《文明破晓》 正文 第1章 毕业の何锐(一) 5月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亮了日本陆军大学礼堂的地面。军乐队演奏起节奏低沉缓慢的“君之代”。随着一声‘出列!’的命令,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生何锐迈开脚步。与其他五名1915陆大第27届毕业生同时向前一步出列站定。 校长河合操少将走上前,将日本陆军大学优秀学员勋章一一佩戴在六人胸口。 勋章完成之时,奏乐结束。新生礼兵队队长石原莞尔喝令道:“诸位学长,请随我来!”随即立正转身,导引众人到毕业典礼主席台前。 六人乃是1915年日本陆军大学第27届毕业生中的前六名。根据就学期间各科成绩,以及教官评定团的集体商议而定出。 按照评定出的顺序,六人分别是第一名何锐,第二名本间雅晴,第三名今村均,第四名山下奉文,第五名河边正三,第六名东条英机。 这六人除了获得日本陆大校长亲自授予优秀勋章,还将获得日本天皇御赐军刀的荣誉。 一位身着将军军服,佩戴上将阶级章的老人走上前台。个头不高,却精神矍铄。乃是日本天皇授命代为授予殊荣的本任宫内省大臣伏见宫贞爱亲王。 1915年第27届陆大毕业生们都盯着六人的背影。心中固然羡慕,却也没太大不服气。学员的毕业成绩由各科教官打分交给学校军事副官汇总报告给校长和参谋本部总务部长。学生的具体成绩只有参谋总长,总务部长,学事副官,校长知道。能站到伏见宫亲王面前的六人,除了成绩格外优异,各自都有旁人远远不及之处。 亲王身边的副官双手捧上镶金边的军刀,个头矮小的伏见宫亲王却没有拿起。他抬头看向何锐,“何君,虽然在宫中,也听说过你的大名!很少见到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啦。即便是唐人,也实在让人期待。” “一点浅薄微声名,没想到惊动殿下。在下倍感惶恐。”何锐用日本式的腔调答道。即便是灵魂穿越到这个时代5年了,何锐还是没办法完全习惯日本的语言模式。 旁边五名优秀毕业生保持着标准的立定军姿,大多数还是微微侧过头,看着并不常见的对谈。 “那可不是一点微名,内阁的许多阁下也经常采用你的观点。甚至是陛下,在几次召见臣下的问对中,还特意提起了你的书。” “是《日本之命运》么?” “《地缘政治初解》《黄种人的未来》《东亚儒家文明以及世界之未来》都有涉及。”伏见宫叹息道,“不少元老很惊叹,何君,你要知道,天皇御赐军刀原本是只能授予日本军人,但很多人认为,基于你对日本的友好态度以及许多有益的建议,你应该例外!” 听到这里,原本保持目视前方的东条英机都忍不住转过脸,看着这一幕。 何锐棱角分明的脸上神情平静,“殿下所言令在下倍感荣幸,恰逢当今之时局,欧洲战乱纷纷,下官也希望为中国、日本乃至全东亚的民众有所贡献。一点浅见,让诸位见笑。” 伏见宫亲王盯着何锐,慢慢说道:“河合操少将应该和你谈过多次了吧?何君,以你的才华,再加上大日本帝国之国力,振兴东亚之事业可谓指日可待。若回到中国,以大陆当前之局势,天才恐无用武之地!” 一时间,听到这话的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何锐的回答。 何锐回望着伏见宫亲王期待的目光,“亲王殿下,日本永远是下官的第二故乡。” 伏见宫亲王神色略显遗憾,拿起旁边侍从奉上的军刀,横托在手中。何锐躬身行礼,双手接过军刀,随即退了下去。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伏见宫亲王转身拿起给第二名本间雅晴的军刀。 半小时后,毕业典礼终于结束了。 礼堂门口,新生礼兵队队长石原莞尔已出勤完毕,正在门外等候。见何锐出来,上前接过何锐手里的书包,两人并肩向平素经常聚会的校区角落走去。 1915年5月中旬的明媚阳光洒落在日本陆军大学的校园里。这座军校位于东京港区,毗邻东京湾,气候温暖湿润。因为是高级军官学校,学科重于术科,训练场反而不多。校内林荫处处,树阴下随处可见日本传统的木质或者石质的桌椅,此时正值下午,校区内十分安静。 校区角落的树阴下乌压压站了许多人。有正在日本陆军大学就读的学员,有来自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江田岛海军学院的学员。中间的座位上则坐着岗村宁次、小畑敏四郎等陆大教官和参谋本部的年轻参谋。 到了等候的众人面前,何锐打了招呼。已经坐下的陆大教官岗村宁次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何君,请坐。” 没座位的军人们围拢在有座位的周围,等何锐坐下,所有座位都坐满了。站立的军人们不经意就形成了一个圈子。 摘下军帽,何锐明亮的目光扫过对面的青年军官。这里面年龄最大的是陆大教官岗村宁次。31岁。小畑敏四郎,参谋本部参谋,30岁。在他们身后站立的青年军人,大多数出身日本有产或者有身份的阶层。在何锐身后的那些人,大多出身与富贵无关。 转过头,何锐对身后的石原莞尔命道:“石原,把最新一期《军魂》发给大家。” 石原莞尔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小报,旁边众人纷纷传递,很快就人手一份。 聚集在这里的人出身大不相同,却都是因为这份沙龙小报《军魂》而聚集在一起。一年多前,何锐与几个性情相投的军官酒酣耳热后决定创办。原本只在陆大发行,后来逐渐进入各地陆军士官学校,海军学校。最近甚至到了发行后一两天内,就会有几份出现在参谋本部和大藏省。 随着《军魂》小报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在《军魂》投书,写文章,辩论的军人越来越多。最近七八个月,更是有岗村宁次、小畑敏四郎等陆大教官和参谋本部的年轻参谋参与进来。 大家拿到这期《军魂》后没有与往常一样急着阅读。何锐即将归国,每个人都想听听他此时要说些什么。 先开口的却是31岁的教官岗村宁次,“何君选择归国,诚为可惜。不知此次相别,下次何时再见。” 何锐与身为陆大教官的岗村宁次经常相见,却不是什么相知好友。爽快的对岗村宁次答道:“这期《军魂》上有岗村学长的文章。未来局面若是按照岗村学长的观点发展,最早五、六年,迟则十多年,你我以及诸位同学自然会在战场上刀兵相见。” 正文 第2章 毕业の何锐(二) 听何锐说出‘未来会刀兵相见’的预言,岗村宁次微微点头,“这正是何君可惜之处。日中两国之势,走到如今,迎面相撞在所难免,非你我所能左右。而观大陆当前形势,可谓江河日下。何君是当世少有的智者,以两国人民计、以东亚文明计,两国通力合作、相互提携方为上策,而不知何君为何如此固执?” “岗村学长,何谓固执?” 岗村宁次道:“在下拜读何君大作之后,如同醍醐灌顶,收益良多。我完全赞同何君的观点,当前东亚的问题,实质是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的冲突,从经济、思想、文化乃至军事,是全方位的矛盾。此时敌强我弱。为何不在当前以日本为核心,统合东亚文明之力量,退则自保其文明根本、进则与列强争雄于世界呢?” 岗村宁次身后一众年轻军官频频点头。小畑敏四郎接过话头,“何君,中日在力量统合之时,必有相争。两国有志之士,当通力合作,冲突越小越好、战争越快越好、和平越早越好,力保元气不失,方为上策!” 何锐连连摇头,“从我来到日本留学开始,岗村君等人的观点就一直被人重复:以朝鲜为依托,进窥满蒙,获取土地和资源,然后再和中国和睦相处。其实,这条策略单单从军事角度来讲,倒也无何厚非。从政治、经济角度来看,却是死路一条。” 这并非两人第一次争辩,岗村宁次只是笑问道:“敢问何君,谬误在哪里呢?” “我一直在统计日本的经济数据。”说着,何锐下意识的想摸书包。伸手摸了个空,才想起今天书包里根本没有放笔记本,装的全是最新一期《军魂》报。而且此时书包还被石原莞尔拿着,只能顺势摸出烟点上,“日本国土37万平方公里,并非荷兰比利时那般小国。岗村君,你认为,日本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问题?” 还未等岗村宁次回答,旁边一名士官生站起来答道:“首要当是土地、资源匮乏,然后财阀政客却又无视国民之利益,蒙蔽天皇盘剥民众,骄奢淫逸挥霍无度!此为日本当前最紧要之事!” 此人是士官学校的风云人物相泽三郎。相泽三郎出身贫苦的下级武士家庭,在学校内以敢言而闻名,是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士官生的核心。 既然有人回答,何锐接着说了下去,“我在鄙作里提到一个问题:什么是文明?与诸位不同,我认为的文明,既不是和服,也不是长袍马褂;既不是浮世绘也不是水墨山水。我认为的文明,核心构成当为生存与发展。生存与发展的实现方式,表现为生产与分配。生产与分配在实际应用上,则表现为效率与公平的不可解。而刚才岗村君与相泽君的问题,恰好都切中了这两点。” 听完这番话,除了石原莞尔微微点头之外,其他年轻日本军人大多一脸茫然。 何锐进一步解释道:“从大藏省的数据来看,当前日本人口约5500万人,超过85%人口集中在农村。日本当前主要矛盾在人口快速增长带来的需求和工业产能不足以满足需求的矛盾上。岗村君的战略,是否是希望通过扩展满蒙,一则稀释国内过剩的农业人口,缓解国内压力;二则武力夺取廉价的煤、铁以及有色金属原材料,快速扩大日本的工业规模?” 岗村宁次与小天敏次郎面面相觑。实际上他们的军略大体上还是以模糊的“势力范围”为目标,主要目的是“报效天皇”、“光大日本大和民族”这类模糊且宏大叙事的口号,关于原料土地什么的,确实略有涉及,但他们更多认为这是大藏省官僚或者财阀的事情。以他们的视角来看,只要控制的土地多了、资源多了,大日本帝国何愁不强? “我去年推荐岗村君仔细揣摩《战争论》,就是期待岗村君能自行领悟这个问题。”何锐说完又抽了一口烟,“日本前后打了日清战争、日俄战争,真正获取的,实际上是完成日本工业化的机会。从明治到大正,国事蒸蒸日上也缘由于此。其他所谓领土也好、赔款也好,都是缩短日本从一个农业国变成工业国的时间,除此之外皆为小事。” 就在此时,围在一起的众人转过头。就见东条英机和山下奉文正佩戴着刚获得的天皇军刀走近人群。在岗村宁次身后的日本军人纷纷敬礼。东条英机微微点头回礼的同时,走入人群,站在岗村宁次身后。山下奉文举手向同学们回礼,站到了人群之中。 等大家目光再次回到圈内,何锐继续自己的发言,“岗村君,以你的策略,即算是打下了满蒙,其实日本获取的好处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大。我且问你,那时候你开拓满蒙,日本能获得什么?” 刚站定的东条英机当即答道:“自然是举国上下都有获益!” “那国民获益了什么?日本农民跑到东北耕作开垦,届时几公几民?税率如何?日本农民真的能实现每顿大米饭的梦想?”何锐追问道。 年轻的日本军官中不少人变了脸色,东条英机更是一脸不快。只是忍着没有发作。 何锐没想到东条英机竟然学会了忍耐,倒是有点讶异。这家伙之前曾经加入过《军魂》小报的团体,因为过于傲慢,看不起出身不高的同学。又在几次辩论中面对日本国内阶级问题的尖锐论辩中勃然大怒。 既然没人打断,何锐继续向岗村宁次说道:“日本国情决定了,日本必然是外贸型经济模式。因为工业品竞争力不强,除了对欧美的生丝出口之外,主要以中国大陆为市场依托。中日开战,中国失去大片领土,届时必然群情激奋,对日本关闭市场。即便日本依托满蒙扩大工业规模,但扩大之后生产出来的工业品又要卖给谁呢?” 正文 第3章 毕业の何锐(三) 见何锐又在辩论中利用了经济学,岗村宁次显然不忿,却不知如何辩解。旁边一直没参与到讨论中的小畑敏四郎接过辩论,反问道:“何君书中描述国际政治,指出国际间乃是丛林无政府状态。听你方才所说,难道想以仁义来解决国家之间的事情?如果日本占领满蒙还不够,日本占领整个中国,中国人能拒绝购买日本商品么?” 这话相当不友好,何锐却被逗乐了。小畑敏四郎可不是第一个当面对何锐说出这些话的人。 见何锐发笑,东条英机语气严厉的问道:“何君为何发笑。” “大道废,有仁义。二千五百多年前,老子在《道德经》里面就说过。日本深受中华文化影响,怎么两千五百年后,还要说这样的话。” 遍观当前神色各异的日本青年军官,何锐肃然道:“两千五百多年前,老子就明白,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人类之文明,不论西欧还是东亚,都要遵循文明发展之规律。当前各国都一致追求发展工业效率,无视社会反哺分配规则,故每隔二三十年必有大战或经济危机,此事终不可解。各大列强疯狂扩张殖民地、扩大原材料来源地与可控销售市场,看起来不可一世,实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然则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治乱循环,这根本就不是战争问题,而是根本上的生产与分配问题。若是不解决生产与分配问题,大战每隔三五十年必然再起。只要不走出这个怪圈,日本也好、中国也好,都谈不上有什么国富民强的可能。” 东条英机冷笑道:“那依何君之见,我大日本帝国应当如何?” “真正协助中国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输出工农业生产技术,帮助中国发展教育,提高中日两国民众的收入水平,实现真正的需求扩张。进而尝试在中日两国建立起初步的贸易循环,以两国工农业生产力为后盾,抵抗欧美列强的工业品剪刀差,在国内实现生产、分配的良性循环。若如此办,只需二、三十年,中日两国必然科技发达、军力强大、国民富庶,只教那欧洲列强望洋兴叹!” 听到这里,不少日本年轻军人已经皱起眉头。东条英机则哂笑道:“中国如今租界处处,民众麻木不仁,连个关税都没有,教我大日本帝国如何协助?难不成让帝国辛苦积蓄的财富都白白付诸流水吗?” “东条君的意思我已尽知,不过是仿英国之故智,以日本为英格兰,将中国大陆印度化,分而治之、弱而占之。”何锐不得不把辩论格调拉低,用东条英机能够理解的案例劝诫,“东条同学,请闲暇时多多揣摩一下东印度公司年鉴和英国历史,中国和印度是不一样的,印度不是一个完整的文明,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国家,所谓印度,不过是一个大陆地理名词而已。” 对东条英机说完,何锐又看向岗村宁次,“岗村学长所谋,看上去气吞万里、魄力非常,实则不过拾人牙慧、刻舟求剑而已。” 岗村宁次面皮一紧,却不动声色。东条英机却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帝国之谋略最为实际,依靠是的数千万国民团结一心、辛苦奉仕,日本之路是在天皇陛下的号召下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却不是何君几句炎炎大话诋毁得了。眼下中国四分五裂,国力衰微,我们总不能放着眼前大道不走,去和你们中国混在一起拖累国力吧?” 何锐点点头,静静的站起身。身为山东大汉,何锐高出大多数日本年轻军人大半头。在一众日本年轻军人的仰视中,何锐朗声说道:“确实有这个风险,所以鄙人当尝试为我中国找出一条出路来,就像日本明治的诸位元老一样,让麻木不仁的日本国走向明治的新日本。我将践行此道,诸君且看便可。” 说完,何锐微微躬身,“诸君,此处告别,未来再见。” 年轻军官们齐齐还礼,“祝何君一路顺风。” 告别后,何锐接过书包朝校外走去。石原莞尔跟在后面送行,等走出一段之后,石原莞尔悄声道:“先生,那些马鹿满脑子织田、毛利什么的,看世界局势就好像还在四百年前,和他们确实没什么好谈的。” 何锐摇摇头,“未必,日本青年非常宝贵,是明治维新教育体系培育出来的精华,是东亚文明在当前最宝贵的财产。这些青年就如军刀,用在正确的地方,自然所向披靡。膺服在错误思路之下,只会害人害己。有些人固然已经不可挽救,更多人还是应该尝试将他们拉回来。” “是。”石原莞尔应道。 林克知道石原莞尔是学霸式的人物。在纪律严明的军校里,同学们都埋头苦读,石原莞尔的课余时间基本都花在与考试无关的“闲书”上,平日里多有奇思妙想,在气氛狂热的陆军军官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是陆军中有名的怪人。 走到校门处,何锐停下脚步,“我此次归国,日本之青年教育,就交给石原君了,还请以东亚文明存续大计为重,建立组织、教育青年。此非常之时,青年们再不觉醒起来,二十年之内,中日两国必成血海,而光大东亚文明之机遇,最快也得百年之后了!” 石原莞尔脸色肃然,深深鞠躬:“在下桀骜不驯,历来少有服人,先生教诲却是铭记在心。当前之日本,虽然国力渐长,但多有藩阀、财阀之走狗,蛊惑国民之心智。陆、海军许多出身中下层的青年军官原本就苦闷不已,老师的思想如同拨云见日,这两年许多志同道合之士渐已交心。请老师放心,东亚文明的光辉之路,岂是那些马鹿阻止得了的?” 石原是陆军大学新生,不能离校,何锐就在校门口与他握手分别。 东京街头与去年相比更热闹了许多。到处都是穿着日本传统和服的人,木屐碰撞地面的动静汇聚成只有在日本才能听到的声响。 陆大门口的街道上已经立起了英国维多利亚风格的煤气灯,继续向前走。更有日本风格的市井风情在何锐面前展开来。 正文 第4章 毕业の何锐(四) 挎着军刀,何锐和普通行人一样沿着街道两边走。与去年相比,东京的街道更热闹了许多。大多数人穿的是和服,西服虽然不多,也不再是偶尔才能见到的稀少服饰。处于和服与西服之间的学生装更是随处可见。那些穿着学生装的少年青年生气勃勃,背着书包,脚步匆匆地从何锐身边经过。 越过街边的木质房屋顶部看出去,远处砖头砌成的巨大烟囱不停的喷吐着各色烟雾。街道上的煤粉灰尘早就被无数来往的鞋子与车轮碾进地里,显得有些脏兮兮的。 不断往来于道路上的车辆堆满大包小包,都是往工厂里面运输的原材料,或者从工厂运出的商品。 何锐直奔百货商店,踏过整齐坚硬的水泥台阶。进门就问道:“还有糖果么?” 店员鞠躬行礼,“客人好。没货了。” 何锐看着货架上装糖果的玻璃罐子里空空荡荡,却不想放弃,追问道:“难道一点点都没了么?”店员又解释几句,发现自己解释不清,干脆把店主请了出来。 店主见过的世面多,听完何锐的需求,才问道:“若是形状不好的,客人能接受么?” “……有就好。”何锐答道。 回到后面不久,店主就拿出了几块已经碎裂到不成样的糖果,“抱歉,客人,只剩下这点,其他的是一点都没了。” 说完,又解释道,现在从海外运来的糖不足,工厂生产不出来糖果。城里的工厂又雇佣了大量工人,买糖果的人多了许多。现在店里已经完全断货。店家也拼命进货,依旧找不到货源。 “还真是产销两旺。”何锐叹息着,不得不把这点碎块买下来。便是如此,何锐还不死心,又去了其他两家店。果然如店主所说,糖果完全断货。 无奈之下,何锐回到在千代田租住的房子。推开门,何锐就喊道:“我回来了。” “是哥哥回来了么?”随着回应,穿着女子高中校服的圆脸女孩快步走到门廊下。乃是房东森田幸子的女儿森田光子。 此时日本高中已经放假,小姑娘居然穿了校服。何锐把装着碎糖块的小纸袋递给光子,抱歉的问道:“一点糖果,还都碎了。” 光子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哥哥。” 见光子不介意,何锐随口问道:“光子,你这是要出去么?” “哥哥,我不出去。是南云君和山口君前来拜访。我正在招待他们。” 话音方落,海军大尉南云忠一和海军中尉山口多闻已经走了出来。山口多闻喊道:“何君,我们担心你急着归国,已经走了。就冒昧前来,在这里等你。” 何锐坐在门廊下一边脱鞋,一边打趣道:“辛苦两位,看来这守株待兔的战术很管用。” “呵呵,在港口外伏击归航的舰队是海军常见战术。怎么能叫守株待兔。”山口多闻笑道。 何锐没接这个话头,向南云忠一大尉问好。南云忠一身材矮小,素来沉默寡言,只是躬身回礼,并没有说什么。 三人进了何锐的房间,房东森田幸子跟到门口,先躬身向两位海军军官行礼,这才问何锐,“何君,饭已经做好了。现在送上来么?” 何锐点头,“感谢。请送上来吧。” 山口多闻来过何锐这里多次,此时已经大大咧咧坐下。听到要开饭,山口拎起身边两瓶清酒,“酒已经有了。” 很快,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端了上来。白米饭,裹虾仁的天妇罗、一条油煎海鱼,四个海苔寿司和各色腌菜,味增汤,摆满了小几。 何锐知道房东森田大妈节俭。不管给何锐做什么样的饭菜,她和光子都是吃糙米饭和腌萝卜。这顿还算丰盛的饭菜原本是要请两人一起吃,感谢她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现在南云与山口多闻竟然跑来,森田大妈自然以为这是为客人准备的。这事也不能解释,何锐就喊道:“光子,拿个空盘子过来。” 脚步声响,森田光子到了屋内。小姑娘平日面对何锐的时候很放松,现在却格外的谨守礼节。日本男尊女卑,来客又是海军军官,社会地位远高于一般平民。 接过光子拿来的空盘子。何锐把一半的深海鱼和天妇罗夹进空盘子里,“我们吃不了那么多,这个给森田阿姨和你。” 光子正想推辞。何锐命道:“我们还要谈事呢。” 见两位有身份的海军军官盯着自己看,光子接过盘子,倒退着出门。随手把门关上。 “何君可真是亲切。”山口多闻说着,已经拔开瓶塞,“这酒是山本送的,说是给何君饯行的礼物。可他自己偏偏不来。” 何锐到不觉得有什么。山本五十六只在居酒屋与何锐见过两次,双方之后多有通信,也认同对方的某些观点。却总是想不起要再见面。 “何君即将回国,以后再想畅谈大事就不易了,今天可要多喝几杯。”山口多闻道。他性格既爽朗又粗暴,说话常常口无遮拦,“去年西门子事件导致山本权兵卫大将辞职之后,我们和陆军关系大坏,所以没去陆大参加您的授勋典礼,还请何君见谅。” 日本陆海之争日久,何锐不以为意,“无妨,海军和陆军总是这样,终归于日本不利。两位皆是志士,应设法化解。” 山口多闻摇摇头,“陆海军之争起源于长州藩与萨摩藩,从倒幕纠缠到现在,已经成为帝国之顽疾,天皇、元老几番设法都未能化解,我等如之奈何?” 此时酒已经倒上,山口多闻端起酒杯,“祝何君归国一路顺风。” “多谢。” 三人举杯喝下,山口多闻再次倒酒的时候突然哈的笑出声,“山本君此时大概正在喝花酒吧。” 何锐也嗤笑一声。山本五十六性格……豪爽,喜欢赌博嫖妓。此时酒肆赌场都已经开始营业,山口多闻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那种人不提也罢。”南云不快的说道。 南云忠一与同僚交际不多,却是十分好学,尤其对国际军事、政治十分关注。虽是军人,更像学者。何锐去年成名后,南云忠一主动上门请教,与何锐畅谈国事。除此之外竟然完全不涉及其他。如此性格的南云面对山本五十六这种人,有什么态度可想而知。那是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 正文 第5章 毕业の何锐(五) 刚批评完好酒的山本五十六,南云则端起山口多闻刚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何锐有些讶异,山口多闻则笑道:“南云君今天如此爽快啊。”说着,又给南云倒上。 南云端起刚倒好的酒,再次一饮而尽。转眼间就三杯酒下肚。 三杯酒下肚,南云忠一这是要说话了。然而山口多闻这年轻人有点没心没肺,倒酒的时候也不闲着。他继续对何锐说道:“何君,方才所说的海陆之争,说来甚是奇怪,若是藩阀之争,但现在却也藩阀不在,若是私欲之争,但据我观之,元老们倒也不至于如此气度,就算是战国时大名间几百年世仇,也未到如此地步,真是奇哉怪也,虽然人人习以为常,但我却总是纳闷。” 南云忠跟着闷声道,“之前我几次也拿此事询问何君,何君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回国在即,必应有以教我吧?” 何锐这才搞明白两人此行来意,端着酒杯笑道:“呵呵,难道两位来访竟然是为了询问海陆之争?此乃日本内政,你们问一个中国人,岂不是问道于盲?” 南云忠一神色不悦,“何君这几年写了诸多论文,涉猎政治、经济,上面交口称赞。何君又看过那么多统计数据,日本之事,哪里有瞒得过你的。何况何君不是日本人,更是能跳出棋盘之外,想来必有所得,若何君不愿吐露,三杯送别酒已经喝了,今日便告辞吧。”说完就要起身。 “南云君何必这么性急。”山口多闻拉住了南云忠一。又转头对何锐说道:“何君,分别在即,何必再故弄玄虚?” 何锐觉得有趣,又有些感慨。同样面对国内问题,日本青年中的精英分子们殚精竭虑,想找出解决办法。至于北洋么……真的是一言难尽。 心中感慨,何锐叹道:“唉,南云君不要着急,在下确有一言,请两位斧正。” 等南云忠一重新落座,何锐才说道:“日本陆海之争,大家都说是昔日长州、萨摩藩士积怨所至,但我却不以为然。我以为,这纯属于地缘理念之争。” 南云忠一和山口多闻交换了一下眼色,回应道,“果然如此,前些日子,我与山口多闻、山本五十六仔细拜读何君之大作,好像依稀揣摩出了一些想法,今日却是前来与您印证的。” 何锐倒上酒,这才问道:“南云君、山口君,依两位只见,日本是一个海岛国家呢,还是一个大陆国家?” 山口多闻不解的答道,“日本自然是岛国……”随即反应过来,赶紧问道,“请何君指教!” 何锐答道,“日本从自然地理上,肯定是岛国,不过在过去两千年历史里深受大陆文化影响,在文化上自认为是大陆国家。” 端起酒杯,何锐却没喝,而是放缓语气,“这是一个人类文明中的罕见现象,自然地理认知与政治文化产生了矛盾倒挂。我看日本历史,有两点颇为罕见,其一,虽是岛国,却一直使用大陆农耕文明的理念治理国家和塑造文化,虽屡次战乱但最终一统,四岛之内自称天下,以天皇为核心构筑民族,与我中国别无二致;其二,观世界历史,岛屿国家皆为重商主义,渴望行船四方获取利益;西方文明起源于希腊与罗马,是谓环地中海海权文明,由此影响了整个欧洲文化,日本是自黑船来袭之后才慢慢打破了闭关锁国,接受了这个文化注入,由此虽然大兴海军,同时自身大陆文明传统哪里是能舍弃就能舍弃的?” 何锐说完,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见到对面两人一脸不解的皱眉思考,何锐发现自己还端着酒杯,举起送到嘴边。 这边酒还没入喉,那边南云忠一猛然用拳头捶了一下地板,“竟然能如此分析!我们海军处处模仿英国,自然是把自己看成了海岛国家。陆军则先后师范法兰西、德意志,从理念上,他们还认为日本是一个大陆国家?” 何锐这口酒差点被呛到。只能憋着气,不吭声。 山口多闻拍案称赞,“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谓地缘政治学,真诚不我欺也!若依大英帝国的法子,日本自然海军为先,陆军为后;若是自认为大陆国家,那陆军自然不肯退却分毫;此外再加上军人之间的政治利益冲突,那就愈加不可调和了。” 南云也难得的感叹道,“若此理一明,陆海之争可以休矣,我大和民族是一个团结的民族,若有大义,自然可以消解纷争,何君真当世智者!” 何锐此时才算缓过劲来,“哪里有那么容易,就算是天皇、元老以及陆海军军官都知道这个道理,恐怕也难以调和。” 山口多闻惊讶的道,“何君何出此言?如此岂不是自相矛盾?” 何锐松开了纽扣,吁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不矛盾,日本虽然是岛国,确拥有大多数岛屿国家少有的农业环境,气候温暖湿润,而且还多有火山灰土壤,土地肥沃,因此养育了远远超出同类岛屿面积的人口。” 直视认真听讲的两人,何锐继续说道:“在日本当前5500万人口中,80%是农民,所以从经济环境上,客观来看,日本又真的确实是一个小型大陆国家。总的来说,地理、资源环境大体上会决定经济模式,经济模式又会决定政治模式,政治模式又决定了民族性格、文化乃至军事策略,此为链条,不可逆反。” 南云忠一道,“如此说来,日本陆海军之争不可解了?” “那也未必,我刚才说了理论以及方**了,实际上,如果日本一直能保持很好工业发展速度,逐步达到:工业总产值远远超过农业产值;国民人口中工业以及服务业就业人口远远超过农业就业人口,那么日本就会很快切入到英国模式,以海军为主,陆军为辅,陆海军将总体上为日本的工业政策和贸易政策服务。” 兴奋的山口多闻鼓掌赞道,“此言大妙,这就是何君在书中所描叙的:军队自己无法产生战争目的,军队永远只能为国家和国民的生产、分配优化服务,以前两者需要解决的问题来制定军事战略?” 何锐点点头,“《战争论》里面讲,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我以为,若是改为军事是政策的延续,或许更符合克劳塞维茨的本意。” 正文 第6章 毕业の何锐(六) 南云对理论问题非常敏感,听何锐竟然改了大名鼎鼎的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里面的经典论述,赶紧问道:“为何是政策而不是政治?” “克劳塞维茨谈论的国家是工业化的国家。一个国家能够推行工业化,必然已经具备了强大的国家与社会组织能力。这样的国家进行内部治理靠的不是拍脑袋,抖机灵。而是靠提出政策,执行政策,在执行过程中发现问题,进行修改与完善。两位定然知道,参与政治的人很多,决定政策的人很少。” 听了这个解释,南云忠一和山口多闻都念头通达,两人一齐躬身,“何君才智如渊似海,今日一席话,可解我与海军诸君多年来未解之谜,未想到陆海军之争却与参谋本部、军令部毫无干系,可笑我等之前总是在我们军人自身之见猜来猜去,计较一些恩怨情仇,如今看来,不值一哂。” 何锐不得不再次微微躬身还礼。 山口多闻与南云忠一对视一眼,便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便继续打扰,请问何君何时动身归国,我等也好相送。” 何锐回答道,“应平丰盛教授之命,明天上午在东京大学还有一个课时,做一个课程收尾。顺便解答一些学生问题,中午便登船回国。” 南云忠一道,“原来如此,此时打扰,实在惭愧,明日下午我等再来相送,且请何君休息。” 送走两人,何锐请房东森田母女到了自己房间。森田夫人见桌上菜竟然没动,就劝道:“何君,来见你的人这么多,每次你们谈事情的时候就是喝酒。以后还请何君好好吃饭。” 何锐知道森田夫人是对自己好。正想回答,森田夫人就让光子把米饭与味增汤再热一下。何锐说道:“光子,一会儿再去。你也过来坐下。” 与母女二人正面坐好,何锐躬身行礼,“森田阿姨,明日我就要归国,感谢您这么久的照顾。” 等森田夫人还礼完毕,何锐掏出信封,推到森田夫人面前,“这是点心意,请收下。” 森田夫人把信封推回到何锐面前,“何君给的房租已经足够。光子中学毕业,是何君帮她找人推荐的女子高中。整条街上的女孩,只有光子一人上了女子高中。如此恩德,已经让我们感激不尽。” 何锐拿起信封放到了光子面前,“那么我就直说了。这里的钱是今后两年光子的上学费用。几年来,承蒙森田阿姨关照,我看光子与妹妹无异。既然是东京大学平丰盛教授帮忙推荐,也请光子好好读书,完成学业。” 光子扑上前抱住何锐,“谢谢哥哥。”想再说什么,已经哽咽。 何锐在她背上拍了拍。自己在日本闯出些名堂后,日本各路人物纷纷结交。在此之前,却是无人问津。只有房东一家细心照顾。即将分别之时,眼眶竟有些湿润。 看向素来细心照顾的森田夫人,森田夫人抬起手背擦掉眼角泪水,深深躬身,额头几乎贴到了地板上,“何君的恩情难以回报,定然铭记在心,绝不会忘记。” 谢过后,森田夫人对光子命道:“光子,何君空着肚子喝了不少酒,赶紧给他热饭。” 光子这才放开何锐,端了饭菜下去。森田夫人问道:“何君回到中国后要做些什么呢?” 被提起自己的未来,何锐温言答道:“我会努力做事,好好生活。” 森田夫人叹道:“唉。何君平日里结交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回国之后怎么可能清闲。我只能祝愿何君身体安康,鹏程万里。” 第二天一早,民国驻日本大使馆参赞吕风到了何锐的住处。先是恭喜何锐毕业,接着把一套北洋军军服放到何锐面前。 何锐是公派留学生,每个月都去民国驻日本领事馆领取津贴。每年还能领到一套新军服。 吕风参赞见何锐乐呵呵主动拿起军服穿上,才放下心来。等何锐佩戴好新的少校军阶。吕风说出了此行目的,“何兄弟,段总长那边又发来电报,询问你何时归国。” “有什么事把段老总难住了?”何锐问。 吕风摇摇头,“电报里也没说清楚,只是说关外好像出了些事,应该与日本人脱不了干系。” 看吕风很是在意,何锐问道:“吕兄很不安么?” 吕风叹道:“日本在东北有驻军,他们若是闹事,我们得费不少力气。” “不会有什么大事。”何锐答道。 吕风精神一震,赶紧询问,“真的么?” “若是大事,即便国内不报道,日本这边的报纸肯定报道出来。日本当下什么消息都没有,段总长又语焉不详,应该是些小麻烦。” 听完何锐的分析,吕风叹道:“真是这样就好了。” 这话可就有些关心则乱,何锐安慰吕风,“吕兄不必担心,我今天就要回国。回去之后定然不会让日本在东北撒野。” 吕风也不接茬,只是催促道:“我正是来帮何兄运行李。人在外头,咱们动身吧。” 何锐归国的行李不算少。两个厚实的大木箱死沉死沉,为了加固,还用结实的麻绳在外面捆绑。 出身书香门第,吕风不用打开箱子就能猜到,里面定然塞满了书籍和纸张。 自有人负责押运,何锐与吕风并肩向东京大学方向去了。 何锐问道:“吕兄以为关外出了什么事?” 吕风摇头叹息:“日本去年以协约国攻打同盟国的名义打下了青岛的德国要塞,之后把山东列为战区,始终不想离开。我觉得他们不会就此收手。只怕以后还要弄出事情来。” “哦?”何锐觉得吕风参赞是真的在意国家的事情。能用心到这个程度,比起各路督军强的太多。便问道:“不知政府何时决定加入协约国?此事当尽快才好。” 吕风摇摇头,脸上都是无奈。 两人边走边聊,不久后就到了东京大学门外。何锐与吕风约定在码头见面,就径直走向东京大学门口。 东京大学的门卫看到何锐,最初没认出来。直到认清这套陌生军服下的人是何锐,才鞠躬行礼,“何先生来了,请赶紧进去。平丰盛教授已经到了。” 正文 第7章 毕业の何锐(七) 看着何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东京大学的门内,吕风心中十分羡慕。 何锐是民国派到日本留学的军校生,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不久,进入日本陆军第二师团,即仙台师团第二十九步兵联队实习,充任准尉见习小队长。 实习期未满,赶上北洋政府与日本政府达成了军官委培协议。北洋方面当然希望军官能够进入日本陆军大学学习。但是日本方面提出,非得有日本师团长推荐,才可以获得陆大考试资格。没有被推荐的中国军官,只能由日本开办一个专门培训班,接受日本方面的培训。 北洋方面觉得这是日本方面的刁难,不曾想何锐居然得到了师团长南部辰内的推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陆军大学第27期。 吕风当时不在日本,刚到东京的时候自然不知道此事。民国驻日本使馆参赞对军官没啥搭理的兴趣。何锐这名军人在日本出名,靠的偏偏是政治、经济等学术领域的建树。吕风之所以关注到何锐,是因为何锐闹出远比考入日本陆军大学更大的动静。 在陆军大学期间,因为性格和善,成绩优异兼学识高远。虽然是中国人,何锐很快交集了一帮日本同学,常常和他们一起在课间或居酒屋畅谈天下大事,彼此都处得颇为酣畅。在何锐的提议下,这群青年军官在陆大办了一份名曰《军魂》的油印小报。在众人的推举下,何锐当了个副主编。 恰逢1914年春天,何锐开始在小报上开始连篇刊载《地缘政治学初解》,提出“把国家、民族作为地理的有机体或一个空间现象来认知的科学”,此论一出便大受嘲讽。 日本盛行武士之风,好的就是“心忧天下”这一口,历来狂妄之士如过江之鲫,很多下级武士把狂言妄语当作打动上层的终南捷径。这种手段在日本上层、民间和报界司空见惯。突然冒出一个中国人掺和其中,大言不惭,一时在报界成为笑料。 何锐却不为所动,持续连篇刊载关于地缘政治学的观点以及如何使用这门学科方法论解析当前国际局势,初步拆解关于国家、民族概念,推演海权、陆权、亚欧世界岛与其他岛屿、美洲的对立合作关系。 这时欧洲时局已经十分紧张,某位犯贱军官石原莞尔投稿给《军魂》小报,公开调笑:“若何君真言之有物,可否用你那个狗屁地缘政治学预测下欧洲局势?若真准确,在下必定拜你为师;若是不准,就不要在日本撒谎骗人了。” 何锐立即应战,开始在小报上推演起欧洲局势,连续发了四五篇。以欧洲大报如泰晤士报、费加罗报等刊载的公开情报为底料,逐步拆解欧洲局势,最后锁定在巴尔干半岛。 除了战略推演,何锐在文章最后还郑重建议,日本大藏省应该马上行动起来,马上组织协调日本各大工业企业快速进入战时生产轨道,调整全年工农业生产计划,重新规划全年甚至今后几年进出口贸易计划,尤其要紧的是,一定要抓紧当前最后的窗口期帮助协调大宗商品贸易,拿出宝贵的外汇马上开始紧急抢购,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哪怕把外汇花光甚至负债也在所不惜,更建议日本银行界以积极的态度介入日元汇率管理。 如日本那些狂徒的做派,何锐的文章里‘语重心长’的告诫日本大藏省大臣高桥是清,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夫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得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这个结论发表之后,理所应当的遭到了一片嘲讽,一时间在日本军界引为笑谈。大家见面都互相拿这个“占卜”式的预言开玩笑,石原莞尔更是公开嘲笑:“咱们日本军界中蠢货实在太多了,组成一个联队都装不下,现在居然连中国留学生也学成了马鹿。” 这事情在日本闹得太大,吕风参赞都知道了。以民国驻外使馆的能力,其实也没能力主动做什么。为了填充报告内容,吕风便将此事写进报告里,送回国内。报告送上去之后,就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何锐这边却很快就有了结果。没让众多日本嘲笑者等太久,欧洲局势在当年夏季急转直下。随着萨拉热窝一声枪响,第一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何锐除了没有准确预测奥匈帝国皇储遇刺事件、奥斯曼帝国因为奇怪的原因参战外,其他部分包括时间、地点甚至进程都全部命中。 此事立刻轰动整个日本。《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的编辑们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军魂》小报,被上面的预测内容与现实的高度重合性震惊。试着派出记者采访何锐。 采访中,何锐并没有神棍般凭空预言。而是将已知的信息代入何锐提出的理论进行推演,再次对战争局面,日本经济动向做出了分析和预测。 报社编辑把访谈内容发出去后,就焦虑的等待着。不久,如何锐的预测,日本开始接到大量订单,经济快速活跃起来。外国的战况消息回来的晚些,却也与何锐预判的相同。 这下,来自日本各界的采访约邀请纷至沓来。何锐之前刊载于油印《军魂》小报上,只在小部分陆军军官中流传的文章在第一时间被翻了出来。在政治经济版面原封不动的‘转载’。 自此,何锐提出的‘地缘政治学’从狂言妄语,摇身一变成了研究对象。从被众人嘲讽的狂言,向着成为被认可的显学方向大步前进。 早在1914年何锐发表《地缘政治学初解》的时候,就被日本东京大学法学部研究国际法的学者平丰盛副教授意外注意到。看完何锐之后的一系列文章后,平丰盛副教授私下与何锐见面,进行学术合作。 自此,何锐野路子的描述方式向着学界约定俗成的行文快速转化,在学界获得更高的接受度。平丰盛教授也发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得到学界认可,获得了教授职位。 之后,平丰盛教授聘请何锐为特约讲师,去东大法学部讲学。两人进行合作,以《地缘政治学》为蓝本,设计30-50个课时,向一批法学部的学生教授地缘政治学。这已经是1915年2月份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民国驻日本大使馆还是没啥感觉。吕风觉得这事非得重视不可,就写了一份详细报告。为了不让报告再如石沉大海,吕风不敢走正式的官方途径。而是托了自己老师,也就是现在北洋政府教育总长的关系,把报告递交给了北洋的段祺瑞段总长手里。终于引起了段祺瑞的注意。 外交的事情得靠教育部的人脉才能被上头得知,吕风对此也很难过。好在之后段总长发了句话,北洋官僚这边行动起来。财政部每个月都会与何锐通信,请他提供于外国建议以及贸易的建议。 现在何锐马上就要回国,吕风心里有些期待。日本人都这么在意的何锐,定然是有能耐的。这样的年轻人为国效力,是好事。 正文 第8章 毕业の何锐(八) 假期的校园里面没多少人,大多是前往图书馆方向。整齐的校园内宁静安逸,仿佛睡着了一样。直到何锐推开教室前门,就见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这氛围立刻就回到了正常上课的模样。 教室前排满满当当都是学生,最后两排是平丰盛教授,几名大藏省的年轻官员和记者。还有几位不认识,应该是差不多的身份。 因为是最后一课,教课内容并不多。结束完授课,何锐拍掉手上的粉笔末,对众人说道:“诸位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了。” 有年轻学生立刻问道:“请问,我们协约国能赢么?” 北洋政府此时选择中立,并没有加入协约国。日本则是协约国成员。看着学生们期待的目光,何锐坦然答道:“协约国的工业规模,工业人口,工业实力,都远在同盟国之上。现代的战争比拼的就是这些。不管德军再勇猛善战,也没办法扭转现实的物质条件。在战争意志方面,法国绝不会投降。反观德国,必须让法国屈服,才能向参战国民有所交代。法国不投降,协约国就会战斗到底。在这场为期数年的消耗战中,协约国必然胜利。” 记者们刷刷点点的记录着何锐的发言,另一名学生问道:“请问,世界大战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大概在17年中到19年初之间。” “请问,协约国获胜后,世界局面会如何变化?” “战争结束后,英法会制定对他们有利的世界秩序。为了限制德国的报复,应该对欧洲的国家和国土进行划分。德国会割让土地,限制军备。奥匈帝国大概会被拆分……” “请问,英日同盟的未来会如何演变?” “战争结束后,获胜的英国主要对手会变成美国。战争毕竟是在欧洲爆发,美国身处战场之外,从战争中赚取的利益将几十倍于日本。为了应对美国的挑战,英国要尽可能把所有利益都收拢在手里。未来的英日关系将服从英国这样的战略需求……” 学生们急切的询问着国际大事,何锐信手拈来的一一回答。 回答了十几个问题,何锐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我接下来再回答一个问题,请大家好好想想哦。” 听到这个要求,学生们开始思索起来。后面大藏省的年轻官员一直没吭声,此时忍不住开口了,“请问,如果战争在18年结束,日本经济会怎么样。” 何锐觉得这是个好问题,便答道:“关于此事,平丰盛教授和我已经给大藏省写了报告。建议大藏省从17年底就开始调整生产,将产业结构从战争物资出口转向民用生产领域。虽然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必将从债务国转为债权国……” 教室内爆发出一阵近乎欢呼的叹息声。1904年日俄战争中,日本借了大量外债。俄国战败后不割地不赔款,日本为了偿还债务,一直努力。能还清所有外债,这是日本许多年来的期待。 一跃从债务国变成债权国的判断,让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听到这样的学生们满脸喜色,大藏省的年轻官员们也两眼放光。甚至平日里很沉稳的平丰盛教授也忍不住推了推他的黑边眼镜。 只有后排那个何锐从未见过的男人神色平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到何锐注意到自己,那人神色依旧平静,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何锐停了停,等热烈的气氛稍稍减弱,才继续讲述着预测,“即便是在战争中获取如此巨大的利益,日本的产业结构只要保持战时模式,就会因为订单骤减而陷入窘境。甚至可能陷入经济危机。这就是我对日本经济的预测。” 教室内的热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少片刻前还喜笑颜开的年轻学生们已经没了笑容,一脸诧异。 回答完这个提问,何锐说道:“今天的问答到此为止。” 学生中发出一阵叹息,明显是意犹未尽。 何锐继续说道:“诸位,地缘政治学是一门全新的学科,却不是什么点石成金的奇妙手段。期待各位以实事求是的态度面对这门学科,让它有机会成为各位手中的分析世界的工具。诸位,再见。” 学生们集体起立,对何锐报以掌声。 何锐走出教室。平丰盛教授跟了出来,“何君,我送你去码头。” “多谢。” 两人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大藏省的年轻官员从后面追上来,“平教授,何先生,请留步。” 赶上来的年轻官员们先是道歉,管货币部门的官员随即开口问道:“请问,战后日本汇率会如何变化?” 何锐直接说出结果,“日元会升值。” 记者们也追了出来,被大藏省的一位官员拦住,不让他们打扰。 “如果日元升值,出口政策该如何调整?” “战争结束后,不管日本怎么调整,出口都会降低。” “何君,总会得有个相对较好的应对办法吧。”年轻官员们恳求道。 “办法得从管控出口入手。大藏省提供出口市场的情报,银行针对出口企业采取更细致的贷款指导。或许能降低受到的冲击。” “指导出口?” “对欧洲的出口必然萎缩,就更需要搞明白哪些门类不能再做。小企业对出口风险无从所知,他们知道的只是把商品卖给出口企业与外国商人。如果大藏省与银行不能通过合作把风险扼杀在源头。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 大藏省的年轻官员们一脸严肃。因为不了解海外市场变化,导致某个门类的出口商与生产企业大量倒闭的事情出过很多次。不仅是企业倒闭,企业主自杀,银行也背上了一堆坏账。各方都没有好结果。 大藏省对此也想过办法。但是收效甚微。 此时,圈边一人在众人的沉默中迈步向前。此人正是教室中始终面色不变的那位。他走到何锐对面,掏出了名片。 “在下三井康木。久闻何君大名,听了何君的高论。着实佩服。” 正文 第9章 毕业の何锐(九) 何锐接过名片,上面头衔是‘三井株式会社’副社长。他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从头衔和派头来看,应该是三井财阀的重要人物。 “何君所说的都能切中肯綮,不知道何君在日本未来国家经济政策方面可有思路。” 说完,三井康木打量着何锐,就见何锐微微皱眉,并没说话。 三井不觉得意外,国家层面的经济政策哪里那么容易制定。日本高层里面那么多优秀人才,尚且没办法拿出完全令人信服的政策。如果不是眼见何锐即将离开,三井无论如何不会提出这般问题。 三井康木对何锐了解不多,开始关注何锐是半年多前。 何锐根据所谓的‘地缘政治学’精准预测世界大战,才名声大噪。东大平丰盛教授正是通过与何锐进行论文合作,获得学术界的承认才一举从副教授升为教授。 但有好处的地方也会有麻烦。当朝日新闻开始大量转载两人合作的论文和预测后,之前何锐‘向大藏省郑重建议’的事情也被报道出来。一口巨大无比的黑锅从天而降,砸得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和首相大隈重信眼冒金星。 文章发表之后立即引起热议,记者分别访问了东京银行业和企业界的诸多高管,三井家兴办了日本第一家私人银行,自此才真正的听说到有何锐这么一号人。 面对记者的询问,各银行纷纷表示大藏省在战前确实没有任何举措。 “所谓举措简直无稽之谈,谁能想得到一个中国人猜得这么准?”一位不愿暴露身份的消息人士称,“实际上,(这件)事情有人是提起过,不过是在居酒屋里当作谈资。谁会把一个陆军军官的经济预测放到正式工作中呀?” 然而,在野党的目的是倒阁,有了机会怎能放过。他们在国会中冷嘲热讽,大隈重信先是装聋作哑,实在不行了只好向国民致歉。高桥是清亲自会晤何锐,以每月150円津贴聘请平丰盛教授和‘助理’何锐为大藏省特别经济顾问。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把大藏省聘请平丰盛教授与何锐的事在报纸上登出来,以此平息舆论压力…… “三井先生。”何锐开口了。三井康木赶紧收回心思。 “经济政策,关注的是生产与需求。当下的需求源自战争,当这个需求消失,国家政策就应当去创造需求。利用创造出的需求提供就业,维持经济运行。” 三井康木大大不解,“何君,你所说的创造出来的需求,怎么有种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的意思。如果有这些需求,何须创造,政府早就开始行动了。” 何锐摇摇头,“创造需求是个很高级的国家政策。想实施,需要几个前提条件。首先是国家有能力降低利息。通过战时出口,日本从债务国变成债权国,手里货币相对充足,能满足这点。其次,在低利率下有明确的投资对象。国家投资方向要限定在基础建设等国计民生的领域。铁路,港口,电力。城市内的建设新住房,改善居住环境,调整工业区位置,解决工人通勤交通的困难。通过扩大教育规模,提升日本受教育人口数量,提高日本人民素质。钱花出去了,看似没有实际盈利。因为这些钱要起的作用本就不是盈利,而是维持经济运行,让人民不失业,有收入。如果能做到的话,未来收益自然可期。现在经济不好,但是经济不会永远不好下去。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和产业升级不仅能维持就业和经济运行,还能为更长远的生产投资扩张准备好基础。一旦海外市场出现变化,日本就可以立刻开动马力,全力生产。” 三井康木陷入了深思之中,旁边的记者继续刷刷点点的快速记录。 何锐又掏出怀表看了看。见何锐想告辞,三井康木说道:“何君,请坐我的车,让我送何君前往码头吧。” 何锐也不推辞,笑道:“那可就多谢了。” 在前往码头的道路上,三井康木在车里又问了不少问题,却多是与中日两国相关。看得出,三井康木对中国事务非常关注,言谈间深沉而不失礼貌。此时的日本精英昂扬向上,对于重大政治经济问题虽然略显稚嫩,但野心勃勃尽显朝气,何锐不由得心情有些沉重。 汽车到了码头,何锐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到了客轮巨大的轮廓,船首“水户丸”三个大字尤其醒目,码头的通道上人群涌动,一派熙熙攘攘的忙碌景象。前来与何锐送行的众人早已在码头边等候多时。 驻日本使馆的参赞吕风过来和众人见过,随即把船票递到何锐手中,“何兄弟,行李已经送上船了。你快登船吧。” 何锐下得车来,朝森田一家、石原莞尔、南云忠一、山口多闻等人颔首招呼,转头四顾,却惊讶的发现连平日不睦的岗村宁次、东条英机居然也来给他送行,随即大步向前,与岗村握手道:“何某有幸,此处能见岗村学长与东条同学,君等之胸怀,的确出乎意料!” 岗村宁次上前一步,“何君此去,必为帝国之大敌,想来此后半生将与何君对决于庙堂疆场,实在是人生快事,既如此,如何不来?” 身后小畑敏四郎、东条英机等一众陆军军官齐齐点头,朗声道:“正是如此!” 何锐摇头叹息:“若君等执迷于军国小道,我必匡正之!” 此时汽笛轰然作响,催促旅客上船。何锐随即与南云忠一、山口多闻作别。见南云忠一欲言又止,何锐笑道:“你我知交,何必扭捏,此后若中日交恶,大家各为其主,但尽军人本分而已!” 南云忠一与山口多闻相视而笑,“何君洒脱,我等钦佩!” 山口多闻握住何锐的手,用力摇了摇,大笑道:“今天早上山本学长坐立不安,来来回回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来。想来,应当是在怕在此时无措吧!” 提起山本五十六那家伙,三人不由得同声大笑,尽显军人豪迈。 汽笛再次拉响,何锐见耽搁不得,与森田一家以及平丰盛教授等人挥手致意,缓步登上舰梯,走到半途,突然转过身来,大声说道:“诸君,何锐此去一别,与诸君必然疆场再见,生死之际,还请各位万勿留情!”他顿了顿,鞠躬道:“陆海军诸君,请好好为日本效力吧!” 船下军官人人脸色肃穆,一齐鞠躬还礼:“请何君好好为中国效力!战场相见,万勿留情!” 最后一声汽笛轰然拉响,一群海鸥在船首盘旋飞翔,“水户丸”缓缓启动,加速出港。 一缕阳光刺破阴霾,洒落在波涛之中,泛出点点金花。 天水人间,彩云西去。 正文 第10章 受命京城(一) 1915年5月22日,随着天空渐渐明亮。早市开了,早点铺子开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只跑上午活儿的车夫穿着短衣,拉着黄包车奔行在人流中。车上坐着穿长袍马褂的有钱人。不管穷富,衣服和满清时代没什么分别,只是街上基本见不到留辫子的,已经没了满清的味儿。 何锐走前往陆军部的道路上。看着这街景,一时有些感叹。即便满清存在了296年之久,在这个王朝覆灭不过4年后的现在。留辫子,这个满清最大特色已经烟消云散。当时代潮流涌动之时,一切旧有的东西都会荡然无存。 然而压垮旧时代的诸多矛盾依旧存在,如果新时代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就会崩溃,被更新的时代所替代。周而复始,直到这些矛盾被解决为止。 上午八点,陆军部门房里换班。等小跑着完成交接的门卫站定,何锐把介绍信递给守门的中尉军官。中尉拿起信,看到竟然是外交部发的,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 等看完信,中尉恭敬的说道:“请何少校请稍等,我现在就去通禀。” 不多久,何锐就被领到陆军部一间办公室。一位胖乎乎的中校站起身,主动上前与何锐握手。中校亲切的说道:“何兄弟来的好快。在下姓卢,卢沟桥的卢。看信上所写,你毕业不过四天,就从日本赶回京城啦。” “段总长有命,卑职当然日夜兼程。却不知何事让段总长为之着急?” 卢中校请何锐坐下,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两个月前,也就是1915年3月18日,奉天镇安上将军张锡銮电告北京政府,三百名日军开入奉天城,另有一千五百名驻扎于南满铁路沿线。3月20日日本人在长春插旗招募义勇军,准备赴欧参战,引起中国政府惊慌,害怕华人应招,影响中国的“中立”态度。一面商求日领事停止招募,一面“密禁华人应召”。 讲完发生的事情,卢中校问道:“何兄弟,你家里哪位在外交部任职?” 何锐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便问道:“卢兄,不知是外交部哪位提起在下?” 卢中校呵呵笑了笑,“若是何兄弟也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只是听说段总长和外交部商议的时候,都想找个不怕日本人,又懂得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于是想到了你。何兄弟,去关外应付日本人可是个苦差事,你会不会担心?” 何锐没想到会被这么问,被逗乐了,“呵呵,卢兄,日本驻军也只是些普通士兵,又不是青面獠牙的妖怪,有什么好怕。” 卢中校一拍桌子,赞道:“果然是我北洋的兄弟,有胆色。既然何兄弟如此日夜兼程,不知何时能去见段总长?” “现在就可。”何锐爽快的答道。 虽然何锐做好了随时见到段祺瑞的准备,却还是从上午等到下午两点多,才跟着卢中校进了段祺瑞公署的花厅。 花厅布置甚是简单朴素。办公桌后面,一位穿北洋军服的老人正在批示旁边军官递到面前的文件。幕僚将卢中校领进屋,桌后那人停下笔说了几句,卢中校就快步出来,低声命道:“何兄弟,快跟我进去见总长。” 厅内那人正是北洋三杰之一的段祺瑞。段祺瑞长相并不特别出众,神态却英武专注。只是此时看起来有心事,眉宇间颇有忧虑。 卢中校站定敬礼,这才说道:“报告总长,卑职带了何锐前来报道。” 何锐上前敬礼,“卑职何锐,前来向总长报道。” 段祺瑞上下打量了一下个头高挑的何锐,问道:“何兄弟,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报告总长,卢中校告知卑职。日军进入奉天,擅自招募前往欧洲参战的义勇队。图谋不轨。还有,请总长直接叫属下的姓名何锐。” 段祺瑞心情不好,语气很冷淡,“何锐,日本这是要做什么?” 何锐啪的立正,朗声说道:“请总长指点。” “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报告总长。从卑职所听到的消息来看,此事应该是日本在关外的驻军军官的擅自举动,若能逼得我们有所退让,这些军官把我们的退让添油加醋报告到日军参谋本部,就算有了功劳。这些自行其是的军官便升迁有望。” “你说这些日本军官自行其是?难道不是日本上层授意?” “报告总长。此次日军的借口是招募义勇军前去欧洲打仗。东北民众并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别说行军打仗,连怎么用步枪都不知道。英法军队比日军精锐,装备武器更胜日本太多。日本若是不派兵,不履行协约国义务,英法协约国还会认为日本是想坐地起价。若是把这样的义勇军派去欧洲,欧洲各国会认为日本上层在故意羞辱协约国。总长,日本上层虽然坏,却不蠢。他们不会做出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段祺瑞目光明亮了一些。此时幕僚又带了军官到门口处。段祺瑞招招手,幕僚快步走到段祺瑞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段祺瑞命道:“让张作霖先等着。”随即转过头,“何锐,你继续说。” “报告总长。卑职这几年也认识一些日本军界政界的人。以卑职看来,日本高层的精力都放在逼迫中国完全接受《二十一条》之上,短期内并没有入侵中国的打算。按照日本军官的升迁规定,一个陆军大学毕业的军校生想成为大佐,说是10年,其实更久。至于士官学校毕业的,只怕得30年。关外日军远离日本本土,晋升速度更慢。若是能搞出些符合日本高层政策的事情,哪怕是小功劳,也对升迁大有帮助。” 段祺瑞此时觉得念头通达。他本不觉得日本在东北征送去欧洲的集义勇军算是什么大事。只是当下日本急着逼迫北洋签署《二十一条》,段祺瑞才与外交部商议此事。听了外交部的各种担忧,反倒弄得段祺瑞没办法立刻做出判断。 何锐做出的解释思路清晰,很符合段祺瑞的想法。尤其是对日本在关外驻军军官擅自行动的解释,解开了段祺瑞的疑惑。段祺瑞问道:“何锐,你会如何应对此事。” 正文 第11章 受命京城(二) 听段祺瑞问起自己会如何应对局面,何锐答道:“报告总长,若是卑职应对。会往长春派驻一营装备齐全的北洋军。告知日本在关东的驻军,不许胡来。若是日本小把戏,就斥责日本的不是,据理力争。若是日本军队真的猪油蒙了心,攻击我军。和日军打就是。只要部队装备训练足够,又时刻提防,事先做足准备。日军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段祺瑞听何锐并不怕与日军作战,也放下心来。正想着该安排何锐的差事,突然想起外交部对局面的一些担忧评价,便问道:“何锐,若日本真的想招募义勇军前去欧洲参战呢?” 何锐当即答道:“报告总长,此事真不可能。丢人不说,还会赔钱。把一批没有军事基础的东北百姓训练到能打枪,能行军,就需要花不少钱。再将所谓义勇军运去欧洲,更是一笔费用。若是在日本征集新兵,训练之后送去欧洲,花的钱只怕比使用中国义勇军更少。” 段祺瑞再无疑问,“何锐。派你到张锡銮手下应对此事,你可愿意?” 何锐大声答道:“报告总长,卑职愿意。只是不知道总长要卑职以什么身份到镇安上将麾下。” 段祺瑞心中盘算了一下,“东北省军现在各个团都有了团长。便给你个暂编团的编制,你先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招几个军官,到长春自己招兵。至于身份……中校吧。” 何锐也不讨教还价,果断的应道:“卑职遵命。” 段祺瑞冷冷的问道:“何锐。你若是处理不了俄国与日本人的事情,可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报告总长。若是卑职无能到那个地步,不用总长下令处决,卑职就先自尽。绝不会丢了咱们北洋的人。” 段祺瑞在日本留过学,直到日本切腹自尽的那套。便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喝茶。” “谢总长,卑职告辞了。” 段祺瑞的幕僚带着卢中校与何锐出来,他让两人先在门外等着,自己又回到公署内。 等幕僚一走,卢中校搓着手叹道:“没想到何兄弟竟然得到了段总长器重,这就要前去吉林上任。真是令人佩服。” 听着卢中校酸溜溜的话,何锐打趣的问道:“卢兄也想去长春么?” 卢中校叹息一声,却没回答。只要见识过关内的花花世界,谁会想跑去关外呢?满清时代,满人都不想待在关外。若是留在奉天还好点,长春隶属吉林省,是闯关东的流民们才会去的地方。 按照北洋的规矩,何锐外放到长春,只要在当地站稳脚跟,就是一地的军头。 当下,吉林又是与俄国日本冲突的第一线。旁边的蒙古部落不时还去吉林骚扰。领几个人去那里,搞不连好小命都保不住。卢中校若是早有这般决心,就不会有何锐什么事。 只是眼瞅着北洋小老弟在自己眼前走上了发达之路,卢中校笑道:“呵呵,何兄弟,你可知道该如何在地方收税拉兵?” 何锐笑了笑,也不回答。 卢中校觉得有了机会,凑近一步说道:“何兄弟在八大胡同摆上一桌,我帮何兄弟请几位哥哥。大家喝的高兴,自然会把其中的要点讲给何兄弟听。” 何锐正想摇头表示拒绝,段祺瑞的幕僚已经走了出来,对何锐说道:“何团长,走吧。” 卢中校抢先问道:“去哪里?”。 段祺瑞的幕僚脸上毫无表情,冷淡的答道:“何团长随我去陆军部。” 这趟流程走的着实够快。见到幕僚出示了段祺瑞的手令,陆军部当天就批了公文与公函。 第二天,幕僚带着何锐再次前往陆军部走完剩下的流程。从军籍,档案这些文书工作,到领军服,阶级章,配枪这些需要走动的工作,都执行的颇为顺利。 事情全部办完,两人到了陆军部门内,幕僚说道:“何团长,你可要去八大胡同摆酒宴请那些老军务?若是你不认识那边的人,我帮你介绍一家,定然实惠。” 何锐摇摇头,“卑职在军校这么多年,学的就是如何练兵带兵。到长春后该如何征兵,卑职也已经有了谋划。八大胡同,卑职是不会去的。” 幕僚这两天带着何锐办事,一直不苟言笑,也不与何锐闲聊。听何锐这么讲,却露出一丝笑意。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递给何锐,“何团长,我看的出,段总长很器重你。这是段总长给的开拔费,你可要用好。去保定军校招了人,还得靠这些钱去奉天。” 何锐抽出信封里的东西,乃是一张京城银行的1000元支票。 向幕僚举手敬礼,何锐说道:“先生这几日的辛劳,我这里谢过了。还请先生向段总长转达卑职的心意。卑职到了关外,定然不会让日军再有胆量闹事。” 幕僚面露微笑,“那就请何兄弟好好做,莫要让总长失望。告辞。” 说完,幕僚转身而去。竟然没有丝毫停留。 何锐只是在一些书上看过,段祺瑞很清廉。见了师爷的举动,才知道很可能是真的。 与卢中校这种怕死又要占便宜的家伙相比,段祺瑞个人品性或许还行。作为国家领导者,段祺瑞则是完全不合格。 在前往保定的火车上,何锐第三次次梳理完招收军官的流程。闭目放松之时,不禁想象着年轻的北洋军军校生们会是什么样子。当下中国的青年精英中,会是谁会跟随自己一起踏上开辟新时代的道路。光是想想,就很期待呢。 5月25日上午,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校长王汝贤中将看完陆军部开的公函,又看了何锐的身份文件。却没立刻说话。 倒不是王校长摆谱,保定军校的毕业生个个优秀,此时正值扩军之际,学生十分抢手。何锐这样来军校招生的空头团长,原本根本没机会见到王汝贤校长。只是段祺瑞发了份电报过来,王汝贤才不得不屈尊。 人见了,就算是给足了段祺瑞面子。王校长问道:“陆军部批了几个人?” “报告校长,陆军部批了四名军官。”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员毕业后回到地方,起码是连长。在关外这种地方,担任营长是绰绰有余。一个团,四个营。见陆军部没有瞎搞。王汝贤命道:“带何团长去人事科。” 正文 第12章 保定选生(一) 何锐并不在意王校长的冷淡。王汝贤乃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堂堂中将,能见何锐一面,是给段祺瑞面子。 一看到人事科长,何锐惊喜的上前问候,“周兄,我是何锐。咱们可许久未见了!” 人事科长周胤善见到来人竟然是何锐,脸上也是惊喜。周胤善与何锐是同一批起到日本士官学校留学的北洋军官。何锐考入日本陆大学习的那年,周胤善在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归国。 此时重逢,面对何锐的热情问候,周胤善却收起笑容,与何锐握手后淡然说道:“何兄弟,许久不见。你从日本回来了?” 何锐不知道周胤善为何如此冷淡,两人在日本的时候可不这样。想来周胤善也有苦衷。何锐拿出公文,“周兄,我此次前来是招生。还请周兄帮忙。” “不知何兄是想由学校推荐,还是自己招人?” 何锐答道:“能自己选,当然最好。” 把公文还给何锐,周胤善劝道:“学校对学生知根知底,由学校推荐,何兄能少去许多烦劳。” “不。我还是想自己选。”何锐坚定的答道。 见何锐如此,周胤善对身边的勤务命道:“领何团长去看花名册与档案。” 等屋内无人,周胤善才微微叹息。 故人相逢,本该把酒言欢,至少也得热情相待,可他却着实不敢。。 三年前,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二任校长蒋方震裁撤了一部分学识浅薄,能力不足的教官。换上从德国与日本留学归来的军官。课程也仿照德国与日本。结果惹恼了段祺瑞,对军校各种刁难。 次年,蒋方震以死抗争,枪击自己胸口。虽然被救了回来,却也调离校长职务。由曲同丰少将接任校长职务。 之后段祺瑞插手军校的人事,日本留学归来的周胤善差点被撵出军校。此时虽不想如此,却只能如此。 既然不想招惹事端,周胤善就没有向何锐说清楚军校里面的一些弯弯绕。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学生平日考核,分为甲、乙、丙三等。如果何锐请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推荐,即便是给何锐这样只有一个空头衔的省军团长,好歹也要在四个人里头塞个乙等生。在丙等里面也不会只给靠后的那些学员。 如果何锐坚持要自己选人,能给何锐选的就只有丙等生。 心中有愧。周胤善傍晚时分问勤务,“何团长在做什么?” 勤务答道:“何团长已经吃了晚饭。正在继续看学生的档案。周科长,何团长还询问,能否让他晚上继续看。” 周胤善点点头,“你告诉何团长,小心烛火。” 第二天一早,周胤善刚在办公室坐下。何锐已经大步走进来,把一张名单放到周胤善面前,“周兄,我已经圈出了名单。可否今天上午开考?” 周胤善接过名单,不解的问道:“开考?怎么考试?试卷呢?” 话说完,就见何锐从背包中抽出一卷刻好的印刷丝网。 既然何锐做好准备,周胤善低下头看起名单。名单上有近三十名学员,步兵、工兵、骑兵、炮兵专业的都有。可见是用了心。 周胤善突然想起一事,抬头看向何锐,“何兄弟,你不会一晚没睡吧?” 何锐的确没睡。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意外的配合,何锐争分夺秒,在昨天下午刻好印刷用的丝网。节省了一天的时间。 没想到周胤善竟然注意到此事,何锐笑道:“周兄,还记得咱们在日本通宵看书的日子么?” 周胤善叹息一声,心中也有些怀念。不过那样的日子早已经过去,周胤善站起身,“我带何兄弟去油印室。” 不到三十人的考试规模,印了三十四份试卷。除了考生人手一份之外,听说何锐事情的教官们拿了剩余几份品评起来。 考卷分四部分。第一部分是军事术科,题目有些偏,却不难。教官中当即有人表示了不屑,“这样的题拿出来,是想让学生们考满分么?” 等看到第二部分,教官们有些不解。天文、地理、物理、化学。这些倒也罢了,考题中竟然还有些关于种田栽树的内容。 看到第三部分,众人直接略过。这部分内容关于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对国家未来的期待,以及对个人未来的期待。 第四部分再次让教官们皱起眉头。这部分内容都是剿灭土匪、军民关系,战区管理的问题。有听说过何锐要去关外的教官找了个理由,“难道何团长是要彻底清缴关外匪患。” “嗯。题目中就有如何追击,如何查出匪徒窝点。还有如何防止官兵走后土匪死灰复燃的题目。看来何团长是想来真的。” 有教官却不认同,“土匪都在乡间,动用人马剿灭不难,可官兵一走,难免死灰复燃。” 这属于常识性问题,教官们都知道,土匪若是真能轻松根除,就不会如同割韭菜一般,干掉这一波再起来下一波。 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有些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有教官嘲笑起何锐,“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也不过如此么。” 到了傍晚,听到军官对考题评价的周胤善到了何锐的宿舍。周胤善知道何锐绝没有那么差,更知道日本陆军大学是非常优秀的学校。既然搞不清楚何锐这份考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怕是以人事科的身份也得过打听一下。 进了门,傍晚时分的宿舍里没有点蜡烛,十分昏暗。桌上放了试卷等物,桌前的凳子上空空荡荡。就见铺上躺着一人。周胤善走过去细看,就见何锐正在呼呼大睡。 知道何锐从昨天到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后就没睡过,周胤善没叫醒何锐。眼见何锐写的东西放在桌上,周胤善好奇心起,点起蜡烛翻看起来。 选人名单后,何锐用铅笔做了表格,除去学员姓名、籍贯、年龄这三项基本信息,剩下的第四项则是出身。细看内容,近三十人中,要么是中农,要么是工人。最体面的出身也只是教师家庭。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一届1300学员,即便是丙类也有好几百人。出身如此雷同的学员被单独列出来,令周胤善大为讶异。 从几百人中挑出出身如此相似的人,何锐非得一个一个看过来不可。 原本以为何锐选人是萝卜快了不洗泥。不成想何锐绝不是图快,他是有备而来。 正文 第13章 保定选生(二) 看着沉睡中的何锐,周胤善很想把他叫醒。最终还是转回头去继续看何锐一天多时间到底干出了什么。 何锐不仅选出了备选的学生,还将所有试卷都批完了。翻着上面几份答卷,周胤善已经露出笑意。 面对如何彻底剿匪的问题,有位学员给了个很扯淡的回答。想彻底剿灭土匪,大概只能在乡间设置大量供给部队粮食的储存点。然而,这样大动干戈几乎不可能,所以,干脆屯田吧。 看了试卷上的名字,原来是知名的捣蛋鬼程若凡。 周胤善感觉程若凡对何锐的问题很不满,才故意给出这么荒谬的答案。这样不恭敬的态度的确不合适。 再看何锐的批阅,在‘屯田’的建议下划了道线,旁边写下一句‘为何不可以?’ 这家伙傻了么?周胤善继续翻下去,这种‘傻问题’接连出现。让周胤善莫名其妙。 放下试卷,周胤善回忆着几年前与何锐在日本留学时候的事情。何锐性格爽朗友爱,面对挑战却从不躲避。好多次,何锐与军校中的日本同学辩论,问题的尖锐程度让周胤善十分心惊。 何锐的批阅,是要把这些问题拿出来猛批学生? 吹熄蜡烛,起身而去。周胤善心里面下了决定,若是何锐做得过分,周胤善一定要出手阻止。允许何锐来学校选学生,是因为段祺瑞总长下令,陆军部发了公函。这可不等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会允许一个日本陆军大学的跑来撒野。 5月27日,是何锐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第三天。何锐一早就给周胤善一份十余人的名单,这都是进入下一个环节的学员。 周胤善也不询问,派了名叫李国栋的教官和何锐一起与这些学员面谈。 面谈是一对一进行,整个上午才谈完了四名学员。 中午时分,食堂里的饭桌旁,参加完面谈程若凡闷闷不乐的吃饭。同桌的徐乘风啃着馒头问道:“是考试成绩不好么?” 程若凡摇摇头。 坐在对面的钟义府是个精悍的青年,他跟着问道:“因为你故意那样答题,被那何团长骂了?” 程若凡又摇摇头。不仅如此,程若凡还一脸绝望的叹口气,看样子连饭都有些吃不下去。 “到底怎么了?”徐乘风搞不清楚好友出了什么事。 在大家的催问下,程若凡悲哀的说道:“德国赢不了。” 话虽不多,同桌的徐乘风等人都停下手中筷子。旁边饭桌上听到这话的同学也都转过头,讶异的看过来。 自从世界大战爆发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员们都极为关注。绝大部分教官都认为协约国拥有超过同盟国的实力,美国虽然没有参战,却不太可能加入同盟国。所以协约国能赢。 然而程若凡则是最死硬的德国必胜论的支持者。只要提起世界大战的事情,程若凡都是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讲述德国必胜的理由。 而且德国最近半年多来一直占优,尤其是坦能堡战役歼灭27万俄军,更被程若凡当成德国必胜的佐证。一旦辩论中落于下风,就会把这场战役拿出来当做案例硬怼。 让这样一个家伙说出‘德国赢不了’的话,可是不容易。 同桌的同学们停下吃饭,接连询问,旁边桌的同学拿着馒头,边啃边问怎么回事。原先没听到程若凡发言的同学,凑过来一问,得知程若凡竟然变了立场,立刻加入询问的行列。 程若凡再也没心思吃饭,站起身推开众人,往外就走。徐乘风见到程若凡走到门口,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应该是因为不得不承认德国会输,情难自己,流泪了。 “乘风。那何团长有点门道啊。”旁边传来钟义府的声音。 何乘风扭头看了看钟义府,就见钟义府也刚从程若凡离开的方向扭回头,“乘风。咱们一会儿去问问若凡到底听那何团长说了什么。” 与钟义府一样,徐乘风此时好奇心大起。只是觉得程若凡此时说不出什么来,便答道:“找若凡不如找何团长。” “这个好。”钟义府连连点头,拿起筷子边吃边说,“可何团长会和咱们说么?” “咱们下午在外面等他呗。”徐乘风觉得这不是个事。 等徐乘风下午到了何锐面谈的教室外,就见已经有三四十号学生已经聚集在这里。教室门一开,与何锐一起与学生面谈的教官李国栋走出来,黑着脸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学生中有人答道:“李教官,我们想请教何团长关于世界大战发展的事情。” 既然大家的目的相同,徐乘风就没吭声。 李教官走回教室,过了一阵才出来,“何团长答应和大家聊聊。你们可不要闹,听到了么!” “听到了!”学员们拉着长音答道。随即一窝蜂往教室里面进。等徐乘风进去,教室里面只剩后排靠墙的地方还有点空隙。 何锐已经在黑板上勾出了一个大概的欧洲地形图,正在画出交战双方的国境以及战线。 徐乘风作图成绩全校第一,见了何锐勾勒的地图,心中不禁生出些佩服。 何锐画完之后,转身就开讲。 徐乘风本以为何锐讲述的会与和教官差不多,只是会提出一些独特观点。不成想,何锐从一开始就先讲述了欧洲战场上的形态。 在西线战场上,拥挤着500万以上的军队,数十万门大炮,密集的堑壕、铁丝网与几十万挺重机枪。在东线,则是广袤的东欧大平原。这已经决定了两条战线上战争形态会大不相同。 之后,何锐再将平原、山区与河流画出来,徐乘风立刻就有些隐隐感觉到自己之前对一战的模糊看法些是对的。 大炮、飞机、机枪、自行火炮。何锐描述着欧洲发生的战争。并且对战争的未来做出了预测。 越听,徐乘风就越是焦躁。当何锐预言,重达十几吨甚至是几十吨的装甲车辆也将在不久后投入战场。让本就血腥的战争更加血腥。徐乘风再也听不下去,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教室。 与塞满了人的教室相比,外面的空气好了许多,夏日的热风迎面吹来。徐乘风觉得心中焦躁的难以形容,即便脱下上衣,赤裸上身。这股焦躁感依旧无法驱逐。 徐乘风从军的理想就是保卫国家,抵抗侵略。来自自外国的资料显示,欧洲列强实力强悍,训练有素。实在是找不出击败他们的办法。徐乘风只能将这些挫败感藏在心底,只有和几个好友深入交谈的时候才敢稍稍提起。 对于世界大战,徐乘风并不支持谁,只是期待两方能打的尸山血海,元气大伤。这样中国就能轻松许多。 方才何锐的描述中,中国与欧洲列强的差距已经超出了徐乘风想象力的极限。即便世界大战后欧洲残破,经过战场锤炼的实力只会让中国更无还手之力。 挫败感以前所未有的烈度爆发出来,使得徐乘风几乎呼吸不能。难道中国真的要永远败下去不成? 正文 第14章 保定选生(三) 那些与徐乘风性情相投的同学们陆续聚集到徐乘风的寝室。已经回来的徐乘风仿佛没看到大家进来,继续坐着发呆。同学们同样一脸阴沉,寝室内气氛格外的压抑。 沉默终于被人打破,“这姓何的从外国军校毕业,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有了情绪的突破口,同学中当即跟着嚷道:“俺觉得这姓何的只怕是夸大其词!他嘴一张,说有几十万门大炮,就真的有几十万门大炮么?那都是口说无凭的事情!” 徐乘风觉得这个解释让自己好受了一些,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对何锐的反对,徐乘风却慢慢感觉不对劲。 即便再不喜欢何锐,徐乘风能够从何锐身上感受到一种坦诚。何锐的确讲述了欧洲战场上的两军实力,却明显不是为了卖弄,只是在描述欧洲发生着什么样的战争。 徐乘风不喜欢何锐说的一切,但是徐乘风却觉得何锐未必在说谎。 该怎么才能证明何锐是不是个骗子呢?徐乘风站起身来。 看徐乘风快步而去,同学中有人对着徐乘风的背影喊道:“乘风,你去哪里?” 徐乘风也不回答,径直前往何锐面试的教室。推门进去,就见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何锐一人坐在桌边写着什么。 最后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何锐身上,给他染上了一层金红的色彩。就在此时,钟义府已经追了上来。两人一起走向何锐。 何锐则停下笔,打量着面前两位青年。一位长相清秀,另一位看着很精悍。两人阴沉的神色下有着激烈的情绪。 “两位同学有什么事?”何锐问道。 徐乘风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做很不礼貌,赶紧做了自我介绍,“何团长,我叫徐乘风。这位是我的同学钟义府。冒昧前来,绝无顶撞的意思。” 何锐本就没怕,不禁轻笑一声。把两人的名字写下来,这才答道:“两位同学是为了什么前来?” “请问何团长,你对欧洲……”徐乘风问道。说道关键处,徐乘风只觉得呼吸又变得艰难。 旁边的钟义府则大声问道:“何团长既然如此清楚欧洲的事情。中国和欧洲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以我来看,区别就在于欧洲积累起了行之有效的政策制定以及政策执行的能力。这是当下中国与欧洲的最大差距。” 徐乘风从未听人这么说过,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提问。 “坐。”何锐命道。 徐乘风与钟义府坐了下来。空气中漂浮的细微灰尘因为两人的动作开始轻盈的飞散开来,在笼罩于何锐身上的阳光中舞动着。 “我听说过科技救国、产业救国、教育救国,当然,也有共和救国之类的说法。你们可否听说过?” 听到救国二字,何锐就见到对面两位青年的眼睛都亮了。两人同时答道,“听说过”,“都听说过。” “政策是为了解决现实问题而提出,必须有明确的目标。如果把以上说法称为政策。譬如科技救国,政策目标到底是发展科技,还是要救国。” 徐乘风立刻答道:“自然是要救国。” “如果把救国当成目的,就要明确,从谁的手里救中国。” “自然从列强手里。” “列强制定了什么样的政策,以至于让我们非救中国不可?” 徐乘风与钟义府愣住了,思考一阵才答道:“他们逼迫我们签署各种条约,逼迫我们割地赔款。” “这是他们执行政策中的行动,而不是政策本身。我举个例子,鸦片战争。在鸦片战争爆发前,中国每年赚英国人的白银,比英国赚中国的白银要多。英国人又不会屙金溺银,黄金白银越用越少,他们越和中国贸易,就越缺乏贵金属进行交易。这样的现实违背了英国的经济政策。英国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想卖鸦片,他们尝试了各种商品。最终发现鸦片贸易能赚取巨量白银,就开始向中国倾销鸦片。中国不接受英国这么做,于是虎门销烟,禁绝鸦片。最后,战争爆发了。英国人支持鸦片贸易,是服从于英国的经济政策。为了执行政策,英国政府发动战争也在所不惜。但是,就在几年前,英国为了他们的商业利益和卫生政策,又和中国签署了《中英禁烟条约》,禁止鸦片全面贸易。你们听说过这件事么?” 徐乘风与钟义府都知道鸦片战争,知道英国向中国倾销鸦片。却没听说过《中英禁烟条约》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何锐的话。 然而看着何锐坦荡的神色,两人都倾向相信何锐没有说谎。 钟义府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一句,“英国人真不要脸。” “讨论本就不存在的事情毫无意义。英国人的确不要脸,因为英国本就不考虑要不要脸的事情。但是英国人有制定政策的能力,也有执行政策的能力。这就是中国现在不如列强的原因。世界各国列强,强就强在他们已经通过发展自己,获得了政策能力。中国弱就是弱在缺乏政策能力。所以经常把目的当手段,把手段当目的。” “何团长,中国拥有什么样程度的政策能力?” “大概是想当然的程度……” “何团长,那列强的政策能力是什么样的。” “你问的是哪方面的政策能力?” ……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在问答中过去。屋里的光线渐渐暗淡,先是看不到空气中的微尘。随着夜色降临,徐乘风和钟义府已经看不清屋内的一切。 即便身处黑暗,徐乘风与钟义府的热情丝毫不减。他们两人逐渐发现,若是按照何锐提出的思路看世界,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列强还是那帮列强,却不再含混不清。已经能够逐渐看懂一些列强真正的强大所在。 就在此时,何锐打开了怀表,镭射表针在黑暗中指出了时间。何锐说道:“我还得回去住处完成今天的工作,先到这里吧。” 徐乘风与钟义府虽然还想继续聊,也觉得不能耽误何锐办公。三人出了教室门,一阵夜风吹来,徐乘风打了个寒颤。好凉爽的夜风。 正文 第15章 保定选生(四) 第二天醒来,徐乘风只觉得神清气爽,好像从未这么轻松过。尝试品味昨日与何锐的对谈,徐乘风却发现记忆零零碎碎,残缺不全。即便还记得的部分,也无法像昨天何锐那般,将思路自然顺畅的串联起来。 徐乘风连忙找到钟义府,两人一起回忆。有些地方能靠两人互相讲述自己的记忆,重新拼凑起来。有些地方则是两人都忘记了。更有些部分,明明两人同时听何锐讲述,记忆中的内容竟然互相矛盾。都觉得是对方记错了。 两人争辩片刻,徐乘风先回过味来,“咱们别争了。” 见素来较真的徐乘风竟然先退出,钟义府有些意外,也觉得自己未免较真,笑道:“没错,咱们没必要为了个外人争。” 说完,钟义府便觉得自己肚子咕咕叫。眼看日头要到中午,不知不觉就与徐乘风争辩了好久。钟义府站起身,“走,吃饭去。下午看看有没有京城招人的信。乘风,你觉得咱们能进老六镇的部队么?” 徐乘风摇摇头,“我想跟着何团长去关外看看。” “啊?”钟义府愣了楞才明白过来“你……你竟然想去关外!” 徐乘风点点头,清秀的脸上并无特别的表情。钟义府与徐乘风是好友,知道这是徐乘风下定决心的样子。 此时何锐已经完成了最后一名学员的面谈,旁边的周国栋教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何团长,中午头了,一起吃饭吧?” “我再晚点。先把人员确定。” “何团长可别太晚,食堂中午就那么一会儿。” 何锐此时已经管不了吃饭,拿出做好的算式表开始代入数据。步兵,工兵,骑兵,炮兵,一个兵种一个。根据考试成绩,面谈中在各个方向上的打分,专项要进行加权…… 经过计算和两次复算。终于排出了得分顺序。再看怀表,已经下午三点。吃饭肯定是来不及了,去找周胤善还来得及。 步兵专业程若凡,工兵专业许嘉,骑兵专业郑四郎,炮兵专业胡秀山。这四人是首选。 和他们再谈一次,只要四人明确决定与何锐出关,交上名单后,就要准备出发。 急匆匆到了人事科。周胤善扫了一眼名单上的四人,“何兄弟,你是不是私下找了其他学生?” “怎么叫个私下?” 周胤善见过何锐在日本的表现。当日本同学询问何锐的看法,何锐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虽然何锐总是从容不迫的回答,但日本同学经常会因为激烈的内容交锋而情绪激动,甚至气急败坏。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是四年前的事情,何锐只怕是没变。不过正因为如此,周胤善觉得何锐只怕不太懂什么叫‘私下拉学生’,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何兄,你和徐乘风与钟义府说了什么。” 这两个名字不在名单里,何锐又觉得自己应该听过。想了想,掏出笔记本翻看一下,“哦。见过。他们两个来找我,聊了一阵。周兄,你还把这个四个人的事情办了吧。只要人事科判定四人没问题,我就要去找他们做最后的确定。” 听何锐这么急着完成招生,周胤善先把两名学员的事情放在一边,问起眼前的事情,“你都试了三轮,怎么还要再确定一次?” “周兄,年轻人冲动,容易脑子一热,就做出决定。我欢迎年轻人加入,所以更要让他们知道接下来的困难。出关前难免有顾虑,我想和大家一起把问题搞明白。” 相对两名甲等优秀学生,周胤善并不怎么关心四名丙类生。在人事科干了两年,见识过不少破事。军队这种地方真的是上行下效。何锐如此精明干练,以徐乘风和钟义府现在已经表现出的优秀,真的是未来可期。 只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员素来抢手,都是别人求着人事科帮他们说服学生,啥时候轮到人事科反过来求着部队收学校的甲等生人! 然而想到两名优秀的学员,又亲眼见到何锐的干练,刻苦。周胤善还是说道:“何兄弟。这两名学员来见我,想跟着你走。” “周兄这是要塞人给我么?” 周胤善被气乐了,冷笑一声,“呵呵。何兄弟,你这脾气倒是见长。” 何锐摇摇头,“周兄误会了。这四名学生是我通过了这么多流程选出来的的,不可能放弃他们。周兄推荐的学生定然品学兼优,我愿意对他们进行考核。若是面试通过的话,我得让周兄给我增加两个名额。” 没等周胤善回答,一直在旁边屋子里的徐乘风与钟义府忍不住走了出来。徐乘风请求道:“周教官。我们还有半年见习,请给我们一个机会。” 周胤善没吭声。部队要招人,学员要毕业。这种正常的工作中,弯弯绕多了。给何锐增加两个名额,并非特别难的事情。 思前想后,周胤善叫何锐去了僻静的房间,低声问道:“何兄弟。咱们在日本几年,对日本国内战略都有了解。何兄弟准备如此充分,想来要关外大干一场。这些孩子们若是跟了你,定然要出生入死。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为何一定要去关外和日本人争雄?” 何锐坦然答道:“周兄,日本对中国的野心绝不可能主动熄灭。以当下北洋局面,没人能挡得住日本。只要在关外建起一个哪怕最粗糙的工业体系,我就能在日本蠢动的时候打掉他们的野心,让日本知道他们征服满蒙的念头只是痴心妄想。进而为中国免受无数损失。若是不去关外,在其他地方虽然也能做出许多事。然而等日本入侵之时,难免鞭长莫及。” 周胤善心中念头纷杂,沉默半晌,终于说道:“你的试卷在这里还有两份,考试吧。” 既然是优等生,何锐也不监考,让徐乘风与钟义府两人自己做题。自己前去与选出来的学员面谈。 优秀的人才谁都想要,但是何锐认定的优秀中,‘政治可靠’乃是第一位。知识不足可以靠学习来解决。政治不可靠,那是非得亲自经历大量血淋淋的现实,才有可能让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而且这个几率并不算大。 核心队伍里别说有当下权贵出身的人,只要有同情地主士绅的人,就会让以后的工作受到巨大影响。何锐用心制定了这么多看似偏科的题目,又一一面谈。就是为了尽可能保证选出来的人员在政治上尽量可靠。 正文 第16章 保定选生(五) 当天晚上,何锐先从选定的四人那里回来。才与徐乘风和钟义府面谈。 最后一个面谈的是徐乘风。前面的问题进行的非常轻松,徐乘风是个极具爱国热情的青年。何锐觉得战争中需要组织决定胜负的敢死队突击,徐乘风很有可能会报名领队。 正因为如此,何锐在最重要的问题上格外的尖锐,“徐同学。国内与国外的敌人都是敌人。如果打击不事生产的地主士绅,没收土地分给佃户。让耕者有其田,你支持么?” “支持。”徐乘风回答的干净利落。 何锐看了看徐乘风的出身成份,‘大地主’三个字十分显眼。 “徐同学,如果这样的改变到了你家,你会答应么?” “我……不会反对。” “为什么?”何锐一点都不敷衍的继续问下去。 “我讨厌地主。每年做的那些事情,我看不下去。”徐乘风语气中有着真正的不快,应该说的是真心话。不过徐乘风很快把话题转到了何锐这边,“何团长。你说做事要制定政策,土地政策,是个政策么?” 听到这个提问,何锐心中欢喜,“土地政策的确是一个政策。还是现阶段非常核心的一个政策。” “请何团长告诉我,你的土地政策是什么样的。”徐乘风目不转睛的看着何锐。 何锐坦率的答道:“土地政策从长期来说,土地所有权归国家,任何个人都不拥有一寸土地。使用权由国家授予生产单位。这个使用权,不能在使用者之间买卖。短期,某种上,可以看做耕者有其田……” 6月1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门外,何锐对周胤善说道:“周兄不用再送。” 周胤善看着何锐身后的六名青年,他们都佩戴着少尉的军阶。自此已经是真正的军官了。 “何兄,照顾好他们。我也等着何兄大展宏图的消息。” 何锐不多话,举手向老同学敬礼,周胤善举手回礼,随即与何锐握手。 这些与几天前初次重逢时候没什么不一样。看上去都是一样的以礼相待,都是一样的平淡。但此时两人之间再无芥蒂,便是如此简单的道别,已经传达了所有敬意与期待。 放开手掌,何锐喊道:“全体都有!立正!敬礼!” 六名青年军人立刻服从了命令,向周胤善敬礼。周胤善看着这帮学员,上前一个个拍了拍他们的肩头。转身向校门走去。 何锐命道:“全体都有,礼毕。” 青年们放下手臂,就听何锐继续说道:“出关的火车要从天津走。我等现在就要前往天津,招收军中文化教员。” “报告,卑职有问题。”徐乘风问道。 “讲。” “何团长,文化教员是干什么的?” “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军队。中国现在识字率低,没办法组建人人都识字的军队。那么,该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将军队本身建成一所学校。对所有军中成员进行教育!让所有士兵都成为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文化教员,就是军中做这个工作的文职。” 看得出,程若凡很羡慕徐乘风能这么爽快的发言,他抢着提问道:“报告,要不要把文化教员也训练到能上战场?” 对这个问题,其他青年军官都一脸的不解。何锐也觉得这个问题着实缺乏水平。但是依旧给与回答。 “通过教育来消除愚昧和无知,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大家刚毕业,应该很清楚这场战争是什么样子。学校每年都要开学,学生们每年要上学9个月的课。我从未见过有任何一场战争能够如此绵延不绝的进行下去。程若凡,训练归训练,是让文化教员掌握能够自保的能力。但是,除此之外,程若凡,你还考虑让文化教员上战场么?” 程若凡神色中都是感动的模样,还带点羞愧。他挺直了腰杆,大声答道:“卑职明白了,卑职定然不会再这么想。” 何锐继续命道:“军队想有战斗力,文化是基本需求,官兵一体同样是基本需求。从称呼上,咱们的部队以后只以职位,你我相称。不许用什么上下尊卑的称呼。听到了么!” 六名青年军官愣住了。何锐可没给他们反对的空间,大声喝道:“听到了么!” 面对这样充满压迫力的声音,青年军人们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答道:“听到了!” “好。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全体都有,向右转,步行出发!”何锐说完,率先踏上了前往车站的道路。身后六人排成队列,背着行李,各个脚步轻快的跟随在何锐身后。 一行人乘坐火车抵达京城。何锐先去求见了段祺瑞的幕僚,报告自己此时的进度。幕僚听完,说了句“知道了,祝何兄弟一路顺风。”两人就此道别。 幕僚接下来又见了张作霖。此时张作霖被招入京城,就这么晾着。然而老张却不死心,四处拜会北洋大佬,想再回到关外。幕僚根本没接张作霖送上的礼物,只是敷衍几句就径直回到段祺瑞办公的花厅,禀报道:“总长,何锐已经出发前去天津。从天津转车去关外。” 段祺瑞想了想,才想起何锐这件事。问道:“我上次见何锐是什么时候?” “回禀总长,到今天正好是第八天。” 段祺瑞觉得何锐这家伙还算专心办事。便将此事抛在脑后,“车准备好了么?” “总长,车准备好了。”幕僚答道。看着段祺瑞凝重的神色,幕僚微欲言又止。这是段祺瑞第三次前去劝说袁世凯,前两次都引得大总统袁世凯非常不高兴,可谓不欢而散。人说事不过三,段祺瑞第三次去见,只会让隔阂加深。 然而袁世凯铁了心,段祺瑞也不肯放弃。幕僚知道劝不了段祺瑞,只能期待这次会面最好不要继续加深隔阂,让袁世凯与段祺瑞两人的关系破裂。 何锐根本不知道此事,他与同行的年轻人们在车上拉着家常,说说笑笑间,加深自己和大家的了解。在天津火车站下车后,部队排着整齐的队伍直奔国立北洋大学堂。 正文 第17章 天津招人(一) 门房大爷早就看到了何锐这队人马直奔学校而来,等队伍停在门口,门房里的人不敢立刻出来,先在窗边往外看。 好在有人记性不错,认出了站在门口的何锐,便大着胆子走出来说道:“这不是何先生么?” 说话间,几个人从学校里出来,急匆匆赶到门口。为首的是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子,正是国立北洋大学堂的校长赵天麟。 赵天麟校长是公派去美国留学的归国博士,学识过人,在京津地面很有名声,29岁就被北洋政府任命为北洋大学堂校长,可谓少年得志。这时得到门房回报,立即迎出校门,见来的人是何锐,远远就喊道:“何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锐也不拐弯抹角,“此次前来,是想请赵兄助我在天津地面上办些公务。” 赵天麟奇道,“在天津办理公务?愿闻其详?” 听何锐一五一十将此次出关的原因和目的讲完,方才打趣道:“原来如此,那便请何兄发下军令,赵某无有不从。” “请赵兄借宿舍给我用几天。还想租贵校的油印室印刷一批东西。” 赵天麟点点头,:“区区小事,无妨,”他稍稍犹豫,”不过既然入校,还请何兄约束部下,遵守学校纪律。” 何锐知道这时代的军人名声‘非常一般’,便向赵天麟介绍了自己的部队,“和我在一起的青年军官刚毕业三天,不知赵兄对北洋军官学堂的纪律可有信心。” 听闻青年军官都是刚毕业的军校生,赵天麟放下心,“何兄,我这就安排。” 两个小时过去,在国立北洋大学堂的四层主楼办公室里,何锐谢道:“赵兄可是帮了我大忙。” 赵天麟也觉得事情有趣。几天前何锐回国第一站就是天津。两人短暂相见,何锐把两个装满了书籍资料的大箱子寄存在赵天麟这里,约定不久后来取。 现在何锐从北京跑回来,居然带了一支小军队来学校。好在此时学校放假,赵天麟把部队安排进国立北洋大学堂的宿舍住下。 好在何锐此人身份特殊,毕竟在赵天麟看来,何锐既是军人,却又更像是一名学者。当下便笑道:“上次与何兄匆匆一见,未能畅谈。此次何兄总不至于又急着走吧?” 国立北洋大学堂校长赵天麟知道有何锐此人,是一年前的事情。赵天麟自己毕业于国立北洋大学堂,去日本留学的同学归国的时候,带回了何锐写的日本版《地缘政治学》初版。把此书推荐给赵天麟。赵天麟留学美国哈佛大学法学院,并不怎么懂日语。靠粗陋的翻译,读的十分不过瘾。 赵天麟写了封信,请外交部的人帮忙把信转交给何锐。很快,赵天麟就接到了一个大包,里面是何锐几本书的汉语版本手稿。 何锐不仅送来了手稿,还附送了印书的钱,请赵天麟把书印出来顺便再国内学界散发。赵天麟读完之后对何锐颇为欣赏,当即行动起来。这些书每一本都印了数百册,按照欧美习惯,向京津两地学校写信推荐,请国内大学的图书馆收藏,向青年学子推荐借阅。 各个大学也都给赵天麟个面子,收藏了何锐的这些著作。两人自此成了笔友,经常书信往来。 听赵天麟想交流,何锐郑重保证:“当与赵兄聊到尽兴。” 两人虽然当了一年笔友,却是第一次面对面的畅谈。从世界局势,到欧美的思想学术。赵天麟聊的畅快。聊完几个话题,赵天麟又问道:“何兄刚从日本回来,如何看国内的局面?” “不知赵兄怎么看?” “当下各地督军当政,横行不法。国家这么下去怎么能好。” “赵兄所说的没错,中国此时已经政令不通,军令不畅。再这么下去,只会陷入分崩离析的局面。” 赵天麟叹息一声,“唉……何兄以为,若是在中国建立三权分立的制度,完备法律,可否能扭转当下的局面。” 何锐莞尔一笑,此时中国的知识分子对欧美有些迷信,总是幻想照搬照抄一些条例制度,瞬间扭转政治局势,实现国富兵强的目的,当下笑着问道:“赵兄是哈佛法学博士,以赵兄看来,法律制度能在国家中起到什么作用?” 赵天麟微微一怔,倒不是问题深奥,而是太过简单,他并不认为何锐连基本的法律制度概念都不知道,便试探着问道,:“请何兄指教。” “从政治经济角度来看,我们一般用法律或体制工具实现三个目的:其一,对国家社会财富按照一定规则进行分配;其二,为全体国民提供基本的政府公共产品服务如国防、治安、医疗、教育等等;其三,为国家社会秩序运行所产生的成本进行摊派。”何锐严肃的说道:“所以它本身无所谓救国救民,它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赵天麟大为惊讶,这套理论与当前的法律界的公平正义理论认知颇有差异,但又很有见地,不禁追问道:“难道何兄以为,我们不应该制定一套法律制度,实现公平正义以及推动整个国家兴旺强盛吗?” “谁的公平?谁的正义?”何锐一指窗外:“每天早晨,天津租界工部局会派人从街上收拾尸体,少则数十具,多则上百具,在上流社会看来,此事稀松平常;但在贫苦百姓看来,这可是个人吃人的世道。” 赵天麟颇为尴尬。 何锐笑道,“所以我说赵兄,既然谈法制,就得先谈是谁的法制;既然要谈救国,恐怕先要搞清楚救谁的国,若是连赵兄这样的志士都对天津的路倒尸熟视无睹、习以为常,这个国不救也罢。” 赵天麟怔怔地看着何锐半晌,脸色来回变幻,终于叹了口气,勉强说道:“那以何兄之见,当下的中国该如何是好?” 何锐此时平复了情绪,“办法自然有。中国所需要的法制当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核心目的,去除生产者身上的束缚。而为实现这个目的,则又必须优先解决生产资料重组与国防安全问题。”他指着窗外的那座教堂尖顶,“不清扫那些地主劣绅和买办,不打发我们的列强朋友走人,不论什么法律制度都是没用的。” 赵天麟有些犹豫,“难道没有更和平更宽松的办法吗?何兄,无论如何,暴力总是……总是……不好的吧?” 何锐微微一笑,这是当前中国知识分子的通病,“何某选择从军,就是因为如今的中国,有些事情已经无法用嘴、用笔来解决了,想来华盛顿、克伦威尔应该和我的想法一致。” 正文 第18章 天津招人(二) 赵天麟与何锐聊到傍晚,只觉得意犹未尽,“何兄到天津,请我一尽地主之谊。叫上你的部下,我们吃个饭。” “饭要吃,吃完之后我就要与那些青年们开个会,布置工作。” 何锐说完,见赵天麟神色中有遗憾,又有些好奇,就问道:“赵兄可愿意参加?” “这……是否会影响何兄?”赵天麟出于礼貌,试探道。虽然赵天麟不喜欢北洋军,但何锐却是例外。听听何锐在会上讲什么,着实勾起了赵天麟的好奇心。 几人就到了国立北洋大学堂旁边的小饭铺,每个人来了一大碗面,一份菜,呼呼噜噜吃饱。回到宿舍,青年军官们恭敬的请赵天麟坐到前排,赵天麟笑了笑,让学生们坐在靠近何锐的前排,自己拉了个凳子坐在后面。 何锐掏出写好的文件,在黑板上边抄边讲。 按照四四制的结构,团营连排,一个团64个排,每个排配备一名文化教员,需要64人。这些人并不需要特别高的文化水准,高小毕业就行,中学毕业更好。年龄要在18岁左右。婚姻情况,未婚为佳。 赵天麟本就是教育家,得知何锐要在军中设立文化教员,让官兵在服役期间消除文盲普及教育。自然非常赞同。只觉得何锐并非是那种嘴上说的漂亮,做起来就面目全非的那种人。就大感兴趣的听何锐的具体安排。 何锐的安排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雇些人,在天津张贴海报,散发传单。有愿意应征的青年,就到国立北洋大学堂前来报名。在报名的时候完成最初的口试和笔试。 第二阶段,对报名的人员进行初审。凡是通过初审的人员,何锐与青年军官们要按照报名时候留下的地址前去家访。通过家访更细致的了解学员的情况。 第三阶段,对家访后的信息进行评议,通过评议的成员会被请来进行面谈。再次通过,就签署入伍协议,给与安家费。这些文化教员要带好行李,搬到国立北洋大学堂的宿舍里面集体居住。一旦完成人数,部队就启程前去关外。 青年军官们对这个流程毫无异议,赵天麟也觉得没问题。见何锐分派了具体工作后,青年军人们各个都有摩拳擦掌大干一番的劲头。赵天麟起身告辞。 何锐送赵天麟去校门口,赵天麟笑道:“何兄这真是办学校的样子,连家访都有。” “闯关东的山东人可不少。我是山东人,知道些事情。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去关外。不家访,怎知前来报考文化教员的那些人家世可否清白。” 赵天麟也很感慨,忍不住建议,“何兄,要去关外抵抗日本,这件事要不要写在招生简章上?天津地方被外国欺压许久,不少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不用。为国效力是个长久的事情,要的是坚忍不拔的人。若是一时激愤,短期应该有些效果。然而这种情绪受不得时间打磨,反倒容易灰心丧气。踏踏实实走,更容易长久。” “何兄高见。”赵天麟赞道:“看来何兄早已经谋划仔细,是我唐突了。” “赵兄是想为国家出力。怎么能叫唐突。” 听何锐说出自己的心思,赵天麟又为想了个办法,“明日我找些报社的朋友,请他们推荐些卖报的,他们走街串巷,对天津的地方很熟。” “可是谢谢。” 两人在校门口分别,何锐回去和大家一起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按照计划干了起来。 1915年的天津虽然没有21世纪的规模,在也是此时中国有名的大城市。7个人跑了一天,连五分之一的城区都没走完。 晚上开总结会的时候,钟义府建议请赵天麟帮忙。何锐摇摇头,“不要这么做。现在就受不了求人相助,到了关外,咱们找谁去?” 6月4日。正式在天津招生已经三天。晚上八点多,何锐他们才陆续回到学校宿舍。这帮小伙子直接躺倒在铺位上,动都不想动。 程若凡哼哼唧唧的问道:“咱们今天走了多远?” 一时没人搭理他。最后还是许嘉翻身坐起,想了一阵才答道:“我觉得这一天得走了六十里路吧。” “有这么远么?”程若凡的声音都缥缈了。 “我去走访了六家报名的人家。”许嘉说着,又感觉疲惫。索性躺回到床上,面对着天花板说道:“加上发传单走的路,得有六十几里。” “这三四天,咱们岂不是走了两百多里路。怪不得我觉得比在野外拉练还累。” 听程若凡提起这个来,青年军官才发现自己竟然完成了这么不得了的事情。又想到此事不过刚开始,钟义府叹道:“还得几天?再这么下去,我要走不动了。” 话音方落,门声一响,何锐带着油墨气味走了进来。看了看这帮精疲力竭的青年,何锐中气充足的喝道:“全都有,起立!” 呼呼啦啦,青年军人们奋力站起。 何锐扬了扬手里刚印出来的一摞纸,“明天休息一天。咱们下午组织学习。这是审查流程和审查表。大家有空可以先看一下。现在,可以休息了。” 说完,何锐就出去把剩余的部分拿进来。一来一回不过二十分钟,等回到宿舍。就见徐乘风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说明,已经睡着了。其他青年军人们连拿都没拿,在各自床铺上睡得深沉。 何锐轻轻放下其他部分的内容,打了个哈欠,躺回自己床上。刚躺下,一阵倦意袭来。何锐也睡着了。 6月7日。下午两点,青年军人们已经赶回学校坐在了教室中。 过去两天,部队的主要精力从全力发放传单,转到对前来报名的人员进行调查的阶段。 何锐主持会议,命道:“现在会议开始。请许嘉念评审要求。” 许嘉身材矮壮,声音低沉好听,“通过条件一,出身清白。家中不能有人作奸犯科。” 成为评审委员的青年军人们拿起各自分到的评审表,边听边看。 “通过条件二。思想上爱国,不能亲近外国势力。通过条件三,政治上可靠,以工人农民家庭出身为佳……” 正文 第19章 天津招人(三) 何锐与这时代的中国人接触并不多。看着青年军官们期待开始审核的模样,何锐倒是有些迟疑。 这份审核标准在21世纪已经算得上‘高度讲政治’。青年军官们对此貌似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是他们不在乎,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有政治化的概念。 想了想。何锐决定以后再讨论。至于多久以后,何锐也不知道。 这些天,何锐有空就会讲一段课。把21世纪的进化论、社会学、政治学的基本理论教给大家。 出身普通家庭的成员对于进化论以及社会学反应强烈,对政治课缺乏兴趣。 出身大地主的徐乘风,则是表现出相反的态度。 但是不管哪一种类型,核心成员们对这份在这个时代可以说高度政治化的评审条件并无抵触。这让何锐感觉放心不少。 此时,许嘉已经念完了评审条件,问道:“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青年军人纷纷表示都清楚了,许嘉这才坐了下来。 “那么第一次评审会议开始。”何锐做出了宣告。 这次是初审。已经前来报名的六十多人都参加了考试,从他们当中选出进入第一轮的人选。 “朱广友。男,十九岁,未婚。工人家庭出身。当下在一个工厂里当小工。家里父母都在,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成绩……” 找到了记录本上的成绩,钟义府继续念道:“语文,72分。数学,67。他学过外语,语种是英语。不过现在也不记得几句了。” 评审会流程不复杂。采取合议制。先念出基本情况,之后就由负责面谈的人员介绍这方面的内容。 等钟义府念完,徐乘风讲看着笔记本开始向评审会继续介绍情况,“朱广友见过爱国游行,觉得洋人欺负人。要求是安家费能不能全数给了,希望每个月的月钱能按时给,别拖欠。挨打挨骂都行,只是别被欺负。对去关外不在乎,对去其他地方也不在乎。” 许嘉拿出本子,等徐乘风介绍完情况,没有评审员提出异议。这才翻到家访朱广友的那一页,开始介绍家访情况,“朱广友,住在天津工人区。家里有三间房。朱广友和二哥哥住一间。朱广友没说他大哥已经搬出去了……” 听到应征的家伙没说实话,原本心里面挺看好朱广友的军人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快。 “朱广友父母知道朱广友应征,态度不是很支持。我去的时候,朱广友的父母还以为他惹祸了,一个劲的问。他父亲是工人,母亲在家操持……哦,按规定的用语,叫做家庭妇女。很本分的一家人。” 等许嘉介绍完家访情况,钟义府问道:“那朱广友为啥不说他大哥的事情?” 许嘉摇摇头,“不知道。要是大家觉得他可以进入下一轮,咱们就等入队前再问问?” 经过合议,朱广友整体情况还行,进入了下一轮。 “陈得力。男,十八岁,未婚……”下一名人员的审核开始了。 何锐观察着这些青年军人,不时看看打开的怀表。正常情况下,最多45分钟就要休息。然而何锐却想试试看大家的极限。 就见青年军官从兴奋到专注,再到疲惫,最后到难以掩盖的不耐烦。最早不耐烦的居然是钟义府,令何锐有些意外。等精疲力竭的许嘉说出‘下一个’的时候,程若凡说道:“算了,歇会儿吧。”这家伙也终于扛不住了。 整个流程时长大概有一个半小时。 “先到这里。休息半个小时。”何锐下了命令。 众人疲惫不堪的站起身,去散步了。许嘉没动弹,等其他人走的差不多了,他问道:“团长,军校老师们是不是也这么合议着评价我们的啊?” “我不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的。要是我猜,应该大差不差。” 许嘉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有些欢喜的说道:“何团长。我以前总觉得世上很难有公平。现在参加了评审,尤其是参加了合议。我觉得这世上是可以有公平的。” 何锐这几天很关注许嘉。许嘉的成绩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里面只是个丙等的中等,比起普通人来说自然是强很多。在同校同学里就谈不上出色。但是何锐在意的是许嘉表现出来的对评审工作的理解力和热情。 既然许嘉问起,何锐就答道:“有没有公平,看的是评议的目的是要公平,还是要确定的结果。就是所谓的走个过场。” 看许嘉若有所思的点头称是,何锐问道:“你喜欢公平么?” “当然喜欢。” “那就好好体会,怎么利用问询,考试,家访,走访,来制作档案。有了档案,也得靠合议等方法做出决定。” 听到这里,许嘉赶紧的问道:“团长,我会好好做。不过我也有点怕,要是没有合议的方式,由单个人做判断。怎么保证公平呢?” 何锐答道:“如果是那样,得依靠考试内容的指向性,也就是逻辑性来做出判断。” “逻辑到底是什么?”许嘉更有了兴趣,疲惫在知识渴求的面前被挤飞到了九霄云外。 …… 半个小时后,歇过劲的青年军人回来继续工作。 在评审会再次开始前,何锐命道:“从现在开始,评审一次45分钟。中间休息15分钟。” 虽然休息合理了,评审依旧干到了深夜晚上。年轻的军人们付出了巨大的体力和精力,总算选了第一批人。徐广友也是其中之一。 有了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招生的经验,许嘉主动提出,“要不要再去那些人家里,和他们再谈一次,确定一下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愿意,有没有什么顾虑?” 徐乘风在军校的时候听何锐与周胤善谈过这个步骤,不禁微微一笑。随手拿起计划文件看了看,却没在安排中看到这一项。 按照何锐的计划,这些人将带着行李到国立北洋大学堂集中居住。在工作内容上,写了‘破冰会’三个字。 即便赵天麟答应了提供宿舍,这等事也不能不告诉他。赵天麟最初只是表示‘知道了’。没想到两天后,他居然找到何锐问道:“何兄为何不操演?这看着可不像是练兵的样子。” “此时还不到时间。我现在正对招到的人员开破冰会。” 正文 第20章 天津招人(四) “破冰会?那是什么?”赵天麟很是不解。 “让大家坐在一起互相认识,自我介绍一下,聊聊天,解开心防。目的是让大家在一个宽松的环境下接触陌生感,尽快能融入团队。” 赵天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何兄做事很体贴啊。” 在这个时代,不止一个人说过何锐体贴。何锐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从管理学角度,建立起互信是良好合作的第一步。只是有些人会本能的做,有些人则意识不到。何锐只是按照经典流程执行,与何锐个人怎么想毫无关系。 “赵兄觉得在下体贴,那就算是吧。”何锐答道。 “团长,传单没有了,我们再印一批传单么?”徐乘风跑来提出了建议。 何锐暂停下对文化教育刘景生的丝网刻印指导,抬头答道:“那就不要再印传单。把这个识字手册印出来。” 徐乘风劝道:“现在还缺不少人。我觉得再发一轮传单吧。” “怎么缺人?”何锐故意问。 徐乘风拿出了一份报告,是钟义府做出来的。何锐扫了几眼。到天津的八天里,已经选出35人。还有41个备选。在报告书下面,钟义府还列出了合格率。 到现在为止,决定跟着何锐走的人员数量只占第一轮备选人数的四分之一。加上参加破冰会之后觉得自己不合适,主动退出的。通过比例只有五分之一。 按照这个比例,剩余的41个备选的人中,大概只能选出来8个。加上选出的35个,总数只有43人,是目标64人中的三分之二。 正说话间,许嘉也跑了进来,“团长,是不是再发些传单?” 何锐摇摇头,自己也坐下开始刻丝网,同时命道:“晚上再说。” 评议会继续在晚上召开。许嘉虽然皱眉,工作态度还算一板一眼。其他评议员中,只有钟义府还能保持基本的镇定。像是性子比较急的何乘风,就有明显的放水倾向。 到极限了。何锐心道。 这不是指天津这个百万人口的北方第一大城市找不出人。64个人对于这样规模的人口不到万分之一。 也不是大家不努力。大家每天都想尽快完成工作。花费的心思力气一点不比以前少。 所谓极限,是大家对这件事的忍耐度到了极限。只是现在的核心干部们都年轻,还没办法意识到这点。 既然已经到了极限,就没必要再硬撑下去。何锐在第二天晨会上宣布,“现在结束所有散发传单的工作。再不主动出去招生。大家开始做出关的准备。” 有些年轻干部如释重负,有些年轻干部明显不甘。钟义府问道:“团长,我们现在干什么?” “洗衣服,打扫卫生,收拾行李。” “打扫卫生?”钟义府对这点很不解。 “我们在学校住了这么久,走的时候乱糟糟的。合适么?” 钟义府当即答道:“是。我会带大家打扫。” 这边部队刚行动没多久,赵天麟就来了,“何兄这是要走么?” 程若凡此时正跟在何锐身边整理新印刷出来的识字手册,听到这话就看向赵天麟校长。 “赵兄,人招的差不多了,关外那边也等着我们去。这两天就要启程。本想打扫完毕之后就告知赵兄。” “可惜。本想与何兄多请教。何兄这一路到关外,要记得早些给我写信。我这几天想到何兄所说的法律服务对象,真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赵兄真的有意于此。何不现在就开始准备。中国当前虽然虚弱,却绝不会永久这么下去。当我们重新获得独立自主,民族解放之日。制定国家的政策,自有政府决定。编撰法律条文,还得赵兄这样的专家来做。到时候就看赵兄施展毕生所学,编撰出上佳的法律文本。” 赵天麟愣住了,呆呆的看了何锐一阵,便展颜一笑,“只愿那天早日到来。” 等赵天麟离开,程若凡小心的问道:“团长,咱们中间没人告诉赵校长咱们要走的事情吧?” “应该没有。” “这是不是如团长讲述列强之间其实不欺骗的原因。赵校长这样身处高位的人,只要一看咱们打扫,就知道咱们要走?” “列强之间互相不欺骗,因为他们都是那么做事,很清楚各个细节。至于赵校长,他若是如咱们这样带着学生借宿,离开之前是一定要打扫的。所以他见到打扫,就认为咱们要走。看清事情,很多时候都靠经验积累。若是不认为走前需要打扫的人,又没学过这方面的礼数。见到咱们这么做。难免要先想想再看看,才能知道。或者,他们还会怀疑,咱们打扫的目的是常住。” “原来如此。”程若凡点头答道,看来是听进去了。 6月12日。何锐率领着由6名军官和43名文教教员组成的部队,抵达了火车站。 除了军官之外,家家都有人来送。亲人们拉着孩子谆谆嘱咐,又请求何锐与青年军官们照顾他们的孩子。 何锐等人自然一一答应下来。有些文化教员的亲人临别前尽显小儿女之态,抱着亲人哭起来。让这本就充满了离别之情的站台上更增添了些悲伤。 就在此时,有人赶到这里,见到何锐就喊道:“何兄!” 何锐一看,竟然是赵天麟。赵天麟快步走到何锐面前,“何兄,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何兄可要保重身体。” “赵兄也是。此次在天津能如此顺利,全靠赵兄相助。等我在关外稳定住就会给赵兄写信,若是赵兄能到关外来,我定然好好招待赵兄。” 在此分离之时,赵天麟明显动了感情,“何兄,你所说的中国独立自强之日到来之时,我们还不会太老吧?” “放心,那天到来之时,我们还都年轻!” 听到何锐这话,赵天麟想说什么。然而火车的汽笛却鸣响起来,让何锐完全听不清楚赵天麟的声音。 汽笛声一落,火车乘务员就喊道:“就要开车了。大家赶紧上车!” 赵天麟伸出手来,与何锐握在一起,“保重。” 不久,在声声汽笛中,火车缓缓启动了。离别的众人挤在站台那侧的车窗边,与亲人朋友挥手道别。 这支在一个月内成立的小队伍开始向第一个目的地奉天出发。火车驶出车站,离开城市。无视分别的悲伤与不安,载着乘客们向着更广大的世界进发。 正文 第21章 初到关外(一) 翌日,众人抵达奉天火车站,当地驻军接站人员早已等候多时,为首的军官姓刘,佩戴少校军衔,30来岁。与何锐寒暄几句后赞道:“何团长好年轻啊。” 何锐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团队,“刘兄谬赞,兄弟的部队刚刚拉起来,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刘少校看了看何锐身后的青年们,干笑几声,“呵呵,何团长少年英雄,佩服,佩服。何团长,你这些兄弟要如何安顿?” “烦请刘兄派几名兄弟,去贵军找几间营房暂时安顿,过几日我们便走。” “如此也好。”刘少校一挥手,当下数名勤务兵上前帮忙将行李装车,清点人数,咳嗽一声,刘少校客气的问道:“何兄是中央的人,一路辛苦,是否还要休息一番?” “哪里哪里,刘兄见外了,中央地方,俱是北洋,不论自何处来,眼下都是要听张帅差遣,眼下到了奉天,自然是随时恭候张帅军令!” 刘少校微微惊讶,点点头道,“何兄弟真是敞亮人哪,可不像留过洋的,如此,现在便请随兄弟去大帅公署罢!” 此时的火车站多在城市郊外,离奉天城有些距离,所以站外已经备好十来匹马,数辆大车。刘少校请何锐上马。日本陆士和陆大都有马术课程,何锐骑术谈不上好,却也不陌生,轻车熟路的松了下马鞍,又重新收紧,捏了捏马肚,从旁边的马兜里拿了块饼子喂了,不多时战马亲昵的转过头来,舔舔他的手心,喷了个响鼻,何锐立即翻身上马,稳稳当当驭马而行。刘少校喝了口彩,赞道:“行家里手,何兄弟可真不像洋学生,比咱老行伍还老行伍。” 何锐点头逊谢,不过他身后的学员队可洋相不少,不少人转着圈牵着马,就是骑不上去,旁边东北军捂着嘴偷笑,却也不上前帮忙。何锐心下了然,这个小小地下马威还真有点“亲切”,当下喝令道:郑四郎,去整整队!“” 郑四郎是之前何锐从保定军官学校士招来的士官生,正是骑兵科出身,熟悉马性,自己马术也是极好,听到长官命令,立即应命。片刻就让马匹安静下来,乖乖地让众人一一上马。 一路行进间,何锐握着缰绳问道:“刘兄,眼下日军在关外有何举措?” 刘少校与何锐并辔而行,听何锐这么问,叹口气:“唉,何团长,日军在租界外不过两千人,真打起来,我们也能打过。只是担心会引发大战,那时候兄弟们可就担当不起了。” “关外的兄弟们辛苦了。”何锐感叹一句,就换了话题。 路上聊的都是俄国、日本、蒙古部落的大概情况。一行人到了公署门口。刘少校进去通禀,郑四郎才低声说道:“团长,日本恐吓手段好像挺管用么。” 何锐轻笑一声,叮嘱道:“我们拜见张上将,正是为了应付此事,时下欧洲大战,日军绝不会在此时开战,不过色厉内荏而已。我国疲弱已久,东北军惧怕日军,也是平常。” 郑四郎撇撇嘴,他刚刚毕业入伍,又自认是正规军校出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本就有些瞧不起这些地方军,兼之在火车站被整了一回,更是心头有火。 何锐在郑四郎肩头拍了一巴掌,“不要争这些小心思,等咱们安顿下来,就会开会安排。现在多听、多看、多想,东北是中、日、俄对峙前沿,东北省军也是有些心得的。” 郑四郎点点头,神色中已经没了方才跳脱的模样。 不多时刘少校回来,道了声请便在前引路,何锐被领到镇安上将张锡銮的面前。 穿过回廊,迎面一间正厅,面积颇大,内里却是晚清拜客的格局,太师椅、踏座、黑漆小几,正面挂着猛虎下山图,旁边四壁却又是名人字画。 主座上坐着一位老人,正是民国上将张锡銮,须眉有些斑白,满面红光,很有精神,举手投足间依旧有力,完全看不出衰老迟缓的模样。此时他身着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小帽,慢斯条理的喝茶,形色做派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位职业军人。 何锐上前敬礼,“卑职何锐,奉命前来接受镇安上将张公指挥。” 张锡銮用四川语调的北方口音命道:“何团长,一路辛苦。坐下说话。” “谢过张公。” 张锡銮看完公文,嘴角含笑,问道,“何团长想在长春招兵?” “回禀张公,段总长命卑职听从张公调遣,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张锡銮稍稍吃惊,据他所知,眼前此人是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留学期间就已在日本闯下偌大名声,回国后又有段祺瑞青睐,想来正是少年得意之时,此刻见了真人,却又是谦逊守礼,行事很有章法,真是大出所料。当下不由得精神一振,便问道:“何团长要如何应对日本人?” “回禀张公。卑职觉得与日本人折冲,无外乎有理、有利、有节。对日军的挑衅,做事有理可循,不和日军胡搅蛮缠。卑职赴日多年,对日军内情略有所知,之前已向段总长禀报,时下欧战正酣,日本军部绝无对华启衅之意,这必是日本关东州驻军军官妄图邀功,以便请赏升迁。所以卑职以为,此时当与日本驻军将领面议,消弥事端为上。” 听了何锐的话,张锡銮眉头一皱。他在关外四十几年,自然明白日本到底多胡搅蛮缠。若是真能靠讲道理解决,事情绝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不过何锐为此事专程自京城而来,又是段祺瑞的安排,不似敷衍做伪,一时间他也看不明白,只好转问道:“何团长带了多少人?” “回禀张公,卑职带了6名军官,43名士官。加上卑职,一共50人。” 张锡銮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思了半晌,此人是段祺瑞亲委,但又不是嫡系,送个肥缺犯不上,但若要发遣到苦寒之地,却也不美,思之再三,缓缓说道,“何团长是留过学的高才,眼下正是国家危难之际,当得大用。四平离长春近,何团长就请去四平驻扎吧,此处是交通要枢,日俄交汇,各方都很看重,望何团长妥善处理,也保一方平安。” 正文 第22章 初到关外(二) 听张锡銮给了四平当辖区,何锐起身行礼,“遵命。” “何团长准备何时动身?” “卑职的部下随时可以动身。卑职要先去趟关东总督府。段总长向卑职说了日军在长春的事情。卑职请张公派遣一懂得日语的部下,随卑职前往关东都督府,一同与日军交涉。” 此言一出,屋内好几个人倒吸口冷气。关东都督府这个名词听在张锡銮部下们的耳朵里,无异于龙潭虎穴。他们看看何锐,又看看张锡銮,眼中都是震惊不已。 张锡銮若有所思,片刻后轻笑一声,“呵呵,何团长何不直接前去日本在长春的领事馆?” 何锐毫不避开张锡銮的视线,果断回应:长春的日本领事馆管不了日本驻军。关东都督府才是正主,若是关东总督府不下令,这等事只会层出不穷,没个尽头。” “何团长能说动关东总督府?” “卑职不是去和关东长官吵架的,以理服人才是上策。” 听到这里,屋内张锡銮的部下们神色古怪。他们觉得何锐这话实在荒唐,简直像个笑话,却又笑不出来。然而张锡銮神色已经郑重起来,“何团长准备何时前往?” “先请张公发一份电报,告知关东总督府的参谋长浜面又助,卑职将代表奉天镇安上将公署前去交涉。等日本回电后,卑职就前往关东总督府。” 张锡銮有些讶异,“为何见参谋长,而不是见关东长官?” “回禀张公。现在的关东总督府的关东总长是中村觉。我在日本的时候听说过此人,此人是日军老将,今年已是61岁,又在今年1月25日晋升陆军大将,行将退役。按照日本的规矩,中村觉这一任是退役前的荣养,日常事务都是由参谋长负责。所以此次交涉,应直接找参谋长为好。” 听到这里,张锡銮确定何锐是有备而来,对解决此事竟然生出些许期待。但这些年失望太多,张锡銮已经不敢有什么幻想。只是叫来军需官,给何锐批了一批武器弹药。 回到部队住处,何锐叫来核心人员,讲了接下来的安排。徐乘风一听何锐要去关东总督府,当即表示要作为护卫同去。 何锐笑着摇摇头,“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哪里用护卫。倒是你和其他人一起带队去四平,我才更放心。到了四平之后,你们立刻打听这些消息。” 说着,何锐从放文件的书包里找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到了地方上,先进行哪方面的情报收集,何锐早就做好了谋划。只是当时不知道会被张锡銮派到何处。这才没有拿出来。 正想把内容讲给青年军官,钟义府说道:“团长。四平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若是没人跟着你去关东总督府,我们才不放心。” “四郎管外勤。让他跟团长一起去关东总督府。”程若凡提出了不同人选。 在学校就是知名捣蛋鬼的程若凡提出如此正经的建议,让何锐有些意外。从天津到奉天的火车上,何锐已经确定了暂时的职务划分。钟义府管后勤与财务,许嘉管档案,郑四郎管外勤,胡秀山管内勤与警戒。军务方面则是徐乘风与程若凡担当正副队长。 青年军官立刻分成两派,支持徐乘风的钟义府呈现出势单力孤的状态。 何锐拍了拍桌子阻止争论,“你们充当护卫,这也太大材小用。不行。我们接下来要分头行动,你们那边的工作可比我去关东总督府要重要的多。” 不等青年们再说什么,何锐已经把文件分发给青年军官,“你们领了武器装备后,就前往四平。按照这份计划开始调查。” 钟义府拿过自己那份,就见调查内容包括三大类,当地驻军,当地官员,当地头面人物。 不仅列出调查对象,包括调查内容也十分细致。有些事情钟义府觉得自己能应付,更多内容却想不出何时的办法。正迟疑间,就听何锐开始讲述工作分配。 调查工作并非是由钟义府六人完成,而是将工作分配给整个队伍。现在对外宣称,徐乘风是团参谋,程若凡是副团长,其他四人对外宣称是营长。这都是何锐定下对外接触时候的称呼,并非部队内的职务。 “徐乘风、程若凡两人要穿军装,以副团长和参谋身份前去与四平本地政府和军队接洽。打听官方的消息……” “钟义府、郑四郎、胡秀山要换上便装,带挑选出来的人先行前往四平。在四平城内收集情报。许嘉除了坐镇在四平的营地,组织部队进行端枪的训练。即便是空枪,也得有个模样。同时要负责情报汇总分析工作。” “团长,我不太会和人聊天。不如让我留在营地吧。”钟义府请求道。 何锐问郑四郎,“若是有人以问路为名,想知道你的姓名,你会告诉那人么?” 郑四郎果断答道:“自然不会。” “若是在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教官要你们向同学做自我介绍,你会拒绝么?” “当然不会。”郑四郎仍旧果断答道。 何锐转向钟义府,“这就是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做社会调查,情报收集,需要讲方法。通过合适的方法,让对方在互相交流中,把一部分他们觉得说了也没所谓的事情说出来。分头行动,穿军装或者穿便装,都是为了方便交流。难道你以后只和某一类人打交道么?” “我真不适合做这个。”钟义府还想推脱。 何锐也不搭理这家伙,对着众人说道:“你们都是同学,交流起来障碍更少。互相交流和学习,遇到问题分析问题,找出解决方法。我不在四平的时候,你们要开学习会。会上每个人,不光是你们,那些文化教员也要分组发言。把他们当天的经历讲出来,还要写下来。通过情报汇总和分析,把经验挑出来,提供给大家之后的工作做借鉴。” “这……这是咱们才该知道的事吧?”负责档案管理的许嘉有些不解。 何锐赞道:“保密工作就该如此,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临时档案管理员许嘉连忙追问:“这份计划书里面哪些部分可以对文化教员说?” 正文 第23章 初到关外(三) “所谓可以说的,也分级别。那些文化教员们和咱们是一起的,他们此次的任务是收集情报。就把计划书给他们看,告诉他们收集的情报内容与方法。至于如何分析情报,他们现在不用知道这些。” 听到这里,程若凡小心的问道:“团长。咱们初来乍到,哪怕是换上便装,也会被人看到。其他人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挺妙,以至于何锐都笑了。 六名青年军人中四人是何锐选拔出来的,大概都听懂了。徐乘风与钟义府对视一眼,看得出他们也懂。 “若凡,城里分两类人,一类是民众,一类是头面人物。对于民众来说,只要咱们不主动惹事,民众根本不在乎来了什么人。至于头面人物,只要咱们去了,他们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们所想的和你不想让他们想的差不多。” 程若凡听何锐这么讲,心中更是焦急。最近他与徐乘风聊过未来的发展,徐乘风认为不管到了哪里,都要夺取当地的控制权。在此之前,必须要小心些,莫要激发起当地头面人物的警惕。 原本程若凡没想那么多。直到听何锐讲课,谈起如何组建地方政府。程若凡将两件事联系起来。这才真正意识到夺权的重要性。 就听何锐说道:“你们到了四平之后就开始搜集情报。其他事,等我从关东总督府回来。” 程若凡很想立刻就知道何锐的整体谋划,索性自荐,“团长,请让我陪你去关东总督府。” 钟义府打的是同样的主意,见程若凡想抢先,当即问道:“凭什么?” 见话都说到这样子,其他青年军官也不再藏着掖着,徐乘风率先问道:“团长,既然咱们已经有了四平这个辖区。咱们总不能在那地方听别人派遣吧。” “是啊,是啊!”大家表明了态度。 郑四郎问道:“团长,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不和你们谈这个,不是我不知道,也不是我没考虑。正因为我考虑了,才不想说。因为我的出发点是解放中国。不谈夺取四平,是因为想让你们能够跟着我的思路走。” 程若凡有些委屈,“团长,我也想解放中国。可解放中国,得有个地盘吧?” 何锐点点头,“说的没错,这个思考我赞同。那么接下来呢?” “团长,你让我们侦查。我也赞同,打仗前先侦查。” “对,这段也没问题。接下来呢?” “那些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当然不肯主动让出四平。我想着我们小心为上,不要让他们知道。”程若凡有些委屈的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思路。 大家听到这里,钟义府就想插话进去。程若凡估计钟义府是要指摘自己小看了敌人,赶紧阻止钟义府,“让我说完。我也知道我小看了人,这行了吧。” 钟义府摸了摸鼻子,把话憋回肚子里。 程若凡赶紧继续说下去,“既然那些人知道咱们要抢地盘,我就考虑该怎么干掉他们。方才想了好几种办法,也不知道哪种好些。所以想听听团长怎么看。” 见程若凡说完,徐乘风开口了,“我觉得最后一步不是太对。团长说要夺取四平,既然夺取四平是为了让四平成为咱们的地盘,还是更要从四平以后的样子入手吧?” 听到这里,何锐发现自己不得不在程若凡与徐乘风之间做出个对比评价。 论聪明,程若凡只怕不在徐乘风之下。然而程若凡的优势也是劣势。若是给出明确的起点和终点,程若凡能够极快的理解中间步骤。若是没有起点和终点,这家伙很可能没办法坚定的依靠方法论找出方向。 以当下四平的事情来看,程若凡觉得夺取四平是目标。他的思路就线性展开,从到达四平开始,以夺取四平终结。所有行动都在这条线上展开。 徐乘风同样认为夺取四平是必须完成的目标,却会认为夺取四平这个目标服从于建设四平这个更高的目标之下。 尽管徐乘风的思考也很稚嫩,整体思考方向就比程若凡高明。徐乘风是甲等优秀,程若凡只是个丙等中上。何锐并不完全认同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教官们的看法,却也决不能说看教官们都走了眼。 既然徐乘风能把讨论推到这个层面,何锐也不想降低格局,顺着徐乘风提出的思路说了下去,“懂得抢地盘需要斗争,这不是坏事。但是即便抢下全国地盘,也和建立起一个新国家毫无关系。新国家之所以‘新’,是因为这个国家完全按照顶层设计建立。顶层设计,不是考虑大家要怎样在新国家里面生活,而是考虑新国家要让大家怎么生活。” 说完,何锐拿起计划书,“未来的四平,民众要安居乐业。咱们当中谁支持,谁反对??” 青年们虽然觉得这问题太莫名其妙,还是果断表示坚决支持。 “该如何安居乐业。从治安、民生、教育,三方面入手。治安问题,是谁在管四平的治安?现在四平的治安情况如何?强盗团伙有多少?小偷小摸有多少?欺行霸市,强横乡里的有的多少?这个问题得靠收集情报才能达成。收集到情报,该不该留下四平管这方面的人,不就清楚了么。” 何锐说完,指着相关内容,“这里面已经定下了关于四平治安状况了解的细项。大家看一下。” 青年们果然在项目中看到这些内容,都不再说话,安静的看着。 何锐继续说道:“民生问题调查,四平民众吃什么?能吃饱么?靠什么谋生?土地在谁手里,商铺买卖在谁手里,工厂都是谁开的。教育是百年大计,更是眼前的急迫问题。四平有多少学校,这些学校是谁办的?规模如何?四平大概受教育程度是什么水平。识字率多少?小学毕业生有多少,高小毕业生有多少。中学毕业生有多少。” 说完,何锐放下计划书,“同志们,如果把目标设定在夺取四平,四平城内都是我们的敌人。若是为了让四平民众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四平民众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结果在调查的过程中就会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来。” 正文 第24章 初到关外(四) 第二天一早,刘少校请何锐去领军械。军火库戒备森严,数十名工兵已经把装满军火的木箱码在围墙角落里,只等装车。, 何锐仔细盘点数量,刘少校今日不知怎的,眉宇间有些抑郁,不似昨天那般干练,见何锐清点完毕,刘少校对着奉上清单,“这是张上将拨给何团长的第一批武器,共有一百条步枪,两挺机枪。一万发子弹,此外还有一些衣帽鞋袜日常军需。等何团长到了四平拉起队伍来再另行准备。对了,张上将还给了何兄五千大洋军费,请何兄弟一会儿随我去取。” 何锐随意抽查了下,里头清一色的汉阳造,两挺轻机枪是法国造,哈奇开斯M1909。枪油都没擦,一看就知道是原装新货。 何锐让徐乘风等人接收武器,自己和刘少校聊起来,“刘兄辛苦了,不过刘兄今日怎么看着有心事?” 刘少校叹口气,“唉,这次张上将派我与何团长一起去关东总督府。” 何锐笑道:“刘兄肯为国效力,乃是好汉。至于到了关东总督府,便让我应对,刘兄只用压阵即可。” 刘少校面色沮丧,摇摇头道:“何兄仗义,兄弟这里谢过了!” 武器接收完毕,大洋也领到手。此时奉天镇安上将公署接到关东总督府的电报,日本方面同意何锐一行前去。 何锐当即准备动身,不仅是军官们,文化教员听闻何锐竟然要单身前往日本关东总督府交涉,都前来送行。 此时文化教员们都换上军服,虽然行动还是普通民众的样子,至少有了点军队的味道。 临到行前,一人走上前来,何锐看了看,是文化教员中临时任命的队长之一,名叫唐贵,因为家境贫寒,政治审查中得分很高,平时做事积极、勤奋向上,因此被作为重点干部培养。 这时他上前笨拙的敬礼,“祝团长一路顺风。” 何锐回礼,“谢谢。你们也一路顺风。” 徐乘风上前说道:“团长,请让我当护卫。” “你这……”何锐正想批评徐乘风,程若凡上前一步,“团长,我们讨论过,让乘风给你当护卫。请团长放心,我们会分担乘风那份工作。我们都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团长出事。换作别人给你当护卫,我们不放心。” 郑四郎也上前劝道:“团长,就请你体谅一下我们。” 在部队安排中,郑四郎负责外勤,就是当护卫也该是郑四郎出勤。然而郑四郎此时坦然表示让徐乘风去,可见心意极为诚恳。 何锐知道不能拒绝。今天是6月16日,何锐抵达京城见到段祺瑞,是5月22日。满打满算不过26天。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队伍人数越来越多。其间奔走走了几千里才来到此地。此时团队中已经有了情义,再以工作的理由否定,只会让大家认为何锐是个为了工作不讲人情的人。 “我把乘风带上。”何锐答道。 听到这话,青年们都面露喜色。不等他们开口,何锐抢先说道:“大家可别光担心我,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是光有你们担心我,我也担心你们啊。” 程若凡赶紧应道:“团长,乘风和你走,还有我呢。” “切!你别惹事就不错了。”钟义府给程若凡泼了一盆冷水。众人哈哈大笑,原本凝重紧张的气氛中多了些青春写意。 何锐心下有些感动,举手敬礼道,“同志们,咱们在四平见。” 青年们回礼,“请团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众人各自行动。何锐与徐乘风乘坐上前往关东总督府的火车,同行的除了刘少校,还有一位赵翻译官。 一行人就在火车上拉开了话匣子,聊起了关外的事情。看得出,刘少校这次非常依赖何锐,对何锐的问题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意。赵翻译官在众人之中职位最低,此人颇为乖巧,他是本地人,精通日语,全程一连串马屁讨好,顺带着也给几位长官详细介绍了日本租界关东州的情况。 所谓关东州就是后世包括旅顺大连在内的金州半岛。最初是被俄国侵占,日俄战争后被日本夺走。 之后日本在关东州修建城市,招收日本与中国移民在这良港之地建立城市。此时已经是个颇有规模的重镇。 火车接近了关东州地界。徐乘风慢慢的有些心情沉重,转头看去,只见何锐也是脸色抑郁,:不禁问道,“团长,你看着不高兴。” 何锐看着窗外的日语路标,冷静的答道:“国势如此,我辈自然心痛!” 徐乘风叹道:“不知何时能够收回所有租界,将外国人赶出去。” 听到徐乘风这话,刘少校连忙叮嘱道:“何团长,这话咱们此时说说就好,可千万别到关东军司令部里面说。” 关外的军队最怕与日军俄军冲突,何锐对此心知肚明。见刘少校如此担心,只能勉强笑道:“刘兄莫要担心,在下还没有莽撞到如此地步。” 这时火车慢慢降速停车,从外面的环境来看,何锐确定没进入关东州火车站,众人正有些诧异。没多久,一行人登上火车,为首的是一名日本中尉,紧跟在日本人身后的是四名穿着铁路制服的中国人。日本中尉只是神色冷淡傲慢,跟在他们身后的四人凶神恶煞,不住的用汉语呵斥旅客让开过道。为日本军官开道。 或许是见中尉始终没发话,四名狗腿子更是凶恶起来。要一位拖家带口的商人把行礼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违禁品。 商人陪着笑,打开了箱子。里面都是衣物。其中一名汉奸拎起箱子就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车厢地板上。商人只能陪着笑,眼睁睁的看着汉奸糟蹋自己的东西,还得一个劲的解释自己绝没有携带违禁品。 何锐看向刘中校与赵翻译,就见两人垂下视线,神色中有着无奈与气愤,徐乘风却是满脸杀气,右手不禁探向腰间的配枪。 日本中尉已经注意到身穿军服的何锐,眯缝着眼看了一阵,径直向何锐走来。 何锐看微微一笑,率先站起身,顺势伸手按住徐乘风的肩头,不让他乱动。 日本军官仰视着何锐,啪的立正敬礼,恭敬的问道,“请是阁下是何锐何学长么?” 何锐举手还礼,命令道:“稍息!” 等中尉站好,何锐放下手来,皱眉问道:“中尉,你是陆士几期毕业的?” 车厢中好似凝固了,众人目瞪口呆。 正文 第25章 初到关外(五) 关东总督府是一座维多利亚式样的建筑,占地颇大,日本军人来来往往,甚是热闹。不多时,只见一众进出的军官突然陆续立正敬礼,一位中年少将率领了一众校官出现在门口。 “立正!敬礼!”门口警戒的卫兵们竖起步枪致敬。 何锐大概猜到这位只怕是关东总督府参谋长浜面又助少将。见他亲自来大门口迎接,何锐不禁大为惊讶。 此事有些不合常规。正疑惑间,就见浜面又助身后的一位日军大尉,身形瘦削,戴着眼镜,这时眉宇含笑,笑吟吟地朝自己点头,竟然是永田铁山。何锐这才恍然大悟。 何锐和永田铁山很少见面,但交流频繁。当他刚考上日本陆军大学时,永田还在德国柏林做武官,直到1914年年初才回到日本,随着何锐在日本名气日增,永田铁山也对何锐的学术发生了兴趣,尤其是对地缘政治学非常赞赏。为此还专程跑到陆大请何锐喝酒,不过此人事务繁忙,难得见面。两人后期多是书信交流。 在何锐的印象中,永田铁山此人与一般日本陆军军人大不一样,为人机巧善变,胸有韬略却又拉得下面子逢迎媚上,很早就勾搭上了裕仁皇太子,在日本政界和军界人脉很广,情商与智商双高,同时军事素养和军事理论也很有一套,在何锐的心中,此人在日本陆军中当为第一。 浜面又助少将走到何锐面前站定,何锐上前敬礼,用日语说道,“下官何锐,向少将阁下致敬。” 浜面又助少将点点头,举手还礼,上下打量了何锐一番,微笑着开口,“我是浜面又助。何君,你们的河合操校长是可是我的老友,不知他现在身体可好。” “报告阁下,校长身体健康。”何锐答道。 “很好!何君之大名,我虽在关东州,却素有耳闻,河合操居然也来信夸赞,这可真是少见啊。”滨面又助少将伸出手来,按了按何锐的肩膀,何锐肃然立正,纹丝不动,他满意的道:“真是一位优秀的后辈哪,可惜不是日本人!” 他转过身去,对一名参谋命道:“去准备车,我要请何君喝酒!” 赵翻译在后面低声的把交谈情况讲给刘少校与徐乘风,两人神色木然,显然,此情此景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不多时,车队在一家颇为气派的日本料理店门外停下,招牌上写着‘关东丸’三个大字,店主早已等候在门口,立即上前殷勤的帮忙打开车门,不住地鞠躬问好,随后将众人引进雅间。 雅间是日本式的宴会格局,设有主位,旁边两列是分餐小几,几名浓妆艳抹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深深的鞠躬迎接,日军军官们脱了鞋,走入其中。徐乘风才明白过来,何锐要大家出发前洗澡,热水烫脚,换上干净袜子是为了什么。 浜面又助少将在主位坐下,何锐坐在客座首位。浜面又助少将指了指坐在何锐对面的大尉,“何君,永田君也是你的老友,今日便如同在日本一般,大家不必拘束。” 何锐向永田铁山躬身致意,才答道:“下官见过永田学长。到现在,陆大同学都认为永田学长是陆大的骄傲。” 浜面又助少将笑道:“永田,宫中军中,对你都寄予厚望,连何君这等人物对你都如此敬仰,你可不要让大家失望哦。” 永田铁山笑了笑,对何锐说道:“何君。听闻你归国之前给高桥大臣写了报告,可否透漏一下报告内容?” “永田学长客气了,只是一些小小地建议,不足挂齿。东京大学的平丰盛教授和我向大藏省写了一份局势分析建议,我们预测在世界大战结束前,日本就会从债务国转为债权国。” “哦?”浜面又助少将微微一怔,永田铁山却只是点点头,若有所思。屋内的日本校官们可没有浜面又助少将般稳重,有人面露讶异,更多人则是面露笑容,只是不敢大声欢呼出来。 何锐见众人动容,心下一动,借着永田铁山的询问,就把内容说的有趣些,“我们在报告中给高桥大臣建议,当下的日本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到协调产能上。平丰盛教授甚至在行文中连续重复了三次,出口,出口,出口!我那时候已经准备回国,很担心平丰盛教授亲自向高桥大臣作报告的时候也会这么激动。平丰盛教授却依然固执,他说若是见到高桥大臣的时候定然据理力争,欧洲大战是日本千载难逢的大机遇,若是不抓住此次机遇扩大工业规模、振兴国力,当遗憾百世!” 他转头四顾,看着申请专注的一众军官,微笑道:“若是产能迅速增加、贸易额便迅速增加,由此日本将获得大额出超,外汇迅猛流入,届时海陆军军费预算必然大有空间。” 浜面又助本原本只是礼貌式微笑倾听,听到军费会增加,依然动容,“还望何君所说的能实现。” ,这时外间轻轻扣响,纸门拉开,日料店开始上菜。小桌上很快摆了各色日式料理,浜面又助少将端起酒杯,“诸君,今日何君来访,请一起为东亚团结干杯!” “干杯!”众人应道。 酒过三巡,房门再次拉开。四位华服艺伎迈着小碎步走入雅间,向众人躬身问候。众人跪坐榻上,微微前倾回礼。抱着日本三弦的艺伎跪坐下来,拿起拨板。音乐声起,另外三人手持折扇,开始在席前翩翩起舞。 日本舞讲的是雅致,艺伎舞蹈动作不大,却从容婉约。那些校官们目不转睛,酒宴近酣,有些年轻军官慢慢放浪形骸起来。 这个场面何锐很有经验,且关东州的艺伎水准比东京差距甚远,他看了一会,心下无趣,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顺道看了看浜面又助少将和永田铁山。就见两人都在看艺伎表演,却又若有所思,当自己的目光落在永田铁山身上时,永田铁山似有所感,转回头看了过来。 何锐端着酒杯,向永田铁山隔空敬酒。永田铁山端起酒杯回敬,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正文 第26章 初到关外(六) 两支舞结束,日本校官们纷纷鼓掌。艺伎们再次优雅的行礼,准备退出去。 请艺伎留下来陪酒,是要加钱的。好在此时正是公款消费,便有校官喊道:“诸位小姐,请留步,对对俳句吧。” 众人当即表示赞同,众人看向浜面又助少将,就见少将点点头,便一齐举杯相敬。 日本俳句的创作必须遵循两个基本规则:俳句由五、七、五三行十七个字母组成,以日文(假名)为标准。 在俳句中必定要有一个季语。所谓季语是指用以表示春、夏、秋、冬及新年的季节用语。 席上浜面又助少将地位最高,自然由他开始。接下来就轮到了何锐,何锐听浜面又助少将的上句,想了想,应道:「夕暮れの,フライングめく,夏灯し」。 这段翻译成汉语,大概是,“盛夏日落迟,灯火未夜匆匆明。” 军官们听到此时,都颇为讶异。连艺伎们看了过来。 永田铁山端起酒杯,大声喝彩,“诸君,请一起敬何君一杯。” 一众日本军官纷纷举杯相敬。 何锐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见何锐如此爽快,一众日本军官也喝彩赞道:“何君友爱豪爽,陆大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何锐只得点头逊谢,向这些考不上陆军大学的学渣们一一致意。 日本文学家松尾芭蕉曾说过:“散会之后抄录和歌的纸就成了废纸。”正说明连句的真髓在于当场的愉悦。乐趣在于交锋而非整篇的完整。一句与一句自成一个转折,每两句就是一个世界。 大家对着俳句,渐近酣畅,气氛越来越热烈。眼见下属们酒酣耳热,浜面又助少将转向何锐,“何君,不知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报告将军阁下。下官获任四平地方长官。即将赴任。” “何君此时竟然不去镇安上将公署做参谋吗?”浜面又助少将笑道。 “将军阁下,下官认为四平与奉天相比未必就差多少。等下官到了四平之后,自然会整顿社会秩序,鼓励生产。保护一方平安,也是在下的夙愿。” 浜面又助少将神色平淡,只是随口赞道:“有志气。” “将军阁下,商品总得出售才有收益。下官以为,工业发展想获取更充足的原材料,必须先得治安良好,秩序安定。若是工商环境紊乱、军队闹事,强买强卖,农民和工厂主必然不肯放心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和煤、铁等原材料。当然,东北土匪众多,流寇恶棍横行。下官对于这些土匪流寇绝不会放过,定然整顿治安、恢复秩序。下官认为,只要局面稳定,东北的平价粮食以及工业原材料出口定然大增,在世界大战期间,当务之急是中日携手,相互提携,一起振兴经济、发展国力。以在下微末之见,将军所领之关东州驻军,当为日本工商业发展保驾护航,为两国友好合作助力。” 滨面又助少将听完,却不回应,指了指永田铁山,两人相视而笑。 永田铁山笑道:“将军阁下,在下昨日之言可否应验?本届陆大第一,可否名至实归?” 滨面又助少将转过头来,对何锐笑道:“昨日接到你的电文,永田铁山立即断定你定然有备而来,建议我为难你一回,一不进司令部,二不谈公事,一说道中日之事就立即回避,看你有何能为,想不到啊想不到,何君果然如传闻中睿智过人。” 永田铁山抚掌大笑:“何君,众人之中,唯独我对您信心十足,即便是我也不知你会怎么说!” 何锐微笑道:“中日之间,些许纷争不足挂齿,又何必多言,唯独经济工业,事关重大,不可不重视!” 滨面又助少将点点头,换上严肃的神情,温言道,“何君可有什么建议吗?” “阁下。世界大战期间,日本的最大利益就在于出口。在下与三井康木先生偶然一晤,谈到些经济想法,回国之后时有所悟,已经写了一份规划书,还想请阁下代为转交给三井康木先生。” 说完,何锐掏出写好的信,连带三井康木的名片一起交给浜面又助少将。 浜面又助少将接过名片,顿时动容,三井财阀的继承人,可并非等闲人物。此时看向何锐,神色复杂,之前他绝想不到此人连日本商界都能勾连上,只是不知道他与三井家关系究竟如何。 三井财团是日本第一财团,更创办了日本第一家私人银行。虽然三井家对外并不高调,却不等于他们家的影响力不够大。至于三井康木,四十出头便掌控了三井家的银行业,传说中有可能成为三井家下一任家主。 想到这里,浜面又助少将问道:“何君,不知你给三井君的计划书里面写了什么?” “下官在东京的时候想买个糖果,因为产销两旺,军校外那条街的商店里已经没没货。可见日本对原材料需求之大。在下在四平驻扎,四平为东北交通枢纽,粮食、煤、铁以及有色金属都在下官驻地转运,以下官看来,东北民众生活困苦,应努力发展生产,开放贸易,以便提升民众生活水平,因此,下官在信里邀请三井先生派人来四平,商议出口与进口之事。” 浜面又助少将愕然半晌,这才将信件和名片收起,举起酒杯,欣然道,“既然何君如此有志向,转交信件一事,自当相助。来,何君,请喝酒。” 两人又喝了两杯,永田铁山随即起身告罪,在房间角落与一名参谋耳语,参谋连连点头,起身出门,不久后,又快步回来,对浜面又助少将报告道:“报告将军阁下,刚才司令部接到电报,松冈大队长擅自派人前往长春招募本地义勇前往欧洲作战,与当地政府有些摩擦,部队长请阁下指示。” 参谋大声汇报,满屋的军官顿时安静,齐齐肃然。 赵翻译赶紧低声翻译。事情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刘少校与徐乘风全程呆滞,如在梦中。 正文 第27章 初到关外(七) 浜面又助少将皱眉紧皱,用力一拍案几,震得面前的碗筷一起跳起。他朝参谋怒喝道:“混蛋!马鹿!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之前不向我汇报!” 参谋低下头,为难地道:“报告将军,之前您一直在主持重要军事会议,所以此时只是备档!” 滨面又助少将愈发生气,怒道:“可恶!这帮将校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必将严惩!” 何锐收起微笑,连忙起身劝道:“将军阁下,请容我一言。我听说过松冈君,他性子虽然急躁,却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想来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尽快打败同盟国,为日本尽一份义务。虽然鲁莽了些,但拳拳报国之心,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永田铁山也劝道:“将军阁下。松冈君素来勇猛,政治上的事情不太理会,此事我建议您当面询松冈君为好。” 听闻何锐与永田铁山所言,浜面又助少将面色稍缓,对屋内一众军官呵斥道:“诸君,当下是世界大战的重要时期,我们的敌人是同盟国。在世界大战期间,一切影响日中亲善的事情都是不应该的。我们身为帝国军人,应明了职责所在。这次何君作为中国政府代表,亲自为松冈求情,为邻邦感情计,我不便严惩,但是下次,就不会这么放过。诸君听到了么?” “嗨!”军官们一齐躬身领命。 这时酒宴行将结束,浜面又助少将与何锐道别,问道:“何君何时前往四平上任?” “下官已经买前往四平的车票,立刻前往。确定了上任日期,一定会给将军阁下发电报。” 滨面又助少将握住何锐的手,叮嘱道,“东北局势混乱,何君若有困难,可随时给关东州司令部发电报!” 何锐抽出双手,立正敬礼道,“将军阁下,为了中日友谊,下官定不负所望!” 两边道别,何锐一行人回到旅馆,一边让徐乘风收拾行李,一边对刘少校笑道,“刘兄,此事已经解决。兄弟我就不回奉天,直接去四平。” 刘少校此刻对何锐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本他以为何锐会与关东总督府的人唇枪舌剑,大吵一架。以这一路上听何锐表现出的对租界的态度,刘少校甚至担心会爆发两国冲突。 不成想,双方只是喝了顿酒,玩了些风雅的东西。日本少将参谋长竟然公开呵斥日本军官,在何锐的求情下才免除了惩处。 即便是亲身经历,刘少校此刻依然犹在梦中。听闻何锐不回奉天,刘少校赶紧劝道:“何兄弟,何必那么着急。咱们一起回禀张上将。” “不必。我的兄弟们第一次到关外,我着实担心他们。请刘兄回去禀报张上将,早则两三日,迟则四五日。日军定然会有所表示。若是过了这个时间还没动静,那就是我有辱使命。我自然会向张上将请罪。” 刘少校见何锐如此坚持,也不再劝阻。便退了房间,与何锐一起前往火车站。 火车到了奉天站,刘少校拉着何锐的手,诚恳的说道:“何兄弟,不管日军最后有没有退兵,光是这一趟所见,我都会在张上将面前说清楚,何兄之才干,真此世罕有,此去四平,为国家计,还请何兄保全有为之身,若是有什么人难为,尽管来奉天找我!。” 与何锐道别后,刘少校直奔奉天镇安上将公署。张锡銮没想到刘少校如此快就回来,心中顿时不快,又听闻警卫说何锐没有一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对日交涉一事,还将纠缠下去。 因为失望的次数太多,张锡銮倒是没生气。不过心里面对何锐着实有些不快。 见到刘少校满面喜色的进来,张锡銮惊诧莫名。询问道,“难道事情办妥当了?” 等刘少校与赵翻译将此行经历讲出,张锡銮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心下已然不信,不过刘赵二人应该不敢编造这样的弥天大谎,此事事关重大,二人必不敢如此轻佻。 但张锡銮着实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心下琢磨,一时间,连他这样的官场老手都不知该如何处置。听刘少校转述了何锐对时间的判断,张锡銮想了想,只能命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刘少校本以为张锡銮会详细的询问,不成想上官如此冷淡,一时也愣住了。 见两人迟迟不动,张锡銮有些不耐,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一声。刘赵二人惊醒过来,见上官如此神色,不敢造次,只得泱泱退下。 张锡銮心中烦恼非常,绕着客厅转圈踱步。这次连何锐交涉也没有成效,那又该如何处置呢?日军在奉天、南满铁路驻扎,而且还在长春招募中国人,作为东北地方长官,自然是万万不能坐视的,不过这些日本鬼子软硬不吃,一时还真没有良策。 这时厅外又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只见刘少校拿着一份电文站在门口。 张锡銮勃然大怒,抄起桌子上的茶碗就摔了出去,怒道:“不是说是让你下去吗?没长耳朵吗?” 刘少校苦着脸道:“报告,刚才电报房抄来电报,奉天以及南满铁路沿线日军纷纷拔营撤退!”他奉上电报纸,“请大帅过目!” 张锡銮浑身一震,伸手接过电文,匆匆浏览,呆了半晌,家乡话脱口而出:“仙人板板,这些小鬼子还真给老子撤了?!!” 见长官脸色转暖,刘少校凑趣道:“上赖大帅虎威,下靠将士用命,看来那个何锐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张锡銮哈哈大笑,心情大好,一时也不端架子,笑骂道:“仙人板板,还要你说?!这个何锐,老子第一次见了,就觉得此人不凡!本帅敢差他前去,自然大有道理。” “大帅慧眼识人,卑职拜服!” 张锡銮反复浏览着电文,突然想起何锐来,转头问道:“刘副官,这时候何锐应该快到四平了吧?” 刘少校略一计算,点头道:“回大帅,若路上无差,这会火车刚刚到站!” “去,你领一连人马,去库房里再领两百条快枪,五挺机枪,两万发子弹,赶紧给何团长送去,四平是我东北要地,防务上可万万轻忽不得!” 正文 第28章 四平故事(一) 上午时分,钟义府一身便装,带着一名文化教员进了间茶馆。 跑堂三天都见钟义府前来,连忙送上茶水,带着职业的笑容道问道:“钟爷今天可是来得早。” 钟义府给了茶钱,又拿了几个铜板在手里颠了颠,跑堂立即的凑过来低声问道:“钟爷,您今日想打听些什么事?” 随从的文化教员笑道,“照规矩,先上点点心,慢慢说!” 这名文化教员名叫陈得力,在天津贫民巷长大,打小没了父亲,全靠母亲和半大的哥哥拉扯长大,高小没毕业就去了茶水铺当跑堂伙计兼记账学徒,为人聪明刻苦,做事很细心,对于市井之事非常熟悉,很得钟义府看重。这次在四平打探消息,特意带他出来做帮手。 不多时,茶水点心摆上,伙计搓着手上来,接过赏钱,钟义府问道:“伙计,你昨日说这四平有六大商会,我沿街走了走,怎么只看到五家会馆?” “钟爷,你没看到的那家是周三爷。周三爷在黑龙江开金矿,主要前往俄国买卖东西。平时不到咱们四平来。” “不太来四平,还能算是一家商会?不过既然敢开金矿,看来这周三爷家的卫队可不少。”钟义府故意感叹着。 “这就不知道了。” 钟义府又给伙计添了几枚铜币,伙计才低声说道:“钟爷。我只是听人说,周三爷家能打枪的得有二三百号。能骑马打枪听说有四五十号。是不是真的,咱也不清楚。” “我要是想拜见周三爷,得等到什么时候?” “到了秋天,周三爷会来四平一趟。若是钟爷那时候前来做买卖,应该能见到。” 钟义府最初给自己编的身份是奉天的商人,到四平和长春来看看市面。此时就顺着伙计的话问道:“也不知道那时候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钟爷,那时候会不会来大人物不好说。听说最近来了一位大人物,听说是从京城来了个何督军。到了四平后也不见人,只是派了他手下的副团长和两位营长拜会了市长、警察局长,商会会长。不知钟爷可曾听说过?” 钟义府摇摇头,“没听说过。”又觉得自己这回答太随便,不像是商人,便笑道:“人家是从京城到的四平,我哪里能见那样的大人物。” 正说话间,外头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商人模样的男子。进到店里就喊道:“韩老板,韩老板。” 店主从里间走出来,笑道:“朱老板,出了什么事,这般着急?” “韩老板。那位何督军到四平了?”朱老板急切的说道。 “何督军不是来了三天么?怎么又到了四平?” “哎呀!之前是弄错了。何督军没有跟着部队前来四平,先来的是他的手下。我听人说,四平城兵营里头那些兵都出来列队欢迎。后来警备团的宋团长就亲自到了兵营拜见何督军。” 茶馆的韩店主愣了愣,若有所思的说道:“真的?这何督军架子好大啊。” 朱老板“呸”了一声,吐了口吐沫,没好气的的道:“每来一个大帅,都要加税、派粮、拉丁。”“想了想,又有些不安,”韩老板,你街面上广,谁来咱也惹不起,要不先凑一笔钱送去?” 茶馆的韩店主朝内堂让了让,“朱老板,咱们进去说话。” 钟义府听闻何锐到了,也没心思再打听,随便喝了口茶,起身就走。伙计赶紧说道:“钟老板,后边您要想打听啥行情,就来茶馆找我。” 走到半路,钟义府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毕竟任务在身,这么回去有些不妥。毕竟许嘉提出过任务纪律,只要没得到通知,就不能白天擅自回去。停下脚步想了想,钟义府命道:“陈得力,咱们把衣服换了。你继续收集情报。” 有了搪塞借口,钟义府穿着随行伙计的衣服直奔驻地。从后门进了兵营。 正厅里何锐正与许嘉等人开会,见到钟义府进来,点点头让他坐下。 关于四平的情报已经写成了总结。四平原本是个小地方,到了中东铁路修建后,作为交通线上的枢纽,虽然比不上奉天与长春,却也有二十几万人口。 以东北现状来看,军事配置也不能算弱,有一个警备团,500多号人。因为四面交汇,城里关系错综复杂,头面人物互相牵制,比如警察局长段长贵与四平市长彭敏生勾结在一起,与警备团并非一路人。 在工作计划中,没有掌握军政权力的士绅算不上当前重点,并非现阶段并非主要调查对象,但毕竟是城市的重要构成部分,会议开到这里,钟义府赶紧打开笔记本讲起自己调查的商会。 关外行商都得有自己的武装,四平的五大商会会长各自掌握着一支卫队。商会成员们要依靠这些武装力量运送货物,保卫自家生意。 除此之外,四平的武装力量就只剩下日本在车站附近驻扎的一个小队,以及定期来巡逻的俄国铁路机构卫队。 讲完调查内容,一众学员按捺不住好奇,钟义府率先问道,“团长,您这次去关东州交涉,小鬼子没有为难您吧?” 何锐微微一笑,“还好,交换了一些政治经济利益,已经处理妥当了。大家若有兴趣,回头找个时间,我给大家好好讲讲,不过眼下咱们先把四平的问题处理好。” 见市政、警察组织架构以及基本军事情报分析完毕,何锐皱了皱眉,问道。“关于快速接管四平,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一众学员七嘴八舌,有的建议先练兵,练好兵了再伺机夺权;有的建议先上任慢慢梳理,一步步斗争,缓慢收权;甚至还有人建议派出人员慢慢渗透。 何锐摇头道,“现在我们任务很重,时间很紧,恐怕没有功夫和这帮地头蛇纠缠,我看还是快刀斩乱麻为好,迟则生变。”他转头朝徐乘风道:“,乘风,你去给关东总督府参谋长浜面又助少将发电报,告诉他,我大后天中午正式上任,在四平华清楼酒店设下酒宴。邀请浜面又助少将赴宴。” 依照组织构架,每一次会议都会有书记员,此次的书记员正是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的唐贵。他听到邀请对象,神色惊讶,一时忘了记录。 何锐摇摇头,拿过记录本,把电文内容写下来,才把本子放回唐贵面前。 钟义府看了看何锐,又看着徐乘风,着实有些疑惑,有心询问,却不敢问,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徐乘风,却见徐乘风神色严肃,也不出声反对。 就听许嘉问道:“团长,此次到关东总督府到底如何了?” 何锐答道:“此事先不着急讲。回头我们专门就政治经济以及外交开一堂课,我来给大家补充一些知识,现在先处理四平的问题。现在你们先去华清楼下单子,此外,再预定500人的席面,咱们后天上午请当官的吃饭,下午就犒劳警备团的官兵。” 正文 第29章 四平故事(二) 地方上每新增一支常驻部队就要加一重税费,此乃常例。 附近几家商铺的店主来茶馆商议,众人议论不休,看来这回新来的何督军来头不小,往常新任官员刚上任时都是摆出一副体察民情,至少摆摆样子,走访各处地头蛇,表示姿态,这回可好,人刚到,城里的头面人物眼巴巴的朝前靠。 韩店主原籍京城,对官场上的事情倒比他人强上一些,当即断定,“各位,瞧这架势,这位可与之前几位大不一样,根底硬着呢,”他伸出大拇指,“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位可多半是不是猛龙不过江!” 凑份子的事情暂且不提,上头大商会的大老板还没招呼。等商会会长定下个数目,自然会派人前来收钱。也就是昨天的朱老板想少交点,才会想着几家店面私下联合起来通个声气,看能不能少出一点。 左右琢磨,大家都有些沮丧,这位来头很大,看来又是一番大出血,照着规矩,钱交上去,左右一番折腾,多半还是大老板出得少,小商人扛大头。兴许,人家还要乘机捞上几个。 商会会长家大业大,也不是全无根底,被人盯上了还能勉力支撑一下。虽然少不得一番折腾,但那也是神仙斗法,与这些小虾米无关。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虽然也是不公平,至少能有个高的为大家撑一下。 就在其他店主正准备起身离席,各自回店之时,朱老板再次冲了进来,见到要散了的众人就喊道:“不得了。又来了一支队伍,运了不少东西到何团长的营地前面。” 众人来了兴趣,请朱老板前面领路,要亲眼看看新来的何团长是如何的场面。 到了地方,远远一看,就见营地门口聚集了两百多闲人,把半面空地都站满了。 就见营地门口停了十几辆大车,几十号搬运工正在从车上往营地里搬木箱。此时正是乱世,百姓也不见生,一眼就看出是枪支军火,只是不知数量多少。 就在此时,一行人急匆匆赶来。有人认出了里面竟然有四平市长彭敏生。没想到市长都来了,韩店主心中大为讶异,对何锐的来头又高估了几分。 一旁就有人笑道:“何督军可不是一般人,诸位你看,人家还没正式上任,上头又拨了一批家伙来。” 不等韩店主细问,已经有人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消息:“你们可知道张大帅为何这么看重何督军吗?” 旁边众人都表示不知道,那位哼了一声,“在下略有耳闻。” 韩店主见多了这样的家伙,就笑道:“这位兄弟,在下开了间茶馆。不如去在下茶馆喝杯茶。” 这人愣了愣,知道韩店主这是在买消息。就对着韩店主使了个眼神。两人离开了人群,背后是一阵不屑的嘲笑声。 那人说道:“这位老板贵姓。” “在下姓韩。兄弟怎么称呼。” “韩老板想知道多少?” “有多少就想知道多少。” 听韩店主如此爽快,那人做了个手势,韩老板伸出袖筒,两人在里面勾手指明示了数目。韩店主从怀里摸出钱,攥在手心,两人在袖筒里交易完毕。那人凑到韩店主耳边,低声说了一阵。韩店主脸色中都是讶异,却说道:“谢了,兄弟。” 那人说道:“以后难免要去韩老板店里叨扰。” “恭候兄弟前来。” 说罢,两人各自走路。 韩老板已经没了继续打听的心思,光是买来的消息已经够了。新来的部队并非是何督军的人马,而是奉天张大帅派来给何团长送枪支弹药的部队 何团长是京城来的人,又有奉天张大帅支持。看来本地士绅只怕是压不住的。韩老板并不在乎何锐的输赢,他只是悲哀的发现,这次的份子钱是恐怕数目不少。 数天一闪而逝。 到何督军新官上任,在清华楼大摆宴席,本地警备团的军官,市长、警察局长、财税局长,以及商会会长,有名的士绅不敢怠慢,早早赶来等候。 一众官员养尊处优,气度雍容,到了只是寒暄喝茶,只有商会会长们神色中有些许苦涩。他们已经私下派人去拜见何督军手下人,询问这份子该怎么交。不成想遭到何督军的参谋长徐乘风毫不客气的呵斥。 “诸位以为何督军是什么人?我便告诉诸位,何督军从来不收别人的钱财。倒是诸位,可千万别借着何督军的名头敛财。若有不法之事,别怪我们出头为百姓找个公道。” 商会会长们大为头疼,自古官字两张口,直接捞钱吃一大口不算,还要主持公道,自然是要百姓商人两头吃了。不过这也犯了忌讳,就看本地士绅如何周旋了。四平也不是一般小地方,本地的五百警备团也不是摆设。 不多时,何锐率人驾到,众人纷纷上去寒暄,此时不论市长团长,早失了体面,高帽与逢迎共一色,奉承和马屁齐飞,丑态毕露,旁边徐乘风有些不耐,冷冷旁观。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何锐起身说道:“今日兄弟到了四平这块宝地,以后还得靠诸位支持才行。请诸位千万不要把兄弟当外人,若是兄弟哪里做的不到,还请各位多多指点。” 前天众人亲眼看到张锡銮张大帅摆明态度,更兼此人出身中央,众人哪里还敢端着地头蛇的架子,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乱世之中,谁敢和兵头作对?见何锐如此客气,大家伙纷纷表示全力支持。 寒暄再三,众人马屁话已然说了三四轮,茶水都换过两回,眼见快到晌午,真有点编不出段子来了,何督军竟然还没有开席,令人众人一阵纳闷,只得搜肠刮肚再编排些好听话望上凑。何锐此时倒也淡定,与众人亲切攀谈,不耐其烦的与本地头面人物一一握手。士绅官员之中新派的人物有名片,老式人物还没有这新玩意。何锐颇为细心,命人把这些人的姓名记录下来。 众人威压四平城已久,自认还是有些身份,眼见局面如此,一个劲的看向四平市长彭敏生。彭敏生也觉有些不对,就起身问道:“敢问何督军难道还等别人么?本地士绅都到齐了,不如咱们边吃边等?。” 何锐笑道:“我还真在等人。请大家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一阵惊呼声传来,有靠窗的人转头看去,登时吓得站起身来。 其他人不知道楼下来了什么人,纷纷起身到窗口看。片刻后都被惊得面色大变,有人甚至惊呼出声。 就见楼下两队日本兵排着整齐队列快步到了华清楼楼外街道,有些开始警戒,有些则驱散街上行人。华清楼下的街道片刻间空空荡荡。楼上有些胆小的四平头面人物已经冒出念头,难道日军要突然袭击此地,将四平头面人物一网打尽不成。 何锐哈哈一笑,“客人来了。诸位请稍等,我下去接人。” 正文 第30章 四平故事(三) 华清楼已经被何锐整个包下,此时二楼的头面人物惊诧莫名。有些老成持重的坐在位置上面色凝重,比较胆大的偷偷靠近窗户,看着街上的动静。 只见城门那边远远地驶来一支车队,车上插着小日本的膏药旗,顺着街道径直开了过来,不一会到了门口,从里面出来一众日本军官。 何锐早已下楼,见滨面又助少将出来,立正敬礼道:“少将阁下,没想到您竟然亲自前来,在下感激不尽!” 滨面又助少将举手还礼,笑道:“何君初履仕途,按照我们日本人的规矩,这可是大事,”他亲切的握着何锐的双手,笑道:“这可是乌帽子亲哦!” 何锐握住滨面又助少将手,笑道:“非常感谢,将军阁下,请让我们一齐开创一番新局面吧!” 楼上的官员士绅们人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之后数名参谋也上前祝贺,一齐敬礼道:“学长上任四平,定能开拓局面!” 何锐大刺刺点点头,举手还礼。 偷看的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声惊叹。 何锐转身引路,滨面又助少将与一众军官纷纷上楼,走得近了,商会会长中有见识瞅了瞅衣帽军衔,不禁倒吸口凉气,来的竟然是一位日本少将。 何锐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日本关东总督府参谋长浜面又助少将,请大家欢迎。” 四平市长彭敏生只觉得头皮发麻,之前他在奉天的朋友说过何锐去了趟关东总督府,好像还办成了什么事,深得张锡銮大帅欢心。所以彭敏生从一开始死了斗法的念头,不过他在四平为官日久,利益牵扯甚多,一时也不好舍弃,只好找机会徐徐图之。 这时眼见关东总督府参谋长亲自来给何锐站台,彭敏生仅剩的一点小心思也随风而去。 不过彭敏生身为市长,位列士绅官员之首,作为地主,不得不出面招呼,也好为本地人圆一个场面。当下咳嗽一声,朝浜面又助少将走去。不成想刚走几步,已经有日本军官上前一步挡在浜面又助少将面前,黑着脸看向彭敏生市长。 彭敏生只能小心的说道:“在下是四平市长,想向少将问候。” 日本军官也不知道懂不懂汉语,只是冷冷看着彭敏生,一言不发。 彭敏生极为尴尬。 四平警备团的军官本就对是否上前举棋不定,见日本人如此态度,也不再上前自讨没趣。 何锐这时笑道:“人都到齐了,上菜!”左手伸出,请浜面又助少将到客座首位坐下。 浜面又助少将略微打量着楼内布置,饶有兴味的道:“何君,我已经给三井家发了电报,三井康木听闻何君写了规划书,十分重视。立刻回了电报,还说会派他们商会的人亲自来取。我觉得也未免太耽误时间,正好永田铁山回东京,就让他带回去,亲自递交给三井君。” 何锐听到这里,大大叹口气,“阁下这么讲,我倒是有些担心。上次与三井先生在东京大学交谈,说的都是日本财政政策的事情。此次送去的可是份商业计划书。若是三井先生误以为我送去的内容与上次交谈有关,那可就让三井先生失望了。” “哦?财政政策?”浜面又助少将来了兴趣,“却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何锐就把自己与三井之间的交谈简略的介绍一番。看得出,浜面又助很认真的在思考何锐所说的内容,不过滨面又助少将毕竟是军人,对经济贸易所知甚少,一时也没有什么结论。 两人说话间,各种菜色不断端上来,不会便琳琅满目。见头一轮菜色上齐,何锐起身说道:“菜都上了,开席吧。” 市长彭敏生见何锐与浜面又助少将聊的开心,浜面又助少将又是询问,又是聆听。虽然两人说的是日语,彭敏生听不明白。然而浜面又助少将看上去很是平和,貌似并不难打交道。 抱着一丝丝的幻想,彭敏生站起身,举起酒杯说道:“远来是客,鄙人身为四平市长,敬少将阁下一杯。” 听到这话,好几位和日本做生意的商会会长也端着酒杯站起身,给市长捧场。 却见浜面又助根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与何锐笑谈,毫不理会。 一旁日本军人拉下脸,脸色不善的朝彭敏生看去,连旁边的翻译官也没做任何翻译,只是微微冷笑。只是用完全不友好的目光看向市长彭敏生等人。 宴会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发冷,一众士绅官员人人定住筷子,仿佛呆住了。 彭敏生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心下叫糟,但毕竟多年为官,乘势一拍脑门,强笑道,“哎呀,忘记将军大人不懂咱们中国话了,失敬失敬,我自罚一杯!”顺势将酒喝下。 举杯的商人也纷纷笑道:“不错不错,该罚该罚!”面上强笑,各自将酒喝了。 何锐微微一笑,这才打圆场道:“关东总督府参谋长浜面又助少将阁下莅临四平,请少将阁下给大家讲几句。” 这话是用汉语说的,未等翻译开声,浜面又助少将已经站起身,翻译连忙靠近一步。浜面又助用日语发言,翻译用汉语对着众人大声说道:“何君是我大日本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的优等生,是最优秀的人才。此次他上任四平,正体现了日中友好。诸位都是四平有名望的人士,本人亲自到这次参加何君正式赴任的宴会,有几句话想告诉诸位。何君要做的事情,正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所要支持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和困难,我们关东州驻军都会全力协助!” 在四平做生意的日本人不少,与会的头面中有人懂日语。听着浜面又助少将的发言,再对比翻译的讲出来的汉语,这些人发现翻译并没有做任何夸大,只是一字一句的本分翻译。 这些话毫无歧义的向四平头面人物们传达了日本关东总督府对何锐的态度。 浜面又助说完,就端起酒杯,“何君,恭喜你就任。” 何锐端起酒杯,“感谢将军阁下的支持。” 三杯已毕。 旁边的日本参谋立即上前,立正道:“阁下,按照日程安排!您还有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 “那么,何君!。”浜面又助少将向何锐伸出手,左右四顾,朝那些士绅官员们看了几眼,轻轻笑道,“东北局势复杂,日后有什么工作困难,我关东州驻军定然不会旁观!” 两人握手之后,浜面又助带着军官纷纷下楼,有心人掏出怀表看了看,从开始到现在,来去不过十来分钟。 随着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日军也随着口令开始列队离去。 何锐对众人笑道:“诸位,本人到四平来,所求不过保一方平安。至于地面上的事情,在下一介武夫,自然是请彭市长以及诸位多多帮衬!。” 说罢,何锐端起酒杯,“来,诸位,为了四平长治久安,干了这杯。” 众人噤若寒蝉,赶紧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是好酒,喝在众人口中,却和苦酒无异。 之后何锐热情的请大家重新入席开宴,众人只能强打笑容,勉强奉陪。华清楼的酒水菜肴俱佳,众人却觉得味同爵蜡,几乎食不下咽。 正文 第31章 四平故事(四) 日已过午,酒局依然继续,何锐言笑晏晏,一一向席上四平头面人物敬酒,个个酒到杯干。一众四平头面人物见何锐甚是豪爽,态度也很是亲切,言语间更没有盛气凌人,都稍稍放下心来。 最后敬到四平警备团的军官这桌,警备团宋团长起身,“何督军,该由下官敬酒才是。” “哎,宋团长见生了,这时哪里话来?”何锐端着酒杯,朝桌上军官笑道:“宋兄是军中前辈,从前清绿营就开始当兵吃粮,劳苦功高,实乃我辈楷模,何某人微末后进,实在是好生相敬,这一杯还真非敬不可呀!” 宋团长万万没想到何锐竟然如此给面子,受宠若惊,端起酒杯感激涕零道:“何大人言重了!何兄弟如此看得起宋某,宋某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以后凡是兄弟有命,下官自当遵从。来,何兄弟、何督军,下官先干为敬。” 四平头面人物见两人都将酒一饮而尽,顿时放下心来。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何锐初来乍到,虽然背后有北洋中央、关外大帅以及日本关东总督府三方支持,但四平警备团从前清存续至今,虽然多是兵痞无赖之流,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几百条枪毕竟不是吃素的。何况宋团长在四平经营数十年,两边斗起来,受苦的还是四平百姓。 酒宴到了此时,众人方才觉得何督军还算明理之人,气氛顿时活泛起来。 当即有人起哄,“一个怎么够,得三个才好。” 何锐哈哈大笑,“本就该喝三杯,什么叫三个才好。” 宋团长的手下赶紧倒酒,何锐再次端起酒杯对宋团长说道:“方才是进门酒,接下来三杯,再来叙叙同袍之情。” 说罢,也不废话,举杯喝干。宋团长连忙一起喝了,这边喝完三杯。何锐又对着宋团长的手下说道:“诸位弟兄,四平乃东北要地,在下不才,得段总长、张大帅重托,为国家戍守此城,今后还望诸位弟兄多多襄助!” 这帮军官乱哄哄站起来,七嘴八舌的道,“卑职定然不让何督军失望。,““卑职定当效劳。” 方才日本关东总督府参谋长滨面又助少将亲自道贺,军官们人人心头发紧,哪里还有心思吃喝,早就肚里空空,此时三杯酒下肚,人人脸上泛红。 敬了一圈,何锐打开怀表看了看,转头朝彭敏生笑道:“彭市长,何某人已经预备了酒水牛羊,打算下午给警备团的弟兄们犒劳犒劳,不知您还有何指教?” 彭敏生赶紧躬身道:“岂敢岂敢!此乃要紧军务,下官怎敢多言,还请何督军自行定夺!” 话音刚落,旁边官员士绅纷纷打躬作揖,起身告辞。 何锐也不挽留,命陈得力代自己送客。自己则拉上宋团长,与一众警备团军官下了华清楼。到了楼门口,钟义府请何锐过去,稍稍耳语几句。旁边的警卫又递上一碗牛奶,何锐端过来一饮而尽,喝完转身对宋团长说道:“宋团长,要不要叫上几个姑娘去斟酒助兴?” 若是平日,宋团长自然不会拒绝这番美意。不过此时的确不太方便,宋团长只好婉言谢绝,心中倒是安心了许多。旁边的一位军官倒是会错了意,赶紧谀笑道:“明日,宋团长定然请何督军喝花酒。” 宋团长空腹喝了好几杯,此时脑子有些发懵,听属下提醒,自觉明白,赶紧说道:“明日定然由下官做东,请何督军带着手下兄弟们乐呵乐呵,也是咱们的一番孝心!。” “妙极、妙极!好得很。”何锐赞道。 一行人出了华清楼,盯着日头直奔警备团驻地,警备团驻地在四平城城墙外西侧,等众人赶到时,就见营门外空地上架起好几口大锅,锅中汤汁沸腾,大块的牛肉羊肉随着汤水起伏,空气中肉香四溢。 远远地见到宋团长一行人,一名军官赶紧上前,满脸警觉的看了何锐一眼,小声汇报。原来中午时分,何锐的部下突然送来许多肉食酒水,说是新来督军要犒劳三军。这位军官早已得了宋团长再三嘱咐,哪里敢让他们进军营,两番争执,各不相让,便僵在大营门口。何锐的手下死气白咧,竟然在外面空地上架起锅来。 听完禀报,宋团长朝何锐赔笑一声,转头就呵斥道:“混账东西,没大没小,何督军乃是上官,你小子吃酒喝懵了心了?连上官的军令都敢不从?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赶紧滚下去!”, 言罢又赶紧赔罪:“督军,下官领兵无方,冲撞了大人的部下,还请大人责罚!” “哪里哪里!”何锐竖起大拇指赞道:“宋团长不愧是老军务,带兵有方,大有周亚夫细柳营之风,何某佩服之至!”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军营,宋团长当即下令将酒水肉食抬将进来。 留在营地中的官兵们早就馋涎欲滴,听到此话不禁低声欢呼起来。 营地内的校场上很快摆满了桌椅。一众士兵们和低级军官早就饿了,酒肉上桌,大伙恨不得立刻开动。 这处军营依然是晚清的格局,围墙、校场,点将台,后边是衙门和宿地,古香古色,以现代军人视角来看,防务简直稀松之至。 按着常例,何锐也上了点将台,宋团长站在一侧充副将状,军官两边叉腰侍立,众士兵略微整队,稀稀拉拉在下方。何锐满面春风,略微将了几句,便下令开饭。士兵们一阵欢呼,立即大吃大喝起来,席间军纪荡然无存,呼喝推搡、笑骂尖叫,甚至还有人唱起二人转来。 警备团军官倒是习以为常,请何锐与宋团长与连以上军官在军官席面上落座,接着开席吃酒。 宋团长面红耳赤,又与何锐碰了一杯,大着舌头问道:“何督军,不知您接下来有何示下?” 何锐嘴角含笑,端着酒杯说道:“哎呀,宋兄不知,兄弟我觉得关外苦寒,在四平当兵可是不个好差事,倒是想劝宋哥哥到军校进修进修,多少也好涨些学问。” “军校?呵呵。何兄弟,不瞒你说,哥哥我自打前清绿营就进营吃粮,至今也有小二十年了……”宋团长说到这里,才突然感觉那里不对。 此时营门口突然一阵喧哗,只见两名留守警戒的哨兵踉踉跄跄退了回来,手里的武器已经被人缴了。随后一队士兵整齐列队而进,为首的正是钟义府与郑四郎。 “咔嚓”数声轻响,众人老于军伍,一听便知是机枪打开保险上膛的声音,抬头望去,却见军营围墙上不知何时架上了五、六挺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瞄准了校场。 钟义府手中两支20发弹夹的德国毛瑟自动手枪,在东北也叫做20响自来得,或者20响快慢机。这种手枪后坐力很大,远距离准头不足,但是在狭小空间内威力极大,一旦开火,片刻间满桌的人都得丧命。 钟义府双手交错,各拿了一把毛瑟自动手枪,枪身平放,对着众人。 一名军官突然奋力起身,伸手想要掏枪抵抗,“砰”的一声,钟义府右手枪枪口青烟袅袅,那名军官半边脑壳炸了个粉碎,白花花地脑浆汁涂满了一桌,仔细看去,正是开始那名拒绝何锐手下入营的留守军官。 钟义府大声喝道:“别动,谁动打死谁,把手都举起来!!!” 其他军官都喝的晕晕乎乎,此时人人肝胆俱裂,个个举起双手,眼睁睁看何锐的手下控制住了局面。 何锐面带微笑,满面春风,慢慢放下酒杯,拍拍宋团长的肩膀,在他悲愤欲绝的目光中站起身,走到了校场空地上,四面扫视了一下,只见大门口以及通往军械库的重要位置已经陆续换岗,数十名文化教员警惕地持枪肃立。 一旁有文化教员送上一支20响驳壳枪,何锐接过插在腰间。打了个手势,部下就抬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进来,当场就在场地旁的台子上当众打开木箱,一脚踹翻。哗哗的金属碰撞声中,白花花的银元铺满了整个点将台。 数百名举起双手的官兵顿时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就在此时,徐乘风等人又从箱子底层拿出两挺轻机枪,分别架在点将台两侧。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台下的警备团士兵和低级军官,形成交叉火力。 何锐检查了一下火力配置,眼见步兵已经扼守住军营要冲,各个机枪组都已就位,虽然有些生疏,但好歹也算完成了战术部署,骗骗这些兵痞应该无碍。 在士兵们惊恐的目光中,何锐稳稳当当走上点将台,对着台下众人大声说道:“诸位弟兄,我是新来的督军何锐,今天想送大家一份好处。当兵是个苦差事,风里来雨里去,现在各位不用再受这样的罪。每个人拿两块大洋,回家去吧。” 一众官兵万万没想到何锐竟然要解散警备团,一时都惊呆了。 正文 第32章 四平故事(五) 四平警备团驻地点将台上,何锐对徐乘风打了个手势。徐乘风扣动扳机,轻机枪枪口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弹头嗖嗖在掠夺警备团众人头顶,在院墙上打出一长排弹孔。尘土飞扬中,空地上的官兵们不自觉的蹲下身,有些直接躲到了桌子底下。 何锐抽抬起手来,机枪声骤然停止。台下的官兵神情惊恐,稍稍缓了一缓,何锐笑道:“今天,鄙人给大伙准备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子弹,一样是大洋,大家伙自己选吧!” 众人面面相觑,数名官兵稍稍朝人群中后退,想蒙混出去,却被已经围住众人的文化教员用步枪逼住,重新举着手回到人群之中。何锐在台上大声问道:“想去哪里?” 其中一人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何督军,我想回家。” 何锐指了指自己脚下成片的白花花银元,“回家可以。咱们先造册登记,按个手印,拿了钱再走。” 士兵哪里敢拿,最后被文化教员用枪逼着走到一面小桌前,早有两个文化教员取了花名册,逐一登记,士兵被核对完毕,按完手印,小心的拿了两块银元装进口袋。之后何锐命人押着这人去了营房,取了行李,放出驻地。 一个接着一个,这些警备团的士兵被排成长队,逐一登记办理“退伍手续”。营内紧张忙碌却又井然有序,谁都不敢造次,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入夜,好在当下正是夏天,晚上并不算很冷。 入夜前,何锐终于解散了警备团的士兵。连以上军官连同宋团长被关在后边营区分别软禁,只有十几名士兵哪怕是在枪口逼迫下依旧跪地恳求,说他们都是外地人,已经无家可归,若是被撵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谋生。 何锐让人把他们在空房子里面看守起来,才算是暂时了结此事。 大家伙忙碌了一整天,既紧张又兴奋,这时松懈下来,突然感觉感疲力竭浑身乏力,但何锐却是精神抖擞,精神健旺。他检查了一下花名册,对着众人说道:“同志们,还没到休息的时候,请再坚持一下。”口中发令,按照白天的名单,命人去请那些地方头面人物再次前来开会。 徐乘风神色疲惫,强撑着精神问道:“团长,他们若是不来呢?” 何锐点了根烟,笑道:“哈!大伙带枪去请,那些人大概不能不来!” 徐乘风会意一笑,随即带人入城。 晚上十一点多,四平头面人物再次聚集在何锐面前。不过这次会场装饰简陋,也没有美酒佳肴,只是在团司令部里摆了些茶水而已。 徐乘风引路,让本地官员士绅探望了宋团长一行,从窗口看进去,就见警备团的军官们尽数缩在其中,看着各个萎靡不振。其中还有数个染上鸦片瘾的军官,正眼泪鼻涕横流,一个哈欠跟着一个哈欠。 何锐长长的叹口气,“不瞒彭市长以及诸位先生,宋团长今日对在下说,这四平纷纷扰扰,各处人马纷繁复杂,让他不胜其烦,数十年来早已心力交瘁。于是宋团长就解散了警备团,把武器装备都留给了在下。宋团长带着他的兄弟们,准备在我军中的军校继续学习。兄弟我也是苦苦挽留,奈何宋团长心意已定,在下即便是长官,那也不好强人所难。可惜可惜,宋团长老于军务,熟悉地方,那可是人才难得啊,何某深感不舍,但毕竟初来乍到,些许大事,也只得从宋了团长之意了”“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俱都沉默不语。 何锐提高声量,对彭敏生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宋团长休息休息,学习学习,缓过劲来,之后也能更好地服务地方,保卫乡梓!彭市长以为如何啊?! 彭敏生一个激灵,当下躬身道:“何督军所言极是,下官唯督军马首是瞻!” “诸位以为如何啊?!” 一众官员士绅跳了起来,纷纷鞠躬道:“何大帅但有所命,无敢不从!” 何锐摆摆手,谦逊的道,”诸位言重了,时下是民国,不是前清,现在讲究的是人人平等、精诚团结,报效国家,哪里有什么尊卑上下。大家也都看到了,何某是个粗人,也不懂治理民生,这回得中央以及张大帅之命下到地方,深感事情棘手,左右无策,才会深夜请诸位前来商议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还请诸位教我。” 众人顿时不敢苟同,纷纷一同恭维,勉力拥戴,其中大多数人眼色游离,心中盘算。眼下局面进展太快,很多人的心思完全跟不上趟,倒不是这些人要故意对抗。大家只是万万没想到何锐下手如此干净利落,立威之后立刻解决掉了警备团。一时间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 甚至有两位商会会长此时被吓得考虑起是不是利用自己手里的武装自保。稍一思索,两人顿觉不妥。眼前这位虽然这时人马不多,但身后背景太深太硬,张大帅和日本人哪个能招惹得起?就自己手上这点本钱,即使是在四平占了点便宜,人家一巴掌翻过来,自己依然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两位商会会长战战兢兢的说道:“何督军,不知您军费若何,我等愿竭诚报效!。” “此事并非当务之急,我今日请大家来,是问该如何治理四平!”何锐看了一众官员一眼,收起笑容,脸色转冷,语气严厉,一字一句的说道。 四平市长彭敏生终于反应过来,他尽力用不颤抖的声音说道:“还请督军示下!但有军令,卑职定然赴汤蹈火!” “在下虽然不懂治理城市,但是我手下有些年轻人却是很感兴趣,所以想派几个兄弟跟着彭市长,段局长,还有财税局的诸位学习。至与是否能够成材,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想来诸位德高望重,应该不吝栽培后辈。”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越发沉重。何督军之意昭然若揭,他不仅要夺了军权,连政权也不会放过。 眼见警备团已经何锐解散,何督军显然有备而来,上下左右都打理清楚,四平城已然大势已去,众人只能答应下来。 警察局长段长贵眼珠一转,向着何锐立正敬礼,“报告何督军。以后我段长贵就是何督军的人了。何督军让我段长贵做什么,段长贵就做什么。水里来,火里去,赴汤蹈火誓死追随!!” 何锐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段局长有心了,不知你有何建议啊?” 段长贵心中忐忑,见何锐接茬,。当即心中一定,大声答道:“卑职以为,城市之中,治安当为要务,卑职才力微薄,四平警员两百有余,所以还请督军多派得力弟兄,与我一同清理队伍,也好造福地方,为大帅效力!” “哦?!”何锐哈哈一笑,拍拍段长贵的肩膀:“哎呀,段兄之才真是了得呀,何某之前却是走眼了,罪过罪过!” “谢大帅夸奖!卑职一定尽心尽力!”段长贵大声应道。 此刻局面大定,军警已然全部水落石出,四平官员和一众士绅心中只往下沉,抬头看去去,在火把的火光中,何锐一身军服,神情冷峻,在黑夜中格外高大威猛。 彭敏生老于世故,闻风转进道,“何督军所言极是,彭某建议,从今日起,四平城设市长助理、警察局长助理、财税局长助理等职务,大家伙应该精诚团结,报效何大帅!” 剩余官员士绅顿时大加赞同,如此良法,至今日才得提出,真是四平百姓之福。 等所有人都表完态,何锐摆摆手,满意的道:“诸位,这么晚惊扰大家已是不该,天色已晚。大伙就在这里住下,明日我派人送大家回去。” 众人知道也无法走脱,只能纷纷表示感谢。随即被何锐的部下带走。 何锐强打精神继续办公。那些跟踪被遣散的警备团士兵的人员把消息传回来。 本地的士兵已经回家。家在附近的士兵们则结伴离开。还有些士兵不知道是离家远,或者是有什么事情,集结在一起,窝在一些空地上露宿。 到现在为止,暂时没有出现遣散士兵聚众闹事或者图谋不轨的行为。 与关内相比,维度更高的四平夏季白天很长,夜晚很短。此时正值夏至刚过。四点半,天边霞光万道,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开始在地平线上冒出了一线。 何锐走出房屋,叫醒了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徐乘风和程若凡等人。在绚烂的日出时分,把一卷在天津印好的文卷递到他们手中。 徐乘风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程若凡则打开了文卷,就见抬头写着四个大字‘安民告示’。 不等程若凡发问,何锐笑道:“去!把这些布告张贴出去。让四平的民众知道,新时代开始了!” 正文 第33章 四平开局(一) 奉天城镇安上将公署。 数名探子躬身回报,张锡銮捻着胡须,静静听完,沉思了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一众探子下去,转头对刘副官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哪!愧煞老夫,佩服,佩服!” 跟在旁边的刘少校心情复杂。之前他便断定何锐大有手段,却不想如此迅猛快捷,三十五人,两三天便把四平拿下,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饶是他在公署供职已久,见惯英雄,但如此人物,真前所未有。心下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锡銮背着手在客厅里走了几圈,心情却是不佳,长吁短叹,愣了半晌,突然转身命道:“刘副官,你再去准备500条枪,10挺机枪,三门火炮,五万大洋。带一个连押运去四平,交给何团长。” 刘少校大为吃惊,连忙说道:“大帅不是刚送了一批军火么?怎么又要送?” “这次不同,你见到何团长,就告诉他。现在奉天库房紧张,这批军火军资暂时存放到他那里,请他代为保管!” 刘少校惊呆了,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区区一些军火,奉天城居然没有库房,等到见了何锐,这话真不知如何开口。 但大帅之命怎可违抗,躬身答道:“遵命。” 说完,却觉得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忍不住问道:“敢问大帅,把这些军火给了何团长之后呢?” “呵呵。之后啊、之后何锐定然会有所表示。”张锡銮捻着胡须,微笑道。 刘少校顿时愕然,若是别人,此刻他定然心领神会,这个“表示”要么是大洋,要么是其他贵重财物。但对上何锐,刘少校却心知大帅绝无索贿之意,不禁讶然道:“大帅的意思是,何锐会给您回礼?!” “不错,不过这个‘礼’,是礼也不是礼,你去了便知道了!” 刘少校听到这里,依然不解,但也不便再问,敬礼道:“大帅还有什么命令么?” “没有了。去吧。” 两天后,刘少校再次抵达四平。就见大街口贴了些告示,有安民告示,有招兵告示。都是新近张贴。 刘少校也没多看,领着人马押运着军火到了前警备团——何锐司令部的驻地前。 就见门口有不少人正在排队,何锐的部下们带着红袖箍,维持着秩序,看样子是正在招兵。 何锐此时已经迎接出来,枪械大洋的交接自有部下们完成。何锐将刘少校请进司令部,听刘少校转达完张锡銮的意思,何锐叹道:“刘兄,四平多事,在下无能,给张大帅添了许多麻烦。甚是过意不去。张大帅如此好意,就请刘兄回去禀报大帅,下官十分感激,至与暂存军火一事……”他略一思索,随即微微一笑,”刘兄勿忧,大帅之意,我已知之,刘兄且稍待片刻,我这就给大帅回‘礼‘。” 说完,何锐坐在办公桌前,取过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写好了借条。却也没停笔,又扯过一封信笺,写了一封信。此时借据墨迹已干,何锐在签名上用印。将两份文本各自装入信封,递给刘少校,“刘兄,还请你路上小心,莫要遗失。” 此时刘少校莫名其妙,连连追问,却见何锐只是谈笑,顾左右而言他,却是不说,心下无奈,只得带了人马乘车回奉天。 将两样东西交给张锡銮,张锡銮神色慎重,接过来一一仔细浏览,反复揣摩良久,不禁击节赞叹:“如此少年英雄,可叹老夫宦海数十年,英雄当面却不自知,真白瞎了一双老眼!”“,绕着花厅转了几圈,仍然意犹未尽,忍不住叹道,“何锐啊何锐,真人中之龙!” 也不管一头雾水的刘少校,张锡銮转身就回了内室,将借条与信件交给夫人,“收在你放嫁妆的箱子里,可是要收好,这桩东西我要传给儿孙。” 张夫人乃是发妻,两人成婚数十年,彼此深知,闻言依然大是不解,索性打开一个信封仔细浏览,却见到并非是房契地契银票,只是一张借据,更是不解。见到借款人处写了何锐的名字,张夫人皱起眉头。 何锐在日本关东总督府交涉成功,使得日本退兵的事情已经在奉天上层传开。这个名字对张夫人并不算陌生。但眼看这么多军械大洋,张夫人有些心痛,问道:“老爷,这些东西可是值不少钱,这个何锐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在他身上花这么多钱,值得么?” 张锡銮老眼一瞪,随即叹道:“妇人之见!老夫这把年纪,要钱何用。当下是为儿孙计,何锐这人乃是人中龙凤,未来不可限量。你切莫以为只是一纸借据,一封书信,待他日风云际会之时,此物一则能保全家太平,二则不妨也为儿孙晋身之阶。” 张夫人听到这里,大为惊奇,信手打开另外一个信封,抽出信纸,就见纸上平铺直叙的写了1915年7月4日,何锐刚到四平任职。人手匮乏,物资稀缺。所以向张锡銮请求帮助,请求借枪械火炮若干,大洋若干。虽然奉天在这些方面也不富裕,张锡銮却还是慷慨相助,雪中送炭。将这些物资送到四平交于何锐。解了何锐燃眉之急。 内容虽然简单明快,一读就懂。但又不是感谢信,倒像是日记之类的随手便笺。 更重要的是,对于张锡銮的鼎力相助,既没有感谢,也没有称颂,倒是对日期、地点、数目详细记录了下来,然后便是亲笔画押,加上何锐的私印。 张夫人问道:“老爷,何锐这么写是何意?” “呵呵。夫人,若是有人拿着一封这样的信,信是袁大总统年轻时候写就赠与友人,那人儿孙把这封信交到我或者段总长手里,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处置?” 说完,张锡銮嘿嘿一笑,离开卧室去了花厅在圈椅中坐下。 原本张锡銮只是看好何锐这个后辈,乘势再观望观望,若是无有大麻烦,不妨顺手提携,如今看来,依然是井底之蛙,轻视英雄啊。 交涉关东总督府成功一事已发电报给了段祺瑞,段祺瑞百忙中都回了电报表示称赞。可笑四平区区浅薄之辈,又怎么可能是何锐的对手。 正文 第34章 四平开局(二) 韩老板的茶馆最近几天的生意非常好,四平城最近大事不少,一众闲人一边八卦,一边忧心忡忡,旁人也就罢了,街面上的商人们尤其紧张。 朱老板眉头微皱,“何督军遣散了宋团长人马都四天了,商会竟然没收份子钱。真是怪事。” “难道朱老板喜欢交份子钱?”有人打趣的说道。 “诶~~”朱老板拉了长音,“我平日里怎么会想交份子钱。偏偏现在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后边会有什么大事,我恨不得赶紧把份子钱交了,图个平安。” 此言一出,众商人们一齐默然。朱老板的话说正是大家心事,现在何督军上台后,一不要钱,二不拉丁,想来后边定有大事。 原本还有大商会给小商人们遮风挡雨,现在连大商会都退避三舍。小商人们哪个不怕。 沉默中有人突然说道:“听闻何督军解散警备团的第二天,就派人占了财政局,封了银库。又亲自带人前去查账,这已经过去四五天也没查完,或许等何督军查完帐,把银子一收,再娶上几房姨太太,大家伙日子就照旧了吧?!” 话音方落,有几个浑人也不怕事,打趣道:“查账可是大好事,何督军带一群大头兵查账,或许查到明年呢?” 片刻后,客人们哄堂大笑,让气氛压抑的茶馆里有了些快活的气息。 大头兵们目不识丁,长官们勉强能认些字。在每日里与账本打交道的商人看来,大头兵打打仗也就算了,查什么账呀,即便是账目里有些花活,一笔笔摆出来,那些大头兵能看懂吗? 韩老板却觉得此事不对,这个何督军听说也是留过洋的洋学生,未必就是一般的粗鲁武夫。 如果四平财税局局长丁夏东能知道商人们此时想法,大概会怒吼出‘胡说八道’四个字,不过此时他正满头大汗的听着何锐的部下陈得力讲述初步的查账结果。 “报告团长,以上是四平该征收的岁入与支出数据。截止到封库前,根据账目显示,在丁局长上任这三年内,千元以上的挪用有3笔。501元到1000元的挪用和亏空有13笔。101元到500元的挪用和亏空有42笔。100元以下的到现在查出来的有179笔。报告完毕。” 文化教员陈得力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这几天他和同志们没日没夜的工作,总算是理清楚这帮狗官们的破事。心情是格外兴奋。 何锐笑道:“丁局长,要不要对对账目,看看是不是陈得力弄错了。” 听到这话,丁夏东心中突然生出一线希望,片刻后却连连摇头,“何督军,卑职有苦衷!何督军有所不知,这些钱都是被宋团长给挪用走了啊!宋团长平日里奢侈无度,姨太太都娶了七、八房,没钱了就拿着枪到财税局来要,仿佛财税局就是他家开的钱庄。丁某一介文人,实在是没办法啊!” 何锐也不生气,和蔼的道:“那可真是难为丁局长了,宋团长正在我那边学习,许多事可以慢慢问他。不过税吏归丁局长管吧?” 丁夏东不敢立刻回答,稍一盘算就觉得自己明白了,立刻回禀,“报告督军,不少人安插亲友当了税吏。那些人贪赃枉法,卑职立刻将他们清退。” 何锐摇摇头,“税吏贪赃枉法,本就是是官场常例,不过,丁局长可知,历朝历代严刑峻法正是为此时而设。丁局长,你便告诉那些税吏,规规矩矩按税率收税,也别因为捞不到钱就出工不出力。以后自然有他们好处。不教而诛谓之虐,我从不搞什么借人头的把戏。方才所说,并非恐吓。若是犯了这两条,绝不会饶过。” 财税局长丁夏东并非军人,此时战战兢兢、汗如雨下,立正答道:“是。卑职遵命。” “还有。财税局收支一体,着实不便。依何某之见,不如将财政与税务分家,兹事体大,不如让陈得力帮帮你,不知丁局长意下如何?” 丁局长听到这话,心中自然一万个不愿意。之前财税一体,左手钱进右手,真的是各种方便,一旦分开,中间就多了一层关节。以后若是有事,实在大大的不便。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枪杆子比着,丁夏东哪敢拿大,当即点头大赞:“何督军所言极是,自古以来,恶政皆由此出,如此一来,各处尽皆清廉,真乃四平百姓之福也。何督军之才,实乃丁某生平仅见!”他口中啧啧称赞:“佩服、卑职实在是佩服!财政是政府之根本,却不想何督军如此匠心慧眼,大人真乃生而知之之人哪!” 何锐噗嗤一笑,这个丁局长还真是妙人。搞定了财务,他顿时轻松不少。然而在下午开会之时,负责书记工作的唐贵竟然主动提出了一个问题,“督军,既然查出这么多贪官污吏,为何不狠狠惩处?” 此言一出,参加会议的青年们纷纷应和。只有徐乘风、许嘉、程若凡等少数参加过高级培训班的学员神色凝重,没有应和。 何锐能理解大家此时的心情。何锐少年时代也觉得旧中国衰弱,都是这帮贪官污吏们在捣鬼。只要夺取政权,立下严刑峻法。再将这帮贪官污吏拖出去明正典刑,杀鸡骇猴。国家立刻就能好起来,这种朴素的革命思想在平民阶层之中很有市场。 回想那时候自己的一腔热血,何锐也觉得此时的疲惫都被冲淡了许多。带着这股热情,何锐问道:“同志们,贪官污吏如此可恶,大家有想过为什么吗?” 青年中当即有人答道:“因为他们不干正事,净知道欺负人。” 何锐心中很是欢喜。甚至在中国最衰弱的1930年代到解放前,深入中国民间采访的美国记者就写到。中国人民是伟大的人民,哪怕是一个文盲,都知道什么是社会正义。 面前这些青年都认为,每个人都对社会有责任。地位越高,责任越大。 何锐放慢语速,“政府的职责就在于向社会提供公共服务。但是公共服务是要花钱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等先掌握银库,就是为接下来快速提供公共服务所做的第一步。” 青年们习惯性的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按照惯例,何锐会就这一课题开始给大家上课。 正文 第35章 四平开局(三) “政府的责任是向社会提供公共服务产品,官员也好、小吏也好,都只是政府这台官僚机器的构成部分,其实本身无所谓善恶,如今我们执掌四平政府,现在大家都是政府的官员。同志们,我们该如何干正事,不欺负人呢?” 青年们当即回应道:“我们是好人,当然会干正事,不欺负人。” 这些口号正是自发阶段青年们的思路,既朴素又简单,不过却是概念混淆。便接着说道:“政府公共职能是一件严肃的技术性工作,和好人坏人无关,不能用道德标准来评价,从客观角度来讲,只有达成和没有达成,或者达成效率高低,有时候,清官道德高尚,但无法提供良好的政府服务,照样是混蛋;反过来,贪官虽然拉高了执行成本,但如果多少提供了一些政府服务,那其实还比糊涂清官要强一些,只是从成本标准上要仔细评估而已,如果过高或者远超百姓负担能力,那就会蜕变出道德概念。” 看着青年们疑惑的眼神,何锐解释道:“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便是每天吃饭这等小事,从获得米面,到把米面做熟,都要付出金钱或者劳动。我把这种付出称为成本。” 这话说法松又无趣,程若凡诙谐的性子发作,笑道:“督军,难道吃饭就不是劳动么?有时候吃一顿饭也挺累的。” 有些青年同志哈哈大笑,有些则对程若凡投以白眼。 何锐敲了敲桌子,“这是个好问题。程若凡,若是有人看上了这顿饭,等你做好之后,把饭抢走。你自己忙活了这么一圈,你能吃上饭么?” 程若凡登时笑不出来,不仅程若凡,青年同志们的神色也都严肃起来。 “我说这是个好问题,是因为这个问题就是自然界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描述,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本质上是成果掠夺和成本转嫁,很多反动政府,一般的表现是疯狂掠夺老百姓的劳动成果,反过来又不能公平的分摊社会公共成本,所以每个王朝末年,都会看到下层百姓终年辛苦却饿殍满地,上层无所事事而醉生梦死。” 青年们一时被何锐描述的内容震动,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流凝重神色。 何锐知道,只通过一次教育不可能让青年们对社会有个基本认知框架。就将话题拉回当下。 “咱们还说成本的事情。衣食住行,样样都需要成本。咱们的衣服都不是咱们自己亲手制作,既然咱们能穿上了衣服,就证明有人替咱们支付了衣服的成本。朝廷、官府、国家,社会,几千年来最主要的斗争与博弈,都是围绕由谁来承担成本,由谁负责分配产出展开。” “当下,我们只有这么多人,就先解决四平城内力所能及的现实问题。我们要提供社会服务,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当下面对的最大敌人,就是有‘中间商’赚了差价!十文钱只能做十文钱的事。若是百姓为了获得公共服务,支付了二十文钱,却只收获了十文钱的社会服务。那就必然有人拿走了另外十文钱。这种人就是大家痛恨的贪官污吏。” 陈得力皱着眉头问道:“督军,到哪里去找能干税收又不是贪官污吏的人呢?” 钟义府听到这个问题,赶紧答道:“我干不了那些。让我来当兵打仗保护大家的劳动成果吧,收税成本就请其他同志努努力。” 和钟义府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少,大家认同税务的努力和功劳,却不想干税务。 “陈得力同志,你是想快速收税,还是不想贪官污吏收税?”何锐问道。 陈得力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答道:“我宁可收不上税来,也不想让贪官污吏残害百姓。” 何锐点点头,“也就是说,收税的人不太熟练,效率比较低。你也能接受?” 陈得力倒没想这个结果,迟疑一下,用力点头,“是。” 何锐笑道:“那么我们就一起想想办法,看看四平城里哪些人能完成这项工作。” 城里的小商人们依旧没等到商会会长发出交份子钱的消息,焦急的众人有空闲就到韩老板的茶馆喝茶聊天,交流着最新消息。 何督军把吏员改名为干部的消息并没有让韩老板感兴趣。都是做同样的事情,起个没听说过的名称有什么用呢?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客人说话,正就见一人站在门外,韩老板连忙出门,“兄弟,许久不见了。” 此人正是之前向韩老板出售过张锡銮送武器给何锐内幕消息的包打听。 见韩老板出来,包打听呵呵一笑,“韩老板,兄弟我有个消息,不知道韩老板想不想知道。” 韩老板也不多言,直接放下袖筒。片刻后,韩老板有些讶异,这次的消息价格竟然是之前的五倍。韩老板一咬牙,给了钱。这人随即凑在韩老板耳边说了几句,便施施然而去。 茶馆里众人见韩老板阴沉着脸走回茶馆,回到里屋,不多久就拿了个牌子出来,指挥着伙计把牌子挂在醒目之处。众人一看,牌子上写着‘莫谈政事’。 老板们都是小心谨慎之人,看过牌子,纷纷起身结了茶钱,溜之大吉。热闹的茶馆片刻后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人和满桌的残茶果壳。 第二天,韩老板的茶馆依旧空空荡荡,再无前些天热闹模样。韩老板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后,就见外面大踏步走进两人,都穿着军服。胸前佩戴着醒目的官员徽章。 为首那人给韩老板一种脸熟的感觉,只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那人上前说道:“请问是韩老板么?” 韩老板赶紧起身,“正是在下。这位官爷如何称呼?” “我乃何督军麾下陈得力。此次前来,是送公文,请韩老板到财税局报道。”说完,一份公文就递到韩老板面前。 这是韩老板第一次接到正式公文,小心打开看,韩老板两腿发软,一屁股就跌坐回凳子上。好在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很快稳住心情,再次站起问道:“陈老爷,我是做错了什么事,老爷要拿我开玩笑?” 陈得力笑道:“韩老板在坊间声望甚好,和我们又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拿韩老板开玩笑。公文既然看过,就请韩老板随我们走一趟。” 正文 第36章 四平开局(四) 何督军夺取四平城的手段已经越来越多的被民间知道,其中牵扯诸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过程又跌宕起伏。据说都有说书先生想编成故事出来讲。 大家都觉得何督军是个厉害人物,却也没见过何督军真对民间做过什么。心中惴惴不安,却也不是真的怕。 现在亲眼见到韩老板被军人带走,街上的商户们都被吓得不轻。再看茶馆里‘莫谈政事’的牌子,个个噤若寒蝉,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赶紧收摊回家。当天晚上,韩老板的伙计关门之时,店内依旧没有韩老板的身影。更是吓得不少人当晚考虑起要不要关门避祸。 第二天一早,茶馆竟然又开门了。众人壮着胆子凑过去看,就见伙计走出门,噼噼啪啪放起了鞭炮。 这茶馆既没有新开业,韩老板家里也没有婚丧嫁娶升官发财的喜事。按照店铺的规矩,自然是放鞭炮驱逐晦气。想来韩老板已经回来了。 果然,从店内走出一人,正是韩老板。就见他脸色稍微有些憔悴,貌似没睡好。然而整个人却是喜气洋洋。 店主们也顾不上害怕,上前询问。眼尖的已经注意到韩老板胸前佩戴了一枚徽章,竟然是何锐何督军手下官员们才佩戴的铁牌牌。 韩老板面上有喜有忧,对着大伙轮番作揖,这才说道:“诸位老板。蒙何大帅错爱。给了兄弟一个税务员的差事。从今日起,这条街的税收,都由兄弟我管。” 一众小商人们瞠目结舌,一时面面相觑,有人掏了掏耳朵,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茶馆韩老板当税务员的事情在街上不胫而走。得知消息的永昌商行会长周永昌家的仆人一阵风般的奔回商会,要将此事告知给给周永昌周会长。 赶回商会,就见周会长屋内已经站了不少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何锐何督军突然任命了不少税务员的事情。仆人愕然发现,韩老板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在众人的介绍中,这些新的税务员有做买卖的,有当工人的,有赶大车的,出身可谓五花八门。有一点却是相同,全是邻里街坊中公认的为人公道,素有民望。 周永昌周会长眉头紧皱,这两天何锐的部下们频繁到民间家访,访问的都是四平警察的家庭以及街坊邻居。周永昌本以为是要在警察局里办出什么惊天大案。现在才知道竟然是在替换官员小吏。 此事真闻所未闻,竟然敢随便挑些人就用起来。何督军真的是莽撞大胆。但回想何锐夺取四平的手段,周会长又不禁有些害怕。 听仆人说韩老板也当上了税务员,周永昌命人备了份礼物,亲自前往韩老板的茶馆拜访。 此时茶馆里已经塞满了人,那块‘莫谈政事’的牌子已经不在。小商人们来的早的,一条板凳上挤着坐了三四个。来的晚的,里三层外三层站立,把茶馆挤的水泄不通。 见到周永昌周会长亲自前来,小商人们才勉强让开条通道。周会长挤进去,就见韩老板正拿着一份文件在念。见到周会长进来,韩老板赶紧收声,上前问候,“怎么惊扰到了周会长,周会长派个人来,我自当上门求见。” “嗨!海涛兄弟,你我同在四平多年,不必说这么见外的话。”周会长拉着韩老板的手,亲热的说道。此时周会长家的仆人也跟了进来,周会长接过礼物,“海涛兄弟,今日是你升官的好日子,哥哥我备下薄礼。还望海涛兄弟笑纳。” 韩老板名叫韩海涛,原籍京城。少年时随家人迁来关外。虽然不是官宦人家,却也见过些世面。见周会长要送礼,吓得赶紧摆摆手,“周会长恕罪,这次兄弟上任之前,上边三令五申,不得收受礼物,哪怕一个铜板也不行,会长好意,在下心领了,实在是不敢收下!”见周会长脸色难看,急忙说道:“恕罪、恕罪,不过在下受何大帅所命,向各位宣讲新的收税条例。周会长可要一起听?” 周会长欣然答道:“那可是好。海涛兄弟宣讲,哥哥我是非听不可。” 在人群中勉强给周会长放了张凳子,韩海涛税务员继续讲述。条例内容并不复杂,核心内容是,禁止税务员徇私枉法,胡乱收税。 这么多年来税吏们胡作非为,官员换了一任又一任,大多上任后都这么说。却毫无起色。若是官府派人来说,小商人们自然不信。 然而平日里朝夕相处的韩老板突然成了税务员,小商人们即便不相信官府的话,却相信韩老板是自己人。 周会长对那些旧条文毫无兴趣,听到两条内容后,神色已经大变。 第一条是四平政府将在各街道建设派出所,派出所设有投诉箱。任何被额外收税的人都可以去投信,或者到财税局投诉。调查后只要是事实,税务人员立刻会被革职严惩。 第二条更是狠辣。对于偷税漏税的,也接受举报。一旦查实,举报者可以得到一部分罚金作为奖励。 周老板知道这两条规定现在还不会有多大影响。但假以时日,定然会引发大事。 正想着一会儿找韩海涛仔细询问,商会里面的得力手下已经挤进人群,低声对周会长说道:“会长。何督军刚张贴了公告。说是学校也要整治了。” 从韩海涛韩税务员兼韩老板的店里出来,周永昌周会长先去了张贴公告的街口,就见公告上写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乃是百年大计,国家之本。为提高四平教育水平,即日起,将建设新学校,学生们将免费上学。并将四平已建成的学校与私塾逐渐纳入教育局管理之下……’ 看完公告赶回商会。商会里面的头面人物都已经到齐,众人神色中有喜有忧,竟然是比较高兴的多些。 等周会长落座,在首位的马老板说道:“会长可是要去求见何督军?” 周会长却叹口气,“兴办教育是好事。然而何督军早说了数次,钱若不够,他自会加税。绝不会接受民间捐赠。我看何督军不像是开玩笑。” 正文 第37章 四平开局(五) 如何让何督军明白商会的善意,让永昌商会中的头面人物都很头痛。就在大家商议之时,突然有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诸位叔叔伯伯,小侄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不快的扭头过去,就见位于末座的青年正跃跃欲试的想讲出他的想法。 这位青年叫吴有平,其父吴青山乃是商会的三号人物。吴青山老板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没什么继承家产的争夺。如果按照座位,本该由他坐在第三的位置上。 只是吴老板近日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吴有平被吩咐替代其父吴青山老板出席商会会议。吴有平一个毛头小子,吴青山的位置空着没人坐,他也得坐在末座。 但这并不是吴有平遭人厌恶的理由。大家烦这家伙,是因为这厮说的都是书生浮夸虚妄的屁话,很快就在商会里人嫌狗不待见。 周永昌会长耐着性子问道:“有平,你有何事要问?” 吴有平站起身,坦然说道:“不受督军敲诈勒索,本是咱们的梦想。为何真遇到了,各位叔叔伯伯反倒受不了呢。” 一众商会人员脸色更是难看起来。吴青山家千倾地一根苗,吴老板对这棵独苗十分宝贝,花了大钱让他读书。吴有平在天津中学毕业后,考上了唐山路矿学堂。却不想着当官,更不学着经商之道。只是胡乱交接些京津的狂徒。吴老板无奈之下,等他毕业之后,立刻派家丁把这货给强行带回四平,严加管束。 此时听到吴有又在平胡说八道,大家都懒得搭理他。 周永昌会长觉得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小孩子都明白的残酷现实讲出来。倒不是说周会长不敢面对世界中的残酷,而是担心说出来之后,吴有平不仅不听,还要再讲一番歪理。 现在若是太平盛世,商人们对官员也不过是尽尽礼数,谁会真的想尽办法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送给那些翻脸如翻书的军头。 看何锐夺取四平的手段,哪里是太平盛世该有的路数。与满脑子书生蠢念头的吴有平不同,何锐精明狠辣,无疑是乱世中的混世魔王。此时不接受商人们的拉拢,就意味着何锐对商人们动起手来,就绝不会留情。 周会长正想着该如何派人去劝说吴青山吴老板把他这傻儿子劝回家,别出来给吴老板丢脸,更别给大伙添乱。仆人又跑进来,附到周会长耳边低声说道:“会长,何督军命警察局的人出操,突然就抓走了四十余人。” 何锐又动手了!周会长心跳加速,又觉得自己的预测再次被验证。 要说有什么超出周会长设想,那就是何锐下手毫不迟疑,比周会长所想的还早了些日子。 看着面前的吴有平,周会长心中更烦,便笑道:“既然如此,吴贤侄可有什么想法。” 吴有平答道:“诸位叔叔伯伯,小侄以为,与其给何督军送钱,不如大大方方询问何督军对四平未来的规划。商会生意遍布关外,能做的事情如此之多。若是真的想有所贡献,何督军未来要做什么工程,哪怕赚的不够多,也接下来。好好完成。那时候大家赚到钱,也显得何督军有识人之明。岂不比送钱要体面百倍?” 商会议事厅内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一阵爆笑声响起。那是被荒谬之说逗乐的笑声,有几人笑着笑着脸上已经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神色,眼瞅就要骂出不中听的话。 周会长站起身,走到吴有平面前,亲切的拉着吴有平的手,“贤侄,有志气。既然你主动请缨,现在便请你去求见何督军。” 说着,周会长亲切的揽着吴有平的肩头,将其带到商会大门口。在吴有平出发之时,还亲切的拍了拍吴有平的肩头,鼓励他两句。 等回到议事厅外,周会长叫过一直在议事厅内的得力手下,大声问道:“方才吴少爷的话,你可听到了?” “会长,属下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就把这话一个字不少的去告诉吴老板。还有,把吴少爷的去见何督军的事情告知给吴老板。去吧。” “遵命!”周会长的手下奉命而去。 周会长将何锐清理警察局的事情讲给众人,当即有人说道:“何督军从四平本地可靠的人中选出新的税务员,就是要替代旧税吏。警备团被何锐解散,银库完全落在何锐手中,税务也被何锐控制。现在警察局也被清理,接下来只怕就是咱们了。” 听到这话,有商会头面人物不安的问道:“会长,方才那吴有平去见何督军,若是他惹恼了何督军,何督军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周会长哈哈一笑,脸上却全无笑意,“何督军气量大得很,怎么会怪罪。” 嘴上这么说,周会长心里面盘算着。这吴有平前去得罪了何锐,吴家被何锐收拾,的确会对商会不好。但是商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能处理下来。 而且倒霉的时候,也是机会。借此机会反倒能看出何锐到底想要什么。至于吴家么,只能说他们自己家门不幸,生此逆子。 这边吴有平却没有直接前往何锐的司令部,他先跑回家,换上唐山路矿学堂上学时候的学生服。背上书包,到了吴青山屋里,“爹,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去见何督军。” 正说话间,仆人前来通禀,“老爷,商会的人来了。” 吴有平先到了侧屋,听商会的人讲完自己在商会上所说内容,父亲打发走了商会派来的人。这才重新回到父亲面前。 吴青山完全不提方才商会所说,直接问道:“你可确定何督军真的是个救国救民的人?我看他手段凌厉,又勾结日本人,怕是野心勃勃。” “不会。何督军写过《日本の命运》一书,对日本过去未来都有讲述。以儿子所见,何督军早就看透了日本,怎么可能投奔那全无前途的国家。” 吴青山听到这里,叹口气。他早年间加入过同盟会,见过不少人物。大家早先自然是讲着救国救民的道理,然而时势变化,立刻原形毕露。 这次儿子在商会中说那些话,吴青山早就料到结果。之所以还是要儿子说,也有想让儿子多见见人心,不要太意气用事。以吴青山的打算,是想再过一段,对何锐更仔细观其言行之后再说。 吴有平看出了父亲的迟疑,便说道:“爹。我那同学胡秀山为人正派,只是出身低微,不愿意做惊人之语。既然他肯跟随何督军远赴关外,定然是因为何督军真抱着救国救民之心。再说,文如其人,何督军的书道理通达,坦荡诚恳。心怀叵测之人不可能写的出来。至于何督军那些手段,就看这些商会头面人物,和他们讲道理,他们能听懂么?” 看着一身学生装,朝气蓬勃的儿子,吴青山叹道:“去吧。一切小心。对了,我刚得到消息,何督军清理了警察局,现在应当不在督军府。你在门口候着就好。” 正文 第38章 四平开局(六) 吴有平出门之后,直奔何锐的司令部而去。到了门口,掏出准备好的求见信和名片递上。 警卫接过名片看了看,直接告诉吴有平,“督军今日不见客。” 吴青不再多话,只是在门外等着。不多久,就见一行军人向着督军府而来,何锐正在其中。吴有平走上前去,随行警卫立刻上前拦住。 门口的警卫见状连忙到上前,把求见信和名片递给何锐。何锐翻开看了看,见吴有平是个商人子弟,也没难为他,将其叫到面前,“我已经说过多次,只要商人们奉公守法,按时纳税,在四平就绝无危险。你回去告诉吴老板,不必担心。” 吴有平伸手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书,诚恳地说道:“何督军,在下在唐山上的唐山路矿学堂,也就是之前的山海关北洋铁路官学堂求学,1914年毕业。前日里有些老师和同学给我寄来督军的这些著作,学生拜读之后,对督军的格局见识极为敬仰。此次前来求见,是因为有些疑惑想要当面请教。” 何锐闻言错愕,重新打量了吴有平,见这年轻人一身学生装,神色自若,毫不畏惧,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笑意,温言道:“这位同学,不知你有何疑问?” 吴有平盯着何锐,眼中带着期待,“为何何督军写了《日本の命运》,却没有写一本《中国之命运》?” 何锐哈哈一笑,心中很是喜欢,拍了拍吴有平的肩膀,“走,进去说话。” 两人在司令部内坐下,有警卫员送来白开水。何锐很自然的说道:“谢谢。”全无军阀骄纵之气。 吴有平心中有些佩服,心下不禁又多了几分亲近。 “报告。会议已经准备好。”一名警卫进来报告。 “好。”何锐应了一声。 见何锐公务繁忙,吴有平也不试探,单刀直入道:“督军到四平来,可否要发展工业?四平此地煤炭丰富,又是铁路枢纽,必然大有可为。” 何锐笑道:“为何不谈国家命运?” 吴有平笑道:“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何锐心下更是喜欢,笑道:“这话虽然对,也不全对。你是山海关北洋铁路官学堂毕业生,学的就是铁路矿山机械,机械设备固然重要,若是没有整体思路,不懂经济运行原理,没有配套产业政策,没有政府公共财政倾斜,只是机械照搬教科书,就算是建起了几座工厂、开发了几座矿山,恐怕也很难改变国家当前的状况。” “那学生请教督军,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对呢?” “吴同学既然看过政治学,可知国家为何相近的国家大不相同。反倒是相隔万里的国家很有可能颇为类似?” “地缘政治学,是把国家作为地理的有机体或一个空间现象来认识的科学。并非是独特的人创造出某个国家,而是限于其地理、环境、气候,决定了一个国家各种发展可能。其重在抛去主观,实事求是。” “正是如此。”何锐确定吴有平是真的读过自己的书,“当今中国所处的世界,乃是地理大发现之后的世界,西方列强利用地理大发现这个历史契机,率先走上了工业文明的道路,由此逐渐改变了社会经济状况,利用工业文明自身的高效率、高产出,利用贸易优势,逐渐夺取了工农业产品定价权,盘剥世界其他落后区域。而我们中国,现在整体上依然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眼下当务之急,是进行社会体制进行改造,为全面工业化扫清障碍。” 吴有平连连点头,却忍不住叹息,“只是没想到中国之命运如此煎熬。” “我辈有志青年看到中国的现状,无不痛心疾首。都想改变中国之现状。便是满清,腐朽到那般地步,它也是奋力挣扎过的,只是没能改变现状而已。既然中国人人都不想走到今日,如此局面又在眼前。定然是有些被人极力维护的东西,导致了中国的现状。” “正是如此啊!何督军!”吴有平大喜,几乎是喊道:“在下学习机械,虽然感觉追赶起来非常困难,但只要有时间钻研,我们都能解决。然而列强日渐强盛,中国积贫积弱,想来这导致中国积贫积弱的缘由应当还有其他因素。” “国家营运,无外乎生产与分配。便以工业为例,制造出机械,需要投入成本。生产出机械,也得运行调试。这其中不仅不产出分毫,更要大量投入。便是在机械运行之时,也需要各种维护。所以,若要把一个农业国改造成工业国,国家在分配预算之时,应当对工业孵化给与长时间的投入,而这个投入,在一个周期之内是不能追求回报的。先发国家有几百年时间发展,只要方向对了,慢慢积累,终有突破的一天;然而后发国家,无一不是先从农业收入中挤出资源,用于工业投入,利用关税壁垒,呵护本国工业发展。待得工业水平提升,再逐渐放开市场,让国内工业品与世界同类产品竞争。以确保本国工业不会失去活力与进取心。” 吴有平连连点头,何锐在书中讲述过德国日本的发展,都是走的这条道路。 何锐继续说道:“当此之时,中国当优先解决国家安全问题,若国防问题都不能解决,本国工业决计没有实现的环境。而在解决国防问题之后,我们当建立起一个切合中国国情现状的、先进的政府来推动整个国家工业化的实现。” “何督军,这些我都在你的书中看过。但是何为先进政府,何为切合中国现状。”吴有平说完,又觉得大大不足,想表达的更切合内心所想。思索片刻,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的问题,“何督军,是什么导致了中国积贫积弱。” “哈哈,你是想找出这些积贫积弱的罪魁祸首,将其除掉么?”何锐笑道。 吴有平大声应道:“是!” 何锐微微叹息,这就是青年的特点,有强烈的善恶对立情绪,总想立刻找到要为问题负责的人或事,“吴同学,若是按照我所说的政策执行,中国是否能走上了国富民强的道路?” “是!” “与这个政策对立的,就是阻止中国富强的阻力。就是我们要与之对抗的对象。这些阻力往往不是某个人,也不是某些人。你是山海关北洋铁路官学堂毕业,应该听说过因为怕影响祖坟与风水,阻止铁路修过那边的事情。现在可还有这样的事情?” 吴有平当然听说过,只能叹息一声。 何锐笑道:“那些人并不是为了让中国积贫积弱而那么做,他们只是没有如你这般受过教育。而且当下再修铁路,没铁路的各县见过通铁路各县享受的好处,都希望铁路通过本县。再不会阻止。这就是进步。所以中国的命运,就是知识驱逐愚昧,文明战胜野蛮,团结替代画地为牢的进步过程。这不仅是中国的命运,也将是中国带给世界的命运。而这个命运的起点,就从四平开始。” 正文 第39章 四平开局(七) 吴有平听得心潮澎湃,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白水,平息了一下心情。这才想起何锐说起点从四平开始,连忙问道:“不知督军要如何治理四平。” “吴同学是四平本地人,又有见识。想来也有些思路。何不说来听听?” 吴有平听到这话,定了定心神,神色却有些为难起来。不过吴有平还是说道:“在下于天津上学,见到租界,心中沉重。不过租界治理的确超出关外许多,若是能借用其合理的思路,又没有那些丧权辱国的法条,当是现在四平发展的样板。” 何锐对吴有平的评价登时高了许多。即便是徐乘风这样的人物,提到租界也恨之入骨。若是此时让徐乘风率军夺取租界,徐乘风当然也会建设,不过只怕是在尽情摧毁一番之后重起炉灶,而决计不会思考其中的先进要素。 吴有平同样对丧权辱国的租界痛心疾首,却已经能用借鉴学习的思路,的确大可期待。 交流中,吴有平指出了四平的优势所在。虽然此地并非是奉天与长春那般大城市,却位于关外中东铁路中间位置。从商品贸易的角度,拥有仅次于长春的优越位置。自然资源也十分丰富,可以工商并举,快速发展。 听了吴有平的讲述后,何锐提了个问题,“有平,你为何两次说四平受限的乃是水源不足?” 吴有平没想到何锐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是有感而发,并未想太多。思索一阵才答道:“大概是因为我学的铁路科目中就有一条是关于火车供水。关外不比关内,没什么大江大河,到了旱季用水困难,才有感而发。” 就在此时,勤务员再次通报,“报告督军……” “好。我知道了。”何锐站起身,向吴有平伸出手,“我是第一次碰到读我那些书的青年,近日有空,我会请你来。” 吴有平连忙与何锐握手,“督军,”他突然有些脸红,期待的道,“在下愿为督军效力。” 何锐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们欢迎所有志同道合的同志!” 何锐到了会议室,把吴有平的名片交给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统计科科长的许嘉,“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人,准备对他进行政治审查。” 许嘉看了名片,稍微露出些讶异的神色。 “你知道此人?”何锐有些不解。 “我只是在给四平头面人物做调查统计的时候见过这个名字,并没有见过面。只是听胡秀山说过一句,此人是他中学同学,我记在档案里,这才有印象。” 何锐也是第一次听说胡秀山与吴有平还有这层关系。胡秀山平日里沉默寡言,工作却完成的极好。是个有内秀之人。胡秀山不张扬倒也正常,这吴有平只以学问见识求见何锐,也不提这层关系,可见此人虽然年轻,却是个有自信的。 不等何锐说话,许嘉又说道:“我在审查的时候绝不会提此事,就看这个吴有平写社会关系的时候,是否会如实写出。” 何锐点点头,便开始主持会议,“同志们,现在四平的情况已经初定。我们未来几年内的目标是统一中国,解放中国。根据国际局势判断,一旦我们开始统一中国的进程,日本基于自身利益诉求,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咱们增加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不排除武力干涉。所以,我们要在进军之前先击败日本,逼迫日本中立,预先为统一国家扫清障碍。” 与会的众人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家原本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快拿下四平,睡前在宿舍卧谈会的时候自然会谈起未来。主要谈的都是如何尽快夺取关外以及蒙古,绝了日本觊觎满蒙的野心。谈到统一全国,都感觉到受到日本与俄国趁机入侵满蒙的巨大压力。 此时何锐说了要用先发制人的方式对付日本,大家都不禁同时想到了俄国。 就听何锐继续讲了下去,“俄国工业发展比西欧晚,又在法国的货币资本支持下发展迅猛。德国之所以急切的发动战争,原因之一就是担心俄国发展起来之后向西扩张,法俄联手,使欧洲局势失衡。然而此时的俄国社会中旧的农业社会开始解体,工业虽然成为国家经济的主要部分,却还没能建成一套适合工业社会的政治制度。恰恰是国内上层建筑最为撕裂的阶段。世界大战对俄国的影响极大,我判断战争没结束之时,俄国国内就会爆发革命,让俄国陷入内战之中。即便决出胜者,俄国也元气大伤。等俄国恢复元气,最少得十几年之后。只要咱们能够妥善使用外交手段,应该能够避免俄国干涉。” 众人本有些疑问,但听何锐语气坚定,言之凿凿,也只能把疑惑留在心中。 “至于日本,虽然国内制度与俄罗斯不相伯仲;但因为地理方面的原因,没有直接参加世界大战,暂时维持住了政治稳定,但一旦大战结束,经济发展中积压的社会矛盾就会迅猛爆发,为了转嫁这些国内压力,日本的政客和军人一定会选择入侵中国。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他们预先发动之前先发制人,率先击败日本,以免干扰到我们的发展进程。” 众人面面相觑,徐乘风忍不住问道:“督军,日本经过明治维新,有先发优势,我们要击败他,恐怕很难吧?” 何锐笑道,“我留学日本多年,对这个国家非常了解。就我的判断来看,日本国力很弱,国内社会矛盾尖锐,军队战斗力很差,只要定好战略方向,解决它不难。” 一众青年精神振奋,低声议论一阵之后,又感觉忐忑不安:“督军,日本与我国多次交战,就战况来看,日本军队表现得很出色,为什么督军会认为他们战斗力很差呢?” 何锐耐心的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建立起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军队,日军和我们打仗,要么打的是中国封建军队,要么就是在打民团之类半职业化军队,所以从战绩对比来看看上去强大,实际上这支军队海军尚可,陆军基本上还处于半封建、半现代化状态,军官团整体军事素质低下,依靠极端民族主义和恐惧威吓来驭使士兵,装备也谈不上好,能够进行一些中低级别战术操作,除了不怕死之外没什么特点,总体来看,这依然是一支停留在野蛮时代的武装。” 正文 第40章 四平开局(八) “督军。”徐乘风和程若凡同时举手。两人对视一眼,却都想让对方先表态。 两人都开始内敛,与会的其他人都有些讶异。徐乘风见程若凡没有和自己争,就问道:“何时开始征兵?何时和开始建设兵工厂。” “扩军不用急,恢复原有警备团建制即可。当下我们暂时没有遭遇到严重的军事威胁,短期内还不需要大量军队保护。四平财政还没理顺,又要向四平民众提供公共产品服务,民政和经济上要投入大量资源。一旦扩军,就形成了资源挤压。当下要尽快整顿四平,扫清障碍,为接下来的工农业快速发展做好准备。工业建设之时,国防工业是第一期工业计划的重点和核心,大家不用担心。” 程若凡则问道:“那接下来就是教育了。” 何锐大力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格外注意,“教育政策乃是国策,是未来重中之重。我会专门写份报告。记住,这已经不仅仅是政策,而是国策。在所有工作中都要执行。” 与会众人都知道教育的重要,即便以前不知道,何锐组建队伍的第二步就是招收文化教员,与会者也都明白何锐对于教育的重视。 “具体执行方法上,有德国珠玉在前,我们学了就好。德国教育政策有几大要点,第一是强制义务教育;第二是禁止私人开办学校;第三是国家财政定向投入;第四则是成人职业再教育体系化。尤其是这第四点,格外重要,必须坚决贯彻。我们的教师数量严重不足,非得靠这个办法才能解决。” 青年同志们都很清楚教师匮乏的现实,尤其是文化教员们。大家本以为自己的工作只用给一个排的士兵扫盲,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四平之后自己先当了官员干部。在给别人教课前,反倒要先学习知识。 大家私下商议的时候都发现,便想学习,也没有能解惑的教师。除了何锐之外,四平的旧官员们是真的靠不住。可何锐只有一个,他也忙得够呛。听何锐此时要说解决办法,都用心倾听。 “滥竽充数充数这个成语,是指几百个人里面混进几个不合格的成员。咱们当下只怕是几百个人里面挑不出几个合格的。所以,教师们整体数量要比讲课所需的教师数量多。讲课要采取轮换制度,教师每隔两个月都要到师范学校进行集中培训,进行职业再教育。根据他们已经获得的工作经验,在其基础上提升水平。不仅是学校要这样,各个部门都要建立起培训机构,贯彻再教育政策。” 徐乘风向何锐提出过再去保定陆军军官以及天津继续招人,被何锐拒绝了。此时听到再教育的办法,觉得也算是个解决之道。 而何锐又敲了敲桌子,“再教育不能孤立,需要和档案管理制度密切配合。我们一定会遇到出类拔萃的人才,所谓出类拔萃,其实是公论。大家能理解么?” 徐乘风用民间俗语应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但是更多的人都是普通人。对他们的评价得定出标准。工作表现评分,参加再教育次数,接受的再教育内容,再教育其间各项考试成绩,再教育机构评价,重回工作岗位后的工作表现评分。有了这样的评价系统,才能尽可能公正客观的选拔出合格的人才。许嘉,统计科不仅仅是自己要工作,还要在各个部门建立起这套档案管理制度。你们的工作非常重要,工作量也非常打。优秀的人才会优先补充到统计科去。” 许嘉毫无畏难情绪,反倒欣喜的答道:“是。” 众人虽然觉得统计科被格外照顾,却也听明白了统计科的工作内容,也没人表示反对。只是颇为羡慕。 钟义府问道:“督军,既然如此,要招多少人?” “先确定每年能够稳定收上来多少税。根据政策优先度,确定税收分配,这就是财政预算制度。各个部门应根据工作量,工作内容,安排人员规模和预算额度,量入为出。同志们回去后对各自的工作进行核算,制定各个部门的预算申报。我们会开专门的预算会议,集体组织复核。咱们刚到四平,暂时没有赤字能力,所以请同志们务必以严谨务实的态度制作部门预算。散会。” 吴有平回到家,将自己与何锐交谈的内容详细讲给父亲吴青山听。吴青山并没有被儿子激昂慷慨的情绪打动,不时询问交谈中那些能落实的具体问题。 等儿子讲完,吴青山依旧冷静,只是叹道:“何督军像是个做正经事的人。” “何督军乃是日本陆军大学第一名毕业……” “袁世凯还是大总统呢。”吴青山毫不留情的一盆冷水浇下。看着儿子尴尬的神色,吴青山补上一句:“不要看他们说什么,要看他们做什么。人是会变的。” 父子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阵子,还是吴青山先打破了沉默,“你想好没有,要在何督军手下谋个什么差事?” “那就得看何督军如何安排。”吴有平答道。 “嗯。多看,多听。”吴青山给了儿子忠告。 第二天,吴有平兴冲冲等到下午才有人来请他前去司令部。进了司令部,里竟然没几个人。到领进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的房间,桌子对面坐着两人的站起身。 其中一人身材矮壮,带着少尉阶级章。他上前与吴有平握手,“你好,我是统计科科长许嘉。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一下。” 许嘉的声音低沉稳重,光是听就令吴有平感觉安心。选择投奔何锐前,吴有平已经仔细调查了何锐团队的做法,便试探道:“要政治审查么?” 许嘉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三人落座后,政审开始。如吴有平所知,政审从家庭情况开始,是否结婚,父母的姓名,年龄,家庭其他成员的资料情况。 这些与是山海关北洋铁路官学堂入学调查颇为类似,让吴有平生出些怀念。 但之后的问询就令吴有平不太舒服,吴有平结交过的人,做过的一些比较有名的事,都在问询之中。不少事情连吴有平都忘记了,被问及才突然想起。 见吴有平脸色不好看,许嘉笑道:“不用担心。我们这些人都接受过这样的政治审查。” “我们?”吴有平对这个词有些敏感。 许嘉点点头,“现在屋里的三个人,我们两个都接受了全部政治审查。你正在接受政治审查。” 吴有平沉默片刻,理解了许嘉的意思。何锐团队里面的核心成员才佩戴阶级章,只有完成这样的政治审查才有机会成为何锐的核心成员。 是忍受这样的不快,还是被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吴有平立刻做出了决定。 正文 第41章 四平开局(九) 吴有平并非毫无准备。他拜访通过政治审查的人,根据那人所说,就是把生平经历问一遍。除了烦人之外倒也没什么刁难。 自己遇到的的政审比那人严格的多,已经远超过繁琐的程度。 听了许嘉的讲述,吴有平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政审与何锐的期待对等。这是完全值得忍耐下去的。 然而,吴有平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政治审查。即便做好了准备,有了信心,吴有平感觉要是这么查下去,自己所有的家庭秘密都会被何锐的团队了解的一清二楚。 根据传闻,除了当面询问之外,政治审查还包括家访,到邻居和街坊家调查。等这一套调查走完,说不定这位叫许嘉的统计科科长对吴有平的了解,比吴有平自己还详细。 吴有平整个人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回答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好不容易询问完毕,又写了生平简介。许嘉拿出印泥,让吴有平在所有写了名字和时间的位置按上指印。 吴有平觉得自己好像在签卖身契。按了一半,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吴有平停下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组织上要保证你政治可靠。”许嘉坦然答道。 “我政治可靠?”吴有平觉得不是很能理解。 “譬如,有人冒充你的亲属,或者有人诬陷你。这些档案都是调查的基本证据。那些人用近期的事情做手脚,有近期的各种证据,比较容易搞清楚。若是指责你以前的事情,时间久了,自己干过的事情都会忘记,那些人凭借记忆,或者什么道听途说的事情。定然有各种出入。但是档案不会忘记。查一下档案,以及相关事件人员的档案,对照之后就能看出端倪。” 许嘉的声音低沉好听,本来很能舒缓听者的情绪。然而吴有平却觉得有些悚然。没错,档案白纸黑字,又在关键的地方按上指印,想篡改是很难的。这也确保了写进档案的事情就被记录下来,若是写档案的时候说了假话,也会被查出来。从一开始,何锐的团体就不做任何敷衍。 “吴同学,我们这个团体的目的是为了解放中国。为了让组织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必须确保组织成员政治可靠。只要政治可靠,即便是与素昧平生的同志合作,也能有足够完成工作的信任。我们不强迫任何人加入我们的组织。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政治审查,随时可以退出。对组织来说,也不愿意把不可靠的人放到我们的同志身边。” 吴有平无语了。许嘉的话坦率诚恳,冷酷淡定。稍加思索,吴有平突然有些释然了。 何锐以区区50人就解散了500多人的四平警备团,夺取了四平的权力。吴有平认为这证明了何锐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胆量与勇气,也是促使吴有平做出选择的原因之一。 现在,吴有平有点能理解何锐竟然毫无畏惧。包括何锐在内,通过政治审查的这50人,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的战友。这个团体的规模会越来越大,在未来,那又将是一个何等的存在! 举起手指粘了印油,吴有平开始继续按指印。 完成了档案记录,许嘉并没有直接收走,而是把档案放回吴有平面前,让他最后确定一次,是否内容有偏差。吴有平读着读着,只觉得有些恍惚。自己已经经历过的人生就在纸上呈现出来,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等吴有平最后写下‘本人保证所有内容都是真实’的签名与日期。按上了最后的指印。许嘉收起了档案,拿出另外一张纸,上面已经写了问题,他问道:“你是自己写答案,还是我们一一询问?” “这……还是问吧。”吴有平实在是不想再写了。 等终于完成了政治审查,吴有平只觉得心情相当低落。本以为能热情洋溢的成为何锐团队中的一员,大展拳脚。没想到迎面就是这么一次经历。 但过了一阵,吴有平又想起与何锐的对谈,心又慢慢热了起来。 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求见吴有平的父亲吴青山。吴有平一看,来人竟然是许嘉。见吴有平在家,许嘉说道:“抱歉,按照规定,家访的时候还请吴同学暂时回避。” “这……”吴有平很是无奈。 许嘉笑道:“如果通过了政审,吴同学以后也要参加对新加入人员政治审查的工作。那时候你就知道不光是被审查的人尴尬,咱们面对审查对象的不理解,也挺尴尬。” 吴有平苦笑一下。他不知道许嘉是不是尴尬。但是被许嘉这么讲,吴有平倒是更尴尬了。 “督军派我来的时候,让我请你去见他。若是吴同学此时没其他事,何不先去见督军?”许嘉给了个建议。 见到何锐,不等吴有平确定自己是不是稍稍抱怨一下,何锐已经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督军,这也是政审的一部分么?”吴有平小心的问道。 何锐毫不掩饰,“是的。还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这牵扯到你基本的政治立场。” “请问督军要问什么问题?” “对于中国来说,开工厂企业的厂主和工厂里雇佣的工人,是不是都很重要。” “是。” “那么,如果两者之间必须做一个取舍,你认为谁更重要?” 吴有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个问题,左思右想找不出答案。 “和同学是想知道正确答案么?”何锐笑道。 吴有平愣了愣,“有正确答案?” “凡是加入组织的成员,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一样。” 听何锐这么讲,吴有平索性放开心胸,“我觉得工人还是重要一点点吧。” “因为那些厂主也能干不少事。” “好。我没问题了。”何锐答道。 吴有平赶紧问道:“我通过了么?” “你其他政审还没做完,我怎么知道能否通过。” “督军真的完全是用制度来管理。”吴有平叹道。 “国家本就是一台运行复杂的机器。这台机器上的每一个零件在设计的时候就是按照能够良好运行的标准安排。” 与何锐聊完,吴有平回家见到父亲的时候却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将父亲扯进自己的事情之中。正不知道该怎么对父亲解释,就听父亲吴青山说道:“吃晚饭吧。”父子两人都没提起政治审查的话题。 又过两天,何锐把吴有平叫去司令部。一进会议室,就见里面站了不少人,有许嘉,有其他几名挂着少尉军阶的军人。还有自己一直没露脸的同学胡秀山。 何锐问道:“吴有平同志,我正式问你,你是否自愿加入我们的队伍?” 一阵强烈的欢喜油然而生,吴有平只觉得前几日的阴霾顷刻散去,连忙应道:“是。我自愿加入何督军的队伍。” “好。同志们,欢迎吴有平同志的加入。” 掌声中,何锐继续说道:“接下来,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正文 第42章 四平开局(十) “吴家小子当了彭敏生的助手?”永昌商会会长周永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手下的禀报。 “禀报会长,这是真的。这几天何督军那边对吴有平做了政治审查,何督军还见了吴有平好几次。昨天,吴有平就去了市长彭敏生那边当了助手。彭敏生那边的人说,他们都亲眼看到了委任书。” 周永昌脸上阴晴不定。永昌商会的头面人物们也都被这消息弄到不知所措。 商会都认为,彭敏生迟早要被何锐派去的助手顶替。吴有平去见何锐,就得到了市长彭敏生助手的差事。那个疯言疯语的吴有平居然要当上四平的市长。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么? 彭敏生也觉得很滑稽,因为自己写的《敦促以下几类人员三天内自首通告》的文稿竟然被吴有平给否定了。 即便知道自己的位置迟早要被面前的毛头小子替代,彭敏生也不觉得自己必须卑躬屈膝的度过最后身为市长的时光。命人把吴有平叫来,板着脸问道:“吴助理,这通告有何不足?” “报告彭市长。通告太过文邹邹,民众们读不懂。而且通告中又带威胁的语气,不敞亮。”说完,吴有平送上一份手稿,“这是在下写的通告文稿,还请彭市长过目。” 彭敏生接过来看了看,只觉得行文间毫无文采,只是冷冰冰的讲述四类黑恶人员必须在通告发布三天内前去警察局自首。若是对此通告视若无睹,三天后被抓就不再有任何优待。 读完之后找不出任何毛病,彭敏生决定用了。却问道:“不知督军对三天后有何安排。” “在下也是刚接到督军命令,完成公务而已。至于三天后的安排,在下也不清楚。若是彭市长有疑问,何不前去问问督军?” 彭敏生最不想见的就是何锐,只能随便应付几句,将吴有平打发走。 吴有平离开之后,彭敏生越想越气。他乃是前清秀才,以满清制度,正经的进士也得交钱买实缺。一个秀才根本没有机会。然而清末之时,读书人不愿意给即将覆灭的大清当官。这才有了彭敏生的机会。之后他小心钻营,才混到今日地位。 眼见一个毛头小子就要顶替自己,不过来了两天,言语间就如此不客气。更是恼怒。只想抓着吴有平写的通告文稿撕了。 却见文稿上的四类人中有‘以替人作恶为业的歹人’,突然心念一动。便叫过来亲随,低声吩咐几句。亲随去了,彭敏生又命手下去请吴有平。 就见吴有平刚写完一份公文,听彭敏生有请,便将公文交给何锐派来的办事员,“把这些送去督军府。”这才前去彭敏生的办公室。 彭敏生的亲随出去之后直奔彭敏生家,过了一阵才出来,左兜右转到了一处院落。见附近无人,三长两短的敲了几次门。门突然开来,倒是吓了彭敏生的亲随一跳。方才竟然完全没听到有人走到门口的脚步声。 就见开门的人身材精干,容貌普普通通。但是双眼中都是戾气。与之对视,就觉得惹不起。彭敏生的亲随并不喜欢和此人打交道,却也只能进去。那人随手关上门,低声问道:“彭老爷让你来做什么?” “彭老爷说,明日就要贴一个通告。只怕三天后何督军要做做样子,抓些人立威。派我来知会孙二爷。若是二爷在城内没什么生意,何不出城去几天。” 这孙二爷目中凶光一闪,不快的说道:“何督军我管不了。我怎么听说彭老爷的位置坐不稳了?” “你胡说什么!”彭敏生的亲随呵斥道。声音虽大,却也有些色厉内荏。 孙二爷冷哼一声,“哼!你回去替我谢过彭老爷。不过这几年我也替彭老爷做过不少事,既然彭老爷还想着我,那就得请彭老爷多给我准备些盘缠。这四平,我是不想待了。” 话音方落,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彭敏生的亲随听出来的人可不少,那孙二爷更是眼冒杀气,一脚踹翻彭敏生的亲随。 孙二爷的身手着实了得,放倒一人后毫不停歇的冲进屋内,后窗一响,他已经跳出窗户。 眼见窗外胡同里没人,孙二爷沿着胡同狂奔。突然间数人突然出现在胡同口,堵住了去路。孙二爷也不硬闯转回身就走。到了两处房屋间隔不足一米之处。孙二爷双手撑住两边的土墙,双手双脚轮番发力,竟然如猴子般快速爬了上去。 枪声响起,孙二爷哎呀叫出声来。身子晃了晃,实在是撑不住,跌落地面。 此时大队警察冲上来,将孙二爷按住,结结实实绑了起来。孙二爷破口大骂,警察们则欢天喜地的先给孙二爷包扎伤口,又找了个门板,将其横捆在门板上,兴冲冲而去。 快到傍晚之时,彭敏生正准备下班。往日里下班,难免会有人来相请。现在何锐夺了四平,商人们再不敢来。彭市长又把亲随派出去,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只觉得形单影只。不由得生出凄凉之感。 敲门声响起,彭市长赶紧收拾心情,说道:“进来。” 来的正是吴有平。下午彭市长派出亲随之后,又与吴有平聊了一阵。说的都是自己对抓捕坏人的想法。这吴有平明显不感兴趣,只是问了些市政的事情。 彭市长哪里肯教,就各种敷衍。两人虽然谈不上不欢而散,至少关系也没丝毫拉近。 此时见吴有平进来,彭市长正想发问,就听吴有平问道:“彭市长,请问你的亲随去了何处?” 彭市长一惊,就见吴有平神色淡定。便知道了事情定然出了差错。念头一转,彭市长是想明白了。这吴有平虽然傲慢,对其他人却是和和气气。加上吴有平刚来,彭市长误以为吴有平会迟些才找借口。 不成想吴有平竟然与何锐一样,从来的那天就已经开始布局。不用说,自己派出亲随做事,吴有平一定派了人盯梢。 彭市长脑子转了几圈,也不答话,径直往外就走。吴有平也不拦着,只是轻笑一声。等彭市长走出门外,就见外面站着四名警察。为首的警察故作礼貌:“彭市长,耽误你时间了。不知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正文 第43章 四平开局(十一) 三日后,四平城突然热闹起来。两百多警察拂晓时分闯入五六户人家,将其中人等一网打尽。 扫黑除恶行动自此正式开始,四平暂时不许进出,警察们在四平城内大捕三日,监狱很快就人满为患。 到了第五日,新告示震动了整个四平城。市长彭敏生勾结诨号‘孙齐天’的匪人孙二,数年来做了许多恶事。此时孙二被捕,交代出彭敏生。彭敏生已经被革职下狱。 永昌商会众人被这消息震惊到不知所措。就听有人已经哈哈大笑,“我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今天。可是报了两年前的仇!今日我请大家喝酒,庆贺彭敏生与孙二下狱。” 大家看去,原来是被孙二打伤过手下的一位老板。 周永昌仿佛完全没听到这话,他对众人说道:“吴三哥卧病多日,我们当请医生前去吴三哥家问诊。” 商会成员皆说应该,立刻有人奉命而去。路上见到吴有平正与何锐手下军官走进华清楼。商人很想装作吃饭,跟上去看看。到了华清楼门口,就见通向二楼的入口处有警卫把守,只能作罢。 此时吴有平已经上到二楼,就见何锐正与三名穿着西服的男子坐在一起。见到吴有平与徐乘风赶到,起身给双方介绍。 “赵兄,徐乘风你见过。这一位乃是新加入的吴有平,毕业于山海关北洋铁路官学堂,乃是四平的市长助理。我写信说要在四平兴建水利工程,就是他先提出。” 赵天麟打量了吴有平一下,赞道:“年少有为。” 何锐又将赵天麟等人介绍给吴有平,大公报记者莫杨倒也罢了。同来的卢道明是留美的清华学生,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土木工程系毕业,专修水利技术。 吴有平大喜,当上关外并无大江大河,家乡四平境内连关外水准的大河都没有,仅有6条小河。各条河流的都是流程短,流量小,河道窄,水位浅,旱季近于干涸。四平人口这些年快速增加,已经是十年前的两倍还多。水源不足的问题更加凸显。 吴有平就听何锐问道:“赵兄要在四平停留多久?” 不等赵天麟回答,大公报记者莫杨插话进来,“何督军,现在京津都知道你前往关东总督府,说服日本退兵的事情。请问何督军,当时难道不怕么?” 何锐笑道:“为国效力的事情,为何要怕?” “难道何督军就不担心日本蛮横无礼,无法完成使命?” 吴有平觉得记者实在是无礼,对着已经完成的事情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何锐笑道:“难道是莫记者以为我在会谈中答应了日本什么条件?” 听到这话,不仅是吴有平,全程参加了会面的徐乘风眉毛一立就要开口。 何锐挥手阻止了徐乘风发怒。莫杨仿佛没看到何锐部下的不满,“京津不少人称呼何督军为外交奇才。不过也有人说,何督军是许给了日本人什么好处。我身为记者,有报道事实的责任。这才冒昧询问何督军。” “这篇采访会刊登出来么?”何锐问道。 “若是何督军肯据实已告,我当然要刊登。” 此时酒菜已经上齐,何锐请大家开吃,自己边吃边聊,除了没讲三井康木在内的私人关系之外,将在会面中对中日贸易的看法全讲了出来。 莫杨越听越是讶异,“何督军,难道日本竟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 何锐笑道:“日本的蛮横是为了利益,日本讲道理也是为了利益。如果讲道理的利益大过蛮横的利益,日本为何还要继续蛮横?” “可是……”莫杨有些迟疑。 “这样的合作关系绝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等欧洲大战结束,就没了合作基础。那时候中日双方的利益自然要换个模样。还请莫记者务必写下这句话。” 莫杨忍不住叹息道:“请何督军放心。可何督军就不担心么?日本人看到《大公报》上这篇报道后会提前翻脸。” “莫记者报道就是。出了什么事,我何某自会承担。” 何锐端起酒杯,“诸位远道而来,敬大家一杯。” 喝完,何锐端着酒杯来到卢道明面前,向卢道明伸出手。 卢道明虽然有些诧异,也起身与何锐握手。何锐诚恳的说道:“欢迎卢兄来到四平来。四平缺水状况越来越严重,莫说发展工农业,城区吃水都要不足。卢兄能到四平走走,已经是四平百姓值之幸。来,我先干为敬。” 说罢,何锐一饮而尽。随即命道:“有平,来给卢先生敬酒。” 吴有平是真的想请卢道明这水利专家留下。连忙到了卢道明面前,诚恳的说道:“卢先生。我乃是四平本地人,何督军到了四平,四平百姓总算是能过上安定的日子。卢先生来了,我觉得四平百姓终于有望能过上好日子。不知卢先生可否会留下来,帮四平一把。但凡卢先生有命,我等将全力相助。” 卢道明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赵天麟。就听赵天麟问道:“为何只问卢兄,却不问我?” 吴有平愣住了,倒是何锐正色问道:“赵兄不会故弄玄虚的人。可我着实不敢相信竟然能有如此好运!” 赵天麟微微叹息:“何兄,天津法租界当局计划侵占老西开地区,天津一批绅商发起成立天津维持国权国土会,请我担任副会长。法国人蛮不讲理,政府畏惧法国人,反倒打压国人。我对政府失望透顶,见到何兄信件,便辞了校长,来投奔何兄。” 听赵天麟这样的人物也因为对何锐有期待而前来加入,吴有平感觉追随何锐没错,只觉得心潮澎湃。 青年军官们纷纷起身,正想表示欢迎,就见何锐正色问道:“赵兄可还记得咱们分别时我所说的话?” “当然记得。”赵天麟颇为感慨。 “有赵兄等人加入,中国解放之日又能早上几日。”说罢,便向赵天麟伸出手。 赵天麟与何锐紧紧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几日后,天津《大公报》上刊登出莫杨记者的报道。不仅介绍了何锐前往关东总督府谈判的内容,还讲述了何锐在四平开始兴办教育,兴修水利。连赵天麟与卢道明这样留学的才俊都前往相助。 段祺瑞看到报纸,微微叹息,命道:“命人,让报纸刊登新闻。政府嘉许四平施政,拨给大洋一万。” 又过几日,看到报纸的张锡銮笑道:“果然是豪杰。刘副官,给大公报发消息,奉天镇安上将公署支持民生,拨给四平大洋一万。” 等《大公报》刊登了国府和省府拨款的消息,两笔钱随后送到了何锐手中。 收到钱的当天,何锐接连下令颁布两份新的通告。‘关于四平实施新教育政策的通告’,以及‘四平政府推行医院收容制度的通告’。 通告刚发出去,就有人来禀报,“日本三井株式会社的代表求见督军。” 正文 第44章 四平开局(十二) 上一章重写了,大家可以回去看一下。 “我现在要整理采访稿件,不能陪大家喝酒。抱歉。”莫杨说完,就去了旁边一桌伏案疾书。 赵天麟与莫杨记者关系不错,自己并不在意。就见何锐,警备团团长徐乘风,已经是代理市长的市长助理吴有平也不在乎,就问道:“何兄对国际政治和国际法的了解足以考取一个法律系学士学位。这绝不是东大平丰盛教授这么短时间就能教出来的水准。” “呵呵。”何锐笑了,“国际法和核心就是为现有国际秩序服务。本质就是强权即真理的那套。只要知道制定国际法那些国家几百年的行为,就能清楚理解各个条文的含义。在我看来,那就是个历史课程加修辞学的组合,其实不难学。” 赵天麟听到这话,忍不住微微叹息。 何锐继续说道:“反倒是水利专业,哪怕是从都江堰这个现在还在运行的无坝引水设施开始计算,也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那时候根本没有现在的国际法。只要人类还能继续存在下去,现在国际法也会变作废纸,但水利技术却只会继续留存下去,而且日渐完善,为人类文明作出伟大贡献。” 说完,何锐端起酒杯走到卢道明面前,向卢道明伸出手。 卢道明虽然有些诧异,也起身与何锐握手。何锐诚恳的说道:“欢迎卢兄来到四平来。四平缺水状况越来越严重,莫说发展工农业,城区吃水都要不足。卢兄能到四平走走,已经是四平百姓值之幸。来,我先干为敬。” 说罢,何锐一饮而尽。随即命道:“有平,来给卢先生敬酒。” 吴有平是真的想请卢道明这水利专家留下。连忙到了卢道明面前,诚恳的说道:“卢先生。我乃是四平本地人,何督军到了四平,四平百姓总算是能过上安定的日子。卢先生来了,我觉得四平百姓终于有望能过上好日子。不知卢先生可否会留下来,帮四平一把。但凡卢先生有命,我等将全力相助。” 卢道明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赵天麟。就听赵天麟问道:“为何只问卢兄,却不问我?” 吴有平觉得赵天麟不像是蛮横之人,自己全力请求卢道明留下,不该赵天麟做决定。不由得愣住了。 倒是何锐正色问道:“赵兄不会故弄玄虚的人。可我着实不敢相信竟然能有如此好运!” 赵天麟微微叹息:“何兄,天津法租界当局计划侵占老西开地区,天津一批绅商发起成立天津维持国权国土会,请我担任副会长。法国人蛮不讲理,政府畏惧法国人,反倒打压国人。我对政府失望透顶,见到何兄信件,便辞了校长,来投奔何兄。” 听赵天麟这样的人物也因为对何锐有期待而前来加入,吴有平只觉得倍感光荣。 就见何锐正色问道:“不知赵兄想在四平做什么?” “我只想教书育人。若是有机会,也想建设起一座学术自由,不受政治干涉的大学。” 何锐大喜,立刻答道:“四平此地一定可以满足赵兄的期待。以后能与赵兄共事,实在是喜不自胜。” 卢道明这才说道:“我从未到过关外,虽然有心想做事。却不知道能做到何种地步。想听听何督军有什么要求。” 吴有平也是大喜,连忙表示欢迎。何锐这才说道:“欢迎卢兄加入。不知卢兄可去过美国五大湖地区参观?” “去考察过好几次。” “我已经命吴有平助理收集了一部分四平降水的情况。关外与美国五大湖地区差不多,水源大多来自融雪和降水。更多的部分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会派本地水利人员以及测绘人员与卢兄一起前去实地勘测。” 吴有平没想到何锐虽然没提过四平缺水的事情,实际上一直在为四平操心。心中更是下了决定,要为故乡的乡亲们把此事办好。 几日后,天津《大公报》上刊登出莫杨记者的报道。不仅介绍了何锐前往关东总督府谈判的内容,还讲述了何锐在四平开始兴办教育,兴修水利。连赵天麟与卢道明这样留学的才俊都前往相助。 段祺瑞看完大公报的报道,又将国内统一与分裂势力斗争那段读了两遍,不禁微微叹息。 幕僚上前问道:“总长,既然报纸都登出来了。是不是按照规矩办事?” 段祺瑞点点头,“命人,让报纸刊登新闻。政府嘉许四平施政,拨给大洋一万。” 又过两日,张锡銮是随手将看完的报纸放下,笑道:“果然是豪杰。刘副官,给大公报发消息,奉天镇安上将公署支持民生,拨给四平大洋一万。” 等《大公报》刊登了国府和省府拨款的消息,两笔钱随后送到了何锐手中。 收到两笔钱的当天,何锐接连下令颁布两份新的通告。‘关于四平实施新教育政策的通告’,以及‘四平政府推行医院收容制度的通告’。 通告刚发出去,就有人来禀报,“日本三井株式会社的代表求见督军。” “有请。”何锐站起身准备见客。 来人是一位叫做野比大雄的男子,三十岁左右,非常有精神。 等两人落座,野比大雄送上一封信,“请督军过目。” 何如看完了三井康木的亲笔信,问道:“既然三井先生想尽快展开合作,想来野比君已经有了清单吧。” “不知督军治下的四平,粮食日交易量多少。货源都来自哪里。对方的产量如何。都有什么产品。” “一项项讲,都是数字。不直观。野比君何不随我到四平走走,很多事情就能更直观。路上的时候正好也能回答野比君的问题。” “如此就太好了。何督军。”野比大雄一脸欣喜的答道。 正说话间,情报室又送进一份电报,何锐看完之后直接递给了野比大雄。 日本课程中有专门的汉语课程。野比大雄又是京都人,京都大部分店铺招牌与文化典籍都是汉语,电报上汉语内容一看就懂。原来三井康木竟然要亲自前来四平与何锐会晤。 野比大雄知道三井康木很看重何锐,却没想到如此看重。放下电报,野比大雄毕恭毕敬的说道:“轻容在下告退。等三井先生抵达四平,再来拜访。” 正文 第45章 成体系教育(一) 何锐在屋内伏案疾书。窗外,封闭训练的部队操演的号令声与士兵们齐声回应的声音传入屋内。500青年组成的队伍即便分为两个大队,声音也足以穿过城区老军营的围墙,让路人为之侧目。 至于训练场旁边的房间内,听得更加清楚。何锐却充耳不闻,连上午的操练结束后,徐乘风等人进来。何锐都没抬头看一眼。 青年们见到桌上已经放满了文稿,想帮着收拾。何锐这才抬起头,“不必动。我是为了方便取用修改才这么放。” 徐乘风等人顺势坐下。副团长程若凡问道:“督军新拿出来的练兵方案与保定军校区别很大,与日本和德国的练兵方案也大不相同。不知督军为何如此安排?” 见大家准备了问题,何锐才放下笔,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在青年军官的注视下答道:“已经召集的500人都要接受的是军官团训练,并非部队训练。我们现在还没面对军事威胁,有时间这么做。最晚到18年初,我们就要开始战争。” 何锐之前并没有向青年军官说明这点,青年们是从训练内容上感觉到不对劲。此时得到的结果与预测相同,大家都松了口气。 没想到何锐却对青年军官们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部队中官兵一体,指的是内部的公平,决不许存在不正义的事情。但是军队本身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组织,大家认为军官和士兵之间的区别在哪里?” 青年军官们皱起眉头,连徐乘风和程若凡都欲言又止。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胡秀山却率先答道:“从军只是士兵们人生经历的一段,以军人为自己的职业是军官的选择。” 青年军官们都被胡秀山的回答惊到了,纷纷看过来。胡秀山平静的答道:“在新兵训练计划里面,有这一段。” 大家纷纷回忆,并没有特别想起看过这一句。 何锐的确写了这一句,却是在几篇附属的说明内。如果不是仔细读完全部资料,不可能读到。胡秀山读到了,还记住乐。让何锐对胡秀山的认知也有所更新。 把一份写好的训练安排钉在挂地图的木板上,何锐继续介绍道:“训练入伍人员的目的,并非是简单完成训练内容。不管是队列操演等纪律训练,还是衣、食、住、行的规范化管理,又或者是军官们以身作则,都是努力让入伍人员耳濡目染身体力行的感受到,什么是军人,什么是军人生活。军人生活与民众的普通生活完全不同。并不是拉个壮丁塞把枪,就成了一名军人。军人必须从每一个细节入手不可。” 听到这里。程若凡已经把自己有些散漫的坐姿调整回规规矩矩的军人姿势。 何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新兵训练大概一个月。能够服从纪律,掌握了军人生活基本内容的就是合格的新兵。新兵们将分配到各个部队去,开始体能训练。” “体能训练要吃好,营养充足。训练出能够完成后面军人技术训练内容的健康身体。从上一个阶段开始,扫盲就开始了。你们需要和文化教员紧密结合,学以致用的提高新兵们的文化水平。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学习文化知识,是军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青年军官们都知道此事很麻烦,只是点头,却没有提出问题。 “体能训练大概一个月。下一个阶段是日常训练,包括步兵日常武器训练,步兵支援武器训练。就是步枪和机枪操作。还有掷弹训练。现在咱们还没有批量生产手榴弹的能力,训练中先用模型来替代。这个阶段的最后阶段,就是实弹训练。” “在此阶段中,就要建起作为全军战术应用中心的教导队。教导队拥有包括火炮、重机枪在内的全部武器装备,负责技战术的培训和研发两项工作。普通部队里面的轻机枪手,重机枪手,并不在本部队进行训练,而是到教导队进行训练。普通部队在本部队进行包括步枪、投弹,机枪在内的合成训练。完成这部分训练,就能称为能打枪的军队了。” 何锐的话逗得青年军官笑们出声来。何锐没有笑,“这并不好笑。懂纪律,有荣誉感,会组织射击,安排机枪阵地,这种军队在当前的世界虽然谈不上先进,至少也不是最差的。大家莫要忘记了这支军队已经训练出了纪律和荣誉感。” 青年军官们的笑容消散了。逗乐大家的只是‘会打枪’这个说法,军校里面是用这个词嘲笑那帮和土匪没多大区别的地方武装。至于地方武装算不算军队,只是看上头当时的需要。 拥有纪律和荣誉感是真正军队才会有的特质,北洋军是不是有这样的荣誉感不好说。但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员却有。 “完成了日常训练,部队要开始拉练。检验部队能否在长时间行军中随时保持日常战斗水平。确定能合格后就要进入战术训练。” 徐乘风很是讶异,“督军认为之前那些训练不是战术训练?” 程若凡叹道:“督军说了,方才那些只是日常训练。只是日常训练到这个程度,哪怕是与北洋六镇作战,只怕都不会落下风。” 其他青年看向程若凡,程若凡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大家都没说什么。北洋内部的分裂对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学生谈不上秘密,跟着何锐的青年军官更是相信北洋内战只是早晚,绝不会不发生。只是没想到程若凡能够如此坦率的说出来而已。 何锐对北洋内战毫无兴趣,继续自己的教学工作,“战术训练包括在各种地形上的土木作业,班级战术,排级战术,营连级战术训练。到了这个阶段,各国军队的基本战术区别就能看出来了。我设计的基本战术,是三名士兵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一个班由三个战斗小组与一名班长组成。部队的规模再大,火炮等支援兵种数量再多。战斗小队为核心的基本战术体系不会改变。外人看我们是千军万马,我们自己看自己的部队,就是大量战斗小组以及各种技术兵器根据不同战场情况下采取的不同组合。” 青年军官们都愣住了。在提及基本战术之前的部分虽然很新奇,却都是他们能理解的范畴。其中不少还是他们学习过的。 提出基本战术的概念是另外一回事。青年们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觉得好像完全不明白。 何锐知道今天只是介绍,并不指望青年军官们立刻掌握。便继续推进,“战术训练或许需要3个月,目标是建起一支有自己基本战术的军队。但是军队是用来打仗的,接下来要进行演习。演习的目的是训练与假想敌对抗作战。日军是我们的假想敌。开始演习前,部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我军,另外一部分是扮演敌军的我军。扮演敌人的部队,要采用敌人的装备,采取敌人的战术。扮演日军的部队由我来指挥。” “对抗演习又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军事技术对抗。譬如,听到对面一声枪响,就得能够判断出对面使用的是步枪还是机枪。是什么型号。还得判断对方的火力配置,了解接下来会遭到敌方何种火力打击。打击方向和打击范围。我军要针对假想敌的军事技术进行何种应对,这中间包括火器对抗以及冷兵器对抗。” “熟悉了与对方军事技术对抗,第二阶段是根据我军的基本战术,在包括平原、山地、河流等各种作战场景下与日本进行战术对抗。规模也从班排级别对抗,到营连级对抗。完成了这个阶段的训练,部队基本可以拉出去打仗了。” 看着青年军官们各不相同的模样,何锐问道:“听了这么多,有什么感觉?” 程若凡立刻站起身,声音中都是喜悦,“自从督军提及未来与日军作战,我等就在商议如何打这一仗。讨论多日,也没能打赢日军的必胜之法。听了督军建军练兵之法,只觉得眼前拨云见日。只要部队真能切实完成这些训练,我不仅明白怎么和日军打仗,我还觉得能赢!” 徐乘风跟着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答道:“督军。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感谢督军指明方向,今后定然会以所学杀敌报国。” 其他青年军官跟着起身,“感谢督军。” 何锐摆摆手,“我们是有相同目标的同志。方才所说的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描述。后期有大量的具体工作要做。我们的工作就是学以致用,在此次训练中成长起来。成为中国现代军队的种子。” “是!”青年们齐声答应。 何锐看着这年洋溢着活力的年轻面庞,觉得时机开始成熟,决定推进一个关键概念,“我方才还有一段没说。” 青年们立刻齐声答道:“请督军指示。” “真正的现代军队有一个必须具备的条件,就是高度政治化。支部要建在连队上。” 青年们并没有露出抵触的神色,倒是程若凡好奇的问道:“难道督军要建立革命党?” 因为与北洋争夺权力的南方势力以革命党自居。所以在北洋上层眼中,革命党并不是什么好词。程若凡能够很自然的提出这个问题,其他青年军官们也毫无异样的反应,让何锐对成功建立政党组织有了信心。 想了想,何锐写下三个字递过去。青年军人们凑上前一看,纸上写了三个字,‘文明党’。 何锐不想让这些青年们现在进行讨论,就命道:“解散。” 青年军官们也不多话,敬礼告辞后,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办公室。 看了看进度表,何锐找出机枪阵地安排的部分,开始从日本带回的两个大箱子中找出关于机枪阵地布置的笔记,放到相应位置上。 军事体系训练是一个庞大的过程。过去几年中,何锐一直在做准备。 正文 第46章 成体系教育(二) 下午时分,警卫员来报告,“赵校长求见督军。” 何锐连忙迎出去,赵天麟见到何锐后也不客套,直接亮明来意,“何兄,我是来申请教育经费的。” “就这么几天便完成了对四平教育情况的调查?赵兄可是辛苦了。”何锐赞道。 赵天麟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就把四平地区的教育情况讲给何锐。现在四平公立学校体系,有两所公立小学,一所高小,一所中学。私人开办了一所小学。其他打着学校旗号的都是私塾之类的学习班,私塾先生最多不过三个,不过是教人认字。 “我去了那些私塾,请教私塾先生对教育部勘定的教材有何看法。一半以上的人只是听说过,没看过。这些私塾必须全部纳入到教育体系内。学校要采用民国教育部统一教材。” 到了办公室,赵天麟递给了何锐一份报告。在报告里,赵天麟根据强制义务教育政策,结合四平现有2-4万学龄人数,教师数量,定出建立最少十八所小学,六所高小,三所中学的计划。 何锐已经下令统计科进行四平社会现状统计,赵天麟所讲述的情况大多是从报告中的内容。只是没想到赵天麟竟然亲自前去私塾做调查,选择民国教育部编撰的通用教材。 中华民国教育部编撰的教材当然比不上21世纪的教材,却一定会比21世纪的教材更加容易贴近当下。何锐心中认可了赵天麟的方案。 赵天麟见何锐沉默不语,问道:“何兄,可以拨钱么?” 何锐点了点报告书上小学与高小的数量,“我认为,最好能将小学与高小的课程合并在一起。建立与中学并列的职业学校。职业学校可以看作由政府兴建的学徒学校。从学生在校期间就进行各种职业培训,提供实习机会。” 赵天麟与何锐讨论一番,觉得可行,就定了下来。见何锐不仅没有因为四万多大洋而推脱,反倒全力支持。心中欢喜,就补充道:“何兄从日本回来,定然知道日本从伊藤博文时代开始,就为穷困学生提供免费午饭的事情吧。” “当然知道,我也很支持这个政策。赵兄放心去做。若是遇到问题,就去找吴有平。他已经是代理市长,学校粮食调拨归他负责。” 赵天麟早就猜想四平教育定然不会令人满意。在四平实地调查,也没之前想的那么差。既然得到何锐全力支持,就要告辞。 “赵兄莫急。”何锐拦住了赵天麟,“现在咱们谈的是学龄教育。我还想对成年人进行扫盲教育,不知赵兄有何建议。” 赵天麟坐回到凳子上,思索片刻才答道:“天津就有夜校,工厂里上班的成年人到夜校接受教育。那得在建立起学校教育体系之后。” 何锐连连摇头,“赵兄,我所指的不是青年教育,我说的是全民扫盲。学龄人口要接受学校教育。学龄教育之外的,不管男女,都要接受扫盲教育。目标是每个人能够认300到500字。最好还能学会加减乘除,背会九九乘法表。不过是小学二年级水平。” 见赵天麟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何锐继续说道:“想让整个中国都工业化,就必须让全中国的人都不是文盲。想在四平推进工业,普遍拥有小学二年级水平的全民教育水平并不高。” 这个要求完全超出赵天麟的意料之外。当国立北洋大学堂校长期间,赵天麟与北洋政府在教育经费上经历过太多的争论。来来往往就是‘没钱’二字。 听了何锐的理想,赵天麟并没有立刻回答,考虑了好一阵才答道:“何兄,实不相瞒,我做预算的时候已经尽力删减所有不必要的开支,尚且觉得何兄未必能答应。关于全民扫盲,我对何兄的志向十分钦佩,可说些越俎代庖的话,四平真不是一个富裕所在。全民扫盲,何兄真的有那么多税收么?” 何锐想做最后的努力,从书包里找出一份计划书递给赵天麟,“请赵兄给斧正一下。” 赵天麟只看了头两条就赞道:“能写出自己的姓名,籍贯,家庭住址,家人姓名。就发给两斤粮食。这个办法妙啊!只是有这么多粮食么?” 何锐微微一笑。赵天麟是哈佛大学法学院博士,自然能看出扫盲行动兼具的社会管理目的。既然赵天麟说的明白,何锐答道:“关外土地肥沃,只要好好经营,粮食并不匮乏。” 赵天麟闻言,微微皱眉。他是教育家,深知学习根本不是认字数量的积累。即变为了收益而短时间内强行记住字,若没有长期应用,也是无用功。 不过计划书后面的内容吸引了赵天麟的注意力。从家庭活动到街道运动会,从妇女联合会到工作介绍培训班。扫盲工作并没有硬邦邦的以官府命令方式展开,而是用举办各种活动,提供奖励的方式推行。 看完方案,赵天麟思索起来。这些手段在他这个博士兼前大学校长眼中实在是有些急功近利,但赵天麟又不想提出批评。 左右为难之中,赵天麟把计划书交还给何锐,“何兄为国为民的努力令人佩服。但我不懂该如何执行何兄的计划。还请何兄另请高明。若是执行中需要我来做什么,我定会尽力。” 何锐有些遗憾,却没有强求。赵天麟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家,面对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果断选择退出,而不是贪图功劳的占住位置,人品方面十分优秀。 但社会层面的扫盲已经不是学校教育的范畴。如果不能指望赵天麟的话,从组织角度来看,最合适的人选就应该是当下的四平市长。 四平市长空缺,该由四平代理市长担起这份工作。何锐心中难免对吴有平有些担心。 赵天麟告辞之后,何锐考虑起是否自己亲自主持此事。看着桌上铺开的军事训练资料,何锐有些迟疑。 就在此时,警卫员进来,“督军,徐乘风徐团长的家人求见。” 何锐有些意外,“徐乘风的家人?” “他自己这么说的。已经有人去请徐团长。” 这就是家访么?何锐已经决定见见徐乘风的家人。 正文 第47章 成体系教育(三) 在何锐早期的49人之中,徐乘风和钟义府是唯二地主家庭出身的成员。根据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资料,徐乘风是河南陈州府人士,家里是鹿邑地区的士绅。 见到徐乘风家里人的时候,何锐试图拉拉家常,想了解一下徐乘风的更多情况。 对方叫徐松山,和徐乘风是同族。见到何锐的时候的确努力表现出奉承,又十分警惕。让何锐想通过拉家常的努力失败了。 见无法完成目标,何锐果断放弃。把许嘉叫来应对,自己继续编写训练手册。 许嘉先把徐松山安顿到部队招待所,请徐松山吃个饭,聊了好一阵。这才去向何锐回禀。 晚上9点半,熄灯号响起。结束了听新闻课外活动的训练兵们全都睡下。徐乘风等军官安排了执勤与执勤工作,这才回到宿舍。 看着徐乘风闷闷不乐的神色,程若凡叹道:“乘风,我也觉得训练科目着实太多。咱们是不是想想办法,针对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训练重点。” 钟义府并不认同,“哪里有那么多力气管这些。别管那帮能完成的,我们要的是所有人都能过关。” “耽误时间啊。有些人就是笨,有什么办法么?” “办法有啊。找督军问不就好了么!” 听钟义府的求助建议,程若凡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忘记请教督军呢。”说完,程若凡又迟疑了,“可督军正在忙,我不想打搅督军。” 钟义府觉得程若凡的担心很可笑,“督军在忙什么?不就是在忙怎么把部队训练好么!” 听着两位同学的交谈和自己的心事无关,徐乘风更是烦躁,索性问道:“若凡,你家是做什么的?” 程若凡愣了愣才答道:“我家?我家是种地的,我爹农闲的时候做豆腐。” “义府,你家呢?我只知道你家在汉中有地,有多少地?” 钟义府也很不解,“你这么说,怎么和许嘉做政治审查一样?” “就是问问。”徐乘风答道。 “我家,大概有百十亩吧。反正我从来没管过。再说,我懂事的时候就上了北洋小学堂。这都多少年没回过家了。” “百十亩啊,挺好。”徐乘风感叹道。 钟义府对徐乘风的问题很是不解。却听程若凡那边已经哈欠连天,很快又没了动静。应该是睡着了。他对徐乘风说了句,“没事别瞎想。”也很快就睡着了。 徐乘风心中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一回想起家乡,徐乘风最想念的就是母亲。但是母亲的面庞却在慈祥和凶狠之间切换,让徐乘风心中十分难受。 十岁的时候,徐乘风第一次见母亲对父亲说道:“那些地非得收。不收,咱们的脸往哪里搁?” 父亲倒是叹息道:“那也是咱们叔伯的地。是不是再看看。” “看也没用。他们破家了。现在买他们地,他们以后还有地可以租。咱们不买,他们只会把地都给糟害了!” 父亲只是叹气,却没有反驳。 两天后,徐乘风在私塾里最好的玩伴,也就是徐乘风的堂兄冲到徐乘风面前,指着徐乘风大骂:“恁家都不是好东西!”说完,堂兄转身就走。他和他的兄弟退学了,再没到过私塾。许嘉从此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十二岁的时候,徐乘风清晨醒来,听到外面有吵闹声和哭声。跑出去看热闹,就见清晨门外的树上挂着两个吊死的人。徐家的手下正想把人解下来,死者家属们嚎哭着咒骂着,不许徐家的人解绳索。 那是徐乘风第一次见到上吊而死的人。到现在,许嘉还能记得拿翻起的白眼与长长伸出的舌头。之后徐乘风强烈的要求上军校,固然是因为对列强不满,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徐乘风再不想看到自己家庭带来的死亡。 徐乘风对父母的敬爱依旧,却认为自家人道德有亏。 史书中记载,有人吃了秦穆公的好马,秦穆公说‘君子不以畜害人。吾闻食马肉不饮酒者,伤人。’乃饮之酒。 徐乘风不认为为了点粮食就要把人逼死。但是母亲的想法与徐乘风不同。至于父亲,虽然每次都说的冠冕堂皇,但是说归说,做起来的时候,父亲从来和母亲都是一条心。 所以听到家里人要给自己安排亲事,徐乘风觉得父母大概要把一个和母亲差不多的女人塞给自己。这是徐乘风决不能接受的事情。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徐乘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起床号响起。徐乘风和官兵们一起参加晨操,一切安排都按照作息表中规定进行。 到了午饭时间,在部队招待所住下徐松山不知怎么进来的,直奔徐乘风这一桌,抢在徐乘风躲开之前挡在面前。 徐松山声音响亮,毫不在意周围的人都听到,“少爷,老爷让我传话给你,上军校这件事已经遂了你的心意,成亲这件事就得老爷说了算。老爷派我来的时候已经说得清楚,我只用把这件事告诉你清楚,就回去禀报老爷。新娘子会先娶进门,再给少爷你送来。” 说完,徐松山转过身对着食堂里一众官兵大声说道:“诸位军爷,大家可都听到了么?” 徐乘风万万没想到,自己老爹做事这么不留余地。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徐松山继续说道:“等我家少爷的新媳妇送来的时候,我家老爷也会摆酒请客。请诸位军爷赏脸吃喜酒。” 虽然没人凑趣的出言应和,徐乘风已经看到不少官兵脸上露出或羡慕或期待的神色。 徐松山说完就要走,徐乘风连忙说道:“若凡,义府,你们两个拉住他。我找督军去。” 这边急匆匆正想走,就见何锐拿了碗筷前来食堂吃饭。徐乘风连忙上前低声求助,“督军,只要你肯帮忙,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何锐被逗乐了,这话明摆着是小孩子急了之后的瞎承诺么。 见徐乘风找何锐求助,徐松山走到何锐身边作了个揖,“何督军,等我家少爷成亲之时,何督军可一定要赴宴啊。” 何锐微微一笑,“这位徐兄,回去告诉徐老爷。徐乘风同志已经加入我们文明党。文明党里面有规定,禁止包办婚姻。徐乘风同志是我们文明党的高级干部,如果他坏了我们定下的规矩,以后他就没有任何升迁的机会了。” 徐松山愣住了,思索片刻,立刻陪着笑说道:“何督军,能否出去说话?” 何锐摇摇头,“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在这里说就好。” 徐松山叹口气,“何督军,我家少爷是耍小孩子脾气。请督军不要惯着他。我们老爷给少爷找的人是大家闺秀,门当户对,知根知底。还请何督军帮着劝劝我家少爷。” 何锐看了看一脸期待与不安的徐乘风,脸一沉,对着徐松山说道:“徐兄。如果对方的姑娘是徐乘风自己认识的,他们两人都愿意结成夫妻,这件事也得经过我们文明党的党委开会讨论。如果徐乘风连见都没见过那姑娘,那就是包办婚姻,连讨论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绝不会答应。你听明白了么?” 徐松山有些急了,“何督军,你何必和这么霸道呢?你这不是抢男霸女么?” “呵呵。霸道么?徐兄,你觉得在这个四平,谁说了算?”何锐问道。 徐松山一时气结,说不出话。何锐继续说道:“我是文明党的人,在这四平,文明党说了才算!你回去告诉徐老爷,既然对方门当户对,知根知底,那就是世交好友。请徐老爷赶紧把这门亲事退了,可别耽误自家朋友的闺女。我向你保证,就算是徐老爷把姑娘娶进门,送过来。送亲的人也进不了四平城!” 也不管徐松山气的发抖,何锐转头命道:“郑营长,送徐先生出去。然后你们到办公室来见我。” 郑四郎应了一声,徐松山还想再说点啥。却被郑四郎一个小擒拿就给制住,身不由己的被郑四郎给拉了出去。何锐把碗放到打饭口,对炊事班的人说道:“给我留一份饭。”就回办公室去了。 不久,青年军官们都到了何锐面前。何锐问道:“我方才说的都听到了么?” “督军是真的反对包办婚姻么?”程若凡有些不解。 “包办婚姻是一种强加,不管目的是善意还是恶意,我们都反对。人身自由和婚姻自由是文明党的基本观点。你们能接受么?” 程若凡很是欢喜,“还有什么规定,请督军都说出来,我一定接受!” 徐乘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选择可言。跟着何锐,至少还能与何锐在各种意见不同的事情上探讨。跟着家里人,只会被家里人强加给各种事情。便跟着说道:“我要加入文明党。” 何锐让大家坐下,“不要急。以后每天晚上抽出半个小时,我给大家上预备党课。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党课与其他的课程不同,每次党课之后,大家要写心得报告。党员不是要对我负责,而是要对文明党负责。要对文明党的事业负责。那需要极大的勇气。” 青年军官们本就十分佩服何锐,听何锐说的郑重,都觉得何锐要做的定然是好事,都向何锐敬礼。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何锐在选拔人员的时候就非常重视责任心。 相处已经两个月,何锐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青年军人们都非常有责任心。所以大家在日常中虽然也有些磕磕碰碰,工作却能顺畅的执行下来。这就是何锐敢现在提出建党的最大底气。 正文 第48章 成体系教育(四) 清晨,四平城还沉浸在淡淡的晨曦之中,起床号声把军营从沉睡中唤醒。极短的时间内,官兵们迅速被惊醒,起床、着装,快速在操场集结。 新兵们以大队、区队、分队、小队列队,被选出来的小队长候补士官大声喊道:“报数。” 出勤人数确定,值班带队士官立即申请指示,得到允许后,部队开始跑操。 哨子声中,入伍人员以40人为一个小队,排成4*10的队列开始绕着校场跑步。何锐就是长龙般跑操队列中的一员。 各个小队之间都有一定空隙,在各个位置的指挥员根据基本奔跑速度以及相对空隙距离,要各个队伍加快或者降低速度,以保持整个队形的稳定。就如古代车悬阵般的环形队列井然有序的在并不宽阔的场地上运行着。 参加完两公里晨跑,何锐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接连干了好几天,难免有些疲惫。但何锐却心情不错,只要再努力半天时间就可以完成这部分教材编撰工作。 配给何锐的秘书按照编号将内容分类放置,何锐自己只用校对编号顺序,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不少。 接近中午时分,何锐总算是完成了预定的文书工作。青年军官们来接收文稿的同时,何锐趁机去洗头洗脸剪指甲。 “是张上将要来了么,督军这么打扮。”程若凡有些好奇。 何锐答道:“是三井财阀的三井康木要来。” 果然如何锐所料,听到一个日本名字,青年军人们不由得都皱起眉头。 何锐知道部队中仇日情绪比较严重,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日本人,就不用露脸。接收完就回去工作。” 见何锐要走,程若凡赶紧问道:“报告督军,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督军。我每次看到笨家伙,就上火。就算是知道官兵人格平等,还是忍不住想打骂,该怎么解决?” 何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其他青年军官,见大家都是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模样,才答道:“这是一个心理上自我克制的问题,实际上,根据我们的征兵标准,大部分新兵都能完成基础训练,但个体上可能会有差异。此外,士兵们大部分是文盲,对军队集体化生活和标准化训练是很陌生的,大家要给与一定的谅解”,他想了想,严肃的道:“打骂是军官们对自身无能的发泄,无助于解决训练问题,我希望大家能够自我克服,不要蜕化成北洋那般军阀旧军队。具体方法,我给大家提一个。” 下午,在前去火车站迎接的官兵带领下,三井康木与之前到达的野口信雄抵达何锐司令部门口。何锐亲自出来迎接,与三井康木握手时候热情的说道:“在下得知三井先生亲自前来,真的是喜不自胜。” 三井康木满脸微笑,用力地握着何锐的手:“阁下太客气了,昔日在日本,我便知道何君绝非池中之物,却不想区区两月,何君便已锥破囊出。” 进了司令部落座,已经到了训练时间,外面脚步声响,偶尔间杂着口令声,部队已然完成了今天的体能训练,现在是队列训练时间。 三井康木侧耳听了一会,“何君整军经武,好一派兴旺的景象,”言罢,又微微一笑,“听闻何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握了四平,东京的老朋友都很高兴。” 何锐谦逊道,“诸位抬爱,在下不过是尽军人职责而已,东北为中日俄交汇前沿,早日掌握四平,在下也能尽快为国际和平交往尽一份心力。” 三井康木点点头,肃然道,“何君真与我心意相合,我们三井家向来以为,当今之东亚,唯有中日携手、共存共荣为上策,其中,更以经济合作为重中之重,此次前来中国大陆,生意倒是其次,鄙人更愿意为何君之事业、中日之经济交流尽一份心力。” 何锐面带喜色,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三井家真是深明大义,真不愧是日本第一商业家族;阁下谋略深远,真不愧帝国精英,何某佩服之至。” 三井康木笑道,“大家当然志同道合,只是不知何君有何需求,我三井家愿为何君大业效力?” 何锐连忙摆摆手,“哪里哪里,阁下抬爱,应该请三井康木先生示下,何某自当配合。” 见何锐也不吐口,三井康木索性单刀直入道,“何督军,现在日本急需的是原材料和粮食。”三井康木说着,就拿出一份商业清单递给何锐。 何锐打开看了看,粮食主要是是大米,矿产则是煤炭与铁矿,其他的则是棉花、大豆等。 此时勤务兵已经端进茶水果品,何锐放下说明书,随手拿起一块高粱饴递了过去,“三井先生,我们也在发展甜菜榨糖。这是我故乡山东的特产,叫做高粱饴,要不要试试看?” 说着,何锐就先吃了一块。现在何锐没有白砂糖,玉米糖浆的制法也只存在于纸上。还得等赵天麟请来的化学系教授到了四平之后才能开始研发。甜度完全来自于饴糖,却也能称为甜品。 三井康木试吃了一小块,也看不出他是否喜欢。喝了口茶,三井康木问道:“价格呢?” 何锐写了一个数字递给三井康木。三井康木看完后稍加思索,就问道:“在下想参观一下工厂,还请何君允许?” 何锐心知他想实地考察,当即允了。一行人骑着马出发,不多时在工厂与吴有平汇合,一行人从原料库房,燃料库房,生产车间,储藏库房一个个的看过。 三井康木话语不多,问的每一句都针对生产流程安排,何锐近期在工业起步阶段着实也花费了一些功夫,回答起来非常轻松。倒是中途赶来吴有平有些紧张。 关外民众中相当一部分来自山东,四平城内也有几家零散生产饴糖的人家。吴有平接到何锐的计划书后,发现何锐要求的是如何组织生产,如何理顺生产流程。暂时对产量并没有要求。 饴糖厂规模不大,原材料供应压力不大。只是在建设过程非常繁琐。吴有平听翻译讲述何锐与三井康木的交谈,也听不出两人意思,心中难免不安。 参观完毕,三井康木赞道:“如果不知道何督军毕业于陆大,我会相信何督军是东大商学系毕业。不知何君未来的计划是什么。” 何锐笑而不答,指了指前方,“三井康木先生,要不要往远处走走?” 三井康木略一错愕,随即爽快答应,笑道,“自然是客随主便,但凭何君安排。” 一行人往北行进,在郊外十几里的地方驻足观望,就见荒地上建起了营地。一些穿着囚服的人正在清理土地。 何锐指着大片的荒地,“三井君,东北还未经历过大规模开发,地广人稀,吉林一省都非常适合规模化经营。这就是我未来要发展的方向:动用大量劳动力,兴修水利,开垦土地建设超大规模农业生产基地,大规模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 三井康木眉毛一挑,大为意外,他仔细观摩一阵,冷静的问道:“何君果然胸有大志,只是不知对成本控制和销售渠道有什么安排?” 何锐指着众人面前的大地,“东北土地肥沃,在大规模集约化生产上有地理优势,前期总体投入虽然不低,但一旦以亩为单位衡量单位产出,相对于中日两国传统的小农经济就显得很有优势;至于销售渠道,”他笑了笑,“中日贸易源远流长,不会因为欧洲大战的结束就终结。” 三井康木思忖片刻,试探道:“不知我三井家可否能参与投资?” 何锐大笑道,“三井家乃日本第一财阀,这等粗苯的农活,何劳阁下出手,”他转头看着三井康木,“我想和三井君在农产品加工领域进行合作。” 三井康木并没有久留,第二天就乘火车离开,临走前让野口信雄暂时留在四平作为三井财团的代表。 送走了三井康木。吴有平有些担心的问道:“督军,三井来去匆匆,他是来做什么的?” “前期商业考察而已,你不必多想。” 吴有平很不解,“从日本跑来这里,竟然只是随便看看么?督军,我们要做的事情可比他看到的要多得多。” “三井需要的是能够稳定合作的商业伙伴,对他来说,看到我们已经稳定的控制四平,能够良好的组织生产,这些就已经足够了。”说到这里,何锐开了个小玩笑,“他在意的是鸡蛋,而不是下蛋的鸡。” 吴有平倒是没有这么乐观。他从徐乘风等人那边听说,日本国内有人主张满蒙是日本生命线,觉得日本人贪婪之心不可抑制。 心中有些犹豫,但却没有说出口,吴有平问道:“督军,根据上次的会议决议,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展开农村工作了。现在做乡村调查的人员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派下去?” 何锐点点头,“现在就派。尤其是上了名单的村子,前期摸底调查工作一定要足够细致。” 听到这里,吴有平也用力点头,“请督军放心,凡是勾结黑恶势力的地主,都在名单上。” 正文 第49章 四平土改(一) 三伏加一秋,秋后加一伏。关外的清晨已经感觉不到暑气,开始凉爽起来。韩海涛一早起来,收拾停当,直奔集结点参加今日的市区巡逻。 集结点处干部人数稀少,都以中年为主。韩海涛猜测,青年干部们应该是去参加执行《农村土地上限规定办法》的行动。 韩海涛猜的没错。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四平城内的干部成员剩下不到百人,其中还有40名青年干部同军人驻守银库与军营等要害所在,其他90%的部队与干部们都在何锐等人带领下离开四平前往农村地区。 马家沟。一个很普通的东北村落。一条小水沟从不高的山里延伸到平地,水沟里一点水都没有。只有下雨的时候,或者融雪的春季才能看到水流。 马家村工作组组长唐贵看着面前一众神色冷漠的村民,心中有些许不安。趁着向村民宣传土地政策中喘口气的功夫,唐贵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村民们的反应太冷漠了。 唐贵有那么几瞬,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天津口音,让村民听不太明白政策内容。但是唐贵很快排除了这样的想法。 即便是冷漠无比,村民们依旧没有离开。他们都在听着,只是面无表情而已。这样的神情对唐贵来说并不陌生。他在天津的家人,街坊邻居,每天下工的时候都是这般模样。 每天的沉重劳动耗尽了大家的最后一丝力气与期待。如果还有什么能让冷漠甚至是麻木的人们有所反应,那些反应绝大多数都是源自愤怒。 平复好心情,唐贵继续宣传政策。 土改政策并不复杂,每个村按照现在的人口,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按照人头算,每个人分到5亩耕地。村边不适合开垦的土地,包括山地、河沟等归村里管,但村里对这些土地的使用要服从政府的计划安排。 每一家都要分到土地,这些土地禁止买卖。 拥有的土地多于规定面积的,要将土地卖给政府,再由政府将这些土地分配给其他人。 何锐观察着唐贵向村民们讲述土地政策,观察着村民们的反应,偶尔看到有个别人神色紧张的离开人群。这些人急匆匆的背影消失的方向,都能看到体面房屋的高大屋脊。 在距离何锐所在马家沟30里外的张家屯,张家屯工作组组长陈得力也做着同样的工作。刚讲完政策,就见村里的大地主张德彪的家人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穿长袍的家伙走到陈得力面前作了个揖,“陈老爷,我们家张老爷想请陈老爷到家里坐坐。” 陈得力微微一笑,“知道了,我待会就带人去张老爷家坐坐。” 听陈得力这么讲,管家陪着笑拱拱手,等着陈得力聚集起部下去张德彪家里打秋风。 看着满前这个有些过分年轻的‘官差’,管家心里面着实不以为然。 所谓的土地政策,管家完全听明白了。正因为听明白了,管家心里面很是不以为然。这就是变着法子捞钱的借口罢了。 张德彪一家在何锐到了四平后的第五天,就听说了何锐三天就解决原本的警备团的手段。知道这位年轻的督军是个厉害人物。 之后何督军整顿税务,抓捕城内道上的朋友。充分展现了何督军的狠辣手段。 张德彪张老爷见过那么多督军,知道这位何督军迟早会对士绅地主们下手。钱是早就准备好了。 果然,这位年轻督军在四平待了两个月就已忍不住,开始对四平农村的大户动手了。这多少有点出乎张老爷的意料,他本以为何督军得等到秋收的时候才会下乡聚敛呢。但早来晚来都会来,这点是从不会错的。 管家看着并听完那些所谓土地政策的百姓竟然没有立刻散去,心里面就有些不快。 他知道,这些穷人根本不信官府说的话,但是官府到了乡里,有时候会为了装面子,逼着大户们给穷人们开一顿酒席,这帮人是等着搂席呢。 “这帮犊子,真是不个玩意。”管家心理暗骂道。摆酒也很花钱的,把这笔钱省下来,待会给督军手下多添几个肉菜,不比让这帮犊子吃了强? 正在想,就听脚步声响。片刻后,大队荷枪实弹的警察沿着村里的土路直扑张德彪张老爷的家而去。 不等管家出言询问,已经上来两名警察,把管家按倒在地给绑了。 这时候管家才喊出声:“陈老爷,这是干什么啊!误会!误会啊!” 村民们眼见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知道已经出了大事,再不敢围观,立刻往家里逃去。一进家,立刻就关窗关门。只有少数胆大的才逃到远处,躲在墙角树后观望。逃回家的,则偷偷扒着墙头隔着门缝往外面看。 见到村民已经散开,陈得力反倒轻松许多。何锐在此次下乡的安排中强调,土豪劣绅并不在新土地政策覆盖范围内,政府对他们的土地也不进行收购。为了推动土地政策,第一个要果断打掉的就是这些土豪劣绅。 旁边的管家虽然被绑起来,依旧挣扎着试图解释‘这是误会’。陈得力转头对管家笑道:“张德彪勾结孙齐天孙二杀人越货,哪里有什么误会,” 听陈得力说出‘孙齐天’的诨号,管家狡辩的话堵在喉咙里再发不出来。孙二是四平一代的惯匪,张德彪雇佣孙二干的那些事,管家其实都知道。 此时武警队长段永鹏快步跑来,在陈得力面前站定敬礼,“报告队长,已经把张德彪家的大院围上了。” “有没有人跑掉?”陈得力问道。 段永鹏摇摇头,“我们围上去的时候没见到。” 此时张德彪的大院里乱了起来,住后院的炮手们得知被围,端着火枪就奔到大厅,为首的大声说道:“东家,那些不长眼的是哪一路的绺子,竟敢来砸咱们的响窑。他们就不知道村里还来了官府的人么?” 说完,炮手头目就见大厅里几个人用看傻子般的目光看过来,一时很不解。 就见张德彪脸色变化,有愤怒,有困惑,既不回答提问,也没有命炮手们上墙抵抗的意思。 此时有已经上墙的炮手奔入大厅,惊恐的对着炮手头目说道:“大哥,外头没见到砸响窑的绺子。” “那外头的是谁?”炮手头目怒道。 “外头的……外头的都是官军。”炮手说完,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炮手头目也被这出人意料的消息惊到手足无措。顾不上张德彪怎么回答,炮手头目快步出去上了围墙。就见外面荷枪实弹的人马都穿着警察的制服。 炮手头目知道土匪们绝不会这么穿,就算是他们想骗开大门,也弄不到这么多警察制服。 “大哥,怎么办?”已经上了墙头炮楼的炮手们跑过来问道,这是他们第一次与官府的人对峙。 此时就听墙外的警察喊道:“上面的炮手兄弟,我们是来抓张德彪的。张德彪勾结土匪孙齐天孙二。孙二已经被抓,供出和张德彪杀人越货的罪行。你们不过是受雇张德彪,大家只是混口饭,犯不上为了张德彪,把小命丢在这里。” 听到这番劝说,炮手头目也不拖延,对着手下兄弟们命道:“开门,让官府的人进来。” “……”墙上的炮手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炮手头目怒喝道:“打了土匪,咱们可以找张德彪领赏。和官军打,咱们找谁领赏去?” 正文 第50章 四平土改(二) 张德彪的侄子张二顺亲眼看着警察们冲进张德彪的大院,不多久,炮手们就高举着双手被押出院子。与此同时,张家大院墙头的大旗被警察拔起,从炮楼上扔了下来。 眼见张家大院竟然被官兵砸了响窑,张二顺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再不敢多看,沿着村里僻静的小道直奔村外。 村口有警察把守,这难不住本地人张二顺。他绕了点远路,就避开了村口,进到田地里。村外的高粱玉米连片种植,杆子已经长得老高。往里面一钻,周围都是青翠的庄稼秆子,别说外头的人看不到里面,张二顺也完全看不到外头是什么模样。 顺着田埂一路奔跑,穿出地里,一条小道就出现在眼前。 眼见周围无人,张二顺也不敢放慢脚步,沿小路直奔大路。 张二顺之所以没有被抓,倒不是他机灵,而是何锐的人到了张家屯之后,张二顺被派去给长春的张家人送信,张德彪想让张家在长春当官的人派人回村,从而少出点血。可即将出村前,张二顺看到村里有动静,就折返回来,这才看到了张家被攻破的场面。 张家有人在长春官府里面当官,是在警备团里面做军官。现在张二顺的使命不是报信了,而是去试试能不能搬回救兵。 上了大路,张二顺向北奔行,跑出去几里地,就跑不动了。眼见两个货郎推着小车向张家屯方向而去,张二顺放慢脚步迎上去,想买点吃的。 货郎停下小车,拉开蒙在车上的布,热情的招待起张二顺,张二顺不想节外生枝,指了几块吃食,摸出钱就要买。其中一名货郎看张二顺并不讨价还价,笑着问道:“这位兄弟,你不会是张德彪张老爷家的人吧?” 张二顺愣了愣,刚觉得不对,另一位货郎已经出手了。他抓住张二顺手臂一拉一扭,已经把张二顺制住,两人随即用绳索捆住张二顺。 张二顺以为遇上劫道的,赶紧喊道:“两位好汉,钱好说。放我走,钱都给你们。” 货郎仿佛听而不闻,从容的把小车上的布盖好,并没有去搜张二顺身上的钱。 张二顺大为讶异,不知道自己落在何人手中。 突然间,张二顺有点明白过来,连忙喊道:“兄弟,我们家有人在长春当官。放我走,兄弟们以后都有富贵啊。你们何督军这么干,长春那边早晚会知道。你们何督军给你们多少,我们张家加倍。” “何督军能让村里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你们张家能么?”一名货郎不屑的答道。 张二顺搞不清楚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努力想了一阵,才憋出一句,“我不知道何督军说了什么,可当官的最会骗人了。兄弟,钱拿到手里才算数啊!” 听到这话,那名货郎变了脸色,“何督军骗我们?张德彪贩卖人口,是不是真的?张德彪勾结土匪抢劫杀人,是不是真的?” 张二顺很想狡辩,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杀人越货的事情不是张二顺管,他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是贩卖女人,张二顺是参与过的。其中一个被拐走的女人长得挺俊,虽然张二顺没真做什么,但是在拖走女人的时候,他还是上下其手,大肆揩油。女人受到这样的侮辱,反抗的同时也怒骂张二顺,张二顺一耳光打倒了女人。 看着何锐手下那种愤怒,张二顺也不敢再说什么,就听马蹄声由远及近。 马队停在三人面前,马上的军官说道:“这是逃出来的?” 货郎立正敬礼,“报告程团长,应该是逃出来的。” 马上的人正是程若凡,他负责此次行动中的道路控制。四平面积有一万多平方公里,道路虽然不多,但部队只有500人。为了能够有效的控制消息,不放走漏网之鱼。程若凡和团部的人殚精竭智。 虽然抓到了漏网之鱼,程若凡却也没丝毫放松。他命人把张二顺带回村里,自己率领机动骑兵调转马头往回走。现在部队已经设下路卡,若干化妆的小分队以及骑兵在小队在路上来回往来。圈定的土豪劣绅有五家,张德彪只是其中之一。 第二天上午,张家屯的群众被召集起来,参加对张德彪的公审。 在张家大院门外宽阔的场院上,张德彪等犯人五花大绑的被拖上公审台。由部队里面的文化教员当众宣布张德彪等人的罪行。 放高利贷等事情并不是定性为土豪劣绅的标准,要是按照这个标准进行打击,只怕整个四平的地主富农都得被收拾。 定性的标准限于杀人、贩卖人口这样公认的大罪,听到公审员一件件讲述张德彪的罪行,群众们冷漠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张家屯工作组组长陈得力知道群众的变化是这次正义伸张带来的,主持这样的公审,陈得力心中也十分痛快。 公诉人员讲完张德彪的罪行,询问张德彪是否认罪。张德彪当然对自己的罪行矢口否认。 等张德彪说完,已经有少数群众发出嘘声。虽然少数几人并没有出来指认,却明显是一些知情人。 张德彪见局面不对,赌咒发誓,他说诨号孙齐天的孙二是个该挨千刀的惯匪,身为有身份的士绅,自己就没见过孙二,更别说和孙二勾结杀人越货。 等张德彪说完,公审人员示意,警察把场地一角几个头套麻袋,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带上公审台。其中一人头套被摘下,张德彪脸上不禁满是惊讶。 这人竟然是孙二。 孙二此时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豪爽,他哈哈笑了一声,“张老爷,你现在说我挨千刀,这两年你让我办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若是你早点这么讲,我们一拍两散,还能少害几条人命。” 村民都听说过孙齐天孙二的匪号,倒是第一次见到孙二本人。听孙二这般说话,再看张德彪此刻那狼狈至极的模样,人群中传出一阵低声哄笑。 公审一直进行到下午,虽然张德彪各种抵赖,但是人证很多,不仅有孙二,城里受害的商会也派出人来作证,其中几名受伤的商人作证之时,更是解开衣服露出身上的伤疤。 看到这些,村民们基本都知道这张德彪按理定然是死罪了。可村民又很清楚张德彪的背景,何锐是四平督军不假,可张家也有人在长春当官呢,真的敢给杀了? 此时,负责审案的文化教员起身对着村民大声说道:“张德彪犯下杀人、买凶杀人、贩卖人口等罪行,张家……” 张家的罪行可不少,念了好一阵才念完。村民们都等着听要怎么处置,等的都有些不耐烦。 文化教员也念的口干舌燥,端起碗喝了口水,才继续念审判结果,“张德彪,死刑。秋后处斩。经查证,张家全部人员都或多或少的牵扯到张德彪各种罪行之中,所以,全部带走,送去劳改营改造。张家家产没收充公,交于之后的村委会处置。” 村民们也搞不清楚那些名词都是什么意思,当天晚上,大家就议论纷纷。 第二天一早,起的比较早的村民就发现警察们出发了。 张德彪的家人被绳捆索绑的带出张家大院,男人们哀求着,女人们哭嚎着。 这动静惊动了整个村子,房门打开了,院门打开了,村民们在道路两边看着整个张家被一网打尽,全部带走。 有些人惊愕,有些人欢喜,有些人不安。 村民们目送张德彪一家人在警察们的押送下离开张家屯,消失在道路尽头。 上午时分,村民们再次被召集起来。 陈得力继续宣讲土地政策,刚讲述完,就有村民问道:“官爷,俺是佃户,也能分地么?” 正文 第51章 四平土改(三) 马家屯工作组组长唐贵和其他来自天津的文化教员一样,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前往村中首富马老爷家的路上,唐贵心中盘算着该怎么下达最后通牒。按照规定,马老爷定性不成土豪劣绅,不能用武。但是即便有政府对多余土地进行收购的政策,唐贵也知道对方不会放弃。 几百亩土地啊,谁愿意舍弃呢?如果唐贵家在天津有几百亩连片土地,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地主。 在马家的客厅里,唐贵与马老爷面对面坐下。也不管马老爷的难看脸色,唐贵单刀直入,“马老爷,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按照规定,你家这么多口人,也能留下上百亩耕地。算算你每年少交的税,再加上政府的补偿,你没吃什么亏。再说,今年你土地上的粮食还是归你们所有。你真的不吃亏。” 听到唐贵如此嚣张的话,马老爷气不打一处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凭什么你说收走就收走?你还帮我算了账,说我不吃亏,呸! 心中纵有万年不满,可看到对方身上的工作装,马老爷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唐兄弟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家地是多,可那都是从我爷爷那辈就开始汗珠子掉地上摔成八瓣一点点攒出来的啊!” 说着说着,马老爷还擦着眼眶,硬生生挤出一滴眼泪。 唐贵板起了脸。 在土改准备工作会议上,何锐对干部们明确讲述了现状,土改获得的土地其实不值钱,真正有价值的是对基层农村的直接控制。 土改不是一场让上层屈服的权力斗争,而是一场制度斗争,是一场政治斗争。斗争的结果是要地主士绅们靠边站,由政府直接掌握农村的人力与税收,把基层权力从士绅地主手里夺走。这是改变四平,也是未来改变中国的起点,绝不可半点含糊,一切有碍于土改的力量,都必须克服。 既然马老爷已经摆明了态度,唐贵也只能发下最后通牒,“你说那些都没用。摔八瓣的可不止你马老爷。你自己不下地,下地的都是那些佃户。要是哭,也轮不到你马老爷。” 马老爷眼见自己的苦情戏对着不知道有没有20岁的毛头小子没有效果,火气上涌,拍案而起,“我就不同意!要杀要剐的,你们随便吧!” 眼见刚刚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马老爷现在突然硬气起来,唐贵噗嗤一笑,“不用杀也不用剐。明天上午我们就过来给马老爷办新地契。收购款也会一起带来。告辞了。” 说完,唐贵起身就走,走到门外时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道:“马老爷,你那地契过期了,未来每家每户每个人都会有新的土地使用证,如果分出去的地你不让人家种,会有村委会来管你。” 等唐贵一走,马老爷气的一拳砸在桌上。这官府的小子太嚣张了,送钱给他,他塞回送钱人的脖领子里。送女人,他直接给撵了出来。现在又直接强制要把自家的地分给别人,这可如何是好? 唐贵回到驻地见到何锐,心中产生些感悟,“督军,做工作还真是需要心中有理论支撑,不然道理真是没法子讲清楚,也容易摇摆。” 听到唐贵的感悟,何锐笑了笑。 所谓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非得经历过这样的阶段,才能成长。 唐贵接着说道:“督军,我曾经认为那些地主士绅都是不明白事理的家伙,现在才明白,他们是真的有他们那套规矩。想击碎这一切,非得有更先进的制度作为依靠。” 何锐并不想谈论新制度,因为还有些事情没做完,“你刚刚谈过的马老爷,你觉得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唐贵笑了笑,“大闹他不敢,小闹会不断。我们要尽快建立起村委会和民兵组织,村里的问题让村里人来解决。” 正说着,警卫员进来禀报,“督军,外面好像是有一群马家的人来了。” 何锐对着唐贵笑道:“去会会他们。” 唐贵会意,走出驻地。 此次下乡,一个工作队40人。一个工作组8人。工作组负责到村里,由一名文化教员,一名宣传员,两名工作人员,四名军事人员组成。工作组配了两支步枪,两支手枪。 军事人员就站在门口,步枪横端在胸前,手枪虽然还在腰带里插着,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做出随时可能拔枪射击的架势。 马家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由远处而来,马家人本以为自己人多势众,应该是工作组这边居于下风,不成想刚一照面,就见到了工作组中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马家人都楞在了原地,他们中一些人手中虽说也有家伙,却实在是不敢贸然进犯。众人目光都看向马老爷。 马老爷也是一时冲动,走在半路已经觉得不能真的打起来。对方毕竟是官府,只要开打,自己就已经是罪人了。再说打退了官府的这一小队人又能如何,自己还能打赢官军么? 见到工作组亮出家伙,马老爷重重叹息一声,一挥手,马家人又浩浩荡荡的往回走去。 第二天一早,唐贵前往马老爷家里。马老爷没有出面,管家陪着笑,把地契交给了唐贵。 有了地契,唐贵立刻召集村民开会。将地契展示给村民看过,村民都露出敬佩的神色。 唐贵心里面一块大石头落地。就唐贵所见,何锐从来没有欺负人的想法。此次对地主的强硬并不是针对地主,而是要让群众明白,在四平能够真正当家作主的已经不是地主。 群众们能够理解到这些,就意味着工作完成第一阶段。 唐贵拿出了组织村级基层组织的安排,开始向村民讲解。村里面现阶段两大岗位,村长和民兵队长。 村长负责宣传和执行政府的农村政策,民兵队长负责组建村里的民兵组织,以及大量劳动力集体工作时候的人员安排调度。 所以村里要推举人选,由政府选出六个人。 “唐官爷……” “别这么叫。我是负责村里土改工作的队长,叫我唐队长吧。” 见唐贵这么客气,村民倒是有些好奇,有人问道:“唐队长,你在官府里当什么官?” “我给何督军当书记员。” “书记员是干什么的?” “就是何督军每次开会,我来记录会议内容。” 村民们虽然还是不理解唐贵的工作,却知道唐贵是何锐何督军的亲信,除了对唐贵肃然起敬之外,也觉得唐贵比较靠谱,“唐队长,为什么要六个人。你不是说只要村长和民兵队长么?” 唐贵没有丝毫隐瞒,把对这六人的安排都讲了出来,“两个人先留在村里干着村长与民兵队长的工作。其他四个人去四平城内的干部学校参加学习。秋收还有一个月,去四平的四个人里面,先学习半个月,就派两个人回来换留在村里的两个人。等9月初开始收割,农活又多又繁忙,六个人都会回到村里一起工作。” 正文 第52章 四平土改(四) 在马家沟村口,何锐与唐贵握手道别,“唐贵同志,好好工作。注意身体。” “督军回去之后也请注意身体。” 唐贵是很清楚何锐的工作量的,在四平时,何锐每天都工作到很晚,除了编写教材,还要讲课。看着好像不怎么动作,其实工作量非常大。 譬如这次土改。大家原本都有自己的设想,想在准备会议上提出来和大家讨论。然而会议一开始,何锐就拿出了自己的成套安排。光是文字内容就有几千字,牵扯的具体工作更是方方面面。 计划执行到现在,唐贵已经能理解那是多大量的思考。而何锐回到四平的目的也不是休息,而是主持即将在四平进行的干部培训工作。四平大概有400个村,一个村去4个人,就是1600人,对这么大规模的人进行培训,这个工作量是唐贵不敢想象的。 何锐笑道:“多积累经验。等你们回去之后,土改干部培训班就得由你们负责讲课。” “我一定尽快完成。”唐贵大声答道。 何锐正想上马,踏上了马镫后又收回脚,“对了,这次选择的村干部,通过政审的人员中,尽可能选年轻的,尤其是辈分低的。” 唐贵点了点头,神色却是有些不解。 “宗族主义要靠按资排辈来维持。想打破宗族主义,就非得让年轻人承担起工作。若是选出来的人都是些村里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那些人。他们可是真的把自己当爷爷看的。” 唐贵听完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如果没有合适的,咱们就多和群众们聊聊天,问问他们年轻人里面有什么人是可靠的。只要对群众敞开心扉,实事求是,群众们是可以发挥巨大力量的。” “是!”唐贵答道,目送着何锐的离开。 何锐没有先回四平,而是从村里回到镇上。四平大概有20个镇,何锐和张家屯镇上的同志们聊了工作之后,交代尽快在镇子上组建民兵队伍,这才踏上返回四平的道路。 回到四平,负责水利工作的卢道明就到了何锐这里。卢道明是来询问何锐能否多调拨些测绘人员,尤其是能否给些懂点数学的人员。如果学员是中学生的话,卢道明可以教他们学习测绘技术。 “卢兄的需求我定然尽力完成。”何锐话锋一转,“水利测绘定然与军队里面教的地图测绘不同,我想抽调人建一所测绘学校。请卢兄当个副校长,卢兄意下如何?” 卢道明迟疑起来,倒不是因为他对当副校长有什么不满,他也理解何锐现阶段对各类教育的重视程度。可是,水利专业需要四处走,自己如果真当了这个副校长,势必会有所束缚。 此外,四平的现状也让卢道明有所迟疑,他虽然没在四平待几天,却已知晓四平眼下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县城罢了,顶多是因为通了铁路,比普通县城略微繁华而已。而测绘学校这样专业的教育机构所需要投入,其实并不低,至少跟四平现状无法匹配。何锐急于扩展教育工作的想法卢道明可以理解也很尊重,但具体到这件事上来,确实是有好高骛远之嫌。 想到这,卢道明倒也直接,索性就把自己的看法讲了出来。 “卢兄说的好。”何锐点了点头,“不过中国要解放,没有测绘学校定然不行。现在我们当然建不起一流水准的测绘学校,但是我们努力一下,挤一挤,还是可以埋下一颗种子的。早一天播种,就早一天发芽。” “资金投入,我来负责。”何锐又补充道。 看着何锐决心已定,卢道明不由得生出敬意,“既然何兄这么说,在下愿意当这个副校长。”顿了下,“不过,学源问题该如何解决?” “我尽量招收高小和中学毕业的学生。到时候先让卢兄挑选学员。”何锐答道。 卢道明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何锐就见了这些天一直留守城内的吴有平。 “督军,税收情况真如你所说。竟然是以前的三倍。我之前光是听说税收十分腐败,和税吏收到手的钱相比,真正能入库的只有三成,这竟然是真的。”吴有平简单介绍了这段时间城内的变化。 “只要不是以发展为目的政府,就是丧失了生命力的政府。在那种政府里干事的人,哪一个不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吴有平愣了愣,这个视角如果换在几天前说,他可能听不懂,但现在,他却有了较深层次的感悟。略微沉吟了一下,吴有平上前一步:“督军,这些天来,我有了一个变化,对之前那些贪官污吏,恨不起来了,倒也不是同情他们,总之就是不像之前想起就恨得痒痒。” 何锐看向吴有平,投去赞许的目光,“这是一个很好的变化。用环境的视角去看人,而不是用人的视角去看环境,只有这样,我们的工作才能最大可能性的保证实事求是。” 吴有平重重点头,转而问道:”“督军,按照现在的税收情况,今年能收上来的税,只怕得有四五万。加上库里有的钱,足够撑过年关。但是这么多投钱的地方,明年的钱只怕不够用。” “土改已经开始展开。我这次亲自下去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自然是看看真实的地方情况,第二件是看看同志们能不能完成土改工作。从目前来看,土改工作可以相对顺利的推进,只要这个工作推进好了,钱是问题,但问题不大。” 吴有平却有些困惑,“可是督军,咱们四平就这么大,农村的收入恐怕有限。” 何锐拍了拍吴有平的肩膀,“是的,只靠四平定然不够用,但是关外这么大,怕什么?” 吴有平愣了半晌,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下,吴有平有些不安起来,“督军,若是在四平外搞土改,其他督军会怎么看?” “喜欢怎么看,就怎么看。” “可……” “有平,我们未来要解放整个中国,几个地方督军都不敢面对的话,那将来遇到大帅、总长,我们该怎么办呢?” 何锐收起笑容,“现在我们不出兵攻打其他督军,只是因为我们干部数量不够,干部水平不足,等完成这些工作之后,自然会主动出兵。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这些督军都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他们的出现就像过江之鲫,但命运只能是昙花一现。” 正文 第53章 四平土改(五) 半个月后,张家营的张青山和张金山从四平城内接受完培训,回到了村里。 只是看到村口,张青山就已经加快了脚步。虽然离家只有半个月,此时却觉得离开了好久,恨不得立刻奔进家门。 回到家,张青山拿出培训班发给的礼物分给家人,一家人欢欢喜喜聊着在四平的经历。家里人听说干部培训班竟然是何锐何督军讲课,都不敢相信,忍不住问道:“督军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给你讲课?” 张青山目光坚定道:“农村工作这么重要,督军当然要亲自讲课。” 家里人听闻一阵困惑,忽然觉得这半个月不见,张青山似乎哪里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青山兄弟在么?”门外传来叫门的声音,是留在村里的两位干部。 一阵寒暄过后,张青山讲了自己在四平的经历,又将政府要干部们在村里安排专项种植户的工作讲了出来。 听完张青山的讲述,一人叹道:“粮食都不够吃,专项种植能行吗?谁愿意种啊?” “政府提前会给愿意专项种植的人家半年口粮,你们可以理解成这是定钱,等到秋收的时候政府会把专项种植的东西再收走,怕啥?” “这……”听着张青山的话,那二人有些迟疑。 “政府的话算不算数,咱们就看着呗。先看今年到底分不分地,明年再看是不是真的提前给半年口粮。只要都做到了,那有什么不能信的?” 张青山把政府要求两人前去附近镇上报道的公文拿出来,说道:“你俩是第二批干部,在镇山和其他村的第二批干部会和。” 半天后,第二批前往四平受训的农村干部们很快集结起来,开始向四平进发。 此时距离发动土改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唐贵与陈得力两个驻村工作组组长也接到命令回四平。两人许久没见,率领第二批农村干部们回城的路上谈论的都是土改过程中的心得体会。 与离开四平的时候相比,两人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经历了太多。一路上畅谈,都发现对方同样积累了大量经验。唐贵与陈得力都出生在天津城里的工人区,从祖父一辈就没了土地,这次刚下乡参加土改的时候,对于农村具体社会结构知之甚少。 此时再看远处的农田,两人都感觉欣喜。土改是一场政治斗争,获得胜利的一方将掌握农村,掌握基层。两人都知道自己目力所及的田野上已经建起基层政权,再不是由土豪劣绅当家作主。 四平农村肯定不如四平城繁华,但面积却是四平城的千倍,两相比较,唐贵只觉得豪情万丈,“把农村都整顿起来,四平群众很快都能安居乐业。” 陈得力听了这话后虽点头,却是若有所思,他向唐贵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四平之外呢?那么多土地上的百姓依旧被土豪劣绅压迫。我到过四平边上的村里,隔壁不归四平管辖的村镇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两人就没继续谈下去。身后就是从未参加过土改干部培训班的成员,两人觉得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在现阶段让土改干部们知道。 一行人到了四平。不少农村干部都是第一次到四平城里来,眼见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不敢向前。好在干部培训学校派人迎接,热情寒暄后,领着这些农村干部接去学校安顿。 唐贵与陈得力急着汇报,急匆匆赶往何锐那边。到了司令部,就见其他主要干部们都已经回来。 报告会的情况介绍工作就进行了好几个小时。听完主要人员的报告,唐贵才完全确定整个四平一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20个镇子,407个村子都推行了土改。 唐贵由衷的感叹道:“督军,我们真做到了!” 听到这话,大家皆是感叹。毕竟刚到四平的时候,整个队伍不过50人而已。 等大家情绪平复一些,何锐才说道:“这次土改的经验证明了一件事,只要政策正确,就没有不能合作的劳动群众。我已经准备好了下一阶段工作规划。” 新来的书记员听何锐说到这里,起身把文件发给众人。 大家看了片刻,陈得力问道:督军,“对周边调查,是为了对外进行土改么?” 何锐摇摇头,“现阶段的目的在于发展工业,建成兵工厂。对四平之外的调查主要是针对那些土匪山贼。在四平彻底剿匪的时候,周围也要打扫干净。” 陈得力劝道:“督军,以现在的经验加上培训班里面的农村干部,按计划从10月到明年3月,半年里面咱们只怕能土改半个吉林。” “我能理解大家的急切心情。但是解决国家问题更需要讲政治。譬如,这次土改到现在为止的成功,就是同志们能够贯彻政策,讲政治。” 陈得力知道土改本身就是一次政治行动,却觉得不太能理解何锐现在所说的政治。想提出问题,又无从下手。 何锐让秘书把入党宣誓文件给同志们传阅。青年们看来竟然是文明党的基本纲领以及入党誓词,皆是惊喜。程若凡已经跳起来喊道:“督军,我愿意入党。我愿意接受督军的安排!” 眼见其他青年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何锐笑道:“若是我能创造出世间的规律,接受我的安排也挺不错。可惜,和大家一样,我也必须遵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说到这里,何锐收起笑容,“我们的工作已经走到今天。组建政党已经势在必行。选择更可靠,更愿意努力工作的同志成为党员,已经势在必行。我们方才讨论为什么要那么做,这是党的秘密,不能被不需要知道的人知道。而土改政策则是要全力宣传,让农民群众都知道。大家能分清两者区别么?” 青年们有些表示清楚两者分别,有些表示虽然不怎么清楚,但是会按照何锐所说的去做。 何锐觉得同志们大概是不明白的,继续讲了下去,“组建政党不是安排大家去做什么,而是为了更有效的工作,必须更懂政治,更讲政治,更有组织纪律性。如果做不到,我们一定会遭到失败。关于组建政党,大家觉得要提出什么问题?” 青年们沉默下来。想提出一个好问题并不容易,非得仔细想想才行。 此时有人打破了沉默,却是平日里比较沉默的胡秀山,“请问督军,文明党的目标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青年们都觉得胡秀山问得好。便看向何锐,等着何锐给大家一个回答。 正文 第54章 秋收(一) “文明党的目标是什么?我们是中国人,就从中国的问题作为切入点。中国文明的延续和发展,经历了很多次改朝换代。改朝换代对中国产生的作用中,是推进的作用大,还是破坏的作用大?” 何锐抛出这个问题后,扫视过面露迟疑的青年们。看大家不敢立刻做出判断,何锐索性让大家投票。 投票结果挺有趣,认同推进大的,认同破坏大的,还有认同推进和破坏同样大的,各占三分之一。 何锐这才说道:“同志们都参加了土改,应该知道每一个朝代,除了元朝和满清之外,从刘邦到朱元璋,各个朝代都会在开国之初推行全国范围内的授地政策。大家说说这是为什么?” 青年们这些天里面也接受过不少学习,看了些学习资料。但之前却没时间聚集在一起交流,于是各种答案都说了出来。理顺生产资料,接受前朝覆灭经验的说法是大多数,包括获得民众支持的观点也有人提出。 何锐说道:“根本原因,是因为改朝换代死的人太多,空出来大量土地。授地可以迅速恢复生产,获得税收。改朝换代中战争极为激烈的几次,中国死亡人数可能达到人口的三分之一。” 青年们全都被三分之一的死亡数字震惊的说不出话,震惊之后,神色中都是悲悯。 徐乘风叹道:“扬州十日,嘉庆三屠……” 何锐打断了徐乘风的话,“社会秩序荡然无存的时期必然会出现此类悲剧。王朝覆灭,都是源自于社会矛盾空前激烈。一个王朝两三百年,经过漫长人口增长与土地兼并,社会矛盾已经到了国家制度完全无法调解的程度。矛盾到了这个阶段,只有通过矛盾各方的彻底毁灭才能消除矛盾本身。史书上说的民心思定,就是因为处于矛盾核心的那些人死光了。而无政府无秩序的社会现状损害了所有生者的利益,人民渴望和平与秩序的心情全面压倒了社会矛盾。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个根本问题,以后还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徐乘风不再发言,只是微微叹息,其他同志也差不多。见大家情绪受到些影响,统计科长许嘉问道:“督军是认为改朝换代的破坏作用更大么?” “我们没办法从当时人们的角度看问题,只能从后世角度看问题。每次改朝换代并没有解决产生社会矛盾的根本问题。而且每次改朝换代中,死掉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百姓。中国文明发展的尝试被打断,很多领域的积累荡然一空,只能重新来过。所以从后世角度看,破坏的作用要更大一些。文明党在中国现阶段的目标,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青年同志们没说话,大家都期待的看着何锐。何锐继续讲述,“小农社会的生产力水平低,与之相比,工业化国家的生产力几乎是无限的。而科技发展又能极大促进生产力发展进程。只有让中国发展成一个工业国,才能跳出几千年来的治乱循环,进入新的文明发展阶段。” “文明的核心构成是生存与发展。生存与发展的实现方式,表现为生产与分配。生产与分配在实际应用上,则表现为效率与公平的不可解。效率与公平的不可解的问题并非是现在才被发现。两千五百年前,中国先贤老子就在《道德经》里面讲,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这个不可解在于人性的贪欲,但同时,提高生产力的源动力也在于人性的贪欲。” 看到一些青年同志因为贪欲这个词而微微皱眉,何锐笑道:“但同志们需要注意的是,贪欲的表现并不完全一样,有的人贪财,有的人贪名,也有人对未知事物充满无尽的渴望。你们说说,你们都贪什么?” 听到这里,青年们笑了。徐乘风问道:“督军,贪欲我们肯定都有,但我认为,贪欲不能无限制的发展。就比如地主们的贪欲无限的话,就会恨不得全天下的土地都归其所有。这么想想倒是无所谓,真的做起来,必然导致无数悲剧。所以靠国家制度来解决。但是,公平又该怎么实践?” “绝对的公平并不存在,因为公平的标准是一种非常主观的看法。所以公平应用的领域应该在于保证底线。譬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是必须确保的底线。不过大家注意到一件事没,越是这种该讲公平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反倒不想公平。这也是为什么不要滥用公平的原因。” 青年们纷纷点头。经过学习和工作,大家都更清晰的感受到公平难得的现实。 “发展生产力的过程就是变化的过程,任何变化都不会让人完全满意。政府的工作之一就是根据现状制定政策,对其中的破坏性部门进行限制,对造成的社会不公进行调整。但是有一点非常重要,同志们千万不要认为生产力发展与社会发展会造就一个整体公平的世界。恰恰相反,发展越是迅猛,导致的不公平差距就越是巨大。解决不公靠的是社会管理,靠的是生产分配的调整。而不是对发展的限制。” “发展真的会带来不公平吗?”陈得力对此很好奇。 “我举教育作为案例。正好也为接下来谈科技、教育、工业发展做个准备。有些人对于读书兴趣真的不高,有些人读书就格外的优秀。如果大家只接受小学教育,双方差别反倒有限。但是我们一定要大力发展教育,以后大学教育都会普及。那时候大家就会发现,有些人只是掌握了学校教育提供的知识,有些人则能在学校教育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成为学术带头人。这就是发展带来的不公。” 陈得力恍然大悟:“发展确实会带来不公平,但这个例子中的不公平我能接受。” “这是现实,我们当然要接受现实。所以在教育体系上,我们必须保证每一个人都有接受公平教育的机会,考试本身更是必须公平。中国的发展定然少不了科学,技术,工业的全民发展。科学发展建立在受教育人群够大的基础之上。但科学的发展除了大量基本科学工作者,其突破往往要靠有天分的研究人员。极端点说,每一个科技领域的带头人都不是教出来的,而且靠自己学习学出来的。所以短期内就想在科学领域全面超过列强,不现实。” 说完,何锐站起身来,“但是技术和工业却没想的那么难,这两个领域都是工程学领域,工程学领域需要的是执行力和自我纠错能力,按照工程学的规律执行下去,工业劳动人口越多,发展速度就越快。我们中国人口众多,民众智商很高,又勤奋刻苦。只要方向正确,制度合理,在教育和工业领域的发展速度会比其他国家快得多。” 面对着青年们的笑容,何锐继续说道:“政府要通过提供社会服务创造出适合发展生产力的社会环境,通过打击违法犯罪提供良好的生产环境,通过提供资金与基础建设为生产力发展注入动力。同样也要建立起良好的分配体系,让整个社会都享受到发展带来的红利,以解决发展引发的社会不公。这一切,就是文明党现阶段在中国的目标。” 既然提到了中国,自然有外国。但是大多数青年都觉得外国未免有些遥远。 但程若凡就问了出来,“督军,我们未来在世界上要扫平何种不公?” “主导现在世界秩序的是欧美建立的掠夺型秩序。欧美凭借了先发工业国的优势,从弱国掠夺利益。把这些利益输送回其国内,将掠夺红利中一小部分发给其国民改善国民生活,缓解其国内矛盾。当中国完成了国内民族主义革命,就要打破现有的国际秩序。帮助弱国乃至列强国内的受剥削民众获得解放。那时候我们要建立的国际秩序,就是通过全新的国际秩序,完成强国对落后国家的财政转移,帮助落后国家发展生产力。对我们中国人而言,非常容易就能理解和接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国际秩序。而不是和欧美一样,采用竭泽而渔,人为制造差距,以方便轻松掠夺的国际秩序。我们文明党在国内,要带给中国以解放。在世界上,则要带给世界人民以解放。这就是我们人民党在国内和世界上的目标。” 听到这里,青年们各个欢喜,纷纷表示赞同。 何锐却让大家先不要激动,“文明党的理念其实不难理解。我相信同志们在工作过程中都能更深刻的理解。但是建立政党的目的不是简单的开会学习,而是更有效完成党的工作。在工作中必须讲政治。我们对政治的理解,是基于我们对于改变现在世界的共同愿望。人民或许考虑政治,或许不考虑。但是他们一定会考虑的是如何在世上好好的生活下去。凡是能让人民好好生活,给与人民希望的政府,人民就会支持。人民的支持就是政权的合法性。政权合法性是关乎我们生死存亡的政治问题,讲政治,很大一部分就是指的政权的合法性问题。” 正文 第55章 秋收(二) 眼见就要到了西历9月初。关外的白天是越来越短。上午八点半,偏向南边的日头升起来没多高。此时韩海涛老板的茶馆已经开门。这些日子韩老板的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好,每日里人来人往,不管是交税的还是打听消息的,要么来壶茶,要么买点小零食。 以往的时候,韩老板总是会坐在柜台里面。现在却不见他身影。前来交税的人有些讶异,却觉得韩老板或许是起的晚了些,也就耐心的等下去。 就听旁边一桌上的茶客正在高谈阔论,说的都是袁世凯大总统要称帝的事情。 “大总统要当皇帝,南边的革命党们会不会又要打仗?” “怕什么,大总统手下那么多大帅,哪一个不能打。听说大帅们已经组成了请愿团,求着大总统称帝。” “是啊,还听说洋人也支持大总统称帝。” 大家虽然聊的带劲,但是关外距离京城太远。大家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事。前来交税的这位也觉得没趣,正好见到伙计出来,便问道:“韩老板什么时候出来?” 伙计神色有些失落,只是答了句,“一会儿吧。”就低下头擦桌子。 旁边一桌的人见这般模样,对着交税的这位说道:“韩老板今天只怕是不会出来了。” “为啥?”前来交税的这位有些不解。 旁边一桌的客人招招手,等这位坐过去才低声说道:“督军下了命令,以后做税务员的,就只能做税务员。不光自己不能做生意,家里也不能做茶馆、饭店这类买卖。” “啊?官府真的管到这个地步了?”前来交税的这位很是讶异,想了片刻后神色中竟然有点惊喜。 此时在茶馆里面的房间,韩老板和街上几位老板坐在一起。老板们一个劲的劝道:“韩老板,咱们街上到现在为止,就只出了你一个当官的。你要是不干税务员,咱们兄弟们可就不好过了。韩老板放心,这茶馆我们盘下来,不会让韩老板吃亏。” 韩老板心中此时已经有了想法,便率直的说道:“诸位兄弟,我能当上税务员,都是督军当时缺人。现在督军已经在四平站稳,哪里还缺我这一个。我还是想回来继续做生意。毕竟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真的能改行。” 听到这话,一位老板当即表示了反对,“韩老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看督军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能耐,再过几年他还能在咱们四平么?” 韩老板一愣。这话听在耳朵里自然就懂了,然而韩老板还真的没想过何锐的未来发展。 其他老板连连点头,“没错啊,韩老板。我听说书的讲,姜子牙辅佐周王的时候都七十岁了。韩老板这才多大年纪,正是能干事的年纪。东北大帅总是有人要做,若是何督军当上了大帅,韩老板现在就跟着何督军,那时候又会是什么位置。” 韩老板轻笑一声,觉得这话真的可笑。然而片刻后韩老板已经笑不出来。何锐是京城段祺瑞段总长派来的人,现在的镇安上将张锡銮张大帅数次给何锐送来军火。何锐正式出任四平督军的时候,日本关少将从关东州专门前来祝贺。光是这份体面,何锐当上东北大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韩老板有些迟疑,几位老板赶紧劝道:“韩老板。我们方才说的想让韩老板帮我们的话都是开开玩笑。遇到何督军这样的人可不容易,韩老板应该多为自己的前程想想啊。” 便是有着新的想法,韩老板还是去了税务局一趟。就见税务军门口的人进进出出,十分的匆忙。 本以为求见陈得力会很忙,没想到很快就见到了。就见陈得力面前的桌子上的文件已经垒起两大摞,陈得力本人对着一位工作人员命道:“给各个镇的税收单据印刷都准备好。就按照之前的格式印刷。哪怕是税收内容不同,也先按照那些做好的格式印刷好。现在咱们没完成新的税种规章。所以做一个档案说明,说明这次到底收的是什么税。” 等工作人员快步离开,陈得力请韩海涛坐下,“韩老板,想好了么?” 韩海涛小心的问道:“陈助理,我要是加入税务局,会被分去做什么工作。” “现在四平这么多镇子都缺乏税收员。韩老板懂税收,又懂记账等工作。会先把你派去一个镇上当税收员,先把今年镇子上的税收完成。” 韩海涛心中一惊。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四平继续做税收员,却没想到会被派去乡下。 看着陈得力盯着自己的目光,韩海涛知道陈得力的决定无法改变。心中稍一交战,即便是对去乡下非常不愿意,韩海涛还是答道:“我把茶馆出了,专心做税务工作。” 陈得力点点头,爽快的说道:“欢迎你正式成为税务员一员。请回去准备一下,到人事处报道。人事处会安排。” 第二天,韩海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经营了许久的茶馆,前往集结地。此时集结地已经等了许多人,都是前往农村开展工作的干部们。没有分别的不舍,也没有谆谆叮嘱。完成了身份对照后,一个个小队就向着四平广大的农村出发。 何锐与往常一样,继续着大量的文字工作。书记员送来一叠要发出去的信件,何锐正在看的时候,赵天麟就来了,见到何锐就说道:“何兄,我又有几个同学听说督军的事情,想来四平做事。” 何锐本以为赵天麟是来谈拨款或者粮食之类的事情,不成想赵天麟带来的都是好消息。何锐就与赵天麟聊了几句,询问完那几人的专业后,何锐说道:“赵兄,能否请大公报的记者再来一次。四平土改即将完成,等完成后就可以开始建设国营农场。我需要记者帮我发些消息招商引资。” 赵天麟眉头微皱,“难道何兄是想请外国人来做生意?” 何锐知道赵天麟今年刚和法国人在天津起了争执,导致赵天麟愤而辞职。但何锐并没有因此而有所隐瞒,爽快的答道:“没错。国内有实力的商家都已经有自己的经商范围,他们不太可能跑来关外寻求商业机会。肯来又肯投钱的,只剩下外国商人。” 赵天麟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叹道:“何兄要小心那些人啊。” 正文 第56章 秋收(三) 韩海涛抵达了镇子,这边已经准备好了税收办公地。一群税务员们接受着下乡收税的培训。韩海涛觉得这些知识未免太浅,听课就有些不是很上心。 下课之后,负责镇上工作的教员把韩海涛请去,“韩同志是不是觉得现在制定的规定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足?” 看着对面的青年神色诚恳,韩海涛也不知道该说啥。这些青年都是跟着何锐从京津两地而来。几位军官二十二三岁,天津来的最大的也就是20岁。韩海涛还不到四十,成亲也不算早。现在长子也十岁了。 被这样年轻的上司这么诚恳的询问,韩海涛觉得有些尴尬。 想了一阵才答道:“我不觉得规定有什么不足,只是觉得这些规定在执行的时候得明白其中的要点。若是不清楚,难免被人利用。” 对面的年轻教员登时露出喜色,“韩同志,我也觉得是这样。只是我干了不久就被调来讲课。对于应用真的不熟。请韩同志看看这个。” 说完,青年教员拿出一叠文件。韩海涛接过看了几页,心中大受震动。这一叠内容全是针对每一条税务规定在具体执行时候的解释。韩海涛对当下税务执行的看法并非他一个人这么想,税务局里面的也有人抱持同样的看法。 所以这份具体解释的大纲中说的明白,这并非最终解释,需要税务人员在执行中不断完善,纠错,需要定期总结汇报。 见税务局里有明白人,韩海涛诚恳的答道:“是我自己不用心听课。” 青年讲师连忙摆手,“韩同志不要这么讲,我们需要的就是韩同志这样有经验的同志。不如这样,请韩同志先到村里看看具体情况,与村民们谈谈关于税收的事情。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写成报告。这样我们也有更多案例可以在课堂上讲。” 韩海涛虽然想拒绝,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即便到现在,韩海涛也不太能确定是否真的要跟着何锐干下去。自己年龄太大的确是一个很糟糕的地方,而且韩海涛也真不知道何锐在四平农村到底做了什么。能先去看看也不错,若是真觉得不行,就早早告知给税务局的陈得力,这样就不会耽误大家的功夫。 正好镇上的税务局送一批学习资料与税收单到村里,韩海涛参加了押运队伍直奔张家屯。 此时的张家屯,六名农村干部之一的张青山正在农田里收割。挥动镰刀的动作让他感觉到疲惫,却又不能停下。只要一场大雨,一阵狂风就能让成熟的庄稼倒伏,倒伏的庄稼很容易腐败发坏。这不仅会导致半年的辛苦全部化作流水,未来一年的粮食也会跟着没了着落。 不仅是张青山,所有村民都一样。那些还没能习惯这般劳动强度的半大孩子停下手的时候,立刻会遭到家长的一顿叱骂。半大孩子委屈,家长却是真的怒火上涌。 收割的日子就这么进行着。 清晨,昨日收割一整天的张青山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的疲惫和疼痛并没有完全消除,但没时间睡懒觉了。张青山起床收拾,吃了饭准备下地时,才发现镰刀不见了。 难道家里进了贼么?一时间张青山又惊又怒,四处寻找时,就见放镰刀的位置上挂着一个穿了绳子的木牌。木牌上写着在农村干部培训班里面学到的数字‘56’。 张青山松了口气,拿起木牌赶往村头的铁匠铺。村里配备的磨刀师傅正在工作,镰刀在磨刀石上往复的声音有些刺耳,但是听在张青山的耳朵里,却有种近乎美感的节奏。干了近十年农活,张青山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在收获季节里每天都用上经过磨刀匠磨好的镰刀。 用手牌到负责管理的民兵队长这里取回自己的镰刀,张青山仔细打量。刀口磨得非常锋利,刀身并没有额外的打磨。这手艺可比自己高明多了。 正准备和其他村民一起下地,就听到旁边吵闹起来,“那就是俺的镰刀,难道俺还会说瞎话么!俺只是忘了带手牌,等俺下地回来再把手牌给你送来!” 张青山在培训班里学习过规定,手牌换镰刀是规定。却也能理解大家急迫的心情,万一来阵风雨,今年的收成就要受损失。虽然回家就几步路,但是心里面着急,就是不想回去。 负责手牌的民兵队长寸步不让,按照培训班里面的训练内容,民兵队长板着脸说道:“用牌子换镰刀是规矩,你现在就回去拿牌子,能几步路啊。有吵吵的功夫,早拿回来了。” 能当上民兵队长,这身体自然是好。看着民兵队长结实的身材和锐利的眼神,忘记拿手牌的村民只能悻悻的转身就走,就听到他嘴里骂骂咧咧,“我今晚就把镰刀拿回家自己磨,没有你们还磨不了刀了么!” 已经到了村里的韩海涛沉默的看着发生的事情,村民们的反应没什么好奇怪的。开了这几年茶馆,韩海涛见识过比这更离谱的事情,见过比村民更不堪的人。 等下地的村民都去了田里,民兵队长把所有牌子和镰刀都整理好,转身就前往临时的托儿所。 走出去几步,民兵队长转过身看着跟出来的韩海涛。民兵队长身材结实,单衣下的肌肉把衣服都撑出健美的轮廓。应该是练过武的。 虽然看着彪悍,民兵队长说话倒是很和气,“韩税务员,你是要跟着我一起去托儿所么?” 韩海涛坦率的答道:“我看李队长做事干练,只是想跟着李队长看看。” 民兵队李队长也没多话,只是邀请韩海涛一起前去。韩海涛饶有兴趣的问道:“我看李队长连着几天,每天都要去托儿所好几次。好像是信不过那些人。” 托儿所里面都是各家的小娃娃,由村里脾气好的女人和老人集体看护起来。这让村民们省了不少心。尽管还是有些懒婆娘们依旧用带孩子为借口不下地,但是大多数女人还是节省出不少时间帮着家人做点力所能及的活。除了送饭之外,甚至还能抽空下地干点活。 李队长没想到韩海涛竟然能从里面看出些门道,有点讶异看着韩海涛,却也没有隐瞒,“韩税务员是觉得我每次去的时候凶神恶煞么?” 韩海涛摇摇头,“李队长做事用心,我是很佩服的。你完全没有恶意,何来凶神恶煞之说?” 李队长又看了韩海涛片刻,才叹道:“不瞒韩税务员。脾气好的人中不少只是想让别人觉得他们脾气好,其实做事的时候并不认真。可这些孩子们都是家里人的心头肉,万一磕碰到,也对不起人家的信任。我经常去那边走走,也是让那些人能够认真起来。” 韩海涛连连点头。心中对何锐的部下竟然能准确的从村民中找出李队长这样的人十分佩服。韩海涛素来认为,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有李队长这样的人做民兵队长,维护村里秩序,真的能保住村里的太平。 正文 第57章 秋收(四) 村里托儿所里的小娃娃们岁数都在三岁以内,有些叽叽喳喳,有些在哭闹。光是看这么一群小家伙,韩海涛就觉得头疼。 开茶馆这么多年,韩海涛觉得最难对付的就是真正的混人。而不到三岁的小家伙们比混人还可怕。混人只是混,小娃娃们则是不可理喻。 李队长视察完,眉头皱起,“韩税务员,你觉得孩子们为什么这么闹?” 韩海涛回想着自己养孩子的经历,对比后试探性的答道:“他们是不是饿了?” 李队长眉头立刻全舒展开来,随即出门就走。韩海涛赶紧跟上去,走了一段,就见李队长进了间简陋的茅草屋,不多久左肩扛着一袋粮食,右手拎着一口锅出来。 回到托儿所外,李队长去弄了点柴火,架起火来。 锅里清水烧热了,李队长左手将高粱面撒入锅中,右手抽出腰后别着的擀面杖,顺时针方向快速的搅拌面粉。直到面汤开始粘稠。等水烧沸,一锅高粱面汤就算烧好。 高粱的气温闻着很好闻,连韩海涛都觉得很舒服。托儿所里面闻到这味道的小娃娃们哭闹的更激烈起来。连那些看管小娃娃们的老人和女人都挪到门口。 李队长对着看护人员喊道:“赶紧去拿碗,大家一起喝粥。” 韩海涛好不容易才给十几个小孩子喂完粥。好在小孩子们注意力都在吃上,吃饱之后先是有些欢乐,没多久就困了。那些自己先两碗粥下肚的老人和女人们给小孩子们都撂到炕上,看他们睡着了,自己也慵懒的坐在屋外的太阳下。 李队长解决了孩子们哭闹的事情,就去村里巡逻。韩海涛跟着走了一段,见那间简陋的茅屋就在前面,便说道:“李队长,我有些走不动了。不如去你家坐坐。” 果然,那间简陋的茅屋就是李队长的家。屋里没什么家具,却收拾的很干净。两人坐下聊了起来。李队长是从关内到这里投奔亲戚,亲戚也没有多余的土地,就给李队长安排了个带了个孩子的寡妇,算是在这里安顿下来。 听李队长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完全没有不满。韩海涛递给李队长一根烟,两人点上,韩海涛才问道:“李队长,若是我没猜错。那些粮食你自己家的吧?” “……是。”李队长答道。说完,李队长叮嘱道:“韩税务员知道就好,可别说出去。” 韩海涛露出了职业的笑容,换了个话题,“李队长怎么想起跟着政府做民兵队长呢?” “村里面推举人,有几个朋友推举了俺。俺也没想到排在前面的怎么就没被选上。官府让俺做事,俺也不能不识抬举。” 又聊了一阵,韩海涛感觉自己很喜欢李队长。此人虽然粗鄙无文,心思却是很缜密。尤其是李队长身上的那股正气格外不容易。聊了好一阵,李队长根本不提自己拿粮食出来的事情,韩海涛明显感觉李队长是真的把此事放下,心中更生出些钦佩。 晚上,韩海涛左思右想,拿出报告书的稿纸,摸出蜡烛点上。原本他只是想应付差事的时候写点报告递上去。回想起李队长白天闲聊的话,以及李队长的做事,还是忍不住提笔写道,‘托儿所是一个很好的部门,然而托儿所里面没有给娃娃们准备伙食。如果还有粮食,请适当给与补贴。孩子们吃饱了之后容易睡着,不会哭闹。方便照看……’ 这份公文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去镇里,当天傍晚,镇外响起马蹄声,李队长警觉的迎出去,就见两名穿着制服的军人骑了马匹,牵着骡子到了村口。 骑兵们跳下马,问道:“请问是李队长么?” “是俺。” 骑兵立刻上前敬礼,“李队长,这是镇上送来的粮食。分了两份,一份是给村里托儿所的。得让村长签收。” “我这就去叫村长。”李队长喜道。 “请稍等。”骑兵拦住了急匆匆想走的李队长,“还有一袋是给李队长的。请接收。” 李队长愣了愣,转头看向韩海涛,目光里又是讶异,又有些感激。韩海涛笑了笑,却没说什么,只是心里面着实有点震动。 好人没好报,也算是这世道的一大特点。官府办事更是如此。官府要的是从百姓身上捞好处,若是给百姓好处,那得官员自己出。 这方面的事情韩老板见过不少,直到在新政府手下上课,课上讲了‘公共服务’后,才真的恍然大悟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韩海涛就是想试试看,何锐手下的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按照课上讲的去做。其实韩海涛没什么信心,只是想着如果何锐手下也是说一套做套,正好等回去之后辞职不干。却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到了这个地步。 等李队长去请村长过来接收粮食,骑兵又问道:“是韩同志吧?” “是。” “这是镇长给你的信。”说着,骑兵掏出信来。 韩海涛看完,由衷的说道:“请回复镇长,我给他添麻烦了。” 骑兵摇摇头,“镇长让我们带话给韩同志,你发现了工作里的问题,干得很好。” 傍晚,借着落日和霞光,韩海涛又把信看了一遍,‘韩海涛同志敬启,关于托儿所伙食问题,镇上知道了。已经派人送粮食过去。而且镇上也已经把韩海涛同志的建议书送去市里,交给领导部门。韩海涛同志发现了工作中的缺失,及时提供反馈。并且注意观察村里面工作出色的同志。请再接再厉,努力工作。此致,敬礼。’ 韩海涛叹了口气,却发现没办法因此平息心中的激动。 这就是当官么?韩海涛不太敢确定。但是何锐督军的政府真的这么做事的话,韩海涛倒是愿意继续干着。 行军打仗,或者耕田种地。韩海涛知道自己不行。不过查缺补漏,管理税收,韩海涛觉得自己能做得了。 但韩海涛还不敢完全相信何锐。有些事情一开始容易,真的往后做,大家也未必就是恶意。却是真的身不由己。 继续看看再说吧。韩海涛做了决定。 正文 第58章 秋收(五) 比往年早了两天,收割全部结束了。村长张青山明显感觉今年没有去年那么累,这不是仅仅镰刀磨的好。为了能够让大家干活的时候更方便,村里面按照干部培训班教给的流程,为下地的人准备了更多的照顾。不管是农具的支持还是托儿所的帮助,都让大家省了不少心。 张青山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收割之后还有晾晒脱粒。依旧很忙。而且镇上的税收员韩海涛也开始准备在村里开始收税。 韩海涛给张青山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这个城里来的干部,穿的干干净净,在村里面不惹事,不说话。镇上给村里的托儿所送粮食的事情只怕也和韩海涛有点关系。那些看孩子的老人和女人说,娃娃们吃饱了之后就睡,不闹人。韩海涛税收员还真的帮上了忙。 按照镇上的要求,村里的六名干部把村民召集起来跟着税收员开学习会,全面了解全新的税收政策。只是三位民兵队长之一的李队长领着人巡逻,没办法参加。 韩海涛没有故弄玄虚,用了不到十句话就把现在的税收情况完全介绍清楚。 “何督军在村里只收一种税,就是粮食税。何督军收三成,剩下七成都是大家的。苛捐杂税也都不收了。但是在兴修水库,盖学校,修村里的场院之类的事情,大家还的出力。总结起来,政府让大家出村干活,会给粮食。大家在村里给村里干活,大家和村里干部商量着办。” 听完这些,佃户们可高兴了。地主们的租子是四成,已经比何督军定下的税收要高。而且佃户的人头税之类的税收也从来没少过,要是只收三成税,大家日子真就好过了。 更重要的是,何督军说的清楚。佃户们今年不用给地主交租子,只用给政府交税。交税之后的粮食都归佃户所有。当即有佃户站起身大声喊道:“现在能不能去俺家收税。要是你们不想动,俺把粮食先给送来。” 张青山心中好笑。看来这些佃户们是想趁着官府的人在,要把事情砸实。这样就不用担心官府的人走后,地主们又翻脸不认账。 税收员让村民们先坐下来,神情严肃的请六名干部站到他身边,这才继续说道:“乡亲们。我们选出干部,就是为了执行政府的政策。以后谁跑到村里要求收税,大伙都来找干部们,和他们一起应对。若是干部们应对不了,就去镇上找镇政府的干部。我们的干部不是过去的保甲,不会搞出各种苛捐杂税,因为我们每一个干部,每个月都可以从政府领一块大洋和20斤高粱面……” 村民不自觉的发出叹息,20斤高粱面,够一个人吃一个月。至于一块大洋,对于普通村民来说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青山在培训班的时候听说过此事,当时就非常期待。此时听到终于宣布,心中的担忧消散了一大半。 税收专员则从兜里掏出六块大洋,当众分发给六人。又拿出收据让他们写据收。 拿着笔,张青山觉得手都有些抖。按照政府的说法,自己以后每个月都能拿到一块大洋。一年就是十二块大洋。这个数字对于张青山来说,真的是只能想想而已。 税收政策已经讲述完毕,村民们又见到张青山等人已经公开拿了政府的钱,认定了村干部真是政府的人。当天晚上,就有人前来张青山家拜访,乃是本地的佃户。一见面,佃户甚至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青山兄弟,啥时候开始分地啊!” 张青山自信的答道:“政府说了,等秋收之后就开始分地。大伙好歹把粮食打完啊。” 在四平政府,何锐与吴有平等干部正在开会。现在的水利局副局长卢道明穿着普通百姓的短衣,一脸风尘的说道:“督军,分地的时候得注意灌溉问题。要留出来河道水渠。” 吴有平听到这些,忍不住有些埋怨,“卢局长早些说啊。现在有些村子已经开始工作起来了。” 卢道明并没有因为吴有平这话而不快,反倒是叹道:“这事的确怪我,我真没想到督军就这么干起来了。” 这下干部们目光里面有些不快,何锐率先笑道:“难道卢局长不支持分地么?” “当然支持。百姓的们的日子太苦了啊。”卢道明叹息道。说完,卢道明又问道:“督军,我看你要大建国营农场,这又是为何?” “百姓们分地,很大目的是为了消弭社会矛盾。吴局长在美国留学,见识过美国的农场。咱们中国耕地数量少,人口又是美国的四五倍。把土地都分给农民,也达不到美国的水平。既然如此,就完全不用考虑照搬美国的办法。” 卢道明回想着美国广大的平原,微微点头。不过他还是觉得东北这广大的平原也未必就逊色于美国的大平原。 何锐继续解释道:“另外一件事就是社会生产方式。小农经济讲的是自给自足,能自己提供的就会自己做,尽量不进行交易。中国想变强大,非得实现工业化不可。而工业化是一个交易非常频繁,对于各种零部件要求通用的模式。天然就与小农经济不同,甚至是互相抵触。所以大农场才应该是我们的方向。” 卢道明想了想,觉得这思路没什么问题。不过何锐如此果断,的确让卢道明感觉很佩服。 此时吴有平问道:“督军,开垦土地需要大量劳动力。而且很多土地都是生地,只怕头一年收成不会好。” “这就得看开发的时候能用上多少农具。犁地够深,肥料足够。都能改善产量。积肥这事就得靠饲养牲口。咱们青饲料加工的场地准备的如何了。” 吴有平语气里面有些不快,“督军,咱们从西边蒙古部落地界购买羊,那边的部落不知道怎么想的,要的价钱可不低。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想打咱们的秋风。” “不管部落怎么想,咱们不用跟着他们的思路走。生意就是生意,也不能让他们强买强卖。咱们派人前去更远的部落购买牲口,去的时候给那些部落说清楚。早春羊,秋天的羊。只要他们价钱合理,赶到咱们这里,咱们都收。” 说完,何锐对参加会议的徐乘风等人说道:“秋后各地盗匪横行。牛羊要养膘,土匪也要抢东西过冬。咱们对于土匪绝不会放过!要开始准备战斗了。” “是。”吴有平与徐乘风齐声答道。 正文 第59章 秋收(六) 剿匪的战斗在军事行动领域从来不是难点,很多事情能用军事手段解决,也能用政治手段解决。当下的四平就处于这样的局面。留徐乘风继续参加会议,是因为何锐希望徐乘风的视野不要仅限于军事领域。让他继续参与会议,很大原因是想让徐乘风了解今后的经济安排。 “有平,你遭遇的牧民问题对咱们打秋风问题,可这样解决,我们可以招募牧民到咱们的饲养场当管理员,如有有牧民想用他们的牲口入股,那是最好。牲口就是他们股本。但是入股之后,牲口就归牧场所有。他们带来的牲口出栏后,我们会按照劳动分给他们红利。” 吴有平想了想,觉得不乐观,“牧民会觉得咱们是骗他们过来吧?” “畜牧业总是要发展的,如果咱们尽力之后他们还不接受,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何锐说着,就看向徐乘风,“在四平的牧区建立牧场,由军队保护。” 徐乘风有些迟疑,“督军,我们的部队扩编速度不够快,得等土改结束之后才有那么多兵力。” “最多40天,第一批青饲料就有了结果。那时候我们把合格的青饲料分发到村镇的牧场去,一部分运去牧区的牧场去。我其实在乎的是牧区能尽量的少宰杀些牛羊。” 吴有平听完后思索片刻,觉得自己可以借用商会的人脉,便答道:“我会派人去和牧区那边谈。” 何锐转向负责水利的卢道明,“卢局长,再过两个月就天寒地冻的。有没有能解决冬季大规模牲口供水的临时方法,大概十万头牲口,需要干净的水。” 卢道明想了一阵,无奈的叹道:“这么大规模的牲口群,凿开冰面取河水肯定不行,容易产生群体传染病。井水安全系数高,但是四平没有机械设备,靠人力去挖井只怕是赶不上。但这个问题交给我吧,我会尽力解决。” 说完,卢道明忍不住问道:“督军为何对饲养牲口这么在意?” 何锐答道:“关于土改,第一步自然是要把基层从地主士绅手里争夺过来。第二步则是解决人民的就业问题。有了土地,只是有了生产资料,以小农经济的现状,依旧谈不上充分就业。给四平民众提供尽可能多的就业机会是当下政策的第二步。人民的生存能靠一人几亩地维持,想有收入,非得农闲时节有工作可做才行。” 听到这里,卢道明觉得对会议谈论的内容有了脉络。既然何锐已经将水利工程与饲养业进行了整体规划,卢道明来了兴趣,“参与兴修水利以及畜牧业都是督军给农民提供的就业机会吧?” 何锐点点头,“这本就是定下的政策中的一项。只是到四平时间太短,事情千头万绪。到现在才有了推进此时的基础。” 卢道明这段时间虽然四处走,却也听说不少何锐的事情。从6月初到四平,此时不过是9月,何锐等人在三个月时间中已经做了太多事情。虽然卢道明原本只想做技术上的工作,此时也忍不住问道:“督军,我听赵兄说,督军要在四平发展工业。请容我问一下。提供就业机会,需要开办企业,购置设备,这需要非常多的钱。督军已经铺下这么大的摊子,每年需要的钱只怕比税收还要多。请问钱从何处来呢?” 听到这话,吴有平与徐乘风等人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见卢道明能够如此交心,何锐着实有些意料之外,赞道:“说得好。我们现在政府清廉高效,税收大增。虽然有亏空,却不多。我们必须拉人投资。” 说到这里,何锐见到徐乘风有想说话的意思。便对徐乘风摆摆手,让这个大地主家的儿子稍安勿躁。 “国内投资只怕很难,因为他们对四平的产出需求有限。但是国内外的局面可就不一样,欧洲大战打了一年。日本尚且产销两旺,我们四平距离西伯利亚大铁路这么近,商机多得是。让国外投资,就得从关内那些外国商人入手。” 卢道明在美国留学,见过世面,对此倒是能理解。皱起眉头想了一阵自己在海外的那些关系,卢道明试探道:“督军可要我帮忙?” 何锐正色答道:“这正需要卢兄帮忙。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良好的市政,马上就要消灭土匪。现在土改也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完成之后,就开始兴修水利。那时候请外国客商到四平走走,到咱们工地上看看。告诉那些客商,水库修成之后,四平再不受缺水的困扰。人民安居乐业,粮食五谷丰登,这比什么空口白话都有用十倍百倍。” 跟着何锐的描述想象着外国人看到中国生气勃勃的劳动场面的反应,卢道明突然鼻子一酸,连忙用手抹了抹眼眶。却觉得情难自己,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卢道明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哭了,站起身走到窗户口。 卢道明学业优异,一心想报效国家。然而回国后见到国家乱成这般模样,各地都是争权夺利。别说兴修水利,连满清时代修建的水利工程都已经残破不堪,近乎报废。心中十分郁闷痛苦。一度想再次出国,就不回来了。在这样近乎绝望的心情中,才应赵天麟之邀来到四平这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关外小地方看看。 最初的时候卢道明只是感受到何锐身上的那进取心,加上本地人吴有平想造福家乡的诚恳心意,这才决定留下来试试看。也不觉得有什么开心。 此时听到何锐讲述四平的发展和未来,原本的好感突然化作一种强烈的期待。竟然觉得何锐或许真能改变中国的命运,以至于情难自己。 等情绪平复,卢道明转过身走到何锐面前,“若是何兄真的带人来参观,我定然让他们看到最合理的水库。” 卢道明来四平有了些日子,一直称呼何锐为‘督军’。此时却是第一次对何锐兄弟相称。 何锐站起身,向卢道明伸出手。卢道明握住何锐的手,只觉得何锐的手掌坚实有力。 卢道明的手掌粗糙结实,握着卢道明的手,何锐也很欣喜能遇到这样的人才。搞测绘乃是苦差事,每日里风刮日晒,还得扛着沉重的装备到处走。非得吃苦耐劳的人不可。 “卢兄,中国屹立世界数千年不坠,绝非幸运。而是华夏文明的生命力坚毅沉稳。有我们大家在,中国定然有希望。” “我会尽力。”卢道明诚恳的答道。 正文 第60章 剿匪(一) 和卢道明和吴有平谈完,何锐就与徐乘风一起前往司令部。路上,徐乘风说道:“督军,我想写信给家父,请他出些钱。” 何锐坦率的答道:“不必。我没有小看令尊的意思,不过当下我们要招商引资的对象真的是外国人。而且令尊既然出了这笔钱,定然有所期待。” 徐乘风点头,“督军最近在党课上讲组织纯洁性问题,我很是认同。决不能让那些投机分子混进队伍里面。不过当下咱们缺钱,我毕竟是我爹的儿子,我已经决定对我爹据实已告,绝不会欺瞒他。” 听徐乘风态度还算端正,何锐拍了拍徐乘风的肩头,“乘风,你就把我们的经济政策如实告知给令尊。令尊是生意人,在商言商,若是肯出钱,定然会提出些要求。我们能答应就答应,不能答应要把话说明白。” 两人到了司令部。此时青年军官们已经等在里面,剿匪会议立刻开始。本以为是程若凡先发言,然而率先开口的乃是胡秀山。 “督军,我做了个计划,请大家看看。”说完,胡秀山拿出了一卷地图,在桌上铺开。 大家只看了几眼,程若凡就叹道:“竟然做的如此细致!” 地图是手绘的,四平各地的村镇地形全都在上面。对于已知的土匪都有详细标准,大到匪帮,小到零星活动的土匪。他们的活动区域,人数,记录的清清楚楚。 除了这些之外,地图上标注清楚了大量土匪袭击过目标。根据被袭击的村落里的人数,武装,地形,时间,当时天气。对土匪行动的方向,人数,逃脱路径,都做了明确推演。 通过这样细致的工作,配合了已经了解到的土匪情况。胡秀山对多少案件是本地土匪所为,多少案件是外地土匪所为都做出了推断。 何锐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胡秀山竟然完成如此优秀的参谋工作,正想询问。参谋专业出身的钟义府笑道:“督军,我最近全心练兵,秀山前来请教我的时候我才会回答他的问题。这些东西都是秀山自己做的。” 许嘉跟着说道:“督军,秀山向我要了各村里面干部们提交的匪患记录。现在咱们土改进行的不错,各村干部都踊跃的把消息告知咱们。秀山真是辛苦了。” 何锐明白了胡秀山这份计划书的情报来源和技术支持,便让胡秀山讲述计划。 “我们的兵力现在只有1500,大多还是刚加入不久的新兵。兵力散下去定然有各种疏漏。现在各村都有了民兵队长,分地之后也能召集起民兵。那些土匪里面的单干户,各村正面遇到就能对付,甚至能抓住。那些逃走的,由镇子上的常备武工队负责接到村里面的消息之后负责道路上设卡,对可疑地区搜查,应该也能应对。部队不用管这些单干户,要对付那些成股的土匪。” 说着,胡秀山指向本地最大的两股土匪,“先剿灭他们。” 说完,胡秀山指着周边的地形与道路,开始讲述在何处布置兵力哨卡,断绝土匪逃走的路线。接着该如何收缩包围圈,将土匪的活动范围逐渐压缩,最后一举歼灭。 讲完这些,胡秀山又点了几个要点。地图上标记的清楚,都是对外地土匪进出四平地区的交通要道,“在这些地区派遣部队,调集民兵防御。防止我们剿灭土匪的行动中,有其他地方的土匪进来作案。” 等胡秀山讲完,大家都非常赞叹。不过大部分赞叹都是针对胡秀山的情报收集和分析。剿匪的具体战术并不复杂,要么是围攻其老巢,一举歼灭。要么是发现土匪之后就紧追不舍,穷追猛打。这些方法大家都讨论过,胡秀山采用的也是一样的方法。 但是土匪们行踪飘忽,绝不会傻乎乎的在一个地方等死。而且土匪出身复杂,不少人平日里看着只是普通的农民,有同伙召唤或者瞅见机会的时候就蒙面出来作案。 有了胡秀山的详细分析,土匪的行动方向就有了一个大致轮廓。即便只是一个轮廓,就能有的放矢。 何锐此时完全放下心来,便将工作交给同志们来做。只是补充了两点,“第一,土匪是个治安问题,也是个社会矛盾的体现。能活捉,还是尽量活捉。手上有血债的,公审后处决。从犯,送去劳改营里面劳动改造。第二,要对土匪进行攻心,让他们能够交代同伙,以及他们知道的其他土匪情况。这不是靠刑讯逼供就能完成的,不要让他们觉得自己被抓只是运气不好,然后在咱们面前装好汉,从而包庇其他土匪。许嘉,这个审问工作,你找几个能做这样工作的同志。” 许嘉当即重重点头。 郑四郎看向徐嘉,说道:“若是人手不够,这个工作可以算我一个。” 听到这话,许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郑四郎是骑兵专业,平日里性如烈火,练兵时候十分严格。剿灭土匪,郑四郎绝对是上佳人选。不对被捕的土匪刑讯拷打的情况下说服他们真正的招供。郑四郎能做到么? 何锐却对徐嘉点头,说道:“我倒是觉得可以让四郎试试看。” 许嘉只能答道:“好!” 何锐起身说道:“既然有了计划,大家就对计划进行修订,然后开始执行。有什么问题,多商量。” 徐乘风、胡秀山、郑四郎等人一起起身答道:“是!” 正文 第61章 剿匪(二) 核对完最后的账目,请六位村干部签字画押。韩海涛把账本仔细收好,就起身向村干部们道别。 “韩税务员,吃完饭再走吧。”张青山邀请道。 韩海涛摇摇头,“我得赶紧赶回镇上交账。若是镇上有了培训安排,会请镇长尽快下达公文。” 听到培训,村干部们都很期待,李青山笑道:“我们都等着镇上给的好消息。” 民兵队长李正清把韩海涛送到村口。韩海涛在村里最欣赏的就是李正清,到了村口也没立刻道别,忍不住劝道:“李队长。镇上让村里制作的青饲料一定有用。还请李队长抓紧学习,公文上说的清楚,就是那么几个要点。” 李正清李队长笑道:“韩税务员,俺现在还没办法认全那些字。若是镇上能派些人到村里指点,俺会尽力学。” “我会向镇长说明这个事情。”韩海涛答应下来,“不过李队长,我看了镇上的计划,今年会派人到村里组织扫盲,还请李队长务必参加。李队长若是能识文断字,就能如虎添翼。” 李队长笑了笑,“韩税务员太高看俺了。” 正要道别,李队长却迟疑了一下。这个平日里很是有主心骨的汉子声音低了不少,“韩税务员,俺真的能学会那些么?” 韩海涛劝道:“不难。李队长参加了培训班,我听培训班里有句话说得好。识文断字是掌握了一门手艺。只要不是为了掌握了这门手艺之后高人一等,那就很容易学会。” 李正清队长有些不自信,却答道:“多谢韩税务员,你一路可要小心。” 韩海涛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村里传来几声枪响。距离的远,韩海涛也不敢完全确定就是枪声。韩海涛停下脚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村口处,李正清快步奔出来,不多久就到了韩海涛面前。他着急的说道,“快去镇上,把消息告知镇长。村里面来了土匪。” “李队长要小心!”韩海涛叮嘱一句,赶紧向镇上赶。 第二天下午,正在开会的徐乘风等人就接到了消息。张家屯遭到了土匪袭击,一名村干部受伤。所幸没伤到要害。土匪打伤了人,见民兵在干部率领下迅速展开包围,没敢抢东西,直接逃走了。 对着地图上找到张家屯,大家就有些皱眉头。张家屯距离四平不太远,匪患一直很少。在胡秀山的预计中,这里是匪患低风险地区。 程若凡忍不住问道:“秀山,这股土匪是从哪里进来的?” 胡秀山盯着地图看,虽然没有回答,神色却波澜不惊。 徐乘风想了片刻,让参谋取来土改记录。翻到张家屯那份看了片刻,就把资料交给程若凡。自己开始和胡秀山讨论起如果是外地土匪长途奔袭的可能。 程若凡看了一阵,猛然领悟过来,不快的问道:“难道是长春那边的人故意报复?” 其他军官已经围过来看了资料。张家屯首富张德彪因为有血债,张家被连根拔起。 张家之所以在地方上敢如此做事,就是因为他家在长春有人做官。得知张德彪全家被抓,张家在长春的那一支前一阵子还派人来斡旋。 即便那边带来的礼物是一百条枪,何锐也没收下礼物,而是坦率告诉对方,张德彪等恶首欠下血债,必须血债血偿。能够释放的只有张家那些无关人员。 然而对方此行目的就是让何锐释放张德彪等人,见何锐竟然毫不通融,百般说项无效后,,气哼哼而去。 郑四郎拍案而起,怒道:“都说官匪一家,咱们除了打土匪,这还得连官匪一起打!” 徐乘风抬起头明道:“都坐下!” 在四平,何锐是督军,官职第二高的就是团长徐乘风少尉。被徐乘风这么命令,郑四郎虽然气鼓鼓的,最后还是坐下了。 徐乘风这才说道:“土匪就是土匪。不管是自发作恶或者被人雇佣,土匪始终会按照土匪的模式行动。咱们就按照打土匪的模式做下去,总有把土匪彻底消灭的一天。” 说完,徐乘风看向郑四郎,“四郎。咱们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剿匪?” 郑四郎阴沉着脸点点头,“我明白。现在一切都会以剿匪为最优先,要服从剿匪展开行动。” 见郑四郎如此明白事理,徐乘风心里面松口气,转向大伙,“督军昨天说,要咱们发动群众。回想这次土改,咱们打掉了土豪劣绅,争取到了群众。那么敌人已经开始反其道而行之,对咱们的干部下手。这就是争夺主导权的斗争。既然如此,我们就发动那五家土豪劣绅所在村镇的群众。我相信,人民希望自己的日子过的太平。” 两天后,郑大棒化妆成货郎,推着小车出现在李家营外。身边的小头目看到远处女人的身影,就忍不住伸长脖子看。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就差踮起脚尖看。 郑大棒低声喝道:“别这么没出息。张老爷的家人说了,只要找杀一个村干部,就给咱们二十块大洋。二十块大洋,够去窑子睡多少女人。” 听到这话,小头目连连点头,总算是恢复了该有的样子。 郑大棒先在村口停下,摇响手鼓,用行脚商人的腔调喊道:“看看啦,看看啦。花布,针线,要啥有啥啦!” 没多久,就有人到了郑大棒的小车前停下,开始询问价钱。郑大棒先是观察着村里的村民。对于卖东西,就交给小头目负责。小头目虽然好色,却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和买东西的村民锱铢必较,最后还做成了几单生意。 趁着人变少的时候,郑大棒就问起旁边的一位中年,“这位大哥,听说村里土改了。村长住哪里啊。” 中年人问道:“你找村长做啥?” “都当上了村长,肯定有钱。我想去村长门外吆喝几声,看看村长家有什么要买的。” 听到这话,中年人上下打量了郑大棒几眼,“你外地人吧?” “是。我是从长春那边过来的。” 中年人又看了郑大棒几眼,丢下一句“不知道”,起身走了。 郑大棒愣了愣。不知道这中年人是怎么回事。 之后又问了几人,都一样的回答,‘不知道’。 郑大棒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甘心。见到一个青年走过来,就上前陪着笑问了村长住哪里。 青年倒是热情,听了郑大棒的解释后,就带了郑大棒到了村中一家人门外。指着大门说道:“村长就住这家。” 郑大棒赶紧谢过,便开始叫卖起来。没多久,门开了,一人走出来怒气冲冲的对着郑大棒骂道:“你知道这是谁家么?这是村长家。大中午的喊什么喊!不知道正睡着呢么?” 听到这番叫嚷,郑大棒确定应该没错。赶紧装作唯唯诺诺的推了车就出村。走出去五六里地,见左右无人,郑大棒带着小头目上了小路,到了一座小庙旁边。 几声呼哨,小庙里出来数人。都是郑大棒的兄弟,郑大棒对着兄弟们说道:“记号我已经做好了。等晚上就去打那村长的软窑!” 听到这里,土匪们皆是欢喜。关外绺子门抢劫叫砸窑。这窑分为响窑,软窑。软窑指的是防护很弱的家院。一个村长家是软窑,对于土匪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更不用说这次抢劫有悬赏,杀了人之后就给赏金。便是没抢到东西,也已经赚到。 土匪们布下了暗哨,其他人都开始休息。此时刚过中午,土匪们也没吃饭,秋风一吹,都缩进小破庙里面打盹。 也不知道多久时间,突然喊杀声起。郑大棒一个激灵爬起身,就见庙门虽然用破门挡好,但是官兵却从围墙外直接翻进来。落地之后动作麻利的举枪瞄准庙内众人。 看着一排黑洞洞的枪口,郑大棒哪里敢动。他的手下更是乖乖举起了双手。 竟然没有费一枪一弹,郑大棒这伙七人土匪就被尽数抓获。 正文 第62章 剿匪(三) 通往黑龙江的路口,李四爷看着身后剩下的两名当家,忍不住悲从中来。 三天前,四平官兵突然对李四爷的山寨发动了进攻。和四平前保安团那种排着大队进攻的模式不同,这支部队竟然分成了数个小队,静悄悄的靠近,突然发动进攻。 李四爷觉得自己算是谨慎,在各个路口都安排了人。却有两支小队还是突然出现在山寨旁边,一通枪就打跑了守门的喽啰。 逼不得已,李四爷只能率领部下逃走。官兵则紧追不舍。一转眼就追到了第三天。四十几号手下全都折损干净。自己和二当家三当家全靠着有马,才勉强逃出来。 李四爷无比后悔,当时知道新来的何督军是个厉害人物,就该立刻带着兄弟们走人。然而听派去四平城的兄弟们讲述四平近期的繁华,李四爷还是起了贪念。觉得或许有机会捞一把。现在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把队伍都折了。 但李四爷也是积年的老匪。把心一横,对着两名手下说道:“黑龙江的周三爷是条好汉,咱们投奔他去。” 听说要前去黑龙江,二当家心中着实不肯,试探道:“大哥,要不要前去刘四爷那边看看。” 李四爷脸一黑,“之前咱们就是吃了贪心的亏,现在丢光了兄弟。四平是待不下去了,咱们在吉林也得罪过不少人。现在只剩咱们几个,留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害了!” 说完,看着二当家神色间依旧犹豫。李四爷冷冷的问道:“怎么,老二,你不想走?” 二当家听到这话,赶紧答道:“怎么会。大哥带我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李四爷也不多话,向自己的山寨方向回头看了一眼,便催动疲惫的马匹向北而去。 在四平的司令部,捷报接连传来。李四爷虽然逃走,但是他的手下被一网打尽。另外一股大土匪则是被彻底剿灭,无一人漏网。 徐乘风面前的纸上写了好个当下的问题。位于问题之首的是农村干部受到袭击的问题。最近又有一个村的农村干部被枪击,好在这次的枪手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是远远放枪。子弹打中了制作青饲料的料堆,没有伤到人。 便是如此,知道这件事的村子和镇上都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徐乘风已经确定,袭击村干部绝不是土匪们的自发行为。连背后的主使者都已经圈定。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次土改打掉了这么多地主,总是有人会想办法报复。 想了一阵,徐乘风写下了对当下问题解决办法的思路。 又过了两日,部队押着在各村公审批斗后的土匪们回了四平。此次行动进行了十几天,一共消灭抓获了五百多各路土匪。 总结会上,许嘉说道,“这些人竟然还有村里的人,勾结土匪为非作歹多年,我看比土匪还可恨。” 程若凡表示了赞同,“群众对这些人也恨之入骨。咱们发动群众,群众自然希望咱们能把这些人都给一锅端了。” 青年军人们纷纷表示赞同。以前大家痛恨的是贪官污吏,现在发现群众们更痛恨的是身边的坏人。只要有清除这些人的机会,就不会放过。 谈论完感受,徐乘风才开始正式讨论,“此次出现了两起打黑枪的案件。这是雇凶杀人,属于极为恶劣的事件。” 青年们神色都严肃起来。大家审问抓获的土匪,有两支土匪都是干这样事情的。而派他们来的都是北边长春地界上的人。 程若凡问道:“我们直接去抓人,应该不容易吧?” 徐乘风点点头,“那些人中间有的是官员。想动他们可不容易。而且土匪空口无凭,也没办法拿此事真的扳倒他们。我觉得请长春那边派人来参与审案比较好。” 同志们微微皱眉,考虑着徐乘风的目的何在。钟义府率先说道:“这么做的话,岂不是要会审么?” 程若凡若有所思,“长春毕竟是省府,他们是要把土匪带回去发落就有点麻烦。” 徐乘风点点头,“我的想法是,咱们当下管不了长春那边,索性把此事给挑明,让长春那边没有和咱们为敌的人知道其中的冲突关键。张德彪等重犯,非得处决不可。现在有人袭击村干部,若是不处决张德彪等人,干部们肯定会胡思乱想。” 听到徐乘风这么讲,青年们虽然对长春那边参与会审不是太高兴,最后还是表示同意。 只有程若凡忍不住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徐乘风笑道:“我看当下局面,其实越来越有信心。群众们想要的是过上安定的生活,只要四平的群众们能和咱们一条心,就没什么好怕的。” 就在此时,门一开。何锐快步进来,“我来晚了,情况如何?” 青年军官们把工作的总结以及重点问题应对讲给何锐,何锐听完后当即表示同意,“事情就这么做。另外,乘风所说的强化民兵的工作要抓紧。只有群众觉得自己有力量,四平才能真的安定。还有,大家准备一下,要开始进行水利建设。趁着公开处决张德彪等人的机会,这个工作要向干部们讲清楚。” 程若凡还是有些期待,试探道:“督军,能不能请奉天的人前来审案,而不是叫长春的人?” 何锐笑了,“奉天派人来审案,长春那边怎么能知道咱们的态度?” 程若凡顿觉有些羞愧,连忙解释道:“督军,我只是觉得让长春的人来参与会审不舒服。” “无论谁来,结果都是我们来决定。” 何锐把目光投向众人,“此次土改和剿匪,足以让同志们看清楚人民对安定良好生活的渴望,我们现在的工作重心就是满足群众的需求,而经济的向前发展是这一切的前提,我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经济发展扫清障碍。” 说完,何锐看向徐乘风,“部队要加紧训练,先不用参加水利工程建设。近期要对所有吸大烟的人进行统一抓捕。部队需要加强教育,甚至观看那些烟瘾上来后生不如死的家伙。文化教育部分,部队要给家里写信,对禁烟进行宣传。” 正文 第63章 剿匪(四) 警察局长段长贵听到要关烟馆的消息,登时愣住了。代理市长吴有平一言不发,等着段长贵回应。 迟疑了好一阵,段长贵大声说道:“早就该对这帮赚绝户钱的王八羔子动手了。这些大烟馆害了多少人啊!” 说完,段长贵又压低了点声音,“可是吴市长,有些烟土是日本商人卖给大烟馆的……” 吴有平笑道:“没想到段局长对禁烟如此坚决,查封日本商人的事情定然要段局长来做。” 段长贵见吴有平完全没有丝毫被日本人吓住的意思,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低头暗忖了好一会才道:“既然吴市长有命,我一定冲在最前头。” 到了晚上,段长贵左思右想后,还是派了人出去。此人趁着夜色直奔大烟馆外。此时大烟馆生意正是好的时候,那股子特别的气味让来人皱起了眉头。 烟馆老板见到段长贵派来的人从后门进来,赶紧让进里屋。正说着话,突然脚步声响。有人冲进来喊道:“老板,外头来了军队!” 段长贵这一宿都睡得很不安稳。以前当局长,各路人等都要给他上贡。可现在,何锐何却对于贪污受贿决不允许。段长贵早就萌生退意,现在四平土改之后,段长贵连在四平当地主的愿望都破灭了。更是不知道该去哪里。唯一能给段长贵赚钱的就是私下在烟馆里面的股份。现在何锐还要禁烟,段长贵自然知道何锐不是走走过场。已经发生过这么多事,何锐不做就罢了,做起来是来真格的。 左思右想,段长贵觉得还是不要赌运气了。赶紧穿好衣服直奔何锐的司令部,等被带到何锐面前,跪倒在地,“督军饶命啊!请督军饶了我的狗命!只要督军给我条生路。我从此再不踏入四平地界一步。” 何锐让警卫员带几个人护送段长贵回家。第二天一早,段长贵灰溜溜的离开了家,除了五十块大洋,其他家财是一件也没能带走。 但他大可不必因此难过,因为其他前官员想必他,可没那么幸运。 就在警察们查封烟馆,抓捕瘾君子的同时。统计局的特别行动队也开始行动,将这些人全部抓了起来。 面对这些喊着‘我要见督军’的家伙,许嘉也懒得和他们废话,就让负责调查的人处理他们。 这边赵天麟被请来参加审问。每带进来一人,统计局的干部就念起了调查报告。这些人听到自己私下投的烟馆、赌场、妓院的生意竟然大多被调查出来。各个脸色发白。 赵天麟看着这些人的变化,神色凝重起来。等上午的问询结束,赵天麟直接找到了许嘉,“许科长,这不是司法程序。” 许嘉非常尊敬赵天麟,就率直的答道:“赵博士,现在也没有明确的法律来处理他们。我们也只能尽量保证事实清楚,证据明确。而且这些人做的事情,在关外各地都在做。说他们做错了,他们真的不认。” 赵天麟摇摇头,“许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四平法院只是刚有个架子,更没有专业法官。我的意思是,先把他们扣着,我会写信给我认识的法律系毕业的朋友,邀请他们前来四平。如果督军认可他们,咱们就把法院办起来。至于那些人……我是学法律的,不能预设立场。但是听了许科长收集到的那些,我更希望他们受到公正的审判。” 看到许嘉很是不解,赵天麟诚恳的说道:“许科长。我与何督军做了一年的笔友,又和他一起共事两个月。何督军说,法律是统治阶级实现自己意志的工具。我深以为然。以文明党的理念,现在世界上很多国家不认为是犯罪的事情,在四平都是犯罪。这已经开创了中国司法的新时代。我看着要大费周章,其实不是要给那些罪犯们体面,而是要彰显我们的司法体系的严肃性。司法体系本身就代表着国家的权力和意志,我们必须尊重我们自己的司法体系!而司法体系的自尊,就是来自于其程序的规范。” 许嘉觉得大概能够理解,却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赵天麟所说的规范。 但是有一点是没错的。赵天麟是真心想让四平的司法体系变得更好。 许嘉想了想答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按照我这边的安排推进。也请赵博士按照你所想的去做。若是赵博士请到了人,我就会等着赵博士推进进度。不知赵博士觉得可好?” 赵天麟当即表示同意,随即去见何锐。没想到警卫员却礼貌的拦住了赵天麟,“赵博士,何督军正在和日本商人会面。” 赵天麟大概猜到里面在发生着什么,便道:“请告知督军,我也读过一点海牙禁毒公约。” 很快,警卫员就出来请赵天麟进去。 何锐已经站起身,请赵天麟就坐的同时,对面前的几名日本商人以及一名日本军人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位先生是什么人么?” 日本商人和军人看赵天麟一身西装,神态都是学者气质,都摇摇头。 何锐说道:“这位是美国哈佛大学法学院博士,赵天麟阁下。你们方才说鸦片是合法的国际贸易。我就请赵天麟阁下给你讲讲,鸦片到底是不是合法的国际贸易。” 见何锐义正词严,正气凛然,赵天麟也不推辞,直接把《国际鸦片公约》的内容讲给这些日本人。 1909年,美国协同包括日本在内的其他13个国家就国际鸦片公约于1909年在上海召开会议,会议就加大谴责国际鸦片贸易取得共识。 1912年2月1日,海牙第二届"万国禁烟会议"通过了《海牙国际禁止鸦片公约》。从此以后,各国不再把反毒禁毒当成中国的"内部事务",而是认识到毒品贸易对"全世界是经济上的损失"。 等赵天麟讲完这些,何锐对这些日本人冷冷的说道:“日本作为《海牙国际禁止鸦片公约》的缔约国之一,有义务配合中国实施禁毒。你们告诉背后那些人,即便现在正在战争时期,如果继续要求销售鸦片,我会派人到北京,向公使团申诉此事。各国公使团一定会给与日本政府谴责。面对在国际上丢了颜面的日本政府,诸位做好切腹谢罪的准备了么?” 正文 第64章招商引资(一) 目送日本人走后,赵天麟把一封信递给何锐,“大公报记者莫杨要再次采访何兄。他信里说,他还请了些有兴趣的法国商人。还专门询问我对大总统称帝的看法,想来见到何兄之后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何兄。” 何锐笑道:“如果莫记者采访四平,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天麟知道何锐说的是真心话,打趣道:“难道在何兄看来,大总统称帝竟然不是大事?” “国家的事情才是大事。谋取个人私利的事情闹得再大,本质还是小事。” 赵天麟是学法律的,按照何锐的思路稍一考虑就明白何锐的意思。便叹道:“何兄说的对。但毕竟是大总统。” “我小的时候对着世界地图看,根据自己所知,尽情想象如何去征服这个世界。据说,欧洲各国的少年们也有差不多的经历。在我来看,这种事比袁大总统称帝要大的多。国家能够支撑起多少梦想,就能走多远。” “征服世界的梦想?”赵天麟不禁微微皱眉。 “少年们并不懂得世界的残酷,他们所谓征服,只是对世界的好奇心。不要用成年人的想法去理解少年们的说辞。” “我在意的是欧洲那些少年。”赵天麟叹道。 “若是全中国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世界地图和地球仪。每一个孩子都能上到中学,我觉得十个里面至少有一个男孩子会这么做。”何锐坦率的答道。 赵天麟没有接腔,而是掏出预算申请,“何兄,在镇上和村里开设的学校花费已经计算出来了。” 何锐接过看了片刻就赞道:“赵兄让民兵队长做体育老师,这个设想真的是合理。” “难道何兄以为我就食古不化么?”赵天麟大笑道。 何锐也笑了,“不是这样。我知道体育课是很科学的课程,必须有专业老师来做。我也知道赵兄在这些细节上非常认真。所以才感叹赵兄竟然能够破除成见,接受不完善的解决方案。请赵兄放心,村里的民兵队长们到镇上训练的时候,我尽可能教给他们运动学的基础内容。这方面的教材已经开始编写了。” 赵天麟已经有些动容,“何兄的学识真的是深不可测。” “第一,我虽然知道运动学,却知道的有限。第二,我也不可能去研究这方面的知识,只能组织人在这方面研究进步。我能做的只是指出有这个方向,并且提供资金支持这方面的工作。这件事咱们知道就好,倒是另外一件事,我得和赵兄商量一下。” 几天很快过去,大公报记者莫杨带了七八名法国与英国商人抵达了四平。 一下火车,就见迎接的队伍已经打起横幅。横幅下中央是民国国旗,左边是英国国旗,右边是法国国旗。 鼓队节奏明快的整齐轻声敲击中,一名长袍男子走出队伍,吹起了长笛。 笛声悠扬,鼓声随即停止。英国商人听到乐曲,立刻有些动容。虽然风笛与中国长笛大不相同,但是《友谊天长地久》的曲子却是同样的动听。 这首曲子是苏格兰民乐,但是苏格兰与英国格兰合并了200年,也深受英格兰人喜爱。在异国他乡突然听到熟悉的故乡音乐,英国商人满面都是惊喜,苏兰格商人眼圈都有点红了。 法国人虽然有些讶异,却也带着礼貌的样子傲然听着。曲子不长,两分钟就奏完。吹奏长笛的乐手稍一停息,就吹奏起《马赛曲》。法国商人们不自觉的采取了立正姿势。 虽然长笛悠扬,并没有交响乐团的雄浑有力。但是鼓手们在乐队指挥下整齐的低声鼓声让气氛也得到了凸显。 音乐结束,军服笔挺的何锐已经走了出来,先用法语大声说道:“欢迎来到四平。”又用英语大声说了一遍。随即上前和商人们一一握手。 莫杨这一路上已经向商人们大大鼓吹了一番何锐,也做了设想,等抵达四平火车站后要好好向两边介绍。却完全没想到何锐竟然会这么做,从现在的效果来看,已经大大超出莫杨最好的预期。 然而何锐也不多话,握手后就说道:“在下已经备下薄酒,为诸位接风。请跟我来。” 说完,便率先领路。莫杨在背后看着何锐,见这位年轻的四平督军虽然礼貌亲切,那气度又是大人物的气派,仿佛是一位国王正在招待自己的客人。 一行人乘坐黄包车直奔华清楼。莫杨看着街道,觉得与自己上次前来完全不同。倒不是街道两边的建筑发生了变化,而是街道本身的干净程度全然不同。而路口还有交通警察指挥通行,整个四平原本是关外一座普通县城,现在隐隐然有了天津这等大城市的感觉。 到了华清楼二楼,一个穿着合体的西装,脚蹬手工皮鞋,头发打了发蜡,发型整齐的青年从包间里走出,先向何锐敬礼,然后转向商人们,用伦敦腔问候这些商人。 法国商人们虽然平素并不说英语,但是在海外做生意,英语也都听得懂。 莫杨仔细分辨,终于在记忆中找到回忆。这位年轻人竟然是上次来的时候遇到的四平市长助理吴有平。 商人们也很讶异,吴有平做了自我介绍,“在下是四平代理市长吴有平,以后诸位若是前来投资,难免要多打交道。” 说完,就引领商人们到包间里休息。 趁着空档,莫杨拉住了吴有平,“吴兄弟,你这英语……” 吴有平笑道:“我在天津上的教会学堂,自然学过英语和法语。只是法语不熟,能听,说不了几个字。” “那你这身?”莫杨即便确定了吴有平的英文来源,却也没办法和上次那个一身短衣的青年与现在英伦范儿的青年划上等号。 “这身衣服。是毕业时候家父请天津的裁缝给做的。莫兄,这衣服是不是已经过时了?” 莫杨连连摇头。西服是不是过时,他完全没想过,只是没想到吴有平竟然能够展现出这样的一面。光是这行头,以及英语,便是民国外交部的人也不过如此了。 吴有平却说道:“莫兄,一会儿入席的时候还得先请莫兄一一引荐。” 莫杨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准备,本来是想在火车站一一介绍。然而入席前引荐才是完全合乎欧美礼数。莫杨连忙答道:“这个自然。” 正文 第65章招商引资(二) “这位是威廉·德·布里卡扎特先生。”莫杨向何锐介绍了最后一位英国商人。 何锐笑道:“布里卡扎特先生,您祖上是法国南部人么?” “是的,我祖上是马赛利亚人。”英国商人自豪的答道。 “那可是追随威廉征服抵达英国的贵族,真的是历史悠久。请问您现在还有爵位么?” 英国商人脸上的自豪变成了苦笑。却听何锐笑道:“那不用说,定然是克伦威尔对令先祖做了什么。” 威廉·德·布里卡扎特先生愣住了。他到了中国之后,这是第一次被人注意到他姓名里面蕴含的古老传承。连克伦威尔对英国贵族们的打击也被何锐说中,真的是太过意外。 被引领进座位后,威廉先生扭头看向这位年纪轻轻学识渊博的中国督军,以及年轻督军身边的年轻市长。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人。 低声与身边的同伴交流,同伴也搞不明白怎么会在关外的大农村遇到这样的人。威廉忍不住低声说道:“我现在有些怀疑火车是不是搞了什么把戏,把咱们拉到上海了。” 同伴轻笑一声。转头看着面前长条型餐桌,洁白的桌布,用花朵与漂亮果实组成的看盘,绣花的餐巾以及漂亮的瓷器餐具,还有明亮的刀叉。 即便上海的餐厅也不过如此吧。 此时何锐已经到了主位,左边是清一色的法国商人,右边是英国商人。 何锐说道:“诸位,现在还有两位客人马上到。大家稍等一下。” 话音未落,脚步声响。保安团团长徐乘风走上了二楼。他长靴锃亮,军服笔挺。见到何锐之后立刻敬礼。 何锐向商人们介绍了徐乘风,商人们纷纷问好。 吴有平对着厨房方向招招手。立刻有人端着盘子前来。法国商人面前统统放上白兰地,英国商人面前则是威士忌。 侍应生给众人斟上酒,何锐与徐乘风面前都是东北高粱酒。 何锐端起酒杯,“感谢诸位远道而来。”就领着徐乘风与商人们一一碰杯。随即和徐乘风把酒一饮而尽。 这边就已经开始上菜。华清楼的大厨看着跑堂的把菜端出去,不禁嘀咕着,“洋鬼子就是奇怪,那么大盘子里偏偏只放一点菜。穷讲究也不是这么一个讲究法!” 说完,又看了看旁边黑板上的草图。这些草图都是何锐请大厨去,一起商量的结果。 虽然摆盘的法子与中国传统大相径庭,但是能盛进盘子里的都是饭菜中最美味的部分。即便是鱼肉,虽然鱼脸肉和鱼尾肉最嫩。却因为过小而不适合摆盘,所以盛入盘中的是看上去就最肥美的鱼肉,还已经去除了鱼刺。 眼见这些摆盘,商人们就觉得自己参加的是总督级别人物的宴会。而且摆盘也不都是法国模式,如炸羊肋排,色泽金黄,香气四溢,就满满的堆满了盘子里。眼看菜色上齐,何锐依旧没有开动的意思。让商人们想起说等两人。徐乘风团长是一位,那么还有另外一位。 正想着,楼梯上脚步声响。一位穿着丝绸长衫的文雅男子缓步上了楼。何锐上前迎接,领着赵天麟到了桌边。其中两位法国商人露出讶异的神色。 何锐介绍道:“这位是前国立北洋大学堂的校长赵天麟阁下。是哈佛大学法学院的博士。” 英国商人虽然觉得美国大学不如英国大学,但是哈佛大学还是听过的。尤其是法学院这种贵族才能上的学校。英国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其图书馆的屋顶上伫立着四座石像,代表的是四门最古老的学科:神学、法学、医学和数学。 法学是仅次于神学的学科,是贵族子弟们热衷的学科。法学院博士,在英国也是很有地位的人。这样的人又得到了何锐督军这样实权人物的器重,至少在四平这个地方的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入席之后,赵天麟也没吃饭。只是用流利的英语问道:“诸位是来投资的,还是来考察的?” 商人们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不管是法国商人还是英国商人,都是第一次前来四平。以前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中国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之所以来,完全是因为他们得知有何锐督军这样的人物在四平当政。大公报记者莫杨邀请大家来的时候,把何锐吹嘘的乃是军事和外交的人才,最优秀的地方统治者。 接受了何锐的招待,见到何锐举手投足间的气派,商人们觉得莫杨所言不虚,何锐或许还真的能合作。但是这不等于商人们已经决定投资。 赵天麟也是大概知道商人们的想法,笑道:“四平本就是个好地方,现在又有了何督军,就更加是个好地方。这简直太有诱惑了,我不得不从北洋大学堂辞职,来四平追随何督军了。” 赵天麟话说的很有用意,何锐心照不宣。 法国商人们知道赵天麟。就是两个月前,赵天麟作为天津一个反对法国人在西区扩展商业区的天津地方士绅反对团体中做副会长。的确是天津的头面人物。英国商人们却不不知道,转头看向大公报记者莫扬,莫扬用点头作为回应。 何锐端起酒杯做了祝酒,“诸位,再次欢迎大家来到四平。” 饭菜非常美味,商人们吃的很开心。酒席上,商人们询问起何锐有什么打算,何锐答道:“四平有一万多平方公里。其中有五千平方公里完全属于四平政府所有。这些土地已经开垦成农田,就等明年耕种农产品。四平作为铁路枢纽,大量商人都把农产品运到四平销售。所以我希望先从农产品上合作。” 法国商人问道:“督军阁下,怒我冒昧,四平有生产工业品的计划吗?” 何锐笑道:“四平人口有三十万之多,具备产业工人条件的大概有五万。四平的工业发展正必然展开。不过各位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产品,我们可以考虑优先合作生产。” 正文 第66章招商引资(三) 天津来的英法商人在四平的参观由吴有平负责,他们待了三天就告辞。得知这消息的莫杨有些遗憾找到赵天麟,“赵兄,我能力只尽于此。想来让督军失望了。” 赵天麟笑了笑,“莫兄莫要自责。我听吴市长讲,那些商人本就是来考察,自然不会立刻投钱进来。他们若是真的这么做,倒是不符合逻辑。” 莫杨听到这话有些讶异,最后试探道:“这是何督军说的吧?” 赵天麟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莫兄还准备访问督军么?若是要采访,我帮你安排一下。其实我也很好奇督军对那事的看法。” 莫杨有些不解,“难道督军竟然没对赵兄说过大总统称帝的事情?” “我也问过。只是何兄的心思全在如何建设四平之上,对那大事完全不在意。既然何兄请莫兄前来,想来是会认真谈论此事的。” 莫杨确定自己的采访不会受到影响,便问道:“能否宽限两日,我还得等个人。” 赵天麟笑道:“看来莫兄还准备了惊喜。” 莫杨等待的人抵达四平之后,他立刻带着这位前去见赵天麟,就见赵天麟正一身长衫准备出门。 互相介绍后,赵天麟笑道:“果然是惊喜。想来何兄应该很高兴。” “赵兄可是要去见督军?”莫杨问道。 “是。请随我一起去吧。” 在四平待了这么几天,莫杨对这座县城比较熟悉。见赵天麟往城外走,而不是前去何锐的司令部,就觉得不太对劲。 果然,一行人直奔郊外。此时的郊外最后成熟的庄稼东一块西一块散布在田野里。走到了一片麦田旁。正在埋头收割的男子直起腰,对着赵天麟招呼道:“赵兄可是来了,要不要下来一起干活。” 莫杨定睛一看,就见这位穿着农民衣服的男子居然是何锐。何锐此时头上带了个草帽,右手拎着一把镰刀,左手将割下来的麦子放到旁边。哪里看得出是一位督军。 赵天麟脱下长衫,露出里面的短衣。拿了把镰刀,从田埂跳下去,随何锐一起做起了农活。 莫杨与来客看的目瞪口呆,想一起干农活又有些心疼自己这身西服。何锐却放佛看不出二人心思,邀请道:“两位有兴趣帮着运稻子吗?” 有负责打捆的农民把麦子抱到旁边垒起来,又有人把这些比较分散的麦子收起来放到车上,推去脱粒。莫扬与那来客相视一笑,便也跟着做了起来。何锐把负责的麦田收完,就叫上赵天麟与莫杨等人到了树下摆开的老多茶水摊,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有农民家的小孩子们围过来,喊道:“何叔叔,还有糖么?” 何锐一脸的温和,从兜里掏出几块高粱饴分给小朋友们,又把兜里剩下的几块掏出来放到桌上。已经有负责茶水的人拎了壶茶放到桌上。赵天麟给每个人倒了一碗,莫杨见陶碗里的叶片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茶。又见何锐端起来几大口喝完,莫杨也跟着喝了一口。发现茶水还真的有茶的味道。 缓解了口渴,莫杨介绍道:“这位是童伯康童兄,我的大学同学。现在在《申报》任职。” 何锐与童伯康互相问好之后笑道:“莫兄是《大公报》的,童兄是《申报》的,你们一南一北,算是商业竞争关系吧。此次两位一起前来,我是不是该紧张才对啊。” 童伯康见何锐说话风趣,没有丝毫紧张的样子,也笑道:“上次看到《大公报》的专访,何督军的见地着实令人佩服,总编就下令让申报记者无论如何都要采访何督军。正好莫兄说起有此机会,就从上海专门赶来。” 介绍完自己的目的,童伯康本想率先提问,却发现自己已经准备好的问题无法问出口。因为周围的环境与童伯康想象的着实相差太多。 这里是货真价实的田间地头,面前要接受采访的何锐一身农民的衣服。虽然何锐的确气度非凡,干了这么久的农活,依旧精神饱满,但童伯康确实短时间难以调整好自己的采访语境。 “督军,请问你支持大总统称帝么?” 见童伯康迟迟没有发问,莫杨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何锐语气轻松,反问道:“莫记者觉得大总统为什么要称帝?” “……”莫杨沉默了下去。 申报在上海,素来比较倾向南方革命党,童伯康便答道:“想来是大总统是为了权位吧。” 何锐微微摇摇头,“论权位,大总统已经是中国名义上的最高执政者。权位还不够么?至于说大总统为了他的子孙千秋万代,硬要称帝,这就更小看大总统了。隆裕太后抱着小皇帝才退位几年,袁公记性没那么差。而且袁公乃是从团练做起,一步步走到今天。从地方到中央,从军务、政务到外交都做过,还都做的相当不错。便是放到整个世界政坛,也是从政履历十分完备的人物。以袁公的眼光,他的子孙们有没有能力在这乱世中保住皇位,袁公不可能不知道。” 听何锐这么讲,童伯康与莫杨都十分诧异,童伯康连忙问道:“难道何督军是支持大总统称帝?” 何锐再次摇头,“既然中国已经实现共和,就走不回帝制的旧路。不管袁公出于何种目的,都必然会遭到全中国的反对。我也会反对。” 这下童伯康更是好奇,“可何督军……那何督军以为大总统为何要称帝?” 莫杨也是非常好奇,他回想起上次采访何锐的时候,何锐说过,当下中国存在分裂与统一的两股势力,这两股势力正在激烈对抗。虽然这话很惊人,却让他有种一语中的之感,但其中又多出很多困惑。只是当时莫杨觉得何锐初到四平,应该是不想惹麻烦,也就没深刻追问,但心中的困惑却是在日后只增不减。 现在,莫杨隐约中感觉到,困扰自己多日的那些困惑,即将要有了答案。 正文 第67章招商引资(四) 见何锐与穿着体面的两人聊天,旁边喝茶休息的老乡们端着茶碗围拢过来,站在旁边听。 何锐对着两位记者说道:“袁公逼清帝逊位,也是逼不得已。慈禧死后,满人贵族中一群少壮派没胆子去前线作战,在朝廷里夺权的胆子倒是大得很。若是袁公不发动,只怕就要死于非命,他那么做也是自保。袁公逼清帝退位后,满清朝廷官员中满人官员对袁公恨之入骨,断然不可能与袁公合作。满清的政府里面,实权主官由满人来做,充场面的官员由汉人来做。驱逐鞑虏,建立共和,朝廷一半满人官员自然当不了官。剩下的一半汉人官员中,督抚多在南方各省。南方革命党当政,怎么能容得下这些人。满清虽然失去了执政合法性,但是直到满清覆灭,其执政能力还在,所以满清中央还能收的上来税。共和后,政府顷刻失去了四分之三的官员,袁公拼拼凑凑,也没办法维持旧有的税收体系。直接结果就是,袁公连北洋军的军饷都负担不了。” 两位记者愣住了,沉默片刻,童伯康恍然大悟,“督军难道是说,大总统把北洋督军派遣到地方,是就地筹饷么?” 莫杨乃是北方人,又常驻天津,对此的感受不深刻。听从上海的童伯康这么讲,片刻后也领悟了其中的缘由。 童伯康本想继续追问,然而眼见周围围了一圈身穿破烂衣服的农民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心中不喜,就听莫杨继续问道:“那督军以为袁公派遣督军前往各省,是为了维护国家统一?” “中国的统一标准,指的是各省官员由国家任命,这些官员负责执行税收等职能,并且向中央移交税收。如果做不到,就谈不上统一。派遣北洋军前去地方,本来是想用军队威压地方,让地方为中央提供税收。然而军队一旦和税收挂钩,就导致了原本单纯靠中央财政供养的北洋军开始政治化。自此,军队不再是只服从于中央的武装力量,而是各省地方政治的一部分。自此,各地督军也不再是单纯中央派遣到地方上监督收税的将官,而是地方政权的一部分。各省原本没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现在通过对北洋军的收买与合作,把北洋军转化为某种地方武装。袁公最初的目的应该是重建统一的中央,反倒促进了国家的分裂。” 作为《申报》记者,童伯康很不喜欢北洋。童伯康认为北洋就是一群争权夺利的军头,只是趁着天下大乱乘势而起。听了何锐的分析,却发现政局变化好像是另外一个模样。令人厌恶的袁世凯隐隐然成了维护中国统一的人。这个反差让童伯康陷入了某种混乱,一时采访不下去。 莫杨身为北方人,对这个事实的接受度要比南方出身的童伯康好些。虽然何锐对政局的看法让莫杨也受到巨大冲击,莫杨心中就没有不高兴,而是继续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提纲提出问题,“请问督军,各省督军纷纷表示支持大总统称帝,这种支持的可信度有多少?” “袁公的缺陷在于并不理解现代工业国家,他治国的手段还是帝制的那套,用高官厚禄笼络督军,希望成为天下共主。然而袁公或许没有注意到,一省的税收到底有多少,把给中央的税款截留下来,每一个省的督军所能获得的远胜袁公能够给与的那点个人俸禄。而袁公给与的爵位也存在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法统不足。现在的督军们之所以口头支持袁公称帝,是忌惮袁公在军中的威望,不敢率先跳出来当出头鸟。既然其他督军口头支持,自己为何要反对呢。但是口头的说法敌不过现实,各省的地方势力都不想给中央缴税,所以各省地方势力都在拉拢督军。只要能不交税,让他们说什么都行。” 童伯康勉强恢复了心情,他正想继续提问,就觉得周围这么多人实在是有点影响心情。就低声对何锐说道:“督军,能否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 何锐笑道:“这都是要写到报纸上的东西,有什么不能让大家听的。再说,你真以为大家就对此事非常感兴趣么?” 仿佛是在呼应何锐的话,远处有人喊道:“老二,歇够了么?歇够了就去干活。早点干完早点回家睡觉。” 人群中当即有几人转身离去。其他人也纷纷举起茶碗喝干茶水,继续下地干活去了。原本一拉溜茶水摊位旁边围了许多人,顷刻就只剩下几个老人抽着烟袋锅,自顾自的聊着。 几个小朋友此时又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何锐。何锐抓起桌上剩下的几块高粱饴,走过去一一分给小朋友们。小朋友们道了声谢,就跑去旁边玩。 童伯康见到周围再无人围观,只觉得好受了不少,思路也活跃起来。 就在此时,赵天麟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何兄,难道大总统搞了几次大借款,真是为了充实军费,营运政府么?”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袁公有必要背负着骂名,接受条件那么苛刻的借款条约么?” 提到善后大借款以及二十一条,童伯康觉得胸中仿佛有怒火燃烧,立刻问道:“督军,如果大总统要求军令政令统一,难道就做不到么?” “童记者也提到了做到做不到的问题。这是个好问题。现在各省的地方势力不用给中央交税,他们已经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各省放弃这个利益,定然是因为有不得不放弃的原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枪口没有顶在脑门上,他们断然不肯放弃。如果要求搞政令与军令统一,各省可以和中央谈么。谈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谈的过程中,地方上当政的还是那些受到税的人物,可中央呢?那时候大总统会是何人只怕都不好讲。” 童伯康一时无法回答。因为何锐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袁世凯中央政权没有钱,又要维持中央政府,这局面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一时间童伯康陷入了两难的地步,到现在为止,童伯康认为革命党好,北洋不好。但是新的念头隐隐升起,有没有可能,其实两方都不够好。 正文 第68章招商引资(五) 此时已经是九月下旬,一阵秋风吹来,风从西服漂亮的领口钻进去,大公报的记者莫杨打了个寒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反倒觉得来了精神。 再看自己准备的采访提纲,莫杨选中了一个问题,“请问督军,大总统只剩下称帝的选择了么?” “袁公当下面对的最大问题是政治合法性问题,南方革命党十几年来始终坚持共和,实现共和后的法统其实不在大总统手中。如果袁公想获得法统,就要得到全国各省的真正支持。而支持南方革命党的南方各省要的是什么?他们要的是地方自治,有限政府,地方向中央少量交税,甚至不向中央交税。以袁公的政治理念,这无疑是分裂国家,断然不能接受。如果不能从政治上获得法统,就只能靠纯粹的军事征服。现在北洋军已经政治化,分成了各个地方派系,加上各省督军,现实中已经不可能靠军事征服统一中国。袁公剩下的方法就只剩下称帝,通过恢复帝制获得法统。只要获得法统,就能重建中央财政,进而解决其他问题。” “大借款能帮助大总统解决问题么?”莫杨追问道。 何锐摇摇头,“解决不了。因为列强没有那么强大。即便列强全力借钱给袁公,袁公称帝后要面对的也是漫长持久的统一战争。这样规模的投入,列强从财政上负担不了,更不要说从外交上完全没有促成中国统一的意愿。” “如果借款解决不了问题,大总统称帝之后会面对什么局面?” “当下中国已经不能再接受帝制。原因各异。地方势力不能接受一个集权的中央,督军们要获得自己在势力范围内的财政权,文化阶层认为帝制是落后的,是导致中国衰弱的原因。普通百姓不能理解袁公为何逼迫清帝逊位后自己又要当皇帝。所以事情已经无关袁公的想法,只要他称帝,会立刻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以袁公当下的实力,他应对不了。” 听何锐这么回答,童伯康神色中都是无奈,忍不住哀叹道:“难道真的没人肯秉持着正义之心为国家做些事情么?美国也是地方自治,中国为什么就不行?” 看着童伯康痛心疾首的发自内心,何锐同情的答道:“美国只有两个邻国,一个是加拿大,一个是墨西哥。如果中国周边同样只有这两个国家,中国也可以采用地方自治的政体。” 这样的安慰反倒激发了童伯康的怒气,他的语气几乎是质问,“何督军,或许事情并不会变成你所预言的模样。” 何锐这次忍不住叹息一声,“袁公的想法只怕和你一样。在底牌翻开之前,袁公同样期待事情能够如他所愿。但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分裂的经济体系已经成型,个人的愿望与抱负,只是个人想法而已。” 此时,莫杨已经开始刷刷点点的快速记录采访内容。写到一处,莫杨抬起头问道:“督军,这篇采访一出,定然天下震惊。若是督军有什么顾虑,一部分内容可以不报道。” 何锐摇摇头,“如实报道就好,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么稿件发出来之前,我会请督军过目。” 赵天麟见两位记者都开始记录,就对何锐招招手。两人走到收获完毕的田边,赵天麟低声问道:“何兄,你认为大总统是为了国家称帝么?可你之前说起大总统称帝,却说为一己私利的事情,都是小事。” “大总统称帝这件事对于中国政坛来说是一件大事。但是在我看来,评价政治事件不能论私德,不要论个人想法。既然大总统已经无视现实,一厢情愿,称帝本身就是个人愿望。” 赵天麟听完,叹息一声。过了一阵又叹道:“我听过严复先生的课,听严先生讲述《天演论》,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觉得眼界大开,喜不自胜。严复先生加入筹安会,推动大总统称帝。若是局面果然如何兄分析的那般,严复先生可惜啊,可惜。” 何锐并没有安抚赵天麟的感伤,转而询问起赵天麟负责的教育问题,“赵兄,四平四百多村镇的扫盲以及小学工作安排好了么?” 赵天麟目光立刻明亮起来,自信的答道:“冬天来临之前一定可以解决。我询问了吴市长,他说大部分村镇已经确定了教学地点,到时候就可以开课。”说完,赵天麟忍不住问道:“何兄,经费真的没问题么?” “这次禁烟,又彻底清洗了那些旧官员,多出来了十几万大洋,赵兄不用担心经费。” 这边莫杨与童伯康两人先快速记录完专访,又回去旅馆互相对照。将专访稿件写了出来送给何锐。很快稿件就送了回来,趁着莫杨最后校对整理的时候,童伯康前去求见何锐。 此时何锐又是一身农民装束,看着要出门的模样。童伯康问道:“督军还要去田里收割?” 何锐笑着回答:“上次是今年最后一批粮食,政府所有公务人员都参加抢收。现在粮食已经收完了,此次要去的是修建水库,童记者要不要一起去啊?” 童伯康对这些没了兴趣,直接说出了心里最难受的地方,“督军,我有一事不解,为何你如此反对地方自治?” “去给童记者找身衣服,还有鞋。”何锐对勤务兵命道。说完,何锐才对童伯康说道:“从地缘政治学来讲,中国的地理位置不适合地方自治。中国周围有英国、俄国、日本三个列强国家。太平洋对岸还有美国这个世界第一工业国。必须有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才能保护中国。至于中国国内,每年总是会有地区受灾,光是长江沿岸就有许多江岸需要在汛期戒备,地方自治的政体没有能力解决这样的问题。” “但是朝廷横征暴敛,百姓深受其害。”童伯康大声答道。 何锐看了看童伯康,“上海到处都是租界,总不至于有朝廷横征暴敛吧?童记者在《申报》任职,可知上海冬天一天里面就要收容无主的尸体上千人。” 听何锐提到这个,童伯康一时无语。此时警卫员已经拿了一身衣服过来,递给童伯康。童伯康看着这破破烂烂的衣服,咬咬牙准备换上。 就听何锐笑道:“把你那丝绸衬衫什么的都脱下来。只要干起活,汗流浃背的,很快就不冷了。” 童伯康看着何锐也是光着膀子外面套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把心一横,答道:“好。” 何锐看童伯康强打精神的模样,笑道:“这破衣服的确是故意的。童记者,农民下地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穿好衣服的。咱们要在泥地里打滚,好衣服不都让糟蹋了么。” 正文 第69章 招商引资(六) “全体都有,立正!报数!” 1、2、3、4的报数声响起。片刻后,队长跑到何锐面前大声答道:“报告督军。市政府队伍计划出勤109人,实到109人,报告完毕!” 何锐大声命道:“归队!”随即上前几步,走到队列正前方。童伯康眼看何锐一身与民夫别无二致的衣服,自信的气质竟然没有受到衣服的影响,举手投足间宛若统帅千军万马,心中不免诧异。 “同志们,四平缺水的问题已经很严重。而四平还正在发展,不管是市民生活用水,还是工业和农业,每天需要的水只会越来越多。这是咱们在四平做的第一个大型水利工程,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把工作完成!” “有信心!”上百人齐声答道。异口同声的呐喊刺激的童伯康心跳加速,一时甚至生出些不解。难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民众或者政府工作人员,而是军队么? “全体都有,向右转!出发!”何锐一声令下,上百人的队伍排成整齐的四人一行的队列右转前进。 街上,四平民众见到队伍走来,纷纷让路。神色中不禁没有不快,反倒颇为欣喜。 很快,有其他队伍加入出城的行列,好几支队伍还打着旗,‘四平税务局水利突击队’,‘四平农村干部学习班水利突击队’,‘四平工人学习班水利突击队’。队伍都是四人一排,宛如长龙般向着四平东南方向而去。 童伯康心中后悔没带上照相机,迟疑间放慢了脚步,旁边的何锐笑道:“不急,有的是机会拍照。童记者体验一下我们的工作,就知道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承担了什么样的工作。有了实际经验,一定能写出非常好的新闻报道。” 沿途又有好几支队伍加入,穿着与队伍中的人一样。在路边设下的茶水摊旁,队伍停下喝水休息。童伯康灌下去两口热茶,这才问道:“这条输水渠有多长?” “大概40里。” 也不知道是行军累的,或者是被这个数字惊到。童伯康又有些口干舌燥。上海号称十里洋场,乃是极为繁华的所在。偏僻的四平县城一条输水渠就要修40里长,这水库到底得有多大,才能为这个长度的输水渠提供足够的水源。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都黑了,童伯康只能在夜色中看到隐约的山体轮廓。一天走了40里路,真的把童伯康累坏了。在村民的家里,柴房里,地上铺了高粱杆与玉米杆,上面再铺床褥子,几个人挤在上面,盖一条被子睡下。便是如此条件,童伯康也觉得有了点上海旅馆床铺的感觉,片刻间就酣然入梦。 等童伯康醒来,就见旁边已空无一人。迷迷糊糊的想了片刻,突然想起昨天的经历,连忙爬起掀起褥子,就见自己在上海花十块大洋买的进口背包还在脑袋下枕着的位置。打开查看,价值五个大洋的进口金笔稳稳当当插在放笔的皮套里。笔记本,墨水也都在。 童伯康这才放下心,赶出去几里地,到了工地上。就见四周山峦环抱,层峦叠嶂。忙碌的众人集中在一处山坳中,地面上杂草丛生,颇为潮湿,完全是荒山的模样。至于湖水什么的,完全看不到迹象。 好不容易找到何锐。因为睡过头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就见何锐正和一个胳膊上绑了红袖箍的人对着图纸说话。见到童伯康过来,何锐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继续和红袖箍对着图纸讨论。 图纸上,三面环山的空地出口,被一条水坝在最窄的位置截断。红袖箍用南方口音的京腔说道:“督军,现在的土方量就这么多,我着实没想到督军竟然能动员起近万人。今年的工作应该能如期完工。” “放心,明年水泥厂一定能够开始生产,那时候配合采石场,把水坝两侧斜面修好。” 听红袖箍用词颇为专业,童伯康等两人谈完工作,上前说道:“我是申报记者童伯康,请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原来你就是童记者,我是四平水利局副局长卢道明。”红袖箍说着,与童伯康握手。 “卢局长……难道是清华大学毕业,到美国麻省理工大学留学的卢道明卢先生?我听莫杨说过你。”童伯康激动的说道。 卢道明文雅的答道:“正是在下。” 童伯康一时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只能上下打量卢道明。就见卢道明手掌粗糙,脸晒得黑黑的,一身与民夫别无二致的衣服,脚上一双皮靴满是泥,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偏偏看上去和那些四平政府的官员一样精神饱满,对自己此时的待遇甘之如饴的模样。 见童伯康不说话,卢道明说道:“何兄,我去其他工程队那边。有事情晚上再聊。” 童伯康目送卢道明而去,只能想着晚上如何采访这位四平水利局副局长。然而吃了晚饭,童伯康只觉得疲惫到了极点,和其他人一起倒在铺位上酣然入梦。再醒来的时候,又已经是天光大亮。 童伯康对兴修水利毫无理解,他今年也要30岁了。从记事起,就没听说过在中国有兴修水利的事情,更别说修建水库这样的工程。 本以为兴修水坝是如何有技术的工作,童伯康跟着何锐一组干活,工作就四项,挖土、运土、填土、夯土。 虽然有万人参与到工程之中,工地上的哨子声,分配路线的呼喊声,指挥抬起夯土木桩重重砸实地面的号子声起此彼伏,让整个工地宛如沸腾起来。童伯康习惯拿笔的手早就磨破,浑身每一块肌肉和关节都酸痛无比,只能做在运土的小车前面拉绳子的工作。 四天后,工程队终于休息一天。童伯康用依旧肿胀的手指握着钢笔,在工地高处避风的所在开始采访。 “请问卢局长,这个水库规模有多大?” “按照计划,水库库容能够到2200多万立方米,如果水位蓄积到预期目标,每年可供水700万立方米。” 童伯康的手停住了,千万与百万级别的单位完全超出了童伯康的想象之外。转头看向山坡下,一条近两里长,几十米宽,近三米高的夯土大堤已经成型。在大堤靠近库区的方向,一条一米多高,几米宽的小型堤坝也已经完成。 转回头,童伯康按捺住质疑的冲动,选择了更文雅的用词,“这个库区容量是卢局长亲自测量的么?” “是的。” “卢局长,您是麻省理工大学毕业,为什么要到四平这个地方来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看着童伯康的神色,卢道明笑道:“我学的就是水利工程,在入学的时候,导师就告诉我,水利工程做的就是这么辛苦的工作。等我归国之后,除了四平之外的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修建水利工程的工作,除了来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不然的话,数年大学岂不是白上了。” 采访完卢道明,童伯康兴趣大起,接连采访了好几个人普通的村民。村民对自己和村子的描述各不相同。谈到怎么来的这里,说法都是村长和民兵队长选派大家前来参加修建水坝的工作。 再问对水坝的看法,村民们的回答竟然与水利局长卢道明说的一模一样。水坝修好之后,可以解决四平地区的缺水问题,输水渠经过的所有村镇都可以获得大量干净的饮用水。 工程总指挥与干活的民夫竟然对同一个工程的目的有同样的认知,童伯康更是好奇,忍不住对村民用了在圣约翰大学学习欧美采访技巧的话术,“如果你们不来参加,会不会就分不到水?” 村民最初没搞明白,等童伯康换了能让村民听懂的遣词造句再问一下,关外大汉登时变了脸色。其中一位腾地站起身,逼近到童伯康面前,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关外口音与上海大相径庭,可这神态动作让童伯康完全明白对方很可能就要动粗。正不知道该如何化解,旁边带红袖箍的工作人员拦住了大汉,用天津话笑道:“南方人说话和咱们北方不同。他不是那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大汉依旧不依不饶的问。 “他是想知道,大伙是不是被逼着来修水坝的。” 大汉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却还是余怒未消的喝道:“督军给俺们分田分地,又修水坝给村里分水。什么都不干就要分水,还要脸么?” 童伯康连忙陪着笑答道:“误会了,误会了!”便随着干部离开。 等走远,干部突然停下脚步,板着脸对童伯康说道:“童记者,你别和外国记者学好么?难道觉得这么问很高明么?” 这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比当面遭到关外大汉威胁更让童伯康震惊。打量了这个一身破烂工作服的青年,就见他好像还不到二十岁,坚毅的神色中竟然有点读书人特有的敏锐,童伯康问道:“这位兄弟,请问尊姓大名,哪所学校毕业。” “我叫朱广友,天津史蒂芬教会学堂高小毕业。” 童伯康心里面着实有些震动。即便是一个不出名的干部都是这样的学历,更不用说何锐身边那些核心人物。如此一群人和乡下村民们一起从事如此辛苦的工作,除了一个袖箍之外竟然分辨不出彼此,这等事真的是从所未见。 正文 第70章 招商引资(七) 撕下了9月22日的那页日历,露出9月23日的新一页。杨度拿起《大公报》与《申报》,将其中两页翻到前面,这才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戊戌变法期间,杨度接受康有为、梁启超等改良派的维新思想,反对帝国主义。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主编《中国新报》,发表《金铁主义说》,主张君主立宪。同年,杨度又写《中国宪政大纲应吸收东西各国之所长》和《实施宪政程序》两文,与梁启超的《东西各国宪政之比较》一起上奏。 确定袁世凯真心想在短期内统一中国,杨度立刻全心全意投奔袁世凯旗下。袁世凯也将杨度调入总统府任职。。 杨度办公室位于一座仿欧洲古典风格的砖木结构建筑群中,这里是清廷最高军事指挥部的陆军部和海军部所在地,1906由英国留学的中国建筑师沈琪主持设计,修建的资金来源于慈禧太后修颐和园的余款。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后,袁世凯将总统府和国务院迁到此处,他与孙中山进行的13次会谈,其中12次就在此处举行。 维多利亚式折中主义风格的西式建筑,楼体遍布精美的砖雕花饰,非常漂亮。杨度穿过总统府大楼,走到后面一片小洋楼前。 其中一栋小洋楼的二层是袁世凯的书房,杨度在门外站定,正想请侍从禀报,袁世凯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皙子,进来。” 虽然是西式建筑,房间内的布置完全是中式。和外界想象的不同,除了墙上挂着大师的字画,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之外,袁世凯的书房十分素雅。放满了书的书架紧靠着雪白的墙壁,招待客人的一桌四椅,再无别的家具。 袁世凯须发斑白,目光依旧锐利专注。看到杨度手中的报纸,便轻蔑的哼了一声,“除了马屁文章和骂我的文章之外,竟然有什么让皙子都在意的新闻么?” 杨度赶紧答道:“袁公,两份报纸刊登了对四平督军何锐的联合专访。” “何锐?是那个让日本从长春撤军小子吧?”袁世凯说着,接过了报纸。 看到新闻第一段里,何锐公开表示反对袁世凯称帝,袁世凯的神色很是不屑。随着目光掠过第二段,袁世凯神色凝重起来。 何锐坦率的提出了一个问题,‘……袁公或许会有个疑问。当年满清建起北洋水师,训练北洋新军,还能给慈禧修园子,财政依旧负担下来了。可到袁公当上大总统的时候,连北洋军都已经养不起了。这不是很奇怪么……’ 杨度见到袁世凯阅览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便端起侍卫送上的茶水,耐心的等待着。 袁世凯看的很慢,很认真。看完一遍后又返回头将其在意的部分又重读一次,随即站起身背着手满面怒容的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杨度站起身率直的说道:“袁公,何锐所说的国家分裂现状切中肯綮。虽然何锐明确表态,不支持大总统称帝。但是此人坚定支持统一,当可成为袁公助力。” 袁世凯停下脚步,“皙子以为该怎么用何锐?” “以大总统的名义给何锐在关外授权,授兵。看何锐如何上奏。” “皙子。局面已经混乱至此,北洋人心思定。给何锐扩权,只会让那些存心挑拨之人找到借口。当下一动不如一静。” 杨度还是不死心,继续建议道:“既然如此,就调何锐进京,到保定陆军学校当个督学。” 袁世凯知道杨度的心思。当下老北洋们各个拥兵自重,各支北洋军虽然是袁世凯的部下,但是每一支北洋军又已经不再是袁世凯的部下。还能够直接调动的大概只剩下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那些年轻军官。 虽然知道杨度的忠诚,袁世凯还是忍不住笑道:“当年我孤身前往朝鲜,周旋于日俄以及朝鲜各势力之间,尚且没有怕过。怎么年纪大了,反倒怕了呢?” 见杨度还想继续提出建议,袁世凯挥手命道:“你先下去。” 见袁世凯态度坚定,杨度只能退了出去。 等杨度离开,袁世凯又拿起报纸,看了片刻突然悲从中来。他万万没想到,北洋中真正理解自己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后生晚辈。 在签署《中日民四条约》之时,袁世凯就说过,只要能重建统一的国家,数年建设后,日本不足道。然而这话却完全没人在意,反倒成了别人攻击袁世凯的借口。 何锐在专访中对国家分裂的看法,对北洋军政治化的讲述,袁世凯早就发现了。但是袁世凯并不能说出口,大家心照不宣还能相处,如果说出来,定然要引发北洋内部的腥风血雨。 当下紧要关头,北洋里面只有何锐一人坦率的讲出了袁世凯的心意。反观其他北洋老兄弟,要么心怀鬼胎,要么颟顸无能。不管袁世凯怎么讲述称帝的原因和必要性,这些人心中全然不信。便是知道,却根本不考虑袁世凯的复兴国家的理想,一味的从他们个人的身后名声考虑。 这一刻,郁闷之情全化作愤怒。袁世凯心中忍不住咒骂,冯国璋,可恶!王世珍,可恶!段祺瑞,尤其可恶! 当此该为国家出力的关口,这些人各个都靠不住。真的是可恶! 正在此时,随着脚步声响,曹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请禀报大总统,曹锟求见。” 曹锟拿着报纸进了书房,一看袁世凯的桌上也放着同样的报纸,便大声说道:“大总统,也不知道何锐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蹬鼻子上脸,竟然敢挑拨北洋的兄弟!请大总统下令,让张锡銮剿了这混账!” “剿了何锐?好啊。仲珊,何须请张锡銮出马。你带吴佩孚吴子玉前去把何锐剿了。” 虽然袁世凯语气轻松,曹锟却见袁世凯脸上都是冷笑,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赶紧陪着笑说道:“大总统,卑职是觉得何锐此时胡言乱语,乃是北洋的祸害。” “祸害么?我倒是觉得何锐乃是我北洋的豪杰,北洋的未来就得看他了。” 曹锟急了,赶紧说道:“大总统的两位公子才是北洋的未来,何锐算是个什么东西。” “仲珊,我知道那几个儿子什么成色。若是我死了,老兄弟们若是能记得咱们兄弟一场,能安置他们回乡,让他们生下一儿半女,给我袁家延续血脉。就是老兄弟们对得起我了。” 听袁世凯这么讲,曹锟知道话题已经说尽,只能起身告退。 当此紧要关头,到处都是打听消息的人。段祺瑞已经五次求见袁世凯,前三次双方会面的时候弄的极不愉快。段祺瑞后面两次求见,袁世凯根本就没见段祺瑞。段祺瑞也直接辞职。 但段祺瑞辞职之后并不等于就退出了权利中心。事情发生了不过半天,段祺瑞的幕僚就前来禀报。曹锟看到了报纸上何锐的专访,气冲冲前去求见袁世凯,最后却无疾而终。 曹锟经常说:“我就是一个大老粗,什么也不懂。” 这话也就是曹锟自己说说,北洋上层谁都不信。一个大老粗绝不可能坐到曹锟此时的位置上。但是段祺瑞知道曹锟做起事来还真有‘大老粗’的范儿,绝不会轻易放弃。 既然曹锟从袁世凯那里出来之后竟然对弄死何锐的事情一言不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袁世凯阻止了曹锟。 合上刊登了专访的报纸,段祺瑞站起身,对勤务兵命道:“磨墨。” 幕僚正是奉命帮何锐办理手续的那位,他问道:“总长,何锐是不是要坏事?” 段祺瑞轻笑一声,“何锐不愧是能从我这里弄走一万大洋的小子。只怕这次死不了。” 说完,挥毫写信,信的开头写道:金坡兄钧鉴…… 也就在此时,杨度正在与英国记者乔治·厄内斯特·莫里循聊着各国对袁世凯的支持。杨度当然知道了曹锟前去袁世凯那边要弄死何锐的事情,他并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就列强到底多大程度支持的问题,与乔治·莫里循这位袁世凯的外国幕僚交流着想法。 当时《泰晤士报》在国外的影响力很大,以至于报社的驻外记者常被人们视为第二大使。乔治··莫里循在泰晤士报上发表过多篇关于东亚文章,因为远东当时不是英国政治重点,泰晤士报也懒得派专职常驻记者,所以拉他做了个兼职。莫里循到了中国之后,周旋于以洋务著称的士大夫之间,此时入幕袁世凯帐下。因为做中国人和列强的中间人角色,受到袁世凯的器重。 听杨度对英国政府支持的说法,莫里循并没有立刻回答。等杨度说完,莫里循答道:“杨先生可曾听说过何如何督军么?” 杨度一愣,不知道莫里循是什么意思。莫里循平静的说道:“也不知道那两位采访何锐的记者有没有从关外回来。” 正文 第71章 招商引资(八) 在四平的宾馆会议室中,谈判正进入关键阶段。西服笔挺的四平市长吴有平正色向法国商人说道:“如果各位有意愿购买四平明年的粮食,就要必须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支付定金。” 法国商人们互相看了看,都没有主动回答。谈判一时就僵在这里。看得出,这批来到四平的法国商人依旧有担心之处。 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吴有平,“诸位,现在欧洲大战正酣,法国英勇的军队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而四平就在这里,跑步了也丢不掉。” 法国商人们的神色起了一丝变化,其中一人终于开口,“市长先生,您要多少定金?” “40%。”吴有平果断答道。 法国商人看吴有平态度坚定,轻轻咬了咬嘴唇,又沉默下去。眼见谈判再次陷入了僵持之中。赵天麟提出大家休息一下。 在四平谈判方面的小休息室中,吴有平问道:“赵先生,你处在法国商人的位置,你会接受这样的定金么?” “我会接受。”赵天麟果断答道。 此时门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赵天麟系上纽扣,推门出去了。 充当宾馆的住处是由一个四合院改出来的。在厕所门口,两位法国商人走了出来,迎面就遇到了赵天麟。那位在谈判中开口的商人当即问道:“赵先生,如果是30%的话,我们可以接受。” 赵天麟摇摇头,他作为谈判团队成员,必须跟团队意志保持一致,即便觉得法国商人们有所松动,或许让一点就能达成交易也不行。 赵天麟诚恳道:“抱歉,先生们。40%的要求已经是我们的底线,我们不会退让了。” 说完,赵天麟也不管法国商人,径直进了厕所。 等谈判再次开始,法国商人开始质疑起四平的国营农场能否生产出足够量的粮食。 听着商人们的担忧,吴有平却是自信一笑。 此时的四平即将进入初冬,但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之中,修建引水渠的修建工作依旧进行着。不仅如此,两个多月来,国营农场的工作一天都没停过。整个四平都在为明年的农业生产竭尽全力。 等商人们发表完对四平明年粮食产量的质疑,吴有平才从容的答道:“诸位能买下的粮食有多少呢?三万吨?五万吨?或者是十万吨?我们要谈论的并非是诸位能够买下的粮食,而是四平粮食交易的规则。我请诸位把这些看成期货贸易,本月交易的期货粮食,诸位只用交20%的保证金就够了。但是诸位要定下的是明年的粮食,40%的定金是非常合理的价格。我现在能向诸位保证,来我们这里购买期货粮食的所有商人,定金至少会是40%。” “市长先生会向其他商人要更高的定金?”法国商人有些讶异。 “如果对方要的是数万吨的粮食,定金必然要会更高。这本就是期货的规矩。”吴有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的讲述着半个月前才学到的知识。 法国商人们对期货的了解比吴有平早的多,他们再次低声交谈几句,之前说话的那位说道:“如果我们预定3000吨的大豆,请问用什么货币支付。” “法郎。”吴有平答道。 听到无需用英镑支付,法国商人们交换了目光。那位商人点点头,“成交,那么就3000吨大豆。” 一旁的赵天麟顿时松了口气。在当国立北洋大学堂校长的时候,赵天麟多次从外国采购过设备和资料,知道谈判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基本完成。只是那时候赵天麟是作为购买方,需要各种砍价。 吴有平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规矩之所以能够成为规矩,核心是得有人能够接受,如今,40%的定金表中既然有人接受了,那么,这规矩算就算是立了起来。 既然对方已经愿意接受四平的规矩,吴有平开始了下一个回合。 “诸位,我们四平近期的工作是尽快扩大生产,为协约国这场战争提供更多物资。为此,我们已经沟通多轮,想来诸位都清楚了我们的需求。” 法国商人们点了点头,生意既然已经开始了,他们自然不介意将生意进行的更深入一些。 吴有平笑道:“为了扩大生产,我们一些需要购买的商品,就有劳各位了。” 随即,吴有平拿出几份清单交给法国商人。 法国商人中有一人看的最快,浏览完了清单,开始确认细节:“市长先生,你们购买商品的时候也是用法郎计价么?” “是。” “可用预付款抵账么?” “我们已经成立了四平银行,这些结算工作将通过银行完成。” 法国商人点点头,“我要订购四千吨大豆。而且清单里面需求的法国建筑设计师,我可以负责从法国直接邀请。” 赵天麟听到这话,当即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请设计师一定要带上推荐信。” 商人们转向了赵天麟,“赵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 推荐信乃是欧美重要的信用凭证。这当然不仅仅是一封信,信上面还会有签名与印章。如果有人伪造,会被经验丰富的人员查出来。而且一旦被查出来,造假者最轻也会在赔偿损失的情况下在上层彻底社会性死亡,这还得是有大人物相助的情况下。否则吃官司是必然的。 一旦破坏信用的行为普及来开,破坏的是整个上层社会的信用,极大增加上层社会的交易成本。所以上流社会为了维护秩序,是不可能对这样的破坏行为置之不理。更谈不上推波助澜助纣为虐了。 谈判后的餐会上,法国商人终于问出了对于请法国设计师前来四平很的好奇。 吴有平爽快回道:“未来的四平,会有很多来自法国的朋友。我们想在他们来之前,找法国的设计师为他们设计好宾馆。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宾至如归。我们希望每一位来到四平的法国朋友,都能跟回到家乡的感觉一样。” 法国商人们一脸疑惑,但他们却从吴有平的话语中,感觉到了真诚,与此同时,他们也清晰的感知到,吴有平口中的法国朋友,肯定不仅仅是他们这种商人团体。 沉默了片刻,那之前提问的法国商人倒也坦率:“市长先生如果相信我的话,我愿意现在就发电报回法国。一栋建筑先要进行设计,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慢慢等推荐信。您觉得如何?” 吴有平点头同意,旋即端起酒杯看向众人,热情洋溢的说道:“诸位,让我们为法国的胜利,干杯!” 法国商人们纷纷举起酒杯,“为法国的胜利干杯!” 正文 第72章 招商引资(九) 三井康木从汽车里出来,一阵寒风吹来,让三井不禁打了个寒颤。比起日本北方,四平的气候也更冷一些。 此时司令部门外站了几名欧洲商人,见司令部的大门打开,何锐大步走了出来,欧洲商人们立刻想向前靠。被警卫给挡住了。 何锐与三井热情握手,用日语笑道:“欢迎三井君莅临四平。” 三井康木微微躬身,“上次有些事情必须赶回东京,仓促离开,绝非我本意。还请何君见谅。” “不说这些,快进去暖和一下。”何锐说着,就请三井康木进入司令部。 大门一关,外面的声音被挡住,三井康木这才问道:“外面的欧洲商人怎么会堵在司令部门口。” “在四平做生意需要资本认证。那些商人都是听说四平能够赚一笔,跑来投机。我们的吴有平市长当然不能接待他们。这些人就想到我这里碰碰运气。” 说话间,已经到了会客室。此时土炕已经烧热,何锐扶着三井康木上炕,又邀请了同行的三井财团代表野口信雄上了炕。在这边茶水和瓜子等物已经摆上。何锐与徐乘风两人坐到三井康木对面。 感受着炕上的温暖,三井康木摘下蒙了层水汽的金边眼镜,笑道:“欧洲战场正打的血肉横飞,中日两国民众还能如此悠闲的生活,和平真的是最大的幸福。” 何锐点点头,“正是如此。但幸福生活需要有人来维护,三井君是有能力维护中日和平友好的能人志士。” 三井康木慨然答道:“我三井家乃是大阪商人,从战国时代就开始资助能够维护和平之人,何君一直是维护中日友好的志士,此次在下前来就是要为何君提供支持。” 何锐一副深受感动的神色,“和平与繁荣需要更多人参与,在关外,我何某义不容辞。不知三井君可否愿意作为日本国内友好势力的带头人?” “自当如此。”三井康木点头称是。 “既然三井先生与我有共同的看法,何不成立一个四平中日友好贸易协会。虽然三井先生平日里事务繁忙,还是要请三井先生能够出任会长一职。” “既然是在四平,这会长一职何不如由何督军来做?” “军人经商算是什么呢?”何锐笑道,“不如这样,我们四平的商会和三井先生那边各派三人,组成委员会。事情由委员会协商决定。” 三井康木表示了赞同,随即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何君需要什么帮助呢?” “四平正在兴建农场,需要提升粮食加工能力。如果三井君能够提供这方面的帮助,我就感激不尽。” 三井康木没有立刻回答。现在日本是真的产销两旺,日本国内生产机械设备的企业订单排到几个月后。真的没办法提供粮食加工设备。而且日本国内农业产量本就不高,粮食加工的需求也不足。 何锐看出三井的迟疑,便笑道:“不如这样,三井君可否请一些日本农学学校的技术人员到中国的农业学校教课。这也帮了我的大忙。” 三井康木笑道:“这个自当从命。” “还有件事。请三井君派遣日本建筑师到四平来,帮助我们建一所纯正日本风格的宾馆。日本商人到四平做生意,也好入住。” 三井康木转头对野口信雄命道:“记下来了么,立刻去办。” “嗨。”野口信雄立刻应道。 何锐转向野口信雄,“野口君,你直接与吴市长联络就好,” “嗨。”野口信雄再次应道。 见何锐处置的利落,三井康木笑道:“何君,不知四平可有什么风景名胜,可否请何君引领我一观?” “四平这里的名胜是谈不上的,至于风景么,现在或许有一点点。” “那就劳烦何君了。” 何锐知道三井康木是借着这个和自己交谈,便命人开车前去山门水库。路上,三井康木问道:“何君,你觉得俄国会不会战败?我看战报,德军已经占领了整个波兰地区,眼看就要进攻基辅。” 何锐表面上却泰然自若,“俄军虽然也有些折损,但俄国与德国之间的土地阴湿泥泞,又没修好铁路,德军推进速度并不快。以我看来,德军不会重蹈拿破仑冬季进攻俄国的覆辙,进攻会停止下来。” 听何锐这么讲,三井康木点点头,“何君的看法竟然与参谋本部的看法一致。不过何君有没有担心过中国内战呢?我看了何君的专访,何君的眼光比在日本更深刻了。” “三井君。你不觉得袁世凯大总统是个悲剧人物么?”何锐叹道。 “哦?”三井康木没想到何锐竟然会这么讲。 “袁大总统很想做事,一展心中抱负。但时也命也,称帝之时就是他失败之日,思之令人唏嘘不已。” 三井康木愣了愣,看何锐神色中毫无虚假,便叹道:“没想到何君竟然会如此看袁大总统。” “袁公便有种种,却是个有英雄气的豪杰。见到英雄迟暮,难免感慨。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何锐说完,见三井康木又想继续说些中国国内的事情,便换了个话题,“以前在大藏省当顾问的时候,数次得到高桥大臣指点,甚是感激。不知高桥大臣最近可好。” 日本国内的局面还算稳定,三井康木与何锐聊了一阵日本的事情,汽车就开到了石门水库前。 此时工地已经收工,只剩下一小队负责看守场地的民兵。民兵队长见到何锐,连忙上前问候。听何锐要去湖区看看,赶紧在前面引路。 入冬后下了两场雨,三井康木随着何锐上了长堤,就见拦水的小堤下已经蓄积起了些水。岸边一艘小船停在水上。再看地形,就感觉出未来的模样,忍不住赞道:“何君治理能力令人佩服。” 何锐指着即将成为湖区外的山群说道:“明年开始,这里就会封山造林,涵养水源。最多两年,山门湖定然会成为四平一处美景。等水满之时,我与三井君在湖中泛舟饮酒。” 听何锐说的自信,三井康木点点头,“在下期待着收到何君邀请信的那天。” 正文 第73章 招商引资(十) “督军,三井家的预付款能按时到么?”吴有平问道。 “只用把三井看成一家普通的合作者。商业活动就是商业活动,按照约定的商业合同办事就好。三井家并不比别的商人更重要,或者比别的商人更不重要。” 吴有平心情轻松下来,就问了下一个问题,“督军,军服厂已经能够开始运行。部队同志表示,军服样式与民国军服不同。” “样品出来了?”何锐露出笑意。四平军队的军服样式是何锐画出来的,但是何锐一直没空管此事。 这边赵天麟忍不住接过话来,“何兄,我已经写信给我的导师,请他帮忙邀请做美术设计的人前来组建美术系。不过论美术方面,还得看欧洲国家。这又是一笔支出。” 何锐笑道:“不妨事,这笔钱应该投。美学设计以及摄影、摄像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我们要建设这样的学校。” 这下连赵天麟都有些吃惊。但是看何锐态度坚定,赵天麟又看了看管钱的吴有平。此时吴有平却没有提出不同看法,而是继续问道:“督军,既然军服厂已经能够运行,给他们下多少订单?” 何锐笑道:“既然军服都做好了,何不让徐乘风他们穿出来看看?” 没多久,十几位各种军阶的青年官兵穿着军服出现在何锐面前。赵天麟也是第一次看到新军服,竟然愣住了。军服设计的时候就很特别,没想到穿出来的感觉更是不同。 大翻领,大纽扣,宽腰带。第一眼就感觉军人身材很好,第二眼则感觉军人们气质和北洋军完全不同。 看完了军服,赵天麟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叹道:“这军服穿上去着实好看。” 何锐并没有评价,他仔细查看着军服,同时提出了改进要求,“后脖颈位置的领子再提高一些,领子前面位置要降低。要让喉结下方的梨状隐窝露出来。” 骑兵连长郑四郎不解的问道:“这不冷么?” “冬天当然会冷。所以部队内衣配发衬衫,还要配发围巾。” “没有风纪扣,不合适吧?”徐乘风对于小衣领不是很认同。 何锐摇摇头,“风纪要是靠风纪扣就能解决,北洋军的风纪就不会变现在这样。” 说着,何锐把程若凡拉出来,按照自己的看法,将军服硬调整到方才所说的样子。吴有平正在看,就听何锐命道:“有平,把衬衫脱下来,让程若凡穿上。还有,请裁缝师傅过来看着。” 不多久,程若凡就作为模特被众人围在中间。郑四郎左看右看,不禁笑道:“这么一穿,看着若凡聪明不少。” 程若凡听到这话,立刻怼回去,“放屁!我原来就不笨!” 赵天麟则赞道:“这么一穿,立刻就有了书卷气。” “当然。”何锐也很满意。眼前的军服就是二战德国军服的抄袭版,不好看才奇怪。又向赵天麟借了围巾给程若凡围上,众人不禁感叹,程若凡已经有了文质彬彬的感觉。 这也是何锐所追求的。二战德国军服设计的时候重视对身体线条的塑造,尽力加入笔挺,冷漠,智慧的视觉效果。设计的内在元素产生出惊人的视觉效果,创造出军服历史上的经典。 当然,有人认为这样军服的作战效果就被牺牲了,何锐却认为,一条围巾比所有风纪扣更能保暖。见大差不差了,何锐问道:“师傅,冬季的棉大衣要能遮住小腿。为了方便行动,军服本就不厚,更需加长些,以强化挡风。这样一套军服需要多久时间?” 裁缝师傅估算了好一阵,才答道:“这身军服几个人赶紧,得干十天。要是正常做,得十五天。” “好,就请师傅把制作这身军服的流程安排写出来给我们。” 等裁缝师傅离开,众人把衣服换回来,何锐才对吴有平命道:“咱们现在有两千人,部队会扩编到五千人。先把当下部队、警察的服装给做好,加起来也快三千套。” 吴有平答道:“督军。稍等。”说完,拿起笔就计算起来。没多久,吴有平算出来一个数字,“督军,军服厂现在有四百人。三千套衣服,需要四万五千天的工时,全部做完,需要112天半。四个月。督军,咱们是不是要多招收些人?” 何锐摇摇头,“我不准备在军服厂多招人。但是必须扩大人手,有平,你派人到村里,告诉村里人,村里面组织人参与生产,我们给钱。” “村里面的人怎么懂做军服?”吴有平当即表示不同看法。 “他们不用学会完整的做出军服,每个村只要能够完成生产军服的一个环节,做一套军服也不过几十上百个环节。肯定有村子能够完成。” 吴有平想了一阵,依旧摇头,“光是组织他们,培训他们,就得花不少功夫。如果扩大军服厂的规模,好组织,好生产,还能控制产品质量。咱们也能省下许多力气。” 何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大家先坐下,这才说道:“报告中讲到一个情况,我们在农村推进的政策,佃户出身的民众都非常支持。中农反应就不热情,富农反应更是一般。至于地主么,他们不反对就不错了。为什么?” 回答的是统计局长许嘉,这位身材粗壮的青年用他好听的中低音说道:“每个人都有两面性,佃户从土改中单纯受益,而越是富裕的阶层,固然有受益,也受到一些损害。而且土改之后,土地禁止买卖,那些自耕农,富农,再不可能成为地主,他们觉得被咱们堵了上升通道。当然觉得吃亏了。” 何锐继续问道:“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觉得上升通道受阻?” 许嘉稍一思索,答道:“这……咱们政策不允许他们成为地主。” “我们换一个思路,现代国家建立在权利和义务基础之上。到现在为止,佃户、自耕农、富农、甚至是普通地主,都没能与政府之间建立起基于权利和义务的关系。既没有政府要建立这样的制度,更没有人对他们进行宣传。只要不出现大灾,政府单方面从农村获得农产品和税收。对于这些人而言,他们只能靠自己,才能获取阶层跃迁。从自耕农变富农,从富农变地主。然后培养子弟学习,考功名。成为权力阶层的成员。” 许嘉当时就明白过来,拿起笔记本就开始记录。 其他人也都明白的差不多,吴有平问道:“督军,与各村合作生产军服,就是为了给大家新路么?” “先通过宣传教育,指出有参与工业生产的新道路。再通过向农村提供机会,让其中的一部分人加入到工业生产之中。军服生产只是其中之一,也许有些村子更擅长编织,饲养,育种,或者物流。没必要强加给某个村特别的内容,通过和合作引导判断,决定合作方向。这也是接下来要对村长和村民兵队长等干部们培训的内容之一。” 赵天麟非常认同何锐的看法,却还是有些担心,不禁问道:“效率呢?” “不同层次就有不同层次的效率评价标准。从制衣厂的角度,那就是工作效率最高,合格率越高,残次品率越低,效率越高。从地方经济角度,把越多的人拉入到社会化生产,社会劳动参与率提升,整体效率就越高。如果三千套军服一个月就完工了,大家觉得效率是高还是不高呢?” 想到工作的难度,吴有平眉头不禁皱起,却坚定的答道:“督军,我会尽力推动此事。” “推动的第一步是宣传和教育。当年商鞅在秦国搞改革,第一件事就是要取信于民。如果不能让群众知道咱们要做什么,怎么可能让群众支持咱们。我再举一个例子,三井家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 听到这里,大家立刻从畏难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三井康木与何锐经过几天游山玩水后,突然就与何锐合作的事实,让同志们觉得非常好奇。大家都不相信三井康木是一个浅薄的人。 “因为三井在对我观察了几个月后,又亲自过来,确定了我们的一个政策,政府和军队要为经济发展服务。正因为如此,三井才觉得有合作基础。” 钟义府有些不快,“督军,我们是为了国家和人民执行这样的政策。三井只是为了给他自己赚钱。” “我们执行了更合理,更有利于发展生产力的政策,连资本家都会来寻求合作,人民群众也一定能够看清楚这点。而我们的工作是要按照人类认识事物的规律,先让人民群众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接着帮助更多群众有能力加入到发展生产力的行列中来。只要认清规律,按照规律办事,人民群众就没有不能合作的。” 吴有平感叹道:“光是考虑到这些工作量,就觉得非得强化干部培训不可!” “没错。”何锐表示同意,“所以接下来徐乘风等军队干部也要轮换,去基层农村工作。” 说完,何锐对吴有平说道:“现在抓紧时间到天津、上海等地打听,欧洲那边对于军服、鞋袜、绑腿等要求。咱们能够自造的话最好,若是不能自造,尽可能找到能够提供这些产品的供货商。” 【作者题外话】:道歉声明。最近对书的脉络进行梳理,所以断更了三天,着实抱歉。 正文 第74章 招商引资(十一) 京城的冬天很冷,唯一的好处可能在于各条街道角落散发的便溺气味明显比其他季节淡了许多,然而漫天风沙却让京城的天空灰蒙蒙的。身材清瘦的杨度一身长袍马褂,用手绢捂住下半边脸,在飞扬着尘沙中坐在在黄包车上。 车夫低着头,眯缝着眼,汗巾包住口鼻,顶着风快步奔走,终于在一处体面的四合院前面停下。 下了车,大风将杨度长袍的下摆直接吹起,杨度揪住长袍的袍角走到门口,不等敲门,门已经开了。佣人顶着大风迎了出来,只说了一句,“请进。”就挡在风口上,把杨度让进宅子。 宅子主人在正厅等候,正是袁世凯的外国幕僚,乔治·沃尼斯特·莫理循。 门一关,虽然大风掠过屋顶时发出狼嚎般的声音,但是屋内生着火盆,空气中散发着熏香的味道,与屋外宛如两个世界。 用手绢擦了眼镜,杨度急切的问道:“大总统已经辞让了全国民意团两次劝进,莫里循先生为何要在这个时间离开京城?” 莫里循平静的答道:“《大公报》对我有个专访,我要去天津一趟。” 杨度知道这就是个借口,《大公报》虽然是大报,让记者来京城采访也没什么难处。便果断说道:“我现在就给天津发电报,他们连千里之外的关外四平都去得,怎么就连京城都来不了呢!” 说完,作势便走。见杨度如此,莫里循拦住了杨度,请杨度坐下,这才说道:“杨先生,大总统的做法太笨拙了。我本以为何锐写了那篇专访之后,大总统已经明白了中国各个阶层的局势,没想到大总统反倒把称帝当做了目的。” 听到这样的指责,杨度微微低头叹口气,却又昂起头,“莫里循先生,我数次向大总统进言,请求大总统能够重用何锐,让何锐掌管关外。何锐乃是陆大第一名毕业,看报纸上报道,在四平颇有手段。既然何锐懂得大总统是为了统一中国,又有大总统知遇之恩,定然会全心报效。待何锐有些实力,大总统称帝之时,一旦阳奉阴违之辈等大总统称帝后掀起叛乱,总是有一支可以信赖的人马。但大总统不想让北洋兄弟误解,始终不答应。莫里循先生,不如咱们现在一起去见大总统,同时推荐何锐。以大总统对莫里循先生的器重,便有六七成机会让大总统答应。” 听杨度这么讲,莫里循摇摇头,“杨先生高看了我对大总统的影响力,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干涉中国政局的意愿。我支持大总统在中国实现集权,但是在中国实现集权和恢复帝制是两回事。我相信何锐督军看清了这点,才会在专访中那样分析中国局面。难道杨先生就没看明白何锐对此的分析么?” 杨度没有立刻回答。袁家人四代人都没能活到57岁的魔咒,是北洋都知道却从不敢说的事情。1909年,袁世凯被摄政王载沣以患有足疾而开缺回籍。在彰德隐居时,他醉心于相面、算命、堪舆之术。据说在当地颇有名气的一个相面大师也称袁世凯不会超过58岁。 虽然杨度本人对此并不真的信,但袁世凯今年过了56岁寿诞,虚岁已经57岁。即便是正常的人此时去世也毫不稀奇,更不用说日理万机的大总统袁世凯。如果袁世凯不在了,杨度完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承担起恢复中国统一中央政府的大业。 此时屋外的风声稍微平息了一些,莫里循家的仆人端上茶来,杨度喝了两口,觉得不能把袁世凯寿命的担忧当做理由,便把话题转回到何锐身上,“莫里循先生,你既然对何锐如此在意,不知何锐在莫里循先生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里循想了想,“杨先生,我早就听过何锐这人的名声。何锐在日本著书立说,看过何锐的《地缘政治初解》以及《东亚儒家文明以及世界之未来》,我最初以为何锐是个欧洲人。他对世界局势的阐述,让我回忆起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在大学里听讲的时光。必须得说,我从未想过在中国会遇到拥有全球视野的学者。” 杨度愣了愣,他知道莫里循很欣赏何锐,却没想到莫里循对何锐的评价如此之高。这下杨度起了好奇心,“莫里循先生,您这样评价何锐。何锐的眼光与李鸿章李中堂相比,相差多少?” 莫里循轮廓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连锐利的眼神都显得柔和了一点,“李鸿章先生对世界的认识还是东方式的宫廷模式。何锐督军的理念完全是欧洲模式,他的视野不限于中国一个国家,而是着眼于全世界。这两者之间的分别,用中国话来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没有比较的基础。” 杨度换了个问法,“莫里循先生认为何督军的见识和当前中国政府里面的那些人比较类似?” 莫里循想了想,摇摇头,“我认识的官员并不多,而且中国官员们并不习惯于表达自己对世界局势的看法。所以我没办法做出比较。” 杨度还是不死心,索性问道:“要是强行把何锐与莫里循先生相比呢?” 莫里循笑道:“我此次去天津,采访我的记者正好是采访过何锐督军的那位。我倒是更想询问那位记者这个问题。如果杨先生真的想知道,何不与我同去?” 杨度明白了莫里循的态度,便叹息一声,“我要留在京城辅佐大总统。还望莫里循先生早日回到京城。” 送走了杨度,莫里循准备好行李,告别夫人前往天津。在《大公报》的报社门口刚下车,就见大公报正门打开,报社总理社长英敛之领着一众编辑记者快步而出。英敛之上前热情的握住莫里循的手,笑道:“莫里循先生到大公报来接受采访,真的是令报社蓬荜生辉。快请进。” 在报社人员夹道欢迎中,莫里循随英敛之进了报社。英敛之隆先向莫里循介绍了大公报内的头面人物,又领出一位三十岁左右,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记者,“这位乃是莫杨记者,此次专访由他负责。” 莫杨也有些激动,上前与莫里循握手,“感谢莫里循先生答应此次采访,不知莫里循先生对此次采访有什么要求么?” 莫里循看了看周围一群人,答道:“我希望能够单独采访,地点就安排在我住的旅馆吧。” 周围的记者都露出羡慕的神色。对何锐的专访发表后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但对大公报这家与袁世凯顶撞抗争的报社来说,何锐的表态并不算是激烈,而且北洋高层对这篇专访根本没有回应。虽然报社高层对采访评价很高,却也没能在民间引发巨大的反响。 现在采访传闻中支持袁世凯称帝的英国代表莫里循,其新闻效果必将十分强烈。这次采访落到莫杨手里,其他记者想不羡慕都不行。只是莫里循点名接受莫杨的采访,其他记者着实没办法争取到这个机会。 大公报社长王郅隆连忙应道:“好,我们何时派莫杨记者前去拜访?” “明天上午9点,我在旅馆等待莫杨先生。” 莫杨一大早就赶往莫里循下榻的旅馆。在门口的休息厅内准备反复确认着采访问题,9点01分,莫杨敲响了莫里循房间的房门。 很快,莫杨就被莫里循请进房间。按照采访习惯,双方要先进性些友好交流。莫杨刚聊到第二个话题,就听莫里循问道:“我看过莫记者对何锐督军的采访,采访内容非常精彩,深刻的阐述了当下中国南北的局面。恭喜莫记者做出如此出色的报告。” 莫杨笑着表示了感谢,心中已经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果然,莫里循继续问道:“既然是独家采访,想来莫记者与何锐督军做了非常深刻的交流。有没有什么是莫记者印象深刻,却没有写在报道里的么?” 莫杨想了想,笑道:“如果我把这些趣闻讲给莫里循先生,莫里循先生也会在采访中把同样的趣闻告诉我么?” 对这个问题,莫里循笑而不语。莫杨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与何锐采访的场面讲给莫里循。听闻何锐竟然下地收割,莫里循完全想象不出何锐一身督军的装束,该怎么在地里干活。便问道:“难道何督军穿着军服么?” 看着莫里循皱起眉头的样子,莫杨笑道“哈哈,看来莫里循先生也没想到,何督军下地的时候穿着一身农民的衣服,还破破烂烂的。在我们中国,农民下地的时候都穿这个。” 莫里循拍摄过几千张中国社会各层面的照片,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农民劳作时候的模样。衣服破破烂烂倒不让他意外,只是这个画面中的主人公与莫里循的想象完全不同。能够写出《地缘政治初解》的军人,在莫里循想象中应该是一个文雅参谋军官的样子。这样的军人竟然下地干农活,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见莫里循陷入了思考,莫杨也不想反过来被莫里循套话,就请求开始采访。然而采访却让莫杨有些失望,莫里循强调的是支持恢复集权,也对袁世凯本人的能力评价很高,却并不讲述袁世凯称帝的事情。虽然不是毫无价值,却也和期待中的采访相去甚远。 当莫杨询问起英国对袁世凯称帝的态度,莫里循答道:“此事请询问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阁下。” 这就是推脱了,莫杨停下笔,问了另一个问题,“莫里循先生支持大总统称帝么?” 莫里循坦率的答道:“我支持中国恢复中央集权。” 结束了这次意义有限的采访,莫里循在房间里回想着莫杨对何锐的描述,原本他考虑过是不是前往四平。何锐竟然亲自下地干活的描述强化了莫里循的好奇心。如果只是一位学者型的军人,与何锐书信来往就好。但是何锐下地干活的事情让莫里循感觉到,何锐绝非如报纸上描述的那么简单。 正文 第75章 招商引资(十二) 莫里循和英国商人约翰逊一起走出火车站,看着白雪皑皑的街道上稀少的行人。约翰逊摘下帽子,挠了挠那头浓密蓬松的金发,对莫里循说道:“莫里循先生,得靠您这位中国通问路了。” 莫里循没有回答,他也环顾周围,看到火车站对面的有间商铺。对着街面的几扇一人多高的木门关的只剩下一扇,厚厚的草帘从门上垂到门下,遮得严严实实。 沿着铲了雪的路面走过街道,莫里循挑开门帘走进商铺。从商铺高处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在柜台上,柜台后的小炉子上放着烧水的铜壶,货架上摆放了一些麻袋装的花生瓜子还有东北特有的煎盐豆,都是火车站常见的商品,。 屋里面没有电灯,也没点灯,一切都笼罩在阴暗的陈旧氛围中。莫里循正想问路,却看到货架上醒目的位置放着几份崭新的报纸。便问道:“老板,这是什么报纸?” 进来的外国人竟然能说流利的汉语,老板虽然有些讶异,却也爽快的答道:“这是《四平日报》。” “有没有其他地方的报纸?”莫里循追问道。 老板摇摇头,“以前隔三差五还会进点其他地方的报纸,那些报纸现在已经没人看了。这两个月只卖四平日报。” 不久后,约翰逊见商店的门帘一挑,莫里循拿着份报纸出来。便迎上去想跟着莫里循走,却见莫里循没有出发,反倒在路口的路牌前站定。这下约翰逊才注意到四平街口竟然有路牌。只是上面写了不少汉字,约翰逊看不懂。 莫里循拿出商人的信,对着路牌看了一阵,沿着铲出来的路面向西去了。 每到一个路口,莫里循都停在路牌前面看一阵。约翰逊很是担心这么做没用,便是在伦敦的街道上,单靠路牌也没办法抵达目的地。但是出于礼貌,约翰逊忍住了质疑的冲动,随着莫里循走过几个路口。 当眼前出现了几名穿着英国外套的身影时,约翰逊有些不敢相信。倒是那几名英国商人见到约翰逊与莫里循两人,立刻迎上来问道:“你们是刚来的么?” 话音未落,已经有英国商人从后面赶上来喊道:“约翰逊,果然是你么?” 很快,莫里循与约翰逊被领进了英国商人集中居住的所在,莫里循左看右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里是一处中国两层楼的建筑,风格么,让莫里循想起了八大胡同。 但是这里没有红灯笼,也没有圆桌。有的是长方桌与正方形小桌组成的餐饮区,桌上还铺着桌布。 英国风格的吧台后的木架上摆放的都是一排排的玻璃酒瓶。一拉溜高脚凳子摆在吧台外,虽然是大白天,也已经有商人坐在高脚凳上,端着酒杯边喝边聊。 建筑左右各有一个壁炉,壁炉里燃烧着的木柴释放出的暖意让屋内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柱子上钉了长长的铁杆,前段挂着英国汽灯,汽灯发出的明亮光线驱散了厅内的阴暗。不仅如此,在大厅左边有沙发围成的谈话所在,右边竟然摆放着斯诺克桌球。 中国建筑与英国布置,这两种风格结合起来,组合出一种英国体面人俱乐部的感觉。 约翰逊坐了几天冬天的火车上的硬座,看到有沙发,直接走过去坐进去。随即发出一声赞叹,“竟然是真的沙发!” 莫里循过去试了试,正如约翰逊所说,柔软度和弹性都与英国沙发相去不远。但是莫里循还是感觉出些不同,然而旅途如此劳累,他完全不想吹毛求疵的寻求到底有什么不同。 此时,穿着英国式侍应生服装的中国青年端着盘子走过来,用不怎么流利的英语问道:“先生,您要柠檬水么?” 莫里循点点头,侍应生随即递给莫里循玻璃杯。看到杯子里的柠檬切片,莫里循终于确定约翰逊给他看的商人信件中对四平的描述是真的,这里或许有着最接近英国风格的住处。 柠檬水的口感让莫里循感觉无比清爽,刚喝到第二口,就听门口传来法语的询问,“法国商会会长路易士先生派我前来向新来的两位先生问候。” 抬起头看过去,莫里循更是惊讶。门口站着侍应生穿着是法国的风格,那种法国样式的小领结就就不会错。 “我们在这里。”约翰逊站起身应道。 侍应生走到莫里循与约翰逊面前递上名片,莫里循不太懂法语,约翰逊接过名片看了看,笑道:“对面竟然是法国商会会馆么?” 侍应生答道:“如果两位有时间的话,会馆的路易士先生欢迎两位到会馆来。” 打发走了侍应生,莫里循再次打量着这座建筑。就见建筑内部布置的十分细致,绝非是粗糙的模仿,心中不禁生出更多好奇。从火车站到这里的一路上,莫里循并没有看出四平与其他普通的中国内陆县城有什么不同。何锐到了四平不到半年,弄出这样两家会馆,难道四平真有这么多商业机会,支撑起这两家会馆么? 这座建筑已经租给了英国商人,莫里循很快就分到了二楼的房间。床铺很软,莫里循掀开褥子,看到下面是一种没见过的褐色干草编成的厚厚垫子。凑上去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植物气息,一点都不令人讨厌。 把褥子铺回去,躺在松软又不失弹性的床铺上,莫里循正想考虑些问题,又想起自己在火车站买的《四平日报》,便拿了出来。然而只看了一个标题,就觉得眼皮沉重无比,刚把报纸放在胸口,就已经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传来弹珠碰撞的声音,以及一阵阵的掌声把莫里循从睡梦中唤醒。揉着眼睛走到二楼,居高临下扶着二楼栏杆看下去,就见六七个人围在斯诺克球台旁边。 此时球台上只剩下四五个球没有入袋,一个穿着马甲西裤的黄发青年蹲在球台旁边,仔细看着球的位置。那头浓密蓬松的金发有些熟悉,应该是约翰逊。 莫里循听说过约翰逊乃是斯诺克高手,就见他不断换着位置,一副为难的模样,应该是遇到了厉害的对手。 再看球台上桌球分布,只是懂得规矩的莫里循就有些讶异。按照斯诺克的规则,一旦桌上所有的红球都被击入袋中,就得按照黄色球2分;绿色球3分;棕色球4分;蓝色球5分;粉色球6分;黑色球7分的顺序,从分数低到高顺序用白球将彩球依次撞击入袋。 现在,白球位于几个彩球的包围中,而分数最低的绿色球靠在球台另一端的边缘。 这就是明显的做球手法。约翰逊必须得靠数次反弹才能让白球不碰到其他彩球的情况下脱离出包围,并且撞击到绿色球。如果做不到,除了扣分,还得把白球放回到原位重来。如果过程中白球碰到其他彩球,那就得按照彩球分数扣分。 约翰逊遇到了高手。 围观的人群中明显有几个穿着明显是法国人,然而他们并没有拿着球杆。再扩大一点搜索范围,就见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穿马甲和西裤的黑发青年。青年的身边放球杆,正端着柠檬水喝了一小口,他就应该是那位高手。 约翰逊此时做出了决定,他站起身使用了架杆,白球脱离了包围后在球台边缘反弹两次,与绿色彩球轻轻碰撞一下,又向着球台另一边滚去。像是要走回这不适合发挥的击球位置上。 约翰逊并没有放弃比赛,他仍然竭尽全力寻求胜利。即便莫里循不是特别懂斯诺克,依旧感觉约翰逊打的不错。周围几个围观的人立刻报以掌声,看得出懂得斯诺克这项欧洲贵族运动的人们也有着与莫里循相同的看法。 但白球走的没那么远,停在另外一边的球台边缘,并没有反弹出去。黑发青年站起身看了片刻,一个直球打了出去,白球越过了长长的距离,准确的与绿色球发生了轻微碰撞。绿色球本就挨着球台,在这样的碰撞下沿着与球台水平的方向缓缓滚动,落入了球袋。 周围发出一阵叹息声与掌声。 已经获得了优势青年采用后退球的手法打击球的下半部,将棕色,蓝色,粉色球一一击入球袋的同时控制着白球倒退回良好击球位置。那干净利落的击球动作以及白球的精准走位,让莫里循更是不解。 黑发的欧洲人基本都在南欧一代,斯诺克在南欧并不流行,而是英法以及北欧贵族们的娱乐项目。这位青年长着一副中国人的面孔,明显不是南欧人。 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让莫里循都感觉自己这想法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此时桌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黑球,黑发青年以一击干净利落的打击,让黑球直入中袋。只剩下白球在球桌上继续滚动。 约翰逊看到白球的路线明显不会落袋,无奈的摇摇头,走到黑发青年面前,向他伸出了手,“何督军,您赢得非常漂亮。” 莫里循虽然已经猜测这位中国青年有可能是何锐,但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就见何锐与约翰逊握手,并且热情的说道:“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我已经很久没遇到您这样出色的对手了。与高手对局,这场球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欢乐,感谢您,约翰逊先生。” 在整个四平,只有一名何督军,莫里循觉得自己之前对何锐‘学者型参谋’的感觉被眼前的事情动摇了。精通贵族娱乐的学者型参谋,在英国,此人必然是妥妥的高级贵族。 “何督军,要再比一场么?”约翰逊兴致勃勃的问道。 何锐笑道:“我今天的目的是来参加答谢酒会,等下次再与约翰逊先生比赛。” 正文 第76章 招商引资(十三) 第一道菜端上来,酒会已经热闹起来。不禁英国商人们喜笑颜开,连莫里循看到找鱼薯条的时候,也不禁回想起自己在爱丁堡医学院学习的时候的时光。那时候一瓶劣质威士忌,几份炸鱼薯条,就能和医学院的大学同学们边吃边聊的渡过一个开心的周末。 这算是何锐的礼物,其他的菜品就由英国商人们自行张罗。莫里循吃了几道菜,觉得味道都没有正宗英国菜的感觉。然而炸鱼薯条已经被商人们吃光了,莫里循只能和一份小鱼煎饼中那些凝固在饼里面的小鱼大眼瞪小眼。 随着脚步声,香气向飘了过来。莫里循欣喜的抬起头,就见厨师又端了一大盘炸鱼薯条走过来。商人们纷纷欢喜的清空自己的盘子,准备再来一大份。 酒足饭饱,话匣子就打开了,何锐认真的倾听着英国商人的提问,然后答道:“如果你们能提供新的榨油设备,我们当然欢迎。” “……哦,我上次说过。我们不可能分股份,四平会给制服商人运输购买设备的钱,这也算是定金中的一部分。设备调试以及雇佣技术人员的费用我们也会出,但是我们不可能分股份。” “……我的朋友,我并非对于有限公司存在偏见。但是四平是政府,我们当下的政策是提高产能。现阶段,股份有限公司对于提高产能的帮助并不大。” “……你问为什么?很简单,如果你自己全资在这里开办一家榨油厂,股份制或者独资经营,我们都不会干涉。但是你要与四平政府一起办股份公司,就意味着这个公司很可能成为一家控制地区商品产量的大型股份公司。对于这样的企业组织形式而言,核心经营方式就是将产品价格维持在一个较高的价位,在这个价位上提升或者降低产量,以获取最大利益的最优解。但我们四平的经济政策是要最大限度提升产能。自由竞争无疑有助于提升产能,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搞股份有限公司的原因。” 莫里循本就想多听听何锐会在英国商人的答谢酒会上说些什么,听到这段话后,更是全神贯注的听下去。 即便何锐已经说得如此清楚,英国商人们依旧没放弃。他们尝试通过交流,让何锐理解自由竞争的问题,其中一位认真的问道:“何督军知道经济危机么?” 莫里循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商人的发言,至少能确定这位商人肯定没看过何锐的著作。 就见何锐轻轻点点头,“我知道经济危机。” “经济危机就是自由竞争搞出来的。不管是任何行业,只要有钱可赚,就会有人投入。大家蜂拥而上,把产能短期内拉高到一个根本不需要的程度,然后价格崩塌,行业完蛋。其他行业也随之受到重大损害,整个国家陷入到了经济危机之中。何督军,您这么坚定的支持自由竞争,就一定会遇到经济危机。” 莫里循吃着炸鱼薯条,慢慢端起威士忌,等着听何锐会如何应对这个有些棘手的问题。就听何锐答道:“我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端着威士忌的手臂暂时僵在莫里循面前。何锐在莫里循的的感觉中,最初是学者型参谋,之后是贵族军人,现在变成了一军统帅。一位能够果断做出决定,为达目的不怕牺牲的将领。 喝了一口威士忌,莫里循有些期待看到何锐的新特点。然而转念一想,何锐本人不正是一位统帅么。在四平,所有军队都归何锐调遣。按照北洋现在的规矩,地方政务也归何锐节制。如果按照英国的称谓,何锐在四平其实不该叫督军,而是总督。总览大权的总督。 一位贵族总督。莫里循对何锐有了新的定位。 此时就约翰逊站起身,灯光下,他那头蓬松浓密的金发很是醒目。约翰逊有点醉醺醺的问道:“总督阁下,您难道去过印度?” “我还没去过。”何锐答道。 约翰逊语气中有些不满,却不是针对何锐,“总督阁下所描述的正是印度的现状。” “哦?印度已经被一个超大型的股份有限公司控制了?”何锐饶有兴趣的问道。 “如果真的是那样还好些,至少还能有很多机会。印度本地有各个土邦掌握世袭的权力,印度的经济又被从东印度公司时代就开始扎根印度的那些贵族控制。我这样的商人不管在印度多么辛苦,其实都赚不到钱。如果可能的话,我是真的期待印度爆发几场让那些家伙们一起完蛋的经济危机。” 大家都喝的有点上头,约翰逊的话在英国商人中引发了一阵叫好声。 等大家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何锐说道:“可就我所知,每一次经济危机之中,那些大型的财团因为资本雄厚,拥有大量现金。反倒趁着小工厂和公司在经济危机中大量时候,压低价格大肆收购。所以我能理解约翰逊先生的看法,却不认同约翰逊先生的期待。” 约翰逊愣了愣,目光却明亮起来,他端起酒杯,大声说道:“让我们为何总督的坦率真诚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酒杯一饮而尽。莫里循有些忍耐不住,对何锐举起了酒杯,却见何锐微微一笑,指了指沙龙区。 很快,两人就端着酒杯坐到了那边。莫里循没有隐瞒姓名,对于何锐认出自己并不意外。先做了自我介绍,莫里循就提出了困扰自己有些时间的问题,“督军阁下,是什么导致您以地缘政治为研究方向?” “为了解释英国的成功,先出现了海权论。之后英国的麦金德先生的著作《历史的地理枢纽》又创造出了一个大概能称为陆权论的理论,但是我个人觉得还不足以解释人类社会的现状。莫里循先生认识严复先生吧?” 严复是推动袁世凯称帝的筹安会重要成员,莫里循自然认识。不过莫里循并不想与何锐讨论袁世凯称帝的事情,只是点点头。 “严复先生把天演论归纳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从其中获得灵感,以地理环境决定人类社会发展为研究出发点,写出了地缘政治初解。地缘政治的基础是自然科学,人类社会的发展固然是人的主观能动性的结果,但是自然条件已经决定了不同地区各种发展可能。” 说完,何锐笑道:“不知莫里循先生对我的拙作有什么评价,请直言不讳。” 见何锐如此坦率,莫里循问道:“我想请教何督军,战争结束之后,从地缘政治的角度分析,世界局面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战争结束之后,获胜的协约国将以英法为核心重新规划世界秩序。但是沙皇俄国很有可能撑不过战争,会因为其内部的革命而崩溃。至于未来的俄国会如何,我的信息太少,判断不出来。但是俄国内战后的胜利者,将没有能力影响英法制定新世界秩序的进程。” 莫里循没想到何锐的思路在这个时候依旧保持着冷静。当下的北洋政府里面的心思都放在袁世凯称帝的事情上,当然便是没有袁世凯称帝,从世界大战开始的钱,北洋政府里面也没人去考虑俄国的未来。既然何锐能够冷静的考虑问题,莫里循继续问道:“那么东北亚局势呢?” “东北亚的局势最好由中国、俄国、日本达成均势。在当下,这个均势已经不复存在。日本的优势越来越大,几乎要在东北亚一家独大,连英国都没办法改变日本的优势。而且大战结束之后,还会有一个新玩家介入到东北亚的局势中来,让局势变得更多变。” “新玩家?”莫里循一时有些不确定何锐所指的对象。 何锐没有卖关子,直接答道:“美国是一个两洋国家,他们在大战中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实力空前发展。英法或许能够把美国拒绝在欧洲与非洲之外,但没有实力阻止美国成为东北亚地区的新玩家。” 莫里循试探道:“那中国有没有能力成为平衡地区力量对比的国家?” 何锐摇摇头,“就现在的局面,中国的内部分裂只会愈演愈烈,短时间内无法真正统一。” 莫里循虽然决定不与何锐谈论袁世凯的事情,但是非常赞同何锐的预测。既然何锐已经能够看到这一步,莫里循继续试探道:“何督军,你有没有考虑过获取大英帝国政府的支持。” 说完,莫里循盯着何锐,仔细观察着何锐的表情。就见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督军没有任何讶异与不解的神色,更没有丝毫的期待与渴望。何锐只是轻轻一笑,“我认为当下最重要的工作是提高产能,为协约国尽快获得胜利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 莫里循知道这个话题已经谈不下去了,便端起酒杯向何锐致意。两人碰了一杯,在何锐倒酒的时候,莫里循觉得有些恍惚。周围的布置,以及满屋的英国商人,即便知道自己正身处中国关外一个叫四平的小县城,可莫里循却觉得自己正身处欧洲上流社会的俱乐部,和一位长着标准东方面孔的实权贵族对谈。 何锐这名年轻的督军仅仅是通过交流就让莫里循感受到这样的氛围,此事真的是完全超出了莫里循的想象之外。 正在此时,就见商人们围拢在吧台附近,好像出了什么大事。见到莫里循好奇的目光,何锐笑道:“应该是吴市长正在给大家调酒。” “吴市长?”莫里循对现在四平年轻市长的有印象,“他怎么会调酒?” “走,尝尝去。”何锐站起身。 等了好一阵,两人总算是排到了吴有平面前。就见吴有平脱下外衣,露出漂亮的丝绸衬衫。因为没带领结,而是一条漂亮的领带,亮晶晶的金属领夹把领带固定在衬衫前方,和带领结的侍应生完全不同。 很快,两杯酒被摆到了两人面前。莫里循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比其他酒好了许多。好奇的问道:“吴市长怎么会这个?” 吴有平很自然的擦掉了调酒时候滴落在吧台上的酒水,笑道:“我在天津上学的时候,和同学在俱乐部里面打工,学过一点。怎么样,两位要不要再来一杯。” 何锐摇摇头,莫里循却点点头。吴有平拿过一个冲洗干净的酒杯,甩掉水珠,放到了桌面上。 晚上九点多,何锐与吴有平与喝的醉醺醺的英国商人们告辞。走出临时会馆,寒意扑面而来。12月初的夜晚,气温已经到了零度以下,清冷到仿佛能把人冻僵的月光在地面上投下两人的影子。 吴有平说道:“督军,明天我要动员干部们给屋顶扫雪。不光是四平城内,包括农村也要进行。每年都有人家的房子被雪压塌,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减少这样的灾害。” “正该如此。”何锐答道。又忍不住称赞了一句,“你现在已经开始能够主动从民生角度考虑问题,并且动员组织推进工作,进步很大。” 被何锐这么称赞,吴有平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督军。我听了这么多课,想法变了好多次。我现在认为,人民自己就会追求安居乐业的生活,并不需要我们去强迫。但是有些事情是人民暂时想不到做不到的,这种时候就需要组织出面来协调动员,既不是组织替人民承担一切,也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怎么说呢……就是为人民服务。” 路面已经结冰,两人踩过的时候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声响。何锐与吴有平小心的注意着不要滑到,同时也没放松聊着工作。就这么一路向司令部的方向而去。 正文 第77章 招商引资(十四) 吴有平急匆匆走到何锐办公室外,推开门就见何锐正在与唐贵和陈德力两人谈话。见吴有平露头,唐贵和陈德力这两位主管农村的干部都有些讶异的看过来。吴有平觉得有点尴尬。这么急匆匆的跑进来的确不太合适。 吴有平问道:“督军,莫里循先生是不是代表英国政府前来和督军谈判?” 何锐又是讶异又是好笑,“何出此言?” 吴有平竟是被问住,定了定神,“督军,昨天晚上莫里循先生与你谈完,就召集英国商人,建议这些英国商人放心的与我们合作,结果今天英国商人全跑来我这里询问,所以我才问我们是不是和英国政府达成了什么协议。” 何锐也没想到莫里循竟然会如此帮忙,便笑道:“你召集所有在四平的外国商人明天开会,正式向他们辟谣。告诉他们,绝无此事。” 吴有平对何锐非常信赖,既然何锐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听何锐要自己开辟谣会,反倒有些迟疑,想了想后小心的问道:“督军,我觉得没必要开这个会。如果有人真的问起来,我当面否定就好。” 何锐似乎看出了吴有平的心思,笑道:“说说理由。” “我是想拉虎皮当大旗,和商人尽快达成更多合作。合作初期最缺乏的就是互信,咱们在四平还不到半年,各国商人对咱们信心有限。如果是让他们有一个错觉,或许能增加咱们的可信度。” 说完,吴有平期待的看着何锐。就见何锐摇了摇头,“无信不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没必要去混淆视听。” 旁边的唐贵却产生了疑虑,“督军,如果咱们这么爽快的否定,英国商人们可能也不会信,他们估计还得认为咱们和英国政府签了什么密约。” 何锐听完,忽然想到《是,大臣》那部神剧讲述英国政治特色,凡是官方辟谣反对的,就一定是真的。但何锐不想说出此事,1915年的英国政治和1975年的英国政治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此时敲门声传来,何锐命道:“进来。” 原来是许嘉派人送来消息,今天是1915年12月13日,就在昨天,12月12日,袁世凯通电全国,宣布接受帝位,推翻共和,复辟帝制,改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并下令废除民国纪元,改民国五年(1916)为洪宪元年。 终于来了。 看了看吴有平等人讶异又兴奋的神色,何锐按捺住自己的想法,按照正在行程的组织流程命道:“市区内的党员开会。” 文明党的正式党员数量已经有了三十多人,还有四十余名预备党员。20个镇子各派遣了一个党小组,留在四平的只有不到二十名正式和预备党员。 党员们听说袁世凯称帝的事情之后并没有感觉讶异。1915年10月6日,民国参政院召开“国民代表大会”,国民代表一律“赞成”君主立宪,并推定参政院为国民大会总代表,上书推戴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 四平的工作这么多,文明党党员们哪里能时时刻刻关注此事。三辞三让的把戏玩了两个月,大家早就将此事抛到一边。 现在得知袁世凯终于称帝,同志们都有所预料。 徐乘风主动汇报起部队训练进度,“督军,部队完成了基本作战技术科目,作战目标的推演也已经大概完成,已经有了一战之力。接下来就可以进行抗性训练。” 四平的党政干部们早就开过会,统一了思想,大家都认同共和制。此时徐乘风这么说,要对抗的自然是关外坚定支持袁世凯称帝的其他督军。 统计科科长许嘉静静的扫视过众人,见到几名本地党员神色犹豫,便考虑起该怎么和同志们谈话。在这种时候,所有党员都必须跟上组织不可。 何锐并没有谈及自己的思路,完全按照应对的方式进行讲述,“段祺瑞、王世珍、冯国璋,这三人虽然身不由己,至少还能明白他们利益都依托于北洋整体的稳定,不会先跳出来反对袁世凯。要不了多久,北洋外的派系就会以恢复共和的理由对袁世凯发难。我们不要掺和到这场狗咬狗的闹剧中来,关外督军若是口头吆喝,我们就当没听到。只有遇到非得趁乱牟利的人,我们才要干涉一下。” 从事民政工作的同志们大多只是有了和组织一样的立场,此时也没办法立刻跟上思路,有同志问道:“督军,他们能趁乱做什么呢?” 何锐答道:“定然是不想维持现状的试探想维持现状的。” 即便是之前没时间考虑此事的同志们,稍一思索也都明白过来。在此时的大变化之下,所有想从袁世凯称帝事件中捞一笔的那些家伙当然希望乘势而起,现在的镇安上将张锡銮想维持关外现状,自然会成为被试探的对象。 副团长程若凡清秀的面庞上都是战意,“督军,我们要阻止所有试图通过四平的部队么?” 何锐点点头,“是。此时不管是谁,都别想从四平南下。我会将我们的决定告知张上将。” 程若凡追问道:“督军,我们要做哪些针对性的准备?” 何锐知道程若凡很想主动做些什么,便站起身对着同志们说道:“关外那些督军不过是首鼠两端之辈,手里的那点兵是他们自保的本钱,哪里会有骨气拼上自己的一切。此次开会,就是要统一思想。我们不要因为发生的事情打乱我们的节奏,而是根据定下的工作安排按部就班的把工作完成。大总统称帝带来的变动一定会影响干部们的心情,同志们回去之后,要把此次会议的精神传达下去,让干部们恢复正常工作的心情,不要被此事影响工作。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行动,一定不是因为大总统称帝,而是有人打乱了我们现在的工作安排。” 虽然何锐镇定自若,但同志们却很难做到。原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情,倒也能定下心,但是当下不得不考虑,反倒觉得难以安定心思。 然而何锐并不给大家发酵这些心思的机会,果断命道:“散会!” 两天后,镇安上将公署内,张锡銮看到刘副官拿着一封公文走进书房,。 捡到了张锡銮的神色似乎不快,刘副官赶紧说道:“大帅,是四平督军何锐的公文。” 张锡銮仍旧面沉似水,接过公文开看了看,神色竟然逐渐放松下来。 把公文呈给张锡銮之后,刘副官就小心的观察着张锡銮的神色,见张锡銮神色逐渐舒展,一时之间对公文内容产生好奇。 张锡銮思忖片刻,命道:“你去趟四平,告诉何锐。他前段日子剿匪得力,部队有着折损,调拨300条枪给他补充装备。至于他准备在四平的军事演习,” 张锡銮忽然停了下来,刘副官等了半晌没有下文,只好问道:“大帅,何锐来信是要举行军事演习?” 张锡銮把公文丢在桌子上,刘副官小心拿起来。 就见何锐在公文中讲,考虑最近在四平举行一次剿匪演习,为了避免混乱,演习过程中会暂时禁止其他督军的部队通过四平。请张锡銮批示。 自从何锐到了关外,的确干了不少出名的事情,但这次是何锐第一次以公务的身份给张锡銮写公文。 刘副官看过何锐的专访,知道何锐反对袁世凯称帝的立场和理由,看了公文的内容,刘副官觉得何锐是想帮助张锡銮消除麻烦。 四平一个县城,和奉天长春省会完全没办法相比,与哈尔滨这样的边境城市也完全没办法相比。然而四平却地处吉林南部,守着关外南来北往的要道。只要何锐不许其他督军的部队经过四平,黑龙江与吉林的督军们就无法对张锡銮进行任何胁迫。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办差!”张锡銮不快的喝道。 刘副官一脸茫然,:“大帅,您刚刚说道军事演习,就没往下交代了” 张锡銮本想叹息一声,却又挺直了腰板,“告诉何锐,军事演习就不必了。” 看着刘副官离去,张锡銮身子重重向后靠去,心中五味杂陈。 现在,整个关外都知道,他张锡銮虽然没有公开反对,内心却不支持袁世凯称帝。 可关外督军们不仅全都建议张锡銮坚定的支持袁世凯大总统,还都提及三十年前王修植、张锡銮、孙宝琦、潘克俊、袁世凯五人结成盟兄弟的事情。 只有何锐一人始终不就袁世凯称帝之事给张锡銮添乱。便是表达对称帝之事的看法,何锐也自己找报社进行专访。 回想自己这一生,在武昌从军,次年入湘军鲍超部霆字营办理营务。十余年戎马生涯后,随热河都统崇实到关外。那年正好是光绪元年,距今正好40年。 40年来,自己在关外领军治民,声名赫赫。 没想到眼看就要73岁的今天,整个关外竟只有一个四平督军何锐还知道该用对待上级的态度对待自己。 自己真的老到不中用了么? 张锡銮双手扶着桌案,一时间心生悲凉。 正文 第78章 商品订单(一) 统计科科长许嘉心情很不好。接到前往何锐办公室的命令的时,许嘉已经准备好了问题。一见到何锐,许嘉立刻提出了自己的不解,“督军,为何不就大总统称帝的事情对同志们进行一次思想教育?” “你要对徐乘风他们进行什么教育?至于其他同志,大家世世代代都有个皇帝在头上,一时没办法抛弃这样的习惯思维。大家只是根据各种传闻去判断这个皇帝好,那个皇帝不好。那些帝制年代出生的人都去世了,共和制下出身的孩子们长大成人,就没了这种思想基础。” 听何锐说得如此直白,许嘉确定了自己的关注的重点与何锐相同,便建议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更需要进行思想教育。只有经过多次教育,才能改变同志们的看法。” 看何锐并没有答应的意思,许嘉继续说道:“督军,同志们看过你发的专访,已经意识到北洋已经分崩离析了。但是民众不这么想。” 何锐摆手打断了徐嘉,“等袁世凯覆灭之后再进行一次共和制的宣传。” “不知督军认为大总统能够支撑多久?” “你认为呢?” 许嘉想了一阵,突然眉头一展,“督军为何一直没有做这个预测?应该是有原因吧?” “对,我想让大家作为旁观者经历此事,也当做一次心路历程。若是我做了预测,大家的关注点会不同。我是担心会影响大家的成长。” “……这预测会超出常人想象很多。督军,我认为大总统能顶一年,不知督军怎么看?” 何锐竖起了四根手指。, “四个月?”许嘉感觉难以置信。 何锐点点头,“对,四个月。所以我才做出让同志们自行体会这个过程的决定。时间很短,一转眼就过去了。而且四个月中大家也会继续自己的工作,雪刚化尽,事情就结束了。并不会对工作造成真正的影响。” 与何锐猜想的差不多,吴有平已经完全把袁世凯的事情抛到一边。英国商人俱乐部的吧台前,约翰逊与吴有平坐在一起。这次两人面前放的是福建红茶,约翰逊闻了闻,就有些沉醉。吴有平端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自己的福建同学庄嘉雄带来的茶叶,感觉味道比起安化黑茶优雅许多。 旁边的约翰逊更是一脸的满足。英国人好红茶,尤其是英国上层。这位约翰逊看着有点颠三倒四,但是他的口音还真的是伦敦腔。 喝完这杯红茶,约翰逊抱怨起没有白砂糖。抱怨几句之后,约翰逊问道:“吴市长,你们四平有这么多人,能做领章么?” “什么样的领章?”吴有平答道。 约翰逊从随身的皮包里面拿出一排样品,是缝在军服领口的领章。吴有平拿起来看完后不禁笑道:“这种东西哪里都能做,日本,江南,天津都行,你怎么会想起在四平做呢?” 约翰逊也不做解释,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由我提供布料,一个银元缝制五百个。” 对于这么低的价格,吴有平心中有些不高兴。有把领章拿起来看了一阵,再看向约翰逊,就见约翰逊故意避开视线交流。 “针线也得你出。”吴有平开始讨价还价。 约翰逊终于转过脸,“你得保证一个月内给我10万个。” “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吴有平觉得事情绝不是那么轻松。 “从我收到那边发货消息的时候开始计算。” 吴有平把参与竞标的各村镇的数量与产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信的答道:“成交。要写合同么?” 约翰逊用明亮的目光盯着吴有平看了片刻,笑道:“我就等着拜读吴市长的合同。” 回到办公室,旁边办公室里面的同学庄嘉雄见吴有平路过门口,起身跟了出来。吴有平招待同学进了办公室,这才说道:“你的政审还在进行,别着急。” 庄嘉雄用自己最北方的福建口音问道:“政审工作为何如此麻烦?” “政审通过之后,你就是我们的同志,我们要把工作交给你,这事必须慎重。” 庄嘉雄虽然无奈,却没有失望,“我知道督军这里的规矩,便是跑个腿,也给我些事做。整天在办公室里面,觉得都要憋出病来。” “我帮你问问。” 所谓问问,自然得找负责此事的人。统计科工作是收集数据,人事关系也是数据中的一种,到了许嘉这里,吴有平也不问庄嘉雄的政审进程,而是询问起庄嘉雄现在可以承担的工作有哪些。 许嘉轻轻一笑,“吴市长,你的同学对土改的认知不是很好。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吴有平知道庄嘉雄的出身,忍不住为同学辩解了几句,“他家在福建有二三十亩地,有一片茶园,就被当地主了。这样的地在关外最多就是富农,我觉得还是用富农的标准看他比较合适。” 许嘉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你想让他做什么工作?” 吴有平正想回答,却觉得不对,“许科长,你把政审的事情先说完。” “土改不会只限于四平,一定会推广到全国。福建人多地少,土改的压力比其他省份更大。如果庄嘉雄那时候公开反对土改,或者给土改的同志写信,要对他家网开一面。到时候怎么办?” 吴有平明白庄嘉雄针对土改的政治态度定然有问题,直接提出了要求,“我能不能以四平市长和党员身份调阅人事档案?” 下班后,庄嘉雄正和大家一起离开办公室,就被吴有平在走廊上叫住,“走,去我家吃顿饭。” 庄嘉雄知道吴有平的个性很爽快,有什么事不太能藏得住。谈话的时候要请吃饭,就意味着要谈的内容不会太友好,索性答道:“去你办公室谈吧。” 吴有平也不拒绝,在办公室坐下,把茶壶里最后的热水与庄嘉雄分了,叹道:“你家能积攒起那些土地,也真不容易啊。” 上学之时,庄嘉雄就觉得洋人太坏了。上了铁道官学堂后,更多了解了中外差距,理解了国家的衰弱落后,庄嘉雄更觉得自己非要为国家做事不可。大好男儿自当为国家奋战。没想到竟然被提及家里土地,庄嘉雄只能答道:“是啊。为了保住这些土地,我家也死过人。” “如果全国都进行了土改,你觉得能接受重新划分土地么?” 知道事情只怕出在家里的土地上,庄嘉雄也没有因此过分激动,只是板着脸问:“我们家的地和茶园也会重新划分?” “对。” 庄嘉雄从小的时候,就听家里人说起获取这些土地的艰难,也被家人反复讲述要好好读书,为家里撑起门面。确定了自己竟然因为想保住家里的土地而无法通过政审,庄嘉雄不解的答道:“有平,我现在没办法回答。如果督军真的当上大总统,颁布了法令,把地和茶园分了,我家人那时候该怎么生活?” 吴有平理解了老同学的想法,从背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四平土改文件递给庄嘉雄。庄嘉雄接过来,凑在油灯下看了起来,吴有平点起了蜡烛,办公室内登时明亮起来。 庄嘉雄仔细看了两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讶异,“这样的土改真执行下去了?” “为什么执行不下去?”吴有平又换回了油灯。 土改政策给庄嘉雄带来的冲击太大,庄嘉雄不敢置信的追问道:“这么多土地实施了土改,百姓们竟然没有闹事?” “那就得看土改的目的是什么。佳雄,你觉得土改的目的是什么?” “……让大家有地种?少缴税?日子过的好些?”庄嘉雄回忆着土改文件里面的话,说了几条就觉得不能表达出自己想法,又去拿文件。 吴有平按住了报告,“土改的主要目的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为了消除社会矛盾。在当下的中国,最激烈的社会矛盾在于对农业劳动人口生产出的产品剥夺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地方凡是有收税权力的那些人,无不把农业劳动人口当成最大的盘剥对象。土改之后,随着土地关系和税收体系的变化,激烈的社会矛盾被从根子上消除了。第二阶段,我们就可以开始建设一个工业化的中国……” “等等,”庄嘉雄激动的打断了吴有平的话,“你能不能将前面说的解决社会矛盾的那段再说一次。” 正文 第79章 商品订单(二) 晴朗的冬季夜晚是最寒冷的。市政府办的厨房要为好几个单位提供食物所以是24小时开门。晚上九点多,夜班执勤部门的人员刚走,门帘一挑,两人走了进来,正是吴有平与庄嘉雄。 两人各要了一份饭,在靠着火炉的位置坐下,边吃边聊。 庄嘉雄在吴有平办公室里面聊天,因为聊得太投入,等发现的时候室内温度已经很低,此时在暖和的食堂里,总算觉得从冰窟里回到正常的环境里。 几口热饭下肚,寒意从身上被驱散。庄嘉雄边吃边说,声音有些含混,“福建以前的地方虽然不是善类,还算还讲点规矩,现在地方上领头的都是胡作非为的恶人。我本以为是官府变坏了,纵容这些这些恶人。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中国的税收方式变了。” 吴有平赶紧纠正,“不是中国的税收方式变了,而是分裂导致的中国的经济形态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并非国家政策,而是由政治经济现状导致的结果。” 庄嘉雄一边吃饭,一边点头。 吴有平也边吃边聊,“满清的基层政府崩溃之后,各省的地方人物与北洋对抗又融合。地方势力如果想要地方政府受他们控制,就不能让地方政府拥有基层税收能力。北洋督军们想统治各省,他们既没有意愿花费大力气建立基层政府,也没有能力建立基层政府。但是农村的税还得收,就出现了包税人制度。地方势力把持农村税收,再没有人官员负责打击地方豪强,这些人中最不把人命放眼里的那批人自然就向着土豪劣绅的方向发展。把农村残害的惨不忍睹。” 想着这几年地方上的变化,庄嘉雄完全理解了吴有平对经济现状的解释,由衷的感叹道:“真想立刻把这些祸国殃民的败类一扫而空!” 吴有平听同学的话发自内心,正想重提庄嘉雄对土地政策的看法,就听庄嘉雄主动说道:“有平,我还能不能再去参加一次政审?” 吴有平放下了心。自己这位同学是真心愿意为国家效力,若非如此,吴有平也不会写信邀庄嘉雄前来四平。既然庄嘉雄已经提升了认知,自然要给机会。吴有平答道:“我来安排。” 庄嘉雄大喜,连忙谢过。又有些不安的问道:“有平,我若是能通过政审,就可以去听你说的党课了么?” “培训课和党课不同,非得你自己申请,组织上还得看你的工作表现,若是工作不认真……” “放心,我不怕做事。”庄嘉雄斩钉截铁的答道。 吴有平对庄嘉雄很有信心,见他如此坚定,心中也是高兴。 两天后,许嘉把吴有平请去统计科,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和庄嘉雄聊过政策么?” “是的,我们都聊到了买办加包税人的国内经济形态。” 许嘉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我想和他再谈谈。” “对他有什么安排么?”吴有平很是期待。 许嘉思答道:“这次的政审,庄嘉雄对土改政策的看法判若两人。我想对他进行一次更深入的谈话,看看这类人的思想认知是什么样的。” 吴有平不禁皱眉,“他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深究?” “他只是代表未来很多人。咱们追随督军参加了土改,所以更早之前的政审内容并没有包含现在的部分。采用之前的问询要点,已经有些跟不上当前的形式。你的同学前后改变这么大,总是得有一个原因。我想通过谈话,对政审的题目进行调整。” 吴有平本以为许嘉对庄嘉雄有什么偏见,现在发现自己竟然小看了许嘉,无语好一阵后,由衷的赞道:“许科长辛苦了,我定然让我的同学全力配合。” 不等两人确定约谈时间,有人急匆匆跑进来,“报告,徐团长请许科长过去,他说军校的周教官到了。” 许嘉一听周教官,当即撂下一句‘此事晚点再讲’,便匆忙前往司令部。进了办公室,就见其他五名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军官都到了,居中坐着何锐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人事科科长周胤善少校。 许嘉上前敬礼,“报告,许嘉奉命前来。” 周胤善看着身材矮壮的许嘉,就见他与其他几名军校生一样充满了精气神,举手投足间与半年前的学生已经大不相同。心中欢喜,对何锐赞道:“这些学生果然有了军官该有的样子。” 在周胤善旁边坐着刘副官,见何锐手下军官们热情的欢迎周胤善,这才确定周胤善果然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员,便凑趣的说道:“我在火车上一看到周教员,就觉得周教员器宇不凡。真的是名师出高徒。” 周胤善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在火车上的时候刘副官可是用很警惕的态度对待周胤善。 何锐起身说道:“大家先聊着,刘兄,我们去旁边那屋。” 等与何锐单独对面之时,刘副官就把当前奉天的局面向何锐讲了,并将张锡銮口信复述一遍。听说其他督军竟然写出那些无视上下级关系的劝说信,何锐语气坚定的说道:“还请刘兄回去禀报张公,只要我何某在四平一天,就不会让一兵一卒经过四平南下。” 刘副官叹道:“何兄弟这份心意,我知道,大帅也知道。” 何锐这才试探道:“大帅英雄一世,自然不会被这些宵小之辈。我写了信后,一直担心大帅责怪我多事。刘兄,大帅到底是什么心意呢?” 刘副官回想着张锡銮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再想到此次在四平所见的市面局面,便问道:“何兄弟,不知这位周教官前来四平是为了何事?”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员毕业后,要到地方部队上实习半年。半年后若是部队对学员不满,或者学员对部队不认同,还能回到军校,再安排一次。我这次前来关外,军校本来只给我四个招人名额。周兄与我都是日本留学生,他又多给了我安排了两名军校的甲等生。当时周兄就说过,半年后要来看看学员。现在应该是来看看学员们如此。” 听了何锐的解释,刘副官盘算了一下何锐的人脉。在国外有日本高层的人脉,在国内除了是由段祺瑞段老总派来的人,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里面也有自己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这才问道:“何兄弟,你之前数次与大帅书信往来,都很让大帅开心。不知何兄弟这次有什么要我带给大帅?” 何锐想了片刻,提笔写好了一封信。 “刘兄,之前的事情都是张公对我的栽培。人说小礼无所用,当此时刻,正是我回报张公知遇之恩的时候。请刘兄回禀张公,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便请张公吩咐。我水里来火里去,定然为张公效力。” 正文 第80章 商品订单(三) 周胤善是河北人,中等个头。在日本的时候也是个精神小伙,回到军校几年,看上去倒是有些书卷气。 在何锐的地盘上,两位同学就没有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那么拘谨。说起现在京城和保定的变化,周胤善情绪颇有些激动,“北洋人心已经散了。从段总长逼得蒋方震自杀明志开始,我就知道。留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只是因为当时还有些期待。大家都是北洋一脉,乱过这一阵,有个契机,也许就重新统一起来。看了何兄弟的专访,深有感触。各地督军筹措军费的手段,便有离开的想法。” “那只是我一家之言。”何锐叹道。 “何兄弟,你专访里面讲清楚了各地督军收税的路数,我本不太信,给同学和毕业的学生们写信询问。他们虽然只是知道一鳞片爪,把他们所说的拼凑起来,与何兄弟所说的相差无几。我才确定,北洋是真的散了。” “咱们那些同学都怎么样?”何锐问。 周胤善摇摇头,“大多没混出名堂,他们也是满肚子怨气。有人在信中说了些事,各地督军心思都变了,不少督军开始打算如何趁乱夺取地盘。” 何锐轻笑一声,不去提及那些人。 周胤善或许是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里面憋坏了,又猛批了一阵北洋中央以及地方督军。情绪有些纾解,这才问道:“呵呵,光顾着说我的事,不知何兄弟在四平做的如何?听闻何兄弟竟然能让日本人从长春退兵,以日本人的性子,何兄弟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也没周兄想象的那么艰难。”何锐答道。也不用周胤善问,何锐就将自己在四平的工作和目标讲给周胤善听。 许嘉回到统计科办公室,立刻请庄嘉雄过来谈话。两人一个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一个铁路官学堂毕业,都是当下中国数得上的理工科大学出身。所以交谈反倒异乎寻常的坦率。 听了许嘉的解释,庄嘉雄虽然有些不快,更多却是有些感动,便慨然答道:“许科长莫要小看了在下。虽然在下不喜欢种茶,无法继承家父种茶的手艺。但是家父这等手艺的种茶匠人,总不至于欲当个种茶的师傅都不可得。” 许嘉虽然有些讶异,片刻后便喜道:“喜欢种茶的人若不能继续种茶,还有天理么?便是未必喜欢种茶,只是以种茶为毕生职业,为何不能让人种茶。” 听许嘉如此讲,庄嘉雄更是激昂,“若是如此,在下家中区区几十亩茶园又何足道哉。以在下所想,便是几千亩茶园,家父与众多愿意种茶的人一起种植,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嘉看着面前的情绪激昂的青年,心中很是欢喜,“本就该如此。督军说,有外国大学者说,我等绝不否定生产者拥有社会产品,而是反对利用独占社会产品去剥削别人。茶园不交给令尊这等喜欢种茶之人,难道要教给我这样品茶都品不出优劣之人么。” 庄嘉雄已经从同学吴有平这里听过文明党的纲领,觉得许嘉所说与吴有平所说别无二致,更是欢喜,“何督军的治国理念本就顺应道理,在下甚是赞同。有平兄说过,执行起来的确千头万绪,不过在下以为,只要道理真能执行下去,土地也好,茶园也罢,或者是林场牧场,天下人使用天下地,在下怎会有丝毫画地为牢的念头。” “既然吴市长说到这个地步,还请庄同志明白一点,道理哪怕是再好,也得能够执行下去。执行过程当中,必然有太多不如意之事。” 庄嘉雄喜道:“有平兄已经对我说过此事,还反复强调,实事求是。以在下对有平兄的交往,知道此事当是不易。不过在下定然会接近全力,不让政策在执行过程中过度偏差。” “庄嘉雄同志,我请你来,就是想问你,如你这样的人得对政策了解到什么程度,才能心悦诚服的坚定执行。不瞒你说,我等追随何督军之时,并不知道督军的政策,最初之时完全是膺服于督军的气量见识,督军令我等做什么,我等就做什么。执行了政策之后,方知督军所言非虚。但庄嘉雄同志你并非如此,以后加入的同志中,只怕大多都是庄嘉雄同志这种。所以才请你过来,想知道庄佳雄同志的变化原因。” 庄嘉雄稍加思索,就坦然答道:“以在下的经历,在下以为不如将督军理念完全讲给新加入的人,若是还有迟疑者,就讲述其中原理。若是再有迟疑者,定然是有私心之人。若是大公无私,在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好迟疑的。若是能接受却还有迟疑,大概是担心文明党说一套做一套。” 两人聊了好久,许嘉合上笔记本,“那么就请庄嘉雄同志先做些与农村有关的工作。” “可我学过的只是修铁路开矿山,还是想做学过的事情。” “督军说过,农村是个大学校。只要真的有工业化的思维,到了农村便知道其中的艰难。这是必须迈过的门槛。” 庄嘉雄此时对许嘉已经因为同志,便果断答道:“既然如此,自当从命。” “具体工作是由吴市长负责,你要做什么,问他吧。” 吴有平听完庄嘉雄转述许嘉的问题,稍一思索,便给庄佳雄安排了工作,“现在要去镇上分配工作。你去镇上传达工作,之后留在镇上看工作进行。” 庄嘉雄只觉得此时精神莫名的兴奋又疲惫,便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刚上班后,吴有平就分配了任务,庄嘉雄和工作队一起前往附近镇上。出发前,吴有平拿出件和他身上穿的一样的棉大衣,“带上这个,路上冷。还有,乌拉草要在鞋里多垫些。能防冻脚。” 听着同学的叮嘱,庄嘉雄鼻子微微一酸,连忙大声笑道:“哈哈,不用怕,我耐冻。” 吴有平知道老同学的性子,也不管他说什么,把大衣和准备好的棉靴与乌拉草塞给庄佳雄,“别冻着。督军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看到改变中国当前命运的那天!” 大衣很暖和,鞋子也很暖。工作队都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踏上了前往镇子的道路。出了城,目力所及之处都是皑皑白雪。作为福建人,庄嘉雄被眼前的一望无际的雪地震惊。边走边看。 此时路面上的雪没化,行人车马往来,已经被压实。加上晚上的寒冷,路面上冻了。踩上去咔咔作响。便是小心行路,也不小心滑到。好在衣服厚实,也不怎么疼。只是摔了这一次,庄嘉雄玩雪的心情消散了许多。 这么一路前进,从天亮时分就出发,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了四十里外的目的地。 镇上干事已经在入口处迎接,为首那位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北方汉子,与前来的众人一一握手,北方汉子说道:“我是镇上的干事韩海涛。大家可是辛苦了。” 正文 第81章 商品订单(四) 庄嘉雄从火炕上下了地,穿好鞋子出屋在会议室外的空地上走了一圈。然而上了火炕后那种只想躺倒就睡的倦意更重,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不过关外的冬天不是闹着玩的,几个哈欠打完,就是一个大大的激灵。庄嘉雄只觉得困意全消,脑子也清楚起来。 回到屋内没敢再上炕,庄嘉雄拉了个凳子坐到炕边,脚靠着热乎乎的炕边,感觉又暖和又精神。 镇上的税收兼商务干事韩海涛板着脸对镇下属的各村干部问道:“除了报名的两个村之外,其他村是真不做领章?” 村干部们神色中都是为难。此时有一人开口说道:“俺媳妇愿意做,给俺家领一些。” “李队长,你媳妇娘家有人愿意跟着一起做么?只要一个人就行。”韩海涛问。 民兵队长李正清当即答应下来,“要是只要一个人,能找。” 庄嘉雄静静的听着,同时打量着其他村干部。身为南方人,即便在唐山铁道官学堂上了三年学,突然来到关外,也没办法立刻完全适应本地口音。而且庄嘉雄心中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政府此次分包领章给村子里,说的清楚明白,按照数量给粮食做报酬。 做领章并非难事,庄嘉雄本以为干部们十分欢喜的争抢配额。然而眼前的局面却是关外的村落一点热情都没有,推三阻四。难道是嫌缝领章给的报酬太低么? 面对这样的冷淡,干事韩海涛并没强求,只是让三个村的干部赶紧落实协议。 等会议结束,庄嘉雄瞅个机会与韩海涛聊了起来,将心中疑惑讲了出来。 韩海涛没立刻回答,他笑呵呵问道:“庄同志,听你这口音,你是福建人么?” “能听出来?”庄嘉雄喜道。北方人对南方的认知并不多,光听口音就知道自己来自福建,可见这位韩干事颇有见识。 又聊了几句,得知韩干事做茶馆生意,是从京城到的四平,庄嘉雄才明白了原因。赞道:“韩干事的茶馆在四平哪条街,等我回四平后得去喝杯茶。不瞒韩干事,我家里在福建种茶,不知道四平的茶馆都卖哪里的茶。” “呵呵,我自从决定跟随何督军之后,就把茶馆关了,房子已经借给政府当了派出所。” 庄嘉雄知道四平政府要求公务人员不得经商,没想到韩干事竟然如此洒脱,正想称赞几句,就听韩海涛韩干事说道:“庄同志,你前面问为何村民不争着抢着做领章,倒不是村民不想赚钱,而是村民是怕政府要摊派,不敢参加这些事。” 庄嘉雄理解摊派的意思,反倒更加不解,“政府都给村民分了地,难道村民们竟然还不相信政府?” “我原本也这么想,询问了干部和村民之后才知道这是咱们的想法。村民们觉得官府又是分地,又是明确税收。既然大家已经得到这么大好处,官府定然要从村民这里拿到好处不可。” “呵呵。”庄嘉雄被逗乐了。只笑了一声,庄嘉雄就笑不出来,心中只觉得一阵难受。 却听韩海涛笑道:“以前的官府就是这样,百姓们没想错。吴市长告诉镇上,我们只用做好自己的工作,百姓们逐渐就会明白四平的官府已经变了。庄同志,你护送粮食到镇下面的各村去,去了之后也不用让村民非得信政府,只要保证村民知道政府现在定下的制度。” 庄嘉雄没想到韩海涛气量这么大,不禁追问道:“真的不用?” 押送粮食下乡的路上,庄嘉雄一路上想的都是此事,连雪景都没办法再引发兴趣。自己此行之前,同学吴有平竟然没说村镇遇到村民不信任政府的事情,这让庄嘉雄有点怄气。 大雪天的道路并不好走,庄嘉雄越走越累,再看周围全是皑皑白雪,除了天空中的太阳提供方向,留下了车痕与脚印的道路证明这里有人经过之外,竟然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 小队就在这茫茫雪原上穿行,庄嘉雄已经很小心了,依旧几次滑倒。这下,他心中的不快越来越淡,新的想法渐渐冒了出来。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怎能不小心谨慎,又怎能怪别人太过小心谨慎。 当小队抵达了目的地,庄嘉雄不禁不再对村民的选择不满,甚至开始理解同学吴有平的心思。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其中甘苦。就如这次,如果吴有平上来就指责村民们,庄嘉雄就只会考虑村民们如何不可靠,大概不会有现在的心情。 晚上众人借宿在村长张青山家,张青山很热情的询问培训班什么时候办。庄嘉雄对此没什么了解,就专心的听,也逐渐听出了个门道。 以前的春耕都是各家准备各家要种植的作物,自己安排自家农活。现在分了土地之后,村长们要在春耕前准备耕作,通过召开春耕大会,让大家尽量能提早开始春耕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水利,种子安排,以及其他相关的村里工作,光是听,就让没什么耕种经验的庄佳雄感受到了关外农村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地广人稀。 第二天上午,村长把村民们召集在一起。张青山跳上村里的土台子上,大声说道:“老少爷们,今天我再问大家一次,你们家里的女人要不要做领章。大伙也别废话,就痛快点,愿意做的,上前来。” 村民们看来早就有了主意,没有一人动弹。张青山叹口气,“唉,这么好的事,大家咋就不肯干呢。既然大家不干,咱们村里就只有李正清兄弟的媳妇愿意做领章。咱们之前说过,二十个领章换一斤粮食。李家嫂子,你半个月能做多少?” 一位穿着厚重的旧棉袄,头上裹着头巾的中年女子走出队列,爽快的答道:“三百个。” 张青山把身边的麻布揭开,露出里面黄橙橙的玉米糁,对旁边的干部命道:“拿斗来,给李家嫂子称15斤玉米糁。” 玉米糁装进袋子里,张青山又拿过三卷布,以及一盒针线,却没有立刻交给李正清的老婆,而是大声说道:“嫂子,兄弟俺再问一次。嫂子能不能按照领章的样子做好,要是做出来的领章的和样子不一样,又因为出了什么事,领章做不完。俺可得去嫂子家把玉米面都拿回来。至于给的布匹针线,咱就得从政府给李队长的工钱里面扣出来。到时候嫂子可别说兄弟当初没说清楚,反过来把嫂子坑了。” 李家嫂子爽快的笑道:“青山,就你话多。怕这个怕那个。你要是真怕,倒是该怕别的。” 张青山笑道:“嫂子觉得俺要怕啥?” “你应该怕的是,俺做的太快,做完之后还继续要做更多领章。你那点粮食不够工钱。” 村民们听了哄堂大笑,“对啊,那点粮食才有多少,够工钱么?” 李青山不禁没生气反倒笑了,“哈哈。嫂子就是爽快。兄弟俺也把话撂下,只要做出来的领章和样子一样,按时间交货。嫂子你要做多少,兄弟就给嫂子发多少。” 李家嫂子没接这话,拿起布匹针线和粮食,对着人群中的女人们喊道:“老嫂子,姐妹们,该去上扫盲课了。咱们上课去,边听课边做活儿。” 女人们跟在李家嫂子身后去了一间屋子,张青山招呼其他人向另一间屋子走,去参加农村扫盲学习班。庄嘉雄看着那位民兵队长妻子的背影,只觉得之后事情或许会很有趣。若不是亲眼看到,庄嘉雄真想不到村里有这样泼辣的女人。 正文 第82章 商品订单(五) 见到用高粱杆和玉米杆搭成的窝棚上覆盖着一层雪,庄嘉雄无语了。即便到关外没多久,也明白关外到底有多冷。在这样的地方住,得什么样的钢筋铁骨才行。 民兵队长李正清作为本地人,掀开用乌拉草和玉米杆编的‘门’,走进了窝棚。 庄嘉雄跟了进去,就见屋内立了几根木杆作为支柱。从假设角度来看,还符合了某种程度的工程学的原理。窝棚里面有张破床,床上也是厚厚的乌拉草垫,以及一床破烂的被褥。 屋内住着一家三口,见到李正清进来,女主人拖着羸弱的身体做起来,把孩子抱在怀里,用破棉被裹的严实了一些。 屋里竟然生了个火盆,也没有庄嘉雄想的那么冷。就听李正清劝道:“张兄弟,官府说了,你这样的可以去国营农场工作,去了之后就有地方住。” “不去不去。”这位张兄弟立刻拒绝了,“李队长你说过好几次了,去了那个官府的农场,就是给官府当长工。现在官府给俺分了地,俺就是要留下来种自己的地。” 李正清说道:“那就搬去破屋那边住。” 屋里的男主人竟然还挺有脾气,“俺不去。这就是俺的地头,俺就要住这里。” 这边李正清看劝不动,就出来了。庄嘉雄听了对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就跟着李正清继续走,连走了几家比较穷困的农户。不管李正清怎么说,农户们都不想去国营农场,想种自家的地。 回到村长张青山家。几人上了炕,张青山就说起了眼前的事情,看得出,村里众人都想先好好过当下的日子,并不想额外做些什么。村里面的干部们都挺为难的。 当晚,庄嘉雄左思右想,不少事情已经厘清思路,更多事情则更是糊涂。还有些事情以前没意识到,此时却突然蹦出来。千头万绪的,在晕乎乎之中,庄嘉雄睡着了。 工作队天亮了后准备按照计划要返回镇里,却被民兵队长李正清叫住,请大家多等一阵。 吃完了上午饭没多久,村里召集了众人。李正清的老婆端了一筐做好的领章到了村长张青山面前,爽快的问道:“张兄弟,你来看看这些行不行。” 庄嘉雄很是讶异,就凑上来看。拿起几个领章,就见领章做的和样品真的一样。张青山也看了一阵,转过身低声问庄嘉雄,“庄同志,做的如何?” 庄嘉雄第一次做这种审查,也不敢立刻回答,对比一些,又从筐下掏出些对比,发现真的没啥好说的。便点头答道:“做的不错。” 听庄嘉雄这么讲,李家大嫂爽快的大声说道:“我们再要一千个,给粮食吧。” 庄嘉雄听到这个数字,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到村里,他们一共带了五百个领章的布料,本以为能被全领走,没想到第一次只发出去300个。 然而这位李家大嫂两天就做完了300个,现在哪里还有1000个给她做。然而人家已经完成了工作,庄嘉雄眼见其他干部都往后退,只能讪讪地笑道:“大嫂,1000个没有,只有200。先把这200个给你,等我回到镇上,立刻把接下来的给你送过来。” 一路上工作组说的都是此事,原来李家大嫂在女人们听扫盲课的时候指挥村里的女人一起做,做得快的一天十几个,做的慢的一天三两个。虽然速度各不相同,搁不住人多。二三十女人,你三个她十个的,两天不到就把300个领章做完了。 “看来李家大嫂挺有人望。”庄嘉雄赞道。 “应该是分粮食分的挺公平吧。”有其他工作队的干部答道。 庄嘉雄连连点头,觉得自己看事情还是不够准。人望就是让人服气,若是分配报酬不公,哪里有人望。 庄嘉雄回到镇上就请韩海涛赶紧发布匹和粮食,韩海涛答应下来后就告诉庄嘉雄,让他,要他立刻回四平。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四平,天都黑了。吴有平当即命道:“你去统计科一趟,那边要对你进行问话。千万要说实话,不要有任何隐瞒。” “这么晚了,统计科还有人在?”庄嘉雄有些讶异。 “你去一趟不就知道了。没人的话,等明天。” 到了统计科,就见办公楼里没什么动静,门口的警卫背着步枪站在木质的哨位里。出来询问了庄嘉雄的目的,又看了文件后答道:“请跟我来。” 统计科的办公楼里很安静,到了一间办公室,门一开,里面点着两支蜡烛,让屋内甚是明亮。正在写东西的两人站起身,其中一位笑道:“这么晚了还请庄同志过来,你辛苦了。” 庄嘉雄颇为感动,“两位等着我你们才辛苦了。” 在统计科,问话人员倒是不急不缓,聊着聊着,庄嘉雄说起此次到基层工作的一些感受,统计科的人员还请庄嘉雄详谈。谈完之后统计科那边反倒意犹未尽,给庄佳雄准备了房间纸笔,让他写份报告。 茫茫雪地上行走,有充分的时间考虑问题。庄嘉雄奋笔疾书,把见到的,听到的,还有自己所想的,各种不解都写了出来。 此次下乡时间不长,只有几天。但对庄嘉雄来说,的确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政府和基层的关系,是他以前从未想过,也从未经历过的。 写完之后庄嘉雄告辞,就见两位工作人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在警卫护送庄嘉雄出门的时候回头,就见房间窗户上烛光明亮,两人还在办公。庄嘉雄心中本就对四平颇有好感,此时更是坚定了要留在四平的念头。 第二天早上再去见吴有平,发现吴有平被叫去开会。庄嘉雄拿了报纸看,就见《四平日报》头条就是,12月25日,南方将领唐继尧、蔡锷、李烈钧等通电全国,因为反对袁世凯恢复帝制,在云南宣布独立,并且出兵讨袁。 没想到自己在乡下的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基层的工作再不能引起庄嘉雄的注意,他把整份报纸快速翻看一遍,发现并没有其他关于战争的内容。失望的翻回头一页,对着并不算长的新闻一字一句的细读细品,脑海中不禁想象着正在爆发的战争。 正文 第83章 商品订单(六) 庄嘉雄正在胡思乱想,就见吴有平带着一阵冷风从外面走进办公室,说了一个‘走’字,又率先出门。庄嘉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起身跟随。 吴有平脚步匆忙,庄嘉雄小心着脚下,跟着吴有平走了好一段路都没时间问任何问题。两人进到另外一个大院,就见院子里面的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也不需担心滑到。 穿过院子,推开门,就见大房间里面做了近百号人。靠前排的是许嘉,庄嘉雄知道这位科长在四平乃是职务十分重要的青年官员。再见到旁边一拉溜五位穿着北洋军军服的少尉,便猜到这次会议并不普通。 吴有平简单介绍道:“这位是庄嘉雄同志,已经通过了政审。” 庄嘉雄发现不少人都看向了统计科长许嘉,也有不少神色轻松下来。 没有更多的交谈,吴有平拉着庄嘉雄坐到最后排。就见过道两边有军人,有官员。他们胸口的金属徽章证明了他们文明党党员的身份。陌生青年们看向庄嘉雄的目光里面有讶异和好奇,吴有平视若无睹的和庄嘉雄做好上课记录的准备。 前排的与会者们有人转过头,不等有人开口,大门一开,一位高大的军人走了进来。所有人都赶紧面向前方。第一排一位青年军官站起身喊道“全体都有,起立!” 轰轰隆隆的座椅碰撞声中,庄嘉雄跟着吴有平等人站起身。大家不约而同的问候道:“校长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前面的青年军人命道。 众人坐回位置上,福建青年庄嘉雄才见到这位身材高挑的青年方脸,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很年轻很精神。他身穿的军服明显比少尉军官阶级高,一个念头就在庄嘉雄脑海中冒了出来。 不等庄嘉雄询问吴有平,年轻军人已经开口说道:“同志们,又英国商人定下10万个领章,一个月内出货。针线布匹已经运来,这是对我们的产业政策执行能力的一次检测。” 庄嘉雄已经猜到讲课的定然是何锐督军,正感叹于何锐的年轻,就听何锐已经继续说了下去,“10万个领章,加工费是一个大洋一千个,也就是100个大洋。这笔钱对我们来说很少,但是在政府的产业政策优先考虑的不是赚钱,是促进产业发展,是促进生产和消费……” 本以何锐会讲述一些治理四平的内容,庄嘉雄没想到何锐竟然真的在讲治理四平的内容,所讲的内容与庄嘉雄曾经看过的文件类似,却明显高深不少。 吴有平刷刷点点的记录着,庄嘉雄只能拿出囫囵吞枣的读书本事,也刷刷点点的做笔记。 “产业政策,指发展某个或者某一类产业的政策,产业政策又要与现实相结合。就如此次领章加工,原材料的布匹针线,是英国商人运来的,加工完的领章销售到国外去,我们只承担生产过程。” 说完,何锐把原材料,生产,销售等内容写在黑板上。写完之后,列出了外国商人来料加工的各个环节所属,以及四平部队军服被褥加工的各个环节所属。 “我们自己加工的军服,原材料,加工,销售市场都在国内。外国订单的原材料与销售市场在国外市场,只有生产环节都在四平。之前说的招商引资,这个商,其中一部分就是商人提供的销售渠道,我们自己没有能力打开四平之外的国内以及国际市场,就必须利用商人提供的商业渠道。” 庄嘉雄家的茶叶国内也卖,国外也卖,本就有这方面的市场认知,现在只是明晰了用词,并没有增加新知识。正感觉何锐的课程有点奇怪,就听何锐继续说道:“通过商业渠道获得利润,是通过经济利益促使四平民众的生产方式从小农经济向小市场经济发展。这是不是我们的产业政策?” 学员们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庄嘉雄觉得自己陷入到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感觉是或者不是都能说得通。但是根据自己的习惯,庄嘉雄大声说道:“不是。” 这福建味的北方话引发了不少人回望,何锐看了庄嘉雄一眼,就继续讲课。 “产业政策是要建立起持续生产的稳定能力,这是一种主观行动。我们执行产业政策,是要建设、维护、发展这样的生产能力。历史上列强入侵,要打开外国商品在中国的销售,从政策层面就是要贯彻他们的产业政策。我们抵制洋货,和外国侵略军作战,虽然满清和民国没有产业政策,但是我们四平有。我们要学会从产业政策角度来理解我们要完成的工作。这样就不会陷入一种似是而非的局面……” 庄嘉雄越听越是沉迷。从最初的茫然不解,到觉得一些说明过于莫名其妙,再到觉得恍然大悟,眼界大开。 何锐上了两节课后就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庄嘉雄看着好几页的笔记,正想再回味一下,就被吴有平叫上离开了教室。 到了司令部门口,庄嘉雄只觉得心跳加速,期待又不安。马上就要面对学识渊博见识远大的四平督军,庄嘉雄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好。 等见了面,何锐与庄嘉雄简单问候,便说道:“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学的是机械加工。我想问问,你对于武器装备加工的理解有多少?” 没想到一上来就被问这个问题,庄嘉雄虽然激动,却也更小心的思考一阵才答道:“督军,在中国的武器生产中,天津水平最高,他们哪里应该有成套的工厂。” 何锐想了想才答道:“你听了我的课程,对于来料加工,两头在外的生产方式有印象么?” 庄嘉雄连忙答道:“有!” “如果基于这样的生产方式,你能够对武器加工工厂有设想么?” 庄嘉雄愣住了。想了一阵,还是觉得有很多问题,便问道:“督军,武器生产需要非常重专业的技术,得有很多专业的工人。” “没错。” “……督军,武器生产需要很多专业的设备。” “是的。” 听何锐回答的如此爽快,庄嘉雄就觉得何锐不可能不理解想建立武器生产厂是多么复杂的事情。不知所措之时,庄嘉雄看了看吴有平,就见吴有平拿出了笔记本。 这下庄嘉雄突然想起何锐方才的话,赶紧答道:“督军,如果是外国商人提出了武器加工的流程,以及对设备的要求。我可以和他们聊清楚。” 说完,庄嘉雄只觉得自己很无能,有些沮丧的跟了一句,“我只能做到这些。” “现阶段做到这些就够了。”何锐答道。 庄嘉雄愣住了,考虑片刻才发现何锐的意思竟然真的是用加工军服的来料加工模式组建兵工厂。一时间庄嘉雄已经搞不清楚面前的年轻督军到底是太大胆,或者是对兵工厂一无所知。 正文 第84章 无意义的乱流(一) 1916年1月3日。本该是袁世凯的登基大典的第三天,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在京城举办了一场酒会。除了同盟国之外的各国驻华公使都参加了酒会,当莫里循抵达会场的时候,就见会场里已经满是宾客。 见到莫里循进来,已经有人迎上来问候。莫里循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果然,大家感兴趣的是在战争中被迫取消的袁世凯登基大典会在什么时候举行。 莫里循苦笑着摇摇头,“哦,我已经不是大总统的幕僚。大总统怎么决定的,怎么可能通知我。” 询问的人并没有放弃,而是追问道:“难道您就没有一点消息么?” 就在此时,朱尔典的侍从过来低声对莫里循说了几句。莫里循正好摆脱了麻烦,跟着侍从向里面走去。 在一个小房间里,朱尔典正在等着莫里循。门一关,外面的嘈杂声就被隔绝在外面。朱尔典递给莫里循一杯酒,询问起莫里循与袁世凯接触的事情。莫里循用力摇摇头,“阁下,我已经放弃了与他的合作。真的难以想象,一个有这么久从政经验的大人物竟然能做出这么拙劣的政治举动。” 朱尔典公使笑道:“你对我们的朋友未免太苛刻了,莫里循。我们朋友的部下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莫里循想着袁世凯的部下,突然脑海里冒出了何锐的模样,让莫里循自己都有些讶异。 就在此时,朱尔典继续说道:“我认同你的看法,我们的朋友只怕无法通过这次的考验。你认为谁会是北中国的下一任领导者?” 莫里循整顿了一下思路才答道:“我认为段祺瑞与冯国璋两位先生是最可能接过大总统职位的人。” 朱尔典的看法也差不多,便继续问道:“南方呢?孙文先生能够统合南中国的势力么?”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虽然孙文先生拥有很高的声望,但是当袁世凯大总统被迫退出政治舞台的时候,南方的督军们可不会采取选举制度。” 朱尔典公使明显对这话很有感觉,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细细的品了一口酒,朱尔典公使问道:“您认为中国还有其他可能成为未来领袖的人选么?” “我暂时没看到有这方面的人。”莫里循答道。 “我听说您专门前往关外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阁下,那的确是一位很有趣的年轻人,和他交谈的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我身处伦敦的大学里面。” 见莫里循对何锐很有兴趣,朱尔典有些好奇,“一位学者型的军人么?” “用学者描述他并不太合适。我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一位年轻的拿破仑。” “哦?竟然可以给他这么高的期待?”朱尔典笑道。 莫里循脸上露出了爽快的笑容,“我希望上帝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有人叩门,莫里循起身打开房门,就见门外站了一位军官。朱尔典介绍道:“莫里循先生,这是信任驻华武官瓦里斯中尉。中尉,这位是莫里循先生。” 莫里循与瓦里斯中尉握手后,向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告退。此时舞会已经开始,一对对男女在舞场中翩翩起舞。莫里循在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下,至少不会有人在这时候跑过来问东问西了。 点了根烟,莫里循抽着抽着就有点失望。即便自己用了比较夸张的描述,依旧没能让朱尔典对何锐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就是说,英国方面不太可能对何锐进行接触。 作为一名政治掮客,莫里循期待英国政府对中国本地人才有更多关注。然而英国驻华公使们对此兴趣有限,他们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中国已经出名的人物身上,也不知道该把他们的这种做派看做是傲慢或者是怠惰。 此时一位绅士端了两杯鸡尾酒走到莫里循面前,莫里循收回不知不觉间完全伸展开的腿,以免挡路。然而绅士却停在莫里循面前,“能坐下么?” 莫里循虽然不知道这位绅士是什么人,但是他一头浓密蓬松的金发有点令莫里循想起一个人。 绅士坐下后把一杯鸡尾酒递给莫里循,莫里循接过之后谢了一声,就等着绅士先开口。 “我的堂弟约翰逊在信里提过莫里循先生。”绅士做着介绍。 这下莫里循明白过来,就问道:“约翰逊先生离开四平了?” “不,他说莫里循先生很认同四平督军何锐先生,所以就留在四平看看有没有商业机会。又一个劲的缠着我,让我给他些订单。” “请问阁下是……” “在下卡梅伦,在新西兰总督阁下那边效力。” 两人聊了一阵,莫里循才知道卡梅伦把一份小订单给了约翰逊。这让莫里循很是不解,“卡梅伦先生为何不在新西兰寻找供应商?” “哦!”卡梅伦一脸夸张的不屑,“您知道的,殖民地的那些工人都是懒鬼,五个人干活只怕需要三名监工。” 莫里循轻笑一声。这话虽然有些夸张,至少是对某种事实的描述。于是莫里循换了个问题,“也可以到日本下订单。” 卡梅伦却没回答,反倒询问起莫里循,“阁下,我的堂弟给我的价格比日本还要低,十分划算。所以我很讶异,四平真有很多良好的劳动力么?” 莫里循绷起嘴唇摇摇头,“对四平的具体情况,得请卡梅伦先生询问您的堂弟约翰逊先生。我只能保证,四平督军何如先生是一位优秀的统治者。” “我看了约翰逊的信之后,对这位何督军非常有兴趣。所以想请莫里循先生讲的更多些。”说完,卡梅伦招手让端着酒的侍应生过来,又拿了两杯酒放到面前。 阿嚏!何锐打了个喷嚏。到了英国会馆前面,门帘一掀起,烟卷的气味混合在热气中扑面而来,尤其是其中夹杂着东北地方烟袋锅子的气味,让何锐打起了喷嚏。 掏出手绢正在擦鼻子,俱乐部里面已经出来几名英国商人迎接,对何锐和庄嘉雄笑道:“督军阁下,元旦快乐。” 正文 第85章 无意义的乱流(二) 俱乐部里,一张餐桌上摆开了茶台。庄嘉雄脱下西服,穿着衬衫坐在他带来的茶台前。右手拿起水已经沸腾的铜壶,左手的夹子捏住小茶杯一点边缘,在滚水水流下烫洗茶具。 沸水冲完茶杯,落在茶盘上,蒸汽四散,让茶台周围的英国商人们舒服了许多。 烫洗出来一个小茶壶和六个杯子,庄嘉雄将5克左右的红茶茶叶投入茶壶中,开始注入热水,片刻后就将小茶壶内的水倒尽。一股红茶的香气随即在茶盘周围散开。 英国佬们看傻了眼,搞不明白好好的茶水为何要倒出来。庄嘉雄快速洗了两次,第三次才将第一泡的六杯茶递给六位英国商人。 英国商人们品了茶之后,眉头微皱,看得出,他们不太能品出采用中国茶艺后纯红茶的茶水变化。但庄嘉雄见过的英国商人差不多都是如此,也不着急。 第二泡就不是短暂的5-10秒的冲泡,而是花了三分钟的浸泡。之后用福建特有的茶水分离的茶具将纯茶水倒出来,加了白糖与牛奶调制。 这次英国商人们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其中一人眼睛亮了,叹道:“真的变好喝了!” 更多的英国商人却摇头表示,那股‘爽’劲的冲击被削弱了,双方甚至发生了些争论。 何锐主动介入,暂时让双方停下来。把庄嘉雄拉到身边,何锐对英国商人们笑道:“中国有句古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对于茶的看法都不相同,这位庄嘉雄先生身为中国南方茶园的少东家,又是大学生,我认为他可以代表某个中高层次的中国饮茶认知。大家可以多聊聊。” 商人们与何锐混熟了,听闻这次的茶叶是庄嘉雄带来的,都对庄嘉雄颇为热情。 庄嘉雄一面与英国商人应酬,一面心中觉得有些讶异。他一点都不待见英国人,包括外国人。和一群英国人亲切的称兄弟道,讨论茶艺和品茶,庄嘉雄从来没想过。如果不是在吴有平那边接受了好几天的咬筷子训练,只怕想露出个笑容都做不到。 但这就是工作,庄嘉雄只能用尽自己积累起来的所有经验,与英国商人们聊了起来。 何锐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庄嘉雄带进‘招商引资’的圈子里,正看着庄嘉雄与英国商人们聊着,那位品出茶水不同的英国商人凑上来,“督军阁下,我听说您向法国人进口了罐头生产线?” “消息传得这么快?”何锐笑了。英国商人的消息的确很灵通,不过准确度略显不足。法国商人的确提出了在四平建立一个罐头厂的建议,法国商人也很有热情。但是还没签完,因为法国商人这边要求四平出一部分投资用于购买法国设备。 这种合作的风险对于四平来说太大,不能轻易答应,或者说在当下属于不可能答应的范畴。 见何锐一副合同已经签署的模样,英国商人有些急切的说道:“督军阁下,如果您能够让关内的英国银行出具背书,我也想与督军合作开一家罐头厂。” “罐头皮从哪里来?加工设备从哪里来?应该生产什么类型的罐头?销售市场从哪里来?”何锐给了个现阶段的标准询问。 下午时分,何锐与庄嘉雄离开了英国商人俱乐部。回到司令部,庄嘉雄坐在何锐对面,一脸的疲惫。喝了口茶,庄嘉雄叹道:“督军,招商引资竟然这么辛苦,虽然想过,却没想到这么麻烦。” 何锐叹道:“这已经是有平之前完成了不少工作,英国商人与我们有了些互信。嘉雄,你明白干部的重要性了吧。” 庄嘉雄连连点头,“是。我们的同学也有不少人,有平说他只请了我一个,我其实还很不理解。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不少同学的学业比我好很多,却做不了这些工作。” 何锐却不提及庄嘉雄的那些同学们,“未来两年内的世界流动资本的主流是寻求产能,只要能够获取世界流动资本中的一点点,就足以让我们获得极大的改变。” 庄嘉雄问了自己很好奇的事情,“督军为何对大总统称帝如此不在意?” “因为大总统称帝的那一刻就注定失败,并且开启了中国内战时代。与这样巨大的变动相比,称帝本身只对历史分析有意义,对现实世界的意义很有限。” 庄嘉雄试图跟着何锐的思路走,想到整个中国的政局,只觉得千头万绪,考虑不清。但这么大的事情在何锐的讲述中好像一点都不重要,让庄嘉雄有些心潮澎湃。他勉强从思绪中挑出一条有点清晰的问题,“督军,北洋在袁世凯失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本质上与中国处于分裂状态的情况类似,各路势力互相征伐,都想成为统一中国的人。” “我们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庄嘉雄小心的问道。 何锐轻笑一声,“包括你在内的四平同志正在做准备,都辛苦的很。” 庄嘉雄的确感觉精疲力竭,却也发现何锐并没有讲述未来打算的意思。想想自己也不过是刚来不到一个月,庄嘉雄觉得自己或许不该问这么多,可什么都不问的话,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 正在纠结之中,就听何锐说道:“嘉雄同志,我们现阶段的两大任务,第一就是获得政权合法性。第二是快速提升我们的产能。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袁大总统失败后,把大总统的职位交给我们,我们敢去京城么?” 庄嘉雄被这样的假设弄到一惊,赶紧答道:“当然不能去,去了就是自寻死路。” “既然我们实力不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在实力范围内做些什么?” 这正是庄嘉雄的想法,便连忙点头。但片刻后庄嘉雄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实力范围内’的看法或许与何锐大不相同,又开始摇头。 最后庄嘉雄只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督军能够在这么多外国商人之中游刃有余,我以为督军能做更多事情。但现在我只是知道能做,对于具体怎么做还是不清不楚。难免会生出各种想法。” 何锐知道庄嘉雄说的都是心里话,也很满意,“中国需要的不再是搞宫廷政治的治国体系,而是一个工业化的治国体系。对于工业化的治国体系,任何事情都必然是公开的。按时参加党课,在党课上讲述的都是这些高度政治化的内容。” “是。”庄嘉雄应道,也强打精神,做好了艰苦学习的心理准备。 正文 第86章 无意义的乱流(三) 市长办公室内,庄嘉雄等十名干部坐在吴有平面前,大家情绪都有些复杂。天津口音,关外口音,以及福建口音混在一起,听得吴有平稍微有点头大。 “钱难挣,屎难吃。废了这么大劲,才挣了一千大洋。”一个操着河南与山东交界地区口音的关外干部感叹着。 当即有人对此做了纠正,“可不是一千,咱们给村里面了粮食,其实没挣钱。” “咱们最多就是不亏了。”一位天津出身的干部忍不住感叹道。 吴有平能理解大家的心情,如果把这单生意单纯看做生意的话,银元买粮食的还有那么一点点赚头。把参与到此次买卖中的干部、军队的工资算进去,这点赚头不仅用尽,还会倒贴钱。 但这种看法本就不对。 产能不等于生意,更不是一锤子买卖。十万个领章给了英国商人约翰逊之后,约翰逊惊喜之余,又与四平签署了五万套军服、鞋帽、内衣的意向性协议。 至于在英国商人俱乐部对面的法国商人俱乐部,他们也与四平签署了一份五千套殖民地军队军服的订单。最妙的是,法国商人竟然接受使用中国优质土布作为殖民地军服面料。 即便是五千套军服,也是一笔不算小的钱。法国商人表示,他们抵押预付款的榨油设备正在运输途中。此时轮到四平政府不敢完全相信法国商人,吴有平让庄嘉雄负责这个合作项目。如果法国商人真的做到了的话,设备安装调试完毕,榨油厂与军服制作就可以开工。 此时同志们已经发泄完了情绪,吴有平问道:“咱们给负责生产的村民粮食。这些粮食并不是咱们买的,而是收税收上来的。大家考虑到这些了么?” 同志们愣了愣,立刻想明白了。最初那个感叹‘只赚了一千大洋’的关外干部笑道:“我就说赚了一千吧!” 其他干部们也不喜欢听这吹牛的说法,立刻答道:“你也没想起来税收的事情。” 吴有平很不喜欢这些废话,当即叫停了无意义的对话,“根据报告,现在四平大概有六千多女性加入了服装加工。我让大家来,是要大家在中间的空闲,到村里面抽检。参加服装加工的人员有没有按照规定足额收到粮食!” 十名干部神色都阴沉下来。吴有平讲述着此次工作的安排,“发生了什么就汇报什么。你们不用介入地方人事,如果事实清楚,就和镇干部一起,让村干部们把不足的部分补齐。另外,你们写个报告。” “到底要抽查多少个村?”庄嘉雄觉得这可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 “凡是合作生产的镇,至少要抽查两个村。根据报告,现在一共有86个村,三千多人参加了生产。我们的目的有两个,最重要的是,让民众理解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我们的产业政策不仅在推行,还在落实。至于村干部的工作,你们如实写报告。别的不用管。” 把庄嘉雄等干部派出去之后,吴有平又开始了下一项工作,赵天麟校长的一批学生和一批机械设备抵达了四平,四平的工业局终于有了建立的基础。 天津曾经是北洋制造局的所在,便是现在也有中国北方最多的工厂。在天津读完高小与中学的吴有平听过太多次北洋制造局的盛况,也对北洋制造局的毁灭痛心疾首。 赵天麟本就是天津人,亲眼见过北洋制造局被毁前的盛况。听吴有平说起这个心愿,也不禁心潮澎湃。就多聊了一阵。 等吴有平怀着欢喜的憧憬回到办公室,就见桌上又堆起了一摞公文。准备好蜡烛,吴有平准备把这些公文处理完再去休息。 快到下班的时候,许嘉请吴有平过去,给吴有平了一份《关于确定四平干部培训与民兵组织安排》的计划。 看完了计划书,吴有平眉头不禁皱起,“在四平户籍制度管理下的人口也才40万,你这就要百人抽三?” 许嘉没有回答,又把一份《四平农场招工计划》放到吴有平面前,吴有平一看要征召三千家庭的计划,发现这已经到了百人抽七的程度。索性不说话,低下头喝茶。 许嘉笑道:“很有趣吧。我们一直觉得人口过多,养活不起。现在突然就变成了人口不足,培训更加不足。” 吴有平抬起头,“培训不足的确是个大事。但是培训哪里那么容易,非得足够的时间。” 说完,吴有平突然明白过来些,看屋内只有他和许嘉,依旧压低声音问道:“督军要打仗么?” 许嘉刚接到何锐要求的时候没想到打仗的事情,等计划做到一半就明白过来。按照计划,四平的军队数量将达到5000,干部数量也将达到5000。 部队数量扩大到这个程度好理解,即便是干部们现在是轮训制度,实际上投入到工作中的只有三分之一。但是培训总会有结束的那天,一个四平哪里用得了5000名干部。 许嘉见吴有平一脸想知道明确说法的神色,笑道:“吴市长觉得有什么问题?” 吴有平想询问是否真的要打仗,又觉得自己问这个着实不妥。文明党党员入党宣誓中,要求党员‘保守党的秘密’,至少许嘉是个极为合格的党员,绝不会透露这些事情。吴有平只能换了个话题,“民兵的事情难道不该是部队管么?” “民兵归武装部管,武装部和军队都归督军管。最新的组织构架图中,军队管战争,民兵如果没有被征召入伍,他们只是在地方上打打土匪和坏人团伙。” 听许嘉如数从容的介绍着最新的组织构架,吴有平发现自己着实没仔细研究这方面的内容。稍微想了想便笑道:“难道出了土匪,就是我指挥剿灭么?” 许嘉摇摇头,“不。是你下令武装部出动,武装部负责剿匪。” 吴有平对这话很是不解,“那这些工作最终是层层负责?武装部向我负责,我向督军负责?” 许嘉又摇摇头,“我们是中央集权制,市政府向市委负责,市委向更高级别的党委负责,党委向主席负责。主席向全体党员和人民负责。” 吴有平对于中央集权制非常支持,在党课上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之后更是坚定了态度。所谓负责,就是得给明确的交代,只是这一条就令吴有平心中感觉很踏实。 做错事很常见。就如吴有平追随何锐之前,明知道中国的确有什么不对,才导致现在的局面。但是靠吴有平自己,着实找不出错在哪里。和这种绝望相比,做错事受到惩罚的恐惧和痛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正文 第87章 无意义的乱流(四) 庄嘉雄与小队离开四平后向南进发。如果可以的话,庄嘉雄很想去韩海涛干事所在镇,对于村里的民兵队长李正清也颇为挂念。爽快泼辣的李家大嫂竟然能组织起村里的女性,这份领导能力着实令庄嘉雄佩服。 然而此次前去抽样调查采取了抽签制度,大家最后都抽到了自己原本没去过的村子。庄嘉雄也是如此。 冬天的关外到处都是皑皑白雪,即便知道了方向,感受的环境变化也非常有限。一行人抵达目的地,立刻开始工作。村长把参加了缝制服装的人员名单给了庄嘉雄,庄嘉雄小队就按照工作流程,亲自一户户的去拜访。 “你说村里面缝的最快的是个男的?”庄嘉雄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好像没啥问题,因为当裁缝的大多数都是男人。 “是啊,宋大哥还给俺们都做了个缝领章用的木片。”被询问的那家人拿出了块木片,这是个上面打了不少小孔,内外两块能够合在一起的组合式工具。 庄嘉雄跟着这家的男主人学着用针两边穿线,便是毫无缝衣服经验的庄佳雄都能笨手笨脚的采取了双面针法。 大概缝了一道边,把夹在木片中的领章取下,把松松垮垮的两根线拉紧,再用小木锤捶几下,一道线就像模像样的完工了。 “这位宋大哥好厉害。”庄佳雄赞道。 “可不是怎么的!”这家人也跟着赞道。又说了一会儿,这位突然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干部,俺听说其他村是做十个领章就给一斤粮食。是不是真的?” 庄佳雄本想再聊几句之后问问有没有克扣粮食的问题,没想到听来了这么一个谣传,当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这家的男主人大概是见庄佳雄脸色不善,赶紧解释道:“这位干部,俺们村里说是二十个给一斤粮。其他村有说十五个的,有说十八个的,还有说十个的。俺就是问问。” 庄佳雄与其他两名干部对望了一下,大家脸色中都是讶异。本来抽查的目的是看看有没有干部们克扣粮食,不成想村里面的事情比想象的更麻烦许多。但再想想也觉得不算奇怪,由政府发包工作,要是没谣言才是怪事。 整理了一下心情,庄嘉雄问道:“说这话的人是亲自缝制领章的人么?” 男主人想了想,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干部这么说,还真是这回事。都是来串门的人说的这话,那些干活的要么不说,要么说的和官府说的一样,都是二十个一斤粮。” 话音方落,突然外面脚步声响。村里的民兵队长冲进屋子,对着庄嘉雄等工作组的人员喊道:“有胡子往村里来了!” 听到有土匪,庄嘉雄倒是不怎么怕。在京城上学的时候,山东的响马,关外的胡子,这些传说听得多了。虽然福建的土匪声明不响,却是真的很猛。在福建这种多山少地人口众多的省份,啸聚山林一点都不奇怪。庄嘉雄家里就有枪,每年采茶卖茶的时候除了自家的人手,往往还额外请些人保证安全。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村口。就见村里的干部和民兵们已经出来了。还有些壮实小伙也拎着木棍跟出来。 民兵队长手里有枪,他在村口对着村口外的一伙人放了一枪,登时让那些人停止了靠过来的行动。 庄嘉雄拔出了登记过的防身短枪,也对着土匪放了一枪。这枪是庄嘉雄的父亲给他防身的,在四平的时候上交了,此次出来又给配发下来。庄嘉雄很厌恶这种个人得靠枪防身的世道,不成想还是用上了。 很快,拿了火铳的民兵们也出来了。村里有三杆火铳,准头不行,但是开一枪声音很大。几下放枪,土匪们知道村里有准备,也不敢继续靠近。 土匪头子左右手都能开枪,得了个诨号李双枪。见这村子竟然有炮手驻扎,心中大为不解。面前的村子挺穷的,土匪都懒得来砸窑。然而今年入冬后,从旁边辽宁地界内的村子听说,也不知道村子里出了几个什么人,搭上了四平官府,所以四平官府给布匹给粮食。 本来土匪们也不信,可好几个旁边的村子都这么讲,那就得来试试看。这村子里太穷,别说围墙,连木栅栏门都没几家有。冲进去后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村内有火铳而带来的愤怒情绪稍微消散了点,李双枪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便对着手下喊道:“兄弟们,他们有火铳,有快枪。那就一定有钱有粮啊。不然,哪家的炮手会来这种地方?” 喽啰们一听也都明白过来,登时来了勇气。这边李双枪就开始对着村里喊道:“不知是哪家的炮手,报上名来!” 庄嘉雄没想到关外的土匪与福建土匪竟然颇为类似,福建土匪遇到抵抗也会来这么一出,先试图用言语套套近乎,最好能让看家护院的队伍知难而退。若是不退,也最好让看家护院的这些人劝说东家破财消灾。 现在庄嘉雄虽然不是军人,却是政府的成员。做的就是保境安民的事情,哪里和土匪有什么协商的空间。 庄嘉雄问一脸紧张的民兵队长,“给镇子上派出去人了么?” “派出去一波了。”民兵队长答道。 庄嘉雄担心路上出事,命道:“再派一波。” 民兵队长看了看庄嘉雄,怀疑庄嘉雄是不是想趁着派第二波人的时候借机溜走。 不成想庄嘉雄继续说道:“队长,你和土匪们先互相喊话,千万别信土匪的话。咱们就是拖住他们,等镇上的武工队派过来。我和你一起守着村口,一定要把土匪们挡住。” 民兵队长这才放下心来。先派了人再去送信,借着对土匪们喊道:“对面的朋友,你们是哪座山的,拜的是哪路香火?” 庄嘉雄对这些话完全没兴趣。见土匪们和民兵队长互相喊话,被暂时拖住了。便后退了一些,与村长说起该怎么防御。 有自家茶园的经验,庄嘉雄知道想防御的滴水不漏并不现实。分别防御也不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掌握土匪们的动向,在土匪进攻的方向上挡住他们。这就需要有人居中协调了。 村长虽然紧张,却没有被吓得手足无措,与庄嘉雄交流片刻,就开始安排壮小伙们到村子的两个入口处把守监视。 庄嘉雄看村长这么镇定,又问了一句,“村长,你在培训班里面学了几期?” “去了两回。”村长答道。 夜色降临了,村子里面变得很安静。此时村民已经被集中到了几处安全所在,大家都知道还是命重要。而且村里这么穷,土匪也真的没什么好抢。 而且土匪们早就和民兵队长谈崩了,几次试着进攻,都被火铳吓退。 就在此时,民兵队长竟然带了一队人出现在安全的据点。雪地里,庄嘉雄觉得为首那人有点眼熟,好像是镇上的武功队长。 这人上前低声说道:“俺们武工队来了,土匪们要完犊子了!” 正文 第88章 无意义的乱流(五) “大当家的,那些炮手们绕到咱们后面了!” 听到喽啰惊恐的声音,李双枪只觉得脑瓜嗡嗡的。以前都是李双枪率领喽啰们想方设法突破村内炮手的防御,村里的人并不会冲出来。眼前的村子里到底有何等不得了的大富贵,能够雇来这么不怕死的炮手。 但对方既然围上来了,李双枪也不敢多耽搁。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带着兄弟们撤下去再说。没想到的是,他们刚一撤,正面防御村子的炮手们也杀了出来,开始追击李双枪。 枪声在追击的队伍里响起,子弹飞过李双枪等人头顶,把前面一颗老树上的积雪打的扑簌簌落下不少。不仅李双枪知道了厉害,土匪们也明白过来。追出来的这些炮手们绝非装腔作势,他们手里拿的可都是真家伙。 土匪们从排着队逃窜到四散奔逃并没有用太久,追击的队伍持续进行,毫不停歇。一脚深一脚浅的,李双枪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此时的他帽子跑掉了,身边只剩下一个小头目。他知道,被后面紧追不舍的人抓到就是个死,李双枪只能尽力向前跑。 前面是一片树林,在夜里钻进去就能和追兵们周旋。 眼见就要到了树林前,黑乎乎的树后突然跳出几个人,向着李双枪举起了手里的火铳。啪的一枪,为首那人用手枪向李双枪面前开了一枪,用南方口音喊道:“举起手来!” 枪口的火光短暂照亮穿着样式特别的棉大衣的男人,李双枪眼见再也走不了。对面男人身后的那些炮手用本地话大喊:“举起手!投降!” 李双枪的小头目已经举起了手,高喊着:“别开枪,俺投降!” 沉重的呼吸着,李双枪带着五十步笑百步的鄙视,瞥了小头目一眼,随即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这时候李双枪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释然的感觉。若是这么累死在雪地里,投降也不是不行。 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到四平。不仅庄嘉雄前往开展工作的村落遇到了土匪,四平地界边缘的好几个村镇都遭到了土匪袭击。 土匪们被押解到四平后离开展开了审问,口供汇集起来后立刻上报,吴有平连夜召开了会议,把最新情况通报给大家。 部队的同志们听完报告后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点,这些土匪都来自四平地界之外,听了挨着四平的村子里流出去的消息,说四平本地村子生活变好,这才跑来四平抢劫。这足以证明去年9-10月的扫黑除恶消灭土匪的工作做的很彻底。 市长吴有平为首的政府官员干部的脸色十分难看,要是比此时的怒气,何锐觉得吴有平他们是有着强烈的消灭土匪的心思。便笑道:“大家消消气,想点开心的事情。四平现在能有富裕的名声,可不是都是大家努力工作干出来的。” “好人就该被抢么?”吴有平怒道。 何锐也不回答这么激愤的问题,只是对徐乘风等人命道:“开始做四平境外剿匪的准备。” 吴有平等政府官员心中虽然愤怒,听了这话也明白事情并不简单。想在四平外的吉林剿匪,就得吉林督军的应允,想在辽宁地区剿匪,就得得到辽宁督军的应允。 四平位于关外的中心位置,若是何锐只在四平做事,自然没什么问题。只要出去一步,从规矩上就得得到奉天的镇安上将公署的同意。虽然镇安上将张锡銮貌似很欣赏何锐,但是吴有平并不觉得张锡銮真的会让何锐随意行动。 徐乘风倒是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接受了命令。 何锐命道:“大家把调查结果发到镇里村里,让基层同志们安心。部队做好出战的准备,我会给镇安上将公署写公文。” 镇安上将公署内,张锡銮看了何锐送来的公文,只是沉默不语。刘副官欲言又止,还是垂手侍立。在何锐的信送到之前,镇安上将公署已经接到了消息,护国军在蔡锷率领下向川南镇守使伍祥祯部发起进攻。不禁占领四川高县西北之横江。又夺取了叙府(今宜宾)。北洋军分四路反攻叙府(宜宾),均被击退。 叙府(宜宾)地处云贵川三省结合部,金沙江、岷江、长江三江交汇处,是交通枢纽,占领了此地之后,护国军进可攻退可守,足以和北洋军对抗。 护国军除了向四川方向进攻,还有一路人马进攻湘西,只是暂时没听说有什么新消息。 若是没有爆发战争,何锐剿匪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但是当下局面,随便动一个兵都有着不同含义。以刘副官看来,若是别的督军提出这样的要求,所图的定然是封官扩地盘,刘副官也觉得何锐想要的定然是这些。但是刘副官就是觉得何锐想这么做,也不是不能接受。 过了好一阵,张锡銮终于开口命道:“准备车,去四平。” 刘副官赶紧应道:“大帅,卑职此次前去四平要做什么?” 张锡銮命道:“不用准备什么,我亲自去一趟四平。” 刘副官一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锡銮要来四平的消息在会议上告知给四平的众人,大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得出,大部分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许嘉打破了沉默,“督军,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何锐也不明白张锡銮此时跑来四平的目的,便命道:“定然要让张公住好,休息好。其他都听张公吩咐。” “剿匪的事情怎么办?要把土匪和口供准备好么?”程若凡问道。 何锐答道:“当然,关外的土匪定然要剿灭干净,这是早晚的事情。” 徐乘风钟义府等人都是欲言又止,看得出,他们想的事情是没办法直接拿出来讲。 何锐笑道:“大家若是想知道,我们要不要获得整个关外,获得整个满蒙,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大家,当然要。但是这个过程绝非是历史上那种乘乱而起的方式,而是以到现在为止我们解放四平的方式,靠着不断扩大基层政权的方式获得。我们不用考虑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没有人提出其他意见,大家都表示“知道了”。 大年二十八,张锡銮乘坐的火车在风雪中抵达了四平车站。何锐等人列队相迎,张锡銮一下车,何锐就有些吃惊。站在原地如大树般挺拔的张锡銮,此时的腰竟然有些佝偻了。脸上的皱纹也仿佛突然就多了起来,在这位老头子的脸上勾勒出沉重的压力。 面对何锐的热情迎接,张锡銮只说了几句必须说的话,就随着何锐上了汽车,直奔下榻的住处。 第二天雪停了,何锐一大早就到张锡銮这里问候。住处里温暖如春,空气中有着熏香的味道。张锡銮此时已经起床,穿了个小马甲,坐在小客厅内品茶。 何锐坐下之后刚与张锡銮聊了几句,刘副官一脸紧张的快步走了进来,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何锐一眼,附在张锡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锡銮听完后轻笑一下,只是让刘副官下去。就问道:“何锐贤弟,蔡锷起兵造反,弄的声势很大。不知何锐贤弟以为蔡锷能如愿以偿么?” “张公,若是只是谈论蔡锷的人马,他们打下去定然会输。若是说蔡锷能否如愿以偿,卑职不知道蔡锷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也不好说。但袁公会输给局势。” “何种局势?”张锡銮目光锐利起来,连脸上的皱纹都浅了不少。 何锐坦率的答道:“张公,袁公是真的没钱了。就卑职看过的报纸,最近纸币发行量大增,纸币兑换银元本该是一兑一,现在兑换已经低于九毛。征讨蔡锷,又要发行公债,这次发行的公债只怕国内国外无人肯买。这么下去,袁公撑不住的。” 张锡銮目光柔和下来,片刻后,镇安上将张锡銮垂下目光,端起茶杯细细品着。 何锐所说的正是促使张锡銮前来四平的原因。袁世凯给张锡銮发来公文,要张锡銮立刻筹措100万大洋送到京城。在公文结束,袁世凯还附上了一封很‘诚恳’的私信,说是袁世凯知道此事艰难,为难老哥哥张锡銮了。所以张锡銮若是愿意,袁世凯会派段芝贵前来关外帮忙。 到四平前,张锡銮还不太确定何锐对此事的观点。此时张锡銮心中已经有了些决定,却生出了伤感。看到青年才俊们,心中欢喜之余,却难免意识到自己的年龄。 过了一阵,张锡銮叹道:“听闻何锐贤弟将四平治理的十分兴旺,不知可否让贤弟做个东道主,让我看看四平现在到底何种模样。” “张公有命,莫敢不从,只是请张公稍等一阵。此时四平正在扫雪,大概上午十点后就能清扫出道路来,那时候卑职才敢请张公到四平视察。” 张锡銮心里面有些满意。这么多年来,能够用扫雪铲路礼数对待他的事情这算是第一次。何锐这么做,哪怕是拍马屁拍的如此明显,张锡銮也觉得很高兴。若是常见的废物,想这么做也做不到。 一时间,张锡銮倒是对本该公事公办的视察来了兴趣。 正文 第89章 无意义的乱流(六) 十点半,张锡銮一身长袍马褂,从汽车里走出。进了挺大的院子,就见近千名孩子排成整齐的队列,站在已经扫过雪的操场里。张锡銮四十年前到关外,就是靠的军功。此时只是看了几眼,就觉得眼前的小娃娃和半大小子们队列有种军营的感觉。 “张公,请。”何锐请张锡銮从队列前走过。 张锡銮迈步走过,他所经过的队列中立刻响起问候的声音,“张爷爷好。” 孩子们的声音十分稚嫩,尤其是小姑娘们的声音更是如此。听到这么多孩子异口同声的问候,张锡銮一时觉得心情十分起伏。 走过所有阵列,张锡銮接受了所有孩子们的问候,他走上台子,居高临下看了一阵,才问陪同在身边的何锐,“何锐,这善堂收容了不少人,你也真是辛苦了。” 刘副官听了这个问题,也觉得张锡銮的怀疑很有道理。近千号人,又被组织的如此井然有序。说是何锐弄些正经人家的学生冒充,也不稀奇。 倒不是说刘副官觉得何锐这么做又什么稀奇,督军们到了地方上就开始搜刮油水。有些督军弄到钱之后,就买房置地,娶几房姨太太。如果何锐这么做了,那叫和光同尘。 还有些比较有上进心,把搜刮到的钱招兵买马。何锐若是这么做,那就是锐意进取。 弄到钱之后不花在自己身上,也没有招兵买马,而是用在收容孤苦,振兴地方上。也不是说何锐这么多就十分奇怪,可收容近千孤苦,那就明显是糊弄了。 这不是刘副官小看了何锐的品行,与何锐一起去过关东都督府之后,刘副官其实很认可何锐的个人操守。现在觉得何锐糊弄,是因为刘副官觉得何锐不是横征暴敛之辈。 做善堂是需要钱的,把善堂做到这么大,何锐到底得用何等敲骨沥髓的手段才能搂到这么多钱! 何锐也不辩解,只是笑道:“张公,这些娃娃们马上就要去上课。卑职想请张公去看看善堂的其他部分。” 张锡銮也不多说,跟着何锐先去教室看了一圈,这才离开了学校。善堂里面也有少数基本上完全失去了劳动力的老者,他们围坐在火边,神色呆滞的坐着。 其他还有些劳动力的人,在大房间里做些手工活。或者慢腾腾的把粘好的纸盒之类的东西收起来,送到接收处。 光看这些人的身体状况,张锡銮就有了判断。在关外,这些身体虚弱的人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张锡銮依旧没说什么,继续跟着和何锐参观。大家又到了善堂的上级部门,卫生局。卫生局这边的局长赶紧迎接了张锡銮,带了张锡銮前往新成立的东北大学医学院。 医学院下面又有两个单位,一个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一个是医科大学附属卫生学校。 附属医院里面往来的都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卫生学校里面则是卫生员以及护士。 在四平,每个区都设立了一个卫生所。除了医学院之外,各个学校都有一个卫生所,主要为学生们提供医疗服务,也为周边的民众提供医疗服务。 张锡銮在关外40年,治民打仗都颇有声望。刘副官知道的事情,张锡銮当然门清,只是碍于身份和现在的局面不愿意说罢了。此时连张锡銮都看不下去,索性问道:“何贤弟,不知四平税收情况如何?” 何锐也不多解释,请张锡銮上了车,先开到城外的粮库。张锡銮进去走了一大圈,已经微微叹息。 何锐笑道:“张公莫以为卑职聚敛,这些是今年四平的三成粮食。看着是不少,却也只有这么点。再多,卑职也真的没有。” 张锡銮觉得何锐不会撒这样毫无意义的谎言,便说道:“何贤弟在四平做的土改,吉林督军十分不以为然。还有不少人到奉天状告你,都被为兄压下来了。为兄有些不解贤弟为何要这么激烈。” “张公,卑职收了三成粮食,已经不少,七成粮食也不过是不饿肚子。其他督军怎么看,卑职也真的顾不上。” 张锡銮知道何锐这话没错。但是又觉得何锐没说实话,至少没说出所有实话。如果只收了三成粮,何锐绝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做那许多事情。 何锐明白张锡銮的疑惑,也不说破,就叫上汽车。此时汽车车轮套上了防滑铁链网,几人坐上之后,就伴随着哗啦啦与咯吱的雪地声响,沿着大路开了出去。 到了一处镇子,何锐请张锡銮下车,领着张锡銮到了附近的人家。张锡銮就见镇子里的道路也扫了雪,还有些镇民正在清理房屋上的积雪。心里面就很是不信。 关外的冬天要‘猫冬’,一家人挤在家里的炕上不运动,也尽量不出门。大冬天一动弹就要多吃饭,猫起来就可以少吃些粮食。 现在清扫积雪,清扫房顶积雪,明显是让出门做事变得方便。这已经不合常理了。 接连进了几家,就见家里人都在缝制衣服、帽子之类。张锡銮被这场面弄的皱起眉头,四平是什么样子张锡銮清楚的很。便是富贵人家也没有这么多衣服要缝制。 问了何锐之后,张锡銮才知道何锐已经与外国商人达成了协议,这些衣服都是分发到百姓手中的工件。按照规格缝制好后,就可以换粮食吃。 何锐笑道:“张公或许奇怪,卑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其实卑职不怎么花钱,工钱都是给粮食。其实粮食卖不了几个钱,但是当做工钱,就值钱了。” 张锡銮还是觉得不信,“何贤弟,难道村里的人就这么听话么?” “张公,卑职自有办法。”说着,何锐叫过身边的镇干部,低声吩咐几句。 不多久,脚步声响。几十名村民从各处随着镇干部前来,他们先是列队,报数。镇上的民兵队长上前报告,“报告督军,镇上实有六十名民兵,实到五十九人。请督军指示。” 何锐上前几步,对着民兵队大声命道:“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右转!” 张锡銮眼见这些人穿着各异,年龄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都是丁壮。虽然随着何锐的口令动作并不怎么整齐,却也都是经过最少一两个月训练的。 当何锐指挥着六十人绕场跑步一圈,镇民兵队长喊着‘一二一’的口令,民兵们竟然能以整齐的步伐跑步。这可让张锡銮心中大为震动。张锡銮行伍出身,又知道何锐到四平不过半年,对这样的训练成果意味着什么非常清楚。 何锐也不隐瞒,“张公,镇子上若是想接官府发包,也不是那么容易。若是这些做不到,呵呵,卑职也不会对他们客气。不仅是民兵训练,张公请看。” 何锐说完,指着镇子上墙壁上刷的大标语。张锡銮早就看到了,只是不去问。此时见何锐亲自指出,也装作第一次看的样子细细看。 一人为匪,全家下狱。 一人辍学,全村加税。 兴修水利不出力,村里政策难获得。 又听何锐逐一解释,张锡銮并不接腔。思索一阵,张锡銮突然一击掌,笑道:“何贤弟,为兄在和日本人打仗的时候曾经到过四平一个牛家铺,此时突然想起,也不知那村子如何了?” “便请张公上车,卑职与张公一起前往旧地重游。” 张锡銮并没有一直前往牛家铺,路上每见到一个村子就进去看看。各村都扫了雪,清理了屋顶积雪。民兵们数量虽然或多或少,却都经历过训练。 牛家铺乃是山边的一处小村子,不过几十口人。张锡銮只是在村口,看到一条引水渠,就停下脚步。看着新修的水渠,张锡銮又看了看有些萧瑟的村子,不禁叹道:“何贤弟到四平,真乃四平百姓之幸。” “卑职到四平,全是张公安排。四平百姓若是感谢,也当谢过张公。”何锐答道。 刘副官此时早没了揭穿何锐‘谎言’的心思,忍不住叹道:“何督军,你这班兵强马壮,哪里有什么土匪可剿。” 何锐正色摇头,“刘副官会这么说,完全是按照以前的想法。在以前,土匪抢了普通百姓家,也抢不到什么东西。普通百姓们其实不会遭遇土匪。现在普通百姓家里都有了点粮食,土匪把他们抢了,这一家人就真的要家破人亡。四平不仅要剿匪,更要除恶务尽!” 正文 第90章 无意义的乱流(七) 从牛家铺回到四平的时候夜色已深,张锡銮却睡不着。何锐的确在努力展现他的实力,期待获得张锡銮的认可。最让张锡銮震动的事情却发生在牛家铺,村里小孩子们玩耍后,从怀里掏出块用体温保暖的窝窝头啃着。 在关外40年,张锡銮第一次见到农村普通家庭的小娃娃竟然能用窝窝头当零嘴。看来何锐说给百姓留下了七成粮食竟然是真的。 晚上睡得不是太好,张锡銮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见张锡銮起身,刘副官赶紧禀报,何锐已经派人过来问候,还送来了请帖。眼见到了中午,张锡銮笑道:“便去赴宴。” 在华清楼,酒过三巡,张锡銮说起了段芝贵,“这段芝贵酷爱麻将,每日里与京城里面官员从早打到晚,公务都是在牌桌上办的。着实荒唐。” 何锐此时已经从刘副官那里听说了袁世凯想让段芝贵做辽宁督军的事情,只是微微一笑,却不插话。 “至于小段,现在更是出息了。遇事不肯承担,怪不得北洋龙虎狗,冯国璋才被委以重任。”张锡銮说着,神色中愈发不快。 所谓‘小段’,自然是指段祺瑞。张锡銮是袁世凯的盟兄,叫段祺瑞一声小段本就应该。 说了一阵北洋的事情,张锡銮又转了个话题,说起吉林督军孟恩远与黑龙江督军朱庆澜。何锐依旧静静听着,并没有插话。 张锡銮讲完这两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甘,问道:“何贤弟,为兄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突然想起你说蔡锷不足惧,但大总统会被大势压垮,不知贤弟如何看当今局势。” “回禀张公。卑职之前在报纸专访中说过,袁公之所以要称帝,所图的是以称帝的名分获得合法性,进而一展抱负。但是各地督军已经与地方势力折冲合作,此时中国局面已经变成了中央靠关税,地方靠包税的格局。袁公的直属人马绝非蔡锷能比,但是战争期间,各省督军是会加紧向中央缴纳税金,还是扣下来?卑职以为,定然会扣下。袁公为了维系北洋军,只能靠发行公债,增发钞票。乱世存金银,那些拿到钞票的人,自然要兑换成银子,袁公有那么多白银么?” 张锡銮沉吟良久,最后不甘的说道:“大总统可以禁止钞票兑换白银。” “这对国内有用,然而关税已经被抵押在外国手中,他们怎肯答应。只要各国公使团逼迫袁公恢复兑换,袁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提起外国人在中国如此嚣张,张锡銮十分不快的说道:“他们若是如此,不答应又如何?” 何锐淡然答道:“那么公使团就可以告知袁公,他们支持共和,反对袁公称帝。” 张锡銮一时无语,心中的激愤片刻间荡然无存。何锐所说的十分冷酷,却让张锡銮明白袁世凯称帝真的是自己挖坑自己埋。袁世凯迈出称帝这一步后,称帝本身就成了袁世凯的软肋,谁都能拿捏。别人不需要打垮袁世凯,只要让袁世凯为了称帝不断消耗力量,沉重的财政压力就让袁世凯统领的北洋内部分崩离析。 如果废除称帝的事情,各方就能恢复原来的局面,包括北洋督军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能接受。即便这么做的代价是抛弃袁世凯,北洋督军们也会接受。 想通了这点,张锡銮下定决心,便屏退左右,只剩下他与何锐两人。 张锡銮大年三十早上乘上火车回奉天,众人送别了张锡銮。回到司令部,徐乘风就想私下见何锐。何锐把核心成员叫到一起,在这样的局面下,大家都知道要出大事。徐乘风也没什么顾忌,直接问道:“督军,有传闻说大总统想替换了张上将?” 何锐笑道:“的确有此事,张公对此很是不以为然。” “那张公意欲如何?”徐乘风眼睛亮晶晶的问。 见到其他青年军人也都差不多如此,何锐真的被逗笑了,“两个月时间内,我们能扩军到多少。军官训练水平如何,部队训练水平如何?” “我们已经做出了扩军到三个团的计划!”团参谋长钟义府立刻答道。 何锐追问道:“那么部队换装后,得多长时间让部队熟悉武器装备的使用?对于辽宁的土匪调查情况如何了?” 年轻军官们看向素来沉默的胡秀山,胡秀山答道:“督军,我已经安排了侦查计划。一部分侦查得进入辽宁之后才能做。” “那么我们有多少农村干部可以调配,进入辽宁之后立刻开始土改?” 吴有平此时才确定何锐真的有可能接替张锡銮的位置,稍一思索就答道:“能够调拨2000农村干部,配合部队到地方进行土改。” 不等何锐继续发问,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胡秀山却问道:“督军,若是我等南下,须得留下一个团守住四平,我们现在的部队数量的确非常不足。若是想接管整个关外,非得四个师,十二个团不可。” “为何要四个师?三个师就够了。”徐乘风不是很认同。 胡秀山淡定的答道:“若是中央派遣一个师出山海关,我们需要一个师用来防御,同时调动其他部队前来增援。” 虽然胡秀山平日里沉默寡言,这几句话就让其他青年军人们说不出话来。在青年们对未来进行想象的时候,思维地平线上的确偶尔出现过北洋中央部队的身影。但那都是模糊的影子,只存在于想象的边缘。 青年们都膺服于何锐的深远视野,大家其实稍微考虑过何锐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和自己同年级的同学指出这样现实的时候,徐乘风等人都感到了内心的震动。徐乘风甚至突然生出一种自责,自己是不是叶公好龙之辈。 看着年轻部下们的震惊,何锐笑道:“同志们,我们能走到现在,靠的是认识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么?四平几十万百姓支持我们,是因为张公一声令下,所以百姓们心甘情愿的与我们走到今日么?” 青年军官们稍一迟疑,当即答道:“不是!” 正文 第91章 无意义的乱流(八) 1916年的正月十五眼看就要到了,进入2月中旬,天气明显开始转暖。奉天城不少瓦房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房檐下的积雪被水滴砸出一个个小坑。张锡銮的马车行驶过街道,发出粼粼的声响。路面上的冰雪在行人与车马的碾压踩踏下已经化成了水,再没有上冻。这让空气中有着令人舒服的湿润感。 只要不出什么厉害的倒春寒,再过半个月,春天就要来了。 坐在镇安上将公署的办公椅上,张锡銮刷刷点点开始写信。西历3月7日就是张锡銮的生日,张锡銮请关外督军以及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前来赴宴。 各省督军以及军中头面人物接到张锡銮张大帅的公文哪里敢怠慢,尤其是知道张锡銮很可能今年就要离开关外,赶紧筹备起礼物。不管怎么说,张锡銮在关外40年,门生故吏遍布关外,大家此时非得表示一下不可。 3月5日,吉林督军孟恩远率领手下的师长抵达了奉天。见到张锡銮,孟恩远赶紧上前行礼,“大帅,不知其黑龙江的朱督军可否到了?” 张锡銮笑道:“朱老弟虽然比孟老弟年轻许多,可年轻人明显更懒啊。还是孟老弟先到的奉天。” 吉林督军孟恩远听张锡銮赞赏,不禁笑道:“不瞒大帅,在下就是想比毕老弟先到,才显得在下贺寿的心意。” 周边众人都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虽然孟恩远等人来的早些,却也只是早了不到半天。傍晚时分,黑龙江督军朱庆澜与黑龙江省陆军师市长许兰洲也抵达了奉天。 当天晚上,张锡銮设宴邀请前来贺寿的众人。酒楼里的都是些官员与地主士绅,自有奉天本地官员接待。军人则请到人请到镇安上将公署里赴宴,张锡銮亲自出面,酒过三巡,留下副官随从等人在花厅吃酒,张锡銮请了四人进了后厅。 当下关外有四个师,分别是奉天的27师,锦州北镇的冯麟阁28师,吉林督军孟恩远的吉林军陆军师,许兰洲的黑龙江省陆军师。 此时27师师长张作霖此时被调去了京城,27师完全由张锡銮再次掌握。 执掌兵权的吉林督军孟恩远,28师师长冯麟阁,黑龙江省陆军师许兰洲,以及黑龙江督军朱庆澜四人在后厅落座之时,都觉得张锡銮要说些离别的话,都准备好了告别的说辞 仆人给众人上了茶,过了一阵,门帘一挑,张锡銮穿着镇安上将的军服大步走进客厅,往主座上一坐,便命道道:“诸位,本帅有军令。” 四人都愣住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有了军令。倒是28师师长冯麟阁赶紧起身听令,其他三人这才想起张锡銮节制关外三省军务,连忙一起起身。 张锡銮神色严肃,“当下关内局面混乱,为了弹压关外局面,本帅要在奉天进行一次军事演习。” 四人全都懵了,举行军事演习可是大事,怎么之前什么都没说。许兰洲还以为张锡銮知道了黑龙江督军朱庆澜准备秘密起兵反对袁世凯,眼睛登时就亮了。 吉林督军孟恩远试探道:“不知大帅准备何时演习?陆军部知道了么?” “赶日不如撞日,便在老朽生日举行。”张锡銮淡然的答道。 四人能够身居高位,自然知道事情绝非这么简单。不等四人有所反应,脚步声中刘副官带了一队卫兵进来,站在众人身后。 张锡銮仿佛没看到一样,继续说道:“演习之事牵扯众多,本帅决定先换防,由27师抽调两个团前往黑龙江换防。28师抽调两个团,前往吉林换防。27、28两个师剩余的部队与吉林与黑龙江的省军师一起进行演习。” 这话听在四人耳中,吉林与黑龙江的三位大人物一脸的茫然,真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28师师长冯麟阁更是大惑不解,这等大事本该与冯麟阁商议,可事前冯麟阁竟然一无所知。 众人沉默着,猜度着张锡銮的心思,吉林督军孟恩远不明白张锡銮这么做图什么。张锡銮乃是镇安上将,在关外40年,便是现在黑龙江与吉林军务依旧受张锡銮节制。不管是演习还是换防,是真的能下如此命令。 可张锡銮今年73岁,已经风烛残年,他虽然英雄一世,可儿子着实不成器,根本接不了张锡銮的军权。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张锡銮准备如何收场? 正不解中,黑龙江省军市长许兰洲已经上前一步对张锡銮敬礼,随即指着黑龙江督军朱庆澜大声说道:“大帅,属下要向大帅举报朱庆澜勾结南方乱党,密谋造反……” 黑龙江朱庆澜听着许兰洲大声讲出南方革命党如何联络,到底是谁私下面见的朱庆澜,心中着实有些吃惊。此事虽然不算是十分秘密,朱庆澜也以为事情没有走露风声。不成想被本该是手下的黑龙江省军市长许兰洲说的明明白白。 看许兰洲这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准备了好久,绝非是突然发难。 吉林督军孟恩远本就支持袁世凯,听到这消息后觉得找到了思路,大声对张锡銮请命,“大帅,就让属下帅军与许老弟一起剿了朱庆澜等乱党。” 朱庆澜也以为张锡銮所谓的演习就是针对黑龙江反袁的众人,见到局面至此,索性上前一步正色说道:“大帅,袁大总统是民国的总统,称帝就是背叛国家,背叛共和。民国危急之时,正是我辈匡扶国家之日。大帅素来英明,这等事绝不会看不明白。” 若是没有与何锐谈过,张锡銮大概还会觉得朱庆澜有骨气,有理念。此时听了朱庆澜的话,张锡銮完全不以为意。 不过此时黑龙江省军市长许兰洲却觉得此时有了表现忠心的机会,上去就要抓朱庆澜的衣领。朱庆澜哪里肯让许兰洲猖狂,当即就要推开紧逼上来的许兰洲。 “把他们拉开!”刘副官一声令下,亲卫们立刻上前拽开两人,将两人按回到座位上。 张锡銮看了看众人,笑道:“诸位老弟,本帅就是想换防演习而已,并没有追究谁的打算。明日就是本帅生日,诸位老弟远道而来,便一起吃酒,此事只需诸位老弟在公文上署名即可。” 话音方落,刘副官就命人将四份公文分别放到四人身边的茶几上。就在其他人搞不明白之时,28师师长冯麟阁第一个明白过来,张锡銮这是真要收兵权了。 冯麟阁赶紧问道:“大帅,卑职哪个不长眼的做了错事,将大帅气成这样。只要大帅把此人告知卑职,卑职回去就把这厮毙了。” 张锡銮根本不搭理冯麟阁,只是对吉林督军孟恩远说道:“孟老弟,此次演习,本帅要交给一人主持。孟老弟对此人应该很熟。” 孟恩远脑子里开始回忆起张锡銮手下的人才,可左想右想都想不出张锡銮到底要让哪一个出来做当前的事。 不等孟恩远提问,脚步声响,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中校走进客厅,四位关外大人物发现自己竟然都不认识。 就听这位高挑的青年中校自我介绍道:“诸位老哥,小弟乃是四平督军何锐。奉命主持此次演习以及换防事务。” 虽然没见过何锐,四人都听说过何锐的名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文 第92章 进军东三省(一) 火车在锦州北镇车站停下,车门一开,士兵们纷纷下车。27师的团长宋友正走到徐乘风身边,看着迅速整队完毕的四平军,以及旁边乱哄哄努力整队的27师官兵,微微叹口气。 部队整理完毕,立刻向28师驻地进发。到了驻地门口,冯麟阁的一名副官前去叫门,随即营门大开,出来了一位少校迎接。 众人进到师部,徐乘风拿出军令文书给了28师副师长。军令中命令28师立刻派遣两个团前往黑龙江与当地部队换防。 即便副师长确定军令是真的,依旧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由得用出了拖字诀,“请两位兄弟先下去歇息,俺现在开会。” 徐乘风平静的问道:“张上将的军令,28师冯麟阁师长签署的命令,这还要讨论什么?难道要讨论28师要不要服从军令?” 虽然语气平淡,徐乘风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军中不服军令者当斩,更不用说是节制关外的镇安上将张锡銮与29师师长冯麟阁一同签署的正规军令。 副师长听到这话,一时不知所措。此次冯麟阁师长前去奉天是给张锡銮祝寿,怎么突然回来些别的部队的人就下令立刻与黑龙江省军换防。这得是多大的事情啊!若是换防,也得是冯麟阁亲自回来指挥才对,自己若是轻举妄动,以后被冯麟阁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看着徐乘风锐利的目光,副师长突然灵机一动,问道:“还请徐少校稍等,我给冯师长发个电报,询问一下开发费该怎么给。” 几乎与此同时,程若凡佩戴着少校军阶,穿着一身漂亮的土布军大衣走进位于长春的吉林省军司令部。几名吉林省军的团长看完了命令,并没有立刻行动的打算。他们的目光落在程若凡身上。 就见这位素昧平生的年轻少校容貌清秀,看上去文质彬彬,说是军人,反倒像一位翩翩贵公子。而程若凡带来的消息却和程若凡的长相完全不同,竟然是要吉林省军的两个团前往奉天,随吉林督军孟恩远参加军事演习。这怎么看都太奇怪了。 几名团长议论一番,只能问道:“程少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若凡脸一沉,冷冷的说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军令中不是说的明白么!南方乱党起兵造反,大总统下令,在关外组织军事演习,以便随时进京支援。” 团长们自然知道蔡锷起兵的事情,也知道自己的师长坚定的支持袁世凯称帝。虽然军令过于紧急,却也不算奇怪。最后只能说道:“只是这开拔费……” 程若凡腾的站起身,把那几位团长弄的一惊。然而程若凡展颜一笑,立刻就和蔼可亲起来,“几位老哥只用准备出兵就好,张大帅既然有令,怎么会连这些都想不到呢。” 当天晚上,几位团长商议到很晚,却也没能商议出个结果。此事的确怪异,但团长们也没什么办法,众人只能先拖下去。 二团团长刚回到家,就有警卫前来禀报,程若凡来了。 “他带了几个人?”二团长警觉起来。 “程团长就带了四个人。” “……请他进来。”二团长命道。 程若凡一到正屋,也不多话,直接掏出两封信递给二团长。二团长打开一看,神色立刻认真起来。等看完两封信,二团长问道:“张公那边的局面竟然如此紧急么?” “张公派兄弟前来的时候特意交代兄弟,一定要单独将此信交给团长。团长乃是张公信得过的人。当下局面如此紧急,若是不能尽快聚集人马,万一军中乱党趁机作乱,到时候就难以弹压。” 程若凡语气诚恳,让二团长信了程若凡的话。更重要的是,他本就是张锡銮麾下,两封信中一封自然是张锡銮手书,另一封则是二团长在奉天的父亲所写。这两人字迹绝不会认错。 既然局面如此,二团长把心一横,“明日我便带部队前往奉天。只是其他两个团……” 程若凡果断答道:“张公说他在信中交代,有两个团前往奉天就够了。兄弟会带兵留在长春,定然不会让那些人作乱。” 这一晚上,二团长睡得很不好,左思右想都觉得事情不对头。天刚亮,二团长迷迷瞪瞪醒来,就把两封信再看了两遍。担心自己会被骗,又将之前张锡銮的信和二团长父亲写来的信拿出来对了笔迹。果然是两人亲笔所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二团长已经决定奉命前往奉天。 上午,二团长刚到了兵营,三团长就赶了过来。看着三团长的神色,二团长让警卫先出去。三团长才说道:“昨天程团长晚上送了信给我,大帅私下写信命我等前去奉天。” 说完,三团长盯着二团长。见二团长竟然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三团长连忙低声问道:“你也接到大帅的信了?” 二团长点点头。他与三团长都是湘军翼字营出身,是张锡銮的老部下,也算是淮军一脉。 既然张锡銮有命,三团长又低声问道:“不知高团长会不会去?” 吉林省军是北洋23师,一团长高士傧乃是市长孟恩远的外甥。与二团长三团长一比,属于孟恩远师长的真正心腹。 二团长没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若是高团长不去,你去不去?” 两位团长交流了一下目光,心中都有了想法。 到了上午约定的时间,23师三位团长到了师部集合。程若凡领了一队人马前来,把好几辆大车停在师部门口。 等三位团长出门,程若凡的手下掀开大车上的麻布,露出下面的箱子。箱子盖打开,里面明晃晃的大洋让三位团长以及出门的手下们都不禁眯起了眼睛。 其中也有些不成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程若凡走到三位团长面前笑道:“几位哥哥,按照规矩,开拔费给双饷。不知道几位哥哥何时出发?” 一团长高士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叫上其他两位团长到了师部内,问道:“两位觉得如何?” 二团长和三团长此时已经下了决心,便冷笑道:“料得那姓程的也不敢假冒大帅的命令。我等便领了钱前往奉天,若是这姓程的敢假冒大帅公文,我们便向大帅请令,合兵一处杀回来。料得这姓程的也挡不住。” 一团长高士傧没想到二团长三团长已经决定前往奉天,他虽然还是觉得程若凡很可疑。但是与程若凡同来的乃是奉天的27师的人马,高士傧昨晚派人去见了认识的人,得知27军的人马的确是奉张锡銮所命前来换防。张锡銮命令吉林的23师前去奉天参加演习。 原本高士傧还想留在长春,然而眼见二团长三团长已经要出发,高士傧又犹豫了。转念一想,自己能在长春站住脚,靠的都是他舅舅孟恩远。此事实在是太过于蹊跷,若是真的前往奉天,万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最后高士傧说道:“我要留在长春。” 两位团长心中登时不快,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告辞而出。 两人各自回去准备,等部队在火车站拿了开拔费开始登车。两位团长才低声议论起来。 “这姓高的竟然敢如此看不起大帅!” “大帅领着咱们打俄国人和日本人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士兵们拿到了开拔费,都是一脸欢喜。他们登上了前往奉天的紧急调配火车,汽笛声中,火车缓缓开出车站,直奔奉天而去。 直到火车消失在视野之外,程若凡这才转回头。此时他脸上再无丝毫笑意,严肃的对两位27师团长说道:“两位哥哥,咱们去接管营房吧。” 正文 第93章 进军东三省(二) 长春军营中,两位27师的团长与程若凡的团很快接掌了营房。两位27师团长请程若凡到他们这边喝茶。三人坐下,27师苏团长笑道:“程团长到关外才半年,就升到团长。看来何督军很其中程团长。” 程若凡这少校军阶是真的,此次换防命令下达前由张锡銮下令授予,团长的军阶更不是瞎扯。何锐短期内扩军到7500人,三个团。程若凡已经是二团团长。 听到外人的恭维,程若凡笑道:“两位哥哥,此次乃是换防,我等会在吉林待上两年。不知两位哥哥对驻地有没有什么看法。” 听到要划分地盘,两位团长都精神一振,很快又没了兴趣。27师原本是驻扎在奉天,负责的是奉天与辽东地区,这一带经是关外最富庶的地区,便是在吉林有了地盘,也远比不上之前的驻地。 宋团长笑道:“换防总是要回去,程老弟觉得咱们何时能回奉天?” 程若凡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这事得大帅下令,兄弟我只是奉命行事,又能知道点啥。两位哥哥,兄弟此时心中所想的都是张大帅的威风。只是一句话,便能让吉林省军服从命令,真让人佩服。” 两位27师的团长愣了愣,他们没想到程若凡居然没有自吹自擂,而是赞扬起张锡銮的威风。 两人也就是突然接到张锡銮的命令,就与程若凡一起帅兵抵达长春。突然来到陌生的长春,两人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并不知道在长春会遇到什么事。此时长春23师的3个团中有2个奉命前往奉天,本地只剩下一个团。两人完全放下心。又听程若凡这么讲,便跟着赞道:“张大帅40年前纵横关外,和俄国人与日本都打过仗。在这关外谁不知道张大帅的威风。” 程若凡见两位团长的心情很是真实,便顺水推舟的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听张大帅的安排。两位哥哥跟了大帅这么久,定然会有高升。” 27师的宋团长见程若凡如此谦卑,倒也放下心来。奉天上层都听说过张大帅很欣赏何锐,而且何锐到了关外后的确做了不少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情。但关外的这些军人还是觉得自己是张锡銮的老部下,何锐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比起资历还是不如关外的人。 又聊了一阵,程若凡才起身告辞。一回到驻地,发现民政干部们已经在开会。程若凡想了想,还是去了开会的所在。就见唐贵正在对着一众干部说道:“……同志们开始在长春收集情报。这些工作咱们在四平经历过,参加过,见识过,在培训班学习过。四平百姓们喜欢的,长春的百姓们也会喜欢。就是整理市政,扫黑除恶。只有先把情报收集好,以后才能放手去做。” 程若凡一声不吭的坐在后排,心里面有些翻腾。这些民政工作无一例外都得有部队打下地盘才能顺利推行,何锐夺取四平政权就是这么做的,现在程若凡在长春要做的就是这些工作。 回想着何锐在四平的种种,程若凡有些担心自己在这省城长春做不到何锐的程度。 此时何锐正坐在张锡銮对面,张锡銮放下电报,稍稍想了想,已经勾勒出当下关外的局面。27师三个团,派出去两个去吉林与23师换防。28师两个团已经启程,前往黑龙江,与当地驻军换防。 何锐现在手里有三个团,其中一个团拆分成三个营,分别前往了长春,黑龙江,以及辽宁锦州北镇的28师驻地。 如果在黑龙江的当地省军能够派遣两个团到奉天,何锐两个团对外地来的两个省四个团,也算能压住阵脚。自己只能为何锐做到这个地步,以后的事情就只能看何锐自己的能耐。 想到这里,张锡銮问道:“何贤弟,你与日本高层多有结交,不知何贤弟可否与他们通过气?” 何锐脸色一变,“这是和人向张公说的?那人只怕是想让张公以为卑职是想投身外国。卑职是中国人,绝不可能做这等事!” 张锡銮的确有些担心何锐会和日本勾结在一起,见何锐态度坚定,就继续问道:“何贤弟,为兄在关外这么多年,深知满蒙的艰难。此地夹在日本与俄国之间,国家又衰弱,想抵抗住俄国与日本的施压绝非易事。” “大帅,日本明治维新后获得的机会是发展生产力的机会。所谓生产力绝非是单纯的枪炮轮船,对现代国家来说,发展生产力是将国家塑造成发展生产力的一种组织结构。袁公说过,他若是称帝成功,埋头十年经营,抬头与日本相见。卑职以为,袁公要埋头经营的还是满清那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充实府库,建立工厂,枪炮局。有了实力之后,就与外国打仗。若是真能这么简单,满清时代也有不少名臣,搞过几十年的洋务运动,却都没能做成。” 张锡銮微微点头。他今年73岁,见过许多中兴名臣,听过那些名臣讲述如何振兴国家。甚至还有不少不怕死的革命党拼死求见过张锡銮,把他们的那套什么革命理论讲给张锡銮听。 革命党那些道理听着天花乱坠,却完全没有可行性。中兴名臣所说所做,正如何锐所说的那种路数。若是真的有用,就不会出现甲午惨败以及庚子之耻。 “张公年前到过四平,询问卑职为何要不惜得罪那么多士绅也要推行土改,为何不怕外国人到四平可能引发的各种混乱,也要招商引资。卑职已经向张公讲述过其中的缘由。土改是为了消除社会矛盾,把四平从一个小农经济社会向小商品经济社会发展,进而发展国内市场与生产力。招商引资是为了利用国外的市场与资金技术,发展国内的生产能力。而这些事情必须由政府按照工业化社会的模式重建制度,方能运营工业化国家的生产方式。” 听到这里,张锡銮不禁微微叹息,何锐也在此时赶紧停下讲述。 张锡銮端起茶杯,慢慢品着。神色平静,心中却是感慨万千。自己是真的老了啊! 听了何锐的解释,以及自己在四平所见,张锡銮能明确的感受到何锐所说的是真心的,并且起到的成效也如何锐所说的那般。虽然还看不到工业发展水平如何,何锐已经让四平一地的百姓在这新制度下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四平的税收不禁没有因此减少,反倒是大大增加。 如果自己年轻十岁……不,年轻五岁。张锡銮就会重用何锐,在关外好好经营。 然而年岁不饶人,自己没了这样的体力和精力,而且局面也已经不允许张锡銮在关外继续做下去。张锡銮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收拾当下局面的能力。 想到这里,张锡銮对于何锐的未来会做的事情更是不安。如果把当下的权位交给何锐,张锡銮就必须考虑自己的身后名。张锡銮打起精神继续问道:“何贤弟,你以为要如何应对俄国与日本。” 何锐认为张锡銮此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便也据实已告,“俄国最多两年时间就会发生革命,沙皇政府撑不下去。卑职在两年内定然会竭尽全力,先组建起六个师。等俄国内战爆发,便挥军北上,不禁收付中东路,还要收付被俄国侵占的国土。倒时还请张公率领关外各军做此大事!等收复故土,张公声望定然不在左工之下。” 张锡銮眼睛亮了,心也动了。但张锡銮毕竟是张锡銮,并没有轻易被说动。但对何锐的怀疑之心也已经基本消除。 就在此时,刘副官送来电报,“大帅,28师的两个师已经抵达长春,正在前往黑龙江。” 张锡銮已经知道黑龙江督军督军朱庆澜是革命党,黑龙江省军市长许兰洲则是反对朱庆澜起兵反对袁世凯。脸色一沉,命道:“将朱庆澜与许兰洲请过来!” 正文 第94章 进军东三省(三) 长春火车站,装满了军人的军列停在站台里,官兵们都下了火车松散下筋骨。不少士兵们看到车站上整齐列队的四平军士兵,又见到那些负责指引厕所方向的指示牌与负责指路的士兵,心中都感觉轻松不少。 与此同时,从长春前往奉天的军列也在四平停下。两位团长一下车,就见到诸多指示牌。 迎接他们少校身材矮壮,用好听的男中音自我介绍,“在下是四平何督军的参谋长许嘉,请诸位兄弟到四平暂时歇息。” 两位团长也憋了泡尿,若是平时就找个角落,让警卫组成人墙挡住方便。此时也觉得不好意思,许嘉看两人神色,便笑道:“请随我们的人走。” 这边来了两人,对两位团长说道:“二团随俺走。三团在另外一边。” 两位团长好歹顾忌身份,便跟着走了。车站已经挂起了写了厕所以及画了箭头的指示牌。沿着箭头指示方向走了不多远,就是几座临时厕所。 虽然觉得着实有些夸张,不过两位团长也算满意。出来之后有洗手的地方,暂时停歇的部队向着旁边的临时餐厅而去。 依旧有路牌,依旧有人引领。不禁各营都划分了吃饭地区,在营为单位的地区内,连、排都划分出吃饭的区域。士兵们按照自己的单位进入安排好的区域,立刻有人盛饭。玉米糁,高粱面窝窝头,咸菜,还有一份带肉的炒菜。 士兵们当即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饭菜味道不错,士兵吃完之后还给续。不少士兵几乎要吃到嗓子眼才停下。 看官兵们吃完,这边就有四平士兵送上了香烟。士兵一人三根,带五根火柴。军官们都是一人一包烟,一盒火柴。 两位团长见到吃饱了的官兵们立刻开始吞云吐雾起来,疑惑的拿起香烟看了看,四平牌香烟,真的是听都没听说过。 抽了两口,只觉得味道已经有天津那边卷烟厂香烟的味道。虽然比不上,却也相差的有限。 等大家都抽了一根烟,陪着两位团长的许嘉笑道:“军务紧急,在下不敢耽误两位的公务,还请两位团长上车吧。” 这边说完,许嘉身后的勤务兵把两条四平牌香烟放到两位团长的桌上。 两位团长见许嘉接待的很不错,两个团的人吃的好。便起身告辞。 到了火车门口,就见一队队民夫正在往车上运大袋的粮食,许嘉笑道:“此次演习的演习粮食乃是四平供应,既然车都到了,便一并送上车。” 二团长不得不谢过,看着民夫们井然有序的把粮食抗上车放好,而不是随便撂在车门口附近,忍不住赞道:“许兄弟从哪里找来的民夫,这么懂规矩。” “他们不是民夫,乃是我们四平的民兵。平时训练,战时编入军队。只是现在没穿军服,让两位哥哥见笑了。” 三团长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行动为何如此有纪律,原来是经过训练的人马。便问道:“不知四平有多少这样的民兵?” “我们何督军到四平不久,着实没怎么招人。拼拼凑凑也就有三万六千人。” 两位团长听到这个数字,神色登时尴尬起来。现在吉林省军也不过是六千人,竟然只有四平一地民兵的零头? 两人也不敢信,只能奉承几句。此时粮食已经运上车,许嘉笑道:“两位哥哥,这是给两位哥哥到奉天安顿时候的粮食,其他的粮食会在之后送去,请不用担心。兄弟就送到这里,请两位哥哥上车吧。” 汽笛声中,吉林省军乘坐的军列缓缓启动,向着奉天方向开动。 与此同时,从长春前往哈尔滨的28师两个团也与钟义府率领的一个营吃完饭,再次上了车前往黑龙江省省会哈尔滨。 四位省军团长都对这样的招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火车上各自议论起来。 28师的团长得到的消息比较多,他们在奉天停留的时候与奉天27师的熟人短暂聊过,知道何锐此时手下有三个团7500人。张大帅打开了奉天的军械库,这7500人全都装备了步枪,部队还有机枪与火炮。虽然不知道战斗力如何,却一定是硬茬子。 对于四平还有三万六千民兵的消息,四位团长都不相信。不过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够招待三四千人吃饭,这样的营运能力着实令人惊愕。何督军手下虽然不会有三万六千人,一万两千训练有素的人马定然是有的。光是这个数量就顶得上吉林与黑龙江两地的省军总和。 现在张大帅明显支持何锐,四位省军团长都决的还是不要惹何锐为好。 此时张锡銮已经与黑龙江督军朱庆澜以及黑龙江省军师长许兰洲谈完,朱庆澜一脸的失望,许兰洲也没有好到哪里。 张锡銮要许兰洲先派两个团到奉天参加演习,又把朱庆澜暂时留在奉天,不让朱庆澜回哈尔滨。当然,理由并不是因为朱庆澜有罪,而是为了‘还朱庆澜清白’。 “你二人也不必再争执,随老夫去议事。”张锡銮站起身命道。 看着朱庆澜与许兰洲两人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神色,刘副官心中暗笑。两人都不过是四十岁上下,张锡銮到关外的时候,这两人最多是刚生了。 什么是清白?把水搅浑,谁是清白的,自然是由张锡銮老大人决定。 议事厅内,张锡銮坐下,又叫来何锐,便说道:“老夫前几日满了73岁。老夫原本有个心愿,70岁时就归乡养老。然而那年乃是民国二年,天下纷乱不定。不得不在关外多留些时日。此时老夫已经去意已决,只是时局纷乱,须得有人坐镇奉天。不知几位觉得谁可堪当大任。” 议事厅内众人,包括站着的刘副官都知道张锡銮觉得哪一位‘堪当重任’。但几人都不吭声,一时间议事厅内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存在。 刘副官也不着急,找了个椅子坐下。若是以往,他非得站着不可。但是张锡銮马上就要离开奉天,刘副官自然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做事。便是坐下也已经无所谓。 至于何锐能不能被支持,刘副官倒是不担心。 自从随何锐去过日本关东总督府,刘副官就知道何锐颇有才干。此次何锐带了大量银元到奉天,得到了27师上下的支持,又给28师发了开拔费。还给议事厅内掌握关外三个师部队的三人各送了三万大洋。这让刘副官对何锐更有了信心。 这里面唯一没收到钱的乃是黑龙江督军朱庆澜,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 这几天刘副官帮何锐引见,拜访三位手握军权的人物之时,黑龙江省军市长许兰洲收钱之前当面问过,朱庆澜回黑龙江。何锐笑道:“黑龙江有许师长坐镇才能让人放心。” 朱庆澜现在被留在奉天,可谓一文不值,何锐不把朱庆澜下狱就算是仁至义尽。 虽然议事厅内无人吭声,刘副官就慢慢等。一个有大洋,又懂得用大洋的人,只要自己手里还有近万军队,就能压住局面。张锡銮所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给何锐机会而已。 打破沉默的乃是28师师长冯麟阁,他有些闷声闷气的问道:“不知大帅以为何人可堪大任。” 看得出,冯麟阁还有些期待张锡銮能够改变心意。 张锡銮用手一指何锐,“我以为何锐贤弟就能担当重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除了朱庆澜在内的三人都收了何锐的钱,而且张锡銮已经下了决定,三人知道自己当下没什么机会。吉林督军孟恩远心中盘算着,何锐在四平,其实算是孟恩远的部下。 把何锐派到关外的乃是段祺瑞,偏偏段祺瑞现在已经辞职,没办法弄清楚何锐与段祺瑞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厚。 但这些并不是问题,最多忍何锐半年。以当下局势的混乱,孟恩远相信半年内定然能够有变化。那时候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黑龙江省军师长许兰洲的想法更简单,只要何锐看住朱庆澜,等演习结束后就是许兰洲回到哈尔滨掌管大权的时候。黑龙江与辽宁之间还隔着吉林,何锐能否坐稳奉天轮不到黑龙江那边说话。既然何锐很识相,知道该把钱用够。何锐与北洋中央的事情,就让何锐与张锡銮应对就好。 28师师长冯麟阁心情最复杂,如果可以的话,冯麟阁是想跳起来反对的。但是局面至此,张锡銮已经明确做了决定,而且28师的两个团拿了何锐的开拔费之后已经奉张锡銮之命前往黑龙江换防。此时真不是反对的机会。 何锐完全明白这三人的想法,知道他们想以拖待变。而何锐现在最需要的恰恰就是时间。 只要一个月,最多两个月,以四平培养出来的干部数量,大概能完成从奉天到长春的铁路沿线周边地区的土改。那时候春耕刚刚开始,土改并不耽误继续深化新地区的干部培训,以及民兵建设。 即便是现在,何锐靠已经拥有的三个团7500部队足以解决他们,但是何锐并不想付出大的代价。最多两个月,靠张锡銮提供的奉天军火,何锐的部队数量就能达到两万,那时候三省督军们怎么想已经完全不重要。 当下最重要的是先获得正式的名头,而不是真的让三名掌握军队的实权人物真正支持。张锡銮恰好能够提供这样的机会。 最后还是张锡銮打破了沉默,他问道:“不知几位对本帅推荐的人选意下如何?” 许兰洲恶狠狠盯了黑龙江督军朱庆澜一眼,大声说道:“既然是大帅推荐的人选,自然是好的。” 吉林督军孟恩远,28师师长冯麟阁不情不愿的表达了认同。 张锡銮笑道:“既然如此,本帅就给中央发电报。” 3月12日,袁世凯接到了张锡銮的电报,张锡銮在电报中明确表示,自己要告老还乡。奉天督军之位,推荐由四平督军何锐接任。并且由何锐节制吉林与黑龙江军务。 袁世凯看完,厌恶的哼了一声。便叫人把段芝贵叫来。 第二天,3月13日。吉林督军孟恩远,黑龙江督军朱庆澜联名发来电报,支持张锡銮推荐何锐接任辽宁督军。 这让与袁世凯不得不暂停派遣段芝贵前往奉天的打算。甚至让袁世凯不得不暂时放下对蔡锷挑起的战事的关注,考虑起这次变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袁世凯最初一点都不认为张锡銮是真的要告老还乡,而是以为张锡銮这是以退为进,先封死段芝贵前往奉天接任辽宁督军的路。 但是讨论一番也没能商议出个结果。最后袁世凯只能派人前去奉天,想来想去,袁世凯点了一人,“杨度,你去奉天见见张锡銮与何锐。” 3月14日,杨度还没出发,何锐就给袁世凯发来电报,“……卑职才疏学浅,本不应执掌奉天。只是张公即将告老还乡,卑职不得不勉为其难暂代奉天督军一职,安定奉天局面,静候中央指示……” 袁世凯放下电报,不怒反笑。然而身边的侍卫们却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垂手侍立。因为袁世凯这么笑的时候可不是因为他开心。 不过这次袁世凯倒也谈不上开心或者不开心。此时的袁世凯只觉得心中凄凉,笑意中大多数都是自嘲。 世道真的是变了。就在昨日,北洋龙虎狗中的冯国璋竟然发电报,请袁世凯恢复共和。 冯国璋被称为‘狗’,倒不是有人骂他,而是指冯国璋对袁世凯忠心耿耿。现在的北洋的忠犬冯国璋都这么做,一个何锐敢不顾北洋中央的命令,擅自接过辽宁督军的地位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袁世凯并没有让自己纵情于悲愤之中,这么多年来大风大浪见识得多了。张锡銮趁乱把地位交给一个毛头小子,这样的气量反倒激发了袁世凯的心情。张锡銮73岁了尚且敢如此,袁世凯比张锡銮还年轻16岁呢! 再不提关外之事,袁世凯命道:“发电报给冯国璋,蔡锷这等出尔反尔之辈,在京城装模作样的宣誓效忠,回到云南就掀起叛乱。这等小人不足为惧,只要前线官兵奋战,蔡锷之流覆灭就在眼前!特封冯玉祥三等男;特予赵锡龄一等轻车都尉世职;特予孟振元三等轻车都尉世职。” 旁边的杨度欲言又止,给冯国璋加官进爵只是为了让冯国璋有信心打下去。但是历史上,此时封官进爵,往往无济于事。这洪宪元年,只怕是真的过不去了。 正文 第95章 进军东三省(四) 3月25日,奉天火车站的候车室内,张锡銮对前来送行的关外头面人物作了个揖,坦然说道:“老夫已将关外重担托付给何锐贤弟,此时离去,虽然心中伤感,却也没什么遗憾。以后关外的事情就得诸位与何锐贤弟一起应对。还望大家以关外百姓为念,尽职尽责。诸位,就此别过。” 奉天的头面人物赶紧向张锡銮道别,然后簇拥着张锡銮到了月台上了火车。 护送张锡銮回京城的卫队长对何锐说道:“大帅请何督军上车一叙。” 这趟车四节车,两节被何锐包下来给张锡銮。何锐跟着卫队长上了车,到了张锡銮的车厢,张锡銮一边让何锐坐下,一边叹道:“何贤弟,果然如你所说,袁项城只当了82天名义上的皇帝,就跌落下来。” 何锐点点头,也忍不住微微叹息。 “哦?能预测到如此大事走向,何贤弟竟然不高兴么?年轻人,不应该啊。” 何锐叹息一声,“唉……张公,称帝之事的确是袁公做错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不管别人怎么讲,属下以为袁公称帝并非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实现心中抱负。眼见如此结果,属下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几十年戎马宦海生涯,张锡銮见过许多善于人情世故的人物,但是那种人说不出何锐现在所说的话,更做不到何锐现在做出的事。 见何锐真心感慨袁世凯的心情,张锡銮也有些感动。却听何锐继续说道:“张公,此时关内动荡,何不等风平浪静后再考虑回关内的事。” 此时张锡銮放下了关外的一切,虽然十分不舍,却也有些解脱的轻松。听何锐这么建议,便叹道:“何贤弟,袁项城家四代无人活过57岁。老夫乃是袁项城的盟兄,他遭遇如此挫折,此时回京正是为了与袁项城再见上一面,尽了兄弟的情谊。” “张公真是情谊深厚。”何锐叹道。 张锡銮招手叫过一人乃是位身穿学生服的青年,二十出头。见到何锐,青年问候道:“何督军好。” 何锐没见过此人,答礼之后看向张锡銮,张锡銮说道:“何贤弟。老夫一生为国操劳,奔波在外,家中疏于管教,儿子们都不争气。只有我这个孙子张庭芳现在就读京师大学堂,算是真能静下心读书的。今年他就要毕业,此次犬子派他前来护送老夫回京。” 何锐点点头,询问起张廷芳学的是什么专业。得知张廷芳乃是数学,便对张锡銮笑道:“张公,属下设的有招商办,正缺人才。数学可是在商业中大有可为的专业。不如就让这位世兄留在关外,助属下一臂之力。” “数学对商业有何用处?”张锡銮很是不解。 “里面细节十分繁杂,说起来只怕得讲几天几夜。从大体上讲,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数学就是无视一切妄想,单纯从实际出发进行计算。乃是极为有用的学问。张公,属下此时急缺人才,还请张公将世兄留下。” 张廷芳的目光明亮起来,期待的看向祖父张锡銮。张锡銮沉默一阵,才对孙子张廷芳说道:“奉天督军就是何督军。你若是以为何督军是我的手下,那就随老夫回京城。” “爷爷,这个我自然清楚。”张廷芳果断答道。 张锡銮转向何锐,“何贤弟,我也不求廷芳飞黄腾达,只要他能学到何贤弟一成的心胸见识,也就不枉他这一生。” 何锐应道:“请张公放心,我看这位世兄心境纯良,是大有可为之人。” 张锡銮起身笑道:“何贤弟,既然如此,老夫再无挂念。此时就告辞吧。” “张公,卑职告辞了。祝愿张公一路顺风。”何锐说完,向张锡銮敬了个军礼,便于张廷芳起身告辞。 看着何锐毫不迟疑的步伐,张锡銮心中感慨,何锐果然是磊落之人。等何锐走到车厢尽头,正要下车之时,张锡銮才让护送他回京城的警卫叫住何锐。 此时何锐已经下了两级阶梯,又被警卫叫回来。张锡銮等何锐走到面前,起身拉住何锐的手,轻声叹道:“何贤弟,老夫还有一事,差点忘记了。老夫有一物放在车站待客间,此物对老夫已经无用,若是何贤弟不忙,不如去看看。” 汽笛声中,火车缓缓启动,众人神色复杂的目送张锡銮的火车启动。等火车走远,众人目光都落在何锐身上。 何锐也不多话,径直向着张锡銮所说的待客间而去。这是张锡銮不久前休息的所在,门口两名警卫并没有离开。见到何锐,两人神色郑重的让开道路。何锐进门稍一搜索,就见张锡銮所说的角落处放了一个小包裹。 拿着包裹走出待客间,在众人面前,何锐打开了包裹。里面赫然是吉林督军的印信,以及张锡銮镇安上将的印信与军服阶级章。 人群中传出一阵低低的叹息。这些天以来,何锐发布的公文都是用的何锐的四平督军印章。不少人多方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何锐并没有拿到吉林督军与镇安上将的印信。这让不少人感觉自己或许还有机会。 此时见到张锡銮确实将这些都给了何锐,心中难免大为失落。 何锐微微一笑,举起印信对众人朗声说道:“诸位,张公将关外委托在下,在下定然不会让张公失望。自此之后,何某会与诸位通力合作,将关外治理的国泰民安。” 何锐的部下们早就做好了准备,都大声喊道:“愿意追随何大帅!” 有些人见此局面,也勉强附和。还有些人却不言语,只是沉默的听着其他人高呼效忠的口号。只是在众人鼓掌之时才勉为其难的拍了几下手。 倒是张廷芳,虽然声音不大,神色间还有点尴尬,但‘愿意追随何大帅’的口号也喊了,鼓掌的时候也颇为认真。 张锡銮乘坐的火车一路前行,用了三天回到京城。第二天,袁世凯就接到了张锡銮的拜帖,稍一思索,袁世凯命道:“派车去接张公。” 不到一个时辰,一身便装的张锡銮带着夫人儿子出现在袁世凯的大厅前。袁世凯请出夫人招待张锡銮的家人,自己寒暄几句后便引了张锡銮走进后面的密室。 等门一关,袁世凯笑道:“哥哥是来看兄弟笑话的么?” 正文 第96章 进军东三省(五) 袁世凯说张锡銮是来看笑话的。若是以前听到这话,张锡銮大概会很不高兴,连带有些许不安。然而此时的张锡銮不禁没有觉得袁世凯矫情,甚至真的感觉到一丝同情。 冯国璋被认为是北洋忠犬,袁世凯心腹。冯国璋本人并不认同袁世凯称帝,最初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称病不出。等蔡锷起兵反袁,冯国璋鉴于全国讨袁运动兴起.也就不再装病了。他在3月9日致电袁世凯销假视事,从此放开胆量,公开反对帝制。 这位所谓的忠犬做的事让张锡銮都感觉说不过去。 3月19日,当直隶省巡按使朱家宝将“五将军密电”呈送袁世凯过目,这封由冯国璋领衔,山东将军靳云鹏、江西将军李纯、浙江将军朱瑞和湖南将军汤芗铭联合署名的密电内容就是一致要求袁世凯必须“迅速取消帝制,以安人心”。这封密电,也成为了民国史上著名的“五将军密电”。 袁看到了电报,气急之下几乎晕倒,帝制派见此电,亦个个瞠目无词。 也难怪袁世凯见张锡銮前来,说出‘哥哥是来看兄弟笑话的么?’ 茶端了上来,张锡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品了一口,接机打量着袁世凯。袁世凯明显胖了,肤色发黄,有些水肿的模样。既没有57岁的人该有的那种偏瘦感觉。更没有袁世凯年轻时候身体瓷实的模样,张锡銮知道袁世凯身体真的是在重压下正在快速垮掉。 原本张锡銮回想起自己几十年来与袁世凯的恩恩怨怨,心中难免还有些不平。但心知袁世凯只怕是命不久矣,这些情绪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怀旧之情油然而生。 “项城老弟,二十年前你总督朝鲜,甲午战争中你在关外与为兄一起并肩作战。为兄还记得项城老弟时常忍不住皱眉。只要有空,兄弟便读书。过往种种,竟然还如昨日一般。” 袁世凯愣了愣,总督朝鲜乃是袁世凯人生中相当被人称道的一段时光。便是此时,被人提起,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又见张锡銮神色自若,看不出他的所图,袁世凯便问道:“哥哥,听闻你将关外交给了何锐这么一年轻人,何锐这年纪心性未定,哥哥怎会这般草率。” 张锡銮也不说话,拿出了两封信。袁世凯打开来扫了一遍,原来是何锐给张锡銮‘打的借条’。张锡銮稍微解释了一下,袁世凯一时有些呆住了。 张锡銮收回借条,笑道:“何锐虽然锐气十足,行事却十分圆融,当可托付大事。” 袁世凯听到这里,心思涌动,最后勉强问道:“不知哥哥以为北洋当中何人可托付?” 张锡銮微微叹息一声。北洋上层里面,袁世凯之下就是北洋龙虎狗。此时冯国璋已经公开反对袁世凯,王士珍虽然貌似尽力相助,但是张锡銮觉得看不透王士珍的心思,难以判断。 而且王士珍与何锐相比,见识上远远不如,让张锡銮看不上。 袁世凯称帝前,段祺瑞曾五次劝阻,结果三次被拒绝,两次吃了闭门羹。他劝阻袁世凯称帝,说此事关系国家安危及袁氏身家性命是万不能做的。此时袁世凯已经起用段祺瑞为国务卿兼陆军总长…… 看袁世凯神色有些呆滞,张锡銮心中不忍,勉强答道:“若是没遇到何锐,为兄以为段芝泉可当此重任,现在么……段祺瑞德行不足,只怕不能服众。” 袁世凯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张锡銮一眼,又垂下了头颅。 此时见袁世凯竟然心如死灰,张锡銮有些看不下去。这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袁世凯么?这还是以前那个凭借北洋新军逼着清廷逊位,将一度掌握了南方半壁江山的革命党击破的袁项城么? 面前的这位盟弟虽然比自己小了17岁,那份绝望让张锡銮不忍睹目。袁世凯与张锡銮到了现在这个地位,所求的只是身后名而已,自己这位盟弟的身后名声已经全毁了。 张锡銮端起袁世凯的茶杯送到袁世凯手中,“贤弟,该端茶了。” 袁世凯身体微微一颤,有些讶异的问道:“哥哥这就要走了?” 话一出口,袁世凯就发觉自己已经失了体面,便捏住茶杯,尽量镇定的说道:“请茶。” 张锡銮站起身答道:“谢茶,告辞。” 离开了大总统府,张锡銮回头看了看大总统门前稀稀落落进出的军人,在京城春天的大风中,民国的旗帜任由大风掀动,毫无规律的飘动着。 张锡銮长叹一口气。张锡銮的夫人不解的问道:“老爷为何如此难过?” 张锡銮苦笑一声,“我一生都不如袁项城,没想到老了才胜他一筹。” 张夫人不解的眨眨眼,搞不明白张锡銮这话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大人物下野之后,基本都会去当寓公。此时早就不是归乡的年代,上海与天津这两座中国最现代化的大城市是大人物们的去处。 张锡銮也一样,在天津购置了宅子,全家搬了过去。到了5月,张锡銮接到电报,段祺瑞请张锡銮进京。张锡銮想了想,命人回电,“体弱,无法成行。” 三天后,段祺瑞竟然亲自出现在张锡銮门外。自从上次见过袁世凯,张锡銮觉得自己心境变化了不少。虽然段祺瑞这小老弟并没有如冯国璋这样对袁世凯逼迫过甚,但是在张锡銮眼中,段祺瑞与冯国璋也算是一丘之貉。 只是与张锡銮交谈几句,段祺瑞就明显感觉出张锡銮的态度,北洋政府当今的总理苦笑道:“不知张公为何要将关外交与何锐?” 张锡銮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段老弟,何锐还是你派到我手下的,为兄一直以为这是段老弟的意思。” 见段祺瑞被这话堵的一脸的无奈,张锡銮心中倒是有些轻松。 最近也有些老友在张锡銮这里做客,谈起最新的变化,都十分扼腕。4月1日和16日公开致电北京政府,劝袁世凯及早退位。各省军阀纷纷效尤,亦先后通电劝袁世凯迅速退位,袁世凯不得不派亲信阮忠枢南下向冯国璋乞情。 堂堂大总统沦落到如此地步,真的是比死都更惨。 连袁世凯这样的人物做错了选择就落得如此下场,何锐更是如此。张锡銮的确不希望自己最终落得个识人不明的风评。 既然段祺瑞因为何锐的事情被迫来见张锡銮,不用说,定然是何锐做对了事情。只是张锡銮不知道何锐做对了什么而已。 此时的奉天,何锐对徐乘风命道:“乘风,你率领两个团的部队前去山海关外,与四郎合兵一处,搞一次四个团的大演习。” “督军,这……”徐乘风停了下来,想了想才继续问道:“咱们的装备还不够。” 何锐微微一笑,“这本就不是军事仗,而是政治仗。既然陆军部段总长不肯给咱们回复,咱们就只能再麻烦一下段总长喽。” 徐乘风劝道:“督军,不如让程若凡先带一个团回奉天,等他回来之后我再去演习。” “不必。你只要演习得好,奉天就能安然无恙。当下吉林与黑龙江两位督军之所以有些不高兴,并非因为咱们部队不够多,而是对京城到现在还没来命令起了心思。也该催催段总长了。” 徐乘风见何锐完全不以为意,也明白何锐的意思,当即答道:“是。我立刻出发!” 正文 第97章 进军东三省(六) “卖报!卖报!《大公报》《申报》都有,一个铜板一份,一个铜板一份!” 一大早,天津街头的报童们清脆的童音就开始在街头响起。不仅是沿街叫卖,在张锡銮这样大户人家住的街道上,报童们挨家挨户的送着报纸。仆人们听到报童的叫喊声,就会打开门,等报童跑到门口,把准备好的铜板递给报童,再买下主人要看的报纸。 张锡銮吃完早饭,看着仆人们带着还在上学的小孙子出门去上学,这才慢悠悠走到书房,悠然坐在书桌后,拿起5月14日的《大公报》。看到第二页,张锡銮精神一振,把报纸平放到书桌上,手指在《何锐督军在山海关举行演习》的新闻上一行行划过,目光随着手指的移动快速浏览着内容。 看完之后,张锡銮呵呵一笑。对外面喊道:“叫老三过来。” 张锡銮的三儿子很快随着仆人走进房间,向张锡銮行礼,“父亲叫儿子过来有何吩咐?” “你回去准备一下。”张锡銮板着脸命道,“不过我再说一次,你若是以为做官就是作威作福,或者是有了靠山之后胡作非为,那就不用去了!” 张锡銮的三儿子虽然没办法压抑住脸上的笑容,依旧尽力用认真的态度答道:“父亲,儿子定然奉公守法,努力做事。” 张锡銮本想再叮嘱几句,却觉得没了这个心气,索性不去说,只是吩咐三儿子去做准备。 等新寓所的书房里只剩下张锡銮一人,张锡銮又把何锐进行军事演习的新闻反复看了几遍,每看一次,脸上的笑意就增加了一分。 在半年都来的陆军总长官署那熟悉的花厅中,段祺瑞也在看报纸,每看一次,脸色就难看一分。即便是当下时局混乱,沈阳督军换人也是大事。陆军部当然不可能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当做没看到。何锐当然想得到北洋中央的承认,北洋中央对此心知肚明,所以陆军部的看法是‘先拖着’。 拖下去有诸多好处,却只是对北洋中央有好处。何锐这明显是在为了他自己的地位在向北洋中央示威。而且《大公报》两次采访何锐,明显倾向于何锐。这次何锐让此事上了报纸,就是要把这个矛盾给挑明。 放下报纸,段祺瑞明白接下来的局面会如何发展,演习的事情上报纸绝非是何锐的最后手段,这只是刚开始罢了。如果段祺瑞不能立刻回复,事情就会向段祺瑞不利的方向发展。 但段祺瑞身处高位这么多年,实在是不肯让一个年轻小子拿捏,几次抬手想拿起公文稿纸,又都放下了。 到了下午,幕僚急匆匆赶来求见。段祺瑞处理了正在做的公务,没叫下一个进来。幕僚这才赶紧说道:“总长,听说冯老总正在派人出关见何锐。” 段祺瑞轻轻抿了抿嘴唇,让他那精干的容貌中透露出一丝杀气。5月18日,冯国璋邀集未独立各省在南京召开代表会议。冯国璋意图通过南京会议逼袁下台,由他取而代之。 由于关外的变动,冯国璋一时没在关外找到支持他的督军。但何锐在山海关进行军事演习的事情让冯国璋看到了机会。 何锐!有你的! 也不说什么,段祺瑞拿起公文稿纸,刷刷点点的写了起来。文公被送进电报室,无视了段祺瑞的急切心情,而是以电报员手速,在一个接一个的电报站内传递。一天里就从京城到了奉天。 此时的奉天,何锐正在与法国商人马格隆从奉天兵工厂里出来。奉天兵工厂的规模在何锐看来小的可怜,刚出车间门口,就已经听到不机器的轰鸣。马格隆坐进汽车,用稍显夸张的语气摇头叹息:“督军阁下,兵工厂的设备实在是太落后了,我没办法相信这里能够生产出合格的步枪。” 这马格隆在法国政府里面有些人脉,据英国商人所说。这位三十岁不到的法国商人睡服了法国一位内阁部长的五十多岁老婆,这位女士是马格隆的中学老师。靠着层关系,马格隆年纪轻轻就能拿到法国政府的订单。 何锐对这种破事完全不在意,而且传闻这种事情可信度总是很低。换一个角度,也许马格隆是那位夫人的私生子呢。 所以何锐在商言商的笑道:“既然如此,亲爱的马格隆先生有什么建议?” 马格隆自信满满的答道:“我可以提供一批旧设备,能够大大提高兵工厂的效率。” 何锐继续问道:“请问是蒸汽驱动,还是电力驱动?” 马格隆眼睛一亮,“督军与赵博士谈过了么?” 何锐笑而不答,心中很是满意。在之前的招商引资会议上,何锐提出的‘追赶第二次工业革命技术’的建议得到了全票通过。在同等条件下,坚决引进电气化设备。如果没有电气化设备,就尽量引进成套的蒸汽动力设备。从马格隆的话里听得出,赵天麟贯彻了会议精神。 至于细节方面,何锐并没有插手,这得由同志们自己去谈。 马格隆等了好一阵,见何锐对谈判细节始终闭口不言,马格隆这才有些失望的说道:“督军阁下。我有一位朋友在俄国非常有门路,他正在前来奉天的路上,不知督军阁下可否有兴趣见他。”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当然欢迎朋友。”何锐笑道。 此时汽车到了督军府,何锐对司机说道:“送马格隆先生到他住处。”自己就下了车。 刚进督军府,唐贵就拿着电报迎上来。这位年轻人过于激动,声音里面的天津味道更重,“来了!督军!来了!” 何锐接过电报看了看,段祺瑞的电报语气很严厉,指责何锐不顾此时中央的忙碌,拿着自己职位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复打扰,真的是不识大体。 “记录。职部尽职守则,日夜努力,已经安定关外局面。正因关内局面动荡,故请求国务卿段总长尽快决定关外人事,以正视听。使得国家尽快重新团结在中央周围。故请段总长尽快下令,职部翘首以盼。” 唐贵这边已经记录完毕,等何锐看完电文,让唐贵发出去的时候,唐贵问道:“大帅,这么写目的何在?我看着大帅的语气很不客气。” “呵呵。认为这电文很不客气的人,都是认为段总长是我上司的人。这层关系,段总长能明白。” 唐贵听到这话,愣住了。何锐拍了拍唐贵的肩头,“等段总长回了电报,我们就可以自由行动。所以这种小把戏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唐贵同志,现在你所从事的土改工作,起的效果绝不在什么中央的国务卿之下。” 唐贵又是欢喜又是激动,连忙答道:“我现在就去送电报稿。” “对了。送完电报搞,把段总长的电报抄件给你的老乡送去。”何锐笑道。 吉林督军孟恩远是天津人,看完段祺瑞的电报,眼珠转了转,用天津话笑道:“唐老弟,成亲了么?” 唐贵笑而不答。孟恩远见套话没套出来,又换了个话题,“唐老弟,你跟了何督军多久?” “一年。” “一年就成了何督军的心腹,老弟你厉害啊。” 唐贵更不想被套话,便答道:“孟督军,我此次前来是奉命送电报给督军,既然送到,便告辞了。” 孟恩远见唐贵是油盐不进,脸色就难看起来。不过他还是强打笑容,“既然段总长都这么讲,想来委任令也就这么几天的事情。唐老弟先替我向何督军庆贺。” 唐贵微笑着应了,便果断告辞。出门的时候唐贵觉得这帮督军们对北洋的认知的确大大超过自己,孟恩远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段祺瑞的心思,而自己则被电文里的语气影响,以为段祺瑞要发怒。 出了门,就见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唐贵本就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此时更不愿意多想。关外如此广阔,两千干部近两个月的努力,完成土改的地区也不不过关外的六分之一。今年能否完成全面土改就得看接下来在农村培训干部,组织学习的速度。哪里有精力管这些破事。 迈步向前,唐贵快步走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抓紧时间去办下一件工作了。 正文 第98章 东北一五计划(一) 督军公署内的会议室里,何锐一身戎装,对着从各地赶回奉天的党政军干部们讲道:“建立和完善党政军体制,展开土改,发展经济,这是我们现在的重点工作。整个关外再没有督军制度,而是党领政,党领军的制度。旧中国的制度在关外被彻底终结,我们将开始工业中国的新时代!” 台下的党政军干部们有近百人,听到这划时代的宣言,赵天麟几乎与徐乘风同时开始鼓掌。两人的神色中都是强烈的热情,赵天麟这位留美法学博士没想到何锐归国一年时间就在中国开始了全新的政治体制,徐乘风心中则沸腾着大展拳脚的期待。 有人带头,其他领导干部们都跟着一起鼓掌。身为其中一员,唐贵同样心情激动,但是唐贵此时还有些羞愧。三天前,唐贵前往吉林督军孟恩远那边送电报抄件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送去的是给孟恩远的最后通牒。 唐贵今年20岁,出身下层,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对上层的心思完全不了解。现在回想,孟恩远61岁,为何这位年纪足以当唐贵爷爷的旧时代督军会如一位邻居大叔一样和唐贵套近乎?自然是因为孟恩远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何锐完全掌握了关外大权,北洋中央拿何锐已经毫无办法。 何锐1890年年出生,今年26岁,比孟恩远小了35岁。唐贵发现自己与何锐的差距绝非6岁,而是30岁。 如果自己努力学习,需要多久才能达到何锐的水平。唐贵对此并没有信心。 心中有事情,就难免注意力不集中。等唐贵强行摆脱了羞愧的感觉,何锐的发言已经到了最后。 “……党要负责起组织构架的工作,选拔党员,教育党员,审查党员,推广党的理念。政府的工作是推行土改,发展教育,振兴工业。让关外快速从一个农业地区变成工业地区。至于部队,则要为国家发展创造出一个和平的环境。这就是我们从现在开始的工作,工作进度绝非走到哪里算哪里,而是要通过制定和实现五年计划来完成。” 听何锐提到具体工作,唐贵注意力登时就集中起来。自从跟着何锐一起进行土改之后,唐贵就觉得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为穷苦大众分到土地。看到村民们脸上洋溢着欢喜与希望,唐贵就觉得无比满足。 会议开了两天,唐贵被党委分配到了吉林省省委,和他一起在吉林的还有吴有平等人。大家也没有停留,分配到任务后直接出发。不管是主持会议的何锐与参加会议的领导干部们都没讨论过段祺瑞电令,任命何锐为辽宁督军的事情。这件事的价值仅止于电文本身,电报发出来的同时,段祺瑞的意义就变得可有可无。 车站,唐贵见到了陈德力,赶紧上前招呼。两人都是在四平土改时候得到重视的土改干部,平日里工作中多有交流。唐贵问道:“德力,你对付日本满铁株式会社的方法,多给我讲述一下呗。” 陈德力想了想,笑道:“督军让我到了黑龙江之后写写如何对付俄国公司。到时候我一并写了给党委。” “现在你有写好的东西么?”唐贵有些等不及了。 两人言简意赅的聊着。因为战争,满清政府战败后丧权辱国,关外的铁路基本都控制在俄国与日本手中。现在的铁路线大概是t字型。东西向的中东铁路在俄国人控制中,南北向的铁路控制在日本人手中。 两个国家在铁路两边划出的专用区设立商会,学校,医院,对关外渗透的越来越深。这就影响到了文明党对关外的控制,譬如粮食收购,商品流通。 陈德力针对此事在土改中做了不少尝试,效果还挺不错的。唐贵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比较弱,但之前和陈德力一起在四平搭班子,此时突然要分开,只能临阵磨枪的赶紧请教。 但火车不等人,两人聊了二十分钟不到,火车汽笛声响起。陈德力笑着向唐贵伸出手,“多写信,我等你好消息。” 唐贵握住一起从天津到了这关外的天津老乡的手,“放心,我一定不会比你差。” 在两人告别之时,另外一位天津老乡莫杨正在采访另一位天津老乡孟恩远。此时莫杨已经辞去了大公报的记者职务,到了奉天参加《东北日报》的建设工作。 作为创刊没多久的采访,莫杨很重视这次的采访。吉林督军孟恩远已经辞去督军职务,这在关外也算是一件可以上报纸的大事。 孟恩远老头子看上去与和蔼的天津大爷没什么分别,当莫杨询问他辞去吉林督军之后要做什么,孟恩远叹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在饭馆里当跑堂。有次买了个芝麻烧饼,吃的时候芝麻掉在桌上的缝里。我想把芝麻检出来吃,却不好意思。正好饭馆里说书先生说到好处,大家都喝彩。我也跟着猛一拍桌子,把芝麻从缝里震出来,赶紧用手指头粘起芝麻送到嘴里。真香啊。” 莫杨没想到孟恩远这老头子不仅能放下身段,还颇有天津人特别的幽默感,不禁莞尔。 孟恩远说完,长叹一声,“到了关外,眼见关外百姓们日子过的苦,我寻思着得为关外乡亲们做点事。正好何大帅盛情邀请我做农业厅长,我就勉为其难的做上一做。若是能真的做出些事情,也是一件功德。” “哦?孟督军,您做农业厅长,有没有什么规划?”莫杨微笑着追问道。 “呵呵,这个先说出来可就不好,若是做不到,岂不是丢了何大帅的颜面。不过农业厅的确要做不少事,莫社长可以拭目以待,看看我这农业厅长到底是合格还是不合格。” 听着孟恩远应对的颇为从容,莫杨心中也有些佩服。 采访完孟恩远,莫杨接着去采访黑龙江督军朱庆澜。与长了张尖脸的孟恩远,朱庆澜四方大脸,长相颇为庄重。与孟恩远不同,朱庆澜看上去心情有些沮丧。采访进行了没多久,朱庆澜就说道:“感谢何督军盛情邀请在下出任水利厅长,不过在下一生戎马,着实做不来。在下已经数次请何督军另请高明,所幸何督军答应下来,在下过几日就要前往京城。” 既然有人能够上报采访,自然有人默默无闻。四平统计科已经升格为东北统计局,统计局许嘉局长先送了关于最近两个月的农村基层政府干部数据汇总后,趁机问道:“何主席,真的不再留一下许兰洲和冯麟阁两位师长么?” “人各有志么。”何锐笑道。说完就见到许嘉局长目光相当认真,何锐便答道:“统计局的分析结果如何?” 许嘉当即答道:“两人都会投奔张作霖。张作霖一直想争夺辽宁督军,他在关内有声望,认识的人也不少,只怕不会轻易放手。他们若是合起来,或许是个大麻烦。” “我不这么认为。有个故事,三个和尚没水吃……”何锐看着许嘉的疑惑神色,就知道这时代大概还没这个故事。 “大家都说三人同心,其利断金。以纯粹的利益而不是理念为核心组建起来的团队,其战斗力很可疑。把许兰洲和冯麟阁两位师长送到张作霖身边,对我们来说更容易控制局面,抱团取暖的敌人更容易确定他们的所在。许嘉,把此事当作经验吧。所谓的大人物其实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厉害,他们也只是普通人。” 许嘉很是认同,“我们会把此事当做一次很好的经验来看待。主席,现在关外已经不存在与我们为敌的正规军,为何依旧把工业基地放在四平,而不是迁移到奉天。” “我问你个名词,什么叫做复合式工业中心。” 许嘉微微皱眉,想了片刻才答道:“不清楚。” “四平的社会基础比较好,将是一个小型的复合式工业中心,其他的城市先根据四平的经验进行复制,等四平的复合式工业中心发展到一定水平之后,再开始转移。现在就让四平继续发展下去。” 这个答案是超出许嘉的想象之外,但许嘉偏偏没有多问。对于未知的事情,许嘉更想先看看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正文 第99章 东北一五计划(二) 终于抵达了北京火车站,许兰洲与冯麟阁一下车就按照地址直奔张作霖在京城的住处。到了宅子门口,正好见到张作霖穿着整齐的从里面出来。 见到两人,张作霖愣了楞,连忙上前拉住冯麟阁的手,“大哥,你受委屈了!” 冯麟阁是张作霖的结义大哥,为人比较正直,是条硬汉。被张锡銮架空,被何锐剥夺军权,礼送出境后,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言语。此时见到兄弟慰问,终于红了眼眶。 许兰洲与张作霖关系并不算好,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见到张作霖有些动了感情,连忙上前道:“张兄弟,咱们就等着跟着你打回关内啦!” 张作霖叹口气,“唉,两位来的正好,咱们给大总统吊孝去。” “什么?大总统归天了?”许兰洲被这消息弄的不知所措。这一路上他与冯麟阁担心遭到何锐的暗杀,根本不敢出卧铺。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张作霖点点头,“两位随我一起去吊孝,在大家面前露个脸,让京城里面的人物知道两位到了。” 灵堂没有设在大总统府的宅邸,看到这美丽的建筑,冯麟阁与许兰洲都有些呆住了。想来袁世凯灵堂吊唁也不是容易事,虽然张作霖、冯麟阁、许兰洲都曾经是师长,也算是个人物。然而这里是京城,这三位里面只有张作霖才算是人物。门口的一位少校并不想让冯麟阁与许兰洲这两个生面孔进去。 就在局面变得尴尬之时,少校突然跑步离开,上前迎接新来的吊唁者。许兰洲扭头一看,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胸膛直冲脑门。就见把他害得今日地步的张锡銮到了门口。 张作霖赶紧上前问候:“段总长,您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许兰洲当即不敢造次。他万万没想到张锡銮身边的那人竟然是现在的国务卿兼陆军总长段祺瑞。 张锡銮看到了张作霖、冯麟阁、许兰洲三人,却也不和三人打招呼,只是对段祺瑞说道:“段老弟,我先进去吊唁。” 段祺瑞点点头,等张锡銮迈步进去,张作霖赶紧对冯麟阁与许兰洲招手,让他们过来。随即向段祺瑞介绍了两人。段祺瑞上下打量了两人,便对少校说道:“他们是跟着我来的。” 少校立刻敬礼。段祺瑞带着三人进了大门,张作霖低声说道:“不知段总长何时有空。” “过了头七。”段祺瑞答道,说着继续先前走。许兰洲想跟上去,却被张作霖拦住了,“段总长事情忙,咱们别不识趣。” 的确,段祺瑞现在很忙。到了袁世凯灵位前跪拜,段祺瑞起身之后上香。灵堂外,再次见到已经祭拜完毕张锡銮,段祺瑞叹息道:“大总统病重之时竟然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吃药。唉……若是肯去医院,只怕不会这般。” 张锡銮并不认同段祺瑞的说法,心中倒是佩服袁世凯的刚烈。袁世凯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如此做不过是为了速死而已。把袁世凯逼到这般地步的人不就是冯国璋段祺瑞么。现在袁世凯完全无法调动北洋,再多活几年,还不知道会被这些北洋人物如何糟蹋! 心中不快,张锡銮问道:“段老弟,我怎么听说大总统的遗诏里面定下的继承人,黎元洪排在第一位?” 段祺瑞神色中都是无奈。袁世凯死的时候还是民国大总统,按照制度,大总统决定继承人。所以不少浅薄之辈以为袁世凯会让他的儿子继任大总统。但是打开放了继承人名单的匣子,里面的继承人有三位,分别是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 这个名单说明袁世凯的政治智慧并没有消失,如果假设个极端的局面,袁世凯称帝前先把这个继承人名单公布,再把要用称帝获得法统的理由说清楚,只怕蔡锷的造反理由还真的少了些。 但这都是假设,局面到了当下,所有人都只能在已经确定的舞台上跳舞了。正想试探一下张锡銮对何锐立场的看法,就见张锡銮皱起了眉头。顺着张锡銮目光看去,就见到一个洋人穿着长袍马褂前来祭奠。就听张锡銮问道:“段老弟,那洋人是谁?” 段祺瑞冷哼一声,“此人叫莫里循,撺掇大总统称帝的就是此人。” “哦?”张锡銮久在关外,对关内的事情不熟。就见莫里循并没有如同中国方式跪拜,而是三鞠躬,接着转身离开灵堂。 段瑞瑞又哼了一声,说道:“这莫里循与何锐关系莫逆,不知老哥哥知道么?” 张锡銮摇摇头,何锐在关外招商引资,与许多洋人做生意。莫里循在张锡銮眼中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莫里循并非不知道中国吊唁的礼节,但是他情绪低落,并不想入乡随俗。前来吊唁的人都是北洋里面的大人物,可在莫里循看来,袁世凯死了,莫里循认识的最有价值的中国大人物就此谢幕。不管北洋的大人物未来如何,他们都不是莫里循自己手里的牌。 离开了灵堂,莫里循回到住处就换了一身西服。为了表达自己该有的态度,西服是黑色的。家人已经准备好了行李,莫里循直奔火车站,乘坐上了前往奉天的火车。 躺在卧铺上,莫里循心中千头万绪,下一个大人物真的会是何锐么?莫里循并不敢确定。 但莫里循必须下注,政治掮客若是没和有价值的人建立关系,就如口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赌徒般无法施展。现在北洋人物对莫里循十分警惕,而莫里循也没兴趣与南方革命党人建立关系,能够选择的人只剩下何锐。 两天时间转瞬即过,莫里循走出奉天火车站,一时呆住了。这里是奉天而不是四平,但是这里已经有了何锐会带来的感觉。 那是秩序的感觉。 街道上的交通警察,靠右行进的车辆,街口的路牌。只是看一眼,就能明白在这里存在一股主导秩序、维持秩序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存在。 压力突然减轻了许多,莫里循的心情甚至轻松到有些愉悦了。到了奉天火车站外的商铺,就见一拉溜的商铺都开着门,随便走进一家,就见柜台醒目的地方放了不少报纸。莫里循问道:“老板,有新报纸么?” 老板看着莫里循这个操着一口不错汉语的洋鬼子,虽然有些讶异,却还是答道:“最新的报纸,就是东北日报了。” 一听名字,莫里循就明白过来,何锐在奉天已经站稳了。便笑道:“来一份。” 打开老板递过来的报纸,就见投奔头条竟然不是袁世凯死亡的消息,而是一张配了照片的新闻,《东北土改快速推进,耕者有其田的日子正在实现》。 照片里,东北民众正在丈量土地,大家忙忙碌碌,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正文 第100章 东北一五计划(三) 莫里循再次见到何锐的时候,注意力一时被何锐给的新军服吸引了。那是一套非常非常欧洲化的军服,与中国传统服饰有着极为明显的差距。 同样,这身军服与欧洲各国乃至于世界各国的军服也有同样巨大的差距。就如各国基本样式相同的大檐帽,何锐身上的这套就有着相当的分别。这顶军帽的上部前方向上翘起,使得正前方呈现出几乎垂直的线条。在上面是帽徽,十分醒目。 翻领军服露出喉结,让何锐的脸感觉更瘦,脖子也更长。由于何锐本人有股学者的感觉,穿着这身军服,看上去更有大学教授穿军服的感觉。 不仅是何锐,其他军人都有差不多的感觉。光是这种充满军人风格的学者气,就让莫里循心情安定了不少。 落座之后,莫里循并没有拐弯抹角,“何大帅,我这次是想来在大帅手下谋个差事。” 何锐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在莫里循看来还挺诚恳的。果然,莫里循听何锐答道:“我们的招商局现在缺一位局长,不知道莫里循先生可否有兴趣。” “招商局?”莫里循想到何锐曾经亲自参与的招商引资行动,觉得有些明白。却还是不太敢确定,只能问道:“招商局和商务部是什么关系?” 何锐找出了一份招商局的组织规划递给莫里循。莫里循接过看了看,再抬起头,就见何锐笑道:“你继续看,不影响我工作。” 于是莫里循看文件,何锐写文件,办公室内暂时只有纸张与笔尖摩擦发出的细微声音,与反动纸张的动静。 莫里循并不喜欢招商局的工作,这与政治掮客的传统工作内容相差比较大。看完了组织规划,拜登说道:“何大帅,也许有更适合我的工作。” 何锐抬起头,“莫里循先生,我认为这个工作最适合你。当下全球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是您通过人脉让英国在百忙之中考虑中国局面么?不不不,现在全球最重要的工作是如何让协约国击败同盟国。关外的产能可以对这项工作起到很大的推进作用,招商局长不是让商人们跑来关外投资,而是让关外成为协约国重要的产品供应地。” “招商局不是为了发展关外的工业?”莫里循并不愿意相信何锐这番话,所以回答也直白起来。 何锐摆摆手,“作为招商局局长,这么理解是不对的。东北工业提升是协约国战胜同盟国的附带结果,是东北工业为协约国贡献力量,而不是反过来东北从协约国汲取力量。我希望莫里循先生在给朱尔典公使写信的时候,务必理解这个逻辑关系。” 看着莫里循那讶异的神色,何锐正色答道:“莫里循先生,请你用一种全球的视角看待这个问题。中国是世界的一部分,中国必须做出符合世界大势的选择。或者我们需要对当下世界大趋势做一个讨论么?” 莫里循稍一思索,决定看看何锐的气量,便问道:“难道何大帅不期待壮大关外的工业实力么?我见过的几位何大帅的部下都是很诚恳的爱国者。” “正因为他们是爱国者,我才会选择他们成为我的同志,但这不等于世界会围绕中国来运行。就如我前面所说,中国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中国没有能力主导世界局势,也没有理由去主导世界局势。正如我前面所讲,为协约国的胜利提供力量,是现在世界的方向,也是我们必须投身的方向,而不是利用协约国的需求来壮大自己。您觉得这是一个合作的态度么?” “合作的态度……”莫里循此时才觉得念头通达,却还是不太敢相信。思索片刻后才问道:“何大帅,我可以把咱们的谈话内容写在信中么?” “当然要写进去。”何锐明确的答道。 四天后,莫里循的信送到了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面前。朱尔典拿起信,又放下来。他把参展叫进来,“你把这封信看一下,如果有什么值得告诉我的消息,就告诉我。” 参赞接过信,看到是莫里循写的,就有些讶异,又看了看发信地址,更是讶异,“阁下,莫里循怎么跑去了关外?” 朱尔典语气中有些嘲讽,“这个家伙全力支持袁世凯称帝,在北京已经失去了影响力。之前莫里循很中意何锐,现在应该是跑去关外碰碰运气,如果何锐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力,莫里循也能够再次回到北京的圈子里面来。” 参赞没有继续说什么。朱尔典的看法已经很明确,这封信只怕是莫里循为何锐吹嘘。现在袁世凯死了,北洋各势力都在争夺成为中国的最高统治者,获得英国的支持也是他们的一个很重要的选择。 拆开信,参赞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参赞不禁讶异起来,等全部看完之后,参赞想了想,还是把信送到了朱尔典公使面前。 朱尔典很相信这位参赞的能力,既然参赞认为这封信有价值,朱尔典拿起看了起来。 只看了几段,朱尔典忍不住笑道:“这家伙在何锐的地方政府里面当了招商局的局长。” 参赞点点头,却没说什么。这封信的确有些打动了参赞,欧洲战争打的更惨烈了,凡尔登战役,日德兰大海战,德国在陆地与海洋上与英法进行了惨烈的战争。 尤其是日德兰大海战,虽然德国并没有能够突破英国公海舰队的封锁,但是德国海军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不管是沉没的舰艇吨位或者是伤亡人数,英国都是德国的一倍以上。更令英国不安的是,德国的主力舰并没有遭到重创,只沉没了一艘战列巡洋舰和一艘前无畏舰。英国则沉没了三艘战列巡洋舰和三艘装甲巡洋舰。 参赞的弟弟就是沉没的三艘战列巡洋舰上的一名炮术军官,听说船上只有9人获救,参赞弟弟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9人名单上。 德国没有被打垮,反倒展现出更强大的力量。这场战争不仅没有结束的迹象,反倒向着愈发惨烈的方向前进。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是利益,这只是英国外交界最基本的知识点之一。何锐能够在这个基础上明确提出了合作的态度,这就已经胜过绝大多数北洋高层。 至少,何锐很明白的告诉英国方面,我知道你们有需要,我也愿意尽力满足你们的需要,大家要合作么。 朱尔典看完了信,并没有对信中内容做评价,而是问道:“那个何锐是否一直主张中国尽快加入协约国?” 参赞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何锐其实没什么了解。不过这并不是问题,参赞赶紧暂时告退,去管理档案的人员那边寻求何锐的档案。很快,参赞就拿了只有一页多的档案回到朱尔典面前,“阁下,何锐在去年的专访中就明确表示,中国应该尽快加入协约国。” 正文 第101章 东北一五计划(四) 何锐加入协约国的立场并没有让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感到意外,以何锐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经历,有这样的国际视野才算是符合学历的表现。最后朱尔典只是感叹了一句,“北洋那边的人若是能理解这些就好了。” 参赞微微点头。如果只凭借这么一封信就想说服驻华公使给何锐什么好处,这也未免太小看了这些中国通。 不过参赞还是提出了建议,“不如公使给何锐发一封贺电吧。” 朱尔典觉得这个倒是可行。但是转念一想,便答道:“等何锐给咱们发了电报之后,咱们回电的时候顺道祝贺他一下。” 参赞不禁莞尔,觉得这个处理方式的确很妙。 朱尔典并不知道的是,伦敦的印刷厂正在印刷的最新一期《泰晤士报》上,一篇《大英帝国的全新支持者,中国东北最高行政长官何锐》的新闻赫然在上面。 莫里循名义上是《泰晤士报》的远东地区撰稿人,每个月都供稿。这篇稿子当然关乎莫里循自己的利益,然而也并非是莫里循瞎编乱造。稿件内容的确是莫里循根据自己对何锐的了解所写,明确的公开支持协约国获胜立场的中国政治人物,何锐即便不是第一个,至少也是地方首长地位上的第一人。这种支持与合作正是英国现在最需要的。 以泰晤士报的影响力,何锐的名字很快就得到了对远东有兴趣的协约国政客们的关注。而报道中写明白了何锐的履历,很快,就有英国政客到日本大使馆与中国大使馆寻求认证。 丘吉尔议员从中国驻英国大使馆出来,就去了英国陆军大臣劳合·乔治的办公室。劳合·乔治看到了丘吉尔,不禁微微皱眉。这位年轻的国会议员在任的时候先是和那帮毫无远见的混蛋议员们扣了本该给奥斯曼帝国的战列舰,又给俄国许下了战后拿到君士坦丁堡在内的承诺,直接导致德国人用两艘战列巡洋舰就诱使奥斯曼帝国加入协约国的恶果。 当时是1915年1月,丘吉尔还是海军大臣,他根本看不起奥斯曼帝国,就强力推动达达尼尔战役,试图逼迫奥斯曼帝国退出战争。然而被认为是欧洲病夫的奥斯曼帝国在凯末尔率领下英勇奋战,战争结果与英国想的截然相反。 达达尼尔海峡之战,此战共有约50万协约国军队参战,其中英国41万(含英联邦军队),法国79万,共计伤亡252万人。奥斯曼帝国参战50万人,伤亡也是25万人。双方参战人数和损失人数差不多。 战役失败且不说,英法联军竟然败给了奥斯曼帝国,对协约国的战争信心本就是沉重的打击。而俄国大使看到英国内阁成员,也立刻摆出一副臭脸。 由于奥斯曼帝国加入了协约国,加上达达尼尔战役的失败,俄国的交通线被彻底切断,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来应对战争。 虽然丘吉尔只是那一票议员们的代表,并非他一意孤行做出的战略决定。但是丘吉尔也不得不辞去海军大臣,辞去了议员,跑到法国前线当了一年营长,最近才以战争英雄的身份返回伦敦,重新当选了议员。 有了这个前科,陆军大臣劳合·乔治打起了精神,对丘吉尔议员的拜访先做了精神上的建设。 “阁下,这个人很有意思,能够成为英国方面的助力。”丘吉尔开门见山的说完,就把《泰晤士报》放到了劳合·乔治面前。 陆军大臣劳合·乔治看了看报道,有印象。报道题目比较夸张,但是内容到颇有实料。而且最重要的是,丘吉尔也终于提出了团结盟友的建议,而不是强硬的四处树敌,这让劳合·乔治觉得丘吉尔吸取了经验教训。 但劳合·乔治并没有被这蝇头小利所动摇,他淡定的问道:“那么议员认为这名中国地方长官的价值在哪里?” 丘吉尔一脸冷酷,“我们并不需要给他什么,只需要给这个人一点暗示,剩下的就看他的表现。” 劳合·乔治不禁微微皱眉。即便是在英国,丘吉尔也是一名公认的强硬帝国主义者。大英帝国的利益在丘吉尔看来是至高无上的,为了维护英国的利益,丘吉尔可以做任何事情。这种政治态度得到了许多上层人物的欣赏,也是为什么丘吉尔能够在政治上有那么大的责任,却能够重返英国政坛的原因。 谁都会犯错,但是政治立场不能错。只要政治坚定,就有重回权力中心的机会。 但这种做法并不让劳合·乔治喜欢,既然何锐是一个有着国际视野的精英人物,而且何锐表现出的友好态度对大英帝国有利,他就应该获得应有的尊重。丘吉尔的做法缺乏尊重。就劳合·乔治猜测,丘吉尔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挽回他自己的声望。 “我会与外交大臣谈谈……”劳合·乔治看了看报纸,“谈谈何锐这个人。” 丘吉尔知道自己此时依旧在风口浪尖上,虽然他已经恢复了议员身份,但是议会将组建一个调查小组调查达达尼尔战役。此时必须竭尽全力效力,并且小心的应对调查。既然自己已经向陆军大臣劳合·乔治表达过了态度,就该服从的退下。 尽管心中不甘,丘吉尔还是礼貌的向劳合·乔治告辞。 何锐并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被丘吉尔推荐的,不过即便知道也不会影响何锐的心情。此时何锐正与许嘉、胡秀山、郑四郎、钟义府四人讨论着即将在奉天进行的外交工作。 钟义府现在出任北镇司令,负责整编28师,钟义府介绍完了整编过程。28师真正能算是军人的只有4000多人,经过甄别后,愿意回家种地的,都遣散回家。有问题的官兵已经被控制起来,能用的不到1000人。在沈阳的土改地区又征召了大概4000人,组成了两个团。 讲完了工作,钟义府试探道:“督军现在好像在努力得到列强的承认。” “嗯。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个错误的认知,就是把国家拟人化了。”何锐率直的答道。 把国家拟人化的问题在党课上讲过,钟义府以及其他军官都明白何锐的意思。 “所以只要那个国家政策对中国有敌意,我就觉得那个国家里都是坏人。直接与中国对抗的,就是我们必须杀死的敌人。如果有人表达出对中国的善意,那就是训练有素的间谍,更需要尽快除掉。” 许嘉听到这话,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但钟义府还是神色严肃,“主席,我觉得这么想也没错吧。” “这么想的确没错,但是不实事求是,格局太低。义府,如果现在中国并不是这么弱,而是世界最强,其他国家加到一起都没有我们强大。我现在命令你带兵去把中国之外的所有人都杀了,你会服从命令么?” 钟义府眉毛一扬,貌似就要表示愿意服从命令,然而片刻后却叹口气,垂下了目光。 何锐继续说道:“既然我们是世界的一部分,就要用世界的格局看中国,我们要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立场,并且相信我们的立场,这就是当下要做的外交工作。” 钟义府抬起视线,“主席,我觉得咱们没必要对洋人这么好。” “与谁合作就要对谁好,这是外交不成熟时期常会出现的观点。合作的基础是利益,利益的基础是需求。只是以前这个列强把他们需求强行加给中国,中国因为无力抵抗,只能予取予求。别说你,我想到这些过往,也是怒火中烧。” 听到这话,包括钟义府在内的党员们都连连点头。 “所以我们党员通过内部学习弄清此事,我们与列强是合作的立场绝不等于出卖我们的利益,而是通过实现利益,各取所需。正因为这样,我们的立场就需要非常明确。可立场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出卖什么,只需要口头上讲清楚而已。这就是接下来外交的主要内容。” 正文 第102章 东北一五计划(五) 钟义府不想与何锐争论,但是听何锐讲述与英国合作,心中无名火就是按捺不住,只能强行压制。 就听何锐对许嘉说道:“英国那边有《泰晤士报》的莫里循,法国的大报也要找到能发新闻的记者,《费加罗报》的记者若是肯合作,那是最好……” 钟义府实在是忍不住,终于有些爆发了,“主席,这么做是不是太低声下气。我们就算真的支持英国,合作就好,何必这样在报纸上声张。……我都觉得害臊。” 一众青年军官看向钟义府,却没人说话。何锐知道这是因为青年军官与钟义府感同身受,笑道:“这就证明你在斗争当中不成熟,还是忍不住用道德审判的那套。国际政治讲的是实力原则。” “我觉得那些洋鬼子在道德上都是王八蛋。”钟义府终于爆发了。 何锐不给钟义府发泄的机会,直接问道:“义府,英国有多少人口?” 钟义府愣住了,这边许嘉还算镇定,答道:“大概4000万。” 何锐继续问:“不算老人孩子,女人从军人数也可以忽略不计。义府觉得英国能动员多少军人?” 钟义府皱起了眉头,一时不知道何锐想说什么。这边还是许嘉冷静的计算了一下,答道:“大概在600-700万吧。” 这下钟义府也觉得事情不对,稍一心算,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全体国民六抽一?” 许嘉与胡秀山依旧冷静,郑四郎神色与钟义府相同,都被这个可怕的比例惊到了。 “没有我们的帮忙,协约国照样能打下去,还能赢得战争。大家现在能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多在英法国内的报纸上宣传了么?面对战争的煎熬,协约国需要支持。哪怕这种支持更多的是精神方面的,协约国也会需要。” 钟义府气鼓鼓的,却发现自己完全能理解何锐在说什么。调整了一阵心态,钟义府才继续开口问道:“主席,我知道帮助人得雪中送炭。但是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发展自己,协约国那些人会不知道么?” 何锐笑道:“我们如果没有强大的生产能力,怎么能帮到协约国。如果只是卖给他们几百件军服,那不是笑话人么?” “主席,我说的是我们自己的发展。我们为了解放,不得不与英法合作……”说到这里,钟义府停顿下来。他发现自己的思路的确与何锐不同,再想了一阵,钟义府突然恍然大悟,虽然语气中有些迟疑,却开始理直气壮起来,“如果我们不强大,想帮忙也做不到。为了能更好的帮忙,我们当然得让英法帮助我们发展工业。这……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何锐看着其他青年军官,见大家也理解了这个思路,这才答道:“这就是抓住主要矛盾,寻求合作的基础。协约国如果战败了,他们将失去一切。为了获胜,协约国自然希望能够得到一切有效的帮助。我们要通过一五计划建立起军事工业,用获得的军事工业支撑我们的军队保护中国的国家利益。找出两者之间的利益重合,并且基于这个利益建立起合作方向,就是外交。” 钟义府思索着何锐的话,突然有些释然,“看来我的确不是做外交的材料。” 其他青年军官也觉得钟义府的话没错,只是没有说出口。 何锐觉得轻松了一些,因为接下来的工作必然会让中国的民族主义者们非常不爽。如果核心党员们都不能理解外交的必然性,工作做起来会很被动。 与党员们谈完,何锐又见了《东北日报》的两位副主编。现在东北日报的主编由赵天麟担任,一共五位副主编中,莫里循是其中之一,莫杨与申报的童伯康两人投奔过来之后也成了另外两位。 何锐见的就是莫杨与童伯康。也没有寒暄,何锐开门见山,“童主编,我想让你回上海,作为《东北日报》在上海的站长。” 童伯康一愣,他千里迢迢从上海跑来奉天,这么快就重回上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东北是个好地方,但上海就觉得东北这地方是个苦寒之地,所以我们要在上海大力宣传东北。童主编能理解么?” 童伯康明白了何锐的安排,有些失落,“大帅,我还想在东北多看看。” “只要东北有大新闻,自然会让你回来。但是在上海设立分站,非得你领队不可。” 这边莫杨听了之后忍不住问道:“大帅,我呢,也要回天津么?” “如果你愿意,那是最好。现在东北有个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招收技术工人。你们二位若是能在天津与上海建立起分站,就能把最准确的消息传递到这两座中国最大的城市中去。给两座城市的技术工人提供就业机会,也帮助东北获得适合的人力。而且东北的名声也需要两位介绍出去。” 童伯康听到这里,神色已经严肃起来,“大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何锐很喜欢童伯康的敏锐,问道:“你们都采访过土地使用证发放吧?” ‘土地使用证发放’就是土改的一个官方名称,两位记者听完之后就有了点思路。 何锐继续说道:“有些土豪劣绅诬告政府抢夺他们的土地,他们前去段总长那边告状,在各个报纸上发布不实的言论,故意抹黑东北政府,抹黑东北人民。这种事情决不能坐视不理。两位若是回到上海与天津,就要通过宣传实际情况来揭发这些人的恶行。” 莫杨与童伯康对视了一眼,莫杨还有些犹豫,倒是童伯康爽快的答道:“大帅有命,自当遵从。不知大帅准备派谁和我一起回上海。” 等谈完工作,莫杨到了童伯康办公室,低声问道:“童兄,你真的要回上海?” “土改做的很对。”童伯康神色严肃起来,“我这一生都想看到耕者有其田的生活,终于在关外见到。回上海为关外土改正名,义不容辞。” 莫杨一时无语。东北正在进行的各种政策中,莫杨接受度最不高的就是土改。不过这不等于莫杨反对土改,若是真的反对,莫杨就会离开。 只是土改太过于猛烈,也不管那么多土地是怎么到手的,政府说收走就收走。即便土地是真的分给了农民,何锐以及政府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寸,但是莫杨还是感觉这政策太过于冷酷无情。 与之相比,把服装生产分包给农户,则是莫杨最欣赏的部分。家家户户都能得到额外的赚钱门路,之间没有发生什么龌龊事,只是简单纯朴的发生着。让莫杨感觉田园牧歌男耕女织的美好。 童伯康看莫杨一直无语,神色更是严肃,“莫兄,土改是正义。难道莫兄不想为正义发声么?” 被老同学这么讲,莫杨脸上也觉得有些挂不住,只能答道:“你不用多说,我明白的。我们一起出发,你去上海,我回天津。” 正文 第103章 东北一五计划(六) 离开童伯康办公室的时候,莫杨觉得心里面有些不痛快。在自己办公室里面坐下,莫杨先是生了一阵闷气,又觉得这股子闷气很是莫名其妙。人和人的想法本就不同,而且自己与童伯康貌似没有根本性的矛盾。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莫杨安排完明天发行的报纸内容,就到了童伯康办公室门口,敲了敲半开的门。等童伯康抬起头,莫杨问道:“要不要吃个夜宵?” “去哪家?”童伯康问道。 “去徽商商会。” 听到这个地方,童伯康不禁露出了笑容。 即便是在东北这个晋商势力比较强大的所在,徽商也有自己的商会。徽商商会在奉天的饭庄叫同福酒楼,两位老同学找个位置坐下,童伯康听着熟悉的南方口音,忍不住用江浙话与跑堂的聊了几句。 没多久,一位穿长袍马褂的男子走到两人桌边,先作了个揖,这个看着颇为精干的男子问道:“在下是酒楼的掌柜,姓钱,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童伯康倒是自来熟,起身讲了姓名,就请掌柜坐下。聊了片刻,钱掌柜已经有些肃然起敬,“没想到两位先生竟然是赵天麟校长的同事,失敬失敬。” 莫杨与童伯康对视一眼,都没回答,只是等着这位钱掌柜继续说。果然,钱掌柜停顿片刻,见两人都不接这个茬,便陪着笑说道:“两位,我们做生意的可不敢谈何大帅,再说谈何大帅的人那么多,也不缺了我这一个。赵天麟赵校长的大名在家里有读书年龄子弟的家里无人不知,我家就有两个要上高小的子弟。若是说了什么让两位误会的话,那是我没说明白。” 这下莫杨与童伯康才答道:“我们也是刚到奉天不久,并不清楚上学的事情。” 钱掌柜见误会解除,便起身说道:“是我冒昧。两位的菜就要上来,我就不打扰了。” 等钱掌柜离开,莫杨与童伯康都想说点啥,又不知道该怎么讲。等菜上齐,童伯康才说道:“我原本只看到土改,没想到东北变化比我看到的要多的多。” 莫杨明白老同学这是想化解矛盾,也应道:“的确如此。我也不过看到关外变化的一鳞半爪,难免不周全。” 两个都是明白人,几句话解开心结,两人就吃了起来。同福楼的厨师手艺不错,即便使用关外食材,也能明白呢感觉出那种江南的味道。两人边吃边聊,就说起出发前要好好请教,弄清楚何锐的安排。 第二天,两人再次去见了何锐,何锐也安排了同志和两人一起去建立上海与天津两地的东北日报分站。 听何锐要两地分站多写点广告,尤其是‘软文’。童伯康很是不解,“软文是什么?” “我们要招收技术工人,光是硬邦邦发些招聘新闻,的确有用,效果却也不是太好。如果换个手法,譬如写一些到了东北的技术工人在东北的幸福生活,在上海住亭子间,在东北就有套间,甚至是单独的小院。就算是住社区的,社区里面各种绿化,方便的购物,方便的交通。看着是写人物报道,目的还是宣传东北。这种就是软文。引发大家的兴趣。” 童伯康知道这种新闻模式,便答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何锐笑道:“难道你是担心我们做不到么?” 童伯康身为《申报》记者,见过太多的虚假宣传,当然有这样的担忧。只是何锐如此问,童伯康呵呵笑了笑,却不回答。 何锐也不做什么担保,叫上两人与自己一起去奉天兵工厂。到了兵工厂,就见这边正在搬迁,何锐也不管车间的事情,带着两人直进了一处很大的厂房。 偌大厂房里并没有机器的轰鸣,里面分成四块,每一块中间都有一个被拆开的机器。大量的工人以机器为中心忙碌着。何锐与工人们打着招呼,并且与技术人员和工人们热情握手。 就听为首的那位说道:“大帅,我们已经完成了七成零件的测量,再过四五天,就能测量完。” 何锐答道:“那就好,不用急。慢工出细活。” 此时工人们纷纷围上来,何锐就与工人们一一握手,说着鼓励的话。 眼见与工人们都要握了一遍,就见有几名工人正用面纱用力擦手,何锐上前直接拉住工人的手。童伯康就见工人的手上沾了不少油渍,黑黢黢的看着并不干净。而何锐则拉着工人的手高高举起,就让大家都看的清楚。 随即,何锐站上高处对围上来的工人大声说道:“有些人觉得咱们工人每天与油污打交道,不干净。说这种话的人看着再干净,可他们心里脏。劳动人民是最美的,因为劳动人民敢于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劳动,敢弄脏自己的手。手弄脏了,用肥皂洗了就能洗干净,那些心里脏的人,用肥皂能洗干净么?” 工人们的情绪明显被调动起来了,纷纷鼓掌叫好。童伯康见何锐说的坦然自若,竟然是从心而发,不由得心生佩服。 等何锐出来,童伯康问道:“大帅,这次到工厂目的何在?我们写新闻的话要从何处入手?” 何锐反问道:“你们就没考虑过这么多人测量机器零件的目的何在?” “这……”童伯康一时没明白,思索一阵,童伯康与莫杨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莫杨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难道是想仿造外国机器?” “呵呵,这不叫仿制,这叫逆向工程。”何锐笑道。 三人一路走一路聊,回到了何锐的办公室,三人继续聊了好一阵。童伯康听的眉飞色舞,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大帅,你也说了,这里面需要很多基础,并没有办法简单仿制。” “逆向工程中有一部分是仿制,但是仿制并非逆向工程的全部。我请两位前往上海与天津办东北日报的分站,要大家写软文,目的就是尽快获得更多技术工人。” 莫杨此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只觉得这责任颇为重大,心中欢喜,“请大帅放心,天津的技术工人多的很……” 说完,就想起许多招工的广告,又有些不自信起来,“只是有技术的工人在天津本地就混的很好,肯到关外来的,只怕是有些在本地难混下去。” “不怕,我们有政审。只要能通过政审,技术差点不是问题。我们在关外兴办教育,不就是为了通过教育提高大家的知识水平么。到了关外,有的是学习机会。” 童伯康想到在同福楼吃饭时候,钱掌柜都前来搭讪,为的就是让孩子到赵天麟办的学校上学。而且政审工作十分细致,绝不会把什么混混招到关外,就觉得信心更足,“请大帅放心,以东北现在的实干,我一点都不担心。至于写些软文,在下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定然不会让大帅失望。” 见老同学如此发言,莫杨也觉得自己或许是多虑了,便跟着一起做了保证。 何锐笑道:“两位如此有信心,这是好事。不过两位现在多想想还有什么疑虑顾虑。咱们说出来的话若是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让别人信呢。” 正文 第104章 东北一五计划(七) 日本的关东州位于中国辽东半岛最南端,三井财团的副社长三井康木并没有声张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抵达这里,然后乘坐上前往奉天的火车。 火车车厢内有不少带着大包小包的中国人,一看就是在出远门。日本关东州一直在招揽中国人,所以城市规模快速扩大。从这些中国人破破烂烂的服装看,他们都是穷人,并不符合关东州招收移民的条件,看来这些人的目的地是镇安上将何锐所在关外。 想到何锐,三井康木心中着实很期待再次会面。听闻何锐被段祺瑞委任镇安上将,成为关外最高长官的消息,三井康木立刻推掉了6月24日的一个重要会议,乘船前来关东州。 如果是其他人,26岁就走上了如此高位,想必是志得意满。但是这个人是何锐,三井康木认为何锐定然感受到了这个地位所带来的沉重压力。在这样的时刻,需要的绝非是阿谀奉承,而是切切实实的支持。 乘船前来的路上,三井康木已经考虑过种种可能,此时在心中梳理着思路。此时随从站起身,才打断了三井康木的思考。抬眼看去,一位日本少佐正站到了三井康木座位旁边的过道上。 “请问少佐有什么事?”随从问道。 “请问是三井康木先生么?”少佐向着三井康木问道。 三井康木对这位少佐完全没印象,但看到少佐胸前的椭圆型徽章,三井康木没办法直接拒绝。椭圆型的徽章的底部是散射的诸多纹路,代表着菊花。虽然三井康木并不觉得这纹路像菊花,但是既然徽章名为‘菊花与星’,就这么认为吧。曲线的菊花纹理上面是一枚金色五角星。这是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徽章,有没有这枚徽章就意味晋升道路上的巨大鸿沟。 既然对方有这样的身份,三井康木站起身礼貌的问道:“请问少佐怎么称呼?”’ 少佐举手向三井康木敬礼,“在下板垣征四郎,曾经在送别何锐……学长的时候见过三井先生一面。” 何锐离开日本的时候,的确是由三井康木的车把何锐到码头。当时有不少军人前来送行,而三井康木当时心中所想的都是何锐对经济危机应对方法的评价,完全不记得有板垣征四郎这个人。 不过板垣征四郎既然佩戴着菊花与星徽章,又称呼何锐为学长,定然是陆大毕业。三井康木继续问道:“请问板垣君此行为何?” 板垣征四郎答道:“在下今年毕业,分配到关东州服役。此次是受关东总督府所命,前去给何学长送去关东总督府的祝贺。而且陆军大学校长河合操少将也命我带去贺信。” 没想到竟然遇到同样去见何锐的家伙,三井康木稍一思索,就请板垣征四郎坐到自己对面,聊了几句,话题就落到了何锐身上。作虽然板垣征四郎年龄比何锐大了6岁,但学弟就是学弟,而且板垣征四郎的确很关注何锐,交谈间说了不少关于何锐的在学校的事情。 或许板垣征四郎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但是三井康木感觉到他对何锐有着深刻的忌惮,便看似很随意的问道:“板垣君既然是陆大毕业,不知是支持新亚论还是支持大陆政策?” 板垣征四郎愣了愣,思索片刻才答道:“在下更支持大陆政策。” 这下三井康木更实锤了板垣征四郎的立场。日本支持新亚论的军人认为应该以日本为核心构建亚洲新秩序,领导亚洲国家与西方列强对抗,获取世界霸权。而支持大陆政策则是满蒙为日本生命线,要夺取关外与蒙古的控制权,使得日本获得幅员辽阔的地盘,以尽快强大日本的实力。 新亚论面对的问题是,如果中国的精英们不支持新亚论,统合亚洲就是妄想。而大陆政策由于要从中国手里夺取满蒙,注定要面对中国的反对。何锐就是中国精英的一员,绝不可能听之任之。更不用说何锐本人现在又是东北最高长官。 确定了板垣征四郎的立场,三井突然很想知道何锐在陆大毕业生中的军事实力如何。有了想法,三井康木率直的笑道:“听板垣君所说,何君的学业极为优秀。就我所知,何君从未打过仗,不知他实际指挥能力如何?” 板垣征四郎作为小队长参加过日俄战争,在投入战争不久便因为负伤被送进医院,等伤好了,战争也结束了。被这么问,板垣征四郎觉得自己比何锐强,但是在陆大的所有演习中,不管是纸面演习或者是其他,何锐从未败过。板垣征四郎也找不到支持自己观点的理由。 感觉三井康木的关注点,板垣征四郎问道:“不知三井先生支持新亚论还是大陆政策?” 三井康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支持哪一种政策对于三井康木毫无区别,真正决定三井康木方向的是能否赚到钱,哪一种政策能够让三井康木赚到更多钱,他就会毫不迟疑的支持哪一种政策,也会毫不迟疑地放弃某种政策。 如果不是为了赚钱,三井康木也没有理由千里迢迢越过大海跑到东北来。 好在板垣征四郎看着很机灵,见三井康木敷衍,也没追问。又聊了几句,板垣征四郎起身告辞,回去了他的座位。 三井康木看着板垣征四郎的背影,考虑着会有那些势力对何锐这位中国东北最高长官感兴趣。 到了奉天,派在东北的三井家贸易代表野口信雄已经等在奉天火车站。前去下榻所在的路上,野口信雄把最近的重要事情告知给三井康木。听闻法国商人竟然运了兵工厂的设备过来,三井康木不禁微微皱眉。 野口信雄继续说道:“先生,那些设备已经送到了四平,而没有放在奉天。” 这下三井康木更加不解了。但此时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三井康木继续询问,却得知那些英国与法国商人运来的设备都送去了四平,在四平建立起工厂。事情太过蹊跷,三井康木问野口信雄,“何君有没有提过将四平的工厂搬迁到奉天的意思?” 野口信雄摇摇头,“我数次询问吴有平市长,他始终说没有。看得出,在这方面吴有平市长也觉得很讶异。” 三井康木虽然觉得很奇怪,却觉得这个问题在与何锐见面的时候是很好的切入点。 第二天约定时间,三井康木前往何锐的公署。就见镇安上将公署此时人来人往,十分繁忙。就在门口,三井康木还见到板垣征四郎从里面出来,还是何锐亲自送他。板垣征四郎认真敬礼的姿势,看得出他对何锐颇为重视。 等三井康木与何锐见面的时候,何锐率先说道:“三井兄,听闻板垣说他和你乘坐同一趟车来的。” 三井康木笑道:“的确如此。得知板垣君竟然也是前来恭喜何君的,真让我很是惊讶。我此行目的也是为了当面向何君道贺。” “那可就劳累三井君了。” 两人说着聊着,到了办公室,何锐就直接问道:“不知在下有什么可以为三井君做的。” 三井康木也不隐瞒,“何君可知在鹤岗勘探出了大煤田?” 何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鹤岗位于黑龙江省靠近边境线的所在,勘测自然不是何锐搞成的,而是满洲株式会社勘探出来的。对于何锐来说,鹤岗煤矿决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现在何锐已经开始行动了。 三井此时极为坦率,“要是在下没猜错的话,何君是不会让在下投资入股的。” “我会用煤来偿还贷款。用中国话来说的话,以三井君的实力,提供成套设备不过小菜一碟。” 三井康木很想让何锐接受一起投资的方案,但是不管三井康木怎么说,何锐在此事上丝毫没有放松。三井康木知道这并非是何锐当了督军之后才如此强硬,在四平的时候何锐就是如此。 尝试数次都没办法动摇何锐的决定,三井康木只能退而求其次,“何君,在下想在东北投资建立发电站。以何君的远见,当知道发电站的重要性。” 说完,三井康木看向何锐,心中颇为期待。就听何锐说道:“三井兄,在下已经与美国特斯拉先生达成协议,在东北建立交流电电网。” “美国人?”三井康木十分讶异,片刻后他就明白过来,自己是没办法与美国竞争。 何锐点点头,却不再多说。能够请到特斯拉本身就很奇妙,身为后世人,何锐知道特斯拉的一些事迹,却从没有特别关心过。有赵天麟在美国的人脉,何锐就请赵天麟帮忙。 然而没想到的是,生于塞尔维亚的美国科学家尼古拉·特斯拉此时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背运阶段。曾经辉煌过的著名电气工程师已经成了美国人眼中年近六旬的疯狂科学家。 而且他曾经想搞的无线电传输电力的沃登克里弗塔被作为欠款抵押品没收后,在去年被拆除掉了。这对于特斯拉无疑是沉重的打击。所以这位老先生接到何锐的邀请信后,竟然就答应下来。何锐当然欢迎这位世界上最顶尖的电气工程师前来,不过对于特斯拉到了东北后会提出什么要求也有所准备。 当然,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告诉三井康木。何锐只是明确的告诉三井康木,发电厂的事情不需要三井家投入。 三井康木也不关心特斯拉是谁,他明显感觉到何锐这位镇安上将与四平督军有着很大不同。或者说有不少事情已经无需何锐隐瞒。 但这并没有让三井康木感觉不舒服,此次交谈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原本局限于四平一地的何锐正在以整个东北与三井康木合作。四平督军何锐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三井康木谈论远在黑龙江的鹤岗煤矿的开发。 有了这样令人满意的结果,三井康木觉得此行不虚。不过在准备告辞前,三井康木问了一个令他很疑惑的问题,“何君为何与法国人合作建立兵工厂?” “三井兄有意向合作建立兵工厂么?”何锐笑道。 三井康木的确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买卖,但是转念一想就知道这明显不可能。三井家在海外建设兵工厂,哪怕只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总参谋部就会立刻派人前来质问,并且要求三井康木终止这样的项目。 于是三井康木站起身,向何锐伸出了手,“再次祝贺何君荣升如此地位,祝愿何君能够继续一路高升。” 何锐握住了三井康木的手,“再次欢迎三井兄前来投资东北。”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文 第105章 东北一五计划(八) 三井康木从何锐这里出来,没走几步就觉得在炙热的太阳烘烤下,自己有些冒汗。回想关外冬季的寒冷,三井康木对关外夏天的炽烈有些讶异,便是日本的气温也没到这个地步。 野口信雄跟上来,见三井康木心情不错,便问道:“三井先生,何大帅喜欢您给他的礼物么?” 三井想了想,完全不记得何锐对礼物看过一眼。三井对野口信雄命道:“你放手去做,无论如何都要把鹤岗的煤矿尽快开采出来。” “四平的矿井也已经开发出来了,但是价格比预想的贵了些。三井先生能否向何大帅说说此事?” 三井康木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为何野口信雄询问何锐是否喜欢礼物,回想日本参谋部负责采购的那帮家伙们的锱铢必究以及贪婪,三井康木有些讶异,“难道何君的部下们不收礼?” “是的。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干部收钱。” 看着奉天沿街一众穿着清凉的行人,感受着炽烈的气温,三井康木觉得这里真是有趣的地方,真是有趣的人。 三井不知道的是,何锐此时也不禁感叹,这世界上有趣人物可真的不少。 即便是已经从吴有平那里听到关于法国商人捷列佐夫的事情,何锐此时见到这位有些大大咧咧的家伙,也不禁佩服。 再整理一下思路,何锐问道:“捷列佐夫先生,你的意思是,马格隆先生给你的预付款,你把它用掉了,而且并没有用在购置设备上。我的理解没错吧?” 面对这样的指控,捷列佐夫不禁没有丝毫的羞愧,反倒理直气壮的答道:“是的,我从犹太商人那里购买了珠宝送给了俄国军需大臣的夫人。” 何锐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收受贿赂是欧美的传统,既然捷列佐夫这么理直气壮,要么他是个出色的骗子,要么他就是真的有门路。 于是何锐笑道:“犹太奸商们给的价格合理么?” 见何锐问起这个,捷列佐夫露出了笑容,“那套珠宝是法国大贵族家的传家宝,即便是法国大革命时代都没有出手的宝贝,这次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被迫出手。伯爵夫人在舞会上见过这件首饰……” 这边捷列佐夫说的眉飞色舞,旁边法国商人马格隆神色则比较复杂。何锐想起关于马格隆小哥因为睡了部长夫人才有了当下地位的说法,不免觉得这两位都十分有趣。 好在马格隆也觉得捷列佐夫絮絮叨叨的很无趣,便打断了捷列佐夫的讲述,自己对何锐做了总结性的发言,“阁下,您能够开始备货么?” 何锐觉得能理解吴有平的为难,最初的约定中,马格隆还需要拿出一批设备,何锐这边则为马格隆生产出一批武器。风险共担。现在马格隆给捷列佐夫购置设备的钱被捷列佐夫给挪用送礼,不管捷列佐夫打通关节后能够给出多少订单,现在所有风险都压到了何锐这边。 既然捷列佐夫这家伙已经有了前科,何锐就不能信他,“捷列佐夫先生,你是否还有没打通的关节?” 听何锐这么一问,捷列佐夫立刻露出惊喜,“阁下,您太体贴了,我还需要一笔钱,您知道的,俄国人胃口很大,尤其是那些将军们。” 马格隆用手捂住额头,闭上了眼睛。看得出,这位兄台已经有些绝望了。 连何锐都有些无法相信捷列佐夫。但何锐还是问道:“那么这笔钱会是多少?” “十八万,不,二十万法郎。里面不足的我会拿出来。”捷列佐夫答道。 等捷列佐夫先被带出去,马格隆整个人几乎瘫倒在沙发里,过了好一阵,马格隆才勉强说道:“阁下,您都已经听到了。” “是的,我都已经听到了。”何锐笑道:“所以我为阁下效劳的心意变得更强烈了。” 马格隆一愣,觉得自己几乎听错了。何锐笑道:“既然马格隆先生敢把捷列佐夫先生带到这里,想来是希望我能够相信捷列佐夫先生的。马格隆先生,你对捷列佐夫先生的评价如何?” “他太想获得成功了。”马格隆叹道。接下来马格隆向何锐讲述起捷列佐夫的背景。 这家伙祖上是法国人,在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跑去俄国效力,当了贵族。到拿破仑时代,捷列佐夫的另一位祖上先是参加了战争,在冰天雪地里击败了拿破仑,之后作为俄国军官,率领俄国骑兵进入巴黎。然而捷列佐夫的这位祖上又加入了十二月党人的暴动,全家被流放西伯利亚。之后捷列佐夫的祖父在西伯利亚诞生,少年时丧父,随着母亲回到法国生活。 有这些关系,很难说捷列佐夫到底是俄国人或者是法国人,总之,他在两边都有人脉。 听到这里,何锐笑道:“看来马格隆先生还是愿意相信捷列佐夫先生。” “但是这家伙太过分了!”马格隆叹道:“我知道俄国很腐败,却没想到这么腐败。” 何锐又笑了笑,只是没说什么。即便到21世纪,俄国依旧腐败的令人讶异。即便如此,二十万法郎也不是个小数目。何锐不可能凭白的支付这笔钱,更不用说何锐也没有这么多钱。 办公室内沉默下来,但马格隆很快打破了沉默,他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问道:“阁下,我这里还有一项技术,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 “请讲。” “我向一位朋友讲述过阁下这里的局面,那位朋友说,阁下这里拥有广袤的农场,应该很需要肥料。阁下听说过合成氨技术么?” 何锐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马格隆看。马格隆被何锐锐利的目光给弄的更加心虚,但是他依旧勉强说道:“我那位朋友能够提供合成氨成套设备,我相信那是非常有价值的。” 说完,马格隆眼巴巴的看着何锐。 何锐并没有回答,合成氨设备的价值对何锐来说没什么好讨论的。但是这件事的真实性却令何锐不太敢相信,最后何锐决定赌一把,便问道:“是成套设备么?” 马格隆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是的,我的朋友已经拥有了成套的设备。如果阁下有耐心的话,我半年内可以运来炼钢厂的成套设备,但时间真的来不及了。现在我能运来的设备就只有合成氨。” “那么阁下能否在法国公使的认证下签署一个一百万法郎的粮食出口协议?”马格隆继续问道。 何锐笑道:“马格隆先生,难道我签署的协议在欧洲已经能当做有价证券不成?” 马格隆苦笑起来,“犹太人虽然可恨,但是他们的商业眼光的确很不一样。我认识的犹太人中,的确有人大概能以一折五抵押这种协议。” “利息一定很高吧?”何锐问。 马格隆并没有回答,只是叹息一声,脸上不禁露出愤怒的神色。 何锐知道犹太人最擅长做的就是这种生意,所以二战时期遭到总清算,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何锐有些讶异的是现在的金融业竟然能到这样的地步,连何锐这样的身份都能在金融市场上获得高风险融资。真不知道该说这时代的金融够猛,或者说这时代的金融够可怕。 “那么我们就请捷列佐夫先生进来吧。”何锐对马格隆说道。 协议达成,马格隆与捷列佐夫并没有耽误时间,立刻都行动起来。捷列佐夫虽然做事有些不靠谱,却不是所有地方都不靠谱。这家伙来奉天的时候是带着图纸来的,俄国制式步枪的样品并不难弄到,但各个零件的图纸就不那么容易。 捷列佐夫把图纸留了下来,并且保证,会尽快搞来些俄国兵工厂的技术人员。 何锐完全不信,俄国现在缺武器缺到要从外国进口,国内定然是拼命生产。但何锐依旧鼓励道:“我相信捷列佐夫先生,祝你马到成功。” 等捷列佐夫与马格隆离开,何锐立刻把吴有平与四平兵工厂的负责人从四平叫来。 兵工厂的负责人很年轻,是赵天麟在国立北洋大学堂担任校长时候的毕业生,现在赵天麟每天都在写信,邀请国立北洋大学堂理工科毕业的学生到东北。 年轻人名叫褚作平,见到何锐的时候稍显拘谨,但一看到那些图纸,眼睛登时就亮了。 吴有平也有些激动,但是他激动的内容明显不同,留下褚作平看图纸,吴有平指了指门外,两人到了隔壁,吴有平立刻说道:“主席,此事不合适这么做吧。招商招到这个地步,若是上行下效,我怕出事。” 何锐很满意,“你说的对,此事先不用作为案例推行。引进成套设备与工程师,这个一定要继续培训。” 吴有平点点头,却还是不理解何锐为何如此大胆,“主席,俄国未来真的会那么糟糕?” “一来是局面糟糕,二来是俄国一旦爆发内战,我们就要迅速收复中东路。现在我们的武器生产能力过于孱弱。非得借助当下的机会提升我们的生产能力。挣钱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提升生产能力,咱们当下不过是借鸡生蛋。蛋是用来孵小鸡的,不是用来吃的。” 吴有平点点头,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主席,我们都明白。但是现在招商局的莫里循局长明显是想扩大英法商人在我们这里的影响。” “那就让他做呗,你担心的是什么?” 吴有平不想背后说谁的坏话,但是事情已经让吴有平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担忧,“那些英法商人开始贿赂咱们的干部,三井家也在贿赂。不少干部现在虽然以拒绝贿赂为荣,但是我认为事情不会长久。这么下去的话,会出事。” “不用担心,事情不会变成你想的那样。”何锐斩钉截铁的答道。 吴有平一愣,他乃是商人家庭出身,对于贿赂非常了解。所谓防微杜渐的确有用,但是纪律松弛也是必然。何锐这么自信的回答的确让吴有平增加信心,但是这话并没有让吴有平放心下。 “有平,我们迟早要与外国打仗,而且我们的建设速度越快,仗就打的越早。若是现在我们的实力达到日本水平,你放心,我现在就会动兵。” “真的么?”吴有平不禁心中欢喜。不过片刻后吴有平还是把注意力放回到当下,“主席,可这与我们所说的有什么关系?” “以现在官员干部们的收入,那些商人随便送点钱,就可能是干部们一年甚至两年的收入。若是长此以往,谁都受不住诱惑。但是当下为什么大家以拒绝贿赂为荣?” “……呃,大家心气高。”吴有平给出了他的看法。 “因为干部培训搞的不错,证明你和同志们工作很有成效。大家明白收受贿赂是错的。” 被何锐这么当面称赞,吴有平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另一个原因是大家从现在的新制度建设中得到了利益,大家认同我们的新制度。这就是你所说的心气高。现在成套设备引进的越多,我们学习使用这些设备,并且通过逆向工程仿造设备的能力越高,大家心气就越高。我不是说以后不会出现腐败分子,只要有些人觉得自己没有未来发展,腐败立刻就会成为他们的选择。等干部数量多起来,我们就会建立反贪局,当下还是以教育鼓励为主。” 吴有平觉得自己没办法与何锐一样乐观,却很喜欢何锐的乐观,想了想,吴有平问道:“主席,现在不少同志对于一五计划到底是什么有很多看法,我现在也经常会考虑。可翻看文件,还是不太理解一五计划的核心是什么。能否请主席给开释一下?” 何锐想都没想,立刻答道:“五年计划的本质就是个投资计划。文件里面所讲的都是投资方向,你若是看不懂,理由或许就在于此。” 正文 第106章 东北一五计划(九) 吴有平是在商会里面混过一段,他原本就不喜欢商人,有了那段经历后对商人的评价就更低了。所以听到‘投资’这么一个颇为商业化的名词,心中难免生出一种不快。 虽然这话是何锐说出来的,吴有平甚至生出一丝埋怨。如果是何锐的话,吴有平期待何锐能够使用不同的名词。 但吴有平看不出何锐有改换用词的意思,只能有些无奈的说道:“主席,我不喜欢这个词。” “你不喜欢的是其中的运营原理吧。如果是命令式的执行,是让中国变得强大。喜欢这个词么?”何锐微笑着答道。 见何锐完全理解了自己的心思,吴有平精神一振,“主席,我们的目标不该是复兴中国么?” “对于知识体系匮乏的人来说,复兴这个词很能吸引人。但是对你,对于吴有平同志,这么看问题就很狭隘。复兴的是有相对性的地位?还是实际存在的技术与能力?你能告诉我么?” 吴有平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即答道:“是中国领先世界的地位。” “如果是领先的地位,是什么朝代的地位。清朝?明朝?唐宋?秦汉?还是虞夏商周?” 吴有平愣住了,每次谈论具体问题的时候就必须有非常明确的目标,一旦进入这样细致的环节,吴有平就感觉自己抓不住重点。 当前的问答也是一样,何锐关于‘复兴’的定义让吴有平无法招架。一时间,吴有平只觉得脸开始发烫,一股羞愧感觉油然而生。不禁低下了头。 “不要羞愧,不用羞愧。复兴中国是一个技术工作,是个工程学领域的事情。中国沦落到今天的局面,首先是中国发展停滞,技术迭代完全停顿。而外国通过建立科学体系,有了非常有效的方法论,使得技术迭代速度大大提升。你能理解么?” 吴有平猛然被‘技术迭代’这个词打动,立刻抬起头来,“是!我们技术迭代速度的确停滞了,非得从外国学习。” “有平,莫里循想借着招商引资获得更大影响力,从一个人的角度有错么?哪怕是从正常的商业行为角度来看,莫里循做错了么?你如果对莫里循很不满意,那么你的出发点是什么?咱们能否从这个角度分析一下?” 吴有平思忖一阵,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莫里循的不快,便说出了心里话,“我觉得钱都被那些外国商人赚走了。” 何锐对这个评价不予置评,而是追问道:“你觉得外国商人怎么赚走了钱?” 谈起这个,吴有平觉得自己准备的颇为充分,“他们先压了咱们的价,接着又通过提供这些产品,从中赚了一笔。主席,我这段时间左思右想,觉得这些设备的确很重要,但是他们并没有教给我们怎么制造设备,还有原理……对了,他们并没有教给咱们技术迭代的能力。” “你说的都对。不过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咱们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利益,交换外国商人给咱们技术迭代能力?” 吴有平此时觉得思路明晰,心中的不快终于找到了原因,便大声答道:“所以我就很不高兴。” “我在全代会上说过这方面的方向,你还记得多少?”何锐问。 吴有平回忆着何锐的说法,“嗯……尽快建立军工体系……,采掘业要发展……” “你不用回忆了,我根据你现在的看法再说一次。根据当下的技术水平,我们服务的对象有两大方向,一个是英法在亚洲殖民地的本地军队,英法武装这些军队的时候不会给他们最先进的装备,采购的时候对于质量要求不高,这是咱们的机会。咱们可以用低价来争取订单。另一个是有可能的俄国订单,因为俄国工业产能比较弱,英法为了让俄国继续打下去,有可能给俄国钱,让俄国自由采购。” 听到这里,吴有平猛然想起了何锐之前对这部分内容的描述,忍不住插话进来,“我想起来了,当时主席的确这么讲的……” “让我说完。”何锐打断了吴有平的话。 吴有平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努力让自己专心听何锐的讲述。 “这部分装备需求的人数顶多两百万,咱们能拿下其中五十万就算是谢天谢地。正如你现在能理解到的,由于层层盘剥,咱们从中赚到钱非常少。但是我们之所以要继续招商引资,目的是获得外国的成套工厂建设,成套的设备以及其附带的专家带来的生产管理。先学着,再通过逆向工程,建立起咱们的工人和工程师队伍。” 吴有平此时完全回想起何锐所说的内容,一时间又感觉羞愧起来。这是第三次或者第四次听何锐讲述这些内容,吴有平发现前几次听,以及之后多次阅读一五计划文件,竟然完全没能理解。 就在此时,吴有平又听何锐说道:“不要把羞愧当成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如果连你都得经过好几次才能明白的更多,那么其他同志和你是一样的。甚至有可能你需要四次,他们就需要五六次七八次。这就是人类学习进步的过程,没什么不好意思。你作为四平市委书记,作为四平市长,如果羞愧让你感觉到印象深刻,那就记住,同志们在认识新知识的时候和你差不多,你就必须学着理解同志们。” “……是。”吴有平勉强答道。 何锐心中叹息,吴有平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现在的工作对这个理想主义的青年压力还是太大了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从组织角度,领导工作的尽可能得是理想主义者,因为理想主义者们都会坚信现状必须改变,这种内生的力量是他们的优势,当然也会带来不利的影响。 “有平,我要你坦率的告诉我,如果抛开莫里循和外国商人,你现在感觉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按照你现在已知的知识去寻找什么更深刻的含义。因为你再如何深挖,都是基于你现在知识体系的产生的内容。” 吴有平觉得何锐说的有道理,便尝试着寻找自己不快的对象。很快,吴有平就找到了自己很不喜欢的内容,却又迟疑起来。 “有什么就说。”何锐催促着,同时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这下吴有平不敢再迟疑,答道:“同志们意见很大,觉得咱们没赚到钱。” “呵呵,你回去宣布,今年工资提升10%。” 吴有平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间对自己口无遮拦深深感到羞愧。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吴有平也没办法收回去,只能尝试着说道:“……主席,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锐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针对同志们不满的解决办法。等我们完成了整个东北的土改,建立起比较完备的体系后,就得制定更详细的工资标准。” 吴有平心中很是抵触,“为国效力怎么能这么在意报酬,而且现在的工资已经不算低了。” “有平,你是个坚定的爱国者,是一个愿意为了改变不惜一切的同志。当然了,你还很有钱,完全不为生计在意……” 吴有平最初还被何锐的称赞感到讶异,听到何锐提到不缺钱,心中就更是不快。这不快并非针对何锐,而是因为吴有平知道很多同志其实对此事很有意见。于是吴有平想做个表态,不等他开口,酒杯何锐打断了,“你听我说完!” “是!”吴有平决定先听何锐说完,然后就表示要把家产捐出来。 何锐继续说道:“要是我没猜错,你要把家产捐出来。” 吴有平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何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文明党绝不接受私人捐赠。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一个政党接受私人捐赠是有害的。而且所谓慈善事业,散尽家财,对于组织外的人来说,可以看做个人行为,组织内,就一定会被当做一个组织行为,这也是弊大于利的事情。而且捐出家产,是个意气之争。你觉得组织内搞意气之争,合适么?” 吴有平心中意气翻涌,最后才勉强答道:“不合适。” 说完,还是有些意难平,又补充了一句,“在组织内平息意气之争已经很吃力了。” “所以这个问题以后有机会了再谈。我们说回现在的问题,咱们东北对外国商人不满的绝非你一个,大部分同志都不满。但原因在哪里?咱们招商引资,赚的是国内市场的钱还是国外市场的钱?” “赚的是国内的?不对!”吴有平努力做着判断,“主席说过,咱们现在赚的是国外市场的钱。” “以我们现在的生产能力与议价能力,咱们赚不到国外市场的钱,所以我们索性抛开赚取货币,而采取记账的方式进行易物贸易。明面上是用英镑法郎大洋来记账,其实贸易中根本没有现金流动。而真正有现金流动的是国内贸易。咱们虽然缺乏现金,毕竟还是要支付货币来发工资。加上税收中的货币部分,咱们真正流通的钱只有这么多。如果你能理解的话,同志们再有类似不满,你和他们谈这个。” 吴有平跟着何锐的思路走,本来觉得很多事情虽然令人不快,却还能理解。听到何锐对现金流动的讲述,思路猛然混乱起来。 不过吴有平这一年来一直做着这方面的工作,明白过来也并不很久。把这个新的知识点明晰之后,吴有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一时间兴奋、欢喜、羞愧的情绪混合在一起,最后却汇聚成了一句话,“增加10%的工资,真的很不少了。” 这话说完,吴有平只觉得很讶异,自己竟然为了钱而感叹,这是以前完全无法想象的。 “没错,在现金获取中增加10%的确不少。很多同志看着自己的收入,再听到那么多的走账数字,心中怎么可能平衡。所以让同志们明白这些,四平市委要在培训的时候加入这方面内容。” 吴有平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却又觉得有些不妥,赶紧问道:“其他地区呢?” “其他地区的群众与干部们的收益提升速度比你想的要快,我说的是提升速度。因为土改制度本身就通过理顺生产关系,以及生产资料配置,使得群众与干部们的收益大增。而且四平地区有着整个东北比例最高的脱产以及半脱产干部,这些干部的收入更多的依赖政府财政,他们是对于工资收入最敏感的人群。” 听到这里,吴有平又觉得受不了。便说道:“等等,主席,让我再想想。” 何锐叹息一声,却没说什么。就拿起文件看了起来,不管吴有平怎么想,最近的消息在何锐看来大多数都是非常好的消息,譬如四平工人数量大增,而针对技术攻关,也就是对现有的所有设备进行测量,并且绘制图纸的工作进行的异常顺利。 看到这些报告,何锐准备派人下去抽查。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了,顺利到何锐都觉得有些不太敢相信的程度。要是下面没有任何弄虚作假,就意味着今年下半年,也就是1916年下半年可以开始对现有设备的替换零件进行仿制。 一旦加工技术在仿制中得到提升,就可以开始建立东北工业标准件的制定。 现在东北设备也是个万国造,有英制的,有公制的,一旦开始了东北标准件制定,就等于建起中国的工业标准。有自己工业标准不等于就有了强大的工业,只是用20世纪的工业思路来建设工业而已。 何锐正考虑着这些问题,就听吴有平开口了,“主席,我有些明白过来了。不过我现在很不满,大家都是干革命,为什么差别有点大?” 何锐抬起头,看着吴有平诚恳的神色,何锐决定冒点风险,“有平同志,你性格里面有很强烈的理想主义气质,所以我希望你只是听,不要把我接下来要说的当成标准去要求自己或者别人。因为你现阶段还没能力驾驭这样的认知。听到了么?” 吴有平立刻答道:“我会尽力。” 看着这个想知道更多知识的青年,何锐叹道:“理想主义的气质,是强烈的内生冲动。你认为把世界改造成你期待的模样是一种需要,但是更多人没有这样的冲动。他们希望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活的更好些,更舒服些。所以我再强调一次,你听了这话,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不要用这些名词去要求和界定你自己和别人。你能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别人能知道你想要什么,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很多同志大概没办法感受到你胸膛中仿佛火焰燃烧般的感觉,你也没办法感受他们对安定幸福生活的期待,以及为了达成期待而忍受种种不快的忍耐力。” 吴有平心中非常不高兴,何锐的话指出了吴有平以前不理解的很多事情,反倒让吴有平更不能接受了。 但是看着何锐严肃的神色,吴有平决定服从何锐的要求,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主席,你心中是不是也有一团火?” 何锐不禁微笑起来,“如果你觉得我非常理解你,那么就说明我有这样的火。” 正文 第107章 东北一五计划(十) 7月2日,民国外交部长唐绍仪刚到了办公室,秘书就前来禀报,“部长,赵天麟校长派人送信来了。” 唐绍仪是6月30日才出任外交部长,此时不过三天,听说是赵天麟派人送来的信,心中有些迟疑要不要见。 见唐绍仪有些迟疑,秘书问道:“要么我出去把信收下?” 唐绍仪对赵天麟还是很欣赏的,便答道:“让那人进来。” 等秘书出门去,唐绍仪微微叹息。赵天麟选择追随何锐,是唐绍仪完全没想到的。 唐绍仪与袁世凯互相都很欣赏,光绪二十年(1894年),日本借东学党起义,出兵朝鲜。由于袁世凯驻朝十余年一直与日本为敌,被视为一大障碍,日本欲除之而后快。袁世凯向李鸿章发电报请求将自己调回,并提出由唐绍仪代理其职。 日本人得知消息后,密谋刺袁。唐绍仪闻讯立即求救于英驻朝公使朱尔典,共同策划救袁方案。六月十六日(7月18日),袁世凯改装易服出走。唐绍仪护送其到汉江边,登上朱尔典准备的英国兵舰。 所以唐绍仪对何锐去年10月的那篇专访其实很欣赏,认为何锐当时已经尽力在劝阻袁世凯。但何锐这年轻小子夺取了东北大权,在北洋政府里面引发了一定的震动。 当下冯国璋这个野心家终于露出了真面目,5月18日,冯国璋邀集未独立各省在南京召开代表会议。冯国璋意图通过南京会议逼袁下台,由他取而代之。但由于倪嗣冲的破坏和各省区将军代表谋略不一,遂使南京会议夭折。冯国璋弄巧成拙,被舆论斥责为:“与其名为解决袁氏地位之会议,毋宁名为解决自己地位之会议。” 然而何锐这个25岁的毛头小子竟然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拿到了东北的大权,让各地督军心中十分吃味。一时间各种说法都沸腾起来,而何锐为了获得段祺瑞的授权,排兵在山海关外进行演习,更是让那些拥兵自重的督军们觉得有了各种期待。 正在考虑这些,送信的人已经被领进来。来人行礼后就送上书信。赵天麟在信中恭贺唐绍仪就任外交部长,并且大赞唐绍仪一直以来的功绩。唐绍仪是同治十三年(1874年)成为第三批留美幼童,赴美留学,后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学习。见比自己晚了十几年的留美学弟如此诚恳,心中也有些喜欢。 看完信,唐绍仪询问起赵天麟近况如何。来人简单介绍了赵天麟的近况,接着说道:“赵校长现在已经出任关外教育局长,正在筹备铁路学堂,培养铁路人才,为以后兴建咱们国家自己的铁路培养人才。” “哦?”唐绍仪心情更激动了几分。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唐绍仪被聘任奉天巡抚,并负责东北地区的对外交涉。他打算引进英、美资本,修筑一条贯穿东北全境的铁路,以制约日本。但日本拉拢美国抢先签订日美协议,使唐绍仪的计划落空。 听闻赵天麟竟然开始做同样的事情,唐绍仪赞道:“这是好事,你回去告诉赵校长,请他务必用心。若是外交部能有什么可襄助的,外交部定然会尽力。” 来人听到这里,恭敬的说道:“铁路需要大量测量,关外测量设备种类繁杂,赵校长想统一标准,已经筹备好了钱,也联系好了在法国巴黎的人,可以随时付款。然而国际计量大会乃是一个针对国家的组织,还请唐部长给民国驻法国公使发个电报,请他联络国际计量大会成员,让国际计量大会发一套带证书的铂铱合金原器和镍钢副原器,以供仪器厂使用。” 听了赵天麟所求,唐绍仪觉得这不过是小事,就继续问道:“赵校长派你来还有其他事情么?” “赵校长说,此次是祝贺唐部长履新。麻烦唐部长,已经十分过意不去。若是能相助,真的是不胜之喜。” 唐绍仪觉得面前这家伙只怕没说实话,现在的何锐已经是民国里面有名的人物,然而一年前,大概只有外交部才对何锐了解的比较多。既然这家伙不肯说实话,唐绍仪索性就顺水推舟,叫过秘书,让他立刻带了这个送信的家伙去办事。 到了下午,秘书回来了,“部长,赵校长的事情办妥了。” 唐绍仪愣了愣,才想起今天办的事情,“赵校长派来的人呢?” 秘书收了送信人的好处,中午还在京城的馆子里吃了一顿好的,便据实已告,“送信之人见事情办完,已经走了。” “他……有没有说别的?”唐绍仪有些讶异。 “他就是感谢部长相助。”秘书答道。 “何锐竟然没有托他来说些什么?”唐绍仪更是不解。得到秘书明确的回答,此人就是来请唐绍仪发个电报,让民国驻法国公使帮忙获得国际计量大会发一套带证书的铂铱合金原器和镍钢副原器,以供仪器厂使用。 这下唐绍仪倒是有些大出意料之外。民国督军这么多,有钱的,没钱的,唐绍仪却从未见过一个督军竟然会为了标准度量衡的事情出过一指头的力。以唐绍仪所知,这帮督军们别说不会做,更是想都不会想。这些督军们所想的完全是自己的地盘人马与权势地位,国际计量大会这种纯技术型组织,这些人是真的听都没听说过。 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商请国际权度局定做营造尺(32厘米)和库平两砝码(37301克)铂铱合金原器和镍钢副原器各一副,1909年(宣统元年),该原器、副原器经国际权度局准确校准、给予证书携送来华。清政府依照副原器制造地方原器颁发各直省,为检定各种度量权衡之标准,使清末度量衡单位量值可以有米制作标准。 唐绍仪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了存在‘国际计量大会’这样一个组织。 一时间,唐绍仪对何锐的印象有所动摇,看来这位年轻督军是真的与众不同。 但唐绍仪却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他又换了个想法,也许此事仅仅是赵天麟在推动呢。 正文 第108章 东北一五计划(十一) 九月中旬,凉爽的秋风驱散了暑气。赵天麟从戒备森严的车厢走下,四平市委书记兼市长吴有平,吉林军区司令程若凡赶紧迎上来。 两个不算很大的箱子被抬下来,在一个排的士兵护送下离开了车站,把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一个橡胶轮平板车上。橡胶轮车辆在此时的东北并不常见,士兵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更令周围看到的人十分讶异,目光都落到了车上。 吴有平对赵天麟以及程若凡说道:“我们先去仪器厂等他们。” 三人乘坐着汽车出发了,到了仪表厂就见到东北水利厅副厅长兼四平测绘学校校长卢道明等技术人员已经等在厂里。 大家也不寒暄,赵天麟直接问道:“准备的如何?” 卢道明皮肤晒得黑黑的,但精神却是极好,听赵天麟提问,卢道明把一位年轻技术人员叫到面前,这才对赵天麟说道:“张敦义工程师和厂里的技术工人已经准备了两个多月,总算是把生产测量设备的流程摸透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游标卡尺和千分尺还没办法,但是普通的木尺,金属尺,卷尺都能批量生产。赵校长,现在我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天麟看着卢道明自信的神色,又看向张敦义。张敦义是浙江人,看到《东北日报》上海分站发行的报纸后,就按照招聘广告上的内容应聘,经过政审等,7月中旬抵达奉天,又被分配到四平。 小伙子看着二十来岁,文文静静的,又有着浙江人那股子精明劲。便说道:“张工程师,辛苦你了。” 张敦义答道:“赵局长,我们现在就等着原器和副原器到了。” “原器不能使用,等你们完成制作副原器的技术之后就可以去复制。何主席说,因为咱们基础冶炼技术不过关,很多事情还没办法。但是法国商人联系的矿山工程师已经到了,正在鞍山铁矿与鹤岗煤矿工作。等他们带出来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能够独当一面,尤其是矿石分析实验室搞完,咱们就可以开始试着进行精炼。” 张敦义神色间不禁有些失落,却还是尽量微笑着答道,“那可太好了。” 正说话间,就听卢道明喜道:“来了!来了!东风来了!” 众人都顺着卢道明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部队的护送人员已经进了车间。随即大门敞开,两辆平板车在部队护送下进到车间内。 带队的军官上前向程若凡敬礼,“报告司令,我们已经把设备护送过来了!” 在一众领导干部们注视下,箱子被打开。里面大量柔软填充物内是个更精致的包装箱,打开第二重箱子,工作人员从大量填充物里面取出个更小更精致的包装箱。打开第三重,填充物内是个纸盒。 将纸盒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桌上,打开后里面是软衬。软衬上的凹槽里面是一个用丝绸包着的长条物体。原本最外层的箱子就不大,与内在的物件相比就显得十分庞大。 打开丝绸,里面露出了白纸。程若凡只觉得自己紧张的都想冒汗,就见白纸揭开后,里面终于出现了金属闪烁的光泽。 一众高级军政官员围在这副原器旁边,就见这是一根截面近似呈x形的金属长条。程若凡本以为这上面会密密麻麻刻满了刻度,没想到这跟造型奇特的金属长条上面十分光滑,竟然看不到有什么痕迹。 此时就听测绘学校的校长卢道明喜道:“看到了!” 程若凡定睛细看,好像在两端有些痕迹。凑上去细看,终于看到了两端上各有一条极细的刻痕。程若凡大概猜到,两条刻痕中间的距离就是标准的一米。却想不明白怎么才能让一米能够分出1000毫米,或者更细的内容。 既然不懂,程若凡索性询问起来,卢道明笑道:“最简单的办法,尺轨作图法,分出分米、厘米、毫米。更复杂的话,那就是单纯的工程技术。我们先做出模具,再做出各种长度的尺子,由技工们进行刻制,都是精细活。” 程若凡还是想不明白里面的技术流程,不过他问道:“卢局长,是不是以后咱们进行逆向工程的时候就会准确多了?” “当然。”卢道明说话的时候心花怒放。作为留美的水利专家,卢道明自然知道测量的重要性,那真的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是卢道明没想到何锐居然这么快就从国际计量大会弄到了原器。 既然看完了米制副原器,卢道明赶紧让打开另外一个装副原器的箱子。这次的原器和箱子的比更悬殊。箱子里的千克原器并不大,透明器皿中的原器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这次程若凡已经不想多问技术工作,在其他技术人员痴迷的看着讨论着的时候,程若凡叫上吴有平到了外面,“有平,既然有了这些,咱们的武器生产什么时候开始?” 吴有平看周围无人,低声答道:“这是个流程,我们现在刚把法国人提供的兵工厂运行起来,我觉得测量设备完成之后,把那边调试完,也得半个月。试着生产咱们的制式武器,最少得一个月后。” “一个月……明年一年,咱们能生产装备12个师的装备么?” “要这么多?咱们的一个师可是一万人啊!”吴有平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 “没有12万人,拿什么和俄国人打仗。机枪、步枪、大炮,我是真的担心。” “主席觉得需要这么多部队?” “不是主席觉得,参谋部针对收复中东路做了很多情报收集工作,俄国在咱们境内以及边境有不少驻军点,必须迅雷不及掩耳的解决掉他们。一旦展开围攻,我们就需要大量大口径火炮。加上收复外蒙,还得防备日本人,12个师的兵力就比较充裕。” 吴有平原本心情很不错,到现在为止,工农业工作进度完成的很好。现在又解决了原器问题,有了之前的经验,将那些设备再测量一次会更加熟练。机器设备消除应力需要时间,但是也不是不能采取一些临时方法。 但是现有的设备年产量也就是10万支步枪上下,即便增加一倍也不过20万。而且法国商人说了,他们准备把武器卖给俄国。现在兵工厂的法国技术人员整天跟大爷一样斥责兵工厂的精度不够,技术不熟练,又不提供解决的办法,十分扯淡。 想到同志们的抱怨,吴有平良好的心情又恢复到之前的感觉。但吴有平没有发火,他答道:“我们请主席安排吧。” 程若凡知道吴有平肯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是军事训练也不能用假枪,现在部队扩编后,已经是两人用一条枪。如果扩大部队规模,那就得四个人用一条枪,连射击训练都保证不了。 既然吴有平请何锐安排,程若凡也表示了同意,“咱们联名给主席发个电报,报告测量开工么?” 最后吴有平还是与程若凡还是各自给何锐写了信,在信中两人都率直的提出了当下遇到的问题,都期待何锐能够给出指示。 何锐从办公室人员手里接过信,指示看了看封皮,就夹到自己的笔记本里,接着抬起头看着对面一个有着卷曲中分头发的男子。 “特斯拉先生,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您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工程师……” 听何锐这么讲,特斯拉更放松的靠在沙发上,嘴角微微上翘,两撇小胡子也随之上翘,让他嘲讽的笑容变得更加充满了嘲讽。 见这位著名的工程师这样表情,根据这几天与特斯拉的交流,何锐知道特斯拉又要发话了,索性也停下自己的讲述。 特斯拉等了片刻,见何锐不再说话,他用手托住下颌,笑道:“请继续,我知道将军阁下认为我并非是最优秀的科学家。” 何锐这才继续说道:“工程师本就是科学家的一部分,您现在缺乏的是一个科学实验室,能够实现微波传输能量的实验室。当然了,我不知道美国有没有这样的实验室,至少我们这里没有。” “但是阁下说过,你准备筹建国家实验室。”特斯拉说起了何锐该说的话。 何锐微微一笑,“建立这样实验室的一个基础就是发电厂,我们没有。这也是我最初邀请您来的原因。” 说完,何锐又沉默下来。特斯拉老先生很有趣,和后世那种科学怪人的形象有些类似。也就是神神叨叨的。 不过何锐已经不在意了。至少特斯拉此次前来奉天的原因真的是想来中国散散心,顺道看看邀请他的中国地方长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何锐最糟糕的设想中,特斯拉会推销他那些奇思妙想。 既然特斯拉已经开始进入科学怪叔叔的阶段,那么何锐说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一切都得看特斯拉自己的心情。 果然,特斯拉并没有开口,他继续打量着何锐。必须得说,这位大叔的眼睛看着有些阴鸷,配合了大鼻子,浓密的小胡子,还有卷曲的中分头发,透露出很不友好的感觉。 特斯拉打量了何锐好一阵,终于开口说道:“将军阁下,您对光电效应的解释,以及对微波能量传输的理解,让我很难相信您是一位军人。” “这个如假包换。”何锐笑道。 特斯拉神色中不禁露出了傲慢,“我并不相信日本军校会教授给您这样的知识。他们自己国内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何锐见特斯拉如此说,稍微想了想,便说道:“既然特斯拉先生如此了解日本,我就告诉您原因何在。我是一个穿越者,来自于另外一个时空……” 特斯拉最初面露讶异,神色很快就转为嘲讽,最后干脆笑出声来。何锐也不管特斯拉的反应,继续把自己身为穿越者的事情讲给特斯拉听。 等何锐讲完,特斯拉已经要笑的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收住笑意,特斯拉摸了摸自己卷曲的中分头发,长长呼了口气,“将军阁下,我欣赏您的幽默。” “这是我最大优点。”何锐面带微笑的答道。 特斯拉又想了片刻,下定了决心,“既然莫里循先生是您的招商局长,我要成为科技局长。” “可以。”何锐爽快的答应下来。 “我提供的技术是有偿的。” “成交。”何锐向特斯拉伸出了手。 特斯拉迟疑了一下,终于伸出手与何锐握在一起。 达成了合作,特斯拉长长松了口气,“我在美国还有些欠款……” “等您开始工作之后,我们会替您结清。”何锐直接给了答案。 特斯拉这才真正有些安心,他笑道:“将军阁下,我也有个秘密。” “哦?” “其实我也是个穿越者。”特斯拉正色说道。 何锐一点都不讶异,只是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如果是这样,特斯拉先生,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大概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特斯拉愣住了,仔细思索一阵才明白这话里面的意思。或许是这笑话太冷,特斯拉只是苦笑一下,“将军阁下,您的幽默感有待提高。” 正文 第109章 东北一五计划(十二) 11月8日,立冬。 撒入山门水库湖中的渔网收起,很快,就见到渔网中闪动的鱼鳞光泽。等渔网拖上船,里面已经有了十几尾一斤多重的草鱼。 厨师们开始处理食材,在岸边观看的党军政干部们议论着人工饲养鱼类的进展,回到了会场。 会场是几个帐篷,位于山门水库旁搭建。政府干部,尤其是负责农村工作的干部们都参加了蓄水深度测量。这个面积近10平方公里,最深处水深已经超过两米的水库让大家赞叹之余又喜上眉梢。 作为负责人的水利局副局长卢道明心中欢喜,接受大家祝贺的时候不自觉就满脸笑容。卢道明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个设计、施工、完成第一期安排的水库项目竟然是在被认为蛮荒之地的关外。而且关外并没有大江大河,是水利工程的问题,却也是水利工程的优势。 便是如此踌躇满志,面对干部们的询问,卢道明已经保持着技术专家的冷静,“修建水库的工作要讲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更重要的是,在地形比较高的位置,还是请林业局的同志们指导植树造林的工作,以涵养水源。” 四平林业局副局长张青山听到这话,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尴尬。在关外,大家都是砍树,种树的几乎是凤毛麟角。张青山原本是村里的干部,只是因为他家地头种了十几棵树,在一众只有砍树经验的村干部人员中脱颖而出,暂时代理着林业局的工作。 看着其他地方干部们的目光,张青山知道自己其实不懂,更不知道该讲述什么经验。 好在这样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太久,会议很快就召开了。何锐在会议开始就直接点题,“明年就是一五计划的第一年,到现在为止,整个东北的土改工作主题框架基本完成。接下来就是大量培训干部,强化义务教育,增加人民收入。同志们现在要在各地农业培训中把投资概念,也就是投入产出的要点作为培训重点……” 张青山听得心中大赞。身为农民出身的干部,播种多少,收获如何,就是最基本的投入产出。但是在农村干部培训中,张青山才学到了投入产出的理论。哪怕是到了现在,张青山与农村干部们也更喜欢用‘如何持家’来描述这些知识。 学会如何安排农活就能在分到土地后种出更多粮食,学会如何安排生活,就能完成更多村里面争取到的缝纫等订单,赚到更多粮食。现在李青山每天都忙着规划林场,收集种子,安排苗圃,培养种子等工作。只是从信中得知,自己家里生活好了很多,至少都能吃饱。 农业部分讲完,就是工业发展。张青山能听的有想法的只有‘义务教育,强化培训’这两条。反正就是培训,上课,娃娃们上学。 但是在吴有平、赵天麟、徐乘风、卢道明等人心中,何锐所讲的内容就复杂的多,甚至给大家一种过度乐观的感觉。 工业是列强借以争霸世界的本钱,中国从洋务运动开始,几十年始终没能真正实现工业化。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青年们相信在何锐的率领下,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中国一定可以达到列强的水平,然而在何锐的描述中,工业化的进程好像探囊取物般明快。 当然,何锐也讲述了其工作量的庞大,需要巨大的资源投入。但是在这些同志感觉中,这样的工作量与工业进步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但也没人质疑此事,因为大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了中午,餐会上端上来了新鲜热辣的锅包肉以及酸菜鱼。配合着混合了高粱面和玉米面的杂粮饼子,大家美美吃了一顿。 吃着肉,畜牧厅的同志们就成了焦点。负责农村工作的陈德力忍不住感叹:“青饲料虽然好,就是没办法给猪吃。不管怎么说,都有农民用青饲料喂猪,把猪撑死撑坏的事情。农民心疼自己的收入,就把怨气撒到村干部身上。” 郑四郎性子有些急,忍不住问道:“哪些村干部怎么回应的?” “这种事情说了没用,农民才不管那么多,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村干部也很为难。” 受过高等教育的和农村出来的领导干部们神色差异颇大,或者是十分不快,或者是颇有所感,不过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到何锐身上。 何锐正用饼子蘸了汤汁,送进嘴里,看到大家的目光聚集过来,何锐吃下这口才说道:“干部培训的时候强化投入产出的教育,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就近获得饲料,就能省下不少力气,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想把猪养好,就得有办法。培训的时候,要提供方法,要能解决问题。这对于干部来说是个很沉重的工作,要大家耐下心,能受委屈。” “总不能任由那些人胡说八道吧。”郑四郎年轻的面孔上的神色都是年轻人的愤慨。 何锐摆摆手,“让他们说去。我们的干部只要把我们该宣传的内容宣传到,其他事情就开人民群众能否接受。还有就是对于能够接受的群众能否得到进一步的支持。胡搅蛮缠的人从来都会有,但是专注事情本身的人也有。对于胡说八道的家伙,我们不要和他们搞成意气之争。而专注事情本身的则要得到与之相匹配的知识教育。我相信,在利益面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在利益面前。”郑四郎重复了一句,就不再说什么。其他同志们大多数也都有所感,同样不再提这件事。 下午继续开会,会议开了三天,在党代会上全体党代表们确定了对一五计划的认识。就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已经前去长春工业局的庄佳雄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主席,为何要继续在四平投资,我认为四平并不适合展开大规模工业建设。” 同志们都认真的看向何锐,凡是从事工业部门的同志都希望自己所在的城市能够拥有完备的工业体系,奉天、长春、哈尔滨都是规模远大于四平的大城市,发展工业的条件绝不比四平差。尤其是跟着何锐比较早的同志,都考虑过四平大搬家的事情。然而这样期待的事情不仅没有发生,四平反倒集结起更多的工业项目,同志们难免觉得何锐太厚此薄彼。 “两个原因。”何锐果断的答道:“第一,四平地理上安全的多,能够抵挡住突然袭击。在天津的北洋制造局被毁,殷鉴不远,我不希望看到再发生一次。第二,即便是四平现在的工业也远没有成体系。所谓四平大搬家,我认为要搬走的应该是整个工业体系,所以四平应该是一个培训基地,大量的人员到四平接受培训。” 说到这里,何锐看到一众失望的神色,忍不住笑道:“大家都觉得四平条件并不是很好,这是正确的想法,东北这么大,有的是比四平更适合建设工业体系的地方。现在不这么做,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我只能说,四平的工业门类会增加,但是规模不会继续扩大。与之相应的,在保证了安全的情况下,各个城市的工业规模都会达到该有的程度。” 虽然何锐的回答并不令人完全满意,但是三个省会城市的领导干部们神色中都有着欣喜。至少大家有盼头了! 党代会结束后,各个代表们又留在四平休息了几天。最近半年的工作真的把大家累坏了,此时能聚在一起,也不想立刻就各奔东西。 但何锐就没这闲暇,他返回奉天,接受了《朝日新闻》与《读卖新闻》记者的专访。 两家报社的记者也算是熟面孔,朝日新闻的武田记者见到何锐,问候之后就感叹道:“阁下离开日本之后,《军魂》就远没有以前好看,现在已经停刊了。” 读卖新闻的上杉记者也有同样的感慨,不过上杉记者并没有留恋过去,他感叹道:“阁下在七月的专访,反响非常好。尤其是阁下对于日德兰大海战的评价,得到了极高评价。德国舰队的奋战,也不过是监狱中囚徒对看守的一次猛烈进攻,并没有改变德国海军的战略局面。即便战果再辉煌,也于事无补。不知阁下对中国加入协约国是如何判断?” “两位知道的,我一直呼吁中国中央政府尽快加入协约国。虽然我在中央并无发言权,但是就我听到的零星消息,黎元洪大总统有可能在近期宣布这个消息。” 两位记者的眼睛亮了,武田赶紧追问道:“这消息属实么?” 何锐笑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不过我在国内报纸上已经多次呼吁,也上书给黎元洪大总统。想来大总统总是能够有所思考。” 袁世凯死后的第二天,根据他制定的继任者名单,其中排名第一位的黎元洪继任民国大总统。身为武昌起义后被强行带出来主张局面的大人物,黎元洪的确是此时最适合的人选。 不过黎元洪接下来所做的就是想通过承办洪宪帝制的责任人,顺道推翻北洋制度。这就遭到了北洋整体的反对。 所以何锐所说的内容是真的,因为何锐的确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给黎元洪等人上书。但是何锐一点都不信自己的话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效果。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何锐想获得协约国的认同而已。 采访结束后,送走了记者,法国商人马格隆前来拜访,一见到何锐,他立刻兴奋的说道:“阁下,可以大规模生产了。” “哦?”何锐有些不太敢完全相信马格隆的能量,毕竟这是军火,俄国制式步枪的订单的确有不少风险。 马格隆看出何锐的心思,他继续说道:“设备已经开始生产,如果不是南部的工厂水平不如北部,现在就应该到了。不过请阁下放心,很多人非常欣赏阁下对加入协约国的诚意,认同阁下现在拥有的生产能力,愿意与阁下合作。” 正文 第110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一) 京城的东交民巷,绝大部分外国使馆都聚集在此。1917年1月1日,在法国领事馆里正在举行一场新年酒会,与会的外国使团的外交人员带着夫人参加了酒会。 或许是此时索姆河大战已经结束,协约国并没有被德国击败。又或者是远东地区和平的气氛让这些外交人员始终没办法感受到战争的惨烈,总之,这些衣冠楚楚的男女们情绪很不错,都真心的享受着新年的欢乐。 英国公使朱尔典完全走出了老相识袁世凯去世的情绪,他正在与法国公使谈论着当下中国的头面人物,朱尔典公使语气中很是不屑。 就在此时,俄国公使出现在会场,引发了不少人的瞩目。这或许也该是俄国该有的待遇,毕竟在刚过去的一年中,俄国在“布鲁西洛夫突破”的夏季攻势中获得大胜,奥匈帝国损失了110万人,德国伤亡也达到35万人。从结果而言,奥匈帝国已经被打断了脊梁,完全没有能力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有所表现。 英法两国公使上前与俄国公使上前寒暄了一阵,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法国突然想起件事,“阁下,莫里循的那位小朋友生产的步枪竟然通过了俄国的验收,难道是您施加了影响力么?” 朱尔典一愣,关外在中国也是一个很不发达的地区,如果不是镇安上将何锐全力招商引资,而且一直发表让中国尽快加入协约国的态度,朱尔典是不会对何锐有深刻的印象。 之所以某种程度上支持英国商人从关外采购,原因也是法国对俄国影响力太大,既然法国商人到了关外,自然得有英国商人去。 面对法国公使的问题,朱尔典笑道:“这话应该是我问才对。” 法国公使有点讶异,随即不再提这个话题。朱尔典敏锐的感受到了这个变化,心中不禁讶异,难道莫里循写来的信中对关外的描述竟然是真的? 朱尔典并不着急,有莫里循在关外担任招商局局长,感觉就如赫德出任大清海关总长一样,总是能够拿到一手消息。想确定详细内容,不过是写封信的事情。 酒会结束,朱尔典在回到使馆准备休息前,突然想起此事,就给秘书交代了一声。 一星期后,秘书把一封厚厚的信送到朱尔典面前,朱尔典竟然完全没想起此事。还是经过秘书提醒后才记起自己提过一句。 打开信看了片刻,朱尔典就皱起眉头。莫里循在信中极力称赞何锐,表示何锐是整个中国真正拥有世界眼光的实权人物。这语气让朱尔典想起莫里循对袁世凯称帝的赞赏,正是因为莫里循的努力,袁世凯才失败的那么惨。论交情,朱尔典与袁世凯的交情可远胜莫里循。 继续看下去,莫里循总算是有了点兴趣。何锐的记账方式也真的有趣,中国其他督军们想要的是武器和支持,何锐就高明得多,他正在建立自己的军工体系,并且通过一次次表达对协约国的支持以获得好感。 想了想,朱尔典叫过秘书,吩咐道:“给伦敦发电报,已经有不少中国的上层人物认识到加入协约国的必要性,东北最高行政长官何锐上将就是其中一个……” 朱尔典的电报只是被存档,连外交大臣只是浏览一眼就放下了。远东在当下的英国格局中只是一个很不重要的所在,只要不出事就行。 如果不是1月7日,军需大臣丘吉尔在内阁会议上专门提及了何锐,外交大臣就会把这份电报忘光光。但是既然被提起,外交大臣就回去调出了电报,点报上的确有何锐的名字,但是外交大臣并不明白为何丘吉尔怎么会知道这人。 外交大臣的首席秘书并没有任何疑惑,见到上司的确需要指点,秘书就拿了几份报纸进来,尤其是昨天发行的《泰晤士报》。作为悠久官僚体系内出身的精英,秘书翻到其中一页,外交大臣带上眼镜,就见新闻上写道:作为最坚定支持协约国的中国将军,何锐上将管辖的中国东北地区,第一批输送到俄国的武器已经装车。而且随行的还有大量战争继续物资,包括大豆油、甜菜糖、麦芽糖…… 看完这篇分析中国东北作为俄国稳固战争物资供应地的新闻,外交大臣摘下眼镜。现在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如果没有这篇《泰晤士报》新闻,在伦敦知道何锐这个名字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但是有了《泰晤士报》的报道,情况就完全不同。 首席秘书看到自己的大臣好像还没能理解何锐的价值,又递上了其他几份报纸,其中就有《费加罗报》。 外交大臣阅读法文报纸一点都不费力,即便是战争时期,法国佬的新闻还是忍不住要吐槽英国。文章先抨击了军需大臣丘吉尔逃过了达达尼尔海峡战事调查委员会的调查,重新回到了政坛。接着就嘲讽起因为英国的无能,为了一艘无意义的战列舰就把奥斯曼帝国逼到了同盟国那边。 而以马格隆为首的睿智法国商人,开辟了中国东北的军需品生产,为法国的亲密盟友俄国提供了急需的武器物资供应。 这下外交大臣总算明白了丘吉尔为何要提起一个中国将军,既然丘吉尔重回政坛,外交大臣就没理由和丘吉尔唱对台戏。不就是利用一下局势么,外交部有的是办法。 “发个电报过去,询问一下何锐的军工企业有什么需求。”外交大臣命道。 1917年的无线电已经全面应用,通过军用频道,外交大臣的电文很快抵达了京城,朱尔典立刻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但堂堂大英帝国的驻华公使又怎么能亲自去见一位督军,朱尔典就把自己的秘书派了出去。 在关注何锐的方面上,秘书要比朱尔典勤奋的多。一路上他把关于何锐的情况又读了好几遍。 何锐1890年出生,16岁前往日本就读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后在日本陆军服役,之后考入日本陆军大学。1915年5月返回中国,随即被派往东北。 在火车上准备了许久,等亲眼看到何锐的时候,秘书还是被何锐过分年轻的容貌弄的有些讶异。至少在欧洲,这般长相会被认为不到20岁。不过中国人普遍看着比较年轻,秘书想想自己面前是一位26岁的上将,也收起心情,与何锐握手。 到了镇安上将公署,秘书发现何锐完全没有因为得到英国的支持而震惊,更没有计谋得逞的那种庆幸与自得。 “我完全能理解英国为了战争为了胜利的心情,因为我本人也有着同样的愿望。现在东北面对的最大问题之一,就是需要铜,镍,铬,这些制造武器弹药的金属。法国方面的确答应给我们提供这些物资,但是他们的运输能力远远没有英国的水平,供应十分吃紧。最近,俄国提出了要一千万发子弹的订单,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秘书早有何锐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笑道:“不知何将军需要多少?” 何锐招招手,副官送上来一份清单。秘书接过来一看,就见清单很体贴的使用了英文,其格式也完全按照英国报表来。 上面标准清楚了每一支武器需要的铬、镍的含量,以及俄国制式武器莫辛纳甘子弹的尺寸,所需火药的成分与含量。在下面列出俄国需求所需要的总数。 等秘书看完,何锐诚恳的说道:“我们需要的量最低就是这么多,如果英国方面肯卖给我们更多,我们就可以继续生产。” 听何锐要‘买’,而不是索要,秘书也放下心来。虽然这些俄国武器本身也是英法出钱,但是生意就是生意,大英帝国绝不可能接受何锐的敲诈。 于是秘书说道:“将军阁下有没有其他要求?” 何锐诚恳的答道:“为了让全世界都看到中国与协约国合作的诚意,我建议由英国在华的驻军和我们东北的部队进行一次联合军事演习。这必将有效的展现团结,表达应有的态度。” 秘书一时被这个建议给惊到了。正如何锐所说,联合军事演习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态度,一种宣示。德国会不会被被吓到尚未可知,但是日本定会感到紧张。 想到日本的态度,以及现在英国远东司对日本的看法,秘书觉得真的能搞这么一次演习的话也是不错的选择。但这个想法只是在心中翻涌片刻就消散了,这么大的事情根本不是一个秘书能够决定的。 于是秘书笑道:“我明白了将军阁下的态度,现在当务之急是向俄国提供更多物资。正如我方才所说,物资是有的,但是我们需要更多的关键金属。如果想提升生产能力,我们也需要更多的成套设备。” “您有规划么?”秘书问。 何锐又让副官拿来一份计划书,“这是我们招商局局长莫里循先生拟定的规划,莫里循先生也在这里,如果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询问他。” 秘书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莫里循,觉得这个政治掮客在袁世凯之后又找到了新的合作对象。 既然莫里循又买定离手,秘书便问道:“莫里循先生,一会儿您有空么?” 正文 第111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二) “请一定要相信何将军的态度。”莫里循在对话里第二次对朱尔典的秘书强调了这点。 作为高层的对话,这么讲就已经过分了。莫里循这么说,其实是因为他看出秘书对何锐的评价很类似对印度土王工的看法。但莫里循不想就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进行交谈。 就在莫里循和朱尔典的秘书交流之时,何锐接待了来自日本的客人。在军校的学弟坂田敬二毕业后到关东州服役,就以铁路治安巡查的身份沿着南满铁路出发,有机会到何锐这里。 “学长!许久不见!”坂田敬二向何锐敬礼。 何锐上前握手,“的确许久不见,不知在日本的同志们可好?” 坂田敬二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报告学长,石原请我带来歉意。《军魂》报停刊了。大家还是想把军魂报办下去,但是学长不在之后,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混进军魂报,写了很多居心叵测的文章。为了不让军魂报被他们利用,同志们就集体退出,并且宣布军魂报停刊。” “你们做的对。”何锐赞道。 两人坐下,坂田敬二讲述起最近日本的局面。正如何锐所预言的那样,日本财政快速好转,但人民生活水平并没有因此变好。 “学长,同学们都很想知道学长在满洲进行的土改。但是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太少了,日本国内根本没有提及,反倒是想借着学长的声名宣传他们自己。” 何锐非常欢迎这样的工作,“我会帮你安排参观土改,至于土改的成果,你何不自己写个见闻。等你把见闻发回日本的时候,我把我们这里的土改总结也发一份到日本。” 坂田敬二有些讶异,“学长要把政府工作报告给我们看?” 何锐明白坂田敬二为何讶异,不禁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国家的政策本就要公之于众,难道因为这些政策与现在的主流政治不同,就要隐瞒么?坂田君,在中国历史上,汉代、唐代、明代,都进行过大规模的授地政策。至于其他的授地行为更是多得很。我现在所执行的土改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创举。” “是,学长说的是。”坂田敬二连忙答道。 又与何锐交谈一阵,坂田敬二起身告辞。上了火车,坂田敬二拿起何锐给他的一份简单的日文手写土改简要纲领看了起来。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纲领内容并不详细。便是如此,坂田敬二也被基本理念所感动。何锐在日本的时候,就对未来世界的发展做出许多精辟的论述。尤其是在文明发展方面,何锐的观点更是比日本年轻军人中流行的理念深刻许多。 作为日本人,作为日本陆军大学的学生,坂田敬二对何锐本人并无特别的好感。承认何锐能力并不等于坂田敬二就喜欢何锐。 但是看到这份纲领,坂田不免对对何锐心生敬意。就如何锐之前在学生们的聚会中所讲,决不能用道德的观点看待土改,更不能用施恩的想法看待土改。土改的目的是理顺生产关系,消除社会矛盾,是一种非常唯物主义的政策。 现在亲眼看到何锐对东北土改的简述,坂田敬二才回想起何锐曾经说过的话。在日本的确有平均土地的想法,而且敢说这样‘大逆不道’观点的人越来越多。因为百姓们太苦了,沉重的地租和税收压的普通日本民众穿不过气来。 没有土地的日本民众只能前往工作条件恶劣的工厂工作,女性甚至得到欧洲控制的东南亚卖淫。虽然现在英日同盟还在维持,但是英国给与日本的机会也只有这点。给日本女性到东南亚卖身的特权,就是英国作为同盟国的善意。 所以日本国内青年军官大部分都认为要与西方国家决战,并且把这场决战看成一种关乎文明的战争。 火车到了四平,坂田敬二到了日本租界。这里原本只有一个小队的日军,倒是有些日本商人和管理租界的人员。眼见日本租界里十分萧条,与报告中大不相同。坂田敬二当即叫来小队长询问。 日本陆军大学入校很严格,毕业生们基本要求26岁以下,中尉以及中尉以上军阶。毕业后的陆大生们普遍都是少佐起,一个小队长在少佐面前真的是战战兢兢。 “报告少佐,在租界中的中国人都搬迁到市区去了。”小队长答道。 “为什么?”坂田敬二板着脸问道,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与何锐之间的关系,所以觉得用不快的语气会好些。 小队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日本在中国只有租界,中国人离开租界,日本人也管不了。但是中国人离开租界的影响是很大的,首先就是租界没有了收入,中国人在日本租界里面不管是做生意或者是上学、求医,给日本商人和租界带来的收入大大减少。让日军本身也受到很大影响。 坂田敬二看到小队长的神色,就明白事情比他所想象的更糟糕。索性也不再多问,他现在租界里转了一圈,就见日本人办的学校关门,日本商铺门可罗雀。不少房子空空荡荡,有些中国人家正在收拾东西搬家。 这让坂田敬二心生不安。东大的同学们都承认何锐本人的实力,但是哪一个国家没有几个出色的人物呢?如果规模扩大到国家层面,日本在面对中国的时候颇有信心。 但是当下的局面让坂田敬二感受到了不安。何锐给坂田敬二的不仅有一份日本的手写纲领,还有一份中文的简述。 虽然读起来很吃力,坂田敬二还是竭尽全力仔细读过,并且觉得自己懂了个七七八八。土改分地已经明确的农村税收带给东北民众的是三七开的粮食税收。 在日本也大概是三七开,但东北现在是人民拿七,国家拿三,并且没有地主从中收取地租。在日本,这个比例是倒过来的,人民也就拿到三成的粮食收获,其他七成都被政府和地主拿走了。 坂田敬二并不敢完全相信何锐一年就能做到这般地步,但是眼见日本租界里面的人口流动,他不得不承认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正如何锐所说,土改的目的与道德无关,而是理顺生产关系,消除社会矛盾。当东北地方政府能够提供更好生活的时候,中国东北的民众自然要到更好生活的所在。 想到这里,坂田敬二找人换了身中国民间穿的衣服,决定到租界外的四平城去看看。 何锐曾经在东京向日本青年军官们描述过一个新生活,现在就该看看何锐到底能否实现这样生活的时候了。 但要踏过那条其实没啥阻拦的租界与中国国土的线时,坂田敬二忍不住有些迟疑。如果何锐所说的真能实现的话,坂田敬二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身为日本陆军大学的毕业生,坂田对于如何判断战略局势有心得。英国能够在欧洲拥有巨大的优势,是因为英国可以充分利用分裂的欧洲局面进行操控。把所谓的中立政策运用到极限。 但是在亚洲,日本几千年都是一个小国,是因为临近的大陆被强大的中国统一,日本作为域外国家,根本没有插手的空间。 这就是临近大陆的海岛国家的命运。再向上推2000年,那时候欧洲大陆上是罗马帝国与北方的日耳曼蛮族。英国本土也不过是一个蛮荒的所在,任由各路人马进进出出。 如果何锐让中国强大起来了,而何锐本人并没有执行他在东京向一种青年军人们讲述的全新的文明模式,那么日本的命运只有一个,就是被强大的中国碾碎。 想到这里,本该轻盈的脚步就变得无比沉重,但本田敬二依旧踏出了这一步,迈进了中国东北政府控制的土地。 正文 第112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三) 在四平街头走了好几圈,坂田敬二竟然没有找到一个乞丐,也没见到一个流浪的孩童。学校倒是见到了不少,工厂也有很多。街上每一个人都看着有事情可做,尤其是那些搬运工,那些大车虽然是木轮,却都经过铁部件加固,而且轴承部分也是铁质,所以在道路上经过之时比那些传统的木轮车要轻快许多。 街道上巡逻的警察穿着很漂亮的制服,在人群中颇为醒目。人民并不怕警察,有些熟人还会和警察打招呼。警察们则一言不发的点点头,继续自己的巡逻。 工厂外是高高的围墙,门口有警卫把守。工人们上工下工的时候都排着队离开,这样的井然有序让坂田敬二根本看不出工厂内部的组织安排。 兵工厂距离市区距离比较远,把门就是实强核弹的军人,在围墙外有军队巡逻。坂田敬二正考虑怎么才能进入兵工厂参观,就见工厂大门外来了两辆汽车停在门口。车门一开,从里面下来了两个欧洲人,他们拿出了证件递给警卫,警卫看了一阵,又拿出记录本对照了什么,再从车门里面探身进去查看片刻,这才打开大门,让欧洲人的车开进了兵工厂。 随着车辆进入,大门随即紧闭,让坂田敬二的目光再次被厚实的大门挡住。 这下坂田敬二心中有些不忿,何锐虽然认为中国要与欧美列强决战,却还是这么依靠欧美人,真真有些心口不一。何锐与日本方面的合作太少了,至少在日本就没听说过合作项目。 如果坂田敬二知道进入兵工厂的是英国与法国两国公使派来的人,大概他就会更加不快吧。 英国公使秘书与法国使馆参赞却不知道有日本军官在外面腹诽,他们认真的参观了四平的兵工厂,就见兵工厂里面各个车间都有欧洲技师在指挥生产,英国与法国的设备正在运转着,根据不同加工内容发出各种不同的动静。 这次来的有武官,他们随机抽检了一批莫辛纳甘步枪,带到巨大工厂内的靶场车间进行试射。武官俄国生产的子弹装入四平兵工厂生产出来的步枪,枪声中,靶纸上出现了一个个洞。最终的结果,俄国生产的子弹能够很好的装填进步枪,证明弹仓加工符合标准。标尺,步枪精度绝不比俄国生产的莫辛纳甘步枪差。 检测完毕,带领他们前来的东北招商局局长莫里循暗自松了一口气,长相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如果英法使馆武官抽检结果不合格,自然会大大影响何锐这边的信用。既然抽检结果合格,结果就是另外一个方向,莫里循所期待的方向。 法国参赞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倒是皱起了眉头。他思考了一阵,走到莫里循面前说道:“莫里循先生,我想派俄国与法国的武官在兵工厂驻扎,对每一批武器都进行抽检。” 听到这样的要求,莫里循觉得能接受,但是工厂的厂长宋希濂听翻译把要求翻译出来,登时皱起了眉头,他见莫里循没有回答,便对莫里循说道:“莫里循局长,他们要驻扎在兵工厂里?” 莫里循最初只是觉得这个要求能理解,也在他接受的范围之内。听了厂长的提问,莫里循开始觉得这要求的确有些不合理。兵工厂里面是重地,不能让外人入驻。 既然厂长表示反对,莫里循又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让厂长明白事情的紧要性。他劝道,现在兵工厂内已经有这么多的外国技师,新来的那些检测人员也不过是技师。 厂长听了这话,竟然没有被说服,“莫里循局长,技师是来帮咱们搞生产的,那些检测员又是来做什么的?他们就是卡脖子的!” 莫里循没想到厂长竟然这坚定,而且这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到底是站在欧洲那边,还是站在何锐这边,莫里循思考一阵,就告诉法国参赞,明天再给他回复。 众人离开了工厂,莫里循直奔四平市长吴有平这里。如果吴有平能够接受这样的要求,兵工厂长也得听从命令。听完了莫里循的讲述,吴有平眉头皱了皱,很快就舒展开来,“莫里循局长,我派人请法国参赞过来,您能等待么?” 莫里循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如果此行带着法国参赞过来就能省下不少时间。 好歹距离不远,法国参赞与英国公使朱尔典的秘书一起被请到了吴有平的办公室。吴有平没有直接切入问题,而是给两位倒上了朗姆酒,大家先喝上一杯。 朗姆酒是用糖蜜酿制,味道芬芳,在屋内这令人舒服的气味中,吴有平开口了,“我想知道,请俄国军人入驻兵工厂,是为了加快生产效率,还是为了让俄国满意?” “市长先生是认为我们要讨好俄国?”英国公使朱尔典的秘书语气冷淡的问道。 吴有平呵呵一笑,“我认为是诸位并不相信我们能够大批量生产优质的武器。” 这下秘书与法国参赞都不吭声了,不过他们的神色中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心思,吴有平至少说中了一部分理由。 “我不反对进行质量检测,不过这不解决根本问题。我希望两位能够带消息回京城,我们请求英国与法国派来更多工程师与技师到我们的工厂,帮助我们提升生产能力。这是我们请求的清单。”说着,吴有平拿出了两份文件交给英法的外交人员。 外交人员并不在意这些技术性问题,浏览了一下后确定文件内所写的内容与吴有平所说的一致,两人都合上了文件,继续看向吴有平。 吴有平冷静的答道:“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只要能够使得协约国尽快获得胜利,我们期待更多的合作。只要英国法国的工程师与技师到了我们的工厂开始指导,我们就会邀请俄国的人员入厂抽检。” 莫里循见吴有平如此应对,一时间怀疑起吴有平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何锐的命令。但此事乃是法国参赞的主动行为,莫里循不认为法国参赞受会被何锐控制。他开始倾向于认为吴有平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看着这位年轻的市长已经能够针对问题进行应对,虽然还有些生疏,却已经有些意思,莫里循心中不禁感慨。东北的主要官员们在面对中国之外的势力,应对手段已经有了很大改变。 在北洋政府眼中,外国势力是特别的存在。北洋并不想让外国势力介入中国事务,但是有需要的时候又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利用外国势力,这种矛盾的态度让北洋的对外变得很不协调。 何锐却不是这样。靠了莫里循的人脉,以及何锐提供的金钱资助,在过去五个月中,英法有影响力的报纸上大概每个月都会出现一篇关于何锐的报道。 普通的英国人与法国人并不在意,他们并不清楚中国东北在什么位置,对于一个东方将军更没有兴趣。 但是欧美上层却注意到了何锐的存在,这也是何锐的目的所在。这位年轻的镇安上将正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全能够被欧洲各国理解的中国地方势力长官。一个在欧洲视角中合格的权力者。 如果这样的形象塑造继续下去,何锐是很有可能成为英法都认同的中国最高权力者。而且何锐还不是以卑躬屈膝的方式获得认同,看得出,何锐把自己的形象定位为合作伙伴。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努力能否成功,但是莫里循相信,吴有平至少也在努力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执行何锐的目标。 英法两方外交人员并没有互相商议,法国参赞表示自己会联络法国驻华公使,但是请俄国人员入驻兵工厂也是必须的。 吴有平听了这样的回答,平静的答道:“我认为两者都是必须的,在法国公使给与明确回答之前,我是不会允许外国军人入驻我们的兵工厂。” “市长先生,您态度有些固执。”法国参赞不满的答道。 吴有平不为所动,“我们的兵工厂由我们做主。如果参赞先生认为这是固执,我会坚守这份固执。” 正文 第113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四) 坂田敬二花了两天时间走遍了四平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烈。 这座四平城里面的市民不富裕,却也没有特别贫困的居民。每一个人都在辛苦的通过工作来谋生,而这座城市本身则是正常的运行着。这就让坂田敬二看不明白了,为何这座城市中的异样会如此之少。 四平城内的正常就凸显出日本租界的不正常,留在日本租界内的中国人大多是些不老实的家伙,或者干脆就是一些鸦片鬼之类的家伙。这些人畏惧井然有序的四平城,就如畏惧雷霆的野兽。 四平城内已经消灭了毒品,毒贩公审后直接枪毙,吸毒的会被送去戒毒所在。根据四平租界内的日本商人所说,何锐对毒品的扫荡是残酷的,包括日本药店、商人都遭到了全面搜查。被迫戒毒的人死亡比例很高,但是在戒毒过程中,何锐竟然在戒毒所里面安排了不少卫生人员给这些人提供医疗服务。 何锐会这么做更不奇怪。令坂田敬二讶异的是,日本商人居然没说何锐的部队搜查的时候拿取过商人财物的事情。既然日本商人只是哀叹鸦片被没收,并且被威胁以后再敢贩卖鸦片就会死。就证明的何锐部队的军纪到底有多么严明。如果何锐的部下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拿了一根针,以日本商人的性子都会牢记在心 参观完毕,要前往最后一战长春之前,坂田敬二心中苦恼。如果在日本国内有人贩毒,坂田敬二会毫不迟疑的主张处死毒贩,对于贩毒这件事本身,坂田敬二也绝不支持。 但是向中国贩毒以赚取巨大的利益,坂田敬二觉得如果是日本商人赚到这笔钱,他固然不喜欢,却也没办法真心反对。 何锐在东京讲课的时候说过,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作祟。坂田敬二当时觉得自己不是个狭隘的人。但是听闻了商人谈起之前贩毒的利润,坂田敬二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动心。 在等待火车的时候,坂田敬二抽着烟,心中百感交集。自己能考上陆大,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优秀的人,狭隘之类的特点已经被自己克服了。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如果把一切都推给爱国主义的话,中国作为日本的潜在敌人,向中国贩毒或许利益削弱中国不光不是一个恶行,甚至是一种美德。 如果认为对敌人贩毒就是对的,那就证明贩毒没错,只是对本国贩毒是错的。何锐说这是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他没说错。 四平牌香烟很便宜,坂田抽得起。一根接一根的抽着,坂田内心的斗争此起彼伏。狭隘的民族主义如果不对,可把民族主义这个国家支柱从理念中抽掉的话,国家岂不是摇摇欲坠。要用什么样的坚强支柱才能让国家本身变得强大,变得更美好?难道经济的发展就能取代民族主义?坂田并不这么认为。 催促旅客们登车的哨子声响起,坂田敬二带着满脑子的疑惑登上了火车,带着这些疑惑向着长春而去。 何锐这边正在面对招商局长莫里循,莫里循把吴有平的要求给何锐讲了一遍,然后劝道:“大帅,我们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关于吴有平的要求,早就有报告送过来。即便没有报告,何锐也觉得吴有平的要求再合理不过。 “莫里循局长,我认为英法的外交人员提出要求的时候,出发点就不对。即便是用上纲上线的看法,他们想满足的对象也是俄国人,而不是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 莫里循不认同何锐的看法,“俄国对武器的要求也是为了获得胜利。” “我不反对俄国入驻抽检,但是我认为吴市长反对的理由在于,英法外交人员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我们的兵工厂现在打起了一百分的努力,才能维持武器的品质,但这样的努力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加工精度出问题是一种必然,而不是偶然。如果想提升效率,我们必须得到更多有经验的工程师与技师的帮助。工程师和技师到了工程,有效的开始工作,成品率自然会大大提升,那时候抽检就没问题。英法有没有为了获得战争胜利的目的而努力,有没有采用符合工业生产规律的方法,如果从外交上来说,我有质疑他们目的的理由!” 莫里循听何锐这么讲,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无奈。必须得说,英法外交人员真的没有这么考虑,倒不是因为这些人故意使坏,而是他们真的不懂工业生产。以英法现在工业品的缺口,懂得工业管理的人怎么会跑来当外交人员呢! 别说这帮人,就算是朱尔典这样的驻华公使,在中国看着威风八面,他回到伦敦又算什么呢?如果朱尔典现在回到英国,想谋取个更好的职位,他还得拿钱跑官,低眉顺眼的向伦敦的大人物们努力自荐。 莫里循看着何锐,决定试探一下何锐的心思,“大帅,如果英法政府不满意大帅的应对思路,不再订购,那该怎么办?” 这样的‘威胁’把何锐逗乐了,“呵呵,莫里循局长,不可能的。如果几个跑腿的外交人员就能决定英法的远东政策,英法绝不可能有今天在世界上的地位。制定政策是很无奈的事情,我们的步枪价格比市面上的价格低,不是因为我们愿意少赚钱,而是为了提升性价比。毕竟没什么人对中国的工业品有信心么。所以,这样的合作本身就是大家妥协的结果。那几个跑腿的外交人员提出的要求,是针对成熟兵工厂的要求,用这样的标准要求我们是不合适的。我相信英国与法国方面很清楚这点。” 面对这样无奈的现实,莫里循无奈的点点头。正想说点别的,就见何锐展颜一笑,“不过此事有必要写成一篇有趣的新闻,莫里循局长,能否请您帮忙润色一下?” “润色?已经有了稿件么?”莫里循很讶异。 何锐拿起笔,“现在还没有,一会儿就有了。” 正文 第114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五) 1917年1月21日,《泰晤士报》上刊登了莫里循的新闻,1月23日,《费加罗报》上也刊登了另一篇充满了法国文风的同样新闻。 与莫里循的担心不同,并没有人因为中国的现状而小看何锐,既然欧洲从上层到底层都不认为中国能够建设出工业体系,遇到这样的困难就没什么好嘲笑的。反倒因为这篇内容翔实的新闻实事求是的讲述了中国东北兵工厂建设的艰难,引发了不少人对中国工厂的欣赏。 上层与下层的看法就颇不相同,下层看到的是中国建设兵工厂的艰难,上层看到的是兵工厂的产能。英国军需大臣丘吉尔最初想利用何锐的新闻价值,现在他发现何锐的价值或许更大,一个能够廉价生产步枪的兵工厂在当下的时间真的很有用。 在法国,马格隆的情人的丈夫,法国军需部长下班后回到家,就见到他通知的人已经到了。 “你们去中国参加兵工厂的建设。”部长阁下命道。 “去中国?”几个青年都很讶异,“那里有什么好去的?” 部长并没有解释,只是命道:“俄国需要更多军火,你们的工作就是提升产能!” 之后也不管青年们的想法,直接让那些人回去准备行李。 等青年们离开,部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到青年们有些不高兴的背影,心中叹息着年轻人真的不懂长辈们的良苦用心。新的征兵即将开始,现在让这些人去殖民地都已经不再合适。因为殖民地也已经开始大量征集青年投入战争。 在这种时候,官方能够施展的办法并不多,派他们去中国加入兵工生产,已经是最不会被人诟病的手段。当然,这也托了《费加罗报》的报道,让巴黎人民知道有这么一个兵工厂正在为协约国生产装备,并且急需协约国的技术支持。 好好活下去啊!部长在心中叹息着。 不过能派去中国兵工厂的人乃是少数,很快,这件事就被人忘记了。 进入4月,法国对德国发动了进攻。停滞了几个月的战场再次硝烟弥漫,双方的重炮群开始轰鸣,把无数炮弹向着对方发射。 原本法国方面认为靠着火炮轰击敌人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法军伤亡,加上进攻的尼韦勒地区面积很小,所以乐观的把伤亡定为一万人。 然而48小时内,法军有统计的伤亡就到了98000多人,估计实际上的伤亡应该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之多。 为一万人伤亡准备的军医院已经不是人满为患,而是被彻底挤爆了。伤员们根本得不到及时救治,他们就如同垃圾一样堆在医院。通道上,房间中,帐篷里,到处都是伤员的惨叫与呻吟,他们捂着流血的伤口,却无人问津。 轻伤拖成了重伤,重伤则引发了死亡。有些伤员受不了这样的环境,痛苦的想爬出军医院。然而更多的伤员被运进来,通道堵的死死的,进不去也出不来。血腥气弥漫在军医院里,让不少伤员精神失常,他们流着血站起身,吼叫着推搡着。 有些轻伤员踹开围栏,冲了出去,也不管卫兵们的阻拦,开始向着后方进发。这时候,伤员们再也没有心思为国奋战,他们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这里,逃回家去。法国军人已经不想再打仗了! 在之后的半个月内,整个法军突然爆发了逃兵潮。短短两个星期时间内的逃兵数量就超过了过去两年多逃兵总和的数倍甚至是十倍。 法国军队大哗变的消息震惊了英法上层,在这个战争时期,新闻消息是被严密封锁的。所以法国普通士兵其实并不知道,俄国爆发了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统治,开始组建新政府。 同盟国受到的压力骤降,如果此时德军发动猛攻,法军很可能出现总崩溃。 也就在这个时候,《泰晤士报》与《费加罗报》上又刊登了关于战争的‘好消息’。中国北洋政府开始有了加入协约国的意思,而且并非是中国单方面加入协约国,而是美国与中国有可能一起加入协约国,对同盟国宣战。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中国东北兵工厂也有了好消息。在英法工程师与技工的帮助下,兵工厂产能大大增加,每个月能够生产两万支步枪与600万发子弹。 对英法来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是在协约国成员日本的参谋本部,这个消息却被当成负面新闻。 成立两个月的‘何机关’负责人,何锐的学弟板垣征四郎中校亲自向参谋本部做了报告。 “根据调查,一个月两万支步枪与600万发子弹的产量应该是真的。”板垣征四郎说完,抬头看了看一种将官的脸色,就见将官们神色凝重,这样的消息的确让他们感到压力。 “但是这样的产能是建立在英法向何锐提供大量金属的基础上的,几乎100%的铜、铬、镍,都是何锐从英法进口。根据下官的调查,英法并没有纵容何锐,对何锐的进货与出货都进行了非常严格的审查。” 板垣征四郎说完,又等着将官前辈们指教。将官们并没有发言,板垣征四郎继续讲述着‘何机关’最近的调查结果。 由于日本控制着南满铁路,运输到何锐麾下兵工厂的原材料都有着清晰的数据。现在何锐能够生产的只有煤矿、铁矿,以及相应的钢铁。 自产钢铁的确很重要,只有钢铁是没办法支撑起军事工业。何锐不仅要从英法进口金属,还要从英国这里进口硝石用来生产火药。所有数据都清楚明白的显示,何锐的兵工厂生产出来的武器弹药都卖给了俄国,并没有留作武装何锐的部队。 面对当下的局面,英法恨不得把每一支步枪每一粒子弹都送到俄军手中,让俄军对德国发动进攻。 当然,如果日本现在突然袭击东北,何锐可以截留下来莫辛纳甘步枪武装自己的军队。但是很明显,日本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即便有,日本也不敢在此时横生事端。 ‘何机关’负责人板垣征四郎中校讲完这些,将官们才提问了几个问题。由于日本情报收集的很给力,板垣征四郎的回答也十分果断详实。 等提问结束,将官们开始商议,板垣征四郎退了出去。在外面,板垣点起一直四平牌香烟,感觉现在烟叶的口感好了不少。 情报人员很辛苦,却也有诸多好处。譬如这种价格不到日本烟卷市面价格三分之一的中国香烟,让板垣征四郎能拿了这些当做礼物送人。 抽着烟卷,板垣考虑起自己的工作。针对陆大毕业生设立特务情报机关,这是日本军队历史上的第一次。调查的越多,板垣越觉得陆大真的是藏龙卧虎。谁能想到,何锐在发展工业上有这样的实力。 但是正如调查所显示,英法的给了何锐多大帮助,就有多大的戒备。只要英法断供,何锐的兵工厂就得停工,或者生产出品质低劣的武器装备。所以何锐的生产能力并没有办法构成对日本的威胁。 不仅板垣这么看,日本参谋本部的将官们也有差不多的看法。所以谈论内容渐渐从何锐身上转到了英日同盟之上。 英国对何锐尚且如此忌惮,绝不肯给何锐自由发展的机会,对日本自然也是同样的看法。只是日本已经建设起了自己的军事工业,即便英国不再支持,日本也能够靠自己的军事工业完成军事建设。 “何锐说过,一旦协约国获胜,英国就不会延续英日同盟。而何锐对俄国革命的预言又说中了……” 会场里有人提出这么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说不合时宜的问题,让大多数将官们微微皱眉。300多年的俄国罗曼诺夫王朝轰然倒塌,令日本参谋本部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能够趁着这样的机会做些什么,甚至获得更多土地的想法萦绕在不少将官心头。 就在此时,之前说起何锐预言的那位又开口了,“既然英国对何锐这么忌惮,他们有没有可能想利用何锐,构建起远东地区的新平衡呢?” 正文 第115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六) 1917年5月12日,何锐走进四平的党委会议室,等在里面的同志们立刻停下了议论,程若凡立刻敬礼,紧接着说道:“主席,我代表同志们问一个问题。既然沙皇俄国已经倒台,我们为什么要等到冬天再动手收复中东路?” 何锐很满意这个问题,挥手让同志们坐下,何锐问道:“我们收复中东路,需要外部环境。大家认为应该是什么样的外部环境?” 同志们没想到何锐居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皱眉头的皱眉头,摸下巴的摸下巴。就在大家在思考的时候,徐乘风答道:“需要协约国认同我们的行动。” 何锐知道徐乘风的回答是正确的的,但是眼见同志们未必能够理解徐乘风的观点。何锐索性先不吭声,等着同志们先提出疑问。 果然,有同志根据学到的一些知识提出了问题,“咱们对俄国动手,按照列强一致原则,怎么可能认同我们?” 徐乘风当即表示反对,“列强一致,得主要矛盾一致。现在不动手,是因为俄国还是协约国的一员。如果俄国脱离协约国呢?” 不少新加入的同志们被徐乘风的判断弄的一脸愕然,“俄国真的会脱离协约国?” 何锐看向那些‘老同志’,好吧,老同志们的年龄也都二十来岁,加入革命不过两年。‘老同志’们虽然明显认同徐乘风的看法,却还是有很多的疑惑与不敢肯定。最后目光都落到了何锐身上。 “同志们,俄国为什么会爆发革命?我在相关报告中做了分析。”何锐开始提问,看看这帮同志们预习的如何。 果然,有人想起了报告的内容,便恍然大悟,“俄国是因为战争中损失太多,所以士兵们要革命。” “看不到战争胜利的可能,俄国军队虽然还想保卫国家,却对继续战争失去了兴趣。” 这都是何锐在报告里面所写的内容,却不是完整内容。何锐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做了分析,“沙皇倒台,俄国新政府为了获得协约国的承认,他们会继续战争。但是俄国军队已经不愿意再打下去了,所以坚持战争的新政府也会倒台。但是在新政府倒台前,在俄国退出战争前,我们不能收回中东路,因为协约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我们为什么要体恤洋人?”有同志提出了问题。 何锐看了看同志们,只有少数几个人并没有被这样的问题打动。比如徐乘风只是微微叹息,神色间有遗憾,却没有丝毫动摇。 何锐这才答道:“分析问题要实事求是。哪怕我们身处劣势,也必须实事求是的认清我们的现实情况,否则就会被一厢情愿的思路影响。中央政府不久之后就会加入协约国,俄国新政府倒台后,接下来上台的政府必然是一个响应了俄国民众退出战争意愿的政府。那时候,俄国就背离了身为协约国成员的义务,我们之后收复中东路,就可以得到协约国的认可。” 见何锐态度坚定,大家不愿再说别的。有人就打起了圆场,“既然主席预测冬天就可以,其实也没多久了。” 何锐心中叹息。如果可以的话,何锐期望同志们能够理解国际政治,虽然国际社会是一个丛林社会,但丛林社会也不是没有其内在秩序,为了更有效的使用力量,一些基本的规则还是会被遵守。 不过何锐到四平来的时候并没有准备讨论这些,既然话题已经结束,何锐就开始了自己准备的工作安排。 “从现在开始,奉天、长春、哈尔滨,要开始建立起本地的兵工厂,开始生产武器。一旦现在的俄国政府倒台,英法就不得不支持俄国内部的地方势力,他们对于武器的订单就会降低。到今年年底前,我们的武器生产就将转为以生产我们的武器为主要方向。现在还有半年时间……” 这是一个何锐根据现有资源制定的计划,其内容涵盖了机械加工、武器试制以及定型,征兵以及退役体系。光是简述就花了好长时间。 等听完了这些,不同部门要根据分配到的任务进行讨论学习,弄清楚自己的工作。 休息时间,程若凡找到徐乘风,“乘风,是谁建议调整时间的?之前不是说12月份么?” 徐乘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主席讲述的内容,应该是计划发生了很大变化。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向不好的方向发展,我也无法确定。” 程若凡也没办法确定,“之前咱们考虑的是使用我们生产的莫辛纳甘步枪武装部队,现在要用咱们自己的武器。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乘风想了片刻才答道:“问问有平吧。” 吴有平作为四平市长,也是现在东北最大的工业中心的负责人,听了徐乘风与程若凡的问题,不禁有些气恼,“用咱们自己的枪,怎么就变坏事了?” 徐乘风也不做任何隐瞒,坦率的给了答案:“新枪分配到部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你看过新枪参数么?” 吴有平当然看过,而且熟记于心,便不快的答道:“制式武器中,单兵武器分半自动步枪,手枪,冲锋枪三种。半自动步枪采取7*45毫米弹药,手枪和冲锋枪采取9*25毫米弹药。机枪是11毫米,这有什么问题么?我听主席说过,我们不要全威力弹药。” 徐乘风觉得吴有平真的是个军事外行,在整个东北,只有何锐才考虑了全威力弹药的问题,包括徐乘风、程若凡等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军校生们都没想起有这个问题。甚至连保定军校教官出身的周胤善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的问题不是枪支的威力,而是部队熟悉新步枪需要时间。虽然基本战术已经完成,但是根据武器的不同,基本战术也得跟着有些调整。这样的调整需要时间,甚至是比较长的时间。 正考虑该怎么让吴有平明白军事知识,徐乘风就听程若凡说道:“我就问一个问题,头一万支枪交付部队需要多久?” 徐乘风登时觉得程若凡说的好。即便让吴有平理解了军事,其实意义不大。负责部队是徐乘风和程若凡这些军人,现在军队要考虑的就是装备交付时间。 吴有平思索了一阵,“最晚11月。” “还要半年?”程若凡皱起了眉头,“那么头一千支步枪什么时候能够交付?” “最早也是10月初。”吴有平这次回答的就很干脆。 这下程若凡也不再说话。他现在能确定收复中东路的时间一定会在1918年,而不是1917年底。除非何锐现在改变思路,让部队按照原先的计划,大规模装备莫辛纳甘步枪。但是看得出,何锐已经下定决心要使用新的自产步枪。 徐乘风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我们知道了,告辞。” 程若凡觉得自己能理解何锐的想法,使用自产步枪作战当然是好事。但是相比较起来,早日收复中东路更是好事。所以临走前,程若凡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新式步枪的造价比莫辛纳甘便宜么?” 吴有平摇摇头,“主席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都认为把那些武器直接卖给俄国人会更便宜,二手步枪买不上价钱啊!” 离开了吴有平这里,程若凡叹道:“我还真没想到二手步枪的问题。按照有平所说的想,也没错。” 徐乘风嗯了一声,心里面其实有些不赞同。并非不赞同吴有平的看法,而是觉得吴有平的思路完全不符合军事常识。军队思路下的利益,是换装带来的混乱被最大限度的削弱。 如果那些莫辛纳甘步枪只是一个过度状态,就的确没有必要去装备。换三种步枪只会增加部队换装的混乱。 吴有平当然不知道部队的同志们怎么想,此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工业领域方面。即便不懂军事,吴有平懂工业。新枪采用的子弹弹壳是常见的黄铜制作,弹头却是被铜钢芯。 这个设计的好处毋庸置疑,廉价! 不管是纯铜弹头或者是铅芯弹头,加工起来都很容易,但铜和铅的价格可比钢贵多了。还存在一个供货问题。 不过廉价却不意味着简单,根据子弹设计,每一粒钢芯的制造都是要用车床加工。把钢柱切削成规定的尺寸。除此之外,外面的被铜部分,要用冲压机把铜冲压成适合的铜帽。钢芯还要与铜帽良好的结合。 光是考虑这些,就已经让吴有平感到头痛。至于什么装备时间,完全不在吴有平考虑的优先项目里面。 由于用处单一,而且子弹需要的量足够大。所以吴有平这边已经开始了专用设备的研发,并且在工程师与技师们的努力下,成功生产出了三台钢芯加工样机。但这个毕竟是东北机床厂第一款真正的全自研设备,吴有平关心的都是机床能否如设计的那般生产出产品来。 一旦产品合规,就要开始大规模生产这款弹头加工设备。这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呢! 吴有平心中不安,就前去找了此时必须找的人。统计局局长许嘉听完了吴有平的话,微微一笑,用他好听的男中音答道:“吴市长,你知道咱们现在有多少干部,有多少人已经建立起了档案?” 吴有平被许嘉的回答弄的有些讶异,便顺着许嘉的话问了下去,“有多少?” “轮训制度下,现在有了六万四千多农村以及土改干部。建立档案的人员超过了五十万。兵工厂需要多少人?” 吴有平着实没想到负责人事档案的统计局竟然完成了这么庞大的作业,一时呆住了。不过看着许嘉认真的目光,吴有平强行思考,回忆起数字,“现阶段需要五千人。” 许嘉微微一笑,“五十万人里面选五千个。百里挑一,我觉得问题不大。” 正文 第116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七) “哇!” 一声惊呼,让袁画白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江清月。见到同伴如花痴女一样盯着眼前来接车的东北军人,袁画白并没有特别讶异,而是转过头再次打量着对面的军人。 面前的青年军官身高180左右,袁画白很难确定自己是被这个青年军官吸引,或者是被青年军官身上的制服所以吸引。又或者是被穿着帅气无比军服的军人形象所吸引。 贴身,细致,醒目,整洁。这位青年军官身上散发着深沉,冷漠,的气质,却又不得不让人瞩目。在这种深沉冷漠之下,给人一种理性、自制、禁欲的感觉。 就在此时,江清月已经上前一步,看她抬起手臂的样子,大有上前摸摸衣料的意思。 袁画白赶紧拉住同伴,自己的好朋友学画画好像学魔怔了,见到喜欢的美丽物体就很容易失态。不管这物体是树木、风景或者是人。经常会弄出些尴尬的事情来。 好在袁画白出手及时,总算没让江清月上前仔细观看。 青年军官却没有介意的模样,他上前两步走到众人面前。好几位男生壮着胆子上前,挡在了袁画白与江清月这两位女生面前。而袁画白的母亲也已经努力迈动小脚跟上来,拉住了袁画白与江清月的手臂,目光警惕的盯着前面的几名军人。 青年军官对领队问道:“我是谢明弦中尉,请问是王斌同志么?” 王斌是文明党在上海的《东北日报》站的负责人之一,听对方自保家门,应道:“是。我是王斌。” 谢明弦向王斌敬礼,接下来才和王斌握手,“我负责接这个团到驻地。” 江清月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明弦中尉,拉着袁画白的手臂轻轻晃动着,尽量压低声音说道:“你看,你看,那肩头,袖口,做的真好!” 袁画白中学毕业后在上海一家金属加工厂工作,和自己的同学江清月这种设计师的就业方向完全不同。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加上女性对色彩与服装样式的天性,袁画白知道同学江清月在说什么。这身军服如此贴身,本该在有手臂动作的时候起到一定的阻碍。 然而这身军服完全没有,漂亮的设计,精致的裁剪,面前的谢明弦中尉举手投足,军服都呈现出非常自然舒服的感觉,仿佛与谢明弦整个人浑然一体,一身军服硬生生穿出了高档礼服的感觉,的确不一般。 从上海来的青年们住进了旅馆,看着土墙,袁画白一时无语。她的舅舅是一位技工,看到《东北日报》招人的新闻,几个月前先到了关外。从舅舅出发后的一个月,袁画白竟然在《东北日报》上看到了舅舅的名字。 报纸上连载了‘技工在东北’的连续报道中,舅舅到了东北之后过的不错。之后袁画白就接到了舅舅的信,建议袁画白和她母亲一起到关外来。这里的日子比上海好过。 眼瞅着土墙,一路上的种种期待与不安就这么尘埃落定。不管是上海的格子间,或者是几天几夜的火车,这些都已经变成了过往。袁画白接受了自己真的抵达东北,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的现实。 第二天,袁画白与母亲就见到了赶来的舅舅。原来舅舅并不在奉天,而是前往奉天北边的城市四平。听舅舅的意思,袁画白也要前往四平去。 袁画白准备好了行李就准备随舅舅出发,却在出发前被人叫住。那人一身制服,与军服大不相同。就在袁画白的住处,来人与袁画白和她的舅舅做了一次谈话。 谈话里面,那人明确表示,既然袁画白是中学毕业,又有机械加工的经验。现在东北工业厅提供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机械厂工作,一个则是前去新成立的冶金局工作。 “冶金?”袁画白品味着这个词,心里面很是奇怪,自己的工作经验与学习过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去金矿工作的。 工作人员听袁画白重复了这个词,便解释道:“嗯,冶金。我们现在正扩大钢铁与其他金属产能,这些都归冶金局管。” “那不就是炼铁么?”袁画白这才恍然大悟。 “冶金不仅仅包括钢铁冶炼,还有铝、铜等各种金属的冶炼。” “我……再想想行么?”袁画白答道。 之后的两天,袁画白把介绍的内容翻看了好多次,就发现自己对于毫无了解的冶金专业越来越期待。 就在约定的回复的头天晚上,同学江清月兴冲冲跑到了袁画白住处,一见面就喜道:“我终于明白那衣服为何那么好看!” 袁画白想了片刻才突然想起军服的事情,心中有些羡慕同学的率直,叹道:“你这就去了制衣厂?” “不是制衣厂,我去了设计局。”江清月欢欢喜喜的答道:“我把以前画的画给这边的干部看过,第二天就被分配到了设计局。你知道吗,设计局里面是真的在做设计啊!他们真的在做设计啊!” 说到兴奋处,江清月抓住袁画白的手臂晃动起来。 袁画白又替同学高兴,又觉得同学未免太激动了。而江清月已经接着兴奋的说道:“那军服竟然是定制的,定制的!按照高矮胖瘦,有一个大概的尺码。但是非得因人而异的部分,他们都是定制的!画白,他们竟然大量的定制衣服!呵呵,哈哈!” 看着几乎要喜欢疯了的同学,袁画白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区分到底是什么。不过袁画白也有些明白过来,关外的军队是真的肯投钱。而且关外还有许多的裁缝。 第二天,在干部前来询问袁画白想法的时候,袁画白不知怎么的,答道:“我想去冶金局。” 干部脸上露出了喜色,看得出他很想让袁画白做出这样的选择。袁画白看着舅舅有些失望的神色,一时觉不知道该该说啥。或许是受到了同学江清月的影响,袁画白就是想做些以前没做过的。之所以离开上海,很大原因也是袁画白厌恶起机械加工厂昏暗的厂房与轰鸣的机器,更受够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与刻意的搭讪。 女性在机械加工厂里面的地位很糟糕,工资比那些技术水平远不如袁画白的男人更低很多。便是如此,工头的态度里还有着施恩般的傲慢。 既然是炼钢,应该有火。那些飞扬的火焰或许会让人感觉更加舒适吧。 7月,盛夏。关外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寒冷而在夏季变得更凉爽。明亮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但是在平炉车间,平炉散发着更强烈的热量。袁画白厚厚的防热服内大汗淋漓,可这感觉让袁画白感觉更开心了。 钢水从出钢口滚滚而出,在已经准备好的浇铸槽里开始逐渐凝固。趁着钢还比较软,巨大的钢钳就夹起钢条,送入加工装置内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这些庞大的机器如此强大有力,令袁画白感觉到那些强大的力量。然而袁画白的工作并非是从事冶炼和加工,这些工序不招收女性。袁画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袁画白的工作是做钢质检测。 用长长的钢钎探入炙热的平炉,从里面取出一点钢水,袁画白急匆匆赶往实验室。半路上这些钢水正在凝固,到了实验室,就开始降温以及各种检测。 以前做机械加工,并不知道那些原材料是怎么来的,现在这些疑惑已经豁然开朗了许多,袁画白觉得随着工作进行,自己一定能够了解的更清楚。 这些钢柱并不需要特别优秀的材质,经过检验,钢质更偏向于软钢,也很均匀。完全符合要求。 在检测记录上签了字,袁画白把检测记录交给了下一个检测部门。却也忍不住想,这些钢是做什么用的。虽然有各种想象,甚至考虑过武器,袁画白却没想到,这些钢材是用来加工弹头的。 这一炉钢出来之后,最终被轧钢机压成了长条,虽然都连接在一起,弹头的大概形状已经有了。之后再送入机器,将连接的部分切断。 小小的锥装钢柱送进兵工厂,经过机械车削,与铜帽进行冲压,制成钢芯被铜弹头。之后再与子弹其他部分组合,再经过一系列的检测最终涂上漆,就送出了兵工厂内的火车站台旁。 俄国技术人员已经喝了一顿伏特加,醉醺醺的查看完毕,就开始考虑晚上怎么喝。东北的兵工厂产品质量很不错,数量上也没有搞鬼,俄国技术人员也已经开始走走过场。毕竟现在当政的是一群逆贼,俄国技术人员觉得自己还在坚守岗位,已经是最强烈爱国心的体现。 此时,何锐再次到了四平,集结的委员们立刻提出了问题,“7月1日,俄国进攻失败。主席,接下来呢?” “我这次开会不是要讨论这个问题。俄国的局面发展早就讲过好几次,其方法论在于,现在谁能代表人民停战的诉求,谁就能获得真正的俄国政权。同志们,我们考虑一个国家的时候不能把国家拟人化,俄国是由上亿人口组成,上亿人的想法各不相同。” 何锐严肃的讲述着自己的看法,同时观察着同志们的反应。 “就如咱们中国,存在各种不同想法的人。咱们这些人集结于此,是因为我们都有想救国救民的愿望。然而东北的人民中,有这样清晰看法的人是少数。而东北一地的人口与全中国相比,又是少数。俄国也是这样的,现在即将垮台的政府在俄国只是一个少数。他们代表的也是少数人。而且大家不要觉得俄国人非此即彼,现在反战不等于俄国人民就没有爱国心。俄国人民反对的是为了帝国主义分子的争霸而去送死。” 看得出,同志们里面没有外交天才,所以何锐看到的大多是有些茫然的神色。所以何锐只能问道:“大家觉得咱们收复了中东路,俄国人民会感觉受到了损失?” 没有人回答,这种表现就证明了大家的态度。何锐着实没办法,只能告诉同志们,“接下来大家服从命令就可以了。俄国临时政府撑不了几天了,年底,他们就要完蛋。而我们的行动,将在那时候开始进入启动状态。” 正文 第117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八) 10月,兵工厂放了几天假。袁画白开始苦恼起自己该不该参加工厂组织的秋游。如果只是袁画白自己,能够到秋收后的原野去看看自然是好。但是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四平,袁画白觉得不安心。 想着自己在工厂结识的朋友们可以在秋天的田野里尽情撒欢,羡慕之余又生出些不快。如果母亲没有裹小脚的话,一切问题都不存在。 袁画白并没有生母亲的气。正如工厂里的夜校课程所说,那些被裹了小脚的女性都是受害者。从受害者的角度来说,必须对她们报以同情。但是这不等于裹小脚这种事情允许继续下去,整个东北,乃是以后的全中国,必须废除裹小脚的陋习。 如果不是袁画白的母亲年纪大了,其实是可以放脚的。想到这些,袁画白决定租借一辆三轮车,骑着三轮带母亲在四平城内逛逛。这也是厂里面工会主席给的建议。 四平的街道已经不再是土路,这么多工厂在,每天都要烧很多煤,路面已经用灰渣和碎石进行了硬化。三轮车在路上行驶,虽然有点颠簸,感觉并不亚于上海十里洋场的大马路。 母亲最初的时候还很拘谨,甚至对袁画白骑三轮的举动有些不快。但是随着一条街一条街的走过来,母亲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些兴趣,尤其是看到一群穿着蒙古服饰的人赶了一大群羊经过街道,在袁画白被迫停下三轮的时候,母亲还用手摸了摸车旁边的一头漂亮温顺的羊。 等羊群经过,袁画白听母亲问道:“这么多羊要赶到哪里?” 袁画白也不知道,而且袁画白并不喜欢羊群的气味。随便猜测了一下,就开始继续带着母亲逛四平。 羊群与袁画白背道而驰,直奔火车站而去。吴有平看着羊群被赶上火车,这才与蒙古干部聊了起来。东北紧挨着蒙古,最近一年多来,随着青储饲料开始在地方上普及,吴有平发现自己与蒙古干部们的共同语言快速增加。 以前过冬的时候蒙古部落要宰杀牲口,千百年来草原上的残酷环境让这些草原部落明白,自己绝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态。草原上最大的威胁既不是瘟疫,也不是战乱。因为疾病与各种杀戮每天都威胁着部落。 草原上最可怕的就是‘白灾’,暴雪覆盖了整个草原,厚厚的积雪让牧群无法移动,让牲口连枯草都啃不了。囤积的草料很快消耗殆尽,所有牲口都会饿死。 所以只留下维持明年继续放牧的牲口,就是维持自己生命的最好手段。当然,还得请最好的萨满们预测气候。那些最好的萨满们的预测经常会落空,但是总是比牧民们强些。 正在与吴有平聊天的是一位翻译成汉语,叫做乌云的汉子,他盯着吴有平说道:“现在又有五个部落想迁移到何大帅的地盘上过冬。他们肯交出一半的牲口入股。我已经告诉他们了,要交就全都交出来。蒙古汉子,做事要爽快。” 吴有平点点头,“那些王爷们现在是什么心情?” 乌云神色中有些同情,“那几个部落就是担心他们明年春天回去之后会被王爷责怪,才这么不爽快。” 如果面对的是汉人,吴有平就会比较含蓄的对话,但蒙古族同胞们却不用。他们会欺骗,会抢掠,会杀人,却不会拖延。吴有平问道:“如果是何大帅当了蒙古最大的王爷,乌云兄弟觉得谁会支持,谁会反对?” 乌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讶异,他稍一思索就答道:“用过青饲料的都不会反对,没用过的么。内蒙的王爷们大概会装作屈服,外蒙的王爷可就不好说了。” 吴有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出早训练过好多次的问题,“外蒙的牧民们忠于他们的王爷多些,还是肯跟着刀走?” 乌云有些不太相信吴有平,“外蒙太穷了,草场差得很,何大帅真能普及青饲料么?” “修铁路的话,就可以好很多。再说,大帅治理蒙古,草场都是国家所有。你见过新的打草机吧?” 乌云一脸的讶异,“这种好东西,真的会给我们蒙古部落?” 吴有平坦然问道:“乌云兄弟,蒙古部落是中国人么?” 乌云想了好一阵,才勉强答道:“是。” “只要是中国人,中国人当然要帮中国人!不过在中国的土地上,若是觉得自己不是中国人,那就得看他们的运气好不好。” 乌云不再说话。他看了看正在负责治安的军队,看了又看。 11月,天气已经很冷。在京城的东交民巷,朱尔典把刚写好的报告又看了一遍,这才用火漆封好,装进了外交文件袋中。 世界的局势变化令朱尔典十分担心。好消息当然有,美国在1917年4月加入了协约国。张勋复辟这场闹剧结束后,段祺瑞重新掌权。他以永久免除对德奥的庚子赔款,以及对协约国的庚子赔款延后五年为条件。在1917年7月加入协约国。 在1917年5月,协约国觉得自己能赢。但是法国军队大哗变后,法军高层不得不向士兵们承诺,不再主动发起进攻。 俄国沙皇被废除,临时政府在7月1日发动的进攻,彻底耗尽了俄国能够主动进攻的部队。 协约国已经不会输掉战争,但是协约国现在面对无法赢得战争的局面。 战争打到现在的程度,协约国在战场上了伤亡了几百万部队。如果战争只是以停战议和的方式收场,英法政府都承担不了这样的政治冲击。想击败德国,英法又没有这样的兵力与士气。 所以朱尔典在报告中根本不提这些,而是向英国外交部提出了对何锐的担忧。何锐并没有通过战争赚到什么钱,朱尔典对此非常清楚。何锐赚到的所有利润都用来采购机器设备,迅速积攒起了工业实力。 如果让何锐继续这么发展下去,以关外的资源,这位年轻的上将一定会成为远东强大的实力派,那时候英国的远东布局就会受到何锐的影响。朱尔典建议英国外交部对此事有所关注。 信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抵达了伦敦,英国外交大臣看完之后皱起眉头。并非这封信里面的内容有什么问题,现在让英国外交大臣感到焦虑的是俄国局势的骤变。 自从列宁被德国人送回俄国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英国方面一直认为列宁已经被布尔什维克边缘化了。然而就在进入11月后的不久,列宁趁着俄国民众的厌战情绪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发动了起义。一举推翻了俄国临时政府。宣布布尔什维克接管了俄国政权。 刚接到消息的时候,英国外交部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布尔什维克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临时政府对抗,甚至远远不如孟什维克的实力。这样一个实力不强的组织竟然能够推翻临时政府,掌握了圣彼得堡与莫斯科等俄国核心城市,简直是莫名其妙。 通过英国在德国的情报系统得知,俄国的布尔什维克刚夺权,就开始与德国展开秘密谈判,要求与德国媾和,以退出战争。 如果这变成了真的,协约国想击败德国的期待就更难实现。 战争从爆发开始,德国就陷入两线作战的艰难局面。好几次德国在西线获得了一定优势,都是因为俄国的进攻而不得不调动兵力到东线去。俄国虽然面对德国屡战屡败,但是面对奥匈帝国的时候则重拳出击,几乎打崩了奥匈帝国。这就让德国不得不派出更多部队维持奥匈帝国的战线。 一旦布尔什维克与德国媾和,德国就可以把兵力转移到西线。那时候西线又将是腥风血雨。 朱尔典对何锐的判断是正确的,英国外交大臣对此深以为然。英国大臣继续在朱尔典的报告中寻找,果然找到了关于东北工业实力的判断。仔细阅读了一阵,英国大臣又摘抄了一部分内容,让秘书进行计算。 等外交大臣拿了一份简单的报告见到军需大臣丘吉尔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一见面,外交大臣就说道:“我们或许需要让何锐再生产一批俄式装备。” 丘吉尔听完之后并没有反对,只是询问道:“这些武器该给俄国的哪一方?” “谁反对布尔什维克,我们就给谁。”外交大臣回答的十分果断。 丘吉尔稍微想了想,“法国人会出这笔钱么?” 外交大臣毫不迟疑,“如果法国人不肯出的话,我们可以提醒法国人。一旦布尔什维克与德国媾和,他们就会没收法国在俄国的所有投资。甚至在现在,布尔什维克们已经开始这么干了。” 丘吉尔听完之后想了片刻,随即冷笑道:“看来那些机械生产企业又要从咱们这里赚一笔了。” 外交大臣没有接这个腔,因为他知道丘吉尔并不怎么在意此事。与何锐的贸易好处也显而易见,何锐并不要英法的黄金或者货币,而是向英法的企业订购机械设备。而何锐也不会向英法商人支付货币或者贵金属,而是让订购东北武器的英法政府向英法商人付款。 这么一来,等于是肉烂在锅里,英法政府还能从这些生意中收取税金。已经算是最不坏的局面。双方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买卖,已经不差现在这一笔。 与此时同,何锐再次来到了四平。会议一开始,何锐告诉部队之外的党政干部,“接下来的48小时内,我们将全面接管中东路。部队将解除中东路上所有俄国人的武装。而行政部要派出人员接收中东路上俄国的一切资产。” 包括吴有平在内的行政官员干部们真的又惊又喜。大家对收复中东路这件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提早发动。 而俄国通过不平等条约,在中东路两边占有了上百万亩的良田。加上中东路本身的价值,以及那些车站,火车等资产。这将是一笔巨大的收入。更重要的是,之前东北的铁路要么是俄国经营,要么是日本经营。东北的工业运输信息被两国掌握,真的令人非常不快。 收复中东路意味着东北总算是完全掌握了属于自己的铁路,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大好事。 不等吴有平等政府干部发话,何锐掏出怀表看了看,命道:“现在就开始行动。” 徐乘风等军人立刻起身敬礼,“是!” 吴有平只觉得心脏狂跳,他万万没想到,投奔何锐不过两年,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完成了一部分。一时间,吴有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正文 第118章 为了战争为了胜利(九) “铁路系统的规章制度已经编写完毕,请主席过目。”庄嘉雄是铁道学堂毕业,此时要干回本专业,声音都比平日里大了一点。 何锐只是翻开了一页,看了看目录,就合上规范书,“我们培训出这么多人需要多久?” 庄嘉雄立刻答道:“大概需要一年。” “我想组建铁道兵团,把铁路管理军准事化。”何锐没做任何隐瞒。 庄嘉雄愣住了,没等他开口,有警卫员进来,“报告主席,有电报。” 何锐觉得最快解决的中东路应该是长春,结果电报一看,果然是长春发来的,程若凡在电报中询问,行动的代号是什么。 何锐这才想起来为了保密,行动只有上层才知道。为了这场行动,钟义府和胡秀山从一年前就开始进行各种准备工作。偏偏就是忘记了行动代号。 此时程若凡应该很着急,何锐就把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写在了电报纸上。四平距离长春很近,没太久,程若凡就在司令部里接到了回电。 一时间,程若凡有些摸不着头脑,电报上三个字‘查水表’。三个字拆开看,能明白。组合起来,好像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可就感觉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意思?”程若凡把电报递给胡秀山。 胡秀山接过电报看了看,提笔将‘查水表’三个字写进作战命令里,才对参谋命道:“作战代号,查水表。” 程若凡一时有些讶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奇怪。作战代号不过是作战代号,哪怕是起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代号,对于战斗本身也毫无用处。 想通了这点,程若凡也把此时放诸脑后,开始询问道:“火车到位了么?” 钟义府虽然性子有些别扭,但那是在平日中。一到与战争有关的内容上,钟义府就判若两人。至于胡秀山是公认军中最细致最耐心最能承担繁琐工作的人才。他们两人的计划与其说是一份作战计划书,倒不如说是一份行军指导。 而且两人在分析战斗部署的时候也明白的指出,根据已经掌握的俄国中东路铁路以及租界的所有消息,在中国境内的俄国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火力。如果爆发战斗,其烈度虽然会比剿匪激烈一些,却也谈不上有什么不得了的。 收复中东的关键在于突然性,部队要尽量同时发难。这就要求各个部队的指挥官们有很强的执行力。 作为参谋部既然已经把能遇到的所有情况都考察过,分析过,程若凡认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程若凡这军区司令来负责。 随着无线电信号往来于各个部队之间,部队抵达的位置在地图上逐一确定。 在关东州,日本关东总督府里面的军官们脚步速度都快了不少。就在不久前,日本的无线电中接到了许多加密通讯。其数量多,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这是许多无线电台在进行大量通讯。 自从东北兵工厂电子设备加工获得了突破,开始自产无线电台,这样的无线电信号就多了起来。不久前,东北军接连进行了几次军事演习,无线电通讯规模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此次想来也是这样。只是何锐频繁的进行军事演习,让关东总督府搞不清楚其意图。 ‘何机关’的负责人,板垣征四郎中佐被叫到了总督府参谋长浜面又助少将的办公室。听了这个问题,板垣征四郎只能说出了自己还不太敢确定的推论,“我认为何锐可能要进军外蒙。” 浜面又助少将并没有感觉意外。趁着俄国现在的窘态夺取被俄国扶植起分裂力量的外蒙,的确是很好的时机,然而浜面又助少将也不太敢认定这样的可能。 马上就要冬天,军队在外蒙作战,面对的并非是那点敌人,而是漫天的大雪以及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陆大每年毕业不过几十人,就算是最后一名也能理解这样的作战困境,更不用说是第一名毕业的何锐。 “何锐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浜面又助少将问道。 板垣征四郎也知道这样作战的艰难,然而板垣并不相信何锐只是为明年春天做准备。便答道:“阁下,恕下官鲁莽分析。何君的性格刚毅果决,对于小手段毫无兴趣。我不认为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演习。但何君十分谨慎,他不会进攻俄国的。” 浜面又助少将觉得自己能理解板垣的看法,何锐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简直比日本人更日本人。从何锐拿下东北的经历,浜面又助少将原本以为何如是得到了段祺瑞的支持,到现在确定,何锐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判断做出的决定。这份果敢真的令人惊愕。 最后浜面又助少将也没多问,只是让板垣下去。 就在此时,有副官进来,递上新的报告,“阁下,无线电通讯停止了。” 浜面又助少将觉得这很可能只是何锐进行的一次演习,或许到了明天,又该有这些破事。便命道:“给奉天的镇安上将公署发电,要何锐对此事做出解释。” 看着副官奉命而去的背影,浜面又助少将并不认为何锐真的会给出解释。但这样的事情令浜面又助少将有些不安,英法在战争期间狗急跳墙,什么都卖,不过两年时间,何锐在军工方面就获得了神速的进展。如果不让何锐知道日本的态度,天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就在差不多同时,大队的东北军士兵们已经接到行动的命令,从各个集结地快速突击。为了达成突袭的目的,官兵们并没有从军营出发,而是早就埋伏在靠近目标的建筑中。 茶馆的门帘掀开,东北军鱼贯而出。和那些从其他商铺中出来的战友们合兵一处,直扑俄国人的聚居地。 火车站内,那些化妆成普通百姓的官兵重行李中掏出紧身贴顺的军服上衣穿上,军服下则是东北普通民众常见的那种肥大臃肿的大棉裤。 车站里的俄国人与中国人都看傻了眼,等士兵们从裤裆里抽出手枪的时候,俄国火车站成员才明白不对劲。然而官兵们早就训练过许多次,立刻冲上去制服了俄国铁路人员。 不久,火车站调度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官兵们端着武器就冲了进来。俄国调度员不知所措,下意识的起身用俄语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军官也不管俄国人能不能听明白,直接把行动代号喊了出来,“查水表!” 呼和的同时,身边的官兵们已经扑上来制服了调度室内的这帮人,控制了调度室。随即,那些中国铁路工作人员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接管了调度工作。 其中不少人一看就年轻的学生。参加了这样的军事行动,年轻人们各个情绪高昂。他们前来这里的愿意并不复杂,他们的同学或者学弟吴有平以及庄嘉雄在过去一年多中给他们写信,邀请大家来东北参与铁路建设。 能够来的这些青年们都是抱着为国效力的目的而来,不然的话谁会跑来关外这种苦寒之地呢。此时见到何锐真的解决了俄国人,夺回中东路,大家马上参与到调度管理之中。 不仅是长春,哈尔滨也是如此,整个中东路归俄国管理的部分上每一个车站,每一处俄国人的聚居地以及租界全部被突袭。在无线电的调度协调下,这些行动几乎是同时开始。 东北军不仅控制了中东路和俄国租界,还迅速派遣部队抵达了中俄边境的要地驻扎,强化防御工事,做好战斗准备。 从何锐的命令下达后不到24小时,各地所有消息都传来,军事行动十分成功,整个中东路已经在控制之下。 何锐看了看日历,今天是1917年11月22日。伸了个懒腰,一直没睡的何锐对秘书说道:“我去睡一会儿,不是坏消息,不要打扰我。” 秘书也没想到竟然能够如此顺利的夺取中东路,他激动的向何锐敬礼,“收到命令!” 正文 第119章 帝国主义外交(一) 朱尔典是第一次见到何锐。听到何锐流利的美国腔英语,朱尔典只觉得愤怒加倍,用流利的伦敦腔问道:“何将军,你应该听说过列强一致的原则吧?” 就朱尔典的经验,这话说出来之后,即便是袁世凯也会感到不安,更不用说段祺瑞之类的人物。而何锐既然对国际政治颇有理解,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朱尔典决的何锐只怕不会那么浅薄,果然,就见何锐微微一笑,请朱尔典坐下。 红茶端了上来,砂糖端了上来,牛奶也端了上来。几样漂亮的茶点摆好,何锐这才开口说道:“请喝茶。” 朱尔典忍耐到现在,反倒想看看何锐能够玩出什么把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与锡兰红茶和大吉岭红茶相比,明显更胜一筹。正在加奶加糖的时候,一位穿着西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何锐介绍道:“这是我们的教育厅长,赵天麟法学博士。” 在给朱尔典的报告中提过何锐的主要部下,赵天麟排名很靠前。他的学历在何锐这个团体内无疑排名第一。朱尔典看着赵天麟施施然坐下,神态从容,觉得这个法学院的家伙大概不太好对付。 这心里面有点不安,语气也温和起来,“何将军,你接到段阁下的信了么?” “接到了。”何锐语气很轻松,神色更轻松,“都是些陈词滥调,大使先生不用介意。” 朱尔典本以为段祺瑞作为中央的头面人物,又是何锐的‘恩主’,亲自写了措辞严厉的信,怎么都能让何锐有些在意。结果何锐反倒劝朱尔典‘不用介意’,气的朱尔典笑道:“为何?” “我已经给段总长回信,为段总长分析了形式。当下的俄国正在背叛协约国,他们是协约国的叛徒。中国是协约国的一员,怎么能够让协约国的叛徒有利用中东路铁路进攻协约国成员的可能。这样的预防措施不是来的太早,而是来的太晚。英国方面不仅会感谢我们,更会感谢我们如此坚定的行动。” 到现在,英国驻中国公使朱尔典终于明白,用中国的话来说,面前的何锐就是个滚刀肉,就是个政治青皮。朱尔典与何锐谈外交,何锐就与朱尔典谈战争。 既然如此,朱尔典也不客气,他对秘书命道:“请俄国大使进来。” 没多久,俄国驻华大使已经快步走进来,一见到何锐,立刻用俄语喊道:“你们如此践踏国际公约,我要抗议,我要向你们抗议!……” 等俄国大使叫嚷完,朱尔典才重拾最初的话题,“何将军,你知道列强一致原则么?” 说完,朱尔典盯着何锐看。就见何锐神色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更没有不快。这位身穿一身欧洲风格的漂亮黑色军服的青年军人脸上露出的是一种混合的神色,些许的无奈,大部分的遗憾……以及一种同情。 没错,朱尔典分辨的出,那是一种同情的神色。就如老师面对无法理解题目学生般的神色。朱尔典在学校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一位老师,那种神色伤害过朱尔典大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朱尔典只觉得怒火上涌,中国人竟然同情起大英帝国驻中国公使,这已经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一种侮辱了! 何锐身体前探,朱尔典以为何锐要开口,没想到何锐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黑色的军服十分漂亮,领口出露出衬衫与领带,让何瑞有种大学教授般的理性。而黑色本身又是一种充满了压抑的感觉,更凸显了何锐的理性。 喝了一口茶,何锐稍等片刻,这才问道:“大使先生,你要说的就这些了么?” 朱尔典板起脸,严肃的答道:“何将军,你好像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何锐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赵天麟。赵天麟正与另外两名速记都在记录对话,见何锐看过来,他微微点头。 何锐这才转回头,此时就见何锐的神色中波澜不惊,“朱尔典大使先生,请问你身边的这个俄国人是什么人?” “他是俄国大使!”朱尔典立刻答道。 “俄国大使?哪个俄国的大使?我在东北,对于国际情况了解的不多,难道英国已经承认了布尔什维克政府了么?” 何锐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感情在里面,只是平铺直叙的提出了问题,然而这个问题已经让朱尔典吃不消了。面前的这位俄国大使,乃是沙皇俄国的大使。从沙皇俄国到布尔什维克,中间还有个俄国临时政府。 如果何锐揪着正式的官方身份……朱尔典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何锐继续问道:“就我所知,这位俄国臣民是沙皇委派的大使,沙皇俄国已经不复存在,他已经不是大使了。朱尔典先生,外交是一个很严肃的场所,你称呼一位俄国平民为俄国大使,有没有考虑过事情的严重性。” 说完,何锐招招手,立刻有两名警卫快步上前,何锐指了指俄国人,“把这个人带去集中营。” 警卫回应一声,也不多话,架起这家伙就走。这位当过沙皇俄国的俄国平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是在两位训练有素的警卫面前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在被拖走的路上一个劲的让朱尔典制止这种针对外交人员的暴行。 可朱尔典却头也不回,对这位俄国平民的胡言乱语充耳不闻,任由这人被拖了出去。看着朱尔典那极度尴尬的神色,何锐忍不住叹息一声,“大使先生,请放心,出于对您的尊重,以及您一直以来的帮助,我不会将这件事讲出去的。” 朱尔典虽然神色难看,但是心里面还算镇定。毕竟朱尔典已经听过好几个英国人说,与何锐交谈就像是在英国大学与教授交谈。只是朱尔典不相信,觉得何锐也会和北洋那些头面人物一样,至少一吓唬就能吓住。 把心境调整到和富有知识的英国教授对谈,朱尔典整顿了自己的神态,叹道:“谢谢。” “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理性讨论吧。大使先生,如果您最近一年有和莫里循局长通信,或许能知道我一直在给东北的政府人员讲述,俄国人民已经极度厌恶继续进攻,现在更是极度厌恶战争。只有能够停止战争的政府才能得到俄国人民的认同。现在的布尔什维克就是一个要坚定退出战争的政党,他们建立的政府一定会和德国媾和。以英国的立场,会允许这样的叛徒成为俄国的政府么?” 听了何锐的判断,朱尔典深以为然,却又不愿意接受。但这个讨论的格调太高了,朱尔典觉得自己当下的状态着实没办法进行思考,便第三次说道:“何将军,你难道不想谈论一下列强一致的原则么?” 何锐无奈的叹口气,同情的说道:“朱尔典先生,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么我们就把本次讨论写成备忘录,寄给英国外交部。我对于列强一致原则的看法对你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英帝国对于列强一致原则的看法。大英帝国的看法,你我都做不了主,就交给伦敦方面去判断吧。” 朱尔典愣住了。何锐的要求提交备忘录,别说北洋政府不明白,欧洲之外的国家里面普通的外交人员也未必明白。 正如何锐所说,这份备忘录一旦送到伦敦,英国外交部,甚至是英国内阁就要对这样的原则性问题做出判断。 以朱尔典现在尽量理性的判断,他认为伦敦很大概率会支持何锐的看法。如果是那样的话,朱尔典就会因为缺乏外交的专业性而被召回伦敦,英国外交部则会派遣新的公使前来。 在东亚,朱尔典代表的是大英帝国,但是回到伦敦,朱尔典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外交官而已。还是一个在任上表现出不专业性的外交官。 就在此时,何锐抬手向朱尔典示意,让朱尔典注意赵天麟。 “赵天麟博士是美国哈佛大学法学院的博士,对于国际法非常了解。这次请他来做记录,以及对记录进行修改,是因为我相信赵博士的专业性。所以我方备忘录的中文与英文都将由赵博士敲定。您有意见么?” 朱尔典知道何锐这是要来真的,在万般无奈下,朱尔典只能做了一个十分不礼貌的举动,他站起身,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必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用这样的举动表达他对何锐的不满。 等朱尔典一行人离开,赵天麟本想把最后几句记录完毕。但是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硬是写不下去。 最后赵天麟索性放下记录本,站起身来。 何锐看到赵天麟那激动的神色,也站起身笑道:“古有李太白写吓蛮书,今有天麟兄吓退英国公使。我借了赵兄的名头,就把朱尔典吓得够呛。” 赵天麟觉得这话着实受用,不过他更清楚逼退朱尔典的乃是何锐的格局。但赵天麟此时只觉得心情激动的难以自己,百般情绪纠结,虽然有欢喜,却觉得不真实。最后赵天麟大声说道:“我今日请何兄喝酒!” 在公署的食堂,何锐与赵天麟以及两位记录员,还有今天在角落静静看完全部外交会谈的郑四郎坐了一个包间。 大家最初竟然都没说话,何锐吃了一阵后笑道:“现在新的办公大楼已经开始修建,到时候食堂会更好。” 听了这话,郑四郎勉强答道:“主席,军委会在新的大楼办公么?” 何锐解释道:“军委有军委的办公地,我说的是政府大楼。党委和政府在一个办公地。” 郑四郎很想笑出声,然而嘴角动了动,却笑不出来。就在此时,一位记录员突然捂着脸哭了出来。 何锐叹道:“又不是遇到什么大事,哭什么。” 然而一桌人却都没有笑容,赵天麟摘下眼镜,用手绢擦了擦眼眶,准备带上眼镜,却停下动作又擦了起来。 另外一位记录员眼含热泪,“主席,我们上学之时每谈到国家遭受的屈辱,就痛心疾首。只觉得生不如死。和我同学在北洋大学堂上学之时,看到了主席孤身前往关东总督府,谈判中就让日本退兵的新闻,就决定毕业后追随主席。现在……现在……亲眼见到收复中东路,在外交会面中让英国公使退让,我……我高兴……” 说到这里,翻译已经再说不下去,捂着脸哭出声来。 何锐叹息一声,心中感慨。人说喜极而泣,果然如此。从1840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77年,中国每战必败。尤其是最近二十几年,遭受了太多沉重的打击。 哪怕是何锐现在所做的这点完全是顺水推舟,以及利用对方准备不充足完成的外交小成果,已经让这些大学毕业的同志们激动到哭泣。 最后何锐说道:“人说三人同心其利断金,我们东北已经有两千万的同胞,大家一起进步,中国一定有救。” 说完,何锐端起酒杯,对赵天麟说道:“赵兄,两年前我们在天津分别之时,我记得你问我,能否或者看到中国复兴的一天。我那时候就说,我们一定能在年轻的时候看到。今日的胜利不过是小小胜利,以后有更多艰苦的工作等着我们,赵兄可有决心走下去?” 赵天麟想都没想,大声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请!” 说完,赵天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位国立北洋大学堂今年毕业的青年学生也端起酒杯,“主席,我等心情与赵校长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等几人喝了酒,郑四郎才端起酒杯,起身走到何锐面前。何锐站起身来,就听郑四郎沉声说道:“主席,我只请求一事,多安排任务给我,看着乘风他们尽力,我急!” 何锐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不用急,很快!” 碰杯后,两人都一饮而尽。何锐让大家坐下,“要不了多久,日本就会派人前来,俄国、英法同样会派人前来。那时候我就不太想见他们,得同志们面对这些局面了。” 正文 第120章 帝国主义外交(二) 何锐在请同志们吃饭,莫里循也热情的招待了朱尔典到家中做客。走进莫里循的宅子,朱尔典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坐上了火炕,朱尔典的神色才有些放松下来。 莫里循听说了一点外交会谈不太顺利的消息,却也不在意。这样的外交折冲在欧洲很常见,只是远东的英国外交人员颐指气使久了,形成了固有印象,外交方面的业务能力生疏退化。 朱尔典休息了一阵才开口问道:“莫里循先生,何锐在安排政府工作的时候会刻意避免让你参加一些会议么?” “不会。”莫里循果断答道:“我参加了所有政府工作会议,这些会议内容也会在之后做成工作计划,何将军的政府公开程度相当高。” “比欧洲还高?”朱尔典问道。虽然不想相信,但是朱尔典有些倾向于相信。 “何将军的政党会议并不会公开。而且东北也没有建立议会,所以整体政治的公开度不如欧洲。但是何将军正在抽检东北的议会体系,我相信在两三年内就可以看到一个类似欧洲的政体。” “那么这种政体会是英国式的?俄国式的?美国式的?或者……是拿破仑式的?” 听到朱尔典的话,莫里循微微一笑。远东外交界中第一个用拿破仑来形容何锐的正是莫里循,现在朱尔典这么说,证明朱尔典也开始真正重视起何锐。莫里循叹道:“何将军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朱尔典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在整个中国,不管是北洋还是南方的革命党,所有人都会被大英帝国的名头吓到。甚至连何锐母校所在的日本,也是同样的态度。但是何锐却没有。朱尔典已经给与了何锐最大的外交压力,如果是其他中国上层人物,即便是各种糊弄,想方设法的拖延。但是他们是害怕的,从心而发的害怕。 何锐一点都不怕,不仅不怕,更是针锋相对的与朱尔典进行了外交方面的博弈。现在回想起来,何锐牢牢抓住了外交的原则性问题,谁是规则的制定者! 朱尔典只是一个外交官,根本没有资格制定远东政治规则,这就是当下的客观现实。但是在远东,貌似还没有人真正理解到这点。甚至时间久了,朱尔典自己都忘记自己必须先考虑这件事。 想通了此次外交斡旋的失败原因,朱尔典放松了心情。他今年也有些岁数了,摸了摸自己只剩点绒毛的明亮头顶,朱尔典请教起莫里循何锐到现在为止的施政。 莫里循很欣赏何锐的执政,甚至对何锐的土改也给与了不少赞美,这让朱尔典想起件事。此时莫里循叫来的饭菜已经送上,朱尔典吃了一块炒肝尖,笑道:“在北京,太多人猛烈抨击何锐对于地方士绅的抢掠。看来在何锐未来的国会中,大概很难看到士绅出身的议员。” 莫里循很喜欢‘烧南北’,这种口蘑片与笋片炒出来的菜味道鲜美,吃了块笋,莫里循微微摇头,“阁下,何将军是一位很有心胸的人。他的土改政策目的并非是消灭士绅,而是消灭社会制度当中不合理的部分。” 朱尔典已经与莫里循聊了好一阵子,听莫里循如此评价何锐,慢悠悠的答道:“如果你坚持这样的态度,你就会认为是一个共产党人。” 莫里循听到这话,愣了愣,忍不住与朱尔典一起大笑起来。 第二天上午,莫里循找到何锐,“将军,我听说昨天您和朱尔典公使聊得很不愉快。” 何锐摇摇头,“我认为那是一场很好的会面。通过与朱尔典大使坦率的交谈,我们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 听何锐这么一套词汇用下来,莫里循觉得明白了些事情,便笑道:“将军,我的妻子即将过生日,我想在今天给她办一场舞会。不知将军可否莅临。” 何锐微笑的看着莫里循,“既然是莫里循局长发出的邀请,想来参加的都会是在奉天有名的外国人士喽。” 莫里循听何锐这么讲,更确定了何锐的意思,果断答道:“都是非常有名望的外国乃至外交人士。” “我一定会参加。”何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就如莫里循所说,在奉天的有名的外国人士都参加了舞会。在这么一个正在进行残酷战争的世道里,有钱的人自然有名。过去两年中,曾经有不少投机商人跑来东北,但是何锐的要求很明确,如果没有那些京城的外国银行的资产认证或者背书,来关外做生意的就得真金白银的拿出来。所以到现在还能继续留在奉天的外国人士大多都受到了邀请。 当朱尔典进入欧洲风情的会场,这些受邀的人都纷纷上前问候。眼瞅这么一群衣冠楚楚的欧洲人,朱尔典心情好了不少。 比朱尔典晚了十五分钟,何锐一身军服的走进会场。现在东北军服的样式一斤确定,不过何锐今天没有穿那身黑色军服,而是换了一套‘原野灰’色的军常服。与平日一样,军常服上没有任何勋章与勋带。只有上将阶级章上的金星闪闪发亮。 见到何锐进来,来客们更热情的围上来。他们此行的目的中固然有一部分是要为莫里循的夫人庆贺生日,更多的目的则是见到何锐。尤其是法国商人马格隆,与英国商人约翰逊,两人都私下向何锐提出了想在东北政府内任职的请求。 更多英国与法国商人都很想看看事情的结果。如果何锐接受更多外国人在中国政府中任职,自然是一个对商人们来说非常好的消息。 莫里循虽然某种程度已经成为外国商人与东北地方政府的沟通渠道,而且莫里循也完成了这个渠道该完成的工作。但渠道这件事,谁也不会嫌多。 果然,何锐也不在意喧宾夺主,因为东北就是何锐的主场。与一众商人见面握手之后,何锐问莫里循,“马格隆与约翰逊先生来了么?” 不等莫里循回答,两人分开众人,从后排走上来。何锐等两人走到面前,问道:“经过政府的讨论,我们想聘请马格隆先生和约翰逊先生成为我们的正式顾问,不知两位可否有兴趣?” 听到这消息,不少商人难以掩饰脸上的羡慕嫉妒。马格隆与约翰逊虽然很高兴,却也不是特别激动。只是上前表示愿意接受这样的邀请。如果中国是俄国这样的列强,马格隆与约翰逊就会发自内心的非常高兴。可惜不是。 便是如此,能够成为官员,而且有一定实权的官员,两位商人也完全能够接受。 宣布了消息之后,何锐就开始按照舞会该有的流程,与参加舞会的各路人物聊了起来。没多久,舞会要开始的音乐声响起,何锐婉拒了几位女性的邀请,端了一杯香槟,向着休息处走去。 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朱尔典也走向休息处。两人再次碰面,何锐向朱尔典举了举酒杯,仿佛昨天的唇枪舌剑完全没发生过。朱尔典也是一样的反应,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坐到了相当安静的位置上。已经有人站在了入口处,为两位舞会上的大人物格出了轻松谈话的空间。 “何将军对未来有什么看法么?” “大使先生想谈的是和平还是胜利?” “不,我对未来远东的局势很有兴趣。” “从中国的角度,我们自然会努力完成二十年前被打断的工业化进程,一个和平的环境对中国是有利的。为了和平,我们会竭尽全力。然而,最终决定远东局势的,还是英日同盟。未来还可能会有美国的影响。” “美国?”朱尔典很不喜欢远东出现新的介入者。 何锐并没有做任何隐瞒,“即便英日同盟无法继续,美国也会希望在远东有自己的影响力。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局面,中国都会成为远东地区和平的基石。” 既然何锐如此坦率,朱尔典也决定尝试一下,“阁下期待自己成为中国未来的领导者么?” 何锐答道:“公使阁下这个问题是您自己感兴趣,还是得到了英国外交部的授权?” 朱尔典觉得自己又像是碰上了墙壁。何锐的语气依旧那么文雅,态度也非常诚恳。但他的态度却十分强硬。看得出,这位中国东北的地方长官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既然自己没有得到授权,朱尔典把话题带回到原先的内容,“阁下认为日本是中国的威胁么?” “不,日本从来不是中国的威胁。历史上日本曾经好几次成为中国的麻烦,这是一种由两国地理决定的事情。而中国的威胁永远来自于中国内部,当中国自身衰弱的时候,周边的一切都是威胁。中国能够执行良好的政治与发展,周边的一切都是很好的朋友。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这样的变化发生了太多次。” “阁下有信心完成中国的工业化么?”朱尔典说完,认真的看着何锐的反应。 “是中国需要工业化,而不是我想完成中国的工业化。”何锐纠正道。 朱尔典稍微想了想,心中有些震动,“阁下的意思是,中国想成为列强?” 何锐笑了,“阁下,全世界这么多国家,不管国家本身的特质,单纯从国家的期待而言,哪个国家不想成为列强呢?” 朱尔典端起香槟慢慢的喝了一口,心中着实有些感慨。何锐已经做出了判断,因为俄国人民对于战争的厌恶,决定了主张退出战争的政府上台。而何锐自己则抓住了中国重新成为世界列强的需求,并且坚定的推进他的努力。虽然现在还无法判断何锐能否成功,但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定会真正影响整个远东的形势。何锐会带给大英帝国什么样的挑战呢? 正文 第121章 帝国主义外交(三) 朱尔典离开前,亲自到了镇安上将公署道别。何锐与朱尔典如同老友般亲切谈话,何锐送上了两支老山参作为临别礼物。朱尔典当过英国驻朝鲜公使,现在是英国驻中国公使,自然很清楚这份礼物是东亚地区的善意。 赵天麟虽然是教育厅长,此时充当了外交的工作,即将由他送朱尔典前去火车站。 眼见朱尔典与何锐站在一起,真有种看油画的感慨。朱尔典这位老人头发几乎掉光,留着两撇欧洲上层醒目的胡子,一身维多利亚时代样式的西服。华丽,却透露出一股就是带的气息。 何锐一身简洁的军服,胡子挂的干干净净,清爽的外表下是蓬勃的生命力。两人在一起,仿佛是两个时代的碰撞,又像是两个时代的交界。 “就请赵厅长送公使先生前去火车站吧。至于在奉天设立领事馆的事宜,就由赵厅长负责。”何锐在临别的时候说道。 朱尔典并不在意赵天麟是教育厅长或者是什么外交的负责人。何锐是东北最高行政长官,却不是地方王国的国王,没有权力设立外交机构。 离开了何锐的公署,朱尔典一路上着实有些感慨。同车的赵天麟学的是国际法,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在分别的时候,朱尔典指示秘书与赵天麟合作,尽快将领事馆的事情办下来。 清晨,在天津的高档住宅区,报童们把报纸挨家挨户的送到。张锡銮的仆人早就等着,报童刚到门口就打开门,把一摞报纸接了过去。 将东北日报抽出来放到最上面,仆人将一摞报纸送到张锡銮的书房。没多久,张锡銮穿着便装走进书房,拿起《东北日报》就看了起来。 上午时分,张锡銮乘坐上何锐送他的汽车,直奔一家茶馆。这座茶馆修建的颇为古香古色,庭院、水池、花圃、梅花,跑堂的引了张锡銮走进专门招待他这样高级寓公的一间院子,就见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人。 赵尔巽、王士珍、王占元,还有被何锐实际上放逐的吉林督军孟恩远。都是北洋的人物,甚至有王士珍这样的北洋三杰中的北洋之龙。 赵尔巽乃是官宦世家,晚晴名臣,道光年间的进士。见张锡銮进来,笑道:“张兄,段芝泉很少抱怨人,却忍不住抱怨张兄识人的眼光。” 张锡銮没有回答,目光扫过桌上,就见桌上放了几份报纸,一份就是他自己早上读过的《东北日报》。 既然大家所知的相同,张锡銮找了张空椅子坐下,手扶拐杖笑道:“说起来何锐还是段芝泉派去的关外,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孟恩远虽然带着当督军之时聚敛的财产平安离开奉天,但是何锐若是被列强打倒,孟恩远自然会高兴,此时便也凑趣的说道:“张公,我听闻英法公使都已经公开说,绝不接受何锐胡作非为,他收复中东路,惹了洋人。我是替何锐担心。” 张锡銮不想搭理孟恩远,不过此时不给孟恩远面子也不太合适,只能说道:“何锐贤弟做人谨慎,而且此次他师出有名。《东北日报》上说的清楚,俄国既然要背叛协约国,民国身为协约国一员,自然没有道理坐视不理。” 赵尔巽轻笑一声,“呵呵,张公这也太护短了。何锐如此做,我以为只怕不会被洋人接受。王兄怎么看?” 王士珍本不想掺和这样的讨论,不过赵尔巽既然非得把他拉进来,王士珍微微摇头,“我在意的是,何锐在报纸上说他派遣了十二个师完成收复中东路的作战。张兄,你到底留了多大的家业给何锐?” 张锡銮当然知道自己留给了何锐什么。除了空荡荡的库房,就是空荡荡的军火库。若是一定说有什么值钱的,大概就是那块镇安上将的印信。 不过以何锐的精明强干,一个师五千人,十二个师六万人。如果两个兵一条枪,甚至是三个人一条枪,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中东路上的俄国人总数得有两万左右,而且《东北日报》上说的清楚,十二个师,十二万人,两天内彻底解决东北境内的俄国人。这个数字倒也合理。 见张锡銮沉默不语,王士珍对赵尔巽说道:“赵兄,何锐在外交上也颇有建树,我觉得此事未必会如京城那些人所想。” 赵尔巽听到王士珍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个人与何锐素昧平生,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但是几十年来,除了镇南关大捷之外,这是中国屈指可数的两次对外胜利之一。赵尔巽心里面也有些感慨。 而且从规模和结果上讲,何锐这次胜利比冯子材的镇南关大捷更可取。最后赵尔巽叹息一声,“唉。现在段芝泉不想惹麻烦,但是京津两地的年轻学生们听闻收复中东路的事情,连着几日上街游行欢庆。还有人想去国务院门口游行,要收复山东。这未必是好事。” 在座的人中,除了孟恩远之外,都是起起伏伏几十年的大人物。知道赵尔巽所说的是什么。年轻人可不管结果,看到何锐能从俄国人手中收复中东路,重新拿回俄国在关外所有租界,热血上涌,什么都不顾。 这些傻学生哪里知道事情就算有好的开头,也未必有好的结果。 一众老头子们正在各自想着心事,就听到围墙外传来远远的呐喊声。 “收复租界!”“恢复山东!”“驱赶日寇!” 赵尔巽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天津的学生们在游行。不仅天津,现在的京城学生也干着同样的事情。 正文 第122章 帝国主义外交(四) 1917年12月20日,刚辞职的民国总理段祺瑞目光扫过《东北日报》的头版,就见右下角一个小豆腐块的位置,简单的写了两句关于段祺瑞辞职的新闻。 与其他报纸的报道相比,这样的篇幅真的是微不足道。即便何锐这么不礼貌,段祺瑞也不能把精力放到何锐这边,当下的要务与大总统冯国璋在权力分配上达成妥协。 看完了头版头条,段祺瑞放下《东北日报》,站起身走进花厅。旁边的幕僚已经看过新闻,跟在段祺瑞身后建议道:“总长,何锐居心叵测。” 段祺瑞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在头版头条是关于东北的新闻,‘东北地方政府将西历一月一日命名为岁首,春节为元旦’。 文章回顾了中国历法传统,岁首最好是固定的日子,借用西历的1月1日为岁首,是一种比较方便的选择。但是中国的历法必须符合中国传统,故,春节当为元旦。 即便这篇文章中并没有任何对于北洋政府的攻击,段祺瑞依旧看出来其中的意图。制定国家的历法是中央政府的工作,何锐作为东北地方长官,凭什么在这种事情上指手画脚?其心不问可知。 幕僚见段祺瑞竟然一言不发,只能试探道:“总长怎么看何锐?” 段祺瑞轻笑一声,“我现在一个无官无职之人,就让冯大总统为此事烦心吧。” 幕僚稍微愣了愣,觉得自己明白了段祺瑞的想法。 第一次逼迫清廷逊位,第二次反袁世凯称帝,第三次击败张勋复辟。现在段祺瑞已经被拍马屁的报纸盛赞为‘三造共和’。在段祺瑞与冯国璋联手逼迫黎元洪这外来户滚蛋后,段祺瑞依旧没有办法坐上大总统的宝座。所以此时就让冯国璋为何锐烦恼吧,冯国璋越是感受到何锐的威胁,就必须与段祺瑞妥协,一起应对何锐的挑战。 幕僚回想起两年自己奉命送何锐去关外,段祺瑞给开拔费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感慨。那时候一个毛头小子,现在已经成了北洋诸军中影响力排前三的人物。 正如段祺瑞所料,冯国璋的幕僚正在为何锐的事情挠头。几天前离开京城的英国公使朱尔典公开表示,坚决不接受何锐这种地方势力的胡作非为,法国公使发表了同样的看法。 让大总统冯国璋心情十分不快。好不容易有压倒段祺瑞的机会,冯国璋并不想为这种事情分心,却也不能不注意此事。 幕僚们想来想去,却也想不出对付何锐的办法。几名幕僚看着《东北日报》上的新闻,都是眉头紧皱。突然,有人眉头舒展,“我们查封《东北日报》在天津的分站!” 其他幕僚听到这话,登时觉得这办法好。现在组织部队打到奉天去,那是万万不行的。但是收拾在天津的《东北日报》分站,那是手拿把攥。 当即,幕僚们前去见冯国璋,讲出了这个看法。冯国璋一点都不想把心思放到何锐身上。听了这个建议,当即命道:“发电,让天津督军查封!” 看着部下们奉命去传递命令,冯国璋不快的收回目光。何锐突然崛起,真的是超出意料之外。冯国璋觉得朱尔典到了关外定然能让何锐乖乖听话,那时候何锐为了与英国方面折冲,只怕就要请求冯国璋出面协调。 那时候就得让这毛头小子好看! 也就在冯国璋的命令下达的此时,京城与天津,不少青年学生们前往了不同的会场。一进会场,就发现《东北日报》派来的人中少了几个熟面孔,多了几个生面孔。 那些新来的《东北日报》人员先做了自我介绍,随即对人员调整做了解释,“我们东北是边工作边学习。那些同志们先回东北参加学习班去了,我们是参加了学习班之后到这边来。” 前来听课的学生们有些讶异。不过新来的文明党党员们却不废话,直接开始讲课,“同学们,大家觉得收复中东路很解气,这个想法非常正常,但何上将收复中东路的思考并非出于简单的情绪。国际政治自有国际政治的内在逻辑,这次我们来,就是和大家讲清楚这些思考逻辑。” 说完,看着兴奋期待的学生,文明党党员们笑道:“我们都是在奉天接受了课程培训,还是何上将亲自讲课。这里面的内容绝不会错,请大家安心听讲。” 青年学生们虽然出身大多不是穷人,但他们可没机会接触到高层的政治判断,人人屏息凝神,不少人还拿出了笔记本。 文明党党员就把在奉天学到的课程讲给学生们。何锐的判断逻辑非常清晰明快,既然中国已经加入协约国,就必须做出符合协约国整体利益的行动。俄国作为协约国成员,新上台的政府决定退出战争,就是背叛了协约国。中国作为协约国成员,有义务维护协约国的利益。 “一旦俄国正式退出协约国,他们有没有可能进攻中国这个协约国成员国?有这样的可能,作为预防性措施,中国必须收回中东路,将俄国在中国的一切人员进行保护性限制措施!” 这时代的学校教育分为,小学,高小,中学,大学。对应的就是后世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前来听课的都是这时代的大学生与中学生,所以大多数人的情绪从激动变成了讶异,甚至是有些不快。 文明党党员们看到青年学生的神色,心中难免感叹。大家听何锐讲课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心路历程。 “同学们,大家是不是觉得我们有些狐假虎威?拉虎皮当大旗,借了协约国的立场行事,并没有堂堂正正的与俄国开战?” 青年学生们最初只是不快,却也未必就真的明白其中的政治逻辑。此时听到这么明确的说法,不少人原本的不快直接变成了愤怒,有人就说道:“俄国侵占我们这么多领土,为何不向俄国开战?” “这就是政治现实,我们不是侵略俄国。我们并不是侵略者。”文明党党员们明明白白的指出了核心要点。 有些青年更不高兴起来,出声与文明党党员争论起来。文明党党员们都走过这样的心路历程,也能耐下心讨论逻辑。这就让一些性情暴躁的青年大大不高兴,最后干脆起身离开。 文明党党员们心中感叹,目光却扫过面前留下的青年学生。就见其中一些青年学生的神色已经严肃认真,虽然没有了之前的激昂,却明显更想弄清楚何锐行动的逻辑。 此次出关前,党委挑选出这些党员,就是要他们能够把事情的真相告知给青年们,也从中选出那些比较成熟,能够理解政治的青年。 正如何锐所说,“我们需要的是能够跟着组织前进的同志,而是不是那些为了实现个人的冲动与激情,向利用我们组织的人。这其中的分别,期待同志们在工作中能够深化理解。” 课程结束后,有些青年继续留下,向文明党党员请教了一些问题。这一对一的谈话,更清晰的彰显出青年们的个性。有些青年认为何锐也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没办法放手一搏。 只有少数青年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按照老师所讲,这次收复中东路是一场政治仗,而不是单纯的军事行动。” “是的。”文明党党员答道。 “但是这种做法总不会包打天下啊。”青年学生的神色中有着期待。 “如果想了解更多,就期待同学能够到东北来。在东北,有更多的老师会给同学们讲课。大家可要弄清楚,东北不是只有何主席一个人在做事,而是几十万的同志们一起在为中国的复兴努力。” 青年们的神色都有些兴奋,却很快又黯淡下来。文明党党员不用问就能理解,这些青年们即便乐见此次收复中东路的成功,但是不等于他们就能抛下一切,前去关外追随革命。 课程讲到很晚,尤其是在天津。由于国立北洋大学堂校长赵天麟前去了关外,所以天津的学校对于东北的亲近感超过其他城市许多。 天黑了,等文明党的党员准备回报社,就有人急匆匆赶来,“天津督军下令查封了报社,大家赶紧到安全屋去。” 何锐是在两天后得到的消息,既然北洋政府做初一,何锐也没理由不做十五。把辽宁军区司令胡秀山叫来,何锐命道:“派兵拿下山海关。” 胡秀山简单的问道:“主席,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何锐将北洋那边查封《东北日报》的消息讲给胡秀山,“可以派人和他们谈,也可以派兵打下山海关。我决定动用武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北洋有报社在奉天,我还能对等报复。既然北洋不中用,没有自己的报纸,那就没办法了。即便报复力度超过北洋的办法我们也只能这么做。” 两年来,本就不苟言笑的胡秀山,平日里的神色已经越来越平静。此时他静静的想了一阵,问道:“请问主席,在你看来,宣传的重要性是如何的。能否和部队做一个对比?” 何锐想了想,“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北洋想给我好看,如果是别的,我都无所谓。但是《东北日报》是我们让关内广大人民群众了解我们,了解未来中国新生活的窗口。是我们的嘴,是我们的眼。有人要缝住我们的眼睛,缝住我们的嘴。这就不能接受。” 胡秀山听完后思索片刻,随即立正敬礼,“我现在就去执行。” 看着胡秀山的背影,何锐觉得自己的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翘,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引发的肌肉动作。 胡秀山每日里除了看书学习,就是看地区,到实地查看。即便何锐不问,也知道胡秀山定然已经做完了进攻山海关的作战计划。 这并非是胡秀山天赋异禀,近现代军事强国的参谋部本就会针对各种可能的军事威胁以及军事行动做出预案。哪怕是日本,参谋本部里面的那些人平日里的工作就是制作各种作战计划。 胡秀山这样的军人越多,东北军就越向着军事强国的方向成长。看到这样的青年军人正常起来,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正文 第123章 帝国主义外交(五) 山海关古称榆关、渝关、临渝关、临闾关。古渝关在抚宁县东二十里,北倚崇山,南临大海,相距不过数里,非常险要,在1990年以前被认为是明长城的东北起点。之后的考古发现,明长城的起点于辽宁省丹东市宽甸县虎山镇——虎山长城。 山海关外,郑四郎看着这座宏伟的关隘,心中难免有些感慨。这边已经有山海关守备李义道派来的人出来迎接,郑四郎带了两名警卫,进了山海关内。 虽然是冬天,山海关守备李义道依旧在城头见了郑四郎。见到郑四郎,李义道笑道:“四郎,不过几年没见,你已经是上校了。升官好快。” 郑四郎完全没有在意李义道的调侃,上前敬礼,“老师,学生一直很想念老师当初的教导。” 李义道叹口气,他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教过书,在蒋方震当校长的时候,试图自杀明志。虽然蒋方震被救下,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师队伍也遭到了清洗。之后李义道就离开了军校,回到部队。辗转几年,混了个山海关镇守使的差事。军阶也不过是中校。 虽然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阶有些混乱,郑四郎这样的家伙当了何锐手下的上校,军阶并不受传统北洋军官的认同,但是眼见学生跟着何锐一路高升,李义道也觉得有些感慨。 郑四郎问候完,就上前向李义道伸出手。李义道虽然不很想与学生握手,但当下两边都是军人,也无奈的上前一步伸出手去。 郑四郎的手掌强悍有力,握手李义道的手掌后突然发力,如同铁钳般扣住李义道的手腕。随机个一个转身,就治住了李义道。事发突然,随着郑四郎上到城头的两名警卫随即抄起背后背的冲锋枪,护在郑四郎身前。 李义道又惊又怒,然而郑四郎不尽力气打,功夫更不一般。被他治住后,完全没办法反抗,被郑四郎直接拖到了城墙上一个角落。虽然郑四郎与两名警卫员暴露在城头众多守军面前,郑四郎却一点都没怕。 守军们见事发突然,等明白过来,端起枪的时候,山海关守备李义道已经被治住。郑四郎在一个死角,用手枪顶住李义道后心。两名警卫又拿着守军看不明白的武器,挡住了有可能射击郑四郎的角度。 在这慌乱之时,郑四郎抽出信号枪,啪啪两枪,一红一绿两发信号弹飞上半空。随即又喊道:“你等别怕,我们只是前来接收山海关。诸位只要不断乱动,不会死一人。” 李义道此时才明白了郑四郎到底想做什么,他惊怒交加,尽力喝道:“你失心疯了么,郑四郎。” 话音方落,就见城头上的士兵已经转过头去,有人惊讶的大喊:“有敌军!” 即便身陷包围,郑四郎依旧爽快的笑出声来,“诸位兄弟,何大帅俄国人都敢打,靠的就是我们这些不怕死的兄弟。我们此次前来并非是想害诸位兄弟,着实是冯国璋大总统竟然要给何大帅一个下马威!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先占了山海关,让冯国璋大总统不要继续威逼我们。” 就这么聊着的时候,城下已经传来动静,应该是早就埋伏的突击队已经靠近了城头。 守军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的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有军官喊道:“迎战!” 话音未落,两名警卫员已经半蹲下,抬起冲锋枪,枪托抵在肩头,开始了扫射。 连发单兵武器此时在欧洲已经开始小规模武装,但是在中国还没有。而东北兵工厂已经完成了冲锋枪的设计,只是普通的北洋军士兵还么见过。他们见到警卫员手中的武器看着并不粗大,以为是普通的步枪,哪里想得到这种武器竟然毫不停歇的接连发射子弹。 虽然9*25mm的手枪与冲锋枪通用弹药杀伤力不够强,但是那些有异动的北洋官兵还是被扫倒一片。 这下城头上大乱,而东北军的突击队员们已经奔到了城下。他们架起60毫米口径迫击炮,避开了郑四郎的位置,迫击炮弹泼水般向着城头打来。片刻就打的城头守军四散奔逃。 钢制勾爪从城下射上城头,抓住了垛口。士兵们沿着城墙快速攀爬,一举上了城头,加入战斗。 北洋军本就没想到东北军竟然发动奇袭,加上镇守使被抓,更是毫无斗志,向着城下溃散而去。 装备了冲锋枪的东北军突击队,猛追猛打,一鼓作气夺去了山海关的关隘。此时郑四郎才放开了李义道。对着喘息不止的李义道表示了歉意,“老师,还望见谅。” 李义道的配枪已经被下了,此时虽然很想吧郑四郎用拳头锤死,然而被东北军围在中间,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便骂道:“你个狗东西,我怎么瞎了眼,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郑四郎却也不回嘴,只是大步向前,继续指挥战斗。此时山海关的大门已经被打开,汇集而来的东北军呐喊着从城外冲入城内,开始清扫敌军,占领城市与关隘。 这座被称为‘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半日就落入东北军之手。 占领了山海关之后,郑四郎立刻向位于京城的陆军部发电报,“职部是镇安上将部下,听闻山海关有可能遭到俄国袭击,故接管山海关防务。请陆军总长放心,职部定然会固收山海关,绝不让俄国有任何异动。” 刚接到电报的时候,陆军部的北洋军官都觉得是不是有人再搞什么恶作剧。 此时,何锐已经抵达了山海关。郑四郎讲完作战经过,有些兴高采烈的期待得到何锐的称赞。却见何锐神色中没有任何赞美的意思,反倒是叹道:“我一点都不想因为你的这个作战计划而称赞你。若是稍有不慎,你只怕就会折损在这里!” 郑四郎有点委屈,不禁给自己辩解道:“若是硬攻也能打下,只是要多损失很多人……” 何锐摇摇头,打断了郑四郎的话,“不是因为这个。在我心里,山海关的得失和你相比,真的不值一提。” 郑四郎只觉得心中猛震,一时竟然觉得鼻子发酸。与何锐相处也快两年,郑四郎觉得自己完全了解了何锐的个性,这话的确是出自何锐内心。虽然郑四郎一直觉得上了战场就别怕死,但是自己的生死被自己完全认同的何锐如此重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过了片刻,郑四郎怕自己哭了,连忙找个话题分散心情,“主席,你若是见到我的老师,还请主席帮我说几句好话。” “为何自己不去?”何锐笑道。 “我觉得对不起老师。”郑四郎叹道。 何锐没回答,叫过警卫员低声吩咐几句。没多久,山海关镇守使李义道就被请了进来。见到郑四郎,李义道别开脸,根本不看他。 何锐请李义道坐下,便说道:“李兄,我接下来的话都是心里话。我听周胤善周兄说过,李兄是条好汉,若是我们派兵强攻,你定然要死站到底。我且问李兄一句,那得死多少人?” 李义道听何锐这么讲,登时来了怒气,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何锐的俘虏,若是再强装蛮横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便尽量和气的说道:“不知何大帅要如何指点在下?” “我是替四郎说说他的心里话。这次山海关易手,死了十几人,伤了三十几人。四郎行事虽然冒险,却是极大的降低了伤亡。我以为他不顾自己安危,真的是仁者之心。” 李义道哪怕是知道自己不能说的过分,然而听到这话,还是冷哼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他呢!” 何锐知道李义道现在绝不可能理解郑四郎的心情,便答道:“李兄如此遭遇,心中自然不快。我也不说别的,只是想当着你和四郎的面把这话说了。毕竟以后大概是不会有这么打仗的事情了。” 李义道听到这里,问道:“难道何大帅要打进京城么?” “我没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说什么,李兄都不会信。不过以我看来,早则四五天,迟则六七天,事情大概能解决。还请李兄多等几日。”说完,便让人将李义道带了下去。 郑四郎心中感激,问道:“主席,你也不必亲自来。” “我来山海关,是等个人。” “何人?” “能够把事情谈开的人。” 只是到了第三天,火车在山海关一停,张锡銮就被请下了火车。看着车站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军人,老头子就生出颇深的感慨。从军几十年,只是看了这些士兵的站立行走,就知道这帮士兵接受过非常好的训练。而且士兵们的装备更是精良,可见何锐是花了大力气装备部队。 没多久,张锡銮就见何锐一身漂亮的军服,出现在站台上。到了张锡銮面前,何锐率先敬礼,“张公,别来无恙。此事惊扰到大帅清净,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张锡銮见何锐比起以前更是朝气蓬勃,爽朗的答道:“呵呵,何贤弟,你搞的这么大,我不来也不行。你我之间也不用说那些没用的,何贤弟直接说想要什么就好。” 何锐也不废话,“冯大总统查抄了我的《东北日报》,我觉得不合适。东北日报重新营业,我就退出山海关。不知张公意下如何?” 张锡銮眉头不禁皱起,一时间觉得何锐怎么说起瞎话来了。为了个东北日报就夺取山海关,自己回去这么讲,只怕也没人信。如果北洋高层真的信了,事情只怕更糟糕。这就意味着何锐用十分蛮横的态度对待北洋上层。 “何贤弟,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我没必要对张公说谎。” “若何贤弟真是为了此时,不如听老夫一句。你先退出山海关,之后的事情便交给老夫斡旋,如何?” 说完,张锡銮盯着何锐。他依旧不相信何锐目的就是为了一份《东北日报》,其实冯国璋不过是想给何锐一个小小的教训,只要何锐说句软话,此事大概就过去了。实在不行,何锐可以用《奉天日报》,《东北新闻》什么名字再办一份报纸就行了。但是何锐如此激烈的反应,事情可就变成了另外一回事。 然后,张锡銮就听何锐说道:“既然张公作保,我自当遵从。张公,我现在就率军退出山海关,不过退出之前,我要向陆军部发个电文,我可把山海关交给张公你了。” 若是以前,张锡銮大概是不会为何锐分担这口锅。但是现在张锡銮已经当了寓公,倒也没什么好怕。便答道:“既然何贤弟要卖给老夫这个面子,我自然要接。” 正文 第124章 帝国主义外交(六) 张锡銮抵达山海关的第一时间,何锐亲自将山海关交给张锡銮。电报传回了京城,京城的北洋大人物们都十分讶异。 冯国璋知道何锐这是对《东北日报》被封的回应,但更多人却不这么认为。 北洋人物谈起何锐何锐,难免要说起他的出身。这位年轻的大帅高小毕业后去了军事中学读书,之后公费留学日本。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堪称北洋的‘正黄旗’,纯正的北洋一脉。论出身,论现在的身份以及功绩,还有他号称拥有的12万人马,完全有资格争夺北洋里面的地位。 不少人认为何锐夺取山海关的目的是为了更进一步。 外交部部长陆征祥的办公室内,民国驻日本使馆参展吕风看着面前身材清瘦,却留着两撇欧洲式小胡子的外长陆征祥,耐心的答道:“部长,卑职与何锐见面不多,以卑职的看法,何锐未必会入关争夺地位。” 陆征祥是江苏人,身材本就瘦小些,听吕风参赞讲述着判断,用手理着自己下颌的山羊胡,不置可否。 吕风只能继续说道:“卑职也看不太懂何大帅的想法,不过卑职觉得何大帅是个很爱惜自己羽毛的人。” 陆征祥觉得吕风这话真有趣。何锐到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像是一个爱惜自己羽毛的人会做的。倒有豪赌的赌徒每次都压上所有筹码的那种决绝。 想到这里,陆征祥问道:“吕风参赞,你以为何锐目的不是入关争夺么?当下局面如此混乱,何锐最擅长的就是乱中取胜。” 吕风觉得这话有道理,17年中,张勋复辟的时候撵走了黎元洪,段祺瑞又打跑了张勋,恢复了共和制,接掌了政权。现在已经坏了名声的冯国璋当上了大总统,段祺瑞当总理。段祺瑞在斗争中以退为进,率先下野,先让出了与冯国璋进行政治谈判的空间。 如果陆征祥担心何锐借此机会想入主北京……吕风总觉得何锐不会这么做。虽然用‘爱惜羽毛’来形容何锐有些不合适,但是何锐本人就是给了吕风这样的感觉。 就在吕风想附和陆征祥看法之时,外面有人进来,附在陆征祥耳边说了几句,陆征祥一愣,站起了身,有些惊喜的追问道:“真的么?” “的确,人都到了段总长门外了。”来人明确表示。 陆征祥忍不住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感谢上天。” 吕风知道一定发生了让陆征祥高兴的好事,心中十分好奇,便开口问道:“部长,有什么好消息么?” 陆征祥却完全没有回答,只是与吕风谈起让他去法国当参赞的安排。吕风好不容易与陆征祥谈完,出来之后就见外交部里面众人议论纷纷,便赶紧上去询问。被问到的官员当即欢喜的答道:“何大帅已经从山海关退兵,让赶到山海关的张锡銮张大帅暂管山海关。何大帅又派了一个连进京,给段总长当护卫,说是护卫段总长还乡。” 吕风一愣,稍微一思考,也不禁露出了笑意,这或许就是最好的解决途径了。 段祺瑞宅邸中,连长郑少生中尉向段祺瑞敬礼,“报告总长,卑职率领一个连前来为总长效力。” 段祺瑞脸色一沉,大声说道:“何锐就是胡闹!我一介平民,哪里用什么人护卫。你回去告诉何锐,若是他以为我是对他何锐照顾,那就大错特错。我命他前去关外,完全是为了国家。他若是觉得我有恩于他,就好好在关外为国效力。既然敢摸老虎屁股,那就顶住!……” 训话完毕,段祺瑞对身边的幕僚命道:“把他们带出去,让他们回关外!” 说完,段祺瑞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幕僚看着段祺瑞的背影,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知道段祺瑞此时即便谈不上高兴,至少也很欣慰。 两年多来,因为何锐的事情,段祺瑞承受了不少毫无理由的指责。那些嫉妒何锐的人都说是段祺瑞故意给何锐安排了肥差,又私下说服张锡銮给何锐让位。以至于有些段祺瑞的皖系糊涂蛋都有各种抱怨。 当然,那些糊涂蛋也不敢真的拿此事给段祺瑞说,只是私下抱怨。 现在何锐已经明确的表达了对段祺瑞的支持。段祺瑞即便下野,手下十万皖系军队照样听段老总的指挥。哪里会缺何锐派来‘护送段祺瑞归乡’的卫队。 何锐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表达对段祺瑞的支持。在当下局面,何锐迅速占领山海关之后又退出山海关,目的就是让京城的北洋上层明白,何锐有能力迅速出关,直扑京城。 加上派来这个连,京城里面就绝对不会误解何锐对段祺瑞的支持。在段祺瑞用下野表达与冯国璋谈判空间的当下,这对段祺瑞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支持。冯国璋此时就得多想想才行。 幕僚转身对东北军的连长说道:“这位兄弟,请跟我来。我安排你们的住处。” 段祺瑞对连长说的话,其实是对何锐说的话。幕僚已经记下了,安排何锐的部队驻扎下之后,就会写好信给段祺瑞过目。何锐即便已经是北洋高层级别的大帅,段祺瑞论资历,论年龄,都是何锐的长辈。 晚辈为长辈做事,长辈自然要出于爱护之心对他们鞭策鼓励。这才是自己人的做法。 此时何锐已经率军回到了奉天,虽然信还没写,何锐已经交代了秘书,“若是有段总长的信,立刻交给我看。” 秘书连忙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而何锐叫过来许嘉,“外交司的人员选定了么?” 许嘉拿出了一份名单与档案,“这些都是选拔出来的青年,都很能理解我们的外交逻辑。” “嗯。”何锐扫了一眼名单,就开始浏览起档案。 许嘉问道:“主席,四郎一起回来了么?如果主席能给我半个小时,我想和他聊聊。” 何锐叹息一声,“我已经给四郎定了个调,他想减少伤亡的心情没错。但是这做法决不能做第二次。” 许嘉听何锐定调的内容,心中有一丝丝泛酸,“主席也太疼爱四郎了。” “四郎啊,有军事才能,而且我也不想说些慈不掌兵的话,他未必能接受。” 许嘉果断的答道:“四郎若是不能接受,他就不能在部队继续干下去了。” 何锐点点头,“去吧。” 就在另外一层,许嘉进了郑四郎的办公室,把门一关,自己拉了椅子坐到郑四郎对面,“郑四郎同志,我以统计局局长的身份和你进行对谈。” 郑四郎听到这话,也有些气馁,“我已经知道错了。” 许嘉摇摇头,“此事不牵扯对错。若是一个丝毫不在意部队生死的人,也绝不能坐到你现在的位置上。若是你从一个几段转到另外一极端,那就是错上加错。” 郑四郎眉头一皱,看上去非常不高兴。不过这情绪没有维持太久,郑四郎低声问道:“我知道主席生气了,但是我还是弄不清楚主席为什么生气。许嘉,给我讲讲,我找主席做检讨的时候也能说的对路。” 许嘉想了想,“你对军事行动的态度极为不严肃,这就是问题所在。” 郑四郎变了脸色。现在组织内部正在进行通用语教育,‘不严肃’这个词望文生义,不是什么严厉的描述。然而在组织内部,这是是一种极为正式的严厉批评。 按照通用语教育,‘不严肃’指无视规律,完全按照自己的冲动或者臆测行事。做出不严肃行动的人,就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知道这个用词的沉重,郑四郎只是惊讶,却没有任何发作。最后郑四郎叹口气,“我知道了。我向主席做检讨。” “要我帮你分析么?”许嘉问。 郑四郎摇摇头,“我只能说下次我不会感情用事。但是这次,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许嘉内种叹气。虽然只当了两年多的统计部门负责人,许嘉政审、对谈过的人数以千计。而且统计局也把这些对谈过的人员做成档案,许嘉也在自己时间够用的情况下尽可能关注这些人的发展。 郑四郎做出的选择绝非他一个人才会做出的选择,在这点上郑四郎也是个正常人。但是郑四郎若是还把人情看的这么重,而不是以理性的态度面对这个世界,那么郑四郎的可信度就不得不降低。这是许嘉不想看到的。 但是许嘉也通过工作明白了,这种事情只靠对谈是解决不了的。人们的成长需要过程,尤其是高级军政干部,更是一个艰苦的过程。 最后许嘉只能说道:“咱们的谈话到此结束。我一会儿要见主席,工作上会最多谈一个小时。” 说完,许嘉回到了何锐办公室,就见何锐已经挑选出了一部分档案。许嘉问道:“主席,外交人员的要点是什么?” “忠诚可靠是首要条件。我请赵局长参加会议,就是相信他所写的中文与英文文件的可靠性与专业性。其次就是理解我们的政策,如果不能清晰的搞清楚我们要做什么,就没办法与外国沟通。再次,本人需要有一定的沟通能力,还得有学习外国文化的能力。” 许嘉听到这里,觉得当下最适合做外交的大概只剩下赵天麟。何锐则是另外一个人选。 何锐说完了这些,却笑道:“不过谁天生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现阶段我们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毕竟这个世界的国际关系是一个丛林社会。只要我们的实力足够,外交人员只要能明确的转达我们的意思,能够把对方的话听明白,准确传递,也能用。” 条件降低到这个地步,许嘉点点头,“听到了。” 等许嘉回去继续工作,何锐拿起了刚接到的电报。板垣征四郎中佐发了电报,求见何锐。在电报中所说,今天就到。现在都中午了,板垣征四郎还没到。难道是火车晚点了么? 正在想,秘书进来说道:“主席,板垣中佐到了门外。” “带他进来。” 板垣带着一股寒气进了何锐办公室,现在已经是1918年1月2日,也是东北正式推行节日名称后,第一个正式新‘岁首’后的第二天。东北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而板垣身体笔挺,不知道是不是冻得关节有些僵硬。板垣敬礼之后立刻问道:“何将军,下官奉关东总督府所命,询问将军进军山海关的目的。” 何锐请板垣坐下,语气轻松的答道:“不过是一次笑的换防,后来明白是中央政府下错了命令,我们已经收兵,现在继续由山海关镇守使继续负责山海关防务。” 板垣征四郎非常了解中国文化,听到这话就明白了何锐已经解决了与北洋中央政府的冲突,就继续问道:“请问将军,对于俄国,阁下有下一步的动作么?” 正文 第125章 帝国主义外交(七) 何锐想了想,对秘书说了一句。秘书听完之后赶紧出门去了,何锐对板垣命道:“板垣君,请到旁边的客厅休息一下。” “是。”板垣连忙低头应道。在旁边房间,秘书送来茶水,报纸。板垣翻看起《东北日报》,就见头版头条是《第三次强制义务教育审查开始进行,东北扫盲工作继续强化》。 看完了内容,板垣就想起这一路上见过不少新刷的标语,‘孩子不上学,全家要增税’。作为‘何机关’的负责人,板垣知道何锐真的大搞教育。 根据调查,东北城市全面普及义务教育,每一个农村都建起了小学,教材安排上甚至大量借鉴了日本课本。 突然开设这么多学校,师资力量肯定不足。何锐就采取了轮换制度,一个教师岗位招收两个人,一个上岗教学,一个进行轮换培训。学校每年授课时间为8个月,两个月一轮换。 除此之外,教师们在假期还要进行集体培训,以尽快提升教师本身的知识水平。 在大干硬上堆数字的临时办法之外,何锐更是开办师范学校,搞出了教师资格认证。板垣对这样的认证机制颇有抵触。在日本,教师资格是一个很重要的身份。板垣认同严进严出授予教师资格的规矩。 按照何锐现在的做法,教师资格认证设置的门槛很低,想获得教师资格的条件则逐渐提升。当教师成了一种职业,不再是一种身份,板垣很不待见这种草台班子的不尊重氛围。 为情报人员,板垣从政策方面不得不承认何锐采取的方法非常务实。日本搞教育的时候投入巨大,何锐他用粮食作为支付手段,辅以一定的货币。东北地广人稀,何锐的农业搞的不错,他手里恰恰有足够的粮食进行支付。曾经让日本财政承担巨大压力的教育经费,在何锐这里并没有造成过于沉重的压力。 板垣叹息一声,对于东北教育投入没能把何锐压的喘不过气的现状有些遗憾。何锐在大搞教育的同时,还有能力建设一支12万人的军队,这让日本参谋本部感到了压力。 参谋本部并不觉得何锐这12万军队能够威胁日本,压力在于日本没办法有效的威胁何锐。日本在山东不过派了几万人而已,就能让北洋政府无法应对。但是以日本参谋本部对何锐的了解,如果日军敢在东北干出在山东一样的事情,何锐是真的敢与日军交战。 正在感慨,秘书进来了,请板垣去何锐的办公室。再回到办公室,就间屋内多了四个青年。他们看向板垣的目光里有好奇,也有警惕。何锐还是那副从容的神色,“板垣君,你是以什么身份问出之前的问题?” 板垣觉得不愧是何锐,能抓到问题的关键,便拿出一份公文呈给何锐。 何锐接过来一看,是日本外务省发出的文件,希望就俄国问题与何锐进行对谈。 放下公文,何锐这才继续之前的问答。板垣重复了之前的问题,“请问将军,对于俄国,阁下有下一步的动作么?” 何锐答道:“日本方面误解了一件事,我们并没有对俄国做什么,我们只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履行了对协约国的义务。至于下一步的动作,那是协约国需要讨论的问题,我们不会单方面对俄国做什么。” 板垣征四郎就见那些青年开始记录,搞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便继续下一个问题,“如果协约国对俄国采取军事行动,阁下会参加么?” “如果是协约国的集体决定,我想那时候已经给中国分配好了任务。如果是协约国成员国单独发动军事行动,我只能根据情况在中国境内提供支援。不会加入。” “阁下会因为一些协议,反对或者终止对协约国进攻俄国的军队提供支持么?” 何锐知道板垣的意思,却追问道:“哪些国家会阻止哪些国家进攻俄国本土?” 板垣征四郎中佐知道何锐绝不可能听不明白,所以对何锐的要求有些不解。客随主便,板垣补充道:“譬如有些国家阻止日本进攻俄国。” “那就必须分清楚是哪些国家,我们的行动也需要获得各国最大程度的谅解。如果是日本自行行动,可以通过商业渠道购买物资和支持。” 结束了会见,何锐询问起四位旁听的青年预备外交人员关于这次的感觉,大家都有点拘束,放不开。见如此,何锐也不逼着大家立刻给出回答,命道:“那就回去写个分析。” “主席,能否给个指示?”有一位鼓起勇气问道。 何锐笑道:“你们看到了什么,对双方的看法和立场做出个分析。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等这些青年同志离开,何锐这才让人叫了郑四郎过来。郑四郎一见何锐,就说道:“主席,我知道错了,我检讨。我意气用事,自作主张。我错了。” “进攻山海关的仗该怎么打?”何锐平静的问道。 “按照计划,实行步炮联合的进攻方式。” “既然计划已经制定,你又擅自改变了计划。从结果上看,这两部分都没有问题。中间出了什么事?” “中间?”郑四郎愣住了。他已经做好了被何锐猛批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何锐竟然把事情分开来。郑四郎突然清晰的回忆起自己最初的冲动源自何处。当时自己是准备执行作战计划的。然而,在那个时候和参谋们做了一个敌我伤亡的评估,发现在正面进攻下,一线的山海关守军大概得死伤几百人。 郑四郎本就对老师李义道的安危有些担心,看到评估数据,心中着实不忍。靠突袭手段减少伤亡的念头就冒了出来。之后郑四郎就开始引导讨论方向,最终做出了突袭的决定。 做判断的时候,郑四郎其实没想的那么多,就是一股冲动下做了决定。事情被理清楚,郑四郎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按捺住羞愧,郑四郎把心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何锐。说完之后,郑四郎再次诚恳的请求道:“我这次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擅自改动作战计划。” 何锐心里面盘算着到底要不要让郑四郎率领部队前去执行收复外蒙的计划,徐乘风,程若凡,钟义府,胡秀山,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瑞郑四郎这样的行事。在何锐现在手中的人选中,郑四郎性格最是豪爽,却也是心最软的一个。但是接下来收复外蒙,何锐却觉得郑四郎或许是最合适的一个。 慈不掌兵,但是军人却不能失去仁义之心。郑四郎的错误不在他希望减少伤亡,而是他不遵守战争的规律。 何锐终于下了决心,对郑四郎说出了决定,“对你违背纪律的事情,要全军通报批评。包括降级。这次的参谋长也是同样的同胞批评与降级。” 郑四郎挺起胸膛,“主席,我明白了。我连累了同志们,我要向同志们道歉。” “不是连累。是你错误的选择,干扰了部队的制度。参谋长遇到这样的情况,并没有考虑他的职责,若是参谋长能够完全不在意你的履历和军事长官的身份,完全按照制度办事,自然要只惩处你一个!” 郑四郎本有大包大揽的意思,但是军中的学习课上讲过,大包大揽的目的是逃避惩罚,是一种公然抗命的行动。谁这么干,谁就得离开军队。军队是由各个部门构成的组织,而不是某个人能抗下所有责任的团伙。郑四郎想继续从军,就必须遵守纪律。 何锐这见郑四郎并没有做出突破底线的事情,算是放了点心。两天内,处罚结果通告了全军,不少士兵都被此事弄的有些迷糊。为什么良好的结果竟然得到了严厉的批评,这是反常识的。 军中的政委、指导员已经完成了学习,开始向部队里面的官兵讲述问题所在。面对士兵们的疑问,政委和指导员就把入伍时就开始教育的问题提了出来,“军人是不是首先要服从命令?” 这下士兵们算是能理解了。郑四郎的问题不在乎其是否成功,而是违背了军令。更直白的说,就是不听话。疑惑既然已经解开,代价就是郑四郎因为这次的事情,让人信赖的程度大为降低。 自己的军事主官受到这样的打击,便是那些原本分配到郑四郎部队的军官都觉得有些抬不起头。 与此时同,何锐召集了主要干部在奉天召开了会议,将日本的态度告知给众人。得知日本要趁着俄国的内战入侵俄国,程若凡清秀的脸上满是嘲讽,“日本这国家就是头饿狼,见谁咬谁。” 许嘉提醒道:“不要把国家拟人化,这又不是日本全体人民做出的决定。” 程若凡毫不退让,“但是那些日本人支持这场战争!” 许嘉虽然不认同程若凡的想法,却也找不出合适的反驳理由,只能看向何锐。 徐乘风则跟着说道:“主席,日本能达成目的么?” 何锐果断答道:“绝无可能。日本可以短期内入侵俄国,能够占领俄国太平洋地区的一片土地,但是没办法吃下这片地。所以不管日本怎么折腾,最后都是劳民伤财。” 徐乘风、钟义府等人都是眼睛一亮,能够让日本吃亏的事情就是大家认同的事情。以何锐以往推演的准确度,大家都对何锐的判断有信心。 本以为何锐会继续讲述理由,就见何锐转向程若凡,“若凡,若是按照你说的那样,日本政府定然是一个能够有效统合全日本力量的政府。以我对日本的了解,他们真没有那样的能力。你对日本政府的判断,真的是过分高看日本政府了。如果把你的描述的内容算成100分,日本政府顶多有40分。实际上,他们很可能只有25分。” 程若凡对何锐的判断能力早就折服,然而听到日本的真实实力竟然只有自己判断的25%,还是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不等发问,就听何锐继续说道:“你说日本人支持日本政府派兵进攻俄国,这不是事实。日本政府当年只有与满清打仗的时候才向全国人民宣布,为了捐款造军舰,天皇一天少吃一顿饭,全体人民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捐款,也就是变相收税。这次出兵之前,日本政府别说不会和日本人民商议,更不会向日本人民宣布此事。所以你认为的日本人民与日本政府一条心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即便程若凡对何锐的判断十分折服,被何锐指出理论基础是错的,程若凡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好在钟义府插话进来,“主席,日本在甲午战争与日俄战争中都加税,借款,为何这次就不借款?” “甲午战争是日本为了赢得发展的战略机遇而打的仗,可以得到日本国内的支持。日俄战争是英国为了遏制俄国在远东的扩张而选择了日本,日本在国际上借款本就得到了英国的支持,只要打赢,英国在还款方面自然会提供各种方便。譬如借新债还旧债,英国作为现在世界上的金融中心,几亿英镑的款子,容易解决。但这次是日本自行其是,为了扩张自己在远东的力量。英国不肯让俄国在远东扩张,凭什么就会接受日本在远东的扩张?现在英国战事正酣,他们更不可能支持日本。” 钟义府思索片刻,叹息道:“英国果然是世界的祸害!” 何锐不等大家情绪发酵,立刻解释道:“这倒未必。任何一个尝试建立世界秩序的国家,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最优先考虑,同时还有路径依赖。英国在欧洲就是搞平衡,在世界范围内同样如此。咱们换个角度,如果没有英国的平衡战略,我们就没机会获得这么多机械设备。要知道,英国殖民主义者们完全不希望对于出现新的工业国。” 钟义府再次陷入思索,不过片刻后他明显不想再费心,问道:“主席,听你所说,我们在境内提供对日本的支持。这是为什么?难道日本真的无法吃下俄国的领土么?” “日本做不到。因为日本想吞下俄国土地,除非俄国自愿割让,否则就得靠军事占领。而军事占领需要花钱,如果那片土地上什么都不产出,日本财政就如伤口不停流血,不止血,就会流血而死。如果让那片土地有产出,就得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对该地进行开发。我们都参加了土改,大家觉得那是容易事么?我们在东北,得到了东北人民的支持,日本到俄国的土地上,他们能得到我们这样的支持?” 一种干部们觉得这道理听着没错,但是总感觉还是缺乏信服力。最后徐乘风问道:“主席为何答应日本,给日本提供支援?” “这个不叫支援,是日本花钱购买的服务,所以我们没有支援日本。为了表示不会反对日本对俄国动手,这就如日本正在对着一个大坑飞奔而去,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还主动求我们,要我们卖给他点东西,让他跑的更快。同志们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选择?” 正文 第126章 帝国主义外交(八) 散会之后,主要干部们各自领了自己的任务。军官们看着郑四郎,都是欲言又止。郑四郎爽快的一笑,“此次受罚,是我咎由自取,还请大家不要重蹈覆辙。” 程若凡也在李义道这边上过课,不禁叹道:“四郎,咱们也不能遇到一个老师就违背一次命令。” 郑四郎点点头,“我和许嘉谈过,许嘉说我太傲慢了。我这两天仔细想过,觉得许嘉说得对。我的确过于傲慢,觉得我出手就能赢。此次受罚,我知道大家都有些信不过我,只觉得这是我活该。以后我会谦虚谨慎,再不自以为是。” “这话你该给主席说。”程若凡叹道。 然而徐乘风却说道:“我要赶火车,先走了。” 说完便走。其他几人也纷纷离开,程若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也向郑四郎告辞。 看着大家的背影,郑四郎心中有些惆怅。他发现自己的确没想到一时冲动的代价会如此激烈,但事已至此,除了承担结果,以后不再犯错之外,的确没了其他办法。 眼见大家各自去了,郑四郎正准备离开,就见吴有平迈着一种梦游般的步伐从自己旁边走过。郑四郎索性也没打招呼,自顾自的走开,只是心中很是不快。 如果郑四郎此时能进入吴有平的脑海,不仅能解开误会,大概还会同情吴有平此时的心情。虽然走在路上,吴有平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各种组织架构,尤其是户籍管理的组织。 此时吴有平已经是吉林省委书记兼省长,可这位青年完全没有任何心情为此事高兴。就在思考的状态中上了汽车,抵达火车站,吴有平的脑海里依旧考虑着自己最大的烦心事。 直到上了火车,车厢里响着河南、河北、山东、山西的口音,才让吴有平从思考中完全被拖回现实世界。 即便是冬天,挤满了人的车厢竟然不算冷。正好此时有一批部队从奉天前往长春,吴有平和士兵们整齐的坐在一起,并没和这些逃难而来的普通人民挤在一起。不过吴有平即便挤,只怕也挤不动。乘坐普通民众的车厢内,座位上挤了双倍的人数,走廊通道上,站满了人。至于车座下的空间内也挤满了人,车窗大开,也没办法让污浊的空气好多少。 空气中更弥漫着尿骚气,因为厕所里也挤了不少人。根本没办法进去。不过即便能进去,就火车里面的密集度,也没办法解决这么多人的需求。 非得在这里面挑出一点点的好处,大概是站立的人们不用找地方靠,过于密集的人群挤在一起,根本不用费力就能站稳。 吉林省长吴有平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东北土改后,社会秩序大定,即便生活没有快速提升,东北人民普遍感受到了社会安全了许多。仅是如此,从关内到关外的人口就开始暴增。 哪怕是大冬天,每天都有数千人沿着铁路或者走渤海的水路进入东北。政府当然不会任由流民乱走,好在流民们绝大多数都是来投奔亲戚的,而东北的户籍制度也初步完成,甄别工作也不至于无从入手。 所以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何锐下令不对通过甄别的人员收火车运输费,就靠铁路运输把他们送到亲戚所在的村镇。但每天这么多人前来,给地方政府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但吴有平也着实不想再思考此事,就与同车的军人们拉起了家常。问起大家到了长春之后想做什么,军人中有人带着憧憬答道:“想上学!” 其他军人本想说点别的,听到这话,纷纷附和,“是,想上学。” 吴有平知道军中现在大办教育,而且提供了与小学级别同等年级的认证。而且军人退役后,还可以到学校继续上学。在格外提倡成人教育的当下,军人们每天都接受‘要学习’的培训,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意外。 正在考虑教师数量够不够的情况,吴有平突然灵光一闪,有了解决流民问题的思路。 现在培训的教师这么多,何不从教师中征调一批人呢?现在一个教师岗位两个轮训老师,把轮训人数提高到一个岗位三个人,缺乏政府工作人员的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能用的人员问题终于解决,吴有平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也不禁对身边的军人们露出笑容,“对,上学,还是要上学啊!” 人口的烦恼并非针对每一个政府官员,譬如招商局局长莫里循就在用热情的笔调给英国内阁官员写信。 “……随着大量流民进入东北地区,东北地区的工业岗位从业人数快速提升。机械制造,兵工厂的工人数量增加比较缓慢,但是采矿、运输等部门的人员数量增加非常快。而比例增加最快的职业是教师,即便东北地区的教师素质远逊色于大英帝国,但是人均教师拥有数量则是突飞猛进。何将军在教育上的巨大投资展现出他作为一名政治家的远见,也必然让坚定执行这个政策的东北地区获得巨大收益……” 蘸水钢笔刷刷点点的在纸上写下对东北地区政治经济的描述与判断,莫里循热情洋溢。因为在1817年底,莫里循接到了一封来自伦敦的信。信是一位内阁里面实权人物写来的,这位人物邀请莫里循到这位大人物手下做秘书。 以莫里循的水平,自然知道大人物要的是莫里循提供关于何锐的信息,帮助大人物达成步步高升的功绩。莫里循当然没指望过自己能够成为内阁成员,也没奢望过自己能够成为议员。但是能够成为内阁某位大人物的私人秘书,就等于是正式接触到英国上层。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 而且在莫里循看来,东北的局面就是这么乐观。何锐头两年的土改,还建成了大量的国营农场。这些农场经过一年多的开发,开始向着良好的方向发展,今年就能有不错的收成。 工业发展也颇为顺利,现在的东北已经成为大英帝国可以借用的力量,如果使用得当,定然可以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写完这些,莫里循端起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思索片刻后他继续写道:“法国在华的人员明显有接近何锐的迹象,这些法国人很希望能够通过何锐的武器支持,让亲法国的俄国国内力量获胜……” 正文 第127章 帝国主义外交(九) 3月,东北以及整个蒙古地区的积雪开始融化。郑四郎接到了何锐的命令,从吉林前往奉天报道。 得知命令到了,新任的骑兵旅参谋长朱勋赶紧催促郑四郎出发。郑四郎并没有着急,说道:“再等两天,等乌云兄弟来了之后,我带他一起去见督军。” 内蒙西部的蒙古部落与何锐这边打多了交到,已经愿意为东北军效力。这个乌云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乌云已经联合了其他的部落,想在内蒙西部建立起归属何锐的地区。 听到这话,信任参谋长朱勋劝道:“旅长,咱们还是别节外生枝吧。” 郑四郎听到这话,心中不快。便是过去了几个月,山海关那件事的影响还在。本想说结果就由自己担着,但是转念一想,郑四郎答道:“给主席发电报,说明此事。” 有了无线电,通讯就变得方便了许多,何锐这边很快就回电,“同意。” 见朱勋不再说什么,郑四郎心情好了一些。而且乌云这边行动的也很快,两天内赶到了郑四郎驻扎的地区。 一行人抵达了奉天,乌云等蒙古地区的干部看着奉天城的繁华,都有些动容。众人见到何锐,何锐热情的上前与乌云等蒙古干部握手。落座之后,上了蒙古奶茶,何锐也没说打仗的事情,说的都是日常生活需求。 乌云等蒙古部落本想着为何锐立下功劳,换取更多物资支持。在蒙古严酷自然环境下养出的率直作风,既然何锐问起生活需求,大家也没客气,说起了需要更多生活物资。制作牲口过冬所需要建筑工具,制作青饲料的酵母粉,还有茶叶、铁锅之类的生活必须品。 何锐听了之后笑道:“这些都需要我们在蒙古当地建立贸易联络点,不知乌云兄弟可否回去与蒙古地区的朋友商议此事。你们派人到长春也好,到四平也好,接受各种管理和贸易的培训,这样做生意也容易的多。” 乌云微微皱眉,转头看向一起来的其他几位蒙古部落的头人。见大家都是一脸的不解,乌云便转回头问道:“不知大帅说的培训是怎么回事?” 何锐笑道:“奉天城里就有培训班正在开课,乌云兄弟前去听几天课就知道了。” 见乌云等人并没有反对,何锐立刻安排让他们旁听。等乌云等人离开,郑四郎有些自己或许又有哪里做的不对,正想询问,就听何锐说道:“进攻路线,驻扎地区都准备好了吧?” 郑四郎立刻答道:“是,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进军吧。等收复外蒙,驻扎下部队,就可以在那边建立牧场,一部分蒙古地区的干部和牧民就能前去参加建设。” “主席是这么考虑的么?”郑四郎有些明白了何锐的思路。 “满清时代采用的是挑起矛盾,让蒙古内部分化,以方便满清的统治。现在的技术发展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手段,铁路修进蒙古,我们自然能让蒙古同胞完全融合入汉族地区的经济体系。你现在只要展现出金戈铁马的实力,让外蒙那几个想靠俄国势力的王爷知道厉害就行。” 这下,郑四郎觉得自己又做错了选择,心中很是难受。却听何锐说道:“四郎,不听命令是一回事,你为了完成任务,在之前进行各种准备,这本就是你该做的事情。咱们说内心思路的时候,是针对的某种内在的价值判断,或者逻辑,或者方法论。真的说山海关的事情,你错就错在,擅自改变军委批准过的作战计划,而且没有向军委请示。你是不是觉得这次的思路没有被同意,就是错了?” 郑四郎的情绪这才恢复过来,连忙说道:“主席,我知道了。” “唉,对了。最新外蒙地图的准确度如何?”何锐换了个话题。 郑四郎心情立刻好了起来,“主席,那几条道路都走过多次,尤其是携带了新式测量工具,包括对土地的一些检测。能确保在化雪时候通过那些地区。” “那就好,回去准备,军委很快就会下达命令。” 3月22日,与大总统冯国璋进行的府院之争中宣布下野的段祺瑞重新出任中华民国总理,就在第二天,何锐的电报已经发到了段祺瑞的国务院。 电报室主任一看是电报是何锐发来的,立刻就按照最新的电报等级,把拥有最高等级的何锐电报立刻送到段祺瑞面前。 段祺瑞知道何锐一定会发电报过来,因为就在段祺瑞重新成为国务院总理的昨天,何锐派来守护段祺瑞的部队立刻接到了其所属部队的电报,今天已经乘车返回东北。以何锐表现出来的精明,肯定会亲自发电报过来。 接过电报一看,段祺瑞已经变了脸色。幕僚连忙过来,接过电报一看,脸色先是惊讶,随即露出了笑意,“段公,此事可行啊。” 电报中,何锐表示, 段祺瑞当然知道此事可行,“……鉴于国际局面变化,职部准备前往收复外蒙,既然签署《中俄声明》的俄国政府已经不复存在,不知总理可否愿意奋起国威,公开宣布《中俄声明》已经作废……” 1911年,外蒙古联合俄国力量驱逐清朝官员,宣布建立“大蒙古国(博克多汗国)”,叛乱独立。 1911年正是辛亥革命的关键时期,清王朝根本没有能力和精力收复领土,只能看着外蒙古独立。 但不管是清王朝还是继任的北洋政府,从来没有承认过外蒙古的独立。 1913年,袁世凯执政,沙俄逼迫北洋政府签订《中俄声明》,在这个声明中,北洋政府承认外蒙古自治! 在《中俄声明》中,北洋只是承认外蒙古的自治,而不是外蒙古的独立,北洋政府对外蒙古拥有宗主权。1915年,外蒙古宣布取消“大蒙古国”,仍旧实行自治。 1917年,俄国爆发十月革命,原来一直支持外蒙古的沙俄政府被推翻,外蒙古畏惧,就想着撤销自治,重新回归中央政府。但很快,苏维埃俄国重新跟外蒙古联系,表示愿意支持外蒙古。 从何锐夺回中东路开始,已经过去了4个月,原本段祺瑞也有些惴惴不安,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然而到了如今,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连一直吆喝着‘列强一致’的英法都已经改变了说法,大骂俄国是协约国的叛徒,赞赏了何锐的‘果断行动’。 内外局势如此变化,段祺瑞哪里还有什么好怕的,此时府院之争并没有结束,如果段祺瑞宣布废除《中俄声明》,拿回了外蒙,名声自然会大大增加。 但段祺瑞也很清楚,何锐这家伙想要的不仅是外蒙,还有内蒙。虽然关外与内外蒙都是没人肯去的苦寒之地,但是那么大的一块地盘掌握在何锐手中,以后谁能治得了何锐。 正在想,就听幕僚说道:“总理,何锐如此对付俄国,俄国定然怀恨在心,以后一定会报复。即便何锐能够抗住俄国,还有日本虎视眈眈,何锐对俄国尚且如此,对日本怎会俯首帖耳。” 段祺瑞也是个果断之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幕僚对何锐当下局势的描述。便也果断答道:“准备起草政府令!” 正文 第128章 帝国主义外交(十) 1918年3月23日,段祺瑞控制的国务院下达了政府令,‘鉴于沙皇俄国已经覆灭,故中华民国国务院下令,废除已经毫无意义的《中俄声明》,取消外蒙的独立,设立管理机构……,陆军部已令镇安上将何锐派遣部队进入外蒙。’ 新闻立刻在各大报纸上刊登,3月24日,就有京津学生再次上街游行。不过这次并非是抗议游行,而是支持段祺瑞总理的游行。 大总统冯国璋在总统府内背着手来回走动,旁边的人竟然无人敢吭声。何锐通过攻克山海关的军事行动向冯国璋示威,又表示了对段祺瑞的支持。这已经是明确的站队。 冯国璋这边,先是眼看着《东北日报》复刊,接着见到何锐在京城‘五道口’设立了东北办事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用‘奉系’来描述何锐。这新崛起的奉系,与段祺瑞的皖系,冯国璋的直系已经有了相提并论的味道。 皖系与奉系的合作,让核心地区在南京的直系承受着巨大压力。而且搞外交始终不是直系的长处,何锐擅长外交已经被证明。段祺瑞加入协约国,也获得了不少称赞。此次段祺瑞这是又准备再赢一步了。 冯国璋突然停下脚步,却见他竟然并没有怎么生气,脸上却是冷笑,“段芝泉这是想错了,国家大事又不决定于他的国务院。以大总统命令下令,废止外蒙自治,委任何锐以镇安上将节制蒙古军政!电告外蒙王公,令其知晓。” 见冯国璋果断反击,冯国璋的幕僚们倒也松了口气。现在段祺瑞好歹是总理,没办法否定总理拥有的职权,在恢复国家领土的大事上,即便被段祺瑞领先一步,却也不能再有任何的迟疑。冯国璋的确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何锐捞到的‘节制蒙古军政’这个名头,反正冯国璋是不可能拿到这个名头,而段祺瑞现在又不能给,作为顺水人情给了何锐,也算是尽力挽回一些。 消息在3月25日发出,当即震惊了东交民巷的外国使团。3月25日当晚,日本大使馆就把消息发回了东京。 3月26日一早,日本参谋本部暂时停下了进攻俄国的计划,开始讨论起此事。 晚上,下班的小畑敏四郎与横山勇两人都没有回住处,而是前往了附近的酒馆。一坐下,小畑敏四郎就叹息道:“帝国的满蒙生命线竟然被何锐先拿到了手,真是想不到。” 横山勇与小畑敏四郎一样,都是日本陆军大学军刀组成员,见小畑敏四郎如此,忍不住笑道:“学长,事情已经如此,何必烦恼。我以为协约国会对此事完全无视,不知学长如何看?” 小畑敏四郎也只是有些郁闷而已,参谋本部白天讨论了此事,讨论很快就无疾而终。一直以来,何锐极力推进中国加入协约国。以小畑敏四郎对何锐的了解,何锐对欧美并无什么仰慕之情,他的所有选择都是为了保护中国的利益。 如果中国早就加入协约国,日本就没办法以进攻德国在山东的驻军为理由进入山东。在中国加入协约国的现在,日本不能继续进攻中国。 所以参谋本部只是通报了此事,也没其他人继续就此事进行讨论。于是会议只草草给出了一个‘继续关注’的决定,就开始继续讨论出兵海参崴的安排。俄国当下的局面,日本很想从俄国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 此时酒端了上来,小畑敏四郎端起酒杯与横山勇碰杯,喝了一口,小畑敏四郎叹道:“横山君以为何君可否会继续进攻俄国?” 横山勇想了一阵,“若是在下,定然会进攻。不过在下总觉得何君会做的更巧妙些。没来由的就觉得他不会做在明处。” “哦?不会做在明处?”小畑敏四郎被这有趣的回答引发了兴趣。 横山勇点点头,“我听闻何君已经同意提供满蒙境内的支持,想来何君是想着稳定外蒙局面,一旦大日本帝国在海参崴彻底击败俄军,他就对俄国提出要求吧。” “这真是令人不快的局面。”小畑敏四郎表示同意。 就在此时,就听门外有人呵斥道:“滚开,快滚开。讨饭的时候不知道该不让人厌烦么!” 听到这声音,小畑敏四郎神色中都是不快。横山勇则是微微叹息一声,“唉,最近城内讨饭的越来越多了。” 小畑敏四郎对何锐关注比较多,又在参谋本部就职,与‘何机关’的负责人板垣征四郎多有往来。何锐在东京上学的时候,对于穷人就格外同情。门外的若是何锐,他一定会掏出点钱给乞丐。 根据‘何机关’提供的情报,何锐在关外建起了社会保障局,收容乞丐,给他们提供基本的饮食,并且尽力提供就业机会。同时对于‘丐帮’等组织采取严厉打击,那些人被通通抓起来劳动改造,关外现在已经看不到乞丐了。 郁闷之下,小畑敏四郎又喝了一口酒,苦恼的说道:“日本出口在战争中发展极大,已不仅还清了历年积累下来的债务,更是成为了债权国。为何乞丐竟然越来越多?” 横山勇是横山新治陆军大佐的长子,从小就在比较优渥的环境中长大。眼见身为日本元老议员男爵小畑美稻之长子,见多识广的小畑敏四郎都搞不明白此事的原因,横山勇叹道:“这些人不肯老实工作,除非是国家能入英国当年一般严惩,不然就只能让局面这么继续下去。” 话音方落,旁边呯的一声,小畑敏四郎与横山勇扭过头,就见一名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少佐拍案而起,他对面的同伴也怒容满面的看过来,少佐借着酒劲,对着小畑敏四郎两人怒道:“你们……知道现在工厂……是个什么样子么!工人一天干十二个小时的活,每个人都只有一个铺位,还得……轮着睡。白班夜班的人混在……混在一起睡。这能睡好么?工钱那么低,受伤之后就被赶走。工人受不了,工头就派人在门口看守。你……你们去当工人看看!” 话音方落,旁边好几名军人也愤怒的附和起来。看到酒馆内的军人竟然大多站在穷人一边,小畑敏四郎心中大怒,倒是横山勇看到自己这边人数少,而且对方明显借着酒劲,完全无视了军阶的差距。 于是横山勇拉起小畑敏四郎,对着老板喊了句,“老板,记账。”便出了酒馆。 两人到了门外,就觉得凉风吹来,有点舒服。便是如此,小畑敏四郎还是怒气不消,他边走边恨恨的说道:“这些人真的是不识大体。国家若是不强大,就没办法开疆拓土。而且那些工厂主们各个奸猾,国家拿他们也没办法啊!” 横山勇叹息一声。参谋本部里面也没人待见商人与工厂主,但是军人总不能对这些人动手。而大藏省的那些官僚们看这些奸商和工厂主们可是喜欢得很。 最后横山勇叹道:“若是永田君从欧洲早些回来就好了,他见识广博,一定有令人信服的看法。” 小畑敏四郎知道横山勇说的是永田铁山,也跟着叹息一声,“的确如此。可永田君就是不在日本,真令人遗憾。” 正文 第129章 帝国主义外交(十一) 四月,莺飞草长。便是在漠北,嫩绿的草叶也钻出地面,把一部分土地染成了充满生机的嫩绿色。 东北军的骑兵部队们没有践踏草地,而是尽可能选择那些砂石地经过。不少骑兵都是第一次到达外蒙,在官兵的想象中,蒙古就是大片的草原。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与草原相比,光秃秃的荒漠才是外蒙多数地区的样貌。 通过了这些土地的确绕了一点远道,却避免了许多泥泞。 大部队行军并非是一字长蛇阵,而是以营连为单位逐次进发。往来于各个部队之间的骑兵联络,以及各个团部拥有的无线电通讯,让整支部队保持着十分稳定的间距。 是从黑龙江出发,不过三天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外蒙的首府。外蒙整个地区人口不过百万,首府的感觉更像是一个镇子,连县城都称不上。而且这里遍布的是蒙古包,连城墙都没有。 骑兵部队一到,甚至没有蒙古骑兵前来迎战。只是一小队骑兵上前询问,得知是郑四郎,当即答道:“原来是电报中所说的郑将军到了,有请,有请。” 这下参谋长有些急了,连忙拉住准备前去的郑四郎。这次出发的时候制定了不少计划,其中并没有郑四郎领着警卫员前去外蒙古总理巴德玛多尔济所在的安排。 郑四郎看着参谋长的急切模样,笑道:“立刻给军委发电报,讲明事情。” 这下参谋长才放下心来。没多久,电报就送到了何锐面前。现在与郑四郎部队联络的三部无线电24小时开机,时刻保持信息传递。看完了电报,何锐批示道:“同意。” 制定计划的参谋长胡秀山问道:“主席,外蒙的反应也未免太软弱了。” “外蒙的王爷们再差,也见过机枪大炮。你制定的计划,你觉得外蒙王爷们有机会么?或者他们觉得抓了四郎当人质,就能逼得我们退兵?” 胡秀山思考片刻后才微微点头,“主席,或许是我小看了蒙古王爷们的眼界,觉得他们未必有识时务的能力。” “你想的没错,一旦俄国实力恢复,这帮王爷们就会露出另外一种面目。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时间,尽快增加与外蒙的经济循环构建。” 无线电波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越过了奉天到郑四郎所在的距离,看到密码通讯结果,参谋长叹道:“司令,你可要小心。” 郑四郎轻松的答道:“你才要小心。那些蒙古人是不是敢轻举妄动,就看我们的军容是否整肃威严。若是让蒙古王爷觉得我们不堪一击,他们一定会出手。外面都看你了。” 说完,郑四郎穿着原野灰色的军常服,带了两名警卫员直入蒙古总理的所在。那是一个巨大的蒙古包,门外已经站了两排衣着华丽的头人。 走过两排蒙古头人间通道,郑四郎一进蒙古包,就用蒙古语问道:“哪位是巴德玛多尔济王爷?” 正中那人一愣,连忙站起身,迈着罗圈腿走到郑四郎面前。就见此人身材矮小,脸部皮肤呈现出蒙古地区常见酱色。 “郑将军……”说到这里,外蒙总理巴德玛多尔济一脸的讶异,“我们是不是见过?” 听对方这么讲,郑四郎此时脸上才露出笑意,用蒙古语说道:“家父乃是会友镖局的镖师,在下幼年时曾经随家父见过王爷一面。” 巴德玛多尔济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原来是郑镖师的后人,与郑镖师长得一模一样。” 郑四郎微微一笑,也不管蒙古这总理巴德玛多尔济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这家伙见过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而且蒙古这地方讲的是实力,而不是人情。便笑道:“王爷可知我们东北军夺回中东路的事情?” 巴德玛多尔济知道郑四郎是在讲述东北军的实力,面对这样的威胁,他展颜一笑,“听说了,何大帅抓获了上万俄国人,俄国竟然不敢吭声。真的是大快人心!我们蒙古最敬重英雄,大家说起此事,都称赞何大帅是位英雄。” 郑四郎当即进了一步,“既然如此,王爷何不随我出去看看何大帅这大英雄的骑兵是什么样子?” 外蒙总理巴德玛多尔济王爷知道此次何锐派来的部队是何种的风采。在何锐进军之前,就派了骑兵送来了民国大总统冯国璋与民国总理段祺瑞的命令。两人的命令内容都一样,告知外蒙,由于俄国沙皇政府完蛋,中华民国与沙皇俄国签署的《中俄声明》作废,取消外蒙的自治,由何锐总理外蒙军政。 蒙古部落中也不是没有愣头青,得知何锐竟然要前来,就吆喝着要突袭何锐麾下的部队。然而到现在为止,愣头青们的确出去了,却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战斗。 各路消息中,郑四郎率领的部队行军、扎营、布阵,都井井有条。尤其是各个部队之间的间隔十分合理,不管攻击任何一支部队,都会陷入夹击。而且那些部队都携带了火炮,见到靠近的蒙古骑兵,就是一顿炮击。 那些炮击目的并非为了杀人,而是示威。几十发炮弹快速打过来,炸的砂石乱飞,那帮愣头青也知道不能拿脑壳撞石头。 外蒙总理巴德玛多尔济之所以选择留在了首府等待郑四郎,也是基于蒙古传统。一旦他率领人跑了,以后就别指望再能压住其他部落,蒙古部落中从来不缺乏和强者合作的人。 所以巴德玛多尔济哈哈一笑:“既然如此,便让我去看一看打败俄国人的军队是何等军容。” 两个小时后,激烈的枪炮声终于停下。刺鼻的硝烟味弥漫被风吹动,流淌过观看演习的外蒙头面人物身边。外蒙总理巴德玛多尔济已经完全笑不出来,只是冷冷的看着结束了演习的场地。 郑四郎也不停歇,命人拿过十几把马刀。这些马刀都是欧洲究竟战阵定型的马刀。有东北军抬来一张桌子,又在桌子上放上一摞摞铜钱。郑四郎抽出一把马刀,随手砍去,马刀直接将一摞铜钱斩成两半,而且刀势并未减弱,直接砍断了行军桌的桌板。而其他铜钱只是被震得垂直跳动一下,居然没有倒下。 这手刀法引得好些蒙古部落头人们发出一阵喝彩,大家都是识货的人,这一手功夫用在骑兵对砍的时候,郑四郎已经能被称为罕逢敌手。 郑四郎微微一笑,换了另一把马刀,又挥刀斩下,又是同样的模样。这一摞摞铜钱砍完。郑四郎对蒙古部落头人们笑道:“我军马刀都是一样的品质,就送给诸位当个见面礼。” 等头人们神色复杂的接过马刀,郑四郎这才对外蒙总理巴德玛多尔济王爷笑道:“不知王爷对何大帅总理外蒙军政之事如何看?” 方才的演习中,巴德玛多尔济王爷亲眼见到东北军骑兵步兵的演习,水平远超过蒙古骑兵。尤其是东北军在演习中竟然打出了起码两百发的炮弹,当做靶场的土地仿佛被翻过一样满是单坑。 至于子弹,更不知道打出去了多少发,那些立起来的木人靶子都被打的稀烂。 这些弹药若是让蒙古人用,足够打十几次内部的战斗。而演习部队又搬出了更多弹药,可见演习的消耗根本算不了什么。 此时听郑四郎询问,外蒙总理巴德玛多尔济把心一横,爽快的答道:“既然是大总统有令,我等自然要遵从!” 郑四郎知道初次立威已经完成,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可就又是一家人了!” 无线电报把最新消息传递到奉天,何锐并没有意外。因为郑四郎率领的部队只是先头部队,何锐已经做好了建立内外蒙加上东北三省五个司令部的准备,在郑四郎身后,还有一个师正在开拔,要进入外蒙地区开始建设驻军所在地。若是外蒙那些人看不清形势,自然只能将他们剿灭。 此时已经无须何锐主持,由黑龙江军区司令徐乘风负责。何锐这边做好了另外一个准备,石原莞尔等人作为第四批前往欧洲观战的日本军官团成员,已经返回。这帮家伙们当下已经到了关东州,石原莞尔发来电报,请求前来拜见何锐。 几年来何锐与石原莞尔之间通信颇为密集,每年都会互相写七八封信。何锐最新的一些文章,一部分东北的发展报告也会发给石原莞尔在日本组建的‘未来社’。 现在日本有志青年们前来拜访,何锐心中都是欢喜。 叫来秘书,何锐问道:“沈阳有像样的日本饭店么?” 秘书想了想,硬是没想起来,只能说道:“主席,我去查一下。” “好,查清楚。若是有,就准备下订单,让他们准备日本菜。” 秘书在这些工作山心思颇为缜密,“主席,若是没有,该怎么办?” 何锐想了想,“若是没有,就联系三井康木留下的那个野口信雄,让他帮着想办法。” 秘书继续问道:“主席,一定要用日本菜招待么?我觉得咱们中国菜比日本菜更好吃。” “还是用日本菜。我告知了那些青年,中日要亲善。在中国都吃不上个日本菜,岂不是显得有些空口无凭了。” “这……”秘书一时搞不明白了。 何锐知道现在同志中不少人民族主义情绪相当高涨,排外自然是发自本能。何锐解释道:“在中国能吃上日本菜,和在中国领土上存在外国军人,是一回事么?” 秘书愣了愣,很快想明白了两者的不同,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按照何锐的安排而去。 何锐心中有些感叹。自己也有过民族主义情绪强烈的岁月,便是到现在,何锐依旧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思路。杀起侵略者,何锐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但何锐也不会因为爱国主义而去恨其他国家,因为这两者本来也没什么逻辑上的关系。何锐不喜欢吃日本料理,更不喜欢神话日本料理。所以要斗争的是崇洋媚外,或者是商家们利用信息差去搞商业造神。 至于日本料理,爱吃吃,不爱吃就不吃。若是选择个饭菜就能激发出民族主义情绪,那只能证明内心太弱小了。 正文 第130章 帝国主义外交(十二) 石原莞尔以第二名的身份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后,就和其他青年军官一起被派去欧洲观战。回来的一路上,石原莞尔与同行的军官讨论了无数次欧洲的战争,积累了大量问题。此时到了关东州,恨不得立刻见到何锐。 一行军人全都选择随石原莞尔前去奉天,接到何锐的回电,这些人连夜就要出发。刚到门口,就见外面站了不少军官,从中佐到中尉应有尽有。 石原莞尔不知道这帮家伙想干什么,正疑惑间,为首的佐藤中佐上前说道:“听闻诸君要去见何君,我们一起去。” 石原莞尔虽然知道面前这帮家伙中有些是支持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那一派的人,却也没拒绝,爽快的答道:“便一同去。” 众人上了火车,乘客们眼见一众日本军官,哪里敢靠近。石原莞尔与佐藤中佐也不在意,两人就聊了起来。被问到佐藤中佐见何锐的目的,佐藤叹道:“石原君觉得关东州如何?” “在下以为很繁荣。”石原莞尔答道。 佐藤中佐苦笑一声,“何君统领关外之后,关东州的中国人开始快速离开,现在剩下的人口只有一年前的七成多,市面萧条了许多。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明年的时候关东州剩下的人口还会减少。” 石原莞尔一点都不觉得这等变化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没得石原莞尔开口,有其他军官说道:“以何君的才干,做到这样的地步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佐藤中佐一时无语。何锐的才干是陆大公认的惊才绝艳,做到这个地步并不奇怪。若是何锐做不到,日本军官中的不少人反倒会失望。但眼前的局面的确给关东州巨大的压力,若是不说一说,貌似也不合适。 此时石原莞尔才开口说道:“若是有和不解,见到何君之时当面询问就好。在背后说三道四,有辱帝国军人的体面。” 听了这话,一种日本军官都不禁沉默。佐藤中佐心中有些不服,便问道:“不知石原君见到何君,会问些什么?” 石原莞尔坦然答道:“何君在日本的时候就说过,战争必然促使大量超出想象的武器出现在战场上。此次我等在欧洲见到了毒气、飞机、坦克等新式武器,其威力完全超出想象之外,甚至令我等感觉颠覆了旧有战争的模式。但是回想起何君的教导,又觉得我等或许错误理解了新式武器的用途,此次见到何君,定然要当面请教。” 到了欧洲的观战团纷纷点头,石原莞尔说出了众人的心思。此次观战,固然觉得欧洲战场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日本军官却都不愿被这些表象的东西吓住。然而后方的军务省与参谋部本部比前线的日本参观团更滞后,此时能帮助日本军官得到解释的大概整下何锐一人。 佐藤中佐也不再言语。他看了看和自己一起参加此次求见何锐的日本军官团体中不少人神色中都是期待,只能暂时按捺住自己的期待之情,尽量表现出冷漠的神色。 对于日本军官来说,何锐无疑是他们的偶像。上日本士官学校,之后考入了日本陆军大学,这是一条于日本军官梦寐以求的道路。何锐无疑是日本军官们的‘同路人’。 何锐在日本陆军大学就读期间,以自己的学识得到了日本政府的认同,聘为特别顾问。毕业后到了地方,更是一飞冲天,继承了派阀政治资源,短短两年就成为一方诸侯。这乃是日本顶尖大门阀子弟的标准道路。 现在何锐又夺取内外蒙,完成了日本国内认为‘满蒙是帝国生命线’的理念,日本军官羡慕嫉妒之余,都觉得何锐不愧是日本陆军大学的骄傲,陆大第一名果然实至名归。 遇到困惑的时候不去找这位‘学弟’或者‘学长’需求答案,难道要去找军部那帮老古董们询问不成? 火车到了奉天,众人在接待人员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行进在奉天街头,就见奉天秩序井然,并无游手好闲之人,都很是欣喜。 到了一处礼堂里站定,见到何锐大踏步走出,佐藤中佐等人举手敬礼,石原莞尔等青年军官皆鞠躬行礼,“学长安好!” “不必站着,坐!”何锐命道。 一众日本军官拍着整齐的队列入座,中佐少佐坐在第一排,尉官依照军阶在后排落座。何锐身边的秘书宋友文见日本军官如此纪律森严,心中不禁有些感叹。 何锐却完全不以为意,率直的说道:“诸位都是亚洲未来最宝贵的财富,今日相见,本人十分欢喜。大家不如直接提问,等回答完问题,我再就日本未来发表看法。” 此言一出,石原莞尔少佐立刻起身说道:“学长,在下此次前往欧洲,见到欧洲战场上新式武器层出不穷,心中着实不安。不知学长对于军事发展如何看?” 何锐也不回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飞机、坦克、毒气三个名词,这才转身说道:“石原君是否为此而感到震撼?”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更令在下感触的是,欧洲各国的实力仿佛深不可见,战争打了三年尚且有余力继续战斗下去。以亚洲的力量,竟然不能抵抗欧洲列强全力一击。这是在下最沮丧之事。还请学长开解。” 何锐出言确定,“我能否这么认为,石原君见识到了欧洲列强的国力,大受震动。” “正是如此。”石原莞尔爽快的承认。不仅是石原莞尔,到了欧洲各国观战的日本军官也都纷纷点头。 何锐转身写下了‘国力’二字,又转回身继续询问:“诸位在这个方面可有其他看法?” 军官们互相对视了片刻,都一言不发的看向何锐。 何锐见大家意见统一,这才答道:“我在日本阐述过地缘政治学说,其核心就是,我们人类的国家,都是依存于山川河流,海洋气候,而形成了符合当地自然环境的发展途径。欧洲各国的国力在军事方面的表现,都与他们的的地缘政治相关,与落后的民族性说法,与格调更低劣的种族论毫无关系。西班牙本地缺乏金属矿,无法建立起强大的工业实力,这个国家在欧洲就只能以中立国的姿态面对战争,这不是西班牙人热爱和平,单纯与这个国家的自然禀赋有关。” 正文 第131章 未来的目标(一) 上一章全部修改过了 关东军旅顺夜班值守的交接点,岸田少佐把两名青年军官叫到面前,“你们今天好好值班,谁也不许请假,更不要想着偷跑出去!” 两名青年军官急的眉头都皱起,“大队长,我们想去拜见一下石原少佐,如果明天去的话,人会很多。我们想问什么都问不到。” 岸田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两人看。等两人急的脸都有些变红,他才突然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在石原君处外值班,不会允许有人去打扰他。明天石原君会和大家见面,你们晚上……好好值班吧!” 在日本这个国家,得懂得一些腹语术。两名青年军官已经知道上司的意思是让他们抽空睡一会儿,养点精神,连忙受命而去。 看着部下的背影,岸田少佐才打了个哈欠,裹上军大衣靠在椅子上。太多变化真的很难描述,自从何锐夺取了中东路后,日本关东军的戒备就增加了。岸田少佐很清楚,何锐是绝不会偷袭关东州的,因为这是很没有价值的做法。 但是关东军司令部依旧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就使得警备等级提升了。如此首鼠两端的做法令岸田少佐很有些腹诽。当然,岸田少佐与‘未来社’的同志们讨论后,对局面的发展还不太能确定。明天见到石原莞尔,一定要问清楚不可。 半梦半醒,打个盹,醒一会儿。夜晚终于平安的过去,交接完了守备工作,岸田少佐穿了大衣直奔一处所在。此时天色刚明,街头行人稀少,市面上空空荡荡。 回想一年前,旅顺大连是两个非常繁华的城市,一大早,不少早餐铺子就开门了。一年后的现在,旅顺大连的人口只剩下大概六成。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本地人,外地来的也大多在这里买房置地。有自己家可住,谁会跑出来吃早点呢? 这就是何锐造成的影响,完全没有爆发军事冲突,就让日本的这一大块租界变得萧条。岸田少佐没办法想象,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一片萧条中,岸田少佐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家日本工厂,现在工厂开不下去,厂主回了日本。曾经的厂房已经空空荡荡,正好被用来开会。 开了门,岸田拉了几张凳子拼在一起,躺下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岸田是被一阵交谈声惊醒。他抬起头,就见房间内已经坐了些人,大家低声的交谈着,目光不时落在门口的位置上。 岸田翻身坐起,摸出了一块怀表。怀表很新,铝制外壳上打着北极星的汉字商标。打开一看,已经9点50分了,约定的时间是10点,看来自己醒的很及时么。 正在想着,门声响起,前后脚进来两人,乃是岸田的部下,他们看着精神还不错,可见昨天是认认真真的偷睡了一阵。 几分钟内,来了不少人。好几个人进门之后都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牌子也都是北极星。这让岸田突然很是感慨,北极星怀表是何锐治下的四平生产的,以低廉的价格与还能接受的质量赢得了不少关东军的官兵客户。这也是何锐的带来的影响。 未来社的理念是改造现在的日本,对日本上层现在宣传的‘日本是优等民族,中国是劣等民族’的说法不是很热衷。不过大家心里面的确觉得日本比中国强。 便是如此,当性价比很高的中国工业品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大家很快就找到了购买的理由,‘这是何锐学长治下城市生产的产品’。这感觉怎么说呢,岸田感觉到有点苦涩。 就在此时,门一开,石原莞尔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日本青年军官们欢喜的起身把石原莞尔围在中间。作为‘未来社’的核心,大家最初出于改造日本的理念走到一起,石原莞尔负责的是解决大家的分歧,在他前去欧洲之前,大家并不觉得石原莞尔完全不可或缺。 当石原莞尔前去欧洲,通信中断后,大家发现自己的问题不太能得到准确解答,未来社内部的读书会上的争论越来越多,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少人开始期待着石原能够早日归来,让这些问题得到解决。不然的话,未来社内部的问题只怕会让这个寄托了大家理想的团体如那些只会勾心斗角的民间政党一样分裂。 石原莞尔原本性情就有些跳脱,若是以前分别后重逢,大概会和同志们说说笑话,互相拍打。此时他只是与众人一一用力握手,随即走上到了前面说道:“请坐。” 待的众人落座,石原莞尔朗声说道:“诸君,人类有着共同的祖先!” 只此一句话,就让不少青年军人露出了愕然的神色。看到这些的石原莞尔根本没有受到影响。石原性格坚韧,对于认同的理念就绝不会改变。即便这种认知与日本的传统观点完全不同,甚至是抵触的,一旦被石原莞尔认同,他就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面对着同志们,石原莞尔继续阐述着自己的理念,“发源于中亚的人类文明分为东西两支,各自发展,两个文明现已形成隔着太平洋相互对峙的局面。对峙发展到一定程度便要通过战争走向统一。欧洲的大战只是欧洲诸民族的决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大战,下一次以太平洋与印度洋为中心进行的世界大战才是人类最后的决战。此次欧洲战争已经摧毁了欧洲作为世界文明中心的地位。新的时代开始了!这就是我到欧洲观战的结论!” 石原莞尔的说法震惊了所有与会的未来社成员,岸田愣愣的看着石原莞尔,搞不清楚石原莞尔是如何做出这样的判断。没等岸田少佐提出问题,就听到有人大声问道:“石原君,你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是真的么?” 岸田也没有去看谁提出的问题,而是盯着石原莞尔,等待着石原莞尔给出答案。因为这个问题也问出了岸田少佐的疑惑。 石原莞尔果断答道:“根据我的观察,即便承受了这么巨大的损失,欧洲各国的实力依旧强大。然而在我到了欧洲之后,我看到的是因为理解到了这场欧洲战争的原因而厌战的军人们,与德国深仇似海的法国军队通过哗变,逼迫各法国上层同意他们只承担保卫国土的防御作战,而不会投入摧毁德国的进攻。诸君,这样的国家再没有能力决定世界的命运。” 岸田少佐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速度开始加快。军校中分析日清战争,都认为满清的实力还是超过日本的,但是满清已经腐朽了,完全失去了进取心。而日军则拥有着强烈的进攻精神,以及克服万难战胜敌人的决心。所以日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如果欧洲列强在这次欧洲战争中失去了他们的进取心,也不过是实力更强的大清而已。 正文 第132章 未来的目标(二) 日本‘未来社’的会场外,几名低阶成员在外面守门。上午10点以后,街道上终于热闹起来。便是如此,这片工业区里面也没有以往的景象,经过工厂大门口的人并不算多。限于身份和军阶不能入内的那帮成员们就靠在门边窗边,屏息凝神的听着屋内的对话。 听到石原莞尔讲述欧洲受到的损失如此之大,青年军人们都感觉很开心,恨不得进屋去。然而制度地位下被分配到看门的任务,除了更贴近门窗一点点,外面的军人还是恪尽职守的待在在门外。 “石原君相信日本能够打败欧洲列强?”屋内传出的问题让外面的军人更是期待。就听石原莞尔答道:“欧洲受到很大损失,却不是现在的日本就能挑战的对象。最终的决战会在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爆发。” 这下屋内的青年军人们中传出一阵叹息,有人说道:“现在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也是这么讲。” 听到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的名字,石原莞尔心中一阵不快,正色问道:“诸君家里的收入如何?大家当兵这么久,家里人能吃上白米饭了么?” 这个问题就让不少日本青年军人内心当场破防,别说白米饭,如果不是加入了未来社,得到了会费基金的无息贷款支持,出身下层的青年军人家中连饭都吃不饱。 石原莞尔不等同志们开口,就站起身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与永田君与岗村君等人的不同。在我们眼里,全日本五千万人口,每一个人都是人。是人,最少要吃上白米饭吧。在他们眼中,日本最多有500万人算是人。其他的4500万只是为这500万人奉献,这样的日本绝非我们未来社所希望的日本。那些人期待的未来,一定不能是日本的未来!” 说完,石原莞尔向岸田少佐问道:“岸田君,你家的地买到了么?” 岸田少佐心连忙起身答道:“我家的水田已经买下了。” 说完,岸田少佐转身向其他军人躬身行礼,“感谢同志们的帮助,我的父母在村里有了几亩地种,总算是不担心饭吃。同志们通过会费帮助了在下,在下也会通过党费来帮助到同志们!” 见到岸田少佐如此诚恳的表态,未来社的青年军人们也躬身回礼。 石原莞尔继续问道:“山上君,你家的土地买了么?” 山上奉也中尉心中欢喜,赶紧起身感激的答道:“报告,在下父母的土地已经买了。” 石原莞尔接连问了其他几人,得到同样的回答,这让石原莞尔心中终于有了些欢喜。 会费制度是‘未来社’创立的时候,由石原莞尔提议建立的一个互助基金。每一名未来社成员每月都要缴纳会费,会费由除了进行最低限度支付同志们的活动费用之外还有剩余。未来社成员们正式入会之时,要提交自己的家庭情况。由未来社的委员们对同志们的情况进行判断,用剩余的钱帮助未来社员中无地的同志帮助家庭购买够其维生的土地。 这笔钱当然不会无偿给成员,而是以无息贷款的方式,分成20年归还。由于帮助购买的土地数量不大,最大的也不过相当于中国的三亩地。分20年归还,都在大家的承受范围之内。 既然笔钱运营的很好,石原莞尔才继续说道:“诸君,那些高层和政客对日本人民许下过好几次承诺,最大的有两次。一次是日清战争,一次是日俄战争。两次战争打下来,所有国民承担了战争的代价,但是日本国民的生活变好了么?我们未来社成员得到的帮助,是我们这些穷人之间的互助,财阀并没有给我们任何帮助。到财阀开办的工厂中工作,拿到的工资能吃饱饭么?大家都很清楚。” 岸田少佐乃是未来社选出的关东州的三位委员之一,听着石原莞尔讲述现实,心情愈发激动。心情激动之下,岸田少佐解开军服的扣子。石原莞尔就见岸田少佐的旧衬衣上打了好几个补丁,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岸田君,你多久没换过新衬衫了。” 岸田少佐连忙答道:“得到了同志们的帮助,终于给我的父母买了水田,我怎么还能在我自己身上花钱。以后未来社会有更多同志加入,我要把钱都用在尽快还清贷款上。” 委员都这么表态,周围的同志们不禁露出赞同的表情。石原莞尔则跟着大家的感受说道:“诸君,何锐学长最近的情况如何?大家在关东州,应该最清楚,可否告知我。” 听到这个问题,未来社的成员纷纷叹息。岸田少佐一脸的惆怅,“何君在满蒙尽情施展报复,关东军中年长的军官都说,满蒙已经有伊藤公当年主导日本时候的气象。” 伊藤博文当权的时代,被认为是日本发展最快的时代。尤其是伊藤博文时代,日本风气蓬勃向上。听岸田少佐这么描述,石原莞尔叹道:“何君说过,未来中日之间必有大战,看来何君已经在全力准备。” 此言一出,未来社的这些日本青年军人中不少人大大点头,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若是何君统领中国,我们想打赢,定然是一场苦战。” “是啊。即便何君的部下没有我们日本军队善战,但何君极有韬略,又极为坚定,便是我们占据上风,何君也不会放弃,日清战争的局面难以出现。” 石原莞尔只是听并没有插话,正在心中感叹同志们的格局不足之时,就听有人大声说道:“诸位同志这么快就忘记了石原君方才所说的话了么?” 石原一愣,其他青年军人也愣了住,大家目光落在发言的山上奉也的身上。山上奉也站起身,一道从窗户中投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山上奉也的胸前,让他打着补丁的旧军装看上去明亮了不少。 山上奉也本来不想发言,但是听了同志们乐观的话,心中的忧虑更甚,此时既然开口,也就不再客气。面对众人,山上奉也大声问道:“方才石原君说,日本的每一个国民都是人,都应该吃上大米饭。何君治下的满蒙,每一个国民可都是被当人看的。诸位觉得被当做人的国民在战争中会退缩么?”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未来社的青年军人们都变了脸色。 山上奉也站在阳光里,对着变了脸色的家伙们继续说道:“只要吃得好,有严格训练,身体就会变得强装,作战技术也会提升。只要有大量学习,军官就能掌握军事知识。何君既然已经在为中日大战做准备,那么诸君凭什么相信战争爆发后我们日本就一定能赢?” 这话让岸田少佐觉得遭受到巨大冒犯,他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山上君,注意你的言辞!” 军队阶级的差距以及在未来社中的地位差距都没有让山上奉也有丝毫的退让,他盯着岸田少佐大声答道:“我和岸田君一样,都希望日本赢得以后的每一场战争。正因为如此,我们就不能小看任何对手。我们的对手并非是何君一个人,而是整个满蒙甚至是整个中国的国民。我投身未来社,是因为我相信未来社的理念,每一个日本国民都应该被当做人来看来。既然我们都相信这样的日本会更强大,那么每一个国民都被当做人看待的中国又会是什么样的敌人?诸君难道真的失去了思考能力么?” 这话就有些重了,岸田气的想骂八嘎。然而话没到嘴边,他就有些心虚,因为山上奉也中尉说的没错。然而其他青年军人可就未必这么想,已经有好几人站起身,要与山上奉也说道说道。 “够了!”石原莞尔开口打断了即将发生的争吵,在一众激愤目光的注视下,石原莞尔说道:“我准备前去拜见何君,不知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未来社的青年军人们愣了愣,随即有超过半数的青年军官站起身表达了态度,“在下愿意同行!” 正文 第133章 未来的目标(三) 未来社的低阶成员们奉命而去,高阶成员们却没离开,几名主要干部围坐在神色严肃的石原莞尔身边,几人开始确定前去东北的名单。 关东军军人与石原莞尔这帮从欧洲回来的青年军官不同,他们不能说走就走,只有那些轮休或者能够请假的军官才能短时间离开驻地。 岸田少佐排把那些成员列出来,石原莞尔当即说道:“把山上奉也加进来。” 山上奉也此时有勤务,如给他挪出时间就需要动用一些规定。岸田少佐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不过岸田少佐有些不解,“为何一定要带上山上君?” 石原莞尔有点想发火,却忍住了,稳定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岸田君,不少同志好像并没有理解到未来社的真正理念。日本国内的敌人是那些上层,是那些真正的上层。可同志们现在还觉得是上层被蒙蔽了,以为真正的上层把我们当人看,这样的想法是错的!上山君就不这么看,我认为他是优秀的同志。” 听到石原莞尔这么讲,岸田少佐与其他主要干部都默不作声。上层自然会叹上层的内容,石原莞尔的态度十分激进,他认为天皇根本就没有被坏人蒙蔽。虽然石原莞尔没有继续就这个观点深入,但是未来社上层都很清楚石原莞尔的观点若是继续推演,那就只剩下一个结论,天皇与那帮坏人是一伙的,天皇就是那些坏人的首领。 对于日本人来说,光是想到这样的问题已经无法接受,更不用说去讨论。所以众人报以沉默,并没有对此说出任何一句话。 石原莞尔知道同志们现在并无办法完全接受自己的看法,继续说起了另外的紧要事务,“我回到东京后会把所有股票都卖掉,诸君大概是没办法参加会议,就先告知大家一下。” 未来社关东州分部的高层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人人看着石原莞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积攒会费,的确帮到了未来社的成员们。但是那点会费钱真的极少,是石原莞尔在东京株式取引所购买股票,趁着欧洲战争时期股票大涨的机会赚到能帮助同志们的钱。 石原莞尔严令决不许额外投钱进去,作为基金开创者,石原莞尔也能压住阵,大家即便抱怨连连,却还是服从了命令。现在听闻石原莞尔要把生钱的股票都卖光,岸田当即质疑起来,“为什么?” 不得不做出解释,石原莞尔心中又难过又愤慨,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因为从政治经济学的景气周期分析,股票市场要大跌了。把这笔钱撤出来,买成粮食和其他物资,才能帮助同志们的家庭熬过接下来的经济衰退!” “经济衰退?”岸田少佐眼都瞪圆了。不仅是岸田少佐,其他军人们也都是一样的惊惧。 石原莞尔无奈的点点头,“我此次到了欧洲,除了观察战争,也对欧洲的经济进行了解。局面果然如何君所预测,战争耗尽的不仅是欧洲国力,还有欧洲的消费能力。战争维持不了多久,今年大概就会结束。欧洲的订单会快速减少,日本的出口会大跌,经济衰退就在眼前。” 听石原莞尔提起何锐,岸田少佐突然觉得这说法可信又不是那么可信,想了一阵,却变了脸色,他试探着问道:“石原君,何君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会不会很高兴?” 石原莞尔登时怒了,他一拍腿就站起身喝道:“八嘎!何君怎会是这样的小人!” 岸田少佐被惊了一下,却没被吓到。他尽力用平和的语气答道:“石原君也说过,何君认为中日必有大战,如果日本经济衰退,他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石原莞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种想法的出发点或许没错,但是这个格局未免太低了。最后石原莞尔终于耐着性子解释道:“何君若是打仗,就一定会打必胜的仗。现在何君只有12万人,他能打赢日本么?” 岸田少佐原本也只是突发奇想,此时稍一思索就觉得何锐赢不了,便摇摇头,“打不赢。” 石原莞尔继续问道:“如果他战败了,接下来会如何呢?我们难道不会进入满蒙么?” “当然要进入!”岸田少佐立刻跟上了思路。 “那么何君为何要趁此机会进攻日本?”石原莞尔问。 “……也许何君想收回山东?”岸田少佐还是找了个答案。 石原莞尔觉得这说法简直是莫名其妙,“收复山东是北洋政府的事情,何君不过掌握了满蒙地区,并没有掌握中国。就算何君独自出兵,他有海军么?一旦我们封锁渤海,他怎么前去山东?绕渤海湾一圈么?那么他就要和北洋政府先打起来了!” 岸田少佐其实是被经济衰退的预言震惊到,尤其是听到这个预言来自于何锐,知道何锐精通经济上的大名,心中已经信了许多。最后的傻问题其实恐慌心情下的反应。被石原莞尔讲述了理由后,岸田少佐完全说不出话来。 未来社其他高层人员没有这么慌乱,有人问道:“石原君,局面真的会变得那么差?” 石原莞尔沉默片刻,也很无奈的答道:“没错,一定会变得那么差。” 其他几名高层对视片刻,焦急的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石原莞尔摇摇头,“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保护好同志们,还要教育同志们,让他们看清楚到底谁是日本的敌人。还有,这次前去拜见何君,就是让大家看看何君治理下的满蒙是什么样子。即便中日之间爆发大战,但何君优秀的地方,我们一定要学会。至于何君走的路是不是我们日本未来的道路,同志们看过之后自然会有想法!” 未来社关东州分部的高层会谈就在这样不安与期待的气氛下结束,石原莞尔心情沉重的回到住处,就听见旅馆的日式房间中传出许多人对话的声音。一拉开门,浓浓的香烟味道扑面而来。屋里竟然坐满了人,几乎人人手里都拿着烟卷,神色中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不安。 一人站起身,乃是学长佐藤大佐,他开门见山的问道:“石原君接下来要去拜见何君吧?” 石原也不隐瞒,“佐藤学长,在下准备明日就动身。” 佐藤大佐笑道:“关东州的学弟们都十分仰慕何君,既然何君率先实现了统一满蒙的方案,我们便一起前去为他道贺。不知石原君意下如何?” 正文 第134章 未来的目标(四) 从关外到关内有三条路。一条是从山西大同出长城,通过内蒙进入东北。一条是沿着铁路出山海关进入关外。还有一条则是走海路进入位于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日本租界关东州,从关东州乘坐南满铁路的火车进入东北。 石原莞尔自然是从关东州出发,前往奉天。与一众日本军官乘上火车,就见车厢里空荡荡没几个人,让石原莞尔非常讶异。当即有军官解释道:“中国人都在关东州外上车,等会儿石原君就能见到了。” 果然如军官所讲,火车离开关东州后在一个小站停下,就见到这座并不大的火车站的站台上坐满了人。见到火车进站,人群看着火车,纷纷站起身。 看那架势,人流马上就要向火车涌,站台上一众穿着制服的人立刻开始维持着秩序。眼见这些人让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普通中国民众排起了登车的队列,石原莞尔先是讶异,虽然哈的笑出声来。 在一众日本军官讶异的目光里,石原莞尔指着那些穿制服的人问道:“他们是警察么?” 佐藤大佐有些讶异,“石原君怎么确定他们是警察?” 石原莞尔笑道:“这些人的制服和英国的警察有点像,他们的阶级章也不是军队样式。” 见石原莞尔观察力颇为给力,佐藤大佐点点头,“他们是何君组建的武装警察,出勤的时候携带手枪。主要负责中国移民的秩序,也会随车出发。” 说话间,火车已经停下。正如佐藤大佐所说,警察们指挥着移民们鱼贯登车,在座位上坐下。关内的中国移民看向日本军官的目光中都是好奇,更多注意力还是安顿好自己和家人。站台上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当火车开始启动之时,才有新一群的中国移民在武装警察的指挥下登上站台。 石原莞尔扭头看看着那些人,有些不解的问道:“现在每天从关东州发多少趟火车?” 佐藤大佐微微叹息,“关东州就发一两趟。何君自己组织了火车专门来拉这些移民,那些车大多都是货车,能拉更多人。” 石原莞尔看了看从关东州登车的寥寥几个中国人,很是不解的问:“为何不在关东州登车?” 旁边有军官语带嘲讽的答道:“因为何君表示,这些人都不是乘客,只能算是货物。所以他给的钱很少。” 听到这话,有些军官已经忍不住笑出声。石原莞尔不禁莞尔,但是看向对面的佐藤大佐之时,就见佐藤大佐神色颇为严肃,便问道:“佐藤学长,现在有多少移民到了满洲?” 佐藤大佐不禁微微叹息,“就我们所知,最近一年中有百万以上的移民抵达满洲,何君给了他们很好的安顿。继续下去的话,最多五年,满蒙人口就要超过三千万。” 几名去欧洲的观战的日本军官都为这个数字所震惊,石原莞尔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兼并了朝鲜之后,日本人口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千万。满蒙地区拥有三千万人口,就是日本人口的六成。而且这三千万人口又是在何锐的治下,光是想到这个对比,就明白这将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 正如石原莞尔所料,东北政府不仅吸收移民,也在竭尽全力将移民纳入政府管理体系。 统计厅厅长许嘉正在阅读一季度统计汇总。黑龙江有411个乡、镇,5174个行政村,吉林有369个乡、镇,5228个行政村,吉林有428个乡、镇,6931个行政村。 所有乡镇,行政村都建立起了政府组织。行政村内有3名轮岗村长,3名轮岗民兵队长,5名民兵,一个小学。乡镇则包含行政、税收、教育、公安、民兵队、流动法庭点在内的行政体系。 下面的数字显示,东北政府体系内的人员和雇员数量超过30万,加上12万军队,总数大概在50万。 以平均一人一年20块钱,和300斤粮食计算,就是一千万块钱,一亿五千万斤粮食。 放下季度汇总,许嘉看起了另外一份报告,是关于东北发行纸币的报告。在东北建立起了奉天银行总行,以及财政厅两个部门,由奉天银行总行负责发行东北的纸币。在纸币已经发行后没多久,就已经有了‘奉票’的称呼。 奉票的抵押物是粮食和煤炭,所以许嘉越看越是皱眉头,最后干脆放下了报告,拿起了电话。接线员接通了何锐的办公室,电话那头响起了何锐秘书宋丹山的声音,“许局长,哦,许厅长,有什么事么?” “我今天想给主席做个汇报。”许嘉说着,就觉得有些头痛,便拿起一串木质手串捏了起来。当手串在指尖转动,的确降低了不少心中的压力。 “许厅长确定今天能做报告么?”在电流带来的轻微噪音中,依旧能听出宋丹山的担忧。 “主席有其他事?”许嘉装作不理解宋丹山的担忧。数据汇总工作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很容易出错,就如前几次文书人员抄数据的时候就搞错过,出现了计算结果搞出大笑话的事情,还是被何锐直接看出来的大笑话。 “明天主席要接待些人。”宋丹山答道。 “那就安排到今天。”许嘉直接敲定了预约。确定今天下午两点汇报,眼看此时11点,还有三个小时时间,许嘉又打了两个电话,把物价监督局局长韩海涛以及财政厅计量处的处长唐贵都给请来吃个午饭。 午饭是工作餐,三人吃饭的时候都没说话,回到许嘉的办公室,许嘉拿出那份东北纸币的报告,指着下面一连串的计算关系问唐贵,“唐处长,这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唐贵拿起报告看了看,果然是自己负责的工作,这才答道:“这个还是你许厅长下的部门给我们的劳动生产率报告,我们根据报告计算出来的。” 许嘉一愣。他每天要看的报告太多,什么劳动生产率报告,几乎没有印象。 不过许嘉倒也不担心唐贵推诿,便问道:“具体说。” 唐贵知道靠说是说不清的,就拿起了文件走到办公室内的黑板上,边写边说。根据统计厅、工业厅、农业厅等生产部门提供的数据,挑选出可以当做‘货币抵押物’的商品,包括,粮食、煤炭、一部分布匹,也就是所谓的‘一黑二白’。这部分商品的定价权在政府手里,作为货币抵押物,就能够确定货币发行量。更直白的说,就是奉天银行总行发行的‘奉票’的额度。 由于一部分商品是由直属于政府的企业生产,政府按照劳动量来确定一部分商品的销售价格。 这部分商品也起到一定的货币抵押物作用,但是不能按照粮食、布匹、煤炭这种必须品的价格计价,所以把价格乘以一个‘权重’,算入货币发行量之中。 即便唐贵已经做了最简单的描述,也让许嘉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唐贵看许嘉好像明白了,就停止了讲述。坐回到许嘉对面。 许嘉又拿起手串转了起来,边转边看文件。随着压力降低,许嘉才开始能够跟着唐贵讲述的思路考虑。看完了报告总结之后,才有些明白过来。 “唐处长,就是说这些货币是和商品完全等价的么?就是发出去一块钱,外面就有一块钱能买到的货?” 现在从土改部门转到财政厅计量处任职的唐贵想了想,答道:“对也不对。” 许嘉愣了楞,想不明白唐贵这模棱两可又明显不是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讲?”许嘉追问。 唐贵长叹一声,“不是说一块钱对应一块钱的货,要真的能这么严丝合缝就好了。这就是我说不对的原因。主席制定政策的时候说过,货币发行量分三块,一块是工资支出,比如是矿山的工人生产煤和铁,工人工作之后拿报酬,这个不能少。另外一块是让现在的产业正常运行所需要的资金,譬如我们的工厂买煤、铁矿石、还得买设备,这笔钱得有。还有一块则是产业发展,就是这些企业产量要增加,或者是增加工人,或者是改进生产设备,或者是增加设备数量,或者是又增加工人,又增加新设备。总之,很多内容在里面。你就认为是一大锅吧。我认为是有多大锅,做多少饭。不过这些我也就是听说过,也在执行,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说完之后,唐贵又长叹一口气,带着一脸无奈的神色看向许嘉。 唐贵说的这些许嘉也听过,不过唐贵这执行者尚且不知道运行的情况,许嘉就更不清楚了。在这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前茶馆老板,临时调到物价监督局工作的韩海涛开口了,“许厅长,我是觉得这个规划的运行规矩大概就是干活给工钱,借钱要还钱。” 说到这里,韩海涛看了看资历和地位远高于他的许嘉和唐贵,见两人并没有不高兴的模样,才继续说道:“我们物价管理局的培训中就是这么讲的。” 物价管理局负责检查市面物价,禁止囤积居奇,是个单纯的执行部门。基本操作层面对于许嘉和唐贵来说层次太低。不过许嘉发现自己理解不了货币政策内核的时候,也只能按照具体操作走。 虽然货币发行量很大,却不是随便使用。干活给工钱好理解,东北地区对于克扣工资查的很严,那些欺压民众的坏人都被打掉了。 至于借钱要还同样好理解,企业搞生产,购买原材料的钱并非是企业自己的钱,而是从银行借出来的。把商品卖出去之后,按照贷款规定偿还贷款。 这就牵扯到了生产效率问题,生产效率高的企业,卖出同样的商品后,赚到的钱就更多。工厂人员的待遇也高。 不过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里面千头万绪,弯弯绕多得很。许嘉觉得自己得到了邀请两位前来的最低期待,他确定自己搞不明白这些事。既然搞不明白,在给何锐做汇报的时候就可以不提这些内容。如果何锐询问起来,许嘉讲出自己不明白就好。 下午两点,许嘉带着比较轻松的心情见到了何锐。果然,何锐并没有询问关于银行和货币的事情,重点放在行政管理体系建设内容上。 许嘉报告完毕之后,实在是忍不住,就问道:“主席,现在东北和内外蒙地区的粮食产量大概有30亿斤,我们收粮食税,收到了9亿斤,其中就有一亿五千万斤用在了政府人员支出上。现在我们很多钱是靠出口粮食换来的,以后会怎么样呢?” 何锐轻笑一声,“以后不出口粮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许嘉一愣。当下东北进口的大部分设备都是用销售粮食的钱买来的,给外国商人分红的钱,很大一部分也是靠销售粮食的资金来支付。如果不出口粮食,这笔收入就没了。何锐的话虽然说起来轻巧,影响却很大。许嘉很想知道何锐的规划,便问道:“不出口粮食的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何锐笑道:“我们不出口粮食,就可以出口工业品。还能做些别的生意,赚点倒手的钱。粮食其实不赚钱,我们现在出口粮食只是被迫无奈。” 即便是军校出身,许嘉也知道出口工业品是工业国的象征。虽然许嘉一万个赞成何锐的规划,不过干了快三年统计工作,许嘉已经不会盲目乐观了。许嘉问道:“主席,统计部门需要做什么?” 何锐果断答道:“你们最近派出去的检查队伍,一定要强化对于义务教育的检察。许嘉,小学几年毕业?” “五年。”许嘉立刻给与回答。同时轻轻的转动手串,缓解着内心的压力。 “用手串的效果如何?”何锐问。 “主席,我考虑问题的时候转转,还真有用。”许嘉答道。这是何锐给大家的建议,工作中能够自行解决压力自然是最好,若是做不到,就找个物件缓解。许嘉试了几种,就发现手串最适合自己。 何锐点点头,“如果义务教育推行的十分严格,最多还有四年,整个东北18岁以下的人都是小学毕业。之后再过三年,我们就有了自己的大量初中生。我在日本待了好几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到时候日本的初中生数量和咱们也差不多。初中生就有机会成为技师,工程师。许嘉,你觉得我们中国人在聪明上就比日本差么?” 许嘉眼睛已经明亮起来,不自觉的就停下了转手串的动作,大声答道:“当然不会!” “的确不会。而且我们还有成年人扫盲,以及毕业后的职业培训体系,我们在很短时间里就能让东北在义务教育的受教育程度上赶上日本。这就需要大量能够执行工作的政府人员。现在很多人认为吃财政饭的人很多,没说错。30亿斤粮食,我们收三成税,就是9亿斤。一亿五千万斤就占了六分之一。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剩下的六分之五用好,而不是守财奴一样把剩下的六分之五给藏起来。对于现代工业国来说,这种看法都是愚不可及的。” 许嘉觉得理解了一部分,更多的还是不理解。不过此时已经没必要多问,就这次货币发行量的问题,许嘉明白自己问了也不会明白。 正文 第135章 未来的目标(五) 许嘉眼看就要谈完,就收起了准备好的文件。就听何锐说道:“许嘉,你对轮换制怎么看?” 许嘉一时不清楚何锐的意思,就挑选了好的来说,“我觉得很好啊,没轮换就没办法进步的这么快。” 何锐知道许嘉不明白这个问题的严肃性,就直接给出了答案,“现在就要考虑未来的调整。我们解放全中国的时候,需要准备100万地方干部。” “解放全中国?”许嘉愣了愣,随即昂扬起来。但是片刻后,许嘉又觉得愕然,100万干部!现在整个东北地区的政府管理的人口也不过2000万,就是说5%的人要成为地方干部。这个数字超出了许嘉的接受范围。 何锐也不想让许嘉自己瞎猜,直接给了答案,“我就直说了。我们不能培养出100万东北本地干部,要从外地迁移来东北的人中寻找出干部,由他们回到河南、河北、山东、山西。这个是最有效率的选择。本省人对本省的相亲更有说服力。这就需要现在就开始考虑此事。” 许嘉直接询问起核心问题,“主席准备什么时候解放全中国?”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得看我们的建设成果。譬如,参谋部制定解放中国的计划,计算出需要200万军队,持续作战一年或者两年。如何组建200万军队,200万军队的作战期间,需要多少武器弹药装备与后勤补给。如果我们能够支持,那就可以开始作战。如果做不到,那就等这些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再开始。这些都不由我个人决定,而是由现实准备决定。这就是现代工业国家的运营方式。” 许嘉只觉得心脏乱跳,竟然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不安。夺取天下是一件大事,这么大的事情由何锐说出来,就和出去郊游一样的轻松,这让许嘉感觉极大的不适应。 等情绪平复一些,许嘉又觉得自己这种震惊有些莫名其妙。就如何锐的谋划,组建起数量足够的军队,组建起100万的地方干部用以接管全中国的地方政权。为军队和地方干部配备起武装和物资供应,自然就可以进行这场战争。 何锐的思路不仅合理,还非常有可执行性。一时间许嘉突然生出一种滑稽的感觉,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不是觉得这事情非常有操作性,比你想的要简单太多?”何锐问道。 许嘉连忙点头,心中却觉得这种顺理成章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脑海中念头乱飞了好一阵,许嘉又找到了这种违和感的理由所在,“主席,其他督军们是不是也会如此考虑统一中国的步骤?” 何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还有其他统一中国的方法么?” “……没有。”许嘉果断答道,随即又问道:“主席,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以现在督军们的见识,总不至于连这个都想不到。可他们为何不这么做呢?” 何锐点了根烟,饶有兴趣的看着许嘉,“因为他们没能建起我们这样的制度,在我们的制度下,50万人当然不会都让人满意。但是50万人正在按照制度的要求执行各个职务的要求,我们也在努力让整个政府下的组织能够完成我们根据政策制定的工作要求。” 许嘉完全认同何锐的看法,却还是觉得事情绝非这么简单,便坦率的答道:“主席,我觉得事情应该更复杂些吧?” “是的,会更复杂。但是你若是能够根据事物发展的规律来看,就会感觉非常清晰。譬如,要不了多久,我就要与苏维埃俄国讨论重新划界问题,你有什么看法么?” 许嘉又感觉一阵发蒙,解放全国之外怎么就突然出现了与俄国划界的新问题。还是被何锐以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讲述出来。面对这些内容的冲击,许嘉索性放弃了思考,“主席,我完全听从你的安排。” 何锐决定让许嘉从这么多思考中暂时解放出来,笑道:“好吧,等事情来了之后,我们在党委会上讨论此事。” 结束了和许嘉的汇报,何锐本想继续看一会儿统计报告,却还是没看下去。许嘉的表现让何锐感觉有点失望,何锐考虑着其他核心领导层面对同样问题的反应。考虑的结果还是没办法满意。 年轻人见识不足,这不是他们的缺点而是现实的特点,非得亲自经历过大风大浪才能让他们有更广阔的视野。就如很快就要抵达奉天的日本军人,他们只有碰的头破血流的才能明白现在日本所有解决日本困境的想法都是错误的。即便是石原莞尔这样的优秀人才也会有同样的问题。这就是所谓的历史局限性吧。 想到这里,何锐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还没准备好让这帮日本青年军官参观的所在。何锐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列出了日本青年军官可能有的思考方向,以及针对他们思考方向的应对内容。 上午时分,何锐就在镇安上将公署等待前来访问的日本青年。不到中午,秘书就进来报告,“主席,人都到了,已经带到了旁边的小礼堂。” 何锐这才合上军工生产报告的文件,告诉秘书,“联络那个电渣重熔攻关小组的成员,我这两天要见他们。” 秘书连忙记下来,刚写完,就见何锐已经起身带上军帽,大步走了出去。秘书本想跟出去,又觉得自己得先解决何锐的安排,便拿起电话,开始接通冶金研究所的电话。 何锐走进小礼堂,负责接待日本青年军官的东北外务人员当即用日语大声喊道:“肃静,镇安上将阁下已经抵达。” 日本青年军官们立刻快速排好队列,个个站的笔直。何锐走进了小礼堂,就见第一排站的是石原莞尔。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家伙只是留了两撇小胡子,看上去立刻就沉稳了许多。 与何锐的目光交汇,石原莞尔神色中立刻都是欢喜和期待,和几年前在日本的时候竟然没什么变化。何锐微微向石原莞尔点头,石原莞尔也微微低头,报以回礼。 何锐移开目光,看向其他日本青年军官。就见这些青年们个个神色肃然,看上去非常精干。何锐走到众人面前停下,负责接待的外事人员上前,低声说道:“主席,已经拿到了名单。” 何锐点点头,走到佐藤大佐面前,“佐藤学长,许久不见。” 佐藤大佐看到何锐身穿一件在并不常见的军服,觉得应该是东北军的军常服。现在中国军阀林立,何锐这身与北洋样式大不相同的军服应该代表着何锐独立于北洋中央的表态。 但军服样式不同,阶级却没什么不同。镇安上将就是上将,面前这位学弟身为满蒙地区最高长官,上将身份也算名归实至。佐藤大佐便举手敬礼,“上将阁下,许久不见。” 何锐伸出手去,等和佐藤大佐握手完毕,何锐笑道:“还请佐藤学长帮我引荐诸位同学。” “自当从命。”佐藤大佐答道。 第一个握手的自然是石原莞尔,何锐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石原莞尔站到自己身边。 接下来的青年军官激动的向何锐敬礼,“在下是山上奉也,学长治理满蒙的成绩令在下十分钦佩。” 下一名军官敬礼之时,激动的说道:“久仰阁下大名,听闻阁下如此迅捷获得满蒙,真的是我辈楷模。” 何锐神色自若,心中则有些失望。果然如何锐所料,前来的日本青年军官中最少一半人表达了对何锐‘控制满清赫赫武功’的仰慕,一听就是受到了功利主义的影响。只有少数人才明确表达了对何锐治理东北和内外蒙成绩的仰慕。 日本的国家发展越来越窘迫,想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快办法莫过于对外输出矛盾。如果这些青年们沿着各自的道路方向发展下去,大概大部分日本青年军官都会走上纯粹的民族主义道路,也就是对外扩张的道路。 接见完了众人,何锐走上讲台坐下,命道:“诸君,请坐。” 小礼堂里已经摆好了座位,日本军官们快速坐下,就见他们行列整齐,显示出了强烈的等级与纪律习惯。 “我如果没有猜错,大家来奉天是想看看东北在我的治理下有什么发展。我已经为诸位安排了参观内容,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在此之前,我想对大家说件事。我在日本留学多年,日本乃是我的第二故乡。所以面对即将降临在日本的风暴,我不能不提醒一下。经济危机即将来临,日本需要立刻做好准备。” 听何锐这么讲,日本青年们都一脸的不解。何锐继续说道:“如果各位无意听,我也只说这么一句。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听下去。” 日本未来社的青年军官们纷纷看向石原莞尔,石原莞尔只是摇摇头,示意众人不要提问。这些青年军人都闭上嘴一言不发。 其他青年军官们一脸不解,却也没有发问的意思,何锐见局面如此,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就到此为止。大家准备一下,随我前去参观吧。” 说完,何锐起身对着日本青年军官们下达了命令,“全体都有,起立!” 一声令下,日本军官们整齐的站起身。在何锐身边的警卫员与外事部门的接待人员都有点变色。仅仅从纪律性以及反应速度上,这帮日本青年军官已经表现出军人该有的基本素养,尤其是这种时刻等待命令的注意力,便是东北军的军官们都不太具备。 日本作为中国当下最大的威胁,果然是名不虚传。 正文 第136章 未来的目标(六) 咔哒一声,第十颗7*45毫米子弹压入弹仓。徐乘风趴在地上,双腿呈八字形,通过双臂的架设与枪支构成三点支撑,形成比较稳定的射击姿态。 靶场的射击位上,程若凡、钟义府、胡秀山,还有东北陆军学院参谋系主任周胤善都采取了同样卧姿无依托射击姿势。风吹动设计位立起的旗子,发出扑簌簌的声音,除此之外,靶场上再无其他声音。 靶位附近的人工牵引红旗开始挥动,示意大家靶子一带无人,可以开始射击。见到信号,完成了瞄准的徐乘风扣动了扳机。 靶场上枪声连连,很快就停了下来。几名高级军官站起身,按照靶场规定把打空子弹的武器放到地面上。设计位旁边的工作人员挥动绿旗,回收靶纸的人员才跑上去。 这都是血的教训,规定从一开始就制定下来了,然而最初还是有人不按照规定做事,被误击。好在没出人命,伤员只是轻伤。之后部队借此事又进行一轮严格的纪律培训,现在靶场上已经没人乱跑了。 周胤善对于半自动步枪最感兴趣,回到等待点,他就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空枪摆弄起来。只查看片刻,靶纸已经取回,射击的几位都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出身,子弹分布点十分集中,最差也打出了8环的成绩。 徐乘风回想着射击的感受,18式半自动步枪采取7*45毫米子弹初速达到700米,比汉阳造的每秒640米多了60米,因为弹头小了1毫米,后坐力比汉阳造小,弹道平直了许多。 没等徐乘风开口,程若凡就发表了意见,“我认为这步枪没问题,可以用来装备教导师。” 钟义府不是很认同,“枪重了这么多,要是能有汉阳造的重量就好了。” 与汉阳造相比,18式半自动步枪重了07公斤,不到一斤半。但是周胤善不认同钟义府的看法,“加了半自动供弹部件,重量只怕减不下去。这个半自动装填,让射击的时候无需拉枪栓,射速高了一倍不止。我觉得这个重量没问题。再说有意见表……” 说着,周胤善拍了拍桌上那一叠表格,“有意见就上报。” “老师是急着装备呢。”徐乘风笑道。 周胤善毫不隐藏自己的看法,“没错,我的确急得很。部队人员是满了,装备还不齐,真的打起仗来怎么办?” 这句话说完,连钟义府这个期待有更优秀武器的家伙都不吭声了。程若凡的想法与周胤善完全一样,他拿起一张意见表就开始填写。其他人也默不作声的做起了同样的工作。 等填完,程若凡见周胤善也写完了意见表,就问道:“周老师,日本军官里面有没有不想入侵满蒙的?” 周胤善与何锐一样都在日本待了好几年,也同样认真的学习日语,对日本国内的思潮颇为了解。听了程若凡的问题,周胤善毫不迟疑的答道:“日本军官分两种,一种是认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满蒙,一种认为拿下满蒙代价太大,所以得找个好时机。并不存在反对入侵满蒙的日本军人。” 不仅是程若凡,其他军官听到这样细致准确的描述后也都变了脸色。程若凡清秀的面庞因为愤怒都有些扭曲了,他恨恨的说道:“以后定要让日本人知道厉害!” 说完,余怒未消的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主席为何要这么热情的招待那些日本军官!我还听说主席把日本军官带到了农村,让他们充分学习了解我们治理东北的政策。主席就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么?” 几名高级军官纷纷点头,只有周胤善被逗乐了,“呵呵,若凡,你这个说法就不对了。” 程若凡其实完全不觉得何锐不理解这些事情,只是搞不清楚何锐为什么在知道的情况下还会把东北治理的方法教给会入侵中国的日本军官。听周胤善提出不同看法,程若凡不仅没有不高兴,反倒兴奋的问道:“周老师,快说说怎么回事。” “主席怎么想的,我也不明白,咱们见到他做报告的时候直接问。不过日本军人怎么想,我知道一些。大家既然参与过土改,就该知道在过程中解决了多少人。和关外的土地政策比较,日本的土地矛盾更激烈十倍。那些日本军官若是真的要在日本推行咱们东北的政策,就得先把日本国内的当权派都打倒。” 程若凡愣住了,胡秀山则是微微皱眉。徐乘风与钟义府听到这话,都是微微叹息,同时对视一眼。 尤其是钟义府,只觉得百感交集。若不是跟随何锐,钟义府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让中国富强的道路竟然是要从土改入手。作为一个家里有百十亩地的小地主子弟,钟义府一想到何锐必然要统一中国,心中就不免纠结。何锐绝不可能只在东北土改,而且全国的土地局面也不是关外这种地广人稀的局面。在那个时候会爆发的冲突,光是想象就令钟义府感觉胆寒。 程若凡家里与地主毫无关系,此时也已经想通了周胤善所说的内容,便欢喜的说道:“主席是要策反那些日本军官?” 话音方落,徐乘风开口了,“主席已经开始筹建对日的情报收集工作,日本的土地情况,可以等报告来了之后再讨论。” 周胤善知道程若凡的性格,这位年轻性格跳脱,或者说是性格不沉稳。很容易被一些事情吸引。这也是为何程若凡是丙等生,聪明程度与程若凡差不多的徐乘风则是甲等生。 此时徐乘风就知道,不要把精力花在那些没必要的方面。与是跟着徐乘风的话头说道:“既然要组建教导师,大家就想象火炮与通讯该怎么解决。可惜,咱们没办法前去欧洲战场观战,不然的话也可以看看欧洲是怎么解决的。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主席提出的飞机问题。空军的应用以及规划,规模要大。可咱们现在的飞机还只是在图纸上。这就需要建立更有效的参谋制度。先提出装备需求。” 很自然的,程若凡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部队建设的工作中来。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徐乘风与周胤善其实是在引导问题的讨论。 很明显,程若凡注意力其实也很容易在他关注的内容上高度集中,面对‘提出装备需求’方面,程若凡很快就成了讨论的主力。尤其是当程若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讨论内容后,大家被这家伙的种种奇思妙想所吸引。已经把何锐招待日本军官的事情抛诸脑后。 此时何锐已经率领了日本军官们从农村回来,日本军官们回到住处,无一例外的开始收拾了自己的服装。此时门一开,服务员拿了纸箱进来,里面满满放着鞋油。 日本军官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何锐专门下令送来的,纷纷起身感谢。这时代,军官们皮鞋的亮度,也是军容的重要部分。尤其是何锐送来的鞋油足以每人分到两盒,大家都感受到了何君的体贴,也更深刻的理解到何锐为何在日本军中获得了那么多人的善意。 这样一位爽快,在不声不响中解决大家难处的人,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正文 第137章 未来的目标(七) 服务员从日本军官们下榻的房间出来,立刻前往设在旁边的情报点汇报。回忆着看到的事情,服务员讲道:“日本低阶军官正在给高阶军官擦皮鞋,用的是分给他们的鞋油……” 情报人员记录完服务员的口述,礼貌的说道:“辛苦了。” 服务员也没瞎客气,见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就起身告辞。回到旅馆,就见日本军官们已经整理完了衣服,穿着锃亮的皮鞋列好了队伍。军阶最高的佐藤大佐走在最前面,依照不同阶级,日本军官分成了好几个小队鱼贯前往接待他们的宴会厅。 看着日本军官们的背影,服务员只希望这件事赶紧结束。这些日本军官的确很遵守纪律,但是面对普通工作人员的时候,表现出的吹毛求疵着实令人厌恶。比起摆谱,何锐这样的大领导都远远不如。 日本军官们完全没考虑过普通工作人员对他们的观感,面对何锐的压力已经让不少军官感觉心跳加速。毕竟石原莞尔这样的家伙在日本军中只是异类,大多数军官都不敢因为自己的放松导致上司的呵斥。 到了宴会厅外,就见里面的布置完全是日本宴会的制式,几排日本小桌拜访的整整齐齐。众人赶紧脱了鞋,却不敢进去。 就听脚步声响,何锐声音传来,“诸位,请入座。” 军官们连忙转头让开道路,何锐穿过人群率先进入宴会厅。等众人落座,穿着和服的侍女们端了酒菜送上。石原莞尔笑道:“学长,这些是中国人么?” 没人想到石原莞尔竟然敢问这种问题,日本军官中不少变了脸色。何锐完全不以为意,笑道:“这些都是日本人,有些从关东州请来,还有些几位是从吉原请来的。” 石原莞尔左右看了几眼,丝毫没有色眯眯的样子,爽快的答道:“那可就有耳福了。” 就在众人讶异、好奇、警惕的目光中,何锐眼见上好了菜,便请这些日本女性给众人倒上酒,自己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随即端着酒杯站起身说道:“此时乃是欢宴之时,我等尽情欢笑就好,今日只求一醉方休。” 佐藤大佐不想听石原莞尔说些不着调的话,抢先起身说道:“感谢何君赐宴!” “欢迎诸位赴宴。”何锐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石原端起酒杯喝下肚,果然是日本的上好清酒。 众人落座,何锐拍拍手,两位跪坐在侧面的门旁的侍女直起上身,拉开了纸门。一阵香风吹入大厅,两位抱着日本三弦的美貌艺伎迈着日式小步袅袅婷婷走出,向众人躬身行礼之后,在何锐下手坐了。 日本等级森严,艺伎们的服饰自有规格。日本军官中去过吉原的都知道这两位定然是花魁,平日是决不许走出吉原的。何锐能把人请出来,这份人脉……在日本也不是普通上层就能办到。 三杯酒下肚,何锐又拍了拍手。艺伎们精熟于各种规矩,不用更多示意,就拿起三弦琴弹奏起来。到了这个层面,琴艺非同一般,一曲奏罢,满堂喝彩。 日本军官们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的乃是奉天,一个劲的请艺伎再弹奏几曲。两位花魁微微欠身,其中一位继续拿着三弦弹奏起拿手的成名曲子,军官们听着美妙音乐,身边是侍女斟酒布菜,只觉得心情愉悦,有些已经解开了风纪扣,舒坦的享受着宴会。 佐藤大佐努力是保持了足够的戒心,便是感受极佳,也坐的笔直。然而旁边的石原莞尔已经站起身走到何锐身边坐下,还邀请佐藤大佐坐下。佐藤大佐无奈,只能过去。 石原莞尔端起酒杯,“何君,我与佐藤学长都很想知道何君对日本未来局面的判断,此时此刻,想来当年维新志士们在京都聚会也是如此。何君前几日对政局一言不发,现在总该说点什么吧?” “你们真的要听么?那可未必是美好的预测,只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何锐淡然答道。 石原莞尔对身边的酒色毫无反应,坚定的说道:“此情此景,便是不好的未来,只怕也能接受。” 日本军官中有人完全沉浸在享乐之中,却也有些在意三人聚在一起,起身凑到旁边。何锐让他们坐下,这才说道:“在下三年前离开日本的时候去东京大学讲最后一课,有记者在场,他们记录了在下的对日本未来的讲述。不知诸位可否看过那新闻,或者有没有印象?” 佐藤大佐对此事毫无记忆,正想询问,就听石原莞尔说道:“是说要从18年开始调整出口政策,并且开始基础建设的那番论述么?” 佐藤大佐知道何锐对石原莞尔影响很大,只能说道:“还请何君能再讲述。” 何锐就把‘逆周期投入’的那个政策讲给身边的这些日本军官们,军官们中不少人听得不太明白,只有少数才听得一脸欢喜,山上奉也中尉大声赞道:“这的确是好政策!若是如此,国民在欧洲大战中赚取的利益才能为国民所用。” 被山上奉也这么一说,更多的日本军官才明白过来,神色中也都是期待。 佐藤大佐听明白了一部分,只觉得何锐的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但这话却说不出口。此次日本军官前来奉天访问,何锐就领着他们到了奉天外的农村参观。如果这些村落不是何锐完全人工布置的话,何锐的政策就和他给日本政府提出的建议完全一样。 佐藤大佐正考虑着该怎么问,就听石原莞尔问道:“何君认为日本国内的高层能理解何君所说的这些么?” 何锐笑道:“日本高层也是精英,怎么会连这些都不懂。他们不仅能理解,还能理解的非常透彻。就如我在东北,第一是保就业,第二是增加人民收入,尤其是底层的人民收入。” 说到这里,何锐对身边的军官问道:“诸位是军人,并非从政的人。大家能听懂我这两条么?” 佐藤大佐看着周围的军官,只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这些人完全能懂这两条。甚至不用是受过不错教育的军官,就算是随便拉来一个普通的日本士兵,也能懂得保就业,增加底层人民收入的理念。他们不仅能懂,更会支持。 想到这些,佐藤大佐警觉起来。何锐这么讲,明摆着是在挑拨日本军队与政府之间的关系么! 刚有了这样的警觉,就见军官迟疑的问道:“何君,既然日本政治家们能懂这些,他们为何不去做?” 何锐语气从容,“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利益所在,每一个人所做的选择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譬如我在东北推行新的政治制度,为的是我的利益,我毕生的目标就是让中国变成一个强大富裕的国家。至于日本政治家们的选择,也应该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至于他们的利益所在,这就因人而异,并不是我能了解的。” 看到日本军官们或者沉思或者开始愤慨的神色,佐藤大佐就准备打断这次谈话。哪怕这么做十分不礼貌,他也准备做出来。 却见何锐站起身笑道:“诸位,我方才就说了,今日欢宴,只求尽情欢笑。来,我等跳舞吧!” 说完,何锐也不管围在身边的军官,大步走到会场中的空地上,对旁边的侍女命道:“拿扇子来!” 侍女连忙拿出插在腰间的扇子双手奉上,两位花魁也停下手中的曲子,其中一位拿起了手鼓。稍一调整,两位花魁奏起了‘雅乐’。 何锐手持扇子,缓缓抬起手臂,向前指去,身体则缓慢又充满节奏感的前后摇动。虽然穿的是军服而不是和服,依旧足够优雅从容。两位花魁看到何锐的舞姿,涂了厚厚白粉的脸颊上波澜不惊,眼神中都是惊讶。 ‘雅乐’又称舞乐,是日本宫廷中祭祀、燕享时的音乐舞蹈,与中国古代舞蹈中的雅乐含意不尽相同。日本文武天皇设雅乐寮,其后,雅乐分为左右2部,左部为唐乐,右部为多氏(朝臣)掌管,实行世袭制度。 由于雅乐舞蹈是一子相传,故称为秘传。其舞蹈节奏缓慢,动作不同于一般日本舞蹈,它保留有“剑指”、“骑马蹲裆式”等姿态,步法别具一格。 而距离当下最近的著名‘雅乐’舞蹈,是约60年前的明治维新前的倒幕时代,会津藩第九代藩主松平容保决定受命上洛京都前,在会津藩的主城内跳了‘雅乐’。那份悲壮却不动摇的决心,随着明治维新后日本上层名声一落千丈后开始在日本国内有了更高的评价。 花魁们有机会看到这些秘传的舞蹈,就见何锐舞姿从容,便是有些地方与花魁所知的似是而非,不过花魁也知道自己所知未必就是原本舞蹈,见何锐所舞的大体没错,也不敢有任何挑剔。 至于日本军官们,他们更是不懂这些上层才有的内容,不过是看过些歌舞伎的舞姿。见何锐的舞姿与歌舞伎并不相同,舞蹈与艺伎弹奏的优雅特殊的曲子极为合拍,极具日本文化中上层特色,都知道这定然不一般。看过来的目光中全是钦佩。 一曲舞毕,众人尽数赞叹。何锐收起扇子,笑道:“接着奏乐接着舞,大家一起来!” 军官们纷纷起身加入,会场内气氛持续攀升,没多久就进入了真正欢乐的状态。 此时,有军官上前对何锐说道:“学长,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还请学长赐予墨宝。” 何锐也喝了不少,脸都有些红红的,带着酒劲对侍女们喊道:“取笔墨!” 一位花魁站起身,迈着小碎步走到门边,取来了笔墨,亲自为何锐铺好。何锐也不假思索,提笔挥毫,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侍’字。 周围众人见何锐运笔如风,皆是喝彩。那位请求赐予墨宝的军官晕乎乎的有些不解,“学长,此字是何意?” 何锐抛下毛笔,挺直胸膛,“我等军人,自然要为国效力。效力,就要侍奉。就我而言,军人侍奉的应当是人民,按照中国的汉语,就是为人民服务。不过日本国内,认为侍奉的应当是国家的才是多数,我认为也没错。” 一种日本军官们纷纷点头,觉得此言有理。何锐则继续说道:“国家艰难,许多日本军人都认为,把内部矛盾向外输出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道路。这种人还为数不少。以我观之,中日未来定然会有大战,以后到了战场之上,诸君,请无需留情。请为大日本帝国奋力作战吧。” 这话若是平时说出,只怕就要剑拔弩张,最少也得横眉立目。然而酒酣耳热之时,日本军官听到这话,却觉得心情激动,那位请求墨宝的日本军官向何锐深深鞠躬,随即站得笔直,“学长如此豪迈,若是战场再见,在下就祝愿学长武运长久!” 其他军官也情绪激昂的跟着说道:“祝学长武运长久!” 何锐哈哈一笑,命道:“倒酒!” 侍女们没喝醉,见中日军人们互相祝愿对方在未来中日大战的战场上有优秀的表现,神色都颇为怪异。却还是赶紧从命,给众人送上酒杯,都给斟满。 两位花魁一左一右走到何锐面前,一人奉杯,一人倒酒。何锐见酒满,高举起酒杯,“战争乃是国家政策的延续,立场不同而已,实在没有一致的判断标准。不过有件事却非如此,那就是做人。我做人只求一事,便是命数当尽之时,扪心自问,是否问心无愧。若是死前问心无愧,死又有何可惧!此时,便祝愿诸君,一生问心无愧。” 日本军人们听到此处,只觉得与何锐心情想通,纷纷举起酒杯,“祝一生心无愧!” 众人都将酒一饮而尽。何锐抛下酒杯,大声说道:“此次诸君前来,参观的制度,以及方才的话,都是我的真心,还请诸位能仔细体会。此时便别过,诸君回去之时,我就不再送了。告辞。” 说完,何锐拿起军帽戴上,正了正军帽,便大步向外走。两位花魁目光追随着何锐,就见日本军官们都起身相送。或者与何锐握手,或者向何锐敬礼。何锐也握手、敬礼,一一告别。见到关系比较亲密的,还鼓励几句,或者说几句亲切的话。 等到走门廊,何锐也不回身,穿了鞋就施施然而去。两位花魁又是轻松,又稍微有点失落。此次请她们来,报酬丰厚,又就说过绝不侍寝。 何锐这么走了,果然如约定所说。但是何锐这么走了,却让两人又觉得若是和这位中国的大人物能多点交流或许会很有趣。 两人对视一眼,准备收了乐器就退下。却听石原莞尔大声说道:“诸君,何君公务繁忙,不能多饮。我等还未尽兴,来继续喝起,不醉不归!” 正文 第138章 未来的目标(八) 石原莞尔等人是被抬回住处的,日本人酒量是真的不行。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石原莞尔从沉醉中醒来。 酒够好,就完全没有宿醉和头痛。石原莞尔还记得自己最后好像是差点和佐藤大佐打起来,被人拉开了。仔细想了一阵,石原莞尔想起冲突的起因是有军官提出了一个在奉天周边农村见到的一个问题。 正在想,脚步声响,门一开,山上奉也走了进来。见他脸上的伤痕,发生过的事情突然就清晰的被石原莞尔回想起来。 何锐走后,日本军人们讨论起前几日在中国农村所见。在石原莞尔看来,这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基层探访。奉天周边的农村已经完成了土改,村里的头面人物再不是地主士绅,也不是那帮宗族长老。由政府选出的有人望,能干活的青壮年成为了村里的村长与民兵队长。 民兵队长的工作就是打击坏人,维护治安。村长的工作除了组织税收,推行强制义务教育,扫盲。大部分工作都是农忙时节帮助组织生产,农闲时节兴修水利、道路。还有就是争取政府发包的一些生产项目,并且组织村民打工来赚取收入。总的来说就是组织生产。 一手抓治安,一手搞生产。东北农村表现出的勃勃生机令石原莞尔等人极为钦佩。 引发冲突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何锐在农村的时候对普通村民的态度极为自然,他兜里总是能掏出些糖果给小朋友,面对农民的时候,何锐的态度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命令,而是鼓励孩子上学,鼓励大家好好生产。 这样的平易近人,让日本军官感叹道:“何君对于下等人太亲切了!” 听到这话,山上奉也登时怒道:“我乃是佃户出身,就是下等人,难道我们就该被看不起么?” 此言一出,日本军官内部立刻对立起来。借着酒劲,青年们大打出手,场面一片混乱。 “山上君?打架是怎么解决的?”石原莞尔问道。 山上奉也听到这个问题不禁露出了笑容,不过脸部抽搐了一下,看得出牵动了嘴角的痛处。揉了揉脸颊,山上奉也说道:“石原君,你喝醉了,最后是警卫冲进来把人带走了。” “我竟然不知道?”石原莞尔完全没想到自己喝成那样。 山上奉也隐约记得,石原莞尔是脑袋上被什么人揍了一拳,然后就倒了。谁打的,倒是完全没印象。 不过这并不重要,这一场架打完,山上奉也觉得很轻松。有些事情此时他已经想明白了,便压低了一些声音问道:“石原君,天皇也是和那些权贵一伙的吧?” 石原莞尔叹息一声,这件事对他个人来说已经是无须讨论的事实,但是面对同志们的提问,石原莞尔答道:“山上君,在整个日本,敢这么想的普通人,五十个里面不到一个。能够坚定认清这点的,五百个人里面也未必有一个。” 山上奉也眼睛一亮,“我们日本五千万人口,就有十万人是知道这点的!” 看着山上奉也的激动,石原莞尔一盆冷水就泼下来,“可这十万人里面大多数都是上层!” 山上奉也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心中的日本人,是不包括上层的。此时被石原莞尔这么提醒,才发现敌人的数量十分多! 就在此时,石原莞尔站起身整理起了军服,“该回国了。山上君,等着看接下来的局面吧。何君已经提前两年给了日本上层解决问题的方案,但是上层绝不会接受。事情的发生就会这么继续下去。谁都改变不了的。” 山上奉也赶紧站起身,“我会想办法在军中向士兵们宣传我们的理念。” 石原莞尔点点头,“你要小心。尤其是出事的时候,那些人会十分警惕。” 听闻日本军官团们离开奉天的消息,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同志们都松了口气。得知消息的徐乘风等人立刻向何锐做了关于新步枪的汇报。 把汇报内容讲完,徐乘风见何锐完全没有在意的模样,便确定何锐已经对未来战争的武器有了完整的思路。既然何锐已经如此,徐乘风就问道:“主席,对于武器还有其他要求么?” 何锐很欣赏这样的问题,“如果有的话,也是半自动突击步枪调整成连发突击步枪。不过这个并非当下的问题,我们的敌人步枪已经完全不足以应对我军当下火力,他们的优势仅仅是在炮兵与空军,这是我们需要补齐的部分。” 钟义府对不步枪有更多期待,完全没想到何锐竟然这么自信。眼见这么下去,步枪或许就会被定在当下的水平,就赶紧问道:“督军认为我们的轻武器已经超过了外国军队?” 何锐知道同志们缺乏信心,耐心的解释道:“我能确定,我们的轻武器已经对外国武器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大家都是军人,两百米外能够通过肉眼看清楚敌人的军人数量有多少?靠肉眼,三百米外别说准确命中敌人,你准确命中一辆坦克……” 说到这里,何锐想起同志们对坦克没什么精准的概念。即便有,也是那种木壳子的样品。便换了一个说法,“三百米外能够准确命中一匹马的军人有多少?大家都应该非常清楚!这种时候,给部队里面的射手尽量配备瞄准镜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追求所谓的射程超过一公里的步枪。咱们的半自动步枪有效射程500米,足够了。面对其他距离的敌人,要靠的是班排进攻的主动型战术,要靠的是火炮,是飞机,而不是对士兵的射击水平提出完全没效率的要求。” 钟义府知道何锐的个性极为坚毅,就放弃了说服何锐在步枪上投入更多,“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把所需的火炮准备完整。” “义府,你现在做的是参谋工作。先把纸面上的飞机、大炮、步兵突击战术的参谋作业水平提上去。人可以等武器,武器不能等人。这是我做好的设定,你回去的时候带走。”说完,何锐让秘书拿过一摞文件,放到钟义府面前。 何锐其实很看好钟义府,便劝道:“义府,下一次战争绝不会当下欧洲战争的模样,我们要用方法论看待发展问题。德国人正在进行的皇帝攻势,就是比较粗糙的步兵突击战术。你们看过那些翻译过来的作战手册了吧?” 提到那个手册,不仅是钟义府,其他高级军官们也都来了兴趣。这个手册很搞笑,分分别是法文的法国手册与德文的德国手册。 俄国1916年布鲁西洛夫攻势,打败了德奥联军,打残废了奥匈帝国。一个法国参谋军官详细了解过俄国的战术后,提出了法国版本的作战方式,并且由法国国防部编写了手册发到了法军前线。 而1917年法国部队大哗变,法国国防部虽然强力处决了那些领头的,却还是与广大法国士兵达成了妥协,不再进行主动进攻的战役。于是这份主动进攻的手册落得毫无用处的地步,然后被德国人在战斗中缴获了。 之后德国参谋军官根据法国的这套战术思路搞出了‘暴风突击队’战术,并在全军普及。在18年3月底展开的皇帝攻势中,德国军队使用新战术获得了极大的战果,眼瞅着又要接近巴黎了。 被提起这两份作战手册,钟义府等人神色不自觉的就严肃起来。因为从1915年跟着何锐开始进行军队建设之时,部队就开始进行作战手册的编写,由何锐挑大梁完成了内容。 最初的时候大家只是对充满了进攻主义的作战体系感到震动,这与传统的作战可是完全不同。而欧洲战场经过几年血战,不断积累了战术进步后得出的最新作战理念。这些理念竟然越来越像何锐在1915年提出的方案,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面都是无比佩服。 此时何锐提出先做纸面作业,虽然还是比较难以接受,却也没人反对。就与何锐讨论起新时代的‘合成战术’。 所谓合成战术,目标不是把飞机大炮一股脑派上战场。而是利用不同攻击距离,以及不同的火力投放,有效的削弱敌人的火力以及兵力投放。使得我方则在进攻方向获得优势。 以飞机为例,飞机要提供的包括,侦查,火炮校射,以及对敌人的部队投放进行投弹阻止。现在东北请来了国内搞飞机的技术人员,也有能飞上天的飞机。但是让那种简陋无比的飞机实现何锐提出的作战目标,现阶段完全不可能。 正因为如此,众人反倒越来越清晰了思路。钟义府问道:“主席,我们是不是不用管飞机生产,只用考虑飞机到底能够提供什么样的作战能力?” 何锐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但是,同志们还得注意一件事,你们要根据不同需求制定出不同的作战体系安排。因为飞机又不是万能的,能够提供的作战能力就那么多。” 钟义府早就有自己的考虑,便基于何锐的思路继续问道:“主席,在不同的地区会有不同的作战需求。会有那么多种飞机投入战斗么?” 何锐心中很喜欢,却没有称赞钟义府,只是点头答道:“每一种作战环境就需要适合这种环境的作战方法。战争就是这样的。” 钟义府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案,便不再提问。思路更活跃的程若凡提出了他的问题,“主席,如果日本进攻俄国,会是什么样的作战模式?” 何锐看了看思路最跳脱的程若凡,笑道:“正规军对游击队,这也是一个很好的作战研究对象。若凡,你要不要试着领人研究一下?” 程若凡当即拒绝了,“主席,还是让别人研究吧。我只是好奇俄国与日本的战斗,再没有其他想法。” 如果只是好奇心,谁都有,何锐自己也当过好多年的好奇宝宝。见程若凡已经能够不再被自己的好奇心牵着鼻子乱走,何锐也很高兴。程若凡与其他同志一样,都有着十分显著的进步。 等会议结束,何锐准备到农村去视察。正看着从许嘉那边拿来的视察名单,秘书进来说道:“主席,俄国发来电报,他们派了代表想和我们会面。” 何锐放下文件问道:“哪个俄国?” 秘书果断答道:“苏俄。” 正文 第139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一… “罗……曼……洛夫斯基。”何锐大概第五遍念着苏俄使者的名字,觉得差不多记住了,尤其是后半段。但对于这位红色使者的全名,何锐根本没去记忆。记下来一连串几十个字母毫无意义。 赵天麟坐在了何锐身边,翻看着对方资料。见何锐准备妥当,就问道:“主席,外语大学的计划推迟了,现在我们找不到那么多教师,是否立刻开办。” 何锐看赵天麟神色认真,就笑道:“语言需要的是应用环境。安排学生和集中营的里面德国人和俄国人一起劳动,很容易就能提升水平。” “这不妥吧,他们是俘虏。”赵天麟提出了不同看法。 “我们派人去是学习语言,又不是让俘虏们高高在上。另外,赵局长这话有点政治不正确,劳动者没有高低贵贱。”何锐说着就已经站起身。 赵天麟也不知道何锐后半段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在东北的政治正确就是‘劳动不分贵贱’,若是没有这个事情,何锐的话完全可以当笑话听了。 到了会议室,就见一位俄国青年与中国青年坐在一起,两人正低声用俄语聊着。见何锐进来,两人警惕的站起身。何锐懒得和他们握手,示意大家坐下,直接问道:“请告诉我,来的这位达瓦里希是布尔什维克么?是受联共布尔什维克的中央委员领导?还是受中央委员下的委员会领导?或者是别的什么身份?” 此言一出,不禁对面的中国翻译青年一脸愕然,何锐这边做记录的人员也一脸愕然。 等中国青年把何锐的话翻译过去,俄国青年也变了脸色。他万万没想到何锐对于联共的组织架构颇有了解。迟疑片刻,俄国青年说道:“我叫做罗曼诺夫斯基,属于布尔什维克外交委员会越飞委员领导。” 何锐听说是越飞的下属,不禁笑道:“越飞委员已经和德国签署完了《布列斯特条约》,为何他没有来?是担心我们会对外交人员不利?” 罗曼诺夫斯基听了这话,不由得打起了一百个精神。此行之前,在联共收集的情报中,何锐被定性为中国地方军阀头子,狡诈、冷酷、善于捕捉机会,十分危险。 既然何锐如此清楚越飞在布尔什维克内部的职务,证明这些判断没有任何问题,必须小心应对才行。 “越飞委员现在工作繁忙,没办法前来。我受越飞委员委派,是来向阁下抗议的。阁下剥夺俄国的中东路,是非常恶质的侵略行为,我们不能接受……” 等中国翻译把俄国使者的一番态度表达完,何锐没有回答,而是询问起这位东北口音的中国青年,“你是叫李泰虎吧?加入联共布尔什维克了么?加入俄国国籍了么?是红军中的中国团的成员么?” 李泰虎也打起精神,“我是李泰虎,是红军团出身,没加入俄国国籍。” 何锐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国籍的联共党员,就见他长脸,身材消瘦,目光中毫无畏惧,更充满了这时代革命青年的那股子由内而发的激情,才继续问道:“哦。李同志跟着革命,是认同用暴力推翻封建统治,还是认同共产主义理念?就是英特纳雄耐尔的理念。” 李泰虎在面见何锐前也做了不少准备,却完全没想到一个军阀头子仿佛理所应当的说出‘英特纳雄耐尔’来,还是用这个问题来询问李泰虎的政治立场。原先准备的种种都好像失去了方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答道:“我认同英特纳雄耐尔的理念。” 何锐追问道:“这位罗曼诺夫斯基认同的是推翻沙皇俄国,还是认同英特纳雄耐尔?” 李泰虎把何锐的话翻译过去,罗曼诺夫斯基不敢立刻回答。何锐的危险度判定级别被拉高了不少,哪怕是凭借直觉,罗曼诺夫斯基就能感觉到这次会谈会非常艰苦。但不回答也不行,最后罗曼诺夫斯基反问何锐,“难道何将军也是个共产主义者么?” 何锐笑道:“我可是铁杆的共产主义者。” 听到被联共布尔什维克定性为军阀头子的何锐大言不惭的自称共产主义者,罗曼诺夫斯基只觉得一股怒气上涌,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调侃。既然何锐这么讲,罗曼诺夫斯基索性嘲讽道:“抢夺别国的财产,好一个铁杆共产主义者。” 这嘲讽对何锐完全没用,何锐本来也没指望低阶的联共成员能够有多高水平,所以毫不客气的笑道:“哦?我并不知道罗曼诺夫斯基学习的是哪一种共产主义,不过就我所知的共产主义理念中,都支持民族解放。中国人民对于帝国主义国家强加于中国的不平等条约进行反抗,收回了本国的利益,并且将中东路变成国有资产,难道共产主义者们看到这些之后不该拍案叫好,不该额手相庆么?既然你自称是英特纳雄耐尔,我根据前后逻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们反对的只是沙皇统治,而不是反对帝国主义。你们认同的英特纳雄耐尔就是另外一种帝国主义。” 赵天麟是见过何锐在外交场合上与英国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便是如此,见到何锐此次发动的猛烈言语攻击,赵天麟也有些被惊到了。 在美国留学的经验让赵天麟明白,如此指责对方,就如指责一个信上帝的其实是撒旦信徒一样尖刻。 果然,对面的罗曼诺夫斯基与李泰虎脸色都不断变化,气愤、恼怒、惊愕、不知所措,种种情绪逐一出现,又开始互相切换。看得出,他们想反唇相讥,却不知道立刻该怎么回答。 何锐也不给两人机会,他站起身,冷冷的说道:“共产主义的基础之一就是历史唯物主义,那是非常讲逻辑的科学体系,拥有着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优越方法论。所以自称共产主义者的二位让我非常失望,这次会谈就到此结束。等你们能够回答我刚才问题的时候再来见我吧。” 说完,何锐转身就走,完全不看苏俄方面的使者。 赵天麟又看了看那两名年轻的布尔什维克,见他们依旧说不出什么来,也懒得多观察。跟着何锐的方向而去。 等追上何锐,赵天麟问道:“主席,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何锐语气如常,“他们连这么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就没有讨论下去的价值。即便是我把我的期待告诉他们,他们也没有能力正确的转达给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让他们这么下不来台,或许能够让联共布尔什维克更高层级的人前来谈判。” 赵天麟本以为何锐是恼火于苏俄方面质问中国收回中东路的行动,没想到何锐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一时被这种思路吸引。 与何锐一起走段路,赵天麟问道:“主席想让苏俄知道什么呢?” “我想让苏俄知道,我们的政权并非帝国主义政权,我们文明党并非帝国主义政党。出于国家利益,我想与苏俄解决边境问题,建立安全互信,甚至能够进行合作。” 赵天麟听到这些,才觉得有些能明白何锐这番斥责,却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现在文明党内,尤其是军队里面,有些干部已经在考虑收回被俄国割走的土地。赵天麟本人也有这样的期待。然而在何锐方才的话里面,却完全找不到这方面的思考。 于是赵天麟问道:“既然如此,主席为何不派人去俄国找苏俄交涉?” 何锐边走边回答:“想达成互信,最好的环境有两种,一种是长期的友好交往。一种是走投无路下的被逼无奈。就我们现在的实力,第二种是最容易达成。所以就让苏俄主动来找我们寻求合作吧。这是我们惟一的选择。” 赵天麟被何锐的思路弄到无法立刻接受,只能边走边想。走过院落,回到何锐办公室,赵天麟坐在椅子上皱起了眉头。想了一阵,他才算理解了何锐的意思,不禁满心欢喜的赞道:“妙啊!这就是水到渠成的意思!” “没错。苏俄周边国家都想干掉苏俄政权,在他们力求自保的当下,减少敌人,甚至是增加朋友,是他们最好的办法。但是俄国那种大国沙文主义的思想根深蒂固,非得他们自己明白过来不可。外交靠的是折冲,我们在苏俄的眼中,就是一个衰弱的大国。他们当然希望用恐吓的方法来获得安全。我对他们这么不客气,只是为了尽快达成诚恳的谈判。希望苏俄能够早日明白过来。” 赵天麟推了推眼镜,心中十分激动。何锐回到国内,孤身前往日本关东州解决日本在长春闹事,获得了外交成功,是促使赵天麟选择追随何锐的两大原因之一。之后赵天麟参加了不少外交活动,对外交的认知有了许多改变。 何锐在当下表现出的外交手段,让赵天麟感触更深。他本就是法学博士,对于逻辑和道理有着格外的重视。此时更是确定内在逻辑在外交中起到的作用。 不过想到这里,赵天麟不禁生出些担忧,正想问何锐,却已经自己在心中解决了。 赵天麟担忧苏俄面对这样的窘境,直接派兵前来进攻东北和内外蒙,试图用军事压力逼迫何锐就范。但正如何锐方才所说,俄国现在遭到周边所有国家围攻。日本那边已经联络了何锐,准备从东北购买粮食与后勤服务,以进攻俄国。俄国哪里有力量来威胁东北与满蒙。何锐所做的一切都符合当下的世界局势。 想到这里,念头通达。赵天麟故意叹道:“看来我们割让的土地能够收回来了!” 何锐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根本没有反应。 何锐当然听到了,但是当下局面并没有到那个地步。而且何锐本人对于收复领土的看法也与赵天麟,甚至是绝大多数文明党的党员不一样。 于是何锐换了个话题,“赵局长,现在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我们收复中东路的时候抓到的俄国人基本都是白俄,现在我们要求英法等本着他们的反苏俄立场收容这些难民。如果他们不收容这些难民,就是完全没有国际道义的行动。非得让我们继续在集中营里面收入白俄,英法得给钱!” 赵天麟此时正端着水杯喝水,听何锐理直气壮的要求英法给钱,差点呛到一口水喷出来。不仅是赵天麟,办公室内其他工作人员也都被这话弄的不知所措。 何锐完全没有受到这些同志们的影响,继续说了下去,“如果英法不给钱,我们就要在国内报纸上,欧洲报纸上宣传此事,让整个欧洲都知道英法这种不讲国际道义的行为。” 赵天麟一时不知道何锐到底想做什么,最后只能问道:“主席,你所图的不会是逼迫英法把那两万俄国人接走吧?” 何锐轻轻一笑,“呵呵。如果英法表示他们不能接受,想让我们解决。那时候赵厅长就可以告诉英法,白俄为了购买军火,已经运了不少黄金到英国驻奉天领事馆。我们不接受英镑或者法郎,我们要白俄用那笔黄金支付货款。” 赵天麟神色严肃起来,何锐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外交中的有趣之处,令赵天麟感觉到特别的魅力。最后赵天麟叹道:“我会抓紧时间把外语系强化起来。” 正文 第140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二… 赵天麟心中考虑着该怎么解决何锐的安排,就准备起身离开。此时就听秘书宋丹山问道:“主席,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下赵天麟想起何锐说现在要做两件事,连忙又坐下了。何锐说道:“从关内来的人数量太大,我们的教育必须强化,强制义务教育和扫盲运动必须坚持下去。” 赵天麟立刻问道:“预算呢?” 何锐果断答道:“教育厅做好预算就交上来。” 既然何锐说的这么爽快,赵天麟也很爽快的起身离开。统计厅管统计,教育厅也有自己的统计和预算部门,双方数据在工作上往来很多。在强制义务教育方面,赵天麟完全同意何锐的看法。 既然何锐要预算,赵天麟自然也不吝于提交预算。教育厅相关部门领导聚集到赵天麟的办公室,听闻赵天麟要以‘4000万人口’为预算目标制定教育预算,会议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如果按照100人一名教师计算,4000万人就需要40万名教师。以当下三人轮岗的模式,就是120万。 一番对视之后,统计处处长鼓起勇气把数字讲给赵天麟,最后说道:“赵厅长,按照每人每年12块钱和300斤粮食的标准,这就是三亿六千万斤粮食,以及一千四百四十万块钱的经费。这还不包括课本与教具之类的支出。加上这些,经费会超过两千万块钱。” 众人都以为赵天麟会被这个数字吓住,没想到赵天麟只是推了推眼镜,便果断答道:“把预算做好,由我来交上去。” 见赵天麟这么坚定,办公室内响起一阵叹息声。赵天麟不等情绪发酵,啪的拍了桌子,教育厅的干部们一愣,屋内立刻安静下来。赵天麟板着脸说道:“同志们,不要担心钱的事情,那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最近还有一件事要下功夫,就是职业教育。工厂里面的工人进行的职业教育比较拖后腿,我们按照德国的职业教育体系铺开了,但是成果不明显。这到底是我们教育的设定标准有问题,或者是时间不够久,看不出效果。大家要开始做调查。” 统计处长听了这话,当时就发言道:“赵厅长,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员。” 众人以为赵天麟要强压工作,却听赵天麟给出了一个方法,“是的,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员。最近吴有平省长在吉林做了一个尝试,让参加培训的教师们参与到市政统计等工作去,我觉得可以借鉴。” 负责教学质量监察的监察处处长皱起了眉头,“突然增加这些工作,这会让教师们安定不下来吧?” 赵天麟早就有了安排,“突然增加肯定不行,我们就把这些编入教师的培训日程里面,固定化,常态化。” 见赵天麟如此坚持,干部们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便答应下来。等会议结束,赵天麟给统计厅厅长许嘉打了个电话,“许厅长,上次说的调整教师日程安排的工作布置下去了,你那边的工作安排内容定好了么?” 电话里面沉默了片刻,许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里面颇为激动,“感谢,感谢!赵厅长帮了大忙。最晚后天下午,我就把工作安排亲自给赵厅长送去。” 赵天麟正想挂电话,突然想起件事,“许厅长把保密要求一并写上。” 许嘉完全没有思考,立刻答道:“不必,我们不会请老师们从事需要保密工作。我们统计局每年那么多统计数字都要以政府工作报告的方式提交,数据都是公开的,我们只担心数字不精准。除了个人信息之外,我们没什么要保密的内容。” 两位厅长达成了协议,事情推进速度非常快。没到第三天下午,第二天下午许嘉就亲自带了计划书前来拜见赵天麟。赵天麟面对许嘉的谢意,也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要求,“许厅长有没有适合外交的人才?若是觉得有前途的,给我推荐几个。” 许嘉甚是不解,问清楚了赵天麟的需求,就建议道:“赵厅长何不从大学里面选拔人才?” “我担心他们的可靠性。我只能选品学兼优的学生,可政审能否过关呢?” 许嘉想想也觉得赵天麟的担心有道理,虽然赵天麟要找的并非是提供给外交部门的人员,但是找英国人纠缠的人,还是得靠得住为第一优先。想了想,许嘉就答应下来,“我去外务厅给赵厅长借调两人,那件事解决之后让他们归队就好。要么赵厅长干脆把事情交给外务厅?” 赵天麟摇摇头,“毕竟是主席提出来的,我还是想亲自做完。而且我也想看看外交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样。” 许嘉觉得赵天麟这好奇心有些过了,但是也不好说别的,就笑道:“既然如此,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事情过程中请赵厅长及时提供报告。” 两人谈妥了交换条件,便各自忙碌。很快,两名青年出现在赵天麟办公室。其中一名叫黄震,一名叫陈新力。听完了赵天麟的安排,两人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答道:“全听赵厅长安排。” 赵天麟做了安排,就带上两人直奔英国驻奉天的领事馆。领事一见到赵天麟,立刻热情的迎上来,“赵博士,午安。” “亨利先生,午安。此次前来,想商议关于集中营里俄国人的事情。”赵天麟一边握手,一边开门见山。 “俄国人闹事了么?”亨利领事领着赵天麟向会客室走。最初是脚步轻快,随着赵天麟的讲述,亨利领事的脚步就开始显得沉重起来。等进了会客室,亨利领事坐在沙发上,面沉似水,“赵博士,您是在指责大英帝国么?” 赵天麟一个大帽子就给扣了上去,“没错,我们就是在指责大英帝国和法兰西共和国。这毕竟是两万人,如果不能好好处理,只怕会变成人道主义危机!” 面对飞来的大帽子,亨利领事心中有些委屈。二十年前,俄国还是德国的亲密友邦呢。即便是加入协约国,俄国也从来不是英国的友好国家。两万俄国人的生命与大英帝国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这话不能公开说,亨利领事决定采取拖字诀,“此事请让我向朱尔典大使发电报。” 赵天麟也不墨迹,站起身说道:“此事会有影响的,亨利先生。” 面对这个也不知道该不该算是威胁的说辞,亨利领事决定当没听到。 打发走了赵天麟,亨利领事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发电报给朱尔典大使了。这么个破事完全没必要打搅朱尔典。 这是5月2日的事情。5月3日,朱尔典如同往常一样在上午时候坐进办公室的圈椅,拿起了报纸。现在他每天都要看看《东北日报》,这份报纸在资深文官的眼中很有价值。于是头版头条的新闻就让朱尔典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定了定神仔细看,《英国法国米国无视人道主义灾难》的标题没看错。朱尔典再看看报纸抬头,的确是‘东北日报’。一时间,朱尔典搞不明白何锐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头,得什么样的大事才能称为人道主义灾难呢? 新闻是从一个小故事开始的。 ……最近,从太平洋岛屿的热带雨林中考察的奥匈帝国人类学家马林诺斯基先生讲述了一件事,他向当地的一名食人族描述:“欧洲正在发生战争,每天有几万人丧生。” 食人族土著惊奇地问道:“你们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人肉?” 当人类学家马林诺斯基先生解释欧洲人不吃人肉时,食人族惊呆了,不解的说道:“不吃的话杀来干什么?你们那里也太野蛮了!” 在欧洲有一个说法,在战争爆发前,大多数人会认为胜利比生命重要。在战争结束时,大多数人又会认为生命比胜利重要。在世界上,生命是最重要的。所以各种国际条约都在强调生命的珍贵,强调人道主义的重要性。 在《日内瓦国际公约》中就有关于战争中确保战俘权利的内容,并且得到了各国的认同。 现在,有大概两万名俄国人滞留在中国境内。他们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政府,生活无人问津。基于人道主义精神,中国东北当局收容他们数个月之久,过多的财力支出,让东北地方当局财力耗尽。 这些俄国民众申请前往英法米等协约国成员国政治避难,然而无人问津,东北当局敦促英法米等国正视这个事实,及时提供通关服务,让这些欧洲白人能够尽快得到难民身份,并且前往他们朝思暮想的英法米国境内…… 朱尔典与何锐进行过外交上的正面对抗,知道何锐有外交能力。看完了这篇新闻,朱尔典觉得何锐的形象有所改变,那个优雅凌厉的外交人员怎么突然就满地打滚起来了呢? 根据东北招商局局长莫里循提供的报告,东北每天都要涌入数以千计的中国人,何锐不仅不阻止,还鼓励这些移民。一年下来得有上百万中国移民进入东北。怎么两万俄国人就让东北财政崩溃了呢! 何锐提到俄国人,就是说他们是‘欧洲白人’,这感情牌打的飞起! 朱尔典想到这里,立刻下令给奉天的英国领事馆发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在电报最后,朱尔典强调,要搞清楚何锐的目的所在。 两天后,在泰晤士报与费加罗报上,同样的新闻被刊登出来。虽然英法两国现在死了上百万青年,民众们并不同情什么俄国人。但是眼见‘欧洲白人’即将在何锐上将治下的东北‘即将断炊’,同情心也难免有些膨胀。 这篇新闻前面的那个‘笑话’也的确铺垫了情绪,战争进行到了现在,也让欧洲普通民众感觉无法承受。 在这样战火纷飞的当下,事情在欧洲的影响力不说全然没有,也只能说微不足道。 但是在亚洲可就不一样了。亨利领事看到了东北日报的新闻,接到了朱尔典的电报,当即求见何锐。何锐就没见亨利领事,只是派人告诉亨利领事,此事由赵天麟负责。 不得已,亨利领事请赵天麟前来领事馆商谈。赵天麟这次就没客气,只是询问事情要怎么办? 亨利领事继续玩弄起外交花活,用认真的表情答道:“赵博士,这件事你得找俄国官方讨论此事。” “很好!我们就会找俄国官方讨论。”赵天麟点点头,说完,他站起身说道:“鉴于英法米等国的反应,我们将会对以上国家入境东北地区的人实施严格的防疫检查。” “什么?”亨利领事没听明白。 赵天麟就再重复了一次,“我们将对英法美日等国进入中国的人员货物实施严格的防疫检查!” 亨利领事费了点时间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严格的防疫检查意味着人员流动会遭到很大影响,而且还有一种外交上的侮辱性暗示在里头。 如此‘欧洲化’的外交手段,亨利领事在中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位长相严肃的外交人员心里面嘀咕着,有必要么?犯得上么? 正文 第141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三… 联共的中国籍党员李泰虎半夜从海兰泡出发,乘船渡过了松花江。船只刚到对岸,对面的部队荷枪实弹的到了渡口,对他们喝道:“边境因为防疫,已经关闭了。你们回去!” 船上的李泰虎愣住了,他没想到军阀头子何锐竟然关闭了边境。眼见对方荷枪实弹,船只能返航。回到海兰泡,李泰虎赶紧回到布尔什维克在当地的党支部,把消息告知给党委。 党委书记眉头不禁皱起。布尔什维克在远东的党支部人数很少,其中一部分还是中东路的铁路工人,也发展了一部分中国党员。 当下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莫过于将那批俄国国籍的布尔什维克们救出来,恢复党组织。而何锐封锁边境的行动让这个计划落空了。 就在远东布尔什维克党委们头痛的时候,李泰虎提出了建议,“我可以悄悄渡河,前去联络。” 布尔什维克党委并没有立刻答应。自从何锐收复中东路之后,立刻组建了国有的铁路公司,布尔什维克在东北的铁路工人中发展出来的党员们很快就不再主动和布尔什维克联络。最近局势更是糟糕起来,中国东北的布尔什维克党员们甚至拒绝见联共的党员。 李泰虎是中国人,这已经不可靠了。不过李泰虎并非来自东北,而是从莫斯科的华人团中被选拔出来,派来东北。如果公开怀疑李泰虎,就是怀疑莫斯科方面。至少在获得莫斯科方面的指示前,还不能对李泰虎做什么。 所以党委书记让李泰虎稍安勿躁,之后会给他安排工作。 此时,被联共视为军阀头子的何锐正在他的‘魔窟’沈阳召开党政领导会议。何锐的发言一结束,同志们互相交换着愕然的目光。大家本以为何锐的发言中会搞出什么大名堂,事实也是如此,何锐提出的工作目标却太出人意料,令同志们全都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因为何锐提出的是一个为期两年消灭传染病的工作安排。天花鼠疫霍乱都是烈性传染病,东北要在近两年的时间内消灭这些祸患。为此,整个东北都要行动起来,依托当下已覆盖到所有基层村落的政府组织完成此事。 赵天麟更是不解,因为这份工作的内容之一就是对境外进来的人口进行严厉的防疫管理,正好与何锐之前要对英法米等国进行的严格防疫重叠。 如果何锐这么做的目的只是配合对外严格防疫,岂不是为了一碟醋,包了顿饺子。 不过赵天麟知道自己此时不适合说这个问题,而且教育厅在这个覆盖了整个东北和内外蒙的大事中承担着非常大的工作,很大一分部卫生宣传要靠教育体系完成。 人人都觉得事情不对头,然而工作布置下去之后,只有吴有平激动的提出了个问题,“主席,东北过去二十年中鼠疫霍乱横行,真的要彻底解决么?” 何锐点点头,“我们现在时时刻刻都处于传染病的威胁之下,我们要和东北人民一起救自己!” 全体党政人员便是有自己的想法,也没人再说什么。尤其是东北本地出身的官员干部们,不少人甚至感动的热泪盈眶。过去二十年里,东北爆发最少两次大规模的鼠疫霍乱,每次都死了数万人。小规模的爆发更是没办法统计,真的是年年都死不少人。 自从何锐当政后,局面好了一些,却没能彻底解决。既然何锐要彻底解决东北的鼠疫问题,大家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会议上,卫生厅拿出了一个整体计划。在官员干部们学习的时候,赵天麟拿着分给教育部的工作内容,找到了何锐,“主席,真的要教育部讲这些么?这里面的生态系统,连我都没学过,教师们只怕是更难理解。” 给教育部分配到的宣传内容,是何锐亲自准备的,赵天麟的情绪并没有让何锐感觉意外,如果赵天麟已经有了21世纪的自然观念,何锐反倒会不解。 何锐试着与赵天麟讨论起来,“赵厅长,如果这些先进的理念会在20年甚至30年后才能被完全证明。从现在开始普及教育,你觉得有问题么?” 赵天麟原本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被一整套包括地壳漂移论为核心的地球演化历史,生物进化演化历史,以及生物演化史的知识体系感到为难。在赵天麟看来,这种知识体系连赵天麟自己都读的晕晕乎乎,怎么可能让那帮受教育程度很低的教师们搞明白。 听了何锐的话,赵天麟稍一思索,尝试着理解何锐的思路,“主席的意思是硬上?” “对。硬上!”何锐果断的答道:“我们现在推行教育,本就是硬上。既然都是硬上,也就别在乎那么多了。细节不完备,可以靠科技研究发展逐步补齐。但是体系不完备,大家的感受会是什么?就我猜想,会是一种搞不明白整体的糊涂感觉。” 何锐说完,心里面也很是不确定。因为这是何锐个人的学习经验,而不是普遍的学习经验。而且何锐作为网络时代的人,想看什么知识体系,就能找到相应的信息。这种心态在1918年是不是合适,何锐完全不知道。 赵天麟搞明白了何锐的思路,皱着眉思考片刻,答道:“主席,容我回去想想。不,容我回去开会。” “好,辛苦教育厅的同志们和赵厅长了。”何锐觉得放下了不少心。 看着赵天麟的背影,何锐心中有些不安。因为何锐还有不少事情完全没说。从欧洲的中立国西班牙传来消息,西班牙出现了大规模流感传播,这意味着1918大流感还是爆发了。 原本何锐还抱着幻想,也许历史会有什么改变。毕竟病毒感染这事情看几率,或许就不发生了呢。然而美国那鬼地方本就是各种冠状病毒流行潜伏的所在,当美国加入协约国后,大量军队投入欧洲作战,把当地的冠状病毒带去了欧洲。 既然发生了,就只能认真应对。现在东北已经开始工业化,城市人口暴增。一旦流感入侵,很容易就发生聚集性感染。 为大流感做准备是必须做的事情,偏偏不能说。这就是当政者们都会遇到的困难境地吧。 会议后的学习会开了三天,有人说知道的越多,恐惧的越少。然而事情好像往往不是这样,由于知道了传染病的基本原理,同志们的恐惧不仅没有减少,反倒增加了。 最后赵天麟提出了一个要求,请求何锐亲自负责抓这项工作。听闻由最高领导人何锐领着大家来干,除了军队里面的同志们有所迟疑之外,其他人立刻表示赞同。 何锐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除了接受之外还能咋样呢? 站起身,何锐说道:“就由我来作为这次的总指挥。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说。” 同志们立刻安静下来,等待着何锐发言。何锐朗声说道:“此次行动要有个名字,就叫做爱国卫生运动。以后每年的四月是植树节,宣传保护自然环境,宣传保护生态系统。五月则是爱国卫生月,进行卫生宣传。” 虽然不知道何锐的目的何在,不过既然有何锐领头,同志们立刻表示同意。 在热烈的鼓掌声中,何锐一点都不高兴。沉甸甸的担子就这么压在肩头,尤其是面对着中国孱弱的医疗现状,以及源自美国的冠状病毒。真的是把一切都压上了啊! 等掌声稍落,何锐让大家安静下来,“同志们,这是一项沉重的工作,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人民。我们要相信人民,发动人民,和人民一起解决人民的痛苦。这才是胜利的唯一途径!” 正文 第142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四… 夜色降临。远东的布尔什维克党支部再次召开会议。从5月到6月,东北的边境封锁持续了一个月。面对东北的消息全部断绝,布尔什维克们感觉对面的军阀头子何锐应该在准备什么不得了的阴谋。 讨论了好一阵,除了冒险派人潜入东北打探消息之外,也没有了别的选择。罗曼诺夫斯基建议道:“还是让李同志越过边境吧。” 虽然布尔什维克们对于中国国籍的李泰虎依旧不敢信任,但是当下也没有了别的办法。之前派过去的两人都没了消息,很大可能已经被抓。 李泰虎接受任务的时候感觉到了那股子有些异样的气氛,不过李泰虎决定暂且不管。背负着解放全世界理想,李泰虎对于联共有着深切的期待。 党委书记严肃的说道:“达瓦里希,最近白军已经接到了好几车武器,这些武器运往西西伯利亚武装白军。如果让局面继续发展下去,满洲就会成为白军最稳定的武器供应基地。我们委派你到满洲,就是联络在满洲的同志。他们大多都是铁路工人,一定能够提供给我们消息。你明白你工作的重要性么?” “明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李泰虎果断的答道。 其他的什么已经没有好说的,给李泰虎准备了装备,就一路前往松花江边。趁着夜色,小船渡过了宽阔的江面,抵达了对岸。李泰虎跳上岸,对着划船的布尔什维克伸出手。握手之时,李泰虎动情的说道:“达瓦里希,请等待我的好消息。” 与联共的同志们分别,李泰虎一路向着目的地哈尔滨而去。夏天的哈尔滨亮的很早,当晨光照耀在道路上的时候,李泰虎只觉得心情愉快。他是黑龙江人,少年的时候就跟随父亲到俄国讨生活,从贝加尔湖一路到了莫斯科,成了一名工人。经历了种种事情,见识了上层的腐败与凶残,加入了联共。在俄国爆发革命的时候又成为了中国团的一名军人。 怀揣着解放全世界的理想,李泰虎加快了脚步,沿着新修的道路快步行走。远远看到道路上有哨卡,李泰虎转而下了整齐的田地,穿行在高粱地里。 这高粱地极大,土地呈现非常整齐的块状。便是进入了夏天,人走在里面也觉得凉飕飕的。沿着新修的田埂一路快走,也没遇到什么人。走出去老远,上了一条新修的土路。李泰虎心中讶异,这村里大户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修出这么多的路! 就这么行走在田间,听到人声就躲开。李泰虎觉得绕过了收钱的哨卡,就转回到大路上。 没走了多远,又远远见到一个哨卡。此时路边的是一大片树林,整齐的树苗看着都是新种的。虽然整齐,却也挡不住人。没办法,李泰虎只能继续沿着道路走。 到了哨卡处,就见里面的人都穿着普通的半旧衣服,看上去都是村民。只是个个脸干干净净,头发干干净净,应该是洗过。这可就不一般了。 为首那叫住李泰虎,操着李泰虎熟悉的地方乡音问道:“你的口罩呢?” “口罩?”李泰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问话那人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棉布口罩,“就是这个。” 李泰虎一时不明白,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这只怕是敛财的把戏。就装作可怜的说道:“叔,买这个得多少钱?” 问话的那位不解的皱起眉头,“你们村里没发口罩么?” 李泰虎甚是机灵,赶紧说道:“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了。我买一个得多少钱?” 问话那人不快的转头向旁边的人说道:“怎么都是忘带的!” 旁边那人操着地方口音笑道:“这个不错了,还没耍横。你看前几个瘪犊子,一个个横的!” 问话那位回想起之前遇到的家伙们,骂了几句,转回头对李泰虎说道:“十文钱一个。还有,把你路条拿出来。” 李泰虎心中一惊,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色。他伸手到怀里摸了摸,随即变了脸色,把全身都摸了一边,故意焦急的说道:“呀!路条掉了!” 哨卡那人听到这话,也没为难李泰虎的意思,“你没路条,不能让你过去!” 李泰虎从来没见过这么和气的设卡之人,决定试试看,就开始软磨硬操,一个劲的说好话。然而对方竟然完全不在意,反倒教育起李泰虎了,“小子,现在上头下令,没有路条的不能过卡,不能进出村子。这是真的。你再往前走,还是不会让你过。你连村也进不去。听叔的话,赶紧回去拿路条。” 李泰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那不到路条,眼见问话那位的口罩,就说道:“我买口罩不行么?我买!” 说着,就掏出十文钱塞给问话的。问话的一看李泰虎这样子,就觉得李泰虎是想用钱过哨卡。反倒不想卖给他。不过李泰虎毕竟年轻,还是拿到了口罩,并且把钱塞给问话的那位。 问话的那位依旧不让李泰虎过,只是劝他赶紧回去。 李泰虎装作听话的样子原路返回,等看不到人的时候,就转了小路。从听到的消息中可以判断,进村只怕是不行了,走大路也不行。李泰虎就沿着田埂,小路走,实在不行了就直接穿林而过。 出发前已经带好了粮食,就这么一路走。就见处处田地整齐,庄稼丰茂。与李泰虎印象里的那个东北完全不同。 另外的不同则是,多了不少明显是挖出来的水泡子,李泰虎到此时才觉得事情一定大大不对头,村里地主们一定不会花大力气挖水塘。 ……难道是东北最近几年雨水特别多,有了许多积水? ……应该是这样没错。所以本地有钱人就随便挖几下,把这些水泡子随便挖几下,借机占住! 水泡子里的水不能喝,好在李泰虎带了大水壶。在水喝完后没多久,终于到了一条小河边,灌了满满一壶水。就按照指南针方向继续前进。 连着走了四天,终于见到一条铁路。李泰虎再次分辨了方向,沿着铁路一路向东,直奔哈尔滨。 越靠近城市,路上戴口罩的人就越多。李泰虎也带上口罩,混进了人流之中。就如哨卡那人所说,就见各个路口都有哨卡,进出得用路条。 李泰虎手脚麻利,见到一人右边兜里路条露出一半,便突然拍了那人左肩一下。等那人向左转头之时,手脚麻利的抽走了那人路条。然后说道:“王老哥,是我啊!” 因为带着口罩,李泰虎倒不是不担心别的,这不过是装作认错人而已。果然,那人盯着李泰虎看了片刻,不快的说道:“认错人了!”转身就走。 李泰虎连向其他方向走,到了僻静之处,拿出路条一看。这是一个当日进出的路条,拿路条的是纺织厂的工人,恰好也姓李。在心中向这位‘同姓本家’到了签,李泰虎拿着路条,戴着口罩到了关卡。那边的人也没有为难,查看路条之后,把路条收下。就让李泰虎进了城。 城内正在大兴土木,到处都在挖沟。李泰虎觉得是个机会,就上去找工头,想弄份挖沟的差事。 工头看了看李泰虎,开口说道:“俺们都是一个村的,不收外人。” “工钱少点,给口饭就行。”李泰虎哀求道。 工头不快的呵斥道:“你咋这么不懂事呢?俺说了,俺们都是一个村的,不要外人。” 李泰虎没办法,只能继续沿着街道行走。接连找了几处所在,对方说的话都一样,干活的都是本村的人,不收外人。 想找个店住下,远远看到进店竟然也要拿路条,只能作罢。不仅如此,沿街连一个要饭的人都没有,让李泰虎准备的几个方案都落了空。 无奈之下,只能在城内走动。好在哈尔滨挺大的,也不至于没地方走。路过一座东正教教堂之时,李泰虎忍不住停下脚步。就见教堂的大门紧闭,还上了锁。这种东正教教堂肯定是俄国人的,现在俄国人自然被军阀头子何锐给关了。 街上人来人往,李泰虎也不方便溜进教堂,只能继续慢慢走。哈尔滨的夏日着实长,到了下工的时候,工人也好,学生也好,都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在街上,偌大的城市,这么多人,竟然没有让李泰虎插进去的空隙。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李泰虎这才直奔目的地。这里是铁路工人聚居的所在,街口也有人把守。李泰虎趁着夜色,身手矫健的翻过一道原本的巷子口处临时砌起来的新墙,总算是到了里面。 到了目标所在,李泰虎按照暗号敲响了远门。接连几次,终于听到里面有脚步声,院里那人尽量放轻脚步,到了门口又停了一阵,才低声问道:“谁!” “康斯坦丁。”李泰虎用暗语答道。 门开了,那人把李泰虎一把拉进里面,探头出去看了看周围没人,赶紧关上门。然后拽着李泰虎直接到了偏房。也不点灯,那人在黑暗中对李泰虎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说过了,我不干了!” 李泰虎知道大部分中国东北的布尔什维克们都在军阀头子何锐的收买下选择不再革命,这导致了李泰虎本人也受到了远东布尔什维克党支部的怀疑。 面前这位同志也被认为是比较能信得过的,李泰虎努力劝说道:“达瓦里希,你知道么,我们布尔什维克已经占领了所有大城市,只要打垮白匪,革命就要成功了!我么你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把兵工厂运出来的武器车皮的数量和时间告诉我们,其他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 那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一声,“你们有电台?” 一句话就把李泰虎给问住了。布尔什维克的远东支部倒是有电台,但是中东路被军阀头子何锐夺走之后,原本中东路铁路上的电台应该都被何锐给夺走了。面前的这位曾经的布尔什维克问出了一个让李泰虎无法回答的问题。 那人等了好一阵,见李泰虎不吭声,也不说谎。忍不住叹道:“达瓦里希,以城内现在的管理,消息根本送不出去。你赶紧趁着天黑回去吧,也别再找别人。回去俄国那边告诉俄国的达瓦里希,现在关外日子好过了,我们不干了。” 说完,那人转身出去。没多久就走回来,塞给了李泰虎两个馒头,“带上这个,路上吃。赶紧走吧。” 李泰虎刚劝了两句,那位可就恼了。他一把抓住李泰虎,恶狠狠的压低声音说道:“何大帅发了公文,凡是参加俄国布尔什维克的,只要自首,因为是信共产主义的,就既往不咎。大家都当过同志,我不想为难你。不过你小子要是逼我,我也不怕!大不了没了晋升的前程,只是混口饭过日子,我也能受!” 这人的话印证了联共布尔什维克远东党支部的消息,李泰虎心中又气又恼,却也无法可想。因为军阀头子何锐的确是用这样的办法瓦解了本就规模很小的东北布尔什维克组织。 既然对方根本不怕威胁,李泰虎也无计可施。只能失望的离开。 又翻墙出去,李泰虎想了想,就直奔那座被关闭的教堂而去。既然来了哈尔滨,就尽最大努力。毕竟名单上还有好几个人,一个一个都试过来,说不定还是能有收获的。 从窗户钻进教堂,李泰虎就见布道厅里面一排排的长椅都在,就找了一个躺下。此时他也真的累坏了,躺下没多久就酣然入梦。 在教堂外的黑暗中,走出了几个人,他们低声商量片刻,有人留下监视,有人沿着道路而去。到了一处大院内,有房间亮着灯。进到里面汇报了情况,负责人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对另外一位说道:“我们试着放长线钓大鱼吧?” 另一位也打了个哈欠,“也好。反正主席说了,那帮信共产主义的,只要没犯罪,不要抓,更不要杀。这小子也不能杀啊。” 李泰虎并不知道,他进城后到了中午就被人注意上了,然而李泰虎哪行若无事的举动让人起了疑心,以为可能是日本间谍,才没有立刻抓他。等李泰虎去找了一个被确定身份的布尔什维克,终于被人搞清楚了他的身份。 两人说了对李泰虎的判断,一位叹道:“我听主席讲课的时候就在想,主席很信奉共产主义呢。” “那是你没好好听课。主席本来就认为要搞共产主义,他厌恶的是宗教化的原教旨主义。主席对联共很警惕,就是因为联共现在还看不出未来方向。” 另外一位没接腔。大家一起工作了有段日子了,互相知道各自水平。这位也就是记忆力很好,能背出名词。至于这些名词的真正含义,只怕也是不明白。 又打了个哈欠,这位说道:“既然是布尔什维克,比较省事。要是日本人的间谍,咱们就得更费力了。睡一会儿,天亮就得去抓日本间谍呢。” 正文 第143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五… 接连三天,李泰虎白天睡在被关闭的教堂里,晚上才出来寻找曾经的布尔什维克,每一次的结果都让他很失望,对方无一例外的都拒绝了他的要求。 眼见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人,李泰虎决定冒一次险,尝试混进关押俄国人的集中营,寻找里面的布尔什维克们。 在城区外围,有一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地区,白天远远看去,大量俄国人正在里面做建筑工。一部分建筑已经成型,另外的建筑正在修建。 夜晚时分,李泰虎静悄悄的摸过去,按照白天观察好的一条道路前进。躲过了巡逻队,李泰虎匍匐在地,想从缝隙中爬过去。前半身已经通过了,臀部上突然一下刺痛,李泰虎知道自己被铁丝网勾住了。试图摆脱铁丝网的铁刺之时,又感到另外几处开始刺痛起来。 李泰虎定了定神,用手一摸,原来是被他用根小棍撑开的铁丝网,在李泰虎运动中碰脱了小棍,再次垂了下来。尝试用手推开铁丝网,手上几下疼痛,已经被锋利的铁丝尖头戳破。就在李泰虎不知道该怎么脱身之时,脚步声隐隐传来。李泰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爬在地上满心的沮丧。 然而对方并没有如李泰虎所想的那样大呼小叫起来,脚步声明显是向着李泰虎这边来的,却中途转了个弯,大门打开的声音传来。这让李泰虎心中又有了期待,对方或许没有发现自己,那就有时间继续尝试挣脱出来。 来人有三四个的样子,脚步声进了大门,再次向李泰虎这边走来。他们不紧不慢,走到李泰虎面前。为首的那人蹲下身笑道:“达瓦里希,需要帮忙么?” 旁边的人发出了笑声。与李泰虎说话的那人干脆盘腿坐下,擦着了火柴。微弱的火光中,李泰虎看到一张长脸,很年轻。那人点上根烟,问道:“李泰虎,要抽一口么?” 听到这话,李泰虎明白自己完全被出卖了。虽然不知道是被哪个人出卖的,但是那些人无疑都弃布尔什维克而去。事到如今,李泰虎说道:“把我拉出来。” 坐在李泰虎正前方那人笑道:“我觉得这么谈话挺好的。你放心,何主席说过,对布尔什维克,一个不杀,大部分不抓。等我们谈完了,我把你送去医院,包扎一下。” 李泰虎听着对面这家伙有些幸灾乐祸又故作大度的话语,气的就想反唇相讥。却忍不住嘶的吸了口气。刚被铁丝网扎到的时候还不觉得很痛,现在伤处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对面那人好整以暇的抽了口烟,继续说道:“达瓦里希,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李泰虎紧绷着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吭声。那人颇有耐心的等了一阵,等烟卷抽到最后,就在李泰虎面前的地面上按灭烟头,起身对着铁丝网的栅栏踹了两脚。更多呈现圆形盘卷的铁丝网垂下,刺到了李泰虎身上,已经刺进李泰虎皮肉中的铁刺也晃动起来,让李泰虎低声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那人也不再问,只是对身边的人交待道:“这人自己爬进来,大概是要偷东西。既然他不动,就让在这里趴着,等明天早上请警察过来把这个小偷带走。” 李泰虎只觉得伤处更痛,又听到这家伙语气平淡冷漠,毫无感情在里面,知道对面这个家伙是真正的狠人。就这么等到明天早上,自己这条命只怕是保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喊道:“把我放出来,我就告诉你。” 那人轻笑一声,“把你放出来,我们就直接送你去医院,那时候哪里还有功夫问你。何不现在说呢?” 第二天一早,一份文件就送到了安全局在哈尔滨的分局。分局长王新力看完两份报告,忍不住叹口气。报告中寥寥数语,描述了询问的过程。然而这简单的文字描述出的铁刺加身,已经让王新力感觉不太舒服。 王新力是本地人,读完了中学,之后在安全局那边接受过培训,就去了外事办。之后跟着赵天麟参加了与英国人收容俄国‘难民’的外交工作。就因为突然开始的卫生行动转到了安全局哈尔滨分局工作。 这样的调动对于现在的东北很常见,王新力没想到上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何锐对布尔什维克们定下了很宽容的政策,但是安全局又要得到相应的情报口供,安全局的那位探员这手段……也真的难为他了。 不过情报内容很充实,布尔什维克们想与集中营内的布尔什维克们联络,王新力觉得以何锐的想法,会同意此事,就把此事发了个电报。正如王新力所料,上午的电报下午就有了回电,何锐命令与联共远东支部联系,让他们给出名单,何锐把人送回去。 王新力此时正在开会,看了通讯室送来的电报,就对一众同志们说道:“主席让我们俄国的布尔什维克送回去,咱们接着谈论对于中国的那帮联共成员怎么处理。我觉得还是得叫来谈话。” “为什么?”有同志很是不解,“主席不是说既往不咎么?” “既往不咎是公开的话,咱们当然要听主席的话。当面告诉他们之后,顺道问问他们有没有搞出什么组织,或者是不是知道有什么其他组织与俄国人有联系。” 听到这样的要求,同志们都觉得掌握了分寸,便各自行动起来。两天后,何锐接到了一份电报,电报简单的介绍了最新进展。原来俄国布尔什维克们还与日本左翼团体往来密切,尤其是联共革命成功,对日本左翼是个极大的鼓舞,互相之间的联络更多了。 直到被何锐将在中国境内的俄国人一网打尽,才彻底中断了日本左翼和联共的交流。 具体内容会随着文件发过来,何锐只觉得有趣,却也仅限于此。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面,与此事相比,这些都是小事。 很快,招商局局长莫里循出现在何锐的办公室,赵天麟随后也到了。莫里循直接问道:“主席阁下,我已经先与亨利先生见过面。他原则上同意用一部分黄金支付武器货款。不过亨利先生要求我们向捷克军团提供南下的通道。” 正文 第144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六… 听闻莫里循转述英国领事亨利想让捷克军团通过东北南下,赵天麟不快的立刻拒绝道:“不可能!” 说完,赵天麟才注意到何锐坐在旁边,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但是话已经出口,赵天麟也没有收回的意思。不管是从法律上或者是从民族自尊心上,赵天麟都不接受让外国军队经过中国领土。 莫里循没有继续劝说。他道这个要求对何锐是强人所难,转述此事只是为了完成应尽的工作。于是,三人就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何锐并没有从法律或者民族情绪出身,英国领事提出的要求引发了何锐的战略考虑。就已经得到的消息,这一支由数万捷克军人组成的军团目的是回到祖国捷克。但是当下这支军队没办法轻松通过正陷入俄国内战的乌克兰混乱地区,最方便的归乡道路只剩下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抵达东亚,再从东亚乘船出发。 只要英国人提到的对象,基本都是英国想利用的对象。那么英国人的目的到底在哪里呢? 想到此处,何锐问道:“莫里循先生,英国人对于如何支付俄国武器的费用怎么讲?” 这是何锐交给莫里循的工作,发行货币需要抵押品。不管是粮食、布匹、债券、股票其实都可以,最有效的抵押品莫过于贵金属。何锐知道白军以及捷克军团手里都掌握了一部分俄国国库的黄金。 莫里循自觉的已经尽力去完成何锐的工作,坦率的表示,“亨利领事希望能够用英镑支付。” 何锐追问起不明白的地方,“用英镑不是问题,问题是谁支付的英镑?” “亨利领事说,他会亲自与主席阁下讨论此事。”莫里循答道。 发现莫里循被拒绝了,何锐稍微一考虑,就决定立刻发电报给五道口的东北驻京城办事处,“莫里循,你今天接待亨利领事,我突然有事。” 说完,何锐起身就走,把一脸愕然的莫里循留在办公室内。 无线电报以光速穿行在地球的空气内,经过大气层的反射,一个小小电台发射的无线电波返回到地面的时候已经覆盖了到广大的地区。在京城五道口的无线电设备通过电子设备的放大,将这细微的电信号放大还原,转化为可听的声音。 带着耳机的电报员听到最后的结束信号,几乎是本能的发了回电短信号,随即把翻译好的无线电信号所代表的内容送到了办事处主任手里。30分钟后,汽车驶出办公室,直奔东交民巷的英国驻华使馆。 英国公使朱尔典得知秘书送来的信来自于何锐,就不怎么想打开。何锐这个家伙充满欧洲做派的风格让朱尔典很头痛,而且朱尔典此时正在奉命与日本联络关于进攻俄国远东地区的事情,着实不想花费时间与何锐接触。 但是朱尔典最后还是打开了信。信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了简短的内容,“关于俄国事务,想与公使阁下一晤。若是公使公务繁忙,在下将通过民国驻英国大使与伦敦方面直接联系。” 看到这语气平淡的内容,朱尔典感觉到了浓浓的何锐风格。哪怕是日本,也不会如此大大咧咧的做出这样的表态。然而何锐的做法其实是正确的,因为决定朱尔典行动的人就在伦敦,英国外交部乃是朱尔典的顶头上司。 朱尔典当然可以不搭理何锐,但是任何在远东行动的执行者都是朱尔典,单纯受命于伦敦,朱尔典就会失去主动性。 心中已经决定与何锐见面,朱尔典还是向难为一下何锐,就写了电报稿,‘今日身体不适,不耐舟车劳顿,还望何将军能前来北京会晤。’ 既然何锐有所求,就让他亲自来京城吧。至少在气势上,朱尔典还是不想落了下风。 然而电报发出去之后,朱尔典却有些后悔了。以何锐不甘人下的做派,他大概不会那么简单的就采取低姿态。而且何锐现在也没有理由向朱尔典低头。但电报发出去了,朱尔典也没办法追回。看了看日历,今天是1918年5月22日。朱尔典觉得任由事情发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5月23日,段祺瑞刚坐到民国总理办公室内,幕僚就快步进来,送上一封电报。 看了看幕僚的神色,段祺瑞不看电报,直接问道:“是谁发来的?” 幕僚赶紧答道:“回禀总理,是何锐的电报。” 只是听到何锐的名字,段祺瑞就皱起了眉头。在北洋所有督军里头,何锐无疑是年龄最小的,说他是小老弟,都是北洋大佬们抬举。 但是何锐反对袁世凯称帝,反对中国分裂,对内收复外蒙,对外拿下中东路,外交上使得日本不能造次。通过报纸宣传,何锐无疑是现在北洋中名声最好的一个。 现在的北洋分为冯国璋的直系,与段祺瑞的皖系。何锐这小老弟又实力大增,已经被称为奉系,隐隐成了北洋里面排名第三的力量。这样的家伙发电报,只怕没好事。 稍稍定了定心神,段祺瑞打开电报,看了片刻,脸色严肃起来。幕僚看得出,段祺瑞这神色并非恼怒,而是不解。果然,段祺瑞思忖片刻,就站起身把电报交给幕僚,自己背着手在办公室里面走了起来。 幕僚赶紧看了电文,也开始陷入思考。何锐的电文中告知段祺瑞,由于英国有意想让捷克军团通过东北新收复的中东路铁路前往港口,所以何锐想进京与段祺瑞商议此事。 必须得说,这是件正儿八经的国事。从任何角度,何锐都不能自作主张,外交部归总理段祺瑞管,前来与段祺瑞商议是理所当然。 不过何锐因为国家的事情,按照制度前来京城商议,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怪异感觉。幕僚觉的事情不该如此。 等段祺瑞走回作为坐下,幕僚看段祺瑞的神色,就问道:“总理,要给何锐发电报么?” 段祺瑞明显做除了决定,果断答道:“告诉何锐,我在京城等他。” 正文 第145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七… 大总统冯国璋并没有想到何锐竟然会突然前来京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冯国璋甚至不在京城,而是在天津与一众当寓公的北洋老哥们见面。 听到消息,冯国璋愕然片刻,就不快的黑下了脸。一众北洋老哥们也被这消息弄的不知所措,目光在冯国璋与张锡銮之间游走。 张锡銮并不知道何锐想做什么,也完全在意。面对众人的目光,为了顾全大家的面子,张锡銮端起茶杯慢慢的品着,并不与其他人目光交汇。 冯国璋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张老哥,我是真的老了,年轻人已经看不上咱了。” 虽然冯国璋在笑,一众老哥哥们却没笑,何锐的举动的确符合冯国璋的解释。 张锡銮放下茶杯,“华甫老弟说笑了。不如华甫老弟给京城发个电报,我觉得何锐会来天津。” 见张锡銮打了个圆场,冯国璋没有立刻回答。如果事情真能如张锡銮所说,倒也算是勉强圆了冯国璋的面子。但是何锐一旦没有这么做,冯国璋的面子就完全掉落地上。那时候冯国璋就是与何锐结下了梁子,两人以后可不好见面。 一众北洋老哥哥们都是精通人情世故的主,哪里会不知道冯国璋的想法。虽然也有人想趁机挑拨是非,撺掇冯国璋把事情干到底。但见其他人都沉默不语,也就不敢贸然开口。 冯国璋此时起身告辞,众人没挽留。等冯国璋离开,张锡銮也想告辞,王士珍开口说道:“兄弟送哥哥出去。” 两人走到院中僻静处,便问道:“张大哥,何锐今年28了吧?” 张锡銮本以为王士珍是想询问何锐此行的目的,打定了主意不说此事。没想到王士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倒是大出意料之外。王士珍接着说道:“何兄弟到了这个年纪竟然没成亲,哥哥竟然没有帮着他张罗一个?” “年轻人的心思,我这老头子搞不懂了。”张锡銮笑道。说完,便径自离开了聚会的所在。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总理办公室的花厅里,段祺瑞神色和蔼的说道:“何锐,你到了这个年纪,就没想过成亲么?” 段祺瑞乃是民国总理,何锐前往关外又是他安排的。在北洋中,大家都认为何锐算是段祺瑞那边的人。旁边几位陪同的官员都盯着何锐,等他回答。段祺瑞帮何锐做媒,绝对辱没不了何锐。只要何锐答应下来,就意味着双方在政治上构建了同盟关系。 “此事以后请总长帮忙。属下此次前来为的是国事,总长或许不知,英国人竟然派了他们在沈阳的领事与莫里循会面的时候,说他们想让在俄国的捷克军团通过东北到达港口。真的是岂有此理!” 听何锐并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段祺瑞帮助做媒的事情,官员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有被请来的外交部长陆征祥眼睛明亮起来,紧盯着何锐。 段祺瑞也搞不清楚何锐是什么意思,这位年轻的奉系首领突然前来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外交? 何锐没有卖关子,继续分析道:“总长,俄国内战爆发,英国法国一定要上下其手,努力让支持英法的势力成为俄国未来的政府。以属下所见,英国人这么做乃是为了试探属下,看属下是否会上英国的船。这就是他们痴心妄想了,属下是中国人,自然以中国利益为唯一立场。此次前来,就是想与总长商议此事。” 段祺瑞听着何锐满口新派名词,虽然能听懂,又与自己的习惯相去甚远,心中不禁些许感慨。外交部长陆征祥则忍不住说道:“何大帅此言令人佩服。” 何锐向陆征祥点点头表示感谢,见段祺瑞没有开口,就继续说道:“总长,以属下所见,英国人所求的乃是支持俄国内部反布尔什维克的势力,但是英国在大战中损失惨重,有不肯大规模支持俄国其他势力。请总长看……” 说着何锐拿出一份地图。段祺瑞此时也起了好奇心,便起身说道:“到桌边说。” 地图很快铺到了桌上,众人围着地图站定。就见地图上已经标出了协约国,同盟国的势力范围。何锐指着地图开始讲述,俄国北部的圣彼得堡与莫斯科一线完全被布尔什维克控制。西欧现在打成一片,没办法通过这里向俄国南部与东部的俄国白军运输武器弹药。 通往俄国南部的路线现在被协约国把持,尤其是博斯暜鲁斯海峡控制在奥斯曼帝国手中。 何锐手指在西伯利亚大铁路上一路划过,经过被何锐拿下的中东路北线后停下了,“总长,这就是英国人的打算。” 段祺瑞是个聪明人,已经明白英国佬利用这条控制在白军手中交通线的心思。思忖片刻,段祺瑞问道:“何锐,你想让外交部如何与英国谈什么?” 会谈进行了好几个小时,晚餐之后,段祺瑞,外交部长陆征祥又与何锐进行了长谈。夜深了,陆征祥就直接睡在了总理府的客房。因为精神兴奋,陆征祥躺在床上睡不着。 有着在俄国当了十几年外交工作经验的陆征祥,在此次会谈中简直是如鱼得水,以前的经验充分施展,得到了段祺瑞的极大肯定。然而令陆征祥激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自从1892年成为驻俄国使馆四等秘书兼译员开始,到1918年,已经过去了26年。26年中,以这全球视野面对国际问题,是第一次。而且中国的执政者花费十个小时,全程以务实且有格局的战略高度商讨外交内容,更是从所未有。 即便段祺瑞对于外交并不了解,却也充分理解了要如何与英国交涉折冲。这让陆征祥发现了一件事,并非段祺瑞这样的高层不想搞好外交。段祺瑞很想搞好外交,也非常想通过外交获得国家利益。但是段祺瑞不理解国际外交,抓不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也无法构建出能够对中国有利的局面。 想到这里,陆征祥逼迫自己睡着。因为发起这次外交行动的何锐明天就要离开京城返回关外,在天亮之后到何锐离开之前的有限时间内,必须把一部分细节敲定。 朦朦胧胧中,有人晃动陆征祥的肩头,同时轻声呼唤,“陆部长,陆部长。” 陆征祥只觉得十分困倦,不快的翻过身。不过脑子里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事,起床气登时消散了大半。 然而起床后脑袋昏昏沉沉,陆征祥勉强坐起身,命道:“给我泡壶浓茶!” 仆人劝道:“总理已经给部长准备好了洗澡水。” 不到一个小时,陆征祥已经有点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会议室内。段祺瑞军人出身,此时虽然眼泡有点肿,看上去依旧精神焕发。只是他手边的茶杯中茶水的颜色十分浓,而且段祺瑞品茶的频率也颇高。 何锐看上去稍有点脸色发白,眼睛则有些发红。就听段祺瑞叹道:“何锐,你一夜未睡,身体能顶得住么?” 陆征祥一愣,就见何锐拿出一叠写好的文件,“总长,这是昨日会谈的记录,属下已经把其中枝节处写了思路。” 因为只有一份,段祺瑞先看,陆征祥接着看。内容果然如何锐所说,都是昨天谈到深夜的内容。虽然何锐文字完全是白话,其中又有不少词很新,读起来并不习惯。但是整个流程,以及相关要点则分析的极为清楚。 陆征祥心中不禁赞叹,对何锐是大大改观。必须得说,何锐在北洋高层的评价并不好。北洋高层都知道外国人认为何锐很厉害,所以也觉得何锐定然有不凡之处。但是北洋上层其实不知道何锐到底如何厉害。唯一知道的,是何锐很有眼光,总是能抓住机会。 人生能有几回搏。上一个奋力一搏的袁世凯落得什么下场,大家都很清楚。只要一次失败,身居高位的人就可能身败名裂,粉身碎骨。但是同样的,只要抓住一次机会,也有可能一飞冲天。所以愿意谈论何锐的北洋上层以及政府高官,大多认为何锐‘运气不错’。 此时陆征祥明白过来,何锐并非单纯的运气不错,而是何锐有着北洋中无人能及的眼光。 见陆征祥看完了文件,段祺瑞有点忧虑的问道:“何锐,你的谋划中别的都好,只是最初与英国人折冲中,竟然要先把话挑明。是不是太托大了?” “总长,此次外交,是民国政府与英国内阁的对话,只有让英国人完全清楚,我们很清楚英国人要什么,我们也愿意提供英国人要的东西。才能让英国人放下疑虑。属下以为,英国人一定能明白。外交上没什么含蓄的余地,那些看似云山雾罩的对话,只是大家都在用欧美外交约定俗成的话术,这些话术不为外人所知,看着比较奇怪而已。既然中国没有这样的外交话术,那就不如直抒胸臆,以尽快让对方无歧义为首要目标。精致文雅,此时顾不上了。” 陆征祥听了这话,觉得深以为然。但是段祺瑞却微微皱眉思考,期间又喝了好几口浓茶,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何锐你所想的与我所想的大不相同。” 听到这话,陆征祥心中不免讶异。首先是被段祺瑞的坦率所感动。其次则是发现段祺瑞这样的大人物,对于国际外交的所知比想象的更有限。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陆征祥看向何锐。就见何锐坦率的答道:“总长,我等中国人讲的是仁义道德。列强间的外交讲的是纯粹的利益,属下只是用欧美外交的模式与欧美打交道。倒是让总长见笑了。” 段祺瑞摆摆手,目光明亮了不少。 然而何锐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知总长对这些还有什么疑问么?” 段祺瑞想了想,“何锐,看你的安排,是要尽快?” “正是如此。越快越好,此事没有待价而沽的余地。虽然是外交,总长可将此事看做出门买个包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是想盘算出更多利益,自怕就会画蛇添足。” 段祺瑞没有回答,看他眉头微皱的模样,像是考虑着何锐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何锐却也没说下去,继续说道:“总长,属下就此告退了。” 段祺瑞有些讶异,“哦?何锐你竟然要回关外么?何不在京城多留几日。” “属下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既然已经向总长讲清楚,国内又无其他事,属下自然就回去了。若是以后总长有何吩咐,一道电报发给属下,属下自然奉命。” 段祺瑞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陆部长代我送何老弟前往车站。” 听到段祺瑞开始称呼何锐为‘何老弟’,陆征祥心中有感,连忙站起身。 正文 第146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八… 天亮了,中国驻英国公使吃完早饭,就在办公室内拿起准备好的文件朗读起来。这是民国外交部发来的内容,要求公使务必熟记在胸。 两天来,驻英国公使已经将内容牢记,此时再诵读几遍,更多的是因为与英国外交大臣约定的时间还没到,需要多等一阵。而且这份文件遣词造句颇为优美,的确有反复阅读的价值。 上午九点半,公使出了门。在英国这种把晴天当盛夏的国度,夏天的天空依旧不晴朗。天灰蒙蒙的,街道上也灰蒙蒙的。在这样的暗色世界中,或许只有街头上数量远超男性的女性们也能算是风景。她们的外套下或者是工装,或者是职业服。一部分女性就直接穿着制服上了街,邮政服、警察制服,甚至是军服,构成了英国街头的战时的特别风景。 上了有轨电车,检票员,司机都是女性。公使下一站,新上来的女性走上电车,公使与随员坐在电车前部,女性走到他们身边,微微躬身,凑近两人。在两名男人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女性分别将两根白色插在两人的胸前口袋中。便站起身向车厢后面走去。 公使摘下羽毛,看着女性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就见那名女性走到靠后的男性身边,如法炮制的把白色羽毛插在男性胸前口袋里。 这是在英国流行了两年的‘白羽毛’行动。当年轻男人们在战争中被送上前线后,女性们开始大量出来工作。此时一本名叫《四根羽毛》的小说也流行起来,小说中,主人公因为想要逃避战争而回到家中,收到了四根白色的羽毛。这是他的战友以及未婚妻给他送来的,这些羽毛便象征着他逃跑的懦弱,因此他们将白色的羽毛送给青年人。 女性们开始模仿这样剧情给男性们送羽毛,不仅仅是公开给英国街头能看到的男性插上白羽毛,还会写信给那些不出门的男性,在信中附带上白羽毛。这种羞辱是不分对象的,只要看到有适合上战场的男性,那些参加白羽毛行动的女性就会这么做。 作为中国驻英国公使,这样的行动自然没有任何杀伤力。所以公使与随员只是抽下羽毛,随手抛车窗外。 但是英国本国男性可没有这样的心态,那些接到羽毛的男性中不少人因为羞愤自杀,即便是退役的男性,或者身体完全不适合上战场的男性,也会再次申请回到战场上,不少人就这么死在枪林弹雨中。 两年多来,中国公使对此事的心情已经变了。最初,出于对牝鸡司晨的愤慨,中国公使对英国男性十分同情,对英国女人甚是愤慨。到了现在,公使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对英国的乱象生出些幸灾乐祸的心情。 这样的情绪直到公使抵达英国外交大臣办公室的时候才消散,整顿好心情,例行问候结束之时,公使开门见山见对英国外交大臣提出了一个问题,英国是否想借用捷克军团的力量进攻布尔什维克。 英国外交大臣有些讶异,这个问题本身完全有什么好讶异的地方,令外交大臣讶异的是,这个问题竟然是中国公使提出的。在他个人的印象中,以及外交部对中国公使的评价中,中国公使从没表现出外交方面的专业性。 现在这个问题有些专业,英国外交大臣还是没办法将中国公使视为合格的外交人员,就答道:“并无此事。” 如果是以往,中国公使就会拐弯抹角的尝试套话,然后说些云山雾罩不知所谓的内容。就在英国外交大臣等着事情向这方向发展的时候,中国公使说道::“大臣阁下,我是否可以把阁下的话理解为,贵方并不需要我国东北地区的支援。” 英国外交大臣开始认真起来,于是笑道:“难道贵国政府已经控制了东北么?” 无视了这个嘲讽与刁难,中国公使答道:“任何中国地方长官都是爱国者,中国政府是由这样爱国者组成。倒是英国政府准备好面对一个完全不受英国影响的布尔什维克政府了么?” 英国外交大臣有点为难起来,他没办法确定要不要把中国公使当做一个可以谈论世界局势的外交人员。在这样的迟疑中,英国外交大臣听中国公使继续说道:“阁下,您面对的布尔什维克政府与德国签署了布列斯特条约,在条约中做出了看似巨大的让步。但是德国想真正获得这些利益,就必须战胜协约国。阁下认为德国能做到么?” 英国外交大臣被话题所吸引,竟然忘记了面前的是中国公使。英国外交部对此事进行过讨论,得出的判断是,德国必败,所以俄国的布尔什维克政府完全可以不履行布列斯特条约。 “阁下,布尔什维克政府利用签署布列斯特条约,还是一个密约的形式,脱离了战争。即便德国必败,也能不再两线作战,在西线发动全力进攻。协约国必须付出巨大的牺牲才能击败德国。在胜利后,协约国也没有继续进攻俄国的力量。即便是英国这样的国家,面对拥有这样外交能力的布尔什维克政府,应该也会感到棘手吧。” 中国公使说完,盯着英国外交大臣的神色变化。变化的不仅是英国外交大臣的脸,中国公使的心态也在发生着变化。当外交不再是某种礼貌的延续,而是就世界局势进行讨论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太新鲜了。 英国外交大臣终于决定与中国公使好好谈谈,便问道:“然后呢?” 以前中国公使面对这样完全基于现实实力的提问,就会陷入窘迫之中。这次却不同,来自民国外交部的电报中提出了会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的基础。 中国公使没有谈论民国的力量,而是为了加深共识,就向英国外交大臣阐述了一个逻辑链条。 俄国内战中,布尔什维克占据了俄国精华的工业城市,并且建立起稳定的管理。白军们虽然获得了农村,其领导人也有很大声望,但是白军的武器装备无法获得持续供应。如果战争进入消耗阶段,红军会获得不可逆转的优势,最终彻底消灭白军。 英国外交大臣并没有感觉这话多余,只要能真正解决问题,花费这点时间用于加深共识根本谈不上浪费。而且外交大臣也能在此时梳理自己的思路,中国公使最初提及英国利用俄国白军,捷克军团,以及中国东北的军工生产能力。三者之间的关系已经明晰起来。 听中国公使的思路也是这样,英国外交大臣已经开始判断起此事的可行性。 就在此时,中国公使虽然极力压抑冲动,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大臣阁下对这样的合作怎么看?” 听了这个充满弱者风格的问题,英国外交大臣发现自己面对的还是那个中国公使。本以为能做出这样明智推导的人变强了,其实并没有。 在这个民国明显占据主动的时候,如果是英国外交大臣出任中国公使,至少会问,‘英国愿意接受这个提议么?’ 不过英国外交大臣此时并不讨厌软弱无能的对手,这样的人只会让英国获得更大利益。于是英国外交大臣给了中国公使一个亲切的笑容,“公使阁下,我觉得你对英国的实力有误解……” 咳咳咳……万里之外的何锐被水呛到了。坐在何锐对面的赵天麟发现何锐难得的有些走神,就停下对东北职业教育的报告,看着何锐。 何锐终于平息了咳嗽,本不想说,又忍不住说道:“我还是有些担心民国外交部的那帮人。” 赵天麟微微叹息一声,神色却很快恢复了坚定,“主席,既然局势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英国人不答应也得答应。而且我们只是需要伦敦那边主动和我们谈,外交部那些人说什么,对我们没影响。” 何锐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赵天麟劝说,也只能微微叹息。赵天麟说的没错,但是何锐还是希望民国外交部有能力为中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不仅对何锐有利,对段祺瑞同样有利。倒不是何锐对段祺瑞有什么好感,更不是何锐对段祺瑞感恩戴德。只是因为当下的中国,段祺瑞是那个尽力维持中国不会继续分裂的势力。在何锐有解放全中国的实力之前,何锐不希望中国爆发全面内战。 不过何锐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放到一边,自己已经尽力了,结果会如何,只能听天由命。此次何锐与民国外交部的交流,让何锐确定这帮家伙们靠不住。民国外交部缺乏全球视野,这已经证明他们是完全不合格的外交人员。 没有全球视野,就没办法基于全球视野理解世界。即便给外交部的那帮家伙们制定出无比细致的谈判文案,他们依旧会在某个时刻把他们的本色露出来,让人看破他们的本质。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于是何锐完全收拢心思,开始全神贯注的听赵天麟做教育报告。中国的未来在于受教育的新一代人,至于那群旧时代的家伙们,随他们去吧。 正文 第147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九… 回想着朱尔典离开的时候的神色,段祺瑞心中很是怀疑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要玩什么把戏,就把目光转向外交部长陆征祥。 陆征祥已经对段祺瑞的外交能力上限有了充分的了解,失望中却也有了信赖。见段祺瑞看向自己,陆征祥本想解释,却停下了,“总理,我还记得何上将说过的话,看似调侃,其实一言中的。” 段祺瑞已经想不起何锐说了什么话给陆征祥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便问道:“请讲。” 陆征祥坦然答道:“此事就是上街买个包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用如此市井的事情描述外交事务,是段祺瑞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而且段祺瑞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上街买过包子了,这种轻松的日常小事早就远离他的生活。努力回忆着少年时代上街买点小吃食,段祺瑞竟然觉得很新鲜,很怀念。 陆征祥眼看段祺瑞的目光从柔和变得坚定,有些不解。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陆征祥知道段祺瑞在对外事务上其实颇为坚定,以前对付不了英国人,只是因为段祺瑞找不到办法,并非段祺瑞就真的怕英国人怕到要死。 既然段祺瑞能够坚定应对,陆征祥劝道:“总理,英国人既然主动前来,定然是不得不如此,他们所做正如何上将预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何上将应对吧。” 在何锐上次来的时候,民国总理段祺瑞、民国外交部长陆征祥、民国东北政府主席何锐三人口头上达成了共识。然而事情如如何预料般走到今天,段祺瑞发现自己却不想遵守协议了。 这样的感受也是极为新鲜的。因为英国人表面上恐吓,实际上求到段祺瑞这里的时候,段祺瑞果断提出了要求,给英法的庚子赔款再延展一年,段祺瑞政府再借款100万英镑。 如果是以前,英国人定然会百般刁难,现在英国竟然同意了。朱尔典在交谈内容中尽量强硬,强硬的方向却是要段祺瑞保证让东北兵工厂以之前的价格向白军提供武器装备。 所以段祺瑞明白了,一直出于下风的自己终于能够拿捏到英国的软肋。冲动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沸腾起来,各种想法在段祺瑞心中沸腾,包括要求英国把日本人赶出山东。 眼见段祺瑞的神色,陆征祥已经明白了段祺瑞的想法。不仅是段祺瑞,包括外交部内知道此事的人都提出了要趁此机会提出要求的建议。 哪怕是公认的比较软弱的人,陆征祥努力鼓起勇气劝道:“总理,何上将的谋划才是上策。” 哪怕知道陆征祥所说的没错,段祺瑞心中还是生出一股怒气。就端起茶杯,“陆部长。请茶。” 陆征祥着实没有勇气据理力争,见段祺瑞端茶送客,只能起身告辞。 这边刚回到外交部,秘书就直奔而来。秘书神色复杂,却说道:“部长,冯大总统已经派人与英国人联络,貌似想介入此事。” 陆征祥长叹一声,不禁回想起送何锐前去火车站的时候,何锐看似不经意的问起如果冯国璋突然介入此事的可能性有多大。陆征祥当时觉得冯国璋只怕不会贸然介入,就表示可能不大。之后何锐笑了笑,不再提及此事。但是看何锐的神色,他明显不信。 何锐虽然年轻,看事情却是极准,事情又被他料到了。陆征祥明白,冯国璋的直系决定插手此事,绝不让段祺瑞通过合作拉近与英国的关系。 然而冯国璋和段祺瑞一样都想错了!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上街买个包子的小事,英国人根本没有把此事当做影响中国局势的大事! 此时张锡銮正坐在家中。若是以往,他应该前去和北洋老兄弟们喝喝茶,聊聊天,就报纸上的新闻聊上几句,然后骂骂儿孙们怠于学习。 现在张锡銮却闭门不出,只让仆人谢客。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张锡銮的理念,何锐好像做出了天大的事情,但是报纸上却一言不发。以张锡銮对何锐的判断,只要何锐认为的大事,哪怕只是捡到钱交给警察叔叔,他都能在报纸上大肆刊登。既然没有刊登,就证明此事不重要。 然而英国准备与民国合作的事,在民国上层眼中可是天大的事情。冯国璋已经三次派人请张锡銮吃饭,其他亲近冯国璋的老兄弟也数次上门。张锡銮经过判断,决定相信何锐。 就在此时,管家进来禀报,“老爷,赵尔巽与王士珍一起求见。” 这两位老兄弟都是张锡銮颇为认可的人,他们一起来到门口,张锡銮实在不能拒绝,只能请他们进来。 三人落座,赵尔巽立刻说道:“张老哥何不去关外走走,也不用被这些人整天打扰。” 张锡銮笑道:“我这把年纪,到哪里都被人嫌弃。既然如此,还不如留在天津。” 赵尔巽见张锡銮不为所动,忍不住笑道:“老哥莫要错怪了兄弟,这次兄弟是徐世昌徐老弟想请哥哥出面去趟东北。” 张锡銮微微一愣,问道:“难道徐老弟真的要出任大总统了?” 北洋老兄弟们虽然当了寓公,却个个人脉广阔,能够从中斡旋。冯国璋与段祺瑞斗的很凶,两人却都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压倒对方,府院之争的同时也在尝试斡旋。这件事情自然由老哥哥们出面。 最近双方越来越达成共识,段祺瑞与冯国璋都下野,由大家都信得过的人出任大总统。当然,国会议员们则是要由冯国璋与段祺瑞掌握。 徐世昌就是被信任的人中的一个,赵尔巽这个提法,已经在暗示着什么。 赵尔巽听张锡銮询问,却看向了王士珍。王士珍这位北洋之龙沉声说道:“何老弟是张老哥的人,总得让他有个说法。若是何老弟一言不发的再打下山海关,大家面子上可都说不过去。” 张锡銮想了片刻,依旧摇头,“何老弟前些日子写信过来,说国家到了这个地步,北洋不能内战。” 赵尔巽有些讶异,“哦?只有这些?” 张锡銮认为何锐行事果断,底线分明。既然此时正在努力积攒实力,就绝不会被利诱。于是果断答道:“何老弟说,他只求在满蒙全力建设,别无所求。” 赵尔巽没有说话,王士珍却跟着说道:“既然如此,何老弟更要声明。不然各方哪里放得下心。” 见赵尔巽与王士珍并非为了冯国璋而来,张锡銮吩咐仆人,“拿纸笔来。” 说完,对着前来拜访的来人说道:“不如我等修书一封,给何老弟送去。两位兄弟意下如何?” 见张锡銮不肯介入此事,赵尔巽笑道:“此次能与老哥联名,着实让兄弟受宠若惊。” 正文 第148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十… 火车抵达奉天,朱尔典整理了一下有些压皱的衬衫,这才站起身。秘书从包厢的衣架上取消整整齐齐的漂亮外套,帮朱尔典穿上。当一行人走出车厢,笔挺的西服,锃亮的皮靴,看上去华丽体面。 接车的东北工作人员从朱尔典一行人华丽的外表现看出了疲惫,老头子今年76岁了,这么千里奔波也不容易。 住进旅馆,朱尔典本以为很快就要与何锐这个难缠的家伙会面,没想到会面竟然约在了第二天下午。这让朱尔典感觉到了某种危险,何锐一定在准备什么计谋。 然而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老头子终于败给了身体的需求。没多久,朱尔典公使就泡在温暖的热水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热水提供了老迈的朱尔典的身体无法提供的能量,血液循环的加速使得老头子觉得头脑也清晰了不少。 何锐还是做了朱尔典并不希望的事情,年轻的民国东北政府主席正式联络上了英国内阁,依靠着无线电这先进的通讯工具,在很多大事上跳过了英国驻华公使。 朱尔典这次前来奉天就是受英国政府责成,与何锐谈判武器交易。由朱尔典主导,和执行伦敦命令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甚至是天差地别。出浴后,朱尔典本想多思考一阵。然而柔软的大床,散发着香气的干净被褥,让这位76岁的老头子很快进入梦乡。等老头子睡醒,揉了揉微微肿胀的眼睑,就见窗外一片漆黑。叫进秘书,才知道已经晚上9点。 看样子今晚又会是个不眠之夜,朱尔典起身。就听秘书说道:“阁下,何锐阁下的秘书来过,听说您已经睡了,就询问我,如果您愿意的话,可否参加今晚由招商局举行的宴会?” 老头子朱尔典本不想去那种太过于闹腾的场所,不过看了看清冷的卧室,想到枯坐天明,还是点点头。 夜色中矗立着一座欧洲式的建筑,外面挂了不少彩灯,色彩斑斓,五光十色。门口车流如织。盛装的男男女女们走出汽车,走进这座建筑。 朱尔典公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旋律节奏充满了盘旋柔腻,应该是萨克斯。里面的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箱传出,“女士们,先生们,请我们从美国奥尔良邀请来的jass乐队,登……场……” 等朱尔典走进会场,就见宴会中的舞台上,站着六名黑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朱尔典也没想到竟然会看到一群黑人占据着舞台,更没想到在中国奉天举办的外国商人的宴会,竟然请了一支黑人乐队表演。 此时乐队已经开始演奏,那从未听过的节奏让朱尔典讶异。就在此时,旁边的人群稍稍有些骚动。朱尔典转身看去,就见何锐穿着黑色的军服正向自己走来。 在这人人穿着华丽,连黑人乐队成员也都是西服衬衫小领结的宴会场里,纸醉金迷般的感觉仿佛要从大厅的大门和窗户中满溢出去。何锐合体的黑色军服显现出冷酷、贴顺、拘束、禁欲的风格,却又意外的与这里非常搭调。 “阁下,一路辛苦了。”何锐笑道。 朱尔典知道何锐大概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如果此次与何锐完成谈判,何锐能够赚到的利润会超过他过去两年收益的总和。东北招商局局长莫里循提供的数据显示,何锐这两年做了许多生意,即便谈不上毫无收益,也能说没赚到什么钱。 既然这里的风格并不为朱尔典喜爱,公使索性就接过何锐从身边侍从托盘上拿过的高脚杯,与何锐一人端了杯香槟,向二楼走去。 欧洲式的建筑,二楼有阳台,供客人们休憩交谈。等何锐与朱尔典走上去,何锐的警卫已经礼貌的请其他客人转到别的地方,为两人清出一个角落。 端着酒杯眺望夜景,就见奉天街道上已经有了路灯,一排排明亮的灯光下,整齐的街道以及街道两边的建筑勾勒出城市的主干。散布在街道两边的建筑内亮着灯火,一副美丽安逸的夜色。 朱尔典问道:“何将军,有什么事情是非得现在谈的?” 何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从容的答道:“自然是非得公使阁下才能决定的事。公使阁下,您知道发行货币需要抵押品么?譬如英国的英镑,在和平时期可以兑换成黄金。” 朱尔典并非经济学家,对此理论并不清楚,不过英镑可以兑换黄金,这件事自然是知道的。听何锐这么讲,只是微微点头。 “东北在发行钞票,需要黄金作为抵押物。然而白俄一方运了黄金到奉天领事馆,我知道白俄不可能信得过我们,所以才这么做。我们完全能理解此事,但是我们不太能理解,为何英国方面打算把这些黄金送到英国去。” “哦?”朱尔典故意装作第一次听到。 何锐却不管朱尔典是装出来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继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公使阁下不能做出决定,在下愿意直接与伦敦方面联络,把在下的要求明确告知伦敦。” 朱尔典又与何锐交谈了一阵,确定了何锐的想法,暂时陷入了沉默。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得有人承担责任。几十吨黄金对于大英帝国来说也不能当做没看到,必然有人想用这个邀功。 按照英国政府的规矩,定要要选择一个较小的麻烦。也就是说,何锐必须威胁一下英国方面,强硬的要求用黄金支付。朱尔典这样的大使只是某种高级别的办事员,并非政策的制定者,威胁办事员朱尔典是没用的,必须是下决定的英国内阁。 想到这里,朱尔典甚至感到颇为轻松。借北洋政府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威胁英国政府。何锐就没问题,他为了让情报传输通畅,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 于是朱尔典板起脸,“这种事情是内阁,是外交部做主,何将军找我可是找错了人!” 何锐微微一笑,向朱尔典举起酒杯。朱尔典板着脸,礼貌的回敬。 第二天,经过了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坦率外交会晤后,何锐一个电报就把充满愤怒的消息送到了英国外交部。 正文 第149章 与联共布尔什维克的几件事(十… 同情俄国布尔什维克的人欧洲人到底有多少,这个数字大大超过列宁同志的想象之外。当一份情报从英国伦敦送到联共中央,看过情报的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们个个气愤。 与列宁同志的发量相比,军事委员会主席托洛茨基委员那一头狮子鬃毛的头发,发量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伸手挠了挠头发,托洛茨基洪亮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响,“那个军阀终于露出反革命的真面目。” 列宁同志并没有激动,他看完了情报内容,就转向外交委员会的主席越飞委员。在一众同志们对中国军阀头子何锐的猛烈抨击中,越飞一言不发的继续读文件。 虽然不知道是谁提供的情报,情报来源必然是英国政府内级别颇高的人员。中国军阀头子何锐向英国政府提出,向俄国白军销售的武器,必须由白军用国际通用的黄金支付。 白军手里的黄金是从俄国沙皇的金库中运走的,这是俄国人民的财富。拿走俄国人民的财富,把武器卖给俄国白军,用以攻击代表俄国人民的联共布尔什维克。越飞委员完全理解同志们的愤怒,越飞自己同样恼火。 托洛茨基发泄了情绪,转头对列宁同志说道:“列宁同志,我们必须与这样的反动军阀进行斗争。中国现在依旧分裂,我们得支持何锐的敌对一方。之前我与越飞同志谈过,根据他的分析,北洋最大的敌人是南方的孙文。我们立刻派遣人员前去与孙文联络,让他发动对北洋的进攻。” 在敌对势力的国家内拉一派打一派,对于帝国主义国家的高层来说不过是最基本的入门级水平,联共中央内的委员们都具备远超这样认知的能力。之所以采取如此低级的手段,只是因为联共现在实力有限,无法实现更有效的手段。 听托洛茨基讲完,列宁转向了另一位头发浓密,却显得清瘦些的战友,“雅科夫同志,你怎么看?” 雅可夫·米哈伊诺维奇·斯维尔德洛夫,列宁同志的亲密战友,以超强的组织力在联共中拥有极大威望,负责将列宁的政策在整个联共落实。 见列宁有些迟疑,雅科夫答道:“北洋军阀已经完成站在了协约国一方,我们必须支持反对他们的力量。列宁同志可以向孙文表示,如果孙文夺取中国政权,我们会把一部分沙皇侵吞中国的领土交还给孙文政府。这样有利于孙文的影响力。” 此言一出,不少联共委员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之前由越飞负责与德国签署的《布列斯特条约》中,俄国承诺割地赔款,付出了极多。列宁是顶着巨大的国内民族主义压力,靠着他无比的威望,强行通过的协议。 因为签署了布列斯特条约,德国能够摆脱两线作战的危局,向英法发动了皇帝攻势。虽然皇帝攻势已经失败,却是因为遭到百万美军抵挡才,消耗殆尽后才不得不停下。在这场战役前一个阶段,德国凌厉的进攻让70-80万英法联军战死,德国也损失60万兵力。 德国已经撑不下去,俄国完全可以当做《布列斯特条约》不存在,之前许诺的割地赔款完全成了空话。西欧的力量同样遭到了巨大损失,再也不能在战后随心所欲的进攻俄国。 不仅如此,因为签署了《布列斯特条约》,俄国得以退出战争,这才能把所有力量投入到国内的革命战争之中。 有了这样的伟大成功,列宁同志的高瞻远瞩得到了联共内部的一致赞美,他的声望比十月革命胜利之后更高。已经没人再挑战列宁同志的领导地位。 许诺给孙文这些条件,不过是对签署布列斯特条约的故技重施。 联共委员们纷纷点头。此时的他们并没有听过‘路径依赖’这个何锐带来的新名词,但是有用的经验自然要再次使用,这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列宁没有立刻表示态度。对于睿智的列宁同志来说,心中生出的某种直觉让他感觉到困扰。 对这样的直觉,列宁同志很有驾驭能力。在发动十月革命的时机上,面对波诡云谲的局势变动,列宁同志已经没办法对每日都在变化的局势进行了解。 在系统理论推演而判断出的大方向后,列宁同志对时机的把握就是依靠着直觉。在谁也没办法说明的那一刻之前,列宁同志坚持着自己的感受,更是耐心的安抚布尔什维克以及支持布尔什维克的同志们,并且不断强化组织内部的团结,拉近人民与布尔什维克的关系。 当在事情果然到了直觉中应该发动的那一刻,列宁同志果断的发动了革命,并且获得了奇迹般的成功。 此时面对一个遥远中国的军阀头子,列宁却意外的有了直觉的感受,便是列宁同志本人也感觉很是不解。最后列宁同志让会议跳过这件事,和同志们讨论起当下的局势。 等会议结束之后,列宁留下了越飞与雅科夫。列宁询问越飞,“到现在收集了多少关于何锐的情报?” 越飞抱歉的摇摇头,“非常少,大部分都是泰晤士报与费加罗报上的报道,这些报道里面有用的情报不多。能确定的是,何锐正在利用战争壮大他的力量。” 雅科夫委员对列宁同志的判断十分信赖,静静的等着列宁研究关于何锐的事情。有限的资料不过一点点,列宁同志浏览之后,觉得找出了自己的疑惑,“越飞同志,你就按照雅科夫同志的安排去做,不过也要派人再次与何锐联络,看看他对于我们联共有什么要求。” 越飞当即表示了同意。雅科夫委员却开口问道:“列宁同志,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很可能会让何锐这个军阀头子更嚣张的对我们不利。” “或许如此。”列宁表示了赞同。 越飞与雅科夫两位委员都盯着列宁,向知道领袖列宁同志做出判断的理由。 列宁露出了他那种诙谐的笑容,“这个人的运气太好了,远东有利于他的所有机会都落到了他的头上,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幸运。” 不到一年时间中,两次幸运加深的布尔什维的两位委员愣了愣,很快就有些明白了列宁同志的意思。既然不是幸运,那就一定是能力。 雅科夫委员下意识的摸着自己下颌上的胡须,感受着胡须与指尖的摩擦,清秀的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思考片刻,雅科夫问道:“列宁同志,您认为何锐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列宁点点头,“是或者不是,必须依靠接触才能确定。就这么做吧。” 越飞正想起身,就听列宁同志叮嘱道:“这次派去的人一定要保持礼貌,不要让何锐认为我们布尔什维克只是一群激进的革命者。另外,派人收集关于何锐的资料。” 如果何锐知道了列宁同志终于决定沟通的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因为此时何锐已经结束了与英国公使以及英国在华银行代表的谈判。 英国伦敦终于给出了命令,同意用一部分黄金支付,另外一部分用英镑。下面办事的人在这个决定上,终于得到了自己的授权范围。 这个‘一部分’到底是多大一部分,是99%,还是9%,那差别可就大了。何锐的内心底线是50%,至少这次必须是50%。 朱尔典虽然作为公使,谈判的主要内容则交给了英国银行的那票人,于是朱尔典发现何锐与英国银行的家伙们从银行历史谈到拿破仑战争,从货币本质谈到英国对于犹太人的使用。之间虽然穿插了关于比例的问题,却只是寥寥几句就转换了方向。 当双方终于口干舌燥的对什么叫‘olemoney’什么叫‘newmoney’进行完了讨论后,双方的要价已经到了40%和65%的区别。 朱尔典觉得只要各让一步,大概就能以何锐拿到50%多点的比例结束会议,然而何锐却板起脸,坚定的绝不让步。银行代表眼见何锐不肯答应,索性表示要终止会议。 之后的两天,不管银行团怎么要求继续会议,何锐都没有同意。不得以,朱尔典被迫出面单独求见何锐。 老头子最近在奉天过的不错,这里居住条件很好,而且气温也比京城低。对于英国人来说,这里的气温更舒服些。 所以朱尔典甚至觉得不那么着急,与何锐交谈的时候还就上次会面时候听到的老钱与新钱之争提出了自己的不解。 何锐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公使阁下,英国银行团表示,他们会从日本购买武器,我对这个消息非常在意。我认为这是一种威胁,我不接受这样的威胁。所以在支付比例上我绝不让步。” 朱尔典一时无语。何锐的意思是,他靠直觉做出了判断。然而事情还真的如何锐的直觉一样,英国上层里面有人提到,可以考虑让日本为俄国生产一部分武器。并且让朱尔典命令英国驻日本公使与日本政府接洽。 这个消息是机密范畴,何锐不可能知道。而且朱尔典本人并没有觉得英国银行的人提出过这样的说法,即便有,也是一个正常商业中的互相讹诈的说法。因为英国银行根本就不知道伦敦的这个安排。 不管朱尔典怎么劝,何锐都如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坚持自己的看法。无奈的朱尔典只能告辞。等他回到领事馆,领事从来了一封电报。 日本方面有接下这份订单的愿望,但是日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必须用黄金付款,否则的话,价格就得上涨,而且涨到了完全不合理的地步。 很明显,日本知道这批武器要供给谁,并且准备从中大赚一笔。与之相比,何锐这边的条件就变得能够接受了。 朱尔典觉得自己大概是没办法独自处理此事,只能再次求见何锐,老头子提出了他能接受的条件,“50%用黄金支付,50%用英镑支付。” 何锐摇摇头,“我们必须要65%。”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只能请日本提供这批武器。”朱尔典把不可能的事情当做仿佛已经达成的条件说了出来。这就是谈判的小技巧,极限施压。 “请便。”何锐立刻答道。说完,何锐也反过来实施了极限施压,“那么这次会面就结束吧。” 既然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聊斋就演到适可而止。就如方才完全没做过那样的威胁,朱尔典问道:“何将军为何觉得我们无法与日本合作?” 何锐也仿佛没有说过结束会谈的话,坦率的问道:“我不知道伦敦的观点,我想公使阁下,英国接受日本从俄国获得领土么?” 朱尔典微微一愣,有些明白了何锐的仰仗。就听何锐继续说道:“日本一定知道这批武器是卖给谁的。只要他们有占领俄国领土的企图,白俄打赢了俄国内战,这批武器就会反过来被白俄用来进攻日本入侵部队,白俄打输了,日本就要面对红军。这种时候,日本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一个天价。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一定会这么做。” 稍一思索,朱尔典就确定,伦敦那边绝不乐见日本获得大量俄国领土,于是问道:“何将军,您有获得俄国领土的打算么?” 何锐微微一笑,“做梦的时候,我经常会这么想。现实中,太多国家想从俄国身上分块肉,我可没有兴趣与那些国家争抢。公使阁下,您觉得那些国家会接受么?” 朱尔典莫名的就觉得何锐说的应该是心里话,现在的中国完全没有实力从俄国割走土地,选择不掺乎这样的军事行动是非常理智的做法。 等告辞之后,朱尔典把最新消息整理好,发给了伦敦。两天后,伦敦发来回电,‘认同朱尔典公使的观点。’ 1918年6月15日,满载武器的火车通驶出中国边境,进入俄国境内。在奉天的东北银行总行,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军人守护着几个不大的箱子进入了同样守卫森严的金库。 箱子打开,露出黄橙橙的草。军人们小心的拨开草,露出了里面的金块。在旁边监察的人们纷纷叹息起来。 这是五吨黄金,按照一中国斤600克,16两的标准,五吨黄金13万3333两。黄金兑换白银1:20,多算点,顶天了270万两白银。 监察的人员只是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黄金,不少是来看看热闹。对于这笔钱本身,大家倒是没有特别在意。那些叹息是感觉这笔钱其实很少。 现在东北政府每年财政收入以白银计价,已经超过3000万两。按照一五计划,财政收入以白银计价,有可能超过六千万两。 这些黄金也不是凭白获得的,东北要生产大量武器弹药卖给外国。那些工厂、矿山开工,每天都需要动辄数万甚至是十万的钱。 高层领导与高阶官员们知道这些数字,不管最初心中是不是欢喜,此时的情绪却出奇的一致。这些黄金着实太少了。 看过稀罕,领导干部们到了会议室。何锐问道:“秋收准备好了么?” 农业厅厅长立刻拿出报告,把称量、运输、仓储的准备工作向高层做了汇报。大家见工作准备的十分到位,皆是欢喜。 何锐则继续问道:“库存的粮食还有多少?” 农业厅长愣了愣,稍一思索,便答道:“还有不到7000万斤,够城市人口吃到秋粮收获。” 何锐说道:“多调拨些肉、蛋。” 农业厅长搞不明白何锐要弄啥,不解的问,“为什么?” 何锐微微一笑,“粮食或许会不够,只能采取一个办法,何不食肉糜。” 正文 第150章 米骚动(一) 在日本,很多事情是无需交流,甚至无需讨论。所以,何锐于东京求学的时候,房东森田夫人的独女森田光子就不知道,许多动动指尖就能让森田家粉身碎骨的大人物,在她考上大学的过程中出过力。 森田光子更不知道,她求学的东北帝国大学的医学部前身是仙台医科学校,中国人周树人在仙台医科学校读过书,是森田光子的学长。 1918年7月29日,周一。清晨的晨曦中,东北帝国大学的学生们按照系别在操场上集合。 位于仙台的‘东北帝国大学’日本政府创办的第三所帝国大学,或许是因为仙台藩的初代藩主是传说中整天吆喝着要‘夺取天下易如反掌’的伊达政宗,又或许是仙台在倒幕战争中坚定的支持公武联盟,与倒幕的萨长联盟进行了艰苦血腥的战争。 总之,大正二年(1913年),秉承着“门户开放”的办学理念,东北帝国大学毅然接受了4名女性参加入学考试。即便日本文部省都下发文件禁止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东北大学依旧顶住压力安排了入学考试,最终有3名女性考试合格,成功入读东北大学,诞生了首批日本本土女大学生。 帝国大学的男生都有专门的校服,由于女大学生数量太少,森田光子还穿着东京女子高中的校服。这身校服与后世的日本女子校服区别不大,普通的长袖上衣采取了水手上衣的船形领造型,到达小腿的长裙,长袜,小皮鞋。女子校服的样式追求端庄恬淡,从1870到1970年的一百年中,几乎没有变化。 日本这个国家对优秀女性的期待非常一致,性格文静矜持、温柔体贴并且具有高尚美德气质。虽然腰挺得笔直,森田光子与其它十四名女生微微低着头,目光看向斜下方。用尽量不急不缓的脚步行走在清晨的校园中。 男生们的目光很自然的聚集在这十五名女大学生身上,如果一所大学全部三个年级中只有十五位女生,没有这样的反应才是奇怪的。 日本国旗迎着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整齐列队的学生们随着扬声器中传出的伴奏,一起唱起日本国歌‘君之代’。 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 砂砾成岩兮,遍生青苔。 例行的周一升旗仪式结束,校长在讲台上发表了日常的训话。入学一年来,森田光子听到的训话内容几乎没什么变化。都是要求学生们专注学业,学成知识,毕业后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就见校长神色严肃的说道:“诸位同学,帝国政府已经下令,帝国军即将进攻背叛协约国的露西亚(俄国),以惩戒露西亚背信弃义行为……” 听到日本竟然发动了战争,学生中先是传出阵讶异的叹息,随即有男生高喊道:“大日本帝国万岁!” ……训话终于结束了,男生们立刻聚集在一起议论起战争。女生们则保持着‘文静矜持、温柔体贴’的举止,静静的走向自己的教室。 到了教学楼前面,森田光子抬起头,看了看入口处的牌匾,‘东北帝国大学教学部’,就再次垂下目光。看到‘东北’,光子就有种宿命般的亲切感。 女生之间往往有种奇妙的对立与微妙的显摆与嫉妒,出身落魄家庭的女孩身处一群大小姐中,更要心灵上的支柱。‘满洲之虎——何锐’,‘奇袭——何锐大将收复中东路’,‘满蒙之龙——何锐’,看到关于亲哥哥般的何锐的新闻报道一次次出现在日本报纸上,光子的内心获得了无视所有异样目光的力量。 与东京女子高中的同学相比,大学里的女性同学身份更加显赫。光子却只考虑如何礼貌的与她们打交道而已。 教师中,男生们兴奋的讨论着关于大日本帝国出征露西亚的战争,女生们恬静的准备着上课的物品。森田光子心中有些庆幸,为了获得内心的慰藉,她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 报纸上并不会常有何锐的名字,但是经常会看到关于满蒙是日本生命线的说法。便是出现了何锐名字的新闻,其内容也往往讨论何锐这个家伙会不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敌人。此次战争的目标是俄国而不是中国,让光子感觉到安心。 午饭,女生们打了饭回到宿舍,把宿舍门紧紧关上,女孩子们压低声音,边吃边讨论着发生的事情。 无需面对男生的时候,大小姐们就不用维持必须让别人欣赏的模样。在战争的氛围中,大小姐们自然而然的谈论起她们知道的军人。上层的圈子其实不大,大小姐们听到的与认识的上层军官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多。 突然,西园美雅转向光子,“光子,不知道何锐大将是什么样的人。” 光子的筷子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这群大小姐们,就见她们脸上没有惊讶,只有好奇。可光子从来没向别人说过自己认识何锐的事情。 见光子没有回答的意思,西园美雅催促道:“很多人说何君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他打仗厉害么?” 光子这才确定,大小姐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家世,包括改变了光子命运的何锐。所以光子摇摇头,依旧没有回答。把何锐拿出来显摆,光子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大小姐们看光子这般模样,并没有追问下去,不过神色间却冷淡起来。 眼看这样,光子不得不开口说道:“何君是个很亲切的人。” 终于听到与何锐同处一个屋压下好几年的人讲述起何锐,大小姐们的神色立刻又恢复了亲切的模样。虽然不敢大声说话,她们依旧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关于何锐的事情。 关于何锐亲切的事情,光子勉强回答了。但是牵扯到对何锐做出评价的问题,光子就不去回答。好不容易满足了大小姐们的好奇心,也到了快上课的时间。女大学生们收拾好碗筷,赶紧准备下午需要用的课本笔记。宿舍门打开之后,一众优雅恬静的女大学生们出现在学生与老师面前。 天色渐渐晚了,酷热的一天已近黄昏,灸人的夏季太阳沉入日本海的灰色海面,黄昏笼罩起家家户户时,街头突然响起惊人的警钟声音。富山县的渔村西水桥町300余名渔民妻女从四方八面走上街道,包围了米店。 富山县与仙台几乎在地图上的同一纬度,只是仙台在靠东的太平洋那一侧,富山县在靠西的日本海那一侧。 与女大学生们相比,这些渔民的妻女们可没有优雅的‘水手服’,她们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短袖上衣,腰间的裙子也很短,只到膝盖上方,露出被太阳晒黑的粗短的大腿。 女人们围住了米店后,狭窄的街道上还不断有其他女人围住米店。来得晚的女人用粗大的嗓门喊着,“米店的大米还没有运走吧?!” 进入7月,日本米价就一个劲疯涨。甚至不仅仅是7月,在过去所谓的‘景气时代’,日本的米价就在一个劲的增长。 原本一家三口人收入达到21-22日元,就能过得去。随着米价不断上涨,这样的收入已经不能满足正常生活的需求了。 富山县的渔村西水桥町的日本人民受到的影响更大,家里的男人们渔汛的时候出海捕鱼,渔汛过去之后则在航行于敦贺—海参崴之间的船上当船员。 随着战争对俄国的负面影响越来越大,也随着日本米价越来越高,为了挣到更多的钱,渔村里的男人们必须把更多时间放到船上,家里女人们拿到的钱却也没有增加。 现在听闻本地米店的店主要把店里的大米运去其他地方高价销售,女人们马上赶来阻止这种事。 围住米店的女人中有人喊道:“只要大米没有运走,哪怕是赊账,也还有饭吃。如果让他们把大米运走,我们就只能挨饿了!” 其他女人纷纷应和。此时店主装作气势汹汹的走出来,呵斥着围住米店的女人们,“你们要做什么?赶紧离开!” 见到店主出来,女人们连忙请求道:“现在本地缺米,不要把米卖到别处。” 店主本来还有点不安,见女人们只是哀求,立刻把眼睛瞪得滚圆,毫无礼貌的喝道:“米是我的,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或许是准备帮助丈夫赶走这些穷人,店主的老婆从店里面赶了出来,尖声呵斥道:“如果你们嫌米贵,活不下去,你们就死去好了!” 气氛在这一声怒斥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与那些大小姐们不同,连象牙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们沉默下来。晚风裹挟着散发着海水咸腥气味与汗味的气息从人群中吹过,让空气都变得不太一样。 店主以为沉默会继续下去,刚要转身。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呐喊,“姊妹们,我们不能饿着肚子等死,把他的米分了吧!” “什么!”店主转回身,正准备怒斥这些女人。 然而映入店主眼帘的却是粗壮的手臂。女人们冲上来把店主推得向后翻到,打了几个滚都没停住。 那些粗壮的腿奋力向前,有人拽住店主老婆梳理的颇为精致的头发,拉的这女人尖声大叫起来。 “把米都拿走!一粒都不要留下!”愤怒的呐喊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抓住店主老婆的手放开了,奋力向前捣毁大门的愤怒人群中只有人不经意的撞了店主老婆一下,就将这女人撞飞出去。 夫妻两人倒在地上,不管他们如何嚎叫与咒骂,在那愤怒人流发出的声音面前,都微不足道,更没有人注意。 正文 第151章 米骚动(二) 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让正在召开校务会议的东北帝国大学的学校委员会成员们都暂时停下了交谈。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有人不顾一切的奔跑。 门一开,外面来的人就大声说道:“校长,民众上街闹事了!” 校长知道些端倪,最近半个月来市面上民众的情绪就十分激愤。面对激动的工作人员,校长还算冷静的问道:“有多少人?” 工作人员真的急坏了,赶紧答道:“所有米店前面都是人,学校去买粮食的人进不去。” 听到学校都买不到粮食,学校委员会成员们才变了脸色。学校的食堂每次都不会购入大量粮食,最多不过是一周的存量。校长当即命道:“如果城里没粮食,到附近的乡下去买。” 象牙塔里的学生们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帝国大学是日本政府出资兴办,管理素来严格。大门一关,禁止出入,就让学生们与校园围墙外的世界隔绝了。 虽然街上越来越多的游行人员的呼喊声从围墙外传入,但高高的围墙阻止了两个世界的沟通。而且学校阻止了巡逻队,禁止学生们靠近围墙。 男生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讶异的是原本说好的为出征军队欢呼送行的事情无人再提。三天后,男生们围在最新的告示前,有些群情激奋的意思。 女生们在教室内一言不发,却小心的听着男生们愤怒的大声指责学校竟然把伙食供应量降低了。森田光子当即想起了在东京的母亲,忍不住担心起母亲的情况。 森田夫人家的小院子里,木门依旧破旧,何锐在的时候还帮森田夫人维修围墙,自从何锐走后,就再没人休憩过。 房屋内,石原莞尔命人把一袋粮食放好,又叮嘱在旁边的森田夫人,“最近请尽量不要上街,也不要让人进到您家中。” 森田夫人连忙应道:“感谢石原君提醒。” 石原莞尔此事的事情多如牛毛,便向石原夫人行礼道别,带了部下们快步离开。过去一两个月中,石原莞尔发动‘未来社’成员购买了足够成员家庭支撑数个月的粮食。就是为了帮助未来社成员以及家庭扛过即将降临的危急。 然而石原莞尔还是没想到变化会如此激烈,当社会积累起来的愤怒爆发出来,就如野火般蔓延开来。抢粮运动遍地都是,哪怕是米店雇佣了警察与各种黑道人员,依旧不断有米店的防线被冲破,大米被民众们分光的消息传来。 每一次的成功,也都激发了人民反抗当下日本政治的勇气。已经有传说,开始有工人们开始罢工,要求工厂涨工资,改善劳动条件。 离开森田夫人家,走到巷子口。石原莞尔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向那熟悉的木门。三年前,何锐就是在这里预见到了今日局面,并且提出了‘逆周期调节’的经济思路。 现在这木门后剩下的只有森田夫人这位已经开始步入老年的女人,何锐也已经回到中国,开始他的征程。现在该轮到石原莞尔与同志们靠着自己的努力来拯救日本。 转回头,石原莞尔快步而去,安排了部下继续给最后几家送粮食,自己直奔东京帝国大学而去。 从欧洲回来之后,石原莞尔被分配到陆军大学当了教员。这是陆军大学毕业生们很常见的职业途径,在军校教书,培养起自己的晚辈团体,之后再去总参谋部的重要部门任职。之后再去部队出任高级职务。如果能够通过每一此考验,当军官再回到陆军部的时候,就会成为下一代军队主事者的有力竞争人选。 所以石原少佐教官出现在东京帝国大学门口,门卫听闻他是来求见平丰盛教授,连忙拿起了电话。没多久,一身笔挺洋装的平丰盛教授迎了出来,不等石原莞尔开口,平丰盛教授推了推黑边眼镜,“石原君,我现在要去拜见高桥大臣,有话在路上说吧。” 石原莞尔知道平丰盛是何锐的学术伙伴,对何锐的提议非常了解,随着平丰盛走了几步,就直接说道:“何君离开日本前,专门提出过逆周期调节的经济政策,我认为里面最重要的是确定产业周期,所以前来请教教授。” 平丰盛看了看石原莞尔,又走了几步之后才说道:“真的有趣,我此次前去见高桥大臣,正是为了产业周期的事情。石原君,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如何?” “可以么?”石原莞尔有些讶异。 平丰盛边走边叹息道:“在日本能够理解产业周期与逆周期这两个名词的人都屈指可数,相信我,你在大藏省一定能够成为非常优秀的官员。” 石原莞尔并不觉得这是赞美,陆军大学毕业的学生都是日本的精英,面对那些文官的时候丝毫没有心理压力。而且石原莞尔相信就是那群文官把事情弄糟的。 就如平丰盛所料,听说陆军大学毕业生的陆军大学教官一起来,大藏省大臣高桥是清并没有拒绝接见。花白胡子的老大臣家里布局非常西化,没有榻榻米,而是木质地板。三人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平丰盛就拿出一份写好的东西放到茶几上,“阁下,我已经尽力将产业周期做了一个报告,请过目。” 高桥是清接过报告书,却没看,只是问道:“平教授依旧坚持逆周期调节?” “是的。在下与不少教授讨论过,都认为这是解决日本当下矛盾的最好办法。” 高桥是清看了看石原莞尔少佐,然后对高桥是清说道:“然而逆周期律调节,需要缩减军费。” 石原莞尔并不在意这夹枪带棒的话,只是用心听着大藏大臣高桥是清与东京帝国大学教授平清盛对于经济的讨论。 很明显,高桥是清完全看懂了何锐提出的政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很赞同,所以高桥是清提出的都是对这个政策的反对意见。平丰盛教授在学问上很不错,却远没有高桥是清这样丰富的工作经验,面对这些质疑,虽然也尝试找出解决办法,更多的言辞却是在为何锐的政策辩护,缺乏那种鞭辟入里的力度。而何锐给石原莞尔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恰恰是何锐面对现实问题的理解与剖析。 或许是高桥是清有些厌倦了平丰盛教授的书生气,又或者是见石原莞尔听的认真,突然转头问道:“石原君,你对逆周期调节怎么看?” 石原莞尔少佐赶紧低头答道:“在下以为,今日局面的要务在于凝聚国民共识,何不将周期律与逆周期调节的理论发到报纸上,由国民讨论。今日日本国内民怨沸腾,若是有了能够解释当下状况的理论,国民的怨气或许能够得到消解。” 高桥是清一愣,再次上下打量这位青年军官一阵,突然笑道:“没想到石原君竟然有如此见识。” 石原莞尔几个月前与何锐深谈,对这样的质疑早就有了解决思路,便果断答道:“阁下,在下并非要找出所谓的罪魁祸首。工商业主中的确不乏恶徒,以压榨欺骗百姓为发财的手段。但是那些人是少数,而且也无法身居高位。但是全体工商业主们无一例外都会对人民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极力利用对他们有利的局面。这样的无视才是导致矛盾的原因。如果能让全体人民知道,当下日本正处于周期的某个阶段,这个阶段有什么特点,工商业主与国民才能明白问题到底在何处,人民知道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工商业主,解决不了问题。工商业主也能知道,无视人民,不仅挽救不了他们,更会让他们落入人人皆曰可杀的境地。” 高桥是清最初并怎么在意石原莞尔的话,然而听到后面,神色逐渐认真起来。等石原莞尔说完,高桥是清思考了许久,终于叹息一声,“石原君,逆周期调节的理论并不完备,其中有太多含混不清的内容,这是我无法认同的地方。” 石原莞尔并不觉得讶异,到东北参观后,石原莞尔明白何锐的理论并不是为了指导现在的日本所,甚至不是为了指导现在的中国或者世界,何锐的理论是为了指导未来的世界。所以何锐在东北完成了土改,改变了生产基础制度,之后那些理论很自然的就开始良好运行。 但石原莞尔还是想再试试看,就努力劝道:“阁下,明治维新真正作用,在于为日本争取到了发展的战略时间,可以在某个时间中尽力发展自己,而不用担心被打断发展过程。现在逆周期调节固然有许多不可预期的问题,这个政策至少能够给日本争取到发展的时间,让日本继续进步。如果当下不能果断做出决定,日本国内就会陷入无序的内乱,消耗掉日本发展自己的时间,数年中毫无进步。那时候世界局势发生改变,日本就只能竭力应对外部压力,完全失去自己的步伐。还请阁下三思。” 高桥是清一时有些动摇,但是看着石原莞尔的军服,他又不得不恢复了之前的心情。 看得出,石原莞尔少佐与平丰盛教授,都很认可何锐的学识。高桥是清自己同样认同何锐。所以高桥是清其实是很认真的研究过何锐为日本在欧洲战争结束后开出的‘逆周期调节’的政策。 然而这个政策即便是高桥是清用尽力量,也未必能推行下去,一旦失败,就会让高桥是清失去所有的政治力量。 而且高桥是清最大的阻力就来自于军队,军人们认为对外扩张就可以解决问题。眼前日本国内的骚动,的确是那些工商业主们完全无视民众,拼命压榨,积累起来了巨大的矛盾。 但是引爆这个矛盾的,不正是日本军队远征俄国的军事行动么。军队采购了大量粮食,直接引爆了本就节节攀升的粮价,日本国民再也受不了,于是起来抢米。 所以高桥是清什么都没说,只是礼貌的表示他还有事,今日的会谈到此为止,改日会邀请平丰盛与石原莞尔再来交谈。 离开高桥是清的宅邸,石原莞尔微微咬了咬嘴唇,轻声叹道:“可恶!” 一直有种说法,高桥是清是一个勇于任事的人。此次会谈,石原莞尔发现高桥是清并非那种为了日本能够孤注一掷,奋力向前的政治家。 在这样的希望破灭之时,除了说句可恶之外,石原莞尔着实找不到其他能够表达此时心情的话语! 正文 第152章 米骚动(三) 何锐拿到了来自情报处的文件,正准备看,情报处的负责人已经抢先说道:“主席,我们正在与外交部进行商议,推进安排我们的人去外交部的工作。” 何锐没有立刻回答,看完了关于米骚动介绍的文件,这才答道:“不用急。外交部对我们也很警惕。” 情报处负责人听到这话,有些恼怒的说道:“那些人自己不干正事,却生怕我们夺了他们的官位还是怎滴!” 何锐被同志这气愤的话逗乐了。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总觉得那帮官员们尸位素餐,其实只是自己完全没有机会成为权力核心而已。 至于现在的中华民国外交部,难道他们就不想真的在国际上叱咤风云么?肯定是想的。只是那些人背后必须依托的国家没有实力,而且当下外交部的人员是北洋政府的雇员,让雇员直接不搭理老板的命令,听从分公司经理的命令么? 何锐本不想讲这些话,因为当下的情报处长的人事安排属于东北地方上‘拉壮丁’的模式给选出来的,所有的地方都缺人,所有的职位上都安排了缺乏经验的同志。这位同志会干多久,何锐也不知道,现在给他说太多,会不会影响到同志的工作信心呢? 但是何锐还是和情报处长谈了自己的看法,正如何瑞所料,情报处长明显不太能接受。 等情报处长离开之后,何锐生出一个小冲动,或许到了该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招生的时候了。从现在的年轻军官中寻求这样的专业人才…… 不过何锐没想下去,从前年开始,徐乘风、程若凡等人的学弟纷纷写信给师兄们,询问何锐何大帅这里是否需要军官。如果师兄们能保证他们获得正式军官的职位,他们愿意前来投奔。 通过政审的年轻军官们已经来了东北,虽然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里面的确还有人才,但是那些人都有不来东北的理由。 所以何锐命令秘书约见日本驻奉天领事。很快,日本领事就出现在何锐面前,何锐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听说日本因为粮价暴涨,引发了日本国内大部分地区的骚乱。我对于日本有着深厚的感情,当此之时,我想捐赠一批粮食给日本国民。” 日本驻奉天的领事馆有自己的电台,已经知道了国内米骚动的事情。领事立刻起身向何锐鞠躬,“感谢主席阁下对大日本帝国的善意,但是大日本帝国有能力解决此事。” 何锐还不死心,继续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以个人名义在日本东京千代田地区设置分发粮食的点。我在那边住过很久,那边的人民都是很亲切的人。” 日本驻奉天领事哪里敢答应。接受外国捐赠,意味着本国政府已经无力控制局面,非得由外国友人出面相助。对于当下的日本政府,这是决不能接受的耻辱。 然而发话的是何锐,事情就显得微妙起来。何锐在日本有自己的影响力,在日本军界和上层,何锐的确有一批朋友。向曾经居住过好几年的东京千代田地区捐赠,何锐还能拿出一份明确的捐赠对象名单。 无奈之下,领事只能答道:“请允许我向国内询问。” 何锐见日本领事非常精明,只能暂时作罢,结束了此次会面。 与日本领事一同前来的还有外事局局长,送领事出门,他又转了回来,“主席,为何要这么做?” 何锐心中再次为人才的问题有些无奈,当下何锐的部下99%都是北方青年,北方人自有其优点,直率,快意恩仇,性格也不太纠结。不过在外交领域中,这都未必能算是优点。因为外交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光明下的职业。 如果是一位绍兴师爷,肯定会有完全不同的做法。虽然那些想法都是基于相对比较阴暗的思路,却非常适合尔虞我诈的领域。 当然,何锐绝不会希望绍兴师爷成为未来外交部长,外交部长最好是光明磊落的硬汉。所以这样的硬汉一定得有部分阴柔型的幕僚才行。 想到此处,何锐才解释道:“这么做的目的是表达善意,通过日本出事的机会,扩大我们在日本的影响力。” “日本人会领情?”外事局长并不太敢赞同这个思路。 “外交不是哥俩好,日本民众是不是领情,恰恰不是我们要考虑的内容。我们就是要用这样友善的态度来面对,这样的态度只是向日本政府和民众表达出我们是一个爱好和平,愿意在被人困难时候给与帮助的国……政治团体。” 外事局长是个山东小伙,听到这话,眉头已经皱起。何锐知道,这位同志有可能因为日本侵占山东的事情而愤怒,于是结束了这次会谈。 原本何锐没考虑与教育厅谈话,此时依旧给教育厅长赵天麟打去个电话,“赵厅长,你把负责对外省招生的同志派过来给我做个汇报。” 赵天麟在电话里愣了愣,“咱们招收的新生出了什么问题?” 何锐与赵天麟之间是可以非常顺畅的沟通,何锐就答道:“也没有。我就是突然觉得,需要点具备绍兴师爷那种思路的人员……不,就是精通人性,又极少受到阴暗面影响的人员,负责起一部分工作。” 赵天麟好像不是很清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了这件事之后,赵天麟提起了另外一件工作,“主席,咱们从美国进口的采煤设备以及工程师到了,但是被防疫部门给卡在海关入境,非得他们隔离七天。” 何锐知道赵天麟是希望能够快速通关,当即答道:“必须隔离,决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赵天麟沉默片刻才问道:“真的有那么危险么?” “比你想的更危险!这件事请务必相信我。”何锐强调了防疫决不能有漏洞。 放下电话,何锐不禁微微叹息。1918年的大流感完全没有办法当不存在,尤其是那帮从美国来的人员,必须更加强化。没办法,美国那鬼地方就是充满了各种冠状病毒,天知道啥时候就变异出来对人类有巨大杀伤性的变种病毒来。 越是工业国,受到病毒大流行的伤害就越大。 正文 第153章 越飞的烦恼(一) 时间进入1918年10月,整个欧洲终于确定战争即将结束。即便是在距离战场万里之外的英国驻中国大使馆内,讨论的也是这样的话题。 英国公使朱尔典神色中露出了少见的焦虑,坐在朱尔典对面的几位在银行工作英国绅士脸上则是一副面对世界末日般的沮丧。 “……欧洲和美国正在流行奇怪的疾病,不管怎么检查病人血液,在里面都看不到任何异常的细菌。然而人就那么病死了,就如诅咒一样!上帝啊!”英国绅士们说着欧洲的惨状,心有余悸的划起了十字。 朱尔典也不知道为什么,立刻想起了何锐执行了几个月之久的防疫。中国有句话,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进入20世纪,中国东北爆发了好几次鼠疫与霍乱,何锐这位年轻的东北最高军政长官自信满满的宣布要彻底解决东北疫情,其手段就是严格的封锁。 就莫里循所说,东北的疫情的确得到了控制。而且中国方面还加大了疫苗接种,除了天花疫苗之外,还从法国不知名的实验室弄到了治疗肺结核的疫苗。 或许是出任了何锐的招商局局长,莫里循对何锐在东北的防疫工作颇为赞赏…… “……朱尔典阁下,您委托我们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银行绅士们的话打断了朱尔典的胡思乱想,他连忙看向几位绅士。绅士们继续问道:“阁下,您认为何锐阁下能够理解您提出的要求么?” 朱尔典原本考虑等欧洲大战结束,就返回英国养老。他已经76岁了,按照中国的说法,落叶归根,朱尔典的确想回到几十年没回去过的故乡安享晚年。 听到了欧洲神秘的疫情流行,死亡者数量极大,朱尔典决定在中国再留一阵子,等疫情结束再回欧洲。这中间的大量时间足以让朱尔典做些对他非常有利的事情。于是朱尔典自信的答道:“我会让何将军理解这些,我也相信何将军会接受这样的建议。” 几位绅士们见朱尔典如此有信心,也不再多话。十天后,朱尔典一行人结束了七天的疫情观察,离开了奉天的防疫所,被请进了何锐的办公室。 朱尔典没有充当主力说客,而是向何锐介绍了这几位从事银行业的英国绅士。在东交民巷的欧洲使团中,中国的年轻大军阀何锐有着很高的评价,被认为是最欧洲化的中国权力者。所以几位英国绅士带着英国的礼帽,见到何锐之后都摘了下来。 何锐也很优雅的表达了对几位绅士的欢迎。绅士们很想知道这位据说最欧洲化的中国地方大军阀是否如传闻中所说,所以开门见山,“听闻阁下正在寻求东北银行票据的抵押物,不知阁下对于英镑有多少了解?” 等服务员送来了红茶、牛奶、糖,何锐才答道:“我知道英镑在战争前是金本位,可以直接兑换黄金,战争中英镑与黄金脱钩。难道诸位已经有了英镑重新恢复金本位的消息了?” 英国银行的绅士们对何锐的回答很满意,中国的权力者中并非没有人知道英镑是金本位,但是何锐真正了解英国货币政策与国际贸易的人。有了这样的知识基础,事情就能继续谈下去,“我们建议阁下用英镑作为东北货币的抵押品,这对于阁下会非常有利。” 提出了建议后,几人就等待着何锐提出问题。何锐也的确提出了问题,“战争即将结束,英国在战争中借了巨量债务,尤其是向美国借了大量债务。我不知道美国政府会不会从英格兰的银行大量兑换黄金运走。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了,英镑的含金量会不会受到很大影响?” 听到这话,朱尔典公使端起红茶慢慢的品着。何锐提出的问题已经符合了朱尔典在银行界人士面前对何锐的称赞,至于那些具体的问题,就交给这帮人烦心去吧。朱尔典自己已经摆脱了麻烦。 果然,银行业的绅士们就向何锐做起了解释,其内容超出了朱尔典的理解范围。何锐静静的听着,等银行业的绅士们说完,何锐才问道:“如果事情果然如诸位所预料的发展,那么我方就得成为英镑的离岸英镑结算中心。用英镑作为储备的我方就必须获得另外一个权力,成为整个东北亚地区,甚至是整个北中国的英镑结算中心。诸位是代表哪些银行提出的建议?” 朱尔典已经听不懂这话的意思。这并非因为朱尔典公使阁下学识不足,而是基于语言本身的特点。英文与汉语不同,汉语还能望文生义,英文就是单纯的单词。过去的单词无法满足对新事物的描述,就会增加新单词,这些单词不断增加,导致汉语只用掌握三千字,就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文字需求,英文掌握三万单词也未必能达成同样的目的。 银行体系就有属于自己的许多单词,朱尔典公使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银行业的绅士们原本对何锐并没有报以什么幻想,此时几人不禁对视几眼,从眼中都看到了惊喜。 最初前来东北的原因很简单,这几个家伙觉得自己是给何锐送福利来了。之所以拉上朱尔典公使,自然想借助朱尔典公使的官方身份给何锐施压。作为回报,朱尔典公使一旦能让中国东北以英镑为货币抵押品,朱尔典公使回国之后最少能升一级,升两级也并非不可能。 刚开始与何锐谈判,银行业绅士们越来越欢喜,何锐懂得一定的金融知识,反倒有利于说服何锐接受英镑。开心的谈判进行到何锐很随意的谈起‘离岸英镑结算中心’,绅士们真的受惊了。原来对面的这个中国军阀头子不仅懂金融,还是真的懂金融。 结算中心有着巨大作用,在该区域的英镑业务会以何锐控制的银行为中心来营运。何锐固然要承担许多风险,也会因为承担了风险而收取手续费。而且何锐还能控制资金流动,了解英镑的运行,提供拆解服务,这是金融世界中的巨大权力。 既然何锐会提出这个要求已经完全超出了英国绅士们的意料,众人恭敬的问道:“阁下的银行业有这些人才么?” “没有。”何锐回答的干净利落。 几位英国绅士不禁露出了含义复杂的笑容。有理所应当,也有些许嘲讽,也对何锐本人的坦率与大胆颇有敬意。 会面很正常的没谈出什么结果,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如果连结算业务能这么简单的达成,大英帝国几百年的积累岂不是毫无意义么。 何锐送走了英国人,对着身边几位一脸迷惑的同志说道:“告诉法国领事,英国想让我们用英镑作为货币抵押品。” 甚至没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法国驻奉天领事就亲自求见。一见到何锐,法国领事急切的开口说道:“阁下,我们的法郎比英镑毫不逊色。如果您能在防疫方面放松一些,后天赶来的人就可以与阁下商议用法郎作为东北货币抵押品的事情!” “我们的防疫政策不能改动。”何锐笑道。 见法国领事一脸为难,何锐笑道:“不过在检疫所里面打个电话总是可以的。” 法国领事立刻露出了笑容,“抱歉,打扰了阁下的休息,我告退了。” 第二天的人民党内部会议上,何锐把此事告知给领导干部们,并且要求各单位人事部门推荐可靠能干的同志准备接受银行与金融的培训。 哪怕是吴有平都被这个安排给惊到了,吴家虽然没有搞过金融业,却也知道汇兑的重要性。当同志们看到郑四郎这名军人与何锐与吴有平说的有来有往,更是惊讶。 郑四郎算是犯过错误,从蒙古回来之后就被分配到拖拉机制造厂出任‘军代表’。不少人觉得这是何锐准备磨炼一下郑四郎,却不成想郑四郎竟然连银行结算这个相当冷僻的工作都懂了。 看到大家的神色,郑四郎爽快的笑了笑,“我家是助友镖局走镖的,本来就要做这些事。没想到国际上的计算中心竟然和镖局的还挺像。” 同志们没想到这还是门家传学问,便有人忍不住问道:“主席家里也做过这个?” 何锐没回答这个傻问题,而是回答了吴有平方才的问题,“吴有平同志,我并非想引入英法一起竞争,如果想从中投机,大概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用英镑与法郎作为东北货币抵押品,很大原因也在于我们本来也需要贸易结算。虽然近期与英法的贸易量暴跌,不等于以后贸易会继续这样,如果货币结算最终落到别国手里,光是手续费就是很大一笔钱。” 面对自己并不懂的问题,吴有平也不愿意讨论下去。最后同志们表示,“一切都听主席的。” 何锐知道大概现阶段也只能如此,便警告众人,“我们缺乏这方面的人才,所以一段时间内必须请些外国专家来工作,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正如何锐所料,青年们脸色变得很难看,让外国人把持中国的银行,引发了许多不好的想象。何锐继续说道:“这些人是我们的雇员,而不是什么外国政府派来的人。管理这些人就和管理德国奥匈帝国与俄国工俘虏一样。” 收复中东路之后,东北军俘获了大量俄国人。之前北洋手里还有些德国与奥匈帝国俘虏,北洋最初是养着,何锐把德国与奥匈帝国的俘虏要过来,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现在何锐手下除了有莫里循等英国法国人出任官员,还有一众俘虏充当各种劳工。某种意义上颇为满足了青年同志们的心情。 何锐看大家神色变好了点,才继续说了下去,“告诉德国与奥匈帝国的俘虏,战争快结束了,他们可以做归国的准备。” 正文 第154章 越飞的烦恼(二) 布尔什维克外交委员会主席越飞同志乘坐的火车奔行在西伯利亚的大地上,众人都穿没穿布尔什维克的军服,反倒一身有钱人的衣服,携带着大大的皮箱。为了让他们看上去更像是逃离布尔什维克暴政的有钱人,队伍中还有不少装作女眷的布尔维克女同志。 自从火车过了乌拉尔山,越飞同志心中的愤怒就不断积累。捷克军团一路向东,越过乌拉尔山,摧毁了西伯利亚地区的布尔什维克政府,让整个地区全部变成了白区。大量白军向这片地区集结,接收了从中国运来的武器,做好了向红军进攻的准备。 看着白军们拿着崭新的莫辛纳甘步枪的满意模样,越飞委员很希望中国只有生产粗制滥造武器的能力,恨不得那些武器立刻就在白军手里爆炸。 但越飞委员却不得不去会见何锐这个危险的军阀头子,因为随着关于何锐的消息越来越多,列宁同志更相信何锐对于苏维埃政权并无敌意。便是如此,苏维埃中央委员会中认为何锐是危险敌人的同志依旧是大多数,只有托洛茨基同志也改变了看法。另外一个改变看法的则是斯大林同志。 如果不是因为斯大林同志素来性格急躁,绝不会趋炎附势,越飞甚至会怀疑斯大林是不是没有说真心话。 当列宁、托洛茨基、斯大林、越飞四人开会的时候,斯大林立刻表示,“我认为何锐希望与我们谈判,但是他一定在准备什么阴谋。” 越飞没想到斯大林竟然同意与何锐谈判,着实有些讶异。 托洛茨基挠了挠他狮子鬃毛般的浓密头发,“何锐在中国境内的政策颇有可取之处,最近送来的报告中,何锐自称是铁杆共产主义者……” 越飞对这件事有些气恼。因为布尔什维克远东分部最初送来的报告中完全是个人看法,将何锐描述成了一个凶恶无礼的军阀头子。第二份报告虽然没有好到那里,但是附上了一份俄文版的‘备忘录’。 这件事让越飞同志深感组织成员们的水平太过于低下。正式的外交场合,双方都要有自己的会议记录,甚至会互换会议记录,以确保谈话内容的精准。 第二次送来的会议记录是何锐那边做的,仅此一件事就让主持布列斯特条约谈判的越飞委员感受到何锐的诚恳态度。 至于会谈内容让越飞更是无语。越飞当然不认为联共布尔什维克是帝国主义政党,也不认为联共走的时候帝国主义路线。但是只看谈话内容,何锐对远东布尔什维克代表的评价是正确的,他们所说的的确证明他们坚持了帝国主义外交。 此时托洛茨基已经完成了发言,与斯大林认为何锐是个危险的阴谋家不同,托洛茨基觉得何锐正在不断推进革命,或许真的是共产主义者。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列宁同志身上。列宁同志并不反对托洛茨基的看法,也不反对斯大林同志的看法。 信奉共产主义是个人信仰,手段冷酷残忍,善于操纵阴谋,是个人能力。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对立关系。 斯大林的坚韧务实,与托洛茨基的热情浪漫都没有问题。至于列宁个人的感觉,何锐的形象依旧含糊不清。就当下已经收集到的何锐的发言与文章,只能判断出何锐是一名学者。文明党这个名字听着就有股子小布尔乔亚的味道,至于何锐的经济政策只能用含糊不清来形容。 给人民分配土地的政策不是新东西,俄国沙皇搞过,斯托雷平改革也搞过。这个政策与共产主义毫无必然关系。否则的话,沙皇与斯托雷平就是共产主义者了。 现在与红军血战的白军,其中很多都是孟什维克。孟什维克中不乏主张均分土地的人,如果是主张给农民分配土地,改善俄国农民痛苦生活,这在孟什维克中是多数。 至于白军中的反动地主贵族资本家,也没几个人公开反对给俄国人民分配土地。 这就是革命浪潮带来的结果,旧有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带来了无法消弭的矛盾,革命就是因为这些矛盾而被引发。在这些要求没有被基本满足之前,革命就不会结束。任何试图阻挡革命的人都会被摧毁,就如延续了几百年的沙皇家族一样。 革命的核心要点是,利益最终归于谁。布尔什维克们可以毫不隐瞒的喊出,“一切归于人民,一切归于苏维埃”。如果何锐真的有传闻中的优秀能力,他一定会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一定会理解这个问题,并且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至于何锐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列宁同志问道:“越飞同志,你愿意前往中国的满洲,与何锐会面么?” 回想着列宁同志的嘱托,越飞委员心中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也要完成任务的准备。如果只是去见何锐,越飞会遇到的危险就只有沿途的安全。但是这次越飞并非只要见到越飞,还要求见中国现在的政府领导人段祺瑞,以及南方革命党的领袖孙文。这样的危险就已经无法做出评估。 火车进入了下一站。就见路灯上悬挂着尸体,尸体翻着白眼,舌头伸的长长的,明显是被活活吊死的,而不是死后被挂起来示众。在尸体胸口都挂着写了‘布尔什维克暴徒’的牌子。越飞看了片刻,就收回目光。车上那些人也是差不多的神色,太惨了。这就是当下俄国东部的斗争环境。 一路上惊险不多,越飞同志一行安全抵达了中俄边境。很快,界河对岸的何锐就派来了人,护送越飞过境。勇敢的踏上船,越飞看着其他同志们在河对岸的身影越来越小。与何锐手下十几万军队相比,便是把同志们全部带上也没有用。 越飞委员已经不再考虑自己的安全,而是按照列宁同志的委托,开始观察着看到的中国人。中国人神色冷漠,对越飞与两名布尔什维克保持着警惕,却没有任何敌意行动。 等众人上了岸,已经有一辆卡车等在岸边。一行人上了车,摇摇晃晃的开往哈尔滨。 正文 第155章 越飞的烦恼(三) 第一次见到何锐,越飞在何锐身上感觉到熟悉的东西。这让越飞感觉到有些讶异,何锐的容貌对于越飞是完全陌生的,而且这名身材高挑的中国军阀头子身上的气质也与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们大不相同。 何锐让越飞想起了列宁同志。列宁同志也有焦虑的时候,也有因为个人心情而表现出烦躁甚至是恼怒的时候。但是在列宁同志做好准备的时候,他身上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专注。何锐给了越飞同样的感觉。 看来正如列宁同志所预料的那样,何锐这个军阀头子早就等待着与布尔什维克进行谈判。 见礼之后,一身黑色军装的何锐坐在越飞对面,使用了语法生硬又充满了外国口音的法语询问起越飞此行的辛苦。这法语虽然不值得称赞,也让越飞感受到了何锐温暖的一面。 然而越飞却选择了俄语与何锐交谈,“阁下,您在支持对我们发动进攻的白军。” 何锐则用汉语答道:“是的,我们必须尽身为协约国的义务。” “我看您在报纸上表示,并不承认联共政府。” “我不禁不承认联共政府,也不承认白俄政权。作为中国地方政府的主席,我并没有自行承认某个政治实体的权力。” “然而您却自作主张夺取了中东路。” “越飞委员,您是想和我讨论我作为地方政府主席对地方的管辖权么?” 第一轮的谈话暂时中断了。越飞已经确定何锐这个军阀头子的确掌握了整个东北的实权,这个事实让越飞对中国的现状有了更多好奇。各种情报都在显示,中国各路军阀之间斗争十分激烈,他们之间爆发了战争。而何锐这个在中国能算得上前三的军阀却表现出更高的格局,仿佛他才是中国的中央政府。 拥兵自重,却又在表面上坚守国家该有的制度。如果何锐是个欧洲人,他就是一位混乱状态下的某个帝国内拥有第一顺位权的亲王,正在耐心又不保守的准备接掌迟早会属于他的最高权力。 ……这就是中国军阀的样子么? 调整了心态之后,越飞开始了下一个话题,“感谢您送来的会议记录,我看到您说您是个钢铁般的共产主义者。” “是铁杆而不是钢铁般的。”何锐纠正道。 这话让两边的翻译都陷入了为难的状态。何锐这边的翻译发现无法将‘铁钢的共产主义者’与‘钢铁工厂主义者’中的微妙区别讲出来。越飞委员那边带来的俄国翻译就不明白‘钢铁杆’和‘钢铁’之间是什么关系。于是,两边的翻译都看向何锐。 何锐转而用他那充满异国风味的生硬法语解释道:“铁杆,是指以马克思科学社会主义以及共产主义理念为自己分析世界的方法论。钢铁,是指自己认为自己是共产主义者,并且坚定不移的坚持这种看法。” 这样的解释让越飞委员颇有感觉,但是其中的分别却没办法一时半会弄清楚。但列宁同志在越飞委员出发前与他谈了很久,其中一部分恰恰与何锐所所说的非常一致。越飞委员心中对列宁同志生出了一股敬意,对未发生事情的精准预言是布尔什维克党员们对列宁无比钦佩的原因之一。 回想着列宁同志出发前的叮嘱,越飞委员问道:“阁下,您想把中国建设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何锐答道:“人类有五种需求,呈现一个阶梯递进的关系。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 越飞只觉得内容太多,一时记不清楚。何锐就站起身,在会议室的黑板上写下了五层需求理论。才接着讲道:“生理的需要:食物、水分、空气、睡眠、性的需要等。它们在人的需要中最重要,最有力量。越飞同志,您当过工人么?知道工人们的工作环境有多么恶劣么?如果您知道的话,那些纺织厂的工人们两班倒,资本家为了节省成本,只给工人安排二分之一的铺位,白班的工人起床上工之后,铺位立刻给夜班工人使用。不仅在俄国,工业国的各国都这样。在这样的环境中,糟糕的食物,污浊的空气,并不充分的睡眠,都把工人折磨的奄奄一息,夫妻之间的性生活就更谈不上。或者赤裸裸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进行,以榨取一点聊胜于无的欢愉。这样的环境下,革命不仅是必然,而是必须!” 一时间,越飞委员心中勉强树立起的何锐‘亲王’的形象瞬间垮塌。尊贵的亲王阁下是不可能对人民的痛苦有这样深刻的认知。即便知道,也会用厌恶的心情描述,而不会对工人们充满了同情。 何锐继续说道:“安全需要:人们需要稳定、安全、受到保护、有秩序、能免除恐惧和焦虑等。朝不保夕的生活不可能给人民安全感,而拥有资本的阶层自发或者自觉的利用这样的威胁逼迫人民投入劳动,这样的家伙们竟然还以吹嘘自己给了人民工作机会而自豪。他们的毁灭简直是一定的。” 越飞委员对于俄国工人阶级的恶劣生存环境非常了解,听到这里忍不住微微点头。 “马克思说过,资本主义制度让一切被人尊敬的有用封建特权的职业都变成了受雇阶层。人们归属和爱的需要,一个人要求与其他人建立感情的联系或关系。结交朋友、追求爱情。这些都因为封建制度被毁灭,而失去了职业的特权,变得既不稳定,又没了神圣的光环。接下来,尊重的需要,自尊和希望受到别人的尊重也都不服存在。最后一冲需求,自我实现的需要,也变成了资产阶级才能拥有的特权,人们追求实现自己的能力或者潜能,并使之完善化,都因为不拥有资产而变得毫无可能。我想越飞委员一定在俄国见过许多这样的人。” 一时间越飞几乎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中国或者是在俄国,因为对面这个等同于‘中国亲王’的军阀头子对社会的描述与俄国的现状高度重叠。 与布尔什维克红军对立是白军,而白军并非统一的组织,而是由沙皇的保皇党、军国主义者和温和社会主义者组成。其中最大敌人并非是高尔察克或者邓尼金,反倒是温和的社会主义者孟什维克。 何锐所说的五层需求,前两层指的是俄国劳苦大众,后三层无疑是白军们。 越飞对于白军无比痛恨,对何锐冷静的分析也不禁生出了愤慨。他大声说道:“阁下,您在为白军寻找借口么?” “红军也好,白军也好,都只是人类。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念之一,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在2000多年前,中国一个先贤就说过,蛮夷的婴儿与华夏的婴儿,出声的时候哭声一模一样,成长之后却拥有截然不同的习俗,这是所处环境对人类影响的结果。在我眼里,人类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同。越飞委员认为人本身是不同的么?” 越飞一时语塞,他想大声告诉何锐,人就是不同的。但是作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一名受到列宁同志深刻影响的布尔什维克,越飞知道这么说是错误的。列宁同志认同阶级影响论,却不认同血统论。 于是越飞暂时沉默下来,思考着何锐所说的内容。然而没等越飞想出个思路,何锐继续说道:“把中国建设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任何国家都是由人民组成的。首先,中国要解决人民的生理需求,从恶寒交迫的困境中解放出来。其次,中国要解决安全需求,把受到外国威胁的恶劣战略环境中解放出来。我现在只在东北尽力完成第一步,至于第二步,正在进行中。” 出于恶劣的情绪,越飞委员问道:“夺取中东路就是阁下解决安全需求的行动么?” 话说出口,越飞稍微有点后悔。上一次会谈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彻底谈崩了,虽然越飞理解了何锐上次的讽刺,但是谈话进行到这个地步,越飞觉得自己非得谈到这些不可。 出于越飞的意料之外,何锐露出了笑容,“越飞委员说的没错,我就是为了解决中国的安全需求,实施了收复中东路的行动。我对于俄国革命的具体情况了解有限,并不知道俄国革命是否解决了生理需求的问题。不过我猜想,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正在努力实施解决安全需求的方案。” 听了翻译转述了何锐的话,越飞委员记忆中列宁同志的嘱咐被激活了。列宁同志的遣词造句与何锐大不相同,但是两人关注的方向却完全相同。 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越飞委员激愤的情绪快速平息。此行前来中国的目的与之前与德国谈判的目的并无不同,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或者说列宁同志期待的是与中国达成一个和平条约,解决布尔什维克政权面对的生存问题。 既然何锐也有同样的判断,越飞不愿意多说什么。签署布列斯特条约,联共承诺了割地赔款的屈辱条件,几乎动摇了列宁同志的领导地位。 与德国签署布列斯特条约,是因为列宁同志认为德国会崩溃,之后布列斯特条约就不复存在。但是何锐掌握的东北绝无崩溃的迹象,如果为了获得何锐的认可而割地赔款,只怕真的要履行条约。越飞委员个人绝无可能承担起这么重大的责任。 就在越飞委员陷入为难境地的时候,何锐却笑了,“越飞委员一路劳动,不如先回旅馆休息一下。” 得到了这样的机会,越飞立刻表示了感谢。看着越飞离开的背影,何锐对秘书吩咐道:“通知同志们,开会。” 正文 第156章 越飞的烦恼(四) 当年轻的同志们面对何锐的时候,完全不存在任何外交场合必须具备的隐忍。程若凡清秀的面孔涨得通红,他大声说道:“主席,俄国弱成现在的模样,我们一定能收回丢失的国土!” 徐乘风虽然没有程若凡这么激动,也发自肺腑的说道:“还请主席放心,我辈绝不会畏惧生死!” 作为在程若凡徐乘风等人军校中的教官,现在出任东北军校参谋系主任的周胤善同样感受到了年轻的热血在胸膛中沸腾。东北军到现在已经初步解决了12万部队的基本装备问题。以东北当下的动员能力,完全能够动员起二十万以上的部队。这些部队如果拉出来与日本作战还不足够,但是对付俄国远东地区则是绰绰有余。 但是周胤善毕竟年长不少,还保持着起码的冷静。然而被周胤善认为最有服从态度的胡秀山都开口了,“请主席三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是周胤善看向何锐。就周胤善对何锐的了解,这位一同留学日本的同学绝不会轻易说出战略安排,如果他说出来,一定是进行过深刻的分析判断。 周胤善不明白,在收复失地与安抚俄国之间,何锐到底有什么样的思考才会提出不收回全部失地的决定。 何锐完全理解年轻同志们的心情。何锐也曾经和大家一样,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同志们说的没错,单纯从军事角度,东北的力量的确可以与苏俄进行战斗,并且逼迫苏俄不得不吐出来吞下去的中国领土。 从战术角度,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考虑。甚至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考虑。 但是从战略角度,这个考虑就完全不合适。尤其是在已经收复了蒙古的现在,战略层面上的考虑并不支持战术胜利的需求。 等大家都发表完了态度之后,何锐才开口问道:“我们在战略上最终的敌人是谁?同志们考虑的结果是什么?” 钟义府果断的答道:“谁侵占我们的领土,谁损害中国的利益,谁就是中国的敌人!” 此言一出,高层的党政军干部中大多数人都点头表示赞同。连赵天麟都因为激动而涨红着脸大声赞同。 等多家再次都发表完态度,何锐才继续说道:“同志们,我们党的名字叫什么?” 大家没想到何锐居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不禁面面相觑。吴有平则大声答道:“文明党。” “文明,到底是局限于中国一个国家的文明,还是涵盖了整个地球,覆盖了五大洲四大洋的文明。如果按照大家所说,我们完全可以建设起一个列强中国,然后按照欧洲文明的模式,发展成一个帝国主义列强。如果我们运气够好,我们在世的时候能够消灭其他帝国主义国家,建立起一个压迫世界的中华帝国主义文明。如果我们运气不好,等我们死后的某一天,我们的后辈在祭奠我们的说,中国虽然没有消灭帝国主义,却消灭了其他帝国主义国家。从文明的角度,大家觉得这是一出戏剧还是悲剧呢?” 何锐总是能令人讶异,这次也一样。周胤善努力理解着何锐话里的意思,却不能理解何锐话里面明显的否定意味。 在周胤善看来,中国成为独霸世界的唯一帝国主义国家是一个极为艰难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本身则是充满了荣誉和光荣,能够洗雪一切屈辱历史的伟大功绩。然而何锐对此事却并不认同。 与周胤善因为人生经历沉淀出来的沉默不同,徐乘风率直的问道:“主席,我们中国统治世界,定然会给世界带来和平安宁。这有什么不好!” 何锐和以前一样,坦率的回答了同志们的问题,“因为现在生产力水平下的世界霸权,其基础定然是一个经济活动。当然,未来世界会不会发展到摆脱经济活动为中心的人类社会秩序,我也不知道。但是现阶段,还是这么一个发展过程。既然以经济活动为中心,帝国主义文明帝国主义秩序就定然有一个必须满足的需求,就是出于主导地位的国家要获得超额利润。同志们都或多或少的参加了我们的贸易活动中,我们在贸易中赚到的钱多么?” 这个问题是如此的的现实,周胤善想到自己一年来的观察,忍不住答道:“非常少,几乎没有赚到钱!” 见教官发言了,军队的同志们都没有多说什么。而从事政府工作的同志们觉得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大家对东北在国际贸易中获得的利润早就赶到了强烈的不满。 何锐此时觉得安心许多。既然大家都见过,事情反倒好沟通,“同志们,我们的利润极少,那么大部分利润都被谁赚走了,大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问大家一个问题,我们中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帝国主义国家,其他国家的有识之士看到不公平的国际贸易,会怎么想?他们的想法会不会和我们一样?” 徐乘风是秉持着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立场表达了自己的情绪,此时只觉得何锐简直是胡搅蛮缠。带着这样的情绪强行按照何锐的思路推导局面,徐乘风在气恼中发现,何锐所说的或许是对的。徐乘风自己或许能接受中国不谋取超额利润,但是文明党的同志们中大部分可未必这么考虑。 此时就听钟义府说道:“主席,到了那时候再说也不迟!” 何锐当即摆手,“大家是不是把我们自己看的太低了?同志们觉得自己有生之年看不到中国主导世界的那天么?” 这话问完,有些同志想笑。那是一种对虚无缥缈的未来被强行拉到面前时候的‘哑然失笑’,但是看着部队同志们严肃的表情,以及一部分高阶领导干部们的认真神色,笑容浮现在脸上没多久就消失了。 何锐则继续说道:“中国恢复成为世界最强大的列强并不难,因为帝国主义国家都是纸老虎,一戳就破。所以我们必须认真的考虑,文明党代表的是什么样的文明,我们中国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次我们与俄国的谈判,从战略上讲,对中国解放全世界最有利的局面不是中国通过战争夺回丢失的所有土地,而是中国与苏俄在非帝国主义模式下,完成安全互信。请大家记住,互信的基础是双方都不以帝国主义模式为基础。我向大家保证,如果苏俄以帝国主义模式与我们谈判,我就会与同志们一起与苏俄战斗,夺回所有被沙皇俄国夺走的领土。这点上,我与大家的立场完全一致。” 听何锐并非单纯的避免战争,徐乘风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何锐趁热打铁的说道:“如果苏俄拥有优秀的战略家,那种具备全球视野,真正想建设人类世界更美好未来的战略家。我就会与苏俄基于战略层面进行和平谈判,为中国解放全世界的未来建设战略安全。至于同志们的期待,我们会通过学习会来沟通。” 周胤善已经搞不清楚何锐的想法到底是什么。虽然不知道何锐的想法,但是周胤善直觉的感受到何锐正在谋划着很厉害的未来。一时间,周胤善也不知是该期待这个未来,还是该相信何锐。 正文 第157章 越飞的烦恼(五) 越飞同志下榻的住处并不在旅馆,而是一栋单独的住所,屋内家具齐全,但明显有段时间没人住了。桌椅都擦拭的很干净,然而很多细节地方的灰尘积累起来。如果经常有人住,是不会这样。 如此体贴的安排意味着对越飞一行人的善意。越飞也决定利用何锐的善意,就带着两名同志一起出了住处。 对面住宅里面走出两人迎上来,都穿着便装。但是看他们的脚步,应该是军人。越飞并不在意对方的监视,就等着两人到了面前。 “请问您要到哪里?”其中一人用俄语问道。 越飞答道:“我想在街上走走。” “需要我们陪同么?” “感谢你们的好意,不过奉天的治安有这么差么?”越飞说完,希望对方不要误解。 对方有没有误解,越飞不知道,但是对方说道:“那就请您在街上不要携带武器,沈阳是禁枪的。如果您一行人拿出武器,会因为非法持枪而被逮捕。” 还有这样的事情么?越飞将信将疑。因为在布尔什维克的情报中,东北是一个比较混乱的地区,持枪土匪的数量很大。 在越飞考虑如何回答的时候,旁边的同志问道:“其他外国使团可以持枪么?” “如果外国使团想持枪,因为他们拥有外交豁免权,正常的邮件受到保护,有些灰色地带,大家都能理解。但是,如果外国使团想公开持枪,就必须申请。否则,他们会按照外交规则被驱逐出境。” 越飞听到这看似含混的表达,感觉到了何锐派来的人已经表达出了最大的善意。向东北这边的人员表达了感谢之后,越飞三人先回到住处,把防身用的手枪留在住处,这才再次走了出来。 这次对面的两人又出来,却没说什么,只是递给三人三个带着吊带的通行证,可以挂在脖子上。在莫斯科,联共各个委员会都有自己的通行证,只是通行证都装在口袋里,有这样的一条带子,倒是方便许多。越飞表达感谢后,和两位同志走上了沈阳街头。 在这里,越飞只觉得纪律森严。行人里面最少一半是排着队列走出各个单位的大门。学生、工人、军事人员,构成了充满秩序的街景。 沈阳的道路大部分都是新修的,十分宽阔。房子的风格与俄国完全不同,看着也还可以。特别低矮破烂的房子没有,特别豪华宏大的也没有。沿着主干道走了一阵,远远看到一处大建筑,越飞有点眼熟,今天与何锐见面就是在这座东北政府办公大楼里面。 斜角处是另外的大建筑,文明党军事委员会。越飞对文明党的政治结构很是认同,看这些政府部门门口的牌子就能看出来,政府的牌子和政府内党委的牌子挂在一起。运行政权的是政府,在政府中居于领导位置的是政党。 又走了一段路,应该是进入了工人区。在这里的人们都穿着工装,坐在宽阔的马路牙子上的桌边。这地方喧哗热闹,甚至能称得上吵闹。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这里是令人厌恶的所在。越飞三人就在这里找了一家小店坐下。 只看上流社会,会看不清楚中国的现状。只有在这样工人聚集的地区才可以了解何锐治下的东北的一鳞片爪。 应该是见过不少俄国人,中国工人们并没有对俄国人感觉好奇。虽然喧哗嘈杂的人很多,却没见到打架斗殴的。为了观察周围的工人情况,越飞等人吃的不快,期间就见到有警察骑着自行车经过,既没有对商家收钱,也没有对看不顺眼的人做些什么。 至于摊子上卖的食物,花生毛豆,蘑菇拌菜,还有些玉米粥。令越飞等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羊肉汤’。一口火炉上上的巨大铁锅里,沸腾的汤水呈现乳白的颜色,随着汤水的上涌而起起伏伏的是羊肉,始终浮在汤面上的则是脂肪。 越飞发现这些普通工人大多卖一碗汤,要些面饼什么的,再来一份素菜吃。有些则会要写肉来吃。也要了一碗,越飞学着工人们用木勺喝汤,觉得这些汤的味道很不错,就是里面的香菜味道有点上头。 另外一种引发了越飞兴趣的食物是烤鸡,整支的鸡经过烘烤,可以买一整只,也可以买半只。甚至可以根据不同部位单独购买。如果肯出钱的话,也可以烤羊肉。总之,都是十分平民化的食物。 越飞不太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技术工人,俄国的技术工人收入明显高的多,即便俄国技术工人吃饭也不太可能是每天都这么一个吃法。 至于中国工人所说的内容,相当一部分都是关于职业培训,扫盲班,孩子上学成绩之类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没人对工厂本身做出评价。看得出,沈阳街头的民众们并没有感受到激烈的阶级压迫,对自己当下生活并没有特别不满。 吃饭完,天色已经黑了。路灯亮起,街道上的行人很少。越飞等人用俄语聊着,这样的景色让越飞想起自己在德国见过的夜景,感叹道:“这里真有点巴伐利亚的感觉。” 两位俄国同志只去过德国边境地区,并没有见识过德国大城市,他们以自己的感觉,觉得这里像是华沙。 提到华沙,两位同志也忍不住有些叹息。华沙曾经是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现在已经开始成为复国的波兰的首都。列宁同志认为,要把被压迫的人民从俄国这个大监狱中解放出来,但是其结果是令俄国人苦涩的。至少新成立的波兰共和国完全没有感激俄国的宽容,反倒以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投身到帝国主义阵营那边去了。 越飞心中很认同这样的感受,却不是特别在意。此行的目的是与中国官方进行联系,至少在中国还没有出现欧洲那边的激烈民族冲突。不夸张的说,三名中国能安安稳稳的吃顿饭,这在波兰地区是不可想象的。只要被波兰人确定是俄国人,这顿饭的功夫就会发生悲剧。 能够如此稳固的掌握东北的何锐,还提供了足够的社会治安保证。越飞觉得不能再用军阀,就是‘warlord’,战争领主来形容。何锐更像是德国的选帝侯这种天然拥有最高权力继承权的人物。 即便何锐与北洋政府有冲突,也类似于法国的勃艮第公爵与法国国王的冲突。 看来明天与何锐的会面,就要从这个角度切入。 正文 第158章 越飞的烦恼(六) “我们期待未来中国的领导人应该是何锐阁下。”说完,越飞观察着何锐的表情。 何锐不仅没有任何欢喜的神色,表情反倒迅速严肃和不快起来,“越飞委员,中国领导人是谁,是中国的内政,任何外国力量都不该介入中国内政之中!” 这样的态度并不令越飞意外,越飞则继续试探道:“那么中国政府会承认布尔什维克政府么?” “我并非中央政府,没办法决定这样的事情。” “何上将是否承认布尔什维克政府?” “如果布尔什维克政府和东北地方政府达成了协议,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 听到这里,越飞安心了许多。何锐现在是被国际承认的合法地方政府,而布尔什维克政府并没有得到国际承认,两方的任何声明或者协议都不具备法律效率。这就是现实局面。至少何锐并没有拒绝,只是指出现实局面,就意味着何锐本人的态度并不反对布尔什维克。 这是一个布尔什维克政府能够接受的基础,可以在这个基础之上谈下去,“昨天何上将对于人类需求的理解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何上将对于中国的各种需求又是怎么看的呢?” 何锐终于等到了机会,便坦率的讲了下去,“中国战略上的对手,现在是日本,未来随着中国解放,还会包括英国,甚至还会有努力进入东北亚地区的美国。我们的战略压力来自于东方和南方。” 越飞微微点头,从中国的角度来看,这是非常务实的态度。至于何锐坦率指出日、英、美三国,在高级别的外交讨论中是本该就有的坦率。如果何锐伪装着这三个国家不是中国的战略威胁,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就在越飞等着何锐谈论来自西部与北部的战略威胁之时,何锐却把话题跳转到了现在的俄国,“越飞委员,我认为当下布尔什维克政府最大的威胁是政权的安全。俄国还在内战,等布尔什维克政府赢得内战,就会面对来自东欧的威胁。就我个人的看法,俄国的安全战略顺序是,俄国国内,东欧方向,高加索地区,中亚地区。不知越飞同志对这样的看法有什么建议?” 只要是合格的军事政治领袖,都应该做出这样的判断。所以越飞没任何意见。而且越飞敏锐的感受到,何锐好像是故意避开了中俄边境,更没有提及西伯利亚。这让越飞生出一种期待,期待何锐真的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既然何锐已经说到这个程度,越飞就讲述出了联共中央,或者说列宁同志对于俄国战略安全的看法,“何上将,西伯利亚地区并非布尔什维克政府的主要战略方向,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愿意看到这个方向上出现任何威胁。” 何锐连连点头,“在西伯利亚地区维持和平的成本太高,入不敷出。从战略上考虑,譬如乌克兰地区,承受来自东欧的战略压力,为了保证这方面的战略安全而投入的建设,对于布尔什维克政府的整体国力是有着巨大帮助。但是在西伯利亚,贝加尔湖地区的投入,的确得不偿失。投入的太多,对于国家的浪费十分严重。投入的不多,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这些地区的和平,战略互信,是唯一的正确方法。” 越飞觉得何锐开始提出要求了,而且是以比较成熟的方式,便跟着何锐的话谈论下去,“何上将愿意看到布尔什维克政权的西伯利亚、贝加尔湖地区,以及远东大铁路的安全么?” 何锐点点头,“当然,我们两国在满清时代就非常乐见俄国这些地区的安全。我个人有一个理想,就是与俄国在整个边境上不再驻军,只有少量的边防部队象征性的存在。毕竟对于跨越国境的犯罪分子,只持有轻武器的警察武装的威慑能力有限。边境本就该是和平的象征,而不是双方剑拔弩张的战争出发点。不知道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是不是有着同样的看法。” 越飞笑了,“共产主义者们都会希望世界和平,正义战争的目的永远都是为了实现和平。” “既然是这样,我期待能够与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进行谈判,让中俄拥有一条和平的边界线。并且基于和平,推进两国友好关系。” 越飞没想到何锐的态度如此诚恳。原本他认为何锐会对俄国入侵中国的过往提出猛烈的抨击,以获得道义上的优势。既然何锐表达出了足够的善意,越飞必须确定一些战略层面的基础,“何上将谈论到了中国未来的战略方向,这个战略方向的思考基础是什么?我对此非常好奇。” “现有世界秩序是建立在帝国主义秩序之下。帝国主义制度特色,早就被讨论过无数次,对外掠夺,对内压迫。由于对内压迫激发了巨大的矛盾,帝国主义政权就会把一部分掠夺来的财富以国民福利的方式分发下去。而且必须是对外掠夺来的财富,而不能是减少对内压迫的方式来减少人民承担的负担。我想越飞委员对此应该很清楚。” 越飞点点头,“如果是通过减轻内部压力的方式,就没办法继续鼓动帝国主义国家的国民参与到对外掠夺的行动中去。” 在这个时代,不仅是共产主义者们抨击帝国主义制度,凡是有点先进性的社会精英们都在抨击,对于帝国主义制度本身的分析已经非常到位。 正如越飞所说,要是人民发现通过与国内统治阶级斗争就可以获得自己的利益,谁要舍生忘死的跑去国外打仗呢,所以帝国主义国家必须让国民享受的福利来自于对外掠夺。逼迫那些期待获得收益的国民参与到帝国主义政府对外掠夺的行动中去。 何锐顺着双方的共识讲了下去,“所以,我反对帝国主义构建的国际秩序。这是一个野蛮的秩序,这是一个丑陋的秩序,这是一个真正的文明国家决不能接受的秩序。” 除了在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越飞极少听到如此坦率的反对帝国主义秩序的发言。甚至在欧洲大战爆发前和欧洲大战爆发之初,当欧洲共产党和左翼们努力反对战争的时候,普遍遭到了国内民族主义情绪的激烈反弹。最后所有的所谓温和社会主义路线者们都投身到这场战争之中。然后化作几百万上千万的尸骨,成了帝国主义争霸战的牺牲品。 原本越飞不想提及民族主义这个敏感问题,此时却觉得何锐有很大可能已经迈过了民族主义的局限性。 “何上将,您是民族主义者么?” “我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激烈的民族主义者。后来随着成长,我的知识结构逐渐完善,对于民族主义的看法发生了改变。民族主义来源于人类生物性中的群体需性,家族、部落,这样的生物性带来的安全感投射到社会性上,就形成了群体需求。随着社会发展,民族国家这个想象的共同体出现之后,这种群体情绪就投射到国家这个实体上。对于社会动员来说,在保卫国家的角度上,民族主义是非常有效率的。这次欧洲大战,哪怕是德国也不会对德国民众鼓吹,我们德国就是要击败法国民众组成的军队,进而永远奴役法国人民到天荒地老。德国的内部宣传也是,德国受到了外部威胁,为了保护德国,为了给德国人民带来光明的未来,所以德国要击败对德国有邪恶企图的协约国。只有这样民族主义宣传,才能够团结德国民众,让他们投身地狱般的战场。” 说到这里,何锐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必须得说,搞宣传,沙皇政府水平是真的不行。当战争变成沙皇荣光的时候,基本就失败了。” 越飞想笑又笑不出来,于是问道:“那么何上将在中国的宣传是民族主义的,还是共产主义者,又或者是何上将提出的理念?” “从1840年到现在,快80年了。中国始终遭到列强的入侵与伤害,我甚至不需要宣传,就有充足的中国民族主义情绪可以利用。所以我要做的是,在强烈中国民族主义需求下让中国获得解放。同时,通过教育,让中国人民理解到带着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走进世界,就只能选择帝国主义。我知道,联共布尔什维克是真心相信共产主义者。但是只要主动走出国门,民族主义就会导致帝国主义路线。资本主义国家就会搞他们的帝国主义,社会主义国家就会搞红色帝国主义,整体方向不会有什么变化。” 越飞觉得何锐的形象又从‘选帝侯’变成了一位大学教授,这让越飞感觉到了危险。大学教授们的反动程度往往超过封建领主,因为发动领主们享受着优渥的生活,能够随心所欲的享受生活。所以他们反倒更具有人性。 冰冷书斋中的大学教授,其人性往往被极大消磨,甚至是被泯灭了。人性的弱化甚至是缺失,使得大学教授的思想往往更偏执,在大学教授眼中‘没有知识’的民众,就不被当做人看待。 “何上将反对民族主义么?”越飞提出了问题。 “我之前说过,民族主义是生物性在社会层面的映射,我愿意称其为爱。任何组织,一旦搞起民族主义来,就一定要以某一部分成员更优先。爱乡土、爱家庭,这是人类的本能。这些本能是没办法被消灭的。帝国主义分子们以爱之名,做出各种非人暴行的时候,帝国主义分子们很诚恳的。他们自己只怕都知道自己做出了绝不能被宽恕的邪恶行为,但是有着爱在支撑,他们自己能够认同这份爱,认为他们只是殉道者,牺牲者,是在为高尚的目的在牺牲自己。尤其是当他们的对方也不是什么正义的时候,这种情绪只会更强烈。” 越飞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听过最有人情味的大学教授发言,却还是比较怀疑,“何上将认为只有通过教育才能解决民族主义问题?” “不是教育。而是让人们构建起更完备的认知体系。构建完备的认知体系,对于生产力发展,对于社会资源的丰富程度,要求非常高。但是能做到。只是现阶段是很难做到的而已。但是,建设一个以发展生产力为目标的政党,挑战并且击败现行的帝国主义国际秩序,就容易得多。未来新的国际秩序建立的时候,认同各个国家的民族主义成分,但是在国际秩序中消除民族主义情绪,完全有可能建设起一个全新的世界新秩序,把整个人类社会推上发展生产力的道路上。我不仅对此深有信心,更会竭尽全力的做下去。” 越飞一时无语了。虽然到现在还不理解何锐信仰的共产主义到底是哪一个派别,但是这番话本身无疑是共产主义者的发言。 在这无语中,越飞开始对何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进行着新的描述。但一时半会就把何锐归于共产主义者,越飞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立刻做到。 正文 第159章 越飞的烦恼(七) 前来沈阳之前,越飞认为面谈顺利的话,自己会在沈阳停留比较长的时间,三天五天只是开始,十天也未必没有可能。抵达沈阳第三天就离开,的确超出了越飞的设想之外。 眼见分别在即,何锐拿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递过来,越飞觉得何锐不像是送钱的那种人,却也没有立刻接过。 何锐笑道:“我们在京城和上海都设了联络处,也设下了《东北日报》的发行站。我已经给联络处发过电报,如果你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试着去联络处找他们。” 俄国人在中国行动,这样的一份礼物对于安全的帮助或许非常大,越飞接过信封,诚恳的向何锐表达了感谢。 见何锐准备道别,越飞突然想起一个自己有点好奇的问题,“何上将,您为什么要把奉天改名为沈阳?” 何锐平淡的答道:“因为这里本来就叫沈阳,奉天是政治宣传的名称。” 越飞一时无语。何锐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不过公开宣称取消政治宣传,也是政治宣传的一种。作为革命家,越飞对此非常清楚。 走出政府办公大楼,越飞停下脚步回望这座宏伟的建筑,从外面看不到何锐办公室的窗口。越飞相信何锐一定很清楚布尔什维克政府的外交团接下来会前往京城会见北洋政府的领导者,还会继续南下,前往南方孙文那里进行联络。布尔什维克政权代表团在于北洋与孙文的联络时,会以伤害何锐利的益为条件,进行有利于布尔什维克政权的谈判。但何锐并不以此为意,这就是政治家的气量。 距离火车出发还有段时间,越飞在贵宾室内拿出了自己写好的会谈报告。 “……何锐是一位拥有世界视野的政党领袖,从东北地方治理看,他的同志们非常优秀。何锐以及他的文明党在未来会成为领导中国的力量。在交谈中确定,何锐不会搞议会政党政治,也不希望看到资产阶级政党的出现,但是何锐并不反对出现资本家。其文明党的立场更倾向于资产阶级改良主义。不过在对抗帝国主义全球秩序方面,何锐的态度非常明确,愿意与反对帝国主义的进步力量进行合作,建议布尔什维克中央与何锐进行更高级别的会谈……” 越飞看着这份报告,感觉心中有些莫名的惆怅,却弄不清楚这种感觉从而来。 强行找理由,越飞只能怀疑自己有没有可能被何锐在交谈中表现出的那种学者气给影响了。 思忖一阵,越飞依旧无法确定任何原因。但这种惆怅的感觉却萦绕心中,淡薄却又实实在在存在。 越飞只能强行把自己的情绪收拢起来,将思路放在接下来的外交工作中。 抵达了京城,越飞看到火车站门口的茶水摊在出售《东北日报》,买了一份,就见报纸上讲述了在日本已经开始结束的‘米骚动’。 在沈阳的时候,越飞就开始喜欢上《东北日报》,这份报纸的内容并不显得极度革命,却充满了健康向上的精神。那些关乎普通人生活的报道十分有趣,散发着生活的气息。越飞最喜欢的则是新闻以及评述。 现在日本正在入侵俄国,日本国内爆发‘米骚动’对于俄国布尔什维克政府是一个好消息。《东北日报》是一份中国报纸,立场自然不会站在俄国一边。 “……日本为了转移国内矛盾,抵消社会主义革命在日本的冲击,所以发动了对俄国的军事入侵。却因为军事入侵,反倒引发了国内的米骚动,让日本国内矛盾更激烈的表现出来。从历史角度看,真是个有趣的关联……” “……由于在日本政府大量购买大米,投放进日本市场以平息粮价,使得这次米骚动看似结束。然而米骚动引发的社会矛盾激化,不仅没有被削弱,反倒会让日本人民发现,这次骚动席卷全国,却没有改变日本显存秩序的一星半点,是因为日本人民并没有组织起来与日本政府斗争。有了这次预演,日本的社会主义斗争就会如星火燎原般被引燃,对日本当下的社会制度反动反抗……” 越飞看完之后心中着实不解,光看《东北日报》的文章,与布尔什维克的方法论基本一致,但是偏偏何锐竟然在经济运行中允许资本家存在,在越飞看来,这无疑是幼稚! 禁止资本家组建资产阶级政党并不可能让资本家为共产主义事业服务,虽然何锐做出了解释,但是越飞还是不能接受‘发展生产力要在效率和公平之间取得平衡’的看法。这也是越飞认为何锐的政党属于‘资产阶级改良派’的原因。 收起报纸,越飞整理心情,开始执行在中国京城的工作。令越飞担心的是,如果中国外交部的水平如何锐一样,他们会拒绝与布什维克政权派来的外交人员接触,布尔什维克在其他国家并非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当见到了中华民国外交部人员之后,越飞发现局面比他想的更糟糕。那冷漠的态度,以及不以为然的神色,证明了中华民国外交部根本就没有把布尔什维克政府当回事。 原本越飞以为不用这么早寻求何锐势力的帮助,可当下却不得不前去东北政府设在五道口的联络处。 联络处的人员如何锐所说,的确接到了通知。得知越飞期待能够与民国外交部高层见面,他们也答应下来。这下越飞开始确定,何锐在北洋中央的影响力远大过一般的军阀。很有可能在民国外交部眼中,何锐就有‘选帝侯’一样的身份。 一个多小时后,陆征祥在办公室里接见了东北办事处主任。得知越飞委员求见的请求,陆征祥觉得看在何锐的面子上也得见一面。 送走了主任,陆征祥陆部长觉得何锐这家伙做事真是用心。几天前,陆征祥已经接到了何锐的信,何锐告诉陆征祥,如果俄国布尔什维克政府要与中华民国建交,就必须在最初的阶段明确提出建交时的‘划界问题’。这是外交的传统,如果当时不提出,就会暴露出外交水平极为不专业的现状。 陆征祥完全认同何锐对外交专业度的评价,但是别说中华民国了,从满清开始,中国就不断的割地赔款,从来没有获得领土的经验。接到了何锐的信后,陆征祥第一时间就前去求见段祺瑞,把何锐的信也给段祺瑞看过。 段祺瑞对何锐的看法很重视,之前何锐请外交部出面与英国联络共同反布尔什维克的行动让段祺瑞得到了很大好处。英国人多方试探段祺瑞,如果发生军事冲突,段祺瑞能否得到何锐的军事支持。 关于该如何回答,段祺瑞让陆征祥出面。陆征祥很优雅的运用外交辞令,“段祺瑞总理与何锐主席都致力于反对中国分裂。” 英国外交人员听明白了这话里面的意思,就抛出了另外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段祺瑞阁下会支持何锐主席成为他的继任者么?” 如果是陆征祥个人看法,他比较乐见何锐能够接任段祺瑞的总理职务。但陆征祥很清楚,北洋的规矩绝非如此,就委婉的答道:“我国自有国会,总统与总理人选都是国会议员决定。” 英国外交人员笑了笑,就没再问。 这件事没啥好问的。不管是冯国璋还是段祺瑞,两人都知道自己无法干反对方,现在府院之争又十分激烈,只能各退一步,由徐世昌出任民国总统。 然而两人却不是单纯的后退,他们已经在国会改选的时候,把忠于自己的人安排为国会议员。现在外面有个称呼,叫做‘安福系’。 实权人物退居幕后,国家的权力交给国会。不光是表面好看,也展现出两人的高风亮节。不过这事骗骗啥也不懂的人或许还行,对于高层和外国使团就跟明镜一样。 身为民国外交部长,陆征祥也很无奈。何锐能否接段祺瑞的皖系,陆征祥觉得希望不大。如果何锐想掌权,只怕得击败段祺瑞的皖系与冯国璋的奉系才能如愿。陆征祥宁肯维持现状,也不愿意看到国家再次陷入全面内战之中。 第二天,越飞见到了等见到中华民国外交部长陆征祥,越飞用流利的俄语向这位外交部长表达了联共布尔什维克希望双方建交的愿望。 陆征祥稍加思索,就提出了问题,“那么边境线应该划在哪里?” 这个问题直击越飞的难处,也让越飞感受到北洋政权与已经被推翻的俄国沙皇政权大概是一丘之貉。狐狸般的怯懦,狮子般的凶心。看到对方出于软弱之中,就会扑上去撕咬。 这倒不是说何锐就是什么好人,如果好人的标准是善良的正常人,越是优秀的战略家与政治家,就越是远离善良正常人的好人标准。何锐就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战略家与政治家。 从政治角度,北洋外交部长并没有在意布尔什维克政权本身的意愿,更没有考虑布尔什维克政权的战略思维。仅仅是按照帝国主义规矩办事,这是布尔什维克政权决不能接受的。 于是越飞委员说道:“外交部长阁下,不知民国政府认为当下民国最大的战略对手是谁?” 陆征祥没想到越飞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交谈,心中不免有些觉得布尔什维克政权太过于投机。不管民国面对什么样的局面,至少外交局面比俄国要好得多!英国已经正式向民国政府提出一起反对布尔什维克政权。虽然何锐在信中已经把英国搅屎棍的传统讲述的非常清楚,英国这么做的目的是拉其他国家一起对付俄国,然后从中渔利。但是中国以前是与被别人围攻的对象,此时段祺瑞也明确的态度,必须解决中俄划界问题,让俄国把侵占中国的土地还回来。 段祺瑞肯定不会让他皖系部队出兵,真的出兵就一定要让何锐动手。所以陆征祥对于段祺瑞的思路非常清楚,好处要占,风险绝不承担。 这样的谈判对陆征祥还有点新鲜,对于参加了布列斯特条约谈判的越飞,就未免太过于无聊。与民国政府那点软趴趴的口头威胁相比,德国的威胁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民国外交部长的实力虽然谈不上拙劣,但是与何锐相比,越飞不知道该认为何锐不是中国人,或者认为民国外交部长不是中国人。 既然是同一个国家的国民,眼光以及理念的差距未免太大了。 最终,越飞明白了民国政府的态度。俄国必须先把沙皇俄国侵占中国的土地吐出来,然后民国政府才可能与布尔什维克政权讨论是否承认布尔什维克政府的问题。 于是第二天,越飞就向东北驻京城办事处的人员表达了感谢,当天就乘坐上前往南方的火车。 抵达中国广州的时候,越飞觉得自己从秋季重回夏季。在东北的时候天已经凉了,对俄国人来说还不至于穿大衣,但是在广东,穿着一件单衣,依旧让越飞觉得很热。 1917年(民国六年)7月,因段祺瑞为首领的北洋军阀解散国会和废弃《临时约法》,孙中山联合西南军阀,在广州建立军政府,被推举为大元帅,进行护法战争。但孙中山在军政府内备受军阀、政客的排挤,不得不于1918年(民国七年)5月辞去大元帅职务。第一次护法战争的失败使孙中山认识到南北军阀都是一丘之貉。 所以在1918年夏天,孙文就发去电报表示列宁和苏维埃政府祝贺俄国革命的伟大胜利。越飞之所以一定要来见孙文,也是因为这封电报。 在中国,段祺瑞政府站在协约国一边,追随英国政府围攻俄国。孙文当过民国总统,又是护法战争中的大元帅,在中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在北洋政府与南方政府之间,支持孙文乃是最佳选择。 至于何锐……越飞越是承认何锐的实力,就越能感觉到何锐的危险。这位如同流星般出现在中国政坛上的年轻‘选帝侯’绝不可能被任何人利用。如果可以的话,越飞宁肯与北洋政府打交道,都不愿意与何锐进行正式谈判。 火车刚停在车站,就听到军乐队演奏起来。没多久,一行军人走上车厢,高声询问着,“那位是越飞先生!”“越飞先生在哪里!” 虽然不知道对方来意,越飞还是站起身,“我就是越飞!” 军人立刻上前敬礼,护送着越飞下了火车。随行的俄国同志看了军乐队上方高挑的横幅,向越飞解释道:“是孙文大元帅派人前来迎接我们。” 越飞放下了心,在远离北洋统治中心的北京,孙文的影响力十分巨大,足以与北洋分庭抗礼。 看着前来迎接的军人,越飞寒暄几句,却发现自己不禁将这些人与何锐的部队做着比较。而且直观的感受来说,越飞并不看好南方的军队。 且不论身高,光是军服与举手投足,何锐的军队明显组织完备,训练有素。至于军人的神态上,这些南方军人的感觉颇有些白军的味道。他们往往习惯于瞪着眼睛,摆出军人的样子,仿佛担心被人不知道他们是掌握着武力的军人。 而何锐的部下就要内敛的多,那种感觉更类似于德国军队。而且何锐部队的军常服穿在军人身上,让东北军的军官看上去有着受过中高等教育的感觉。南方军队的军装看上去,就是一群趾高气扬的军人。两边的差距着实有些大。 很快,越飞委员第一次见到了孙文。他容貌清朗,目光明亮。只是头发有些花白,略显单薄。孙文也把他的主要同志介绍给越飞。 越飞礼貌的与这些人握手,又忍不住想起了何锐。孙文对同志们的态度更像是对待追随者,对待部下。相比较之下,何锐的态度就是对待同志。面对越飞委员,何锐明显与他的同志们是一致的,所以相互之间并没有特别多的交流,所有行动十分一致。 而孙文和他的同志们之间就有着过多的交流,过多的小动作。而孙文把他的同志介绍给越飞的时候,也有着俄国老派军官那种‘显摆’的味道。仿佛是通过证明自己有这么多手下,就能体现出个人的价值。 这些表现都不是刻意的,而是不自觉就流露出来的。正因为如此,越飞已经大概感受到为何孙文明明比何锐更早成名,政治经验比何锐丰富得多。但是何锐却拥有着孙文远不能比的实力。 就布尔什维克得到的情报中,何锐的部下大多是军校毕业,或者其他正规学校毕业。而且都不是东北本地人,而是从京城与天津等富裕地区跟随何锐前往东北这个经济上并不优越的地区。 这样的组织与布尔什维克恰恰如出一辙,大量布尔什维克领导干部都是这样选择追随共产主义理想,再艰苦的环境都没有让他们有所动摇。 正文 第160章 越飞的烦恼(八) 与孙文交流了几个小时,孙文站起身,用他那南方口音邀请越飞等人赴宴。一道道越飞完全没见过的菜色摆上,琳琅满目的令来自遥远北方的俄国人对中国美食顿生敬仰。 除了美食,各种美酒也上了好几种。尤其是胡汉民,带着圆镜片的眼镜,一个劲的劝酒,让越飞觉得这家伙想把布尔什维克政府外交代表团都给灌醉的样子。 身为俄国人,越飞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酒到杯干,没多久,胡汉民就摇摇晃晃的被人给架到了一边。而另外一位姓蒋的侍卫又挺身而出,与越飞等人拼酒。 俄国人也有拼酒的习惯,几轮下来,姓蒋的侍卫也满脸通红,有点扛不住了。就在此时,孙文有些看不下去,“今日就喝到这里,我还想再与越飞委员促膝长谈。” 听到这话,孙文的部下们才退了下去,坐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饭。越飞终于清净下来,也有些心情梳理一下当前局面。 在京城,北洋政府对越飞等人非常冷漠,并没有宴请越飞一行人。基于北洋的立场与要求,越飞对此并不在意。 在东北,何锐的摆下的酒宴上菜色不多,所有酒类统统自取,何锐与他的战友们喝酒很少,更没有劝酒。便是最好酒的胡秀山,也只是自斟自饮,甚是潇洒。 孙文的部下明显是要把越飞灌醉的样子,让越飞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又吃了一阵,孙文问道:“请问列宁先生有什么委托越飞先生带到广州来。” 越飞的确没有什么特别针对孙文的外交使命,尤其是看到了孙文的现在实力,即便原本真的有,也不会再谈。孙文的实力太弱了,以至于没有交易的价值,“列宁同志很感谢孙文先生的电报,此次我前来广州,是专程前来感谢。” 孙文倒是没有露出过分失望的神色,他笑道:“既然已经见到了我们革命党的同志,不知越飞同志有什么评价。” 越飞看了看其他人,坦然答道:“孙文先生有着远大的理想,您的同志们也都充满活力,有着强烈奉献的精神,是非常可靠的伙伴。” 听到这样的评价,孙文的部下们露出了些笑意。但大家想听的并非只有这么些赞美,如果俄国布尔什维克政权带来更加务实的支持就好了。 然而越飞并没有表示有军火或者资金的支持,越飞甚至没有继续说下去。一时场面就这么冷了下来。 看到这些人的反应,越飞只能继续说道:“我对于孙先生提出的《建国方略》非常有兴趣,里面有些观点非常新颖,不知孙文先生能够给我一份,我好带回俄国送给列宁同志。” 孙文谦逊几句,就答应一定会尽快给越飞送上一份。眼见越飞并没有继续谈及援助的事情,孙文只能询问道:“不知俄国战况如何?” 越飞听到这个问题,心中就一阵难受。虽然中国的整体水平不如俄国,但中国至少保持了和平。与之相比,俄国正陷入惨烈的内战之中。想到来时的路上所见的俄国铁路沿途的凋敝,那些俄国民众一个个脸色发白,身体瘦弱。越飞心中更是难受。 但越飞并没有让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他抬起头,勉强笑道:“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布尔什维克政权倾斜,我们期待不久后孙先生能派人到已经恢复和平的莫斯科访问。” 孙文答应下来,酒席上就再次陷入沉默。最后宴会就在这有点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越飞回到住处,告知同行的同志们准备返程。 听到这样的建议,参加了宴会的同志们并没有多问。看到的一切都证明了孙文的实力,布尔什维克政权现在完全不需要这样的盟友。有人问道:“我们是乘船去天津还是去关东州?” “去关东州,通过铁路回国。”越飞果断答道。 第二天,越飞提出了即将离开的安排,孙文只能表达了遗憾,同时又邀请越飞与一些广东地方人员会面。越飞注意到,直到会面结束,孙文都没有请越飞参观军营等地方。这不该是孙文信不过越飞,很可能孙文手下并没有值得参观的军队。 临别前,越飞把写好的共同声明交给了孙文,“孙文先生,等回到莫斯科,我就会把这份声明发出来,请您过目一下。” 孙文明显有些惊喜,连忙看过,边看边称赞。看完之后,他叫人拿来了一份文稿,“这是我到现在为止完成的《建国方略》,就赠与越飞先生,请您务必带给列宁先生。” “请放心。”越飞也郑重说道。 终于上了火车,当火车开动之后,越飞总算能长舒一口。到广东之前,越飞以为与北洋的会面或许是最无聊和无用的行程,然而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在火车上有充足的时间,翻看了一会儿孙文的《建国方略》,越飞合上了手稿,拿出了笔记本开始书写自己的报告。 “……孙文的政治纲领是各种想法的混合体,由于完全缺乏政治实务经验,纲领也是各种想法的糅合。此行能够明确的是,孙文领的军事实力源自于中国南方军阀,当中国南方军阀需要进行战争的时候,就会对孙文提出支持,以获得其声望的帮助。至于孙文自己的团队十分孱弱,组织结构松散……” 刷刷点点写完了针对孙文的报告。重读全部三份报告,越飞认为真正有价值的只有何锐这份,尤其是在与中国其他势力对比之后,何锐的特异之处完全呈现出来。 正因为如此,越飞再次补充了一段,“现在的中国的政体并没有从君主制的影响下完全解脱出来,如果不考虑何锐,整个北中国与南中国在政治与外交上都呈现出极不专业的水平,唯一有价值的地区只有东北。甚至中国的首都也只是一个传统的旧帝国首都,或许是政治中心与铁路交通中心,却不是军事中心和经济中心。如果不考虑何锐的因素,中国的虚弱实力完全不足以对俄国构成真正的威胁。从现在的发展来看,中国的中心在未来会更加向英国势力范围的南方转移,北洋政府必然成为帝国主义的傀儡政府……” 写到这里,越飞停下笔。既然中国的大概情况已经明晰,越飞只能向布尔什维克中央建议与何锐合作。对于这个判断,越飞依旧很抵触。如果何锐内心的考虑其实与中国其他势力一样的话,轻信何锐无疑是错误的选择。正如斯大林同志所说,何锐很可能在谋划着一个阴谋。 越飞没猜错,何锐此时的确在谋划一个阴谋。不过针对对象并非是俄国,而是进攻俄国的日本。 历史无数次证明,让阴谋得逞的最好办法就是顺水推舟,而且这个阴谋的所有内容都不要隐藏,而是要堂而皇之的摆在台面上。 三井康木与何锐面对面盘腿而坐,两人面前放着工夫茶的茶台。何锐给三井面前的口杯倒上第二泡,这才问道:“三井君,我看到的日本报纸上说,第十二师团出动了。不知会不会还有其他师团参加进攻海参崴的行动。” 三井康木完全理解何锐的想法,“何君,如果不是国内的米骚动,我也不会亲自前来。此行是想确保一下何君这边的粮食供应。” 何锐试探道:“三井君看到了我们的政府工作报告?” “嗯。”三井康木点点头。何锐在东北不过三年,已经拿出了很正经的政府工作报告,根据政府工作报告显示,何锐去年粮食收入是9亿斤。这是一个不算小的数字,但是还不够多。根据三井财团里面的会计计算,何锐到现在的粮食存量应该在三千万斤到五千万斤之间,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千五百万斤。 所以三井康木问道:“不知何君能否告知现在仓库中有多少存粮,如果从民间购买粮食,又能获得多少。” 何锐稍微心算一下,“三井君,就算一个师团两万人,一个月作战也只需要120万斤粮食。我们现在的粮食存量还有四千万斤左右,既然日本政府委托三井君筹备军粮供应,我可以保证不会出问题。” 说完,何锐爽快的笑道:“兵凶战危,我并无隔岸观火的心思。不过若是日军想尽快平定库页岛与海参崴,一个师团只怕不够,三个师团才行。我也好多准备些军粮物资。” 三井康木很想说,自己也很期待这样的结果。军需消耗越大,作为粮食供应方的三井财团也就赚的更多。 但是这话心知肚明就好,公开说出来并不合适。尤其是在何锐这样的明白人眼中,尤其的不合适。 三井康木正想说点中日关系的话题,就听何锐问道:“三井君,不知日本会不会派遣开垦海参崴的开拓团?” 果然是聪明人不用废话,三井康木叹道:“此事已经有人介入,我们不方便。” 一句‘我们’就让何锐微笑着点头,“原来如此。” 何锐虽然担心或许画蛇添足,却还是说道:“若是那些人没办法承担,三井君不妨勇敢的承担起供应的工作。” 三井康木微微一笑,这件事现在完全没有讨论的比较,何锐明显也是猴急了。但三井康木却能够理解。毕竟这是一笔大生意,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好生意。经过米骚动之后,日本政府好不容易才把米价下压了一些,却还是没能回到欧洲大战之前的价格。 何锐已经从出口粮食中赚到了一笔,如果能吃下日本进军海参崴的后勤粮食供应的全部,又是一大笔钱。 知道了何锐的所求,三井康木换了个话题,“何君对于扩大煤炭出口可有兴趣?” 正文 第161章 工业国的战争(一) 最初的时候美国并没有想全面进入阿富汗,而是想通过特种部队以及猛烈的轰炸解决塔利班,之后扶持阿富汗其他武装夺取阿富汗政权。 然而俄国立刻表示,愿意提供中亚的军事基地给美国使用。中国也表示愿意让巴基斯坦提供陆路通道。眼见这两个大国如此支持,美国决策层的思路活络起来。阿富汗有着绝佳的地理位置,而塔利班又不堪一击。如果美国能把阿富汗建设成它的一个据点,就在绝佳的战略位置打下一根楔子,同时威胁俄国的软腹部以及中国的西北。 最后美国决定干下去,全面入侵阿富汗。 必须得说,在中亚搞颜色革命,以及在中国西北投入极端势力方面,美国获得了以前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情。也的确起了很好的成效。 但是入侵阿富汗20年后,美军灰头土脸的撤离,以前的种种布局化作流水。在之后的战略总结上,美国军方气恼的表示,‘美国被其他大国们进行了战略误导’。 何锐觉得美国军方说了实话,但是这等高级骗局就是这么使用的,而且有很大的风险。因为以2001年美国独步天下的实力,他有很大可能在阿富汗真的达成目标。这需要做出决定的上层承担起极大的判断压力。 很明显中俄两国都做出了相同的判断,并且在经过了20年的漫长时间后结出了硕果。何锐决定模仿这样经验的时候,军委同志们就很是担心。俄国现在如此虚弱,日本很有可能真的吞下海参崴,海参崴又是同志们认为必须拿回来的中国领土。 何锐只能向同志们公布了自己的安排,最晚2023年初对日本发动军事打击。听到这样的要求,连程若凡这个跳脱的家伙都不敢吭声了。 何锐却对这帮已经被沉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家伙们郑重的宣布,“最晚1923年初,对日打击必须开始。日本军队必然会全力反击,同志们看过日本政府的财政预算,他们很大可能维持25个师团的常备军,战时扩军到50个师团。由于我们没有海军,那时候会面对50-100万之间的日本军队。” 见同志们个个沉默,何锐觉得也不用解释为何要支持日本入侵海参崴。1918-1923年之间的海参崴就如21世纪初的阿富汗,目的是吸引日本的战略方向。日军再骄狂,也没有同时挑战中俄两国的力量与决心。 本着‘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的原则,俄国就先承担起吸引日本的重担吧。何锐非常信赖列宁同志与斯大林同志的战略判断能力,一旦中国对日本发动军事打击,想来这两位战略家立刻就能理解何锐之前所作所为的目的。 而且越是优秀的战略家越具备审时度势的实力,如果何锐达成了战略目的,两位联共历史中最优秀的战略家绝不会选择与东北为敌,中俄两国的友好就有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眼前的三井康木,何锐完全不在意。三井康木不过是个商人,是个资本家而已。以三井康木的见识远见,他大概能判断出何锐支持日本入侵海参崴的目的并非单纯的是赚一笔,而是祸水北引。 三井康木应该能理解,中日必有一战。但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三井康木除了做资本家该做的事情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日本是一个拥有了工业的封建国家,在日本掌权的依旧是旧贵族。何锐很清楚,三井康木也很清楚,三井家会影响日本政策,却永远都没办法决定日本命运。 带着这样轻松的心情结束了会面,何锐连越飞的事情都完全抛诸脑后。军委委员们此时已经开了三天会,也该到了何锐再次参加会议的时候了。 一见到同志们,何锐当即后悔了。徐乘风有着帅气的国字脸,此时的他胡子拉碴,眼睛红红的,国字脸都差点变了‘目’字脸。 每一个年轻的同志看着都憔悴了不少,看上去最可怜的是程若凡。这家伙有着军人中不多见的清秀面孔,所以憔悴起来的时候格外令人心疼。 何锐当即劝道:“同志们,大家先回去休息一天。” 程若凡也胡子拉碴的,眼睛都肿了,他倔强的摇摇头,“不,还是请主席把你的安排向我们说清楚。” 其他年轻同志们也都是同样的态度,大家经历了几天的殚精竭智后却没取得什么结果,心中的不甘反倒更强烈起来。 何锐要过青年同志们搞出来的计划书翻看起来,纸页哗哗作响,何锐越翻越快。那速度让程若凡徐乘风等人都怀疑何锐到底真的在看么! 翻完最后一页,何锐拍了拍桌子,让大家都站起身,“四郎,你在卡车生产厂当军代表,我问你,战争开始之后,你觉得卡车厂需要多少军代表,才能确保被军队征用的卡车生产顺利进行?” 郑四郎一愣,他迟疑的回答道:“大概要……” 何锐打断了郑四郎的话,“不要大概,你自己对于卡车生产的流程了解了多少?” 郑四郎赶紧开始回忆卡车生产流程,他确信自己是认真研究过,并且熟记在心。然而几天没睡好,郑四郎只觉得脑子变得如同浆糊一样。如果何锐询问的是如何把骑兵投入战争的安排,郑四郎还觉得自己能够说出些门道,但是关于卡车生产的问题却真的没办法给与回答。 何锐让郑四郎坐下,转而问程若凡,“若凡,我们要在鸭绿江边阻挡日军救援关东州,你确定在哪里修建永久防御工事了么?如果修建的话,要在这几年中如何保密。” 程若凡张口结舌,他的确负责制定防御工作。但是程若凡考虑的是如何与日军野战,修建野战工事的安排也考虑了一些,却完全没有考虑过修建钢筋混凝土的永久工事。 何锐上前按住程若凡的肩头,让这个准备支支吾吾的家伙也坐下。然后转向了参谋长钟义府,“义府,你负责参谋工作,也学习了德国的总参谋部制度,那么战争需要几级动员,每一级动员都需要制定何种标准。随着战局的变化,各种标准要在什么局面下启动。你有没有去仔细研究统计局的东北人口数量以及人口性别比例,以及人口年龄结构比例。” 钟义府只是愣了片刻,果断答道:“报告主席,我没有从这个方向入手。” 说完,也不用何锐动手,钟义府已经乖乖自行坐回到位置上。 何锐微微一笑,转向了徐乘风,“你的工作方向应该是考虑到底该投入多少兵力,我相信你分析过日本的军队情报。不过你研究过日本政府财政预算么?我们不仅要知道和多少日军打,我们还要知道和日军打多久,战争的烈度会达到什么程度。甚至你要判断一下,日本在战争从开始到进入收官阶段,以日本的军火库存以及生产能力,加上日本可能的军火外购,他们能打多少炮弹。这个数量虽然不会准,但是算一下总是应该的。” 徐乘风本来眉头紧皱,听到这里,突然释然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欢喜的说道:“感谢主席,我明白了方向。” 何锐看向了胡秀山,“道路规划,你做了。人员运输和物资运输,你也做了。但是时间方案你做的一塌糊涂,是没有认真做?还是有其他考虑?” 胡秀山苦笑一下,“主席,我其实做的是部队调动所需要的运输,并没有考虑大动员的可能。” 何锐按了按精疲力竭的胡秀山肩头,让他坐下。这才转向了周胤善,“老周,你的参谋工作做的比较到位。但是没考虑如何模拟实战,我是说你并没有编成模拟日本师团级别的演习部队。是因为遇到了问题么?” 周胤善也坐了下来,“我没考虑。如果编成模拟日本师团的部队,得你亲自主持。” “放心,这个我熟。”何锐笑道。说完,何锐命道:“现在我让大家回去休息,谁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都明白了!”同志们纷纷说道,只有程若凡没说话。何锐看过去,就见程若凡已经趴在桌子上,就这么片刻间已经睡着了。 周胤善叹道:“若凡这几天就没睡觉。” 叹息完,周胤善又说道:“我或许是看错了他,这孩子比我想的要坚强的多。” 何锐微微点头,却只是叫过警卫员,把程若凡架去旁边的休息室。程若凡是何锐非常喜欢的青年军人,这家伙的弱点并非才干灵气不足,而是因为知识体系不完备,所以格外的认死理。 与这时代其他青年军人的沉稳坚毅相比,程若凡这样的性格反倒更接近21世纪的年轻人,这也是何锐会格外喜欢程若凡的原因。 21世纪的年轻人看似注意力不容易集中,或者经常突发奇想,或者受到挫折后吆喝躺平。但这都不是他们的本质,在何锐看来,21世纪青年们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得到与知识体系相配合的实践机会。 从知识角度,大家学习的内容完全足够。但是想边学习边实践,需要大量资源投入。这些资源的需求远大过学校能承担的极限。所以各个大学和其他学校除了把学生们关在学校里,不让他们出去胡闹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想培育出德智体美劳兼具的学生,把他们关起来是绝对不够的。这就是中国面对的现状,想推动人民的全面进步,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资源。 何锐坚信,只要资源够,中国青年们绝对能称为世界上最优秀的一批人。就如程若凡这家伙一样。 正文 第162章 工业国的战争(二) 统计厅党委书记许嘉接连收到三份申请获取情报的文件,许嘉微微皱眉,手里的串珠转动起来。情报这种事情自然是越细致越好,但是日本方面的情报本身就需要各种收集。必须增加相关情报人员数量不可。 想了片刻,许嘉放下手串,写起了报告,“近期针对日本的情报收集需求在持续扩大,需要在日本、朝鲜、琉球增加情报站……请求增加人员培训费用。” 何锐收到这份报告已经是第二天,许嘉解决问题的方法感觉让何锐颇为满意,组建培训看起来是最笨蛋的做法,若是能良好运行教育模式,这就是最有效的办法。 看完了报告内容,何锐本想对许嘉提供的课程安排提出要求,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让许嘉换上下乡的装备,过来一趟。 等许嘉急急忙忙的赶到何锐这里,就见何锐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外面的车辆已经备好,何锐等车子开动,就问道:“关于总动员的课程学完了么?” 许嘉微微摇头,“报告主席,现在太多事情都交给了统计厅,我们的人员数量不够,人员的实力也不够,需要更多优秀的同志加入。” 何锐在所有部门听到的都是一样的话,也就没回答这个问题,“总动员的历史发展,这部分总是学完了吧?” “是的。”许嘉答道,心中颇为感叹。即便是这样一部分看着只是讲述历史的内容部分,也已经有着巨大的信息含量。18世纪末,法国在抗击欧洲干涉军的战争中,进行了具有彻底意义的全国总动员,开创国家总动员制度之先河。之后的工业国国战中大多都采取了总动员体系。 何锐继续问道:“我们针对外交部的安排执行的如何了?双11啊……时间不等人!” 在何锐身边工作就是这么高强度,许嘉倒是习惯了。因为何锐绝不会抄着手命令别人,遇到问题的时候,何锐就会亲自上。所以许嘉问道:“主席,双11是指两天前么?” 两天前是11月11日,许嘉当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何锐,往往在这天网络购物。许嘉知道的是,从1914年7月28日开始,1918年11月11日结束,历时四年的欧洲大战结束了。 在欧洲大战中,欧洲列强们都采取了总动员。至于其动员强度,就得等战争结束之后派人去调查和学习。 之所以想对外交部下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通过外交部的人员派遣工作,收集关于总动员的情报。而陆征祥这家伙此时正在努力建设一个他想象中的出色外交部,所以统计厅以何锐的名义给陆征祥写信,被陆征祥当做何锐想推荐人进入外交部,中间搞出了些让情报厅颇为尴尬的事情。 情报厅已经大概讨论出了一个结果,许嘉见何锐对‘双11’的提出只是笑了笑,就说道:“主席,我们想请你去见陆征祥一次。如果那家伙还是不行,我们就想办法弄掉他,看看新上来的外交部长会不会听话。” 何锐心中比较满意,问道:“时间安排了么?是我去京城,还是请陆征祥到我们这里来,或者是两边都去某个所在?” 许嘉立刻答道:“我们很想请陆征祥来奉天……哦,来沈阳。然而这不合规矩吧?” 何锐也没想好怎么做。许嘉不想何锐再跑去京城,何锐也不想。尤其是在当下国际局势变化很快,定然会引发国内的变化,何锐也没办法判断北洋那边会发生什么。 最终何锐决定还是不去京城,对许嘉说道:“我会写信给段总长,就说我们对于接下来的和会有建议。” 这么说,就意味着何锐本人想让陆征祥到沈阳。许嘉也很认同,于是换了个话题,“主席,对日本方面成立的特别机构,现在需要扩大人手。” “对日本的情报工作,更多的是对于其港口物流调查做安排。”何锐直接给了建议。 许嘉有些不解,“主席,日本的生产也很重要。” 何锐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们针对日本的安排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战争。不管日本国内生产了多少产品,也不管日本国内怎么使用这些产品。能够用在我们身上的日本装备必然要通过航运进行运输。我认为搞清楚了港口物流,就能够满足咱们的需要。” “原来是这样……”许嘉理解了何锐的想法,却发现自己完全想不通怎么解决港口监视。 何锐轻笑一声,“好几种方法,可以齐头并进。第一种自然是与日本国内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合作,我们愿意支持他们的斗争,也期待他们的成功。但是想让日本方面的革命者理解我们的目标,这需要非常出色的同志。有这样的人才么?” 许嘉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来,才答道:“我会安排。” “另外,就是与试图光复朝鲜的朝鲜义士合作。在码头这样重体力劳动上,日本更倾向于使用朝鲜劳工。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其他的方法现阶段只怕暂时没有,我们千万不要试图收买港口的人,那就太容易打草惊蛇。” 许嘉听到这里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两人说着聊着,车子行驶到了几十公里外的一处所在。何锐与许嘉都穿着能下地的衣服,面前的景象十分宏大,两人都参加过山门水库的修建,面前的所在则是规模远远高过山门水库的巨大工地。 何锐前来,工地负责人立刻赶来迎接。何锐看着这位年轻的负责人神态举止颇为拘谨,笑道:“我来这里是看看同志们的工作,也来参加一下工作,可不是来挑刺的。” 年轻的同志连忙答道:“请主席随我来,我来介绍工地情况。” 许嘉跟随着何锐顺着修好的简易道路向上走,有过山门水库的经验后,许嘉对水库有了不少概念,相当一部分水库利用山区地形构建。 何锐此行的目的自然是看看这座提供了能够灌溉百万亩良田的水库,这也是一五计划里面的大型工程。同时,何锐也是为了了解修建水库的人力动员状况。 对于国家了解的越多,许嘉就越是明白国家领导者们要做什么。人力投放就是国家领导者必须关注的内容。而人力投放又牵扯到各种基层建设,各个行政村能征集多少人,其中有多少人可以进行整个东北的行动,多少人只能在本县行动,多少人只在本村和本村所属的镇子行动。 三年前,许嘉跟随何锐的时候,对于这些的了解还模模糊糊。现在总算能够理解到这些,顺着坡道一路向上,很快就看到了工地上大量的人员。只是几眼看过去,就能确定已经投入工作的人员数量已经有四千人。至于没看到的部分,投入的会更多。 年轻的负责人跟在何锐与许嘉身后,就见两人一言不发的边走边看,竟然完全搞不清楚两人的心思,反倒更是惴惴不安。 走了一阵,何锐停下脚步询问起每日工作量,这才让负责人安心下来。回答了几个问题,就有人跑来报告突发的情况,何锐也没有多留,让负责人赶紧工作。 不多久,何锐就与许嘉分别参加了挑土的小队。许嘉远远看着何锐干的起劲,而且不时与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心中着实佩服。倒不是许嘉看不起人,而是做不到何锐那般自然而然的态度。 只要想起工作,许嘉就被大量数字纠缠,心中各种想法翻腾。 更重要的是,许嘉现在搞不清楚要问什么。以许嘉这么多次的视察经验,他很容易就只问发生的事情,致力于那些问题。以至于有人背后给许嘉起了个绰号,‘许阎王’。这个绰号让许嘉也很困扰,难道指出工作中的问题就成了阎王么! 傍晚时分,何锐与许嘉结束了视察与工作,一起乘车回沈阳。路上许嘉问道:“主席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 何锐答道:“我们的培训还不到位,这个就得回去查看一下。” 这也是许嘉感觉何锐比较有特点的反应,任何问题在何锐这里都是一个组织内部建设问题,而不是基层执行的问题。板子经常打到负责人身上,这就是东北中上层对于何锐比较敬畏的原因。 既然何锐这么讲,许嘉也就跟进,想看看这次何锐又对哪些方面感到不满,“培训的问题在哪里?” 何锐听许嘉的语气,就笑道:“我可不是要发落谁,这次是对两年一期的培训成果标准居然没有定出来,觉得有些意外。许嘉,你觉得两年一期的整体评估合适么?” 许嘉这才明白何锐的注意点,原来何锐已经跳过了对具体工作的评判,开始考虑起整个培训体系的内容。 这个工作就得由统计厅负责完成。许嘉捏着手串,用好听的男中音提问着自己的不解,“主席这次对考核的想法是什么?” “我认为从一个村长到镇长,大概需要两年。从镇长到县长,也是差不多时间。县长到市长又是两年。之后就是在省级部门工作,或者到东北地方政府来工作。我们是15年到的东北,之后就开始了大量培训干部。到1923年,其实是7年,没办法完成整体的选拔培训。那么当下的选拔体系该怎么调整,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工作。一旦进入总动员状态,我们能否将这个体系给流畅的运营起来。那些干部们要掌握何种程度的知识,才能胜任他们的工作。” 何锐一连串的问题让许嘉沉默下来。他尝试着从何锐的视角看问题,只觉得心中一阵不安。现在文明党实际控制的地盘上人口不多,还不到三千万。但名义上的地盘可就大了。 外蒙面积大约180万平方公里,内蒙大概110万。东三省面积大约不到80万。三块地盘加起来380万上下的土地,单纯从面积来说,被称为‘奉系’的何锐的地盘是全国最大的。 想把这些土地充分利用起来,要做的工作着实巨大。光是想象,就已经令许嘉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最后许嘉只能答道:“主席,我会把档案再查一遍。” 何锐摇摇头,“那是很没有效率的事情。我们要让各个地方上的组织部承担起责任。” “组织部?”许嘉想不起东北还有这么一个机构。 何锐答道:“我准备组建组织部,专门负责人员工作。统计厅虽然还在,人事工作交给组织部。” “那统计厅留下了什么工作?” “国内的情报工作,交给安全局负责。国外的工作,也组织一个部门。统计厅的工作主要是各种数据统计,以及设定各种统计口径。” 又是一堆新鲜的词汇,许嘉觉得有些发蒙。就听何锐继续说道:“这些工作以后进行。我对你有个问题,你对于以后的工作调动有什么想法么?对那些工作有兴趣。” 许嘉楞住了,何锐这是明确的在告诉许嘉,要给他调换工作。在东北,工作人员在各个职位上来来往往是经常的事情。 包括从事军队工作的那些同志,在军队内部也各种调动。比较典型的是郑四郎,就被弄去卡车厂当了军代表。 虽然许嘉很清楚,何锐要在那些关乎军工生产部门全面普及军代表制度,所以让郑四郎承担这个极为重要的工作。但是对于外面那些不明白什么叫做现代工业国家的人来说,就认为郑四郎被发配了。 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只有许嘉一人的职务始终没有变化。这突然接到要调整工作岗位的通告,许嘉心里面莫名的不舒服。 何锐笑道:“不用担心,不会那么快。你把考核标准制定出来,尤其是对于两年的培训成果分析做出来,作为考核体系的基础。” 许嘉此时也恢复了心情,点头答道:“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许嘉发现自己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这的确让许嘉自己都有些意外。至于其中的理由,许嘉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许嘉就这么继续投身于繁忙的工作之中,光是已经确定的工作内容就已经够多了,至于不知道会搞出什么结果的事情更是占了整个工作中的大多数。 譬如,这个两年培训成果,就明显属于无法预知大概结果的一件工作。 找来相关工作人员讨论。管理干部档案的刘处长立刻问了个问题,“许书记,我们现在遇到了个问题。之前在档案归类的时候,把学历设定搞的很不合理。现在要调整。可讨论的结果中,发现取消学历的硬性规定是最好的。” 许嘉本来还考虑着以学历划分干部两年培训成果标准,听到刘处长居然要取消学历的看法,不由自主的板起脸问道:“理由何在?” “因为学历变化太大了。”刘处长果断答道。由于强制义务教育以及扫盲工作的推进,学历制定就开始一变再变,弄的档案管理变得十分麻烦。一部分档案管理人员就提出了个看法,索性把学历内容从归类中取消,这样就让整体工作变得轻松许多。 这个视角让许嘉也一时不知道怎么解决,但这件事恰恰与何锐交代的问题有些冲突,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许嘉索性给何锐打去了电话,将问题告诉给何锐。 何锐听完忍不住笑了,“呵呵,许嘉,考虑一下十几年后的事情。那时候中国还剩下几个文盲。而且那时候党政军中的人员会是什么学历。不过呢,那个同志所说问题,在我看来是一个档案管理水平问题。你对这个矛盾的分析是不是和我一样?” 许嘉愣住了,片刻后只觉得茅塞顿开。但是没多久,许嘉又有些发愁,“主席,难道要再开一个档案专业么?” “嗯,要开,不仅要开,还要尽量请外国专家。这方面的学科内容,我听赵厅长说过,国内水平非常一般。所以我想请外国专家来帮助我们进行培训。这件事你就不用着急,由教育厅来做。” 正文 第163章 工业国的战争(三) 1919年1月3日,‘何机关’的负责人板垣征四郎中佐把针对何锐的最新报告送到了参谋本部。参谋本部的军官只是按照规定收下报告,却没看内容。让板垣征四郎觉得失望之余又浑身轻松。 既然参谋本部的那帮‘阁下’们如此安逸,板垣征四郎也准备让自己好好休息几天。就情报内容而言,只要老头子们看了报告,板垣只怕得有一阵子不会轻松。 出门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道:“板垣君!” 转头一看,石原莞尔与山本五十六两人就在他身后。就见石原莞尔肩头的阶级章已经从少佐变成了中佐,板垣上前对这个比自己小了5岁的同阶级学长笑道,“已经是中佐了么?” 石原莞尔完全没有谈及自己的晋升,开口就问:“板垣君,有空去趟仙台么?” “仙台?到是有空,只是……”板垣征四郎一时不知道石原莞尔怎么就突发奇想的要去仙台。不过看到石原身边的山本五十六,板垣知道海军的明日之星山本在花街和赌博上的名望,难道仙台那边有什么不得了的美貌艺伎,以至于石原莞尔都要与山本五十六一起去拜访? 于是板垣征四郎开玩笑般的问道:“难道是要去仙台见什么女子?” “你说的没错!去么?”石原莞尔脸上露出了大有深意的笑容。 在东京待的久了,板垣征四郎也想出去走走。他的个性与石原莞尔颇为相投,做事不怎么顾忌,当即答道:“便随石原君前往。” 火车上,两位中佐,一位海军少佐旁若无人的坐在座位上,石原莞尔对山本五十六介绍道:“山本君,板垣君可是在仙台陆军地方幼年学校就读。” “哦?那可是名校。”山本五十六语气平淡的答道。 板垣征四郎知道山本五十六好色好赌,赌博时候的板起一张扑克脸,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此时见山本五十六又是露出了莫测高深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不知山本君去仙台做什么?” 山本五十六看了看石原莞尔,“石原君说,在仙台能够看到日本的未来。” 即便板垣征四郎对仙台颇有好感,却着实想不出那地方有什么不得了的工厂能够代表日本的未来。 当天晚上,众人住进了仙台的旅馆。就在旅馆送上来饭菜的这会儿功夫,山本五十六已经与送菜的女子投缘的聊了起来。哪怕是全程都在旁边,板垣也搞不明白山本五十六是怎么用寥寥几句话就得把这位旅馆女仆逗得捂嘴而笑,十分开心。 等最后一道菜送上,老板娘热情的询问三位中级军官还有什么要求,山本笑道:“饭菜很好,却少人斟酒。” 老板娘愣了愣,看着女仆坐在旁边没有拒绝的意思,只能陪着笑应道:“客人说的是,美也,好好照顾客人。” 老板娘这么上道,山本五十六当即让女仆给三人斟酒。这边板垣征四郎忍不住说道:“山本君要去美国哈佛大学学习,是个很好的机会。然而我只怕山本君刚去美国,中日就要爆发战争。” 女仆美也完全没想到板垣会说这样的话,酒倒了一半就停住了。山本五十六对美也笑道:“不必在意那人,他是故意这么说,让你多看他几眼。” 旅馆里的女仆美也噗嗤笑了一声,赶紧继续给三人倒酒。 石原莞尔则回答了板垣的疑问:“何君若是这么冲动,他就一点都不可怕。” 板垣征四郎却不赞同,“最近中国的外交部长带了好几名应该会去参加巴黎和会的人员前往奉天……前往了沈阳。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要收回山东的所有权益,大打应该不会,但是何君未必没有出兵山东的可能。” 山本五十六拿起酒壶给女仆美倒上一杯酒,才问板垣征四郎,“板垣君期待一场战争么?” 板垣征四郎一愣,石原莞尔则拿起酒杯说道:“解决山东问题并非一定要打仗,除非陆军省与何君已经想打一仗。”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山本五十六微微点头,也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见到海军的山本与陆军的石原都是一样的看法,负责调查何锐的板垣征四郎不快的说道:“如果两位知道何君在满蒙都做了什么,定然不会这么乐观。” 山本五十六摇摇头,“中日之间必有一战。既然板垣君说何君正在与中国外交部长面谈,那就更不会短时间内打起来。” 板垣征四郎知道自己不能把很多秘密情报讲出来,想到东北工业的发展,尤其是何锐不过三年中就完成了轻武器以及机枪以及迫击炮的自产,板垣征四郎心中就有些火烧火燎的。山本五十六说中日之间必然爆发战争,这个判断乃是日本军界的共识。而何锐拥有的战争实力正在飞速提升,现在限制何锐的只有硝石进口量而已。 然而山本五十六已经与女仆愉快的聊着天,板垣征四郎只能慢慢的吃喝起来。 第二天上午,三人出现在仙台的东北帝国大学门口,山本五十六有些不解,“石原君,难道东北帝国大学研发出了什么决胜兵器么?” 板垣征四郎则猜到了石原莞尔来这里要做什么,冷笑道:“山本君没见过何君那位养女吧?” 石原莞尔当即纠正道,“何君是把光子小姐当做妹妹看待的。” 山本五十六恍然大悟,“难道森田光子小姐在东北帝国大学上学?我以为她去了东京的女子学校上学。” 上本五十六所说的女子学校是比女子高中更高级的贵族大学。为了培养完美日本女性,里面的学科都是文学、插花、茶道、书画。考进那些学校的女孩子本就出身名门,毕业之后基本都嫁入了名门。在东北帝国大学门口的三位军官不用考虑染指那样的女性。 石原莞尔抬头挺胸,“山本君,你想看到日本的未来,我就带你来看日本的未来。” 说完,率先走向校园。 东北帝国大学校长很礼貌的接待了联袂而来三位中级军官,听他们说是来关切一下森田光子同学,也不再感觉讶异。 在接到森田光子入学申请的时候,校长已经讶异过了。一位东京普通民众家庭出身的女孩前来报考帝国大学,大藏大臣高桥是清的秘书送来了推荐信。校长就知道自己最好什么都别问。 之后三井财团派人来关切过,东京帝国大学法学教授平丰盛亲自来关切过。现在海军和陆军的中佐少佐来关切,校长从容的介绍道:“森田同学的学业在数学系里面排名第二,在文学和法学方面也有很好的表现,是我们学校值得骄傲的优秀学生。” 山本五十六只是听山口多闻提起过森田光子,完全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在大学中能够获得如此优秀的成绩。山本身边的女子大多数都是吉原和花街上的女孩,不管如何美貌,如何善解人意光彩夺目,却与学者不沾边。听着校长介绍森田光子的学业,上本五十六感觉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突然向自己打开了大门,除了认真听之外,完全说不出话来。 即便是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在吴港的海军兵工厂里,一个穿着工装的女性工程师拿着夹了数据的记录板指挥生产海军舰炮,又或者是穿着深蓝色海军军服的女性将校穿着雪白的袜子,从擦得一尘不染的柚木甲板上走过…… 当这样的想象在脑海里浮现,那些女性的服装就不由自主的变幻成了花魁的华丽服饰。让山本素来清晰的思路变得混乱起来。 介绍完光子的学业,校长室的门被敲响,森田光子一身水手服女装走了进来。那种领子造型山本五十六觉得非常亲切,想到自己面对的是大日本帝国真正的女子大学生,山本五十六的思路再次混乱起来。 光子不认识山本五十六和板垣征四郎,向众人鞠躬后,她礼貌的说道:“校长好。” 东北帝国大学校长心中很是满意,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东北帝国大学的女学生们在这方面都有着令人满意的表现。 石原莞尔与光子聊了片刻,就对校长说道:“先生,我们就告辞了。光子还得拜托您多照顾。” 校长从容的回应了石原的拜托,光子就送三人到校门口。那些男性学生们看着三位帝国军官和光子走在一起,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石原笑道:“光子,大学毕业后要不要从军?虽然你不可能上军舰,但是海军通讯部门需要大学生。” 山本五十六一股冲动上头,即便知道这不可能,却还是差点就要表达赞同。 光子微笑着答道:“我毕业后想去报社工作。” “哦?你想从政?”石原莞尔惊喜的答道。 板垣征四郎愣住了,转过头仔细打量起森田光子。这女孩子身高不到160,有着圆圆的脸,十分招人喜爱。但她的人生期待却让板垣征四郎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 米骚动发生在三个多月前,执政的寺内正毅元帅的内阁直接倒台。接下来上台是原敬内阁。内阁首相原敬是非军人出身的政治家,实现了由在国民代表组成的众议院中拥有席位的政党领导人组阁,担任政府最高责任者。 在原敬的人生经历中,就有好几年时间作为报社记者活跃。板垣一时觉得自己的认知都混乱起来,出现民选政府已经震动了日本,难道一个女人也想走这条道路,成为政治家不成? 石原莞尔没有说很多,到了学校门口就与森田光子道别。等走出去一段,石原莞尔转头问山本五十六,“山本君,感觉到未来了么?” 山本五十六欲言又止,只是连连摇头。板垣征四郎作为情报部门的成员,在这不长的会面中已经积累了相当的压力,不快的说道:“皇国两千年传统要荡然无存了么!何锐是要在皇国扶持一个女天皇不成?” 石原莞尔摇摇头,“板垣君,如果你在欧洲大战的时候去过英法,就能看到新时代已经开始了。那不是一个男女对立的时代,而是劳动者们不分男女都能走上社会的时代。欧洲工厂里一半的劳动者已经是女性,受过教育的学生们在各个层面崭露头角,这才是未来的趋势。” 板垣征四郎不快的转过脸,不再看石原莞尔。倒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山本五十六突然长叹一声,吸引了同行二人的注意力,“在倒幕时代提出草莽崛起,难道石原君的认为草根崛起的时代已经到来?” 正文 第164章 工业国的战争(四) 在返回东京的火车上,山本五十六看着窗外的景色,对板垣征四郎的抱怨仿佛充耳不闻。板垣说来说去还是‘皇国传统怎能改变’之类的话,连石原莞尔都懒得回应。 就在气氛随着沉默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山本五十六开口说道:“两位觉得美国开化么?” 板垣一愣,只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1853年7月,美国海军少将马修·佩里率领舰队强行令日本开关,被称为‘黑船事件’。 自此,日本开始全面动荡时期,幕府最终覆灭。曾经的攘夷志士,火烧英国使馆的伊藤博文在1900年筹划立碑纪念此事,于1901年终于修成纪念碑。 山本五十六并没有卖关子,之前他已经和石原莞尔说过自己接下来的安排,此时对板垣征四郎说道:“板垣君,海军省安排我去美国哈佛大学留学。此次我会带着这个问题前往美国,看看美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板垣君作为情报专家,不知有什么建议么?” 板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被誉为中国通,所仰仗的乃是家传的汉学。见山本五十六态度诚恳,板垣索性说了实话,“在下很想提供帮助,然而在下对欧美的文化乃是通过看书得来。若是在下一定要提出建议,大概只能用中国的诗词。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山本君在美国留学,多走多看,自然能有体会。” 山本五十六点点头,“我定然会走遍美国。” 说完转向了石原莞尔,“石原君,我非常钦佩何君的见识,却总是没办法与何君深交。前几日你向我讲述何君的地缘政治初解,让我茅塞顿开。人类发展乃是由自然地理环境决定,山川河流气候风带使得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的自由度有限,此次前去美国,以此为视角,应当能看得深刻些。而且此次前来仙台,见到光子小姐,感受尤为深刻。日本的确在变化。” 石原莞尔知道山本五十六当下能接受的社会变革大概也就是这么一个程度,也不再多说什么。之所以请山本五十六一起前来仙台看看日本帝国大学里面的女大学生,就是为了让山本五十六看到日本内部其实已经开始出现各种萌芽,山本到了美国之后就不会感觉这些变化只存在于外国。或许能够影响山本成为‘未来社’的同志。 火车到了东京,山本五十六就先道别。看着山本的背影,板垣征四郎不想讨论此次见到的事情,就没话找话,“山本君乃是吉原的名人,没想到在仙台竟然没有放浪。” 石原莞尔笑道:“原来板垣君并不知道,山本君已经结婚了。” “啊?”板垣被这个消息弄的不知所措,却也明白过来为何山本五十六这次如此老实。 这个话题既然被说死,板垣也不想多说。但是他知道石原莞尔与何锐关系颇深,就说道:“想来石原君对何君十分关切,在下有一事想告知石原君,何君已经派人与英法德三国联络,商议粮食出口事宜。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英法德三国手里多的用不掉的东西,大概只剩下军火了。” 说完,板垣征四郎向石原莞尔微微鞠躬,“在下告辞了。” 石原莞尔也躬身还礼,看着板垣征四郎的背影,石原莞尔并不觉得有什么讶异。现在日本有能力生产重炮,自然对欧洲战场上那些二手火炮没什么兴趣。而且火炮的炮管是一个消耗品,过了使用寿命后只能更换,瞄具之类的部分虽然属于耐用品,单独购买也不划算。 何锐购买一部分廉价火炮,这个能理解。不过指望用这些廉价火炮组建一支强大的炮兵,石原莞尔觉得何锐不会这么做。 而且板垣向石原莞尔提供这个消息,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表达善意吧。看得出,受到冲击的不仅是山本五十六,板垣也颇受刺激,两人只是感受背道而驰。 回住处的时候,石原莞尔在意的是何锐请了民国外交部长到东北的事情。石原认为何锐决不能接受日本夺取德国在山东的利益,此次行动定然有考虑此事的可能。至于何锐如何谋划,石原莞尔就搞不明白了。 此时民国外交部长陆征祥正向何锐介绍着此行的青年才俊顾维钧。顾维钧对何锐有些在意,不过明显更在意他的学长,哈佛大学毕业的法学博士赵天麟。 陆征祥介绍完顾维钧这位哥伦比亚大学法学博士,就问道:“何主席请赵博士前来,想来是有什么指教。” 何锐笑道:“我身为军人,对于法律知之甚少。不过当兵打仗,自然要做作战推演。此次请陆部长前来,就是想请赵厅长与外交部的诸位做些推演。” 说完,何锐请外交部等人到了作战室。这里已经挂起好几块大黑板,中间的沙盘图上则放了世界地图,地图上还放了些棋子。 顾维钧看到棋子上写了各种名字,英国、米国、法国、德国、日本等巴黎和会的主要参加国,觉得军人眼中的世界与法学学者眼中就是不同。 何锐已经率先说道:“不知诸位认为要在和会上解决的重要问题是什么。” 好几个人已经开口说道:“山东问题。” 这也是当下中国在外交上面对的最大挑战,原本德国在中国山东拥有特权,中国作为获胜的协约国成员,德国战败,自然可以收回山东。 何锐继续问道:“中国在山东问题上的对手是谁?” “日本。”顾维钧答道。 “既然如此,诸位要靠什么与日本斗争?” 顾维钧神色有些黯然,“只有靠国际法。” 陆征祥仔细看着何锐的表情,心中各种思绪起伏。现在的何锐占据的地盘是北洋乃至整个中国的最大的,其实力非同一般。从俄国手里夺回中东路,并且牢牢守住,何锐的决心与执行力公认的北洋第一。外交部此次前来,段祺瑞虽然表面上客气,其实非常警惕。 但陆征祥也有自己的立场。如果能获得一场外交胜利,任何代价都有价值。何锐能否提供这样的胜利呢? 正在想,就听何锐说道:“想收回山东权益,只有靠斗争。日本为何能在山东站住脚?完全是因为在山东获得了利益。就我个人建议,诸位想在巴黎和会上通过国际法的讲述而使得日本放弃山东,完全不可能。只要没有军事力量介入,日本就不会自己走。” 此言一出,陆征祥心中大震。不等陆征祥开口,已经有外交部其他人员惊叹道:“难道大帅要出兵山东?” 何锐板起脸,不快的问道:“诸位商议国家大事的时候为何如此轻佻!” 坐在旁边的赵天麟心中也同样的不快。轻佻,如果换成东北党政军里面的用词,就是‘不严肃’。如果一个同志得到了‘对待工作不严肃’的评语,就是‘不可靠’。 一个不可靠的人在任何体制内都会被快速边缘化,很有可能被踢出体制。 就如说何锐要出兵山东这位,赵天麟不知道他的逻辑是什么。何锐现在出兵山东,完全没有理由。一旦行动,就意味着何锐要用武力夺取北洋政权。要是何锐真的决定武力统一中国,就没必要把外交部的人叫过来。 看外交部这帮家伙们神色中都有疑虑,赵天麟朗声说道:“欧洲早期的外交的确是宫廷中的贵族们负责,各国负责外交的贵族们又往往沾亲带故,形成了一个小圈子。但是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的国家外交秉持的标准是国家利益至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如果诸位考虑外交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国内的事情,对于国家之间的利益关系弃若敝履,那就是个门外汉。若是外交部真的想有值得称道的身后名,就当严肃认真的对待外交问题!把外交当做一门学问来做!” 被赵天麟这么一番呵斥,外交部众人里面只有陆征祥与顾维钧还能神色镇定,其他人员神色变化,颇有畏难情绪。 赵天麟也不奇怪。他跟着何锐参加了好几次比较重要的外交交涉,才明白了列强之间是如何外交的。赵天麟原本还觉得民国外交部不至于完全靠不住,现在他已经完全没了信心。 好在赵天麟知道何锐进攻日本的谋划,所以失望归失望,却没有绝望。 民国外交部这边,顾维钧率先开口,“不知赵兄认为我国在巴黎和会上要如何做?” 看顾维钧态度诚恳,赵天麟站起身,“此次和会,定然不要觉得欧美能主持公道。但是,我方的立场一定要坚持。若是非得有取舍,则要避虚就实。譬如,日本能在山东赚钱的部分,一定要尽力争取。虽然做不到,但是这么做本身,就证明了我们中国的外交人员并非无能之辈。” ‘无能之辈’的称呼这话听着十分刺耳,但是顾维钧却没在意,他并没有想到赵天麟的想法竟然走的是这个思路,思索片刻,顾维钧问道:“还请赵兄详细讲述。” 赵天麟则问道:“不知外交部准备了国际法中的哪些条文内容?” 正文 第165章 工业国的战争(五) 顾维钧站在写了满内容的三块大黑板前,侃侃而谈。这位年轻的外交人员已经脱下笔挺的西服,整齐的衬衫,领带打的一丝不苟,还用领夹固定在胸前。真是风度翩翩的外交家。 何锐再看黑板上的内容,全都是准备好的外交攻防。日本人会怎么提问,中国则按照国际法要怎么回答。 其中一条让何锐看的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顾维钧预测,日本会提出,‘先由德国将山东特权交于日本,再由日本交给中国’。 这就牵扯到国际法中‘所有权’方面的问题,何锐对国际法的了解更多的是其内涵,就是实力原则。而顾维钧写下的回答则是对国际法条文的有效阐述,除了没有实力作为支撑之外,顾维钧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的引经据典的解释。 哪怕是何锐,也不得不感叹顾维钧在法律方面的实力。 看到这里,何锐准备起身离场了。 关于顾维钧在巴黎和会上的表现,何锐看到过两种说法,一种是顾维钧来了一场文人范儿的发言,‘中国失去山东,相当于西方失去耶路撒冷’。 另一种说法,顾维钧是依照国际法,逐条批驳了日本代表的要求。 何锐原本就相信第二种说法,现在更是确信顾维钧并没有做出无能文人般的反应。 会议室外面有外交部的人走进来,递给民国外交部长陆征祥一份文件。同样西服笔挺的陆征祥看了一眼,就起身离开,何锐正好跟着出去。 陆征祥正与外交部的人低声说话,见到何锐走了出来,以为是何锐要说点什么。连忙终止了谈话,迎了上来。 何锐顺道就说道:“陆部长,中日必有一战。我希望外交部派遣驻外武官的时候,能考虑一下我们推荐的人选。” 陆征祥一愣,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何锐笑道:“为何这么为难。” 陆征祥只能答道:“外交部的人员是中央安排,何上将定然对此非常清楚。” “呵呵,这么说的话可就有趣了。我想中央的诸位哥哥们对我只怕有些误解,反倒不想解释。为了国家,我已经不在意被人埋怨。本以为陆部长会愿意为了国家背上黑锅,让京城的哥哥们能有个打圆场余地。可陆部长这么讲,岂不是要坐实了那些哥哥们不高兴么。” 外交部那位工作人员听何锐这么讲,惊的不自觉张开了嘴,满脸愕然。 陆征祥当了二十几年外交官,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虽然惊讶于何锐的坦率与傲慢,却不觉得何锐说错了什么。因为陆征祥此时被叫出来,正是因为段祺瑞发了电报,要陆征祥尽快回京。 电报里面自然不会讲述理由,陆征祥很清楚段祺瑞现在只怕是觉得何锐还是要利用这次会面搞鬼。在北洋乃是全中国,拥有最大地盘,掌握最大实力的正是何锐。而且何锐本人又是根正苗红的北洋新派人物。完全有争夺大总统的资格。陆征祥这次来之前,段祺瑞就非常的不高兴。 毕竟现在的大总统是徐世昌,徐世昌自己虽然没有军队,却有很高的声望。而且事关山东问题,又是外交领域。才不得不勉强不反对。 段祺瑞此时催促陆征祥回去,很大可能是因为段祺瑞认为何锐要借机做些什么。现在何锐的话也证明了,何锐这奉系首领对于中央的态度是如何的轻蔑。 陆征祥本以为何锐会和其他大帅一样威逼利诱,没想到何锐见陆征祥不吭声,只是笑笑,就大步离开。这反应的确让陆征祥获得了暂时的自由,同时也让陆征祥感受到了更强烈的不安。原本陆征祥还不确定是不是立刻走人,此时觉得还是走为上策。 也不迟疑,陆征祥对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命道:“给段总长回电,我们立刻启程。” 派出了人去,陆征祥转身回到会议室,就见发言的已经换成了何锐这边的哈佛大学法学博士赵天麟。赵博士穿得是东北文官制服,正在针对顾维钧提出的应对方案进行调整。 即便已经决定尽快走人,陆征祥依旧认真的听着法学博士赵天麟的发言。与顾维钧不涉及国际法的‘实力原则’不同,赵天麟的赞同了顾维钧的大部分看法,却明确的提出了他的看法,“针对日本行动,不能用承认的态度。而是要以揭露日本意图挑起军事冲突为方向!”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陆征祥觉得有些肝颤。民国外交部里面还是有些人才的,赵天麟所说的这些有人提出过,但是被陆征祥给否定了。 否定‘日本试图挑起军事冲突’的目的并非因为这个观点错了,恰恰是因为这个观点是正确的,所以才被否定。陆征祥决不接受日本的军事行动继续扩大,如果外交行动导致日本对中国宣战,只会生灵涂炭,国家遭遇浩劫! 赵天麟并非是外交部的人,甚至完全不受北洋中央政府管辖。倒不是因为赵天麟自己有多大能耐,而是他追随的何锐本就是个半独立政权。所以赵天麟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讲下去,“如果诸位参加巴黎和会的时候,想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为中国获取利益,我不建议使用含糊不清的说辞。诸位有没有考虑过,未来国际秩序会是由谁主导?” 民国外交人员听到这话,或者愕然或者精神一振。顾维钧已经问道:“难道赵兄认为不是英法美三国?” 赵天麟坦然答道:“英法自然是有,至于有没有美国,我的看法与顾老弟只怕不一样。” 听到这里,陆征祥已经把决定回去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全神贯注的等着赵天麟继续说下去。 赵天麟也没有任何迟疑,“英法死了几百万军队,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他们断然不肯放弃未来世界的主导权。顾老弟,米国对英法意味着什么?” 顾维钧眉头已经微微皱起,思索片刻后答道:“难道不是协约国的盟友么?” “战争已经结束,哪里还有盟友!现在的米国是挑战英法国际秩序的挑战者,是英法的潜在敌人。”赵天麟说完,就开始在黑板上刷刷点点写了几个国名,随即连线,在线的两边写下相互关系。 “英法本就是矛盾激烈,只是在面对德国的时候不得不合作。现在德国已经无力挑战英法,相互间的矛盾再次回到主要位置。但是英法两国都知道他们之间不能打起来,只能在全球秩序上合作,就会出现什么结果?顾老弟以为呢?” 听到赵天麟这个问题,顾维钧皱起眉头。想了一阵,只能摇头。 赵天麟坦然给出了他的答案,“英法构建的世界秩序,会打压所有挑战者。不知顾老弟可否认同?” 顾维钧很快点头表示赞同。赵天麟这才顺着这个逻辑继续说下去,“既然英法要维持自己的世界秩序,他们能否接受日本独占东北亚?日本再次打败中国,就意味着日本将独占东北亚。诸位,我们如果想挑动列强之间的矛盾,恰恰要说实话。只有英国认为日本打赢中国,占领山东,独占东北亚。英国才会选择拒绝这样的可能!” 此言一出,一种外交部的人都傻了眼。他们无法理解赵天麟为什么会如此坦率的承认中日战争,中国必败。更没办法理解赵天麟居然坦率的将此事当做外交手段来使用。 正文 第166章 工业国的战争(六) 赵天麟去见何锐的时候带来最新消息,陆征祥要带着外交部的人回京城。听到这话,何锐轻笑一声,却没回答。 正在此时,有人前来禀报,陆征祥求见。赵天麟推了推眼镜,“主席,此次若是能由我们负责谈判,或许能收回山东。” 看着这位法学博士大有参加谈判团的冲动,何锐摆摆手,让赵天麟稍安勿躁。 陆征祥很快被带了进来,外交部长说了告辞的事情,随即问道:“不知何上将对收回山东有什么建议?” 何锐自信的答道:“以当下中央政府的实力,不管负责谈判的诸位如何竭尽全力,都是镜花水月,山东权益注定收不回来。接下来的话是我与陆部长私下说的心里话,若是在下出任山东督军,定然能收回山东权益。” 听到何锐这么讲,陆征祥已经变了脸色。 何锐却毫无压力的笑道:“陆部长不用在意,以当下局面,我只是说说而已。这种事情定然不会发生。若是段总长问起,陆部长就告诉段总长,我绝无插手关内的打算。不过陆部长可否想知道在下为何这么看么?” 陆征祥一直以来都不涉及政治,是北洋政府里公认的好人,所以才维持了比较超然的地位。此时听何锐这么讲,本想拒绝了解。然而何锐的态度却能影响北洋政府的未来,不能不问,只得说道:“愿闻其详。” 三天后,陆征祥回到外交部,早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乃是段祺瑞皖系的人。陆征祥拿出一封信,“这是何上将给段总长的信,想来段总长想问的事情都在里面。” 来人有些讶异,陆征祥答道:“何上将只是对我讲,冯大总统虽然目标远大,却正因为此,反倒不是特别在意虚名。但是冯大总统身体不佳,一旦有个变故,冯大总统手下的直系等人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大总统的位置就有极大吸引力。” 听陆征祥这么讲,段祺瑞那边的人已经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陆征祥继续说道:“何上将其他话,都在信里。我还有事要办。” 来人只能离开。虽然有些迟疑,还是把信送到了段祺瑞这里。段祺瑞看骑缝线上的东北邮政印章完好无损,心中就有些感叹何锐做事着实细致。打开信看了片刻,一阵悲凉涌上段祺瑞心头。 10年前,满清末年新政在段祺瑞看来其实搞的颇有成效。然而满清皇族私心太重,搞出了皇族内阁,彻底失去了人心。段祺瑞那时候感觉若是袁世凯上台,其实大有可为。 然而现实中,清末新政崩溃后国家一日不如一日。何锐信中自然没有提及此事,只是对未来北洋内站做了预言。何锐还表示对这样的未来痛心疾首,却也不能参与,所以请段祺瑞关注此事。 段祺瑞莫名的很相信何锐的说法,因为皖系与直系的战斗不管谁赢谁输,最后结果都是何锐继续做大。而且何锐虽然年轻,今年不到30岁,却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若是从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考虑,只要何锐始终没有参与北洋内站,等北洋其他各路人马衰弱,迟早要求着不断积攒实力的何锐出山平定局面。 至于那时候的局面到底会坏到什么地步,看看清末新政到现在十年间的变化,自然能看的明白。那真的是江河日下。 收起信,段祺瑞突然对询问何锐对外交部众人说了什么再无兴趣。与国家走向比较,外交部那点事真的是小事。段祺瑞已经无心顾忌。 此时的东北,何锐也将巴黎和会的事情抛到一边。陆征祥之前听了何锐对未来局面的预测后,整个人彻底消沉了。这般局面下,陆征祥居然答应了何锐的一个要求,就是带何锐的人前往法国,与欧洲各大交战国商议粮食出口问题。 1918年的秋收可是真的大丰收,从1916年开始的土改以及大兴国营农场的行动终于获得了成果。整个东北粮食产量从30亿斤暴增到了60亿斤。整个东北政府都因为这样的收获几乎要狂欢起来。 趁着战争结束时候的粮价高企,东北政府决定今年通过出口粮食大赚一笔。从而多进口一批机械设备。 当下的粮价着实令人鼓舞。一升米是15斤,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日本,战争前一升米也卖到012日元。现在米骚动被镇压下去,米价也维持在03日元水平。 日本是个穷国,没什么购买力。英法两国可都有钱的很,战争结束后自然肯出钱购买粮食,真的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东北现在人口有2000万,按照一个人一年250斤粮食计算,何锐能够出口的粮食超过10亿斤。收入很可能超过3000万大洋。 何锐正在与政府同志们就出口量进行商议,看看各部门都需要什么。尽量将这笔钱用好。 各部门的预算已经送到东北政府这里,何锐不厌其烦的一个个部门看过。在各个预算门类上批示。 在引进全套蒸汽机的预算后,何锐刷刷点点的在后面批示道:通过向德国出口粮食,换取相关专利以及人员。尤其要引进发电用的汽轮机技术。 引进内燃机的预算,何锐则追加了引进专利与人员的经费。 眼见矿业局居然没有考虑从德国与美国引进电动矿物采掘设备,何锐直接批示道:为何不考虑引进机械采掘设备?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打报告上来! …… 批了好一阵文件,何锐只觉得有些累了。这才放下笔。 工业国家的管理就是如此……不仅是工业国家的管理,只要是中央集权国家,最高领导人所要做的并非是做对什么事,也不是满足自己的情绪。 权力是实现目标的工具,具体工作自然有高层,中层,基层负责执行。何锐要判断出,提案以及执行的方向与内容是否符合何锐对国家的期待。 在这方面,何锐有无比的自信。自己所做的决定的确能够最有效的将中国变成一个强大的工业国。 何锐也很清楚,同志们绝非效忠于何锐个人,而是效忠于让中国变强大的事业。同志们越是忠于这个事业,愿意为自己的理想奋斗。中国的崛起就会越快,组织就会越团结。 想到这里,何锐坐回到位置上,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正文 第167章 工业国的战争(七) 许嘉剥开一个盐炒大豆放进嘴里,只觉得大豆焦香,与盐味配合的非常好,沉重的心情登时就轻松起来。于是许嘉再拿了一个,连吃几个,就停下手,目光落在东北和内外蒙地图之上。 看了好一阵,许嘉自己都希望有人能够突然出现,打破此时自己的为难。但是始终没人出现,连电话铃都没响起。 最后许嘉只能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刚出来,等在外面的秘书赶紧上前说道:“许书记,吴书记在等你。” 许嘉差点问出‘为什么不告诉我’,嘴唇蠕动了一下,才说道:“我去见他。” 推开会议室的门,就见吴有平正在与庄嘉雄等政府部门的同志商议事情。几人见到许嘉进来,立刻停下了讨论,吴有平问道:“统计厅把方案做好了么?” 许嘉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如此迟疑不决,心中压力更大。但事情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没办法拖延,只能说道:“计算完了,15亿斤粮食。” 吴有平内心的压力也挺大,但关乎出口的大事,还是整个东北从未遇到过的粮食出口规模,着实不能推脱,“我们也算个数,12亿斤。” 庄嘉雄是黑龙江垦荒工作委员会的书记,只觉得此事实在是重大,却也不敢开口。福建人多地少,身为福建人,庄嘉雄很清楚几斤粮食意味着什么。 去年东北大丰收,统计出来的主粮产量高达60亿斤。人均300斤主粮,其他的食物加上来,东北人民终于能够摆脱饥饿的日子。 但是最新的消息传来,东北派去欧洲的人与英国政府一接触,提出了卖粮食的话题。英国政府当即表示,东北这两年与英国商人的贸易积累起非常好信用,英国政府愿意敞开收购。庄嘉雄在招商局干了一年,加上他家本就和英国人做点茶叶的小生意,此时真的是陷入两难的境地。 许嘉很清楚15亿斤和12亿斤的区别,3亿斤平均到两千万人头上,一个人只是15斤粮食。但事情决不能这么算,一户人家就算只有四口人,一个人15斤粮食,对一家人就是60斤粮食。对于人口较多的家庭,就是上百斤的粮食。在普通人家眼中,上百斤粮食是天大的事情。 吴有平也有同样的认知,所以吴有平反倒没办法与许嘉争论该是15亿斤还是12亿斤。直到会议室内的一位干部突然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时间,会议室内沉默下来。直到庄嘉雄操着他那带了福建味道的京津口音打破了沉默,“移民太多。我说的没错吧,许书记。” 许嘉对此非常清楚,甚至懒得表示赞同。但是有人询问,不说句话也不行,许嘉只能‘嗯’了一声。 庄嘉雄胸中生出一种强烈的感慨,对于东北的人口暴增,庄嘉雄自己也不是没有贡献。就在半年内,庄嘉雄的族人就来了二十几个。虽然福建人对东北的气候并不是很适应,但是在农场中参加耕种,着实令这些佃户们感到了强烈的喜悦。在福建是真的没见过如此广袤的平原,更没见过这么多的土地。 以前闯关东,人民因为饥饿与疾病成批的死去,或者在各种欺凌压榨下不得不返回故乡。何锐主持东北之后,饿死人的事情变得极为少见。相当公平的分配,让绝大多数前来东北的人口都选择留下。以至于东北在三年内就增加了超过600万人口。 如果东北人口依旧是三年前的数量,60亿斤粮食在养活1400万人口之余,出口15亿斤会非常轻松。但是面对两千万人口,怎么精打细算都十分为难。 吴有平与老同学庄嘉雄在工作上讨论过很多次,非常清楚进口外国技术与设备的必要性。到底能出口多少粮食,已经推演过很多次。此时也着实不想争论,因为争论起来的结果必然是就人民该怎么挨饿进行的讨论。 吴有平说道:“我们带着各自的计划书,一起去见主席吧。” 许嘉听到这个建议,着实不想去。但不去也不行,就先说道:“我去的话,是向主席请教怎么解决问题。不是讨论这些数字。” 没有人表示反对。毕竟许嘉提出的是15亿斤粮食,算是数量最高的一个。如果要争论谁对谁错,那许嘉就一定先不对了。 见到了何锐,吴有平觉得何锐大概猜出了些端倪,因为何锐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这让吴有平立刻感觉到温暖与安心。既然何锐还能笑得出来,这件事就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果然,何锐静静的听完报告,就说道:“同志们,想解决此事,需要的是更多有效劳动。” “我们要怎么做?”先提问的是许嘉。 感受到了许嘉的焦急,吴有平就没说话。 何锐早就考虑过此事,但是何锐这次没有直接提出解决方法。除了想让同志们多动动脑子考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此事真的不容易解决。眼见青年同志们个个都经受了内心的煎熬,何锐这才说道:“把这件事情拆分一下。从出口粮食和挨饿有必然联系么?” 吴有平的确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考虑结果并不乐观,“主席,不吃粮食,吃肉么?” 为了缓和情绪,何锐用右手食指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是做到什么事,而是确定那些想法是真的能做到的。这就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技术的确是一个需要很大勇气面对的问题,但是更大的问题是大家其实不相信这么做能解决问题。这也是工业国与非工业国之间最大的差距,工业国里面的奇思妙想的确有更大可能获得实现。” 看着同志们为难的神色,何锐笑道:“看看,看看。就我而言,我认为每一个人天天都能吃上肉,是中国该有的样子,可是同志们的看法好像不太一样么。是不是因为同志们觉得吃肉是上等人才能过上的生活?” 许嘉只觉得本来很沉重的话题,在何锐这里居然变得和开玩笑类似。一时间不能接受,正想开口,突然觉得何锐这个问题不仅不好笑,其实很尖锐。 能经常吃肉的就是上等人,许嘉发现自己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再往下想,的确如何锐所说,许嘉从来没想过吃肉是解决粮食匮乏问题的方法。 就在此时,庄嘉雄开口了,语气中都是迷惑,“主席,真的能这么解决问题?” 这下许嘉心情轻松了不少。看来这么看问题的不只是许嘉一个人啊。 何锐笑道:“同志们,最难的并非是如何做,而是你们自己是否认为有这样的解决途径。因为你们根本没有认识到解决途径该是什么。” “该怎么解决?”吴有平声音里面混合着迷惑与热情。 “我们要解决肉怎么从屠宰场送到用户面前,而用户们买肉的钱从哪里来。这是该思考的途径,这些问题解决了,什么都解决了。因为呢,有购买力的市场是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何锐说到这里,让同志们坐下。 其实何锐早就想把这个问题详细讲述给同志们听,但始终没办法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何锐可不想放过这帮家伙,那是非得好好讲清楚不可。哪怕是这帮家伙们现在依旧理解不了,也得狠狠的给他们灌输进去这些思路不可! 这种感觉,可是太好了! 正文 第168章 工业国的战争(八) 许嘉连续两天都很阴沉,以至于秘书走进来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到许嘉。对这些行动,许嘉都看在眼里,若是以往他就得批评这些同志。但此时许嘉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些思绪让许嘉的内心时而激动,时而迷惑,时而惶恐。 压制住这些情绪,完成该干的工作,就已经消耗了许嘉的巨大自我控制能力。此时不想因为别的事情而失态的反倒是许嘉。 直到许嘉看到了一份文件,立刻就被这份文件的内容吸引住了。白俄那边又运来了50吨黄金。之前白俄那边送来的黄金,购买武器用65%的货款用黄金支付,其他35%的黄金都运去了英国。 许嘉对钱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几个月中见识过上百吨的黄金,许嘉对黄金都没了感觉。 除了在会议上批评过想留下黄金的同志们,告诉他们做生意在于信用,绝不要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对此事就抛在脑后。 面前的这份报告中,白俄要把这批黄金存进东北银行,同时提出了一个请求,想向东北出售商品。商品自然不是什么粮食等东北也需要的种类,而是皮草等商品。所以何锐果断下令,可以用工业品换消费品,或者用东北的货币支付。但是这些商品只能由专门负责进口的部门来购买。并不同意白俄提出的在中国市场上自由出售。 这些内容以前对许嘉影响很有限,现在就让许嘉浮想联翩。面对如何解决肉蛋奶消费问题,何锐没有下令采取分配或者别的方式,而是提出了消费市场的全面解释,至少是一部分消费市场的解释。 眼下面对白俄的这份文件中,许嘉就看出了‘消费品’,‘市场准入’,‘定价权’三个内容。尤其是定价权这件事,许嘉大受刺激。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许嘉以前觉得这是一种不公,现在把‘定价权’理念树立起来,感受就完全不同。 此次向欧洲输出粮食,售价比商人采购要高。虽然定价权依旧在欧洲这些买家手里,至少东北有了些许‘议价权’。只是这一部分大宗商品议价权,就让东北粮食出口的利润增加很大一部分。 看着白俄与东北贸易受到的限制,许嘉有种身份错乱的感觉。东北在这些贸易中处于了英国的主导地位。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因为定价权与销售市场被别人控制带来的愤怒与屈辱感,被主导其他国家的快感抵消,以至于内心反帝国主义的理念都有些动摇的迹象。 许嘉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被自己视为邪恶的东西所侵蚀,这种惶恐感激发了强烈的羞耻感。放下了文件,许嘉拿起了电话,等电话那头接起,许嘉连忙问道:“我是许嘉,我想问问主席有空么?” 东北的冬天夜晚来的很早,在关内的傍晚时分,冬天的天已经黑了。如果是本地人大概就不会觉得,许嘉却明显的感受到地域不同带来的感受。也因为受过良好的地理教育,更清晰的理解了地球自传以及地球与太阳的夹角带来的结果。 同一个地球,不同的夜晚。这让本来想靠胡思乱想来纾解情绪的许嘉陷入到更深的混乱之中。 何锐在政府食堂请许嘉吃饭,同桌的还有吴有平与庄嘉雄。许嘉此时也顾不了许多,直接问道:“主席,帝国主义难道还有可取之处么?” “帝国主义是个结果,而不是天然的存在。我们用帝国主义的态度对待俄国,就得承受帝国主义模式的反噬。如果想维持对俄国的优势,就得维持压迫俄国的态势。这种事情,有些人觉得没问题,有些人就觉得不能接受。还有些人更怠惰,他们嫌麻烦,希望这样的局面能够永恒存在。总之,我不认为帝国主义是文明的终极形态。” 何锐说完,端起水杯喝了口热水。 不等许嘉继续提问,吴有平问道:“主席以前说过,要以非帝国主义的模式与俄国打交道,真的能做到么?” “我认为布尔什维克现在的领导人能够理解非帝国主义模式,所以有可能做到。当然,人们都想让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维持到天荒地老,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俄国会不会真的坚持下去。不过总体来说,我认为有希望。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现在对工业国到底怎么看。现代工业国无一例外,都在创造市场,创造消费,创造繁荣。因为市场、消费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面非常弱。如果不去创造,不去维持,那就没有繁荣可言。如果有能力创造,繁荣就是一定的。如果大家理解不了这些,就无法理解我们为什么在未来几年内发动的对日作战的原因和目的。” 许嘉觉得自己能理解何锐的话,但是许嘉却不太能接受何锐现在没说的问题,也就是所有的力量竟然只来自于经济,至少是大部分内容都来自于经济。 为了经济,为了商业而投身战争,与许嘉的期待几乎背道而驰。 所以许嘉索性把想法直接讲了出来。 听完许嘉的观点,何锐点点头,“许嘉,还有有平,庄嘉雄同志,你们身上都有英雄主义情节,有理想主义的情节。这很好,请保持这些。理想主义情节会让你们面对巨大考验的时候能够轻松过关,甚至不被低级趣味所诱惑。我讲的政治经济学原理,是让同志们明白现阶段国家和社会的运行规律。一个良好组织,所有人都是通过完成工作获得晋升的机会。有机会成为高层的,无一例外都有能力。那么考核高层的是什么?就是这个人是否有理想主义,是否有强烈的内生动力。就如许嘉同志一样,如果你向现实屈服了,成为帝国主义分子。你就顶多成为中层,按照cpi考核来实现高层的安排。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许嘉心中大喜。之所以感受到不安与惶恐,是因为许嘉担心自己对帝国主义的厌恶会成为何锐眼中的缺点。此时听何锐讲述了对高层的要求,不安被消除了大半。 不等许嘉开口,庄嘉雄立刻问道:“主席,那么对帝国主义采取帝国主义手段,该怎么称呼?” 何锐笑道:“我认为你所说的是对帝国主义采取帝国主义能够理解的手段。不知我对你所说内容的理解是不是你的意思?” “对对对。”庄嘉雄连忙点头,“就是那样。如果用更好的手段对他们,我觉得那叫君子可欺之。” “那叫做实事求是,是我们文明党的基本行动方法论。帝国主义搞的是实力原则,看人下菜碟。我们也看人下菜碟,但是对于愿意正常合作的国家,自然要正常合作。而不搞实力原则。如果做不到这些,我们怎么能证明,我们所推进的文明是更先进的?文明党这个名字的确起的比较随意,但是我等党员对待世界的态度不能随意。” 听了这话,许嘉依旧心情沉重。但是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无力和沮丧。许嘉就换了话题,向何锐请教起‘定价权’与‘市场准入’的话题。 大家吃着聊着,随着话题深入,气氛自然而然的融洽起来。 正文 第169章 工业国的战争(九) 1919年4月14日,全都穿着外交官华丽西服的中国代表团精疲力竭的回到巴黎的住处。 中国代表团由五名全权代表组成,分别是中国政府代表陆征祥(时任外长)、顾维钧(时任驻美公使)、施肇基(时任驻英公使)、魏辰组(时任驻比公使)和王正廷(原在美国,代表南方军政府)。 进了房间,曾经努力表现出坚强的代表团成员们疲态尽显。作为资深外交官,五名代表都感觉到事情已经向着日本期待的方向发展,这并非是日本代表牧野伸显在国际法上有什么不得了的能力,而是日本作为列强,有太多筹码可以交换。 即便是代表南方军政府的王正廷都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最初他决定死死盯住局面,不让北洋的那些外交官出卖南方军政府。到现在,王正廷已经想不起来当初的念头,他急切的问顾维钧,“顾兄,威尔逊总统突然改变了主意,却也应该有争取他的可能吧?” 顾维钧无奈的摇摇头。到了此时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威尔逊总统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主持公道,而是想让列强接受他的十四点和平原则。现在意大利已经退出,威尔逊总统需要更多国家支持他。” “我们中国会支持他!”王正廷几乎是喊出来的。 其他几位外交官神色中都是苦涩,中国的确会支持威尔逊。但大家心知肚明,此行的目的并非是支持美国总统威尔逊,而是为了获得山东的利益。如果能够全面收回山东,果断抛弃威尔逊总统也不是不可以。 相同的,威尔逊总统也是为了自己。如果能让他在巴黎和会上获得成功,放弃中国的利益也没有什么问题。 最终,顾维钧痛心的叹息道:“弱国无外交!” 作为外交代表团的团长,民国外交部长陆征祥同样痛心疾首。万念俱灰之间,陆征祥突然想起了东北政府主席何锐。这位声名鹊起的年轻人在陆征祥离开沈阳之前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巴黎和会上,列强一定会将山东权益交给日本。想来陆部长也明白这些吧?” 陆征祥只觉得无比悲哀,原本他就笃信基督,面对如此局面,很早就有当修士的冲动几乎遏制不住,恨不得现在就挂冠而去。但心灵的动摇并没有维持多久,陆征祥还是硬撑下来。如果不能奋斗到最后,陆征祥不甘心。 同样不甘心的不止陆征祥,其他四位外交官同样露出不甘的神色。但不甘中却有着绝望。事情到了现在地步,这些熟练的外交官都明白靠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先是王正廷站起身,疲惫的出门而去,其他外交官也带着同样的神色离开了陆征祥的房间。 顾维钧没有走,他关上门,低声说道:“陆部长,何上将说过,政府一定会要我们签字。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在下是断然不会签字。” 陆征祥又是一阵心如刀绞的感觉。三年前在袁世凯命令下,陆征祥作为代表签署了《二十一条》,签署了条约后,陆征祥感到身心俱瘁,他对袁世凯说:“我签了字,也签了自己的死案了。” 此时听顾维钧如此说,陆征祥冷冷的说道:“若是让我签字,断然不行!” 顾维钧已经知道事不可为,又相信何锐的预言。此时这么说,是因为担心陆征祥会迫于政府压力而签字。听陆征祥态度坚定,顾维钧向陆征祥点点头,起身而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顾维钧拿出钢笔刷刷点点写了一张字条,起身出门去了。巴黎的街头灯红酒绿,已经恢复了旧日巴黎繁华的五六成。顾维钧完全没看,直奔两条街外的旅馆。进到旅馆二楼,啪啪的敲打212的房门。门很快开了,出现了一张中国人的脸。顾维钧把字条递给那人,转身就走。 那位中国人盯着顾维钧的背影看了一阵,转身回去,将字条交给屋内正在开会的其他人。大家聚集在一起看过之后,皆是叹息。虽然这些中国人也都骂帝国主义没一个好东西,却并不显得特别气恼。 作为东北派来欧洲的工作组,同志们都相信何锐率领着大家一定能够打败日本,收回中国所有权力。 很快,无线电报就把消息发回了沈阳。巴黎的时差比沈阳晚了大概八个小时,此时是巴黎下午十六点左右,沈阳不到早上八点。东北政府常设电报很快接到了电文,在八点二十分钟左右,何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电报就已经随着其他文件一并放到了何锐桌上。 何锐看完之后微微皱起眉头。原本何锐对五四运动的兴趣非常有限,此时情报收集的足够,何锐才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既然巴黎和会的消息基本确定,何锐思索着给段祺瑞写了封信。无论如何,何锐都不太希望爆发皖系与直系的大战。国家元气能多保留些就还是多保留些。所以何锐宁肯再给段祺瑞一些劝告。 写了一阵,何锐还是停下了笔。段祺瑞这家伙做事也是很扯淡,只是比较起其他军阀而言相对不太扯淡而已。 1918年初,日本向段祺瑞控制下的北京政府提供了大量贷款,并协助组建和装备一支中国参战军,其贷款还被用于安福国会庞大的贿选开支。 同年9月,北洋政府与日本交换了关于向日本借款的公文,作为借款的交换条件之一,又交换了关于山东问题的换文,其主要内容为: 胶济铁路沿线之日本国军队,除济南留一部队外,全部均调集于青岛。 关于胶济铁路沿线的警备:日军撤走,由日本人指挥的巡警队代替。 胶济铁路将由中日两国合办经营。 北洋政府在换文中,对日本的提议“欣然同意”,驻日公使章宗祥向日本政府亲递换文。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中国对德宣战,与日本同为战胜国,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不仅没有收回,反而被日本扩大了,这一换文成为巴黎和会上日本强占山东的借口。 何锐本人对于各种国家之间的合作并不抵触,但是段祺瑞这家伙把钱用在贿选,搞他的‘安福系’,何锐就觉得非常扯淡。以段祺瑞的水平,的确不用指望他用这笔钱搞建设。但是段祺瑞用这笔钱来组建军队,它不香么? 只要手里有兵,收买议员的成本会降低很多。段祺瑞偏偏要舍近求远,真的是无能之辈。 想到这里,何锐继续刷刷点点的写下去,写完后浏览一遍,才签了字。 4月19日,何锐的亲笔信送到了段祺瑞面前。段祺瑞打开看了片刻,已经变了脸色。他把信拍在桌上,对幕僚喝道:“把何锐上次写的信拿过来!” 幕僚不知道何锐又怎么得罪了段祺瑞,不过何锐此时已经是大人物,有专门的位置存放他的信件。很快,信就送到了段祺瑞面前。 段祺瑞仔细看着,终于恍然大悟。何锐的上一封信是由陆征祥送来的,段祺瑞当时还没完全读懂。此时结合了何锐最新的信件,段祺瑞才明白过来。一时气的站起身,背着手在花厅里来回走动。 幕僚铺开两封信快速浏览,这才明白段祺瑞为何如此气愤。不过幕僚一年多来,每天都要读《东北日报》,潜移默化之中也有了些感悟,便小心的上前劝道:“总长,卑职以为何锐所说的民间崛起,未必是对总长不敬。他所说的或许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段祺瑞怒道:“若是按何锐所说,国家养这些学生读书,他们不思报效就罢了,还会闹事。难道我真的要信何锐所说,煽动学生闹事的人竟然没起到主要作用?” 幕僚不敢吭声,也不愿吭声。就他所见,何锐是花了笔墨讲述前现代国家与现代国家的区别。现代国家拒绝人身依附关系,国家的作用是推动经济发展,进而出现责任政治。 段祺瑞现在的怒骂,恰恰如何锐在信里所说,段祺瑞觉得学生们享受到国家提供的服务,就与段祺瑞之间形成人身依附关系。段祺瑞是上,那些学生是下。居于下者要为上位者服务,换取上位者的青睐提拔。 幕僚低下头,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幕僚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再向段祺瑞进言已经毫无意义。 段祺瑞又气恼的走了几圈,总算压下了怒气。与幕僚想的不同,段祺瑞此时的愤怒源自于恐惧。由于段祺瑞精心谋划,多方联络。总算是在大总统徐世昌,国会,以及北洋派系内搞出了一个平衡,让国家能比较流畅的运行起来。 做到这样的局面,自然让许多人心中不快。段祺瑞觉得何锐既然想当大总统,自然不乐见如此局面,写信过来一口一个‘段老总’的提醒段祺瑞,其实是为了试探与威逼。 段祺瑞甚至生出怀疑,何锐是否就是闹事的背后主使。想到这里,段祺瑞对幕僚命道:“把教育总长叫来!” 此时的教育总长乃是傅增湘,这位前清进士当了一年半教育总长。任职期间总统一易,总理三易,傅增湘的教育总长牢而不动。 段祺瑞率直的问道:“请问傅总长,当下京城大学内有多少来自关外的学生?” 傅增湘完全没想到段祺瑞竟然问起这么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段祺瑞是什么意思。不过教育总长负责的是教育内容,怎么可能知道各个学校的学生来源。只能答道:“在下便回去向各校询问。” “问询后把名单送上来!”段祺瑞板着脸命道。 傅增湘对这个命令既不解又不满,听段祺瑞的意思,难道是要抓人不成? 回去之后,傅增湘倒是真的下令各个学校,要他们统计来自关外的学生。关外并非是一个读书风气很盛的所在,京城大学则云集了全国各地的优秀学生,傅增湘觉得人数只怕不多。 等各学校真的把关外学生人数送来,傅增湘觉得不可思议。各个学校的校长都是人品贵重之辈,他们会不写,却不会胡写。按照各校提供的数字,在京城各大学读书的关外学生人数居然只有十六人。 即便关外学生再少,也不该少到如此地步。傅增湘还是搞不明白段祺瑞的心思,却觉得段祺瑞定然有的放矢,就命人把人数给段祺瑞送去。 此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段祺瑞的不快早就消散了。看了这个数字后只是觉得非常不解,不过就这么点人,着实不像是能闹出什么大事的样子。 至于何锐到底怎么想的,段祺瑞也已经放弃考虑。何锐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他手下那十二个师的东北新军。到现在为止,完全没听说何锐有调动人马的消息。至少未来一两个月内,何锐应该不会有什么行动。 而且此时段祺瑞也有些别的烦心事。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段祺瑞的儿子与段祺瑞的三姨太搞在一起,此事还需处置。 至于何锐向段祺瑞预言,全国都会因为中国没能在巴黎和会上收回山东权益而动荡。何锐愿意做惊人之语,段祺瑞决定任由何锐说去。 5月4日上午,段祺瑞的幕僚急匆匆赶到段祺瑞的书房,进门就说道:“总长,学生们上街游行了!” 段祺瑞一愣,却没有发怒。思忖片刻,段祺瑞冷笑一声,“竟然让何锐说中了么?” 幕僚知道段祺瑞并不是真的发问,也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对何锐料事如神的能耐颇为讶异。回想何锐信中所说,‘……若是总长以为事情背后有人挑拨,只怕未必如此。国民都认为中国作为战胜国,理应收回山东。知道谈判不成,被日本拿走山东权益,自然愤怒。还请总长能事先疏导……’ 事情既然如何锐所料发生了,幕僚最不解的是何锐为什么要事先警告段祺瑞。这么做对于何锐能有什么好处? 何锐这边也是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看着短短的电文,何锐忍不住叹息一声。难道段祺瑞竟然完全不明白事情有多棘手么? 段祺瑞能有今日的地位声望,很大原因是他的确在欧洲大战中做出了正确的站队选择。但是这虎头蛇尾,顾头不顾腚的应对方法,足以证明段祺瑞完全理解不了现代国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成为战胜国的外交成就转眼就成了段祺瑞丧权辱国的罪证,好牌也让段祺瑞自己给糟蹋了! 接下来,何锐只希望北洋里面千万别出现不长眼的,主动挑战东北。如果真出现那样的蠢货,何锐为了自己的政治声望,也只能对北洋发动一些军事行动。这就违背了何锐的本意。 在何锐的谋划中,东北要保持非常低调的态度,直到对日本开战为止。 正文 第170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 5月6日上午,东北大学的校园里面已经人声鼎沸。京城里面的青年们需要秘密串联才能组织起来,东北的大学里面的学生可就没有那么多限制。有年轻学生在站在高处发表演说,有人在张贴海报,校园里已经群情激奋。男生们对着日本破口大骂,女生们虽然也觉得气愤,不过听到男生们骂娘,有些女生就不禁皱了皱眉头。 好在男生们也不是那么不识趣,尤其是有了女朋友的,急忙示意破口大骂的家伙,旁边还有女生在。哪怕是性格鲁莽的青年男生们也立刻收敛起来。 当教育厅长赵天麟赶到学校,东北大学的校门紧闭,门卫和保卫科的人在门口站成一排。虽然人不多,血气方刚的青年学生们依旧不敢冲撞这些人。 见到赵天麟来了,校长立刻焦急的上前,“赵厅长,学生们闹着要上街游行!怎么劝都劝不住。” “我看你这不是劝的挺好么。”赵天麟笑道。 校长只是装可怜,其实心里面还是有数的。见赵天麟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校长才说道:“赵厅长,我觉得组织学生们在校园里游行,围着教学楼转几圈。不知赵厅长觉得如何?” 赵天麟被这么折中的方案给真的逗乐了。笑了片刻,赵天麟摇摇头,“若是让学生们游行,至少让学生们围着学校走几圈。要是不让学生们游行,就给他们开会。” 校长也不想让学生们跑出去游行,但是主持会议的话,又不知道该和学生们说什么。只是说些爱国的话,东北各个学校都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反复说那些话,校长自己都觉得了无新意。 赵天麟没多说什么,上前穿过门卫与保卫科组成的稀疏拦截线,径直走到学生中来。 “赵校长好!” “赵老师好!” 学生们纷纷问候。东北大学里面不少学生都是四平毕业的,不少学生都认识穿着儒雅的赵天麟,尤其是赵天麟代课的法律系学生立刻上前来问好。 法律系二年级一班班长陈兴旺上前说道:“赵校长,我们只是想出去游行,绝不会惹事。还请赵校长答应我们出去游行,以响应全国人民收回山东的运动。” 赵天麟也不回答,径直走到一张搬出来的桌子旁边,翻身爬了上去。旁边的学生连忙扶稳了桌子,赵天麟稳稳当当站在桌子上,要过一个喇叭筒,对着学生们喊道:“同学们,我是法律系的老师赵天麟。游行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这个时候,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就去礼堂,大家想知道怎么回事的,就一起去礼堂,我来给大家讲清楚。” 学生们只是知道事情的大概,此时听赵天麟校长竟然要给大家说清楚内幕,好奇心立刻压到了愤怒。各个班长们纷纷招呼自己班上的同学,“走,先去礼堂占个位置。” 对大学生来说,占位是每天的必修课。几乎是条件反射,将近一半的人就跟着班长们向着礼堂而去。剩下的一半见大家都行动起来,自然而然跟着走了。 赵天麟跳下桌子,拍了拍帮着扶桌子的同学,“谢谢。” 又对上前的东北大学校长说道:“把音箱话筒都准备好。” 校长没想到赵天麟几句话就说动了学生们,着实佩服,连忙让工作人员们赶紧准备。 二十分钟后,赵天麟已经在台上开始对学生们讲述巴黎和会,以及北洋政府为何会要求中国参加巴黎和会的代表团在出卖山东权益的协议上签字的来龙去脉。 东北虽然距离京城比较近,但是对于京城的心理距离只怕比上海到京城还更远一些。学生们原本以为北洋政府只是单纯的怕日本鬼子,所以气愤之中还有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毕竟在中国民间的普遍认知中,朝廷里面总有少数坏人,更多的是糊涂人。 可听赵天麟分析讲述后,学生们是真的被气到了。原来北洋上层不仅不糊涂,反倒各个是人精。北洋政府之所以同意签字,并非是被日本吓到了,而是之前已经收了日本人很多钱。 礼堂里气氛越来越激烈,突然有学生跳起来高喊道:“打倒北洋政府!” 仿佛火山内部的岩浆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打倒北洋政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激烈呼声在礼堂里回荡着。 校长看着激烈的学生们,心中终于惴惴不安起来,连忙看向赵天麟。就见赵天麟不仅没有因为学生们激烈的情绪而不安,反倒等学生们喊了一阵后,就拿着全场声量最大的话筒,带头喊起了口号。 有掌握了最多信息以及全场最大声量的赵天麟带头,学生们一个个拼命跟着喊起来。不同的情绪乱流很快就被赵天麟厅长引导向了保卫祖国,建设中国的方向。 东北大学的校长终于松了口气。以他的经验,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用再担心学生们会大规模的闹事。即便还有学生做些激烈出格的事情,也都是极少数,影响不了大多数学生的看法。 赵天麟如此轻松的解决了学校面对的大问题,校长觉得又高兴又佩服。 五四运动的影响从北京开始,快速向全中国蔓延。东北地区的激烈行动很快被政府控制住了,可其他各省的政府并没有东北政府的控制力,游行示威,罢工罢课的事情在全国工业化程度比较高的省份闹了起来。 日本方面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朝日新闻》等日本报纸上开始出现有关此事的报道。当抵制日货的口号开始在各个城市开始大规模出现,日本政府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日本现在的原敬内阁大藏大臣高桥是清第二次见了石原莞尔。石原莞尔依旧是与平丰盛教授一起去的,只是这次的石原就沉默不语,完全是乖顺的中层军官见高层的模样。高桥是清最初与平丰盛谈论中国局势,谈论一阵,见石原莞尔沉稳如老狗般的举止,倒是有些讶异。 高桥是清上次见到石原莞尔,觉得石原能理解逆周期建设,在军队中也算是有见识的。不过上次石原莞尔这家伙话里话外明显对内阁没有信心。现在原敬内阁其实正在执行逆周期建设,通过对日本民众让步的手段,消弭矛盾,建设国家。见石原莞尔不说话,高桥是清反倒想听听石原莞尔的看法,于是问道:“石原君,你认为合适的军费该是多少?” 石原莞尔稍一思索,果断答道:“阁下,军费是为了实现军事战略目的而定。在下并不知道阁下认同的哪一种军事战略。” 平丰盛教授听到这话,一时有些悚然。敢把日本国内尖锐矛盾直接挑明到这个地步,石原莞尔的确有胆量。平丰盛教授同样对高桥是清敢不敢直面这个问题也颇为好奇。 日本国土狭小,资源匮乏。单靠自己,日本连维持工业正常发展都做不到。所以日本的主流都是对外扩张主义,区别只在于扩张方式是以军事为主,还是以军事为辅。 高桥是清被认为是温和派,那么高桥是清能有多温和呢? 平丰盛低下头端起茶杯,看似喝茶,其实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高桥是清身上,等着看这位日本国内首屈一指的经济学家会如何回答。 正文 第171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一) 面对石原莞尔的反问,高桥是清完全没有被难住,他笑道:“年轻人很有精神。石原君,你是对内阁的决议不满么?” 石原莞尔摇摇头,“在下只是不解,为何要派遣牧野伸显阁下作为代表前去参加巴黎和会。现在中国的市场已经对日本开放,欧洲战争结束之后,世界将进入和平时期。在下宁肯相信牧野伸显阁下是期待降低中日之间的恶意,先获得山东权益,然后体面的交还给中国,以换取日本海军能够进入青岛港的权力,以及在山东的最惠国待遇。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岂不是背道而驰了么?” 高桥是清不禁讶异起来。高桥是清对日本军官已经不报什么幻想了。这帮军人动辄高喊着夺取满蒙,征服中国的口号,完全没有理解政治经济的能力。之所以想见见石原莞尔,是因为石原莞尔对于‘逆周期调节’的看法已经远超日本军人,甚至有了高级文官该有的眼光。 此时听石原莞尔的意思,他居然不追求战争,而是从政治经济角度入手。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日本军官该有的水准,比起山县有朋只怕还高明些呢。 但见识了这么多日本军官之后,高桥是清已经不敢轻易相信这帮家伙,于是再次试探道:“石原君,我听闻日本军中有温和派,认为日本能作为亚洲的英国,而中国作为日本的印度而存在,这是最好的局面。不知石原君对此怎么看?” “绝无可能。”石原莞尔爽快的答道:“阁下,中国并不缺乏何君这等人才,根本不是日本能够征服的对象。当下最好的局面,莫过于日本帮助中国开发的原材料生产,稳定的获得原材料供应。而中国向日本开放市场,日本则向中国资金开放投资机会,在中国投资人获得收益的同时,日本也能充分利用来自中国的资金发展日本的工业与经济。在下读了内阁每年的国家发展报告,都深切感受到这些。所以在下着实不明白为何牧野伸显阁下竟然激发起了中国全国范围内的反日情绪。牧野阁下早年就追随过伊藤公,并非军部一系。” 高桥是清不得不做出一个判断,面前的这位青年军官能站在国家层面看待问题,而且是正经的国家战略层面。心中欢喜之余,也不禁失望。牧野伸显在巴黎和会上的行动所导致的结果的确不是高桥是清以及内阁总理大臣原敬的期待。 于是高桥是清问道:“石原君,或许在背后推动此事的正是何君。何君统领满蒙之后,短短两年,已经开始大量向关内销售工业品。遍观整个中国,最不想让日本向中国销售工业品之人定然是何君。以何君的手段,煽动此事只怕轻而易举。” 一时间石原莞尔与平丰盛都说不出话来,两人都与何锐相交甚密,对何锐的能力有着极高评价。若是何锐亲自鼓动的话,的确能挑动整个中国的反日情绪。 不过片刻后,石原莞尔还是忍不住替何锐辩护了一句,“若是按照高桥阁下这么讲,那么牧野阁下身边的亲密随员中定然有人与何君勾结。又或者是牧野阁下与何君交换过巴黎和会上要如何做的意见?” 见到石原莞尔居然倒打一耙,高桥是清被逗的笑出声来。他听说过石原莞尔少年时代就是个非常有精神的家伙,石原莞尔现在敢这么讲话,看来这家伙并没有因为年到30而变得圆滑。 不过石原莞尔也不能算是强词夺理,如果真的是何锐在背后捣鬼,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来。何锐的确与中国外交部长见了面,而且日本方面在做外交攻防推演的时候,评估过中国外交使团或许会顶住压力,不在巴黎和会的协议书上签字的可能。 此次北洋政府派遣的官员都是学历高,品行上佳,风评很好的外交官。这些外交官们是非常在意自己的羽毛,不肯沾染污点的人。 而这也是高桥是清对牧野伸显颇为失望的原因,高桥是清并不想看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中日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当不好。中国对日本的敌意越来越高,这样的敌意不仅影响了中国市场对日本的开放,也影响了日本吸引中国投资的可能。从政治的角度,这是决不能接受的结果。 偏偏牧野伸显的确引发了这样的结果,而中国民众此次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决绝,让高桥是清都觉得有些不安。火烧赵家楼,痛打章宗祥。这些民众把矛头指向了北洋高层,并且采取了如此激烈的手段。 段祺瑞,章宗祥都是日本花费了不少力气培养的中国国内的人物,现在发生的事情让日本花费巨大投资培养的亲日派名声扫地。为了山东利益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值得。 而且高桥是清还是觉得何锐在此事上并不清白,或许是何锐用了更巧妙的手段挑动此事呢? 何锐如果知道老熟人高桥是清这么看自己,一定会称赞高桥是清有政治家的眼光。虽然何锐因为知道了国内民族主义情绪的强烈程度,所以没有故意煽动民众。但是在中国外交代表团上,何锐是下了点功夫。 当然,此时何锐并没有高调的加入到这场激烈的民族运动之中,而是把全部精力放到强化东北人民的民族主义情绪的组织和引导之上。在现阶段,何锐需要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 有赵天麟等人出面,东北学校的学生们并没有游行,更没有闹事。通过对时局内部原因的讲述,北洋政府在东北学生中的声望已经一落千丈,合法性荡然无存。何锐觉得当前目标已经达成。北洋政府是一定要打倒的,现在的学生在几年内就会成为东北政府的基层骨干,在解放整个中国的战争中,何锐可不想让这些基层干部中有人认为北洋是正统。 东北大学已经恢复了正常教学,课业结束之后,法律系的李洪光背起厚厚的书包离开了教室,没多久,李洪光就领了一人到了寝室。此时寝室里已经等了不少人,听闻有京城来的同学,更多人跑了过来。大家都想听听京城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 来的同学叫李俊宇,见来了这么多同学,李俊宇心情激动,站起身讲述起了成千上万的京城学生和民众上街游行,冲进赵家楼,把化妆成日本人的章宗祥抓住痛打的事情。 青年学生们听着这样的壮举,纷纷叫好。看到大家反响热烈,李俊宇趁热打铁,“现在全国各个大学都加入了学生联合会,此次前来,就是想邀请东北大学的同学们派出代表一起加入。” 与方才的热情表现不同,东北大学的同学们神色中已经没了方才的热情,这让李俊宇很是不解。这样的大好事情,怎么东北大学的同学们反倒没了兴趣呢? 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东北大学的同学们关心的只是京城的热闹,却没有加入学生运动的打算。 等李俊宇失望的回到住处,却依旧没有绝望。或许是之前人多眼杂,那些想加入的学生们不愿公开表态。反正地址已经留给同学们了,那些想加入的同学应该会私下前来才对。 一直等到晚上9点,始终没人敲门。李俊宇等的眼皮打架,准备睡下,房间的大门才被敲响。李俊宇赶紧整理一下衣服,这才去开了门。 门外并非穿着学生服的东北大学同学,而是穿着黑色军服的军人。为首的军人推门而进,那人力气极大,李俊宇想挤住门都办不到,反倒被他推门的力道给挤到了一旁。 几名黑衣军人进屋之后默不作声的一番查看,确定屋内没有别人,其中一人拿出了证件,“李俊宇同学是吧。我们是安全局的,请和我们走一趟。” 说完,不由分说,把李俊宇架起就走。门外停着两辆汽车,安全局的人把李俊宇塞进一辆汽车后座,左右各坐进一名军人,把李俊宇夹在中间。 汽车启动,在茫茫黑夜中,向着不知名的前方开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正文 第172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二) 李俊宇被推进一间亮着电灯的房子,屋门就被重重关上了。不等李俊宇明白过来,屋内就有人惊讶的喊道:“俊宇,你也被抓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俊宇转过头看去,就见两人从屋内简单的长条椅子上站起身,竟然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宋世平和清华学校的王东陆。 三人乃是受此次在京城组织游行的京城学校联合的同学们委托,前来东北的学校串联。宋世平前去了四平学校,王东陆则前往长春的学校。没想到只在沈阳分别了三天,大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聚到一起。 李俊宇看了看大家,都没有受伤的样子,就听王东陆问道:“俊宇,他们没有对你动粗吧?” 李俊宇回想了一下,抓他的黑衣军人虽然手劲很大,因为李俊宇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打算,并没有反抗,对方并没有动手,也没有骂人。既然自己虽然没事,李俊宇赶紧问两位同学:“你们如何?” 宋世平抬起手臂,颇为气愤的答道:“我们两个被带上手铐,一路坐火车被押到这里。火车上的人一定以为我们是坏人。” 王东陆也颇为气愤。恨恨的答道:“报纸上都说何锐是爱国将领,没想到做事与京城的北洋政府一模一样。决不许别人说话!军阀就是军阀!” 三位青年气愤的抨击着东北政府对学校学生的钳制,却也觉得累了,就坐回到长椅上。李俊宇这才打量一下房间,电灯有些发黄的光线下,房间里十分简单整齐。一张长椅,一张茶几,两把椅子靠在门口,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只是窗户上却带着铁栅栏,想从这里逃走是不可能的。三人看了一阵,只能无奈的坐回到长椅上,李俊宇叹道:“启年兄,被抓之后会不会影响你留学美国?” 王东陆字启年,贵州人,清华学校的学生。清华大学是赴美留学的预备班,对于学生要求很严,决不能有不良记录,所以清华学校基本没有公开参与游行的。王东陆私下接受前来东北的委托,本以为何锐治下的东北应该是推动进步运动,不成想防范的比京城还要严。 听到李俊宇的担忧,王东陆强打精神,“应该不会!爱国还有罪么!” 刚聊到这里,门外传来脚步声。三名学生立刻停止交谈,盯着房门。门一开,三名身穿黑色军服的军人走了进来。 两人拉了门口的椅子坐到三名学生对面,与他们隔着茶几相望。另外一人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李俊宇三人。三名学生都是第一次被抓,虽然气愤,心中其实已经虚了。又见对方一言不发看过来,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心中的不安与畏惧越来越强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见坐下两人中的一个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个档案夹,打开之后翻着里面的纸张,还把纸张递给旁边那名军人。这下三名学生更是畏惧,难道对方已经写好了报告,准备寄去京城么? 为首的军人突然问道:“你们为什么来东北?” 李俊宇不敢回答,倒是王东陆答道:“为了揭发政府卖国。” 黑衣军人继续问道:“你们看过最近的《东北日报》么?如果你们看过,就知道东北日报已经刊登了相关新闻。包括巴黎和会与京城各界的抗议运动。这些不需要你们跑来关外讲。” 李俊宇的确看过《东北日报》,知道军人说的都是实话,一时无语。总不能说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建立一个全国学生联合会吧? “爱国没有错,只是你们跑来东北串联,影响了东北学校的正常教学活动,我们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了。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乖乖的回去,以后不要再来了。不过能上你们几所学校的,只怕非富即贵,觉得政府未必敢动你们。若是你们不肯老老实实走,还有条路,我们把你们扣下,给你们学校发电报,让学校派人来接人。不知同学们怎么选?” 正如这位黑衣军人所说,三名学生出身都很不错,的确不怎么怕官府。不过听到要把消息告知给学校,三人不禁互相对视,从对方目光里都看到了惊恐。尤其是王东陆,虽然表面上努力镇静,但是事情关乎他留学的资格,一旦被学校知道,只怕这些年的努力都会化作东流。 李俊宇准备答应立刻离开东北,就听宋世平开口说道:“何上将收复中东路,爱国之名天下皆知,为何面对山东利益竟然一言不发。何上将乃是山东人,竟然要坐视故乡百姓们遭受日本人的荼毒杀戮么?” 听到这义正词严的话,李俊宇只觉得内心的那团火又燃烧起来。何锐身为山东人,不少学生都认为何锐有可能出面介入山东问题。然而现实让却学生们失望了,何锐竟然不闻不问,完全看不出那个收复中东路的爱国将领风范。 黑衣军人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发怒,开口的时候声音相当冷漠,“既然你们如此看,为何不在游行的时候喊出口号来,逼迫北洋政府任命何主席成为山东督军?” 这话让李俊宇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反驳,一时竟然找不出回答的方法。而黑衣军人旁边那位则不耐烦的说道:“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当兵都不敢当的学生,说几句漂亮话又不费事。赶紧把这件事办完,咱们还忙着呢!” 李俊宇连忙拉了拉宋世平,让他看看王东陆。宋世平大概是也想到了王东陆留学的事情,终于没再说什么。最终,三人答应立刻离开东北,再不会来。随即被带了出去,塞进一辆汽车。 最终,三人是在火车站警察局的居留所里渡过的这一夜。天亮后,三人连同行李都被送上车,离开了沈阳。 等火车离开了车站,王东陆才向李俊宇和宋世平道谢。李俊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不愉快的梦。但是梦醒之后,除了不快的心情,并没有造成真正的伤害。 三人沉闷的坐在车上,两天的规程中一直没怎么说话。等走出火车站,见到了熟悉的京城,三人只是道别,便各自去了。李俊宇是北京大学的学生,这次旅程让李俊宇感觉非常难受。 不仅是因为爱国而被抓这件事,更多不快的感受来自于黑衣军人的话。对方轻松的拿捏了三人的软肋,游行什么的对于北洋政府毫无影响力。完全没办法改变北洋政府的决定。 而且李俊宇在火车上好几次考虑过是否加入军队,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从军完全没有兴趣。那么黑衣军人所嘲讽的话就没说错。这感觉让李俊宇心中生出对何锐的愤慨,难道不当兵打仗就没资格说话不成? 李俊宇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名字被写进报告里,送到了当下统计局局长许嘉面前。这份报告并不是围绕李俊宇、王东陆、宋世平三人而写。 许嘉看到的一份近期巴黎和会在中国引发的全民运动对东北影响的报告。看完之后,许嘉打了个电话,“让王斌同志来见我。” 没多久,一位穿着黑色军服的军人出现在门口。许嘉站起身,招呼道:“快进来!” 让王斌坐下,许嘉亲自走到门口,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回到王斌面前,许嘉说道:“王斌同志,你准备一下,拿着这份报告向何主席汇报工作。还有,之前讨论组建安全局的事情,你怎么想?” 王斌是个微胖的小伙子,是极少数在何锐当上镇安上将后被招收进来的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学生。听到这话,王斌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许嘉当然知道王斌怎么想,最近统计厅内筹备着组建安全局的工作,这是一个内卫的强力部门,被人戏称为锦衣卫。安全局甚至独占了制服中的黑色,可见何锐对于安全局的重视。 要承担起这样的重任,王斌不激动反倒是奇怪的。 等王斌情绪稳定了一些,许嘉就听王斌说道:“许书记,我觉得安全局的工作是以维持正常的生产、学习秩序,打击破坏这些秩序的人。所以安全局的人员最好能从工厂和农村等一线人员里面选拔。” “哦?”许嘉有些讶异。 王斌不自信的咬了咬嘴唇,“许书记,坐办公室的人真不知道什么人是坏人。” 说完,王斌暂时停下来,看向许嘉,应该是看看许嘉的反应。 这话可真的是对了许嘉的胃口,许嘉笑道:“继续说。” 正文 第173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三) 四平汽车制造厂的军代表郑四郎听说王斌前来拜访,想到刚看完不久的公文,心中着实有些好奇。 王斌同样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这所学校在经过段祺瑞强力介入人事后,被认为有很浓厚的皖系色彩,所以毕业生们在何锐崛起之后,对到东北服役大感兴趣。但能被接收的学生却寥寥无几,王斌是郑四郎他们那届学生后依旧被接纳的三名毕业生之一。 原因很简单,东北已经建起了自己的军校。 见到自己的学弟一身黑色制服,大大方方走进来,郑四郎起身与王斌握手。两人落座,王斌立刻送上一份计划书,“郑大哥,这是我写的安全局人员招收方案。” 郑四郎接过来快速翻看着,当了汽车制造厂的军代表后,郑四郎不得不学会快速阅读。一辆汽车上好几种系统,几十类部件,上千个零件。慢慢看,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 很快看完后,郑四郎心中圈了几个重点,就把文件放到了桌上。 王斌赶紧说道:“郑大哥,我此次是来请教的。” “别说这些,说重点。”郑四郎果断答道。这也是在工厂当军代表积累起来的经验,刚到汽车制造厂的时候,郑四郎好几次为了一个小问题,兜兜转转和工厂里的工人与技术人员讨论了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甚至有过一个问题搞了好几天的事情。 从那之后,郑四郎就明确了再不能什么都想要的军代表工作方法。若是一味的寻根,那就得从各种自然规律这种方面入手了,这种事情交给大学和专门实验室解决就好。 王斌倒也爽快,立刻说道:“我想从工人和农村干部中招收安全局的工作人员。不知郑大哥怎么看?” 郑四郎当即讲出了自己在意的内容,“我看你对安全局工作做了个定性,是消除有组织的扰乱正常的政府营运,工农业生产,宣传和教育秩序。这会不会管的太宽?” “抓坏人就要对坏人做定义。我根据党校学习里面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方法论,做了几个逻辑命题。发现如果以抓坏人为目标,逻辑上很容易就从抓坏人,变成抓外国人,抓东北之外势力的人。这是应急手段,而不是安全局的工作内容。” “这话有点意思,详细说说。”郑四郎露出了笑容。能听到有内容的灌顶,郑四郎心中就颇为喜欢。 “外国肯定有坏人,有和中国敌对的敌人。我还听莫里循局长说过,他和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都很热爱中国……” 郑四郎‘哈’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莫里循跑到东北来,的确为东北做了些工作,不过郑四郎觉得莫里循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爱中国’这种说法,听到后礼貌的笑笑就算了。 朱尔典作为英国驻华公使,代表的是英国利益,他说自己‘爱中国’,这就不合适了。 王斌倒是不以为意,“如果假定所有外国人都是抱着伤害中国的目的而来,解决办法是将所有外国人都赶走。那才不是安全局的工作范围。” 郑四郎觉得王斌的思路很清晰,驱逐所有在华的外国人,那是政府的权力。假如发生这样的事情,安全局就只是个受命参与工作的部门。郑四郎继续就这个问题谈道:“王斌,你要从那些工厂招人?标准是什么?” “光通过政治审查还不够,一定得有些更可靠的担保。这是我现在觉得最麻烦的。郑大哥,你在工厂里面当了快一年的军代表,你觉得该不该设担保,要是你觉得应该,怎么设才能招到人?” 这问题就把郑四郎给难住了。安全局负责的还是抓坏人,抓坏人就得战斗。工人们有组织有纪律,在战场上应该能表现的很出色。郑四郎镖局家庭出身,觉得安全局是那种更接近短兵相接,一招制敌的人物。这就并非是工人的长项。 刚想到这里,门被敲响了,郑四郎喊了一声,“进来。” 一位技术工人推开门,“郑代表,下午有个会,请你参加。” “好。”郑四郎应道。等技术工人离开,郑四郎说道:“王斌,你的看法挺好,我是也没自己的看法。今天……” 然而看着学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郑四郎忍不住心软了,索性把自己对工人和农村干部的战斗力与安全局的分别讲给王斌。 王斌连忙摇头,“郑大哥,你说的那是警察和保卫局。我们安全局其实不做这些工作。我在文件里写的很清楚,安全局只是查看谁在搞有组织的破坏,真的行动起来,安全局还得请公安和保卫部门派人。现在东北的警察好几万人,各个单位都有自己的保卫处和保卫科。这些单位是通过巡逻抓现行。郑大哥,这不是同样的工作。” 听了这话,郑四郎觉得自己对安全局的看法,或者说是王斌对于安全局的构想有了新感觉,但是会议即将开始,郑四郎站起身,“王斌,文件留下来我看看,我觉得你的看法非常有启发,正因为这样,我得理顺一下思路。这样,我明天给你个回复。” 王斌也站起身,“郑大哥,谢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走到楼门口准备分开的时候,王斌突然想起一句话,“郑大哥,安全局的工作肯定会有些打打杀杀,不过安全局是个技术部门。搞分析研究的技术部门。” 此时郑四郎已经有些明白王斌的想法,反倒无法想象王斌心目中的安全局应该是什么模样。 这种无知反倒是件好事。既然不知道,只用完成自己负责的工作就好。 王斌又去了其他几个单位,譬如四平技术学院。这些单位的负责人甚至没有过军旅生涯,王斌更轻松了,只用向这些单位请教什么时候可以前来开招人的会议。 离开了此时整个东北工业水平最高的四平,回到沈阳的办公室,立刻有人送来一份文件。王斌看完之后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清华学校的王东陆。 文件里面告知王斌,那个王东陆家里是北洋军官,所以打听穿黑色军服的东北军到底是哪支部队的。 这小子不像是傻到想报复的人啊,王斌对王东陆的做法颇为不解。 正文 第174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四) 王东陆再次出现在安全局局长王斌面前,已经是1919年8月份的事情。王东陆刚办完了一件公务,回到局里就有人告知赵天麟来了。王斌最先冒出的念头是学校里难道出现了间谍? 安全局分析过东北的安全形势,学校是个风险相对不高的领域。东北的外教基本都集中在外语系,就那么几十号人,接触的又是几十万学生们都能接触到的教材。就算知道东北的教育体系,和国家安全也没什么关系。 带着不解,去见赵天麟。赵天麟和一名学生在一起,见到王东陆,打了招呼,通了姓名,赵天麟让那名学生先到外面去等着。 “你对王东陆有印象么?”赵天麟问道。 王斌摇摇头,对那名学生完全没印象。赵天麟笑道:“三个月前,你抓过方才的那个王东陆,他从北京……” 王斌恍然大悟,“想起来这个名字了。不过只见了一面,没记住他的长相。这个王东陆和赵厅长关系很深么?” “王东陆因为抗议巴黎和会把山东权益交给日本的事情而奔走,还是被牵连了。不知道谁说了他在东北被抓,就被取消了留学美国的资格。”赵天麟讲述着王东陆的经历。 王斌点点头,完全能理解此事。清华学校是赴美留学的预科班,能获得预科班资格的都是非常优秀的学生,等赵天麟说完,王东陆叹道:“挺可惜的。” 赵天麟并完全不谈此事与王东陆的关系,他问道:“王局长,安全局是个技术部门,我想推荐王东陆到你们那边工作。不知要通过什么考核?” 王斌一时无语。安全局搞分析,分析了一圈,发现安全局里面除了具体行动之外,其实也没啥可保密的。就工作内容,各国都抓间谍,对可疑人员都会调查监视。间谍被抓后,还会通过报纸等媒体进行宣传。 所以安全局选人的核心要求就两个,一个是个人意愿,想不想从事这份颇为艰苦的工作。另一个是得有可靠的人做担保。 如果赵天麟肯担保,只怕还解决了最难的问题。于是王斌委婉的说道:“我们的部门要的是光明正大,若是心存怨念,定然是不行的。” 赵天麟点点头,“我也担心这个,向王东陆推荐了其他专业。然而王东陆就是对现在已经和外国间谍与国内其他势力的破坏分子作斗争的安全局非常有热情。” 王斌觉得自己得说的再明白些,“赵厅长,难道这位王东陆同学家的大人与赵厅长有旧?” “王东陆的祖父正是我的恩师。着实是受过太多恩惠,不得不相助。” 既然赵天麟把这层关系说的如此坦率,王斌只能给王东陆安排了一次面试。 等面试官把报告送到王斌这里,已经是晚上。王斌把报告插进今天一定要处理完的文件中的最后位置,到了晚上七点半吃了饭后开会。到了九点半,准备离开开前,看着几份一定要完成的工作,王斌把灯全都打开,用冷水洗了把脸,叼起烟卷开始处理这些文件。 11点,打开面试报告,王斌大大打了个哈欠,想着回去还得走一段路,王斌生出睡办公室的冲动。不过办公室里完全没有床,而且安全局现在有规定,不许睡办公室。 慢慢打着哈欠,王斌看着报告,等看完的时候,因为疲惫而麻木的神经已经兴奋不起来了。王斌拿起笔,在文件后面写下‘建议试用’的批文,就打着哈欠起身结束了工作。 此时的王东陆正躺在赵天麟给安排的学校床铺上,东北的蚊虫并不比京城少,躺在从家里带来的蚊帐里,倒也能得到些安宁。 自己之所以跑来东北,家里有人以为是王东陆气不过。王东陆的确很愤怒,却不是针对东北安全局的人。王东陆的愤怒在于中国的现状,中国派留学生到欧美已经超过三十年,中国除了更加混乱之外,并没有变好。 留学是解决不了中国的问题的! 东北安全局局长王斌有句话深深打动了王东陆,“我们要维护的是社会正常运行。” 中国只有恢复正常运行,才能走向复兴。王东陆没想到在东北竟然遇到了有价值追随的力量。 正文 第175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五) 日本浪人渡边彻迟疑了片刻,终于走出了日本在沈阳的租界。在日本租界内,日本有治外法权,在日本租界的日本药店中贩卖吗啡与鸦片是合法的。 然而东北当局设下了让日本人渡边彻觉得可以称为残暴的禁毒法,尤其是最近两个月,凡是在日本租界居住的中国人,就会被视为潜在的吸毒者,一旦离开日本租界,会直接被抓去禁毒劳改营进行一个月的甄别。 在这样的暴政下,日本租界内的中国人几乎跑光了。毕竟租界并不大,如果不能和外面做生意,是没办法维持自身的营运。 令渡边彻非常恼火的是,日本政府居然服软了。为了让中国人能够重新回到租界生活,管理日本租界的关东州下达了命令,禁止日本药店向中国人销售吗啡。以求获得中国东北政府的谅解。 日本人渡边彻从没想到关东州居然会如此卖国,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日本政府立刻出兵,彻底消灭中国东北政府,为日本在中国随意销售吗啡创造出一片沃土么? 带着对这帮‘非国民’的切齿痛恨,渡边彻怀揣着一小瓶吗啡,向着沈阳城内进发。 买家是这边新出现的毒头,姓马。人长的白白净净的,看上去颇为斯文。两人在一处很普通的客栈接了头,刚一交货,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渡边彻当即警觉起来,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他立刻向后门走。然而没想到那姓马的毒头竟然跑的更快,比渡边彻快一步冲到后门,打开门就逃了出去。 此时渡边彻也管不了那么多。治外法权限于日本租界,在租界外犯法依旧会被中国官方抓。东北禁毒的警察们杀起反抗的毒贩绝不手软,完全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日本人。 于是渡边彻飞奔在沈阳的街头,他尽量左拐右拐,拼命想甩掉背后的警察。转过一个街口,前面出现了一个黑衣身影,一看到这身制服,渡边彻就被吓到了。前面那人是东北安全局的人。 然而此时也收不住脚步,渡边彻只能斜刺里猛跑,向绕过这名安全局的人员。然而这人已经出手了,他猛冲上来,从后面抱住渡边彻,把他撞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纠缠了片刻,警察就追了上来,把渡边彻按住,带上了手铐。 为首那人气喘吁吁的说道:“谢了,同志。” 安全局的这位点点头,问清楚抓的是什么人,便离开了。 这位安全局的人员正是王东陆。虽然横生了一点枝节,王东陆的心情依旧很好。今天他的父母前来沈阳,王东陆穿上了只穿过两次的制服,前去车站接人。路上抓到一个毒贩,令王东陆心情变得更好了。 然而走出去没多远,王东陆就发现自己的制服弄脏了。想到自己父母对于服装整洁的要求,王东陆只能先找个水龙头,把衣服上的泥土拍掉,又蘸水擦掉那些无法拍干净的土,这才继续急匆匆赶往火车站。 火车晚点了,王东陆就继续等。虽然有些无聊,但是当父母到了的时候,衣服湿处竟然靠体温基本烘干。 两个月没见,王东陆见到的父母的时候无比欢喜,不由自主就向父母敬了个军礼。 父亲的神色与平日没什么分别,母亲则露出了遗憾,叹道:“你怎么会去当兵么?” 王东陆并没有解释,而是欢喜的说道:“爹,娘,去我哪里住吧。” “你的房子有两间?”母亲讶异的问道。 “嗯,一间是书房,让吕叔叔住。”王东陆答道。 母亲摇头叹道:“不用了,我们住旅馆。” 到了旅馆,仆人吕叔忙前忙后,一家三口则在房间里聊了起来。虽然已经在书信中写过自己两个月的经历,王东陆还是亲口讲给父母。 一个月的军训之后,王东陆以为会开始在安全局办公。没想到他被分配到了四平那边的郑四郎那边开始工作,工作内容就是以军代表的身份参加工厂生产。要干多久,王东陆并不清楚。 听了这简短的介绍,王东陆的母亲一声叹息。连王东陆的父亲都讶异的问道:“这安全局到底是做什么的?原本听起来,是个锦衣卫的差事。为何要你到工厂做工?” 王东陆有些喜滋滋的答道:“父亲,这是为了建立和完善总体战。如果爆发了战争,所有工厂都要纳入到战争轨道,由战时的管理部门接管工厂,完成战争所需要的生产安排。” 正如王东陆所料,父亲对总动员体系很陌生,却被引发兴趣。毕竟自己的父亲是前清同进士,在贵州当过官。虽然满清早已经覆灭,而且何锐治下的东北又与关内大不相同, 父子两人越聊越有兴趣,王东陆的母亲插不上话,索性在床上靠着被子半躺下,听着王东陆和他父亲聊着。 王东陆说道兴奋处,忍不住感叹:“爹,我本以为到美国留学就能学到先进的知识,没想到在东北竟然能学到真正治国的方略。何主席是真的富国强兵。” 听到这话,王老爷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东陆,你到这里不过两个月,莫要一厢情愿。清末新政搞的如火如荼,不过是一个皇族内阁就轰然倒塌。何锐虽然颇能敛财,但他行事激进,已经得罪了太多人。” 王东陆并不认同父亲这么谨慎的看法,“得罪了那些人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能打进东北来么?东北军十二万人,齐装满员。清末新军才有多少?” 听儿子口气这么大,王老爷子脸色不免难看起来,“你这性子得改改。不要听风就是雨,你一个跟着人办事的,能知道多少?” “至少我今天就当街抓住了一个贩毒的日本人。”王东陆忍不住用白天的经历做证明,“自从何主席在东北执政以来,外国人可都收敛起来了。鸦片毒害中国百年,能在地方上一扫而空的,也只有东北。” 听到这话,王老爷子一时不语。倒不是他说不过儿子,老爷子没想到何锐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至少在关外的报纸上,从来没提及此事。 此时,王夫人开口了,“东陆,禁烟是好事。不过何上将禁烟之后,每年少的烟税,他又从何处补回来?” 王老爷子对自己夫人的眼光一直很佩服,此时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 在贵州当官的时候,王老爷子就非常清楚。烟税的确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笔可靠的税款。 禁烟不仅少了烟税,禁烟背身还要投入大笔的钱财。如果不论善恶,但说官府的管理,就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 何锐既然干的这么彻底,让王东陆这孩子如此佩服。那何锐会如何补上这笔收入呢? 王老爷子对此非常感兴趣。 正文 第176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六) 赌博与吸毒,在东北属于严厉打击对象。采取如此政策的东北财政就失去了一大笔快钱。 王老爷子根据自己当地方官的经验得到了如此判断,继续询问起儿子东北的食盐与铁的价格。 身为进士,王老爷子读过《盐铁论》这份中国汉代最著名的国家大政方针。食盐与铁器专卖是中国的传统,如果不考虑快钱,国家税收中稳定来源就得靠这两块。 “爹,在东北,这叫做……”王东陆掏出了个小本本,在里面快速翻找,很快找到了名词。 王老爷子又惊又喜。他的父亲是东北教育厅长赵天麟的恩师,这才敢让儿子王东陆到东北来闯荡。眼见儿子接受到如此认真的教育,就意味着儿子得到了器重。 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爷子觉得年轻人还是要多历练,多经受磨砺。很多才华出色的人折损,都是因为他们急匆匆冒头。更别说自己的儿子今年才19岁。即便王老爷子自满清覆灭后,就把全部精力放到教育孩子们之上,王老爷子也觉得自己的儿子还太年轻。 此时王夫人开口说道:“东陆,你这是从谁那里学的?” 王老爷子觉得夫人果然懂自己,这也是自己想问的问题。 王东陆答道:“娘,区分大宗商品和零售,是最基础的政治经济课程内容。在东北政府各层培训,村长级别的干部都得学。” 王老爷子对这些新名词不是很适应,村长是民间推荐出来的,并没有官方身份。就问道:“是保长和甲长么?” 王东陆听到这话,登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原来王东陆跟着父亲学习的时候听说过,进了安全局接受基本培训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父亲以前教的到底是什么。心中欢喜,圆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爹,在东北,没有脱离政府管控下的组织。私自组建这些组织,最好不要让政府知道。” 王老爷子见儿子不禁有些轻佻的表现,脸色一沉,看向儿子。王东陆被训斥过很多次,不由自主的就赶紧收起笑容,尽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不过训儿子归训儿子,王老爷子对于东北的政府管理达到的绵密程度倒是有些讶异。心中着实不相信。 以王老爷子通过读书与当官积累起来的学识,历朝历代的庙堂中都不乏英杰们希望建成朝廷直接管理到村落的官府。 这些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不是不想,是因为没钱。官府能够管理到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需要在方方面面都派遣出官吏。建立起这样的管理体系会导致入不敷出,所以让皇权下县的努力都失败了。 以王老爷子到眼前一刻从各方面所知的消息,何锐并非是个疯狂聚敛之人。建起12万人的军队,不向外借款,不搞赌博与吸毒的快钱。王老爷子很想立刻搞清楚何锐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自己的儿子跟了一个志大才疏,注定要覆灭的狂徒,王老爷子哪怕是绑了,也要把儿子从东北带回京城去。这次王老爷子带来两个仆人,是为了强行带人做的准备。 王东陆哪里知道自己父母的关爱自己的心情,见父亲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就给父母的茶杯里续上水。刚放下暖瓶,就听父亲问道:“教给保长甲长这些,是为了什么?他们能听懂么?” 见父亲竟然也不懂东北政府,王东陆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向父亲讲述起东北政府的行政组织。 商品就是商品,不管是大宗与零售,操作的对象还是落在同样的商品之上。如果改成批发与零售,就更能被人理解。 “爹,两者区别在于定价权。零售的定价基于大宗商品的定价,那些行商或者开店做买卖的,只要零售的,就要在大宗进货的基础上加价销售……” 王老爷子还在认真听,王夫人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了儿子,“东陆,我问你,何上将到底怎么赚钱?” 王东陆愣了愣,想了片刻后问道:“娘,政府为啥要赚钱?现在东北的货币是政府印刷的,要钱的话直接印钞票就行了,赚钱有什么用?” 王夫人听儿子竟然没明白过来,只能换了更低级的问题,“东北的税收从哪里来!向谁收税。” “娘,东北政府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税收,一部分是财政。税收自然是农业税,商业税,现在只有这两部分。财政才是大头,比如,有企业想生产布匹,他们想建工厂,雇佣工人,但是钱不够。就向商业银行借钱,把机械设备置办起来,把工厂建起来。工厂建成,购买棉花、麻纤维,生产成布匹。等商品卖出去之后,把钱还上,再给些利息。这些钱就是凭空印刷出来的,如果走银行的账目,钱就是账本上的一些数字。从都到尾都没有出现在世上。但是靠着这些运营,工厂出现了,棉麻产品出现了,贷款利息也有了。国家得到了收入。” 说到这里,王东陆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回忆与想象力,开始担心自己的母亲能否听明白。就小心的问道:“娘,不知你听懂了么?” 王夫人眉头皱起,对这些似懂非懂。不过王夫人掌管家里钱财运行,在贵州的时候参加过一些官员们出钱投些买卖,买卖赚到钱后,会得到一些分红。听儿子这么讲,勉强能明白其中的流程。 于是王夫人问起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东陆,你说的这些钱,我听起来不是真金白银。怎么像是官府的担保?” 王东陆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曾经参加过什么样的经济活动,从他能够比较清楚记事开始,母亲就在家相夫教子,并没有出门的做事的经验。此时听母亲竟然搞懂了过半的干部都不明白的国家营运道理,惊喜之下,王东陆大声奉承起来,“娘,就如你所说。官府营运产业的钱,都是转款专用。完全是凭借信用发出来的钱。这些钱的目的并非是那种能随便花用,而是为了维持产业……” 看着儿子欢喜的大赞他母亲的英明聪慧,王老爷子心中觉得搞笑,思路很快就转到了东北政府的财政之上。 虽然不知道东北政府具体的方式,王老爷子对东北的经济体系有了个基本的认知。 清末新政搞的轰轰烈烈,王东陆所说的内容并不新鲜,扶持产业本就是新政中的一部分内容。不过王老爷子快四十岁才开始接触到这些详细的内容,而自己的儿子虚岁20,就已经参与到这样的事业之中。王老爷子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慨。 端起茶杯喝了口白开水,王老爷子收拾心情,暗自评估起东北政府的行政。 清末新政中,朝廷希望不再把土地税收以及人头税作为主要财政来源,而是如列强一般,从工商业中获取财源的新型政府。最终在激烈的政治经济的新政中覆灭了。 何锐明显在坚定的继续新政的道路,想来一定会遇到相同的困难。何锐能够坚持下来么? 不久前,王老爷子担心何锐志大才疏,自己的儿子跟着何锐会没了结果。所以王老爷子想把儿子带回去。 此时王老爷子的担心变成了另外一种。何锐搞这么艰苦的新政,会不会因为能力不足而失败? 回想自己十几年前了解到新政内容后的激动,王老爷子心中不免恢复了些许壮年时代的昂扬,却又大为感慨。 此时就听王夫人语气不快的说道:“东陆,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我只懂怎么操持家务。持家讲的量入为出。东北官府收支可否做到了量入为出,有没有寅吃卯粮?” 这个关乎财政的问题让王老爷子把注意力转回到母子对话之上,就听王东陆答道:“娘,你这是君子,真的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是君子之言……” 噗嗤一声轻笑,王夫人被儿子给逗乐了,王老爷子也被逗乐了。转念一想,王老爷子的笑容在脸上消失了。儿子这话并没有错。在清末新政的美好预期中,国家收支平衡,又不断壮大产业,大清自然而然就成为当世列强。 只是大清当时风烛残年,一个‘皇族内阁’就让天下不再信任朝廷,不过两年就土崩瓦解。从那时候到现在还不到10年。 心中感慨,王老爷子不想再听这些,笑道:“东陆,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饭,你现在是东道主,我与你娘远道而来,给安排一下。” 王东陆没想到父亲竟然没用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对自己,心中喜不自胜,连忙起身说道:“娘,爹,我已经想好了所在,请随我去。” 一顿饭吃完,王东陆将父母送回住处,自己则急急忙忙赶去沈阳的安全局报道。 别的单位休息时候无需报道,作为安全局的成员,规定自然比其他单位要严格的多。 一路上,王东陆回想自己吃饭的时候被父母当做成大人来看待,心中着实欢喜。而且穿着安全局的制服,在饭店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店家的尊重,令王东陆心情着实满足。 到了安全局点到处签到后,负责签到的这位说道:“王科员,你明天上午来一次,安全局要组织人手。” 按照规定,安全局成员必须随时销假。王东陆也不敢拒绝,答应下来之后赶紧跑去父母住的旅馆把此事告知父母。 没想到父母只是应了一声,竟然不再说什么。王东陆心中愧疚,就想再道歉。不成想父亲说道:“东陆,我教过你,做了官,就当以公务为重。忠孝哪里能两全!你便赶紧回去睡下,明日好好办差。” 王东陆心中一震,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被父亲教导的少年岁月。但是看着父亲的目光中却是鼓励,王东陆心中一暖,立正向父亲敬礼,“爹,娘,请你们好好休息,孩儿告退了。” 见父母微微点头,王东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离开了父母的住处。 之前王东陆说是自己有住处,那住处其实是安全局成员们的集体住处,专门用来招待家属的。就那么十几套住处,谁家亲属前来探望就在那里住下。其他时间,大家都住在宿舍里。 第二天一早醒来,随着安全局的同志们集合。负责人竟然是局长王斌。王斌胖乎乎的脸上很是严肃,“日本三井康木与何主席有个会面,我们安全局要派人随行。大家要遵守保密纪律,在旁边听,什么都不要说。明白了么!” “明白了!”一众安全局成员们大声应道。 王斌拿出一份名单,开始分配任务。王东陆本以为自己是个外围人员,没想到被安排到了何锐随身警卫之中。也顾不上其他人羡慕的目光,王东陆只觉得心脏乱跳。光是想到能见到东北政府主席何锐,就已经觉得激动起来。 之后王东陆也记不得太多,就是服从安排。何锐并没有于三井康木在政府办公大楼展开会谈,在一种随行人员保护下,何锐与三井康木以及几名日本财阀一起上了火车,直奔四平而去。 王东陆被安排了一个端茶倒水的任务,在火车包厢中,就听三井康木用了翻译,“主席阁下,中日友好是我们一直致力的内容。这几年中,虽然双方的推进,但是与我等的急切心情相比,现在的友好程度远远不足于我等心情的万一。主席阁下的东北银行已经良好运行,应该缺乏作为货币抵押物的黄金,三井财团,三菱财团,还有其他财团有意向东北银行提供黄金作为货币抵押物,不知主席阁下愿意接受我们的好意么?” 听到这话,王东陆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是外国人进攻中国,每次打败中国,都从中国割地赔款。从1840年到现在,中国流失的金银按照白银计算,足有几十亿两。 日本财团竟然要给东北银行提供黄金……王东陆屏息凝神,小心的听下去,生怕漏了一个字。 正文 第177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七) 听到日本财团想向东北银行提供黄金的建议,王东陆屏息凝神,准备不放过后面的任何一个字。 然而何锐仿佛没听到,周围所有人都没说话,车厢里除了火车经过铁轨接口处发出的哐当哐当有节奏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王东陆不知道这沉默要持续多久,三菱财团的代表打破了沉默,“过去两年中,主席阁下正在建设满蒙的诸多工业,从铁路到矿山,从粮食到毛纺,做的十分优秀。不知主席阁下有什么心得要讲述么?” 何锐这才开口笑道:“东北所做的与诸位没什么不同,利用欧洲大战的时机,扩大出口。要是说心得,充分引导资本进入生产领域,直面遇到生产领域中的困难,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三菱财团的代表当即赞道:“主席阁下的。三菱企业做产品开发,深知技术开发的艰难。主席阁下有如此多的人才,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解决了那么多技术问题,真令在下佩服” 面对三菱财团代表的恭维,何锐笑道:“日本在工业发展走在中国前面,东北所做的都是日本已经完成的阶段,想来三菱财团一定有不少经验可以传授。” 听到这里,王东陆有些听明白了。自家父亲就是官员,这些辞令的含义对王东陆并不陌生。三井想向东北银行提供黄金作为货币发行抵押品的请求,何锐明显不接受。至于理由何在,王东陆并不清楚。但是何锐不接腔,是为了不让三井这边完全没了面子,这已经是极大的善意。 而三菱财团接过话头,给何锐戴上一顶并不完全符合的现实的高帽。何锐就把当下的现实情况说出来,接下来看似谦虚的话,是想听听三菱财团有什么建议。 能听懂这些交谈的方式,王东陆眼见三菱财团代表与其他日本财团代表们互相交流着视线,想来是对此次会谈早就做了许多预演。王东陆感觉日本财团代表们会换一个人发言,即便发言者的提议没有被何锐接受,也能保证起码的和谐。 然而王东陆的猜想的局面并没有发生,三菱财团代表为首,一众日本财团代表已经与何锐谈笑风生的聊起了各种经济理论与世界局势。 王东陆明显感觉到双方的试探已经结束,最容易爆发冲突的时间已经过去,接下来大概就会向着合作的方向而去吧? 王东陆此时完全没去想他的父母正与赵天麟坐在一起,王老爷子请求道:“赵兄弟,还请你帮东陆从那个什么安全局里面脱身。” 赵天麟点点头,“王兄,兄弟我已经尽力安排了。不过东陆比较任性,而且他此时还是年轻,只怕他自己都没明白自己想做什么。” 王老爷子点点头,“东陆心性未定,就得你我出面,哪怕是硬掰,也得让他听话。赵兄弟,历朝历代,警衣卫何时会真的被重用!” 赵天麟没有在满清时代当过官,对此感受很浅。便劝解道:“王兄,此次安全局长王斌已经决定放人,再不济,也让东陆先去工厂做军代表。我觉得东陆既然最初想去美国学习机械,这些应该很适合他。” 王老爷子惊喜的说道:“那可就多谢赵兄弟了。” 虽然神态和语气都非常诚恳,而王老爷子心中却冷静的很。这么多年满清的官当下来,王老爷子在接人待物上早就能随心所欲。 此时王老爷子有话不敢说。就他的感觉,自己的儿子王东陆有着强烈的进取心,或许是在家里耳濡目染,王东陆对于当官做事的兴趣其实比学习机械要大很多。正因为如此,王老爷子希望自己儿子的履历上不要有任何‘污点’。当过锦衣卫无疑是官员履历上最大的污点! 番子,从事的是见不得人的差事,那可是最被官员们忌惮与看不起的职位。 王东陆并不知道自己的长辈们正在为自己的前途努力。随着火车到了四平,何锐他们换了汽车,前往半山水库。 此时半山水库一条堤坝高耸,水库内的水通过引水渠向着四平城滚滚而去。众人沿着山道登上山顶凉亭,就见广大的水面在眼前展开。两边山上覆盖着绿色植物,金色的光芒在湖面上跳跃,一群群的水鸟则在湖中戏水,真的是湖光山色。 日本财团代表们也赞叹着如此景色,没多久,何锐等人就上了湖中一条游船。王东陆等人在舱外站立,何锐则用流利的日语和代表们聊着。 这下王东陆就听不明白里面在说什么,但是看着那些日本人的神色,明显是处于下风的样子。 王东陆没想错,何锐着实没想到三井康木竟然有胆量提出入股东北银行的要求。何锐当时之所以一言不发,完全是因为不想把关系弄僵。如果何锐开口的话,就只有一个选择,‘质问三井康木为何有胆量威胁何锐’。 说起来,这就是政治上非常现实的事情。达到了一定水平,就必须发乎情止乎礼。 如果接受了三井康木的话,那就意味着何锐要派人去见日本内阁大臣,甚至是直接去见日本天皇大正,询问大正,何锐能否入股日本央行! 虽然在这个时代,许多外国央行都是私有,许多国家甚至没有央行。但这不等于就可以直接询问东北银行能否入股。 只要稍微读一读东北政府的银行条例,就能了解白东北银行的属性。问出这种问题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但是三井既然没有继续犯傻,何锐也就把此事放过了。向第一次到半山水库的日本代表团介绍了半山水库的兴建过程,日本财团代表们纷纷称赞。 此时周围没有其他人,亲亲热热坐在私密聊天环境下的三菱财团代表问道:“主席阁下,不知您可否知道,从满蒙输往日本的煤炭与矿石已经对日本的市场造成了巨大的影响。阁下已经拥有了日本矿产市场的定价权。” 何锐点点头,却答道:“定价钱只怕谈不上。” 三菱财团的代表神色严肃,“主席阁下,如果现在东北与日本的矿产贸易突然中断,会对日本的矿产价格造成巨大影响。此次我们前来,是想询问阁下,能否接受我们在东北的矿业企业中入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日本国内很多企业安心。” 何锐轻笑一声,“呵呵,难道是有人担心东北会使用中断矿产供应的方式打击日本经济么?如果有人这么想,我对这种看法非常不理解。打击日本经济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有人认为我准备对日本发动战争?” 这话让一些日本财团代表变了脸色。有些人露出不安的神色,也有人面露喜色。 三井康木此时才再次开口,“主席阁下,我们都相信您与日本的友谊,我们也对中国充满了友情。入股的目的是携手共建中日两国更光明的未来。如果能够入股东北的矿产企业,就能让日本国内更加放心。” 何锐并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客气,“绝不可能!东北矿业企业的股份已经确定,东北各个部门都在其中确定了分配比例。我无法说服他们!” 这话就属于睁眼说瞎话。然而何锐却说的极为认真,仿佛真的有这么回事一样。 正如何锐所料,对面的日本财团代表们还真的信了。倒不是这些人并非是日本的精英,所以会无条件的相信何锐说出的话。 日本的精英们自然有精英们的局限性。在日本国内,各个利益都是被日本上层瓜分干净。就如‘鲁迅’周树人还没写出的话所讲,‘挪动一张椅子的位置,都得死人!’ 这就是日本国内的现状。不是那些人想干什么,而是所有的利益空间已经被日本上层瓜分干净,每一个人都只能在留给他们的那点空间里生存。 只有创造出这些规定之外的利益,才能为了这部分新利益的所有权争夺一下。在日本国内,便是各个财团也只能在他们的那点空间里活动。 所以日本财团代表听何锐讲述东北政府内部利益已经划分完毕,自然而然就信了。如果不相信的话,这些人就不是日本人了。 三井康木微微低头鞠躬,“主席阁下,能否允许我们在东北建立独资的矿山?” 何锐觉得三井康木定然有其他目的,便按照东北引入资金的政策方向答道:“任何遵守东北的法律法规的外国企业,我们都不会拒绝。” 三井康木早知道东北的政策,这话是让其他财团代表们听的。何锐既然坚持了政策,三井康木继续问道:“那么能否允许我们在东北开设银行业务?我们手里只有日元,并没有东北的奉票。这些金融方面的往来,如果我们能展开银行业务,一定可以帮到主席阁下。” 在何锐看来,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何锐绝不会答应。理由很简单,东北银行创立不过两年多,光是自己的业务都没能理顺。更别说与外国有着丰富经验的银行展开竞争。 所以何锐果断拒绝道:“现在东北的银行业发展的非常不健全,如果诸位想开办银行业务,会受到损失,我不会让诸位冒这样的风险。我们正在不断完善东北银行业的功能,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东北政府商务厅会联络诸位。当然了,诸位也可以派遣代表到东北来,可以与负责这些工作的部门随时沟通。” 三井康木已经习惯了何锐的风格,其他日本财团代表大多都是第一次见到何锐,听何锐的回答,神色中不禁露出些欣慰与钦佩。何锐并没有骗人,也愿意合作。当然,何锐也绝不肯放弃他的主导权。这无疑是高级政治家,顶尖权力者的特色。 众人又聊了一阵,见何锐绝不肯做出让步,这些人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最近日本进攻海参崴的军事行动上。 三井康木因为承担起从东北运输煤炭等物资到海参崴的工作,所以他并没有参与讨论。三菱财团的代表问道:“主席阁下,您对于这场战争怎么看?” 何锐坦率的答道:“现在的俄国正在进行内战,而且内战还没到最激烈的时期。所以布尔什维克政府与白军政府都没办法估计海参崴。日军再现在的海参崴是畅通无阻,毫无敌手。战线推进的会非常快,而且日本政府还能搞一些小规模的移民。当下局面应该是如此。” 财团代表们纷纷点头,有好几个脸上都有欢喜的神色。 何锐继续坦率的分析着局面,“但是,俄国惨烈内战的胜利者定然是一支强大的武装。而日本政府是没办法承担大量军队大量移民在海参崴开发所需的财政负担,一定会减少部队,并且尽量让日本那少量移民们自谋发展。也就是两年后,这少量日军以及没有个人武装的日本移民回先遭到俄国胜利一方支持的游击队的进攻。在我看来,日本最后会因为持续战败,最终退出海参崴。按照中国的说法,大量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 在座的日本财团代表们不愧是日本精英,并没有人表达自己的不满,好几名财团代表都露出了认同的神色。还是有人问道:“主席阁下,俄国不肯做出让步么?” 何锐点点头,“在库页岛,俄国因为没有能对抗日本海军的俄国太平洋舰队,必然会放弃。但是在海参崴,俄国是不会放弃的。占领海参崴,甚至是西伯利亚,对于日本政府是入不敷出的举动,这个是主因。而且俄国这次不会采取大兵团作战,而是采取游击战的方式切断日军的交通线,进攻和消灭日本的定居点。这会让日本占领海参崴的经济负担变得更大,伤亡也会更大。退兵是必然的结果。” 等何锐说完,一位秘书进来报告,“主席,饭菜已经做好了。” 何锐站起身笑道:“诸位,请上二楼把,那里风景好,我们边吃边聊。” 就如何锐所说,大船的二楼风景极好。但众人只是吃着聊着,再没人提入股东北金融与矿山的问题。 酒足饭饱,聊得也很开心,众人回到四平市。负责日常工作的秘书送来电报。东北的主要领导们都想知道要不要针对这次的事情开会。这些最初追随何锐的青年们在这几年里面都在快速成长,他们已经不再是何锐的部下,而是何锐的同志。此时已经不用遇到事就跑来何锐面前开会。 何锐笑道:“不会有针对这些人的专门会议,但是会有针对此事的会议。这次日本方面有人想试探我们,看看能否控制我们的经济核心。开会的议题只有一个,什么是工业国的战争。” 正文 第178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八) 王东陆给父母住的旅馆发去了电报,离开电报局的时候心中着实失落。为了接待父母,王东陆专门请假前去沈阳,因为工作不得不临时销假,把父母丢在沈阳。 当然,自己的老爹在贵州当官,爹娘这辈子走过上万里路。王东陆相信父母一定能处理当前的事情。东北的治安一直在变好,闻名关内的东北胡子已经成了历史名词。在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关外,父母倒是安全的很。 但王东陆自己却没能让这次探亲会面顺利结束,即便这不是自己的责任,王东陆还是挺失落。 销假之后,王东陆回到自己服役的四平安全局宿舍,换了工人的衣服,带上了军代表袖章直奔现在工作的四平汽车制造厂。 按照安全管理流程,王东陆出示了个人证件以及进出证明。汽车制造厂生产的是卡车和民用汽车两种型号的车辆。分成两条生产线,厂里的军代部也分成两组。 穿过工厂中的宽阔车道,各个车间巨大的厂房一个挨一个。厂房间的通道上,工人们用力推动运输零件的拖车。还有两辆刚试制的叉车,在技术人员的跟随下运输着。叉车头部那两片用来升降货物的水平的大钢叉十分显眼,王东陆忍不住边走边看。直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些人,王东陆才转过头。 迎面而来的是几名外国技术人员,四平汽车制造厂是东北现在最大的汽车生产企业,引进了大量英国与法国的设备与技术。根据合同,英法需要提供工程师与技师,在这里工作两年。整个工厂里面三分之一的技术人员都是外国人。王东陆私下认为,自己的工作之一就是要监视这些外国技术人员。 给这些工厂里的技术人员让开道路,王东陆继续向军代表所在办公地前进,一路上见到了好几拨外国技术人员,他们身边都跟着分配给他们当学徒的中国技术人员,还配备了翻译。过去三年,东北通过合资,建立起大量工厂。对于这些外国技术人员,东北给与了十分优越的待遇。不仅薪资很高,还专门给这些外国人修建了小区,小区内都是四层的红砖楼房。健身设施、商业设施,带孩子来的还提供了学校。还有用于散心的俱乐部,甚至礼拜设施都一应俱全。 王东陆原本是准备前去美国留学,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到了四平就与到了国外没什么分别。 不,分别还是有的。 根据那些去过国外留学归来的留学生所说,国外虽然工业发达,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各种犯罪事件也颇多,中国国内有的恶棍,国外全都有。依托工业化而出现的新式犯罪团伙,国外更是走在前头。 在四平的外国人,除了来做贸易的,就是技术人员,这些人在国外都属于体面人。可以说,四平这些外国人的平均水平,远超真正外国的平均水平。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走着,到了军代表办公室,王东陆立刻被郑四郎叫去了。郑四郎身材结识,穿着工人制服,佩戴着军代表的宽袖章,就是一位健壮的工人师傅。不过与郑四郎目光交汇,王东陆就被那凌厉的眼神给震慑到了。这样锐利如刀的眼神绝非工人师傅能有,只有那些军人才会这样的专注又随时准备应对所有挑战。 郑四郎开口说道:“王东陆同志,我接到命令,你在车汽车的军代表工作已经结束。你现在交接一下工作,就回安全局报道。” 王东陆很是不解,实习了没几天,这就要走人了?难道是自己请假去见父母,所以被上头厌弃不成? 但王东陆什么都没问,他正想答应之后就走,突然想起件事,“郑代表,我在这里时间短,军代表处会给我写评语么?” 郑四郎的神色中露出了一丝笑意,“会给你写评语,你放心吧。” 王东陆便告辞退下,按照吩咐前去做交接手续。办完了手续,第二天回到安全局交接,一进门,就见到安全局同事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见到四平安全局局长,局长开口就问道:“王东陆同志,你这次给何主席做护卫,你就此事写个报告。” “我已经写过报告,交上去了。”王东陆连忙解释。 “这份是给咱们四平安全局写的报告,和你给总局写的不一样。”局长有些不快的说道。说完,局长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写完之后就去办调职手续,你已经被调去招商局了。” “是!”王东陆答道。说完,又追问道:“局长,安全局在招商局也有代表么?” 这下局长的神色中露出了大大不高兴的表情,“王东陆同志,你没听明白么?你调去招商局了,办完手续,你就不是安全局的人了!” 这消息让王东陆大为吃惊,自己并不想去招商局,怎么突然就被调动了呢? 但是局长没有给王东陆询问的机会,他板起脸命道:“现在就去写报告,赶紧办手续!” “……是。”王东陆不得不应道。 两天后,赵天麟请了王老爷子夫妇吃饭,三人坐下,赵天麟就说道:“王兄,东陆的工作已经调动了。” 王老爷子又惊又喜,赶紧向赵天麟表示感谢。王老爷子虽然不知道东北政府的制度,但王老爷子对于满清官员体系非常了解。每一条晋升之路都是有规矩的,不同的出身,比如捐官的秀才,有功名的举人,考科举的考上的进士,都自有其路线。 连进士内部,三甲、进士、同进士,都有大不相同的晋升路线图。 除非上头有人,才能在晋升路线上出现不同于常规的变化。至于文武之间的职务调动,那就得有手眼通天之人才能办到。 虽然不知道东北政府的制度,王老爷已经确定,何锐治下的东北是一个制度严谨的政府。赵天麟能办到这样的事情,可见他在政府里面的影响力十分强大。 赵天麟阻止了王老爷子夫妇的感谢,他习惯性的看了看屋内,这才低声说道:“王兄,你想错了一件事,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能把部队里面的人调到招商局这样的部门。” 王老爷子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更是安心,连忙应道:“请问赵兄弟是找了什么人。赵兄弟放心,其中花费都由哥哥我立刻给赵兄弟拿出来。” 赵天麟微微叹息,“王兄,令尊说过王兄做事谨慎,小弟我一直记得。小弟要说的话,王兄莫怪。” 王老爷子登时就觉得事情只怕不对头,一言不发的点点头。 “王兄,我把东陆的考试卷调了出来,给何主席看过之后,才说了调职的事情。除了这个法子,小弟也着实没有别的办法。”赵天麟说完,有些抱歉的叹了口气。 王老爷子的表现正如赵天麟所料,他并没有高兴,神色也凝重起来。作为一名正牌进士,王老爷子对于‘幸进’十分警惕。 任何官员晋升都需要机会,在一众表现差不多的官员中选择谁,有贵人相助自然升官快。但幸进是完全不同的,幸进是实力不足,资历远远不够,却因为得到了顶层人士看中,跳过了该经历的种种磨难,一飞冲天。 正因为一飞冲天,所以脚下一无所有。一旦被抛下,自然会直接坠落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不过王老爷子并没有过分不安,他信得过赵天麟,也觉得何锐若是一个只会提拔宠臣的人,断然不会有今日的权势。很直接的证明就是眼前的赵天麟,赵天麟绝不会跟随一个提拔宠臣的主上。 沉默了一阵,王老爷子强打笑容,“赵兄弟,我对东北官制一无所知。不知招商局是个什么衙门。” 此时饭店正好开始上菜,赵天麟笑道:“王兄,咱们边吃边说。” 说完,给王老爷与王夫人倒上酒,赵天麟端起酒杯,“王兄,小弟敬你一杯。” 王老爷子并不知道招商局是个什么衙门,王东陆在安全局学习工作两个月,因为工作培训的安排,对招商局的职权非常清楚。 招商局的工作就如其名字一样,负责招商引资,招商局局长是英国人莫里循。在一众东北的外籍官员中,莫里循职务最高,实权最大。 安全局的基本评估中,莫里循当部门领导的招商局风险并不大。因为莫里循是局长,负责对外国企业进行招商工作。而招商局并不只有对外招商引资,其下几个副局长分管对国内的招商工作。 就如王东陆所见,由于何锐与日本的特殊关系,日本的财阀们倾向于直接找何锐请求商业机会。莫里循局长在东北政府内仅仅是一个人脉广阔的精明强干的招商局长,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外国人身份。 到了招商局后,王东陆开始接受部门培训。同时在收发室做日常工作。王东陆背着背包,背包带上系着签收板,一个个办公室将文件送到。 刚干了两天,王东陆在招商局的办公楼走廊里看到了颇为价值的访客。日本财团代表团在负责日本招商引资的副局长郭汉山带领下直奔莫里循局长办公室。 王东陆有些不解。他猜不到日本财团代表们到底怎么得罪了何锐,以至于没能从何锐这里直接获得应允,不得不跑来招商局。 但想归想,王东陆拿着给负责国内江浙地区招商组的信件走进他们的办公室。大家已经对王东陆这个新来的小伙子有了印象,接过信后,又接过王东陆递过来的签字板,在上面夹着的文件收发条上签了字,便说了声,“谢谢。” 王东陆很喜欢东北政府的气氛,与满清那种等级分明的制度相比,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纪律和培训要求下表现出了善意。‘谢谢’这句话并非针对谁,是对于提供服务的人表达感谢,这感谢只针对事情,并不针对任何人。这些做派在王东陆从父亲那里学到的知识中并不存在,让王东陆感觉十分轻松。 等王东陆经过招商局局长莫里循的门口,办公室门已经关上了,王东陆虽然好奇里面到底在谈什么,却还是继续匆匆忙忙的跑自己的工作。 办公室内的谈判属于非常普通的事务性谈判,日本财团代表们并没有得到任何接触东北经济核心的机会,何锐只是允许日本企业按照东北的投资条例进行投资。 既然何锐这么定了调子,接下来的事情自然由招商局负责。等招商局谈完,才会轮到相关的矿业、农业等部门审核。 这次日本方面希望投资矿山开采,莫里循询问着投资位置,以及生产的矿产种类。 在四平政府大楼的办公室里,文明党中央委员会的常委们来了一半,四个人。加上何锐与郑四郎,一共六个人开了个会。 何锐语气十分轻松,“现阶段,外国已经不太会采取直接军事入侵的方式,而是采用扶植他们在中国国内的代理人,以及控制中国经济命脉的方式获取超额利润。这次日本财团来了之后,三井康木不知道受哪一方的指示,竟然问出能否向东北银行提供黄金。他真的好大胆。” 四名常委分别是吴有平、徐乘风、唐贵、许嘉。代表了党、政、军三大部门,以及组织部。唐贵现在重新回到文明党党中央负责党务工作,听到何锐的话,唐贵有些不解,“主席,他们如果用聊天的方式试探,怎么判断他们是不是大胆?” 何锐这才讲解道:“唐书记,你觉得日本会只提供黄金么?” 唐贵摇摇头,如果提供黄金,意味着日本方面所要的比黄金更贵重十倍百倍。 何锐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说他好大胆,竟然敢威胁我们。” “威胁?”唐贵觉得何锐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徐乘风看唐贵神色中有些不解,忍不住冷笑道:“唐书记,日本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就一种威胁。如果下次唐书记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妨就这么直接回应,不会有错。” 唐贵眨了眨眼,更是搞不明白了。日本人坏,唐贵完全明白,但是通过善意表达威胁,唐贵的确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培训。 正文 第179章 工业国的战争(十九) 唐贵最初的确没有搞明白何锐所说的‘威胁’是什么意思。但是徐乘风态度鲜明的表示认同何锐的观点,吴有平与许嘉则是若有所思,明显是认同何锐与徐乘风的看法,但是两人考虑的却是别的事情。 面对如此局面,唐贵有些焦虑,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哪怕在这样高级别的会议上,唐贵依旧没有受同志们的态度带来影响,就这件事本身思考起来。 唐贵能确定,自己与同志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矛盾,这件事并非针对自己,而是针对日本人。现在问题的焦点在于‘威胁’是什么。 何锐看向吴有平与许嘉。这两人到现在为止从事过的工作大不相同,许嘉一直做人事工作,妥妥的组织部路线。吴有平的路线就比较丰富,除了没有怎么参与过土改工作,在市政、财政、工业等方面都有超过其他同志的经验。 这两个人中谁更适合做东北政府的最高行政长官,何锐心中还有迟疑。按照高情商的说法,两位年轻同志各有突出的优点,要是以低情商说法,两位同志的工作经验与履历都有严重的不足。 要是这两个人能在优点上合二为一,就是当下最适合的人选。然而两人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样的组织流程。 何锐正想把话题回到此次会议的目的之上,唐贵已经抢先一步说道:“主席,我有话要说。” 见何锐点点头表示同意,唐贵立刻说道:“若是我们东北政府向日本政府提出要求,要在日本银行投资,日本方面一定会认为我们要么是疯了,失去了提出严肃政治题目的能力。要么认为我们有利用军事力量逼迫日本方面接受我们无礼要求的准备。” 何锐没想到唐贵已经理清楚了思路,只觉得唐贵做事的确是一板一眼,脚踏实地。在这样搞不明白的事情上一定要弄明白。 外交并非唐贵的长项,认真的态度却是唐贵能够成为文明党书记的理由。 除了何锐与唐贵之外的四人其实没在乎唐贵对外交的发言,此时都注意起唐贵来。徐乘风笑道:“唐书记,我那话是生日本人的起,可不是对你。” 唐贵当然明白徐乘风的心思,想明白了‘外交威胁’的内在逻辑,唐贵心中也充满了不快。徐乘风既然一开始就听明白了,他不高兴才是正常的。 许嘉见过太多的同志们的思想变化,此时不想让话题向没什么意义的方向发展,就插话进来,“主席所说的工业国之间的战争,是一种比喻,还是真的在说战争。” 何锐很喜欢许嘉的敏锐,这也是何锐对许嘉如果出任东北最高行政长官的期待。如果许嘉能够在工作中快速成长起来,有着相当数量的组织部工作经验的许嘉,有可能把工作做好。 吴有平如果当了东北最高行政长官,出事是必然的。但是吴有平好几个实际部门的工作经验,能让吴有平站稳,并且成长。 但东北政府最高行政长官这个职务不是实习,而是要承担起责任。如果两人的表现不合格,就得承担政治结果,也就是鞠躬下台。何锐担心那时候两人会因为挫折而失去自我。 吴有平开口问道:“主席,你之前说我们的工作是准备与日本进行战争,所说的是不是这场战争?” 这两人的话可真有特色,何锐被逗乐了,他没有回答吴有平的问题,转而问许嘉,“许嘉同志,你认为的战争比喻,还有战争,指的是什么?” 许嘉当即答道:“主席,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日本一个工业国,要是打,一定会和各个工业国开战。” 果然是如此!何锐心情愉快的答道:“我们学习共产主义前辈们的著作中,马克思先生提出过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高级阶段。所有工业国都必然面对国内产能超出国内需求的问题,为了获取超额利润,必然要争夺世界市场,实施商品输出与资本输出。为了争夺宝贵的市场,战争就一定会爆发。此次日本试探着触及我们东北的经济核心,就是为了完成这个目的。” 同志们认真的听着,唐贵参与过土改等具体工作,工作过程中千头万绪,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只觉得竭尽全力,也在过程中留下不少遗憾。 现在考虑起战略机遇期,难免生出些后怕来。何锐在东北进行革命的时期,俄国内部一片混乱,日本则加班加点的努力从欧洲战争中赚钱。英法美,都陷于战争之中,完全没有力量对付东北。 关内的北洋军则因为袁世凯称帝,以及袁世凯死后引发的北洋内乱,完全没介入到东北事务中。何锐率领着同志们在毫无外部压力的局面下艰难的完成了土改,开始大量招商引资,走到了今天。 作为比徐乘风完了不到十天就加入何锐队伍的‘老干部’,唐贵知道最初出关的五十人队伍。那时候别说是日本派兵,只要北洋军派一个团,就能击破这支五十人的小队伍。 四年后的现在,东北军12万正规军,枪支与迫击炮自产,北洋的皖系与直系都已经不敢主动进攻奉系。这无疑是战略机遇期带来的成果。 现在何锐既然说必须要靠战争打出新的机遇期,想来也只有如此才能进一步成功。 徐乘风倒是意气风发,“主席,部队已经开始进行对抗性演习,除了炮兵完全没办法实弹模拟之外,我军在小队级的对抗演习中已经能够取得优势。只要有大口径火炮,两年内就可以完成与日本的师团级对抗。” 说到这里,徐乘风看向郑四郎,“四郎同志在汽车制造厂当军代表,对于重炮的野战拖曳定然非常有经验了。” 郑四郎嘿嘿一笑,心中感谢徐乘风的帮忙。原本他觉得自己到汽车制造厂当军代表是一种‘发配’。在汽车制造厂干起来之后,郑四郎越来越觉得未必是那回事。 《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孙大圣手持如意金箍棒,书中所说,这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也就是不到7吨的重量。 德国产的150重炮,射程超过10公里,据说能15公里。重量超过7吨。这种口径的野战炮靠中国现有的马匹是拖不动的,非得用车辆运输。 郑四郎参与的项目中,就有一个针对大载重拖车的项目。以及大量人员快速运输的项目。 这些内容中当然没有谈及军事用途,但郑四郎作为骑兵,完全能看出其中的含义。所以郑四郎虽然很感谢徐乘风的帮忙,却因为保密条令而不能告诉徐乘风,何锐对郑四郎的安排的确看着是‘发配’,其实又完全不是发配。 等何锐让郑四郎回到部队的时候,郑四郎一定能够让同志们眼前一亮,看到大家梦寐以求的新装备。 所以郑四郎只是笑笑,却是一言不发。 许嘉此时考虑的是中国与列强之间的对抗,听何锐讲述着对日战争的理由竟然是争取到战略机遇期,也觉得恍然大悟。 至于这个战略机遇期要做什么,许嘉认为自然是解放全中国。就如何锐四年前开始获得东北政权,进而在东北推行了新政一样。 正想问关于俄国的事情,吴有平已经开口问道:“主席,我们身边的列强除了日本,还有俄国。我觉得俄国虽然在内战中受损,却不会这么简单的衰落下去。主席是准备无视俄国,还是安抚俄国?” 既然吴有平说出了许嘉的想法,许嘉就认真听何锐的回答。就听何锐答道:“我之前说过,俄国现在布尔什维克政府的领导者是非常出色的战略建。所以我很希望在非帝国主义模式下,与新生的俄国政权达成和平。虽然这样的期待太依赖个人,但有这样的机会之时,我也难免要做做这样的梦。” 许嘉被何锐‘做梦’的说法逗得不禁莞尔,其他同志们以及何锐都笑出声来。笑了片刻,许嘉追问道:“主席,若是没能实现我们的梦想呢?” 何锐收起笑容,“如果俄国布尔什维克政府要坚持帝国主义模式的话,我们也只能以帝国主义模式回应。在这方面,我们必须与俄国布尔什维克政府说清楚,讲明白。最终两国是什么结果,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正文 第180章 军人们的烦恼(一) 徐乘风与郑四郎趁着酒兴登上了新建的广播塔,在十几米的高度眺望四平。四平的夜色有着更密集的灯火,仿佛一片繁星降落在大地上。 工业区的一些烟囱口,还能看到喷溅出的亮光。不用说,那定然是是钢铁厂以及发电厂。 徐乘风问老同学,“四郎,你竟然不想回部队?” 郑四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事情与徐乘风所想完全不同。思忖一阵,郑四郎只能答道:“我还想再待一阵,有很多知识还没完成。” 徐乘风也觉得郑四郎一定在努力做更多工作,不免好奇,“能不能说说。” 郑四郎没有讲述装备,而是谈起了军事研究,“我正在研究摩托化部队的编制,用摩托化部队替代骑兵实施快速机动。” 徐乘风当即提问道:“所谓的摩托化部队,这个摩托是什么意思?” 郑四郎看徐乘风也很有兴趣,当即开始兴奋的讲述起来,“摩托化指的是靠车轮行进的载具。另外一种是装甲部队,靠的是履带行进。欧洲战争中各国都出现的坦克,就是装甲部队。” 徐乘风听着全新的内容,又是讶异又是期待,同时也颇为欢喜。军中上层有人说郑四郎自作主张改变战斗安排,被何锐主席猛批之后发配去当军代表。受不了这样打击的郑四郎蔫了。 以徐乘风对郑四郎的看法,徐乘风并不相信。此时听郑四郎所说,徐乘风更是完全安心。郑四郎哪里是消沉,他这是要厚积薄发呢。 听了一阵,徐乘风觉得哪里不太对,郑四郎说完,徐乘风便问道:“四郎,车辆这么重,比不上马匹轻便吧。” 郑四郎笑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主席,主席让我做了一道题,到底是承载了骑兵的战马给地面造成的压强大,还是卡车或者坦克给地面造成的压强大?结果我就直接告诉你,坦克的平均压强最低,卡车次之,马蹄最大。” 徐乘风的基本物理知识没问题,只是没有这么考虑过。索性询问了压强公式,借着酒劲伸出手指对着夜空比比划划一番,徐乘风发现结果还真的如此。 郑四郎早就算过多次,甚至还实践过,吐了口带了些酒精味道的气,叹道:“所以坦克可以很轻松的通过比较差的地面。马匹反倒不一定行。比娇嫩,马匹可比汽车娇嫩多了。” 徐乘风左思右想,还是不太接受,“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些问题郑四郎早就想明白了,听徐乘风和自己最初时候的感觉一样,就笑道:“一辆卡车拉一个班人员的全套装备。可是10个人,七支步枪,一挺轻机枪。还有可能带着一门60迫击炮。就算一个步兵班没有备用马匹,也得12-15匹马。考虑的时候不能用一匹马等同于一辆卡车。” 把一辆汽车与15匹马对比,徐乘风立刻念头通达,笑道:“这个比较妙啊!听你这么说,我立刻觉得那个……摩托化步兵的确比骑兵好!省了太多事!” 自己的工作得到认同,郑四郎也很开心,“没错。如果我军能够摩托化,骑兵虽然还能承担有限的作用,却不再是突击作战的主力了。” 说完这些,郑四郎觉得自己的研究还有太多不足,就把话题转回了其他人身上,“若凡最近怎么样了?以他的性子,这么久都没听到他跳出来发言,我都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徐乘风想到程若凡现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若凡啊!呵呵。他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避免在日本人得知消息的基础上修建野战工事。我真没想到若凡居然有一天能这么全神贯注的做一件事。” “哈哈!”郑四郎也被逗乐了。一想到程若凡专心致志的模样,郑四郎就想起学校考试前的程若凡。程若凡那家伙倒不是不聪明,记忆力更没有问题,程若凡甚至能对他喜欢的科目过目不忘。问题就在于他太容易被别的事情吸引走注意力。 徐乘风笑了一阵,思路立刻回到战争上,“四郎,军委制定过战争计划,还没上报给主席。你这个摩托化步兵的思路很有意思,日本人控制着南满铁路,一旦开战,我们未必能立刻夺取南满铁路后顺利运行,用卡车大量运兵是个好办法。就算铁路没办法立刻用,我们在农村开始修路,可以利用这些路进行运输。” 郑四郎连连点头,“我也考虑过。这就需要更细致的后勤工作,包括各种兵站的设计。乘风,你有没有觉得,主席从一开始所做的土改,以及基层政府建设,正好符合了这样的要求。我们现在就可以做这些工作,完全没有阻力。我经常想着想着就想起土改来,主席从回国前就已经设计好了这场战争。” 徐乘风连连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主席说,要靠战争打出中国的战略机遇期。这不是主席现在的想法,主席一直在努力推行!” 听自己的想法并非自己一人所有,郑四郎安心的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咱们从几年前就开始准备这场战争,按部就班把战争准备落实就好。” ‘老同学’们虽然是欢乐的相聚,可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且两人越说越高兴,直到夜深了,四平市内居民的灯火纷纷熄灭,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静安逸的酣睡,这才从广播塔上下来。 此时的程若凡却没睡,他正带着工兵队伍趁夜施工。程若凡本人则在夜色中静静的边走边听,看工程制造出的声音到底有多响。 夜色中没有人看到程若凡眉头紧皱。不管是怎么小心,动机都很大。想靠这样的悄悄施工瞒过日本人,基本没有可能。 程若凡忙累了就睡了一会儿,天刚亮,就赶去工地看成果。夜色中静悄悄的施工效率非常低,不到白天工作的一半。 这已经是程若凡第四次深夜施工检测,看着一夜都没挖多少的土方工程量,程若凡就否定了这种可行性。永久性工事必须大张旗鼓的建造,隐蔽施工不可行。 自从负责起永久野战工事建设的工作后,程若凡和参加这项工程的参谋人员进行了各种设定,并且一一尝试。各种可能性都尝试过,都被否定。那么剩下只有一个可行性,就是把永久野战工事的工程与民用基础建设混合起来执行。 如果采取这样的手段,需要考虑的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该如何保密。 既然有了结果,程若凡立刻带着所有报告返回沈阳,准备召开工程指挥部的参谋会议。 正文 第181章 军人们的烦恼(二) 1919年10月10日,朱尔典习惯性的先拿起《东北日报》看了看。果然如他所料,东北日报完全没有关于国庆的讲述。又拿起其他几份报纸,只有寥寥的几篇内容与中华民国的国庆有关。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俄国西西伯利亚首府鄂木斯克,俄国临时政府最高执政官高尔察克上将骑着一匹骏马,看着满载动迁人群的最后一列火车离开了鄂木斯克。 这位旧俄罗斯帝国的海军上将,前黑海舰队司令身材高大,长相硬朗。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以及紧绷的嘴唇显露出他此时内心的痛苦。 但高尔察克上将一言不发,将所有情绪都放在内心深处。最后看了一眼一年多来俄国临时政府所在地的鄂木斯克,高尔察克调转马头,与卫兵们沿着铁路线方向离开了鄂木斯克。 即便是被迫无奈的撤退,卫兵依旧高高举起俄国临时政府的双头鹰旗帜,在西伯利亚10月的寒风中,双头鹰军旗在风中依旧猎猎作响。 如果可以的话,高尔察克将军更希望用火车运载骑兵。但是有限的火车都已经用于运载誓死不肯落入布尔什维克政权的俄国民众。从1919年春季针对莫斯科的大进攻失败后,高尔察克将军就敏锐的发现临时政府内阁以及听从法国遥控的捷克军团就尝试着排挤自己。 整个夏季,临时政府的军队不断失败,打通与乌克兰方向交通线的战役彻底失败后,6月份,临时政府内阁就与捷克军团一起撤退到了西伯利亚地区。 高尔察克却不能一走了之,还有50万军队愿意追随高尔察克个人。75万宁死都不肯向布尔什维克投降的民众们也愿意追随高尔察克。高尔察克绝不可能抛下他们。 殿后的骑兵们一路奔驰,天黑前抵达了一个村落。高尔察克叫来随军的东北代表邓金生,看着这位年轻的中国人有些疲惫的出现在面前,高尔察克的心情相当复杂。 这个中国人一度被高尔察克视为‘吸血鬼’一样的存在,哪怕是现在依旧如此。但是邓金生却如同一个冷酷但是还算守信的犹太人,收取了高尔察克的黄金同时,也支付给了高尔察克购买的一切。 不管是武器弹药,或者是铁路运输,又或者是提供给125万人的粮食。这个叫邓金生的中国东北政府的代表,会竭尽全力的满足高尔察克的要求……只要高尔察克支付黄金。 “邓先生,祝您国庆快乐。”高尔察克对着这个身材高挑的中国人说道。 邓金生愣了愣,过了大约十秒才明白过来高尔察克在说什么。不管高尔察克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邓金生答道:“谢谢。” 高尔察克参加过日本战争,曾经在中国的旅顺与日本血战,加上近期不得不关注中国东北,自然知道中国内部的分裂。想到中国至少能够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和平,心中不免伤感。 但作为承担着上百万人生命的领导者,高尔察克只能压制住这些心情,问道:“邓先生,感谢东北政府在过去几个月中帮我们运输大量人民。在冬季之前,贵国政府可否允许我们抵达海参崴。” 高尔察克说完,盯着到现在为止始终保持信用的邓金生。邓金生稍微一思索就答道:“阁下,我们约定的是把贵国的人员运输到贝加尔湖以南的沿线城镇。如果要把他们运输到海参崴,得加钱。” 这就是过去一年多来邓金生的模样,高尔察克的部下气愤之余骂过邓金生,甚至有人威胁过邓金生。但这都没能改变邓金生。至少到现在,邓金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兑现了。 果然,邓金生继续说道:“阁下,把上百万人运输到海参崴,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阁下可否做好了这样的计划呢?” 高尔察克没有回答。因为此时此刻,高尔察克感觉到了后悔。如果把部队带到俄国远东最富裕的海参崴地区,虽然方便过冬。但是也就跑到了俄国的尽头。如果不能迅速恢复战斗力,歼灭布尔什维克的追兵,就只剩下彻底毁灭一途。 邓金生此时完全没有考虑白卫军们的未来。如果高尔察克的队伍前往海参崴,就必然经过东北。那时候自己可以回家了。 回家,在离家一年多的现在。只是想到能够回家,邓金生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飞出了胸口,正向家乡的方向飞去。下一刻,邓金生觉得自己好像连一秒的时间都等不下去了。 正文 第182章 军人们的烦恼(三) 俄国白卫军骑兵们已经走出去三天,第四天,连具备了吃苦耐劳,能忍受低温环境的顿河马都有些失去了活力。 高尔察克率领的殿后骑兵们却依旧保持着斗志。这些俄国白卫军们跟随在他们信赖的将军身边,怀着东山再起的希望,策马前行,远离布尔什维克魔爪。为了节省马匹的力气,白卫军们压低了速度,向着约定的车站前进。 下午时分,背后追上来了几名穿着白卫军军服的骑兵。高尔察克的部下立刻停下来,举起步枪,做好了战斗准备。来的人只是策马疾驰,看得出,他们可没有珍惜马匹。在西伯利亚10月的初冬,马匹鼻孔中喷出粗气,到了近处,高尔察克的部队甚至能看到马匹嘴角的白沫。 为首的那名白卫军骑兵高声喊道:“我们是第二骑兵营的,从鄂木斯克过来的!” 这样的呼喊反倒激发了殿后骑兵们的警觉,凡是留在鄂木斯克的人都选择不再追随高尔察克,此时追上来的目的明显值得怀疑。 高尔察克已经到了队伍之中,他分开士兵,策马而出。赶上来的几名白卫军骑兵立刻跳下呼呼喘气的马匹,上前向高尔察克敬礼,“阁下,红军已经进了鄂木斯克,他们进城之后就开始抓人,那些放下武器的官兵都被抓走了。我们几个拼命逃出来,才活了下来。” 高尔察克没有立刻回答。内战的惨烈超出他想象之外,双方的部队本来就有强烈的敌意与仇恨,从战争爆发没多久,互相枪毙战俘就成了家常便饭。高尔察克是海军出身,对于枪毙战俘很是抵触,却也无能为力。当仇杀积累到后来,大家都和疯了一样,完全不受任何战争底线的约束。 在这些日子里,高尔察克也反思了战争的失败。就无奈的发现,当投降也不能保存性命的现在,战场上的军队一度爆发出惊人的战斗意志。当白军战败后,就再也无法鼓舞起继续战斗的意志。反观占据了优势的红军,则越战越强,摧枯拉朽般把白军击败。 高尔察克询问了红军的番号,这几名白卫军表示好像是图哈切夫斯基的部队,但他们只顾着逃命,完全没注意到这些。 那些殿后的白卫军骑兵们登时怒了,有人拉动枪栓喝道:“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红军的番号,你们就是来骗我们的!” 高尔察克看着那几名白卫军的神色中都是气恼与恐惧,便说道:“我相信你们,感谢你们前来通知我这个消息。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几名逃出来的前白卫军一时无语,最后艰难的说道:“阁下,请允许我们继续追随您。” 高尔察克转回头对部队喊道:“给他们换几匹马,他们的马匹现在已经跑不动了。” 虽然跟随高尔察克的骑兵们依旧不相信这几个逃出来的家伙,但是高尔察克下令,也没人反对。骑兵们把用于替换的马匹交给这几名白卫军,牵上他们已经疲惫不堪的马匹继续向东前进。 邓金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部队继续向东,就距离东北越近。高尔察克已经失败了,邓金生对他们已经不抱任何幻想。赶紧回到东北就成了邓金生唯一的期待。 既然知道红军已经追了上来,再缓缓行军已经没有意义,骑兵们加快速度,经过几天艰苦的行军,终于抵达了约定的车站。 这是广袤西伯利亚平原上常见的一个车站,车站顶端的旗杆上悬挂着破烂的俄国双头鹰旗帜。布尔什维克会在所有攻占的标志性建筑物上升起他们的旗帜。即便如此,部队也十分小心的摸进去,不久之后就欢喜的回来报告,“阁下,车站里还是咱们的兄弟,他们准备了一列火车。” 高尔察克的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是坚毅的表情,他只是点点头,下达了命令,“上车!” 汽笛声响起,虽然运输的是逃离红军进攻的殿后部队,邓金生却觉得汽笛声中充满了欢乐。而且令邓金生高兴的是,这辆火车竟然是东北铁路兵团的车辆,自从收复中东路后,何锐主席就下令建立铁道兵团。这辆火车就是俄国白卫军‘租借’的众多火车中的一辆。 邓金生跑到车头,与中国司机聊了起来。在这么一条漫长的铁路线上,司机也不担心什么铁路转车的道岔,西伯利亚大铁路本就是一个单向的铁路,经常跑上一天一夜也未必到了下一站。于是和邓金生开心的聊了起来。 “兄弟,你不在东北,可不知道咱们那旮沓日子好过多了。分了地之后,以前一碗饭里面得有半碗都是野菜啥的,现在一碗饭就是一碗饭。政府还教给怎么种向日葵,最早听政府话的,一家里一年都能有几十斤油。咱们原来没吃过啊,兄弟。河里的那些鱼,用油炸了再做菜,真的是贼拉香。直接在鱼上洒上盐和胡椒面,直接吃,香啊!真香!” 邓金生家是最早‘听政府话’的一批人,不过那时候向日葵只是刚开始推行,不等长出个结果,邓金生就已经奉命到俄国白卫军这里当了联络人。此时听到家里日子好过了,泪水和口水都不禁涌出。 抹了眼泪,咽下口水,邓金生欢喜的说道:“等回了家,俺一定要尝尝鲜。” 铁道兵团有固定供应,每个月都有油票。出来这么久,担惊受怕,更是吃不好。司机也擦了擦嘴角,大声应和,“就是要尝尝!没吃过这些,觉得这辈子都白活了!兄弟,俺家是黑龙江的,咱们能在国外见面就是缘分,回到哈尔滨,我请你吃!” 邓金生哪里还想到客气,大声答道:“好嘞!你请吃,我请客!”说罢放声大笑。 与火车车头里面的欢声笑语不同。高尔察克与留在约定地等他的白卫军副参谋长正在进行着一场气氛讶异的谈话。 副参谋长尼古拉耶夫神色焦急,“阁下,我们还是不要利用中国人的铁路。他们看中的是我们的黄金。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高尔察克当然知道东北政府的目的是赚钱,毫无援助白卫军的打算。但这笔黄金与当下的局面相比,已经不那么重要。俄国临时政府既然已经东逃,接下来能依靠的力量就只剩下日本政府,高尔察克问道:“尼古拉耶夫,日本政府的态度如何?” 尼古拉耶夫副参谋长神色中都是悲愤,“日本政府提出,要我们割让库页岛与千岛群岛,才能支持我们。而且日本政府要求在海参崴拥有特权,久加诺夫参谋长正在与日本政府代表争执。” 高尔察克并没有感觉意外,如果日本政府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出才令人讶异。此时俄国临时政府必须依靠外国的势力坚持下去,才有可能反攻胜利。至少,需要得到世界强国的支持与保护才能继续存在下去。高尔察克必须坚持到那个时候。 想得到日本的保护,就得有足够的本钱,高尔察克询问起副参谋长关于人员撤退的情况。副参谋长此时神色也稍微平静了一些,“中国人运来了煤炭和粮食,虽然大家都在挨饿,至少还没饿死。不过中国人不许我们进入他们的国境,他们威胁我们,如果我们逼近他们的边境,就会按照约定里面的紧急条款行事。” 高尔察克本就对里面的紧急条款不很清楚,询问了副参谋长才确定,“东北政府将不再提供任何粮食物资,并且从我们放在东北银行的黄金中扣除火车押金,如果火车不能安全回到他们那边,东北政府就要没收这些押金。” “我们在中国那边还有多少黄金?”高尔察克问。 “还有31吨。”副参谋长答道。 高尔察克拥有沙皇俄国在喀山的金库,里面有500吨黄金。之前购买中国的武器物资,已经花掉了近200吨,还有100吨通过东北银行转入了英国那边。 英国方面在俄国内战之初提供了不少资金支持,当高尔察克与邓尼金战败后,英国就中断了支持。至于法国人,他们在远东并无力量,只是吊着捷克军团,让捷克军团的代表在俄国临时政府中充当法国的传声筒。 到了现在,高尔察克已经与捷克军团分道扬镳。左思右想,高尔察克有了个思路,“等我们到了贝加尔湖,要求中国人立刻提供一批粮食,我们不要等,立刻南下,在路上接住粮食,大家步行前往海参崴。” 副参谋长没想到高尔察克居然要在这寒冷的初冬步行行进千里,前往海参崴。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感动还是惊愕。但转念一想,也不再反对。中国人的运输服务是收费的,如果把上百万人送到海参崴,临时政府的金库里面什么都留不下来了。 如果是步行前往海参崴,就能节省下大量物资金。这也是俄国临时政府最后的本钱。 消息通过邓金生携带的无线电发送到沈阳,很快就被东北银行上下所知。东北银行的行长叫王永江,乃是张锡銮时代旧东北官僚体系中的一位。何锐执政后,对旧官僚们进行了逐步替换。在旧官僚中不仅没有被替换掉,反倒脱颖而出的,王永江算是第一人。 王永江1872年出生,奉天金州人。少时博览群书,才学过人,为人头脑敏捷,又善医道,在辽阳警政供职期间,恪尽职守,深得袁金铠赏识,被提拔为奉天省城税捐局长。 因为王永江这股子文人范儿,任职期间并无贪赃枉法的事情。留任后通过了政审,在土改中颇为努力工作,在一众因为土改而如丧考妣的旧官员中真真是鹤立鸡群。 之后组建东北银行,就被任命为银行行长。 当上了东北银行行长后,王永江第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还是直接反对了何锐的意见。 东北银行作为东北政府的央行,乃是经济工作的核心之一。何锐知道现在的文明党中并没有金融高级人才,除了组建文明党的党支部,还组建了一个委员会。 作为旧官员,王永江并不反对文明党党支部在东北银行中的影响力与控制力,他只是公开反对在东北银行里面的几位外国雇员。 反对的理由非常简单明快,东北的央行怎么能允许外国人在其中,他们不可靠。 有这样观点的不仅是王永江一人,不少文明党党员也有差不多的想法。结果王永江一时成了东北银行里面的意见表达领头人。 何锐最终只能与王永江他们开了好几次会,才算是让大家接受了这个安排。 过去了一年多时间后,王永江已经接受了何锐的想法。银行的风险不在于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消息被别人知道,银行的风险在于大量的账目记录的安全。 外国雇员在银行工作,不过是凭借本事挣钱。只要那些账目记录是安全的,外国银行业专家其实没什么威胁。他们能做什么呢?把东北银行的资金量告诉给别人么?还是把东北银行的未来货币政策告诉给别人? 这些消息根本不用这帮外国银行专家透露,政府定期在报纸上发布各种报告。真的是大张旗鼓的宣传。 如果有什么不想让这些外国雇员知道的消息,不让他们参加会议就行了。譬如,得知了白卫军的百万之众并不想依靠东北提供的铁路服务前往海参崴,王永江召开会议的时候就没有通知这些外国雇员。 会议一开始,比这帮年轻人年长的王永江得承担起年长者的责任,“同志们,我开这个会,是想说点家常话。不让外国人参加,是因为我想说道几句。是不是一直赚俄国人的钱,我们自己忘了手不要伸太长。” 这话着实有点伤人,青年们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不过王永江早就做了准备,正如他所说,开会不通知外国雇员,就是要给大家留脸面。丢人不能丢到外国人面前去。 不等青年同志们不快的发言,王永江继续说道:“大家先明说,你们觉不觉得那些黄金是俄国人的?” 随着这么一个问题,情绪比较激动的年轻同志们说不出话来。也有一部分同志本来就没有贪图这笔黄金,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有些尴尬的会议。 王永江见同志之中至少没有那种鬼迷心窍的家伙,才继续说道:“有人说袁世凯卖国,被迫接受二十一条。所以日本政府是王八蛋。我认为日本政府就是王八蛋,因为他们对我们构成了威胁。但是事情得看本来,是袁世凯向日本政府提出借款,日本政府才提出了二十一条。即便面对全国的怒骂,袁世凯依旧要借钱!袁世凯的确卖国,因为他接受日本人的条件,以换取借款。东北银行的确需要更多黄金,我明白大家是想让东北银行更好。这没错。但是,那想法不对,咱们东北银行的同志就不能那么想!” 一席话让东北银行的年轻同志们说不出话,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王永江松了口气,如果这时候还有人蹦出来再说些混账话,王永江就只能立刻让混账大神离开东北银行这间小庙。 也不给这些人犯浑的机会,王永江命道:“从今天起,大家不要再讨论俄国人的事情。主席提出建设农村合作社的要求,在各村镇开设银行,存钱,发放生产贷款。咱们的工作很重,参加这份工作的同志们要辛苦了。散会!”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何锐这里。何锐一个电话打到了王永江办公室,请他一起吃个晚饭。 何锐的晚饭很简单,四两个菜,一份玉米糁熬的汤。桌上没有酒,何锐端起水杯,“辛苦了,王行长。” 王永江见何锐如此支持自己,也颇为欣喜,端起水杯,“应该的。” 两人喝干了白开水,皆是欢喜。 正文 第183章 军人们的烦恼(四) 王永江没有英俊的外表,也没有特别高挑的身材。在普遍剃须的短发的东北政府风气下,他也没有刻意要保留浓密的胡须,这位47岁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干净利落。 在饭桌上,王永江很是自然。毕竟何锐要的菜分量不大,如果和满清官场上的规矩,王永江就可以不吃了。而王永江听说,何锐很不喜欢满清官场的风格。 果然,就见何锐对吃饭并无兴趣,所以吃的很是随意。下筷子多的,是调料味道重一点的菜色。 年近五十,王永江早已经被人生经历磨炼的沉稳。虽然各种想法,却用着与何锐一样的态度,与何锐一起把饭菜一扫而空。喝完了蛋花汤,何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叹道:“难道是卖盐的被打死了么?” 这下王永江才知道何锐觉得饭菜里盐放多了。不由得对何锐的心性有些佩服。以何锐现在的地位,吃到不和胃口的饭菜后,一言不发的起身。就算是非常有涵养的。当即骂几句,不过是再正常不过。 但何锐这么隐忍,王永江也有些担心,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王永江向何锐说道:“主席,年轻同志们做事有些过于激烈,不过我在会议上说的话也有些过了。” 何锐端着水杯笑道:“没有过。王行长是用优秀成年人的标准要求年轻同志,大家年轻,难免急功近利,此事是王行长做得对。” 王永江这才放下心来。毕竟王永江自己是旧政府的人,年轻同志们则是追随何锐的一批人,两者亲疏不问可知。 心情放松后,王永江问了自己好奇的问题,“主席,那些俄国人想在这冰天雪地的冬天从贝加尔湖到海参崴,只怕一路上得死不少人。我只怕边境上会出现些混乱。” 说完,王永江看着何锐的反应。就见何锐神色淡然,并没有出现任何对俄国人的恨意。这雍容大度的神态着实与何锐30岁的年轻不太相符,何锐太沉稳了。 何锐挺赞同王永江发乎情止乎礼的态度,就答道:“王行长,几十万人被集体冻饿而死的事情,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我们身为人类的一员,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虽然现在欧美也在因为他们糟糕的个人卫生情况,每天几十万人病倒,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病死。但是我们依旧需要向全世界呼吁此事,对此不能坐视不理。” 王永江一点都不喜欢俄国人,对于俄国人遭殃也没什么兴趣。更是清楚白俄的目的是为保住手里的钱,就让上百万人冒着死亡的风险搞出这么一场大迁徙。心中对于俄国临时政府的前执政高尔察克很不以为然。 此时听何锐完全不谈从俄国人的灾难中获利,竟然还要为俄国人呼吁,不免讶异,“何主席,你真的要帮俄国人?” 何锐点点头,“我对于俄国人没什么兴趣,如果不知道此事,我也不会关注。但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作没看到,这是做人的底线。我已经安排外事厅在欧美报纸上讲述此事,并且会组织粮食供应,让上百万的逃离内战战场的俄国民众们尽量能活下来。” 王永江不由得心生敬佩,和那帮满心只想着充实东北银行贵金属储备的年轻人相比,何锐真的是慈悲心肠。 “主席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啊!”王永江感叹道。 何锐并不是说说而已。就在他与王永江谈话的同时,英国的《泰晤士报》,法国的《费加罗报》,除了战败的同盟国国家的报纸之外,何锐发动了在欧洲大战期间有往来的各国报纸,刊登了新闻。 正如何锐对王永江讲述的当下国际局势,这场从美国爆发的1918年冠状病毒大流行正在折磨着各国。最严重的1918年,美国各个政府能够统计到的人口损失数据,10月一个月就死了20万人。不仅仅是作为发源地的美国如此凄惨,欧洲各国同样死了太多人。 不过1919年冬季大流感与前两年相比好了不少,不少人只是病倒,恢复也比以前快得多。所以1919年的冬季,大部分美国工厂都正常开工,欧洲也差不多。工人们工作之余,还是被这场大规模的死亡可能吸引了注意力。 不仅是欧美,在莫斯科的列宁同志也看到了报纸。此时在莫斯科的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也都看到了。见到自己的敌人面对这样的绝境,不少中央委员心情不错。那些感到遗憾的委员,大多数也只是遗憾于自己失去亲自解决这帮顽固白匪的机会。 外交委员会主席越飞却不这么看,这位布尔什维克中的外交专家神色中有着忧虑,得知列宁也已经看过报道,越飞语调虽然迟缓,语气却很坚定“列宁同志,何锐对于白匪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他在欧美报纸上发布的新闻明显是在讨好欧洲左翼的社会民主党,希望在那些人中留下良好的印象。但我不认为这么做能让何锐得到切实的好处。” 列宁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心中很认同越飞委员的判断。左翼的社会民主党们同情劳动人民,但是对于激烈革命本身带来的伤亡则十分反对。而何锐在文章中呼吁防止即将爆发的人道主义灾难,应该是非常合那帮左翼社会民主党人的胃口。 毕竟么,在社会民主党人眼中,这上百万人也是人。 如果何锐只是写了这么一篇文章,列宁同志看完之后只会认为何锐本人也是个比较激进的社会民主党人,是个资产阶级改良派。但是何锐在文章里重提布尔什维克支部在1918年枪毙沙皇全家的行动,列宁对何锐的看法就不得不有些变化。 何锐在文章中的用词可以视为批评,‘……社会主义革命是一个伟大的事业,是一个人道主义的事业。这个事业的推行过程中,的确会有流血牺牲,但是这份牺牲必须有意义。布尔什维克政府能否枪毙包括四名女仆在内的沙皇全家?当然可以。但是这个过程不应当是报复式的杀戮,应当通过法庭审判,彰显出法律的存在。现在俄国人民在激烈的情绪下,能接受这样的杀戮。但是和平降临几十年后,人民必然会质疑,杀害那些未成年的孩子们的人,是怎么下得去手?就如几十年后,一定有人质疑,为什么不在战场上击杀白军?为什么不在法庭上宣判那些反革命的死刑?而是要通过故意无视他们死亡的方式让他们死亡?这么做就是社会主义革命中的人道主义么?’ 列宁同志在西欧待过很久,知道左翼社会民主党人的调调。要是一个真正的社会民主党人,会用和这些差不多的说法,却不会用这样的逻辑。 如果认为何锐也是站在社会主义革命的立场上,这篇新闻就可以视作是一种劝告。对布尔什维克政府的劝告。 越飞委员见列宁同志没有回答,正想再开口,就听列宁说道:“越飞同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想想。” 说完,列宁同志站起身,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越飞最初用目光追随着敬爱的列宁同志的脚步,没多久就收回目光开始思索。 就越飞看来,何锐的目的是在欧洲造成良好的影响。虽然这影响对何锐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帮助,但是一个中国地方领导人获得欧洲更多认同,明显有助于何锐本人成为中国领导人。 当然,如果从充满斗争情绪角度来看,何锐这是在表明他与布尔什维克政府的分歧。如果是这样的话,何锐就很可能要加入外国干涉军的行列了。 正在分析何锐的立场,列宁同志停下脚步,对越飞说道:“越飞同志,你向派驻在沈阳的代表处发电报,请求与何锐进行会面。” “会面谈些什么呢?”越飞问道。如果何锐已经确定了其帝国主义立场,任何谈判都只是助长了何锐的气焰,对于解决俄国的问题并无帮助。 列宁同志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谈谈对于当下世界局势,以及对未来世界局势的看法。” 此时布尔什维克政府已经非常低调的在沈阳设了办事处,接到莫斯科的电报后,就前去求见外事厅的厅长。一走进外事厅,就见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布尔什维克政府办事处人员来过几次,也非常注意外事厅的布局。就他们所知的一些内容,大概确定往来的人都是从外事厅的电报室出来的。而且这些往来的人手中都拿着电报纸,有些还是信件。 接待人是一位姓周的科长,整个人都是因为忙碌而显得疲惫的模样,听完了请求后刚问了几句,就有人敲响了门,“周科长,有来自美国的电报。” 周科长应了一声,就加紧了提问。得知布尔什维克代表是要来见外事厅长,就让他们先等等,便匆匆出门去了。 此时外事厅长也忙的不行。电报如同雪片般从全球各地飞来。伦敦、巴黎、纽约、阿姆斯特丹,马德里、巴塞罗那、里斯本…… 这些本来只是各种外交培训知识中的名字,存在于脑海中的世界著名城市,此时活生生的与东北政府外事厅有了联络。 电报中大多都是对布尔什维克政府的抨击,以及对广袤雪原上那些逃往海参崴的俄国民众的同情。 其间也接到了不少东北政府其他部门的电话。公安部们告知外事厅,在哈尔滨的俄国侨民们发动了游行,表达了对白俄的支持。 《东北日报》的京城、天津、上海站则发来消息。一些在华的外国侨民到《东北日报》在当地的报社所在,向报社表达了他们的态度,还有些外国人捐款,想为上百万的白俄民众提供帮助。 提出帮助白俄的并非只有民间人士,外事办还接到了一些外国非官方组织的电报,愿意为妇孺提供入境帮助。 这个‘入境’并非是指帮助白俄入境中国,而是帮助白俄们从东北出发,入境欧美国家。 身为外事厅厅长,这些工作还能让外事厅的各个相关部门处理。但是外事厅长必须接见各国在沈阳领事馆的领事。凡是在沈阳设立领事馆的国家,都派遣了领事们前来见面,当面表示关切,并且询问东北政府对于有可能爆发的‘人道主义灾难’的预防措施。 当周科长敲门进来,外事厅厅长周兴浩正在与英国领事谈话,“亨利先生,我方如果派遣部队进入俄国,会被认为是战争行为。如果英国想派遣人道主义团队进入俄国,从中国出发明显是不合适的……” 见到周科长很急,周兴浩厅长只能暂时中断了会谈,出来询问。得知是布尔什维克政府办事处请求见面,周兴浩气不打一处来,这帮人就是特么罪魁祸首啊! “今天肯定见不了他们,让他们明天再来!”说完,周兴浩厅长就回到办公室,继续与英国领事交谈。 所有人都打着人道主义旗号与东北政府接洽,周兴浩厅长很清楚外国官方的目的并不会这么单纯。可事情既然是东北政府这边向世界宣告的,东北政府也得承担起责任来。 东北政府里面承受这样压力的不仅是外事厅,何锐这边也接到了不少电报。列强驻华公使们都给何锐发了电报,民国外交部同样发来了电报。看得出,民国外交部对于何锐挑起这么一件事是很不满意的。但是面对何锐这个在民国数得上号的大派系,外交部的电文遣词造句非常客气。 ‘……望何上将稳定边界,妥善解决此次危急。’ 何锐直接把这份电报放到了一边,命秘书写了给朱尔典的电报。如果可以的话,何锐更想直接与伦敦联系,但是这不合外交规矩,只能作罢。 “朱尔典阁下,对于远东面对的变化,在下呼吁英国政府能够提供支持。帮助那些民众,减少伤亡。尤其是在俄国民众已经启程的当下,英国政府的明确态度是稳定世界局势的重要保证……” 给英国驻华公使发了电报之后,电报内容改改名字,就给法国、美国、西班牙等国发去了。 秘书记录完何锐的命令,不解的问道:“主席,这些国家中没有日本。” “我并不准备给日本政府发。”何锐果断答道。所有电报接受国,都是鞭长莫及,没办法真正影响到此事。但是日本却能做到。如果日本接到何锐的电报,以他们打蛇随棍上的作风,一定会想办法介入,并且把何锐给拉进来。 秘书刚拿着大量文字工作离开,外事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主席,日本方面请求见主席。” 何锐果断在电话里告诉外事厅周兴浩厅长,“告诉日本人,我们正在竭力解决此事。日本能够保证不影响东北亚局面,就是日本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帮助!” 放下电话,何锐整理好衣服。既然黑色军服已经分配给了安全局,何锐就换上一身文官制服,出现在接待室里。 接待室中已经坐了许多记者,其中不乏外国记者。等何锐坐好,各种问题铺面而来。大多数都是何锐是否会派兵进入俄国境内,解决此次人道主义危急。 何锐的回答很简单,派遣军队进入俄国境内,是军事行动。中国方面并未得到邀请,军事行动就成了入侵行动。东北政府既然没有接到中央的命令,自然不会派遣一兵一卒进入俄国。 记者们立刻询问,东北方面会不会实施人道主义救援。何锐笑道:“以俄国当下的局面,非得有武装人员保护,东北才能允许各国救援组织进入俄国。不然的话,我们可能又要去救援那些救援组织了。我不愿意看到为了解决人道主义灾难,反倒出现更多人道主义悲剧。” 不少记者笑了,在笑声中,立刻有记者起身请求发言,“主席阁下,我是法国巴黎日报的记者,请问您认为当下东北亚局面会不会失控?” 何锐立刻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就在不久前,日本政府向东北政府提出,他们想介入这次人道主义灾难。我已经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正如这位记者先生所说,如果东北亚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只会引发更多人道主义灾难。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我们绝不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法国巴黎日报的记者一愣,赶紧追问道:“如果日本政府不认同阁下的观点呢?” 这话可就有点拱火的味道,所有记者们都认真等着听何锐的回答,一时间,接待室中鸦雀无声。 何锐却笑道:“这位记者先生,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而是要去问日本政府。我现在的立场只有一个,就是不希望看到人道主义灾难的发生。但是,我现在任何针对于别过的发言,都会成为外交借口。这就违背了我追求和平的初衷。” 提问的巴黎日报记者一时都被何锐的回答感动了。他的问题本就是为了拱火,如果在欧洲,回答里面一定会强硬。但是何锐并没有,他的回答如果在欧洲,会被认为是软弱的,无力的。但是何锐坦然承认,可见,何锐的确有意于和平。 果然,何锐继续说道:“诸位记者,我在这里提出我的期待。希望大家能够通过报道,让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在这颗地球上有着无数生物,而我们人类是同一个种族。战士们在战场上的战斗,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平民们的大规模死亡,我们应当,也必须想办法解决。我们东北势单力薄,却愿意这么做。希望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士,能够一起来解决这次危急。” 巴黎日报的记者听完何锐的发言,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接待室中掌声雷动,何锐只是向大家挥挥手,转身离开了情绪热烈的接待室。 正文 第184章 军人们的烦恼(五) 在欧洲,已经没有国家怀疑苏维埃俄国会成为内战最后的胜利者。整个1919年,布尔什维克红军不断击败白军,通过一系列伟大胜利奠定了胜局。 白军两大主力邓尼金与高尔察克始终无法会师,被分别击败。邓尼金不得不退入克里米亚,高尔察克则不得不从贝加尔湖出发,海参崴开始凄惨的步行迁移。 当何锐提出‘防止人道主义危急’的呼吁后,受到新生的布尔什维克政权巨大社会冲击的欧洲各国无一例外的都表达了支持,开始在报纸上猛烈抨击布尔什维克政府的不人道。 支持布尔什维克政府的欧洲左翼群体开始在报纸上对何锐开始破口大骂,仿佛何锐是沙皇的亲戚。 欧洲右翼分子对何锐毫无兴趣,在此时却以何锐之名与左翼开始了骂战。一时间,对于何锐观点的赞美连篇累牍,仿佛何锐人道主义精神的圣人。 俄国苏维埃外交委员会主席越飞同志很不乐见这样的舆论局面,却也懒得看那些毫无意义的口水战。越飞与列宁同志就此事谈了好几次,他发现列宁同志对何锐的看法越来越倾向于正面,心中着实有些不太能接受。 列宁同志在布尔什维克中央从来都是少数,现在依旧如此。看着斯大林同志带着坚毅的神色离开办公室,‘不小心’转述了列宁同志对何锐看法的越飞委员心中轻松了不少。 列宁同志带领革命获得的不可思议的成功,带来的威望让越飞委员完全服从。但是布尔什维克中央里面依旧有人敢率直的对列宁同志提出意见。譬如,斯大林同志与托洛茨基同志。 与列宁同志相比,斯大林同志与托洛茨基同志都有着‘令人发指’的浓密头发。只是托洛茨基同志的头发如同狮子般飘逸,斯大林同志的头发始终一丝不苟,保持着很好的发型。 但布尔什维克党内无人注意这些,只是与斯大林同志面对面,就能感受到斯大林同志钢铁般的意志力。有些人的意志力远超过他个人肉体拥有的力量,斯大林同志无疑是这种人的代表。 面对斯大林同志而不受任何影响的人并不多,列宁同志无疑是一个。当列宁同志专注锐利的目光与斯大林同志交汇的时候,连斯大林同志都垂下了目光,“列宁同志,您要对中国军阀做出让步么?” 列宁立刻明白斯大林指的是谁,“斯大林同志,我的判断是,何锐担心大量白卫军逃入东北,所以把各国都尽可能拉下水。你的判断是什么?” 斯大林同志抬起视线,回望着列宁同志锐利的目光,“列宁同志,何锐想利用那些白卫军,这是何锐的阴谋。” 列宁回望着斯大林同志坚毅的目光,率直的问道:“既然你认为这是何锐的阴谋,那么何锐的目的是什么?” 斯大林果断的答道:“何锐希望获得远东的领土。” 列宁冷静的继续追问:“那么斯大林同志,你认为谁适合去远东,需要多少部队?” 斯大林暂时沉默下来。内战即将结束,斯大林委员已经有时间充分考虑未来的俄国该向什么方向走。国防安全无疑是当下俄国最重要的问题,如果中国依旧保持着衰弱的现状,对俄国最有利。然而当下的所有情报都显示,中国东北正在发生激烈的变化。 在欧洲大战惨烈进行的过程中,东北军阀何锐正在快速推进工业化。实施了土改,建成了自己的军事工业。从白军俘虏那边得到的确切数字,中国东北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面,向白军提供了六十万支步枪以及数千万发子弹。 等红军解决了远东的白卫军残部,要面对的是一支拥有百万条步枪的中国东北军队。虽然斯大林同志认为这支军队缺乏战斗力,但是这个数量足以让布尔什维克政府承受巨大的压力,如果何锐的部队拥有日本军队的战斗力,布尔什维克政府很可能要丢到整个远东。 还有更糟糕的局面,就是何锐扶植高尔察克军队,那么新生的苏维埃政权就会面对巨大的危险。按照欧洲列强的做法,何锐要在远东扶植起一个白俄共和国,用来对抗苏维埃政权。 不等斯大林同志开口,列宁同志说道:“我个人判断,何锐会要求重新划界,但是不会支持高尔察克。这是我从何锐最最近的外交活动中得出的结论。” 斯大林从越飞那边听到了列宁同志对何锐的判断,忍不住问道:“因为何锐指责我们做的还不够好?列宁同志,这个中国军阀并没有打过仗,我认为他对于战争的理解是片面的。” 列宁笑了,他那富有感召力,抑扬顿挫的笑声让斯大林同志的情绪得到了不少舒缓。毕竟在革命最关键的时期,列宁同志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声……当然,也有他用抑扬顿挫声音的呵斥,让布尔什维克中央走上了胜利的道路。 收起笑声,列宁同志解释道:“斯大林同志,何锐在文章中把高尔察克政府视为难民,而不是俄国临时政府。包括他对沙皇一家的看法,也只是认为他们是一群被俘的罪人。我认为何锐所要表达的态度是很严肃的,你可以把这当做是试探。我认为,这是一种善意的试探。” 斯大林同志对于何锐的判断就没有这么乐观,但是他并没有继续谈下去。这次谈话已经确定了自己与列宁同志的分歧只是在何锐的基本立场上。这已经足够了。于是斯大林委员说回了他的看法,“列宁同志,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列车在冬季行驶,我对于负责工业生产的部门人员规定有建议……” 国家上层自然有上层的工作,负责前线工作的人员也有自己的责任。图哈切夫斯基司令是高尔察克的老对手,正是他在1919年春季战役中击败了逼近莫斯科的高尔察克麾下精锐部队。 此时的鄂木斯克,图哈切夫斯基眉头紧皱,与红军干部们商议着追击的可能。 即便每一名红军高级军官都充满了彻底歼灭白卫军的决心,但是鄂木斯克已经开始下雪,而鄂木斯克以东已经找不到任何一辆火车,只有空荡荡的西伯利亚铁路铁轨通向高尔察克逃走的东方。 要不了多久,铁轨也会被厚厚的积雪暂时覆盖。那时候即便来了火车,也会非常难以通行。至于靠步行或者马匹穿越这样的冬季,任何俄国人都知道不可能。 图哈切夫斯基把铅笔拍在摊开的地图上,不甘心的说道:“无法追击!” 与会所有红军指挥官都没有表达反对意见,甚至没有说话。大家或者失望的坐下,或者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烟卷点上。一时间指挥部内情绪十分低落。图哈切夫斯基忍耐不住这样的气氛,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没有人跟上,大家都知道若是太靠近图哈切夫斯基,或许这位脾气并不好的司令就要骂人了。 终于有指挥官恨恨的说道:“希望这些白匪都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屋内几乎所有红军指挥官都生出了同样的念头。 既然有这么多人希望高尔察克死,也会有很多人希望高尔察克安然无恙。以何锐对欧美的了解,高尔察克就是条死狗了。而放弃毫无价值的死狗,是欧美的一贯作风。所以当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风尘仆仆的从京城跑到沈阳,并且询问,“如果主席阁下向高尔察克运输补给,需要什么样的帮助?”何锐都觉得很是意外。英国人表达出来的急切着实有些不像是英国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何锐并不相信英国人的诚意,所以率直的答道:“运输物资需要军事保护。” 朱尔典转述了伦敦的意见,“英国非常能谅解阁下向高尔察克方向派遣部队的行动。” 何锐并没有立刻回答。朱尔典所谓的‘谅解’,指的是何锐如果占领了俄国领土,英国现在绝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反对。 这就是帝国主义国家的外交,他们永远都不会放弃彰显自己正义与道德的机会。如果何锐抢占俄国的土地,英国会表示谴责,会表达英国对和平的期待与努力。但是,英国却不会出兵,甚至如现在这般唆使何锐出兵。 何锐一点都不想被英国唆使,所以想了一阵,何锐果断说道:“这样的援助或许需要几百万甚至一千万英镑。” 朱尔典并没有被何锐开出的价码而吓到。哪怕不能站在何锐的立场上看问题,朱尔典也认为5-8英镑救下一个白俄的性命并不算贵。尤其是这么多人在海参崴修整半年后,很可能就会成为一支可以战斗的军队。 反倒是何锐的态度让朱尔典注意到一些潜台词,“阁下不想派遣军队进入俄国?” “朱尔典阁下看过我进行的记者招待会的记录么?”何锐反问。 朱尔典很是讶异。在中国京城的北洋高层们不敢对沙俄做什么,是因为这些北洋首领非常软弱。何锐却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何锐不进军俄国,原因必然是因为何锐经过谋划后不准备这么做。必须说,这是一个很谨慎的选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何锐在记者招待会上还明确表达了对日本有可能破坏和平的担忧,这样的担忧是非常严肃的政治判断。 想到这里,朱尔典问道:“阁下,最快什么时候能够进行支援?” “资金到位,行动开始!”何锐爽快的答道。和英国人讨论双方都愿意执行的行动,最好把话说的毫无歧义。钱,对于英国人来说自有逻辑。 朱尔典结束了与何锐的会面,刚回到领事馆,就有领事馆人员前来禀报,“莫里循先生来了。” 朱尔典赶紧迎接了莫里循,两人见面,就见莫里循神色严肃,朱尔典就觉得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莫里循率直的说道:“东北政府准备采购一批英国的设备与技术,我已经被任命为谈判团的团长。特此前来告知朱尔典阁下。” 朱尔典愣了愣,随即有些欢喜。何锐做事总是这么符合文明世界的口味,如果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英镑打到东北银行,会引发英国国内的比较明确的反对。 欧洲大战之后,英国国内经济受损极大,的确需要大量订单来拉动经济。然而何锐到英国采购一批设备与技术,最终由英国企业与商人向英国的银行要款,可就解决了太多麻烦。甚至能够成为英国内阁的一项政绩。 于是朱尔典连忙命领事馆准备饭菜,邀请莫里循留下吃饭。莫里循并没有拒绝,开饭前的等待时间,莫里循与朱尔典聊着天,却不怎么说话。朱尔典得知莫里循要率代表团前去英国,忍不住怀念起来,“莫里循先生,你到了伦敦后,一定会有大量的企业会邀请你到伦敦最好的饭店吃饭。唐宁街有家餐馆,我已经很多年没去过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听到这话,莫里循忍不住了,“阁下,何锐阁下委任我为代表团团长,并非因为我是英国人。而是因为何锐阁下相信我的能力,以及对我个人的信任。所以我会报答这份信任。” 朱尔典没想到莫里循会这么看,一时有些愕然。不过片刻后,朱尔典微笑着说道:“莫里循先生,很多中国人相信我们每一个英国人都是帝国主义者,屠杀者,鸦片贩子。的确,他们所说的我们都做过,但是英国的强大,正是因为有您这样诚实守信的英国人在支撑。我在英国政界也有些朋友,一会儿我会给您写介绍信,请拿着这些介绍信去找他们吧。我相信会对您有所帮助。” 面对这样的善意,莫里循连忙答道:“感谢您,阁下。如果您有什么信件或者别的事情需要我帮忙,请您一定告诉我。” 朱尔典想了想,“我也快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了,在就任期间积累了一些资料。我想把这些资料捐给爱丁堡大学,建立一个档案馆。我记得莫里循先生是爱丁堡大学毕业的吧,这件事还请莫里循阁下相助。” 被提到母校,莫里循脸上严肃的神色消散了,心情愉快的答道:“这件事,请务必允许我为阁下效劳。” 莫里循这边做着出行前的准备,东北招商局因为局长莫里循要亲自带队去英国引进技术设备,也做着准备。年轻的王东陆得知自己也被安排进了代表团名单里,真的是又惊又喜。 “王东陆同志,你的外语是美式英语吧?”招商局人事科科长在谈话中提出了问题。 “我也知道一些英国口音。”王东陆连忙答道,生怕因为这点小问题被刷下来。 人事科长笑道:“那就说来听听。” “mayihelpyou,sir。”王东陆尽量用英国味的英语展现自己的能力。 然而王东陆知道自己这口美国味的英语与所谓的英伦腔着实有差距。人事科长则不禁莞尔,招商局里面接待了这么多英国人,英国腔和美国口音还是能分清的。 不过人事科长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挑刺,毕竟英国口音与美国口音都是英语,重要的是懂英语。结束了这个提问,人事科长问道:“王东陆同志,你去美国留学的时候,报考的是哪一所大学?” 王东陆按捺住欢喜,尽量沉稳的答道:“麻省理工大学机械专业。” “这次去英国,你想参加哪一组?” “最好是机械组,我想为中国造机械。” 人事科长迟疑了一下,“组织上想让你参加考察英国飞机制造企业的小组,你有什么问题么?” 结束了会谈,王东陆只觉得心跳加速,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一样。王东陆自己知道飞机,对这种能够飞行在天空中的机械极为有兴趣。然而美国到现在都没有专门的飞机制造专业,王东陆就想着到了美国之后能够尽可能多参与这方面的科学领域。当然,这件事他从未对母亲之外的人说过。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幸运,被分到了有可能引进飞机的小组里。 走在招商局大楼的走廊里,王东陆只觉得脚下都有些发软,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过分激动。王东陆停下来拍拍自己的脸,心中叮嘱自己,‘千万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勉强恢复了一些镇定,王东陆想了一阵才想起自己是被从收发室叫出来的,还有工作没干完。赶紧加快脚步回到收发室,领了文件和小车,背上带着签收板的背包,开始在各个楼层送起文件。 此时的军委也在开会,徐乘风等高级军官们齐聚一堂,程若凡经过与徐乘风等人的商议,已经完全推翻了秘密建设永备工事的计划。此时觉得终于有机会与何锐当面谈此事,等见到何锐进门后,郑四郎穿着军装,带着军代表的袖标跟在后面,一时间只觉得十分欢喜。 程若凡与郑四郎有些投缘,觉得郑四郎总算是要回来了。 众人坐下,何锐开口说道:“这次会议两件事,一件是出兵俄国,为高尔察克送人道主义补给。我要向同志们强调,我在同志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充满了民族主义情绪。收复失地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念头。那时候我主要的想法是征服世界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杀光各国列强的全体国民。对于这次出兵俄国,我要强调,我们不要用民族主义的思路和情绪考虑问题。不过不等于我批评大家会有民族主义情绪。接下来,大家可以开始讨论了。” 何锐这通开场白的内容把同志们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徐乘风还算冷静,便是如此,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军俄国。一时间间,瑷珲条约等名词已经涌上心头。 勉强压制了一下冲动,徐乘风尽力梳理何锐方才这番话,大概明白了两个要点。第一个自然是进军俄国,第二个则是不要因为就生出占领俄国领土的念头。 刚想明白这点,就听程若凡问道:“主席,为何不能在此时收复失地?” 程若凡的话代表了徐乘风最先冒出来的念头,即便知道这么激动并不严肃,徐乘风也只能勉强按捺住这个冲动。就听何锐答道:“若凡,政治是很严肃的事情。如果我们要收复失地,就要制定收复失地的政策,经过严肃认真的推演,然后再执行。这种搂草打兔子的态度放到政治上是极为不严肃的。这就是我的理由。” 听到‘不严肃’的定性,众人都不吭声了。这是性质非常严重的名词,若是触犯,就意味着巨大的麻烦。郑四郎就曾经被批评为‘对待战斗安排不严肃’。 正文 第185章 军人们的烦恼(六) 11月1日的中俄边境线上已经白雪皑皑,宽阔平缓的江面上,已经架起了数座浮桥。站在江边高地上,换回军服的郑四郎骑在战马上看着部队正通过这些由粗大铁链串联起来的浮桥向江北进发。 中国边境的广袤大地覆盖在白雪下,对面俄国边境同样银装素裹。如果没有这条江水,完全看不出两边有什么不同。但是跨过这条河,就意味着一个全新的时代,中国军队再次踏上异国的土地。 在军校的时候,郑四郎也曾经与同学们高唱《满江红》,并且为止感动的热泪盈眶。当真正指挥千军万马跨越边境,感觉却与那时的想象的慷慨激昂和热血沸腾大不相同。 军代表的工作经历让郑四郎亲自体会到了另一种生活,另一种思路。党课上详细讲述过帝国主义,这种给中国造成了巨大伤害与痛苦回忆的制度并非有人刻意设计,而是工业国发展下的必然结果。 如果最先完成工业革命的是中国,那么中国一定会是现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主义国家。工业国的产能在理论上无限的,为了解决产能相对过剩与市场相对不足的矛盾,为了维持高额利润,向外输出商品,向内输入廉价原材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这只关乎利益,无关乎善恶。 在与殖民主义者,帝国主义者们的斗争中,原本并没有产生民族主义观念的广大被入侵世界的人民就诞生了对抗外来入侵者的民族主义。 所以文明党承认民族主义的必然性,以及对抗外敌入侵的正面作用。何锐在此次出兵前强调,当下东北政府的所有行动并非是一场民族主义的复仇行动,也不会按照帝国主义那套逻辑搞扩张主义。这次的行动只是一次阻止人道主义灾难的尝试,就如邻居家有人要饿死了,分口饭给他们,是作为人类的底线。 至于邻居吃了这碗饭后,是努力工作以求改变生活,或者是拿起他们家里的菜刀,变成了敌人开始抢劫,则是邻居的选择。 东北人民的财富通过税收集合起来,组建起了东北军,就是为了应对敌人的进攻。此时,一阵歌声从鼓舞部队士气的文工队那边传来,“……好山好水好地方,条条大路都宽畅。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士兵们本就喜欢这首歌,此时更是忍不住与文工团一起唱了起来。歌声嘹亮,响彻了边界两岸。郑四郎也非常喜欢这首歌,此时听到,只觉得仿佛是在给自己的想发一个回应。 就在此时,马蹄声响,此次行动的参谋长胡秀山骑着马到了郑四郎身边。勒住马匹,胡秀山看着行军的队列,开口说道:“四郎,我们出发吧。” 郑四郎心中一阵纠结。这感觉在郑四郎擅自改动作战计划的时候有过,还是一样的强烈。如此纠结之中,郑四郎闭上眼,双手拍在自己两边脸颊上。 清脆响声让胡秀山看向郑四郎,目光中都是讶异。而郑四郎感觉着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终于摆脱了内心纠结带来的冲动,转过头说道:“现在出发!” 胡秀山不多话,催动马匹向坡下出发。郑四郎的骑术可比胡秀山高明多了,马匹走的又稳又快,轻松超过了胡秀山。在骑兵专用的浮桥上稳稳当当的通过,进入了俄国国境。 在距离郑四郎与胡秀山不到600公里的北方,一队队的俄国人正在冒着风雪向南方进发。他们无一例外穿着厚厚的衣服,在零下的风雪中踯躅前行。 普通人的破旧棉袄,有钱人的貂皮大衣,东正教主教们的法袍,苦修士的僧袍。如果是在以前,出身不同的人绝不可能走到一起。 但是现在的道路上,这些穷富则汇成了一条逃离布尔什维克红色政权的长龙,毫无在意身边的人是何种出身。漫长的队伍沉默的行走在仿佛无尽的冰原上,除了冻饿与恐惧之外,他们都走在铁路能够覆盖的范围内。 高尔察克是俄国著名的北极探险家,这样的自然环境对高尔察克来说不过是小场面。如果可以的话,高尔察克甚至愿意与这些人一起步行。但是他不能。 火车上携带了能够搜刮到了所有补给品,必须在沿途休息点为这些人提供火堆与食物。从10月20日赶到了贝加尔湖后,高尔察克下令所有人全部南下。那时候高尔察克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正在运上火车,还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10天后的现在,高尔察克就明白自己想错了。队伍中剩余的几部电台发来的都是粮食告急的消息,哪怕是高尔察克亲自坐镇的几列火车,粮食的消耗也超出他想象之外。 从出发之时,高尔察克就下令,凡是在火车上的人员一天只能吃一顿饭,饭量也减少到最低。最近两天,高尔察克两次下令处决了偷食物的军队人员,但是这并不能阻止火车车厢内变得空空荡荡。 高尔察克对自己最初的决定也不禁动摇了,拒绝中国方面提供的帮助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出发前,高尔察克已经下令带走能带走的所有食物,因为士兵们挨家挨户搜刮的如此彻底,引发了当地不愿意离开的俄国民众的暴动。为这次远征画下了血腥的开端。如果现在回去,能吃的只有那些一无所有的人类了。对高尔察克来说,吃人是不能突破的底线。 就在此时,参谋长久加诺夫跑了过来,他脸上都是欢喜,这是过去半年中从来没有过的神色,“阁下,英国外交部发来电报,说中国人正带着补给品接应。我和中国人通了电报,他们也确定了这个消息。” 高尔察克将信将疑,但是高尔察克身边的警卫们已经忍不住欢呼起来。这些不需要考虑高层决策的人很清楚,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彻底断粮不过是一两天内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人们都会冻饿而死。 此时正好有一队俄国人经过这里,队伍为首的是一位东正教主教。看到高尔察克的军旗,这队人远远的向高尔察克鞠躬。主教则走了过来,像是想向高尔察克亲自问安。 那些欢喜的卫兵们则冲上去向主教喊道:“主教大人,英国人派来的援助就要到了!大家有救了!” 主教愣了愣,连忙三指并拢,在胸前划了十字。随即转身走回到队伍中,对着人群大声喊道:“圣母和圣子保佑,我们的援助就要来了。大家都不用挨饿了!” 人群本来仿佛麻木的牲口,在主教的呼喊后,人人都停下了脚步。片刻后,一众人全都跪倒在地,一面在胸口划十字,一面抬眼望天,口中颂扬起来,“感谢圣母玛利亚!”,“感谢仁慈的主。” 高尔察克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想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一时间,这位有着硬朗外表,被认为有着铁石心肠的旧沙皇俄国海军上将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但是同情这些同行白卫军百姓的心情很快消散了,高尔察克恢复到平日里的冷峻。 剩余的黄金是俄国临时政府东山再起的本钱,无论如何都不能有损失。也不管那些跪地颂扬上帝的那些人,高尔察克叫上参谋长,回到了车厢里。一进车厢,高尔察克立刻命道:“久加诺夫参谋长,您立刻组织部队南下,防止中国军队的突袭。还有尼古拉耶夫副参谋长,你负责加强黄金车厢的守卫,绝不允许中国人抢夺我们的黄金!” 虽然有五十万白卫军选择追随高尔察克,但是他们是一系列战斗中败退下来的军队,已经不再有明确的编制。而且经历了这样的雪天行军后,他们也已经不再有任何战斗力。能够靠得住的只有少数核心部队。 参谋长与副参谋长立刻接受了命令,但是两人明显没有接受命令时候的那股子杀气。 一百多万人当然不可能排成一条队列,而是分成了数千个不连贯的团队。出乎高尔察克的意料之外,各队之间的消息传递却格外的快捷。 第二天,已经传来了一些消息。原本南下的人群会在休息点休息很久,但是一部分团队只是刚歇过来,就快速吃下微不足道的食物,开始南下。那些负责休息点的军队反倒是从这些快速南下的团队中得到了南边有人接应的消息。 第三天,消息更是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马匹不断向按照计划移动的高尔察克的列车中心奔来,询问有接应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这支上百万人的队伍中有五十万都是军人,当不知道第几次的马匹在骑兵跳下马背后,直接累瘫在地。参谋长久加诺夫脸上已经布满了不安,副参谋长尼古拉耶夫则说出了他们共同担心的话,“阁下,如果这么下去,部队只怕引发哗变!” 俄国军队对于哗变有着丰富的经验,也制定了把哗变的苗头彻底掐灭的残酷纪律与刑罚。但是现在已经不存在军法处这样的部门了,高尔察克的部下们只是一群聚集在一起逃离的乌合之众。 高尔察克知道两位参谋长担忧什么。正因为没有了希望,白卫军们才会如此服从,但是任何希望都可能让这种服从变成骚乱。 在两位参谋长焦急以及恐惧的目光中,高尔察克腾的站起身,“凡是前来的询问的部队,都告诉他们,接应在前方。我亲自带领部队与接应碰头!” “……阁下要亲自去?”参谋长惊呼道。 高尔察克摇摇头,“不是前去,我要前往最前面的队伍,第一个与中国军队碰面!” 参谋长被高尔察克的勇气震惊的说不出话,副参谋长却抬手捂住眼睛,阻止被人看到滚滚而出的眼泪。副参谋长尼古拉耶夫是因为高尔察克个人魅力而选择追随,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高尔察克的勇气正如传闻中那般毫无畏惧。 中国军队或许是打着救援的理由前来,但是中国军队一旦见到高尔察克,很可能就会抓捕他。但是副参谋长很清楚,如果高尔察克依旧留在中军,因为希望以及强烈不安情绪驱动的白卫军们立刻就会内部混乱起来,爆发哗变只是早晚。只有高尔察克在最前面确定了安全,才能让选择追随高尔察克的这些白卫军安心。 高尔察克并没有只是说说,他立刻开始装备起来。这位俄国著名的北极考察专家准备起了雪地快速行军的装备。十几年前,他就是靠着自己出众的冰雪上行动的能力找到了遇难的俄国北极考察队,带回了他们的考察记录,自此名扬俄国。 十几年后,这些技术又有了用武之地。先是骑马,等马匹都撑不住了。不休不眠的高尔察克带着精疲力竭的卫队开始滑雪前进。 冬天的北方黑的早,此时雪又已经停了。靠着指南针与星空,高尔察克凭借着自己的直觉继续前进。 身边的卫队中能跟上他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但是高尔察克并没有停下。因为他和卫队们带着一身寒气走进燃烧着火堆,却没有食物的休息点,都会有大量的人认出了他。 那些休息点的火堆边活着的人与冻饿而死的人混在一起,让那些死者们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 能够分辨出哪些人还活着的,只有哪些人是否向高尔察克敬礼,或者是听到高尔察克前去与接应队伍见面的目标后,上前跪地亲吻高尔察克的手背甚至是皮靴。 这些人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他们还是按照最初的安排速度前进的话,他们还能活下来。但是知道了希望在前方,这些人想尽早摆脱死亡威胁的努力进发,反倒导致了他们的死亡。所以高尔察克只是烤烤火,吃一点东西,就继续出发。 如果前方的希望是虚幻的泡影,被希望引发了骚动的这上百万人中最少得有一半死于非命。 到了第五天,前方已经没有休息点了。高尔察克身边也只剩下了三名卫队成员。这些人行动迟缓,目光呆滞。与活着的人相比,这些人更像是能够行走的尸体。直到高尔察克停下脚步,拦住他们。三名卫队成员才勉强停住脚步。其中一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两名同伴只是迟钝的看着这些,用尽力气稳住身形,不让自己也倒下。 高尔察克拿起了望远镜,就见前方的雪原尽头有一支部队,为首的是一面赤色的旗帜。高举着旗帜的队伍正在前进,在这面赤色大旗后面,还有些小小的旗帜。与这面赤色旗帜带给高尔察克的冲击和紧张不同,望远镜中的米字旗以及法国的三色旗,尤其是一面旧俄罗斯帝国旗帜映入眼帘的时候,高尔察克放下了望远镜,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 这么久以来,除了和情人分别的那一刻,高尔察克已经很多年没有湿了眼眶。 赤色大旗是东北军的旗帜。打着英法旗子的则是随军的英法记者,打着旧俄罗斯帝国旗帜的是一直在海尔滨的那帮白俄侨民。这帮人曾经被送进集中营,之后半看管式的继续在中国东北生活。 等白俄日暮西山的现在,这帮人总算是被解除了看管。有一些一起加入了阻止人道主义悲剧的行动。这些人与布尔什维克政府基本没往来,对于俄国临时政府也知之甚少。但是这些人坚持要来拯救俄罗斯同胞,并且坚持要打起旧俄罗斯帝国旗帜。 郑四郎与胡秀山商议之后只能让部队当作没看到。毕竟这次行动是一次政治行动,若是管得太严,反倒没必要。 这些人都被放到部队最前面,以确保宣传效果。如果白俄军队主动进攻东北军,正好能让这帮家伙们当作目击证人。 虽然郑四郎依旧因为自己的民族主义情绪,对于此次行动不是收复旧地而不时感到失落。但是并不耽误郑四郎对此次行动做出各种应有的安排。 直到先头部队发来电报,他们竟然遇到了俄国临时政府‘前执政’高尔察克,郑四郎才不禁露出了佩服的神色,“报告里面说,高尔察克很有胆量。看来报告很可靠。” 胡秀山不爱说话,此时只是点点头,“高尔察克做了很正确的选择。” 郑四郎有些讶异的看向胡秀山,“秀山,你这么夸人,可是少见!” 胡秀山有些不解的看向郑四郎,“这是该写进报告里面的内容。” 郑四郎愣了愣,忍不住笑出声。胡秀山这家伙做事就是这么认真细致,在这方面,郑四郎真的是拍马都赶不上。 但这些都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郑四郎对参谋命道:“按照计划,开始设立休息点。至于级别……秀山,我觉得设成中级吧?” 胡秀山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想了想,又开始拿出地图看了一阵,这才答道:“按照最糟糕的局面设定吧。” “最糟糕的局面?那岂不是说这帮人都要饿死了?”郑四郎觉得事情只怕没到这个程度。 胡秀山指着地图说道:“我们的计划中已经小看了高尔察克,所以认为这个位置本该是白俄局面比较好,行动比较快的相遇位置。但是高尔察克带了三个快累死的部下出现在这个位置。只能说明他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局面。” 郑四郎一听就明白了胡秀山的判断,当即命道:“按照最糟糕的局面设定,让最前面的那些人快速行动,抓紧提供物资供应!” 等参谋们开始行动起来,郑四郎看向胡秀山,心中都是佩服。虽然军中现在的参谋长是程若凡,但是不少人都认为,胡秀山或许更合适这个位置。 正文 第186章 军人们的烦恼(七) 大桌旁边放着大锅,锅里是稀粥,在身穿警服的战斗人员的围护下,炊事员拿着大勺,给舀出热气腾腾的稀粥倒入桌上排满的陶土碗里。在东北冬天的寒风中,热腾腾的稀粥很快就到了适合食用的温度。 几名欧美记者混在不知道有多少的白俄饥民中,10*10米的棋盘型道路的每一个路口都有一个食物点。饥民们从进入的路口进入,先是围在最近的食物点旁边争抢着热粥。 很快,明白过来的白俄饥民就向着更远一些的食物点涌去。作为志愿工作者的白俄侨民担任起了引导的责任,告诉白俄饥民沿着规划出来的道路走,还有更多空着的食物点。大量饥民不断涌入,在努力的疏导下,就如涌入干燥沙漠的水一样,很快就被吸收,而不是挤在入口位置。。 几碗粥下肚,饥民们空荡荡的胃被这些温和的稀粥填满,他们中的不少人捧起粥,却没有立刻喝下去,而是用粥碗的热度温暖着他们冰冷的手。仿佛是坚冰被融化,不少人白俄难民们已经泪流满面。 来自各国的记者赶紧拍照,把这些场面用相机记录下来。另外一部分记者则前往中国红十字会东北分会组建的临时医院里。 往来的人员正把大量伤病者送进医院。医院里面大部分都是中国人,也有一部分是外国人。由于东北在清末爆发过鼠疫,各国医学组织都派遣了人员前来参加抗疫,后来组织起了一个国际防疫组织。 现在这个组织并没有被允许前来,所有参加的志愿者都归于东北红十字会的领导。但是人员中也有记者认识的。几位英国记者见到一位认识的英国医生正在接待口给伤者诊察,连忙上前问道:“约翰医生,请问救灾提供的稀粥是不是太缺乏营养了?” 约翰医生一愣,随意脸色阴沉下来。医生们的职业训练中,本就习惯了一张扑克脸,当脸色阴沉下来之后,更是冷酷。约翰医生用非伦敦腔不快的答道:“这样对待刚到营地的难民符合医学规则。”说完,就不再搭理这帮目瞪口呆的记者,继续自己的工作。 记者们总要从事情中找出些毛病来,不甘心的情况下见到临时医院一个分院的院长,院长是法国人,与记者们虽然不熟,却也礼貌的接待了记者们。临时分院院长边走边听记者们的问题,刚听完就已经忍不住停下脚步,用法国人那种高傲的神态不快的说道:“记者先生们会如实刊登我的回答么?在法国,太多记者们断章取义,让我对报纸上的内容几乎不敢相信了。” 记者们立刻答道:“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如实报道!” 分院院长立刻大声说道:“这个方案是我和中国同行们一起制定的,他们的医学水平完全值得信赖。我们采用了最适合当下局面的应对,包括记者先生们关注的稀粥。我说的这些,诸位听明白了么?” 记者们都愕然了,分院院长丢下一句‘再见’,转身就走。把一群尴尬的记者们丢在当场。 当然,也有些相对了解医学常识的记者。他们利用东北政府提供的无线电,将救助行动的第一天情况立刻发回欧洲,由于时差的关系,正好赶上排版前。《泰晤士报》与《费加罗报》立刻调整版面,将这些新闻刊登出来。 第二天,最新消息再次引发了整个欧美的关注。赞赏者有之,怒骂者也不少。 但这并不能影响整个救助行动的进行,随着记者们一路向白俄们前来的道路进发,采访人员,收集情报。那如潮水般前来的俄国人的惨状令记者们惊愕,那一路上的尸体更是刺激着记者们的心情。 11月10日,当最后一批白俄们得到收容后,11月11日,关于此次行动的总结性报道就在《泰晤士报》上首先刊登出来。 大概有130万白俄抵达了收容处,而沿途死亡的人数绝不少于10万。虽然刚结束的欧洲大战中,任何一场大规模战役的死亡人数都超过了10万的数字,但是能死到这么多人的战役都被大书特书,这次的死亡数字能与那些战役相提并论,已经是骇人听闻了。 当天下午,泰晤士报的法国同行《费加罗报》也刊登了自己记者的报道。本着大事小事都得骂英国的传统,法国《费加罗报》标题极为醒目,“堪比英国制造的‘爱尔兰大饥荒’与‘印度大饥荒’的世纪人道主义灾难!” 光看标题的话,读者们很容易认为这场人道主义灾难是大英帝国搞出来的。 外事厅厅长周兴浩是留任的东北旧官僚中的一位。他没有留学经历,作为随员参加过一些与外国的谈判。此时的外事厅接到的电报比前些日子多了几倍,但是周兴浩已经没有之前的忙碌。这些天,他已经与外事厅的党支部一起商议出应对如此多事情的流程。终于让人数并不多的外事厅从无头苍蝇般的窘境中挣脱出来。 周兴浩厅长此时正等着向何锐做汇报,何锐这段时间以来并没有询问过外事厅,在事情已经有了个眉目的现在,就不用说东北政府现有的政策,哪怕是按照满清的官场规矩,也必须赶紧汇报。 回想着自己工作,周兴浩想找出最合适的描述。周兴浩厅长和外事厅同志们商议出来的方案并不复杂,主要把电报分门别类,并且降低关注程度。周兴浩想起那位叫马有明的同志在会议上提出“我们为什么要把外国人发来的消息太当回事?”的问题,大家都惊了。 但最终大家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调低了关注度,外事厅立刻就轻松了许多。 凡是民间发来的电报,就以国家为分类标准存档。各国政府发来的电报,也以国家存档,由专门小组判断其目的。如果是表达善意的,就回个礼貌的电报。如果是外国政府提出要求的,譬如表达想支援金钱,再提交到分析部门进行分析。实际是觉得模棱两可的,才会提交到外事厅。 只要不把外国电报太当回事,事情就变成了工作量,而不会不知所措。 正在思考,周兴浩见何锐的秘书走进等待间,“周厅长,请跟我来。” 何锐只是认真的听了周兴浩的报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周兴浩看事情这样,就取出几份外国报纸的新闻抄稿放到桌上,“主席,这些外国记者的报道里,几乎不提咱们东北军,只看报纸就会以为是那几个记者与少量外国志愿者救助了这上百万的白俄。我们外事厅讨论后,觉得这不妥。” “那你们准备怎么应对?”何锐笑道。 周兴浩提出了外事厅的看法,“能否请主席对此事写一篇文章,介绍我们东北方面的努力?” 何锐摇摇头,“我们不要这么做,因为没意义。这次人道主义援救并非东北出钱,你看到欧美报纸提过么?” 周兴浩一愣,随即问道:“可是我们出力了?” “英法出钱购买了我们的服务,仅此而已。这就像盖房子,如果上了报纸,会提那些盖房子的工人么?”说完,何锐忍不住笑了,“呵呵,英法这次给钱给的很爽快,甚至没什么讲价钱呢。” 周兴浩心中有些不适,他对这些侵略过中国的英法政府有很大的敌意,但何锐的话也让周兴浩感觉的确没必要在此事上纠结。毕竟英法并非中国现在的首要敌人。 结束了汇报之时,何锐上前向周兴浩伸出手。周兴浩握住何锐的手,只觉得那双手温暖又充满了力量。就听何锐温言说道:“周厅长,你这黑眼圈都出来了,注意营养,注意休息。我马上给外事厅的同志们批一笔餐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周兴浩一时感动,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主席,餐补就算了。能不能多批些煤票,新发的煤炉好用,就是煤不够多。” 何锐叹道:“餐补要给,煤票么……我很想给。但是煤牵扯的太多。我没办法答应。” 周兴浩也知道现在煤炭运力不足,连忙道歉,“主席,我说了失礼的话……” “这有什么好失礼的。大家辛辛苦苦,不都是为了生活变得更好。你不要误会,我觉得这要求很合理,但是煤的供应牵扯到整个东北,我没办法自作主张。” “对不起……谢谢!”周兴浩感动的答道。 送走了周兴浩,何锐基本了解了并不重要的外国的表态。整体上看,欧洲的反应比较正面,虽然依旧不重视中国,但是相对于欧洲大战前还有不错的提升。这也是何锐希望看到的。中日战争一旦爆发,欧洲人民的民间意愿虽然不影响战局,但是认同中国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下一个进来的是程若凡。程若凡完全没坐,立刻递上了一份报告,随即开始布置黑板,挂起地图。 此时朝鲜已经被日本吞并,以鸭绿江为界的中日边境外,根据交通与作战推演,参谋长程若凡已经完成了永备工事修建计划。 “主席,我们与水利厅的卢道明卢厅长讨论过,可以在这一带用修建水利工程的方法快速修建。不过卢厅长建议,最好能在东北一起动工各种水利工程,这样的话,日本的注意力就会大大降低。” 何锐点点头,这些具体工作本就该由程若凡这批成长起来的核心骨干们负责,现在的何锐要管的是大政方针。 程若凡却问道:“主席,我们参谋部想请主席主持一次战役的纸面推演,不知主席想做裁判,还是想做演习中的日方指挥?” 这话让何锐更是欢喜,“若凡,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么?” 程若凡不由自主的站的笔直,果断答道:“从法国搞来的合成氨系统已经开始生产,用合成氨生产硝酸的生产线也已经投入生产。参谋部确定过各种火药和炸药的产能,两年后,我们就能和日本进行大规模消耗战。” 既然参谋长程若凡如此有信心,何锐笑道:“我来做纸面演习的日军一方,你可要小心。我会尽力发挥出日军能达到最高战斗力,甚至会超越日本该有的战斗力。” 程若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喜,“主席,我们已经对日军的战斗力做了充分评估,他们的实力很一般。我们能赢!若不是主席亲自指挥,我们反倒担心压力不足,无法找到我们的问题。” “那就说定了。你们定下时间,我根据时间调整我的计划。”何锐笑道。 程若凡随即取下了关于永备工事地图,又挂上了中俄边境地图,“主席,参谋部已经确定了边境管理的规定,部队已经抵达边境。正如主席所说,有些同志们提出了收复失地的看法。政治部同志们压力也很大,不知道主席有没有什么建议?” 看着程若凡脸上藏不住的遗憾,何锐问道:“若凡,部队里面讲的是纪律。同志们的冲动我们都很清楚,你自己的态度呢?” 程若凡挺起胸膛,“我们当下的首要任务是统一全国,其次是解决英国与日本的军事威胁,之后是快速建设国家。俄国方面的确不是我们的主要方向,但是我个人还是耿耿于怀!” 何锐一直觉得程若凡的性格更接近21世纪头10年的中国人,中国已经拥有了世界顶尖的实力,也开始全球布局。历史带来的屈辱,以及对力量以及新秩序的渴望,汇聚成那时代的青年们的心情。 在20世纪头20年,太多中国人因为一系列的失败变成了消沉绝望,变成了对外国的盲目仰望。程若凡却没有,这家伙因为自己的固执而显得在很多时候不面对现实。但是这种固执也让程若凡始终有着信心,始终不肯对列强低下头。 就如现在,程若凡就敢坦率的表达自己对恢复领土的渴望。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特有的个性,是缺点也优点。 何锐决定给程若凡开个小灶,便让程若凡坐到自己对面,“若凡,你认为未来的国际局势对俄国是否有利?” 程若凡想了想,“英法希望扼杀共产主义政权!” “我们文明党是否是一个共产主义政党?” 程若凡果断答道:“我认识是!” “为什么英法没有考虑消灭我们?” “……是因为主席采取了有效的外交政策吧?” “就布列斯特条约这个案例,苏维埃政府采取了灵活的外交手段。但是,因为地理因素,俄国本就是西欧最大的压力所在。只要俄国在那里,还保持着自己的统一,英法就不能放心。哪怕不是布尔什维克政权,英法难道不把沙皇俄国视为威胁么?现在法国最大的敌人德国战败,短期内无法恢复。那么俄国就必然作为英法最需要打击的对象。若凡,抛开政治这些人类提出的概念,从最基础的现实世界考虑,你认为我所说的合理么?” 程若凡不禁皱起秀丽的眉毛,思索一阵后迟疑的答道:“主席,你是说即便现在是沙皇俄国继续存在,英法也要打击沙皇俄国?” “不用说近在咫尺的俄国,美国在欧洲大战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帮助英法赢得了胜利。巴黎和会上,英法难道没有打击美国的力量,试图把美国排除在英法主导的世界秩序之外么?为什么美国与英法最终都接受了把德国在山东的权益转交给日本的条款?难道他们最初是支持日本的么?就咱们看到的资料,美国最初也支持让中国收回在山东的权益。美国转而支持日本,就是希望拉日本来支持美国。但是最终,美国还是被排除在英法制定的世界秩序之外。” 程若凡思考了好一阵,才叹息道:“真的是冷酷无情!” “从最基本的角度出发,自然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英法希望自己统治能千年万年,绝不是只为了战胜德国这么一时半会儿。谁能挑战英法对世界秩序的统治,英法就会打击谁。不过是80年前,英法与当时的奥斯曼帝国联手,打了克里米亚战争。击败了俄国,使得当时俄国沙皇自杀。既然英法要维持永恒的霸权,就要永远打击能够挑战他们霸权的对手。至于对手是谁,根据当时的局面而定。” “……就是说,俄国为了自己的国家,不能四面为敌?”程若凡眉头的阴云开始消散。 见程若凡或许明白了,何锐继续解释道:“若凡,俄国现在主要的战略方向来自己于中欧。如果能解决了中欧的战略问题,他们就要转向次级战略的高加索方向,最后才是远东地区。英法现阶段先鼓动的也是中欧的俄国敌人,然后是高加索,再然后才可能轮到远东。之后或许还有一个集团进攻。总之,俄国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那时候我们有机会重新划界。” 正文 第187章 军人们的烦恼(八) 程若凡一直很喜欢党课,这点是当徐乘风等人某一次问起的时候,程若凡才意识到的。因为党课上会讲述关于地球几十亿年的演变,会讲述生物的起源,进化,以及人类的发展和演变。 这些知识本身就足够让程若凡感觉到欢乐。程若凡甚至生出了一个心愿,等中国恢复到历史上应有的最强地位,他就要脱下军服,回到学校研究这么学问。成为一名像何锐这样能够抛开现象看本质的学者。 现在面对何锐讲述俄国为何会被英法针对的原因,更让程若凡感受到了知识的魅力。表面的冲突,以及政治宣传的效果,会让原本简单明快的事情看起来无比复杂。如果能够看穿这些,就能得出一个简单明快冷酷诚恳的答案,‘英法为了维持霸权,必须打击所有不接受英法霸权的强国’。 沿着这个思路考虑,程若凡在重新划界方面突然就有了想法,“主席,我们不是要把俄国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对吧?” 何锐应道:“继续说。” 程若凡努力整理纷乱的思路,试图跟着自己灵光一闪的想法推演下去,“如果把俄国逼到绝境,俄国没理由向最弱的我们做出巨大让步。即便是让步,也会是向最强的国家让步!” 何锐着实没时间和程若凡进行推导,就直接讲述了自己的看法,“把俄国逼到绝境,成本太高!英法也付不起!如果布尔什维克政府的领导者真的有我所期待的战略思维,我会向俄国提出战略合作的要求,那时候作为条件,我会要求布尔什维克政府取消一部分他们与满清签署的条约。我会很明确的告诉布尔什维克政府,我要安抚中国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 对于前半段话,程若凡很能理解。但是最后这段,硬是把程若凡逗乐了。政治是很严肃的事情,然而何锐的理由却是异乎寻常的直白。直白到程若凡想不笑都做不到。 何锐却没有笑,只是严肃的阐述道:“若凡,你不会认为整个中国只有你一个民族主义者吧?或者你认为中国人民对于被俄国侵吞土地的历史很欣喜?” 原本程若凡是把自己带入了何锐的立场,所以觉得这想法着实一言难尽。但是程若凡把自己重新放回自己本身的时候,他笑不出来了。程若凡只觉得气往上涌,激烈的情绪下,愤怒的指责不禁脱口而出,“我们怎么知道布尔什维克政府不是下一个沙皇俄国?他们还提出了黄俄罗斯计划,想吞并整个东北呢!” 何锐被逗乐了,“这个问题很好。如果是外交谈判上,提出这么一个基于民族主义情绪的质疑就很好。俄国人有必要明白中国不仅有民族主义情绪,还很激烈!我们需要有效的政治表态来平息这样的愤怒。否则的话,俄国永远不可能挣脱地缘政治的囚笼。” 程若凡知道自己不该对何锐发火,但着实忍不住。此时听何锐依旧用纯粹的外交视角考虑问题,程若凡心中百感交集,问道:“主席难道就从来不生气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生过气?”何锐的语气更是温和,但接下来,何锐的语气已经变得冷酷无情,“我对同志们说过,我曾经非常认真的基于民族主义情绪而进行过推演,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想满足民族主义情绪,基于利益的考虑,为了断绝因为民族战争而带来的百年千年的仇恨,就必须把中国之外的所有人类全部杀光。你认同这样的结果么?” 程若凡从来没考虑过消灭世界人类的想法,觉得何锐这话简直是强词夺理,不禁反驳道:“可我们是收复失地!” 何锐针锋相对的答道:“这叫五十步笑百步!是给缺乏实力的自己脂抹粉而已。” 程若凡更是激动,然而他却开始思考起来。 何锐其实并不激动,因为在做这些思考的时候,何锐早就激动了太多次,每次激动,内心都沸腾着毁灭世界的狂暴心情。 看着程若凡的激动引发的居然思考,何锐对这位年轻人更生出不少期待。思考很痛苦,而且成功率比那些靠天分的家伙们要低。毕竟思考是很痛苦的经历,而天分的发挥能够带来格外的欢乐。 但是,如果从有可能达到的高度来说,程若凡是有可能达到更高的层级。因为只有思考才是完成否定之否定的必经之路。 然而程若凡此时却站起身,对何锐敬礼,“主席,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何锐点点头,起身与程若凡握手。通过思考得出反人类必然性,这是个很大冲击。对没有在深渊中潜入如此之深的人来说,是难以接受,更是难以忍受的。即便是何锐自己,也是经过很多次往返,才明白自己到底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程若凡这边离开,何锐就开始准备党校课程。在未来的几年里,何锐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党校校长。即便大多数党员同志没办法向程若凡这样尝试深入深渊,何锐也要把阳光下的世界规律讲给同志们,帮助同志们不断提升自己,并且从中选出优秀的成员,由他们承担起更沉重的工作。 在11月1日,高尔察克决定接受何锐支援的时候,东北招商局局长莫里循就已经率领代表团在营口港登船,前往欧洲。12月5日,代表团抵达了英国伦敦。 前来迎接的是英国商务部的代表,莫里循觉得对面这家伙有点眼熟。而这位也已经上前握手,“莫里循,还记得我么?我是法学院的桑德斯。” 这下莫里循想了起来,桑德斯比莫里循低一届,和桑德斯都是学校足球队的成员。两人都代表着官方身份,不宜多谈,很快大家就忙起了公务。 桑德斯代表英国方面欢迎东北代表团抵达英国,就带领众人到下榻的宾馆。到了晚上,莫里循才和桑德斯到了旁边的酒吧。两人坐在吧台旁边,一人面前一份炸鱼薯条,冒着泡沫的啤酒杯碰在一起,莫里循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如果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手中的酒是啤酒而不是便宜的劣质威士忌。 在19世纪,吃油炸鱼在伦敦和英国东南部变得普遍(查尔斯·狄更斯在《雾都孤儿》一书中提及“炸鱼仓库”)。而同时,在英国北部,油炸“削块”土豆的产业亦被开发。不明何时何地,这两项被合并成为我们知道的炸鱼薯条商店产业。第一间炸鱼薯条店或许是josephmalin于1860年在伦敦开设的。英国人喜食土豆,他们经常把土豆当作一餐的主食,甚至有过于面包。英国的土豆有至少不下十种,有大有小,皮的颜色也有黑的,黄的和白的,但价格都十分便宜。在英国,土豆有很多吃法,有几种是比较有特色的。 两人边吃边喝,聊着大学时代的过往。那些激烈的足球比赛,足球队的队友。两人都认识的同学。当然,还有令人印象深的老师。自然也不会少了在学校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 两人面前的炸鱼薯条已经吃光,就再来了一份,啤酒又上了三杯。大大喝了一口,又吃了一块炸鱼,桑德斯叹道:“最近大家都说起你,莫里循,你在商务部已经是名人了。” 莫里循并没有立刻回答,人生的经历没办法预料。莫里循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中国地方政府的官员,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作为中国地方政府代表团的团长回到英国。 正想有所感叹,桑德斯接着说道:“最近泰晤士报有篇文章,说中国有可能把边境线向北方推进,还说东北已经制定了富有进攻意味的军事计划。你听说过么?” 作为新闻从业人员,莫里循完全不为所动。因为在船上的原因,莫里循并不知道有这样的新闻。便是如此,莫里循也已经在心中快速补出一篇此类文章,而且相信自己写出来的文章水平不会亚于那篇见都没见过的新闻稿。想搞事的文章基本都一样,找到些可能,然后为这种可能找到相应的说辞。 于是莫里循继续吃着久违的炸鱼薯条,喝着充满伦敦口味的啤酒。这下,桑德斯倒是有了兴趣,他问道:“难道是真的?” 莫里循不得不答道:“如果你去查看英国参谋部,一定可以看到进攻法国的作战计划,你觉得那是不是真的?” 桑德斯听到之后微微皱眉,一时没办法判断出莫里循的真正想法。从话里面来说,莫里循是在否认这样的看法。不过一些左翼报纸在用‘warlord’这个词来形容何锐。 warlord的中国对应词汇是军阀,如果采用直译的话,则有更加血腥的意味,‘战争领主’。 英国商务部内部研究了何锐掌管的东北与内外蒙的资料,这是一个拥有兵工厂,并且在两年内为白俄提供了60万支步枪,数千万发子弹。 现在俄国内战已经到了尾声,何锐完全可以把这样的产能用来武装他自己的军队。在远东出现这样的一支力量,英国政府内部也颇为瞩目。左翼的骂战可以当做没听到,但是一些即将退休的资深的英国官员们会想起德国曾经从英国大规模进口先进的设备来提升德国工业实力的事情。毕竟,欧洲大战刚结束。 桑德斯索性问的更直白了一些,“莫里循,东北政府主席真的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么?” 莫里循苦笑道:“桑德斯,我看到的是一位年轻的拿破仑。并非是那位拿破仑上尉,至少是已经完成了远征埃及的拿破里翁。但是我认为何锐阁下并不执着于自己主导的和平与秩序。” 桑德斯品味了一下这话里面的含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莫里循已经明确表示,不认为何锐准备挑战现在的世界秩序。也就是说,不准备挑战英国主导的世界秩序。 在中国代表团住宿的旅馆里,每一个窗口都亮着灯火。令代表团对英国普遍采取的煤气灯感到了极大的讶异。在东北并没有煤气灯,夜晚照明的工具中,蜡烛正在替代油灯,电灯也在替代蜡烛。 但好奇一阵后,刚下船不久的代表团团员就在临时党委会的组织下继续在船上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规划。不同的房间里面是各个门类的团员,王东陆所在飞机小组参加了机械专业的讨论会。 与其说是讨论会,更像是学习会。代表团团员们听了讲师们讲述着东北这边已知的工业发展方向和水平,结合东北已经拥有的工厂设备,讨论着在东北现有的局面下,到底要引入什么样的技术设备。 王东陆已经听了太多代表团内部的议论与争吵,有一部分团员坚持要引进最新的技术设备,另一部分团员则坚持要引进东北立刻需要的技术设备。双方各有自己的道理,怎么讲都说的通。 但是王东陆自己并没有如此困扰。飞机是一种全新的设备。真正的大发展是1914年后的欧洲大战。一个5年不到的技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直到深夜,代表团团长莫里循才有些醉醺醺的回来。大家这才停下了讨论,各自休息。躺在被窝里,王东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想着与飞机真正见面的憧憬中睡着了。 王东陆发现自己正展开双臂,如同鸟儿一般在空中飞翔。然而飞了一阵,王东陆就觉得自己开始下坠,恐慌感随之而来。王东陆努力振动手臂,想像鸟儿一样飞起来。但是王东陆失败了,他直直的坠落。然后王东陆就醒了。 原来是梦!王东陆看着周围安稳的床铺和墙壁,这才安下心。起了床,王东陆想起自己已经在英国。看着已经微明的天色。王东陆起了床。 第二天,各个部门都开始与英国企业接触。王东陆所在的小组却没能见到飞机,只能跟随着其他小组继续走。接连几天都是如此,当王东陆等人询问莫里循团长,什么时候能够见到飞机,莫里循只是告诉他们,还在与英国政府联络。英国政府对于中国代表团参观皇家空军的事情正在考虑。 难道自己竟然看不到飞机了么?王东陆感到了一阵不安。 此时的沈阳,何锐乘坐火车刚抵达关东州。日本派出了三辆汽车前来迎接何锐,车队抵达了关东军司令部,何锐在引领下进入司令办公室,一位挂着日本陆军中将阶级章的老年男子在关东军司令陪同下走进办公室。何锐立刻上前敬礼,“河合阁下!学生前来迎接!” 这位陆军大将正是何锐在日本陆军大学就读时候的校长河合操,两天前,日本方面向何锐发去电报,说是河合操校长想造访沈阳。 何锐立刻回电,作为学生,何锐执弟子礼,亲自到关东州迎接河合操校长。于是何锐就这么一路前来。 河合操中将看着面前佩戴着上将阶级章的学生何锐,不禁叹道:“何君不愧是日本培养出来的英才。” 旁边的关东军司令立花小一郎中将也跟着说道:“都是河合操阁下教育有方。” 何锐并没有回答,只是向立花小一郎中将敬礼。河合操中将作为何锐的老师,此时可以摆点谱。但是立花小一郎中将却不能,作为官方人员,他也还礼。 之后河合操中将笑道:“何君,我此次是个人访问,咱们就不用在这里谈话,不太合适。我已经命人准备了饭菜,你这一路上也辛苦了。” 何锐倒是客随主便,既然河合操中将邀请吃饭,定然是有准备的。一行人出了关东军司令部,汽车到了一处所在。却是个宅子,而不是酒馆。 等众人走进去,里面一位身穿何如的年轻女子已经拉开日式的门,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见到何锐之后,立刻躬身行礼,“何锐尼桑(日语哥哥的意思),许久不见。” 何锐虽然一时没能看出这化了妆的女子是森田光子,但是听声音就确定。便走到光子面前,森田光子此时也和几年前在东京时候那样,看向何锐的目光中都是亲切。 下一刻,森田光子已经拉住了何锐的手臂,“尼桑,我好想念你。” 何锐也觉得心中欢喜,把光子抱在怀里拍了怕她的后背,“光子,你……你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接着何锐松开手臂,把光子拉在面前上下看了一阵,才说道:“很好,很健康,也很有精神。森田阿姨最近可好?” 光子连忙说道:“我母亲很好,她得知我要前来见你,让我一定要代她向尼桑问好。” 看着何锐与光子重逢时候的喜悦,河合操中将微笑的看着。森田光子在现在的日本已经不再是东京一个破落家庭出身的小姑娘。虽然大家都知道,军中和政府中有人关照光子,现在的森田光子作为日本帝国东北大学的学生,也已经不再是平常人家的女孩能够相比。 更不用说她与何锐的个人关系,也是日本政府必然注意的事情。 等两人聊完了家常,河合操中将请何锐到屋内。屋内已经摆好了桌子,三人坐下,饭菜已经开始送上来。 正文 第188章 军人们的烦恼(九) 日本采取的是分餐制,给何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提供了绝佳的帮助。于是吃了一口酱菜,何锐抬头问光子,“光子,这味道怎么与森田阿姨做的一样。” 光子见何锐吃出来了,不禁笑盈盈的答道:“尼酱,这就是我母亲亲手做的。” “太感谢森田阿姨了。”何锐笑道。把面前森田阿姨做的酱菜一扫而空后,何锐怀念的叹道:“不过阿姨制作酱菜的方法真的提升了许多,便是过了这么几天,一路奔波,味道却如刚做来一般。” 河合操中将轻笑一声,“何君,这是由帝国新成立的陆军海空兵的勇士,乘坐飞机从日本送到这里。我本以为还要带到沈阳交给你,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来了。倒是保住了酱菜的美味。” 何锐低头致意,“校长的亲切,令学生甚为惶恐。” 感谢完毕,何锐继续说道:“现在日本陆军海空兵已经建立能从日本直飞到关东州的飞机中队,真令人感叹。” 河合操在军校的时候就对何锐很是关注,何锐毕业之的所作所为在日本军界也被认为是极为优秀。见何锐果然听出了关于飞机运输酱菜的内在含义,河合操问道:“何君,你在东北努力建设兵工厂,可否在兴建自己的飞机制造厂?” 何锐并没有做任何隐瞒,“校长,东北已经在筹建飞机制造厂。飞艇与滑翔机部队已经组建了几个月,日本海军侦察机早就装备,东北没有海军,不知校长能否从中相助,让东北正在筹建的飞行队与陆军航空兵进行交流。” 河合操一直认为何锐很聪明,甚至到了不说谎话的地步。如果是别的场合,何锐是不该提出与日本陆军航空兵交流的要求。现在是师生友好会面的时刻,何锐又顺杆爬,河合操连指责何锐失礼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河合操也不提空军的事情,问道:“何君想来已经建设起军校了吧?” 何锐点点头,“校长,在下从到东北开始,就开始建设军中学习班。现在军中教育水平不足,只有初级的军事学校,以及军官学校,还没建立军事学院。只有高级军官的学习班。” 光子低着头听两位将官交流军事内容,虽然对于这些内容具体代表什么并不了解,但是光子知道这都不重要。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大学生,被河合操中将带着一起来中国,理由与光子本身毫无关系,完全是因为日本军方乃至背后更高级的人物想对何锐表达善意。 光子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她此时虽然极力表现出日本社会对女大学生的期待,表现出优雅以及高贵的美好,但是光子更希望找个机会向何锐道歉。并不是为了光子参加了‘中日友好交流’而道歉,光子想为自己被利用来对付何锐而道歉。 此时,光子就听河合操中将说道:“何君,你在大日本帝国陆军服役过,所以能报考陆军大学。你有没有考虑与关东军进行军事人员互换交流?互相派遣人员,我也希望有日本军人能够以东北军的身份报考东北的军校。也希望陆军大学里面能出现何君这样的人才。” 何锐喜道:“这想法可是太好了!校长,您真的是心胸宽广。” 河合操微微点头,仿佛是很欣赏何锐的态度。但是河合操也没有相信何锐的真话,何锐不说谎,去也不能相信他的真话,河合操中将并不认为何锐认同人员交流的目的是推进中日友好。即便是真的,何锐眼中的中日友好只怕与日本方面期待的中日友好大相径庭。 等吃完了饭,河合操中将与何锐到了旁边的茶室,光子并没跟来,河合操与何锐坐在茶台对面,先喝了一杯茶,河合操中将问道:“何君,东北有什么风景么?” 何锐想了想,笑道:“东北自然风景并不多,令人赏心夺目的大概只有林海雪原。若是说日本没有的游玩项目,我推荐狗拉雪橇。我们从俄国与加拿大引进了一批雪橇犬,与马拉雪橇大不相同。” 河合操明白,何锐并不想讨论关于政治的事情。如果自己真的前去东北,何锐就会真的把河合操当做一个旅行者对待。然而河合操中将来见何锐的目的与旅行毫无关系。 既然何锐装傻,作为校长的河合操索性把话挑明,“何君,现在英法都表达了对何君人道主义援救的赞赏。何君认为高尔察克能够在开春后抵挡住苏维埃赤匪的进攻么?” 说罢,河合操补上一句,“何君,你在军校的时候就以敢言著称,难道军校毕业后就已经变了么?” 何锐并不在意这样的激将法,就何锐认为自己在21世纪养成的性子并未变化,只是在20世第二个10年的风气依旧保守。既然河合操中将问的直白,何锐也就直白的答道:“如果高尔察克能够抵挡住红军,他现在应该在西伯利亚继续与红军作战。连冻死的风险都阻止不了高尔察克带着百万人跑到海参崴,自然是因为他们死也抵挡不住红军。” 河合操有些满意的点点头,“何君所说甚是,靠高尔察克自己定然会败给红军。日本国内听闻英法向何君下了很大订单,利用满蒙的兵工厂武装高尔察克,何君认为英法能让高尔察克重整旗鼓么?” 何锐笑道:“校长,东北并不参与俄国内战,军火生意只是一个商业活动。” 河合操觉得自己还是要再努力一下,便继续劝说道:“何君,如果东北与关东军联手,一起帮助高尔察克,我认为能够抵挡住红军。” 以日本人的腹语术习惯,河合操校长的坦诚简直能称为天日可照,连何锐都有点动容了。微微躬身致意,何锐答道:“校长,您既然如此坦率,学生也愿意坦诚相告。如果英法询问东北政府的态度,东北政府会明确表示,东北愿意保卫和平,建议俄国红军与白卫军停战。甚至愿意为双方提供谈判场所。” 这是政治家的说辞,河合操中将觉得不是很习惯。但河合操中将也能明白何锐想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绝不参与俄国内战。但河合操依旧想说服何锐,“何君就不想借机废除清国与俄国签署的条约么?” 何锐噗嗤一笑。这才是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样子,河合操中将是在利用民族主义情绪,而不是想程若凡那家伙一样,真的相信民族主义。如果是程若凡面对河合操中将,定然会被鼓动起民族主义情绪。 当然,河合操中将如果对谈的是程若凡,只怕他也未必会利用民族主义情绪。因为程若凡这家伙有很大可能会直接表示,‘废除马关条约’。 但何锐就无所谓,面对河合操中将的挑拨,何锐说了大实话,“如果日军要与俄国红军作战,东北政府愿意提供出兵之外的所有帮助。从武器弹药到后勤物资,从军医院到药物供应,一定会满足大日本帝国军队的需求。” 听到这话,河合操中将只是微微叹口气,他拿起水壶给茶壶里面填了水,续上茶,向何锐举起了茶杯。何锐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换了个话题,“校长,你之前提出东北与关东军互相交换人员,不知校长可否有了规划?” 最终,河合操中将并没有前往沈阳,既然与何锐的会面有了成果,哪怕被拒绝,至少何锐坦率的表达了态度,并没有隐瞒什么。把这次对谈的结果带回去,也是一个成果。 虽然河合操中将认为何锐不会说谎,但是何锐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更大的利益而改变看法。当然,这就得看英法能够出多大的价钱,至少日本是出不起能够收买何锐的代价。 临别前,光子终于有机会能与何锐单独会面,看到屋内无人,光子坐到何锐面前,深深的低下头,“尼酱,对不起。” 何锐被逗乐了,伸手想和以前那样摸摸光子的小脑袋,但是看着一身和服的光子,何锐觉得不能再光子小时候那样。就拍了拍光子的肩头,温言安抚道:“光子,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参与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因为我,才把你卷入到这样的事情里面。请你一定要原谅我。请放心,我会想办法拜托朋友帮忙,让你不再受到这样的骚扰。” 听到这话,光子眼眶湿润了。当何锐在东京的时候,光子就能感到何锐哥哥有着两张不同的面孔,一张是对光子这样的普通人,一张则是对那些有身份的人。 自从与河合操中将会面开始,光子面前的始终是何锐阁下。现在,那个能够体贴普通人,对大家都很友好,在大家遇到困难时候能够挺身而出的何锐哥哥终于回来,这让光子又是安心又是难过。 擦去眼泪,光子掏出信放到榻榻米上,双手推到何锐面前,“尼酱,这是我母亲写给你的信。” 何锐拿起信看了起来。森田阿姨在信中问候了何锐,说的都是些家常的事情,询问的都是何锐的近况,尤其是询问何锐现在是否过上了他想过的生活,是否在这样的生活中得到了自己所期待的,并且因此而感到开心,何锐读着读着就有些鼻子发酸。便放下信,长舒口气,努力驱散鼻子里的那股酸意,也驱散了眼泪。 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很多人关注何锐,在他们眼中的何锐都代表着某一种符号。或者是强有力的领袖,或者是一个聪慧狡诈的军阀,或者是某个运动的领导者与带头人。把何锐当成一个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人已经不多,即便是关注何锐的喜怒哀乐的人,绝大多数也不过是想从中趋利避害,获取自己的利益。 某种意义上,何锐自己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收起信,何锐叹息一声:“唉……光子,我之前以为只要不给你写信,就能减少你的麻烦,没想到我还是想错了。既然如此,给我讲讲你这几年过的如何,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光子笑了,然而光子立刻发现,这几年的生活对她的改变到底有多大。以前的时候,光子是能够在何锐面前真心欢笑。几年来,从女子高中到日本东北帝国大学的生活,光子的笑容中有多少是单纯的心情,有多少是打磨过的笑容,光子对此很清楚。 但既然走到这里,光子索性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尼酱,你能否告诉我,为了让我上大学,你都出了多少力?我真的非常感激。” 何锐也感受到了光子的变化。那个年少无知的孩子已经成长起来了,她不肯再懵懵懂懂,而是想明白是谁在推动她的生活。既然如此,何锐笑道:“最初,平丰盛教授告诉我,他能帮的忙很有限,后来三井财团的三井康木想帮忙,但是东北帝国大学的校务会议连平丰盛教授的面子都不怎么给,一个在东北帝国大学里面并没有捐款的三井家又怎么能趋势校务会议呢。你定然知道招收女生要面对多大的压力。” 光子微微点头。在日本,三井财团虽然‘富’,却不‘贵’。光子在日本东北帝国大学里面虽然从不询问自己那些女性同学的出身,但是在平日的沉默中却在关注,靠着听到的不多的内容,她也小心的打听。那些女大学生们,每一个都有日本的华族背景,兼具了富与贵。 何锐接着说道:“后来平丰盛教授让我写一封信,央求高桥阁下相助。后来平丰盛教授写信,说事情已经推动了,剩下就看你的考试成绩。你的学业一直很好,我便放下心。” 光子这才明白了整件事的脉络,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虽然描述很简单,何锐的语气中也没有什么情绪。光子知道,高层的力量就是这么简单直白,对普通人紧闭的大门,都会对高层完全敞开。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努力,一封信,一句话,就足以。 沉默片刻,光子抬起头问道:“尼酱,我能收集到的你写的所有书和文稿,我都看过了。日本会这么下去么?华族们会永远掌握着所有权力么?” 何锐有些动容。对何锐说过这话的人,光子并非是第一个。第一个对何锐提出这个问题的是石原莞尔,那时候石原莞尔与何锐认识不太久,两人在小酒馆里面喝的醉醺醺的,石原莞尔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何锐那时候被石原莞尔这个另一个时空的918主谋的问题逗得大笑,然后答道:“石原君,如果日本人民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就会继续下去。如果不接受,也得有推翻现在这种局面的实力,尤其是要在关键时刻抓住机会。否则的话,即便日本被彻底征服,这样的枷锁也会继续套在日本人民的头上。议员的儿子继续当议员,银行家的儿子继续当银行家。不会有什么变化。” 当时何锐并不了解石原莞尔,而且是酒后的话,何锐说完也就忘记了。 没想到几天后,石原莞尔又来见何锐,而且再没有之前那种桀骜不驯不法不顺的模样。石原莞尔非常诚恳的与何锐交谈起来,一直谈了整夜。 现在,光子提出这样的问题。何锐却有些迟疑,要不要把解放日本的可能告诉给光子。如果是期待光子参与到日本解放的行动中,何锐知道自己当然要和盘托出。但光子在何锐眼中是自己的妹妹,何锐真的只是想让光子生活在被解放了日本,而不是拼搏在解放日本的第一线。 何锐很快就发现,这是对待同志和亲人的不同。对于亲人,何锐只想把美好的世界奉献给他们,却不想让他们承受创造美好世界的苦难。 光子看着何锐迟疑的神色,更加确定了自己面前的何锐是那个一直保护自己,帮助自己的哥哥。这反倒激发了光子的决心,“尼酱,我能保护好自己。现在我所期待的是看到希望,还请尼酱能指出光明的道路在何方。” 何锐轻轻叹息一声,“光子,任何人类社会的活动都能看到是经济活动。以日本现在的国力,日本人民也一定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日本经济发展本身并不会因为日本人民的生活提升而受到影响,甚至有可能因为日本人民生活提升,需求提高而变得更加活跃。但是这并没有发生,理由在于现在日本的政治制度决定的分配体系。不管是机会,还是分配,决定权都被垄断在高层手中。” 光子认真的听着,因为自己的经历,光子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过光子并没有提出问题,只是认真的听。 何锐则继续说道:“这些高层如果是三井康木这种资本家,可能还会更好一些。但是日本现在的决定权却被垄断在旧贵族手中。男女平等,他们不接受。以才择人,他们不接受。他们要维护是,日本这个国家必须以这些人为核心来运转。作为权力者,日本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他们交易的筹码。你自己经历过阶层跃迁的种种,应该能够清楚国家公权力被一小撮人垄断意味着什么。只有你已经是这个权力圈子里的人,才能获得机会。如果日本想获得解放,旧制度就必须被粉碎,建立起一个真正平等的新制度不可。如果只是修修补补,逼迫当权者做出让步。不管付出多少努力,收获都是微乎其微。那些权力者们如果给你们一点点,就会先从你们身上榨取成千上万倍的利益。” 听到这里,光子不解的问道:“尼酱,那些人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害怕的是失去主导别人的权力。那些人也是人,他们并没有比你这样的普通日本人有什么不同,并不比普通人高明,不比普通人聪慧。如果他们不得不和你这样的普通人一起参与公平竞争,他们很快就会失去一切优势,被普通人中的优秀者彻底替代。如果有什么是他们比你这样的人更优秀的地方,就是他们拥有权力,所以更清楚失去权力的下场。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光子只觉得豁然开朗。驱动权力者们行动的动力居然是恐惧,光子以前倒是真的没想明白过。现在光子总算明白,为何那些权力者们对于任何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抱持着敌视,并且会坚决的打击。光子原本真的认为那些人是出于对秩序的热爱。 “感谢尼酱。”光子低下头,用学生礼向何锐致谢。 正文 第189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 分别的时刻到来了,军服笔挺的河合操中将叹道:“何君,陆军部命我立刻回东京,不能前往东北,着实可惜。” 同样军服笔挺的何锐叹道:“校长不能前往东北看看,着实可惜,就期待校长有空的时候。” 站在河合操中将身边的森田光子始终带着文静矜持、温柔体贴并且具有高尚美德气质的态度。但是日本社会期待的这种完美女性的外表下,森田光子很认真的看着成年人世界中。这是她即将进入的世界,1920年的春季,光子就要毕业了。她已经准备前往报社工作,平丰盛教授也支持光子的选择。并且表示可以向《朝日新闻》推荐光子。 面前的两名中日将官都没说实话,说的又都是实话。这就是以礼相待的成人世界。如果搞不明白两者各自归属的势力是如何运行的话,就不可能搞明白两边到底在说什么。 以光子现在有限的了解,双方已经有效的交流了想了解的事情,都要回去做应对。以个人角度的话,光子当然是倾向于如同自己哥哥一般的何锐。但是光子却有些不安,何锐哥哥要做的事情竟然是彻底粉碎旧秩序。从光子的感觉中,何锐并不仅仅要摧毁中国的旧秩序,连日本的旧秩序也在何锐的打击范围之内。光子难以想象,这样的毁灭会带来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何锐上将与河合操中将都没有废话,这次何锐并没有敬礼,而是向河合操中将伸过手来。河合操中将握住了何锐的手,由衷的叹息道:“何君,请你一定要为中日合作尽力。” 何锐笑道:“请校长放心,日本是在下的第二故乡,在下会为日本的美好未来而努力。” 一时间,河合操忍不住还想再尝试着劝说何锐与日本在远东合作。但河合操忍住了,何锐绝不是那种会轻易改变观点的人。而且从何锐的角度来看,利用远东的纷乱左右逢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河合操中将与何锐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出与何锐相同的选择。 放开何锐的手,河合操中将笑道:“就此道别吧,何君。祝愿何君未来一帆风顺。” 何锐微微点头,“祝愿校长武运长久。” 此时送何锐到车站的汽车已经停在门外,光子向何锐低头道别。如果可以话,光子是很想亲自送何锐上车。但是在上层的世界中并不存在礼数之外的合理性,除了按照完全的礼数之外,光子并没有按照自己想法行事的权力。 看着何锐进了汽车,光子向着汽车挥手道别。这一刻,光子只想尽快长大,这样她就有可能以成年人的身份行动,甚至带着母亲一起来拜访何锐。 河合操中将对于光子的表现颇为满意,在中将看来,这个女大学生做出了日本女性该有的表现,让会面呈现出温情脉脉的一面。虽然何锐的政治判断并没有受到这些的影响,但是这并非是光子的错。 河合操中将乘坐上火车直奔釜山港,之后乘船出发,回到东京。将何锐的态度带回给日本参谋部。 参谋部对此早有准备,既然何锐并不准备介入战争,日本军方剩下的选择只有两个。说服英国,或者自己单干。 如果想说服英国,日本有一个很重要的筹码,就是‘英日同盟’。英日同盟的目的是在远东地区确保针对俄国的压力,但是英日同盟不涵盖美国。 河合操中将与参谋部一众将校围着远东的地图,每个人心中都有想充分利用远东变化的冲动,却没人说话。 能讨论的内容早就讨论过,俄国红军必须通过漫长的交通线才能抵达远东,而且俄国内战后,国内经济凋敝,前来的俄国红军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高尔察克实力虚弱,无法战胜俄国红军,如果日军倾尽全力投入战争,是有可能获胜的。 但是,钱由谁出呢?日本数次请求英国出钱,英国方面完全不予理会。日本自己也已经派兵到了海参崴,到现在为止,除了不停的付出钱财之外,并没有实际收益。想开发海参崴,就得先吞下海参崴。 而英国在此事上根本没有表达任何赞同的意思,对于日本代表拐弯抹角的试探,也明确表达了反对。看得出,英国并不乐见日本成为一个大陆国家。 有比较激进的将校提出,日本单独作战,彻底击败俄国红军,割走海参崴地区。对于这样的计划,参谋部本身都不怎么支持。如果这么做的话,就需要上百万日军进入远东地区进行长期作战。这笔军费已经超过了日本整个国家的预算,即便获胜,也需要几十年时间才能恢复。 如果失败了的话……大日本帝国就完了。 既然能讨论的可能性都讨论完了,加上得到何锐明确的表态,将校们沉默着。谁都不肯打破这样的沉默。在沉默中,参谋总长上原勇作大将说道:“既然如此,诸君,散会。” 河合操中将心中松了口气,正想离开,却被参谋总长叫住。到了参谋总长办公室,参谋总长上原勇作大将说道:“河合中将,参谋本部推荐你作为下一任关东军司令,接替立花阁下。” 这个消息已经在陆军省中有了传言,河合操中将也很清楚自己作为关东军司令,一部分也是想借重他对何锐的熟悉。河合操中将只是答道:“感谢!” 参谋总长上原勇作大将请河合操中将坐下,“河合中将,你认为何锐对于帝国的态度如何?根据情报显示,何锐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军力。他会依靠自己的实力自由行动么?” 河合操回想了一下与何锐的会面,答道:“何君已经是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哦……”上原勇作大将对这含蓄的话很有感觉。如果在日本这么讲,就意味着何锐绝非一个受人控制的人。对于这样的评价,上原勇作上将虽然能接受,却并不乐见。 但是何锐既然能够成为日本陆军大学第一名,成为这样的人并不意外。上原勇作大将就换了一个问题,“何锐对于俄国的态度如何?” 河合操中将答道:“何锐貌似只想从俄国的内战以及各国对俄国的压力中谋取利益,我也问过何锐的政治看法,何锐表示,他很同情俄国受苦的人民。我认为他只是在敷衍。” 上原勇作大将倒是有些不太相信。日本参谋本部专门建立了‘何机关’,在中国东北又有大量的特权,非常清楚中国东北发生了什么。不少日本军官认为,何锐就是个共产党。 ‘何机关’上一任负责人板垣征四郎是日本军中有名的中国通,板垣征四郎并不认同这样的看法,在中国历史上多次实施过这样的政策,与何锐政策最类似的就是唐朝的‘租庸调’制度。同样是土地国有,人民拥有土地使用权,国家向土地拥有者收税。 至于搞掉政敌,发展工业,日本几十年前的明治维新中就干过。打击违法土豪劣绅,在中国历史上更是常态。千年前的盛唐搞科举,打击门阀,也是一样的手段。 如果把这些都认为是共产党行为的话,日本最崇尚的盛唐无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共产主义国家。 反共可以当做政治借口,但是在上原勇作大将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看来,何锐所作所为在现实中充满了无数先例,与共产主义完全不沾边。值得关注的只有一件事,何锐正在努力推动中国的进步,这无疑对日本造成了威胁。上原勇作大将问道:“在东北政府里面是否存在于何锐对立的派系?” 河合操中将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成为了关东军司令的备选,早就做了功课。根据‘何机关’收集的情报,东北政府是政党政治,于是答道:“阁下,何锐的部下大多数都是何锐通过短期培训集结的人员,他们来自于东北以及关内移民内,并没有出现派系领导者。留任的旧东北政府官员很少,比较有名望的都是比较激进的爱国者。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政策分歧。我个人并不相信东北拥有能与何锐对抗的政治人物。” 上原勇作大将有些失望,却也觉得很有道理。毕竟何锐是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如果何锐没能做到这些,反倒会令日本军部上层失望。 正想继续问些东北军政治倾向的话题,就听河合操中将继续说道:“阁下,何锐在这次会面中提出了东北军与关东军进行人员交换的看法。我听他的意思,是可以互拍军人到对方部队中服役。这令我有些意外,不知道何锐是否有什么准备。” 上原勇作大将询问了谈话内容,也觉得搞不明白何锐的想法。若是说何锐的目的是让他的优秀部下能够考上日本陆军大学,进行深造。不用这样的手段也能达成同样的目的。 如果说何锐的目的是让中日两军之间建立良好关系,上原勇作大将又觉得不可能。所有情报都显示,何锐是一个爱国军人,他绝不接受日本领导中国。 不过上原勇作大将并没有因此而为难,只是准备将这个问题交给参谋部的将校们去研究。 最后,上原勇作大将问道:“河合中将,你有信心击破俄国红军么?” 河合操中将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俄国的确处于虚弱的状态,但是俄国本身的力量依旧强大。此时并非与俄国决战的好时机。正因为如此,河合操中将爽快的答道:“阁下,我完全有信心在同样兵力的情况下击败俄国红军!” 得知河合操中将出任关东军司令是1920年3月份的事情,何锐此次就么有亲自道贺,而是拍了份电报给河合操中将,并且给河合操中将送去了一份贺礼。 此时中国派去欧洲的代表团已经回来,随行回来的还有十几位英法工程师与科学家之外,还有十几位德国人。 何锐亲自迎接他们,负责引见的是代表团中飞机小组的王东陆。王东陆的欢喜难以遏制,他也没想到居然能请到负责研究德国一战中战斗机的研究小组。虽然这些人现在都失业了,而且在凡尔赛和约中,德国禁止拥有空军。但是这些专家竟然能够来到中国,着实也不可思议。 王东陆的激动并没有影响到何锐,等王东陆介绍了其中一人的时候,何锐主动上前与那人握手,“豪斯霍费尔阁下,我一直很仰慕你在地缘政治学的造诣。” 王东陆愣住了。他知道何锐在日本颇有人脉,也有不小影响力。但是没想到何锐对于遥远欧洲也有自己的了解。这位卡尔·恩斯特·豪斯霍费尔与他的学术助手鲁道夫·赫斯是学者,虽然卡尔·恩斯特·豪斯霍费尔曾经是一位德国陆军少将,但是凡尔赛和约规定,德国的陆军不能超过10万,几百万德国陆军中的将官现在都已经失业了。 而卡尔·恩斯特·豪斯霍费尔前少将并没有特别意外,与何锐握手之时,这位前少将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你好。” 随即用流利的日语说道:“我也读过阁下的著作,早就想与阁下会面。” 一个德国人居然和一个中国人用日语交谈,王东陆看着这样的现实发生在自己眼前,竟然生出一个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或者自己才是个外国人。 招待会后,何锐请卡尔·恩斯特·豪斯霍费尔与鲁道夫·赫斯私下会面。卡尔少将看着面前这位中国上将,索性率直的问道:“阁下,你想改变现在世界的格局么?” 何锐并没有感到愕然,只是有些讶异于这位卡尔少将的率直。但是这位少将在地缘战略思想发展的历史上的确是一个牛人,何锐并不担心卡尔少将会做了英国人的间谍。 于是,何锐率直的答道:“我并不乐见凡尔赛和约所确立的世界秩序。” 卡尔少将对何锐的坦率很满意,他看了看一脸惊喜的鲁道夫·赫斯,又转向了何锐。既然搞了地缘政治研究,就没必要如同外交家一样搞些俗套。卡尔少将问道:“根据我对于地缘政治的理解,中国是一个国家,更是一个文明。所以中国不管战败了多少次,都没有让欧洲文明在中国得到广泛传播。不仅中国如此,日本同样如此。西服的流行只是受到欧洲国家实力的影响,并没有改变日本本身。而文明的冲突是没办法靠互相渗透来解决。” 何锐很喜欢卡尔少将的敏锐,笑道:“如果中国能打破凡尔赛和约的体系,德国就有机会挣脱枷锁,重新强大起来。” 卡尔少将点点头,“阁下,您是爱国者,我也是。任何研究都是为了祖国服务。虽然现在的德国参谋本部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人愿意与反对英法凡尔赛秩序的阁下进行合作。” 何锐饶有兴趣的问道:“是什么让阁下认为我有必须打破凡尔赛体系的理由?” 卡尔少将笑了笑,指了指墙上悬挂的地图,“能借用一下么?” 何锐让秘书拿进来一份世界地图,铺在宽阔的桌子上。卡尔走到地图边,立刻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一战中指挥部队的时光。 1869年,豪斯霍费尔出生于慕尼黑的文学世家,父亲马克斯·豪斯霍费尔(maxhaushofer)是著名的经济学教授和政治家,与母亲阿黛尔·豪斯霍费尔(adelehaushofer)一起投身学术和文学工作。 在1887年,豪斯霍费尔从慕尼黑一所体育高中毕业后,加入了巴伐利亚“路易波德亲王”第一野战炮兵团,并在巴伐利亚总参谋部取得不错的成绩。 1908年11月,他出任德国驻日使馆武官,任职期间研究日本军队,结识高层,甚至受到明治天皇的接见,他热爱旅行,辗转印度、东南亚、朝鲜和东北,为他日后研究东方问题并成为首屈一指的日本战略问题专家打下了基础。之后由于感染肺病,他离开日本回国医治,发表论文《对大日本帝国陆军力量、世界地位以及未来的思考》,获得了慕尼黑大学博士学位,他把自己的经历融入日本的崛起过程,开始反思海洋文明,并最终形成了超越传统陆海权的大战略思维。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卡尔负责指挥西线的一个旅。在迷茫的1919年,他同样为德国的战败和其未来感到担忧,大概在此时,他结识了鲁道夫·赫斯,后者不仅是他的实验助手,也是亲密好友。卡尔以复兴德意志为目的进入了学术界,他认为是旧帝国的地缘政治困境导致了它的失败,打算自己亲力亲为教导大众。 得知中国东北引进工业的代表团结束了英法之行,抵达德国。卡尔就找到了前参谋本部的领导者们,努力游说他们,希望能够与中国工业代表团进行接触。并且促成了德国空军战斗机研发人员前来东北。 卡尔中将赌上了自己的判断,统治中国东北的军阀何锐会成为撬动凡尔赛体系,让德国尽快挣脱枷锁的关键力量。 指尖沿着地图上中国的边境划过,卡尔少将先停在中国东南,“中国文明绝不可能接受英国主导南方的经济,就如德意志帝国绝不接受法国主导南德,战争不可避免。” 正文 第190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一) 现今东北政府的领导人,是镇安上将何锐主席,行政长官则是东北行署政务长。经过党内的讨论,在吴有平与许嘉两人之间,吴有平获得了全票通过。 听说文明党党校里面新来了一位教授地缘政治课的德国外聘教师,吴有平与许嘉都参加了课程。就在党校校园门口,两人正好碰上了。吴有平上前与许嘉打招呼,许嘉见吴有平兴冲冲的,与吴有平握手之时,笑道:“德国也有研究地缘政治学的学者,没听说过。” 吴有平也笑道:“这可就得问问教育厅里面负责收集科学信息的部门,他们收集的情报有问题。” 许嘉点点头,“这些可不归统计厅管。”说罢,两人都笑出声来。 有些学员见到曾经竞争的两人居然没有任何芥蒂,难免有些讶异。不过参加过那次讨论会的高级成员们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身为备选者的两人更是无所谓。 只要级别够高,资历够‘老’,参加过从基层建设东北政府的工作,都很清楚东北行署政务长这个职务就是架在火上烤。选上或者没有被选上,区别不大。 此时吴有平与许嘉都很好奇,党校校长何锐自己就是地缘政治学的高手,得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成为党校的地缘政治学外聘教师。 两人一起走向教室,许嘉问道:“那位卡尔教授挺有趣,先把教学大纲发给咱们,是什么意思?” 吴有平是铁道大学堂出身,学校里面有外国教授,他摇摇头,“老许,你准备问题了么?” 许嘉答道:“当然准备了?” 回答完,许嘉有些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有平本想回答,却想起一事,“我问一下,保定军校里面没有外国讲师吧?” 许嘉摇摇头。 见许嘉给出了明确回答,吴有平这才解释道:“咱们东北现在是靠应试教育强行灌输,讲的是有教无类。外国教授教,尤其是德国教授第一堂课往往会先提问问题,以判断学生的水平。” 许嘉大为讶异,“要先给下马威,杀威棒?” 吴有平摇头答道:“我觉得不是。” 说话间,众人已经进了教室。说是上午十点的课,九点五十分,学员们都已经到了。九点五十五分,一位的外国人走进了教室。吴有平与许嘉坐着同桌,盯着来人看,觉得这位有些一言难尽。 这位教授既不好看,也不难看,既不英俊,也不丑陋。个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人类应有的形状完全不缺,五官位置合情合理。但是,着实没办法对这个人形成什么印象。 至少在许嘉与吴有平这两位工作经验丰富的年轻人眼中,面前这位德国教授就是如此缺乏存在感。 卡尔教授往讲台上一站,神定气闲,用他琥珀色的眼睛看过一屋子学员,就用带了点东北味的德国腔调汉语说道:“准备上课。” 班长吴有平立刻起身喊道:“起立!” 学员们站起身,大声说道:“老师好!” 卡尔教授继续用带了些东北味的德国强调汉语答道:“同学们好。” “坐下!”班长吴有平喊道。 等学员们坐好,卡尔教授开始用德语问道:“同学们,有什么问题么?” 充当翻译的是个挺帅的前奥匈帝国,现在也不知道该是捷克人还是奥地利人的一位欧洲雇员。或许是和东北政府的众人一起开始学习汉语拼音,这位从事德语这门小语种的欧洲雇员有着非常普通话的口音。 见没人回答,卡尔教授等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如果大家没有什么问题,这堂课就结束了。” 许嘉讶异的看向吴有平,吴有平面露苦笑。他在唐山铁道大学堂就遇到过类似的局面。对于外国教授,尤其是德国教授来说,义务教育是有教无类,强制义务教育。但是大学教育则是看个人兴趣,学生是否有强烈的学习意愿,是教授们选拔学生的基本条件。 于是吴有平举起手来,卡尔教授问道:“请这位同学发言。” 吴有平站起身问道:“教授,在《国富论》里面提出了自由市场概念,从地缘政治学的角度来看,自由市场是怎么样的?” 卡尔博士兼前少将心中欢喜。他对于何锐的地缘政治学水平颇为认可,才会赌上自己的一切,游说那些还拥有影响力的前德国总参谋部领导者们向中国东北军阀转移空军研发力量。希望能够给英国制造更多的战略对手。 但是认同何锐并不等于卡尔教授认为何锐手下拥有高水平的部下。何锐不等于中国,这是卡尔教授的看法。现在听到何锐手下的高级官员提出《国富论》层级的政治问题,着实出乎卡尔教授意料之外。 “如果存在自由市场,就必然有个前置问题,是谁的自由市场?”卡尔教授反问道。 这是卡尔教授希望的授课方式,通过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得出结论的流程来提升学员们对地缘政治的理解。 吴有平是准备过的,何锐定下的东北经济发展,是先摧毁旧的社会制度,用国家高强度管理替代。解决掉压在人民头上的封建秩序后,让人民先进入小商品社会,积累交易量,以促进经济发展水平与流动性。 在国外描述此阶段的书籍中,吴有平觉得国富论里面的产业分工,比较优势的内容很有意思。听卡尔教授反问,吴有平答道:“各国内部自然有其市场,而且国际贸易本身也能看做一个自由市场。各个经济体都在市场中贸易,各个经济体中根据社会平均生产效率以及物流水平,拥有了自己的定价权。不同的工业水平发展,使得定价权转移,这就是自由市场。” 卡尔教授没想到吴有平竟然理解到这个阶段,心中欢喜。有这样认知的人最适合讲地缘政治,因为他们终于入水了,并且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在这片广袤的海洋中存活下来。这种人才有机会潜入更深的水中,甚至向水下的深渊前进。 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来了‘倭寇战争’与‘鸦片战争’两个名词。旁边的翻译连忙用汉字写了对应的名词。吴有平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两个名词大大的刺激到了吴有平。 不仅是吴有平,其他学员们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亚当·斯密写国富论的时候,英国已经夺取了世界海上霸权。他们掌握了全球市场的物流,并且有能力用海上力量强行打开世界各国各地区市场的大门。在中国明朝的倭寇战争时代,倭寇的海上力量也是东亚地区最强大的,能够将其武装力量投放到中国沿海地区。这两个时代的战争,在其物流层面有类似性!你认同么?” 听着这个问题,吴有平回想着党校内的课程,迟疑片刻,不得不点头承认。 卡尔教授这才继续说了下去,“造成战争的原因又非常类似。明朝的中日贸易,清代的世界贸易,都导致了一个结果,日本以及全世界的贵金属正在大规模流入中国。与中国进行贸易的国家都在变的贫困。贸易量越大的国家,贫困速度就越快。” 教师里一阵沉默。吴有平咽了口口水,一个念头差点就脱口而出。而旁边的许嘉则说出了这个理由,“因为这样,他们就要入侵中国?” 作为德国人,卡尔教授并不怎么在意中国的立场。地缘政治学并非是一个煽动的学说,而是一个从自然环境入手的学科。人性在其中的比例非常有限。 不过卡尔教授很清楚情绪,于是尽量委婉的答道:“如果中国不在意别国的死活,那么别国为何在意中国的死活?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以后我们可以讨论关于天朝朝贡制度,这是我见过的中国历代做出的最优秀的平衡手段。就现在讨论的问题,我们要先弄清楚战争爆发的前置条件。在那个时代,中国掌握着决定性的商品,只有中国能够生产,中国还能以其他国家完全无法竞争的价格进行销售。这才是决定世界贸易的决定性因素。这位同学提出的自由贸易,在当时是日本与世界各国,只存在选择不同中国销售商的自由。并不存在是否与中国贸易的自由。这样的贸易,使得成千上万吨的贵金属流入中国,导致了那些国家本国经济的贫困化。金银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因为金银是有货币职能。中国把日本和全世界的货币都赚走了。想逆转这样的贸易趋势,只有一个手段,就是把货币抢回来,或者找到一个新的强势商品,用来平衡与中国的贸易。” 学员们是学习过一部分这样的内容,不过讲课的是何锐,所以没有这般激烈。此时听着德国教授卡尔博士的讲述,虽然觉得有道理,并且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但是心中的愤怒却直窜脑门。 卡尔教授转过身在黑板上继续写了起来,在这个时间里,大家互相对视着,甚至低声交谈着。交谈的话并非是针对卡尔教授所讲的内容,而是大大的不友好。 正当吴有平觉得非常不快之时,就觉得有人推了推自己,转头看向推自己的许嘉,就听许嘉低声说道:“这个教授说的好像是对的?” 吴有平愣了愣,就听许嘉继续说道:“建立一支能够保卫国家的军队,的确是国家的基础。” “我觉得这教授完全……”吴有平把‘不是中国人’的话硬生生憋住了。虽然卡尔教授其貌不扬,完全没有存在感。但是教授本人真的不是中国人,自然不会从中国立场上看问题。 许嘉指了指前方,吴有平转过头,就见到教授在黑板上写下了‘物流’与‘强势商品’,以及‘贸易主导’,‘贸易平衡’,并且在其上划出了连线,又在连线上写下了关系的几种可能性。 写完这些,卡尔教授觉得这群东北政府的上层人员应该平复了一些心情,这才继续授课,“德意志帝国的兴起,并非是从德意志诸国出现而存在的,也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衣钵。德意志帝国是从普鲁士开始的关税同盟而出现。这个关税同盟将破碎的德意志地区组合起来,使得德意志地区的各个经济体逐渐能够发展起本经济体的地缘优势。这种时候,地缘优势才有价值。而中国不同,中国与日本早就各自形成了自己的主体国家,并且构建起了内部市场。在两个不同国家的市场中,在清朝与世界各国的贸易中,中国才是那个要求其他国家实施自由贸易的主导性力量。这点是同学们必须理解和认同的。” 说完,卡尔教授看着爆发出叹息与议论的课堂,继续说道:“如果大家不能接受和认同这个理念,那么大家就可以不用再来上课了。因为这就是我来讲授课程的基础。” 许嘉甚至来不及对课程的内容有什么反应,完全被卡尔教授这欧洲大学教授范儿给震惊到了。一时间,许嘉想起了上课前与吴有平交谈中,提到的东北正在实施的‘应试教育为核心的强制义务教育’。既然叫强制义务教育,那就不存在想不想学习的问题,不想学也得学。 在卡尔教授的课堂上,不认同就滚蛋,完全不存在有教无类的基础规律。在同学们的低声议论中,许嘉低声对吴有平说道:“原来欧洲教授是这么讲课的?” 吴有平摇摇头,“是欧洲大学的教授才这么做。” “所有教授都这样?”许嘉大感兴趣。 吴有平又摇摇头,“那些专业课教授才这样,你知道么?教授在欧洲可是一个非常尊贵体面的职业。一个系里面,不,一个专业里面一般只有一位教授。这位教授就是此专业的带头人。不把这位教授搞掉,其他人就升不了教授。” 许嘉是做组织工作,听到这话之后着实大感兴趣,立刻问道:“那其他教授呢?” “其他的只有副教授,没有教授。”吴有平低声答道。 “有趣,有趣。”许嘉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应该在组织里面也尝试着推行。 课程结束的时候也没能讲完这个内容。很快,何锐办公室里面就聚集了一些人,也有高级干部打电话到何锐办公室,询问卡尔教授到底是什么来头。 何锐只是让大家好好听课,并没有说更多。 对于何锐来说,卡尔·恩斯特·豪斯霍费尔博士,代表着欧洲相当高水平的教授。是个狠人。 豪斯霍费尔在长期的理论研究中,他逐渐意识到了单独的陆权、海权,军事战术,地缘战略等都太过狭义,必须要站在一个更高的立场上,综合研究地理、军事和政治,才能在更高的维度上得到一个普遍适用的答案,真正解决德国的困境。他的理论大致以有机国家——生存空间——自给自足——轴心国——泛区为线。 他认为,国家在生存和发展的过程中是个动态的有机体,它的边境不是取决于地理上的河流,山川,而是文化,“我们的义务不仅是保护现存的土地,还有广阔边境之外的德意志文化”,文化本身并不能带来扩张,但文化是比军事和商业更有用的控制手段,国家的边境应随着文化而动态调整。于是国家的存在便取决于它的生存空间,对生存空间的追求是国家生存的基础。德国的人口密度太高,殖民帝国的人口密度却很低,这给了德国使命,去扩张边境领土和将弱小国家变为缓冲国来实现德国的生存和发展。德国的邻居都是小家伙,他们的存在和不稳定是地区冲突和国际矛盾的重要原因,理应被纳入更有秩序、更加高效的秩序之中。同时荷兰、比利时等小国即使拥有广阔的殖民地,但其本身的弱小使得现存资源无法有效利用,在德国的治理下,这些地区利用将变得更加高效。之后将形成一个闭合性自给自足的经济带,使得这一个地区的经济都可以得到合理的配置,不再因外部环境的波动而大受冲击。当一个国家在物质上完全自给自足,在文化上拥有辐射周围广大地区的影响力,“轴心国”这一地区支柱国家便诞生了,轴心国的辐射区域称为“泛区”(pan-regions),最终世界将由数个轴心国对泛区形成稳定的统治,形成世界新秩序。在他的理想世界中,是由四个轴心国主导的四大泛区: 泛美区(pan-america)美国主导的南北美洲 泛欧区(earo-africa)德国主导的欧洲和非洲 泛亚区(pan-asia)日本主导的东亚和南亚 泛苏区(pan-russia)苏联主导的从北冰洋到印度 要达成这个目的,必须联合苏联和日本全面攻击旧殖民帝国,苏联是最重要的力量,日本是崛起的新兴力量,而意大利只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大英帝国在持续衰弱,三者必须首先全面肢解英、法帝国,同时避免与美国交战,最终三者齐头并进向南,彻底把美国赶出欧亚大陆,任其自身在美洲发展,形成世界的新秩序。 在何锐看来,作为地缘政治入门课程,卡尔教授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卡尔教授已经跳出了盎格鲁萨克逊文明的限制。 而这也是何锐建立文明党的基础。在何锐看来,这样的认知远远不够,非得有更先进的文明来替代不可。 正文 第191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二) 徐乘风听闻父亲派来的人在外面求见,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最近两年徐乘风也和家里通信,对父母的态度是越来越不能接受。 倒不是父母的态度难以理解,就是因为太能理解,徐乘风着实不知道怎么和缺乏国家概念的父母沟通。和父母聊这些,徐乘风宁肯到基层与士兵们开民主生活会。在会议上,窝心的事情自然不会少,却也能眼见部队在思想建设上的进步。 部队干部战战士们讨论过家里的变化,都开始接受要平等,要民主,要和气。旧时代人压迫人的制度必须被消灭。 徐乘风的父母信中的内容或直接,或拐弯抹角。总之,万变不离其宗,他们期待徐乘风能获地位,掌握了特权。为徐乘风自己和家族服务。 但是思前想后,徐乘风最终还是把家里派来的人叫进来。来的是徐乘风的一位族弟,见到徐乘风之后一脸悲痛的说道:“哥,你爹身体不好,派我请你回去。” 一时间徐乘风甚至觉得这话只怕是假的。不过看着族弟的神色,觉得这家伙未必敢说瞎话。就问起父亲身体怎么了。族弟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徐乘风觉得父亲的确是病了,却是慢性病。本想让族弟带钱回去,转念一想,说道:“东北有不少好医院,你回去告诉我爹,请他来东北看医生。” 族弟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办法,却皱着眉头问道:“哥,那些医生真的行么?” 徐乘风的国字脸一黑,“连何主席生病了都找那些医生看病,你说行不行。” “何主席?哥,你是说何大帅!”族弟惊讶的说道,然后喜道:“那是御医么?” 徐乘风着实懒得解释,只是答道:“比御医强!” 主要的事情谈完了,徐乘风就与族弟聊起河南的现状。与东北政府情报系统收集的内容差不多,山东、山西、河南、河北经济都很不好。早在清代兴修的那点水利工程年久失修,北洋政府缺乏财源,只顾着横征暴敛。导致轻微的水旱灾害就能引发许多百姓破产。东北人口暴增,那些移民大多都是从这四省而来。 徐乘风家是周口的,这里古代叫做陈州,是个水源丰沛的肥沃之地。正因如此,军阀与徐家的斗争也甚是激烈。徐乘风不肯回家,甚至不愿与家里联络,其中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样。 族弟各种拐弯抹角的想请徐乘风回老家。徐乘风终于怒了,喝道:“老六,俺给你说。你带话回去给俺爹,如果俺爹真觉得俺很中,比他强。就听俺的话,赶紧把家里的地都卖了。把钱拿出来,让家里人该上学上学,该读书读书。俺们在东北搞了土改,等到了咱们周口,也一样土改。到时候地一分,啥也没有。现在赶紧卖喽,好歹能挣点。中吧。就说这么多。你回去吧。” 说完,徐乘风起身对警卫员命道:“给他买个车票,让他赶紧回去。” 族弟看着徐乘风气呼呼而走,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边徐乘风心中的怒气好一阵还没完全消散,正在闷闷不乐的准备演习内容,程若凡已经兴冲冲进来,“司令,好消息啊。据说有一批德国总参谋部退役的各局人员要到咱们东北。帮咱们按照德国总参参谋部的模式提出全面建议。我觉得只怕是照搬。” 这下徐乘风才终于高兴了一点点,德国总参谋部威名赫赫,虽然此次战败,但是失败原因并非军事指挥上的失败,而是被数倍于德国国力的协约国给消耗殆尽。单纯从战争指挥上,德国总参谋部应该还是各国最强。 欢喜中,就听程若凡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卡尔教授就要给咱们部队高层开培训班,讲述地缘政治学。” 徐乘风不禁皱眉,“听说卡尔教授在党校搞的培训,快把上课的人气死了。” 程若凡兴致勃勃的答道:“我写信给许嘉和吴政务长,他们两个评价很高。说是听了这课,竟然开始摆脱受害者心态,有种天地宽阔之感。” “受害者心态?”徐乘风品味着这个词。何锐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党校最近三四年里面进行的都是意识形态、社会制度、政治经济学、组织模式、民主化教育,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与旧时代的旧思想作斗争,真的是千头万绪。受害者心态这种事情,最多的是面对工作中如何与人沟通的心理学过程。 卡尔教授教授的是地缘政治学,讲述的是国家之间的宏观问题。哪怕是面对着军事演习,徐乘风也被勾起了兴趣。 过了几天,卡尔教授终于来了。一众高级军人们正在准备纸面演习,并不用专门跑一趟。见到没什么特色的卡尔教授,徐乘风觉得这人身上的学者气质是压过他的军人气质。 面对军人,卡尔教授并没有采取之前面对文官的教学方式,他在开始就提出了一个问题,“诸位认为欧洲对于中国文明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一个问题就让一种高级军人们被吸引住了。当下东北军高级军人都很清楚,东北军的任务是和日军作战,打出何锐所说的‘战略机遇期’。更直白的说,就是通过正面击败日军,在解放全中国的战争中后顾无忧,全心全意的解决中国各地的割据势力,重新统一中国。 以东北数年建设,就彻底击败日军。高级军人们虽然投入了极大热忱,内心中还是不自信。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徐乘风这样独行特立的家伙之外,没人会考虑外国人怎么看中国。更别说外国人怎么看‘中国文明’。 卡尔教授只是根据不同的听课对象调整了切入点,他当然知道这帮军人其实并不知道欧洲怎么看中国文明,也不卖关子,而是爽快的继续讲下去,“欧洲是世界最强的地区,自然会认为欧洲文明是最优秀的。但是,在欧洲各国看来,中国是一个文明国家。一个技术落后的文明国家。但是,中国却有着令欧洲感觉不可思议的力量。即便衰弱到这样的地步,即便经历了这么巨大的变化,但是中国这个文明本身竟然没有崩溃,没有四分五裂,各省并没有独立成不同的国家。各个拥有力量的权力者们无一例外都以恢复统一为目标,这样的强韧,真的是无法想象的力量。” 听着翻译把卡尔教授的内容转化成汉语,徐乘风第一感觉是,‘这特么不是废话么!’中国朝代更迭,乱世间群雄并起。这已经是中国最痛恨的时代,若是不尽力恢复统一,那还是中国人么!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徐乘风随即生出一个问题,正想提问,却被程若凡先问了出来,“卡尔教授,您说的统一,是国家疆土的统一,还是恢复到中央集权的统一?” 这个问题一出,不仅是卡尔教授目光立刻锐利起来,高级军人们的神色也都变了一些。徐乘风看着参谋长程若凡,只觉得这家伙的变化着实巨大。程若凡以前的问题就是抓不住重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看着思维灵活,却往往是绕着周围细枝末节走。 这次程若凡提出‘统一’和‘中央集权’的分别,光是这么一个问题,徐乘风都觉得豁然开朗,讨论的格局升高到一个层次。 卡尔教授先询问了了程若凡的姓名,这才说道:“程少将,欧洲很多国家也在国家分裂的时候谋取统一,但是统一仅仅是国家的边境并没有改变。当边境恢复到原有的疆界,统一就结束了。在统一的国家中,中央集权始终无法建立起来。从文化上,欧洲只有一个另类,就是法国。而法国的中央集权不仅强度上无法与中国相提并论,中央集权在法国国内的认同度上也完全没办法与中国比拟。这也是欧洲文明对中国敬畏的原因,不仅分裂国家的军阀们试图重建中央集权的国家政体,连普通的中国国民也期待能够归于中央政府管理之下。” 东北军一众高级军人们都怀着爱国的激情,对于欧洲国家也都抱着敌意。只是敌意的强度不同。但是听卡尔教授讲述欧洲视角中的中国,虽然是通过翻译转译,也不禁有种眼界大开,甚至是茅塞顿开的感觉。 卡尔教授则带着激情继续讲述着他的看法,“10年前,我到过日本,已经惊叹于日本国民的国家向心力。但日本的朝代千年间都没有出现过更替,这还能称为一种国家习惯。我这次到中国东北来,并非是第一次,而是故地重游。我之前已经到过中国东北旅行,接触了不少人。中国的朝代更迭很多次,但是中央集权作为中国文明中的国家组织形态,哪怕中国的一个文盲对国家的认知都是以中央集权为基础而建立起来的,他们认为这样的政体能够带来公平与正义。想要建立中央集权的政体,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要经历巨大的痛苦与牺牲。但是中国文明并不畏惧这样的牺牲与奉献。至少我个人对中国文明充满了敬意。” 徐乘风看了看程若凡,就见程若凡虽然听的认真,却没有被感动的样子。这让徐乘风更是讶异。要知道,5年前,在军校的程若凡可是一个支持德国的家伙,若是那时候听到德国的学者兼退役少将如此讲述对中国文明的敬意,程若凡只怕会感动的哇哇大哭。 可5年后的现在,程若凡已经行若无事的听着连徐乘风都有些被真正感动的发言。徐乘风搞不明白程若凡到底经历了什么样局面。 卡尔教授讲述了欧洲对中国文明的看法,或者说是他对中国文明的看法后,稍微停顿片刻,观察着中国东北军高级军官。 凡尔赛和约规定,德国军队数量不能超过10万。现在东北军队数量已经超过了现在的德国。与德国剩下的那精英军官相比,眼前东北军的军官们都异乎寻常的年轻。与德国现在剩余的以容克为核心的军官相比,这些年轻中国军官们的反应也异乎寻常的充满了活力。 能够区分统一与中央集权区别的年轻少将程若凡有着秀丽的容貌,以欧洲的面相,看上去只怕只有20岁。即便程若凡已经30岁,也有着胜过德国少将的政治理解力。或许这就是中国文明的内在力量。 至于这些年轻军官们的领导者何锐,卡尔教授更愿意把何锐视为一名政治家,而非军人。何锐对于地缘政治学的理解,以及何锐对国际局势的看法,都让卡尔教授无比赞叹。 两人进行了两次私下交谈,用的是日语和英语法语的混合模式。何锐的确有推翻英法制定的世界秩序的愿望,而且何锐也有解决周边地缘政治的思路。这也是卡尔教授愿意为何锐提供地缘政治学教课的原因。 如果何锐统一了中国,并且短期内完成中国的工业化,德国就有救了。一个五亿人的工业国,哪怕人均工业产值只有英国的三分之一。由于中国人口是英国的十二倍,其国力也是英国的四倍,足以粉碎大英帝国。 而且何锐对英国的判断非常精准,英国的根基并非英国本土,而是在印度。一旦英国失去了印度,大英帝国瞬间就变成了欧洲大陆边缘的一个国家而已。一个只有英伦三岛的英国,根本没有力量再进行大陆均衡政策。 德国的镣铐就会被彻底粉碎。至于法国,德国根本不怕法国。自从普法战争后,德法两国之间的力量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了变化。德国强,法国弱的格局已经无法改变。 调整了心态,卡尔教授开始继续授课。他并不准备刻意诱导面前的这些青年,更没有想过误导这些青年。那么做既没有意义,也没有效率。 只要能够为这些青年们开拓眼界,让他们能够用世界的视角看世界,这些年轻人就绝不会接受当下的世界格局。如果这些青年能够追随何锐完成中国的工业化,这些年轻人就会义无反顾的向着主导世界的方向进发。 那时候,德国就可以充分借用世界格局的巨变谋取德国的利益。而且还是在一个完全不用担心遭到中国反噬的局面下。 卡尔教授讲了一阵,徐乘风提出了一个问题,“卡尔教授,您说过中国要摆脱受害者心态,这是为了什么?” “受害者们会认为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们自己,这种心态既不现实,也不客观。受害者心态是一种妄想。如果陷入这样的心态,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悲剧的开始。对于军队,对于军人,则是灾难。一个不能用现实视角看战场的军人,能够赢得胜利么?” 徐乘风听完之后点点头,觉得解开了心中的不安。 而卡尔教授则写下了中国几场战争的名字,然后分析道:“从军事学的角度看,这几场战争中,满清都已经用尽了各种小手段。但只是小手段,而不是真正的战略安排。因为具体资料的匮乏,我无法弄清楚那些人这么做的理由。但是能理解的是,满清是把其他国家当做傻瓜来看。当然,这定然不是满清当时执政者的真实想法。不过从结果来看,他们是期待别人是傻瓜,会为了并不匹配的利益,付出超出利益之上的付出。这是很不严肃的。” 等翻译把‘很不严肃’的词说出,课堂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年轻的军人们都挨过批,不少人都干过很不严肃的事情,以很不严肃的视角看待过问题。听到外国人说出这么一句,大家真是被逗乐了。并且决心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当然了,也有人在快速记录卡尔教授的课程。其中一份会交给专门的审核部门。这是制度,而且何锐也格外的强调了要注意卡尔教授的课程。 因为何锐听说过,卡尔·恩斯特·豪斯霍费尔这位德国陆军少将、地缘政治学大师,通过他的学生鲁道夫·赫斯,将自己的地缘战略思想传授给时处兰兹堡监狱服刑的希特勒,这在《我的奋斗》最后的东方政策一章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何锐认为,法西斯主义,不管是德国法西斯,或者是意大利法西斯,又或者是搞了几百年种族灭绝,有着深厚法西斯传统的美国。只要是法西斯政权,都是敌人。 但是在国家面对危急的时候,极端民族主义就是凝聚国家的有效手段。东北军里面的同志们通过了政审,筛掉了那帮为了个人疯狂愿望而投入组织内的人。正因为如此,才格外需要注意这样的倾向。 东北军决不能是一支极端民族主义的法西斯军队。那只会把中国拉入更大的灾难与深渊里头。 虽然卡尔教授并不知道何锐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有这样的打算。此时卡尔教授讲述起关于1840年的数次战争的原因,“英法不是针对中国,而是为了利益而选择了中国作为打击对象。这恰恰是因为中国作为世界最大的消费市场,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正文 第192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三) 1920年3月,卡尔教授带着自己的助手鲁道夫·赫斯向何锐告别。现在的何锐甚至未必会接见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却推掉了两个会,抽出时间来。 “阁下,我是来辞行的。” “感谢您对我们提供的课程,真希望卡尔教授能够在东北出任教授。” 面对何锐诚恳的邀请,卡尔教授摇摇头,“我要回到欧洲,用地缘政治学去启发人民,让德国与奥地利两国对未来失去希望的人们重新看到希望。” 这并非卡尔教授的推辞,他创办了地缘政治学杂志并坚持每个月在广播中讲授政治局势。 ‘世界政治学报’这一栏目使得卡尔教授成为当时德国家喻户晓的人物,同时他也是德国科学院的创始人之一,发表了相当数量的文章、评论和出版刊物,为德国人民提供了认识世界的视角。 “感谢阁下认同我对于世界新格局的看法。不过阁下的看法未免太激进太乐观。我不认为出现世界政府的可能性。阁下一定能理解,任何政府都要面对反对甚至是叛乱的威胁。而世界政府尤其面对这样的威胁。”卡尔教授答道。 卡尔教授的理论研究中,他逐渐意识到了单独的陆权、海权,军事战术,地缘战略等都太过狭义,必须要站在一个更高的立场上,综合研究地理、军事和政治,才能在更高的维度上得到一个普遍适用的答案,真正解决德国的困境。他的理论大致以有机国家——生存空间——自给自足——轴心国——泛区为线。 但是何锐的认知中,整个世界,或者说绝大部分世界国家,要归于一个世界政府体系之下。这就与卡尔教授的认知起了冲突。 知道自己留不下卡尔教授,何锐问起卡尔教授对东北党政军干部们的评价。 虽然容貌并无任何吸引人的地方,目光也并不锐利或者有特色,不过卡尔教授的琥珀色眸子依旧明亮起来,“阁下,根据我对东北政府的有限研究,认为东北政府的采用了德国的教育体系,组织体系,动员体系。阁下对德国的理解非常深刻,东北政府的官员和干部们很出色,但是他们并没有接受过德国高等教育,对于逻辑学的使用非常生疏。如果阁下的建立的政府能够继续运行下去,我认为最多20年,阁下就将拥有不亚于欧洲的政府与人才。哪怕是现在,阁下拥有的人员水平,也已经远超阁下拥有的工业实力。” 面对这样的称赞,何锐礼貌的表达了感谢,随即问道:“如果阁下看到在组织建设方面的优秀人才,能否推荐他们到东北来工作?” 卡尔教授点点头,“我当然乐于提供这样的帮助,而且我还对阁下有个请求。” “请讲?” “当阁下成为中国领导者的时候,我希望德国与中国能够在全方位的合作。阁下说过,中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消费市场,我也希望中国能够如阁下的期待,建成世界上最大的统一的单一大市场,成为世界经济的轴心。德国的人口与地理环境决定了德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角色。” 如果这话是由21世纪的学者说出来,何锐会觉得很正常。这话由一位20世纪头20年的学者说出来,何锐由衷的叹息道:“真希望中国的官员能在20年内达到卡尔教授的水平。” 告别时间并不长,卡尔教授带着鲁道夫·赫斯离开东北政府大楼,已经有汽车等着两人。看着东北街道上正在建设的无轨电车的电线,鲁道夫·赫斯用德语问道:“教授,以中国东北的发展速度,日本会对中国东北发动的突袭么?” “你认为呢,鲁道夫。”卡尔教授并没有直接回答。 “我认为不会发生突袭。” “没错。日本已经失去了突袭的机会,现在想打倒中国东北,只能派遣大量军队发动旷日持久的激战。日本作为一个岛国,无法维持长期高强度战争。” 听卡尔教授这么讲,鲁道夫·赫斯有些不解,“阁下给那些军人讲课的时候,并没有向他们指出这个事实。” 卡尔教授没有回答鲁道夫·赫斯的问题。面对东北军的军官,卡尔教授不想做出如此明确的预言。毕竟以卡尔教授对日本的理解,不太敢确定日本国内会不会有人采取极端手段。另一个原因,卡尔教授认为中日之间必然会因为远东主导权爆发战争,在某一方彻底失败之前,战争的可能性始终存在。 以卡尔教授的观察,中国军人对于进攻日本非常热情。既然如此,卡尔教授乐见战争爆发。或者说,只要能够打破现行国际秩序的战争,卡尔教授都很乐见。如果英国人再来一次布尔战争或者阿富汗战争,要卡尔教授感谢上帝显灵,卡尔教授也会毫不迟疑的去做。 但是鲁道夫·赫斯明显还不理解卡尔教授的想法。不过鲁道夫并没有追问,他放弃了这个问题,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教授,您认为何锐会坚持推翻凡尔赛体系么?如果他成为中国的领导者,英国会被迫接受这个现实。” 卡尔教授反问道:“鲁道夫,你认为英国在远东的秩序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之上?” 鲁道夫·赫斯已经微微皱眉。见到自己的助手还没办法理解,卡尔教授索性把问题当做课题抛给了鲁道夫·赫斯,“鲁道夫,你有空的话可以研究这个问题。等你研究清楚之后,就明白何锐对凡尔赛体系的态度。在我看来,何锐很清楚他其实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或者说,中国如果想恢复历史的地位,就没有其他选择。” 这个回答让鲁道夫·赫斯生出一个想法,那些拥有广袤土地的强国必然要成为世界的霸权。但是很快,鲁道夫·赫斯就想起卡尔教授对何锐的评价,‘何锐并不想称霸世界’。这让鲁道夫感到疑惑,何锐到底想要什么呢? 何锐想的很简单,先看看卡尔教授的课程到底帮助东北党政军干部们提升了多少。所有人都写了学习报告,在看报告的时候,何锐是非常有耐心的。欢乐的笑声不时在办公室内响起,这也是何锐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 地缘政治学实际上是地理和政治的结合体,故又称地理政治学。它把地理因素(如地理位置、国土面积、人口、民族、资源、经济实力及战略军备等)视为影响甚至决定国家对外政治决策的一个基本因素;并依据这些地理因素和政治格局的地域形成,分析预测世界或地区范围的战略形势及有关国家的政治行为。 一个内陆国家,就不可能派遣出能够决战海洋的舰队。所以有港口的国家进行海上战争的时候就排除了这样的可能。 但是,一个内陆国家有可能通过与拥有海岸线的国家进行合作,帮助有海岸线的国家完成舰队制造,从另一个角度参与到海上战争之中。这又是各国必须考虑在内的。 所以最初的时候,英国夺取了世界海洋霸权后,搞出了海泉理论。之后美国的马汉,因为要为美国海军争取军费,以及美国作为一个超大型岛国的现状,提出了《海权论》。并且名噪一时。只有又有些学者则跳出了这个局限,提出了‘陆权论’,与海权论对抗。 这些都是何锐讲过,卡尔教授也讲过的内容。 在东北党政军干部们的学习报告中,就能看到学习的影响。相当一部分东北党政军干部根本没有世界视野,写出来的报告无疑是抄书。把教材里面的提纲修修改改,变幻用词,拼凑出一份交差的东西。 如果从大学标准,这可以称为论文抄袭。 少数干部明显开始构架自己的认知体系,所以这部分同志成了带给何锐欢乐的源泉。何锐也经历过这个过程,知道同志们在这个过程中非常痛苦,非常吃力。但是那些幼稚的想法着实刺激了何锐的神经,就如看着蹒跚学步与咿呀学语的小娃娃一样,何锐实在是忍不住笑意。 譬如,前茶馆老板,现在的物价局局长韩海涛,就提出了联英抗日的想法。基于现在日本尝试在远东扩张的努力,文明党党员韩海涛同志认为日本对英国的作用正在下降,如果能让英国理解到这些,英国会抛弃日本。 如果韩海涛同志只是提出一个直觉的联英抗日,何锐觉得这想法还挺有可取之处。但是韩海涛同志做了分析,就显现出他在地缘政治方面的空白之处。譬如,韩海涛同志认为英国不知道日本的扩张野心。这个论点让何锐笑了好几声。 这帮工业国在全世界祸害了几百年,大家都是千年狐狸,演什么聊斋呢。 何锐本想批示一下,又稍微停手。但韩海涛同志毕竟是真的认真学习了,于是何锐还是在这段下面划线,写下问题,‘英国有没有被日本蒙蔽?如果有,日本是怎么做到的?’ 除了这些之外,也有非常出色的同志。徐乘风的报告就附带了一份论文,‘东北与日本战争的必然性’。论文里面根据地缘政治学,对于日本与东北战争可能性做出了分析。 徐乘风认为,日本最可能与东北作战的时机,就是东北解放中国的阶段。因为这个阶段,全世界各国都倾向于维持中国继续分裂。只要拥有正经战略观的国家,都能理解到中国的统一必然改变整个世界现状。所以不同立场的国家,都不乐见这样的局面。 基于这样的世界现状,日本就可以从出兵中国的行动中获得巨大收益。 身经百战的军队,对于挫折的承受能力越强。而东北军此时因为没有大量实战经验,任何战败都会对军队的自信引发巨大的打击,双方军队的承受力也是不同的。 在论文最后,徐乘风认为,在统一战争之前,对日本采取先发制人的军事打击,将获得战略窗口,让东北军能够顺利解放整个中国。 徐乘风这篇论文本就是何锐提出的。最初的时候,同志们的理解能力不足,大家虽然认真学习了,并且用尽心力在工作,但是还没办法变成自己的东西。 也就是说,大家把这个战略视为一项工作,而不是通过掌握更完备的认知能力,推导出这样的战略安排。 如果单纯看行文,徐乘风的论文与何锐之前提出的别无二致。不过也是从行文中能够看出,徐乘风这家伙真的是靠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推导出这样的战略决定。 另外几篇何锐很认可的论文也都差不多,同志从世界角度入手,看问题就清晰了许多。在这些可以称为‘王道’的论文里,程若凡的论文角度就格外刁钻。 这家伙的论文题目是《英法远东秩序的基础》。与其他论文的篇幅相比,程若凡的论文篇幅短很多,不过三四百字。 就这么三四百字中,程若凡讲清楚了一件事。英国在远东的秩序,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英国在中国构架了一个‘列强一致’的谎言,这些列强中包含了日本。而面对日本的时候,英国则构架出了一个‘中国必然会接受英国秩序’的谎言。 既然中国会接受英国的秩序,日本想打击英国,就必须先打击中国,逼迫中国选择支持日本。 在这些谎言的基础之上,构架起远东秩序的平衡。英国这根老练的搅屎棍,再次利用中日两国的矛盾,为英国谋取到了利益。 本来是域外国家的英国,反倒成为了远东地区的平衡者,与和平保卫者。 在论文最后,程若凡直接提出,‘如果想戳破这个谎言,中国统一后,必须痛打英国,向全世界证明这个谎言的存在’。 徐乘风的论文是对现阶段中国大战略的看法,徐乘风的论文则是对未来大战略的看法。 何锐靠在椅子上,抽出根烟点上。卡尔教授的课程无疑是非常出色的,而且卡尔教授与何锐不同,何锐在很多事情上没办法畅所欲言。如果可以完全无视现实经济条件对人们思维的限制,何锐早就把自己所知所学全部教给同志们了。 不过中国毕竟是中国,哪怕是在工业实力有限,对世界认知不足的现在。徐乘风程若凡这样的同志们也依旧能够通过学习而展开自己的视野。这令何锐非常开心。 一时间,何锐突然生出喝花酒的想法。 何锐知道,外人看来,30岁的自己不好女色,更不好男色。每天只是工作,学习,可以说吃喝嫖赌抽样样不沾。这样的生活如果以传统中国文化里,可谓楷模。 现实生活中,凡是知道何锐这样生活的人,都觉得何锐很奇怪。拥有这样的地位,却过着这样清苦的生活,完全不合常理。要知道,何锐连内衣袜子都是自己洗的。 但是这样的理由与何锐的清心寡欲毫无关系。回想起自己年轻时代纵情声色,榨取欢乐的过往。何锐只觉得非常幼稚,又的确激情澎湃。 某种意义上,那样胡作非为的时代,偏偏帮助何锐解决了不少认知上的问题。 譬如,澳门酒店的‘八国联军’项目,让何锐满足了低级趣味,然后就脱敏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恣意欢乐,榨取欢乐之后,何锐对此没了需求。而且过犹不及,何锐对这些已经没了兴趣。 这也算是某种报应吧。当吃饭再也不能带来欢乐的时候,剩下的只有两个作用,消除饥饿,补充营养。 很快,从回忆过往中抽回思路的何锐开始准备接下来的纸面演习准备。既然现在东北军司令徐乘风已经明白了东北要先发制人打击日本的必然性,想来这场演习的价值就会得到很大提升。 正如何锐所料,徐乘风已经完成了对东北军司令部演习高层的讨论会。 说是讨论会,其实更像是学习会。卡尔教授的地缘政治学课程打开了徐乘风的视野,让他理解到何锐的战略思考。高层军人们本就把对日作战当成一项工作来做,并且努力了好几年。此时终于明白这一仗非打不可,情绪上颇为激动。 程若凡作为东北军参谋长,是不激动的众人中的一个。所以徐乘风私下找程若凡,两人就坐在司令部后面的树下,“若凡,你能不能有些精神?” 程若凡摇摇头,“我装不出来,而且我觉得我很有精神。” 徐乘风叹道:“我知道你很有精神,但是能不能让同志们看到。” “为什么?” 徐乘风收起感慨,一脸严肃的答道:“因为同志们需要知道我们对于战争有信心。” 程若凡看着徐乘风的国字脸,心中感叹。论司令官的风度,程若凡真的不如徐乘风。 正文 第193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四) 徐乘风万万没想到,在一天内遇到两件麻烦事。上午,徐乘风的老爹居然到了军委会门外。中午,徐乘风接到了军委会的通知,苏俄红军开始向远东进军。 开会的时候,徐乘风还有点头晕,是被气的。但是徐乘风不得不强打精神,专心听报告。 何锐与大家一样,听着本次会议的书记,也就是参谋长程若凡介绍情况。程若凡明显没有烦心事,念通告的时候神清气爽,“俄国布尔什维克政府告知我方,红军即将对海参崴发动进攻,询问我方态度。” 讲完了通知的消息,程若凡参谋长继续说道:“现在是四月初,东北的雪都化了。根据情报,俄国远东境内的雪也基本都化了,远东地区应该是一片泥泞。西伯利亚铁路被破坏的情况还不清楚,不过整体来看,俄国红军需要沿着铁路线进军。还有一些道路能通行,但那需要骑兵部队。参谋部建议,在外蒙边界布置部队,防备俄国红军通过外蒙。” 听到要在外蒙布置部队,军委同志们交换着眼神,不少人看向郑四郎。作为东北军里面的骑兵专家,郑四郎明显是合适的人选。 徐乘风听到这里,注意力才全部转移到眼前的工作之中。就听何锐问道:“参谋部怎么判断派遣部队的数量与位置?” 程若凡答道:“派遣两个师到边境去,沿着边境部署。” 徐乘风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外蒙边境。想想上千公里的边境上只有两个师,就觉得着实滑稽。由于俄国的内战,东北一直没感受到俄国的压力。上千公里的边境如同虚设,现在俄国红军来了,立刻感觉边境上十分空虚。以东北军现在十二万的规模,实力太弱。 就在此时,程若凡又说道:“参谋部的另一个建议,不在边境上派遣部队。只是告诉俄国人,我们不参与俄国内战。” 徐乘风问道:“部队放在哪里?” “两个师的部队就放在外蒙首府乌兰巴托,用以弹压外蒙王公。”程若凡答道。 鉴于现在东北军的实力,军委都找不出办法,都倾向于第二个方案。包括何锐也是相同的看法,这件事就如此决定。 之后军委就针对接下来的军事演习进行了商讨。虽然事情比较麻烦,演习必须进行。最终确定了何锐出任扮演日军的指挥,徐乘风作为东北军扮演总指挥。随着各种安排的确定,一些比较细节的部分凸显出来。 程若凡问道:“怎么确定胜利条件?” 徐乘风看向何锐,就听何锐说道:“司令官先说。” “我军战败丢失沈阳,作为我军失败的条件。我军攻入朝鲜,作为我军胜利标准。”说完,徐乘风看向何锐。 就见何锐摇摇头,“要是仗打成这样,还不如不打。我军胜利条件,在防线上坚守一年。日军战败条件,无法突破我军防线。” 这个条件让徐乘风完全搞不明白何锐的想法。这次演习说是演习,其实是对未来中日战争的预演,现在的条件就是未来的战略的界定。何锐提出的思路着实有些令人不解。 不等徐乘风询问,何锐问道:“满清和沙俄是怎么战败的?我们只要让日本无法获胜,日本就必须和我们和谈。我们的目标不是消灭日军,而是要日本知道他们哪怕是举国之力都无法撼动我们的战线,让他们知难而退。” 提到满清与沙俄的战败,军委成员们都思索起来。何锐索性让参谋长程若凡给大家讲述。程若凡毫不迟疑,挂起地图就开始讲述。满清的战败很简单,被日本打过了鸭绿江。俄国战败也一样,在东北的据点被日本给拔掉了。 两相一比,局面立刻明晰起来。不过徐乘风却有些迟疑,日本的国力今非昔比,只是阻止日军突破边境就行么? 会议进行过程中,何锐命电报室把东北军对红军的回复发了出去。沈阳时间的中午,莫斯科时间的一大早,布尔什维克政府就接到了电文。 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中,列宁、托洛茨基,斯大林三人都认为何锐不会介入红军与白军的战争。但是其他几名委员却不是很有信心, 就在此时,有人送来一份报告。列宁看完之后目光更加锐利起来,托洛茨基皱起了眉头,斯大林委员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给自己的烟斗里面又装上了烟丝。其他布尔什维克委员们则变了脸色。 美国军队在俄国的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登陆。这两地在北冰洋,是当地最大的港口,此时美军登陆的含义不问可知。 布琼尼司令忍不住问道:“美国向我们发电报了么?” 没人回答,这也意味着美国此次军事行动是自行其是。美国政府完全没有承认俄国政府的打算。 与这个情报相比,何锐的电报不仅承认了布尔什维克政府的存在,甚至有些‘和蔼可亲’。 等几位委员们激动的表达了对美国的不满,斯大林委员放下抽完的烟斗,“列宁同志,我认为美国试图给高尔察克争取时间。我们需要尽快加强攻势,解决高尔察克。如果再给高尔察克一年时间,他有可能建立起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 托洛茨基摸了摸他那如狮子鬃毛般的头发,皱着眉头问道:“我们要无视美国侧后的威胁,沿着铁路线进军么?” 斯大林委员点点头,“如果美军的目的是和我们交战,我们应该给美军交战的机会。” 听斯大林委员表达了这样的看法,好几名委员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反倒是托洛茨基微微皱眉思索,很快就舒展开眉头,转向列宁,“列宁同志,我赞同斯大林同志的建议。” 列宁同志也很认同斯大林的看法。只要知道北冰洋与远东距离,就能明白美军无力越过两地之间的遥远距离。从刚听到美军的登陆地点,列宁就基本确定,美国并没有与俄国正面作战的打算。 既然列宁、托洛茨基、斯大林三人的看法基本一致,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决定尽快歼灭高尔察克这个白卫军最后的大股力量。只是由谁来负责这次战斗,布尔什维克中央有些分歧。 托洛茨基希望由图哈切夫斯基率领红军,斯大林则希望由伏罗希洛夫司令员负责远东战争。其他几名军事出身的委员则推荐布柳赫尔司令。 列宁同志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散会之后,列宁同志把托洛茨基与越飞两位委员请到自己的办公室,率直的问道:“我认为美国突然出兵的目的并不简单。” 托洛茨基委员与斯大林委员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却答道:“列宁同志,我认为斯大林同志快速结束远东战局的判断是正确的。” 越飞作为外交委员会主席,军事斗争并非他的长项。听到托洛茨基委员这么讲,心中已经有了些判断。到现在为止,何锐虽然借助俄国内战捞取了巨大的好处,却并没有对布尔什维克政府表达出恶意。 正在思考,越飞委员听列宁同志问道:“越飞同志,你认为何锐在此次帝国主义包围我们的链条中处于什么位置?” 越飞委员答道:“列宁同志,我认为何锐是整个链条中最薄弱的一环。” 列宁同志也是差不多的看法。托洛茨基见列宁准备做出让步,便问道:“何锐虽然不会选择英法,但是他会要求很多。” 列宁摇摇头,“何锐当下主要目的是解放整个中国,我不认为他会把主要力量放在北方。” 托洛茨基认同列宁的看法,但是何锐的奸猾给托洛茨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要知道,现在布尔什维克政府的金库里空空如也,而何锐已经基本上把高尔察克掌握的沙皇俄国喀山金库里的黄金都给掏空了。在整个过程中,何锐并没有花费一枪一弹。 列宁同志用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这也是我们判断何锐本人的机会,即便何锐加入了英法阵营,我们也能获胜。” 1920年4月18日,布尔什维克政府在沈阳的办事处代表柳申斯基见到了何锐。没有客套,柳申斯基转交了布尔什维克政府对何锐的询问,希望与东北政府建立起友好关系。 本以为何锐立刻要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何锐当即表示,“这也是我的期待。” 柳申斯基没想到何锐如此坦率,便单刀直入,“我们苏维埃政府愿意与所有国家都维持良好的关系,并且乐于各国进步的斗争。” 何锐笑道:“东北政府也是相同的看法。旧世界必须被毁灭,才能建立起新的美好明天。” 柳申斯基认为何锐的态度应该是表达了对于红军解决白军的认同,但是面对的是何锐,柳申斯基不敢轻易确信。毕竟,面前的这位中国军阀是夺走了中东路的人,让俄国在中国东北以及外蒙的经营化为流水。 “东北政府会出兵海参崴么?”柳申斯基问道。 何锐摇摇头,果断答道:“请告诉列宁阁下,我军不会入侵俄国领土。当然,不管是红军还是白军,东北军有着保卫国家的使命,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列宁阁下一定能够理解。” 柳申斯基万万没想到,本以为要千难万难的外交交涉这么简单就完成了。虽然还有各种怀疑,却也只能起身告辞。很快,在4月20日,列宁同志就接到了柳申斯基的电报。 这下,列宁同志也觉得事情进展的太过于顺利。但此时,列宁同志的直觉正在用一种不安的感觉在警告他,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列宁同志着实搞不清楚。 4月21日。柳申斯基又发来了电报,电报中,柳申斯基告诉列宁同志,何锐委托柳申斯基询问列宁同志,如果波兰对布尔什维克政府发动进攻,布尔什维克方面会命哪一位红军司令迎战。 一时间,列宁同志已经明白了。何锐不知道从哪条情报渠道得知波兰要对红军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计划,所以通过柳申斯基向列宁同志提出警告。 下达中央会委员会开会的命令后,列宁同志心中有些感叹,何锐等待了这么久,就是期待着布尔什维克政府率先做出让步。 中央委员们到了委员会所在地,听闻了消息居然来自何锐,好几名委员都对情报可靠性表达了质疑。尤其是军事出身的委员,认为何锐这是在试图阻止红军进攻高尔察克。 几乎是同时,托洛茨基与斯大林都开口说道,“我反对。”“我认为何锐的情报比较可靠。” 一时间遭到这两人的反对,其他委员们颇为讶异。托洛茨基不等斯大林继续发言,率先说道:“如果把美军登陆我们国土的时间认为是一次联合行动,就非常合理。既然美军无力阻止我军解决高尔察克,却又坚持登陆我国领土。波兰进攻我们的计划就非常合理。” 斯大林此时并不想与托洛茨基争个先后,等托洛茨基讲完,斯大林才说道:“波兰正在扩军,我们本以为波兰的进攻会推迟一些,至少在5月。现在看,波兰很可能更早行动。但是我建议我们还是要继续对高尔察克进行打击,不然的话,高尔察克很可能会在夏季的时候开始反攻。” 不少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被斯大林的话弄的心情沉重。怎么突然间,高尔察克就从束手待毙变成了咸鱼翻身呢? 托洛茨基接着说道:“列宁同志,请立刻通知前线部队,准备防御波兰的突袭。” 4月23日,约60万波兰军队突然对红军发动了进攻。即便是有所准备,但是装备了大量英法旧装备的波兰军队依旧突破了红军的防线。 经历过内战洗礼的红军战斗意志并不孱弱,但是对面复国不久的波兰军队却拥有着不亚于红军的战斗意志。这些渴望复仇,期待把国境线恢复到第一次被俄国、普鲁士、奥地利瓜分的时代的波兰军队,靠着火力的优势,分为数路,突破了红军防线后向着第聂伯河发动了猛攻。 东北政府早就布下了情报收集,这个情报网虽然收集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细致情报,但是这样的大事还是瞒不住,文明党军事委员会立刻就此事召开了会议。 对于俄国今年会不会对高尔察克发动进攻,大部分委员都认为不太可能。即便认为还有可能的程若凡,秀丽的面庞上也有着迟疑。 徐乘风心情不是很好,索性直接问道:“参谋长,为什么认为红军有实力完成数千公里的远征。如果我是高尔察克,只要把铁路破坏掉。红军无法完成进攻。高尔察克修整了快半年,已经重整了军队,补充了武器弹药。” 程若凡并不反对徐乘风的看法,“徐司令,高尔察克的确会这么做,我也认为红军会打的非常苦。但是从战略上判断,现在是解决高尔察克的最佳时机。如果高尔察克重新武装起来,波兰方面会提出非常大的领土要求。这可不是布列斯特条约,很快就能撕毁。波兰不用两线作战,更不用担心后方支援。一旦苏俄政府信用大失,其他国家就会选择对苏俄下手。那时候波兰占据了巨大的新领土,还能陈兵边界,威胁俄国。俄国依旧没办法抽出手来对付高尔察克。波兰人对俄国的仇恨是根植于骨髓之中。” 徐乘风觉得程若凡的想法太过想当然,便答道:“那也得波兰打赢才行。我不认为波兰有实力击败俄国。” 程若凡不急不忙,“白俄只是得到了咱们七十万条枪的装备,就打到了莫斯科附近。波兰人得到的装备只会比更多。红军战斗力很强,但是红军的装备损耗极大,兵力也因为控制区域的快速扩大而捉襟见肘。咱们在俄国内战的时候,觉得蒙古边境十分安全,但是红军只是提出了攻击高尔察克,咱们不也感受到漫长的边界难以防御么?红军只会比咱们更艰难。如果是我指挥这次战争中的波兰军队,即便是前期受挫。只要部队还有战斗意志,我就会逐步撤退,给红军准备一个口袋,等着必须速战速决的红军跳进口袋里。” 最近军事委员会都在准备战争,程若凡不自觉的就把他对战争的考虑放到了俄国与波兰的战争上。 一时间连徐乘风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程若凡的判断非常有道理。旁边的郑四郎却开口了,“波兰军队有这样的指挥能力么?如此稳定的撤退需要一支接受过长期训练的军队来完成。需要大量的中低级指挥官。波兰才复国多久?他们的军官来源呢?” 这话说着简单,听着就不是很对劲。东北军过去四年中完成了大量军事建设,尤其是对基本战术的培训,训练出一支骨干的军官团。 若是说波兰人做不到,明显不合适。但是说波兰人能做到,全军上下进行的艰苦工作所依托的中央集权的安定政府,波兰明显不具备。 左右为难之间,军事委员会成员发现,自己虽然认同自己的看法,但是也没办法驳倒其他不同意见。 在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落在了何锐身上。 何锐也不能确定最终胜利属于谁。毕竟历史上毕苏斯基的胜利着实辉煌,眼见不行了,却绝地反击,将图哈切夫斯基指挥的红军彻底击败。历史既然不同,也没办法确定一定会再次发生。 在这种时候,何锐笑道:“参谋部就各种可能做一个推演。把各种可能性都做一个推导。哦……对了。既然咱们邀请了德国参谋本部的退役人员前来提供技术支持,何不请他们给咱们演示一下,德国总参谋部面对这样的情况会如何做。” 如果是以前,或者说在卡尔教授前来讲学前,军委成员对于何锐的建议会比较谨慎。但是现在,军委通过数次学习讨论,得出了一个何锐早就讲过的结论。 只要是一个有一定规模,并且有自己制度的工业化组织,其他工业国家都能看明白这样的工业组织的行动原理。 既然原理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隐藏,学习一个微缩的德国总参谋部如何运行,还真的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参谋长程若凡大声背诵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说完,起身受命而去。 正文 第194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五) 文明党军事委员会的会议结束,何锐和往常一样看着书记暂时完成的会议记录。连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胡秀山都在离开会议室之后,与其他人一起在院外空地上站定。 胡秀山问道:“许嘉,最近若凡这变化有点大,那个弗朗索瓦上将水平真的有那么高?” 许嘉现在依旧管理组织工作,掌握着大量情报。见大家对程若凡的变化这么在意,也说出了一些公开的资料,“现在依旧负责“坦能堡战役之中,这位弗朗索瓦将军抗命抗到战争结束的时候还是个军长。鲁登道夫都快恨死他了。” 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们都看过旧德国陆军卡尔少将推荐的那队德国总参谋部的人员名单,当时也没有太注意弗朗索瓦上将。接收这支微型德国总参谋部的帮助前,何锐在会议上彻底分析了对待这次帮助的态度,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东北军的组织结构建立在民主、平等、官兵一体,而不是德国这种军国主义国家由上及下的精英管理。所以军委会委员们学习的是德国的运营组织,而不是全盘抄袭。 如此定性,委员们反倒不在乎微型德国总参谋部的组成人员是谁,而是学习他们怎么营运。此时听到弗朗索瓦上将竟然是抗命不遵的人,着实有些讶异。 钟义府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阴谋论,便问道:“你是觉得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记恨这位上将?” 许嘉觉得论起做事的可靠程度,钟义府其实很可靠。不过这家伙有种奇特的地方,就是大家都觉得他会比较冲动。所以许嘉笑道:“咱们自己的同志可别和他一样。勇于承担责任,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抗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被这么说,钟义府也没生气。他和其他同志差不多,都觉得程若凡这家伙最可能抗命不遵。当然了,没人提及郑四郎。哪怕是到现在,按照最新学到的心理学名词。郑四郎的‘心理稳定性’都是超过程若凡。 郑四郎早就放下了对自己过往的在意,听说有人抗命不遵,反倒来了兴趣,“他到底做了什么?” 许嘉见大家这么有兴趣,只能答道:“一起去档案室看看吧。我也记不太清楚。” 就在参谋长程若凡和受邀而来的微型德国总参谋部讨论发生在万里之外的俄国与波兰的战争之时,军委委员们坐在档案室的小阅览室里,了解起弗朗索瓦上将的经历。 坦能堡战役是德国一次伟大的胜利,弗朗索瓦将军有着极为冲动的性格,在斯托卢波尼所发生的东线第一场战役中,弗朗索瓦并未知会其上司——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普里特维茨,就发动了一场离经叛道式的攻击,旨在将伦宁坎普的俄国第一集团军赶回俄国边界。 弗朗索瓦在斯托卢波尼的行动取得了成功,使得弗朗索瓦的上级,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普里特维茨在甘比尼对伦宁坎普军发动攻势。这一进攻遭到失败,使得普里特维茨惊惶失措的下令德军向后撤退到维斯瓦河。 看到这里,小阅览室中传出一阵低笑。虽然年轻军人们并没有打过打仗……不,正因为年轻的军人们没有打过大仗,所以对其他军人的职业生涯有着极大的兴趣。在小阅览室内的每一名高级军人都很清楚,自己非得通过学习得到知识,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很快,第八集团军司令被解职。东普鲁士的指挥权随后转移到从退役中复职的兴登堡手中,而鲁登道夫则担任第八集团军的参谋长。 在坦能堡,弗朗索瓦再次拒绝接受防御指令,并接连两次违背了鲁登道夫的直接命令。尤其是28日鲁登道夫害怕防线被突围,竟一时慌了神,命令弗朗索瓦全军向北挺进,到拉纳去支援中部的战斗。 弗朗索瓦意识到断敌退路的极端重要性,出于对任何他不赞同的命令都满不在乎的性格,他继续按原定路线行军。到第二天,他所在的军已经切断了俄军南逃的路线。 这种抗上的行为反而有助于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达成对萨姆索诺夫第二集团军的决定性胜利——俄军总司令萨姆索诺夫抢在被德军捕获之前在一个密林自杀构成了这场胜利的顶峰。而弗朗索瓦也率领他的部队在这次胜利中捕获了9万名俘虏,获得了主要的胜利成果。 自此之后,弗朗索瓦将军依旧立下许多功劳,也得到了上将阶级,但是他的晋升就停在军一级单位。与之相比,兴登堡成为了元帅,鲁登道夫上将成为了指挥德军后期的核心。其他与弗朗索瓦同级别的指挥官中有元帅,有上将。凸显出弗朗索瓦的命运多舛。 郑四郎即便是放下了自己的心结,此时也笑不出来了。其他委员们也是叹息,人的命运就是这么难以描述。也许弗朗索瓦实力很强,也许他不过是偶然的直觉使得他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但不管是哪一种,在军队这种以服从为天职的组织里面,违背纪律都要遭受到惩罚。 既然开始重读资料,大家又把其他人员的资料看了一遍。卡尔教授推荐的这批人中,以弗朗索瓦上将军阶最高,其他的人基本都是上校,少将。其基本履历中以总参谋部内的组织为主。 本来大家有些想看热闹,经历了心情的变化,反倒不急着散会,开始讨论起德国总参谋部制度的特点。 程若凡此时正坐在一个光头,两撇大胡须,容貌凶恶的老头子面前。老头子语气冷峻,但是目光深处则有着对战争的热忱。听完程若凡坚持用蹩脚的德语讲完战局,老头子问道:“程少将,您希望知道总参谋部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如何运行?” “是的。”程若凡立刻答道。 长相凶恶的光头老者正是弗朗索瓦上将,他当即答道:“总参谋部会想办法派遣军事观察团前去观察。任何猜测都没有意义,非得亲眼看到现实的战争才能做出判断。” 程若凡一愣,自己的确没考虑过派遣军事观察团。得不到一手信息,就没办法对战争做出可靠的判断。 见程若凡这般神色,老头子也没有嘲讽。虽然弗朗索瓦老头子其实对程若凡这位东北军参谋长的长相是有些腹诽,长相俊美的军官在军队里很吃香,长相秀美的军官就不行了。 不过经历了战争的腥风血雨,老头子很清楚长相凶恶的军人并不等于就勇敢,而且程若凡的进攻精神超过弗朗索瓦的想象。对于程若凡提出的布下一个口袋阵,歼灭俄国红军的思路在军事上也颇有可取之处。 老头子的思路快速运转,很快答道:“程少将,在德国,这叫做钳形攻势。要点在于你对部队的掌握和理解。假设你提供的情报都是正确的,就需要一支起码完成半年训练的部队,以及四年训练的军官队伍才能执行这样的行动。这支军队的指挥官需要拥有参谋能力。” 程若凡对德国总参谋部颇有敬仰,听弗朗索瓦上将提出的部队建设时间,不禁讶异,“阁下,只需要半年和四年?时间会不会太短?” 老头子摇摇头,他的光头在明亮的光线中显得异常醒目,“你已经对于波兰人的战斗意志做出了判断,只要一支军队有进攻精神,这个时间就足够。真正花费时间的是培养出只关注战争本身,并不关注胜利或者失败的军人。” 程若凡觉得自己明白了,也点点头。 老头子让程若凡先回去,下午再来。程若凡连忙摇头,“我想学习的正是参谋本部在突发情况下如何正常运行,请让我亲眼看看。” 弗朗索瓦上将觉得东北军的这位参谋长提出的要求实在是有趣,不过内心也觉得理所当然。虽然德国战败了,但是德国军人对于总参谋部制度仍旧非常有信心。即便退出现役,而且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次加入军队,弗朗索瓦上将依旧认为总参谋部制度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鲁登道夫这样的蠢货。 于是三十分钟内,弗朗索瓦上将就让程若凡看到了一个微型总参谋部是如何工作的。 没有文件,就用白纸代替。微型德国总参谋部先调取了交战双方的番号、作战经历、指挥官人员等情报,根据这些布下交战沙盘的基本样貌。 与此同时,根据交战地区的地形,尤其是铁路,公路,码头,港口等情报,完成沙盘布置。 完成战场沙盘的同时,总参谋部的众人拿出了几个小盒子。打开之后,程若凡看到了一些不同颜色的骰子,不同颜色的骰子放在一组,花花绿绿很醒目。如果不是眼前是一个战争沙盘,很容易生出这帮德国军人是要玩赌博的联想。 既然不知道东北军的军棋推演是否使用骰子,弗朗索瓦上将就默认为没有,他向程若凡解释道:“战争中的每一支部队都要设定各种情况。既然没有前线数据,对其参数进行设定。骰子的就是进行判断的工具。毕竟各种事情都可能发生。” 一时间程若凡有些失望。这些准备与东北军已经完成的内容别无二致。包括骰子在内,东北军参谋部都有。 不过骰子只是做单纯纸面作业而用。东北军中的政委们负责部队的日常思想教育,政治培训。通过细致的工作来掌握部队细微情况,而不是玩什么骰子。 带着这样的失望,程若凡问道:“阁下,可以开始推演了么?” 弗朗索瓦上将摇摇头,“不,已经结束了。缺乏情报的推演不过是自娱自乐,程少将,战争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即便是在少年军校中进行战争推演,我们要提供的资料数据也比你现在能提供的情报丰富的多。当下情况,我们不能开始推演。” 被老头子来了这么一下,程若凡对于德国总参谋部的敬意提升了一些。程若凡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历史积累’。当下东北军因为快速扩大规模,军中什么性格的人都有。所以参谋部已经意识到需要对部队人员,尤其是对军官进行大规模调整。凡是不符合当下需求的都要筛掉。以弗朗索瓦上将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依旧几乎本能的坚持战争的严肃性。德国总参谋部的积累着实令人佩服。 于是程若凡告辞了。老头子弗朗索瓦并没有客套,也没有挽留,只是目送程若凡离开。 等程若凡走后,老头子弗朗索瓦上将问道:“我们与何锐阁下签署的合作期限是三个月,时间快到了,我考虑回德国,诸位呢?” 这支微型德国总参谋部成员听出了上将的失望,大家也都有各自的失望。但是其中一位无奈的问道:“回到德国之后干什么呢?” 瞬间,这些德国军人的情绪就变成了另一种失望。是啊,回去干什么呢? 凡尔赛和约对德国进行了十分严厉的打压,撤销总参谋部,军队数量不到十万,军官数量三千。能来中国的这些德国军人无一例外都不可能重回军队。 协约国中,法国恨不得把德国彻底毁灭,所以公开提出报复性的赔款。德国要赔偿巨额的战争赔款。现在德国国内经济一片萧条,想找个工作都很难。更不用说这些本来以为会一辈子在军队中生活,退役后拿养老金的这帮前德国军官。 弗朗索瓦上将依旧失望,“东北军太幼稚了,说他们是军队,不如说他们是想模仿强大军队的婴儿。徒有理想,却没有实践。我甚至觉得他们不如波兰军队。” 听到这个评价,德国军官中无人反驳。通过这段时间的交流,德国军官们对于东北军官兵一体已经很难接受。不过经历了欧洲大战,这些军官们和普通士兵们一起参加了残酷的战争,觉得还能容忍一些这样的决定。 但是军事民主制度,就让这些军官们着实不能理解。东北军的任何新式战术,都要通过军事民主会议,官兵们一起商讨。谈论出如何使用。 这样的行动在德国军队中不仅不存在,更是违反纪律的。德国军队要做的是从上到下的贯彻,任何来自士兵的提议都是有害的。这是德国漫长军国主义历史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最终,这些德国军官中开始有人认为弗朗索瓦上将的看法有道理,最少一半的军官们都生出了去意。当有一位上校终于开口,“我也想回德国。”其他军官们纷纷开始表达相同的观点。 程若凡并不知道这帮德国军官居然要走,他一路上考虑的都是战争的事情。尤其是东北军内部建设中军事民主的问题。 与德国总参谋部的家伙们打交道越多,程若凡越是清楚德国总参谋部与东北军的区别。这是源自于建军理念的区别,程若凡本以为可以调和,可接触越多,越觉得无法调和。 一见到何锐,程若凡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主席,我觉得合作期结束之后,我们就把这些人送回德国。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建立与其他国家的定期军事交流。” “定期军事交流机制?若凡,你这个想法很好。”何锐笑道。 程若凡见何锐支持自己的看法,心中的不快爆发出来了。虽然被认为是德国总参谋部制度的仰慕者,程若凡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如果英国总参谋部或者法国总参谋部的实力超过德国,程若凡就会毫不迟疑的支持。谁能帮助中国胜利,程若凡就想学习谁。 但是见面不如闻名,包括坦能堡大捷的功臣弗朗索瓦上将都让程若凡失望了。他们能做到的并没有化腐朽额为神奇的东西,这一路上,程若凡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对德国总参谋部制度过于高看。 于是,程若凡说道:“主席,我以后再不会妄自菲薄……” “等等。”何锐打断了程若凡的情绪性发言,“妄自菲薄是正常的,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名词,叫做增加自己的见识。如果见识浅薄,就没办法正确认知自己,认知世界。还有,情报来了,你先看看。” 程若凡连忙拿过情报,是关于苏俄与波兰的新消息。 到1920年5月底,苏波双方兵力对比暂时处于均势,但红军西方面军正面波军左翼集团兵力较弱。因此,红军总司令加米涅夫计划由西方面军向波军左翼实施主要突击。1920年4月28日,俄共中央批准了加米涅夫制定的战略反攻计划。该计划规定,西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密切协同,分别从东北和东南向华沙实施向心突击。西方面军在普里皮亚特河以北担任主攻,沿明斯克、比亚威斯托克方向直取华沙。西南方面军在普里皮亚特河以南配合西方面军行动,沿罗夫诺、卢布林方向实施辅助突击。反攻前,苏维埃共和国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托洛茨基满以为波兰的工农革命正处在高潮之中,他对战争前景作了十分乐观的估计。图哈切夫斯基也基于这种估计,结果导致了他在战争中轻敌冒进,功亏一篑。 正文 第195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六) 何锐给程若凡的情报中,布尔什维克中央认为波兰的工农革命正处于高潮,是红军进攻波兰的好时机。程若凡对于波兰的情况一无所知,搞不清楚波兰国内情况,却直觉的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思忖片刻,程若凡想到一个问题,“主席,波兰不是刚独立没几年么?他们如果能认同俄国红军,怎么能组织起来几十万军队?” 这个问题着实不错,何锐也觉得布尔什维克中央对于世界的看法比较单纯。波兰国内的社会矛盾激烈,不等于波兰人就能抛掉民族主义情绪。俄国几百年来对波兰干的破事罄竹难书,如果问此时的波兰人,到底是更恨本国资本家,还是更恨俄国人,大多数波兰人都会更恨俄国人。 于是何锐提出了一个问题,“若凡,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给列宁同志发去一份电报,提醒他一下。” 程若凡大为不解,“为什么要这么主动?” 何锐只是有些冲动的想法,并没有特别的思忖。如果非得找个理由,大概是想表达善意。毕竟中俄之间在未来需要合作。此时提出了这么一个思路,何锐就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给程若凡。 程若凡思索片刻,果断答道:“如果是这样,不如直接在欧洲大报上发表出来。让全世界看看主席的见识与气魄。至少在国内的报纸上发出来。不过……主席,发表这样的预言,一旦判断错误,就会被人笑话。” 何锐并不怕被人笑话,此时觉得程若凡的建议非常有趣。如果在国内发出来,以现在欧美记者在中国的数量,以及布尔什维克政府办事处的存在,估计列宁同志很快就能看到。 做了决定,何锐刷刷点点提笔就开始写。程若凡见何锐没让自己离开,到也不着急走。从随身公文包里面拿出笔记本,程若凡准备着自己的工作。这次与德国总参谋部人员的交流让程若凡对于现在东北军组织形式有了更多感触,正好把这些思路整理一下。 评论文章不长,程若凡还没写几条感触,何锐的文章就写完了。看完了何锐的文章,程若凡有些讶异,“主席,这样的文章,布尔什维克政府真的会在意么?” “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不会在意?”何锐笑道。 程若凡真的不能理解何锐的想法,“主席,小孩子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布尔什维克政府好歹能打赢俄国内战,他们不可能连这些都想不明白。” 何锐摇摇头,“我认为他们中有人真的没想明白,至少是不肯接受。” 就如所料,文章在《东北日报》一发表,布尔什维克政府在沈阳的办事处立刻就注意到了,马上把文章转发给莫斯科。 列宁同志看着何锐的文章,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因此,此次俄波战争,红军最初一定会势如破竹。如果红军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优势在于红军对于波兰地理的熟悉,以及俄国红军在内战中锻炼出来的战斗力。并且小心谨慎的使用这样的力量,有很大可能击败波兰政府,逼迫其做出让步。 如果俄国红军认为自己的胜利在于波兰无产阶级的革命高潮,这是很不严肃的。民无信不立,波兰人民认为俄国红军的军事行动与沙俄侵略军别无二致,这样的印象是几百年积累而成,俄国布尔什维克中央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不影响波兰人民的看法。 得不到波兰人民的支持,俄国红军短期内很可能大败。从而彻底失去波兰无产阶级对于俄国革命的好感……’ 原本列宁同志认为何锐对布尔什维克政府颇有好感,甚至比较支持。看到这篇文章,好感登时一扫而空。 站起身,列宁同志背着手在办公室内开始踱步。关于何锐书籍,作品,以及往来发言在列宁同志心中一一闪过。最终,列宁同志不得不把何锐定型为一个走资产阶级改良路线的民族主义者。 没多久,托洛茨基委员到了列宁同志办公室。办事处把何锐的文章发到是外交委员会,由外交委员会发给中央委员们。此次俄波战争爆发,图哈切夫斯基作为司令官,斯大林出任方面军政委。两人都不在莫斯科,托洛茨基作为红军缔造者,对有关军事的内容很敏感。看完之后着实被激怒了。 托洛茨基直接把文章抄件递给列宁,随即说道:“列宁同志,何锐是在向我们示威!他这种态度,是反对意识形态利益,反对推进世界无产阶级革命!” 这么一顶帽子给何锐扣上,列宁同志并没有意外,因为他也这么认为。十月革命之后的一系列胜利让布尔什维克中央在就认为意识形态主导的军事斗争方面非常有效,红军就是靠政治工作快速强大起来,战胜了完全占据优势的白军。 认为民族主义情绪能压倒无产阶级革命,无疑是反动的、落后的,甚至是腐朽的。何锐这个腐朽落后的军阀终于露出他资产阶级改良派的尾巴。 不过列宁同志并没有和托洛茨基一样做出激烈发言,中国与波兰不同,俄国虽然对中国进行了大量渗透,成效却十分有限。俄国在东北的影响力被何锐在几年内就清理的干干净净,现在不可能对何锐实现有效的影响。 列宁同志此时完全冷静下来,“托洛茨基同志,这次红军作战的后勤工作能进行到什么程度?” 托洛茨基负责这份工作,他稍一回忆就答道:“列宁同志,此次作战,后勤部门提供了近十万辆马车用于后勤供应,红军的后勤工作从来没有这么完备过。” 十万辆马车能够提供的后勤运输对于现在的红军是沉重的压力,列宁同志有些担忧,“能保证物资供应么?” 托洛茨基心情激动,与内战需求相比,此次战争的后勤可谓空前强大,俄国红军从无到有,几年内就有了今日规模,托洛茨基十分自信,“请列宁同志放心,我们一定会让前线的红军同志吃上最好的食物,有充足的弹药供应!” 在到现在为止的内战中,托洛茨基除了确立政委制度外,在后勤上颇为敢发放资金。以前是部队虽然有钱,但是战争局面下的物价变化很大,钱总是不够用。 经过三年内战,布尔什维克政府已经完成了对城市以及工业的管理,物资供应大增。既然托洛茨基这么有自信,列宁同志也放心不少。 何锐文章引发的不快已经被抛在脑后,一个外国反动军阀的看法对列宁同志并不重要。 何锐也认为布尔什维克中央不会在意自己的看法,不过情报这种事情如果不及时利用,过期作废。要是做个不精准的比喻,这就如投行手里的钱,如果项目经理们投资亏损,是影响kpi的问题。如果投行经理们担心损失而把钱攥在手里,就是要被开除走人的问题。所以何锐也把此事完全抛诸脑后。对日作战的纸面演习开始了。 演习指挥部分作两个楼层,为了确保纪律,楼层中间放了警卫,严禁人员往来。 何锐这边都是普通参谋,本来演习司令部准备让何锐挑人,何锐就下令,“既然让我挑,我只要普通参谋。” 一时间,气氛都有些变得有些尴尬了。何锐笑道:“我不是看不起谁,演习不是演戏,最好不要预设对方的个性。大家互相都太熟了,反倒是普通参谋们,往往出其不意。我其实占了大便宜,你们可要小心。” 徐乘风等人不太相信何锐的话,却又不敢真的不信。就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中,演习开始了。 随着演习指令下达,没多久,‘侦查部队’就确定了‘日军’两个师团开始渡过鸭绿江,开始对东北发动进攻。 何锐指挥的‘日军’行动十分莽撞,但是这样的莽撞却最为迅捷。一出手就让东北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由于演习每一个步骤都有时间要求,参谋长程若凡的看法是层层阻截,把日军引导进防线正面。 徐乘风的看法却不相同,他认为既然‘日军’如此张狂,最好给与日军以猛烈打击,打掉日军的锐气。主张对‘日军’发动一场半渡而击的战斗。 司令与参谋长意见相左,好在除了何锐之外,军委成员都在一起。最后军委一起做了个决定,徐乘风、郑四郎、胡秀山都认同痛击日军,钟义府认同参谋长程若凡把日军拉到永备工事前打的看法。3:2,司令部做出了决定,演习立刻就进入了‘激战状态’。东北军6个步兵师开始猛攻两个日本师团。 何锐指挥的日军面对优势兵力,并没有死守,而是在东北军的阵地结合处发动猛攻。这也是日本与中国军队作战经验,日军一点突破后立刻展开包抄,中国军队往往会整体崩溃。 东北军乃是用新式理念完成的军队,遭到这样的猛攻之后并没有崩溃。立刻对突击部队进行反包围。 双方的厮杀极为惨烈,‘日军’数次派出部队突破都遭到失败,眼看消灭了何锐指挥的‘日军’的精锐。六个师立刻展开围攻。 何锐却依托鸭绿江组建了防御体系,甚至通过河流运输重炮前来。东北军六个师眼看要歼灭日军,却没能打下来。 经过数轮猛攻,眼看要歼灭在东北境内的日军,然而日军的增援部队来了。不得以,六个师后撤,日军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东北军身后。‘看着’东北军进入了阵地。 第一阶段战斗结束了。 程若凡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徐乘风和郑四郎脸色也一样难看。两人也不说话,让司令部里面陷入了十分尴尬的气氛。 钟义府打破了沉默,“我想说一句……” 徐乘风抬手阻止了钟义府,“不用说什么,我的决定错了!分析会上再说我的错误决定,现在先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听到这话,师长和师参谋长都一脸讶异。大家都没想到徐乘风竟然会如此坦率的承认自己的失误。 在新的沉默中,程若凡开口说道:“对面指挥日军的是主席,他到现在为止没有利用他知道的情报。我们要小心,千万不要觉得主席会因为知道情报而采取行动。” 徐乘风微微皱眉,随即点头,“没错。我们是演习,不是演戏!第二阶段的目标是决不能让日军突破我军防线!” 但‘日军’既然发现了永备工事,行动自然谨慎了许多。演习部队很快就接到演习指挥部通知通知,日军发动了大量试探性攻击。 虽然攻击最终都失败了,但试探性攻击的目的就是试探出东北军工事的范围。‘日军’付出了不大的代价,就搞清楚了工事沿着鸭绿江分布,堵死了日军大举通过鸭绿江正面入侵东北腹地的道路。 这些永备工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鸭绿江边,一部分在辽东半岛南端。分别防备日军从鸭绿江和辽东半岛南端的关东州杀入东北。 搞清了这些的‘日军’立刻转换了战斗方式,开始在海军配合下在辽东半岛实施登陆。 徐乘风等人早就算到了这些,在适合登陆的地方也准备了部队,准备把登陆日军推下海。众人紧张的等着演习指挥部送来的消息,很快,消息接二连三的送来。日军居然没有实施集中登陆,而是用小规模的登陆方式,在几十个地方登陆。登陆部队上岸后立刻向前方进攻,并且不断汇合。 由于日军部队数量不多,只要在东北军布防点附近的日军都被彻底歼灭。但剩余的日军却不断集结,很快就在辽东半岛面对渤海方向的西岸集结出一个旅团规模的部队。这支日军直接向东疾进,,在靠黄海的海岸上夺取了一个登陆点。由于日军占据着全部海上优势,登陆点确定后,‘日军’源源不断从登陆点上岸。 阻拦关东州的东北军眼看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不得不撤退。两边的‘日军’合兵一处,向着鸭绿江防线开始进攻。 战斗一场接着一场。东北并没有特别的高山河流,一马平川的地形上十分有利于大部队展开。 演习设定中,东北军50万人。日军极限兵力25个师团,也有40万上下。 徐乘风等人本以为何锐会批次投入日军,没想到何锐一举就把所有‘日军’都派上了战场。数量差不多的双方军队一路激战,都损失很大。但是东北军被赶出了辽东半岛,日军完全获得了后勤支持。 东北军在鸭绿江防线上与日军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此时徐乘风与程若凡又发生了分歧,徐乘风认为不能再撤了,如果丢掉了鸭绿江防线,无法组织有效的战斗。程若凡则认为得拉扯日军,进行反击。 这次又是3:2。不过支持徐乘风的变成了钟义府与郑四郎,上次支持徐乘风的胡秀山支持程若凡。 最后徐乘风做了个折中决定,让程若凡指挥部队实施口袋阵反击,一部分部队则固守鸭绿江防线,对日军造成侧翼威胁。 对面何锐指挥的‘日军’竟然只留下少量部队牵制鸭绿江防线的东北军,主力向着沈阳发动了猛攻。 在极为猛烈的进攻下,程若凡指挥的部队屡屡受挫,不得不以不完备的方式发动了反击战。 当演习司令部排定,反击战完全包围了三个日本师团后。不少师长和师参谋长松了口气,徐乘风等人神色更加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好事。程若凡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撤围。放掉掉进口袋里的三个日本师团。 这边刚把包围部队撤下来,日军两翼的部队就直奔沈阳而来。如果不及时撤围,日军就会以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展开中心开花的反包围。 于是惨烈的沈阳保卫战开始了。 演习到了这个地步,钟义府一声叹息,“要不要认输?再演习下去就是浪费时间。咱们可不是要把仗打成这样才开战的。” 徐乘风本不想认输,但是听到后面一句,就看向参谋长程若凡。程若凡一脸的不甘,一拳捶在演习大厅的桌子上,秀美的脸上杀气腾腾。钟义府本以为程若凡会拒绝认输,还想再劝一句。不等他开口,程若凡说道:“认输,请主席复盘。” 二十分钟不到,何锐已经走进了楼上的东北军演习指挥部。两天没见,加上大家都紧张的做演习工作。人人脸上都很是疲惫。 何锐扫视了一圈脸色发灰的同志们,这才问道:“你们对日军骄横程度的判断,比日军自己还要骄横许多。这是为什么?” 程若凡眼睛一亮,徐乘风等人脸上也立刻有了光彩。这层窗户纸一捅破,原本的感觉就找到了原因。 程若凡当即答道:“报告主席,我们小看了日军,能否在休息一晚后再次进行演习?” 何锐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好好休息。若是晕头转向的,可打不好仗。” 正文 第196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七) 晚上,徐乘风是强迫自己躺下,辗转好久才睡着。程若凡则是躺下就睡,既然输给的是何锐,程若凡并不担心复盘会有问题。其他人各有心事,最终还是在疲惫下睡着了。 六点钟,众人端着早饭聚集到演习指挥室,看着地图与沙盘,边吃边聊。 默不作声的胡秀山最先吃完,放下碗筷,胡秀山走到黑板前,开始写作战过程。胡秀山的板书粉笔字极好,一行行的写上去,没有的废话,权势作战内容。 等胡秀山写到一半,好几名高级军人端着空碗,目不转睛的看着黑板。亲自参加过演习的他们,已经忘记了一部分内容,看着胡秀山的重述,所有经历都回来了。 徐乘风看大家这般反应,板着脸喝道:“全体都有,再给你们两分钟,快点吃完。时间一到,餐具都收走。” 一分钟后,餐具被勤务员端走。大家再看黑板,胡秀山已经写到反包围那段。反包围本是一个很果断的行动,却因为反击的前锋遭到日军两个师团的反击,实在是无法突破,才不得不收拢包围圈。真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众人议论起来,有人觉得这样打下去,日军也未必能赢。郑四郎大声反驳道:“我们还能打下去,东北人民能接受么?人民每年上交这么多钱粮,是等着看我们打败仗的么?” 此言一出,没人再讨论本土作战的问题。大家明白郑四郎说的没错,如果仗真的打到这个地步,东北军早就完蛋了。 此时,郑秀山写下最后一行字,‘沈阳保卫战开始,演习以东北军认输结束’。 拍了拍手上的粉笔末,郑秀山问道:“谁要补充,自己上来修改。” 说完,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司令徐乘风走上台问道:“从哪一步开始,我们的战局就出错了?一个一个回答!” 12万东北军组建了十二个师,四个军。徐乘风等人并没有出任这些职务,而是负责建设军队的工作。四个军,十二个师的军事主官与参谋长都是军校培育出来的。面对这样的演习失败,第四军军长林梦楚起身答道:“报告司令,我认为问题出在反日军登陆上,如果日军没有获得辽东半岛的登陆点,日军就无法自由行动。” 林梦楚的看法立刻获得了众人的赞同,在大家的赞同声里,徐乘风心中的压力减少了许多,看来三年的军事教育成果并不差。大家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基本的认知却没错。 徐乘风看向林梦楚,就见他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一样,这怕这家伙昨天一晚都没睡。加上之前演习中将近两天没睡觉,林梦楚真的是不休不眠的在准备。 正在此时,胡秀山开口说道:“但是我们没办法阻止日军登陆,不管放了多少部队在滩头,都挡不住日军登陆。” 这一盆冷水浇下来,好几名军级和师级的军事主官和参谋长们都有些不服气。胡秀山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指着地图说道:“我们来模拟一下。” 同志们已经站起身,让开了位置。胡秀山以叫过第六军的参谋长景福生组成了进攻方,认为能成功防御的军官们组成防御方,在地图上开始了模拟。 战术内容非常快捷,对话以极快的速度在双方之间交流。 ‘舰炮轰击’。 ‘挖掘阵地’。 ‘你方阵地在岩石地区,无法挖掘工事’。 ‘修建工事’。 ‘220舰炮轰击下,工事被摧毁’。 …… 胡秀山对于整个东北地形地貌地质了解的非常细致,很快就在不适合防御的地区完成了登陆,并且重创了防御部队。 眼见无法阻止日军登陆,军事主官们看着地图与沙盘,眉头几乎要拧成了疙瘩。各种想法在心中翻涌,终于有人提出一个问题,“指挥进攻的是何主席,日军的战役指挥可能没有何主席这么厉害。” 啪,啪两声。徐乘风与程若凡都拍了桌子。程若凡喝道:“打仗是儿戏么!你们还想让敌人配合你?” 徐乘风也想这么说,既然程若凡先说了,他背着手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六月的夏日阳光把外面的一切照的极为明亮。 在一片沉默中,程若凡说道:“之前,主席说过,要和日军打一场百万人的战争。我那时候觉得百万大军是个比喻,演习之后,我觉得这不该是比喻。打成这样,说明我们兵力不足。再演习的时候,我方要把兵力扩充到一百万。” 演习室内依旧沉默,背着手看向窗外的徐乘风却感觉到气氛完全变了。转过身,就见高级军官们神色或者惊讶,或者惊喜,林梦楚为首的几人已经是大喜过望。 胡秀山神色中看不到什么变化,他走到刷了白漆的铁皮黑板前,把一个个磁铁制作的标志放到防御位置上。程若凡跟上一步,用软铁线在辽东半岛两侧拉出了防御线。两人虽然没有沟通,想法却非常一致。 徐乘风只是看了几眼,心中也已经勾勒出局面。东北兵力是日本的25倍,又占了防御的优势。让开难以防御的海岸线,在日军舰炮外围构筑防御体系,足以让登陆的日军无法施展。 等两人摆完之后,原本气氛压抑的指挥室内完全恢复了活力与激情。徐乘风甚至没说话,大家就开始了讨论。林梦楚打着哈欠,笑呵呵的指着辽东半岛,“若是在这里布下口袋阵,日军只要被包围,就死定了。” 说完,他就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地图。此时程若凡倒是没再参与讨论,只是在指挥室内的十几块大黑板上找了一块,计算起部队数量与番号。 算出个大概,程若凡转身喊道:“林军长。” 林梦楚歪着头没吭声。程若凡又喊了一声,林梦楚也没声音。众人都看过去,就见林梦楚头一歪,竟然睡着了。 指挥室内就放了铺位。徐乘风指挥大家把林梦楚抬到铺位上,就见林梦楚在睡梦中抱住薄被子,睡得香甜。一阵哄笑声后,众人继续推演局面。失望与惶恐的心情被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上午十点,何锐走进了演习指挥室。看到一群生龙活虎,跃跃欲试的年轻军人。 听程若凡提出部队数量调整,何锐就放下心来。既然同志们能自行认识到他们一开始的部队数量安排就有问题,何锐就省了太多口舌。 等程若凡简短的讲述完毕,何锐问:“什么时候再开一场?” 程若凡立刻答道:“报告主席,现在可以么?” 其他人听程若凡说出自己的心情,都满怀期待的看向何锐。就见何锐点点头,“十五分钟后开始。” 由于心中再无压力,林梦楚这一觉睡得极为爽快,仿佛是一瞬,林梦楚就醒来了。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行军小床上,弄的林梦楚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林梦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演习失败的噩梦。 就见同志们围在黑板、白板、沙盘前,或者坐在桌边伏案疾书。连忙林梦楚翻身爬起,问道:“打成什么样了?日军登陆部队呢?他们是不是集合了?” 几个人抬头看了看林梦楚,又继续自己的工作。更多人根本没反应。只有徐乘风走过来,讶异的问道:“你是中间醒了?还是睡迷糊了?” 看到窗外天斗黑了,林梦楚不解的问道:“司令,我睡了多久?” 徐乘风看了看挂钟,“大概八个小时。” 林梦楚从床上蹦下来,他此时才明白自己没做梦,这是错过了第二场的开端。 徐乘风笑道:“赶紧去洗洗脸,精神之后再参加。” 在水房里,林梦楚直接把脑袋泡进接满自来水的脸盆里,双手撩着水,洗着理成短短士兵短发的后脑勺。从脸盆里抬起头,只觉得脑袋有些昏,就再次把脑袋埋进水里。如此三次,林梦楚只觉得精神完全恢复,睡着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起来了。 脑袋无比清醒想到这是一场百万大军的战争,林梦楚只觉得胸中仿佛燃烧起来,擦着脑袋跑回指挥室。就见东北军守住了所有防线。 再看日军,他们只在沿海控制了一些据点,却没能继续推进。地图上,两大股日军居然一东一西。东边的日军通过了俄国领土,从海参崴方向对东北军发动了猛攻。西边的日军则占据了山海关,沿着铁路努力推进。 林梦楚大惊,还能有这样的变化么? 凑上去看,日军虽然采取了这样的布置,依旧没办法突破东北军的防线,整个战局完全胶着起来。一块黑板上列清了双方各部队,林梦楚上前看了一阵,日军所有师团,连东京的卫戍军团都被派上了前线。 即便日本发动了倾国之力,东北军依旧顶住了,把日军挡在防御体系之外,并没有让日军进入东北腹地,更没有造成任何破坏。甚至东北军还准备了一支预备队,准备随时对突发情况做出应对。 林梦楚后悔无比,这么激烈的演习推演,自己居然因为睡着了而没能参加。气的林梦楚只想抽自己的嘴巴。 就听徐乘风用稍微沙哑的声音问道:“到几月了?” 立刻有人答道:“到了10月,粮食收割开始了。” 徐乘风喊道:“大家小心,不要让日军突破了防线。只要等收割完毕,咱们就开始反攻!” 同志们齐声回应,人人声音中都充满了自信。 林梦楚记得上一次战斗打了三个月不到,就被日军打到了沈阳城下,连忙负责记录时间的第七军参谋长阮天佑,“打了多长时间?” 阮天佑打到:“一年两个月。” “这么久?”林梦楚更加后悔。 就在此时,传递消息的演习指挥部通信员跑进来喊道:“认输了!日本指挥部认输了!” 演习室内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觉得是不是听错了。通信员以为众人没听明白,再次喊道:“日本指挥部认输了,咱们赢了!” 演习指挥部是不会说谎的,鸦雀无声的指挥室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些性格老成的指挥官们满脸笑容的坐回到位置上,疲惫感让他们无法生出太多欢喜。性格激动的则又蹦又跳,在强烈的欢乐中,互相拥抱握手。尽情发散着胜利的喜悦。 只有林梦楚站在角落,羡慕的看着同志们欢庆。在强烈的失望中,林梦楚下定决心,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哪怕自己再激动,也要按时睡觉。积攒起最起码的力气参与到正常工作中来。自己只要没连熬三天,哪怕中间抽空多睡两三个小时,就有足够的力气投入到第二场演习中。 就在此时,门一开,何锐走了进来。这下欢呼跳跃的同志们不敢再瞎蹦跶,都向何锐举手敬礼。只是脸上的欢喜依旧无法收起。 何锐与同志们一一握手,这才问道:“收获是什么?” “内线作战,以多打少。”徐乘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答道。这次指挥百万大军作战,哪怕只是纸面演习,也让徐乘风感受到了强大的兵力带来的巨大优势。哪怕是战术和装备并无变化,只是投入战斗部队数量变化,就让战争从无比艰苦变得顺畅无比。 轮到胡秀山的时候,一直比较沉默寡言的胡秀山用清亮的声音提出了问题,“主席,我认为没必要再演习。我只想复盘的时候,把山海关的部分再做一个局部推演。” 这个问题让军人们纷纷点头。的确,日军突然攻克山海关,的确给东北军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如果不是兵力足够,而且锦州地区又是重要的所在。差点就让日军突袭成功,夺取锦州。 何锐点点头,这点事情倒是没什么。如果是何锐指挥作战,山海关一定要先拿下。 胡秀山继续问道:“主席,俄国会允许日军通过海参崴对咱们发动进攻么?” 何锐看大家都有这样的不解,便答道:“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如果日军狗急跳墙,我们也不能当这种可能不存在。我们当然会通过外交努力,避免这样的可能。但是,在这方向上的防御决不能松懈。” 有人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俄国会不会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加入日本一方?” “为什么?”何锐反问。 这位同志大声答道:“历史上出现过这样的局面。第二次鸦片战争,还有庚子国难,俄国都插了一脚,从咱们这里割走土地。” 何锐只觉得国耻教育的影响还挺成功,直接导致了同志们的警惕心。这就是民族主义情绪的负面因素所在,何锐想了想,又觉得当前的情况并非是一个适合教育的时机,只能答道:“不用担心,当下的俄国正在被英法为首的国家攻击,他们不会和日本搞出这样的事情。” 那位同志还是不太有信心,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真的没办法无视,他迟疑的说道:“但是,外国人……” 程若凡听不下去了,喝道:“这个以后再讨论,今天这么晚了,大家说几句,就赶紧休息吧。明天再说。” 何锐点点头,笑道:“同志们做的很好,明天咱们详细复盘。” 又聊了一会儿,大家都回宿舍休息。只有林梦楚精神头很足,只能留在演习室内翻看着记录,试图把自己睡梦中发生的事情重现。 没睡觉不仅只有林梦楚,何锐也没睡觉。莫里循白天一直要见何锐,得知何锐没空,莫里循就带给了何锐一个消息,英国已经明确表达了对苏俄的态度。 演习一结束,何锐立刻去拜访了莫里循。莫里循就穿着家居服,打开了大门,请何锐进去。 莫里循把一份文件递给何锐,然后让被吵醒的夫人给何锐端来红茶。何锐端着没加糖加奶的红茶一口灌下去,目光都放在文件上。 俄国红军反攻之前,英国首相戴维·劳合·乔治向波兰施压,劝他们接受苏俄的和平条件。何锐看过这个消息。 几天前的1920年6月底,英国宣布向波兰供应大量在一战后过剩的军事物资,不过反对英国援助“白色波兰”的英国劳工联合会却以威胁发动大罢工为手段,迫使付运波兰的武器无法离开英国的港口。劳合·乔治对于支援波兰人并不热心,可是受到右翼内阁成员如寇松及温斯顿·丘吉尔施压才向波兰提供那些物资。 就在昨天,1920年6月28日,英国政府向苏俄发出“实质上的”最后通牒,要求苏俄停止对波兰及俄军(在俄罗斯南部由弗兰格尔领导的白军)的敌对行动,以及接受以寇松线作为苏俄与波兰的临时边界,直至永久边界经谈判后确立。如果苏俄拒绝,英国威胁将以一切可以用到的方法协助波兰。 何锐把情报最后一段反复看了好几遍,心中着实有些欢喜。又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英国政府向苏俄提出,如果战争继续下去,英国将终止与苏俄的一切贸易。何锐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不多,也不够细。了解的大部分内容都是苏俄红军内部的一些事情。 看到英国与苏俄之间中断所有贸易,加上忘记了啥时候发生的,苏俄拒绝向法国支付贷给沙俄的所有贷款,并且以恶债不偿为理由,反过来要求法国赔偿苏俄的损失。法国与俄国的关系彻底崩溃。 从此,英法就与苏俄进入了敌对与封锁状态。 现在看,事情是从俄波战争开始。列宁同志此时承受着空前的压力,以后的压力只会更大。 正文 第197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八) 莫里循心中有些迟疑。在中国生活了几十年,莫里循觉得自己是英国人,是澳大利亚人,在一定程度上,自己也是中国人。 但是,英国政府直接向莫里循传达了一条消息,要求莫里循尽量说服何锐。莫里循内心不免挣扎起来。作为东北政府的官员,莫里循并不想充当英国政府在东北政府的代理人。 莫里循不得不再次尝试说服,对苏维埃政权施压有利于中国的利益。带着这样的心态,莫里循开口了,“何主席,远东即将完全落入布尔什维克手中,是否应该中断与俄国方面的贸易?” 何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问道:“原因呢?” “布尔什维克政府正在尝试推翻他周边国家的合法政府,这对于中国是一个威胁。” “布尔什维克准备怎么推翻民国政府?派遣红军打过来?”何锐说完,端起茶杯。只觉得入手很轻,就自己端起茶壶给喝干的茶杯里面续上。 这给了莫里循时间思考。英国政府‘期待’莫里循能够怂恿东北政府出兵进攻俄国,至少能够击败前来进攻高尔察克的红军,给高尔察克更多重整旗鼓的时间。而且英国政府并不想为这次军事行动支付代价。 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莫里循最终决定放弃了,于是莫里循也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何锐白天指挥模拟日军,的确累坏了。此时又是两口就把红茶灌下肚,只觉得自己饿了。就笑道:“莫里循先生,要不要出去吃夜宵。” “我就算了。”莫里循摇摇头。 “那我可自己去了。”何锐站起身,“还有,最近得到的消息,大流感已经突然结束。之前对边境贸易有诸多限制,是因为卫生和安全考虑,既然疫情结束,我们要放宽与俄国的边境贸易。” 莫里循没想到何锐竟然要扩大与俄国的贸易,觉得何锐这么做会引发英国政府的反感,就改变了主意,“我也想和主席一起吃个夜宵。” “好啊。看看现在的夜市上还有啥可吃的。”何锐笑道。 沈阳的夜晚很是安静,路灯安安静静的亮着,街道两边没什么人,一直走到工人区旁的商业街附近,才看到人来人往。各种香味混合在空气中,连不怎么饿的莫里循都觉得来了胃口。 工人区是新修的,沿街一楼都是各种商铺。山西面馆,山东的大饼,洛阳的牛、羊、驴肉汤,陕西的羊肉泡馍,天津的煎饼果子,河北的饭庄,蒙古烤肉。四面八方的食物在这里会汇聚起来,向忙碌一天的人们提供着休闲放松的美食。 找了一家在外面放了不少桌子的羊肉汤馆,要了羊杂汤,从旁边的饭店要了烤羊肉和山东大饼。桌子上摆了许多,莫里循一口羊肉汤下肚,只觉得甘鲜,酥脆的大饼外面都会焦皮,咬起来迸发出清脆的声音。与之相比,英国的炸鱼薯条也占不到任何上风。 几口汤,一串肉下肚。端起酒杯与何锐碰杯,一口高粱酒下肚,浑身毛孔仿佛都松弛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莫里循用英语说道:“阁下,难道东北政府要与俄国维持良好关系么?” 何锐也用英语答道:“为什么用良好关系,而不是用商业关系?” 旁边一桌人都穿着工人服装,看到莫里循是个外国人,又听莫里循用的是外语,一个喝的有些高兴的工人兄弟带着酒劲喊道:“hello?english?” 听着这美式口音的英语,莫里循有些讶异,却还是向那位点点头,“hello。” 警卫员有些紧张起来,但工人兄弟只是兴之所至,并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见莫里循友好的回应,也举起酒杯。何锐率先端起酒杯,莫里循稍一迟疑也端起酒杯。两桌人就这么互致敬意,各自干了。就听对面的那桌工人兄弟们议论起夜校里面的英文课来。 何锐又喝了两口羊肉汤,汤熬制的呈现乳白色,味道鲜美。经过白天的忙碌,此时只觉得心满意足。带着愉悦的心情,何锐继续之前的话题,“难道是英国政府想让莫里循先生做些什么?” 莫里循索性和盘托出,把英国政府的期待告知给何锐。说完之后,莫里循完全轻松下来。顶多自己不再当这个招商局局长,莫里循带队去伦敦之后,也已经心生退意。在外漂泊几十年,回到故乡去安静生活就显得充满了诱惑力。 何锐并没有在意,英国政府想这么做并不稀奇,在何锐看来,英国政府的态度简直是彬彬有礼。何锐问出了在意的问题,“英国政府有没有说起,如果东北不接受他们的要求,他们有什么后续的手段?” 莫里循摇摇头,“暂时没有提及。” “莫里循先生可以告诉联系你的人,东北政府热爱和平,不会侵略任何国家。” 莫里循倒是有了兴趣,“但是俄国进攻波兰,证明他们不在意用军队推翻其他国家合法政府。难道何主席真的不在意么?俄国人的贪婪,在欧洲非常有名。” “那就等俄国红军对东北发动进攻的时候再说,如果出现那样的局面,我们自然会采取军事行动。正在波兰爆发的战争,会改变布尔什维克的思路。想通过战争推翻其他国家的政府,是不现实的。” 莫里循听何锐的意思居然是俄国会战败,这更让他感到了兴趣,“阁下为何这么有信心?” “因为苏俄现在的国力很弱,并不足以实现他们的想法。把自己的革命经验强加给别国,用中国成语来形容,那叫镜花水月。任何革命成功,都根植于本国需求之上。俄国历史上入侵中国,是他们运气好,遇到了腐朽满清最软弱的时代,最终才割走了大量土地。即便如此,还有左宗棠远征新疆。如果遇到的是强盛的中国,俄国人的结果只怕就是再来一场更惨烈的克里米亚战争。还得有另一个沙皇通过自杀来平息国内愤怒。” 莫里循听到这话,心念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我能否将这些告知给伦敦?” 何锐点点头,“当然可以。我还会在《东北日报》上写一篇文章讲述这个问题。” 说完,何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轻松下,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声,“赶紧吃,吃完了回家睡觉。” 《东北日报》上果然刊登了何锐的署名文章。文章分析了俄国进攻波兰的原因,布尔什维克政府想推翻帝国主义秩序,建起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联盟。站在反帝的立场上,何锐表达了理解。 但是从现实手段上,何锐则做出了波兰三可胜,与俄国三不可胜的原因。 这篇文章很快就被送到了布尔什维克中央这边。托洛茨基委员对革命的认知,是全球革命,彻底推翻帝国主义秩序。即便何锐反对帝国主义秩序,但是何锐对苏联红军做出的必败分析,依旧激怒了托洛茨基委员。 向列宁同志汇报工作的时候,托洛茨基努力压抑着怒气,尽量让自己不受影响。知道列宁同志问道:“托洛茨基同志,我军装备的通讯设备能够指挥到哪一个层级的部队?” “列宁同志,您想问什么?”托洛茨基委员有些按捺不住了。 看到托洛茨基委员的神色,列宁同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托洛茨基同志,你看过何锐的新文章么?” “看过!”托洛茨基的愤怒有些溢于言表,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何锐认为我军一旦取得巨大优势,就会失去有组织协调战斗的局面。这不仅是因为我军的通讯设备不足,联络手段落后,还与我军后勤不足有关。而波兰方面得到了英法的全面加强,有足够的兵力和装备投入战斗。一旦我军出现必然的战线空缺,就会导致我军在波兰被分割包围的局面。何锐并没有实战经验,所有看法都来自于军事学习。但是我军在这方面有所调整么?” 托洛茨基当然知道何锐说的有道理,所以才会让托洛茨基如此在意和愤怒。但战争已经开始,哪里还能临时进行这么大的调整?稍一思考,托洛茨基答道:“波兰人民需要通过革命打破旧世界,而且这些问题不仅我军要面对,波兰也需要面对。我认为经历过战争的红军能够压倒波兰的反动军队。” 列宁也没多问。他的看法与托洛茨基基本一致,因为红军的确没办法解决何锐提出的问题。但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直觉,让列宁同志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既然红军与波兰反动军队都在一种不可靠的局面下作战,谁的运气更好些,可就难说了。 何锐对战争的预测虽然不利于俄国红军,不过何锐也建议俄国红军见好就收,接受现在的实际控制线。毕竟红军此时已经占了很大优势,哪怕是陈兵边境等着波兰境内发生变化,也比脑子一热,想毕其功于一役要好得多。 文章中有不少内容,何锐直接引用了中国成语。那些成语的含义,以及背后的故事,列宁同志并不懂,而那些翻译们也不懂。列宁同志甚至生出了想找到更懂中国文化的翻译的冲动。 不过现在战争已经爆发,列宁同志只是生出了一个念头,并没有真的想为了一个中国军阀而大费周章的打算。 何锐并不知道列宁同志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文章,更不认为列宁同志会接受自己的建议。写这些文章的目的是为了国内政治服务,此时决不能塑造一个邪恶的苏俄侵略军形象。俄国在中国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再这么塑造的话,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此事对于当下的东北也不重要。演习结束后,进行了全面复盘。军委的同志们最终发现,何锐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蕴含已知的军事常识之外的任何判断,集中兵力,发挥本国军队优势,短时间打出决定性战果。都是军事课本上讲述过太多的内容。 经过反复推敲,军委一致决定,一旦开战,需要投入的兵力必须有100万,才能确保日军无法攻破东北军的防线。 花了两天决定战争规模,第三天开会的时候,军事组织和训练部门的胡秀山拿出了后勤估算,“按照军委的决定,战争开始前,东北要动员起400万正规军和预备役,准备战争补充。” 听到400万这个数字,年轻军人们虽然受到了些冲击,最激动的也只是微微叹息。只有负责参谋教育的周胤善才长叹一声。但周胤善并没有因此说什么,叹息一声后就继续听胡秀山介绍战争安排。 “由于我军没有进攻日本本土的能力,所以战争预计要打18个月。18个月中,有可能会爆发10次左右的大规模作战,包括部队修整重建期,预计每一支部队都要参加6-7次的激烈战斗。包括交通,后勤,以及军医院建设,都需要从现在开始进入管制阶段……” 何锐认真的听着,并且与自己对战争的理解相互判断。这些内容以前何锐讲过,年轻同志们都觉得非常有道理。但是有种说法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同志们本来就接受过战争的培训,直到聘请的德国微型参谋部到了东北,以德国在一战的经验为基础进行培训后,同志们才算是豁然开朗,基本明白了现代战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代战争和旧时代战争的区别,在于成体系军队和一次性军队的天差地别。 现代战争中的后勤极为重要,重要的不是给投入战斗的军队什么样的装备训练。而是每一次投入战斗的部队,都是一样的装备和训练。 如果是一次性战争,不管军队站前训练的多强,装备的多好。如果没办法维持这样的水平,这支军队就会在不断的战争中被快速消耗,一两次战争后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就是为什么有种说法,‘有些军队可以失败无数次,只要胜利一次就能奠定胜利。而有些军队可以胜利无数次,只要失败一次就会彻底覆灭。’ 听得出,胡秀山负责的后勤与训练部门是合格的。对于战争的理解已经到了现代军队水平,正因为这样,军委会的同志们面对巨大的数字,一个个都闭口不言,与平日里的热情洋溢大不相同。 总动员需要400万经过训练的人员来维持100万前线部队的消耗,武器弹药储备也得为400万人做好准备。 预计东北在战争时期会有3000万以上的人口,为了胜利,每一个人都必须参与到战争中去。这就需要政府部门完成对整个东北人力物力,以及生产能力的调配。 从何锐到东北的那天开始,何锐就已经按照现代国家模式建设东北。只是那时候没人能懂何锐,所以何锐并没办法把这些讲给同志们听。 与军委谈完,就轮到与政府人员谈。500万支步枪,大量的配件,10亿发子弹,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工业部门的负责人们一个个听得脸色发绿,他们同样一声不响,却不是因为知道了战争的需求,而是被这个数字弄到不知该说啥。 而大量的火炮,尤其是120口径重炮的需求提出,连吴有平都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脸颊。因为吴有平觉得自己脸都麻了。 现阶段,东北的确能够造120口径的火炮,但是花费之大,吴有平想想就肝颤。一门120口径火炮的需求,一个镇子全年的收入只是勉强够。但是120火炮的炮管是要更换的,120火炮的炮弹是打一发就报效一发。一发炮弹的价格,一个村一年的收入都不够。 战争就是个吞金兽,这话吴有平很认同。但是直到今天,吴有平突然就觉得自己完全懂了。一场战争,是要花举国之力去支撑。 等会议结束,政府领导们个个不出声。他们知道自己的反对毫无意义,因为何锐绝不会接受。甚至连大家也不会接受。中国若不能完成这样的实力建设,就不可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就在此时,何锐说道:“同志们,我最近要在党课上进行反对军国主义的培训。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咱们把军国主义是什么先在党内讲一下。理解了什么是军国主义,才能知道什么是不得不做的,什么是为了实现军国主义而推动的。” 对于何锐这样未雨绸缪的做法,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就如何锐在讲爱国主义的时候,就会讲民族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 而且正如何锐所说的,大家发现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创新。更早之前,有同样想法的人就很多,甚至更成体系。 于是当何锐把印好的东西发给大家的时候,大家一言不发的看了起来。 政治 实行军阀独裁和侵略扩张的思想和政策来统治全国; 政治上实行集权制,议会及司法机构无法有效制衡政府; 内阁要职由军人担任; 对内镇压反战革命运动,宣传极端的民族主义和沙文主义; 对外则穷兵黩武,进行国土扩张。 经济 经济以军事发展为目标,由政府补贴军需,带动重工业发展迅速;并以战争实利再扩军; 人民被要求向国家无私奉献,私权、人权、言论自由受到压抑。 文化 教育以军事训练、仇外主义、自我民族优越作为自幼养成的教材; 人民日常生活常受军事上的动员与干涉,建筑与公共设施广泛地要塞化; 普遍行征兵制,役期长,军籍不分男女一概登录,必要时会征收未达役龄的少年进入军中作战或任务; 歌颂军人贡献,尊崇军人的社会地位,甚至在历史、考古、宗教、文学、艺术等层面美化军人和战争。 外交 外交多以军事优势欺凌邻近地区,以谋求实利和国际地位; 政府吹嘘侵略掠夺后的利益,激发人民对战争的热情,以确保民意对战争的支持。 正文 第198章 军人们的烦恼(十九) 关于军国主义的特点,政治,文化,外交部分都罢了。政府人员看着经济部分第一条,都有些不解。 经济以军事发展为目标,由政府补贴军需,带动重工业发展迅速。东北明显有这样的倾向,尤其是重工业,几乎都是由军工拉动。原本铁路还算是民用,自从收复中东路,组建了铁道兵团后,铁路系统也变了军工企业。 吴有平一言不发的看向其他政府领导干部,就见他们即便是眉头皱起,也没有提意见的想法。吴有平自己并没什么要问的,虽然不清楚何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军国主义的想法,吴有平觉得自己可以在私下问。至于现在,专心学习就好。 学习会一结束,吴有平就准备找何锐谈一下最新安排的生产任务,却见物价局局长韩海涛竟然先去找何锐。没办法,吴有平只能等着。看到韩海涛那不太自信的模样,吴有平搞不明白这位前茶馆老板今天是怎么了。 韩海涛的确不想打扰何锐,物价局的工作归财政厅管,他一个物价局局长做汇报也不用去见何锐。不过这次并非为了工作而打搅何锐,见到何锐之后,韩海涛问道:“何主席,我听闻这次在关内发行债券的事情不许各个部门的人员替自家人认购。不知何主席能否开个例外?” 何锐当即摇头,“决不能开。发行债券是政府的事情,认购债券必须由负责发行的同志负责。东北政府里面的人员一律不许参与。” 听何锐拒绝的如此果断,韩海涛叹息一声,“主席,我也没什么有钱的亲属,他们也是因为信了我,才愿意购买。说起来,还是让我担保……” 何锐觉得事情定然不会如此,“这就更不应该了!韩局长,购买债券若是得由亲戚担保,那他们看中的是个人,还是咱们东北政府?” 韩海涛一愣,有些搞不清楚何锐为何如此坚持。现在东北经济搞的不错,不少商品向着关内销售。但东北政府却是真的缺钱,这才会发行债券。韩海涛完全没考虑赚钱的事情,写信请亲戚们购买债券,完全是因为韩海涛愿意为东北政府效力,愿意为民族解放而给何锐出些力。何锐如此拒绝,让韩海涛讶异之余,又有些失落。 何锐也看出了韩海涛的神色,更坚定了何锐的心情。不过韩海涛代表的是一大批人,决不能简单粗暴的拒绝了事。于是何锐把韩海涛请到自己办公室,“韩局长,我们为什么要发行债券?” 韩海涛心情失落的答道:“为了筹集资金。” “那么购买咱们债券的人,我们希望他们是为了什么购买?” “这……”韩海涛觉得理由好多,却找不出一个合理的,最后只能把一些内部会议上的说法讲了出来,“为了支援东北工业建设?” 何锐被逗乐了,“哈哈,怎么可能!人家购买债券,是为了能够安全的获得债券收益。” 韩海涛愣住了。这话与财政厅内部会议上的一些说法可不一样。 看到韩海涛的表情,何锐觉得事情不对头,收起笑容,“韩局长,你来给我讲讲在宣传会议上是怎么讲的。” 说完,何锐盯着韩海涛。 韩海涛不想得罪人,就想找些不痛不痒的回答敷衍过去。面对何锐锐利的目光,韩海涛又不敢敷衍了。何锐可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并不懂得基层运营的‘北洋大帅’。东北这么大的摊子,是何锐一手拉起来的。韩海涛既不敢糊弄何锐,也想不出能糊弄何锐的说辞。 就在韩海涛左右为难之时,何锐继续说道:“韩海涛同志,你是党员,我要求你本着党性,给我说实话!” 被这么一讲,韩海涛哪里还敢瞎编。就把记忆中的财政厅会议上的宣传讲给何锐。 …… 物价局长韩海涛与何锐谈了大概十分钟就出来了。等在外面的吴有平还有些讶异,是什么大事得谈这么久。韩海涛之后就轮到吴有平,进了何锐办公室,吴有平就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主席,最近债券的发行工作还需要加强。” “哦。我正想和你谈这个。”何锐笑道。 一分钟不到,何锐已经把自己对强制推行债券的事情询问了吴有平。对于财政厅想让各级官员们向周围亲友推荐债券的事情,吴有平自然知道。见何锐对此颇为不高兴,吴有平建议道:“主席,要么就直接捐款如何?我早就想把家产全都捐出来。” 何锐真的生气了,有些恼怒的斥责起来,“胡说什么!” 吴有平并没有如韩海涛般被吓住,在此事上,吴有平并不同意何锐的看法,就反驳道:“主席,国家若是不强,外国再打进来,这些钱还是保不住。若是这些钱捐出来当做启动资金,哪怕是能让国家早一天强大起来,我也觉得心满意足。” 何锐知道吴有平是真的这么想,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失望,叹道:“就是你糊涂,财政厅的人才跟着你一起糊涂!” 吴有平依旧不能接受,“主席之前拒绝,我当时忙,也没多想。这次请主席说清楚。” “从普通人的观瞻来讲,咱们自己都不做体面的事情,天下人谁会觉得咱们体面?大家会乐于和不体面的人打交道么?咱们做出缺钱的样子,别人就会觉得咱们缺钱。正常的好人怎么可能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借给一个急着满世界弄钱的人?从组织运营角度,筒子哥,你这就是张冠李戴!硬是把一个经济活动搞成了道德行动。我虽然不待见孔子,可子贡赎人的事情,是个很好的案例!决不能用党员的标准要求普通人!面对普通人,我们就得做普通人的事!” 何锐的看法并非第一次说,吴有平此时完全理解何锐的思路,却还是不能接受何锐的想法。于是尝试着劝道:“主席,时不我待……” “不存在时不我待。即便是时间久一些,也只是增加了难度。但是路走偏了,就会绕弯路。若是路走错了,那就是南辕北辙,你得绕地球一圈才能抵达目的地。” “……若是不行,那就不发债,采取加税。这个就没争议了吧。”吴有平只能尽力劝说道。 何锐点点头,至少吴有平的说法上正确了。不过何锐却问道:“加税得在东北国民大会上审议通过,你想加税,都等到今年11月份开会的时候提出议案。而且即便加税,和发行债券有什么关系?” 吴有平还想再与何锐就此事讨论一番,然而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服何锐。不等吴有平找到思路,就听何锐问道:“有平,文明党的建党基础是党员必须有相同的意识形态。也就是说,共产主义是我们的意识形态基础。共产主义是不是一门基于经济学的科学研究,你给我个回答。” “当然是。”吴有平毫不迟疑的答道。 “经济学,就得讲经济规律。虽然我说了好几次,所谓的经济学家这头衔,和跳大神的神棍差不多。但是经济规律是有基础可循。你为什么在筹集钱财的时候就这么激进,非得把一个好好的经济学规律,搞成一个冲动型的反应呢?!” 吴有平摸了根烟,点上后抽了一口,这才不甘答道:“因为时间太紧。这次听了主席对军工生产的要求,我觉得压力更大了!” 这态度并非吴有平特有,军队里面的同志也有,何锐努力解释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看得起日本呢?日本在极为内卷的局面下,有很强的社会组织能力。但是日本的强,也就是在社会动员和社会组织,其国力并不强。我们能打的过。中国的优势在于人口规模和资源,还是一个大陆海洋国家,只要我们按部就班的坚持走,赢日本并不难。” “可是……”吴有平还是难以熄灭心中对尽快推进工作的冲动。 何锐只能施加压力,迫使吴有平安静下来,“有平,这种时候,请服从党中央的决定。如果决定都不能执行下去,只能说明党中央有问题!” 被这么一讲,吴有平真的冷静下来,主要是被吓的。就何锐本人来说,是很好说话的。虽然有些时候搞不清楚何锐再想什么,但是随着工作推进,总是能明白。但是党中央可就不是何锐个人的问题,是一众中央委员们的集合。其中就包括吴有平自己。 如果何锐真的把党中央决定遭到违抗的理由拿出来,谁都挡不住。吴有平只能答道:“主席,我回去就和财政厅的同志就此事谈谈。” 这边吴有平不得不回去纠正工作思路,而韩海涛从何锐这里告辞之后,韩海涛一路快步离开了政府办公楼。直到走出了大院,才慢下脚步。这么久以来,韩海涛是第一次与何锐就私人问题谈这么久,心中的不安十分强烈。与跟着何锐一起到东北的50人不同,韩海涛原本只是四平一个茶馆老板,半路加入何锐的队伍。和吴有平、庄嘉雄这样的大学生比不了。至于赵天麟、卢道明这种留美的学者,韩海涛更是连比较的心思都没起过。 边走边想着怎么与亲戚对谈,韩海涛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下脚步。何锐所说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不仅没有责备的意思,反倒是在鼓励韩海涛,期待韩海涛更有自信,更有自尊。 韩海涛突然觉得何锐说的很对,自己这个物价局局长不过是个当差拿饷的工作。便是如此,也没必要为了完成财政厅对发行债券的要求,就用自己当了抵押。这无关钱的事情,这关乎的是韩海涛的尊严体面。 想通了这点,韩海涛再次迈步回办公室。不过韩海涛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抬头挺胸,大步流星的往回走。 中午回到家,韩海涛请在家里住的表弟一起吃个饭。面对东北各种餐馆,表弟看的都有些眼花,不禁赞道:“没想到东北这么热闹。” “这几年何主席当政,工人又多了,饭馆不缺客人。”韩海涛说着,心中有些自豪。又问道:“我记得京城里面给那些进京赶考的举人们开的茶馆,不知道还在不在。那边的烂肉面着实好吃。” 表弟叹道:“海涛哥,京城的馆子这些年是真不行了。那些掌勺的大师傅们倒是有一半跑去了天津。有人说,自从朝廷倒了,连老鼠都搬家去了天津。” 韩海涛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却没接腔。只是见表弟还是无法决定,韩海涛索性带着表弟去了徽商开的南方馆子,两人要了个单间,韩海涛笑道:“烩南北是京城的名菜,这口蘑却是蒙古来的。现在东北与内外蒙连成一片,这口蘑生意好做的很。滋味着实好。” 烩南北又称烧南北,是河北省张家口市的一种特色传统名肴,属于冀菜系。所谓烧南北,就是以塞北口蘑和江南竹笋为主料,将它们切成薄片,入旺火油锅煸炒,加上一些调料和鲜汤,烧开勾芡,淋上鸡油即成。此菜色泽银红,鲜美爽口,香味浓烈 随便点了几个菜,其中一道就是烩南北。表弟尝了一口,便连连点头,“果然是美味。哥,这桌菜可是得花不少钱吧。” “放心,请你吃顿饭,这个钱我也不缺。”韩海涛笑道。 表弟这次是代表韩家亲戚而来,是为了购买东北债券的事情。此时突然见到之前劝说大家买债券的韩海涛突然装起大方来,心中不解。但是看韩海涛神色自若,和前两天有些判若两人的模样,不知道韩海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给韩海涛布菜,准备专心吃饭,等着韩海涛主动开口。 没想到韩海涛竟然再不提购买债券的事情,真的开心吃饭。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债券的事情。 吃完饭,回到韩海涛住处。韩海涛把印刷了债券的类型与分红方式的宣传品整理好,装进大牛皮纸袋子里给了表弟,随即说道:“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表弟觉得韩海涛竟然这么装起来了,索性奉陪到底,笑道:“这几天劳烦海涛哥讲了许多,我都明白了。” 韩海涛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带着这些会去。若是准备购买,就给我写封信。我安排人给你买车票。” 说到这里,韩海涛想起家里在京津的亲人,心中有些感伤,“舅舅的病是个老病,我们这里有些新药,我派人买了,你回去的时候带上。还有,替我想三叔他们问候。我这两年没办法回去,又突然写信回家,惊扰了家人。你可要替我向舅舅和三叔他们赔个不是。” 韩海涛的表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听这意思,韩海涛居然不想推荐什么债券给家里人了。 此时若是继续等着韩海涛主动送人走,大概就把韩海涛给得罪了。表弟当然知道自己的表哥在大名鼎鼎的何锐何大帅手下办事,混了个物价局局长。也是个官了。此次前来的原因真的不是为了债券,而是想搭上关系。 于是表弟说道:“哥,这债券我们总是要买些。却不知道海涛哥你觉得哪个好?” 韩海涛微微一笑,便按照何锐所说的答道:“北的债券是以东北政府的信用为基础发行的债券,还分好几种,有各自的还本付息的方式。若是那些人看完之后觉得东北政府可信,就买。若是信不过东北政府,就不用买。” 说完,不禁回想起今天与何锐的交谈。这交谈颇为尖锐,而且还颇为私密。韩海涛是不会向表弟提起此事,更不会向其他人提及这些。 何锐叮嘱道:“若是韩局长的亲戚说,他们若是是冲着韩局长的面子才购买债券,韩局长就告诉他们,千万不要买。东北政府的工作人员是有自尊有道德有的体面人,为了这点债券就动用了面子,我们丢不起这人!” 韩海涛听何锐这么讲,只觉得仿佛过电,汗毛几乎要倒立起来。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这不是自己的意思。又赶紧想改口,却找不出合适的话。 何锐见韩海涛这么局促,不禁苦笑道:“做生意讲究的是公买公卖,讨价还价。发行债券是个在商言商的事情,和我们个人的信用有什么关系?韩局长,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可我们个人的尊严就不如几张债券值钱?我不这么认为。” 韩海涛当时哪里还敢继续谈下去,连忙答道:“是,主席说的是。我回去之后就把主席的话写信给亲戚们。” 此事韩海涛连推荐的心思都没了。自己全心全意为东北政府工作,拿着并不丰厚的工资。虽然衣食无忧,却也没钱置办什么家产。做到这些就够了,更多的烦心事就让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操心就好。 至于韩海涛自己,眼前这份工作已经很体面,若是为了上头的事情丢了自己的体面,继续当差还有什么心情可言。 表弟虽然不知道韩海涛经历了什么,不过看韩海涛的神色,基本确定自己这局长表兄是真的不准备推荐债券。这反倒让表弟感觉非把此事问清楚不可,就追问道:“海涛哥,你在这里当官,不会连哪种债券好都不知道吧。” “你别说,我还真清楚。”韩海涛笑道。 表弟可有点恼了,“海涛哥,你都不清楚,就给家里推荐,你这是把家里人看成什么了?” 韩海涛不太能接受表弟的态度,把脸一沉,“你若是看了介绍,就知道当下东北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以这样的财政收入为抵押,借这么点钱,真的是不会出事的买卖。我拍着胸脯说,我对得起家里人!” 正文 第199章 军人们的烦恼(二十) 兄弟分别之时,韩海涛只是叮嘱路上小心,还把东北这边生产的一些消炎药交给了表弟,还嘱咐道:“这些药有保质期,若是几年不用,就不能再吃。你可得记住。” 表弟道谢之后准备上车,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头说道:“海涛哥,你们说的税收,我真的不敢信。” 韩海涛在表弟肩头拍了一掌,“不信就不信,反正我没说瞎话。赶紧上车,别耽误。” 看着表弟乘坐的火车缓缓启动,韩海涛如释重负,转身就走。心中却想起表弟的疑惑,1919年,东北有大概3000万人口,gdp达到了9亿银元。按照东北当下税收,一年收入就达到了3亿银元之多。 由于北洋没有控制全国,国家税收没办法统计。只能以善后大借款为比较。 1911年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时期北洋政府以办理善后改革为名,向国际银行团贷借的长期巨额借款。 1912年2~6月间,国际银行团提供了5次垫款,积极支援北洋政府。为了全面控制中国财政和排除其他财团的干预,英、法、德、俄、日五国银行团和北洋政府代表于1913年4月26日在北京签订了善后借款合同21款和附件6号。借款总额2500万英镑,年息5厘,按84%实交,47年偿清,本息共计67893597英镑,以盐税、关税为抵押。按照合同规定,借款额中必须扣还附件中各项到期应还的中央和各省外债及赔款本息,这些扣款就超过了借款额的半数。 1912年3月,袁世凯为整顿北京的统治机构,加强政治、军事等各方面的统治力量,偿还积欠的外债和赔款,履行对逊清皇室的优待条件,[2]派亲信周自齐访问在华的美国、英国、德国、法国银行团,借以处理清政府债务善后事宜之名义,策划将清政府在宣统三年与美国资本团、英国汇丰银行、德国德华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签订的清政府为改革币制和振兴实业借款1000万镑的合同(资金到位仅10万镑清政府就垮台了),改为民国北洋政府的“善后大借款”。北洋政府许诺借款以盐税为担保,并把四国银行团列为北洋政府借款的优先权国家。 利息率形式上是5厘,而按84%实交,实际接近6厘。在发行交款期前,都用年息7厘或6厘的垫款方式付款,于是银行团又获得双重利息,并且利用金银汇价涨落,在交收款项时攫取汇兑差额利润。债票的发行,由英法两国各募7416680镑,德国600万镑,俄国2777780镑,比利时1388880镑。银行发行价格是90%,银行团净赚了6%的纯利。从1912年2月到1915年10月期间,北洋政府的实收数仅有银105578046元(计9982512镑),只占借款总额的37%。在这实收数中除拨付南京临时政府和留守府8632314元外,北洋政府的军政费大部分依靠这项借款支持,达73449231元,占6956%。 袁世凯(1859~1916)用这项借款贿买了沪、汉海军,并派出编遣各省军队的监视员,会同各埠海关税务司,拨发军饷23496500元,消灭了异己的军队。作为抵押的关、盐两税统归银行团掌握;盐税的收支由银行团聘用外籍顾问和会计,设立盐务稽核所,稽核监督征解。关、盐两税的税率不断提高,征税范围日益扩大,税款存储也从本国银行、钱庄移归五国银行团。从1915年到1939年初,关、盐两税收入中偿还这项借款的本息银数共计383203981元,为实收银数的363倍。 北洋善后大借款大概是25亿元,也就是2500万英镑。这么一笔对北洋中央政府缓了口气的收入,还没有东北一年的税收高。 自家表弟不相信东北的税收能到如此地步,并不让韩海涛感到意外。如果不是自己在东北政府当官,韩海涛也不会相信以东北与内外蒙这种穷地方,就可以达到这样的收入。 既然无需摊派债券推荐,感觉到解脱的韩海涛一身轻松,施施然直奔办公地。 但债券压力并没有降低,吴有平这边压力倍增。连韩海涛都清楚的数据,东北政府政务长官吴有平更清楚。可3亿银元对于东北此时的建设依旧远远不够,更不用说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吴有平只能考虑在关内的确能否推行债券。电报一个个发出去,上海地区很快发来回电,由东北银行发行的债券引发了江浙银行的兴趣,但是江浙银行提出的要求让吴有平立刻回电,“我们的债券不打折销售,让江浙地方银行不要再起什么歪心思。至于想在东北政府里面安插他们的人,更是不用再提。” 回电之后,吴有平只觉得的胸中怒气上涌,几乎想骂人。最后,吴有平只能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夏末风景,无言的抽着烟卷。 刚抽了一半,电话铃响了,吴有平的秘书接起电话,问答两句,秘书的声音已经变得兴奋起来,“确定没错么?” “……好,我马上告诉吴书记。” 吴有平转过身,就见秘书欢喜的说道:“吴书记,债券在天津卖的很不错。已经卖光了。天津那边问,我们这里还有债券么?” 吴有平吃了一惊,天津与东北的关系着实比其他地区亲近。毕竟东北政府里面相当一部分人员都来自天津。不过在天津的销售额度高达500万‘奉票’。事出反常必有妖,吴有平反倒觉得里面有问题。面对着欢喜的秘书,吴有平冷静的问道:“都是谁在买?” 自从满清覆灭后,天津就成了北方第一大城市,吸引了众多寓公在天津生活。同为寓公的张锡銮在大家常去的酒店请了一众寓公,以及一些天津的头面人物吃饭。 自从在天津过上寓公生活,再没有那些公务烦心,张锡銮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此时他一身丝绸长衫,花白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真有些鹤发童颜的模样。 等客人都来齐了,张锡銮站起身说道:“诸位,老朽最近买了东北银行发行的债券五十万元。此次请诸位来,就是想与诸位聊聊此事。” 说着,张锡銮对仆人打了个手势,仆人连忙取出债券递给坐在首位的赵尔巽。赵尔巽接过看了看,票面上果然是五十万两的奉票,笑道:“张大哥出手可是豪爽,也不知何锐可否敢收了张大哥的钱。” 说完,赵尔巽就把债券递给身边的坐着的王士珍。王士珍家里没什么钱,对何锐更是没多大兴趣,只是瞟了一眼,就递给身边的黎元洪。 黎元洪虽然与何锐素味平生,却听说过这突然崛起的年轻后生。拿过债券看了一阵,黎元洪笑道:“张老哥,这次邀兄弟们前来,可是何锐请客?” 在被邀请的人中,黎元洪或许是地位最高的一个。黎元洪当过民国大总统,而且对于被张勋赶下台的事情耿耿于怀,有再争夺大总统地位的心情。 但黎元洪或许也是地位最尴尬的一个。他与张锡銮,赵尔巽等人虽然都是满清的官员,但是黎元洪距离北洋袁世凯一脉却相距甚远。这样的身份距离,着实令黎元洪没办法再一群老北洋里面摆谱。 张锡銮笑道:“何锐毕竟年轻,还不懂事。听闻老夫要开这个筹款会,竟然拍电报过来劝阻。” 说着,张锡銮掏出一份电报递给黎元洪。黎元洪将信将疑的拿起看了看,电报自然不会是何锐亲笔信,内容倒是与张锡銮说的一样,何锐劝说张锡銮不要帮着筹款,毕竟此事不是逼捐,何锐可不想让人觉得东北是个捐税横行的地方。 看完电报,旁边有人也想看,黎元洪把电报递给旁边好奇的众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此事。 北洋各地的大帅们为了筹钱,都是捐税泛滥。这个‘税’不必说,从烟税到大烟税,从赌博税到妓院税,真的是搜刮地皮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捐税,除了税收,就是募捐。只要地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发动士绅们捐款。何锐的债券乃是东北银行发行,已经算是规矩。若是其他大帅,哪里会给出银行的债券,召集众人就直接要钱。 还有些占领地盘小的军头更是下做,隔一段时间不是过生日就是娶姨太太。以这些由头大宴宾客,公开索钱。 不过张锡銮这种已经当了寓公的人竟然为何锐帮忙募捐,倒是十分罕见。甚至是绝无仅有的。 黎元洪索性不再说话,只是等着看张锡銮这老狐狸与何锐这小狐狸会玩出什么把戏。 张锡銮等有兴趣的人看完电报,这才说道:“诸位兄弟,东北本就是宝地,近几年更是兴旺。何锐这小老弟做事向来规矩,大家若是手里有些余钱,不如就买点东北的债券,也有个利息当做家用。不知大家可否有兴趣?” 论年纪,张锡銮乃是众人里面最年长的。而且在座的众人,基本都是失势之后才来的天津。只有张锡銮一人是让出东北的地位后,风风光光来的东北。 这帮寓公们都曾经身居高位,哪怕是不爱敛财的,手里也不缺钱。既然张锡銮亲自出面,哪怕是给张锡銮一个面子,也得掏点。于是这个一千,那个三千,很快就凑起了十几万。 等轮到赵尔巽,赵尔巽笑道:“既然张大哥买了五十万,兄弟我不敢和张大哥比,只敢买四十万。” 此言一出,整屋的人都惊了。黎元洪觉得张锡銮是与何锐串通一气,却没想到赵尔巽居然会跟进,更不清楚赵尔巽是不是与何锐串通一气。毕竟赵尔巽也是个东北人。 此时赵尔巽转过头看向黎元洪,“大总统,我不敢与张大哥比,张大哥却不敢与大总统比。不知大总统准备买多少?” 在众人目光的攒射中,黎元洪觉得自己被骗了。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寓公们的会面,却被赵尔巽给杠上了。 既然如此,黎元洪干笑两声,“赵兄莫要笑话。便是给张勋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张老哥一根汗毛。既然赵兄抬爱,兄弟便买十万,与赵兄一起凑到和张老哥一样。” 见黎元洪说的客气,赵尔巽也没有紧逼。其他人见黎元洪也开了个价,也只能提高了报价。终于从一千三千,变成了五千一万。至于天津本地商人,反倒没有急着报数。他们现在与东北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且商人们曾经因为与法国人起过冲突,当时反法国租界扩张的商人士绅们组建了联合会,现在东北教育厅厅长赵天麟就是当时的副会长。商人们见何锐想敛财,决定还是走赵天麟的路子。也方便直接向何锐示好。 等这轮募捐结束,黎元洪觉得有些心意难平,就开口问道:“张大哥,不知何大帅要这么多钱是用在哪里?” 本以为张锡銮会说出个理由,没想到张锡銮笑道:“我等买债券不过是为了吃利息,何老弟把钱用在哪里,并不重要。” 黎元洪心中不快。他之所以掏了十万,是为了与何锐示好。黎元洪还是想再当上大总统,可黎元洪手里没兵没枪,若不能与当下的实力派有些往来,万一机会来了,黎元洪也没人可以借用。但张锡銮这般讲,反倒让黎元洪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张锡銮做事倒是仗义,虽然募捐,但是各人只是自行报数。等募捐会结束后,黎元洪本以为张锡銮会派人立刻要钱,没想到张锡銮只是给了与会众人一个地址,乃是东北银行在天津分行所在。这个地址就在《东北日报》的天津站旁边,看来张锡銮是想让众人自己去购买债券。 如此做法,某种意义上也是让各人自行决定购买多少。黎元洪觉得张锡銮做事有点意思。索性也没有去购买。这让黎元洪感觉开心不少,甚至觉得张锡銮如此托大,活该没人听他的。 但第二天醒来,黎元洪醒来之后赖在床上不想起。左思右想间,黎元洪开始有些惴惴。 张锡銮虽然没有逼着大家立刻掏钱,但是谁提出捐款,张锡銮是可以写信给何锐,把答应捐款的名单给何锐。若是没有捐款,可就得罪了何锐。 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不合适。如果黎元洪若是彻底放弃了东山再起,的确可以这么做。但是黎元洪却着实想再当上大总统。最后黎元洪爬起身,让家人准备钱。 此时京城与天津有了许多钱庄银行,其中不少还是外国开办的。李洪元到了东北银行。就见一座西式建筑,有四层高,占地很大。猛地一看,会感觉这建筑方方正正,像是一个堡垒。 等走进去,更感觉如此。那些银行窗口都焊着大铁栏杆,寻常人的手臂能够伸进去,但是成年人穿过铁栏杆就完全做不到。看上去倒是像银行柜台人员坐在监牢中一般。 银行经理一身西服,礼貌的接待着来银行办事的人。黎元洪的仆人上前与经理交谈几句,经理立刻迎上来,“大总统莅临,真是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在包间里,黎元洪以为经理会各种溜须拍马,没想到经理居然认真的介绍起东北债券的种类。原本黎元洪心不在焉,没想到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 “……黎大总统,我方才说的债券都是东北银行发行,由东北银行在债券到期之时给诸位兑换成诸位购买时候的货币。债券利息比较低,每年有4%的利息。若是黎大总统觉得利息低,这边还有东北发行的企业债券。有钢铁、煤矿,还有农业粮食。偿债方式更是方便,大家可以要钱,也可以要产出的钢铁、煤炭、粮食来支付。这些都不愁卖出去,黎大总统可以考虑一下。” 黎元洪并非能言善辩之人,听着东北银行分部经理的讲述,黎元洪觉得这位经理定然是给许多人讲过这些。 黎元洪笑道:“这些煤炭粮食能运进关内?” 经理正色答道:“一定能。若是运不出东北,岂不是欺骗购买债券的诸位。我们只要骗一次,以后哪里还有人敢信我们?黎大总统,为了我们东北,我们也不能让人失望。” 这话让黎元洪觉得有些惊讶,银行经理大概就是钱庄管事,黎元洪也只在山西票号见过如此在意信用的掌柜。但是东北银行与山西票号相比,在推荐债券方面却像是南方人。南方钱庄就是如东北银行这般,会努力把能赚钱的买卖介绍给人。 最后黎元洪随手点了一个关于煤炭的买卖,“这个能说的明白些么?” 经理微微一笑,“这是东北鹤岗的矿山。里面的煤块是无烟煤,烧出来的煤并没有气味。现在鹤岗一年能生产50万吨煤,准备在一年内把产量提升50万吨。东北自行投入生产其中30万吨煤的钱,其余的用债券来筹钱。这个钱借三年,利息是一成五,偿还的方式是每年偿还一次利息,这个利息要钱要煤都行。三年后偿还本金。还有,若是黎大总统急着用钱,还可以在东北的债券交易市场直接出售。可以保证按照债券的保本价格出售。若是黎大总统自己买卖,也不是不行。但是能不能保本,我方概不负责。” 正文 第200章 军人们的烦恼(二十一) 一个小小的银行经理竟然敢推荐‘保本’与‘不保本’的两种债券,黎元洪忍俊不止,被逗乐了。既然知道了东北提供的债券到底是什么内容,黎元洪起身便走。 东北银行在天津的分行经理也不多言,将送前民国大总统黎元洪送到门口,“黎大总统,若是对购买债券有兴趣,便派人前来。” 黎元洪也不多言,点点头就出门上了停在外面的黄包车本想回家,又觉得不能如此,便让车夫说了个地址。不多会儿,黎元洪出现在赵尔巽家门口。 管家恭恭敬敬的把黎元洪领到中厅,就见赵尔巽已经出现在厅内,并没有迎出来。黎元洪当过大总统,不过一个能被张勋几千辫子兵赶下台的大总统,其个人实力可见一斑。赵尔巽虽然是个寓公,也觉得若是自己当大总统,不至于混到那般地步。 直到黎元洪到了中厅前,赵尔巽才迎了出来。此时还是夏末,黎元洪笑道:“屋内太闷,听闻赵兄家里花园甚美,可否一观?” 赵尔巽也不在意,领着黎元洪到了后面的花园。其实赵尔巽家里的花园很一般,只是种了些花木,请了师傅定期打理。而且今年天气大旱,花木长势比去年糟糕很多。 品评了几句花木,本就心不在此黎元洪叹道:“赵兄,我刚从东北银行那边过来,何锐这募捐手段着实怪异。” 赵尔巽没想到黎元洪居然真的去了,以赵尔巽与黎元洪的交情,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更没有告诉黎元洪,赵尔巽说要购买40万大洋的债券,是真的已经买下了。 黎元洪继续说道:“赵兄,现在捐税横行,何锐哪怕是以赈济旱灾为名来募捐,我都不觉得奇怪。他居然委托张老哥出来募捐,是不是太怪了?” 赵尔巽与张锡銮关系不错,尤其是一起在天津当了几年寓公,更觉得情投意合。对于何锐的怪异之处早就习惯了,听黎元洪这么讲,着实忍不住,笑道:“何锐做事,发乎情,止乎礼。有何可怪?” 黎元洪没想到赵尔巽竟然信了何锐,知道自己此次找错了人,只能随便说了几句,便告辞。 看着黎元洪的背影,赵尔巽微微摇头。现在投资实业的人有许多,但是论背景,哪一个能与占领了东北与内外蒙的何锐相比。寓公们虽然都曾经叱咤风云,又有哪一个真的懂经营之术。黎元洪北洋水师出身,居然看不出何锐搞工业的努力,赵尔巽觉得黎元洪的眼界着实一般。 送黎元洪,管家送来了本月家里花销的账目。赵尔巽随便一看,就发现家里买粮的钱支出比往年多了许多。不等赵尔巽发问,管家已经解释道:“老爷,今年北方大旱,粮价都翻了一番,家里买粮的钱多出去许多。” 连黎元洪都知道今年北方旱灾,赵尔巽怎么可能不知道。从春季开始,天津雨水就极少。整个夏季更是没下过雨。不光粮价贵,水价也贵了许多。赵尔巽后花园花了钱浇水,不然的话花木都得枯死。 既然支出都有缘由,赵尔巽命道:“你派人去看看,何锐在天津设下的转运点可否还在运送灾民到东北。” 管家一走,赵尔巽又想起黎元洪来。也不知道黎元洪是否装傻,居然说何锐该用赈灾的方式募捐。东北与其他省份不同,几年来一直鼓励移民。从今年夏初旱灾成形开始,何锐就加大了往东北运人的力度。这也是赵尔巽没有胡思乱想的原因。 天津码头四里地外有个去处,这里被木栅栏层层围住的所在。这处所在与别处不同,四面都悬挂着巨大条幅,上面写着‘东北招募处’。从天津出发前往东北的人,都会在这里集合。 赵尔巽的管家来过几次观看,此时到这里一看,就见外面人山人海。以前来这里的人中,有一成穿着还行,三成穿着破烂。剩下的六成穿着普通。 此时围在外面的绝大多数都是破衣烂衫,竟然是真的灾民。‘东北招募处’外的层层木栅栏,乃是一圈圈木栅栏围成了长长的狭窄通道。衣着破烂的灾民们背着破烂的被褥,一家人紧紧靠在一起,反倒没造成拥挤。 管家看明白了这些,只觉得又讶异,又有趣。 但‘东北招募处’人数极多,随便看过去,就得有几万人。管家也不敢在这灾民遍地的所在多待,赶紧回去禀告。 赵尔巽本不想关心,听管家说的有趣,又买了这么多东北债券,心中着实放不下。就前去张锡銮家拜访。见到张锡銮,赵尔巽开门见山,“张老哥,何锐这是想当大总统么?” 张锡銮微微一笑,“赵老弟是说何锐招收难民的事?” 赵尔巽点点头,等着张锡銮解释。就听张锡銮叹道:“以为兄愚见,最多十余年,这大总统的位置就是何锐的。现在能多救活些百姓,也是积德之事。” 赵尔巽摇摇头,“张老哥,救济灾民之事真的令人佩服。可何锐是真心的么?还是因为他这些年收了整个东北的土地,想借此挽回名声?” 听赵尔巽提及何锐的土改,张锡銮并没有回答。必须得说,何锐的土改让张锡銮都极为吃惊。在天津这帮寓公中间更是引发了激烈的讨论,骂何锐做事不计后果的寓公占了大多数。少数如赵尔巽这般进士出身的,也只是摇头叹息。 此时赵尔巽又提及土改话题,却认为何锐救灾是为了挽回名声。张锡銮是有些讶异的。论格局,这正牌进士,满清名臣,果然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反倒让张锡銮生出些好奇。 “赵老弟,这话怎么讲?”张锡銮索性问道。 赵尔巽方才的话也不是深思熟虑,只是有感而发。张锡銮一问,赵尔巽不得不考虑起来。然而考虑之后,却逐渐变了脸色,眉头也不禁皱起。 看着赵尔巽的神色,张锡銮知道赵尔巽觉得事情不对,更是讶异起来。不过在官场上,越是想到不好的结果,反倒越不会说出来。张锡銮只能追问道:“赵老弟若是想到什么,便直说。哥哥我可是洗耳恭听呢。” 赵尔巽脸色变化,越变越是凝重。最后赵尔巽大声答道:“罢了,便说给老哥听。老哥,灾年之时,能集结百万灾民,振臂一呼,天下倾覆。现在何锐执掌关外,乃是名正言顺的地方诸侯。无需百万之众,只要多了十万拣选出来的灾民组成人马。呵呵。” 听到这话,张锡銮反倒没有讶异。关外本就是移民之地,便是丰年也有不少闯关东的人前去东北。灾年这么多人逃荒,不逃到东北,又能去哪里呢? 至于何锐起兵,张锡銮觉得赵尔巽想多了。此时用兵,说着容易,可流民都是往有粮食的地方跑,怎么会往灾区劫掠? 想到这些,张锡銮笑道:“赵老弟这玩笑开大了,现在已经是共和了,讲的是责任政府。便是以大总统之尊贵,行政有差错,辞去大总统变好。总理,议长,一起下台。议员们本就有任期,几年就改选一次。既然已经共和,又能如何呢?” 赵尔巽被这话逗乐了。又想到被张勋赶下台的黎元洪,忍不住笑道:“呵呵,张老哥,张勋当年复辟。打的旗号就是反对共和。他说共和制度乃是鸡鸣狗盗,蝇营狗苟。若是张勋听到张老哥现在的话,也不知道该是拍案叫绝,还是该气的怒发冲冠呢?” 张锡銮先是礼貌的微笑,随即被赵尔巽的话逗得放声大笑起来。的确,张锡銮讲述的本就是共和制的特点,但是张锡銮可一点都没有称赞的意思。 上层们有心情因为大灾引发的思考而嬉笑怒骂,对于处于天灾下的百姓来说,此时莫说笑出声,真的连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为什么要前往从未去过的关外,北方的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以及陕西的百姓来说,只是因为他们村里有人逃荒到这些地方。之后还写信回来,或者托到了东北的人带口信回来。他们在东北活下来了,给家里报个平安。 对于这些人在东北分到了土地,开始种地的说法,本乡本土的亲人邻里其实不太信。在大家看来,在本地都混得一塌糊涂,不得不背井离乡跑去东北这遥远的地方,这已经是丢人事了。 若是说自己在外面混的比本地还惨,那就是真的活不下去。只要还活下来的,就必须说自己比以前过的好。 但当自己也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大家就想起了这些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到外地的亲人相亲。原本嗤之以鼻的‘分到地’的传闻,也变成了说服自己前往东北的理由。变化就是如此快捷,从嘲讽到钦佩,从不信到相信。为了活下去,每一个人只能挣扎求存。 对于百姓们来说,忍饥挨饿才是家常便饭。通过长长的,从未见过的栅栏通道,是大家从未有过的经历。狭窄的通道,面前缓缓移动的人们,反倒让大家觉得安心了不少。背井离乡的速度,越慢越好啊。 从通道中出来,见到的是那些穿军装的人。还有灾年时候常见的施粥的大锅。 见到这些冒着热气的大锅,人群中的百姓们中才终于有了情绪。以往的灾年,乡里的富户们都要开粥棚,而且熬粥也有要求,决不能稀。几百年间,这就是规矩。平素里士绅们干些坏事,大家就忍了。到了灾年,若是这些人再不救大家,那就绝不能忍。 然而自从皇上没了之后,士绅们就变了个样。且不说粥越来越稀,施粥的棚子更是越来越少。士绅们越来越穷,哪里还有钱施粥? 那些新的富户们,家里都盖起高楼大院,门口布置着许多从外地请来的护院家丁。本该用来施粥的钱都用来购置枪炮,对付穷人。 想到已经面目全非的家乡,穷人们咒骂着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喝上了热乎乎的浓粥,眼泪就忍不住滚滚而下。 若是能不背井离乡,谁愿意到那些陌生的地方去。虽然听说东北的何锐何大帅是个大好人,可百姓们哪里能与何大帅沾边。而且在乡里也不是没见过‘大善人’,哪一个不是在收租的时候如狼似虎。 但想归想,还是有些灾民吃了几碗粥后,给施粥的军人跪下了,感谢救命的恩情。毕竟这一路之上,灾民们可是没少在何大帅安排的粥棚里吃粥。 那些军人都很年轻,看上去也就是十七八岁。见到这些年长的男男女女居然给自己跪了,一个个都被惊的手足无措。倒是那些年长些的,赶紧命军人们把众人扶起。 而且这些人的口音都是北方当地人,听着熟悉的乡音,这些灾民终于感觉放心了一些。 有人问道:“这位军爷,何大帅要我们到东北做什么?” 还有人问:“俺们给何大帅种地,打下来的粮食就还钱。能不能不签卖身契?” 负责维持灾民运输线秩序的东北军官兵们已经听过太多这样的话,已经不觉得讶异,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军官们按照党委在民主生活会上商议出来的结果,用着各地方言告诉百姓,到了东北之后就会租到一块地,每年交三成税。其他七成都归种地的百姓。 逃荒的百姓听到这话,只觉得仿佛在听天书。竟然有人肯把自己的土地给别人种,只收三成税。真有这样的地方,那得是何种的乐土? 只是已经逃到东北的乡亲说过相同的话,这话听起来好像也不是空口白牙的话。 消息已经传到了军委这边。东北这些年已经接收了太多移民,只有不到一成的移民离开了东北。而且他们离开的原因也不是在东北活不下去,而是故乡的家里有变故,不得不回去。 此时已经军委已经讨论完毕,东北军司令徐乘风讲出了决议内容,“这次灾民的规模很可能破千万人。我们东北人口有可能在1922年达到四千万。征兵问题变得更加突出了。人口多,征兵面广。但是如何从刚来的人中征兵,需要仔细调查研究。把握这些人的可靠程度,难度太大。” 之前军委认为,在东北与日本开战的时候,东北人口很可能只有三千万。而日本整个国家的人口已经有四千万之多,加上来自朝鲜的人力,是三千万对四千三百万左右。 现在东北人口很可能突然到达四千万,但是想到管理的难度,竟然没人因为征兵基数的提升而感觉兴奋。 一阵沉默后,徐乘风只能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么?” 程若凡皱着眉头问了一个问题,“这次灾情真的会很严重?” 徐乘风叹道:“我们东北也受灾了,若不是修了这么多水库,现在东北只怕已经开始出人命了!” 这次1920年中国北方的干旱,遍及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和陕西,波及湖北、江苏、辽宁和吉林。 干旱的中心在北京、天津和河北一带。这次旱灾是百年未遇的,这种大面积的持久干旱,对完全靠天吃饭的中国农业和农民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程若凡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心中有些感叹。感叹的内容除了东北大规模的水利建设之外,还有就是在各地设立的基础情报机构过于完备。 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和陕西作为农业大省,每年的降水量对作物生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主要农作物有小麦、玉米、棉花、小米和高粱等。其中冬小麦和春玉米在生长期间大约需水400―500毫升,棉花全生育需水550―650毫升。即使在正常的年份,这些地区的降水也不能满足多数农作物全生育期对水分的要求。1920年的降水不仅远不能满足各种农作物全生育期对水分的要求,农作物生长关键时期的降水量更差一大截。 从河北、山西、陕西到河南,山东的降水量逐渐减少,一般在300毫米以下,其中河北东部地区的沧县、北部地区的张家口一带年降水量更少,一般不足200毫米。在正常年景,河北、河南和山东的大部分地区,陕西的南部和山西的南部年降水量一般在600―800毫米之间,个别地区在1000毫米以上。1920年的降水量与常年同期降水量相比偏少20%一70%。农作物生长季内(5月一9月)的降水量,较常年同期偏少40%一70%。旱区内不少河流干涸,土壤墒情很差,相对土壤湿度一般在10%以下,有的地区只有5%。 就拿北京地区来说,春玉米、棉化生长发育关键时期(7―8月)降水只有1707毫米,由于严重缺水,遍野漠漠,寸草不见,树枯、叶干的景象几乎遍及了北方数省。 陕西:地处中国西北部黄土高原,是中国干旱多灾的省份之一,历史上旱灾频发。1920年春末,旱象初起,全省几乎所有县区滴雨未降,夏粮绝收,秋粮未能下种,连续两季颗粒未收。成千上万的饥民,在田野上搜寻草根、树皮充饥。很多人四处拣集鸟粪,用水淘洗之后,挑食其中未完全消化的粮食颗粒。“自冬至今将榆桐各树皮暨麻根,已经剥尽,十室九空,贫富待毙……” 正文 第201章 白俄临时政府(一) 东北想了解陕西的降水,需要做些什么? 根据已经完成的情报体系建设报告,程若凡确定花不了几个钱。东北在河南、河北、山东、山西、陕西,五省的情报站维持费总共不到10万元。 站点并不打探高层消息,收集完全公开的气候,降水,温度,粮价,物价,市场产品产地等消息。在气候与降水,在西安、宝鸡、汉中几个情报点,东北气象学院每年轮流派出人员到东北在陕西设下的气象站做监测,风向标,风速仪,温度计,降水测量器,就足以轻松营运这些站点的气象情报收集。 维持这么一个综合情报站点的费用,一年净支出不过千余元银元。在陕西一省设下几个点,花费也不到万元。 1920年北方旱灾情报从早春就开始传向东北,连程若凡这样对气候了解的门外汉,看完降水量对比,也知道事情不对头了。夏初旱灾刚成型,东北政府里面负责移民的部门已经完成了人员部署,开始加大从旱灾地区向东北运送移民的行动力度。 等军委成员开始正式讨论旱灾,大家考虑的已经不再是如何抗灾的问题。参谋长程若凡对于如何把灾民快速转化为自耕农并没有经验,回想着自己在边境看到的村子分布,程若凡给出了建议,“最好能在边境设立村落,安置百万灾民。” 不仅程若凡对于边境没啥经验,军委成员也没有。大家都能明白程若凡的目的是强化边境的中国人口,增加力量,徐乘风提出了一个建议,“村子距离边境10里地,会不会好一点?” 程若凡摇摇头,“你若是担心俄国军队杀过边境,那就多派部队在边境巡逻。如果指望俄军进军速度不够快,那就把村落设在距离边境50里,岂不是更好?” 徐乘风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就是正确的,程若凡既然说出了一个门道,徐乘风也不强求,只是把两人的看法写下来。 各个部门开完会,负责人在沈阳开会,外蒙、内蒙、黑龙江、吉林地方都表示,“我们这里没有灾情,可以接收一部分灾民。” 辽宁省南部,就是辽东半岛也有灾情。辽宁省省委书记陈德力刚上任没几个月就遇到此事。年轻的省委书记下巴上有几个红红的疖子,一看就是着急上火。 陈德力书记介绍着情况,“辽东半岛上各县,其中有三个县的工作非常差,水利设施并没有完成,省委已经决定对这三个县的班子进行调整。另外六个县基本完成了计划中的水利工作,在这次抗旱中,只能起到最低限度的作用。人畜饮水得到了保证,没有水来完成农田灌溉。这些地区的水利建设要加强。整体上看,辽宁北部还好,南部需要启动开仓放粮的工作。” 听陈德力讲完工作,吴有平心里面盘算着。三个县的人口不过几十万,完全靠本地储备粮只怕不够。去年和今年,东北靠出口农产品赚的盆满钵满,也就是说,粮食不多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何锐说道:“以当下局面,我要求调整东北现在的粮食出口政策,增加东北粮食出口税,增加数量为粮价的100%。” 陈德力听何锐要改变粮食出口政策,就觉得何锐要禁止粮食出口,心中大喜。然而听说何锐并没有禁止粮食出口,而是要把粮食出口税增加,又觉得失望了。 其他几个省区的负责人倒是无所谓,既然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先别饿死人就好。而且这两年东北各地粮食产量暴增,旱灾影响最大的吉林省反倒不再是粮食最强出口省份,有大量人口填充其他地区的农牧业,能够大大增加农牧产量。 就在众人觉得事情大概就可以这么处理的时候,招商局局长莫里循要求发言。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莫里循问道:“何主席,这么做岂不是要终止出口了么?” 何锐点点头,“到底是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东北又不是爱尔兰,我们不能一边救灾,一边拼命往外面运输粮食。” 一句话就让莫里循不再吭声。莫里循看得出,东北政府的官员们对于爱尔兰大饥荒了解很少。但是作为英国人,以及《泰晤士报》的专栏作者,莫里循可是很清楚当时的英国政府是如何处理爱尔兰大饥荒。 就如何锐所说,在爱尔兰大饥荒饿死人最多的时期,英国政府也没有停止从爱尔兰购买大量的粮食。至于爱尔兰人饿死几百万,还有上百万人口逃离爱尔兰,英国政府其实是乐见其成。 而何锐现在对应灾情的态度与当时的英国政府完全不同。莫里循知道在中国的历史传统中,任何政府都必须解决灾荒引发的问题。这方面,莫里循其实颇为钦佩。至少在欧洲,就没有这样的传统。既然引发灾荒的并非是欧洲政府,救灾自然不是欧洲政府的工作。欧洲政府要做的只有维持社会稳定这一件事。 就如英国政府面对爱尔兰大饥荒,从头到尾的出发点只是维持灾荒下的英国稳定。爱尔兰人死了几百万,逃去海外百万,符合了维持社会稳定的思路,自然得到了英国政府的支持。 与之相对的,各国前来救灾的行动遭到了英国政府的极大厌恶和反对。有人说是外国帮助英国政府赈灾,削了英国政府的面子,导致英国政府的不快。身为《泰晤士报》的专栏作家,莫里循本人并不认同。 英国政府其实不在乎外国跑来帮助救灾。真正让英国政府在意的是,一旦外国提供的赈灾行动展开,就让爱尔兰人有了原地解决灾情的希望和期待,有了希望和期待,灾民们就有了方向。不再饿到无力动弹的爱尔兰灾民还有点力气拿起武器。 如果希望和拿起武器的体力结合起来,对于英国政府来说,就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想明白了这点,莫里循生出一股冲动,回去之后要写几篇关于此次中国灾情的新闻报道。虽然莫里循知道英国政府的目的,但是不等于莫里循就支持英国政府采取的手段。尤其是与中国救灾思路相比,莫里循更认同中国。 确立了大方向,各路领导就回去工作。何锐一个电话就把《东北日报》总编莫杨请来,莫杨一见到何锐,就急切的把《东北日报》的宣传主题,东北大救灾讲给何锐。 何锐平日里对莫杨很客气,此时却着实没空,听莫杨说了个大概,何锐就把自己的要求讲了出来,“第一,宣传水利建设在稳定农业生产的重要性,第二,宣传东北调整粮食出口税增加的新闻。这两件事先完成。” 莫杨推了推眼镜,觉得这两条内容对于整个救灾来说几乎没有意义。兴修水利是个长期过程,对现在的灾情毫无作用。至于增加粮食出口税,在莫杨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在这种时候还出口粮食,这简直与救灾是背道而驰。怎么能拿出来大讲特讲呢? 稍一思索,莫杨又推了推眼镜,“主席,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 何锐很喜欢这样的敏锐,也率直的答道:“我不想对英法日本做什么解释,这些事情就是让他们听的。若是英法日本顶着巨大压力继续购买粮食,到时候我们只能继续增加出口税。” 莫杨明白了原因所在,受命而去。何锐让秘书给程若凡那边打个电话,告诉程若凡,因为灾情,辽宁南部的辽东半岛要强化水利建设。需要军队派出部队参与。 程若凡此时并不在办公室。他正在前往部队基层的路上,本来程若凡就在基层视察,是被强行叫回来的。 坐在颠簸在土路上的汽车上,程若凡考虑着未来的战争。维持100万人的战线,以当下的东北军师级单位,需要80个师,大概是27-28个军。虽然东北军校遍地开花,军中大力培训。但是培训出来的还是士官,29个军,军级单位的军官数量一两百人,就算是给这些人安排到位置上,他们真的能够完成任务么? 心中左思右想,程若凡越想越不乐观,好不容易到了第一个休息站,就有人送来电报。看了内容,程若凡的烦心事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旁边的随行人员看着程若凡一脸的欢喜,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好事。 程若凡想了想,直接命道:“回沈阳。还有,现在就给这些人发电报,要他们到沈阳集合。” 一回到沈阳,程若凡立刻召开工程兵会议,还把东北军司令徐乘风也请来了。 程若凡想到的事情,徐乘风自然也想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何锐竟然借着此次救灾之名开始大规模修建永备工事。 但这的确是最好的机会。水利设施的特点就是有着漫长的输水渠,输水渠纵横往来,要修的地方可就多了。 正如徐乘风与程若凡所料,日本这边并没有感觉兴修水利有什么问题。但是迅速开工的工程只进行了不到一星期,徐乘风就得到了消息,日本驻朝鲜总督派人到了沈阳。 这把徐乘风弄的有些紧张,难道日本总督那边看出了什么端倪么? 日韩合并之后,日本并没有把朝鲜半岛的人看成日本人,而是把朝鲜人看成了殖民地。所以日本在朝鲜半岛设立的是总督,而不是普通的行政长官。 日本代表是个文官,见到何锐之后立刻行了文官礼数。何锐点点头,并没有多礼。说起来,日本驻朝鲜总督,反倒与何锐在中国的地位最为类似。两人都掌握着直属武装,又掌握了地方政权。还都是中央任命。 除了这些点之外,最有趣的是,现在的日本驻朝鲜总督斋藤实,是日本海军大将。军阶与何锐这位‘镇安上将’其实非常一致。 日本代表小林旬恭敬的说道:“何阁下,在下奉斋藤总督之命,就贵方兴建水利工程,试图从鸭绿江取水一事前来。” 何锐也没想到日本的朝鲜总督竟然是为此事而来,不免有点佩服起这位海军大将手下有人才。鸭绿江是中国与朝鲜地区的界河,并非一条流量很大的河流。如果东北大量从鸭绿江取水,的确会影响到朝鲜那边。 而且《东北日报》的行动十分迅捷。面对此次旱灾,邀请了水利厅长卢道明做了专访,又把专访分成了好几期。分别介绍了整个辽东半岛的水利建设,其中自然要提及水源。 但是能惊动到日本驻朝鲜总督派人起来,何锐觉得还是有些意外。 既然对方代表着朝鲜总督斋藤实前来‘关注’,何锐只是告诉对方,“我们这边刚开始修建,工地都没划分好,修建完毕更是几年后的事情。在过程中再进行沟通吧。而且我方的工程建设是由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水利专家卢道明先生负责,我认为他一定会充分考虑到朝鲜边境地区的用水需求。请回去告诉斋藤总督,在水利这种高度专业化的工程商,我们必须相信专家。” 试着小林旬想过各种可能得到的回答,却没想到何锐居然把话扯到了专家身上,登时就愣了愣。不过小林旬也没有迟疑太久,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请问阁下,我们能否派遣日本专家前来与卢道明阁下讨论呢?” 何锐面露笑意,“我们欢迎日本专家前来参与水利项目的设计和讨论。这种工作需要的是更多专业人士的参与,有了专业的建议,才有专业的水利设施。” 小林旬并没有因为何锐的表态而高兴,反倒更紧张起来。大人物们,尤其是何锐这样的大人物岂是好想与的。他们越是客气,就越是危险。 果然,何锐继续说道:“不过救灾如救火,讨论归讨论,水利项目已经要开始了。请回去告知斋藤阁下,我们也需要向东北人民有所交代。” 小林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何锐的决定,只能礼貌的应了一声。 送走了日本驻朝鲜总督斋藤实派来的使者,何锐有些不解。为何连斋藤实这个驻朝鲜总督都派来了人,何锐认为应该更快就有反应的关东州却毫无反应。 关于粮食出口关税增加一倍的事情,一部分是针对高尔察克,另外一部分就是针对关东州。关东州位于辽东半岛的南端,北边是受灾的辽宁省南部,南边是受灾的山东半岛。根据情报,关东州的粮食就从南北这两个地区购买,现在山东地区粮价暴涨,何锐再把粮价增加一倍,关东州粮价涨三倍都不稀奇。 可关东州到现在都没反应,着实有些奇怪。难道关东州这次准备从日本本土进口粮食,向关东州本地居民提供粮食么? 何锐没想到,自己其实是误解了。关东州此时没动静,很大原因是何锐的老师,上一任日本陆军大学校长河合操中将正在赴任的路上,关东州此时正处于一个权力过度期,两位关东军司令都不在关东州。 这两位关东军司令此时也没有到关东州主持局面的打算,他们都在东北总参谋部参加最新战争进程的讨论。 俄国战败了。 1920年8月10日,俄军的哥萨克人越过维斯瓦河,企图在主力从东面展开进攻时从西面攻占华沙。8月13日,俄军的初次攻势被击退。波兰第一军团抵挡了向华沙的直接进攻,又阻止了向拉济明的进攻。 苏军总司令图哈切夫斯基认为一切按自己计划进行,但波兰方面已经破译苏军的无线电通信,使图哈切夫斯基跌进毕苏斯基及其参谋长罗萨东斯基(tadeuszrozwadowski)布下的圈套。在北面,苏军越过维斯瓦河后,正进入一个波军兵力薄弱的真空地带。在将会决定战争胜负的华沙南面,图哈切夫斯基只部署少量兵力去据守连接西北方面军与西南方面军的中间地区。另外,布琼尼的第一骑兵集团军在利沃夫受阻。 在一日之内,苏军朝华沙及莫德林的推进停止,随后变成撤退。第五军团以闪电般的行动驱赶筋疲力尽的苏军。波军在一天内前进30公里,把苏军在北方的包抄攻势瓦解。到了8月16日,毕苏斯基指挥后备军全面投入反攻。波军贯彻了毕氏的计划,从南面出击,找到敌军方面军之间的巨大缺口。 波军两支部队继续向北追击,到达图哈切夫斯基部的后方,8月18日把其大部份部队包围。 在同一天,远在明斯克的图哈切夫斯基终于明白苏军已经大败,下令他的余部后撤及重新整编,可是前方不是太迟才收到命令就是根本收不到命令。在前线中央的苏军陷入一片混乱。图哈切夫斯基下令全军向布格河撤退,可那时他根本无法与大部份在华沙附近的主力部队联络,所有计划因为通讯问题而变得乱七八糟。苏军没有秩序地后撤,各个师陷入恐慌及瓦解。 正文 第202章 白俄临时政府(二) 俄军战线崩溃速度之快,让日本参谋本部的将校们表情十分丰富。大多数比较年轻的日本将校神色轻松,五十岁以上的将官们表情则是应有的老成持重。其中就有上一任关东军司令立花中将,与现任却还没赴任的河合操中将。 两位中将阁下背着手看完战况演示,河合操中将对情报的可靠性并不是很认同,但中将一言不发。根据‘英日同盟’,针对俄国的扩张,双方承认中国和朝鲜的“独立”,倘使双方在中国和朝鲜的利益受到别国侵略或因内部骚乱造成损失时,任何一方均可采取必要的措施。 在对付俄国之时,情报共享就是其中之一。英国方面既然已经与苏俄处于准战争局面,与日本的情报交流就格外的通畅。 根据英国方面提供的情报,地图上数日的最新军队进展中,毕苏斯基指挥的波兰军队从突破口处如同决堤的洪水,直奔苏俄红军后方。截断了苏俄红军,将其包围起来。 战局变化变化让河合操中将感觉很无语,苏俄红军将龟缩在海参崴的白俄们打的从乌拉尔山逃到远东,若是指挥战争的红军将官们只有这样的水平,着实想不出他们怎么打败的百万白军。 校官们明显比将官们激动很多,他们站在演示板继续看了一阵,目光都转向了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身上。 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本来没说话,看着这些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一脸跃跃欲试神色的校官,上原勇作大将冷冷的说道:“连何锐都没有着急,诸君为何会如此没有耐心?” 河合操中将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立花中将好像在看自己,转过头,就见立花中将也已经转回头,并没有和自己目光对视。河合操中将也垂下了目光。 用何锐这个中国人来训斥日本军官已经有些不妥,而何锐本人所拥有的地位在河合操中将看来更加不合适拿出来讲。不过这也证明了上原勇作大将的态度,这位大日本帝国参谋本部长并不想在此时出兵。 校官们明显很想投入战争,听到上原勇作大将的说法,牛岛中佐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阁下,下官从西伯利亚回来。俄军的战斗力的确不强,他们的优势仅仅是对于地形的熟悉。现在的苏俄红军中并没有人参加过日俄战争,在对地理的熟悉程度上,大日本帝国军队其实胜过苏俄红军。” 年轻的校官们听到牛岛满中佐的讲述,心情不禁更激动了几分。从任何角度来看,此时都是日本夺取海参崴的最佳时机。苏俄红军战斗力不足,远东又有白俄流亡政府。这样的局面简直比吞并朝鲜的机会更好。 如果能够成功,日本领土面积可以增加一倍,增加两三倍也并非不可能。 就在校官们热血沸腾之时,神色冷漠的上原勇作大将冷冷的问道:“如果何锐出兵攻击我军呢?” 牛岛满一愣,随即立正答道:“那么就将何锐一并歼灭。满蒙乃是帝国生命线,如果能同时拿下远东与满蒙,帝国就可以得到繁荣的未来。” 河合操中将看着自己的学生牛岛满,心中有点翻腾。何锐是1915年毕业,牛岛满是1916年毕业。在何锐与牛岛满之间,河合操中将当然支持牛岛满,但是牛岛满的这个想法着实没办法与何锐相比。即便牛岛满有在远东服役乃至于作战的经验,何锐从1915年毕业后只参与过几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为战斗的小冲突,河合操中将还是认为,牛岛满不如何锐太多。 但是校官们明显不这么想,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对于战功以及开疆拓土的期待,目光灼灼的看向上原勇作大将。 上原勇作大将脸色阴沉,命道:“将官和永田君留下,其他人出去。” 校官们愣住了,却只能敬礼而去。等校官们离开,上原勇作大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快的说道:“内阁否决了出兵的提案。” “为什么?”立花中将不解的问道。 上原勇作大将语气和神色中都是不快,“原敬总理大臣说,现在国家预算已经用尽,没有扩大战争的钱。” 看着大将愤恨的神色,河合操中将再次确定,一直是主战派的上原勇作大将并没有改变一直以来的立场。刚卸任关东军司令官的立花中将问道:“阁下,已经找不到别的办法了么?” 没有人说话,将官们都觉得颇为沮丧。没有军费的话,军队是没办法打仗的。大家或者低头沉思,或者互相对视。就在此时,上原勇作大将喊道:“永田!” 坐在最下手的永田铁山中佐站起身,大声答道:“是!” 众人目光落在了永田铁山身上。河合操中将是何锐在军校时候的校长,永田铁山则是河合操中将当军校校长之前就从陆军大学毕业的学生。但河合操中将知道,永田铁山在日本军中的名声绝不比何锐差。 就在今年,永田铁山向日本陆军当局提出了一篇内容宏富的“国家总动员意见书”,得到了一致称赞。连宇垣一成大将都称赞永田铁山,比德国鲁登道夫将军的总体战论更为精彩。 上原勇作大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头示意,永田铁山一个立正,大声说道:“阁下,下官认为,我军若是想获得远东的土地,一定会遭到英法联手压制。属于得不偿失的局面。而且我军还面对一个严重的威胁,最晚到1926年,何锐就会展开统一中国的行动。那时候帝国必然会与何锐爆发冲突。所以下官以为,哪怕仅仅是想对俄国动手,都需要向何锐施加压力。让何锐不得不向帝国低头。” 听了永田铁山的讲述,刚卸任的关东军司令立花中将面色严肃,“永田君,何以见得?” 永田铁山果断答道:“下官根据得到的数据进行了推演,最晚到1925年初,何君就有能力维持50万作战部队。中国国内的所有军阀都无法抵抗何君的军力。” 立花中将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又严肃的问道:“永田君的意思是,要扩大战争规模?” 这个问题也是将官们共同的想法。现在面对远东已经够麻烦了,再招惹东北的何锐,便是日军也会面临非常棘手的局面。更不用说,内阁绝不会同意扩大战争。 永田铁山毫不畏惧,他语气中都是坚定,“何君是一位优秀的军人,我可以断定,现在何君已经开始全面制定与我军作战的计划,而且是先发制人的作战计划。” 这下,连河合操中将都觉得永田铁山的想法太过于激进。何锐怎么可能一边统一中国,一边与日军作战。何锐的50万军队完全不足完成两线作战。 不等有人发问,上原勇作大将起身命道:“永田君,坐下。”随即,大将居高临下的看着将官们,“我准备和陆军部再与原敬总理大臣谈一次,需要诸位制定一个与红军作战的军事计划。” 河合操中将只是点点头,目光却落在永田铁山中佐身上。虽然都提到了与何锐作战,但是永田铁山中佐与牛岛满中佐的看法有着完全不同的基础。河合操中将只认同牛岛满对于大日本帝国的忠诚,但是永田铁山却让河合操中将感觉到可信。而且河合操中将已经是关东军司令,如果何锐真的在1924年能够维持50万作战部队,河合操中将那时候或许还在关东州任职。 会议结束,上原勇作大将先大步出门去了。河合操中将走到永田铁山面前,命道:“永田君,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说完,河合操中将出门去了。 等河合操中将回到会议室,就见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只有永田铁山站在窗边,推开窗户正在抽烟。走到永田铁山身边,河合操中将也给自己点了一支,才问道:“永田君,你认为何锐想改变远东局势么?” “阁下,从何君回到满蒙之后,就已经改变了远东局势。虽然大日本帝国依旧是远东最强的国家。但是何君并没有畏惧大日本帝国,他是一个会为了自己的祖国不惜一切的人。而且大日本帝国绝不会坐视何君统一中国,即便何君处于守势,大日本帝国也会出兵。我相信何君能够想到这一层。” 即便被永田铁山小小的‘反驳’了一下,河合操中将也没有感觉突兀,永田铁山的神态过于轻松,提出尖锐问题的时候依旧文雅。 河合操中将想了片刻才继续问道:“永田君,何君现阶段是我们的敌人么?” 永田铁山果断答道:“何军是一位优秀的军人,又是一位爱国者。他从一开始就是帝国的敌人。大日本帝国与何君的战争不可避免。” 河合操微微点头。但是河合操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称赞永田铁山,还是认同何锐的实力。 此时的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已经与陆军省大臣田中义大将一一起坐进了汽车。两人此时也在聊着永田铁山。上原勇作虽然在会议上对于永田铁山毫不客气,此时却开始称赞起永田铁山来。 田中义一点着头,叹道:“永田君乃是帝国的明日之星,校官中虽然也有人认同满蒙是帝国生命线的观点。但是那些人大多是想利用这个观点,能够真正理解这些的校官屈指可数。” 上原勇作大将来了兴趣,“田中君,您认为还有谁能理解。” 田中义一答道:“我认为校官中能理解的大概还有冈村宁次与石原莞尔。” “我听说东条好像一直在宣传满蒙是帝国生命线的看法。” 听上原勇作大将提起东条英机,田中义一脸上浮现出不屑来,“东条就是那种拾人牙慧的家伙,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种人能用,却不能大用。若是让他成为陆军省大臣,就是帝国陆军的灾难。” 听到这话,上原勇作大将板着脸说道:“那就期待东条君当上总理大臣吧。至少那些文官们会面对灾难。” 虽然上原勇作大将说的话的时候脸色不善,但是这话依旧逗得放声大笑。甚至笑的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收起笑意,田中义一摸了摸眼角,“我不认为东条君有能力管理内阁。” 上原勇作大将没有回答。如果想除掉内阁的话,上原勇作大将觉得还是自己带队解决那帮傲慢无比的文官为好。那样的话,上原勇作大将就可以亲手处决那帮该死的文官大臣。 不管心里面怎么想,上原勇作大将见到内阁总理大臣原敬的时候,依旧很礼貌。原敬听到何锐正在构成大日本帝国威胁的判断,并没有感到意外。 看着原敬冷静的神色,田中义一大将问道:“阁下,您相信这样的判断么?” 内阁总理大臣原敬想点头,却强行忍住了。身为大日本帝国内阁总理大臣,原敬自然要通盘考虑日本当下的战略局面。在秘书的帮助下,原敬通过经济推演,认同了中日必有一战的想法。何锐必然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大患。 不过这样的话是没办啊向军人们说,原敬也没有为了何锐编造些理由的兴趣。原敬笑道:“阁下,现在大日本帝国几乎一半的进口煤炭都来自于东北。不仅是煤炭,还有两成的铁矿石同样来自于东北。你们认为开战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听到这话的是牛岛满中佐,想来他此时就会激动的表示,‘如果占领了满蒙,进口煤矿铁矿,就可以不受何锐盘剥。’ 然而牛岛满此时并没有资格来见内阁总理大臣原敬,有资格见原敬的两位大将都没有这么想。如果见到哪里有矿藏,就直接抢了。那么米国与英国无疑该是日本进攻名单上的首位。 上原勇作大将说道:“阁下,何君一定会成为帝国的大敌。英国采取大陆平衡政策,原因之一就是防止欧洲大陆上出现一个强权国家。大日本帝国战胜满清,一大原因就是满清已经遭到了欧洲列强的削弱。如果中国落入何君手中,一定会让中日力量对比恢复到明治维新之前,甚至恢复到明朝时代。” 内阁总理原敬听着上原勇作大将竟然提出了进攻东北的意思,觉得上原勇作大将简直是疯了。不过面对这帮脑子里只知道打仗的陆军马鹿,原敬只能努力讲道理,“东北也已经是大日本帝国的商品销售地,如果进攻满蒙,我们的商品卖给谁?” 说完,原敬又觉得这话只怕都不够有力,索性讲出了一个比较秘密的消息,“我与投资东北矿业的财团们聊过。他们说,在建设矿山的时候,何君派遣了工兵部队参与。那些工兵们针对每一口矿井都进行了考察,做了如何彻底炸毁矿井的安排。何君是一个很果断的人,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绝不会让矿山落入别人手中。” 上原勇作大将与田中义一大将听到这情报后都觉得有些讶异,两个不免都对何锐的狠辣有些讶异。但是讶异归讶异,其实两人并没有真的打算进攻东北。来之前,田中义一已经与上原勇作大将做了些分工。给上头提交的方案最好有三个,第一个自然是最离谱的。进攻东北的计划就属于这样的。 第二个方案则是看着最保守的,而且是毫无进取心的。甚至可以毫无进取心到令人恶心。 第三个方案则是重点推荐的方案。 不过原敬内阁在两位大将眼中,就是个毫无进取心到令人恶心的内阁。这个内阁不仅对军费有着赤裸裸的不满,他们的和平主义政策令陆军省与参谋本部感觉到恶心。 原敬与他手下的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好像完全忘记了现在日本的一切都是日本军队打出来的,他们只想着维持现在的军力,而把绝大多数力量都投入到民生里面,提高那些平民的待遇,通过这样的收买来给政党牟利。 据说,这样的经济政策还来自于何锐。这就更令人恶心了。 于是两位大将索性不提那极为保守的方案,因为提了的话,很可能原敬就坡下驴的就答应下来。 耐着性子,两位大将讲述起夺取远东的机会是如何的稍纵即逝。而大日本帝国并非需要整个西伯利亚。陆军认为,只要能够获取海参崴为中心的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就足矣。大日本帝国所需要的东西并不多。 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原敬也耐着性子听着两位大将的讲述,论起不耐烦,原敬一点都不比两位内阁大臣要弱。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计划也差不多吧原敬总理大臣的耳朵磨出茧子。每一个与军方有关的人都在提出此事。原敬总理大臣勉强听完这个熟悉到几乎能倒背如流的方案,才尽可能礼貌的说道:“英国人绝不会同意。而且英国一定会通过各种手段阻止我们。” 正文 第203章 白俄临时政府(三) 会谈最终不欢而散。走到内阁总理办所在的办公地外,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内阁办公地。田中义一看到上原勇作大将眼中闪动着阴鸷的光,心中不免有些叹息。 正好汽车来了,陆军省大臣田中义一招呼上原勇作大将上车。等车子启动,田中义一大将问道:“上原君,听说永田君要被派去欧洲?有这回事?” 上原勇作听到永田铁山的名字,才稍微消了点气,冷冷的说道:“是永田君申请到欧洲,想继续了解欧洲,继续学习。。” “哦?”田中义一半真半假的表达了讶异之情,“如果让永田君前去海参崴,或许能够有很好的成果。” 上原勇作摇摇头,却没接这个茬,“田中君,不知你能否与在下一起向天皇上奏折?” 田中义一微微摇头。就他本人而言,对于占领远东并无兴趣。倒不是因为田中义一支持内阁总理大臣原敬,而是认为这样的政策着实没什么收益。入侵俄国不等于能够直接吞并俄国领土。只要俄国政府不与日本政府签署领土条约,全世界各国就不会承认日本控制地区属于日本。 虽然田中义一不支持原敬的政策,却很认同原敬提出‘英国绝不会同意’的观点。如果英国不支持,日本单独对付俄国,代价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但是身为军人,田中义一并不想直接与上原勇作起冲突。于是田中义一叹道:“天皇陛下现在完全接受了原敬这些人的看法,我们上奏只会引发陛下的圣怒。对于局面毫无帮助。” 上原勇作眼中再次闪动着阴鸷危险的光,这位参谋本部长再次生出了血洗内阁的冲动。 不过上原勇作大将很快就把自己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天诛国贼这等事不能急。现在原敬若是突然被天诛,反倒会引发被原敬这些政客们蛊惑的大正天皇的震怒。下一个上台的只怕还是和原敬有相同想法的政客。 看着身边的田中义一,上原勇作大将笑道:“方才说起永田君,他认为何锐从一开始就是大日本帝国的敌人,最晚到25年,何锐就会与大日本帝国交战。” 田中义一怎么可能被上原勇作忽悠住,便笑道:“若永田君真的这么说,才是真正明白满蒙生命线的意义所在。” 上原勇作着实没兴趣陪着田中义一放空炮,眼见田中义一要说一通大道理,索性单刀直入,“田中君,你身为陆军省大臣,真的不想为帝国开疆拓土么?现在帝国的力量是明治维新后最强,欧洲列强因为战争而削弱,正是大日本帝国的机会!” 田中义一没想到上原勇作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上原勇作这样的家伙在军中要多少有多少,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还完全停留在日清战争时代,认为靠赢得战争而获取土地与赔款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田中义一认为的‘满蒙生命线’,重点是生命线,而并非满蒙。之所以提到满蒙,是因为满蒙相较其他选择,是最容易完成的目标。如果日本国运到了,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田中义一就会毫不迟疑的提出其他的日本生命线。 在这方面,上原勇作真的不如永田铁山,永田铁山得到军中大佬们的赞赏,是因为永田铁山提出的是如何强化日本的方案。 到了这个层次,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不会明白。田中义一沉默了好一阵,突然开口说道:“陆军省到了,上原君,我先下车了。告辞。” 话音方落,汽车就停在陆军省门口。车门一开,田中义一下了车,礼貌的向车内的上原勇作躬身行礼,转身就走进了陆军省大门。 看着田中义一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里,上原勇作心中情绪翻滚。便是在军中,支持对俄国动手的人也并不很多,这让上原勇作极为恼怒。 汽车很快启动起来,上原勇作已经下了决心,既然这帮人不肯动手,上原勇作只能为大日本帝国独自奋战了。 刚回到参谋本部,已经有参谋急冲冲的送上来一份文件。甚至没有等上原勇作,参谋就用激动到颤抖的欢喜声音说道:“阁下,白俄……白俄临时政府与苏俄交战战败,白俄临时政府请求我们援助。” 上原勇作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一直期待着此事发生,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今日发生。 打开文件一看,里面附带的电报抄稿内容果然与参谋所说的一样。这下上原勇作大喜,当即命道:“开会!” 众参谋本部成员们快速集合,得知全面介入俄国内战的机会到了,这帮参谋们的反应与上原勇作大将完全一样,尤其是牛岛满,兴奋到有些失态的喊道:“阁下,我们干吧!” 在机会降临的现在,上原勇作大将反倒沉稳下来,并没有被牛岛满这样的小参谋影响。 “你们立刻准备作战计划。”上原勇作命道。 等部下们立刻行动起来,上原勇作开始考虑如何能够一举实现自己的目标。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是军令机构,作战由参谋本部制定,提条给天皇。如果天皇认同,就将作战计划以敕令形式发给陆军省,由陆军省大臣负责执行。 这也是上原勇作不得不拉着田中义一去说服内阁总理大臣原敬的原因,现在的天皇大正在政策上深受党派政治影响,再不是明治天皇时代与军队团结一心的局面。 上原勇作的计划若是被天皇否定,自然就无法实行。而指挥前线的又是陆军省,而不是参谋本部,参谋本部没有越过陆军部直接指挥前线的权力。 以田中义一的表现,这老狐狸大概是认为天皇不会同意与俄国正式开战的计划,所以首鼠两端。 怎么才能说服天皇呢? 想了想,上原勇作突然想到一个方法,就把亲信池田中佐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当天傍晚,参谋本部的池田中佐走进了一处酒店。在老板亲切的‘欢迎光临’的声音中,池田中佐走进酒店。在一处角落坐下,环视周围,就见饭点的现在,店里面只有寥寥几位客人。看着如此局面,池田中佐心中不免难过。 战争结束后,日本经济就遭到了巨大影响,市面是一天不如一天。不用说与一年多前战争时期相比,就是与半年前相比,客人数量也远远不如。 正在想,入口的门帘一挑,两人走了进来。老板连忙上前躬身相迎,‘欢迎光临’。 池田中佐看到为首那位一身西服,正是自己在《朝日新闻》工作的同学井口,边站起身。随即,池田中佐愣住了,就见井口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姑娘穿着英国维多利亚式的浅灰色外套,带着记者们喜欢的鸭舌帽。装束干净利落,圆圆的脸很可爱,又透露出一种学者的气度。池田中佐能分配到参谋本部工作,也是陆军大学毕业的精英,见识过不少人。然而只是这么一眼,竟然搞不清楚这年轻女子是什么出身。 井口走到池田面前,两人直接握手。井口随即介绍道:“池田君,这是我们报社分配给我带的新人,森田小姐。森田,这位是我的小学同学池田。” 面对森田小姐礼貌亲切的问候,池田赶紧回礼。三人坐下,池田是第一次与报社的职业女性面对,一时有些不适应。井口记者看池田的反应,笑道:“池田,你可不要小看森田小姐,她是帝国东北大学的毕业生,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大学生。如果不是因为要来见你,我才不会这么晚了还请森田一起出来。说吧,有什么大新闻。” 听闻对面的居然是女大学生,池田都有些惊了。从军多年,池田见过的将官得有几十位,便是元帅甚至是亲王也不止见过一次。连天皇陛下,池田也在某次会议上有机会比较近距离的见过。 然而,活生生的日本女大学生却是池田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弄的池田再次低头向森田记者行礼。 森田光子见池田这般模样,不禁微笑着说道:“井口君,不如我先出去走走?” 井口当然知道《朝日新闻》主编派森田光子跟着他的原因何在,当然没有答应。只要池田中佐没有直接表示想私下传递新闻,就得让森田光子在旁边看着。对于记者而言,社会阅历是非常重要的积累。 池田此时完全没想到要让女记者森田离开的想法,他只是按捺住自己,不要让自己一个劲的去看女记者森田。女大学生们背后都有其强大的家族,不礼貌的结果未必是池田能承担的起的。 此时,酒店老板已经送上了两盘小菜,一壶酒。就见女记者森田先摆好了酒杯,随即拿起酒壶,给三人面前的酒杯里倒上酒。 这般文雅体贴,让池田大生好感。他端起酒杯,对着女记者森田说道:“幸会。” 森田露出了礼貌的甜美笑容,等井口端起酒杯,她也端起,三人碰杯后,森田右手握住左边略显宽大的衣袖,说了句‘幸会’,就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着如此优雅又豪爽的模样,池田只觉得本来是很无趣的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 三人吃着聊着,不久后,听池田讲述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井口记者眉头已经皱起,“白俄临时政府请我们出兵相助的事情能确定么?” 池田中佐着实不想回答这么蠢的问题,而且此时女记者森田小姐正好又给池田已经喝干的酒杯里面再次倒上酒。森田小姐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水气味让池田觉得注意力也没办法集中,为了掩饰失态,池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杯,就听井口笑道:“便是要喝醉,也把事情说清楚。” 趁着酒劲上头,池田中佐长叹道:“帝国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是看政府的意思,竟然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井口记者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同学此次前来的目的绝不是叙旧,而是想利用《朝日新闻》的渠道放出这个新闻。但此事的确超出了井口能够自作主张的范围,他可不敢给自己的老同学任何承诺。尤其是《朝日新闻》编辑部也发过不少关于远东局势的文章。由于朝日新闻的社长被上层叫去吃过饭,对于其中的倾向更加谨慎了一些。 见井口记者沉默不语,池田心中的不满发作起来,他问道:“井口君,你认为这不是机会么?” 井口依旧不言不语,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开疆拓土当然是机会,但是当了这么久的记者,井口对世界的看法和年轻时候大不相同。再没办法单纯的为某种可能不顾一切。而且上一次日俄战争殷鉴不远,日本陆军夺取了坚固的旅顺要塞,海军以微小的损失,几乎一举歼灭了俄国所有主力舰。 如果只是从胜利的角度看来看,这的确是日本空前的大胜利。从政治经济角度,日本获得了英国的尊敬,签署了英日同盟。 但是,获得如此成功的桂政府却在日本全国民众的唾骂声中轰然倒台。日本民众固然会因为战争的胜利而欢喜,却完全不能接受战争结束后没能获得任何赔款。 这次白俄临时政府向日本求助,以井口了解到的情报而言,白俄政府能给日本的东西非常少。而且白俄临时政府的首脑是海军上将高尔察克将军,这个人参加过上一次日俄战争。他并不可能割地给日本,而白俄政府携带的黄金也大多用在向中国东北购买军火与物资上。 如果这次日本出兵,即便获得大胜,也没办法获得割地赔款。现在的原敬内阁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井口做着判断,同时端起酒杯慢慢喝着。池田中佐见井口记者如此反应,就觉得自己只怕是找错了人。如果是一门心思想抢新闻的记者,此时就该立刻询问消息的细节。 既然井口没有反应,池田看向了女记者森田。或许是酒劲上头,又加上心中的郁闷,池田向森田提出了问题,“森田小姐,您支持出兵么?” 就见女记者森田又露出了文雅的甜美笑容,“在出兵的时候,如果能让我采访参谋本部,那可就太好了。” 这话听得池田十分欢喜,心中更是鄙视起老同学井口,就转回头问道:“怎么样,井口,能报道么?” 井口依旧不敢答应下来。而且井口对同事森田光子的回答有些佩服。所谓顾左右而言他,森田光子方才的回答无疑是个好样板。自己的同学池田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森田光子完全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用一种非常巧妙的话术让池田认为森田光子支持战争。 森田光子可以这么做,井口却不能。最后井口把心一横,这的确是个大新闻,又是日本国民最喜欢看的新闻。得罪了老同学的话,以后得到消息的机会就少了许多,井口狠狠心,答道:“就请池田君等着看最近几天的报纸。” 终于得到了井口明确的回答,池田总算是放下了心。端起酒杯,池田说道:“祝大日本帝国军队每战必胜。” 又聊了一阵,井口说道:天色已经晚了,我要护送森田回家。 池田不知怎么就有了勇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一起护送好吧。” 井口苦笑一下,看向森田。 参加到护花使者的队伍里,池田越走越是讶异,森田光子前去的方向是东京老城区,但是并非富人区。到了光子家门口,池田看着很普通的小院,更是不解。这种老院子与森田的大学生身份相差太大。这种地方或许能够出现大学生,但是绝不可能出女大学生。 等光子回了家,池田才问道:“井口,这位光子小姐是什么人的亲戚么?” 井口欲言又止,最后在回去的路上被好奇的池田问的太多,索性答道:“你去总参谋部查一下,肯定有关于森田小姐的资料。至于那位是何人,我真的不方便讲。” 池田点点头,把此事记在心中。等第二天醒来,池田就把此时给忘记了。吃了早饭,急匆匆赶到参谋本部,池田拿起《朝日新闻》,却发现没有白俄临时政府的消息。这让池田非常失望。 到了第二天上午,到了办公室的池田又是先翻看最新的《朝日新闻》,就见在第一版不起眼位置上终于有了这条新闻但是。这个位置与池田中佐期待的大肆报道还是颇有差距。 看着这个并不起眼的位置,池田突然想起了女记者森田的消息。一时没忍住,就真的跑去资料室,请负责资料的帮着寻找一下有没有姓森田的年轻女性的资料。 负责人听了这些消息,一脸不解的再次确认。池田答道:“没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 负责人又仔细看了池田带来的公文,一言不发的进了档案室。本以为要搜索很久,没想到不到五分钟,负责人已经走了出来。手中竟然拿着一份档案。 池田带着巨大的疑惑结果档案,翻开第一页,池田登时傻了眼。就见资料第一条里面就明确写道:“义兄,何锐。” 身为陆军大学以及参谋本部参谋,池田知道此何锐就是何锐。池田万万没想到,女记者森田的靠山竟然是中国大军阀何锐。 正文 第204章 白俄临时政府(四) 高桥是清接过秘书转交的名片,看着上面‘深田光子’的名字,再看头衔,《朝日新闻》记者。高桥大臣一时搞不清楚《朝日新闻》怎么就招收了女记者。至少从名字上看,深田光子是个女人的名字。 不等高桥是清多想,秘书说道:“阁下,还是您给这位深田小姐写的推荐信,向帝国东北大学推荐她参加考试。” 即便高桥是清每日工作繁忙,对三年前发生的这件事依旧有印象。高桥是清叹息道:“已经三年了么?” 秘书这次没有说什么,他很清楚,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并非在询问任何人,这句话只是针对对于飞逝时间的感叹。 果然,高桥是清继续问道:“《朝日新闻》派她来做什么?” “我听深田小姐所说,朝日新闻想采访原敬阁下,然而被原敬阁下拒绝了。所以深田小姐想来请求您相助。” 高桥是清想了想,便命道:“我正好要出门,就请森田小姐一起上车。” 森田光子给高桥留下了‘很有礼貌’的感觉。也就是说,除了按照礼数的问候之外,深田光子只讲述了自己被委派采访原敬阁下,之后就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高桥是清也完全不提采访的事情,只是询问着深田光子在东北帝国大学的学业。听闻深田光子以全优的成绩毕业,赞道:“深田小姐并没有辜负平丰盛教授的期待。” 深田光子应道:“受到高桥阁下与平丰盛教授的恩惠,除了成绩之外,没有什么能证明我感恩的心意。” 高桥是清对森田光子的评价更高了,微笑一下,高桥不再说话。汽车内暂时陷入了沉默。直到汽车停在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办公地之外,高桥让森田光子先留在车里,自己下了车径直向首相原敬的办公室而去。 原敬看到高桥是清进来,不禁站起身来。高桥是清笑道:“阁下,我觐见了陛下,陛下并不支持全面开战。” “太好了!”原敬长长松了口气,但片刻后,神色又忧虑起来。他问道:“陛下圣体可否安康?” 这下,连高桥是清都不免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当今日本天皇大正,在原敬与高桥是清看来,大正乃是一位明君。在日本政治发展中有着非常英明的判断,尤其是对日本向着政党政治发展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但是这就不免得罪了军队出身的日本旧势力,所以关于大正天皇有精神病的各种明里暗里的攻击就没有少过。 即便如此,大正天皇也没有因此退缩。他依旧努力稳住日本政治发展方向,推动日本社会向着更开放的方向发展。原敬内阁能够上台,就是这种进步的结果。 不过进步越大,阻力越大。现在对于大正的攻击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山县有朋公开说过,大正天皇小时候得过脑膜炎,没有完全康复,现在有精神病。 日本国民哪里有机会接触天皇,至少原敬与高桥是清对这样的说法是相当恼火的。山县有朋他们已经努力接近皇子们,并且想方设法影响年轻的皇子们。如果大正被赶下台,下一任天皇很可能是一个拥有和军人想法一样的君主。 虽然心情着实沉重,高桥是清依旧答道:“陛下圣体安康。阁下可否愿意接受《朝日新闻》的采访?” 原敬迟疑片刻才问道:“那位记者可靠么?能力如何?” 高桥是清就把深田光子的出身讲给原敬。听闻采访的记者是位女性,与何锐关系深厚。便是此时面对着极大的压力,原敬依旧来了兴趣,“那就请这我深田小姐进来吧。” 等秘书前去领人进来。原敬叹道:“高桥阁下,日本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开化局面,我绝不会允许时代再倒转回去!” 高桥是清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是与原敬志同道合,高桥是清完全没必要做到现在的地步。高桥是清是在为共同的理想做事,而不是为原敬做事。 很快,深田光子被领进了内阁总理大臣的办公室,看得出,深田光子有些紧张。但是这并没有让森田光子失态,看着森田光子落落大方的模样。当过好多年记者的原敬首相不禁心中欢喜。这才是日本未来该有的样子,原敬希望更多日本女性能够成为森田光子的样子。 森田光子得知自己被允许采访内阁总理大臣原敬,愣了愣。随即问道:“阁下,能否请允许我出去准备几分钟?” 听到这话,原敬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采访大人物时候的心情。那种激动,不安,以及对自己成功的期待与担心采访失败的畏惧混合在一起,让原敬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平复了心情。 既然森田光子能这么诚恳的提出请求,原敬答应下来。正好趁着此时与高桥是清谈点小事,等森田光子被秘书带出去,原敬问道:“川崎造船厂的工人已经争取到了八小时工作制,政友会内有多少人想在日本全面推行八小时工作制?” 高桥是清神色凝重起来,“只有少数人才想立法,大多数都不乐见。” 听到八小时工作制并没有在政友会这个日本现在的‘执政党’内成为影响政策制定的问题,原敬放下了心。日本全国范围内的米骚动导致了寺内内阁倒台,让原敬内阁上台。 原敬知道日本民众的激烈情绪,也知道对立面的权贵与资本家想全力镇压的心情。作为首相,原敬决不能让失态恶化。否则原敬内阁就会直接垮台。既要让民众们安静下来,又要让权贵和资本家们做出一定让步,要达成这样的结果,原敬已经费劲了心力。此时决不能再出现新的爆发点了。 刚聊完这个话题,敲门声响起,秘书引领着森田光子走了进来。高桥虽然可以离开,却还是留了下来,坐在旁边看着这场采访。 森田光子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阁下,政府会用尽一切手段支持白俄临时政府么?” 原敬摇摇头,“日本政府关注俄国内战,但不会为了俄国而让日本军队和国民冒着巨大风险介入俄国内战。” “阁下,您认为已经被推翻的沙俄政府与现在的苏俄政府,在局势不利的时候,会在结束战争时候的态度上有什么不同么?” 听到这个问题,原敬觉得这是个听起来很刁钻的问题,又是一个其实放水的问题。 看了看森田光子,就见这小姑娘身材有些娇小,又有着一张长相甜美的圆脸。看上去很可爱。 原敬当记者的时候,是在《每日新闻》报社,对于朝日新闻的了解并不很深。所以原敬无法确定,这个问题是森田光子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朝日新闻设定好的。 想到女记者森田光子的学历,原敬还是决定赌一把。现在参谋本部那边已经开始利用报纸来鼓动日本国民的情绪,想反击的话,原敬也得利用报纸的宣传力。 于是原敬答道:“以现在已经得知的情报来看,布尔什维克政府是一个极为激进的俄国政治组织。而俄国本国民众已经陷入了激进的情绪之中,在这样的情绪之下,俄国不可能做出割地赔款的决定。” “阁下,日俄战争后期,听闻俄国正在向远东运输军队。而日本当时的经济已经在靠借款维持。不知这样的消息是否准确?” 听了这个问题,原敬已经明白了,朝日新闻这次是准备站在反战的一边,也就是原敬这边。既然如此,原敬就把日俄战争背后的双方实力对比做了个分析。并且配合森田光子的问题,继续阐述现在与苏俄的布尔什维克政府爆发战争的话,其结果不会与日俄战争有什么分别。 俄国拖得起,而日本如果不能短期内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国内就会被巨大的军事支出而压垮。 更重要的是,即便与苏俄爆发战争,日军在远东不断推进,并且获得一些军事胜利,也打不到俄国的欧洲核心精华区。苏俄是可以不断与日军战斗下去。 日俄战争的结果证明,只要幅员辽阔的大国会继续战斗下去,其成本比独悬海外的日本派兵到大陆上去要低得多。 最终,采访完成了。森田光子合上笔记本,问道:“阁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原敬此时心情好了许多,笑道:“森田小姐什么时候能否把采访文章写出来。” 森田光子对自己的新闻很快通过主编的审核并没有信心,便答道:“后天我会将初稿送来,请阁下派人审核。” 对于当过几年记者的原敬而言,审稿、改稿不过是曾经的家常便饭,便鼓励道:“我就等着看森田小姐的大作。” 等秘书送森田光子出门,高桥是清叹道:“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就有这样的见识。参谋本部的人还不如这么一个女孩子。” 原敬也很无语,却也无可奈何。 日本民众们对于战争的态度十分简单,只要能打胜仗后对战败国割地赔款,让民众能缓口气,日本民众就支持战争。如果战争结果无法实现这个目的,日本民众就会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首相身上。 如果说这是十几年前日俄战争时期日本民众的心情,现在原敬面对的局面更加艰难。日本民众的反抗越来越激烈,由于小党必须依靠激进派,为了迎合民众的不满情绪,‘全面普选’的政治口号已经被小党派喊出来有几年了。 原敬无奈的说道:“实际上将来民主主义发展是件可怕的事情,对此我与官僚势力有相同的担忧。所不同之处在于官僚势力想阻断这种潮流,而我是想不让这种潮流发展过快,进行疏导,使之不致引起大乱。清国就是在过度激进的改革下崩溃的。” 高桥是清表达了认同。不过高桥心中想起的却是何锐,何锐在东北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地主士绅,随即把极为激进的政策推行下去。布尔什维克政府则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夺取了俄国的全国政权。两边的局面都还不错。高桥是清觉得政策是否激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影响力。关键在于权力是否统一。 据说,布尔什维克的领袖列宁,就掌握着布尔什维克政党的主导权。至于何锐,更多证据证明了何锐在东北政府里面处于绝对领导地位。 而原敬这内阁总理大臣却不得不周旋于各个势力之间,不仅没办法命令其他势力,反倒要为了协调关系,而与各个势力进行折冲。 两天后,原敬收到了采访新闻。正如原敬所希望的那样,这篇专访很有文采。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篇通俗易懂的新闻稿。通过与日俄战争作对比,专访将日俄战争带给日本的巨大损失,以及其背后的原因写的清清楚楚,哪怕是普通人都能读懂。 通篇文章里面不乏对于战争胜利的赞美,一点都不令人讨厌。同样,对于日本人民要付出的代价也讲述的栩栩如生。毕竟经历过日俄战争那时代的日本人基本都还活着。 日俄战争后,日本欠下了巨额外债,直到两年前的欧洲大战中,才因为突然暴增的出口而还清。 再看了一遍,原敬觉得文章的分寸把握的极好,从行文以及内容上找不出任何问题。想到参谋本部那些人看到这篇文章后的反应,原敬只觉得有些期待。 正如原敬所料,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看完了《朝日新闻》上的文章后,气的直接把负责给朝日新闻放料的池田中佐叫来,直接呵斥道:“池田,你是这么给朝日新闻联络的么!” 池田忍受了上原勇作大将的呵斥,并没有特别在意。《朝日新闻》作为日本的大报,参谋本部着实没办法命令朝日新闻俯首帖耳。等上原勇作大将呵斥完毕,池田讨要了报纸,看完之后,见到作者一栏写着‘深田锐’的笔名,就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了作者大概是谁。 原本上原勇作还怒气未消,听说作者竟然是个与关系关系深厚的女记者,其他想法立刻放到一边。上原勇作知道何锐受到高桥是清的青睐,不由得认为高桥是清有勾结外国的嫌疑。 几天后,被认为与高桥是清勾结的何锐得到了一个情报,日本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在面见日本天皇的时候提出了与苏俄开战的请求,被大正天皇直接给拒绝了。弄的上原勇作十分下不来台。 何锐放下了送来的紧急情报,继续向外事厅周厅长布置工作,“如果是布尔什维克那边派人前来联络,询问苏俄红军能否借道,你就让苏俄红军代表联络东北军负责外事工作的同志。” “我们要让苏俄借道?”周厅长被这消息弄的大惊。 何锐摇摇头,“我们决不能允许任何外国军队经过中国国境。这事关国家尊严,是决不能退让的事情。” 周厅长听何锐这么回答,终于放下心。然后就听何锐说道:“所以,这次的事情,如果对方不提这样的要求,我们也不要提。而且周厅长一定要注意,你不能与俄国红军的代表对谈。这不是能不能谈的事情,而是关乎到外交对等原则。” 周厅长不是很明白。但是何锐这么讲,他也只能听命。然后就听何锐继续说道:“周厅长,自此以后,我们必须讲究外角对等。这不是关乎个人面子,而是不这么做,我们会被认为是不专业的。” 听到‘不专业’三个字,周厅长立刻精神百倍的答道,“是!” 在文明党现阶段的定义中。最严重的莫过于‘不严肃’。这个指的是认知与态度问题。 而‘不专业’虽然指的是执行层面的问题,却是执行层面中非常严厉的批判。 事情谈完,周厅长面对一身方便下地的普通衣服,就知道何锐这是要下乡视察去了。周厅长说道:“请主席放心,我会按照主席要求的去做。一旦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会联系主席。” 何锐摇摇头,“不用先考虑联系我。开党会,开部门会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只要方向正确了,人多力量大。” 周厅长听何锐说的有趣,想到开会时候会遇到的七嘴八舌的局面,忍不住打趣的问道:“主席,方向正确了,人多力量大。如果方向不正确呢?会四分五裂?” 与周厅长想的不同,何锐神色严肃,语气也很严肃,“方向正确,人多力量大。方向不正确,知识越多越反动。” ‘反动’这个词在文明党里面可是更严重的事情。不严肃与不专业指的是内部问题,而反动则是指敌我矛盾。那是要分出胜负,甚至是要分出生死的。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进来,乃是电报室的人员,“主席,我们接到电报,高尔察克将军想求见主席。不知道主席有没有时间?” 正文 第204章 白俄临时政府(五) 甚至不用何锐回答,外事厅周厅长的脸色已经不快起来,他看了看何锐,见何锐神色颇为不屑,就问道:“高尔察克那边真的询问我们这边有没有时间?” 何锐听周厅长提出了非常合理的问题,只是接过电报,然后给电报室那边打了电话,要他们以后把外国电报先送到外事办去。 之后,何锐又给军委打了个电话,要他们加强边境防御。这才前去基层视察。现在已经是9月,何锐的视察就从吉林省的四平开始。作为整个东北工业化水平最高的一个市,四平的规模大概已经到了它的极限。市区人口达到了百万。 在这里下了车,何锐并没有停留,就直奔叫做马家集的镇子。在何锐看到的所有报告中,马家集是极少数在粮食收割前还在进行水利兴修的镇。为什么要这么做,何锐并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何锐才很想来看看。 由于没有通知,马家集的干部们并不知道何锐来了,只是听闻上头派了巡视员。 前来迎接何锐的是一个憨厚的四十来岁的马姓中年人,马干事很诚恳,话也不多。见到何锐等人的时候有点局促。当何锐询问起镇子里面具体工作的,马干事回答的同样局促。按照马干事的讲述,何锐第二天前往前去亲自视察。远远就见到工地高处插了不少色彩鲜艳的大旗,群众们则分成数队,在不同色彩的大旗周围劳动。 看得出,镇上是靠旗帜来指引工作的分组。 等何锐到了高处,有人快步赶来。就见这几人都穿着沾满了泥土的衣服,脖子上的红领巾显示出他们的身份。应该是镇上的领导干部。 果然,为首的那人见到何锐,就惊喜的喊道:“何主席,你怎么来了?” 在报告中现实,这位干部叫做马大有,何锐觉得马大有应该参加过培训,见过自己。但是何锐给成千上万的干部上过课,对这位干部并没有印象。于是问道:“马大有同志,你是第几期培训班?” 镇长马大有听何锐这么说,欢喜的答道:“报告主席,俺是第三期的干部,也参加过第六期培训。” 何锐点点头,继续向高处走。马大友等干部跟在何锐身边,马大有试探着问道:“主席对俺们的工作有啥意见么?” “我听说你们在收割前开工,只是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何锐答道。 马大有一脸不解,“主席,市长没有对主席说么?” 何锐摇摇头,“我只是来看看,到了四平之后没见市长。” 马大有连忙解释道:“主席,俺们镇子这条河水很少,请教了水利干部之后,干部们说了这里不适合兴修池塘,让俺们这里最好能接别的水库来的水。市里面又说了要搞集训,俺就给市里打了个报告,说与其搞集训,不如就在这边挖水渠。” 何锐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地方上搞集训,是军委会要求的。目的是为了为战争时期抽调人员做准备。虽然部队会训练新兵,但是平日里的组织度还是通过基层进行的训练完成。就如各个学校上学期间,每天都要跑操一样。 知道了马大有镇长这异样行动的原因,何锐也不评价此事,而是站在高处看着工程。正如马大有镇长所说,镇上的群众正在修建一条连通半山水库的输水渠。看了一阵,何锐就询问起秋收的准备。 马大有连忙解释道:“何主席,所有的镰刀,农具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每家每户都看过。” 何锐微微点头。村长、镇长们接受到的培训中只有很少几门课程是关于政治思想工作。大部分学习内容都是如何更有效的搞生产,以及如何组织群众生产。 经过这么久的培训,积累起来的经验中,村长挨家挨户检查生产准备,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之一。等检查完了秋收准备,等开始秋收的时候,村长镇长就亲自带头开镰。 若是分了地之后让村民们自行安排生产,一定有人会把生产搞糟。只有这样的组织度,才能确保很多事情不会走样。 视察完了马家集,何锐当天就在马家集住下,准备第二天看看具体工作是不是如镇长马大有说的那样。 至于具体工作内容,本就是党内同志们根据实际工作编写的教程。在学校培训的时候教授给这些干部,何锐完全不用问,就知道村长镇长们要做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何锐就被秘书叫醒,秘书一脸紧张,“主席,我们的边境上发生了一些与白俄的冲突。” 何锐问道:“消息是通过什么渠道发过来的?” 秘书连忙答道:“主席,是通过电报线发过来的。” “哦……”何锐感觉很满意。现在的技术水平远不如21世纪,自然做不到村村通电话通网络,不过何如还是尽力在县和镇之间通了电报线。此时边境的信息就通过电报线直接传输,的确方便了许多。 虽然得知边境爆发了冲突,何锐的行程依旧没变化。在东北政府中,在文明党中,何锐的确处于领导地位。但是这不等于所有事情都要由何如做决定。开设各种党校、军校、干部培训学校,目的就是要让党员、军队、干部们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与马大有先去看了农具准备处,就见仓库里的农具摆放的非常整齐,借用处各种记录,以及借用的手牌准备的的很完备。 去农民家的路上,就听一处所在传出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何锐停下脚步,指了指那里,“是学校么?” 马大有连忙答道:“是。幼儿园也开课了,主席要看看么?” 何锐决定还是先去幼儿园,一进门就听到孩子们哇哇大哭。走进去,就见一个看着很威猛的同志正领着一些老头子和中年女人在看护一群小可爱们。 也不是所有的小可爱们都在哭,有些只是很本能的因为别人哭,就跟着哭。哭几声,小可爱们就停下来。 见到镇长进来,为首的这位有着威猛外表的同志连忙迎上来。看到何锐,这位有着威猛外表的同志一脸惊喜的喊道:“何主席!” 何锐却觉得这位同志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就想起来了,“是马文亮同志么?” 马文亮大喜,赶紧上来敬礼,“主席,我上的是幼儿培训课程!” 何锐点点头,“没错,我在那门课的幼儿心理学上讲过课,还记得你。” 交谈几句,确定了马文亮是镇上的幼儿园园长。幼儿园长到市里接受过培训,这是安排。马文亮忍不住感叹道,课上学的内容在照顾孩子们的时候都被证明是对的,“主席,学校里老师说,孩子们就和小动物差不多。孩子们需要陪伴,可大人们未必做得到。” 说到这里,马文亮看着周围一群随员,还有站在旁边的镇长,欲言又止。 何锐看着幼儿园马文亮园长,也没有非得让他说出来为难出的打算。此次是来视察,就是看看基层有没有按照党政军的安排完成组织建设。而不是前来解决基层干部们遇到的问题。所以不管马文亮遇到什么样的为难事,都不是何锐此行的目的。 于是何锐说道:“你下次培训是什么时候?” 马文亮摇摇头,“主席,我还没接到通知。” “嗯……,市里有学习会议么?”何锐还是希望幼儿园和学校里面能够更好的培训。 马文亮答道:“也没有听说。” 何锐点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离开了幼儿园,又去学校看过。就见学校里面的老师都是二十岁不到的青年,孩子们闹哄哄的,与老师的关系看上去还挺好。 询问了学校老师关于培训时间的问题,老师们立刻表示,“报告,我们每两个月轮换培训一次,我们下次的培训两个月后开始。” 关于学习会议,小学老师们也有相关的安排。 何锐虽然不知道幼儿园的老师的后续培训没有安排好是否四平地区的问题,至少发现了这么一个问题。离开学校,何锐记录下来,准备回去问问。 刚视察到这里,又有人快步向这边奔来。经过警卫员的询问,得知又来了新的消息。何锐接过电报一看,原来是之前的边境冲突并非简单的摩擦,后续已经发生了战斗。 就在图们江口那一代,东北军边防部队拦截一支试图进入中国境内的俄国白卫军,双方爆发了战斗。 何锐依旧没有为之有所行动。军队自有军队的组织,何锐又不是微操大师,完全没有理由介入其中。 当然了,以当下的东北军组织结构,何锐若是介入其中,那么这支部队从上到下的所有军官差不多都要被问责。即便没有全部免职,至少也得先停职审查。 得知了最新消息之后,何锐继续自己的视察工作。马家集的工作安排并没有特别出色,却也没有什么组织上的纰漏。各个领导干部都参加过相关的学习,并且把学到的内容应用在工作中。从组织度上,这就是合格的村镇。至于工作成效,就得等何锐与群众们一起座谈后才能知道。 到了晚上,新的电报已经传来。边境上发生了五起白卫军试图进入中国境内而爆发的冲突,参谋长程若凡准备提升边境的防御等级。 事情到了这一步,何锐依旧没有要改变自己行程的打算。之前各种情报都显示,高尔察克的确感觉到走投无路,但是高尔察克完全没有理由入侵东北。 虽然俄国毛子们野蛮又冲动,但是毛子们并不傻。他们很清楚与东北全面开战意味着什么。除非,毛子们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当天,何锐睡得并不早。整理着视察的结果,何锐把所有培训内容与马家集的相关工作对应。等写完,何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听秘书问道:“主席,天不早了,休息吧。” 何锐点点头,却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屋外小虫子不少,何锐却也已经习惯了。 就如另一个时空的鲁迅先生在《纪念藤野先生》中写过的那样,‘……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 这就是时代的特点。21世纪的城市年轻人总是对农村有着浪漫的幻想,却很少有人关注,道在钢筋混凝土森林的北京上海,人均寿命是远高于贵州的。 所谓的长寿之乡,并非不存在。何锐从来没去过那些宣传中的‘长寿之乡’旅行过,并不知道那边的真正模样。不过何锐一直认为那都是商业宣传。 但是有件事却是没错的,就是1920年的东北比21世纪的气温要低,何锐也不相信全球变暖的说法,可21世纪的整体气温比20世纪同时期高,这应该没错。 既然气温低,就能穿的比较厚。何锐身上穿着长袖长裤的衣服,只是挥手赶走小虫子,点了根烟,就比较安静的站在院子里。澄清的天空中,悬挂着的月牙纤细美丽。这是21世纪的城市中见不到的模样。这样的澄清透明般的天空,让何锐想起在西藏旅行的时候,在西藏的太空观测景区看到的夜晚天空。 在短暂的放松后,何锐又把自己的想法赶回到现实里。幼儿园老师们的培训没有到位,这让何锐很是在意。 幼教是个很麻烦的工作,但是又是极为重要的工作。21世纪流行了一句话,‘幸福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但是知道这些,并不等于就能解决。因为一个人的童年绝非简单的社会抚养就能解决,家庭,生活范围,都是最重要的事情。与现在时代不同,工业化之后将的是生育,不仅是‘生’,更要省下来,更要进行教育培育。 但是这个要求太高了,完全不是现在的东北经济水平能承担的起的…… 正在考虑,秘书已经走了出来,“主席,难道还要继续工作么?” “嗯……我在考虑明天的座谈会要怎么开。”何锐说了实话,却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秘书并没有想到何锐在考虑什么,他挥手驱赶着外面的虫子,然后问道:“主席,我今天看到这个镇子里的澡堂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劲在什么地方?”何锐问起这个归医疗卫生范围的内容。 洗澡能够非常有效的满足卫生条件,也是一个很好的缓解情绪的公共场所。所以东北政府做了一定的安排。不过何锐倒是没注意到澡堂有什么不太对劲的。 秘书有些迟疑,最后才说道:“现在澡堂的燃料安排是村里出,我没看到澡堂那边有煤。” 何锐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秘书观察到了什么。不过这件事很难说是组织安排的问题,又或者是单纯的因为煤炭运输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不能确定是否组织问题,何锐决定还是先不要触及这些问题。 第二天醒来,何锐立刻接到了电报。白俄临时政府的执政高尔察克就军事冲突一事,请求与何锐见面。 何锐看完了消息,也搞不清楚这场冲突到底是高尔察克安排的,又或者是高尔察克的部下们自行其是。 这两者都有可能。高尔察克一个海军上将,有着很好的形象与名声。光是这两项,何锐就能理解高尔察克为什么一度打到了莫斯科附近,却被托洛茨基临时组织的红军给打的落花流水。 一位海军上将,本就不可能指挥得了数十万陆军。而且高尔察克本人的名声又很好,更证明了这家伙一定没有在军中搞过很多实务。 所谓当家三年狗都嫌,何锐自己对此是深有感触。即便何锐觉得自己已经努力讲究工作方法,但是积累起来的各种问题,都让不少同志对何锐颇为‘害怕’。 于是何锐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安排,此事还不到何锐直接出来表态的地步。军委会,党的常委会,都要对此进行讨论,在会议上做出发言。 何锐觉得到现在,也该是大家能够靠自己做一部分决定的时候。徐乘风等人在1915年毕业的时候,算是本科生。5年过去了,他们就算是硕博连读,也该博士毕业了。 赵天麟等人干脆就是博士。 一群博士们还跟小学生一样‘等着老师指示’,那也太可笑了。 座谈会开的比何锐想象的要好得多。群众们意见很多,是真的很多。听得马大有等镇干部们都变了脸色。何锐甚至觉得,马大有没有直接与群众们争执起来,已经证明了他们是非常合格的干部。 何锐并没有因为群众的批评而对马大有的人批评,群众们的抱怨基本都是因为马大有等镇干部们管理的太严格,影响到了大家的日常生活。而群众们发现镇子上提供的一些安排,既不能理解,也没办法有效的运用。所以对于镇干部的工作有意见。 当镇上的群众说起‘流动法庭’的判案,大家觉得不够公平,何锐甚至有些欣喜。 群众们对于法律的看法和赵天麟这帮美国留学的法学博士自然不同,这个需要调整工作方法。但是大家能把流动法庭提出来,已经证明了流动法庭已经正常的运营起来,并且判了不少案子。 即便东北的地势平坦,交通方便。组织工作完成到这样的地步,何锐是相当满意的。甚至是超出了何锐的想象之外。 组织度到了如此,何锐对于和日本进行一场大战的信心更坚定了不少。 然而会议刚结束,新的电报发来,军委请求何锐回到沈阳主持会议。 这次何锐没有拒绝。到了这个阶段,召开会议是刚刚好。 正文 第205章 白俄临时政府(六) 在参加会议前,何锐把各种报告快速浏览一遍,包括高尔察克寄来的信件。在信中,高尔察克很礼貌的对边境发生的军事冲突表达了‘遗憾’。 摸进中国边境的的确是俄国武装力量,高尔察克并没有否认这点。但是高尔察克表示,这些小股武装力量已经脱离了高尔察克临时政府的管辖,开始自行其是。在高尔察克管理的地区,这些人也已经被定性为‘匪帮’。 何锐也觉得或许事情真的是这样。高尔察克的确有可能觊觎东北,但是对任何称职的领导者而言,战争是要胜利的。以高尔察克的实力,何锐并不认为现在的白俄临时政府有能力入侵并且侵占东北。 既然没有胜利的可能,高尔察克也没有理由驱使这些人进行试探性进攻。 但是在会议上,同志们的看法却不是很一致。徐乘风也认为白俄临时政府现在没有战争的打算,然而高尔察克的部队现阶段有一半的粮食来自英法与东北联合组建的人道救援组织提供的,海参崴地区没办法给剩余的五十万人提供足够的粮食。忍饥挨饿乃是常态。 徐乘风讲出了自己的判断,“白俄素来看不起中国人,跋扈惯了。现在有人觉得能抢咱们一把,也不稀奇。” 何锐不能判断徐乘风说的不对。现实永远都比小说更离谱,因为现实中的人可以毫不顾忌逻辑。但是…… 徐乘风继续说道:“审问的口供已经送上来了,那些白俄们表示,他们想越过边境线到咱们这边抢一票。” 何锐还是不太敢相信白俄匪徒们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问道:“现在边境上的铁丝网布置了多少?” 徐乘风有些无奈,“只是在一部分关键地区进行了布置,这些白俄并没有硬闯铁丝网。我们刚下达了消息,调查一下是否有白俄侨民为白俄临时政府提供了什么引导。” 既然是正在查,何锐只能等结果。军委会议进入了下一项,徐乘风转交了苏俄红军给东北军的信件。信件里面非常客气的提出,红军正准备对白俄发动进攻,希望东北军不要对边境地区的大规模军事冲突产生误解。 “红军既然赶来了,日军会不会参与到战争中去?”徐乘风问出了他最关注的事情。其他军委成员都盯着何锐,大家为此讨论过很多次,意见各不相同。不少人在不同时候也有不同的看法,着实没办法统一观点。 何锐想了想,让人把《朝日新闻》的中文翻译的一篇取来,把笔名‘深田锐’的文章让大家传看一看。 何锐当然知道这是深田光子写的文章。此时虽然不能说。但是见到光子已经能写出非常优秀的新闻报道与分析,何锐心中真的很高兴。哪怕这篇文章里面明显有帝国东京大学法学系平丰盛教授的行文风格在里面,何锐依旧觉得光子前途可期。 徐乘风等人最初没想到何锐居然把一份日本报纸上的内容拿出来,但是看了一阵之后神色都变了。文章写的清晰明快,尤其是对日本想在远东开疆拓土的分析。 即便高尔察克这个临时政府与日本达成了割地协议,高尔察克政府却没有办法靠自己的能力维持临时政府存在。苏俄政府一定不会承认这个协议,如果日本政府想让苏俄承认,就必须通过战争彻底打败苏俄红军。与俄国进行一场国战,已经超出日本国力的承受能力。 即便日本在距离海岸线两百公里内维持军事优势,想通过协议来确保协议执行。也要面对英法以及中国是否承认的问题。 英法的世界规划中,是不会允许出现某个国家快速崛起,改变远东局势。所以英法哪怕现在正和俄国交战,也不会允许日本吃下这块地,从此成为亚洲大陆上的国家。只要英法与俄国的冲突结束,英法在苏俄对日作战的问题上,一定不会支持日本。 由于苏俄的海军实力十分孱弱,英法更不用担心日本一旦战败,苏俄会进攻日本。所以他们的态度更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基于国际政治的现实,即便日军能够面对苏俄红军打出各种胜利,但是日军的一次失败就会断送掉之前所有努力。 苏俄可以坚持下去,只要收复国土,苏俄就赚到了。但是日本一直在付出状态,迟早会因为看不到收获的付出而不得不放弃。 整篇分析都是从日本角度出发,这让军委的同志们感觉不是很适应。毕竟在军委同志们看来,日本尝试趁着苏俄内战捞取好处的事情,本就是不体面的卑劣行为。这已经证明了日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关于国际政治的部分还是让大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徐乘风先看完的,他一言不发的思考着,等着同志们都看完。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决断。如果想在解放全中国后收复被俄国抢走的国土,就不得不考虑一场国战。还是得是得到列强支持的国战才行。 其他同志们看完,也纷纷点头。大家的想法差不多,只要日本没能趁机大捞好处,维持现状的局面也不是不能接受。 程若凡开始了下一个议题,“主席,苏俄红军要发动进攻,军委判断高尔察克赢不了,我们该把边境强化到什么程度?” 何锐考虑过此事,“我的看法是,我们现阶段就开始准备从海参崴把白俄难民运走的航运力量。现在咱们的造船厂能制造多大吨位的船舶了?” 军委的同志们互相对视了几眼,目光都落在暂时负责军备的郑四郎身上。郑四郎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索性笑道:“主席,咱们还没办法造万吨轮。” 何锐被逗乐了。同志们第一反应大多是不快,但是片刻后也只能苦笑。就在不久前,江南造船厂生产的万吨轮下水。 民国7年(1918年)夏,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急需船舶往返欧洲输送军用物资,遂电令驻沪领事,商请江南造船所赶造万吨运输舰。同年7月10日,美国政府运输部总办韩丽和中国政府驻美国公使顾维钧,分别代表双方签订了合同,确定江南厂为美国政府建造4艘万吨运输舰,造价按照每载重吨195美元计算,4艘舰总计780万美元。 建造所需的钢材、图纸以及技术工人由美方提供,器材采购和收付款委托美商大来洋行代办。该舰所使用的三膨胀往复式蒸汽立机是由江南造船所制造。 对于东北的同志们来说,眼看着几年间东北不知不觉间干办了这么多大事,难免有些看不起其他地方。觉得那些身处旧世界反动统治下的地区着实不行。 但是万吨轮建造出来的消息让大家的狂傲之情被兜头一盆冷水。东北的重工业发展起来了,但是东北之前的工业底子太弱,现在能自造的船也就是八九百吨。虽然大家也说,万吨轮大部分都是利用了从外国进口的钢材设备,有许多外国技术人员承担起技术岗位。但是心里面着实不开心。 何锐倒是无所谓。此时何锐挺欣赏郑四郎的态度,只要我们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种坦率的心态非常好。 何锐解释道:“小船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人塞进去运走就行。做事情不能虎头蛇尾,我们已经用防止人道主义危急而出手,现在决不能撂挑子不管。另外,大家若是羡慕江南造船厂的生产能力,咱们派人去联络他们,看看他们能否为东北建造万吨运输船。毕竟江南造船厂现在有了经验么。” “可以派人去么?”郑四郎大喜。 何锐点点头。想让江南造船厂真的造出完全的国产船,并不容易。这里面有太多的技术问题需要解决,但是保住中国的重工业实力,等解放全中国之后,这些都是中国的。何锐愿意做出些努力。 正想继续说,就听郑四郎喜道:“也不用他们建造万吨轮,先能建造两千吨的运输船,就能解决我们现在的很多问题。只是和日军开战后,我们需要的是小型舰艇,现在我们能建造的都是近岸的炮艇。鱼雷技术不行,只能布雷。” 参谋长程若凡已经准备了海上防御,何锐很是欣喜。本来何锐是准备再等一段时间进行全面的海上防御评估,毕竟现在东北的实力还不足,即便让日军某种程度的登上海岸也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既然程若凡已经开始做计划,不妨看看参谋部的能力。 军事会议一开就一天,高尔察克的命运就在这一天被完全决定。 第二天,按照计划,东北军外联部门就给了红军回复。东北军绝不允许任何外国军队进入中国境内,一旦中国领土遭到入侵,就会立刻展开反击。 苏俄红军收到回复后,马上把消息转发回莫斯科。此时斯大林同志已经撤回了俄国境内,组织起防线,对抗波兰军队的大反攻。面对失败,斯大林同志作为方面军政委,已经没办法发表自己的看法。 作为苏联红军缔造者的托洛茨基同志负责解放远东的军事调度,看到了东北军的回电,托洛茨基委员理了理他那狮子鬃毛般的头发,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战争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红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很有可能与日本与东北联军爆发战争。然而局面却比想的要好,日本方面虽然各种试探,却没有公开表示要与红军作战。东北军又表达出来了绝不会允许白军以东北为基地,进攻骚扰红军的态度。局面对红军十分有利。 至于日军和东北军会不会真的介入,就轮到托洛茨基同志来做判断。 各种念头一阵碰撞,托洛茨基委员胸中豪情上涌。红军从最糟糕的局面中发展起来,经历了种种血与火的考验。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即便是解放远东的军事行动遭到挫败,也不过是重整旗鼓,准备好之后再战。 抬起头,托洛茨基下达了命令,“命令远东司令部立刻对白军发动进攻。” 在海参崴,白俄临时政府的执政高尔察克上将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不久前,听说一些小股白军变了土匪,对东北边境地区的村落发动袭击。高尔察克立刻召集各部队,下达了严令,决不许和中国东北之间出现这样的冲突。 高尔察克并不害怕东北军,但是当下局面绝不能树敌了。更何况中国东北政府主席何锐率先提出了防止人道主义灾难,帮助白军熬过了漫漫长路,抵达了海参崴。 高尔察克并不因此感谢何锐,一旦出现计划外的冲突,英法很有可能抛弃高尔察克。 白俄将军们都知道当前的局面,都认同了高尔察克的看法。只是有些将官气哼哼的表示,何锐竟然不以反共的大业为重,着实是个没有眼光的人。 白俄将军们都知道这是气话。真正的原因是,东北政府办事如同犹太奸商,绝不赊欠,白俄的所有需求都得掏钱买。英法政府最初还提供了资金支持,到了1920年,英法政府一个劲催促高尔察克尽快反攻。见白军始终只是整顿,并没有全线反攻。就直接断掉了支援的资金。 日本内阁则提出,日本愿意支持一个由高尔察克领导的‘远东共和国’。这让临时政府内部意见无法统一,大部分将军都反对日本提出的建议。 俄国临时政府是一个涵盖全俄国的政府,远东共和国算是什么?只怕连地方政府都算不上。 更不用说,即便临时政府真的接受,日本就能派兵维持远东共和国的安全么?白军将军们对日本并没有信心。 最后会议就这个问题再次展开了讨论,临时政府决定再次向日本提出俄国临时政府高尔察克上将出访日本的外交要求。并且派人与英国和法国驻华公使那边派出去人,就俄国临时政府的问题进行讨论。 前去中国的人员临走前,被高尔察克上将请到他的住处。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木屋,与其他木屋相比,高尔察克上将唯一的地位带来的优势,大概只是高尔察克将军只和两家人一起住。而其他木屋里面都是几家人挤在一起。 听到孩子的哭闹声,高尔察克上将把临时政府的外交人员请到屋外,几人坐在柴火堆上,高尔察克上将说道:“请务必让英国与法国了解,我们明年一定会发动反攻。” 这是临时政府的决定。今年,也就是1920年,原本松散的白俄军队与民众,在完成对远东地区的控制管理的同时,进行重新整编。部队从覆灭的边缘挣脱出来,经过整编后,部队的士气和组织度都在快速恢复。到了明年,也就是1921年,临时政府就可以实施反攻。 如果英国和法国认为临时政府已经军心涣散,进而不再支持,会让近乎完成的准备前功尽弃。 外交人员觉得高尔察克上将其实不用再专门讲述,大家心里清楚的很。现在白俄军上下都知道,明年即便不反攻,红军也会打过来。 但明知道如此,白俄临时政府的外交人员也只是郑重表示,“阁下,我们一定会尽力说服英法。我们明年一定会击败赤匪,反攻回西伯利亚。” 高尔察克点点头,他本想请这些外交人员在临别前喝一杯。但是极度匮乏的物资,让酒类变得极为稀缺。高尔察克素来严于律己,既然部下们平日里都没有酒,他也没有利用职权给自己弄到廉价的东北产伏特加。 最后,高尔察克站起身,与外交人员一一握手。无奈之余,只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鼓励,“期待诸位能够完成外交使命。” 虽然外交人员都很感动,但是感动之余,这些外交人员也知道会面对如何艰苦的局面。 吃这行饭的人单靠经验,就能做出合理的预判。众人经过了上千公里的路程抵达中国京城,见到了英国驻华公使,负责英国远东事务的朱尔典,就感觉事情不妙。 朱尔典十分冷淡的听完了俄国外交人员的讲述,就结束了会面。可见朱尔典并不相信,至少并不完全相信白俄临时政府对于反攻的宣称。 该怎么才能说服这老头子呢?白俄外交人员们却想不出其他办法。 然而这白俄人员却没想到,朱尔典其实很关注此事,于是派遣了自己的秘书到了五道口的东北政府驻京办事处。 经过几年时间,五道口的驻京办事处已经扩大了不少。除了与驻京办事处同来的《东北日报》驻京分站外,各种商贸办事处也都颇为齐备。 办事处负责人已经换了好几轮,现在的负责人乃名叫席巴雷。席巴雷是一名留学英国的家伙,那口英国腔调的英语和东北政府常见的美式口音大不相同。让朱尔典的秘书感觉很亲切。 两人坐下,有人送上一瓶朗姆酒。这种糖蜜制成的酒类口味芬芳,又颇为柔和。虽然比不上雪莉酒,也是聊天时候的上选。 品了一口,朱尔典的秘书问道:“不知东北政府对于白俄军队反攻的可能性有什么看法?” “您听说反攻的消息了?”席巴雷饶有兴趣的问。 按照外交的情报交换习惯,秘书便先讲出了白俄使者前来的消息。席巴雷听完后,心中评估片刻,便答道:“就我们所知,白军的确在准备反攻。” 秘书点点头,却没插话,而是等待着以‘但是’为开头的后半段。 果然,席巴雷说道:“但是,我们认为白军的防御红军进攻而布下的防御体系,或许得经过实战考验。” 秘书品了品情报中的味道,这才继续问道:“您听说了红军要进攻白军的具体消息么?” “我们听说好像要发动进攻,但是具体数量,还不清楚。” 正文 第206章 白俄临时政府(七) 东北驻京办事处里,办事处主任席巴雷与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的秘书聊了没多久,席巴雷停下交谈,看了看座钟,提出了个建议,“中午了,留下来吃饭吧。” 朱尔典的秘书一愣,本能的想拒绝,就听席巴雷说道:“有麻辣火锅。” 秘书先生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上次东北驻京办事处开了个宴会,邀请各国外交人员前来。席巴雷是个四川人,就准备麻辣火锅。那红色的火锅汤料中有着巨量的花椒,包括秘书在内,每一位还能勇敢挑战的这种食物的人,脸上的肌肉都因为那味道而颤抖。 然而,那红色的锅内涮过的食物仿佛有魔力,不管是鸭肠、鸭血、豆腐、肉片,整个味道都呈现出难以遏制的吸引力。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回想到那感觉,秘书心生畏惧,可怎么都无法拒绝来。 席巴雷用带着四川味道的英国腔调笑道:“莫怕,吃起来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朱尔典的秘书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为了获取苏俄红军的情报,这是不得不承担的代价。于是站起身,一脸悲壮的跟着席巴雷向着办事处的餐厅而去。 说是办事处的餐厅,其实是一处饭店。只是前后分开,前面的体面店面向公众开放。后面简单的餐厅在中午和晚上向办事处人员提供伙食。 在一个小屋里坐下,没多久,火锅就上来了。先是鼓起勇气在沸腾的红色汤锅中涮了一片东北产午餐肉,秘书先生微微皱着眉头吃下去,之后是一块鸭血。再之后是几块东北出产的鱼块。 等开始吃肉片的时候,秘书已经开始进入无所畏惧的状态。虽然还没到敢直接喝火锅汤的无畏境界,但是把青菜直接放锅里涮,已经不再能吓到秘书。 席巴雷挺喜欢这位英国秘书的性格。这家伙某种程度上真的是个英国人,外表端着架子,其实内心门清,是个聪明人。 此时大家喝的是白酒,晕乎乎之时。席巴雷问道:“伦敦已经失去了支援高尔察克的信心了么?” 秘书先生仿佛没听到这话,端起放了土豆的盘子,把半盘子土豆片倒进火锅里。打了个酒咯,才说道:“难道东北政府对高尔察克很有期待么?” 席巴雷轻笑一声,“呵呵,既然如此,朱尔典先生想知道什么?” “朱尔典先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把消息传递回伦敦。” 席巴雷大概能确定,高尔察克为代表的的俄国临时政府是被抛弃了。或者说,已经被放弃了。东北政府的评估里,高尔察克不仅无力获得胜利,连远东都守不住。 正在考虑怎么讲,就见英国秘书脱下了马甲。在9月填的天气里只穿着被汗湿透的衬衫。席巴雷劝道:“我给你拿件背心吧。” 秘书先生摇摇头,“席先生,不知你们得到的消息中,红军派遣了多少部队?”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你们有评估么?” “你先说。”秘书毫不退让。 席巴雷慢悠悠的说道:“我自己猜测,得20万人。” 秘书先生用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不解的问道:“波兰战斗激烈,红军现在还能调动十万人的兵力?” “听说布尔什维克征集了500万人。”席巴雷讲述着信息。 “真是一个穷兵黩武的残暴政权。”秘书先生感叹道。说完,他又吃了一片青菜叶,这才问道:“现在中国北方遭遇旱灾,我国国民听闻此事,想向东北捐赠。” 席巴雷毫不迟疑的拒绝了,“东北有能力应对灾情,如果捐赠,请直接找民国中央政府。” 便是被拒绝,秘书先生也没有感到任何不快。反倒端起酒杯,“就我个人而言,对于东北政府在救灾方面的努力,感到极大的钦佩。” 饭吃完,秘书先生醉醺醺而去。席巴雷也喝的有点多,头晕乎乎的。不过席巴雷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工作,写了一个报告。之后,席巴雷躺倒在旁边休息室内的床上睡下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趁着晚上的凉风,席巴雷回到办公室,拿出了还没写完的‘北方旱灾报告’,继续工作起来。 回想着亲眼看到的旱灾局面,席巴雷不时停顿下来。出身四川的席巴雷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所谓‘赤地千里’。倒不是说以北京和天津为中心的灾区没有水,水自然是有,只要打的有水井,也不至于干渴而死。但是浇地的水却没有。农民们眼睁睁看着粮食绝收,当年的收成化为乌有。为了不被饿死,只能到各个地方去。 东北本就是移民地区,此时更是敞开大门接受难民。只要能抵达东北接收灾民的联络站,就不至于饿死。 但是这并不等于灾民们肯前往东北。很多灾民只是想在故乡熬过这次灾情,等灾情过去,明年继续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耕种。 想到这里,席巴雷突然悲从中来,视线不禁模糊。席巴雷站起身,背着手走出屋子,看着深远的星空。 东北政府手里并非没有粮食,但是没办法对五省地区实施赈灾。段祺瑞想协调一下救灾事宜,但是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与陕西地方的‘大帅’们嘴上赞同,实际上抵触。 抵触的自然不是免费得到粮食,而是只想要中央直接给粮食,然后自己全权处置。 这帮人的态度如此坚定,以至于连段祺瑞居然都不好意思向东北政府说太多。当席巴雷询问起粮食分发的时候,段祺瑞顾左右而言他。最终还是段祺瑞的手下向席巴雷讲述了五省各地大帅们的反应。 席巴雷听完讲述,气的拍案大骂:“使唤奴才也不会这么狠吧!” 段祺瑞的那位手下叹息一声,竟然没有接腔。看他无奈的神色,能理解这位也知道事情不可能改变。 席巴雷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气,回到桌边,在烛光下继续写道:“以此次灾情观之,若想救中国,必须彻底清扫军阀,以及与军阀沆瀣一气的地主士绅。此次大灾,军阀们固然是祸害,但是士绅之祸,十倍百倍于军阀。灾年中,地主士绅种种所为,皆是在破坏人民生产力,力图兼并土地,将民众变为佃农。便是无意,也是遵循地主士绅日常手段……” 报告很快就送到了沈阳,又被转给何锐。令秘书有些讶异的是,何锐看完之后只是令存档,并没有如以前那般,作为教育内容。 这下秘书有些迟疑,提醒道:“主席,要不要把这些发去党校。” “发去党校……算了,还是先不发。”何锐语气中并不热情。 秘书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却也奉命而去。 何锐没想到秘书居然注意到了这点。的确,在刚到东北的头两年,建设意识形态的阶段。为了配合土改,自然是要大量宣传关于地主士绅的天然反动性。现阶段的工作重点已经是军事斗争。 与日本的战争是为了解放中国做准备,在当下的世界中,会直接大规模介入中国内战的只有日本这个国家。与其在内战过程中与日军交战,还不如先和日军开战。 正因为如此,过度政治斗争的宣传很可能会让一部分拎不清的家伙胡乱干起来。在政治上大规模针对打倒地主士绅的宣传,最好在战争局势稳定,即将结束前开始。 没多久,秘书又送来一份消息。消息来自于欧洲,提供消息的居然是德国情报部门。 布琼尼方面军已经放弃了围攻利沃夫的目标,其骑兵军转而撤退,试图在波兰军队完成包围前撤回俄国境内。 德国情报部门虽然已经随着凡尔赛和约而遭受了巨大的裁减,依旧能够提供给何锐很有价值的情报。看到这个能够确定的消息,何锐已经明白,俄波战争要结束了。高尔察克的末日来临了。 确定了这点,何锐命道:“告诉后勤部门,优先完成运输高尔察克购买的粮食,尽快全数送到。” 秘书再次感到不解,“主席,这是为什么?” 何锐决定看看这位同志的水平,东北政府内,秘书不是幕僚,而是一个职务。那些被判定为值得期待的同志,就要在秘书位置上干过。所以何锐反问道:“你对这个消息怎么看?” “如果俄国与波兰停战,苏俄就会全力进攻高尔察克。”秘书有些迟疑的答道。 既然秘书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何锐才解释道:“商业信用是通过各种实际行动树立起来的。我们当然可以扣住给高尔察克的物资,等高尔察克完蛋,这些东西就不用给了。但是,这样的事情别人能不知道么?我认为,商业信用的价值,远远高过这么点物资。而且我对于高尔察克的实力并不看好,他们未必能够支撑到合同结束期。” 秘书被逗乐了。但是片刻后,一股悲哀之情油然而生。匆匆忙忙的完成商业合同的目的居然是怕收货的高尔察克政权快速覆灭,高尔察克好歹也是个人物,竟然被处理葬礼的方式对待。真的是令人悲哀。 但秘书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赶紧去完成工作。按照合同,很多物资需要两个月内送到。突然提前,便是东北政府这边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完成的。 高尔察克一直考虑着该怎么尽快从东北政府这边把购买的物资全部要过来。虽然东北政府一直以来都保质保量的提供了武器与粮食,但是最近高尔察克发现自己或许要把反攻提前一些。只有打出战果,才能获得英法的继续支持。 只是不久前发生的冲突,让高尔察克担心东北政府会以此为借口中断供应。就在高尔察克上将考虑是不是再命人联络东北政府,由高尔察克亲自带队访问东北。参谋长急匆匆出现在高尔察克的住所外。见到高尔察克,参谋长甚至没有敬礼,就直接说道:“阁下,最新消息。东北政府把一部分物资提前送来了。” 高尔察克也是大喜,却还是有些警觉。高尔察克上将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警觉,“他们有给出理由么?” “阁下,东北政府派来的人解释说,之前出现的袭击事件,证明了我军物资供应匮乏。中国人有什么……就是解决关键问题的习惯。只要物资到位,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参谋长竭尽全力把问题说清楚。 高尔察克觉得这理由莫名其妙,在俄国的文化传统中,此时无论如何都不存在提供帮助的道理。如果是高尔察克与东北政府易地而处,此时非得要对方先赔偿不可。 参谋长见高尔察克的疑惑,便自信的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中国人应该是畏惧我军,才会这么做。” 高尔察克不太能接受。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道理。从满清时代,中国就是这么软弱。以息事宁人为解决问题的手段。 正想命令参谋长赶紧接收物资,就听参谋长叹道:“如果不是要和赤匪作战,其实我们可以派人进攻边境。或许我们能够让中国和咱们签署条约。” 高尔察克一时觉得参谋长疯了。不过听参谋长的语气,其中大多是一种感叹,并非是真的在意。高尔察克也明白了参谋长的心思,如果能在中国东北军身上获得战斗胜利,对于鼓舞白俄军的士气是有帮助的。 但当下决不能这么做。不管从任何角度,都有必要维持与中国东北政府的友好关系。高尔察克一直觉得,现阶段,中国东北政府有种英法白手套的味道。 粮食和物资很快送到了白俄这边,高尔察克立刻向英法发电报,表示白俄军要在冬季之前向北方进发,控制战略要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朱尔典也已经接到了在海参崴的英国情报人员的消息,东北政府向俄国临时政府提供了大量粮食物资。 这让朱尔典感觉很是不解,何锐虽然可靠,但是这么做就非常不合理。难道是何锐与高尔察克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么? 朱尔典命领事馆向东北政府提出问题。英国驻沈阳领事馆的领事已经有两年没能见到何锐,此次见他的已经是外事厅的一位副厅长。连外事厅的周厅长都没出面。 副厅长告诉英国驻沈阳领事,“我们只是完成了商业合同,并没有与白俄们达成任何协议。” 领事虽然心中不信,却也没办法。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之前,不管英国方面有多少怀疑,都只能接受这样的官方声明。 既然领事都知道外交规矩,朱尔典这位公使更不可能不知道。于是朱尔典就把消息放在定期消息中发给伦敦。 英国外交部此时正在就战争问题激烈讨论着,外交大臣只是外交部的头子,并非是外交专家。真正的专家都是那帮文官秘书。 秘书们知道外交大臣等着结果,但是此时却没办法立刻理出思路。 作为当今世界秩序制定者,英国的情报工作可比德国残留的情报部门强大的多。而且英国此时又全力支持波兰,对于战争进程更是清楚。 布琼尼的骑兵向利沃夫的前进受阻,于是取道波军防守薄弱的地区,在8月29日到达札莫希奇并试图攻占它。8月31日,布琼尼放弃围攻利沃夫,改为试图支援从华沙后撤的俄军西北方面军。俄军在卡莫罗战役被波军骑兵击败,虽然布琼尼的第一骑兵军逃过包围,可是遭受严重伤亡且士气大减。布琼尼的第一骑兵军余部在9月6日向弗拉基米尔-沃伦斯基撤退,不多久又被波军击败。 图哈切夫斯基在组成了一条新防线,可是波军在尼曼河战役又再逼使俄军后退。波军继续全线东进。 现在白俄剩余下两支武装,一支是高尔察克,一支是在乌克兰南部的彼得留拉,彼得留拉率领的乌克兰军在9月18日占领了兹布鲁奇河左岸,再向东前进。 苏俄遇到的压力简直是如天一般大。当此之时,苏俄战败已经不可避免,所以是否援助高尔察克就变得格外的棘手。 以大英帝国的经验,越是这种时候,看似有价值的对象往往会搞出事情来。 看了朱尔典发来的报告,这帮秘书们不仅没有安心,反倒担心起来。 突然有人问道:“何锐的军中是不是存在什么其他力量?” 就在此时,徐乘风正不情不愿的父亲见面。现在的老爹比上次来更惨,至少名义上更惨。老爹是以‘逃荒’的名义来的。 老爹见到徐乘风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为了你那什么主义,要把咱们的家产都给卖了?!” 徐乘风本就对家里的地主做派无比厌恶,见老爹那‘坚毅’的表情,忍不住劝道:“爹,我军解放中国之后要在全中国实施土改,按照土改规定,所有土地都归国家所有。种地的人有土地使用权,土地所有权不允许买卖。咱们家的家产,我什么都不卖,土地归国家。我什么都不要。” 徐老爷子听到这话,立刻就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强打精神,“乘风,这是何大帅要你做的?” 徐乘风觉得从政治角度入手,自家老爹只怕不明白,只能告诉老爹政策制定过程,“爹,这是我们文明党的国家政策,是投票通过的。我也投了赞成票。” “你……你能信得过何大帅么?北洋的大帅个个嘴上说的好听,横征暴敛,坏事做尽……” 听老爹居然指责别人‘横征暴敛,坏事做尽’,徐乘风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北洋军阀是什么做派,徐乘风只是听说过。但是自家收租时候的凶恶,徐乘风是亲眼所见。真不好说谁更残暴一点。 正文 第207章 白俄临时政府(八) “爹,天下大势已成,螳臂当车之辈必然化作齑粉。不出二十年,现在靠人力畜力的农业耕作会变成少数农民才会继续坚持的生活。依附这种生产方式的地主士绅们再没生存基础。听我的劝,回家把地分给乡村里面无地的同乡吧。” 徐乘风的老爹目瞪口呆,仿佛看脑子有病的病人一样看着儿子徐乘风。 面对这样的父亲,徐乘风以为自己会觉得畏惧,会觉得棘手。然而真正的从生产力发展的角度阐述徐乘风期待的,并且竭尽全力投身战争,以求尽快变成现实的未来中国。徐乘风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丝毫的不安与畏惧,反倒充满了信心与决心。 几乎能称为欢悦的心情在徐乘风的心中洋溢,让徐乘风突然明白,此时的自己正处于所谓‘意气风发’的状态。 带着这样的心情,徐乘风索性把事情说的更直白,“爹,如果你非得回去卖地,等地卖光,就带着弟弟妹妹去国外,让他们留学吧。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徐老爷子听着儿子侃侃而谈,愕然到莫名其妙。不知过了多久,愕然突然转化成了暴怒,他冲上去就想痛打这不孝子。 但看到徐乘风身边的身材结实的警卫员,徐老爷子却没有激动。而且徐老爷子直觉的感受到,自己的儿子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让徐老爷子悲从中来,指着徐乘风骂道:“徐家从康熙爷年间耕读,到现在七代人积累的家业,你竟然要我把家业败了!你若还是个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徐乘风心中有些歉意,如果可以的话,徐乘风并不想让父亲这么生气。但是徐乘风也没办法,随着对日作战的准备一步步落实,徐乘风对胜利的信心正在不断提升。 之所以要与日本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并非是何锐对于惨烈的战争有什么兴趣。为了能够最快速度解放中国,结束战争,让中国进入和平建设时期,就必须先打这一仗。 只要让日本无力介入中国的解放战争,接下来的国内解放战争必然是迅猛而残酷的。几年来,徐乘风尝试寻找更温和的道路,在尽可能少摧毁中国旧有社会的情况下建立新中国。但不管多少次推演,都找不出这样的道路。 现在的中国从生产模式到社会组织形态,都是一个纯粹的农业国。农业国面对工业国是什么下场,从洋务运动开始的60年内已经被无数血淋淋的事实证明过。 东北上层有信心战胜日军,靠的是一个彻底粉碎了旧制度后重建的工业化东北。徐乘风实在是找不出解放中国后,在自己的故乡河南周口保留旧制度的理由。 哪怕是伤了父亲的心,徐乘风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可能。所以徐乘风坦然面对父亲的怒骂,“爹,既然咱们家从乾隆年间就已经读书,到了决定国家兴亡的关头,怎么就忘记了国家,只想着自家的安泰。当此时刻,难道不该是求仁得仁,义无反顾么?” “你……”徐老爷子想怒骂儿子,却被某种东西更住了咽喉。因为老爷子看了出来,面前的儿子并不是在强词夺理,他说的是真心话。而且自己的儿子的目光是徐老爷子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大人物特有的目光。徐老爷子的祖父是一位进士,在徐老爷子少年时代,他熟悉那样的目光。当这些人说出他们的想法之前,早就下定了绝不动摇的决心。如果眼前儿子的决心不是让徐家散尽家财,徐老爷子或许会非常高兴。 突然间徐老爷子只觉得浑身无力,直接跌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徐老爷子悲伤的哀嚎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徐乘风,你……你死后有脸见祖宗么!” 徐乘风让警卫员把自家老爹扶下去,沮丧的心中却有着轻松。迟早会爆发的冲突此时爆发,已经是徐乘风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花了点时间平息心情,徐乘风继续开始工作。虽然苏俄红军不太可能在此时突然进攻东北,不过战术的准备也是必须的。如果让苏俄红军看到可乘之机,天知道他们会不会犯傻。 即便苏俄红军有着明晰的思路,让日本看到东北军怠于应对,只会让日军生出些不该有的妄想。 当投身工作之中,徐乘风很快忘记了一切。在司令部中的地图上漫长的边境线上的小旗与数字所代表的乃是千军万马。 在何锐的教导下,徐乘风已经明白了所谓百万大军,指的应该是在一线执行军事任务的军队。在这百万大军背后,至少有两百万征召入伍的新兵已经完成了军事训练,准备随时整部到从一线撤退下来的部队。甚至在紧急时刻直接补充到正在浴血奋战的一线部队。 德国派来的微型总参谋部只在东北待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中,东北军上层已经确定德国总参谋部正是如此营运德军。 德军在惨烈的欧洲战争中展现出惊人的实力,靠的是德国强大的工业能力。未来战争中三百万东北前线部队与预备部队的背后,是整个东北三千多万人民。从何锐到了东北之后,就是以这样的战争规模为目标,竭尽全力构建东北政府和东北军。 终于理解了自己要投身于什么样的战争之中,徐乘风觉得自家那点家产微不足道,完全没有浪费自己宝贵时间的价值。 如果有什么比这场战争更有价值,那就是中国得到全面解放后,重回世界巅峰的未来。 不仅是徐乘风,东北政府与东北军的高层有着相同的想法。每一个人都在尽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准备亲眼目睹高尔察克的覆灭,以及接下来的远东局势的暂时稳定。 9月底,白卫军先头部队开始北上,率军的师长是巴甫洛夫少将。海参崴的送别人群并不多,站在最显著位置的是东正教的主教与教士,他们穿着法袍,大声的祈祷着,“主,请祝福神的战士们战胜那些无神论的赤匪……” 除了卖力祈祷的教士们,只有一部分女人们从木屋中走出,她们手中并没有预祝胜利的鲜花,却有着擦眼泪的手帕。 巴甫洛夫少将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女,虽然将军吩咐妻女不要前来送行。但是真的向着战线出发的时候,少将却后悔了。最初少将担心的是自己看到妻女后会动摇死战到底的信心,但在奔赴战场前,少将发现自己错了。 如果一定会死在战场上,为什么不能再看妻女一眼。 但直到少将离开海参崴,也没见到妻女的身影。当部队上了火车,少将又回头看了一眼。女人们在哭泣,孩子们在哭泣,军队中的军人们也在哭泣。 少将阁下曾经在莫斯科附近与苏俄红军激战,却功败垂成。之后又经历了一系列失败,最终逃到海参崴。这里已经是白俄军最后的根据地,此次北上的目的就是在入冬前夺取要地,为明年的大反攻争取时间。 扭回头,少将终于不再考虑一切留恋。如果有什么能比失去家庭更可怕,就是失去俄罗斯。让那些凶恶的泥腿子赤匪成为俄国的主人。 当白俄部队出发后,何锐就得到了消息。军委里面为没能派遣观察员而失望,只有亲眼看过白俄与红军的战斗力,才能知道未来有可能要面对的敌人。 何锐并不在意。苏联红军的优势在于能够武装起上千万军队,并且能够与德国进行一对一的兑换。至于苏俄的军事装备中的暴力美学元素,证明了苏俄在搞系统集成的天分。却也仅此而已。 而且苏联覆灭后,之后的俄罗斯联邦就恢复到了沙俄的感觉。就何锐所指,甚至到了2018年,俄国军队高层才如同献宝一样的提交了对1992年海湾战争的报告,报告中分析了美国的战术,表达了俄国对于‘信息化战争’的深刻认同。 这么一个国家,能对它有什么指望呢? 虽然何锐并不认同民族性,但是国家文化沉淀却是有的。对于苏联的覆灭,有个很刻薄的评述,‘苏联的灭亡就是胡虏无百年国运’的覆灭。这话的确刻薄,却也描述出了某种事实和真实。 有这功夫关心这些,还不如趁着这样的机会,对东北总动员体系进行验证。 所以何锐下达了命令,“布置在二线的部队,开始全面进行军事演习。” 何锐的命令很快就在军中执行。毕竟是做出了与红军或白军作战是小概率事件的判断,所以放到一线的部队都是新兵部队。这些士兵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半年的征召兵。除了军事训练,就是让他们体会到长途行军拉练。 真正的野战核心部队都是最少被征召过两次的部队。在东北的每一个村,农闲时期就要进行水利维修。村里的民兵们要集中在镇子上负责水利工程的安全。而每一个村,都要有至少两人作为征召兵,参加到县里面的部队中,完成军事训练后,在离开他们的家上百里乃至于几百里的范围内进行各种野战拉练。 虽然每一年,每一个村只有四人参加了征召。但是这些人都是不重复的,参加过两次征召的士兵数量已经超过50万。 除去被鉴定为不合格的士兵之外,东北可以动员起来的有过足够训练经验的部队的确有30万。 作为二线部队一员的高石头和部队一起穿行在东北的平原上,突然一声枪响。部队立刻停顿下来。侦查部队向着枪响的方向隐蔽前行,班长们则努力判断着枪声响起的位置。 高石头知道这是军事训练,他第二次被征召后就参加过这样的训练。对面的部队扮演的是日军,使用的是日本武器。 听到枪声,高石头已经确定了枪声,向着行军方向的东南五点钟方向看去。但是班长与战斗小组组长的反应慢了些。但是班长等战斗骨干已经指挥部队都蹲了下来,准备随时接受命令。 此时排长派来的人已经喊道:“敌人在东南5点方向!一班跟着排长向敌人南方包抄。抢占制高点,随时准备与日军包抄部队交战。” 听到命令,班长站起身,大声喊道:“同志们,放下背包,携带武器出发。” 高石头已经与战友们一起抽出了背包上的步枪,此时立刻将背包放到一起,开始随班长进发。 所谓的高地,就是一个小土丘。部队到了土丘旁边,并没有立刻冲上去。部队停顿下来,由侦查部队推进。高石头与战友们眼看一个班的兵力向着土丘上摸去。刚到土丘下边,土丘上就响起了枪声。 高石头旁边的战友焦急的说道:“上面怎么有人?” 听到这话,高石头倒是不着急。在演习中,别说每一个高地,每一道沟壑,包括一片小树林,几间破旧的房屋,都可能被日军布置了阵地。 面对这样的情况,高石头学到的是如何判断日军阵地是如何布置的。 这就得根据日军部队的规模,来确定这股日军到底有多少步枪机枪,有没有可能得到其背后日军火炮的援助。甚至是这支日军是否携带了火炮。 所以每次战斗并非单纯的战斗,而是斗智斗勇。高石头好多次做了错误判断,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很想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然后和自己的战友们一起获得胜利。 此时排长的命令下来了,“判断守军是日本一个小队,部队迫击炮压制射击的同时,一班向东,注意打击日军的机枪手。如果日军的机枪布置在高地西边,一班就发动进攻。” 高石头听完命令,看着眼前的高地,心中已经明白了安排的原因。 在模拟的日军步枪火力打击下,一班通过了地形,逼近了日军占领的高地。就听到西边突然响起了机枪的射击声。这是空包弹的声音,与实弹射击的声音大不相同。但是高石头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纠结这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班长下令进攻。然而班长却支棱着耳朵在听,弄的高石头都急了,忍不住喊道:“班长,机枪阵地不对着咱们,咱们赶紧上啊!” 班长本来就急着做判断,心中紧张。听到这话的时候依旧没有太清楚日军机枪阵地布置,正想再听,就听到高石头又催促起来,忍不住骂道:“你闭嘴不吭声,能憋死你么!” 高石头眉头一皱,觉得班长这家伙真是废物,这么简单的动静都分辨不清楚。 好在副班长支持了高石头的判断,说道:“班长,机枪布置就在西边。咱们出发吧。” 班长还想再确定一下,然而枪声却停了。再没办法判断。没多久,排长亲自跑过来,大声问道:“为啥不进攻?” 班长立刻蔫了,赶紧解释道:“排长,俺没听清楚,能不能再来一次。” 排长气的一跺脚,“回去多练练。” 看着班长那模样,高石头心中觉得很解气。等排长一走,班长黑着脸低下了头,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对高石头喝道:“下次你早点说,别趁着放枪的时候说话。这次没听清楚,都是你耽搁了。” 高石头一股气上涌,自己没听清,怎么还怪到听清的人身上了。不过人家毕竟是班长,高石头也没办法。只能别过头不吭气。 结果班长倒是不依不饶起来,喝道:“你听到没有!” 副班长连忙打圆场,“算了,石头,你应一声。” 高石头只能忍住气,应了一声。 第二天,开总结会的时候,排长讲完战术要点,便叫起一班长,“我想问你,一班长,啥叫你听枪声的时候,别说话。” 一班长愣住了,目光随即转向了高石头等人。然而排长却也没有给一班长机会,“没听清楚不算啥,但是你作为班长,就决不能把事情推给别人。要是都这么做,岂不是我没搞清楚,就能说是你坏了事么!” 一班长连忙陪着笑答道:“排长,你若是怪我,我就承担。” 高石头对这话十分不屑,却也不想惹麻烦。毕竟自己还得在人家手下当兵。但是排长却没有因为这软话而放过一班长,就见排长神色已经愤怒起来,“一班长,我现在命令你,立刻解除职务,到人事处报道。原因就是因为,你没有承担责任的意愿。现在就去!” 高石头愣住了,对一班长的下场,高石头当然乐见。但是对于这么严厉的处置,高石头却是真的没想到。 高石头没想到的事情还很多。譬如,内部斗争的问题,并非只有这么一个东北军的排里面才有。 在莫斯科,兵败的布尔什维克红军也正在进行一场内部的争论。 皮尔苏茨基于1920年4月12日下令进攻基辅,开始了向苏维埃俄国索要“被俄国占领的土地”的军事行动。这大大触犯了苏维埃俄国的爱国主义,也同样伤害了苏维埃俄国几乎所有领导人都怀有的“世界革命”的激情和向往。一个被苏维埃俄国领导人视为应是世界革命“红色桥梁”的波兰怎么能成为反对苏维埃俄国的“通途”呢?于是,波兰的爱国主义就与苏维埃俄国的爱国主义相碰撞了。 4月29日,俄共(布)中央发表文告,呼吁工人和农民、“尊敬的俄罗斯公民”起来保卫苏维埃共和国。被列宁批判过的俄国传统的爱国主义和俄国这个概念第一次被苏维埃政权看做是赢得对波战争的武器,而且在俄国爱国主义这面旗子下,所要达到的就不仅仅是对波战争的胜利了。 正文 第208章 白俄临时政府(九) 挫败感并没有能影响到列宁同志,但是列宁同志不得不面对‘世界革命’与‘爱国主义’的矛盾。在1920年9月的布尔维克党代会上,列宁同志看到到了委员们的情绪变化。 认为只要打着‘世界革命’旗帜,就可以不断胜利的同志们受到的冲击最大。不管革命理念多么鼓舞人心,残酷的现实中,红军战败了,不得不退出波兰提出的‘争议领土’,这条边界线甚至比英国人提出的‘寇松线’还要向东移动了两百公里。哪怕是从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角度,苏俄都遭遇到了重大损失。 尼古拉·布哈林委员是一位相当懂得自我批评的同志,他的发言集中在对此次战败的反思上。这个发言已经让列宁同志到了爆发的边缘,接下来托洛茨基委员以雄辩的语气,讲述起对于世界革命的坚持,列宁终于受不了,打断了托洛茨基同志的发言,“请停一下,托洛茨基同志。” 在一众布尔什维委员们的目光中,列宁同志站起身,“同志们,这次的失败到底证明了什么,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了解。强行解释,只能造成更多混乱。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结束内战,开始俄国内部建设。这是此次会议的主题。” 说完,列宁同志看向托洛茨基,“现在,托洛茨基同志,你可以继续发言了。” 托洛茨基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世界革命是托洛茨基的主张,虽然在波兰战败的领导责任是由图哈切夫斯基、斯大林、布琼尼等人承担。但是托洛茨基依旧不能接受世界革命理念遭受到这么巨大的打击。 但列宁同志的威望是如此巨大,既然他定下了会议的调子,会议就得按照这个方向去走。 托洛茨基只能说道:“先请其他同志发言。” 这下议题反而进行不下去了。很明显,列宁同志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各个委员们都想先知道列宁同志对此事的判断。 然而委员们想错了,列宁同志只是确定要在保证党内团结的局面下尽快结束对波兰作战失败的问题。对于这件事的分析,列宁同志还没确定的思路。 而且让列宁同志在意的是,何锐之前对这场战争做出的分析。波兰有三必胜,苏俄有三必败。 在当时,列宁同志对何锐的预言非常不满。这也是人之常情,何锐所说的并没有什么超出人类智慧的新看法。无疑是,波兰有民族主义情绪,有英国的支持,有内线作战的方便。 苏俄军队则处于外线作战,后勤压力太大,对于波兰的情报掌握度不足。能够在外国作战的野战军数量极大不足。 从结果看,何锐恰恰精准的把握了‘度’。相较于布尔什维克中央,何锐对苏俄红军力量的判断更加精准。 正好其他委员发言完毕,列宁同志讲出了自己的看法,“红军在波兰功败垂成,可以找出无数的问题。可以在事后拉出无数错误的命令。从辩证法的角度看,是力量不足导致了这些问题,而不是这些问题导致了战败。” 逻辑往往是反直觉的,所以委员们最初不能接受红军‘虚弱’的事实。但是逻辑能够战胜直觉,恰恰是因为其有效性一旦提出,就可以通过现实来证明。 经过郁闷、愤懑乃至于愤怒的讨论后,委员们最终接受了列宁同志的判断。 有了这个判断,布尔什维克中央会议最终认为,战争中的同志们负有工作责任。这对于此时的布尔什维克中央是一个相当温和的判断。工作责任,说明大家都是好同志。至于发生的问题,整个布尔什维克政党中,谁没有在工作中出现过问题? 会议结束后,列宁同志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就请越飞委员和他一起回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列宁同志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亲爱的越飞同志,你愿意再前往中国东北么?” 高尔察克覆灭在即,西伯利亚大铁路已经被红军控制。越飞觉得这次行程将会轻松很多。但想到何锐这个中国最大军阀的难缠之处,越飞思索片刻才问道:“列宁同志,我们要与何锐签署密约么?” 布列斯特条约就是越飞负责签署,列宁对越飞的工作能力非常有信心。既然越飞已经理解要做什么,列宁同志就单刀直入的说道:“何锐现在虽然是中国地方领导人,我认为他会成为中国未来的领导者。我希望能够了解何锐对于世界局势的判断。” “列宁同志,您相信何锐么?”越飞问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从到现在为止看到的何锐的所有作品与发言,他的态度非常诚实。而且对世界革命并没有恶意。何锐有能力制定并且执行的经济政策,他领导的东北政府是由很多出身不同的人组成,虽然这些人的出身成分缺乏革命性,但是在经济建设方面,他们并没有显露出代表封建地主或者资本家的利益的倾向……” 列宁同志讲述着自己对东北政府的判断,在说服越飞同志的同时,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说服自己。 越飞同志明显被说服了。在俄国革命的过程中,列宁同志的判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不仅让革命获得了成功,更让革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眼前战争的失败虽然出乎意料,但是列宁同志对失败的判断也让越飞更看清了当前的局面,反倒坚定了越飞的信心。 于是,越飞提出了一个问题,“列宁同志,我们要向何锐提出划界么?” 列宁同志知道中俄两国的关系,尤其是沙俄乃至于两年前的布尔什维克政府,都希望外蒙古独立。从俄国的角度,这是确保安全的手段。但是从中国的角度看来看,这是充满敌意的行动。从民众的爱国情绪而言,这是制造仇恨的行动。 想消弭敌意,就得拿出一些诚意来。 “我们愿意就沙皇俄国强加给中国的条约进行讨论。”列宁同志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答。 越飞委员很清楚这话的含义,也就没有就这个敏感问题多问什么。而是询问起列宁同志对何锐的期待。 谈了好一阵,越飞得到了应有的授权范围,便起身告辞。出发前,越飞专门询问了最近前线战况。得到的消息不是非常好,经过大半年整顿的白俄军顶住了红军第一波的进攻。并没有如之前那般一触即溃。在莫斯科收到的战报中,白俄军甚至恢复了在内战初期拼刺刀的勇气,在红军冲进战壕的时候与红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越飞同志回到办公室,立刻召开会议,安排工作。外交委员会的成员都感受到了越飞委员的急切,便提出了自己的不解。既然战争还没结束,为何要如此着急的跑去中国东北。等到战争结束后再去,会谈会更加轻松。 “同志们,如果能够让何锐中断对白军的支持,我们红军战士能减少多少伤亡?”越飞反问。 外交委员会的办公室里沉默下来。没人再能说出什么反对的看法。从争取减少红军伤亡的角度看,作为现在白卫军物资来源的的东北政府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见同志们都被说服了,越飞委员做了人员安排后,立刻联络前往远东的火车。 火车上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前往远东的红军,他们奉命前往远东参与歼灭高尔察克白卫军的战斗。红军战士们很多都是第一次离开故乡的淳朴农民,大家讨论着战斗好不好打,也会谈起粮食收成,家里的情况。 越飞并不是很喜欢听这些话题。苏俄现在面对的局面太危险了,即便列宁同志主持的会议很温和的解决了这次战败的问题,也只是让布尔什维克中央内部稳定下来,不会因为激烈的人员变动而失去稳定性。 但是波兰的胜利让波兰获得了巨大的土地,更多人口。而且波兰的胜利让英法全力支持波兰来威胁苏俄政权。现在,红军必须在俄波边境布置更多的兵力来防备波兰军队有可能发动的进攻。 即便战争没有继续爆发,苏俄也不能露出任何一点可乘之机,这将是沉重的压力。 火车日夜不停的向东方进发,越飞同志趁着这个机会学起了中文。既然何锐是个无法避免的人物,直接阅读何锐的作品就变得非常重要。 没等越飞同志的中文能力提升到能独自阅读何锐文章的能力,他就抵达了中俄边境。这里的城市已经被战火燃烧过。城中的红军战士们中相当一部分人都带了伤,可见进行了残酷的战斗。 负责接待越飞委员的是一位师政委,送越飞到边境的时候,忍不住咒骂起东北政府来。 “那些该死的中国人给白军提供了无数的武器,从步枪到火炮都有。我们每攻下一块阵地,都能缴获大量的武器弹药!委员同志,中国是我们的敌人!” 见到了这么多伤员,越飞委员能猜想到战局并不轻松。高尔察克曾经兵败如山倒,上百万人为了避免与红军作战,冒险穿越了几千里的冬季道路。 现在白卫军能够给红军造成这么巨大的伤亡,东北政府的提供的武器弹药是非常重要的原因。而且白卫军现在守住了一条战线,这条战线依托发源自中国的松花江,西起中俄边境,东到日本海,红军已经被战线挡住了。 就在越飞同志考虑着要如何与何锐谈的时候,就听师政委继续说道:“委员同志,我们若是直接进入中国境内,从侧后方发动进攻,可以很轻松的击败白俄军,请……” “住嘴!”越飞立刻阻止了红军师政委的建议。 师政委并没有被这一声吓到。他悲愤的继续说道:“委员同志,现在的局面,是中国军队与白匪们一起对抗我们啊!” 越飞没有多说什么,甩开红军政府就向前走。船已经准备好了,越飞登上了船。然而红军政委并没有因此停下,他继续喊道:“委员同志,您能让中国同意我们的要求么?” 越飞知道,东北政府绝不可能同意此事。如果易地而处,苏俄也不会同意外国军队通过俄国的领土发动进攻。对于任何强国而言,这都不是能接受的事情。 船越走越远,已经听不到红军政委的声音,越飞甚至有些庆幸,至少现在红军并没有提出吞并中国东北,建立黄俄罗斯的思路。只要这样的言论出现在苏俄报纸上,就会立刻激化矛盾。 苏俄的局面已经非常糟糕了,除了北冰洋地区还算安全些,其他地区无一例外都面对着巨大威胁。相较所有邻国,何锐已经是最温和的一个。便是如此,何锐也已经夺取了中东路,把俄国在外蒙的力量彻底清除。并且给高尔察克军队充分的武装。如果何锐派遣军队进入俄国作战,其威胁会让新生的苏俄政权彻底动摇。决不能让这样的局面发生。 这一路上,越飞透过火车车窗看向外面的东北。只是两年多没来,越飞发现车窗外看到的世界竟然发生了很大变化。村落的密度明显增加了,而且一片片的树林也增加了。从树林的整齐程度看,这些树林都是人工栽种的。也就是说,东北土地开发程度比两年前增加了非常多。 不仅是树林,牧场的数量也在明显增加。远远就能看到树林缝隙中,在草场上吃草的牛群。而且看到的东北并没有发生战争,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和平安逸,与正在进行大规模战争的俄国有着天壤之别。 到了沈阳,一出火车站,越飞委员就见到了大马路上出现了电车。这绝对是最近才出现的,上次越飞经过这里的时候,热闹的火车站前面的马路上行走的都是马匹和为数极少的汽车。 电车里面满满的都是乘客,街上人们的穿着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尤其是那股朝气蓬勃的感觉,让越飞同志感觉到了东北正在发生的变化。 不过何锐并不在沈阳,接待越飞的外事厅厅长告诉越飞,何锐正在地方上视察,会在两天内回来。这两天正好请越飞同志好好休息一下。 不管越飞是不是觉得何锐这是在玩下马威的把戏,事实上何锐是真的在地方上视察。更准确的说,何锐正在视察完成了这一轮对日作战演习的部队。 演习不是演戏。既然是要对日作战,部队要针对日本军队的作战编制进行各种针对性训练,此时何锐正在8军视察。按照计划,对日作战要使用100万兵力,一个军三个师,4万人左右。东北军的编制已经编组了25个军。 以解放军的特色,1、2、3是不给与军级编制,所以部队是从第四军开始,一致排到28军。 军长和政委陪同着何锐先视察了部队平日的训练,何锐一直没吭声,等看完了大概,何锐才开口了。指了指前面的一个排,何锐命道:“现在就开始挖掘平原地区与日军作战的防御阵地。” 军长听到命令后也不多说,立刻下令,“2师长,命令你的部队执行任务。” 2师长则立刻传达命令,“3团长,我命令你团该排始挖掘平原地区与日军作战的防御阵地。” 高石头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在何锐何主席面前挖掘阵地,当命令一到,高石头立刻与其他部队一起,在排长面前列队。 “1、2、3、4……”报数完毕。作为一班长的高石头立刻报道,“报告排长,1班10人,10人到齐。” 三个班确定了人数后,战壕挖掘开始了。很快,官兵们的额头就出现了汗水,呼吸也急促起来。但是大家手丝毫没停歇,随着挖掘,一个防御阵地逐渐出现。 这是一个属于整体防御体系内的一个阵地,分为三条战壕,其中还有交通壕联系。连防炮洞都有。 高石头与战士们一起轮换的时候,看向何锐方向,就见何锐主席正听着旁边的军官低声的说着什么。但是何锐主席却一言不发。那沉着的神色,令人完全看不明白何主席在想什么。 仅仅是在那里一站,何锐就仿佛成了所有事情的核心,周围的人都在围绕着何锐主席在运转。而且从军长,政委,参谋长等人的态度上看,这些人都对何主席是真心的佩服。 解开衣领,高石头尽力呼吸,让自己的体力能够快速恢复。高石头自己也很想成为何主席身边的这些人,因为高石头自己也很佩服何主席。 欺负人这件事在乡村里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高石头在一个月前就被班长欺负过。与乡里面的那些人相比,班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少没有没完没了。 但是,班长却被免职了。排长直接告诉高石头在内的军人们,“东北军绝不接受把责任推给别人。班长所作所为,违背了东北军的传统。所以,才把他交给人事处。” 高石头看得出,排长并没有欺负班长。如果是想欺负班长,那就是打骂嘲讽。光是这一件事,高石头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传统’。 正文 第209章 白俄临时政府(十) 阵地挖完。高石头本以为何锐主席只是看看,没想到何主席跳进战壕,开始用软尺进行测量。高石头只觉得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何主席这是行家啊,有偷工减料的事情,尺子一量就确定了。 但高石头并不怕。工兵铲的长度是确定的,不需要尺子,只用工兵铲进行比对,就知道深度是否真的合格。 何锐测量完战壕,所有深度都非常合格,而且战壕布局也相当合理。跳上战壕,何锐走过列队等待检阅的部队。小伙子们个个精神,因为这沉重的体力劳动,脸上红扑扑的,更是生气勃勃。 何锐喊道:“同志们好。” 官兵们异口同声的答道:“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口号对答十分整齐流利,可见部队训练到位。何锐与部队官兵们一一握手,同时询问基层官兵们一些问题。 高石头听说过何主席是军事家,却没想到并非是那种想象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光是上下战壕的动作,就熟练到令人羡慕。而检阅时举手投足间,更能看出矫健的动作。如果何锐亲自率领高石头打仗,高石头会觉得非常安心。 等何锐走到高石头面前,高石头握住了何锐的手,更感觉何锐的手掌温暖干燥,坚强有力。这样的手握住步枪,一定能打出很好的成绩。 正激动之时,就听何锐问道:“参加过几次征召?” 高石头赶紧答道:“报告主席,这次是第三次!” “家里是哪儿的?” “铁岭。” “在家里参加过几次水利设施修建?” 高石头赶紧回忆,却还不太能确定。兴修水利工程是每年都有,村里的人员不仅要参加本村的水利建设,还有镇上到村里,县里到镇上。到底有多少,记不清楚了。 然而此时却也不能不说,只能大概根据印象答道:“……报告,大概有十次。” 本以为何主席会问细节,高石头没想到何锐赞道:“大家修水利都辛苦了。好好干,尽早过上好日子。” 高石头只觉得心都热了起来。修水利的确辛苦,然而水利修成之后,种地的人就不那么怕老天爷了。今年大旱,也只是耗尽了附近水库的水,庄稼收成好歹也有去年的八成。若是以往,只怕庄稼就会绝收。 等今年下雨下雪后,小型水库还能蓄满水。天气就是这样,大旱之后的明年天气就会比较风调雨顺,定然还是个好收成。 结束了与官兵们的交流,何锐也得到了不少消息。水利工程进行的还好,尤其是这次旱灾,让这些出身农民的官兵们对于水利工程的信赖感大大增加。 在军长等人陪同下,何锐直奔司令部。路上,军长问了个问题,“主席,日军会大量使用120直射炮么?” “日军想赢,就会用尽自己的火力。我也希望日军不用重炮,但是日军却很想赢。” 军长与其他高级军官们神色中不免凝重起来,军长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野战工事还得强化。” 何锐能理解军长的担忧,电闸重熔技术只要知道配方,就没什么不得了的。1910年上海的发电厂就使用了涡轮发电机技术,已经是世界上比较先进的技术设备。发电技术也不存在什么代差。 但是电渣重熔需要大量电力,为了提供这么巨大的能源,就需要大量建造可靠的发电厂。组织如此规模的工业制造与生产才是真正的困难所在。 就如21世纪,人人都说中国产品技术含量不高。这种说法已经是错的。中国的重工业能生产出海量的廉价原材料,重工业本就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高科技。 至于进行海量生产,并且能够销售出去。更是全球顶尖水平的能力。如果是在21世纪,烂大街的电渣重熔设备,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几千吨水压机,以及为数众多提供高过火炮膛压的高压设备厂,很容易就能凑齐生产120火炮的工厂和生产线。 即便是现在,何锐知道技术方向和流程,也勉强凑起了这么一条生产线。 唯一问题只是,短期内凑起的生产线,的确让何锐花掉了巨大的财政收入。 到了司令部,负责检测工事建造的技术部门向何锐汇报了120火炮轰击下,工事的检测。 何锐听完之后并没有说什么。看着同志们一个个有些焦急,何锐笑道:“我的思路稍微跑了一下,考虑的是这样战斗会是整体战役的阶段。请同志们原谅。组织一次实弹射击,我也看看。” 听了这话,一众高级军人和技术兵种的军官们不仅没有讶异,反倒更来了兴趣。8军长立刻问道:“主席,这个阶段会是整个战役的什么时期?” “120火炮适用的战场环境,定然是稳定的战线。而且120火炮的数量,以及弹药供应,在我们和日军之间的判断。如果是我方,很可能是旅、团级别的战斗,就有可能使用。而日军的编制规模比较大,他们的旅团,也就是我们的师级作战中才会使用。或者是在发现我军使用120火炮投入战斗后,才会进入反击……” 何锐讲述着战役发展的普遍规律。尤其是在整个战争已经确定的现在,其进度是可以预测的…… 课程一开始,就引发了许多讨论。在傍晚的时候,何锐的秘书终于抽到机会问了关于越飞的事情。何锐其实是把越飞给忘了,与现在的工作相比,越飞真的什么都不算。何锐笑道:“那就请越飞同志到这边来,若是让他继续等下去,十天半个月并不多。” 于是,越飞又经过了火车、汽车、马匹的交通工具,出现在一片越飞完全搞不清楚位置的驻军点。 远处看得到一片炊烟,道路的镇子里是一片祥和的气氛。越飞被领进一座类似俄国村公所的房子,在其中一间屋子里等了片刻,何锐已经大踏步进来。 与越飞记忆中的何锐,现在的何锐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是那身衣服上面落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并非从什么体面的办公室里面出来,更像是从农村回来的感觉。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何锐现在浑身脏兮兮的,越飞也不会在意。如果两年前,越飞在意的是一个突然崛起的中国东北军阀,现在何锐则是一个有着军工生产能力的政治组织的代表。以东北加上内外蒙的面积,在欧洲仅次于俄国,其面积超过了奥匈帝国。 互致问候,并且带来了列宁同志对何锐的问候,越飞率直的提出了一个问题,“阁下,您认为中国在英法制定的国际秩序下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我认为并不比俄国的地位有太多变化。如果中国想完成统一,定然会遭到英法的反对。” 何锐的回答并没有让越飞激动,他觉得何锐一定能理解到这些。所以越飞继续问道:“那么东北方面为何要继续支持白军?” “我们已经结束了与白军的所有贸易内容,接下来白军将无法从东北购买到任何武器和物资。” 这对于越飞来说是个好消息。国际谈判中有各种误导,甚至是扯淡,但是极少有欺骗。政权之间的关系不是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其中的严肃程度是远超个人。哪怕是普通人之间的交往,为了面子虚张声势可以理解。但是骗人,就意味着关系降低到了底线。 傲慢,张扬,冷酷,残暴。这些在外交领域算不得什么。但是欺骗是不行的,国家与国家之间,一旦被证明了欺骗,那就意味着严重的后果。哪怕是帝国宰相都承担不了的重大后果。甚至帝国皇帝也往往无法承担。 所以何锐敢这么讲,越飞面对一个政权的外交负责人,就必须相信何锐的话。否则越飞就没有必要越过上万公里的道路,来与何锐会面。 越飞也讲出了外交使命,“列宁同志认为,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暂时的分裂不会持久,中国一定会再次完全统一。” “列宁同志的眼光令人称赞。中国有句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包括我的同志在内的所有中国人,都期待着完全统一。” 越飞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在中国的统一过程中,不知俄国能否提供帮助?” “我期待的是更持久的良好关系。”何锐笑道。对于苏联,何锐也没什么好说的。或许因为何锐的变化,苏联就不解体了呢。 “越飞同志,对于俄国,我有一个建议。双方在边境保留警察部队,并不驻扎军队。中俄两国之间有漫长的边境,即便是对等驻军,也只会是一种国力的浪费。就我个人而言,在这么漫长边境的100公里保留驻军,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军事安排。” 越飞一愣,何锐的建议只能用突兀来形容。所以越飞没有回答,而是尝试思考何锐的目的何在。 最后,越飞从最善意的角度回应道:“何锐阁下希望两国之间保持和平的观点令人佩服。” “和平是很珍贵的,自然是越久越好。只要双方都想尽办法维持,我认为中俄两国就能拥有长期的和平。” 对谈进行了很久,越飞越来越觉得面前的何锐有着很出色的战略眼光。中俄之间的和平,利益极大。何锐对此非常清楚。而且何锐也非常清楚现在欧洲的形势,苏俄面对的压力也让苏俄没有能力漫天要价。 而且何锐非常清楚,苏俄与沙俄并不是同样的国家。所以何锐对沙俄对中国的侵略表达了强烈的愤慨,但是也对苏俄的共产主义道路表达了赞赏。 谈到沙俄,何锐表示,绝不接受1870年后的任何条约。 中俄最大的领土变更就是1870年前,之后沙俄从中国获得的领土并不大。虽然列宁同志的看法是,愿意废除1900年后沙俄与中国之间的不平等条约。何锐的表态让越飞感觉要价很高,但是压力不大。 更重要的是,何锐的表态证明了他对于俄国并没有进攻的想法。这对于俄国是个好消息。 不过何锐的说法并不能当做善意,越飞问道:“那么何锐阁下对于高尔察克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我认为红军能赢,而且在短期内就可以获得胜利。高尔察克军队的力量正在快速消耗,基于恐惧而进行的绝望战斗不可能维持太久。” 越飞神色严肃,“但是高尔察克的军队依旧使用着东北生产的武器弹药在战斗。” 何锐微微一笑,对秘书说了几句。秘书离开后不久,就拿来了一份文件。何锐递给了越飞,“越飞同志,这是东北在半年内提供给高尔察克的武器弹药。根据战场的消耗,我认为这些弹药坚持不了太久……” 越飞接过来看了看,三十万支步枪,两亿两千万发弹药,六百门迫击炮。光是这个数字就令越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何锐倒是无所谓。这么点武器弹药,尤其是那数量可怜的迫击炮。对于一场现代化战争来说,真的是没多大用处。 六百门迫击炮。现在东北军的每一个排都配备了一门60迫击炮。在最近的防御阵地构筑上,何锐提出了几个二战水平的排级环形阵地。在三道战壕的环形阵地中央就布置了迫击炮。 按照东北军三三制,一个军三个师,一个师三个团,如此类推,东北军一个军,光是随着步兵行动的迫击炮就有243门。如果把营级作战单位的排挤炮排,以及团、师、军所有的炮连、炮营,炮团算进去。一个军四万人,就有数百门炮。 高尔察克军,号称70万军队,也就千余门炮。这种火力强度,可以用不值一提来形容。 这就是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工业实力。就如何锐提供的环形阵地为例,一个排固守,每一个班都有班用机枪,再给这个排增加两门迫击炮,一挺重机枪。 只要日军没有120炮来轰击这个阵地,东北军一个30人出头的排足以防御日军一个194—250人之间的标准中队。哪怕这个中队带了山炮,也很难突破这个环形阵地。更别说,日军是不会把山炮分配给一个日军中队的。 而东北军,以现在的安排,则是迫击炮与重机枪,可以在战斗中随时分配给一线的步兵排。 在防御战中,30人出头的排,会打出去数千发弹药。两亿两千万发弹药,要供给号称70万人的白军使用。一个人总共分配三百多发子弹,这只能叫做‘可怜’。 何锐完全没有给越飞解释的打算,越飞是一个文职人员,不理解是正常的。如果苏俄红军连能够完全理解这份清单的军人,那么苏俄红军就不可能存活到现在。更没有让何锐费心选择联合的价值。 天色晚了,越飞先去休息。第二天,越飞再次与何锐会面。有了晚上与随行人员的讨论,这次会面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正如何锐所料,越飞随行人员中有人理解了这份清单的价值。白军的疯狂反击的确是强弩之末,要不了多久,尝试用火力压倒红军的白军就会打不下去。 既然迫在眉睫的问题已经有了交流,越飞就询问起何锐对于未来中国政治制度的考虑。 “我们中国会以实现共产主义为目标,走社会主义路线。”何锐说起这个可就不困了,“马克思先生是一位伟大的经济学的学者,他的巨著到现在为止,让那些资本家们明白了什么叫做科学资本主义。” 听到这话,越飞差点被呛到。科学社会主义这个名词,是普遍对于马克思主义的评论。何锐这句‘科学资本主义’,至少对于越飞来说是闻所未闻的。 何锐并不觉得自己开创了什么。在21世纪的中国,这是一个比较有共识的看法。在马克思的资本论出现之前,所谓的资本主义世界并没有对于资本主义本身进行科学的论述。 驱动那些资本家们的动力,是对于破产的恐惧。不管是资本家们做了什么,都只是为了能够苟延残喘更久。当然,能理解到这些,就算是出色的资本家。能够贯彻的,更是少之又少。 面对一脸讶异的越飞,何锐继续说道:“发展生产力,需要社会制度的推进。所以中国的社会制度,是自下而上。并非是自上而下。” 越飞觉得何锐此时意气风发,有种激昂慷慨在心中。 但是何锐却真的不是这么想的。苏联的问题在于其社会制度是自上而下,与毛主席领导的自下而上的中国革命大相径庭。之所以讲这些,何锐其实也有想让这帮苏联领导人看到另外一种制度模式的期待。 毛主席的自下而上,是从基层出发。也就是‘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集中力量办大事,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村村通路,村村通电,村村通网之间并不抵触。 可制度如果是自上而下,那就完蛋了。苏联搞出的野蛮征粮,强行农业化,都是必然。 苏联完蛋,真的不是那么几个坏人就让苏联彻底崩溃。共产主义制度在苏联发展到人民群众无法从共产主义中汲取到力量,被人抛弃,才是原因所在。 正文 第210章 白俄临时政府(十一) 高尔察克上将抵达战线的时候是9月底,远东的气温比莫斯科要高,中国东北的气温比远东又稍微高一点。 在西伯利亚,现在已经开始下初雪。高尔察克上将下了马,在白卫军阵地上的战壕中穿行。见到上将的白卫军们中不少人立刻向高尔察克上将敬礼,也有些神色沮丧的靠坐在冰冷的战壕里。 对那些起身敬礼的军人,上将向他们回礼。至于被战争折磨到麻木呆滞的军人,高尔察克上将也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是从这些士兵身边经过。 走过一条又一条的战壕,上将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没有任何变化。到了傍晚,高尔察克上将回到前线司令部,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里面的争吵。 “弗拉基米尔,你凭什么让我的师多坚持两天!你的部队呢!” 高尔察克上将加快脚步,在进门的同时就听到被指责的弗拉基米尔师长怒道:“我的部队正在准备防线,总不可能立刻就上来!” 一众白卫军将军们正在看着处于矛盾中心的两人,听到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才有人转回头。看到高尔察克上将带着一阵寒意走进来,连忙敬礼。 高尔察克上将无视了众人的敬礼,径直走到房间中心。这里的桌子上铺开了地图,高尔察克指着地图上的防线说道:“一旦江面结冰,赤匪有可能发动全面进攻。这时候我们就撤到下一条防线。” 这话让一种白卫军军官们惊到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对于渡河进攻的红军非常不利。一旦落水,便是俄国人也顶不住刺骨的水流。冰面虽然能让步兵通过,但是冰面并不坚固,还很滑。进攻士兵们落入冰窟里面就死定了。 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依托江水进行防御都非常有利。高尔察克放弃沿江防御阵地,真的合适么? 高尔察克已经做了决定,“我们的前线兵力最好只维持五个师,才能充分轮换休整。这场战争必须坚持到明年夏天,才有可能得到英法的支持。江边这条战线虽然看着有利,却耗尽了我们的兵力。部队已经多久没能修整了?” 此言一出,方才激烈争执的两位白卫军将军们都没了之前的激烈情绪。高尔察克说出了问题所在,部队在前线摆开,虽然抵挡住了红军进攻,但是部队在巨大的压力下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在冰冷的战壕里,太多士兵们生病。看不到任何胜利机会的战争更蚕食着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很多士兵们已经说出,‘就算是死,也想死在海参崴床铺上’的话。 高尔察克没有给这帮人机会,他继续说道:“我要带着大家赢得胜利,而不是带着大家去死。既然已经从漫长的征途中活下来,我们就要继续活下去!” 这些军官们都参加了从西伯利亚撤退到贝加尔湖,又从贝加尔湖撤退到海参崴的数千里征程。正是高尔察克上将带领他们走过这几乎必死的远征,现在听到上将的鼓励,军官们纷纷敬礼。 弗拉基米尔少将师长大声说道:“请上将放心,我们一定服从命令。” 话音方落,外面突然响起了炮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声。片刻后,爆炸声响起。那是红军向着白军实施炮击的动静。 白军军官们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继续说起防线安排。然而炮击的声音持续不断,而且越来越猛烈。愕然的神色在白军的军官们身上互相感染着。 高尔察克上将走出了指挥部,就见俄军阵地上闪烁着炮弹爆炸后的红光。甚至能影影绰绰看到被炮弹炸飞的泥土和一些不知道什么的物体。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此时,红军的炮兵们对于新运来的炮弹感觉到有些讶异。前线居然有比较充足的炮弹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了,而且炮弹上没有任何标志,只能根据炮兵对于这些崭新的炮弹口径的感觉,还有那些政委们传达的命令来行事。 政委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就弄些了油漆,在炮弹上写下口径以及适用的火炮。 除去这些疑惑,炮弹本身倒是没有问题,打到江对面的白军阵地上就爆炸开。那些火光就是证明。红军炮兵们有了如此充分的弹药,一扫之前的郁闷,开始猛烈开火,把战斗不利积累起来的怒气都发泄在射击中。 炮击零零散散进行了一夜,目的并非是简单的炮击或者撒气,而是为了让白军彻夜难眠,并且把部队调动到被炮击的区域。 第二天天亮前,炮击结束了。三个小时后,红军确定的渡江点方向,集结的火炮开始猛烈轰击。白卫军的阵地立刻陷入到了天翻地覆的火力打击下。准备好的渡江船队在火炮以及这边的火力掩护下向着江对岸突进。 当船只渡过江面,建立起了滩头阵地,红军的阵地上立刻响起了震天的‘乌拉’的呼喊声。虽然白卫军也冒着火炮的轰击进行了反击,但是炮弹对反攻的白卫军造成了很大损失,让反击的火力十分虚弱。 红军战士们开始乘坐船只渡江,在白俄军的防线前面停了这么久,红军已经准备了许多渡江工具。大小船只运载着大量红军开始渡江,不断有红军战士落水,鲜血开始染红江面。但是完全阻止不了红军强度冰冷的江面。 越来越多的红军带着步枪登上了江对岸,开始向着更远的距离发动进攻。此时红军的炮击终于减弱了,如果继续维持这么密集的火力,会误伤登陆的红军。 即便完全不在意这样的损失,红军的炮弹也不足以维持这样密集的火力了。 很快,胜利的消息就向莫斯科传递。被阻挡在白卫军的松花江防线太久了,负责进攻的红军指挥官们终于能够扬眉吐气。 列宁同志并没有对此做什么发言。何锐在东北的建设成果令这位睿智刚毅的革命导师不太清楚该怎么判断。满清的孱弱是现实,当越飞同志传递回来消息,何锐愿意帮助红军,布尔什维克中央对此基本是嘲笑的。最后还是托洛茨基提出,让东北政府提供一批炮弹。 然后事情就如此进行下去,东北政府直接送来了一批炮弹。价钱很公道,可以在以后付款。于是缺乏炮弹的红军就依靠着这批弹药,挤破了白卫军的防线。 如果不在意东北政府是中国一个地方政府的话,列宁同志就得把东北政府当做是一个工业地区,就如奥匈帝国的捷克地区。 此时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们对这样的事情感到意外,而列宁同志却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苏俄的社会主义革命成功没几年,甚至比何锐占领东北的时间还要短。而何锐经过数年的建设,已经让东北地方政府拥有了自己的工业。口头上批评何锐是个资产阶级改良派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中国东北的进步却不能无视。也就是说,社会主义革命的正面意义正在中国东北展现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变化,某种意义上,甚至增加了列宁同志对于社会主义革命的信心。 接下来几天,列宁同志并没有再提及此事。因为战报接连传来,白卫军们崩溃的消息不断传来,放手江岸防线的白卫军们一路南撤,就如他们在西伯利亚不断撤退一样。 包括托洛茨基委员在内的不少布尔什维克委员们都期待着红军攻克海参崴的消息。 然而在此时,列宁同志接到了越飞委员的电报,看着电报内容,列宁同志不禁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阵,列宁同志召开了主要同志的会议。现在的布尔什维克中央里面,托洛茨基委员有着许多支持者,但是打了败仗的斯大林委员也有着自己的坚定的支持者。 对于当下战局,托洛茨基委员仿佛是一头已经获得胜利的雄狮,直到斯大林委员提出了一个问题,“抓到了多少俘虏,有准确消息么?” 托洛茨基委员稍稍一楞,这个问题是他没考虑的。而且前线正在追击,哪里能来得及统计。 看到托洛茨基委员说不出来,斯大林同志略微缺乏血色的脸颊上依旧露出了坚毅的神色,“高尔察克手下都是最坚定的反革命,他们绝不会放弃对抗革命。只有彻底消灭他们才能解决问题。前线部队到现在还没能确定抓到了多少俘虏,这是很危险的信号。” 托洛茨基委员并没有回答,不过看他的神色,列宁同志怀疑托洛茨基委员会说出,“这你是在波兰战役中的经验么?” 结果刚想到这里,托洛茨基委员已经问出这个问题。不过托洛茨基委员的语气中并没有嘲讽,这点着实难得。列宁同志这才确定,托洛茨基委员对于胜利是极为重视的,其重视程度超过了其他的一切。 斯大林委员或许有些讶异,但是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来。面对托洛茨基委员如此诚恳的请教,斯大林委员答道:“只有彻底消灭波兰的反动军人与文人,才能解决波兰问题。支持波兰反动政权的就是这批人,而不是那些波兰的民众。” 仿佛是要呼应斯大林同志的回答,又有战报送来。从行文中,看得出进攻高尔察克的红军司令与政委十分欣喜。经过数日的追击,红军再次遇到了白军的垂死挣扎。走投无路的白卫军们再次组成了防线开始抵御红军进攻。红军有信心彻底击败白卫军,解放海参崴。在1920年彻底歼灭高尔察克。 看着这份消息,斯大林委员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列宁同志并不喜欢斯大林委员的反应,这是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与傲慢的混合。但是列宁同志却不能无视斯大林委员的反应,斯大林委员与托洛茨基委员不同,他行事风格更加简单实用,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以斯大林同志的所有成功与失败都会成为他成长的营养。与之相比,托洛茨基委员就更像是云端之上的人。 “托洛茨基同志,你认为这份报告中的预期可信么?”列宁同志问道。 托洛茨基委员脸上闪过了坚毅,但是他又迟疑了一下。这个迟疑让列宁同志有些失望,虽然简单粗暴是斯大林同志的缺点,但是这个缺点与其他委员相比,又是一个巨大的优点。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是国家领导者必须面对的挑战。哪怕是决断错了,也得做出决断。 而且从辩证法角度,世界上从来没有完全错误的决断。只有能执行的决断与执行不下去的决断。 此时,托洛茨基委员才答道:“列宁同志,我认为前线报告的预期可信度很高。” 听了托洛茨基同志的反应,列宁同志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就让部队尽快解决高尔察克。” 等会议结束,列宁同志把斯大林委员叫到他办公室,“斯大林同志,我想向何锐购买一批炮弹,供应红军前线所需。” 斯大林委员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些疑惑,却果断答道:“何锐肯卖么?” 列宁同志笑道:“如果他不肯卖,正好可以询问他的理由。” 斯大林委员问道:“列宁同志,您认为何锐需要苏维埃的善意?” “是的。何锐在统一中国的过程中,需要动用上百万的军队,他没有太多兵力留守满蒙地区。” “那么何锐能提供什么样的善意?”斯大林委员神色坚毅的问道。 列宁同志微笑着问道:“斯大林同志,你希望看到一个分裂的中国么?” 斯大林同志迟疑片刻,便果断点头。 列宁同志并不意外,如果从确保安全区的角度,一个分裂的中国对于俄国是非常有利的。尤其是中国最强大的军阀何锐与苏俄有着漫长的边境线的当下。 列宁同志深谙国际政治,对于帝国主义那套更是无比了解。正因为如此,经过很深刻的思考后,列宁同志认为如此对付何锐只会引发敌视。 现在的何锐看上去还很弱小,但是何锐并不软弱。最重要的是,何锐是一个现代的政治家,而不是中国境内其他的政治势力那般,还处于一个非常落后的政治理念支配下。 到现在为止,何锐只是不肯出卖中国的利益。如果苏俄把何锐逼急了,何锐为了统一中国,很可能对帝国主义做出巨大的让步。更极端一些,如果何锐被民族主义控制,转而变身为帝国主义的打手,与苏俄开战,其威胁绝不会比现在的波兰更小。 眼前的波兰已经够麻烦了。 想到这里,列宁同志问道:“斯大林同志,与波兰的谈判进行的如何了?” 如果是托洛茨基委员承担着战败的责任,面对这个问题,一定会坐立难安。甚至会勃然大怒。但是列宁同志看到斯大林委员的脸上只是划过痛苦的表情,巨大的痛苦只是对斯大林同志造成了这么一点程度的影响而已。 人如其名,斯大林委员简直是钢打铁铸的革命者。 在很短时间内已经整理好心情的斯大林委员答道:“报告列宁同志,我并不认同图哈切夫斯基同志对于军队的指责,这绝非是单纯的军事失败……” 苏俄与波兰战争的失败在苏俄领导人中间产生很大震动,1920年9月22-25日在俄共(布)第九次代表会议上激烈讨论战争失败原因以及世界无产阶级革命前景。 图哈切夫斯基就西南方面军在战争中表现提出批评,而该方面军政委斯大林在1920年9月23日专门做了声明,阐述他对战争失败的看法以及解释他的责任。 列宁同志的确是有些左右为难的。面对战败的事实,列宁同志不得不承认,战争失败可能是犯了战略错误,但另一方面又认为失败主要还是主观原因。 与会的大多数人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捷尔任斯基、布哈林、加米涅夫、斯大林等都持上述观点。 即便会议结束,列宁同志还是有些意难平,这种和稀泥般的解释并没有触及事情的本质。 如果单纯从军事角度来看,何锐对俄波战争的‘三必胜,三必败’,已经从军事上解释了战争的进程。 到现在为止,只有方才会议上斯大林同志对于‘彻底干掉波兰旧社会精英才能真正改造波兰’的评述,才令列宁同志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一针见血。 而斯大林同志此时正把两者给结合起来,他认为,如果战争前期快速胜利后,红军如果稳固后勤线,并且彻底肉体消灭占领地区的波兰旧精英分子,并且快速组建起新的波兰地方民众政府,就能够避免战争的失败。 正因为专注于军事胜利,苏俄红军才遭到了彻底失败。红军解放的波兰地区民众虽然没有公开反抗红军,但是依旧受到当地的波兰旧精英们的巨大影响。这才导致了红军失败后立刻处于四面皆敌的局面,最终彻底战败。 政治手段与军事手段没有能够全面结合,把政治胜利寄予在波兰人民的自发支持上,与军事胜利的威慑之上,是战败的真正原因。 斯大林同志讲述完毕,列宁同志正在整理思路。不等列宁同志开口,斯大林同志却继续开口了,这让列宁同志决定继续听下去。 斯大林委员声音沉稳,“列宁同志,我有些理解您对于何锐的态度了。” 列宁同志很满意。军事手段与政治手段都无法解决何锐,这是一个现实问题。既然如此,苏俄就没有理由与何锐采取对立。 某种程度上,甚至有必要与何锐合作。至少在越飞委员与何锐的接触中已经能确定,何锐非常清楚,中国的解放的主要敌人之一就是英法。 正文 第211章 海参崴人道主义行动(一) 在倒数第二道防线前,苏俄红军猛攻三日依旧无法拿下。红军精疲力竭之时遭到了白卫军的反击,就如在波兰战役一样,红军败退了。 东北军的观察员亲自看到了战斗的全过程,在报告中,这些观察员们对红军的战斗力不吝称赞。哪怕是近乎送死的攻击,红军也发动了攻击,打的白军战线几乎崩溃。 但肉体凡胎毕竟是血肉之躯,白卫军依旧靠着准备完善的防御体系抵挡住了红军的进攻。而且天气愈发寒冷,木桩修建的防御工事的坚硬程度也随之提升。这让红军的炮兵们遇到了很大麻烦。 东北军司令部对这些报告很认真,却不是特别重视。红军进攻时会遇到的问题都已经被东北军考虑过,到现在为止,红军并没有表现出超出物理规律之外的表现。 所以东北军司令部针对一件之前有争论的问题进行了深度讨论。这次讨论没有正方,也没有反方。关于部队修整频率这件事没办法讨论,白卫军收缩防御之后,防御线上只维持了五个师。 整个50万白卫军可以对这条不到十万人的部队进行充分补充替换,任何部队伤亡到了10%,就可以立刻后撤,进行修整。虽然白卫军有各种问题,执行了这样的修整模式后,白卫军一线部队的士气始终维持在很好的水平。 反观红军,部队的士气虽然很高,但是持续战斗的影响却真实存在。即便充满了高昂的战斗意志,一支部队损失一旦超过20%,即便这支军队是红军,修整完毕,齐装满员的白卫军依旧能打穿这支红军部队的战线。 此事令东北军的政委们十分不快,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东北军的政委们不得不承认,精神力量在物质力量面前也不能进行非常简单明快的切换。 由于政委们遇到的问题如此强烈,何锐不得不召开了政委们的会议。在会议上,何锐直接讲述了政委们的工作,“知道为谁而战,并非单方面的自我满足。军队的战斗本身,是基于装备基础之上。所以,同等装备基础之上,才能考虑意识形态对于战斗的影响。我们未来的中国解放军,必然是一支尽可能武装到牙齿的军队。给这样的军队注入意识形态的力量,是为了完成钢也多,气也多的努力方向。” 政委们品味着这样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锐索性根据另一个时空新中国的发展,把政委们担忧的问题直接挑明,“如果东北以及中国解放的工业发展速度没能达成期待,人民就无法接受工业化带来的痛苦。很多同志或许有个误解,认为工业化本身是一个康庄大道,道路两边长满了奇花异草,道路本身则是平整无比,直通幸福的彼岸。我能说的是,这样的看法是错误的,从欧美的工业化进程看,工业化对于卷入其中的人民来说,是痛苦和无助的,是根本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的过程。” 政委们纷纷做着笔记。何锐的话并非空口白牙,政治课程所引用的资料,全都体现出了工业化带来的可怕影响。美国南方的奴隶制,每一个奴隶每天要采摘几百公斤的棉花。英国与瑞典的工业竞争,瑞典30%的童工死在工厂里,而英国的纺织业,工人在生产线上活不过三年。 这就是人类已知工业化的进程,也是东北政府力求在最短时间内,以最低代价通过的道路。 何锐则继续就战争进行阐述,“在排队枪毙的时代,军人们还能盲目开枪,生死全凭天命。现在我军的作战模式,部队要在明知道前方是敌人各种火力攒射的情况下,勇往直前,击破敌人。官兵们当然知道向前就有很大可能会死,这种时候,如何最大限度的降低伤亡,让官兵们理解我们为何而战,就是政治工作的目的。这种政治工作并非去创造不死超人的形象,而是帮助官兵们认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如何克服本身肉体带来的怠惰。进而提升生存率,并且彻底击破敌人。” 何锐并不怕政委们感到沮丧。如果有这样的政工人员,正好赶紧让他们滚蛋。整治工作需要的是脚踏实地的人,既不是苏联那种自上而下的政工人员,也不是英法那种只懂得用空洞无用的说辞麻痹官兵恐惧的教士。 一战的尸山血海,绝不是因为欧洲国家的随军教士们有着把死人说活的能力,而是每一个参战的官兵都认为自己并非在为自己一个人战斗,而是在为整个国家奋战。 未来中日之间的战争,双方都是抱着同样的信念踏入战场。在这种时候,如何让士兵们在战斗中保持冷静,最大限度发挥出战斗力,才是决胜的关键。政工人员要做的正是这件事。 这边何锐与政工人员进行学习与培训,苏俄红军这边又派来了人员,购买更多的炮弹。其负责人已经不是返回莫斯科的越飞委员,而是一位颇有资历的红军干部。他自称‘卡特列夫’,何锐也无意打听这位明显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红军干部真名是什么,面对红军干部的请求,何锐问了一个问题,“红军知道白军的布置么?” 卡特列夫同志愣了愣,最终点头,“我们很清楚白军的安排。” 何锐连珠炮般问出了一系列问题,“卡特列夫同志,您能告诉我白军最近与红军作战的部队,番号是什么,指挥官是谁,其战斗特点是什么,战斗时间维持了多久。” 这些问题都是何锐对东北军演习中,对东北军中高级指挥官提出的问题。到现在,东北军的中级军官们已经不需要再听,就知道这是战斗所需要的。 现代战争并非因为使用了更先进而武器而变成神话,现代战争只是更有效率执行战争本质,究其本源,并没有与几千年来战争有多大分别。 很明显,卡特列夫同志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件事。何锐也从这位红军高级干部身上看出了红军的问题所在。历史上中国红军在战争中完成了何锐提出的所有要求,其完成度远远超过了何锐随口提出的内容。所以,连团级战斗都因为缺乏足够的装备来实现的红军、八路军,才能在无比艰苦的战争中存活下来,并且越战越强。 那光辉又坎坷的经历,就是何锐摸索前进的基础。何锐绝不会让这些鲜血凝聚的经验被浪费。 卡特列夫同志思索片刻,问道:“何锐主席,您知道那些情报么?” 何锐有些奇怪,“这些不该是战场上第一优先达成的目的么?红军俘虏了那么多白军,早就该确定了这些情报。即便白卫军是一个众多军头组成的集团,这些情报也不难获得。” 卡特列夫同志迟疑了片刻才答道:“我们得到了不少您提问的情报,但是白卫军的整编速度超出我们的想象。而且他们的装备在东北政府的支援下得到了全面强化。” 何锐对这话中的指责完全不在意,东北政府没有理由为了苏俄的利益单方面的奉献。这话可真的充满了毛子的风格,单纯,野蛮。何锐笑道:“那么卡特列夫同志是想来询问白卫军的装备情况么?” 必须得说,卡特列夫同志还真的不是这么想的。他前来何锐这里,目的是想知道何锐是否继续支持白卫军。白卫军的作战勇猛已经超出了红军的想象,更要紧的是,红军指挥官想在托洛茨基委员期待的时间内解决战争,今年内无论如何都要消灭高尔察克的武装力量。 但是以白卫军到现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红军很难完成任务。红军内部是有人认为何锐对白卫军继续提供了支援。 何锐见卡特列夫同志不吭声,也能理解这些红军干部们的困境。在东北司令部的推演中,白卫军明显能撑到明年春季之后。因为白卫军们还有一个期待,就是英法会给与白卫军海量的物资支援,就如英法给了波兰军队不受限制的武器装备一样。 只要军队还有希望,还有足够的人手,就能坚持下去。这点上,白卫军与红军并没有什么分别。 卡特列夫同志看何锐没有开口,只能继续说道:“何锐主席,我们能得到您的弹药支持么?” “这件事请由莫斯科联络东北政府。”何锐直接给了明确的答复。不管这么无礼的要求是否出于莫斯科的暗示,或者是前线指挥官的自发行动。何锐都不可能接受。 消息很快就传回到了莫斯科。这件事在布尔什维克中央不算什么,为了胜利,为了苏维埃政权的存续,更糟糕的事情都发生过,这么一个小小的套话完全不值一提。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何锐深谙组织结构,便是布尔什维克政府也没办法让这个精明的家伙有丝毫的误判。何锐绝不会去讨好任何人,以求获得所谓面子上的胜利。 而面子上的讲究,恰恰是满清政府谈判官员们给沙俄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之一。 列宁同志并没有因此而对托洛茨基委员的支持者们进行批评,为了苏俄的利益,任何尝试都是有价值的。尤其是何锐本人是个出色的政治家,并不会对这些小把戏有什么介意。 既然做了这么多的前期准备,列宁同志也已经做了决定,与何锐这个地方势力进行一次坦率的谈判。虽然布尔什维克政府已经是俄国的政权,与一个地方政权进行谈判并不符合外交规矩。 把何锐作为未来中国的领导者进行谈判,就避免了这样的外交问题。双方要签署并非是‘协议’或者‘和约’,而是一个名为备忘录的文件。在备忘录中,是有着一个明确的时间。如果何锐能够按照备忘录里面的讲述的时间完成,这份备忘录就会变成‘密约’。如果何锐无法完成,这份备忘录就只是一份完全没有必要被人知道的文件。 何锐其实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来的这么快,当负责接待俄国使者的外事厅周厅长在会议后把苏俄想与东北政府签署一个备忘录的消息告知给何锐,何锐一时不确定要不要周厅长负责此事。 但何锐最终还是决定让年轻的同志们负责此事。在谈判进行前,何锐给外事厅的同志们开了个会,让同志们把外交要点讲述一番。 所谓共党的会多,在何锐这里就变成了‘学习会多’。每一个会议后都要考试,所以这帮外事厅干部们的回答十分完善。毕竟无法通过考试的人,就无法获得公务员资格。 见到大家的回答没问题,何锐问道:“谈判操演进行了几次?” 周厅长立刻答道:“完成了三次。” “给我演示一下。”何锐提出了要求。 外事厅人员立刻分组开始了演示。何锐看完,觉得里面细节有些问题,便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何负责演示的同志们这么咄咄逼人?” 周厅长立刻答道:“报告主席,我们觉得俄国人还是看不起我们中国。这次谈判中,我们怀疑苏俄代表会和咱们纠结很多事,以获得最大利益。” “……好吧。那就以比较温和的方式再演习一次。”何锐也没办法做出反驳。满清与民国的最大问题就是不懂国际政治,所以被一群外国的外交使团骗的一愣一愣的。 其实各国派到中国的外交使团都只是一群阶级不高的文官,完全不用把他们真的当回事。如果是想搞这帮人,就用外交礼仪,以及外交规矩直接挑刺。如果想让这帮外交人员身败名裂,更简单了。直接给外国的外交部发文,对这帮外交官员们的能力提出质疑,公开表示这些外交人员根本没有能力完成外交使命,而且对于政治判断一塌糊涂。 这样的文件发到那些国家的外交部,就足够让这样的外交官永远被赶出外交界。 与满清和民国不同,新中国的外交体系是很清楚这样的手段,只是不常用而已。但是有个例外,譬如曾经的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因为被证明了外交能力一塌糊涂,直接导致其身价暴跌。堂堂国务卿,连美国最基础的‘旋转门’的规矩都没能完成,结束了国务卿任期后,完全没有大公司肯给前国务卿蓬佩奥提供待遇丰厚的职务。 不过何锐也没有过度吹毛求疵,小树总会长大。只要没走向邪路。 将此事交给外事厅负责,何锐继续到了基层视察。在农村,粮食收获已经完成。今年的收获着实令人鼓舞,在受灾的局面下,整个东北与内外蒙的粮食产量超过150亿斤,肉类产量达到40万吨。 牲口存量数量暴增。虽然这些牲口是以食用青饲料的种类为主,然而内外蒙的牲口本就是牛羊为主。这两种牲口全都可以食用青饲料。 问题当然有,内外蒙的发展直接导致了劳动力不足,不少部落恢复了掳人的传统。就是从边界地区抢男人。只要没被注意,把人直接抓走。 这样的行动导致了农业地区地方政府的极大愤慨,告状信直接写到了省里。还有些有渠道的,把信投送到了何锐办公室。 时间眼见就要到了十一月,东北政府的议会正好召开。何锐让办公室给这些政府官员回信,这样的事情直接在议会上由议员们提出。 议会在十一月三日召开,憋了一肚气的地方议员们第一个提案就把内外蒙掳人案件给提交上来,并且得到了足够数量的议员支持。 议会几乎立刻开成了批斗会。内外蒙的议员们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大部分内外蒙议员都是牧民小部落推举出来的首领,断然不肯在这样的事情上示弱。 当有内外蒙议员们表达了‘蒙古自有蒙古特色’的回应,农业区的议员们立刻炸了锅,一众议员几乎要跳起来,急不可耐的表示要发言。 议长是位老头子,旧东北政府出身。由于做事老成持重,又精通人情世故,才混到了这么一个职位。 老头子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会议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开下去。议会的确是个吵架的地方,但是议会绝不是一个搞民族内斗的地方。 尤其是这件事,老头子很清楚如果任由双方搞下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更会让双方情绪直接对立。如果不收敛,那就成了汉人与蒙古人之间的全面对抗。 老头子也不迟疑,抡起议会主席的木槌就开始猛锤响板。响亮的声音让议员们都愣了愣,而议长老头子已经对着话筒喊道:“这个问题暂时停止。交由党团负责提案。” 所谓党团,到现在为止,只有文明党一个。农业区的东北地方人民议员中,有不少并非是文明党党员。但是到了东北政府议会,就只有是三分之一不是文明党党员。 如果由党团提案,这件事就变成了文明党,普通议员,蒙古议员三方的对峙。而且文明党本身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立刻有些非文明党的议员们大声喊起来,“议长拉偏架!” 这么一嗓子喊出来,不少议员跟着聒噪起来。议长倒是冷静的很,完全不管议员们怎么聒噪,仿佛充耳不闻一样,对着话筒反复讲,“请所有议员都回到座位,请所有议员都回到座位!” 文明党议员们中也不乏年轻气盛的,但是在党委高级干部示意下,大家纷纷坐回到位置上。就在其他议员们还不肯老实的时候,议长喊道:“请议会警卫前来维持秩序。” 动用议会警卫是议长的权力。议员们即便犯法,也得提交到该级别的议会,先褫夺其议员身份,才能交给公安机关。这是议员的权利。 议长公开情况下一声令下,就可以动用议会警卫恢复秩序。议会警卫们手持棍棒,在议会中揍了不听话的议员,是按照执法来判断。议会警卫理论上安全不用负责。 眼见这帮警察们凶神恶煞的出现,那帮议员们立刻回到了座位上。哪怕是最捣蛋的议员,也只敢在位置上高喊反对,却不敢再跳脱。 不是没有傻瓜议员挨过打。而且破坏秩序的议员挨了打之后,在随后被褫夺了身份。 何锐对于破坏纪律的家伙从不手软。 议长知道自己的职责,也没有尝试自作主张的搞出什么来。他的目光看向了何锐,何锐也觉得自己着实学到了些事情。尖锐的矛盾并不适合在议会中解决,因为事情不仅无法解决,更会激化矛盾。 当天的议会内容结束,何锐立刻把牵扯到此事中的地区议员叫到一起,开门见山的说道:“此事准备怎么处置?” 议员们看到没有扎刺的机会,都老实了。农业区的议员当即表态,“请何主席给个方案。” 何锐看向内外蒙的议员,“内外蒙的牧场划分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这个问题让内外蒙议员们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草场划分问题太多,计划中已经该结束的内容到现在依旧问题重重。 何锐一拍桌子,“若是地方解决不了,我们派部队去负责解决!” 正文 第212章 海参崴人道主义行动(二) 农业区的议员和党员们没想到何锐竟然会如此直白的提出由军队负责划分草场,这无疑会掀起冲突。与会的议员们看向穿着蒙古服装的地区议员,就见这些家伙先是面露讶异,细长的眼睛随即睁大,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为首的那位已经忍不住欢喜的问道:“真的么?主席要让部队负责划分草场?!” 何锐站起身,他身材高挑,比不少蒙古议员高了一头。往黑板前一站,就吸引了所有人员的注意力。 “派部队不仅要划分草场,还要解决游牧转为畜牧的问题。”何锐说道。 农业区的议员们都见过本地区新建的的饲养场,在大家的印象中,饲养场会用铁丝网围出来一块块的平整土地。土地上长满了草,牛羊大部分时间在牲口圈中生活。只要天气好,就赶出去到草场上吃草。如果天气不好,就在牲口圈中吃着准备好的干草与饲料。 养猪场则十分怪异。进养猪场就跟进什么军事重地一样,要换上专门的衣服,穿上专门的鞋子,被称为‘消毒灭菌’。那些猪的食物都经过‘严格灭菌’,好像是为了不让猪得猪瘟。 在普通家庭中,一个人平均养一头猪。在戒备森严的养猪场里面,一个人平均下来养几十头猪。养猪场的猪都圈在小小的栅栏里,连转身都做不到。只能站起和趴下。目的就是尽快把猪养大养肥,送去屠宰。 听何锐的意思,是要在内外蒙也这么搞。农业区的议员们只是觉得何锐态度坚定,应该是下定了决心。 再看内外蒙地区的议员,个个神色欢喜。农业区的议员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却知道何锐的建议点到了牧区议员们的心坎上。 何锐当然知道牧区的议员们非常期待这样的改变,在牧区建立基层组织的流程和东北政府的基层组织差不多。经过政审,走入基层,挑选出那些本分的,并没有明显抢掠行为的小部落。从中选出带头人,作为基层组织和人员。 牧区里面的自然环境以及生产模式决定了生存的残酷性,想用农业区的标准找出有威望的好人,是很难的事情。不过至少这些选出来的人希望靠诚实的生产获得安定生活。这就够了。 正如何锐所料,牧群议员们真的被何锐描述的未来激发了正面情绪。他们的眼中有了光,那是期待的光。对牧民来说,游牧是充满危险的行动。 在草原的残酷环境下,掠夺成为了拥有更高生命几率的必须手段。拥有越强大力量的部落,就越能够通过抢掠别人获得资源,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小部落都吃够了大部落的苦头,一旦能够实现牧场定居饲养,加上东北军的压制,大部落就不能如以前那样对小部落为非作歹。这里面的好处简直是天翻地覆。 这些小部落抗争过,流过血,有过残酷的过去。所以他们格外清楚,靠自己是没办法改变草原上的传统,非得有更强大的军事力量介入不可。 之后的会议没有提及军事斗争,农业区的议员不太清楚军事斗争会怎么爆发。而牧区的议员们则决定把改变牧区的军事斗争交给东北军负责,他们只是作为小部落,为东北军提供帮助,以换取更好的未来。 何锐同样没有提及军事斗争,只是讲述着牧区更好的未来。 如果不能让这些受压迫的人们理解未来,相信未来。东北军的军事行动只会变成一场针对整个牧区的战争。 大方向是何锐负责制定,议员们听完何锐的讲述,都觉得这样的未来完全能够接受。那么其他具体工作就是由专门的部门负责。 在何锐离开后,针对掳人问题,农业区与牧区的议员们已经不再是互相对立的态度。虽然原因不同,双方却都在打击犯罪,优化治安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并且开始针对这个问题进行提出议案,准备提交给东北议会。 农业区的议员们觉得事情从此就会变好,并没有意识到想让治安变好的提案下,到底隐藏着何种规模的斗争。这场斗争将彻底改变内外蒙的生产模式。 何锐很清楚这样的变化,所以何锐很相信负责此事的郑四郎能够完成任务。虽然现在郑四郎对于纵马草原已经没了兴趣,这家伙的注意力都被工业化战争吸引,并且乐此不疲。但是作为高级军官,必须承担起组织上交给的任务。 何锐的任务则是评估高尔察克与红军之间的最后血战。 高尔察克并不知道何锐的想法,此时的上将阁下正在指挥着激烈的战斗。收缩防线,缩短前线与后方的距离,在部队得到充分的修整与补充后,再回到前线替换疲惫的一线部队继续作战。 冬季给战争带来了许多麻烦,战线与补给较短的白卫军就展现出巨大的优势。红军精疲力竭,白卫军们则体力充沛。经常会趁着红军精疲力竭的结束战斗后,突然发动反击。给红军造成更多的损失。 即便红军知道了白卫军的手段也没什么特别的应对办法,调动更多部队布下暗哨,反倒是给了白卫军偷袭暗哨,抓捕俘虏提供了便利条件。 通过审问俘虏,得到了红军番号,兵力规模,作战时间。有了这些情报,就能判断出红军的战斗力水平,以及针对性强化防线上的兵力配置。 皑皑雪原上,一条条纵横的战壕中,白卫军们咒骂着天气与红军。见到高尔察克上将亲自视察前线的时候,白卫军们还有精神头站起身向高尔察克一行人敬礼。 这让高尔察克上将很满意。 即便知道白卫军们其实对战争很厌恶,即便知道白卫军中有些人认为没办法获胜。但这些并非是高尔察克上将要负责的工作,自有各部队的军官们来解决这些问题。高尔察克上将要做的是让白卫军们看到临时政府的最高执政官不仅没有逃走,还行走在一线的战壕中,与白卫军们站在一起。 高尔察克上将顶着冬季的寒风中行走在白卫军士兵中,鼓舞着他们,同时在心中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此时的俄国广袤的土地上也已经银装素裹,在基辅,联共党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正在刚冻硬的土地上跳着脚。厚厚裹脚布冰凉湿滑,尼古拉同志低下头,就见自己右脚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浆与污渍的皮靴前端开了个大口子。这双皮靴还是他在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战斗中缴获的战利品,是一个高大的白俄军官的皮靴。这双随着他从基辅出发,参加了许多战斗,走过了许多道路。 其间已经修补过很多次,这次皮靴终于顶不住了。这并非是简单的再补一下就能继续使用的问题,整只皮靴磨损的太严重了。很多地方已经磨到粗线绳插进去就能撕下一块皮革的地步。 做饭的大娘正好出来招呼跟随尼古拉同志一起工作的共青团员们吃饭,看到尼古拉同志的靴子,大娘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上帝啊,尼古拉同志,我这里还有一只靴子,请您换上吧。这天气,您也太遭罪了。”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赶紧跟着大娘进了吃饭的地方,此时甜菜汤已经煮好,热乎乎的在锅里散发着香气。撑了一碗,狼吞虎咽的吃着,大娘已经拿了一只靴子过来,递给尼古拉。 尼古拉连忙接过来,把自己右脚上靴子脱下来。或许是稍微用力大了些,竟然把整个鞋底都撕纸一样撕破了。 大娘看着这可怜的模样,又忍不住划了个十字,“尼古拉先生,还是把您的裹脚布脱下来吧。我这里还有一条干的,您换上。上帝啊,你们真的是太辛苦了。” 很快,尼古拉就拿到了全新的裹脚布,又干又暖。把裹脚布仔细缠好,再穿上新的靴子,所有疲劳仿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尼古拉同志觉得自己再次充满了信心。自己受基辅党支部以及共青团支部的委任,修建一条通往木材厂的临时铁路,为几乎完全断绝了燃料供应的基辅城提供木柴。 重新坐回位置上,党员尼古拉同志继续喝着红菜汤。参加修建工作的同志陆续起床,进入食堂吃饭。 上午八点半,在泥窝里打滚了一个月的党员和共青团员们已经忙碌在工地上。冻硬的土地比之前好了太多,只用铺上枕木,在枕木上固定铁轨。这样的铁路到了明年春天化冻的时候就会出各种问题,但这并非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尼古拉同志都相信,明天的春天来临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把食堂挤得水泄不通。大妈此时也恢复了严厉的秩序维持者的身份,她响亮的声音在这不大的空间中清晰可闻,让所有不受规矩的小子们都规矩起来。 不少人甚至露出了笑容。与寒冷的天气一比,食堂里的热气,挤在一起的同志们,还有大妈的呵斥声,竟然有了家的感觉。 尼古拉同志吃完饭,走出了食堂,准备前往工地。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快步走来,喊道:“尼古拉同志,请等一下。” 来人正是基辅青年团副书记,也叫作尼古拉。两位尼古拉一见面,突击队队长尼古拉同志就直接问道:“尼古拉书记,我们需要物资。铁轨和枕木快用完了、” “放心,尼古拉队长,这些马上就运到。”尼古拉书记难得的表现出了爽快。 尼古拉突击队长愣了愣,这个尼古拉书记居然这么爽快,那就意味着肯定有一批物资运到了。既然如此,尼古拉突击队长觉得自己决不能让面前的尼古拉书记这么轻松走开,“尼古拉书记同志,还有皮靴和手套么?裹脚布也要,内衣也要。我们现在什么都缺。” 尼古拉书记长长叹口气,脸上都是笑容,“尼古拉队长,请放心,现在派人和我到仓库去。你说的东西,正好到了一批。我会优先提供给你们。” 这么爽快的回答让尼古拉队长有了信心,敢这么说,必然是真的。尼古拉突击队长觉得或许不用等到明年春天,苏维埃俄国的问题就解决了。 派去的人没多久就拉了一辆小车回到营地,上面堆满了纸盒。大家围上来,打开纸盒一看。里面有各种皮靴,各种尺寸的都有。除此之外,还有厚厚的手套。 尼古拉突击队长欢喜之余,继续接连打开盒子。却没见到他想要的裹脚布。带着期待,尼古拉突击队长打开了最下面的盒子,一打开就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那是尼古拉突击队长前女友,工程师女儿莫妮卡穿戴的毛呢料围巾的味道。 在最下面的盒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一整盒的毛呢围巾。突击队的同志们欢呼起来,把围巾分了,替换下自己脖子上和脸上围着的棉布围巾。 这些棉布围巾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更是连最初的颜色都已经看不出来。换上全新的毛呢围巾,立刻就感觉温暖起来。 就在此时,有人打开了另一个盒子,讶异的拿出一条并不长的毛呢玩意,这东西短短的,并非是围巾。却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尼古拉突击队长看过去,有些惊到了。他第一眼也以为这个盒子里放的是毛呢围巾啥的,再看才知道,竟然是毛呢袜子。这是他前女友莫妮卡穿过的毛呢袜子。 一时间,淡淡的忧伤之情弥漫在尼古拉突击队长的心中。如果不是选择了参加战争俄罗斯祖国的战争,尼古拉突击队长是有机会和莫妮卡结婚的。在那个夜晚,莫妮卡羞涩的脱下了皮靴,露出了毛呢袜子。 尼古拉突击队长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却又好像不知道。总之,他就这么离开了那少女。头也没有回。 “队长,这是什么?”队员们此时已经发现了这玩意可以套在手上。但是毛呢袜子没有分叉,只能单纯的套在手上。 尼古拉队长一言不发的脱下自己两只外形和色泽大相径庭的靴子,解开湿重的裹脚布,把露出缺乏血色的光脚掌。从队友手中拿过毛呢袜子穿上。那种柔软又紧实的触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只是套上,就感觉脚上的寒气少了许多。 从鞋盒里找了一双皮靴给自己套上,尼古拉队长在大家佩服的神色中站起身。这感觉……十分不习惯。崭新的毛呢袜子和皮靴真的不习惯。 尼古拉队长大声喊道:“同志们,赶紧换上。这是党给咱们送来的,咱们不能让党对咱们失望。” 同志们见队长这么做了,也赶紧挑选了适合自己脚大小的皮靴。毛呢袜子倒是无所谓,不同的大小都能很好的包裹住冰冷的双脚。 纸盒上并没有俄文,而是一些尼古拉突击队长从未见过的方块文字。不过尼古拉突击队长并不在意。赶紧完成通往木柴厂的临时铁路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尼古拉队长也需要拼命的工作,才能驱散心中的那股难以描述的情绪。 这情绪让尼古拉队长感觉到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悲伤。队长不想让同志们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 尼古拉队长不认识盒子上的方块字,联共中央里面也没几个人认得汉语的方块字。但这些并不重要,当越飞委员向何锐转达了联共中央关于重新划界的意见后,东北政府立刻表示愿意提供一部分日常物资。 这批物资中,包括皮靴、袜子、毛巾、搪瓷缸等日用品。也有一部分粮食。 令联共感到惊讶的是,东北政府还表示,可以提供‘麻疹疫苗’在内的医药供应。尤其是其中还有名为‘磺胺’的药物。这种被称为磺胺是治疗链球菌感染的特效药。 既然是援助,这批物资不要钱,也不用苏俄中央用什么物资交换。 满载货物的列车抵达莫斯科之后,搬运下来的物资与清单上完全相同。列宁同志并没有因为这些而高兴,他立刻同意接受一批‘磺胺’的试用药品。 东北政府的公文中已经把磺胺的成分说的很清楚,这种化合物并非东北政府制造。只要翻看一下德国化学年报,就能从中查到关于磺胺这种从煤焦油中提取出的化合物。 药物立刻在莫斯科的医院中试用。感染链球菌的病人太多了,苏俄现在孱弱的医疗系统完全没有办法应对。 便是如此,依旧有卫生专家向列宁同志介绍了链球菌大概引发的病症。 最明显的链球菌感染会引发化脓性炎症。细菌由皮肤伤口侵入,引起皮肤及皮下组织化脓性炎症,如疖痈,蜂窝组织炎、丹毒等。 急性扁桃腺炎、咽峡炎,并蔓延周围引起脓肿、中耳炎、乳突炎、气管炎、肺炎等,往往是链球菌感染引发的。 令人医生们难以治疗的猩红热也是链球菌引发的。 列宁同志并没有向其他同志解释自己如此在意的原因,因为列宁同志感觉何锐这是在向苏俄政府表达一条信息,中国东北政府有着强大的实力。这种实力不禁表现在东北政府拥有强大的农业实力,也有工业实力。甚至在医学这种位于科学尖端的领域,也有足够的实力。 既然何锐表达了这样的态度,自然有必要验证一下。在莫斯科的冬季,永远都不缺乏病人。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好消息接连传来。使用了‘磺胺’的病人,不管是肺炎还是猩红热,病情不禁被控制住了,还在快速好转。 最初,这些药物是给那些已经明显没救的病人使用。很快,使用范围就扩大到了所有需要用药的病人。 几乎无一例外,病人的病情都开始好转。尤其是那些生病的布尔什维克党员们,不少同志都脱离了危险。 列宁同志最初的时候还会因为好消息而露出笑容,但是随着好消息越来越多,列宁同志的笑容却减少了。 越飞委员觉得能理解列宁同志的心情。如果东北政府没有这么强,而是一个工业与科技水平弱于苏俄政府的力量,或许是一件真正的好事。 正文 第213章 海参崴人道主义行动(三) 越飞委员以为列宁同志担心中国的强大,正考虑怎么谈论此事,报告送来了。列宁同志的目光在文件上往来,很快,平日里自信从容的神色又出现了。 目光划过最后一行,列宁同志就把文件递给了越飞委员。带着好奇心,越飞委员很认真的阅读起来。文件很短,何锐提出东北政府与苏俄互派贸易代表团,或者在某个城市进行商品贸易的展览会,又或者各自贸易代表团直接到对方能够提供商品的城市。 何锐还表示,如果短期内有紧急需求,可以直接通过电报联络。 越飞看到这里,暂时停下了阅读。回想俄国匮乏的现状,越飞委员不知道处于匮乏状态的俄国能拿出什么与中国东北交易。 就这么一迟疑,列宁同志用那种自信的语气说道:“越飞同志,我希望这就是何锐与我们交流的手段。” 越飞委员更不明白了。不过还有一段内容没看完,越飞继续看了下去。 何锐在信的后半段写到,“根据东北的经验,在数年的对外贸易中,东北政府并没有赚到什么利润。但东北全面参与到国际贸易之中,通过正常的贸易交流,大大提升了东北的生产力水平,扩大了产能,也提升了人民的收入,改善了人民生活水平。中俄两国都是大国,有着各自不同的产业与产品优势,建立庞大的贸易,能够促进两国经济更快速发展。” 看到这里,越飞委员有些惊愕。从列宁同志的反应来看,他已经倾向于建立外贸关系,这会不会导致俄国的更多问题。毕竟俄国现阶段处于匮乏,真的拿不出什么能够交易的内容。 然而列宁同志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听他问道:“越飞同志,如果让你参与制定贸易清单,你认为近期有什么需要进口的?” 越飞委员想了想,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能进口伏特加么?” 列宁同志愣了愣,叹息一声,却没说什么。 三天后,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临时会议上,列宁同志提出了与东北政府全面贸易的看法。委员们的反应出乎越飞委员意料之外,没有人激烈反对,大部分委员要么迟疑,要么不知所措。 打破沉默的是托洛茨基委员,“列宁同志,我们向东北出口什么?” 越飞委员认真的听着,想知道这个同样困扰他的问题。就听列宁同志答道:“如果同志们不反对这个决定,就可以派遣贸易代表团前去东北,看看东北政府需要什么俄国产品。” 在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的情况下,一支苏俄贸易代表团组建起来,与东北政府约定在边境上进行谈判。 谈判过程很不友好,团长谢瓦廖夫是工人出身,负责后勤工作。被党组织委以重任,谢瓦廖夫同志决定要谈出一个绝对要对得起党组织的清单来。 东北方面非常最初非常客气,但是谈到具体内容后,谈判气氛很快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最后对方丢下一句,“我们把谈判记录交换一下,就结束这一轮谈判吧。” 谢瓦廖夫同志被这话激怒了。尤其是对方直接对谈判记录的要求,令谢瓦廖夫同志感觉自己的努力遭到了巨大的蔑视。 不就是告状么?!谁怕谁啊! 草草交换了谈判记录,谢瓦廖夫同志就下令贸易代表团回莫斯科复命。火车走到第二天,就接到了莫斯科的电报,要谢瓦廖夫同志带上对方签字的谈判记录到新西伯利亚地区等待中央派来的同志。 这下谢瓦廖夫同志有些懵了。为什么要对方签字的谈判记录?有这个必要么? 然而党组织的命令是必须服从的,谢瓦廖夫同志不得不下车,因为火车不是专列,没办法等待谢瓦廖夫同志。他只能带了两名团员,乘坐马拉雪橇,冒着风雪跑了三天,才回到边境。 谢瓦廖夫同人认为需要非常多的手续才能得到对方的签字,谢瓦廖夫同志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到带对方签字的会议记录。 一个电报发到对岸,对方居然立刻回应了。渡河而来的中国谈判人员冷着脸递上一份文件,谢瓦廖夫同志看完,在谈判记录上,都有中国人员的签名。尤其是在一些双方有分歧的部分,中方人员还做了注释。或者是‘语言翻译问题’,或者是‘记录了气话’,做的十分认真。 在文件最后,有中方人员的签字。 谢瓦廖夫同志能理解,中方人员这是等着没走。这份心情倒是不错。然而那些注释则令谢瓦廖夫大大不快,写的这么细,一定是为了方便告状,指责谢瓦廖夫有错。 而中方人员也没有给谢瓦廖夫同志好脸色,完成了文件签收后,他就带着签收的收据转身离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看着中方人员的背影,谢瓦廖夫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两句。 中方人员没有听到咒骂,因为负责此事的物价局局长韩海涛也在心里面大骂呢。 作为前茶馆老板,又是物价局局长,党组织觉得韩海涛同志非常了解物价,又有着丰富的待人接客的经验,适合负责这次谈判。韩海涛自己觉得党组织的信任是有道理的,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委任。 这一路上韩海涛局长气鼓鼓的,觉得自己犹如青蛙一样。回到哈尔滨,见到了正在哈尔滨视察工作的何锐,便是韩海涛局长也直接爆发了。 俄国人正如传说中的霸道,无礼,野蛮。尤其是不懂规矩。韩海涛局长怒斥了俄国人的种种后,直接给了评价,“主席,俄国人靠不住!” 何锐微笑着听了韩局长的控诉,其间忍不住被逗乐了好几次。尤其是最后关于交换‘谈判记录’的事情,何锐被逗得哈的笑出声来。 韩局长觉得何锐笑完之后会很生气,就听何锐评价道:“何海涛同志,咱们自己的同志若是没有接受过培训,做的也未必就比俄国人好到哪里。在工业化现代化的过程中,我们都是年轻学生。” 韩海涛一愣,竟然不知该怎么回到。何锐的话怎么听都没有指责人的意思,也谈不上赞同。就如何锐平日的发言一样,有种健康向上的感觉。一时间,韩海涛的气也不禁消散了许多。但是韩海涛局长还是说出一件事,“主席,俄国的谈判团长听我们说起充分就业的实际价值后,说我们威胁他们。我很在意。” 看何锐对此有兴趣,韩海涛继续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翻开了会议记录中的那部分,“……主席,当俄国方面的谈判代表表示普通贸易并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重要之时,我们就把充分就业对国民经济的影响告诉他们。俄国代表团的团长当即表示,我们在威胁们。我不知道那人到底怎么想的。” 何锐轻笑一声,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这位俄国贸易代表团团长的名字十分陌生,何锐也不觉得他能混到什么不得了的高层。也就是说,这位联共(布尔什维克)党员对于商品经济的看法大概率没有跳出农业社会的范畴。 农业社会经常出现数量相对于小农生产者数量较大,同时也找不到买家的商品。这在商品信息十分不发达的生产环境下是常态。农业社会中,人们处置这部分商品的方式就很值得玩味。 正因为不知道这部分商品的价值,很容易出现两种极端处理方式。要么极为廉价的出售,要么就一定要卖个高价。凡是较真的人,面对已经付出了劳动力的产品,是倾向于要高价。 既然对方并非是一个高层,未来也不是高层,他对于经济的理解很可能如此。 商品的使用价值越清晰,价格反倒越容易达成共识。这也是为什么选择物价局局长韩海涛作为谈判代表的原因。如果让何锐负责此事,哪怕何锐在理论上口灿莲花,也真的不知道一件商品到底在市场上会卖到什么价位。 何锐在这个时代也没怎么为自己花过钱,在另一个时空,因为网络支付的缘故,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触摸过现金了。 附近几家有良好供货渠道与价位的大超市与小超市,就完全决定了何锐对于普通物价的认知。 何锐叹道:“辛苦你了,韩海涛同志。消消气,下次俄国换了谈判代表的时候,还得你这有经验的同志和他们谈。” 韩海涛的气愤,一半是因为俄国人的态度,一半是担心没谈成,被追究责任。连何锐都不追究,韩海涛也就放下心。另一个问题很自然的冒了出来,“主席,俄国方面真的会换人?会不会换上更糟糕的人?” “韩海涛同志。俄罗斯这个民族诞生的很晚,大概是康熙年间才开始出现俄罗斯民族的概念,到现在也不过200年。这是一个年轻的民族,对外的反应自然和年轻人差不多,有股子不当大哥浑身不自在的愣头青傻气。以这样的民族特点,你觉得他们想做成一件事的时候,会怎么选择?” 听了何锐的话,韩海涛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会发生什么。愣头青们是不会选择低头的,如果非得有什么力量压制他们,逼着他们就范。愣头青要么蔫了,对事情就走走过场,完全陷于内心的失落。要么就装作低头认错,尽力把事情向着解决的方向推动。 不管是哪一种,前茶馆老板韩海涛都觉得自己能对付。毕竟以前的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茶馆老板,现在物价局局长兼谈判代表韩海涛代表的是东北政府这个强大的组织。没理由怕那帮王八羔子。 谢瓦廖夫同志并不知道中国谈判代表韩海涛对他的看法,拿到了签了字的谈判记录后,他就冒着零下六七度的气温,乘坐着马拉雪橇赶路。白天的寒风与能冻死人的夜晚都无法阻止谢瓦廖夫同志的脚步。 尽快把消息送到组织手里,并且将中国东北政府谈判中表现出的不怀好意告诉给党组织,这就是联共(布尔什维克)党员的义务。 谢瓦廖夫同志运气不错,他刚赶回到下车的小镇,正好有一列运送伤员的火车经过。大家就挤上了火车,与伤员们一起往西伯利亚的小城赶。 伤员们真的很惨,大家不仅忍受着伤痛,还要面对感染带来的痛苦。不少人伤口化脓,发起了高烧。从莫斯科来的谢瓦廖夫同志立刻想起了在莫斯科盛传的神药,就询问随车的军医护士是否知道‘磺胺’这种新药。 军医和护士听完谢瓦廖夫的问题,不解的尝试用俄语卷舌音发出‘磺胺’这两个音节。但是很明显,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发出的声音极为怪异。 谢瓦廖夫在下一个车站立刻发电报给莫斯科,请求调集磺胺给车站。有不少红军官兵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若是这么熬下去,只怕在半路上就会牺牲在车上。 第一条电报发出去之后几乎是石沉大海,第二条电报是发给谢瓦廖夫同志的直属领导,总算有了回应。领导在电报里只说了两句话,“磺胺是从中国进口的药物,你既然在与中国谈判,可以酌情向中国方面提出紧急要求。” 谢瓦廖夫把回电看了两遍,整个人呆住了。他一直以为,在莫斯科各医院挽救了极多病人的磺胺是联共(布尔什维克)中的医学家研制出来的。完全没想到竟然是中国东北的产品。 自己的上级是不会扯谎的,尤其是在这件事上。所以确切的消息认知让谢瓦廖夫同志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现在回去再和中国方面谈判几乎是不可能,而身边的红军官兵们也在眼睁睁的遭受伤病的折磨与威胁。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左右为难许久,谢瓦廖夫不得不决定,先到组织要自己前往的鄂木斯克。 火车又开动起来。这次谢瓦廖夫一言不发,而那些被‘莫斯科来的同志说有特效药’的消息唤起了期待的军医与护士们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谢瓦廖夫同志。 ‘从莫斯科来的同志’,这么一个身份就足以让谢瓦廖夫在普通的红军眼中有着完全不同的身份。更不用说,谢瓦廖夫同志还是一位干部。他所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但没人逼问谢瓦廖夫同志。大家都知道现在俄国苏维埃政权的局面,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药物,也不会是数量大到可以随时给普通官兵服用。尤其是这药物是如此的有效。 几乎每天都有伤员因为化脓感染而病情加重,每天也都有垂死的伤员被抬下车。便是如此,谢瓦廖夫同志发现军医和护士们依旧有着希望,即便已经牺牲的同志们无法被挽救,但是有更多同志们还在死亡线上挣扎。只要有据说名叫‘磺胺’的神药,他们就还有救。 火车终于到了鄂木斯克,这里是后方的一个大站,也有着最大的军医院。火车刚停下,就上来一群接车的军医和护士。他们简单的查看了伤员病情,凡是开始发烧的,不管是怎么引起的,先给伤员服下一片略显灰黄色的药片。对那些已经发烧烧到糊涂的红军伤员,撬开那些咬紧的牙关给硬灌下去。 随车的军医与护士看着如此雷厉风行的医疗,当即询问起这药是不是‘磺胺’。接车的军医有些讶异,“你们怎么知道的?” 军医与护士们,还有得到消息的伤员立刻指向谢瓦廖夫同志,“是这位莫斯科来的同志告诉我们的。” 接车的军医只是看了看谢瓦廖夫同志,向他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给发烧以及伤口化脓的伤员们服药。 谢瓦廖夫觉得自己总算为前线的同志们做了些什么,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就在此时,车厢外有人喊道:“谢瓦廖夫同志在么?哪一位是谢瓦廖夫同志。” 听到这呼喊,谢瓦廖夫知道是在找自己,随即想起了谈判失败的事情。自己的责任是免不了的,接下来就该接受上级的严厉批评了。 又看了看那些伤员,谢瓦廖夫同志走下火车,对着正在寻找自己的接车人员走去,“我就是谢瓦廖夫。” 就如所料,谢瓦廖夫遭到了严厉的批评。面对严厉的批评,谢瓦廖夫坦率的承认,“我并没有注意到进口的药物。” 上级并非谢瓦廖夫的直属上级,面对谢瓦廖夫的回答,这位干部脸色更加不快,拍着桌子大声说道:“这不是药物,党组织派你去,是要你和东北进行商业谈判。你没有完成任务!” 谢瓦廖夫并不准备乖乖听话,他有自己的看法,“领导同志,中国方面提出的清单,是我们现阶段也需要的物资。木头,矿石。这些难道不该用在我们自己工厂的生产上么?我们自己都没有多余,为什么要出口给中国方面?” 这回答不仅是谢瓦廖夫的真心话,他也曾经与谈判团的同志们讨论过,没有人能反驳这话。因为这就是事实。 唯一对此事提出不同意见的是东北政府一个叫韩海涛的谈判代表,到现在,谢瓦廖夫还能记得起那家伙脸上的带着无奈的嘲讽神色,至少谢瓦廖夫同志认为那是嘲讽的神色。 因为韩海涛说了一句谢瓦廖夫决不能接受的话,“谢瓦廖夫同志,在这交易中,我们给的价格比你们自己销售要高。这对于活跃苏俄的经济有好处。” 谢瓦廖夫同志绝不同意这样的看法,如果苏维埃有着用不完的木料、矿石,谢瓦廖夫当然愿意拿出来与东北政府交易。然而,现在没有。谢瓦廖夫绝不接受让苏维埃人民挨饿受冻,却为别国提供产品。 于是,面对了领导的斥责。谢瓦廖夫把这段谈话讲给领导听。 看得出,领导的神色也动摇了。谢瓦廖夫愿意承担谈判失败的责任,但是在优先供应这件事上,谢瓦廖夫同志不肯退让。 正文 第214章 海参崴人道主义行动(四) 是先满足外国的需求,还是先满足国内需求。谢瓦廖夫同志提出的问题或许能让中级领导为难,在苏维埃中央委员会的高级领导面前,这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谢瓦廖夫同志很快遭到了严厉的批评,并且向谢瓦廖夫同志给出了解释。 “谢瓦廖夫同志,苏维埃进行的国际贸易并非是从俄国人民手中抢夺赖以活命的物资,卖给国外。现阶段,我们从中国东北进口食品,药物,你认为这些会导致人民丧命,还是活下来?” 光是这么点回答就让谢瓦廖夫没办法回答。而接到中央指示的干部语气严厉,继续例数谢瓦廖夫的失职,“矿石需要冶炼才能变成能够直接使用的金属,苏维埃现在缺乏金属冶炼能力,所以通过出口矿石换取冶炼出来的金属,能够快速解决国内的匮乏。根据会议记录,你对这些贸易有着很强的抵触,要求压低进口金属的价格,提高矿石出口价格,导致了谈判中断。党委要求你对这些的行动做出解释。” 谢瓦廖夫一时觉得委屈,但面对严厉的指责,他用尽了最后的倔强,硬挺着答道:“我希望能够为苏维埃赚到更多利润。” 说了这些,谢瓦廖夫从领导的神色中发觉到,自己的想法完全没有能够打动领导。索性说出了心里话,“同志,我厌恶资本家和商人。他们贪得无厌,只知道赚钱。人民已经受够了苦,为什么革命胜利了,我们还要继续受到外国资本家和商人的盘剥!难道这就是我们革命的目的么?” 这种指责即便从政治宣传上看,有一定道理,也有一定的真诚。但是已经无法动摇领导的想法。因为莫斯科方面已经决定要与东北进行贸易,以尽快补足国内需求的缺口。 不管是农产品还是工业品,俄国国内的匮乏程度都到了危险的地步。等谢瓦廖夫同志说完,领导就把上级已经决定的处理结果讲给谢瓦廖夫同志,“谢瓦廖夫同志,鉴于你的工作结果,组织上决定免除你所有职务。现在生效。” 除了谢瓦廖夫同志之外,整个谈判团全部被免职。由一批新同志组成的谈判团立刻出发,继续与东北政府进行谈判。 东北政府这边对这样的结果早就有所准备,外事局从德国以及中国历年驻俄国外交人员那边收集的资料到了沈阳。两边对比之下,东北外事局和统计部门发现,还是德国那边提供的俄国历年出口的商品价格资料更加丰富准确。 有了这些资料,中俄贸易的商品定价就变的更有可操作性。物价局的韩海涛局长原本就是通过收集旧数据的方式完成物价局最初工作,现在东北物价局的工作已经进入新阶段,通过各种生产、运输、存储成本确定物价合理范围。 韩海涛局长看到这些翻译过来的大量数据,虽然知道自己需要不少不眠之夜来整理分析数据,自信心却提升了许多。 工作还没完成,家里的小儿子却来物价局,询问韩海涛是否回家吃饭。韩海涛觉得是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便问道:“你娘有什么事?” “爹,娘说今年是你41岁生日,想和你一起吃个饭。”小儿子答道。 “……哦,是我生日啊。”韩海涛只觉得心里面暖暖的。正好今天的工作安排完成的很顺利,韩海涛便让儿子回家,还掏出了钱包,把里面所有钱都掏出来给了儿子,“告诉你娘,别费事做饭了。在外面买些菜,让她烧个汤。” 下班之后,韩海涛直奔家里。许久没这么早回家,韩海涛心中突然觉得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经过点心铺的时候,闻到里面的香气,不由进去。已经看好了点心,掏出钱包一看,里面连个钢镚都没剩下。这才想起把钱都给了儿子。 韩海涛有些尴尬的对铺子里的伙计说道:“抱歉,点心我不要了,让你白忙活一阵。” 正要走,点心铺老板从后面端了一大盘刚做好的点心出来。点心铺老板在韩海涛几年前刚当上临时税务专员的时候认识的韩海涛,后来因为孩子上学,就从四平到了沈阳。在沈阳继续自己的点心铺生意,见到韩海涛要走,老板连忙放下盘子,“韩大哥,别走啊。怎么了,点心不好吃么?” 韩海涛干笑一声,“不是,有点急事。” 老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一把拎起已经包好的点心就要塞给韩海涛,“韩大哥,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关照兄弟的生意。点心拿上,我送你了。” 韩海涛哪里肯收,只能把脸一沉,“兄弟,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也知道咱们政府的规矩,不合适。” 老板当然知道东北政府的规矩,心中自然是无比认同。正因为如此,他反倒是真心想和韩海涛多亲近一下。拉住韩海涛的手臂,老板叹道:“韩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我这点心哪里做的不对你口味,你也说个明白话。” 韩海涛不得不做个解释,“我今天忘拿钱了。” 老板一听,哈的就笑出声来,“韩大哥,这也叫个事儿?你哪天有空,把钱送来不就行了。” “不合适,不合适。”韩海涛连忙拒绝了。自己都干到物价局长,这么做对韩海涛自己真的不是好事。 老板见韩海涛这般,也没有强求。只是赞道:“韩大哥,现在的政府真的是好啊。我也不多说了,这样,我派人给你送家里。” 被这么一说,韩海涛只是笑笑就告辞了。出了门,突然想起件事,最近沈阳城内出现了送货小哥这个行当,着实为不少人解除了烦恼。然而总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出了不少事。报案的人多了,把公安局搞的很恼火。也不知道这事情会怎么处理。 若是任由事情天天冒出来,人民群众意见很大。但是真的这么抓人,公安系统压力暴增。真的是难啊。 这一路空着手回家,进门就闻到炒菜的香气。老婆并没有买一桌,而是亲自下厨做饭。 果然,桌子上已经放了半桌菜,孩子们正在趁着老娘不在的时候偷吃。见到韩海涛回来,一个个都连忙装着没偷吃。 韩海涛虽然知道,按照旧规矩,孩子们这么干不对,但是心中已经完全不生气了。 把自家的孩子们叫到一起,让他们并排站好。韩海涛作为老爹开始训话,“吃,就坐下吃。别偷吃。明白么?!想吃,是因为你们饿。饿,不丢人。偷着吃,丢人。别干丢人事!” 孩子们对这样的训斥完全能接受,不过老大还是说道:“爹,娘会骂我们。” “先吃着,一会儿我给你娘说。”韩海涛说完,领着孩子们入座,看着已经饥肠辘辘的娃们吃饭。 真的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娃们如同一阵风般扫荡着桌面的饭菜。看的韩海涛又是欢喜,又有些难过。 说起来,韩海涛当年在四平也不能算是穷人。可孩子们吃饭,却真的是压力极大。当时轮不到韩海涛的老婆教训孩子,韩海涛自己就教训了。现在回想起来,韩海涛只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孩子们。 至于原因,韩海涛这几年在党课学习上也学过。这也是党课的好处,会对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进行讨论,给出答案来。 就以韩海涛为例,当年他不是没能力让孩子吃饱。在社会动荡,秩序混乱的局面下,让孩子们天天吃饱,就很容易引发别人的注意。被引起注意,就会引发嫉妒,恶意,各种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在文明党的意识形态中,新中国与旧中国之间有着明确的划分。新中国是一个工业国,政治、经济、文化,都是基于工业化新中国而运行。自然要进行调整、革新,甚至是革命。代表农耕经济模式的旧中国文化中的人物是不能直接拿来类比。 不过韩海涛还是赞同管仲的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经历了匮乏与动荡时代的人,就是没有丰裕富足时代的人才有的宽容。 这边正在看着孩子们大吃,韩海涛的老婆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孩子们已经开始干饭,登时就不高兴了。 韩海涛立刻拿出工作方法,先请老婆坐下,又端了一脸盆的水给老婆洗手。发现没拿毛巾,又跑去拿了毛巾给老婆擦手。老婆这下也不能一个劲的发脾气,只能用老娘的派头训斥孩子们没规矩。 韩海涛坐下,劝道:“我没吃,就等着和你一起吃。来,夫人,喝一杯。” 老婆虽然不那么生气了,却还是余怒未消,“你这两年对他们是越来越放纵了,这么个吃相,以后出去怎么上桌?” 韩海涛笑道:“前一阵子,我与何主席他们一起吃了个饭。吃的是涮羊肉。当时我就没忍住,卖弄起七上八下的规矩。有人就看出来何主席其实不欣赏这个规矩,便问何主席为什么不喜欢。” 韩海涛的老婆一惊,小心的问道:“你怎么惹何主席不高兴了?” 韩海涛摆摆手,“你听我说完,何主席可没有你这么小气。” 韩海涛的老婆白了韩海涛一眼,虽然何锐位高权重,不过眼前就被丈夫抢白一句,更让韩夫人不高兴。 倒是韩海涛的孩子们已经干了这么一阵饭,肚子里面有了垫底的食物,听到大人讲发生的事情,都降低了吃菜的速度,认真的听着发生了什么。 韩海涛也很有感触,政府里面都知道何锐眼里不揉沙子,却极为随和。便是何锐不喜欢的事情,也不会没有正当理由。而且何锐的看法总是很接地气。 唉……,叹息一声,韩海涛才继续说道:“何主席说,七上八下这规矩是穷讲究。咱们正常人类,一整盘肉放进锅里,想怎么吃怎么吃,这才是真爽快。穷讲究在物资匮乏的时代没什么不对,但是爽快才是我们真正喜欢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才是爽快。如果有人反对,我也希望反对的原因是这些人不怎么喜欢吃肉喝酒。而不是穷讲究。” 韩夫人一时没搞明白这话的意思,微微皱着眉头思考。却想不出何锐这话的意思。 倒是韩海涛的孩子们听明白了,老二就赞道:“我就喜欢吃肉。” 韩夫人几乎是本能的呵斥道:“吃!吃!就知道吃!” 韩海涛不仅非常理解夫人的反应,还参加过这个问题的学习会。学习会上提出了‘生活系数’的概念, 其中一块,关乎居民指吃、穿、住的支付在收入中的占比。吃的占比现在很高,真的很高。按照课程上的讲述,这是因为中国工业化水平太低。工业化水平越高,吃饭,尤其是的肉类等蛋白质的摄入的货币支付会提升,但是在收入占比中会降低。 如果正常的充足营养伙食消费占比到了20%以下,就证明国家进入了一个高工业化水平。 现在的数字比例中,别说充分吃肉,就算是正常不挨饿的水平,家庭食物支出占比也在收入50%以上。 韩海涛没想到一顿饭竟然引发了自己如此感慨,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最近韩海涛天天忙的就和这些有关,尤其是受到了苏俄贸易代表的刺激。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劲上头,韩海涛忍不住有些发作了,“体面是什么?体面是大大方方,直来直去。不骗别人,不骗自己。善待别人,善待自己!穷讲究,的确在那时候没啥错。因为大家有些话说破了还是伤面子么!对了,那话叫什么来着,什么有道,……老二,你去书房,把论语拿出来。” 韩夫人知道丈夫的酒量就这样,两杯酒就上头。见丈夫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老二已经不饿了,兴冲冲跑去书房,很快拿了论语出来。 韩海涛哗哗的翻了片刻,找到了那段,大声念道:“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说完,把书往桌上一拍,继续大声说道:“这话是说,国家制度很好,如果还混得又穷又贱,这就是这个人的耻辱。国家制度混乱,一个人大富大贵,这个人就很可耻!满清朝廷那帮人就是群无耻之徒。可是呢,满清时候,外国人天天堵在门口打咱们,国家遇到点灾害,动辄饿死几万几十万人。几百万几千万的人虽然没饿死,也就只是没饿死,和死也差不多少。可那些人还在意自己的体面,什么体面!真的脸都不要了!” 孩子们虽然不是很明白这话的意思,却也能理解基本意思。而且见老爹醉态可掬的样子,觉得很好玩,就跟着连连点头。 韩海涛此时胸中的确激昂着一股情绪,他追随何锐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什么大富大贵。那时候的何锐不过是个四平督军,在东北并不算什么。韩海涛见何锐肯为穷人办事,又能治理四平的治安,让大家都能过上不怎么担心意外的生活。的确有种由是感激的心情。 还有一个原因,韩海涛如果不想专门跟着何锐,就会被政府辞退。种种原因下,这位前茶馆小老板放弃了过去的人生,当了公务员。 几年过去,韩海涛却有了不同的想法。这种想法在今年的北方大旱灾与俄国贸易谈判团的刺激下爆发出来。 面对着孩子们,韩海涛大声说道:“我们要建立一个新中国,在新中国,每个人不光要吃饱穿暖,而是要吃好喝好穿好。要上学,要明白道理。外国人敢侵略中国,我们就打的他们投降。国内有坏人,我们要把他们抓起来判刑!我还有其他的人,会跟着何主席建设这么一个国家,让你们生活在这样的国家里!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做人要体面。什么叫体面,就是不要骗别人,不要骗自己。善待别人,善待自己。听到了么?” “听到了。”男孩们立刻答道。 倒是韩海涛的女儿,跟着说了句“听到了”,随即说道:“爹,今天你过生。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因为工作的原因,韩海涛情绪一直没回到家庭生活中,此时听女儿这么说,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韩海涛连忙抬手捂住眼睛,不想让孩子们看到自己哭了。 老婆孩子们见到韩海涛突然哭了,虽然知道韩海涛不是因为伤心,也连忙上前安抚。 韩海涛的情绪却没有缓和过来。他四十一岁了,也是黄土埋到胸口的岁数。这大半辈子,吃过苦,受过罪。小心应对着生活而活到现在,韩海涛成年后就没什么哭过。硬着心肠活下来尚且不易,哪里还有心思哭呢。 在今时今日,韩海涛却发现自己以往的生活竟然是那么不能忍受。曾经不得不刚强的心已经变得如此敏感而柔弱。感受到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珍贵,韩海涛就是忍不住要流泪。 正文 第215章 海参崴人道主义行动(五) 苏俄谈判代表的变化发生180度转变,虽然谈不上前倨后恭,却也从针锋相对变成了全面配合。在谈判内容上,苏俄代表愿意出口俄国盛产的木料,铁矿。 听到东北愿意进口阿穆尔地区煤矿,苏俄代表团成员板着脸,目光中却交流着惊喜的神色。 俄国提出的清单同样让东北谈判代表团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也不知道俄国人的地理知识到底是怎么学的,看到清单上出现的橡胶等热带产品的名称,代表们搞不清楚连东北都需要进口的热带商品,为何俄国代表为什么会觉得东北自己就有? 但是与获得的成果相比,这些细枝末节就显得微不足道。在谈判的后期,东北代表团提出了一个问题,“苏俄同志们完成了通往矿场的铁路和公路么?” 苏俄同志们愣了愣,不解的提出了问题。听说东北愿意提供铁路等基础建设的销售,俄国代表团警觉起来。 东北代表团也没藏着掖着,“如果能尽快完成运输,矿产成本会降低。” 对面的苏俄代表不快的质问道:“你们是在算计我们么?” 这话倒是没错。东北代表虽然没接腔,心里面是同意的。如果可以的话,大家都想买便宜货。 等俄国代表团情绪稳定一些,东北代表团才继续说道:“没有铁路,很大一部分成本都在运输上。这对于苏俄和东北,都是一种浪费。我们愿意与苏俄同志们携手共进,降低运输成本。” 这话并没有得到善意的回应,谈判虽然有个气氛很好的开始,却以相当不愉快收尾。 带着丰厚的成果以及许多失望,韩海涛等人向何锐报告了此事。看何锐竟然完全没受到影响,只是称赞同志们辛苦了,工作大有成效。同志们反倒觉得哪里不对劲。 既然是面对何锐,大家鼓起勇气问道:“主席,难道在谈判清单之外还有什么考虑么?” 何锐轻笑一声,“呵呵,俄国希望能够与中国立刻确定边境,如果承认那些是进口的商品,就等于承认了那是俄国领土。” 韩海涛等人不由得惊了,他们去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考虑。有些人就担心会坏了何锐的安排。然而不等问出口,何锐就答道:“同志们做的很好,今天就先谈到这里。” 项目谈成,不等于一切都没问题。在大框架后,还有更多的细节需要完成。譬如,为了完成运输,要不要在江上架桥。毕竟铁路转运需要卸货,这个成本就太高了。 铁路运输只是众多细节问题中的一个,还有更多细节在里面。需要设立一个专门的工作小组来应对落实项目。当谈判团内询问韩海涛是否愿意当联络组组长,韩海涛立刻拒绝了。就本心来说,韩海涛其实不喜欢做这个工作。在物价局工作更适合他的愿望,每天为那些关乎生活的价格研究,分析,真的是充满了乐趣。至少韩海涛感觉挺有乐趣。 这样的生活与韩海涛当茶馆小老板的生活节奏很类似。那时候韩海涛与客人们谈论的,也往往是这些事。那时候韩海涛只能根据得到的极为有限的情报瞎猜发生了什么影响行情的事情,现在韩海涛是真的能够通过运营物价局来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组织上没有强迫要求,韩海涛局长回到物价局。局里面也很忙,眼看就要到‘岁首’。也就是西历一月一日。民国将其确定为‘元旦’,把初一改为‘春节’。 在东北,何锐则明确下令,西历一月一日称为‘岁首’,大年初一则为‘元旦’,或者俗称的‘新年’。 虽然没能立刻从贸易谈判中搞清楚苏俄方面的政治企图,但是东北政府的‘岁首’与民国政府的‘元旦’,韩海涛对其中的政治意义倒是有了解。毕竟不少国内报纸上对‘元旦’与‘岁首’之争进行过评论。 从历法角度出发,传统文人比较认同何锐的称呼。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从政治角度,东北地方政府建立自己的历法,被认为是何锐对于北洋总统大位的一种态度。 何锐的批评者们认为,如果何锐只是出于历法考虑,大可直接向民国政府提出请求,以何锐的影响力,这件事未必不会得到通过。毕竟从历法角度看,中国古代以冬至为岁首,冬至只比西历一月一日早了几天而已。 所以批评者们认为,何锐在东北这么搞,明显是为了在他登上大总统位置之后推行。也算是一种对外的宣称。 韩海涛看到今年的《申报》等报纸上再次旧事重提,心中着实有些不解。在韩海涛看来,何锐成为中国的大总统只是迟早的事情,抓着一件旧事说个不停,那帮人是闲的没事干么? 反正韩海涛局长有的是要干的事情。已经进入隆冬,煤炭的销售价格开始提升,此时就得由政府出面提供一批煤给民众取暖。岁首已过,春节眼见就要到了,各种物价都得盯着。 从岁首到春节,物价局格外的忙碌。在外面走了几天视察工作,等韩海涛回到办公室,岁首假期已经结束了。1921年1月5日,《东北日报》刊登了一条新闻,苏俄红军击破了高尔察克的防线,兵峰直逼海参崴。东北政府主席何锐向苏俄与高尔察克呼吁,希望能够和平解决问题。东北政府愿意为交战双方提供和平谈判的场所。以避免海参崴爆发人道主义灾难。 韩海涛愣了愣,觉得苏俄红军这么勇猛的进攻只怕与东北政府进行的商业谈判有关。但是又不太确定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北物价局局长韩海涛不清楚怎么回事,东北政府主席何锐却是清楚的很。虽然何锐本人并没有接到来自于苏俄方面传来的消息,但是苏俄红军紧急购买的商品清单已经证明了太多。 粮食,食物,服装,鞋袜,炮弹,医疗用品,这些紧急物资都是战争一方所急需的。不仅苏俄提出了这么一份清单,白卫军的高尔察克提出的清单几乎一样。只是东北政府并没有向高尔察克提供商品而已。 此时何锐不得不见了作为英国政府全权代表的驻华公使朱尔典。朱尔典上来就指责何锐,“主席阁下,您对于稳定远东局面并没有尽力!” 何锐看着朱尔典老头子那装出来的官方严肃神色,心里面觉得很搞笑。若是朱尔典没有套上英国政府全权代表的头衔,何锐根本就不会亲自见朱尔典。 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何锐耐着性子听完朱尔典讲述了大英帝国政府的态度,然后答道:“朱尔典阁下,从官方角度,你应该去见民国的大总统徐世昌阁下。我一个地方政府,你对我说什么都没用。” 朱尔典当然知道何锐说的没错,但是当下大英帝国也有些抓瞎。在何锐登上中国政治舞台之前,大英帝国习惯把中国分为北中国与南中国两块,现在又把北中国分为‘满蒙’与北中国。满蒙地区已经是中国的三大势力之一,甚至被认为潜力不亚于整个南中国。 刚过去的1920年,北方大旱,占领江浙等地的直系军阀们见到北中国军阀头子段祺瑞实力受损,所以一直想进攻段祺瑞。但是何锐在中国政治上始终一言不发,态度暧昧。而且直系军阀认为何锐本人是从段祺瑞那里得到的四平督军一职,只怕说服不了何锐。就转而希望得到英国的支持。 英国对于是否支持直系军阀倒是无所谓,但是段祺瑞一旦失败,会对中国局面造成巨大的影响。这是英国不愿意看到的。动荡的局势,快速改变的政治结构,对英国现有利益并无好处。 而且英国也不清楚何锐的态度。现在段祺瑞的皖系的确遭遇到巨大困难,单纯从军事方面应该不是占据江浙的直系军阀对手。但是何锐一旦趁着皖系战败,政权动摇的机会出兵山海关,驱逐直系,成为民国大总统。整个北中国就会统一在这位年轻的大军阀手中。全新的北中国将对南中国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何锐很可能借机南下,统一整个中国。 英国绝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此时朱尔典见何锐还是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只觉得何锐看上去很可恶。一个年轻人不该是意气风发,敢说敢干么?为什么何锐这个31岁的年轻人,竟然比中国最奸猾的老官僚看上去更奸猾老到呢? 就在朱尔典内心有些焦急的时候,就见何锐展颜一笑,“朱尔典阁下,我们大概是在官方角度达成了共识。作为朋友,我有朋友想说的话。您想听听么?” 朱尔典愣了愣,转头看了看翻译与记录员,然后才转回头。如果何锐以私人身份所说的话,当然会在报告里出现,但是不会记录在官方文件中。方才转头就是示意给翻译与记录员,省的这帮人没听清,做出错误的记录。 “主席阁下有什么建议?”朱尔典问。 何锐爽快的说道:“白卫军作为军队已经完蛋了,红军眼看就要夺取海参崴。我已经开始安排船只,破冰派船接人。在这种时候,阁下还是赶紧联络法国,把人接走。我这边已经要在《泰晤士报》,《费加罗报》,《纽约时报》等报纸上刊登白卫军山穷水尽的消息。并且要求西方世界接收难民。在新闻中,我是不会有任何客气的。” 朱尔典心中忍不住苦笑,何锐若是在这样的新闻中有什么客气,反倒奇怪了。看得出,何锐是准备趁着这件事大捞一笔好名声。 如果没有人报道此事,也没有人挑头蹦出来。红军真的干掉百万白卫军军民,英国其实无所谓。 一旦何锐率先报道,并且搞出这么一出,欧洲媒体一定会跟进。朱尔典阁下甚至都能想出几个新闻标题,譬如,《上百万军民生命危在旦夕》。 又譬如《大屠杀的帮凶,英国!当苏俄对百万平民举起屠刀之时,英国竟然默不作声》……这个应该是法国报纸的标题。 朱尔典定了定神,问道:“我们继续官方的话题,何锐阁下,您竟然不愿意为远东的稳定做出贡献么?” 何锐脸色一沉,“我已经做出了力所能及的所有贡献。朱尔典阁下,如果我现在下令出兵,日本在今天晚上就出兵。而且攻击对象是谁,我很难确定。难道英国政府希望整个东北亚打成一团么?” 朱尔典知道何锐所说的没有错。当下日本对于局势变化已经很紧张了,除非是英国亲自出兵,日本才会有一个确定的把握。如果英国不出兵,日本其实不想局势向着有利于何锐的方向发展。 又经过了一阵意义不大的官方扯皮以及互喷,官方会面结束了。 当天晚上的宴会上,何锐与朱尔典端着酒杯,坐在小单间的暖和壁炉旁边,何锐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让芬芳的酒香逸散出来更多些。啜饮一口,何锐说道:“按照中国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住白俄这些人的性命,等苏俄国内有变,临时政府才有机会。” 朱尔典试探道:“阁下难道想收容这些白俄?” 何锐轻笑一声,“我一个也不要。在报纸上,我会极力批评英法美三国对于人道主义灾难坐视不理。借着媒体的力量让英法美赶紧把人运走。” 收留百十万白俄对于英法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而且这些人里面还有大票的俄国旧贵族与神职人员,完全置之不理,舆论压力的确很大。 “何锐阁下,我很好奇,你为何会这么做?” 何锐正色答道:“如果没有人道主义,我们和野兽又有什么分别?朱尔典阁下很喜欢看到百万人血流成河么?” 朱尔典当然不喜欢看到,但是朱尔典也不相信何锐这话出自真心。思虑片刻,朱尔典问道:“何锐阁下,如果您有机会利用直皖两派的矛盾得到更高地位……” 何锐立刻打断了朱尔典的话,“中国人民已经受了太久的苦,我不想看到国内有任何战争!现在我只要敢说一句话,就会有无数人的跑来沈阳试探我。因为他们觉得我对介入局势有兴趣。所以我只能一言不发。” 朱尔典还是不信何锐的话,但是朱尔典决定相信何锐的态度。几年的交道打下来,朱尔典觉得何锐是个非常稳健的人。虽然该捞的好处是一点不落下,但是不该碰触的底线,何锐会完全避开。现在何锐表现出的冷静,应该是何锐觉得时机不到。而且从现实考虑,满蒙地区一天天变强,何锐根本不用着急。 在何锐刚登上中国政治舞台的时候,袁世凯还活着,直系军阀头子冯国璋也活着。现在何锐依旧年轻,这两位已经去世。而现在中国政治舞台上的大人物,六十岁、七十岁的人多的很,时间完全站在何锐这边。 宴会结束,何锐回到办公室。作为一条单身狗,何锐一多半时间就是在工作中度过。虽然按照规定,也给何锐分配了个住处,但是何锐更习惯在套间的办公室小屋里睡下。有了食堂这个解决吃饭问题的幸福之地,小单间非常适合单身狗。 干完工作就睡觉,睡醒了就吃,吃完了就干工作。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一个伟大事业,在事业中获得自己的满足与人生价值,有什么比这样的日子更单纯开心的么? 睡之前还得再看些报告。譬如,苏俄这次就直接送来了信,希望得到何锐的明确目的。 何锐刷刷点点的给列宁同志回了信,“尊敬的列宁同志,战场上交战引发的死亡是悲剧,却也是无可奈何的悲剧。但是人道主义灾难这件事,东北政府不能做事不理。鉴于我们两方的互信,我明确希望看到海参崴无血开城。但是局面明显不太可能发展到那个阶段,那么让白俄以难民身份离开,是一个各国都能接受的局面。历史上那么多的王朝更迭,从未见过彻底失败的势力能够再次夺回权力的案例。到现在为止,白俄已经彻底失败了,让他们离开俄国不仅对苏俄无害,还能让俄国国内的不稳定分子也选择离开。从历史经验来看,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何锐写完,觉得列宁同志会不会接受的几率大概是五五开。因为列宁同志是没机会看到89年的中国让一群人离开中国后的结果。从结果上看,这群人不仅没能影响中国的发展,甚至很好的促进了中国的发展。 一群苍蝇只会引发普通人民的厌恶,至少何锐和何锐见到的绝大多数人都这样的。甚至无需国家做什么,光看那群苍蝇的恶心表现,就让普通人民群众极为厌恶。 从政治上,这些逃走的白俄唯一的共识就是俄反苏俄,而他们内部先分化了,使得海外反苏俄的力量也分散投资,导致力量分散。 总之,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写完了信,何锐洗漱一下,立刻睡觉。第二天醒来,负责转移难民的胡秀山就前来报告准备情况。 海参崴是一个很糟糕的港口,不过还能走陆路。白俄们若是肯交出武器,打散后进入东北,何锐也准备认了。救助的努力归努力,真的能救几个人,这就是天知道的事情。 便是如此,胡秀山的计划书依旧令何锐十分欣赏。若是论具体谋划与执行,胡秀山的水平连东北军司令徐乘风都比不上。参谋长程若凡的聪明倒是能和胡秀山比较一下,但是论稳定度,至少到现在还看不出程若凡有超出胡秀山的迹象。 若是让三人各率领十万人,胡秀山赢定了。带兵五十万,胡秀山赢面比较大。但是百万大军,胡秀山过于专精的能力反倒降低了他的赢面。 当然,这是何锐凭借自己的见识做出的直觉判断,毕竟当下还没实践机会。何锐只是有些遗憾,若是胡秀山的视野与兴趣范围更宽广些,或许就会更好。 看完了计划,何锐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于是问起胡秀山关于对日作战的准备工作。 胡秀山是极少数明确知道对日作战计划的高级军官,甚至能知道何锐希望最晚在1923年初就动手的核心人员。 听了何锐的询问,胡秀山用他沉稳平和的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主席,在班排级对抗中,我方士兵已经提出了一些对现在武器的需求。” 何锐心中大感欢喜。以八路军解放军的发展轨迹,那是有什么用什么。但是以德国军队的经验,则是各种针对对抗性演习中,部队提出了对武器的要求。然后由军需部门经过总结,拿出这些武器的需求,交给军事装备研发部门进行研发设计,再向工业企业招标,完成样品交给军队试验。 这才是现代化军队的建设流程。八路军和解放军初期没有这样的条件,何锐则是从建军开始就考虑完成这样的流程,来建设一支强悍的人民解放军。 “是什么要求?”何锐决定与胡秀山长谈一番。 正文 第216章 海参崴人道主义行动(六) 眼看关于军事装备的交谈将开始,胡秀山却起身说道:“主席,让我先把工作交代一下。” 何锐点点头,胡秀山做事很细致,做事是优先选择结束一件事。程若凡这家伙曾经喜欢‘多线程’办事,吃了苦头之后,就向胡秀山学习,工作完成度迅速提高。 胡秀山让秘书把撤退命令交给负责执行的部门,这才全心全意坐回到何锐面前,把军队中对于武器的需求讲给何锐。 为了战胜日军,自然需要以日军为假想敌进行大量演习。在演习中,19式半自动步枪表现的很不错,然而部队还是感觉火力没能快速压倒日军。需要能够全面压制日军的武器装备。作为负责这部分工作的胡秀山,总结了部队的需求设想,提出了一整套武器思路。 何锐听完简介,就忍不住想笑。现阶段这些武器都是设想,但是已经有了冷战时代的感觉。突击步枪,单兵携带的直射武器。 胡秀山看着何锐的神色,已经能猜出这些武器设计思路都在何锐的设想之内。而且何锐到现在都没提出,只怕是因为何锐已经考虑清楚这些武器为什么不能去造。 既然何锐完全理解了胡秀山在说什么,胡秀山没有往下介绍,直接问道:“主席,能听听你的意见么?” “我的意见是,现阶段先把手头的武器给用好,尤其是使用这些武器的节奏。至于大家现在希望的那些武器,只是对现在武器的升级强化,并没有考虑到战争本身的作战体系升级。譬如,有没有考虑装甲力量的使用,以后部队进攻不是靠两条腿,而是靠装甲战车与装甲运兵车进行长距离战场机动。而且地面交战的时候,空中的飞机是否加入了战斗。对敌人防御阵地进行纵深轰炸,对顽固火力点进行空中投弹攻击。” 这些内容何锐说话,胡秀山也记得,也考虑过。所以胡秀山立刻问道:“主席,完成这些需要多久?” 何锐当然有评估,“我们在23年结束与日本的战争,25年内完全解放中国。两个五年计划需要10年,1935年就可以实现。” 胡秀山没吭声,只是沿着何锐的思路考虑,神色中都是思路的迟疑。 何锐知道自己因为见识过中国工业建设伟大力量的过来人,所以对这样的发展不仅感觉理所应当,更感觉其中有太多可以改善的环节。但是对正走在这条道路上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条既期待又完全未知的道路。 既然如此,何锐自然要承担起领导者的责任,就是向同志们指明道路。 “秀山同志,你认为我们赢得胜利所依靠的根本是什么?” “工业实力?”胡秀山很快给出了答案。 “我们经过四年努力,一千多万人完成了扫盲,整个东北18岁以下的青年,完成了四年小学教育。一百多万青年完成了高小教育。20万青年完成了初中教育。三万九千多人完成了高中教育。四千多人大学毕业……包括军校。我们就是要用这样的人力,和日本打一场现代化国家的战争。” 胡秀山完全不避讳,“日本比我们更早工业化。” 何锐心中有些失望。这就是胡秀山的局限性,不管是徐乘风还是程若凡,对于国家的未来,或者说对于还没有存在于现实中的事情有着足够的研究兴趣。胡秀山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绝不会把注意力放到并不存在的事物上。 并不是说胡秀山不好,胡秀山对于已经出现的军事学术尖端同样有着巨大的兴趣和敏感,这也形成了胡秀山在军事方面的极度专业化。却只是限于军事领域。 排除掉心中的遗憾,何锐向胡秀山解释道:“工业化的要点不在于多出些装备,也不光是拥有了现代化建军思想。我军的优势在于如何使用这些工具的政治优势。秀山,你会不会觉得日本人不知道他们是在通过侵略中国来获得利益?” 胡秀山稍一思索才答道:“……,我觉得上层知道,至于下层,我有些怀疑。” “呵呵。”何锐笑了笑。何锐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个阶段,尤其是看过不少日本右翼竭尽全力美化侵略战争之后,何锐不仅完全不相信所谓‘日本人民是欺骗’的说话。在何锐看来,日本人民不禁不无辜,更是日本军国主义战犯们的帮凶乃至于同路人。 到了现在,何锐依旧不觉得日本人民是无辜的,不过也不再高看日本人民了。 如果把‘人民创造历史’这句话当成理论而不是‘宣传用语’,那么二战中犯下罄竹难书罪行的日本军队是日本人民组成,创造这些思想的也是日本人民。日本人民全体有罪。 现实中,日本人民竭尽全力遗忘二战,右翼各种胡说八道。都证明他们是知道自己有罪。但是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这些表现是一种不认为自己有罪的行为。 胡秀山未必掌握了分析这些问题的能力,而且也没有兴趣去学习这些能力。这位年轻人就如一把剑,为的是斩杀,而不是去理解。 但何锐不希望胡秀山的目光被拘泥于现在这个领域里,就仔细的与胡秀山讨论了此事。 胡秀山靠着自己的理解力,还是搞明白了何锐对未来中日战争的看法。胡秀山反倒更加不解了,“主席,想让日本人明白战争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岂不是要让日本人觉醒么?” 看着胡秀山的神色,何锐真的有些无语了。这家伙真的是又精又专,胡秀山看到了日本人民必须觉醒之后才能理解到日本穷途末路,但是这家伙就理解不了日本民众的觉醒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既然这家伙能看到关键点,何锐觉得已经没有理由逼着胡秀山从政治角度去理解,那是一种残酷的逼迫。于是何锐切换回胡秀山正在进行的方向上,“秀山,你能理解到这点,我觉得非常好。那么从这个角度,你现在如何看待关于装备方面的要求。” 胡秀山稍一思索就答道:“我认为普遍推行这些装备不合适。但是我军有必要针对歼灭日本师团进行设计。这些设计无需增加装备,而是把已经列装的装备进行调整,以实现在野战环境下歼灭日本师团级部队的目的。” 何锐心中赞叹,只要回到胡秀山考虑问题的轨道上,这家伙简直是天才。何锐早就在考虑野战中歼灭日本师团,如果是向徐乘风或者程若凡这两人提出设想,他们就会从整体战略角度考虑,而胡秀山则是直接从战术角度考虑。在实现战斗规模的行动上,何锐相信胡秀山的考虑。 “你回去之后就进行设计。现有装备不会进行调整,但是现有装备的数量是可以针对不同战斗对象进行调整。”何锐说完,看着胡秀山。就见胡秀山点点头,率直的答道:“我会进行设计。”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何锐认为一位军事专家无需说更多。若是说更多,证明了所谓的军事专家本人其实也没思路。 送走了胡秀山,何锐则开始了关于利用俄国煤炭的规划,在韩海涛完成的初期谈判中,俄国方面愿意提供黑龙江附近的一处煤矿。在现在的煤矿专业人员眼中,这里湿淋淋的煤矿简直是噩梦。但是在何锐眼中,这些煤矿可以直接用于化工生产。不管是煤制气,煤化工提炼汽油以及化工原材料,都是极为优质的原材料。所以这一处煤矿,东北政府要直接全面承包,一处年产数百万吨汽油以及化工品基地,不好好利用就是暴殄天物。 何锐忙着何锐的事情,苏俄的列宁同志也忙着他该做的事情。何锐的信还在运输途中,但是信的内容已经通过电报发给了列宁同志。列宁同志没想到何锐竟然有股子‘历史学家’的范儿。 马克思主义是一种经济学,正如何锐在信中所说,任何经济上完蛋的旧政权从未有过复兴的先例。因为何锐的原因,列宁同志也了解了一下中国政治局面,张勋复辟对于苏俄有很大借鉴意义。 苏俄为了避免沙皇家人成为白俄公主,于是把沙皇全家都给杀了。而中国的皇帝还在,皇室也在,大臣们也在。然而张勋复辟从一开始就是个被算计被利用的对象,当张勋赶走了当时的民国大总统黎元洪之后,张勋的利用价值耗尽,马上被轻松的打出了京城。 这是个很好的案例,让列宁同志理解了何锐为何完全不在意旧王朝复辟的事情。但列宁同志却搞不明白何锐到底要从针对白俄的人道主义行动中捞取什么样的好处。 何锐所说的‘人道主义’,列宁同志一个字都不信。何锐这样的人拥有的善恶观与正常人天差地别,当何锐尝试让普通人认为双方有相同善恶观的时候,就百分之一百的在欺骗善良的普通人。 不过这个问题是不能问何锐的。倒不是怕何锐生气,而是列宁同志不想让何锐看到苏俄中没人能看透何锐。这只会让何锐小看苏俄上层。 最后列宁同志下了决定,就起草了一道命令发给前线,‘留下给白俄从海参崴撤向中国的通道,部队从海参崴正北方发动进攻。’ 此时,日本东京的日本参谋本部也在针对何锐的表态进行讨论。这个表态并非何锐针对白俄的表态,日本军部都对白俄失去了信心,接受了白俄自生自灭的结果。 永田铁山本人是期待前往欧洲做驻外武官,但是参谋本部,陆军省都认为这样的人才不能优哉游哉的在欧洲进修,所以任命永田铁山在军事训练部门工作。 这次会议又把永田这位中佐叫来开会。将官们对于险些开打的直皖战争进行了讨论。皖系段祺瑞虽然名声卓著,但是直系军阀失去了首领冯国璋之后并没有在意与冯国璋起名的段祺瑞。如果不是没有得到英国的明确支持,并且遭到了日本方面的严厉警告,现在只怕直系军阀就已经对皖系段祺瑞发动了进攻。 从日本的角度,如果没有何锐这个因素的话,日本其实乐见直皖之间发生战争。只要爆发战争,日本是可以要求直系军阀接受日本在山东的特权。而且日本方面其实已经向段祺瑞提出过,只要段祺瑞全面承认日本在山东的特权,日本愿意支持段祺瑞。 然而段祺瑞果断的拒绝了日本的要求,并且给了日本方面这样的回答,‘何锐不过三十岁,尚且能收入中东路,为中国收回利益。老朽今年五十有五,便是立刻死了,也不算夭折。知天命之年,若是还出卖中国利益,死后见了先祖,竟然不知该如何言语。’ 中日两国都是祖先崇拜,段祺瑞这话已经极端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态度。而且日本方面分析后认为,段祺瑞是在直白表达了他有信心得到何锐支持的态度。 所以讨论一番,日本参谋本部认为何锐最近在国际上搞出这么多事,其目的不在国外而是在国内。通过‘人道主义援助’在欧美获得名声,如果此时的何锐遭到日本主动进攻,何锐无疑能得到舆论支持。 但这还只是一件小事,日本参谋本部以及陆军省都担心何锐会趁着直皖大战爆发,在段祺瑞战败的时候出兵关内,占领中国北方。一旦何锐达成这样的目的,日本方面即便出兵介入,只怕都无法阻止何锐统一中国。 偏偏何锐一言不发,而且保持着极为克制的态度。这态度对于日本是最有利的,无论日本干了什么,都不如暗中维持中国现状有利。 日本将校们讨论之后,都觉得很无语。最后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笑道:“何君不愧是陆军大学首席,河合操校长真的是教出了不得了好学生。” 这话既是事实,又全了日军将校的面子,大家只能跟着干笑叹息。很快,将校们的目光落在了永田铁山这位受到器重的日本中佐的身上。 永田铁山并不在意同僚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被留在国内,是因为一众军中前辈的期待。既然中国出了何锐这样的人物,也必须培养出能与之对抗的日本年轻精英。 日本年轻精英是一个名单,永田铁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是被称为浪人的石原莞尔。不过石原莞尔与何锐走的太近,虽然依旧被重视,却不可能让石原莞尔介入到与何锐有关的事务之中。 永田铁山虽然有自己的判断,却一言不发,等着军中前辈们先开口。双方就这么无言的纠缠片刻,参谋本部上原勇作大将说道:“永田君,你认为何君目的何在。” 永田铁山微微躬身,“阁下,以在下考虑,何君是真的不在意直皖间可能爆发的战争。即便直皖爆发战争,只要帝国出兵,何君所有努力都会无疾而终。所以在下认为,何君当下整军经武,目的是要主动与帝国开战。只要能够削弱帝国,何君挥军南下,自然所向披靡。以何君的见识,他不可能舍本求末,玩弄些小把戏。” 这并非永田铁山第一次说出这样的判断,所以参谋本部的将校们已经不再感到惊愕。从道理上,永田铁山说的是堂堂正道。但是何锐以东北之力挑战大日本帝国,从现实来看完全不合理。即便何锐堵上一切也不可能击败大日本帝国。 听了这话,参谋本部会议室内只是传出几声轻笑,并没有人接腔。连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也只是笑了笑,甚至没有对永田铁山的看法做出评价。而是继续其他关于东北亚局势的讨论,“美国想在华盛顿召开会议,邀请了诸多国家,包括我们与中国。我担心政府会在会议上因为美国的压力对山东利益做出让步……” 参谋本部会议结束后,永田铁山直奔陆军大学。到了学校,正好是下午下课时间。日本陆军大学乃是绝对的精英教育,其规模并不大,平均一年只毕业五六十人。教官们其实相当轻松。眼见石原莞尔腋下夹着课本走出教室,石原莞尔向石原莞尔打了招呼,“石原次席,你好。” 石原莞尔见到是永田铁山这么打招呼,忍不住笑道:“次席,日安。” 何锐是第一名毕业,也就是首席。而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都是他们各自那届第二名毕业,乃是次席。只是这么一个招呼,石原莞尔就知道永田铁山要讨论的乃是何锐。 现在是冬天,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吊着东北产的四平牌烟卷,漫步在学校的雪地上,两列脚印在两人身后延续。 永田铁山单刀直入,“石原君,你听何君说过要与大日本帝国开战的打算么?” 石原莞尔呵呵笑道:“永田君,难道不该是帝国主动进攻何君么?” 永田铁山很懂得如何在不够聪明的人面前敷衍,但是面对石原莞尔这样的聪明人,永田铁山却毫不苟且,“何君怎么可能是个被动挨打之人,石原君,此事关乎帝国命运,我是真心前来请教。” 石原莞尔其实很欣赏永田铁山的才干,听永田铁山说起帝国命运,也不得不认真的答道:“2526年,绝不会拖到30年。帝国的局面,也极难维持到30年。到了那时,不管何君怎么想,帝国只怕都要对中国动手。” 永田铁山原本也认为会在25、26年爆发战争,但是永田铁山却觉得日本参谋本部与陆军省中能看明白这点的人绝不会是少数。于是继续问道:“会不会更早?” 石原莞尔有些讶异于永田铁山的判断,他皱着眉头边抽烟边继续走,又走了一阵后停下脚步,把烟屁股弹到雪中,“永田君,若是何君出手,定要有胜算。若是早于2526年开战,何君的才干就已经不是你我能理解的。你是真心这么问,还是对自己如此不自信?” 正文 第217章 海参崴人道主义行动(七) 日本陆军大学的首席的确风光,但是次席也绝不会被认为实力不如首席。两位不同学年的次席在雪地里站了片刻,就觉得脚有些冷。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两人都不愿意立刻结束交谈,只能再次不急不缓的走起来。 永田铁山语速不快,非常沉稳。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看法,说出来十分沉着,“我对何君个人了解不多,但是满蒙经济数据却是看过多次。何君的经济主要是靠农业、矿业、钢铁制造业、工业制造拉动。帝国绝不可能坐视何君统一中国,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率先对帝国发动进攻。” 石原莞尔觉得永田铁山这想法着实太过于夸张,扭头看了看永田铁山,见永田铁山脸上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这才答道:“如果帝国主动进攻何君,何君宣传上就占据了全面优势。只要能击败大日本帝国军,就能逼迫帝国军做出妥协。如果何君主动进攻帝国军,必然遭到帝国军全力反击。若是何君胜了,一切都不用说,整个东北亚自然任由何君纵横。但何君又不是神仙,我不认为他能在15年内建设出足以击败帝国军的实力。” 即便遭到了反对,永田铁山也没有丝毫不快,他慢慢点头,“石原君说的乃是正道。我对此也非常赞同。之所以有易于常理的判断,只是根据我对国家建设的设想推演而出。” 石原莞尔没想到永田铁山竟然如此爽快的承认他的‘异常’,不免有些讶异。虽然石原莞尔与永田铁山都是次席,不过两人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石原莞尔得到了许多军中前辈看好,看好石原莞尔的人虽然也有,比起永田铁山就远远不足。 石原莞尔忍不住问道:“永田君,你对帝国的未来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了么?” 永田铁山身为被众多人看好的精英军官,一心想建设强大的日本。正因为这样,永田铁山很希望有更多人才能够加入他的行列。虽然石原莞尔的风评不佳,永田铁山却不在意那种世俗的评价。根据永田铁山对石原莞尔的了解,石原莞尔的种种表现不过是因为他太聪明所以看不起人。就本质而言,石原莞尔与永田铁山一样,都期待大日本帝国有着光明的未来。 “石原君,我认为大日本帝国应该完整的统合起来,而不是现在这般,各种势力互相顾忌。想改变这种局面,就得让各个方面都在同一个统合体系内都得到相对应的权力,也得有相应的义务……” 石原莞尔认真听着永田铁山的讲述。从个人而言,石原莞尔很佩服永田铁山的见识与能力。永田铁山不仅对于日本国内各个势力有着清晰明白的理解,还能摸准这些势力的上限与底线。在永田铁山的描述中,就是通过与日本国内各个势力进行合作与博弈,尽可能树立威信,获取信赖。最终将整个日本的势力统合起来。 永田铁山看似随口讲述,其实很注意石原莞尔的反应。看得出,石原莞尔完全听明白了,当永田铁山讲述到精妙之处,石原莞尔不自觉就露出了会心一笑。但是,完全理解了这些的石原莞尔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激动兴奋。 这让永田铁山确定,石原莞尔一定做过类似的推演。其深度与广度未必就比永田铁山的推演差。所以永田铁山故意留了几个话头,正如他所料,石原莞尔仿佛是玩笑般的回答,已经深刻指出了日本国内不同势力的脉门与命门。脉门是用来拿捏的,命门是用来逼迫打击的。 既然双方契合到这样的地步,永田铁山只能判断,自己与石原莞尔定然有一个要点上出现了极大分歧。永田铁山停下脚步,给自己和石原莞尔都点上一支烟,这才问道:“我都说了这么多,石原君若是不肯指点一二,岂不是让我毫无所得?” 石原莞尔吸了一口烟,决定与永田铁山摊牌,“永田君,你在我看来是一个追求国家社稷的人才。自从明治维新,上层中不肯接受社稷理念的人都被摧毁了。剩下的那些上层中也未必有几个真心为国家社稷服务。永田君殚精竭智想驯服他们,统合他们。这是了不起的志向与才智。然而,在下竟然没有看到永田君的设计中存在日本人民的位置。我不认为这是永田君故意忽视的。” 永田铁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他万万没想到石原莞尔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认为人民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位置。人民限于生计,如果让他们有了自己的位置,只会引发各种毫无意义的混乱。 既然石原莞尔如此在意人民,他就定然不可能是统合派。永田铁山很清楚,统合派中的确没有日本人民的位置。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没有。 便是如此,永田铁山还是劝道:“石原君,等我们掌握了权力,我们自然会对人民好些。” 石原莞尔微微一笑,笑容让这个有着圆脸的青年军官看上去神采奕奕,又显示出某种悲哀,因为石原莞尔的确为日本的命运感到悲哀。连军中最被器重的永田铁山都放弃了日本人民,想指望军中高层推行有利于人民的政策更是不可能。这就是日本军队的现状,有许多人不满,有许多人想挣扎,却没人能够把军队带上石原莞尔认同的道路。 虽然烟还剩下大半截,石原莞尔手指一弹,烟卷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着下落,扎进了松软的雪地里。 “永田君,日本人民没有得救,日本就没有救。不管怎么欺骗和驱使人民,人民最终还是为他们自己活着。一旦强势的趋势与心灵上的欺骗都不再奏效,所有这么做的人都会被愤怒的人民撕成碎片。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日本人民未必有救。但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那些人都会遭到报应。你定然不信我的话,就让未来证明我的看法吧。”说完,石原莞尔迈开脚步,向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永田铁山看着石原莞尔的背影,心中着实有些翻腾。石原莞尔在军中真正不招人待见,除了因为他太过于聪明而看不起人之外,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石原莞尔这家伙太认真,眼中绝不揉沙子。 对于日本人来说,虚与委蛇,说一套做一套,简直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不这么做几乎没办法在日本生存。然而石原莞尔就是极少数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了可以这么做而不受到社会中普通人惩罚的地位的少数人。 石原莞尔拒绝了永田铁山,就绝不会是因为石原莞尔待价而沽,想用这手段索要更多东西。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是真的道不同不相与谋。 永田铁山被许多人拒绝过,但这一次却让永田铁山格外难以接受。被人如此彻底的否认,对于永田铁山来说也是从未遇到过的。 直到石原莞尔走远,永田铁山才勉强恢复了心情。他冷笑一声,转身而去。原本肩并肩行走留下的两道脚印在这里分开来,留下了两条各自方向的痕迹。 在这个隆冬,到处都有脚印,从海参崴前往中国边境上,一条条被许多人踩踏过的积雪已经看不到脚印,只有一条条被人踩出来的道路。 白俄们并没有选择留在海参崴‘殉国’,他们的首领高尔察克不过是临时政府的执政。包括高尔察克在内,俄国有两个临时政府,高尔察克临时政府与邓尼金临时政府。 红军的炮火从北方射向海参崴,白俄们走投无路,只能逃往中国东北。 出现在这百万白俄难民面前的是中国边境上的铁丝网,营垒,以及数十万东北军。全军上下对白俄做了极高的警戒,所有选择进入边境的白俄都会没收武器,却绝不会被搜刮随身财物。东北军将这些白俄分为数人一队的小组,登记造册,然后分开安置。 随后,将明显不怎么认识的白俄小组编成小队,送上火车,运往营口港的安置地。 何锐在欧美报纸上的报道的确引发了不少轰动,英法美国民众都希望本国政府在挽救白种人的行动中出一把力。 对于美国这个移民国家,多出来二三十万穷困俄国人也不是不能接受。英国与法国有着广阔的殖民地,本国的贫民区更是广大。各容纳几十万白俄实在是轻松。 最重要的是,何锐在宣传中就强调了俄国人的‘白种人’特点。在一战前,上海租界那边很照顾白人,甚至会为了那些穷困潦倒的白种人提供回国的船票。 所以这次人道主义事件发生后,英法紧急调拨了船只。日本方面虽然没有接纳白俄难民的打算,但是美国出钱临时雇佣了一些日本船来运输白俄难民。 等到1921年4月,春暖花开的时候,东北的白俄难民只剩下不到四千。而且这四千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女性,因为各种原因决定留在中国与中国人结婚。 何锐对此倒是无所谓,而且最近有件事也挺重要。在黑龙江北岸苏俄地区,有一处煤矿。这里的煤的热量不高,只有1800。与另外一处无烟煤的4000-5000的热量一比,完全属于劣质煤。 这些煤当做燃料的价值非常低,但是这里的煤挖出来就可以进行化工处理,能够生产煤制气,煤化处理的汽油,以及其他化工原料。 俄国人办事有时候就这么直率,商务代表团经过谈判,俄国允许中国方面直接在这里设置矿山。各种产品中一半‘卖给’苏俄政府,另一半出口到东北。当然,这一半产品其实不付钱,而是充当了矿山开采权和每年的矿山税收。 这种做法从商业角度其实是很粗糙,很不规范,以及很不可信。不过对方既然是苏俄,何锐倒也能理解。要是苏联方面精通商业,只怕它就不会七十几年就完蛋。 至于何锐本人也没话心思花到商业谈判上,而是利用何锐的技术能力与工程团队一起把分馏设备的技术问题解决了一下。 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何锐虽然有很多纸面知识,真的轮到实践,也必须依托现在东北网罗到的科学家与技术人员一起攻关,才勉强搞定。 所以何锐在最初完成的工艺流程中,绝不肯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其中。 技术人员们确定何锐绝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不居功’,都对何锐生出了强烈的钦佩。 只有何锐自家知道自家事。人民,走在正确道路上,掌握了先进生产力的劳动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主力。当何锐作为劳动人民的一员,与大家一起努力的时候,才能完成这样的项目。何锐实在是不愿意让自己的任性破坏这样美好的经历。 东北方面的技术人员忙到了1921年8月,终于把第一批产品运回到东北。论汽油与化工产品的纯度,这批产品只能用差强人意来描述。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苏俄方面的表现出乎何锐意料之外。按照商业合同,苏俄方面拿走一半产品,然而煤矿根本就没有运出过矿山,就被苏俄直接‘买给’东北方面。由东北方面建设的处理厂进行加工处理。也就是说,东北这边其实是得到了100%的煤矿。而苏俄也得到了钱,用于采购东北的产品。 有这等事,何锐自然很欣赏苏俄的灵活态度。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化工产品中有一部分可以用来生产人造橡胶。 人造橡胶与天然橡胶相比,有很多缺点。其中一条就是因为生产的时候里面有太多其他化合物,很容易引发过敏。所以‘杜老师’的安全套就会标定‘100%天然橡胶’。 除此之外,人造橡胶的成本也未必就比天然橡胶便宜,甚至有可能更贵。 然而人造橡胶的最大优点却是天然橡胶无法比拟的,那就是人造橡胶可以在工厂里一年365天,全天24小时生产。只要有石油或者化工原材料,就能够不断生产,并不受气候或者控制了通往南海航线的英国法国荷兰的影响。 现在的货运价格并不低,苏俄方面的煤矿价格又格外的低,到了十月,第一批人工合成橡胶就出场了。各种车辆的橡胶轮胎,皮靴的橡胶底,都开始使用这些橡胶。 正经的商业行为中,何锐是要标明合成橡胶的来源。于是东北政府就在提供给苏俄的橡胶的标签上大大方方写上,‘合成橡胶’。 虽然苏俄商业代表团看到这标签与说明书后神色异样,却没有刁难。经过测试,发现人工橡胶与天然橡胶差别很小,就收货了。 此时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上,火车真的是往来不断。矿石、木材、一车车的向东北运输。在东北的货场卸货之后,再装满工业品与农业品,返回苏俄。 便是农业品,也都是工业制成品,便是东北的大豆也会被加工成大豆油。 何锐听说过孟都山盗窃中国高产油大豆基因的事情,既然孟都山公司盗取,就证明中国的确有这样的大豆。所以何锐一直派人搜索种子,结果还让何锐找到了。的确有几种大豆产油量远高其他大豆。 找到良种之后就进行驯化培育,现在终于能够大量出口。而且这些大豆油出口只有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做成了油脂类化工品,譬如肥皂。俄国也有肥皂,不过其中用了不少动物油,导致气味很难闻。大豆油肥皂气味就好得多,还更加温和,对皮肤的影响小得多。 1921年,东北地区的教育成果斐然,毕业了两万七千多名高中生,两千六百多名大学生。各个用人单位都兴高采烈的招收着受过良好教育的学生。学生们社会关系单纯,是用人单位最喜欢的。 尤其是军队,更是拥有有限选择权,在这些尖子里面选拔了一批。虽然这些人还得最少半年时间才能确定是否适合从军,但是军队也有广阔的空间,各种技术部门都需要人。譬如,外语专业毕业的这批人,立刻就被安排到了对外工作口上。于是,由新到情报搜集工作的年轻新兵就把‘山县有朋失势,在国内被称为国贼’的消息送到了何锐面前。 何锐对山县有朋并不在意,这么一个老头子,已经完全跟不上形势了。如果是山县有朋负责日本对华作战,何锐觉得自己的胜算还能增加一倍。然而山县有朋是不可能再坐到这样的位置上,何锐自然就不关心老头子。 这次山县有朋失势,表面上看,内定为皇太子(后来的昭和)妃的久迩宫公主良子被检查出其母家族有色盲遗传史,元老山县有朋要求解除婚约,久迩宫家表示反对。右翼势力对此心怀不满,双方对立加深。 大正当然不愿意被山县有朋等势力钳制,自然是全力反对,此事以不改变内定而收场。由于当局对有关此事的报道进行控制,没有在新闻界引起引人注目的骚动,然而事件使皇室问题成为政治斗争的焦点。山县被称为“国贼”,政治势力受到打击。 何锐看完之后就把这个消息抛到一边。别说是太子妃的娘家有色盲,就算日本的太子妃是头母猩猩,都无法激起何锐的八卦兴趣。 这就如21世纪的反贪的新闻中,往往会把裤裆里那点事当做貌似很重要的理由。其实这都是浮现出来的表现,就如冰山一样,露在水面上的不超过其总体积的十分之一。也就是所谓的冰山一角。 别说是二十一世纪,从我党建立开始,一个有工作能力,不贪不腐的干部,如果只是不太能管住裤腰带,绝不会被搞下去。当然,前提条件是,不贪不腐,自己颇有工作能力。如果是无能之辈,这件事就足够全面影响其前程。 另一个消息则是商务部送来的。日本方面提升了从东北进口化工品的关税,尤其是卖的肥皂等日用化工品。何锐虽然不是很在意,却比日本高层斗争重视多了。 苏俄对此的需求极大,但是俄国肯出的价钱比日本低。也就是东北爆出来的产能很大,否则这件事只怕是摆不上何锐的书桌。商务部门就给处理了。 而且商务部门也提出了解决办法,就是加大对关内的销售,或者在蒙古地区销售。这两者各有优缺点,在蒙古地区销售,能够满足那边的需求。但是蒙古地区的肥皂等物品,只能当做奖品,增加民众对于政府的信任。赚钱自然谈不上,属于政治行动。 在关内销售,价格高一点,不过现在东北对关内的销售可谓芝麻开花节节高,引发了不少关内地方力量的不满。冲击中国传统经济的不仅有外国货,也有东北货。 何锐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东北两个部门在博弈,就让把文件转发给吴有平行政长官解决。 看完了公文,就接到了一封私信。是森田光子写来的,还是全汉语信件。 何锐也不去挑错别字与用意与中国不同的词汇,整体看,光子想对何锐做一个专访。何锐当然愿意,就给森田光子写了封回信,表示愿意接受采访。 正文 第218章 大变数(一) 一大早,森田光子就已经起床。今天要采访一位大人物,即便昨天已经去了沐浴过,森田光子依旧到家里的伙房中,烧了两大壶热水,擦洗一番。 铝制水壶是何锐托人送给光子的礼物,这东西从外表上看平平无奇,外壳很快就因为烟熏火燎而呈现出黯淡无光的模样。但光子敏锐的注意到,铝制水壶并不像铁质水壶那般生锈,又比铜制水壶轻便的多。而且以光子家的收入,即便她已经结束了《朝日新闻》见习记者的阶段,成为了正式记者,依旧买不起昂贵的铜制水壶。 作为《朝日新闻》的女记者,光子家已经比邻居的生活好很多,譬如,光子擦洗完毕,穿着睡衣,开始用电吹风快速弄干自己的头发。 热风吹拂着光子的湿度很高的长发,光子则趁着有空的时间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床上。 床上的棉布床单,被套,以及做棉被的棉花都是何锐送的。呢子大衣,丝绸衬衫,是何锐把衣料这些礼物寄过来,光子在东京找裁缝铺制作的。 外套内衬用绸子夹了兔皮制成,用纽扣固定,又轻又暖。何锐在信中说,这些都是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并不值钱。 光子能理解何锐所说的应该是真的,工作两年,光子已经能理解工业化批量生产的力量。只要原材料足够,再多的商品也只是生产线上的一件而已。 现在何锐控制着满蒙,那是火车跑三天都未必能从一头到另外一头的广袤土地。大日本帝国里面很多人都在觊觎满蒙大地,光子也从那些人的言谈以及各种资料中得知,满蒙面积是日本的十倍,物产丰富土地肥沃,绝非日本能比。 很快,被电吹风的动静惊醒的森田夫人走进光子的房间,帮着光子用电吹风吹干头发。看着女儿此时手脚不停的拿出发带,头饰等物品,森田夫人微微叹息,“光子,你今天一定要对阁下礼貌。” 光子只能应了一声。今天她要去见的人乃是首相原敬阁下,而光子采访何锐之前,竟然有机会采访原敬阁下,至少在光子看来,背后早就有人做了准备。虽然何锐是日本陆军大学毕业,在日本的友人也都颇有身份。但是有些话,这些人偏偏不能说。 最合适的反倒是光子。所以光子原本不理解政治婚姻为什么在书中总是悲剧,现在她明白了,处于各个势力之间的女性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工具。又有谁会在意一件工具的命运呢? 上午八点,森田光子已经整理好服饰的细节。在等身穿衣镜中映照出的,是一个身高不到160厘米,充满了知性的娇小女性。她既不强装,更没有任何威压的气势,仿佛任何力量都能将其推倒。 光子把自己挎包中的短刀拿出,放进抽屉里。这是她最近一年里携带的防身武器。前往内阁总理大臣那里,是要检查挎包,在那边被发现可就不好了。而且内阁总理府的安全还有保障,不至于出什么危险。 森田光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决不能在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原敬面前露出丝毫的失态,包括因为面对大人物而失去冷静与自持。 上午九点半,包括《朝日新闻》在内好几家日本大媒体的记者们到了内阁总理大臣办公地外。森田光子见过何锐在沈阳的办公地的照片,那是好几座大楼,看上去威严气派。大楼当然不是为了何锐一个人准备的,整个满蒙地区的行政与党政核心都在那几座大楼中办公。与照片中相比,眼前的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的办公地就显得太过于低矮了。 讨论的问题早已经与内阁总理大臣的秘书商定好,而且原敬总理大臣本人也是报业出身,对于各种问题都有充分的见识。双方对谈十分礼貌,又充满了巧妙的分寸。 面对一众记者,原敬总理大臣对于日本现在的经济政策做了介绍,随即介绍了日本政务系统人员选拔与建设新学校的成就。 从原敬内阁从1918年9月上台直到1921年10月,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始终屹立不倒,已经是一届长寿内阁。在1918年第四十一届国会上提出了总预算高达4,450万日元的《高等诸学校创设及扩张计划》。 根据该计划,政府于1919年4月在新泻、松山、山口和松本四县新建了四所官立旧制高中;在高等教育方面,先后陆续新建了10所官立旧制高校、6所官立高等工业学校、4所官立高等农业学校、7所官立高等商业学校、1所外国语学校以及1所药学专门学校。 在新建学校之外,还对包括帝国大学在内的已有高校进行了升级改造。好几所私立大学,包括庆应义塾大学、早稻田大学、明治大学、法政大学、中央大学、日本大学、国学院大学以及同志社大学,这些私立大学升格到了与官立大学同等的地位。 在这一高校升格过程中,爆发了学潮。不过爆发原因是东京高等工业学校和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因为没有升格为大学所引发的两所学校的师生大抗议。经过政府的调节,学潮并没有扩大,并且在很短时间内就自动平息了。 在国内矛盾如同火药桶般的日本,这已经是惊人的成就。 在森田光子本以为原敬内阁总理大臣是要大吹他执政期间的成就之时,已经65岁的原敬内阁总理大臣开口说道:“在下才疏学浅,在三年的内阁总理大臣任上,已经用尽了力量。便是继续做下去,也无法再有寸进。所以在下近期准备递交辞呈。” 便是面对内阁总理大臣,记者中还是不由发出了惊呼声。在台上的日本内阁总理大臣都是被抨击的对象,原敬也不例外。在座的记者中就有右翼报纸,他们对于走政党政治路线的原敬一贯持反对态度。 但这不等于这些记者们不了解日本现状。从政绩上看,原敬内阁三年中在国会通过了很多令右翼感到极为恼火的政策,但是整体来说,原敬不算差。 而且现阶段日本政坛上着实也找不出其他有号召力的政客。开创明治时代的藩阀势力在过去几十年中已经成了日本民众咒骂的对象,若是强行从他们中选出人来,其影响力绝不会比原敬更高。 至于倾向于左翼的记者就更讶异了。森田光子深受何锐影响,她此时的反应更冷静,一个念头不禁冒了出来,‘难道原敬阁下是以退为进,先把烂摊子扔出来,让其他首相把事情彻底搞砸?’ 随着原敬代表的政友会上台,日本在政党政治上快速发展,甚至有让军部不得不暂时低头的局面。到了最近一年,也就是1921年,政府内藩阀势力的官员腐败的事情中有不少被报纸给揭发出来,导致了不少记者莫名其妙的就死于非命。 当然,在报社这行中,大家只是从不公开说,其实大家知道原因是什么。那些被揭发的势力并非是某个人的势力,前台的人不过是他们在政府里面的代表。揭发那些人,自然会被那些人背后的势力当做敌人。 这也是森田光子一年来要携带防身短刀的原因。 如果原敬下台,接下来上台的首相很可能是旧势力代表。他们是一定没办法处理眼前的问题,支持旧势力的政治势力也会灰头土脸。那时候原敬如果杀个会回马枪,很可能再次轻松当选。 森田光子觉得这只是自己的设想。原敬今年65岁了,这样的年龄还承担内阁总理大臣的职位,对这位老人来说,的确是沉重的压力。 很快,这次与记者的会面结束了。记者们都想再询问一些情况,却没有被应允。在森田光子离开的时候,原敬的秘书正好经过她身边,递给了她一张字条。森田光子打开一看,就故意落在后面。又以上厕所为理由,避开了众人。 果然,等森田光子在厕所里对着小镜子稍微补补妆,整理一下仪容后出来,秘书引领着森田光子到了另外一间小办公室。 这里的布局是日式的,榻榻米上放了一张小桌,森田光子就在小桌下首位的垫子上跪坐下来。片刻后,脚步声响,内阁总理大臣原敬走了进来,以日式规矩在主位的垫子上跪坐下来。 在秘书倒茶的时候,原敬笑道:“不知森田小姐准备写出一篇什么样的新闻。” 森田光子此时已经有了些想法,索性直接问道:“在下正在考虑,以分析阁下在经济建设上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为主题的文章。” 原敬的秘书刚给原敬面前的茶杯中倒上茶,听到这话后愣了愣,看向森田光子。这一走神,茶都倒撒了。秘书很快就注意到,连忙说声道歉,起身取了抹布将水渍擦净。然后推到一边,以端正的姿势跪坐在旁边的榻榻米上。 原敬内阁总理大臣并没有感到讶异。森田光子这么一个小姑娘在日本上层中并不是什么人物,关注和关照她的人并不多,还是出于上层的礼数。不过正因为如此,大藏大臣高桥是清的好友兼学术顾问平丰盛教授就向原敬介绍过森田光子,‘一个懂得从经济角度看问题的人’。 得到这个评价的森田光子在原敬看来,至少比军部那帮‘马鹿’强了很多。(马鹿是一个日语常用词,典出中文成语“指鹿为马”,所以“马鹿”用来代指稀里糊涂的情况和人物。) 值得原敬关注的事情多如牛毛,如果森田光子做不到这个程度,原敬才懒得与这个日本上层边缘人物私下对谈。 “森田小姐,你认为本届政府遇到的经济问题是什么?”原敬问道。 森田光子不敢乱说话,即便她说出正确的答案,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一个前德川幕府普通武士家族的女孩,上了大学,在《朝日新闻》找到一份正式的记者工作,而不是端茶倒水打扫卫生的职务,有固定的薪水可拿,已经是她这般出身的女性在这时代能够达到的极限。便是能理解原敬的难处,说出正确答案之后只会引来麻烦。更何况原敬内阁面对着无数问题,样样都十分棘手。森田光子也不知道原敬内阁总理大臣认为重要的是哪一个。 所以森田光子微微低头,“请阁下指教。” 原敬看着对面森田光子优雅的举动,心中倒是对着女孩子有点在意了。自持隐忍,展现出美好的品质,无疑是日本国民对上层女性们的想象与期待。实际上上层女性们并没有这么优秀,其中不少人的性格与泼妇没多大分别。 那些出身华族的高贵女性比森田光子优越的地方仅仅是她们的出身。论学问、见识、休养,是大大不如的。至少,原敬若是和上层贵妇们谈论政治,那些女人要么完全不懂,要么直接考虑起私人利益。 面前的森田光子到底懂多少?原敬生出了想弄明白的意愿。 “森田小姐,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原敬说道。 “这……”森田光子再次微微低头。 原敬时间有限,于是命令道:“我要求你说出来你的看法。” 面对日本内阁总理大臣,森田光子只能屈服了,她抬起头,却垂下视线,“阁下,日本当下最麻烦的三件事,第一件是进出口受挫,第二件是国内劳资纠纷,第三件是财政预算分配中,有一部分不得不投入无法促进再生产的领域。或者可以说是原材料与产品销售市场遇到很大麻烦。” 说完,森田光子才抬起视线,看着原敬的反应。 原敬心中对森田光子的评价高了不少。只是说问题的话,森田光子所说的问题不过是诸多问题中的三个。但提到问题的本质,森田光子直接抓住了要害。 如果森田光子是个男孩,原敬是很愿意培养一下的。帝国东北大学毕业的男孩,进入政府工作,成为文官,完全顺理成章。工作一段时间,如果表现出色,就可以与某个政治势力结成婚姻关系。之后继承政治势力,成为议员,再成为某个部门的大臣。要是他能够展现出领导力,成为派阀首领,甚至成为某一届内阁总理大臣。这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一个女孩,便是有能力有见识,从政之门也不会向她打开。 原敬很快收回了放飞的心思,把话题拉回到本该更早就提出的领域,“何君乃是大日本帝国培养的精英,在大日本帝国遇到困难的时候,何君应该有相助的意愿。现在何君掌握满蒙,又与苏俄建立起贸易关系,他手中有充足的原材料。何君如果能够与帝国分享这些原材料,无疑能够得到大日本帝国的好感。而且东北人口暴增,对于工业品的需求想来也会有很大的需求。” 森田光子只觉得汗毛直立,身体中仿佛有着一股寒意在左冲右撞。这样的话本不该由原敬来说,如果是原敬的秘书来说,是最合适的。 现在原敬虽然一个字都没提出过要森田光子干什么,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命令。 如果是原敬的秘书说这话,双方还都有个缓冲。森田光子若是不能在接下来‘采访’何锐的时候说服何锐,也只是没办法说服而已。 现在森田光子已经没有了退路,若是不能说服何锐做出让步,森田光子回到日本后,一切都完了。 而森田光子绝不认为亲爱的尼酱何锐会答应。论强硬,何锐绝不会比任何日本高层软弱。森田光子是亲眼见过,有几个到何锐这里喝酒的日本军官喝多了,又受了何锐所说内容的巨大刺激,于是借着酒劲把日本军刀抽出一段来吆喝‘要决斗’。 森田光子被吓得不轻,何锐则微笑着站起身,拎起了屋内的武士刀。结果一起喝酒的日本军官们赶紧按住挑事的家伙,以‘喝多了’为由把事情糊弄过去。森田光子见过何锐训练刀术,她不认为何锐那快如闪电的刀术会输。 就如现在,森田光子不认为何锐会妥协一样。 在之后,森田光子脑袋里面嗡嗡的,只能几乎本能的应对。等她离开内阁总理大臣的办公地,能记住的只有原敬只是说了一些话,并没有要森田光子回答。 森田光子没有回报社,而是直接回到家。她披上棉被,缩在床上,只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的在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森田光子才缓过来。第一个比较理性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日本经济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么? 但是回想着自己采访过的那些工人农民家庭,森田光子不得不承认日本的局面就是如此危急。 工人家庭辛辛苦苦的上班,挣到的钱只够全家糊口。农村更不用说,交完地租之后,一家农民只能靠吃野菜,吃那些能够食用的草根与嫩叶才能解决饥饿。 其实森田光子也曾经在小时候过这样的生活,直到实在是被生活压迫的很厉害的光子的母亲用并不低的价格租房给何锐这个访客,光子的生活才突然就变好了。 现在光子的生活因为稳定的收入,家里只有两口人的局面反倒成了优势。那些一大家子人的家庭,即便其中一人有光子的收入,日子依旧难熬。 正文 第219章 大变数(二) 人感到畏惧的时候会缩起来,但是人总不能一直缩着。光子从床上下来,在镜子面前再次整理妆容的时候,镜子中的娇小青年女子神色已经恢复了大半。整理完毕,光子从抽屉中拿出短刀放回挎包底部的夹层中,换上皮鞋走出了房门。 听到脚步声,森田夫人连忙从正屋的榻榻米上站起身,“光子,中午准备吃什么菜?” “母亲,我要去东京大学,请您自己吃饭吧。”光子答道。 森田夫人看着女儿的神色,眉间不禁出现一丝忧虑。但森田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道:“早些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光子点点头,快步走出家门。与早上走出家门不同,这次光子走的很急。在巷口拐角处差点和下工回来的孩子们撞个满怀。小孩子们见到光子,纷纷围住光子,笑道:“光子阿姨要去哪里?” ‘阿姨’这个称呼让光子又气又乐,装作不高兴的说道:“叫姐姐!”说着,从挎包中掏出糖果分给孩子们。这是光子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以前何锐在这里住的时候,每次遇到孩子,只要背包中有糖果,总会分给孩子们。光子那时候是能分到糖果的人,现在轮到她在苦涩生活中带给别人一点点甜味的回忆。 告别了孩子们,光子直奔公交站。乘坐上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后,光子不知怎么的,就松了口气。在听到原敬内阁总理大臣的话之前,光子作为记者,也经常采访普通民众。欧洲大战之后,日本的经济形势遭受到很大影响。代表之一无疑是进出口局面变差,东京很多工厂在欧洲战争时期为出口商提供产品,现在倒闭了许多。 失业工人的数量变多,薪水水平也开始降低。而物价则不断上升,曾经日子还过得去的民众,日子比以前艰难了许多。 再回想原敬阁下的话,光子已经能理解原敬阁下的无奈。至少光子认为,如果原敬阁下不是迫不得已,绝不会逼迫女孩子。至于原敬阁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光子不敢确定。好在此行的目的是求见东京帝国大学法学院的平丰盛教授,以平丰盛教授的知识,以及平丰盛教授与何锐的关系,光子相信能够从平丰盛教授这里得到指点。 在法学院的办公室里,光子见到正在看书的平丰盛教授。直到光子走到身边,平丰盛教授才抬起头,随即惊喜的笑道:“光子,好久不见。” 盯着光子看了片刻,不等光子说话,平丰盛教授就拿起自己的海泡石烟斗,揣上烟丝与火柴,指了指门口,“走,出去说。” 帝国东京大学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学,校园不仅大,里面的风景也很好。十月底,学校里面的几株枫树的叶子已经变得通红,让树冠看上去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 树下有长凳,平丰盛教授摘下黑边眼镜,给呈现出精美褐色纹理的海泡石烟斗里装烟丝,同时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光子知道平丰盛教授偶尔也会与内阁总理大臣原敬见面,提供一些建议,这才敢把发生的事情中的一部分讲给平丰盛教授。 在讲述过程中,平丰盛教授一言不发,神色中也没有露出讶异来。等光子讲完,平丰盛教授慢慢抽着烟斗,缓缓的问道:“你认为阁下的目的是什么?” 光子诚恳的答道:“先生,我此行是来请教您。以我浅薄的知识,无法理解阁下的意思。” 平丰盛教授知道光子自然不可能准确的把握到内阁总理大臣原敬的目的,这是由她的出身和阅历所决定的。对于平丰盛教授而言,不仅能理解原敬阁下为何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还未原敬阁下的被迫无奈而生出同情。 平丰盛教授整理了一下思路,用教授带学生的心情问道:“光子,如果你现在就前去沈阳,会怎么做?” “先生,我会把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何君。” “你会请求何君接受这些要求么?” 光子连忙摇头,“我绝不会向何锐尼酱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 平丰盛教授点点头,“这么做很对,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思忖片刻,光子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想知道这里面的理由。” 平丰盛教授轻笑一声,“好吧,我会尝试为你解释。不过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你不知道的话,还能选择不去沈阳。但是你一旦知道后,就非得去不可了。” “……是。”光子下定了决心。 “面对当下压力,原敬阁下是真的想辞职。然而辞职不等于原敬阁下会退出政坛,原敬阁下希望能够为日本的未来继续努力。” 光子听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分析平丰盛教授的话。如果原敬阁下辞职,又何必做这么大费周章?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听,便顺着平丰盛教授的讲述问道:“原敬阁下对何君有什么期待呢?” “如果是普通人,会认为原敬阁下对何君提出了要求。以何君当下的实力,原敬阁下并非是在命令何君,因为何君绝不会接受原敬阁下的命令。那么,原敬阁下提出这些期待,他想要的回答是什么?” 平丰盛教授说完,就磕掉海泡石烟斗里面燃尽的烟丝,开始装上新的烟丝。 光子尽力顺着平丰盛教授的思路思考,一时心乱如麻。突然,她有了个新念头,便试探着问道:“难道阁下是想看看何君是否同意合作,并且想从合作中获得什么利益么?” 平丰盛教授心中欢喜,光子并没有被地位与国家限制,开始能接触到事情的本质。国家这种政治实体对于普通人来说好像是无所不能,但是在同为政治实体的较量中可没有那么豪横。国家也分三六九等,日本在全世界范围内只是个二流列强,面对一流列强,日本也必须做出妥协。 既然光子理解了基础,平丰盛就直接往下讲,“原敬阁下并没有威胁何君的意思,他提出的要求只是为了解决日本当下最主要矛盾。如果何君愿意与原敬阁下合作,他也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而往来两人之间,带回消息的人,就是光子你。” 光子不太能理解为何非得是自己,“先生,原敬阁下的秘书就不能担任这样的任务么?” “这是官方与私人关系的问题。如果是原敬阁下的秘书,何君很有可能上来就询问,你是代表日本哪一级官方?还是代表原敬阁下个人?还是只能代表你自己?外交是非常严肃的,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必须排除。但是私人关系就不一样,你只代表你自己。在某些时候这是优势。” 光子不由得长长舒口气,她发现自己着实高看了自己,以为原敬阁下会用对待政府人员的要求来对待自己。现在回想,这完全不可能,因为光子本就不是政府人员与政党人员。更与原敬阁下丝毫没有隶属关系…… 正在想,就听平丰盛教授笑道:“光子,你不会以为使命失败,你会被原敬阁下严惩吧?” 光子一愣,完全没想到平丰盛教授居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正不知该怎么解释,就见平丰盛教授站起身,“你这么担忧,是你真的把日本的命运放在心中。如果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绝不会在意国家或者亲友。光子,请保持这样的态度。” 眼见平丰盛教授要结束这次会谈,光子反倒觉得有更多疑问冒了出来,她连忙起身说道:“先生,这就是外交么?” 平丰盛教授听到这问题,又给烟斗装上烟丝,点着抽了一口芬芳的烟雾,这才说道:“这是原敬阁下代表的势力想与何君的东北政府达成合作意向。如果能达成,原敬阁下才能以这个合作意向为基础,与国内其他势力谈判。如果不能与何君达成合作意向,而原敬阁下的要求就直接被宣布出来,那就成了原敬阁下要直接向何君宣战。” 以整个日本为考虑范围,光子思路瞬间被打开。虽然不知道其他势力指的是具体某些势力,又或者是代表日本全国的各个势力,光子依旧能感觉自己的视野广大起来。 在敬畏与激动之中,光子想起平丰盛教授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就追问道:“先生,原敬阁下想让我完成的并非是外交任务吧?” 平丰盛教授不禁叹息一声,“若真的能达成某种合作意向,那时候原敬阁下还是内阁总理大臣,那或许能叫做外交。不过在日本,或许只有一种共识,就是日清战争那种胜利。” 森田光子一愣。却见平丰盛教授磕掉烟斗里燃尽的烟丝,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回去做出行的准备吧。” 说完,也不管森田光子是否还有问题,平丰盛教授就这么背着手离开。光子看着平丰盛教授的背影,想着教授所说过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竟然不知道自己此行是否正确。 如果日本国内唯一共识只有‘日清战争那种胜利’,岂不是说日本要与何锐开战么? 正文 第220章 大变数(三) 随着《朝日新闻》安排光子前去沈阳采访何锐的时间越来越近,光子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睡好。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光子还能有些工作可以转移想法。但是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光子就会想到在她面前展开的另一个世界。 那些位于权力顶峰的人,执掌巨大的权力,背负巨大的期待。原本光子感觉他们很威风,很神秘,在听了平丰盛教授的讲述后,光子才发现那些人其实身不由己,甚至有些可怜。 当然,被那些人利用的人其实也很可怜。光子作为被利用的一员,也不免为自己叫屈。就在还有两天就要出发的那个夜晚,光子突然坐起身。她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陆军省大臣,参谋本部长如果下令,定然是要向将校下令。内阁总理大臣则会向他手下的各个大臣以及其他人员下令。光子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但在现实中,光子已经是等同于将校、官员一样的人,拥有光子才能去做的事情。 也就是说,光子在日本虽然不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却是上层社会的一分子。 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了这样的地位,光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光子躺回到床上,曾经困扰她的认知问题中最重要的一块拼图,就是光子在日本的地位与责任,这块拼图已经被找出来的现在,光子躺下没多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她满足的睁开眼,就见到外面天光大亮。 洗漱完毕,借着良好的胃口,光子一气干了两碗粥。这么多年来,光子就是一碗的饭量。 步伐轻松的直奔《朝日新闻》报社,远远就看到人员进进出出,应该是有了大新闻。若是以往,光子难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她并不在意,既来之则安之,光子走进了《朝日新闻》社的办公地。 迎头就见副社长快步走着,见到光子之后立刻招手要光子过去。等光子到了近前,副社长神色紧张的说道:“原敬总理大臣被刺杀了!” 原敬的确被刺杀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刺杀。1921年11月4日下午7点多,原敬在东京车站乘车,在人流中突然冲出一个年轻人,以短刀直接刺入原敬左胸。 短刀经过精心打磨,十分锋利,直接贯穿原敬的心脏与肺部。虽然凶手立刻被原敬身边的人制服,但原敬已经倒下。没多久就去世了。 消息传到何锐这边,何锐并没有感觉意外。他对于原敬这个人有一定认同度,但是对原敬没什么关心。日本226兵杀了许多政党重臣,这本就是日本那时代的特色。 伊藤博文也算是个人才,不照样被暗杀了么,还是在中国东北被朝鲜人暗杀的。一个原敬真不算什么。 尽管何锐对原敬没什么感觉,但毕竟事关日本。文明党的中央委员会开了一个会,分析日本未来变化。 连何锐都不在意原敬,文明党里面更没人在意。大家共同在意日本未来局势会不会因为原敬被刺杀而发生剧烈变化。同志们都知道何锐在日本颇有些人脉,目光都集中在何锐身上。 何锐先提出了问题,“同志们,日本藩阀政治正在被削弱,以原敬为代表的政党政治上到前台。大家认为日本政党政治走到今天的理由是什么?” “主席,你直说吧。我认为日本藩阀政治与政党政治其实是换汤不换药。”程若凡率先说出了两件事。 大家听程若凡催促何锐尽快揭开问题的脉络,都很是赞同。对于程若凡个人的看法,日本政治‘换汤不换药’也有不少人很是认同。 何锐觉得程若凡的看法属于话糙理不糙,却又过于简单粗暴。但当下局面,还有一年多一点点时间,就到了何锐计划对日作战的最后期限,中央不管是知道要对日作战的同志,或者是不知道的同志,都在通盘计划中负责一块工作,大家都忙得要命,哪里有时间做政治详细分析工作。 所以何锐只能做了个总结性发言,“日本国内依旧有利用武力对外扩张的一些人,这些人现在没有能够主导日本政治。现在日本就如压力锅,国内压力几乎无法释放。原敬想走的是一个相对和平的道路,就是获得中国市场与资金。” 东北政务长官吴有平脸上不觉露出了冷笑。现在东北政府手里的确没钱,但是东北政府却拥有一个几十亿银元的市场。海量的钱财正在这个市场中流动,作为一般等价物的载体,在东北各个生产领域往来,或者为生产提供资金,或者为基础建设与基础教育提供教师们的工资,以及满足学生们免费午餐的所需的货币。又或者以工资形式进入劳动者手中,成为购买力市场。 东北党政军全力经营维护才有今天的局面,怎么可能让外国人染指。若是有人想这么做,吴有平就要跳出来坚决反对。一个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原敬算什么东西。 其他同志对于东北经济整体了解不如东北政务长官胡友平详细,大家却能理解东北无疑是日本眼中的肥肉。身为东北政府的一员,人人都对日本十分厌恶。 何锐并没有刻意挑拨情绪。东北党政军人员已经对日本充满了敌意,这是基于国家利益的矛盾,如果有人认同日本,这人基本可以确定是汉奸。 从学术研究方面,可以不讨论善恶对错。但是作为现实中的人,是有祖国的。而且日本所作所为与超越祖国的共产主义完全不是一回事,更是共产主义反对的帝国主义强盗逻辑。 何锐继续解释道:“原敬的死,证明日本国内经济形势在恶化,在不断恶化的经济形势下,路线斗争更加激化。解决经济恶化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对内解决。削减对于生产领域无意义的支出,比如军费。同时增加有效支出。但这种方法对现在的日本完全不合适。因为日本的资源并不足以支撑日本工业升级。日本工业不能升级,就无法与欧美商品进行竞争。甚至不用说欧美,日本工业品与我们进行竞争,性价比已经开始比不过了。大家应该有感觉吧?” 中央委员会中从事行政与经济工作的同志中不少人笑出声来。这话是真的,东北工业发展真有种一日千里的感觉。 工业部长庄嘉雄忍不住用很差强人意的普通话赞道:“主席定下的发展思路好。” 这话的确可以当作拍马屁,不过大家是真心的乐于拍。因为庄嘉雄的话也是事实。 最初的时候,东北大量工厂都是成套的从英法购买,花了重金请欧美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来调试运行机器。何锐下令,挑选聪明伶俐,有观察能力的工人,一个外国技术人员配备三个学员,跟着人家学。 在过程中,党委不断总结学习经验,摸索出如何尽快学会那些外国技术人员能力的方法。 而中国本地的工程师,包括何锐在内,则提供理论知识,试图从理论到实践,以最短时间内搞清楚外国设备的原理,以及操作要领。 最初三年,真可谓是‘低声下气,小心翼翼’。但中国人民非常聪明,三年中,外国工程师与技术人员不断离开,东北本地的工程师与技术人员已经完全掌握了对现有设备的使用。 何锐在引进设备之初,就花了极大力量投入到材料学学科的建设与研究之中,随着时间和金钱的投入,取得了巨大进展。不少外国设备的零件已经国产化,在零件国产化与设计思路吃透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就出现了仿造,进而根据东北的‘公制单位’重新设计设备与生产线。 英国佬的英制在东北政府教育体系公制单位培养出来的技术人员眼中,着实有些反人类的感觉。 到了此时,大家才明白什么叫做‘差距’。门外汉与专家根本没办法谈差距,外行与内行之间也不太能用差距来描述。只有入门者与先行者之间才能谈差距。 差距,只有理解对方怎么干,干了什么,才有资格谈差距。 就如材料学,必须从采矿业开始建设,从矿石成分分析这些需要大量研究又极为枯燥的方面入手。何锐在这个领域有着巨大的贡献。非常多巧夺天工的设想,为制造分析仪器指明了方向。 仅仅是知道那是铁矿,而不知道矿石的成分,只靠肉眼看,或者天知道什么跳大神一样的判断方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搞清楚矿石成分。除了靠蒙之外,绝不可能制造出各个零部件所需要的材料。 有能力搞清楚成分,就为工业科技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冶炼、提炼、后期处理,只是一个需要时间和资金不断堆积出成果的过程而已。 何锐等大家闹哄哄的说了一阵,就让同志们安静下来,“同志们,帝国主义本质就是对内压迫,对外掠夺。从内部入手解决经济恶化,就是方才我所说的。另一种方法,就是对外输出矛盾。所以帝国主义国家无一例外都要建造一支强大的军队,用于对外掠夺。日本右翼们的主张中,日本人民受的苦,要向外转移,由外国人承担。日本这个穷光蛋帝国主义其实没能力实现这样的目标。由于自身工业技术不足,在他们打造出一支能够肆意侵略别国的军队之前,日本国内经济先崩溃了。所以日本搞军事建设会受到巨大限制,这个限制并非那帮人决心不足,而是受限于日本自身的工业实力。所以日本军队不管在他们自己的纸面上多强大,在现实中,都必须是在他们经济崩溃前能建造出来的。” 后面这段就显得有些太理论化。不过同志们分析一番后,都明白了何锐的意思。 部队的同志们其实早就学过这部分判断分析方法,正因为分析学习过,大家才没了对日军的畏惧。 畏惧的原因在于‘搞不清楚’。既然搞清楚了日本的上限,那就能想出办法解决战争中会遇到的问题。 看大家搞清楚了,何锐这才对着中央委员们说道:“既然日本经济现状已经无法改变,原敬的死代表了日本在国内解决问题的路线失败。先发制人,我们绝不能等日本准备好与我们作战后再寻求反击。” 那些不知道何锐对日作战计划的中央委员们是第一次听到何锐的战争决定,他们不禁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正文 第221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一)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王东陆已经完全习惯了一身工装,在四处都弥散着机油味的工厂里工作。随着苏俄与东北贸易的展开,工厂里的机油味道比以往更浓重些。 也就是说,工厂里面有了更多油料供应,设备与零件的润滑、防腐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捉襟见肘。 王东陆作为军代表兼学徒工,正在参加会议。厂长拿出了最近从欧洲和美国运回来的新产品,与工厂的技术人员们讨论着‘逆向工程’。 逆向工程的另一个不怎么精准的名称就是‘仿造’。从个人角度来说,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从国家角度,只是证明了东北工业实力比起老牌工业强国有着巨大差距。 但是,为了跟上世界先进水平,为了在中国市场上获得占有率,尽可能用中国货充实中国市场,逆向工程是必须的,也是要大力推进的。 会议结束的时候,如何对这几个产品进行逆向工程的安排就已经确定。王东陆分到了模具小组。 下午下班后,王东陆换上另外一身工装,在食堂里吃完饭,就急匆匆直奔夜校。 东北政府的教育机构从建立的那天就确定了两条腿走路的政策,不仅努力建设全日制强制义务教育,还建设了成年人再教育体系。夜校就是为成年人再教育的提供教学。 最初,王东陆本人是想报考东北大学,并且通过了考试。但是组织上安排王东陆下工厂,参加夜校教育。 夜校教育与全日制教育有相同的学历认证,即便王东陆本人觉得不喜欢,却还是服从了组织安排。而且王东陆也逐渐觉得夜校教育其实不错,毕竟白天工作中也积累了不少问题,夜校的课程中理论部分的确能让王东陆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刚到夜校门口,就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王东陆短暂的安全局工作中认识的同事,此时他们并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便装围在夜校入口以及附近。 王东陆决定装作没看到,但是心里面却觉得有些不舒服。难道安全局要在夜校执行什么行动么? 便是短暂的安全局经历,也让王东陆明白安全局的业务范围。安全局主要工作其实不是打打杀杀,这是一个相当有技术含量的部门,分析,了解,判断各位对东北政府有危害的人和事物,并且针对这些威胁制定防范措施。 王东陆最初和安全局打招呼,是王东陆作为五四运动中北京学生联合会成员,前来东北串联东北各大学的学生,寻求一起发起游行示威,表达收复东北权益的强烈愿望。 但是在东北政府看,外来的人要引发东北的群众活动,这是威胁了东北的社会秩序。自然要掐灭在源头。这与王东陆要做的事情对错无关,东北政府首先考虑的是社会的稳定。只要社会稳定,什么时候举行反日游行,举行多少场反日游行,这都不是问题。 所以王东陆并没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王东陆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完成工厂的技术工人学习期,并且尽快完成大学的数学、物理、基础化学在内的课程。想成为飞机设计研究所的一员,不仅要懂得飞机设计需要的基础知识,还得有实际加工的经验。在工厂里工作,的确让王东陆学到了太多太多。 第二天下午吃,王东陆突然接到命令,要他去等待一次谈话。工厂自然有办公室,见到前来的人员,王东陆就愣了愣。三位人员一看就是组织部的人,虽然神色看着平静,但是内在的那种冷淡与警惕,着实有些令人不安。尤其是这三位中比较年轻的那位,神色中更是有着为比较危险的感觉。那是一种斗争的态度。 与之前的政审差不多,先问答几个家庭个人的基本信息后,那位年轻的组织部干部就问道:“王东陆先生,根据你就读清华学校的经历看,你一直很想去欧美留学。” 王东陆立刻答道:“国内已经有相关学校,我已经不需要去欧美。” 年轻干部锐利的目光一闪,“你这么说,能不能理解为,如果你遇到更适合的机会,还是会选择到欧美留学?”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王东陆一愣,这话可就有些诛心了。而且这个内容……明显用了逻辑学的方式。逻辑只管逻辑是不是有效,命题只管是命题内容不是正确。这还是在安全局基本培训中学到的,之后在大学课程每一科最前面的学科逻辑中也提到。 既然对方这么讲,王东陆即便十分不快,也思索片刻,答道:“我的目的是在飞机工业上学有所成,然后为中国的飞机工业效力。” 年轻干部继续问道:“为了成为飞机工业专家,你肯付出多少?” 王东陆一时搞不清楚对方想问什么。事情好像已经开始进入一个危险的局面,王东陆索性问道:“请问是发生了什么?” 对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的看着王东陆。王东陆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便答道:“我的目的是让中国生产出世界上最好的飞机,这是我的理想……” 说到这里,王东陆突然有所感悟,接着说道:“在学业上,我遵守组织上的安排。” 看的出,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一直没开口的年长些的组织部干部终于开口了,“王东陆同志,你能理解到这点就好。现在或许会出现一些人,对你提出了一些建议,比如,你能够去欧美留学。” 王东陆一愣,他以前真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可能。谁会建议王东陆去欧美留学呢,留学可是一个很昂贵的事情,还得有相关的诸多限制。 ……如果有人向王东陆提出这样的条件,王东陆是真的会有所期待。 “我会服从组织上的安排。”王东陆答道。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会面结束后,三名组织部的干部留在会谈室内,低声的交流着,“王东陆对于留学还有期待,但是他的社会关系与日本的联系不多。” “看他现在的情况,还没有人尝试与他联络。” “王东陆的社会关系与日本的重合度基本没有。” 这些干部们并没有评价王东陆本人,而是根据会谈中收集到的情报,对王东陆有可能接触的人进行着分析。 分析完,一个对此次谈话的总结归纳被写了下来,‘王东陆的外国关系并不多,其已经在海外留学的亲属并没有与他密集联络过,暂时可以归于非危险人群。’ 王东陆暂时属于非危险人群,但总是有人会被归于危险人群。譬如,王东陆所属的配件厂生产轴承为主,其中的也有与海外关系比较深厚的人物。 在接下来的面谈中,也有人对于那些比较尖锐的问题很不满,对话的敌对情绪比较高。 不仅是轴承厂,东北的国有企业都在经历这样的一系列面谈。对于外资企业,并没有这么搞。但是外资企业的成员都已经被归于‘需要调查的人员’。 这次行动牵头的并非是组织部,而是国安局。报告都要送到国安局,王东陆因为在国安局干过,他的报告就被挑出来与那帮需要调查的人员放到了一起。如王东陆这样的人物数量还不少,毕竟东北这些年招收了太多外地人员,有京津与上海的技术人员前来东北就业,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拥有一定专业能力,在东北的整体工业发展过程中,都获得了不错的职务。 国安局长王斌曾经胖乎乎的脸庞最近瘦了,还瘦了许多。距离对日本开战还有一年,国安局的工作着实非常多。一旦开战,日本在东北的侨民们必须抓捕起来,送进集中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并非是东北才会这么做,日本那边也会这么做。 除此之外,东北有不少日本人开的工厂,这些工厂必须第一时间被接管。为了让工厂能够在战争时期继续良好运营,工厂里的人员也得进行甄别。 在东北有不少日本人,其中一部分与日本关系很不一般,这批人中也会有一批人被监视居住,甚至送去特别的劳动营实施管制劳动。 王斌知道这很不讲道理,甚至很残酷。谁都不敢说必胜,战争牵扯到的利益又过于庞大。与战争中受到意外的损失相比,这点残酷是必须之恶。 率先发动的并非是安全局,安全局也是先让民政部的东北人口统计运作起来,才能收集到这么多信息。 王斌有些累,他站起身向外走。在院子里,不知哪个部门的机器正在发出连续不断的响声。这声音让王斌想起了居住人口数据分拣。 每一个人在户籍地都有档案,诸多档案中有一个搜索卡片。卡片上写的内容并不多,都是姓名,出生日期之类的信息。 这些卡片上有着各种不同位置的空洞,最初王斌也对这最新的设备不了解。直到他前往分拣处,发现一种挺精巧的机器可以成批的将有着某个固定位置孔洞的卡片从一众卡片中挑出来,这过程每次被想起,王斌都感觉十分震撼。 原本混合在一起的卡片,代表着不同居住地区的人员。光靠看,着实看不出什么不同。当好多卡片叠加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一个完全相同的孔。所以看上去只是厚厚一摞卡片而已,只是在第一张的左边有些孔洞。 但是机器不停歇的运转着,大量不同卡片经过自动分拣,最终出来的一摞卡片上,在某个位置上都有孔洞。长长的金属杆穿过孔洞,仿佛串起了一副整理到极为规整的扑克牌。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这就是现在东北政府在户籍管理上完成的工作。王斌曾经以为想在近四千万人中选出某个特性的人,是无比繁琐的工作。需要无数的人力分拣,反正安全局绝不可能有人手来完成这样的工作。 现在王斌终于明白,政府里面有能人。王斌能想到的,人家也想到了。王斌解决不了的,人家已经给解决了。 而且这种设备是金属件,卡片是卡在金属件中间的,除非是出现能破坏金属件的力量才能破坏卡片,否则卡片就能在一定程度内反复使用。加工出这些金属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四千万人的档案,真的是想想就令王斌感觉头大。 但眼前的事实是,这么艰难的工作已经完成。王斌与安全局的同志们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这些已经筛选出来的结果,来提高战胜胜利的几率。 等精力有所回复,王斌走回办公楼,却没回办公室。安全局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打击日本非法测绘人员。日本在一系列条约中得到了许多特权,现代战争中的情报收集极为重要,所以日本派出许多人在东北搞测绘。 安全局当然不能放任在租界之外的日本人随意行动,除了见到日本非法测绘人员就抓之外,还要根据抓捕并且搜集的日本非法测绘人员的行动,确定这帮家伙们的集结地。 最近这项工作已经开始进入新阶段,安全局不仅圈定了几个位置,还圈定了一批‘不安全’的人。 这些多是与满洲铁路株式会社有往来的东北民众,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帮人是在这种合作关系中赚到利益的。 所以安全局制定的‘危险人员’名单中,这部分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一旦开战,战前就必须要将这批人尽数逮捕,他们的家人也需要先控制起来。 王斌刚进来,询问针对这批人的调查进度。没想到立刻有安全局的工作人员说道:“王局长,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漏洞。就是日本进行管制品走私的毒贩们,与沈阳的旧上层有往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哦?”王斌并没有想到还有这回事。 安全局的同志问道:“王局长,我们该怎么和缉毒部门联络?” 王斌想了想,答道:“我们不要和他们联络,我来找其他部门。” 于是王斌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直接给军委打了个电话。 此时已经接近岁首。在东北,尤其是对于在何锐到东北之前就已经在东北居住的民众们已经非常习惯这个词。大家对这个词的疑惑只有一个,岁首为何不是新年。 毕竟除夕也叫作‘守岁’。 所以东北的报纸又趁这个机会,进行了一番名词宣传,顺道又介绍了地球等天文学知识,以及天文学在历法上的应用。 到了1921年12月29日,《东北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文章,《毒品走私死灰复燃,外国毒贩在边境与我边境边防军发生枪战》。 东北过去几年在禁毒方面花费了极大力气,成果斐然。民众已经有两年没看到贩毒的消息了,而且不仅是《东北日报》,包括《东北军报》,《东北商报》上,都连着介绍了三天。 由于东北这几年人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东北本地毒贩已经被处决了个干净。外地毒贩知道东北政府在禁毒上手段狠辣,也不敢拿命冒险。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但是杀头生意有人做,赔钱生意没人做。陆续有外地毒贩开始尝试渗透进东北,想从东北大赚一笔。 随着东北大禁毒行动结束,人民对于禁毒行动也不再关注,所以这两年抓获并且处决的毒贩也没怎么上过报纸。 然而在新闻中,这次的行动十分激烈。一些日本毒贩越过边境,进入东北。边防军本以为这些人只是些走私贩子,走私贩子们被抓,顶多是没收走私商品,远不至于拿命来拼。 没想到这批日本走私贩子突然掏出武器,袭击了靠近的边防军,双方爆发了战斗。虽然边防军最终全歼了十名走私贩子,抓获其中七人,击毙三人。但是边防军也出现了一重伤,两轻伤的损失。 检查被缴获的走私品,才发现他们在走私品中夹带了不少吗啡。这件事就从普通的越境走私案件,变成了武装贩毒。 即便不是武装贩毒,光是走私毒品,犯人走私超过50克的吗啡,以及150克的鸦片,就已经够死刑了。一旦牵扯到武贩毒,那就除死之外没有别的结果。 所以报纸上开始谈论起‘是哪些毒虫,到现在依旧还没能戒毒,非得靠毒品让他们垃圾一样的生活继续下去’。 安全局长王斌看完了这篇报道之后,心中大赞军委的同志们干得好! 虽然这个建议也是安全局提供的,不过军委同志们的行动如此干净利落,证明了大家在执行力上真的令人放心。 报纸上所有的问题都很正确,也都很合理。不过这样的宣传,的确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抓捕和枪毙毒贩,这件事在东北就如人需要呼吸一样正常和简单。但是提出‘谁还在继续吸毒’,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问题,同样也是极具针对性的问题。 即便是东北人民生活水平提升,毒品对于普通家庭也是绝不可能承担起的费用。 东北政府其实也进口鸦片,甚至还专门在南美设置了生产厂,在南美国家就地收购古柯叶,生产可卡因。 但是这些管制化学品是全部用在医疗方面,譬如可卡因本身在麻醉剂领域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麻醉用药。拔牙的时候就有需要。 所以这些药品价格其实不高。因为东北政府从来没要用这些管制药物牟利。 而毒品贩子们可不是这么想。而有钱吸毒的家伙们,出身大多与东北旧上层千丝万缕。而这帮人与日本人的关系密切。至少在安全局看来,他们与日本的关系‘极为暧昧’。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 正文 第222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二) 发动机均匀的轰鸣声突然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起来,不等司机骂出一句‘xxx’,bang的一声大响,卡车一震,速度立刻降低下来,很快就停在路中间。 司机也已经懒得骂了,他踩下刹车,把车挺稳,转身拉开司机驾驶室后方与覆盖了篷布的卡车车身间的推拉窗,对着里面喊道:“故障了,你们走路吧。” 后面的人看来也很无语,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大家也没办法。篷布后帘一开,有人跳下车,拔开插销把挡板放下。带着手枪的刑警们跳下车,带队的队长喊道:“列队!立正!报数!” “一、二、三、四……”的报数声接连响起。 刑警们是乘车出发,若是车里少个人,自然会被发现。之所以报数,固然是规定,很大原因也是队长觉得自己被车晃得有些想吐。 听同事们声音都还好,队长也放了心,命道:“出发!” 沈阳的百姓们对警察们的成队行动有些讶异。自从何锐入主沈阳后,进行过好几轮的治安行动。以坚定的恢复治安态度,以及发动群众打击犯罪,沈阳的治安比起以前真的是天差地别。到现在,都得一年没见到警察成队出现。 在路边群众讶异的注视下,刑警们走了两个路口,停在了徽商会馆外。见到这场面,徽商会馆外的群众们全都驻足观看。警察部门自从经过何锐整顿后,虽然还是一个暴力执法部门,却也从权力者的走狗变成了社会治安的保卫者。群众虽然不会喜欢警察,却也不再有敌对的态度。 现在警察对上徽商会馆,这出戏可是有看头! 围观的人快速聚拢,警察们严肃却不生硬野蛮的拦出一条线,不让群众堵到门口。 不等人群到位,徽商会馆内走出几人。为首的是个穿着绸子长袍马褂,戴了顶礼帽的南方男子。见到带队的刑警队长,此人摘下帽子,礼貌的说道:“诸位辛苦了,请随我们进去。” 群众们眼见竟然没发生冲突,又向前涌,好在来的不仅是刑警,后续赶到的还有本地的派出所的同志们,他们拦住民众,刑警们才得以脱身,全都进了徽商会馆。 穿过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到了正厅,那名男子先做了自我介绍,“在下乃是徽商会馆在东北的馆主。姓刘。不知这位长官……这位警官贵姓。” “我们是沈阳市刑警大队的。我叫董立刚,这是我的证件。”董队长说着,就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刘馆主接过看了看,就把警官证还给董队长。即便是面对一队配枪刑警,刘馆主也没有露出怯意,他温和的问道:“不知董警官此来为了何事。” 董队长坦率的答道:“我们来是要带贵商会李炳乾、刘子瑜两人回去问话。他们现在可在会馆里?” 刘馆主点点头,“可否看看警官的公文。” 董警官向后面同志打了个手势,立刻有负责文书工作的警员从公文包中掏出拘留证文件,递给了刘馆主。 大家并不担心刘馆主感破坏公文。如果他敢,那么刘馆主立刻就得被逮捕。妨碍警务已经是不轻的罪,破坏公文是在法律条文中明确的罪行,两罪并罚,刘馆主是要吃牢饭的。 刘馆主看完之后,把公文交还给董队长,这才继续问道:“请问董警官,这两人就在会馆里。不过他们的罪行是什么?” “吸食毒品,购买走私物品。”董警官把拘捕令上面的内容重复了一下。不得不这么克制,董警官心中非常不快。但对方毕竟是徽商会馆,上头说的明白,必须按照制度走。当然,如果徽商会馆敢包庇犯人,抗拒执法,那就按照规矩办。徽商会馆对东北经济的确有影响,不过再有影响,也不能破坏法律。尤其是缉毒法。 刘馆长自己不吸大烟,也不喜欢吸大烟的人。但在东北之外的中国各地,吸毒是个人癖好,贩鸦片什么的属于商业行为。虽然为不少人不齿,却从未见过有地方如东北这般严厉打击。可见东北政府主席何锐正如传闻所说,对贩毒吸毒恨之入骨。 便是如此,刘馆主还是想尽量尝试更温和的手段,“董警官,我们徽商里面出了这样的人,我们同仁也痛心疾首,觉得他们两个太自甘堕落。不过能否请你们先回去,我们会让这两人到公安局自首。” 董警官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一声,“呵呵,刘馆主,就我们所知,这两人从日本那边购买走私的吗啡已经一年有余。若是自首,400天时间还不够他们自首么?怎么到了此时,我们上门,他们想起自首来了。已经晚了。若是刘馆主肯他们带出来,那是最好。若是不肯,我们只能执行公务。” 刘馆主听到这话,心中大大不快。徽商在东北的生意做的很大,从东北卖往长江流域的货物,十成里面得有三成是徽商买走的。面前还是个警官,连警督都不是,就敢这么不客气,着实让刘馆主觉得被削了面子。 而且刘馆主认为自己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大家行走江湖是要点面子的。那两人若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冲进徽商会馆抓走,那也只能认了。然而两人充其量不过是打个吗啡针的贱瘾,死罪都算不上,顶多是送到戒毒劳改营里面关半年,犯得上这么削徽商商会的面子么? 一时间,刘馆主觉得对方会不会是想来敲一笔,又或者是徽商会馆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如此做法。不由自主就想试探。但转念一想,东北政府对于行贿受贿管的很严,而且董警官来势汹汹,若是行贿,只怕反被董警官拿捏住把柄。 收了行贿的心思,刘馆主说道:“容我到后面把人领出来。” 董警官也觉得不用急,公安局政委交代过,此次徽商会馆最初肯定会误解,一定要让这帮人用尽手段,最终自己明白禁毒对于东北有多么重要。 果然,刘馆主回到后面并没有去带人,而是拨通了电话。接线员接通招商局的电话,没多久,里面传出招商局局长莫里循秘书的声音,“请问哪一位。” 听到是刘馆主,秘书很快就转给了莫里循。等莫里循局长接起电话,刘馆主连忙把现在的情况告知给莫里循,然后请求道:“莫里循局长,我们并非要藏人。只是求个面子。只要刑警队的人一走,我们马上把那两人送到刑警队去。之后我们徽商会馆绝不会干预案件审查。还请莫里循局长帮我们个忙。” 电话那头莫里循并没有回答。刘馆主倒是不担心莫里循听不懂中国话,这个英国人在中国二十年,北京话说的比刘馆主流利多了。 莫里循沉吟了好一阵才答道:“刘馆主,东北是个法制地区,执行法制,怎么能干预司法呢?这事我帮不上忙。” 刘馆主一听这话,赶紧说道:“这不是司法问题。而且之前禁毒,也都是先公布告示,让吸毒者的家庭成员劝说吸毒者到公安局自首。我们徽商会馆在东北这外乡,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会馆的人也算是半个亲戚。我们立刻劝那两人自首,这也合乎规矩。” 莫里循也觉得很为难。作为招商局长,工作就是招商引资。莫里循在中国二十年,早就深谙中国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在东北这样的工业地区,社会关系反倒与英国模式越来越像。 别说在中国,就是在英国,从有钱有势的人家里被直接带走其家属,也是很削面子的事情。家属也得想办法弄的体面。 莫里循完全理解,现在直接这么做,无疑让双方关系变僵。至于徽商会馆,基本不太可能纵容那两人逃脱。若是此时纵容人逃脱,无疑是给脸不要脸。不管是在中国还是英国,撕破脸之后,大家就真没啥好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所谓民不与官斗,可不仅仅是中国国情,全世界都一样。 但是,莫里循正因为理解了,反倒不敢乱参与。刑警大队有政委,政委们可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你说办事前他们不知道这么做会引发什么影响,反正莫里循不信。 最后莫里循只能让刘馆主等一等,自己挂断电话后,给刑警大队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电话的最初是刑警大队队长,莫里循礼貌的请刑警大队政委接电话,很快一个挺年轻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莫里循局长,你好。” 莫里循把事情简单确认一下,之后就问道:“政委,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政委嘿嘿一笑,“莫里循局长,这次是我们和徽商第六次正式打交道。前几次是上一任徽商馆主在的时候,徽商里面曾经有人报复杀人,贩卖人口。其中有三次,到现在都没抓到人。这总不能次次都不要上门吧。莫里循局长,要不你再打电话劝劝他们,遵守法律就这么难么?” 莫里循听到这话,就知道大概是不可能善了。只能挂了电话。不过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或许得打电话联系何锐。如果这件事何锐有个判断,就能清楚大概走向是什么。毕竟招商引资不容易,徽商们手里也真有钱。若是任由刑警大队当众打脸,徽商们会觉得这是在针对他们,对于后期投资可未必有好处。 最后莫里循鼓起勇气给何锐打去电话。何锐正好在办公室,没多久,就听到何锐热情的声音响起,“莫里循局长,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如何?有空吃个饭?” 莫里循听到这话,也突然觉得的确好久没与何锐见过。何锐是越来越忙碌,每天到处走,一年只怕得有一半时间不在沈阳。 于是寒暄几句,莫里循只能率直的把徽商会馆的事情讲给何锐。何锐听完,呵呵冷笑两声,“莫里循先生,你是英国人,肯定知道毒品贸易让英国赚到多少钱。让几千万中国人染上毒瘾,毒瘾发作后,男的抢劫行骗,卖儿卖女,女的卖身卖色。几千万人口都快有英国人口那么多了吧。中国本不产鸦片,历史上有鸦片贸易的记载是在唐朝。明末清初,一年的鸦片贸易不过几箱,多了也不过十几箱。后来一年卖多少,你肯定听说过吧。你要是没听说过,要不要我告诉你?” 莫里循后悔给何锐打这个电话,他这些年其实已经不怎么记得自己是个英国人,某种程度上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中国官员。 此时听何锐这么讲,莫里循觉得自己就是自取其辱。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莫里循觉得自己不能丢了尊严,于是答道:“不用告诉我数字,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也知道那是一个很大的数字。现在我只想提醒阁下,这件事会让徽商觉得离心离德。阁下是准备承担这样的结果么?” 何锐冷冷的答道:“徽商会馆若是觉得离心离德,那就是离心离德。他们觉得我们仗势欺人,不给他们面子。我们觉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们这些人明知道东北禁毒,不仅继续吸毒,还买走私毒品,一次性犯了两条法。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若是要全了他们的面子,在东北当家作主的应该是徽商会馆才对啊。你说呢?” 莫里循完全明白了何锐的意思,更体会到了何锐的心情。抱着最大的礼貌,莫里循勉强说道:“我知道阁下的意思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放下电话,莫里循心情无比难受。被何锐强调了莫里循的英国人身份,让莫里循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伤害。 身为英国人,莫里循当然知道中英两国在历史上有过战争,战争制造了悲剧,生成了仇恨。而且这悲剧到现在不仅没有平复,反倒因为中国日渐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而成为了仇恨的根源。莫里循真的没想到,连何锐这样理性客观的政治家都受到了如此深刻的影响。 现在提起英国,中国人第一反应,英国是个政府贩毒的国家。提起英国人,就是鸦片贩子。身为英国人,并且是爱丁堡大学医学系博士,莫里循自己见过的这么多英国人,没有一个是鸦片贩子的。而莫里循这么多医科与非医科的同学,也都是反对吸食鸦片等麻醉品的。 甚至可以说,对于鸦片的危害,英国有知识的人都很清楚。所以鸦片虽然在当下的世界还是一种药物,也是合法贸易品,但是何锐在东北如此激烈的‘禁毒’,莫里循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然而,今天听到的话里面,何锐禁毒的动机中,竟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国耻。鸦片本身不仅被当做会毁掉普通人人生的‘毒品’,更与外国列强入侵带来的屈辱联系到了一起。这样的情绪和思路是莫里循从未在何锐这里感受过的。 也就是说,何锐本人虽然深谙欧洲的文化,以及英国主导的世界秩序,但是何锐本人对于大英帝国有着强烈的敌意,当这种敌意与愤怒情绪混合起来的时候,连一直表现出来的谨慎自持,客观理性的何锐,都被这样的情绪极大影响了。 莫里循觉得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原本莫里循对何锐成为中国领导者充满了期待,在莫里循的设想中,何锐这样仿佛是西方政治领袖的人成为中国领导者,会以其宽广的胸怀,高明的政治智慧,建立起一个和平稳定的远东秩序。进而让这个和平协调的远东秩序与巴黎和会建立起的凡尔赛秩序接轨,进而构建起一个和平的世界秩序体系。 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莫里循才愿意为了何锐效力,让自己充当中英双方的沟通桥梁。 莫里循甚至下了决心,当事情向这个方向发展,他会竭尽全力沟通中英双方的意见。尽可能化解矛盾,在一些英国的确明显损害了中国利益的方面,要为中国争取利益。 没想到这样的梦想遭到了迎头痛击。不管莫里循为了东北政府做了多少,但是莫里循在何锐眼里,不过是一个英国人,一个政府贩毒的国家里的一个天然就是鸦片贩子的人。 心灵上的冲击让莫里循觉得天旋地转,巨大的无力感与绝望感如同潮水一样淹没了莫里循,让他几乎有些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电话铃响起,莫里循的秘书小心的走进来问道:“局长,还是徽商会馆的电话。” 莫里循觉得自己万念俱灰,无力的答道:“告诉他们,把人交出去。这就是我的建议。” 秘书听到莫里循给何锐打了电话,却不知道何锐说了什么。此时见莫里循这般反应,便去回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徽商会馆刘馆主听到回答,也大失所望。但是刘馆主并没有放弃,既然招商局不行,还有些别的人能说上话。于是刘馆主继续拨打了好几个电话,没想到对方可比莫里循干脆的多,听到这件事,立刻表示,“马上把人交出去!” 这下刘馆主也知道事情绝非他所想的那样能够通融。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交人之外,也没了其他办法。 在前去带人之前,刘馆主不禁生出个念头,这东北会不会待不下去了? ( 正文 第223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三) 招商局长莫里循心情的低落仅仅在一个小时内就消散了,到了下班前,他接到何锐办公室打来的电话,问他晚上是否去吃个饭,莫里循心平气和的问,“去哪里?” “莫里循局长有中意的饭店么?”办公室人员问道。 莫里循想了想,“我觉得办公餐厅的三号食堂味道不错。” 半个小时后,何锐与莫里循就在东北政府的办公餐厅三号食堂包间里坐下。两人都没提之前的小冲突,以他们两人的身份,那件小事再提出来,就是要撕破脸的走向。而两人能坐在这里吃饭,本就是一种态度。 “这清江鱼做的真嫩。”莫里循干了半份菜之后,舒坦的赞道。 “的确。”何锐很认同,然后低声说道:“之前的那个大盘鸡,最近不知道怎么就做的比较柴。” 莫里循连连点头,三号食堂曾经以一道大盘鸡获得了巨大好评,却也因为软嫩多汁的鸡肉开始‘比较有嚼劲’而失去了莫里循欢心。 作为礼貌的绅士,莫里循也选择与何锐一样不愿质评。喜欢有嚼劲的人为数不少,莫里循所喜欢软嫩多汁,不能当做所有人的口感标准。 吃了差不多了,两人又碰了一杯,何锐就问道:“如果对企业事实分级税率,你觉得影响会有多大。” 莫里循听说过这个传闻。身为招商局长,自然要考虑用什么优越条件来吸引投资。莫里循觉得自己也在工作中学了很多,五年前东北招商引资,靠的是丰厚的回报。那一个阶段随着欧洲大战结束,暴利也结束了。之后东北靠的是稳定可预期的较高回报继续获得了投资。 这就不能只靠机会,而是要靠东北良好的营商环境。譬如,东北良好的治安,顺畅的物流,政府人员不会吃拿卡要。更重要的是,投资者要相信何锐领导的东北政府不会突然变卦,把资金引进之后再下死手。 按照中国俗语,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莫里循已经充分感受到继续扩大招商引资的难度。现在东北财政也相当吃紧,实施分级税率,对于招商引资,对于已经投资的人来说是一个负面影响。 莫里循盘算一番,说出了自己的预期,“大概不会让局面变差,不过有些人会担心。” 何锐明白莫里循的想法,笑道:“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提供治外法权之类的优惠。莫里循局长尽力做吧。” 听到这里,莫里循觉得这话与何锐对徽商的态度有些联系。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莫里循低声问道:“主席是考虑要统一中国么?” 何锐笑而不语,心中欣赏莫里循的眼界。与日本的战争打完,一旦结果如何锐所料,日本短暂失去了干涉中国统一的能力。接下就要解放全中国。所以东北决不能乱。 逼走投资人毫无意义,但是除非那帮人永远不在中国投资,否则还得在新政权面前老实下来。既然如此,现阶段就没有任何理由对那帮人放松。这也是现在为什么要在治安与管理上加强的原因。 按照收入调整分级税收,在解决东北税收压力的同时,也有点大浪淘沙的意思。中国毕竟是一个人情社会,朋友自然要多多的。而朋友这种存在,当然是越聪明越好。 何锐又操起筷子吃起来,边吃边说道:“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财政压力,你有什么建议么?” 莫里循也边吃边答,这么做虽然不绅士,但是大家时间真的很宝贵,“与英国商议引进更多设备,主席觉得怎么样?这样的话就可以直接向英国申请贷款,或者在谈妥后直接发行债券。” 这建议乃是非常常见筹集资金的方式,莫里循其实考虑过建立股票市场,来吸引外国投资。如此有效的手段竟然在政府会议上被否定了。 看得出,何锐对此没什么兴趣,而且何锐本人是认真考虑过其中利弊。相当一部分东北政府人员只是在学习中知道搞股票市场融资的基础知识,对比有清晰了解的东北政府政务长官吴有平则是果断的反对。 “东北人民才过了几天不挨饿的日子,小商品经济还没发展起来,人民还没能理解投资的方式与内在逻辑。现在就搞股票市场,对经济的负面影响比正面促进要大很多。还有一个客观现实,现在东北这近四千万人口,有一千多万都是刚到东北不到两年的移民。有一部分很可能在1922年返回北方老家。他们是来逃难的,而不是出于自己移民的愿望而来。所以,我反对现在筹建股票市场。” 莫里循虽然不能参加文明党党委会议,却是参加政府工作会议。自然知道吴有平说的是实情,也明白吴有平是从通盘考虑的角度提出的反对意见。莫里循就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莫里循当时的感受只是有些讶异,吴有平今年不过30岁,在中国官员中属于年轻人。 中国现在实力最强的是直系,坐拥江苏、江西、湖北。其首领冯国璋去世后,曹锟与吴佩孚接掌了直系。 而皖系军阀首领段祺瑞尚在,虽然声明显赫,也看似坐拥皖、鲁、沪、浙、闽、陕。然而皖系军阀内部是一个大杂烩,凝聚力远不如经过冯国璋死后动荡又再统一的直系。 第三个自然是何锐统御的关外势力。吴有平是这三大势力中,唯一一个真正政党出身,文官政府的行政长官。虽然中国国情与欧美不同,不过在欧美的政治视角中,吴有平这些表面的民选身份,以及他现在领导的非军人而是通过公务员考试选拔出的政府已经是一个先进的,有价值的政府。 在欧洲,拥有300万平方公路的土地,人口4000万的国家,是个妥妥的大国。以30岁年轻干到这个位置,已经是异数。能够从政府整体看问题,在各欧洲大国‘首相’中也属于合格水平之上。 现在向何锐提出先和英国谈判,再根据谈判下来的成果发行债券,筹集资金,已经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但是何锐却摇摇头,“暂时不用。” 莫里循有些不解,“主席难道觉得英国的设备和技术不够先进么?” “怎么会?”何锐笑道。 莫里循觉得何锐这是在打马虎眼,索性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即便以现在东北提出的第二次工业革命标准,英国也是率先研发出电动设备的国家。而且现在与英国达成更亲密的友好关系,更有利于东北。” 何锐见莫里循认真起来,看了看差不多吃光的主菜,又点了份孜然羊肉,这才说道:“当下的科研,英国自然是领先全球。但是科研成果的转化,要的是大规模使用,以及大量配套厂家。在这方面,美国则走在世界前列。当然,我都可以提出几件事,譬如美国的设备粗枝大叶,虽然美国以大建铁路拉动经济,但是英国与德国铁路专家看了美国生产的火车,被那过大的吨位,以及孱弱动力吓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这种事情我知道的。” 莫里循不禁莞尔。但莫里循也很清楚,何锐是绝对不会学习美国的火车制造技术。作为东北政府招商局局长,莫里循宁肯引进德国的火车制造技术,也不会建议何锐引进美国的火车技术。何锐提起此事,只是个引子。 果然,何锐继续说道:“但美国的汽车工业搞的真好。流水线生产本身就意味着可以采取更大规模的社会化生产。在这方面,英国的技术水平再高,却不是为了流水线大生产准备的。莫里循局长,从地里和国土作比较,你觉得是中美之间的相似度高,还是中英之间的相似度高?” 莫里循不禁苦笑。这个比较还真的挺有趣,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中美相似度高过中英相似度。但莫里循还是劝道:“如果从国际政治角度看,进口英国的设备更有助于关系。美国是一个重商主义国家,他们的目的从来不是建立一个稳定的世界局势。难道主席的地缘政治学说,会生出不同的分析结果?” “呵呵。地缘政治学说并没有那么神秘,它只是一个从物理现实解释世界的工具。从地缘政治角度,美国与其说是一个大陆国家,其实是一个岛国。世界岛是亚欧大陆以及非洲组成,南北美洲孤悬海外,有大洋相隔。导致了很容易有一个势力在这个大岛上称霸。在这方面,中国虽然是亚欧大陆上的一块,却有着天然地理屏障与大陆其他地区隔离,有着很大的半封闭状态。这才是中国与美国更类似的对比点。而且中美都已经开始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征途,美国出发的早一些,它的经验正好能借鉴。” 莫里循没想到何锐竟然这么有自信。中国在世界列强眼中就不是一个工业国,连第一次工业革命都没搞明白,就别说第二次工业革命了。 但此时莫里循也不想挑刺。毕竟何锐的实力毋庸置疑,能够提出第二次工业革命,并且对其有一套能够自圆其说解释的领导者,也不是没可能实现中国工业的快速发展。 此时孜然羊肉上来了,两人又聊了一阵,把饭菜一扫而光,便满足的起身离开。 东北政府这边引进美国汽车工业的意愿是真的,一年前就已经派遣了人员到福特公司考察。而且福特汽车也买了几辆,进行了拆卸以及逆向工程。 根据在福特公司考察的考察小组说,福特的老板在几次会面中又吹起了他的灵感。 20世纪初的一天,福特汽车的创始人亨利·福特在参观芝加哥的一家屠宰场时,深受启发。活生生的肉牛被送进屠宰场的流水线后,经过一系列宰杀分割,从终端出来已是一块块新鲜的牛肉。而且整个工厂内的工人,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个步骤,效率极高。 别人看到的是机械化的宰杀过程,亨利·福特看到的却是一种全新的汽车生产模式。他联想到如果能将这套模式复制到自己的汽车厂,那将会解决困扰自己多年的效率和成本问题。 当时全世界的汽车生产厂商已经普及了装配线(assemblyline)模式,效率虽好于纯手工模式,但工人依然需要在不同工序车间走动。福特汽车也不例外。 事实上,相比竞争对手动辄数千美元的售价,福特生产的t型车最初售价只有850美元,已经很便宜了。可福特并不满足,为了迎合市场需求,他始终在寻找提升效率的办法。受到屠宰场之行的启发,福特回去便开始研究更高效的生产模式。 1913年,福特汽车的底特律工厂采用了著名的“流水线”(movingassemblyline)生产模式,将原来装配线改造成用传送带驱动。工人只需负责单一的工序,做完之后产品随传送带进入下个工序,直至汽车装配完成。 流水生产线的问世简化了福特t型车的组装流程,将原来涉及3000个组装部件的工序简化为84道工序。 根据报告,福特老板并没有把其他的部分说完。在东北汽车考察团出发前,其实接受过相应的培训。福特汽车的84道工序,只是福特汽车装配线的工序。 整辆汽车‘3000个组装部件’是分到无数工厂去生产,福特提出的是一个零件标准,美国有大量的配件厂来生产这些零组件。 美国有着大量的工业企业,福特公司能够通过比对价格等方法选择合作零件供应商,还能通过竞价的方式,将其零件价格打压到很低的水平。 这部分内容,福特公司人员闭口不提,仿佛他们的零组件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或者是一觉醒来,突然就出现在福特公司的库房里。 东北考察人员对这件事其实非常不满意,考察团的政委甚至写了一份对于白人种族主义优越感的报告,字里行间都是强烈的厌恶。 何锐很能理解同志们的情绪。如果是满清官员前去考察,是真的不懂工业,所以吸引他们注意力的都是引发肉体兴趣的部分。 这很类似学校里的差生,老师们问‘你们有什么问题’,他们不是不想学好,而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自然不知道要问什么。 好学生就不一样,他们在课堂学习之前已经知道自己要学什么,想学什么。这种有准备的局面下,听课之后,各种问题自然就出现了。 东北政府代表团出发前,即便没见过真正的流水线,至少见过从英国引进的汽车厂,知道汽车怎么制造。也从课堂上学到了流水线是什么,此次至少参观了福特公司的流水线,自然就明白了要点。 这其实是何锐真正的目的所在。大家只要见过,理解了流水线,其实是可以尝试着生产的。 而且流水线的基础,也就是大量的工业企业,在东北并不存在。一旦开始搞流水线,就很容易出现苏联与中国遇到的问题,一条流水线以压倒性的优势在国内所向披靡,然后就固定不变的搞了十几年二十年。 一旦遭遇到世界其他工业强国的产品冲击,这根独苗或者按照行政命令布置的几根苗都无法对抗强有力的工业强国挑战。 所以呢,看看,知道,这就满足了目标。若是那边真的谈妥搞几条生产线回来,何锐还真不敢签署命令。这是真的玩不起。 岁首一过,一个月后就要新年。东北政府的财政年度不是以岁首为界,而是以新年为界限,各个部门里面纸张需求暴增,大家都拼命的完成本部门的年度总结。 其中,水利厅几乎是最数字化率最高的一个部门。由于负责整个东北水利建设,水利厅里面的工作中大部分是如何使用劳动力。 这部分劳动力来自于各方面,牵扯很广。当何锐前来水利厅的时候,让水利厅这边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何锐没有做任何评价,听完了报告之后就离开了。负责做汇报的干部看着何锐汽车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大家并没有想到,何锐下一站是总参谋部。 总参谋长程若凡见到何锐来了,提交了一份计划书。在计划书中,1922年上半年要如何利用水利工程修建工事的计划已经有了定稿。 看着地图上沿着鸭绿江的密集防线,何锐坐下来命道:“详细谈。”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 正文 第224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四) 对于普通人来说,军用地图或许是在一张纸上画了诸多色彩不同,宽度不同的线,还会在一些位置上写一些地名,在一些线圈里面标注些阿拉伯数字。 在军人眼中,每一条线,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地形起伏,地势走向。那是山峦、丘陵、平原、河流、湖泊。哪怕是从未去过的地方,只要看了地图,脑海中已经能够构建出当地的山川地理模样。 军用地图并非只有一种,各种比例的地图,1:10000,1:1000,包括某些特别精细的1:100的地图,上面所展现的内容都不相同。比例不同,比例越小,精确度越高。 譬如,1:10000的地图上,就不会出现一些小路,而1:100的地图上,如果是城市外地区,一条沟渠,一道田垄,一口水井的位置都会标注出来。如果是城市地图,每一条小巷,不管是互相连接的道路,还是一条断头路,都会尽数体现。 制图学乃是军官们的入门学科,军人们未必喜欢绘画,却都会使用画笔。 东北军总参谋长程若凡本人就不喜欢画画,所以程若凡对于最新的飞机航拍极为重视。即便一名军官没办法惟妙惟肖的画出一副素描地形图,但是把半透明的描图纸覆盖在照片上,把地形要点画出来,任何人都能做到的。至少到现在还没见过军官无法完成。 总参谋部给何锐做汇报时候是用的地图,就利用了大量航拍照片结合实地测绘技术,总参谋部对新技术带来的准确度以及高效率很是自豪。 人会出错,也会因为个人能力而出错,设定好的机器却不会。顶多是操作水平不足,一些照片对焦不准,显得模糊而已。解决这种问题所需的只是足够的培训,以及选择在这些操作方面有天分的军人。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地图已经不再是手绘,由于要在图纸上大量手写,提交到何锐面前的是蓝色线条的蓝图。图纸上散发出些许氨水气味。这是何锐提出设计思路,由东北率先完成的‘氨水晒图’技术。 自从,只要绘制出一张半透明的硫酸纸绘图底图,就可以批量生产出成品图。这项技术把东北军参谋部制图科从繁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不仅是东北军参谋部制图科,整个东北工业的图纸制作部门都觉得东北的天是晴朗的天。 既然使用上了工业化生产的批量图纸,总参谋部直接在蓝图上手绘防线位置。倒不是说这些线太密集,晒图机无法精确显示。之所以手绘,是因为这部分内容属于军事机密。 在鸭绿江两岸,一条条细线仿佛浓密的发丝铺洒在地图上,每一根细线都代表着一条防线。虽然战役主旨由何锐制定,具体工作则是东北军数千军官团们共同努力的结果。面对这场关乎到整个东北乃至于整个中国命运的战役,何锐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汇报从中午到傍晚,又从傍晚到深夜。参谋部众人累的不行了,就在旁边的宿舍里胡乱睡下。天一亮,汇报继续开始。又是一整天过去,窗外的夜色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何锐终于听完了最后一部分内容。对参谋部的同志们说道:“同志们,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作战计划安排。” 参谋部的每一位与会者都看向何锐,想知道制定作战计划方案的何锐对作战计划有什么评价。程若凡俊秀的面孔上神色坚毅,这让本想说出自己判断的何锐有些讶异。 程若凡六年前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里面被认为是一个性格跳脱的学员。教官们其实很喜欢这个有着秀丽容貌的年轻人,这么低的评价是因为这家伙注意力很容易被其他事情吸引。 但是程若凡已经变了,这种变化令何锐欣喜。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程若凡的个性并不会变化。但是世界本身有其规律,如果一个人掌握的知识已经能够覆盖他所要完成的工作,一个人就有很大可能如程若凡现在一样专注而忘我。 想促成这样的变化,需要程若凡对这件事有着发自内心的渴望。程若凡的个性虽然没有徐乘风那般坚毅,这个年轻人有着对贯彻正义的渴望,对复兴中国有着绝不亚于徐乘风的激情。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们才能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不辞劳苦,任劳任怨。 见何锐看向自己,程若凡以为自己此时有些懈怠,立刻站直了身体,并且快速整理了一下军服。其他军官们几乎是本能的跟着一起整理起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这动作看的何锐心中大喜。何锐自己并不讲究,但军人就是军人,严肃认真的军人作风不是对外的显摆,而是对自我的认知与定位。 再看巨大的会议室,放置全面大图的桌案边缘,以及旁边的诸多桌案上放满了记录各种数据的本子与册子,一拉溜黑板上挂满了各种细节地图。如果此时有人贸然闯进来,或许会认为这里是一群工程师们正在进行学术讨论或者技术研发。 这才是现代军队的模样。军人,是一群研究军事技术与实践军事技术的专业技术人员。 何锐站的笔直,对众人说道:“同志们,立正!” 军官们全体立正,等着何锐发言,“我认同这个作战计划……” 话音未落,军官中已经发出一阵叹息声。那是欢喜与如释重负的心情所能发出的声音。声音很快平息下来,何锐这才继续说道:“地图上每一条防线都经过实地测绘,根据地形与东北军火力配置进行过推演。数千的同志为了这份计划书殚精竭智,用尽了同志们能够拿出的智力与精力。这是一件成功的工作,也是一件辛苦繁琐的工作。我感谢同志们为祖国做出的贡献。” 军官中不少人已经不禁露出了微笑,也有些已经激动的眼中闪动着泪光。何锐说的没错,为了完成这份工作,不管是日晒雨淋,刮风下雪,都要尽力完成自己的工作不可。这其中的辛苦,的确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与许多负面情绪。尤其是在这份工作中,大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知。这样的强迫自我认知,比很肉体上的辛苦更令人受不了。 “完成了作战计划是第一步,后面的工作就是将这份计划执行下去,并且要在执行过程中克服困难,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计划。而且,战争开始,我们要面对的不是纸面上的敌人,也不是在演习中模拟敌人的我方部队。我们要面对的是真正的敌人,那是痛苦、恐惧,同志们可能会受伤,也可能牺牲。同志们愿意为了祖国面对这样的考验么?” 何锐话音方落,已经有军官大声说道:“主席,我就是为了振兴中华才来当兵的。请主席放心,在战场上,我一定带领部队奋勇杀敌!” 这话无疑是面前这些年轻军人的心声,同志们纷纷应道:“为了祖国,我们一定奋勇杀敌!”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何锐点点头,说道:“我宣布,这次汇报结束,散会!” 之后,饥肠辘辘的何锐与同样饥肠辘辘的参谋部全体一起吃了顿饭。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饭点,菜已经放凉了,再热了之后也没有刚做出来的好吃。唯一好处就是至少做的全熟。面条上加了浇头,豆腐、青菜,扣碗,一碗碗猪肉粉条在桌上排成一排,随便吃。 何锐端起酒杯,向大家敬酒。大家酒到杯干,十分爽快。不过何锐只是敬了三杯酒,就坐下吃饭。 程若凡话不多,看他的目光,在思考着什么。这顿饭吃完,程若凡亲自送何锐出来,走到无人处,程若凡放慢脚步,“主席,我觉得此战不会失败,但是胜利还是得靠些运气。” 何锐停下脚步,“不用担心,日本有必败的道理。虽然我不认同用势力内斗的视角解释日本的海陆之争,但是日本海军与陆军为了争夺军费,斗争的非常激烈。日本陆军拿到的军费大概只有日本整体军费的一半。根据战场形势,日本海军基本不可能影响战局。日军是用一只手和我们战斗。而我军并非与日军对攻,而是打堑壕战,日军的作战难度更大。我看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中,已经做好了与日军打两年堑壕战的准备。此消彼长,日军没有战胜我们的可能。若凡,你是你对我方的准备有什么担心么?” 程若凡沉吟片刻,“主席,我也觉得我们不会输。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何锐能理解程若凡的心情。东北军是按照现代军队模式建立的军队,但是东北军是一支没有实战经验的军队。一开始就打这么大的仗,若是程若凡此时自信满满,拍着胸脯保证能赢,何锐反倒要考虑把程若凡换下来。这不是自信,这是狂妄。 于是何锐温言安抚道:“世间没有必胜。你若是心里觉得不安,就在接下来的10个月里面通过执行工作来试试看。” 程若凡在院子里路灯下点点头,“我会尽力!参谋部都会尽力!” 何锐点点头,“很好。我期待看到同志们的准备工作。”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在东北官方的历法中,新年就是春节。临近新年,整个东北都进入到欢乐的气氛之中。虽然21年遇到了旱灾,却靠着前几年东北人民辛辛苦苦的水利建设中成功抗击了旱灾,保证了东北的粮食生产。 几个受灾最严重的县,也得到了政府的赈济。别说没出现卖儿卖女的事情,连家里的农具和家什都没有出售,以换取粮食。因为政府的赈灾粮就由卡车运载着,通过这几年修建的道路直接开到村头镇里,各级政府组织按照户籍信息向人民发放粮食。 如果非得说有什么人对救灾失望,那就是一些基层组织不利,人口统计管理这么基本工作都没做好的村镇干部。他们都收到了组织的批评,降级、记过、免职的惩罚下,这个年的确过的很不开心。 到了正月十五,整个东北就从节日的气氛中转向了开春后的生产准备。 市长,县长,镇长,村长,都开始就春耕工作进行准备。种子、肥料、农具,以及投入农业生产的群众,都是各级党政组织要关心组织好的对象。 尤其是群众,这几年的经验中,在气候变化激烈的春季,不少人会生病。在春耕阶段病倒之后,会影响生产。出了生病,还有各种影响生产的事情,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也是各级政府要竭尽全力准备的工作。 到了四月,春耕基本完毕。东北政府就开始等待下雨。 东北是个好地方,广袤的平原上是肥沃的黑土地,最大问题是缺水。虽然说瑞雪兆丰年,每年东北都会下大雪,但是东北的雪只是在寒冷的气候下不容易化。并不等于东北地区的降水就比较多。 在何锐所在的时代,中国的新能源产业已经成为世界第一,海水冶炼技术,也就是有效的把海水高效分离,从而得到无穷无尽的淡水技术也在中国完成。从那之后,中国就没出现过水源缺乏的问题。 不过在1922年,东北的粮食生产要靠4月的春雨季节。按照中国的传统经验积累,灾年之后大概率会是风调雨顺的年景。果然,四月初,东北就开始下雨。丰沛的雨水滋润着已经借着融雪的湿润土地种植下去的庄稼,得到充沛水源的庄稼开始茁壮生长起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到了五月,根底农业站的报告都表示,农作物长势喜人,如果接下来几个月不出大灾难的话,今年的东北会是一个丰收的年景。 到了六月,水利部门在《东北日报》上刊登了水利部门完成了大量水利工程的报告,即便是普通民众也知道这都是好消息。 何锐对此并没有欢喜,农业、工业、军工的所有报告都在显示战争准备已经到了计划期待,何锐就在文明党中央委员会上宣布,“东北即将实施二级动员。” 中央委员会委员们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大家的呼吸声都有些沉重,有些同志的脸颊甚至变得红通通的,这是心跳加速,把大量血液向头部供应的结果。 二级动员一旦开启,就是征兵。首批征兵数字将达到100万规模。所谓的百万大军就是这么一回事。真有种召之即来的感觉。 如果动员状态升到一级,就是全面动员。现在征兵还有一个愿意不愿意的考虑,到了那个时候,所有因为个人理由拒绝服兵役的,都将被视为‘逃兵’。逃兵在战争时期可是大罪。 这些操演这几年已经做过几次,大家也不至于没经验。有些中央委员就是在之前的操演中表现出色,才升到今天的地位。大家虽然激动,却都没有不知所措。 等散会之后,何锐叫住外事局刘局长,“向京城发电报,要求在美国主持的华盛顿海军会议上提出山东权益问题。” 刘局长已经是一名完全合格的外事局领导,听到这话之后没有询问这件事本身,“主席,这是要向皖系和直系发出什么样的信号?” 说起来何锐的安排已经属于‘政治不正确’,把对皖系与直系的工作也暂时撂给外事局。不过从工作效率角度来看,让外事局负责这些事情最合适。不管是军事还是政治,不管是治安还是地方治理,东北政府与中国其他政治势力基本没有什么可合作的内容。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唯一让双方有共识的只有商业,但是与日本作战已经迫在眉睫,没空就这些事情让商务厅处理。 就如外事局刘局长所说,段祺瑞政府接到了何锐的电报后,着实弄不明白何锐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各海军强国都设计了规模和火力更强大的战列舰,主炮口径上升到16至18英寸。由于战列舰的建造和维护费用极其高昂,这种耗费高昂的军备竞赛在战争结束后显然成为沉重的财政负担。 1922年的华盛顿会议期间,美国、英国、日本、法国和意大利五个海军强国签订了《限制海军军备条约》(华盛顿海军条约)限制主力舰的吨位(35,000吨)和主炮口径(不得超过16英寸),并规定美、英、日、法、意五国海军的主力舰(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总吨位比例为525:525:315:175:175。此外还规定了缔约国航空母舰总吨位、标准排水量、火炮口径。 此时会议还没召开,所以中华民国外交部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即便他们知道,也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以中华民国孱弱的海军,以及落后的工业水平,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样的谈判中。 至于在华盛顿海军会议之后讨论山东问题,这件事与东北大帅何锐毫无关系。如果他们此时听到程若凡百忙之中给东北市长们讲的课程,大概会吓坏吧。 “……总动员不是告诉民众,战争开始了。而是在战争不可避免之前把国家运营转入战争轨道。”程若凡面对五位省委书记,五位省长,数十位市长,不仅没有丝毫的不安,反倒因为要把数年来所学所积累尽量讲清楚,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总动员分为军队编组与产能规划两部分。军队动员的基础是整个东北的人口统计,各个村、镇,每一个城市的小区、街道、区的居民情况都已经有完整的人口统计。根据不同的动员级别,所有符合该动员级别条令中的适合人口,都要前往当地征兵办报道。由此组建部队……” 大家给我投票吧,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 正文 第225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五) 东北政府建立到现在不过6年,参加总动员课程的市长们听完程若凡对总动员的概述,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程参谋长,总动员会维持多久?” 程若凡想了想才答道:“我不清楚你问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如果你问的是这次动员行动什么时候结束,我现在还没接到通知,所以不知道。或者,你是想问总动员制度什么时候停止运行?这位同志,能否明白的告诉我。” 提问的市长愣了愣。总参谋长程若凡对总动员问题的拆分,与市长第一个感觉颇有不同。稍一思索,市长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想问的是,总动员制度运行会维持多久?” 这个回答也不准确,甚至依旧属于概念不清。不过程若凡也不愿意纠结这些细节,毕竟程若凡自己也曾经搞错过。程若凡坦率答道:“总动员制度是现代国家制度中的一部分,就如我们的一只手臂。这只手臂可以做事,也可以不做事,但这只手臂必须存在,如果不存在,就是残疾人。” 省委书记,省长等都接受过总动员的培训,已经理解到这方面的要点。市委书记与市长们可就未必,听程若凡说的清晰,却因为整体理解不足,生出更多问题。 程若凡耐心的解答着问题。学生最初问出蠢问题,是绝对正常的过程。而且总动员体系本就是国家能力中的高级部分,程若凡自己真正搞明白也不过是前年开始的事情。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而且学员们的反应也很有趣,从最初的不理解基本概念,到联系工作实践有些明白过来,随即有些人就激动了。甚至询问‘总动员制度真的有这么强么?’ 这些情绪对于程若凡来说都是曾经的经历,不是‘总动员’强,而是一个政治实体足够强,才能建设和执行总动员体系。 譬如,由于东北有了造纸业,也开发了各种造纸技术路线,才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各种纸。如果没有这些纸,那浩如烟海的各种档案就没办法制作。配合了金属冶炼与加工,以及机械加工技术,这才有根据各种名册制成的‘打孔式检索机’。 何锐曾经向同志们描述过未来技术发展,随着‘电子技术’发展,以后还会出现更高效的计算机,甚至能够为10亿规模的人口建立全面档案,提供各种数据服务。 这让程若凡充满了干劲。何锐描述的未来发展,程若凡期待自己能够活着看到。 程若凡对于总动员体系的讲述,已经让市长们有着同样的兴奋。把自己放置于一个更广大的系统中,认识到自己那些辛苦的工作意义所在,很容易让人对自己的价值更加认同。 在授课期间,有几位市长对于这次‘总动员演习’的目的是什么是非常好奇的,他们欲言又止,勉强忍住。这让程若凡感觉很好,文明党的纪律中,‘不该问的不问’就是其中之一。 党组织并不想对同志们隐瞒什么,只是在某个阶段,必须做某个阶段的事情。包括此阶段的保密工作。 程若凡很清楚,总动员一开始,就瞒不住别人。东北这次动员,已经是400万人的规模。即便是这几年各地经常搞‘万人水利大会战’,各市县都积累起来相当经验,其覆盖的人口也不过勉强让每一个东北人口都参加过不到五次大规模行动。直接参加过县里大型工程行动的人口也不过一千多万,不到两千万。程若凡现在非常楚,何锐带领着同志们在构建东北总动员体系上真的尽力了。 正如程若凡所料,即便东北政府尽量用‘动员演习’之类的名词,东北开始大规模动员的消息依旧通过非常正常的渠道传递出去。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几年东北政府各地区都有动员,从春耕秋收到水利与交通的大规模建设,从教育扫盲,都爱国卫生运动。东北搞出些事情,日本与英国不说习以为然,至少也不再一惊一乍。 然而总动员瞒不住人。那是上百万人的大征兵,根据以前签署的条约,日本在中国拥有大量的特权,自然能组织更大规模的情报网。各种消息一汇总,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东北开始了一轮大征兵。 在东北有不少英国人开的工厂,这些工厂里面的适龄人口被征召,工人被组织起来归于管理机构。这些工人自然要告知英国厂主。英国在一战中动员了20的国民,对这样的变化怎么可能不明就里。 这些消息传到外国使团在京城的聚集地东交民巷,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觉得何锐终于要对北中国下手了。 之前何锐向北洋政府提出,要在华盛顿会议上解决山东问题。这个行动在朱尔典看来,有点类似‘清君侧’的宣言。以中国的传统,当然不能直接表示‘砍了狗皇帝,我自己坐龙椅’。所谓师出有名,还得是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 ‘清君侧’无疑是个好理由。当皇帝身边的那些文武大员都被清理干净,皇帝自然也会被清理掉。 何锐之前始终没有对皖系与直系的斗争发表过任何看法,朱尔典认同何锐不想让双方爆发战争。不过何锐说他自己绝不会发动内战,朱尔典可一点都不信。东北现在经济不错,人口也因为大量难民激增,结合现在东北开始大动员的行动,朱尔典觉得从何锐的角度来看,发动战争是个很好的时机。 当然,这不等于说英国就准备眼睁睁看着何锐统一中国,至少是统一北中国。 作为一名文职人员,朱尔典立刻给伦敦方面发去了电报。并且让秘书去民国外交部,进行了‘低级别人员’的交流。 民国外交部此时正在翘首期盼华盛顿会议的结果。外交部人员并非穿越者,自然不知道华盛顿会议比历史上晚了几个月。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凡尔赛会议确定了欧洲局势,美国作为当下世界第一工业国,拥有强大的力实力。如果美国不接受凡尔赛会议确定的大概世界秩序,这秩序就没办法覆盖全球。 美国对于凡尔赛秩序很不满意,由于想在全球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英日方面已经知道,美国已经有了决定,‘英日同盟’必须终止,以削弱英国在东北亚的实力。 或许是因为何锐引发的变化,导致高尔察克的百万白卫军活着跑到了海参崴。所以英日两边都觉得俄国局势还有可乘之机。在这种时候,英日同盟还有价值,华盛顿会议就被拖延了一段时间。,比历史上晚了半年。 民国外交部并不知道此事。他们已经派出了最强的外交代表团,参加了此次会议。 美国自然不乐见日本势力扩大,所以在会议一开始就强调,各国必须声明,保证中国领土完整以及主权不受侵害。基于这个原则立场,中日双方就山东问题进行了讨论。 在何锐的要求提出后的第三天,民国外交代表团顾维钧就发回了电报,中日双方已经就收回山东权益完成了谈判,由中方收回所有租界等地区,虽然日本还有些特权,但是这些特权相比于英法等国已经不算什么。 最后一部分谈判内容是关于在日本占领山东期间新建的房屋等资产,由中国以合理的价格折价购买,并不承认日本在中国的固定资产购置。 从外交而言,这无疑是极大的胜利。这场胜利让何锐提出的要求看上去很可笑。 外交部对此事很开心,直到朱尔典的秘书找了外交部的同等级人员一起吃了个饭…… 段祺瑞静静的听着现任外交部长颜惠庆讲述了最新消息。颜惠庆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便是如此,这位精于外交的人才很清楚何锐这发言着实不怀好意。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当今的中国,任谁都知道何锐虽然崛起的时间短,但发展的极快。与段祺瑞的皖系相比,绝不逊色。即便不谈何锐竟然利用欧洲大战的机会建造起能够给俄国提供武器的军工体系,光是何锐能收容北方大旱导致的数百万灾民,颜惠庆就已经很清楚何锐的实力到底多强。 皖系中也不能说没人才,这些人才却连自己治下的几百万民众都治理不好,更不用说收容几百万一无所有的灾民。 历朝历代,别说把几百万灾民,便是几十万流离失所的灾民聚集起来,有人振臂一呼,几十万灾民发生暴动,就能让天下大乱,甚至是改朝换代。何锐现在只要把灾民编入行伍,就是几十万大军。 作为外交部长,颜惠庆已经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能做的只是把最新的消息告知给段祺瑞。 段祺瑞也没多说什么,听完了报告,就结束了会面。送走了颜惠庆,段祺瑞坐在花厅里,很不快。 历经了如此多的风雨,段祺瑞早就知道何锐一定会尝试夺取大权,包括统一中国。早在袁世凯称帝时期,何锐就表达了对重新统一中国的意愿。 所以段祺瑞搞不明白,聪明如何锐,怎么会在利益面前也开始犯浑。现在对皖系动手,对何锐有什么好处么?段祺瑞实在是搞不清楚。 思前想后,段祺瑞还是不明白何锐的目的到底在何处。如果何锐想在民国中央政府里面有发言权,一封信写过来,段祺瑞还能不给何锐面子么? 即便何锐想当民国总理,只要大家见个面,把事情谈清楚,段祺瑞自己并不在意让何锐当总理。都是北洋兄弟,有什么不好商议,非得动刀动枪的干起来。段祺瑞都快60岁了,何锐熬也能轻松把段祺瑞熬死。 所以段祺瑞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内幕,至于内幕到底是什么。段祺瑞搞不明白何锐心里面的盘算。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不过此事倒也难不倒段祺瑞。段祺瑞前去求见大总统徐世昌,“大总统,可见过何锐老弟给外交部发的信件?” 徐世昌也搞不明白何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徐世昌本人完全没有兵权,对于何锐的态度就更加轻松。府院之争后,段祺瑞不再出任总理,徐世昌觉得何锐若是愿意来京城当总理,他没意见。 当然,这样的做法前提是何锐只是想得到这样的利益。所以徐世昌等着段祺瑞继续说下去。若是段祺瑞先提出这样的条件,自然是最好。 就听段祺瑞说道:“大总统,也不知道张兄是否愿意去奉天走走。” 天下姓张的人多的很,段祺瑞与徐世昌认识的姓张的人物也够多。虽然只是这么讲,徐世昌也已经明白过来。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徐世昌笑道:“若是如此,不知带什么去上门?” 段祺瑞这才答道:“国家急需用人,当让年轻一辈们为国效力。诸葛孔明三十岁破曹军,以孔明之才,便是当时做了丞相,也未必不足。” 所谓丞相,就是总理。听段祺瑞这么讲,徐世昌就明白过来。看来,段祺瑞也是在极力避免皖系与奉系何锐打起来。 作为民国大总统,徐世昌自然不能亲自去天津。但此事却也不能不认真,便写信邀请张锡銮到京城赏花。 张锡銮此时作为寓公,当然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但是赏花这话无疑是屁话。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天津作为北方最大的工业城市,虽然近年有被沈阳超越的趋势,不过天津半个世纪以来都是中国工业城市,沈阳发展的再快,也没有那么简单的就被超过。 当下是京城的权贵,周末的时候携家带口到天津来住。哪里有什么赏花到京城的说法。 张锡銮就想推辞掉。不过转念一想,张锡銮觉得不能这么做。所以张锡銮索性回电,“弟身体不适远行,却甚为思念徐兄。愿备下家宴,与徐兄畅谈。” 这意思已经到位了。张锡銮作为古稀之年的寓公,又没有得罪徐世昌,便是不见徐世昌又能如何。若是徐世昌真的有急事,自然会前来会面。这倒是剩下了不少功夫。 果然,徐世昌真的前来了天津。听闻此事的张锡銮就知道,事情小不了。 两位老兄弟在花厅里品着茶,张锡銮听徐世昌说完情由,也微微皱眉。何锐这次的事情做的太笨拙了,笨拙到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何锐做出的决定。如果何锐最初就这么点能耐,张锡銮才不会把东北交付给何锐。 但徐世昌完全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撒谎,张锡銮本不想前去东北。但是左思右想,张锡銮发现自己还真的要去不可。 徐世昌听张锡銮答应下来,索性就把乐于邀请何锐当总理的事情告知给张锡銮。 张锡銮有些讶异。听徐世昌的意思,他愿意让何锐作为光杆司令跑来京城当总理。这要求真的是离谱。 再想想,又觉得徐世昌的要求也是真的足够诚意。当然,也暗含一些陷阱。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何锐现在缺的是全国性的名声,成为民国总理,无疑可以补全何锐的全国名声。不过当下局面,谁来当民国总理,都是一份十分可怕的职务。若是何锐一不小心,只怕立刻名声大损。 但是何锐如果想赌一把,也不是没有机会。 总之,张锡銮也没把这个让步当回事。他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北洋兄弟们再内部厮杀了。 何锐一接到张锡銮的电报,立刻回电,“张公肯莅临东北,晚辈喜出望外。请张公在家中等待,东北政府立刻派遣专列前去迎接张公。” 这并非说说而已,何锐立刻让办公室去安排此事,自己则召开了文明党中央会议。 在会议上,何锐再次强调了‘战略欺骗’的安排。 “我们现在要让各国都认为,我们的目的是南下解放全中国。当然,各国势力都会这么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战役的突然性。” 军委会委员们都很清楚这些。即便日本被战略误导,他们只怕也会有所动员。毕竟现在的日本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中国完成统一。 吴有平则提出了建议,“既然我们要解放中国,现在要不要真的花些力量,制定解放中国的计划?” 徐乘风一听,立刻表示了赞同。并且与吴有平就此进行了讨论。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这个期间,何锐则盘算着未来的局面。按照历史,段祺瑞此时已经完蛋了。 民国九年(1920年)直奉两系结成反段联盟进攻皖系。皖系方面号称定国军,段祺瑞为总司令。一开始直系攻势略挫,皖系西路第1师师长曲同丰率部猛袭直军,直军退出高碑店。皖系东路徐树铮以西北边防军四独立旅进攻张庄、蔡村、杨村。17日,吴佩孚率兵突袭松林店,皖系西路溃退。接着直军占领涿州并向长辛店追击。皖系东路徐树铮部追赶直军到北仓、李家嘴一带,这时奉军大军压境,与直军结合,反败为胜。 这次战争历时五日,皖军大败,数万新组建的边防军大半覆没。 同年7月19日,段祺瑞被迫辞职,7月23日,直奉两军至北京,接收了南北苑营房,下令解散安福国会,通缉王揖唐、徐树铮、段芝贵等十人。徐树铮等逃往日本。 直皖战争后,曹锟被徐世昌总统任命为直、鲁、豫三省巡阅使,吴佩孚为副使,并成立了直鲁豫巡阅副使署。直、奉两系军阀遂控制了北京政权。 …… 这才是当下国内一部分人的期待吧。 大家给我投票吧,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 正文 第226 战前一年倒计时(六) 会议到了傍晚才结束。吴有平回到办公室坐下,只觉得心肺功能有些紊乱。于是清拍着胸口,想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而这种稍微刺激肉体以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起到效果。吴有平依旧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就在此时,吴有平的秘书进来说道:“吴长官,礼物已经送去了。” 在整个东北,在官方被称为‘长官’的只有吴有平一个人。连吴有平自己都对这个称呼相当不爽。因为东北政务长官很难给个简称。 其他部门,要么是‘x长’,要么是书记。东北行政长官相应的‘书记’则是文明党主席。硬生生把吴有平卡在这么一个尴尬的称呼上。 听到这个称呼,吴有平心情更加不好了。索性站起身,“我回家。” 这个回家自然不是回吴有平自己的家,与何锐与一众东北党政军年轻领导们差不多,吴有平也只是要了个宿舍,而自己大多时间在办公室、办公室旁边的小单间,以及食堂等地方往来。那个宿舍很少住。 现在吴有平前去的是他父亲家。原本老爷子住在四平的,而且基本上不接待人。然而去拜访吴老爷子的人太多了,吴老爷子又不想住乡下,只能选择搬到沈阳来住。 在沈阳有太多身居高位之人,老爷子总算是得到了些清闲。今天是老爷子的寿诞,吴有平请秘书给老爷子准备了些老爷子喜欢的点心送去。自己去参加会议了。此时吴有平心情难定,还是决定回家和父亲见见面,看看能不能让自己安定下来。 沈阳已经越来越热闹了。四平这座城市其实并不适合大规模工业,而是一个交通与农业中心。但是这座城市毕竟有基础,所以成为了东北工业集成度最高的城市,承担起技术研发的重任。 其他城市的人员到四平工作、学习,之后带着四平积累起来的经验到各地去落实适合当地的大规模生产。 沈阳的工业发展日新月异,但是在技术先端上依旧跟在四平之后。但是沈阳作为交通枢纽,其规模效应却不是四平能比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往来的车辆,大量的物资,还有急匆匆往来的送货小哥,吴有平觉得心中的不安与激动并没有平息。 吴有平十几年前在天津读书的时候已经想为振兴中华而尽力,从那时候开始,吴有平就逐渐构架出自己心中期待的中国未来模样。在读书的时间里,吴有平很注意吸收租界的管理理念。 五年前选择加入何锐的队伍,吴有平以为自己有了把这些理念与设想变成现实的机会。却没想到,他追随者何锐投身到一场更宏大,更彻底的变革之中。 比吴有平更早了十几年,何锐也完成了他对未来中国的设计。这个设计的宏大,远超吴有平的设想。其内在的逻辑与可行性,吴有平全力执行参与了五年时间才终于能够理解。 再过半年,第一阶段的即将结束。整个东北将卷入到一场战争,与身为列强的日本进行的战争。 即便兢兢业业干了五年,对于东北的现实非常了解。全面战略推演进行过好几次,每一次都从理论和数据上明明白白的证明东北政府能达成战略目标。合理并且有针对性的准备了几年时间,大脑认为并不存在失败的理由。但是肉体却因为无法生出理性思考能力,只是因为感受到血与火的战争即将爆发,就不受控制的亢奋与恐慌起来。 是的,如果战争失败了,眼前的一切和平繁荣都会化为乌有。即便是胜利了,眼前的这些人民也要投身于残酷的战争之中,流血牺牲。 想到这里,吴有平的身体就会因为强烈的情绪而颤抖。 就这么回到家,吴老爷子见到吴有平回来,不禁有些讶异。而客厅里的人也站起身,等吴有平向吴老爷子道贺后,那人走上两步,问道:“吴老哥,这位就是有平吧。和小时候变化好大。” 吴有平对这人觉得不眼生,应该是见过,但是记不起这人叫什么。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吴老爷子并不想让这人与吴有平见面,只是没想到吴有平突然回家。顿了一下才说道:“有平,这是你李叔叔。” 吴有平这下想起了,以前父亲参加革命党的时候,同盟会的同志之中的确有这么一个人。这人不仅多次来过吴有平家,在谈论起推翻满清的时候,态度相当激动。 满清覆灭后,同盟会党快速分化,曾经的同志们也星散四方。之后吴有平就去天津读书,直到回家后才知道父亲因为对以前的同志们彻底失望,不再往来。 既然父亲肯接待此人,吴有平只能和父亲稍微交谈几句,向父亲祝贺生日。 吴老爷子叹道:“你今日回来,我很是高兴。只是你每日里忙成那样,不用把功夫花费在回家上。” 前同盟会李同志听吴老爷子竟然是要让吴有平离开的意思,情急之下站起身,“吴大哥,你竟然对咱们同盟会的老兄弟们如此绝情么?” 吴老爷子没有回答,吴有平则是搞不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的老爹已经很久不与以前的同志们联系,若是说绝情,大家的情意早就淡了。完全谈不上什么绝情绝义。 就在吴有平讶异之时,这位前同盟会的李同志又转向吴有平,“有平贤侄,最近有传闻,何大帅准备南征,天下要大乱了。吴大哥以前在同盟会里乃是公认的人物,见识眼光堪比能掐会算。吴大哥如此看好何大帅,何大帅麾下还有贤侄这样的人才。我等同盟会老兄弟们早就没有再打天下的心思,此次只是想问问局面会如何,也好提前做个准备。大家都信得过吴大哥,才派我前来。难道吴大哥对兄弟们就这么不管不顾么?” 吴有平看了看父亲,心中已经有了些判断,便笑道:“李叔叔,这等事情何须再多问。局势变化,连李叔叔都亲自找到沈阳来。难道李叔叔真的不明白么?” 前同盟会的李同志愣了楞,赶紧问道:“不知是何时?”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吴有平故作平静的答道:“何时发动,全看何主席决定。” 吴老爷子听和吴有平这么讲,已经皱起了眉头。不过吴老爷子并没有出言阻断,只是安静的坐到椅子上。 前同盟会的李同志神色中满是惊惧,最后几乎是颤声问道:“那会是怎么出兵呢?” “出兵的事情自然是何主席决定。不过中国改朝换代这么多次,怎么出兵早就有了定论。一路出兵南下,两路出兵南下,三路出兵南下,那么多仗打下来,大家怎么会想不到。” 听到这里,吴老爷子终于忍不住,喝道:“有平!” 前同盟会的李同志也知道吴老爷子心中不满,便对着吴老爷子作揖行礼,“吴大哥今日寿诞,兄弟着实是前来贺寿。还请吴大哥不要生气,大哥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兄弟们则如水上浮萍,无依无靠。大哥,兄弟就先告辞了。” 等这位前同盟会的李同志离开,吴老爷子不快的说道:“你方才的话不是自作主张吧?” 吴有平摇摇头,“不过是遇到了,正好放出些风声。也是组织上讨论过的事情。” 吴老爷子眉头再次微微皱起,片刻后却叹道:“既然他已经走了,就吃饭吧。” 父子两人吃着饭,却都有心事,除了喝酒的时候敬一下酒,这顿饭竟然吃的几乎无声无息。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吴有平发现回了家也没能让自己的心事变少,只是那种难受的感觉的确降低了一些。 文明党中央委员会都接受了何锐的战略分析,中国各路军阀都认为自己不是日军的对手,只要东北军达成战略目的,让日军承认,无法承受应对东北军的代价,从而不得不与东北军议和。见到这个结果的国内各路军阀部队的战斗意志就会非常低下。 对日作战的战争计划,是何锐牵头完成。解放中国的作战计划,无需何锐牵头。几千年来,中国王朝二三百年更迭一次。那么多次统一战争中,早就积累下无数的作战思路。从先辈们的经验中寻求知识,就足以应付中国现在的军阀。 以东北军现在的优势,只要不犯傻,不轻敌冒进,战争本身难度不高。至于军阀部队是不是得知东北军制定了解放全国的军事计划,其实不重要。 既然东北军占据了内外蒙,军委制定的作战计划自然是分兵三路南下。 中路军入山海关,沿着河北、河南,安徽一线南下。东路军从辽东半岛南端,渡过狭窄的渤海海峡,进入山东。解放山东后,继续南下进入江苏,浙江。 西路军则是从大同进入山西,向陕西进发。 就如吴有平方才所说,这些根本不需要特别费心。中国的地理形态已经决定了统一战争的进攻方向就那么几个。至于细节部分,吴有平要关注的细节是为战争提供后勤保障。 在会议上,徐乘风问何锐:“主席,半年内可以征召200万人入伍,并且保证部队的战术能力。在东北接受过三个月以上正规军事训练的人员数量能达到400万。但是200万人能够保证战争强度,400万人的话,只能保证战争的烈度。” 何锐笑道:“不如让有平同志讲述一下战争物资的准备。”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经济工作是东北政务长官吴有平负责,何锐提出了要求,徐乘风自然表示赞同。吴有平立刻拿出笔记本,翻开到其中一页,只是扫一眼,便不再去看,就直接讲述起来,“1922年,东北与内外蒙地区能够生产800亿斤粮食。以4000万人计算,人均粮食2000斤。食用油产量,人均30斤,肉类,人均30斤……” 吴有平在讲述这些绝对值得自豪的数据之时,却没有感觉到什么欢乐。这是一场春游或者别的大联欢活动,而是把4000万人卷入,上百万人要上战场的战争。吴有平已经不是‘相信’在战争结束的时候,中国要胜利。而是战争必须胜利,一旦失败…… 此时吴有平脑海里都是这些难以驱赶掉的念头,至于其他事,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至于离开的前同盟会李同志,吴有平已经完全遗忘了这人。 然而李同志并没有被人忘记而消失,他离开了吴家后,就直奔住宿所在。虽然李同志也有些小心,但是东北安全局那边并不会傻傻的盯梢,自然有各种设置好的侦查点。 被监视的不仅是这么一个人,经过各种准备,安全局已经有了大名单。开战命令下达的那一刻,整个东北就会来一场大抓捕。 在这个阶段中,各种可疑人员都会被监视。吴有平家虽然不会被监视,但是前来吴老爷子家的人,就会进入被监视的内容。 第二天一早,会进行头一天的汇报。现在发现的情报人员,大多数竟然是为了日本方面服务的。包括这个前同盟会的李同志。 日本搜集中国情报是一以贯之的行动,尤其是东北开始总动员之后,日本情报网络的活动明显活跃起来。 所以报告几经倒手,晚上的时候,组织部部长许嘉找到了吴有平吃饭。许嘉吃了几口,就说道:“昨天是令尊的生日吧,祝贺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吴有平轻笑一声,“有什么别的事情么?难道还把我爹给拉上了?” 许嘉边吃边说道:“昨天去见老爷子的那位,是为日本人效力。” 吴有平一愣,很快继续吃饭。许嘉也仿佛说的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神色中毫无变化。 两人又吃了几口,吴有平这才说道:“我会写份报告。” “嗯。”许嘉答道。说完这事,许嘉换了个话题,“现在要准备抽调干部,会对工业生产造成很大影响。你那边做好名单了么?” “我已经让工业厅的庄嘉雄厅长带头做名单。人员分级,有些人是工厂骨干,绝不能动。” 许嘉完全能理解这样的安排。优秀的人才在哪里都有不错的表现,哪一个部门都对这些人才垂涎三尺。军队想从地方上挖人,地方上想从军队挖人。组织部的工作就是根据当下的主要工作进行人员调拨。总动员之下,组织部的辛苦增加了数倍。 这顿饭吃完,吴有平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工业厅庄嘉雄厅长与吴有平约定晚上见面谈工作,现在各个部门忙的白天根本没有时间。这种需要深谈的内容,只能在晚上聊。 庄嘉雄一到,就把一包吃食放到桌上,“这次就不用担心半夜饿了。” 见到老同学做了准备,吴有平也拎出一包从食堂买来的食物放桌上,笑道:“咱们是想到一起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庄嘉雄笑出声来,“这就真的不用担心了。老同学,我现在想以同学的身份请教你件事,你听听就好。可别拿出长官的身份来批评我。” 吴有平笑道:“那我可不敢保证。毕竟咱们已经不是学校的学生了,怎么瞎吹都可以。” 庄嘉雄当然知道自己身份已经不再是铁道学堂的学生,但此事若不能理清楚,心中着实混乱。 “有平,我不是反对何主席。只是何主席完全不在意日本的可能性,就认定日本一定会出兵干涉我们的解放战争。最近在华盛顿的会议上,日本的确把全部山东的权益交还给中国,也没有如甲午战争索要赎辽费那样,再向我们勒索一笔。这件事难道不能当做日本其实不会进攻我们的理由么?” 吴有平没想到同学会这么想,不过事情的确如老同学庄嘉雄所说,民国政府这次在山东问题上解决的相当圆满。 这次会议开始前,日本其实是竭尽全力想不谈山东问题。但是北洋政府坚决拒绝,表示如果不谈山东问题,就不会前去参加会议。最终,北洋政府达成了目的。华盛顿会议设定了远东太平洋会场。 远东太平洋会场开始后,美国代表提出了一个关于中国问题的十项原则,中国代表团经讨论后提出了异议,最后经过修改,形成了四条决议: 尊重中国的主权独立及领土行政的完整; 给予中国完全无碍的机会以发展并维持一有力巩固的政府; 维持各国在中国境内之商务实业机会均等的原则;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得因国内状况而减少友邦人民的权利与安全。 这四条决议主要反映了当时美国对华政策的基本思路,中国代表团对此决议有所保留,其余八国均表示了支持,最后形成了《关于中国事件应适用各原则及政策之条约》。 之后的谈判中,双方经过了激烈的谈判,最终收回了山东权益。将德国在中国的所有特权都收回。 表面上看,的确是一次大胜利。 但吴有平却觉得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想了想,吴有平笑道:“既然不缺夜宵,咱们就准备干个通宵。” 庄嘉雄也来了兴致,笑道:“通宵就通宵,谁怕谁!” 说着,就掏出烟来点了一根。 吴有平没有搭理老同学,拿起电话给外事局,请他们尽快把收到的关于山东问题的谈判内容送一份过来。 外事局那边告诉吴有平,负责此事的同志们正好在加班,最后定稿的报告虽然没有,没进行最后修改的稿子已经完成。 吴有平立刻让外事局把修改稿送来。在等待期间,就与庄嘉雄谈起了总动员的人员安排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谈到人员,庄嘉雄满腹苦水,“有平,你也知道,军队想要的是做人踏实诚恳,做事认真,性格坚毅的人。搞工业也需要这样的人。我们真的没办法给人。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工厂让他们当顶梁柱,你放心么?再说,他们真的顶不起来!” 吴有平叹息一声。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到。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 正文 第227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七) 外务局工作人员连夜把整理好的稿子送到吴有平办公室,就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在警卫带领下进入办公室,发现里面并不是只有吴有平,还有工业厅厅长庄嘉雄。桌上摆了许多文件,统计报表。与加班熬夜赶情报的外事局也没什么分别。 看到这些,前来送文件的外务局人员心里面有些感动,连加班带来的那一丝不快也消散了。既然大家都在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吴有平请外务局的同志坐下,倒上水的同时,也请外务局同志给介绍一下情况。 提到此次会谈内容,外务局的同志很是感叹,“吴长官,这次的谈判和那些不平等条约比较,好了很多。但是依旧不平等。” 这个描述让庄嘉雄有些讶异。从简报上看,这次会议貌似还行。据说,不仅解决了山东问题,还在关税、领事裁判权等事项上都收回了不少权益。不过外事局毕竟专业,既然外事局说依旧不平等,那就要好好听听。 外事局的同志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要求由中国收回山东权益,这次会议上,日本还是拿到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我们的要求完全没有实现!” 庄嘉雄一愣,脸色已经凝重起来。 外事局的同志毕竟专业,在之后的介绍中只讲重点。中日双方在胶州湾的交还及相关的产业、盐场、煤矿、铁路等诸多问题上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在官产与公产问题上,日方提出将领土权和所有权分离,领土权可以无偿交还,但是所有权的交还需要索取补偿。 此要求遭到顾维钧、施肇基的驳斥,认为索取赔偿相当于售卖,日方无此权力。 争论最激烈的还是胶济铁路的权益问题。中方代表首先提出,过去中德之间是合办胶济铁路,现在日本继承了德国的权益,所以应将全路及附属财产估价,以半价给予日本,路权由中国收回。 日方声称,该路是过去日本从德国手中得来,中国以半价收回,相当于日本损失了半数。中国代表遂提出,付给全价亦未尝不可,但须扣除历年来营业余利及中国原有股本。日方称如此日本毫无所得,还不如前次提议。不久日方又改变口径,坚持“合办”,不肯放弃管理权。而中国代表团也得到外交部的训令,坚持以半价要回全路管理权的底线。 听到日本如此,庄嘉雄心中已经很是恼怒。看外事局的同志还要继续讲述过程,庄嘉雄说道:“直接说结果吧。” “最终谈判结果,由中国出资补偿给日本,最后合计价值四千万日元。随后,日本要求赎路款通过日本向中国借款来提供,中方代表认为事关主权,坚持由中国自行集资解决。最后经过英美调停,日本须将胶济铁路全线交还中国,由中国发行国库券来分期付给日本,偿还期限十五年。日本还是得到了山东权益,最终捞了一笔。” 听到这里,庄嘉雄气的一巴掌拍在桌上。但这还是不解气,庄嘉雄腾的站起身,神色间已经是杀气腾腾,“……四千万日元!四千万日元,能装备多少步枪干死日本人!” 吴有平也是第一次听到此事,却没有这么气愤。他看外事局的同志情绪有点受到庄嘉雄的影响,便安抚道:“这位同志别在意,他恨的是日本。” 外事局同志点点头,“吴长官。我们本来不太清楚何主席的那份通告是什么意思,现在有些明白了。何主席要求的是坚决不能把山东权益让出去,北洋还是没做到。” 吴有平点点头。这个思路倒是吴有平没有考虑过的,而且吴有平三年前就在最核心的机密会议上得知了何锐战争规划,在那个时候,何锐说服了吴有平。不靠硬实力,什么都保不住。吴有平对于没有经过血战考验的谈判已经不在意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便是如此,吴有平也有些好奇的部分,“有人说,这次谈判还收回了不少权益。有这回事么?” 外事局的同志翻了翻带来的文稿,找出相关内容念道:“《关于中国关税税则的条约》中议定:将在上海召开修订税则、税率的特别会议,在未废除厘金前,普通货物可增收25的附加税,奢侈品最多可增收5的附加税;在废除厘金后,税率将提高到125。” 念完之后,外事局同志又强调的重复了其中的核心内容,“吴长官,这个预设条件是取消厘金,而且,还是‘将’!” 东北政府这些年也用‘将’这个词,‘将’的意思是‘必须做到’。所以东北的公文里面对于不能实现的部分,都用‘视情况而定’。但国际上么,‘将’这个词基本刻意当不存在。 在一个实力至上的丛林社会,有什么未来是必需的呢?大概只有一条,‘从长远看,我们都是会死的’。 而且这个前提是‘废除厘金’。厘金是各省,各地设卡收取的过路费。以中国现在的分裂局面,取消厘金是个猴年马月的事情。 即便是真的取消了厘金,而且外国也把‘将’给落实了。那么…… 就在吴有平用奇文共赏的态度看这个条约的时候,庄嘉雄已经愤怒的说道:“凭什么外国人决定中国的关税额度?” 吴有平微微点头。庄嘉雄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一个主权完整的国家,制定关税完全是中国的内部事务,凭什么外国决定中国的关税额度。这一点就决定了还是外国操纵中国主权。 看着庄嘉雄气恼的模样,吴有平问道:“为了让中国有钱偿还以前不平等条约规定的赔款,这个关税的确得涨一点。不然就没钱支付那些关税。”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庄嘉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点了根烟,神色阴暗的继续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 吴有平转向外事局的同志,“其他的主权呢?怎么个结果?” 外事局的同志又找到这部分内容,念了起来,“由各国组织委员会,考察在华的领事裁判问题的现状,逐渐放弃领事裁判权;在中国境内的外国邮局除租借地或为约章特别规定外,一律撤销;由北京外交团与中国委员共同组织特别委员会,调查外国在华驻军现状,如中国能保证在华外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则将撤退各国驻军。” 听到第一句‘由各国组织委员会’,吴有平就知道北洋政府吹的外交胜利,只是个吹嘘。外国组织的委员会审查后,觉得中国情况不行,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吴有平对外事局的同志说道:“谢谢这位同志,这么晚让你来,辛苦了。你先回去,路上小心。” 见吴有平如此亲切,外事局的同志与吴有平握手道别的时候忍不住说道:“吴长官,你也辛苦了。请保重身体,早些休息。” 当屋里只剩下吴有平与庄嘉雄的时候,庄嘉雄长叹一声,颓然坐回椅子上。 吴有平倒是不讶异,认为外国列强的逼迫会降低,好歹让中国喘口气的想法,吴有平也有过。直到投身何锐的团队,几年下来,吴有平就明白这绝不可能。 庄嘉雄沮丧愤怒了一阵,却也知道自己决不能这么继续浪费时间,只能把话题先转回之前谈到的一个解决办法,“看来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教育。” 吴有平对此深以为然,“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看似老生常谈的笨办法才是唯一正道。现在东北的人才少,只是因为大家受教育程度低,拥有工业思维的人更少。把全面教育坚持20年,中国就能有百万工程师,千万技术工人,几千万产业工人。把这样的人力利用起来,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20年……”庄嘉雄忍不住叹息,“那时候我们都50岁了。” 吴有平用明亮的目光看向老同学庄嘉雄,“是啊,50岁已经很老了。可我不想到50岁的时候再感叹,如果我们30岁就开始努力,50岁就已经看到成果了。” 庄嘉雄苦笑一下,“那就把教师也暂时排除在征兵名单之外。” 吴有平摇摇头,“我也觉得应该这样,可惜不行。军队也是一座学校,需要老师。” 第二天,外事局的同志把整理出来的山东问题解决方案交给何锐。何锐没有看细节,只是拿起了纲要。看完之后对秘书交代,“带上这个,我们去接张公。” 张锡銮的专列抵达了沈阳,当火车驶入沈阳车站,老头子只觉得自己的怀旧之情竟然无处落地。 原本的沈阳车站,站台低矮,给旅客们遮风挡雨的只有几个低矮的木棚。现在的沈阳车站站台已经加高,崭新的站台应当是水泥制成,上面还用油漆划了醒目整齐的上下车位置。焕然一新的站台被上方似砖似石的厚实顶部整个遮盖。 在车站里进进出出的铁路人员数量比以前增加了许多,穿着铁路制服的年轻人朝气蓬勃,行动间都是年轻人特有的热力。更令张锡銮惊讶的是,铁路人员中居然有不少是女性。这些东北丫头们身材高挑,铁路制服以及大檐帽穿戴起来,各个英姿飒爽。 车进站,丫头中有明显是带队的,手持话筒,对着列车上的人喊道:“沈阳站到了,沈阳站到了。乘车的旅客们保持纪律,排队下车。不要拥挤。” 张锡銮走的时候,这里还叫做奉天,现在已经叫做沈阳。面对全新的……故地,张锡銮着实生不出怀旧之意。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很快,何锐就出现在张锡銮的车前,大踏步登上专列车厢。何锐快步走到张锡銮面前,满面笑容的问候道:“张公,一路辛苦了。从得知张公登车,我便翘首期盼。” 张锡銮看着何锐。现在何锐的职务还是镇安上将,但何锐的军服已经变了。那是一身非常简单明快的整齐军服,没有北洋上将那种多余的装饰。只有肩头三颗星的将官肩章,才能证明何锐的军阶。除此之外,何锐的军服与他身边军人的军服毫无二致。 全新的沈阳,全新的军服,全新的一批人,在张锡銮记忆中没有变化的只剩下何锐。 张锡銮叹道:“何贤弟,你还记得老哥哥,我心里面着实欣喜。” “张公春秋鼎盛,何来此言。”何锐笑道:“张公,下榻之处已经安顿好,请由我护送张公前往。” 见何锐依旧这么礼貌,张锡銮也放下了不少心。随着何锐下了火车,有两人抬的小轿停在车门外。张锡銮摆摆手,“何贤弟,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于是何锐就陪同着张锡銮走向车站出口。张锡銮左看右看,就见奉天车站不仅轨道数量增加许多,还挖了地下通道。旅客们不用再绕老远出战,从月台下到地下通道里一路向前,走到尽头,就已经到了车站大厅。再走几步,就出了车站。 车站广场十分巨大,围着广场有许多新建的楼房。张锡銮看了一阵,叹道:“光这车站,就已经胜过天津许多。” 前往下榻旅馆的路上,张锡銮左看右看,已经有些无语。沈阳的变化太大了,以至于老头子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到了旅馆,张锡銮让随从安顿,自己与何锐到了这个大套间的会客间。老头子叹道:“何贤弟治理之才,老朽真的是闻所未闻。而且听说,何贤弟在关外禁烟禁赌禁妓院,不靠这些外财,何贤弟还将沈阳建成这般,京城与天津到过沈阳的人,无不称赞。”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何锐这一路只是嘘寒问暖,完全不提这些事。此时听张锡銮称赞,只是笑道:“张公在关外几十年,我不过是借助了张公打下的基础。” 张锡銮呵呵一笑,对这敷衍的话置之不理。张锡銮自己很清楚离开的时候关外是什么模样,若是沈阳能有现在一半繁荣,张锡銮无论如何都不会走。 “何贤弟,我此次前来是受人之托。徐大总统想召开国务会议,若是没有何贤弟出席,这国务会议便虚有其名。何贤弟这几年一步不曾不入关,徐大总统觉得是不是在什么事情上亏待了何贤弟。” 这话完全不能信,又必须相信。何锐笑道:“张公,徐大总统是误会了。出任公职,就是为国效力。这几年东北事务多如牛毛,我全力做事,也只是勉强维持。若是进京参加国务会议,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述职。与其去了之后羞愧难当,不如先好好经营东北,多为东北百姓做些事。” 张锡銮微微点头,“想来何贤弟此时当有自信进京喽。” “却不知徐大总统召开国务会议,要谈什么。” 听何锐如此明白的表达对中央政权的染指之意,张锡銮笑道:“既然是国务会议,自然要谈国家大事。以何贤弟之才,当能指出民国未来之方向。” 笑容从何锐脸上消散,何锐正色说道:“张公,不久前,我给中央发去电报,请求中央在华盛顿会议上全力争取中国主权。然而中央的外交代表团竟然谈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说着,何锐拿出了会议结果概要递给张锡銮,“国家的主权一概没能收回,德国作为战败国,其权益本就该归中国所有,最终却还是花钱从日本手中赎买。这等结果,中央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令我着实百思不得其解。” 张锡銮接过文件后,戴上眼镜看了片刻。在官场上,对于说的话是决不能当真的。因为大家所说的就如何锐方才所说,都是冠冕堂皇。开口为国,闭口为民。这就是官场上的规矩。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若是真的有人把这些为国为民的话当真,只能说那些人绝不是当官之人,至少绝不是当官的材料。但是有人若是不信那些为国为民的话里面到底代表了什么利益,那就更是傻的不透气了。 把文件翻看片刻,张锡銮仿佛完全读明白了一样,把文件撂在桌上,正色答道:“何老弟说的对,外交部完全没有为国家争取到什么权益,却给自己大吹法螺。真的是不知廉耻。何老弟,你手下人才众多,便列出名单,等我回去之后交给徐大总统。把现在这些尸位素餐之辈替换掉。” 何锐微微一笑,“张公莫要被那些人气到。他们也不过是奉命办事,万里迢迢前往美国华盛顿,绕了半个地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张锡銮本就不觉得外交部长的人事安排会入何锐的眼,便顺势问道:“何贤弟,哥哥我觉得,若是你能出任民国总理,想来定然能给各部安排出色的主官。” 听到这话,何锐觉得张锡銮此行是真的很不上心呢。不过也不能怪张锡銮,老头子七十几岁了,还这么千里奔波。若不是真的在乎老一辈的人情,他其实完全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在讨价还价上这么不上心,的确有情可原。 而且段祺瑞徐世昌现在能拿出来的筹码,大概也就是民国总理的位置。 “张公,我年少德薄,去了京城只是徒惹人耻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张锡銮不接这个茬,率直的问道:“这么说,何贤弟愿意参加国务会议?” 何锐摇摇头,“我也不敢如此狂妄。若是能与段总长在山海关一晤,便心满意足。”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 正文 第228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八) 张锡銮上午与何锐见面,中午就将会谈消息发往京城。晚上,消息一抵达京城,就有人偷偷将电报内容交给日本方面。张锡銮的电报是发给徐世昌的,毕竟徐世昌才是亲自邀请张锡銮的那位。张锡銮完全想不到,当徐世昌上午上班后,看到电报就邀请段祺瑞前来商议。 等段祺瑞到了总统府,见到徐世昌。日本参谋本部与陆军省针对此次变动的会议也正在召开。与会的日本将校面前放着最新情报,其中就有张锡銮电报的内容。 这次会议,不仅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出席,陆军省陆相田中义一也出席了。 上原勇作大将开门见山,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意思,“根据参谋本部的判断,何君已经开始做战争准备。一旦准备完毕,战争就会开始。” 田中义一虽然在出兵俄国的时候与上原勇作大将持对立的观点,但是在对付何锐方面则是共同战线。等上原勇作大将说完,田中义一命陆军省的永田铁山中佐向与会将校讲述陆军省的判断。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在日本军中,一线的工作人员最高军阶是大佐,将官们并不亲力亲为参与这些具体工作。永田铁山在军中备受好评,才会被委任这么重要的任务。 站起身,永田铁山开始讲述,“1916年,东北军开始统合,年底的时候基本消除旧东北军的力量。按照其番号,建立起四个师。1917年初到1922年,东北军每年增加的番号都在六个师以上。在1920年,东北军增加了10个师的番号。到现在,东北军一共有48个师的番号。东北军的一个师编制有一万三千多人,规模相当于帝国师团的一半。” 与会的将校们非常清楚这些数据,分歧只在于对数据的分析。东北军48个师团,兵力相当于24个日军师团。日本现在17个常备师团,加上近卫师团,共18个师团。 比陆军数量,东北军占优。不过日本还有海军,整体兵力数量双方持平。 与会的将校们完全没有考虑军队质量,因为没有人相信东北军作战能力会超过日军。大家等着听永田铁山继续做分析。 “何君有着出色的战略定力。皖系段祺瑞,部队数量不到20万,就威胁要用武力统一中国。何君的48个师,实际兵力超过30万,依旧保持着沉默。现阶段,何锐开始在政治上发言,预计何君最晚在24年就会发起统一整个中国的全面战争。如果何君的目的只是统一长江以北,在明年6月前就可以发起战争。”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永田铁山的能力备受好评,却不等于整个日本只有永田铁山一名智者。根据现在的资料,有着水平以上的将校都能得出差不多的判断。 永田铁山继续说道:“根据情报,东北军从去年开始,已经排出测绘队伍以及勘测队伍,对南下的各条铁路以及道路进行测绘以及勘察。尤其是考察铁路的可靠性。” 听到这话,与会的将校都明白,何锐这是真的要动手。这种勘测与测绘本身就是一种战争行为。如果不是为了确保运兵速度,完全没必要干这些。 田中义一让永田铁山坐下,自己开口说道:“现在陆军省判断,何君已经准备实施统一计划。帝国绝不乐见中国再次陷入内战的混乱局面。根据提过外交人员与英国的接触,英国虽然对何君有所期待,在中国必须保持和平的立场上,与帝国一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听陆军省大臣田中义一这么讲,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心中稍稍有些不屑。陆军省可以利用其作为内阁一部的机会,利用外交渠道。而参谋本部作为直属天皇的机构,自然不能跑去与外国政府联络。 不过参谋本部也没有就此什么都不做,根据战略分析,参谋本部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中国三大军阀派系,皖系、直系、奉系。直系得到了英法的支持,皖系盘踞中央,从袁世凯开始就与日本往来密切。 何锐的奉系虽然与英法日本都有良好的贸易关系,但是何锐凭借其出色的政治能力,大力发展东北工业,又凭借苏俄当下危急的外部环境,稳住了苏俄。现在处于一个非常超然的地位。 日本参谋本部认为,何锐会非常清楚军事统一中国会打破这样的局面。当下分歧点在于何锐是准备快速统一中国,还是准备一个一个消灭军阀。采用政治以及军事双重手段完成中国统一。 陆军部大臣田中义一继续说道:“陆军部判断,何君将采取军事手段为主,政治手段为辅。尽可能快速的统一中国。” 上原勇作大将不禁微微皱眉。与田中义一的那点不愉快和当下局面相比完全算不得什么,田中义一的看法很符合军事理论,但这参谋本部如果接受这样的看法之前,必须有相当把握。 此时总参谋部的三口少将开口问道:“田中阁下,何君擅长外交,有没有可能,他采取充分外交,逐个击破军阀的战略,这样也可以确定各国的反应。” 田中义一果断答道:“不可能。正因为何君精通外交,更能判断出,这样的手段只会引发外国的强烈反对。即便是分阶段,何君也会先以统一长江以北为战略目标。” 这样的判断符合了与会将校们的认知,会议很快就向着日本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的方向进行。只有永田铁山心中觉得这个判断还不够最优。 即便没怎么与何锐打过交道,光是看了何锐的著作文章,就能判断出此人有着高明的政治见识。到现在为止,何锐所做的一切都符合政治与军事常识,这是日本军部中的公论,永田铁山也这么看。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各种资料与情报中都让他生出些许微妙的违和感。以何锐的名气与能力,他应该更有效率的执行这些计划。而不是被列强看的如此明白通透。 永田铁山也曾经为这些‘违和感’与其他将校交谈过,不管是将官还是校官,都认同了这种违和感,但他们的解释却是,‘如果何君不能让各国明白他的战略,就会产生误判。那时候何君就会遭到巨大损失’。 将校们的判断在永田铁山看来,对也不对。获得各国谅解是没错的,但是把这个条件考虑进去之后,何锐的行动在永田铁山看来就更没有效率了。 经历了这些,永田铁山感觉自己在军部中很孤独。同样的事情,如果只是自己有这样的看法,孤独感甚至比一个人在山林中隐居不出的感觉更糟糕。隐居山林的话,会想到世界上还有许多和自己有相同看法的人。身处人群之中,就发现身边绝大多数人与自己完全不是同道,自己的同道却迟迟没有出现。每一次与人交流,感觉到的只有失望与更失望。 就在永田铁山想着自己的心事之时,讨论已经如他所料的那般,向着援助段祺瑞方向发展下去。 “……皖系的部队数量有20万左右,大部分装备落后,训练水平低下。段祺瑞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正在按照北洋练兵传统,招收直隶与周边地区的良家子从军。我们应当与段祺瑞在这方面合作。即便段祺瑞的实力在短期内无法与东北军抗衡,至少让段祺瑞能够拖住何锐。一旦战争爆发,就可以与英国协调……” “……但是美国方面会支持东北政府吧?”有人提出了这个看法。 一众将校们暂时无语。美国现在是世界上第一工业强国,按照何锐的地缘政治学看,美国身处世界岛之外的孤岛之上,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却还是个岛国心态。 作为日本人,军部将校很能理解这个判断。美国完全能保障自身安全,自然会期待打破现在的世界秩序。当然,美国自己没有能力入侵世界岛,也不合适这么做。以英国的大陆均衡政策,美国此时就可以挑动世界岛上的局势。哪里的局面危急,美国就可以通过援助支持,让失衡的危急局面向着矛盾快速激化,平衡局面快速崩塌的方向发展。 美国应该不怎么希望看到何锐统一中国,但是美国一定乐见何锐在统一中国的过程中沉重打击到现在英法主导的世界秩序。这也是当下战略局面中的一个变数。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段祺瑞并不知道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利益正在向他靠近。在徐世昌的总统府中,段祺瑞果断答道:“既然何锐想在山海关会晤,我这就给何锐发电报。” 徐世昌点点头。张锡銮的电报中并没有提及何锐对于民国外交部的抨击,即便提了,徐世昌也不会当真。此时所有对北洋中央政府的抨击都是何锐讨价还价的借口。与段祺瑞在山海关会晤,无疑可以打开亮话。何锐到底想要什么,都可以与段祺瑞说清楚,讲明白。能谈出这样的结果,徐世昌觉得张锡銮这老兄弟真的是够意思,他尽力了。 何锐接到电报,就安排起行程。山海关作为此次战役的一个防御方向,是很重要的次要战场。日军如果被打急了,很有可能不顾一切在塘沽登陆,从山海关向东北发动进攻。虽然这种几率不算高,却也不能不防备。 正常情况下的段祺瑞不会派兵参加围攻何锐的军事行动,但是不能不做这样的准备。这就是军事的严肃性。 从沈阳一路前往山海关,要经过好几个对东北很重要的地区。何锐不可能为了段祺瑞而空跑这一趟。 安排妥当,何锐就踏上了行程。沿途最关键的地区是锦州,这座城市卡住了入关的要道,是沈阳西南方向的大门与屏障。如果日军真敢以大兵团在塘沽登陆,就得以锦州为核心构建战区。 到了锦州,就见街头上设了许多征兵站。在锦州的工厂企业聚集的地区征兵站更多。年轻人们一队队的来来往往,带领他们前来报名的则是负责各个单位的征兵工作人员。 到了锦州司令,第七集团军政委谢明弦迎了出来。东北军的一个师只有13000人左右,在世界范围属于规模比较小的师级作战单位。所以东北军编制中有军这个单位。一个军下辖三个师。 但是集团军是一个临时作战单位,只有战争时期才会出现。譬如现在,锦州与山海关属于一个作战地区,从山海关到塘沽,将布置一个兵力为四万人的军。锦州也会有一个军。 两位军长之间不能有谁指挥谁的问题,就要设立集团军统一指挥统一作战地区的两个军。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谢明弦是集团军政委,属于军政一把手。集团军长肖邦国是军令一把手,当谢明弦陪着何锐进了司令部,就见肖邦国正在确定工作。 见何锐进来,肖邦国与汇报的军官们连忙站起身向何锐敬礼。何锐回礼后说道:“你们先继续。” 肖邦国立刻问道:“机场验收报告什么时候送上来?” 报告的中校立刻答道:“最晚明天。机场已经开始有侦察机入驻,开始进行试飞。” 这件事处理完,何锐才与肖邦国谈了起来。肖邦国身为集团军长,年龄刚到32岁,真的是年轻到一塌糊涂。32岁的集团军长,在战争时代都是罕见的。比较不罕见的是,肖邦国的军阶只是少将。 肖邦国上来就率直的问道:“主席,作战计划还有更多备案么?” 何锐不禁微笑,“难道现在的备案还不够么?” “现阶段的作战方案已经够了。但是分配到第七集团军的军官们普遍只掌握了团级对抗训练。师一级的训练,大家只能靠自己想象。” 肖邦国的话里很是无奈,何锐却完全没有因此生出负面情绪。肖邦国若是没有军事方面的才干,肯定不会被任命为集团军军长。他现在也看到了问题所在,东北军作为一支极为年轻的军队,并没有战争经验沉淀。999的官兵都没与敌人正面见过面,更别说对着敌人放过一枪一炮。训练的再多,也只是与自己人对练。 团级对抗的规模不够大,其行动可以充分计算,真的可以纸上谈兵,靠训练来完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到了师一级作战单位,上万人的规模,要负责的战场完全不是团级的影响力。战争开打,这个作战单位就要承担起沉重的任务。师长们要考虑的就不是一条战壕,几个山头的问题,而是要考虑广大范围内的整体战局。 没有经历过这些的指挥官,注定只能纸上谈兵。如此沉重的责任,就压在一群入伍五六年的年轻军人身上。 见肖邦国压力如此之大,何锐命道:“叫上集团军参谋部的同志们,我们推演一下。” 肖邦国大喜,立刻把参谋部的人马召集起来。何锐作为日军一方,开始指挥塘沽登陆。 集团军参谋部这边立刻通过‘侦察机全天侦查’的条件,迅速发现了登陆的‘日军’。并且根据航拍与飞行员观察,确定了登陆数字。 由于日军派遣了两个师团顺利登陆,集团军参谋部内部有一个小小的争论,是否要对这支日军实施打击。 当然,小规模打击从发现日军出现后就已经开始了。师级的100迫击炮与团级的80迫击炮已经持续轰击日军兵力集结点。 随着新一个日军师团登陆的消息传来,部队开始拆毁铁路,破坏道路,设置阵地,一边有效杀伤日军,一边在日军发动猛攻的时候梯次撤退。 其间,由于发现了一支日军过于突进。守卫山海关的23军借助地形发动了一次反击,给与突进的一个日本旅团以沉重打击,使其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并且在其他日军赶过来之前的两个小时,选择了撤退。 经过这样的奋战,部队拖住了三个日本师团,以山海关为中心,与日军实现了对峙。推延到这里,何锐对部队的准备工作很满意。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虽然战争中局面变化,不过日军也不是世界第一强军,装备方面比起东北军还差。战术理解,战争思路,更是远不如以现代军队思路武装起来的东北军。 东北军集团军参谋部能做到这个地步,绝对是世界上前十的军队,非得说挤进前五,也不是没有可能。 集团军参谋部的人员神色中也没有之前的紧张,都放松不少。何锐看了看集团军政委,笑道:“谢明弦同志,你这个政委还没能消除同志们的紧张。日军没有那么可怕。” 谢明弦只能点头,“主席,也许是我们在前期太强调不能轻敌,打击了同志们的自信心。” 何锐明白政治工作不好做,就转向同志们,“同志们,大家有信心为了祖国打赢这一仗么?” 所有人眼睛都亮了,一起应道:“有信心。” “打仗最怕的是不知道为何而战。既然知道为何而战,接下来的就是抛去私心,抛去名利心。专心于要做的事情。我看同志们已经准备的很充足。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我们虽然没有强大的海军,但是这次战争是陆战,不是海战。大家在模拟中已经很清楚要怎么避免日军发挥出海军的实力,就不会吃闷亏。至于陆战,我们有飞机,有大炮,武器装备也都足够。我们为了祖国而战,为了家乡而战,为了让我们的家人能够过上好日子而战。这就能得到人民的支持。只要按照战争规律去打,我们不会失败的。战场上受到的挫败,绝不会影响我们的大局。” 同志们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然后就听到何锐继续说道:“除非……” 这下,所有人又紧张起来,人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何锐。 “除非,有指挥官只想着打赢,只想着为他一个人打赢,不顾一切后果的蛮干。或者只想着在遇到挫败以及失败的时候想着如何保存兵力,以减少他自己受到的惩罚。所以不顾命令,敌前畏缩撤退。这才是会导致我们失败的原因。我建议,大家在接下来的时间,能够针对我方的战术安排,针对这样的可能性进行推演。”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看得出,参谋部的同志们都觉得这办法很好。集团军政委谢明弦与军长肖邦国则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何锐也很满意。在各方压力山大的当下,再增加压力只会让大家陷入更糟糕的状态。减压已经是当下的要务。也就是说,何锐得告诉大家,失败不仅会发生,还会被接受。 同样,不能接受的是以失败为借口,谋取个人利益。这种人在军队中就是祸害,必须立刻清除掉。 完成了视察工作,安抚了同志们的心情。何锐才继续向山海关进发。 等火车在山海关站停下,段祺瑞的部队已经在站台处迎接。为首的中校见到何锐,立刻立正敬礼,“报告镇安上将,段总长已经在山海关城头等待上将。” 何锐只带了卫队直奔山海关,沿着阶梯上了城头,就见段祺瑞果然站在城头,正在眺望海景。等何锐走近,段祺瑞的侍卫上前禀报,段祺瑞才转过身,“何锐贤弟,一路辛苦。陪我在城头走走如何?”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 正文 第229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九) 1922年的山海关与一百多年后完全被当做观景点来看的山海关那是大大不如。破损的墙体斑驳陈旧,垛口破败不堪。不过依旧难掩其建造时候的雄伟。 想看到大海,需要到老龙口。在这里是看不到的,段祺瑞方才眺望海的方向,其实心中想的都是与何锐说些什么。 两人走了一段,段祺瑞叹道:“何贤弟,你在关外整军经武,发展民生。收复中东路,又能赈灾救民。现在名声赫赫。” 何锐轻笑一声,也不接腔,只是等着段祺瑞说下去。段祺瑞见何锐如此,便把后半段要质疑的话讲了出来,“只是你在关外推行土改,着实令关内震动。提起何贤弟的大名,士绅无不恐惧。” “哈哈。竟然是这样,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说我青面獠牙。”何锐打趣的答道。 段祺瑞没想到何锐居然如此回答,不快的盯着何锐看了片刻。就见何锐神色自若,明显是真的不把士绅的反对当回事。段祺瑞心中大大不快,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劝道:“何贤弟当下声名卓著,内政外交无不精通。北洋老兄弟们都这般年纪,只要何贤弟能改弦更张,再过几年这大总统之位就是何贤弟囊中之物。何贤弟素来以国家为重,为何如此任性?” 何锐此次前来的目的就不是敷衍段祺瑞,此时正好有机会试探一下段祺瑞到底有多反动,便收起笑容,认真答道:“总理,世道已经变了。” 听何锐语气认真,又是这么一句开场白,段祺瑞认真的听了下去。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历史上。中国从不缺乏能工巧匠,各种工具推陈出新不断进步,使得中国在农耕时代成为世界上最强大,最先进的国家。现在中国的落后,在于中国没赶上工业化时代,科学、技术、生产工具,全方面落后了。但是,总理,以中国人天生的聪明程度,追上先发的欧美完全没有问题。” 段祺瑞听着何锐的话,不觉间已经皱起了眉头。以段祺瑞在北洋中的身份,对人说起为国为民的目的和为国为民没啥关系。只要提到为国为民,就一定是为了利益。团体利益,个人利益,都是身居高位之人的利益。 现在何锐谈起了中国的历史,也算是切题。但不知怎么回事,何锐谈起这些的时候,段祺瑞感觉何锐是真的要谈这件事本身。 不过段祺瑞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既然何锐要谈这些,段祺瑞倒是想看看何锐玩的什么把戏,于是段祺瑞笑道:“何贤弟,你所说的我好像也听人说过。不过那些人说完这些之后就会说起实业救国、教育救国之类的话。” 何锐笑了笑,“呵呵,那些人也算是研究了些问题的表象,与总理的见识相差许多。方才总理开门见山,说的就是最要紧的事。” 段祺瑞对于闲扯淡着实没有兴趣,既然何锐这么绕来绕去,段祺瑞也不想陪着何锐瞎扯淡,“哦?没想到何贤弟居然也会奉承人。我方才所说的,只是北洋兄弟们的担心罢了。” 何锐点点头,“总理。在农业时代,士绅们起到了很大作用。他们保留文化、知识、艺术,也是国家官员的重要来源。所谓耕读传家,也没说错。但是,我之前已经说过,总理,世道已经变了。现在不再是农耕时代,现在是工业时代。这个进程根本不可能逆转,想在当今世界中有一席之地,中国必须成为工业国。东北能有今天,并非东北实施了土改,地主士绅逃离东北。东北能有今天,是因为东北这几年是按照工业化时代该有的规矩去建设、去发展。工业化时代,不再有地主士绅的容身之地。” 段祺瑞发现,何锐并没有偏题。段祺瑞要与何锐谈地主士绅,何锐就与段祺瑞谈地主士绅。双方还都是以极大的坦率谈及这个问题。 但这次的谈话与段祺瑞之前的谈话大大不同。何锐谈起国计民生,就是在谈国计民生。并没有利用国计民生当做幌子。 北洋从建立起就是招收良家子。这些良家子们或出于殷实富户,或者是自耕农。这些年过来,这些北洋军用他们挣到的军饷置办土地,已经成了地主。而且北洋军成事后,不少地主士绅的子弟加入了北洋势力。所以何锐在东北的所作所为直接引发了整个北洋集团的反对。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段祺瑞本人并不怎么在乎这个总理的位置,让给何锐就让了。可北洋上层却不能接受。大家现在就是地主士绅,一旦何锐掌权,推行起东北已经执行的政策,大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赚到的家产立刻灰飞烟灭。 既然何锐的立场与北洋如此针锋相对,段祺瑞也不得不问个明白,“何贤弟,你为何不能放过士绅们?” “我从来没有针对过地主士绅,我要做的只是把中国带进新时代。但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总理,士绅们掌握着权力,在如何分配利益上,他们定然要为自己分到最大的一块。在工业时代,这些利益要分给劳动人民。正是劳动人民创造出了工业时代的科学、技术、文化。由于工业时代丰富的产品让单个的男女有能力按照他们自己的期待组建起属于他们的小家庭。国家制度就必须服务于这些小家庭。这就更需要一个削除所有特权的法律制度。地主士绅们在工业时代,只是起到了阻碍作用。就如同挡在工业化这辆大车前面的石头,除了把石头踢开,或者直接碾压过去,我着实没有其他办法。” 听到这里,尤其是最后一个比喻,段祺瑞叹息一声,停下脚步。 手扶垛口看下去,山海关一边是北洋的人马,一边是何锐的人马。两边的人隔着山海关,都一言不发。在山海关上,站的是两方的首领。而段祺瑞已经不想再对何锐说什么。便转过身赞道:“何贤弟真爽快。” 何锐看着段祺瑞神色中的那份坚毅,也明白了段祺瑞的反动性。反动是一种立场,并不怎么牵扯个人道德。就如段祺瑞本人是著名的‘六不总理’,不抽、不喝、不赌、不嫖、不贪、不占。 论个人道德,段祺瑞没什么问题。而且在另一个历史上,段祺瑞在日本入侵的时候,绝不与日本人合作,也算是有民族气节。 但面对中国必须通过革命来实现工业化的大势,段祺瑞果断选择了立场,对这股大势进行了反动。这就是‘反动派’。 既然段祺瑞已经确定了立场,何锐也不愿意多谈。就这么沉默了片刻,何锐笑道:“若是总理没有别的要说,在下就告辞了。” 段祺瑞点点头,“我来送送何贤弟。”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两人都是军人出身,脚步轻快,很快就到了山海关下。何锐举手向段祺瑞敬礼,“总理,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何时,还请总理保重身体。” 段祺瑞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何老弟愿意来见我,随时可以带人前来。” 何锐点点头,“还有件事,在下方才忘记请教。在下若是与日本开战,不知总理会站在哪一边?” 段祺瑞愣了愣,这话真的完全超出了他意料之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迟疑间,就听何锐继续问道:“不知在民族大义上,总理会站到日本那边么?” 段祺瑞很不习惯何锐这种交谈方式,不过何锐既然这么问了,段祺瑞答道:“何老弟,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都是中国人,自然不会帮着外国打中国人。” 何锐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说件事。若是在下与日本打起来,会在塘沽设下防御日军登陆的阵地,以保障山海关的安全。并且会设下从北京到山海关的防御性警戒线,到时候还请段总理不要误会。在下绝无进攻京城的打算。” 段祺瑞本来是耐着性子听何锐说这些,听到这里着实忍不住,冷笑一声,“哼哼!只要何贤弟为国为民,愚兄怎么可能如此不识大体。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何贤弟开一句口,愚兄就把京城让出来。” 何锐见段祺瑞是真的有些恼了,便不多话,只是向段祺瑞举手敬礼,转身而去。 虽然没有回头看,何锐猜测段祺瑞应该是一脸的不屑。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该说的已经说完,如果段祺瑞只是个反动派,被打倒之后,也不会斩尽杀绝。 段祺瑞若是做了卖国贼,没别的好说,只能给段祺瑞一个公正的审判。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不过与日本开战的事情必须先告诉段祺瑞,若是不说,以后何锐就会比较被动。至于段祺瑞信不信……,段祺瑞当下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就如何锐所料,结束会谈的时候,段祺瑞根本没有提及何锐要与日本开战的事情。等他回到京城,与徐世昌说起此次会面经过的时候也没提及。 徐世昌是何等人物,听完何锐的话,就知道拉拢何锐的计划完全失败。如果何锐所说的这些是假的,何锐的意思就是,一定要让北洋臣服。 如果何锐所说的是真的,那就更可怕。何锐要直接挖掉北洋的根。如果北洋文武们知道何锐要让地主士绅‘退出历史舞台’,除了死战到底之外,他们还有选择么? 明白了这些的徐世昌叹息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此时,段祺瑞突然笑出声来,最初是冷笑,随即变成了嘲笑,最后段祺瑞大笑起来。 徐世昌看着段祺瑞,完全搞不明白段祺瑞是怎么了。段祺瑞笑了一阵,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说道:“徐兄,何锐此次会面,在临走之时叮嘱我,他要与日本打仗,等他与日本打起来的时候,会派一支部队占领山海关与塘沽,防备日军登陆。你是没见到何锐当时的神色,看起来和真的一样。” 徐世昌听到这里,不禁愕然。随即一股强烈的情绪直冲脑门,徐世昌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段祺瑞1865年出生,徐世昌1855年出生。今年是1922年,段祺瑞57岁,徐世昌67岁。 必须得说,在这67年的人生中,徐世昌觉得何锐说的这个笑话无疑是最tm可笑的。 大家给我投票吧,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 正文 第230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十) 何锐并不担心东北军会进攻日本的消息会被段祺瑞告知给日本。回到沈阳,何锐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战争并非是最高统帅一声令下,士兵们就自然而然的组成军队,乌央乌央的开赴前线。 便是在农业社会,战争也需要准备期。工业社会中,战争的准备内容以及准备规模比起农业社会更大了许多。作为统帅,必须也只能经过文件的方式掌握战争准备进程。 就在何锐回到沈阳的第二天,莫里循前来见何锐。何锐正好看完了一大摞报告,确定了在外蒙与黑龙江那边中苏边境的军事安排。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现在已经是8月,还没正式出现苏联。不过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已经召开了会议,决定要组建起苏维埃联邦。按照历史局面,这件事会确定。 在等待莫里循进来的时候,何锐冒出了一个恶趣味的念头。苏联果然没来找中国询问是否想加入。如果苏联敢来找,何锐就敢同意。 此时脚步声响,莫里循已经走进何锐的办公室。何锐本以为莫里循会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这位招商局长开门见山,“主席,东北军真的要南下么?” 在东北政府里面有些外国官员,英国人、法国人、俄国人都有。在这些人中,职务最高,实权最大的就是莫里循。所以英国政府对莫里循可是寄予厚望,一方面,英国政府以莫里循在东北政府辞职后就会给莫里循在英国内阁安排个职务为钓饵,给莫里循足够的诱惑。另一方面,英国政府也通过莫里循尽量获得东北政府的核心情报。 所以何锐的关键决定都是在党口的会议上决定,莫里循作为行政口,只能获得行政口应当知道的消息。而这些消息本身没什么好隐藏的。 至于军事口,更不是莫里循能够介入的。所以何锐虽然不觉得意外,却也有些满意。看来英国方面的确认为东北军的作战对象是北洋。 虽然是这么想,何锐还得按照规矩来。把脸一沉,何锐问道:“莫里循局长,如果有这么一场战争,在动员会议上自然会告诉行政部门的同志们。招商局打听军事上的事情,这是在破坏行政纪律!” 莫里循当然知道行政纪律。英国政府也的确给莫里循发来消息,要莫里循尽快确定何锐行动的目的。 听何锐这么讲,莫里循盯着何锐,果断答道:“到现在为止,主席一直没有对于中国中央政府签署的条约表过态。我个人支持尽快统一中国,此次前来的目的是请主席在这些事情上做好准备。东北军入关后,立刻就要直面各国在华驻军。那时候难免会发生军事冲突。如果主席能够立刻发表承认条约的发言,同时态度严厉的表明,那些条约并不等于各国在华驻军可以肆无忌惮的主动进攻东北军。一旦外国驻军对东北军进行挑衅,就超出了条约内容,东北军将依照战争规则,对其进行歼灭作战。以我对各国的了解,他们就会约束军队,不会擅自开战。” 何锐有点感动。能说出这话,证明莫里循的确对中国有些感情。不过何锐的感动只有一点点,如果是一个坚持何锐立场的民族主义者,莫里循的话不仅谈不上‘对中国有感情’,更是会被看做‘帝国主义走狗在恐吓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中国军队在中国的土地上作战,凭什么要让外国人决定? 在中国民族主义者立场上看,敢说这话的人就是帝国主义的走狗,杀了也不可惜。 何锐笑道:“莫里循局长怀念在京城的日子么?” “京城的环境比沈阳差很多。”莫里循叹道。 何锐劝道:“别这么想,钱花到哪里哪里好。只要钱到位,沙漠里也能开满鲜花。再说,京城的气候可比沈阳暖和。” 莫里循没有立刻回答。何锐的话已经可以看做是暗示,暗示何锐要带着莫里循一起回到京城。而且何锐有意把自己的权力中心从沈阳转移到京城去。所以莫里循笑道:“京津是做贸易的好地方,招商局在京津定然能拉到更多投资人。” 何锐点点头,“与京津比较,上海与南京也不错。” 莫里循的神色又严肃起来,“主席,东北军一旦抵达长江,就要面对英国在长江的舰队。在于英国就此事达成协议前,我真的不建议军队渡过长江。如果军队要强行渡江,是真的会引发战争的。” 何锐只是笑了笑,却没回答。此时秘书又推着小车进来,上面放了好多文件。何锐指了指文件,“莫里循局长,你说的我都会考虑。不过今天着实不能再和你谈下去了,你看看这些。” 莫里循该谈也已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也得到了想得到的回应,便起身告辞。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在回去的路上,莫里循并不特别担心。以他对何锐的判断,如此了解国际政治的聪明的政治家,绝不可能对此不做考虑。如果可以的话,莫里循希望在相对和平的局面下统一中国。如果中国军队过度刺激英国,英国也不得不展开军队行动。军事行动一开,对于中国和英国都是悲剧。 到了晚上,莫里循应邀参加了一场沈阳的英国商会举办的舞会。莫里循参加过太多次这样的聚会活动,熟门熟路。在完全英国式的会场边二楼,莫里循端着酒杯靠在扶手上往下看。很快,英国驻沈阳领事也端着酒杯走到莫里循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领事问道:“莫里循先生,怎么样?” 莫里循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政府已经做好了应对东北军南下的预案了么?伦敦那边是什么态度?继续支持直系,还是决定支持东北?” 领事听到这个回答,已经明白莫里循确定东北军要南下。不过这种事情没办法靠踩,领事继续追问道:“您确定东北军近期内要南下么?” “南下能够确定,却不能确定何时南下。东北军训练一般是以三个月为一个周期,表现不错的士兵们进行两个周期,也就是六个月的训练。士官们从表现出色的士兵中选拔,继续进行三个月到半年的士官学习。按照这个时间,以当下的征兵力度,明年5月之后,战争可能就爆发了。” 领事点点头,“您写了报告么?” 莫里循摸了摸胸口,报告就在衣服里面。但莫里循没有立刻掏出来,他回到之前的问题,“伦敦那边有什么决定么?” 领事有些无奈,他一个领事,在外交体系里面就是干累活的。除非是伦敦方面真的做出决定,发给驻华外交机构,领事才能得知消息。 于是领事说道:“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告知莫里循先生。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指示。” 莫里循也没多问,掏出装在信封里的报告书,递给了领事。领事如释重负,身为干活的,把莫里循的报告递交上去,再附上一份对沈阳现状的报告书就完成了工作。责任这等事自然有那些野心勃勃想往上爬的人去做,混资历的人只要能混下去就好。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而且在制度内想好好的混下去也不容易呢。只要一次担了责任,前途可能就被毁了。 对于好好生活的人,混下去是不得不的选择。这点上,中外的人类社会没什么分别。 森田光子就清楚的感受到这些。原敬前首相被刺之前,光子接到了前往沈阳采访何锐的任务。光子很快就发现,那次采访本身就是一个外交任务。原敬首相一死,这次采访很自然的被取消了。 大半年过去了,光子再次接到了报社的安排,日本外务省大佬西园寺公望阁下要出访东北,《朝日新闻》派遣森田光子全程采访这次出访。 光子听完之后本想同意,她也没有拒绝的机会。话要出口之前,光子想起件事,问道:“其他报社里面有那些参加了?” 社长笑了笑,“这次咱们拿到了独家采访,光子,你可要写出一份好的报道来。” “是。”光子低头应道。不过光子心中很清楚,也知道社长非常清楚,这次采访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光子把消息告知给母亲。森田夫人听到后,立刻站起身说道:“既然要见何君,礼物一定要准备好。腌菜……先多放点盐,路上这么热,可是要出味……” 看着母亲急匆匆去忙碌,光子突然有些悲伤。如果可以的话,光子并不想以这样的身份去采访何锐。不过光子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她自己是找不到独立采访和锐的机会。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 正文 第231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十一) “高石头同志。” “到!” “我们排的工作就是负责搭建这四座建筑。搭建完之后,你们班负责从南面发动进攻。” “是!”高石头大声答道。 排长安排完演习任务,就拿出1:100的地图。围拢在地图旁边的军人们身穿着作战服,这是一种宽松方便,结识耐磨,非常适合战斗的作战军服。由于追求绝对的战场作用,作战服彻底放弃了所谓的‘美观’。 官兵们对此并不在意,大家几乎直觉的感受到这些,并且接受了。看完建筑物的外形,战士们用工兵铲在地上挖出几条浅沟,用挖出来的土堆放出模拟外墙,房屋的形状。 不仅高石头所在的排在做这些,大片宽广的盐碱地上几乎寸草不生,42军各部都在进行实地演习。42军此时归属第一集团军指挥。在东北军中,并不存在1-3号的部队编制。集团军作为一个临时作战单位,战争结束后就撤销,反倒没那么多讲究。 根据围墙大概高低,高石头带着本班的战士们穿过已经控制的街道抵达目标外。掏出小镜子卡在步枪口处,高石头背靠‘墙体’举高步枪,利用镜子去观察‘墙内’的情况。 看完之后,高石头让副班长去告诉排长,“墙另外一边没有敌军。”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排长很满意高石头的报告。东北军规定要定期开‘军事民主会’,也叫‘诸葛会’。在训练与学习过程中,士兵们都学到很多技术。在‘军事民主会’上,必须畅所欲言。按照上头提出的标准用词,叫做‘使用反馈’。若是按照普通人的说法,就是‘挑刺’。 ‘刺’这种东西未必带来伤,却一定会带来难受。高石头就提出,大多数时候别用小镜子的方式看两米外的东西,真的看不清。就看近处,比如靠在墙边看墙的另外一侧。 最初这种观察方式是上头提出来的,还有各种使用方式。一个小班长居然敢和上头唱对台戏,让排长着实不高兴。不过不高兴的是高石头班长居然敢反对上头的做法,排长对高石头提出的看法倒是赞同的。身为排长,就要掌握各种武器以及设备使用方法。排长自己都发现用那么小的镜子进行数米甚至是十米内的观察,真的极难做到。排长在连里面私下问了其他排长,性格爽快的排长承认自己也努力了,做不到。性格不爽快的,避而不谈。可见他也做不到。 既然上头规定,‘军事民主会’上畅所欲言,于是排长就‘按部就班’的把写了这条的整个‘民主生活会’报告给递交上去。 之后排长竟没有被叫去训斥,排长放下心来。看来上头对于军事民主生活会的说法是靠谱的。又过了两个月,在颁布新的作战条例中,小镜子的使用方法变了。要求直接降低到普通人都能操作的程度。 排长心中大喜,对上头生出钦佩来,对于高石头也好感大增。 现在得到了‘墙内没有敌人’的报告,排长立刻下令,“破门!” 有士兵装作飞起一脚,开始踹门。‘门’当然没开,在此时,另外一边则架起人梯,视力很好的战士偷偷探头上去,直接观察围墙内的院子里和屋里的情况。 踹门也要起到吸引有可能的敌人的作用,直接观察的效率可比用小镜子有效多了。 演习不是演戏。要包括各种情况的操演,最关键的是,其中要有逻辑。不能云天雾地的瞎假设。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进攻演习进行了两天,各种情况都演习过数次,验证了部队巷战的准备后。团召集了班长在内的军官与士官们开会。 团长随便叫了一名班长起立,正好点到高石头。团长直接问道:“这位班长,如果你进攻一座房子,遭到设在房子里的机枪扫射,你会怎么做?” “立刻让人停止进攻,向排里面上报。同时后撤到能封住出口的位置,如果有条件,不规律的排人向里面扔手雷。” 团长叫起高石头班长的排长,“排长,你呢?” 排长立刻站的笔直,“立刻向连上报敌人这个火力点,同时尽可能封锁这个火力点周围通道,让敌人不能转移。” 团长对这些回答很满意,让两人坐下,向军官与士官们做了解释,“敌人没办法凭空变出机枪来,他们的机枪就那么多。没有携带火炮的轻步兵们只要确定了敌人火力点,隔绝这些火力点。把这些敌人交给炮兵们解决。轻步兵们占领其他地区。我们的人多,被孤立的敌人只会被我们一个个消灭。摸索前进的轻步兵遇到敌人机枪,别逞强。打仗会有伤亡,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伤亡越低越好。” 这话说到了同志们的心里面。部队进行了大量实弹射击训练,学习和训练过如何用自己的武器对抗敌人,也很清楚步兵们拎着步枪冒着机枪扫射冲锋是怎么回事。在没有必要的时候,谁也不会这么做。巷战中用火炮解决敌人机枪防御点,无疑是最好的。 此时团长问道:“同志们有什么问题么?” 立刻有好几个人举起手,团长最后还是选了高石头。高石头站起身,问了一直没搞明白的问题,“团长,怎么确定敌人的机枪阵地都被摧毁了?” 团长本不太想说这个问题,迟疑一下,还是说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敌人的装备数量基本固定,不可能突然增加一批。各班、排发现和摧毁敌人的机枪、火炮等阵地后,立刻要上报。连、营也要迅速汇总,立刻上报。所以,大家能明白,为什么谎报军情,把其他部队摧毁的火力点报为自己击毁的,要受到严惩么?” 有那么一部分军官士官没能完成这个逻辑思维,高石头倒是想明白了,他立刻答道:“这么做会让上面算错了敌人手里还有的机枪等装备。” 团长盯着高石头看了片刻,挥手示意他坐下,才大声对同志们说道:“如果有部队谎报军情,团里面认为该地区已经没有敌人的机枪,命令部队沿着通道快速前进。结果实际上没有被摧毁的敌人机枪扫射起来,得白白死多少人?同志们觉得,对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我们要怎么办?” 演习不是演戏,然而演习也只是演习。所谓‘伤亡’的同志,也会继续站起来和大家说笑。所以大家知道抢功决不允许,但是也只是知道。 进行了巷战实战后,又听到了团长讲述了以团长视角分析战果的方式,原本不在意此事的官兵心中都紧张起来。不少人之前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每一个汇报,每一个行动在团长这里是被怎么看待的。现在已经没人再有不当回事的心思了。 正如团长所说,如果因为谎报军情,或者没能及时汇报军情,耽误了战机,军法处执行军纪,不是和大家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有理有据。大家也觉得自己若是那么做而出事,真的说不过去。 高石头看着团长冷峻的神色,心中火热起来。以前没机会知道距离高石头好几级的团长怎么指挥战斗,所以高石头虽然也想能成为团长,却觉得自己与团长之间仿佛天地之别。现在明白了团长是这么看待问题,这条道路突然就被联通了。高石头觉得自己的看法与团长是一路的,团长已经不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一个比高石头更高一些的世界。 此时高石头并没考虑过,自己参加的演习要进攻的城市是哪一个。地图上没有,而且使用完地图后,地图立刻被收回。至于敌人的装备是日式装备,这些年东北军一直是这么一个对抗对象,大家也都习惯了。所以高石头脑海里并没有出现‘旅顺’这个名词。 当然,在东北军这边,旅顺就是‘关东州’,关东州就是旅顺。大家称呼中反倒极少用关东州。在日军那边,关东州的称呼可是绝对不能错的。 1919年,原本的关东州总督府改成了‘关东军’,关东军包括关东州一个师团的驻军,以及在东北铁路沿线的租界内,大概有四万日军。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现任关东军司令是河合操中将。外务省的西园寺公望带着一个小代表团抵达了关东州,中将亲自去迎接了西园寺公望公爵。 对今年73的公爵,两次出任日本首相的大人物,河合操中将十分仰慕。 西园寺公望出身公卿之家,而不是武士家族。地位仅次于“五摄家”(近卫、九条、二条、一条、鹰司),属于“九清华”家(久我、三条、西园寺、德大寺、花山院、大炊御门、今出川、广幡、醍醐)之一。 而西园寺家和德大寺家同出一门户,他们的祖先为关白藤原实赖之弟藤原师辅。西园寺家传到三十二代西园寺师季时无子,由于同一祖先的关系,就过继了德大寺家的次子,这个孩子就是西园寺公望。 西园寺1845年出生,其养父去世后,1849年出生的西园寺,嘉永六年(1853年)1月,四岁的时候叙正五位下。5月,任孝明天皇“侍从”。 文久二年(1862年)1月,13岁的时候叙正三位。 但西园寺公望与那帮公卿不同,他个人极为努力。学业优秀,还有广阔的视野。所以西园寺自己退行西方技术,建立学校,并且投身倒幕派,在战争中立下功劳。 明治政府成立后,西园寺又去外国留学,学习外国更多先进经验。1870年普法战争的时候,西园寺就在欧洲。亲眼看到普鲁士军队是如何摧枯拉朽的击败了法国。也见到了巴黎公社的崛起与失败。 拥有了这样的见识后,西园寺回到国内。虽然身为贵族院的人,却投身政党政治,希望日本成为一个民主政治国家。原敬就是西园寺大力扶持的政治家。 现在原敬被刺杀,西园寺公望又以退休后的私人身份前来沈阳,为大日本帝国继续尽力。对这样的人,河合操中将除了佩服之外,再没有其他想法。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到了下榻之处,河合操中将介绍了自己的安排,“阁下,在下因为身份与职务,没办法随阁下出访。在下已经准备好卫队,在此次出访中护送阁下。” 73岁的日本元老西园寺公望精神矍铄,他脸上都是爽朗的笑容,“河合中将费心了,何锐已经派了接待人员么?” “是的,已经在关东州境外。” 西园寺公望点点头,“那就可以了。客随主便,此次出访就让何君负责我的安全。” “阁下……”河合操中将觉得这么做不合适。 西园寺公望笑了笑,“我乃是私人出访,本就不该有官方的护卫。何君这人我听说过一二,以他的行事,最怕出事的应该是他才对。” 河合操完全认同西园寺公望的判断,可自己身为关东军司令,若是完全让何锐负责西园寺公望的安全,只怕会让国内有些人说怪话。 西园寺当然知道河合操担心什么。若是别的将领,西园寺大概就不想解释,不过河合操当过日本陆军大学校长,见识心胸视野格局超过一般将官许多,西园寺公望就问道:“河合中将听说过么,何君在所有与日本合资的矿产企业都进行了随时炸毁的准备。” 河合操一愣,一直静静站在西园寺公望身后,如同女秘书一般的深田光子记者也愣住了。 河合操想了片刻,才叹道:“在下知道此事。何君做这些的时候可是毫不隐瞒,更不避讳。甚至公开要求日本投资人配合。”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既然如此,大日本帝国的军队能让何君屈服么?”西园寺公望问。 河合操本人当然知道何锐绝不会屈服,何锐这么做,就是在告诉日本方面,何锐不在乎同归于尽。日本进攻满蒙的目的是获得满蒙资源,那些工厂、矿山、水库等设施是极为重要的产业。一旦这些被摧毁,日本就只能与何锐在东北进行拉锯战,游击战,徒然消耗日本国力之外。 即便何锐完蛋了,日本费尽力气占领满蒙。面对的也是一片废墟的土地,和充满敌意的人民。反正河合操是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更不希望结果变成这样。 光子没想到亲切无比的何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样的冷酷残忍,与光子心中的何锐尼酱大相径庭。却与光子见过的顶流权力者们完全一致。 所以光子屏息凝神,一言不发。就听西园寺元老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派一支部队,是在向何君示威的么?” 河合操中将有些被西园寺说服了,只能问道:“阁下,还请至少带上几名关东州派遣的护卫。” 西园寺依旧没答应,“不必了。如果我真的遭到刺杀,那几名护卫也起不到作用。我是相信何君的能力一定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第二天,专列在关东州与东北政府的边界线上停下。一队东北军官兵上了警戒的车厢替代了日本官兵。外事局刘局长则进入西园寺公望的车厢,上前问候,“西园寺阁下,我奉命迎接阁下,并且陪同阁下一起前往沈阳。” 西园寺公望与刘局长寒暄几句,就指了指森田光子,“这位是《朝日新闻》的森田记者。她此次全程采访出行。” 刘局长上前与光子握手,“我听说过,何主席在日本读书的时候,颇受森田小姐一家的照顾。”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火车很快启动起来,开始在东北的大地上行驶起来。光子完全不敢插话,只能看着窗外的风景。就见到田野广袤,树林与大片庄稼交错闪过。便是在庄稼地边上,也是一排排整齐的树木。这景象与日本那种小块土地完全不同。 光子知道何锐控制的满蒙地区有300万平方公里,几乎是日本国土面积的十倍。却没想到这片土地竟然如此平坦,如此的生机盎然。怪不得日本国内总是有那么多人一直吵吵着‘满蒙是日本生命线’。 原本光子只是能理解这帮人想为大日本帝国获得粮食与原材料的渴望,毕竟日本多山,土地狭小,资源匮乏。现在光子完全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只是看到车窗外的东北大地上的丰茂,就明白那些人为何会如此渴望的发出哀叹。 西园寺的见识可不是光子能比。他心中虽然也惊讶于车窗外的风景,却没多少觊觎之心。西园寺只是看过原野上的景象,就确定东北的确如各种报告书上所说的那般,已经得到了相当充分的开发。 这种开发不仅是从这片土地上获取资源与粮食,更有大量的建设。除了树林与庄稼,那些偶尔能看到的河渠,水塘,全都能让这片沃土能更持久提供农业品的建设。报告中说,何锐每年都要动员满蒙地区三分之一的人口投入基础建设,现在看,可谓成绩斐然。 东北本就富庶,现在被建设的更加富庶。 一路上所见到的都是这样的场景,到了沈阳,外事局刘局长亲自陪同西园寺公望前往东北政府。沈阳城内繁华的景象让西园寺更确定报告内容的真实性,何锐治下的满蒙在工业与农业上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想靠战争手段征服满蒙,必然会让大日本帝国付出极大代价。 何锐就在东北政府等待,既然来的是西园寺,何锐甚至降阶相迎。两人进了会议室,西园寺笑道:“此次我只是前来出游,何君太客气了。” 何锐笑了笑,让一些没必要的工作人员先出去,只留下亲近的翻译,然后何锐用日语说道:“阁下既然是来出游,那就请在下以私人方式接待。” 与何锐单独谈话才是西园寺所期待的,不过此时还不到时机,西园寺就聊起了一个出来旅行的老头子该说的话。 ( 正文 第232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十二) 西园寺公爵恬淡的走在沈阳苗圃园内。这里是沈阳规模最大的苗圃种植地,也是东北数量最全的植物园。 现在是9月6日,东北地区进入收获季节。为了配合收割,一部分学校也放假了。这是陪同西园寺公望的东北旅游局的工作人员告诉西园寺的。 西园寺挺喜欢旅游局的小姑娘,却很是不解。东北难道发达到能整出个旅游业么? 至于西园寺以一个退休老头的身份前来东北‘旅行’,东北政府就让旅游局负责招待西园寺公爵。这安排挺合理的。 至于何锐……西园寺觉得何锐大概在为统一全国的军事斗争在做准备吧。 与西园寺想的差不多。何锐正在起草给东北军的文件,绝密文件。 …… 文明党党主席/文明党军委主席/文明党军事委员会/东北人民解放军指挥参谋部/1922年9月6日/1922年第00002号绝密文件只传达到师团级政委以及师旅级军事主官 东北解放军必须准备在统一中国的战争开始之前,主动与日本进行一场战争,彻底消灭日本在中国东北境内所有武装力量,并且逼迫日本与东北政府签订停战协定。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为此,将动用陆军、海军、空军在内的一切可供使用的部队与日军作战。在此过程中,东北解放军并不以占领朝鲜土地为目标,同时必须确保日军不能突破我军防线,进入东北腹地。 我军将根据情况,在对日作战开始前4星期内命令部队开始集结。依托东北的铁路公路线,完成内线作战的兵力布置。由于部队本就在各个战区,部队需要进行大规模部队快速进入攻击与防御地区,要有精准的交通调度。各部队参谋部要在总参谋部指挥下,做好各种天气下行动的准备。并且务必在1922年10月1日前准备完毕。 但是,切不可暴露行动企图。 陆、海、空司令部的准备工作必须着眼于以下各点: (1)总企图:东北人民解放军必须准备在解放全中国的解放战争开始前,以彻底将灭日本在中国东北地区所有存在为目的,发动一次进攻。站解决敌人之后,以保卫东北免受日军突然袭击为目的,完成防御。 由于日本绝不可能在遭受如此打击后,温顺的终止其对中国东北以及对整个中国的野心,必然对东北发动进攻。我军则将与发动进攻的日军进行交战,消耗日军的军力、国力,以达到使得日本政府以及日本军方认清现实,终止入侵中国野心,与东北政府达成停战协议。 (2)可能的盟友:在我作战之北方是苏俄。苏俄内战刚结束,国内还有数量不少的残存匪军。其战争创伤远未平复,所以苏俄绝不会参战。也不会对战争任何一方提供友好支援。 在我作战之南方是北洋政府。北洋政府的实力远远逊色于苏俄,虽然北洋政府在战争方面的态度并不严肃,其内部定然会出现冒进派,提出浑水摸鱼的主张。北洋政府上层在局势不明的时候不敢采取行动。故,遭到北洋军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很低。 我军将在战争爆发后接管山海关,在塘沽至山海关一线布置防御。并且在塘沽到北京之间布置警戒性防御。可以随时粉碎北洋军有可能的进攻。 唯一有可能倾向我方的只有我国民众的舆论。鉴于当下国内民族主义情绪的兴起,国耻教育的扩散。在大城市,有可能出现一部分支持我方的舆论倾向。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对于这些舆论,我方将表示赞赏,切不可对其进行利用。 (3)作战的实施 一、陆军与空军将在72小时之内彻底歼灭关东军在中国境内的所有军事据点。同时,在鸭绿江一线建立起防御体系。 二、海军配合岸防部队打击尝试突入渤海的日本海军。陆军则在鸭绿江一线与进攻我军的日军交战,最大限度消耗日军兵力。 三、在此作战过程中,空军要提供侦查与轰炸支援,确保我军兵力有效使用。鉴于海军实力弱于日军,我军在一定局面时,可采用布雷方式迟滞日本海军进入渤海的行动。 四、鉴于日本国力,其战争目的素来是为了达成割地赔款的目的,并没有长期持久战的能力。在最初的3-6个月之中,我军将面对日军猛烈的进攻。这种进攻是日本攻击力的顶峰。随着日军进攻失败,实力消耗。其进攻力量将不可避免的弱化。 五、我军主动进攻的行动,将在一定时间内激发日本国民的战争热情。随着大量消耗,日本国内物价会快速提升,生活成本增加,税收也会增加。民众对战争的热情会快速消散。 当日本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之时,国内政局将快速动荡。内外条件都决定,日本不得不承认无法打赢战争的事实。最终迫使日本不得不与东北政府签署停战协议。 (4)各位同志根据本指令而下达的所有命令必须基调一致,即本军事行动是为了获得解放全中国时期的战略空窗期而进行的防御性战争。 参加早期准备工作的军官应以文明党党员以及入党积极分子为主。其他有关人员则尽可能的先进行政治思想教育。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部队中政治部要在士兵中进行国情教育,尤其是在从关内北方省份前来东北的移民家庭中征召的士兵,尤其要重视国家归属感,国家未来发展,个人命运与国家之间关系的教育。以使战士们理解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军委等候同志们报告你们根据这一指令制定的具体计划。东北人民解放军各军种应将各自的准备工作计划(包括时间安排)向军委报告。 写完之后,何锐又阅读几遍,修改了一点内容。便在文件最后签署下自己的名字:文明党军事委员会主席何锐。 机密文件自有其安排流程。何锐已经无需关注,站起身走到窗边,何锐背着手看向窗外。由于安全的要求,何锐的办公室是完全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何锐的办公室。映入何锐眼帘的乃是一片绿树,以及警戒的岗哨与哨兵。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么?何锐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在1915年前,何锐就已经准备了好多年。这些年中,何锐考察这个世界,也在锤炼自己的三观。 从1915年到现在,转眼就过去7年了。本该漫长的时间,在为了完成制度构架的无数细致工作中,转眼就过去了。 何锐能够回想起抵达东北的第一天,也能想起这个过程中的大部分工作,那仿佛只是一天而已。其实已经过去了7年。 以何锐对各种局面的了解,战争绝不会失败。不过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能够被确定的过程,在战争过程中也一定会发生各种其实计划之中,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当双方的战争条件已经确定的时候,对于指挥官来说,只有坚定。这种坚定并非是顽固或者一厢情愿,而是对于现有条件的深刻认知,以及对人性弱点的控制力。 何锐知道这样的挑战对于7年来集合在东北的同志们来说是巨大的,但何锐只能往好的方面去考虑。一定会有许多不被注意到的人在战争考研……考验中脱颖而出。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如果以冷酷的视角来看,何锐手下已经聚集了一大批本科生、专科生、中专生、技校生。他们都在通过一场血与火的生死考验,凡是能够通过这个考验的人,都将在人生与人性上得到一次突破。而这些突破的人,就是未来解放事业中的中流砥柱。 何锐没有考虑那些无法通过考验的人,因为7年来建立的制度中本就有对付无法通过考验的方案与条例。至于那些暴露出其人性中恶劣方面的家伙,更有包括司法与军事法庭在内的各种暴力机构对付。 想到这里,何锐大大伸了个懒腰。决定去睡一会儿。 此时的窗外正是下午一点的明媚阳光。如果是在21世纪,何锐其实很喜欢在这个时候小憩一阵,这种时候,睡觉格外的舒服。尤其是在9月初,天气暖暖的,却已经不再是酷暑。 秋分要到了。收获的季节开始了。 西园寺公爵此时刚在植物园的餐饮处吃了顿‘野餐’。秋天的浆果制成的甜品,已经开始贴秋膘的动物类食物做成的锅包肉,都让公爵觉得很美味。 在这个植物园里的野餐,让西园寺公爵有种欧洲野餐的感觉。此时公爵阁下已经不敢小看旅游局派来的小姑娘。人家虽然是女孩,却懂得英语、俄语、日语三门外语。 不过西园寺也没有特别惊讶,日本的贵族女子学校里面也非常注意外语教育,不少女子中学本就是去外国留学的预科学校。 “张小姐,你有没有考虑去留学?”西园寺公爵问道。 旅游局的张导游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她爽快的答道:“阁下,我很想去。不过看现在的情况,我只怕去不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为什么?” “我家没钱。”张同志爽快的答道。 西园寺公爵不仅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小看了张同志,反倒觉得张同志家只怕非富即贵呢。去欧美留学,便是在日本华族家庭,也是一笔极大的费用。日本的穷人想获得留学资格,要么考上陆军大学或者海军学校,作为优秀成员,公费出去留学。或者考上那几所帝国大学,成为公务员,公费出去留学。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极少数的精英分子们才能获得的待遇。如果靠自己出钱去留学,就得家里面财力丰厚。 张同志坦率承认自己家里没钱,所以没办法去留学。是日本有钱阶层才能如此坦率说出的话。西园寺就和张同志聊起了她的家庭。 “我家原本在四平,我父亲是个拉货的。只是他会点拳脚,做事仗义,愿意为穷苦的街坊出面。何主席到了四平之后,招收公务人员。那时候何主席初来乍到,靠的是乡亲们的推荐。我父亲就先到税务局当了临时税务员,之后他又分配到了警察局工作……” 西园寺公爵听着张同志讲述着她家的历史,这是一个完全依靠文明党而起家的草莽经历。其中张同志的父亲也曾经因为东北政府大量的教育要求而感受到沉重的压力。不过张同志的父亲顶住了压力,白天工作,晚上上学,完成了需要的中学学历。 在这个过程中,张同志很自然的跟着读书的父亲一起读书。在她看来,父亲在家里都要捧着书本看,那么看书一定是有着必须读的价值。就这样,父女两人就捧着书本看。当张同志淘气的时候,她父亲就会呵斥她,有时候还会作势要揍她。却从来没有真的打过。 西园寺公爵并没有因此而小看张同志。这过程让西园寺公爵想起,他也曾经大力推动教育,希望所有的日本有志之士成为掌握先进知识的栋梁之材。 何锐在东北推动的社会建设,某种意义上与日本曾经走过的道路别无二致。有了受过教育的人才,自然能够支撑起有为的政府。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张同志的家庭无疑是这样的代表之一。这个家庭又出身草莽,父亲懂点拳脚,更是日本草莽崛起的代表人物。 明治三年(1870年)4月,西园寺公望在长崎就学,学习法语。明治四年(1871年)1月,从横滨出发,赴法国留学。 西园寺公望抵达巴黎后,正赶上普法战争时期,巴黎城在普鲁士军队监督之下。明治四年(1871年)3月18日,法国发生了巴黎公社革命,5月28日巴黎公社被推翻。西园寺公望目睹现状,亲眼见到统治者的残暴,使他感到,虽然巴黎公社与明治维新有不少差异之处,但也有共同点,那就是巴黎公社成立的基础群众——“第四阶级”,与维新时期长洲人所组织之“奇兵队”有相似之处。 在法国“,第四阶级”能够建立政府,而日本却建立了商人阶级和后来转变为资本家或政治家的“下级武士”统治的国家。西园寺公望对法国的现实,结合刚参加过的明治维新运动实际对照分析,使他感受到群众力量的威力。这成为了西园寺公望自由民权思想的来源之一 何锐在东北的建设,在西园寺看来,更是用民权的社会制度完全替代了之前中国的所有旧制度。虽然东北人民并没有理解到他们到底得到了何种程度的解放,可东北人民无疑被解放了。 看了看在旁边,只敢小心的就一些问题进行采访,内心深处的欢喜与好奇其实无法隐藏的《朝日新闻》女记者森田光子。西园寺更感觉到东北政府与日本政府的差距。 在日本,哪怕是上层的女性,得到了这么多大人物的帮助,也不过是走到了一个女记者的位置上。而这个位置大概也就是森田光子的极限了。也很可能是日本上层社会女性们的极限。 倒不是说有些女性没办法发挥更大的作用。不过那种发挥,只是针对门阀与贵族,在上流社会的权力圈子里,为某个家族或者某个小团体发挥作用而已。 如面前的张小姐一样,成为整个社会中的一名劳动者,在良好的社会制度下,为整个社会发挥自己的能力。在日本,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存在。 这就是制度的差距。并非一个人能够改变,甚至不是一批人就能改变的。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在日本的铁路上,现在也没有女性正式员工的安排。在东北,女性们已经拥有了制度赋予的工作权力。就西园寺公望所知,除了军队与少量机关之外,女性们工作比例被硬性规定为最少5。而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宣传,在沈阳城,在东北,是政治正确。 即便是军队与消防之类的机关,其不招收女性的理由与想法无关。完全是出于生理考虑。便是如此,军队的军医院以及通讯、会计等文职部门,也要招收女性。 在文明党、在各级议会、在政府部门,都有女性的身影。不是出于政策怜悯,而是靠工作,靠考试,靠能力。 在报告中,东北有句怪话,‘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西园寺觉得以自己所看到的局面,东北没有这么苛刻。相较于日本,相较于西园寺期待的未来的日本,现在的日本女性甚至没有获得被当男人用的合法渠道。 这让西园寺回想起自己与永田铁山中佐的交谈。这位备受好评的年轻军官向西园寺列出了他统计出来的数据总结。 在东北,适龄劳动人口中,男性参与劳动的比例达到了90。女性参与劳动的比例也达到了76。 至于社会化劳动,也就是工业生产,男性参与率到了38,女性参与率也有27。 西园寺还记得,永田铁山神色严肃的说道:“阁下,中国东北的人口数量有接近四千万。比大日本帝国要少,但是只是考虑社会化劳动的参与人数,东北的社会化劳动参与人数超过了日本。何君只要获得北中国,在1925年就有足够的实力对大日本帝国发动进攻,以获得主导东北亚局势的实力。这对于大日本帝国来说,是迫在眉睫的现实威胁。” ( 正文 第233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十三) “张小姐,如果中国爆发战争,征召你进入一线作战部队,你心里面会抵触么?”在野餐结束的时候,西园寺公望喝着茶,饶有兴趣的问。 说完,西园寺公望又强调了自己的设定,“是上一线,与敌人正面作战。敌人的子弹乱飞,炮弹不断打来。你时时刻刻身处死亡的威胁之中。” 在西园寺公望久经世事的目光里,面前的小姑娘远远谈不上老谋深算,心思深沉。虽然小姑娘很聪明,也懂得以礼相待,不过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 果然,张导游眉头不禁微微皱起。沉吟片刻后,她好像看开了些,皱起的秀美舒展开一些,“我会服从国家的命令。” “……真勇敢。”西园寺公望说出了此时唯一的感叹。 张导游苦笑一下,故作开朗的答道:“部队肯定不会让我去拼刺刀。跟着部队在战壕里作战,应该还能打打。” 西园寺公望本已经想结束这个话题。对方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女孩子,靠着学到的外语自食其力当导游,已经很不得了。这样的女孩竟然知道要为国效力,哪怕只是嘴上说说敢上战场,就当佩服。多说下去没什么意义。 然而听到女孩子居然说起不能拼刺刀,却能执行战壕战。西园寺公望觉得还是要继续聊聊。肯上战场是勇气,勇气这种东西很难讲,很多人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冒出来。然而,使用步枪作战就是另外一回事。哪怕是一个女孩子,只要真的懂如何实施堑壕战,就能在战场上发挥战斗力。被一发子弹命中要害就会死,命中非要害就会受伤。与打出这发子弹的人是男是女毫无关系。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西园寺就和普通的老头子与年轻晚辈聊天一样,“张小姐军训了几个月?竟然接触到步枪?” 张导游欲言又止,“阁下,抱歉。我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咱们还是继续参观植物园吧。” 西园寺摆摆手,“我参观过很多植物园,欧洲的日本的,美国的,我都见过。不过军训中进行过步枪训练的女性,我从未见过。在日本,这样的女性也不知道有没有十个人。” 说到这里,西园寺转向光子,“光子酱,你是记者,见多识广。你见过么?” 光子的确没见过接受正规军事训练的日本女性。不过光子也很清楚西园寺很想听听张导游的军训经历。于是笑道:“张小姐,我真的很想知道。请务必告诉我,我一定会写进我的新闻报道里。” 张导游一时有些犹豫。虽然她觉得不该说,但是心中却有些忍不住。尤其是听到自己的经历或许会刊登在日本报纸上,拒绝的心情和期待的心情相比,竟然是期待的心情占了上风。 而且这次接待之前,上级说道:“只要别牵扯任何包括姓名在内与个人隐私有关的事情,西园寺先生问什么,就回答他什么。” 张导游最终鼓起勇气,讲述起自己的军训经历。她参加过两次军训,第一次一个半月,接受的是队列,基本军事术语,步枪等武器基本使用的菜鸟训练。 第二次是三个月,这次就是作为新兵接受训练。训练内容包括行军、操演、基本军体拳、轻武器使用、士兵作战技术。最终还参加了两次小规模军事演习。 西园寺已经73岁了,如果他不想让对方看到他讶异的表情,对方就绝对看不到。所以,西园寺用讶异的表情问道:“没想到张小姐竟然也在战壕里打枪。”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张小姐对这部分新兵经历印象深刻,因为她不知道多少次被教官和部队长训斥过。听西园寺这么说,这些回忆立刻就浮现在脑海里。 森田光子完全没接受过军事训练,她对一张士兵们并排蹲在战壕里,上身趴在战壕边上的照片很有印象。那是她见过的士兵最密集、影像最清晰的一张照片。于是连说带比的把那张照片里的样子告诉给张导游。 在光子的想象中,张导游和一众接受军事训练的年轻女孩子一样,肩并肩的在战壕里向演习现场的‘敌军’射击。那是好帅又好亲切的感觉。 张导游实在忍不住,笑道:“哈哈。怎么会趴在战壕边。难道你觉得敌人的机枪手是摆设么?一排脑袋在外面,一梭子子弹过来,一排人里面剩不下几个。光子,进入前线战壕,就要缩在战壕里,背靠向着敌人方向的战壕一侧。一切行动听班长指挥,没有命令,决不许探出头去看。武器要枪托着地,枪口向天。决不许举起来,更不许对着自己的战友。” 光子回想着照片里面的样子,着实搞不明白这些要求是何目的。光子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追问,“如果不趴在战壕边,怎么对敌人射击?” “班长会安排射击位。” 光子听了这话,更是不明白,“难道……班长要给每一个人安排射击位?” 看着光子眉头微皱的可爱模样,身高163,比光子高了好几厘米的张导游笑道:“班长不就是干这个的么?光子酱,射击位还要经常更换,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趴在一个位置从头打到尾。” 听到这里,光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在光子的想象中,战斗就是经验有序,指挥划一的模样。在很多关于明治维新的战争图片中,战场上的兵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端着步枪向对面的敌人一起射击。至于阅兵时候整齐通过的军队队列,更强化了光子对于军队的想象。 当然,何锐在光子家租房住的时候,光子也问过何锐打仗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战争对于光子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是一种惊险的故事。何锐倒是不喜欢讲战争,所以光子对战争的认知完全没有概念。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面前的张导游讲述的更是战壕里大头兵的战斗,与光子想象中的战争更加离题万里。 最后光子问道:“为什么?” 张导游看着光子,就像看到参加军训前的自己。心中颇有些感慨,军训中排长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打仗是为了活下来,你这么做不仅白白送命,还会暴露部队位置。这可是害己害人。” 光子从没被人这么说过,还是一个年龄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子。一时间,小脸都绷不住,阴云笼罩在脸上。 张导游看到光子这样,也知道光子与何锐的关系,连忙笑道:“光子酱,别生气。以前排长这么骂我很多次,我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说出来了。你要是生气,我可就要哭了。” 光子当然知道不能对何锐的人发火,哪怕是为了何锐,也不能。不过心中的不快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在光子当了两年记者,尴尬的事情遇到的也不少,勉强收拾心情,说道:“那我们一起哭吧。” 看着女娃们这么小小闹着,西园寺忍不住笑出声。不过西园寺公爵的内心可一点都不高兴。光子完全不懂军事,可西园寺懂。 张导游描述堑壕战的说辞是女性化的,但张导游放到战壕里就是个好兵,绝对能够进行战斗。而且听张导游的话,接受过这样军事训练的年轻女性数量可不少。有着张导游水平的年轻男性又能有多少?西园寺此时已经愿意完全相信永田铁山的估算,东北军中能够与日军一战的兵力大概在30-50万之间。如果加上这些女性,50万也不是不可能。 西园寺等光子情绪恢复正常,就笑道:“张小姐,如果你从军的话,你觉得自己最适合那些职位。” “我想去通讯部队,要么去翻译部门。”张导游答道。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西园寺点点头,再不提这个问题,继续开始游览起植物园。虽然在看植物,西园寺考虑的却是战争。张导游一个小姑娘,不拼刺刀的话就是合格的战壕大头兵。与50的日本军人差距有限。 一旦张导游这个小姑娘去了军队中的通讯部门或者翻译部门,她完全可以胜任。然而999日军虽然是合格的战壕大头兵,却不具备懂得英、俄、日三国语言的能力。张导游在军队中已经属于技术士官,在日本军中也是少数重要人力。 东北与日本之间的实力对比,让西园寺公爵对于日本变成一个市民主导的民主社会更有了信心与期待。 当天晚上,西园寺公爵回到住处就陷入了沉思。公爵本想再东北多走走,却已经没了兴趣。各种风景对于西园寺已经没什么稀奇,真正有价值的是人,是让人民能够充分发挥出自己能力的社会制度。 此时,文明党军委的同志们也没有休息。不仅是军委,各个集团军都召开了内部会议。总参谋长程若凡转发了绝密的动员令,并且让各集团军以及军政委将一份发到了各集团军以及军级政治部的文件打开宣读。 在第二集团军司令部,集团军司令胡秀山等人静静的听着书记员朗读这份文件。 “……日本1920到1922年的国家财政预算为15亿日元。军费比例不断增加,1922年,陆军预算为2亿5千6百万日元,海军预算3亿9千7百万日元。在1914年,日本陆军预算9千5百万日元,海军预算1亿4百万日元。由于海军预算占了日本军费的一半以上,这让我军有了获胜的机会。” 书记员说完,1914年日本政府总预算,以及陆军、海军预算,以及军费占预算比例写在黑板上。 第二集团军司令部的政委以及军事主官们看着这些数字,神色都不由得凝重。日本军费数字巨大,即便海军分走了一半多,而接下来的战争的确是陆战。但是日本的军力着实强。 书记员写完后,转回头继续念报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1921年,东北政府人口近4000万。人均gdp约125元,总量为50亿。由于东北货币一元的币值与一日元相近,就粗略换算为一日元兑换一东北元。由于东北税收在30左右,政府税收为15亿元的现金与实物,东北政府与日本政府财政相当。” 绝大多数部队的同志并不关心经济,此时听到东北税收与日本国家财政预算居然一样多,都被这件事惊到了。 政治部的同志们则是两眼放光。心中大赞总参谋部不愧是总参谋部,数字一出,效果极佳。 这数字……提气! 书记员的眼睛里面也有着光,情绪明显饱满起来,“我军每年军费约4亿元,过去六年军费总和,实际超过同期日军陆军军费。而我军武器装备全采用最新技术,在一系列对抗训练中明显压制日军。日军如果把军费转入生产新式武器装备,其数量将远低于我军,无法对我军造成较大影响。接下来的战争中,我军处于装备上的优势。” 听到这里,连少言寡语的集团军司令胡秀山都微微点头。至于其他军政人员更是有了精神。 “同志们,东北政府拥有的农业实力超过日本,而且超过许多,工业实力则不如日本。但是,东北政府的制度是基于发展生产力,提高人民劳动力水平,全部税收都用在为劳动人民提供社会服务之上。日本这个国家的特权统治阶级掌握着分配日本国家利润的权力,这些利润中相当一部分都用于满足日本特权统治阶级的利益。哪怕是日本国家总工业能力超过东北,能够用于国家建设的资金数量低于东北。尤其是日本重工业很大一部分服务于造船业以及海军装备,没办法转为步兵装备。东北与日本的民用工业产量并没有特别大的差距。尤其在陆军装备生产上,我们完全没有劣势。” “更重要的是,为何而战,为谁而战的问题。日本普通陆军士兵出身日本农村家庭,日本多山,平原很少。农村生活比1915年的东北尚且有差距。东北经过7年的建设,农民生活水平提升了三倍,已经基本消除了农村的生存问题,开始进入发展阶段。日本农村依旧被地主士绅控制,其局面与中国旧农村类似。佃农们在赤贫与债务中挣扎。这样的日军的战斗意志在于胜利后掠夺战利品。一旦战争进入长期化,短期速胜的目的破灭。日军虽然还能再民族主义的情绪下维持战斗力,却也没办法再对美好未来有任何期待。在这样的期待下,日本的军队思维就会开始陷入扭曲的状态。思维和精神状态的扭曲,将在军队发挥战斗力的时候产生负面影响。” 军事主官们能够听懂,但政治思想方面是政治部的工作,军事主官们只是在听,却没有说什么。政治部人员已经陷入思考之中,日军的思想是什么样,大家其实不清楚。但文明党的基本政治逻辑中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即便不知道日本的地主士绅们与中国的地主士绅有啥不同,但是同样的经济基础,想来手段也不会有多大差别。 如果对面的日本军队中大部分士兵们是在为这样的日本地主士绅打仗,他们的战斗意志的确会在政治攻势下受到影响。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书记员停顿了下来,集团军政委卢定南说道:“继续念。” 书记员这才念出最后一段,“同志们。中央军委决定对日作战,乃是对敌我双方的实力进行了全面评估,才做出的决定。我们都不是算命先生,铁口直断,在战争过程中一定会遇到各种意外。只要我们保持我军军事民主的传统,通过与官兵们的充分沟通交流,让官兵理解战争的目的,以及战斗的进程,集思广益,实事求是,一定可以制定出充分发挥我军战斗力的具体作战计划。在整个战争发展中,我军拥有实实在在的优势。只要我们在战斗中发挥出战斗力,就一定能获得战争的胜利。总参谋长,程若凡。” 当最后的名字念完,第二集团军司令部内无人说话。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负责军政的同志们神色中的不安已经荡然无存。战斗的惨烈,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但是大家都没打过大仗,难免心中没谱,生出各种胡思乱想。 程若凡发来的文件已经彻底分析清楚了东北军的优势,与日本相对的劣势。就如文件中所说,战斗中发挥出战斗力,那么胜负已经确定。 到了此时,还有什么要多说呢。 这份报告先是在各集团军司令部传达,各集团军又召集师、旅级军事主官以及团级政委开会,进行集中传达。效果比集团军司令部想的要好。 师、旅军事主官并不需要考虑战略问题,正如报告中描述,军事主官们在大量的对抗演习中明显注意到双方武器上的差距。以军中使用最多的步枪为例,东北军的半自动步枪不需要拉枪栓,射速快,精度高,很容易就压制日军普通步兵。 东北军的技术武器比例高,步兵班有班用机枪,步兵排在防御中就会使用重机枪与迫击炮,在进攻时候如果有需要,就会增加重机枪班与迫击炮班。 团级部队装备了无线电,一个团就可以独立作战。所以中级指挥单位并不畏惧日军,甚至很期待与日军作战。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这些消息通过各部队的报告汇总,又递交到何锐这里。就在何锐看报告的时候,秘书走进办公室,“主席,西园寺先生想和主席吃饭。” 何锐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西园寺公爵到东北旅行了四天,也算是逛了些地方,看了不少东北的具体情况。 伸了个懒腰,何锐答道:“你告诉西园寺阁下,我今晚请他吃饭。” ( 正文 第234章 战前一年倒计时(十四) 何锐请西园寺吃饭的时候并没有找日式餐厅。在东北政府办公区的六号餐厅,何锐定了个包间,长方桌,椅子。看上去和21世纪的稍有规模的平民美味饭店颇为类似。 光子终于亲眼看到了东北政府大楼,这栋建筑果然如照片里那帮宏伟。见到餐厅,光子觉得又过于朴素了。日本上层会谈的包间里装饰的极为精致,眼前的这个包间也不能说毫无装饰,却简单到只是装饰,看得出,根本不上心。 西园寺倒是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风格。事业草创之时,全心做事尚且不足,哪里有精力放到这等细枝末节上。这样的房间就很适合何锐这般锐气十足的年轻人。 而且西园寺也注意到,他与光子的座椅添加了软垫与软靠背。何锐的座椅与食堂大厅内的简单木质座椅一模一样。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三人坐下,何锐请两人点菜,两人都表示‘对中国菜不熟悉,还是请何锐代劳’。又问了西园寺是否什么忌口,得到无所顾忌的回答。何锐就按照最近流行的菜色点了四菜一汤。 东北菜就是实在,菜一上桌西园寺就笑了。各个分量十足,放在日本,一份菜几乎顶得上一桌菜的分量。 何锐没请西园寺喝白酒,东北果子酿制的白兰地在高脚杯里面散发着清香。西园寺非常西化,等何锐一句‘身体健康,永远健康’的祝酒词说完,便吃喝起来。 东北菜看着豪爽,其实味道很棒。日本是分餐制,本就各自吃各自的。何锐则是21世纪的人,除非是关系亲密,谁也不会布菜。大家一顿吃,倒也爽快。 饭毕之后,何锐让把没吃完打包,带回去当夜宵。 西园寺见何锐始终没有主动开口,也知道现在的何锐并不畏惧日本。只要日本不主动进攻,何锐甚至掌握着某种主动。所以吃饭之事,竟然真的是吃饭。便主动说道:“何君,不如去你住处坐坐?” “这……好吧。”何锐答应下来。 十分钟后,西园寺打量着一室一厅的房子,忍不住叹道:“真令人怀念,我在巴黎也住过这样的房间。” 光子同样感觉这房间很熟悉。何锐在光子家住了一个小单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架。这个小套房比光子家的多的一个与客厅连在一起的厨房,以及单位的卫生间。 何锐很少回这里住,只是他交了清洁费,每三天就会有保洁员前来打扫,屋子里面格外的干净整洁。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警卫们在角落站着,背靠死角注视。这边三人在客厅坐下,何锐用电炉烧水泡茶。西园寺喝了一口安化黑茶,叹道:“何君在大正四年离开日本,临行前提出了反周期投资理念,日本经济界十分欣赏。原君当选后在很多政策上就是用了何君的理念。” 何锐摇摇头,“西园寺阁下太客气了。原敬阁下本就坚持发展民生的政治理念,反周期投资只是符合发展民生的思路,看起来才与原敬阁下的政策有些貌似。” 西园寺其实与何锐的看法相同,放才那么说既是客气,也是想看看何锐的气量。既然何锐率直坦诚,原敬就顺着话题说了下去,“何君在满蒙执政,政绩斐然,何君采用的是何种执政思路?” 何锐反问道:“西园寺阁下看过《共产党宣言》么?” 西园寺当然看过。不过在日本这个国家,社会主义者是被打击的对象,哪怕是原敬这样搞政党政治的政治家,也公开表示‘决不能让社会主义者进入议会’。 然而这里是东北,何锐的地盘。西园寺最后还是点点头。 “共产党宣言里面指出了未来的三大方向,工业化、城市化、全球化。日本所有发展进步也都是从这三个方向而得。东北的进步发展也是从这三个方向而得。共产主义主义的基本理念是生产力发展推动社会进步,如何在现有情况下最有效的发展生产力,就是文明党的执政理念。” 西园寺并不喜欢这样的政治理念,“何君反对公民社会么?” “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统治阶级通过法律实现自己的意志。”何锐答道。看到西园寺皱起眉头,何锐知道西园寺大概不知道这段描述。 先道了个歉,何锐把这段话写下来,放到西园寺面前。等西园寺拿起看了几遍,何锐才继续说道:“公民社会,公民是谁定义的公民?难道是公民自己定义出的公民么?这种好听的名词可以做各种解释,却是后天创造的概念。但是阶级划分,是以对生产资料所有权以及使用权这种现实存在作为划分标准。这就如英制与公制,英制是有人提出,这么长就是一英尺。公制则是地球某根经度线,分成多少份,某一份就是一公尺。两者完全不是一回事。我支持公制。”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西园寺没想到何锐的政治立场如此激进,与西园寺的理念之间的差距太大,甚至有种鸡同鸭讲的味道。这样的困惑并没使得西园寺失去沟通的能力,这位见多识广的日本政治家很快把思路勉强拉近与何锐的相似之处,“何君,市民政治承认现有的社会结构,只是反对特权阶级。你所说的共产主义制度呢?” 西园寺说的这么清晰,何锐也回答的简明扼要,“共产主义认为,生产力水平决定生产关系,由于东北政府的目标在于不断提升现有的生产力水平,所以我们的政策中并不存在以维护现有的生产关系千秋万代的部分。” 光子坐在旁边,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两位政治家在讨论什么。光子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看到水再次烧开,端起茶壶给两人沏茶。 当两位东北亚最优秀的政治家谈论政治的时候,在他们身边为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是日本上层出身的人才拥有的资格。光子对自己现在的位置非常满足。 何锐有些口渴,光子把茶放到何锐面前,何锐说了句谢谢,端起来一饮而尽。西园寺神色严肃,心中思忖片刻,更是对何锐的立场感到不快。西园寺叹道:“看来何君果然是暴力革命派。何君是要动用军队消灭中国现有的富人么?” 何锐摇摇头,“暴力是用来消灭罪人,而不是消灭富人。用军队镇压富人,他们也配?阁下真的是说笑了。” 光子听到这话,有些忍俊不止,只觉得熟悉的何锐尼桑又回来了。嬉笑怒骂,充满了令人想笑的感觉。光子觉得富人哪里会那么好对付。 就听何锐继续说道:“政府的工作是确保社会底线,按时给工资,给工人缴纳社会保险,接受工人在工作中接受成年人再教育。若是做不到这些的企业,自然有相关部门去应对这些人的违法违规行为,警察就能办到的事情,为何要出动军队?至于有钱人,如果他们只是在家吃自己,或者把钱放到银行吃个利息为生,政府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 作为出色的政治家,西园寺一点都不觉得富人难对付。有钱人当然不认同何锐的政策。然而那些人怂得很,不接受不等于他们会站出来用暴力反对政府和军队。极端情况下,何锐的军队上门去抓那些富人,他们大概也只是引颈就戮,顶多被杀之前哼哼几声。 让那些富人站出来反对何锐,必然存在能够与何锐势均力敌的敌对武装力量,有钱人才会通过支援何锐的敌人来打击何锐。通过前几天与导游张小姐的对谈中,西园寺不认为现在的东北有任何能威胁到东北政府的力量。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另一种可能是文明党内有反对何锐政策的力量,而且这部分力量非常强大。从西园寺得到的情报中,完全看不到有这样的迹象。整个文明党完全膺服在何锐领导之下,内部相当团结。 确定了何锐的政治立场与执政思路,西园寺这才把话题转回日本,“何君,现在日本国内亲中国的人数大增,不知何君如何看中国国内对日态度?” 这些内容与抽象的政治理解大不相同,光子立刻认真的听起来。就听何锐答道:“日本作为我的第二故乡,我始终期待中日友好。共享原材料与市场,双方劳动力也能够进行流动。作为文明国家,平等互利的态度是基础。现在日本国内的姿态过高。” 西园寺觉得何锐要谈武力统一中国的问题,便答道:“在日本看来,何君才是姿态极高的那个。不管何君做了任何决定,都不会与日本进行协调,而是采取独走的姿态。” “阁下是指中国必须统一的问题?”何锐顺着西园寺的想法问道。 “如果中国统一于何君之手,乃是中国幸事,亚洲幸事。作为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人才,日本很清楚何君的实力,所以日本政界中很多人都感受到强大的压力。想来何君一定能理解这种心情。” 何锐诚恳的答道:“在下非常理解。所以想请西园寺阁下能够指出化解这些误解的途径。” 西园寺想了想,“何君何不出访日本?你在日本的朋友都会欢迎你。” 何锐稍一思索,便答道:“我会认真考虑。” “如果何君有此意,就请尽快。日本的局势变化很快,很多人并不能理解何君的友好立场,一旦那些人上台,何君追求中日友好的努力会遭受巨大阻力。”西园寺公望语气诚恳的劝道。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感谢阁下。我一定会把这些考虑在内。今天已经晚了,我还有个会。我让我的警卫护送阁下回住处。” 西园寺看出何锐很犹豫,但他也没把握说服何锐立刻动身,只能起身告辞。 送走了西园寺,何锐伸了个懒腰。所谓日本最开明的政治家也不过是这么一个水平,让何锐着实失望。 马克思主义的最大优势就在于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方法论,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如方才谈话中并没有进行下去的一个话题,公民社会。 公民社会的基础是‘公民’,公民并不天然存在。创造了公民概念,掌握了公民定义权的那些人才是所谓‘公民社会’的主导者。这是一种基于某种概念之上创造出来的概念。 生产资料则是现实存在,掌握了生产资料的就是‘有产者’,没有掌握生产资料的就是无产者。其理论源自于客观事实,简单明快,连小孩子都能分的出来。 在社会进步方面,西园寺面对封建主义是进步的。面对社会主义革命,他也是个反动派。 确定了这些,何锐回到办公室,提笔书写起来。 ……有同志认为,我们有能力在不与日本交战的情况下解放全中国。虽然这种可能并不存在,但是存在不与日本全面战争的情况下解放全国的途径。然而,这种途径意味着我们解放中国的进程阻力变大,国内的反动派们认为有日本作为他们的靠山,会疯狂的对抗中国的统一和解放事业。中国人民将在这个过程中遭受到巨大的痛苦。 中国的统一战争早一天结束,中国人民就少受一天的痛苦,中国的国力就能多保留一分。从这样的战略角度考虑,必须彻底打破中国国内反动派们的幻想,让全中国人民看到和承认中国统一与解放的希望。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所以,对日作战势在必行。 望同志们统一思想,下定决心,排除万难,把中国革命进行到底。实现中国的统一,以及未来的中国全面复兴。 文明党主席:何锐。 写完,何锐放下笔。这里面其实还少了一段,何锐与日本进行战争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给日本革命做好铺垫。日本反动派之所以还在动,还在跳,是因为他们没有走到穷途末路。 哪怕只是败给了美国,也让日本反动派们遭受到沉重的打击。面对实现社会主义革命的中国,日本反动派们只会更加绝望。而日本人民们则能够看到希望,看到有可能的更好未来。 只有打赢这一仗,才能把日本局势推进到这一步。未来的全球解放战争,单靠中国一国的力量还不够,如果能解放日本,让革命成功后的日本成为反对旧世界行列中的一员,完全赢得全球革命战争的胜算就会提高很多。 如果中国连日本都无法解放,只能粗暴野蛮的彻底毁灭日本。那么中国凭什么让全世界相信,能跟随中国的来解放全球呢? 收回思绪,何锐继续看起文件。战争虽然没有爆发,却已经开始。东北军的动员本就是战争行动中非常重要的一环,确定部队以良好的状态投入战争就是何锐当下的工作。 西园寺公望在旅馆休息了两天,也就是等了何锐两天,让西园寺失望的是,何锐并没有派人联络。这就意味着何锐完全没有做好出访日本的打算。 西园寺公望觉得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他作为政友会中最重要的大佬,曾经以为开创了日本党派内阁的政友会能够长期执政。原敬遇刺后,政友会的力量立刻动摇了。其间丑闻不断,继任首相的高桥是清虽然是日本国内公认的最佳大藏省大臣,有着无人能挑战的财政能力。但是作为首相的能力明显很弱。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结果在今年7月,高桥是清在多次丑闻后不得不辞职。清理掉政友会内的相关人员后,本以为大正天皇会继续让他组阁。结果大正天皇下令由海军省次官加藤友三郎组阁。 加藤友三郎并没有政党背景,是军方出身,他的内阁没有党派色彩,被称为‘事务官’内阁。这个内阁的作风务实,并无政党的煽动风格。所以对华态度也非常使用。 西园寺公望认为,如果是加藤友三郎内阁的话,会与何锐谈判。但是谈判内容一定不会令何锐接受。中国统一之后必然开始工业化,工业化的中国就是日本最大的威胁。这是日本上层的共识。以何锐对日本的了解,以及何锐的聪明,绝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又停留一天,见何锐还是没有派人前来。西园寺公望就派人向何锐辞行。何锐没有亲自送行,只是由东北外事局副局长送西园寺公望上车。外事局副局长带来了何锐的话,‘何时出访日本,还在考虑。在适合的时间,一定会访问日本’。 西园寺公望只能托外事局副局长转告何锐,“期待何君早日出访日本。”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10月1日。东北军各部队已经做好准备,各个集团军都在等待何锐的命令。 何锐此时正在听着农业厅的汇报。东北每年9月份开始收割,先收割的地区自然是最靠南的地区。10月1日,辽宁地区已经收割完毕。吉林地区收割大部分完毕。黑龙江中北部是10月1日开始收割,10月中旬收割完毕。 今年粮食丰收,已经有6成以上的地区收割完毕。由于和俄国进行了气象合作,通过信息互换,对于南下的冷空气检测预期,能达到5天。就已知情况来看,未来收割情况预期良好。 之前已经确定了工业生产安排,现在确定了粮食情况。何锐这才提笔写起了文件。 文明党党主席/文明党军委主席/文明党军事委员会/东北人民解放军指挥参谋部/1922年10月1日/1922年第00007号绝密文件只传达到师团级政委以及师旅级军事主官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军委已收到各部队报告,确定部队做好对日作战准备。日本为了维护其在东北亚的优势地位,绝不接受中国统一的未来。为了实现中国统一与解放事业,我东北人民解放军陆海空三军不得不发动对日战争。 陆军方面: 第一集团军在10月4日开始单独行动,将向旅顺大连地区隐蔽进发。在10月6日前进入攻击地区。 10月7日开始,将在空军配合下对旅顺大连地区发动进攻。力求尽快歼灭当地日军,解放旅顺大连地区。 在进攻开始的同时,东北的地方武装力量将对分布在东北的所有日本据点发动进攻,消灭日军据点。 同时,武装警察部队则收容所有在东北的日本人员。确保东北境内所有日本人员都在我方控制内。 第二,第三集团军从10月7日开始,进入鸭绿江一带的防御体系,对日本方面进行防御作战。 第七集团军在山海关外集合,等东北政府向北洋政府通报与日本开战后,接管山海关的防御,按照计划,布置在塘沽到山海关一线的防御。并且准备布置从京城到塘沽的防御。 第四,第六,第八集团军,在鸭绿江防线后方的区域集结,准备随时接替第二、第三集团军的阵地。 第五集团军在营口一带布放。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第九、第十、第十一集团军在辽南靠海岸线的预定地区布防。 第十二集团军在海尔滨驻守。 海军方面: 在母港随时等待出击命令,准备以布雷的方式封锁渤海入海口。 空军方面: 全部12个航空大队从10月5日12时起,暂时所有飞行,飞机进行全面维修整备。 在10月7日,第一集团军发动进攻前,开始进入旅顺大连地区空域,为第一集团军提供侦查。 其他航空大队则在负责的空域进行侦查。鸭绿江一带的三个飞行大队,越过鸭绿江进行侦查。并且尽快提供全面的航拍图像,为部队绘制精确地图提供资料。 陆海空军的同志们。从东北人民解放军建立开始,我军始终以日军为假想敌,进行了长达数年的准备。现在,长久的准备终于到了施展的时机。只要陆海空三军不骄不躁,沉着应战,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胜利必将属于东北人民解放军,属于每一名投身中国统一与解放事业的战士。 中华万岁!中国人民万岁!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文明党军事委员会主席:何锐。 文件交给秘书办公室,何锐本以为很快就要发出去,没想到过了一阵,参谋总部派来了人员。 前来的是一位少校,见到何锐,少校立刻立正敬礼,“报告主席,我是总参谋部参谋一处的参谋,肖白朗。奉命前来询问关于命令的问题。” “什么问题?”何锐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值得这么跑过来。虽然命令是何锐下达,但是整个作战计划,总参谋部已经推演了很多次。并不需要何锐下令,计划也能执行。如果有什么问题,早就发现了。 肖白朗难掩激动的情绪,挺起胸问道:“请问要对外宣布什么战争理由。” 何锐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肖白朗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也不怪肖白朗,中国才能够1840年到1922年,只有慈禧搞了一个《对万国宣战书》,其他的时候都是被外国打过来。 何锐自己都忽略了这次战争要宣战的事情。总参谋部能够想起这件事,说明总参谋部工作十分细致。 想了想,何锐提笔写下了理由。肖白朗上前几步,接过了何锐签了字的纸张,就见上面写了一行字,‘我军士兵在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前走失,要进入关东军司令部搜查。关东军司令部竟然拒绝,故,我军对关东军发动进攻。’ 肖白朗本以为会是什么不得了的理由,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理解错了什么。把内容又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弄错。而且在纸张右下角,何锐签了名字。 文明党军事委员会主席:何锐。1922年10月1日下午17时。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既然这是一份正式的文件,肖白朗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敬礼后离去。 看着肖白朗的背影,何锐知道肖白朗以及整个东北人民解放军里面都不会有人理解这个理由对于何锐意味着什么。 这样傲慢的理由除了对何锐有意义之外,也是一种心理战。如果真的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遭到突然袭击的日军很可能会发蒙。看到这样傲慢的理由,才能让日军立刻行动起来。立刻行动的日军对于东北军赢得战争有利。 放下了对此事的思考,何锐继续埋头工作起来。战争刚开始,后面的工作只会更多。 ( 正文 第235章 关东军的末日(一)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10月7日清晨5点30分。长春的东北军驻军地中响起了起床号的声音。6点,军营周围已经起床的民众就听到了部队跑操的动静。 “一……二……三……四……”号子声整齐有力,光是听就能感觉到部队的小伙子们是如何的龙精虎猛。 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日军租界驻军的营地里面也有了同样声音。一个中队的日军也开始操演。 日本在东北的部队数量共有4万人,一个加强师团的主力3万人左右在辽东半岛最南端的关东州驻扎,1万人如同撒胡椒面一样分布在广袤的东北之上。长春是一个重要的城市,才会驻扎一个中队的日军。 操演完毕,已经有些感觉比较敏锐的日军觉得哪里有些许异样。周围太安静了。随着东北的经济越来越好,日本租界快速衰落下来。在租界内的日军一大早就能听到中国人市场上的喧闹。尤其是清晨,中国人在上学、上班、出摊,更是一天里面人流非常密集的时间。 然而这两天,租界周围一圈道路上的人在变少。虽然秋收时期,中国城市里面的人会大量进入农村参加收割。却也不至于街道上没几个人的地步。 不仅在长春的日本驻军有这样的感觉,哈尔滨、四平、沈阳的日本租界驻军有着同样的感觉。 上午7点。沈阳的安全局内,穿着黑色制服的安全局同志们已经在草场整齐列队。无论男女,除了文职人员之外,全都配备了手枪。战斗部队的同志们则背上了冲锋枪。冲锋枪金属部件在些许晨曦中显露出幽深的色泽。 安全局局长王斌穿着与同志们相同的黑色制服,走到了操场的台子上。他拿起麦克风,却没有立刻说话。安全局的队列森严整齐,所有同志们这两天都没有离开过驻地。在后排,还有参与此次行动的各单位联络人员排成的队列。一旦这支队伍开始行动,整个沈阳所有日本人,不论是军人还是平民,都将被扫荡一空。 不仅是沈阳,整个东北的日本人都将面对这样的命运。作为这场战争中的一份子,安全局局长王斌只觉得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拿起话筒,王斌的声音通过音箱传到了操场上每一名成员的耳中。 “28年前,1894年,自诩是中国主人的满清拥有这个中国,以全国之力与日本作战,被动员了24万,实际投入17万兵力的日本击败了。满清各地赔款,割让台湾与澎湖给日本,前后赔偿了两亿三千多万两给日本。日本从此在中国有了租界,有了驻军的权力。今天,天我们要清理的对象就是这些人。28年来,日本人不断前来东北,除了关东军之外,在东北的日本人总数达到了27万4千6百54人。” 即便知道这段历史,即便知道这个数字,在场的人神色依旧冷峻。 王斌稍微停顿了一下,平复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才继续行动动员,“28年来,日本人自以为比中国人强,在中国高高在上,让这些日本人回到他们应有位置的时候到了。等我们老的时候,我们的孙子、外孙会问我们,爷爷、奶奶,姥姥、姥爷,28万多日本人为什么会被立刻清理干净。我们就可以自豪的告诉那些孩子们,因为我们手握武器,战斗在第一线。今天,自以为是中国主人的满清已经覆灭。今天,作为中国人民先锋队的我们即将终结这段屈辱的历史。今……天……,同志们在创造历史。这段历史,会书写在史书上,为后世的中国人民传颂!” 虽然台下每一个名同志的心脏都在激烈跳动,但是没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纪律。 王斌则继续大声说道:“我军是文明部队,有战场纪律。凡是束手就擒的日本人,按照俘虏政策对待,决不许在俘虏他们之后再伤害他们。但是,同志们,面对那些负隅顽抗的敌人,我该怎么办?” “杀!”队列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回应。 这怒吼是如此的的激烈,以至于操场内都出现了回声。 王斌再次问道:“我军是文明之师,必须严格遵守俘虏政策。但是,对于敌人,我们该怎么做?” “杀!杀!杀!”呼和声从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来。汇聚同志们的回应声仿佛有实质的形态,王斌甚至感觉到一种压力铺面而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那么,解散。解散后,各部门按照行动计划开始行动!”安全局长王斌下达了命令。 7点45分。一辆汽车上行驶在日本租界关东州的道路上。汽车明显是沈阳汽车制造厂的产品,外形类似于二战前德国国民汽车‘甲壳虫’的模样。 汽车车头两侧都插了小旗。左边是民国的五色旗,右边是东北政府的区旗五星红旗。何锐并没有独出心裁,五星红旗从来是何锐心中唯一的旗帜。 8点钟,东北政府的汽车在关东军司令部前面停下。车门一开,后排的于岑少校带着警卫下了车,站在关东军司令部门外。 此行会有极大危险,于岑少校很清楚,总参谋部作战第一处的所有军官都很清楚。所以,素来不服人的年轻军官们纷纷表示,‘我是实力很差的,牺牲了也不怕。请一定要我去。’ 肖白朗少校已经拿起一把裁纸刀割手指,准备写血书。被副处长看到,立刻怒喝道:“干什么呢!参谋部的工具是让你用来伤人的么!” 这的确是规定,肖白朗害怕自己的行动会被剥夺资格,立刻老实下来。 经过总参谋部的讨论,最终决定派遣一位少校负责这份外交工作。虽然此事危险很大,但是格外重要,不得不找一位合格的同志。最终,总参谋部下令,抓阄。 当于岑成为这位幸运者的时候,包括肖白朗在内的好几名同志当即表示,愿意和于岑换。于岑都懒得搭理这帮家伙。马上跟着副处长开始准备。 此时,最初的激烈情绪消散了,于岑甚至在执行任务的路上感受到些不安。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不安才是怪事。这是军校里面第一节课,以及军事心理学第一节课就由教官们反复强调的基本要点。 感受着自己的情绪,于岑把这一切都通过几次深呼吸从自己的心中驱散。就见关东军司令部里面走出两名日本军官,互相敬礼后,两名日本军官引着于岑进入关东军司令部。 河合操中将生活颇为规律,早上6点就会起床。此时中将在办公室等待着,心中猜测着何锐为何在10月7日12点,急电关东军司令部,表示早晨会派遣人员求见河合操中将。 既然何锐这么做,河合操中将相信何锐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难道是何锐因为什么理由,突然对北洋开战了?又或者是何锐还准备揪着贩毒的事情不放,要搞出什么事? 想起贩毒的事情,河合操就对何锐道德上的怪癖感到不解。鸦片的确会上瘾,导致悲剧。河合操中将对此非常清楚。不过鸦片依旧是世界上合法的贸易商品,不仅是鸦片,吗啡也是合法药物,在各个国家的药店里都能买到。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东北政府才使用残酷的手段打击鸦片与吗啡的销售贩卖。关东州这边对何锐的禁毒暴行也没办法,现在毕竟不再是1840年,为了在中国自由销售鸦片与吗啡,没办法成为日本对中国东北开战的理由。而且鸦片与吗啡那点销售额,在东北与日本的贸易中只占了极小的数字,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稳住东北与日本的正常贸易,何锐杀了日本毒贩,日本方面也当做没看到。顶多是告知日本在中国的侨民,千万不要在东北卖鸦片与吗啡。 再想想,河合操又觉得何锐不是这么小题大做之人。难道……何锐与苏俄之间有什么军事冲突?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河合操中将倒是觉得值得期待一下。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国少校出现在河合操中将面前,少校用日语说道:“河合中将阁下,下官于岑,奉命面见河合中将阁下,转达镇安上将何锐阁下的文件。” 河合操中将没想到一个中国少校就能说一口勉强过得去的日语,便答道:“少校带来了什么文件?”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在东北军军官中强制学习日语和英语。一支不懂得敌人语言的军队是愚蠢的,于岑少校英语学的不咋滴,日语还马马虎虎。他拿出文件打开,就读了起来,“1922年10月6日,东北军一名军人在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前离奇失踪。为了找回失踪士兵,东北军司令部告知关东军司令部……” 河合操中将与旁边的军官都有些懵了,东北军士兵不经允许,不能进入关东州。怎么就突然在关东州司令部前‘离奇’失踪了。难道是间谍,被抓了?可河合操中将以及日本军官都没听说有此类事件。m 既然已经念道‘东北军司令部告知关东军司令部’,日本军人们都继续听了下去。 “……东北军司令部告知关东军司令部,与1922年10月7日上午9点前,放下武器,接受东北军检查。如果日本关东军拒绝执行,东北军司令部将视其为敌对军事行动,会立刻对日本关东军进行军事打击。完毕。” 于岑少校念完,上前一步,把文件递交给旁边目瞪口呆的日本副官。副官下意识的结果文件,才突然明白过来,副官怒喝道:“八嘎!” 对于这么一声怒骂,于岑少校完全不在意。事情进行的异乎寻常的顺利,见到了河合操中将,并且当面将文件宣读完毕。而且对方居然还接了文件,这就更完美了。 一路上于岑少校最担心的并非自己的安全,能否完成使命。此时使命已经达成,等同于宣战书的文件交给了关东军司令河合操中将,自己的任务就结束了。 后退一步,于岑少校向面色极为难看的河合操中将敬礼,“阁下,下官工作已经完成,告辞。” 说完,少校转身就走。日本军官们气急败坏上前要拦住于岑少校。 “都住手!”河合操中将在日本军官身后怒喝道。日本军官们都停下了,于岑少校稍微停顿一下,继续往外走,完全不在乎背后的日本军官。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别的东北军军人会怎么做,于岑不知道。于岑自己选择直接往外走,身为东北军的军人,于岑少校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理由去听一个日本军人的命令。现在战争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打响,大家战场上见么。 就这么大踏步走出大楼,于岑少校面前冲过来一群日本士兵,他们端着步枪对准于岑少校的胸口。 少校轻笑一声,停下脚步。这时候才是自己的舞台,所有危险也都从此时开始。被抓,被关押,被拷打,甚至被杀害。于岑少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且于岑少校也下定决心,绝不会丢东北人民解放军的脸。断然不会让日本鬼子认为东北军的人员不是爷们。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于岑少校面对日军的一众枪口,冷静的问道。 “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为首的一名日军少佐面目狰狞的喝道。 于岑冷冷的答道:“我此次前来是求见河合操中将,是什么意思,你去问中将。” “八嘎!”日本少佐手按日本刀,一副要拔刀砍人的模样。 于岑少校的警卫虽然在进门的时候已经交出了武器,却也赤手空拳的挡在了少校斜前方。于岑少校上前拍了拍警卫员的肩头,把他拉到自己身侧。继续对着日本少佐说道:“我倒是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礼貌去哪里了!” 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最起码的文明规则。只有双方到了死战到最后一人的局面,才会偶尔出现杀害使者的情况。现在日方其实不太敢杀害中国使者,一旦真的做了,关东军战败后是要遭到报复的,而且是非常严厉的报复。 如果河合操中将被东北军俘虏,因为下令杀害使者,把河合操中将以及关东军司令部的一批军官枪毙,其他国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果然,被于岑少校呵斥其‘礼貌去哪里了’的日本少佐气焰登时消散了不少。就在此时,从关东军司令部大楼里急匆匆跑出一名中佐,他极为不快的瞪了于岑少校一眼,才到了少佐身边低声命道:“让他们走。” “为什么?” “司令官下令,让他们走。”中佐声音里面都是拼命压抑的怒气。 少佐其实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关东军司令部里面杀害东北军使者,只能让日本兵们让开道路。从恶狠狠的日本军人形成的通道里大步走出去,于岑少校神色淡然,心情甚至非常高兴。 出了大门,回到汽车上,于岑少校问道:“电台准备状况如何?”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电报员立刻答道:“报告,电台随时可以发报。” “现在就发报。电文前面加上三个数字,918。” 电报员立刻开始发报,随着发报键的碰撞声,短小的电文立刻发了出去。 东北军第一集团军的电台早就在频道上等待,接到电文后立刻回电表示接到了。于岑少校的电报交到了司令部,集团军参谋长看完,取出密码对照。 战前去递交‘宣战通告’是一件很危险的工作,参谋部讨论了很多方案。尤其是电文里面的安全新,于是电文采用常见的明码。而于岑少校安全出来后,才会告诉给发报员前面的密码。收到完整的电文,就证明此次递交‘宣战书’的任务已经完成。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第一集团军立刻将消息发给总参谋部。总参谋部则向所有单位发去电报,‘行动开始’。 1922年10月7日上午9时,东北人民解放军第一集团军的炮兵开始向位于关东州边境处的日本关东军阵地开始轰击。 与此同时,整个东北也都行动起来了。长春的日本租界驻军就见到大队东北军部队围住了日本租界日军营地。对方用大喇叭向着日军喊道:“对面的日本人听着,现在立刻高举双手走出来。我们东北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 听到这话,长春日本租界驻军立刻兔子一样的跑回营房。东北军倒也没有惯着他们,既然日军已经听到了命令,还继续选择负隅顽抗。 日本租界驻军的营房是砖石加木料结构,被80毫米迫击炮直接命中,这些房屋像是纸糊的一般,在爆炸的冲击下连同里面的日本军人一起四分五裂。 为了避免伤亡,东北军把营房彻底轰平,才派遣部队进入一片瓦砾废墟里面搜索幸存者。 不仅是长春,沈阳、哈尔滨,四平,每一个日军驻地都遭到了相同的命运。由于日军完全没有向中国军队投降的经验,所以幸存者十中无一。近万日本关东州外的驻军,在两小时内就被彻底消灭。 1922年10月7日,东北人民解放军向在东北的日军发动了全面进攻。 ( 正文 第236章 关东军的末日(二) 10月7日上午8点多,关东军司令河合操中将一接到‘开战宣言’,立刻下令日军进入防御体系。 几年来,随着东北军的实力快速提升,日军开始增加关东州边界处的防御。到了河合操中将上任,继续强化关东州的防御体系。此时关东州的边界上以几座极为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堡垒为核心,构建出了关东州陆地防御体系。 第一集团军负责进攻关东州,8时55分,司令部全体人员都在远处看着视野内的一座堡垒。每个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安静的战场,司令官郑四郎第三次看手表的时候,指针显示已经到了9时。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各部队都对好了表,相差不到一分钟,负责进攻关东州的十三军阵地上,各团属的120口径迫击炮纷纷向日军开火。 从炮弹落地时候剧烈的火光与巨大的声音,郑四郎知道部队使用了榴弹。与击破敌人坚固防御的穿甲弹不同,榴弹命中目标后,炮弹内部装填的炸药爆炸,产生的破片、金属射流、冲击波、烟雾等毁伤目标。 甚至没有去细看榴弹爆炸后产生的雄壮场景,郑四郎说了句‘回去’,就带着司令部人员离开了前线。 还有些同志想多看一会儿,郑四郎也没有催促他们。毕竟如此宏大的局面对东北军来说也是第一次。但郑四郎不想如看客一样观看战争,司令官要做的是指挥部队与敌人作战。 通讯兵们已经拉好了野战电话线,郑四郎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该送到司令部的消息暂时没到。一线作战的部队是以团为单位,从团级到集团军,中间还有师与军两个单位。越级指挥是军中大忌,郑四郎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司令部外炮声隆隆,仿佛夏日暴雨前天边的雷鸣。郑四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样子,实际上心中把敌我双方已知的情报再次梳理一遍,预测着战斗的进程。 与后方准备随时根据战局进行部署调整的集团军司令郑四郎一样,在前线的指挥作战的团长们也在全力履行自己的职责。 投入第一波进攻的各团属炮兵都在向自己正面的日军火力点猛烈开火。第一发试射后,各个炮位迅速调整射击诸元,开始第二轮射击。已经有日军的火力点被东北军的炮弹命中,炮兵观测员们用尽了他们的视力,努力以最大准确度分辨出炮弹是否准确命中地图上标出的日军火力点。 第三轮炮击结束后,更多日军火力点被命中。没有人因此欢呼,在那些日军前线火力点后,巨大的日军堡垒岿然不动。如同怪兽般庞大的堡垒绝不是120迫击炮能够对付的。现在,这些堡垒还没有反应,要不了多久,在堡垒中的日军大炮就会开始反击,威力巨大的要塞炮,将给前线的东北军官兵们以巨大的威胁。 东北军官兵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在东北军对面的日军则是被打蒙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配备到防御体系的日军各部队在上午8点40分左右接到司令部电话,要各部队立刻进入防御体系。关东军各部虽然立刻行动,却没有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关东军防御部队刚进入防御阵地,炮弹就如雨点般飞来。亲身感受到炮弹爆炸带来的恐怖冲击力,亲眼看到远处同一部队的战友被炮弹炸的血肉模糊,或者干脆变成了尸体碎块,关东军才真的明白战争爆发了。 但此时明白为时已晚,东北军的火力准备凶猛而且高效。野战的土木工事只要被一发120口径的榴弹直接命中,就被炸上了天。能抗下来的,都日军的钢筋混凝土碉堡。 便是如此,这些钢筋混凝土碉堡内的日军也被震得七荤八素,那些运气不好的日军内脏受伤,口鼻甚至耳朵都开始流出血来。 日军上一次参加高烈度战争,是18年前的日俄战争,现在日军中高级指挥官基本都有日俄战争经验。中低级军官们入伍晚,只是听前辈们在酒桌上吹嘘当年战争的惨烈,或者从军史资料里面搜寻战争的场景记录。和平时代入伍的日本士兵们更不知道高烈度的战争是怎么回事。 在天翻地覆般的战场上,苦苦支撑的日军终于听到了自己这方的炮兵开始还击。几个日本要塞内部的火炮向着东北军阵地开火,东北军炮兵的火力几乎是同时就弱了下来。 能够理解到这件事的日军年轻军官们心中大喜,赶紧趁此机会整顿部队,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见到日军要塞已经开始运行,负责进攻的十三军军属炮兵团团长邱文昌大校双手盖住脸颊,猫洗脸般揉了揉。等邱文昌大校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进入状态,这才放下手,对身边的部队命道:“准备开火!” 在邱文昌身后是四门十分巨大的火炮,还有两名德国人与东北军炮兵站在一起。 炮战进行到现在,如同是精确的机械运行一般。我军如此,敌军也如同我军预判的那般开始了运行。接下来,邱文昌期待战争进程能够继续这样运行下去。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听到邱文昌命令,十三军军属炮兵立刻开始操纵起四门巨炮。 两名德人都是一战老兵,东北军之所以被请他们来,看中的是这两人都是德军攻城炮‘大贝尔塔’的炮组成员。 一战刚开始的时候,比利时列日要塞阻挡住了德军的进攻。列日要塞的混凝土防御墙有三米厚,还用了钢板加固。德军动用了4万人,200多门大炮进攻列日要塞。根本打不动列日要塞。 德军随即调拨了绰号叫“大贝尔塔炮”攻城巨型臼炮,。“大贝尔塔”巨炮长7米,重达42吨,口径足有420毫米,光是每颗炮弹也要1吨重,能够穿透坚硬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威力极其巨大。为了将它运到前线,先要用火车运到铁路线尽头,再铺设专门的公路,然后用36匹健马拖拉到列日附近德军阵地。 当时这种炮德军只有9门,小毛奇9一下子就拨出4门给鲁登道夫。 与此同时,来自奥地利的大炮也已到位,名字叫“苗条的艾玛”为斯柯达制作,口径也不弱,有305毫米,两者在号称拥有世界最坚固要塞的列日首次展开了角逐。让德队感到无比欣慰又让比利时军队感到惊愕不已的是,12台艾玛和大贝尔塔在短短的四天就把所谓坚固不以的钢筋混泥土防线撕成了碎片。 日本工业实力远远逊色于欧洲,虽然情报不够细致,也能基本确定关东州的防御堡垒用的混凝土厚度绝没有3米。所以东北兵工厂生产的火炮甚至不算是‘小贝尔塔’,而是比奥地利生产的攻城炮‘苗条的艾玛’口径还要小的‘纤细的艾玛’。 攻城炮‘苗条的艾玛’口径305,东北军攻城臼炮口径只有255。以东北军的习惯,能用整数的,就不爱用有整有零的。然而250口径火炮,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这才出现了255口径攻城臼炮。 不论这些细节,250口径攻城臼炮也采用了延时引信的穿甲弹,穿甲弹命中要塞后不会立刻爆炸,而是等炮弹射入要塞内部后,动能耗尽,炮弹才会炸开来。 没有人敢在250火炮附近操作火炮,巨大的冲击力会让周围的士兵立刻被震死。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250火炮在钢筋混凝土的底座上安放好,花费一个多小时完成射击诸元调整,炮兵们迅速退到近百米外,用电启动的方式激发炮弹。 那一刻,大地猛的震动了一下,附近炮兵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抓住了。每一名炮兵们都耳塞,又套上了头套。便是如此,也不可能没有声音传入。但是火炮发射的那一刻,世界好像突然就安静下来,一切杂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周围的声音进入了一种极为均匀的状态。 火炮恐怖的轰鸣声在一瞬间压倒了所有声音。强大的声波冲击让炮兵们的感官在那一刻中无法接受到其他信号。 此时的天空中,有几个几乎看不到的细小物体正在飞行,那是东北人民解放军的侦察机。 飞机是单翼单螺旋桨,双座。在近千米的空中,看下去,地面上一切都是如此微小。120火炮的火光与烟尘,也没有春节时候一个小炮仗引炸开的感觉强。激烈的炮战如同小孩子们在湖面上投下石子的游戏般微不足道。 日军要塞是这场游戏中唯一有些存在感的物体。一个个炮兵阵地与要塞相比,就如向着大车发动勇猛攻击的螳螂一般。 突然间,后座的观测员看到距离日军要塞上200米左右的位置突然绽放开了一朵巨大的花来。在花朵中心是明亮的橙红色火团,这朵花的大小已经有要塞的几分之一大小。 看上去孤独冷漠的要塞,终于遇到了能与之相配的同伴。 随即,飞机开始左右晃动起来,飞行员好像在咒骂着什么,同时操纵着飞机,摇摇晃晃的向更高处飞去。炮弹的冲击甚至能够影响到近千米高空。这是前排飞行员与后排观测员都没想到的。 ( 正文 第237章 关东军的末日(三) 每一门255毫米的攻城臼炮炮组们身处战场,依旧秩序井然,完全没有人显露出丝毫的紧张或者慌乱。炮弹落地爆炸时产生的强烈冲击波,便是五公里外的地面都有感觉。各炮组依旧机器般的运作,以15分钟内一发的速度向着日军堡垒发射安装了延时引信的穿甲弹。 在炮组旁边,以实际上的观察员身份参加到东北军攻城炮炮组中的两名德国炮兵军官都神色肃然。两人都是受德国‘前总参谋部’授意,随着微型总参谋部前来东北授课。合作期结束后,大部分德国派遣军官对东北军官兵一体的政治模式极为反对,选择回国。这两位军官出身普通家庭,名字里面没有‘冯’,都选择了留下。 (xxx·冯·xxx,是德国贵族的姓名方式,凡是不带‘冯’字的都是平民出身) 两人虽然也不喜欢东北军的政治模式,然而从来自德国的家信中得知,德国经济在战后更加凋敝,就业机会十分匮乏,回去之后只有失业。两人商议之后,都请求继续签约。 东北军进行了政审后判断,两人的出身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两位军官扎实的炮兵经验是他们的加分项。德国战败后,复仇情绪高涨,这两人不太可能是英法的间谍,加上他们也把留下来的真实理由讲的很诚恳,才雇佣他们在陆军学校的炮兵专业当了教官。 眼见东北军炮兵在完全没有请两人参与的情况下,就井然有序的进行射击。两位德国军官难免心中有些吃味,在火炮根据上一次炮弹落点调整射击诸元的空隙,进行着交谈。与心中的情绪不同,两人说出口是另外的内容。 “看来东北军已经能够生产合格的舰炮。” “嗯……255口径的舰炮,完全能够成为中国战列舰的主炮。” 炮兵军官谈论的是炮兵专业。一战中德国战列舰使用的也是305毫米主炮,255虽然口径差一点,但是两位德国炮兵军官完全没想到东北政府居然能够自产255口径火炮,有这样的军工能力,中国当然有可能建造吨位比较小的战列舰。 “有些可惜。如果中国一战前就有现在的实力,我们可能就不会输。” 这个假设虽然没有意义,两位德国军官却都不由自主的生出这样的念头。中国在东北亚面对的最大敌人无疑是英日同盟。如果一战前,中国已经统一在何锐麾下,能够自造战列舰、飞机、大炮,中国加入同盟国,定然能让整个战争局面为之一变。 哪怕中国不参战,只要能逼迫俄国不能参战,德国开战时候就能多出两个集团军的兵力,德军很可能开战不到半年就已经打进巴黎了。 但感慨只是感慨,而且新一轮的炮击开始了。两名德国军官闭上嘴,255攻城臼炮发射时产生的冲击,压倒了周围所有声音。 炮击后不到两分钟,十三军炮兵团长邱文昌与奔跑而来的一名军人说了几句,就转身用炮兵特有的大嗓门喊道:“同志们,我们已经命中日军堡垒,同志们加油,再命中两三发,日军堡垒就彻底报销了!” 两名德国军官的汉语水平很一般,没办跟上这么快的语速。不过看到炮兵们齐声欢呼的动静,也明白炮弹命中了日军堡垒。在摧毁比利时列日要塞的时候,当德国官兵们知道自己摧毁列日要塞一座炮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兴奋。当时的阵地上德国军帽不停的被抛向空中,欢呼声震天动地。与那时比较,中国东北军在感情的宣泄方面真的含蓄了很多。 东北军的好消息,在日军那面就是噩耗。此时刚上午10点,关东州城内已经一片混乱。 在关东州上空盘旋着大量东北军的飞机,飞机携带的10公斤炸弹东一个西一个落在关东州的军事区。虽然完全谈不上准头,军事区却占了关东州内很大一片区域,炸弹并没有被投掷到居民区内。 0042号轰炸机狭小的机舱内回荡着发动机轰鸣的声音,驾驶员转过头,用最大的嗓音对着投弹手喊道:“快点扔炸弹,油料不够了!” 投弹手正在用瞄准镜观察着地面目标,准备找个最能命中的位置投弹。这一嗓子打断了投弹手脑海中翻腾的各种抛物线计算。东北空军战斗手册中规定,飞机决不许带弹飞回机场。投弹手,用力踩住脚蹬,机舱下方的投弹口打开了,一阵强风直接吹入机舱,如果不是带着风镜,投弹手此时就会本能的闭上眼睛。 轰炸机携带的四枚10公斤炸弹中的最后一枚夹在投弹架上,随着投弹手用力拉动手柄,弹药架上的固定架向两边打开,炸弹如同轻飘飘的纸一样坠落在风中。投弹手立刻松开脚蹬,随着下方舱门合拢,就再也看不到下面的局面。 飞机随着炸弹被投出的战术动作震动了一下,飞行员很快稳住飞机,开始掉头返航。不管是飞行员或者是投弹手都没能看到,炸弹尾部的稳定器上带着的小螺旋桨在空气推动下快速旋转起来,片刻后变成了头下脚上的姿势,向着地面扎了下去。 一队准备进入城防工事的日军正奔行在街道上,随着尖锐的呼啸声,这枚10公斤的炸弹在这队倒霉的日军队列中间落地爆炸,剧烈的爆炸直接把二十几名日军炸成了在空中飞舞的残肢断臂。 这队日军是格外的倒霉。东北军空军的投弹瞄准能力已经不是差强人意,只能说聊胜于无。之前投下的百十颗炸弹落地前,投弹手无不尽力想炸到有价值的目标,结果并不好,炸死炸伤的日军不过三百多号,建筑物也没能摧毁几座,还都是没啥价值的普通营房。这枚一次性干掉二十几名日军的炸弹反倒是随意抛下的结果。 地面上的日军并不知道头顶上的东北军空军处于什么状态,10公斤的炸弹,装药都在8公斤左右,155炮弹装药也就这么多而已。这一轮完全谈不上准头的轰炸,将一百多颗相当于155炮弹威力的炸弹投放到关东州军事区,造成的混乱远比其实际杀伤大得多。 关东军司令河合操中将收到了各种混乱的报告。东北军居然使用空军进行轰炸,的确令河合操中将感到了讶异。却也只是讶异。 一战时候欧洲战场上已经出现了大量战斗机与轰炸机,日军派遣了许多年轻军官到欧洲当观察员,对此并不陌生。 河合操中将认为东北军打的极有章法,在激烈的步兵交战前,作为进攻一方的东北军不仅有中规中矩的炮兵轰击,还派遣了空军轰炸以造成日军的混乱。 当神色悲愤的通讯官将一座要塞被摧毁的消息带到关东军司令部作战室,河合操中将站起身,无视了其他军官们惊愕愤怒的神色,背着手站到了窗前。 河合操中将发现自己的确有些惊愕恼怒,更多的却是一种确信。这才是处心积虑发动进攻的何锐该做到的程度。自己的学生何锐有着优秀统帅应有的一切素质,更有将他的谋划变成现实的能力与毅力。想歼灭关东军,就必须摧毁关东州引以为豪的要塞防御体系。如果做不到,何锐绝不会贸然行动。 此时河合操中将感到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虽然知道何锐做好了战争准备,却因为自己的傲慢,认为何锐的打击目标绝不会是大日本帝国。 尽管一众关东军将校在指挥室内等待着河合操中将的命令,尽管战局明显向着有利于何锐的方向发展,河合操中将依旧冷静的考虑着应对。 8点35分,关东军司令部已经向东京陆军省、参谋本部报告可能遇到袭击的消息。 9点5分,关东州遭到何锐偷袭的消息也发了出去。 按照现在大日本帝国的兵力部署,最先能够驰援的是驻朝鲜军。1910年日本正式吞并朝鲜,设立朝鲜总督府,以朝鲜军司令官为总督,直接受命于天皇。同时,以日军第十九师团、第二十师团主力编组成新的日军驻朝鲜军。 以驻朝鲜军的战备情况,最多四天,驻朝鲜军就可以全军抵达鸭绿江。河合操中将确定,何锐一定在鸭绿江边境准备了防御工事,用以抵挡驻朝鲜军的进攻。同时会竭尽全力,在大日本帝国海军通过运输船队运送大量部队增援关东州之前,彻底歼灭关东军。 也就是说,何锐必须在72小时内达成目标。关东军只要撑过这72小时,就能赢得胜利。 理顺了基本战局,河合操中将转过身,走回到作战会议桌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诸君,我军必须坚守72小时。敌军正在使用攻城炮摧毁我军外围堡垒,我军当下选择有两个,一个是固守旅顺要塞,等待增援部队。另一个是派遣步兵对敌军实施反攻,至少要击破敌军的攻城炮阵地。诸君怎么看?” 河合操中将声音不大,语速不快,却有着能镇定人心的能力。焦急的关东军将校们立刻从河合操中将的发言中确定了当下局面,也明白了面对何锐的猛攻,关东军剩下的所有选择。 事关战局,没有人敢立刻回答。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立刻有将校紧张起来,想站起身去看。 河合操中将当即命令站起身的部下坐回座位,“不用慌张,敌人没有能打到这里的火炮。不过是飞机扔了颗炸弹,误打误撞的落到附近。” 关东军将校也对飞机有了解,高速飞行的飞机想把炸弹准确丢到目标头上,完全不是现在的技术能实现的。心中也安定下来。 看到部下们恢复了镇定,河合操中将继续问道:“诸君,方才的方案,你们有什么意见?或者,诸君认为还有其他的选择?” ( 正文 第238章 关东军的末日(四) 日本在中国的租界关东州,位于中国辽东半岛最南端,包括金州、旅顺和大连,是一个极为要害的所在。 作战桌上放着地图,却没有一个军官去看。军官刚到关东州服役的时候,就会在前辈军官带领下走遍并不大的关东州,熟悉自己的辖区。 关东州有3500平方公里,大概地形如同一条鸡腿。粗壮的‘大腿’位置,是金州民政署的行政区。比较粗壮的小腿,则是旅顺民政署与大连民政署的行政区。 大腿与小腿之间较细的关节,就是金州地峡。金州地峡东边是位于黄海的大连湾,西边是位于渤海的金州湾,地峡宽度5公里,是关东州真正不容有失的旅顺大连的门户。 在日俄战争中,金州地峡成功阻挡了日军,而旅顺要塞的关键位置,让进攻旅顺的日军不得不肉弹冲锋,伤亡过万。 日俄战争后,日军对旅顺要塞进行了加固。面对东北军的猛攻,选择把兵力集中在金州地峡与旅顺要塞进行防御的确是很可行的选择。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但是这么做就意味着关东军不得不放弃外围防御,关东军分为两类部队,一部分是守备部队,负责驻守各个要塞炮台。东北军开始进攻关东州的时候,这部分部队要么快速增援到前线要塞,要么本就在要塞中值班。 两个旅团则是机动部队,可以离开要塞实施作战,也可以进入要塞与守备部队一起实施要塞防御作战。 关东军第一旅团第二联队联队长牛岛满中佐起身说道:“报告司令官,下官愿意率领部队,对敌军攻城炮部队发动进攻。” 日本人说话很讲腹语术,尤其是要冠冕堂皇。一般来说,所谓的‘反攻’指的是部队帮助金州北方的部队防御。不过这次可不一样,牛岛满中佐很清楚,只要何锐击破了金州民政署北边的边界线,就可以把攻城炮部队运动到金州地峡防线继续攻击。 金州地峡固然狭窄,只有5公里宽,非常利于防御。这也意味着进攻一方同样能够轻松防御关东军的突袭。使用攻城炮持续进攻。一旦金州地峡被突破,关东军就只能仰仗旅顺要塞实施防御。 如果何锐的攻城炮部队被摧毁,东北军没有海军,就只能走金州地峡,哪怕何锐有十万兵力,也无法突破。关东军可以等到增援的部队抵达关东州。 防御的话被动挨打,主动反攻的话,一定会遭到何锐部队以逸待劳的反击。如果反击失败,东北军的攻城炮没有被摧毁,旅顺要塞的防御力量也会被削弱,让东北军的胜算大增。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牛岛满中佐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断。即便此时自己起身请战,的确削了旅团长的面子。不过一旦被东北军攻克关东州,旅团长丢掉的就不仅是面子,更包括整个旅团官兵的脑袋。 有牛岛满中佐同样想法不止一人,其他好几名年轻的联队长纷纷起身,表示愿意出击。 旅馆长们知道此时实在是没办法拖延下去,开战不过一小时,东北军已经击毁了一座关东州外围要塞。东北军绝不会满足于此,也许下一座外围要塞已经摇摇欲坠,甚至已经被击破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两位旅团长也顾不了面子,起身说道:“下官愿率本部队进行反击。” 如果可以的话,河合操中将不想做这样的决定。毕竟对手是自己从军多年来,见到的最聪明能干的学生何锐。何锐绝不会让关东军如此轻易的得手,甚至有可能布下埋伏,准备给出击的关东军迎头痛击。 但是河合操中将却点了点头,站起身命道:“那么,就由第一旅团出击。” 第一旅团斋藤旅团长得到命令,立正敬礼,随即率领自己的部下大步走出了作战指挥室。 河合操中将对同样站起身的第二旅团上条旅团长命道:“你们前去金州地峡,如果第一旅团有了进展,就跟进进攻。如果他们遭遇挫折,就前去救援,帮他们撤下来。” 第二旅团上条旅团长立刻敬礼,率领部下离开。作战室内转眼就从人头攒动变得空空荡荡。就在河合操中将看怀表的时候,参谋长福原佳哉少将开口问道:“司令官,这做法是不是太冒进了些?” “只派一个联队,无疑是让他们送死。”河合操中将答道。 “敌军……中国军队绝不是大日本帝国军的对手!”福原佳哉少将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河合操中将没有回答。作为日本陆军大学校长,他曾经在课堂上告诫过自己的学生,绝不要小看任何敌人。已经居于劣势的关东军如果还抱着小看敌人的观点,无疑是愚蠢的。中将其实已经默认关东州边境防线只怕守不住。虽然关东州只有3500平方公里,从旅顺出发前往边境,也有几十公里。火车全速行驶也得一个多小时。 部队此时必须紧急登车,登车也需要时间。第一旅团抵达前线,最少得两个半小时。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河合操中将很清楚靠飞机装的那点炸弹,根本阻止不了一支军队进军。难道何锐就不知道么?何锐在明知道飞机没用的情况下依旧派遣飞机前来轰炸,就是要拖延旅顺的部队增援。也许四个小时后,第一旅团抵达金州北方防线,防线已经被何锐攻破了。 第一旅团长斋藤旅团长直奔火车站,到了车站入口,转身对副官命道:“就在这里设置旅馆临时指挥部。” 说完,斋藤旅团长已经大步走进车站。就在看到站台的那一瞬间,斋藤旅团长已经愣住了。就见站台以及站台附近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官兵。见到旅团长前来,军官们纷纷上前敬礼,有些性急的已经问道:“旅团长,是不是要去参战了?” 斋藤旅团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牛岛联队长。牛岛满立刻答道:“报告,本联队人员接到集合命令,询问到哪里集合。下官就让他们到车站集合。” 既然部队已经集结,斋藤旅团长也不准备再多说什么。这件事先给记下,等战斗结束之后再算账。 转向官兵,斋藤旅团长大声问道:“诸君,你们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 “去打中国人!”军官们大声答道。 斋藤旅团长的目光扫过部下,在部下的神色中,他看到的是求战的热情。没有军官露出害怕的神色,反倒是因为被东北军偷袭,军官们脸上都是气愤。 “诸君,上车!”斋藤旅团长大声命道:“歼灭那些东北军!” 日军此时已经排好队列,火车也已经缓缓驶来。日本军队以各自部队为单位,迅速上车。救兵如救火,有些车皮是敞篷货运车皮。牛岛满联队长指挥着士兵将已经运抵的联队炮兵中队的山炮、迫击炮、机枪、炮弹、子弹搬进敞篷货运车皮。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斋藤旅团长必须指挥旅团直属部队,准备等下一趟车。他把牛岛满叫到面前,“牛岛君,不管如何,你要坚持到旅团赶到!” “是!”牛岛满的语气中都是坚毅。 “武运长久!”斋藤旅团长即便心中有气,还是为勇于向前的部下祝福。 “祝旅团长武运长久!”牛岛满立刻答道。 斋藤旅团长拍了拍牛岛满的肩头,“快上车吧。” 电话铃声响起,河合操中将的副官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就转过头,按住话筒,喜道:“阁下,第一旅团第二联队已经全员出发了!” 河合操中将又打开怀表,现在是11点5分。第一旅团的军官们离开这里半个多小时就出发了一个联队。这速度让河合操中将生出一丝期待。也许第二联队真的能赶上战斗呢?只要到达一个联队,对于战局都能有所帮助。 如果此时旅顺的天空中还有东北军的飞机,即便是随便投弹也能有不少战果。然而事情就如河合操中将所说,东北军的轰炸只是为了迟滞关东军的行动速度。由于飞机的航程不过400多公里,从金州北部飞到旅顺,滞空时间很短,飞机只能扔了炸弹就走。 日军的勇敢精神使得他们抓住了东北军空军的轰炸空隙,乘上火车直奔前线。 何锐当然知道轰炸效果决不会好,总参谋部制定计划的时候只当搂草打兔子,多他不多,少他不少。此时东北军第十三军的主力部队完全没有投机取巧,而是采用了极为正统的战术。集中火力打掉日军各个要塞。 第二座要塞接连被四发255穿甲弹命中,穿甲弹里面装了上百公斤烈性炸药。即便是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也在接二连三的猛烈爆炸中从内部被炸的四分五裂。 实际上,当第三枚穿甲弹爆炸的时候,要塞里面的士兵即便没有被炸死,也被震晕。就如上一座被击破要塞一样,东北军冲进要塞废墟的时候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来自要塞内部的阻碍。倒是在要塞外面阵地上布防的日军从巨大冲击中缓过劲来,立刻向要塞废墟里面冲。 抢先占领了要塞废墟的东北军反倒以逸待劳,充分利用地形进行反击。那些勇猛反攻的日军直接被看不到身影的东北军打倒在通往要塞的战壕里。 进攻旅顺要塞的第一集团军下辖两个军以及缺了三个炮兵连的炮兵旅。炮兵连前去参加剿灭日军在东北驻军的行动,带走了100毫米炮击炮。100毫米炮击炮在面对要塞的时候完全没用。 十三军四师师长已经将自己的指挥所几乎推到前线,占领了两座要塞废墟,需要尽快清理掉位于其中间的日本守备部队。 10月7日上午11时19分,中日两军的步兵终于开始正面交手。 ( 正文 第239章 关东军的末日(五)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战斗从上午9点开始,到了11点30分。两个半小时,日本守备部队指挥官田中大佐已经亲眼看到两座堡垒被摧毁。 防线上一共12座堡垒,位于铁路公路两侧的4座堡垒主体才是钢筋混凝土结构,配备了日军的三八式十五厘米榴弹炮。 其他八座堡垒是钢筋混凝土主框架,砖石围墙外用水泥加固,由于结构,只配备了75炮。以东北军攻城炮的威力,只要命中一发,就能将这些次等堡垒彻底摧毁。 后方司令部说援军已经出发了,可田中大佐已经觉得等不下去了,他命令部下立刻接通9号堡垒的内部电话。副官用力摇动野战手摇电话的手柄,很快就接通了。 刚说清自己是指挥部的,电话那头的9号堡垒守备部队野村大尉立刻喊道:“我们派出去抢占废墟的一个中队全军覆没,请田中大佐立刻派遣援军。不然,9号堡垒已经完全没有兵力防守。” 副官大吃一惊,赶紧准问:“到底怎么回事!” 话筒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那声音转化成刺耳的电流鸣叫,令副官感觉到牙齿都酸了起来。与此同时,从外面也传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话筒中没了声音,指挥室高处的观察员转过身向大家喊道:“9号堡垒被摧毁了,应该是弹药殉爆!” 副官撂下听筒就向观察口跑去,先他一步,田中大佐扑到观察口处向外看去。就见9号堡垒处烟火升腾,唯独看不到曾经高大的堡垒身影。田中大佐只觉得万念俱灰。 支撑防线的四座坚固堡垒中有三座被摧毁,这条防线的用处就大大下降。规划中可以抵挡五万东北军的防线,连四个小时都支撑不到么?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守备指挥官田中大佐很清楚,如果让东北军哪几门恐怖的攻城炮继续存在,连旅顺要塞都只怕顶不住它们的持续轰击。既然怎么都是个死,田中大佐对已经跑到身边的副官命道:“立刻同志附近各堡垒,让他们留下炮兵与最少的防御兵力,其他官兵都向指挥部集合。向东北军炮兵阵地发动进攻!” 副官也很清楚当下局势,这的确是最好的抉择。但是…… 田中大佐此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他对着面露迟疑的部下大声命道:“告知各堡垒,堡垒全部被击毁只是迟早,敌军绝不可能让我们退回旅顺。我军若是仓促撤退,只会被东北军骑兵追击,在撤退的道路上全军覆没。与其在撤退路上不光彩的被杀,不如勇敢的战死。各堡垒集结兵力,向东北军炮兵阵地发动进攻!” 副官听完这话,也明白了此时的局势。而田中大佐继续说道:“突击部队分为前后两队,我将与后队在一起,向东北军发动突击!” 既然指挥官都已经不畏生死,副官只觉得热血上涌,大声答道:“指挥官,请让下官跟随在您身边一起冲锋!” 田中大佐点点头,“先去联络其他堡垒。” 副官带着悲愤的心情跑去执行命令,却因为太过于激动,忘记了他之前准备向田中大佐报告的那件事。9号堡垒指挥官说,派遣了一个中队的反击部队,竟然全军覆没。 东北军的空军从开战起,就在日军堡垒上方持续侦查。日军的兵力在侦察机的观察镜中仿佛蚂蚁大小,也足以让视力优秀的观察员注意到。消息立刻通过设定好的无电线短码发送到地面。 十三军军部也接到了电报,军长宋俊生并没有联络进攻的师长,而是与总参谋部派来的参谋于岑聊起了电文内容。对于于岑这样敢于递交‘宣战书’的年轻人,军长宋俊生很欣赏。 于岑看完了内容,思索片刻才感叹道:“日军相当精锐。”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宋俊生点点头,这也是他的感受。日军到现在为止,靠着空军侦察机提供的情报,日军遭到突然袭击后,完全没有慌乱,立刻采取最佳的反击方案。一支军队只要敢于战斗,勇于战斗,就有胜利的机会。 通过谈话了解了于岑的气量,宋俊生很喜欢这位青年军官。就在此时,三位师参谋长已经打电话过来,告知给军参谋部最新情况,并且提出,部队准备给日军痛击。 身为军长,宋俊生同意各师长的方案,却在最后叮嘱一句,“小心谨慎。” 这是宋俊生觉得必须叮嘱的话,到现在为止,日军的反应都在制定作战计划考虑到的范围内。如果各师长此时觉得胜券在握,因为想追求更大战果而没能完整执行作战计划,即便他们胜利了,战后也要严厉批评。此时自然不能让他们志得意满。 20分钟后,新消息传来。第一集团军是从北向南进攻,左翼的3师在战线东边。3师调动分配给师属炮兵营的120火炮开始轰击日军砖石水泥结构的堡垒,只是接连被命中四发120炮弹,堡垒外墙就被轰开一个大口子。 三师在做战前,给这座堡垒起了个‘二号堡垒’的代号。这是三师要击破的四座堡垒中从右向左的第二座。当灰色的水泥墙面哗哗啦啦的倒塌下,露出一个巨大缺口。堡垒内所有炮火全部停了下来。已经没有机枪向东北军阵地试探性扫射,第一线的2团2营长李孝义立刻举起望远镜,趴在部队最前面的战壕上开始观察。 看了不到一分钟,李孝义就缩回了战壕,对通讯兵命道:“去把炮兵连连长叫来。” 等炮兵连长刚到,李孝义就拉着连长一起起身查看。李孝义指出了几个位置,炮兵连长也连连点头。几年来,东北军总是以日军为假想敌。李孝义营长指出来的几个位置,在炮兵连连长看来,正是日军作战习惯中会布置机枪等火力点的位置。 两人缩回战壕,李孝义营长立刻铺开地图,在上面点出了那几个点的位置。炮兵连长看完,又趴在战壕上观察片刻。认同了李孝义营长的判断。 很快,炮兵连长拿着地图回到炮兵阵地上。东北军地图管够,很快,炮兵观察员拿着另外一份标注了目标的地图进入观察位置。炮兵连则操纵起80炮击炮准备射击。与120迫击炮相比,80迫击炮可就苗条了太多。所以一分钟内,试射就已经准备停当。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第一发炮弹落地,观察员立刻报告落点差距,炮兵组则迅速调整。接连三发炮弹,第三发精准的命中了目标点。观察员立刻汇报,“连长,那里应该是日军一挺重机枪的设计位。我看到日军重机枪的零件被炸飞了。” 这是炮兵连长有生以来第一次击毁敌人的火力点,一股自豪与兴奋油然而生。不过炮兵连长的训练经验让他瞬间就冷静下来,“继续观察第二个点,炮兵连在一分半后开始第一发试射。” 在对面的日军小队长完全没想到自己的部队居然暴露了。战斗开始前,小队长已经带领部队小心的隐蔽在堡垒前的阵地上,这里是经过认真挖掘布置的战壕。挖掘完之后,进行了正面的多次查看,从进攻方的角度完全看不到部队所在。 然而东北军却能接连三轮速射,击毁了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操作机枪的军曹也两死一伤。军曹是职业老兵,是军中战斗中坚。失去了他们,部队里面就剩下小队长,副队长,以及一群士兵。战斗力失去了非常多。 小队长本是想小心埋伏,等东北军开始进攻后突然反击,打东北军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措手不及的竟然是自己。 就在此时,东北军的迫击炮再次开火。这次不再是80迫击炮,而是60炮击炮。炮弹接连飞入日军战壕,在战壕中爆炸开来。 原本这支靠前布置的小队能够依靠背后堡垒的炮兵对靠近的东北军炮兵实施打击,完全不用担心遭到敌人炮兵近距离的精准打击。现在背后的堡垒已经被击破,只剩下步枪的他们完全被动挨打。 小队长眼见局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知道再等下去,自己的部队先要被彻底炸垮了。既然已经失去了军曹们,小队长把心一横,命令副队长和自己各带一半部队,从战壕左右绕出去,分两队向东北军发动进攻。现在退回堡垒已经没有意义,便是死了,也要死在进攻之中。 日军一个小队有50-70人之间,相当于东北军两个排的兵力。虽然在战壕里有所损失,也有四十余人参加了进攻。 当日军冲出战壕,一边利用各种地形造成的掩体遮挡自己,一边向着东北军阵地发动进攻。李孝义营长又惊又喜,这一切都与对抗训练中积累的经验相当一致。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演习当中,看到扮演日军的战友们不顾生死的进行反击,李孝义其实是有些怀疑日军能否做到这个地步。现在李孝义已经能够确定,上头对日军的定义没有错,这支军队不仅有着相当程度的战斗能力,在勇气上更不输给东北军。 当日军接近东北军的阵地,两路部队几乎是同时起身,发动进攻。这样的战术明显能够让东北军很容易顾及不了左右。 然而东北军的战术基础班排战术与日军完全不同。哪怕是一个班也分为三个作战小组,每一个小组都配备了能够单独作战的武器,进行了大量训练。别说日军分两队,就是分十队,东北军一个排也有足够的战斗小组实施一对一的对抗。 东北军的机枪步枪以开始了射击,日军在攒射中被纷纷击毙击伤倒地。那些没有被击伤的日军则采用匍匐前进的战术,准备继续靠近东北军阵地,以短促突击冲进去。 在日军奋力靠近的时候,东北军的手雷纷纷飞了过来。此时的日军终于体会到了绝望,东北军完全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从开始观察到实施炮击,到战斗结束,总共不过二十分钟。歼灭了敌军阵地的李孝义营长指挥着部队先前,很快就占领了这支日军小队方才的阵地。营长并没有轻敌冒进,他观察了一下地形以及战壕走向,就派遣两个班沿着战壕向左右进发。 两个班为首的战士端着冲锋枪,抽出工兵铲,小心的前进。没多久,枪声大作,喊杀声响起。李孝义营长立刻听出,是东北军抢先开枪。已经无需营长下令,两个班所属的排长们已经跟进进攻。 很快,战报传来,部队在战壕里遭遇日军,已经干净利落的消灭了敌人。 部队继续沿着战壕进发。没多久,就到了战壕岔路。部队沿着战壕向堡垒方向前进。终于,部队靠近了堡垒。在这里战壕上有个明显多人上下的斜坡,登上斜坡,堡垒就近在眼前。 那个被120火炮炸出来的洞口在远处看像是一张黑洞洞的大口,走近到能触摸的距离,才发现这是一个两米多高,两米多宽的巨大缺口。从缺口中散发出浓厚的硝烟与血腥的气味。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先抵达这里的步兵排的冲锋枪手快也不管弹夹里面的子弹有没有打完,直接换上新弹夹,拉动枪栓,换好子弹,就率先闪进洞口,移动到方便隐蔽的位置。 但是堡垒中并没有传出声音,死气沉沉的堡垒里好像根本没有人存在一样。 一个战斗小组进入堡垒内,就互相掩护着向内部前进。当他们进入了十几米,就发局里面光线太暗,从光线明亮的外面进来,一时还不能完全适应。战斗小组停下来,努力看着周围,终于,步枪手打了个手势。 其他两名组员立刻蹲下身,仿佛要与步枪手说话。当战友进入相对安全位置,步枪手端起步枪对着一处接连扣动扳机。 半自动步枪每次击发都需要扣动扳机。但是上子弹却是靠其内部机械完成,所以精度高,射速快。转眼间三发子弹打进去,随着一声惨叫,阴影内的日军受伤,而其他隐藏起来的日军向着战斗小组猛烈开火。 冲锋枪手躲在一处炸塌了半截的墙后开始扫射,投弹手躲在墙壁的另外一端,拉弦,把手雷扔了出去。 在堡垒外面的东北军部队这才再次派遣一个战斗小组进入堡垒。既然敌人已经暴露,就到了利用兵力与装备优势解决他们的时候。夺取堡垒的战斗在攻防双方间激烈的爆发开来。 ( 正文 第240章 关东军的末日(六) 轰的一声巨响,已经弥漫着硝烟气味的堡垒里立刻烟尘滚滚。几名向堡垒上层进攻的东北军士兵被炸的血肉模糊,从一条通道上翻落地面。在滚滚烟尘中,进攻部队根本看不到这几位战士,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便是如此,依旧不少人被尘土迷了双眼。 日军炸毁了这条向上的通道后,架起机枪向下扫射。子弹在地面与墙壁见横飞乱跳,又有几名官兵被跳弹擦伤,不得不暂时后退。 布置在堡垒外的日军已经被歼灭,所有残余日军都退入堡垒上层。三营围住堡垒,第三次突击又被打退,营长李孝义对着堡垒内部的临时图纸,与三位连长商议着。 二连长问道:“日军只留下一条通道,用机枪封锁了入口。咱们是不是用梯子爬上去?” “日军上面应该有防备部队,这么上去,得死多少人?”一连长当即表示反对。 还没轮到三连长开口,旁边的电话突然响起。营参谋看了看电话机,对营长李孝义说道:“营长,是日军的电话。” 此时日军9号堡垒通往日军指挥部的电话线已经被切断,部队给从外面来的电话线接上了自己的电话机,铃声就是这部电话的。 为了击败日军,东北军不仅以日军为假想敌进行了大量训练,在军官中也强制学习日语。十分钟前,部队准备发动突击。先向走投无路的日军喊话,要他们投降。位于堡垒上层的日本军官则用蹩脚的汉语怒骂东北军搞偷袭,是‘良心大大的坏了’。在学习对方语言上,双方貌似都比较认真。 李孝义营长准备一下情绪,这才抄起电话,对面立刻急切的问道:“局势如何了?” “局势危急,请司令部立刻派遣援军!”李孝义营长也尽量用语气紧张的日语答道。 话筒里面立刻沉默了,过了片刻,电话那头的人用蹩脚的汉语问道:“你是东北军的人吧?是哪个部队的?” 李孝义也不装了,用日语反问道:“你是哪个部队的?” 对方听李孝义如此回答,直接挂了电话。李孝义营长扣上电话的时候,战士们从里面拖出几名重伤员。医务兵立刻赶上去救治,检测片刻,医务兵摇摇头,就换了下一个。 眼见部队战士战死,李孝义下定决心,“必须得快,既然日本人不投降,也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话音未落,就有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李孝义与连长们都变了脸色,赶紧喊道:“都卧倒!” 幸好部队此时并没有得意忘形的扎堆,听到提示,官兵们立刻隐蔽起来。接连几枚炮弹飞来,落在还没能完全攻克的堡垒附近。爆炸的冲击不大,应该是日军50山炮。 李孝义突然想起方才日军在电话里的反应,这才明白过来,日军得知堡垒丢失,就用火力奇袭的方式尝试杀伤堡垒附近的东北军。看来日军到现在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堡垒内的残存日军也注意到了来自日军方向的炮击。此时堡垒守备队长已经阵亡,副队长悲愤的心中猛然生出一股期待,如果日军用火炮彻底覆盖堡垒附近,堡垒内的日军反倒能靠着外墙活下来。在悲愤的心情趋势下,日军堡垒守备副队长觉得只要能拉着这么多东北军一起陪葬,就算活不下来也无所谓。 然而日军的炮击很快就停止了,外面炮声大作。副队长一听就听出来了,东北军的炮兵正在用猛烈的炮击压制日军炮兵。 就在此时,一颗手雷从唯一没被摧毁的通道口扔了上来。守在通道口的日军眼疾手快,一脚就把刚落地的手雷踢回通道口。 按照时间判断,被踢下去的手雷就要爆炸。就在此时,一道火焰带着浓浓的黑烟从通道斜下方直接冲了上来。 与普通的轻盈炽烈的火焰不同,从通道下方冲上来的火焰形成了一道连续的火柱,火柱则呈现出向下弯曲的弧线。不断有‘小滴’的火焰从火柱上‘滴落’下来,或者向着斜向飞溅。 一大团火焰落在附近日军身上,不仅没有熄灭,更引燃了日军身上的军服。日军哪里见过这样的攻击,被烈焰的高热与产生的浓烟逼得接连后撤。 负责防御入口的机枪手吓得扣动扳机,对着燃烧起来的通道猛烈射击,子弹打进了烈火与浓烟中,却完全没什么作用。 机枪手扫射了一阵,也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等他停下射击没多久,浓烟中突然又喷出一道新的火焰,尽数喷到了机枪手身上,顷刻将机枪手与机枪都给点燃。 机枪手痛苦的惨叫着,他燃烧起来的双手在同样燃烧起来的身上脸上用力拍打,却毫无用处,只是让拍打处的烈火燃烧的更猛烈。痛苦挣扎的机枪手一边挣扎,一边乱跑,踉踉跄跄的直奔日军附近的日军。 附近日军大惊,虽然他们也想帮助同袍,却不知道该怎么相助。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火焰从燃烧的通道射入日军把守的楼层。而且这次火焰不再是从通道下方射上来的,而是从半中腰射上来的。火焰如同火龙般左右横扫,让通道口附近十米左右的范围都燃烧起来,把日军逼退到十几米后。 随即,又是几道火焰从入口处射出,这次火焰直接横扫了日军盘踞的楼层,把里面的一切,不管是是人或者是物体都点燃了。连盛水的木桶也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日军整个陷入了混乱,每一个人日军都想从这火焰地狱中找到出路,却无计可施。 楼层下的李孝义营长听着楼上的惨叫声,轻轻叹口气。 没多久,好几名浑身黑黢黢的人影从通道下来。他们身穿臃肿的服装,带着奇怪的头盔。与外衣一体的头盔,呈现一种三角形。三角形前段有一根管子,像是大象的长鼻子一样。 几人下来后也没停下,直奔门口而去。此时门口已经挖了几个坑,这几人在战友帮助下,把燃烧的火焰喷射器脱下,扔到坑里。战友们立刻在火焰喷射器上铲上土,扑灭了上面的火焰。防止火焰配射器装油料的罐子因为过热而爆炸。 火焰喷射兵们穿着石棉制作的隔热服,虽然在火里往来一番,隔热服内部并没有感染到炙热。他们指了指眼睛的位置,战友们立刻用准备好的布帮他们擦干净那些位置的隔热玻璃。 就在火焰喷射兵们准备背上新的火焰喷射器,再上去喷射一轮。通道口里面传来一阵怒吼声,随即,几名日军居然拿着武器从上面冲了下来。 这几名日军身上的军服在通过这火焰通道的时候被烧着了,却依旧没有畏惧。 东北军的官兵们也没想到日军竟然悍勇至此,行动不免有些迟钝。营长李孝义已经拔出手枪,开始射击。随即,带着冲锋枪的班长们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拉动枪栓开始射击。 何锐定下了东北军武器设计思路,就是枪族化。各种武器尽可能统一口径,零件也尽可能标准化,以实现不同枪械的零件互换。 手枪与冲锋枪这种近战武器,都使用9*20毫米子弹。这种子弹射程不远,实际使用范围都在50米内。但是9毫米弹头命中敌人,能非常有效的停滞敌人行动。 冲下来的日军被击中的那一刻,仿佛中了定身法,最终在子弹的攒射中摇摇晃晃倒下。 为了能够击破日军堡垒,东北军做了大量研究。大家发现,毒气或许是一个比较好的武器。但是一战后各国对毒气在战场上的使用十分忌惮,在巴黎和会上就商议了禁止毒气的问题。在之后的华盛顿会议上,各国口头达成了协议,不能使用毒气。 东北政府现在毕竟名义上是民国政府的地方政府,何锐最终还是选择了火焰喷射器。 对何锐来说,不想给外国借口的另一个原因是,现在东北的化工业从水平和产能上都远远比不上欧美,真的对打起来,会吃亏。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便是如此,火焰喷射器在堡垒内作战也有非常好的效果。在日本9号堡垒内部被烧成火海的时候其他几座砖石水泥构建的堡垒同样被击破。有些部队并没有直接派步兵进入堡垒,而是从一开始就用穿戴了隔热服的火焰喷射兵开路,一路烧上去。他们比李孝义营长更早完成歼灭堡垒内日军的任务。 消息传到军司令部,在转给集团军司令部。集团军司令郑四郎看了看手表,指针显示,现在是12点30分。 从9点开始,经过3小时30分钟的激战,东北军摧毁了日军12座堡垒中的8座,剩下的四座被摧毁只是时间问题。现在通向旅顺的道路已经打开,日军在关东州边境上的防线已经失去了阻止东北军前进的作用。 要不要给军委发个电报?郑四郎想了想,还是准备在彻底摧毁了日军所有堡垒之后再说。 不过郑四郎向等待出发14军发去了命令,要14军做好向金州地峡进发的准备,并且向14军强调,进攻路上很可能会遇到日军增援部队,决不能有任何大意。 当东北军全心铺在战斗上,在中国各地的《东北日报》分社已经将号外发了出去。 报童们早就被通知,中午12点前到报社来领报纸。12点30分,在京城,在天津,在唐山,在上海,在南京,报童们清脆的童音在街道上响起。 “号外!东北日报!号外!东北日报!东北军向关东军发动了进攻!东北军向关东军发动了进攻!” 听到这消息的行人都惊到了。立刻有掏钱买下号外。 北大讲师周树人此时正准备回家,听到这消息,连忙上前,在被围住的报童手中好不容易买到一份。 号外是非常规时间的报纸,所以篇幅都很小,往往只有一张。此次也一样,东北日报的号外正面是大大的标题,‘东北军向关东军发动进攻’。下面简单的介绍了此次军事行动的原因。 周树人曾经在仙台医学院就读,是现在日本帝国东北大学的校友。看完对此次军事行动的介绍,周树人立刻明白了,东北地方政府主席何锐,中国现在地盘最大,实力或许是最强的军阀头子发动了处心积虑的战争。 周树人在北大教授中国小说史,对中国历史很是了解。何锐的战争理由与中国历史上各种宣战檄文完全不同。 10月6日,东北军士兵在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前走失。东北军要求日本关东军关东军在10月7日上午9时放下武器,接受东北军进入关东军司令部搜查。遭到日本关东军拒绝。故,东北军于10月7日9时01分开始,对日本关东军发动进攻。 这哪里是历史上中国权力者们会说出的话,这明明是当下世界列强们发动战争的理由。 周树人非常厌恶这样的狂傲骄横的宣战。不过发出这样宣战的是何锐,周树人不得不放下这个小结,试图从更广阔的视野去考虑。 这几年,奉系军阀何锐在中国声名鹊起。周树人不喜欢任何军阀,对何锐也是如此。不过周树人并不特别讨厌何锐,因为周树人看得出,何锐这些年实力大增,又搞出了那么多国际事件,出了大名。 然而何锐从未迈出过山海关一步,也不参与任何军阀斗争,对北洋中央保持着名义上的服从。这种谨慎的作风,实际上镇住了各路军阀,让势同水火的皖系与直系并没有爆发战争。不管何锐的目的何在,中国都因为何锐的选择避免了许多战火。 这样一个谨慎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绝不可能是热血上头仓促行动。根据周树人在日本读书时对日本的了解,日本遭到这样的突袭,定然会使用全日本的军力与东北作战。 想到日本的国力,周树人虽然心中对何锐的狂傲骄横十分不快,却也忍不住替何锐捏了一把汗。 ……难道何锐认为自己能够打得过日本么?这样的念头冒了出来,然后被周树人自己给否定了。 此时周围的人们已经在这简直能用离奇来形容的新闻刺激的亢奋起来,不管认识不认识,报童周围的人们奔走相告,互相交谈。 穿过这些激动的人群,周树人向家走去。虽然周树人认为何锐大概是真的疯了,但是在心底,周树人还是忍不住有着些许期待。或许,何锐能够打赢……么? 正文 第241章 关东军的末日(七) 东北军向关东军开战的消息随着《东北日报》在各个站点发出的号外,如同野火般在中国大城市传开了。 南京,直系首领曹锟接过部下送上来的号外,还没看完就拍案而起,“何锐真的是疯了!给武汉的吴子玉发电报,让他立刻来见我!” 武汉,吴佩孚也拿着一份号外,却陷入了沉思。何锐的奉系数年来在洋人那边闯下好大的名头,据说组建了数十万大军。可偏偏何锐在国内事务上一言不发,不管直系想了什么办法给何锐送话,想打听何锐的打算,却都毫无进展。 吧东北让给何锐的张锡銮曾经评价何锐,‘胸有丘壑,镇定自若。’在吴佩孚看来,何锐简直是君心似海,完全摸不透何锐的打算。 正因为何锐的态度,直系数次想讨伐皖系,最终都因为担心被何锐渔翁得利,始终不敢动手。没想到何锐有了动静,居然是与日本开战。一时间,吴佩孚不知道该是佩服何锐,还是该嘲笑何锐实在是狂妄自大。 在京城,民国外交部长颜惠庆看完部下送来的号外,整个人都呆住了。颜惠庆部长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万千念头,又什么念头都无法确定。就在此时,部下急匆匆进来,焦急的说道:“部长,英国、法国驻华公使都要见部长,要部长对最新消息做出解释。” 颜惠庆听到这话,才恢复了思考能力。颜惠庆很想对何锐进攻日本做出解释,又完全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何锐作为奉系首领,他要干什么都不会提前告知中央政府。 这就是外交部长颜惠庆想当然了,在总理办公室,段祺瑞看完了号外,将其随手扔到桌上。两个小时前,也就是上午10点半左右,东北政府驻京办事处的负责人按照约定时间到了段祺瑞面前,将东北军向关东军发动进攻的事情告知给段祺瑞。 除了说明事情的‘原委’,办事处负责人还提及了一个月前的旧事,请段祺瑞考虑。 等负责人离开,段祺瑞让人联系得力部下徐树铮,自己则回想着那件‘旧事’。 几年来,段祺瑞一直试图得到日本的支持,以统一中国。日本方面爱答不理的,反倒提出了许多条件。最近日本突然就变了性似的,给了皖系慷慨支援。武器,弹药,军官训练,日本方面的关心几乎是无微不至。段祺瑞觉得日本不安好心,所以让部下绝不提及利益的问题。日本方面的确提了几句,见与他们对接的皖系大员们不接腔,居然也不再提,只是全力相助皖系。 等装备和日本教官抵达后,段祺瑞开始觉得日本那边的暗示或许是真的,何锐要进军关内,统一中国了。 与何锐在山海关的会面,两人不欢而散,几乎决裂。段祺瑞开始厉兵秣马,准备战争。段祺瑞万万没想到,何锐居然会主动进攻日本。而东北政府驻京办事处的负责人说起的旧事,则是何锐在山海关与段祺瑞分别的时候说起,如果何锐与日本开战,为了防御日军突袭,要接管山海关,建立起塘沽到山海关的防线。还要建立起从京城到塘沽的防御性的侦查体系。 当时段祺瑞觉得何锐是在示威,向段祺瑞表示,即便段祺瑞有日本支持,何锐也不怕段祺瑞。却没想到,何锐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事情至此,段祺瑞思前想后考虑了两个小时,也有了决断,那就是静观其变。 虽然不知道何锐为什么这么做,段祺瑞认为何锐绝不是好端端的想自杀。以段祺瑞的实力,着实无法与日本对抗,也没有与何锐对抗的实力。 段祺瑞绝不肯支持何锐,当下局面也不能支持日本。否则一个汉奸卖国贼的帽子扣过来,段祺瑞实在是没办法做出服众的解释。所以,静观其变就成了唯一选择。 至于让出山海关与塘沽,段祺瑞决定先等等看。如果何锐现在能占上风,段祺瑞想不让也得让。 就在此时,负责关东州边境要塞的田中大佐正在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 在田中大佐的紧急计划中,他要集结各堡垒的兵力消灭东北军攻城炮。田中大佐已经考虑到,因为距离关系,前线日军没办法立刻集合,只能分成两部分,让先抵达的部队试探进攻,田中大佐集合较晚汇合的部队发动总攻。 然而后续部队还没能集结完毕,第一波部队就被东北军歼灭了。逃回来的少数日军已经没办法从战术上描述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讲述,部队冒着东北军越来越猛烈的炮火进攻,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东北军的防线就宛如一个巨大的陷阱,炮弹精准的在日军行进通道上炸开,在日军侧翼总是突然出现东北军的部队,用猛烈的火力杀伤日军。 最后,率队的副守备长官井口中佐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决定以决死的突击打乱东北军的部署。就带领部队进行了冲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近千日军在进行过程中就损失了三四百人,剩余的五六百日军选择了一条笔直的路线向前猛攻。几分钟后,全部暴露在战场上的日军就被东北军猛烈的炮击覆盖。能逃回出发点的日军寥寥无几。连井口中佐也光荣殉国。 就在此时,令田中大佐绝望的消息传来,次等堡垒都遭到了东北军的进攻。由于那些堡垒远没有核心堡垒坚固,东北军直接派遣了步兵进攻,并且攻克了大部分堡垒。 这从次等堡垒处的模样就能看出,而电话打过去,接电话居然是伪装成日军的东北军就能确定。 田中大佐立刻下令,再次向东北军攻城炮部队发动决死进攻。这不是田中大佐莽撞,他已经明白,几乎完全摧毁了各堡垒的东北军绝不会放过他。何锐掌握着满蒙,蒙古最著名的是什么?就是骑兵!只要田中大佐撤退,东北军骑兵就会追杀上来。 如果固守,能够摧毁堡垒的攻城炮只要一发炮弹落地,附近几十米内的日军都要粉身碎骨。 当然,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局面不利下投降。但是田中大佐宁肯死,也不会向中国人投降。所以,田中大佐选择了发动决死的进攻。 不等田中大佐组织好进攻部队,东北军的进攻就开始了。120毫米火炮发射的榴弹扫过日军阵地后,战斗就已经不存在悬念。幸存的日军虽然借助了所有地形,试图给攻上来东北军步兵以最后的打击。 可东北军却利用迫击炮轻松消灭了日军火力点,这才攻入日军阵地。为首的东北军配备了冲锋枪,密集的子弹在战壕里无情的收割着日军的生命,转瞬就突破了日军防线,进而将日军阵地一分为二。 田中大佐已经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下去。历史上,都是日军找到中国军队的薄弱处,一举击破,击溃中国军队。进而开始追杀。现在中国军队则是直接击破日军的坚固防御,硬生生分割包围日军。 当东北军逼近日军临时指挥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利用地形躲起来,使用炮击炮将指挥所的炸了个七零八落。几挺机枪连带机枪手都被炸上了天。 田中大佐早已经明白自己在劫难逃,见到这最后时刻来临,他召集了最后的部下,大声说道:“诸君,九段坂见!” 剩余的部队也都明白此时的局势,纷纷喊道:“九段坂见!” 田中大佐抽出军刀,这虽然不是军刀组那些御赐军刀,但田中大佐也是陆军大学毕业的天宝钱组。在这一刻,田中大佐并没有畏惧。输给何锐这样的日本陆军大学第一名,虽然遗憾,却也没什么好羞愧的。但是懦弱的死,是田中大佐决不能接受的结局。 东北军在此时也发动了进攻,田中大佐跳出战壕,直奔冲上来东北军士兵。双方距离很近,田中大佐高举军刀,奋力挥下。 迎面的东北军士兵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快速上挑,田中大佐只觉得对方力气极大,手法也颇为熟练,一声金属碰撞的鸣响,东北军士兵竟然架住了军刀。而跟在后面的另一名东北军士兵已经挺起刺刀一个突刺,田中大佐只觉得胸口一凉,刺刀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我要死了么?当东北军士兵抽出刺刀的时候,这个念头在田中大佐心中冒了出来。此时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美丽的身影,不是九段坂的靖国神社,而是那个最亲爱的人。 身体软软的倒地。田中大佐想呼唤出那个名字,然而鲜血上涌,堵住了喉咙。那个名字虽然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却无法呼喊出来。 田中大佐想吸口气,却被呛住,随着意识在窒息中快速消散,田中大佐在心中呼喊道。“芳子……” 跟在大佐后面的日本官兵们眼见主官被杀,各个都红了眼,疯狂的冲过来。不过他们的运气不太好,或者比较好,东北军跟上来的部队已经架起了机枪,子弹镰刀般把他们全部打倒。东北军官兵们随即冲上了指挥所,指挥所插着日军军旗,东北军士兵拔下日军军旗,折断了旗杆,将其军旗抛到地上。 随军的摄影师正好抓拍到了这个场面,随着照相机接连咔咔响着,摄影机则更加全面的记录下东北军士兵抛下军旗,把东北军的军旗插在日军指挥所的珍贵画面。 下午两点,十四军部队开始越过战场,沿着铁路公路向金州地峡方向前进。 第一集团军司令郑四郎终于向军委发去了战争开始后的第一条电报,“经过五小时激战,第一集团军已经摧毁日军关东州边境要塞,完成了第一阶段任务。战况进展顺利,我军伤亡很小……” 何锐接到电报后只是看了看,就放下了。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胡秀山,何锐问道:“秀山同志,你做好准备了么?” 胡秀山立刻答道:“准备完毕。” 屋内只有何锐与胡秀山两人,在整个军事计划中,胡秀山的第二集团军承担了绝密计划的任务。即便是在军委中,也只有何锐,总司令徐乘风,总参谋长程若凡三个人才知道的绝密计划。何锐每次与胡秀山讨论的时候,都只有他们两人。 “鸭绿江方向的陆军空军以及水面部队都由你指挥。”何锐说着,走到胡秀山面前,将命令递交给他,然后向胡秀山伸出了手。 胡秀山的手握住了何锐的手,“主席,我一定会成功。” 何锐点点头,“秀山,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所以,我直说一句话,保重。” 正文 第242章 关东军的末日(八) 1922年10月7日下午15点。旅顺的关东军司令部接到了最新战报,‘牛岛满联队长尚未抵达前线,就遭遇了东北军主力部队。部队正在固守,第二旅团斋藤旅团长前去营救,试图接应牛岛联队撤退。’ 河合操中将稍一思索,就下达了命令,“告知斋藤联队长,东北军数量是我关东军十倍,此次又处心积虑的发动偷袭。东北完全有机会彻底合围牛岛联队,却给了你部营救机会。其中很可能有埋伏。如果你部无法轻松接应牛岛联队撤退,就当自行撤退。以免我军受到更大损失。” 参谋长福原佳哉少将听得冷汗都冒出来了。河合操中将这是不加掩饰的告诉斋藤旅团长,牛岛联队是可以牺牲的。在日军几十年的历史中,此事从未发生过。河合操中将很有可能在战后因为这道命令上军事法庭。 但福原佳哉少将却没有出言组织。东北军能在半路伏击牛岛满联队,可见边境上的要塞防线已经覆灭。东北军5个小时就击破号称10万军队也难以攻陷的坚固防线工事,其战斗力远超关东军对东北军的评估。 现在必须保存尽可能多的部队防御旅顺要塞与金州地峡间的核心地区,如果收不住,就不存在什么战后问题了。当旅顺要塞被东北军攻陷的时候,福原佳哉少将想不出切腹自尽之外的其他选择。 下午16点30分左右,第二旅团上条旅团长已经在金州地峡布防,并且做好了准备接应第一旅团斋藤旅团长撤退的准备。金州地峡所在之处是一片丘陵山地,地形非常适合防御。 居高临下的日军观察哨发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小黑点,没多久就能在望远镜里面看清楚,一些卡车正沿着起伏不定的道路向把守着金州地峡的日军开来。那并非是日军的车辆,哪怕是关东军也没有这么多卡车,而且关东军的卡车都在旅顺大连一带,并没投入在金州地峡以北地区的战斗。 卡车逐渐逼近,却停在日军炮兵射程之外。从大量卡车上下来了许多士兵,他们很快集合又分组,向着附近的高地出发。 消息很快送到了第二旅团旅团长上条少将这里。虽然不愿意承认,上条少将已经明白,前去边境要塞防线增援的第一旅团凶多吉少。 上条少将没有猜错,第一旅团已经陷入了重围。由于关东军太小看东北军,过高看待要塞防御,进军十分仓促。以卡车运输的14军直接将第一旅团的两个联队分开包围。不过歼灭关东军第一旅团的工作就先交给之后赶上来的十三军,十四军只留下包围的兵力,其余部队就全力向金州地峡出发。 此战之前,总参谋部判断,日本驻朝鲜驻军有可能在72小时赶到中日边境的鸭绿江。日本海军最晚能在90小时内,将一支数量比较大的陆军通过海路送到旅顺。想完全攻克关东州,就一定要在72小时内解决战斗。 此时的时间已经不是用天来计算,甚至不是用小时来计算。而是用分钟来计算。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沙漏里的钻石细沙一样珍贵。当细沙流尽,东北军攻克关东州的代价就将翻倍,甚至有可能作战失败。 此时13军也在快速打扫战场。包围了日军第一旅团是个好消息,最好的部分在于,第一集团军有可能完整的拿下关东州内抵达金州湾的铁路。用铁路运输物资的效率可比卡车高多了,卡车可是拉不动一部分重型武器装备。 在缴获的武器中,数量最多的莫过于日本三八式步枪。这款步枪于1905年定型,由于1904年是明治天皇38年,故被称为三八式步枪。 这款步枪使用65毫米子弹,与东北军的19式枪族的半自动步枪与轻机枪的7毫米口径完全不配。对于现在正在进行的战斗完全没什么帮助。 倒是缴获的六门三八式十五厘榴弹炮以及配备的弹药,让十三军军宋俊生长非常高兴。这款榴弹炮重225吨,采用11倍径身管,长164米,可以发射高爆弹、燃烧弹、烟雾弹等弹药,最大射程5900米。榴弹的威力在于内部装药量,与东北军的120火炮相比,日军150炮的射程差了不到一公里,但150口径的威力肯定比120大。 “报告,缴获的日军150口径火炮炮弹只有200多发。”参谋把统计数字报告上来。 宋俊生军长一点都不嫌弃,“两百多发也比没有强。都带上!” 下午16点,在另一条重要的战线,鸭绿江战线上。东北军也是从上午9点开始了突然袭击,此时鸭绿江江面上各种小型运输船只不断往来于鸭绿江上。 因为作战区域只有3500平方公里,第一集团军下辖13、14两个军。鸭绿江那边的作战区域广大的多,第二集团军与第三集团军分配到这个方面。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二集团军下辖5、8、23、33,四个军。第三集团军下辖7、9、41、42,四个军。 鸭绿江上的交通要道,鸭绿江大桥此时已经被东北军拿下。只是日本守军在最后引爆了炸药,对桥面造成了一些损伤。工兵们正在进行快速抢修。一块块厚实的钢板被拖到损伤处,切割钢条的切割枪喷射出湛蓝的火焰,电焊的弧光闪动。只要钢制框架制作安装完毕,把钢板铺在上面,短时间内就可以让包括卡车在内的部队通过桥面。 在江面上,一艘艘小船划过鸭绿江,在江对岸指定位置整齐停靠。在中国这边,同样停靠了大量的小船。已经有船将大量铁链运过鸭绿江,将两端固定在两岸。随着尖锐的哨子声响起,小船开始向铁链处行驶。船上的工作人员用铁钩勾住铁链,把小船一点点挪到铁链下方,用锁定器把船上的铁环与铁链扣在一起。 鸭绿江中国一侧,卡车运来的木板堆的老高。这些木板有些是用中国本地木材加工成而成,有些是用从俄国购买的木材加工而成。不管是来自哪里,都用焦油等浸泡了几个月,便是长时间被水打湿,也不用担心会腐朽。 负责安装的工程队等待着浮桥的基本结构完成,就立刻开始铺设木板。在鸭绿江上,已经有开始搭建的浮桥就有三座。各个工程分队的队长招呼着本队的人员先回到帐篷里休息一会儿,看现在的进度,铺设工作要连夜进行。 此时,第二集团军司令胡秀山还在赶往部队的路上。正在指挥战斗的第一集团军司令郑四郎则没有给被围的关东军第一旅团熬过这个夜晚的机会。 关东军第一旅团被分为两部分,每一部分都遭到了四倍于他们兵力的东北军进攻。不管日军如何认为精神力量能够左右战争,现实中并不存在这样的事情。能够为关东军们提供防护的掩体,以及关东军手里还算充足的武器弹药才是他们能抗到总攻开始前的原因。 当东北军以压倒性的火力以及兵力开始进攻,关东军被现实中的炮弹与子弹不断击毙。晚上18点左右,第二联队联队长牛岛满抽出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差不多同一时间,第一旅团斋藤旅团长向着东京方向跪下,他解开军服,袒露出胸腹。此时枪声已经距离斋藤旅团长不过几十米,带着绝望,斋藤旅团长将短刀刺向自己的小腹。 在斋藤旅团长旁边站着他的副官,副官手举斋藤旅团长的军刀准备帮他介错。眼见短刀刺下,立刻挥动军刀砍向斋藤旅团长的脖颈。 副官对旅团长是如此忠诚,以至于完全不想旅团长受到任何痛苦。出刀又快又狠,刀光落下,血光喷溅。斋藤旅团长的脑袋被锋利的军刀直接斩落。 无头尸体软软倒地,握着短刀的手也松开了刀柄。这时候副官才发现,斋藤旅团长的胸腹之上完全没有刀口。原来是自己动手太快,以至于在斋藤旅团长切腹前就帮他介错了。 副官的懊悔并没有持续二十秒。东北军进攻士兵的一发子弹,从他左耳处射入,从右耳处带着大团的血肉飞出。副官倒在了斋藤旅团长身边,两人的血液在地面上流淌着,最终汇聚进了不远处同一个凹地里。 在金州地峡,流血的战斗也在凶猛的进行着。金州地峡宽度不过5公里,在最高的山头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东边的大连湾与西边的金州湾。太阳正在向金州湾的海面下沉落。 关东军第二旅团的准备要比第一旅团充分的多,但是东北军大规模使用卡车进行运输的做法还是超出了关东军的设想之外。上条旅团长不由得想起欧洲大战刚开始的时候,德军马上就要打到巴黎,法国守军集结出租车将法军送上前线,最终抵挡住了德军的战例。 很明显,在吸收借鉴战例方面,东北军比日军走的更靠前。不管是德军定制攻城炮,还是法军大规模使用卡车,都是欧洲大战发生过的事情。然而上条少将参加过的作战预案制定中,日军依旧在使用日俄战争的军事装备与作战模式当作战役推演的战术基础。 上条少将到现在为止,依旧感觉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真实。但东北军就是在使用一战中发生过的种种的战例来提升东北军的作战能力,并且取得了极大优势。 东北军利用最新的战例经验取得优势后,正在利用步炮配合的方式,向日军占领的高地发动进攻。日军对这支军队实施了猛烈反击,虽然东北军受到不小的伤亡,却依旧顽强并且有效的实施进攻,甚至夺取了两个不重要的高地。 难道东北军的战斗力已经在日军之上了么?不详的念头开始萦绕在上条少将心中,挥之不去。 天色终于晚了,战斗也不得不暂时停顿下来。 在东北军的机场,跑道两侧已经亮起了灯火,最后三架侦察机向着跑道开始降落。 高空的视野与地面完全不同,尽管地面上已经陷入黑暗,千米的高空中,甚至还能看到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那绚烂的色彩真有些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而俯视夜色中的大地,两排火光如同两条镶嵌在大地上的宝石项链,闪动着美丽的光彩。 飞行员们收拾起浪漫的心情,不管景色多美,夜间降落都十分危险。大家也是为了战役胜利,尽力拍摄下日军在金州地峡的照片,提供给部队。 深呼吸几次,飞行员们推动操纵杆,向着地面开始降落。夜间降落最怕的就是看不清地面,无法确保飞机机翼是水平的。在空中,飞行员们不需要考虑这些,决定安全是空气流动方向。但是在地面上,只要一侧起落架先落地,就很可能引发侧翻。 夜光的水平仪的确能够提供一些指引,但是想保持水平的同时,还要能够准确的落在跑道上,飞行员非得有好几双眼睛不可。 不过飞行员们并没有过分紧张,按照平日紧急情况的训练,飞行员驾驶着飞机向灯火标出的跑道开始降落。 终于,飞机开始接近跑道,在跑道尽头,一盏大大的灯亮着。第一架侦察机的飞行员看到灯是红色的,连忙拉起操纵杆,飞机机头抬起,向着空中飞去。 第二架侦察机飞行员不久后也到了跑道上方,此时他看到的大灯则是绿色的。把心一横,飞行员关闭了发动机,推下操纵杆。飞机后支架先行着地,让机身猛烈震动了一下。很快,飞机又是一震,前起落架也着地了。飞行员尽力操纵着方向感,不让飞机冲出跑道。在惯性下,飞机一直滑行了上百米,飞机终于停了下来。 飞行员长呼一口气,后怕的感叹声脱口而出,“谢天谢地!” 地勤人员已经快速跑来,拖车拉着飞机脱离跑道。 就在此时,第三架侦察机的飞行员也已经降落,另一组地勤人启动了车辆,尽量与飞机保持同样的速度,准备在飞机万一出事的情况下第一时间赶上去救助。 东北军空军运气不错,有着大量偏光灯引导降落经验的飞行员们都安全降落了。尤其是第一架飞机的飞行员,当他降落的时候,油料几乎耗尽。 飞行员甚至无力靠自己出机舱,是被地勤给架出来的。已经大汗淋漓的飞行员几乎虚脱了,他用微弱无力的声音对地勤说道:“飞机的水平仪有问题……” 地勤赶紧记录下飞行员的话,而大队长此时已经奔到近千,他抓住飞行员的肩头就怒喝道:“你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不遵守纪律,早点返航!” 飞行员心中极为后悔。飞行员知道自己的确违反了纪律,而且还连累了其他战友,另外两架侦察机的飞行员,是在为他伴飞。 正想开口承担责任,飞行员就见大队长眼中已经有了泪花,“已经有这么多同志出了事情,你们再出事,我怎么想你们家人交代!别作死,要活下来!” 飞行员又是羞愧又是感动,鼻子一酸,喉头也哽咽住了。 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拍摄的照片被立刻冲洗,东北军空军在下半夜终于把还有些发潮的照片送到了军参谋部。 空军通讯员走进军参谋部临时驻地,就见帐篷里面不仅亮着灯,参谋部里面人头攒动,大家竟然都没睡。 制图人员立刻把照片夹在立板上,对照着地图开始确定日军布防位置。军官们则把底片放到投影仪上,很快,日军的阵地影响投放到了屏幕之上。 东北军开始针对敌人的空中侦查进行应对安排,日军明显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在山头上,日军的阵地清晰可见。 在东北军中地图管够,带坐标线的金州地峡的地图立刻被拿出来,参谋部人员开始标注其坐标位置。 副参谋长对空军通讯员说道:“同志,感谢你们的工作。你回去告诉几位大队长,我们会尽快和他们联系,确定明天侦查的内容。” 空军飞行员赶紧敬礼而去,把消息带回给飞行大队。这已经是早上3点的事情,6点刚过,参谋部就派人前来,送上一摞标注好的地图。 10月8日上午7点,空军侦察机迎着朝阳开始起飞。后座的观测员们都捧着标注好的地图,认真记住每一个标注的位置。并且将位置与昨天看到的地面对应。 无需再交代,空军在平日里的训练中早就把这么做的理由牢记在心。只要空军确定日军的炮兵阵地、火力点,步兵阵地还在昨天的位置,陆军就会有针对性的发动进攻。虽然空军与陆军分属两个兵种,有各自的司令部。在战斗方面,双方必须紧密合作不可。 飞机用了半个多小时就抵达了日军在金州地峡的阵地上空。此时距离开战已经过去了大约23个小时,距离72小时的最后期限还剩下49个小时。 正文 第243章 关东军的末日(九) 在地球上,看到的太阳都是同一个。朝阳不仅照亮了东北金州地峡的山岭,也着凉了日本东京的街道与建筑。 日本采用的时区比中国早一个小时,上午八点四十几分,汽车停在在陆军省门外停下。刚晋升大佐的永田铁山走出陆军省,进了汽车。在日军中,大佐是一线人员的最高级军阶。不过想有自己的配车,必须要成为将官,或者‘阁下’的称呼才行。 但永田铁山是什么人?在日本军中,他是与小畑敏四郎一样,公认的下一代日本军队领导者。即便没有这样的身份,以永田铁山在军中的人脉,急需车辆的时候,总是能弄到车。 永田铁山钻进汽车,跟在他身后的冈村宁次中佐也进了汽车。就听永田铁山对司机命道:“去参谋本部。” 当汽车开始行驶起来,刚晋升中佐冈村宁次才问道:“永田君,你为何不向田中大将说出你的看法?” “有用么?”永田铁山简短的答道。 这下冈村宁次不吭声了。十几分钟前,冈村宁次与永田铁山一起晋升,陆军省大臣,陆相田中义一交给了永田铁山一个新职务,驻朝鲜军军需处次官,立刻赴任。而冈村宁次则作为永田铁山的副官,与永田铁山一起前往朝鲜。 冈村宁次本以为永田铁山会立刻召集‘二叶会’的同志,对此次战争做出指示,没想到永田铁山第一时间竟然是要去拜见参谋本部长。在此军情紧急的情况下,永田铁山的确想办法弄辆汽车来节省时间。可即便这么做,冈村宁次依旧感觉永田铁山也未免‘太会做人’。 可永田铁山完全不在乎冈村宁次此时怎么想,他先去拜见了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以极为诚恳的态度向上原勇作大将通报了他的信职务,甚至有些卑微的说道:“下官才疏学浅,出发前特地请上原阁下指点。” 上原勇作大将虽然与陆军省陆相田中义一不对付,不过看永田铁山如此识趣,也爽快的笑道:“永田君太客气了。军中都称赞你的才干。” 永田铁山微微低头,“阁下,下官虽然蒙大家错爱,稍微薄名。但下官没有参加过战争,所有名声都是虚的。阁下在满清与东北身经百战,下官此次前往朝鲜,还请阁下指点。” 见永田铁山如此低姿态,上原勇作满意的说道:“永田君,何锐或许是个人才,但是大日本帝国的栋梁绝不会比他弱。年轻人不用羡慕何锐,他不过是利用中国内政混乱,窃取了东北的地位。几年来何锐又利用世界与中国局势,看似事事得意,其实得意忘形。居然向大日本帝国开战,死期就在眼前。满蒙乃是大日本帝国的生命线,此次永田君前往朝鲜,当支持前线奋勇作战,为帝国奠定千秋基业……” 冈村宁次很清楚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是个激进派,素来强烈主张对外扩张,这番陈词滥调属于应有之意。但冈村宁次已经无法接受这些废话,便低下头,装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永田铁山则一脸诚恳的看着上原勇作大将,等大将说完,永田铁山立刻立正敬礼,“阁下教诲,下官牢记在心。到了朝鲜,但凡有机会,定然奋战。请阁下看在下的表现。” 上原勇作大将点点头,这才鼓励道:“永田君,祝你武运长久。” 说完,上原勇作大将还转向冈村宁次,“冈村君,你要奋进啊!” 从参谋本部出来,永田铁山继续驱车拜访了好几位军中大佬。冈村宁次最初对永田铁山表现出来的谦卑的诚恳是有点不屑的,然而见到那些居高临下的大佬们露出了的满意神色,并且说出了会支持永田铁山的话,冈村宁次的心情不由得发生了一点变化。 军中大佬们普遍认为永田铁山拥有领袖气质,能够获得这么多大佬的支持,包括永田铁山与二叶会的同志们誓要打倒的长州派系大佬的支持。哪怕是口头支持,在年轻一辈中,也只有永田铁山能够做到。 而且永田铁山见到大佬的时候,也不忘向大佬们介绍冈村宁次,并且称赞冈村宁次是有着长远眼光的出色军人,帝国一流战术家。大佬们不管是出于礼貌或者兴趣,都会与冈村宁次交谈几句。 冈村宁次知道这是永田铁山的好意。大佬们每天要见多少人,哪里能记得那么多人。能够给大佬们留下印象,很可能在以后就会促成冈村宁次的晋升机会。 眼看就要到了12点,永田铁山先回了趟家,换上了和服。这才乘车前往高桥是清家。 高桥是清虽然名声卓著,在日本校官中却被看成日本国内英美利益代言人,是日本出口商的保护神。若不是经历了上午的那些拜见,精神力被消耗的太多,冈村宁次就想告知永田铁山,没必要向这样的国贼低头。 汽车停在大藏大臣高桥是清门外,永田铁山掏出怀表看了看,低声说道:“一点了啊。” 冈村宁次以为永田铁山是想起了关东州的战局,在估摸时间。昨天晚上,冈村宁次与永田铁山讨论战局,认为今天对于关东军是最重要的一天,如果关东军能够在今天守住金州地峡,东北军就绝不可能攻下旅顺。 见永田铁山看时间,冈村宁次正想说说战局的事情。却见高桥是清的大门开了,女仆迎了出来。见永天铁山与冈村宁次到了,女仆上前躬身说道:“永田先生,约定一点见面,您真的准时。” 永天铁山笑道:“我本想提前五分钟,没想到还是卡着时间点到。没耽误事就好。” 原来下午1点不是战局的要点,而是与高桥是清的约定时间。冈村宁次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大傻瓜,就闭上嘴一言不发,而且决定在今天拜访结束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说一句话。 也就在此时,在冈村宁次满心牵挂的战场上,枪炮声,喊杀声,爆炸声让整个战场陷入了几乎狂乱的状态。 关东军第二旅团的上条旅团长正在最后一道防线上指挥战斗。空中传来了呼啸声,东北军的轰炸机又抵达了上空,向着上条旅长所在的高地投下了新一轮的炸弹。 整个上午,从上午8点开始,第二旅团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轮的轰炸。上条旅长立刻命道:“部队准备,敌人要开始进攻了!” 话音方落,炮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向着高地传来。所有日本官兵们都开始隐蔽,日本观察兵不顾生死的履行着自己的责任,在爆炸声中,观察兵拼命喊道:“敌军已经抵达山脚,开始向高地进攻!距离……230米。” 话音方落,又是炸弹落地的呼啸声。剧烈的爆炸让日军不得不暂时躲避一下,东北军投弹并非飞机一起投弹,而是一架一架的投炸弹,延长了轰炸时间。上条旅团长对飞机并非一无所知,日本军中也有不少人对这样的新式兵器十分有兴趣。 根据军中那些爱好者亲口所说,“现在完全不用指望现在飞机的轰炸能力。”不过说完这些后,那些人还会继续说,“飞机一定能发展出精确轰炸的能力。” 上条少将对这些年轻人的冲动话语不感兴趣。而且到现在为止,不管是日本的飞机或者是东北军的飞机都没能展现出精确投弹的能力。 关东军第二旅团的军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经过早期的惊讶后,也逐渐习惯了轰炸,在军官带领下不管不顾的继续行动。 但是,东北军对于轰炸机的使用简单粗暴,又非常有效。在炮兵炮击前,轰炸机就连续对日军阵地投弹。被这些炸弹直接摧毁的日军火力点属于运气不好,但炸弹横飞的单片却能造成区域杀伤。不少部队就是在行动中遭到了不小杀伤。飞机的轰炸起到了骚扰与限制日军行动的作用,东北军的炮兵则在飞机轰炸之时进行了相当精准的炮击。 日军即便顶住了这两方面的轰击,当飞机与大炮停止对某个高地攻击的时候,已经趁机开始进攻的东北军士兵就会趁着日军行动受限的那个时刻,移动到最近的攻击距离。 这些士兵们手持能够连发的冲锋枪,以小分队形式进行战争。跟在进攻步兵身后的还有机枪,不管是步兵或者机枪,都用连续火力猛烈攻击日军。一个个日军占领的高地就在这样的局面下不断失守。 上条旅团长已经不考虑活着离开的可能。关东军司令河合操中将是要上条旅团长防御至少24小时,为旅顺和大连守军争取时间。到现在,距离预计的72小时还有44个小时,东北军有充足的时间做好攻克旅顺的准备。 就在此时,东北军的进攻开始了。那些身材高大的东北军,行动起来却异常灵活。看来都接受了非常好的训练。 东北军利用了可以利用的地形向上方进攻,机枪手们与日军火力点进行对射,压制日军的火力点,掩护步兵们仰攻。 双方的机枪手都表现出极为顽强的战斗意志,上条旅馆长在望远镜里面看到好几名东北军机枪手刚被打死在掩体后,立刻有其他机枪射手推开阵亡机枪手的尸体,继续操起机枪进行射击。面对凶悍的敌人,第二旅团的官兵们也展现出了惊人的顽强,不管被打死了几名机枪手,日军也持续与东北军对射。 然而,不等顽强的日军彻底压倒敌人,东北军的炮弹呼啸而来,将日军机枪阵地炸上了天。杀红了眼的日军立刻进入其他的火力点,开始继续射击。 又经过十几分钟战斗,进攻高地的东北军士兵们好像撑不住了,快速撤下山去。 而此时的半空中又响起东北军空军投弹时的呼啸声。这声音让上条少将心烦意乱,恨不得立刻俘虏一架东北军的轰炸机,看看炸弹上到底有什么部件发出了这样尖锐难听的声音。 炸弹落地,爆炸声音不大。但是以炸弹为中心,大片的枯草与灌木竟然燃烧起来了。随着东北军的轰炸机持续投弹,着火点越来越多。此时已经是秋天,草叶已经开始枯萎,又挂着风,风借火势,火头起的非常快。 上条旅团长没想到东北军居然使用火攻,这都啥年代了,真以为放几把火就能引燃巨大的面积么?是东北军指挥官《三国演义》看多了。 就在此时,在山脚下上风头的位置,一道道火舌向着野草开始喷射。转眼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引燃的草和灌木就燃烧起来。与此同时,东北军的飞机继续投弹,山头,半山腰也出现了更多火头。 大风卷起浓烟与炙热的空气,向着更高位置的第二旅团官兵吹来。不仅上条旅团长所在的高地,其他易守难攻的高地,第二旅团把守的最后的一条防线上,好几处高地下都燃起了大火,火势完全不受控制的借助风势向山头席卷。 上条旅团长此时几乎无法睁开眼睛,不仅是他,随着火势逼近,大多数日军都处于与上条旅团长相同的境地。 如果是面对凶猛的敌人,上条旅团长完全有勇气率领部队坚持下去。但袭来的是火焰,不管日军怎么开枪射击都无法消灭大火。万般无奈之下,上条旅团长一边咳嗽着,一边痛苦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进攻的14军并没有放弃日军防线混乱的机会。炮兵与新一轮抵达的空军向着早就确定目标的几处日军阵地猛烈轰击。之所以要烧那几座高地,完全是因为日军几处容易突破的高地能够得到那几处高地的火力支持。现在东北军得到了转瞬即逝的机会,部队哪里会放过。 现在是中国时间12点整。仅仅是方才5个小时的战斗,部队的伤亡比昨天打了一整天都要多了数倍。若不能一鼓作气击破日军金州地峡的防线,让日军稳定住战线的话,东北军只会遭受到更大损失。 营长们都到了第一线,连长与指导员们全部拎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最前线战斗。 这些军官们最少都有三年半的军龄,全部接受了军官团教育。如果不是战事紧急到如此地步,14军司令部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他们轻易投入前线,去率领进攻。 金州地峡4公里宽,能够作战的只有三公里左右,就在这不连续的三公里宽度,东北军14军的1师2团与3师3团投入了战斗。 3团1营2连长,眼见对面的日军机枪手位置有些暴露,但东北军机枪手损失比较大,副射手负责射击,准头就是差了些。2连长拉开机枪手,亲自射击,接连打掉了两组日军机枪手。部队趁着日军火力弱下来的时候,开始快速进攻。 就在此时,日军隐藏的火力点不得不开始射击,接连打倒了数名战士,把其他战士压得抬不起头。2连长与日军火力点对射,日军的机枪带了护盾,虽然被命中数发,却没能打掉它。2连长却被一梭子子弹命中,当即牺牲了。 接替2连长的是指导员。身为指导员,与另一个时空里大量垃圾影视作品里面的指导员不同。既然要指导部队训练作战,指导员们对于装备的精通程度高过战士许多。 接替连长的指导员首发就命中了日军射手,随即用精巧的射击节奏,打的日军火力点几乎抬不起头。被压制住的东北军进攻小队再次整顿队伍,继续猛攻。再向前十几米,掷弹手接连投出几枚手雷,炸的前方的日军惨叫连连。掷弹手随即站起身,也不管自己是否暴露在日军的视线中,他奋力一投,手雷划了一条优雅的弧线,飞过最少六十米的距离,准确的飞入了日军火力点里,随着一声爆炸,有些日军甚至被气浪从火力点里面掀飞出来。 眼见日军最后的火力点被击毁,进攻部队端起武器,杀进了日军的战壕。然而在下方的机枪位置上,医务兵赶上来想救治不知怎么就中弹的指导员。把指导员的身体反过来,医务兵就见指导员的胸口正在汩汩冒血,不知是哪一名日军的步枪子弹击中的指导员的胸口。从中弹位置与出血量判断,指导员的心脏只怕被击中了。 等撕开军服,军服、秋衣、内衣都被鲜血浸透。在心脏位置上,一个弹洞清晰可见。 就在此时,一位排长快速跑上来,到了指导员身边,整个人都呆住了。片刻后,排长喊道:“副连长,副连长在么?” 连喊几声,都没人回答。排长万万没想到,连长与指导员战死的现在,副连长竟然也不见踪影。就在着急的时候,前面背下来一名军人。背着伤员的士兵看到医务员,连忙把伤兵放下,这才喘着气喊道:“医护员,这是我们副连长,他受重伤了!” 医护员赶紧上前。而确定了连级军官现状的排长一时不知所措,这么久以来,东北军并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战争,大家只是知道部队的指挥人员全部伤亡,就该立刻组织起新的指挥团体。可那都是学习课上的内容,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排长整个人都懵了。 此时医务员已经检查完了副连长的伤处。副连长指挥部队进攻高地,他的胸前连中五枪,虽然没有被直接命中心脏,肺部却被击中,伤到了血管。虽然现在副连长还有口气,却也是最后的一口气。除非立刻做手术,才有一线希望。 医务员紧急止血后,正准备叫人背上副连长下高地。抬头看见排长一脸慌乱,心中登时有气。于是对着排长大声喊道:“连长与指导员阵亡,就由党支部指挥战斗!党员呢?党员去哪里了?” 排长只是没经验,听到这话立刻回想起组织条例来。立刻高声喊道:“党员集合!党员集合!”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就在医务员与一名战士背起副连长开始下高地的时候,就听排长大声对聚集起来的几名文明党党员喊道:“我们现在先组成连指挥部,派人下山通知营长,让他立刻派新的连长过来,其他人,跟着我们继续进攻!” 医务员与战士背着副连长向着坡下前进,面对遭受这样损失的连队,医务员只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得到新连长的指挥。 不过医务员并不知道,此时营长也在前线指挥进攻的时候,被一发日军炮弹命中,性命垂危,生死难料。 有关消息不断传到部队。负责进攻的两名团长虽然不是同一个师的,反应却极为相同。他们都要亲自上前线,指挥部队继续进攻。面对得知营长、营政委阵亡与重伤而急火攻心的团长,团参谋们都说了同样的话,“按照规定,是我们先上。” 说完,两位团参谋转向团政委,“政委,让我们去接替指挥。” 日军在金州地峡的防线看着岌岌可危,东北军的这一轮进攻同样伤亡惨重。中日双方的官兵们飞蛾扑火般的向着激烈战斗的中心汇集。已经被点燃的几座山头高地已经完全燃烧起来,浓烟直冲云霄。 正在旅顺要塞等待最新战报的关东军司令官河合操中将得知了浓烟的消息,登上了旅顺要塞,举起望远镜看去。从这里看不到金州地峡熊熊燃烧的高地,浓烟则清晰的呈现在望远镜中。 不详的感觉在河合操中将心中越来越强烈。就在此时,在要塞顶部的新设下的作战单位,‘对空观察员’大声喊道:“报告,敌人的空军又来了!” 副官听到这话,连忙请河合操中将先回到要塞内。 走进光线有些昏暗的要塞,河合操中将的不详感觉更强烈的几分。在金州地峡战斗开始的时候,东北军的飞机就再没来过旅顺。 为什么现在金州地峡方向冒起几十公里外都能看到的浓烟,东北军的空军又来了?难道金州地峡丢失了么? 正文 第244章 关东军的末日(十) 10月8日下午,身穿和服的永田铁山亲自上门拜访了一众政界大佬,每一个都是日本少壮派校官眼中的国贼,是英美在日本的利益代言人。 直到永田铁山踏入外务省大臣内田康哉的宅邸,跟在永田铁山身后的冈村宁次才叹了口气。内田康哉是日本本土派,一贯支持对华强硬态度。与商界的联络只限于南满铁路公司。即便谈不上是陆军的自己人,至少不是对立关系。 与那帮亲英美的文官一样,面对军中下一代领导者,内田康哉非常客气。永田铁山反倒没有如面对亲英美派文官大佬那般诚恳的请对方相助,而是开门见山的询问道:“内田阁下,此次东北与帝国开战,不知您有何打算?” 内田康哉眉头微皱,明显感到意外。思忖片刻,内田康哉问道:“永田君,有什么看法,为何不爽快的说出来?” 永田铁山知道内田康哉性格刚毅,工作勤奋,是个极有担当的政治家。便坦然说道:“阁下,此战若是能速战速决,自然是最好。不过在下以为,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内田康哉眉头皱起,思忖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永田君,我不懂军事。在下有个疑问,何锐擅长外交,不知他的外交能力与军事能力相比,哪个更强?” 冈村宁次觉得内田康哉不愧是外务省大臣,这个比较着实有趣。但是术业有专攻,这么打比方能让内田康哉只管的理解何锐的军事能力。 永田铁山稍一思索就答道:“何君所著的《地缘政治初解》,不知阁下可否看过?” 内田康哉点点头,叹道:“拜读过。读完之后真有拨云见日之感。” “阁下,何君绝非只擅长某几个领域,非得说有什么擅长的,他或许能称为哲学家。” “哲学家?”内田康哉不禁露出惊愕的神色。他1887年从东京帝国大学法科毕业,进入外务省。日本引入欧洲知识体系,在这个体系的传统观点中,真正的哲学家是被视为掌握了知识最顶端的部分的人。永田铁山对何锐的评价可谓是极高。 而永田铁山也没有卖关子,“何君做事,外交也好,军事也罢,看似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其实都是能抓住事情本质。” 内田康哉觉得永田铁山对何锐的吹捧未免过高,索性问道:“既然如此,何君为何要对帝国开战?” 永田铁山反问道:“阁下,若是何君要统一中国,帝国会答应么?” 内田康哉神色冷峻起来,“维持中国的分裂,是帝国现阶段国策。削弱中国,是帝国的长期国策。” “何君千方百计谋取中国统一,便是想方设法避开帝国的干涉,定然会付出极大代价。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把这些代价拿出来与帝国开战。若是何君达成目的,逼迫帝国与之议和。到了那一天,中国国内还有谁敢阻挡何君统一中国?即便那些人不至于望风而降,何君统一中国的代价将微乎其微。这就是何君开战的原因。” 内田康哉的脸色更加难看,不过片刻后,外务省大臣内田康哉的神色就恢复了平静,“永田君希望外务省做什么?” “外交上,尽力与英法深入沟通。中国一旦统一,必然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国际秩序的变化。任何国际秩序的变化,都会损害到英法的利益。现在的凡尔赛体系下的秩序,已经将英法两国利益最大化。” 内田康哉点点头。英法两国现在无疑处在利益顶点,任何变化都只会让利益减少而不会增加。内田康哉有信心在这方面说服英法两国外交人员。 “阁下,在下以为战争绝不会短期内结束。很可能打到两年,为了胜利,帝国在海外市场上的发债筹款就格外重要。现在北洋政府孱弱无力,何锐作为地方政府,在国际市场上没有发债能力。这是帝国一大优势。若是充分利用,对于赢得战争极为重要。” 听到这里,内田康哉有些不解,“永田君,你所说的,好像是认为帝国会输?” 永田铁山摇摇头,“帝国绝不会输,可何君本就没想过要赢。” 这话有点绕,内田康哉思索一阵,联系永田铁山前面关于何锐发动此次战争的目的,就觉得恍然大悟。的确,何锐所求的不是打败日本,而是让日本不再出兵干涉他统一中国。从外交角度,何锐还不能打赢这一仗。譬如,何锐击败了大日本帝国,占领了朝鲜,那么大日本帝国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何锐议和。 想明白了这些,内田康哉叹道:“外界对永田君的评价果然没错。永田君才智令人叹为观止。” 说到这里,内田康哉又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永田君做了这么久的驻外武官,若是从军中退役,请务必来外务省。只要我还是外务省大臣,定然请永田君出任外务省次官。” 冈村宁次并没有误会这话里面代表的善意,能够一席话说服外务省大臣,永田铁山的见识令冈村宁次佩服。 听完永田铁山的分析,冈村宁次觉得这些顺理成章,本该如此。但是面对当下局面,冈村宁次靠自己做不出这样完备的分析来。 永田铁山并没有得意,反倒诚恳的向内田康哉低头鞠躬,“阁下,此次乃是帝国极大挑战,若是阁下能在外交上纵横捭阖,在下于前线作战,压力就小了许多。” 内田康哉没有接腔,只是说道:“祝永田君武运长久。” 从内田康哉住宅出来,永田铁山长长松了口气。冈村宁次问道:“永田君,接下来去哪里?”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永田铁山果断答道:“换军服,去陆军大学。” 车上,冈村宁次终于有了提问的意愿,“永田君,你认为战局会如何发展?” “等晚上开会的时候,我要与大家一起商议。”永田铁山很巧妙的表达了拒绝回答的意思。 车子行驶中,永田铁山换上了军服。到了陆军大学,就见门口已经等了人,都是学弟。见到永田铁山到了,众人连忙迎上来敬礼,随即簇拥着永田铁山直奔礼堂。 日本陆军大学平均每年招收54人,三年毕业,在校生不到200,所以礼堂并不大。 永田铁山已经在昨天晚上收到自己要前往朝鲜出任军需次长的消息后,连夜拜访了现任校长田村守卫少将。当永田铁山走上讲台,就见田村守卫少将与教官石原莞尔从大门进来,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 台下的陆军大学学员们都知道战争爆发,各个都期待着能够投入战争之中。备受好评前途无量的前辈永田大佐前来,大家都激动的等待着。 永田铁山没有废话,简单介绍了现在的局面,就向陆军大学的学员们表示,“诸位同学都来自日本各个部队,服役期间表现优秀。在领兵作战方面,陆军省与参谋本部完全不担心诸君的实力。而诸君前来陆军大学就学,是为了学到更高水平的军事认知体系,将自己对军事的理解再上层楼。我欢迎毕业的同学到前线去,但是对于没有完成学业的同学,我期待诸位能够安心学习,以最好的成绩毕业。对诸君来说,即便没有赶上这次战争,还有下一次。但是诸君就读陆军大学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学员们见永田铁山谦逊有礼,话语又充满了鼓舞,尤其是真正关心大家的前途,都生出敬仰之情。就听永田铁山说道:“学员要完成学业,不过教员却不用。此次前来,我想请石原莞尔教官与我一起前往朝鲜。” 学员们大多数并没有注意到石原莞尔来了,永田铁山则大声对着一脸讶异的石原莞尔喊道:“石原君,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这下学员们都转头看向石原莞尔的方向,石原莞尔却不知可否。上次与永田铁山深谈,两人都确认双方的理念背道而驰。石原莞尔并不认为自己的观点有所改变,那么与永田铁山就没什么好说的。 但陆军大学的校长就在旁边,石原莞尔再刺头,也不至于不给校长面子。十几分钟后,他就与永田铁山面对面坐在校长室中。 永田铁山开门见山,“石原君,现在陆军省与参谋本部中,大多数人都认为东北军不过是拿着更好武器的北洋军,虽然有何君统领,实际战斗力并不强大。所以接到关东军求援电报后,立刻命令驻朝鲜军尽数开拔。现在先头部队已经出动。以我对何君的了解,他有备而来,关东军只怕是在劫难逃,连驻朝鲜军也以为冒进,会吃很多苦头。” 石原莞尔已经考虑过此事,原本石原莞尔根据得到的情报分析,总感觉何锐做的事中有些‘浮夸’。现在事情水落石出,石原莞尔已经明白,自己以前从没想过何锐居然会在22年底对日本开战。所以才产生误解。何锐应该从回中国前,就已经谋划着对日本开战。从对日开战的角度再分析,何锐所作所为不仅谈不上浮夸,甚至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虽然石原莞尔对何锐的行动又震惊又气愤,不过这不等于石原莞尔就对永田铁山有了好感。于是石原莞尔问道:“既然永田君已经看到这一步,就没必要来找无确认吧?” 永田铁山虽然带着眼镜,不过目光依旧炯炯有神。他沉稳的说道:“石原君,我们这两年分道扬镳,乃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们都是帝国军人,自当为帝国尽忠。石原君的才智在我之上,定然知道以何君的实力,大日本帝国遇到的是空前挑战。此时,我们只有一个立场,就是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此时,就是摒弃前嫌精、诚团结之时。对于驻朝鲜军的命运,我已经把我的推断和盘托出。石原君。请与我一起去朝鲜吧。若是我能率领驻朝鲜军,定然会请石原君做参谋长。以石原君的聪明才智,便是何君也赢不了我们。” 石原莞尔盯着永田铁山看了一阵,就见永田铁山神色诚恳,全然没有丝毫虚假。便猛然站起身,向永田铁山深深鞠躬,“多谢永田君点拨,让我拨云见日。若非永田君前来,我还会拘泥在小圈子里走不出去。请永田君一定要带我前去朝鲜。” 陆军大学校长田村守卫当然知道石原莞尔的性子,虽然石原莞尔这几年已经收敛了许多,不过光听他的名声,也能想象当年一二。所以田村守卫少将并不认为永田铁山能够说服石原莞尔。 没想到石原莞尔竟然真的被永田铁山说服了。田中守卫少将心中很是高兴,终于能够把石原莞尔踢出陆军大学。这是个真正的好消息。 倒是冈村宁次着实有些不解,他今天跟着永田铁山拜见的都是大人物。偏偏晚上重要的时间用在了石原莞尔身上。难道石原莞尔的价值竟然与那些大人物等同么? 不至于吧! 正文 第245章 关东军的末日(十一) 东京下午七点,一辆汽车在东京的法国餐厅‘二叶亭’门外停下。侍者早就看到这辆挂着军牌的车,立刻迎出来。 车门一开,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走了出来。永田到了驾驶座旁边,把一盒在路边买的章鱼丸子递给了司机,“今天太感谢了。你回去吧,我今天不用车了。” 司机是一名中士,他本就听说过永田的大名。今天见永田拜访的都是大人物,更确定了永田的身份。见永田如此客气,连忙满口感谢的接过礼物。 打发走了司机,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在侍者的引领下到了包间,里面已经坐满了军人。 小畑敏四郎、东条英机、河本大作、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矶谷廉介等二叶会成员已经先赶到了这里。 ‘二叶会’的名字就源于二叶亭餐厅。一群年轻的非藩阀系的军官团结在皇太子(裕仁)周围,以推翻山县有朋为首的藩阀势力为目的组成。 见永田进来,众人纷纷上前问候。永田挥挥手,“先上菜,我与冈村君饿了一整天。” 众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气氛立刻轻松起来。日本武士讲的是礼貌,在旧时代,哪怕是肚子里饿了几天,也得叼着根牙签或者细树枝什么的,精神抖擞的走在街上,看上去仿佛刚吃完一顿无比丰盛的大餐。 二叶会的成员们又以日本驻各国使馆武官为主,都接受过外国礼仪教育,更注意体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然而永田铁山与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如那帮老古董一样,把这些虚套放在前面。而是该吃吃、该喝喝。所以聚会中虽然也会有争论争执,却是在一个相当温和的气氛下。 青年军官们风卷残云的把饭菜一扫而空,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永田铁山身上。东条英机倒是第一个开口,“永田君,在下先恭喜永田君出任驻朝鲜军军需次官。军需次官往往负责预备队指挥,永田君是我等中第一个出人头地。定然前途无量。现在陆军省与参谋本部中许多人喜不自胜,认为兼并满蒙的时机已到。不知永田君怎么看?” 其他人听着东条的语气,都明白东条是怕自己的看法被批驳,才用所谓的许多人‘认为兼并满蒙的时机已到’为理由。当然,东条也没说瞎话,二叶会成员们虽然没有那么乐观,却也比较愿意相信日本能从这次战争中得到好处。 二叶亭是法国餐厅,饮料却是茶。永田神色从容,喝了口茶,这才问道:“东条君,何君进攻关东州,帝国接下来会怎么做?” 东条英机立刻答道:“调动朝鲜驻军进攻鸭绿江。” “如果驻朝鲜军没能打赢呢?帝国会怎么做?”永田铁山继续问。 东条英机有些意外,他不相信日军会失败。但永田铁山在二叶会中颇有权威,东条英机不得不答道:“自然会派其他师团参与进攻。” 永田铁山点点头,“我等能想到,何君也能想到。东条君以为呢?” 东条英机稍微一愣,已经有些明白了永田铁山的意思。永田铁山好像认为,这场战争不可能是一边倒的局面。 永田铁山觉得二叶会里面不少人看法其实和东条英机一样,也就不让他们自己瞎想,主动说道:“诸君,我今日拜见了许多高层人物,他们对此次战争的看法其实都很乐观。我着实不明白,他们的乐观原因何在。日清战争,日俄战争,都是帝国谋划许久,主动发难。主动权其实在我。此次局面完全相反,可那些人竟然刻舟求剑,以为之前的胜利单纯因为帝国的实力强大。上层的心态,与傲慢自大的清国上层与沙俄上层有什么分别?也怪不得何君敢在此时主动进攻。” 不少二叶会成员愣住了。作为一个创立之初就以打倒派阀为目的的组织,永田铁山抨击上层们尸位素餐,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如果青年校官们认为上层英明神武,推翻他们干什么呢? 然而永田铁山现在所说的是另外一回事,青年军官们都为这话里面的意味感到了不安。 小畑敏四郎是元老议员男爵小畑美稻之长子,是二叶会里面唯一华族出身的男子,也是一直在与永田铁山争夺二叶会主导权的人。 既然永田铁山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小畑敏四郎神色阴沉的问道:“难道何君认为他可以击败帝国?” 永田铁山摇摇头,“何君的战略目的是统一中国,他不用击败帝国,只要在与帝国进行两年的消耗战中保持不败,帝国就可能被迫与何君议和。即便何君的实力会遭到极大损失,但中国军阀中还有谁敢对抗何君的军队?何君将统一中国时候要付出的代价用在与帝国开战之上……唉!何君是从解决问题本质的角度入手。” 小畑敏四郎只觉得怒火从胸膛直冲脑门,黑着脸问道:“难道永田君是在称赞何君么?” 二叶会不少成员也有同样的感觉,心中的不快几乎难以遏制。不过相对于小畑敏四郎。二叶会成员更相信永田铁山的判断,就耐着性子等待永田铁山的解释。 永田铁山摇摇头,“田忌赛马,以下驷对上驷,以中驷对下驷,以上驷对中驷。二胜一负便是胜了。当下日本帝国在东北亚绝无敌手,此为上驷,然而海军在此次战争中没有用武之地,赢了,对战争也毫无影响。因为军费的原因,帝国中陆军乃是最弱,是为中驷。东北军以陆军为绝对主力,是其上驷。只要东北军能与帝国陆军打平手,帝国实际上已经处于下风。” 小畑敏四郎气鼓鼓的听着,两次想打断,却还是没那么做。 冈村宁次对东北的优势十分不忿,却不得不承认永田铁山说的有理。在永田铁山点烟之时,追问道:“帝国的下驷是什么?” 永田铁山叹息一声,“我对社会主义的异端邪说十分厌恶,不过何君治下的东北,的确人人有饭吃,都得到了政府的照顾。若是受苦硬熬,从上到下,人人都能承担战争压力。我们统制派要达成的,就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制度。以当下帝国局面,贫者挣扎求存,权贵财阀视公帑为私家之物,竭力聚敛。日本承担战争的能力是帝国下驷。若是能短期击败何君,夺取满蒙,帝国有巨大收益,局面还能维持。若是战争持续两年,甚至更久,不用何君在战场上获胜,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在战争期间破产的百姓,就足以动摇国本,让帝国无力继续下去。何君认为的必胜之道,就在这里。” 听到这里,连冈村宁次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不是永田铁山说的不对,而是永田铁山冷酷的描述出了一个十分现实又无比可怕的未来,这种未来是可能发生的。 永田铁山并没有停下,他站起身,心情沉重的说道:“今日拜见的上层,皆没有意识到局面的危险。何君发出的开战宣言行文用词十分精准,东北军对关东军宣战。虽然宣战理由傲慢无礼,那不过是何君为了激怒帝国上层采用的手段罢了。当此之时,关东军只怕已经救不了。上层鬼迷心窍,跟随着何君的指挥行动,急令驻朝鲜军北上进攻鸭绿江地区。我料,驻朝鲜军只怕凶多吉少。一旦关东军被歼,驻朝鲜军残破。帝国在未来半个月内,还有力量对付何君么?何君就可趁着这宝贵的时间,布置防御,完成社会管制,准备迎战帝国后续援军。而且冬季将到,会大大增加作为防御一方的力量。唉……制定正确的作战计划,就该如此。” 东条英机觉得永田说的内容能理解,却不能接受。不过东条素来敬畏永田铁山,便用不至于激怒永田铁山的语气问道:“永田君是不是过于高看何君了?难道满蒙之地虽然肥沃广袤,也不至于治理数年,就能与帝国抗衡。” 永田铁山看向东条英机,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东条英机不由得垂下目光,不与永田铁山对视。 永田铁山继续看向其他二叶会军官,就见大家或多或少都不服气。永田铁山朗声说道:“诸君,此乃我个人的推断。这推断是否正确,数日内就可知道。我等乃是同志,不要为此事争吵。等待结果就好。” 二叶会的众人此时都气得够呛,却又深知自己没办法与永田铁山的见识相提并论,都不再说话。 永田铁山继续说道:“我受命出任驻朝鲜军军需次官,明日就出发,诸君,我先告辞了。” 说完,永田铁山叫上副官冈村宁次一起出了门。刚走到门外街边,矶谷廉介就从二叶亭追了出来,“永田君请留步。” 三人站在路边,矶谷廉介问道:“永田君所说,我真不希望是真的。不过事情若是真的如永田君所料,我等要如何应对?” 永田铁山神色中终于露出些无奈,“局面若是到了那般地步,那位大人一定会私下找你等询问。若是矶谷君有幸能私下面见那位大人,就请矶谷君转告我的看法。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何君以傲慢言辞发表宣战,并非何君傲慢,而是何君料定,帝国高层狂妄自大,又自卑敏感。以如此言辞刺激帝国,帝国高层定然会力求速胜。何君以逸待劳,占尽便宜。帝国精锐损失众多,必然要征兵,大量生产武器。局面就进入何君的预期,双方比拼起国家承受战争的能力。所以,请务必转告那位大人,此时帝国要稳住,从容图之。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说,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矶谷廉介很认真的学习过《孙子兵法》,知道永田铁山的话里面引用了许多孙子兵法的内容。但是具体出自那些篇,矶谷廉介也记不起。不过矶谷廉介本来非常相信永田铁山,这才追出来的询问,听永田铁山强调了大日本帝国如此危险,心里面也不愿意谈下去。 带着复杂的不快心情,矶谷廉介答道:“永田君,在下知道了。那位大人若是要见在下,在下一定转达永田君的话。此去朝鲜,路途遥远。在下祝永田君与冈村君一路顺风。” 三人分别,冈村宁次跟在永田铁山侧后。今天一整天,冈村宁次都过的很不开心。恭恭敬敬低声下气的拜见那些‘国贼’,寻求他们的支持。向还算有见识的高层讲述日本面对的危机,还有如此悲观的预测战争发展。每一样都是冈村宁次极为不喜欢的。 正因为情绪远比别人更早愤怒,此时冈村宁次反倒冷静下来。他沉默的走了一阵,问出了心中疑惑,“永田君,你为何一定要带上石原莞尔去朝鲜?” “冈村君,当下帝国上层已经不用多说,少壮派分为两派,一派是我等,为各级校官。一派则是士官学校毕业的尉官与士官。尉官与士官们每日与士兵在一起,他们地位不高,人数却是最多的。你莫要小看石原莞尔,他多年来联络这些尉官士官,又组建了一个什么基金,在尉官士官家庭生活拮据之时提供帮助,已经是实实在在的派系。若是我不带上他,难道等局面大变的时候,让石原莞尔乘势而起么?” 冈村宁次并不待见石原莞尔,便不再多说什么。又走了一段,他才开口继续问道:“永田君,若是局面真如你所料,国内局势会出现什么大变?” 永田铁山听到冈村宁次的话,心中有些遗憾。虽然自己能看到很多事情,但是毕竟出身普通家庭,并没有派阀那种天然的丰富人脉。冈村宁次已经算是永田铁山的铁杆,打仗的水平是有的,搞政治的能力相当弱。 然而此时,也没其他选择,永田铁山慢慢的解释道:“按照规矩,如此大败,定然要有上层负责,很多位置会空出来。继任者为了争夺权力,必然要尽快获得胜利。此时,定然会有些看不明白局面的校官们以为机会已到,跟着他们的上司却蛮干。而我等同志虽然是校官,却没有出任各个部队长官,等我等有机会的时候,局面必然十分仓促。所以,我等必须拉上石原莞尔一系,在我等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拥有可战之兵。” 冈村宁次又沉默的走了好一阵,才开口:“那岂不是让石原莞尔一系有了做大的机会?” 听到这话,永田铁山停下了脚步,转向冈村宁次。便是在夜色中,冈村宁次也能感受到永田铁山严肃的气场,不由得就以立正的姿势站直了。 就听永田铁山语气严肃的说道:“冈村君,我等追求的是日本繁荣昌盛。若是上层如此颟顸,与他们精诚合作也没问题,更不用说石原莞尔一系。只要我等能为帝国解决这次危急,战后,我等定然成为帝国中坚,到了那时候,石原莞尔一系跳不出我等手掌心。” 冈村宁次今天的心情着实糟糕,甚至对永田铁山生出许多不满。便是如此,听了这话,冈村宁次依旧感叹于永田铁山的心胸气度,对永田铁山的敬佩反倒增加了一些。 此时,是东京晚上8点,街头路灯已经完全亮起。摆摊的,开店的,让街道两边灯火通明。 在大连,在旅顺,则是晚上7点。两座城市内完全实施了灯火管制。城区漆黑一片,居民们躲在家里,门窗紧闭。 在城市边缘,火光在各处闪动。那是枪炮的火光,东北军在下午3点终于彻底击破了关东军第二旅团在金州地峡的防线,杀进了由大连与旅顺组成的关东州核心地区。 虽然夜色降临,东北军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部队开始在旅顺与大连的市区展开巷战。每一道火光都是枪口喷出的枪焰。关东军也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他们不仅没有退缩,反倒顽强的与东北军在城市外围防线上进行交战。 此时,距离10月7日上午9点过去了34个小时。距离72小时的规定战役结束时间还剩下36个小时。 正文 第246章 关东军的末日(十二) 10月8日晚上10点,从京城到天津的火车驶入车站,车刚挺好,卫队就快步走出车厢,在两边侍立。 天津督军已经等在站台,此时准备上车迎接,没想到车上两位竟然已经走到了车门口。为首的是总理段祺瑞,他先下了车,然后扶着民国总统徐世昌老头子走下车来。 两人来的很仓促,只有天津督军才接到通知。督军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来此为何,却也知道定然与何锐对日作战有关。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寒暄几句,天津督军赶紧说道:“总统,总理,下榻之处已经备好。” 徐世昌摆摆手,“不必了,我们去赤峰路的旧宅。” 很快,徐世昌与段祺瑞就在卫队护送下,离开了车站。天津督军倒也没有非得靠上去,民国的局面本就乱,何锐对日本作战,直接让本就混乱的局势向着更加不可知的方向而去。 赤峰道天津市和平区的一条呈偏东西走向的一条街道,位于法租界内。各式小洋楼鳞次栉比,房主多为下野的军阀、督军,故此街素有“督军街”之称。 到了徐世昌旧住处,这里已经被打扫过,还升起炉火,让屋里面暖暖的。 上层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而且赤峰道上来了这么多人,立刻就有邻居看到。很快,就有邻居派人来问候。卫队询问了来人是哪家的,一一记下。 段祺瑞吩咐过,如果有张锡銮派来的人,就把人请进来,若是没有,就不用搭理。 此时在屋内沙发上坐着,段祺瑞问道:“徐兄,你以为张兄会派人来么?” 徐世昌摇了摇头,“张兄清贵,把东北交给何锐之后,并不怎么出门。” 段祺瑞能想象得到。到了这样的地位,并不容易有好的晚年。袁世凯就不用说了,冯国璋死后,也没什么人真的记得他。张锡銮却不一样,他果断将东北让与何锐,之后何锐声名鹊起,实力攒升。张锡銮虽然只是个归隐的老头子,旁人也都得高看一眼,赞一句‘张公有识人之明’。 何锐现在几乎要把天戳破了,徐世昌与段祺瑞还得亲自前来。两人歇息一会儿,眼见就已经11点了。既然明天还要去见张锡銮,两人就睡下。 但这个夜晚,没睡的人很多,非常多。 鸭绿江两岸灯火通明,已经暂时修复的鸭绿江大桥上,卡车一辆辆通过。数座浮桥上铺好了木板,部队排成长龙,按照军中规定,过桥的时候要采取绝不整齐的步伐。官兵们的脚步声在浮桥上汇聚成隆隆的响动,震动着浮桥下的江面。 迈过了鸭绿江,踏上朝鲜,部队毫不停歇的向南部方向开进。在那里,日本驻朝鲜军也在开始北上。在对日作战的整个计划中,有一个绝密计划。东北军并不会守住鸭绿江,等着日本驻朝鲜军前来进攻。而是主动南下,力求歼灭这支拥有两个师团兵力的精锐日军。 在指挥部里,胡秀山看完了根据空军最新航拍照片,以及根据照片绘制的地图。就询问通讯科长,“有旅顺的消息么?” 通讯科长立刻答道:“报告,从下午17时后,再没接到关于旅顺方面的消息。” 胡秀山点点头,就在指挥部的行军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按照东北军对于战争强度与烈度的划分,强度意味着投入战争体系的复杂程度。现在空军已经成了东北军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由于添加了这个兵种,战争体系的复杂程度大大增加,强度自然也增加了。 战争烈度则是伤亡损失。如果一场战争中兵力伤亡巨大,物资消耗数量惊人。这自然是一场高烈度的战争。 按照这样的定义,世界上有许多高强度,但烈度不大的战争。也会有许多高烈度,但强度不大的战争。 而执行绝密计划的胡秀山,则是要打一场高强度高烈度的战争。现在,胡秀山最好能休息一下,以保持做好的指挥状态。但胡秀山还是不太能睡得着。按照作战计划,从10月7日上午9时起,东北军空军开始在朝鲜境内开始侦查。根据空军侦查结果,日军先头部队已经开始北上。 胡秀山能理解日本高层的压力,‘强大’的日本陆军被‘软弱’的中国军队歼灭,日本方面还按兵不动,他们就会被铺天盖地的抨击所淹没。立刻派遣驻朝鲜军前去援救,是唯一的选择。 在战前分析的时候,军委已经完全弄清楚了这些。当局面果然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胡秀山就不免考虑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人会做出这样明显是愚蠢的决定。 东北军的统帅何锐有着高明的判断,而何锐的高明完全基于实事求是的现实判断。那么日军的愚蠢又是基于什么呢?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当何锐把判断讲出来的时候,东北军上层都理解了。胡秀山认为,日本方面也一定能理解。 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并不难理解的事情,日本却仿佛完全不能理解一样,做出了其他选择。有人尝试用人性来解释,胡秀山不接受这样的解释。要是什么都能用人性去解释,岂不是太懒惰了呢? 想到这里,胡秀山突然有了些思路。他坐起来,重新理顺自己的思路。 是的!怠惰!思考上的怠惰! 变化是永恒的,如果采取路径依赖,不管多么强大的国家,都会不可避免的遇到失败。更不用说,日本根本没有它吹嘘出来的那么强大。 把思考上的怠惰加入思考体系,胡秀山突然觉得自己就能理解所谓的‘人性’问题。 在何锐集结起来的东北军以及文明党的核心领导层,每一个人都有优点与不足,但是每一个人都没有思考上的怠惰,这是一种强大的内生力量。当这种力量被纳入文明党的体系内,用在理解和实现对于未来中国乃至世界该如何运作,如何生活的时候,大家集思广益,深入挖掘,对于为何要这么做的深层逻辑也有了许多进步与突破。 或许是在这样的组织力待的太久,胡秀山很自然的就用同样的思路去看日本高层。 以现在新的思考体系再去看日本高层,胡秀山就明白过来。所谓人性,想获得更多,想掌握更多,想拥有更多,产生这些念头并不需要考虑。 日本高层也是人,他们也拥有足够的智力、精力与勇气。但他们的智力、精力与勇气用在如何实现这些无需思考就能产生的念头之上,却偏偏没有考虑这些念头本身。 就如这两个被送上前线的日军,在日本高层眼中,这两个师团是证明大日本帝国不可侵犯的工具。他们大概没有想过,正是日本制定的弱化中国,保持中国分裂状态的国策,导致中国军队必须对日本进行打击。 胡秀山进行着思考,又突然发现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日本高层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所以把这两个师团当作执行这个国策的‘代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更有趣了。被看成‘代价’的这两个日本师团只是过河的卒子,有进无退。胡秀山可以更加轻松的歼灭这两个师团的日军。 正文 第247章 关东军的末日(十三) 1922年10月9日凌晨4时。 张锡銮从睡梦中醒来,去了趟洗手间。回到床上本想再睡一会儿,可睡意去逐渐消退,脑子越来越清醒。张锡銮索性直接起床,到浴室打开了水龙头。 何锐每年的礼数从来不落下,送的都是东北新产品,张锡銮现在就用了太阳能的热水器。这东西不用烧煤,晒晒太阳就可以放出热水来,着实方便。储水的水桶用了厚厚的保温层,只要不是隆冬,放一晚上的水,第二天依旧是热的。 这些物件才是张锡銮喜欢的。论钱,张锡銮不差那几个。家里面越过越舒心,生活越来越方便,自己用的都是市面上最新的。当别人吹嘘起自己新买了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张锡銮总能露出长者应有的宽厚点头微笑。这种生活才是张锡銮认为归隐后的日子。 站在防滑的浴室地板上,穿着防滑的橡胶拖鞋。任由温暖的水冲着身体。张锡銮心情变的很愉悦。 等张锡銮沐浴完毕,张夫人已经起身。张锡銮人称‘张快马’,年轻时候马术了得,七十岁还能纵马奔驰。能有这身板,全然是张锡銮平日里作息规律,并不因为地位而荒废了锻炼。 见张锡銮披着浴袍出来,走进浴室旁边的暖房。张夫人让刚被叫起的丫鬟给张锡銮身上涂抹何锐送的润肤油。张锡銮身体虽然健康,但是他毕竟这把年纪,皮肤会感觉到些瘙痒。尤其是沐浴之后。 每次沐浴之后涂抹润肤油,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不仅张锡銮喜欢,张夫人也很喜欢。 张锡銮只觉得涂抹到的地方很舒爽,片刻后,瘙痒的感觉就消失了。等身上都被涂抹好,张锡銮还想在暖房里多趴一会儿。张夫人让丫鬟出去,自己拿了条大浴巾给张锡銮盖上,这才问道:“老爷,你是要答应段公和徐公么?” 张锡銮觉得自己宛如年轻时练武后,躺在床上休息的舒坦感觉。一时并不想开口说话。 年轻真好啊。累就躺下歇息,疼就揉揉,痒就挠挠。实在不行,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能过去。老了之后百病缠身,各种毛病纠缠在身上,怎么都没办法痛快的解决。若是把这些向年轻后生说,他们总是拿自己的感受来想张锡銮的感受。真的是裤裆里放屁,两头出气。 刚想到这里,就听张夫人有些忧虑的叹道:“老爷,你是不想答应么?” 张锡銮笑道:“若是夫人不答应,我便不答应。” 张夫人一惊,连忙答道:“老爷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懂国家大事。” “那么夫人为何如此忧虑?”张锡銮和自家夫人唠起嗑来。 “老爷,何锐与日本人开战,他打不赢吧?”张夫人说出了心中的不安。 张锡銮微笑着继续问道:“若是打不赢,何锐为何要打?” “……甲午,庚子,不也是打了。”张夫人说出了令她印象深刻的回忆。 张锡銮的笑容消失了。夫人的话唤醒了很多痛苦的回忆。 张夫人眼见丈夫神色变化,忍不住想继续开口。却见张锡銮已经翻身坐起,板着脸说道:“我自有主张。”说完,张锡銮向着卧房去了。就听卧房里传出张锡銮穿衣的声音,张夫人只能叫了仆人起来,生火做饭。 大炉子里面,大块的蜂窝煤燃烧着,汤锅中的南瓜玉米粥沸腾着。大油锅里面,油条在翻动中逐渐变得金黄。蔬菜炒肉进入了最后的烹制流程,东北军的炊事兵们往锅中放入盐和酱油提味。 在关东州军盘踞的旅顺大连城外,在朝鲜的嘉山、龙山洞至德川、宁远一线,在长津湖一带,东北军的进攻部队都要在早上5点准备开放。 此时天还没有亮,靠着灯光,上千个炊事班正在奋力工作。看他们的军阶,下士、中士、上士,连少尉都有。民以食为天,良好的战时餐饮也是保障军队战斗力的重要工作。这些士官尉官全力工作着,完全没有把这些当做是服侍人的工作。 让大家如此认真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军事教育,在炊事班工作是士官和尉官们晋升前的倒数第三项考察内容,这是正式计入考察成绩的一个步骤。而且军中饮食制作自有步骤与标准,制定这些的是专门的饮食营养研究机构,并不需要炊事班的成员们拥有大厨一样的烹饪水准。能够按照规范执行,就可以制作出符合标准的食物。而士官与军官们根据战场情况的组织能力,时间的调度能力,是考核的主要内容。 一个拿到饭就吃的士兵,自然不知道这顿饭要到后勤部门领取各种物资,要安排餐车的动力来源,燃料补给,以及出于安全考虑的停放位置在内的种种。作为士官与军官,他们不是普通士兵。不管喜欢不喜欢,都必须掌握这些知识。并且能够利用这些知识完成任务。 与陆军的饮食相比,空军的伙食更丰富精致。牛奶、鸡蛋、蔬菜、肉食,水果,一份份的放在大盘子里,以自助餐的方式由飞行员们自行选择。飞行员们端着自己的基本餐,到这些食物前选择自己喜欢的菜色。看上去就高档了许多。 但飞行员们不在意这些。每一次飞行都是一次高强度的体能消耗,一些飞行员降落后身体几乎虚脱,靠自己无法出舱。空军地勤的基本功之一,就是把飞行员从机舱里架出来。也包括从坠毁的飞机机舱里把飞行员抢救出来。 为了提高飞行员们的存活率,飞行学校的学员们每天一个三千米,隔两天一个万米跑。就是为了提高飞行员身体在极端情况下的耐受力。 至于饮食,只是为了时刻保持充沛体力的必须品。不管第一次看到飞行员伙食的其他兵种兄弟部队如何惊讶,空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陆军官兵的牺牲,绝大多数因为被敌人的枪炮命中。空军飞行员只要身体不适,无法精准操纵飞机,就有很大几率牺牲。 在5点05分左右,延迟最久的部队官兵也都吃上了饭。互相交谈的人很少,即便是有,也是低声的交谈,“一定要跟紧部队!”,“放轻松,按照训练来。” 5点20分,部队进餐完毕。官兵们放下碗筷,拿起水壶,开始灌水。过程中,每个人都漱口,有些官兵觉得牙缝里的食物碎屑没能清理干净,索性又快速刷了牙。 5点30分,各部队开始集合。此时,视力普遍优秀的空军们已经能看到东边天空色泽的变化。那是‘黎明前的黑暗’,如果飞机此时飞上天空,就可以看到红日已经跃出地平线,正在冉冉升起。 5点35分,报数完毕。今天将投入战斗的33个飞行大队,陆军6个军下辖的486个连,1458个排都确定了自己部队有多少兵力可以投入战斗。 5点40分,机场的照明灯光全部亮起,飞行塔台以及各个行动指挥灯从红灯切换成了黄灯。装备完毕的飞行员们直奔自己的飞机,侦察机飞行员与观察员踏着搭好的梯子上到与飞机上半部齐平的位置,们拉开舱盖,进入座舱。外面的地勤们合上座舱盖,搬开梯子,向机头位置的地勤打了手势。 机头位置的地勤回了手势,得到后方地勤回应后,扳住螺旋桨奋力拉动。随着引擎发动传出的轰鸣声,前方地勤快速跑开。驾驶员挂上离合,飞机的螺旋桨开始缓缓的旋转起来,随着转速不断提升,后方的地勤的衣领都随着螺旋桨煽动的风微微摆动。飞机靠着螺旋桨提供的动力,缓缓向前,驶上跑道。 天空依旧黑暗,颜色却开始变得澄清透明起来。机场塔台的信号旗落下,又升起。那是各地地面观测站提供的大概风向信息。随即,通行指示灯从黄灯变成了绿灯。 位于第一排的驾驶员们加大油门,引擎开始全力输出,飞机在地面上滑行起来,速度越来越快,飞行员拉起操纵杆,先是飞机前起落架逐渐离开地面,接着是后起落架。侦察机一架接一架的飞上天空。 不管是前往旅顺大连,又或者是前往朝鲜的嘉山与长津湖,机群并没有立刻向着作战领域出发,而是在机场上空又盘旋了两圈,才在地面信号灯指引下向着南部方向进发。 在空中看去,圆乎乎的可爱太阳已经在东方红彤彤的升起。阳光并不刺眼,完全可以用肉眼直视。地面上依旧阴暗,山林田地都呈现出浑浊的色调。但飞行员们知道,要不了多久,色彩斑斓的大地就会在阳光下展现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率先抵达空域的是前往旅顺大连的侦察机编队,从空中看下去,旅顺要塞仿佛一支盘踞在大地上的蜘蛛,舒展开的八条腿是联通主要塞与外围堡垒的通道。 几条细线则从远方直通蜘蛛脚下,那是铁路线。在铁路上,火车由北向南运行着。这个方向运行的火车上,满载的都是攻城的部队与装备。在蜘蛛前方,已经有不少炮兵阵地已经布置完毕,最醒目的是四个炮组覆盖范围超出其他炮组十几倍的炮兵阵地。 观察员们都有着极强的目力,以及训练出来的记忆力。只是看过地面,就能与昨天的照片与今天出击前发来的地图与照片对应。接二连三的,观察员确定了日军部署并没有和昨天发生什么变化。随即调整出相关的预设电报发射组,并且按下了按钮。 一条条电文快速抵达前线司令部,负责进攻旅顺的13军军长宋俊生看了看手表,此时正是上午6点13分,他下达了命令,“开始进攻!” 此时,距离10月7日9时发动进攻,已经过去了45个小时,距离72小时的战斗结束时间还有27个小时。 4门250攻城炮的炮弹甚至不用矫正,全部首发命中旅顺要塞的主体。穿甲弹直接击穿了旅顺要塞的防壁,扎入要塞内部,才猛烈的炸开。 旅顺要塞主体颤抖着,桌子在剧烈抖动的地面上猛烈晃动,上面的物价噼噼啪啪落在地上。关东军司令河合操中将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日本,经常发生的地震就是如此感觉。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但中将很清楚,这里不是日本,而是地质稳定的旅顺。日本的地震很快就会结束,并且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发生。而旅顺要塞面对的局面恰恰相反,这震动会持续不断,直到敌人失败或者要塞陷落。 在下一轮炮击开始前,河合操中将下定了决心,他对副官命道:“现在就把急电发出去!” 副官已经顾不了心中的抵触,立刻奔向作战指挥室旁边的电报一室,一进门就喊道:“立刻把急电发出去!” 电报员听到这个命令,立刻带上耳机,把已经交给他们的密电打开,迅速开始发报。 东京的军事电台早就空出了这个频段,接到电报收发请求信号,立刻回电表示准备接收。东京电报员们拿着笔,快速记录下电报信号,并且翻译出来。 旁边的电报组组长沙耶勇二大尉也给自己戴上了耳机,作为组长,完全不用手写,他心中就根据电报翻译出了电文。 “……进攻关东军的敌人准备充分,攻城火炮威力巨大,旅顺要塞完全无法抵抗。而且敌军兵力数倍于我军,我军之前防御中已经损失了近三万部队,余部分别把守旅顺与大连,兵力不足。请陆军省以最快速度提供支援,如果不能在十二个小时内抵达,旅顺与大连将万分危险。关东军从司令官到士兵都已经做好了殉国准备,必将战斗到最后一人一枪,为增援赢得时间……” 沙耶勇二大尉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孔已经扭曲起来,此时他内心极度震惊。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关东军竟然会被中国军队全歼?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沙耶勇二大尉的常识。大日本帝国军队对中国军队有压倒性优势,二十八年来,这种想法被一遍又一遍的灌输给日军,已经是日军的一种思维基础。当这个基础被撼动的时候,沙耶勇二大尉只觉得天好像都塌了下来。 正文 第248章 关东军的末日(十四) 255毫米攻城炮第二轮炮击结束,河合操中将从要塞作战指挥室的地上爬起来,对着满身尘土,灰头土脸的副官命道:“下令,除少数守备队之外,全部撤出旅顺要塞。部队迅速进入城区,与敌军展开巷战。” 副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日俄战争后进行了加固的旅顺要塞竟然如此脆弱。但爬起身的参谋长福原佳哉少将已经抄起电话,下达了河合操中将的命令。 传达完命令,福原佳哉少将向河合操中将说道:“阁下,请允许下官指挥巷战。” 河合操在福原佳哉少将眼中看到了决绝。此时已经没什么好说,河合操中将向福原佳哉少将躬身行礼,“是我连累了诸君,还请福原君为帝国奋战。我会返回关东军司令部,在那里指挥战斗。” 福原佳哉躬身还礼,大声答道:“阁下,九段坂见。在下去了。” 即便遭到了如此痛击,日军的行动依旧极快。炮兵留下了最小限度的人数,毕竟旅顺要塞里面有不少火炮,还有加强的一个重炮团,只要没被摧毁,就有反击的力量。其他还活着的日军全都跟随各个部队长离开要塞,进入市区。 这些部分一分为二,七成以上的部队由关东军参谋长福原佳哉指挥,在市区指挥一线作战。不到三成的部队是已经失去建制被打散的日军。他们在关东军司令部附近进行快速整编,尽可能短时间内重新组织成有战斗力的成建制部队,以投入局面危急的关键战场。 关东军司令部内与河合操中将将指挥搬去旅顺要塞的时候没什么变化,但河合操中将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 战争打到现在,河合操中将已经明白关东军的覆灭不可避免。覆灭的理由在战争之前就已经被决定,敌人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并且经过巧妙的战略欺骗后,顺利发动了突袭。从那一刻开始,关东军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当然,河合操也有责任。作为司令官,他在战争之初并没有看到这个事实。如果河合操看到了,那么抛弃在关东州边境的要塞守备部队,利用所有船只将关东军运走,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前往朝鲜的距离遥远,还可以直接把部队运往塘沽的外国在华驻军所在地。这样,在日本集结大军对何锐发动进攻的时候,河合操还能率领关东军主力进攻山海关。 现在,一切都晚了。一步错,步步错。在军校的时候,河合操旁听过一次军中的辩论会,讨论的是勇气与刚毅的精神对于战争的影响。何锐作为反方,用严肃的语气说道:“战略因为正确而胜利,战术因为胜利而正确。勇气与刚毅的精神,属于战术层面。” 从那时候开始,河合操就对何锐十分关注。能够讲出这样的认知,其基础是对战争本身的深刻理解。日本陆军大学与其说是一个学校,其实更应该归于学术机构。在这里进行的是对战争理解的探讨与学习,而不是教授优秀军官们如何打仗。何锐无疑是最适合在这里学习的那一个。 现在,河合操已经用自己的经历证明了何锐前半句,‘战略因为正确而胜利’。 当然,河合操也没有放弃所有希望。毕竟巷战是所有战斗场景中最残酷最血腥的那一个。强悍的野战军面对巷战,往往打不出优势。至于想用炮兵短时间内彻底摧毁旅顺这样规模的城市,从物理上也绝无可能。 战术因为胜利而正确,勇气与刚毅的精神属于战术层面。那么,何锐的战术能力又如何呢?如果何锐的部队无法在24个小时内解决旅顺与大连城内的日军,日军的增援部队一定从海路赶到。那时候,就该轮到日军反击了。 此时,司令部作战指挥室内的时针正指向了上午八点。 8点零3分,徐世昌与段祺瑞步行走出徐世昌的宅子,直奔不多远的张锡銮的宅邸。两人到了门外,就见大门敞开,张锡銮容光焕发的走了出来,见到两人,张锡銮笑道:“徐大总统,段总理一起前来,真的是蓬荜生辉。” 段祺瑞今年57岁,徐世昌今年67岁,张锡銮今年已经79岁了。且不说张锡銮以前的身份,光是年近80,而且归隐。徐世昌与段祺瑞也连忙上前问安。 三人进了张锡銮的宅子,落座之后,徐世昌直截了当的说道:“张老哥,小弟此次前来是想请张老哥屈就,出任陆军总长一职。” 张锡銮笑道:“徐老弟,当今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我老迈如此,你怎么忍心让我再出山。” 段祺瑞立刻接过话,“张老哥,当下年轻人大展宏图,小弟我也已经57岁,到了该让出位置的时候。不过北洋兄弟们这么多,还有外国公使逼着徐老哥勒令何老弟停战。当此之时,只有张老哥出任陆军总长,才能让大家安心。” 张锡銮本以为段祺瑞单纯是为了北洋老兄弟们的后路做安排,也不是真的想出山。但是听段祺瑞提起外国公使的威逼,反倒有些动心。 徐世昌一看张锡銮神色变化,立刻接着说道:“张老哥,你淡泊名利,将东北托付给何老弟,所求的不正是何老弟能有所作为,恢复我中华天朝上国的地位。现在何老弟与日本开战,只怕也是抱着洗雪当年甲午之耻的心意。我和段老弟都从那时候过来,绝不会对何老弟掣肘。可如此大事,政府若不能给天下一个表态,也没办法交代。天下皆知张老哥与何老弟的渊源,外国公使们也都知道。只要张老哥出身陆军总长,便少了许多无谓的口舌之争。” 张锡銮听到这里,虽然还是不太想出山,却也理解了徐世昌与段祺瑞的目的。思忖一阵,张锡銮问道:“两位老弟,哥哥想问你们一句,你们觉得何老弟能打赢么?” 徐世昌没打过仗,其实心中没谱,便看向段祺瑞。段祺瑞坦然答道:“张老哥,年轻人怎么想,我已经不明白了。不过有些事,我还能说上一二。当今日本与甲午之时相比,已经有天壤之别。何老弟这次若是赢了,中华自此扬眉吐气,至少能回到同治中兴时的地位。若是何老弟输了,中华定然会再造劫难。直系那帮人会不会置身事外,我此时不能断定。但我皖系既然坐镇中央,决不能坐视不理。哪怕是为了国家粉身碎骨,也不得不尽力。为了局面不至于到那般地步,我才会和徐老哥一起到张老哥这里,请张老哥出山。” 徐世昌盯着张锡銮的神色,想着如何才能说服张锡銮出山。就见张锡銮听完段祺瑞的话,就站起身来,慨然说道:“当年甲午之时,我与日军作战,已经抱着殉国的心思。当下局面如此,承蒙两位老弟抬爱,亲自前来。我这老朽之身,风烛残年,尚且有为国效力的机会。两位老弟,我便出任陆军总长之职。” 徐世昌没想到张锡銮还有这般豪情,心情激动之下眼眶都有些湿润。站起身,徐世昌上前握住张锡銮的手,“老哥哥,小弟我替国家谢过了。”说完,便深施一礼。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正文 第249章 关东军的末日(十五) 徐世昌见张锡銮答应出任陆军总长,随即问道:“张老哥,当下局面紧急,可否现在随兄弟前往京城。” 张锡銮既然答应出任陆军总长,便笑道:“既然两位老弟如此着急,让为兄与家人交代几句。” 张家的人此时已经知道了张锡銮的决定,都等在客厅之外。陆军总长职位的确显赫重要,然而此次张锡銮却是临危受命,张家的人神色中都有着不安。张锡銮对夫人交代道:“简单收拾些衣服,家什什么的都不用带,你们也不用去京城,好好待在天津。” 家人们知道此时只能听从张锡銮吩咐,只是应了一声,就为张锡銮准备行李。半个多小时,两个行李箱就准备停当。张锡銮此时正在客厅与徐世昌、段祺瑞聊天,打听当下京城局面。见家人把行李箱拖到大厅门口,张锡銮起身说道:“两位老弟,莫说哥哥不招待你们……” 段祺瑞连忙说道:“张老哥如此仗义,兄弟感激不尽。我已命人在车上准备了点心茶水,到了京城,兄弟包下酒楼,为哥哥洗尘接风。” 徐世昌也站起身,对侍卫命道:“把张总长的行李搬到外面车上。”说完,对张锡銮说道:“张老哥,咱们去火车站吧。” 张锡銮迈步就走,到了客厅门口,习惯性的看了看座钟,就见此时正好是上午9点。张锡銮对何锐评价很高,但何锐毕竟以东北一地对抗整个日本,难免还是有些担心。但此时出任陆军总长就是支持何锐,张锡銮走出了家门。门外的汽车已经准备好,侍卫打开车门,张锡銮坐了进去。 出任陆军总长并不等于张锡銮掌握了什么实权,高层都知道张锡銮与何锐的渊源。张锡銮只会护着何锐,不会背后拆台,有其他想法的人自然不会再自讨无趣。 何锐能赢么?哪怕是歼灭关东军也好啊。张锡銮心中想着。 在旅顺的关东军司令部,何锐在日本陆军大学时的校长河合操中将则抱持着与张锡銮完全相反的期待。从旅顺到大连的有线电报线早已经被东北军切断,关东军靠着无电线台联络大连,大连那边的守军回应,东北军进攻极为犀利,已经占领了三分之二的大连城区,先头部队接近了大连守军的指挥部。不过大连守军正在奋勇作战,期待援军能够尽快到达。 刚看完了电报,河合操中将就收到了陆军省的电报,“……帝国舰队正高速向旅顺进发,舰队携带了第一批三千多名士兵前往救援。关东军必须坚持到10月9日下午19点。望河合操中将能够坚持下去,胜利的要点就在关东军能否守住旅顺大连。” 河合操中将看着电报,心中又生出了一丝希望。现在是上午9点…… 地面又剧烈震动起来,河合操中将双手抓住桌案。外面传来了隆隆巨响,窗户在冲击下剧烈的颤抖着,咯咯作响,仿佛有人在寒冬中牙关打颤。有些玻璃窗被震碎了,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等剧烈的爆炸震动结束,手扶桌案的河合操中将站起身,走到窗口。就见旅顺要塞方向巨大的烟柱升腾而起。以爆炸的威力来看,应该是旅顺要塞内部存储的弹药库被命中,里面的弹药殉爆了。如果河合操中将没有命令部队脱离要塞进入市区,能活过这次爆炸的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 河合操却没有因为这样的正确决定而庆幸。从外面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可以判断,日军正在与进攻的东北军激战。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有日军官兵阵亡。即便是这样奋战,对面的东北军丝毫没有降低进攻的力度。 陆军省让河合操中将再等待10个小时,河合操中将觉得东北军不会留给关东军这么长时间了。 就在此时,枪炮声更猛烈的响起。听声音,炮弹的口径并不大,完全没办法与旅顺要塞配备的火炮相比。正如河合操中将所料,随着旅顺要塞几乎被彻底炸毁,要塞配备的重炮都失去了战斗力。东北军绝不会给关东军一丝一毫的机会。 一队轰炸机从关东军司令部上空飞过,对着如此明显的目标,轰炸机组完全视而不见。空军的目标是残存的关东军重炮团的所在地。大约一半重炮被摧毁,剩下的一半依旧负隅顽抗,向着东北军进攻方向猛烈开火。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队轰炸机编队全部携带了燃烧弹,既然准头不足,空军就用数量和范围杀伤为主。这次机组运气不错,几枚燃烧弹落在了一个日军重炮组附近,飞溅的燃油直接把好几名日本炮组成员点燃了,那些日军开始在地面上打起滚来。 就在机组为效果太差而惋惜的时候,日军的重炮阵地猛烈震动了一下,目光锐利的观察员清楚的看到炮弹爆炸的圆环冲击波卷着烟尘向四周快速扩散,转眼就把日军重炮阵地给吞噬了。 “打得好!”观察员高声欢呼起来。 在此时,进攻部队各指挥官都下达了‘全面出击’的命令。东北军的官兵们被这些日军火炮封锁了进攻通道,已经憋了好久。指挥官的命令刚抵达,迫击炮阵地上立刻传来发射的炮声,80迫击炮,100迫击炮,120迫击炮以凶猛的火力,将日军勉强构建的防御体系撕成了碎片。各进攻部队沿着在针对性训练中‘熟悉’的街道开始进攻。 高石头已经是副排长了。这职务让高副排长感觉压力很大,他参加过了士官培训班,熟练掌握班用机枪的布置与使用。战斗中副排长阵亡,本来应该由营里面排来新的副排长。但军官们伤亡很大,人员不足,就把高石头提为副排长。然而副排长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确定日军机枪阵地的布置,机枪阵地布置与班用机枪布置不是一回事,高石头没学过。 但是此时也没办法细想,高石头只能根据自己对机枪的理解,大概判断日军在巷战中的机枪布置。 由于炮击,‘熟悉’的道路也有些不熟悉了。高石头等人跟在排长身后,顺着一座被半摧毁的住户院墙到了街口。排长先用小镜子伸出去看了片刻,自己已经端着冲锋枪,快速冲过街道,在对面一处树后隐蔽。 街道上没有枪声,安静的令高石头觉得充满了危险。排长打了个手势,一班长向第一战斗小组低声说道:“我数到三,你们就赶紧冲过去。一、二、三!” 战斗小组立刻快速行动,他们还没跑过街,就听到了日本三八大盖射击的声音。好在没人受伤,战斗小组在排长身后排开了三人防御战斗形态。机枪手在中间,步枪手在左,投弹手在右。 接着,第二战斗小组没有过街,而是通过小镜子看了街道这边的地形。很快,第二战斗小组紧贴着墙壁向前,很快进入了民房还在的大门内,借着残破的土墙隐蔽。 日军明显急了,他们开始向第二战斗小组射击。而一班长已经带着第三战斗小组快速通过街道,到了排长那边。很快,第三战斗小组的组员借着地形,开始向日军方向开枪,日军的火力马上就分散了。一班第二战斗小组也已经确定了被摧毁的房屋内没有日军,二班三班迅速越过围墙缺口,进入了院子。 高石头也跟着进去。查看了地形,高石头命道:“扶我一下,我上房。” 战士们马上架起人梯,高石头把冲锋枪顺到身后,快速爬上房顶。他没敢立刻露头,就在这一瞬间,日军机枪已经开始扫射过来,把残破的瓦片打的粉碎。如果高石头敢立刻抬头,碎裂的就不止是瓦片了。 暴露的日军火力点没能猖狂半分钟,几发60迫击炮直接把那个火力点给炸飞了。高石头这才探出头去,在这个高度,大部分街景映入眼帘。看得出,日军的巷战布防十分仓促,隐蔽措施完全不在考虑内。 扫过肉眼可见的几个火力点,高石头缩回身。这是训练过近两个月的内容,高石头把看到的火力点位置按照规定,直接报给下面。 又是三分钟不到,迫击炮快速射击。高石头看过去,就如针对性训练的那样,每一个连都加强了一个60迫击炮排,三门迫击炮正一个火力点一个火力点的挨个点名。 不等高石头发出信号,排长已经带着他身后的两个战斗小组沿着街道另一边向前推进。此时的日军已经没了先占领地形的优势,反倒是排长带领的两个作战小组占领了一个很好的射击阵地。 轻机枪,冲锋枪开始扫射日军步兵所在位置,压得他们抬不起头。二班此时也向前推进,很快接近了日军在街道上的防御阵地。掷弹手几个手雷扔了过去,爆炸声中,日军火力中断了。 排长在二班的火力掩护下,快速冲出,杀进了日军在街道上简陋的防御阵地。那是一排沙包垒成的街垒。日军的三八大盖是栓动步枪,需要拉枪栓才能射击。东北军的冲锋枪可不需要这样的步骤,班长一顿扫射,将防线上的日军尽数击毙。 各班迅速跟进,完全占领了这个日军防御点。在前面,房屋与道路完全‘熟悉’起来。 在一个院落,枪口处卡上小镜子,伸过墙去,就见数名日军紧贴着墙站立。准备对从门口冲进来的下杀手。东北军一言不发,几个手势过后,掷弹手拉开手雷,停了片刻就扔了进去。手雷落地后片刻就炸开,日军的惨叫声从墙内传出。 同时,副排长高石头已经带着三班到了这栋房子后面。这应该是一家比较殷实的住户,墙壁是砖砌的,在房梁旁边,距离地面有两人高的位置,有个通气孔。部队搭起人梯,掷弹手直接把三颗手雷快速从这个通气口扔了进去。 轰轰轰三声爆炸,房子所有能通气的地方都向外冒出了烟雾,正门的东北军战斗小组这才快速冲入院子。就见对着大门的正屋门口,倒了一名日军。窗户纸全部粉碎,由内向外的张开了一个个豁口。 就在此时,柴房的门一开,三名日军端着步枪就跳了出来。冲锋枪手抬枪就射,直接把三名日军干翻在地。 东北军按照作战计划,在城市内投入了加强了60迫击炮班的70多个步兵连,210个步兵排在各自训练精熟的地区作战。大约一半的房屋内有日军,虽然每次都只能歼灭十几名甚至是几名日军,但几名日军乘以100,就是几百人。 加上几十个街道上火力点内的数百名,日军,在外围推进的时候就歼灭了一千多名日军。 最初,战报还能传递到在一线指挥的福原佳哉参谋长这里。随着东北军不断深入市区,能来报告的日军越来越少。福原佳哉参谋长只能不断把兵力派出去,试图夺回重要的火力点。而这些部队派出去之后就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无形的压力让福原佳哉参谋长觉得头皮发麻。从战况来看,这哪里是日军把东北军拖入了巷战,明明是东北军将日军拖进了巷战。各个分散的日军小队如果组成一条坚固的防线,应该能抵挡更久。然而日军散落在城区内,反倒被东北军分割包围,一个个歼灭。 然而东北军并没有给福原佳哉中将时间,在空军指引下,120迫击炮开始向内圈的日军兵力集结处猛轰,哪怕是砖石墙壁,被命中一发也会立刻炸塌。 福原佳哉参谋长知道自己对东北军的判断又错了,虽然心中有千般不甘,也立刻下令,“撤回到关东军司令部周围的防御阵地去!” 旁边的山冈少佐是从前线勉强撤下来的,他额头上被弹片划了个口子,紧急包裹的纱布被血染红了,听到这命令,山冈少佐当即大声说道:“参谋长,请允许下官带队反冲锋!” 这话把福原佳哉参谋气的几乎要七窍生烟,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少将怒喝道:“混蛋!你是要违抗军令么?” 山冈少佐此时也没什么顾忌,他大声说道:“阁下,下官的部队只剩下了一个小队,下官愿意为部队掩护,请阁下应允。” 少佐一般是大队长,麾下4个中队,12个小队。打到大队长只率领一个小队,这支部队是彻底被打完了。山冈少佐明显不再想活下去,这是要与东北军死战到底。 福原佳哉参谋长心生愧意,他不想让山冈少佐就此战死。但枪声在很近的距离上响起,东北军的进攻部队逼上来了。 “山冈少佐,我命令你殿后。我们九段坂见。”福原佳哉参谋长下达了命令。 “是!九段坂见!”山冈少佐大声应道。随即对自己的残余的部下们下令,“诸君,请随我反击敌军,我们九段坂见!” 虽然应和声不多。但是山冈少佐的部下们都拿起了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有些军官并没有拿枪,而是抽出军刀。明显是做好了肉搏的准备。 福原佳哉参谋长转头就带着前线指挥部的人向关东军司令部撤退。此时,少将已经不考虑自己能够撑到援军抵达。随着距离防御阵地越近,福原佳哉少将心中的一个期待越来越强烈,如果能与东北军真刀真枪的拼一场,在亲手杀死几名东北军之后被杀,那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10月9日上午11点30分。东北军已经占领了被击毁的旅顺要塞,把守旅顺的关东军撤回到到关东军司令部周围的防御阵地时,数量只剩下一个大队。防御阵地只有一个大概500*500米的范围。 此时,关东军司令河合操中将已经完全不指望这点部队还能与东北军血战。何锐是不会在此时再牺牲东北军的士兵,只用调来十几门100口径左右的火炮一顿轰击,就能让关东军司令部与最后的守军化为齑粉。 当福原佳哉参谋长回到作战指挥室的时候,就见作战指挥室的桌案上铺着关东军军旗,旁边放了一桶汽油。参谋长并不觉得意外,这是要焚烧军旗。按照日军的规定,一支部队如果军旗被人缴获,这支部队就要被永久取消番号。为了保住部队最后的最严,此时就当焚烧军旗。 见福原佳哉参谋长活着赶回来了,河合操中将把写好的电报递给他。参谋长拿起稿纸,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东北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当以是帝国大敌视之。当此丧师辱国之日,谢罪之前,还请陆军省与参谋本部谨慎决定驻朝鲜军使用。以鄙人所见,驻朝鲜军南下道路上定然有敌军设伏,若是轻敌冒进,只怕重蹈关东军覆辙。河合操绝笔。” 看完,福原佳哉拿出笔来,在河合操的名字下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才问道:“阁下,作战记录可否准备好?” 见河合操微微点头,福原佳哉也掏出怀里的笔记本,“这是巷战的记录,十分粗略。虽然不知道东北军是如何作战,但是其定然做了极为细致的针对性准备。请突围人员无论如何都将这个带上,期待对帝国能够有所助益。” 河合操叫过来已经换上了中国平民服装的副官,把福原佳哉参谋长的笔记本交给副官。 就在此时,卫队长从外面快步进来,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气愤,却又有些古怪,“报告司令官,敌军……敌军派来了使者。” 河合操完全没有兴趣听东北军派来的人劝降,正想告诉卫队长,把那人赶走,就听卫队长的声音低了下来,“那人说,他是奉何锐之名,派兵护送阁下离开旅顺。” 正文 第250章 关东军的末日(十六) 听到何锐派遣使者,要护送河合操中将离开旅顺。福原佳哉少将第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随即,在他的脑海里翻涌起许多念头。何锐是不是想活捉河合操中将,所以采用了这样的欺诈手段?还是何锐想利用这样的手段羞辱关东军?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但一个冲动随即冒了出来,福原佳哉少将希望河合操中将能够回到日本,这样的话就可以把关东军的遭遇讲述给陆军省以及参谋本部。这次战败的确让福原佳哉少将感受到了巨大的耻辱,同时也生出了太多的迷惑。战争不该打成这样,何锐手里的武器并不出人意料,在六年中也不可能建设起一支强大到这个程度的军队。这其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因素,福原佳哉参谋长很想搞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就在此时,河合操中将开口了,“带那人进来。” 福原佳哉参谋长心中一喜,转头看向河合操中将,心中的欢喜随即被彻底熄灭。河合操中将的神色如此的坚定,那是决定赴死的决绝。 没多久,东北军的使者进来了。福原佳哉参谋长觉得脸熟,稍一回忆,立刻想起。两天前到关东军司令部进行宣战的就是这个人。 福原佳哉参谋长没记错。于岑少校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又到了关东军司令部前来见河合操司令官。此时的于岑虽然不解何锐的想法,见到关东军的惨状,心中着实欢喜。 向河合操中将敬礼,于岑说道:“关东军司令官阁下,在下奉东北军统帅何锐主席所命,护送阁下离开旅顺。车已经等在外面,我们会将阁下送到港口。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联络了日本海军,请他们派船接阁下离开旅顺港。” 河合操中将并没有提出关于这行动是否可信的质疑,他冷笑一声,“理由呢?” “阁下是何主席的老师,何主席素来敬仰阁下,在此局面之下,请阁下离开旅顺。而且阁下可以携带任何想携带的物品离开。我们东北军是一支有荣誉的军队,绝不会扣留或者搜查阁下的私人物品。” “我的部下呢?”河合操中将问道。 于岑毫不迟疑,“我们会按照惯例对他们进行劝降,如果他们要坚持军人的荣誉,东北军只能按照战场的规则办事。但是阁下可以带领三名人员作为您的卫队。”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听到这话,河合操中将有些许动心,但军人的荣誉让他不能因此而有丝毫动摇。河合操中将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何锐怎么不亲自前来?” 于岑微微一笑,“可否请阁下移步。” 河合操一愣,他没想到何锐竟然真的到了旅顺。不过转念一想,关东州之战打成这样,跟了何锐六七年的那些军官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指挥能力。若是何锐亲自指挥,倒是合理了。 没多久,东北军开到关东军司令部门前的车启动起来,驶向一处公园的亭子前。这亭子在旅顺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景点,此时已经被炸弹波及,顶部破了一个大洞。不过经过简短的打扫,下面的石桌石凳已经干干净净。 河合操下了车,就见亭子前站了一人,没有穿军服,而是一袭青衫,正是何锐。 看到何锐迎上来,河合操笑道:“何君这身装束,是要为我送行么?” 何锐上前躬身行礼后才说道:“校长,我绝无伤害校长的意思。” 河合操并没有接过这个话头,他左右看了看,“既然是送行,怎么能没有酒菜。” 何锐指了指亭子,“请校长上座。” 河合操也不客气,走到石桌前,就看到旁边放了一个三层的食盒。何锐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了天妇罗、腌菜等日本风味的菜。最后还拿出来两瓶日本产的大吟酿。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河合操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天妇罗。吃完之后叹道:“何君,你们的厨师做的味道还是与日本不同。” 何锐也吃了一个,果然如河合操中将所说的那样。大概是东北这几年食用油产量提升的很快,所以炸天妇罗的时候未免太豪迈了。在日本,天妇罗的做法与东北军种炸油条的模式有很大分别。 于是何锐端起酒,与河合操中将饮了一杯,这才说道:“校长,东京的红叶亭店主织田女士做天妇罗可谓一绝。不知校长可否去过。” 提起东京的美食,河合操叹息一声,“织田女士去年过世了。是她的二儿子织田裕二继承了家业。” “哦?织田女士的长子考上军校了?”何锐有些惊喜。 “我听织田裕二说,他的哥哥在考生中的笔试是第一名。自然能考上。”说完,河合操中将又爽快的尝了尝其他菜。 何锐其实还是劝河合操中将能够离开,但找不到机会。放下筷子看向旁边,就见公园里的不少树木上焦黑一片,应该是被燃烧弹波及。更远处,还在燃烧的房屋冒出滚滚浓烟,被摧毁的旅顺要塞的烟柱无疑是最醒目的。 就在此时,就听河合操问道:“何君,听闻你离开东京之时对许多人说,日后战场相见,绝不容情。可有此事?” 何锐转回头,又点点头,“却有此事。” 河合操放下筷子,盯着何锐问道:“那何君为何今日却又如此?”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学生当时所说,是战场相见。此时局势已定,学生还是诚心的想请校长离开。” 河合操笑着摇头,“何君还是如此感性。我是不会走的,但是想问,可否让其他人离开?” 何锐叹道:“校长,战场自有战场的规则。若是校长不走,谁都不能走。不过学生一定会按照日内瓦公约,善待战俘。等战争结束了,也会按照规则交换战俘。” 河合操点点头,赞道:“这才是军人该有的样子。” 说完,又拿起筷子吃喝起来。两人再不谈与军事有关的事情,说的都是东京的事情与学校的往事。其间河合操还问了几件他在意却不知道的学生间的事情,何锐也一一告知。河合操此时才知道那帮学生们私下捣了什么样的鬼,忍不住笑出声来。 兴致到了高处,河合操用筷子敲着节点,唱道:“人间五十年,乃如梦如梦。有生斯有死,壮士复何憾。” 何锐愣住了。这是他在日本陆军大学一次新年聚会之时,喝多了,大声唱出来的。这其实是对织田信长著名诗作的改编,流传下来的织田信长诗作,是‘人间五十年,宛如梦幻。天下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没想到河合操竟然将何锐当时所唱的记在心里。 河合操唱完,站起身笑道:“何君,此次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聚。到那一日,我便请何君饮酒。告辞。” 何锐连忙站起身,想做最后的劝说,刚说了句‘校长’,就被河合操打断,“何君,今日一败,我这两日不断反思,竟然没找出任何翻盘的可能。能做到这等地步,不愧是优秀的军人。我这一生,以教导过何君为荣。” 说罢,河合操扬长而去。看着河合操的背影,何锐微微叹息。如果可以的话,何锐是真的想放河合操回去。哪怕是被人认为这是一种功利的做法,就是向日本表明何锐对日本没有敌意而示好,何锐也不想杀死自己的老师。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但何锐也很清楚,以河合操的个性,他很难接受这样的好意。 河合操回到关东军司令部,叫上了参谋长福原佳哉单独谈话。等室内无人,河合操立刻向福原佳哉深深鞠躬,“福原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福原君一定要答应。” 福原佳哉连忙扶起河合操,“司令官,请千万不要行此大礼。” 河合操叹息一声,“此事本该由我承担,但有此大败,皆是我的责任。我若是不切腹谢罪,所有罪责将由整个关东军承担。” “司令官……”福原佳哉虽然知道河合操必然有此下场,但真正说出来,还是难免伤感。 河合操继续说道:“方才我与何锐对谈,何锐保证会按照日内瓦公约保证战俘的权益。所以,我切腹后,还请福原君率领部队投降。将士们已经尽力了,我们没有理由让他们在我死后玉碎。至于此战的经历,还需福原君被释放后,向陆军部,向参谋本部陈述。以让后来的军人们能从此战中汲取教训。” 福原佳哉听到这里,连忙摇头,“司令官,下官也有责任,下官也要承担起责任来。” “福原君!你要承担的责任并非在此时!”河合操的声音里都是悲壮,“若是你我都自尽了,等官兵们回到日本,一定是比你我级别更低的军官们被问责。如果你还活着,承担责任的是你我,他们就可以继续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福原君,我知道我所说的是极为不人道的请求,福原君可以完全不听。如果你不能接受,也可以直接向我射击。” 说完,河合操拔出配枪递给福原佳哉。福原佳哉愣了一阵,推开了河合操递过来的手枪。他的神色中都是痛苦,却也有了些解脱般的轻松,“阁下,既然如此,就请由在下活下去承担责任。请司令官放心,在下一定会在军事法庭上竭力为那些官兵辩护。” “感谢!”河合操说着,再次深深鞠躬。 ( 正文 第251章 长津湖(一) 1922年10月9日14点45分左右,日本海军省接到关东军最后一份电报,得知电报内容的所有军官们都呆住了。 从10月7日上午9点开始,日本本地的陆军省、海军省就给关东军留下了紧急电报频道。从最初的30分钟一份电报,到9日的10分钟一份,整个日本军方投入了最大的力量试图拯救关东州战局。 现在,关东军的电报行文依旧保持着优雅,可内容无疑在向日本陆军与海军宣告,关东军完蛋了。 关东军在日本国内属于精锐行列,包括驻扎在中国东北各地日本租界的日军在内共有4万人。这4万日军组成的关东军齐装满员装备精良,还有数道防线可以充分利用。却在54个小时内被彻底歼灭。即便是东北军采取了偷袭,依旧超出了现在日军的想象之外。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现任海军大臣是由内阁首相加藤友三郎兼任,这位海军大将从作战室的座椅上站起身,黑着脸下令,“山下源太郎大将,竹下勇中将,到我办公室来!” 说着,加藤友三郎大将迈开有些蹒跚的步伐离开了作战室。大将脸色发黑,是因为他真的有病在身。加藤友三郎大将自己并不知道,在身体检查中,御医处已经确诊他有大肠癌。但这个消息并没有告诉给加藤友三郎与内阁知晓。 日本内阁部门中有陆军省与海军省,日本海军隶属于帝国海军省管制,最高阶级的干部被称为“三长官”(日本海军三长官),即海军大臣、军令部总长与联合舰队司令长官。 加藤友三郎首相兼任海军大臣,军令部总长是山下源太郎大将,联合舰队司令是竹下勇中将。‘三长官’进入海军大臣办公室,加藤友三郎大将已经怒喝起来,“负责收集东北军情报的部门失职到这个地步!真的是闻所未闻!” 这一声怒喝,让加藤友三郎大将感觉腹痛如绞,只能扶着桌案缓缓坐在了座位上。 山下源太郎与竹下勇两位长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10月7日上午到现在,加藤友三郎推掉了所有内阁会议,亲自坐镇海军部指挥。整整54个小时几乎不休不眠。同样如此辛苦的不止海军大臣,整个海军部内几乎都是如此。 联合舰队司令竹下勇中将想说点啥,开口之后却发不出声音。他在这54个小时之中发布了最少几百条命令,询问舰队、船只、各港口情况。还要与陆军省那边联络开会,询问陆军省需要多少派遣多少部队前去增援,增援所要调动那些部队,装备多少,兵力多大,后勤补给从那些地方实施供应,运输到那里临时存放。 在平时,将官们可以把工作交给参谋部门负责。紧急时刻,就该轮到将官们来直接督导部队运行。然而时间太过于紧急,海军只能派出了一支运输海军陆战队的舰队出发。还完全没能赶上战争。所以竹下勇中将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 军令部总长山下源太郎则开口说道:“阁下,既然局面至此,我们命令舰队返航吧。” “嗯,”加藤友三郎沉闷的应了一声,然后用力撑着桌子站起身,“你们现在就开始规划对东北作战的计划。还问问陆军省,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何时与海军省开会协调运输与作战计划。”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说完,加藤友三郎迈步就往外走,山下源太郎大将连忙问道:“阁下要去哪里?” “去召开内阁会议。搞不好,还要召开议会的会议。”加藤友三郎边说边走,快到门口处,这位日本首相有些狠狠的说道:“那些该死的民选议员自己不学无术,还为了煽动民众情绪发表各种胡言乱语。这次,我们必须让民众知道事情真相,决不能让人攻讦海军部与陆军部。” “是!”军令部总长山下源太郎躬身应道。竹下勇中将虽然说不出话,也躬身行礼,恭送加藤友三郎。 加藤友三郎乘车到了内阁,已经接到电话通知的内阁成员都到齐了。加藤友三郎与陆军大臣田中义一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疲惫。作为陆军大臣,田中义一的忙碌只在加藤友三郎之上。 加藤友三郎的内阁大部分由事务官组成,阁员们精于政务,面对这样的冲击并没有显露出讶异,更没有惊慌失措。田中义一先将最新战况告知给阁员们,“……关东军已经玉碎,刚接到驻朝鲜军报告,他们已经遇到进入朝鲜的东北军大部队。现在陆军部与驻朝鲜军保持了20分钟一次的无线电通报,陆军部能够掌握前线最新战况,陆军部向首相提请实施乙等动员。” 说到这里,田中义一看向了大藏大臣高桥是清。不管是原敬还是高桥是清,都尝试裁军。原敬遇刺,高桥是清就是政友会一大旗帜。如果高桥是清在战争拨款上推三阻四,这场战争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等田中义一说完,加藤友三郎直接询问高桥是清,“高桥大臣,大藏省能够尽快行动起来,准备审核战争经费?” 高桥是清声音不大,“大藏省会尽快准备好。” 现在日本内阁分为‘五相’,首相:内阁总理大臣。外相:内阁外务大臣。陆相:内阁陆军大臣。海相:内阁海军大臣。藏相:内阁财政大臣。听到大藏大臣并没有拒绝,内阁成员中主张大打出手的阁员们都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五位大臣在此事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此时外相内田康哉问了一个问题,“这次帝国作战对象是中国的东北军,没有办法正式宣战。在战争方面,不知诸位大臣有什么建议?” 加藤友三郎也不越俎代庖,答道:“战争的定性就由内田大臣起草吧。根据当下局面判断,东北军是非常强悍的对手,我建议组建大本营。” 其他三位大臣都没意见。这一项建议就由加藤首相向大正天皇报告。 会议结束,加藤友三郎与田中义一两人在首相办公室的沙发里坐下,田中义一主动说道:“阁下,现在陆军现役部队有21个师团,齐装满员的话,有49万,真正的兵力只有29万。关东军已经玉碎了4万,驻朝鲜军两个师团5万兵力。现阶段,陆军部最新会议讨论,认为还是暂且认为已经丢失了朝鲜北部。帝国军队要以朝鲜南部为出发点,与东北军作战。” 加藤首相认同这个看法,他问道:“陆军部里面有人提出扩大战争的建议么?” 田中义一思考了片刻,还是摇摇头。 其实陆军部里面有些愚蠢的校官的确提出了进军中国山东的建议,这样的建议立刻遭到了呵斥。陆军部与参谋本部的将官中,除了上原勇作大将这样的真正‘马鹿’强硬派,其他将官对这次战争都感觉非常棘手。 何锐选择的时机非常好。在欧洲大战中,日本并没有任何军事压力,所以部队数量实际上是下降的。那几年工作机会增加许多,不少日本国民并不想当兵吃粮。 战争结束后,日本经济立刻下滑,想当兵的人数增加了。见识过欧洲战争的日本陆军又不急着扩编了,而是制定了新的征兵标准。 之前只要国民身体健康,不是罪人,日本陆军就会招收。现在日本陆军开始对学历提出要求,文盲是能少招就少招,能不招就不招。小学毕业是标准,中学毕业才是最好。士官必须初中毕业,军官则是高中毕业。在这样的纠结之中,日本陆军兵力就保持在29万左右。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何锐的东北军数量有30万,日本陆军认为这是一支新组建的军队,难免小看何锐,何锐正好趁此机会发动突袭。现在关东军已经覆灭,日军现役只剩下25万。 想从25万人恢复到齐装满员的49万兵力,最少得两个月。 就在田中义一考虑此事之时,加藤开口了,“田中大臣,你认为驻朝鲜军能够守住朝鲜么?何锐的兵力好像不止30万。” “您为什么这么看?”田中义一不理解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怎么对陆军的事情做如此发言。 “我听人说起永田君的判断。永田君认为何锐此次并不求速胜,而是要在战争中拖住帝国。那么,战争进行到半年的时候,帝国陆军数量或许就达到70万甚至更多。为了应对这样的局面,何锐的兵力或许会达到100万。” 既然加藤这么讲,田中义一立刻提出了陆军部的问题,“那么海军部可否开始制定登陆作战的计划?” “陆军部希望的登陆作战由多大规模?”加藤海军大臣问道。 “在驻朝鲜出发前,陆军部就提醒驻朝鲜军,进军过程中小心遭到伏击。在我来之前,陆军部又发去电报,要驻朝鲜军小心应战。如果在朝鲜进行战争的同时,能在旅顺大连或者营口进行登陆战,有可能让何锐陷入两线作战的局面。参谋本部正在进行计算,他们粗略的认为,如果发动登陆战,需要一支最少五个师团的部队。至于位置,大连或者是个好选择。当然,海军如果能够占领刘公岛的话,那里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刘公岛,位于中国东部山东半岛东端威海湾湾口,岛面积315平方公里,岛岸线长1495公里。为威海市海上天然屏障,在国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素有“东隅屏藩”和“不沉的战舰”之称。明、清至解放前诸多海上战事发生于此,特别是甲午战争留下了深刻的历史印迹。 加藤海军大臣冷笑一声,“哼哼,我觉得刘公岛不如大沽口。”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大沽口,因位居大沽河(今海河)入海口而得名。位于天津市东南50千米海河入海口南岸,明代就在这里设有炮台。 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清军和英法联军在天津大沽口附近发生的战役。前后共发生三次战斗,最终以大沽炮台被攻陷,清军失败而终结。40年后的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第四次攻击大沽口,再次将其攻陷。 加藤海军大臣当然不是真的支持这么做,而是在嘲讽陆军部还是露出了扩大战争的狐狸尾巴。 但田中义一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感觉不快,“阁下,旅顺是重要的军港,能够封锁渤海海峡。何锐夺取旅顺,就让他会受到攻击的海岸线大大缩短。从现在的表现来看,东北军并非清军,有着旺盛的战斗意志。帝国在朝鲜北部山区与东北军作战,进展不可能很快。在僵持阶段,只有通过海军实现破局。东北军并不在意与帝国打长期战。” 加藤此时只觉得脑子有些乱,而且腹中又疼痛起来,完全没办法专心思考。只能说道:“先等驻朝鲜军的战况吧。我要前去面见天皇陛下,今天先谈到这里。” 田中义一起身告辞,他没回陆军部,直接前往参谋本部。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是在门口迎接的田中义一,他神色凝重的说道:“刚接到消息,东北军兵分两路,沿着东海道与西海道一起南进。现在沿着西海道进发的驻朝鲜军遭到了东北军主动进攻。” 田中义一并没有感觉意外,东北军到现在为止依旧掌握着战略上的主动,主动进攻才是常态。他跑去和海军大臣说那些,完全是为了能尽快扭转东北军的战略主动。甲午战争,日军就是靠海军优势打开了局面。 所以田中义一说道:“上原君,派遣三个师团前往朝鲜,进度有多少了?” “熊本师团,仙台师团,以及名古屋师团已经做好了准备。海军那边暂时还没给完全的回应,一旦确定登船日期,部队都将前往釜山登陆,从釜山北上增援。现阶段,驻朝鲜军必须拖住东北军。” 上原勇作说完,却难得的迟疑了一下。田中义一觉得自己能理解这样的迟疑,能够拖住东北军,等三个师团赶到,就可以一举重创进攻朝鲜的东北军。但拖住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至少东北军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来看,他们拥有粉碎日军重兵集团的实力。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这样的念头只能放在心里,田中义一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陆军省,继续与海军省联络。” ( 正文 第252章 长津湖(二) 关东军司令河合操中将的切腹简单明快,在关东军司令部前的空地上,一个日式托盘上放着切腹用的短刀。河合操中将身穿和服,走到托盘前跪坐下来。 按照日本的正式切腹流程,河合操中将此时得写作辞世之句的和歌。但中将本人此时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他早一刻切腹,部下们就早一刻获得安全。而且与何锐对饮之时,中将吟唱了‘人间五十年,乃如梦如幻。有生即有死,壮士复何憾’。其实就是辞世之句。 当年他第一次听到何锐带着酒劲高唱此曲,就颇为讶异。如此欢乐的酒宴之上吟唱辞世之句,未免有点惊人。 当年织田信长要夜袭东海道第一弓取今川义元前,织田信长命侍童击手鼓,自舞一曲能乐谣曲“幸若舞”中的‘敦盛’。 我思此世,居所不久长。 叶上白露,妖胜水中月。 金谷咏花,无常风诱花。 南楼弄月,有为云遮月。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人间五十年,与化天比之,直如梦与幻。 一度受此生,哪有不灭之道理? 日本后世普遍认为,彼时彼刻,这就是织田信长的辞世之句。此时此刻,河合操中将终于明白,何锐早就置生死与度外,为现在的战争做着准备。 撩开和服,袒露出胸腹。河合操中将拿起短刀,也不迟疑,捅进自己腹部。短刀从左至右的切割,然后作稍微向上的第二刀,巨大的切口中,肠脏已经微微溢出。 剩余的日军已经整齐跪坐在河合操中将前方,众人见河合操中将面对死亡如此刚毅,不少人都惊呼起来。 充当介错的是河合操中将的副官,他乃是剑术高手,此时已经高举军刀,见河合操中将切出第二刀,随即挥刀斩下。武士刀切过脖颈,切断了河合操中将的颈椎,却没有完全斩断脖颈。让头和脖子仍有一丝牵连。这正是日本介错人该有的剑术。 一众日军皆向已经归天的河合操中将尸体跪拜。等众人跪拜结束,残存的校官中,好几人抽出手枪直接自尽。尉官、士官以及普通士兵们虽然神色悲恸,却无人自尽。 对他们来说,河合操中将切腹前下达了命令,要官兵们有尊严的投降,以保住帝国的精锐。不想死的话自然说不出口,但是经历奋战而活到现在的官兵们的确想活下去。 投降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而河合操中将以及几名自杀校官的尸体被运到了港口。负责此事的于岑少校就见对面一艘悬挂着白旗的日军炮艇开了过来。双方对了信号之后,东北军才允许日军炮艇靠岸。 炮艇是旅顺舰队中的一艘,东北军有能力歼灭关东军的陆军,却没办法对付日本海军。至于悬挂白旗,则是战争中的惯例。如果日本炮艇敢悬挂日本旗帜前来,哪怕是明知道他们应邀而来,东北军也要按照战场惯例直接击沉。于岑少校第一次去宣战,因为没有开战,他可以在汽车上挂民国五色旗与东北的五星旗。第二次去劝降,与岑少校也是按照固定,举着白旗去的。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即便是战时,前来搬运尸体的日军即便神色中都是愤恨与悲痛,依旧保持了礼貌。见面就鞠躬,敬礼。将尸体搬上炮艇后,离开的时候也鞠躬敬礼。 看着日军炮艇的影子逐渐消失在远处,于岑少校心中觉得日本果然是大敌。这些日军给于岑的感觉就如同狼一样阴冷,不知何时就会反扑。 在旅顺城外,何锐与第一集团军郑四郎并肩走着,郑四郎有些不解,“主席难道只是为了给河合操送行,就专程赶来么?” 何锐摇摇头,“我来这里,是为了应对有可能的日本海军登陆进攻。第一集团军进攻得力,在日本海军赶到之前就解决了战斗,让日本海军没有可乘之机。同志们做得好。” 郑四郎笑道:“这全都是部队坚决执行了作战计划,才能打的这么顺利。” 说完,郑四郎看了看何锐的神色,稍一迟疑,还是问道:“如果进攻不利,主席是不是准备了击破日本海军的方案?” 何锐并不想提作战方案,不过还是点点头,“的确有。” 郑四郎知道何锐不想说,也不多问。此战前,郑四郎就确定东北军应该赢,所有不安都源自他没有参加过这样规模的战役。关东州之战,敌我双方共投入了11万兵力,东北军8万,关东军3万。双方围绕着要塞,堡垒,地峡进行了激战。 为了做出作战计划,不仅东北军的军官团参与,东北军30万主力部队也都以各级别的军事民主会,也就是‘神仙会’的模式进行了大量讨论。郑四郎现在回想,那些普通士官战士们的贡献并不比参谋部小。 正是30万一线战士们通过执行演习,提出问题,找出最佳战术与装备应用,对装备需求提出建议,参谋部才能高效的运行起来。并且有的放矢的进行归纳总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何锐在建军初期就极为重视军事民主在军事建设中的关键作用,经过几年时间的磨炼,军官团们才摸到了门道。 不过郑四郎此时在意的还是日本海军,毕竟日本海军是东北军海军完全没办法正面应对的敌人,“主席,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想不到日军海军竟然没能赶到。我一直担心,日本舰队跑来炮击海岸。” 何锐知道这种可能其实很低,但是何锐也没真正的实战经验。加上二战日军的各种奇葩决定,尤其是中途岛海战的奇葩事迹,这才做了非正常的安排。 历史上日本海军部在海战之前,数次推演,都是日军惨败。之后日本海军军令部修改参数,还修改了数次,终于得出了日本海军大胜的结果。至少在表面上欢欢喜喜的出动了。 眼前的当下事实证明了现在的日本海军并没有进入历史上二战的癫狂状态,其反应属于优秀军队的正常反应。 见郑四郎倒是有些想不开,何锐说道:“从时间判断,7日9点,日本海军接到消息,立刻进入战时状态。最晚10点,所有休假之外的军官都得到了归队消息。11点,90以上的军官都开始执行任务。12点,日本海军各舰队也开始进入临战状态。16点,正在执勤的舰艇与没有进修理厂的舰艇全部开始加煤加水。20点前基本完成。而此时,日本陆军部已经开始与海军商议,实施航运运输兵力的计划。日本当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从釜山接了一部分日本驻朝鲜军出发,另一个选择则是集结日本本土齐装满员的7个师团中的一部分前来旅顺增援。为了这个问题,海军部与陆军部进行讨论。大概会讨论到22点。” 郑四郎听得津津有味,这流程与东北军几乎一模一样。 “22点后,陆军部已经明白了海军部的运力上限。然后有可能嘲讽海军部费拉不堪。而海军部则心中暗骂陆军马鹿。双方各自向上级汇报,到了24点后,也就是8日0点,双方大概达成了妥协,先尽力将一个旅团向关东州运。” 郑四郎插话进来,“主席,一个旅团的兵力好像不够用吧?” 亲自指挥了这场战役,郑四郎对于兵力在高强度高烈度战争下的消耗速度有了亲身体会。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何锐笑了笑,“这是一个折中方案。四郎,我们讨论过,对于一个正常的有专业性体系,遇到问题会提出上中下三策。下策是基于绝对的现实条件制定的应对措施,被视为保守。中策是基于平衡了各方需求后提出的方案。上策则是基于对自己的优势,制定的高风险高收益的方案。从历史经验看,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专业性机构,执行下策和执行上策未必能说谁更好些,但是最糟糕的无疑是中策。” 郑四郎点点头,觉得这番讨论过的话与此次战役相对照,有种别样的感受。原本的感觉与现在就差了很多。 “下策是尽可能的客观。上策则是非常主观,却有着强烈的主观能动性。中策的问题不是制定者能力不足,而是中策本身就是各方妥协的结果,牵扯太多利益在里面,脱离现实太远,又非常不纯粹。譬如,如果日军以快速军舰,在48小时内紧急运来4-6个只携带了轻武器和少量炮击炮的大队,而日军的战列舰开过来,与旅顺要塞组成火力防御体系,阻止我军占领旅顺港口。你觉得对战局影响多大?” 郑四郎稍微一想,立刻答道:“光是那些轻步兵填战壕,就能拖延我们四五个小时。如果有日本战列舰参与防御,我们攻克旅顺港口会极为困难。只怕72小时内无法完成。” 何锐点点头,“但是,海军为了运输这点兵力,消耗掉的物资能值几吨黄金。海军大臣要跳着脚骂!这样的计划,在海军参谋部,就是军令部,立刻会被否决。是的,现在我们知道了,那点兵力的确能起到作用,但是当时谁能确定,必须耗费这样的资源执行如此激进的方案。” 郑四郎此时才明白,何锐为何要亲自前来。如果日军真的做出这样的反应,何锐就会用处应对手段。这些无疑是绝密计划,郑四郎都不可能被授权知道的计划。 “主席,到了8日0点后呢?”郑四郎追问道。 ( 正文 第256章 长津湖(三) “8日0点后……我不知道日军的效率以及内耗。就按照正常该有的进度,日本陆军省参谋本部24小时运营,海军军令部也一样。1点前,海军根据陆军提供的运输部队数量以及位置,根据7日确定的各个港口船只情况,进行参谋工作。船只的类型,航速,数量,舱位,完成分舱安排。” “分舱?”郑四郎真的没听过这个词。 “船只内部有船舱,根据不同船舱的大小,位置,是否通风等条件。将人员、装备、物资,按照航海特点安排到各个船舱。这是很专业的工作,举个例子,万一装备弹药的舱室内弹药爆炸,一条船就完了。” 郑四郎精通陆军,对海军一无所知,听完之后稍一思索,忍不住叹道:“这不就是咱们参谋部的工作流程么。” “咱们参谋部没有能力独创出物理规律,就得按照现有的物理规律,自然规律来办事。既然大家都得这么做,优秀的军队在作战时,基于对战争的理解,以及当时拥有的工业实力,在战场上的表现会有所不同。但军队内部的组织模式,其运营逻辑没什么不同。”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郑四郎心思已经顺着这个思路考虑下去。提纲挈领之下,旅顺大连战役的作战计划突然就清晰无比。郑四郎明显感觉到,虽然战役前,他也通过学习、理解、记忆、训练,来掌握战役流程,执行安排。但内心中,他还是存在以战术胜利为导向的倾向,此时回想起来,这种倾向十分明显。一时间,强烈的羞愧感油然而生,让郑四郎感觉自己几乎无地自容。 就在手足无措之时,郑四郎感觉自己的肩头被何锐猛拍一掌,这让郑四郎心中大震,本能的就做好了挨训的准备。而且郑四郎此时甚至有些期待被何锐狠狠的训斥一番,这样才能感觉心里面好受一点。 “喂!别乱想!”何锐语气中都是鼓励,“六年前同志们刚到东北的时候,都是排级军官,没有指挥好一个连的能力。现在同志们已经能够完成大兵团作战,在过程中能够有效执行战役级别的战计划。你不要对自己做出过分苛责的要求,过分要求不健康。” “可是……”郑四郎并没有用何锐的话为自己做借口的心思。 “四郎,第一集团军经历了这样的血战,日本海军也不可能短期内发动大规模登陆战,旅顺与大连的布防将交给其他部队承担,第一集团军很快就要转入修整,你接下来的工作量和工作难度提升了很多。” “……难道是指评功的工作?”郑四郎想了片刻,理解了何锐所指的是什么。 何锐点点头,“郑四郎同志,我们都会倾向于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人的本性,没什么好批评的。但是作为部队军事长官,你的责任是提升部队的战斗力。既然你此次有所感悟,就运用你学到的知识,理解到的规律,在对军官们的能力做出评估。能良好执行作战命令的军人,不等于能够理解战争。如果有能够理解战争的军人,就要把他们放在适合的位置上,并且进行教育与培养。以期待他们能够更快的成长进步。” “是!”郑四郎立正敬礼。之前郑四郎在战役进行中,对一些有突出表现的军官印象很深。当时就考虑,要在评功晋升中重点提拔。那时候郑四郎只觉得内心十分欢乐与期待,让那些勇敢善战的军人在各部队军事主官的位置上充分发挥其实力,定然会使得东北军更骁勇善战。 此时,评功工作却变成另外的感觉。那是一份严肃到不能容下任何私人情绪的工作,给营连级部队选择军事主官是各团向师部推荐。确定军级、师级部队的主官与参谋长,要选择懂战争懂军事的军人,而不仅仅是一名勇猛善战的军官。 郑四郎诚恳的说道:“主席,如果你有时间,还请多帮助这次评功晋升工作。”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四郎,你冷静些,要相信部队制度建设。不要小看了政工部门,也不要小看负责战斗经历记录归档的参谋部有关部门。只要这两个部门良好工作,评功的时候就不会片面。军队组织建设就是为了能够实现有效客观的推进军队发展。军事领导者能称为合格,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你要为几十万上百万的部队负责。” “是!我一定会……把我军的军事民主优势发挥出来。” 何锐觉得郑四郎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真的开始能理解军事民主的目的和价值。 没人会喜欢在工作中民主,民主意味着倾听别人,尊重别人的权限,对自己的冲动进行限制。每一样几乎都是反人性的,但是合力完成工作本就是人类社会能够延续与发展的必须,只有合作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出个人的能力。 历史上新中国的建立,民主集中制是成功的保障。正是千千万万的革命者与革命队伍成员们通过民主集中制把力量汇聚起来,才创造出那样不可思议的成功。 何锐希望能够理解并且能够自觉执行这样的制度的人越多越好。 此时郑四郎也觉得自己心理压力太大,决定转换一下心情。就抛下工作,问了一个他此时还有些好奇的问题,“主席,如果日军真的采用了极端冒进的政策,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应对日本海军的优势?” 何锐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那手段并不光彩,也不合理,更不能拿来宣传。所以何锐答道:“如果真遇到那样的局面,我会告诉你。” 郑四郎听出了何锐决绝透露的决心,也就不再废话,“主席,你是要留在旅顺还是要回去?” 何锐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16点了,“我现在就回沈阳。”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郑四郎没有说别的。他不用猜就能想到,何锐此时关心的焦点已经从旅顺大连转到了朝鲜。 10月9日下午16点,一架日本双翼双座飞机笨拙的在朝鲜北部的崇山峻岭上空飞行,驾驶员小林高一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操纵烈马。山区的山体起伏不定,风吹过来,受到山体阻挡开始上行,不同高度的山体使得气流也变得难以捉摸。飞机起伏不定,让后面的观察员抱怨连连。 小林高一也不想这样颠簸,然而飞的太高,又没办法观察清楚。更何况,山区高度本就数百米,距离山头几百米,就飞到了千米以上。飞的再高些,就超过了飞机的实用升限。 要尽量观察的清晰,又要让飞机保持平稳,还得随即控制住现在状态下的飞机能够正常飞行,为了解决当下的问题,小林高一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到在他的飞机上方,两架单翼单座飞机在空中绕了半圈,从侧后方向着小林高一驾驶的侦察机猛扑下来。 一战期间,欧洲各国战斗机间开始爆发空战。1915年,法国空军研究出了偏转片系统,在朝向枪口的螺旋桨叶片侧安装了楔形钢片,这样打在螺旋桨上的子弹只能转向,而穿过去的子弹会射向敌机。这种设计虽然解决了子弹击碎螺旋桨的难题,但从螺旋桨弹射回来的子弹又对己方飞行员和飞机发动机带来危险,很可能导致机毁人亡。 不久后,德国空军成功研制出机枪射击协调器。该装置就如同在飞机机枪的扳机上安装了暂停和开始按钮,按钮通过凸轮和连杆控制机枪,而发射权由螺旋桨控制。当叶片挡住枪口时,螺旋桨通过凸轮带动连杆触发联动装置,使机枪瞬间停射。等桨面露出空隙时,联动装置归位,机枪继续射击。这样一来,每颗子弹都能通过桨叶缝隙发射出去。 东北军直接挖来的德国飞机设计团队中就有武器系统设计人员,现阶段飞机瞄准系统极为落后,机枪的最佳位置就在机头。东北军的战斗驾驶舱正前方,固定着瞄准器。在驾驶员李猛的视线中,越来越大的日军飞机被套在瞄准器中,李猛用大拇指拨开u型操纵杆右上方的射击安全扣,按下了按钮。 机身很快就开始震动起来,子弹直接在日军侦察机上打出一排洞。僚机驾驶员周兴田按捺住兴奋,在接到命令前并没有投入射击。这规定基于血的教训。驾驶员们也是人,都会热血上头。 一轮射击后,飞行小组盘旋一圈,看到长机机翼摆动起来,周兴田驾驶僚机上去,对着还勉强飞行的日军飞机猛烈射击。前后两次打击下,又是一阵强风吹过,周兴田赶紧停止射击,合上射击安全扣,全神贯注驾驶飞机爬升。他没能注意到,日军飞机直接空中解体,化作碎片向大地坠落。 这是东北军空军第一次击落日军飞机,由于没爆发战斗,却不是第一次空战。,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大约十分钟后,散布在战场上的东北军空军接连击落了日军侦察机,很快就掌握了战场制空权。 从9日中午时分,北上的驻朝鲜军确定了东北军第二集团军的主力。朝鲜通讯立刻实施了管制,各旅团随时与驻朝鲜军司令部联络。每30分钟,还要进行固定通讯。 下午18点30分,随着一份有线电报的传递,最新战况送到了朝鲜军中。 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石原莞尔三人此时正在朝鲜总督府门口核对身份。把守总督府的执勤队长上谷大尉认识冈村宁次,对三人颇为客气。在部下打电话联络的时候,上谷大尉打量着三人。 为首的永田铁山大佐,长脸,带着圆眼镜,举止言谈气度非凡,尤其是那股子自信心,看上去就是领导者。 冈村宁次中佐,下颌有点尖。以至于容貌看上去有些苦气,跟在永田铁山身边,一副跟在老板身边重要干部的模样。 在距离他们有点距离的石原莞尔少佐则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胡子也刮了。举手投足间有股书卷气,声音也很文雅。让上谷大尉有些怀疑证件上的33岁年龄是不是写错了,若是小十岁,就挺符合石原莞尔少佐的外貌。 不过看得出石原莞尔少佐心情不怎么好,等待的时间里就摸出烟抽起来。微皱的眉头,略向下看的目光,明显是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总督府的后勤主官和村少将从里面出来,迎接三名精英军官。签字后,带他们进了总督府。朝鲜总督府是公元1910年签订日韩合并条约后,在汉城景福宫内设立的机构。 朝鲜总督直隶于日本天皇,掌握朝鲜半岛的军事,立法,行政,司法全权。总督下设置政务总监、总督官房,五部(总务部、内务部、度支部、农商工部、司法部)。另外设有中枢院、警务总监部、法院和铁路司等机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驻朝鲜军司令部也设在总督府里面。一进司令部,军需主官和村少将就给三人了一个办公室,并且吩咐部下把该送来的情报也给永田铁山发一份。自己则快步离开。 永田铁山三人并没有在意,他们初来乍到,也不可能立刻就开始工作。自然要熟悉一下情况。而和村少将的吩咐完全符合该做的事情,的确是个老军务的水平。 没多久,一摞电报以及文件的抄件就送到了办公室,三人围在桌边开始快速浏览。 永田铁山是按照顺序读,石原莞尔是按照顺序逆着读,看完最新的一份电报,石原莞尔不禁叹息一声。冈村宁次问道:“石原君看到了什么?” 石原莞尔把电报放到冈村宁次面前,“虽然日本空军侦查聊胜于无,但是这么快就被击落了四架侦察机,前线只怕不敢再派侦察机出动。东北军的空军就可以随意行动。” 冈村宁次对空军不是很有感觉,只是觉得这种新式兵种有其优势,却还需要时间发展。看完电报,冈村宁次看了看永田铁山。永田铁山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正在快速浏览关于战况的文件。看到有疑虑的地方,还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于是冈村宁次也跟着看下去。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都是边看边写,一个多小时之后,数万字的文件已经被他们看完,两人的笔记本上都记录了许多内容。 永田铁山拿着自己记录的问题,对冈村宁次交代了一番,冈村宁次立刻根据永田铁山交代的内容开始整理。冈村做事认真,工作起来就全神贯注,对旁边两人的交谈充耳不闻。 永田铁山叫上石原莞尔站到了窗边,边抽烟边问道:“石原君,不知这支东北军的司令官是谁。根据情报,何君手下主要的将官有十人,跟随何君之前,都没有什么带兵经验。六年学习就能做到这样指挥能力的,难道是何君的参谋长程若凡?” 石原莞尔反问道:“为何不是东北军司令官徐乘风?或者是政委钟义府?”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永田铁山知道石原莞尔是个刺头,这话一听就是在质疑。东北军架构在某种意义上与永田铁山期待的未来新日军类似。只是何锐将政治思想工作专门组建成了文明党在东北军中的党组织,由政委来负责。永田铁山希望是由军中教育部来负责。 其他的架构就没什么分别,所以司令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投入到一个单一战场上。 “石原君以为是谁领兵?” 石原莞尔慢悠悠的说道:“何君手下十名主要将领,一名是周胤善,他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成绩优秀。之后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任教官。此人年龄在东北军高层中最年长,出任东北军事学院校长,绝不可能突然出任方面军司令。司令官、政委、参谋长也不可能。出任人事主官的许嘉并无能力统领部队。就我的判断,或许是胡秀山。” “为何不是郑四郎?”永田铁山问道。同时心中对石原莞尔的思路很欣赏。 “郑四郎父亲是会友镖局的镖师,在内外蒙走镖,名声响亮。郑四郎骑兵出身,当是猛将。东北军与驻朝鲜军作战,是外线作战。何君虽然很强,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不可能指挥多个战场。猛将在外,不够稳妥。非得一个性格沉稳的将领不可。若是我选择人选,当把猛将放在手边使用。” 永田铁山也认同石原莞尔的判断,不由得感叹道:“看东北军进军朝鲜的安排,东北军的指挥官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只跟了何君6年的人。若领兵的果然是胡秀山,他今年才27岁。” “永田君认为此人不够坚毅么?”石原莞尔问。 永田铁山并不愿意假设他的敌人性格。如果敌人是个废物,那自然是最好。但一开始就假定对手的性格能力,那是愚不可及的事情。于是永田铁山压低了一点声音,“石原君对驻朝鲜军的后勤能力怎么看?” 石原莞尔率直的做了评价,“朝鲜并非日本本土,朝鲜两班子弟为了出人头地,读的又都是四书五经。帝国真正执掌朝鲜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并没有真正改造朝鲜。朝鲜人中没几个真正懂得现代军事,后勤实力只怕远不如东北军。”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永田铁山很认同石原莞尔的判断。他对于进攻朝鲜的东北军司令官评价很高,正是因为东北军进军的极有章法。十几万大军两天多推进近百公里,只有混球和真正的优秀指挥官才能做出来。 反观日军,在朝鲜境内完全依靠铁路运输,比较后高下立判。东北军虽然远道而来,却占据了上风。 唯一的好消息,驻朝鲜军的两位师团长并不糊涂,进军的时候非常谨慎,并没有轻兵猛进。而对手好像也预判到这些,并没有做出诱敌的姿态,以堂堂正正之师与日军摆开阵势,要打一场正面野战。 正在心中分析之时,永田铁山就听石原莞尔再次开口,“我认为何君也很想在野战中击败日军,他偷袭关东州,赢了也没人真的觉得东北军强大。至多觉得何君学习了日列要塞攻防战的案例,以有心算无心。此次与驻朝鲜军作战紧接着关东州之战,若是能正面击败驻朝鲜军,才能震动日本,震动世界。此战的关键只怕就是后勤,谁能远上去更多的弹药,谁就能赢。” 这话听着平和中正,可联系石原莞尔之前所说,永田铁山明白石原莞尔并不看好驻朝鲜军。这并不是说石原莞尔想让日军输掉,正是因为石原莞尔期待驻朝鲜军能打赢,才会格外关注驻朝鲜军的弱点。 永田铁山虽然一点都不喜欢石原莞尔,却还是生出些爱才之心。石原莞尔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却也被这份聪明所累,恃才自傲。虽然石原莞尔接触了何锐之后,有很大转变,已经能对出身下层的尉官士官十分亲切,并且真正关心他们的生活。但这种恃才自傲之人如果不傲下,那就必然傲上。对于长官们的决定看不上,对长官们也就看不上。 这种人并非只有石原莞尔一个,永田铁山见过不少类似的家伙,只是那些家伙们没有石原莞尔这种绝顶聪明而已。 就永田铁山的理解,这类人的问题在于矫情。以石原莞尔的聪明,他不知道这么做不对么?他肯定知道。这类人也想融入社会,却不能接受人们的愚蠢,尤其是不能接受上层的愚蠢。于是,就被社会排斥,尤其是被上层排斥。 石原莞尔既依赖社会,又排斥社会,还被上层排斥。若不是他是名军人,还知道遵守最起码的纪律。而且他太聪明了,以至于上层也不愿意真的把石原莞尔往死里整。这才把石原莞尔踹去陆军大学教书。 此次永田铁山到陆军大学请石原莞尔出山,石原莞尔答应后,可是把校长高兴坏了。连夜办公,又加上战争期间陆军省与参谋本部也是连夜工作,硬是12个小时内把手续跑齐,乐不可支的把石原莞尔踹走。可见石原莞尔到底是多遭人恨。 ( 正文 第257章 长津湖(四) 10月9日下午19点,第二集团军司令胡秀山接到了总参谋部的电报。 “东北军第二集团军司令部/东北军第二集团军参谋部/1922年10月9日/1922年第00867号内部文件/传达致东北军第二集团军各师部/ 旅顺-大连战役顺利结束。全歼除关东军水上部队之外的所有关东军各部,战役目标全部达成。原本计划中用于有可能出现的旅顺-大连战役第二阶段的弹药以及运输部队,现在已经转而调拨给第二集团军使用。负责单位已经接到命令,与第二集团军司令部对接。第二集团军在此阶段战斗中,以重创或歼灭日本驻朝鲜军为作战目标。望第二集团军发挥出我军战术特点,完成作战目标。 东北军总参谋部参谋长程若凡。10月9日,18时。” 听完文件,连战前最悲观的参谋部成员都斗志满满。旅顺-大连战役胜利,意味着东北军已经占据了渤海海峡的北端,控制了这条关键巷道上最关键的港口城市旅顺。日军想突入渤海,在东北的渤海地区实施大规模登陆可能性极大降低。今后东北军防御体系的基本形态开始确立。 至于那些虽然没有经验,却有着强烈自信的参谋们更是信心倍增。计划用于旅顺-大连战役第二阶段的弹药,尤其是运输工具转而归第二集团军,让第二集团军的战争实力大大增加。 不管是哪一种心情,司令部成员看向司令官胡秀山,完全看不出胡秀山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胡秀山就带着这种色波澜不惊的态度开口了,“日军到现在的表现,证明其指挥官并没有因为日本政治需求而冒进。驻朝鲜军由两个师团组成,分别为第十九师团、第二十师团。根据情报,两个师团的主力,四个旅团都已经北上。兵力约4万5千人。基本都可视为战斗人员。我第二集团军四个军,兵力共12万1千672人,除去辎重后勤部队,约九万是战斗人员。我方与日军战斗人员比例为2:1。根据刚绘制完毕的战区地图,包抄兵力的进军路线已经完成。东线与西线各派遣最两个师的部队对正面之敌进行包抄。目标在于,明天上午12点前,至少有一个团的兵力能够抵达目的地,切断日军后路。并且在日军反击的时候,拖延日军撤退时间,以便其他部队赶到,实施歼灭。” 第二集团军主动进入朝鲜进攻日军,是战前的绝密计划。参与的各部队三天前都以为部队最多越过鸭绿江,背靠桥梁阻击日军驻朝鲜军,只有少数才认为要与日军硬碰硬。便是有硬碰硬打算的,也认为要采用设伏的战术。 现在,突入朝鲜境内的第二集团军摆开阵势要与日军打正面的山地战,大家没想到一直在从容调兵的胡秀山竟然要打一场包围歼灭战。 第二集团军下辖二集团军下辖5、8、23、33,四个军。从番号就能看出来其精锐程度。 然而第33军派到司令部的联络参谋李洛阳上校抢先发言,“请司令部将包抄任务交给我们33军。33军在夜行军方面研究非常有成果,夜行军的手动照明设备就是我军先开发出来的。” 各部队组建时间虽然不同,在实战经验方面都是零蛋。以至于开发一些小工具的经验也被拿出来当做自己的优势。 但胡秀山发现在当下阶段,从量化考虑,各部队训练内容一致,完成度一致,的确没有别的可比性。便是这么小小的差异,也能影响到判定数值。其他部队想拿出更过硬的理由,还真没有。 等四个军在都的联络员都发表完看法,胡秀山命道:“东线,5军与32军的军部加一个师对日军发动正面进攻。32军两个师实施包抄。西线,8军与33军的军部加一个师正面进攻,两个师实施包抄。郑参谋,时间!” 各部队参谋部都有部门负责时间校对,郑参谋的表是与沈阳总参对过的,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此时为18点39分。” 胡秀山站起身,果断说道:“各部队最晚要在20点0分前派遣包抄部队。各飞艇部队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尽量升空,为各部队提供空中情报支援。” 各军联络军官一起站起身,举手敬礼,“是!” 氨水晒图法在东北出现后,东北军就再不缺乏地图。当下各军行军的时候都带上了特制的晒图机。 在战争爆发前,东北军就已经竭尽所能的绘制地图。两天多来,空军更是高强度的侦查拍照,与派出的侦察兵们配合,绘制尽可能详细的地图。 在电报传到各军的时候,不少师级单位的军官们正带着护目眼镜,带着撒了柠檬酸的中和氨味口罩,围着最新一批热乎乎的地图进行分析。 一座座山岭,一条条山路,一道道沟壑,一处处或许可以让部队通行的山间小路,都在热乎乎的地图上标了出来。 这‘热乎乎’是物理意义上的热乎乎。啥图纸是一种均与涂抹了化学物质的特制纸张。与半透明硫酸纸上绘制的图纸叠在一起,送入由紧密排布的高摩擦力皮带牵引的机器,机器中有特制的灯,照射后,半透明硫酸纸的墨线遮挡住灯,使得不同位置起了不同的化学反应。 之后把这些图纸放进氨水熏柜,加热熏制,使其在几小时内发生另一个阶段的化学反应。最终变成大规模使用的蓝图。因为战况紧急,图纸处理采取最短流程。图纸的味道真的让部队参谋们承受了很大的刺激。 但集团军司令部命令抵达之后,参谋们感觉自己的辛劳终于有了相应的报偿。快速确定的相关图纸送到了军部师部。 33军参谋长熊守旦,看着低头,眉头微皱,也不知道是在思考,或者对这气味不适,又或者两者兼有。 就在33军司令章宇以为参谋长还得多思考一会儿,熊守旦已经开口了,“各团行军路线,我们允许他们迷路的比例有多高?” 一句话就让军长章宇等人暂时无法接受这思路。不过熊守旦参谋长继续解释道:“有些道路虽然从地图上可以认为能够通过,但实际情况并不在我们掌握之中。多路行军,必然出现迷路问题。我认为集团军司令部的命令,已经考虑了这样的可能性,才提出出动两个师,只到达一个团的要求。” 33军司令员章宇理解了熊守旦参谋长的看法,就问后勤参谋,“我们的电台还有多少?能配备到哪一级的部队。” 后勤参谋拿起记录本翻到那一页,稍一心算就答道:“团级部队都有自己的电台。如果只留下最少的备用电台,一个营配备两台电台,一台使用,一台备用。18个营,将有9个营缺乏备用电台。” 章宇想了想,很快做了决定,“通知各部队出发,先出动的9个营给两个电台。另外,询问飞艇部队能否升空。,” 飞艇部队在一战时期已经被充分证明是一支投入产出极为不合算的部队,东北空军针对当下东北亚的各个军队的装备实力,一开始就将飞艇定位于受限环境下有限使用的装备。 所以东北军飞艇设计的时候提出的标准,采用铝骨架的硬质外壳,铝制骨架的吊舱,充氢气。星型发动机配合螺旋桨作为动力,飞行速度在高空5级风下,达到每小时6公里的直线速度。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种参数在平原就是废物,但是在望山跑死马的山区,还有点价值。然而在凛冽的夜风中,飞艇部队指挥官在电话中果断告诉章宇,“军长,根据在各山头设立的风向仪风速仪提供的数据,现在刮的是北风,风速较高,飞艇部队靠自己动力无法返航的几率有42%。” 章宇知道这个数字是变动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刮什么风。尤其是山区,风向更难确定。但此时真的需要有些空中指引,章宇一狠心,在已经开始发布的出发命令的司令部内问道:“如果你们只需要在20公里航程内往返,安全往来的几率有多少?” 电话那边的飞艇部队指挥官有些讶异,停了片刻后才答道:“我们计算一下,一会儿回电话。” “我最多给你15分钟,你们尽快报告。”章宇军长说完,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章宇对参谋命道:“联络留下正面作战的2师,夜晚靠近日军阵地的准备方案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通知到部队?” 晚上19点29分,33军1师3团1营第一个出发。各个排都携带了手摇夜晚行军灯。那是一个单兵可以背负的手摇发电机,在腰部位置加了一个可以向各个方向弯曲的探杆,探杆头部有一个瓦数很小的灯泡,带一个半球形灯罩。行军过程中摇动发电机手柄,灯泡就可以亮起来。 这是33军在夜行军的时候开发出来的装备,除了这种单兵背负式的,还有一种是单兵手按式的。不过士兵们都不喜欢手按式的,这玩意虽然方便,可只要一小会,手指就会发酸。之后开发一种如同钳子一样握柄,带弹簧自撑开的。就是说,发电的时候士兵只用捏,钳子把手部分是靠弹簧力量自动复位。不过也不怎么招人待见。因为这玩意用力更大,而且不好稳定位置。 只有军官携带的战场用的电池手电才大受欢迎。然而电池手电消耗的电池。也只有配备给军官使用。 但不管是哪一种装备,部队快速整装出发,带着地图与少量侦察兵向导,也10月已经开始寒冷的山区,向着日本驻朝鲜军后方开始穿插。 此时,深秋的夜空一片澄清,夜色中星光点点,从山区看上去,无垠的夜空是那么的浩瀚。 此时的关内大城内,普通民众中大部分也没有入睡。至于身份并不普通的人,更不可能睡觉。 10月9日下午18点,京城、天津、上海、南京等大城市,《东北日报》的号外已经发了出来。甚至在广州,一些与东北政府有合作的民间团体,也开始传播东北政府最新战报。 从10月7日上午开始,关内得知东北军主动进攻日军的人们都陷入到一种奇妙的无语状态。不是这些人不想讨论,而是大家不知道该讨论什么。 从28年前的甲午战争开始,中国面对日军就一败再败。而日本在这28年中蒸蒸日上,眼看着就完全超过了中国。而且中国留学生前去日本的越来越多,对日本的现状了解也多了起来。与日本的蓬勃向上相比,中国经历了庚子事变八国联军侵华,又经历了满清倒台,袁世凯称帝的种种。凡是对当今时事还有些关心的人,普遍开始认为中国已经弱于日本了。 甚至连袁世凯在称帝,搞善后大借款的时候都说,‘埋头建设,十年之后再相见。’ 1922年,距离袁世凯称帝失败才过去六年。突然间,东北政府主席何锐告知中国各界,东北军对日本开战了。至于开战理由,还是全中国没有一个人能想到的原因,‘10月6日,东北军士兵在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前走失。东北军要求日本关东军在10月7日上午9时放下武器,接受东北军进入关东军司令部搜查。遭到日本关东军拒绝。故,东北军于10月7日9时01分开始,对日本关东军发动进攻。’ 便是些想认真讨论的人,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讨论起。 便是如此,该讨论的还是要讨论。就如在京城,北大的教授中国小说史的周树人,就和同校的一些老师在北大的一间教师办公室内坐着,北大教师们都在讨论着何锐。而周树人则拿着一本‘地缘政治初解’的汉语版翻看着。 周树人并不太想继续加入讨论何锐的事情,却也不想回住处。他现在与母亲和弟弟与弟媳一起居住。周树人的弟媳是日本人,是他的弟弟在日本留学时候娶的老婆。现在弟媳整个人都懵了,非常担心会不会被抓起来。 而周树人的弟弟也有些担心。自从张锡銮出任陆军总长的消息被正式宣布,所有对上层有了解的人就明白了北洋政府的态度。 张锡銮是什么人?前任关外大帅,镇安上将。在关外,认了张锡銮当干爹的人数量并不算少,而想认张锡銮当干爹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何锐抵达东北不到一年时间里,不仅全力栽培何锐,更把东北让给了何锐,成就了何锐今日的名头。 张锡銮上台之后,又在报纸上专门发了‘就职感想’。北洋高层上任后,真正被关注的是那些大权在握的人,张锡銮已经79岁,手里无兵无枪,谁都知道他是被特别的原因推到陆军总长这个以往大多由国务总理兼任的职务之上。 而各个大报纸又都转载了这份‘就职感想’。通篇,无一字提及日本与何锐之间爆发的战争,甚至不提何锐的名字与日本,仿佛这件事完全不存在一样。张锡銮只是表示,政府是为了国民幸福安全而存在,也会竭尽一切力量维护国家主权与人民幸福安全。 这云山雾罩的话在周树人读来,就是北洋政府对何锐的支持。 而北大教授讲师们谈起何锐,不少也只是对对军事做些模棱两可的判断。或者继续之前对何锐的评价,然后加上何锐突然发动战争的一些新评价。 周树人对何锐的看法很保守,因为周树人不是太能看得懂何锐数年来的所作所为。说何锐保守,何锐搞的土地改革,在东北将地主士绅一扫而空,而且对地主士绅们的存在意义进行了经济层面的分析。这种分析可是非常不客气的,引发了关内地主士绅阶层的强烈反对与厌恶。 说何锐激进,何锐对于农村以及城市发展,提出了‘先促进小商品经济发展,以活跃经济。为创造更大的市场经济运行创造条件。’ 这样的发言就回到了穷困的平民身上,引发了文人中主张‘实业救国’理念的一派人的嘲讽。这帮文人认为,何锐把力量放在穷人身上,穷人有钱么?没有钱搞什么市场经济?这不就是收买人心么? 当时以范旭东为代表的企业家更像读书人,他们的业余时间都爱看书。他们的休息时间,特别是晚上,常常是在做跟国家命运有关、跟文化有关的事,而不是跟娱乐有关的事。 一代“棉纱大王”穆藕初到北京,都是跟蒋梦麟这些人游玩,而不是去跟达官贵人往来,他们心中有一种对知识的敬畏,对精神的敬畏。 当知识分子、企业家尝试“教育救国”、“科学救国”、“实业救国”时,周树人正试图用手中的笔唤醒国人。 1919年初,38岁的手术人发表了小说《药》,揭示小市民的愚昧和麻木,痛惜革命烈士的牺牲,这一年,周树人也在忙着搬家,从老家绍兴搬到了北京。 周树人发现,何锐的政策看似符合了不少‘理念’,却又遭到了持这些理念的文人的反对。 在文人们继续评论以及反对何锐的时候,周树人倒是第一次对何锐的思想起了兴趣。就拿了何锐的著作开始研究。 正文 第258章 长津湖(五) 周树人读着《地缘政治初解》中文版,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过于起伏。对于周树人来说,这感觉并不多见。每一次出现,都源于内心不同感受在互相对立。 合上《地缘政治初解》,周树人正闭上眼尝试寻求内心对立的源头,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教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众北大教师扭头看向进来的人,立刻有人招呼道:“钱教授。” 进来的人乃是国立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导师钱玄同,钱玄同与老师们打着招呼,直奔周树人这边,到了桌边,看到桌上的《地缘政治初解》,钱玄同连忙说道:“豫才兄,你这里果然有一本。” 周树人字豫才。其实周豫才是周树人的本名,后来才改了。豫才则成了周树人的字。 看钱玄同有些着急的模样,周树人把书推到钱玄同面前,“德潜,便与你先看。” 钱玄同本想推让一下,又觉得不妥,便连忙谢过。把并不厚的书本拿在手中,钱玄同自我打趣的笑道:“我也是凑热闹。这书在书库里放了数年,之前何锐当了东北大帅,外交上颇有建树之时,他的书被人追捧过。那时候我却自诩清高,不想凑热闹,现在是不凑热闹也不行了。” 听到这话,好几位北大教师轻笑出声。正如钱玄同所说,在1914年前后,天津的国立北洋大学堂校长赵天麟博士将何锐的著作刊印,按照大学的规矩,将这些研究著作送到各个大学乃至高级中学图书馆。既然是国立北洋大学堂校长推荐,各学校都将其收在自己的书库中。 几年来,随着何锐数次出名,短期内引发了对他研究著作的阅读热。不过何锐这样的督军大帅并不招人待见,尤其是清贵的大学教授,不少人是抱着批判的态度去读。加上何锐地位日隆,而何锐执行的政策争议太大,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评价。 但这次着实不同,何锐竟然与日本开战。虽然不少教授认为何锐擅开战端,对国家不利。不过当下的社会气氛是倾向于国耻教育,除了少数公认的亲日派跳出来表达反对,大多数教授们即便有成见,也不愿意出来说什么。 钱玄同拿到了书,反倒不急着走。他拉了张凳子坐到周树人身边,从周树人放在桌上的烟盒中取了一支东北出产的‘四平牌’香烟,又给周树人让了一根。周树人倒是不在意,四平牌香烟价格非常亲民,让喜欢烟卷的周树人获得了烟卷自由。等周树人用东北产的打火机给自己与钱玄同点上烟,钱玄同问道:“豫才兄,何锐发了号外,全歼日本关东州3万关东军,加上驻扎在东北各地的日本驻东北租界日军,共4万日军被全歼。这消息可信么?” 周树人也拿不准。这毕竟是4万日军,又有坚固要塞,不到三天就予以彻底歼灭。关东军司令河合操中将在关东军司令部中空地上切腹自尽。战斗中被俘、自尽、被击毙的日本将官有十余人。当年满清举国之力与日本作战,战果也远比不上何锐两天多的战斗。非得寻找,只有千年前大唐极盛时代的白江口之战可与之媲美。 既然钱玄同问了,周树人只能答道:“若是想确定真伪,只有等日本公布战报才能知晓。” 听到这话,钱玄同叹息一声。周树人从这叹息声中竟然听出些遗憾的味道,不免有些好奇,“德潜,你素来不愿关注何锐,不知对他此举如何看?” 听周树人询问,钱玄同神色有些复杂。不过钱玄同素来钦佩周树人,又不喜隐藏自己的观点,便答道:“豫才兄,何锐在关外制定的教育制度,包括强制义务教育,高等教育,成年人再教育,我真心佩服。前年北方大旱,不管何锐出心如何,毕竟接纳数百万流民,救了至少十万百姓性命。从那之后,我便决定再不谈论此人。然而此次何锐擅开战端,定然引发日本举国反击,何锐真的能赢么?” 周树人也担心这个,索性问道:“德潜以为何锐能赢么?” 钱玄同本想说不能,却说不出口。其他北大老师对周树人与钱玄同的态度很感兴趣,有人就插话进来,“钱教授,何锐做事难以捉摸,总是与众不同。若是说他勾结洋人,何锐与日本开战。若是说他坚守气节,他邀请各国前去关外投资,还出钱出力救助白俄难民,与外国人打得火热。除了教育救国做的认真,何锐在实业救国、科技救国方面的态度难免引人非议。至于文治……唉……不说也罢。” 此言一出,不少北大老师纷纷表示赞同。 周树人完全能理解这些人的看法,大部分文人对何锐的看法就是如此。至于周树人,自有自己的看法,也不愿意与其他人谈及。在周树人看来,何锐与文人期待的明君大不相同,却与史书上记载的明君十分类似。 身为教授中国小说史的北大讲师,周树人很清楚文人的喜好。在小说中出现的唐太宗,动辄等着别人‘救驾’。而历史上的唐太宗率领三千玄策军,就敢对十万敌军发动冲阵。不谈那些小说,只说历史事实,到底是唐太宗前去救那些大将,还是大将们救唐太宗,因为史料不多,很难讲。就周树人来看,唐太宗率队救别人的可能更大些。 何锐在东北亲自培育军官和部队,这就已经不是文人喜欢的君主。至于何锐制定的种种政策,无一例外都是目的明确,法度森严,又有着很强的可执行性。在文人看来,这何锐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家! 提起法家,自然是商鞅、韩非,是暴秦,是焚书坑儒。虽然中国历代朝廷‘外儒内法’的组织模式是写进史书里的,可文人们此时就不提这些了。 军人统帅起家,政治上走法家路线,何锐在文化上则提倡‘劳动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至于个人特色,何锐更是新派到另类的地步。他有名有姓,却没有字,属于文人眼中的白丁。别人称呼何锐,只能称呼其党政军头衔,一副草莽派头。 不管哪一点,何锐都不是文人喜欢的对象。 见周树人沉默不语,钱玄同也觉得有些无趣。他站起身说道:“豫才兄,你可否看完这本书了?” “浏览过几遍,却不得要领。”周树人率直的答道。 钱玄同很佩服周树人的学问,也不管周树人谦虚,直接说道:“等我读完,便前来请教。” 见钱玄同要离开,讲师里面有人问道:“周先生,不知日本有多少军队?” 周树人在日本留过学,却也没注意过这些数字,便摇头表示不知。那位讲师继续说道:“日本到现在不过损失了4万部队。按照号外所说,东北军正在与日本驻朝鲜军交战。便是何锐大胜,前后不过歼灭十万日军,对于日本来说,只怕算是小败吧。” 这话让周树人都无语了。任何时代,十万人精锐被歼灭,不仅不算小败,更是震动国家的大事,甚至能称为动摇国本。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不过周树人并未反驳。毕竟这些年中国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四万万同胞的说法几乎是天天说,年年讲。刚结束没几年的欧洲大战,各列强国家动员兵力动辄数百万上千万,每一场大战役打下来,伤亡百万。与之相比,十万这个数字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周树人站起身对钱玄同说道:“已经晚了,德潜,我与你一起回去。” 两人走到校园中,钱玄同停下脚步,“豫才兄,你以为何锐能赢么?” 周树人摸出烟盒,给自己与钱玄同各点了一支,却沉吟不语。就周树人所见的日本,实力真的不容小觑。何锐若是能打赢日本,就证明了周树人对日本力量的判断是错的。周树人并不认为自己必然是对的,但这样的变化着实令他有些迷茫。 钱玄同见周树人依旧不吭声,索性说了心里话,“豫才兄,若是何锐真的能打赢日本,统一中国指日可待。然而何锐要建立的中国会是如何,我竟然完全想不出来。东北政府中虽然也有赵天麟赵先生这样的大贤,更多都是何锐按照他的选拔制度遴选的人员。想为国效力,第一步竟然是政治审查,查三代。这……这与满清又有什么分别?哪里有新时代的气象!” 周树人这才想起,政治审查也是文人对何锐的厌恶之一。文人们批评这些的时候,并不提满清甚至是民国其实也一样。满清时代非得祖上三代里有过功名的人才有资格考功名,民国则是需要‘名士’才能有地位。东北政府的政治审查据说恰恰相反,除了理工科人才之外,出身劳动人民的人才能通过政治审查。文人会喜欢这种政治审查才怪了。 钱玄同说了这么一通,又叹口气,“唉……豫才兄莫怪,我也是胡思乱想,说出来心中好受些。至于这一仗,我是真心想看到日本被打败,以证明我中华有人。之前屡战屡败,只是当朝者无能,而非我中华落后。至于其他的,等日本被打败后再议也不迟。” “正是如此。”周树人终于开口应道。钱玄同所说的也是周树人的想法,即便何锐有诸多令人不快的地方,在中华能否振兴面前就完全算不上什么。 正文 第259章 长津湖(六) 与钱玄同在国立北京大学门前道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远处的传来悠扬的钟声。钟声连响了九下,是晚上九点了。周树人感觉到自己真的困了,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睡下,周树人稍加洗漱躺下就睡着了。 此时大概是晚上21点30分,东北军中最早开始穿插包围日军的部队已经出发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中,部队官兵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朝鲜的山地中持续行军。也亏了手摇式的手电筒,在那些比较危险的路段上,哪怕是微弱的照明,部队也能比较顺利通过。 军官们走在最前面,33军1师3团1营的营长看时间到了,又进入一段相对平缓的山路,就下令部队休息。 部队中的信号员立刻拿出手电筒,手掌大小的手电筒前面板上有两个可以上下推拉的推杆,两边都落下,手电筒镜头不受遮蔽,放出白光。推上左边的推杆,一块透明的蓝色塑料片挡在镜头前,推上右边的推杆,就可以利用红色透明塑料片发出红光。 手电筒的正上方是闪光切换按钮,利用这几个简单明快的组件,信号员迅速发出信号,并且得到了后面队伍的信号回应。 整个营的部队,就这么悄然无声的停下来暂时休息。按照步兵手册规定,再没有特别提醒的情况下,默认休息十分钟。 营长打了个哈欠,靠在旁边的石壁上盘腿坐下。旁边的营参谋长把手电筒镜头上面的四分之一球体的灯罩拉下来,按动常亮按钮,借着灯光查看地图查。 四分之一的球形灯罩完全挡在镜头前面,经过灯罩内部的折射,照亮了下方的地图。这是33军根据夜行军拉练中遇到的问题而提出的要求,东北军设备专家组的解决方案很有效,在夜晚行军训练进行的实测中,只要敌我距离超过150米,敌人就看不到地面图纸反射的光线。 如果推上蓝色透明塑料片,灯光变成黯淡的蓝色,存在遮蔽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在距离敌军50米左右情况下查看地图,而不被敌人发现。 只有刚来的新兵看到这些方便实用的装备才会大惊小怪,军官们早就习以为常。数年来,在军事民主会上听取基层的建议,向军需研发部门提出要求,由军需部门落实解决后,把新装备送回一线部队实践。反复数次乃后完成新装备,在全军推广已经是常态。 十分钟一到,营长在负责计时的参谋提醒下站起身,命令信号员发出信号。后续部队的信号很快回来,各连队都接到了命令。 “各部队报数。”营长命道。 连长把命令传达给排长,排长传达给班长,班长立刻执行。在这黑灯瞎火的山里,三分钟就清点好部队人数,到现在为止,部队还没出现掉队情况。 出发前还有几分钟准备时间。部队各自调整,营长询问起营参谋,“路走对了么?” 营参谋指着地图:“到现在为止没问题。不过按照地图,前面500米内有连续两个分岔口,部队行进速度慢点。” 很快,各连队都接到营信号员发出的‘降低速度行军’的信号。先头部队在营长带领下继续向前开进。 不眠不休的并非只有东北军的穿插部队,在汉城的朝鲜总督府内,参加完了会议的永田铁山正在向两名同行者转达会议内容。 日本朝鲜总督斋藤实与日本驻朝鲜军司令大庭二郎大将在会议上表示,一定要击败入侵朝鲜的东北军,把东北军撵过鸭绿江。 听到这里,石原莞尔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大笑话。干村宁次知道石原莞尔认为这想法完全不可能实现,而且冈村宁次也这么认为。但是,冈村宁次对石原莞尔的轻蔑表态十分不认同。这也未免太轻佻了。 永田铁山转向石原莞尔,微微躬身,“石原君,抱歉。我本该在出发前解决你的晋升问题,然而陆军省一些军官做事拖沓,直到我今天去参加会议才确定,陆军省已经决定晋升你为中佐。” 石原莞尔愣住了。虽然被认为是刺头,并不等于石原莞尔就不想获得体制的认同。少佐是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标配,石原莞尔毕业四年后还是少佐,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非得熬到日本陆军大校毕业6年后必须晋升中佐的不成文规矩的最后期限才能获得晋升。 决定受邀出山的第三天,晋升中佐的问题就得到了解决,石原莞尔只能带着感激起身行礼,“永田君,我的事给你带来了太多麻烦。” 日本因为内部太卷,给别人带来麻烦被社会认为是极大的罪孽。石原莞尔这么讲,已经表达了他能接受范围内的最大的感谢。 永田铁山并不在意这样的小事,拉着石原莞尔来就是为了使用这个人才。永田铁山既然要做下一代日军的领导者,给与有才华者相应的地位只是基本操作。解决了石原莞尔的晋升问题,永田铁山驻朝鲜总督府的勤务人员去打两大暖水瓶的开水,又从行李里抽出一整条四平牌香烟撂在桌上。 三人围坐在桌边,泡上浓茶,永田铁山问道:“大家认为东北军期待达到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冈村宁次答道:“通过战争削弱大日本帝国国力,逼迫大日本帝国议和。为何君统一中国争取战略空间。” 对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来说,这已经是他们确定的东北军战略目标。永田铁山正想进入下一个问题,就听石原莞尔说道:“东北亚地区有三大力量,日本、中国、苏俄。东北已经与苏俄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此战中只有东北与日本交战,不可能出现外部军队介入的问题。” 冈村宁次一愣,他忘记从全面战略去考虑此战的参与方。不过这也怪不得冈村宁次,之前随着永田铁山拜访各路大佬,大佬们难免询问永田铁山对于局面的判断,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冈村宁次听永田铁山说了好几遍。现在自然而然的略过了。 石原莞尔却是没参加过这些会面,他直接从战略高度点出这点,冈村宁次对石原莞尔的各种刺头,好做惊人之语的毒舌印象深刻。没想到讨论起战略问题,石原莞尔的学术功底十分扎实。 永田铁山倒是没感觉到什么意外,如果石原莞尔连这点能力都没有,永田铁山只会懒得搭理石原莞尔。于是永田铁山继续问道:“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何君要打到什么地步?” 这下,冈村宁次有些难以回答。这几天来,冈村宁次完全想不出大日本帝国会在什么情况下与东北军议和。于是冈村宁次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何君没有海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击败帝国。如果帝国失去了朝鲜,更不可能议和。难道何君想夺取整个朝鲜,拿朝鲜与帝国交换?我认为,如果何君占领了整个朝鲜,帝国绝不可能与之开启议和谈判。” 石原莞尔当即发言,“占领整个朝鲜需要巨大的投入,从铁路运输,到粮食征集。从城市管理,到社会秩序。何君不可能让自己背上这么巨大的负担。朝鲜南方地势比较平坦,良港众多,适合登陆作战。除非何君在朝鲜维持300万部队,否则只要在这里……” 说完,石原莞尔把面前的地图转了个方向,推到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面前,手指重重点在仁川位置上,“只要何君敢把部队派到釜山,帝国海军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登陆。以东北军孱弱的海军,他们立刻就要崩溃。” 永田铁山点点头,“石原君在朝鲜服役过吧。” 石原莞尔点点头,却没说话。石原莞尔士官学校毕业后,以少尉军阶到朝鲜春川任职,正值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听到武昌起义成功后,石原莞尔激动的带着自己的一小队人马跑到附近山上对天开枪,大呼“中华民国万岁!” 那时候的石原莞尔坚信,中日同为亚洲重要国家,必须合作向前,共同应对白种人的压力。要联起手来,为将来的世界大战做准备。 回到日本后,石原莞尔读到军中小报《军魂》,得知副主编是一名叫做何锐的中国军人,急不可耐的跑去‘踢场子’。 到现在为止,石原莞尔依旧相信中日必须合作。不过这并不影响石原莞尔要为了大日本帝国与东北军死战的心意。 而且石原莞尔也发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隐藏着某种激情的欢乐。与何锐放手一搏,是他所期待的某种梦想。只是关东军4万人被歼灭,石原莞尔与何锐在军校时候的同一位军校校长河合操中将切腹自尽,残酷现实让石原莞尔终于理解了战争到底能有多残酷。 见石原莞尔没有回答,永田铁山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从战略层次上讨论东北军的战略目的,“我认同石原君的看法。那么,东北军的兵力使用极限会在哪里?这次会议上,驻朝鲜军司令大庭二郎大将已经得到了比较准确的情报。驻朝鲜对面的敌人在3到4个军左右。总指挥官正如石原君预料,是胡秀山少将。” 石原莞尔伸手就在汉江上划了一下,“何君很可能以汉江为力量界限,他不太可能真正打过汉江,在朝鲜南部与我军激战。在汉城北部山区建立防线,尽量维持汉江防线,如果维持不了,就直接放弃。何君就可以用较少的兵力与帝国对峙。” 在前来朝鲜的旅途上,冈村宁次恶补了朝鲜地图,而石原莞尔要么看着其他书籍,要么抽着烟一言不发。然而冈村宁次本人左思右想都无法做出判断,石原莞尔看似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判断。 看着面前的朝鲜地图,回想着石原莞尔的发言,冈村宁次发现这的确是最优解。 这下冈村宁次有些糊涂了。认识石原莞尔的人有个说法,只要关于军事理论,战争理念、国家战略、军事战略的科目,石原莞尔哪怕不看书不听课,也能考班上第一。冈村宁次在这些科目上可是花费了大量精力与时间,深知这些科目的艰难。所以对这样的传言完全不信。 可现在,冈村宁次发现,自己的判断好像被小小的动摇了一下。 永田铁山的看法与石原莞尔有些不同,“如果何君这么做,最终一定会被帝国推回到鸭绿江。当下何君建立的东北军战斗力的确很强,与帝国同等兵力作战,不会逊色。但是,何君如果认为靠人员伤亡与旷日持久的战争就能使得帝国议和,何君只怕太想当然了。” 石原莞尔自己就是陆军,然而听了这话,对眼前的两个‘陆军马鹿’着实有些不以为然。于是石原莞尔闭口不言。 冈村宁次最初没注意到,他倒是很认真的考虑着石原莞尔与永田铁山的看法,并且想找出一个能兼顾双方看法的解释。毕竟,何锐的做法的确有某种很难理解的东西在里面。 当然,冈村宁次也能理解,要是自己真的理解何锐的判断思路,他也就能判断出何锐对日本开战的时机。 不过冈村宁次没多久就发现了石原莞尔的沉默。对于这样的对抗意识,冈村宁次很是不快。他索性也沉默下来。 永田铁山则沉稳的说道:“石原君,为何不坦率的说出来呢?难道我在石原君眼中竟然是个听到不同意见就会暴跳如雷的陆军马鹿?” 石原莞尔被逗得一笑。永田铁山素来被认为充满了威严,望之就令人生出敬畏之感。既然永田铁山也有幽默的一面,石原莞尔率直的说道:“何君要打破的并非是帝国的颜面,而是想动摇帝国的大陆政策。只要大陆政策被认为无法实现,帝国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么?” 听完这话,冈村宁次心中一震,怒意油然而生,他大声质问道:“石原君是想改变帝国国策?” 石原莞尔早在1914年开始与何锐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很清楚自己与冈村宁次的分歧在哪里。日本现在思想界各种想法非常多,泛亚论,新亚论,这些都是由日本领导亚洲走向复兴。 然而与战略有关的事情都是极为务实的。日本崛起,很大原因在于中国的实际分裂。这种分裂并非是民国后开始的,早在八国联军进攻中国,中国地方省份搞了‘东南联保’,表示不介入北方满清朝廷与八国联军的战争,中国就已经在事实上分裂了。 日本利用中国的分裂,赚到了巨大的利益,尤其是战略利益。所以当下日本国策,也就是大陆政策,其核心在于绝不接受中国统一。只要中国统一,日本现在的战略优势就化为乌有。 石原莞尔内心中以战略家自诩,与何锐谈论战略,石原莞尔学到了地缘政治学、政治经济学,才终于遇到了让石原莞尔肯真心低头的人。但是在日本国内,即便面对永田铁山,石原莞尔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敬畏的。 冈村宁次向来坚定支持日本当下国策,见石原莞尔如此,就想继续争辩。永田铁山却抢先开口说道:“我明白石原君的意思了。若是如此,也能解释何君的行动理由。我们就按照之前石原君指出的战争力量极限继续讨论。”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冈村宁次对于永田铁山极为佩服,既然他开口,也不得不收拾心情,继续之前的分析。而石原莞尔则随手拿了几个图钉,放在地图上代表日军。 仅仅这么一摆,冈村宁次就恍然大悟,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永田铁山则说道:“既然如此,我来负责组织汉城防御。” 石原莞尔果断答道:“我前往平壤。” 冈村宁次见两人都镇定自若,心中的激荡也平息了不少。此时真的没什么好说了,如果三人的战略判断是对的,东北军下一个目标就是重创与之对峙的驻朝鲜军。 当然,这也没什么好怕的。既然能理解东北军战略,做出对应的安排就好。譬如,立刻把驻朝鲜军撤下来,守住平壤一线,同时向日本本土火速求援,请立刻派遣部队前往汉城,在南边的汉江构筑防线,与北边平壤组成掎角之势。 东北军再勇猛善战,日军基于战略的安排就能轻松化解这一波攻势。 可当下的朝鲜总督与驻朝鲜军司令两人年纪都大了,要不了多久就该回到东京,转入预备役,安享晚年。面对东北军的进攻,这两位明显没从战略角度考虑问题,而是从他们自己的角度考虑起来。 如果驻朝鲜军司令大庭二郎大将面对东北军的进攻,派遣部队梯次阻击,主力徐徐后退,等日本本土援军抵达,与东北军实现对峙。大庭二郎司令官就是一个‘遇敌不战,损兵折将,丢失国土’的罪人。那些梯次阻击东北军的部队很可能凶多吉少,稍有不慎,被一口吃下也不稀奇。 这么大的责任,大庭二郎司令官大概会被立刻解除职务,回到东京转入预备役,然后不名誉的退役,终生背负污点。至于朝鲜总督斋藤实海军大将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概是同样的命运。 若说这两人没见识,肯定不至于。但是两人的地位就决定了,他们为了自己,必须派遣主力与东北军作战…… 冈村宁次知道事情已经没什么挽回的余地,稍一思索自己能做的,便说道:“我来组织从汉城到平壤之间的撤退工作。” 见亲密战友冈村宁次有些意气消沉,永田铁山安慰道:“我们只是做最坏的准备。在东京的诸位中不乏战略家,他们应该能考虑到这些。只要再等一天,东京的命令很可能就到了。” 石原莞尔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轻笑了一声。 笑声未落,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朝鲜总督府的通讯官敲门进来,把一份最新电报送到了永田铁山面前。永田铁山并没有看,只是打发了通讯官离开。 虽然永田铁山名义上是驻朝鲜军军需次官,可他是东京派来的,属于钦差。驻朝鲜军自然不会交给他们工作,最新战报则会第一时间送到。 永田铁山走到石原莞尔与冈村宁次中间,把电报打开,放到桌面上。三人同时看向电报,很快,永田铁山掐灭烟头,整理起军服军容,随即说道:“走,去见司令官。” 石原莞尔也跟着整理起军服军容,电报上显示,驻朝鲜军对东北军发动了夜袭,与同样发动了夜袭的东北军部队迎头撞上,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按照方才永田铁山所说,如果陆军省下令驻朝鲜军后退防守,驻朝鲜军还能从容后退。现在战斗爆发,驻朝鲜军已经撤不下来了。 正文 第260章 长津湖(七) 驻朝鲜军司令大庭二郎陆军大将1864年出生,今年已经58岁。他的资历极为出色,陆军士官学校与陆军大学都是优等,军刀组成员。当过山县有朋的副官,日俄战争任第3军参谋副长,指挥旅顺攻略战,经历过血战后攻克旅顺要塞。 如果不是这么优秀的军人,也不可能坐到驻朝鲜军司令的位置上。正在开军事会议的大庭二郎大将听说永田铁山率领他的副官冈村宁次,还有那个军中著名刺头石原莞尔一起前来求见。大庭二郎大将想不出永田铁山的目的何在。难道是石原莞尔急不可耐的想在今天晚上完成晋升中佐的流程? 但对方既然是东京派来的,不见也不合适,于是作战会议室的门被拉开,三名少壮派军官大步走了进来。 永田铁山向一屋子将校敬礼,随即慷慨说道:“报告司令官,下官等人得知战争已经爆发,所以请求立刻参战。” 冈村宁次与石原莞尔都跟着上前一步,向将校们敬礼,说道:“下官愿意在前线为帝国效力。” 听到这话,大庭二郎陆军大将眉头微皱,看向朝鲜总督斋藤实海军大将。年轻军官愿意到前线去,这是好事。然而这三位年轻军官的身份实在是有些特别,把他们派去前线是不太合适的。 斋藤实海军大将稍一思索,就赞道:“不愧是陆大精英,帝国军人。此时的确需要军人勇敢的投入战争。想来大庭君也是这么考虑的吧?” 大庭二郎陆军大将见斋藤实已经表态,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就劝道:“永田君,这是陆军省的安排么?” “报告司令官,陆军省派遣下官等人前来是为帝国效力。下官身为驻朝鲜军的军官,自然要服从司令官的安排。” 话说到这里,大庭二郎大将只能让参谋长先带三人出去,给三人安排工作。参谋长带着三人出来,就问道:“不知永田君有什么要求么?” 石原莞尔上前一步,大声请求道:“报告参谋长,下官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朝鲜清川服役。所以请求司令官允许下官前往前线参战。” 冈村宁次也跟着上前一步,“报告参谋长,下官作为后勤次官的副官,愿意投入后勤工作,为前线物资运输贡献一份力量。” 永田铁山则说道:“下官完全服从司令部安排。” 既然这样,参谋长就让永田铁山正式旅行军需次官的工作,也就是负责后勤和预备队的工作。冈村宁次与石原莞尔既然主动请缨,参谋长也满足了三人的请求。 正式分配工作自然要走流程,参谋长起草着公文的时候突然想起石原莞尔的军阶问题,就命人拿来陆军省文件与阶级章,起身向石原莞尔宣读文件,随即给石原莞尔换上新的阶级章。 处理完这些事情,参谋长赶紧赶回作战指挥室,他前脚进去,通讯官后脚就跟了进来,将前线电报递交给司令部。 驻朝鲜军是由十九、二十师团改编而成,在日本本土外驻军中是规模最大的。现在两个师团长发来的电报都差不多,“致电驻朝鲜军司令部,属下已经击退敌军进攻,战果颇丰。由于情况变化,本师团将夜袭计划改为明日拂晓主动进攻,请司令部指示。” 没人开口,包括被众人注视的大庭二郎大将也没有开口。他此时很认真的在考虑着,要不要下令两个师团先后撤。但想归想,在夜晚组织师团级的后撤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天亮之后。 至于天亮之后是否后撤,大庭二郎大将也觉得很为难。驻朝鲜军与关东军可以互相支撑,对中国辽东半岛形成了夹击之势,还控制了进入中国渤海的重要通道。两军的平日间交流比较多。 关东军战斗力在日军中都属于上等,还有金州地峡、旅顺要塞。大庭二郎大将在旅顺打过日俄战争,很清楚为了攻破旅顺要塞到底付出了多少牺牲。关东军这样的精锐之师,在没有海军的东北军陆地猛攻下没撑过三天。现在的驻朝鲜军真的能应对东北军的攻势么? 作战室内的将校们看着司令官沉默不语,也都不吭声。既然东北军战斗力与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能对接下来命令负责的就只有司令官了。 沉默了好久,大庭二郎大将还是做出了决定,“电告两个师团,司令部同意他们的作战计划。” 也就在此时,在朝鲜总督府门口,石原莞尔向永田铁山敬礼,“永田君,我现在就前往平壤。” 永田铁山回礼后,向石原莞尔伸出手,两人的手掌握在一起,永田铁山叹道:“石原君,一路保重。” 等石原莞尔准备出发之际,冈村宁次也终于开口了,“石原君,请你我一起努力,我不会让大家失望。” 石原莞尔微微一笑,向冈村宁次敬了个军礼,就上了总督府派的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夜色更深了,永田铁山看了看表,指针指向了12点方向。 在朝鲜北部的山峦中,东北军穿插部队已经能隐隐听到些不一样的声音,十几二十公里外的天空仿佛是闪动着雷云,忽明忽暗。 一些部队正在按照行军路线继续前进,也有些部队正在短暂休息。部队里面行动最慢的无疑是电台,为了提高行军速度,电台都用温顺又大力的骡子驮着。此时已经越过了可以埋着头行军的第一阶段时间,到了固定时间,部队就要与司令部联络。这时候部队必须暂时停下来,与司令部进行无线电联络。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一个接一个的,各部队都接到了电报,司令部要他们加快速度,向目的地进发。 此时,四个军的军属炮兵正在向有可能是日军驻扎地区进行炮击。每一轮炮击结束后,炮兵们赶紧转移阵地。 在夜色中每次发射,炮口都喷吐出明亮的火光。各部队都进行了各种警戒,但是谁也不知道在对面山峰之上,有多少日军的观察员正在根据这些火光向日军炮兵提供着射击诸元。 当然,观测的不仅是日军,东北军也的观测员们也在进行观测。包括之前因为风的原因无法远距离升空的飞艇,此时也都升空了。 对面的日军不肯单方面的挨打,他们的炮兵在还击。射击后,日本炮兵同样在尽力转移炮兵阵地。 各军司令部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当拂晓降临,东北军与日本驻朝鲜军的大规模正面战斗就将爆发。 日本驻朝鲜军十九与二十两个师团的师团长们不约而同的派遣了一个联队,向着自己的后方交通要地开进,为有可能的被迫撤退做准备。 正文 第261章 长津湖(八) 炮击突然就停了,那是凌晨两点多的事情。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日军火炮结束了与东北军的对射。东北军入朝部队在东西两线各有两个军,两军的军属炮兵群都参加了炮战。炮击刚结束,东西两线没有参与穿插的军,各派出一个师的兵力,绕过日军主力防御的区域,向日军侧后方进发。 这是集团军司令胡秀山的命令,胡秀山身材中等,172左右。长脸,额头高,颧骨高,鼻梁高。在故乡有个小绰号,‘三门露’。 胡秀山生活中少言寡语,在指挥上,他的每一道命令都让部下们感受到另一种风格,如刀锋一样锋利精准。 电报命令并不复杂,“告东西两线部队炮战中,日军已经发现自己的火炮数量远不如东北军,准备撤退的几率开始增加。投入战斗兵力沿日本主力部队外侧移动,以缠住日军,使其不得撤退。” 除了派出包抄准备部队之外,胡秀山还命令部队开会包抄,这是一定要将日本驻朝鲜军歼灭不可。 敢打大仗,能打大仗,是胡秀山给军中高级指挥官们留下的印象。 部队开始运动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三点左右,此时从汉城前往平壤的火车上,石原莞尔中佐把列车长叫过来,指着煤气灯说道:“再换一个,要够亮。” 列车长心中对这么一个中佐的行径是有些不满的,然而看着桌上众多地图,以及这位中佐有些疲惫的神色,列车长只能奉命而去。 石原莞尔中佐埋头继续查看着地图,他着实看不出两位师团长还有什么机会能够撤下来。根据驻朝鲜军提供的情报,在他们对面有3-4个军,石原莞尔认为数量应该是4个军。 东北军一个军4万人,一个师的兵力与日本甲种师团一个旅团兵力相当。两个日本师团共下辖4个旅团,东北军4个军12个师。石原莞尔是真的想不通,两位师团长为何不向后移动。 如果是石原莞尔指挥,他即便不敢真的大撤退,至少也要尽可能脱离与东北军的战线接触,做好到第二线布置防线的准备。 不过想了想,石原莞尔也觉得不可能。以日军的制度,石原莞尔如果这么做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叹息一声,石原莞尔的思路飞到了敌人那边。如果是敌人,会如何做? 几年前,石原莞尔虽然知道自己用兵方面更多的是天马行空的思路,真正胜过日本军人的大概只有自己的战略思考。在东京与何锐畅谈军事,石原莞尔发现自己的战略格局比何锐差了一两个档次。战术方面,自己的奇思妙想不禁没有超过何锐,何锐的同等奇思妙想是胜过石原莞尔许多的。与何锐交谈中,石原莞尔反倒发现自己的想象,在何锐这里已经是‘现实’。在战争的实际执行能力,何锐的基本功扎实到令石原莞尔不得不服输。 经此失败,石原莞尔才终于收起了恃才自傲的心思,承认人上有人。从那之后,石原莞尔是真的收敛了许多,至少在团结同志方面,他本人着实肯把同志看做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平等合作伙伴。 但,石原莞尔依旧看不上那帮所谓的‘上层’。 就如何锐对战争中服从命令与随机应变的判断,“大部分人把服从命令当成推卸责任怠于思考的借口,把随机应变当成追求个人利益的借口。归根结底,这些人并没有责任心。一支组织完备的军队,主官们必须有责任心,对于部队与战争的责任心,这必须由制度来提供保障与保证。” 想来何锐已经完成了军队建设吧。从东北军三天内歼灭关东军的战果来看,大概东北军的师一级指挥官,已经达能够根据当下局面做出合理的判断。 正在想,列车长已经送来了新的煤气灯。因为供气充足,碳晶灯罩发出明亮的白光,照亮了地图。石原莞尔看着地图,思忖片刻,直接把自己之前的想法推翻了。 如果是水准之上的指挥官,绝不会被所谓的‘优势在我’的愚蠢习惯性想法困惑,更不会被所谓的‘优秀民族’的虚假宣传欺骗。他们相信的只有事实,会实事求是的指挥部队。在战术上,这样的军队更容易把握。 如果何锐的军队达到了这样的水平,石原莞尔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了信心。当然,这样的设定也有一个必然结果,驻朝鲜军的两个师团,已经完蛋了。 驻朝鲜军的两个师团的师团长虽然没考虑自己完蛋的可能性,却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关东军覆灭的消息同样传达到他们这里。即便上头没传达,关东军最后一通电报的内容也说白了一切。 面对数量巨大的敌军,两位师团长都开始考虑是否后撤。这里是朝鲜山区,骑兵完全施展不开。敌人紧紧的粘住与两个师团的战线,绝不松手。到现在为止,两位师团长发现自己真的撤不下去。 如果撤不下去,就只有选择决战了么?两位师团长也不想决战。 在这样的纠结中,东北军沿着日军侧翼开始包抄的消息引发了两位师团长的警觉,他们立刻派出兵力,开始实施拦截。夜晚的战斗再次打响,这下,两个师团只能留在原地,更加动弹不得。 到了凌晨4点,两位师团长再也扛不住,直接向驻朝鲜军司令部发去电报,“敌军正尝试向我部实施包抄,我部侧翼受到威胁,请司令部指示。” 驻朝鲜军司令大庭二郎大将立刻将电报转给了位于东京,同时附上了驻朝鲜军司令部的看法,“致陆军省/参谋本部/收。敌军十分狡猾,尝试利用兵力数量获得优势,帝国军骁勇善战,但兵力的劣势将导致战斗力的优势被削弱。请陆军省能够尽快派遣援军,加强前线兵力,以迅速压倒敌军。” 这是陆军省与参谋本部从10月7日开始的第三个不眠之夜。消息立刻送到了陆军大臣田中义一与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面前。 田中义一与上原勇作都是侵华派,区别在于田中义一正在制定一个有效的侵华计划,上原勇作大将则是认为现在就该发动部队直接对华作战,充分发挥日军的优势,打到哪里算哪里。优势在我,胜利必然属于大日本帝国。 看到这份电报,上原勇作大将恨恨的站起身,对于驻朝鲜军竟然认为自己的战斗力不如中国军队的判断十分气恼。 而田中义一就没考虑这件事。既然驻朝鲜军已经有了撤下来主力进行重点防御的打算,田中义一立刻命令副官给上原勇作大将打电话,要求上原勇作大将立刻把增援朝鲜的最新计划进度报告给陆军省。 日本陆军的组织结构不复杂,陆军的军事行动由陆军省负责决定,具体军事计划由参谋本部负责。也就是说,陆军省不能自行制定一份计划来执行,参谋本部也不能自行决定作战目标。 这个模式下,田中义一在欧洲大战结束时,挡住了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为首的激进派全力进攻俄国西伯利亚的努力。证明了分权制度的可行性。 但是,田中义一现在想以最快速度将部队运过对马海峡,运上朝鲜的念头,也得等参谋本部完成作战计划后,才能进行批准。 很快,田中义一就接到了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打来的电话,“阁下,计划还在进行中,明天一定能够提交到阁下面前。” 田中义一问道:“不知其中关于快速运兵到朝鲜的计划中包含了多少部队?” 电话那头的上原勇作大将并没有回答这个现实的问题,他问道:“明日就要举行御前会议,不知阁下对于这场战争的规模怎么看?” 田中义一当即就明白了上原勇作大将的想法。至少以上原勇作大将平日的主张,田中义一大将认为,对方是想看看能否对中国发动全面战争。 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考虑这等事,田中义一觉得上原勇作大将真的是个‘马鹿’。难道关东军的覆灭就没让上原勇作大将理解到,残酷的战争已经开始了么!当下要决定并不是借此机会决定全面入侵中国,而是先能解决东北的何锐。 田中义一心里清楚,却得先借助对方的职权,尽快完成援救朝鲜的军事计划。于是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这么说的话,参谋本部正在制定大量运兵到朝鲜的计划么?此时朝鲜的兵力自然是越多越好,运上去的越快越好!” 对面的上原勇作大将觉得自己理解了田中义一大将的想法,也就是说,田中义一大将并不反对扩大对华战争。于是上原勇作大将答道:“阁下,已经完成了快速运输三个师团前往朝鲜的计划。” “感谢。”田中义一答道。说完,他命令副官记录给驻朝鲜军司令部的回电,‘驻朝鲜军司令部/收。朝鲜遭到敌军无耻偷袭,帝国正在全力运送部队前往朝鲜,在部队抵达之前,驻朝鲜军要承担起应尽的责任,阻止敌军夺取朝鲜……’ 口述完电报,田中义一坐在座位上,心中对于日本接下来的大战略有点迷茫。 之前田中义一与内阁总理大臣兼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的对话中,明确听出了加藤友三郎并不乐见战争扩大的意思,双方还小小的交锋了一下。 陆军方面当然希望能够占领满蒙,完成一个跨海的大日本帝国的梦想。但是海军明显不这么考虑。这也是陆海之争的原因,双方认同的国策是大大不同的。 但是同样在陆军里面也有分歧,田中义一本人对于上原勇作大将这种无脑进攻的做法也不能认同。某种意义上,田中义一觉得上原勇作大将的做法其实更危险。 战争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一旦一步走错,那就是步步错。击败中国,夺取满蒙,必须是一个非常完备的计划。想到这里,田中义一只觉得有些烦躁。 身居高位的人,必然要考虑更多。本来只是东北与关东军与驻朝鲜军的战争,却非得进行到关于是否进行国战的讨论。有些陆军真的是马鹿,非得把事情弄到不能收拾的局面不可! 但田中义一也不能不做准备。他起身到了自己办公室的文件柜前,一个很机密的位置拿出一份文件。这份文件里面包含了好几种不同笔迹的内容。在最上面的一页,是位颇有书法功力的人写下的。 “我对满蒙之权利及利益巨且大矣。故历代内阁之施政于满蒙者,无不依明治大帝遗训,扩展其规模,完成新大陆政策。”认为现在中国“东三省当局日就觉醒”,九国公约又限制了“我之满蒙特权及利益……” “如不极力打开,则我国之存立即不能坚固,国力自无由发展……” “……向之日俄战争,实际即日支之战。将来欲制支那,必先打倒美国势力为先决问题,与日俄战争之意大同小异。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倘支那完全被我国征服,其他如小中亚细亚及印度、南洋等异服之民族,必畏我敬我而降于我……” 田中义一翻看着,这就是他与军中有谋略的一些军人这些年进行的战略研究成果。 战略不是一种泛泛的观点,所以确定战略后,立刻就变作具体执行计划。所以战略方向,战略步骤都必须认真小心。在执行中,出现了超出战略预想的事情,就会导致战略失败。 当然,很多人未必这么看。 譬如,这份战略中认为,‘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日本首先就要夺取现在被何锐掌握的满蒙。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田中义一感觉何锐突然对日作战,是打乱了征服满蒙的计划。但是田中义一相信,如果上原勇作大将看到这份战略,一定会认为何锐正在推动了这份计划。 虽然田中义一并不知道上原勇作大将是否制定了他那派人的计划,但是万一有那么一份类似于战略的计划。上原勇作大将已经会狂喜,那群激进派们觉得自己包打天下,只是瞌睡了没人送枕头,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发动战争。只要有了战争理由,他们就会获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天一亮,田中义一就要去参加御前会议。甚至不用参加,田中义一就能想到,现任首相兼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听到这么一个说法,一定会提出一个问题,“诸君,你们认为战争的结束点在哪里?” ‘战略结束点’是田中义一到现在也没能确定的事情。田中的大战略里面,的确提到了征服世界。如果征服了整个世界,自然就到了结束点。然而田中义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生之年是不可能看到这个结束点。 而且战略是有步骤的,日本的国力别说征服世界,连英国都打不过。即便当下启动了征服满蒙的战略计划。即便彻底击败何锐,就真的能征服满蒙么? 民国会答应割让满蒙给日本么?英国会答应么?苏俄会答应么? 何锐的狂傲不是没有理由的,在之前,何锐是英国、日本、苏俄都能接受的东北政权的领导者,所以何锐才能在数年来坐稳了这个位置。 即便是何锐打破了远东局面的现在,至少俄国依旧支持何锐政权。而英国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表达推翻何锐的看法。战争是日本与何锐之间的事情,并没有让何锐成为众矢之的。 想了想,田中义一又把战略考虑的文件放回原位。 当下最紧急的并非是制定大战略,而是先稳住朝鲜局面。陆军省里面也有人对何锐的战略进行过判断,基本结论很一致,何锐想统一中国,所以何锐要先夺取朝鲜,用朝鲜来换取日本不阻止何锐统一中国。 也有些思路相对跳脱的军官表示,何锐或许想先夺取朝鲜,利用朝鲜牵制日本,同时借助打赢大日本帝国的威风入关,先控制直隶(河北),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安徽、江苏等北中国的重要地区。获得更多的土地、人口、税收,来维持与大日本帝国的长期战争。 田中义一倒是希望何锐能够这么愚蠢,如果何锐会这么想,那么就完全不是帝国之敌。 在战争的当下,不是尽力发挥自己的优势,以长时间压制敌人。反倒利用短暂的优势扩大战争规模,这种想法简直是把战争看做过家家。 田中义一并不小看何锐,尤其是在关东军覆灭之后,他对东北军的评价也提升了许多。掌握着足以与日本军队对抗的军事力量,何锐必然要先逼得大日本帝国与何锐议和,让之后何锐统一中国的行动中无后顾之忧。 现在何锐只要敢入关,英国方面就会真正的反对。那时候英日同盟会再次建立,何锐可就死定了! 正文 第262章 长津湖(九) 10月10日清晨6点,在东北军于7日上午9点发动进攻的69小时后,日本参谋本部的参谋们经过大概三天不休不眠后,终于拿出了一个运兵计划,递交到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面前。 作战参谋微微打着哈欠,却还令自己以看着最饱满的状态为上原勇作大将做报告。平日里颇为容易亢奋,对下属相当严格的上原勇作大将自己也因为三天都没能好好休息,此时并没有过于苛责。 “……鉴于三天来各部队都颁布了动员,各部队休假人员都终止休假,快速归队。从10日开始就可以开始运输在港口地区的部队登船前往朝鲜。这些部队中,九州、琉球的部队最先出发……” 参谋的报告非常可操作,依照日军各部队携带装备前往港口的时间安排部队登船。琉球驻军并不认为是日本陆军主力,却因为其登船的方便,成为第一批紧急前往朝鲜的部队。 上原勇作大将当然希望进入朝鲜与东北军作战的部队越多越好。规模越大,反对对华战争的阻力就会越小。那些没骨气的权贵们早就忘记了当年日清战争与日俄战争时,日本是在何种艰苦的状态下投入战争,并且通过赢得战争为日本争取到今天的一切。 有这样想法的并非只有上原勇作大将一个人,在将官阶层,校官阶层,非常多的日本军官们都期待着战争快速扩大,以促进日本继续开疆拓土的伟业。 在朝鲜,第二集团军司令胡秀山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越来越多的日军,为了促成这样的目标,就一定要干净利落的解决眼前的两个日本师团。 各军每半小时提供一次穿插部队的位置,大地图板的磁力小旗显示了最新位置。很明显,各部队行动效率有高有低。便是有向导指引,完全陌生的朝鲜山岭也让习惯了平原的东北军行军效率降低。 这些问题以后自然要解决,胡秀山此时并没有做出任何批评。远处的炮声再次随着朝霞的升起而轰鸣起来,歼灭日本驻朝鲜军的战斗正式开打。 日军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在这一天的时间内拼命的修筑着前线工事,布置作战阵地。随着东北军炮击开始,前线日军就观察到,东北军的进攻部队开始向日军阵地移动。 最好的阵地都是我方把守着容易隐蔽的高地,阵地的地质条件容易构筑工事。在我方阵地前是一片没有什么遮拦的开阔地,敌人向我军发动进攻的时候,必须迈过枪林弹雨才能靠近我军阵地。 这等事情想想很容易,但大自然中并不广泛存在这样的地形。就如现在日军的防御体系,虽然占据了高地,通往高地的空地上有许多石块,非常适合隐蔽。最重要的是,非常适合东北军的60迫击炮炮组隐蔽。 120迫击炮率先对日军阵地实施了轰击,没有一个日军火力点能硬抗这样的炮火。压制住日军炮兵的同时,步兵们的进攻开始了。 从距离4公里的出发地到2公里之间,能够威胁东北军的只有日军的火炮。既然日军火炮此时无力实施密集轰击,东北军进攻推进的相当顺利。 从2公里开始,日军的火力中,重机枪就能够发挥威力。前线连长们观察了敌人防御阵地后,立刻开始组织60迫击炮阵地。 如何布置阵地,最有效的发挥火力是一门技术。东北军数年来的建设,走正步,练习射击只占其中非常少的一部分。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阵地布置,火力综合等军事技术方面。 这些年来,日军始终没有出现大规模换装。东北军根据这些装备特点,进行了深入研究。各连的60迫击炮班根据研究成果,向着可能的日军火力点迅猛开火。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迫击炮的威力就在于速射覆盖,一个炮班3门炮击炮,一分钟不到就对着有可能的火力点发射出十几发炮弹,把那些位置炸的碎石横飞,烟雾升腾。 此时,步兵班们已经移动到距离日军阵地不到1公里的位置。从这个距离出发,日本射程在600米的机枪与制式步枪三八大盖就可以发挥威力了。 正面防御的日军此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从近代日军建立以来,他们就从未遭受过如此猛烈以及精准的打击。支撑战线的火力点被一个个摧毁,哪怕是刚布置下来的,也遭到了东北军火炮的攻击。 失去了火力点支撑,日军哪怕占领着很好的位置,也只能用步枪与东北军对抗。这种时候,日军优势被极大削弱。让前线的日军指挥官们心急如焚。 东北军并没有给日军留下什么时间,一个连队转眼就分成十几个三人战斗小组,互相掩护着,向日军阵地开始进攻。日军前线的小队长、中队长们看傻了眼。一个东北军的连中,战斗步兵数量只有3个班,30人。在400米左右的距离,30人也不过是很小的目标。30人化作战斗小组,在日军视野中就消失了。 虽然各个战斗小组在向前运动的时候,偶尔会有士兵身影短暂暴露在日军视野中。但这种转眼就不见的身影既没办法让日军确定战斗小组位置,也没有办法让日军判断出战斗小组的目的。 阵地上明明有敌人,却无法确认。但是这些敌人正毫不停歇的向着日军阵地靠近。这种感觉让日军各级指挥官们都感觉非常糟糕。唯一令他们感觉好一点的是,那些60迫击炮的轰击弱了些。但这是日军很多火力点被摧毁之后的事情。日军能够压制敌人冲锋的机枪火力所剩不多了。 此时各连的迫击炮班之所以没有之前那么密集的轰击,只是因为各个炮击炮班得到了战斗小组传来的战场地形信息,正在向前快速移动,进入到距离日军阵地不到500米的合适位置布置。 在距离敌军1公里的位置射击,其准确率以及支援时间自然远不如距离日军阵地500米。为炮兵们提供合适的炮位,就是步兵们在靠近敌人阵地的过程中需要完成的工作之一。 此时,最接近日军阵地的三人战斗小组已经运动到了距离日军阵地100多米的距离。日军阵地的位置优势终于能够发挥出来。没遭到炮击机枪火力点暂时都不射击,日军按照自己的战斗习惯,由班长指挥,向三人战斗所在位置集中攒射。试图用高密度的射击提高命中率。 已经不用步兵提供炮火指引,距离日军阵地500米左右的迫击炮,向这些日军密集射击位置开火。炮弹命中日军步兵密集所在位置,直接就造成了不少伤亡。让日军步兵们赶紧躲进防炮击的掩体里。 遭到日军火力压制的东北军战斗小组,趁着这个时机继续向前推进,把自己与日军阵地的位置从100米缩短到50米左右。依托山石与凹地,运动上去的东北军机枪手们占据了能与日军对射的阵地。 到了此时,迫击炮兵们向着更远处延伸炮兵火力。敌我双方距离50米,如果继续轰击的话,误伤我军的几率大大增加。 从4公里外的出发点出发,半个小时内,东北军就逼近到日军阵地前50米的距离。这样的速度不禁让日军指挥官们感到惊愕,也让第一次实战的东北军各营长、连长感到讶异与鼓舞。 正如在训练总结会上的演习部门所说,“我们了解东北军的作战模式,自然占了便宜。真正的日军可不知道我们东北军的战术,真正开战的时候,大家放轻松。我们打赢日军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大家当时都不太信。没想到竟然那些话竟然是真的。 正文 第263章 长津湖(十) 1922年10月10日,上午7时,日本驻朝鲜总督府,日本驻朝鲜军司令部分别收到了前线两个师团指挥部的电报,“……我军正与敌军展开激战,敌军兵力占优,对我军所有阵地正面发动进攻。我军上下奋战,力求彻底粉碎敌军进攻,发动反攻将其击退。” 电报最后吹法螺的结尾在高层中无人注意,不管是驻朝鲜军司令部,以及驻朝鲜军很快将电报转发的日本陆军省以及参谋本部,高级军人们关注的都是战况介绍。 电报前半部寥寥几句话就将战场局势勾勒出来。东北军兵力占优,而且优势很大。东北军主动进攻,驻朝鲜军的两个师团遭到东北军的全面压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东北军歼灭关东军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将校们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东北军的战斗力不亚于日军中的优等师团。而驻朝鲜军的电报来看,他们面对的局面已经相当危急了。 参谋本部的将校们神色凝重的看向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大将神色中并没有过激派特有的亢奋,面对真正的战争,大将神色中都是军事专家的沉稳。他问道:“部队派遣计划送到陆军省了么?” 参谋赶紧答道:“已经送去了。” “给我接陆军省的电话。”大将说道。 在朝鲜,与日军全面接战的东北军进攻部队中有六成以上靠近了日军第一线阵地。虽然各个阵地的局面并不相同,但距离日军50米距离,虽然还能继续细化战斗步骤,但日军的应战手段在东北军中低层指挥官看来实在是太粗糙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按照东北军的作战步骤,排长们下达了突破命令。上百的半自动步枪与冲锋枪组成的三人战斗小组与日本步兵们对射起来,利用射速的优势,顷刻就要压制了对面的日军步枪手。 轻机枪手们趁此机会确定了机枪位,数发子弹打过去,就找到了准头。一个个三人小队停止射击,开始越过50米距离,向日军阵地发动冲击。 日军刚一露头,就遭到了轻机枪扫射。子弹如同镰刀一样,沿着战壕边缘上方扫过。只要敢露头的,有几颗脑袋算几颗,都被打爆。 日军虽然第一次见到东北军这种战术,完全搞不明白。但东北军机枪距离日军阵地这么近,日军各小队长、中队长都明白,东北军这是要冲破日军阵地,杀进来了。 那些暂时没有投入战斗的火力点不得不吼叫起来,与东北军的前线机枪对射。机枪吼叫着,一挺机枪在十几秒内就发射出数量超过一个小队几分钟射出的子弹。 在机枪的烟雾中,日军掏出手雷向着东北军进攻的方向投掷。东北军的投弹手们也在此时向着日军投掷出手雷。 50米的距离转眼就在这些爆炸中沸腾起来,子弹与单片横飞,扫荡着这段距离内的所有生物。转眼间,就有几十个战斗小分队在这片地区遭到了人员伤亡。 有些东北军的连长排长为东北军进攻小分队的损失而愤怒。也有些连长排长冷酷的思考着,判断着日军火力点分布,以及覆盖范围。 33军的一位郑永年排长反应最快,已经发现了日军火力网的空隙,他叫上自己的身边的一个排,“跟我上!” 一句‘跟我上’,在东北军中就意味着军官要在部队最前面,第一个杀进敌军战壕。班长当即答道:“是!” 郑永年借着烟雾的,匍匐前进。子弹几乎是贴着头皮飞过,却丝毫没有让郑永年排长的行进速度变慢。他先是直行,随即采取横向翻滚的作战姿势,进入了一片凹地。 一个班的部队跟着郑永年排长的战术动作,竟然毫发无伤的到了日军阵地下方十米的距离。 “投弹!”郑永年排长命道。 东北军的制式手雷是标配,只有远程投弹的时候才由掷弹手负责。十米的距离对于东北军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三发连续!”郑永年排长补充了命令。 片刻后,三十几颗手雷如同归巢的乌鸦,接二连三的飞入上方的日军阵地,一连串的爆炸声中,上方日军阵地的射击声立刻中断了。 见到排长跳起来向日军阵地冲上去,战士们也跟着向上冲。此时才听到排长一声大喝:“跟着我冲!” 虽然带上排长也只有十一人,但部队翻过日军工事,跳进野战战壕后,立刻沿着战壕扫荡敌军。两边的日军数量有至少两个小队,遭到如此突然的进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与一个排的东北军进攻部队打的有来有往。 附近部队见有人完成了突破,立刻向着这个小小的缺口投入兵力。当十一名官兵还剩下六人的时候,接连四五个战斗小组已经冲入日军阵地,东北军的冲锋枪开始在日军战壕里呼啸起来。 日本国内此时也有研发冲锋枪,却没装备日军。三八大盖的射速太慢,即便命中一名东北军士兵,在拉枪栓的那一刻,立刻就被冲锋枪接连命中。 便是如此,日军士兵依旧在军官嚎叫的指挥下,不畏生死的继续对射。他们也知道,如果此时退却,东北军就会向下一道防线进攻。此时无论如何都得拖住东北军不可。 几十个突破口处的残酷的近战转眼就制造出双方数百的伤亡,日军的拼死抵抗起到了作用。郑永年排长就听斜上方发出一声怒吼,“杀唧唧!” 随即,第二道防线的日军赶到了。他们先是与东北军近距离对射一轮,第二道防线增援的日军发现东北军的冲锋枪向斜上方的攻击效率一点不受影响,日军增援部队吃了亏。 一名日军军官抽出军刀,纵身跃下,军刀奋力挥砍出来。这家伙身手矫健,运气还不错。下落的时候一刀砍在一名东北军士兵的后背上,锋利的刀刃砍出一条巨大的伤口。日本军官看都没看,又是一个突刺,刀尖直接捅入一名士兵的胸口。 日本军官抽出刀来,行云流水般再次斩倒了一名东北军士兵。 郑永年排长一看这厮竟然是个剑术达人,一把推开前面的士兵,端着冲锋枪就是一梭子。就在此时,郑永年排长只觉得脑袋被猛击一下,意识立刻就陷入了黑暗。 原来是上方的一名日军士兵命中了他。与此同时,那名剑术高明的日本军官也身中数弹,倒了下去。东北军士兵们上前就要彻底结果了这厮,日本军官们的部下则冲上来与东北军战到一起,拼死的来拯救他们的主官。 在这拥挤的战壕中,射击什么的已经没了用处。刺刀,枪托,乃至于拳头都是最趁手的武器。血腥的肉搏战在日军被攻入的阵地上展开来。 当有关战报发送到集团军司令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7点30分左右。各个进攻部队都不得不承认,“致集团军司令部/我前线部队在多点攻入日军阵地,日军迅速调动部队实施了凶猛的反扑,由于敌军拥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攻破的日军各点都没能实施突破。攻入日军阵地的部队都已经撤了下来,伤亡人数……,失踪人数……” 等胡秀山看完了战报,参谋们已经计算出了数字。东北军四个军在这一轮的进攻中阵亡493人,受伤1488人,战场失踪198人。应该都失陷在日军阵地上。 根据各部队粗略统计,日军伤亡数量在4000左右。尤其是日军的火力点,以及工事的一部分情报已经被东北军各部队掌握,接下来,东北军将根据掌握到的情况进行针对性进攻。 就在此时,两位驻朝鲜军师团长已经发出了战况电报,“……敌军大规模进攻被我军击退,我军阵亡……人,受伤……人,俘虏……人。击毙敌军……人,击伤敌军……人,俘虏……人,现由进攻转为防御,以消耗敌军兵力,准备在敌军攻击力量耗尽后实施反击。” 日本陆军省的陆军大臣田中义一看到这份报告前,刚结束了与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的电话。在电话里,两人都一致认为,运并计划无需先汇报,而是根据两人拥有的权限立刻开始。 在对话中,田中义一大将已经感受到了上原勇作大将心中的焦虑,田中义一大将心中又何尝不是。 关东军已经损失4万陆军,如果驻朝鲜军被全歼,又是45万到5万人。当下日本陆军实际兵力不过29万,数日内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精锐部队。即便有关东军司令与朝鲜总督与驻朝鲜军司令负责,陆军大臣与参谋本部长也要承担责任。 至少要有一人引咎辞职,如果朝鲜丢失,陆军大臣与参谋本部长必然要一起辞职甚至退役。两人通力合作,目的就是赌哪一个会先负起责任来。 看完了电报,田中义一稍一估算,日军两个师团伤亡居然超过了6000。虽然战报中东北军伤亡与驻朝鲜军一样,但东北军是主动进攻日军布置完毕的阵地,处于全面劣势。这种局面下,把敌军打退后,交换比1:1。在军事上看,这已经是失败了。 而且东北军第一轮进攻必然不是试探性进攻,试探性进攻尚且打成这样,面对东北军的全力进攻,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田中义一想到的,第二集团军司令部也已经想到了,第二集团军各军司令部同样想到了。 不用集团军司令部下令,各军在报告结束的时候都表示,“我部将立刻组织全面进攻,力求突破日军一线阵地,压缩日军行动范围。为接下来的全歼做准备。” 胡秀山平静的答道:“同意各军请求。另外,再次询问各穿插部队,运动到哪里了。” 正文 第264章 长津湖(十一) 10月10日上午7点40分,清水大佐率领着他的联队在道路上奔行。前面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叫松骨峰的小高地。掌握了这里,就确保了师团的退路。 不过清水大佐对于这么快就确保退路着实不太能接受。东北军南下入侵朝鲜,准备充分,火炮数量也多。但师团毕竟在高处构筑了阵地,怎么可能被快速击败。 所以清水大佐一个劲的催促部队赶紧行军,抵达松骨峰之后建立起阵地,然后清水大佐就可以带着至少一半部队返回前线。 距离松骨峰还有大概3公里远,侦察兵已经急匆匆跑到大佐面前,“报告大佐,发现了一支东北军从山坳里出来。” 其实不用侦察兵报告,骑在马上的清水大佐已经看到了。东北军的军常服真的很好看,清水大佐嘴上没说过,心里面是有些羡慕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而东北军在军队建设上很舍得下本,在作战训练的时候,东北军配备了作训服。这作训服布料结实,外形就不敢恭维了。有种面口袋一样的感觉。 远处的‘面口袋’部队数量大概有一个营,看到相隔一公里左右距离的日军,稍一愣,立刻向着松骨峰方向前进。这么多‘面口袋’行动起来,完全分辨不出那些是军官,哪些是士兵。 清水大佐当即明白过来,对方的目标竟然也是松骨峰。只要东北军占据这里,日军的后路就被彻底切断。 一拍马,清水大佐喝道:“全体部队,加速前进,一定要抢在东北军之前占领松骨峰!” 两支部队,同一个目标。 穿着布鞋,打着绑腿的日本士兵,以及穿着皮靴的日本军官们奋力奔行。 穿着统一的橡胶底牛皮半高军靴的东北军同样全力奔跑。 两军的位置有个高度差,日军走上位置较高的路上,东北军则在直通松骨峰的另一条位置较低的小路上。 便是如此,清水大佐也发现,东北军的行动速度居然超过了日军。那些个头远高过日军的东北军身高腿长,力量十足。他们在并不平坦的小路上奔行如飞,还耐力十足。日军已经跑出去一公里,东北军貌似跑出去了12公里之多。 “骑兵部队,前进!”清水大佐命道。 联队里面的几十名骑兵加速前进,要抢先抵达松骨峰建立阵地,为清水联队争取时间。 两公里过去了,东北军已经超过了日军更多。眼看东北军先头部队已经在向着几百米外的松骨峰高地冲上去了。 枪声响起,应该是骑兵与东北军接火了。但是没多久,没战死的日本骑兵就在密集的枪声中败退下来。清水联队长此时不想再指责骑兵,那么密集的枪声,便是步兵也扛不住。 既然东北军已经抢占了松骨峰,清水联队立刻做了进攻准备。这里虽然叫做松骨峰,东北军占领的是路边的一个小高地,真正的山峰是在距离道路有一公里多的位置。 抵达这里的是33军1师3团1营。营长李洪新率领部队先抵达这里,打退了日本骑兵,马上开始分配任务。 如果是一个团的兵力抵达,是可以在这一带构筑起非常完备的阵地,但李洪新只有一个营。“一连长,你到路边的高地,布置。”李洪新命道。 一连长受命而去。李洪新发现自己的部队不管是人数还是携带的弹药,都不足以构筑完备阵地。只能在两个能互相支援的高地上布阵。 远处,东北军一个完整的步兵营,人数在600左右。此次作为穿插部队,只有300人左右的部队出战,迫击炮也只有一个炮击炮排。对面的日军数量最少得有一千多,甚至是两千。 难道我要战死在这里了么?这个念头不自觉的就冒了出来。 李洪新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李洪新是山西人,六年前逃荒到的东北,那时候他还叫李二狗。李二狗这个名字在农村既不罕见,也没什么侮辱的意思。穷人家的孩子,起个贱名好活命。 最初加入东北军,是李洪新一家在农场工作后进行户籍管理。管理人员告诉李家七口人,“你们家没有正式名字的要起名字,男女都要起。二狗这名字不能当做正式的名字,这不尊重人。” 也就是在那一天,李洪新才第一次知道,名字要代表着尊重。而且这种尊重,是父母对出生的孩子的一种祝福。 后来在学习文化课的时候,关于中国人名字的祝福,老师也讲过。李洪新才才知道,‘李二狗’也是一种祝福,穷人为了活命的卑微祝福。 在东北的六年中,李洪新对于生活的看法完全变了。在东北,普通人,曾经的穷人也能堂堂正的活下去,而且越活越好。所以李洪新在农场里工作十分积极,当上了民兵,民兵队长,当征兵办询问李洪新是否愿意从军,保卫现在的革命果实,李洪新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 令李洪新讶异的是,东北军并非是当兵吃粮。征兵办的工作人员把东北政府面对的国内外敌对势力一一说清楚,并且严肃的告诉李洪新,“你如果参军,就很有可能要与这些国内外的敌人打仗。你明白么?” 那是李洪新第一次知道,当了东北军之后,不是为何主席卖命,而是为了保卫革命果实,与那些有可能进攻东北政府,起伏中国人的外国军队打仗。他依旧答应下来。 这种认知并非只在征兵的时候说清楚,在李洪新从军后,政治课,国情课,军事课中的局势分析,讲的都是这些。 东北军是文明党领导下的武装力量,是东北人民乃是中国人民的子弟兵。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保卫人民,战争对象则是那些现实存在的军队。 从士兵到士官,从士官到军官,几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现在,正如这些年的课程上所讲,李洪新终于和现实存在的敌人之一,日本军队正面遭遇了。 “快,联络后面的部队,尽快把迫击炮运上来!”李洪新一面让部队赶紧挖掘工事,一面让通讯员催促落在后面的辎重部队。 转过头,李洪新对电报员命道:“发报,33军1师3团1营报告师部,我营已经抵达松骨峰下,遭遇日军至少一个大队以上的兵力。我部将死守松骨峰阵地,绝不让日军占领!” 电报员此时已经预热完毕,立刻把电报发了出去。 对面的清水联队长看着东北军的行动,心中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只是短暂时间的观察,清水联队长就明白,敌军是一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战斗意志坚定的部队。 面对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日军,对面这支大概三百人的部队并没有选择安全的侧击骚扰,而是勇敢的抢夺要点。若是想歼灭对面的东北军,就一定会爆发激烈的战斗。清水联队长明白,对方已经决定战斗了。 正文 第265章 长津湖(十二) 胡秀山听完33军1师3团1营的电报,立刻指着松骨峰的位置询问空军联络官,“空军能够对这里提供支援么?” 空军联络官有点讶异,松骨峰并非是一个出名所在,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地名中,不过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然而第二集团军司令胡秀山只是听到名字,就立刻准确指出位置。可见这位少言寡语的司令脑海里装着整个朝鲜的地图。 联络官用尺子比了一下,看完距离马上答道:“报告司令员,空军航程刚能到达。不知道这支部队出发的时候是否携带了信号板?” 胡秀山没说话,参谋长立刻答道:“根据报告,他们携带了。我会再确定一下。” 空军联络官继续说道:“如果携带了,按照航程判断,空军在战场上空无法维持多久。” “如果空军沿途都有指引,能否对日军进攻部队投弹?”胡秀山问道。 空军联络官听了这个问题,马上就明白过来。从地图上看,松骨峰堵住了日军后撤的道路,是全歼日军的关键。但是在地图上,更多的部队正在实施包抄,日军后路被截断只是早晚的事情。既然要在松骨峰堵死日军退路,就是要全歼西线日军了。 搞清楚了思路,空军联络官立刻答道:“我马上向空军转达命令。” 安排完空军,胡秀山又沉默下来,静静的看着参谋们根据电报移动各个部队的所在位置。 空气中,一道道电报在不同频段传输着。清水大佐已经接到了十九师团师团部的质问,“清水君,为何你部以一个联队的兵力,竟然没有攻下300敌军据守的小高地?” 清水联队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已经组织了两次进攻,都被东北军打退了。在望远镜中,东北军的部队阵地上正在快速挖战壕,通向山头的斜坡上倒着许多日军尸体。 清水联队长只能明通讯兵发电报,“致师团部收,敌军训练有素,行军中携带了大量机枪,尤其是携带了6门迫击炮。并且迅速构筑阵地。我军步兵全速行动,与后方炮兵脱节。炮兵正在迅速赶上,很快就可以开始炮击敌军阵地。”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电报发到了十九师团师团部,师团长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东北军的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结束之后,很快就调整了部署,正在对十九师团阵地进行炮击。 炮击范围明显是吸收了第一波试探性进行收集到的情报,日军一线的三道战壕受损严重。日军对东北军的第二次进攻的反击力量会减弱很多。 师团长当即下令,“告知清水联队,要他们不惜代价,一定要尽快击破东北军的阻拦!” 在这道命令中,师团长并没有提及撤退的事情,师团部中也没人提及。但是每一个军官都明白,如果清水联队不能确保撤退路线,师团就没办法撤退。但现在师团必须考虑全面撤退了。 接到命令的清水联队长也看出了师团长在这份电报中的意思,他也不管炮兵有没有跟上来,当即下令,“坂本大队,立刻组织进攻!” 一个齐装满员的日本大队有1200人,是东北军一个营的两倍。是现在穿插部队300人的4倍。 坂本大队长立刻指挥着日军,分成数路向高地进攻。 李洪新营长看着正在成型的环形工事,心中安定了不少。东北军的环形工事一般由三层战壕组成。工事中心是迫击炮炮位,从内向外,第一道与第二道工事中各有一门炮击炮。组成了360度无死角的炮击范围。 机枪手梯次分布,进攻部队从哪一个角度进攻都会处于交叉火力杀伤之下。而且部队占领了两个高地,可以互相支援,也让受攻击的范围小了不少。 眼见日军大队猫着腰在靠近部队,分配到李洪新把守高地的二连长问道:“营长,要不要打几枪?” 李洪新摇摇头,“不,放近了再打。” 此时东北军与日军都没有任何奇招,大家能做的事情不仅自己明明白白,对方也明明白白。在沉默的气氛中,双方部队之间的距离随着日军的靠近,在不断缩小。 终于,日军的机枪开始吼叫起来,子弹在阵地上打的尘土碎石乱飞,趁着这个时间,日军小队从进攻出发地,向东北军阵地直扑而来。 直到日军部队即将遮挡住日军机枪阵地的视线前,日军机枪才停了下来。几秒钟后,东北军的防御部队开始了射击。进攻的日军也开始边射击边前进,松骨峰下枪声大作。 十五分钟后,西线的十九师团与东线的二十师团都在规定通讯时间内向驻朝鲜军司令部发去电报。内容也非常类似,“致驻朝鲜军司令部收。敌军攻势超乎想象,我师团由进攻姿态转为防御。并且电令后方辎重部队等组成战斗部队,前来增援。望司令部能够给与战斗以指示。” 这次的电报后面就没有添加几句吹嘘的场面话。驻朝鲜军司令部收到电报,就明白这是求援电报,两个师团都顶不住了。 日本驻朝鲜军都派了出去,不管是平壤或者汉城,剩余的都是文职部门,守卫部队,以及后勤部门。哪里能拼凑出一支可以增援的部队。更何况,从汉城到平壤有260公里。从平壤到比较近的东线20师团有400公里。即便组织了部队,配备武器,完成编制,抵达前线也需要最少两天。更是毫无意义。 那么剩下的选择就是命令两个师团撤下来,但前线接战的时候撤退,就要抛下所有辎重火炮,部队后撤的时候会遭到东北军追击,只怕连武器都会抛下。能撤下来的部队数量只怕不到一半。 想到这里,驻朝鲜军司令大庭二郎命令通讯部门给两个师团发出了命令,“……司令部完全同意你们师团就地防御。诸君,帝国部队正在向朝鲜云集,只要三天,数个师团就能抵达汉城,增援你部。那时候帝国军里应外合,将给敌军致命一击!你部要发挥出帝国军人的刚毅,坚持到增援抵达。” 发出了这道命令,大庭二郎又让通讯部门立刻向参谋本部发电,询问增援部队何时抵达。 驻朝鲜军两个师团的电报不仅是发给驻朝鲜军司令部,东京方面也空着这个频道,随时接受电报内容。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看到电报,神色竟然很冷静。他把副参谋长与信得过的将校召集到会议室,等门关上,上原勇作大将站起身,有些沉痛的说道:“诸君,根据现在的情报,我们对东北军的战争能力判断失误。驻朝鲜军两个师团会遭受重创。” 将官们都还沉得住气,校官们被这发言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不等年轻的校官们开口,上原勇作大将继续说道:“我已经与陆军大臣田中阁下通过电话,他表示战败的责任会由我、以及驻朝鲜军司令、参谋长,以及情报部门承担。田中阁下一定会尽力让诸位在之后帝国复仇之战中为国效力。” 那些并不喜欢上原勇作大将的校官们沉默不语,而作战一科的石田大佐已经站起身大声说道:“阁下,局面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在港口驻扎的部队已经开始准备登船。尤其是九州的先头部队今天就能到釜山。” 上原勇作大将虽然在战略上十分激进,但是战术上颇有造诣。他让石田大佐坐下,才继续说道:“诸君,东北军的战斗力超出我们的想象之外,等下一任参谋本部长上任后,我要求诸君抛弃之前对中国军队的评价,将其一支足以与帝国军队对抗的军队。我当然希望驻朝鲜军能够抵抗住东北军的进攻,不过从他们发来的电报中看,这两个师团并非是遭到偷袭,而是被敌军正面压制。如果这两个师团不幸战败,我要求诸君再次调高对敌军的评价。” 将校们这次没有说话,看的出,他们都在思考。这让上原勇作大将感觉到一丝慰藉。参谋本部汇集了日军中的精英,被叫来开会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或许会在战略上有激进与保守的不同,但是作为精英,他们都必须承认事实。哪怕这个事实大大超出之前掌握的情报,事实就是事实。 平心而论,上原勇作大将内心一点都不服气。但他知道自己作为参谋本部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之前与陆军大臣田中义一的交谈中,两人已经心照不宣的有了共识。现在局面正在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一旦驻朝鲜军主力被歼灭。上原勇作大将一定要承担起责任,编入预备役。至于田中义一能否保住,就看现在的内阁首相加藤友三郎是否要逼着田中义一辞职。 从首相的角度,加藤友三郎不该这么做。按照日本的政治习惯,陆相因为战败引咎辞职,那就是倒阁,加藤友三郎也要辞职,由天皇任命新的内阁首相。作为首相的加藤友三郎肯定不想这么做。 不过作为兼职的海军大臣,如果从陆海之争的角度,加藤友三郎当然可以要求田中辞职。把大部分罪责都推到陆军头上,沉重打击陆军的名声。 如果是以往,秉承着海陆之争的传统,上原勇作大将当然会如此考虑。然而此时,加藤友三郎却是真心的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个地步。 怀着沉重的心情,上原勇作大将对参谋本部的将校们说道:“诸君。何锐是帝国培养出的人才,拥有不逊色于任何帝国英才的头脑。中国土地广袤,人口众多,资源丰富。优秀的头脑配合着如此国家禀赋,帝国遭遇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如果不能消灭何锐的满蒙势力,任由他做大,帝国数十年的艰辛努力,都会化作流水。在此时,我拜托诸君在今后的日子里请帝国尽力!” 将校们纷纷起身鞠躬,却一言不发。他们从两个驻朝鲜军的师团发来的电报中也看出了局面,只是有些人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期待自己的判断是错的。期待东北军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 而上原勇作大将这提前的临别发言已经打消了他们最后一丝期待。陆军情报部门收集到的情报虽然被证明错的离谱,不过东北军的兵力应该还有可信度。 现在东北军的精锐部队有30万左右,能征集的预备部队数量在50-70万之间。这样数量的部队完全有实力与日本在朝鲜一决雌雄。而当下的29万现役日军,经过两场大败,只剩下20万。补充到能开始反攻的50万,至少需要一个半月,把这些部队布置到朝鲜,还需要半个月。也就是说,最早的全面反攻也要在两个月之后。 没有将校认为现在的部队拉上去就能打仗。光是熟悉地图,就需要参谋部门花去一两天时间。即便是天照大神保佑,大约三个师团的兵力能在三天内运到汉城,部队的编制,整补,参谋部门的准备。前去援助驻朝鲜军的两个师团,也要五天后。 这已经是超出当下日军极限能力之外的高效。而驻朝鲜军的不过是开战两个小时,就转入全面防御,从冷酷的军事考虑来看,这两个师团已经没救了。 上原勇作大将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开始安排参谋本部全力运作运兵工作。 驻朝鲜军两个师团覆灭并不代表着战争结束了。已经没有可用部队的朝鲜就是东北军手里的一颗果子,只要东北军收拢五指就可以拿下。从最糟糕的局面考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以釜山为中心的地区,为帝国的反攻做准备。 也就在此时,清水联队长再次接到了十九师团的电报,“清水君,你为何不向师团部汇报战况。难道战斗不利的局面,已经让你连发电报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清水联队长看着高地外围成片的日军尸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汇报。但电报中的嘲讽让清水联队长感到强烈的羞耻,他鼓起勇气对通讯官说道:“敌人极为精通阵地战,占领了优势地形后,其阵地布置超出想象。我军数次围攻始终无法找到进攻死角,帝国官兵奋勇作战,坂本大队已经换了三任联队长,伤亡过半。下官无能,但炮兵已经抵达。接下来的进攻,下官必将亲自率队发动进攻,誓要夺取高地。” 让通讯官给师团部发去电报,清水联队长手扶军刀,喝道:“开始炮击!” 片刻后,松骨峰的东北军阵地上升腾起一团团炮弹爆炸后的火光与烟雾,并不大的两个高地很快就被烟雾所覆盖,再看不清其模样。 日军步兵们在炮兵赶到之前已经发动了五次进攻,每一次都失败了。东北军的阵地布置的十分坚固,火力点看似不多,却极为有效。不管日军有多少,都无法攻破。部队的伤亡已经超过了600,别说攻破阵地,连攻入第一道战壕都做不到。只丢下满地的日军尸体。 所以日本炮兵们拼命发泄着日军的怒火,炮击接连不断,打了整整十分钟。 清水联队长觉得这两个该死的高地在这样的炮击下大概是被摧毁了。他叫过三名大队长,坂本大队的大队长已经在之前的进攻中,见到部队进攻不利,亲自带队冲杀,已经阵亡了。现在的大队长叫岸田。 “你们立刻带队进攻,拿下高地!”清水联队长恶狠狠的发出了简短的命令。 三个大队长立正敬礼,“是!” 从简易防炮洞中钻出来的营长李洪新被空气中的尘土与硝烟味呛的咳嗽几声,旁边的战壕中,一层层的土翻涌着,在炮击中钻进防炮洞的官兵们爬了出来。大家从蓬头土脸的脑袋上摘下防毒面具。一部分官兵准备战斗,另外一部分赶紧从土里往外挖人。 毒气这玩意,大家只是听说过。东北军也只是用彩烟和辣椒烟雾模拟毒气。演习中虽然被呛的要死要活,至少不会真的中毒。 此时却没想到,营长让大家扣上毒气面罩,居然起到了放尘的作用。脑袋和身体被埋在土里,但是猫耳洞里面的空间有空气,防毒面具的另外一头进气口在那些空间里,总是有口气喘。要是没有防毒面具,不少官兵虽然不会被炸死,只怕要被闷死了。 炮兵们也快速的把迫击炮挖出来立好,面对潮水般冲上来的日军,李洪新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咳咳……咳咳……这帮日军投胎,也不用这么急啊。放近了打!” 听到营长这么讲,阵地上的官兵中发出一些笑声。但笑不出来的是大多数,日军数次进攻,阵地上的官兵伤亡不少,而子弹消耗的更多。能不能抗住这次进攻,大家并没有特别的信心。 便是如此考虑,官兵们依旧进入战斗位置,在残破的战壕里紧握武器,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清水联队长举起望远镜看向东北军控制的两个高地,他当然希望用炮兵就能彻底干掉敌军。不过清水联队长却不敢如此乐观,阵地上应该还有一部分东北军存活,还能抵挡一下。之所以派出这么多部队,就是要用巨大的兵力差距彻底压倒敌军,一举夺取高地。 所以当东北军的高地上响起枪声的时候,清水联队长并没有特别意外。但是枪声越来越密集,迫击炮也很快加入了射击。东北军不仅没有被击垮,甚至还能组织有力的还击。 日军进攻部队并没有被立刻打退,他们也分成小队,利用地形拼命还击。双方开始了对射,甚至有日军把机枪也托了上去,近距离架起机枪开始扫射。扫射了不到两分钟,几发迫击炮弹飞过来,直接炸飞了日军机枪。 清水联队长知道炮兵炮弹所剩无几,已经没办法完成覆盖射击。但战斗至此,他也没了选择,清水联队长喝道:“把炮弹都打出去!” 日本炮兵们虽然有些讶异,却也知道局面紧急,误伤也无所谓了。很快,日本炮兵向着东北军阵地发射出所有炮弹。 虽然听到炮弹的声音,李洪新营长立刻命令部队隐蔽,但没有猫耳洞,而且阵地也已经残破,当即有许多官兵被炮弹炸死炸伤。二连长等炮击结束,他抬起头就发现日军一支部队竟然有些不畏生死的冲上来。召集部队,就见到一排阵地上被命中了一发炮弹,原本一排就伤亡很大,只剩下一个班的兵力。现在整个阵地都被摧毁了。二连长赶紧让二排分一个班去把守,自己跑向指挥所,刚到指挥所,就见卫生员正在抢救一个人,那人满脸都是混合着血污的泥浆,认不出面孔,只有阶级章显示,这人就是李洪新。 二连长扑上来,赶紧呼喊道:“营长!营长!” 李洪新的脖子上被单片命中,他想努力说话,气管处的伤口就往外冒血泡。李洪新用手堵住伤口,把二连长拉近,用尽力气说道:“让……党支部……指挥……战……” 说到这里,李洪新身体就抽搐起来,卫生员赶紧急救。此时,阵地外的日军冲锋时候的嚎叫声已经传到了指挥所的位置,二连长只觉得胸口与眼睛都如同火烧般,他站起身,开始沿着战壕快速穿行,边跑边转达营长的命令,“党支部指挥战斗,守住阵地。” “党支部指挥战斗,守住阵地!” 已经投入战斗的部队官兵们听到这话,神色都变得决绝起来。有两种情况下,党支部要指挥战斗。第一种是面对危险的战斗,几乎是有去无回。党支部成员要率领党员组成敢死队,去完成这艰巨的任务。 第二种,就是军事主官阵亡,已经没办法组成指挥部门,党委要自动组成新的指挥部门,组织战斗。 现在的阵地上,人人都是敢死队。剩下的原因就只剩下营长阵亡这件事。 连队里面的指导员立刻与连长组成指挥部门,如果连长与指导员不在了,党员依照军阶顺序自动递补。 在激烈的战斗中,剩余的部队再次有了指挥部门,继续顽强的进行防御。 就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了奇特的呼啸声。不等东北军官兵们喜上眉梢,敌军后方阵地上已经猛烈的炸开。爆炸接二连三的响起,日军的炮兵就设在路边,东北军的轰炸机编队就沿着道路一路投弹。一枚炸弹就在日军炮兵阵地旁炸开,把日军炮兵阵地上靠近道路的火炮连带炮组人员直接炸飞。 东北军的空中支援终于到了。 正文 第266章 长津湖(十三) 10月10日上午8点30分,东京陆军省接到了来自驻朝鲜军司令部的的电报,“与两个师团部失去联系,正紧急恢复联络。” 陆军大臣田中义一已经不觉得有什么惊讶。他乘上车直奔首相办公地,在秘书引领下到了首相办公室。秘书退出去之后,小心的关上门。首相加藤友三郎神色中都是疲惫,他沉吟片刻才问道:“田中君,不知陆军部如何向国民交代?” 田中义一早已经考虑好了该由谁负责,“参谋本部长辞职。驻朝鲜军司令部司令人员,将官一律编入预备役,校官降两级,到前线作战。情报科科长与中国室室长交由军法处审理,情报科副科长与中国室人员一律降职,到前线作战。”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听田中义一说完,首相兼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没有立刻回答,他又沉默一阵后才说道:“知道了。” 田中义一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已经准备好了更严厉的惩罚方案,但首相加藤友三郎既然没有落井下石,自然不用继续提出。带着些许感激,田中义一向加藤友三郎低头说道:“感谢。陆军正在尽快完成反攻计划,一定要消灭何锐政权。” 加藤友三郎听到这话,冷冷的答道:“还希望田中君能够尽快向帝国民众解释。几十年来,帝国从未遭遇如此大败,消息一旦传出,民众必然群情激奋。议员们更会聒噪起来。” 田中义一应道:“陆军方面会尽力,也希望阁下能够协助陆军应对。” 加藤友三郎对于议会并无好感,在对付舆论方面,陆军与海军是一致的。 谈完这些必须处理的事情,两人也没再深谈,而是起身前往皇宫。很快,在皇宫里的御前会议就召开了。 日本的御前会议和中国由皇帝参加的朝会不同。自从幕府制度建立后,皇室管的是公卿,政务由将军负责。现在虽然德川幕府‘大政归还’,但是政务实际归还给了中央政府,皇室虽然发言权极大增加,还不是中国朝代的君权至上的制度。 所以内阁在皇宫里开会,就是‘御前会议’。当今皇太子裕仁已经摄政,他代表大正天皇出席了御前会议。按照制度,皇太子裕仁在御前会议中只是旁听。既不做决定,也不参与讨论。 当前日本内阁大臣有五位,分别是内阁总理大臣(首相),海军省大臣(海相),陆军省大臣(陆相),外务省大臣(外相),大藏省大臣(财相)。各个部门分属各个大臣下管理。 会议开始前,大臣们向皇太子行礼,皇太子裕仁只是点点头,按照规矩一言不发。会议自此正式开始。 总理大臣,也就是首相加藤友三郎先询问陆军省大臣关于战事发展,田中义一并没有丝毫隐瞒,将最新战况讲了出来,尤其是对驻朝鲜军的命运做了很客观合理的推测。 接下来,田中义一将惩处方案讲了出来。既然海军大臣由首相兼任,外务省大臣与大藏省大臣都没有开口,两人不觉得自己要参与此事,当下的问题不在于处理了谁,而在于如何应对战争。 田中义一说完惩处方案,接着说道:“当此局面,与东北政府的战争需要升为国战。大日本帝国尽快收复朝鲜全境,并且进入满蒙地区,彻底消灭东北政府,进而完全占领满蒙。不知阁下们对此有何建议?” 外务省大臣内田康藏当即表达了意见,“消灭东北政府,可以得到各国理解。但是占领满蒙,与华盛顿会议的立场不同,无法得到各国认同。” 田中义一应道:“那么就扶持一个被帝国控制的政权替换,但无论如何都要彻底消灭东北政权。” 这下各个大臣都没了反对意见,东北政府对大日本帝国做出这样的事情,绝无允许东北政权继续存在的理由。 首相加藤友三郎认同陆军省的政策,就转而询问外务大臣,“在与外国沟通方面,内田阁下有什么建议与要求?” 外务大臣内田康哉立刻答道:“阁下,东北政府只是一个地方政权,帝国无法向其宣战。对中国政府宣战,也做不到。所以当下外务省正在与各国联络,尝试获得各国的理解与支持。而北洋政府最新的人事变动中,张锡銮成为信任陆军总长。在他的履新感言中提到,当下民国政府要保证交通与商业的畅通。外务省认为,这是民国政府表达对何锐的善意。” 其他大臣们都不出声,但他们也都理解了外务大臣的意思。东北政府现在独立于日本交战,他们需要的大量的物资和资金,这些物资与资金自然要通过与关内的贸易获取,一个陆军总长在履新感言中强调‘交通与商业的畅通’,自然是表达绝不会中断与东北的贸易。 但是没人提出就这个问题要求北洋政府澄清的建议。因为北洋政府完全可以用一百个理由说明,他们并没有其他意思。如果日本方面要求北洋政府中断与东北的贸易,北洋政府也有一百种方法进行搪塞。 归根结底,大日本帝国只要没能在军事上压倒东北政府,北洋政府就有无数的空间可以周旋。 “当下谁会支持帝国?”加藤友三郎继续问道。 内田康哉答道:“英国政府表达了震惊,法国政府只是表达了关注,美国政府呼吁和平。苏俄方面并没有公开做出表示。” 能够真正影响此次战争的就这么四个国家,苏俄因为没有被日本承认,日本又参加过协约国对苏俄的围攻,两国连外交关系都没有。所以当下的苏俄绝非何锐的敌人。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裕仁的侍从武官二条光一开口问道:“请问内田阁下,您认为苏俄会支持东北政府么?” 御前会议上,裕仁只会做纯粹礼貌性的发言,而且不会超过两句话。即便是一句话不说,也并非不正常。但御前会议之所以是御前会议,总得有人代表皇室说话。侍从武官就是这么一个角色。 二条光一,光听名字就知道是贵族。贵族子弟出任侍从武官是传统,这位二条光一1874年出生,1892年考入陆军士官学校,之后在第一师团骑兵部队服役。1898年考入陆大,1901年于陆大毕业,进入卫戍师团骑兵部队。参加过日俄战争,立下些功劳。于1909年成为裕仁的侍从武官。基本算是华族们的路线。 听二条光一提问,内田康哉没觉得这个问题的确很关键,一旦苏俄与东北军组成联军,日本就要面对巨大的压力。内田康哉却果断答道:“现阶段不可能,直接承认俄国,会使得东北政府成为民国政府的叛逆。如果在东北政府即将被帝国击败的时候,外务省认为那时候也太可能。” 说到后面一句,内田康哉心里面也有些吃不准。一个人顺风顺水的时候,行动的基本底线可以预测。但是到了走投无路覆灭在即的时候,突破底线的几率就变得很大。 问出这个问题的二条光一的视野之广泛,让内田康哉有些讶异。这个问题刁钻,却不是没有考虑的价值。 而二条光一转而看向田中义一,“田中阁下,东北军到现在获得胜利的原因是什么?” 田中义一听完问题,不仅没有因为战败而退缩,反而果断答道:“帝国陆军情报部门无能,导致帝国对东北军的判断完全错误。这是陆军的责任。” “陆军省对东北军真正实力评估什么时候完成?”二条光一继续问。 这个问题就让田中义一没办法立刻回答上来。稍一思索,田中义一答道:“除了立刻将增援部队派上朝鲜之外,这是最优先的任务。” 二条光一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转向首相加藤友三郎,“阁下,海军是否制定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加藤友三郎淡然答道:“海军会与陆军一起研究登陆作战计划。” 听到这个回答,二条光一微微躬身行礼,“感谢回答。”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田中义一虽然没有看二条光一,心中却对这家伙的提问非常在意。几个问题都很合理,完全是作为摄政皇太子的侍从武官该问的问题。不过这几个问题都包含了一个核心,就是要慎重行事。如果不能拿出对东北军的评估,下一战只怕还会失败。 但这种慎重是否代表了皇太子的某种态度呢?田中义一此时还不太清楚。 加藤友三郎最后的问题是询问大藏省大臣高桥是清。高桥是清再次表示,只要《对支战争扩大预算案》制定出来,大藏省会立刻开始审查。出了这么一个表态之外,高桥是清再没说一句话。 会议到此,也就结束。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参加御前会议的皇族可以说点什么,但是裕仁只是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随着礼宾官唱诵‘恭送’,内阁大臣们一起向裕仁的背影躬身敬礼。 御前会议结束了。 内阁大臣们离开的时候互相都没说什么。大家各自进了汽车,前去忙自己的事情。田中义一进了汽车,车里的副官立刻送上三份电报。按照战况紧急程度,现在驻朝鲜军司令部每30分钟给东京这边发一份电报。 副官还做了说明,“阁下,过去一个小时内,始终没有接到驻朝鲜军两个师团的电报。” 田中义一翻看着三份电报,驻朝鲜军司令部的电报只是说正在继续与两个师团联络,并且催促日军辎重部队前去救援。这命令让田中义一心中更是不快。到了此时还在痴心妄想,驻朝鲜军司令部竟然还想把最后的部队也给东北军送上去么? 此时的平壤,一列火车驶入了平壤车站。大队的官兵们正在火车站等待,火车刚停下,福山少佐上了车,找到列车长后语气严厉的说道:“这列火车被征用了!” 话音刚落,走过来的石原莞尔笑道:“福山君,你看起来好有精神。” 福山少佐转过身,就见到是石原莞尔。他大喜之下连忙上前抓住石原莞尔的手臂,“石原君,你怎么来了?” 石原莞尔收起笑容,“我来平壤,是来指挥部队作战。” 正文 第267章 长津湖(十四) 无线电的发明与大规模应用,引发了战争模式的改变。指挥通讯的强度快速增加,使得各部队的信息往来密度大大提升。不管是日军还是东北军,在战前就定时通讯。战斗开始后,通讯密度从之前一两个小时一次,缩短到半小时。战斗越激烈,通讯间隔甚至会缩短到15分钟。 10月10日上午10点40分,距离上次发报不过10分钟,第二集团军司令部就接到了新的电报。胡秀山心中只觉得一阵轻松,却一言不发。 果然如胡秀山所料,电报报告,“8军2师3团已经攻克日军第二十师团部。日军主力开始后撤。” 胡秀山没有对前线步兵做任何指示,他转向空军联络官,“命令空军,加强空中侦查。空军机场建设部队准备出动。” 空军联络官大喜,立刻答道:“是!” 消息传到空军司令部,空军司令蔡世坤大喜,立刻命令侦察机编队快速出勤。接下来,空军司令蔡世坤立刻与副参谋长对着地图再次确定新机场的位置。 在作战计划中,空军要建设的机场并不在气候寒冷,气象条件复杂的朝鲜深山里。而是在气象相对不复杂,气候也更加温暖的朝鲜沿海地区。这空军根据飞机特点提出的建议。合理的建议自然要遭到相关问题,由于没有前线机场,空军必须从鸭绿江边的东北军机场起飞,飞过100公里的距离抵达长津湖地区执行任务,大大限制的空军的实力。 100公里还在空军的接受范围内,从鸭绿江到平壤,有500公里。这已经大大超出空军的作战半径。如果空军从平壤机场起飞,飞行员至少可以在高空远远的对260公里外的汉城看一眼,就立刻掉头飞回来。 飞行员们却时间想这么多,侦察机组接到命令就快速起飞。不到一个小时,远方一片巨大又明亮的水域出现在视野里,那就是长津湖,朝鲜北部最大的湖泊。 由于东北军已经处于优势,侦察机降低了飞行高度。就见东北军部队从西部与北部涌入日军阵地,虽然还有些零星日军的火炮喷吐出烟雾,在猛烈的攻击面前已经不值一提。 继续向前,却发现日军的后方阵地依旧在抵抗,而且通往后方的道路上并没有出现夺路而逃的日军。这让侦察机组非常不解。日军为何不逃呢? 侦察机也是有惯性的,稍微向前一飞就飞出去好几里地,在视线远处有大量部队行动的迹象,侦察机赶紧停止转弯飞回的操纵,向着前方飞去。很快,观察员就兴奋的大喊起来,“是我们的部队!我们的部队从后面包抄上来了!日军死定了!” 驾驶员并没有询问‘是否’是日军伪装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很蠢。为搞一些特别行动,弄些敌军的军装,这是有可能的。但是大规模换装敌军军服,就完全不合理,而且也不经济。军服制作也要花很多钱,而且军队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互相见到后立刻打成一片。 军队在任何时候都有严格的警戒与识别规定,两支穿同样军服的部队,也不会在没有彻底搞清楚对方是谁之前允许对方靠近。 随着侦查信息以及部队电报汇集,胡秀山命令给东北军司令部发电报。 “东北军司令部收。第二集团军已经在长津湖以及清川江南北地区包围日军,并且攻入日军主阵地,摧毁了十九、二十两个日本师团师团部。日军有组织的大规模抵抗已经被粉碎,接下来的战斗将成为日军两个师团部率领的联队级别的战斗。战役目的已经达成,我部准备立刻组织兵力南下,趁日军兵力空虚之时夺取平壤。请司令部指示。第二集团军司令,胡秀山。”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十分钟不到,通讯室就接到了回电,“同意第二集团军的意见,建议如下,你部掌握的火车数量有限,日军是否会通过破坏铁路,迟滞我军行动。原本准备用于旅顺-大连战役的第四、第五、第六汽车大队已经通过鸭绿江,正在向你部方向前进。如果后勤方面还有什么问题,请及时与司令部联络。东北军司令,徐乘风。” 看得出,徐乘风早就准备好了这份电报的内容,而且徐乘风对战役进度的判断与胡秀山完全一致。毕竟,第二集团军各军、各师的联络电报,也是随时要抄送一份到东北军司令部。 东北军司令部当然不会越级指挥,但是这不等于东北军司令部认为自己必须越级指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做。 看完电报,胡秀山立刻命令部队拿出进军平壤的相关作战计划。参谋们围绕着已经提出要点的‘行军方式’,‘投入兵力’,‘行动路线’,‘沿途可能遇到敌人’等问题进行了快速推算评估。 二十分钟不到,计划就已经敲定。东线第5军的预备队,5军3师立刻收拢,转入行军模式,前去与汽车大队汇合,准备向平壤出发。 此时,在平壤的石原莞尔已经进了城。此时平壤城中最大的成建制部队是二十团的三千辎重部队。这支部队中未来社的成员得知石原莞尔抵达,纷纷前来问候。等石原莞尔抵达日本驻平壤部队司令部的时候,身边已经跟了不少低级军官与士官。 此时平壤驻军司令部里面只剩下文职军官,军阶最高的是竹下大佐。见到来的人竟然是石原莞尔,竹下大佐愣住了。 石原莞尔上前敬礼,随即问道:“竹下君,您收到永田君的电报了么?” 竹下迟疑片刻,只能点头。竹下大佐是永田铁山的学长,也一直很佩服永田铁山。但是永田铁山派来的竟然是石原莞尔这个军中另类,原本准备合作的心思也飞到了九霄云外。 石原莞尔看出来对面的心情,在日军校官中,只要和石原莞尔打过交道的,只有永田铁山一人没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永田铁山也被石原莞尔视为半个知己。 于是石原莞尔在一众校官、尉官、士官的注视下上前一步,走到竹下大佐面前,“竹下君,你可收到了最新的师团电报?” 竹下一时想说没收到。但局面如此,他也没办法说出这样的话,只能默默的点头。 石原莞尔朗声说道:“我乘坐火车赶来,并没有收到任何电报。但是根据判断,辎重部队已经接到师团长命令,前去增援。而师团部在发出被迫转为守势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来。竹下君,我没说错吧。” 这个消息暂时被竹下大佐隐瞒下来了,其他校官、尉官、士官并不知道。士官们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感觉或许是电报通讯出了什么问题。 而尉官中脑子比较灵光已经有些感觉到局面不对。至于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校官,哪怕不是陆军大学毕业,而是其他军官学校毕业的,已经明白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原本校官们都很自然的站在竹下大佐一边,现在他们不由自主的和石原莞尔一样,目光顶在竹下大佐脸上。 竹下大佐在众人的目光中感觉势单力孤,有些承受不住,只能说道:“石原君,请随我来。” 石原莞尔跟着竹下大佐往屋里走,那些尉官就想悄悄跟过去。石原莞尔回过身命道:“诸君,立正!” 石原莞尔现在是中佐,在一众留守军官中只低于竹下大佐。他这么一命令,连中佐都不得不停下脚步,至于尉官与士官各个都保持了立正姿势。 等石原莞尔进了屋,竹下大佐看了看外面一群笔直站立的军官,只能先向石原莞尔致谢,“感谢石原君维持秩序。” 当然,这话其实很不情愿。毕竟竹下大佐才是这里的最高军阶军官,石原莞尔几年没到朝鲜,刚一到就控制了局势,自然令竹下大佐很不舒服。如果没有石原莞尔提到的电报,如果没有永田铁山发来的电报,竹下大佐是要与石原莞尔掰扯掰扯。 石原莞尔果断说道:“竹下君,我们身为帝国军人,死也要死在奋勇杀敌的战场上,而不是顽固的接受已经毫无意义的命令,把部队带入死地。那是不负责任的,也是愚蠢的。” 竹下大佐其实很认同石原莞尔的判断。而且在日本校官中,另类如石原莞尔的人屈指可数。所以石原莞尔的‘事迹’也广为流传。譬如,只要是与战略有关的课程,石原莞尔课不听,书不看,就能考班上第一的奇谈异闻。 就在竹下大佐准备询问石原莞尔建议怎么做,石原莞尔已经开口了,“竹下君,平壤距离前线400公里,前线距离鸭绿江100公里。我军局面要危殆到何种地步,师团部才会命令辎重部队前去支援。这已经不是超出军事常识,而是违背军事常识。所以,我判断,前线部队已经撑不住了。两个师团大败,整个朝鲜的部队分散各地,我们该怎么办?” 说着,石原莞尔举起左手,收起手指,握成拳头,“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快速收拢各个部队,尤其是军医院。不管是辎重部队,或者是在朝鲜的日本居民,在乡军人。把他们聚集起来,才有可能与敌人对抗。否则,以帝国陆军行军速度,只要四天时间,就可以抵达汉城。七天时间就可以抵达釜山。现在已经不再是只靠两条腿行军的时代,东北军会尽量利用火车,他们的行军速度只会更快。” 石原莞尔所说的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完全没有高深莫测的谋略。竹下大佐也能想到,但是此时的竹下大佐却满心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执行。毕竟,他若是擅长指挥营运,也不会被放到后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竹下大佐知道自己的最大优点就在于能够执行命令。发号施令绝非竹下大佐所擅长的。 就在竹下大佐这迟疑中,石原莞尔说道:“竹下君,请允许在下辅助竹下君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吧。” 说完,石原莞尔躬身行礼,“为了帝国,请竹下君一定要给在下辅助这个机会。” 竹下大佐愣住了。他感觉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个深深鞠躬,表示请求给他机会的人,是个遇到听不下去的观点就冷笑的石原莞尔么? 是那个恃才自傲,在别人问:石原君为何在陆大得到第二名,但是在士官学校只得到第六名评定’的时候,坦率回答:“因为陆大没有品行分”的石原莞尔么? 但接下来,竹下大佐又被石原莞尔感动了。石原莞尔明知道前方遭遇战败,偏偏直奔前线而来。石原莞尔其实可以不来的,但他不仅来了,还如此诚恳的请求。这份对帝国的忠诚,也燃起了竹下大佐的希望。 竹下大佐上前拉起石原莞尔,“石原君,就请你为帝国尽力。” 当竹下大佐与石原莞尔从房间里出来,等在外面的军官士官们看到两人之间的态度,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支持竹下大佐的那些军官,他们原本看到石原莞尔严肃的神色,还以为他要对竹下大佐做些什么。 而竹下大佐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在会上,竹下大佐向一众军官们介绍了陆军大学次席毕业的石原莞尔,大赞了石原莞尔的实力。而石原莞尔也拿出了公文,诚恳的表示,自己虽然是受驻朝鲜军所命到前线来,还会尊重竹下大佐的指挥权。 见这两人如此表现,其他军官们都放下了心。其实人人心里都觉得不对劲了,只是在日本军队制度下,大家只能服从命令。 接下来,石原莞尔将自己对战局的判断合盘托出。那些军事水平不足的军官,都被如此危急的局面惊到了。还能理性思考的军官们全都被石原莞尔的勇气和决心打动。 而竹下大佐则在此时说道:“诸君,此时我们决不能惊慌失措,就由石原中佐来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很快,在汉城的日本驻朝鲜军司令部就接到了平壤的竹下大佐发来的电报,请求司令部下令,命令十九师团的辎重部队向平壤靠拢。 驻朝鲜军司令部司令大庭二郎大将立刻回电,“十九、二十师团在前线之外的部队,统一组成驻汉城守卫部队,由竹下大佐与石原中佐组成的指挥部统一指挥。平壤周围的地区军政以及普通人员,都受二人指挥部调度。” 从日本的制度来说,这道命令并不合规。而且直接把现在还应该归于十九、二十师团的部队调给其他指挥体系,属于越级指挥,更是不合习惯。但大庭二郎大将已经明白自己的下场,他只想在自己最后的时间里竭尽所能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此时永田铁山正在军需部门,以军需次官的身份下达了命令,让朝鲜南部所有军政人员都向汉城集结。并且出动汉城本地人员,强征民夫开始修建防御工事。在一些位置,犯人们一队队的被押出来,长绳系在他们腰间,连成一排。日本的监狱看守挥舞着皮鞭,大声呵斥怒骂着,让这些犯人加快工作进度。 冈村宁次则离开了司令部,他带着各种命令前去汉城与平壤之间的地区安排路线,收集兵力、人力、物力,完成他的工作。 在朝鲜半岛的日本势力,竭尽全力想守住汉城。而东北军的先头部队向着汉城这个日本在朝鲜的统治中心直扑而去,第一个目标就是拦在路上的平壤。 东北军司令部里,留在这里的军事委员会成员们正在碰头。参谋长程若凡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还拍了拍嘴,一副想立刻躺倒的模样,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后方的司令部人员几天来也没怎么睡过觉。现在第一阶段战局终于确定,大家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徐乘风本想再看看战报,却完全看不下去。他看向何锐,就见何锐把烟卷收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烟卷已经完全刺激不了精神,起不到缓解疲劳的作用。 徐乘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主席,我知道战斗一定会赢,也知道应该打成这样。可我为什么就是没办法相信?” 何锐站起身,双手扶住桌面,撑住有些发虚的身体。三天三夜没睡觉,何锐也觉得自己有种随波逐流海草般的感觉,但何锐觉得自己脑子还能正常运行,便答道:“因为你还没能复盘,完全掌握战争进行的种种内在理由和现实过程。等你真的掌握到,你就不再会这么想。” “就是说,我们还没能把第一阶段战役变成自己的知识么?”程若凡有气无力的问道。 何锐点点头,“如果用真正变成自己的知识来描述,就更贴切。毕竟,大家现在难免会主观的看问题。” 正说着,副参谋长快步走进来,他是被严令去睡了,结果就睡了十二个小时都才醒来。见到司令部会议室里面一群脸色惨淡但是精神还不错的高级成员,副参谋长立刻说道:“我在醒后已经听了报告,请大家先去休息吧。日本人翻不了盘。” 程若凡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转身对何锐说道:“主席,我先去睡了。” “嗯。”何锐点点头,不过心里面其实很怀疑程若凡此时能否真的睡着。 司令员徐乘风与政委兼副司令钟义府也站起身,钟义府有些难以自控的说道:“我一定要去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徐乘风也表示赞同,“主席,我要是能睡着的话,醒了之后有很多事情要请教。” 何锐目送三人出去,自己又坐回到桌边。因为有件事应该做,何锐却没想起来。左看右看,看到墙角的报架上放着的报纸,何锐才突然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就让人拨通《东北日报》总编辑部的电话。 话筒里面立刻传出了副总编辑莫杨的呼喊声,“主席,照片都冲洗出来了,现在用最快速度往各个分站送。京津两地的分站今天就能把带照片的专刊发出来。我们赢了!万岁!” 一个在加入东北政府之前就已经是大记者的莫杨激动成这样,何锐觉得这位四十多岁的大叔也未免太孩子气了。 但莫杨的兴奋又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能够理解。从1840年开始到1922年,82年过去了,这是第一场取得真正胜利,给敌人沉重打击的战争。即便只是战争的开端,就足以振奋82年来始终无法获得胜利的人心。 想到这里,何锐又想起件事。把电话交给秘书,让他与激动到忘乎所以的莫杨对话。何锐让另外一名秘书快速记录下来命令,“战前规划的时候,我们已经预测过初战胜利带给中国民众的激动,爱国民众势必出现捐款捐物的行动。对于这种行动的应对方案已经制定,当下要在东北政府党政军,以及民间人士中进行通报,解释,要求党政军以及民间人士理解我们的决定,并且彻底执行!” 刚说完,那边接电话的秘书就把电话拿过来,“主席,莫杨总编一定要和你再说句话。” 何锐接过电话,就听到莫杨这位在四平时代就加入《东北日报》的大记者在电话里哭道:“何主席,我感谢你,我真的感谢你让我亲眼看到这一天!” 何锐已经有些麻木的神经最初感觉莫杨的态度很幼稚,甚至有些可笑。但是何锐慢慢感觉到了麻木的身体竟然有些恢复了活力,连眼眶都有些湿润起来。 莫杨并非在为他自己而哭泣,而是为了中国而哭泣。他的感谢也不是针对何锐,而是对莫杨以前完全不知道在何方的中国拯救者们而表达谢意。 在何锐的时代,中国早就被拯救过解放过了。但是在这个时代,中国人民的苦难只是刚刚开始。 就如何锐的时空历史上有句话,“很多人认为,19年是十年来最艰难的一年,但是,19年很可能是未来10年中最好的一年。” 何锐对着话筒大声说道:“莫杨同志,中国的胜利只是刚刚开始。未来你会有更多感动,现在抓紧时间工作。太多事情等着我们完成呢!” 莫杨开始从喜极而泣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大声应道:“是……是!” 何锐也觉得自己恢复了精气神,准备继续工作。不过此时何锐只觉得身上脏兮兮黏糊糊,作为现代人,这感觉着实令人不快。于是何锐就先去澡堂洗个澡。 根据事后警卫员所说,何锐坐进浴池里面不到半分钟就睡着了。然后就向水里滑。如果不是警卫员们立刻跳进浴池把何锐捞出来,大概日本方面就要收获天大的意外之喜了。 正文 第268章 关于胜利的政治战(一) 民国陆军总长张锡銮或许是迄今为止过的最惬意的陆军总长,之前的陆军总长大多由内阁总理兼任,其中不乏段祺瑞这样的实力派。总之,这些人都位高权重。 张锡銮总长自己没有抓权的意思,其他人也不愿意让79岁的张总长有任何劳累。除了必须要参加的重要会议之外,任何具体事务都由参谋长等人代劳。 张总长此时正在参加内阁会议,今天是11号,一大早,印刷《东北日报》的印刷厂门口就挤满了人,大家都希望第一时间到报纸。所以报童们暂时失业了,从印刷厂里运出的报纸立刻被人群围住。 按照聂耳创作的《卖报歌》里面所唱,‘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 现在,这些群众们已经不在乎价钱,有人甚至手里拿了一个银元,在人群中一边挤,一边高喊:“我就买两份,一个银元,我买两份!” 好在北洋政府的大人物们早就订了报纸,当报纸还在印刷厂里没有印刷完毕的时候,给各路大佬们的报就被各家派来的人领走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总统徐世昌,总理段祺瑞,陆军总长张锡銮,外交总长顾维钧,这四人召开了会议。东北与日本开战的如此重大,凡是对此没价值的人都没被邀请参加。 就在此时,会议室门一开,海军总长蒋拯拿着份报纸快步走进来。蒋拯,福建人。1865年出生,与段祺瑞一样的年龄。早年进天津水师学堂第二届驾驶班学习。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毕业,入海军任职,累升至烟台海军学校校长。这位57的老头子脸红扑扑的,眼眶也红红的,进门后先向等待的众人道歉:“诸公,在下在车里看入神了,让诸公久等了。” 外交总长顾维钧微微一笑,他完全能理解海军总长蒋拯的心情。东北军干净利落的歼灭了关东军,又歼灭了日本驻朝鲜军主力,共歼敌83200余人。这样的军事胜利已经不仅仅改变了东亚局势,甚至隐隐撼动了世界局势。 顾维钧在华盛顿会议之后其实心生退意,此时却完全不考虑此事。当此之时,正是为国家在外交上与各国折冲,维护中国实力的时候。身为外交总长,怎能不竭尽所能。 但是,顾维钧作为80年来第一个有胜利作为背景的中国外交负责人。便是见惯了国际上大场面的顾维钧,也不太能立刻找到自己当下的位置。 段祺瑞心中五味杂陈。他见大家都看完了报纸,便说道:“顾总长,若是外国人问起为何政府没有向东北发电报,你就告诉外国人,一众电报机过去数日内不分昼夜的发报,出了些故障,需要维修。” 顾维钧微微一笑,觉得这回答颇为幽默,便答应下来。这就是外交,弱国无外交,而强国的任何理由都会那么的‘顺理成章’。就如何锐对关东军宣战的理由一样。 说完轻松的话题,剩下的自然是不轻松的话题。请外交总长顾维钧出席此次会议,本也不是要讨论国内问题。 徐世昌稍一思索,就提出了他个人觉得没办法完全确定的问题,“张公,日本定然知道中央其实支持何上将。他们会不会以此为借口赖在山东不走。又或者鬼迷心窍,想占领山东,与关外隔海相望?” 这些事张锡銮自然考虑过,听徐世昌问及,便轻笑一声,“呵呵,若是日本敢如此,何上将必回继续南下,尽取整个朝鲜。” 徐世昌本人虽然也算有气节,但是甲午与庚子两件事让他始终对列强有很强的畏惧。哪怕是明知道此事极不可能,但只要有可能,他还是担心。 听张锡銮说的斩钉截铁,徐世昌完全放下心来。 段祺瑞好歹也在日本士官学校毕业,他当然知道,别说日军分兵,哪怕日军云集朝鲜,何锐南下夺取整个朝鲜却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若是日本丢失了朝鲜,与何锐之间只隔着一个对马海峡,就会让日军完全动弹不得。以日军的水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彻底击败何锐之前主动进攻北洋。 但段祺瑞自有担心的事情。他其实也希望何锐能赢,但是何锐一旦赢了,就意味着奉系必然入主中央。皖系虽然与奉系没有仇怨,不过还是不想成为附属。而且与皖系竞争的不仅是奉系,所以段祺瑞问道:“顾总长,不知列强对此战是如何态度?” 顾维钧不仅自己考虑很久,更邀请了在京城的一众外交界的前辈与才俊商议此事,此时果断答道:“中国的外交,从巴黎和会以来,我经手的就很多。所犯的毛病,就是大家乱要价钱,不愿意吃明亏,结果吃暗亏;不愿意吃小亏,结果吃大亏。当此之时,只要中央与东北能够维持一致,哪国列强都没办法捞取好处。” 这话停在老狐狸的耳朵里,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段祺瑞笑道:“张公乃是陆军总长,何上将断然不会有误会。当此之时,自然要一致对外。徐大总统,何不发电询问曹公的想法?” 徐世昌点点头。当下中国四大主要派系,由北向南,是奉系、皖系、直系、革命党。 皖系最大的敌人其实是直系。所谓‘直系’,这个‘直’指的是直隶。直系最初的领袖是冯国璋,冯国璋本人是直隶的天津卫人,他的部下以直隶出身的军官为主。 当下直系背后的靠山是英法,与皖系一直争夺中央的控制权。在何锐向日本开战前,直系与皖系已经对骂了有几个月了。如果不是何锐一直保持沉默,只怕双方已经开战。 此时的局面下,段祺瑞与徐世昌私下商议过,要逼着直系表态。只要直系表示,一致对外。事情可就好办了。如果何锐能赢,皖系把持中央,立刻就能与何锐在权力分配上进行协调。哪怕是皖系丢失了大部分职务,但直系定然一无所获。那时候何锐大兵南下,以中央名义剿灭直系,至少能替皖系出口恶气。 越是如此,皖系就越要占据道义制高点。让直系不得不在皖系画出的场子里应对。 徐世昌便说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中央不能公开为何上将筹款,不如由民间做这些事。诸位意下如何?” 谁也不会反对此事,至少谁也不敢反对此事。于是这个决定就得到了通过。段祺瑞知道此事必然有许多人想在里面插上一脚,果断拒绝自己负责。没办法,此事就交给了相对清贵的顾维钧负责联络。 顾维钧没想到自己一个外交总长居然被分配了这么一个任务。可此事其实并不小,顾维钧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正文 第267章 关于胜利的政治战(二) 在一部伟大的电影里,汤师爷对张麻子说:巧立名目,拉拢豪绅,缴税捐款,他们交了,才能让百姓跟着交钱,得钱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七是人家的。 这的确是民国现状,但是面对何锐的胜利,各地方的军头统统闭口不言,城市里的知识界与工商业则率先行动起来了。 京津两地的商会首先行动起来,举办了筹款宴会。来的却没什么头面人物,大多数都是中小商家。大家感叹着中国总算是打赢了一仗,回忆着甲午、庚子年的痛苦时光。 当然,也有不是那么乐意前来,却不得不来的商人,小心的询问哪里能打听到更详实的信息。 就在此时,一人走上台子,原来是京城商会的头面人物卢老爷。卢老爷站定后,开始大赞东北军骁勇善战,未来必然是国家的支柱。当此战争之时,要对东北政府给与支持。 话都是场面话,卢老爷说完之后,高举起手里两封大洋。一封50块,两封自然是100。有仆役端着托盘上来,卢老爷把纸封掰断,里面的银元哗哗落入托盘内。 卢老爷接着说道:“诸位同仁,今天捐的款子都会登记,连同名单一起送往东北驻京城办事处。以展我等拳拳之心。” 商人们见情况如此,也只能解囊相助。有的是五块,有的是十块,没多久就凑了一盘子。自有账房一一记录,做成名单,捐款数字与总数也记录下来。当即派人送往东北驻京城办事处。 也就在此时,在外交部,外交总长顾维钧正在与外交部的前辈们商议接下来要如何与外国折冲。 在座的众人有好几任前外交总长,都是民国出色的外交家。与外交场合中的挥洒自如不同,这些外交家们都很谨慎。毕竟,在他们的全部人生中,在他们父辈的全部人生中,甚至在他们祖父辈的人生中,都没有遇到过当下的局面。 最终,与何锐打交道最多的前外交总长陆征祥开口说道:“此次大战,当不会如镇南关之战,日本舰队无法改变战局。”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镇南关大捷,是1885年一场陆战,法国陆军大败。但是中法战争从1884年开始,马尾之战中,福建水师被法国舰队摧枯拉朽般歼灭,法国的海军优势导致满清政府最终选择与法国议和。 陆征祥虽然举了这个例子,但是依旧承认了东北军的陆军优势。 几名外交家们纷纷点头。他们当然希望东北军能够完胜,同时,他们也知道东北军想战胜日本是如何的艰难。 最后现任外交总长顾维钧说道:“此时日本定然会全力游说列强,希望列强共同对东北宣战。我认为此局面不会发生。即便是支持日本立场的英国,也不可能在大战刚结束的几年后为了日本派兵前来。何上将在外交上也是行家里手,定然明白此事。我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将这场战争定性为东北军与日本军队之间的战争,绝不可让此战成为国战。” 外交家们对此完全赞同。这话虽然层次不高,却也是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努力。 前外交总长唐绍仪是顾维钧的岳父,他叹道:“何上将前几年挑动解决白俄人道主义危急的事情,我还觉得他为了博取名声,行事轻佻。此时方知,我乃鼠目寸光。苏俄被国际孤立,反倒与东北政府有贸易往来。只要东北军不败给日本,苏俄就不是后顾之忧。由此可见,何上将与日本开战的决心,数年前就定下。我等完全不用担心何上将虎头蛇尾。” 唐绍仪如此分析,几名外交家心中更是透亮。明白了何锐早就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无论如何都要将此战打到底。 孙宝琦慨然说道:“既然如此,诸位可愿重回外交部任职?” 听闻此言,顾维钧不禁一愣。他本人虽然也为到现在为止的胜利所鼓舞,但对于何锐能否达成目标并无完全的信心。最好的状况是双方都打不下去,日本不得不签署停战协议。便是想达成这样的目标,也是千难万难。 这些前辈们此时重回外交部,以外交官身份在各国之间斡旋,是要冒着巨大风险的。若是何锐败了,中国的局面会比甲午之时更糟糕,这些外交官们定然会因为签署了屈辱的条约而身败名裂。 唐绍仪听到孙宝琦的建议,起身笑道:“我也有此意,却没想到让孙兄先说出来。看来我心中难免还以自己的声名为意,远不如孙兄慷慨豪迈。” 陆征祥平素里不苟言笑,甚至会被人认为总是一张苦瓜脸。此时他也站起身,神色中全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战争已经爆发,我等还有什么好怕。何上将深谙战略,此时只用专心对日本作战。我等岂可涨他人威风,灭自家锐气。” 顾维钧连忙站起身,身为外交家,顾维钧辩才无碍,言语得体。然而此时,顾维钧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说着:“感谢!感谢!”这样毫无营养的话。 然而这话才是顾维钧此时唯一的兴趣。他很轻,这些前辈们都是外交家,北洋之前请他们出山,都是费尽力气,用尽礼数。而且这些人离开外交部之时,哪一个不是心怀失望,再不想重归外交部来承担国内骂名。有他们在外交部任职,顾维钧无疑是如虎添翼。 孙宝琦笑道:“此时当派人前去沈阳求见何上将,请何上将讲清楚他的安排。我等也好配合何上将。在下愿意前往,不知诸位可否愿意?” 唐绍仪当即答道:“那就劳烦孙兄。不过还有一事,可否在外交部里面为东北军筹款,先送到东北驻京办事处,以表达我等心意。” 外交部乃是个清水衙门,之前去参加华盛顿会议的时候,还是各个督军出资赞助。何锐那边也给了钱。说有钱,是真的没啥钱。 好在这几位家里并不算穷,五十一百的,让外交部成员们每人掏一个大洋。又由外交部账房支出了点,凑了800大洋的整数。 虽然外交家们还算镇定,外交部的年轻人们都被胜利的消息刺激的坐立难安,听闻要去东北驻京城办事处送去筹款,各个自告奋勇的愿意前去。 唐绍仪找了一位素来稳重的人员牟如海,让他带上钱和拜帖前去东北驻京城办事处。几人则开始办理重新回外交部任职的手续。 等手续办完,牟如海也回来了。看到他还拎着钱回来,顾维钧很是讶异。东北驻京办事处应该是拒绝了捐款,这是什么意思。 牟如海则把一封信交给顾维钧,几位外交家围着看了。那竟然是一份印刷的回信,还散发着挺浓的油墨味道,可见准备的也很仓促。 “东北政府委托东北驻京办事处感谢社会各界捐款捐物,但东北政府决不能收。东北军此次对日本军作战,是为保护国家主权和利益,自然非常理解社会各界的心情。至于不收的理由,会在10月12日《东北日报》上给社会各界一个交代。而且东北政府在此郑重声明,东北政府绝不向国内筹集款项物资,凡是有借着东北政府名义收钱的,都是其冒用东北政府的名头。一旦发现,请立刻向当地政府举报。或者向东北政府在各地办事处以及《东北日报》在各处站点举报。东北政府必将联络中央政府以及各地政府,对这样冒充东北政府筹款筹物的违法行动进行打击,将钱物归还。” 外交家们对于行文内容十分敏感,这篇毫无激情的政府回函就意味着只要东北政府不出尔反尔,就绝不可能接受各界捐款。 至于理由何在,外交家们尚且搞不清楚。这让他们不由得对明天,也就是10月12日的《东北日报》充满了期待。 陆征祥询问牟如海,“外面情况如何?” 牟如海连忙答道:“已经有不少学生上街游行,支持东北政府。警察们只是在东交民巷外面防备学生们冲进去,对于其他地方的游行并没有阻止。” 这样的情况在陆征祥意料之中,北洋政府此时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而孙宝琦说道:“既然何上将下令不许收捐赠,那我就立刻起身前去东北。” 外交部众人知道此事越快越好,便派车送孙宝琦。车开在路上,孙宝琦透过车窗看出去。就见街上游行的学生们虽然多,却是一个个小队,明显是各个学校的学生自发的游行。充满着青春朝气的年轻人们打着小旗,呼喊着口号,皆是欢声笑语。完全没能理解数日内有8万多日本被歼灭的战争是何等惨烈。 市民百姓们有些满脸喜色,有些神色不安。并非所有人都在支持何锐发动的战争。但是,整个京城都被这消息扰动,比起之前那种垂头丧气的消沉模样,生气正在京城内活跃起来。哪怕是被动的影响,京城也有了些改变。 10月12日清晨,就如昨天那般,各大城市印刷厂外挤满了等着立刻买报的人群。 不过这次卖报的报童们并没有短暂失业,他们得到了另外一份差事。在街上张贴《东北日报》刊发的海报。 这下,连买不到报纸的人都能看到海报内容。大城市识字率比较高,东北政府的公告内容迅速在各大城市流传开来。 海报只有一页,在‘东北政府告全国人民书’的大标题下,是一些关于谷仓、粮食、牧场、仓库的照片。至少每一张里面都是打下来的粮食堆积如山,谷仓与仓库中放满了粮食与各种物资,牧场里牲口成群。 更下面的公告中列举了东北政府治下的东三省与内外蒙的食物产量。 粮食产量1400亿斤。 牛存栏324万头,羊存栏988万头,猪存量2313万口。鸡存量5800万只。 鱼产量89万斤。 在这些冷冰冰的巨大数字后,东北政府热情洋溢的表示,如果不是此次战争突然爆发,东北政府是要向关内在饥饿中挣扎的广大人民提供过冬的救济粮食物资。 “……同胞们,此时此刻,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我们能够感受到同胞们的爱国热情,理解同胞们想捐钱捐物的愿望。那是渴望中国强大的心愿,是渴望振兴国家的心愿。 所以,东北政府才会在此时告知全国同胞,东北政府收下了大家的心意,却不能接受大家的钱物。因为,以往的每一次战争,都是由广大同胞们承担了战争带来的苦难。为军费而增加的税收,为军需而强征的粮食,让很多同胞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此战,是由东北政府因为日军野蛮无礼的主动挑衅而发起。东北政府将以自己的力量应对日军,并且获得最后的胜利。我们一定能够全国人民看到,中国不可辱! 如果,还有青年想为这场战争做点什么。东北政府欢迎青年同胞到东北的学校来接受教育,在东北有理工学校,有技术学校,有法律学校,有农业学院与学校。但是我们的学校里缺乏青年学生。东北的今日,是大量受过专业教育的人才共同建设出来的。而东北的未来,中国的未来,需要的更多专业人才一起参加建设。 有志青年们,大家将在东北接收良好的教育,成为掌握专业技术的人才,把中国建设成一个骄傲的自立于民族之林的强大国家。 关于东北学校的资料,请见明日《东北日报》内容。 中华万岁!中华人民万岁! 东北政府主席,何锐。1922年10月11日。” 外交部核心人员拿到的是报纸,其内容可比海报丰富的多。在里面有着大量照片,展示了东北政府这几年来土改后完成的东北农业、畜牧业、水利以及一部分工业建设。 只是看过,几位外交家已经有些心潮澎湃。陆征祥叹道:“这些若是真的……未必不能赢。” 唐绍仪深以为然的点头,“何上将这么讲,不知北洋诸公会怎么想。” 听了岳父的话,顾维钧一言不发。何锐的文章写的很普通,不过是把事情说清楚而已。但是这简单直白的大白话,已经透露出何锐本人对于整个中国的态度。 一个地方政府,凭什么赈济全国?当然,这完全可以说是何锐的客套话,但是在外交家看来,这里面的含义已经十分值得琢磨。 此时,张锡銮也看完了报纸,老头子对于东北相当熟悉。读的时候已经有些唏嘘。到了门口,他的儿子带着卫队准备护送张锡銮上车。 得知张锡銮出任陆军总长,何锐立刻给张锡銮派遣了一支卫队。卫队长就是张锡銮的小儿子。这位张公子过去五年来一直在东北任职,由他来负责张锡銮的安全,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张锡銮在汽车前停下,叫上了小儿子返回住处院内,“我有话要问你。” 然而张锡銮看到自己的小儿子一脸的为难,便叹道:“你不用担心,我不问你别的事情,只有一件,何贤弟为何如此果断的拒绝捐款捐物?” 这么一个问题还算不太牵扯机密,张锡銮的小儿子凑到父亲面前,低声答道:“爹,我也就这个安排问过何主席。何主席说,打仗自然是钱粮越多越好。此次战争,不是要击败日军,而是要与日本政府签订停战协议,让他们无力在中国统一的时候出兵干涉。拒绝捐款的行动,就是要给日本坚持战争的信心以影响。” 何锐想统一中国的事情,在北洋高层只是没人提而已,并非什么秘密。张锡銮对此没什么想评价的。但是何锐为了谋取战略上的主动,竟然能如此坚毅。张锡銮忍不住用四川家乡话连连赞道:“硬是要得!硬是要得!” 不再多问,张锡銮上了汽车。前往总统府的路上,张锡銮想到了更多。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何锐看似少了些钱财物资,却也摆脱了许多麻烦。少了麻烦就是多了主动,在以我为主方面,何锐真是做到了令张锡銮不得不衷心佩服的地步。 张锡銮对这场战争的胜利更添几分信心。 正文 第268章 关于胜利的政治战(三) 守信,是身居高位的人必须拥有的素质。何锐以报纸以及海报宣传的方式公布,东北政府不接受捐款与财物,何锐若是出尔反尔,就会立刻声名狼藉。所以,何锐这么做,是被当做何锐一定要做到的事情来看待。 正因为此,所引发的震动不亚于在第一阶段战争中歼灭8万多日军。 普通民众对于战争会有好奇,对战争的胜利会有期待,但本质上对战争本身还是会有排斥。然而钱财却是与人们息息相关,拥有更多钱财是相当多人的心愿与期待。眼见何锐居然拒绝了别人主动捐助的钱财,民众怎么能不感到好奇呢? 大城市的很多商会为了表达立场,以及对强者的尊敬,准备好了筹款会,甚至已经开过了筹款会。那些已经筹过款的,第一次把钱送去东北在各地办事处,或者到了《东北日报》的各地分站,都被婉言拒绝了。他们还不敢真的信,又去了第二次,还是被婉拒。 有些人甚至对此较真,又托了私人关系送去,依旧被果断拒绝。 这下,那些人物才知道,东北方面不是说说而已。 之前准备召开的筹款宴会反倒继续开,只是没有筹款,大家对此事议论纷纷。 那些已经筹款的,则再次开会,把筹款退还给众人。大家当然不是领了钱就回去,依旧吃吃喝喝,席间谈论的已经是何锐能否真的打赢这场战争。 然而最坚定认为东北军能赢的人,也说不清楚东北军赢的理由是什么。至于那些认为东北军赢不了的,虽然也说不出来理由,但是含糊不清的理由可就太多了。从历史上看,中国军队面对列强军队的时候就没有赢过。一支组建不过6年的东北军就能赢,从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除了这两类,剩余的都是希望东北军能赢,理由却是‘何大帅这么有骨气,应该能赢吧’。 酒席上,也有人谈起了他们家的子弟看了10月13日东北招收学生的报纸内容后,想起东北。对于此事,大家都不敢信。哪里打仗不抓丁,此时前去东北不是送肉上门么?不管怎么说,何大帅就是何大帅,年轻人又那么容易被撺掇,说是去了理工学校,却转为军校,训练几个月后送上战场,这样的事情并不令人讶异。 不仅中国人在谈此事,在华的外国外交人员们也在收集情报,分析情报。其中,英国、日本的外交人员无疑是最努力的。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此时正浑身轻松的收拾好行李,与新上任的英国驻华公使贝尔比·艾斯敦(beilbyalston)办完了交接手续。想到能够回到英国故乡,朱尔典心情十分愉快。 信任驻华公使贝尔比·艾斯敦1913年就是英国驻华公使馆临时代办,也是个中国通。看着前任轻松的模样,埃斯顿公使叹道:“阁下准备这么一言不发的回国么?” 朱尔典笑了笑,“不得不说,能够不再与何锐打交道,令我感觉非常开心。埃斯顿,您很清楚,何锐在隐瞒自己战略意图方面,比狐狸还要狡猾。在最新的报告中,我已经给我们亲爱的朋友何锐起了一个绰号,中国之狐。” 即便因为接下来的工作感到巨大压力,埃斯顿公使也被朱尔典给何锐起的绰号逗乐了。一时间,气氛变得轻松又愉快。 两人喝了口茶,埃斯顿公使的神色又严肃起来,“阁下,您认为这场战争的结果会怎样?”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很难判断。埃斯顿,我建议你以私人的名义,向帝国陆军询问。他们或许能给你一个解释。至于唐宁街那边,你等待他们的指示就好。” 埃斯顿公使发现自己只能如此。他不过是个英国驻华公使,连英国长江舰队都没办法指挥。决定大英帝国远东政策的是唐宁街的外交部,英国驻华公使只是负责执行外交部的政策。 于是埃斯顿公使笑道:“阁下,我先祝您一路顺风。不知您回到英国之后准备去哪里走走看看?” 现任公使与卸任公使两人聊着许久没回去英国,回忆着过去,畅谈着未来,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而此时的英国唐宁街,外交部人员若是看到两位驻华公使如此惬意,只怕会羡慕的感到不快吧。此时的英国伦敦还是凌晨,而外交部这边已经干了两个通宵了。 陆军部关于东北与日本战争的报告厚厚一摞,看来也是上了心撰写的。不过具体内容倒是很无趣,总结起来,英国陆军部的看法是,日本获胜的几率比较大,但是这个胜利要建立在巨大的付出之上。 朝鲜北部山岭险恶,东北军可以借助地形构建非常好的防御体系,日军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击破。等日军打到鸭绿江边地势平坦的区域,就可能要与以逸待劳的东北军来一场狭小平原上的残酷野战。一战的堑壕战殷鉴不远,东北军不可能不知道。 打完这一仗,日军还要突破鸭绿江,这又将是一场血战。 日军如果能在1923年8月前完成这些,他们获胜几率很大。由于日本海军完全找不到可以发挥的区域,这场战争有可能拖到1924年。进入24年,整补完毕的东北军有可能会给日军致命的打击。 英国外交部发现自己如果完全接受英国陆军部的观点,就不得不对英国远东政策进行调整。之前英国的远东政策是利用日本维持中国分裂的现状,同时利用中国国土广袤,人口众多的优势,反过来逼迫日本不得不借助于英国的力量。 但英国陆军部认为,这场战争必然会分出胜负。那么英国介入的力度就要比较大,足以平衡已经开始失衡的远东局面不可。这样的政策对当下的英国来说,是非常沉重的负担。即便唐宁街的老爷们敢提出来出兵的建议,议会老爷们也会予以否决。既然如此,就得想点别的思路。 英国外交部开始就从双方领导人入手,尤其是从东北政府领导人何锐这里入手,讨论何锐的战略思路。 外交大臣只是内阁成员,外交部的常务秘书才是外交部真正的做决定的那个人。 常务秘书与外交大臣的秘书两人抽着雪茄,喝着红茶,努力的通过提神,让讨论能够继续下去。 外交大臣的秘书突然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常务秘书感觉有点意思。果然,大臣的秘书轻轻挠了挠廉价,“先生,您有没有感觉,远东的局面与德意志统一战争的局面很类似。” 外交部常务秘书牛津三一学院毕业,标准的英国精英教育体系培养出来的精英。只是听到这么一句,他也已经明白过来。两边一对比,常务秘书笑道:“何锐未来是要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喽?” 大臣的秘书也是这么考虑的。俾斯麦发动德国统一战争的时候,普鲁士并没有对德意志邦国动武。先击败丹麦,夺取两个德意志地区后,把不可靠的丹麦踢出德意志联邦。借着通过对奥地利的胜利,将奥地利赶出德意志联邦。再击败法国,打掉了南德那群分裂分子的靠山。 之后,德意志各邦国乖乖的在小德意志的旗帜下宣誓效忠,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何锐与日本开战,在大臣的秘书眼中,无疑是普鲁士与法国的战争。只要打赢,何锐就可以掌握满蒙与北中国。 英国对华政策,承认中华民国主张的领土是中国领土。所以英国长江舰队就没办法阻止何锐渡过长江,夺取南中国。 能够影响何锐发动中国统一战争的国家有三个,苏俄、日本、英国。既然苏俄不可能进攻中国,英国也不会不惜一切代价与中国开战。何锐就在三个鸡蛋的至少一个半上站稳了脚跟,可以充分拨弄日本这颗鸡蛋。 外交部常务秘书说道:“看来俾斯麦当年应该叫做德意志之狐才对。” 外交大臣的秘书听常务秘书引用了朱尔典在最新报告里的绰号,被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此时都感觉轻松了许多。虽然把何锐与俾斯麦相提并论,的确有些过分夸张了何锐的力量。不过这已经不是重点,两位秘书有了思路,提笔就刷刷点点的写起了报告。 两位都是英国精英,天刚亮,一份有理有据,翔实可靠的报告就写好了。 早晨,英国外交大臣早早的赶到办公室。看到报告已经写好,大臣颇为满意。读的过程中连连点头,读完之后,外加大臣指着其中一段询问常务秘书,“您为什么认为何锐不会夺取整个朝鲜?” 常务秘书并不想举俾斯麦的例子,这种极为专业性的讨论只能在专业人士之间展开。外交大臣是内阁成员,是议员。指望议员理解这么专业的内容,无疑是不现实的。 常务秘书就用外交大臣能理解的层级解释道:“朝鲜对于何锐来说,是一个筹码。只要日本放弃干涉中国统一,何锐就会立刻将朝鲜交还给日本。至于是一个朝鲜还是半个朝鲜,对何锐毫无分别。而获取筹码的代价越低越好。” 外交大臣只是对于专业领域的理解有限,并不意味着他的理解力与接受力有问题。能混到外交大臣位置上的,也是英国的精英。 听了这个解释,外交大臣合上了报告。外交部常务秘书则以优雅的步伐后退一步,回到他作为下属该站立的位置。既然外交大臣已经接受了报告内容,常务秘书决定一会儿先找个地方小憩片刻。两天不睡觉,他真的累坏了。 此时,在距离英国万里之外的朝鲜平壤,石原莞尔中佐先是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然后把脑袋埋进朝鲜10月冰冷的水里。等他抬起头,脑袋再次被迫清醒过来。 从10月10日开始,到现在的10月14日,石原莞尔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睡过。即便有睡过,也很快被部下叫醒,处理紧急事务。 4天时间转瞬即逝,从长津湖到平壤有400公里。石原莞尔认为,战争即将打响。 就在此时,平壤城墙上的机枪开始吼叫起来。随即,日军的步枪也响了起来。 “来了!”石原莞尔心中说道。不管是关东州战役,或者是驻朝鲜军主力的战斗中,都大量提到东北军使用空军持续侦查,以及投弹轰炸。 所以石原莞尔在平壤城墙以及高处设置了机枪阵地,专门对付东北军的空军。石原莞尔并不知道这种拼凑而成的防空火力能起多大作用,他想要的只是把东北军的空军尽可能驱离战场。让东北军不能更多掌握日军的行动。 就在此时,竹下大佐的勤务兵前来请石原莞尔过去。这个邀请让石原莞尔很是不快,此时不该是竹下大佐赶到前线指挥战斗么?把自己叫过去,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么? 便是心中十分不快,石原莞尔还是前往竹下大佐的司令部。一进去,就见到一众校官们都在里面,个个神色古怪。像是悲愤,又像是绝望。 竹下大佐站起身,把一份电报交给石原莞尔。石原莞尔看了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是驻朝鲜军司令部的电报,“……根据陆军省的命令,将官们转入预备役,暂时留用。凡是1922年10月7日前编入驻朝鲜军的校官一概降两级,到前线作战……” 石原莞尔读完电报,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竹下大佐等校官此时纷纷摘下阶级章,竹下大佐说道:“石原君,现在的平壤你的军阶最高,该由你指挥作战。” 石原莞尔对于权位什么的并无兴趣,听到这话才明白过来。10月7日前编入驻朝鲜军的校官一概降两级,那么大佐就变了少佐,中佐变了大尉。石原莞尔是10月8日编入驻朝鲜军,9日抵达,9日深夜12点左右胜任中佐。 就如竹下大佐……竹下少佐所言,石原莞尔已经是平壤内军阶最高的一个。 即便是现在平壤还有将官,一个预备役将官也不能在军事指挥上对现役的中佐下命令。更不用说现在平壤已经没有将官了。 石原莞尔突然生出一个想法,那么再此时的汉城,永田铁山大佐岂不是名正言顺的暂时负起指挥朝鲜地区作战的责任。这可是个好消息! 正文 第269章 目标,汉江!(一) 第二集团军的先头部队是第8军,军长周再兴接到了空军发来的电报,“8军司令部收,14日上午7点,空军侦查发现,日军在平壤高地布置了防空阵地,正在城头以及城外构筑防御阵地……” 参谋部也认同这份情报观察体现的结论。作为朝鲜北部最重要的城市,一旦平壤丢失,就意味着日本失去了对半个朝鲜的统治。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失败,更是严重的政治失败。 军长周再兴问道:“部队状态怎么样?” 第8军在13日停顿了大概一天。12个汽车大队在两天多时间内跑了600公里的距离,尽管一路上维修人员尽力维护维修,依旧有6成车辆无法保证接下来的行动中保持状态。只能停下来进行一天的大检修。 在之前在两天多的进军中,各个城镇上的日军以及日本人员都已经撤走,他们在撤走之前对朝鲜的铁路进行了破坏,让8军没办法更快速前进。 为了在进攻平壤的过程中投入空军力量,空军也要建设前进机场。在缺乏工程兵的局面下,部队完全靠人力快速夯实简易地基,拖动一块块几吨重的钢板拼成飞行跑道。 最为先锋,8军要为后续大部队进军做准备,自然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8军作为前锋,停下一天却完全没有充分休息。 听军长周再兴询问,参谋长答道:“部队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要部队小心,我们很可能会遭遇敌人。”周再兴交代道。 距离8军所在地100公里外的平壤,成为最高军阶的石原莞尔把城内的事情交给竹下大佐,自己带了些未来社的骨干同志,骑上马前去视察通往后方的交通线。 4天来,石原莞尔竭尽全力收拢平壤北部的人员、物资。地方政府、医院、学校,这些关键部门的人员被最大限度的收拢起来。向后方运输。 这些人中有些是乘坐火车来的,更多是步行起来。被这些人雇佣的朝鲜劳工立刻编入日军管理下的苦力队伍,参加平壤防御工事建设,日本人中的非战斗人员开始向后运输。 军医院和野战医院已经在平壤建起,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石原莞尔的目的是视察最后一批离开平壤的非战斗人员。 出了平壤城,石原莞尔停了下来,他跳下马,对未来社的骨干们提出了一个问题,“诸位同志,如果到了无法再战斗下去的时候,诸君要如何选择?” 未来社的同志们被这么一个问题问的有些不解,有些人立刻答道:“自然是勇敢的战死,为日本效忠。” 石原莞尔眉毛不禁立起,“愚蠢!你们的牺牲换来的是谁的利益?现在的日本帝国的统治者们值得同志们为他们这么牺牲?”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未来社的同志们愣住了,他们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局面。而石原莞尔也没给大家讨论的时间,果断说道:“我们现在是在为祖国日本奋战,战死沙场是军人职责。但是到了完全无法战斗的时候,诸君要活下去。” “活下去接受耻辱么?!”队伍里的栗田中尉大声质问道。 石原莞尔上前一步,抓住了栗田中尉的肩头,“栗田君,你的行为能不能受到那些人的嘉奖,我很难保证。而且被那些人嘉奖,然后利用你的英勇事迹,却鼓动更多官兵为他们去死。这是你的本意么?” 即便是未来社的骨干,此时也很难表达支持,但已经没人反对。石原莞尔办完了最后一件他觉得要紧的事情,就翻身上马,带着部下们沿着道路向南进发。 走出去了不到4公里,就见到人群乱糟糟的挤在道路上,几乎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一些军曹们怒骂着,挥动鞭子抽打着人群。但越是如此,人群越是混乱。石原莞尔见局面果然向着最糟糕的局面出发,立刻催动马匹赶上去,对着正高举鞭子棍棒怒吼着的军曹们喝道:“住手!” 军曹们看到是石原,都悻悻的停下。不等军曹们开口,石原莞尔喝道:“负责指挥的士兵们呢?我没看到他们!” 军曹愣住了,他们可没想到石原莞尔竟然一句话就抓住了关键。石原莞尔的目的是让撤退有组织有效率的进行,大声追问道:“士兵们去了哪里?” “被高仓中佐调走了。”军曹赶紧答道。 十几分钟后,石原莞尔终于在大路旁边的小路上带领着大约一个中队士兵赶往平壤方面的高仓中佐。 见到石原莞尔赶来,高仓中佐赶紧说道:“石原君,我正带部队回去帮助防御!” 石原莞尔怒喝道:“八嘎!是谁让你擅自改变计划的?” 看到高仓中佐愣住了,石原莞尔对着高仓中佐身后的士兵们命道:“各小队长,立刻带领你们的部队赶回道路上,为撤退的人指引道路,维持秩序!现在,听我的命令,出发!” 士官与士兵们并不知道此时高仓中佐按照驻朝鲜军司令部的命令,已经是发配前线的大尉了。不过他们都知道石原莞尔现在是平壤的副指挥,而且石原莞尔制定的计划十分详细,可执行性很强。就如这次撤退,由于派遣足够的士兵沿途指引,即便撤退的人数很多,却能快速行动,非常顺畅,士兵们也不是那么疲惫。 倒是高仓中佐,把士兵们召集起来,发表了一番要他们勇敢战死的训话之后,就带着士兵们往平壤赶。绝大部分士官与士兵敢怒不敢言,心中十分沮丧。 听石原莞尔下令,各小队日军立刻接受了命令,往回赶。 石原莞尔看着一脸尴尬与不满的高仓中佐,“高仓中佐,你现在立刻赶回指挥部,竹下君有事情要向你传达。” 说完,石原莞尔立刻带领部下们往回赶。自己制定的计划,自然是自己清楚。石原莞尔是把最不能打的部队编成了负责撤退纪律的部队,以最高效撤退为计划出发点。虽然有这些意外,还不至于影响整个撤退计划。 回到平壤,就见城墙上,建筑物高处,日军观察员正拼命用望远镜查看着天空中有没有东北军的侦察机。石原莞尔到了准备出发的部队面前,勒住马匹,大声喊道:“诸君,为日本效忠的时刻来到了。诸君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虽然处于劣势,但只是这么一段很有限的时间。只要服从命令,奋勇作战,诸君就可以遏制住敌军的猛攻。完成为国家赞赏的功业!现在,出发!” 这是石原莞尔在这四天中拼凑出来的一个联队,由于驻朝鲜军司令部的命令,这支部队意外的得到了前校级军官的补充。这帮被连降两级的校官们此时一定想洗雪耻辱,作战会更加勇猛,让石原莞尔感觉信心大增。 等对空侦查人员确定东北军空军离开,石原莞尔立刻指挥部队出了平壤,向着北方前进。 东北军第8军1师部队此时也乘坐着汽车直奔平壤而来。只是听平壤这个地名,就能从文字中感受到这里大概是个平地。事实也是如此,平壤位于朝鲜半岛西北部,大同江横跨其中,因其地势平坦而得名。 运载8军1师的车队以每小时大概20公里的速度在道路上行驶着。朝鲜的公路并没有铺设柏油,如果是行人或者牲口通过,还不是问题。对于汽车来说则颠簸不平,车上成员们感觉如同乘坐在烈马之上,起伏不定。 好在部队进发的时候警戒工作进行的很完备,各部队几乎形成了互相掩护着梯次前进的前进模式,部队也能下车平复一下身体的不适。 到了下午3点左右,眼见前面的山岭越来越少,部队都知道即将抵达目的地。与乘坐汽车在山间颠簸相比,在平坦的地形上行军简直是享受了。 就在心思稍一欣喜的此时,旁边的山上突然传来枪声,警戒的部队立刻还击。然而敌人数量却越来越多,数量很快就过了千人。这支日军还携带着迫击炮,一通猛轰,立刻有三辆汽车被命中,车辆的油箱被炸开,顷刻就燃烧起来。 但东北军训练精良,车上人员在汽车被命中之前就已经下车开始组成战斗队形。虽然车辆被毁,的确对部队造成一点影响,但部队立刻开始反击。 石原莞尔在高处看着下面的东北军迅速组成了三人战斗小队队形开始反击,当即下令,“开始执行撤退计划。” 部队当即开始执行起来。不过第二大队长真琦中尉立刻赶来。这位大尉在几个小时内从少佐变中尉,又被重新任命为大队长。一见到石原,真琦中尉立刻问道:“石原君,为何这么快要撤退?” 石原莞尔指了指山下,真琦大队长眉头就皱了起来。按照最初的伏击计划,东北军即便不会被打乱,至少也会停滞。然而此时的东北军已经发动了反攻,开始攻击伏击一线的部队。如此迅猛的反应,以及强烈的进攻精神,让真琦大队长再没了言语。 日军快速撤退很成功,他们摆脱了东北军的追击,顺利撤入平壤外的防御阵地。 下午5点13分,1师的追击部队也到了平壤防御体系外。他们抓紧时间测量射击诸元,绘制战场地图,并没有贸然发动进攻。 石原莞尔心中十分佩服,他曾经怀疑何锐对建立新式军队的观点。在何锐的描述中,只要社会制度科学合理,执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就很容易建成一支强有力的军事力量。哪怕奇思妙想如石原,也只能确定这样军队的政治性与组织水平。对于军事战斗力就不搞报以幻想。 然而眼前的军队正是何锐在6年中建设出来的,不管是组织度、纪律性还是专业性,都极为出色。并不逊色于石原莞尔在欧洲见到的列强军队。 很快,先头部队的主力赶到。随着80迫击炮开始轰鸣,战斗开始了。 石原莞尔在高处隐蔽点观察着战斗,很快就对几个疑点有了解答。东北军如此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关东军与驻朝鲜军,这并不符合军事常识。东北军再强,也没有强到这个地步。 现在石原莞尔亲眼看到,东北军的炮火准确的对着日军防御要点开火,仿佛他们实现知道了这些火力点的位置。而这些阵地是四天来刚挖出来的。 这下石原莞尔找到了原因,不禁苦笑一下。这个理由其实并不难猜,就如何锐主动进攻日军的决心如此坚定,所以超出石原莞尔意料之外一样,从道理上,这并不奇怪。何锐本就极为了解日军,为了胜利,当然要做如此针对性的训练。石原莞尔没有想到东北军能把对日军的针对性训练做到如此彻底的地步。 不过这次进攻虽然很犀利,很有针对性,却没能起到效果。因为这支先头部队数量不过一个团,不管是火炮还是兵力都并不足以压倒日军。 平壤毕竟是大城,城中防御火炮数量不少。虽然东北军很快就逼近了日军阵地,石原莞尔却在此时指挥大量火炮截断了东北军的后续进攻路线,并且下令日军全面反扑。 兵力占优的日军经过一场短暂而且血腥的近战,以刺刀战结束了战斗,全歼突上来的大概两个连的东北军。 也就在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霞虽然灿烂,却没办法为战场提供照明。双方都暂时停止战斗。10月14日的夜晚降临在平壤这座城市上空。 8军1师准备着第二天的战斗,同时把消息赶紧发回到军司令部。军司令部研究着作战计划的同时,也按照固定,将战况消息转给了集团军司令部。 胡秀山看完指挥官名单,目光重新落在石原莞尔的名字上。这是从俘虏那里审问出的消息。胡秀山曾经听何锐讲述过石原莞尔这个人,“极为聪明,懂战略,所以郁郁不得志。” 听到何锐这样的评价,胡秀山心里面就对石原莞尔起了好奇之心。看得出,何锐对石原莞尔评价很高,这样的人居然郁郁不得志,应该是有真本事的。 此时看到平壤指挥官竟然是石原莞尔,这石原莞尔应该是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一个极为聪明,懂战略的人,全力而为的时候,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胡秀山准备好好看看。 正文 第270章 目标,汉江!(二) 石原莞尔口授了一份文件。几天几夜没睡觉,石原莞尔已经没有力气再提笔写东西。口授完毕,又补充了几点,部下们赶紧出发。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忙活了一个小时,部下们赶紧回来报告最新进度,就见石原莞尔笔直的坐在椅子上,一根布条在他胸前与椅背上绕了几圈,把头部低垂的石原莞尔固定在椅子上。有人在石原莞尔腿上盖了毯子,石原莞尔一动不动的以头部低垂的姿势固定在椅子上。这可把部下们吓坏了,赶紧上前呼唤。 呼唤好一阵,石原莞尔才睁开眼,迷迷糊糊的问道:“你们把文件发出去了么?” 部下都知道石原莞尔这几天几乎不休不眠,见石原莞尔并没有意外归天,只是单纯的睡着了。这才赶紧说道:“报告指挥官,文件已经发出去了。冈村中佐打来了专线电话。” 石原莞尔抬头看了看座钟,竟然看不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再看,才看清楚竟然是接近凌晨的3点。自己竟然睡了一个多小时,石原莞尔立刻站起身,却忘记了固定身体不至于从椅子上滑落的布条,连着椅子一起带了起来。这下石原莞尔站立不稳,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因为重心不稳,差点连人带椅子跌到。 好在部下好几个人立刻扶住石原莞尔,又解开布条,石原莞尔没空说什么,连忙去接电话。 这是一条经过几十个接线站,两端话筒距离上百公里的电话。那里面音质已经非常差,还挺不太清楚。但那头的冈村宁次声音中的疲惫也能通过话筒感受得到。 “石原君,你对于东北军战术针对性的安排已经转交给了永田君,提出新作战手册的工作就先交给我吧。” 石原莞尔能想到冈村宁次也在拼命工作,却没想到1点多发去的东西,冈村宁次3点就给了回复。便劝道:“冈村君,你也抽空休息一下。我现在很担心,大家若是没有精力,没办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冈村宁次好像“嗯”了一声,却说道:“石原君,后续阵地的准备已经完成了……我们……” 电话里的杂音很大,冈村宁次的声音已经听不明白。石原莞尔索性挂了电话,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石原莞尔也习惯了。他转身告诉勤务兵,“再告知炮兵的松下君,4点一定要开始炮击,方案已经给他了。我去睡一会儿。早上六点,必须叫醒我。” 勤务兵倒是正常工作,他没睡只是因为轮到他值夜班。赶紧把这些记下,勤务兵才立正敬礼。 石原莞尔觉得自己倒在床上或许一分钟,又或许几秒钟。总之,当身体被晃得受不了的时候,他才听道有人一直在喊:“中佐,六点了!已经六点了!” 即便是这样短暂的睡眠,石原莞尔拼死拼活的坐起身之后,很快感觉曾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的精力竟然恢复了。稍一思索,石原莞尔问道:“炮击呢?” “炮击已经在4点完成。”勤务兵赶紧答道。 “敌军反击了么?” “报告中佐,敌军反击的时间不长。到现在,他们还没发动进攻。” 石原莞尔觉得或许自己夜间的突袭炮火起到了些作用,不然的话,东北军或许就要已经发动进攻了。当然,这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东北军本就没考虑夜袭,准备在天大亮之后才开始进攻。 毕竟,石原莞尔只是留在平壤,就已经忙的没日没夜,几乎不能睡。东北军的大部队则是4天跑了400公里。如果把山路的弯曲计算在内,说是600公里也不过分。交战双方一样的疲惫。 即便双方都充分休息后,日军眼前的压力更大,石原莞尔依旧期待这一仗能够越晚开始越好。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6点30分,东北军那边还没有动静。在日本东京,陆军大臣田中义一已经召开了晨会。因为有陆军省以及参谋本部的承担了大量具体工作,田中义一每天总算是能睡几个小时。便是如此,这位陆军大臣的黑眼圈很重。刚开始会议,田中义一已经点起了烟卷提神。 抽了几口,田中义一终于有了点精神,“诸君,此次帝国遭到何锐卑鄙无耻的偷袭,陆军损失数万精锐。虽然陆军省已经向国民深切致歉,却还不能完全平息民间情绪。《朝日新闻》等报纸一直谈论此次战败,不知诸君对此怎么看?” 提到这个,承担与报界联络工作的池田中佐才明白为何自己被叫来参加田中义一大将主持的会议。池田中佐赶紧起身,讲出他已经考虑过的解决方案,“阁下,此次陆军虽然在敌军偷袭中损失很大,但陆军部反应迅速,派遣精锐军官前去朝鲜。现在已经稳汉城与平壤住局面。昨日得到战报,敌军进攻平壤,被我军彻底击败,丢下两百多具尸体,损失超过两个连。将这些消息迅速传递给报界,民众自然知道我军已经开始反击。如果能将我军精锐之将校在战争中的活跃更多让民众知道,就能增强国民对赢得此战的信心。” 田中义一觉得这办法已经是能采取的最好手段。池田中佐所说的精锐将校,指的是田中义一派去朝鲜的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 冈村宁次为人勤恳认真,是个评价不错的军官,但陆军部真正中意的是永田铁山。这么多前辈将官都觉得永田铁山的能力、气量,必然是下一代日军陆军军官们的首领。而且到现在为止,永田铁山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 分配给永田铁山的副官冈村宁次倒也罢了,永田铁山专门去陆军大学请了石原莞尔出山相助。石原莞尔虽然是个刺头,为人却聪慧勇敢,孤身前往的平壤,不仅将平壤以北广大地区的日本武装人员、政府人员、日本侨民全部收拢,送往汉城。还在平壤构筑起了防御体系,挡住了十余万东北军。 田中义一很清楚,这是断后的陷队之士,很可能全军覆没。永田铁山有识人的眼光,有用人的气度。的确是帝国陆军的未来。 甚至连石原莞尔在田中义一的心中的形象都变了。刺头的普遍风评说明石原莞尔有个性,陆军大学的次席毕业,证明石原莞尔的实力。其实首席与次席的分别,更多考量的是其在军官中的领导力。单纯论实力,次席未必就比首席差。 永田铁山也是次席毕业,石原莞尔并不比永田铁山差。 想到这里,田中义一命道:“池田中佐,你现在就去办。” “是。”池田中佐起身敬礼,赶紧工作去了。此时池田中佐心中想的是《朝日新闻》中名叫森田光子的女记者。大家都很清楚她与何锐的关系,也不知道此次前去《朝日新闻》,这位女记者有没有被暂时停职。 等池田中佐离开,田中义一又点上一根烟,神色阴冷起来。开会自然有明确的目的,就如此次会议中,池田中佐负责明面上的工作,交代完后就得让他赶紧离席。留在这里的军官,大多与宪兵队之类的部门有关。 会议室内的气氛也随着田中义一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很快,副官给田中义一送来了一摞纸,田中义一点点头,副官就分发给这些军官。众人接过一看,乃是一份名单,里面大多是平民议员,也有少量华族议员的名字列在上面。 田中义一的声音很冰冷,“这些议员们平素就千方百计的以公谋私,图谋公帑。帝国政治一直以来的混乱,他们要负主要责任。现在打赢战争是帝国当务之急,必须同舟共济,团结一致。而这些议员,竟然对内阁五相提出质疑批评,真不知他们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你等任务是逐个拜访这些议员,让他们明白过来,何锐对帝国上下了若指掌,定然知道议会议员们很可能不识大体,充当了何锐的帮凶。陆军虽然不认为,有些议员听命于何锐,故意搅乱局面。但此事不可不防。” 军官们微微点头,却没人回答。毕竟威胁议员,这样的手段是不是太粗糙以及粗暴了?很多议员也是滚刀肉,他们若是真的不听,难道要把这些议员请去宪兵队么? 田中义一阴冷的一笑,“诸君,旁边办公室里面有那些议员以权谋私,谋取公帑的证据。大家一会去那边,决定了自己要去见的议员,就带上那些证据。我们要让那些不识大体的议员明白,陆军愿意精诚团结,共渡难关。” 听到这些,与会军官们都有了信心。上上一任首相原敬被刺杀之后,同为政友会的高桥是清继任首相。高桥内阁只维持了半年就倒台,就是因为政友会议员们以权谋私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只要拿着议员们的黑材料,不怕他们不就范。 田中义一见没人提出意见,果断命道:“散会!” 这些军官离开后,第二轮会议开始。此次的与会者都是参与军事内容的军官,陆军与海军已经拿出了完整的运兵计划。要在这次会议上进行最后确定。 日本陆军21个师团,关东军彻底完蛋,驻朝鲜军的两个师团主力基本被歼灭,剩下的十八个师团中,六个师团齐装满员。这份计划中,优先把这六个师团运到朝鲜,与东北军作战。 运兵计划的时间表密密麻麻,已经不是按照天来计算,也不是按照上午、下午、晚上来计算。从头到尾,这个计划都是以小时来计算,有些部分是以一刻钟,也就是15分钟来计算时间。 如此详尽的计划总结部分,日本想把齐装满员的两个师团从日本运到汉城,需要30天时间。当然,如果只是让步兵们背上一支步枪,带上两个基数的弹药登船,在船上摇晃一天或几天,晕乎乎上岸。再饿着肚子乘火车到汉城,两个师团只要一周时间就够。而且现在距离10月10日已经过去了5天。还有两天就能完成工作。 然而这样的军队到了前线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非得齐装满员,重装备全部带上,到了朝鲜之后修整几天,各部队的军官都要对朝鲜的基本地形有了解,对自己部队要作战的地区地图研究一边,师团参谋部也要对作战进行讨论,做好战斗准备。 这样算下来,30天时间已经紧之又紧,实在没办法缩减。 突袭一方总是能占据巨大优势,因为他们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准备才开始动手,自然占据了先机。 这种讨论若是在军队之外的人看来着实枯燥,但是在专业军官们看来,每一个数字,每一分钟都有其意义所在,绝不能有丝毫马虎。 此时,作为突袭一方的东北军,也在争锋多秒的进行准备。昨天的试探性进攻竟然被敌人抵抗住,实在是出乎东北军第8军意料之外。 部队几年来始终在针对日军做着充分准备,虽然部队并非只会针对日军的战术,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完善东北军自己的战术应用。可这么快就遭遇到懂得变通的日本指挥官,也是出乎意料。 尤其是日军在平壤指挥官的夜袭炮火,的确打在东北军夜晚的炮兵集结地。造成了一些人员伤亡与装备损失。东北军第8军经过了审慎的搜查,确定部队炮兵阵地移动的时候并没有被发现。 那么,这名叫做的石原莞尔的日本平壤守军司令,就是预案中指出的日军中少数懂得变通,并且对战争有着深刻理解的优秀指挥官。 既然如此,第8军也没有头铁的要猛扑上去,而是根据之前的计划,对于接下来的作战进行了调整。 到了15日上午10点,日军平壤守军除了用机枪和步枪齐射驱赶东北军空军侦察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面对这么沉得住气的对手,8军军长周再兴接到各部队已经完成了重新部署的消息,果断下令,“开始进攻!” 新的火炮阵地上,军级配备的炮兵们开始了射击。炮弹流星般坠落在日军在平壤城外的阵地上,开始了猛烈的破坏。 正文 第271章 目标,汉江!(三) 10月16日上午10点。京城的东交民巷的英国公使馆的大门接连开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有汽车驶入,最后一辆汽车是在大概10点13分进入的。在东交民巷的东北情报人员记录下车上插的国旗。到现在为止,法国、美国、日本三国的使馆车辆进入到英国公使馆内。情报人员继续观察着,等看看还有谁会来。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在公使馆的草坪上,外交界人员家属中的年轻女人们带着孩子们在上面一起玩耍。年长的公使夫人们则在主建筑客厅里聊着上海和天津的商店里面来了什么最新商品。 公使们见面之后谈论着天气的变化,关心着对方的身体情况,一派其乐融融。聊了一阵,英国的埃斯顿公使拿出了几瓶从东北来的水果白兰地,清香的味道让公使夫人们眼前一亮。趁此机会,英国公使埃斯顿对其他三位公使说道:“诸位,我最近弄到了一批古巴雪茄,要不要尝尝。” 法国和美国公使会心一笑,日本公使小幡酉吉虽然保持着日本人那种礼貌严肃的表情,也已经站起身来。四人上了二楼休息室,英国红茶端上,桌面中央放了两个打开的木质盒子,不同种类的雪茄并排放在当中。 美国公使舒尔曼五十来岁,从中拿出一根粗雪茄,放到耳边捏了捏。从香叶细碎碎裂的声音中就听出了年份,他拿起雪茄刀切去雪茄尾端,点然后抽了一口,屋内立刻弥漫着上等雪茄的芬芳气息。 又抽了一口,舒尔曼公使评价道:“吕宋雪茄的质量已经不必古巴雪茄差了。” 看得出,舒尔曼公使是就事论事。不过菲律宾已经是美国殖民地,1902年的古巴政府又是美国扶持的,这话对于舒尔曼公使再平凡,听在英法公使耳朵里,也未免凡尔赛了些。 法国公使傅乐猷(aimejosephdefleuriau)拿起一根细雪茄点燃,笑道:“下次诸位到我们使馆做客,我请大家喝咖啡。” 公使们从雪茄到咖啡,丝绸到香料,聊着各种日用特产的优劣。连日本公使小幡酉吉也谈起本国的漆器与人工培育的珍珠。 说到珍珠,法国公使傅乐猷说道:“最近一年,来自东北的东珠产量突然多了起来,质量非常不错。” 英国公使埃斯顿点点头,“在战争时期,我们有必要对中国东北实施贸易禁运。让东北政府理解到,各国对于和平的决心。” 虽然语气平淡,却事关日本。然而日本公使小幡酉吉靠在沙发上看着法国公使与美国公使的反应,却神色自若,仿佛谈的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法国公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美国公使,想看看美国公使的态度。而美国公使舒尔曼则问起法国公使,“傅乐猷先生,法国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东北与日本的战争距离法国的势力范围很远,法国国内对此只是关注,并没有任何立场。而且此时英国并没有请求法国出来表态,法国外交部给驻华公使的秘密电令是,“如果英国表示愿意付出诚意,再与法国外交部联络。” 如果英国不付出代价,法国有什么理由参与到中日之间的战争中去呢?既然是战争,就会有消耗。法国很可能得到军火订单。 法国公使傅乐猷面对美国公使舒尔曼的问题,第一个念头是,美国佬是不是想趁机卖军火。但这话是不能问的,法国公使反问道:“美国的态度是什么呢?” 美国公使爽快的答道:“美国反对战争,也反对贸易禁运。与英国和法国不同,美国和东北政府之间从来没有武器贸易,全都是民用品的贸易。我们禁运什么呢?” 英法为了支持白俄,从东北购买过大量的武器弹药。听到这话,也没办法说什么。而且贸易禁运这种事情是针对没有强大海军的国家才能做的事情,美国人真的要卖武器给东北,英法难道要用舰队阻拦美国商船? 既然美国公使这么坦率的表达了美国政府的立场,这个话题就被轻松带过。大家又聊起最近的各种新闻。日本公使小幡酉吉神色自若,仿佛只是来参加一次普通的会面,外交界的众人只是闲聊着等中午开饭。 到了快11点,英国公使的秘书送了一份东西进来。埃斯顿公使看完之后,面无表情的把纸交给了法国公使傅乐猷。傅乐猷看完,本想把纸交还给英国公使,美国公使舒尔曼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趣的问道:“是什么有趣的事么?” 英国公使接过纸,先递给了日本公使。同时说道:“这是苏俄主席列宁发出的公开声明。” 面对区别对待,美国公使舒尔曼也并不在意。既然列宁发表了公开声明,他肯定期待传播的越广越好。知道内容只是早晚而已,并不急于这几分几秒。 日本公使小幡酉吉看着英文版的公开声明,神色愈发凝重起来。公告的文字热情洋溢,“苏维埃政府注意到,朝鲜境内已经出现了寻求民族解放的浪潮。苏维埃政府对于国际上一切反对野蛮统治的正义斗争都怀着同情与支持的态度……” 看完之后,日本公使小幡酉吉把抄稿递还给英国公使埃斯顿,依旧一言不发。 何锐也是差不多在此时接到的消息,如果不是秘书把文件放到何锐立刻可以拿到的位置,何锐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想了想,何锐还是把第二集团军发来的战报先放到一边,拿起了列宁同志的公开声明。 看完后,何锐被气的笑出声来。秘书知道内容,有些不解的看着何锐。何锐拿起笔在下面给外事局做了批示,“非重要事件。” 等秘书拿着文件离开,何锐靠在椅子上,对列宁同志这种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前辈很是佩服。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也能精准的利用此事。何锐自己也是跟着老前辈们学习,这才搞出了‘俄国人道主义灾难’的事情,用来给自己刷声望。 列宁同志更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苏俄表示对东北与日本的战争表示关切,日本就有了借口对苏俄实施恐吓。现在日本陆军忙的很,海军派几艘军舰去耀武扬威一下,可是有着充分的能力。 这样的话,苏俄就成了露头不成反被打脸。所以,苏俄方面谈的是朝鲜人民的反抗。苏俄与朝鲜接壤,虽然不会出兵,却有能力给朝鲜境内的反日力量提供武器装备以及军事训练。日本如果给苏联上脸色,苏俄就要真的干点啥。这就叫礼尚往来。 日本现在被打成这样,本来只是把东北设定为军事对手。苏俄此时提出了‘朝鲜问题’,是在给激烈却比较明确的局面中添加了一个新的变数。这是很出色的选择,这是必然能让日本感受到压力的行动。 这也是踩着何锐搞事的政治手段。就如当时何锐踩着布尔什维克与白俄,搞出来的俄国人道主义危急一样。 当然,何锐也很确定。即便自己不搞出人道主义危急那档子事,列宁同志也会这么干。,如果没有这样的眼光与执行力,就谈不上是优秀的大国政治家。 对于大国政治家,列宁同志在现阶段只会做到这么多。何锐用这个小案例调节了一下心情,再拿起第二集团军近期战报的时候,感觉也好了许多。 “1922年10月15日战报,第00945号密件。10月15日,进攻平壤的战斗开始后,守军一改之前日军的战术,不管是武器配备位置,以及武器配备层次,都与之前的日军部队大不相同。日军的改变不仅在阵地布置与武器布置,他们采用十分严密连贯的防御阵地对抗我军小分队作战。 防御阵地上,兵力密度降低。一旦被我军突入,日军立刻采用炮火阻拦我军后续部队跟进,快速运动后方防线中的部队实施反击。我军因为数量不足,阵地不熟,进攻都遭到了失败……” “1922年10月16日12点前战报,第00951号密件。10月16日,日军已经放弃平壤外围的防线,退入城区边缘防线。我军进攻时发现,日军已经拆毁了一部分民房,制造出空白地带。并且利用拆毁民房的材料,构筑出一条平整完备的防线。虽然不知道日军是否从日本关东军覆灭的经验中吸取了教训,绝不和我军进行巷战,而是采取整齐严密的防线进行正面对抗。但日军指挥官所采取的战术,最大限度遏制了我军渗透战术的优势。逼迫我军与日军实施消耗战,以最大限度发挥出日军官兵基本军事素养水平 面对如此有针对性的变化,集团军正在分析日军指挥官的战术特点,以确定其军事理解与战斗风格。” 这是集团军司令部的战报,还有第二集团军下的军级单位,师级单位的战报。那些战报中明显能看出同志们已经受到了情绪影响。有些营团级指挥官遭遇挫折后,热血上头,就坚持着部队训练有素的战术,要与日军死磕到底。好在师部迅速下令,暂时剥夺了指挥官的指挥权,把部队给撤了下来。 确定了基本情况,何锐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口抽起了烟。石原莞尔,永田铁山都是日本军中最顶尖人才。他们的才干绝不会是猪头小队长那种不怕死,敢死战的个人勇武,而是能够冷静看待现实,并且以最快速度进行调整,完成作战目标的能力。这种人可以在局部战场上劣势一百次,依旧能在整体战役中达成战役目的。这种人的坚毅、持久、敏锐、果敢,在众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中也是首屈一指。 顶多有7年从军经历的东北军军人们遇到这些人,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何锐本人比较乐观,东北军中拥有学习能力的军官们,是能够从战争本身学到知识的。 何锐并没有考虑石原莞尔能否学到东西,因为石原莞尔成为日军第一线指挥官这件事本身已经超出了何锐的想象力之外。何锐一直觉得,石原莞尔这样的家伙很可能是在日军遭受重创后,重整旗鼓开始反击阶段,才会被从军校中拉出来投入现役。在这个阶段,本该是那些日本老将们指挥日军作战。 在平壤的石原莞尔并不知道何锐在考虑什么,此时他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急。当下的朝鲜一片混乱,临时拼凑的部队数量不到3万,装备更是参差不齐。石原莞尔虽然认为东北军绝不会以攻占汉城为目的,但是这是建立在日军能够守住汉城的局面下。 如果在朝鲜的日军整体崩溃,东北军根本不在意直接打到釜山去。 石原莞尔与永田铁山商议的结论,这将是一场从10月9日开始,为期半个月的战役。日军必须在10月25日前,守住在汉江以北的汉城。如果不行,也得守住汉江。 以日军当前的兵力,汉城与汉江只能二选一。出于政治考虑,必须守住汉城。面对十几万东北军精锐,石原莞尔只能带着镣铐跳舞。 虽然在昨天的时候,东北军一些部队明显有情绪失控带来的莽撞举动,但那些举动都被很快控制住了。今天,面对石原莞尔的严整阵线,东北军放弃了小分队渗透进攻,也采用了极为正统的火力摧毁模式,与平壤日军进行着硬实力的较量。 此时,石原莞尔兵力不足的劣势就被完全呈现出来。平壤守军面对强壮无比的东北军,对手改变策略采取直拳正攻。虽然挡住了对手的每一拳,然而每一拳都让日军的骨头咯咯作响。 石原莞尔已经没办法对日军前线部队进行更多微调,那完全超出了石原莞尔的能力之外。他只能看着各种数字,期待着时间能够过的更快一点。 阵线上的枪炮声不断传入司令部,时针终于缓慢的到了15时43分。石原莞尔立刻下令,“命令各部队,准备撤入第三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是城外的野战工事,第二道防线是城墙外的居民区,第三道防线则是城墙防线。第四道防线是穿城而过的大同江防线。第五道防线是另外一边的城墙。 石原莞尔希望自己能够在平壤守五天。甚至不用5天,只要能守3天,就拖到了10月20日。剩余的5天时间里面,日军是有可能守住汉城的。 ……只要东北军并没有真的以夺取汉城为目标。 正文 第272章 目标,汉江!(四) 10月16日晚19点,夜色降临在朝鲜大地上。满蒙派遣军司令部中灯火通明。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此时朝鲜总督府以及驻朝鲜军司令部还都在,两位大将虽然退役,却被暂时留用。 按照日本陆军的体制运行模式,参谋本部提议,由天皇御览后以敕令方式交给陆军部执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建立起来。 现阶段东京那边并没有提出满蒙司派遣军司令部的主官以及配备的各部门,只完成了一个名字。当下的草台班子里只有联络员。一众联络员中,军阶最高的是永田铁山大佐,他很自然的就成了这里的负责人。 就在永田铁山与一众联络官正在确定防线完成度,有勤务兵进来报告,“永田大佐,东京派来的联络官到了。” 永田铁山听到突然来人,心中有点烦。都什么时候了,具体事情直接电报联络不好么?要是派人,也成规模的派遣参谋军官。派一个联络官有什么用? 不过永田毕竟是永田,心中不快,却没表现出来。他决定趁此机会稍微调整一下心情,便戴上军帽,前去接待室。 此时的日本驻朝鲜司令部虽然还在,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在司令官大庭二郎大将命令下,整个驻朝鲜军司令部都‘借’给了满蒙派遣军司令部。 走进接待室里,永田铁山讶异的看到来的人竟然是永田铁山领导的二叶会成员,第一师团参谋,矶谷廉介中佐。。 矶谷廉介上前向永田铁山敬礼,“永田君,我奉命前来,受永田君领导。” 笑容浮现在永田铁山脸上,“有矶谷君加入,可太好了!来,坐。” 矶谷廉介神色中有些哀伤,他掏出一封信递过来,“永田君,这是板垣君的绝笔信。” 板垣征四郎也是二叶会的重要成员,矶谷廉介这话,就意味着板垣征四郎自杀了。永田铁山这些日子哪里有时间考虑那么多,震惊之余,也很快想明白了问题所在。板垣征四郎可是上一任针对东北政权与何锐的‘何机关’的负责人。 无奈的指了指座椅,永田铁山扶着桌子坐下来。矶谷廉介坐在永田铁山对面,介绍了最近东京的事情,尤其是二叶会里面的变化。 现阶段战败需要出来承担责任的人,驻朝鲜两位大将已经承担起责任,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也承担起责任,不名誉的被编入预备役,即将强制退役。 陆军大将尚且折损了三个,情报机关的人更是如。现任的中国情报各科主官一律停职逮捕,交由军法机关审查。板垣征四郎这样的前‘何机关’领导人也没能逃脱。 板垣征四郎神色中都是哀伤,“石原君,板垣君说,他自己强忍耻辱,等待军法处调查,以将自己所知全部告诉军法处。等审查完毕的当晚,他就在家从容切腹,以洗雪耻辱。在他死前,给二叶会的同志,以及永田君写了绝笔信。” 永田铁山一言不发,愣愣的听着矶谷廉介讲述发生的事情。 “不仅是坂田君,在中国京城情报科的土肥圆君也被勒令立刻回国接受审查。现在还不知道他会遭遇什么。”矶谷廉介虽然没办法对这样的处置说什么,但是关乎二叶会的同志,矶谷廉介心中也隐隐的不满着。 终于,永田铁山开口了,“军务处最后对板垣君的处置是什么?” 听永田铁山关心的是板垣征四郎的最后结果,矶谷廉介有些感动,“石原君,调查报告还没出来,因为板垣君切腹。对他的调查就以个人身亡而结束。” “个人身亡?”永田铁山没想到军务处居然能放过板垣征四郎一马。 矶谷廉介答道:“听说是小畑君出了一些力。” 永田铁山听到这里,站起身,把板垣征四郎的绝笔信放进怀里,“矶谷君,你没时间休息了,现在就和我们一起工作吧。” 矶谷廉介心中其实非常不安,此行之前,他已经知道朝鲜的局面。对面四个军的十二万东北部队正以泰山压顶的姿态从北向南打下来。矶谷廉介问道:“永田君,能守住么?” 本以为永田铁山会迟疑一下,没想到永田铁山自信的答道:“只要我们奋战,就一定能守住汉城。” 或许是永田铁山坚毅的神色,或许是永田铁山邋里邋遢的军服和满脸的胡子茬。又或许是没来由的,矶谷廉介就愿意相信永田铁山。他立正敬礼,“请石原君分配任务。” 有了矶谷廉介的加入,永田铁山感觉联络处的营运效率提高了不少。矶谷廉介颇有能力,又不像永田铁山等人几天几夜都没怎么休息。很快,矶谷廉介就理解了防御体系,就见他眉头皱起,好像要提出不同意见。开口的时候就变成了询问防御要点安排。 忙活到凌晨四点多,矶谷廉介带上军帽,“永田君,我去巡查一下防御阵地。” “感谢。去吧。”永田铁山应道。 等矶谷廉介出了联络部,永田铁山终于松了口气。二叶会的同志还是可靠,而且矶谷廉介明显理解了防御体系的新理念。这个理念与日本现在的步兵防御理念并不完全相同,这是石原莞尔提出来的。在短时间内理解,并且能执行,已经超出了大多数日本军官们的能力。矶谷廉介就不是大多数日本军官中的一员。 17日凌晨5点,东北军的炮击开始了。平壤的第三道防御体系在120重炮以及东北军缴获的日军150重炮轰击下开始崩塌。 石原莞尔已经开始习惯被布条绑在椅子上睡觉,立刻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到指挥部内的灯在随着电线来回晃动,整座平壤城都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中晃动着,炮击不仅造成了某种级别的小型地震,这种地震对于日本人来说再熟悉不过。 在勤务兵帮着解开布条的同时,石原莞尔问道:“大同江上的防御点怎么样了?” 踩着震动的地面,参谋们立刻打电话去询问。只有几个电话打通了,无一例外,石原莞尔布置在大同江边的防御阵地也遭到了炮击。 石原莞尔立刻下令,“马上撤退!” 虽然是撤退,不少参谋心中依旧感觉到一种轻松。在这两天的防御战中,司令部内众人一次次的感受到了死亡逼近,心脏不由得收紧。虽然石原莞尔的指挥最终击退了敌人,可日军的伤亡数字暴增。原本7千左右的防御兵力现在已经不足一半。每一名参谋都知道,只要一次失误,他们就要为帝国尽忠了。 即便有人想起伤兵,却没人提出这个问题。这种时候,哪怕是不够名誉的撤退,也是大家最后的机会。 撤退计划早就准备好。石原莞尔已经不用亲自负责,他带上军帽,直奔军医院。炮击虽然猛烈,东北军还是尽量避开了平壤的居民区。这与石原莞尔的预料一致。 从战前,石原莞尔就猜测何锐会尽可能减少居民伤亡,但这不等于东北军不会攻击居民区。所以布置阵地的时候,石原莞尔才没有想搞什么巷战的把戏,而是以明确的防线来应对东北军的进攻。 此时野战医院就设在居民区里,尽管地面在震动,野战医院并没有被波及。而且石原莞尔还在野战医院设定了明确的标志,甚至派人通知了东北军。所以野战医院此时灯火通明,医生护士们忙碌的为伤兵治疗,士兵们进进出出的把伤员抬进来。 穿过这些人流,石原莞尔径直走进了军官们的病区。四五十名校官、尉官,躺了满满几大屋子。这些人还是幸运者,数量是他们数倍的校官与尉官已经失去了生命。 见到石原莞尔进来,这些军官中还能撑得住的,都努力坐起来敬礼。石原莞尔向众人回礼,这才大声说道:“诸君,守军要撤退了。无法带上诸君离开,请诸君谅解。” 没有人回答,众人脸上或者是迷茫,或者是讶异,却说不出什么来。而石原莞尔早就对战败后自杀的恶习极度痛恨,他也懒得搞什么鞠躬的把戏,笔直的站在原地命令道:“我现在以满蒙派遣军驻平壤联络官的名义命令你们。现在战争还在进行,而且战争还会进行下去。你们的战斗也没有结束,你们的任务就是活着回到故乡。等到了那一天,你们一定要来找我报告,你们终于完成了我分配给你们的任务。听到了么!” 还是没人回答,现场的气氛中却变得有些与之前大大不同。 石原莞尔没有再说什么,他向这些伤员敬礼,随即转身离去。到了医院外围,就听到有人群中有人喊着:“石原君,请留步。”转头一看,乃是栗田中尉。中尉的右臂包扎着,被绷带挂在脖子上。跑到石原莞尔面前,栗田中尉左手敬礼,“石原君,请带上我回去吧。我要继续参战。” “你的身体……”石原莞尔觉得栗田中尉的身体只怕撑不下去。 栗田中尉恳求道:“石原君,我不想切腹了。但是请一定带上我回到部队,我还想继续战斗下去。” 听到未来社的同志栗田已经不想再搞什么自杀尽忠的把戏,石原莞尔决定带上他。 等到了司令部,没能送到后方的文件已经被聚拢到一起,泼上汽油点燃。在火光中,石原莞尔命道:“司令部,撤退!” 从夜色走到黎明,再从黎明走到清晨。所有撤退的部队都跑的大汗淋漓,而栗田中尉手臂上的伤处也因为血流加速导致了伤口再次崩裂。伤口上方的纱布已经形成了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石原莞尔跳下马,把自己的马让给了栗田。自己跟随着抛下了一切重装备,只背了步枪的部队继续向南进发。 还有骡马的部队是工兵,他们已经在安放好了炸药,马匹上运的是雷管。随着一声声巨响,铁轨被炸断,桥梁被炸毁。石原莞尔率领的败兵们并非简单的撤退,还要完成他们的任务。 栗田中尉虽然伤口剧痛,身体也感觉越来越虚弱。他却一言不发的骑在颠簸的马匹上随着部队撤退。在两天的战斗中,他已经好几次险些死亡。此时,支撑栗田中尉的决心只有一个,跟随着石原莞尔继续战斗下去。 部队撤退到了中午十二点,栗田中尉终于撑不住了,他趴在马上,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滑落下来。幸好此时部队终于停下脚步,旁边的士兵才拉住了他,没让栗田中尉一头栽到地面上。 石原莞尔拖着磨破了的脚赶到前面,就见瘦了一圈,仿佛老了十岁的冈村宁次正在前面等待。冈村宁次向石原莞尔敬礼,“石原君,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就交给我吧。” 听到这话,石原莞尔旁边的竹下少佐发现自己终于从死亡线上撤了下来。想到几天来地狱般的战场与内心的折磨。竹下大佐突然悲从中来,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冈村宁次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想呵斥这个不识大体的少佐。石原莞尔上前一步,挡在竹下少佐面前,“冈村君,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被石原莞尔挡住,冈村宁次也没办法再发火,他只能下令接应部队赶紧把这只有2000出头的部队接应下去, 正文 第273章 目标,汉江!(五) 平壤守军司令石原莞尔带着部队撤离,东北军迅速占领平壤。几个小时的整顿后,第8军军长周再兴突然得到消息,集团军军长胡秀山到了城外。周再兴派人去迎接,等他处理完许多公务,竟然没见到胡秀山到司令部。询问参谋,才得知胡秀山正在交战阵地上视察。 周再兴赶紧穿上大衣往交战阵地赶。到了那边,就见残破的阵地上,胡秀山正带了几名集团军参谋在日军阵地上上上下下的走。等周再兴赶到,胡秀山正从一个防炮洞里出来,往战壕上爬。周再兴把胡秀山拉上来,问候几句,就开始汇报工作。 见胡秀山虽然听得认真,却没有参与讨论。周再兴也有些说不下去。他知道胡秀山最重视实际考察,观察也极为细致。虽然少言寡语,心中却是非常通透。而周再兴报告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集团军参谋长也能处理。于是周再兴小心的问道:“司令员从日军的阵地上看出我军的不足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8军在失去了渗透战的空间后,调整的很合理。”胡秀山答道。 周再兴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追问:“我们有没有其他更合适的选择?” “没有。”胡秀山答道。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现阶段没有。” “那什么时候会有?”周再兴感觉到了什么。 胡秀山又看了看日军虽然残破但布置紧凑的防御阵地,心中想起了何锐在最高级军事会议上对装甲力量的描述。那些只能在画片上看到的钢铁猛兽,可以无视眼前的防御阵地实施的侧击,靠着钢铁装甲打穿敌军的薄弱处,快速穿插推进,对敌人的薄弱处进行攻击。而天上的俯冲轰炸机则对日军火力点进行精准有效的攻击,很短时间内完成对敌军的分割包围,一一歼灭。 这可以看某东北军分队战斗的一种强化,但现阶段是真的只能靠步兵们撑起战争来。 于是胡秀山平静的答道:“等我们的装备进入下一轮升级之后。还有,8军在平壤修整,接下由5军负责进攻。” 周再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答道:“是!” “你先回去工作,占领整个平壤的事情太多了。我看完日军的阵地布置后就去司令部。”胡秀山说完,继续沿着日军阵地边沿出发。 在距离平壤不到30公里的一处隘口,冈村宁次停住马。石原莞尔看到布置的相当周密的防御阵地,就问道:“冈村君准备让这里的部队守多久?” 冈村宁次看着自己的布置,淡然说道:“这种位置的防御会在2-3个小时,最少也得一个小时。” 不等石原莞尔再询问,冈村宁次请石原莞尔一起下马。两人站在高处看着阵地,冈村宁次微微鞠躬,“石原君,我本以为你只能在平壤支撑10个小时,没想到你支撑了超过48小时。感谢。我也能从容的加固阵地,尽可能的多延迟敌军的突进。” 石原莞尔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而冈村宁次继续说道:“石原君,你认为敌军指挥官的作战决心如何?” 这个问题让石原莞尔对冈村宁次的评价高了好几分,“我认为敌军指挥官作战决心并没有如进攻关东州,以及歼灭19、20两个师团时候坚定。他们的火炮射击精准,士兵十分勇敢,并不畏惧战斗与死亡。我也是撑过24小时后才更加确定之前的判断,东北军并没有一定要拿下汉城的作战决心。” “那么敌军使用大量卡车快速推进的目的是什么?” “尽快占领朝鲜北部,开始构筑防线,准备迎接帝国军的反击。”石原莞尔答道。说完,见冈村宁次并不是完全接受的样子,石原莞尔觉得冈村宁次还是个那个冈村宁次,在战略上始终慢半拍。 当然,石原莞尔并没有因此就小看冈村宁次,在战略上比石原莞尔慢一拍甚至两拍的军官在日军中比比皆是。到现在为止,只有永田铁山才能跟得上石原莞尔的节奏。而且永田铁山的注意力有很大一部分放在了如何统合日本上层之上,往往得石原莞尔先开口,永田铁山才能立刻跟上思路。 “冈村君,我就先到下一个点休息,接下来的24小时就辛苦你了。”石原莞尔说完,骑上马就下了高地,领着从平壤撤出来的部队往汉城方向而去。 从10月17日开始,东北军主攻的部队从第8军换成了第5军。4天多的战报中,全都是对日军的不快与反思。 “……日军制定梯次阻击的战役方案,作战中得到了极为彻底的贯彻……” “……战斗地点选择出充分考虑当地地形,充分贯彻了以正合以奇胜的用兵方式……对抗作战时不惜伤亡,十分坚决。完成拖延目的后果断撤退,毫不拖泥带水,我军无法全歼其主力……” “……以正规军施展游击战,对我军运输补给线的进攻非常坚决,的确影响到我军推进速度。但我军的兵力完全占据优势,使得日军对我军补给线进攻多次受挫……” “……日军指挥官表现出色,使用非常有限的兵力完成了他们的战役目标。其滑不留手的特点与已知日军将官指挥特点并不相同,到现在为止,其兵力的巨大劣势,无法判断其进攻能力。虽然日军针对当下局面进行了行之有效的战术调整,其本质还没能摆脱日军传统战术的窠臼……” 21日下午14点,石原莞尔从距离汉城20公里的阵地上率领部队撤了下来。部队走出去三百多米,后面的隘口处轰隆隆几声巨响,动静比150炮弹命中地面都更震撼。随即听到山石滚落的声音接连不断。石原莞尔也不回头看,继续带着部队往下撤。 这一路上,冈村宁次的阵地布置十分巧妙,正面防御阵地构建的十分有利,埋伏阵地同样安排的十分巧妙。往往能够出人意料,却让部队打的出去,又能撤的下来。 而且阵地后方的撤退安排做的完备,只要不是重伤员,都能撤走。虽然整体态势上是东北军撵着日军撤退,但真正给日军造成的损失并不很大。 如果东北军并没有采用卡车运兵,而是使用单纯的步兵追击,现在石原莞尔还应该在距离汉城100公里外的防御阵地上阻击东北军。 但战争就是战争,退到这里也已经到了最后一段。石原莞尔领着部队快速行动,直奔距离汉城市区15公里的汇合点。 冈村在布置防御的时候针对东北军大量使用卡车的局面,在要点破坏道路。就如方才离开的这里,已经挖了几个大坑,又在山口处凿了孔,填入大量炸药,日军临走前破坏道路,使得东北军卡车运输队不能轻松通过,争取了大概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到了汇合点,立刻有等在这里的日军军官上前敬礼,“石原中佐,奉冈村中佐命令,请允许我们从您的部队里挑选人员。” 石原莞尔点点头,就见军官们从撤下来的部队中,把身上没伤,精气神还好,身材尽可能魁梧壮实的士兵挑出来。他们身上军服若是破损的比较厉害,就拿出干净军服让他们换上。 此时的石原莞尔不得不承认,论参谋的全才,自己比起冈村宁次的确有不少差距。向汇合点里面走,掀开指挥部的门帘进去,就见冈村宁次坐在中央的凳子上,旁边几位女子正在围着他,在冈村宁次脸上摸来摸去。 见石原莞尔进来,女子们赶紧躬身行礼,用毛刷眉笔啥的快速完成最后的工序,就退到帐篷的角落去。冈村宁次站起身,就见他容光焕发,配合干干净净的军服,哪里像是一路被撵回来的,更像是在前线奋战胜利后意气风发的军人。等冈村宁次走近,石原莞尔才发现不管是如何不得了的化妆术,都遮掩不住这些天极度辛苦工作带来的消瘦与憔悴。 冈村宁次微微鞠躬,“石原君,只能委屈你率领部队从下游渡河,从南面回城了。” 石原莞尔爽快的笑道:“呵呵,冈村君,辛苦你了。” 这是真心话。不管多么艰苦的工作,多么危险的战场,多么复杂的战略思考与判断,石原莞尔都甘之如饴。唯独抛头露面的在公众面前故意宣传,石原莞尔是避之不及。没办法,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 没多久,冈村宁次率领着大概3000部队与石原莞尔道别,沿着大道直奔汉城正门而去。 此时的汉城城门处,聚集着大量的日本军人与侨民。这些侨民都是妇孺老人,壮年男子都被临时征召,编入了满蒙派遣军。这些人穿着并不怎么合身的军服,有些人手里连步枪都没有,只能拿着根木棍。在军曹的指挥下排列出尽可能整齐的队伍。 日本军人与侨民们都知道战争即将在汉城展开,被强行征召的那些新兵与他们的家属都很紧张。只是不敢说出心中的忐忑。就在此时,远处已经看到一支整齐的队伍开进过来。为首的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 再走近一些,《君之代》的国歌远远传来,没多久,部队又齐声唱起了陆军军歌。听着嘹亮的歌声,新兵和侨民们的心情竟然略略镇定起来。 等部队走近,就停了下来。骑马的军官下马,向驻朝鲜总督与驻朝鲜军司令站立的高台快步走来。这个容光焕发的军官正是冈村宁次,他被礼仪官引领着在台下与永田铁山站在一起。 驻朝鲜军司令大庭二郎大将站在话筒前,大声说道:“诸位,大日本帝国英勇的健儿们成功阻击卑鄙偷袭的敌军,已经胜利归来。在下奉东京大本营所命,为英勇的帝国健儿们授勋!” 说着,就有两名礼仪官上台,一名端着放了勋章的托盘走上来,一名作为司仪,开始介绍起永田铁山的功劳。这位帝国优秀的军官,临危不乱,快速组织人员,调配部队,在这些天里充实人力,准备防御阵地。稳住了因为敌人卑鄙偷袭而导致的不利局面。陆军部擢升永田铁山为陆军少将,并授予勋章。 司仪喊完话,大庭二郎大将从托盘上拿起了阶级章给永田铁山换上,又给永田铁山佩戴上勋章。永田铁山向大将敬了军礼,大将回礼。永田铁山则走到麦克风前,精神饱满的做了发言。 就在永田铁山向观看入城式的新兵与侨民们讲述日军必胜,敌军绝不可能攻破汉城的慷慨发言之时。 石原莞尔正令部下往汉江里面抛下绳索。冈村宁次做事十分细致,既然不能从汉城正门进入,他就在河上搭建了临时浮桥。以方便石原莞尔带着那些受了伤,精疲力竭,破衣烂衫、容貌枯槁,宛如难民的部队撤到汉江南岸。 这些军人体力基本耗尽,浮桥也不是太稳,有人不小心就掉进江里。好在冈村宁次考虑周全,有救生绳索。掉进江里的士兵勉强拉着绳子被拽上浮桥,落汤鸡一样的士兵索性躺在桥面上,一动不想动。石原莞尔组织人背起这个已经耗尽体力的家伙,过了河。 担心还会发生的这样的事情,石原莞尔又组织人抬着伤员们过桥,体力不支的,由体力没那么不支的互相搀扶着,走过这条颤巍巍的浮桥。 当这支看着无比可怜的部队差不多都过了汉江之时,汉城大门的入城式正式开始。那些得到了晋升与勋章的军官们跟在军乐队后,大步昂扬的通过城门走进城市。后面,威武雄壮的3000官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跟随军官们入城。 城门和街道上,许多人挥舞着旗帜,日本国旗、军旗、各色彩旗翻飞。加上军乐队奏出的激昂音乐,与打了一场大胜仗并无分别。 不少被强征入伍的新兵们看到雄壮的场面,心中不免也激动起来,在本队军官指挥下一起高呼‘大日本帝国万岁!’ 那些侨民们没有这么热情,却也不禁跟着喊了起来。有些实在是看着冷漠的,就有人走到她们身边质问,“你们为什么不喊口号?难道你们是非国民么!” 听到‘非国民’,那些侨民仿佛被鞭子抽过,赶紧跟着一起喊起了口号。四万多日军,五六万侨民,十余万人一起高呼‘大日本帝国万岁’,呼喊声让整个城市的各处都能听到。汉城的朝鲜人或者讶异,或者行风,或者用复杂的神色看向入城式方向。 10月21日下午17点20分左右,汉城街头真的是旗帜招展,人山人海,鼓乐喧天,礼炮齐鸣。那场面,便是在汉城的历史上也并不多见。 受到感染的日本人一遍遍的高喊着‘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不少人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恐惧,更有些人已经在这情绪下激动的涕泪横流。 18点左右,东北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汉城外。汉城在汉江的下游,距离朝鲜半岛西海岸只有30公里。汉江自东向西缓缓流过,水面宽400到1000米左右。城市沿着平缓的河谷迤逦铺展,自然地分为南北两个区域。 在城市的四周,围绕着海拔500米左右的低山和丘陵,东北军对于城区并没什么兴趣。只要能拔掉这些高地,在高地上设置火力阵地,位于低处的汉城就完全没有防守的可能。先头部队对照着地图看去,果然如空军侦察机拍摄的那样,永田铁山已经充分利用山势布置了高地防御阵地,对于汉城本身,却只是在道路上布置了并不多的防线。 在夜色降临前,消息就传到了正在行进的5军司令部。集团军司令胡秀山也在5军军部中,从平壤战役结束后,胡秀山把后面的工作都交给参谋长处理,自己跟着5军军部一路进发,观察日军战斗力。 得知了情报后,胡秀山站起身喊道:“通讯官。” 通讯官立刻拿着记录本站到胡秀山身边,胡秀山慢慢的踱着步,不急不缓的口述电文:“军委/总司令部收。到现在为止,日军汉城部队表现出清晰的战役思路。他们有着优秀的司令官与前线指挥官。我军已经抵达汉城外围,即将开始准备进攻,可否请军委派遣两个军的部队进入朝鲜,接替我集团军其他部队的位置。第二集团军司令,胡秀山。” 几分钟后,接到电报的总司令部作战室中只剩下何锐、徐乘风、程若凡三人。政委钟义府此时正在山海关一带指挥部队,并没有留在司令部。 徐乘风平静的问道:“主席,战役到此结束么?” 不等何锐开口,程若凡已经说道:“何不再给秀山两个军,让他试试看。” 何锐稍微有些举棋不定,稍一思索,就从战略角度答道:“整个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消耗日军,而不是被日军消耗。让秀山继续发动进攻。” 徐乘风点点头,让人回电。程若凡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适的叹口气之后才说道:“我觉得同志都打的很好,可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既然已经打的很好,那就什么都不缺。”徐乘风答道。 程若凡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你这话一听就是把不高兴藏在心里。哈!不老实!” 徐乘风平静的答道:“我就算是不老实,也知道决不能求全责备。那么想,不健康。” 程若凡也不再与徐乘风交谈,转向何锐。何锐叹道:“这就是学习的代价。同志们尽力了。现阶段不是决战,如果想减量减少损失,就会因为缺乏经验而丧失一些战机。现阶段伤亡越小越好。” 听到这话,程若凡一个立正,神色中所有的轻松都荡然一空,东北军参谋长严肃的答道:“主席,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那些想了。” 何锐没有说什么,因为何锐自己也在调整心态。一将功成万骨枯,正因为这些官兵们是为了国家而战斗,所以决不能把自己的个人情绪冲动至于官兵们的生死之上。虽然这是人性,也是残酷的政治军事利益所决定的。正因为如此,更不能有丝毫的把人命当数字的看法。 何锐认为自己是知道的。直到亲眼看到这么多尸体,亲眼看到东北军近万的受伤与三千多战死官兵的统计报告。何锐才明白,自己在投入战争之前,真的只是知道而已。 但身为最高指挥官,这些伤亡也不能成为何锐的包袱。于是何锐站起身,点了根烟,缓了缓精神之后说道:“接下来快速准备防御体系,我这段时间只怕会有什么关于政治的问题要处理。司令部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是。”徐乘风与程若凡一起答道。 此时,永田铁山、冈村宁次、石原莞尔终于在在汉城重聚了。没有喜悦,没有相谈甚欢。石原莞尔立刻提出了一个要求,“请让我睡3个小时。” 冈村宁次也点点头,“我也一样。” 永田铁山一言不发的向两人敬礼。两人也回敬,随即各找了一张行军床倒在上面。永田铁山则坐下,口授给东京的电报,“陆军部/参谋本部收/1922年10月21日下午16点21分/满蒙派遣军联络处1922第00150号电/我军已经全部撤回汉城实施防御,敌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汉城。联络处指挥下部队,包含紧急征召兵共44300余部队,必将死守汉城,绝不后退。我部有各种口径火炮231门,机枪687挺,步枪34000余支,手雷4万只。子弹650余万发。请求陆军部以及参谋本部再提供紧急12000支步枪,三个基数的弹药,以确保汉城守军的战斗力……” 电报传到在东京临时组建的大本营。陆军大臣田中义一脸上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新任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中将立刻命令参谋本部人员把运抵釜山港的装备进行统计,看能拿出来多少装备提供给汉城。 参谋部人员不仅很快拿来了装备报告,还小心翼翼的向铃木庄六中将报告道:“到10月25日,能有三个齐装满员的联队投入汉城之战。” 大本营司令部里面无人开口。如果是几天前有人敢这么说,只怕就会被当众呵斥,搞不好还会被气急败坏的将官们殴打。但是现在,没人回应。这沉默已经代表了众人的态度,众人原本最悲观的看法中,以东北军的神速进军,10月22日汉城就要彻底陷落。 现在,一个不敢说出来的念头萦绕在众人心中,也许汉城真的能够守到10月25日。如果真的能办到,这场从关东州开始大败就划上了句号。 正文 第274章 目标,汉江!(六) 在覆盖着手涂迷彩布的观察点里,胡秀山用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日军严密布防的高地。在高地下第一道防线上,日军的工事非常显眼。灰白色的水泥外墙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轰击日军阵地的火炮来自缴获中的日军150榴弹炮,炮弹威力比起东北军的120炮更胜许多。或许是因为过于醒目的水泥外墙,那些位置遭到了重点照顾。 自从接到总司令部的回电之后,胡秀山就没再说一句话。看完日军阵地布置以及炮击情况,胡秀山命道:“试探性进攻之后,把日军水泥防御工事拍几张照片,带些碎块回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参谋们立刻传达这个虽然奇怪,却并不过分的命令。毕竟这里是战场,在解决高地上的日军之前,集团军司令胡秀山的确不合适上阵地。 此时已经到了10月22日上午8点45分。在规定的进攻时间里,东北军试探性攻击开始了。 负责指挥这个重要高地的矶谷廉介中佐听到‘敌军开始进攻’的报告,立刻扑到被炮击震到歪斜的高倍望远镜前查看,越看越是讶异。前线战报中反复提到东北军进攻队列极为稀疏,亲眼看到之后,矶谷廉介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东北军的进攻部队并非直愣愣的冲击,而是根据不同的地形采取不同的运动模式。或者快速越过障碍物,扑到另外一个障碍物后。或者匍匐前进,把自己尽可能的隐藏在日军阵地射击死角内。还有些是横滚翻,水平移动,进入另外更容易隐蔽前进的路线之上。即便是在很高的位置,采取俯视,东北军进攻部队稀疏的进攻队形也是忽隐忽现。 进攻部队稀疏至此,使用70口径火炮轰击,如果运气不那么好,很可能无法造成杀伤。100口径以及100以上口径的炮弹威力倒是够了,矶谷廉介所在的阵地上,这种口径的炮弹不过700枚。它们是用来对付敌人集群冲击以及炮兵,怎么可能用来打敌人的普通步兵。 刚想到这里,枪声就响了。这些稀疏的东北军部队靠近日军阵地后,主动开始了进攻。把守阵地的日军当即开始还击,交战不到1分钟,东北军的60迫击炮就开始轰击暴露出来的日军火力点。 矶谷廉介只觉得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直冲脑门。即便石原莞尔与冈村宁次的战报中反复描述过,在22日凌晨,两人睡醒之后参加的军事会议上,又重点讲述了东北军的战术以及两人采取的应对方案。 即便有了准备,矶谷廉介亲自面对东北军的进攻,依旧感觉这种战术是完全陌生的,已经超出矶谷廉介的所有想象之外。此时已经没空闲让矶谷廉介感叹反思了。 石原莞尔那个疯子在平壤使用大口径火炮阻断东北军进攻通道,派出大量部队反击,也只是取得了击毙俘虏200名东北军的战果。矶谷廉介决定再撑一下。但是为了防备万一,他也命令100毫米加农炮炮兵连准备射击。同时下令,第二线随时准备支援一线战壕。 命令刚下完,东北军的炮击中加入了新炮组。从落地的爆炸程度看,那应该是100口径左右的火炮。这些炮弹在日军第二线的阵地上爆炸,打击的正是日军第二线通往第一道防线的通道口。 “八嘎!”矶谷廉介都骂出声了。架设在山头上的机枪阵地正在向东北军的空军侦察机微不可见的身影扫射,也完全没什么效果。 也就在此时,一线阵地指挥官的电话打了上来,“报告矶谷中佐,敌军攻入我们阵地了?” “有多少人?”矶谷廉介怒道。东北军明明就那么一点人,怎么会让日军一线守备军官着急到这个地步。 “四五处阵地里都是枪声!中佐,也不知道多少敌人冲进来了!”一线阵地指挥官焦虑的喊道。 这也是战报里提到的。东北军的小队作战简直是无孔不入,任何细小的缺口都会被利用。三人作战小队突入日军阵地,并不需要什么不得了的破绽。 为了立刻反击,日军就要抽调部队,收拢防守。这就给了东北军小分队更多空隙,更多悍不畏死的东北军士兵从空隙内杀入日军阵地,给日军造成了更多混乱。 而东北军使用着冲锋枪与手雷,各小队之间相隔又比较远。反倒能够肆无忌惮的射击投弹,最大程度发挥战斗力。 即便此时阵地上的日军数量远胜东北军,却在到处响起的枪声与手雷爆炸声中不知所措。最后被为数很少的东北军彻底打穿防线,陷入败局。 矶谷廉介眼见第一道防线指挥官就是个废物,当即喝道:“马上撤退,撤退到第二道防线里!马上撤退!” 在如此果断严厉的命令下,第一道防线的日军不管是否与东北军接战,都开始撤退。等第一道防线的日军撤回第二道防线,清点人数,短暂的交战后,日军损失了八十余人,却在撤退的时候连一个东北军士兵俘虏都没抓到。 矶谷廉介也不管日军指挥官们怎么汇报‘大概毙伤敌军’的数字,根据他的观察,东北军进攻部队伤亡只怕是个位数。 对着一群不安的指挥官,矶谷廉介的脸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他喝道:“诸君,按照战前安排,固守第二道防线!在第二道防线里面,各阵地连接处,紧密防御。一旦被敌军攻入阵地,各部队就地反击。你们背后已经准备好了预备队,一线部队有进无退。” 此时,东北军一边肃清占领的日军一线阵地,同时也没忘记胡秀山提出的要求。士兵用工兵镐猛砸日军一线阵地的水泥外墙,本以为工兵镐会被坚硬的水泥墙弹开一下,没想到一工兵镐就把那玩意凿穿了,周围的水泥竟然四分五裂,滑落到地面。 这反应倒是让工兵们大为不解。小心的查看,原来这所谓的‘水泥工事’只是在普通工事外面糊了一层水泥,看上去是水泥工事,外面那层薄薄的水泥一点用都没有。 本来负责此事的军官只是在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此时发现蹊跷,赶紧安排拍照,还命工兵多处检查。同时快速命人把水泥样品送回后面。 5军军长唐雁鸣最初也搞不明白司令官胡秀山为什么那么在意,听到报告后放下手里的指挥工作,亲自赶去胡秀山那里。正好参加了采样的工兵正在做介绍,工兵介绍完水泥情况。又补充了一件靠近了日军阵地的时候才注意到的事情。日军在不少水泥涂层上还写了很多日文口号,“与阵地共存亡!”,“战斗到最后一人!”,“同归于尽,在所不惜!” 唐雁鸣听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有些军官突然笑出声来,唐雁鸣也跟着大笑。 这些标语口号是逗乐的么?日军一触即溃,还没等混战开始,就快速撤到第二道防线上去。“与阵地共存亡!”,“战斗到最后一人!”这是骗谁呢? 胡秀山拿起水泥片看了看,只是轻笑一声,就命同志们赶紧回自己的部队归建。 等同志们离开之后,唐雁鸣才问道:“司令是怎么发现日军在忽悠我们?” 胡秀山本不想回答,但沉默片刻,他又决定回答唐雁鸣军长的问题,“日军指挥官永田铁山不是在忽悠我们,不过我觉得永田铁山只怕已经意识到了,我作战的决心并不坚定。” 唐雁鸣之前的心思都在组织战斗上,突然听到这个级别的回答,一时搞不明白胡秀山说的是什么,只能在心里面快速搜寻着与胡秀山的话相对应的知识。很快,唐雁鸣想到了汉·刘安《淮南子·兵略训》里面的话,问道:“司令,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是这个么?” 唐雁鸣觉得这话的确能够解释眼前发生的事情,日本守军的实力并不强大,所以才格外要装出强大的模样,让东北军的进攻决心有所动摇。 胡秀山摇摇头,“不全是。永田铁山是在用这么夸张的方式向我传递他一定会死战到底的信心。只是这么做用力过猛,徒惹人笑。” 唐雁鸣看着面前比自己还小一岁的顶头上司,完全搞不明白胡秀山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就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思路理解的混乱当下,胡秀山下达了明确的命令,“唐军长,你在我军炮兵以及侦查最占优的敌人阵地方向,组织两个营级规模的试探进攻。其他部队进行前置性进攻。告诉两位营长,是试探性进攻。” 唐雁鸣赶紧安排。等布置完,他赶紧准问,“司令,能不能给我讲清楚?” 胡秀山转过身指着沙盘,“唐军长,如果是你,我给你一万部队,配备足够的炮兵与侦查部队,你守一座准备完备的山地防线,现在水平的日军,你能顶住多少部队的进攻?” 唐雁鸣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想了片刻就问道:“大概是什么样的地形?” 胡秀山在地图里找了片刻,抽出了平壤城南方的一处山地地图,立刻有参谋把一块黑板搬过来,把地图用磁铁吸块固定在黑板上。 唐雁鸣看了一阵,稍有些迟疑的答道:“大概能顶住五万日军。” 胡秀山提出了新的问题,“如果是日军的一般水平,接受了两个月的我军战术训练。你能顶住多少人?” 唐雁鸣这次只思索了很短的时间,就答道:“三万……三万五。” 胡秀山知道唐雁鸣在部队训练上非常有天分,对东北军战术理解的极为透彻。三万五的数字与胡秀山想的差不多,不过胡秀山认为大概是三万人,不能更多。 但双方既然在前置条件上的理解差不多,胡秀山才回答了唐雁鸣的问题,“唐军长,我们都统计过日军朝鲜的部队,如果没有后方增援,守汉城的部队里面真正的日本正规军数量不会超过七千。而现阶段,守汉城部队里面的日本正规军数量不会超过一万五。” 唐雁鸣对此完全理解。如果只是把背着步枪,抬了些重机枪,带几个基数子弹的日本陆军用火车紧急运到汉城。别说八千,两万也能做到。但是这些步兵面对炮兵轰击,只能充当炮灰角色。为了让这些步兵能够作战,必须按照日本军队装备的比例,一门大炮配备日本军事条例中规定的相关部队。 以汉城现在的火炮数量,日军顶多配备一万五千正规军。其他的士兵本就是炮灰,自然没必要让正规军来充当。 但这些和胡秀山的作战决心又有什么关系呢?唐雁鸣不认为眼前的日军能够守住汉城。 胡秀山本就要向唐雁鸣解释清楚,就继续说道:“我们占领汉城之后,绝不会死守汉城。你明白理由何在么?” 唐雁鸣只考虑打下汉城,并没有考虑是不是要守住汉城,以及如何守汉城。听了司令官的决定,愣住了。把汉城的地形,以及东北军与日军的后勤补给因素考虑过去,一道思维链条隐隐成型。 胡秀山不想让唐雁鸣有太多胡思乱想,就说出了核心理由。 “这场战争可能会打两年,我们的战略目的不是击败日本,而是彻底消耗日本,削弱日本。在我军解放整个中国的阶段,日本完全无力军事介入。攻占汉城不是完成这个战略而必须达到的目标,甚至攻占平壤都只是搂草打兔子,顺道的事情。我军此阶段的战役目标是控制朝鲜北部的广大山区,构筑防线,在下一阶段的战役中充分消耗日本。唐军长,从战略角度,在鸭绿江以南,没有什么是我们必须得到的,没有什么是我们不可以放弃的。” 唐雁鸣方才已经能够理解,尽量减少损失,把官兵用在对东北军有着巨大天然优势的朝鲜北部山区,是符合战略需求的选择。 然而听到胡秀山对于东北军已经占领的朝鲜北部地区的评论,唐雁鸣呆住了。代入到胡秀山的视角,‘在鸭绿江以南,没有什么是我们必须得到的,没有什么是我们不可以放弃的’,唐雁鸣突然感觉自己被胡秀山强行带到高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战争。胡秀山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出门该怎么过马路,要看红绿灯,要注意交通规则。而唐雁鸣却感觉自己整个人的境界都被提升了。如果以这样的视角看战争,汉城这座重要的城市其实无足轻重。 唐雁鸣并不适应这样的视角,也不喜欢这样的视角。为了尽快把自己从天上拉回地面,他就问了一个很接地气的问题,“司令,为何你说永田铁山猜测你的作战决心并不坚定?” 胡秀山淡然答道:“唐军长,不管日军如何负隅顽抗,你都可以拿下汉城。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伤亡会过万。这就变成了日军在消耗我军。而且,在平壤,还有从平壤到汉城的路上,石原莞尔与冈村宁次已经了解了太多我军的战术特点。我不想让永田铁山知道的更多。” 这问答就把唐雁鸣拉回到了现实的地面上,唐雁鸣也能与胡秀山在同样的层级上考虑问题,几个念头随即冒了出来。唐雁鸣追问道:“司令派遣前置性进攻,是想看看日军现在是否针对我军战术进行了有效的调整么?” 说到这里,唐雁鸣突然明白过来。一时间,唐雁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日军那华而不实的一线水泥涂层,那些滑稽可笑的夸张标语,以及日军毫不拖泥带水的果断撤退。在唐雁鸣眼中是日军虚张声势,在胡秀山眼中就是另外一种判断。 当然,胡秀山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判断而做出决定,而是果断的派遣试探性进攻部队,来验证他的思路。胡秀山看待战略的时候,看似飞在天上,其实是脚踏实地,极为敏锐的采取应对。 就在此时,参谋部里面电话铃接二连三的响起,战斗报告开始传递进来。唐雁鸣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战斗本身。而且下定了决心。战前,第5军司令部已经做出决定,能够接受3000到5000伤亡的代价。 打下平壤是搂草打兔子,打下汉城也完全可以。如果永田铁山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拿出应对东北军战术的有效方案,第5军会将汉城守军连带着永田铁山一并歼灭。 此时,高地上的矶谷廉介中佐并不知道对面第5军司令官正在判断,由矶谷廉介把守的高地到底是一只覆盖着柔软细毛可以随意揉捏的兔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不太好对付的动物。围绕第二道防线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根据永田铁山等人制定的临时条例,日军防御体系决不许主动进攻,摆出了一副被动挨打的姿势。其他临时条例内容,已经不是被动挨打,而且千方百计的为高地驻守日军硬挺过一顿毒打做了各种准备。 布置紧密,毫无空隙的连续阵地。各部队并不横向救援,而是由专门的后续二线部队进行支援。 东北军的进攻十分狡猾,便是这样的防御,依旧让他们通过步炮协同找到了机会,接连攻入好几处日军阵地。最后,这些部队在从后面赶过来的增援部队支援下,被赶出了阵地。 矶谷廉介越打越是心焦,他已经感受到,这么被动挨打不是办法。如果不能反击,敌人就会不断发动进攻。此时,矶谷廉介终于下了决定,不能全面反击,那么派遣小部队出击,改变一下战场局面总是可以的吧。 从战前,矶谷廉介就看中了一条不深的山沟。这条山沟非常适合部队从上面往下运动,而且这条山沟通向的位置,恰好是此时东北军部队的侧翼。只要日军把住山沟两头,是可以从侧面攻击东北军,所以矶谷廉介派遣了一支都颇为善于投弹的士兵。这样的士兵在欧洲可是能冠以‘掷弹兵’的称号,都是精锐部队。 身处高位,矶谷廉介看着部队快速出发,很快就运动到了东北军阵地侧翼。这里有颇多便于隐蔽的位置,而且地面也有不少乱石之间自然形成的缝隙,东北军就算是站在上面用机枪扫射,大量投掷手雷,沟里的日军也能找到足够的掩体,不会遭受什么损失。 就在矶谷廉介等着这些帝国掷弹兵们发动进攻的时候,一道道火龙从东北军的阵地上喷向山沟里。虽然子弹不能拐弯,手雷爆炸后的碎片不可能炸碎岩石。但是火焰喷射器却能够无差别的横扫过一切,飞溅的油料持续燃烧着,引燃了地面上大量枯枝败叶,一条山沟片刻就变成了火窟。 虽然距离很远,矶谷廉介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在山沟里那些奔跑的火人,正痛苦的在身上,脸上抓挠拍打的模样,让矶谷廉介充分体会到了那些日军掷弹兵们此时的痛苦。 有些日军已经躲进了石头之间的缝隙,此时也被烧的从里面爬出来。而东北军此时才向山沟里扔下去一轮手雷,那些日军完全暴露在外面,在猛烈的爆炸中倒下了。 等烟雾稍微散去些,矶谷廉介中佐就见到有些日军趴在地上,明显已经死去,而他们的尸体依旧有火焰在上面燃烧。仿佛身处佛经描述的火焰地狱。 一时间,愤怒让矶谷廉介中佐暴怒了。他抽出军刀,嘶吼道:“立刻从后备部队里面调一个中队,我带着他们反攻!” “中佐!”副指挥竹下少佐立刻挡在矶谷廉介面前。 矶谷廉介吼道:“竹下,你要阻拦我么?” 对于日本校官而言,直呼其名已经极度的不礼貌。竹下并没有在意矶谷廉介的反应,因为他参加过平壤战斗,也感受过太多类似的情绪。竹下少佐大声答道:“我奉永田大佐命令,绝不允许矶谷君离开指挥部。既然要反击,请让下官亲自带队出击。” 听竹下提及永田铁山,矶谷廉介总算是冷静了一点。永田铁山把矶谷廉介派到这个高地之时,已经让石原莞尔详细介绍了有可能发生的局面。到现在为止,这些局面并没有超出石原莞尔的描述。只是矶谷廉介在战斗中受到了接二十连三十的持续刺激,加上明明被警告决不能执行的反击遭到如此惨烈的失败,他暂时失去了理智。 作为二叶会这个精英军官团体里也受尊敬的成员,矶谷廉介赶紧平复情绪,然后向竹下少佐鞠躬道歉,“竹下君,感谢您的提醒。我之前所说的话,请您前往不要放到心里。” 竹下少佐苦笑一下,“矶谷君,如果有什么殉国的机会,请一定要让我先上。” 矶谷廉介知道竹下少佐几天前还是竹下大佐。在他并没有自己做错什么的局面下,就被连降两级,成了少佐。按照日军制度,军官在一场胜利的战役中,如果亲自在前线血战而阵亡,对战争胜利有贡献,死后会连升两级。看来竹下大佐为了洗刷耻辱,早就准备好赴死了。 而此时新的战报传来,东北军的进攻加紧了。矶谷廉介与竹下少佐两人赶紧恢复指挥应战,两人的神经就这么接受着持续的煎熬,仿佛被粗钝的锯条反复折磨。时间对两人慢慢没了概念,也不知道多久,东北军终于停止了攻击,撤回到第一道防线位置。 撤下去的时候,东北军不仅带走了伤者,连死者的遗体都带走了。 即便是面对这样的破绽,矶谷廉介也勒令部下们,决不许追击。 战斗结束了没多久,永田铁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在电话里,永田铁山第一句话就是,“矶谷君,你辛苦了。请保持这样的应对方式,继续战斗下去。” 矶谷廉介这才交代着战斗过程。永田铁山静静的听着,最后又安慰了矶谷廉介几句,就挂了电话。 矶谷廉介看着竹下少佐正组织运送伤员,修整阵地,准备再战。心中搞不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 从军以来,矶谷廉介完全能够接受教条的战斗模式,也努力随机应变的运用学到的军事知识指挥战斗。但是像这次的战斗,从头到尾他既不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完全教条的执行作战模式,矶谷廉介从未遇到过。 甚至到了现在,矶谷廉介也不知道对面的东北军为何要撤退,更不知道东北军何时会发动下一次进攻。 就在此时,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响了起来。高地上的日军们立刻隐蔽,便是如此,也有些日军躲闪不及,被炮弹炸飞。 矶谷廉介放下了所有思考,赶紧准备下一场战斗。然而一直等啊等,等到天色已晚,下一次战斗也没有发生。 在第5军司令部,军部,各师师长聚集在一起,第二集团军司令胡秀山告诉众人,“我已经向总司令部发过电报,总司令部已经回电,同意停止进攻汉城。之后的几天,我们将对汉城实施骚扰性进攻,同志们能够把冷枪冷炮的攻击做好,尽可能让全军都有机会实践。” 虽然有些师长好像要说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胡秀山则继续说道:“同志们尽快把今日作战过程记录下来,发给司令部。这也是总司令部的命令。” 正文 第275章 准备的冬季(一) 从袁世凯死后,王士珍就搬到了天津居住。10月22日,王士珍再次踏上离开6年的京城。陆军部派来的人已经等在车站,为首的张上校上前敬礼,“王公,晚辈奉陆军总长之命前来迎接。” 王士珍和蔼的笑道:“张世兄,我与令尊是邻居,见面之时,令尊多次提起过你。今日一见,张世兄果然一表人才。” 来迎接的乃是张锡銮的小儿子,也是现在张锡銮的卫队长。听王士珍如此毫无新意的开场白,连忙答道:“王公大名,晚辈自幼素有听闻,如雷贯耳。听家父言及,王公谋略过人、行事缜密,我北洋群雄之中,当为第一,真仰慕之至,”张卫队长说完微微躬身,在前引路。 王士珍在军人们护卫下往车站外走,张卫队长跟在王士珍身边,感叹道:“家父常言道,我等子侄辈,智谋气度,若幸有王公之万一,可为家门之幸。” 王士贞饱历宦海,微笑点头,“张世兄谬赞,王某途穷之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不当如此高议。” 不多时,两人走出车站,只见站外早已清道,卫兵肃立,一辆黑色小车等候已久。当下上车,一路上透过车窗望去,只见北京依稀间恍如旧日,热闹中透着凋敝,与自己6年前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心中不禁怅然。 汽车停在铁狮子胡同陆军部,这里是清廷的陆军部,袁世凯时代是北洋的陆军部。王士珍下了车,立刻有人进去通禀。站在这熟悉的门外,看着几十年来熟悉的一砖一木,王士珍本不想回忆过去,往事却直涌上心头。 王士珍曾经受人器重,不管是袁世凯或者是清廷的王爷,都对王士珍十分信赖。王士珍曾经威名赫赫,向袁世凯做出了夺权的决定,让袁世凯成为大总统,让北洋兄弟们掌握了中国政权。王士珍也曾经做了错误的选择,在袁世凯决心称帝之时认为可行,最终导致了袁世凯称帝失败,身败名裂。北洋兄弟们自此互相争斗,一度有可能再次统一的中国自此分崩离析。 如此种种,让王士珍心潮澎湃,忍不住悲叹一声,眼前已经模糊了。 此时脚步声响,随着一声亲切的呼唤:“贤弟别来无恙!”张锡銮已经两名卫兵搀扶下亲自迎了出来。 一见王士珍正在用衣袖擦去眼泪,张锡銮立刻对着自己儿子怒斥道:“你等是如何迎接王公的!竟敢……” 王士珍连忙上前一步,“张老哥,兄弟只是睹物思人,情难自已,与这些娃娃无关。” 张锡銮能理解王士珍的心意,也没有再呵斥其他人,拉起王士珍的手臂,“贤弟,你也许久没回来过这里,便陪哥哥在院里走走。” 王士珍今年61岁,他少年从军,从未养尊处优,也是打熬过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这一路走来,只觉得张锡銮虽然穿着暖和轻便的锦袍,风一吹过,身体就不禁打了冷颤。这位79岁的老哥哥是真的老了,便放慢了脚步,缓步前行。 旧地重游,眼见深秋,陆军部庭院内老树枯枝,黄叶漫漫落下,更添数分萧索之意,似极了此下自身心意,忍不住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辈无能,这北洋犹在,却要姓何了!” 张锡銮听到这话,觉得王士珍此时还有些不忿之意,难免有些失望。不过王士珍是张锡銮亲自邀请来京城的,便在一处石头桌凳旁边停下脚步。卫兵赶紧给两张石凳上铺了软垫,张锡銮在王士珍搀扶下坐到软垫上,歇了口气,才开口说道:“贤弟,人有生老病死,此乃上天注定。去年,我还能与贤弟一起骑马,此时莫说骑马,我连走路都得有人搀扶。只怕是过不了今年元旦。” 王士珍连忙劝慰道:“哥哥说的是哪里话。我看哥哥……” “唉!”张锡銮打断了王士珍,“贤弟,你我都是行伍出身,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何必说这些不干紧要的没用话。蒙徐老弟与段老弟抬爱,任命我当了陆军总长。昨日我接到何老弟电报,说他已经决定在朝廷与日军脱离战斗。转入防御。日本人损兵十万,元气大伤。再起战事,当是明年的事情。以何老弟的才干,定然能应付。所以我才请王老弟进京。以老弟的聪明,想来也猜到八九。既然老弟肯来,想来是明白,当下北洋里的兄弟,老弟最适合做这陆军总长。” 王士珍接到的电报里面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不过王士珍已经有所猜测。听张锡銮讲的如此明白,便答道:“哥哥一心为公,从不恋栈权位。兄弟我衷心佩服。不过哥哥这么做,兄弟不能从了哥哥的心意,接任陆军总长。” 张锡銮对王士珍的拒绝有些失望。张锡銮离开东北后,这些年过的越来越顺心,只觉得人生圆满,早就无欲无求。只是对北洋兄弟还有香火情,才勉强出任陆军总长。 得知最新战报,东北军已经打到汉城城外,觉得日本只怕无法翻盘。张锡銮并不想死在任上,反复推敲,认定没有自己人马的王士珍最适合接任陆军总长,这才邀请王士珍入京。 见王士珍竟然真心拒绝,虽然还是劝说,心中的责怪之意也忍不住化作言语,“贤弟,国家对我等不薄,当此之时,难道贤弟还以为有人比你更适合出任陆军总长么?” 王士珍轻轻摆手,“哥哥叫兄弟进京,又是为了国事,莫说接任陆军总长,便是要兄弟水里来火里去,兄弟也不该推脱。然而哥哥是我北洋兄长,何锐乃是我北洋老弟。哥哥此时退下,未免厚此薄彼。” 张锡銮听到这话,觉得王士珍还是心有不甘,便劝道:“贤弟,我等都这把年纪,又有什么可看不开呢?何老弟并非不懂规矩之人,是不是大家对他有什么误会?” 王士珍再次摆手,“哥哥。数十年来,国家与列强交战,何尝有过歼敌过万之战,更不用说歼敌十万。何老弟英雄豪杰,自当统领天下。此乃天下大势,真有糊涂的,也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张锡銮有些不明白了,但王士珍被称为北洋之龙,乃是北洋第一智将。话说到这里,定然有他的思量,便问道:“以贤弟之见,我要为北洋兄弟们做些什么?” 王士珍温言提醒道:“哥哥当年将东北让与何老弟,众家兄弟都佩服哥哥的果决。到了现在,众家兄弟们才算明白哥哥见识高远,慧眼识英雄,乃是扶龙之人。哥哥既然要归隐,何不在归隐之前开一场英雄会?” 张锡銮听到这话,已经明白过来。不过张锡銮并不觉得自己能对何锐发号施令,正想婉言推辞,就听王士珍继续说道:“哥哥,何老弟这些年从不给中央添乱。正因为此,与北洋兄弟们难免生疏。若是天下太平,何老弟自然按部就班入主中央。可当下不比往常,局面变化如此之快,已经不能用寻常规矩办事。若是哥哥不开这英雄宴,定然会有居心叵测之人生出事端。哥哥已经扶何老弟上马,何不再送一程?” 张锡銮听罢不禁抚掌大赞,“贤弟智珠在握,为兄拍马都赶不上。为兄时日不多,已经糊涂了。多谢贤弟。” 王士珍垂下了目光。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他本意,但是为了北洋,王士珍不得不接受北洋易主的命运。 正有些心灰意冷之时,就见张锡銮抬眼望天,叹息道:“项城老弟去世之前,为兄曾拜见过项城老弟,那时候项城老弟虽然心灰意冷,却也反复叮嘱为兄,若是力所能及,定然要为国家出力,要让北洋兄弟们团结。亏得贤弟提醒,让我察觉此处缺失。若是我北洋能再次团结,便是死后见到项城老弟,我也能对项城老弟说,没有辜负他的嘱托。” 说到这里,张锡銮一声哽咽,老泪纵横。 王士珍这几年见段祺瑞等人行事进退失据,对北洋已经彻底失望。但万万没想到,北洋的末日竟然来的如此之快。那份悲痛难以言表,若是能哭出声来,倒也痛快。可偏偏此时竟然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心中痛楚更是强了几分。 此时几片落叶被深秋的风吹落,飘飘荡荡落在两人身边的石桌之上。王士珍捏起一片,又不知如何处置,只能无力的抛下。抬头对张锡銮说道:“哥哥,外面冷了。咱们进去吧。” 张锡銮叫过儿子,吩咐他联络众人,这才在众人搀扶下起身,与王士珍互相扶持着走进了威严雄壮的陆军部大楼。 与京城相比,东北更冷。根据天气预报,外蒙北部,以及黑龙江的漠河已经下了初雪。东北政府此时已经开始为过冬做准备。 吴有平作为东北行政长官,更是忙的不亦乐乎。今年东北丰收,战争又进行的十分顺利。虽然战争消耗巨大,也没有影响到东北政府在战时体制下的良好运行。 得知何锐请自己过去,吴有平就拿了几份统计报告前去见何锐。见何锐把一份报告推到自己面前,吴有平以为有什么好消息,拿起就看。看着看着,吴有平的好心情已经变成了有些警惕的情绪,放下报告,吴有平问道:“主席,若是按照报告里面所说,北洋想谈他们的退路?” 何锐点了根烟,“不用真的相信他们,北洋只是未雨绸缪而已。若是战争受挫,他们立刻就会改变主意。” 吴有平也觉得如此。在制定战略的时候,北洋就不属于可以团结的对象,而是被归于必须警惕的那一类势力。吴有平对北洋的唯一期待,就是北洋别添乱,老老实实等到战争结束。没想到北洋那些人竟然要为日后权力划分召开会议。 既然召集人是张锡銮,吴有平觉得有些麻烦。就问道:“主席要参加这次会议么?”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何锐答道:“我请你来,是要让你作为我的代表,参加这次会议。” “哦?”吴有平心里面有些不想去。但思考片刻,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真的没有别人适合这份工作。 张锡銮非常懂得事情缓急,在战争之时,何锐绝不会去参加张锡銮的家宴。那么于公于私,作为东北政府行政长官的吴有平都可以代表何锐。虽然吴有平也很忙,也只能出席。 吴有平问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准备一下。” “等一下。”何锐没让吴有平立刻结束这个话题,“既然去了,何不准备一下,去拜访你的母校。你也很久没回去了。” 吴有平听到这个建议,已经连连点头,“的确应该去一趟。现在的学弟们已经写了好些信给我这学长,若是不去看看,说不过去。” 谈到这个话题,吴有平心情又愉悦起来。东北现在最缺乏的乃是人才,战争不知道会打多久,在总体战制度下,各个岗位都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劳动者来提高政府运行强度。以东北的教育体系建立时间,这样的人才大量出现,得几年之后。 吴有平正好拿了利用此次战争激发的中国民心,从国内募集人员的报告,挑出来递给何锐,满怀期待的谈起这方面工作。 东北政府这边全力工作,在战场上的东北军也没有放松。汉城的日本守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双方的阵地上共陈兵十万,战壕里,阵地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仿佛只是一片被放弃的空地。 在双方武器都无法射击到的战壕里,中日军队都猫着腰行动,东北军本就是这么训练出来的,倒也习惯了。日军则是因为很大的损失不得不学着这么做。大规模进攻战虽然停止了,在漫长的战线上,小规模交战接连不断。东北军更采取了冷枪冷炮,将那些敢露头的日军们统统打掉。剩余的日军缩在战壕里,只能靠观察孔,以及观测设备来监视阵地。 战况让日本守军指挥部里面的空气变得十分沉重,冈村宁次认为这是东北军下一次大规模进攻前的准备。永田铁山一言不发,却也有些倾向于冈村宁次的看法。只有石原莞尔还坚持认为,东北军不会发动新的进攻。但声量也小了一些。 直到10月23日晚上,虽然战争压力不减,但大规模进攻并没有发生。日军的增援部队却越来越近。永田铁山才确定战役正如石原莞尔所说,东北军并没有攻下汉城的战斗决心。当然,此时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漏洞。永田铁山做了那么多夸张的宣誓,就是要让正面的东北军知道,‘我知道我赢不了,可你们若是要消灭我们,也要硌掉你们几颗牙。’ 对面的指挥官看来非常冷静理性,应该是明白了。不过这样冷静理性的指挥官,只要看到一点可乘之机,就绝不会放过。 直到25日,三个齐装满员的日本联队赶到了汉城,迅速接替了那些临时征召兵,加入了防御阵地。永田铁山这才确定,汉城真的守住了。 此时汉城守军都已经知道援军抵达,那些临时征召兵们兴奋不已,行动就有些得意忘形。连正规军也心情雀跃,问询电话接连不断。永田铁山板着脸对司令部里面的军官们下令,“立刻到各个阵地上,要部队保持冷静。” 等永田铁山、冈村宁次、石原莞尔等人赶到阵地亲自督导之前,悲剧还是发生了。东北军对有些扰动起来的日军阵地又是一轮冷枪冷炮,让那些认为自己已经得救的日本守军受到了沉重打击。 刚增援来的日军部队并不习惯现在的局面,虽然在进入阵地前也被反复提醒与强调此战与以往不同,必须按照新的作战条例行动。但毕竟是不习惯,本能的还是按照日军传统作战手册行动,也遭到了不少伤亡。汉城防御阵地不仅没有因为生力军的加入而强化,反倒因为不熟悉当下战况的新部队的受损,局面反倒混乱起来。 好在永田铁山等人及时赶到,经过一番紧急处置,总算让全体日军再次安定下来。26日上午,从昨天开始就秘密撤退的东北军后队迅速后撤,脱离了与日军的接触。东北军行动隐蔽,十分果断迅速,并没有给日军留下任何突袭的机会。 下午,东京大本营发来了嘉奖令,嘉奖汉城守军不畏强敌,奋勇作战的英勇。又发了晋升电报,因为永田铁山的指挥能力,以及功绩,大本营宣布,由永田铁山暂时代理满蒙派遣军参谋长一职。 这天晚上,花了一天时间视察阵地,整顿防御的永田铁山、石原莞尔等人精疲力竭的回到汉城司令部,纷纷倒在行军床上昏睡过去。 直到27日上午9点左右,三人被几声炮响惊醒,跳起来就询问战况。得知只是东北军远程火炮的骚扰射击,这才安下心。饥肠辘辘的三人叫了食物,在司令部的小房间里面准备边吃边聊。然而,三人都低估了自己的饥饿程度,填了三次饭,三人才吃饱。 好不容易填饱肚子,石原莞尔有了笑容,“诸位,不如我们泡泡脚吧。” 永田铁山则笑道:“你们先去,我去安排一下公务。” 本以为永田铁山会托一阵子,没想到两人只等了他十几分钟,永田铁山就来了。跟在他身后的勤务兵还拎着三大壶热水与洗脚盆。 正文 第276章 准备的冬季(二) 三人把脚放进热水里,一阵滚烫的感觉从脚部向腿部蔓延,便浑身汗毛直立,连打几个寒颤。又向盆里填了热水,温暖逐渐在四肢散开,浑身都舒服起来。 石原莞尔叹息一声,“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永田君,新的前线步兵进攻纲领你看过了么?” 永田铁山心中一阵惊喜,这几天战斗虽然不算激烈,战场的压力并不亚于双方全军尽出,厮杀在一起,前线指挥官的心弦都紧绷到有些神经质了。就永田铁山所知,矶谷廉介在指挥部不知道大骂了部下多少次。冈村宁次与石原莞尔竟然顶住压力,准备随时应对敌人可能的进攻同时,还在强迫自己思考未来反攻中要采用的战术。这份镇定,着实令人钦佩。 “请让我一观。”永田铁山问道。 冈村宁次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永田。就见笔记本上字迹有些潦草,并在一起的两页上只记载了一段观察到的大小战例,其余大部分空位上都是对这战例的分析总结,以及日本如果发动此类进攻之时,要采取的要点。 每一页上修改填补了许多内容,又大段大段的划掉了许多被认为不合理的看法。 在笔记本的后半部分,倒着翻页,是对战术的构想。而且每一个构想都标注清楚引用了前面记录分析的哪些战斗。着实是用了极大心思,并非草草的编撰而成。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快速浏览过,永田抬起头。石原莞尔此时才掏出自己的笔记本递给永田,前半部分与冈村宁次的记录差不多,后面的总结就比冈村有条理的多。石原更是根据总结,提出了一套基于日军现状的训练思路。 看到这里,永田合上笔记,“我正准备告诉两位,新的援军正在抵达,我准备明天一早就赶回东京,求见陆军大臣与参谋本部长,将此次作战心得递交给两位阁下。两位的报告,我会尽力向两位阁下推荐。” 冈村宁次与石原莞尔微微躬身,“感谢永田君提携。” 永田铁山躬身回礼,“想来等我回去之时,满蒙司令部的司令官人选已经决定,还请两位能够继续辅佐我,一起为帝国奋战。” 说完,将笔记交还给两人。 冈村宁次本以为永田铁山几天后才回东京,此时时间紧迫,就挑了最要紧的问题,“可否需要我与永田君一起回东京?” 永田铁山摇摇头,“冈村君若是与我一同回去,自然帮助极大。然而当下要务在于重建十九、二十两个师团。为了尽早完成这个重任,我认为这两个师团必须朝鲜就地重建。两位现在就要承担起重建的重任。” 石原莞尔略有顾虑,“在重建十九、二十师团的时候,可否能将这些全新的战术应用在训练之上?” 永田铁山自然知道如此行事会遭遇到多大阻力,但他已经下了决心,当即答道:“满蒙派遣军司令部里面一定会有很多前辈,在日清战争与日俄战争中,正是他们的勇敢与忠诚为帝国赢得了胜利。他们的经验也都来自于这两次战争。此战已经证明,何君对于战争的理解已经走在帝国前面了。所以,我会向田中阁下全力说明此事,也会快速推动两位的晋升,尽快正式负责重建工作。” 冈村与永田此时都是大佐,日军之中是由校官负责执行具体任务,大佐已经是具体执行军官中的最高军阶。决定权则在将官手里,两人成为少将后才能决定两个师团如何重建。冈村与石原都强烈的期待自己能够快速提升日军战斗力,都躬身答道:“永田君辛苦了。”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两位太客气了。”永田也躬身回礼。又对石原莞尔说道:“石原君洒脱飘逸,每言都能切中肯綮,满蒙派遣军决不能没有石原君。在此帝国大败时刻,气氛不同寻常。石原君,君子慎独。” 石原莞尔也是日本军中少有的中国通,听了这话,立刻想起这句话的出处,‘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直白的说,永田铁山警告石原莞尔,再不要做那些与当前局面格格不入的发言,以免影响石原好不容易在军中获得的发言权。 虽然这是好意,石原莞尔只是莞尔一笑,微微点头,却没回答。 冈村宁次此时已经期待永田早去早回,赶紧推进强化日军的工作,就抓紧时间问道:“永田君,此次大本营压力极大,我认为大本营期待两个月内发动反攻,夺回朝鲜。你准备如何给大本营建议?” 以永田对于冈村的了解,冈村宁次性格坚韧,绝不会提出那些说了也没用的话。以永田、冈村、石原的地位,对帝国决策的影响力微乎其微。便是如此,冈村依旧向永田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可见冈村对永田的期待。 面对这样的托付,永田果断答道:“如果陆军部与参谋本部询问我的意见,我会明确表态,至少要在三个月后,6个师团抵达汉城,再发动反击。” 说到这里,三人都是无语。并非三人不相信陆军大臣田中义一与信任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中将的判断能力,而是此次战败所造成的的压力已经大到这两人都几乎要承担不住的地步。 就在此时,石原莞尔开口说道:“冈村君,我们尽快修订纲领吧。我们毕竟是一线指挥官,我们的报告越是有说服力,永田君就越能说服大本营。” 说罢,石原莞尔快速擦了脚,穿上鞋袜就走出了小房间。冈村宁次与永田铁山慢了几步,屋内只剩他们两个。冈村低声说道:“永田君,柳生少将虽然严肃,却不是一个食古不化之人。如果石原君有空,不如在见参谋本部长之前,先去拜访一下柳生少将。” 永田铁山回忆了一下,记得柳生少将是现任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中将出任第五师团时候的参谋长。既然冈村这么讲,铃木中将应该很信任柳生少将,当即应道:“我一定会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24小时时间很快就过去,军中事务繁忙,永田铁山一个人处理整个满蒙派遣军的公务,忙得几乎脚不着地。尤其是27日傍晚,东北局突然派遣飞机轰炸了日军,意外的命中了一个弹药库,整个汉城都能听到猛烈的爆炸声。永田铁山整夜的布置弹药库的重新整顿。忙到凌晨四点多才回到司令部。虽然看到石原莞尔与冈村宁次的行军床上空空荡荡,也没有时间去看他们。自己与当下防御部队的主官们开起了关于防御安排的会议。 到了早上8点,永田铁山要乘坐的军列即将出发,永田铁山命令列车暂时等着,却也不去打搅冈村与石原。 到了9点,石原终于出现在永田铁山面前,将笔记本与一份厚厚的手稿亲手递到永田面前,“永田君,一路顺风。” 永田铁山并不担心石原莞尔写出来的纲领水平不高,眼见石原这个刺头竟然努力去做到‘君子慎独’,言行谨守礼数,放心了不少。起身答道:“辛苦你了,石原君。” 9点30分,冈村也出现在永田面前,此时精疲力竭的石原莞尔已经扶到行军床上睡下。冈村把文稿和笔记本交给哟冬天,有些遗憾的说道:“有几部分我思路依旧不清楚,改了几遍都不满意,那些内容我已经专门标明。永田君,请你在路上费心修改。” 永田铁山不言不语的微微点头,冈村宁次见永田的目光坚毅果断,也不再叮嘱。而是立正敬礼,永田铁山立刻无言的回礼。随即,两人的手掌紧握一下,永田带着两份纲领草稿,大步走出了司令部。 汉城城外有着不少海拔500米的山岭高地,透过车窗,永田铁山目光落在那些山岭顶峰处,想到未来的战争,就不由得想起了何锐。在更遥远些的朝鲜北部,何锐指挥的东北军已经布下重兵,等着日军的反攻。 进攻战的难度远超防御战,在那些海拔几百上千米的群山中,东北军有数个月的时间可以修建工事,囤积物资,以逸待劳的等着日军的反攻。 永田铁山收回视线。心思又回到自己即将赶回的东京。一时间,永田铁山的内心甚至有些雀跃。大日本帝国遭遇过太多危机与考验,遭遇的挑战越强,日本的上进心就越激烈。靠着日本的决心,一次次克服了危机,终于有了今日的实力。 在永田为日本谋划的未来中,日本无论平时战时,举七千万同胞,在至尊统驭之下,奔驰赴命者,唯我普遍触及二十余万现役军人、三百余万在乡军人、五六十万中上级学生、千余万青少年之陆军,足以当之。 身份证-563743675 何锐的确很强,能在数年内把东北的实力提升到完全超出日军想象的地步。即便如此,如果日本拥有了永田尽力推动的国家体制,依旧可以靠实力压倒何锐。 当下的磨难不过是日本崛起的试炼,永田铁山自信的期待着尽早完成反击的准备。 正文 第277章 准备的冬季(三) 汽笛声响起,一列空荡荡的火车缓缓驶入旅顺港的车站,缓缓停在站台上。那些等待着乘车的旅客们已经在列车员安排下排好队,开始登车。 很快,车厢里就坐满了人。旅客们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即便是旅顺还处于战时,却没能影响他们的欢乐心情。而且车厢里的欢声笑语足以证明,战争的胜利让这些年轻人的情绪更加激动。 经过一天多的车程,这些年轻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东北政府的所在地沈阳。 前来迎接的人不太多,可见这些青年人并非东北本地人。然而在迎接的人中,有东北政府的行政长官吴有平。在‘欢迎全国学子共建东北’的横幅下,吴有平看着各个学校的学生代表在东北政府驻各地办事处以及《东北日报》各地站点人员的带领下想自己这边走来。 学生代表们得知前来迎接的竟然是东北行政长官,更是激动,即便尽力保持纪律,却不自觉的向前靠了几步,想看看这位东北的大官到底是什么样子。 吴有平一身文官制服,从容的上前与学生代表们握手。尤其是在看到自己母校,唐山铁道学堂代表的时候,吴有平寒暄几句,询问了对方的专业,和授课老师后,吴有平怀念的说道:“原来是吴老师当了系主任,我土木工程课,就是吴老师教授。” 密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见到自己的学长如此和蔼可亲,学弟赶紧答道:“吴老师得知我们要来东北,还托我们带了封信给吴长官。还有!” 学弟因为兴奋,脸红红的,“吴学长,我们在中国的旅顺上车,到中国的沈阳!这都是吴学长领导的东北政府洗雪国耻,收回租界!我这里谢过了!”说完,深深一鞠躬。 吴有平扶起学弟,“这是东北人人民的工作,若是只有我一人,无论如何都打不过十万日军。” 说话间,旁边的秘书接过信,放进公文包里。其他学生代表见到这样,也纷纷拿出被人委托他们带的信件递给吴有平。有些是京津各个学校校长的,还有吴有平在天津的中学的校长老师的。吴有平一一收下。 又走到一众学生中,向同学们问候,“同学们,欢迎你们到东北来。下一趟车马上就要来了,这里不方便说话,请随我们的工作人员前去给你们准备好的校舍。在这里,我代表东北政府再次欢迎大家到东北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同学们纷纷鼓掌欢呼,有人已经喊道:“打倒小日本!东北军必胜!” 这下学生们的情绪更激动起来,更多人呼喊起来,“中华必胜!”“中华万岁!” 本就热闹的车站更加热闹起来。 等工作人员带学生们离开,吴有平并没有一起离开,而是上了另外一辆火车。这是一辆货车,其中两节换成了客车车厢。 吴有平刚坐下,秘书就把几份必须立刻过目的文件放到吴有平面前的桌子上。都是东北政府人员调动名单。吴有平却有些看不进去。回想着方才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吴有平索性让秘书拿来各个学校的信件,秘书拆开后检查过,才逐一放到吴有平面前。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最先看的自然是母校的信,有好几封。校长的信最含蓄礼貌,称赞的部分不多,更多的是请东北政府新政长官吴有平照顾好学生们,更是谆谆嘱咐,学生们的学业进度表已经交给了学生代表,请吴有平尽可能安排学生们完成全部学业。 系主任以及吴有平认识的老师,在信中更多回忆起吴有平在学校的种种。看着那些往事的描述,吴有平许多尘封的记忆也被唤醒。投身何锐的团队,是吴有平到现在为止最激动人心的历程。然而那悠然的校园时光无疑是吴有平最美好的时代,那些校舍,那些同学和老师,哪怕是斗气的争吵也变得温馨起来。 直到吴有平看到了一封信,他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这是一封告密信,封皮上只写了吴(空一格)有平长官亲启。 信纸上只有敬语,并无告密人的姓名。而此人的字倒是写的不错,不像是军人的手笔。 “……鄙人自可信之同志处得知,自东北军大破日寇开始,日寇便与王揖唐多次联系。王揖唐乃是段总理手下,素得段总长重用。此人身为众议院议长,陆军上将,竟然于此时与日寇勾结,其行可疑,其心可诛……” 秘书不知道吴有平为何神色变化这么快,直到吴有平看完信,询问完秘书有没有记得这封信是何人递交的,把信递给秘书,秘书看完之后眉头皱起,“吴长官,这些学生看来还是不可靠啊。我马上去发报,让人事处再详查。” “告人事处有这件事就行。当下东北终于得到了全国人民的认可,有心人不仅是针对北洋,想针对我们的也不少。还有,把王揖唐的资料拿给我。你让孙秘书和张秘书一起把信看了,这种信都挑出来。” 很快,在秘书们的忙碌下,三封有关告密内容的信被送上。其中一封是专门的告密信,另外两封信的写信人倒是很率直,在写明了自己姓名的信中,直接提及了北洋中‘勾结日本人’的汉奸。 此时吴有平也已经看了被提及的人物姓名。令吴有平不知道的是,被提及的三人还都是历史上的大汉奸。 王揖唐,1877年出生,安徽合肥人,民国时期政客,安福系的主要成员,日伪时期的汉奸。王揖唐曾任北洋政府众议院议长,陆军上将,按级别来说也是高级领导人。王揖唐是皖系段祺瑞的心腹大将,段祺瑞失势后,在地方上晃悠了一段时间。 密码563743675 1937年,日军在华北占领区成立伪华北自治政府,王揖唐出任伪政府委员长。是当时中国第一号大汉奸。 梁鸿志,1882年出生,福建长乐人,近代官僚。从小诵读经史,为人狂傲,以东坡自许。曾任北洋政府秘书长。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日本侵略者为进一步并吞和控制华北,即着手在华北沦陷区策划建立伪政权。贪生怕死的梁鸿志与日军一拍即合,投降当了汉奸。1940年汪精卫伪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出任伪监察院长、立法院长等职。1946年11月9日以汉奸罪被判处死刑。 吴有平并不知道这两人在另一个时空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王揖唐与梁鸿志在当下的北洋中的确颇有地位。 在吴有平去参加张锡銮主持的会议之前,有人把这两个人通日的消息传递过来,目的何在呢? 吴有平开始考虑,要不要利用一下?如果要利用的话,该如何利用一下。 正文 第278章 准备的冬季(四) 如何利用北洋的内部矛盾,吴有平一分钟不到就做了决定。 扣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中央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并没有针对北洋进行安排。这不是小看北洋,日本的待遇与北洋一样。 解放全中国的计划分成国内国外两部分,对外寻求一个不受外国干涉的国际环境,队训寻求尽快结束战争,尽可能的减少中国的损失的途径。 对内对外的纲领下,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大家殚精竭智分析过苏俄、英法、日本之后,针对不同国家的地缘政治情况进行安排。如果当时分析结果是日本绝不会干涉中国内战,东北军应该在1920年就入关了。 关内现在不止有北洋一股割据势力,中央制定的战略是‘统一中国’,凡是割据势力都必须解决掉,以实现统一。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把北洋拿出来当做一个单独选项,直到制定执行计划的阶段,北洋与其他割据势力一起进行了讨论。 连张锡銮的提议都属于‘意外情况’。吴有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几个‘汉奸’,更不是什么问题。吴有平决定‘静观其变’,北洋的内部矛盾当然可以在某些时候用来敲打北洋,甚至是作为破局的手段。现阶段还没到利用的时间。 火车直奔锦州而去。快到了目的地,吴有平换上自己学生时代的学生装。这些年工作繁重,工作进度完度很高。随着东北工农业实力快速发展,吴有平与不少干部一样,出现了‘过劳肥’。 大吃一顿非常能缓解心理压力。工作繁忙,作息不规律,又处于食物供应充足的环境,人们很容易暴饮暴食,体重出现剧烈变化。 好在东北工作已经上了正规,文明党的教育到位,发现问题后立刻解决。吴有平的体重又快速降低。此时穿上7年前的学生服,那种并不紧身也不松垮的感觉,让吴有平生出重回校园的感觉。 车一停,吴有平立刻前往在锦州设立的干部学校。吴有平以为干部学校中都是年轻人,绝大多数是男性,会有少数女性。到了会场一看,女性比例高过吴有平的想象。将近一成青年学生身边站着年龄相仿的女性,一部分女性还带着孩子。 吴有平没想到这么多学生拖家带口而来,倒是有些感动。心怀国家的年轻学生们受到胜利的感召前来东北,这不难理解。拖家带口而来则是代表他们对于东北政府的信赖。在当下局面,甚至能称为过度信赖。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此次前来锦州干校,本就是为了给年轻学生们指明未来,吴有平此时更想把未来展现给年轻人。 登上讲台,站到话筒前,吴有平看到的是不解的眼神。想来学生们搞不明白一个穿学生装的人走到话筒前要说什么。 吴有平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同学们,欢迎大家进入干校。我叫吴有平,今年29岁,是东北政府行政长官。负责东北行政工作。等同学们完成在干校的培训,就会进入东北政府工作。” 数百名学员先是鸦雀无声,随即开始窃窃私语。等众人理解了吴有平的话,人群中登时发出各种惊叹之声。便是吴有平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也过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同学们,我是在1915年加入四平政府。如果有同学对东北政府的历史有了解,就会知道,1915年,何锐主席出任四平督军。我也是在那一年决定投奔四平政府。” 人群中又是一阵叹息。这些叹息并不长,吴有平接着说道:“一定有人会觉得,吴有平,你不到30岁就成为东北政府行政长官,一定是因为你运气好,也有点眼光,投奔的早,就当上了行政长官。我可以告诉大家,不是那样的。” 学生们有些不敢吭声,也有些因为不认同,发出了些动静。如此反应让吴有平很满意,同学们的反应比想象中热烈的多。而且相当一部分学生其实能够理解吴有平在说什么。也多吴有平所说的内容有兴趣。 根据吴有平的工作经验,哪怕是有反对意见,都远比漠不关心要好的多。尤其是眼前这种大家其实都在关心的局面下。 “我知道大家不信,此次我前来不是训话,而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和大家讲讲这些年我都在学习什么,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让大家对东北政府有一个初步了解。在1915年,我见到何主席之后,提出想在四平政府工作。想来,大家在不久前和我做了相同的事情。” 学生中传出一阵笑声。听吴有平做的第一件事与自己一样,同学们立刻感觉到了些许亲近。 首发&:塔>-读小说 吴有平继续说道:“第二件是,经过谈话,我被告知要接受政审。大家也一定经历过吧。” 提到政审,不少学生笑不出来了。直接到东北来,东北政府采取了‘一律欢迎’的政策。但是能被选入干部学校的,都接受过政审。许多人对政审的印象并不愉快。 吴有平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提,因为现在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些能被选入干部学校的学员们并不知道东北政府对他们的安排。等解放中国的战争开始后,东北准备派遣百万南下干部。这些高学历的干校成员,在实际工作中表现合格,就很可能成为一地的县长。 军队的工作是扫平阻挡政策执行的障碍,推行政策,管理国家,提供社会服务是政府的工作。政府工作人员从哪里来,就是从干校里面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吴有平继续讲述着自己的经历,“最初,我是作为基层试用人员开始工作。那时候我们没有同学们现在所处的脱产干校,都是边工作边学习。我在市政府干过,之后到了地方上参加土改,又在农村开始工作。大家上课的时候,就会学到农村工作内容。那些都是我们党校的同志们一边学习一边编写,现在大概已经到了第五版了。通过走访农村,了解农村情况,我们要组织选举,选择出三位村长,三位民兵队长。给他们安排工作,以及组织他们学习……” 在课程中自然会详细讲述工作细节,吴有平只是从工作概略入手,清晰的讲述着东北政府从哪些工作开始,如何建成农村干部队伍,如何培训这些干部,要在农村执行何种政策,为什么要执行这些政策。 是在讲吴有平的经历,其实也是在讲东北政府的建设。 既然是自己的经历,吴有平讲的清晰明快,其中也不乏诙谐幽默。学员们完全没想到能听到大人物的历史,只怕少听了什么。半个多小时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一瞬间,却又好像很久。 不少思路清晰的学员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制度完备,组织严密的东北政府模糊形象。至少在已经有的感觉中,东北政府与各地靠出身与私人关系构建的政府相比,更接近年轻人期待的英明政府的感觉。 东北政府既不要求公务员们向什么人效忠,也不要求公务员对普通民众横征暴敛。吴有平的每一句话都落在组织生产,发展生产力之上。 吴有平举了工作中的两个例子。农民从家走到地理开始干农活,需要多久。对于城市青年来说,这不过是从屋里到地头的距离。然而有没有镰刀,镰刀磨了么?孩子怎么安排,老婆怎么安排,饭怎么安排。组织生产不是单纯的干活,某种意义上是组织生活。 对于单身青年来说,这属于比较抽象的概念。对于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东北的青年来说,这就是他们亲身经历。 另一个问题则是庄稼怎么长出来的。在地里种下种子,浇水施肥,种子长成庄稼,结实,成熟,收割。这里面的浇水问题,到底是望天收,还是修建水库,为灌溉提供水源。两者之间天差地别。凡是家里有地的青年,都知道能够充分灌溉的土地都是上等地,望天收的地属于下等地。上等地与下等地的价格有可能相差十倍。 当然,学员们并不知道,吴有平为了照顾学员们有限的知识基础,并没有谈工业生产,更没有谈及吴有平现在主要负责的产业布局。 看此时气氛相当好,吴有平做了总结发言,“东北并不算小,有广阔天地给同学们施展。而中国更广阔的多,世界更加广阔。我期待同学们能够完成学业,在自己期待的世界中尽情施展。我代表东北政府,再次欢迎同学们前来。” 热烈的掌声中,一身学生装的吴有平走下讲台,离开了干部学校。锦州市委已经准备好了汇报工作,而吴有平搭乘的火车此时也已经继续向山海关方向而去。有些客人已经到了山海关,专列车厢回程是给他们准备的。 此时何锐正、程若凡、周胤善、赵天麟四人正在沈阳开会。周胤善问道:“既然我们还想争取尽可能少的战争影响,要与王士珍与杨度暗示一下么?” 程若凡与赵天麟都看向周胤善。程若凡即便职务比周胤善高,但是面对教官,他决定不吭声了。赵天麟就完全没这个顾虑,他说道:“在我看来,北洋政府现在是把手里的二十万人马当作他们的筹码。咱们看的是中国的利益,只怕是没有讨论基础。” 周胤善听到这话,点点头。只是神色中有些失落。大概是看到了赵天麟的神色,周胤善叹道:“北洋中央这些人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我是有感而发。” 看周教官如此感叹,程若凡也觉得可以结束这意外的讨论。就看向何锐,只要何锐说事情可以结束,程若凡就想赶紧讨论战事。 读者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就听何锐说道:“咱们的接待团,我准备增派莫里循参加。” 众人听到后,立刻明白何锐对北洋是毫无期待。纷纷表示,“知道了。” 莫里循被请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被委派此事。他带了一个设想,也是战争爆发后莫里循关注到的贸易发展。 身为英国人,莫里循不是那么关注俄国市场。战争爆发后,东北与日本的贸易居然没有停,挂着美国旗的美国贸易公司打着国际贸易的旗号,来东北继续运货。反倒东北与英法的贸易受到一些影响。与之相比,在没有互相投资的情况下,俄国与东北的贸易已经占到了东北对外贸易的5成多点。 作为招商局局长,莫里循已经整理出一份报告。但是对俄国的贸易本身有太多不可预测的因素,莫里循准备与何锐讨论一下。如果何锐能够接受这样的风险,莫里循很想扩大在俄国的投资。那么多的原材料,包括铁矿与煤矿,都是现在东北最需要的原材料。 引用东北政府行政长官吴有平所说的话,“我们的产业布局不仅要在国内布局,还要在国外布局。随着中国的发展,我们对于原材料的需求会提升几倍乃至于几十倍。国外的原材料与市场,都对中国发展有重要意义。” 坐下后,莫里循就听何锐讲述了北洋代表团要前来的消息,并且请莫里循加入接待小组。莫里循之前准备的工作内容被抛到了一边,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6年前,莫里循就曾经为袁世凯统一中国的努力出谋划策,提供咨询。 现在,何锐所做的不仅是获取中国的中央政权,更是以国际地缘政治为全部视野,开始了统一中国的宏大进程。莫里循这个失败者再次被委以重任,莫里循心中感动难以言表。面对何锐在政治上的信赖,莫里循决定要尽最大能力完成这份任务 “我会回去准备。”莫里循答道。说完,又觉得这话没能给何锐一个交代,便补充了一句,“谢谢。”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何锐笑道:“这是小事。我看莫里循局长进门的时候那么兴奋,想来是有大事要谈。是什么事?我都有点急不可耐了。” 莫里循稳定一下心神,把自己的方案拿了出来。就见何锐看着看着,神色已经恢复到思考的状态。而且何锐的脸色并不愉悦,应该是对这个大胆的计划有顾虑。 “主席,俄国的商业信用其实没有那么差。”莫里循解释道。 何锐放下计划书,“从产业互补上,俄国现阶段与我国一样,都需要成套设备快速提升各种产能。我们现在主要的成套是从美国进口,我认为美国也会成为俄国主要的成套设备进口国。” 莫里循早就习惯了何锐的经济视角,听了何锐的分析,莫里循发现自己不安的原因或许就是如此。与俄国方面的交流中,莫里循的确注意到俄国的确提出过进口成套设备的看法。不过俄国代表当时明显不认为中国能够提供俄国看得上眼的成套设备,也就没特别深谈。 “就是说,我们满足于当下的贸易量?”莫里循问。 何锐又思索片刻,笑道:“我支持莫里循局长关于派代表团去交流的建议。也许只是我们对于俄国的需求不够了解呢。” 莫里循见自己的建议得到通过,便起身告辞。何锐却考虑起莫里循的建议,这件事会不会是自己想当然了呢?何锐也有些好奇。 列宁同志是一位伟大的革命家,不过并非经济学家。何锐一直不愿意做些对列宁同志的形象有所打击的话。如果从马克思主义本身是一门经济学的视角看,从列宁同志开始,铁人同志扩大化,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神学化的趋势就极为严重了。 任何理论一旦与道德挂钩,就会变调。保证公平公正,可以利用社会制度来完成。社会发展中的遇到的问题,可以通过发展来解决。一个简单的例子,有段时间,中国农业产值不足中国gdp的5%,却导致了超过50%的社会对立。取消农业税就势在必行。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在农业生产占国家税收50%的国家里,正常人,哪怕是马克思主义者中的人道主义者都不敢取消农业税。 事情一旦与道德挂钩,就麻烦了。先不说‘是谁的道德’这么一个根本问题,哪怕是泛泛的道德看法,也会把问题激化,农业税要么是符合道德的,要么是不符合道德的。要么千秋万代,要么不能存在。搞成这样,就完全背离了实事求是。 俄罗斯民族很年轻,一百来年,并没有能够掌握这些。列宁同志领导的联共布尔什维克一定能够从道德角度去理解国际贸易,能否以经济学规律理解国际贸易,并且驾驭国际贸易为中俄两国人民造福,何锐真的没啥信心。 当然,何锐也没有把责任全推给苏俄那边。如果中国此时工业实力强大,很容易就成为俄国主要成套设备进口国。那么俄国卖资源,中国卖设备与工业品的贸易模式也很容易建立。从历史上看,俄国本就很习惯这样的贸易模式。 所以何锐给工业厅长庄嘉雄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一下东北成套设备的报告。 放下电话不到十分钟,工业厅长庄嘉雄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主席,我们准备研发在高寒地区使用的轮胎,不知道可不可以给主席汇报一下。” “俄国提出来的?”何锐笑道。 庄嘉雄也不隐瞒,“是。俄国那边发现,现在的轮胎在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下难免出问题。尤其是俄国那边对于卡车的需求特别大,对于轮胎的要求也被提了出来。” 何锐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就轻松许多,看来俄国同志们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跳脱么。何锐甚至明知道自己妄想,也假设了一种可能,是不是俄国同志们对于中国科技研发能力的评价提高了。 无疑,何锐对于自己妄想的判断是错的。在联共中央会议上正讨论着与东北的贸易问题,之前联共中央已经做出决定,在东北与日本的战争中保证进出口,让东北政府有更加充足的物资与日本作战。 甚至不用列宁同志这样的敏锐的战略家做解释,联共中央委员都能完全想明白。东北与日本的战争将在数年内让苏俄完全不用担心东部边疆的安全。 此次会议上,俄国负责对外情报的委员提出一个问题,东北政府的橡胶到底从哪里来的。 “我们今年已经从东北进口了数万吨橡胶,大大缓解了国内相关工厂的压力。但这样的数量让我们不得不担心,东北是否与英法与美国之间存在私下协议。” 一时间,国防工业委员脸色有些紧张。如果东北与英法美国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密约,中国统一之后,俄国的东方就会出现一个更加危险的敌人。 对外情报委员继续说道:“现在东北向我们提供的工业品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与我们了解到的东北的工业实力不符。根据国防工业部的报告,包括纯碱在内,太多东北生产的化工产品品质与英法同类产品相比,质量相当,甚至有优势。这样的事实让我们没办法解释。” 听到这些无法质疑的现实,联共中央成员们神色更是凝重。直到列宁同志打破了沉默,“这就是我们怀疑东北政府的全部理由么?” 正文 第279章 准备的冬季(五) 对外情报委员讲述完对东北政府的怀疑,就听列宁同志反问道:“这就是我们怀疑东北政府的全部理由么?” 对外情报委员并没有丝毫迟疑,果断答道:“是的,列宁同志。” 列宁同志看了看周围的同志们有些在关注,有些比较莫名其妙,他站起身,双手已经插在腰间。这是他几十年革命生涯中养成的习惯动作,明亮的灯光照在列宁同志的前额,形成了明亮的反光。 而列宁同志有些不快的开口了:“同志们,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能够确定,何锐并非是共产主义者,东北政府也不是一个社会主义政府。但东北政府是一个友好的政权,现阶段保证了边境的和平。从长远看,何锐的目标是向南,统一中国。以何锐果断与日本开战的事实来看,何锐绝不会接受英法对他的限制。在统一中国的过程中,何锐必然要与英法爆发冲突。英法不得不调动力量到南中国地区,必然削弱在欧洲的力量。我们最大的威胁就来自于欧洲,来自于英法支持的波兰。那么,还有同志认为何锐统一中国后会成为我们的威胁么?” 情报委员没有再说什么,其他委员也没有就此问题做出其他质问。就在此时,国防工业委员说道:“列宁同志,其他同志,我有一份报告要提出来。这件事关乎我们与东北政府的贸易。” 联共的中央委员们拿到了报告,俄国与东北政府的贸易比例占了俄国现在对外贸超过一半。在英国主导下,俄国对外贸易基本处于中断程度,这些并不意外。委员中比较懂经济的则看到,东北与苏俄的贸易种类大多属于机械、化工、医药。都是技术类产品。 机械加工用的刀具、钻头、砂轮等,就从东北进口了十几万件。这个数字在懂行的人眼里就是东北政府机械加工能力的证明。 国防工业委员爽快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们已经将东北生产的相关产品与法国与英国同类产品进行了对比,东北产品的质量超过了同类英法产品。价格比英法同类产品便宜。现在国内正在快速恢复工业,需要进口大量的此类产品。但是从生产安全的角度,一旦无法维持贸易,我们的生产会受到很大影响。” 有些委员已经明白过来,安全机构也许是考虑到这样的危险性,而国防工业部也在担心供货持续性。 口口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对于工业了解不多的委员中有些想问,俄国本土产品没办法替代么?不过委员们也知道,国防工业委员会肯定讨论过此事,才有他们自己的顾虑。 列宁同志此时也已经做出了判断,“我们的出口数量不足以完成交易么?” 国防工业委员坦率答道:“为了完成与东北的贸易,我们必须扩大在西伯利亚与远东的矿山开发与木材生产。” “那么就请财政委员准备扩大生产的投资计划。”列宁答道。 财政委员叶夫根尼·阿列克谢耶维奇·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同志有着明亮锐利的眼神。每一次扩大投入的计划都会让这位同志与联共中央委员们进行相当激烈的争论。然而这次他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从国防工业委员提交的文件上挪开实现,这位有着精明强干的面庞的财政委员沉默一阵后说道:“列宁同志,只要不继续增加对铁路运输的需求,我们就能接受。” 一提到铁路运输,连列宁同志都不愿意参与讨论。哪怕是最被人信赖的同志,一旦成为铁路部门的负责人,很快就会被却千夫所指。 联共委员们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谈妥,国防工业委员居然开口接下了这个茬,“关于铁路问题,我还有一个请求。东北政府的外贸代表团提出了一个建议,想和我们一起开发一种铁路机车。这种机车并非蒸汽动力,而是内燃机驱动的电力机车。这是我们与东北政府第一次技术合作,我想请同志们看一下报告。” 别的同志还不知道这个话意味着什么,列宁同志已经问道:“东北政府的铁路运输采取的是相同的车辆么?” “东北政府外贸代表团提出,火车的动力系统一起研发,火车其他部分各自根据本国铁路轨距和需求自行开发。双方会有技术上的交流,并不联合研制。”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列宁同志才放下心。如果俄国铁路完全采用中国主导的模式,就意味着中国主导了俄国的铁路系统标准,这是俄国绝不能接受的。甚至在沙皇时代,俄国也有自己的铁轨标准,现在领导俄国的联共更不可能允许本国重要的核心技术被外国主导。 读者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这些关于工业的问题确定后,再没人讨论关于东北与日本的问题。不管如何,俄国也参加过一战,知道战争到底有多么惨烈。中日之间的战争在俄国武装部队眼里,完全是两个穷鬼之间进行的互殴。并没有太多可借鉴的价值。 会议结束后,列宁同志快速口授了一份对外声明,让外交人民委员会发出去。 此时,王士珍、杨度、吕风三人已经在沈阳站下了车。前来迎接的是一位三人未曾谋面过的东北军少将。少将自我介绍道:“王公,我乃是东北陆军学院副校长周胤善,曾经在军中会议中远远见过王公几次。” 王士珍知道东北高层与北洋关系并不深厚,周胤善已经是为数不多在北洋直属里面干过的人。便笑道:“周校长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人才,以前因为公务没能多亲近,着实遗憾。” 这虽是场面话,也足以表达了王士珍的友好态度。周胤善笑道:“此次奉命迎接王公,也圆了下官亲近王公的夙愿。” “周校长太客气了。”王士珍说着,就与北洋众人随周胤善向车站外走。就见车站里行人众多,各个脚步有力。与京城的百姓相比,少了几分麻木,多了几分精神。 车站外,何锐正在几辆车前站立,一小队士兵左右排列。王士珍在报纸上见过不少次何锐的照片,却是第一次见到何锐本人。半身照片没办法评估身高,就见何锐果然是山东大汉,身高超过180。方脸上神色自若,气色也不错。竟然没有丝毫因为战争而焦虑的模样。 两人见礼后,何锐笑道:“王公,此时是战时,在下以为不宜过分紧张,免得民众焦虑。没能为王公清场迎接,还请王公见谅。” “此时自当以大局为重。何上将不必顾忌在下。”王士珍笑道。之前王士珍想的都是如何与何锐对谈,被何锐这么一讲才注意到沈阳车站内外的乘客们来来往往,车站里传出乘务员用电喇叭指挥乘客们检票上车,或者从哪里出站的声音。竟然感受不到战争时候的惊慌压抑。 不由得赞道:“只是听闻何上将虽然年轻,却胸有丘壑,乃是治国之才。此次只是浮光一掠,就能明白何上将此次大败日军,绝非侥幸。”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说完,王士珍又看了看列队的迎接的官兵,“看这士兵的军容,老夫就想起了当年与袁项城小站练兵时候那勃勃生机的模样。” 何锐笑道:“哈哈,我等东北军都是关外乡下人,怎么敢与袁公与王公练出的朝廷新军相提并论。王公谬赞了。” 听着这亲切的话,陪同的人都一脸微笑。跟随王士珍同行的吕风脸上也是微笑,心里面却感觉到一阵寒意。吕风曾经是民国驻日大使馆参赞,任期完成之后就离开了外交部。前几日突然被征召回了外交部,可还没到外交部报道,就被带来与王士珍一同到沈阳来拜见何锐。 两位大人物一脸亲切的交谈,吕风用外交官的角度来听就是另外的意思。王士珍本意很可能是要表达,北洋军与东北军一脉相承。何锐回答的意思则是,高贵的京城部队与身为乡下人的东北军根本不是一路人。看似说说笑笑,却是泾渭分明。 就在此时,何锐看到了吕风,有些惊喜的问道:“这位不是吕兄么?” 吕风清楚自己只是因为与何锐在东京的关系而被叫上,所以并不想出风头。不过何锐既然记得自己,便上前行礼,“何上将,东京一别已经7年。7年来,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何上将的文治武功,回想上将在日本留学时候就名闻日本,虽然佩服得很,却一点都不奇怪。” 果然如吕风所料,何锐只是亲切的握手,对于如何与吕风相识一字不提。吕风从来没有刻意想过接近何锐,当年与何锐相识全是公务。何锐是以军人身份去日本留学,按照规定,北洋每个月都要向何锐提供月俸,每年提供一套军服与阶级章。这才认识了何锐。 如果何锐此时说出此事,就是还认北洋的这份关系。既然不说,那就证明何锐心中已经不以北洋自居。 不管心中怎么想,大家客客气气的表达着自己的立场态度。何锐请众人上车,车队直奔下榻的宾馆。 在宾馆主楼大门处迎接的正是赵天麟与莫里循。吕风并不认识两人,王士珍与杨度都不认识赵天麟。但两人都对莫里循很熟悉。回想着莫里循当年在袁世凯称帝事件中与自己站在同一边,杨度不禁无声的叹息。老朋友在6年后竟然重逢了。 口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何锐说道:“王公,在下还有军务,此时须得告辞。” 王士珍等人想送,何锐笑道:“诸位远道而来,在下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等何锐离开,赵天麟将众人请进宾馆。吕风看赵天麟、周胤善、莫里循三人模样,确定赵天麟正是三人中为首的那位。 赵天麟引领众人到了宴会厅。宴会厅十分宽大,却只有寥寥几根柱子支撑,屋顶与墙壁上的电灯让最深的角落都被照的明亮。 距离正门五六米处有一条小水渠,水渠里清水流淌,将宴会厅分为前后两部分。入门的前面部分有迎宾台,结账台。这小水渠通入一个小池塘,池塘旁边放了几张沙发,一张小桌,供客人休息,池塘内几尾锦鲤悠然畅游。 赵天麟走到水渠上架设的小桥上,请众人通过。过了小桥,就到了一道月亮门前。与月亮门连在一起的是一道长长的雕花窗棂,既通透又能隔断掩映,可见设计者是用了心的。 过了月亮门,是一个能放了二十几张桌子的大厅。大厅另外一头也有一道水渠。水渠尽头是一个水磨模型,在水流推动下缓缓转动。整条小水渠的源头处是墙上一个石质入水口,在旁边的白粉墙上画着垂柳渔夫的壁画。墙边两步远,是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 柜台里面站的不是账房先生,而是一位身穿江南风情外衣的女服务员。一些穿着相同衣衫的女服务员们挽着同样样式的发髻,端了放了热酒的托盘来来往往。每一名女子都脚步轻快,明显没有裹脚。至少也放了好些年的脚。 抬眼看去,宴会厅内部装饰风格婉约,一派小桥流水的江南风格。吕风心中感叹,便是京城里也未必有几家店能讲究到如此地步。关外之地竟然有这般好去处,看来何锐在关外可过的不错啊。 赵天麟领着众人进了一处包间,里面布置也是江南风情,入门处有丝绸彩绘屏风,墙上挂了工笔仕女图。角落的小桌上有张古琴,用绸布覆盖。旁边放了白瓷瓶,里面竟然是娇艳欲滴的梅花。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这个季节竟然有梅花?吕风有些讶异。 王士珍并没有看这些摆设,他虽然客气了一下,还是被请到上座,其中五人各自落座。茶立刻就送上圆桌,赵天麟笑道:“晚辈久仰王公大名,晚辈就是天津人,听闻王公搬去了天津,却没机会能与王公做邻居。着实遗憾。”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王士珍微微一笑,“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赵博士乃是天津本地人,便是做邻居,也是老朽去与赵博士做邻居才是。” 赵天麟叹道:“不瞒王公,晚辈平生所爱并非做官,而是教书育人。等此次打赢日本,使得日本再不敢侵略中华,在下就想回天津的大学继续教书。那时候少不得去请教王公。” 王士珍摇摇头,“赵博士大才,我早就听过。当年国立北洋大学堂推荐校长,事关北洋,教育部总长汤化龙把备选名单送与袁公,是袁公选的赵博士。虽然袁公不在了,老朽还能记得此事。却不知赵博士当年可否知道此节。” 吕风听着两人对话,面上带笑,心里面却打起了十二分小心。也许这两位只是拉拉家常,说说旧事。不过从另外的角度理解,也可以认为两人已经单刀直入的开始谈事情了。 此次北洋派人前来可不是吃饭叙旧,而是关乎北洋前途的试探。以现在的中国局势,何锐与皖系距离最近,与皖系之间关系尚好。尤其张锡銮能够牵线搭桥,北洋上层即便知道张锡銮会亲近何锐多些,却也不至于把老兄弟们都给卖了。这才派人前来。 吕风在此行中只是个‘外人’,不过吕风自己也能想明白。如果何锐未来输给日本,那就一切皆休。如果何锐真能赢了日本,北洋就必须做出选择。尤其是皖系,距离近意味着首当其冲。而且皖系盘踞中央,想躲都不行。既然躲不过,皖系自然要弄明白何锐的意思。 如果从双方坦率交流的视角看王士珍与赵天麟的对话,赵天麟提出想和王士珍做邻居,暗喻东北要入主中央。王士珍说的先来后到,则是暗喻北洋能够接受东北成为中央主导。 王士珍说起旧事,尤其是赵天麟当校长是袁世凯钦点的事情。暗喻东北是北洋体系内的人,得按照北洋规矩来做。不能直接掀桌桌子,坏规矩。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当然,吕飞知道自己是在猜,并不敢确定。毕竟何锐此人在北洋中地位十分特殊。论出身,何锐乃是北洋嫡系,根本不容他人置疑。论身份,何锐是北洋大帅,率领奉系执掌一方。唯一缺点是何锐太年轻,没为北洋做过什么,论资排辈完全轮不到他在叔叔伯伯们面前发号施令。 但何锐却有自己的优势,他兵多将广,财政丰厚。若是何锐不急的话,完全可以等击败日本后再提要求。那时候何锐在中国的声望完全可以让他忽略一切辈分。辈分再高,国家大事上也高不过救国英雄。 北洋自然懂这些,才会此时派遣人前来探探口风。张锡銮是北洋里年龄最大的老大哥,但是他一直在关外,地位其实远不如段祺瑞、王士珍。可段祺瑞与王士珍等北洋大佬不得不叫声大哥,请教大哥,完全是因为张锡銮乃是扶龙之人。 这等高层,自然是决定越早,风险越大。但是决定越早,收益越大。张锡銮赌赢了这一把,自此在北洋中的超然地位无人能及。若是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局面,皖系与奉系火并起来,张锡銮一句话大概就能救人性命。 所以吕风一言不发的静静听着,虽然自己没有赌过未来,更没有把未来押宝到何锐身上。不过按照规矩,吕风认识何锐许多年,只是这份交情就能说上话。 如果事情有些为难,北洋大佬们自然要请吕风去见何锐。这样的机会其实很难得,至少吕风能够最先得到消息,便是为自己安排,也能未雨绸缪。 正文 第280章 准备的冬季(六) 宽敞的包间里,人人面前一杯茶,大家浅酌细品,交流着轻松愉快的语言。吕风前参赞定位好了自己的位置,只有在交谈进行到尴尬阶段之时才是自己介入之时,通过聊些轻松话题的方式缓和情绪,让谈话节奏顺利的进行下去。其他时间,吕风只用吃喝倾听就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见众人交谈的十分流畅,吕风就安然等待,并没有丝毫开口的想法。就听王士珍说道:“何上将初战告捷,以我之见,日本之后定然全力反扑,猛攻会如狂风暴雨。” 王士珍容貌并不出众,现在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小老头。然而他数十年军旅,只是这一两句话,神色目光已经隐隐如刀锋般锐利。吕风在外交部从来没见过如此人物,心中一凛。 赵天麟神色自若,只是目光也明亮了些。他微微点头,“正是如此,东北政府全力以待,力求打好接下来的战争。” 王士珍盯着赵天麟看了片刻,便微微一笑。刀锋般的感觉很快消散,让王士珍再次回到了那个和蔼小老头的模样,他笑道:“呵呵。张公每年寿诞,我都会何上门祝寿。每次都能见到何老弟派人问候。张公家里的最新物件层出不穷,张公豪爽,也会邀请我们这些闲人试用。张公清贵,并不怎么爱出门。我们问他怎么知道这些市面上都没有的新物件,张公说,都是何老弟四时之敬。感叹何老弟念旧,从不忘记兄长们。等何老弟接过北洋的重担,不知这徐公,段公去天津一起做了邻居,张公定然请何老弟如此照顾。张公的好意,我是着实感激。” 吕风把嘴一闭,呼吸都想尽可能的轻些。就见赵天麟笑道:“徐公、段公、王公身负天下众望,此时国家动荡,便是三位想归隐,我等也要请三位出山。王公莫要过谦。” 王士珍叹道:“龚自珍写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康有为说,少年强则国强。就我所知,周老弟与赵老弟今年不到40岁吧。” 赵天麟1886年出生,今年36岁。周胤善1884年出生,今年38岁,已经是东北政府核心层当中最年长的一位。赵天麟早就听说王士珍从小站练兵开始,就以做事细致著称。此时随口道来,已经按照年龄大小将两人排序,赵天麟觉得王士珍对此行十分重视,并非只是来试探一下。 不过王士珍并没有提问的意思,赵天麟等人就继续听王士珍说下去。 “何老弟今年32岁。奉系众将,没听说有几个年纪过30的。老夫回想自己此般年纪,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之时。国家正该有此风气。我等归隐,看年轻人为国效力,也是乐事。” 赵天麟这才答道:“王公,年轻自有年轻的不足。我年近40,尤其有感。年轻人其实未必不知道道理,若是没有徐公、段公、王公这样的长辈坐镇,一旦热血上头,意气之争,就会失了分寸。如国会这等本该是国家根本的机构,等中国统一,重开国会。若是没有诸公这样的人物坐镇,以我这样的年纪,一言不合,我还想下场争论。这等事,王公定然见的多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王士珍呵呵一笑,思忖片刻才笑道:“小战练兵之时,招收的都是直隶与周边几省的子弟。大家都是北方人,却也因为口音不同这等小事起过争执。此事乃是难免。” 赵天麟微微一笑,“王公,东北政府这几年一直在推动新华字典与普通话的规定与普及,大家虽然说起话来还是南腔北调,却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差别。” 便是镇定如王士珍,脸色也变了变。吕风更没想到赵天麟竟然如此坦率,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在场的人。就见东北方面三人神色自若,看来是下定了决心。至于王士珍与杨度,神色都很是凝重。 就在沉默之时,莫里循开口笑道:“诸位,我在中国二十多年,早已经觉得自己是个中国人。比较中西宴客,有些心得。” 对面杨度立刻笑道:“不知莫里循先生有何心得?” 莫里循答道:“西方宴客,大多先上菜,再谈事。” 这边赵天麟笑道:“你若是肚子饿了,不妨直说。在中国赴宴,你若是坐下就说,我饿了。放心,我们中国上菜可比西方快的多!”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大笑。赵天麟带着笑意转头对外面喊道:“服务员,拿菜单来。” 王士珍、杨度都是见过大场面之人。赵天麟请他们点菜,他们随便点了个自己喜欢吃的,并不客气。印刷精美的厚厚菜单很快送到了吕风面前,吕风也点了个青菜炒豆腐,就把餐单递给旁边的周胤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看着气氛终于保持在一团欢乐和气,吕风不由得对这帮大人物生出佩服。方才那直白的话真令人畏惧。赵天麟明确表示,如果政权交接,北洋顶层的大人物会给些国会议长之类地位尊崇,但是实权非常有限的位置。而北洋顶层人物却不用考虑在新政府里面安插自己的人。 密码563743675 若是北洋中年纪不大,性格暴烈之辈,谈到这个地步,只怕敢当场掀桌。王士珍从容镇定的风范令吕风十分仰慕。 反观东北政府这边,无论文武官员都行为有度,精明强干。既不以地位傲人,也没有因为对方的逢迎而得意。明显是胸有城府。哪怕是关乎中国未来的会谈,在他们面前也不是什么大场面。 这样的风范吕风极少在政府里见过,即便是在日本政府中,也只有那些顶尖的日本政治家才有这样的气度。 吕风倾向于北洋,不过也不是很在意。当下与这样的大人物同席饮酒,心中的忌惮与不安油然而生。此时,吕风直觉的明白了一件事,当下的东北军只是没空搭理北洋,北洋才有机会。只要东北军的矛头转向北洋,北洋就已经完了。 这样的感觉与北洋政府面对列强的感觉竟然没有丝毫分别。 正文 第281章 准备的冬季(七) 何锐并没有把北洋的事情放在心上。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北洋从来不是一个单独考虑的对象。这并非东北军或者文明党看不起北洋,日本与北洋一样,从来不是制定战略的目标。 统一中国。这才是战略目标。为了实现统一中国的战略目标,要考虑国内国外两种环境。谁会支持中国统一,谁会反对中国统一。到了这个阶段,北洋与日本才作为诸多事实存在而进入名单之中,作为分析的对象。 不仅是教授战略制定的何锐这么考虑,军委与东北军高层也都学会了这么考虑。何锐把王士珍送到了宾馆,就直奔东北军总司令部。此时的总司令部中已经充满了人力,每一名军人都在快步行走。以至于在拐角处要专门贴上了条幅,‘拐弯慢行’。 走廊里充满了脚步声,已经没办法靠听觉来判断拐角另外一边是不是走过来了人。匆忙行走而撞到一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上百次,甚至出现了事故。好几人被送进了医院。 军人因为急火攻心,与撞到一起的同僚们发生了冲突,被送去禁闭室冷静的也有十几号。 最近一楼增加了电算室,在走廊里就能听到手摇机械计算机运转的声音二十四小时不停。与传统计算室内笔尖划过计算纸的沙沙声以及算盘珠碰撞的清脆响声相比,这些机械造成的声音就远没有那么悦耳,即便这个新部门把效率提高了很多,还是有听力比较敏感的同志提出建议,是不是再主楼外专门给手摇机械计算机室建一座建筑。 何锐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声音。何锐甚至回想起自己喜欢的青轴机械键盘在敲打时发出的清脆音响,那种节奏感在做文字工作的时候真的很能提升心情。 到了三楼,徐乘风等人已经到了。参谋长程若凡立刻开始了报告,“第一阶段战役已经结束,根据最初的计划,我军在朝鲜建立两个司令部,在东北建立三个司令部。朝鲜正面战线,建立平壤战区司令部,由胡秀山同志出任司令。负责应对日军反扑,朝鲜侧面战线,建立朝鲜司令部,将由徐乘风同志出任司令。负责沿海反登陆作战。”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徐乘风对于自己由东北军总司令转为一个战区司令的事情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命令本身之上。 何锐心中则最后盘算着指挥官人选。胡秀山做事极为细致,下一阶段战役中,东北军的目的是在日本进攻中消耗日本的实力。胡秀山说过,在朝鲜,没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边打边撤,一旦有日军师团级旅团级部队脱离战线,就立刻打出一个反击。 在这方面,最适合的人选其实是程若凡。这几年来,程若凡进步极大,他的特点不仅没有被磨灭,聪明敏锐善于抓捕战机的优势反倒更被凸显出来。 不过临阵换将,对于胡秀山并不尊重,而且胡秀山完全有能力完成指挥任务。既然胡秀山没有任何撤下来的意思,何锐对此也只能闭口不言。 至于徐乘风,他是东北军中最有德国高级军人气质。坚定、从容、果敢。以东北军的现状,完全没能力对付日本海军,防登陆作战的方法就是死守防线。而东北军的后勤能力不足,无法在朝鲜维持超过40万部队的机动作战。 即便是用上了超过一半的卡车,也只能维持一个军的部队实施快速进攻。但凡汽车够用,油料充足,何锐就不会放过汉城。 打这样的硬仗,司令员超强的敏锐对战局的影响就非常有限。徐乘风有条不紊又刚毅的作风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出力量来。 程若凡此时继续着汇报,“在东北的辽东半岛,建立辽东战区司令部,由郑四郎同志出任司令。负责沿海反登陆作战。在鸭绿江西部我方领土上,建立鸭绿江司令部,由我本人,程若凡出任司令。依托我军已经完成的防线,为第三阶段战役做准备。鸭绿江战区也负责在接下来的战役阶段提供后勤支援,在必须的时候提供兵力支援。在山海关到锦州地区建立山海关战区,由钟义府同志出任司令。负责防备从山海关方向的可能进攻。沈阳的总司令部由何锐同志负责,协调东北政府与各司令部之间的关系。报告完毕。” 何锐点点头。心中有些感慨。当下,文明党东北军培养出来的所有高级军人都投入了战争。一切都要靠这些青年们支撑起来。何锐相信青年军人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如果战局不利,一定是何锐的能力不足所导致。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就在此时,程若凡提出了建议,“总司令,我认为我们是不是在山海关方面放置了太多兵力。就我个人判断,日军或者北洋军进攻山海关的可能性比我们预计的要低很多。如果能够多派遣一个军到朝鲜司令,可以增强防御能力。”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不等何锐回答,徐乘风说道:“总司令,我一部分同意程若凡同志的看法。但是抽调过来的一个军,最好能够强化我军的后勤运输能力。根据进军汉城的经验,我军现在战线的后勤运输压力太大。” 何锐完全知道程若凡与徐乘风的担心,这些问题现阶段无解,便答道:“我认为这已经是最好的布局。由于北洋的局面发生了变化,我们可以将一个军的部队从锦州调往锦州以东的营口驻防。减轻一些辽东战区的压力。但我不支持改变现在的整体布置局势。现阶段已经能够证明,我们对东北的判断稍显乐观。” 这话说完,徐乘风与程若凡都不再开口。何锐所指的‘稍显乐观’在和平时期不算什么。那真的是‘稍显乐观’。大概是100和95分的差距吧。 然而战争时期,别说5%的差距,1%的差距都有可能造成巨大的影响,5%是可能导致失败。这些方面就体现在高强度管理之下,很多原本运行良好的社会模式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东北其实不缺粮,也有非常好的国营粮店进行供应。哪怕是搞了配给制,都不会影响人民的正常生活。 但是,东北的人民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并非是‘正常环境’。水旱灾害造成的饥荒持续不断,加上旧制度下官府、军阀、士绅、地主们的盘剥,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民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而东北政府治下的4000万人民中,有一半以上就是因为天灾人祸险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逃到东北的人民。他们的确认为东北政府是个好官府,双方存在管理关系,却远没有到亲密一心的地步。 就如东北政府已经明确告诉民众,粮食供应没问题,大家不要囤积粮食,抢购物资。但是人民却还是干了。市场上没办法买到,就私下购买。即便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真的爆发了战争之后,依旧给政府造成了巨大压力。而囤积物资只是众多问题中的一个而已。 何锐虽然不失望,内心依旧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这也是之前何锐制定的政策必然导致的结果。 东北政府过去几年中搞的是发展工业以及发展小商品经济的经济政策,人民加入社会化生产的深度广度大大提升,财富积累速度很快。这些政策发展了市场,也让东北经济快速发展。 讨论群563743675 既然有了市场,在恐慌性情绪影响下,市场也开始反过来影响到东北经济。即便是21世纪,中国完成成为工业国,也没有能避免这样的问题。这就是政策的反噬。能否扛过去,得看东北政府这些的制度建设水平。 当然,何锐并没有感到气馁。因为日本方面面对着同样的问题,而且比东北政府更激烈。 第一阶段战争的大胜,靠的是奇袭。之所以其他各种势力,包括列强都没想到东北政府敢开战,只是因为他们认为何锐是这个时代优秀的政治家,所以何锐不可能不知道即便东北政府拥有当下列强国家的营运水平,以东北的实力挑战日本,也会因为国内经济崩溃而失败。 但何锐相信,以中国革命经验建设的东北政府能够承受这么巨大的压力而不崩溃。东北与日本的战争,先撑不住而崩溃一定是日本。 从山海关调动一个军到其他司令部,作用并不大。但是局面有变,不能立刻应对所带来的风险,要比一个军调动带来的收益大得多。从何锐的角度来看,哪怕那个军的确只能暂时驻守,也必须接受这样的冗余准备。这判断不是军事判断。 司令部并没有对此进行进一步的讨论。徐乘风与程若凡开始下一个汇报,“总司令,根据战役安排,我们向你汇报司令部现在人员的调动安排……” 何锐知道,一旦部队划分之后,战役就要这么打下去。排除了所有不安,何锐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汇报之上。 汽笛声声,满蒙派遣军联络官永田铁山少将乘坐的船只抵达了东京港。站在高高的船舷旁,就见此时的东京港各个码头区域,士兵们整齐列队,准备登船。装备堆积如山,苦力们背着扛着装备,如同暴雨前紧急搬家的蚂蚁般,排成细长的队列,在物资装备与开始装货的船只间连成细线。 永田铁山沿着舷梯下到码头,接船的大尉立刻上前询问:“请问,是永田阁下么?” 见永田铁山点头,大佐赶紧敬礼,“永田阁下,下官是陆军部的大和田大尉,奉田中阁下之命,护送永田阁下到陆军部。车在外面已经准备好了。”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永田带着警卫随着大和田大尉穿行在士兵们组成的森林间缝隙里。有些军官在呵斥怒骂那些不守纪律的士兵,有些军官则向着负责指挥登船的引领人员怒斥道:“为什么晚了五分钟还不能登船!你不知道战况紧急么?” 还有些军官怒道:“你们是要我们的士兵在夜里吹一夜冷风么!”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大半已经沉入西边的天际。10月底的夜风已经很冷,而海风更冷。永田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走出了码头,外面的街道上更是水泄不通的感觉。与港口内的空旷空间相比,街道与入口无疑狭小的多。一队队的日军停在各个入口处等着进入港口。在冷风中,士兵们裹紧军衣,背靠码头长长的木栅栏上。 而那些做生意的小贩,趁着这个机会向停下待命的军人售卖一些小食品。也有些胆大的穿过行军行列的缝隙跑到木栅栏这边,加紧兜售。 就在此时,奔跑声传来。就见一小队宪兵们,胳膊上带着白袖箍,手持木棍快速赶来。直奔那些影响通行的小贩而来。小贩们吓得赶紧跑路,宪兵们紧追上去。两边都消失在永田铁山的视线中,不过很快就传来了宪兵们怒斥责骂声,以及小贩们的哭喊求饶的声音。 又花了些时间走出去了大概一公里远,永田铁山眼前终于宽敞了一些。前来接他的汽车就停在一小片空地上,大和田大尉已经在港口里道过歉,此时又说道:“阁下,请您原谅。汽车只能停在这里。” 永田铁山并不在意。大和田大尉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便汽车强行开进去,此时也只怕开不出来。不过永田看到停车处不远正好有一个报亭,就说道:“请等我一会儿,我买几份报纸。” 大和田大尉很清楚永田铁山刚从汉城战场上下来,全然不知道国内的情况。便说道:“阁下,我给您买点吃的。” 面对这样建议,永田铁山谢过。很自然的伸手进兜摸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钱包。永田铁山去朝鲜的时候是带了钱包的,这些天来日夜奋战,哪里会去想钱的事。此次回来,又换了新军服。钱包此时大概或许在汉城,至于在哪里,永田铁山完全不知道。 密码563743675 收回手,永田铁山问道:“大和田君,您能够现在借给我五日元。” 大和田大尉连忙掏兜,只找出了两个多日元的领钱。正在问别人,永田说道:“已经够了。”就拿了点领钱直奔报亭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永田铁山就站在旁边的一盏煤气灯下开始第一份报纸头版上,赫然写着《帝国之璧——永田铁山少将大活跃》。 稍一浏览,永田铁山心中苦笑。自己、冈村和石原,三人不过是败军之将,却被报纸大肆鼓吹,仿佛守住汉城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以不足三万之兵,面对十几万凶恶支军,使其不得入汉城一步……’ 永田铁山微微叹息。难道帝国内部压力已经到了不得不靠吹嘘来维系民众情绪的地步么? 正文 第282章 准备的冬季(八) 春日丸是一家东京港区外很常见的小店,主要顾客都是码头苦力,有时候码头里面的工人也会从小店里定些盒饭。 这些天港口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向朝鲜前线运输人员物资,店里的食物早就卖光。大和田大尉只能去了其他店,发现其他店已经关门,只有这么一家还在营业。再次回来,请店主无论如何都要提供点吃的。 店主只能把留给自己的一点米饭捏了个寿司,又端出一碗昆布汤。道歉的同时还忍不住说起最近粮价又开始大涨,可不要再搞出之前米骚动时候粮价的担忧。 大和田大尉心中十分不快,却也没心情呵斥店主,一言不发端起食物出了店。此时天已经黑了,部队不再进入港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巡逻的宪兵看到永田铁山的孤零零的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翻看报纸,边走过来想询问这个可疑的军官。靠近时才发现永田铁山是将官,连忙远远敬礼,快步离去。 等大和田走到面前,永田铁山拿过吃的,看也没看就往嘴里塞,边咀嚼边继续翻看。一个寿司吃下肚,又灌下昆布汤,永田铁山已经翻完手中报纸,命道:“前往陆军部。”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汽车上,大和田大尉有点想与永田铁山交谈几句,却见永田铁山双目紧闭靠在后座上。像是在闭目沉思,又像是睡着了,竟然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最近近两个星期,关于战争的报道全部聚焦在汉城。大和田大尉能够接触到部分一线消息,报纸上的夸张描述自然懒得看,然而大本营内关注都在汉城。得知永田铁山守住了汉城,上下都大大松了口气。 眼见永田铁山快速翻看报纸,像是已经知道要看的内容,应该是有所准备,大和田大尉莫名的就安心许多。 战争开始没多久,日本就设立了大本营来统一指挥,大本营放在陆军部办公楼内。 陆军部大楼是新建的。原本陆军省办公地是一片日式平方建筑,后来请外国建筑师与日本留学归来的建筑师共同设计建造,此时早已经完工。陆军大楼主体上下四层,还包括两层的地下室。建筑呈现欧洲风格,尖顶,墙面皆是石质。庄严宏伟,彰显着亚洲第一强国的风范。 陆军部外由铁艺栅栏围成,造型优雅庄重。通过栅栏可以看到每一间办公室的窗口都亮着灯,陆军部大院里军人们脚步匆忙,整个陆军部以及大本营都在为了这场战争高速运营着。 汽车开进陆军部大院,就停在办公楼入口处。不用大和田大尉呼唤,永田铁山已经睁开眼,打开车门下了车。走进陆军部大楼,就见到楼里每一个房间门口都挂着临时写好的部门名称‘大本营后勤科’,‘大本营通讯科’……一系列的名称证明了大本营的构架已经完成。从那些没有关闭的房门看进去,军官们正在紧张的工作着,没有丝毫停歇。 大本营司令部就在楼顶陆军大臣办公室,永田并不知道内阁是怎么商议的。现在的首相加藤友三郎本人兼任海军大臣,永田觉得或许是因为首相还要履行营运政府的工作,这才让陆军大臣出任大本营司令。 在楼道中不少军官见到永田铁山,都停下脚步。这里面有熟人,也有不认识的。不管是哪一种,见到永田铁山大步走来,全都带着钦佩的目光立正敬礼。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进到司令部,田中义一起身迎了过来。这位大本营司令官本就和普通日本人一样消瘦,此时因为辛劳与疲惫,眼睛已经肿成了水泡眼。但田中义一声音里面的欣慰却是发自内心,“永田君,辛苦你了。” 永田铁山敬礼完毕,也不废话,直接答道:“阁下,下官已经在战报中说过,能够守住汉城,全靠帝国将士奋勇。然而敌军司令官作战决心不足,也是重要因素。我军后援抵达,敌军迅速脱离战斗,丝毫没有给我军任何反击的机会。下官判断,敌军处心积虑的偷袭我军,其作战计划应该十分完备……” 田中义一疲惫的脸上本是阴云密布,听永田铁山条例清晰的对战局进行汇报以及预判,终于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他打断了永田铁山的话,“永田君,稍等一下。” 说完,对副官吩咐一句。很快,副官就将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中将与另外一名中将从隔壁房间请了进来。永田铁山定睛一看,另一位中将乃是寺内寿一。在永田前往朝鲜的时候,寺内寿一还是少将。 寺内寿一1909年陆军大学毕业,永田铁山则是1911年毕业。在没有上战场的时候,寺内寿一就晋升中将,那么…… 见到永田铁山,寺内寿一主动上前与永田铁山握手,“永田君,很快你就会是我的参谋长了。” 田中义一在旁边解释道:“经由参谋本部商议,此次推荐寺内中将出任满蒙派遣军司令。报告已经送入宫中,想来很快就会对外宣布。” 永田铁山连忙向寺内寿一敬礼,但心中稍微有些不以为然。寺内寿一出身历史悠久的华族,陆军大学毕业后历任近卫师团参谋长、第一师团司令部助理、朝鲜军参谋长。他的学业水准很不错,虽然没有成为军刀组一员,其能力也受到了好评。 永田与寺内之间完全是公务关系,寺内寿一与同为贵族出身的小畑敏四郎关系更亲近。 此时田中义一请众人坐下,随手拿起烟灰缸摆到中间桌子上。就见偌大的白瓷烟灰缸里面插满各种烟头,宛如一支肥胖的刺猬。副官拿起烟灰缸亲自倒空,又让勤务兵拿去冲洗一下。等烟灰缸拿回来的时候,上面满是黄褐色的烟渍,也不知道最近到底多少次倒空,又多少次装满。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田中义一在里面弹了烟灰,说道:“汉城战役结束,我军将发动反攻,夺回朝鲜。反攻计划正在制定当中。此次反攻受到天皇、各界国民极力关注,断然不容有失。满蒙派遣军夺回朝鲜之后,要进入满蒙,彻底粉碎何锐政权。寺内君,你有决心么?” 寺内寿一连忙答道:“报告阁下,下官已经做好为帝国战死的决心。帝国的失败,请由下官来洗雪。” 田中义一与铃木庄六微微点头。寺内寿一接着说道:“铃木阁下,此次反攻,敌军定然会依托坚固防线全力抵抗,朝鲜多山,不知参谋本部针对这方面的战场特点有什么针对性调整么?” 铃木庄六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永田铁山,“永田君,大本营已经看过你的战报,关于此次反攻计划,你有考虑过么?” 永田本想按照冈村宁次的建议,先去拜访一下柳生少将。但此时完全来不及,便将考虑的结论讲了出来,“报告阁下。下官确认,此战中的敌军指挥官胡秀山是一位非常冷静的指挥官。帝国在东北的战败是优势数量的敌军采取了突袭,而敌军采用了法国在欧洲大战中的车辆运输模式,组建了大规模的汽车部队实施运输。才实现了优势兵力包围驻朝鲜军的局面。之后的战斗中,敌军进攻兵力始终只有一个军,其战斗部队数量与我军一个师团相近。可见,敌军在朝鲜能够随时机动的兵力,最多两个军。” 虽然日本报纸上大肆吹嘘,三万仓促组建的日军面对十余万敌军,靠着指挥官的优秀资质以及官兵们的勇猛无畏守住了汉城。日本大本营内几乎是30分钟一份战事报告,对于局面非常清楚。 胡秀山进攻汉城的部队也就是三万人,日军在汉城的守备部队以及拉来的辅助部队总数接近五万。日军才是兵力占优的一方。 但是,田中义一等人听到两个军的快速机动部队,心里面也着实感受到了压力。两个军,六七万主力部队是以每天接近100公里的速度狂奔。日军当下并不具备这样的大规模机动能力。 永田铁山继续说道:“朝鲜北部有1000公里的纵深。敌军后勤压力极大,下官认为敌军在朝鲜的作战部队不会超过40万,甚至可能只有30万。敌军是想通过在朝鲜大量消耗我军之后,逐渐撤退。等我军进展到鸭绿江一带,师老兵疲,敌军以大兵团优势兵力进行反击。在我军进攻朝鲜的过程中,敌军大概会考虑进行两次大规模防御战。” 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不禁微微点头,这正是参谋本部的结论。东北军有卡车优势,也有能力充分利用日本在朝鲜修建的铁路系统。东北军的30几万作战部队可以随时撤出战场,也可以在关键位置随时投入大量作战部队。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日军只能向北方推进,随时准备对占领高地的东北军发动进攻。这样的战斗一定会导致巨大的伤亡,这正是东北军的目的。在鸭绿江一带会有大量东北军以逸待劳,等着精疲力竭的日军主动送上门去。 可即便是知道了东北军的布置,日军又不得不这么做。如此被动的现实,让日本参谋本部众人在这些天里夜不能寐,通宵达旦的推演作战计划。 准·满蒙派遣军司令寺内寿一听到这些,心中又是不安又有些期待。永田铁山的大名在军中高层人尽皆知。不过大家赞赏的是永田铁山对于日本国家战略的构建。寺内寿一通过小畑敏四郎的关系,知道永田铁山在军中校官里面的影响力。此时听永田铁山的军事判断如此精准,对于永田铁山的战役理解水平有了完全的信心。不过永田铁山只是指出了问题,还没给出解决问题的思路。只有能解决问题的参谋长才值得完全信赖,所以寺内寿一等待着永田铁山接下来的阐述。 不仅是寺内寿一,田中义一与铃木庄六各自都有自己对破解战局的想法。永田铁山能否说出他们认同的思路,也决定了两人接下来对于永田铁山使用的思路。 永田铁山坦率的说道:“阁下,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下官认为,此次反击,当正面强攻,使得敌军不能撤退。此为以正合。组织登陆部队插入敌军后方,截断敌军运输线,打乱敌军部署。此为以奇胜。当然,以我观敌军战略,严密细致,此当是何君谋划。他定然不会不知道日军海军占据了绝对优势,敌军必然有所准备。” 听到这里,田中义一与铃木庄六以及寺内寿一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问道:“永田君可否考虑过在何处实施登陆?” 永田果断答道:“登陆有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在塘沽。一旦我军登陆塘沽,就可以对敌军实施前后夹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田中义一叹道:“但在此处登陆,会使北洋不得不与何锐联手,分散了帝国兵力。而且列强也不乐见帝国在远东进行这样的规模的战争。” 永田铁山微微点头,“阁下说的是。另一个选择在辽东半岛。但根据情报,东北军并没有将郑四郎所部调离辽东半岛。如果在辽东半岛登陆,就要在地势平坦的地区与敌军交战。守军郑四郎乃是悍将,曾击破关东州。我认为想在登陆后站稳脚跟,难度极大。” 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微微点头,却没说话。 永田铁山继续说道:“在朝鲜登陆对我军有诸多优势。日本经营朝鲜10年,对于朝鲜十分了解,朝鲜国内也有许多忠于日本的力量,可以提供配合。而且东北军兵力不足,无法防御朝鲜所有港口。” 听到这里,田中义一看了看其他人,见铃木庄六与寺内寿一都微微点头,便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站起身来。 在前线作战之时,日本陆军指挥机关也在全力分析战况,总结战例,为下一阶段作战进行准备。战争进行到当下,最糟糕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此战中最大功臣永田铁山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 即便是那些人认定永田铁山会成为下一代军中领袖的将校,也是认同永田铁山的战略构想能力,与人脉以及组织能力。对于永田铁山来说,他最大的短板是没有实际战功。 当驻朝鲜军被歼灭,日本陆军已经考虑起丢失釜山之外大部分朝鲜的局面。而永田铁山在如此危殆的局面下,竟然组织起残兵败将挡住了东北军,守下汉城。便是军中宿将,心中也是大为赞赏。 寺内寿一是各方都认同的满蒙派遣军司令,他已经理解了陆军高层的作战设想。永田铁山靠自己也得出与陆军高层相同的设想。陆军大臣、参谋本部长、满蒙派遣军的司令与参谋长达成了一致。田中义一心中再无担忧,起身后果断说道:“诸君……” 其余三人连忙站起身。田中义一继续说道:“此次大战,关乎帝国到现在为止不成文的国策能否执行下去,事关帝国国运。所以,我准备明日一早去拜见总理大臣,请求海军来指挥此次登陆行动。诸君,请大家一起为大日本帝国奋战吧。” 面对这些陆军核心骨干,田中义一言简意赅。但是海陆之争日久,陆军向海军低头,请海军指挥登陆作战,下了这个决定,其决心不亚于慷慨赴死。但是为了日本,田中义一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中将,准·满蒙派遣军司令寺内寿一中将,神色中都有些悲壮,向田中义一鞠躬的同时说道:“辛苦阁下了。” 田中义一看向了没有开口的永田铁山,不知这位在报纸上已经被称为‘帝国之壁’的精英将官为何不开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永田微微躬身,“不知阁下能否允许下官明日先去拜见加藤首相。此战事关帝国未来,陆军海军当精诚团结,尤其是司令部配置。若是由加藤总理大臣提出建议,设置正副司令。海军出任司令官,陆军出任副司令,由陆军指挥登陆作战。更能彰显帝国团结一致,打赢此战的决心。” 一位陆军大将,两位陆军中将一时无语。加藤友三郎是海军大臣,但加藤是以首相兼任了海军大臣。如果加藤首相提出这样的建议,交由大本意商议。局面就不再是陆军向海军低头,而是海陆携手一起对外作战。这不禁全了陆军颜面,更对内对外释放了强有力的信号。 永田铁山一个陆军少将,真的能完成这样的任务么?三位陆军高层都不敢相信。三人交流的目光中都是疑惑,甚至想开口询问永田到底想怎么劝说加藤。 但三人毕竟位高权重,知道此时决不能询问。田中义一下了决心,问道:“永田君,你可需要我等做什么?” 永田铁山果断答道:“如果下官能够说服加藤首相,还需有阁下亲笔信。请铃木阁下与寺内阁下联名。” 田中义一也不多话,走回办公桌后刷刷点点写了起来。铃木庄六与寺内寿一走到田中身边看着信的内容。等田中义一写完,两人分别署上自己的名字。 等田中义一把信交予永田铁山,永田铁山见田中义一准备开口嘱咐,连忙立正。就听田中义一说道:“永田君,今日早早休息。大本营在明日下午还为你准备了记者招待会,你此时已经是国家的英雄,要让国民了解到英雄是如何为国家奋战的。” 永田铁山见陆军准备的如此周详,连忙答道:“请阁下放心,此次大战中,陆军表现的可歌可泣。下官定然会让国民了解到陆军的可贵,重拾信心。” 正文 第283章 准备的冬季(九) 离开陆军部的时候,永田已经没有前去求见陆军大臣时候的急切,对于向他敬礼打招呼的军官们也能停下脚步与他们交谈几句。 大和田大尉知道永田铁山人脉广阔,却没想到永田竟然能叫出这么多军官的名字,甚至有些士官学校毕业并未考入陆军大学,而是靠积累功劳成为校官的士官学校毕业生,也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并且亲切的交谈几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让大和田大尉有些感动。等永田坐进汽车,他说道:“能否先送我去二叶亭餐馆看看,如果餐馆开着门,我想去吃点东西。” 大和田大尉知道永田铁山奔波这么久,就吃了个饭团,喝了碗昆布汤,赶紧命令司机转向。沿途街上没什么行人,平日里经营到10点左右的饭店大多数都关了门,少数还在亮着灯的饭店也都店门拉上,不知道是否营业。 到了二叶亭餐厅,就见餐厅适应生正在摘下门帘,看着准备收摊的样子。见到永田到来,连忙鞠躬行礼。永田与侍应生聊了几句,就转回身对大和田大尉说道:“大尉,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有警卫陪同,不会出事。” 大和田大尉本想在这里等着,但是看永田一副要在餐厅里好好放松一下的意思。想到永田在汉城的激战,大和田大尉也明白此时永田的确需要完全释放。其实送永田到大本营后,大和田已经注意到永田铁山没有带钱,就把此事报告给了田中义一的副官。 副官当即批给了大和田一点钱,并且告诉大和田,如果永田铁山要去放松,哪怕是去吉源,也要送到。结账的时候就挂在陆军部帐上。所以大和田最后还是听从了永田的命令,先行离开。不敢打搅了永田的心情。 就在汽车离开的时候,二叶亭内已经拉上的窗帘后,有人仔细看着汽车的动向。便是汽车离开,已经看不到踪迹,还是有人穿着便装出去,在门外放哨。 二叶亭店主在门口迎住了永田,他深深鞠躬,“永田阁下,在下在报纸上读到了阁下奋勇作战的事迹,格外感动。在下伸恨因为年纪的缘故,不能在阁下的指挥下上阵杀敌。在下期待永田君的活跃,今日就告辞了。” 讨论群563743675 见永田微笑着表示感谢,店主再次告辞,没有停留丝毫。 永田走进了二叶亭的餐厅正厅,这里已经集结了许多军官,凡是能来的二叶会的主要成员都到了。原本二叶会就是一个校官少壮派的组织,以前不肯正式加入的外围成员中,中佐大佐军官也来了好七八位。众人站立两旁,一见到永田进来立刻敬礼。永田回敬了军礼,然后与众人一一握手。 法式餐厅的布局习惯是一张一张铺设了雪白台布的方桌。此时方桌已经拼成了一张长桌,铺上了整块的台布,主位已经空出,校官们簇拥着永田在主位坐下。不用侍者服务,有军官充当了侍者,给摆好的高脚杯里面倒上香槟,永田站起身,神色中并无自傲,“诸君,此次关东军与驻朝鲜军覆灭。河合操校长切腹,诸位让我们为河合操阁下与殉国的官兵默哀。” 军官们的神色立刻肃穆起来,大家纷纷站起身,与永田铁山一起低头默哀。一分钟后,永田铁山才说道:“默哀结束。请坐。” 此时军官们再无过分激动,一言不发的等着永田训话。永田说道:“诸君。何君的才干我等皆知,从无一人敢小看他。便是如此,我等依旧小看了何君,放导致今日局面。何君统帅的东北政府已经是帝国心腹大患,东北政府虽是中国地方政府,此战乃是帝国国战。诸君必然会在前线奋战,我很可能会在短期内就回到朝鲜前线,诸君若是对前线有什么问题,请在此时提出。之后时间,我怕是没时间再与诸君如此相聚。” 军官中不少人本想表达些钦佩之情,听永田说的这么诚恳,便将注意力都放到了军务之上。小畑敏四郎乃是二叶会中地位仅次于永田的,此时感叹道:“永田君在前线大活跃,军中宿将都十分赞赏永田君的指挥,我无法对永田君望之项背。然而永田君在前线苦战,不知何君可否亲自指挥,敌军将校中有谁给永田君留下了深刻印象?” 虽然小畑敏四郎说的客气,也的确诚恳。不过永田并不认为小畑敏四郎真的熄了争夺二叶会首领的心思。但小畑这个问题的确问得好,了解对方将校的实力与特点,在未来相遇之时的确有帮助,于是永田就把自己关注到的一些东北军将官的事情讲述出来。 问题一个接一个,隐隐然,永田铁山坐稳了二叶会校官们的核心。校官们消息灵通,关于永田会成为满蒙派遣军参谋长的消息已经流传了好几天,大家都有所闻。 从现在开始,到战争结束。绝大部分日军都会在某个时间编入到满蒙派遣军内。作为满蒙派遣军参谋长,永田铁山已经不再是以往的明日之星,而是当下的名将之花。 对谈到了很晚,有些校官对谈完毕后就起身告辞。他们公务在身,是挤出时间来参加这次会面。但永田铁山却示意小畑敏四郎等几个与宫中有关系的校官暂时不要走。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等其他人都告辞了,永田铁山命人再次查看了无人旁听,才低声说道:“在下有件事想拜托诸位。请诸位尽快促成太子召见在下。” 这个要求倒是不奇怪。因为二叶会本身就是围绕当今皇太子裕仁的旗号组建,以扫除藩阀,重整日本为大义所在一个少壮派军官们的团体。 小畑敏四郎答道:“请永田君放心,我等定然全力推动。应该一两日内就会有结果。” 永田正色道:“局面至此,在下所需的不仅是召见询问前线战局。还需由太子殿下设宴。” 小畑等人听到这个要求,不禁为之侧目。永田居然要求太子赐宴,这像是臣子对主君该有的请求么? 正文 第284章 准备的冬季(十) 10月31日清晨,永田铁山在早上7点抵达内阁总理大臣加藤友三郎的办公室。几个月没见到的总理大臣加藤友三郎比永田想象的更消瘦,他的皮肤呈现出青白的颜色,颧骨高高凸起,脸颊则塌陷下去。 尽管身体虚弱,现任内阁总理大臣加藤友三郎的目光依旧明亮锐利,声音冷静专注,“永田君,田中君告诉我,你有一些想法。”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以正合,以奇胜。如果想获得第一阶段的胜利,决定性的出奇制胜需要靠登陆战完成。”永田铁山讲出了方案。就见加藤友三郎的目光锐利起来,看得出,海军大将加藤友三郎也考虑过这个方向。 “陆军认为,敌军尝试在朝鲜我军进行两次大规模的战役,唯有靠我军训练有素之官兵,将敌军逼入一次性决战,方能打破敌军企图。如果胜了,敌军在朝鲜的精锐荡然一空,我军乘胜突破鸭绿江,攻入满蒙。若是不能全胜,也能一次战役就打回鸭绿江,避免被敌军层层消耗。阁下,以我陆军之训练有素,海军之绝对优势,登陆作战不可能失败。” 加藤海军大将思索着。永田铁山就见他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在这10月底的气温下,一大滴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此时屋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有人说道:“打扰了。” 永田铁山没想到那人说完后,竟然没有等待里面回答,就拉开了门。那人乃是一名带着听诊器,挎着挎包的军医。军医手中捧着托盘,向着屋内的加藤友三郎与永田铁山躬身示意,走到加藤友三郎首相身边,帮他脱下半边军服,卷起衬衫衣袖。 永田铁山看向托盘,上面是注射器以及一瓶……吗啡。军医熟练的给加藤注射,又用听诊器听了心音,再给加藤测量血压。 加藤用毛巾擦了脸,注意到永田惊愕的目光,加藤语气平缓的说道:“最近腹痛加剧,为了不耽误公务,就用吗啡镇痛。永田君,你所说的设想,是陆军部的意思么?” 永田一时说不出话。他此时已经明白,加藤首相眼中的亮光并非源自肉体,而是由加藤孱弱肉体内坚毅灵魂燃烧所提供的的力量。 医生已经测量完了血压,他躬身说道:“阁下,请多保重。” 加藤没有回答,只是挥挥手,示意医生退下。 此时加藤额头上已经不再渗出汗水,他问道:“陆军部制定了这么一个构想,他们希望海军做些什么?” 永田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诚恳的说道:“陆军部想请求阁下以首相的身份提出建议,组成登陆作战联合作战司令部。由海军出任司令官,陆军派出副司令官。而登陆作战,由陆军的副司令指挥。” 加藤海军大将上下打量了永田片刻,有点嘲讽的笑道:“呵呵,永田君,田中阁下同意了你的提议?” 永田铁山一言不发,掏出田中等人署名的信,双手呈给加藤友三郎。加藤没有立刻拆开,他拿着信,思索着什么。永田发现,加藤并没有都没注意到他的手臂正在不自觉的颤抖着。这已经是病入膏肓的迹象。就更不用说加藤那毫无血色的青白面孔。这些迹象都表明,加藤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换了下一任首相,这个计划又需要很长时间来协调。心中虽有不忍,永田还是开口了,“阁下,陆军与海军都明白精诚合作的必要性。阁下如果因为病倒而辞去首相之任,田中阁下也会卸任。两位在,就能促成陆军与海军的合作。如果阁下不能立刻下令,这个计划很可能无法实现。到了那时候,陆军不得不用鲜血一步步在多山的朝鲜推进,海军强大的舰队只能毫无目标的在海上游弋。这是阁下想看到的么?” 加藤本就青白的皮肤更苍白了一些,不自觉颤抖的手臂还在抖动着。加藤海军大将终于开口了,“你方才说过,想通过一次大规模的作战,把敌军两次作战的设想彻底打破。能解释一下么?” “下官的分析来自于一个常识问题。何锐到底有多少精锐部队。帝国陆军的士官们在校学习超过12年,陆军大学毕业时,有15年时间在学习。何锐回到东北已经7年,听闻何锐在东北学习德国教育制度,大办义务教育,即便何锐教育成功,开始大规模培育出士官的时间不超过3年。这批士官们能够率领的部队规模最多15万人。” 加藤海军大将已经豁然开朗,心中对永田颇为赞赏。此次陆军战败,海军也颇有分析。包括加藤大将也搞不明白,何锐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精锐部队。作为列强,日本海军很清楚,只有先进的装备而没有能够灵活运用先进装备的军队,打不了胜仗。 日清战争,日俄战争都证明了这点。 从战报中看,东北军真正占优的是飞机,东北陆军虽然也使用了包括火焰喷射器之类在欧洲战场上出现过的装备,但真正胜利的原因是东北军灵活勇猛的作战模式。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永田铁山从合格士官数量分析问题的角度正好切中问题的关键。假设东北军人人都有5年制小学毕业水平,相较日军的学历占了点优势。但是东北军在6年中培养出来的士官数量是远不如搞工业化搞几十年的日本可比。 东北军士官数量的确只够率领15万精锐部队。从已知的战况看,东北军有8万部队进攻关东州,16万部队进攻朝鲜。把这24万人扣除后勤部队,按照日军编制比例,也就是15-19万之间。恰恰符合了永田铁山的判断。 而日军如果派遣超过30万的军队投入战役,兵力应该与东北军持平。其精锐部队数量更胜东北军。当然,这样的解释依旧不足以说服加藤海军大将,但加藤大将也有自己必须面对的问题。 加藤打开了田中义一的信,看完之后并没有给永田回答,只是说道:“我知道了。” 永田鞠躬告辞。等永田离开,加藤叫过副官,“准备车辆。” 副官连忙答道:“阁下,车已经准备好。” “去海军部。”加藤说着,就想站起身。但他连着两次用力,竟然站不起来。副官赶紧扶着加藤站起身,同时有些不解的再次确定,“阁下,您不是说要去拜见陛下的侍卫长么?”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加藤一边在副官搀扶下往前走,一边吩咐道:“派人禀报侍卫长,因为军务,我要晚些前去。请侍卫长见谅。今天我一定会去拜见他。此事重大,还请侍卫长留在宫中。” 副官赶紧把命令交代下去。扶着加藤进了汽车后排座,副官坐在了前排,对司机命道:“立刻去海军部。” 1896年,在明治政府的主导下,云集了日本政府机构的东京霞关,有三座三层高的巴洛克样式的红砖建筑在皇居樱田门护城河对面拔地而起。其中,紧邻皇居的一栋是司法省,比邻着的便是位于樱田大道一侧的“大审院”。“大审院”相当于最高法院。最后一栋则是充满着洋气的海军省大楼。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日本海军的组织架构与陆军差不多,海军参谋部叫‘军令部’,在海军省内占了一层楼。作战计划是由军令部制定,提交给日本天皇这个三军大元帅御览,一旦通过,交由海军大臣负责,海军大臣则把计划交给联合舰队司令执行。 海军大臣、军令部长、联合舰队司令,又号称‘三长官’。 加藤海军大臣到了海军省之后,立刻召见了军令部长山下源太郎大将与联合舰队司令竹下勇中将。 山本五十六中佐此时正在接受军令部长山下源太郎大将的训话。从美国留学归来之后,山本五十六在海军大学教书。就在几天前刚接到调令,命他到军令部报道。 今天,也就是10月31日,正式成为军令部作战科参谋的好几人都接受了山下大将的训话。之后,山下大将又把山本单独留下。刚说了两句,山下大将的副官就跑进来,低声说了几句。山下大将当即命道:“山本,你去工作吧。”说完,山下大将就跟着副官快步走出办公室,把鞠躬送行的山本丢在办公室里。 山本到不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进入相持阶段的现在,交战双方为了聚集力量发动下一击,反倒会避免无意义的交战。 走出军令部长办公室,山本直奔作战科。作战科长立刻塞给山本一摞海图,要他制定炮击计划。山本则向情报室要了关于东北军空军的资料与战报,仔细研读起来。 读完了资料,山本已经有了初步判断。茫茫大海没什么遮蔽物,高空中的飞机能够轻易捕捉到舰队航行时候的尾迹。晴朗天气下,完全没有突袭的可能。至于恶劣的天气下,舰队近岸炮击就是疯了。正常情况下,东北军一定能先获得日军舰队位置,提前完成准备。 刚做出了判断,作战科科长就过来询问参谋们的工作成果。看到山本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战报,科长走到山本面前,不快的说道:“山本君,你的工作完成了多少?” 山本五十六本就没什么兴趣做那些毫无意义的工作,心中不快,索性说道:“已经有了很大进展。” 首发:塔&读小说 科长本来就急火攻心,见山本的态度并不正经,就想抓山本当个典型。科长大声说道:“那么请山本君告诉我,你的工作进度是什么!” 山本虽然性格豪爽诙谐,对于工作却是极为用心。见科长如此,又见办公室内所有人都看过来。山本坦然站起身,朗声说道:“我到现在的工作进度,发现了我军主力舰并不适合靠近敌军空军覆盖的范围。虽然我对空军了解有限,无法准确判断距离,但是靠近敌军机场的地区不适合包括巡洋舰在内的舰艇靠近。” 科长见山本竟然装作真的工作,说的看似头头是道,也不准备再给山本留什么面子,大声质问道:“是什么让山本君做出距离的判断?是依照什么样的公式?还是依照什么样的方程?又或者是根据什么理论?” 在军令部一众参谋军官的注视下,山本走到一块黑板前,将上面已经写好的数字统统擦了。即便这些数字是抄到黑板上去的,看到自己费力抄写的数字被擦掉,南云忠一心中也颇为不快。 山本五十六拿起粉笔开始快速书写一些数字,因为记忆力很好,山本写的飞快。等写完之后,山本开始对着这些数字解释道,“这是我军金刚号战列舰的顶部装甲,这是金刚号的侧装甲,这是金刚号的烟囱外围的装甲厚度。这是我军巡洋舰的顶部装甲……” 所有人都懵了,不知道山本五十六列出这些的目的要干嘛。而山本五十六也没有恶搞,只是把有标志性的数据列清楚,然后放下粉笔,拍了拍手,神色平静的提出了问题,“如果这些装甲被200公斤装药的爆裂弹命中,这些爆裂弹的时速在每小时100-150公里。那么,诸君哪些装甲能够抗住。” 海军军官们都懵了。到现在为止,哪里有装药200公斤的爆裂弹。炮弹装药量与炮弹重量比例大概是100:1到50:1之间。200公斤装药,炮弹少说10吨重。便是欧洲大战中威风八面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主炮炮弹879公斤。 至于这个速度,更是离谱。381舰炮炮弹的炮口初速,就是炮弹飞出炮口的速度是700米每秒,大概是炮弹能飞最快的速度。以这个速度飞出去140公里,根本不需要一小时,只用200秒。 但南云忠一没有啃声,他已经确定,山本五十六根本不是在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的讨论很现实的问题。只是现在还没有揭开谜底而已。 但是作战科长却被气疯了,他冷笑道:“请问山本君,是什么炮弹能以这么慢的速度飞行呢?” 山本五十六冷静的答道:“如果东北军的飞机装满200公斤烈性炸药,以时速130公里的速度撞击我军以每小时20公里速度航行的舰艇。……哦,我想诸位更习惯于节这个单位,而飞机航速则习惯用公里来计算。” 作战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参谋们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模拟这场面,然后都被这种可能性吓到说不出话来。作战科长虽然此时气恼,却不等于他的军事水准不足。日本海军军令部绝不会让一个非精英的军官出任作战科长。 所以,拥有高水准计算能力的作战科长已经从动能、冲量、做功好几个公式,把山本提出的假设,从物理上做了计算。 再将烈性炸药的爆炸力的经验公式带入,科长已经发现,即便是日军现在拥有的战列舰,其建筑是扛不住这样的死亡撞击。如果运气不好,引爆了火药库,战列舰也得沉没。 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强烈情绪,科长走到山本五十六面前,礼貌而且尊重的说道:“山本君,请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作战室。留在作战室内的参谋本各个脸色难看,大家都没想到飞机竟然还能这么用!而且这种用法甚至达成了海军长久以来的期待,那就是炮弹拥有人类一样的思考能力。 当下东北军占据了飞机方面的全面优势,而且东北军还没有海军……原本以为可以在中国海岸线随意航行的日本海军军官们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有位少佐忍不住说道:“山本君突发奇想,我认为东北军未必能想到!” 这位少佐虽然声音很大,明显缺了底气。而南云忠一心中叹息,他想起了一件往事,也是何锐喝多了之后开的一个很不合适的玩笑。 那次南云忠一与山口多闻两人与何锐饮酒,说起了飞机与军舰之间的战斗。何锐当时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就用一种非常认真的模样对山口多闻说道:“如果在飞机里面装满炸药,用飞机撞击军舰,至少看起来很吓人。”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山口多闻虽然性格粗暴,却不是个刻板之人,听到这话他却没笑,甚至有些不快的说道:“何君!怎么能这样使用士兵的生命!” 何锐当时哈哈一笑,完全不以为意。南云忠一也对何锐当时的反应很是不解。不过南云忠一当时的确对此事留下了印象,从单纯的军事角度来看,这样的交换比的确有其合理性。 想起往事。南云忠一突然觉得此时此刻宛如彼时彼刻。何锐在南云忠一眼中,属于对军事理论理解的极为透彻的战略型人才。对于飞机的应用,属于一个战略决定。如果真发生了飞机撞沉日军战列舰的事情,哪怕只是一艘战列舰被撞沉,海军部只怕就得有人切腹。 南云忠一相信,以何锐冷酷到极点的战略思考,他肯定有这样的预案。而山本五十六这样性格跳脱的人却也能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有人说,两个极端会有共同表现。 而南云忠一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心情。到底是该为这种可能被揭示而感到庆幸,又或者是这种可能被揭示而感到恐惧? 正文 第285章 准备的冬季(十一)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作战科长把山本五十六从作战室内请出来,在楼道拐角处站定,科长板着脸说道:“山本君,请你不要在工作中说些耸人听闻的话。” 山本五十六冷静的答道:“这难道不是绝望的东北军会考虑的手段么?” 作战科长怀疑山本五十六在故意对立,但从山本的神色以及语气看,山本五十六的确很认真的在考虑此事。最重要的是,山本五十六的看法虽然天马行空,却意外的正经。 山本五十六从一开始就没有搞对立的意思,见作战科长并不想就这种可能进行考虑,只能继续说道:“科长,下官不会再提及此事。” 科长见山本妥协了,正准备开口。就听身后一阵立正的声音。转头看去,海军省大臣、海军军令部部长、联合舰队司令,三长官从楼上走下来。走廊里的军官们纷纷立正敬礼,科长见到军令部长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定了两秒。赶紧与山本向作战科办公室赶。 将官们被叫去会议室参加三长官主持的会议。校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心中胡乱猜测。将官们听加藤大将语气沉稳的说道:“陆军部请托海军,期望能在朝鲜实施大规模登陆作战。海军省、军令部已经同意这项作战设想。诸君要全力投入此次作战准备中。” 作战科长心中有些意外,他并没有想到海军部竟然会答应陆军省请求,却又不觉得奇怪。如果不考虑日本的利益,只考虑海军的利益。此次战败,会让海军的相对力量大增。陆军会如同英国那样,成为海军的附属。 但日本若是战败,不仅是陆军声望完蛋,日本几十年年积累起来的一切都会遭到巨大损失。海军身为日本的一部分,必须为日本奋战。 这与陆海之争无关。即便陆军再灰头土脸,日本陆军也不可能被取消。就算是上一代陆军马鹿们全都切腹谢罪,下一代,下下一代陆军马鹿正在前仆后继的成长。 原本作战科长还觉得山本五十六的奇谈怪论会影响士气,现在山本的预言却如一块搬不开的石头,压在作战科长心头。 加藤大将单刀直入,“诸君,我们今天先进性大规模登陆战的可行性研究。先不用让校官参与。” 众将纷纷点头。将官们对自己以及其他将官的保密能力有信心,校官们也是可信的,但是他们很可能会因为年轻气盛,不经意把这件事变成某种情绪宣泄的口子。 加藤大将随即将永田提供的登陆思路做了阐述,“将数个师团运送上朝鲜海岸,从登陆开始就投入激烈战斗的大规模登陆战。其目的在于配合汉城前线的陆军猛攻,造成对我军极为有利的战役局面……” 将官们都有着极高的军事素养,但这样规模的登陆作战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如果不是加藤大将要求大家立刻进行评估,海军将官们应该先回去各自思考,提出方案。现在,将官们就如小参谋一样,在已经指出的方向上投入作业。 艰苦的推演缓慢的进行着,问题接二连三的提出,又被一一解答。 如何侦查,如何联络,使用何种登陆船只,登陆场如何确定。如何在登陆过程中保证重装备与部队的同时登陆,并且在第一时间就让整顿完毕的登陆部队进发,空出登陆场给后续部队整理。 这些内容之多,即便是一种可行性讨论,其思考量也已经让将官们殚精竭智。加藤大将在会议中额头的汗水不断流下,副官不断递给大将毛巾擦汗。其间,大将数次费力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去了隔壁。片刻后,大将虽然脸色青白,却能回来继续参加讨论。 会议进行了几个小时,直到晚上7点多,海军将官们才得出一个并不特别可靠的结论,‘大规模登陆战可行。虽然还没讨论具体登陆位置,至少可以确定实施两个师团的的登陆作战。更大规模的作战在多个地区实施也可行,但是作战效率会大大降低。’ 几个小时的讨论耗尽了将官们的精力,大家疲惫的看向加藤大将。就见大将原本青白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些红润。大将锐利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眼睛甚至有些水汪汪的明亮感。 大家看着其他人灰蒙蒙的脸色,觉得有些意外。只能认为这结果符合了加藤大将的心情,让大将心情十分愉快,才有了现在的神色。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就见加藤大将扶着桌子站起身,诚恳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诸君了。” 众将赶紧起身,却见加藤大将转身就走,并没有给众人说话的时间。众将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搞不清楚加藤大将是何心意。 加藤大将此时并没有自己的心情。为了在海军部通过这个登陆作战计划,加藤大将先要说服三长官中其他两位,这个过程就花了近两个小时。开会之前,加藤大将又注射了一次吗啡,疼痛感减轻了,却又没能完全消除疼痛。那感觉仿佛附骨之疽,分散着加藤大将的注意力。却又在加藤大将感觉自己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刺激着加藤大将,让他能重新集中精神,与海军将官们继续讨论大规模登陆战的可行性。 虽然还有诸多不足,但是加藤大将知道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在原本计划中,今天要去宫中提交辞呈。加藤很清楚自己病入膏肓,绝非药石可救。之所以强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败局还没扭转。 汉城守住,想象中的大败并未出现。加藤大将就准备提交辞呈。首相死于任上,对日本又是一次新的打击。局面得到缓和的当下,即便倒阁会有所影响,也不至于动摇局面。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此时加藤大将只觉得疼痛、轻松、不快、欣喜,种种情绪已经汇聚成一股情绪,让他浑身轻飘飘的,灵魂的仿佛就要愉悦的脱离肉体。 一出会议室房门,加藤马上命令副官,“立刻给陛下的侍从官打电话,告诉他,我现在就前往宫内递交辞呈。” 看着大将有些跌跌撞撞的脚步,副官几乎要哭出来,却强忍悲痛,赶紧执行首相命令。同时命令汽车到海军部大楼门口等候。 海军部大楼距离皇宫正面樱田门并不远,完全可以步行前往。但加藤友三郎已经没有能力走过去。坐进汽车,加藤只觉得体力正在快速消散,便正襟危坐,努力抬起头,透过车窗往前看。借此来提升自己的注意力。 夜色中,已经隐隐看到了樱田门,距离不过两三百码。然而视野开始不断变黑变暗,樱田门竟然消失在加藤大将的视野里。加藤大将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正在快速被抽空,头不由自主的低下。便用尽力气抬起头来。 身份证-563743675 但每一次努力的结果又很快失败,加藤大将只觉得头颅仿佛有无尽的重量,脖颈竟然开始抬不起。 车很快就抵达了宫门外,副官转身看到加藤首相正襟危坐,头微微下垂,仿佛睡着了。想让首相多休息一会儿,副官下车先上前禀报。天皇侍从武官长竟然在电话里说,他会亲自出来迎接。 副官只觉得疲惫不堪,眼皮酸软。就点了根烟,大口抽着来提神。这些天,日本国内各方都期待被称为事务官内阁的加藤政府能撑住局面,而且加藤政府也已经撑住了。但这是靠一针针注射吗啡的加藤友三郎首相靠着燃烧生命强行支撑。 现在加藤首相决定递交辞呈,副官只感觉到欣慰。但是辞职能否得到通过,副官也没信心。如果宫中能够接受,就不会派侍从武官长亲自来迎接。 一根烟刚抽完,皇宫正门旁的小门开了,侍从武官长在侍从陪同下快步走出,见到副官就问道:“阁下在车里么?” 副官连忙答道:“是。我去请阁下。” 侍从武官长点点头,副官快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就见加藤首相的头竟然完全低下,呼唤几声,加藤首相并没有丝毫回应。用手轻推首相肩头,首相竟然随着轻推,软软倒下了。副官大惊,连忙大声呼喊首相,并且晃动着首相的肩头。 听到这动静,侍从武官长赶了上来。虽然加藤首相患大肠癌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给加藤,但侍从武官长却很清楚。一看这般景象,连忙伸手探加藤的呼吸,又用手指按在加藤脖颈大动脉上。加藤友三郎已无呼吸,脖颈动脉处冰凉一片,毫无动静。竟然不知在何时已经去世。 虽然知道没用,侍从武官长还是立刻让人请值班的御医前来救治,看着正拼命尝试唤醒加藤首相的副官以及手忙脚乱帮忙的司机,侍从武官长后退一步,摘下军帽向着加藤首相的遗体鞠躬。随即转身回宫,他要将这件事尽快告知给天皇以及摄政皇太子。 与日本皇宫门前的混乱与肃穆不同,何锐与王士珍的宴会就显得轻松温和的多。王士珍在之前的会面中已经大概明白了东北政府的态度,所以他此时没有丝毫隐瞒,率直的问道:“何老弟,既然徐公与段公已经决心让位于你,何老弟为何不肯给北洋留些面子。” 口口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何锐早就觉得王士珍是为了北洋集团的利益为谈判目的,这就是何锐并不想与王士珍对谈的原因。如果要谈,自然要谈如何解决国家当下的问题,要谈中国未来的发展。北洋集团的利益只能通过中国利益的实现而被考虑。北洋集团将自己的利益放在中国利益之前,在文明党与东北政府看来,已经是错到离谱的先后顺序。 但这就是现实,何锐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何锐真的很失望,如果袁世凯现在还活着,大概就能谈点正事。不管袁世凯死后被称为窃国大盗,至少他还是一个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格局。失去了领袖之后,北洋已经堕落到现今地步了。 等王士珍说完那些军阀们的立场,何锐笑道:“王公,晚辈认为,东北有今日局面,其实能证明一件事。不知王公以为是哪件事。” 王士珍觉得何锐是想彰显自己的才干,心中就有些鄙视起何锐来。但身不由己,王士珍笑道:“何贤弟才干,早就当入主中央。英雄出少年,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已经比不上了。” 何锐微微摇头,“王公,东北有制度,有政策,有治国理念。今日局面,证明了东北的制度、政策、治国理念能够让中国变强,能够对抗当今列强。如果东北此次能够达成战略目的,逼迫日本签署停战协议,再不采取武装入侵的方式干涉中国内政,中国就可以按照东北已经执行的制度、政策、治国理念去发展。” 王士珍眉头不禁皱起。这就是王士珍不能接受的原因,皖系与奉系当邻居,这几年并没有了解东北。还认真的了解过东北。这也是皖系当下必须与何锐谈判的原因。 东北的土地制度,经济政策,治国与用人理念。一旦套用在全国,皖系就不仅仅是让出政权,更会连根拔起,什么都不剩下。如果结局如此,皖系只能奋起一战。王士珍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毕竟日本到现在都不能把何锐如何,皖系还没疯癫到认为自己的实力能超过日本举国之力。 正想再劝,何锐则继续解释道:“王公,当年小站练兵,王公辅佐袁公,应当知道袁公练兵目的是为了国家。东北政府今日之种种,也是为了国家。今日之北洋前辈以为东北不过是仗势欺人,我对此不以为然。今日之东北政府中各种人都有,各个政府部门首脑,来自于大江南北,来自于长城内外。之所以委以重任,是在于他们接受了文明党的政治理念,并且有能力完成工作。仅此而已。想来王公对此当不陌生。” 听到这里,王士珍本想说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不由得叹息一声。当年小站练兵,局面正如何锐所说。袁世凯招贤纳士,聚集兵马,靠的就是一套制度。如果以满清当年模式建军,也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而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等人绝不可能脱颖而出。 何锐继续说道:“当下东北局面,绝非我有什么不得了之处,只是因为东北政府用现代工业国的制度来营运东北。如果东北政府成功,只能证明现代工业国的制度是正确的。东北政府里面这么多人才,他们并非是为了效忠我何锐,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救中国,才到了东北。既然此路能走通,他们自然要将这成功经验在整个中国推行。王公当能理解这些。” 讨论群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王士珍劝道:“何贤弟,北洋知道何贤弟的才干,心甘情愿请何贤弟入主中央。既然东北如此多的豪杰,自然能明白精诚团结的好处。” 何锐摇摇头,“团结的要义在于以何种基础团结。若是大家目的都在于振兴中华,不用王公交代,我等自当上门恳请。如果只是以其实力做筹码,维护个人的身家富贵。晚辈若是答应下来,就在证明东北政府的制度并非一定要执行。这等事,东北政府决无答应的可能。” 王士珍是个聪明人,也曾经与那些大人物共事。知道制度的重要性。若是制度不存,国家也就分崩离析。见何锐年纪轻轻已经深谙此事,心中不由得佩服。东北能有今日实力,绝非不少北洋高层以为的,何锐运气好从张锡銮这里得到东北。在王士珍看来,是张锡銮运气好,遇到了何锐。而张锡銮自己又有魄力,敢将东北托付,这才成就了张锡銮之名。 谈到这里,王士珍起身告辞。回到住处,王士珍命令赶紧准备发报,发报需要让机器预热。趁此时间,王士珍刷刷点点写好了电报稿。在预定时间,给京城发了过去。 除了讲清楚东北政府与北洋中央政府之间的矛盾核心,王士珍还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在下准备在东北多留些日子,请徐大总统指示。” 时间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王士珍一觉醒来后等到第二天中午依旧没有电报回来,便召集了此行的一众人员,“我准备在东北留上一段时间,诸位若是有事,便可自行回京。” 吕风本是想着尽快离开,然而这两日在沈阳街头走了走,只觉得沈阳比起日本东京竟然也不怎么逊色。更听说东北工业最发达的城市并非沈阳,而是四平这个何锐最初在东北任职的所在。就笑道:“王公,在下想先去四平看看。是走是留,到时候再说。” 杨度也有此次,便跟着问道:“王公既然想多留几日,何不一起前去四平?” 王士珍的计划里,也是要去四平,既然其他两人都这么想,便点头,“如此甚好。” 得知北洋的反应,何锐也没在意。只是请来招商局局长莫里循,“莫局长,美国大使说要以私人身份前来,你要不要接待一下?”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莫里循对自己被称为‘莫局长’之事完全没感觉。这并非何锐先搞出来的,而是莫里循签字的时候就用汉语写‘莫里循’。对英文姓名毫无了解的中国干部,很自然就认为莫里循姓莫,名里循。甚至觉得这姓名都挺好。 莫里循自己也就默认了。毕竟在中国,有个中国名字也不错。 此时听何锐说道美国大使要以私人身份前来,便笑道:“我出面招待,舒尔曼大使会不会感觉不安。” 然而莫里循明显小看了美国大使。舒尔曼大使在莫里循陪同下见到何锐,既然是私人身份,说话就很轻松。舒尔曼大使寒暄两句,就问道:“主席阁下,您的政府还需要招商局的副局长么?” 莫里循愣住了,何锐则被逗乐了。美国佬真的是坦率到可爱啊。 正文 第286章 准备的冬季(十二) “主席阁下,您的政府还需要招商局的副局长么?” 听美国大使舒尔曼问出这么一句话,莫里循的瞳孔不禁缩小了一下。这样的话是不能当做玩笑来听的,从政治角度来看,接受这样的请求就意味着何锐接受了与美国的合作。 莫里循看向何锐,就见何锐的确是被逗乐了,笑了片刻,何锐答道:“如果真的有这般人才,那就请舒尔曼阁下将这位的资料发给莫里循局长。莫里循局长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官员,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副手。” 一时间,莫里循又是感动又有些不安。何锐表达了对美国的善意,美国大使所期待的正是这样的态度。至于是不是真的派人来当招商局副局长,其实并不重要。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另外,何锐也明确表达了对莫里循的信赖。这可以看做是对莫里循个人的认同,也可以看做是一种政治表态。 看得出,舒尔曼大使很清楚此事,他并没有谈及细节,而是与何锐看似轻松的聊起天。谈论的内容从经济、哲学、科学、游历,唯独没有政治。 何锐也饶有兴趣的与舒尔曼大使聊着天。身为爱丁堡大学医学院博士,莫里循忍不住想起自己在中国的那些‘相识’。 如果不是王士珍、杨度等北洋代表前来,莫里循早就不再去回忆那些旧相识。与何锐一比,那些中国高官无疑还活在古代。 莫里循同样接触过不少从留学欧美的中国学者,那些人穿西装,用刀叉吃西餐,言必希腊罗马。要把自己装作与欧美人一样的存在。不管他们想让自己看上去掌握了西方文明的精髓,却与中国高官一样,完全不理解现代世界与现代政治。 舒尔曼大使并没与注意到莫里循,他早就听说过何锐的大名,远东外交界普遍认为何锐是学者、政治家、中国未来领袖人选,也是一个聪慧狡诈的外交家。这次战争又给何锐添加了冷酷军事家的新标签。 通过自己与何锐的交谈,舒尔曼更倾向于把何锐看做一个很有见识的学者,一个懂得哲学的学者。舒尔曼大使很少这么看待学者,因为学者们为了推销自己的认知,往往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博学之人。这举动在舒尔曼这样的权力者眼中就显得太过于市侩。这种学者的市侩气息在何锐身上一点都看不到。 有了这样的观点,舒尔曼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探知何锐到底是市侩或者是一名真正的学者。有一个办法是能够作为测试模式,只是…… 舒尔曼还是决定试试看,如果这个小小的测试能让何锐原形毕露,如果何锐真的是一位学者,就定然不会在意。如果何锐有着市侩的一面,即便何锐因此而愤怒,那愤怒也缺乏真正的力量支撑,也就是说,威胁性并不大。 于是舒尔曼先喝了一口何锐这边提供的咖啡,问道:“阁下,您一定听说过,有人称呼您为共产党人。您对这个评价怎么看?”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呵呵。”何锐笑了,神色间并无丝毫的在意,“如果他们想这么讲,就让他们这么讲好了。” “难道您认为自己是一名共产党人?”舒尔曼尝试着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因为何锐的反应着实超出了舒尔曼见过的那些社会主义者。社会主义者被权力者如此询问的时候一般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坚决反对自己是共产党人,一种是坦然承认自己是共产党人。而何锐清晰的区分出‘共产党人’与‘被称为共产党人’的不同。 何锐答道:“我认为我就是个共产党人,因为我认同马克思主义是基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方式,并且完全认同这样的研究方式。” 舒尔曼有些意外,“如果是这样,您就是共产主义的一个派系。” 何锐摇摇头,“共产主义并没有派系。共产党人本是一种研究方式,所谓的派系,是利用共产主义这个名词。不知道舒尔曼先生能理解么?” 舒尔曼觉得大概有一个感受,但是为了确定何锐的准备看法,他摇摇头,“我不能理解。” “舒尔曼先生,您反对奴隶制么?” 舒尔曼点点头。 “舒尔曼先生,您认为妇女应该有选举权么?” 舒尔曼迟疑一阵,虽然他本人并不支持,但是作为美国精英,舒尔曼愿意表现出自己进步的一面。就如美国人虽然都是种族主义者,却也会坚定的表达自己反对奴隶制,要表达自己认为人类都是相同的。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于是舒尔曼又点点头。 “舒尔曼先生,您认为没有罪行的普通人应该活活饿死么?” 舒尔曼摇头表示不应该。 何锐笑道:“您看,您的观点与那些自称共产党人的表述别无二致。那么您是那些共产党人么?” 对这样的话术,舒尔曼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如果回答的话,就会掉入话术的陷阱。这是外交界人士都很清楚的小把戏。 何锐则继续说道:“舒尔曼先生。追求人类社会的进步,期待人类社会发展到更文明的阶段,是所有精英们的追求。至于如何达成这样的目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而我认为共产主义的研究方式是最科学的,并且把共产主义作为我研究问题的方式。” 舒尔曼终于对共产主义本身有了些兴趣,他问道:“阁下,您认为东北政府与苏俄是不同的么?” “作为一个现代政府,美国政府、东北政府、苏俄政府,都要解决眼前的社会矛盾,理顺生产关系,发展国家。不管大家怎么对外宣传,其政府职能上的区别非常有限。” 这些都是政治学的基本常识,舒尔曼觉得何锐这就未免老生常谈了。但是出于礼貌,舒尔曼凑趣般问道:“阁下,政治上的区别就很大喽?” “政治上的区别甚至比政府的区别还小。大家打出不同旗号,对外宣传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们选择的政治制度是对的,是最好的。”何锐说完,一脸无趣的端起茶杯喝起了黑茶。 读者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舒尔曼被逗得笑起来,他现在能够确定,何锐是一名真正的学者,也是一名坦率并且合格的权力者。 既然谈到这里,舒尔曼觉得时机已到,可以谈谈他此行的目的。等何锐放下茶杯,舒尔曼问道:“阁下,您看过列宁先生最近对于远东局势的发言了么?” 何锐当然看过,而且觉得列宁同志拱火的做法有点令人不快,尤其是拱火的方式是进行了高格调的政治判断。 ‘……我们注意到,此次远东爆发的战争并非简单的中国地方政府与日本这个国家的战争,而是被压迫的人民对于凡尔赛体系的走狗日本的反抗。联共相信,进行正义斗争的中国与朝鲜人民一定能够击败日本,获取国家与民族的独立。而且这场战争并没有结束,获得解放的中国与朝鲜人民还会对支持日本的邪恶凡尔赛体系进行打击,只有为帝国主义利益服务的凡尔赛体系彻底崩塌,世界被压迫人民才能真正得到解放……’ 何锐相信列宁同志其实不在意‘反抗只为帝国主义利益服务的凡尔赛体系的被压迫国家人民’的生死。如果何锐与列宁同志易地而处,大概也会做出差不多的抉择。 而且列宁同志说的没错,如果不能摧毁凡尔赛体系,被压迫国家与人民也不可能得到解放。 但是!列宁同志此时这么讲,就是要让帝国主义的注意力都放到东北政府身上,以减轻苏俄面对的压力。 当优秀的政治能力与国家利益结合的时候,就能让人十分挠头。所以何锐把话题转移到了美国身上,“舒尔曼先生,美国想在多大程度上修正凡尔赛体系?对于英法主导的凡尔赛体系来说,美国与苏俄都是修正主义者。” 美国大师舒尔曼并没想到何锐就这么反咬一口,可何锐说的没错。美国正在尝试修正凡尔赛体系,让凡尔赛体系更符合美国的利益。何锐这反咬一口的能力虽然让舒尔曼有点不快,同时也让舒尔曼明白了何锐的意思。 与美国一样,东北政府也希望能够对凡尔赛体系搞‘修正主义’。何锐试图通过战争来塑造的远东秩序,定然是与现有的凡尔赛体系冲突。如果何锐能够击败日本,统一中国,就有能力逼迫英法对凡尔赛体系的远东部分进行‘修正’。这个修正必然对中国有利。而凡尔赛体系的任何修正,都符合美国的战略期待。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舒尔曼决定开始下一步,既然何锐集团有着清晰的世界视野,能够正确理解世界局势。接下来就看何锐集团有没有能力实现他们的愿望。舒尔曼大使以私人身份前来访问,就是为了确定这些重要的疑问。 “阁下怎么看待中美贸易?”舒尔曼问。 “鉴于中美两国之间的物理距离,我认为中美经贸关系中受地理因素影响的贸易项目发展的会比较慢。而当下的中美之间,基于互信的贸易关系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发展起来。而美国作为强大的工业国,也不会接受中国在北美洲、南美洲、中美洲进行全面贸易。我认为,中美贸易能够快速发展的领域,在于中美各自拥有巨大优势的项目。以及美国想向中国周边进行贸易辐射,而借用中国作为跳板的领域。” 这个看法非常现实,更是非常诚恳。舒尔曼讶异的同时又十分满意。他问道:“阁下愿意推动中美的合作?” 何锐爽快的答道:“东北政府从来欢迎基于平等与相互尊重基础之上的合作。” 说完,何锐看向坐在旁边的莫里循,“舒尔曼先生,莫里循先生是一位优秀的人才,在商业合作上,美国方面可以放心的找他交流。” 莫里循并不意外何锐与美国大使舒尔曼坦率并且有成效的交流,正如何锐所说,东北政府从来欢迎基于平等与相互尊重基础之上的合作。之所以对英国日本进行战略欺骗,只是因为英国与日本政府并不接受平等与互相尊重的关系。 为了获得平等与相互尊重的关系,何锐选择了战争这个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但战争绝不是何锐的目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结束了会面后,舒尔曼就开始拜访起在东北的美国人。包括东北电力研究所的副所长特斯拉。在美国的时候,舒尔曼听说过这个疯老头。此时见到疯老头特斯拉,感觉老头不仅和传闻中一样疯,还因为得到了中国官方的某种认可,更有些得意的样子。 即便心中不喜欢特斯兰,舒尔曼大使依旧与特斯拉合影,并且选择了能让特斯拉看上去处于非常好环境的背景。那是一个满是实验器材的实验室,光是看,就能感受到特斯拉受到重用。 给总统与国务卿的报告,当然不能用特斯拉等人的照片当做噱头,证明东北政府是如何的对美国有好感。美国总统与国务卿各自的班子要看的是何锐对国际政治深刻精妙的看法,以及何锐要选择的路线是否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但是对于一部分国会议员,是要用这些能感动人的内容。譬如,在中国的美国公民很欣赏与认同中国东北的营商环境,以及个人发展。自然少不了中国对美国的善意。 这并非因为美国国会议员们的水平格调比总统差,而是议员的权力来自于选票,那些给议员们投票的选民喜欢这一口。美国国会分元老院和众议院,元老院掌握人事权,众议院掌握钱袋子。 美国现阶段对中国的投资与合作,并非是真的要赚取什么不得了的利益,而是给中国提供挑战凡尔赛体系的能力,凡尔赛体系的动摇就是美国的利益。既然何锐没有做英法忠实走狗的打算,就必然要挑战凡尔赛体系。帮中国,就是在帮美国。 在东北走了一圈,美国大使舒尔曼觉得该准备的材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决定在11月8日返回京城。然而11月7日,苏俄宣布,正式成立苏联。 苏联全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俄语:СоюзСоветскихСоциалистическихРеспублик,英语:uniosocialistrepublics)。简称“苏联”,缩写cccp。而欧美对苏联则有英文的缩写。 苏维埃(俄语:совет)一词是俄文的汉语音译,意即“代表会议”或“会议”,“苏维埃”是俄国劳动人民在革命斗争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政权组织形式,起源于1905年俄国“二月革命”期间,由工人和起义的士兵直接选举代表组成的代表会议,称“苏维埃”。 1917年11月7日(俄历10月25日)爆发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建立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政权——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俄语:РоссийскаяСоветскаяФедеративнаяСоциалистическаяРеспублика,缩写РСФСР)。 1922年10月6日俄共(布)中央全会上,列宁提出成立新国家的建议得到通过。同年12月30日,在莫斯科大剧院召开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第一次苏维埃代表大会,会上通过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成立宣言和联盟条约。 这个联邦制社会主义国家,由15个权利平等的加盟共和国按照自愿联合的原则组成,由苏联共产党执政。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舒尔曼大使决定9日再回京城。既然身在东北,就应当趁此机会与何锐交流一下,看看这个远东重要的奉系力量对苏联的看法。 然而11月8日,何锐却没接见舒尔曼大使,而是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作为当前世界上的战争点,凡是有能力的大报都分别派遣了记者到东北与日本同时进行报道。 所以包括《泰晤士报》,《费加罗报》等欧洲著名报纸媒体都有记者参加了招待会。 美国报纸媒体中的《今日美国》,《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都有记者参加,连专门的财经媒体《华尔街日报》都派了记者参加。 舒尔曼大使听闻《华尔街日报》的记者都来了,心中有些期待。《华尔街日报》的目的自然是关注此次战争对于东北、中国、日本的影响。据说日本方面已经开始准备发行‘满蒙战争债券’,为战争筹集款项。 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投资内容,自然被华尔街方面关注。 就在记者招待会上,泰晤士报记者得到了提问机会,记者立刻问道:“请问主席阁下,您说您以个人名义向苏联发去贺电,这意味着您承认苏联政府么?” 何锐一板一眼的答道:“东北政府是民国政府下的地方政府,既然民国政府并没有承认苏联,东北政府也不会承认。我以个人名义发去贺电,是因为与列宁同志有过书信往来。” “听闻文明党向联共布尔什维克发去贺电,有这样的事情么?” “这个消息是正确的。”何锐微笑着答道。 扣扣563743675 泰晤士报记者立刻就最近的新闻问下去,“列宁对东北政府与日本的战争表达了支持,他的支持是否是为了换取到东北政府的承认呢?” 听闻英国记者要把苏联与东北政府拉到一起,何锐加重了语气,“东北政府现在并不承认苏联。但是,基于一些国家对于东北政府的恶意,我也不能排除未来与苏联政府建立外交关系。” 此言一出,记者中爆发出一阵叹息声,人人高举手臂,请求提问。 正文 第287章 准备的冬季(十三) 看着美国报纸媒体先提供的记者招待会内容,美国大使舒尔曼没想到何锐竟然表现出了外交上的失误。未来有可能与苏联建立外交关系,在外界,尤其是外交界的解读有两个方向。 第一,何锐宣布要夺取中国政权。第二,如果战争失败,何锐可能以东北政府的名义请求苏联的保护。 不管是哪一种,都与何锐这样优秀的外交家的反应不搭调。这做法太过于鲁莽,甚至能被认为是外交事故。 舒尔曼本想离开,却还是请求再见何锐一次。很快,两人就见面了。此次会面只有两人,舒尔曼笑道:“阁下在记者招待会上的发言引发了很大的轰动。”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这会被看做外交事故。我并不否认。”何锐心平气和的答道。 舒尔曼有些意外,“阁下的目的何在? 何锐平淡的说道:“哪怕是有外交界的人向中央政府做了解释,中央政府也充分理解了这些解释,他们也不会在意。舒尔曼阁下应该很清楚。” 舒尔曼只是微微点头,在心里面已经给何锐加上了一个定语,‘独裁者’。 不过美国外交界对于独裁者并没有特别的看法,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独裁政权,多一个何锐并没什么大不了。舒尔曼把话题转回到苏联身上,“阁下作为与苏联接壤的政治势力,您对未来的期待会是什么?” “平等的外交,和平发展,避免战争,是东北政府对苏联关系的长期定位。” 这是完全能够想象的选择,舒尔曼认为一个独裁政权反倒更能在一定时间内保证政策被执行下去。既然是这样,舒尔曼换了笑脸,“美国理解日本对中国的压迫,基于现在的国际政治环境,美国没办法对中国提供实质的帮助。但是美国一贯支持反对殖民压迫的正义斗争。所以,我会向我国政府明确指出东北与日本战争的实质性因素。”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何锐从来没有考虑过依靠任何外力来赢得战争,美国这表态又是‘除了实质性帮助,我们会提供给你所有帮助’的传统强调。何锐的回答就是针对这样局面,“日本拥有世界第三的海军,远东第一的陆军,这对于西太平洋的安全构成了威胁。而且日本正在使用这样的力量对中国进行压迫与侵略,这就是战争的起因。我认为美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所以期待与美国在未来一起建设和平稳定的西太平洋友好关系。如果美国方面在合作上有需求,我会安排吴有平行政长官负责此事。” 舒尔曼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让美国公使与一个英国臣民讨论美国与东北的经济合作,明显是一场外交失败。所以舒尔曼提出了让一位美国人出任招商局副局长的‘玩笑’。 现在何锐松口了,舒尔曼的外交压力骤减。既然情况进行到现在的阶段,舒尔曼提出了建议,“期待能够与阁下在更有想象力与建设性的方向上进行探讨。” 口口563743675 何锐微微一笑。美国人不理解何锐为什么有如此深远的眼光,因为他们不能想象何锐‘看到过’。既然如此,何锐也只能一步步的配合美国人演下去,等待美国能够做出他们的选择。虽然他们会怎么选,何锐早就知道。 其实美国选择的可能性,在全世界有识之士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何锐的优势在于,他更能准确的把握美国选择的步骤。甚至在华盛顿都在为如何选择殚精竭智的时候,何锐已经知道在具体的国际局势下,美国必然怎么选择。 进行了一番单纯的外交套路后,舒尔曼满意而去。回到住处,他立刻撕掉了之前那份成果寥寥的报告,根据现有局面进行重写。 “……何锐非常理解日本在西太平洋的舰队所针对的目标,其行为已经在事实上挑战了凡尔赛体系。 国务卿阁下,根据我的观察。何锐是一个有全球视野的中国地方独裁政权领导者,其很有可能在未来的中国拥有政策决策权。 何锐在政治上明显受到左翼理念影响,也是一个有着强烈民族主义情绪的政治家。其左翼理念在其领导的文明党的主要经济政策中有着明显体现。导致了在东北新经济制度之下,地主与富人的经济利益受到了很大冲击。 但是,其左翼理念团结了穷人与下层人民,其民族主义情绪团结了受过教育的中间阶层,构建出现在东北比较稳定的政治格局。 何锐的独裁政府采用的政策,对于贸易很友好,其行政组织能力比较强,对于促进美国对外贸易有帮助。 可以认为,何锐是为了满足其领导的文明党成员,以及中国受过教育的社会中间阶层的民族主义情绪,发动了对日本的战争。并且试图通过这场战争赢得更多政治合法性。 基于何锐的特点,以及采取的行动符合美国的利益。我建议,继续扩大与东北政府的友好交流。可以考虑与东北政府进行投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合格的现代政府中,所有公务人员的行动都在职权之内。舒尔曼大使给他的顶头上司写报告,何锐送走了舒尔曼之后,也接到了总参谋部的报告。 “……基于对日本近期军队调动,以及日本国内征兵力度的情报。日本方面明显没有在短期内采取反攻的计划,而是在国内开始征召士兵。 日本有着成熟的兵役体系,能够快速应征入伍的适龄军人有37万左右,符合征召标准的士兵数量在167万左右。由于我军已经歼灭9万日军,加上会在第二阶段战役中伤亡造成的永久性减员。以日本的战争决心,在半年内开始的第三阶段战役中,我方很可能要面对150万日军。 我军从22年夏季开始持续征召,现在的部队数量达到了94万。并不足以应对日军的进攻,所以,参谋部已经完成了新一阶段的征兵计划。目标是在1923年2月前,将我军作战部队数量扩充到120万,辅助部队数量扩充到80万。以应对日军的进攻。 新一阶段征兵计划附在此报告后。 基于战争的规模,总参谋部建议,在征兵计划开始的同时,东北完全实施战时经济总动员。以筹集足够的兵力与物资,进行长期战。 代理总参谋长,钟义府。1922年11月7日。” 由于北洋派遣了王士珍表达了北洋一定会对日本有可能入侵山东、直隶的的军事行动全力抵抗。何锐就把政委钟义府从山海关调回到总参谋部,由钟义府代理总参谋长。钟义府的报告也证明他的能力足以胜任代理总参谋长。 看到要启动经济总动员,何锐还是有些不甘。一旦经济动员,对于工业国的经济会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如果可以的话,任何工业国都是能晚一天经济动员就晚一天。 譬如二战的德国,一直到1943年才开始经济动员。甚至到了1944年,德国的总动员都进行的非常半吊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这不是纳粹德国不懂战争与经济,也不是纳粹德国领导人狂妄自大,更不是纳粹德国不知道英国、苏联从1941年已经总动员以及战时经济,连美国都开始了总动员战时经济。 小胡子对德国人民承诺过,他不会让德国再次回到一战的悲惨局面,为了兑现政治承诺,德国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会那么做。 何锐并没有做出政治承诺,文明党与东北政府也没有那么做过。现在总动员最大障碍就是中国人民从来没有过工业社会下的总动员经验。那些有过总动员经验的国家,人民知道战争大概是怎么打的,人民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总动员,这样的强制政策并非战争撑不下去了,而是政府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而采取的管理手段。 在中国历史上,关于总动员的印象,唐代杜甫写过一篇著名的《石壕吏》。 何锐肯定没机会向杜甫请教,这位大诗人是否理解总动员的,也没办法请教这位大诗人对于总动员的看法。不过何锐上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问,‘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这说明了什么?’ 何锐那时候的确是少年的叛逆期,喜欢做惊人之语。最重要的是,何锐的确感觉石壕吏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去抓人。老师的问题当然要尽快回答,何锐知道,老师想听到学生对石壕吏的负面评价。但何锐真的不觉得石壕吏错在哪里。 憋了几秒钟,何锐破口而出,“这说明了石壕吏的聪明才干。” 同学大笑,语文老师无奈的说:‘xx,你把聪明才干这个词给糟蹋了。’ 何锐被批评过无数次,也不服气过无数次。但是这一次,何锐偏偏心甘情愿的承认,自己的确用词不当。不过何锐也不觉得自己思路出发点有什么问题。 当何锐成长到能理解动员体系的时候,更是看出了石壕吏作为一篇关于总动员的诗文,杜甫是非常懂得当时的制度。 首发-:-塔读小说@ ……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这就是完全的总动员体系,唐代的社会管理水平在当时世界上都是最先进的,从其动员内容上就可以看出。 安史之乱,是安禄山集团的整体叛乱。所以在石壕吏之中,并没有藩镇私兵,而是正规军。‘邺城戍’意味着石壕村的这户人家的三个儿子并非是常备军的一员,而是被拉去邺城参与到守城之战。儿子们还能写信回家,告知前线情况。说明当时的邮政系统并没有崩溃。 满清的局面与唐朝安史之乱的局面完全不同,满清被外来的列强吊起来打,中国的自信荡然无存。满清的征兵体系又完全废掉了,人民在一次次战败中的直觉感受与现代工业国人民的感受可不一样。一旦普通村里被‘抓丁’,那就意味着战争已经逼近到家门口了。 虽然东北政府的基层建设搞了7年,培训从未落下,人民也在各种定期的军训以及水利工程建设中切身感受到了到外地是怎么回事。但是不等于现在的东北人民已经是现代工业国的人民。 更重要的是,对面的日本有过战胜经验。他们人民知道,一旦打赢了,就可以获得割地赔款,人民好歹能舔点上层漏下的渣渣。而且到了殖民地之后,哪怕是底本底层也能获得超过殖民地本地人的社会地位与特权。 可中国人民的经验中,除了承担战争代价之外,什么都得不到。这也是何锐想尽量避免经济动员的原因。 家人被抓丁,东北人民还能接受。一旦经济被控制,人民能够接受到什么地步呢?这可未必靠宣传就能解决。 何锐想了一阵,让秘书给吴有平打电话。吴有平很快就到了,还拿了几份文件。何锐让吴有平到沙发那边坐下,汇报一下经济动员的准备情况。 密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吴有平神色中也是不甘,却答道:“主席,我认为,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开始经济动员。” 既然吴有平都这么说了,何锐直接问道:“那么基层的经济动员管理体系准备到什么程度了?” 吴有平的神色肃然严肃,却没有了不甘,“各个村长,镇长,支部书记,全都完成了第三轮经济动员教育。根据汇报与抽查,动员教育进行的很完备。城市里面的核查已经完成,各个工厂的转产内容,军代表到位,与那些部门联系,都已经完成。村镇里面的作坊、村镇企业、私人企业的生产内容,以及产能以及转产方向,也都已经完成了制定。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摸底排查。关于一部分可以转移到村镇集体生产的军需品的原材料运输,检验,入库,有我们给欧洲大战以及俄国内战的生产经验,也都可以保证流程顺畅。最多4天,等摸底排查的总结上报,我们就可以随时开始经济动员。” 何锐很想把总参谋部的报告给吴有平看,却还是迟疑了。但国家大事不能迟疑,何锐站起身把报告拿过来,递给了吴有平。吴有平看完之后,神色中竟然轻松了不少。何锐觉得年轻人就是好啊,很容易就被满足。而自己的心情真的没办法轻松。 当然何锐也觉得这或许是因为自己是另一个时代的人,那时代的中国实力超过了美国,是世界第一。所以心态上无疑是更从容淡定的。如果连中国都惊慌起来,那全世界除了已经决定躺倒任锤的国家,其他凡是想在乱局中挣扎一下的国家岂不是要疯掉么? 可在另一个时空里,国力只有中国5%的日本,在当下的国力明显在东北之上,这样的心情差距对何锐的影响其实比吴有平等优秀青年要大得多。毕竟,吴有平等核心干部最近7年中,是处于一个快速上升期。而何锐看到的东北,距离心中默认的那个东北有天差地别的不同。 吴有平肯定无法理解何锐的真正心情,看到征兵只有200万规模,吴有平是有些欢喜的,“主席,不需要征兵到400万么?” 何锐摇摇头,“当然不需要。第一阶段的战役已经证明,我军的基本战术凌驾日军之上。根据缴获以及审问日军俘虏得到的情报,证明了我们在战前的判断,日本的主力装备依旧是一战前的水平。而且一战中欧洲战场上的装备并不适合日军。日军的后续装备研发上也明显出现了断层。这个断层不可能在两年内赶上。” “主席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如果只是200万部队,对东北工业生产的影响比400万要小得多。对于现在的工业生产技术迭代的影响远比想的要小。主席,我还有一个请求,能否在动员令中强化成年人再教育的内容?” 何锐很信任教育部长赵天麟,而且赵天麟对于职业教育的认知非常透彻,所以何锐并没有特别关心过成年人再教育的部分。听吴有平专门提及,只能问道:“还要强化到什么程度?” 口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吴有平立刻答道:“我们的义务教育是强制性的。能否趁此机会,将成年人再教育也变成强制性的?” “成年人强制教育……经济上能负担得了么?”何锐叹道。 到了21世纪,哪怕是再糟糕的国家,都会有相当比例人口认识到,教育是改变国家的重要一环。哪怕是塔利班,在二次掌权后都知道教育不能停。 但是这种事情知道归知道,能不能做到,这就不是喊喊口号就能解决的。这得真金白银的往里面投入。 就如印度上下都知道教育是对的,但是印度在21世纪头20年的人均社会服务,只有中国1970年代水平,印度发展就在那个水平上徘徊。 当然了,中国1970年代的社会服务水平并不低。如果水平低,改开之后哪里有那么多初中生小学生进了工厂。 东北才搞了7年,经济水平怎么都没办法与新中国1970年比较。吴有平太乐观了。 正文 第288章 准备的冬季(十四) 何锐办公室里面的座钟哒哒的走着,将近一分钟里,屋内并没有人说话。这是何锐现在的秘书从未见过的局面,几年来,这种事情只发生在激烈的对抗时候。何锐与同志们交谈的时候追求的是尽快解决问题。秘书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些不安。 然后何锐开口了。仅仅是因为何锐打破沉默,秘书心里面就觉得安定了不少。 “有平同志。我个人猜测,你是想在总动员的高度管制模式下,通过推行强制成人再教育,推进包括抚恤、国家意识培养、现代社会理解等等工作。并且用比较温情脉脉的教育环境,尽量减少战争给人民的冷酷感觉。”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吴有平听到这话,眼睛已经亮了,连连点头。等何锐说完,吴有平主动解释道:“主席,我知道战争与这种模式之间的冲突,但是这场战争是主席主导的,同志们才认为有讨论的可能性。” “我感谢同志们对我的信赖。”何锐开口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总动员制度对政府和人民的压力极大,所以总动员也分成很多级别。现在东北政府要采用的几乎是最严厉的那一级,通过对工农业以及人力的最大程度榨取,来维持高强度高烈度的战争。 只要有良心的人,都不会乐见这样的局面。更不用说吴有平这些投身救国的青年,他们想出各种调和的思路再正常不过。救中国是为了让人民过上有尊严的安定生活,而不是把人民退入被更残酷压榨的境况。 何锐严肃的继续说道:“如果战争完全按照我的预期发展,一年结束。我会同意考虑进行这方面的讨论。但是,有平同志,我不能做这样的保证。我认为,战争完全有可能进行三年。日本方面很清楚这关乎的不是战争本身的胜负,而是国家的国运。日本决不能接受他们失去未来,为了日本的未来,日本方面会竭尽一切。从这样的现实考虑出发,我相信你能理解为什么不能讨论这样的方案。因为你想纳入强制成人教育的那些内容,都已经有了解决方案。” 吴有平心中有些遗憾,却没有反对何锐的观点,“既然主席认为战争有可能进入第三年,我们会按照计划实施总动员。”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何锐也没有说什么,计划早就完成,现在所需要的只是领导人签署命令。何锐回到桌边,连拿起笔的简单动作都仿佛在快速消耗心力,索性在椅子上坐下。深呼吸两次,调整了心态,何锐再次拿起笔,在公文纸上写下,文件抬头,‘东北政府主席令’。 总动员的级别由总参提请,军队不能命令政府,也不能直接向政府发文。总参提请的内容经军委讨论后,以东北政府主席令的方式向政府长官传达。现在军委委员们在各处,接到总司令部的电报后,军委成员都发来电报,同意实施最高级别的总动员。 何锐并不畏惧,但是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何锐闭上眼,任由情绪翻滚,数年的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刻,何锐本以为自己很期待,真到了这一刻,何锐才发现自己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何锐早就一个人考虑过关东大地震未必会发生的可能并且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不去考虑这个因素。想靠东北的实力耗干日本,两年内可以达成基本目标。但是把日本耗入山穷水尽的地步,非得打到第三年不可。 这其中的各种可能性……,何锐睁开眼,写下了命令,“自1922年11月10日晚24时起,东北政府开始执行甲级总动员。东北政府主席,何锐。1922年11月8日16时。” 看何锐写完后签名盖章。秘书连忙接过公文,按照现在的公文编号,给文件编写了文件的编号,以及通告级别。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甲级总动员可以是机密档案,也可以不是。战争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甲级总动员命令就以普通级别文件发出。 何锐没有开口,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吴有平默不作声的站起身,走到何锐身边,递给何锐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吴有平刚抽了一口,就听何锐说道:“对个火。” 吴有平把烟卷递给何锐,等何锐对了火,吴有平接过自己的烟卷苦笑道:“呵呵,主席,终于开始了。我这段经常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主席能够早两年到东北的话……” 何锐完全能理解吴有平说这话的心情,为了掐灭自己心中的侥幸,何锐猛抽了两口烟,尽量用坚毅的语气说道:“只要是真正开始救中国,什时候都不晚。” 吴有平正想回答,就听秘书在两人身后说道:“主席,请签字。” 何锐把还剩半截的烟头从窗口抛出去,坐回到位置上。文件原件要存档,秘书的完成的是抄件,所有内容都写好了,何锐只需要签字。 把这份关乎到4000万人未来三年生活的文件仔细读了一遍,何锐签上了自己名字。随即,站起身,将这份文件双手递给吴有平。吴有平默不作声的看完,将文件收好就想离开。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步。等吴有平转回身,就见何锐已经走到面前,伸出手来。 两人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何锐已经恢复了镇定,面对有些不安的吴有平,何锐鼓励道:“有平同志,我们一定能赢!” 吴有平用力握了一下何锐的手,转身大步去了。两个小时内,便是在距离沈阳最遥远的外蒙古边境市政府也接到了甲级总动员命令。各个市的党政军立刻连夜召开会议,宣布甲级总动员命令。 11月上旬的东北以及内外蒙已经很冷,出于安全考虑,党政军并没有连夜派出通讯人员向更基层的部门传达消息。只对有电报地区进行了电报通知。 扣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11月9日清晨,通讯部门的汽车、自行车、马匹纷纷出动,将召开会议的消息向下传达。经过层层会议通知,终于在11月10日晚24时前,除了极少数因为一些原因无法抵达的偏远地区之外,整个东北政府的村镇一级单位都接到了甲级总动员令。 11月11日中午,日本东京也宣布了新的内阁首相名单。华族出身的清浦奎吾出任新一任首相。清浦奎吾挽留加藤友三郎内阁成员留任,外相内田康哉与财相高桥是清都接受了挽留,陆军大臣田中义一则拒绝了挽留。 首相清浦奎吾随即邀请陆军大将山梨半造出任陆军大臣,邀请海军大将财部彪出任海军大臣,两人都同意入阁。清浦奎吾的内阁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虽然很多人对这些人选并不满意,尤其是对这个战时内阁并不满意。但是没人立刻跳出来指手画脚。 日本的内阁变化速度极快,战时内阁倒台更是不稀奇。有内阁来负责,已经比没内阁的群龙无首状态好得多。 田中义一大将在山梨半造大将抵达陆军省之前,把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以及得到正式任命的满蒙派遣军司令寺内寿一以及参谋长永田铁山请到陆军省会议室。 作为前任陆军大臣,田中义一并没有在陆军大臣办公室开会。没有任何客套,应有些形容枯槁的田中义一坦率的说道:“诸君在几天内可能就会接到我被编入预备役的消息。作为陆军大臣,我早就知道要承担起责任。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以现役军人身份看到帝国胜利的那天。击败敌军,粉碎何锐政权的责任,就请诸君承担。” 三名现役将官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躬身行礼。田中义一面相寺内寿一与永田铁山,“,最近几天,参谋本部已经与海军军令部长一起提交了成立第二派遣军司令部的提案。根据消息,已经得到了御审通过,应该很快就会发到陆军省与海军省。” 听到这个消息,寺内寿一与永田铁山都松了口气。现在的陆军大臣山梨半造的风评不错,是一个敢于任事的人物。而海军大臣财部彪就有些非议。 不过永田铁山在意的不是财部彪当了海军元老山本权兵卫的这件事,虽然这件事给财部彪造成了不小的非议,甚至几十年中都被起了‘财部亲王’的绰号。 永田铁山在意的是财部彪大将也是个勇于任事之人,最重要的是,财部彪应该不会对满蒙第二派遣军司令部负责的登陆作战阳奉阴违。对永田铁山来说,这就够了。 交代完最后的工作,田中义一起身告辞。众人没有相送,都等着信任陆军大臣山梨半造抵达。众人很快得到了消息,首相清浦奎吾在宫中召开了御前会议,山梨半造下午才能抵达。 众人也都饿了,命勤务兵送来午饭。寺内寿一吃了块酱菜,就问道:“永田君,我听说过石原少将的一些事。对于冈村少将就听闻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名很优秀的军人。永田君对这两位怎么看?” 永田铁山愣了愣,虽然此次回来的时候,关于前线有功将士的报告是永田带回来的,可永田一直在忙碌,完全没时间打听陆军省对于有功将士的晋升讨论,此时才知道冈村宁次与石原莞尔已经晋升了少将。 这对于永田来说是好消息。冈村宁次与石原莞尔都是大将之才,在少将的位置上才能真正发挥两人的能力。既然满蒙派遣军司令寺内寿一问起两人,永田放下筷子,正襟而坐,“司令官阁下,冈村君战略战术皆是上乘。尤其精于人员组织,汉城守军来自十余支部队,几十个部门。冈村君两日内就将其编组成军,根据其特点进行配置。使其发挥各自优点。其参谋作业,令人惊叹。” 寺内寿一中将这几天仔细研究过战报,永田所说的在战报中都有体现。经由这么提纲挈领的总结,寺内心中有些欢喜。满蒙派遣军司令部是一个临时作战单位,作为司令官的寺内寿一真正要管理的就是司令部以及参谋部。有冈村这样的精于参谋作业的顶级人才,对任何司令官都是喜讯。 永田接续介绍道:“至于石原君,军中大多都听闻过石原君在战略上的造诣。此次朝鲜的战役中,永田君在败军之际,亲自前往平壤指挥防御和撤退。以数千部队力抗数万敌军,坚守48小时,并且组织朝鲜北部大撤退,智勇双全。” 寺内听了这些,有些疑惑。军中老将们本就没怎么接触过石原莞尔这么一个小少佐,关于他刺头的风评在上层中根本谈不上影响。经过汉城战役,石原莞尔在军中老将眼中的形象是‘有个性’,‘率直可爱’。根据传闻,寺内中将本觉得石原莞尔是比冈村宁次更适合参谋部的人选。听永田所说,石原莞尔好像更适合前线指挥官,这让寺内感觉有些不解。 “永田君,我看战报,石原君的参谋作业十分精彩。难道永田君认为石原君在这方面比不上冈村君么?” 永田铁山觉得寺内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司令官阁下,石原君的参谋作业十分优秀。但是石原君长材的乃是急智,遇到紧急情况,查看战机,他当是首选。分析敌军战略意图,从长计议,石原君的判断绝不能轻视。” 寺内中将正在思考永田的介绍,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已经笑道:“永田君擅长通盘指导,有领导者之风。从长计议,日常运营,随机应变,冈村君与石原君能够承担起来。派遣军司令部的参谋方面并无短板。而且三位少将都善于一线指挥,寺内君,帝国精英的少壮将官尽数在你麾下。” 扣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听参谋本部长这么说,寺内寿一只能微微躬身,心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不过就这个问题聊下去,就不礼貌了。寺内寿一便请永田继续吃饭,自己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不知道财相能够通过多少额度的预算。” 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坦率的说道:“此次编组150万帝国陆军的计划已经递交上去。加上后勤辅助部队,总数在220万。虽然财相一定会提出削减的要求,但是陆军绝不会接受。若是再削减,未必有实力击败敌军。” 寺内中将连连点头,忍不住说起了海军的坏话,“海军当下分走了大部分军费,如果海军能够让出一部分军费就好了。” 不过这话说完,寺内自己都不信。而且寺内对于现任海军大臣财部彪也是不怎么满意的。他总觉得财部彪此人并非是一个支持大陆政策的人。 当然,寺内的确没看错。在另一个时空,在昭和4年(1929年)7月2日-滨口雄幸内阁海军大臣就任(1930年10月3日)。11月18日-在伦敦海军裁军会议中与若规礼次郎一起成为全权代表。使条约成立。遭到犬养毅和鸠山一郎们带领的立宪政友会攻击。 5月15日财部彪从伦敦回到东京的当天下午,海军军令部长加藤宽治就向财部彪提出辞职,并向财部彪出示了《弹劾浜口内阁上奏书》,要浜口和财部对“统帅权干犯事件”负责来达到废弃伦敦条约的目的。 6月10日加藤趁向昭和天皇上奏的机会,向昭和天皇面呈了辞职书,在此之前的5日,末次也趁给天皇讲课的机会,贩卖了《大日本帝国宪法》的第11条和第12条,就是这个统帅权问题,官司就一直打到了昭和天皇那儿。 因为天皇没作声,所以后来在西园寺公望、冈田启介的斡旋下,以财部彪也辞去海相为条件,众议院,贵族院和枢密院还是通过了伦敦条约。这样这个“统帅权干犯”就暂时没人提了。 虽然这都是‘未来的事情’,但是财部彪本人在伦敦海军裁军会议中的表现的确是因为他对于坚持大陆政策的陆军十分不满。极力想打压陆军发言权。 伦敦海军会议条约中, 第一条规定1931到1936年之间,英国、美国、日本皆放弃行使华盛顿海军条约中替换主力舰的权力,法国和意大利仍可依华盛顿海军条约进行主力舰替换。 第二条列出英国、美国、日本分别需废弃的主力舰,以及可改装成练习舰的主力舰。 第三条重新定义航空母舰。航空母舰为搭载飞机且供飞机由此起降的作战舰艇,不再考虑其吨位。并规范主力舰不得安装飞机降落甲板。 这次会议,实际上已经让日本从另外一个途径解放了建造航空母舰的限制。日本作为工业远不如美国的国家,只能另辟蹊径,发展优势海军。也是日本在之后十年内暂时成为世界第一航母母舰大国,以及航空母舰应用最先进的国家。 在这种时候,支持条约成立的财部彪当然要全力与陆军争夺军费。这也是财部彪一贯的立场。 当然,1922年的永田铁山并不去考虑此事,日本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没有了现在,就没有未来。财部彪不是问题,军费才是问题。 正文 第289章 中日总动员(一) 日本御前会议的举办有其定式,摄政皇太子裕仁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内阁会议在他面前进行。新任首相清浦奎吾询问陆军需要征召多少部队,得到150万的数字后没有作出发言。 接着询问海军大臣,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司令的人选何时能够提出。 之后询问外交大臣对于当下外交局面的判断,列强对当下战争的立场与态度。 裕仁听到外相内田康哉发言的时候,微微转过脸。这对于皇太子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关注的表现。按照规矩,裕仁应该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身体始终保持这么一个状态,脸上不能有丝毫表情。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内田康哉汇报了召见英国驻日本公使的经过,“面对我国对日英长久友好关系下,英国当下的询问,英国公使表示,英国政府非常重视日英的友好关系,公使个人表达对我国的支持。但是英国的具体行动,需要等待唐宁街的决定。对于我国政府在伦敦巴黎发行债券的提议,公使表示英国政府一定会提供商业上的帮助。” 虽然内田康哉的语气非常镇定,却也能看得出他神色中的不快。即便早就知道英国不会派兵,但是听对方亲自确定的时候,日本外相依旧有些失望。英国在此时并没有提供真正的帮助。 内田康哉并没有特别介绍其他国家。连英国都不提供帮助,根本不用考虑其他列强。 最后询问的是大藏省大臣高桥是清,高桥是清只是表示会尽快对军费预案提供意见。此时没有人对高桥是清表示任何不满,具体军事方案刚确定,大藏省也需要时间才能对预案进行分析。 确定各位大臣都完成了基本工作,首相清浦奎吾神色沉重的说道:“鉴于当下战局,以及敌人的实力,日本将在11月15日正式开始乙等总动员。诸君认为自己的部门能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准备么?” 只有藏相高桥是清表示,如果16日开始总动员,大藏省能够准备的更充分一些。清浦奎吾当即拒绝了大藏省的请求。 会议开到这里,按照流程,裕仁的侍从武官长二条光一问道:“陆军最新报告中表示,东北政府的军工实力能够维持上百万军队进行数年战争。陆军与东北政府的军工生产能力可以视为没有差别了么?” 信任陆军省大臣山梨半造并非‘昭和参谋’,而是老派的军人。所以山梨半造坦然答道:“根据最新调查,英国在两年前停止援助白俄后,就不再向东北政府提供智利硝石。东北军则采取了德国在欧洲大战中同样的方式,通过制造合成氨来生产硝酸。已经不再需要进口硝石用于武器弹药生产。这也是导致帝国判断失误的原因。东北政府的合成氨技术来自法国,通过对该生产企业的询问。早在两年前,该企业就不再向东北提供合成氨设备与组建。以当下战况认为,东北政府已经完全掌握消化了合成氨生产技术。其他军工所需的金属、加工,东北政府都能够自产。虽然当下情报不够完整,却不能视之为不可自产。” 虽然日本大人物们中不少已经知道当下局面,听到陆军大臣亲口承认日军要与一个对等的对手作战,依旧让大人物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二条光一转向内田康哉,“请问外相,根据大藏省得到的情报,现在东北军每年与苏俄之间铁矿贸易超过三十万吨,煤炭交易近百万吨。有没有办法对其进行影响?” 身份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内田康哉的确考虑了办法,此时只能含糊的说道:“外务省的确有些考虑,但是整体看,并不能使得东北与苏俄之间的关系断绝。东北每年向苏俄销售超过10万吨钢材以及20万吨铁,这已经是苏俄现在国内全部钢铁产量的总和。苏俄的钢铁需求,尤其是远东地区的钢铁需求,是通过向中国出口矿石,换取中国钢铁以及钢铁制品。虽然战争期间,苏俄短期内无法从东北政府获取钢铁,但是苏俄会通过扩大矿石出口的方式促进东北政府出口钢铁。” 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是非常糟糕的消息。至于能糟糕到什么程度,裕仁的侍从武官长二条光一询问大藏大臣,“高桥阁下。以大藏省的情报,东北政府的实际钢铁产量有多少?帝国的钢铁产量有多少?” “帝国在1921年生产83万吨钢铁。大藏省调整了对东北政府的统计方式后,东北政府在1921年生产了至少95万吨钢铁。只是因为其中三分之一出口到苏俄,才导致了我们的误判。” 本着极度内卷导致的一根筋特色,日本方面非常认真的对东北政府的实力进行了重新评估,认真评估的结论令大人物们脸色阴沉。一些问题就被取消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私下调去报告就能弄清楚的事情,没必要非得在当下捅破。这么做只能激化矛盾,而不是如期待的那样同心协力对付东北。 外相内田康哉结束了会议后,直接命秘书前去大藏省领导下的数据统计部门,请他们提供对东北工业实力的最新评估。拿到报告的内田康哉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内田康哉气的暂时看不下去,摘下眼镜丢在桌上。片刻后,内田康哉拿起眼镜,仔细擦过,又看了起来。 大藏省提供的预测报告分为保守估计与激进估计,提交给首相的是保守估计。苏俄被世界孤立,东北与苏俄的贸易完全不透明。激进评估把这部分因素完全考虑在内,认为东北在1921年可能生产超过120万吨钢铁。 也就是说,东北政府在实施战略欺骗之前,也通过很多手段隐瞒了自己的工业产能。又或者说,东北政府利用外界对中国的轻视,成功让外界搞不清楚东北实际工业产能。 如果在1922年中,日本上下都相信东北是一个年产超过95万吨钢铁的工业区,当下局面就会完全不同。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再后悔也没用。内田康哉决定施展出手中现有的一些牌,看看能否影响东北与俄国的关系。即便没多大用,至少可以试探一下。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想到这里,内田康哉叫来秘书,让他请外务省欧洲科的负责人。 正文 第290章 中日总动员(二) 王士珍与杨度等人发现自己突然就被堵在四平无法离开。整个四平所有街道全部被管制,莫说想离开四平,各个街口全都上了拒马关卡,没有证件,连离开街区都办不到。王士珍与杨度都见识过大场面,吕风当过参赞,三人并没有因此露出不安的神色,甚至在旅馆里面悠然自得的下棋解闷。 讨论群563743675 吕风本就是来凑数的,此时神色镇定,心中却很是期待能赶紧离开。下着棋,就忍不住请教,“却不知何时才能放开路禁。” 说完,吕风看向王士珍与杨度,就见两人全然没有回应,只是你一子,我一子的继续下棋。吕风只能站起身,推开窗户,就见街道上行人皆列队而行,宛如军队。不过道路上有些放学的孩子们,也整齐的排着队放学。到了各个路口,向里面走的学生们分出小队,看着又井然有序,又是可爱。忍不住叹息一声。 却听背后杨度笑道:“王公,这盘我输了。” 王士珍语气平淡,“杨世兄,我看未必。” 杨度叹道:“本以为我能专心下这盘棋,却发现我修为不够。心中所想的还是些得失。王公,我其实一直后悔,却不知此时若是肯脚踏实地,是否真的晚了?” 吕风很讶异,听闻支持袁世凯称帝失败后,杨度就去学佛了。也搞不清楚杨度这是参的什么玄机。 王士珍却不回答,放下手中棋子,站起身离开,把杨度晾在这里。就见杨度无言的坐了片刻,就站起身叹息一声,竟然出门去了。 本以为杨度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到了晚饭时候也没回来。吕风不由得心中不安,毕竟杨度也算是北洋派来的人,这么突然失踪,总是不好。就见王士珍脸色更是不快,两人吃完晚饭,吕风没能忍住,问道:“王公,杨先生这是想做什么。” 王士珍神色阴郁,沉默一阵后却开口了,“杨度此人只求幸进。当年走二公子的门路,成了袁公私臣。得袁公青睐之后,不求为袁公效力,只求个人荣华富贵。在袁公称帝一事上胡作非为。今日北洋局面,老夫有责,杨度也有责!落魄至今,却不思悔改,又想攀附何老弟的门路,真的是死性不改。” 吕风听王士珍这么评价杨度,已经不敢接话。但从王士珍所说判断,杨度这是跑去投奔东北政府了。吕风其实也有这样的愿望,只是不知该如何谋求一个与自己在北洋地位中对等的位置。此时回想杨度所说‘脚踏实地’,有些好奇杨度到底准备如何脚踏实地。难道杨度准备从一个小吏做起么? 口口563743675 王士珍此时心情非常不好。尤其是杨度在袁世凯称帝的时候与王士珍一样,支持袁世凯称帝。抨击杨度,也让王士珍心情难过。但是杨度可以跳船,王士珍却不可以。这就格外令王士珍不快。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吕风前去开门,就见进来的竟然是杨度与另外两名四平负责接待的人员。杨度也不多话,直接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两名四平接待人员客气的对王士珍与吕风介绍了当前情况,“政府已经发布了甲级总动员令,东北从昨日开始全面管制。按照动员令制度,两位留在东北,已经不能行动。我们建议两位现在就准备回京城吧。” 吕风很想立刻出发,没想到王士珍摇摇头,“两位老弟,若是按照规定,老夫可否能在某处住下。若是可以,可否给安排个住处?” “这……我们得回去申请。”工作人员有些为难的答道。 吕风看局面如此,虽然很想立刻离开,却觉得现在不合适。只能听王士珍交涉。 而杨度此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向王士珍与吕风道别后,出了门。在走廊尽头还等着工作人员,杨度跟着工作人员出了旅馆,步行经过两个街口,就到了一处办公地。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几人也没寒暄,“杨度先生,你请求在东北工作,我方经过讨论,愿意接受请求。杨度先生,你可否了解到,你现在只能前去农村出任基层工作。” 杨度此次前来东北,主要是因为他与莫里循都是袁世凯的私人幕僚。其他人都因为当年支持袁世凯称帝,弄到没了下场。都不愿意前来,杨度之所以肯来,完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当年罪孽深重,既然何锐与日本开战,若是能做点事情,对自己来说也是赎罪。 向莫里循说了此事之后,莫里循隔了几天才给杨度回答,‘若是杨先生一定要出力,在村里工作,我还能勉强安排。’ 信心挣扎了两天,杨度还是决定去试试看。对于自己的性子,杨度其实很清楚,自己未必是真的喜欢攀附,而是不能接受在北洋麾下的职务干起。 光绪十八年(1892年),杨度考取秀才。光绪十九年(1893年),顺天府乡试举人;光绪二十年、二十一年,甲午科、乙未科会试均落第。会试期间恰逢公车上书,他亦附和,并认识了梁启超、袁世凯、徐世昌等。还乡,师从衡阳东洲、船山书院一代名儒王闿运(壬秋,湘绮)。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杨度二十一岁时,王闿运亲自到杨家招其为学生。师生关系之亲密,杨度深受王闿运喜爱,并可以随便开玩笑。王闿运在《湘绮楼日记》中常称杨度为“杨贤子”。 扣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之后杨度去日本留学,半年后在结业会上,日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嘉纳治五郎发表了贬低清国人的言论,杨度当场和他就国民性和教育问题激烈辩论。不久以“支那教育”为题发表在梁启超的《新民丛报》上,由此在中国留日学生得到支持和赞扬。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杨度被保荐入京参加新开的经济特科进士考试,初取一等第二名。这样的经历,杨度怎可能甘于居人之下。 面对东北政府工作人员的问询,杨度此时已经做了决定,“我愿意从农村工作干起。” 没想到对面的工作人员竟然坦率的追问:“杨先生,请问您是否愿意去农村出任基层工作?” “在下愿意。”杨度说完,只觉得心中一阵羞愧。也不知道是被自己遭到如此局面而羞愧,还是因为自己此时还如此傲慢而羞愧。 “请杨先生准备一下,接受政审。”工作人员按照流程提出了要求。 当天晚上,杨度完成了基本政审。因为人生经历十分丰富,杨度的政审搞到了很晚。第二天一早,杨度就接到了通知,他的工作地点已经安排下来了,是四平附近的杨家屯。 本以为是自己要去,杨度在10点钟抵达出发地,就见好几名年轻人已经等在那边。大家都很激动,看到杨度进来,还以为杨度是负责安排他们工作的负责人,连忙起身问候。 等误会解开,年轻人们不好意思的道歉。杨度一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年轻时代。杨度1875年出生,今年已经48岁。马上就要到了知天命的年岁,竟然重新从一个村里的差事做起,杨度心中五味杂陈。 外面脚步声响,进来一个看着30岁左右的……中年。他自我介绍道:“同志们好,我是孙家营的镇书记,孙有望。欢迎大家加入。我先介绍一下情况,这次前去孙家营,主要是加强孙家营与各村的供货。孙家营是四平有名的缝纫村,一直都向工厂提供军服被褥。这次总动员,不仅要确定军服被褥的供应,还有一部分子弹装配也要在孙家营完成。”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杨度本以为前去一个村子,不过是当个类似保甲的身份。若不是对东北政府的强烈好奇,以及为对日战争贡献一份实实在在力量的决心,杨度是不可能接受这种在传统文人眼中近乎侮辱的任命。 然而,听到一个孙家营居然有子弹生产这样的差事,杨度的好奇心压到了其他所有程序。一个村落都能参与到这样的工作之中,东北到底拥有何种实力? 镇书记介绍了一阵,杨度听明白了一部分。孙家营在数年中与四平的生产合作进行的非常好,镇长与村长们在生产组织方面得到了很高评价,争取到不少订单。此次与日本作战,兵工厂负责全新子弹生产,复装子弹的工作就由转产的其他工厂负责。便是如此,大量复装子弹也没办法立刻生产完毕,孙家营努力争取到了一部分订单,现阶段是尝试合作期。如果能够保证质量,就可以得到更多订单。 杨度本以为东北拥有挑战日本的实力,是因为东北这些年城市工业发展的十分迅猛,听到孙家营的事情,才发现好像并非如此。当年袁世凯称帝,打响反袁第一枪的云南,为了能够凑起大规模战斗的子弹,硬是提前几个月开始偷偷生产。如果东北农村都有能力生产复装子弹,就意味着本该是最愚昧不开化的东北农村已经胜过云南省城。 事情真是如此么? 结束了介绍,一行人出发了。沿途上就见哨卡不断,检查的人员十分严格,却没有任何敲诈之事。孙有望孙书记还介绍了总动员规定,不仅是城市,农村也一样的禁止随意出村。若是必须出行,必须有村里以及镇上的介绍信与通信令。 青年们此时还没搞清楚具体流程,杨度已经大为钦佩。没想到东北战时制度居然如此严格,看到那么多哨卡,想来是真的能够执行下去。如此严格手段目的是避免引发骚乱,杨度对此很是了解。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到了镇上,天已经快黑了。被吹了这么一路寒风,杨度正想着有没有地方可以烤火,就与其他青年干部一起被让到了一间屋子的火炕上休息。只是往上面一坐,杨度就觉得有了睡意,不知不觉就靠在贴了报纸的土墙上睡着了。 等醒过来,就听外面风声呼呼,不知何时起了风。屋内鼾声一片,一同来的青年们都在呼呼大睡。杨度出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就见外面繁星点点,一抹纤细的月牙悬在晴朗的夜空里。 再见镇工作里面不少办公室窗户里竟然亮着电灯。杨度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一个村镇里怎么可能有电灯呢? 首发&:塔>-读小说 听到开门的声音,一个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孙有望镇长走了出来,见到杨度就招呼道:“杨同志,俺这边正说去叫你们起来吃饭。” 说着,就去了杨度出来的屋子,随着拉动灯绳,屋里面亮了。杨度这才知道,自己没搞错,镇上是真的有电。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饥肠辘辘的众人在炕上围坐,边吃边聊。镇上此次的安排与以往不同。从五六年前开始,镇上就接些纺织的订单,那时候是用粮食支付。最近两年,就用东北银行发行的纸钞来支付。 总动员后,订单价格压低到了成本价工人每天必须支付的基本消费*15。比起之前的订单价格低了很多。 新来的这些工作人员不仅要参加质检等工作,还负责了解上面下达的生产安排,并且督促生产完成。 镇长孙有望并不乐观,“同志们,人民群众面对这种事情,一定有情绪。咱们的工作,就是要让人民群众知道,若是不这么做,咱们打不赢这一仗。市委书记专门开了会,会上说,政府支出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再按照以前的定价给钱,政府给不起。可没有那么多物资供应前线,一旦咱们打了败仗,日本人冲进东北,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被日本人掠夺一空。那可就是哭都来不及。” 杨度本以为爱国教育会是更加慷慨激昂,更加令人心怀激荡。却没想到东北这边的爱国教育居然如此朴实无华,却又如此的接地气。 镇长继续说道:“群众若是还有疑惑,就给群众们说,胡子们抢劫,好歹还知道自己是东北人,为了多抢几次,也得等人家有点东西可抢。日本人是外国人,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是东北人。那是非得把所有东西都抢光了不可。咱们现在难受两年,等打败了日本,以后就不担心被日本抢了。这就不是当下,而是以后咱们的子子孙孙都不会被日本抢的大事!” 正文 第291章 中日总动员(三) 杨度看着接上煤气发生器的柴油机,才明白为何一个镇子居然如大城市一样用上电灯。解决了最大的疑惑,他就与护送的民兵一起迎着寒风,踏上了前往杨家屯的路。 杨家屯是个很红火的村落,村长姓张,村支书姓杨,都是年轻人。杨度拿出公文,村支书与杨度谈着最新的总动员令,村长则去村里通知民兵队长,生产队长等人前来开会。 村支书听了杨度介绍完命令内容,又详细问了最新的工作支付规定。忍不住摇头叹道:“上头非得这么干,俺们村一定不会拖镇上后腿。就盼着仗赶紧打完,俺们继续过日子。” 杨度本以为自己遇到的会精明能干的作坊主,又或者是拙劣模仿大道理的粗人,又或者狡狯的保甲。眼前的杨支书淳朴中有种磊落,让杨度竟然不知怎么回答。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支书考虑的不是民族大义,国家安全。但是其思考无疑符合了民族大义。 杨度正沉吟间,就听到外面的张村长大声说道:“大伙快点,外头冷,进屋就暖和了。” 脚步声中,好些人进了村办事处。村长向杨度一一介绍,都是村里的干部。众人大大方方的向杨度问好,并没有因为杨度是上头派来的人而刻意奉承,却都盯着杨度。杨度看得出,这些人都想知道杨度带来了什么消息,就将公文念给大家。 等杨度念完,有几人要过文公,凑在一起看。竟然能读懂公文。此时杨度已经不再那么大惊小怪,正想解释,就听生产队长问道:“杨同志,上面说了付钱的新规定,有没有说要给俺们多少订单?” 杨度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工作可不止通知不好的消息,赶紧打开领到的书包,从里面将其他的文件拿出来。其中一份就是订单申请流程,生产队长拿过来就看,竟然也是能读懂的。 这场面让杨度觉得世界好像有些不正常。就杨度所认识的人中,识文断字,能读能写的都不是眼前这些穿着很普通衣服,操着方言的普通人。读书人因为经常朗读,声调里难免抑扬顿挫,面前的普通人那种文字节奏明显没有怎么读过书。 眼前这些人表现出来的干净利落,以及尽快办事的作风本就与普通读书人完全不同。说起来,杨度只在有身份的人物身上看到过这样的做派。 村干部们读完文件,商议片刻,就有了结论,“这就是头几年做衣服的办法。价钱又降回去那个时候。” “其他的怎么样?” “不知道。杨同志,还有别的文件吗?” 口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见这些人不慌不乱,杨度把其他文件拿起来一一读了。有确保1922年过冬煤炭供应的文件,有过冬储备蔬菜检查的文件,还有义务教育排查以及对军人家庭子女强化上学的文件。令杨度感到有些暖心的,是军人家庭抚恤慰问工作安排。 东北政府的确对东北民众提出了要求,却与关内那种纯粹的募兵制大大不同。在东北政府治下,从军是义务。同样,为民众提供基本生活供应,组织生产,安排就业也是义务。杨度了解过这些,真的亲眼看到之后,还是不由得生出些感慨。 村干部们听完这些文件的名字,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几个人再读了关于生产加工最新报酬的文件内容,村支书松了口气,“大家瞅,政府在公文里说的明白。现在打仗要买武器弹药,要买老多的东西。如果按照以前的价格收购,政府没有那么多钱,就只能按最低的钱收购。”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一位干部眉头皱起,看来思考的很为难,“嗯……一样的钱能多买物资……就是这个意思吧?杨同志,政府是这个意思么?” “正是如此。”杨度说完,又担心村里的干部们理解不了,解释了一下,“政府原来只有100文钱,之前一个馒头10文,能买10个。现在打仗了,一个馒头5文钱,就能买20个,所以……” 杨度说着,就发现村里的干部们不仅对这些解释没什么兴趣听,当杨度提到战争的时候,干部们不禁露出了厌恶的情绪。杨度有些尴尬,只能停下解释。 片刻沉默后,村长说道:“就给大家说,和五年前一样。等打完仗,日子就回来了。” 生产队长一脸的无奈,“这日子又回去了。”感叹完,又看向杨度,“杨同志,上头说没说这仗什么时候打完?” 杨度觉得乡下人就是理解不了大事。此次大战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国战,有可能会打上几年。既然解释不清楚,杨度索性随着此时的气氛答道:“肯定是越快打赢越好。请诸位与村……里群众说,我们肯定能打赢。” 听了并不复杂的话,村干部们的接受度可比杨度有些冗长的话要高的多。大家一商量,就去召开村民会议。支书还提醒道:“那些接城里和镇上订单的,专门叫起来开会。” 杨度心中又生出违和感。这些厌恶战争的普通人,对于收入降低感到不快的乡下人,偏偏对于自己承担的战争辛苦不予置评,毫不迟疑的迎上去应对。 ……或者,自己其实被安排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么? 这最后的想法明显是错的。孙家营与杨家屯都在东北不过是众多普通的村镇,东北政府的体系绝不可能为了杨度一个人搞出什么特别的事情。99999%以上的东北政府组织成员根本不知道杨度。 总体战的目的就是把政府资源用于战争。既然不可能在当下税收基础上完成战争,就只能通过调整产业链,优先满足军工需求。通过削减民用消费来弥补军事支出的增加。削减工资只是现阶段采取的手段。如果战争进行到更残酷的阶段,还有进一步手段来维持战争。 100%的东北政府下行政单位全都在进行与杨家屯一样的工作。那些经济上的毛细血管开始改变运行方式,将资源转入战争血管。控制这些变化的就是各级行政机构。 基层报表完成后,通过上交、汇总、统计,送到吴有平手上的,是一份高度总结的汇总表。吴有平不停的工作着,每天除了十几分钟吃饭与六个小时睡眠之外,他不停的处理着汇报上来的各种问题。 虽然不到30岁,吴有平的鬓角已经出现了白发。但吴有平却如同上瘾一般,把自己沉溺在工作之中。因为只要有片刻的时间,一个问题就会冒出来。军委认为此次重伤与阵亡的人数会有80万。只要想起这个数字,吴有平就无法呼吸。 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方法能够让吴有平暂时遗忘这沉重的代价。 还有另外一件事也让吴有平必须用工作来驱逐其他念头。7年来,东北政府的确取得了巨大的发展,也积累了数倍于发展成果的债务。何锐使用了在吴有平看来几乎等同于欺诈的手段拆东墙补西墙,五口锅一个锅盖,哪里紧急哪里用。 如果把东北政府投入到经济建设的资金额度定为1000,东北能够获得粮食、矿产、工业品加到一起,也只有200。这不是说有人把那800给贪污了,这800变成了基础建设,工业设施,教育体系,人员工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通过总动员对经济起到冻结作用,让那些债务不至于爆开。最多一年半,东北就要被自己积累的天量债务给爆掉。 与东北的窘境相比,整个中国有大量的资金、资源、市场是被闲置的。打赢对日战争,就能通过迅速解放中国,从各地获得税收与市场来填补这巨大的窟窿。 也就是说,原本东北1000的支出,可以获得与之对应的2000甚至3000的可变现实物。未来的中国政府根本不用去掠夺这些,甚至还能再发行4000甚至5000的货币投入经济领域,在全中国铺开经济建设。 所以,这场战争必须打赢,也只能打赢! 总动员只是一个手段,实施总体战的目的只有一个。打赢眼前的战争。 不到29岁的吴有平还会考虑总体战本身,68岁的日本大藏省大臣高桥是清根本没考虑。在高桥是清的人生中,已经经历过日清战争、日俄战争两次总体战。在两次战争中,高桥是清都作为大藏省重要人物为日本打赢战争殚精竭智。 即便有了如此丰富的经验,高桥大臣依旧被‘满蒙战争预算’搞的忙碌不堪。 预算数量巨大,但本身并不复杂,陆军部提出了150万陆军作战方案,还提供了需要补足的人员与装备。有了这些数字,剩下的就是加减乘除。 日本的总动员与东北的总动员别无二致。为了按照战争计划把人员与装备补齐,送上前线。就要购买装备,征集军人,提供人员工资与训练经费。 为了降低支出成本,要对生产企业下达命令,以挂账的方式,以成本价购买装备。如果此时企业手里还有资金,那就由企业出钱。如果企业没有资金购置原材料以及雇佣工人,就由国家向企业提供原材料,分配工人。 总动员制度下,各个企业的产权没有归国家所有,但是企业本身营运模式与国有企业别无二致。如果企业想偷工减料应付差事,自然有相关的验收审核部门虎视眈眈的等在前头。一旦发现,企业就会被罚的倾家荡产。 这方面,苏联的契卡全名‘全称为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员会’,东北政府有军代表。日本也有自己的相关部门。 总动员下别无二致。 日本的原材料非常依赖进口,所以日本还需要相当的外汇储备,用于满足国内生产需要。在满足了战争需要之余,如果还有什么多余的产品,自然要出口创汇。国内的消费品就会受到极大打压。‘共体时艰’就是当下日本人民的生活。 与东北政府那些充满理想主义的年轻干部不同,高桥是清宛如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冷酷的对计划与经济进行调整。削减哪些支出,增加哪些税收。一条条一件件,由大藏省官员在最短时间内提出,交由高桥是清批示。 比东北政府晚了一周时间,一份《满蒙战争预算修正案预案》被送到了首相清浦奎吾面前。看着清浦奎吾眉头皱起,高桥是清就知道首相被猛砍一刀的预案感到为难,甚至能想象陆军部会气的跳脚。然而高桥是清心中却一点都没有波动。 如果陆军能够如传说中的异兽般屙金溺银,陆军部给多少钱,大藏省就增加多少预算。既然陆军部只是一个单纯花钱的部门,他们就得忍着。 清浦奎吾翻完了预案,沉默一阵才对秘书命道:“请陆军大臣与海军大臣前来我办公室。” 高桥是清坐在首相办公室的沙发上,静静的等着两位大臣前来掀起争执。 正文 第292章 中日总动员(四) 陆军大臣与海军大臣浏览完预案,互相对视了一眼,陆军大臣山梨半造阴沉着脸走到高桥是清面前站定。首相清浦奎吾以为山梨半造接下来要怒斥高桥是清,却没想到山梨半造躬身说道:“请大藏省与大本营一起对预算案进行联合审核。” 清浦奎吾稍微松了口气,他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会议室内左右两边各排开几行桌子。大本营的海陆军一边,大藏省另外一边。每一张桌子上都放满了文件,每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不同部门的相关人员。在中间有两张桌子,谈到其中一条,就有两边相关人员上来进行交流。 又或者两边各派出人员全权负责安排,随着提问,就有后排人员提供回答。 然而高桥是清却平静的答道:“首相阁下,战争预算金额太大,第一阶段的预算已经是去年全国财政预算总额的两倍。现阶段无法确定海外债券能卖出去多少。如果大本营强行要求满足,税收以及国内筹款需要达到去年的250%,这势必导致经济崩坏。这种情况下增发货币,就会爆发米骚动。”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清浦奎吾听到这些冰冷的数字,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思忖片刻,他先让陆军大臣山梨回到座位上,这才问高桥,“高桥君,你认为合适的增税比例是多少?” “现阶段,最多能够增税29%。” 29%和250%差距过大,山梨半造也不知道该怎么协调。思索一阵,山梨半造命道:“那么就请大本营与大藏省派出人员,介绍基本情况。” 虽然总理大臣跳下来亲自主持会议很不明智,但是清浦奎吾知道,若是自己都没办法做出判断,那就不可能快速决定。 三位大臣都没有反对,约定了下午两点开会,就各自去了。 一点半,双方的人都到齐了。清浦奎吾索性直接开会。陆军部人员立刻开始介绍思路,“第一阶段征兵后,陆军将预备役中五年内退役的士兵、士官、军官全部召回。陆军兵力恢复到47万。关东军编制暂时不予恢复,帝国20个师团的兵力正在快速恢复。第二阶段征兵已经开始,10年内退役的士兵、士官、军官,40岁以下的恢复现役。还能再征集19万官兵。根据作战计划,我军要在前线保持150万陆军,以满足战争需要。所以,第二阶段还需要再征兵84万新兵。还要征集50万预备役,开始训练。人员费用开支,以每人三个月,平均军饷15日元,枪械子弹200日元,被褥军服25日元计算。200万部队,最基本的需求,5亿日元。” 首相清浦奎吾面前也有相关的文件。1922年,日本国家预算17亿日元。陆军预算为2亿5千6百万日元,海军预算3亿9千7百万日元。大本营计划中的200万日本陆军还没开拔,光是征召就是5亿日元。 陆军部人员继续说道:“根据作战计划,明年的战争中,火炮数量需要增加到3800门。各种炮弹数量需要200万发。子弹现有库存10亿发,预备子弹数量100亿发,需要生产90亿发。” 清浦奎吾当即就明白了,高桥是清说,预算案的额度是去年国家总预算的2倍。200万发炮弹,即便一颗炮弹平均100日元,这就是2亿。子弹价格025元。即便按照80亿发子弹,总动员之后再砍一半价格。10亿日元。 这就已经17亿日元了。其他费用加起来,虽然距离17亿日元还有削减空间,但是这个空间并不大。即便只需要30亿日元,日本政府也承受不住。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如果吴有平能够看到日本这边的情况,大概会感叹东北政府的制度就是有优越性。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由于东北政府建立没几年,并不存在什么特权阶级。即便有极少量的存在,在东北经济占比中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日本国内权贵数量巨大,便是首相、大本营都动不得他们。如果有人想在战争期间动这些人的财产,这些人会立刻被干掉。所以东北的动员基数天然就比日本广的多。 东北政府另一大优势在于粮食供应充足。现在东北秋收完毕,“1922年,东北与内外蒙地区生产800亿斤粮食。以4000万人计算,人均粮食2000斤。食用油产量,人均30斤,肉类,人均30斤。 东北政府现阶段敢于实施总体战,就是因为这些粮食一定能够吃到明年秋收完成。短暂的工业生产报酬降低,影响到的是城市人口。只要对城市人口实施配给制,生活会出遇到些困难,却不会出大问题。 东北现今4000万人口中2000万都是移民,他们在关内有家,政治可靠度比起已经扎根东北的2000万人口低不少。东北军200万现役,200万在乡或者在工厂定期训练的预备役,2000万新移民中必须出120万以上。这是政府面临的最大问题。 第一阶段大胜,新移民们对于胜利的反应很明确,他们乐见胜利,却对自己家的孩子当兵极为抵触。 人口统计局的同志们介绍着情况,就叹息道:“现在看,学校的影响太大了。很多青年从军,都是与同学们一起报名。新移民中虽然也全面强制教育,强制扫盲。但是两年时间,并没有能够深入群众。已经报名的新移民成员只有48万,这些人中,有45%都是跟着同学一起报名。44%是在工厂与农场里跟着本地青年一起报名。那些组成村落的报名比例只有11%。而且有些新移民家庭得知自己孩子报名参军,就尝试跑去找回自己的孩子。因为封路及时,总算是影响有限。一些家长还跑去政府门前和干部门前寻死卖活,影响非常坏。有些闹得太过分的已经抓起来了,的确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如果按照这样的进度,我们的征兵缺口可能会在80万以上。” 政府高级干部们一时无语。东北军的战斗力靠的是强有力的组织,对入伍的士兵们进行良好的训练,成果斐然。然而现在的成果建立在志愿入伍基础之上,而不是通过抓丁拉丁组织军队。 如果是和平时期,还能徐徐图之,当下局面已经没有这样的余暇。高级干部们都在各自部门开过会,真的想不出办法来。 吴有平看大家都沉默不语,只能降低标准,询问与会的代理参谋长钟义府。钟义府想了片刻,提出了底线,“最少还得再征召40万。不足的部分,从东北方面再多征召一些。我军在山海关一带的部队,如果第二阶段战役进行的顺利,可以由大部分新兵部队参与防御,这就能解放一部分兵力。从新移民中再召集40万新兵,不能再少了。”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40万比80万少了不少,然而40万人依旧很多。吴有平的目光看过中央委员们,委员们各个皱眉,有些性子急的甚至微微叹气。但不能拉壮丁,这是底线。怎么才能在不突破底线的基础上激发出这些人的从军决心呢? 终于,人事部部长许嘉打破了沉默,“我想提一个建议。虽然能让人志愿从军,但是会有负面影响。” 所有人都带着期待的心情看向许嘉,许嘉说道:“人事部在召人的时候发现,一些人应征的目的不纯粹。他们是想利用加入政府组织的机会来改变身份,报复他人。算是负面激励的类型。这些人逃难到东北,对故乡是会有些仇恨的。如果通过告知他们,我们击败日本之后会解放全国,让他们有机会在故乡清除土豪劣绅……通过阶级仇恨,我们有可能动员起来一部分人。”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叹息之声。东北政府从来不讳言阶级矛盾,对于镇压土豪劣绅,打击黑心资本家,从不手软。然而阶级斗争不是肉体消灭,许嘉是能够把握住其中的度,但是这样的招兵模式必然会有些问题,还是政治问题。 大家也拿不出其他办法,就看向代理参谋长钟义府。钟义府的方脸上神情凝重,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思考良久之时,就听钟义府开口了,“我同意以阶级斗争为动员底线,决不能突破这个底线。我军的政治教育到位,我相信能够把同志们教育好。” 钟义府是东北军政委,他这么表态,大家自然没什么好说,就分配了任务。 讨论完这个事情,吴有平压力骤减。趁着钟义府与工业部门的负责干部都在,就询问起最新报告上的安排。 钟义府与工业厅厅长庄嘉雄交流片刻,就简单介绍了当下两大难处,“首先是卡车不足,运输力量不足。想让部队说撤就撤,卡车数量需要是现在的10倍。即便做到了,朝鲜的公路也不支持这么多的卡车行进。这一部分尽力而为吧。另一个难点就是鸭绿江防线,这条防线的火力支撑点是按照能够防御250毫米攻城炮的标准设计。想防御敌军的攻城炮,就得有射程超过敌军攻城炮的重炮。其他工事也需要能够防御日军150口径重炮。我军有空军优势,侦查力量胜过日本。必须在100天内完成这条可以驻扎100万军队的防线。只要完成,我军第三阶段作战胜利就有了根本性保障。” 庄嘉雄咬着嘴唇,暂时说不出话来。中朝陆地边境1334公里,防线由障碍地带、主防御地带和后方阵地三部分组成,纵深35~75千米。 障碍地带主要是地雷场、刺铁丝网以及被称为“龙牙”(多列角锥形钢筋混凝土桩砦)的系统。 主防御地带的最前缘位于障碍地带后方数十至数百米处,配备钢筋混凝土和钢铁装甲的机枪、火炮工事以及指挥所、观察所、人员掩蔽部、车辆洞库、弹药库、物资库等。 后方阵地位于主防御地带后方数千米至数十千米处,主要是预备队人员掩蔽部、预备队车辆洞库以及战备物资库。120-305mm要塞化远程重炮群。 后方阵地后15公里距离,还有大量机场。为要塞群提供侦查作业与轰炸作业。 鸭绿江防线特点是大部分工事较小,结构较简单,但数量多达18860个,计划使用混凝土931万吨,使用钢铁35万吨。 现阶段已经完成了鸭绿江一线60%的建设,但是山区建设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为了能够加快建设进度,工业厅甚至生产了10轮大卡水泥搅拌车。这种车辆的每天能够为100米以上的工地提供混凝土。 但是生产一辆这种10轮水泥车,需要的时间是生产普通卡车的10倍,还要调集技术水平最高的工程师与技术工人。 碎石机需要的石头,河沙,还要从苏联那边进口一大部分。苏联也提出了要求,由于苏联在1923年还有钢铁需求,用原材料交易的钢铁必须按时交易。 东北几个炼钢城市1922年预计能够生产105万吨钢铁。向苏联提供35万吨钢铁后,实际可用钢铁只有70万吨。可为了从苏联加大进口量,非得完成和约不可。只能等1923年7月,两个新的炼钢厂,以及三个炼钢厂的二期工程交工,才能提升75万吨钢铁产量。 庄嘉雄对钟义府说道:“后天,工业厅会把90天内完成的工程进度交给吴长官。” 钟义府点点头。庄嘉雄这么做不是耍脾气,也不是闹分裂。按照制度,总参谋部提出要求,由何锐审批,交给政府部门执行。此时何锐要解决一个紧急问题,直接让总参谋部与政府这些中央委员一起开会。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如果庄嘉雄敢说把进度直接给钟义府,庄嘉雄很可能因为此事要被撤职的。制度就是制度,如果中央委员不懂制度,就不用再干了。 正文 第293章 中日总动员(五) 1922年11月23日,日本满蒙派遣军汉城联络处新到了一大批参谋军官。三天后,司令官寺内寿一中将与参谋长永田铁山少将即将率领司令部抵达汉城。这些参谋军官是首批抵达的先头部队。 司令部的位置设在汉江以南,军官们带领着士兵们运输文件设备。见到冈村宁次少将与石原莞尔少将并肩走到院子里,纷纷立正敬礼。 冈村宁次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升迁,把石原送到司令部门外,冈村建议道:“石原君,此次任命太过紧急,还请你到了第二司令部之后多与满蒙司令部交流。” 石原莞尔点点头,却说道:“我这次回东京,不知冈村君可有什么要我代劳的。”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冈村觉得自从永田返回东京之前告诫石原‘君子慎独’之后,石原就起了很大变化。那个喜欢冷笑的刺头石原在表面上已经很像是正常人,但冈村并不太敢相信。直到石原此时如正常人一样说出了分别时候该说的话,冈村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如果石原君有空,请送到我家中,交予在下的家人。如果是石原君亲自解释的话,向在下的家人应该能理解在下的心情。” 石原收起信,有些感慨的叹道:“是诀别信么?”。 冈村点点头,就听石原又叹道:“我竟然忘记了给家里写诀别信,真的是粗心。冈村君心细如发,真令我钦佩。” 冈村也挺佩服石原,即便不再是刺头,这等敏锐,以及视生死如无物的气度,真的不是正常人。 勤务兵已经牵着马匹挤过塞满了搬运的人流到了石原身边,石原接过缰绳,正想上马,却又转回身来说道:“冈村君,此战后我等有幸不死,必与冈村君一醉方休。” 冈村宁次慨然答道:“自当如此,石原君一路顺风。” 石原莞尔也不多言,向冈村点点头,就上马而去。这一路上,石原心中都是自己的新职务要做的工作。大本营组建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由铃木贯太郎海军中将出任司令官,宇垣一成陆军中将出任副司令。石原莞尔被召回东京,根据永田发来的消息,暗示大本营考虑由石原莞尔少将出任第二派遣军司令部参谋长。 建立第二派遣军的思路是石原先提出的,东北军占据山区,准备数个月之后,日军极难击破。唯有大规模登陆战才能打破僵局,歼灭东北军在朝鲜的重兵集团。这些天,石原除了正常工作之外,其他时间都用在制定这个作战计划之上。 这个计划牵扯的要素太多,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抓住战机。石原非常清楚,自己能想到,何锐一定能想到。但何锐并不是神,东北军现今实力已经是极限。日本的人口、工业,都在东北政府之上,面对日本全力进攻,东北军绝不可能完成滴水不漏的防御。 石原莞尔不懂海军,所以他努力研究的东北军不得不调动预备队投入前线的那一刻,如何确定东北军防线最薄弱的位置,并且将登陆部队一举投入。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石原莞尔沉浸在军事计划之中。撑不住了就睡,饿了就吃,其他时间都在做计划。等警卫前来禀报该下船的时候,石原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东京。至于什么时候入的港,以及下船众人的动静,石原完全听而不闻。 看了看笔记本上的日历,既然路上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今天应该是11月25日。就在石原准备让勤务兵把地图以及写好的文稿收起来,舱室外又进来一人,“阁下,在下是迎接您的大本营对外联络室的廉田少佐。” 廉田少佐问候完毕,便转述了石原的第一个任务,“阁下,请您佩戴上勋章,接受记者们的采访。” 石原并不想浪费时间,只是此次日军大败,更需要通过宣传战争英雄来鼓舞士气,接受采访也是帝国军人的义务。而且宣传早已经开始了,永田铁山在媒体上被称为‘帝国之璧’,冈村与石原也都大大有名。 没多久,石原穿过登船军人阵列中的空隙,在无数注视中直奔采访地。记者们已经焦急的等了一阵,看到负责外联的廉田少佐引领着一位少将前来,赶紧迎上去。 就见这位石原少将有着一张圆脸,刮了胡子之后,看上去不过二十刚出头的模样。在少将领口处佩戴了一枚‘三等金鵄勋章’,除此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勋章,更无旭日勋章。一众懂行的记者们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日本的旭日勋章是一位军人或者公务人员必须在某个职务上干够规定年限,才能获得的勋章。譬如,勋四等旭日小绶章公务叙勋条件,高等官五等(即陆海军少佐及同级别文官)及高等官六等(即陆海军大尉及同级别文官)在获得勋四等瑞宝章后勤务满10年授予旭日小绶章。 如果一位少佐没有在少佐位置上干够十年就升了中佐,他就不可能获得勋四等旭日小绶章。即便之后在中佐位置上干够了年限,也只能获得中佐那一级别的旭日勋章。 石原少将身上没有佩戴旭日勋章,证明他的个人实力强大,军旅晋升十分顺利。 战争中功劳最大的军人在评功中被定为‘殊勋’,统一等级的‘殊勋’又分为甲乙丙三等,满足金鵄章叙赐条例第7条的人便是殊勋甲,即在战役中担任要职做出重要决策引领胜利或者在战役中有英勇表现武功卓著的战斗英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金鵄勋章本身也有等级,石原授勋的时候是大佐。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位日本大佐只有在战死后才有可能追赠少将军阶,得到‘三等金鵄勋章’。石原莞尔活着得到这枚‘三等金鵄勋章’,就足以证明他到底立下何等功劳。 石原虽然是刺头,却不等于糊涂。整个记者采访进行的十分顺利,等采访结束,众人坐进接石原的汽车,大本营对外联络室的廉田少佐神色很是轻松。石原对同车的勤务兵说道:“你一会儿就去联络冈村少将的家人,说我这两天会去拜访。” 交代完,石原看向车窗外。就见街道上随处可见穿制服的人,热闹程度反复在举行什么庆典。而街道两旁的小商铺大多已经关门。那些比较大的商店门口,有些人在更换牌匾。已经换好的牌匾上写着‘某某町某某街配给点’。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看到现在就开始了配给制,石原觉得又安心又不安。日本已经用最大的准备迎接此次挑战,如果不能击败东北政府,日本就会遭受到可怕的反噬。 等汽车停在大本营所在陆军省门口,趁着廉田少佐去门口警卫岗楼之时,石原掏出笔写了个地址,递给勤务兵,“你现在就去冈村君的家,顺道也去这里打听一下森田家的近况。” 勤务兵领命而去,廉田少佐也带着警卫回来,警卫看完车里的人,又看了石原的证件,便举手敬礼,跑回岗楼。很快,有卫兵拉开活动拒马,汽车驶入了大院。 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的司令铃木贯太郎海军中将以及宇垣一成陆军中将都在。两人开门见山的询问起石原对战况的看法。石原也把自己的判断和盘托出,两位中将的神色逐渐轻松下来,看得出,他们对未来有可能成为参谋长的石原比较认同。 谈话进行不到一个小时,正副两位司令官就请来其他将校参与到讨论之中,这些陆海军将校好几次都不自觉的表现出讶异的神色,大概是觉得石原的看法与第二司令部已经有的看法完全符合,或者是颇有差异。 之后,作战室的山本五十六中佐与作战科长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率直的问道:“石原阁下,您为何要求突袭,而不是舰队巡弋?” 石原立刻解释道:“我认为陆军即便进行一个半月的训练,也不可能真正习惯在海上长期巡弋,突袭可以保证陆军登陆时候的战斗力。而且,我怀疑,东北军可能会利用其飞机优势实施某种袭击。如果是在下的话,一定会尝试用装满了炸药的飞机撞击主力舰艇。” 口口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将校们交换着视线,有人微微点头,有人皱起了眉头。 山本五十六继续追问:“阁下,您不认为这样的做法太极端了么?” 石原莞尔摇摇头,“飞机已经有现在的威力,未来飞机能够投掷的就不仅仅现在的这种小炸弹,空军与防空是未来战争的一大关键。敌军只会直面这个事实,而不会因为担心这种极端战术被我国了解而不敢使用。此战关乎中日双方未来十年的国运,与赢得战争的结果相比,几百架飞机的损失也微不足道。” 山本见石原的回答沉稳坚毅,心中不禁有些钦佩。这才是视野广阔,心智坚毅的军人该有的气度。而海军部里面一些人只是面对暂时无法应对的威胁,就因为内心不安而胡说八道。与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石原相比,那些人就跟无知少年一样。 直到深夜两点半,两位司令官让石原先去住处等待,就结束了会谈。等众人散去,铃木贯太郎中将看向宇垣一成中将,“阁下对石原君评价如何?” 宇垣一成苦笑一下,“我没想到石原君竟然有前线将官的气质。” 铃木海军中将也有同感,然而对于宇垣中将的迟疑,他也非常清楚。如果石原莞尔能够再打几仗,证明他在汉城战役的表现并非是灵光一现,就根本不用这些讨论,石原莞尔回东京只是来接受任命。 而且第一眼看到石原莞尔,铃木海军中将就觉得石原莞尔太年轻了,年青到令人不敢放心。反倒是石原之后的表现,让铃木中将的观感大大改变。 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虽然还在登陆点进行研究,登陆方式已经基本确定,与石原考虑的思路完全一致。 那么,此战需要的就是指挥官出色前线战争感觉。日本海军省与陆军省进行了大量讨论,得出的结论是,当下的日军中并没有能够在最新战争技术下有着优秀表现的可靠前线指挥官。被列入选项的将官之中,只剩下石原莞尔。 铃木中将还想再讨论一下,就听宇垣中将说道:“我们没有时间了,我支持石原少将。” 在这般现状下,铃木海军中将沉吟片刻,不得不答道:“我同意宇垣君的看法,明天上午就在大本营会议上讨论吧。” 10月26日一大早,只睡了不到4个小时的石原莞尔就起身。此时大本营的食堂是24小时营业,交班还没开始,石原在空荡荡的食堂里快速吃了早饭。就带着警卫到了警卫科申请了出入证。 虽然警卫科长久光中佐觉得石原这么急匆匆出门有些奇怪,但是没接到不许石原出门的命令,也只能办理了出入证件。看着石原携带了军刀离开的背影,久光中佐不得不派人将此事告知给上级。 石原则不管那么多,他带着警卫要了车,直奔冈村宁次家。此时正到了换班时间,大队工人们在工厂门口集合。看着他们打着补丁的工装,石原忍不住微微叹气。最近两年日本经济并不好,之所以同意华盛顿海军条约,目的就是为了能在国内裁军。也的确通过减少陆军士兵的数量,变相裁军。 东北军就抓住这个时机对日军发动了突袭,并且成功的为东北军在朝鲜的防御准备争取到3个月时间。想到何锐的狠辣,石原决战的心情更强烈了几分。 冈村宁次家在日本东京四名坂町街区,冈村的父母妻子已经得知石原要来,即便石原一大早就赶到,一家人也只是觉得讶异,并没有惊愕。 众人在客厅跪坐,冈村的父亲接过信件,看完之后眉头就已经皱起,他试探着问道:“阁下,我虽然知道战况已经很紧急,但是真的到了危急的地步么?” 石原莞尔摇摇头,“冈村先生,帝国想夺回东北,必然要进行空前规模的大战,这场大战会无比惨烈。不仅是冈村君,全军上下都做好了为帝国战死的准备。不瞒您说,我也已经准备好了遗书,很快就要给家里人寄去。” 冈村宁次的家人知道冈村已经是少将,心里面都为冈村而骄傲。此时见到冈村寄来的遗书,又听了石原的解释,才知道战争将何等惨烈。冈村家的女人们神色已经不安起来,只是不敢出声。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倒是冈村的父亲还算镇定,他诚恳的躬身行礼,“感谢石原阁下亲自前来,并且让我们知道了真实局面。” 石原也连忙回礼,然后就告辞。 从冈村家出来,石原的车直奔光子家。经过陆军大学的时候,就见大门紧闭,学校里面空荡荡的,完全看不到人。虽然很想下车看看,石原还是没去。如果陆军大学的学生们都轮不到毕业就上了战场,日本只怕就要亡国了。现在完全没有危急到那个阶段。 汽车经过店铺大量关门的街道,穿行在疲惫不堪的下班工人之间。到了巷子门口,冈村宁次跨上军刀,走出车外。走进去没多远,就见到森田家的住处围墙上用炭写着大大的‘非国民’的字。再向前走,更多的咒骂文字都在其中,‘通敌’,‘支那同伴’。 此时小巷中有工人进出。毕竟是东京市民,大家已经分辨出挎着军刀的是将官。顿时个个噤若寒蝉,赶紧往自己家回。关上外门,就趴在门上小心的听着。 只有一位青年很小心的走过来,见石原莞尔到了森田家门口停下,青年放慢了脚步。石原转头看过去,就见青年脸上已经有了喜色,他快步走到石原面前,鞠躬行礼,“是石原尼酱么?我是街口的木村。” “……是不是我喝多的时候送我回家的那个木村?”石原有印象,然而那时候的木村还是个少年。但转念一想,都过去了七八年了。 木村见石原还记得自己,就低声说道:“石原尼酱,这些字不是邻居们写的,是外面的人,听说何君在这里住过,就跑来写了这么多。” 石原听到这话,稍微有些安心。只要森田家不是被这条街的人所厌恶,事情就好办的多。不过石原并不敢完全相信,毕竟森田家的变化太大,嫉妒只剩下母女的小家庭的人只怕也不少。即便没有出来做些什么,至少有这心思。 此时院内响起脚步声,开门的是森田光子,见到石原莞尔后虽然有些意外,却没有惊讶。木村看光子出来,向石原再次鞠躬,转身离开了。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石原对勤务兵命道:“去把这里的警察局长叫来!”这才进了院子,就在院子里与光子和迎出屋门的森田夫人交谈起来。 没多久,警察局长就跟着勤务兵到了门外。石原没有让警察局长进门,自己大步走出了远门,就在小巷里喝道:“现在国家正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有些人不知道报效国家,勇敢从军,却对帝国国民肆意威胁。可耻!卑鄙!” 警察局长当然知道森田家不太一般。现在只是没人站出来,所以警察局长也不敢主动干点啥。此时见到国民英雄石原莞尔少将出头了,连连点头赞同。 石原莞尔也没有时间多做什么,表达了态度之后,就问警察局长,“现在国家进入总动员,凡是可疑人等,必须立刻抓获。现在你们辖区的中国人都抓起来了么?” 警察局长赶紧答道:“已经都抓起来,交给宪兵带走了。” 石原莞尔也就是随口一问,这才知道日本方面已经把在日中国人都抓去了集中营。便顺势大声说道:“那么,你们要加强巡逻,再有人破坏秩序,立刻抓起来!” 警察局长连忙点头哈腰的答应。等石原莞尔向森田家道别后走向巷口的汽车,局长赶紧一路相送。等石原上了车,局长大声喊道:“阁下,祝您武运长久!” 石原没有回答,只是命司机开车回大本营。路上,勤务兵终于忍不住,问道:“阁下,为什么要特别的关注这家人?难道您认为她们遭到了不公正对待么?” 石原不快的看了勤务员一眼,“如果森田家属于罪有应得,那么陆军大学是不是也罪有应得?” 一句话就让勤务兵哑口无言,片刻后警卫员羞愧的低头道歉,“抱歉,阁下,我错了!”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石原莞尔并不想就此事再发表什么看法。此次到森田家,很大原因也是石原莞尔需要内心的安宁。此时帮到了森田家,石原莞尔觉得再回想起何锐来,心平气和,理直气壮。除了要粉碎东北军,杀死何锐之外,石原莞尔再没有其他的想法。 正文 第294章 中日总动员(六) 石原莞尔一回到大本营,立刻接到第二派遣军司令副官亲自前来告知,“石原阁下,请您留在司令部不要离开。如果什么要做的,会有专人为您服务。还有,您的奖金也已经送到。”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是。”石原接受了意义明确的命令。这道命令就是在告知石原,他的第二司令部参谋长的任命已经进入正式审批流程。 在桌边坐下,石原开始准备后事。给父母以及妻子的遗书,奖金以及俸禄给妻子多少,给父母多少,很快就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快速写完,石原封好信,就叫勤务兵过来。背后脚步声响,石原拿起几个信封转过身,要递给后面的军人。却见对方一身海军军服,肩上佩戴着中佐军阶,竟然是山本五十六。 勤务兵绕过山本,到了石原面前。石原站起身,吩咐清楚,才对山本说道:“山本君,你在海军作战科分管的是舰艇应用,还是登陆作战?” 山本答道:“司令官现在命令我在司令部。此次前来,想请教石原君对于敌军岸防配置的看法。” “海军确定了哪些登陆点?” 在海军里面,山本算是与石原比较熟的一个。另一个比较熟悉的是山口多闻,山口多闻在战争爆发的时候正在驻日使馆当武官,此时还在归国的船上。海军作战科就派山本先与石原谈谈,看看很有可能成为参谋长的石原对登陆的判断。 山口拉过地图,讲出了海军的判断,“比较适合和登陆地区有西海岸的平壤平原以及东海岸的咸兴平原。在西海岸登陆,更靠近敌军主力,与正面部队的配合更方便。在东海岸登陆,则可以直插敌军交通线,拥有更大的战役空间。” 石原早就考虑过多次,当即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对海军一无所知,只能从陆战角度考虑。现阶段,东海岸登陆的确有很大的战役空间,同样也面对孤军作战的问题,这场战役不能冒险。” 山本精通海军作战,听了石原的回答,就指着东北军控制的朝鲜北部地区的东海岸问道:“陆军确定自己没办法击破在山区的敌军么?” 口口563743675 石原毫不迟疑点头,“此次登陆抢滩后,后续部队要快速登陆,向纵深进发。在山区作战,必须快速击破正面敌军,切断敌军交通线。东海岸登陆,敌军有太多地区可以设置拦截阵地。东北军拥有军级的快速机动能力,帝国精锐部队的数量不足以完全打开战局。” 地图上分布着一条条等高线,在朝鲜东海岸,等高线十分密集。即便是海军军官,山本也能立刻构建出那些地区巍峨的山峰,以及那些难以通行的山间小道。石原的看法与海军部看法相同,海军部也认为靠着日本海的东海岸不适合作为登陆作战的主要方向。即便投入牵制部队,规模也不可能超过一个师团。 山本的目光落到西海岸。朝鲜西海岸靠着黄海,向北就是辽东半岛,可以非常有效的实施各种佯动,让东北军无法确定日军的真正登陆位置。在西海岸方向,由北向南,分布着龙川平原、平壤平原、载宁平原、延白平原,这四个适合登陆的地区总长度有500多公里。 山本的手指在这千里的长度上划过,“何君是我见过的最精通赌博的人,他明白逢赌必输的道理,所以他自己开设赌场。石原君认为满蒙有实力在这段地区构筑防御体系么?” “我认为,这一带必然会变成铜墙铁壁。”石原莞尔回答的十分果断。 山本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他发现自己内心还是期待东北军的防线会有漏洞,这就是赌徒的心态。 石原莞尔靠在椅子上,盯着地图上以平壤为中心的地区。缓慢且坚定的说道:“根据我的判断,敌军有决心有实力完成防御建设。因为时间拖得越长,对帝国就越不利。所以,构建坚固防线虽然辛苦,却能够让帝国任何侥幸的企图破灭。帝国不能心存任何侥幸,唯一胜利的方式就是在正面战线给与敌军最大压力,让他们被迫投入预备队去维持前线。此时,第二司令部以巨大决心,在没有预备队的敌军后方实施登陆。以尸山血海的决心,击破敌军坚固防线,对敌军重兵集团实施围歼。” 说完,石原抬起头看向山本,内心起了波澜的山本觉得石原明亮的视线仿佛燃烧着火焰,就听石原问道:“山本君,以帝国现在的实力,再打一次日露战争时期的旅顺战役,海军能够发挥出实力么?” 山本五十六思考片刻,才点点头,“如果现在打,是可以的。” 石原已经完全确定了思路,果断的说道:“不管登陆点设在哪里,都请将这次登陆战看作没有要塞,但是敌军火力丝毫不弱的旅顺之战。”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谈到这里,山本觉得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如果战争到达此等烈度,海军已经完全没有专业能力对此置喙。山本换了一个海军能讨论的问题,“石原君,你对佯攻怎么看?” “敌军一定判断出了我们有可能登陆作战,所以要让敌军感受到我军就是在佯攻,在恐吓他们,让他们不敢派出预备队。如山本君所说,既然何君设下赌局要我们入局,我们要坐庄,让何君的部下们赌一把。” 山本五十六点点头,这个领域是海军的专业,佯攻与威胁本身也能试探出敌军的实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两人聊到中午,山本五十六想邀请石原一起去吃午饭,第二司令部司令铃木海军中将的副官快步走进来,“打扰一下,请石原阁下立刻前往大本营司令部。” 山本看着石原跟着副官快步离开的背影,心中复盘了讨论。反攻战役的整体思路已经清晰的在山本脑海中构建起来,那是一场空前的战役,其规模相较欧洲战场的著名战役毫不逊色。本想起身的山本坐回到座位上,闷头抽起了烟。他无法判断出谁能赢,双方任何一个失误都会导致这场战役失败。如果双方表现得都极为出色,决定最终结果的就是哪一方更能够承受残酷战役的损失,谁能在尸山血海中站到最后。 石原莞尔早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到了大本营司令部,面对的是大本营司令,陆军大臣山梨半造大将的询问,石原莞尔将自己的判断和盘托出。两人谈了不到一个小时,山梨半造大将就结束了会面。随即带上最新的第二司令部名单前往皇宫。 这样的人事安排由天皇决定,而非陆军省或者大本营能够独断专行。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大家是迫不得已将帝国的未来寄托在这些年轻军人的身上,如果失败了,这些人的生死与帝国的命运相比,真的是不值一提。 此时的上海,日本租界冷清了许多。而旁边的其他国家租界则与往日一样热闹,甚至更加热闹一些。 日本特工小池太一与自己小队人马终于离开了猫了两天的上海亭子间,他们是从日本本土派来,而且是以中国人身份在这里准备。准备行动的命令一出,小池太一按照预先踩点的位置安排好部下。 要刺杀的目标已经离开了《东北日报》在上海的站点,说是站点,这里在上海的近郊,很大的一块地,围墙高耸,里面是更高的建筑物。如果围墙大门一开,冲出来几百上千军队,小池太一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以军人的直觉,这里就是东北政府在上海的据点。以情报部门收集到的情报,这里也是东北政府的核心据点。 东北政府这些年十分兴旺,势力越来越大。所以江南的各方势力都不肯得罪东北政府,而且东北政府也从来不吝于使用暴力,只要对方越过了线,不管是什么势力,军阀或者地方帮会,都会遭到毫不留情的反击。 等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果然大门一开,一行人走了出来。小池太一化妆成一个普通的工人,他在那一行人中看到了目标。就在他准备行动之时,就听到街上骚动起来,一队本地督军的部队沿着街走来。到了东北日报站点后,竟然加入了护卫队伍。目标和随行人员上了几辆汽车,在护送下离开了。让小池太一和他的部下们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 小池太一觉得事情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此行的目的是金九。金九拜访了东北日报站,就意味着他要与东北政府靠近,现在又有上海本地督军介入……小池太一只能继续跟踪,并且派人前往日本租界报告消息。 一路尾随,小池太一看到金九等人居然被护送到了车站。因为卫队数量多,没办法靠近,小池太一也只能尽快返回日本租界的情报站。 金九本人可没有小池太一那么激动,此次北上的结果着实令他有些意外。此次东北军与日本开战,中国上下虽然都很激动,然而战争毕竟是东北政府完全承担,东北政府又反复公开声明,绝不收募捐,也绝不会募捐。所有以东北政府名义募捐的都是骗子。 数次大规模宣传之余,还真的抓了几个骗子,并且公开审判。这虽然令中国各个阶层都觉得东北政府做事非常令人钦佩,却也在另一个方面降低了全民热情。 但是在中国的朝鲜人却是激动到无以复加。尤其是金九这样一直以复国大业为目的的朝鲜人,他反复联络东北政府在上海的联络点,金九所属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领导人则直接想与东北政府联络,都没能成功。 直到昨天,也就是11月25日,金九才接到消息,东北日报请金九到站点‘接受采访’,本以为会谈到朝鲜复国问题。然而东北方面的人十分客气的听金九说了好一阵,才告知金九,如果金九有兴趣的话,可以到天津去。东北日报的天津站想对金九进行更详细的采访。 这让金九有些失望。如果东北政府真的想组织朝鲜复国政府,那就该让金九前往沈阳。到天津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然而事情却不能不这么搞,于是金九就和几名同志直接被护送到车站,上了前往天津的火车。 与此同时,吴有平也接到了负责此事同志们的报告,关于联络朝鲜复国者们的行动开始了。吴有平此时只觉得精疲力竭,心烦意乱,就请负责此事的人员给他做个汇报。 毕竟此时一部分同志主张给日本多增添些麻烦,同时给东北军降低一些劳动强度。如果朝鲜复国团体能够在朝鲜北部建立起哪怕一个最小规模的政府组织,都能够帮助稳定当地的局势。 这里面最重要的人物是金九,而不是其他更出名的人物,也让吴有平有了点好奇。因为金九这个人是何锐钦点的。 同志们开始讲述金九的事情。金九出身朝鲜半岛名门安东金氏(旧),但在17世纪中叶,因为家族出了逆贼金自点而招来灭门之祸,他的祖先便辗转逃难,最终定居于黄海道海州城西约八十里的白云坊基洞的八峰山下,并从两班沦为常民(参见朝鲜王朝身份制度),世代担任“尊位”(常民中负责征收本坊税金并向坊长负责者)。金九就在1876年8月29日(农历七月十一日)出生于此,他最早的名字是“昌岩”。父亲叫金淳永,母亲叫郭乐园,是家中独子。 1893年2月,金九因为听说了“东学道”有飞檐走壁、御风而行的神奇功夫,便去拜访同乡的东学道徒吴膺善,吴膺善出身两班,却对金九使用敬语,十分客气,并阐述了东学道的历史以及建立人人平等的新国家的主张,令金九为之倾倒,随后就成为东学信徒,连带着他的父亲也入了道。他十分热衷于传教,很快就发展了数千名“连臂”(传教时发展的信徒,又称弟子),其影响力甚至扩大到平安道,被信徒们称为“童蒙接主”,此时他的名字也改为“昌洙”。 1896年3月9日凌晨3时左右,金九在回程途中的大同江畔鸱河浦(位于安岳郡)的一家旅店吃早饭时,发现了一个短发者形迹可疑,在听他和旁人说话的过程中,发现他虽自称是姓郑的黄海道长渊人,但口音不是黄海道口音,身上还带着刀。金九断定他是一个假扮成朝鲜人的日本人,甚至怀疑他是杀害闵妃的三浦梧楼的同党,不禁怒火沸腾,当众将他踢倒在地,并夺起他的刀,向他一阵乱刺,又喝了他的血,还问朝鲜旅客谁是他的同党,众旅馆都跪地求饶,最后他没再杀人。然后搜索其身上物件,发现是一个叫土田让亮的日本陆军中尉,让店主人李化甫将他的尸体丢到江里。对于土田让亮身上的800两钱,除了用于付船钱的75两外。其余都给李化甫,让他救济穷人。他还让李化甫写了张“为国母报仇杀此倭人”的布告,并署名“海州白云坊基洞金昌洙”,贴在通衢,随后扬长而去, 由于朝鲜官府效率低下,所以迟迟没有把金九抓捕归案,金九也不听父母之劝,留在家里等着被抓,最终在6月21日束手就擒,押到海州监狱拷问,大约两个月后又移送仁川,由日朝官员会审。 金九在受审时慷慨陈词,并向日本人骂道:“所谓万国公法里,哪一条文规定签订通商亲善条约后,可以杀死一个国家的国王或王后?……在我有生之年,誓报此仇,死则变成厉鬼也要杀你们国王,而且非把你们倭寇消灭得干干净净,来洗雪我国的耻辱不可!” 1897年7月下旬,金九以杀人罪被判处绞刑,拟于10月2日执行。行刑那一天,死刑名单被送到朝鲜高宗那里最终复核,一名官员告诉高宗,其中的金昌洙(金九)是“为国母报仇”而受到如此审判。高宗大为感动,马上命法部致电给仁川方面,通知取消金九的死刑,择日再审。行刑的那一天,金九正看着《大学》,平静地等待死期,免死的消息传来时,整个监狱喜气洋洋,狱卒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但金九仍被关在监狱,金周卿等社会热心人士想方设法甚至变卖家产救金九出狱,为此找到法部大臣韩圭卨等朝廷大员说情,但因为事涉日本,故朝鲜政府中没人敢答应。在狱友的帮助下,金九弄到了一些钱财,又托父亲在探监时带来铁三棱。1898年3月19日,他向值班狱卒行贿,设宴招待他们,等狱卒都喝得酩酊大醉,便与几名狱友用铁三棱凿开墙壁,成功越狱。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金九第二次入狱期间,把名字改为在朝鲜语中与“金龟”同音的“金九”,因为“金龟”是在他日本殖民当局的户籍上登记的名字,改名也是脱离日本束缚之意,这是他最后一次改名。同时,他还将自己的号“莲下”改为“白凡”,意思是他是像白丁(屠户,是朝鲜当时最受歧视的职业)一样的凡夫。他在狱中表现良好,加上明治天皇驾崩、大正天皇登极等因素,所以刑期被减为5年,1914年移送仁川监狱,同年夏获得假释,在安岳家中被监视居住,以经营农庄为生。 1919年,三一运动爆发,许多朝鲜人都通过高喊万岁来表达独立诉求,金九以前的同事和学生们都去公众场合喊了“万岁”,唯独金九没去,表示“独立不是高呼万岁就能争取到的”。看守他的日本人见他没参加三一运动,便放松了对他的警惕。金九趁机脱身,去沙里院登上到新义州的火车,冒充木材商,偷渡到了中国安东(今辽宁丹东)。在安东停留一周后,他与十五名朝鲜爱国志士会合,搭乘英国怡隆洋行的轮船,于4月13日抵达上海,开启了他长达27年的中国亡命生涯。 金九刚来中国之际,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刚成立于上海法租界,金九也加入了这个政府,并当选内务委员与临时议政院的议员。又被任命为警务局长。对于临时政府而言,警务局无法负责一般国家的警政问题,而是负责防范日本的侦探活动、保卫临时政府成员的安全、纠察独立运动者的变节活动,并与日本间谍和朝鲜奸细展开地下斗争。除了在临时政府任职外,他还加入了新韩青年党,当选在沪韩国侨民团(大韩人居留民团)的议员。 …… 听了此人的生平,吴有平只觉得精神一振,疲惫都消失了。他觉得自己能理解何锐为什么会对金九高看一眼。这样的豪侠之人,与吴有平完全有共鸣。而吴有平当年就是抱着这样的一腔热情在看了何锐的著作后认为何锐有能力解放中国,才在四平拦住何锐,请求加入。 能走到今天,吴有平只觉得死都没什么好遗憾的。想来金九这人也是如此。 长叹一声,吴有平暂时结束了这次听取报告的过程。回办公室的路上,吴有平心中有些遗憾。东北政府对这次战争有着规划,一旦战争结束,就要将整个朝鲜交换给日本。如果不能满足这样的条件,日本绝不会议和。 横生枝节,只会让议和失败的可能增加。哪怕是再同情金九,吴有平也没办法与金九合作。不过吴有平觉得自己能理解何锐为何要与金九接近,议和结束之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就是政治。 正文 第295章 中日总动员(七) 11月30日。东北军总司令部下令成立朝鲜战区前线指挥部,徐乘风出任司令,程若凡出任参谋长,胡秀山为副司令,兼第二集团军司令。12月1日,徐乘风与程若凡抵达了在第二集团军司令部所在地平壤。 司令部的沙盘上完成了战场地形构架。三人看了片刻,参谋长程若凡就让作战参谋郑旭虎介绍东线第四集团军的任务。 郑旭虎27岁,是东北军第一批指挥官的平均年龄,操着一口陕西味的普通话,郑旭虎介绍道:“第四集团军司令由李正清少将出任,下辖4个军,16万部队,负责朝鲜东部防御。守护西部第二、第三集团军的侧翼安全。” 徐乘风看胡秀山并没有提出什么问题,就问道:“秀山,你对这个安排怎么看?” 胡秀山沉默片刻才答道:“我对是否退到鸭绿江还是有些考虑。几年前主席刚提出计划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守住鸭绿江就已经超出我们的实力极限。现在看,我们貌似有可能占住朝鲜北部。现在很多同志都面对这个诱惑。” 徐乘风神色冷峻,却没说话。倒是程若凡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同志们这么想不奇怪,但是不该这么想的同志若是还有这样的想法,就说明他们不适合在这些位置上。” 听程若凡这么一讲,徐乘风才大概确定胡秀山的想法。但此事很重要,徐乘风盯着胡秀山看,等着胡秀山能够给出更明确的回答。 胡秀山所想的正如程若凡所说。有强烈的进攻精神并非坏事,有一些仗就非得由这种类型的将领来负责。然而当下的战役安排中,攻守之势异也。东北军从进攻方转为防御方,那种充满进攻精神的指挥官就未必合适。尤其是东北军有足够的训练,却没有足够的沉淀。压力铺天盖地而来,锋利的尖刀往往会比铁柱先折断。 既然程若凡已经说到这个程度,胡秀山说道:“我已经写了方案,想对部队进行调整。我们去那边谈一下。” 徐乘风与程若凡随着胡秀山到了旁边的办公室。很快,如何选择防御部队的方案就放到两人面前。在朝鲜境内现在有第二、第三、第四,三个集团军。共有11个军,44万人。加上25万后勤部队,1万空军部队,共70万。 70万部队布置在两道防御体系内。第一道防御体系主要分布在平壤以南60公里左右。第二道防御体系位于平壤以北,正好在歼灭日本驻朝鲜军的长津湖一带,距离鸭绿江100公里。 东北军撤到第二条防线以后,就与辽东半岛连成一体。这也是总参谋部几年前认为东北军能够打出去的极限距离。随着东北建设快速发展,总参谋算是理解了何锐之前‘仿佛有其他想法’的感觉来自何处。 徐乘风比较认同胡秀山的看法,当下战役规划就是在两条防线上最大限度杀伤日军,部队撤回到鸭绿江防线上。能够良好执行命令的军官,性格中被动的部分会略多一点。如果用高情商的描述,就是更可靠。 研究了方案,徐乘风看向参谋长程若凡。程若凡有些迟疑的说道:“我认为当下最重要的是,作战计划没有问题。但是我们在判断谁能更好执行撤退下来的方案上,都没有经验。” 徐乘风与胡秀山都是一愣。程若凡所知的,两人也都知道。但是着眼点上,程若凡却与两人颇有不同。现阶段,程若凡的视角更有格局一点。 但三人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撤退本就是战术中最难的那一部分,大规模撤退尤其如此。如果说太多就成了抱怨。毕竟在战役之前,司令部对于大规模使用卡车也不是那么乐观。随着军级规模的快速移动成为现实,不自觉的就对卡车生出依赖感。 程若凡压制住自己这些天来心中时不时冒出来的躁动,尽量用最镇定的心情做着分析,“既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打好这一仗,我同意秀山的看法,就退而求其次,战役执行中的参数到达后,就开始下一步。不根据战场局面为最重要的参考标准,大家觉得如何?”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徐乘风率先表示赞同这个看法。看着胡秀山还在思考,徐乘风能够理解胡秀山的不甘,因为徐乘风也很不甘。7年来,徐乘风很清楚东北军与自己在军事上获得了何种程度的巨大进步,在如此巨大进步的基础上,徐乘风才能真正看到,自己与东北军距离军事领域的顶尖水平之间有着何等巨大的差距。这种自我认知既是激励,也带来了巨大的挫折感。程若凡能够坦率的承认东北军并没有掌握数十万部队大撤退的能力,这份气度很值得钦佩。 最终,胡秀山开口了,“在海岸防御以及前线接应部队的安排上,就选择主动性强的指挥官,他们要承担的作战目标十分清晰,必须完成目标。” 三人已经不用多说什么,都开始伏案写起自己对这两种指挥官特点的看法。写完后,三人先交流一下。这才把负责人事的负责人请进来商议。一共六人,讨论出一个大概结论后,就发到相关部门进行评估。 这样的判断是就事不就人,部队里面相关部门根据战报进行了对照分析,在大摞的表格中一番挑选,第三天就将一箱报告交到朝鲜战区前线指挥司令部。 每一份名单后面都有相关战斗报告的记录,这些人的从军履历,参与过的战争表现都有记载。虽然一些部队到现在为止还没投入战争,没有实战经验记载。可根据司令部的印象,与整体安排所需要的内容基本符合。 徐乘风参与完最后一份名单的讨论,疲惫的站起身,“就这样吧。发给总司令部。” 作为东北军总司令的何锐此时并没有在司令部。这些年来,随着东北政府工业部门开始从无到有的积累起技术经验,技术迭代问题很自然的出现了。当一项现有技术应用了很久,从原理到实践都被摸透之后,有些工程师就会感觉现有技术不够聪明,不够灵巧,不够有效。并且提出了新的思路。 此时如果有其他相关领域的技术得到了突破,能够满足这些思路所需要的技术前置条件,新技术就可能出现,从而取代旧技术。徐乘风等人其实没去思考,所以没能自觉的意识到,大家对于战争实践的不满,正是军事技术迭代的结果。而且东北军也正在通过这次战争实践,尝试完成新的技术迭代。 在技术领域,这次技术迭代居然出现在特斯拉老先生这里。东北政府请来这位神神叨叨的老先生,本来是有点千金马古的意思。现实中也是如此,特斯拉老先生提供的技术中真正立刻能用的不多,很多想法直接被何锐与电力系统高层讨论的方向上给否了。因为那些想法已经是臆想,而不是现实。 然而,老先生毕竟在美国混了那么久,还是有些人脉。通过这些人脉,东北电子学研究所一直被强加的溅射镀膜技术研究,在得到了美国方面的合作对象设备研发支持后,加上了东北电磁研究所搞出来的磁控技术,竟然能生产出10%合格率的产品了。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这件事让何锐都不得不把时间放到这方面,与各个相关领域青年从业者们开会,就其应用领域以及相关技术迭代领域进行一次系列会议。 等开完会,兴奋的青年们围上来请求问答,何锐只能摆脱大家,先回去处理公务。看完了先前司令部的文件,何锐觉得安心很多。 徐乘风等人觉得自己没能掌握有效撤退的能力,何锐也不具备指挥数十万人战场撤退的能力。然而随着技术迭代,信息化时代一到,几十万军队就是能够随时应对着各种战况,井然有序的实施撤退。现阶段,大家只能靠自己的领悟,以及千锤百炼的战场直觉。 何锐并不想给同志们施加压力,只能批示,“总司令部同意前线司令部的方案。” 搞完这件事,何锐在下一份文件上看到一个有趣的消息。在伦敦的白俄临时政府总统邓尼金,向东北方面提出要求,要东北政府将东北银行存储的16吨黄金交给‘俄罗斯临时政府’。因为这些钱本就该属于俄罗斯临时政府。 何锐当即就觉得,这肯定是英国人想搞事。现阶段,英国承认了邓尼金的俄国流亡政府,法国承认了高尔察克的俄国流亡政府。北洋方面并不承认这些俄国流亡者,也没有承认苏联政府。 东北银行里面存的黄金,是高尔察克流亡政府从喀山的旧沙皇俄国国库里面拿走的,其中大部分都用于购买东北政府提供的武器装备与物资。 从各个角度来看,邓尼金代表的流亡政府最没有理由向东北政府索要这批黄金。何锐把赵天麟请来,赵天麟到的时候天都黑了,在食堂里,赵天麟边吃边问:“主席,这件事从法律上是个继承案件,有什么难处么?” 何锐笑道:“这案子没难度。但英国这根搅屎棍从来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会有后招。所以请赵厅长来指导此案,请务必通过此案来证明东北政府的法律能力。” 赵天麟作为法学专家并没有夸下海口,只是答道:“我会组织人分析研究此案。” 接下来的几天里,东北每一个部门都在继续自己的工作。赵天麟先向邓尼金寄去了正式公文,并且召开记者招待会,并且通过关系,在《泰晤士报》,《费加罗报》等英法大报上刊登了公告,并且发表了新闻。 ‘根据国际法中属地主义的原则,邓尼金先生向东北政府提出要求,是错误的。正确方式是向东北法院提请审理。请邓尼金先生于接到正式文件后的30天内,与东北法院联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此时登时在欧美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对于普通吃瓜来说,16吨黄金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这笔财富又源自于俄国沙皇。 皇室、死亡、女性、财富。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小说以及刚出现不太久的影视作品中最令人振奋的内容元素。 这等事在书里面和电影里看过那么多,现实中真的上演了,一时间连东北与日本的战争都不再吸引欧美民众的注意力。 赵天麟虽然知道有这样的可能,却没想到事情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而且何锐的预判是正确的,早有蓄谋的英国驻华公使,立刻拿出了邓尼金流亡政府的全权委托书,并且交由英国在华的律师事务所负责此案。 两天后,北洋政府的好几位外交家前来拜访赵天麟,为首正是陆征祥。一见到赵天麟,陆征祥就先向赵天麟表示了祝贺,“此次赵厅长在黄金继承案上的应对完全符合司法规范,使得英国不能借题发挥,在司法以及外交上堪称典范。故亲自登门祝贺。” 赵天麟客气两句,就答道:“陆公是前辈,参加过那么多国际会议。既然陆公亲自前来,不知有何教我?” 陆征祥当即答道:“既然英国出手受挫,必然会用其他手段。而法国支持高尔察克流亡政府,想必赵厅长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应对法国介入。” 赵天麟其实也没怎么考虑完备,便笑道:“此事还要向陆公请教。”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陆征祥等人本就是来合作的,也不摆谱,直接拿出一份准备好的分析。赵天麟请来司法厅的干部们,众人商议起来。 果然如陆征祥所料,第二天,法国也拿出了高尔察克临时政府的全权委托书,表示这批黄金应该归高尔察克临时政府所有。本是一个看着无厘头的搞笑事件,转眼就成了一个国际事件。 东北政府同时面对英法两家,赵天麟想起何锐那轻描淡写的安排,心中再次生出一定要成功解决此事的决心。 有备无患。东北政府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此事,又有这么多专家合作。此事当可顺利解决。 正文 第296章 中日总动员(八) 东北政府沈阳中级法院的声明第一件事就传到了欧美,让关注此事的全球吃瓜群众们感觉眼前一亮。 “……存于东北银行的黄金,原本属于沙皇俄国政府。根据沙皇俄国的法律,其归属权应属于……,所以,凡是自认为拥有继承权的人,请在中国时间,1922年12月6日开始的180天内,拿着由现在的合法政府提供的身份证明,到东北政府沈阳中级法院,提交身份证明。” 当天,在伦敦、在巴黎、在华盛顿,好些家伙就讨论起自己能否在南美等国获得自己有沙皇俄国继承权的证明。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所谓的法律,自然有法律空子可钻。譬如东北政府要求‘合法政府’签署的证明,那么大部分由黑人组成的海地政府,也是合法政府。海地政府开出证明,认为xxx是俄国沙皇黄金继承人,这也是合法文件。 不管那帮好事之徒或者诈骗犯们怎么想。作为凡尔赛体系制定者的英法当然知道东北政府想玩什么把戏。政府组织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就是‘拖’。 拿着合法政府发的证明文件到东北来,东北政府自然要一一甄别。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就过去了。 所以英法分别宣布,现在合法的政府是英法所支持的政府,其他人都不是合法的继承人。 早在英法宣布之前,苏联也公开宣布,苏联才是继承沙俄的合法政府,拥有这批黄金唯一所有权。 各国政府都很清楚,此事虽然是个乐子,却不是他们适合介入的。毕竟,胡乱介入也不可能得到黄金,反倒会因为不严肃的行动收获敌意。 接连几天中,各国政府都发表了态度,他们不认为本国有沙皇亲属,也没有俄国流亡政府。本来能拖很久的事情,再次回到了东北政府。 赵天麟、陆征祥看完最近事情进度,都觉得很幸运。倒不是大家怕有人捣乱,而是各国政府这么做,无疑是认同了东北政府的司法管辖权。这是一个很好的立场。 在外交上遭受过那么多次挫败的陆征祥叹道:“当下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英法提出领事裁判权的可能。” 听到领事裁判权,赵天麟的嘴唇不禁抿在一起,眼神都凌厉起来。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亦称‘‘治外法权’’,指的是一国公民在侨居国成为民事、刑事诉讼被告时,该国领事具有的按照本国法律,予以审判、定罪的权力。在中国近代,西方列强根据强迫中国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获得了这项特权。鸦片战争以前,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中国犯法的罪犯,曾多次抵抗中国政府对他们的依法审理。1842年中英《善后章程》(亦称《穿鼻条约》)规定:“英国商民……与内地居民发生交涉狱讼之事,英商归英国自理。”这是攫夺领事裁判权之始。 所以东北杀毒贩的法律,是抓获时一旦发现携带毒品,就可立即定罪。定罪后基本就是死刑,审判结束后拖出去就执行死刑。 只有少量携带的外国人,因为罪不至死,才有外国领事根据领事裁判权跑来要求放人。 而东北方面则再每一次都通过报纸,把这些国家暗示为人人贩毒的国家。当时赵天麟还觉得有些担心,但是战争一起,东北军前期大胜,赵天麟就不怕了。 陆征祥此时提出建议,赵天麟摇摇头,“此乃民事案件,并无犯人。不适用领事裁判权。” 很快,一些国内报纸开始讨论起《领事裁判权》。《东北日报》立刻写了文章猛烈抨击,《到底是蠢?还是坏?》 在东北日报的文章里,因为不知道‘领事裁判权’到底涵盖什么领域,听到与外国人有关就害怕,这是‘蠢’。明知道‘领事裁判权’的适用范围,还故意混淆视听,就是‘坏’。 在报纸最后,还登了何锐的一首诗。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英国人大概是读不懂中国的诗词,但是中国人能读明白。不少旧文人写文嘲讽何锐从来不以文章诗词见长,此时写出来的不过是打油诗而已。 面对为数不多的攻讦,东北政府,东北日报完全不予理会。该说的都说了,那些人不过是骗廷杖,想给自己拉声望而已。 扣扣563743675 当前东北最重要的是备战,说什么其实不重要。此事只是因为涉及很广,不得不小心应对罢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在东京,日本外务省大臣内田康哉看完报告,微微叹息。他听说过何锐拥有外交能力,此时也觉得何锐的确颇为能干。虽然这件事本不算重要,而是想给何锐添乱,顺道也让日本能够在发行债券的时候有点更好的外交环境。 在何锐所写的《地缘政治初解》中,就根据地缘政治学分析所谓‘民族性’。内田康哉读了之后大为赞叹。何锐认为,日本狭小国土以及大量人口,造就了极度内卷,人盯人的社会。日本人做事十分缜密,因为每个人只用干那一件事。若是做不好,根本无所遁形。所以细节上自然会非常重视。 与之相比,大国就比较粗枝大叶,大大咧咧。并非大国天然就如此,而是大国若是搞成日本那样,国家制度分分钟钟就要崩溃了。 所以见到东北政府反应机敏,有礼有节。内田康哉感叹之余,心中又生出些不安来。 大国治理难度自然比小国要大的多,在小国可以成为惊才绝艳之辈,在大国从政,往往只会有中规中矩,做事可靠的评价。 但是大国一旦出现惊才绝艳之人,那必将是周围小国的灾难。难道何锐就会成为中国周边各国的灾难么? 正文 第297章 中日总动员(九) 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向南横扫了远东地区,哈尔滨,沈阳,铁岭,平壤,汉城,东京,大阪,彤云下的城市一片昏暗。阴暗的云层中,雪花飘洒而下,刚到深夜12点。诸多城市与郊区都已经白茫茫一片。 城市上空响起的悠扬钟声向能听到的人提示,1923年的岁首,1月1日到来了。 讨论群563743675 在汉城以北东北军控制区,第二集团军4个军在西线日军正面,第三集团军4个军守住了朝鲜北部西海岸侧翼,并且作为前线预备队。第四集团军4个军守住朝鲜北部东海岸。 三个集团军,齐装满员的12个军,48万官兵从土木建设工作中退出,正在枕戈待旦的准备着随时迎接日军的反攻。 西线部队后方,有10万部队。这些部队准备随时向前线部队提供补充兵力,以保持前线部队的作战人数保持完整。 比这批部队更靠南的,则是第二道防线上的6个军,24万部队。如果前线部队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撤到这里,他们就将立刻负担起作战任务。 如果前线部队遇到危机,需要增援才能扭转战局,这批部队要离开防线,对前线部队进行增援。 如果前线部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这批部队在收拢溃散的部队同时,执行防御日军进攻的任务。 在这三线部队之间,是25万后勤部队在铁路线上,在公路线上做好了运输准备。随时根据命令,将武器弹药人员送到前线,或者把前线的伤员与部队送往后方。 空军此时已经在朝鲜北部建设好了20个机场,虽然现在因为雪天,大大影响了空军出勤。但空军地勤们正在快速清理跑道,在天气转晴的时候,飞机可以随时起飞。 东北政府在朝鲜能够支撑的兵力,最多就是这108万人。即便东北军的运输能力仿佛一根随时要绷断的弓弦,发出无声的咯吱声。但前线依旧被最大限度完成了布置。 东北军每一个军都配备了120门120火炮。其中,每一个团都有属于自己4门120mm迫击炮、3门120mm步兵炮、6门75mm步兵炮。每一个营都配备了80迫击炮。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每一个班都配备了班用机枪,以及60迫击炮。 虽然从整体战役上,东北军并不准备死守朝鲜。不过朝鲜前线司令部的作战决心十分坚定,同样是放弃朝鲜,如果日军无法击破东北军防线,也完全没有放弃防线的理由。 在汉城以及汉城以南的朝鲜南部。日本在征兵以及建军方面的表现甚至超过了东北军。即便是遭到偷袭的那一方,日本仍旧在两个多月中,共运来了25个师团,70万部队。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这70万日军要么是现役部队,要么由预备役组成。从日清战争开始,日本30年来的军事积累,让他们迅速弥补了损失,将双方战斗力拉回到势均力敌的地步。 为这70万部队提供物资支持的后勤部队中有20万日军,以及由现阶段征召的30万朝鲜人组成的强大后勤运输部队。 在日本本土,4个组织完善的师团归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指挥。20个新编师团正在快速完成编组。 在东北大地上,也有差不过同样数量的部队也在快速完成。 100万人在前线,100万人准备上前线。 风雪中,空气虽然寒冷,却清新湿润,没有硝烟味,没有血腥气。 顶着风雪,石原莞尔乘坐的汽车抵达了东京的大本营。一进会议室,石原莞尔就被浓烈的烟味呛到了。高级军人们虽然坐的笔直,却都在抽烟。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石原莞尔少将连忙向司令说道:“司令,已经完成了。” 大本营司令只是点点头,随即对副官命道:“把计划给各位传阅。” 石原莞尔坐下没多久,一份文件就从旁边的第二派遣军副司令宇垣一成手里传过来,石原看到了战役发动时间。1月10日。 正文 第298章 汉城大反攻(一)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文件在日本大本营会议上传阅一圈,最终回到大本营司令山梨半造副官手中,被收了起来。山梨半造大将站起身,“皇国自明治开始,奋发图强,国力崛起。数十年来,攻取战胜,所向无敌。今日遭遇敌军无耻偷袭,天皇震怒,国民愤慨。此次反攻,定当夺回朝鲜,攻入满蒙,粉碎敌寇。还望诸君能在战场上活跃,为了天皇杀敌建功!” “嗨!”在大本营中将官齐声应道。 山梨半造大将扫过众将,就见人人神色坚毅,决心极大。这才继续说道:“反攻第一阶段,满蒙派遣军正面进攻敌军防线,力求突破。第二派遣军则寻求战机,在敌军侧翼登陆,形成包抄,力求一举歼灭。具体任务,诸君很快就会接到命令,那么,起立!天皇陛下板载(万岁)!” 众将全部起身,随着山梨半造大将高呼道:“天皇陛下板载!板载!板载!” 会议刚一结束,急匆匆赶来的石原莞尔就与第二派遣军司令铃木贯太郎以及副司令宇垣一成离开大本营,三人坐进同一辆车里,直奔东京港。 通往港口的道路上,。随着大量部队与装备运抵朝鲜,持续两个多月以来的拥堵终于得到缓解。白雪皑皑的道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一队队出发的军人踏着雪,在道路两边向港口进发。 坐进车里没多久,副司令宇垣一成中将就在车里抽起了烟。石原莞尔本以为大家会说点什么,直到汽车停在码头,车里三人都一言不发。等候的军官立刻拉开车门,三人刚一下车,军官立刻敬礼,“阁下,请立刻上船吧。” 宇垣中将这才向铃木中将走过去,“司令官,我们先到长崎等您。” 铃木贯太郎中将满腹心事,叹道:“宇垣司令官,一路顺风。我会率领舰队随后就到。” 等上了船,启航的长长汽笛声刚结束,宇垣中将就说道:“石原君,铃木阁下好像并不认同你的方案。”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石原莞尔果断答道:“下官也认为冬天使用大量船只冲滩是很难接受的方式,竟然能够在大本营通过,已经令下官十分讶异。”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这就是第二司令部经过反复讨论中,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有第二次机会的石原莞尔提出,为了能够尽快登陆,即便很多船只因为冲滩而损坏,也必须接受这样的损失。 与海军一样,宇垣中将最初也不认同让部队在寒冬中涉水登陆的思路。只是实在是找不出其他方案,第二司令部才不得不勉强接受石原的建议。 看着石原冷峻的神色,宇垣中将仿佛激励又仿佛告诫,“石原君,如果登陆计划失败,我们只有切腹谢罪。” 石原莞尔没有开口回答,心中却是有些不屑的。实际上石原莞尔通盘考虑之后,早就得出了一个结论,现阶段根本不该反攻。石原虽然是刺头,却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在朝鲜的时候,石原与永田对未来的战局进行了讨论,两人都发现对方的判断与自己相同。然而即将触及是否要停战的时候,连点到为止都没有,两人心照不宣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永田铁山语气沉重却又充满了决心,“敌军对战争的理解已经在帝国陆军之上,石原君乃是当世大才,如果石原君不能成为有发言权的将官,在下担心反攻会造成新的大败。” 石原认同永田的政治实力以及战略视野,听到永田坦率的承认反攻可能会失败,石原又认同了永田的气量。与交谈中居然提及切腹的宇垣相比,永田更适合成为军队的领导者。 仿佛有些心灵感应,又或者是与石原莞尔面对同样的局面,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参谋长永田铁山接到1月10日开战的密电,不免暗自感叹,要是石原此时在派遣军司令部就好了。 与石原一样,永田只是想了一瞬,就继续全身心投入到战争中。至少在满蒙司令部中,因为不用与海军合作,就没人因为压力过大提及切腹之类的话。所有将校们都竭尽全力做着战争准备。 冈村宁次少将脸上没多少血色,即便这些天来总算能睡觉,沉重的工作依旧让他疲惫不堪。将一份报告放到永田面前,冈村忍不住舒了口气。永田拿起报告,也不禁叹息。满蒙派遣军参谋部终于完成了将900门150毫米重炮快速向北方移动的方案以及测试。 “冈村君,辛苦了。”永田赞道。 冈村宁次却说道:“参谋长,我认为提前发动战役吧。1月10日完全可以在敌军第一道防线前展开。” 永田也有此意。大本营定下的时间本就是一个最后期限,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完全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开战时间。既然冈村提出这样的建议,就意味着作战科认为战争已经能够发动。 带上了冈村,永田去见了派遣军司令寺内寿一中将。三人谈了好一阵,寺内中将立刻下令,汉城前线六个师团的师团长一起到司令部开会。 六个师团分别是7、8、9、10、11、12六个师团,全都是日军精锐。 得知寺内寿一决定发动反攻,已经带领部队进入阵地2天的师团长们立刻情绪激烈的起身,“司令官阁下,请下令吧!” 寺内寿一也没有废话,“诸君,明天拂晓,发动进攻。” 1922年1月2日拂晓,永田铁山在高地上看着对面静悄悄的东北军阵地。两个月来,双方并非缩在战壕里一动不动。不管是东北军还是日军,都展开了袭扰。 最初是东北军搞‘冷枪冷炮’,夜里派出部队埋伏到日军阵地附近,瞅准机会突然发动袭击,获得战果后就在东北军炮兵掩护下撤退。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日军吃了亏,很快就学习到东北军的战术,用同样的冷枪冷炮还以颜色。相较之下,日军更悍不畏死,占到些许优势。 东北军就转变了战术,应对日军的冷枪冷炮。日军也随之改变。每一天,前线都在战斗,每一天忠勇的日军都有人阵亡。 永田在望远镜中看到过很多次东北军的战线,此时永田又看了一次,那是布置的十分严密的阵线,在皑皑白雪中,大量稍显突兀的细线乃是东北军挖掘的战壕,交通壕。那些泥鳅般滑溜的东北军就是靠这些工事进入阵地,两个多月来,数千名日军倒在东北军阵地前。 放下望远镜,永田看了看怀表,时间到了早上6点21分。雪停了,晴朗的天空纯净的仿佛一块无边无际的蓝色透明帷幕。 没等永田询问,在后方已经响起了爆竹般紧密的响声。无数呼啸声划破空气传到永田耳朵里,随即,脚下的大地已经震动起来。 东北军的战壕、交通壕、雷区,全都震动起来。覆盖在地面上的积雪就如薄纱般被撕碎,随即融化,150口径野战炮的炮弹将成片成片的地面炸的泥土横飞。不仅仅是永田眼前的阵地如此,整条数十公里长的战线都遭到了日军900门150炮的轰击。 爆炸的硝烟与水蒸气混合在一起,加上地面上瞬间被烘干了水分的泥土,混合成了一片黑色的屏障,笼罩在东北军的阵线上。 2分钟内,东北军120野战炮开始反击。第一批120炮轰击不到5分钟,日军150炮就开始了压制射击。 这一轮炮击进行了15分钟,永田觉得自己的脚掌都有些发麻。 日军炮击刚一结束,在数十公里长的战线上,四个师团都展开了第一波进攻。经过雷区的时候,有日本军人被地雷炸飞,但这些炮击下的漏网之鱼已经没有任何阻拦能力。日军们呐喊着,越过彻底残破的东北军阵地,涌入了第一道防线,向前推进了1公里。 占领了东北军第一道防线后,开始快速向前方继续进发。皑皑白雪上,几条交通壕直通东北军第二道阵地。日军小队进入交通壕,走进去二三十米,就触发了地雷。在交通壕里,爆炸的碎片与冲击沿着交通壕展开,登时有十几名日军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用工兵排雷前进,太浪费时间。日军不得再次让150炮覆盖轰击。炮弹如同除草般扫过空地,白雪已经被炸的荡然无存。而日军则利用了单坑,向着东北军第二道阵地开始进攻。 第二道阵地虽然也遭到了炮击,等日军靠近的时候依旧遭遇到东北军的阻击。永田在一线随时接受战报,第二道战线的战斗进行的非常血腥,东北军与日军都使用迫击炮与75野战炮。在之前的战斗中,日军已经知道东北军使用的是类似法国的75炮。这款火炮虽然在野战中遭到了德军105榴弹炮的压制,但是不等于在近距离堑壕战中失去威力。反倒是因为这款绰号‘75小姐’的火炮本就适合这种战斗,日军与东北军都选择了最有效的武器,也就是说,战斗将极为残酷。 正如永田所料,对东北军第二道战线的进攻遭遇了坚定的防御。四个师团的第一波进攻都因为伤亡过大,不得不暂时退下来。 此时,日军的150榴弹炮已经移动了阵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射击。后撤的日军快速整顿部队,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150炮的巨大威力粉碎了东北军的第二道防线,日军新的进攻并没有遭遇到抵抗。部队顺利的抵达东北军第三道阵地前面。东北军继续在第三道阵地上勇猛的阻击日军。 永田并不想听战斗报告,他只是要求部队立刻搞清楚一个问题,“东北军在阵地上的伤亡到底有多少!” 第三道阵地的战斗激烈的展开之时,报告送到了永田面前,“报告,我们在敌军阵地上发现了大概1000多名敌军尸体。大部分被我军步兵击毙,300多人是被火炮打死的。” 永田心中一阵失望。1000多敌军不算少,但是几十公里上的1000多敌军,真的是非常少。永田问道:“我军到现在为止的伤亡有多少?” “报告参谋长,有2800多人。” 身份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听到这个数字,不仅是永田,其他参谋们都变了脸色。日军有集群重炮,尚且打出了1:3的战果。东北军的防御真的是可恶! 正文 第299章 汉城大反攻(二) 防守汉城防线的是第5军。防线一共有5层阵地,军部就设在第5道阵地后3公里处。军长唐雁鸣听到头两道阵地上的伤员基本没能撤下来,阵地直接被日军重炮撕碎的战报,不禁叹息一声,“唉……” 军参谋长已经明白此时非撤不可。敌我双方兵力3:1,火炮比例超过了10:1。而且日军作战决心无比坚定,正准备提出撤退建议,就听唐军长命道:“命令部队开始撤退,炮兵转移到第四道阵地上,在日军进攻的时候把炮弹都打出去,然后发动一次反击,把日军打下去。日军一撤,我们立刻也撤退。” 命令立刻传达到了前线,进攻东北军第三道阵地的日军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东北军的炮弹如同雨点般落下,日军成队进攻的阵型不得不散开。虽然摧毁了东北军的阵地后,不再遭到东北军的反攻。但是日军也没有了完整隐蔽部队的依靠,在单坑与残破的战壕里,日军连小队规模都没办法维持,只能勉强以班为单位躲避炮击。 就在进攻中的片刻停顿,随着冲锋号响,东北军的反攻开始了。 那是日军到现在也没能理解的战术,小分队水银泻地般的从缺口中灌入日军之中。一旦进入日军阵地,东北军只是向左右以及前方的日军发动进攻,只要前方的日军无法阻挡东北军小分队,东北军就继续向前突破。很快,日军从正面作战,变成了前后左右都遭到东北军的进攻。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好些日本步兵班尝试正面挡住东北军,战斗正在进行之中,侧后方突然就出现一个东北军战斗组,日本步兵班猝不及防,被来自背后的冲锋枪扫射尽数击毙。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歼灭当前之敌的东北军战斗小组则利用更开阔的通道继续向日军背后迂回包抄,即便日军数量占优势,但是日军却找不到想象中可以对抗的‘东北军大队’,别说是连级作战单位,排级作战单位都找不到。 在短暂且激烈的战斗中,日军不得不开始撤退。东北军一路把日军完全撵出第三道阵地,就突然与日军脱离了接触。 战斗小组们化整为零,又很快在口令指挥下进入交通壕,竭尽全力向后方阵地撤。部队刚离开阵地,就感觉脚下的山地如同烈马般晃动,有些战士因为脚麻,直接跪倒在地。 “手撑地,爬行前进!”不管身边是不是自己部队的人,各个连长、排长、班长、小组长们都大声提醒着,并且拉起身边摔倒在地的战友,猫着腰,沿着交通壕尽快撤退。 10分钟的日军炮击时间,以及日军以缓慢速度越过两道阵地需要的时间,这就是前线步兵们撤退的全部时间。 每一发150榴弹炮都炸出直径数米的单坑,爆炸掀起的碎片如同死亡的花朵般绽放,每一朵死亡之花直径都有十米之大。与之相比,从阵地上撤退的步兵们渺小的宛如蝼蚁。 即便没有了队列,大家却互相搀扶着,拉动着,呼喊指引着方向,沿着纤细的交通壕快速撤退。 阵地上的工兵们迅速埋设地雷,炮兵与重机枪兵们炸毁火炮,这才开始撤退。 第五道阵地设在山脊向着日军的一边,通过隧道穿过山脊,在日军150火炮射程内,大量卡车兵不畏生死的将卡车开到山脚下,正在等待步兵们。携带着步枪等武器的兵们熟练的跃上卡车,装满一车,卡车就向后方撤退。空出来的位置则由新的空车装满。 读者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不得不放弃重武器,让5军的师长、团长、营长们十分难受。不过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撤退是当务之急。 5军军长唐雁鸣看着已经快速整理好文件,开始撤退的司令部,叹了口气。然而看到同样意气消沉的参谋长,唐雁鸣用力拍了参谋长肩头一把,“不用担心,后方已经把重装备给咱们准备好了。下一道防线,就该轮到日本人血流成河了!” 参谋长叹息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唐雁鸣说的很对,下一道防线在修建的时候,就是要硬抗日军150榴弹炮。日军想进攻那道防线,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不过下一道防线上布置了好几个军,以东北军现在的卡车数量以及机动能力,绝不可能如这次一样,将一整个带着轻武器的部队快速撤走。要血流成河的不仅是日军,东北军也一样。 但参谋长什么都没说,只是答道:“军长,你先撤,我来负责部队殿后。” 唐雁鸣点点头,向参谋长伸出手。两人握手之时,唐雁鸣说道:“保重!” 东北军第5军并非一溜烟的撤退。虽然日军小心的摸过第四道阵地后,发现没有东北军。虽然被地雷炸死炸伤不少追击速度很快的日军,但日军最终还是看到了东北军撤退的尾巴。 等日军呼叫炮兵开始拦截射击,东北军的车队尾巴已经消失在山坳那边,连影子都看不到。日军那一通不知道能否命中的炮击,反倒耽误了日军追击。 等日军步兵开始追击,又再次陷入东北军的地雷阵之中。而第5军则边撤边整理。同时与已经准备好的殿后部队汇合,布置了阻击阵地。 此时第5军官兵们非常有信心,没有了150重炮加持,日军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正文 第300章 汉城大反攻(三) 日军的队列在朝鲜山区间的通道上蜿蜒前行,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这些追击部队的脚印与东北军一条条车辙重合,以万计的军人脚印很快就把卡车的痕迹踩踏的消失无踪。不管是追击一方还是撤退一方,中日两军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汉城的司令部里,冈村宁次少将面前已经堆起了反击战第一战的战报。翻看完两份战报,冈村宁次把战报推到一边,提笔书写起来。旁边的参谋们不知道这些战报到底有什么问题,却也不敢打扰冈村少将,只能互相对视着。 冈村宁次运笔如风,很快写完了四条内容,就交给参谋们传阅。竹下大佐刚看完第一条,‘决不许强调我军伤亡’,就大为讶异。等看完内容,竹下大佐很想提问,却被冈村挥手制止。等这些参谋们都看完,冈村才问道:“诸君理解了这些要求的原因了么?” 竹下大佐一个立正,鞋跟啪的碰在一起,“阁下,下官不理解阁下为什么要求弱化对我军伤亡的描述。阁下要求把战斗描述成我军占据优势的理由,下官无法理解。此战之中,帝国将士冒着敌军猛烈炮火奋勇杀敌,凡是亲眼见到之官兵,无不为陆军之忠勇感动。若是按照阁下的要求写战报,国民是无法理解陆军的奋勇。” 其他参谋们都有着相同的看法,听竹下大佐说出自己的心情,大家都看向冈村宁次,等着冈村宁次给出合理的解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冈村宁次并没有因为遭到部下的指责而不快,他点点头,“竹下君所说的正是战场的局面。而且竹下君提到国民观感,我认为竹下君抓到了关键。那么我想请问诸君,大家认为国民想看到的是什么?” 参谋们愣住了,一时搞不动冈村宁次在想什么。竹下大佐也搞不明白,稍一思索,竹下大佐答道:“阁下,下官认为,国民想看到的是陆军反攻,反败为胜,收复失地。” 冈村答道:“竹下君,这是陆军希望国民生出的想法,还是国民的想法?”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竹下大佐愣住了,一时答不上来。旁边的清水中佐觉得有些理解了冈村,就尝试着问道:“阁下,您认为国民想看到的是什么?” 冈村站起身,走到军官们面前,“诸君,之前的大败之所以使得国家震动,是因为国民们认为中国还是满清,北洋治下的虚弱、颟顸、落后的中国。面对这样的中国,国民才有自信。这样的战报发到后方之后,阅读战报的人看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中国?这样的中国能够让国民生出自信么?” 作战科内一时鸦雀无声。军官们神色中有困惑,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种明白后的无奈。 竹下大佐内心有些翻江倒海般的感觉。他知道冈村所说的没错,日本国民其实不懂战争,而之前日清战争、日露战争,日本都是用‘日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形象来鼓舞日本民意,用满清与沙俄是落后的腐朽国家的宣传作为日本蒸蒸日上气象万千的基石。 到现在为止的战报的确充分体现了日本陆军奋战的英勇,却也向后方传递着‘中国已经重新崛起,在很多方面已经不亚于日本陆军,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日本陆军’的信息。这样的战报传到后方,会对日本人民的信心造成沉重的打击。 但是,为了鼓舞民心,就可以把陆军遭受的挫折与苦难都一笔抹煞么?竹下大佐觉得这不公平。未来的战争只会更加惨烈,陆军即将承受的一切都要为了照顾民心而被刻意抹除么? 冈村宁次看着部下们的神色,便坦率的解释道:“敌军的统帅何锐是我大日本帝国培养出的最优秀的人才,诸君会认为我的决定是在抹煞陆军的功绩。我要告诉诸君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对抗何锐。何锐的目的是在他统一中国的时候,不会受到大日本帝国的阻挠。如果大日本帝国上下一心,不顾一切牺牲都要阻止中国统一,何锐就没办法顺利统一中国。所以,最终决定战争要不要进行下去的,是大日本帝国的决心。在国民失去信心之前,我们能够收复朝鲜,攻入满蒙,何锐就无法短期内统一中国。但是一旦何锐的计谋得逞,国民对于获胜失去了信心,诸君认为帝国能够发动另一次对中国的战争么?” 这下,连竹下大佐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面对日本准备十分充分的反击战,东北军部队表现出的勇敢、善战、果决以及机动能力,已经让作战科的参谋们感到了未来的战争会多么艰难。如果日本国民失去了信心,战争就打不下去。 虽然面对的选择如此令人煎熬,竹下大佐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阁下,下官明白了。” 冈村宁次点点头。虽然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其实心中的感受一点都不比这些受到冲击的军官们更好受。正如永田私下所表达的,并不是永田、冈村、石原懂得什么其他军官们不懂得的军事知识,而是永田、冈村等人才真的理解到了现在的日军与东北军的真实差距。 密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日本军中的上层要么还是用旧时代的眼光看现在的局面,要么就是虽然明白了一部分,却因为日本国内沉重的压力而不敢提出这些主张。 永田、冈村、石原根据日本军中高层的认知进行了数次推演,其结果都是反攻朝鲜的时候遭到大败。到了那个时候,日本军中上层的确明白了现状。可真到了那个时候,日本损兵折将,已经失去了反攻朝鲜的能力。 所以,冈村更要全力支持永田铁山,一面与东北军交战,一面还要与身后的种种误解做战。哪怕是自己被误解被指责被咒骂,冈村都不能让那样的未来发生。 正在此时,通讯官快步走进办公室,将几份刚接到的电报交给冈村。借着这个机会,冈村命道:“诸君,开始工作了!” 竹下大佐压制住了心中的情绪,拿起那些战报,给参谋们分了,让他们尽快开始修改。 正文 第301章 汉城大反攻(四) 在战报中,日本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内有了默契,没人提及东北军的机动能力,仿佛4万人一个小时撤出阵地,在强大兵团的猛攻下溜之大吉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5军的撤退进行的非常顺利,100公里的雪地撤退只用了两天就已经完成。回到防线上,第5军立刻撤到防线后完成整部,轻重装备快速补齐,重伤员们接受全面治疗,伤势已经被控制住的轻伤员则送往东北境内的军医院进行下一步治疗。 司令部内,胡秀山与参与防御的各军军长进行了战前最后一次集体会议。 第8军军长周再兴叹道:“本以为日军会在两个月内开始反攻,没想到他们居然顶住了日本国内政治压力,准备了3个月。没想到在关键时候死了首相加藤友三郎,日本的运气真不错。” 其他军长们也有同感。根据第5军的战报,日军准备了数量巨大的150榴弹炮投入进攻,这才让第5军遭受了2000多人的损失。此次重伤员数量不多,在150榴弹炮轰击下,想轻伤并不容易。死亡数字是远超重伤人数。 胡秀山却摇摇头,“这么想或许是小看了日军。日本国内并不缺乏人才,如果是北洋的话,面对这样的局面,新上台的人只怕会觉得机会到了,不到两个月就开始仓促反攻。” “北洋竟然这么有骨气?”周再兴有些怀疑。 胡秀山并不想就这么一个没价值的问题浪费时间,他继续说道:“日军现在的局面也不是坏事。他们准备了这么多的部队,咱们就可以更好的完成战略目标,最大限度削弱日军。一旦打起来,数量如此巨大的日军更不可能接受退却。谁敢在遭受巨大损失下提出退却,就会被日本国民们视为国贼,东京也会毫不迟疑的把这样的将领撤职查办。” 军长们纷纷点头。大家都明白这一仗真的有的打,而且是非常有的打。5军军长唐雁鸣忍不住叹道:“战略上的主动竟然有这样的优势,我以前只是听过,此时才亲眼看到。司令,如果我们遇到这样的局面,能不能顶住压力,选择最合理的战略?”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这个问题当即遭到了第8军军长周再兴的反驳,“何主席绝不会做出错误的战略判断!哪里有什么顶不住压力之说。” 其他军长们并不觉得这是拍马屁。大家到现在都明白了战略主动的意义,日军哪怕是明知道要用头撞墙,也不得不冲上来。所以大家其实很不想讨论这样的可能性,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军长们大概也得痛不欲生的用头撞墙。 胡秀山也不想讨论这样的可能性。于是再次就阵地布置,尤其是重炮群的布置进行了讨论。日军在汉城以北可以用重炮群欺负东北军第5军的军属重炮,但是在第一道防线,也就是平壤防线上,日军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 尤其是东北军有空军优势,能够更早发现日军重炮群位置。一旦失去重炮掩护,日军就得用肉身来硬刚机枪阵地了。 军长们快速进行着讨论,第5军撤下来的时候虽然摧毁了阵地上的步兵支援火炮,但是重炮全都撤下来了。这批重炮再次编入集团军火力,便是再面对日军也不会落在下风。 会议很快完成了讨论,胡秀山大声命道:“起立!”自己也站起身。 面对四位军长,胡秀山问道:“同志们,对于战役安排还有问题么?” 众人纷纷表示,“完全清楚了!” “有信心完成任务么?” “有!”四位军长异口同声的答道。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胡秀山也不多言,冷峻的下达了命令,“散会!” 此时,日本第9师团正突破了他正面的最后一处阻击阵地,前锋抵达距离平壤防线不到10公里的距离。 先头部队的指挥官谷口大队长举着望远镜看向前方拔地而起的山峰,就见山峰上已经设下了阵地。望远镜中,一道道铁丝网编织成的阻拦阵地,密布于山坡上。光是看,谷口大队长就感觉到皮肤有些隐隐的刺痛感。 与之前突破的东北军阵地一样,积雪覆盖的山区悄无声息,好像什么人都没有。然而在那些仿佛空无一人的山峰高处,一面巨大的赤红旗帜插在巨石之中,被山风吹得猎猎飞扬。东北军正躲在阵地上等待着日军抵达。 日军大部队在雪地行军的速度并不快,1月5日,日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东北军平壤防线之前,1月8日,日军6个主攻师团才冒着东北军空军轰炸,全军抵达平壤防线前。 永田得到消息后,只是与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寺内寿一中将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沉重。寺内中将这些天以来,已经逐渐接受了现实。东北军不仅敢战,而且善战。从战略设想到战役安排,都让日军不得不跟着东北军定下的战略走。这样的局面是寺内中将从军以来从未经历过的。 看着最新的战报,寺内寿一突然生出一种怀疑,以至于问道:“永田君,要不要和我到前线去视察一下?” 永田铁山感觉到了寺内寿一的不安,就觉得这么做并不合适。毕竟眼前的寺内寿一能够成为司令官,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背景。 寺内寿一,1879年8月8日出生在日本山口县一个极有名望和势力的世袭贵族家庭。父亲寺内正毅伯爵是明治元勋,曾任教育总监、陆相、驻朝总督、首相等职。 寺内寿一虽然是名门之后,但同样接受了一整套严格的军事教育。曾就读于东高师附属中学校、东京成城学校。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1899年11月21日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第11期步兵科,翌年6月22日授予步兵少尉军衔,任近卫步兵第2联队附。参加日俄战争,任近卫步兵第1旅团副官。战争结束后入日本陆军大学21期学习,华族子弟中能像他这样考上陆军大学校的可不多。 1909年12月3日毕业。 1911年晋少佐,近卫师团参谋,参谋本部部员。 1913年,寺内寿一获得赴德机会,任驻维也纳陆军副武官。他一面工作,一面积极研究德国陆军。回国后他父亲权势正盛,使他能够在参谋本部和近卫师团两个要害部门之间跳来跳去。 1919年7月,寺内寿一被任命为近卫第三联队联队长,同时晋升大佐军衔。同年,父亲病逝,寺内寿一失去父亲的荫庇,进入自己独立发展的阶段。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1919年12月袭爵(伯爵)。 但转念一想,如果寺内寿一不去前线视察,而是留在后方下达命令,等战况惨烈的时候也没办法对部队进行鼓舞或者呵斥。 当然,如果寺内寿一去了前线,对于局面其实没有任何影响。惨烈的战役一点都不会因为寺内寿一去前线鼓舞过士气而有丝毫变化。只要日本国内的政治压力依旧巨大,日军就只能打下去。这也是永田心中最痛苦的事情。 最终,永田答道:“如果阁下想去前线,下官一定陪同。” 见永田铁山把球又给踢回来,寺内寿一就明白永田并不真的支持。思考片刻,寺内中将问道:“那么就在明天,1月9日,大本营规定的那天之前展开进攻。” 密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是!”永田立刻答道。 这一轮降雪已经停了。山中积雪并没有融化的迹象,然而山风更加寒冷。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日军官兵们不得不把棉帽两侧的帽耳拉下,尽可能紧紧的护住脸颊。 听闻战斗就要在明天打响,便是最急切求战的军官都没有欢呼雀跃,只是感觉心中又是激动又有些石头落地般的轻松。而日本士兵们更是没有欢喜的余暇,和太平洋暖流造成的温和气候相比,朝鲜的山区太冷了,冷到晚上几乎都冻得睡不着。有些日军甚至期待,对面的东北军能够被冻僵才好。得知今晚要全军加餐的消息,日军上下才感受到了欢喜与鼓舞。 东北军当然没有冻僵,山区固然冷,但是东北军后勤供应十分充足。部队都在坑道里休息,后勤部门提供了一种带烟囱的炉子,以及足够的木炭。只要一个炉子,本就不被寒风吹打的坑道里就暖和许多。 遗书早已经寄回家里,战士们心情也已经完全恢复。大家甚至能够低声开着玩笑,等待着晚上的猪肉炖粉条能够早点送来。 夜色降临,守夜的官兵们小心的观察着局面。那些挂在铁丝网上的铁皮罐头盒在寒风中摆动,与铁丝网碰撞的时候,发出些不规则的轻响。只有铁丝网遭到暴力破坏的时候,才会发出急切的响动,提醒东北军立刻进行反击。 早上4点,正面的日军已经全部起床。一队队悄无声息的进入战壕,只有那帮冻了一晚上的值班日军才能回到营地倒头就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军趴在战壕里,呼出的白气在帽子边缘甚至是眉毛上冻成了细小的冰块。 漫长的战线上,许多日军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小冰块再被融化后形成的冰水。军官们则不断的看着表,距离炮击的时间越来越近,距离步兵们开始冲击东北军阵地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每一个人的心脏都仿佛被什么攥紧,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正文 第302章 汉城大反攻(五) ‘平壤防线’只是一个称呼,这条将朝鲜半岛一分为二的防线250公里长,位于平壤南部100多百公里的山区。 防线上有着大量山岭,那些高高的山峰顶部覆盖着白雪,被太阳照亮的那一刻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宛如鎏金一般。随即,那些山岭就震动起来。山顶一部分积雪崩塌下来,美丽的雪顶顷刻变得四分五裂。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日军主要进攻点放在平壤防线最西端的70公里宽度上,这里地势相对平缓,一旦突破就直接攻入平壤平原地区。 400多门重炮猛烈轰击着作为防线支撑点的高地,铁丝网、肉眼能看到的堑壕在猛烈的炮火下顷刻化作齑粉。 英国法国军事观察团成员们看到好不容易才遗忘的噩梦重新出现在眼前,不禁有些唏嘘。英国观察员成员叹息道:“这次轮到日军在战场上了。” 几年前,炮弹如暴雨般横扫英法阵地,英国军官们在掩体中感受着死亡恐惧带来的悸动与震颤,日本观察团们正在安全的位置上观看着战争。 法国观察员们很快就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有人拿出了怀表看了看,以十公里外无数雷鸣般的轰响为背景音,大声喊道:“已经五分钟了!” 其他法国观察员们纷纷拿出怀表,秒针在表盘上转动不到两圈,新的炮击声就加入了重炮的大合唱。英法两国观察员们纷纷在本国所在的位置凭借炮弹的呼啸声以及落地爆炸的声音做着判断,“的确是120口径的火炮。”,“东北军的火炮……质量很不错么。” 日军重炮集群中人喊马嘶,炮兵第一集群阵地上,沉重的150重炮群靠着畜力以及人力开始移动位置。虽然还没有被东北军的重炮准确命中,但日军重炮基本位置已经暴露,此时非得快速转移阵地,在下一个安全所在对东北军重炮群开始轰击。 日本第二重炮群则开始根据弹道判断出来的大概位置开始反击,火炮炮架上的8发备弹快速射出后,第二重炮群也开始转移阵地。 此时,天空中突然绽放出朵朵炮云,那是日军的防空火炮开始向着东北军飞机轰击。日军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用炮弹直接命中以100公里以上速度飞行的东北军飞机,防空火炮的炮弹都是定时引信,飞到空中之后炸开。试图用在高空横飞的碎片对东北军飞机实施杀伤。 东北军的飞机此时也已经拉高升限,以相当大的机动模式飞行,尽量让日军无法抓住飞机的轨迹。 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英法军事观察员们也注意到了这些变化,重回西线的感觉更强烈了几分。 就在此时,日本六个师团的陆军如同欧洲大战的西线英法军队一样,向着东北军的阵地开始冲击。 双方重炮之间开始了炮战,就再没有力量实施火力压制。日本步兵们冲出战壕,端着步枪,背着50迫击炮开始了第一轮进攻。 此时就见东北军漫长的阵地上突然冒出大团大团的烟雾,铁丝网发射器大团的铁丝网推向空中。把铁丝网捆在一起的布条在空中断裂,前段包了铁条的石块带着巨大的惯性,把铁丝网拉开,坠落在地面上。 片刻后,随着石块的碎裂,卷成圈的铁丝网靠着自身弹性收缩,在原本被摧毁的位置上再次拉起一道道铁丝网。 正在进攻的日军本以为可以奋不顾身的冲进东北军阵地,却一头装进了层层铁丝网布下的陷阱之中。那些被铁丝网倒刺勾住的日军如同上好的靶子一样任由机枪交叉火力打的血肉横飞,被困在铁丝网之中的日军则是另一种靶子,稍有迟疑就会被打死,若是行动,就要落入铁丝的荆棘陷阱之中。 到底是直接被子弹打死,还是挂在铁丝网上而死,这的确是一个考验人性的选择。 后续的日军立刻用50迫击炮攻击东北军的火力点,随即就遭到东北军步兵支援火炮的反击。完全暴露在战场上的日军75炮、迫击炮以及机枪点遭到东北军75炮、迫击炮以及机枪的扫射。 子弹打的炮盾以及机枪的护盾乒乓作响,但东北军的掩体能够提供最大限度的保护,日军则暴露在战场上。二十分钟内,日军前线火力点损失就是东北军的4倍。失去了战场火力支援的日军被东北死死压在一线,只要有人敢露头,就会被横飞的子弹打倒。 第9师团作为进攻的主力,师团长星野庄三郎中将眼见进攻受阻,立刻让师团的炮兵快速向前移动,投入一线,并且向后方请求武器支持。 日军战场步兵支援火力刚被快速补齐,继续与东北军密密麻麻的火力点对射。6个师团正面的东北军的一部分阵地火力点就遭到了150重炮轰击。同样,日军6个师团的漫长出发阵地上也有些部分遭到了东北军120火炮的轰击。 双方的重炮群此时都在边打边转移。前线阵地只有不超过5公里的纵深,不管是日军的150火炮,或者是东北军的120重炮,都拥有10公里的射程。双方炮兵的观测水平旗鼓相当,日军900多门150炮,以及1100门的东北军120炮,都在己方阵地后70*5=350平方公里的区域不断转移。停下来之后就立刻调整设计诸元,对敌军开火。 双方已然没办法组织大规模的炮击,但少量火炮的炮击能对某一块阵地造成极大作用。东北军阵地上的火力点登时就被炸毁了一些,日军阵地也遭到了轰击,准备出击的部队伤亡很大。但双方部队之间遭到轰击的阵地并不是一一相对,至少第9师团的日军出发阵地对面的东北军火力点遭到了全面削弱。阵地上的日军步兵扭转了被压制的局面,转而开始压制东北军。 甚至不用旅团长亲自下令,联队长就对大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双方阵地之间的积雪已经有大半不见踪影。那些雪地有三分之一消失在炮击下,三分之一消失在日军进攻部队的践踏之下,还有三分之一则是被日军挂在铁丝网上的伤兵与战死士兵的尸体所覆盖。 通向东北军的第一道阵地上的地面上,尸体以及挂在铁丝网上无法脱身的日军伤兵们已经把铁丝网压的几乎看不到。道路上的阻碍终于无法阻碍大部队进攻,日军第9师团5个进攻阵地上的前线中低级军官们纷纷甩下厚重的棉衣,低级军官端起步枪,中级军官们抽出指挥刀,向部队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天皇陛下——板载!”随着这句最能凝聚日本共识的呼喊声响起。 日军士兵们一起呼喊着‘板载!’就跳出战壕,向东北军阵地开始了进攻。日军伤亡官兵鲜血喷洒在雪地上,已经冻成了殷红的冰块。这些冰块在新一轮进攻日军的脚下被踩的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折断声。这些声音虽多,在沸腾般的战场上却微不足道,无人听闻。 在进攻部队两边的阵地上,日军虽然火力上没能获得优势,无法参与共同进攻。依旧让阵地结合部不仅的火炮打向日军进攻部队面对的阵地,至少也会打出一轮炮弹,尽可能杀伤阵地上的东北军。 眼看日军进攻,中央位置的东北军阵地后方,防御第9师团的东北军第5军1师1团的副团长庄鹏云带了一个排赶上来。这个阵地由1团3营防守。营长在方才日军重炮轰击下阵亡,连尸体都没找到。更早的十几分钟前,副营长也已经阵亡。团长立刻派副团长庄鹏云前来接替指挥。 进入阵地,庄鹏云立刻询问营政委,“弹药还有多少!”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营政委见到是副团长接替指挥,松了口气,立刻答道,“弹药刚运上来,都是齐的。” 庄鹏云心中大定,只要弹药充足,以日军现在的装备和兵力,没办法达成突破。 就如庄鹏云所料,部队虽然失去了营长与副营长,各连依旧依托阵地进行阻击。机枪向着日军进攻通道喷吐着火舌,那些有着坚固掩体的迫击炮阵地一发接一发的猛烈开火。流动迫击炮组,三发疾射后立刻转移位置。 日军并没有直挺挺的往前冲,庄云鹏看着日军非常熟练的依托着各种能够隐蔽的地形,躲避着东北军的射击,当日军后方步兵支援火力猛烈开火,压制东北军火力之时,日军迅速转移位置,继续向前靠近。直到靠近到30米左右,实在没有了可以依托的掩体,才突然以经典的散兵线战术开始冲击。 对这套日军战术,针对日军进行过太多次攻防训练的东北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而且东北军本身也是基于这样的战争原理。 庄鹏云从军已经6年,从军前,庄鹏云以为军官就是威风凛凛的指挥着士兵们作战,或者是领着部下们作战。此时的庄鹏云再没有那些想法。 扫视过交战的双方,庄鹏云并没有注意单一的战斗,而是观察着敌我双方的作战。 75炮压制日军的火炮,迫击炮打击日军的集结兵力,机枪对日军兵线以及突进点进行扫射。现在日军步兵已经开始进攻,东北军步兵们对突进单个日军的点射。 合理的火力搭配,各级步兵军官以符合军事条例的方式指挥部队作战,不断给与日军杀伤。虽然战斗十分惨烈,战场的控制权却牢牢掌握在东北军手中。 一名战士因为伤亡而无法继续战斗,其上级指挥员立刻根据战场局面来决定是否要调动另外一名战士补充这个战斗位置。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一个作战单位遭到日军火力兵力压制,其上级指挥官立刻调整火力兵力配置,以扭转劣势,维持战线。 对面的日军也相当精锐,这让庄鹏云心中颇有压力。因为日军的各级指挥官也有效的指挥着部队,试图压制东北军的火力,利用优势兵力冲进东北军的战壕。好几次日军差点成功,却在最后一刻被快速集结过来的兵力火力打击下功败垂成。 对面一个大队约900人进攻东北军两个营的阵地,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伤亡后,不得不停止进攻,退了下去。眼见日军竟然连第一道战壕都没能打进去,副团长庄鹏云赶紧接通了团部的电话,“团长,要不要先把3营撤下去,让2营接替3营。” 电话那头传来团长坚毅的声音,“不行。等今天打完之后,再把3营撤下来。” 既然团长这么命令,庄鹏云立刻下令部队整理弹药,运输伤员到后方。并且将补充上来的人员编入部队,尽量保证部队齐装满员。庄鹏云趁着对面日军整顿的时机,叫来营政委,询问了他对战斗中各个连长的看法。便叫来1连长李富贵与连指导员,庄鹏云传达了团部的命令,“李连长,你已经被任命为副营长。” 李富贵被硝烟熏的发黑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欢喜,他只是点点头,答了一声,“是。” 庄鹏云又任命了1连副连长成为连长,并且从2连调了一名排长去1连当了副连长。安排完部队,后勤人员已经赶到。 方才的战斗中东北军阵亡了7人,伤了14人。存放遗体的坑洞被打开,取出其中麻布裹尸袋,将7名烈士的遗体装进去。送入坑洞,叠好放置。等关上坑洞,伤员基本都紧急处置完毕,被后勤人员运往后方的野战医院。由于伤员都被注射了吗啡,并没有人大声呼痛。 伤员送出去,后方补充的人员就到达了,一共31人,正好将士兵们的空缺补齐。看得出,这些新兵们又兴奋又紧张,分到新兵的班排长赶紧与新兵握手,并且介绍起他们要接替的战斗岗位。 此时,庄鹏云才松了口气。完成了战场安排,接下来就是做战斗记录。庄鹏云叫来新的副营长,暂时将大概的战斗过程记录下来。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写到营长与副营长阵亡,庄鹏云心中一阵惋惜。3营长把部队带的很好,却没想到他却先牺牲了。可惜啊!可惜! 刚写到一半,信任副营长李富贵跑过来报告,“副团长,日军好像又要进攻了!” 庄鹏云合上笔记本,到了观察位旁边查看。就见日军阵地上再次有些动静,看样子的确有再次进攻的意思。 刚被打退一次,就要再进攻么?庄鹏云不由得心中感叹,日军这是真的在玩命啊! 70公里长的战线上,双方部队都绷紧了神经,没有丝毫松懈。既然步兵与步兵火力无法打破攻防的态势,双方不断移动的重炮群都开始分出一部分火力猛轰对方的阵线。 日军重炮可以削弱东北军的防御,以获得短暂的进攻优势。东北军也能削弱日军进攻兵力的组织。 双方炮兵都在猜测,猜测敌军的重炮可能移动到了哪里。敌军哪些阵地比较适合通过炮击来削弱敌军兵力。有些炮组在不断移动,有些炮组却在炮击后并未移动,而是留在原地暂停射击,等待十几分钟后,弹药再次装满,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炮击。 双方的炮兵完全看不到对方,看不到对方阵地,只能依靠电话和旗语来获得信息。就在这样的局面下,双方就这么斗智斗勇。 不过是半天时间,中日双方各损失了7%以上的炮兵。但这样的较量并没有因此停下,炮兵们经过不幸被击中而损毁的炮兵战友身边,向着下一个移动位置前进。炮兵们没有离开战场,而是勇敢的继续着这场看似轻松,却是以命相搏的战斗。 正文 第303章 汉城大反攻(六) 夜色终于降临,中日双方的炮兵立刻转入夜间值班炮火模式。对着某一处阵地突然开炮,炮击的同时,或者有步兵配合佯攻,或者没有步兵佯攻。 永田铁山早就对这样的炮战毫无感觉,他专心的读着6个师团长发来的战报,全部读完后,永田才松了口气。此时永田最怕的是有师团长失去理性,狂怒的宣布学习‘军神’乃木希典好榜样,搞肉弹冲锋。 很明显,经过1月9日的战斗,伤亡过万的现实让师团长们不得不承认,对面的东北军是一支战斗意志以及战斗能力不亚于日军的精锐之师。此时搞肉弹冲击是极为不明智的选择。 站起身,永田又点起了烟。至少到现在,西线6个师团的师团长们已经逐渐接受了现实,永田第一阶段的期待已经达成目的。第二阶段,就是在师团长们理解现实的基础之上如何战胜东北军。 在第二阶段,或许永田就要在某个时刻用‘军神’乃木希典大将肉弹冲击的好榜样来激励日军发动决死冲锋。 到现在只是打了一天,反击初期成功,满蒙派遣军向北推进了100公里,这个消息传回国内,日本各大报纸立刻大肆报道。虽然总动员时期,日本国内实施管制,暂时不让市民上街游行。国民的不满情绪依旧得到了巨大的纾解。 就永田所知,大报纸因为得到了暗示,并没有提出不切实际的看法。但是一些小报,却已经刊登出了‘夺取满蒙,获得帝国生命线’的文章。 好在宪兵们行动迅速,马上上门敲打报纸总编,告知他们此时再写此类文章,宪兵下次来的时候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永天知道,全民狂热的时刻一定会到来。他只能期望这一天不要咱么早到来,即便到来也能尽量被压制住。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根烟还没抽完,身后就传来司令官寺内寿一中将的声音,“永田君,参谋本部的电报你看过了么?” 永田转过身答道:“我正想与阁下商议此事。” 两人坐下,寺内也立刻点起了烟,“永田君,参谋本部对于今日进攻的局面很不满意,不过他们貌似也有所松动,表示火炮的事情会尽快满足。” 永田觉得司令官寺内中将在搞斗争方面的确很可靠,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内部讨论,认为只能依靠强大的炮兵才能有所进展,步兵们只有在争夺残破阵地的时候才能起到作用。这种事情已经在欧洲战场上被证明了无数次。 当然,还有一种使用步兵的方式,就是学习德军的暴风突击队,以强有力的前线小部队打开缺口。 德国暴风突击队最成功的的使用是欧洲大战末期的‘皇帝攻势’,在前线,德国投入了十几万按照暴风突击队模式组织起来的步兵发动进攻。只靠几支人数有限的小部队,在数十万军队的大战中并没有作用。 日军了解暴风突击队,在参谋本部就有完整的暴风突击队组织模式,以及好几个版本的暴风突击队作战手册。但是看到暴风突击队的装备,数量,以及训练时间,才不得不放弃这样的打算。 永田追问道:“阁下,参谋本部有没有给出一个时间。毕竟我们需要的是最少800门大炮。” 寺内寿一有些感叹的说道:“我听说海军兵工厂也已经全力帮助陆军生产150野战炮,我认为时间不会很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永田期待事情能够如此,毕竟接下来日军也不能顿兵于山地,寸步不前。当下最大的压力并非是战争,而是国内汹涌的压力。这种压力无人能扛住。当然,如果是被认为现世人神的天皇发言,或许能够扛住。但是天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此事发言。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第二天一早醒来,永田就接到了最新的电报,满蒙派遣军军需处竟然接到通知,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会有十几门150火炮会运到前线。 送来电报军需长本以为永田会感到高兴,却没想到永田板着脸要副官回电,“昨日一天炮战,部队已经损失七十门150火炮。十余门甚至无法满足派遣军火炮补给,请务必每天提供100门火炮,才能在一个月内积累起足以摧毁敌军防线之火力。还请参谋本部三思。” 听完永田铁山态度强硬的回答,军需长有些不敢相信,“永田阁下,每天送来100门火炮,国内真的能够完成么?” 永田果断答道:“如果对火炮的品质有所降低,我认为能够完成。” 看军需长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永田本不想解释,最后还是解释道:“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尽快突破敌军防线,夺回平壤。只要能够夺回平壤,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大半。如果短时间内做不到,我们所承受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我以为,大本营其实很清楚这件事。” 正文 第304章 汉城大反攻(七) 在距离前线二十公里的安全地区,英法军事观察团举办了一次聚餐。帐篷外的日军正在战争的漩涡里打滚,帐篷内的英法军官们则带着轻松的心情吃饭。就在几年前,英法与日本军人们的位置正好相反,这巨大差距并没有让英法军官感到愧疚,反倒如同之前的日本军官一样把眼前血肉横飞的战场作为餐桌上讨论的对象。 军用行军桌排成一列,只是没有桌布。左边是英国军官,右边是法国军官。双方团长在自己人中间,对面而坐。 一个个罐头被英国军官打开,要么是牛肉,要么是水果。加上奶酪与冰冷的面包,数量虽多,却让面前餐盘里空空荡荡的法国军官嘴角微微上翘。看得出,这些法国军官在战壕里吃过英国罐头。 英国有无数的‘乳法段子’,英国人却不会主动在法国人面前提起饮食。自知之明这件事对哪国上层都一样。 口口563743675 法国厨师已经用东北生产的固体酒精点燃了便携炉子内的东北木炭,法国长面包却放在一边没有立刻烘烤加热。法国厨师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都是用黄麻布包,打开一个,就露出了牛肉。 看到英国佬们惊喜的神色,法国观察团团长路易士少将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满蒙牛肉虽然不如法国,至少还是能吃的。” 这话可真的充满了法国味,自信的嘴臭。但牛排的香气让英国军官暂时没有反驳,英国少将詹姆斯点头问道:“这些印度黄麻的确能够很好的保鲜呢。” 双发交换了笑容,暂时不分高下。 法国厨子并非只会牛排,各种菜色一道道端了上来。一道鱼被送上桌面的时候,英国军官詹姆斯少将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颌上的胡须,等他确定回忆中的内容,这才问道:“我想起了雨果先生在《悲惨世界》里面描述的灌肉鲤鱼。” 路易士少将会心一笑,“是的,在鲤鱼里面塞上肉末,整条烹制。这些肉来自东北的猪,并非啮齿类动物。” 英法军官都是要读书的上层,听闻这话都露出笑容。在《悲惨世界》中,雨果先生用幽默的文字写道:一些顾客专程远道来。有天早晨,于什鲁忽然灵机一动,要把他这一“拿手好菜”给过路行人介绍一番,他拿起一管毛笔,在一个黑颜料钵里蘸上墨汁,由于他的拼写法和他的烹调法同样有他的独到之处,便在他的墙上信手涂写了这几个引人注目的大字:carpeshogras(与灌肉鲤鱼读音相同,但是拼写错误) 有一年冬天,雨水和夹雪骤雨出于兴之所至,把第一个词词尾的s和第三个词前面的g抹去了,剩下的只是:carpehoras(念起来象是:耗子肉烧鲤鱼)。 为招引食客而写的这一微不足道的广告,在季节和雨水的帮助下竟成了一种有深远意义的劝告…… 既然大家都是读过雨果小说的同行,气氛很自然的融洽起来。鉴于法国佬骄傲的分享也属于某种程度的善意,英国军官们把话题转移到了日本身上,“如果和日军伙食比较,耗子肉烧鲤鱼也是道美味。”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众人哄笑,那是於我心有戚戚焉的笑。那些几乎纯素食的伙食,在英法军官眼中真的是种折磨。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经历过战争的军人都知道,战争很惨烈,战场却很无聊。面对一桌美食,大家也不着急,边吃边谈。詹姆斯少将叹道:“没想到日军竟然在战场上使用了900门的重炮。” 法国军官们觉得英国佬有点无病呻吟,一位叫做马龙的中校咽下嘴里的灌肉鲤鱼,表达了不解,“与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相比,日军动员人数与火力没什么特别。大战中,保加利亚的前线维持着数十万军队,罗马尼亚动员兵力超过两百万。一场战役中的重炮数量也得有200门左右。” 其他法国军官补充了看法,“保加利亚400万人口,只有日本的十分之一,最高动员了120万人。真令人惊讶。我记得有本小说,好像就是在描写某个城市内只剩下女人,还有一位驼背敲钟人。其他男子都战死了,没有死在战场上的男子回到故乡,也被留在故乡的女人们驱逐了。” 这篇小说就有些生僻,虽然极少数军官的确有印象,却记不清楚。法国军官马龙中校没有接这个茬,他叹道:“罗马尼亚750万人口,动员126万,比保加利亚还少一万,却死亡62万。东欧那些国家都是疯子。” 听到这个数字,英国军官不禁感叹道:“想想塞尔维亚那些弑君犯。” 英法军官们都苦笑起来。塞尔维亚450万人,动员了75万。因为战争在塞尔维亚全境展开,这个国家自己统计的战争数据,塞尔维亚在战争中死亡110万人。虽然战后的塞尔维亚保住了独立,但是这个国家几乎等同于半亡国状态。 法国军事观察团团长路易士少将有些不解,“詹姆斯将军,连塞尔维亚都能在战役中使用200门以上的重炮,您为什么会对日军的重炮群感到讶异。在我看来,这种规模的炮群只是刚符合战争需要而已。如果是那些德国佬,我认为他们在此种规模的战役会投入1100门重炮,甚至更多。” 詹姆斯少将并没有立刻回答,反倒端起酒杯喝了起来。法国的马龙中校认为对面的詹姆斯少将对重炮的看法有些莫名其妙,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日本拥有世界上规模第三的海军,其战列舰金刚号的主炮是356毫米,生产150野战炮对于日本应该不存在技术问题。” 眼见话题被扯的完全偏离,詹姆斯少将不得不做出解释,“先生们,满蒙与日本的核心国民数量都有4000万。以欧洲标准,完全可以动员600万军队。连意大利都动员了285万军队,满蒙与日本动员的兵力各自200万,距离其上限差得远。但是让我们用欧洲的战争标准去衡量亚洲黄种人国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英法军官们愣了愣,都不再做声。有些皱眉沉思,有些默默的继续吃饭。 此时,法国厨子完成了所有菜肴,法棍面包也已经加热完毕,切好送上餐桌。法国军事观察团团长路易士少将默默拿起一块,蘸了灌肉鲤鱼的汤汁,把面包放进嘴里。法棍酥脆的外皮以及柔软香甜的内部味道让身处异国他乡的路易士少将想起了家乡。 咽下这口食物,路易士少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白兰地,才问道:“詹姆斯将军,您认为现在的日本已经拥有超过意大利的实力么?” 詹姆斯将军摇摇头,“我真正在意的是中国满蒙,他们竟然拥有能与意大利对抗的实力。虽然满蒙军的火炮只是120口径,但是射程并不逊色于日军150火炮。在集团军炮兵指挥方面丝毫也有着出色的表现。在10年前……” 说到这里,詹姆斯少将有些心烦意乱,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劲上头,便摇头叹息一声,“唉……,我不想指责任何人,但是法国方面向中国满蒙提供的合成氨技术,让中国满蒙政府获得了与德国人一样生产火药与炸药的能力。让这场战争完全脱离了控制……” 当法国军官们听到英国少将詹姆斯说出‘我不想指责任何人’,就知道会遭到指责。没想到詹姆斯少将竟然还真的找出了指责的内容。马龙中校当即用拉长的声音说道:“哦……,我觉得英国为俄国提供资金的军火订单起到了更大作用呢!” 一度因为美食而缓和的气氛立刻恢复到常见的英法对喷局面,双方军官或笑或不笑的揭发着对方的老底。经过一番对喷,双方勉强达成了一个共识。当下失控的远东局面,要由德国人、俄国人,以及双方那些没有见识的殖民地总督负责。 为了尽快武装派往英国以及法国的殖民地军队,这些总督们向东北下了与军事装备有关的订单,军需品一步步扩大成为军事装备,最终让东北拥有了自己的军事工业。 中日双方夜间值班炮击声传入帐篷内,让暂时中断了争吵的英法两国军事观察团成员间的气氛又有了些融洽,一位英国军官问道:“路易士将军,您认为双方重炮群的组织度如何?” 身为欧洲第一大陆军强国,路易士将军听着外面传来的炮击声,慢悠悠的答道:“根据现在得到的情报,日军没有集团军,重炮全都归满蒙派遣军司令部指挥。一个日本重炮兵联队有40门150野战榴弹炮,以及其他重型火炮。满蒙派遣军司令部能够指挥23个重炮兵联队,证明他们有欧洲水准的炮战组织能力。东北军的炮兵很大程度上依赖其飞机优势……哦,该死的德国佬!” 英国军官对此也深以为然。一战中,各国飞机产量:德国473万架奥匈帝国054万架法国521万架英国478万架俄国035万架意大利12万架美国138万架。 凡尔赛条约规定,德国不得拥有空军,一战中就是飞机大国的德国制造团队大量失业。根据英法得到的情报,一支德国飞机研发与制造团队到了东北来,开始为东北政府研发与制造飞机。 最初并没有人真的把这支团队当回事,毕竟这只是一支规模很小的团队,与欧美同行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没想到,这支小团队竟然有如此出色的工作成果。今天白天,英法军事观察团都亲眼看到,东北军的单翼飞机是如何灵活的飞行,在空中屠杀了日军那些慢吞吞的双翼飞机。 更准确的说,日本那些拥有一战水平的双翼飞机,被优秀到不逊色于英法最新飞机的东北军飞机尽数击落。这场远东的战争不仅有着欧洲战场的烈度,其作战强度也不逊色。 路易士少将突然想询问英国军官关于坦克的事情。当年英国在突破堑壕的时候使用了毒气与坦克,都获得了不小成果。毒气就罢了,日军这边并没有普及放毒气面具。那么剩下的选择之一就是坦克。 但路易士少将没有问出口,他觉得即便问了,英国军官们也不会回答。至于坦克会不会出现,只要等着看就好。四年的欧洲大战中,各方都已经把堑壕战打明白了,日本作为英国的长期盟友,不可能想不到坦克。 此时桌上的饭菜已经不剩什么,英国的詹姆斯少将把最后一口酒灌下去,便站起身,“路易士将军,感谢您的饭菜,今天已经谈了很多,留些话题在明天谈吧。” 正文 第305章 汉城大反攻(八) 天亮了,1923年1月10日的清晨降临在朝鲜大地上,炮击的轰鸣声在朝鲜的山岭中回荡。通往平壤的道路相对平坦,日军重炮向着这一带猛烈开火。这里由东北军23军防御,集团军司令部早就认为这里很可能会成为日军尝试突破的要点,准备的十分充足。 果然,炮战开始后,日军第6师团沿着比较平坦的道路向东北军发动了进攻。双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从接战到激战,面对日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23军虽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防线依旧稳固。当布置在防线后的23军105榴弹炮加入到战斗之中,日军本就惨烈的伤亡开始快速增加,凶猛的攻势也被迫迟缓下来。 上午9点,第5军正在严阵以待。突然,针对第5军的炮击开始了。庄鹏云副团长很快就接到了电话,接替昨天3营进入防御阵地的2营遭受到了很大伤亡。2营的副营长阵亡,营长与营政委重伤。庄鹏云副团长立刻率领昨天撤下来补充修整的3营赶上去增援。 一路上,庄鹏云感觉有些不解,日军是要把这个阵地当做突破口了么?从战役判断上,这个阵地后方有一条通道直通后方,但是通道并不宽,而且东北军也已经在通道上设置了防御线,并非是最好的突破口。 等到了前线,庄鹏云就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在军校的学习中,在炮兵课程上,教员在特别课程上讲述各种特别的极端案例,其中一个叫‘重炮削山’。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所谓极端案例就是如此,因为教官自己也不怎么信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所以那是一堂非常欢乐的课程。庄鹏云觉得自己好像就遇到了。 这块阵地本就没什么特别的险要点,昨天遭到的炮击又击毁了阵地上对日军最有威胁的三处要点。上一任2营的营长与副营长就是在要点上被直接炸的尸骨无存。 现在这块阵地上已经平平无奇,除了一点高度优势外再无别的特点。经过这一轮炮击,阵地已经残破,成了一个方便突破的弱点。 看着开始突进的日军,庄鹏云赶紧指挥2营加入防御。一个不详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自己就要战死在这里了么? 正在不安之时,战士们都愕然看到日军步兵中竟然出现了四个奇特的身影。那是一种类似王八模样的机器设备,下半部左右各一条履带,类似拖拉机。中部上端有一挺机枪,正在不断射击。 东北军的重机枪打过去,日军立刻从这铁王八一样的机器边散开。一部分日军躲在这机器后面,一边跟着铁王八前进,一边不断射击。 机枪子弹打在这铁王八上,完全被弹开。而迫击炮虽然发射了炮弹,但这铁王八不断行进,也打不中。而且铁王八并没有直线前进,而是左转右转,更是增加了命中难度。 它压过路面,压过铁丝网,还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向着东北军战壕里扫射,正面迎战这铁王八的东北军战壕里的火力顷刻就被它歼灭了。 这是‘坦克’。副团长庄鹏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刻明白自己的部队要面对什么。东北军自己也在开发坦克,也进行了坦克培训。用来训练的坦克是用木头和帆布制成,套在汽车上。用石块和铅笔就能对付,被大家戏称‘猪鼻子里头插葱——装相’。 真的遇到现实中的坦克,庄鹏云才亲眼目睹这玩意不是开玩笑的。训练条例立刻在脑海中提供应对,庄鹏云当即命道:“枪榴弹手!准备反掩体弹!准备反掩体弹!”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接到了命令,士兵们立刻清醒过来。在炮兵的弹药中一阵翻腾,反掩体弹被找了出来。东北军为了击破敌人厚实的坚固掩体,开发出了反掩体弹。也就是金属射流弹。 不过因为这种弹药还是有些保密性,而且东北军也没什么真正的掩体要打。所以炮兵们备弹并不多,也不用。 见到步兵们找到并且装备上了反掩体弹,庄鹏云才松了口气。随即命令机枪与迫击炮全力对付跟在日军坦克后面的步兵,决不能让日本步兵与坦克形成配合。 在猛烈的火力下,日军坦克周围子弹横飞炮弹爆炸,一辆运气不好的日军坦克被一发60迫击炮命中顶部侧上方,随着爆炸,那辆坦克一震,就停止了前进。 但东北军的阵地上因为火力转移,随即遭到了日军步兵支援火力的猛烈进攻。本就遭受到重创的阵地被日军打的只能自保。 其他三辆日军坦克则加速前冲,眼见他们压过了铁丝网,就冲到了东北军战壕前面。好在东北军战壕比较宽,这些铁王八一时过不去。然而日军坦克转向寻找容易通过的位置,同时炮塔也在反向旋转,机枪继续对着东北军战壕扫射。 这就是在军校学习过的一战战例,欧洲各国尝试使用坦克突破堑壕,引导步兵们向着阵地深处进攻。 针对装甲兵器的步兵们已经将反掩体弹插入枪口,靠近了这些铁王八。一名步兵端起步枪,扣动扳机。枪榴弹飞出枪口,以并不快的速度飞向日军坦克。直径不过6厘米的枪榴弹命中了坦克,爆炸并不猛烈。 但那些坦克却震动一下,竟然停下了行动与射击。 眼见或许管用,其他步兵迅速跟上,尝试瞄准第三辆坦克。此时,第一辆顶部被迫击炮命中的日军坦克的炮塔突然旋转起来,机枪再次吼叫起来,直接命中两名身体暴露在外面的东北军士兵。血光迸溅中,两名士兵倒下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庄鹏云此时刚向团长简单汇报了战局,并且求援。撂下电话的时候就见到两名针对攻击日军坦克的战士倒下了。眼见日军向着这个突破口蜂拥而来,庄鹏云对着身边神色有些慌乱的2营长李富贵命道:“给我一个班的精锐,你来负责指挥。我指挥那个班打掉日军坦克。” 听到这道命令,李富贵脸上划过一丝羞愧,赶紧说道:“副团长,让我指挥吧。” 庄鹏云有点动心,但是片刻间就觉得2营只怕没人能完成任务,便喝道:“别废话了,快点按我的命令行动!” 很快,一个班的部队跟在庄鹏云身边开始行动。经过昨天的观察,庄鹏云对李富贵的指挥能力有信心。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坦克,庄鹏云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就在他带领特别作战部队穿行在战壕里,拎着反掩体枪榴弹靠近日军坦克之时。突然见到之前两名战士倒下的战壕里,又有两名战士先后站起身,对着附近两辆日军坦克瞄准射击。 两枚反掩体枪榴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划过十几米距离,先后命中两辆坦克,终止了它们的行动。 剩下那辆坦克见势不妙,开始后撤。此时,后面的日军已经趁着这段空隙不顾伤亡的冲上来,杀进了东北军2营的战壕,惨烈的肉搏战随即爆发。 正文 第306章 汉城大反攻(九) 1923年1月10日晚19点,庄鹏云副团长接到自己升任团长的命令。任命是随着庄鹏云所在的5军1师1团撤下修整的命令一起到的。 接替1团的部队已经进入阵地,布置好了防御。庄鹏云走在一团的最后,在即将越过高地棱线之时,庄鹏云转回头看下去,就见黑黢黢的阵地前,几队打着白旗的日军正将一堆堆的日军尸体搬运到推车上,往日军阵地上运。 火光在黑暗中十分醒目,交战双方都按照约定没有开枪。庄鹏云团长已经不清楚自己空空荡荡的脑子里还有什么,再看了片刻,就茫然的转过身,随着部队一起撤了下去。 部队沿着道路走了两三公里,暂时在一个集结点停下来。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哭泣。军官们在庄鹏云的命令下开始集结自己的部队开始报数,那些低沉的报数声总算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统计本该简单有力,现在却变的冗长。 “报告团长,我是在战斗中接任1营营长职务,所以不知道出发前实到人数。1营原本有3个步兵连,9个步兵排,27个步兵班,9个炮兵班。现在还有3个步兵连,9个步兵排,21个步兵班,6个炮兵班……” 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战斗中接管1营的信任1营长此时突然哽咽住了,此时的他才突然被伤亡带来的痛苦唤起了悲伤,哽咽着说不下去。 悲痛的感觉与其他感觉一起涌上庄鹏云心头,6个步兵班与3个炮兵班全军覆没所带来的痛苦仿佛一条细线连接着现实,让麻木的内心不至于毫无知觉。庄鹏云不得不借助着这些痛苦来催促自己继续工作下去,否则,他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1营长度过了短暂的悲痛,缓过这口气,继续报告道:“全营本该有390多人,现在还能继续战斗的有173人,伤员数量尚且不清楚。” 2营长,3营长随即报告。最后的数字冲击着庄鹏云,被日军当作突破口的1团阵地,本该有1311人。现在位于撤下来的队伍中无伤能战的官兵只剩下507人。战死多少,伤员多少,失踪多少。现在只有一个估摸的数字。 身为团长,庄鹏云发现自己甚至不清楚的部队里面6成官兵的具体下落。这让庄云鹏感到讶异,这样的自己还配当团长么?为什么现在师里面还没派人过来把自己枪毙呢? 最令庄鹏云感到不解的是,自己在战场上指挥部队战斗到现在,也参加了好几次肉搏战,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敌人打死,竟然还好好的活着? 或许……师里面派来枪毙自己的人已经在路上吧。想到死亡,庄鹏云突然觉得一阵轻松。那真的是一了百了。 带着这样的期待,庄鹏云觉得自己要在死前把最后的事情完成。也就是说,把现存的部队带回后方指定位置,让这些官兵们安全下来。 于是3位营长听到了团长庄鹏云镇定有力的声音,“弹药已经移交给了后续部队,命令部队再检查自己的装备。检查完毕后,向我报告。” 在更后方的军指挥部里,三位师长都站在5军军长唐雁鸣面前,每一名师长都一脸疲惫,比疲惫更深刻的是,是大家神色中的愧疚。终于,1师师长勉强开口说道:“军长,我请求处分。”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唐雁鸣苦涩的摇摇头,“我们该不该处分,是由我们的作战指挥决定。至于自请处分,死了这么多人,我们不配说这话。” 听唐雁鸣说出这话,1师师长孙连虎闭上眼,呼吸已经不自觉的粗重起来。3师师长赵广明紧绷着嘴唇,痛苦到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但师长们还是强迫自己从巨大的压力下暂时挣脱出来,2师师长李永勉强开口,“那么,请让我对2师的战斗做一个汇报。”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唐雁鸣点点头,示意三人坐下。师长们无人坐下,2师所处的位置并非日军主攻点,伤亡不大,李永他把2师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就不再开口。 1师的阵地是今天日军主攻方向,师长孙连虎强压情绪,让自己报告道:“今天,1师损失大概4000人,尤其是1团,已经基本失去战斗力。2团也损失达到3成……” 说完伤亡,1师师长孙连虎才讲述了今日战斗过程。日军选择了1团阵地为突破口,发动了有坦克参与的攻击。1师三次与日军近战,才终于打退了日军,收复阵地。 “1团表现的最好。他们不仅击毁了4辆日军坦克,还在日军攻入阵地的时候果断后撤,组成新的防线,等增援部队赶到,就与增援部队汇合,发动了十分有力的反击,把阵地夺了回来。之后的拉锯战中,1团都全力参与……” 说到这里,1师长孙连虎突然忍不住,声音颤抖起来,“军长,我对1团使用不当。如果我能够迅速调动更多部队增援……”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唐雁鸣语气粗暴的打断了1师师长孙连虎的话。 看着1师师长孙连虎的精神状态还没能从已经发生的战斗中脱离出来,唐雁鸣气的猛拍桌子,怒喝道:“战斗还没打完!战斗还在继续打!你看看你这样子,跟孬种一样。你以为这么多同志是为你才死的么?咱们给了同志们什么天大的好处,咱们给同志们什么天大的恩情,会有这么多同志为咱们去死?!你们里头谁是这么想的,告诉我!我现在就让他滚蛋!”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遭到如此愤怒的呵斥,3位师长都是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 唐雁鸣继续怒斥道:“牺牲的同志们已经承担起责任了!这个责任是什么?他们可不是给咱们打仗,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能过上好日子,为了中国不受欺负才承担起这个责任!你看看你们这熊样子,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哭什么!要是能把人哭活过来,我带着你们一起哭,一定要把每一个死去的同志哭活过来不可!” 1师长孙连虎被言语刺激,忍不住反驳道:“报告军长,我们没有哭鼻子!” 唐雁鸣本就不是要骂人,只是想尽快振奋起大家的斗志。既然师长开始反驳,唐雁鸣当即问道:“既然没有哭,那么你们的责任是什么?” 1师长孙连虎没能立刻反应过来,3师长赵广明已经立正,“报告军长,我们的责任是和同志们一起打赢这一仗。” 唐雁鸣心中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依旧严厉,“说的没错!那么你们就好好想一下,今天的战斗之中,日军的损失远比我军大,可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打。” 3位师长们其实在战场上想过,只是大家从未经历过自己的部队有如此惨烈的损失,内心承受不住,才出现了心理失衡。被军长唐雁鸣当头棒喝,师长们都恢复过来。即便负罪感依旧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却也能继续完成自己的职务。 唐雁鸣让师长们到地图旁边,他指着连绵的战线中第5军负责的一段,“日军已经完成了试探,坦克都用上了。现在他们在玩花活,想确定我军防线上的弱点,也试探他们的攻坚能力。花活用尽,就该来真章。大家把防线上的弱点都点出来,赶紧加固,无法有效加固的就做针对性预案。很快就要打硬仗了。” 1师师长孙连虎只觉得自己曾经的虚荣心完全没有价值,索性抛下不顾。便是如此,1师师长孙连虎还是有些羞愧的提出了一个问题,“军长,预备队呢?” 唐雁鸣军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放在了阵地后方。预备队主力此时并不在后方,而是在朝鲜西海岸的海岸线上。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朝鲜前线司令部副司令兼第二集团军司令胡秀山俯视着地图,旁边站着司令官徐乘风。参谋长程若凡正在与东海岸的第四集团军司令李正清打电话,就听程若凡说道:“李司令员,我已经收到了敌军骚扰舰队的情报,现在的判断,敌人进攻东海岸的可能性是50%。” 徐乘风忍不住扭头看过去,程若凡到现在还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他信心坚定,还是该说他没心没肺。反正换成徐乘风的话,他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此时就听程若凡嗯了几声,应该是在听第四集团军司令李正清发表意见。等听完李正清的意见,程若凡说道:“我能确定,敌军进行试探性进攻的可能性是100%,李司令员,做好准备。嗯……再见。” 说完,程若凡挂了电话,走到地图前。徐乘风问道:“你还是这么确定?” 程若凡点了点地图,“如果东海岸先遭到进攻,那就是西海岸被当作突破口。如果是西海岸先遭到进攻,就是东海岸被当作突破口。不过我的判断没变,日军一定会在东海岸尝试,却一定会在西海岸突破,他们的战斗力不足以支撑他们在东海岸突破后扩大战果。” 见程若凡依旧如此率直坚定,徐乘风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羡慕。身为司令官,把百万大军的生命堵在判断之上,徐乘风不能这么做,更不敢这么做。 徐乘风正想询问胡秀山关于日军突破口的判断,就见胡秀山抬起头问道:“参谋长,你还是不放心作战切换么?” 程若凡点点头,“我军现在还没能力正面击破日军,作战切换就是我们的被动之处。我是从这个角度看,才有些担心。现在我们已经从后方调来两个军,但是看眼前的局面,他们赶不上补缺口。” 胡秀山稍一思索就问道:“你的意思是,日军明天就会全面进攻?” 程若凡沉吟片刻才答道:“我希望不是。”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徐乘风本想加入讨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战役打到现在,双方手里的筹码基本都清楚了。问题只剩下一个,也就是胡秀山与程若凡所讨论的,日军到底要在什么时候把筹码压上桌,并且压在哪里。 所谓的攻防切换,就是东北军靠阵地消耗日军到一定程度后,就要撤退。 譬如,日军今天的进攻,以东北军的大概估算,日军伤亡有5万以上。通过审问俘虏的日军,发现日军前线参与进攻的师团并不是之前的6个,而是最少10个师团。日军在朝鲜有大概20个师团,投入西线的兵力最多能到18个师团。如果日军突破方向在西海岸,东北军充分利用工事给日军大量杀伤之后,就要选择撤退。 撤退的第一步并非是前线部队后撤,而是动用预备队实施强力反击。将日军主攻部队击退后,东北军就可以从容撤退。 当然,东北军也可以在日军不断追击下以高度的纪律完成梯次撤退,但是这对于部队的要求就太高了。别说是只有6年建军经验的东北军,有着几十年经验的日军也应该做不到。 但是日军里面有的是人才,一旦东北军开始强力反击,就会有日军中的精英军官看明白了问题所在。到底是东北军先正面击退日军,还是日军能够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发动进攻,徐乘风无法判断。而且根据程若凡的感觉,这种可能性发生的几率还颇高。 当然,发生这种事情的前提是日军明天就发起总攻,导致东北军第二道防线上的两个军来不及赶到。如果再有两个军增援到前线,日军最后的机会也会消失。这场战役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了。 没等徐乘风开口,胡秀山就拿起红蓝铅笔,在地图的两个位置上划了大大的蓝圈。红色代表东北军,蓝色代表日军,徐乘风双手按在桌边,俯视着地图上的两个蓝圈。这里都是地势相对平坦的位置,如果日军能够从这里打穿,就可以完全不受限制的向东北军后方突破。正因为如此,东北军在这里布下了非常严密的防御。日军若是从这里突破,就有种拿头撞墙的感觉。 胡秀山放下笔,开口解释道:“这里是日军最擅长发挥战斗力的位置,日军现在应该非常清楚,对他们最有利的战术,就是充分发挥日军战斗力的方式。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军的优势是建军的模式以及此次战争先发制人获得的战略优势,把日军拖进我们设下的战场来作战。而我军的劣势,则是中高级指挥员们缺乏经验,一旦战斗的重担压在中高级指挥员身上,他们对战场的判断就会有些走样,没办法根据战场的变化立刻做出最佳判断。我认为,日军有能力认识到这一点。” 徐乘风没有回答。因为这是徐乘风知道,却完全没办法改变的事情。6年时间里足以培养出成千上万优秀的营连级指挥官,也有不少出色的团级指挥官崭露头角。但是,师级与军级指挥官,是需要时间的。 就连徐乘风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一名优秀的总司令。正如胡秀山所说,现在东北军所有战略优势,都是靠着出乎意料的主动进攻才达成的,并非是东北军有这样的绝对实力。 想到这里,徐乘风说道:“那么我们就给主席发电报吧。” 胡秀山点点头,程若凡也点点头。如果何锐同意他们的判断,就可以用这样的判断为基础来协调接下来的部队安排。 东北军朝鲜前线司令部彻夜不眠。日本满蒙派遣军司令部以及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同样通宵达旦。 满蒙派遣军司令部里,永田铁山站在司令官寺内寿一身边,将命令文稿一份份递交给寺内寿一,寺内寿一神色决绝的一一签字,冈村宁次则指挥着参谋们把诸多命令快速发出去。 而在南九州的长崎港,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位于军港内。司令官铃木贯太郎与副司令宇垣一成两位中将抽着烟,甚至没了对话。只有当部下拿着各种出航准备文件前来的时候,两人才会掐灭烟头,开始工作。 第二满蒙派遣军参谋长石原莞尔则在数块黑板前,抄着手看着上面一条条的数据与判断。石原莞尔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反正即便是在睡梦中,他脑海里的也都是各种战争的场景。 机会只有一次,这是石原莞尔的判断。现在最大的障碍反倒是司令官铃木贯太郎中将。 这位中将在中日甲午战争时为水雷艇艇长,因率鱼雷艇冲入威海卫锚地击沉铁甲舰“定远”而扬名。海军大学毕业后为该校教官,驻德武官。日俄战争时任第二舰队驱逐队司令。1914年起历任大隈重信内阁的海军次官、海军兵学校校长、军事参议官等职。 无疑,不管是宇垣一成还是石原莞尔,在这位老将面前是没资格大声说话的。石原莞尔觉得铃木中将还是太在乎海军的重要性,所以对不惜血本的两栖登陆有相当的怀疑。所以在绝命一击的时机到来的时候,保不准这位看着已经认同了作战计划的中将会不会搞出什么小把戏。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石原莞尔在噩梦中已经体会到错失战机的恐慌与懊悔。等清醒过后,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新的噩梦,就会感觉到一种无比的庆幸。 既然噩梦已经发生了这么多次,也该让大日本帝国做一次好梦了吧。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月11日凌晨4点,两位中将已经昏昏欲睡。他们的副官此时走了进来,“报告,阁下,满蒙派遣军的预定作战的时间到了。” 此时,在朝鲜前线,无数的炮弹划破天际,从日军一方向着东北军防线上开始轰击。 正文 第307章 汉城大反攻(十) 1月11日凌晨4点,平壤机场南部60公里处的413机场,朝鲜劳工们拖着沉重的石碾子离开了跑道。粗大的盐粒已经在石碾子下碎成小块,与粗糙水泥跑道上的冰皮一起碎裂、混合。另一批朝鲜劳工们拎着扫帚,在地勤带领下把跑道上的咸水清理干净。 雪已经停了,经过这几天不断撒盐化雪,跑道的运行并没有受到气候影响。盐水会侵蚀水泥跑道,不过此时也没人会关心此事。 机库里面灯火通明,飞机已经完成了维修,可以随时出击。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平壤机场的第18飞行大队大队长王从业刚醒来。王从业抄起电话,对了口令之后,就接到了朝鲜前线指挥部空军指挥处的命令,“拂晓前20分钟起飞。” 首发-:-塔读小说@ 放下电话,王从业已经不用查看时间表。直接把电话打给指挥塔里面的气象员,“我是王从业,今天是什么天气?” 气象员已经接到了最新的气象预报,立刻答道:“今天是东风,晴,或者多云。” 有点云,比没有云还好些。飞机飞到云层之上,能够很好的隐蔽自己。至于偏离航向的可能在当下完全不存在。 把命令下达给飞行大队,驾驶员们立刻开始准备。等大家各自跑开,政委孙如松问道:“看来前线很紧急啊。” 拂晓前起飞属于夜航起飞,难度远低于夜航降落。王从业颇有信心,“这次可以尽情轰炸日军。” 正如王从业对自己飞行大队的了解,机群顺利起飞,王从业驾驶着最后一架起飞的飞机,等升空后看了看手表,敲好是拂晓前20分钟。 空中已经是拂晓,飞行编队能够看到天际的灿烂晨光。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大地上虽然昏暗,也能隐约分辨出道路,飞行了十几分钟,蓬勃而出的太阳已经将座舱照亮。视为角度的关系,阳光刺眼,所有飞行员都换上墨镜。再过几分钟,飞行员们又把墨镜取下。战场已经到了。 皑皑白雪覆盖的朝鲜大地上,一道数十公里宽的地区呈现出黑暗的颜色。完全不用看到那些地面上爆炸的火光与烟雾,就能清晰分析出这里的与众不同。百万军队的行动甚至改变了这里该有的模样,把自然的风光变成了一片地狱光景。 战斗机的长机纷纷晃动翅膀,做出了命令,一个个战斗机小队开始占据空中各个位置,为轰战机投弹留下了空间。笨重的轰炸机几乎是直线飞行,投弹舱门打开,炸弹一颗颗被推出弹仓,向着日军阵地落下。 已经不需要特别的准头,光看那地面上蚂蚁般涌动的人群,每一颗炸弹都能起到杀伤的作用。 扣扣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日本满蒙派遣军参谋长永田铁山听到东北军空军开始轰炸的消息,完全没有反应。两天来日本步兵们已经从有些惊讶于遭到来自空中的打击,变得对被炸弹炸死相当漠然。 与东北军的重炮、火炮、机枪相比,这点炸弹算得了什么。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死于轰炸的人数在整个比例中微不足道。 永田铁山问道:“我军侦察机是否准备好?” 冈村宁次立刻答道:“观察点已经记录下东北军机群抵达时间,等他们没油飞回去的时候,侦察机就会赶到战场。” 永田点点头,便不再关注空军。倒是旁边的参谋心中难免有些焦虑,日本飞机本就不多,空战中损失很大。每一架飞机投入的资源都很大,生产周期也颇长,按照现在的损失速度,几天后日本就没什么可用的飞机了。 但这等事情着实没办法提,因为限制日本飞机数量的并非是战场,而是战场之后的日本飞机生产厂太少,工人经验不足,效率太低。 此时,第一批进攻的战报已经传递回来。参谋们也把飞机这点小事抛到一边,与陆战的伤亡比,日本空军飞行员的损失人数即便谈不上凤毛麟角,至少也是九牛一毛。 永田看到在1个小时内就有四个联队被打光的消息,神色间波澜不惊。他起身将战报递交给司令官寺内寿一,然后继续做着参谋长的工作。 司令官寺内寿一心中翻江倒海。与永田铁山这样一直在参谋本部与陆军部工作的纯精英军官不同,寺内寿一当过师团长。已经打光了三个联队,那么整体损失就得有一个师团了。一个师团两万七千余人列队检阅的时候是何等的威武雄壮,寺内寿一很清楚。 但寺内寿一更清楚,这也是必然的损失。既然选择了能够发挥出日军战斗力的平坦地区突破,就必然遭遇到从容设置防御阵地的东北军猛烈反击。两万多人伤亡,对于这决死的战斗并不算多。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冈村宁次此时也已经离开了司令部,把最新的命令发出去。最新命令要求日本司令部直属重炮群,在必要的炮战之外,把所有炮弹都砸到突破点上。至于遭到东北军的轰炸这种‘小事’,重炮群尽量不要在意。 日军炮兵这点变化立刻就被东北军重炮群感受到了,在第一时间,重炮部队就向司令部上报。朝鲜前线司令部当即发回命令,“重炮群,以牵制敌军重炮群为次要任务,主要向敌军步兵进攻集群发动进攻。尤其是要准备火力,随时配合我军步兵反攻夺回阵地的时候,实施火力支援。” 东北军各军的司令部里,情报参谋们拿着刚接到的电报,快步如飞的跑向应该通知的作战部门,以最快的时间把消息送到。 每一份消息,都代表着这个军在前线的一块阵地。这些阵地曾经修建的固若金汤,不管多少步兵冲上来都是送死。现在这些阵地已经残破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光秃秃的阵地上全是日军150炮轰出来的大坑,反倒看不见什么尸体。因为尸体已经与地面一样变成了碎块。 造到日军进攻的阵地宽度大概有三公里,各个阵地上继续守卫着阵地的官兵数量都不到之前的一半,日军散兵线在个阵地前滚滚而来。从一个小时之前到现在,部队已经记不得打退过日军的几次进攻,也不记得到底补充上来多少部队。因为日军进攻间歇非常短,大家都觉得日军一支在进攻,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步枪的枪管散发着热力,机枪的枪管已经烫手到根本没人敢碰触。有些不小心被碰到机枪枪管的官兵都会被烫到发出惨叫。 守住进攻缺口的是第23军,军长看着地图上的战线已经明显向内弯曲,已经有了决心。就听参谋长问道:“军长,把预备队派上去吧。” 23军军长转过头,参谋长一看军长仿佛燃烧起来一样的目光,已经明白军长想来个狠的。果然,军长说道:“给司令部发电报,我军考虑退让出一部分残破阵地,吸引日军集中,请司令部提供炮兵配合,对进入该地区的日军进行重炮轰击。” 参谋长听完,当即问道:“军长,如果日军趁我们后退的时候继续猛烈突击,我们能守住么?” 这其实不是疑问句,而是在反对。23军军长当即答道:“我军背后有足够的补充部队,还有司令部派来的两个师的预备队。日军打不穿。但是我们这么硬抗,反倒让日军觉得有机会。既然日军头这么铁,就让他们尝尝挨……”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刚说完,司令部附近一声巨响,地面猛烈震动一下。掩体内的电灯全都乱晃起来。 23军司令部只在防线后3公里,也在日军炮击范围内。其实军长是想把司令部就放在防线后1公里的位置。但是这个位置过于靠前,如果军部距离防线不过1公里,那师部就得放到防线里面。所以参谋长竭尽全力劝说军长不要这么做。这两天的经验证明,指挥部太靠前,危险性太大了。但是有些距离,并不影响指挥。 23军军长等周围稍微安静一点,立刻再次询问,“参谋长不同意这个看法么?” 各种应战战术计划本就是参谋部制定,参谋长也没办法说不同意。只能答道:“我现在就发给司令部。” 朝鲜前线司令部接到电报,胡秀山稍一思索就给了回到:“回电23军军部,司令部同意他们的计划,并且把一个炮旅的炮兵联络方式交给他们。” 参谋们立刻去执行命令。倒是前线指挥部的司令员徐乘风与参谋长程若凡没办法插嘴,越级指挥胡秀山的部队,这是会遭人恨的。 而且徐乘风与程若凡两人也有自己的工作,两人看着参谋们在地图上摆出来的最新局势,日军的猛攻不可谓不猛烈,但是日军打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过是让战线稍微有点犬牙交错的感觉。至于整体战线,东北军依旧保持着战线的连贯性,战线甚至非常平整。 战报中我军伤亡过万,日军面对如此完整的防线,伤亡肯定要大得多。至少在当下的战斗中,没什么好评价的。 程若凡开口说道:“让战斗机俯冲扫射,司令员觉得如何?” 旁边的空军联络官听到这话,神色登时紧张又激动。这种战术本就是空军提出来的,程若凡下令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空军很清楚空军的事情,低空扫射会让飞行员们的安全性大大降低。空军联络官还是忍不住心疼空军的人。 扣扣563743675 徐乘风当即同意了程若凡的建议,空军扫射能否大大杀伤日军,现在可以在战场上证明一下。如果能够挡住日军,自然是最好。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很快,地面的标志板就被摆好。战场上空的空军部队接到了信号。18大队大队长王从业当即转动操纵杆,飞机机翼晃动,示意僚机跟随自己。随即,他一推操纵杆,飞机就盘旋俯冲而下。 高度从1500米到1200米,到1000米,到500米。地面上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当飞机高度到了200米,王从业极佳的视力已经能让他看清楚,地面上一片片的尸体,以及越过尸体向东北军阵地上冲锋的日军。 在千米以上的高空,这些人几乎是看不到的,即便是看到,也不过是蝼蚁大小。即便是到了200米,人也依然是蝼蚁。 此时飞机已经到了适合的位置,王从业大队长继续推下操纵杆。飞机俯冲而下,在王从业眼中,地面迅速靠近,自己仿佛是要驾驶着飞机一头栽到地面上。 就在大地快速靠近的时候,王从业又拉起操纵杆,此时飞机距离地面不到100米,视野中的人终于有人的样子了。王从业清晰的看到地面上都是死伤的日军,以及奔跑的日军。脚下的大地仿佛不是泥土与石块组成,而是由人类铺成,由尸体铺成。 按下机枪发射按钮,以及向地面小角度飞行的飞机上的机枪猛烈开火,王从业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驾驶飞机上,并没有注意到击中了多少日军。 王从业眼中所见的只是不断接近的尸体的海洋,机枪射击声在座舱里轰鸣,与机舱外传来的枪炮声交织在一起,让王从业血脉贲张,直到能够看清日军军帽,王从业才拉起飞机。 等重回并不拥挤的空中,王从业只觉得心脏跳的仿佛要从胸膛中蹦出来,然而一种从鬼门关前走一遭又重回人间的感觉让王从业忍不住破口骂出声,随即又哈哈大笑。 能笑出来的时候,王从业觉得自己又清醒过来。赶忙回头查看僚机,就见僚机竟然在比自己高了得有300米的高空,看来僚机上的同志们并没有如自己这样俯冲的这么低。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重新飞回高空,就见到大队里面轰炸机已经开始返航,战斗机则四机一组,开始俯冲扫射。虽然地面上的一切再次变得很小,但那种低空飞行在尸体海洋上的画面已经深深的留在王从业脑海里。王从业想不出,战斗打到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 在东北军与日军司令部里面,将官级别的军官其实不怎么在意死了多少人。因为这已经不再重要。 永田铁山在战前就很清楚,日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伤亡一定会超过20万。但这不重要了,如果不能突破东北军防线,如果不能靠猛烈的进攻来突破防线,而是慢吞吞的攻击防线,日军日后死在这条防线上的人一定会超过100万。 因为日本绝不可能接受东北军占据着朝鲜北部,而且陆军省情报部门已经得到消息,东北军已经请了流亡上海的朝鲜临时政府中非常激进的金九到天津接受了采访。 让东北军在朝鲜北部待一年,朝鲜北部就会出现一个能够自治的朝鲜政府。那时候东北军就可以把相当多的部队抽回东北,向关内进军。这个朝鲜临时政府是有能力征集几十万军队辅助东北军作战,何锐就可以前往中国京城,接管北中国权力。一旦拥有半个中国,半年内,何锐就会变得更加可怕,更加不可战胜。 所以,死再多的人,都不能让何锐在朝鲜扎根。永田铁山对此非常清楚,也早就下定了付出几十万日军生命的决心。这不仅是永田的看法,也是整个陆海军以及日本上层的共识。 正文 第308章 汉城大反攻(十一) 12个师团全面进攻,6个师团作为预备队,随时在突破位置投入重兵,力求打穿敌军防线后立刻形成全面突破。 第9师团的师团长星野庄三郎中将从接到作战任务后,就明白了自己的师团到底要做什么。上午10点,通讯官快步走进师团部,把司令部的命令递交过来。星野师团长看完之后,又把重要的部分再看了一遍,这才把文件交给参谋长,同时说道:“参谋长,司令部要我们就在阵地上完成兵力补充。” 师团参谋长接过文件看了看,就已经明白了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的意思。在前线就地完成兵力补充,就意味着部队要始终维持战斗压力。决不能给东北军任何调动部队增援日军主力进攻方向的余暇。 参谋长知道要参加18个师团实施的战役,感受到了悸动。打了4个小时之后,参谋长已经通过不断送来的部队伤亡,与极为有限的推进距离,感受到了这等超大规模的战役到底有多么血腥。 既然司令部这么命令,师团长也立刻明白了司令部的意思,参谋长问道:“如果司令官允许的话,我现在就去安排。” 星野师团长背着手在师团部里面走了几步,这才命道:“让第二旅团正在进攻的那个联队继续维持进攻,继续试探敌军阵地上的弱点。逼迫敌军不能抽调任何兵力。” “是。”参谋长答道。 等参谋长离开司令部,前去接补充部队,就见几个欧洲军官正在日本兵的护送下往后方去。和他们走在一起的还有一队朝鲜搬运苦力,这队人正拉着板车,板车上堆满了日军的尸体。应该是在往后放送。 参谋长皱了皱眉头,对身边的副官命道:“赶紧把这些观察团的送到后方,之后即便是司令部有令,也不许这些人到咱们师团来。” 这些外国观察团是法国路易士少将率领的,见到日军殷切的‘护送’自己一行人赶紧离开,路易士少将心中觉得日军这帮军官们真好笑。难道他们不知道欧洲战争到底打的有多惨么? 日本第9师团于1896年在日本金泽成立。日军常备师团建制编制有两个步兵旅团,共4个步兵联队及炮兵、骑兵、工兵、辎重联队等,全师团共约22万人。 因日本陆军实行地区后备役兵员征兵制,每个陆军师团平时驻守的地区,又是该师团官兵的家乡和补充兵源的地区。第九师团平时驻守在日本金泽、石川、福井等地,该部官兵多为上述地区人。因日本陆军称呼某师团名称常冠以地名或该师团主官名字,故第九师团又称“金泽师团”。 眼前看到的一切,并不会让路易士少将以及法国军事观察团的军官们小看日军。路易士少将甚至对日本第9师团的评价相当不错。不仅是路易士少将,包括马龙中校在内的法国军事观察团也是同样的看法。 当然,法国军事观察团也非常羡慕日军能够在朝鲜这样的战场上进行作战。 欧洲战场的环境比朝鲜要恶劣许多。尤其是交战主要地区是欧洲的平原与低地地区,哪里的土地地下水位高,本就有不少河流与沼泽,战壕稍微挖深一些,很可能就会微微渗水。一年到头只有很短的三四个月,土地才会非常干涸。其他几个月的时间,尤其是入秋后到春季,士兵们几乎要泡在战壕的泥水中作战。 与欧洲战场相比,朝鲜这种冬季雪天后也不用踩在泥水里作战的环境,已经非常令人羡慕。至少受伤的官兵们不用倒在被自己鲜血染红的泥水中淹死。 小小鄙视一下日军没见识,并不影响路易士少将仔细收集战场情报。战斗之初,日军还是被担架队抬下来。一个小时之后,担架队就开始不够用,不少士兵是被医护兵背下来的。 战斗进行到两个多小时,日军担架队的每一个担架上就放了两名日军伤员,还是重伤员。轻伤员只能短暂止血后,自己走下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路易士少将看着一队队在日军带领下运输伤员的朝鲜殖民地苦力,他们一个个十分顺从的运输着伤员,那种顺从是发自内心的,是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在日本人面前就是低等人。这可比那些法国殖民地上的人好太多。这种清晰的高低上下意识带来的顺从,令路易士少将大为羡慕。回想法国殖民地上的人,真的是野性难驯。 沿着安全的通路离开了第9师团的阵地,路易士少将停下脚步,回头再次看向远处日本第9师团方向,就见阵地后方人员往来十分有序。可见第9师团并没有因为惨重的损失而引发混乱。 这让路易士少将心中有些遗憾,如果在东北军前线也能有法国军事观察团就好了。两边都有观察团,就能更清晰的了解到东北军与日军师级军级指挥官们对于战役安排的理解水平,了解到东北军与日军承受如此高烈度战争的能力。 密码563743675 到现在为止,双方的表现中规中矩,有欧洲大战的水平。至于伤亡很大的局面一点都不奇怪,这样规模的战争本就该有这样数量的伤亡。如果双方能够一直这么打下去,那就意味着远东地区的战争已经达到世界二流顶尖列强的水平。 在整条战线的东部,也就是朝鲜东海岸的第25师团,师团长同样以‘战斗危险’的理由,把英国军事观察团送往后方。英国军事观察团的团长詹姆斯少将对战争的看法基本与法国军事代表团相同。 但是詹姆斯少将眉头紧皱,心中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向英国军方发去电报。这份电报必须要现在发,远东战争水平发展到堪比欧洲大战,就意味着远东局势已经失控了。 英国再想单独靠自己的军事行动决定远东命运,几乎不再可能。詹姆斯少将觉得有太多事情要报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报告。与路易士少将一样,詹姆斯少将也忍不住期待东北军与日军双方的将官现在还不具备比拟英国将官的军事指挥水平。 如果东北与日本依旧只是掌握了先进武器的野蛮人,对英国无疑是天大的好事。至于事情能否如愿,看接下来的战报就能知道。 ……如果日本方面肯把真实战报让英国军事代表团看的话。 詹姆斯少将同样眺望远方的战场,很想亲眼看到东北军阵地上发生着什么。 东北军的战线与日军差不多。虽然东北军并没有如日军那般压迫朝鲜人,依旧征召了朝鲜民工来承担一部分运输工作。 伤员们尽可能还是不要用颠簸的卡车来运,所以东北军提供了大量架子车,将伤员们快速运到战线后方一公里内的包扎处紧急处理,然后快速向野战医院运输。 野战医院在相对安全的山坳里,在这多山的朝鲜北部,这样的山坳多的很。此时山坳入口处,架子车进进出出。隆隆的炮声中,经过简单包扎的伤员被送进来,等离开的时候,要么是已经经过治疗,向后方运送的伤员。又或者是被麻布裹尸袋装好,送往阵亡官兵身份鉴定处的烈士尸体。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不管是伤员还是烈士,东北军都不想放弃。运送到车站附近,经过统计与记录,就会送上从后方抵达前线的火车。一列列火车从后方来的时候都装满了官兵与武器弹药,回去的时候也装满了伤员与烈士。 从鸭绿江到平壤防线的铁路有近千公里,行驶其上的火车的密度到了其承载能力的上限。每一列火车上能够运输200名伤员,还有一节专门的车厢负责运输烈士。从东北方向向平壤防线前进的60节火车上装满了人员物资,从平壤防线上向东北方向行驶的60列火车上同样装满了人员。 每一分钟,火车都隆隆向前。每一分钟,朝鲜的铁路上都始终保持着有南来北往一共120列火车在行驶。 东北军在平壤防线后布置了10万补充兵力,三天时间,10万补充兵力就所剩无几。最重要的是,有些部队虽然通过补充重新达成了齐装满员的水平,但是这样的部队需要修整一天。这些部队数量太大,胡秀山开始靠预备队来接替防线。 日军的进攻态势已经极为明确,就是要突破平坦地区,尝试切断平壤防线。面对着沸腾着鲜血与生命的战线,胡秀山依旧按部就班的与四位军长一一联络。等电报打完,胡秀山才对徐乘风说道:“司令,我需要一个军的预备队。” 徐乘风问都没问,直接询问参谋长程若凡,“第三军的哪些部队可以调给第二集团军?” 程若凡并没有看序列表,就写下了三个师的番号。徐乘风一看,这竟然是把防御海岸线的三个军各抽调了一个师,给胡秀山当预备队。 徐乘风什么都没说。剩下的一个军是总预备队,这支部队是在最后才使用的。 正文 第309章 汉城大反攻(十二)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1月11日上午11点,日本第27师团接替了主攻方向上的尖刀,第6师团,继续实施突破进攻。 从清晨打到现在,第6师团是进展最大的一个师团。他们一共向前推进了1800米的距离。27师团的先头部队越过覆盖着尸体与伤兵的阵地,穿过一条条战壕与交通壕,终于抵达了第6师团的师团部。 最初看到尸体,尤其是大量尸体的时候,27师团先头部队指挥官白鸟铭一联队长心中还有些悸动。见的多了,心中的感觉也就淡了。 在距离师团部不到300米的前线,枪炮声密如爆豆。白鸟铭一联队长进了师团部,立刻向师团长柚原完藏少将敬礼,“阁下,下官是第27师团的百鸟,奉命接替进攻。” “是么?”柚原完藏少将正光着头,没戴军帽。看着白鸟大佐,绝望又决绝的神色中竟然露出欣喜来,“就请白鸟君接替这里的指挥权吧。” 说完,柚原完藏少将四处查看了一下,从一个角落的地面上捡起军帽拍掉粘在上面的泥土,带在头上。这才对身边的第6师团参谋长躬身行礼。 第6师团参谋长连忙回礼,礼毕,柚原完藏少将挺起胸膛说道:“到现在以来,辛苦你了。参谋长,接下来的事情还得辛苦你。” 说完,柚原完藏拿起军刀,径直走出司令部。参谋长神色痛苦,却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在旁边的白鸟铭一联队长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只能干看着。 没多久,就听前方枪炮声突然激烈起来,第6师团参谋长神色中都是痛苦,却走回到指挥座旁边说道:“现在本师团由在下暂时接掌指挥权。白鸟联队长,咱们尽快进行工作吧。” 这下,白鸟铭一联队长才明白过来,原来柚原完藏少将出去,是参加了最后的冲锋。心中感动之余,白鸟铭一联队长试探着问道:“参谋长阁下,请问第6师团还剩下多少部队?” 讨论群563743675 第6师团参谋长神色惨淡:“在司令部里面的就是当下全部可调动的部队。” 白鸟铭一联队长吃了一惊,赶紧下令部队向前,接替第6师团的战线。 十五分钟后,身中三枪却奇迹般还活着的柚原完藏少将被白鸟铭一联队长派出去的部队给抢了回来。也许是第6师团的残部发动的最后进攻受到师团长亲自带队冲击的精神加持,战线再次向前推进了100米,接近了两公里。 然而以当下军事普遍标准,阵地纵深在5公里左右。也就是说,第6师团以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只完成了五分之二的目标,剩下的五分之三,得由27师团,或者接替27师团的部队真正完成。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在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内,指挥十八个师团作战的永田铁山看到报告后不禁站起身,大声感叹道:“司令官阁下,熊本师团之勇武坚韧,令人回想起当年在熊本城内抵御西乡阁下大军之壮举。” 寺内寿一看着伤亡报告,只能勉强点头叹息。按照战报显示,第6师团撤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算是残部,而是部队的残骸。第6师团两位旅团长一死一伤,八位联队长五死三伤。大队长、中队长有八成战死。整个部队没有受伤的只有一千官兵,粗略统计,第6师团死亡以及失踪近四成,伤了六成。 第6师团(熊本)和第二师团(仙台)并肩被称为日本陆军中最强悍最有战斗力的两支劲旅。它的前身是1873年设置的熊本镇台,这支部队在西南战争的时候被西乡隆盛率领的萨摩藩部队包围在熊本城内,硬是以坚强的意志顶住了西乡潮水般的进攻。1888年随着陆军改革,镇台被改称为师团,熊本镇台也就变成了第6师团。 永田铁山并不在意第6师团的命运,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为了鼓舞士气。此时见寺内寿一如此反应,永田趁热打铁,“阁下,第6师团有军神乃木希典阁下的精神,当为第6师团请功。” 寺内寿一本就是贵族出身,对于政治十分清晰,听永田这么说,当即明白过来。寺内寿一的神色立刻就变得慷慨激昂起来,他站起身,对副官命道:“立刻向大本营发电报,同时向各师团告知第6师团的英勇。当此之时,陆军当有三生报国的勇气……” 永田见寺内司令官按照自己指出的方向干起来,也不多掺和,而是毕恭毕敬的聆听。等寺内司令官讲完,永田就以军务为由走了出去。冈村宁次跟了出来,永田低声说道:“询问一下石原,第二司令部何时准备出击?” 扣扣563743675 冈村连忙问道:“要催促石原出动么?” 永田铁山摇摇头,“不。我相信石原君能够正确判断出出兵的时机。” 冈村眉头已经皱起,“永田君,如果这么打下去,我们必然无法击破敌军防线。” 说完,满心焦虑的冈村看着永田,希望永田能够立刻提出应对方案。没想到永田竟然神色不变,平静的说道:“东北军师级以及军级指挥官在头两天的表现,证明他们缺乏战争经验。但我们的判断并不全面。在自由决定空间并不大的堑壕战中,东北军将官们表现能算合格。也就是说,司令部之前的判断中,认为可以通过正面猛攻击穿东北军防线的可能变得非常低。现在我们已经不可能撤下来了,只能逼迫东北军继续作战。通过不惜代价的进攻,使得东北军防线调动他们的预备队,给石原君的登陆创造条件。” 冈村其实很明白当下只能这么做,但是在此时,冈村着实不愿意将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石原的时机判断上。这种判断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就会满盘皆输。 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永田铁山镇定自若,并没有受到战局不利的影响。冈村竟然说不出话来。迟疑片刻,冈村答道:“我现在就去安排突破部队。” 战争就如绞肉机般,不断吞噬着血肉与生命。在整条战线上,日军各个师团不断进攻,尝试找出东北军防线上的空隙。东北军各部队也都专心致志的对付日军的进攻。 整条250公里长的战线并非是如同一潭死水,保持着泾渭分明的模样。而是如同大海的波涛般此起彼伏,作为进攻方的日军各部不断推进,又被东北军反推回来。 在被日军选为突破口的位置上,双方的部队如同被抛入沸腾地狱大锅的冰雪,沉浮旋转,迅速融化,最终完全消失在血腥的沸腾大锅之中。 11点30分,位于联合舰队旗舰金刚号上的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石原莞尔看完了最新战报,立刻起身走到司令官铃木贯太郎与副司令宇垣一成面前,“司令官阁下,副司令官阁下,出击的时机到了!”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铃木贯太郎中将看着石原莞尔,并没有回答。宇垣一成中将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判断?” 石原莞尔果断答道:“从最新的战况分析,东北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最多再打12个小时,我军正面进攻的部队就会精疲力竭,无力维持攻势。在那个时候,只要东北军发动全面反击,就可以击退我军。下官认为,东北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宇垣中将不敢完全相信石原莞尔少将的判断。战报并非是石原一个人在看,整个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都在看。每一名在司令内工作的将校都能看到日军的进攻已经开始向着强弩之末缓慢发展,却没人敢对东北军何时动用最后的预备队做出判断。 因为东北军完全可以不使用预备队,就是靠拼凑的前线部队硬抗过去。 就在宇垣中将迟疑之时,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的铃木贯太郎中将开口了,“既然战机已到,部队就出发吧。” 宇垣中将不得以,只能点头。但是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想获胜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没能抓住的话,日军再发动一次两栖登陆,就得几个月之后,甚至有可能无力发动起下一次登陆作战。 运输船队早就在距离平壤200公里外的海上游弋,命令一下,所有运输船队的烟囱很快就冒出了浓浓黑烟。所有锅炉全都风门打开,司炉们拼命向锅炉的燃料入口铲煤。 日军判断出,东北军的空军航程只有300多公里,所以把舰队停在200公里的位置上。此时各军舰的观察员们用尽目力,在空中搜索着东北军飞机的身影。准备随时向指挥舰桥发出警报。 也在11:30分,徐乘风下令,再调一个军的部队前去增援平壤防线。参谋长程若凡并没有反对,却依旧给出了从三个岸防军中,各抽调一个师的方案。 这次连徐乘风都觉得不能接受,“参谋长,这么做的话,我们的岸防力量会被抽空。”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程若凡平静的答道:“既然一定要被抽空,那就把岸防力量当做警戒部队看。只要手里还有一个军的预备队,一个岸防师就能起到的警戒部队的作用。只要部队开始增援,岸防部队就起不到岸防的作用。” 程若凡的判断让徐乘风一时说不出话来。花了半分钟,徐乘风已经跟上了程若凡的思路。徐乘风果断答道:“就这么办!” 胡秀山心中其实是有些左右为难的,但是他更清楚,随着战况越来越明晰,即便选择已经有些超出战前的预判,也得进行下去。既然程若凡已经完成了对当下战局理解的调整,胡秀山也没有看出要反对的理由。便说道:“我同意。” 高级指挥官们对战争的看法中极少有随机应变,孙子兵法中讲,‘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孙武这位大军事家在书中谆谆叮嘱后世学习他军事著作的后辈,‘未战之前就能预料取胜的,是因为筹划周密,条件充分;未开战而估计取胜把握小,是具备取胜的条件少。条件充分的取胜就大,准备不充分的就会失败。何况一点条件也不具备的呢!我根据这些来观察战争,胜败也就清楚了。’ 东北军在制定战略与战役安排中,贯彻了孙武的理念。在战略考虑上绝无丝毫怠惰。 正在进行的战役并没有超出东北军战役推演的可能之外,即便是看似突然改变了对预备队的使用方式,依旧没有超出之前的安排。 命令片刻就传达到了守卫海岸的部队,三个军全部都有预案,接到命令的时候,三位军长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司令部的打算,却立刻按照预案下达了命令。 12点03分,三个师的部队分别撤出阵地,沿着安排好的行动路线,以增援队形直奔前线而去。 12点30分,三个师的殿后部队已经离开了沿海阵地。 身份证-563743675 驻守平壤北部的龙川平原的东北军,是第三集团军下的第7军。在第7军驻地后,由加装了电台搜寻装置的吉普车开始理性巡逻。 13点30分,就在电报搜寻吉普车正开到阵地后方入口时,仪器上的指针突然跳动起来。带着耳机的监听员大为吃惊的喊道:“报告,后方接收到不明电台信号!” 车长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战争打了几个月,监听部队每天都在理性搜查,始终没有接收到过不明信号。监听员这么讲,车长当即问道:“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监听员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而且信号只是响了几下,此时突然又安静下来。让监听员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车停在阵地入口处,而且快没油了。监听员也不敢说自己果然监听到了,只能答道:“刚才监听仪器的确动了。咱们的仪器刚整备过,应该是收到了什么信号。” 现在的朝鲜每天都有大量信号在传递,若是说接收到信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车长最后命道:“先回去。” 冈田太一中尉此时已经停止了发报,几个月前日军在朝鲜大溃败的时候,他奉石原莞尔中佐之命,带了电台,在日本朝鲜情报科人员帮助下,带了几名军人一起在朝鲜北部埋伏下来。 石原莞尔中佐并非埋伏了一支小分队,而是好几支。每一支小部队的领导者都是日本军中‘未来社’的成员。大家肯接受这样的命令,都是因为相信未来社领导者石原莞尔,才如此不顾生死。 这几天,按照留给冈田太一中尉的密码本的密码,石原莞尔要求小队继续保持无线电静默,同时到指定位置观察东北军的行动。一旦发现东北军大规模行动,就记录下来。等接到新命令之后,按照新命令规定的时间开始发报。之后,每10分钟发报一次。 此时,第一次发报已经结束。冈田太一中尉气喘吁吁的走在山间,用望远镜观察着远传东北军的阵地。 正在观察,就听部下问道:“中尉,10分钟到了。” 冈田太一中尉命道:“发报!” 下达了命令之后,冈田太一中尉继续观察着东北军的阵地,在电报机与按钮碰撞发出的哒哒声中,冈田中尉就见好几辆东北军外形还挺好看的车辆开出了东北军阵地,分开几路向自己所处的位置方向行驶。 一个念头突然在冈田中尉心头冒了出来,‘不会是发现了我们吧?’ 但冈田中尉并不特别担心,毕竟自己不过是一个小队,还远远躲在山里。东北军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哪里吧。 又过了二十分钟,再次发出两次电报,冈田中尉就听到远远的有部队向自己这边冲来的动静。看来自己果然是被发现了! 也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发现,冈田中尉当即命道:“木下,你和电报员转移电台,尽量能再发一次!其他人跟着我走,把敌军引开!” 东北军行动的极快,不过几分钟就对着故意暴露行踪的冈田中尉追过来。在即将追上冈田中尉一行人的时候,却随着几声尖利的哨音,追击部队中至少一半人转过身,向着电台方向追去。 冈田中尉这才确定,东北军一定有确定电台信号的设备。可明白了也没用了,虽然身后的追兵并不多,但是前面已经绕过来一队拦截的东北军。 要与东北军死战么?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冈田中尉立刻想起了石原莞尔的交代:“如果遇到不能战斗的局面,请立刻投降吧。何君虽然对日本军队十分残忍,对于投降的军人会非常宽容。既然冈田君已经承担了如此危险的工作,就请一定要活着回来。” 想到这里,冈田中尉对部下们命道:“放下武器,准备投降。” 读者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说完,冈田中尉以身作则,率先掏出武器丢在地上,并且举起双手走出了藏身的树后。在走向东北军投降之前,冈田中尉回头看向了自己的部下。就见他们一脸的惊愕与失落,却没有一人拒绝。在冈田目光注视下,士兵们都抛下武器,举着手跟随上了冈田中尉。 冈田中尉等人在愤怒的东北军士兵枪口下,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的时候,冈田心中是颇为恐惧的。他能理解到情报的重要性,所以才会如此不顾生死的去承担这样危险的工作。 想来东北军也很清楚,才会气的如此咬牙切齿。然而东北军不管如何愤怒,却正如石原莞尔所说,他们并没有枪毙俘虏。一时间,冈田都有些意外,如果易地而处,冈田只怕忍不住愤怒,会杀人吧。 在金刚号战列舰上,石原莞尔的神色中所有犹豫全都消失了。不仅石原莞尔,副司令宇垣一成脸上也只剩下了刚毅,他向着司令官铃木贯太郎中将请求道:“司令官,接下来的登陆要全交给您了。” 铃木贯太郎中将着实没想到石原莞尔竟然在几个月前日本驻朝鲜军崩溃的时候就埋下了后手,现在这些小队居然真的冒死发出无线电信号来。从小分队位置判断,石原莞尔对于战况的判断惊人的准确……仿佛石原莞尔在东北军司令部里面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一样…… 之前,司令官铃木中将是相信石原的能力,虽然看着很冷淡,却是有些故意装出来的。现在,铃木中将反倒感觉有些不敢相信。把心一横,铃木中将下令,“舰队向登陆场进发,命令凤翔号,放出所有飞机,进行全面侦查。告诉飞行员,皇国的重担全都交给他们了。” 一战前,战列舰上都携带了侦察机,英国甚至开发早期的航母。不过真正的航母,则是日本开发的凤翔号。日军之前吃了大亏,海军此次出击,把凤翔号也带来出来。 侦察机从凤翔号上接连起飞,此时登陆舰队距离目标,龙川平原只剩下了不到50公里。全速航行的话,负责清理滩头阵地的主力舰队一个小时内就可以抵达。 此时,东北军朝鲜前线司令部已经接到了消息。徐乘风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日军竟然还是抓住了东北军唯一的破绽。 然而徐乘风却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如果之前将手中最后一个军派出去的话,此时司令部真的没了后手。现在还有一个军可以投入战斗,徐乘风知道,日军还没能占据优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此时,程若凡开口问道:“电报已经接通,司令员,除了报告战况之外,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徐乘风果断答道:“请询问总司令,可否实施0号方案?” 程若凡不禁叹息一声,却没出言阻止。他快速写了电报稿让通讯官发报。很快,回电就到了,何锐的回电里面只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敌军突破岸防阵地,我军能否在敌军登陆场后方10公里内完成新的防线?” 徐乘风没想到何锐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却也明白,何锐并不想采用‘0号方案’。所谓0号方案,就是用装载大量炸药的飞机撞击日军主力战舰。 这是一个非常残忍,极不人道的方案,徐乘风本人也十分不喜欢这个方案。空军虽然也对飞机进行了改装,却没有组织专门执行这个命令的飞行员。顶多是有些针对性的选择了一部分飞行员进行关注。 就在徐乘风纠结的时候,程若凡已经开口说道:“我认为我们能做到。而且实施反击的部队已经派出去了,现在已经不可能把部队叫回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全力打这一仗吧。我们还有7个师,一个师加一个军顶住,只要确定日军登陆方向,其他两个师还能提供支援。我们能守住。” 徐乘风转向胡秀山,问道:“秀山,你觉得呢?” 胡秀山沉默片刻才答道:“按照现在的前线部队情况,我们能彻底击败日军突破口的部队,能给这一部分的日军以重创!” 虽然胡秀山的回答没有直接针对提问,却已经把态度表明的极为清楚。徐乘风知道,改到自己下决定的时候了。一时间,徐乘风很想再给何锐发去电报,请何锐做决定。 但徐乘风却克服了这个冲动,虽然心情宛如压着巨石,徐乘风还是下令,“向总司令发报,我军能够建起新防线。” 正文 第310章 汉城大反攻(十三) 1月11日下午15点左右,战场态势已经完全清晰。 在日军主力舰队舰炮掩护下,日军两栖登陆部队的冲滩部队乘坐的登陆船只直接冲滩,船只坐滩后,再无法前进。日军先头登陆部队就跳下船,跃入海水中,不管浑身被打湿,也不管接下来这种潮湿冰冷带来的不利影响,继续向着海岸猛冲。 还不容易越过大海抵达登陆点附近的登陆用平底船吃水浅,坐滩后也能借助涨潮再次浮起,由它们承担起运输重武器的任务。 防守日军登陆地,龙川平原海岸的是第7军的1师。日军登陆开始10分钟,1师长就向军司令部打去请求调整的请求电话。接电话的是参谋长,听1师长说完,当即答道:“军长正在赶往你那里,有什么你向军长说。” 1师长刚放下电话,7军长李满林就到了。没等李满林军长开口,一发日军舰炮主炮炮弹就在距离师指挥部1公里内落地爆炸。这是356毫米主炮炮弹,落地引发的巨大爆炸冲击已经无需师长向军长报告。 李满林军长转身问随行的参谋,“空军已经发现了多少日军战舰?” “报告,已经发现的日军战列舰数量超过3艘。其他主力舰艇数量在30艘以上。” 日军战列舰舰炮口径,数量,射速,携带多少炮弹。日本海军中,有多少200毫米口径以上的舰炮,炮弹携带数量有多少。这些数据在李满林脑海中快速流过,李满林已经有了决定,“从现在开始,1师指挥权上交军部。” 身份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这已经不是越级指挥,而是亲自指挥。1师长精神大振,同时也理解了军长李满林是要拼命了。1师长与师部其他军官们一起向李满林军长举手敬礼,1师长大声答道:“是。现在1师指挥权上交军部。” 李满林立刻对接下来的任务做了分配,“炮兵阵地保持与登陆日军的最远距离。1师三个团要拖延住敌人,逐次后撤。要使得敌军三个小时内不能突进超过5公里。我来之前已经接到司令部通知,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7军军部接管前线指挥权的行动立刻向司令部转达信息,何锐所在的总司令只是稍微晚了十几分钟就接到电报。总司令部内,包括代理参谋长钟义府的军官们看到东北军的统帅何锐神色自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大家心中的不安也稍微得到了一些缓解。 何锐本身还是受到了影响,只是尽量不让人看出来而已。签署完几份文件后,何锐起身到吸烟室内点起了烟卷。因为安全需求,窗户向着总司令部大院得吸烟室并没有开窗,只是几个抽风机将屋内的烟雾抽出去,并且让新鲜空气进入吸烟室内。 此时何锐终于能心情轻松的盘算着当前的局势。在何锐看来,日军已经到了其能力的极限,东北军则是到了当下能力的极限,双方的力量正在此消彼长。 最近三个月,尤其是最近一个月来,与东北接壤的各个省份全都在边境上放松管制。东北政府顺利的从附近省份招募农场牧场劳工,大大缓解了东北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东北产品对关内销售大涨,比同期增加了30%。一方面是因为《东北日报》等报刊的宣传,关内爱国民众确定东北政府绝不募款募捐,绝不会以爱国为噱头获得资金。所以民众们基于朴素的爱国情怀,大量购买东北产的商品。另一方面,与东北政府接壤的各省,都降低甚至取消了对东北商品的厘金税收,使得当地东北产品的销售价格低了许多。 根据吴有平统领的东北政府的统计,这部分销售带来的利润有数百万大洋。与捐款捐物相比,这些贸易收入不仅多,还是非常稳定的财源。尤其是在金属制品方面,东北这些年钢铁业发展非常快,其利润增长极快。如果未来一年中能够维持当下的销售量,东北政府预期中200万吨钢铁的产能可以被充分消化。 何锐并不敢让自己的情绪沉浸在好消息中,把思路拉回到战争之中。现在的东北军表现同样令何锐满意。 在班排到营团级的作战,东北军的新战术不仅被全面验证其有效性,同样证明了东北军营团级作战单位已经掌握了新步兵战术,并且能够有效发挥。 师级军级指挥官们缺乏战争经验,但是当下战场局面,使得军级师级作战单位更多承担起完成司令部战役安排的工作,很好的避免了战场自由选择对军级师级作战单位的挑战。 从完成战役命令的角度来看,东北军军级师级作战单位的表现算是合格,日本师团旅团级作战单位在战争中的表现并没有获得上风。 在司令部级别的指挥能力上,徐乘风、程若凡等人已经能够通过两次战役,理解了敌我双方100万军队的战役到底该怎么进行,如何完成。 从他们成为何锐的同志开始,已经过去了将近8年。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算是一个大专院校,现在年轻的军人们已经拥有了军事学博士学力,已经能够靠他们自己对军事的理解与认知,拥有了自主学习发展的能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优秀将官的成长无疑是东北军未来继续健康发展的保障。 本想抽一根烟,何锐抽了两根,这才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如果徐乘风等人能够听到何锐的心声,大概会觉得很困惑。 因为徐乘风等人并不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战争的全貌,哪怕是凭借直觉对战争做出精准预测的程若凡都感觉自己的直觉已经不能为战争提供明确的指导。至于靠谨慎研究细致工作来完成战役的胡秀山,所谓未来根本不在他思维考虑范围之内。 徐乘风问程若凡,“若凡,你能指挥好全军撤退的调度么?” 程若凡没有回答,大量的信息在他脑海里高速流动,此时已经谈不上面面俱到,程若凡只能根据经验与判断答道:“我能做到。” 此时程若凡大概猜出徐乘风要去亲自指挥对抗日军的登陆部队。虽然程若凡并不认同,却也不会阻止,便叮嘱道:“根据第二道防线运动方向,从现在开始,七个师只要能够挡住日军,12个小时内,这条防线就会固若金汤。” 首发&:塔>-读小说 徐乘风转头问胡秀山,“秀山,第二集团军能够顺利完成战术安排么?” 胡秀山想都没想,直接答道:“我会靠前指挥,第二集团军能撤下来。” 两位值得新来的同学与同志都如此表态,徐乘风带上军帽,“那么,司令部暂时交给参谋长程若凡指挥,我到反登陆前线对各个部队进行协调指挥。通讯处,保证联络信息的通畅。” 司令部内的同志们向徐乘风举手敬礼,随即继续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努力工作。 此时的石原莞尔已经换乘了一艘不到50吨的小船,带着临时参谋部人员驶向此次登陆的目标之一,龙川平原海边的一个小渔村。有渔村就有港口,日军此次出动了6个师团,6个师团当然不可能都让他们跳海里,武装泅渡。采取武装泅渡的是正面攻击东北军在龙川地区海防阵地,大部分日军还是要通过大小港口登陆。 小船行驶在海面上,已经感觉到了颠簸。此时天空中、海岸上一片灿烂。日军航空母舰凤翔号上的侦察机与战斗机不断飞行,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东北军空军交战,并且被一架架击落。 编入日本第二满蒙司令部序列中的日本军舰,四艘战列舰在最外圈,用356毫米舰炮猛轰东北军的海防防线。每一发炮弹命中,都让二十米直径的陆地上所有存在都化作齑粉。 巡洋舰编队在战列舰编队内圈,以252毫米舰炮猛烈轰击。东北军击破关东州的时候,使用了255口径的攻城臼炮。现在有几十门等同于255臼炮的攻城炮在猛烈轰击。 驱逐舰有一部分依照海军制度,为战列舰与驱逐舰提供海上安全巡逻,其他的驱逐舰也都用150、120舰炮为登陆日军提供炮火掩护。 连小型炮艇也在近岸地区实施炮火攻击,这已经属于直瞄炮击。小型炮艇的装甲完全扛不住东北军120重炮轰击,却也借助其不断运动的能力,尽最大可能为登陆日军提供火力掩护。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扣扣563743675 石原莞尔登陆非常顺利,临时参谋部一下船,立刻建起临时通讯站,协调统一已经登陆部队的指挥联络,并且为副司令官,也就是登陆陆战的司令官宇垣一成率领登陆司令部到岸上指挥打前站。 石原很快接到了第一批情报,这是他在海上的时候没机会接收的信息,日军正面的东北军反击火力快速削弱,只能给登陆日军造成麻烦,已经无法形成全面威胁。 感受着登陆指挥官们的报告中的得意,石原莞尔冷冷对通讯官命道:“告知各登陆部队,敌军火力削弱,只是因为他们在准备新的防线,请各个指挥官快速建成舰炮校射通讯,更好配合舰炮射击。请各位指挥官明白,海军舰炮的炮弹并非是无限的,很快,海军炮击密度就会降低。” 记录着命令,日军通讯官的脸色已经严肃起来。石原莞尔的告诫并非是敲打,而是对未来精准的描述。登陆成功已经是现实,但是登陆成功不等于作战成功。第二满蒙派遣军的作战任务是击破东北军后方防线,进而切断东北军的交通线,使得两个方向的日军配合起来,歼灭东北军重兵集团。 此时,指挥正面作战的永田铁山已经接到了第二满蒙派遣军先头登陆部队完成登陆的消息,得到第二司令部参谋长石原莞尔少将率领临时参谋部登陆的消息还不到半分钟,满蒙派遣军司令部作战科长冈村宁次已经将前线消息的汇总送到永田铁山面前。 此次作战一共动用了18个师团。此时永田铁山手里的预备队还有一个师团之外,实在是经受不了消耗,不得不撤下来的师团有3个。现在继续在前线的14个日军师团分布在250公里宽的战线上,这14个师团都打了几乎一整天,在下午16时左右,无一例外都向司令部报告,遭到了东北军的强力反攻,前线着实有些撑不住了,14位师团长都向司令部请求援军,或者请司令部允许师团‘降低进攻强度’。 冈村宁次对此时的战局已经非常清楚,送到永田铁山面前的电报已经是第二轮,有些甚至是前线日本师团第三轮求援电报。 师团长们并非不理解此时战役打到了什么阶段,只要日军能够顶住东北军的反击,就可以牢牢的咬住东北军,让东北军无法后撤。 然而各个日本师团都对东北军修筑完备的防御体系进行了几乎一整天进攻,伤亡与疲惫不断积累,此时的确精疲力竭。而东北军借助防御体系,依旧有余力发动反攻。 在第日本第二满蒙派遣军登陆前,这些东北军的反击应该是把日军赶出阵地,准备明天的战斗。此时东北军必然知道第二满蒙派遣军开始登陆,如此的果断反击必然是为了能够顺利撤退而全力击退日军。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冈村宁次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他很清楚,满蒙派遣军参谋长永田铁山也非常清楚此事。 就见永田的神色冷峻,却没有立刻开口,冈村也只能等着。石原思索片刻,就将报告递交给了满蒙派遣军司令官寺内寿一面前。寺内中将也沉默了,因为寺内中将同样清楚当下局面。 此时已经不是日俄战争时代,那时候战争规模比不上当下,而且战争以运动战为主,而不是当下的堑壕战。运动战中,指挥官看到局势不利,可以根据战况进行选择。堑壕战中,250公里长的战线上云集了18个日本师团,整条战线完全没有给各个师团长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向前进攻就会遭到敌军步兵支援火炮,以及铁丝网、机枪阵地的阻拦与杀伤。原地不动则会遭到敌军重炮的猛烈轰击。那些野战阵地在重炮轰击面前毫无用处,疯狂挖掘野战阵地的官兵们只是遭到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寺内寿一中将开口了,“电告各个师团长,我军已经完成侧面登陆,敌军的后路即将被我军切断。当此之时,各个师团长要发挥出军神乃木希典大将肉弹攻击,尸山血海的勇气。以勇猛的进攻粉碎敌军反攻,将其一举歼灭。” 冈村宁次脸色一变,他明白寺内寿一中将并没有逼迫各个师团死战的打算。单纯发出这么一通鼓舞士气的电报,对于前线指挥官们毫无用处。真的想激励士气,唯一办法就是将那些失去进攻意志的师团长暂时免职,让军中敢于作战的高级指挥官成为代理师团长。 否则,不到半年前才从少将晋升中将的寺内寿一中将是指挥不动这帮师团长的。 冈村见参谋长永田居然也不吭声,忍不住建议道:“是否在电报最后加入一条,如果奋勇作战的,司令部会向天皇直接为其请功?” 寺内寿一中将没吭声,永田铁山已经开口说道:“每一位师团长都在奋勇作战,如果请功,自然是为所有师团张请功。” 冈村见永田也没有逼迫的意思,只能不再吭声。过了一会儿,又有新战报传来,接替了撤退下来的第6师团,继续在突破口处进攻的第27师团已经第四次请求援军。永田就带着冈村去作战科,要对27师团的局面进行调整。 首发:塔&读小说 在路上,冈村问道:“永田君,如果被敌军拉开距离,他们一定会撤退。” 永田铁山神色自若,“战争只是开始,我们守住了汉城,只要能夺回平壤,也完成了足以向国民交代的战果。为了这点战果而破坏了军中团结,对接下来的战争不利。” 冈村本就知道这些,见永田也做了决定,便不再提此时。 在空中往上看,什么时候都是晴空万里。在地面上的东北军与日军眼中就完全不是如此。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气味,云层下爆炸的烟雾与被炮火引燃的易燃物燃烧的黑烟,让战场更是一片灰蒙蒙的。 东北军在平壤防线上布置了8个军,24个师。阵线后有10万补充兵力。现在又从第三集团军抽调了6个师,相当于2个军的兵力。10个军,40万人,加上10万补充兵力,此时东北军前线兵力应该有50万人。 然而战线上实际剩下的只有30万出头。三天激战,东北军伤亡达到了近20万。唯一好处在于,防御方兵力使用效率高,除了战斗特别激烈的战场之外,东北军还是将伤员与大部分烈士遗体都送到了后方,装车运走。 几个月来,列车都是每30分钟的频率,一次到达两列军列,每一列火车都是4节车厢。 由于伤员数量太大,此时四节车厢的列车上已经不再是200名伤员与烈士遗体,每一列火车都是四节车厢,三节车厢里都塞了500名甚至更多的伤员,烈士的遗体更是在车厢里塞到塞不下,才会等下一趟火车。 从早上7点打到晚上17点,也不过运走了3万伤员与2万烈士遗体。剩余没能运走的伤员以及烈士尸体,还有10万之多。第二集团军司令部里,参谋长问胡秀山,“司令,光是伤员与烈士遗体,以当下的运输速度就需要运输20个小时。这已经影响到我军撤退速度。可否将烈士遗体暂时掩埋,以后再回来取。这就能节省些时间。”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胡秀山当即答道:“不行!让军列一次抵达4列,就可以把时间压缩到10小时。” 参谋长觉得胡秀山这要求有些过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胡秀山语气依旧冷静,“我军能战斗到现在,是因为官兵们都知道,被炸的粉身碎骨的官兵,以及失踪官兵无法运回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还在成建制有纪律的作战,大家都不会被抛下。我们现在并非没有办法,而且日军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10个小时候内,部队靠夜行军也能撤退。此时若是让官兵们看到我们撤退的时候竟然要抛下这么多,大家的心理上会受到影响。” 参谋长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只能说道:“司令,铁路上每隔1百米,就要有人工照明。” 胡秀山当即表达了统一,“撤退部队中一部分现在行动,沿着铁路后撤。我再强调一次,日军并没有他们自己吹嘘的那么强!” 正如胡秀山的判断,当东北军以小分队战术发动反击的时候,与东北军呈现犬牙交错的日军就顶不住了。尤其是在这样密集的队列中,东北军很难渗透,但是每一次渗透造成的影响都远超有空间时候的战线。 即便有些日本前线部队并没有受到影响,却总是有日军部队会受到影响。尤其是经过一阵天的血战,日军部队即便是在战前就接受过针对东北军小分队渗透的训练,在体力极大消耗,精神也备受折磨的当下,胡乱反应的日军数量大大增加。 最终,那些疲惫的日军师团长们都不得不下令部队停止进攻,逐步后撤,以稳定连续的防线来阻止东北军的小分队渗透。 东北军同样见好就收,尽可能的恢复阵地后,东北军就持续的打击日军阵地。并且组织好了夜间防御。 此时,日本第二满蒙派遣军的也已经付出了数千人代价,将东北军逼退了4公里。然而再继续向前,就如撞上了铁板,攻击不下。 因为龙川平原沿海深度有限,日军战列舰必须在11米的安全水位区行驶,不得不在夜间退到更远的海域。加上东北军防御部队的后退,战列舰已经没办法在夜间发挥战斗力。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夜间作战,涨潮、暗流,日军的舰炮射击精度大大境地,那些巡洋舰也不得不退出。日军小型军舰因为吨位问题,受到海面波涛影响更大,也只能暂时撤出。 最终,日军只是保持了登陆部队还能缓慢登陆,进攻部队只能迅速进行防御。 这个夜晚,如果有人能在半空看下去,就能见到朝鲜北部的铁路线两边,有着仿佛珍珠项链般的灯火。在前线,在侧翼登陆战线上,炮火如同放烟花般的绽放。 朝鲜北部各个城市则是一片漆黑,只有巡逻的部队才打着灯火在街道上往来。 1月12日凌晨3点,东北军开始从平壤防线上全面撤退。并非没有日军有所察觉,然而那些部队深陷雷区,而双方交界线处,遭到了东北军120炮群的猛烈轰击,以至于寺内寿一、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一时有些怀疑,东北军是不是想趁着日军以为东北军侧翼遭到威胁的时候突然发动大规模反攻,将疲惫不堪,阵亡近15万,受伤近25万的日军一线部队一举击溃。 在这样紧张防御之中,东北军的炮击每半个小时就突然进行10分钟。 到了清晨7点,东北军的炮兵们结束了炮击,开始按照撤退的安排进发。撤退不是溃逃,并不是全军一声令下,扛着武器转身就往鸭绿江跑。 各个部队井然有序的梯次撤退。有火车与卡车进行长途运输,将最疲惫的部队与装备成建制的直接运抵距离东北边境100公里的长津湖防线,再返回头来继续运输。 所以部队撤退的时候并不混乱,反倒因为步行撤退人数越来越少,撤退速度也越来越快。 趁着部队数量足够的多的时候,大部队有足够的殿后部队,边撤退边破坏撤退后留下的铁路、公路,并且大量埋设地雷。 首发-:-塔读小说@ 当石原莞尔在1月12日开始尝试击破东北军防御铁路线的防线,就发现这条防线已经固若金汤,因为日军舰炮不足以以发挥威力,单凭紧急上岸的那些日军,并不足以击破。 到了1月14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全部登陆的日军6个师团发现,他们当面之敌的数量丝毫不在日军之下,而120火炮数量甚至胜过日军。 石原莞尔早在1月13日清晨的一次大规模试探性进攻后就已经知道,侧翼登陆起到了作用,却没能完成切断东北军交通线的最终目标。 这让石原莞尔反倒轻松了不少。虽然第一阶段战役并没有完全达成目的,但是第二阶段战役刚开始而已。日军依旧有战胜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并不小。 1月15日,东北军放弃了占领3个月的平壤,当天,日本满蒙第二派遣军的一支小部队乘坐小炮艇沿江而上,抵达平壤,将日本军旗再次插上了平壤城头。 正文 第311章 根本分歧(一) 日本东京大本营在1月15日接到两份战报。 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在战报中表示,1月15日下午16点20分,日本海军陆战队乘坐小艇登陆平壤,在水门附近插上日本军旗。 日本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在战报中表示,1月15日下午16点,日本陆军追击撤退的东北军,进入平壤。由于日本陆军正在搜索城内残余东北军,并没来得及插旗。 这又是陆军海军对立的小表现,此时的日本大本营很清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破事里,两份战报全都没有公布,新闻重点放在1月16日下午,满蒙派遣军司令部与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将在平壤会面的消息上。 第二满蒙司令部的汽车抵达平壤城外,石原莞尔透过车窗观察着这座3个月前放弃的城市。少数忠于日本的朝鲜本地上层带着自己的人在城门口组织接应,这帮家伙打着标语,高呼着口号,城门口看上有点热闹非凡的意思。汽车一经过城门,街头上冷冷清清,完全看不到普通民众。一队队日军在城内布置驻地,建设电线,将平壤城满是肃杀之气。 在石原莞尔的记忆中,3个月前的平壤至少还是一座有活力的城市,街道上有许多惊慌失措的市民。现在的平壤宛如死城,石原莞尔相信,在朝鲜北部亲日的势力已经被东北军扫荡一空。 汽车停在日军驻平壤司令部门前,就见一群记者已经等在门口警戒线外。满蒙派遣军司令寺内寿一中将,参谋长永田铁山少将迎了出来。双方互相问候,寺内寿一中将笑道:“诸位阁下,不如先让记者们拍照,好让消息尽快送回国内,让国民确信我军已经收复平壤。” 众人都没有意见,记者们连忙抓紧拍照。短暂的停顿后,五人走进司令部大门,就听后面有记者激动的说道:“司令官阁下,此次70万军的追击战,战况进展如何?”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五人径直进入司令部。满蒙派遣军作战科长冈村宁次少将以及将校都等在里面,见到铃木贯太郎中将等人进来,都鞠躬问候。 满蒙派遣军在左,第二蛮忙派遣军在右,双方在长桌两侧坐下。寺内寿一中将开口说道:“铃木阁下,后勤运输的事情就全拜托海军了。” 石原莞尔心中遗憾。就如外面记者所问,日军参与追击的部队总数的确达到了70万。然而50几万东北军面对70万日军的追击,撤退的从容不迫。东北军炸毁铁路公路,想完全恢复铁路,至少需要几个月时间。当下的日军又全力追击,后勤运输极为吃紧。 铃木贯太郎海军中将礼貌的答道:“我是海军,并不懂陆战。此次登陆作战已经结束,就在昨天,我正式向大本营请求辞去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的职务,并且推荐副司令宇垣中将接任,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陆军众将心中大为轻松,寺内中将却表达着惋惜,仿佛他真的希望铃木海军中将继续担任满蒙第二派遣军司令官一样。 铃木海军中将也全不在意,关乎日本帝国命运的大事上,海军当然要与陆军合作。如果此次登陆战实现了所有战役目标,大获全胜,铃木海军中将为了获得更多战功,或许会考虑继续出任第二派遣军司令。 在陆军仍需苦战的当下辞去职务,铃木海军中将认为这就是善始善终。 宇垣一成陆军中将此时已经得到了大本营内有关人士的暗示,知道大本营已经基本同意了此事。既然铃木中将亲自讲出,也就没了顾虑。宇垣中将直接问道:“不知满蒙司令部对接下来的战局有何设想。” 寺内寿一中将立刻答道:“根据侦查,敌军已经在朝鲜修建了第二道防线,此时决不能给敌人从容布防的时间,此时必然是紧紧追赶,一举击破。” 说完,寺内中将心中有些遗憾。如果能取消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的编制,将其纳入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就好了。然而看当下的样子,宇垣中将并没有这般打算。 首发-:-塔读小说@ 这倒不是不能理解。日军夺回平壤,已经是巨大的战功。铃木海军中将辞去职位,定然是要升大将的。如此一来,宇垣中将短期内晋升大将的机会就很渺茫。除非,在接下来的战役中,宇垣中将再立下功劳,才能与寺内寿一中将一起晋升大将。 这样的算计并不意味着陆军内部起了冲突,易地而处,寺内中将觉得自己也会这么做。此时的寺内寿一中将只期待能够尽快将东北军打出朝鲜去,虽然收复平壤是一件大功劳,能够短时间内平息日本年国内对陆军的不满,但陆军身上承受的压力依旧极大,只要一天没能收复朝鲜,陆军的耻辱就一天无法得到洗清。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也会存在承认日军表现已经非常出色的人。譬如,在在汉城。英国军事观察团团长詹姆斯少将听着窗外的城市因为充满人力而发出种种声音,稍微有些烦躁。但这些烦躁并没有影响他把报告书的最后部分写完。 “……日本陆军以及海军已经能够完成大兵团作战,其实力已经与欧洲一流强国差距有限。这部分差距大多源于日本与欧洲工业实力的差距。 作为日军的敌人,东北军在战争中的表现毫不逊色于日军。尤其是组织50万军队连续撤退400英里(大约640公里)的军事行动,其组织力相较日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北政府在10年内建成了指挥50万现代军队顺利撤退的指挥体系,这样的变化令人震惊与不安。根据到现在为止的战争局面判断,日军并未找出战争东北军的手段。而东北军也很可能暂时不具备充分发挥自己战斗力的最佳途径。 即便当下战争还没结束,我依旧建议,对东北战争实力有帮助的物资进行贸易控制。这样才能使得均势局面能够得到更长久的维持……” 写完报告,詹姆斯少将觉得终于完成了一件事情,心情却没有因此而轻松。远东战争表现出来的军事实力完全超出想象之外,即便英国派遣50万大军到远东,也未必能打得更好。不管英国是否承认,远东地区已经完全脱离了英国的直接控制。甚至……,英国军事力量为了能够在远东继续存在,必须竭尽所能的寻求与远东地区的力量寻求和合作与妥协才行。 这样的认知让詹姆斯少将觉得非常不开心。 不开心的并非只有詹姆斯少将,在天津,《东北日报》的天津站的主任莫杨正在召开记者招待会。 台下记者本以为会有什么大消息,全都屏息凝神的听,十几秒后就明白过来,原来《东北日报》要再刊登新闻,重申东北政府对捐款捐物的政策,并且提醒民众,任何打着东北政府旗号捐款捐物的人和组织都是骗子。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此时的再次提醒也让记者们不禁莞尔。 等莫杨宣布完新闻发布会的主要内容,记者们纷纷提问。记者们都知道以莫杨这样的老记者出身,肯定不会吐露任何军事机密。而且莫杨本人应该也不知道那些真正的军事机密。便从其他方向旁敲侧击,想多打听出些消息。 不管他们怎么问,最终得到的消息还是官方内容。终于,有位与北洋相当亲近的记者提出了一个问题,“莫主任,现在日本报纸上的消息说,东北军被日军击退了一千多里,这消息的可信度有多少?” 记者中发出了一阵叹息声。这消息并非是秘密的,而是公开的。却没有其他记者敢如此‘直率’的问出来。尤其是根据东北军先公布的战报,东北军的确从平壤防线后撤了上千公里,哪怕是对东北军最有信心的记者,也只能认为‘东北军蓄势待发’,却也没办法认为这次后撤是一次胜仗。 所以记者中片刻就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莫杨,想看看莫杨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莫杨神色不变,依旧从容镇定,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其实莫杨心里面是有些不快的,却不强烈。如果可以的话,莫杨是想再等一段时间再提及这些内容,既然有人这么直白的问,此时也可以回答。 整理好心情,莫杨脸上浮现出很职业化的微笑,“日本报纸是写给日本人看的,向我们求证这些消息是否可信,还不如去找日本人求证。毕竟那是日本报纸写的么。” 记者们听莫杨语气轻松这么回答,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位提问的记者神色中有些尴尬,他亲近北洋,自然不待见东北政府。此时这么问,的确有点不安好心。便是如此,记者也不是汉奸,至少他认为自己不是。自然不可能表示自己认同日本报纸的报道。 就在这尴尬之中,莫杨收起笑容,“我认为不同同仁是将东北政府与日本政府的报道比照看过。日本报纸不可能一句真话都没有,我们进行比对双方报道,就能分析出不少内容。而这些分析,自然要看各位同仁自己的看法喽。” 听到这话,记者们再次提出了请求,想听听莫杨是如何分析战报。然而莫杨怎么会上当,即便莫杨再强调自己的分析并非是东北军的作战意图,只要别人看到‘东北日报莫杨’的名字,就会觉得肯定有官方成分在里头。 面对神色急切的记者们,莫杨礼貌的答道:“诸位,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告辞了。” 莫杨害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战况分析上,有些人就不怕。位于长津湖防线司令部内的徐乘风、程若凡、胡秀山三人甚至为了向总司令部提交何种战况分析与行动安排专门开了会。 程若凡主动说道:“等日军赶到防线前,立足未稳的时候,我建议部队主动进攻。” 徐乘风与胡秀山用明亮的目光看向程若凡,徐乘风问道:“接下来呢?” 程若凡已经将战役整体安排全都考虑过,当即答道:“如果日军被我们击退,我军进展达到50公里,就收兵。如果在50公里内遭到日军的顽强抵抗,我们就撤下来。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们接下来都从第二道防线撤过鸭绿江,回到东北境内。” 胡秀山难得的微微点头。徐乘风没有质疑,只是提出了疑问:“这么安排的理由呢?” 面对徐乘风的追问,程若凡马上给出了回答:“我们必须掌握战役主动权。日军已经用事实证明,他们短期内有能力维持70万人在前线战斗。我军当下最需要的是时间消化吸收此次战役中学到的一切,在长津湖防线上与日军纠缠,有可能因为日军全力进攻,出现重大牺牲。为了不让这样被动的局面出现,撤回鸭绿江防线是最好的选择。” 徐乘风继续询问:“报告写好了么?” 程若凡摇摇头,“我想亲自回沈阳向主席汇报。” “哈哈!”徐乘风笑了,“我是司令,去也是我去。若凡,你心里面有太多感悟,想找主席全面交流。我也想。” 见心思被徐乘风戳穿,程若凡却不退却,“我是参谋长,计划肯定是我定的。要让我去做报告。” 见徐乘风与程若凡为此事争抢起来,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胡秀山开口了,“何不请主席前来视察前线?” 徐乘风与程若凡都是一愣,看向胡秀山,就见胡秀山此时已经端起茶杯,慢慢的喝起茶。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徐乘风与程若凡对视一眼,走到各自行军桌旁边,同时开始写起了报告。 何锐同意了徐乘风与程若凡的计划,却拒绝到前线视察。并非何锐不想与徐乘风等人深入交流,而是何锐认为年轻军人们更需要实践来验证他们的收获。 光是三人能够以‘掌握主动性’为出发点,做出撤回鸭绿江防线的决定,就证明这三人已经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对于指挥官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格局。 历史上,西楚霸王项羽七十余战每战必胜,垓下一败全盘皆输。而刘邦面对项羽,每战必败,却通过决战彻底奠定胜局。 从战略角度看,楚霸王项羽已经处于政治以及战略上的失败,项羽尝试通过一次次战术胜利来扭转战略失败带来的劣势。即便项羽武功盖世,拥有极高的战术水平,最终还是大败,乌江自刎。 何锐坚信,东北政府有政治上的先进性,经济上的充分活力,以及战略上的主动性。日本只会被不断削弱。所以徐乘风等人便是现在直接回到鸭绿江防线,何锐也不会认为他们的选择有什么问题。 至于打一次反击,这是战术行动。战略因为正确而胜利,战术因为胜利而正确。何锐觉得这次战术反击应该赢面很大,却也仅此而已。具体会发生什么,何锐不是算命先生铁口直断,所以只能看结果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但是这仅仅是一次战术行动,即便失败了,也不会对战略优势造成什么影响。此时,何锐宁肯让年轻的前线指挥官们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说个晦气话,即便是战败了,这对于部队的成长也是一个很好的经验。 而何锐此时还有件事,美国大使前来的时候,向何锐提出了继续扩大贸易的看法。此时美国商人带着美国大使的介绍信前来,双方在购买美国铜矿的事情上正在协商。智利铜矿现在控制在英国人手中,现阶段并非是东北军可以稳定依靠的铜矿来源。 与之相比,美国铜矿倒是非常稳定的来源。铜不仅是战争物资,对于工业生产同样重要。此时也的确得留在沈阳随时盯着此事。 正文 第312章 根本分歧(二) 满蒙派遣军司令官向大本营请求将两个司令部合并的文件送回到日本东京的时候,日本东京的街头已经热闹起来。即便是在战争时期,日本民众也因为夺回平壤的战果而兴奋。东京政府也觉得可以适当组织一次提灯游行,让压抑的气氛得到缓解。 得到消息的东京市民们忙碌的准备起来。绝大多数东京局面准备着出游的衣服、灯笼,也有些脑子不清醒的混球,尝试找出东京中国人居住地,组织人进行冲击。 好在这等混球毕竟是少数,周围不那么混的人告诉这些家伙,“报纸上都说了,政府已经把日本国内所有中国人都抓起来,送到北陆集中关押。” 混球们得知此时的东京竟然没有中国人可以打,颇为失望。就有人提议,是不是前往北陆关押中国人的所在,通过殴打中国人来表达自己的爱国心。 这次,连提醒这帮混球的人都不吭声了。如果这些家伙要去北陆冲击由军队把守的集中营,那就让他们去吧。至少这帮人被抓了之后,街道上还能清净不少。 临近傍晚,光子家所在町的警察局长亲自到了光子家,他非常礼貌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森田夫人,如果您今天晚上没事,就早些休息吧。” 森田夫人连忙躬身答道:“承蒙局长先生挂念,我们今天绝不会出门。” 警察局长早就听说过森田一家人并不嚣张,与邻居比较和睦。这段时间接触的多了,更是确定森田夫人不是不懂轻重之人。便起身告辞。双方起身的时候,光子还送给了局长一个黄麻布的小口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到了巷子内,局长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两包四平牌香烟以及一盒火柴。对于局长来说,这样的礼物价值并不大,但这种态度是局长所乐见的。森田家固然是因为结识了何锐而踏入上流社会,此时却是由战争英雄石原莞尔少将亲自出面,成了森田家的保护人。 现在石原少将在报纸上出现频率越来越高,国民对他的评价极好。局长本就很尊敬石原少将,尤其是看到了介绍石原少将的新闻中说,石原少将的父亲是当地的警察局长。这就更生出亲近的感觉。 既然石原少将要庇护森田家,警察局长也乐于偶尔前来关照一下森田家。 夜晚,东京的路灯都亮了。街道上的人们挑着各种灯笼,走在东京街道上。木屐踏在路面上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小小的鼓点,汇聚成了隆隆的鼓声。每一名参加提灯游行的东京市民都真心期待着日本军队的胜利,不管是为了彰显日本势力,或者是从中国割地赔款,又或者是简单的期待战争结束后日子能好过些。东京市民期待胜利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没有暴力冲突,连扒手们都没有选择今天作为开张的日子。毕竟,三个月的总动员后,人人的口袋都瘪了。现在出来提灯游行的人只怕连钱包都没带。 在东京樱田门外的陆军大楼内,大本营的校官中不是那么忙的,站在窗口看着如同繁星落在地面上一样的灯火,因为战争而不断积累的戾气在逐渐消退。而将官们其实在提灯游行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共同在会议室窗口出眺望过这美丽的街景,此时他们再次坐回到座位上,在烟卷的迷雾中讨论起是否合并两个司令部的问题。 对于陆军全面接掌了两个派遣军司令部,陆军大臣山梨半造大将很满意。山梨大将并不想此时生出事端,如果日军抵达中朝边境线的时候,为了统一下一步的作战,当然要合并。此时强行合并,只会影响战争进度。 但是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中将的看法就不太一样,他对山梨大将提出建议,“阁下,可否命令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暂时协助满蒙派遣军司令部行动。” 日语中的‘协助’也有好几种意思。此时没人误解铃木中将的看法,这个协助,就是让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听命于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的意思。 这下,陆军中支持宇垣中将的人有些不能接受。至于海军,更是站到了宇垣中将这边。海军并不在意宇垣中将,现在第二满蒙派遣军司令官铃木海军中将刚提出了请辞,把指挥权交给了陆军,陆军就有人搞事。如果在夺回朝鲜之前取消了第二司令部,岂不是将海军的功劳抹杀了么?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当然,反对者们的理由很充分,“第二司令部的部队在侧翼行动,需要的是把握战机的机动性。如果归满蒙派遣军司令部指挥,会使得他们的优势无法发挥。” 山梨半造大将能有今天的位置,绝不是因为他个性单纯可爱,听完这些反对的理由,山梨大将确定了各方的态度。 寺内寿一中将出身贵族,有很多支持者。而宇垣一成中将也是个非常能活动的人,他东北陆军大学军刀组毕业后,利用萨长矛盾,不断爬升。甚至搞出了一个‘宇垣派阀’。 之所以是寺内寿一和宇垣一成这两名中将出任两个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司令官,而不是其他那么多的师团长们出任,两人身后各自的支持者的势力功不可没。 山梨大将开口了,“现在两个司令部都要服从大本营命令,向敌军继续进攻,尽早将敌军逐出朝鲜。等完成这个任务后,两个司令部实现合并。” 这个命令很合理,并没有人反对。而陆军中不同派系的将官都决定向前线的两位司令官转达当下局面的提示。虽然满蒙派遣军司令部比较占优势,只要宇垣中将建立足够的大功,他也不是没有机会成为未来满蒙派遣军司令。 在差不多的时间,东北军朝鲜前线总指挥部拟定的作战计划已经递交给总司令部,并且得到了通过。 前线总指挥部司令徐乘风立刻签发了命令,“东北军军事委员会/东北军前线总指挥部/1923年18号令/绝密,在军级指挥部传阅。 当下日军持续追击我军,前线总指挥部判断,是日军受到其国内巨大压力,必须获取战果,向日本国内交代。故,日军必须与我军交战。由于日军已经无法完全按照军事学规律制定战役安排,就给了我军反击日军的机会。 第7、8、9、33、41军。迅速完成修整,按照前线总指挥部的安排,向长津湖防线以南地区前进。与日军接战后,各军不再有掩护部队,各部需要根据形式,撤退中始终与日军保持接触。在各军接近长津湖防线之时,要表现出快速撤入防线的姿态,等日军开始追击之时,实施全力反击。以给日军以重大杀伤。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前线总指挥部已经定下战斗停止线。如果各军遭到日军顽强抵抗,反击中无法继续推进,就立刻撤往长津湖防线。 东北军朝鲜前线总指挥部,司令:徐乘风。 1923年1月16日22时。” 得知终于有机会与日军大兵团交战。有些军长喜出望外,譬如第8军和第33军。也有些军长神色凝重。但不管是哪一种,军长们其实都期待着战斗的来临。 正文 第313章 根本分歧(三) 第7军军长李满林容貌与身材都十分精干,1月18日上午9点,也就是前线总指挥部发出作战命令后的33个小时候,他已经率领第7军先头部队乘坐火车出现在距离长津湖防线200公里左右的南方。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东北军后撤中炸毁了所有即将落入日军的机场,彻底摧毁了跑道。此时的北朝鲜,所有天空都在东北军空军的机翼下。正在撤退的阻击部队聚集第7军还有20公里的时候,空军已经第3次向7军军部发来消息。 北朝鲜20公里山路足够够步兵们走两个小时,李满林与参谋长等人再次研究起地图。追击这1路东北军的部队是日本第2派遣司令部序列内的日本第29师团。第7军与日军29师团在龙川登6战的时候交过手。这支部队进攻十分坚决,为了阻击他们,7军1师付出了很大代价。 7军司令部很快做出了决定,立刻向前线总指挥部发电报。电报发出去不到5分钟,回电就来了,“前线总指挥部同意7军作战安排,也再次提醒7军,你部的作战计划相当大胆。总指挥部已经根据你部的计划,进行了相应的部队调动。望你部奋勇作战,发挥出我军的战斗力。” 此时,在司令部所处的山头下方,此处阻击部队的卡车拖曳着120火炮从南边最先撤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是拉着75速射炮炮与重型炮击炮的炮车,坚固的炮车上坐满了搭了顺风车的士兵。撤退部队中间的运兵卡车经过后,殿后的东北军骑兵甩开日军,赶了上来。 在地图上,第7军西部20多公里的位置上有1条道路直通第7军后方。不仅东北军的地图上显示了这条道路,第2满蒙派遣军序列内日军29师团使用的地图上也有这条道路。 吉冈少将看着岔路口,他率领的29师团可以选择接下来道路中的任何1条,也可以分兵两路,在距离入口30公里的北部交汇口再次集合。 很快,两条新的报告送到吉冈少将面前,日军在较窄却比较直的道路上遭遇东北军120重炮的轰击,部队没办法推进。在较宽却比较弯曲的道路上,日军先头部队轻松击退了东北军,并且沿着道路追击下去。 吉冈少将已经率军追了7天,听到这个消息,稍1思索就命道:“拥有120重炮的敌军当是主力,第1旅团和第2旅团两个联队归师团部指挥,向没有阻碍的道路进发。第2旅团长指挥剩余两个联队牵制住敌军,我师团主力尝试包抄拥有120重炮阵地的敌军。” 师团参谋长觉得这或许是个陷阱。之前每1次阻击战中,其他步兵部队在东北军重炮部队撤退后才会撤退。此时却反过来,怎么都不正常。参谋长建议道:“师团长,师团主力已经追击了这么久,可以先派遣1支部队先追击。其他部队暂且休息1下。” 吉冈少将当即问参谋长,“我们已经追击了7天,采取了各种进攻手段,没有任何1次能击破敌军阻击部队。如果这次敌军果然设下埋伏,就1定要布下相当规模的部队。我军只要在追击的时候在两边派出大量部队,有可能反过来利用敌军的埋伏,与敌军全面接战。后面追上来的部队就可以趁机包围敌军。否则,我军跟在敌军背后,只是把敌军驱赶回坚固的防线之中,完全没有作用。”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参谋长还是觉得这么做太托大了,便问道:“要不要向司令部报告。” 提到司令部,吉冈少将脑海中就浮现出第2司令部参谋长石原莞尔的娃娃脸。论实力,吉冈少将承认石原莞尔相当不得了。然而在登6战中,石原莞尔却在吉冈少将眼看就要突破东北军防线的时候勒令吉冈少将撤下来。吉冈少将认为当时东北军防线的确顶不住了,而不是石原莞尔认为的是1个陷阱。 此时吉冈少将自己都认识到敌军很可能有所埋伏,自然不可能轻易就被敌军击破。而且吉冈少将最不满意的是,石原莞尔的诸多判断貌似基于‘日军不如东北军’,这令吉冈少将对石原莞尔充满了不信任。 既然参谋长这么警惕,吉冈少将问道:“按照规定,我军每1小时向司令部发1次报。上1次刚发出去吧?” “……是。”参谋长回答的有些迟疑。他已经猜到吉冈少将想怎么做了。 正如参谋长所料,吉冈少将命道:“师团立刻出发,下次发报的时候将师团行动上报。” 石原莞尔的反应正如吉冈少将所料,1个小时后,石原莞尔接到电报,最先冒出来的念头就是‘29师团已经脱离了战线’。此时29师团距离最近的35师团还有20公里,35师团本身也在追击中遭到东北军阻击。短时间内不可能转向前去拉平战线。 “给29师团发电报!”石原莞尔的声音中都是怒气。通讯参谋立刻拿出笔记本,石原莞尔背着手,气愤之下很想冷笑。自从在3个月前接受了永田铁山‘君子慎独’的建议后,石原很久没有冷笑了,此时终于强行忍住。 冷静了1下,石原莞尔转向司令官宇垣1成,“司令官,抱歉,下官过于激动了。请司令官允许我对29师团以及援救部队直接下令。” 宇垣1成虽然心中十分不快,神色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经过两个月的合作,宇垣1成对石原莞尔的军事实力非常认同,同样也不得不遗憾的确定,石原莞尔绝不是1个合格的下属。 说app—<—> 以石原莞尔对军事的理解,以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级别的指挥机构,从参谋长到师团长,石原莞尔都能胜任。这本该是任何派阀梦寐以求的干才。然而,石原莞尔却往往忘记了自己活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中。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中,真正决定军人未来的恰恰是战争之外的时间。 不过此时却是利用石原莞尔军事能力的时候,宇垣1成并不认为自己的人生终点是1个军务省大臣或者参谋本部长。宇垣认为自己应该成为日本内阁总理大臣,也就是首相。只有在这个位置上,宇垣1成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带着用人应有的宽容心态,宇垣1成平静的答道:“司令官同意参谋长的请求。” 石原莞尔得到了允许,转身对通讯参谋大声口述道:“司令部猜测,29师团部认为敌军会布下埋伏,想通过主动进攻与敌军交战。司令部判断,29师团即将遭到敌军进攻。故,第2司令部电令29师团,立刻停止前进,在附近高地布防,以期待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充分发挥29师团的战斗力。” 通讯参谋记录完石原莞尔的命令,用惊愕的目光看向石原莞尔。这道命令的内容已经难以描述。如果事情真的如此发展,就意味着石原莞尔对敌我双方的理解远远超出了现在第2司令部的所有人。 “快去发报!”石原莞尔命道。说完,石原莞尔也不再搭理通讯参谋,俯身在地图最新位置上搜索。片刻后,石原莞尔就找到了目标。他对着另1名通讯参谋大声命道:“命令相泽3郎少佐,让他率领部队立刻前往401高地。他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夺取401高地,并且守住401高地。他就完成了任务。” 几乎在同事,朝鲜前线总指挥部内,参谋长程若凡也下达了命令,“命令3126团夺取401高地,并且守住。命令附近的4429团,1319团,向401高地进发。如果3126团占领401高地,就在当地接受3126团指挥,组成防御阵地。并且准备好撤退的路线。” 司令员徐乘风看着401高地,这个高地位于日军29师团侧翼10公里的位置,只要占领401高地,日军第2满蒙司令部其他师团就无法增援29师团。根据地图上的显示,东北军第7军已经准备对29师团发动进攻。并非是设伏奇袭,而是正面进攻。 上午11点42分,相泽3郎少佐率领的他的联队穿过冬季寒冷的朝鲜山岭,401高地已经出现在前面。作为‘日本未来社’的成员,相泽3郎并没有想到自己在3个月内就从中尉晋升到少佐。而且在部队军官在率队冲锋阵亡后,成了联队代理联队长。 经过1次次血战,相泽3郎对石原莞尔的指挥能力再无丝毫质疑,接到命令后就全力行动。“快!加快速度!”相泽3郎大声命令着部队加快前进。 小说。app<,。app。 联队进行过长途奔行,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口鼻中喷吐出的白气萦绕在联队官兵头上,越来越浓。 此时,逆着联队行进方向奔来的侦查兵冲到相泽3郎面前,大声喊道:“报告相泽联队长,前方发现敌军部队,他们也在争夺401高地。” 相泽立刻感觉自己对石原的信赖是对的。有敌军与日军争夺401高地,自然是此地对两军都很重要。相泽3郎联队长大声吼道:“全军,抛下所有无用之物,急行军,1定要先夺取高地!” 水壶、棉大衣,日军抛下了所有累赘之物,加快脚步向着高地猛冲。另外1边,东北军也发现了争抢高地的日军,同样加快了速度。 等后续的4429团与1319团在半小时后抵达401高地,就见高地上下正在进行着惨烈的肉搏战。按照东北军的步兵手册,只有在最紧急的时候才会采取肉搏战,眼看401高地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修建工事的样子,很大可能是双方依托地形进行了对射后,日军就冲入了东北军的阵地,展开了肉搏。 两个团没有丝毫停歇,立刻向阵地发动了进攻。与此同时,另外1个方向上,突然出现了大量日军,他们中的1部分在向401高地上冲锋,另外1部分斜着冲过来,尝试阻拦东北军两个团的增援。 片刻后,新的战线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不管是哪1方,都没办法取得优势。 东北军的电台配备到了每1个团,所以东北军前线总指挥部比石原莞尔最先接到了消息。徐乘风抛下手中的红蓝铅笔,冷笑1声。片刻后却大笑几声。疏散了郁闷之气,徐乘风赞道:“怪不得主席数次提及石原莞尔。在他组织平壤撤退的时候,我们觉得这人不过是脑力灵活,作战极为狡诈,滑不留手。没想到这家伙的能力绝非只是如此!” 程若凡倒是没有这么不高兴,他看完了最新战报,命令通讯员给第7军发报,“既然已经取得优势,对于已经有了死守准备的日军师团部,不要发动进攻。以最快速度歼灭混乱的日军后,立刻撤退。前去争夺401高地的3个团会在20-30分钟内结束战斗,与日军脱离接触。请第7军司令部务必注意。” 等程若凡下达完命令,徐乘风笑道:“只怕7军会不高兴哦。” 说, “不高兴?”程若凡1点都没有不高兴,“如果他们不高兴,等之后有机会可以把气撒在石原莞尔头上。日军29师团从大量侦查埋伏,突然转而收拢部队原地固守。只怕就是石原莞尔的命令,如果按照最初的态势,第7军师很可能直接把日军29师团整个打乱,彻底重创。我觉得石原莞尔已经理解了我们的战术,真是个人才。” 徐乘风听程若凡对石原莞尔评价如此之高,点头之后问道:“若凡,你是不是想和石原较量1下?” 程若凡坦然答道:“若是有机会,定不能放过。” 称赞完石原莞尔,程若凡语气中忍不住有些同情,“只是这样的指挥官,在战略局面不利的当下也没办法发挥出实力,这可太好了。让部队与值得尊重的对手打的尸山血海,我宁肯对无能的敌军发动轻易获胜的进攻。” 徐乘风都有点惊了。这话是如此坦率的说出来的么?但片刻后,徐乘风也颇为赞同点头称是。身为军人,看历史上的著名战例,情绪亢奋时候对波澜壮阔的大战心向往之,胡吹几句,倒也罢了。 善战者无赫赫战功。作为军人,为了满足自己而期待尸山血海,就已经是道德上的罪人! 程若凡的心态才是健康的军人心态,这点让徐乘风很是钦佩。 而程若凡继续感叹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日本政府为了挽回战略被动导致的政治被动,必须不断进攻,直到打不下去为止。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这样的优秀军人1定能够理解到这些,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徐乘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看向司令部内其他高级指挥员。就见大家纷纷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竟然没有1人尝试回答。徐乘风也能理解大家的反应,对正在进行的敌人进行理性分析,本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更不用说,大家其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半个小时后,日军29师团好不容易稳住的阵地突然遭到了东北军120火炮的猛烈轰击。师团长吉冈少将紧握着军刀,准备迎接东北军的总攻。此时,他心中满是羞愧。 —> 没有听从参谋长石原莞尔的劝告,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小心,就可以识破东北军的埋伏,结果导致了这么大的牺牲。让吉冈少将懊悔羞愧。 而日军在山地正面作战,竟然与东北军有如此巨大的差距,也让吉冈少将感受到了羞愧。大日本帝国6军竟然落后到如此地步,吉冈少将真的接受不了。 然而随着炮击,东北军竟然潮水般退去,很快消失在撤退方向。随着需要掩护的部队撤到安全位置,东北军的120炮群也停止了轰击,想来也开始撤退了。 就在29师团部怀疑其中有诈的时候,电台接到了电报,35师团的增援大概在1个小时内抵达。吉冈师团长这才明白,东北军的撤退之时为了不挑起计划之外的战斗,这样的纪律性带给吉冈师团长的压力甚至不亚于东北军的战斗力。 以东北军这般组织度与纪律性,只有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才有可能出现歼灭。想做到这1步,日军必须进行极为充分的准备不可。 29师团遭遇严重打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第2派遣军司令部,第2派遣军司令部战斗序列中的6个师团全都不敢脱离战线,穷追不舍。而是保持着严密的连贯战线向北方推进。 程若凡与石原莞尔两位参谋长则不约而同的称赞了对方, “日军在补给线不断拉长,并且保持进攻的状态下恢复各部队齐装满员,真了不起。” “敌军这么快就整补完毕,实乃帝国大敌。” 作为战略劣势的1方,石原并不敢率直的称赞东北军,而且语气中难免有些酸酸的气恼。 此时,出去在平壤战役中损失惨重的5个师团以及4个预备师团没有参与追击外,日军的追击部队1共有满蒙派遣军的17个师团,以及第2满蒙派遣军的6个师团,共23个师团,共60万部队。 东北军西线5个军,东线4个军,共36万部队则按照作战计划保持着与日军持续接触的状态,缓缓撤退。 150公里的距离,双方走了3天。3天里,不管日军尝试了何种挑动与引诱,东北军都以令日军感到‘恶心’的严整态度持续撤退。只有日军挑衅的过分之时,才会用120重炮轰击那些过于靠前的日军部队。 1月23日中午12点。天空中阴云密布,降雪前的彤云正在逐渐堆积。十几天来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其实无比焦躁的永田铁山立刻向满蒙派遣军司令官寺内寿1建议,“司令官,敌军的空军已经无法侦查我军。虽然敌军定然会考虑到,我军有可能猛攻,却可以借此机会进行进攻,1旦遭到抵抗,就开始后撤,将敌军引到我们准备好的反击阵地前。” 寺内寿1眼前1亮,这些天来他承受着大本营极大的压力。那些询问“追击十余日,为何没有能够在追击战中击溃敌军”的质疑已经是很大压力。 那些本就支持寺内寿1,期待寺内寿1能够通过立下更大战功,压倒第2派遣军司令宇垣1成,率先晋升大将的支持者们的殷切期待,让寺内寿1生出更大压力。 固然有许多人看好寺内寿1,但是寺内寿1并非他们唯1选择。如果寺内寿1在竞争中没能获得胜利,至少会有1部分当下的支持者会选择更有价值的人选。收复平壤之后,寺内寿1应该不会切腹谢罪了。然而未来地位的可能性所带来的压力,却让寺内寿1内心更加不安起来。 听到参谋长永田铁山的建议,寺内寿1问道:“这是冈村君的提议么?” “是。”参谋长永田立刻答道。此时的冈村已经完全站队了永田这边。哪怕是永田公开表示,冈村不是自己的人,也没人会相信。既然如此,爽快的承担起责任,才是负责任的态度。 就在此时,徐乘风签署了命令,“同意第7、8、9、33、41军开始反攻。” 身 30分钟后,早已经进入反攻位置的第第7、8、9、33、41军的炮火准备开始了。那是50公里宽的战线,在弹幕推进下,20万东北军中两万名先头部队在5万米宽的正面,向着各自选定的目标开始了冲击。 日军反应很快,在冬季朝鲜的严寒中追击十几天,上千里地。日军重炮兵群在累死了数百驮马,让数千匹驮马疲惫不堪的情况下,让火炮跟随大部队抵达了这里。 面对东北军的进攻,日本150重炮群很快开始了轰击。东北军5个军在第1波进攻虽然遭遇到了阻拦,却没有停止。各个部队以极为分散的战斗小组编制,继续推进,很快就与遭到了东北军弹幕洗地的日军先头部队接火了。 正文 第314章 根本分歧(四) 彤云中,飘飘扬扬的雪花跃出云层,向着地面开始降落。这样的天气极大影响了视野,也让东北军的步兵渗透作战更有发挥的空间。 在50公里宽的战线上,东北军5个军面对日军6个师团,20万对21万,东北军并不处于劣势。就如战前所料,东北军最初两个多小时的进展颇为顺利,日军没想到会遭到突然的正面反攻,虽然也立刻组织抵抗,却还是落了后手。在东北军凌厉的进攻下不断后撤。 然而到了第四个小时,东北军就感觉到不对劲。在日军竟然在后方组建起了一条十分稳固紧密的防线,抵抗住了东北军的渗透作战。 前方被打的乱做一团的日军6个师团则撤如这条防线。不约而同的,5个军都派出了精锐的小队,抓捕俘虏。虽然付出了不小代价,却还是通过审问得到了答案。居然是第二派遣军参谋长石原莞尔指挥着两个师团赶到,加入战斗。这条防线就是第二派遣军与得到增援的日军一起组成的。 局面发生了如此变化,东北军立刻根据事前计划,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立刻撤退。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日军明显没搞明白东北军为何如此行动,也没派出部队追击。让东北军顺利撤离战场。一场本来应该大胜的战斗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战斗结束,前线总指挥部下令,“全军撤退,回到鸭绿江防线。” 既然日军此时没有进攻的能力和。东北军井然有序的后撤到防线内,在火车站开始登车,执行撤过了鸭绿江的命令。 两天后,运输前线总指挥部火车经过鸭绿江,此时雪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暗,看来有可能再来一次降雪。徐乘风看着窗外呈现出黑暗色泽的江水,沉默不语。等火车经过铁路桥,徐乘风才说道:“原本觉得过了桥才是主动,此时方知过桥也能是主动。” 程若凡本想说什么,一开口却咳嗽起来。等停下咳嗽,程若凡苦笑道:“以后我要戒烟了,这么抽起来,命都要没了。” 徐乘风点头表示赞同。只是没有烟卷刺激,不知道要多少次直接工作着就睡着。 遭到痛击的日军行动就迟缓的多,他们先整顿了一天,之后小心翼翼的接近长津湖防线。确定东北军并没有死守防线后,依旧小心翼翼的前进。直到1月31日,日军先头部队才抵达鸭绿江边。 1923年2月1日。石原莞尔起床后稍微吃了点东西,就直奔联合司令部。他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非得尽快动身不可。 还没进司令部,就见司令部门外的参谋们一脸欢喜的恭敬的躬身行礼,“阁下,早安!” 石原莞尔知道这两天日本国内接到了日军一个月内收复整个朝鲜的消息,真的是举国欢腾。然而在石原莞尔心中,此事根本不算什么,他今天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讨论群563743675 进了联合司令部,其他将官都已经在里面,正围着永田铁山说些什么。永田铁山见到石原莞尔进来,连忙招呼:“石原君,你终于来了。” 石原莞尔连忙道歉,“抱歉,昨天研究地图,没注意时间。” 此时,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司令寺内寿一的声音在众将官身后响起,“既然诸位都到齐了,就宣读御诏!” 将官们立刻列队,永田铁山则招呼石原莞尔到第一排。就在永田身边已经给石原莞尔留好了位置。 寺内寿一的副官拿起公文,大声念起来,“天皇陛下御诏。此次皇国遭满蒙政府无耻偷袭,朝鲜几乎陷落。满蒙派遣军以及第二满蒙派遣军将士奋勇作战,击败无耻敌军……” 胜利之时,越是诏书之类的文书就越是套话。石原心中有事,也没怎么听进去。不过御诏不长,念诵完毕后,石原还是跟着中将举手高呼,‘天皇陛下,板载,板载,板载!’ 三呼万岁后,就是大本营命令。首先是大本营的对派遣军的嘉奖令,接下来则是主要将官晋升命令。寺内寿一与宇垣一成两位中将司令官晋升陆军大将,铃木贯太郎海军中将晋升海军大将。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晋升陆军中将。 至于其他将官以及校级、尉官等军官晋升,还在考评之中,此时并没有宣布。 一众将官们立刻鼓掌表示祝贺。冈村宁次少将微微转头,看向永田与石原,就见永田铁山神色镇定自若,而石原莞尔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两人都没有因为晋升而流露出自得的模样。冈村宁次心中不由得生出些钦佩与失落之情。 成为陆军中将,不管是中枢的参谋本部长、陆军教育总监,还是外派的派遣军司令,各地司令部司令,陆军中将皆可出任。永田与石原两人不到40岁,就凭借军功升为陆军中将。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 扣扣伍陸彡74彡陸7伍 冈村知道自己作为石原一系的人,此次只怕是无望晋升中将。但随着石原水涨船高,冈村也必然受到重用,在40岁前完全有机会成为中将。只是与永田和石原这两位惊才绝艳的同僚相比,冈村难免有些失落。 嘉奖令是众所期盼,晋升的五人也算是名至实归,司令部内自然是一团和气。在接受了众人庆贺后,第二派遣军司令官宇垣一成对石原莞尔说道:“石原君,我有事要与你谈。” 跟着宇垣一成大将到了外面,石原就听宇垣说道:“石原君,我已经被告知,如果选择回东京,就会出任陆军教育总监一职。我已经决定推荐寺内大将出任合并后的满蒙派遣军司令。怎么样,石原君,要随我回东京么?” 陆军教育总监是直属天皇,全面负责陆军教育的,除了陆大不能管,其他军事学校,军事教育都归他负责。也就是说所有的军官都是他的学生。军校学生毕业后的人事安排也由他处理。他是与陆相,参谋总长并列的陆军三大巨头。 石原莞尔毫不迟疑的答道:“恭喜阁下晋升。下官虽然感谢阁下的器重,然而下官想留在前线作战。” 宇垣一成大将本就是太过于爱才,才给了石原莞尔这次机会,既然石原莞尔拒绝了,宇垣一成就不多话。只是说道:“那就期待石原君在战场上有更多出色的表现。” 石原莞尔根本没有想别的,他叫了永田与冈村出来,便说道:“我要去鸭绿江边,两位可要同去?” 冈村知道石原想看什么,默不作声。永田则果断答道:“自然同去。” 自从东北军撤出朝鲜境内,日军沿着边境布置下重兵。司令部距离鸭绿江边不过20公里。三人乘坐汽车到了距离江边两三公里的一处高地下。 今日天气不错,不仅万里无云,更没有风。太阳明亮的照耀着大地,晒在人身上,感觉暖暖的。石原莞尔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在鸭绿江对岸,横亘着一条漫长的防线。凭借肉眼只能看不到防线尽头,只能看到两端消失在地平线上。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虽然太阳晒的身上十分温暖,石原莞尔却觉得自己的血都要被冻结了。他本以为何锐会在朝鲜与日军决战,此时才明白何锐进攻朝鲜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这条防线。看着层次分明的防线,就能感觉到森森杀气。 石原虽然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神色是何种模样,但是看到永田与冈村的神色,石原觉得两人发白的脸色与自己应该相差无几。 一阵风吹过高地,三人都觉得身上发冷,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石原此时突然明白了为何宇垣一成如此果断的放弃争夺满蒙派遣军司令一职,这的确是真正的聪明人会做出的选择。 2月3日,大本营宣布合并两个司令部的命令。同时,下达了由寺内寿一大将出任司令,永田铁山中将出任参谋长,石原莞尔出任参谋次官,冈村宁次出任作战科长的任命。 2月7日,修整完毕的日军开始对鸭绿江防线发动试探性进攻。石原莞尔就在高地上看着进攻。从炮战一开始,石原就发现日军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东北军的防线上修建了大量的坚固炮台,这些炮台与位于野外掩体内的日军火炮对射,丝毫不落下风。 日军则冒着猛烈的炮火,乘坐渡河小船,或者通过浮桥越过鸭绿江,在对岸登陆。随即,东北军的炮火就如犁地般在日军的登陆位置开始横扫。硝烟与烟尘覆盖在漫长的江岸上,让石原莞尔再也看不到进攻日军的身影。 东北军的鸭绿江防线仿佛是吞噬多少生命都不够的怪兽,任由日军大量部队抵达对岸都无法撼动。猛攻进行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东北军炮火突然转向鸭绿江。片刻后,日军在鸭绿江上架设的浮桥被东北军防线上精准的火力摧毁。日军暂时储备弹药的登陆场遭到东北军炮火横扫,其中几门巨炮如同怪物一样,只要一发炮弹命中,数百平方米的登陆场就被炸的面目全非。 战斗从白天打到夜晚,又在第二天上午继续进行,直到16日下午才不得不结束。 损失报告直到18日才算有了个大概结果。日军阵亡失踪共9万3千人,受伤12万四千。伤亡超过20万。在鸭绿江防线前,日军屯兵近百万,只是这一次进攻,就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 伤亡报告递交到司令部,寺内寿一大将的脸色铁青,他大声的问道:“永田君,下一次进攻会在什么时候开始?” 永田铁山当即答道:“报告司令官,下一次进攻会在10天内开始。” “那么就快点准备,一定要击破敌军防线,进入满蒙!”寺内寿一大将喝道。 “嗨!”永田神色坚毅的回答了寺内大将的怒喝。 寺内大将冷峻的目光在永田铁山、石原莞尔、冈村宁次脸上扫过,便站起身怒气冲冲走出了司令部。 永田正要去工作,石原莞尔拦住了永田,压低声音问道:“永田君,为何还要进攻?” 永田铁山的眸子宛如深潭,看不到任何波动,他的声音也冷漠的如同寒冰,“石原君,自然是为了皇国,为了胜利!” 石原莞尔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根据活着回来的士兵们的报告汇总的东北军鸭绿江防线分析,这条防线分为四层。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第一层是一种多列角锥钢筋混凝土路障,说是路障,其实中间的空隙可以让步兵轻松通过。然而这种混凝土路障有一米高,却很意外的无法有效的让步兵借助其躲避子弹,东北军各种碉堡的火力可以轻松穿透其间的空隙,命中靠近的日军。 第二层就就是层层铁丝网与地雷,以及在其后的碉堡。 第三层则是各种步兵火炮与隐藏其后的迫击炮阵地。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日本步兵能够抵达第三层防线阵地,这些阵地后面有大片的空地,那里面有什么,日军并不清楚。 第四层,姑且认为是第四层吧。那里是东北军的要塞炮台,里面布置着大量要塞炮。石原就见过这种要塞炮台被勉强运过河的150野战炮命中,却毫发无损。反倒是日军150火炮在接下来的反击中,连同炮组人员被一起炸成了碎块。 以日军当下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靠步兵打穿这条防线。继续实施步兵作战,就是让步兵们去送死。 既然永田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只剩下一个理由,那就是永田铁山要让步兵们去送死。 “哼哼!”石原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永田君认为的皇国,就是无视士兵生命的皇国么?” 永田铁山听石原用如此尖刻的话来指责自己,忍不住冷笑起来,“哼哼!那么石原君认为皇国该怎么做?与何君停战么?” 石原莞尔的确很认真的考虑过是否要与东北政府停战,既然何锐已经如此强大,调整日本与中国的关系,让两国携手一起对付西方列强是非常合理的选择。不过石原莞尔也很清楚,这样的选择必然导致现在日本不成文的大陆政策失败。日本国内很多人是绝不可能接受的。 口口563743675 虽然现实如此,但是一想到为了维持这些人的利益,就要有不知道多少日军会毫无价值的死在进攻鸭绿江防线的战斗中,石原莞尔只觉得仿佛有某种火焰在灼烧着自己的身体。 眼见永田铁山大步往外走,冈村宁次一言不发的跟在永田身后,石原莞尔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永田参谋长阁下,下官这段时间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所以下官会向寺内司令官阁下以及大本营提交辞呈。” 永田铁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石原莞尔一眼。此时,石原看到永田眼中都是厌恶,然而永田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冈村宁次则转回身走到石原面前,就见冈村板着脸说道:“石原君,请旁边说话。” 两人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办公室,里面的参谋们赶紧起身敬礼。冈村摆摆手,光用锐利的眼光就让参谋们全都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冈村这才开口问道:“永田君,你知道你这么辞职,会对国民造成多大的冲击么?好不容易重新树立起的信心很可能会再次动摇。” “难道这比让国民送死更重要?”石原冷冷的问道。 冈村宁次眉头皱起,盯着石原看了片刻,才不解的问道:“石原君,假如我们三人都辞职,那么大本营接下来派到前线的将官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会是石原君期待的决定么?” 石原莞尔心头一震。他发现自己其实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再派来的将官做出的决定只会与永田提出继续进攻的决定一样。只是石原之前一厢情愿的认为,以永田以及冈村的聪明,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现在看,是石原自己错了。永田与冈村除了更聪明之外,与那些将官并无不同。 冈村觉得石原应该是明白自己的话,便继续说道:“石原君,你的才智在帝中出类拔萃。然而石原君把此战的艰难与不可行之处,向帝国将校大声疾呼,想来至少九成的将校心中都会认同石原君的分析和看法。”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石原莞尔看着冈村宁次,等着他说出‘然而’以及之后的话。 “然而!”冈村宁次继续说道:“会有几人会站出来支持冈村君?” 说到这里,冈村宁次尽量语重心长的劝说道:“石原君,你留在前线,就能让那些实力远不如你的将校无法介入到决策之中,就能让帝国少死很多人。” 石原莞尔沉默一阵,终于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石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冈村宁次也跟着出去,很快就到了永田铁山这边。永田铁山转过头,说了一句,“此人不可信!” 冈村对这句没有主语的话深以为然,“正是如此。” 石原莞尔此时虽然不再要辞职,却也通过冈村宁次的劝说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当下日本的军中将校都是一丘之貉,对他们来说,让士兵少死一点,就是他们心中对日本人民的最大善意。只要这些将校继续认同所谓的国策,就绝不会从终止他们让日本人民送死的政策思路,绝对不会。 至于这些将校是聪明的还是愚蠢的,已经无关紧要。如果想拯救日本,除了铲除这些人之外,别无他法。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15章 根本分歧(五) 1923年3月2日,苏联商务代表尼古拉耶夫和他的同志们跟着招商局局长莫里循走进了招商局食堂。食堂的空气中混合着各种食物的气息,尼古拉耶夫左看右看,一个个橱窗后,鱼、肉、面食、蔬菜,琳琅满目。只觉得摆放着各种食物的食堂有种令人开心的豪华感。 各个橱窗前排的队伍有长有短,最受人青睐的摊位上,厨师把好多白色的面团丢进一口大锅内,用巨大的笊篱在锅中搅拌。没多久,锅中的面团就浮上来。每一名东北工作人员都要了一碗,面团数量却有多有少。 尼古拉耶夫着实搞不清楚面团有什么好吃的,端着莫里循帮他们点好的菜经过大锅摊位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莫里循停下脚步,对店主说道:「老板,来六碗汤圆。每一碗六个。」 「好嘞!」老板爽快的答道,就把刚包好的汤圆一起丢进锅里。 菜上的还挺快,莫里循在这点时间里大概解释了汤圆在中国的发展,同时告诉众人,「今天是正月十五,中国的元宵节。正是最要吃汤圆的日子。」 尼古拉耶夫同志左思右想,也没太能想明白为何要将节日、祝福、特定形状的食物如此紧密的挂钩。最后勉强提出一个解释,「这是不是像吃圣餐?」 莫里循觉得尼古拉耶夫尝试用欧洲的认知来解释中国文化,属于驴头不对马嘴。不过莫里循能理解为何苏联人突然这么想理解中国。在一个月前,苏联代表对东北政府的看法变得谨慎起来。在2月15日左右,谨慎几乎变成了悲观。在2月25日,悲观逐渐缓解。 等日军的第二次进攻在鸭绿江防线前撞得粉碎,再次伤亡近20万部队,苏联代表的态度就恢复到一个月前的水平。不仅是苏联,美国商人昨天与东北招商局签署了猪鬃换铜矿的初步协议。 首发:塔>-读小说 吃完了工作餐,喜爱甜口的苏联代表团对汤圆稍微有些挑剔,认为汤圆太黏,甜度也差了那么一些些。刚回到办公室,秘书就递给莫里循一封邀请函,英国驻沈阳领事馆举办了舞会,邀请局长参加。 「我今天没空。代我向领事致歉,期待这次舞会能举办的成功。」莫里循吩咐道。 苏联与东北当下谈的一个大单子,是东北每年从苏联远东地区进口170万吨铁矿,为期10年。谈判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此时的苏联代表团自然倾向于签署,进度走的飞快。到了傍晚,双方就完成了商业合同的草拟,只等交给各自的上级部门研究。 莫里循的秘书此时才把一个消息转达给莫里循,「局长,维克托先生下午给你打了四个电话,请求共进晚餐。」 英国领事馆的邀请可以推掉,维克托的邀请真的不太好推辞。这家伙与东北合作时间很长,在英国的东南亚殖民地很有人脉,为东北提供了很多贸易机会。 回头看了看已经准备晚上好好搓一顿的苏联同志,就想到这帮家伙们举起倒满伏特加的酒杯时有多豪迈,莫里循最终决定与维克托一起吃完饭。毕竟英国绅士与英国足球流氓在饭桌上宛如两个世界的人。 维克托有着黄褐色的头发与琥珀色的眸子,穿着完全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进了越好的英国人开的饭馆,维克托走到桌边,把他的手杖插入饭桌旁的伞桶里,这才对已经先到了几分钟的莫里循笑道:「亲爱的局长先生,真没想到您竟然肯大驾光临。」 莫里循知道自己始终是躲不过的,索性不言不语的等着维克托先说明意图。维克托坐下后抬起左手,向后的手心中已经出现了一张折成细条的钞票。服务生快速走过来,低声问道:「请问,有什么吩咐。」 维克托低声交代了两句,服务生接过钞票,快步() 离开。 英国餐馆提供的是地道的英国菜,所以顾客多是英国人与好奇的中国人,平常的就餐人数只是说是普通。战争爆发后,英国顾客们数量多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在沈阳的英国人平日里去的中国餐厅有不少因为各种原因歇业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此时两人所在本就是适合交谈的位置,服务生又在将其他顾客让进座位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这里,两人倒是非常轻松的吃了一顿平静的晚饭。 等饭后咖啡送上来,维克托才轻松的谈道:「前两天和领事吃饭,他又开始抱怨,说你在几个月前对他所说的消息,让他被外交部再次斥责了。最近外交部又因为此事斥责了他。」 莫里循当然不可能因为战略误导的事情道歉,就答道:「为了统一中国而向日本动手,这种选择或许能够更快的统一中国。领事没有这样的判断力,被批评并不奇怪。」 「呵呵。」维克托边笑边点点头,「我听说,国内有人提议,鉴于你出色的能力,想为你争取爵士勋位。」 说完,维克托看着莫里循,就见莫里循神色淡定,竟然没有任何欣喜与期待的样子。维克托便问道:「莫里循局长,远东局势已经失控了。大英帝国需要你的帮助,而我需要大英帝国的帮助,才会被迫来传话。」 莫里循觉得维克托说的是实话,却不愿意就此问题讨论,便问道:「那么大英帝国准备怎么应对远东局势?至少在商业上会有所行动吧?」 维克托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叹道:「莫里循。我并不是政府的人,只是被迫为他们带话。所以,我们之间能不能不要这么对立?」 莫里循神色也严肃起来,「维克托。既然你能理解我们之间并不对立,就不该为他们带话。我加入东北政府,是来做招商局局长,而不是前来充当政府的间谍或者耳目。我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托你带来如此羞辱我的问题。」 在过去二十几年中,莫里循是作为一名专栏记者,以及政治掮客的身份活跃在中国。所以莫里循很清楚,如果东北政府统一中国,招商局就是一个直属中国政府总理管辖的部门,相当于英国一个规模较小的部,莫里循就是远东第一大国的一位「内阁大臣」。 如果以这样的身份受命正式出访法国,法国政府要鸣礼炮迎接。这样的身份绝不会授予一个叛徒,一个出卖者。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维克托看来也很清楚此事,他沉默片刻,便问道:「莫里循,我也不喜欢被强加的这份使命。不如这样,我们就以我们各人所关心的事情交换一下看法吧。譬如,东北政府将英国视为敌人么?」 莫里循答道:「到现在已经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东北政府并不视任何国家为敌人,除非那些国家把中国当做敌人。」 维克托微微皱眉,却继续问道:「那么,中东路呢?」 莫里循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那么你接到了英国方面要求贸易上禁运某些大宗商品的禁令或者劝告了么?」 「到现在为止,唐宁街好像有在讨论这一类的问题,却还没有结果。至于各地总督,他们并没有主动进行这样行动的意愿,也没有强烈要配合此类禁令的意愿。」维克托说完,又重复了他之前的问题,「那么中东路呢?庚子条款呢?」 「我不认为日本或者意大利政府会接受类似庚子条款的条约,但是这不等于会爆发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如何在解决这些问题的同时,不引发悲剧,我认为英国有足够的政治智慧做到兼顾。」 () 听了莫里循的回答,维克托被逗乐了,「哦,莫里循,你的回答真像一位外交家。」 莫里循并没有用满清官员式的谦逊回应,甚至没有用英国非贵族式的谦逊,而是爽快的答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成为外交家一度是我的理想。那么英国政府为了支持日本,愿意做到什么程度?」 维克托皱起眉头,「莫里循,你知道我在唐宁街的老爷中并无熟悉的人。请不要用这样的问题来刁难我。」 莫里循也觉得维克托大概是不会给出正确答案的。如果当下英国已经有了明确的打算,就不用费这么大劲跑来试图拉拢莫里循。既然如此,接下来的对话就毫无意义,莫里循站起身,「那么,就告辞了。」 身份证-伍陸彡彡陸伍 维克托连忙站起身,「莫里循,如果你能够向何锐阁下提出一些理性的建议,你觉得何锐阁下会接受么?」 「何锐阁下是一位非常明智的领导者。如果是真正理性的建议,我建议你们直接向何锐阁下提出。请相信我,何锐阁下绝不会拒绝任何理性的选择,哪怕是他并不喜欢的选择。」说完,莫里循离开了餐馆。 走出餐馆,莫里循只觉得迎面而来的风虽然寒冷,却也蕴含着春天特有的气息。从去年10月开始,不知不觉,冬季就过去了。春天女神正踩着轻快的脚步降临大地。 正文 第316章 根本分歧(六) 工业厅大楼在沈阳行政区,与水利厅大楼、农业厅大楼并排位于东北政府办公大楼对面的街上。这些建筑主体都是长方型6层钢筋水泥框架型结构,在何锐看来,实用、简洁、功能齐全,易于修建,成本控制的很好。地下有1层半,后面有停车场。 工业厅厅长庄嘉雄上楼的时候,有时候会因为电梯井,而想到何时才能如何锐所说,将电梯、强弱电之类的工业门类补齐。 当然,这是偶尔。至少在3月5日前往会议室的时候,庄嘉雄没心思想到这些。会议中第1件事自然是战争需求,冶金局局长提出了请求,“部队提出优先生产重炮,补充炮弹。部队提出生产超远射程的要塞炮,特种钢冶炼供应有较大缺口。我们的主要技术人员都在进行6000吨锻模液压机以及其他液压设备研发,能否先满足于当下的150火炮?” 见庄嘉雄没有回答,冶金局局长看向机械局局长,机械局局长也跟着说道:“庄厅长,这是主席提出的方案,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间,只要能够完成,250毫米的要塞炮的炮胚就直接锻压出来,不管是质量还是寿命,都可以得到极大提升。” 不少参加到这个项目中的工业厅其他的干部们都比较支持先完成设备,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等大家表达完意见,庄嘉雄才开口说道:“如果按照之前的生产方式生产,会影响研发。那么就把研发的进度降下来。首先要完成的是保质保量生产出部队需要的重炮。这是当务之急。” 见众人神色中有些不甘,庄嘉雄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研发推迟,最多半年。但是这1仗打赢,我们就有的是时间进行研发。如果因为想1步到位,导致战争遭遇挫败,我们想挽回局面,很可能不是半年1年,而是好几年。” 冶金局长听到这里,咬了咬嘴唇,应该是想表达‘能在短期内完成’。 工业厅庄嘉雄厅长也不管自己猜测的会不会是正确的,他没有给同志们表达蠢念头的机会,大声说道:“如果装备没有按时到位,就有可能会导致没必要的伤亡。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以生命为有限。” 这下冶金局局长登时没了开口的冲动,庄嘉雄也没有在这等其实很伤心情的问题上停留,就继续谈起接下来的工作。 战争压力骤减,不等于没有压力。不过在1个安全的环境下,压力其实没有那么大,讨论以及争论不过是那些投入更优先。 譬如,当下激光研发出来了,之前烧镁条的光测技术就因为效率不够高的原因而受到挑战。然而镁条发光技术的优势依旧巨大,因为这套技术十分成熟,成本可控。而激光发生器想完全有效实用化,还有很多内容需要完善。 此时,庄嘉雄就站到了新技术方面,决定暂时不增加镁条发光的光测设备投入,而是在激光技术上增加开支,以确保技术研发能够按照预测流程推进。 讨论完这些技术领域的资金投入,庄嘉雄就开始了下1场会议。先进来的是商贸厅厅长冯乔年,后面跟着招商局局长莫里循以及外贸局局长。 4人直入主题,庄嘉雄问道:“当下大宗商品还能维持的有多少?” 冯乔年指了指莫里循,“让他说。” 莫里循当即表示,“与英国的贸易应该会受到很大影响。我建议对英国方面的大宗商品贸易有所准备。与之相对的,可以考虑与美国在大宗商品上的合作。我们考虑之后,认为能够谈判的大概只有椰子了。” 外贸局局长听到这个,不禁苦笑。中国对外贸易,几百年来的大宗商品也就是那几样。茶叶、丝绸,后来又加上了桐油、猪鬃。而最近几十年,从外国进口的工业品种类大增,从入超变了出超。 美国本土距离中国十分遥远,距离较近的是殖民地菲律宾。菲律宾这地方能够真正不受限制的大量贸易品,找来找去,居然只有椰子。 庄嘉雄接过报告看了看,有些欣慰的赞道:“这是好东西啊!能有多大贸易量?” 商贸厅厅长冯乔年叹道:“如果十分顺利的话,1年或许能贸易上百万吨?” 庄嘉雄甚至有些眉开眼笑了,“这种贸易是民用品与工业品混合,1百万吨,工业厅1定能充分消化。” 然而好消息却只有这么点,4人交流1番,都接受了东北产业链布局在当下已经到了极限的结论。 这个就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中国地理位置决定了,除非中国能够快速恢复优势技术,以独特优势产品进行销售,否则就会面对1个缺乏来料加工的局面。欧洲很多国家国土、人口远不如中国的国家,却能在整个环北大西洋产业区获得1席之地,靠的就是来料加工以维持产业链。 英国不太可能把钢铁运到中国,再从中国进口钢铁制品,欧美其他国家也1样。这也决定了中国的产业布局与欧美国家大不相同。 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4人都觉得思路受困,压力很大。商贸厅厅长冯乔年甚至笑道:“若是说现在咱们有什么工业品是欧洲需要的,或许只有战斗机。只是战斗机应该是没办法卖的。” 听到战斗机这种工业品成了被关注的对象,庄嘉雄与莫里循等人不免感叹。这种军事装备的确是中国当下屈指可数的技术优势下的产品,哪怕只是在最近几个月内才因为战争而被关注,就已经有些国家关注,甚至试探着能否购买。 中国什么时候才能在相当1部分工业领域中相当拥有这样的优势呢? 虽然讨论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当下东北的经济布局以及经济规模不可能获得真正的突破。但是庄嘉雄却觉得自己心中的观点被再次强化了,他做了个总结,“如果想扩大工业分工,必须先击败日本。只要统1中国,在中国本身就可以容纳十倍于东北的产业。那时候我们中国的工业也能成为主导西太平洋贸易的1个重要因素。”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其他人也觉得别无他法,便起身告辞。 美国商人很快接到了椰子生意,这玩意在菲律宾遍地都是,所以在菲律宾殖民地也没引发什么特别的反响。而且东北把价格压的非常低,1副‘爱卖卖,不卖滚’的模样。所以只有几艘货轮以尽快速度收集椰子,往中国运。 不过以美国商人有钱不赚王8蛋的态度,商人也没觉得遭到了压价。毕竟几十年前,美国商人越过太平洋往中国南方贩卖冰块,美国商人照样干了。和冰块相比,椰子的运输难度可小多了。 得知数艘千吨货轮从菲律宾到了东北,英国公使埃斯顿眉头皱起。突然有几艘美国船到东北,卖的会是什么?会不会是1些与战争有关的物资? 不仅英国人这么想,得知消息的日本方面也颇为紧张。但是在海上拦截美国商船是非常强烈的信号,早在1913年美国大白舰队环游世界的时候,日本就对美国的海军力量放心了。大白舰队的战列舰数量虽然多,却都是前无畏级战列舰,没办法与日本的无畏级战列舰对抗。但是这不等于说日本就可以在黄海随心所欲。 此时已经是4月中旬,日本大本营当即询问前线的司令官寺内寿1大将,下1轮进攻会在什么时候开始。 寺内寿1大将面对大本营催促,反倒是1副淡定神色。先后两次步兵进攻,日本步兵伤亡惨重。第2次进攻后,不仅大本营不再催促进攻,各个师团长们也从亢奋状态变得十分理性。 如果敬礼过前后两次,共伤亡超过40万两次进攻后,还有哪1位师团长依旧有着不畏粉身碎骨依旧进攻的态度,寺内寿1大将也不吝于成全这个师团长以及他的师团。 看向被称为‘帝国之璧’的永田铁山中将,寺内大将问道:“永田君,准备的如何?” 永田参谋长立刻答道:“报告司令官,只要后方的重炮抵达,就可以进攻。” ~& 寺内大将没有看到副参谋长石原莞尔中将的身影,却也没有多问。他早已经注意到,永田与石原之间看着表面和气,合作无间,其实两人之间已经有着深深的隔阂。 这隔阂到底是什么,寺内大将并不在意。当下的局面已经非常清晰,靠步兵用生命去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攻破鸭绿江防线。永田铁山提出,使用大量重炮摧毁这条防线。寺内寿1也完全赞同。 而寺内寿1大将也已经有了打算,不管接下来的进攻能否成功,他都要离开满蒙派遣军司令的职务。现任6军大臣山梨半造大将身体并不太好,而且没有展现出能够适应当下战争发展水平的能力。山梨半造大将也认为自己并不合适出任战时6军大臣,支持寺内大将的背后势力运作下,基本能确定由寺内寿1继任6军大臣1职。 此时,日本未来的重担压在寺内寿1肩头。寺内大将完全没有心思放在部下之间的隔阂之上。更何况,永田铁山已经是日本6军中公认的寺内寿1这批将官之后的领导者。而关于石原莞尔评价,在6军的核心圈子里,在日本核心高层中,都不认为石原莞尔是自己人。 当然,这并不影响石原莞尔的地位。哪怕不是自己人,石原莞尔依旧是日本6军中屈指可数的名将。6军依旧需要石原莞尔中将发挥自己的实力,也会为石原莞尔提供发挥的空间……只要不是那些掌握决策权的职位。 寺内寿1问道:“永田君,你觉得自己有能力代理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的司令官么?” 永田铁山神色不变,恭恭敬敬的答道:“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的司令官,必须由德高望重的将官出任。下官的履历还不足以服众。” 寺内寿1确定了永田铁山的看法后,明白了永田铁山并没有被当下的地位冲昏头脑,他很清楚之后的战争会十分艰难,而满蒙派遣军司令官就得承担起责任来。 “那么就请永田君在参谋长的职务上好好表现。”寺内寿1答道。 东北政府与日本的战争从3月到5月初,仿佛被双方都遗忘了。就在初夏的5月1日,日军在鸭绿江朝鲜1侧秘密修建的许多炮台内,数十门200-300毫米巨炮被推入炮位。随着操作完成,平静许久的鸭绿江岸再次微微颤抖起来。 在鸭绿江防线最前面,被东北军称为‘龙牙’的多列角锥形钢筋混凝土桩砦防御系统最先被命中,钢筋混凝土结构的钢筋混凝土水泥桩直接被炸的粉碎,地面上除了巨大的单坑之外,什么都不剩。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这些物体存在过。 也就在此时,东北军的250毫米要塞炮同样发出如同怪兽吼叫般的沉闷声音,将巨大的炮弹射向日军的炮兵阵地。 150野战榴弹炮与120野战榴弹炮,在野战中无疑是毁灭性的。然而在200毫米以上口径的要塞炮与攻城炮所展现的威力面前,仿佛是小水枪对喷。 上百公里远的沈阳城内,那些感觉敏锐的人都能稍微觉察到普通人难以感受到的震动。至于东北政府地质局下的地震研究所的地震仪指针已经开始以相当大的幅度往复晃动,双方的炮击威力,已经引发了微型地震的效果。 这场炮战只进行了不到1个小时就结束了,而且是日军率先停止炮击。为了这场炮战准备了两个月的日军军官与参谋们脸色都很难看。反倒是永田铁山神色不变。此时东北与日本双方已经从比拼6军战斗力,转而开始比拼工业实力。 东北军250口径左右的重炮的表现,不过是证明了永田铁山预测中不好的那部分。东北已经有能力制造真正的要塞炮,日本的工业实力并不足以压倒东北军。 但这不足以让永田铁山做出让步,东北军有实力,却有相应的底蕴么? 除了在炮战中被摧毁的那些重炮之外,其他重炮被向后移动,其最远射程不再是覆盖东北军的要塞堡垒区,而是覆盖了鸭绿江防线的前半部分。永田铁山并不相信,东北军有能力制造出超过日本重炮射程的要塞炮。既然无法击毁东北军要塞,那么东北军的鸭绿江防线前半部分到底能抵抗多大口径火炮的轰击呢? 第2天,炮击再次开始。这次,鸭绿江防线的前半部分遭到了日军炮火猛烈的蹂躏与摧毁。炮击直到下午才结束。 第3天,等永田铁山在高处用望远镜观察的时候却赫然看到,昨天被摧毁的那1小部分鸭绿江防线前半部分,居然被修复了。 —— ‘龙牙’整齐排布,地面也竟然被填了土。虽然还能看出1些遭到轰击后留下的不完备的部分,却依旧被东北军修复了。 永田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他对着1脸不敢置信神色部下命道:“继续轰击!” 炮战冷漠的进行着,双方的炮击声如同小孩子在春节斗气般的响个不停。却没多少人员伤亡。 此时正在部队里面推行最新战术安排的石原莞尔结束了针对低级军官的1节大课,他走出位于安全地点的大帐篷,听着远处滚滚炮声。 石原莞尔中将并不后悔自己与永田铁山闹翻,即便永田铁山选择的手段是此时最有效,最快捷的,也最大程度减少了官兵伤亡。石原莞尔依旧没有改变自己对当下日本军中优秀人员的判断。 只要这些人继续执掌权柄,普通的日本官兵都会被派上战场无意义的死掉。普通官兵的血肉与生命只是日本高层斗争中的筹码,对于这些官兵自己与他们的家人来说,这种死法毫无意义。 虽然石原莞尔现在改变不了什么,至少石原莞尔努力通过提升基层官兵们对战争的理解,以及完备军中的伤员运送处置,能最大限度降低官兵们的伤亡,让更多基层官兵能够活着回到故乡。 炮战就此开始了进行,由于没爆发惨烈的人员伤亡,所以新闻都不怎么注意。 但那些真正懂行的人却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尤其是英国在华的军人,被此时弄的颇为紧张,甚至连长江舰队司令以及炮兵训练指挥官这些精通炮术与火炮的都被请到了京城参加会议。 正文 第317章 根本分歧(七)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5月,西班牙的明媚阳光下,海风吹过浅黄色的沙滩,吹进旅馆的阳台,让朱尔典爵士感觉心情很平和。 与英国大城市混合着工业污染气味的空气相比,与海水的腥味与工业废水混合的气味相比,工业不发达的西班牙着实令人放松。在这里有最起码的工业社会提供的服务,又有着田园风光。而且这里阳光充足,并没有英伦3岛的湿冷。 此时,骑着骡子的信差从旅馆前经过,见到坐在旅馆阳台上桌边的朱尔典,信差抬手向朱尔典致意。朱尔典也向淳朴的乡下信差挥手打招呼。 信差在旅馆门前停下,拿了几封信走上阳台,“朱尔典先生,这是您的信件。” 朱尔典请信差坐下,给他倒了杯葡萄酒。自己带上眼镜,拿起信件,有来自家乡的,也有来自接受他捐赠藏品的大学的。打开大学的信,大学图书馆向朱尔典表示感谢,感谢他捐赠了1部分在远东出任外交职务时候的资料,给与大学研究这时期的历史很大帮助,因此…… 1阵汽车引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西班牙海边的乡下地区,这并不常见。朱尔典与信差都转头看过去,就见1辆汽车直奔旅馆而来,车后扬起1路烟尘。在旅馆前面停下,车里面走出两个明显是公务人员的家伙,还是英国人。 朱尔典大概猜到了,自己悠闲的退休时光结束了。 前来的是英国外交部人员,接过他们送来文件,朱尔典翻看了片刻,就抬起头,“难道外交部要我再回到中国么?” “阁下,外交部长请您回伦敦。”外交部工作人员向老前辈恭敬的转达了命令。 朱尔典没有立刻回答。如果他不愿意出山的话,英国外交部也没办法。任何正常国家都不会通过强制手段逼迫1个70岁的古稀老头奋战在外交第1线。 读者身 至于朱尔典自己愿意不愿意出山,那就得看面对什么局面。朱尔典继续看着文件,第1份是英国在华的好几个单位,就当下东北与日本的战争写的评估报告。 ‘……以当下局面,看不到日本政府有赢得战争的可能。同样,由于东北政府没有海军,日本也不会战败。因此,日本政府有选择和平的机会。 当下的战况,日本政府需要维持1条1000英里(约1500公里)长的运输线,每1天,日本政府都在付出巨大的支出。支出越大,日本政府就越不可能选择和平,而不是相反。这场战争已经成为了日本政府巨大的包袱,很可能会导致日本经济的灾难性后果。 …… 东北政府是战争的挑起者,对于战争的每1步都做了细致的研究与准备。尤其是鸭绿江防线,在攻入朝鲜,大量歼灭日军,使得日本无法主动议和后。又通过这条坚固防线,使得日军必须将上百万大军布置在鸭绿江1线,进退不得。 最近,日军与东北军展开了攻城炮与要塞炮之间的炮战,使得局面变得更加危险与难以预料。到现在为止,东北政府宣布,他们阵亡以及失踪8万人,受伤17万人。日军伤亡75万以上。有趣的是,日本方面的宣布数字与东北军差不多,只是调换了损失1方的称呼。 根据判断,我国更倾向于认同东北政府公布的数字。 …… 日本的人口与法国差不多,工业实力远不如法国。对于战争的承受能力也逊色于法国。法国在战争中属于协约国1方,可以得到协约国的支持。当下日本并没有这样的军事盟国,必须单独应对战争。根据分析判断,日本的极限承受能力大概是法国的3分之1。 法国在大战中动员了790万人参战,战死124万人,受伤在380万人左右。按照评估,日军能够承受的伤亡极限为战死42万,受伤130万人,合计伤亡172万。 日军当下伤亡数字正在接近上限。 …… 数年来,东北政府开辟了数量巨大的农场与牧场。即便前线持续战争,东北政府实际上可以获得整个中国1定程度的支持,尤其是劳动力支持。由于北中国与南中国统治者们糟糕的管理能力,4亿以上的中国民众生活艰难。东北政府提供的大量就业机会,可以改变这些中国人的生活条件。 长期看来,只要东北政府军事上没有失败,也就是守住鸭绿江防线,并没有采取反攻朝鲜的军事冒险行动。东北政府与日本的力量对比就逐渐有利于东北政府。尤其是日本政府必须获得战争的胜利,日本政府为了胜利而不得不进行军事冒险,对鸭绿江防线进行大规模进攻。1旦大规模进攻鸭绿江防线失败,日本政府的威望与承受能力就会逼急动摇的上限。 …… 根据分析,我们得到以下结论。这场战争很可能会进行两年,但不太可能进行到第4年。日本政府无力维持这样高消耗的战争。 1旦战争结束,何锐领导的东北政府必将获得巨大的声望,进而快速统1北中国。 如果中国局势发展到这个阶段,大英帝国在中国的利益就会遭到挑战。尤其是在何锐政权是否会接受庚子条款的问题上,没办法做出乐观的判断。 庚子条款是当下英国以及西方世界与中国的外交基础,签署庚子条款的基础,基于满清政府政治以及军事上的极大虚弱。与当下局面有很大的差距,能否在庚子条款基础上,通过外交努力,将东北政府纳入世界秩序,是当下必须开始考虑的工作。 ……’ 身 看完了报告,朱尔典爵士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已经消耗了许多。然而朱尔典又强打精神,看了其他1部分报告。这些报告都是政治、经济、军事领域的分析。看得出,在这些专业领域分析之上,得出了那份总结性报告。 朱尔典放下文件,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部,这才问道:“我认为,现在驻华公使能够写出这样的报告,足以证明埃斯顿公使有着出色外交能力。外交部派诸位前来的理由何在?” 前来劝说朱尔典出山的两位英国外交部人员有些为难的对视1眼,为首的才说道:“阁下,现在东北政府实际上拒绝与埃斯顿公使进行任何关于政治后续的谈判。埃斯顿公使向伦敦提请,由您作为全权特使,前往中国进行协调。” 朱尔典着实不想去。只要回想起何锐那头小狐狸的种种,朱尔典就觉得脑壳疼。针对传统中国权力者的所有手段在何锐面前都是没用的,何锐甚至也不太像欧洲君主,欧洲君主本身并不具备专业以及优秀的政治、外交、军事能力。 前来劝说的那位英国外交部人员见朱尔典这般表情,索性说道:“阁下,最近德国的通胀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政府正在与美国进行接触,希望能够遏制法国对德国的榨取。” 朱尔典本想完全脱离政治,安度晚年。听到这件事,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脱离俗世几个月的朱尔典阁下打起精神问道:“局面糟糕到什么地步?” “德国的通胀已经在几千到几万倍之间。”外交人员答道。 朱尔典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西班牙乡下小镇上待了几个月的老头子笑道:“是百分之几千?还是百分之几万?” 两位英国外交部工作人员又为难的对视1下,为首那位再次强调,“是几千到几万倍。不是百分之几千到百分之几万。” 朱尔典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世界的变化竟然到了这样的疯狂程度。 app,&~p。 1923年8月14日,朱尔典乘坐的邮轮终于抵达了天津。在游轮上,朱尔典每天都要关注最新的世界消息,期待没有出现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不幸中的万幸,当下的世界至少保持了基本现状。不幸的是,当下世界的混乱并没有改变。 这场危机的起因来自凡尔赛条约,法国希望通过凡尔赛条约彻底粉碎德国,让德国版图和政治结构重回1860年的模样。英国不愿见到法国独大,就拉上了试图在世界舞台上有自己位置的美国1起加入,最终搞出了1921年的凡尔赛条约。 既然英法美3家的立场不同,只能寻求共同点。便找到了最后的共同点,“让德国赔钱”。 德国被凡尔赛条约扣上了沉重的债务。魏玛政府并没有能力偿还债务,在1922年就开始摆烂,通过实现通胀的方式来赖账。不仅赖掉凡尔赛条约强加给德国的巨额债务,也要赖掉国内在战争期间发行的债券到了兑换期所要支付的债务。 于是德国的通胀已经不是脱缰的野马,而是如同东北军的飞机1样直冲天际。 买1块面包所需要的德国马克已经需要用手推车推来1车钞票才行。而德国魏玛政府的官员倒是发挥出德国佬的严谨与效率,他们并没有浪费资源生产大量钞票,而是直接在钞票背面盖章,每1个章上标明了,从xx年x月x日开始,这张钞票的使用价值增加了xxxx倍。 除了欧洲的危急之外,亚洲的局面并没有变好。日本的炮击明显没有摧毁东北鸭绿江防线,日本又组织了1次进攻。这次进攻虽然最初在报纸上宣传的十分宏大,却虎头蛇尾的没了下文。想来其效果非常糟糕。 朱尔典明白,这次进攻又让日本向着支撑不住的方向再迈出1大步。 在天津下船后,朱尔典在码头见到了现任驻华公使埃斯顿先生。朱尔典不是官复原职,而是出任英国全权特派大使,单说级别倒是高过埃斯顿公使,但是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上下级关系。朱尔典是为了特别的使命而来。 p> 就在港口,朱尔典就交给埃斯顿1个任务,“请立刻把授予莫里循先生爵士爵位的消息发电报给莫里循。我将代表英国政府亲自到沈阳,为莫里循授勋。” 英国是1个讲究头衔和誉称的国家,因此在与英国人的交往中,或在我们的英语实践中,了解1些有关英国爵位的头衔和誉称的知识无疑是十分必要的。 按照英国传统,女王(或国王)可以根据内阁首相的提议,将某种贵族爵位授予某人,但受封的人数是有限的,每年大约在20名以内。 1旦有了爵士头衔,莫里循就是英国贵族,可以由其后代继承。(自1958年以后,才允许将非继承性的“终身贵族爵位”(lifepeerages)授予某1个人。) 埃斯顿公使立刻前去安排。8月19日,朱尔典终于抵达了沈阳。与早些年相比,朱尔典没有得到任何超出其身份的迎接规格。甚至在迎接规格上,东北政府也是在合乎规模的范围内,选择了中等稍微靠下的规格。 朱尔典没想到自己离开中国不到1年,被迫回来。心中百感交集。经过好几层的接待程度,朱尔典终于见到了何锐。何锐看上去和最后1次见到朱尔典的时候还是有些差距。在他的黑发中已经有了几根白发,神色中也有着疲惫。 但整体而言,这种憔悴倒是意外的与何锐在此时远东的身份地位颇为相称。精明而疲惫,高贵又艰难。 朱尔典本想与何锐说点什么,见到何锐从容的坐在对面,想到自己要说什么,都在何锐的意料与算计之中。朱尔典竟然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两分钟,朱尔典见何锐依旧镇定自若,终于强行打破了沉默,“何锐阁下,最近可好?” 何锐露出了那种看上去很单纯的笑容,“朱尔典先生,我1直很好。您从欧洲来,我很想请问1下,德国的局面最近如何了?” app,&~p。 朱尔典心中叹息。正如他所料,何锐对世界的局势非常了解。 正文 第318章 根本分歧(八) 既然交谈从‘骂法国’开始,何锐的语气就很轻松,“朱尔典先生,德国魏玛政府已经躺倒赖账,弄出了令人震惊的恶性通胀。但是我没办法认为所有责任都在德国身上,至少在德国赖账对世界各国的影响,我认为法国有责任,甚至有很大责任。” 说着,何锐给朱尔典让了1根雪茄。 提起法国在此次事件中的角色,朱尔典点头表示赞同,却把雪茄放下,向何锐要了烟卷。烟卷抽起来远没有雪茄那般柔顺,令人沉醉。然而谈起烦心事,便是朱尔典这样的外交老鸟也难免脑壳疼,抽着味道更令人不舒服的烟卷反倒相对心平气和的谈下去。 ~小说app,-app。。 何锐打开装烟嘴的盒子,朱尔典从中取出1根崭新的烟嘴,把烟插上,才继续说道:“法国为了几十万根电线杆,与比利时1起出兵莱茵工业区。我已经搞不清楚法国是因为贪婪而失去了理性,或者是故意想破坏欧洲经济。” “您是想说,搞不清楚法国到底是蠢,还是坏?”何锐补充了自己的看法。 朱尔典觉得这个说法着实给力,把他心中的不解与不快全都点了出来,便点头道:“是的,蠢或者坏。当然,也可能又蠢又坏。” 何锐摇摇头,“某种意义上,我能理解法国政府。毕竟在当下,法国获得了重回黎塞留时代的机会。300年前,正是在黎塞留时代(1624-1642担任法国首相),使得法国成为了欧洲大6当时唯1的霸权。代价就是当时的德意志地区完全变成了城邦林立的小国。从地缘政治学来说,这是维持法国在欧洲霸主的重要条件之1。当然,现在法国人这么做,按照中国的成语,就是食古不化,刻舟求剑。” “没错。”朱尔典表示赞同,“法国好像认为与波兰结盟就可以同时控制俄国与德国。” “平独镇露么。”何锐笑道。 跟随朱尔典1起前来的有英国外交部的3等秘书伯纳德,看着何锐与朱尔典吞云吐雾的同时,其乐融融的说着法国的坏话,1时觉得有点恍惚。 在这场私人会面中,朱尔典说的是汉语,何锐说的是英语。只是1听就能知道,何锐的英语属于学习过使用,却也仅仅学习过使用的标准类型。 在前来中国之前,英国外交部有何锐的资料,然而何锐的形象被认为是聪慧、野蛮、强大的混合体。伯纳德3等秘书以为看到的将是1位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东方君主的模样。却没想到,面前的这个操着工具化英语的男人,用词生硬却准确,对于欧洲各国历史也颇有研究,宛如1位欧洲政治家。 朱尔典对何锐‘平独镇露’的说法表达了谨慎的幽默。毕竟这种事情也是亚洲人更适合开玩笑。在欧洲,这可是牵扯到宣称权的重要历史。 就听何锐继续说道:“我虽然不同情法国政府,却很同情法国人民,就如我同情德国人民1样。魏玛政府这次大通胀,未必能赖掉战胜国的债务。顶多是让英国不得不与美国合作,为魏玛政府提供1个解决债务的方式……” “哦?阁下听到了什么消息么?”朱尔典赶紧追问。因为朱尔典参与过华盛顿海军条约会议,到中国之前的确被英国外交部请教了1些事情。 何锐解释道:“不需要听说什么吧。阁下应该对此非常清楚,现在最大的债权国是美国,日本虽然也是债权国,但是日本此时的战争,已经在大量消耗它手里的债权。或许现在日本已经开始发债了吧。真可怜……” 朱尔典本想借着何锐的话题转到日本,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听下去。毕竟何锐没有拒绝聊天,又主动提到日本,接下来还会给谈论的机会。倒是何锐对此次德国恶性通胀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朱尔典真的有兴趣。 何锐见朱尔典不接话题,也就继续说了下去,“英法不仅要从德国收到战争赔款,还要向美国支付战争赔偿。德国已经摆烂赖账,能够有效解决问题的自然只剩下美国。如果美国向德国投资,解决德国当下的问题。德国就有钱继续偿还债务,英法也有钱偿还战争债券。这是1个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循环。美国1直期待能在欧洲有自己的地位与影响力,接下来就看英、法、美、德,能否就这个问题达成新的协议。” 朱尔典微微点头,此时烟卷抽到了尽头,老头子拔下烟屁股,又在烟嘴上接上1根,继续边抽边想。 陪同朱尔典的伯纳德3等秘书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距离西欧万里之外的东方,听到1个合情合理,非常有可操作性,并且兼顾了世界上4个主要国家的方案。 在英国伦敦的外交部,何锐的形象是1位东方大君,也有些文官称何锐为‘中国的选帝侯’。透过烟卷的烟雾看何锐,伯纳德觉得自己看到了1位欧洲的顶级权力者,何锐的谈吐与他们别无2致,明快从容,又深入浅出。这哪里是东方大君,这是1位帝国首相,类似于俾斯麦的人物。 何锐并没有把话题停留在国家之上,他叹道:“但这些在政府的事情在我看来虽然重要,却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我同情的是德国与法国的人民。德国魏玛政府大概是不可能通过这次大通胀赖掉债务,但是魏玛政府能够通过这次恶性通胀把德国政府欠下德国人民的巨额给赖掉。那些购买了德国战争债券的德国人民,那些纳税的德国人民,他们的毕生积蓄将在这场大通胀里面被洗劫1空。真是1场悲剧。” 朱尔典完全不在乎德国人民的生死,就问道:“阁下认为法国人民的可怜在哪里?” “大战后,法国东北工业区化作废墟,损失巨大。此时应当全力于民生的事情,然而法国政府却以民族主义为理由,意图实现其地缘政治目的。却没想到失败了。法国与德国之间贸易素来紧密,德国工业停产,影响的只有德国本国么?我看法国国内企业同样受到很大冲击。法国人民在大战中伤亡超过500万人,本该休养生息,恢复生产。却又遭到这样的无妄之灾,法国人民可怜啊。战争造成悲剧,但是不能从战争中走出来,会让悲剧继续延续。” 说到这里,何锐悲天悯人的叹息1声。 朱尔典觉得自己必须得接腔,便问道:“阁下,现在东北政府正在与日本开战,您认为怎么才能减少这场战争带来的悲剧呢?” 何锐见朱尔典总算是老实的跟上来,便神色严肃的答道:“朱尔典先生,中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东北政府并没有侵略日本的打算。战争打到现在,日本已经没有其他获胜的可能。当然,朱尔典先生是了解日本这个国家的,他们不可能主动承认现状。我也没办法。如果世界上其他爱好和平的国家能够让日本政府看清事实,承认现状,早1天结束战争,日本人民就少受1天苦难。您觉得呢?” 朱尔典只是叹息,却没有做任何回应。旁边的3等秘书伯纳德心中也是叹息,何锐谈的最新欧洲变化,说的的确是欧洲变化,见识深远,理解透彻,甚至能够给出兼具可执行性和有效性的解决方案。 同时,何锐所说的欧洲的1切,也与亚洲的当下的战争有着强烈的对照关系。德国政府王8蛋,法国政府王8蛋;德国人民可怜,法国人民可怜。同样的,日本政府王8蛋,日本人民可怜。 按照何锐所说,日本主动停战,是维护和平的好事。这话也没错。但是,何锐在战争这张赌桌上已经占尽了便宜,现在想把利益落袋为安,日本怎么可能接受呢? 但何锐的话并没有让英国3等秘书伯纳德感觉不快,从英国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何锐的建议相当有价值。尽快和平,对日本是个比较明智的选择。 朱尔典觉得何锐是想通过他来给日本传话,这超出了朱尔典此行的目的。所以朱尔典笑道:“阁下,我此次到了京城,见到不少你我的老朋友。老朋友说,阁下未来会是中国的领导者,我很想听听阁下对于未来中国的设想是什么样的。” 何锐也展颜1笑,“未来的中国必然是1个和平的国家,政府与人民1起发展经济,提高收入。而且中国会融入世界贸易体系之中,从贸易中满足自己需求,也会通过贸易为世界的繁荣做出贡献。” 朱尔典赞道:“这真是1个令人钦佩的设想。那么阁下准备如何现实呢?” 何锐换了1根烟,才说道:“我们文明党对此已经有了纲领。中国的进步发展首先需要能够保证国家安全的独立军事力量,其次是为了发展而存在的独立的政府。那些已经完成工业化都是如此,拥有独立的国防、行政、外交……” 私人会谈十分友好坦率。之后是莫里循与外务局局长招待的朱尔典1行,何锐因为公务繁忙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伯纳德秘书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何锐已经明确表达了态度,这个态度虽然不至于和英国爆发战争,却也与英国希望的最好局面相当对立。不过何锐对于加入世界贸易体系的看法是理性的,伯纳德秘书觉得这件事是能够与何锐未来进行谈判的筹码。 当然,令伯纳德感到在意的另1件事,则是何锐对于日本筹款能力的无视。现在局面已经很清楚了,何锐知道日本在英国筹款,竟然提都不提。不仅是何锐,招待英国代表的东北政府官员也提都不提。 在伯纳德出发到中国之前,这些事情是被英国外交部作为与何锐谈判的诸多筹码之1。而何锐除了表达对于贸易关系这个必须要谈的事情之外,竟然完全不触及英国方面准备的筹码。以至于伯纳德生出1个不合理的假象,是不是何锐已经从英国外交部得到了什么消息? 英国外交部伯纳德3等秘书猜的对也不对。何锐的确没从英国外交部得到什么消息,却也有其他的消息获取方式。看透了魏玛政府本质后,何锐就不会觉得之后发生的恶性通胀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前提条件具备的情况下没有发生恶性通胀,何锐反倒会奇怪。 魏玛政府如果不通过恶性通胀赖掉国内债务,它的经济就会崩溃。这种崩溃会导致德国的地主容克与资本家1起破产的崩溃。那么德国工人就会推翻魏玛政府,建起德国的苏维埃政府。那时候,德国旧上层很可能就会吊在电线杆上,和苏维埃政府的红旗1起迎风飘动。 何锐结束了与朱尔典的私人会面,便听取了关于釜山港口的报告。对外情报部门的同志语气遗憾的介绍了最近的进展,“主席,朝鲜投诚者对于我军撤出朝鲜的行动十分不满。他们现在对我们非常怀疑,认为我们预言的十年解决朝鲜问题,是1种欺骗。他们请求能够派人前来,亲自求见主席。” “我不可能见他们。就让王斌同志见1见他们吧。”何锐爽快的答道。看着对外情报局的同志为难的脸色,何锐又解释道:“日本不可能获胜。1旦日本失败,其国内经济会进入严重的经济危机阶段。既然日本无法解决经济危机,只有3个选择,1个选择是承认当下的大6政失败了,改变大6政策,从而与中国合作。那么,随着合作加深,朝鲜独立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另1个选择,与外国结成反华同盟,那么10年内1定会有决定性的大战。那时候战败的必然是日本1方。那时候朝鲜问题自然就解决了。第3个选择,日本就硬抗,抗到国内经济彻底崩溃。到了那个阶段,我们东北只用给朝鲜志士们提供武器和军事训练,就足以击败日本在朝鲜的殖民地军队。那时候朝鲜在经济上可以与中国全面合作,很快就可以让朝鲜的实力得到提升,从此不再受到日本的威胁。” 对外情报局的同志虽然很受鼓舞,却依旧有着为难的神色。何锐微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认为那些朝鲜志士们格局太低,无法理解这样的政治理念?” “……是。” 何锐知道对外情报工作不好做,反倒不愿意让同志们做出急功近利的事情,“既然这样,那就找出能够理解这样理念的朝鲜志士,并且与之合作。我们千万不要考虑以后要以宗主国的身份控制朝鲜,那没有意义。在工业时代,传统的政治控制或者影响力控制已经没用了。日本控制了朝鲜大概30年,有多大用么?不照样战败了么!朝鲜想复国的人多的是。我现在提出3个要求,不要让朝鲜志士有任何怀疑我们吞并朝鲜的意图,而且我们本来就没有。不要让朝鲜志士做危险的工作,我们要的只是釜山港的物资运输数据,不需要任何机密情报。我们给资金,但是对方必须是能够理解我们要求的人,如果无法理解的话,他们就会自行胡来。” 说完,何锐又补充了1句,“这次行动,以安全优先,绝不要导致人员损失。” 如此明确的要求下,对外情报局的同志信心恢复了很多。微皱的眉头舒展了,脸上的为难神色也消失了,但情报局的同志还是追问道:“主席,我们对此次行动的解释总是没办法让朝鲜志士感到满意。” “那就1定向那些人解释清楚,我们没有在朝鲜袭击军火物资的打算。之所以要掌握数据,是确定日军的后勤补给数量。以在我军反攻的时候,可以确定日军的反击力度。此事关乎我军官兵生命安全,是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主席,这些条件是不是太宽容了?”对外情报局都觉得好像不太合适。 何锐摇摇头,“我们本就没有不合理的要求,更没有拿捏他们的意思。现在也不用在意那些人的想法,等日军处于全面劣势的时候,那些人自然能看到。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真的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战胜日军不靠他们,而是靠我们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同志们发现真的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便起身敬礼告辞。 这1波工作刚安排完,针对北洋那边的消息就来了。留在沈阳负责联络的6征祥带来了北洋外交部的消息,“何主席,外交部已经正式与日本外务省谈过,向他们提出现在交还1批日本受伤战俘的事情。日本外务省含糊了1番,实际上不想接受受伤战俘。” 何锐看着6征祥有些为难的神色,先请6征祥坐下,才说道:“那么,我们就发动舆论,在报纸上把此事讲出来。我们不仅要在国内报纸上讲,还要在欧美报纸上讲。在日军阵地上,我们也会投撒传单,让日军知道这件事。” 6征祥见何锐如此爽快,却忍不住微微叹息。他知道这么做对东北政府大大有好处。那些日本伤兵都是残疾的伤,绝大部分都影响到了生产能力。把他们放回去对日本是个负担。 从人道主义角度,东北政府是站在道义高地之上。日本接受,丢了里子,不接受,丢了面子。这就是胜利者的优势,胜利越大,优势越大。6征祥在过去几十年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 在日本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内,石原莞尔1言不发,暂时代理满蒙派遣军司令官的永田铁山也是1言不发。这种沉默代表了两人都明白何锐的用心,所以都不愿意毫无意义的承担责任。 出席会议的不仅有永田、石原等人,师团长们也都在,包括1些校官也在。将官们沉默不语,宛如什么都没听到。最后负责念议题的冈村宁次只能继续念下去,“除了交换俘虏事宜,大本营向派遣军司令部询问,在作战上可否有建议。请诸君畅所欲言,不要有丝毫顾虑。” 石原莞尔又想冷笑,却神色冷漠,外人看不出反应。此时石原甚至有些许对大本营那群家伙的鄙视,自己找不到破局的手段,就开始东拉西扯,甚至向满蒙派遣军司令部提问。如果满蒙派遣军司令部有自己的解决思路,早就去做了,何须大本营装模作样的提问。 就在此时,1位中佐慨然起身,“报告,下官是12师团栗园中佐,有建议想提出。” 冈村宁次稍微松了口气,若是根本没人起来发言也不好,便问道:“栗园中佐的看法是什么呢?” 栗园中佐挺胸抬头,用决绝的语气慨然说道:“帝国可以派兵占领山东,以山东为基地,进攻满蒙。甚至可以与海军呼应,确立渤海运输线,进军山海关。两路夹击满蒙!” 石原莞尔只觉得有些悲哀。战局已经将日军逼到栗园中佐这种蠢货都能发表蠢意见的局面,而大本营和将官们还装作战争还能打下去的样子。这是何等的颟顸,何等的无耻。 —— 对于切腹这种举动,石原是很看不上的,此时却真心希望这群将官都能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勇敢切腹。只有这帮家伙们都切腹了,日本才能从这样的死局里头解脱出来。 东北军守在鸭绿江防线上,后勤供应、医疗保障都有稳固的后方。石原觉得连东北军休假都能全面保证。日军却要维持1条漫长的战线,百万大军每天坐吃山空,而为了向上头交代的炮击还得维持,每1发炮弹都是在烧日元。 ……不,制造、运输、囤积炮弹已经把日元烧掉了。只要战争继续1天,日本民众的财富就凭白流失1天,毫无意义的流失。 也就在此时,其他几位看着就不够聪明的校官也起身发言,说的是差不多的傻话。 冈村宁次平静的接受了这些人的意见,并且宣布,各个师团都要在校官尉官中询问看法,支持开辟第2战场的军官,无比要将名单递交给司令部。 石原也没心情管这些蠢货,只是考虑着日本经济还能撑多久。 成为1名中将是有很多好处的,譬如在战场人事任命上,石原有发言权。所以1部分未来社成员得到了提拔,也能够得到1些数据。根据石原能够接触到的数据,配合那些基层来的数据对照,石原觉得日本经济撑不到明年6月。 到了明年6月,日本就将耗尽外汇,而且国内经济因为总动员的冻结,以及粮食征收令。农民和工人都因为收入锐减而陷入只是有口饭,暂时饿不死的局面。1部分流民,则是要么饿死,要么入5,被送到前线,1个月领3日元的军饷。 军事会议就在这样的沉闷的气氛中结束。第2天,飘飘洒洒的传单就落在了日军阵地上。得知此时的师团长们立刻下令,决不许私自收藏,捡到传单就上交。但东北军要释放1部分重伤的被俘日军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开了。 晚上,未来社的相泽3郎中佐前来司令部的时候找到了石原,“阁下,我们在军中做了询问,士兵们大多觉得不该接受伤员,留着伤员在满蒙那边吃饭,也能增加满蒙的消耗。” “哦?士兵们就不担心咱们的士兵在那边遭到虐待,不给饭吃么?”石原问。 相泽3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可能,不觉睁大了眼睛,脸上也有了怒气。石原怕相泽3郎胡思乱想,赶紧说道:“你放心,老师绝不是那种人。若是他真的那么做,那些重伤员活不到现在。” 听到这话,相泽3郎的神色缓和下来,他又向石原讲述了另外的消息,“司令部真的在军中召开了会议,询问那些校官以及尉官主张开辟第2战场。还有,我们的同志与校官尉官们讨论当下局势,大部分校官与尉官都很清楚,现在的大6政策失败了。” 石原莞尔并不担心校官与尉官们连这都不清楚,之所以调查,就是想看看这帮家伙们是不是愿意私下承认。承认大6政策失败并不等于接受失败,但是连承认都不承认,那就意味着还有人会闹事。 之后的几天,日本军中每天还是继续打打炮战,步兵部队傻坐着的常态。很快,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就把1批校官尉官给送回了日本。稍1打听,石原就明白了,冈村宁次为了不给司令部添麻烦,把那帮主张开辟第2战场的军官都送回日本去了。 石原也颇为理解此事,甚至觉得冈村干的不错。既然这些人要吆喝开辟第2战场,就回到日本国内去吆喝吧。如果大本营受到这些人影响,真的下令派遣军开战,派遣军执行就好了。在当下这种上下都无计可施的阶段,谁挑事,谁就得负起责任。 自从寺内寿1大将从满蒙派遣军司令官职务上下来,就没有人自告奋勇出任司令官1职。大家都不傻,谁当了司令官,谁就得承担责任。还不如让帝国之璧永田铁山中将以参谋长身份来指挥司令部运营。 日子就这么1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1923年9月1日。上午11点58分,快到了午饭时间。1些平日里身体就比较敏感的士兵们感受到了身体不适,有些恶心与微微的头痛。有些人感觉到地震般的感觉,却并不明显。 此时,东北地质局地震研究所的地震仪指针正在疯狂的摆动,值班的测量人员赶紧按动了记录按钮。纸卷开始缓缓转动,在行进的纸上,1条条波动条被画在纸上,波峰之高,波动之锐利,看的地震研究所的研究员们瞠目结舌。 按照地震仪的摆动,地球上1定有某地发生了规模巨大的地震。这场地震的规模是难以想象的,只有等其他数据都到来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说 9月1日下午13点10分,东北政府以及《东北日报》都发布了紧急消息。东北政府地质局地震研究所测到日本地区发生了大地震,强度极大。根据东北地震研究所制定的地震标准,这场日本地震的强度可能达到了81级。(里氏震级由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的查尔斯·f·里克特创立于1935年) 下午17点,日本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召开了密集会议,永田、石原、冈村3人聚集在1起,虽然永田已经与石原有了极大隔阂,却还是不得不让石原第1时间得知消息,他脸色阴沉的说道:“东京发生了大地震。” 日本地震多发,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石原甚至是冈村感觉有什么奇怪。永田则继续说道:“东京塔断成了两截。” 1923年的东京塔是日本东京的标志性建筑,却不是1957年2战后的那1座。现在的东京塔的主体是1个白色的圆柱体,高1062米。不过从外形上看似乎并不像是1个塔而是1个圆锥体。它的底部则是1个圆球形状的外圈,塔内则是1个圆形的塔顶。外形像是灯塔,而东京广播电台的发射器都在其内。 这座塔建设的时候设计的十分坚固,永田、石原、冈村都不止1次去过参观。石原听闻连东京塔竟然都因为大地震而折断,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冈村同样脸色阴沉,却立刻说道:“现在我就去下令,马上封锁消息!” 永田点点头,“辛苦你了,冈村君。” 说完,永田1言不发的看向石原。石原莞尔便是计谋百出,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永田铁山神色肃然的说道:“石原君,就已经知道的情况,东京地区的大量建筑已经被地震摧毁了,整个东京各地都起了大火。工厂什么的毁坏无数。要不了多久,大本营就会下令我们立刻展开进攻。我会再试1次,但是我最担心的是何君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我们已经撤不下去了。石原君,面对接下来的血战,请石原君1定要协助我。” 石原莞尔正想说些什么,外面跑进来1位通讯官,他声音激动又惶恐,大声喊道:“报告参谋长!对面的敌军以东北军总司令何锐上将的名义发来电报。” 石原莞尔心中1紧,又莫名的生出了些期待。永田铁山大声命道:“念!” “东北政府告知日本政府。今通过东北地震研究所监控得知,日本遭到强烈地震袭击,日本民众在自然灾害中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故建议东北政府与日本政府从1923年9月1日开始,停止1切军事行动,避免更大悲剧发生。同时,进行停战协议的商榷。自然灾害或难避免,但人祸可以因善意而终止。中国素来礼仪之邦,也望以明文国家自居的日本政府以日本人民生命为重,停战议和,使得百万大军能够回国救灾,挽救日本受灾民众于水火之中。 中华民国东北政府主席:何锐。1923年9月1日下午17时正。” 石原莞尔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才是他认识的何锐。精明狡诈,却也有着人类该有的人性。 永田铁山听完电报,当即喝道:“下令全军所有无线电部门,禁止传播此消息!” 正文 第319章 根本分歧(九) 段祺瑞与徐世昌的汽车驶入1条京城再普通不过的胡同内,就见胡同两边墙皮斑驳,灰色的墙壁在晚霞更显得陈旧。 到了1处4合院门口,车刚挺稳,门内走出警卫来迎接。京城的邻居们也算见过市面,虽然远远的旁观,却也没人大惊小怪。 警卫引领着段祺瑞与徐世昌进了正厅,就见张锡銮1身轻暖的锦袍,坐在正厅内的沙发上。见两人进来,张锡銮有气无力的招招手,“两位老弟,不必多礼,坐。” 此时,墙边的自鸣钟突然奏鸣起来,机关控制的小门1开,两支小鸟从古旧的机关门内探出身体,咕叽咕叽的叫了7声,又被机关自动收回。小门也随之关闭。颇有年头的自鸣钟随即当当的响了7次。向正厅内的众人提醒,现在是1923年9月1日晚上7点。 身 民国大总统徐世昌与总理段祺瑞坐到民国6军总长张锡銮身旁,1时无语。反倒是张锡銮颤巍巍的抬起双臂,命道:“徐老弟,段老弟,握着我的手。” 徐世昌与段祺瑞见张锡銮须发皆白,脸色如同白纸般毫无血色,各握住张锡銮1只手,只感觉张锡銮的手掌冰凉。9月1日是阴历7月21,处暑刚过,白露还没到,可张锡銮的手就如寒冬腊月般寒冷。两人都明白,张锡銮这刚过了80岁大寿的老头子只怕是命不久矣。 张锡銮感受着徐世昌与段祺瑞两人手掌上的温热,叹息1声,缓缓收回手臂,“两位老弟,我断然活不过今年冬天。今日请两位老弟来,想来两位老弟已经收到了何贤弟的电报了吧。” 徐世昌叹息不语,段祺瑞倒是强打精神答道:“张老哥,兄弟们以前就是不服气。今日方知老哥识人之明,绝非我等能比。在东京的大使馆发来电报,讲述大地震后,东京倒塌建筑无数,大半市区化作火海。日本关东乃是其精华所在,遭此大难,数年才能恢复。何老弟在电报里说,日军定然垂死挣扎,力求攻破鸭绿江防线。从去年10月到现在,日本百万大军打了11个月,还没能攻破鸭绿江防线,今日强弩之末,更做不到。此次前来,兄弟们就想请教哥哥,何老弟可否给兄弟们留几分体面。” 张锡銮心中不快,然而身体衰弱至此,连不快的感觉也很稀薄。这让张锡銮能心平气和的慢慢说道:“老位老弟,王士珍王老弟写信过来,说何贤弟那边已经谈过两位老弟的事。两位老弟可否觉得何贤弟亏待了两位老弟?” “张老哥……”徐世昌想解释1下。 张锡銮当即打断了徐世昌的话,“听我说!” 徐世昌不得不闭上嘴,而张锡銮又问了方才的问题。段祺瑞答道:“张老哥,我与徐大哥队何老弟的安排并无不满。可北洋还有这么多兄弟,何老弟只字不提!” 张锡銮本想开口,却先喘息几下才继续说道:“1众北洋兄弟们的出路也容易得很。何贤弟,还有这些年跟在何贤弟手下的那帮北洋小兄弟们,他们有什么待遇,让何贤弟按级别,给北洋兄弟什么待遇,两位老弟觉得可否公平?” 徐世昌与段祺瑞微微叹息,沉默不语。张锡銮说起何锐以及何锐部下都是北洋,这话倒是没错。何锐本就是根红苗正的北洋1脉,他手下的教育部长赵天麟、水利厅长卢道明,是北洋外派的留学生。东北行政长官吴有平、工业厅厅长庄嘉雄都是北洋的大学毕业。 ~ 东北6军大学校长周胤善是北洋派出去的留学生,后来的保定6军军官学校教官,东北军名将徐乘风、程若凡、许嘉、钟义府、胡秀山、郑4郎,都是保定6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 所以张锡銮说,让京城的北洋政府中人与东北政府同等级别的人有同等待遇,的确是很公平。然而这个‘公平’本身就是徐世昌段祺瑞手下们无法接受的。 张锡銮又喘息几下,命儿子取来1份文件递到了徐世昌手中。徐世昌打开1看,竟然是1份声明。张锡銮宣布将所有土地、房产都捐赠给东北政府。 徐世昌叹息1声,“张老哥,你这又是何必!” 段祺瑞接过文件看过,无奈的说道:“张老哥,我知道你是要给兄弟们做个榜样。徐大哥和我,还有不少老兄弟,并非不懂事。若是让我等将土地房产捐给国家公有,我等没什么不能答应。然而北洋这么多人,已经不是兄弟能够完全做主。” 张锡銮呵呵冷笑,“两位老弟,我在两年前就已经准备好这份东西。到现在才发,是想等着兄弟们自己明白过来。我没几天好活,等不了兄弟们。两位老弟,我最后再说两句。” 在当下北洋政府眼中,张锡銮是个很特别的存在。既重要又有些令人厌恶,因为张锡銮作为新老北洋的连接点,管用又不管用。 说张锡銮不管用,是因为张锡銮不能替代何锐答应什么。说他管用,则是因为张锡銮答应的事情就应该可靠。 此时见张锡銮真的没几天好活,何锐又在这关键时刻获得了对日战争的优势。北洋与何锐纠缠的时间剩下的不多。两人正想再讨价还价,就听张锡銮说道:“今日请两位老弟来,乃是兄弟1场,当再见1面。我今年8十,死也是喜丧。我死之后,当鞭炮齐鸣,灵堂无需哭泣。大家热热闹闹吃顿酒席,谈论老朽1生种种人说‘身前事,身后名’,老夫到此时候已经人人评说。两位老弟,天晚了,我就不请两位老弟吃饭。我甚是疲惫,先回屋睡了。” 说罢,张锡銮让儿子搀扶自己起身,颤巍巍向着里屋走去。 说app—<—> 徐世昌与段祺瑞只能告辞。刚出的门,还没进汽车,就有人送来信。段祺瑞借着旁边警卫提着的马灯看完,气的1脚踢在汽车上。 徐世昌拿过信来1看,也变了脸色。原来陕西的冯焕章通电全国,东北政府与日本大战,振国威,驱外辱。所以,9月1日开始,陕西接受东北政府的领导。 这就开始倒戈跳槽了么?!徐世昌怒极而笑,“哈哈!好1个冯焕章,干得好啊!” 此时何锐正与吴有平并肩站向东北政府大楼院内的门口。周围的部队人员来来往往,岗哨密布,卡车、汽车在政府大楼前停满。勤务兵们将大量通讯设备以及所需的物品往车上搬。何锐即将亲自前往鸭绿江前线指挥接下来的战争。 吴有平与何锐两人正说着后勤的事情,通讯兵跑来送上冯焕章的电报。陕西的投降并没有让何锐感到欢喜,反倒不快的对秘书命道:“明天就将此事刊登在报纸上。同时表达东北政府的态度,东北政府接受陕西的投靠,东北政府现在命令陕西继续接受中央政府的指挥。” 吴有平愣了愣,接着就被逗乐了,“主席这么做的话,他们两边都不高兴。” 何锐不快的答道:“我们不能给幸进之徒以机会。而且冯焕章这么做,本就已经得到了好处。他还想要什么呢?” 吴有平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说道:“主席,后方的物资供应没有问题,前线可以放手开打。” 何锐点点头,“嗯。我也希望战争能够如我所料。早日结束战争,早日统1全国。” 见何锐要上车,吴有平却叫住了何锐。灯光下,吴有平的眼睛亮亮的,“主席,从你到4平开始,现在不过8年有余。我觉得好像只是1瞬,却又觉得恍若隔世。此次你去前线,请1定注意安全。” 说,欢迎下载- 看着吴有平那难以控制的情绪,何锐突然想起最初见到吴有平的时候,吴有平也是这般慷慨激动。不过那时候吴有平对何锐并不相信,却还是前来请求加入。 转眼间,2十多岁的青年已经是3十岁的成年。看着吴有平疲惫的神色,何锐拍了拍吴有平的肩头,“有平,放心,和同志们在1起,我安全的很。” 说罢,何锐与吴有平握手道别,进了汽车。先导卡车驶出大门,好几辆同样样式的汽车随即跟着驶出大门。车队直奔火车站,准备乘坐专列出发。 何锐此时心中也没什么欢喜,心中都是接下来的安排。战争打到这个份上,虽然还是百万对百万的大战,却已经是政治仗而不是军事仗。歼灭这百万日军,的确可以彻底扭转中日两国的力量对比。但是对于未来的安排并不有利。 如果采用政治战的方式,部队有没有能力打到那个恰到好处的程度,着实令何锐不敢确定。而且部队现在士气高昂,只怕太多官兵所期待的就是歼灭日军。 作为有可能被歼灭的日本满蒙派遣军,司令部里面,副参谋长石原莞尔此时正在大声询问通讯官,“东京还没有回电么!” 通讯官当即答道:“报告副参谋长,正在每半小时向东京发报1次。到现在,大本营并没有回电。” 石原莞尔这才继续问道:“有其他消息么?” 通讯官低声答道:“报告副司令官,有些明码电报,并非发给我们的。而是外国在日本的电台发给外国的,电报里面说,东京与横滨都燃起大火。” 根据在日本本土的各个军队指挥部门之间外来的电报,基本确定大地震在关东地区,遭到重大损失的动静与横滨。在这不幸之中,由于此时正是战争期间。日本在本土还有百万大军,军队在地震爆发后虽然有短暂的混乱,却也很快行动起来,在各个地方弹压匪徒,恢复秩序。到现在,非地震区的城市已经安定下来。 说 这些消息让石原莞尔心中百感交集,日本工业商业云集关东平原,此次大地震已经重创了日本工业和经济。最麻烦的是,地震引发了海啸,让关东地区的港口遭到了巨大损失,短时间内朝鲜前线无法得到物资补给。 正如永田铁山所说,何锐绝不可能看不明白这点。如果东北军在此时全军猛攻,日军根本没办法撤下去。石原莞尔相信,如果何锐想歼灭日军,是能做到的。 就在此时,电报官突然喊道:“阁下,大本营来电了!” 石原莞尔连忙等着出消息,不久,1份电报送到他手里,“满蒙派遣军司令部,当此之时,请立刻发动进攻,获得进展,使敌军不敢在此时进攻我军。另,注意朝鲜逆贼的破坏。” 关于电报的前1段内容,石原莞尔不奇怪。永田铁山早已经正确的预言过,大本营1定会下达进攻令。但是这后半段,就着实有些奇怪。 石原莞尔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东京与横滨街头,在那些火光还没熄灭的街区旁,大量日本青年组织已经手持武器聚集起来。他们的首领们举着火把,高声对着聚集起来的青年激进派喊道:“朝鲜人准备暴乱,在水源里下毒,阻止我们救灾。诸位国民,到了我们奋起的时候,把这些作乱的朝鲜人抓出来杀了!” 火光中,那些青年激进派的眼中闪动着绝望激发出来的兽性,宛如1群群的豺狼。听着首领们的鼓动,这些已经暴徒化的日本青年1起高举手里的武器,大声应和着。 首领们也不废话,拎着武士刀就开始行动,直奔各地朝鲜在日本的聚集区。 之所以没有针对在日中国人的暴行,是因为日本政府在战争宣传鼓动中,已经让日本国民知道,在日本的所有中国人都被抓起来了。而且日本本就地震频发,即便关东大地震十分猛烈,也没让日本人觉得地震本身有什么不正常。绝望中被激发出来的兽性都指向了平日里抢了日本人工作的朝鲜人。 在总动员体系下,朝鲜人也被集中管理使用,并没有分散居住。并不怎么熟悉地震的朝鲜人遭此大劫,在地震中逃出性命的朝鲜人都集中在做工的居住地。 说app—<—> 这些日本暴徒冲进1个朝鲜劳工居住地,不由分说就开始杀人。这些朝鲜劳工居住地惨叫连连,鲜血飞溅。没多久,朝鲜劳工就尸横遍地。 这些朝鲜劳工本就属于各个工厂主,见到自己廉价劳动力被杀,幸存的工厂主忍不住上前阻止。暴徒们都杀红了眼,1把拽住工厂主询问,“你是不是和朝鲜人1伙的。” 有些工厂主眼见势头不对,赶紧为自己分辨。却总是免不了有些头铁的,就用警察什么的威慑暴徒。此时东京、横滨等地的警察都自身难保,哪里有心思对付暴徒。 头铁老板的话不仅没有吓到暴徒,反倒激发了他们的凶性。眼见工厂里也是有些值钱的物资,1些暴徒索性大声喊道:“抓到了!抓到了勾结朝鲜人的国贼!” 这些工厂老板们平日里盘剥压榨工人,早就人嫌狗不待见。此时有人高声喊出了可以用正义之名行凶的理由,暴徒们1拥而上就将老板杀害。随即开始冲进工厂抢掠起来。 抢掠的规模越来越大,有些暴徒杀的兴起,索性又放起了火来。本就没有完全熄灭的城市废墟,再次燃烧起来。 9月2日清晨,军队终于冲进城市,开始镇压暴乱。 日本大本营楼顶,小畑敏4郎大佐举着望远镜看着在市区里面展开的6军部队。这些部队荷枪实弹,在街上遇到手里有武器的,只要在军队呼和下没有立刻跪地,马上开枪击毙。 小畑敏4郎并不在意这些人中是否有被误杀的,军队接到的命令就是接管城市,完全恢复秩序。不管杀了多少人,在小畑看来都只是为了恢复秩序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军队横扫了1个个街区,就见各地都有被杀害而死的尸体,更强化了军队认为城市已经被暴徒占领的看法。血腥的镇压沿着道路展开,随即向着各个工厂商店的废墟延展。 小畑敏4郎看了1阵,走下楼顶,去参加早上的军事会议。会议上非常沉闷,很多最基本的常识,都没人去提及。这绝非将校们不知道,正因为将校们都知道,才不能说出口。 譬如,东京湾海啸摧毁了港口,关东地区已经生产出来的军需品无法供应到前线……如果那些工厂里面的仓库还被保全的话。 想利用铁路运到日本西海岸,就得先修复被地震损坏的铁路。这些工作绝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在鸭绿江边的百万日军,在半个月到1个月内,得靠存储的弹药物资维持下去……如果东北军允许日军这么做的话。 参谋本部在地震发生后,在受损的大楼里彻夜工作,最终得出了1个其实早就能确定的结论。在鸭绿江前线的百万日军无法有序撤下来。 东北军之前能撤下来,因为东北军只有50万军队,准备充分,还有大量卡车作为运输工具。这些条件日军1个都不具备。开始撤退,就会变成混乱。 综合了这些因素,小畑敏4郎大佐发现,日军在此时发动佯装进攻,是弱者示以强,符合兵法。甚至是当下局面中最不坏的选择。 在这种时候,没什么好讨论的。会议就这么草草结束,唯1令人振奋的消息是在上午9点,1部分日军深入灾区后,在街头会师,组建起了隔离带。至少东京的秩序将在比较快的时间内完成。 在日军各部队在东京街头碰头之时,鸭绿江两岸的日军与东北军也已经开始了炮击。 9点15分,东北政府的电报发向世界各地,主要是希望日本能够接受到。 ‘东北军于9月2日9时遭到日军进攻。在东北军释放了巨大善意的当下,日本政府不仅不考虑为了人民生命而接受,反倒挑起更大规模的战斗,以维护其所谓脸面。这种行为完全不是文明国家该有的行为。为了惩戒日军,东北军发动代号为‘泼凉水’的军事行动,对日军进行惩戒性反击。’ 当然,在‘泼凉水’军事行动中,飞向日军头上的绝非清亮的凉水,而是1发发炙热的炮弹。到了上午12点,永田铁山发现东北军的炮击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空袭也更加猛烈。空中的飞机体积更大,载弹量更多。 习惯了几枚炸弹落下的日军炮兵突然发现,从天空中降下的不再是0星炸弹,而是1连串几十枚炸弹。在东北军的猛烈轰炸之下,日军的炮兵们不得不撤的更远,暂时脱离了对射。 也就在此时,永田铁山接到了报告,东北军开始在鸭绿江上架设浮桥。 正文 第320章 根本分歧(十) 9月2日到9月6日,‘泼凉水’行动完全没有停止过。当东北军在鸭绿江上完成浮桥建设的那一刻,日军即便再不想打下去,也必须打下去了。如果防线被东北军击破,再出现一次败退到平壤的局面,从司令部的将官到师团长都要切腹谢罪。 到了9月4日上午,战场上基本听不到日军大口径火炮的轰鸣声。并非是因为这些大口径火炮全部被东北军摧毁,而是每一门火炮只剩下不到3发炮弹。只能将炮弹集中给一些状态最好的火炮,在最紧急的关头动用。 没有了重炮掩护,东北军步步进逼。只能在阵地上冒着东北军的炮击,用小口径火炮以及机枪打退东北军步兵进攻。 到了9月6日中午,上到参谋长永田铁山,下到师团长都红了眼。连续数天的高强度作战,让这些指挥官们完全没有时间休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让日军指挥官们的心态都崩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9月3日,东北军就在日军后方实施了小规模空降。空降小分队并没有骚扰作战,而是在日军后方的广大空间里轻松的完成了炸铁路,炸桥梁的任务。这些计划在东北军占领朝鲜北部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完成。各个小分队完成了一连串的破坏工作后,乘上前来迎接的飞机,靠着飞行员精湛的技术以及早就安排好的起降场地,在气急败坏的后方日军拉网式抓捕中轻松飞上天空,返回了东北。 为数不到百人的小分队造成的破坏是致命的,永田铁山发现,前线日军在七天内连已经运到釜山、汉城的炮弹都无法得到供应。 之后,东北军又对日军来自海岸线的补给线进行了轰炸,炸毁了不少在道路上运动缓慢的运输车辆。东北军战斗机掠地扫射,造成的日军人员损失则远大于轰炸机。 石原莞尔让自己淹没在地图之中,拼命的想从各个地形中找到能够最有效反击的路线。此时,重炮炮弹已经用尽,步兵支援火炮的炮弹靠纯靠人力运到前线,每天也有一点点。却也是杯水车薪,只有最关键时刻才能使用。 不得以之下,石原只能靠着进攻路线这种纯战术技巧的方式来应对战斗。 此时冈村宁次拖着疲惫的身体,以他此时的最快速度进入司令部,永田铁山立刻站起身,通红的眼中都是期待。 冈村宁次语气艰难的报告了消息,“参谋长阁下,海军已经提供了他们能够提供的所有100口径舰炮,以及全部炮弹。参谋长阁下,子弹供应也遇到了问题。一队运输子弹的人员向前线靠近的时候被敌军飞机发现,遭到了攻击。” 永田铁山开口了,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不过从几个音符,冈村宁次就明白永田铁山想问什么,他答道:“参谋长阁下,现在部队的重机枪子弹几乎耗尽,只有三分之一的重机枪还有一个基数子弹。士兵的步枪子弹不到两个基数。” 永田铁山颓然坐下。这一刻,永田自己都觉得讶异,一向自信的自己竟然也会绝望。但此时永田只感觉到麻木与无奈。大日本帝国尽力了,陆军尽力了,甚至海军也提供了力所能及的支援。 此次失败固然有关东大地震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原本并不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冒这么大的风险。所有的一切,其实是陆军要证明日本不成文的国策依然有效。日本不成文的国策,指的是在大陆政策上,日本要维持中国的分裂状态,从中轻松获取利益,进而保持日本在远东的绝对优势地位。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现在的失败,就意味着不成文的国策已经彻底失败,日本国内将就新的日本国策进行选择。无论是哪一种政策最终被选中,日本都失去了阻止中国统一的战略可能。等日本决定了新的方向之时,中国必然被何锐完全统一。 冈村宁次看出了永田铁山的绝望,只能转头看向石原莞尔,“副参谋长阁下,你有什么看法么?” 石原莞尔抬起头,通红的眼睛中倒还算冷静。他扶着铺满各种地图的桌子,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冈村君,当下如果想撤退,只有打出一次反击。敌军对我军的进攻始终浅尝辄止,就是在努力消耗我军弹药。这次,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敌军进攻的时候,把他们放进我们的阵地,引诱敌军大部队继续突进。等交战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发动刺刀反冲锋。” 冈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石原莞尔神色不变,甚至更坚毅了一些,“冈村君,我知道这对于各个师团的作战是极高的要求。会有很多师团顶不住,但是不这么做,再攻防一次,我们的战线就会崩溃。十九、二十师团的命运就会降临在我们头上。到时候我军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听到全军覆没这句话,冈村打了个大大的冷战。11个月前,冈村与石原迎着猛扑而来的东北军前进,完成艰难无比的大撤退之时,他都没有真的绝望。此时,冈村却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没入冰水,彻骨的寒意仿佛攥住了他的心脏。 此时,桌上的一众野战电话先后疯狂的响起来。远处,隆隆的炮声响起。不用接电话就能知道,东北军的进攻又开始了。 正文 第321章 会面(一) “东北军撤退了……你们加强防御。”冈村宁次放下电话。就在纸上诸多数字中勾了1个。这些数字代表是番号,现在有1大半的数字都被勾过。当下东北军本有战斗优势,却选择了撤退。那些炮击是预防阻拦,并非主动进攻。 永田铁山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局面已经很明显,东北军并不想进行1场惨烈的决战,但永田仍旧不能完全确定理由何在。 石原莞尔已经沉思许久,他突然站起身说道:“这1仗必然是何君亲自指挥的。” 对这种没有多大意义的猜想,永田并没有回答。就见石原拿起军帽认真带在头上,说道:“何君定然到了前线,我要去见何君。”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永田与冈村对视1眼,两人都想开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夜色逐渐降临,枪炮声完全停止。在9月凉爽的夜空中星光璀璨,鸭绿江恢复了平静。经过了连续5天不休不眠的战斗后,好像完全消失了踪影的小虫子也仿佛突然就出现了,发出各种鸣叫。虽然日军依旧严加防备,而军人们仿佛被妖精洒下催眠花粉,在营地,在战壕,甚至在自己的哨位上站着陷入了沉睡。 小说。app<,。app。 晚上23点,1队日军带了1名东北军的军官以及石原的副官前来。东北军的军官向永田敬礼,“永田参谋长阁下,石原阁下正在与我军统帅何锐上将喝酒。他命我前来转告消息,明日是日本6军大学的返校日,邀请我军统帅何锐上将与6大同学聚会。何锐上将已经同意参加,石原阁下请我带信,日军这边就请永田参谋长阁下代为组织。” 永田没有多问,只是答道:“那就请回去后告知石原君,明日有聚会,今日就少喝些。” 等中国军官在日军护送下离开,永田又询问了石原的副官,得知事情就是如此。等石原的副官告退后,永田苦笑道:“论洒脱,我不如石原。” 冈村微微点头,却没接话。他知道永田已经决定参加这次会面了。 9月7日上午10点,明媚的阳光不再被炮火硝烟遮蔽,将阳光撒在鸭绿江两岸。1众日本军官穿过满是单坑的大地,到了鸭绿江边朝鲜1侧的高地上。人人胸前佩戴着6大校徽,也就是被称为‘天宝钱组’的标志。 站在这处高地看下去,附近有1座东北军的浮桥,此时东北军已经从浮桥旁撤下。但是在远处,隐约能看到东北军的部队身影。在朝鲜这边,日军也有所警戒。 矶谷廉介这种家伙虽然是6大毕业,还是何锐的同期,却没被通知参加同学聚会。便是如此,不少6大同学神色中依旧满是恨意。如果不是在入场的时候被收走了配枪与军刀等武器,不少人的手大概就要握在武器之上吧。 10点5分左右,3名骑者出现在浮桥那头。众人远远就见到左边那人正是石原莞尔,石原本就不擅长骑马,此时过浮桥,更是有点歪歪斜斜的。 3人很快到了会场入口,翻身下马。栗林忠道大尉上前敬礼,他神色本不好看,但亲眼看到何锐竟然真的来了,很自然的伸右手接过缰绳,左手敬礼,“欢迎学长前来赴会。” 何锐没见过栗林忠道,便问道:“这位学弟该怎么称呼。” 小说 “学长,在下栗林忠道。” “哦……听说过。”何锐上下打量栗林忠道,不禁微微点头。栗林忠道,1个在2战中其实不支持扩大战争规模的日本军官,并不受日本军部待见,整儿战争前期没什么作为。然而在日本覆灭之前,栗林忠道指挥日军死守硫磺岛。面对十倍于他的美军兵力,数十倍于他的美军火力,苦战1个多月。 硫磺岛战役结束后统计,军从1945年2月19日至1945年3月26日,日本守备部队阵亡22,703人,被俘1,083人,共计23,786人。美阵亡6821人(其中6战队阵亡5324人),伤21865人,伤亡共计28686人。 这是整个2战中,日军唯11次伤亡少于美军的战役。也是贡献了后世作为海军6战队著名插旗照片的战役,这张照片随着惨烈的战争过程,成了后来美国6战队乃至于美军的军魂影像。 美军太平洋战场上获得了国会勋章的战斗英雄中,近3分之1都来自硫磺岛战役,可见此战的惨烈。 栗林忠道并不清楚何锐怎么就知道的他,不过何锐神色诚恳,不像是作假。便答道:“竟然被学长听说过姓名,在下十分荣幸。” 何锐拍了拍栗林忠道的肩头,“栗林,你坚毅聪慧。绝不会随声附和,始终坚持本心,未来必然成为大人物。” 栗林听何锐语气中毫不做作,不由得感佩的答道:“学长乃是6大骄傲,在下素来钦佩。”此言绝非栗林奉承。如果不考虑此次中日大战,何锐优异的学业成绩,深刻的见识,以及在东北建设的种种成就,以及因此获得的地位飞速提升,都领6大同学们感叹。 如果考虑此次大战,何锐建立的东北军在战场上的表现,更令6大同学痛恨之余,又钦佩何锐的力量。 此时,已经抵达会场的6大同学们下来迎接。大家就见何锐与旁边的东北军军人都穿着作战服。以东北军制度,军服、作战服统1样式,绝无军阶差距。不过何锐胸前佩戴着6大校徽,肩头是上将阶级章。旁边的那1位则是肩头佩戴中将阶级章,虽然容貌十分年轻,目光中也有些许好奇,却神色自若。 —— “永田学长……冈村学长……本间君……山下君……东条君……”何锐与学长和同学们11握手。众人神色中原本都有些尴尬,但见何锐十分亲切,神色中也没有丝毫傲慢。气氛也慢慢的热络起来。 等互相见过面,永田铁山笑道:“何君竟然亲自前来,这份胆气着实令人钦佩。” 何锐见永田取消自己,也毫不示弱,“当下日军将败未败,诸位依旧敢先到两军炮火射程内,这份勇气才是真令人钦佩。若是诸位遭遇不幸,日本6军十年也未必能恢复。” 双方见对方都不示弱,不禁苦笑。但最初那种若隐若现的愁云却已经被驱散,永田说道:“何君,请随我入场。” 何锐连忙说道:“稍等,我带了伴手礼。”原来3人前来的马匹的马鞍上,左边挂了食盒,右边是4瓶捆在1起的大吟酿。自有学年靠后的学弟们取下伴手礼,跟在学长身后。1行人上了高地。 鸭绿江沿路江两岸并不缺乏野生树木,被战火摧残后所剩无几。这个高地上竟然有1棵树幸运的存活下来。此时众人按照日本习惯,用帷幕圈出会场,这棵树正好处于会场1角。 哪怕是这么简单的布置1下,就看不到外面残破的地面,蓝天、白云、绿树,地上铺设的草席,1拉溜的小桌子。众人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在6军大学校园中的日子。 何锐入席后就向众人介绍同来的东北军将官,“诸位,他是我军胡秀山中将。虽然不是6大毕业,想来大家也都多少听说过。” 1众6大校友目光都聚集在胡秀山身上,如果目光能反射阳光的话,胡秀山大概已经被点燃了。最后永田铁山叹道:“听闻胡君是保定6军军官学校毕业,那所学校果然英雄辈出。” 胡秀山本就不爱言语,此时只是点头致谢。 p>  何锐却不想冷场,就喊道:“既然是同学聚会,按照学校规矩,自然要有值日官。不知今日该由谁当值日官。” 这个问题1出,真难住了不少人。本间雅晴迟疑的问道:“今天是周几?” 1众将校们互相对视,大家都知道今日是9月7日。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命令都发不出去。但9月7日到底周几,绝大多数人居然不知道。最后还是冈村宁次答道:“今日周5。” 山下奉文大佐当即应道:“周5,不就是该东条当值日官么?” 本间雅晴也想起在军校时候的值日排班,立刻喊道:“东条,东条在哪里!” 东条英机本在后面坐着,听大家都在点名自己,不得不站起身。何锐也想起本日该东条值日。当即指着自己带来的1堆酒,“那就劳烦东条君了!” 东条无奈,只能带着毕业届数低的同学们开始给学长们斟酒上菜。等布置完毕,永田说道:“何君,我等局势不利,本该主动前去求见何君。不过何君既然主动前来,我便有事要问。” “永田学长请讲。” “何君必将统1中国,不知中国统1之后,中日关系会将如何?”永田问完,与其他6大同学1起看着何锐。 何锐朗声说道:“永田学长,当下同学聚会,让我想起8年前我毕业之日,与军魂报的编辑和各年级同学们1起在6大树下座谈。那时永田学长在欧洲,小畑军当时在,此时并不在军中。但冈村学长、本间君、山下君、东条君、石原君都在。此时此刻宛如彼时彼刻。不知诸君可否记得?” 小说,欢迎下载< 冈村宁次其实也想起那次聚会,听何锐提起,不禁点头。其他当年与会之人也都有些感叹。冈村叹道:“何君这么讲,我竟然想起当年所谈的正是东亚以及中日之未来。那时候我还觉得何君未免太过托大,不成想当下局面竟然更接近何君所描述的未来。” 此次前来的参加同学聚会的众将校中许多都曾经在《军魂》小报中当过编辑,或者曾经投稿。也参加过当年的座谈。回想起往事,也都颇为感慨。却有1半并未参加,这些同学便询问当年到底谈了什么。 何锐答道:“当年所谈与方才永田学长所问的其实是同1件事。既然永田学长先问,我就先回答永田学长。永田学长,当年俾斯麦统1德国,先击败奥地利,后击败法国。现在的德国前身,是普鲁士率领的北德联军击败了法国之后,在法国镜宫建立的德意志帝国的延续。我所做的,不过是学习俾斯麦当年战略,只有让俄国、日本这些周边强国不再干涉中国统1,才能顺利的统1中国。所以,我要回答永田君,未来的中日关系,自然要吸取德国的经验教训,决不能重新走上德法两国旧路。必须友好共进不可。” 永田神色中并无敷衍,他明亮的目光盯着何锐,“何君,你既然主动提到道德法关系,怎么就能确定未来中日之间不会走上两国彼此为敌的老路?” 何锐答道:“这就回到8年前我与同学们座谈时候谈到的问题。日本面临的问题不是如何与中国打仗,而是如何使得日本国家强盛,人民富余。现在中日两国已经打了这1仗,除了让两国财力耗尽,人民生活更加困苦之外,完全没有对国家有所帮助。不仅是中日,德法也1样。两国现在都是债务缠身,经济萧条。德国现在正在陷入恶性通胀的危急。” 见永田的确听进去了这些,何锐才继续说道:“两千5百多年前,老子就明白,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人类之文明,不论西欧还是东亚,都要遵循文明发展之规律。当前各国都1致追求发展工业效率,无视社会反哺分配规则,故每隔23十年必有大战或经济危机,此事终不可解。各大列强疯狂扩张殖民地、扩大原材料来源地与可控销售市场,看起来不可1世,实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然则又不得不1次又1次治乱循环,这根本就不是战争问题,而是根本上的生产与分配问题。若是不解决生产与分配问题,大战每隔35十年必然再起。只要不走出这个怪圈,日本也好、中国也好,都谈不上有什么国富民强的可能。” 正文 第322章 会面(二) 永田铁山本就是日本统制派的代表人物,听何锐从经济与发展的角度谈未来,自然能听明白。但永田铁山却不得不打断何锐的话,“何君,方才你说起学习俾斯麦统1德国的战略。却不知在何君的战略中,日本是奥地利还是法兰西?” 听到永田铁山这么问,6大同学们也都安静下来,等着何锐回答。何锐很清楚这帮6大同学的水平,他们完全能分清德国统1战争中,普鲁士对奥地利与法兰西采取了何种不同的政策。 “永田君。当下已经不是东北政府如何定位日本,而是日本如何定位自己。如果以东北政府的期待,能奥地利就不要法兰西。然而这种事情本就是双向选择,日本想当奥地利,我们就以奥地利对应。日本想当法兰西,我们就以法兰西应对。” 历史上普鲁士击败奥地利之后,俾斯麦压制了包括普鲁士国王威廉1世在内的1众政治不成熟的家伙,与奥地利签署了和平条约,不割地不赔款,只要和平。对于法兰西,普鲁士打赢普法战争之后,逼迫法兰西割地赔款。自此结下深仇大恨。 永田铁山很清楚东北政府当下没有力量暴虐日本,但是现在没有不等于未来没有。便语带双关的问道:“何君,普法战争后,普鲁士可是从法国索要到了50亿法郎的战争赔款,难道何君竟然完全不动心?” 何锐心中不高兴,就装作没听明白,就事论事的怼回去:“永田君是觉得日本有什么不了的东西,非得中国通过侵略的方式去掠夺不可?” 这话就很不客气了,1众6大毕业生神色中都有些悻悻。永田铁山即便知道何锐这是在表达不快,自己心中也难免受了影响,感觉很不高兴。但这就是现实,日本与中国的天然差距,已经决定了日本对中国的需求多,而中国对日本的需求少。如果日本可以完全自给自足,当下日本的大6政策就不会有这么多日本人明知十分艰难,却还是要咬着牙去坚持。 日本主动断绝与中国的经贸往来,中国受的影响很有限。中国断绝了与日本的经贸往来,日本经济只靠与其他国家之间万里迢迢的远洋贸易,肯定撑不下去。 永田铁山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便按捺住不快继续问道:“既然何君很看不起德法两国当政者制定的政策,若是何君身处俾斯麦的地位,可否有什么良策?” 何锐等的就是这样的问题,当即答道:“德国人说自己是德意志,日耳曼。法国人说自己是法兰西,高卢。其实从血缘上,两国是堂兄弟。为何两国要强调自己的不同?原因就在于民族主义。民族主义是1种面对外部压力,团结内部的手段。通过界定我们是谁,他们是谁,获得本国的内部团结,共同应对外部压力。法国如此,德国也是如此。在面对侵略者的时候,民族主义有相当正面的积极作用。但是,当侵略者被打败之后,民族主义就会被应用在其他领域,经济民族主义,政治民族主义。总之,都是党同伐异。此时民族主义负面因素就体现出来了。如果我是俾斯麦,我会尝试推动与德国与法国在关乎两国工业命脉的冶金行业建立煤钢共同体。德国有煤,法国有铁矿,双方在煤钢上进行1种超主权合作。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钢铁乃是所有工业国的命脉,听何锐竟然提出要让德法在这个领域合作,不少6大同学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只有少数人才微微点头。 说 何锐知道面前这帮家伙中,有相当1部分蠢货并不值得期待。但能够挽救1下的,何锐还是要尽力挽救。便继续说道:“很多人对于合作有个错误的理解,认为合作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错的。你就是你,我就我,这才是合作的基础。大家都知道合作是正确的,但是总有些蠢材把合作的具体内容当成合作本身,认为这些具体项目就是万能药,应该千秋万载,那就没有不自食恶果的。为什么要合作,因为合作是有目的的。那么,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永田并没有参加过8年前的座谈讨论,却在这8年中观察以及亲身体会到了东北在何锐领导下的变化。既然何锐如此坦率的声明,统1中国的目的并非征服4方,这才跟着何锐的思路问道:“听闻何君认为富国强兵都并非最终目的,而是以文明发展为目标方向。想来何君认为合作是为了文明发展喽?” 何锐知道8年前那次谈话并没有让这帮6大同学理解文明发展,既然此时有了讨论机会,自然要把问题尽量说清,“什么是文明?与诸位不同,我认为的文明,既不是和服,也不是长袍马褂;既不是浮世绘也不是水墨山水。我认为的文明,核心构成当为生存与发展。生存与发展的实现方式,表现为生产与分配。生产与分配在实际应用上,则表现为效率与公平的不可解。如果非得说文明有高下之分,分出高下的就是在应对效率与公平这个不可解的问题上,各个文明给的答案之间的区别。” 此时的日本,大学和军校是普通人唯2的选择。而考大学不禁要自身能力,还需要看出身,靠家庭财力。所以军校入学竞争比大学更激烈。6军士官学校大概就相当于中国21世纪的985、211,至于日本6军大学,则是堪比中国北大清华的硕士博士连读的水平。 虽然还有最少3分之2的6大同学对何锐的文明定义不甚明白,如永田、石原、冈村这帮人已经明白过来。永田拍案大赞,“好1个效率与公平不可解!‘不可解’3字,便讲尽了心酸事!我辈青年尽心国事,却觉得无计可施,甚至分庭抗礼,势不两立。往往不是真有对错,恰恰是以为自己所选的道路能够在解开效率与公平之间的难题,并不以为自己所面对的乃是不可解的难题。唉!不知我等是狂是愚,唯知1路向前奔驰。” 听到这话,大多6大毕业生心有所感,皆是叹息。石原莞尔也微微点头,心中觉得思路更清晰了许多。公平与效率之间或许不可解,但是社会发展却是有对有错。便是日本文明发展在公平与效率的难题前暂时找不到答案,可那个日本必须是劳动人民在国家权力体系中真正有1席之地的日本,而不该是当下这个权贵垄断权利的日本。 如果以‘效率与公平是不可解的问题’为借口,阻止占国家大多数的人民拥有政治权利,那就更可恶了! 讨论到这里,永田铁山率直的问道:“不知何君统1中国之后,对外可有什么具体政策?” 何锐知道想让日本6军放弃旧的大6政策,必须让他们看到新政策的好处,此时既然永田等人已经能理解1部分何锐的格局,就问道:“我欲尽快停战,却不知诸君对停战怎么看?” 永田没有开口,冈村宁次非常默契的问道:“不知何君对关东州与日本租界的问题怎么看?” 身 何锐笑道:“在我这里,不存在关东州与日本租界的问题。” 冈村不禁抿起嘴唇,停了片刻才问道:“那么边界呢?” 何锐答道:“我补充1句,不仅日本的租界问题在我这里不存在,所有所谓的外国租界,在我这里都不存在。至于边界,既然已经存在,就让它继续存在下去。” 所谓边界继续存在,冈村认为何锐的意思是不会对领土提出变更要求。至于租界不存在,冈村觉得何锐大概说的是心里话。想到欧美国家即将遭到何锐正面挑战,冈村发现自己心中不自觉就生出些期待与幸灾乐祸。 按捺住心情,冈村继续问道:“那么条约呢?” “条约之事我此时什么都不能讲,诸位静观其变吧。不过中国统1之后,我是乐见中日两国建立友好互信建的关系,我期待中日之间能够建立0关税的贸易自由区。欧美总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与中日两国人口对等,若是东亚能够团结,这自由贸易区之人力财力,绝不亚于欧美。我深知日本国内人口众多,就业机会匮乏。我认同人员、资本在两国之间合法与便捷的流动。中国会向日本提供劳动就业签证。不过此事需要两国在符合双方劳动法的基础之上,实施司法互助,以保护劳动者的利益。” 6大同学中虽然相当1部分并不懂经济,但是永田铁山懂。听何锐所说的皆是经济的要点,也觉得何锐颇有诚意。但这样的诚意此时只在言语上,永田铁山笑道:“以何君的才智见识,我绝不怀疑何君能够懂得这些政策的必然。然而哪个国家都是傻瓜多,聪明人少。不知何君的部下们会怎么看?”说着,目光就落在1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胡秀山中将身上。 胡秀山看到这么多日军将校看过来,便看了看何锐,就见何锐面带微笑1言不发,这才答道:“永田阁下,我东北军乃是文明党领导的军队,并不存在德国容克军官团那种势力。至于中国的政治,数千年来都是中央集权。1旦统1,就会是中央集权。这等国家层面的决定,自然没有地方派系利益置喙的余地。” 听胡秀山引用得当,条理清楚,不少将校们想到日本国内种种割据势力,不禁点头叹息。 永田知道到了当下地步,他能做的只剩下静观其变。便说道:“何君,是战是和自有政府决定。我等军人不可置喙。然而,若是东北军以为有机可乘,大日本帝国6军便是无法击败何君,却也有办法托住何君,让何君无法施展抱负。当此之时,我等这么说,何君或许不信……” 说app—<—> 何锐打断了永田的话,“不,永田君,我完全相信。而且我很期待日本6军拥有这样的实力。若是作为日本支柱之1的6军倒了,日本定然被欧美控制。欧美对日本只有控制利用的心思,绝无建设日本的打算。若是我等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日本必然陷入被欧美永远控制的局面,而日本则会成为欧美牵制中国的抓手。两国自此再无宁日。” 听到这话,永田等人心中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永田,他其实还是怀疑何锐为何没有选择彻底击溃日本6军的战略。此时也终于找到了1个在战略上合情合理的解释。 日本6军虽然觊觎中国大6的资源与市场,同样也坚决维护日本的独立。能够利用欧美的时候,日本6军当然不会放过,对于让日本成为欧美附庸的政策,日本6军则是坚决反对。 不管中国发展的多快,很长1段时间内是不可能拥有与欧美对抗的实力。如果日本6军被彻底削弱,沦为没有发言权的1群人。日本很可能会因为仇恨与恐惧,完全投到欧美那边。 能够在这个战略层面上理解并且把握战争的度,非得坚定睿智,没有被仇恨蒙蔽的统帅才能精准把握。而且,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就更是1种挑战与考验了。 想到这里,永田感叹道:“若是河合操校长能够参加今日之聚会,见到我等畅所欲言,当极为欣慰。” 6大同学们皆是沉默。何锐则对着1众6大同学大声说道:“河合操校长光荣切腹之前,在下曾亲自见到校长,请他允许在下派兵护送他离开。然而河合操校长人品高洁,断然不肯抛下官兵。在切腹前,在下与河合操校长饮酒长谈,校长叮嘱在下,不管是中国胜还是日本胜,都不能让欧美胜利。否则,东亚将永世不得翻身。今日,河合操校长的叮嘱犹在耳边。在下有生之年,定然不会让河合操校长的理想落空。” 说着,何锐端起酒杯,“在下离开日本之时,不少同学前去送行。当时在下就说,待得中日交战,还望诸君为帝国奋战。此时,在下见到诸位同学奋勇之表现,不愧武士之名,甚为佩服。在此,在下向河合操校长,以及诸位同学致敬。” 1众6大同学皆端起酒杯,永田大声说道:“向河合操阁下,致敬!”随即1饮而尽。 众人皆跟着喝光杯中酒。永田对东条英机说道:“东条,你是今日值日官,开宴吧。” 正文 第323章 会面(三) 聚会结束,告别了喝的满脸通红的陆大同学,何锐与胡秀山骑着马通过鸭绿江上的浮桥。早就在这边等着的同志们如释重负,何锐笑了笑,“哈哈,同志们,我早就说过了。只要大家在鸭绿江这边一站,我就是安全的。” 同志们也不去与何锐说笑,赶紧将何锐与胡秀山护送上一辆汽车,沿着最安全的路线向着鸭绿江防线中撤退。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回到司令部,徐乘风、钟义府、程若凡已经迎了出来。见到何锐,徐乘风上前说道:“主席,你们回来,我们就放心了。不知日本那边可否与主席想的一样?” 何锐与同志们往司令部里面走,同时说道:“日本还不具备改变政策的外部条件,但是停战的条件基本完成。对了,浮桥开始拆了么?” 徐乘风答道:“除了之前说好的留下的那两座,其他的都已经开始拆除。主席,我们什么时候南下?要不要派先头部队?” 何锐摇摇头,“先头作战准备要做,却不是针对北洋。” 钟义府最先明白过来,当即喊道:“请主席一定要将这次作战交给我!” 其他同志们此时也已经想明白过来。不过大家都指挥过作战,也没人和钟义府争。徐乘风脸上笑容洋溢,“主席,这么做的政治意义很大。我想问问苏联与日本会怎么看?” 此时众人进了司令部,大家围坐在桌边,何锐解释道:“日本定然是如释重负。如果我们只打日本,其实对日本很不利。我们将京津直隶的外国驻军一举扫平,日本定然是感觉它们又有了机会可以利用。至于苏联,大家觉得呢?” 徐乘风也有了判断,程若凡则自告奋勇的解释道:“苏联近一年来其实非常高兴。远东最大的两股力量互相厮杀,苏联的压力自然极小。日本停战,我们又对其他国家如此强硬,苏联觉得他的好日子还在继续。” 何锐表示赞同,“正是如此。而且苏联可能想不到,我们会对这些驻军进行审判。此次派去的人除了盯住外国驻军,以确保我们行动之时,那些外国驻军不能乘船逃走之外。更重要的工作就是收集那些外国驻军的罪行。人证、物证都要尽量齐全。凡是在中国犯罪的外国驻军,完成审判后,尽量处决。正式的外交使馆与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在外交部都有名单。除了这种人之外,其他的都不要放过,一律抓了。各部队不要和那些人谈什么外交,如果那些人抗议,就告诉他们,东北政府并没有参与那些所谓的谈判,所以东北政府没有义务承认所谓的条约。此次行动是剿匪,而不是战争。” 听完这些,徐乘风猛然在钟义府肩头猛拍一掌,“义府,你要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办好,不如让我接替你。”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钟义府满脸兴奋,“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给别人!你不用想这好事。” 看着年轻军人们的欢乐与期待,何锐心中着实开心。对钟义府继续安排,“你解决了外国驻军后,我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如果徐世昌段祺瑞能认清形势,向皖系北洋军下达服从我军指挥的命令。我军就前去交接,具体怎么做,义府你清楚么?” “大概就是在四平,以及接收沈阳那般吧?”钟义府参加过这两次军事行动,有些经验。 何锐也不知道具体会怎么样,就命道:“你们现在抓紧时间做计划。我们对于北洋军的态度很明确,北洋军必须接受彻底整编。凡是不接受的,就强行解除武装。若是抵抗的,就歼灭。当然了,能少点人,就少死点人。毕竟是咱们中国人。还有一种,很可能拉着队伍向南方去,投奔直系的曹锟、吴佩孚。这种部队,撵一撵,把他们撵走就行。不用通过追击战来歼灭。” 钟义府连连点头,“这是要让敌人尽可能扎堆么?” 何锐点点头,“这是一个目的。我还想观察一件事,英国人会怎么样支持直系。外国的长江舰队经常撞翻我国渔船,在船上向我国人民开枪。我认为这样的匪徒,必须剿灭。” “是!”众人一起答道。 9月10日,日本现任首相清浦奎吾以关东大地震中人民伤亡惨重为由,向日本天皇辞去首相职务。9月13日,日本天皇任命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出任首相。 9月14日,日本信任陆军大臣寺内寿一公开表示,‘必须膺惩满蒙暴支’。 9月15日,东北政府通过北洋政府向日本政府送去慰问信,并且表示如果日本愿意接受,东北政府随时可以将已经准备好的5万吨救济粮,以及价值100万奉票的医疗物资捐赠给日本。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9月16日,东北政府并未取消总动员,并且开始征集新一批‘作战部队’。之前的数次征兵,都没有向政府人员、铁路人员、教育以及学生征兵。此次征兵对象则是只这三类人。 9月17日,日本海军大臣宣称,绝不接受任何与暴支军队议和行动。 这些新闻都是公开的。在京城的外交部内,现任外交部长顾维钧放下报纸,看向在他办公室内的一众外交界前辈,就见一众前辈们都向自己。顾维钧知道自己身为外交总长,此时当做出判断。话到嘴边,还是有些迟疑。毕竟,这是顾维钧第一次用实际上胜利国家的视角看问题,难免有各种惴惴不安。 但平息一下心情,顾维钧还是说道:“日本海陆两相都公开表态,却没有指责首相高桥是清,应当是日本的海相与陆相都已经接受了停战的决定。” 外交前辈们微微点头,却没人敢做出明确的支持。大家都想等着局面有了明确的结果之后再加以评论。 就在此时,门开了。推门的人用力过大,门不仅大开,还咣的撞到了门后墙壁上。这一震,墙上一块受潮松动的白灰哗哗的落下来,在并不宽敞的外交部总长办公室里发出了一些不太合适的声音。 然而前来的外交部人员也没丝毫影响,他大步进来,大声说道:“报告总长,英国全权特使朱尔典阁下,以及英国驻华公使,联名要求北洋政府向各国使团讲述政府对此次战争的态度。根据英国方面的态度,他们好像对北洋政府非常不满意。” 这下外交官们都愣了愣。英国一直以来的表态都很克制,怎么突然就这么激动起来。这里头肯定有什么问题。顾维钧思考片刻,想出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英国已经确定了日本想要议和?” 陆征祥有些不解,“那英国人为何要用如此强硬的态度要中央政府表态?” 就在其他人正有些困惑之时,颜惠庆开口说道:“英国大概不是在询问中央政府对于此次战争的态度,而是想表达他们并不乐见何上将成为民国总统的态度。”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此言一出,其他外交家们都沉默了。一旦东北政府与日本政府停战,何锐挟中国百年来最大的战争胜利而入主中央,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事情。即便北洋中央政府不肯向何锐屈服,何锐单凭武力也能夺取京城政权,进而统一中国。然而…… 颜惠庆见众人还有顾虑,已经拍案而起,在众人目光中,颜惠庆慨然说道:“自太平天国作乱起,至今有70载。70年中,国家日渐分裂,至25载前东南自保,中央政权威信荡然无存,军令政令全不统一。而过去70载间,世界列强中,凡是能强化中央者,哪怕内战中血流成河,一旦局面抵顶,皆能告诉进步。凡是内部混乱者,无一不是国势大跌。由此可见,有中央集权定然胜过没有中央集权,有军令政令统一,定然胜过军令政令不统一。不知诸位可否认同?” 办公室内这些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颜惠庆戳打破了大家不愿触碰的事情,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也只能点头称是。 颜惠庆继续说道:“不管何上将治国理念如何激进,外能击败日本,内能发展国力。进而重建中央,政令军令自此统一。我等若是有所猜疑,何不自荐为官,若有幸能为国效力。当勠力同心,查缺补漏,使上下相通。归根结底,有顾虑者,担心的皆是田产。前几日,张锡銮张总长在报纸上发表公告,将名下所有田产房产皆捐给东北政府。诸位可否注意到,张总长并未捐出财产。而东北政府表示欢迎,却也没有提及张总长的财产。” 一众外交家们听到这个并未直接宣传的细节,思考片刻已经豁然开朗。陆征祥喜道:“张总长这么做,是想让大家知道,虽然土地政策中,土地要国有,却不会要大家的财产。若真是如此,却是好消息。” 颜惠庆当即答道:“此事虽然是在下猜测,却觉得只怕不会错。不管是各省识趣,或是武力统一。都是越快越好,越早越好。此等时候,在下不肯当看客,愿在新政府为官,为国效力。张公珠玉在前,在下也要登报,将田产地产捐给东北政府。诸位,先告辞了。” 一众外交家眼看颜惠庆大步离去,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急切。不过经颜惠庆剖析一番,众人也看到了新方向。此时中国的大事早已经不是在意列强如何看待,而是中国能否重新完成统一,再建大一统政权。 在座众人无一人年过七旬。就如颜惠庆所说,70年了,中国的军令政令在过去70年中始终处于中央与封疆大吏以及各路势力博弈之中,再无中央凭借制度号令军政之事。 到现在为止种种的规矩习惯,皆是中央大权旁落之后形成的。中央集权的政府,一众外交家竟然只在书中读过。 顾维钧目光明亮起来,他站起身说道:“诸位前辈,在下要辞去民国外交总长一职。等在下到了沈阳,会给诸位写信报平安。告辞。”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看着顾维钧的背影,其他几位外交家神色中再无失落,陆征祥叹道:“今日听颜兄高论,方知我不过叶公好龙而已。在下虽然不能如颜兄与顾世兄这般洒脱,却也愿意留在京城看局面发展。”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自当如此!”其他众人皆是赞同。 正文 第324章 会面(四) 9月18日,从沈阳回来的王士珍抵达了京城。与去年被张锡銮请来京城商议由王士珍接任陆军总长的时候不同,只有一名陆军少校带了两名随从接车。 王士珍走到外面,看了看等在车站外头的黄包车,便说道:“我便步行前往铁狮子胡同。” 少校一惊,连忙道歉,“王公莫要怪罪,最近用车之人太多,一时无法调配……” 王士珍打断了少校的话,“我并未生气,只是想走着看看。”便背着手走在京城街头。 与去年相比,京城的街头依旧繁华热闹。东北接连获胜,也没让日军突破鸭绿江防线,京城内更没有人心惶惶。街道上还能看到一些残存的标语,都是庆祝东北军大胜的。 但这繁华之下,凋敝的感觉更甚。尤其是街上行人,穿长袍马褂短衣布衫的皆是前清的样式,身穿西式服装的人,尤其是年轻人竟然看不到几个。反倒是那些倔强的继续留着辫子的人显得颇为醒目。 一时间,王士珍甚至觉得自己所处的竟然像是前清末年的京城。 “此时应该要开学了吧?”王士珍问跟在身边的少校。 少校叹道:“回禀王公,若是往年,学生们也都该返校了。然而从今年春节过后,许多学生都前往关外。尤其是日军在鸭绿江防线前受挫后,学生们走的越来越多。听说不少学校的课堂内只剩下几个学生,不得以只能合并学科,停了许多课。”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王士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向前走。当城内有着许多青年的时候,王士珍倒也没真的注意过。此时城内青年数量减少许多,来来往往的大多是老人孩子已经壮年,王士珍才发现市面竟然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回想东北,街头巷尾皆是青年。虽然青年人多了,各种让老头子看不太惯的事情也多,但那种勃勃生机,着实令王士珍回想起小站练兵的岁月。王士珍也没想到,如今的京城已经远不如东北了。 步行到了铁狮子胡同的总统府,徐世昌与段祺瑞已经等在里头。见到王士珍,连忙上前询问,“王兄,你在电报中说见到了何锐,不知何锐说了什么?” 王士珍就将此次会面的结果告诉民国大总统徐世昌与总理段祺瑞,“何老弟想请徐大总统出任政协主席,兼国家文史馆馆长。想请段老弟出任国会议长。” “政协?国家文史馆?”徐世昌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王士珍就解释了一番。国会乃是国家最高权力机构,这个已经不用解释。而政协却是一个议政机构,政协里面的人,说是清流或者士绅都行,总之这些人可以就国家政务提出建议,却也只是建议。 倒是这个国家文史馆馆长,王士珍却是很在意,“何老弟说,自满清覆灭,满清所存的历代资料流失甚多。文史馆就是负责收集整理这些文档文件,文史馆长与国家大图书馆馆长,可看作祭酒。” 听这个官职,徐世昌眼睛一亮。他早年中举人,后中进士,国学功底深厚,不但著书立言,而且研习书法。工山水,颇清秀。书宗苏轼,略变其体。能诗,设晚晴簃诗社,罗致诗友,编印清诗汇。 到清流所在的政协当主席,徐世昌并不讨厌。而国家文史馆馆长,负责整理历代的档案文件,在古代这就是‘祭酒’之职。对于文人来说,这个职务简直是梦寐以求。徐世昌早就被当下局面弄的心力交瘁。想找个地方安享晚年。而文史馆馆长无疑是比任何职务都更适合徐世昌所想的职务。 见到徐世昌这么快就被何锐的安排给收买了,段祺瑞有些不服气。尤其是徐世昌一介文人,不干大总统对他也没什么真正的损失。而段祺瑞还得向皖系这么多兄弟负责,若是学了徐世昌,段祺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王士珍转向段祺瑞,“芝泉老弟,何老弟说的明白。这土地必须国有,此事没有商量。至于缘由何在,芝泉老弟想来很清楚。愚兄之见,若是北洋兄弟们不答应,何老弟便不会给大家留什么体面。放手争个高下吧。” 段祺瑞一时有些气结。张锡銮之前说过,他能帮北洋争取到的是北洋皖系与北洋奉系的同等待遇。皖系与奉系既然都是北洋一脉,几年来其实也颇有联系。到现在为止,何锐以及东北政府这些人与北洋同级别的人物相比,可谓‘家贫如洗’。更要命的是,东北政府搞土改,一旦同等待遇,北洋中上层立刻就要倾家荡产。 其实北洋上层都很清楚,东北政府的力量根源就在于土改之后民众耕者有其田,不愿意种地的还能进城做生意,进工厂,有能耐的还能自己开作坊。东北的税收比例绝对谈不上轻薄,却因为税收能收上来,自然不用对着好欺负的横征暴敛。所以整个东北才变得富庶,有钱能和日本开战。不仅北洋上层极为赞叹,连中层也对东北政府的实力心向往之。 北洋众人这些年聚敛的钱大多都用于买房购地,一旦东北政府当政,北洋与东北政府待遇等同,这些积蓄立刻化为乌有。北洋上下不肯接受的原因就在于此。 段祺瑞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此时也知道日本已经打不下去了,而且日本也不准备打下去。只要东北与日本签署了停战条约,东北军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南下。 到底是选择北洋兄弟,还是向现实屈服。段祺瑞只剩下这两个选择。而且留给段祺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段祺瑞左思右想,还是说道:“能否请何老弟到京城一晤?” 正文 第325章 会面(五) 前往沈阳的火车车厢是全新的,乘务员中有好几名女性,推着小推车从坐满人的车厢中通过,高喊着“花生、瓜子、茶叶蛋。烧饼、馒头、咸菜。想喝水的可以到车辆中间的水房去。”,“这位乘客,腿让一下,腿让一下。” 看着女乘务员熟练的推车经过以男性乘客为主的拥挤的车厢,完全没有怕的样子,顾维钧觉得有些佩服。同行的颜惠庆正在与对面座位上的一对青年男女正聊着天,在小推车经过的时候买了几个茶叶蛋和烧饼咸菜,与对面的青年分享。 顾维钧不是很想加入对话。青年男女中,男生看着就是一名学生。女生有书卷气,姑娘打扮,小腹已经隆起,明显是怀孕了。就顾维钧看,这大概是在京城私定终身后同居,女生怀孕,双方家长却不同意亲事的局面。 颜惠庆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很巧妙的避开这些,只是与青年们聊起他们对未来的期待。看得出,青年们其实很拮据,对未来也不是非常有信心,却还是抱着一些期待。 男生给鸡蛋剥皮后,给了女生,又低声问女生是不是想吐,胃口如何。女生微微摇摇头,拿起夹了鸡蛋与咸菜的烧饼小口的吃着。看到爱人身体尚好,男生这才给自己剥了鸡蛋。先谢过颜惠庆,男生说道:“我在东北的同学说,学生到了东北之后就会被编入干部培训学校。拿了学校的证明,有在东北的同学证明,东北政府男女都要。到了之后,就能分配到住处,上学的时候也有津贴。” 颜惠庆对此颇有兴趣,“怀有身孕的也会有如此待遇?” “听好几个同学说,怀有身孕的一样的待遇。他们还说东北政府有医院,临产时去医院生育。坐月子的时候也有相关的地方,那里还配了有经验的嬷嬷教怎么带孩子。”男青年说起这些,神色中不免有些期待。不过他自己貌似也不怎么信,神色又黯淡了不少。 这对男女在火车进了山海关后的锦州站下车,双方留下了姓名。原来男生叫邱明德,女生叫李启彤。 看着男生搀扶着女生的身影消失在车站的人流中,顾维钧才说道:“东北政府这是为了招揽人手,不管不顾了。” 见颜惠庆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顾维钧闭目养神,考虑着自己与何锐见面后该说些什么。但何锐本就懂外交,顾维钧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能拿出手的。正烦躁间,就听颜惠庆叹道:“改朝换代之时,正是各路草莽崛起之时。这对青年看着就没经历过什么磨难。如此窘迫之际依旧不离不弃,也是难得。”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顾维钧听颜惠庆竟然称赞青年男女,着实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便没说什么。这一路上,火车上上下下的都是些普通人,颜惠庆与坐到自己对面的人聊着,发现旅客们在意的并非是战争的胜负,因为大家都相信东北军必然胜利。大家在意的是普通的生活,收入的高低,今年收成的多少。父母的身体,孩子上学,挣得钱能否给家里添些家用。 等火车到了沈阳,这些为了生活奔波的旅客们下了车。顾维钧终于长出口气,不用再和这些人打交道让他感觉轻松了许多。在出站口,顾维钧见到了前来迎接的赵天麟,三人坐进车里,赵天麟就交代两人,“两位可知道在东北政府工作,需要先完成政治审查。” 顾维钧对此倒是不介意。不管是满清或者是民国,想公费留学就必然要接受详细的家室调查。东北政府若是没有这些,反倒会让顾维钧感到不解。 赵天麟带着颜惠庆与顾维钧到了东北外务局,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急匆匆赶回到东北政府大楼。正好赶上自己要参加的会议正要召开,赵天麟进到会议室就见到了何锐已经到了,便上前将颜惠庆与顾维钧的安排告诉何锐。 何锐听完就让秘书联系外务局,若是两人政审没问题,就给他们分配工作。 秘书出去后,赵天麟有点担心,“主席,这么安排,会不会对他们压力太大?” 何锐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两人,却觉得有必要与赵天麟把此事说透,“赵厅长,他们若是做不到,就证明他们不合适。文人的问题就在于自己以为自己能够理解全局,北洋政府又极不专业,在北洋政府的工作经验更会放大了文人思维中的劣势。工业化的政府本就与文人思维背道而驰,他们若是不能接受,好聚好散也不是坏事。” 赵天麟是聪明人,当即答道:“主席,这是咱们对文人的选拔标准么?” 何锐点点头,“正是如此。莫说那些人能拥有《论语》,《诗经》,《中庸》,《大学》当中强调的美德,只要他们真读懂了这些典籍,自然能胜任各种职务。若是他们不服,便这么告诉他们。” 听到这话,赵天麟正色说道:“主席,何不开五年的进士科。考题范围就先公布出来。” “你……”何锐觉得赵天麟此时的神色中隐藏着恶意,“赵厅长,我觉得文人会觉得咱们在嘲笑他们。” 赵天麟摇摇头,“我认为恰恰相反。主席,我觉得你对于旧文人过于敌视。他们中的很多人只是不明白中国败给西方的原因何在,也不懂得中华文明的优势在哪里。既然不明白,就一定会胡思乱想。想正本清源,就必须充分的理解。若不如此,我们也等于是放弃了中国文化。儒家既然一定要埋葬,自当由我们亲手埋葬。否则,埋葬儒家之人,则可以说,自己才是儒家继承人。这对我们其实不利。” 何锐这些年完全没有心思在这等事情上,听赵天麟如此讲,便点点头,“此事就先交给赵厅长。” 说话间,参加会议的同志们已经到了。何锐便让许嘉先发言。组织处长许嘉拿起写好的工作安排,“同志们。此次南下包括军事工作,政治工作。军事工作就是彻底打垮各路割据势力,剿灭各地匪患,收缴各个地方大小团体手里的武器。政治工作则是在当地建立起我们的各级政府。各地方有组织武装力量被解决之后,每一个县会留下一个营的部队,配合该县的政府组建。每一个县的政府,由一名县委书记,一名县长,2-3名副县长,以及税收、通讯、交通、司法、医疗,五个部门的干部组成先期政府。根据各个县的地方村镇数量,开始进入基层工作……” 参加此次会议的同志们都是未来各省的省级领导,年龄最大的是韩海涛,47岁。其他的同志大多都三十来岁,甚至还有唐贵、陈德力这种不到三十岁的。 许嘉把安排的框架介绍完,再次强调道:“同志们都参加过大量的基层政府组建工作,很多同志还参加过最早在四平的土改。工作经验都很丰富,遇到问题的时候,绝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韩海涛听许嘉提到往事,心中只觉得无比感慨。他一个小小的茶馆老板,今日竟然要成为封疆大吏。便是当下亲自参加会议,韩海涛也觉得宛如身在梦中。 许嘉此时却不是为了称赞同志们,而是准备了某种敲打,“同志们,大家在工作中一定会遇到很多问题,我要强调一件事,如果有人对你们说,如果怎么怎么做,中央会不会不高兴!那么你们一定要警惕这种人!工作中一定会遇到困难,这是难免的。中央要问的无外乎三件事,工作完成了么?是怎么完成的?为什么没完成?不管是完成了或者没完成,中央既不会高兴,也不会不高兴。会高兴的是人,而不是政府。如果在意某些人高兴或者不高兴,就是为了个人利益。如果同志们发现自己没办法克服这种冲动,我建议,赶紧提出退出的请求。工作中无法克服这种态度,就一定会把工作执行的走样。” 同志们神色都凝重起来,尤其是部队出身的同志。在战争中有过很多人因为担心作战不利而暂时隐瞒了向上报告,结果导致了更多问题。因此而一撸到底的,甚至是被正军法的,都是发生过不止一次。 韩海涛也赶紧收起了有些得意的心情。他当茶馆老板,见的人可多了,对于这种心情非常有体会。一旦得意忘形就会逞能,逞能的家伙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嘉强调了这件事后,才让大家对照着拿到的文件进行工作安排的梳理。此次南下,首先是完成政府架构,并没有特别复杂的工作。便是如此,对于价格内容的理解也决定了工作起来的时候能否目标明确,有的放矢。 之所以何锐要参加这次会议,就是尽可能在会议上回答同志们的问题。 会议开了两天才算结束。按照东北政府的学习模式,这次会议只是刚到一半。每人都要对于工作所有内容做出分析,交上去之后,同志们先分组开会,互相交流。中央则赶紧审查这些报告,从中分析同志们对于工作的理解。 一转眼,五天就过去了。何锐批完了一份报告,只觉得精疲力竭之时,赵天麟来了,“主席,要不要去参加一下外务局的会议?也换换心情。” 何锐觉得这挺好,未来会有很多的外交问题,那些外交会非常有意思。至少与繁杂的内政问题相比,有意思的多。 到了外事局开会的会议室,和一众同志们打了招呼,赵天麟才将颜惠庆与顾维钧请过来,何锐见两人举止文雅,目光深沉,果然是历练过的民国外交家。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握手之后,何锐问道:“两位在东北可过的惯?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直接向组织上提出来。组织会解决。” 顾维钧对生活条件要求颇多,自然稍微有些不习惯东北的环境,不过这种小小的不习惯还不至于让顾维钧觉得非说出来不可。颜惠庆则率直的问道:“何上将,外务局同志分配给我们的工作,着实令人浮想联翩。其中有太多看似自相矛盾之处。” 既然颜惠庆有所感,何锐笑道:“既然如此,就在会上谈。” 颜惠庆有些讶异,又不免期待,“便等着听何上将高见。” 众人落座,外事局刘局长先将准备好的文件发给与会者,才上台说道:“日本当下已经开始低调与我们接触,讨论停战事宜。一旦停战达成,还有意愿阻止中国统一的就是英国。对此,同志们有意见么?” 见没有人反对,刘局长继续说道:“英国的阻止会以何种程度为其底线,会不会爆发全面战争,这是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 颜惠庆一愣,他没想到东北政府外事局刘局长竟然如此坦率的将最核心的问题提了出来,这与颜惠庆参加过的那些外交会议中尽力避免冲突的风格截然相反。 一位青年官员则问道:“刘局长能否说明一下,全面战争和军事冲突的不同。” 刘局长在黑板上画了个两行的表格,“这是日军从日本本土调集数十万军队到朝鲜的时间,这些花了三个月。英国应该很清楚,单纯靠殖民地的军队与我们作战,完全没有胜算。如果与我们作战,其主力必然是本土正规军。姑且认为法国与日本都向英国提供了进攻出发地,英国也要把百万大军运到越南与朝鲜,从这里对我们发动进攻。我认为这个时间会在一年半到两年之间。同志们认同么?” 除了颜惠庆与顾维钧之外,其他同志都纷纷点头。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刘局长继续说道:“那么,英国人会在我们统一中国的过程中决定全面战争么?我们要先确定这件事。” 颜惠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懵。这不是因为刘局长所说的内容大错特错,刘局长正在用十分清晰的思路在拆解外交局面,但这样的格调是颜惠庆在中国从未感受过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官员,看上去也不洋气,明显没有出国的经验。却能有这般的犀利精确,这已经超出了颜惠庆的常识。 就在此时,顾维钧开口了,“请问,刘局长所说的全面战争与军事冲突之间的分别何在?” 刘局长并没有因为顾维钧提问而有丝毫迟疑,他答道:“两者区别在于,军事冲突是以逼迫我们让步为目的,全面战争以消灭东北政府为目的。” 顾维钧没有在开口,而是记着笔记。 颜惠庆已经摸不着头脑,他问出了自己感觉大惑不解的问题,“刘局长。我们寻求底线,难道不是为了应对矛盾么?” 刘局长摇摇头,“确定英国人的底线,是要在确定我们打击范围。如果确定英国不会选择对我们发动全面战争,打击范围之内的所有英国对象,都是我们打击的目标。” 颜惠庆只觉得头嗡的一下,竟然不知所措了。在这样的状态下,颜惠庆甚至没注意到坐在后排的何锐已经起身离开了。 此时这位民国外交家真的陷入了混乱。东北政府外事局充满攻击性的态度真的完全颠覆了颜惠庆对于外交的理解。但这种感觉却又那么熟悉,因为列强的外交无不如此。光鲜体面优雅华贵的外交场合,外交宴会的表面下,其实弥漫着血腥与危险。外交只是用最体面的方式来确定对方的斗争底线,从而将己方的优势确定下来。 东北政府外事局的刘局长年轻,土气,没经验,却牢牢把握住了外交的核心精髓。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得不到。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外事局的会议并没有因为颜惠庆与顾维钧这两位新加入者的讶异而受到丝毫影响,在刘局长主导下,会议讨论始终在冷酷现实的轨道上进行。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中,只休息了一次。在英国不可能发动全面战争的判断下,解放中国的时期,东北政府最好在一个不被所有外国势力承认其为合法政府的条件下进行战争。只有在这样的局面下,才能最大限度保持自由行动。 颜惠庆在震惊稍微好些后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我们长期不被外国政府承认,会对中国有很大影响。” 刘局长一句话就让颜惠庆感到了羞愧,“如果为了被承认而接受庚子条约,不如完全不接受庚子条约,而不被承认。” 当讨论出结果后,刘局长就开始分配任务,“赵厅长,请你协调法学院里面搞国际法的人员,为我们提供国际法上的帮助。颜先生,顾先生,你们都是国际法专家和外交家,如何在外交场合反击外国的指责,确立我们文明国家的姿态,不知两位可愿意做?” 颜惠庆觉得自己十分愿意,但是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来。在东北政府要颜惠庆做的事情上,颜惠庆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外行。能否做到,颜惠庆并无信心。 倒是顾维钧开口了,“刘局长,这绝非强词夺理。” 刘局长露出了笑容,“顾先生说的没错。我们是文明国家,怎会和欧美那些野蛮国家一样无理取闹。然而,作为进攻方,我们必须有国际法相关条文的支持。” 顾维钧点点头。看得出,他虽然对自己的国际法知识有信心。对于被分派的工作也不是很有信心。 正文 第326章 会面(六) 对日作战是军事为主,国内统一战争则是政治为主,军事为辅。东北动员起的不仅是百万大军,更有百万南下干部队伍。这次乃是精锐尽出,毫无保留。 组织部长许嘉营运着整个组织部,疯狂的工作着。东北作为大后方,未来一年多的时间内要向前线提供大量物资,与海量的人力资源。这等于一面削弱东北,又要东北发挥出更高的效率。如此背道而驰的局面,让许嘉和组织部陷入了巨大的难题之中。 统一战争的第一阶段就是以京城为核心,先建起东北、直隶(河北)、山东、山西、陕西、河南为核心的北方根据地。整个中央要向南移动,办公地从沈阳转换到京津。 许嘉不仅要提供物资人员支持,还得负担起留守东北的任务。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此时,许嘉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统一战争早点开始,以让自己的工作能够被京津地区的中央政府承担一大部分。还是希望统一战争晚点开始,让许嘉能够为新的东北政府确定可靠的人员。 那些卡片机不停的运行着,细钢钎穿过人员资料卡片上的特殊穿孔,将符合某个条件的人员选出来,再通过多次筛选,从中选出满足多个符合条件的人员。 这些都不是拍脑袋完成,而是通过8年中不断积累的数据来完成。每一个被选出的人员资历都符合各种要求,至于这个成员到底是谁,是否被上级喜欢,在选出来之前,谁都不确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在这样机械、精准、毫无人情的选择下,各个批次的人员名单一批批的被制定出来。 同时,东北政府也在等待着行动开始的时间。这个时间并不由东北政府决定,而是由日本方面来决定。既然要与英国撕破脸,先与日本正式签署停战协议就是必须的。 此时的日本,虽然那些有着格局的高级人员也能大概猜到这点,但这批人中没有人在意此事。石原莞尔在9月30日接到了调令,日本陆军设置了一个新的部门,‘日本军事新技术培训局’。石原莞尔中将成了这个培训局的首任局长。 从官职与权责上,石原莞尔中将背负着对日本陆军所有军官们进行新军事技术培训的重担。陆军所有校官、尉官,都要分批参加培训局进行的军事培训,被石原莞尔中将领导的‘日本军事新技术培训局’判定为不合格,这名军人的前途就会受到巨大影响。 从权力角度来看,石原莞尔中将则是完全被架空了。因为军官的遴选与教育,依旧有陆军教育总监负责。军官们从各个部队来,培训完成后又回到各个部队,并不受石原莞尔中将指挥与管理。 一定要打个比方,石原莞尔的职务就如新中国工厂里的工会主席。工厂有他的存在感,年末大会上,一定有工会主席发言。但,工会主席只是工会主席而已。 那些亲近石原的军官们对这个任命并不满意,众人都知道,日军能坚持到现在,石原莞尔不仅打满全场,更是数次在关键时刻挽救了日军。所以在送别石原的酒会上,甚至有军官借酒装醉,询问道:“这个职务是不是该由陆军教育次长兼任?” 讨论群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冈村看了看这个家伙,心里头给他记上了一笔。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表达,以石原的功劳,是可以做陆军教育次长。 石原莞尔倒是不怎么在意,酒会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东京。他本就没带什么行李,此时除了一摞摞的笔记仔细放进两个大皮箱之外,其他的私人用品只是一个皮箱就装完了。 门帘一挑,永田铁山走了进来,见石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便笑道:“石原君这么快就准备好了行动,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帝国军人。” 石原指了指一把破椅子,“永田君,请坐。等你回去,大概就是陆军教育总监了吧?” 破椅子随着永田坐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他给石原让了一根烟,才说道:“我还远没到被前辈们看中的程度。会是什么职务,我也从未想过。石原君,你对未来海陆的斗争怎么看?” 石原莞尔觉得给自己安排这个新职务的只怕就是永田,也只有永田这样的聪明人,以及永田在军中的影响力,才能如此精妙的发挥石原莞尔的实力同时,还将他排除在决策圈之外。 此时听永田铁山还想再榨取一次自己的利用价值,石原莞尔却也没有生气,他劝道:“永田君,东北政府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人民崛起后能够发挥出的力量。我认为永田君定然有所动心。” 永田铁山爽快的承认了,“没错。何君在满蒙的成功,的确令人钦佩。只要有机会借鉴,我定然会充分考虑。但是石原君,国内的事情十分复杂,此次军中许多人其实是想让石原君去北海道镇守府当司令。我也是想方设法才为石原君谋到当下的职务。” 石原莞尔诚恳的感谢道:“全靠永田君相助。不过听永田君所说,我已经被当作亲华派。” 永天铁山很想问‘难道不是么?’但是他也没有这么无聊,而且永天铁山对于石原为帝国的效忠也颇为欣赏,便回到之前的话题,“石原君,此次海陆之争比之以前会更激烈。若是不慎,四成军官只怕都会失去职务。” 石原挠了挠脸颊上不知何时被小虫子叮出来的肿包,“永田君,海陆之争有各种原因。但关键还是日本对自己的定位,陆军认为日本是一个大陆国家,海军认为日本是一个岛国。日本当下面积约60万平方公里,比德国战前本土面积还要大。放在欧洲,仅次于俄国。人口也只少于俄国。日本数十年建设,工业体系相对完备。能够自造战列舰。这等国家,怎能成为欧美附庸。海军此次虽然影响力大增,却并非海军本身影响力上升,而是因为陆军影响力下降。此消彼长,看着海军好像能主导局面,其实不然。日本之未来自然在日本手中,海军以海岛国家看日本,本就是牵强附会,非得模仿英国的自我定位。一旦真正讨论,他们也就原形毕露,并不用担心。” 永田点点头,“但是日本要往何处去?一直是日本无法突破的困局。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何君身上。” 石原莞尔索性率直的劝道:“何君不过是个凡人,何德何能让日本寄托期待。日本人民才是我们真正该寄托的对象。” 永田对石原的观点已经不耐烦了,“石原君,当下陆军内部不团结,不就是乡土派与城市派的斗争么?海军完全靠工业,不仅支持城市派,更要将日本城市发展与欧美的贸易渠道完全结合起来,海军只是守护日本城市与世界各国贸易的力量。你开口人民,闭口人民。你支持的是城市的人民还是乡土的人民?” 石原是第一次听到永田这么高格调的抨击自己,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欣喜的追问,“那么永田君怎么看?” “乡土虽然贫困,但是有乡间的制度维持,能够贫困的活下去。城市之中,只要失业,生计立刻中断。若是在乡下还有亲戚支持,勉强不至于饿死。若是没有亲戚支持,就只能铤而走险,或者出卖肉体。所以统合派的目的是要将整个国家统合起来,让乡村、城市、市民、资产家都能在一个制度下运行。人民互相扶持协助,共同面对挑战。” 石原见永田说的诚恳,的确是发自内心,也不由得受到了感动,便继续问道:“然后呢?” 永田今年还不到40岁,又是普通家庭出身,虽然也有些设想,却距离能够获得真正核心权力颇有距离。而且此次战争日本实际上战败了,再说些利用团结的大日本帝国从中国大陆获取利益,实际上被证明已经不可能。 听石原追问,永田索性说道:“石原君,你认为何君会与英国冲突么?” 石原答道:“我认为既然中国利益与现在秩序冲突,何君就一定会与英国冲突。”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永田素来认同石原的眼光,听石原这么肯定,便答道:“那是最好。便看看何君的才华能支持中国走到哪一步。若是何君真能与欧美分庭抗礼,那时候也给了日本一个新选择。” 石原觉得这个态度非常可取,就见永田起身告辞,便说道:“永田君,此次的海陆之争,若是我有机会发言,定然会让海军错误路线被揭露出来。” 永田微微躬身,走出了石原莞尔的帐篷。石原顺势躺倒在行军床上,心中不免感叹永田的道路还是太狭隘了。连永田自己都已经发现,那条道路的尽头未必是永田所期待的结果。 但这是必然的。只要还把日本人民当成工具看待,而不是承认日本人民才是日本文明的载体,那么永田这些聪明人不管怎么折腾,结果都一样。 不过这么深谈一下,石原莞尔才发现永田铁山对日本的认知其实还挺深刻。而且永田虽然并不知道石原的目标,却将石原放到了一个能够接触到全日军青年军人的职务上。石原放弃了影响决策权的念头,他要影响只是年轻的日本优秀青年。 石原莞尔在心中默念着新职务的名称‘日本军事新技术培训局局长’,真的没有其他任何职务能给石原最广阔的空间。 正文 第327章 会面(七) 石原莞尔回到东京的第一感觉,仿佛回到了战区。东京的房屋以木质为主,大地震引发了大火。好些街道上,烧毁房屋的残骸到10月4日,也就是石原莞尔回到东京的当天也没清理完。 一片片黑黢黢的木制残骸,让石原能想象到大火的可怕。更可怕的是经过的几个街町,竟然变成了一片白地。烈火将这里烧的如此干净,以至于地面上只剩下一些石质的物件证明这里的确曾经有过住宅类建筑。 石原虽然不是救火员,却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战火这东西,真的不是有人故意在战场上放火。炮弹爆炸的辐射热,就足够引燃附近的易燃物,甚至在大量火炮轰击后,不那么易燃的也会燃烧起来。 烈火燃烧温度高达数千度,火场上的气流被加热到这个地步,流入房屋任何位置,都可能将那位置引燃。只要有高热气流持续流过,这些地方就会被彻底焚毁。 惨状让石原莞尔一路快行,见到一个报摊,赶紧上去购买最新报纸。上面过真的有石原莞尔期待的好消息,石原立刻站在报摊前面看起来。虽然石原是中将,这么堵在人家摊位前也不合适,旁边的副官很巧妙的劝道:“阁下,陆军大臣还在等待阁下。”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石原这才拿着报纸边走边看。最好的消息莫过于当下的内阁总理大臣高桥是清宣布总动员结束,并且拿出了总额高达6亿日元的灾后重建计划。其他消息也还算行,陆军省与海军省走过场一样发了几篇官样文章,表示不能因为受灾就无视国防。 如果陆军省与海军省真的反对高桥是清,可就不是这么一个调调。证明现在日本内阁其实已经达成了一致。 到了陆军省,陆军大臣寺内寿一大将看着很热情,称赞了石原在战争中的英勇表现。但完成了流程后,就把石原打发走了。 ‘日本军事新技术培训局’归陆军教育总监管理,石原又去拜见了现任陆军教育总监宇垣一成大将。宇垣大将也是一副很器重的表现,完成了流程却没多说什么。 等石原到了自己的办公地,就见到一片焚毁的空地旁,有栋烧的剩下一半的小楼。石原的副官此时已经解除了与石原之间的职务关系,带石原带的一个联络员到了这里。看着片灾后的空地,联络员有些惴惴,担心自己被石原拿来当出气筒。没想到石原中将脸上虽然带着揶揄的神色,去完全没有发火。这让联络员感到颇为讶异。 石原不是装出来的,他真觉得这里挺合适当训练场的。真的挺合适。此时,石原才完全确定,战争暂时结束了,日本当下是真的打不起仗了。 晚上,石原回到宿舍。他在东京的家已经在地震中被毁了,在家被毁之前,石原的老婆早就搬到军官宿舍区来住。陆军军官宿舍区在地震中遭到毁坏,但军队组织力强,顶着大地震在宿舍区救人,石原夫人并没有受伤。此时宿舍区都已经修好了。 刚吃了几口,就有人敲门。石原夫人前去开门,外面的人说话很客气,却没进来。石原夫人拿了一封信回来。石原吃完饭,喝了茶,才打开信封。石原夫人有些好奇,不知道外面那位自称外务省的人到底送来了什么信。 看着老婆就要询问,石原收起信,语气平淡的答道:“外务省安排我明天去拜见西园寺阁下。” 石原夫人惊呆了。她从一位陆大少佐讲师的夫人变成陆军中将的夫人,只用了一年。然而,在过去十几年中,石原夫人太多次听过西园寺公望这位大人物的名号。尤其是一年前,山县有朋死后,西园寺公望已经是日本当下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元老。过去一年间日本政坛起起落落,换了三任首相。决定这些人员的会议,都是在元老西园寺领导下召开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看着长了张娃娃脸的丈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石原夫人知道劝了也没用,但石原夫人还是觉得丈夫最好还是更恭敬才好。 石原莞尔是真的不在意此事。他性子中本就对权力者没什么尊敬,而且过去一年来的经历,让石原对于权力本身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只要权力者们有需要,他们就会礼贤下士,他们就会不在意那些所谓的礼数。 正如石原莞尔所料,西园寺是在很轻松的环境下召见的石原。一见面,西园寺问道:“石原中将,你们的同学会开的可好?” 这下石原莞尔也不得不谨慎的低头答道:“不过是同学们聚会,没想到竟然惊动了阁下。下官着实惶恐。” 对于陆军前线指挥官们近乎‘独走’的行动,西园寺自然不会喜欢。但是西园寺还是接受了这些少壮派军官的决定。不仅是西园寺,日本上层也都勉强当作没看到。 若是在和平时代,石原这家伙的胆大妄为只怕要上军事法庭。但在那个特别时间点上,日本急需做出决定,正常的外交渠道无法提供做决定所需的情报。石原打破了僵局,让日本上层得到了急需的第一手信息,只要日本选择停战,东北政府就不会扩大战争。这对于日本政府之后的决定起了巨大帮助。 当然,西园寺公望并不是来称赞石原的。上层不追究此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表态。西园寺叫石原来是为了得到更多消息,“石原君,以你的观察,何君急于统一中国么?” 石原坦率的答道:“阁下。何君恨不得明天就能统一中国。但是何君却不会受到内心的影响,他这样的军事家会按部就班的完成战争准备。完成与日本的议和,也是发动统一战争的前提。” 西园寺一年就没听人提起过石原莞尔的名字,现在对他的了解更多也是从报纸宣传上看到的。那些与西园寺关系比较好的将官们也不会去刻意不了解一个在军中以‘刺头’闻名,年过三十尚且在陆大教书的少佐。 此时石原的回答中虽然还是无法隐藏那种傲气,但是条理清楚,重点明确。西园寺觉得石原能有今日之声名,并非靠运气。便继续问道:“石原君,何君急于和谈么?”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石原莞尔果断答道:“阁下,若是下官与何君易地而处,在统一战争准备工作完成一半前,就会发动一次军事打击。以战促谈。” 西园寺心中有些受到震动,停了片刻才继续问道:“这是石原君的判断么?” 石原摇摇头,“下官并不知道何君会怎么做。如果是中国其他权力者,大概会派来使者,尝试通过在谈判桌上施压,促成签署停战协定。如果是下官,就会通过军事施压逼迫对方派来使者,而下官在谈判中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尽可能让步,以达成尽快签署停战协议的目的。” 西园寺公望端起茶杯请石原喝茶,自己边喝边思考。石原莞尔中将的选择看似鲁莽,其实非常聪明。日本现在根本不想签停战协议,即便谈判也只会搞小动作。抓住对手痛脚一阵痛打,用大动作逼迫对手放弃小动作,签署停战协议,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虽然了解了这些,西园寺公望却发现自己依旧不自觉的认为何锐不会那么做。为了掐灭自己这样的侥幸,西园寺问道:“石原君,国内很多人是想延迟谈判。” 就听石原莞尔答道:“阁下,下官在军中影响力微不足道。下官以为,阁下不如询问一下永田君。以他的影响力,此事就可以确定了。” 西园寺本以为石原莞尔会想方设法强调何锐的强悍聪慧,并没想到石原竟然如此坦率的提出非常有可操作性的方法。以永田在军中影响力,此事的确能够快速推动。 看着石原莞尔,西园寺很是欣赏。这样的军人崛起,对日本是好事。于是西园寺问道:“石原君,如果是你的话,会在何时发动军事打击?” “如果是下官,最多不会超过10月15日。” 10月7日,永田铁山就回到了东京。10月9日,外务省大臣伊集院彦吉就前来拜见西园寺公望,希望主动与东北政府展开外交谈判。 西园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多讨论,只是命伊集院彦吉尽快执行。看着伊集院彦吉的背影,西园寺想起了石原莞尔的判断。不由得感慨,这些聪明人若是没有从军,而是在其他部门工作的话,或许日本的进步就会变得快。 10月14日,伊集院彦吉转交了谈判代表的谈判内容,东北政府拒绝一切赔偿,只是要求停止战争,签署停战协定。外务省认为,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展开秘密外交,获取更多好处。 早在1919年的巴黎和会上,伊集院彦吉就因为坚持搞‘秘密外交’那套,面对以顾维钧为首的民国代表的猛烈宣传攻势,非常被动。被批评为消极外交。如果不是当下局面变动过大,伊集院彦吉绝不可能出任外务省大臣。 此时他又要搞这套,真的是老狗玩不出新把戏。西园寺又把石原叫来,问道:“石原君以为何君在10月15日会发动军事打击么?” “下官并不知道何君会怎么安排。如果是下官,下官会立刻终止谈判,要求对方更换谈判代表。因为下官认为,签署停战协议本身就是利益所在。只要达成目的,就不用在乎这份停战协议是否脆弱。” “……石原君,恕我冒昧,是否何君与石原君深谈过?”西园寺公望不得不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石原莞尔并没有畏惧,“阁下,在同学会上,何君向同学们说道,他的统一战争战略是学习俾斯麦。俾斯麦在发动统一战争前最著名的讲话就阐明了他的思路。自从维也纳条约以来,我们的边界就不是为一个健全的政治集合体而适当设计的。当前的种种重大问题不是演说辞与多数议决所能解决的——这正是1848年及1849年所犯的错误——要解决它只有用铁与血。” 西园寺听石原莞尔竟然能够完整的将俾斯麦‘铁血演说’的内容背诵出来,心中颇为欣赏。绝大多数所谓欣赏俾斯麦的人,认为俾斯麦是用铁血政策应对统一战争。这种人对于俾斯麦统一战争的原文都没读过,便是读了也没读懂。 ‘我们的边界就不是为一个健全的政治集合体而适当设计的’,这才是俾斯麦采取铁血政策的原因。德意志邦国的形态,很大原因是300年前,法国首相黎塞留为了构建对法国有利的地缘政治而推动。 之后俾斯麦在欧洲纵横捭阖,始终是维持对德意志有利的地缘政治。被称赞为在五个鸡蛋上跳舞。哪里有什么铁血味儿。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当下何锐要做的也是如此。停战协议是一个明确的政治表态,意味着何锐可以向国内宣布,他已经获得了外交上的安定。日本如果不肯在外交姿态上妥协,何锐只能继续逼迫日本妥协。尤其是在日本在军事上缺乏力量的当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西园寺公望此时下了决定,自己要亲自前往汉城。 10月21日,西园寺在日本驻朝鲜总督府见到了久违的何锐。看到何锐已经有了白发,西园寺本想调侃两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在日本,真正有实力的政治家在为国家操劳8年后都是一头白发。别说8年,只要操劳4年,就已经心力交瘁。 然而何锐目光深沉明亮,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又是那些历经磨练的权力者们特有的。见识过那么多,经历过那么多,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些人为了心中的理想不断前进。 西园寺只是让最少的人参与了会谈,何锐的态度非常率直,所说的还是那两条最基本的内容。一,以边境为界停战。二,签署停战协定。 由于东北方面在停战协议中只是要求公布停战时间,并无其他附加内容。就如石原莞尔所预料的那样,这是一份单薄到可以随时撕毁的停战协议,西园寺答道:“我原则上同意。” 何锐这才说道:“如果停战协议达成,鉴于日本当下遭受到的自然灾害,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东北政府愿向日本政府无条件捐赠价值500万银元的物资。希望日本政府能够接受。” 西园寺心中苦笑,这就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尽可能让步’吧。东北这边的500万银元大概价值相当于500万日元。这的确是一笔钱,但对于日本只能说杯水车薪。 但西园寺很清楚,如果让几十万日军继续沿着鸭绿江驻扎,每一天都要消耗更多的资金。这样的停战固然让日本很痛苦,但是不停战的话,只会更加痛苦。 “我会向国内报告此事,不知何君可否在汉城多等几天?”西园寺问道。 何锐点点头,表示同意。当晚,西园寺请何锐一起吃了个晚饭,饭菜很一般,两人本就不在意吃饭,自然也没关注。 稍微动了一下筷子,西园寺也没注意自己吃了片什么样的菜叶,就问道:“何君,未来的东亚会是什么局面?” 何锐还没吃,听西园寺询问,就把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西园寺阁下,未来东亚局面决定于世界局面的变化。远东秩序的重建,意味着整个世界的经济体系已经彻底明晰。当下的世界局面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崩溃。旧秩序下,工业国获取超额利润的时代已经结束,既然对外战争耗资巨大,无法获得收益,各国都要转向国内。其国内矛盾势必激化,矛盾激化到一定阶段,就会引发新的战争。未来的战争广度、深度、烈度前所未有,必将彻底改变现在的世界秩序。哪个国家能够在未来通过理顺国家内部秩序,稳定发展。哪个国家就能在未来的战争中获得胜利,并且主导未来的世界格局。” 西园寺并不觉得这种预言有什么特别,在日本也不乏持此观点的人,便问道:“何君认为中国能赢得未来?” 何锐摇摇头,“不是中国能赢。而是更强大的文明能够赢。中华文明数千年绵延不绝,虽然文明发展一次次因为无法解决公平与效率这个无解之题而被一次次打断,但是每一次重建之时,都会吸收之前的经验教训,调整改进。西方文明完全是靠着在科学技术这个新工具的领先优势而兴起,在这个方面,他们的确占据了优势。但中国真正掌握这个优势后,几十年内,西方在这些领域就会回到他们应有的位置。到了那个时候,西方就要面对公平与效率不可解的难题。以西方的历史看,他们每一次都是彻底崩溃。所以我对他们的判断,是不乐观。” 西园寺终于有些好奇起来,“那么中国最终会创造什么样的文明呢?” “阁下,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譬如,现在中国还有农民,农民本身是身份,是生活方式。随着工业技术发展,生产粮食产品的农业工人会从事农业生产,而农民这种身份就消失了。当农民消失后,所谓的农业文明也消失了。我能确定这是一个必然的方向,但是具体会是什么样,只有等真正出现之后,才能了解。所以我没有办法回答阁下的问题。” 西园寺尝试思索何锐的话,却发现自己老了。不管怎么设想,西园寺都没办法想象出一个不存在农民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可是在几十年前,当西园寺前往欧洲留学的时候,他就完全能够通过所看到的一切,想象未来的日本该向什么方向走。 带着些许伤感的感慨,西园寺问道:“何君认为未来的世界文明又该是什么样?”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何锐果断答道:“那必然是一个不断通过生产力发展而进步的世界。世界不再是强国的斗兽场,而是为了人类发展而努力的新秩序。在那个时代,真正要考虑的是效率与公平的不可解,而不是利用这种不可解为借口,恣意掠夺。” 正文 第328章 会面(八) 1923年10月25日,签字地点就设在鸭绿江上的浮桥中央。这座浮桥经过加宽,有十几米宽。上面铺设了厚实的木板,桌子放在上面虽然还能感到微微起伏,却不影响书写。 秋风从签字桌边的帷幕上方吹过,呼呼作响。在鸭绿江两侧,数十万中日军队整齐列队,都在等待着停战协议签署完成。 日本外务省大臣伊集院彦吉板着脸在停战协定上签完字,身后的秘书就将文件递到何锐这边。何锐已经签署好了自己那份文件,双方交换文件,签字完毕。从法律上,东北政府与日本政府正式停战。 没有掌声,双方也没有握手祝贺。日本代表们神色冷漠,起身就走。东北政府的代表们面露笑容,互相握手。何锐并不指望与西园寺公望再说点什么,只是向着观看签字仪式的西园寺点头致意,便带着东北政府代表团离开了签字会场。 停战在这一刻成立了。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观礼的颜惠庆只觉得简单到寒酸的签字会场犹如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以中国诸位主导方向为结果的外交仪式,是颜惠庆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盛事。但这一刻太短了,以至于颜惠庆都没能来得及品味。见东北军已经开始撤处谈判会场,颜惠庆连忙询问旁边负责拍照的同事,“拍照的三台相机是否都拍到了?莫要因为胶卷出问题,没有照片流传后世!” 负责拍照的同志来自于《东北日报》,此时因为心情极为欢快,也就没在意颜惠庆话里面的那种不信任。大家都能理解这心情,如此重要的事情,定然要留下影像才行!怎么担心都是能理解的。 颜惠庆正在中国境内热闹的人群中有些手足无措,外事局刘局长已经到了他身边,“颜先生,主席要见我们。” 颜惠庆精神一振,随着刘局长而去。会议在鸭绿江防线中的一个堡垒内进行。刘局长简单汇报了统一战争的准备,就让颜惠庆与顾维钧两人就法律问题做了报告。 顾维钧精神十分振奋,神色却更是严肃认真,“我方要在不受任何限制的情况下与英国交战,就需要处于一个互不承认的局面。东北政府要先宣布自己是中华民国的中央政府,摆脱掉东北政府的身份。毕竟,东北政府是现在英国承认的合法地方政府,东北政府作为民国中央政府下的地方政府,自然承认民国中央政府承认的英国政府为合法政府。” 何锐微微点头,“要从法理上达成我方的目标,流程应该如何走?” 顾维钧追问道:“何主席,您一定要这么做么?如果英国不承认我们为合法政府,世界上所有国家都不会承认。” 何锐点点头,“所以,我们与英国接下来的所有冲突,目标都是逼着英国与我们签署中英联合声明,并且要发布三个公报。” 说到这里,何锐忍不住笑出声来。顾维钧觉得何锐的选择过于激进,虽然作为公务人员和国际法专家,顾维钧能够完成被分配到的任务。但是顾维钧依旧不能认同何锐的决定。 颜惠庆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何锐开怀发笑的模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而且有种‘很怀念’的感觉。颜惠庆生出些好奇心,不知何锐怀念的是什么。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何锐怀念的是新中国与美国的三个联合公报,那是毛主席主导的外交杰作。三个联合公报不仅仅向全世界宣布了中美外交的基础,更是世界其他国家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基础和标杆。如果何锐现在通过斗争逼迫英国签署联合公报,与其他列强国家的外交基线也能划定。 当然,这种战略并非是唯一选择。就如中国统一战争战略的选择同样存在很多其他途径的可能性。何锐决定选择学习借鉴这些战略,因为这些方案本身都极具主动攻击性。 俾斯麦统一之后的德国发展的极为迅猛,新中国不管是朝鲜战争还是输出革命后与美国最终签署三个联合公报,基于此的外交发展也非常优秀。 不成功的案例都与‘斗争不充分’有关。印度的独立,非洲国家与列强的外交关系。并非那些领导者们不想获得最好的结果,而是斗争不充分导致了妥协,从此失去了主导权。 收回心思,何锐问道:“如果按照这样的目标,流程该是什么样的?” 顾维钧看了看颜惠庆,颜惠庆答道:“主席,我们与刘局长讨论之后,得到了以下流程。我们必须在进军京城前与英国发生军事冲突,当我们进军到京城旁边的时候,民国大总统、总理等官员必须宣布集体辞职。之后,我方进入京城,主动宣布我方为民国中央政府。只有这么做,才能保证我方与之前的民国中央政府没有承接关系。从国际法和国际惯例上,外国政府是不应该立刻承认我方为中国合法中央政权。尤其是我方先与英国爆发了军事冲突,英国更不可能主动承认我方政府。之后,我方就摆脱了国际法的约束,就可以自行其是。” 跟在何锐身边的钟义府听着专家的描述,发现与何锐之前决定的行动路径完全一致。心中就很是欢喜。正因为能痛打在华的外国驻军而欢喜的时候,就听颜惠庆补充道:“主席,这里面还有一个要点。我方如果与外国在华驻军爆发武装冲突,最好不要以军事行动为理由,而是以治安行动为理由。” 钟义府不是很清楚这话的意思,见颜惠庆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就问道:“这是何意?” 颜惠庆见何锐的神色,觉得何锐明白了。却没注意钟义府中将并不明白的样子,连忙解释道:“如果是以军事行动为理由,有可能被人利用,往宣战的角度混淆。如果是以治安行动为理由,我们的行动就是剿匪,而不是打击外国军队。” 钟义府还是不太能理解,“颜先生,按你所说,难道以剿匪为理由采取行动,就可以完全避免外国以此为借口向我们宣战?” 首发&:塔>-读小说 颜惠庆摇摇头,“外国如果铁了心要宣战,任何理由都可以成为宣战的借口。我的建议是想尽可能减少一些外国宣战的借口。” 说到这里,颜惠庆心中突然一阵失落。宣战与否,只是看愿意不愿意。以前列强对中国发动军事打击,其实未必在意宣战。 但这阵失落后,颜惠庆又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虽然日本势力无法与欧美列强相提并论,但是中国至少已经通过战争实现了战略意图。颜惠庆必须得跟上东北政府极具主动攻击性的思路,至少此时的东北政府与世界列强的差距是大大缩小。东北政府有可能不输给欧美列强。 何锐则继续问道:“还有其他内容么?” 颜惠庆摇摇头。虽然看似很短的谈话,其实已经耗费了他与顾维钧很大的精力。尤其是两人一边工作,一边要调整心态,着实辛苦。 “感谢两位的工作。”何锐站起身与颜惠庆与顾维钧握手。 会沈阳的路上,钟义府与程若凡两人低声交谈着对这次会面的看法。很快,钟义府就对闭目养神的何锐说道:“主席,我已经有了些新想法。”见何锐竟然没有反应,钟义府推了推何锐的手臂,“主席?” 何锐从半梦半醒中醒来,在那模糊的梦境中,何锐正对进入越南境内的中国装甲部队下达命令,命令全部由轻型坦克组成的装甲集团军一路快速南下,彻底解决中南半岛敌人。数百辆结构比德国二战的2号坦克更合理的坦克正在传阅热带雨林山地,向着敌人猛扑而去。 在同一时间,由数艘中日联合舰队的航母为核心的航母编队已经航行到金兰湾一带,在继续南下同时,侦察机不停起飞,搜索在南海的英国、荷兰与法国的联合舰队…… 此时突然醒过来,何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定了定神,才把自己拉回到现实之中。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钟义府劝道:“主席,要不要休息一下?” 何锐苦笑道:“刚才我已经休息过了。说吧,有什么想法。” 钟义府这才答道:“主席,我和程参谋长把外事局提出的思路考虑之后,发现我们有两种选择,第一种自然是与段祺瑞说清楚,让段祺瑞配合我们演出这一场戏。另外一种,则是直接杀下去。以段祺瑞这人的性子,只要我们行动起来,段祺瑞的反应只怕与我们期待的相同。我个人担心段祺瑞会选择投靠英国。第二种方案比较稳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何锐摸出根烟,点着前答道:“不。我会派……赵厅长去见段祺瑞与徐世昌,把我们的计划大概流程告诉他们。” 听到点火的声音,程若凡的喉头忍不住蠕动了一下,但是想到自己决定戒了烟卷,程若凡揉了揉鼻子,“主席,段祺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肯定想最后一搏。此时让段祺瑞知道咱们要与英国为敌,他很可能会觉得自己手里的这20万北洋军能够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咱们更难说服他了。” 何锐抽了一口,点点头表示赞同,“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以礼相待。段祺瑞一个人何足道哉,从长远来说,20万北洋军中的中上层军官,如果知道我们的打算,并且在被击败后,看到我军的确在按照我们的计划一步步推进,这对我军未来的正面作用大过负面作用。我们也不能排除段祺瑞最终选择了合作的可能,也许他在沉重压力之下明白,反抗是没有未来的,只有顺应局势才上策。” 钟义府与程若凡对段祺瑞都不了解,也不能做出判断。不过计划中本就是以全面战争为基础制定了计划,段祺瑞的决定的确影响不了什么。便同意下来。 何锐与钟义府、程若凡又将计划理了一遍,并未发现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便决定下来。何锐又提出了战役发动时间,“既然签署了停战协议,日军就要开始撤退。我们其实可以等到日军开始大复原,不过我不想等下去了。根据总参谋部判断,我军现在只用30万主力部队配合50万新兵部队就可以维持鸭绿江防线,就等日军撤退下去一半,就开始南下。至于时间么,最晚到11月11日0点,就开始南下。” 程若凡追问道:“留守东北的司令人选已经确定,是秀山与四郎,主席倾向于谁?” “四郎性格豪爽,我想让他去陕西,那边的人最容易与豪爽的人打交道。东北需要一个思维缜密的同志坐镇,大家都放心。”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程若凡与钟义府对视一眼,都觉得没了其他问题,两人便起身说道:“主席,请先休息一下。我们也准备去睡一会儿。” 何锐知道同志们关心自己,便站起身,“这次我的主要精力放在政治和经济上,军事工作就由参谋部多承担。” “是!”钟义府眼睛发亮,忍不住说了心里话,“主席,看着同志们痛打日本人,我着实羡慕。此次就请同志们看我的表现!” 打外国侵略者就是这么开心,何锐完全能体会郑四郎的激动,笑道:“我可就拭目以待,静候佳音!” 正文 第329章 会面(九)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赵天麟是国立北洋大学堂的前任校长,抵达京城,迎接他的乃是北洋教育总长黄郛。黄郛早年留学日本,先后入东京振武学校和日本陆军测量局地形科,后加入同盟会,1910年回国。 辛亥革命后,黄郛与赵天麟不同,转而投奔革命党,二次革命失败后遭到袁世凯通缉,逃去美国,等1915年袁世凯称帝失败后才回国。与北洋中人交往日多,之后被徐世昌任用。 见到赵天麟,黄郛忍不住盯着这位已经颇有名声的法学博士多看了片刻。赵天麟与黄郛差不多同时出国留学,现在赵天麟已经是东北政府重要的教育以及外交的大人物。在北洋人物中,赵天麟的名望地位都不是北洋文官可比。 就见赵天麟容貌文雅,举止沉稳。书卷气与身居高位的历练,竟然没几个北洋人物能比得上,心中不免有些羡慕,叹道:“赵兄此行,大总统与总理甚为期待。车已经备好,请赵兄随我前去。” 赵天麟见黄郛也是一表人才,却没有东北政府各个厅局长那种久经历练出来的沉稳。给人的感觉是颇为文弱。便答道:“劳烦黄总长了。” 一路上赵天麟心中考虑的都是如何与徐世昌与段祺瑞交流,黄郛见赵天麟镇定自若,竟然说不上话。心中更有些自卑。 到了铁狮子胡同的总统府,已经有军官在门口迎接,赵天麟进了总统府。黄郛连配坐的机会都没有,让黄郛心中着实遗憾。虽然赵天麟只是奉系的一名官员,官方级别还在黄郛之下,然而真正的身份地位完全想法。黄郛只觉得心灰意冷,认定这北洋政府也没几天了。 总统府内,徐世昌迎接了赵天麟。两人谈着共同认识的北洋旧人,发现那些人现在混得非常一般。徐世昌正感慨间,段祺瑞就赶到了。一番问候之后重新落座,赵天麟看了看旁边的侍卫,段祺瑞便让侍卫们暂且退下。 赵天麟这才将何锐的安排告知给徐世昌与段祺瑞。侍卫其实守在门口,透过窗玻璃能看到屋内三人说着什么,徐世昌神色越来越凝重,段祺瑞甚至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动起来。等段祺瑞坐下,隐约听到段祺瑞大声怒道:“何老弟竟然要将国家陷入战火,他就不在意生灵涂炭么!” 徐世昌说话声音始终不大,只看到他在说些什么,等徐世昌说完,赵天麟又向段祺瑞说了些什么。之后段祺瑞又站起身背着手继续来回走。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卫兵不敢多看,又在门外恢复了立正站岗的姿势。 此时屋内的段祺瑞又气又急。他的确被何锐的行动计划震惊到了,本来段祺瑞以为何锐打完日本就会消停,不成想何锐竟然要继续挑战列强,还不是一个列强,而是要干掉在塘沽的外国驻军。那可是诸多列强根据庚子条款派遣的驻军,何锐这是一次要得罪所有列强了。 而质问赵天麟,赵天麟竟然用他始终温和文雅的声音答道:“这些年根据统计,每年冬天,上海一地每天收容的冻死的人就有两千,江浙大城市也好不到哪里。京津这两年好了一些,也是因为1920年大旱,近千万北方灾民逃去东北,北方的穷人数量暴减。这才少了许多死亡。以中国当下局面,民众难道不是天天都在生灵涂炭么?” 便是段祺瑞,遭到这样的反问也真的脸上挂不住。而且赵天麟所说的还都是真的,尤其是北方这两年因为穷人都跑去东北求生,没了那些赤贫,显得乡里日子好过了些。段祺瑞原本还真以为是自己治理有方,被赵天麟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事情并非如段祺瑞想的那样。让段祺瑞更是端不住面子。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徐世昌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徐世昌能够左右。索性问道:“赵厅长,何老弟派你前来,到底有何打算?” 赵天麟就将何锐的计划中,关于北洋的部分告知给徐世昌。徐世昌此时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追问:“赵厅长,何老弟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 赵天麟语气依旧温和,“大总统。此战是为国家而战,哪怕再凶险,也得打下去。列强在塘沽驻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时刻能威胁京城,推翻政府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塘沽的外国驻军必须歼灭。歼灭这些外国驻军,就必然要与列强起冲突。何主席只是不肯掩耳盗铃罢了。” 徐世昌已经不太怀疑何锐的真心是要振兴中华。这些年,国内希望取消租界,恢复主权的声浪越来越高涨。在何锐痛击日本之后,虽然大量激进青年前去东北投奔何锐,让关内稍显清净。但这股民意已成,徐世昌非常清楚。 只要是反对外国人在中国横行跋扈的,都认为何锐有能力改变这样的现状。何锐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形象,也不能违逆了这股民意。 最终徐世昌说道:“那么何老弟是觉得我等老家伙还可一用,才派赵厅长传话。” 赵天麟微微一笑,“何主席知道两位爱国,所以派我前来请两位参与到这番事业中。” 段祺瑞按捺住不快,坐回位置上,“北洋兄弟们呢?他们中有些人心中不安,何老弟就不在乎么?” 正文 第330章 会面(十)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赵天麟进入总统府之时,就注意到总统府会客厅内的装饰着实陈旧,整体搭配也颇为不协调。满清时代的瓷器古玩,与士大夫们喜欢的书画,以及西洋钟之类的物件摆在同一间房屋内,丝毫体现不出总统府主人的格调。 只是这些混在一起倒也罢了,各种物件的色彩、纹理、样式更是毫无章法。与之相比,何锐的会客室虽然简单却极为实用,单调却风格统一。 在北洋总统府这个布置毫无章法的会客室里,赵天麟终于听到段祺瑞说出了心里话,倒是有种释然。终于可以与段祺瑞就最关键的问题进行讨论,然后就可以结束这些没多大意义的讨论。 赵天麟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段祺瑞的眼睛。在那双眼睛中,有着掩藏不住的不安与焦虑。赵天麟问道:“段总理,下官认为段总理是爱国的。” 段祺瑞的眉头皱起,他没想到赵天麟在此时竟然说起大而空的话。 赵天麟能理解段祺瑞的不快,在教书育人的过程中,那些聪明又固执的学生会因为被迫接受他们不认同的学习内容而感到不快,学生在那时的神色与段祺瑞区别并不大。但这并不能阻碍赵天麟继续灌输知识,因为这些知识就是赵天麟对世界认知的基础。 “东北的官员和军人都是人,他们都很清楚,一个人若是有良田万亩,就意味着自己拥有了很大的财富,也是很体面的事情。这点上,东北与京城的人没什么不同。现在的京城政府靠北洋兄弟们撑着,段总理当下必须要为兄弟们谋得更好的未来。如果这个未来与中国复兴的未来冲突的话,下官认为段总理会选择国家大义。” 段祺瑞不快的答道:“赵厅长是要责备段某么?” 赵天麟摇摇头,“段总理,东北政府的土地政策,不是何主席一人决定,而是百万东北政府的人员,以及东北4000万民众都认同并且支持的政策。因为旧政策无法实现民众们想过更好生活的期待,更解决不了中国的问题。到现在为止的一切都证明了东北政府的政策行之有效,如果在全国推广,整个中国都能如此强大。下官与段总长要谈的是此事。至于北洋兄弟们的未来,人说水涨船高。东北强大了,近千万灾民在东北不仅活下来了,日子也都比以前过的好了许多。中国强大了,北洋兄弟们怎么可能过得比以前差。” 段祺瑞知道在这方面没办法与赵天麟争辩,不得不放软些身段,“赵厅长,世上总是贤人少,糊涂人多。北洋兄弟们也是如此,说起国家大义,他们嘴上说说,其实都当了耳旁风。若是一个月的军饷发的迟了一天,立刻就要聒噪起来。与他们说这些,只怕没用。”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赵天麟不准备再纠缠下去,以段祺瑞的想法,应当是说再多也没用了。赵天麟给了段祺瑞最后的选择机会,“下官此次奉命前来,是想询问徐大总统与段总理的决定。以徐大总统与段总长的声望,只要两位做了决定,大部分北洋兄弟还是会跟随。” 徐世昌听出了这最后通牒的味道,便说道:“从沈阳到京城路途遥远,想来赵厅长也已经累了。今日不妨先说到这里,这里已经备好薄酒,与赵厅长接风洗尘。” 段祺瑞也觉得谈不下去,便附和了徐世昌。赵天麟已经确定段祺瑞靠不住,笑道:“客随主便,两位如何安排,下官奉命就是。” 总统府自有人招待赵天麟,徐世昌留段祺瑞私下谈话。见段祺瑞神色有些狰狞,徐世昌叹道:“段老弟,此时何不忍耐。何锐要得罪所有列强,只怕他撑不住。” 段祺瑞却不这么看。既然是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段祺瑞也能判断出一些大形势。东北相较京城的最大优势在于,东北财政能够自给自足,不用靠借款维持。所以列强除了直接出兵之外,想靠关税拿捏何锐,那是痴心妄想。 现在何锐稳住了苏联,又击败了日本。苏联本就与英法对立,英法得拿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苏联背后袭击东北?至少段祺瑞想不出来。 至于日本,关东大地震之外的日本各地并未受灾,但是日本核心工业区崩溃,重建需要时间。更何况日本在战争中用光了钱财,此时国内经济极为吃紧。日本已经打不起仗了。 若是想打仗,英法就要出钱来武装日本,这笔钱数量极大。英法定然不肯出。 英法从国内派出十万人到中国作战,或许是能做到的。如果面对北洋政府或者南方乱党,这十万军队一定能够打赢。然而此次东北与日本大战,日本百万大军都没能击败东北,十万英法陆军进入中国作战,与送死没多大分别。 至于英法运送百万大军到中国,段祺瑞知道那绝无可能。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段祺瑞对这点最起码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何锐现的确要得罪所有列强,也仅仅是得罪而已。若是列强仅仅在嘴上骂一骂,别说何锐不会怕,换做段祺瑞也不会怕。段祺瑞怕的是列强的军队真的打过来,歼灭皖系的北洋军。 想到这里,段祺瑞问道:“大总统想来已经有了决定。” 徐世昌的确有了决定,便笑道:“国事当前,自当为国家考虑。” 段祺瑞心中一痛。把徐世昌扶上大总统之位,竟然得了这么个结果,即便段祺瑞觉得徐世昌也谈不上亏欠自己,却还是感觉自己仿佛被背叛了。 徐世昌本就是被段祺瑞推上来的,一无兵权二无财权,当不当大总统其实无所谓。此时有了决定,便说道:“若是我等能有张公的未来,便算是完满了。” 段祺瑞心中一震。张锡銮的例子就在面前,因为全力支持何锐,何锐越强,张锡銮的评价就越高。以段祺瑞看来,张锡銮本人的能力与当下的声望相比其实德不配位。然而张锡銮有自知之明,什么都不索取,却还不避事。身为张锡銮同辈之人,段祺瑞知道张锡銮不过中人之姿,然而后世史书上提起张锡銮,定然是见识卓绝,慷慨豪迈,忧国忧民。评价会比袁世凯更高。 现在张锡銮身前事身后名都已经有了,段祺瑞却因为不得不顾及北洋兄弟而面对身败名裂的可能。一时间,段祺瑞只觉得心灰意冷。叹道:“既然徐大总统如此说,兄弟我也只能向北洋兄弟们摊牌。至于未来如此,各凭天命吧。”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说罢,起身离开了总统府会客厅。 徐世昌没有起身,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想到自己在这里已经坐不了几天,便叫来勤务兵,吩咐道:“泡茶!” 茶水散发出来的香气在空荡荡的会客室里散开,纯正的香气并没有因为淡薄而变得有什么不同。徐世昌端起茶杯想品一口,却觉得胸膛中一股气涌上脑门。放下茶杯,徐世昌拍案而起,亮出身架先来个叫板:”喝呀啊啊……”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而后慨然唱道:”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 此时段祺瑞正在门外,隔着玻璃窗看这徐世昌唱了一曲,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方才出去到了总统府外,段祺瑞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戴军帽。回忆片刻才想起,之前听到何锐竟然要对列强动手,激动下把军帽给摘下来扔在沙发上。离开之时又因为过于激动,忘记拿。 段祺瑞胸中有一口闷气,索性自己亲自回来取军帽,却没想到看到徐世昌在空荡荡的会客厅内独自唱了这么一段《寄生草》。 本以为徐世昌不过是个借他人之势而起的人,此时段祺瑞才真的感受到徐世昌自己也是有建功立业之心。听这曲慷慨悲凉,又见徐世昌唱罢,抬手捂住脸,肩头竟然微微抽搐。段祺瑞只觉得感同身受,鼻子一酸,久违的眼泪竟然夺眶而出。 旁边的警卫看着两道泪水顺着段祺瑞脸颊滑落,连忙低下头。段祺瑞也不再考虑取回军帽的事,他抬手摸去眼泪,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转身就向外走去。 虽然神色中恢复了镇定,段祺瑞却觉得心如死灰。之前段祺瑞还觉得袁世凯一生最后因为称帝失败而亡,着实是个败笔。此时段祺瑞突然发现,自己的一生不过是在袁世凯开辟出来的道路上行走。走在别人开辟的道路上,走的再远也只是一个过客。 袁世凯的一生有成功,有失败。段祺瑞连成功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失败。 段祺瑞还记得,何锐虽然反对袁世凯称帝,却还指出袁世凯的目的是为了实现统一,是奋起一搏。那么,段祺瑞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如果还想尝试挣扎一下。又该如何评价呢? 赵天麟内心已经放弃了说服徐世昌与段祺瑞,所以整个人轻松下来。却没想到从第二天开始,段祺瑞与徐世昌都表现出全面配合的姿态。他们详细了解了他们要做的事情,却没询问原因何在,只是搞清楚具体时间,以及他们具体做什么。 之后,段祺瑞与徐世昌让赵天麟带消息给何锐,“既然何老弟为国家不畏生死,我等能助何老弟一臂之力,喜不自胜。北洋兄弟,我等已经和他们谈过。若是心怀国家的,自然会留在京城。其他的,便随他们去吧。还请何老弟不要在意此事。请他以国家为重。”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两位北洋大人物投降的如此彻底,赵天麟都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对。此时却也不能问,只能再次向两人保证,“两位如此深明大义,乃是国家之幸。东北政府对北洋待遇的承诺,定然会兑现。还请两位放心。” 段祺瑞微微一笑,“国家苦难至此,百姓身处倒悬之苦。天下皆期待何老弟能领导中国走出如此局面,还请何老弟尽快发兵。我便在京城等着与何老弟会面。” 赵天麟见事情已经确定,便起身告辞,马不停蹄的返回沈阳。回到沈阳,正是11月5日,距离东北军南下的最后期限只剩下6天。东北政府也已经接到了京城的电报联络,东北军已经向段祺瑞提出了要求,凡是肯接受改编的北洋军,都要到指定地区等待。凡是在指定地区之外的北洋军,东北军将自行应对。 得知段祺瑞并没有玩拖延,赵天麟感觉轻松许多,便笑道:“内战不比外战,能少流血就该少流血。” 何锐点点头,把一份文件交给赵天麟。赵天麟看了片刻,神色已经严肃起来,等全看完,便叹息道:“主席将那些反抗者定位战犯,从法理上并没有错。不过用战犯定义那些地主士绅的武装,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何锐摇摇头,“地主和地方势力定然会用武力对抗我们,这个时间大概会持续两年。我们自然对他们做出明确定义。如果是土匪,自然是剿匪。如果是地方武装发动的军事行动,自然是基于政治原因发动的行动,就是对新政权的战争行为。我对法律了解不多,这些工作自然得由赵厅长这样的专家来负责。” 赵天麟思索片刻,觉得从法理上没什么问题,但是从习惯上却是怪怪的。最终答道:“我会就此问题找人研究一下,尽快给出结果。不过现在各省武装力量的敌对行动,的确可以毫无歧义的归于战争行为。他们战败后被俘,自然是战犯。” “还有一事。”何锐继续说道:“等地方局面稳定,我准备先从北方平原地区开始土地赎买,以完成土地国有。” “土地赎买……这得很多钱!”赵天麟只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何锐点点头,这件事他只尝试着与吴有平和徐乘风两人谈过,两人的反应比赵天麟大得多。而且两人对于这个看似异想天开的政策也十分担心,反倒是赵天麟看着镇定些,何锐便忍不住多说几句,“土地国有是一个风险非常大的政策,但是任何政策都有巨大风险。从收益角度,土地国有的实际收益也同样巨大。此事已经要提上日程,我会在稳定了北方地区之后,专门召开会议。” “收益何在?”赵天麟小心翼翼的求证。 “现在中国的土地无疑是私有制,我们不能当作看不到。如果改成土地由地方所有的集体所有制,问题依旧太多。尤其是在组织生产上,会有很多未来的麻烦。土地赎买的最大收益,是在建立市场的时候,有这么一笔启动资金。只要愿意耕种的人民有地种,他们就需要置办生产资料。这时候,一笔土地赎买的资金,正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 何锐说完,看着赵天麟,想看看这法学专家会怎么判断。 正文 第331章 北方之春(一) 在超过1100万平方米公里的国土上实现‘十年期’私人土地全面赎买,赵天麟努力的想象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却只能有一个笼统的想象。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十年期赎买全部私人土地的政策本身并不复杂。关内土地所有权无外乎国有与私有两种,东北政府治下的土地所有权则是集体所有与国有。一旦全面赎买,国家用钱从集体以及个人手中收购所有土地所有权,自此中国就不存在私有土地。 国家拥有了所有土地所有权,自然可以按照所想的对土地进行规划使用。对中央集权的工业化国家来说,这是非常好的基础。而人民拿到了土地债券,土地数量少的,直接支付。土地数量大的,给与十年期债券,分期支付。 在美国读到法学博士,赵天麟还是觉得太激进了,“主席,通往地狱的道路往往是好意铺成。治大国如烹小鲜,我们有这么多的人员完成这么多工作?” 何锐很欣赏赵天麟的沉稳。当然,这也可能是年龄的原因。赵天麟37岁,吴有平30岁。毕竟有7岁的差距。更沉稳,就意味着更能理解。当然,也可能更无法接受。但何锐需要的是同志们的支持,就非得说清楚不可。 “很多政策不能纠结到一起。接下来所说的,请赵厅长分开理解。解放全中国之后,我们需要在全中国实施产业布局。就以这些产业布局入手,先在农业产区以及受到工业产业辐射的地区推行土地赎买。其他地区的土地赎买,则是在国家根据不同的地理条件以及相应的产业布局来完成。” “工业产业需要人购买,我们的市场现在十分孱弱,人民没有钱购买工业品。人民得到土地使用权之后,就需要购置生产资料完成生产。他们需要一笔钱。” “东北政府的财政在账面上早已经入不敷出,实际上是通过战争中的总动员,冻结了相当多的经济活动。一旦这些活动恢复过来,把需要支付的货币偿还,以及恢复产品价格后,市面上的货币数量会增加,工业品产能虽然也在增加,却赶不上货币增加,势必会出现相当程度的通胀。那时候,东北政府会遇到巨大的经济危机。只有得到与货币对等的资产实现对冲,才能稳定经济与人民心态。” “极端情况下,是可以把一个国家只存在政府与民众,生产与分配的状态。完全排除市场的营运。但这是极端情况。市场本身的效率只表现在短期以及中短期的利益追逐,正常状态下,市场也是必要的。即便市场经济本身会使得社会公平出现巨大问题,但这是政治要解决的问题,市场本身要存在。” 一气说了比较重要的问题后,何锐对赵天麟提出了要求,“在这些局面共同存在的当下,需要法律来为这些事情提供法律支持与服务。” 赵天麟脑海中盘旋着与这些问题有关的法律领域,光是尝试确定不同法律适用范围,赵天麟就觉得已经想不明白。他最终放弃了思考法律,又尝试理出一条思路,最终觉得有所得,“主席,你是尝试用土地赎买来解决这些问题?” 何锐摆摆手,“我方才强调了,这些政策不能纠结到一起,必须分开理解。这些都是要解决的问题,而不是我们的方向。我们的方向是,通过在全国解放后的两个五年计划,将中国的工农业总产值提升5倍,并且努力完成配套的各种社会服务体系。” 赵天麟这才觉得明白过来。东北政府的发展极为迅猛,过去8年增加了10倍以上。不过赵天麟并不觉得在整个中国的发展能有这么快,因为东北的发展是在欧洲大战的特殊性情况下拼凑了一套军工重工业体系,俄国内战以及俄国内战后的苏俄阶段,又让这套体系良好运营起来,东北政府通过与俄国的各种贸易获得了非常多的资源。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整个中国的人口是东北的十几倍,各地地理环境大不相同,照抄东北的经验无异于刻舟求剑。 赵天麟又思索片刻,认真的说道:“主席,请保重好自己。除了你之外,我们中没人能领导执行这样庞大的国家建设发展计划。” 何锐本就有觉悟和决心,自信的答道:“我会竭尽全力,具体工作都得靠同志们。” 赵天麟回想着何锐提到的那些内容,只觉得土地赎买虽然重要,却不是决定性的。许多政策所需的条件拼凑起来,用土地赎买的方式来解决,好像顺理成章。 土地赎买之后,劳动人民愿意耕种的,照样可以得到无需支付地租的土地。从这个视角看土地赎买,就不再有天都要被翻过来的冲击感。 见赵天麟已经能够接受土地赎买政策,何锐觉得同志们也应该通过讨论与学习搞明白。此事并没有那么玄妙,人民用土地所有权,换取了央行印刷的货币。从而用来消费和投资。 政府现阶段以‘公平’为出发点,向人民提供土地用来耕种生产,让人民生活水平在小商品经济中快速发展。 何锐继续解释道:“中国现在有1100万平方公里以上的领土,这11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并非全都是私有,属于国有的土地很多,无主的荒地面积更大。 扣扣563743675 那些拥有私人土地的人,也不是都有资格进入到新时代。欠下的血债的人到了偿还血债的时候,执意要通过战争手段把中国停止在旧时代的人,也会被粉碎。这些人的土地,会被无偿没收大部分甚至是全部。这些法律工作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准备好了。”赵天麟答道。说完,却不由得叹息一声。注定会有很多人丧命在旧时代,但想到绝大部分中国人都会在新时代更好的活下去,赵天麟就必须承担起这些工作。 时间很快到了11月10日。幕僚进来禀报,“总理,徐树铮等人所部已经开始南下。” 段祺瑞叹息一声,“唉,随他们去吧。” 幕僚见段祺瑞这般,也不再多说,退了出去。段祺瑞突然想叫住幕僚,却还是没有开口。 11月8日,段祺瑞召集了皖系众将,将接受东北军整编的安排告知给众人。此时段祺瑞已经不再命令兄弟们必须接受,只是将自己的决定告知给一众兄弟。徐树铮当时就跳起来喊道:“总长,我们还有二十万兄弟,十几万条枪,难道真的就一枪不放就降了么?” 段祺瑞当时并没有劝说众人。大家都不傻,心里面都门清。嘴上说什么,都是让别人听的。只要没人跟着他们一起犯傻,他们自己也就老实了。 然而段祺瑞没想到,徐树铮这个最被他看好的将领竟然也走了。这样的话,北洋皖系最能打的两万人马已经带着装备开始南下,看他们的路线,是准备先退到河南去。 段祺瑞自己都心灰意冷,此时也着实不想劝说别人。虽然走了两万人,还有数万人马并没有按照何锐规定的位置集结,却还是有十万最不能打的部队抵达了等待整编的位置。自己最少救了十万人,段祺瑞觉得自己对得起皖系兄弟们了。 11月11日0时,山海关北方的东北军驻军直奔上海关口。这里已经是一片灯火的海洋,北洋所有山海关守军全部列队关前,每一个排都有人举着火把。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见到前来接管的东北军,山海关镇守使上前与前来接管的东北军师长互相敬礼,镇守使随即交出配枪。东北军师长接过配枪,两人再次互相敬礼。 东北军此时已经在高处架设好了大灯,一盏盏明亮的大灯亮起,山海关上下一片明亮。火把已经不再需要,被纷纷熄灭。 双方部队整齐列队。在军乐队的奏乐声中,山海关上的民国五色旗缓缓降落。随着军乐切换成了东北政府的进行曲,东北政府的红旗在旗杆上冉冉升起。 此时,东北军南下的大门已经被完全打开。 礼毕,北洋军各部队开始向东北政府交出武器。一队队士兵们排着队伍将自己的武器放到那些大灯打出的亮光中。山海关镇守部队则带着东北军接管武器弹药库。 也在此时,下午已经睡了一觉的英国全权特派大使朱尔典勋爵正疲惫的与部下就皖系徐树铮等人的联络问题进行讨论。 段祺瑞政府内并不缺乏向列强出卖消息的人,段祺瑞的投降也不令朱尔典讶异。唯一问题是,段祺瑞投降的太快了。 “阁下,我们可以要求徐树铮等人率领部队南下,与曹锟和吴佩孚部队汇合。如果他们一定要留在河南,就无法得到我们的任何支持。” 听了外交人员的介绍,朱尔典微皱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朱尔典不清楚自己该如何评价自己的老相识段祺瑞。是该说段祺瑞冥顽不灵?还是该说段祺瑞能看清局面? 不管是哪一种,段祺瑞始终不肯与朱尔典进行面谈。加上皖系的果断投降,这对大英帝国并非好消息。 一个年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阁下,我们可以要求在河北的驻军阻拦东北军南下。” 此言一出,众人都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这个青涩的毛头小子。英国外交部三等秘书伯纳德直接呵斥道:“你现在给大家倒茶去。” 这毛头小子没想到自己满心为了大英帝国,竟然会被赶出会议。但其他众人都不开口,明显是默认了这样的要求。年轻的英国文官委屈的站起身,带着委屈的神色出门去了。 伯纳德这才替朱尔典向众人说道:“此时,大英帝国在华北的驻军,决不许离开驻地!” 其他人都不吭声。大家很清楚,面对百万东北军,几千人的英国在华北的驻军连战斗力都谈不上。能够在驻地里不发生冲突,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不仅朱尔典等中层人员这么想,已经接到了警告的英国驻军也这么想。 在《辛丑条约》里,有这样的规定:“大清国国家允定,各国使馆界,以为专允住用之处,并由使馆管理,中国民人,概不准在界内居住,亦可自行防守。”“中国国家应允,诸国分应自主,长留兵队,分保使馆。”“中国国家应允,由诸国分应主办,会同酌定数处,留兵驻守,以保京师至海通道无断绝之虞。今诸国驻守之处系:黄村、郎(廊)坊、杨村、天津、军粮城、塘沽、芦台、唐山、滦州、昌黎、秦皇岛、山海关。” 山海关的英国驻军驻地大门紧闭,完全一副绝不出门的意思。这里有300英国驻军,负责人史蒂芬少校觉得现阶段自己还是安全的。11月10日下午,史蒂芬中校专门集合了部队,轻点人数,确定所以部队都在驻地内,又让守卫加强守卫,决不许人离开驻地。 11月11日早上6点40分,史蒂芬少校被部下叫起,“少校,门口来了很多中国军队!” “是东北军么?”史蒂芬少校立刻清醒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是的!”部下答道,“不过他们还带着当地警察局长。” 史蒂芬少校愣住了,当地警察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平日里对英国驻军十分恭顺。此时这家伙被叫来,难道是东北军想表达友好么?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传闻中的东北军很懂得西方军队的礼节,把警察局长叫来,怎么看都是莫名其妙。如果想来示威,军队来就好了。想表达问候,派军队来就足够。一个本地警察局长,怎么看都没有和军队混到一起的可能。 事情如此蹊跷,史蒂芬少校穿了军服,快步走到驻地的观察塔楼上查看。这一看就把他吓了一跳,就见整个驻地都被中国军队给包围了,但是站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干瘦的山海关本地警察局的警察。 就在此时,下面的山海关本地警察局长对着上了瞭望楼的史蒂芬少校指指点点,明显认出了史蒂芬少校。 这边已经有穿着普通人服装的人对着大喇叭用英语高声喊道:“里面的英国人听着,有人到本地法院状告你们杀害本地中国市民,抢劫、殴打本地商人。现在我们要求你们在30分钟之内出来投降。否则,你们将被视为武装匪帮,遭到全面剿灭。现在是7点01分,到7点31分,我们就将开始进攻!” 喊完一遍,那个翻译喘了口气,再次喊道:“里面的英国人听着……” 若是平日,史蒂芬少校只怕一枪就打下去了。然而看到外面那些火炮,外形明显是法国75小姐火炮。以英国驻军的营地,完全抵抗不了。而且日本几十万大军都拿东北军没办法,英国驻军更不是对手。 着实没办法,史蒂芬少校只能硬着头皮带了几名部下出了驻地大门。在大门外,远远的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拿着大喇叭的中国翻译立刻用英文答道:“我们是山海关本地警察局的。由于你们装备了步枪机枪等军用武器,所以我们请了东北军的部队前来相助。” 讨论群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史蒂芬少校的确很想立刻与东北军开战,但是他真的不想死。虽然有着巨大的耻辱感,但是自己死了的话,就一切都没有了。史蒂芬少校不得不喊道:“我们要求与东北军进行谈判!” 5分钟后,在双方中线上,史蒂芬少校与东北军的于岑上校以及山海关本地的于大庆警察局长对面而立。 于岑上校此时并没有穿着东北军作战服,而是穿着东北军原野灰军常服。而翻译则将警察局长于大庆的话翻译给是史蒂芬少校,“你不用说什么庚子条约,你们是一群嫌疑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劝告你,嫌疑犯和武装匪徒可不一样哦。嫌疑犯被抓之后,还能经过审判。对于武装匪徒,我们警察开始先开枪,再问话!” 史蒂芬少校只觉得鼻子都要气歪了,可偏偏拿这个该死的警察局长于大庆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转头问于岑上校:“上校,你知道辛丑条约么?” 于岑上校呵呵冷笑,“我作为军人,对于匪徒绝无退让的道理。不过少校,你好像是军人吧。此时为了部下的生命做出明智的选择,并非耻辱。” 史蒂芬少校只觉得胸膛中有一口气,堵得发慌,却又后背发凉。此时翻译则恰到好处的拿出怀表看了看,才大声说道:“已经7点20分了,再过11分钟,我们就要开始剿匪。”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史蒂芬少校下了决心,“上校,请允许我向你投降。” 说完之后,史蒂芬少校又恶狠狠的补上一句,“上校,你服从的那些将官,一定会因为毫无理性的战争行为遭到审判的!” 于岑上校连孤身前往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送宣战书的事情都做过,一个小小的英国少校的威胁只是把他逗乐了,“哈哈,少校。我接受你的投降。那么,就快点开始投降仪式吧。我很忙的。” 正文 第332章 北方之春(二) 1923年11月11日,上午9时,中华民国大总统徐世昌,民国总理段祺瑞通电全国,并且派人向东交民巷的各国使馆发布消息。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国家困苦如此,总统与总理都无力扭转。故宣布辞职。下一任总统与总理人选,此时并无决定。” 这消息立刻让东交民巷都乱了起来。这份有了辞职该有的所有内容的声明,却蕴含了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各国使馆都知道了段祺瑞要投降,可真的要投降的话,段祺瑞与徐世昌应该推荐何锐为下一任大总统,再走了国会的流程。即便外国政府不愿意承认何锐新政府,至少流程完备。 以徐世昌与段祺瑞的辞职声明,这明显是不给何锐留下什么余地。怎么看都不是投降该有的样子啊。 上午10点,东北军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了京城。《东北日报》在全国各地的站点立刻开始发布号外,‘现在的民国大总统宣布辞职,东北政府主席何锐宣布,自11月11日起,接管中央政府。中华民国总统职务改为中华民国主席。’ 东交民巷的一众外国使团都懵了。以他们对何锐的了解,何锐是一位精通外交,懂得西方秩序的领导者。也被视为是未来中国的领导者。现在何锐夺权的行为搞的如此之糙,怎么看都不像是何锐该有的水平。 日本大使馆更是与东京联络,完成了无线电的外交专线。专业的密码打字员迅速到位,用密码对当下的局面进行联络。 在东京的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都接到了电话,要他们尽快赶到参谋本部。两人乘坐的汽车在参谋本部门前碰到,一前一后驶入参谋本部。两人同时下了车,前来迎接的小畑敏四郎大佐上前敬礼,“本部长阁下已经在等候两位阁下。” 日本曾经的三羽乌是永田铁山、小畑敏四郎、冈村宁次。现在日本陆军年青一代中公认的三杰已经是永田铁山、石原莞尔、冈村宁次。小畑敏四郎因为在后方,并没有能升任将官。引领着永田与石原直奔参谋本部长的办公室,小畑心中着实有些失落。然而当下的局面却是个机会,小畑大佐想有所作为。 永田与永田与现在的本部长铃木庄六都是中将,三人在一众将校中坐在领导者的位置上。看完最新消息,永田与石原神色不变,仿佛这并非什么大事。 铃木庄六看两人如此沉稳,心中佩服。却也只能主动问道:“两位阁下,对此有何看法?” 扣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永田看了看石原,就见石原也看过来,竟然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铃木只能问道:“永田阁下认为局面怎么会变成如此局面?” 永田铁山也搞不懂,只能答道:“在我看来,这很像是何君的部下出了纰漏。但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局面已经如此,各国都可以宣布不承认何君的政府。存在何君故意这么做的可能。” 铃木本部长很期待事情就是如此。但永田所说的也是参谋本部内部的判断,大家都觉得以何锐的能力不可能把事情搞到现在的地步。若是何锐能力只有这般,他就定然打不赢日本。 既然永田拿不出看法,铃木本部长就询问石原的看法。石原莞尔慢悠悠的答道:“我认为不太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认为何君大概是要彻底撕毁辛丑条约,若是以被承认的政府身份撕毁,就会极大影响新政府的声望。故意让人不承认,就有了战略主动。铃木阁下,若是在下有什么建议,不妨立刻承认何君的中央政府,并且要求何君建立外交关系,就一系列问题进行接触。这样的话,就可以反将一军。” 将校们都沉默了。大家本想用看傻瓜的目光看向永田,却做不到。小畑只觉得永田胆子忒大,竟然直接对如此大的事情做这么超越常理的判断。但小畑却不敢完全无视石原的判断。将校都可以认为石原是刺头,却没人会认为石原怕死或者不够绝顶聪明。既然他这么讲,就一定是有其道理所在。 铃木本部长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或许就不该请石原莞尔来。倒不是这家伙能力不足,而是这家伙的回答太离谱了。石原莞尔自从当了中将之后,还真的有了中将的样子。便是刺头,也是一个不再冷笑,举止颇为稳重的刺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永田则是考虑起石原的判断的可信度,日本政府绝不可能立刻承认何锐政府为中国合法中央政府,但是石原莞尔反将一军的看法却也颇有可取之处。但是如何有效的将军,永田觉得还得再等等看。 11日上午12点,数列军列驶入了天津站。上午10点,已经有两列军列进了天津站,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了天津火车站等诸多要点。此时立刻引领着赶到的后续部队向着接下来的目标行进。 部队涌出车厢,在车站快速整队,跟着先导人员奔行在大街上。天津市民们并未想到东北军这么快就到了,眼见这支军队队列整齐,对人并不凶恶,便在管制区外围观。有些则跟着部队行进方向,走小路跟随。 当这些部队将外国租界以及驻军营地围住,天津市民们中就爆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东北军要打租界啦!何大帅要打租界啦!” 口口563743675 天津历史上遭受外国军队数次蹂躏,各国租界与驻军平素里颐指气使,对中国非常凶恶。见到打败了日本的东北军包围了租界,凡是还有点血性的天津市民无不欢喜。 东北军虽然管制了主要道路的交通,但是天津本地人却很清楚如何避开这些管制地区。在那些奔走相告的市民通知下,许多天津市民走出家门向租界方向前去。大家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东北军敢对日本之外的列强动手,却也希望东北军至少能收回租界。 此时,在天津警察局,一身政府工作人员制服的唐贵正用天津本地话对站在面前的天津警察总长以及总局里面的一众官员问道:“诸位是不肯去租界抓捕罪犯,还是不敢去租界抓捕罪犯?” 身为天津警察总长,与其他地方警察局长相比自然是见识广博的多。即便被唐贵这么一个25、6岁的小伙子这么问,警察总长依旧忍住了,硬是不回答。段祺瑞输给何锐,天津警察总长知道自己这位置是保不住了,自然没必要为了何锐得罪洋人。 唐贵也没为难这位,趁此机会撸掉这家伙,也是好聚好散。此时唐贵已经派人通知各个警察局,说东北军这边有请,期待众人两个小时能到。现在两个小时已经过去,来的寥寥无几,这也给了唐贵一个很好的理由。 以四平的经验,留任的官员没必要那么多。留任下面的人员就行。而且留任的那些人员过一阵子也基本要清洗掉。 此时,这帮人既然不肯出面对付洋人,唐贵就走到屋外,只见警察总局下属的一众警察已经集合起来。唐贵朗声问道:“诸位,洋人在天津这么多年,干的该砍脑壳的坏事多了去了。至于缺德坏良心的事情,说十天十夜都说不完啊。当下,需要警察局带头去告诉这帮外国渣子,要他们老老实实跟咱们到警察局,他们的案子犯了!有没有人,肯以警察局长的身份去。诸位若是愿意的,就上前来,说个敞亮话。” 听唐贵要对洋人下手,警察们一脸愕然。就在此时,一人走上前来,大声说道:“唐兄弟,我是不敢当这警察局长。不过我乐意去抓那帮洋鬼子。给我个喇叭筒,我就在洋鬼子前面要他们乖乖出来。” 唐贵觉得这位脸熟,却不太能想的起来。这位警察说道:“我叫高去病,唐兄弟可否记得。” 唐贵这才想起,高去病是自己的小学同学,中学就没一起上。没想到高去病这两年当了警察。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唐贵便命道:“既然如此,那就动身。”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其他警察见唐贵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都不敢吭声,就这么看着高去病与唐贵一起出了警察总局大门。正想跟上去看,几队东北军进了警察总局,已经将这里控制住了。在想出去已经做不到。 这边唐贵安排高去病跟着东北军部队直奔法国租界和驻军地,到了下午14点,攻打的部队已经布置好,高去病一身警服,与翻译一起到了法国驻军营地外,开始按照纸上的内容大声念了出来。 法国驻军不愧是骄傲的高卢鸡,便是见到局面已经不可为,军官依旧坚持表示,“你们不遵守条约,是非法的!我们决不能接受非法政府的要求!” 既然这位如此有骨气,谈判自然破裂了。当法军看到两辆自行火炮出现在视野里,都倒吸一口凉气。法国在一战时候就开发了自行火炮,同样是在拖拉机底盘上安装火炮。见到同样模式的家伙,法国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厉害。 然而军营中的75小姐速射炮的射程完全比不上105火炮,在一战战场上,法国的75小姐速射炮就被德国的100野战榴弹炮完全压制。此时想冲出去已经来不及,105火炮的射速虽然比不上75小姐,但威力远胜75小姐太多。 先被粉碎的是法国军营的围墙,也算坚固的围墙如同纸糊的一般,在105爆裂炮弹轰击下化作飞舞的碎片。随即,主要建筑也遭到了炮击。法国军队眼见再死守就是等死,立刻开始突围。 此时却没有机会给他们突围了,早就布置好的机枪将宠出来的法国军队割麦子般扫倒。将法国军队打了回去。 法国人不愧是法国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负隅顽抗。然而东北军的迫击炮开始继续摧毁法军阵地,眼见东北军是来真的,法军终于打出了纯白的法国国旗。 坚持的最久的军队,出人意料的是意大利驻军。那帮意大利人顽强战斗,从地面上打到地窖里。直到东北军用火焰喷射器对那些地窖进行清缴,才算粉碎了意大利人最后的抵抗。地窖里充满了刺鼻的烤肉味道,因为氧气不足,没了幸存者。只有十几个在地面上受伤被俘的意大利官兵活了下来。 当审问他们的时候,意大利官兵大骂指挥官,“他说只要再顶一下,其他驻军就来援助了!”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审问官万万没想到意大利兵这么憨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抵抗强度仅次于意大利的是美国大兵。其次是法国,其次是日本。投降最快的依旧是英国兵。见到局面不对,英国军官非常绅士的就向东北军而不是天津警察投降。英国军队排着整齐的队伍离开驻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在门上写下‘请保持清洁,我们很快回来’的留言,着实不负英国老牌帝国的范儿。 11月11日,天津各租界驻军都被解决。但是抓捕租界巡捕的工作却在持续,东北军已经下令,外国巡捕必须全部抓到,这些人手上都有中国人的血,决不能放过。 正文 第333章 北方之春(三) 11月的冷空气从西伯利亚南下,经过蒙古地区,与中国西域省吹来的西风汇合,形成了凛冽的西北风,呼啸着南下。百万东北军与百万南下干部队伍组成了一股股怒涛,与寒风一起南下。 轮船装满了人员,从辽东半岛出发,驶向胶东半岛的港口。 火车通过山海关,从东北前往河北。 内蒙通向陕西的杀虎口(西口)狭窄的道路上,军队组成的长龙看不到尽头。一辆辆卡车摇摇晃晃的经过队伍的旁边,车上运载的装备物资为军队提供后勤支援。 风吹动东北的旗帜,飞扬的红旗指向南方。传递着军令的口音有山东、山西、河南、河北(直隶)、陕西,也不乏南方的口音。这些军人与干部们或者因为救国的理想,或者因为寻求更好的生活,又或者只是为了能够活下来,离开了故乡,前往据说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东北。 现在,大家踏过自己或者同志们曾经走过的路途逆向而行,每一个人都相信,当自己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一定可以建起全新的世界,带给当地人民更好的未来,同时给那些作恶多端的敌人以应有的惩罚。 口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部队并非如寒风般掠过一切,作战计划标早就确定了各个城市的政府以及军事目标。政府、银行、银库、粮库、税局、军队、武器库、警察局、铁路、学校、报社,是东北军最先控制的目标。 在京城,寒风吹散了因为缺乏公共厕所而萦绕在京城街道上的便溺气味,新鲜而冰冷的空气灌入走下汽车的英国全权特派大使朱尔典的衣领,老头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等走进总统府的会客厅,火炉的温暖让整个房间十分舒适,感到了暖意,老头子又打了个寒颤。这个寒颤打完,老头子只觉得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而且老头子看到了会客室内的何锐将手里正在看的文件放到一旁,站起身来。只是见到何锐这位老相识,朱尔典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速度不自觉的加快,以至于注意不到寒冷了。 不久前,英国外交部根据中国最新局面变化而下达的指示,‘要尽力促成中国划江而治’。朱尔典虽然尽力执行,个人依旧觉得这并非是最好的选择。以朱尔典对何锐的了解,何锐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朱尔典面无表情的走到与何锐面前,并没有向何锐伸出手。何锐请朱尔典坐下,自己顺势坐回到沙发中去。立刻有红茶端了上来,何锐笑道:“朱尔典先生,从南方赶来,真的是辛苦你了。” 朱尔典有些讶异,何锐的态度与以前一样友善,所说的却并非当下问题,似乎更有深意。朱尔典板着脸试探道:“上将阁下,您清楚的意识到您的行动将导致什么样的军事冲突么?” 东北军并非只对英国与日本租界下手,而是对已经抵达的城市内所有外国租界动手。根据朱尔典得到的消息,东北军主动攻击了各国在华驻军,过程极为暴烈。东北军同时进入租界,抓捕租界的巡捕以及有执法权的机构人员。 在渤海各港口停泊的外国军舰同样遭到东北军突袭,军舰健体外突然爆炸,失去了航行能力。即便是那些勇敢的水兵也不得不投降。 虽然列强在欧洲大战中伤亡上千万人口,但是在亚洲极少遇到过这样的损失。列强绝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必然会有所行动。 然而何锐语气轻松的答道:“我当然知道会引发何种结果。朱尔典阁下想来也能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朱尔典摇摇头,“我并不清楚。” 何锐微微一笑,“任何民族主义国家,都不能接受主权受到损失。租界在中国是国中之国,是对于中国主权的损害。别说现在各国并不承认我们的中央政权,即便是各国承认了,我们也不可能做出其他的选择。” 朱尔典听到这里,很想劝说何锐不要被激烈的民族主义情绪绑架,还是要理性。话还没出口就被何锐挥手打断,“抱歉,让我先说完。租界与驻军的影响不仅是主权完整,还对我们构成了军事威胁。这更是我们不可能接受的。取消租界并非是一个民族主义情绪问题,更是极为现实的军事安全问题。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完全接受因此引发的任何军事冲突。”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朱尔典明白这个话题已经没办法谈下去了,基于极为现实的安全需求是没办法谈判的。既然何锐的出发点如此明确,朱尔典不愿意浪费口舌。便谈起了另外的话题,“上将阁下,您完全不考虑用谈判方式解决问题么?您并没有参加华盛顿会议,真是令人遗憾的事情。如果您参加了,就一定会非常清楚,各国很重视中国收回主权的要求,并且同意就这个问题进行诚恳的讨论。上将阁下很可能会成为中国的领导者,在这样的会议上通过外交行动让各国理解并且接受中国的提议,是有效的结果。上将阁下,您应该能想到,英国现在已经向各国提出对中国进行贸易禁运的建议。如果您继续这么蛮横无理的行动,其结果是非常严重的。” 说完这些本着最大善意的提醒,朱尔典觉得口干舌燥,端起红茶喝了一口依旧觉得不解渴,又喝了一大口,才感觉干渴的喉咙得到了滋润。 何锐也端起红茶慢慢喝着,朱尔典仔细观察着何锐的神色,就发现何锐的反应与朱尔典印象深刻的一位英国牛津大学政治学教授很类似。这位教授每次听到学生们说出愚蠢看法的时候就露出这种准备好好教育学生的表情。 果然,何锐放下茶杯后,在沙发上调整了坐姿,才用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朱尔典先生,您让我失望了。” 朱尔典怎肯在何瑞面前落了下风,便反唇相讥,“阁下认为我没有表达对中国的善意么?” 何锐摇摇头,“您这么说,让我更加失望。您是英国的精英。经验丰富,见识广博。您方才所说的那些,完全展现不出您的实力,对当下局面更是毫无帮助。您不认为我们要讨论更加有价值的问题么?” 朱尔典觉得何锐在虚张声势,却又觉得以何锐的实力,应该知道此时虚张声势毫无意义,沉吟一下,朱尔典才答道:“……恕我愚钝,无法理解上将阁下的意思。”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何锐有些无奈,“朱尔典阁下,现在唐宁街那些人应该向您下达了尽量实现划江而治的命令。这就是当下局面的一个缩影,我们没有必要把精力花在讨论这些没必要讨论的事情上面,我认为以朱尔典阁下的智慧,应该和我讨论更加本质的,会引发更大影响的问题。” 朱尔典思索一阵才问道:“阁下认为阁下的实力可以真正影响到英国的决策?” 听了这话,何锐才露出了欣赏的笑容,“朱尔典先生,您认为是什么决定了唐宁街的决策?” 旁边的随行人员听到两人讨论起这个问题,都屏息凝神的听下去。会客厅内,只有记录员的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细微沙沙声。71岁的朱尔典此时的目光明亮的宛如年轻人,而何锐明亮的目光深沉冷静,宛如万年的深潭,看不到底。 在这样的沉默中,朱尔典又端起红茶喝了一口,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调整一下思维,武装一下精神,为接下来很可能会非常严肃的讨论做准备。 何锐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两人的茶杯眼见到底。等茶杯放回到桌面上的时候,服务员走到桌边,给两人的茶杯里续上香气浓郁的红茶。朱尔典决定,当茶蓄满的时候,就向何锐发问。既然何锐这位中国最大的军阀,东方帝国的选帝侯,自称是中央政府的统帅,决定以暴力手段统一中国,排除所有外国在华军事影响力。那么,被西方认为是聪明和博学的学者型政治家何锐,在踏入国际政治丛林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战略考虑呢?朱尔典很想弄清楚。 正文 第334章 北方之春(四) “从1840年开始,80年中,英国在中国拥有了非常多的特权。统一的中国必然不可能继续允许这些特权存在。以当下英国的民意,不管在唐宁街做主的是哪一个政党,是什么样的政治人物,只要接受了这样的结果,都必然会被赶下台。朱尔典先生,您认同我的判断么?” 朱尔典的确有些担心何锐做出民族主义情绪下的强硬发言,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证明朱尔典高看了何锐。或者说,何锐这样的领导者也不得不向民族主义情绪妥协。 现在何锐的看法十分理性,朱尔典便微微点头,“然后呢?” “英国政府会根据具体情况不断调整要求,现在我们只是刚控制了北中国,英国发现无法阻止,就会利用中国南方分裂势力与我们对抗。我虽然对此非常不满,不过朱尔典先生一定能相信,我很理解英国的决定。” 朱尔典微微一笑。这才是他熟悉的何锐,一个有心胸以及格局的政治家。欧洲历史上,这样的政治家都会有很高的成就。 譬如法国首相,红衣主教黎塞留。在弥留之际,神父问黎塞留:“要不要宽恕你的敌人?” 这位树敌甚多的政治家坦然地回答道:“除了公敌之外,我没有敌人。” 何锐的态度让朱尔典有这样的感觉,朱尔典也希望何锐能够保持这样的态度。 “只要英国政府无法摆脱这样的局面,就只能与中国在政治、贸易、军事方面持续斗争下去。斗争必然长期化,这是由其内在因素决定的。如果英国支持的中国叛军无法阻止中国统一,英国接下来会贸易禁运。如果中国的海军开始发展,英国又会组织针对中国海军投放力量的军事同盟。向美国鼓吹中国威胁论,联合日本,武装日本给与中国军事外交压力。我认为这样的局面不会是永久的,但是会长期化。”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何锐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给朱尔典发言的机会。朱尔典也抓住这个机会问道:“上将阁下,您既然意识到这样的未来,为什么不肯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分歧呢。大英帝国是支持和平的国家,或者是您认为,大英帝国无法理解中国对于国家安全的渴望和需求?无法认同中国合理的正当需求么?” “我绝不会怀疑朱尔典先生的智慧,唐宁街的诸位先生中,除了那帮不可救药的帝国主义者之外,有理性的人都和朱尔典先生一样,能够理解实力应该得到相应的尊重。如果不受掣肘的话,诸位一定会根据现在的力量对比的变化,做出理智和值得赞赏的决定。但是,事情并不会这么发展。这就是当下的事实。” 朱尔典并没有被何锐的吹捧而迷惑,丰富的经验让朱尔典直觉的感受到危险。何锐是一个有智慧的学者,一个值得中国信赖的统帅。所以何锐对于大英帝国来说是危险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思考了片刻,朱尔典问道:“阁下认为当下冲突的要点在议会么?” 何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朱尔典先生,您认为我是一个文明人么?新政府是一个文明的政府么?” 朱尔典倒是没有迟疑,“在我看来,阁下不仅是文明人。即便在西方世界中,也很少能看到能与阁下比拟的学者。至于阁下的政府,我期待在阁下的领导下,这个政府能够有阁下的水准。” 正文 第335章 北方之春(五) “那么朱尔典阁下认为,非洲黑人是文明人么?非洲部落是值得平等对待的人类文明组织么?”何锐继续问道。 朱尔典坦率回答了这个明显充满了道德指责的问题,“阁下,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我个人反对残酷的奴隶制,我认为黑人也是上帝的造物。在西方向世界传播文明的过程中,出现了不可避免的悲剧。我们作为外交家,正应该通过努力,让悲剧尽可能不再发生。上将阁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正在破坏和平,只有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才能避免悲剧。” 说完这些,朱尔典静静的等待着何锐用包括道德指责在内的方式进行攻击。就见何锐微微点头,带着欣慰的神色答道:“朱尔典先生,您作为精英,依旧没办法从单纯的文明自信中挣脱出来,用完全实事求是的态度看问题。至于英国民众,由于他们缺乏朱尔典先生这样深厚的学识,广博的见识,以及在艰苦工作中磨练出来的能力,他们眼中的世界是机械的,简单的,非此即彼的。现在英国民众应该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他们会感受到颜面遭到了打击,他们会觉得现在中国的中央政府是野蛮和不讲道理的,进而要求英国政府对中国发动进攻。任何理性的政治家和外交家,在此时都不得不屈从于英国沸腾的愤怒民意。这样的局面下,外交家会用英国民意作为他们要求我方屈服的理由。嗯……说起这个……” 何锐说着,端起茶杯,仿佛端着酒杯一样做出了敬酒的姿势,“朱尔典阁下这次并没有如此表达,着实令我感受到阁下坚持理性的可贵品质。” 朱尔典只觉得何锐好像在侮辱自己,又没办法反驳。如果要英国外交官用民意作为施压借口,那得是列强,是西方列强才能有这样的待遇。至于中国,根本用不上这么高端的手段。何锐这种表述在朱尔典看来,无疑可以用‘在自己脸上贴金’来描述。 不过何锐既然态度温和,朱尔典决定继续沟通下去,并不用采取毫无意义的口头攻击。 果然,何锐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便继续说了下去,“在伦敦,在曼彻斯特,在伯明翰,在爱丁堡,那些感到愤怒的英国国民们一定会因为缺乏朱尔典先生的理性而叫嚣战争。只有当征兵令邮寄到他们手中,征兵官亲自敲响他们的家门,这些人才能认识到,与中国的战争并非是口头叫嚣,而是现实。您方才在质疑我是否拥有影响唐宁街制定政策的能力,我非常欣赏您的敏锐,为了能够影响到唐宁街,我认为中英之间有必要爆发一场全面战争,只有全面战争才能促进真正理性务实的和平。越是对和平有着强烈的期待,就越要早打、大打、打全面战争。” 朱尔典听着何锐理性温和的言语,一时间甚至失去了最起码的自制力,心中的话脱口而出,“阁下,您疯了。” “不,朱尔典先生,我从来都没有疯。我是在努力为英国政府寻找可以对抗不理性民意的有效途径。以我对英国的判断,大英帝国有能力将100万英国军队送上中国的领土……哦,我诚恳建议英国政府不要送殖民地土著军队,他们的战斗力比起日军相差太多。将他们送到中国,只是在浪费英国珍贵的运力和资金。由100万英国本土白人臣民组成的军队,是有可能赢得战争的。虽然布尔战争貌似并不支持这样的判断,但是我个人非常尊重英国,所以我认为英国有可能赢得战争。在那个时候,我被消灭了,英国自然赢得所有。全世界都将在英国无与伦比的实力下颤抖,英国对全球的统治至少能维持100年。” 见何锐冷静的暗示着全世界都会看英国的热闹,这样的判断让朱尔典打了个寒颤。 “如果英国不幸战败了,100万年轻英国的生命在中国被终结,英国不理性的民众就会回归理性。那个时候在台上的新一届英国政府,将从不理性的民意绑架中彻底解放出来。在那个时候,长久的和平必会实现。” 听着何锐的分析,朱尔典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好像解答了所有的疑惑。何锐并不是现在疯了,何锐本就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能面对挑战列强而带来的沉重压力下保持着冷静、理性的思路。任何正常人,哪怕只是明白这样的压力有多沉重,在无法选择逃避的境地下都会疯掉。与何锐一比,选择了逃避的满清、北洋的权力者们无疑是值得尊敬的善良的正常人。 面对疯子,就没必要兜圈子,朱尔典坦率的问道:“上将阁下,您有什么想让我向唐宁街转达的要求么?” 何锐微微一笑,“现在的中国中央政府,要与英国政府在完全无视之前所有条约的基础上,以诚恳坦率的态度,通过谈判完成平等的全新外交关系条约。” 朱尔典欲言又止,他认为这要求完全是异想天开。不过何锐方才所给出的战争威胁,貌似真的想推动这样天方夜谭的谈判。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来到朱尔典的反应何锐一脸诚恳的神色提醒道:“我作为朱尔典先生的老朋友,建议您,立刻、现在、马上,向英国在东南亚的殖民地总督,以及印度总督发去警告。由于英国不理性的态度,他们已经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朱尔典等人离开的时候神色相当不快,何锐只是从沙发上站起身,表达了一下最起码的尊重。等英国外交人员离开后,何锐又坐回到位置上。等记录员离开,何锐让中方与会的众人围坐一圈。看到颜惠庆与顾维钧神色都颇为严肃,何锐笑道:“两位,是不是突然生出了离开外交部的想法?” 口口563743675 颜惠庆连忙摆手,然而顾维钧竟然抢先开口答道:“听到何主席向英国方面用布尔战争的案例当做警告,我已经决心在外交部为国效力。” 没想到顾维钧竟然抢先说出自己在意的点,颜惠庆只能换了个切入点,“何主席认为欧美各国真的会达成对话的贸易禁运么?” 何锐摸了摸烟盒,忍住了,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答道:“法国在亚洲只有印度支那,我们虽然会支持世界各国殖民地解放的事业。但是当下为了稳住法国,只能暂时承认法规在印度支那的存在。但法国本来要的也有限,而且当下法国对于英国非常不满。最近的德国恶性通货膨胀已经到了4万2千亿德国马克兑换1美元的地步。用1美元就能在德国卖套房子。这导致了英美与法国的矛盾快速扩大。” 颜惠庆与顾维钧并没有参加过更高级的会议,对此反倒不是很理解。顾维钧直接的问道:“愿闻其详。” 何锐简短介绍了局面。1923年1月,因为德国政府给不出赔偿款,法国联合比利时出兵10万进入德国工业中心鲁尔区。德国政府无力抵抗,就发出了消极抵抗政策。公务员、银行员工都不去鲁尔区上班。工人不去鲁尔区工作,不给法国人生产产品。 10个月过去的现在,法国在德国鲁尔区的占领军用尽手段都无法让德国鲁尔区运行起来,不仅得不到任何物资,占领费用还得自己掏腰包。德国魏玛政府则趁机向国内赖账,搞出了大通胀,把德国国内需要偿还的战争债券通过恶性通胀给赖掉了。 此时,英美并不乐见德国彻底崩溃,正在尝试召开国际会议来解决问题。法国眼看得不到赔偿,又无法趁机彻底解体德国,与英国矛盾骤然增加。 “也就是说,法国国内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明确的看法,盎逊人并不感谢法国。”何锐笑道。有些事情并不方面说,何锐这两年其实通过各种渠道,根据局面在散布一些消息。 ‘盎逊人并不感谢法国’,这一句铿锵有力的话,就是何锐要求在外人员努力传播的口号。 所谓的民意就是如此,只要大家感觉有道理,某一句话就能成为流行的‘金句’。更何况这话的确说出了法国民族主义情绪的不满。 首发-:-塔读小说@ 这下颜惠庆与顾维钧都明白了。如果中英爆发军事冲突,法国是乐见英国笑话的。 何锐继续解释道:“所谓大英帝国,头上戴着印度皇帝的头衔。英国国王应该叫印度帝国英伦总督才对。” 颜惠庆与顾维钧刚听到这话,还没觉得如何。突然两人脸色都变了,强忍笑意让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 何锐则继续解释道:“如果失去了印度,英国在欧洲也不过是列强之一,并不存在主导凡尔赛体系的力量。欧洲各国并不会为了英国与我国死战。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军事冲突对象只有英国一家。只要追着英国打,其他欧洲国家乐见英国一家来维持欧洲的体面。” 说到这里,何锐还没忍住,拿出根烟点上,“至于美国,我们很容易就能得到美国的理解。” 颜惠庆有些不解,“何主席,美国不太可能因为道义因素支持我们。您所说的理解源自哪里?” “我们没海军。”何锐坦率的给出了理由。 颜惠庆与顾维钧都皱起眉头。一番思索,颜惠庆率先明白过来,“因为我们没有海军,所以美国不认为中国能威胁到美国。” 顾维钧瞬间就明白过来。看到两人的反应,何锐心中很失望。东北政府内的成员听过这个解释,大家虽然很快就明白了,不过脸上受到伤害的表情发自内心。那是爱国者的情绪,更是渴望强大的表现。 “能威胁我们的是日本。日本当下必须解决关东大地震带来的国内混乱,短时间内无法发动战争。英国此时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们会迅速败给我们,更不会相信我们真的会撵着英国打,力图挑起中英全面战争。现阶段,英国绝不会真正给出让日本投入战争的利益诱惑。即便现在英国肯向日本提出请求,日本也会要求英国提供数亿英镑,甚至是十亿英镑的的要求。英国议会不可能通过这样的议案。那么,日本此时也不足为虑。所以,我们当下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中国境内实力软弱的英国。拎着英国打,绝对没错。效果会非常的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颜惠庆只觉得眼前一片透彻,虽然欢喜,却还是感觉到不安。他提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如果英国要求列强一致,我们该如何应对?” 何锐摇摇头,“首先,这不可能。其次,如果有其他国家在华外交人员真傻到那个地步,他们一定会找我们交涉。那时候就问他们一个问题,他们要不要向我们宣战。通过对我们宣战,可以证明那些国家成为了英国的儿子国,为了英国爸爸的利益不顾一切。” 颜惠庆不禁赫然。列强的外交是非常严肃的,任何外交人员被指责为卖国,都是很严肃的事情。尤其是何锐所说的理由,可以完全将一名列强外交官钉死在耻辱柱上。 虽然颜惠庆也一直尝试跟上新政府的外交思路,当自己还是停留在旧时代的思路被再次确定的时候,颜惠庆只觉得一阵羞愧。不自觉的垂下视线。 何锐见谈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外交的工作大概就这么多。大家需要的是找出国际法中足以证明我方行动合理性的内容。只要我们没有和外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我们的空间就有无限大。” 说完,何锐离开了会客厅。支撑外交空间的是国家实力,如果政治、经济、军事失败,外交自然会失败。这是铁一样的规律,为了外交不失败,何锐恰恰不用把注意力放到外交上。 今天亲自见朱尔典,唯一目的就是通过朱尔典将‘中国新政府要与英国签署平等新条约’的要求准确无误的传达,达成这个目的之后,朱尔典是谁,何锐完全不在意。 正文 第336章 北方之春(六) 河南省会开封的11月比京城暖和一点。便是如此,北洋大将徐树铮此时也穿上了棉衣。坐在窗口的阳光下看着三份电报。第一份是傅良佐、倪嗣冲联名发来的。两人都是皖系实力派,他们的一些部下不肯接受被何锐整编,也抵达了河南。 徐树铮请傅良佐、倪嗣冲与自己拉起旗帜重振皖系。两人之前是倾向于同意徐树铮的建议。却在联名电报中表示,他们决定到天津去当寓公,请徐树铮照顾好愿意跟随徐树铮的兄弟们。这让徐树铮大失所望。 另一份则是曹锟的电报。直系军阀们已经公开宣布,何锐奉系的中央政府乃是非法政府,直系绝不会接受。曹锟还猛批何锐用‘中华民国主席’替代‘中华民国总统’的称号改变,并且宣布曹锟正在组织南方的国会,组建合法政府。在电报中,曹锟向徐树铮许下高官厚禄,并且表示绝不会吞了徐树铮的人马,更会加强徐树铮的部队。 徐树铮反对何锐的原因中,很大一部分是不服气。如果现在何锐能够下头来请徐树铮回去,徐树铮自然会高高兴兴的回到京城。毕竟徐树铮对何锐的实力相当认可,只要何锐给徐树铮能够施展的空间,徐树铮并不反对为何锐效力。 如果此时跟了曹锟,徐树铮就上了与何锐打内战的船。一想到何锐的东北军,徐树铮想不出自己为何要为曹锟卖命。 最后一封让徐树铮的眉头紧皱。这封电报是上海督军的电报。上海那边与英日走的很近,电报中也清楚的表达了英国对徐树铮的欣赏,认为徐树铮能够在中国发挥出重要力量。 徐树铮连曹锟都不想投奔,投奔英日更是徐树铮所厌恶的。如果在曹锟部下打仗,打败了还能说内战中技不如人。一旦跟了英日,徐树铮觉得自己就是汉奸。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放下电报,徐树铮心中甚至有些怨怼起何锐来。何锐这家伙青年气盛,娘的怎么就是愣头青呢?都是北洋兄弟,给哥哥留点面子都不行么? 正在气愤之时,又有部下快步送来电报,“总指挥,是段总长的电报”。徐树铮大喜,接过一看,在暖和的阳光下,徐树铮只觉得如坠冰窟。段祺瑞在电报只是告诉徐树铮一件最新的事情,‘中央军一日内夺取大名府,靳云鹏被俘。’ 等情绪稍有好转,徐树铮已经xxxxx的骂了出来。这当然不是骂段祺瑞,是在痛骂靳云鹏的无能,也在骂何锐的无情。 但骂归骂,根本没用。徐树铮此时终于体会到了段祺瑞对自己的情谊。何锐本就没准备留情面,靳云鹏已经当了杀鸡骇猴的鸡。如果徐树铮再不抓紧做出选择,下一个就是他。 想到这里,徐树铮叫过副官,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话来,“向段总长发电报,我部愿意接受整编。” 副官一听,如释重负。他立刻跑出去安排,回来之后低声说道:“总指挥,今天已经有兄弟们前来问,开拔费什么时候给。” 徐树铮也没回答,背着手走出阴冷的屋子,走到了阳光下。太阳晒着,暖暖的。但徐树铮心中却冰凉。北洋军出动就要开拔费,此次领着一众人马南下,徐树铮是靠着自己在北洋的威望,才在兄弟们没有开拔费的情况下拉出来两万多人。在开封,把开封给刮了一遍,依旧没能筹到足够的钱。 如果徐树铮再坚持下去,不用何锐打过来,光是这帮北洋的人就有可能把徐树铮给吃了。 此时又有人进来禀报,“总指挥,郑州的铁路桥那边出现了东北军。” 徐树铮此时反倒轻松了,他对部下说道:“不用怕,我已经给段老总发去了电报,我们接受整编。”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听到不需要与东北军打仗,部下脸上不觉得露出了惊喜。不过看到徐树铮杀人的眼神,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 接到了徐树铮的电报,段祺瑞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此时段祺瑞已经到了天津,亲眼见到了东北军接管地方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当段祺瑞到天津,已经是11月12日,当天就让段祺瑞看到了一件奇景。大量东北军因为暂时没有确定的营地,部队就整齐的在街道上夜宿。虽然东北军都有厚厚的被子与棉大衣,但是在冰冷的户外睡觉,而不去骚扰居民,真的难得。 而且这支军队还建设了许多临时厕所,还有军队专用的饮水点,垃圾也定时清理。天津的街道不仅没有因为军队经过而变得脏乱,反倒清洁整齐起来。 或许这有何锐想展现其军队军纪严明的显摆意思,但是部队一批批的来,一批批的走,几十万军队都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其部队组织性之强,官兵的服从性之高,让早就习惯了军队没有开拔费就不出动的段祺瑞彻底熄了其他心思。 还有件事令段祺瑞更是惊愕。现任天津代理市长唐贵,一个8年前跟着何锐离开天津的穷人家小子,今年不过25、6岁。掌握了天津之后,召开天津工商业代表的会议。 根据参加会议的工厂主们所说,唐贵竟然精通经济。唐贵在会议上并没有威逼利诱,而是非常内行的与工厂主们就产品供销进行了讨论。 天津工业水平在北方曾经是第一,尤其是有深厚的工业基础。工厂主们搞生产需要原材料,产品也需要销售。唐贵表示,新政府手里有原材料,也会购买他们所需的产品。在这样的基础上寻求与工厂主们的合作。 这些年东北政府在天津的风评并不差。接到邀请后亲自去参加会议的工厂主中,有一半人是做好了被讹一笔的打算。另外一半虽然觉得新政府大概不会立刻做,却也做好了准备。 会议头10分钟,工厂主们是发蒙的。到了第20分钟,与会众人就变得情绪高涨。唐贵市长在此时向工厂主们介绍了新的天津工商局长与税务局长,两位局长介绍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与工厂主们相谈甚欢。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之后五天内,天津的新政府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基本构架,并且运行起来。 当然,倒霉的人也是存在的。段祺瑞知道何锐手下有许多来自天津的人,没想到这些人到了天津之后,就开始对天津黑帮与恶徒们展开了剿灭。其下手之精准,速度之迅猛,让接下来的几天里,天津报纸刊登着各种大盗、恶匪被抓的消息。 新政府的雷厉风行固然让段祺瑞惊讶,然而完成这些的人都只是些30上下的青年,并且把天津这么一座大城市有模有样的运营起来,并没有出现政权交替时候必然出现的兵荒马乱。市民虽然也怕,却都在正常生活。仿佛发生的并非是改朝换代的变化,而是一次简单的官员任免。何锐竟然有这么多精干的手下,才是令段祺瑞感到惊愕的原因。 政府、银行、海关、码头,还是工厂、运输、仓储,或者是电力、自来水,东北政府全都接管了,也全都没影响正常营运。如果每一个城市都能如此的话,北方被何锐彻底掌握并不需要很久。 有这样看法的并非只是段祺瑞一人,日本方面在华的情报人员数量最多,观察的也更透彻。到了11月22日,一份详细的报告书通过电报传到日本。政府、海军、陆军都开始对此进行了分析。 永田与石原又被请到参谋本部。永田看完了报告之后并不觉得讶异,他看向石原,看到石原颇为疲惫,看着报告书的时候甚至打着哈欠。或许是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神,石原爽快的主动说道:“抱歉,诸君。我失礼了。这两天为了编写教材,我基本没睡觉。” 在日本,这么说话是很容易会议主持直接撵走的。永田觉得石原应该是不在乎这些报告,才会这么率直的发表观点。大概是参谋本部长铃木庄六中将也是这么想的,他并没有撵走石原,而是问道:“石原阁下,根据这份报告,何锐政府的主要力量是放在城市么?” 石原摇摇头,“大城市很重要,但是何锐政府的力量如果只能控制城市,很快就会因为供应紧缺而出现物价飞涨的问题。在我看来,何锐政府的主要力量应该在农村,只要能够快速恢复农村与城市间的货物流动,城市就会安定下来。如果做不到,城市就会成为何锐政府的负担。” 听完这话,与会将校即便谈不上肃然起敬,至少都精神一振。哪怕是不懂经济的将校,也觉得自己对中国的视野在石原阐述下开阔起来。 反倒是参谋本部长铃木中将,他最初的分析思路中并没有这样的思路,被石原提出之后,铃木中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铃木中将并没有想让石原出风头的意思,就转而询问永田,“永田阁下的看法呢?” 永田本人非常欣赏石原的切入点,却也不能跟着石原的看法继续谈,便针对军人们在意的问题做了解答:“英国在中国的利益比日本更大,何锐政府的行动必然与英国政府爆发冲突。而且从现阶段看,我国租界受损很大。然而要不了多久,何锐的军队就会南下抵达长江。那时候势必与英国爆发冲突。现在最希望日本与何锐政府爆发冲突的会是英国。” 与会将校虽然神色中都是不快,却也微微点头。从战略上看,英国若是与何锐政府爆发全面战争,得益的必将是日本,若是能打起来是最好的。即便打不起来,英国在中国的削弱也会让日本的战略变得更加主动。 只是何锐政府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其所到达的各地租界一扫而空,日本30年来的经营自此荡然无存,着实令人憋屈。 一位中佐打破了这憋屈的沉默,“石原阁下,按照您方才所说,何锐政府的实力会有快速提升。但是东北政府的土地政策难道不会遭到乡间的激烈反抗么?” 听到这个话题,将校们都来了精神。石原觉得这是个蠢问题,就答道:“永田阁下对这种事情更清楚。” 永田心里面暗骂石原这厮太狡猾,便把球踢了回去,“还是请永田君发表高论。” 石原倒是无所谓。他问那位中佐,“你是否是看了最近的报纸才有的疑问?” 中佐坦率的答道:“是的。” 由于日本实际上战败,为了给政府解套,亲皇道派的地方报纸上出现了一些宣传。譬如,指责何锐是邪恶的共产主义者。为什么邪恶呢?因为东北政府没收了地主士绅的土地,将其分给农民,以获得土地为要挟,逼迫东北农民从军打仗。 这种报道一出,立刻被陆军教育部发现,并且派人去劝告那些亲近皇道派的编辑,不要对这些问题进行宣传。编辑们很快被说服了,这种分析很快就在报纸上消失了。 讨论群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但是这事情引发的反应却没有停止。看到此事的日本人对这样的说法是‘不敢相信’,士兵从军就能获得土地,这种事情在日本简直是神话故事。然而,听到这样事情的日本民众与其说感受到了东北政府的邪恶,不如说是羡慕起中国士兵的收益。 在当下的日本农村,皇道派的乡村社里,激进的日本青年认为,如果能够给日本士兵分地,必然能够极大的激发出日军的战斗意志。所以何锐是否是邪恶的共产主义者已经不再被日本民众观众在乎,出于各种原因,士兵们是否应该有土地奖励,在日本成了一个热议话题。 真正支持的人是有的,真正反对的人更多。不过嘴上反对,心里有其他想法的人有多少,便是陆军教育部也不愿意提及。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种冲击现在已经到了参谋本部,石原莞尔心里面真的有些讶异。但这个问题无疑是一个蠢问题,石原问道:“帝国能够给那些武装反抗者们提供武器装备的支援么?” 中佐这下立刻清醒过来,赶紧答道:“阁下,是我思虑不周。” 石原看似斥责般的继续补充道:“东北的土地政策,如果遭到一个地主的憎恨,就会收获几十个佃农支持。如果何锐遭到激烈的反抗,意味着他的土地政策已经得到了数量巨大的支持。我希望你不要再提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大部分将校出身并不差,听石原所描述出来的恐怖未来,都不吭声。满蒙地区加上北中国,人口超过2亿。两处共同纳入何锐治理下,就意味着何锐的实力提升了至少一倍。何锐如果发动200万大军,绝不会再有兵员不足的问题。 参谋本部高层是进行过数据推演的。刚列出最基本的数据后,推演就无疾而终。对外骗别人的时候,大家的确可以睁眼说瞎话。自己骗自己,有这种必要么? 最终,会议内容又回到了报告上。永田看着石原又是一副想打哈欠的模样,心中颇有同感。这分资料只是用实际报告展现出之前最糟糕预测的结果,其本身毫无价值。 石原可以这么无所谓,已经成为日本顶级权力者一员的永田却不能。日本过去的大陆政策已经实际上破产,无人再提。但是日本未来的国策又该是什么样,太多人跃跃欲试,想主导新局面。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反倒是何锐极为激进的歼灭在华的外国军事力量,给了日本上层各派人马以期待。很多人想看看结果,才让局面暂时没有激化。但局面真正明朗之时,斗争必然还会激化。永田此时还没能确定自己的方向,他倒是希望何锐引发的混乱越大越好。 正文 第337章 北方之春(七) 身份证-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转眼就到了1923年12月1日,距离何锐政府宣称自己是中国中央政府过去了20天。12月1日是个周六。在东北,每个周的周日是休息日。凡是按照法定休息日安排的工厂在周六下午也不再工作,吃完午饭后,大家到工厂打扫修整,开个会安排工作。基本在下午4点前就下班。 最先安定下来京津与直隶地区,每一个有租界与外国驻军的城市街头,群众都涌出家门或者店铺工厂的大门,站在街边看卡车车队经过。 每一辆卡车两边各3名死囚,基本都是外国人。他们被倒绑双手,背后插着白色亡命牌。囚犯被身后两名警察按着肩头,拽住手臂,在这样的押送下,囚犯脑袋向车外探出,街边群众都能看到亡命牌上写着‘死刑犯xxxxx’,在最上方还有一个‘斩’字。‘斩’字上被朱笔勾过,按照中国传统,这样的家伙就是一定要被砍脑壳了。 这些年人民受够了外国侵略者的欺压,并无一人上前给他们披红挂彩,更无人送上路酒。倒是口水和怒骂直飞向这帮死囚。 路边还有些外国报社记者,都裹的严严实实的,以防被人注意到他们的外国人身份。记者们还是尽力拿着相机咔咔的拍照,如此行动很快就被民众认出来。当即就有人推推搡搡,此时维护秩序的警察们立刻阻止了私斗。等外国记者们暂时安全了,警察们极为不快的瞪了记者们,继续执行公务。 外国记者们心中沸腾着民族主义情绪,用他们此时能选取的最好角度拍照,让照片能将中国人民沸腾的民族主义情绪更有力的展现出来。记者们希望自己的照片可以引来西方政府对中国的强硬反应,最好能爆发战争。 民国新政府并没有阻止外国记者们的工作,只是继续维持着秩序。等游街完毕,汽车驶向各个选好的空地,在空地上,绞刑架已经立起。在寒风中,绞刑架上的粗大结实的绳套正在随风摆动。 看到自己竟然要被除以侥幸,死刑犯中的军人们立刻受不了,有军官喊道:“你们不能绞死我们!你们不能对军人除以绞刑!” “你们不能对军人除以绞刑!”在京城的外交部会客室内,法国公使大声的表达着抗议。 对面的外交部接待人员有三位,一位是在东北政府时期出任外事局对法工作室的主任,现在是外交部法国科科长的李时光。一位是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位是助理颜惠庆。颜惠庆看着法国公使激动的样子,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更能跟上当下外交部该有的心态。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李时光科长笑道:“也对啊,法国是用断头台。如果公使先生同意的话,我们可以暂停处决法国死囚,立刻为他们打造断头台。” 颜惠庆一时差点没憋住笑。这对于颜惠庆这样老牌的外交家来说,这是不正常的反应。但颜惠庆却发现,自己的确开始习惯了这样的不正常,开始能够用民国新政府的习惯应对当下局面。 法国么,热爱断头台。以前的颜惠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如此体贴的考虑问题,并且亲切的对法国外交人员提供力所能及的友好帮助。 看得出,断头台的确让法国公使想起了自己的祖国,并且为之感动。几秒种后,法国公使脸涨红了,几乎要跳着脚吆喝。 李时光科长对勤务员说道:“请去冲杯咖啡,要土耳其式的。” 在法国公使换气咽口水的空隙,李时光亲切的说道:“公使先生,我读过贵国大仲马先生的名著《基督山伯爵》,在书里,伯爵说喝土耳其式的咖啡才是懂得生活的人。您喜欢土耳其式咖啡么?” 法国公使真的愣住了。眼前的这位外交人员皮肤比较粗糙,看不出中国式读书人那种刻板僵硬摆谱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反倒有些军人的硬朗。但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对法国文化有了解,强烈的反差使得法国公使不想再应用有效吓唬住旧民国官员的手段。这些手段大概是没用的。 见法国公使不再大声抗议,李时光做了请的手势,并且说道:“公使先生,书里面的描述是否真实,我没去过法国,并不知道。不过现实中,法国政府并没有承认民国新政府,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外交关系,现在的会面纯属私人会面。所以,您可以尽情的去表达,以完成您的任务流程。我对此非常理解,也愿意等待您走完流程。那么,您现在可以继续自己的表演了。” 颜惠庆只觉得自己过去的外交经验都白瞎了,又是欢喜又是失落。就见法国公使也是明白人,面对不卑不亢的李时光科长,也索性不再当跳梁小丑。他在对面沙发上坐下,不快的问道:“你们杀死法国军人,是会有后果的。” 李时光用笑容遮蔽住怒意,“公使先生,如果中国在法国驻军,驻军杀害了法国百姓,而要被处死。您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法国公使从未想过中国竟然能在法国驻军,只是这种想象就让他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李时光的笑容是挤出来的,双眼不仅毫无笑意,目光更是锐利。这神色让李时光仿佛带着一张不怀好意的面具,法国大使心生不安之间,就见李时光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那么公使先生就完全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 当李时光用正常的表情说出充满民族主义情绪的话,法国公使反倒觉得能接受多了。而且法国毕竟是刚打完欧洲大战没几年,那种曾经沸腾在法国上下的情绪也让法国公使非常能理解对面的民国新政府外交人员的心情。 李时光不想去威胁法国外交人员,便切换回温和的用语,“阁下,我们身为外交人员,何必为一些罪大恶极的罪犯而生气。那只会让外交变成笑柄。您如果对审判内容有什么疑惑,可以去查看法律文件。我们中国是文明国家,不会和那些被处决的野兽一样因为情绪而杀人。” 法国在华驻军和租界里头的巡捕干过什么,法国公使很清楚。既然法国政府并没有要与何锐政权开战的打算,公使也不提那帮人,他语气严厉的问道:“那么法国商人和商业机构呢?” “哦?难道有法国在华的合法人员遭到了侵害么?您可否拿了名单过来。如果有名单的话,我会与有关部门联系,让他们查一下。请放心,合法在华的守法法国人,不会遭到非法侵害。” “真的么?”法国公使语气依旧严厉。 李时光哈的笑出声,“公使先生,现在不是法国人一船船的从非洲抓捕黑人,把黑人当奴隶运往加勒比海地区放奴隶贩卖的时代了。现在是1923年,海地都已经独立了一百多年。您现在身处文明的中国,怎么总觉得还身处野蛮时代。在文明的中国,不管是中国人或者是外国人,合法的权利当然会受到保护。” 颜惠庆心中感叹,所谓的历史知识与唇枪舌剑,必须是这样使用才对。就见对面的法国公使遭到如此文雅又猛烈的抨击后,态度也终于完全缓和下来。此时勤务员端上了土耳其咖啡,法国公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眉头不禁舒展开来。 土耳其咖啡的特色就是咖啡豆经与香料一起烘焙后,要磨得非常细,标准是要比面粉还要细。冲泡的时候混合白糖、巧克力等香料,十分香浓。端上来的咖啡的确有这样的品质,证明了李时光科长并非简单的玩弄文字游戏,这让法国公使有些讶异。 首发:塔&读小说 喝了咖啡之后,法国公使看着实吓不住民国新政府,这才问了核心问题,“贵国南下的军队将哪里设为终点?” 李时光坦率的答道:“我们要统一中国,终点自然是边界。” “然后呢?” “然后就守住边界。” 法国公使盯着李时光看了片刻,才继续问道:“可外交界中的英国朋友对此的看法好像不一样。” “呵呵。公使先生,英国外交的铁律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您用朋友来称呼英国外交界,令我略感意外。到现在发生的各种事情来看,盎萨人并不感谢法国。” 颜惠庆在法国公使脸上看到了表情的明显变化,李时光的话击中了法国公使内心。就见法国公使端起咖啡又慢慢喝了一口才问道:“那么何锐阁下会命令军队停在边境?” “不。”李时光摇摇头。 法国公使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就听李时光继续说道:“我们的野战部队抵达边境后,不会停留在边境上。守卫边境的自然是边防部队,何须动用野战军。” “那么法国的在华利益呢?” “法国的租界、驻军都构成了对中国的军事威胁,我们不接受这样的威胁。至于符合民国新政府法律的合法利益,我们本就保护所有合法利益。” 由于双方没有建交,所以李时光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只能被当做他个人的看法。即便如此,法国公使也很认真的与李时光交流着,如果没有这样的‘私人交流’,法国公使就只能靠想象出来的东西给巴黎写报告了。 到法国公使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再谈关于被绞死的那帮家伙的事情。 而此时,绞刑架上的死刑犯们正在执行中无意识的弹动身体。没有轮得到上绞刑架的死囚们一个个吓得面如白纸,瑟瑟发抖。还有些自知无法活命的军人们拼命要求被枪决而不是被绞死。 对于军人来说,枪决与绞死之间的区别并非是痛苦时间长短。如果被枪决,是军人被尊重身为军人的身份。在欧洲,绞刑是处决罪犯的刑罚。军人被绞死,就证明其和强奸犯、杀人犯一样,是犯下被社会不容罪行的恶徒,他们的罪行已经不容再活在世界上。因为战败而被处决,与犯罪而被绞刑,这两者的区别无疑是天上地下。 但是民国新政府处决这些人的理由正是因为他们犯下了杀人、抢劫、强奸的罪行,怎么可能给这帮人枪决。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中国民众对着绞刑架上死鱼般弹动的罪人欢呼,是因为邪恶终于得到了惩罚,正义得到了伸张。 为了让更多人在更久的时间内了解这些人必须被处决的理由,新政府在城市街道显眼位置还张贴了处决公告。那些外国记者们虽然也停下脚步,读了处决公告,却并没有拍照记录。对这帮记者来说,他们宁肯当做自己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公告。 外国记者们拍摄着中国人民对绞刑架欢呼的照片,尽量让照片构图中,还没挂上犯人的绞索位于行刑官的脖颈位置。从构图上,这能给看照片的人以绞索在为中国行刑官准备的视觉暗示。 在这些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外国记者,的确展现出远超中国同行的水准。 处决进行了3天,到12月4日,绞刑架上空荡荡的,大部分绞刑架并未拆除。这一轮绞死的只是那些案情简单的罪犯,即便东北政府过去几年中一直在收集证据,这次也派了上千名法官以及数千名工作人员负责案件。但是过去十几年来,外国人在中国犯下的罪行太多,不少还是团伙作案。便是一万人工作,也没办法在短期内将案情完全弄清楚。之后只要有案件结束,绞刑架就会继续派上用场。 此时,已经改名为中华民国国防军的东北军前锋已经抵达长江北岸。虽然沿途的确遇到了一些抵抗,在民国国防军的实际感受中,这些抵抗只能用软弱无力甚至是微不足道来形容。以至于随着部队一路南下的司令部觉得这根本不是打仗的,而是武装游行。 国防军本来对进攻上海颇为重视,实际战斗却令大家失望了。所谓的江浙革命军,三个师挖了战壕,准备炮兵阵地,在炮兵阵地上布置了一些能称为野战炮的玩意。江浙革命军三个师一共几十门炮完全没发挥什么作用,他们的炮兵并不懂得炮战,所以被国防军120重炮轻松摧毁。 2000渡江部队先头则乘着小舟,快速渡过长江。此时,120火炮蹂躏着江浙革命军在江岸上的防线工事。 国防军登陆部队本以为要通过步兵班排战术对江浙革命军的步兵阵地进行渗透作战,却没想到江浙革命军步兵们竟然在长官的威逼下,端着步枪从战壕里冲出来,向着国防军的阵地发动了进攻。 在战后审问俘虏的时候,指挥南下部队的钟义府中将才明白,原来江浙革命军的指挥官认为自己的部队在重炮轰击下撑不住,会溃退,所以狗急跳墙,让部队发动了冲锋。 然而在当时,国防军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认为敌人十分悍勇,于是乎就下了重手。机枪、迫击炮、野战炮横扫了敌军。 江浙革命军三个师,每个师真正的常备兵力不到4000。此战之前又拉丁,补充到了5000。长官很清楚自己的部队只能打顺风仗,新被拉来的士兵们面大不了硬仗。于是在第二道战壕前面设下了督战的机枪阵地。 冲锋刚开始没多久,就见前线部队已经哭喊着败退回来,向着后方猛冲。督战队此时还有战意,在长官命令下向着逃兵们开始扫射。 最前面的逃兵如同割麦子般被打倒,督战队创造出了江浙革命军杀人最多的战例。然后督战队就见勉强停下脚步的逃兵们刚转过头,面向作为敌人的民国国防军方向,随即就被密集的炮弹吞没了。 直到亲眼看到炮弹的威力,督战队才真正明白,他们面对的敌人能够战胜日军,绝非是日本人名不副实。每一发炮弹都将几个甚至十几个江浙国防军士兵炸飞、炸碎,在炮火下,一切肉体都不堪一击。 看明白了列强级别的战争是何种场面后,督战队抛下武器,发出惨叫声,一哄而散。连独占队军官都跑了。 在望远镜中确定敌人逃走了,东北军并没有敢全力追击。直到上了敌军阵地,看到满地丢弃的武器,捡起来查看,是真枪,还装了子弹,可以立刻使用。部队才明白敌人是真的不行。 追击战短促有力,两个小时内彻底解决了敌军。反倒是一万大部队渡江,花了整整一天。此时,上海市内还算稳定,市民们对东北军其实颇有期待。 钟义府此时还没渡江,看着同志们有些低迷的情绪,他大声鼓励道:“最新消息,英国和美国的长江舰队此时还在长江里。同志们,这盘饺子等着我们吃个痛快!他们欠下那么多血债,死十回都不过分。在战场上被咱们打死,倒是他们的运气!” 这是钟义府刚得到的确定消息,司令部内大部分同志并不知道。听说竟然还有英国与美国舰队可以打,打了一场窝囊仗的同志们中立刻爆发出欢呼声。 “任何一艘外国军舰都不可能活着开出长江口!杀!”钟义府的怒吼在指挥部的帆布帐篷内回荡。 东北军时代,每次训练解散前,最后经常会高喊一个‘杀’字。钟义府已经喊了出来,同志们一起振臂高呼,“杀!杀!杀!” 正文 第338章 北方之春(八) 靠喊打喊杀肯定歼灭不了英国长江舰队。民国国防军东路军司令钟义府中将很快就得到了东线参谋部的报告,当下能够确定的只有英国长江舰队的舰艇构成基本资料,至于长江舰队的位置,暂时不能完全确定。大概可以判断出,英国长江舰队主力在南京到九江之间。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长江中下游的气候风向资料极度不完备,部队正在向在中国航运人员打听总结。 真正的航道水深资料,在控制了上海、宁波、镇江、南通等地后,从租界文献资料中找出了一部分。 这就是当前中国现状,本国的地理、水文资料,竟然掌握在外国人手中。而且这部分资料并不完备,东路军租借了许多船只,开始在已经控制的地区进行水深、流速等测量。为之后的炮战做准备。 英国长江舰队均为浅水重炮船。其中的8艘主力舰艇,均为钢铁制造,并非铁骨木壳船。吨位不到700吨,蒸汽动力,均装备了数门152口径舰炮。东北军的制式120野战炮射程虽然不逊色于150,但口径的确比不上英国长江舰队。此次东路军南下的时候携带了缴获自日军的150口径重炮,只是对炮架以及拖曳设备进行了改装。在炮弹口径与重量上总算不落下风, 炮兵肯定不能只停在某处,等着英国舰队撞上来。该如何在现阶段的控制区实施炮战,之后沿长江西进的过程中该如何调整,参谋部的相关团队忙的不可开交。 部队的其他同志与南下干部们一起执行着自己的工作,在长江三角洲地区收回租界,抓捕罪犯,建立新政府。 然而此时的抓捕成效甚微。各国在中国租界里面负责的人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如果落入中国民族主义者组成的军队手里,那些罪行足够判处死刑。这帮人都已经跑了,他们根本没有妄想靠自己的个人身份能够吓住击败日本的民国国防军。 租界官员们都跑了,在江浙没啥资产的外国人也大多跟着跑了。留下来的外国人无一例外,本身没啥恶行。有些是因为资产过多,不愿意丢下资产跑路,或者有罪行的老板跑路,被留下来看守庞大的资产。还有些是和东北政府打过交道,决定赌一把的外国人。 转眼时间就到了12月6日,也就是进入上海的第三天。飞机从上海附近刚建成的简易机场跑道上起飞,开始在试飞,收集各种资料。 看向地面,田野、城市都没有宽阔的长江吸引注意力。来自北方的飞行员见惯了北方的河流,长江的壮阔让大家十分震撼。那江面与北方的河流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浑浊的长江水滚滚流入大海,随着飞机爬升到更高的高度,远处蔚蓝色的海面开始出现在视野尽头。与北方的渤海与黄海相比,长江外的海面色泽好像更温柔,海面的起伏也与渤海、黄海大不相同。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就在此时,距离长江口大概500公里的北方,由金刚号战列舰为旗舰,两艘巡洋舰与两艘驱逐舰组成的编队,正在南下的路途中。 舰队司令是冈田启介中将,他们此行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受英国海军邀请,前往上海外海。第二个是在与英国舰队友好碰面后,继续南下前往台湾。以防备民国国防军干出点什么来。 此次大战,让日本陆军损失惨重,抬不起头来。大战加上关东大地震,日本损失惨重,国民经济一片混乱。只有海军因为组织登陆有功,也没遭受损失,发言权大增。 这样的情绪在舰队司令部内也颇为明显。冈田启介中将与舰队旗舰上的将校坐在不在饭点的餐厅内轻松的聊着,中将向山本五十六问道:“山本,我听说你在出航前去见了石原中将,有这回事么?” 山本五十六大佐与其他海军一样,在战争中因为优异表现而晋升。不过山本因为做了一些奇思妙想的假设,事实上并没有发生,所以近期颇被同僚们‘另眼相看’。然而山本的性子也不在意这些破事,笑嘻嘻的回答了司令官的问题:“下官是与山口君一起去的。山口君还与石原君争论,差点打起来。” 海军们将校们哄堂大笑,山口多闻中佐为人豪爽粗暴,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并不奇怪。以海军与陆军的关系,海军中佐打陆军中将,既然没有发生而引发问题,只是互相对峙的话,海军是喜闻乐见的。 冈田中将本人对石原评价很高,认为石原虽然是陆军,却不是马鹿(蠢货)。就转向作战室参谋山口多闻中佐,“山口君,石原中将说了什么,让你如此激动?” 山口多闻对石原莞尔也颇为欣赏,爽快的答道:“石原君感叹,外务省的家伙都是马鹿(蠢货)。他们如果真的想为难何君,就该宣布要承认何君的政府,并且宣布,承认何君政府的先决条件,是何君的政府必须承认,在朝鲜、琉球、台湾的所有权上,双方并无分歧。我问他为什么如此高看何君,石原又说不清。便和他争吵几句。却没山本君说的那么夸张,要打起来。” 日本海军军官中也有人与何锐关系不错,听山口多闻这么讲,将校们也觉得石原莞尔的想法的确夸张,纷纷点头。何锐虽然实力强悍,但是建设海军需要的是时间,在海军看来,中国建设出能够挑战日本海军的舰队,怎么都需要20年的时间。所以话题很自然的转到了此次出航的第一个件事。 山本问冈田中将,“阁下,英国舰队会不会想炮击上海?”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被这么一问,冈田中将没吭声,其他将校觉得山本又开始‘奇思妙想’了。当即有人表示,上海是远东最重要最繁荣的城市,英国人炮击上海的可能性非常低。 但南云忠一大佐却表达了对山本的支持,“现在租界已经不复存在,租界里面的外国人都逃走了。以何君的态度,不可能允许租界继续存在。那么上海对于英国人的价值大大降低。现在炮击,其实是在炮击何君的上海,英国人没理由替何君心疼。” 南云忠一大佐在海军中属于学者型军官,他这么讲,海军将校们沉默下来。不少人看向冈田中将,想听听舰队司令的看法。 冈田中将对山本、南云的看法很欣赏,他最初也想过英国舰队炮击上海的可能性,只是不确定这炮击烈度。此时见军官们看过来,就问道:“山口君,如果英国炮击,他们会做到什么程度?” 山口多闻想了想,“下官认为,英国如果炮击,也吓不到何君。但是通过炮击让何君的部下们感受到英国舰队的实力,是能够影响何君部下们的看法。所以,驶入长江的军舰必然是能够防御150野战炮的舰艇。通过炮击,给何君的部队,尤其是炮兵部队以沉重打击。” 海军将校对此判断颇为认可。有人问道:“那么长江舰队为何没有离开?是想与英国炮击舰队汇合么?” 有其他将校答道:“我们从武汉得到的消息,英国长江舰队的目的是运输护送租界人员撤退的部队,并且把长江舰队的船只半卖半送的给了直系军阀曹锟。” 听到这个消息中所描述的还真的是英国人的做派,不少人笑出声来。长江舰队都是浅水重炮船,这些船在海上作战能力非常有限,几百吨的船即便从长江口跑出来,也没大啥用。卖给曹锟,赚一笔。曹锟能用这些船给何锐增加麻烦的话,又赚一笔。真的是里外都赚到了。 至于直系军阀能否打赢民国国防军,日本海军将校完全没有讨论的打算。连极低概率的可能都没去讨论。如果曹锟能够打赢何锐,何锐就一定能用他手里的那几艘日本海军看都不想看的小炮艇击沉英国战列舰。还是一炮就击沉。 最终,还是有人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英国舰队邀请我们一起炮击,我们要参加么?”、 扣扣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这个问题其实不具备现实可能,但是这里面的含义可就复杂的多。日本海军很想提出自己的战略,却也知道这并不容易。如果以最好的可能来看,日本的最优局面是,英国为了封锁中国,为日本提供巨量支持。而日本若是能够成为中国贸易的转口商,最优的局面就达成了。 不过最狂妄的海军将校也不会把这个想法公开提出,但大家心中其实还是希望能够以某种形式达成。这样的战略若是真的能实现,海军就完全掌握了国家政策的主动权。 所以对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将校们很认真的就未来战略局面进行了讨论。 12月7日上午9时,日本舰队与英国舰队在上海外海会面了。双方只是用无线电友好的交流,并没有互派人员登舰。 这支英国舰队由一艘战列巡洋舰‘不屈号’,两艘巡洋舰,四艘轻型巡洋舰组成。军舰设计的理念中,本军舰的装甲要能防护本舰艇主炮攻击。即便是四艘‘城’级轻巡洋舰,也都配备了四座6英寸三联装炮塔。也就是12门152舰炮。 至于巡洋舰与战列巡洋舰,主炮是204毫米和305毫米。虽然战列巡洋舰为了追求速度,其装甲不足以抵抗305舰炮攻击,但是战列巡洋舰的装甲只是无法抵抗305毫米舰炮的轰击,何锐手里的120野战炮与缴获的日本150野战炮即便用上穿甲弹,也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此时在上海外的舰队,相较英国大舰队来说不值一提。但是这么一支小小的舰队的海上战力在东亚也已经强大,对于海军等于零的何锐政府来说,是单方面吊打的局面。 果然,英国舰队向日军表达了友好问候,在深谙长江外航线的英国引水员指引下,向着上海市区前进。 看着战列巡洋舰‘不屈号’的身影,日本海军将校觉得英国人还真的够鸡贼。按照华盛顿海军公约,‘不屈号’本该由英国将其解体,现在派到远东来执行任务,还真的是充分废物利用。 直到不屈号的主炮开始从15公里外开始轰击上海,305舰炮的轰鸣才让日本海军将校们对大英帝国海军重生敬意。此次南下的日本舰队旗舰金刚号是四艘日本金刚级战列舰中的一艘,其舰炮也不过是356毫米。乃是现在日本舰队的核心,无价之宝。而英国要废弃解体的战列巡洋舰就装备了305舰炮,即便日本此时已经是世界上第三大海军,依旧与世界第一海军有着巨大差距。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305舰炮的最大射程是175公里,在15公里开炮的准头并不值得期待。不过英国舰队既然是为了示威,而不是真的要精准摧毁什么目标,那些偏差就不存在影响。炮弹是一定可以落在上海市区里面的。 当英国舰队抵达长江口外,民国国防军的空军侦查机就发现了,随即向东路军司令官钟义府报告了此事。钟义府神色凝重起来,他让司令部赶紧根据之前的相关计划执行应对方案。自己把分配给东路军的空军司令请到司令部小房间里面。 关上门,钟义府语气沉稳的说道:“秦司令,新转场过来的飞机已经到了……” 东路军空军司令秦四海当即答道:“钟司令,既然总司令部已经有了预判,我们会执行命令。不知钟司令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钟义府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叹息道:“既然如此,我想问一句,那些同志们能够果断执行任务么?” 秦四海眉头皱起,甚至移开了目光。但是片刻后,秦四海转回头,神色中都是坚毅,“执行命令都是自愿,凡是不自愿的,我们绝不会强迫。这种时候,我相信同志们。” 钟义府知道,命令部队冲锋与命令这次行动是完全不同的。部队冲锋,虽然也会有伤亡,更是运气也占了很大成分。但是出动了就会死的命令,而且是官兵们明知如此,依旧出发,是挑战人性,甚至是反人性的。但是钟义府不得不做这样的安排,便说道:“告诉同志们,如果有任何其他办法,我们都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秦四海司令却不愿意多谈此事,他默默向钟义府敬礼,转身就离开了司令部。 三天时间并不足以建成固定机场,但是在朝鲜战争期间,东北军积累起临时机场的丰富经验。这种机场的建设,本来是何锐靠记忆中美军在太平洋上建设机场的技术。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尚且能够快速起降飞机,在温暖平坦的长江附近建设临时机场,难度更低了最少一个数量级。 跑道两旁已经停满了飞机,等秦四海赶到机场的时候,特别飞行队已经集合完毕。在他们身后,空勤的机械师们正在对那些特别改装的飞机正在完成最后的调整。 英国军舰的炮击已经开始,轰鸣声与脚下细微的震动感,让这些飞行员们知道敌人正在用威力空前的火炮对着上海市区进行射击。 秦四海想开口,却一时说不出什么来。那些鼓舞的话与战友们要付出的牺牲相比微不足道,最后秦四海还是开口了,“何主席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洋鬼子们用舰炮吓唬我们,还自称舰炮外交。咱们击沉外国舰队之后,他们就再不敢出现在我们空军面前。同志们,我对不起大家。我只能请大家为国家奋战。” 话说到这里,就该下令部队出击。但秦四海突然觉得视线模糊了,嘴唇颤抖着,再次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秦四海听到特别飞行队队长沈崇诲问道:“司令,我们可以出发了么?” 秦四海抹掉眼泪,点点头。此时,秦四海只觉得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既然自己本就是要同志们去牺牲,怎么怂包到下命令都不敢了呢? 站直身体,秦四海大声说道:“全体都有!立正!” 随着命令,特别飞行队第一波攻击的24名飞行员立刻立正。 秦四海大声命道:“此次出击,全是自愿。凡是感觉自己没有决心的,都可以立正不动。部队绝不责怪。此次出击,要同时攻击英军所有战舰,力求一举歼灭。以打击敌军的信心,使其再不敢对我国的海岸发动进攻。那么,凡是决定出击的同志,现在登机!” 说完,秦四海司令向着特别飞行队的同志们举手敬礼。 队长沈崇诲立刻还礼,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的飞机奔去。就在此时,一名飞行员大声问道:“司令,我有一个问题!” 身份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其他飞行员本想行动,此时也停下脚步。连沈崇诲都转回身,不快的看着队员。 这位队员大声问道:“司令,击沉了英国舰队,他们下次就不敢了吧?” 秦四海摇摇头,“下次他们不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过来,下一次他们会很小心,在确定没有我们空军的情况下过来。但是,我能向大家保证,有下一次,也是好几年,甚至是十年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海军就有了能够和英国海军打仗的舰队。那时候,我们的海军不会给英国军舰这么欺负我们的机会!” 那位队员听到这里,立刻立正向秦四海敬礼,大声说道:“司令,等咱们海军有了能和英国舰队对打的军舰,请一定给我们烧张纸,告诉我们,咱们有海军了。” 说完,队员转身直奔自己的飞机而去。其他队员与队长沈崇诲一起再次向秦四海敬礼,直奔自己的飞机而去。 秦四海本想目送同志们离开,却忍不住转过身去泪如雨下。自己考虑的是现在,在那些出击的同志心中所想却是中国的未来。他们不是为了当下的什么而战,而是为了国家的未来而战。 等秦四海终于擦干眼泪,转过身,队长沈崇诲驾驶的飞机已经启动,驶上跑道。秦四海司令立正敬礼,地勤等官兵也都举手敬礼。这些战友们虽然还活着,却已经是烈士。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勇气与决心。当然,即便有人放弃任务,大家也不会怪他们。只是期望他们能够活着回来。 发动机轰鸣着,带动螺旋桨搅动空气,飞机滑行起来,越来越快,飞上了祖国的天空。 正文 第339章 北方之春(九) 英国战列巡洋舰‘不屈号’是英国炮击上海的舰队。‘不屈号’战列巡洋舰1906年2月5日在布朗公司克莱德本船厂开工,1907年6月26日下水,1908年10月服役。造价1,720,739英镑。 在欧洲大战中,不屈号1914年7月前往地中海搜捕德国“戈本”号战列巡洋舰。1914年12月8日随“无敌”号参加了福克兰海战。1915年1月24日“不屈”号担任达达尼尔海峡舰队旗舰,2月-3月间参与对土耳其海岸的炮击,3月18日因触雷严重受损,被迫返回马耳他修理。1916年5月31日编入第三战列巡洋舰分队参加了日德兰海战。 这艘战列巡洋舰几乎打满了大战中英国所有重要战役,在即将解体之前又前来中国,作为旗舰率领炮击舰队对上海实施‘舰炮外交’。不屈号的舰桥指挥室内,舰队参谋长通过舷窗看向远处隐约的城市,感慨的对舰队司令说道:“少将,不屈号的最后任务会是炮击香港么?” 舰队司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路上他与参谋长对于当下中国局势进行过好几次讨论,唐宁街的判断到现在为止还颇为冷静,他们并不考虑对新的民国政府宣战,此次炮击的目的是惩戒加示威。 军舰无法登陆作战,携带的弹药,以及炮管寿命都是有限的。即便大英帝国不顾破产,把全部舰队都派到远东来,也没办法用持续的炮击阻止中国军队夺取香港。既然做不到,那就只能不做。香港被民国国防军夺走只是早晚的事情。 想到大英帝国在中国80年来的优势,炮击舰队司令心情低落,就用英国人特有的鼻音哼了一声,“参谋长,未来的工作是如何切断中国的贸易线,以及对付中国未来组建的海军。不过我们在退役之前应该没有机会与中国海军交战。” 被提起大英帝国的海军优势,参谋长心中那些失落被冲淡了许多,他站起身,“阁下,大概一个小时内,我们就有可能要遇到中国人的炮兵,我先去做这方面准备。” 英国炮击舰队的参谋长明显想错了,民国国防军很清楚自己的炮兵实力,在没有岸防炮的现在,普通的野战炮根本不是英国舰队的对手。 不仅民国国防军的参谋部很清楚,特别飞行队也接受过相关的讲述。或者说,凡是能够理解到这个局面的飞行员,才能自愿参加特别飞行队。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飞行队长沈崇诲原本以为已经很清楚,等驾驶着飞机亲眼看到英国舰队炮击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并没有完全弄清楚。 空军早就见惯了炮击在地面上爆炸的效果,眼前所见的爆炸产生的死亡之花根本不是‘野战重炮’能够比拟。将120野战炮制造出的爆炸比作路边的指甲盖大小的路边野花,英国海军战列巡洋舰305毫米主炮制造出来的是半个手掌大小的牡丹花。 虽然在空中很难看到地面上的细节,沈崇诲清楚的确定,在那样的爆炸中无人能幸免于难。出发前,沈崇诲希望自己的牺牲能够创造出什么,俯视着正遭到英国舰队炮击的城市,这种带着隐隐不安的期待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驱散并且替代。 如果不能消灭英国舰队,中国这边就只能任由他们肆虐到耗尽弹药,返回港口重新补给。等英国补给修整完成,他们将重新前来。无休无止,没完没了。想不让中国人民遭受这样的命运,只有终结制造眼前这一切的英国舰队。 从起飞后,沈崇诲还是下意识期待这段并不长的航程能够飞久一点。此时在沈崇诲心中沸腾的情绪让沈崇诲恨不得立刻飞完这段航程,马上抵达终结英国舰队的重点。 在急切的期盼中,沈崇诲终于看到了英国舰队。如同侦察机带回来的消息,英国舰队一共7艘战舰。其中最醒目的是一艘庞大的战列巡洋舰。战列巡洋舰上密布火炮,那些主炮每一次发射,都喷吐出在空中都能看到的巨大的浓烟。 这支英国舰队正在以近乎匀速直线运动向长江口开进,这无疑是最适合攻击的机会。很快,机群就飞到了英国舰队上空,每一名飞行员都事先飞配好了目标。沈崇诲很想向战友们进行最后的通话,然而当下的通讯设备并不支持。 沈崇诲推动操纵杆,特殊设计的飞机中安装了300公斤烈性炸药,各种控制装置确保炸药尽可能同时爆炸。此时,在沈崇诲驾驶着飞机开始了最后的飞行,向分配给自己的英国战列巡洋舰俯冲而下。当下,以身作则就是最好的鼓励。 英国战列巡洋舰在视野中越来越大,沈崇诲已经能够看到在英国战舰主炮射击时硝烟中橘红色的火舌,很快,英国战列巡洋舰上的旗帜也近到能够看清。沈崇诲紧紧压着操纵杆,此时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让所有一切都尽快结束。 日本舰队的旗舰金刚号上,日军军官以及暂时没有任务的水兵们都在船舷旁看着英国舰队炮击上海。随着观察位报告说中国飞机出现了,军官们举起望远镜看向空中。水兵们也都抬起头,很快,就有目力强劲的水兵对着空中指指点点,告诉身边的其他水兵,中国飞机出现了。其他水兵伸长了脖子用力观看。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在山本五十六身边的一位中佐放下望远镜笑道:“山本君,英国军舰上号好像没什么高射机枪。” 山本五十六不以为然,也放下望远镜用调侃的语气答道:“是啊,看来英国军舰认为增加这么点负重就会影响军舰航速。” 遭到山本这样率直的回应,那位先发起调侃的中佐又抬起头看向天空。随即,山本就见到中佐脸色变了,那是讶异的神色。山本转过头,就见天空中的中国飞机一架接一架的向着海面上的英国战舰俯冲而下。 没有多余的动作,那些飞机就如同流星般划过天空,一架接一架的撞击到了英国战舰上。山本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即便撞击处立刻剧烈爆炸,即便一艘英国‘城’级轻型巡洋舰被一架中国飞机撞击后,在剧烈的爆炸后,从其内部又向上喷射出一道更巨大的火舌,轻型巡洋舰直接断成两截,迅速沉入水下。即便英国战列巡洋舰不屈号的甲板上层建筑顷刻被摧毁,连高高的桅杆都被炸断,带着信号旗的一起倒入水中。山本五十六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此时,天空中再没有任何中国飞机,只剩下海面上英国军舰们正在剧烈爆炸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山本好不容易才从混乱中清醒过来。他好像记得,中国飞机简简单单的俯冲而下,撞击了英国军舰。然后一切就变成了眼前这样。此时又一艘英国轻型巡洋舰内部剧烈的爆炸开来,舰体内每一个联通外部的孔都在向外喷射火焰,随即如同过度充气的气球般炸的稀烂,开始向水下快速沉没。 也就在此时,脚步声响起。见到方才短暂有惊心动魄的场面,日本海军官兵们全都仿佛中了定身法,在原地动弹不得。除了从甲板下方电报室内跑上来的通讯官,暂时没有能在甲板上快速奔跑的人。 通讯官跑道日本舰队司令冈田启介中将身边,大声报告:“司令官阁下,接到了中国方面的明码电报!” 冈田启介此时看上去还算是镇定,他命道:“念!” 周围的日本官兵们屏息凝神,此时甲板上只有风吹动海军旗帜发出的猎猎声响。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通讯官大声念道:“中华民国国防军东路军电告位于上海外的日军舰队,你舰队已经位于中国领海之内。命令你们立刻离开,否则,你们将被毁灭。” 刚念完,一声无比巨大的沉闷爆炸声响起,日本海军官兵们连忙转头看去,就见方才遭受了最少7架中国飞机撞击后依然浮在海面上的英国战列巡洋舰不屈号的前部甲板的火炮从下方被直接炸飞,大量甲板碎片在空中飞舞,那是弹药库被引燃殉爆的结果。 接下来,不屈号这艘英国皇家海军的功勋战舰,参加过大战中几乎所有战役依旧存活下来的战列巡洋舰开始缓缓的出现了歪斜。即便战舰此时的歪斜角度不大,日本海军将校却都知道,这艘战舰没救了。 又有脚步声响起,另一位通讯官送来了新的电报。依旧是民国国防军所发,内容也与上一封电报一模一样。 “阁下,空中又出现了中国飞机!”从观察位上送来了新的消息。这下日本将校官兵们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很多军官不自觉的看向了在金刚号侧舷甲板上安装的一拉溜防控机枪。如果民国国防军的飞机从天而降,这些高射炮至少能够抵挡一下。 冈田启介中将努力的板着脸,不想让部下们看到自己神色变化。但此时冈田中将必须下达命令,在部下们的目光注视下,中将开口了,“发电报给民国国防军。” 通讯官赶紧拿出记录本,就听中将说道:“鉴于贵方的海军经验,我方善意的提醒贵方,海战后救助落水人员是海军的传统。” 说完,中将背着手离开了甲板,径直走向舰桥指挥室的入口。 司令进了舰桥内的指挥部,将校们赶紧跟在后面。大部分人经过山本五十六大佐身边的时候,都看了看山本。在他们的眼神中有着不安。仿佛不久前惨烈攻击是由山本五十六指挥的一样。 山本五十六只觉得自己需要静静。此时水兵们已经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快速回到金刚号战列舰的各个值班岗位上去了。甲板上只剩下不多的年轻军官正看向暂时没有沉没的英国舰队。山本看过去,那些战舰已经停在海面上,巡洋舰的甲板上部建筑一片狼藉,轻型巡洋舰的甲板上部建筑几乎被彻底炸平,舰桥不见了踪影,烟囱的残部部分不到全部的五分之一,熊熊烈焰在焚烧着歪曲扭八的炮塔。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掏出烟点着,山本想回想起从看到中国飞机,到中国飞机撞击到英国舰队之间到底用了多久。脑海里虽然能想起那从天而降,毫不拖泥带水的飞机俯冲而下的全过程。可那段时间好像很长,又好像只是一瞬。 就在此时,战舰微微一震,开始转向。本该在航行的战舰上随时顺畅行走的山本却差点被晃出个趔趄。正好一只手拉住了山本,这才让他站稳,没有出丑。 扶住山本的人正是山口多闻,就见山口多闻。山口多闻的眼眶泛红,明显是刚流过泪。脸上的泪痕还很明显。他感慨的说道:“山本学长,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从飞机飞到上空,到进攻完成,只用了不到两分钟。” “竟然这么快?”山本感到了讶异与沉重的压力。如果山口多闻没有把时间弄错的话,以现在大型战舰的航速与防空能力,根本没有逃出攻击的可能。 此时,远处又传来沉闷的爆炸,一艘轻型巡洋舰上升腾起爆炸的火光。应该会在几分钟内彻底沉没。山口多闻已经忍耐不住,他走到船舷边,高举双手,对着正在沉没的英国舰队残骸高喊道:“壮哉!我亚细亚的勇士!” 站在山口多闻旁边的几名日本海军青年军官向着爆炸的方向举手敬礼。不知道他们是在向英国致哀,又或者是…… 山本也有敬礼的冲动,却忍住了。他只是摘下军帽,又认真的戴正在头上。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舰桥。 很多想法在山本脑海里翻腾。这么一支英国舰队的损失对于整个大英帝国来说不算什么,旗舰不屈号战列巡洋舰只是准备解体的老战舰。几艘巡洋舰与轻型巡洋舰对于英国的海军建造能力来说也不值一提。 当下最直接的影响,仅限于英国会放弃舰炮外交的打算,采取贸易封锁。 更长久些的发展中,既然英国在陆地与海洋上都无法对中国发动全面进攻,日本对英国的价值会快速提升。但这未必是好事,山本对于英国佬有着很强的戒心。一旦日本被英国看上,英国就一定会想办法增强对日本的控制。现在的日本恰恰存在很多让英国佬插手的机会。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走进指挥室,本以为会热闹讨论的指挥室内却没什么人说话。山本五十六看着那些依旧没能完全从震撼中走出来的将校们,突然明白了大家沉默的原因。 失去炮舰外交机会的不仅是英国,也包括日本。只要何锐政权没有出现内部问题,列强们不会再考虑舰炮外交。贸易禁运虽然是套在中国脖子上的绳索,然而中国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闭关锁国的时代。只要外国无法用军事力量砸开中国的大门,中国能够依靠本国广袤的国土安静的生活。 中国已经从列强打造的枷锁中挣脱出来了啊!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40章 北方之春(十) 朱尔典带着些欧洲记者再次回到京城已经是1923年12月19日,再过不到两周就是1924年1月1日。自从何锐在东北率先违背了民国提出每年1月日为元旦的称号,坚持将1月1日称为岁首,坚持每年春节那天为元旦,已经过去了8年。现在,何锐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颁布他认同的历法,再没有所谓的中央政府能够阻拦他的意愿。 接待朱尔典是中华民国外交部西欧司司长李时光,列席的随员是颜惠庆。双方还是得先走流程,朱尔典与李时光都对对方表达了最强烈的抗议。朱尔典抗议何锐政权绞死战俘,李时光抗议英国政府炮击上海,屠杀中国上海平民。 走完流程,双方还算心平气和的继续接下来的交涉。朱尔典要求何锐政权保护英国在华人员的安全和利益。李时光当即问道:“这是唐宁街的意思,还是大使阁下的个人要求。” 以前朱尔典与何锐会面的时候,何锐是极力避免谈及朱尔典的立场。那时候何锐身为地方势力,如果公开表示与英国政府有外交关系,是完全不符合外交传统的事情。此时听李时光明确的提出朱尔典这话到底能代表谁,朱尔典颇为感叹,何锐政权终于以中央政府自居。而此时反倒是朱尔典不能说太多。作为特派全权大使,朱尔典不能与不被承认的何锐政权有官方承诺。至少在双方召开正式会议之前是不行的。 于是朱尔典打起了马虎眼,“作为文明国家,这是必须遵守的法制。” 颜惠庆微笑着说道:“朱尔典先生,我在此郑重提醒您,请您不要在我们面前使用文明与法制的词汇。论文明,论法制,中国民国远在英国之上。英国有必要怀着诚恳的态度向我们请教什么是法制。” 还没等朱尔典表达不满,随行参加会议的《泰晤士报》记者先受不住,直接问道:“颜先生,是什么让您有勇气对着拥有数百年法制历史的英国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 其他英国记者们拿着笔记本,准备记录。每个人神色中都有着与泰晤士报记者相同的不快! 颜惠庆微微1笑,“记者先生,我是中华民国的公民。您呢?您是大英帝国的公民,还是大英帝国的臣民?” 记者登时就明白自己选错了交锋的焦点,但此时却没有办法改变命题。其他记者脸上的不忿变成了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颜惠庆语气很诚恳,“法律的基础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果1部法律本身就决定了1个国家内的人民天生就拥有高低贵贱之分,这种国家和1个人人平等的国家谈谁更文明,简直是笑话。记者先生见多识广,总是听说过毒树毒果的理论吧。” —— 论起唇枪舌剑,颜惠庆绝不会输给何锐手下的干部。只是何锐的手下们1直有军事力量支撑,而颜惠庆背后却没有。 与会双方都很清楚,颜惠庆说什么其实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英国现在除了贸易禁运之外,已经没有能力再用以前的手段威胁何锐政权。 如果想对中国实施贸易禁运,英国必须就中国问题召开1个国际会议,在会议上很可能达成各国对中国的武器禁运。然而在民用品上,比利时与意大利,或许会同意对中国实施民用品禁运,但两个国家本就与中国没多少贸易,禁运不禁运区别不大。至于其他国家,美国可以不与中国进行军火贸易,却不可能中断与中国的民用品贸易。 所以何锐政府有恃无恐,还真的有这个资格。 于是朱尔典仿佛完全没听到颜惠庆无情的嘲讽,他说道:“大英帝国十分关注何锐政权在占领区的土地政策。这种政策是野蛮的,蛮横的剥夺了地主们的土地所有权。制造了大量针对平民的屠杀。英国与中国有着十分深厚的友好关系,十分关切最近局势发展。” 说完,朱尔典已经准备等着李时光与颜惠庆用‘羊吃人’或者‘爱尔兰大饥荒’来攻击。而且朱尔典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套路。 然而李时光与颜惠庆只是对视1眼,李时光问道:“朱尔典先生,您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子虚乌有的指责?能告诉我这些人的名字么?” 记者们立刻记录下对话,1篇关于野蛮军政府向英国索要举报人姓名,并且派兵抓捕的新闻已经在他们脑海里快速成型。 朱尔典摇摇头,“为了保护这些人,我不能透露这些人的名字。” 东北日报的记者也在记录着双方的对话,就听李时光率直的答道:“那么我只能怀疑您在编造谎言,因为民国政府的土地政策是赎买而不是没收,而且这个政策到现在还没开始执行。我们并没有对土地所有权进行改动。” 读者身 外国记者们有点惊了,记录的速度都慢了不少。朱尔典更是吃惊,他完全没有想到被认为是共产党的何锐在东北采取了暴力土改,在全国土改上却采取了赎买政策。这变化未免太大了! 但朱尔典也不是没有准备,他当即问道:“那么江浙的钱家是怎么回事?” “哦。钱家那个汉奸啊。”李时光微微点头,“朱尔典先生说的事情我听说过,根据我们的法律,叛国者的私人财产会被没收,英国法律也有这样的条文与判例。” 说到这里,李时光展颜1笑,“当然,我很清楚,那些损害中国利益的叛国者们,对于英国来说就是亲密的合作伙伴。我完全能理解。” …… 唇枪舌剑就这么展开着,同时,1些信息也在其间流动着。 等会议结束,李时光与颜惠庆1起带着会议记录和总结前去求见何锐。到了晚上8点多,才见到了何锐。在小房间里,何锐正端着碗肉丝面以及咸菜呼呼大吃,手里还拿了个馒头。见两人进来,何锐咽下嘴里的饭,问道:“两位吃了么?” “在食堂吃过了。”李时光连忙答道。 何锐指了指书桌、办公桌兼饭桌的桌子对面的椅子,“坐。别嫌我没吃相,大家直接说这次的会面吧。” 颜惠庆并不觉得何锐没吃相。如果何锐愿意的话,完全可以体面的多。但是何锐并没有选择那种生活。做到何锐面前,听何锐大吃的津津有味,颜惠庆不自觉的都有点想咽口水。年轻真好呢。 说 李时光则把会议主要内容讲给何锐,何锐静静的听着。很快吃完面条,在碗里到了白开水,用筷子把粘在碗上的几小段面条戳入水中,端起来1饮而尽。 此时李时光已经把大概内容汇报完毕,何锐舒服的吐口气,“看来英国要和我们争夺国内的中上层人群。” 颜惠庆对何锐的感觉是,会治国、打仗厉害、对外国人绝不畏惧。至于外交上的水平么,颜惠庆觉得自己没机会与何锐有相同的背景,没办法完全比较。应该在颜惠庆的能力之上1些吧。 此时见何锐吃着饭,听了大概讲述,就得出了颜惠庆与李时光仔细看记录后讨论了几个小时,才能确定个大概的事情,心中对何锐十分赞叹。 何锐倒是没有在乎这么多,他问李时光,“除了英国之外,欧洲那边还有谁在这些问题上提出指责的?” 李时光答道:“暂时没有。” 何锐吩咐道:“你继续关注此事。尤其是在中国有报纸的那些国家,他们1定会向他们的受众宣传我们是邪恶政权的理念。” 眼见会谈要结束,颜惠庆抓住这个机会问道:“何主席,难道我们真的要实施土地赎买?” 何锐对颜惠庆评价是‘明白人’,这个评价比何锐对顾维钧的评价高多了。既然颜惠庆这么问,何锐点点头,“没错。我们要实施赎买。” “那么赎买后的土地是会无偿分给人民耕种么?”颜惠庆对此真的很在意。 ~小说app,-app。。 “当然了。要无偿分给人民耕种。”何锐继续肯定了颜惠庆的猜测。 “工商业呢?”颜惠庆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颜惠庆很清楚,种地挣不了几个钱,不过是不饿死。真正赚钱的是工商业,但是工商业是肥羊,1直受到从满清到民国政府的各种盘剥。何锐的政策决定了工商业的未来。非得弄清楚不可。 正文 第341章 北方之春(十一) 听颜惠庆询问起工商业,而不是土地,李时光的目光已经锐利起来。何锐知道颜惠庆认识不少工商业主,但颜惠庆本人把所有钱都花在子女教育之上,并没有钱开办工厂。颜惠庆本人又将家里土地捐了,这个问题应该是为他周围的人问的。便站起身,请颜惠庆与李时光到沙发上坐下。何锐笑道:“颜兄,此时聊天,何不兄弟相称?” 颜惠庆早年毕业于同文馆(满清开办的外语学校),后留学美国弗吉尼亚大学。他与何锐相见次数不多,却也知道何锐正如赵天麟所说的那般,是一个‘军事学家’而非北洋传统军人。传统军人以从军为一生职业,难免就会有那种军人范儿。严肃冷峻的神色,充满压迫感的举止。何锐作为‘军事学家’,与‘法学家’,‘化学家’,‘数学家’一样,都是学者而已。 听何锐用学者们交流的方式构建讨论气氛,正合了颜惠庆的期待,便叹道:“何老弟,你将民国元旦改回岁首,对中国文化十分了解。为何不给自己起个字?这也未免太新派了。” “颜兄,中国局面危如累卵,我等当务之急乃是以最高效率止住神州沉沦的趋势,使中国再次回复到向前发展的道路之上。我少年时就外出读书,此时更不能做这些,以免上行下效。”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颜惠庆虽然搞不明白何锐所说的‘上行下效’是什么意思,却能理解一切从简的必须。便点点头,“何老弟,赎买土地之事牵扯极大。将土地无偿分配给百姓,自是仁政。此决定牵扯之广,影响之深,愚兄思之,完全没有头绪。若是何老弟肯指点一二,便是不胜之喜。” “颜兄,恕我冒昧,颜兄可曾读过《宋史》?又或者读过一些外国的经济学著作?” 颜惠庆读过不少书,却没研究过,便坦然答道:“浏览过一二,却无所知。何老弟不如说的浅显些,也能避免许多麻烦。” 何锐稍一思索便问道:“颜兄当下中国的第一要务是什么?完成了多少?” 颜惠庆当即答道:“自然是确定国家安全,不受外国持续威胁,现在完成了大部分。” “中国不会遭到外国军事入侵,最大的结果就是中国能制定与实施长期稳定的经济发展政策,而不用在制定政策的时候担心政策执行期会被打断。至于经济发展政策的基础,则是政权的稳定。给人民群众分配土地使用权的政策并非是仁政,而是关乎政权能否稳定的当务之急。” “哦?”颜惠庆听何锐这么讲,精神一振,连忙说道:“愿闻其详。” “社会主义政权天然就倾向于保护下层,不接受以牺牲下层的政策满足掌握生产资料的利益最大化的模式。”说到这里,何锐故意停顿一下,想看看颜惠庆的反应。 果然,就见颜惠庆神色中都是困惑。不过颜惠庆并没有掩饰,他率直的问道:“这些用词太过高深,请何老弟换个更浅显的说法。” 何锐满足了颜惠庆的要求,“当下中国靠自己拥有的土地维持生计的家庭,大概有中国全国人口的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四,全都生活在朝不保夕的状态下。分配到土地使用权,意味着这些社会动荡的根源,立刻就成了社会稳定的来源。只要社会能够稳定下来,人民通过劳动,不仅能吃饱,还能稍微有点剩余。每年年终,除了准备好明年耕种准备的种子、农具之外,还有余钱给家里人做两件衣服。整个社会就走上了发展的道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颜惠庆本以为何锐的近期主要目是结 束混乱,恢复秩序。没想到何锐的政策目的竟然是解决人民的穷困,激动之下忍不住大赞,“若是人人不饿肚子,每年还能买两身衣服。这就是太平盛世啊!” 何锐并不激动,他平静的继续说道:“中国历史上这种时光少,人民普遍遇到各种问题的时间多,原因就在于经济发展跟不上人口增长。中国人口众多,需要发展的更快,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此时,就可以谈谈颜兄询问的工商业问题。” 颜惠庆看着何锐,很想立刻知道何锐为工商业规划了何种未来。就听何锐说道:“自洋务运动开始,中国工业肇兴。然而中国工业始终没能发展起来,一大原因在于没有建立起适应工业发展的制度。新政府现阶段以创造适于工业发展的环境为目标。只要遵守相关的劳动法,教育法、国家安全法等规定,工商业就各凭本事,尽力发展。” 本以为何锐要对工商发展提出不得了的规划,却没想到就这么寥寥几句,颜惠庆反倒觉得事情好像不对头,便追问道:“何老弟如此讲,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何锐笑道:“颜兄这可就难为我了。这些由政府相关部门负责制定与执行,发给工商业主的纲要手册内的文字有上万字之多,我还没看过。颜兄若是在意,何不去要一本亲自看看。” 听到何锐这么讲,颜惠庆心中一阵羞愧。何锐的工作是制定政策,而不是做这些具体工作。自己关心则乱,竟然把这些忘记了。便端起水杯喝了口白开水,平息一下心情。 等恢复了镇定,颜惠庆问了个自己一直没能从其他人那里找到答案的问题,“何老弟。发展工业即便谈不上人尽皆知,在列强中也不是什么并非秘密。然而各国工业发展结果大相径庭,有人说起民族性的问题。不知何老弟对此如何看?” 见颜惠庆如此在乎所谓民族性的看法,何锐觉得挺搞笑的,但这等看法在中国国内其实颇有影响,何锐也不能不回答,“文化沉淀对各国影响极大,这是必然的。所谓民族性,就是瞎扯淡。英法工业曾经凌驾德国之上,德国以工业后进,发展的极快。这是国家推动工业发展的结果。而当下德国在工业品种的优势门类是什么?颜兄应该有所了解吧?” 颜惠庆想了想,“德国在需要精巧工艺的产品中声名卓著,德国产品就是技术先进,工艺精湛,这难道不是与德意志民族性有关么?” “德意志民族这个说法,是从1840年之后在德意志邦国中出现的。到现在不足100年。当德意志民族这个说法出现的时候,是认为德意志民族是落后的软弱的。要学习其他民族的优点,改掉德国的落后民族性,建设伟大的意志。提出德意志民族的时候,根本没有德意志民族天生严谨认真的说法。如果真存在一个天生严谨认真的德意志民族,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在80年前,德意志民族被某种力量给换种了,从那天之后,每一个生下来的德意志人都是天生严谨认真的。” 讨论群伍陸彡74彡陸7伍 颜惠庆没想到何锐会这么解释,一时愣住了。旁边的李时光被逗得‘哈’的一声笑出来。颜惠庆讶异中仔细一想,这滑稽的结论竟然是建立在一个完全合理的逻辑之上。这下颜惠庆哭笑不得,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头。 何锐继续解释道:“英国与法国都有广大的殖民地,两国人口都是4000万多些。德国人口6500万。英法两国可以从殖民地进行掠夺,来应对内部问题。德国没有什么殖民地,遇到经济问题,只能通过对外销售商品来获得收益。英法自己都有工业体系,德国同类商品无法倾销英法市场。想获得市场,德国只有在技术迭代与工艺发展上做文章。这样,德国商品才能卖出去。也就是说,德国工业的先进技术与精湛工艺是被现实逼出来的。而且 先进的技术与工艺,成本还不能过高。如果价格过高,也卖不出。如果德国企业做不到这些,他就得倒闭破产。能够活到现在的,定然是具备了这些特点的企业。光看存活到现在的德国企业,自然会感觉德国企业很先进。若是从德国工业历史的发展来看,就会明白市场竞争有多残酷。不够优秀的企业都会破产。” 颜惠庆只觉得内心思绪涌动,何锐提出的解释非常有说服力,颜惠庆很想接受这样的解释。然而何锐的解释太过于简单明了,又让颜惠庆感觉到困惑。 分土地能够使得无地农民从现在的赤贫生活中回到自给自足的生活,颜惠庆很容易就理解并且接受了。而搞工业居然也是这样简单直白,颜惠庆感觉心里有种违和感。要是事情这么简单,为何从洋务运动开始到现在60年,中国工业始终没有真正的发展起来。除了外敌入侵这个原因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但此时何锐的秘书进来报告,“主席,下一场会议要开始了。” 何锐站起身,向颜惠庆伸出手,“颜兄,若是有工商业主询问你对政策的看法,你就告诉他们,新政府支持工商业发展,具体问题要去本地的政府了解国家政策。今日就先这么告辞。” 颜惠庆连忙站起身,握住何锐的手,“何主席,在下还望有机会当面请教。与何主席交谈,有种茅塞顿开的感悟。” 何锐笑了笑,放开颜惠庆的手,在秘书引领下,带着李时光一起前往旁边的会议室。此时一众同志们已经到齐,等何锐他们落座,此次会议的执行主席,负责科教文卫赵天麟部长开口讲述此次的主题,“关于土地赎买,已经在京津直隶地区开始推行,在京津地区成果斐然。当地地主们颇有见识,知道绝无武力对抗的可能,执行速度极快。现阶段已经开始进入分地阶段。不过其他地区的同志们有许多想法,同志们已经收集到的意见,在这里讨论一下。” 赵天麟说完,组织部长许嘉跟着发言,“党内已经将政策内容传达到了基层。同志们非常支持通过土地国有化,彻底实现土地国有制的政策。对于我们并非以肉体消灭所有地主为目的政策,同志们都接受了。对于犯下罪行的恶霸地主进行肉体消灭,并且没收土地。同志们非常支持。同志们思路有分歧的部分,主要是以下几点。” 说到这里,组织部长许嘉翻开了后面的内容,“为什么不先把土地分给民众,然后从民众哪里赎买土地。这是提出的最多的问题。组织上已经做出了解释,正在尽力统一认识。导致无地人民破产的原因中,土地私有制固然是重要的原因。一旦消除土地私有制,人民生活水平会快速提升,这个问题短期内就能得到解决。而且有资格被赎买土地的,是没有罪行,而且没有因为其政治上的愚蠢而采取武装反抗的地主,对他们的土地赎买,能够让我们与他们的对立降低到一个能够接受的水平。” 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念完这段总结,许嘉问道:“主席,同志们的情绪还是很大。请你此做出指示。” 何锐早就思考过这些问题,既然局面进展到新阶段,也到了该讲述的时候,何锐率直的开始做出,“现阶段,我们只是在当地建立政府,与地方冲突还没有全面展开。所以同志们看到的上蹿下跳的人中,必须被解决的那部分人还很多。很容易让同志们直觉的认为,所有地主士绅都这是这个样子。一旦军事行动展开,大家就会看到巨大的改变。” 与会的同志们认识水平比基层高太多,何锐针对基层心情的回答,在这些同志们的感受中充满了血腥气,神色不自觉就变得极为严肃。然而大家也知道,如果是现在的基层同志们,听到何锐的话,或许会露出笑容吧。 何锐继续解释着,“同志们看 到那些地主们拿到了钱,心情自然会不高兴。这就是人的本能反应。会有一部分同志认为,那些地主们赚到了,正在心中窃喜。事实并非如此。” 说到这里,何锐有些口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解释道:“当下中国的土地掌握在旧上层与旧中层手中。这些人既要利用土地赚取地租,又要通过掌握土地以及相应的产品运输,从源头的粮食生产、收购、销售等手段,获取政治利益。只要政府不根据土地数量与他们兑换相等的政治特权,这些旧上层与中上层失去了土地所有权,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以土地衍生出来的众多权力。拿到的这点钱与他们失去的相比,可说微不足道。他们的内心必然是痛苦的,比我们能想象的痛苦的多。根本没有什么欢乐可言。这点,请同志们一定要弄清楚。在心态调整上,我希望同志们都能拥有实事求是看问题的能力,这是理解现实世界的有力工具。” 会议书记员们快速记录,为之后的会议总结提供内容。许嘉见第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就继续提出了其他问题,“不少同志有疑问,既然我们是可以不花一分钱,彻底解决那些地主。采取赎买的利益何在。” 何锐并没有思考,这些内容早就完成了思考,只需要在政策推行到某个相应程度的时候做出阐述即可,“文明党是一个共产主义政党,其思考必须基于现实。现在的地主们是早于我们抵达当地,他们成为地主的目的也不是与我们对抗。在他们成为地主的时候,文明党并没有创立。也就是说,我们才是外来户,后来者。完全理解此事,有助于清晰的区分敌我。” “根据社会现状,我们要团结的是广大底层群众。作为外来户,后来者,人民群众对我们的了解非常少,甚至毫无了解。更谈不上所谓的信任。在这样的现实环境中,广大人民群众对我们的判断,完全基于其朴素的理解。如果我们所作所为超出他们的理解之外,就会引发误解,误解正是猜疑链的起点。” “把后面这句话强调记下来,要向同志们讲清楚。人脑袋不是韭菜,割掉之后长不出来。这不仅是我们能理解的,也是人民群众能够理解的。那些犯下罪行的恶霸被杀,人民群众会觉得他们早就该遭报应,现在报应来了。对于那些愚蠢反抗土地政策而被打败,在战斗中被打死的家伙,人民群众会觉得这帮人不明白,不懂事,不长眼。竟然与官府直接对抗,自取灭亡。对这些人的灭亡,只要我们证据确凿,宣传到位,人民群众也能理解。” “但是!”何锐加重了语气,“但是,对于没犯下要砍头的罪行,没有愚蠢到对抗政府的地主,他们被杀掉,人民群众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尝试理解。那么,他们就一定会产生误解。这对我们的工作将造成巨大的影响。至于地主们,他们都已经屈服了,再遭到剥夺,他们一定会拼死反抗。那时候,原本根本不会死的人,会被裹挟进这样的激烈冲突之中,死的尸横遍野。制造了大量本可以避免的悲剧同时,还延误了土改时间,在这个世界上,人命与时间都是比钱更珍贵的。如果花了钱,就能保存人命,节省时间,这无疑是有价值的赎买。”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说到这里,何锐问许嘉,“其他问题,继续提问。” 许嘉目光深沉,明显正在思考何锐的解释。听何锐这么问,他答道:“主席,本来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这笔钱的数量,以及对经济的影响。现在我觉得好像不再那么重要了。光是前面的问题,就足以说服同志们,统一思想。” “不。我不这么认为。”何锐立刻表达了不认同,“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只有把帐算明白,大家才能减少内心的抵触。” 说完,何锐命秘书在黑板上开始写出数 字,便对同志们解释道:“快速土地赎买,节省一年的时间,我们的税收是3成。这些粮食意味着我们在当地的经济活动立刻活跃起来。同志们要么是军队上的,要么是南下干部,都学过一些后勤运输的知识。如果我们能够就近调拨物资,节省的大量的时间与运输成本。分到地的农民卖掉多余的粮食,他们会购买生产物资与生活物资。这笔钱的投入,又创造了多少交易,对于本地经济的活跃起到了巨大作用。就如东北一样,提供了小商品经济的市场购买力。” 大部分与会同志都知道这些,他们更多的注意力放到数字上。之所以何锐必须在这个问题上做解释,主要原因在于,只有何锐的亲自解释才有权威性。其他领导干部虽然有权责内的解释权,却远比不上何锐的亲自解释。 何锐之前就是靠这些说服了中央的同志们,此时再讲一遍也不多,“至于地主拿到的那点钱,都是分十年支付的纸币,纸币不花出去就毫无价值。这么多货币流入市场,完成了产销。如果地主中有人把钱用在开作坊,搞手工工厂甚至是投资工业,对于经济有促进作用。至于纸币这种等价交换物,咱们开个玩笑,央行的印钞机一开,要多少有多少。政府可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纸币。” 这话并没有引发同志们的笑声,大家心里面都装着太多正经工作,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这种程度的笑话根本起不到引人发笑的效果。 许嘉合上准备好的文件,心中依旧沉重。如果赎买政策的进展真能够如何锐所描述的那样,自然是一次巨大的成功。彻底消除地主阶级,解决农村土地问题,团结广大人民,活跃经济,种种问题都能通过这次赎买而解决。 但事情真能这么轻松么?许嘉相信土地赎买政策最终能执行下去,但其过程注定会有太多意想不到的波澜。 赵天麟作为此次会议执行主席,开始请其他同志发表意见。在许嘉发言与询问后,其他同志发现好像大部分问题都已经谈过了,自己准备的内容并没有特别的不同。便是如此,大家还是挑出不同之处提出问题,等与会者们完成了流程规定的工作。赵天麟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12点半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镜,“如果同志们没有其他问题,散会。”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等大家都走出了会议室,赵天麟向坐在座位上打哈欠的何锐说道:“主席,有那么一群人非得想为张公提前贺岁祝寿。他们这是想做什么?跑官么?” “除了跑官还能为了什么?”何锐疲惫的答道。此次政权交替,在外国眼中是何锐政权赶走了段祺瑞。但是在北洋人眼中,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何锐准备去睡了,便起身答道:“随他们去吧。” 赵天麟想表示赞同,却没说什么。此事相当的搞笑,却也有相当的复杂性。作为主管科教卫文的部长,赵天麟还是有不小压力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42章 北方之春(十二) 东交民巷门口的租界牌子已经拆掉,民国新政府部队进京之时并非只做了这么1点点。为了抓捕逃进大使馆的那些外国租界人员,部队毫不客气的冲进东交民巷的各国使馆。 1923年12月24日下午,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进入基督教的节日平安夜。各国使馆大使与公使们在英国大使馆聚会的时候,谈起平安夜,自然谈起了那并不平安的1天。 与义和团不同,何锐的部下都是刚完成中日战争的精锐部队。强行冲进各国使馆的突击队们端着冲锋枪而不是步枪队,经过英法驻华武官的讲述,让使馆成员们理解到1旦爆发战斗,结果将何等惨烈。欧洲大战最后阶段,德国派遣的暴风突击队,就装备了极为适合近战的冲锋枪,并且1举击破了英法军队死守的堑壕。 各国使馆的公使、大使都维护了本国尊严,厉声呵斥冲进来的中国军队。但中国军队的军官们则用各国官方语言,明确了1件事,‘使馆是给外交官居住办公的场所,凡是不具备外交官身份的人,不管是中国人或者是外国人,都有可能威胁到各国外交人员的生命安全。所以,为了保护各国使馆的外交成员,中国军队要将这些非为外交人员统统带走。’ 荷兰公使提起那件事,嘲讽的说道:“那些中国暴徒的荷兰语蹩脚的令人发指!” 比利时、西班牙公使纷纷点头,表达了同样的鄙夷之情。然而法国公使却没有参与这样的斥责。中国军官兵所表现出来的专业性着实不1般,而年轻的中国军官蹩脚但是没啥特别问题的法语,已经能证明何锐的军队在教育方面有着极高水准。法国正规军中能够用汉语和中国人交流的军官不能说1个没有,却也屈指可数。懂得各国语言,尤其是潜在敌国的语言,本就是军官队5必须具备的实力。 然而在此时,法国公使也没提这个问题。他带着醋味向英国大使朱尔典笑道:“恭喜阁下,在中国临时政府的部长名单中,有1位竟然是英国公民。” 朱尔典大使忍不住苦笑。莫里循作为何锐政权的商务部长,在最近公布之后的确震惊了东交民巷的各国使馆。然而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莫里循本就是东北政府的招商局长,现在成为商务部长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个任命下达之后,朱尔典就接到了伦敦外交部的电报,要求朱尔典尽快搞清楚这个人事任命的背后含义。 既然法规公使说起此事,朱尔典就坡下驴,“莫里循部长以私人身份向我们发出平安夜的舞会邀请,贵馆可否决定参加。” 法国公使没有立刻回答。何锐政权的这位部长选择让法国政府也感到意外,法国外交部想搞清楚这里面有什么政治含义。想得到情报,最方便的途径莫过于向当事人求证。莫里循以私人名义举办舞会,无疑想与各国使馆接触交流。 “朱尔典阁下,您会参加么?”法国公使反问道。 朱尔典知道此事瞒不住,索性据实已告,“前去参加舞会的车辆已经准备好了。” 法国公使看向前来参加聚会的各国公使,见大家的神色中都有些嘲讽的笑意。不用说,各国受到邀请的人员定然会去参加舞会了。 莫里循租了清华学校的场地举办舞会。当下京城的城市建设十分糟糕,说是大垃圾堆也不为过。外交部的小破建筑根本提供不了大型舞会。能够选择的学校中,清华的建筑算是最合适的。 正在与外交部的同志们检查着舞会的各项工作完成度,赵天麟来了。莫里循当即放下所有工作,前去迎接迎接赵天麟这位临时政府中地位极高的阁员。 两位部长走在已经布置完的平安夜舞会会场中,赵天麟看着各种西方风格的装饰,开口问道:“也不知道欧洲的大学教授可否有兴趣来中国教学任教。” 莫里循1愣,不禁露出欢喜的神色。1旦中英正式建交,作为内阁成员正式出访欧洲,莫里循就能以平等身份与欧洲各国大臣、部长们对话。对于莫里循来说,这是他从未敢想的局面。 : 于是,爱丁堡大学医学院博士莫里循答道:“我会向爱丁堡大学写信,也会给我的同学们写信。询问他们的看法。赵部长,您应该与哥伦比亚大学联系过吧?” 赵天麟点点头,“当下局面并不足以让最优秀的学者前来。我与主席讨论过此事,主席认为优先请数学系的专家前来,或许成功几率比较大。” “数学么?我的专业是医学,对此着实不了解。” “我是学法学的,对数学的理解非常有限。” 两位部长都是博士,然而隔行如隔山,他们对数学专业都不了解。更不可能了解何锐对于数学重要性的理解。数学的确是1门极为有用的学问,然而在进入计算机时代之后,数学的应用才真正突飞猛进。 虽然不知道未来,不过两位拥有博士学位的部长都认同数学是1门非常重要的基础学科,中国在数学领域方面全面落后于世界。 “那么赵部长,您能给多少预算呢?”莫里循笑道。 1个政府里面自然会有非常多的部长,而部长们的重要性是由各个部能够争取到多少预算来决定。 在英国,首相自动兼任财政大臣,第2财政大臣是实际运营英国财政部的官员,但是在名义上,他就是比财政大臣低半级。 何锐政府中,总理吴有平直接管理财政部与央行(东北银行),决定了各个部能分到多少预算。 拿到最少预算的部门是民国国防部。民国国防军的组织架构与各国不同,是由文明党领军。国防部长是政府成员,由民国国防军总司令兼任。整个国防部由1名正式成员,以及国防部的新闻发言人这1名雇员组成。 国防部长本人其实是军委中管军令的副主席。是从组织架构,这两人是从民国国防军借调去国防部的,所以两人的级别、工资根本不从国防部领取。因为国防部长以及国防部新闻发言人根本没有来自政府的工资编制。 但这不等于民国国防军没有预算,民国国防军的预算这些年都是政府预算最多的1个。其重要性自然排在第1。 排在第2的并非是庄嘉雄领导的工业部,而是赵天麟领导的科教文卫工作。东北政府的预算中,这些工作占比非常大。当然,科教文卫部门这些年也向东北政府提供了丰厚的人力回报。 排第3的才是工业部。这个部门之所以预算低,很大原因是订单是军队发的,预算直接走军队的账户。 排第4的是农业部。莫里循的招商局这么1个部门,预算与之前的那些部门相比,根本不算事。所以莫里循才半开玩笑的向赵天麟讨要预算。 两人正说话间,清华学校的校长曹云祥快步走来,远远的就向赵天麟打招呼,“赵兄,许久不见啊!” 走到近前,曹云祥校长亲切的与赵天麟握手,“赵兄,难道你也要参加今天的舞会么?” 赵天麟摇摇头,“曹兄,我是来见莫部长,有些公务要谈。” 曹云祥只是向莫里循简单问候,就拉着赵天麟谈起了学校学生前去美国留学的问题,“赵兄,不知道新政府对于留学生公费出国的事情可有章程?现在弄的人心惶惶,各省都有人向学校写信。若是赵兄不来,我可就要登门拜访了!” p> 赵天麟笑道:“出国留学之事不会有什么变化,等教育部盘点完账目,曹兄就可以去有关部门询问。” 曹云祥并没有因此显得轻松,反倒是更严肃了些,“现在这么多有关部门,弄得人不知所措。而且美国现在并没有与我们建立外交关系,这边还有人说,何主席要废除所有不平等条约。此事当然好,可前去美国留学的协议会不会因为废除条约,也1并作废?” 看着这两人亲切的问候交谈,莫里循只能招呼1声,继续前去准备舞会。想到当下政权交接,莫里循觉得挺有趣的。在东北工作的时候,莫里循与不少出身北洋的人聊过对北洋的看法。 无1例外,赵天麟这帮家伙都认为北洋政权是腐朽堕落的代表。他们诞生自满清的僵尸中,又和外国侵略者们勾搭连环,继承了满清的种种。是个彻头彻尾的买办政权。那是非打倒不可的。 莫里循也和南方的革命党们接触过,赵天麟等人对北洋的评价,以及必先灭之而后快的态度,倒是证明了1句话,‘异端永远比异教徒更可恶’。 在莫里循看来,在各个列强国家眼中,那又是以另外1种光景。 英国外交部给过何锐好几个外号,其中1个是‘东方的选帝侯’。何锐本人,以及何锐政府里面的主要成员,除了出身北洋,就是被这群出身北洋的家伙们建立的教育系统教育出来的。 有着如此明确的出身,此次政权更迭,是北洋中青年激进派们组成的学生军夺取了最高权力。还是北洋政权。 然而,赵天麟不这么想,让莫里循有些不解。 当然,能理解这些的并非没有人。譬如,在天津,洗完澡,抹好了润肤油的张锡銮穿了厚厚的松软居家服,自己撑着手杖走到玻璃花厅内坐下。仆人送上茶,张锡銮听着唱片机里播放的音乐,心情无比放松。 p 徐世昌、段祺瑞宣布辞职,张锡銮并没有留在京城等着见何锐1面,也乘坐火车回到天津。1回家,身体虚弱的张锡銮就开始给自己安排后事。棺材运到家里库房,寿衣,香烛都准备好。张锡銮自觉时日无多,准备安安静静的死去。 日子1天天过去,张锡銮的身体在熟悉的家中竟然逐渐恢复。这下,老头子才发现自己身体衰弱的最大原因或许是京城住处的环境。同样的室内温度,墙边的暖气以及地板下的地暖,就是比屋内烧炉子要舒适得多。 其他的种种生活细节,无1例外都在影响张锡銮的身体。家里人看到张锡銮身体转好,都非常欢喜,昨天,张夫人甚至想把棺材先给退回到棺材铺,被张锡銮制止了。张夫人最初讶异,转念1想也释然了。在中国传统神秘学的观点中,风烛残年之人的家中有口棺材,或许能起到某种对抗死亡的作用。 张锡銮倒是没考虑这么多。不过能多活两天,尤其是如现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活着,也不错。老头子听着唱片,喝着清茶,晒着太阳,着实惬意。 就在此时,仆人进来通禀,“老爷,段总长来了。” “有请。”张锡銮轻声命道。 没多久,段祺瑞带着1身寒气到了花厅外,却被张夫人挡在了花厅外,“段总长,请先在门内坐1阵,暖和1下。” 段祺瑞很是不解,为何要在花厅入口的坐1会儿。那边张锡銮笑道:“段老弟莫怪,你嫂子不知道听了哪里的胡说,非得觉得我稍微受寒就会病倒。不妨事,你进来坐吧。” 这下段祺瑞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来张夫人担心刚从外面来的段祺瑞这1身寒气冻到张锡銮,便连忙说道:“张老哥,门口暖和,我便在这里坐会儿。” 此时有人送来了垫了棉垫的座椅,屋内暖和,湿度也很好,又没有烧煤炉的煤烟气,空气中有着1股清香,段祺瑞坐下之后只觉得挺舒服,这才叹道:“张老哥,你这过的可是神仙日子。” app,&~p。 “说吧,什么事?”张锡銮此时直来直往,完全没有顾忌。 正文 第343章 北方之春(十三) 自从北洋政权交替后,张锡銮觉得对北洋老兄弟们尽到了情谊,自此彻底无欲无求。不仅对段祺瑞、徐世昌无欲无求,甚至对何锐同样无欲无求。 段祺瑞自然知道这些,听张锡銮问的率直,也坦率的答道:“张老哥,兄弟此次是来求老哥的。何老弟最近公布了临时政府各部长名单,这帮年轻小子们就没有把我们北洋放在眼里,将官职都给了何老弟的人。不知张老哥可否知道。”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张锡銮慢条斯理的问道:“不把北洋放在眼里?芝泉老弟,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是说何老弟他们不是我们北洋的人么?” 段祺瑞一愣,当即发现自己的话不合适。连忙纠正,“张老哥说的是,兄弟我说了气话。不过这话并不是真的生了何老弟的气,而是那些丢了官的人,总想着还能走门路。张老哥在北洋一言九鼎,若是张老哥出面给兄弟们发话,想来兄弟们就知道这么做是白费功夫。” 听段祺瑞想让自己来当这坏人,张锡銮毫不客气的批评道:“芝泉老弟,我得先埋怨你。今年4月战局已经明朗之时,你若是将各地实权让给何老弟,以何老弟在东北的所为来看,那些兄弟定然要留用。之后不肖之辈会被换掉,可那些有上进心,品行能力尚可的北洋兄弟,何老弟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弃之不顾。” 段祺瑞早就后悔了。何锐是一个非常守信的人,对皖系的承诺全部兑现。这让段祺瑞更加后悔。他完全没想到何锐居然真有实力把政府建到基层去,彻底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传统国家治理格局。当京津与直隶所有乡村都建起村政府之后,老北洋兄弟们彻底懵了。 段祺瑞请求道:“张老哥,兄弟我已经知道错了。当下只想请张老哥再见北洋兄弟们一面,老哥只要发话,这些兄弟们也就死了心。” 张锡銮没有立刻拒绝。他很清楚这帮北洋兄弟们到底在折腾什么,更讶异于何锐的实力竟然到了这般地步。便是张锡銮,在确定竟然真有人建成在从中央到村的政府组织之前,也不敢贸然相信。 段祺瑞与北洋那帮人当然知道一个从京城到村落的政权意味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也很清楚建立这样的政权得有数量巨大的官员,并且为这些人付出巨大的俸禄成本。所以他们不认为何锐能做到。关于东北的说法,这帮北洋人物觉得是战争时期的一种宣传,用来吓唬敌人的。在非战争时代,何锐初来乍到,总得用些本地人,借助地头蛇的力量。却没想到何锐准备如此充分,靠着带来的大量人员建起空前的政府体系。 官职自有制度,一个萝卜一个坑。何锐的人把这些坑都给占满,就没有北洋人马的位置。北洋这帮人再不敢端着拿着,也肯委曲求全,也愿意从小官干起。只是当下局面,连当小官的机会都没有。 张锡銮并不想替这帮人出力,但是张锡銮也知道自己若是不出来拒绝,那帮还想当官的人们定然要前来烦自己。推托躲避肯定没什么用。即便这帮人不敢找张锡銮,也会拼命找张家的人。 不管外人怎么看,张锡銮觉得张家子孙不过是些普通人。与何锐的惊才绝艳相比,与何锐部下们坚忍不拔的性格相比,张家子弟远远不及。以如此普通的资质,好不容易赶上这改朝换代的机会,自当珍惜把握。普通人都难免会被别人影响,张锡銮也不想让子弟因为自身的软弱被那帮精通怕马溜须拉人下水的家伙给带到沟里。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于是张锡銮答应了段祺瑞的请求,“段老弟,此时就由你安排一下。” 段祺瑞心中大定。他深知北洋这帮家伙绝不是能共患难之辈。此时段祺瑞已经无力再帮他们,这帮人中定然有人想靠着出卖段祺瑞捞取好处。段祺瑞想自保,就得在当下与这些人划清界限,省的被人拖下水都不知道。 至于该如何做,段祺瑞早就有了决定,“张老哥80大寿并未请什么客人。不如就在岁首前一日,摆酒请兄弟们。” 张锡銮点点头,“此事就请段老弟帮忙操办吧,不过段老弟决不能替愚兄出钱。若是段老弟不能答应,此事就算了。” 段祺瑞心中欢喜。他虽然觉得张锡銮应该为了解决麻烦而出面相助,心中还是不敢确定。听到张锡銮如此避嫌,便完全放下心。当即保证,“还请张老哥放心,兄弟绝不会让老哥为难。” 所谓岁首前一天,就是西历12月31日。距离当下还有7天,正好给段祺瑞时间操办。段祺瑞起身告辞,处理此事去了。 与段祺瑞拼命往外踹人不同,赵天麟正在想方设法邀请专家加入。与清华学校校长曹云祥见面后,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进了曹云祥的办公室。曹云祥详细向赵天麟介绍了他想将清华学校办成一座现代化大学的目标与计划。 赵天麟绝不会嫌大学生少,此次前来的目的之一也是亲自听听曹云祥校长的计划。曹云祥是个明白人,见赵天麟对于清华学校继续向美国派遣留学生的事情并不热情,便知道以何锐政府强硬的民族立场,绝不可能接受不平等条约。 便是废除条约很可能造成留学受阻,曹云祥也不触及。反倒是在介绍完清华大学建设计划后,再次恭贺赵天麟执掌科教文卫。 由于恭贺发自真心,曹云祥的眼睛亮晶晶的,“赵兄,自清末新政以来,终于有真正的学者出任教育部长,着实令人欣喜。看,外面这么多先生来来往往,都是想看赵兄一眼。”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赵天麟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曹云祥便继续赞道:“临时政府名单中的各位部长,博士4人,学士9人。不知赵兄以为我民国可否进入专家治国的时代?” 此言一出,外面立刻有了些动静。没有被完全关严的门被撞开,仿佛推到了葫芦架一样,好几位在门外偷听的年轻教师因为失去身体平衡,摔进门里。 偷听被发现,年轻教师们起身的时候神色都有些讪讪的。为首那位向赵天麟微微躬身,“赵校长,见笑了。” 其他青年教师,以及外面围观的教师们也向‘赵校长’问候。 听到这称呼,赵天麟已经确定,自己在京城学界心中是‘美国哈佛大学法学系博士,国立北洋大学堂校长,赵天麟’,乃是学界眼中的自己人。既然大家如此热情,赵天麟对清华学校校长曹云祥说道:“既然这么多朋友在,何不去会议室谈谈?” 曹云祥已经向赵天麟介绍了清华学校办大学的计划,见赵天麟也颇为赞许,自然很是期待。此时临近岁首,从岁首到新年乃是制定1924年财政预算的关键时期,只要清华学校兴办大学部的计划被纳入预算清单,事情就成了。此时让赵天麟与学校教师们见见面,若是能让赵天麟对教师们有好评,对于进入教育部预算分配清单颇为有利。自然乐于促成。 大礼堂借给了商务部部长莫里循,不多久,清华学校的教师与一部分优秀学生就到了小礼堂。教师以及学子们亲眼亲见到赵天麟博士,皆是情绪高昂。 等大家落座,立刻有青年学子起身提出了与曹云祥校长一样的问题,“赵博士您好,我是清华学校政治预科班的学生王造时。我有个问题,当今的政府已经进入专家治国的阶段了么?” 面对台下热情的目光,赵天麟坦率的答道:“当下政府并非专家治国,也不是议会制度。而是科学治国,民主制度。科学与专家并非一回事,议会与民主也非同一回事。” 听到这么精准的描述,清华学校的师生们目光更加明亮起来,大家屏息凝神听着赵天麟的发言。王造时忍不住大声问道:“请问区别何在?”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赵天麟站起身,先让王造时坐下,便解释起来,“科学与专家的分别,在于科学永久向前,专家们只是某个领域中,在某个阶段走在前面的人。科学研究永不停歇,百家争鸣,推陈出新。专家治国比起权力者治国的确先进了许多,但是比起科学治国,又难免狭隘了。” 听到这话,师生们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此时清华学校主要工作是为赴美留学提供预科教育,师生们并非赵天麟这样的学霸。便是如此,大家也都明白了赵天麟对于‘百家争鸣,推陈出新’的重视态度。清华学校的师生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人才,这样的学术环境无疑是他们所期待的。 赵天麟抬起头向下压了压,师生们赶紧停下鼓掌喝彩,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等着赵天麟继续讲述。 “议会与民主同样不是一回事。任何组织制度都有适用范围,民主也是如此。古希腊的民主、法国的民主、美国的民主因为其各不相同的使用范围,产生了不同的议会。希腊是纳税公民制度,法国是国民为公民,美国更复杂些。但其都与中国的传统不同。中国的传统中,由于消除了贵族制度与宗教,倾向于所有人都是人的适用范围。在这样的制度下,中国的民主制度是基于所有中国人的民主。在这样的适用范围下,更需要科学治国与之配合。” “是人人平等么?”有学生忍不住激动的喊道。 赵天麟微微一笑,朗声问道:“诸位,人人平等这句话只是一个宣传口号,若是真的想落实,就必然加上条件。人人平等,在谁的面前人人平等?不知大家对此事可否考虑过?” 台下师生们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即每一个人心中都生出了欢喜。 尤其是那些怀疑赵天麟博士是否已经变成了权力下的官员的人,真的是完全放下了心。能够提出这样问题的人,一定是真正的学者。 正文 第344章 北方之春(十四) “请问赵博士,为什么一定要没收地主的土地?!” 赵天麟觉得一定会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注视着这位三十来岁教师的神色,赵天麟看到毫不掩饰的不快,却没有那种深仇大恨般的对立模样。 这就是对自己人说话的态度,直来直去。 作为学界的‘自己人’,赵天麟也毫不掩饰的答道:“中国历史的王朝灭亡,无一例外都源自财政崩溃。在农业时代,财政崩溃的最大原因莫过于土地兼并后,地主们有太多办法逃税避税,转嫁赋税。承担这些赋税的都是下层。那么,历史上这个问题是如何解决的?有人能告诉我么?” 或者是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而不想说,总之没有人回答。 赵天麟冷峻而严肃的给出了答案:“通过大量消灭人口的方式解决了土地矛盾。” 下面的师生一片寂静,没人能对这样的‘解决方式’作为判断或者评价。赵天麟并不空口白话,他将秦汉到明清诸多朝代的资料简单讲述给师生听。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听到那些改朝换代时候人口的巨量减少,师生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以及叹息的声音赵天麟并不担心这些讲述会被质疑。从东北政府开始,不少有声望又不能用的文人被收入文史馆,学校也建立了历史专业。不管是文史馆或是历史系,并非让他们自己想干啥就干啥。既然拿了政府的钱,就要完成政府交给他们的研究任务。 这些数据都是从史料中获得的。虽然最新的国家档案馆刚开始运行,正在大力收集流失的档案文件,但史书会记载开国时候的户口总数,这部分公开资料也足够作为数据来源。 陈述完这些残酷的数字,赵天麟继续说道:“满清覆灭后,政权交接很和平,并没有出现全面内战。中国并没有出现大规模人口损失。所以,农村经济实际破产的局面并没有被扭转,80的农民没有靠耕种就养活自己的土地,社会矛盾大部分源于此。不消除这个矛盾,中国就不能平稳发展。” 提问的那位教师并没有被说服,即便是知道赵天麟说的很对,他依旧不能接受,便大声问道:“新政府认为,中国当下局面,就应当由地主们来承担么?这不公平啊!” 不等赵天麟回答,师生中已经有人发出了不快的嘘声。虽然清华学校的师生们出身都是社会中层与中上层,却不等于所有人都以地主利益为最优先考虑。当然,发出嘘声的少数,大多数则是沉默不语。 赵天麟毫无心理压力的答道:“政府要解决问题,自然会从问题的源头入手。如果社会问题的源头并非当下的土地制度,政府定然不会搞土地赎买。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所以政府必须事实土地赎买。” 那位教师心中不忿,大声指责道:“我看过土地赎买公告,以过去五年当地粮食平均价格为基数……” 赵天麟打断了这位的话,“是过去非灾难的五个年份粮食的平均价格!” 不少师生见那位教师吃瘪,笑出声来。但是在一些师生看来,此时的赵天麟是赵部长而不是赵博士。是当下新政府中屈指可数的高级阁员。 那位教师被赵天麟强行打断,却没办法反驳,只能含糊过去这个粮价,“按照过去五年平均粮价,以及粮食产量的150为赎买土地的价格。第一次先支付20,剩余的80在10年内分期支付,每年给4的贴息。这并非赎买,这是明抢!”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赵天麟觉得‘明抢’这个词挺有趣。最初土地赎买政策中赎买土地的价格还没出来的时候,大家以为会按照土地市价赎买。文明党同志们非常不高兴,前东北地主家庭出身的干部更是不快。 如果按照市价赎买,等于是让地主们出售土地。等赎买标准出来之后,这股子怨气顷刻消散了。同志们觉得这个赎买价格‘很合理’。 赵天麟当然不会就这个问题与人争论,他问道:“那么,土地赎买完成后,接下来呢?” “接下来?接下来当然是倾家荡产!”那位教师说完,只觉得心中郁闷。加上又有支持土地赎买的学生发出嘘声,索性疲惫的坐回到位置上。 在能够宣传政策的时候,赵天麟并不会避之不谈,他大声说道:“地主们肯定不会倾家荡产。赎买的只是土地,地主家的财产分毫没动,还多出了赎买得到的钱。而且土地使用权会分给人民,根据人口数量,前地主家也能得到相应的土地使用权。更重要的是,全国在农村的人口,因为得到了土地使用权,他们除了能吃饱,还能通过卖出多余的粮食获得钱。这些钱最初并不多,大概一年能买到一些铁质农具,或许只能买些布,做身新衣服。然而,最初80的农村人口并不具备这样的消费力。中国人口5亿以上,80就是4亿多人。如果每一个人每年买一尺布,这么多布以40米宽,也就是这间礼堂从前台到后门这么宽,能拉多长?能从京城拉到天津去。” 师生们愣住了。即便他们的家境比起穷人好的太多太多,然而上亿的数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没有概念的数字了。然而这些人大多乘坐火车从京城到过天津,不少人还在这条路上跑过不少次。此时他们就有了概念,不由得被如此巨大的数字所惊叹。 赵天麟想说服现在的学界,自然要用学界能够接受的方式,便再次强调,“诸位,这并非强行分布给农民,而是农民手里有卖剩余粮食换到的钱。这笔钱已经有了,这就是需求,这就是市场!为什么外国要用枪炮打开中国国门,逼迫中国允许外国的布匹在中国销售?因为中国就是有巨大的市场。为什么中国工业比外国落后,因为中国本土工业并没有办法充分进入这样的市场。” 虽然学界对于‘赎买土地’的政策支持度非常值得怀疑,然而赵天麟讲述的内容却是他们能听懂的。尤其是赵天麟并非用道德或者国耻的角度去阐述,而是用简单明快的经济原因解释,师生们更是听懂了。至少,赵天麟认为他们应该能听懂。 这样的解释,正是是赵天麟选择投奔东北政府的原因。当何锐将中国现状以及对中国未来构想向赵天麟和盘托出后,赵天麟很快就发现,如果想实现自己救国救民的理想,只有东北政府这个唯一的选择。 “我们缺乏物流,国内各省商品流动,都会遇到各种厘金,税收。本来很便宜的布匹,从产地运到买布民众手中的时候,早就被加了无数的额外费用。反倒是外国商品,通过其特权以及货轮运输,运到市场的时候价格比中国商品价格低的多。新政府的工业政策中,首先就要将这些阻碍工业发展的枷锁彻底打碎!”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说到这里,赵天麟稍微喘了口气,平息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情,也让那些比较激动的师生们能够有点时间反思这些其实并不简单的逻辑链。 抨击外国人的凶残、无耻,很容易。抨击旧政府的颟顸、无能也很容易。以前赵天麟也曾这么考虑。赵天麟追随何锐的最大收获之一,就是学会了从经济的角度看问题。一旦切换到这条并不会浮现在表面的脉络,很多问题就会全然不同。凶残、无耻、颟顸、无能,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什么叫做合理的解释?在赵天麟看来,合理的解释让人们能够清楚的了解到,国内外的恶徒们再不是无法理解的疯子与混蛋,而是精明狡诈,竭尽全力将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敌人。只要抓住这些要点与国内外的敌人斗争,中国就没有失败的理由。m 赵天麟向清华学校的师生们阐述着政府的政策。 通过土地赎买以及向民众无偿分配土地使用权,中国广大人民终于能有一点点微薄的消费能力。而中国人口巨大,每一个人一点点的消费力,就足以汇聚成一个超级庞大的市场。 工业生产的‘惊险一跳’,是将工业品销售出去。一旦有了巨大市场,加上中国政府对市场的保护政策,中国的工业就将疯狂发展。提供大量就业,并且为国家提供大量税收。 通过税收获得的货币财富将投入到基础建设、教育、科研开发、军队建设等方面,提升整个中国的生产力,生产力发展又促使人民收入提升,市场继续扩大。人民财富快速积累。 当然,赵天麟此时并没有讲述这种发展要遇到的问题。那就是工业社会的经济危机。 经济危机由多方面因素组成,包括短中长三个经济周期,以及劳动者只能获得劳动力付出的收益,而拥有资本的一方,以及拥有生产资料的一方则可以获得资本收益以及生产资料收益。 随着生产力快速提升,知识的高速普及,未来的那些掌握生产资料的人群将获得‘资本收益生产资料收益’,自然会使得收入差距快速扩大,在提升了‘效率’的同时,导致社会不公平问题快速激化。 讨论群563743675 何锐一直强调,现代文明的无解问题就在于‘效率与公平之不可得’。国家这种统治工具,只能在效率不足的时候提升效率,公平不足的时候转向公平。颇像是十个锅五个盖,哪个锅过度沸腾,就往哪个锅上盖锅盖。 赵天麟不讲这些问题,自然是因为清华学校的师生们理解不了这些。还有一个原因,赵天麟对自己也没有完全的自信。何锐充分理解到了这些,并且毫无畏惧的迎难而上。赵天麟愿意为了中国发展付出一切,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拥有何锐那般惊才绝艳的才干。 便是如此,清华学校的师生们也都被赵天麟所阐述的政策完全吸引,每一段清晰透彻的阐述都让台下的师生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中国这些年各种理论层出不穷,教育救国、实业救国、科技救国、军事救国。种种说法都有列强相关历史经验做论据,条理清晰,并无问题。 知识界内部其实并不相信这些理论,不是因为知识界颟顸愚钝,而是说得再漂亮,却完全看不出能实现的可能。 现在的新政府不仅向知识界证明了他们有能力保卫中国的国家安全,不受外国入侵的威胁。而且新政府中的赵天麟博士也明确的表达了新政府要全力发展工业的政策。 教育救国,不……现在已经是教育强国、实业强国、科技强国的时代了!大部分师生都觉得自己只要完成学业,学有所成,就能在这蒸蒸日上的中国中施展自己的能力。大家怎能不激动。不少同学心情激荡下手都拍红了而不知道。 赵天麟讲完这些,掏出旧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还有一个会要开。见他要离开,师生们纷纷喊出了自己的问题。虽然赵天麟是‘自己人’,但赵天麟依旧是政府要员,想像这样听他授课,机会难得。 然而赵天麟也没办法多留,公务毕竟是公务,对于公务人员来说是第一位的。此次前来清华学校的原因也是公务,而非兴之所至的跑来讲课。 正在走下讲台,一个问题在众多提问中引发了赵天麟的注意,他停下脚步,又走回到讲台上,居高临下的问道:“刚才是谁在提问,工业发展与经济发展好像不是一回事的?”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一个青年学生立刻举手,“是我。” 赵天麟本想问那位学生的姓名,却没有问。自有工作人员会记得这人,此时询问对这位学生并不好。赵天麟在黑板上随手画了几个圆圈,就指着一个圆环套圆环的图说道:“工业发展是经济发展的一部分,但是在不同地区,工业发展未必是某个地区发展的主导力量。这就牵扯到工业布局、经济布局等问题。能够考虑到这个层面,已经是对工业与经济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度的考虑。中国国土广袤,人口众多,中国本身必然是一个工业大国、工业强国,只要本着是实事求是,因地制宜的思考。中国经济发展必然是世界之首。” 这番论断明显超出了清华学校师生们的理解能力。只有校长曹云祥深以为然,暗自点头。曹云祥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赴美留学,获哈佛大学商业管理硕士学位。与赵天麟是校友,只是专业不同。听赵天麟这番阐述,更坚定了曹云祥对新政府的信心。 见赵天麟走下讲台向外走去,曹云祥连忙送赵天麟出门。此时校园里已经布置停当,皆是欧洲圣诞节的特色。(美式圣诞节与欧洲相当不同,尤其是圣诞老人现在的形象,是1930年可口可乐公司搞出来的。欧洲的圣诞老人则是以4世纪小亚细亚地区的圣·尼古拉为原型的宗教人物。小亚细亚地区是现在的土耳其,圣·尼古拉的血统定然是当地模样,而不是北欧人种。欧洲的圣诞老人出现,是一众宗教游行,并不与周围群众有大量互动。) 彩灯、姜饼等传统食物已经布置完毕。赵天麟与这位校友走在校园道路上,终于还是没忍住,感叹道:“曹兄,办教育还是得有心胸不可啊。” 曹云祥以为赵天麟有些自夸,连忙一通马屁输出。见曹云祥如此,赵天麟也不多说什么,便在校门口与曹云祥分别,乘上汽车离开了清华学校。 在车里,赵天麟考虑着当下的局面。既然清华学校想办大学的看法已经是整个学校的共识,由年轻人们自行搞也不是坏事。 此时有车辆迎面开来,车头插着英国小旗。看来各国公使大使们前来赴宴了。 赵天麟很清楚何锐接下来要揪住英国痛打的战略,心中也只能期待莫里循能够把一些重要的消息正确的传递给美国方面。因为中美之间有一个无法跨越的问题,那就是《排华法案》。 以赵天麟对美国的了解,美国想通过一条法律很容易,想推翻一条法律堪比登天。《排华法案》必将是导致中美官方明面关系不会融洽的重要绊脚石。但现实如此,赵天麟在此事上决定随他去吧。毕竟,军事斗争结束后,英美都将成为中国宣传领域斗争的对象。 正文 第345章 北方之春(十五) 各国公使与大使们的汽车在进入清华学校的大门时都停下来,接受卫队的检查。面对这些民国国防军冷淡又礼貌的盘问,公使的司机、随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颐指气使的模样。全都非常配合的出示请柬与身份证明。 不到两个月,中国已经是不同的世界。尤其是在那支英国舰队覆灭后,各国公使与大使们的转变是非常明显的。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当他们与新政府的相关人员进行交涉之时,感受到了西方国家同等人员应有的水准。 莫里循的容貌还挺英俊的,有点英国贵族的感觉。更不用说这个澳大利亚人,英国罪犯的后裔此时已经是英国贵族。出任中国这个东方大国部长的英国贵族,双重加持之下,莫里循在外国公使大使眼中更高大了1些。 虽然祖上是坐着运囚船抵达的澳大利亚,莫里循身上却看不出这些。他举止从容,言语得体,除了伦敦腔里头的澳大利亚味儿与爱丁堡味儿的确有点1言难尽,其他部分无可挑剔。 法国公使的表现最亲切,他与莫里循开玩笑的般谈着何时去法国出访的话题。莫里循索性问道:“如果中法建交,法国会提出邀请么?” “我认为是很有可能的。”法国公使爽快的承认。 正因为真的有1支英国舰队被民国国防军毁灭,所以没人讨论这件事。帝国主义国家的外交讲究看人下菜碟,舰炮外交完全无法威胁的对手,自然就应该享有正常外交权力。在法国外交部给公使发来的电报中,公使解读出了1个含义,‘法国政府并不在意与中国建设对等的外交关系,只要中国能够削弱英国’。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美国大使端了杯酒加入了谈话,“莫里循先生,恭喜您成为1位内阁部长。作为英国爵士,作为中国部长,不知您更感谢谁呢?” 在莫里循周围的外交人员都停下了交谈,倾听着莫里循的回答。很明显,美国大使的问题不怀好意,这个问题又是各国外交人员都非常好奇的1件事。 莫里循语气轻松的答道:“我感谢我的母校爱丁堡大学。正因为在学校接受了比较完备的教育,我才能得到各方的好意。” 外交人员们露出了笑容,这个回答很巧妙,也充满了自信。美国大使见自己没能挑拨出什么,便举起酒杯,“感谢我们的母校给我们的教育。并且,再次祝贺您成为民国商务部长。” 读者身 莫里循这才与美国大使碰杯,“谢谢。” 抿了1口,美国大使说道:“能在校园里走两步么?” 莫里循点点头。稍稍离开了人群1些距离,美国大使问道:“我国政府素来对中国政府抱着友好的态度。但是当下局面,我们对于接收中国留学生的问题有疑问。” “嗯。”莫里循只是应了1声。美国利用减免庚子赔款的名义接收中国留学生到美国留学,在莫里循调查中,这就是1派胡言。美国的钱1分没有少收,中国留学生到美国留学的费用还是中国出。这种行为在中国话里就是‘又当又立’。而且美国期待的是在中国培养出亲美派,甚至出现亲美派主导的新政府。何锐新政府的成立,让美国发现自己的努力失败了。 赵天麟、卢道明等人都是留美出身,在美国完成了学业。这些人对外国对美国的态度与何锐别无2致,甚至比何锐更激进些。美国政府的培育只是创造出1群有实力爱国的优秀学者,而不是1群爱美国的香蕉人。 在和赵天麟就此事交谈的时候,赵天麟提出了1个疑问。美国方面有没有可能对中国留学生们失望了,进而改变美国留学的政策。此时民国政府如果主动提出想继续留学,无疑会让政府处于下风。莫里循当然不会让美国佬有机可趁。 见莫里循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美国大使只能主动问道:“1直有说法,中国政府不承认之前的条约。是这样的么?” 莫里循反问道:“美国政府想让中国政府如何承认之前的条约?” 如果这话是从满清官员嘴里问出来,美国大使就会立刻提醒满清官员,‘注意自己的身份’。现在新政府的莫里循部长问出这么1个问题,美国大使便理解了民国新政府的态度。 美国政府其实并不真的在意被中国新政府杀死的那些美国人。为了这么点美国人的人命,难道要把大白舰队护送数万美国6军到中国沿海,发动进攻么? : 在报纸上怒斥中国新政府野蛮残暴,并不会影响美国总统的地位。如果大白舰队被击沉,数万海军和数万美国6军被民国新政府吊死在中国城市的路灯杆上,总统就将灰溜溜的下台,并且被俘万世骂名。 国际政治的核心要点就是承认现实,尊重实力。美国国务卿给大使的电报中希望大使能够尽可能维护中美之间的贸易,利用中英矛盾与新政府在贸易上达成协议,尽量扩大美国商品对华销售。 基于当下的要务,美国大使问道:“莫里循阁下,您作为商务部长,对于贸易有什么政策么?” 商务部长莫里循爽快的答道:“平等的关税下,我们愿意与美国进行充分贸易。” 美国大使微微皱眉。新政府彻底收回了海关,到现在为止,新政府派到海关的人员素质相当好。也就是说,美国方面期待又担心的局面,中国海关无法正常运行的局面并未出现。 如果中国的关税与美国对等,美国商品立刻就失去了很多优势,与美国国务卿的要求背道而驰。但是想解决这个问题,美国只剩下和平手段。对等是列强之间的基本规矩,以中国方面的工业劣势,美国政府反倒没有其他手段拿捏新政府。 等两人绕着场地走了1圈,双方也只是毫无新意的在对等关系下本就该有的公平贸易达成了共识。 朱尔典本以为莫里循会主动和自己谈谈,没想到莫里循爵士现在真的‘抖’起来了,就是不主动接近朱尔典。既然莫里循不主动,朱尔典便主动起来。 舞会开始,作为举办方的莫里循与这里最年长的外交官夫人跳完第1支舞,其他外交官以及家属们在舞场中翩翩起舞。朱尔典端着酒杯主动走向莫里循附近,莫里循也没有故意冷落,他端着酒杯走过来。在其他外交官眼中,这1对仿佛是在父母压力下被迫在舞会上结识的青年男女。幸好两人都是男性,不用被迫1起跳舞。 当然,莫里循内心其实很平静。朱尔典见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也镇定的很。之所以朱尔典有些迟疑,是他对于伦敦的命令其实颇有异议。 ~小说app,-app。。 伦敦在命令中要求朱尔典快速稳定因为中国政权交替引发的混乱。朱尔典觉得伦敦那帮大老爷们完全不理解在远东地区已经没有混乱。何锐政府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建设政府,恢复秩序。到现在为止,本以为土地赎买会造成的混乱都非常小。 如果说有什么是混乱的话,新政府迅速建立所带来的根本性改变才是混乱。这意味着远东秩序完全脱离了英国的控制,开始按照远东各国的期待重新排列组合。 “恭喜你,莫里循阁下。”朱尔典叹息道。 莫里循诚恳的表达了同情,“朱尔典阁下,我能理解您的不快。在何上将手下服务,的确比在伦敦那帮大老爷手下服务要轻松的多。因为何上将对于世界的认知程度甚至在我们这些亲临第1线的部下之上。” 朱尔典点点头。无论如何,莫里循都是英国臣民,英国贵族,有些话是可以说的更透彻1些,“我其实很不理解。何上将到底想从当下与英国的对立关系中得到什么?英国舰队或许还会到中国沿海示威,会发表各种声明、谴责。可何上将应该非常清楚,这是给英国国内的交代,而不是对何上将的态度。何上将有充分的空间改善两国关系。为什么何上将拒绝了这样的机会?伦敦方面的报告中,认为何上将是1位民族主义者,却不认为何上将是1位激进的民族主义者。” 莫里循点点头,“我很赞赏伦敦那些阁下们的判断。不过他们还是令我有些失望,何上将所期待的是融入到当下的世界秩序之中。凡尔赛体系内必须有中国的1席之地。当下的世界秩序之中,中国的地位只比战败国好了那么1点点。我认为这对于中国是不公正的。您怎么看,朱尔典阁下?” 朱尔典看了看1身体面西服的莫里循,语气中不禁带上了讽刺,“中国想获得与日本对等的地位么?何上将希望召开1次讨论中国的海军比例的会议么?” 莫里循仿佛完全没听出其中的讽刺,他坦率的答道:“如果在这些之外,还能签署与日本1样的贸易协议,就可以将远东完全与凡尔赛体系有序拼接在1起。英国也能从大量贸易中得到巨大的收益!” 朱尔典没有回答这个看起来可以说是疯狂的设想。他又走了几步,才说道:“莫里循阁下,我已经向伦敦提出了辞呈。很快,我就要回到西班牙的小海港,在我上次退休后,1直在那里居住。您若是有机会前去欧洲的话,我欢迎您到我的养老地把酒言欢。至于其他的事情,就请您与下1任驻华大使谈吧。” 莫里循能理解朱尔典此时的绝望。在8年前,袁世凯称帝失败后,莫里循感受到深切的绝望。他作为政治掮客的所有努力,都因为把筹码押注在袁世凯那边而输得精光。在那个时候,正是何锐的邀请让莫里循有了1线希望,带着既然没什么好输的,不如放手1搏的心态,莫里循前往东北。 说-app&——> 现在莫里循愿意相信何锐能够成功。1旦何锐获得了成功,莫里循也准备退休了。带着荣誉和深厚的人脉回到英国渡过人生的最后阶段。 莫里循点点头,“我1定会去西班牙,与阁下把酒言欢。” 朱尔典决定做最后的努力,“阁下难道不想透露1些何上将的计划么?” 莫里循微微1笑,“难道在阁下眼中,我是1个背叛者么?” 嘴上说的极具气势,莫里循心中明白,自己是何锐重要的阁员,却不是文明党的核心成员。何锐肯定制定了针对英国的行动,对行动进行讨论的全都是文明党核心成员。这种事情决不能对外说明,如果被其他人知道,莫里循收获的只会是嘲讽而不是赞赏。 朱尔典没有回答。他怀疑莫里循并不知道何锐的核心战略。不过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而已,说出口的话也是自取其辱。 新年舞会举行的非常好,各国外交人员都意识到,何锐政府并没有强烈的复仇情绪。他们的目标与正常国家别无2致,那就是国家的主权完整。在获得了主权后,何锐政府与其他西方政府1样,寻求正常的商贸往来。 了解到这1点后,放在西方各国面前的问题只剩下1个。在武力无法撼动何锐新政府的当下,以什么样的条件接受何锐政府的要求。 各国政府都很清楚,何锐政府没有海军,自然没有能力逼迫各国接受他的要求。此事的主导权并不在何锐政府这1边,而是在西方各国的手中。 所以在宴会最后,大家站在1起唱了圣诞歌。莫里循邀请朱尔典上台,两人1起唱了英国著名歌曲,《友谊地久天长》。在欢乐融洽的气氛中,宴会结束了。 德国大使回到使馆,彻夜未眠的完成了之前就开始的报告。在圣诞节那天向柏林发去了长电报。 “……何锐政权由中国精英人士组成。通过这些精英出身的调查表可以确定,他们都不来自旧上层。与旧上层的联系非常薄弱,反倒与中国中下层有着深厚的融合…… ……新政府在组织结构上采取了极为传统的中国中央集权制度,采取了欧洲左翼政府营运方式。有趣的是,这种营运模式竟然被中国中上层以及下层完全接受。他们并不认为这是1种源自于西方的制度模式,而是认为在中国古老历史中早就存在过的历史经验。很难判断出这是1种自信或者是错觉…… 在左翼经济政策的基础上,何锐政府好像在全力避免左翼政府常见的无能表现,即,对于资本的打击与污名化。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尝试能否成功,至少在现阶段,可以对中国工商界的发展报以期待。 ……中国工业发展所需要的工业品,尤其是电力驱动的机床以及内燃机是德国的传统强项。在这些方面的合作,能够扩大德国商品输出。 ……何锐政权并没有明确表现出对于凡尔赛体系的厌恶,他们很可能希望是加入而不是推翻凡尔赛体系…… 综上所述,中国新政府是1个改良主义政府,并不坚持强硬的立场与政策。基于中国与德国并不存在战略上的冲突,基于德国现状以及未来利益的考虑,建议在不设定任何前提条件的情况下与中国新政府展开外交合作。并且尽快完成签约,以获得政治与经济上的利益。” 在电报员将电文发向柏林的时候,整夜没睡的德国大使已经陷入了梦乡。在睡梦中,德国大使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升级成世界大战的战场上。广播中正在宣告1个最新的好消息,‘中华民国主席何锐大元帅正式向日本与俄国宣战,100万中国6军组成的北方集团军正在进攻俄国远东地区,80万6军组成的东方集团军正在进攻朝鲜,20万中国6军组成的南方集团军已经突破中法边界,进入越南作战。南方集团军未来的目标是夺取新加坡,彻底封锁马6甲海峡……’ 场景随即切换到了参谋本部,在雪片般飞来的情报中,俄国被迫将进攻奥匈帝国的部队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向东方转移,法国虽然放弃了印度支那,但是英国为了保住在东南亚的殖民地,不得不从法国战场抽调部队前去支持东南亚以及印度。 而数十万德国精锐正通过铁路,源源不断的从东线向西线转移,即将投入对法国人的致命1击。 p> 大使作为德国参谋部的1员,却已经出现在前线,正指挥着自己的旅做着战前准备。 就在此时,大使先生突然醒过来了。并没有什么人惊扰到他,却因为激烈的心跳而醒过来。此时他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喝了1口。在微微的喘息中,德国大使发现自己做了1场梦,1场难以想象的美梦。 在梦醒的当下,残酷的现实却摆在大使面前。德国战败了,作为战败国,德国失去了过去几十年苦心孤诣获得的1切。除了德意志还没有彻底肢解外,什么都没剩下。 至于德意志会不会被彻底肢解,也是1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当下的德国,正在悬崖边缘,很可能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突然,大使希望自己能再多做1会儿方才的美梦。 正文 第346章 北方之春(十六) 12月26日,北风呼呼的吹过曲阜的山区。道路上,1群带着镣铐的囚徒们正在修路。看到卡车经过,囚徒们到了路边,看着1车车的物资,以及押运物资的国防军士兵们。目光中神色复杂。 山东响马与东北胡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几十年间民生凋敝,人民没有土地,流离失所,让山东响马的队5有着充分的人员补充。各路响马们在山东横行,敢与官兵作战。 ! 当国防军进入山东后,响马们知道这支军队与日本人打仗都打赢了,都选择了避其锋芒。毕竟日军前些年进入山东,遇到响马就毫不留情的开战,响马们吃了大亏,都学乖了。 没想到国防军在每1个县都派驻了1个营,大概600人。这些部队都带炮,对响马发动了围剿。那些小炮看着不起眼,响马们躲藏的山地,以及修建的山寨根本扛不住。有些炮弹竟然能从天而降,使得响马们熟悉地形的优势荡然无存。 不到1个月,响马们被扫荡了个干净。首领和那些杀过人的,都在公审中受尽百姓怒骂,之后被依法枪毙,其他的被判处有期徒刑。好在国防军并不杀俘虏,这些被判处有期徒刑的响马中没受伤的,开始修路。 眼见大量物资1车车的往曲阜运,响马们心中大多是悔恨。自己怎么就会不长眼的以为自己只要不招惹国防军,国防军就会放过他们1马。哪怕是为了这1车车物资的安全,国防军也不可能真的安心。 这是响马们想多了。政府的工作计划中第1项是接收各地政府,第2项则是彻底剿灭土匪,恢复社会安全,尤其是出行安全。土匪们的存在本就是威胁,无论他们对于‘识相’的理解是什么,只要没有在公告固定时间内主动投降的,都会被剿灭。 物资运到曲阜,前来接车的是供销社主任。见到这么多物资,供销社主任脸上笑开了花,“好哇,好哇!谢谢同志们了!东西1到,供销社就有东西卖了!” 汽车队长这些天跑了不少地方,不由的有些讶异,“你们这里搞的不错。我还以为孔家会负隅顽抗。” “负隅顽抗个蛋!孔家哪里有胆负隅顽抗,现在也在陵园上墨迹。市长发了话,让他们赶紧准备接受土地丈量。应该是这几天就完事了。” 见没什么热闹好看,汽车队长把问题转回到眼前来,“这么多东西,都是谁买走的?” 供销社主任笑道:“地主买走的。他们拿到了咱们的钱,就到供销社买东西。把供销社都要买空了,这几天他们倒是不怎么来了,来的话也是在问农具和鞋。前些日子他们天天来供销社看,觉得咱们在骗他们,用钱买不到东西。” p> 听到这些,汽车队长忍不住吐槽道:“山东的破路,真的是要人命。这些人号称读书人,只怕他们真心信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又聊了1阵,汽车队长见卸货不太快,就先去屋里歇1会儿。山东的土路与东北的道路相比,几乎是天上地下。只是比土路的话,两边差不多。然而东北这些年可是修了不少公路,汽车在东北平原公路上跑起来,真的是太轻松舒适了。在山东的路上跑车,让汽车队长想起在朝鲜跑车的经历。 到了屋里没多久,有人大步走进来,汽车队长不认识,却觉得应该是军队出身的干部。果然,这位自我介绍道:“我是曲阜市长梁天琪,这位队长,你们今天先别走,明天可能要运1批人回省城。” 虽然对方是市长,汽车队长并没有感觉有啥特别了不起。他起身问道:“梁市长,你在部队干过吧?” “嗯。我打仗的时候在第7军。”梁市长爽快的答道。 果然是部队的同志,汽车队长连忙说道:“我当时也运过第7军的同志们。说不定你还坐过我的车呢。” 这话是没错的。当时部队大规模机动,上上下下的人太多了,那时候就是人歇车不歇,竭尽全力的把部队运到指定位置。 梁市长笑了笑,他并不反对与战友们聊聊。然而当了市长,着实是没时间。只与队长聊了两句,就说道:“今天不能多说,我还得去斗地主呢。有空喝酒。” 队长最初觉得梁市长这当了官,或许就抖起来了。听到市长要去‘斗地主’,当时就理解了。和敌人斗争是紧张劳累的,便笑呵呵的送市长出门。 梁市长这边已经上了马,带着部队直奔目的而去。曲阜虽然是孔家最大,却也不至于只有孔家1家地主。孔家识相,不等于其他地主也1样识相。毕竟,孔家树大招风,见多识广,每次改朝换代,他们都纳头便拜。才能保住性命到现在。 小说,欢迎下载< 其他地主的看法就很不1样。譬如,这次所去的地主,也姓孔。也是孔家1脉。却已经是远亲。 带着部队抵达这家人门口,孔地主倒是没有关门闭户,玩什么负隅顽抗的把戏。国防军与日本的战斗早就传遍了全国,孔地主很清楚自己这院子根本挡不住。 梁天琪到了院内,孔地主迎了出来。不等他说话,梁天琪脸1沉,命道:“让我先说!” 孔地主看着梁天琪,就见他不到30岁,带了1顶新政府官员们经常会带的毛绒冬帽。右边脸颊上有道伤痕。伤口早就好了,伤痕却在。看伤痕大小就有种感觉,当时定然是血流如注。 不过这伤痕并没有让梁天琪市长看上去凶神恶煞,配合了锐利的目光,严肃的神色,让梁天琪给人1种肃杀的感觉。 随着梁天琪话落,后面有人搬来两个箱子。左边的先被打开,里头满满装了东北奉票。梁天琪指着盒子,“孔老兄,这是赎买的钱,我劝你拿了钱,赶紧把事情办了。等拿了钱,你爱怎么在家里骂,那就是你的事了。别耽误政府的工作进度。” 孔地主见这么1个小子如此不客气,本想哀求1下,却也是气往上涌,问道:“请问梁市长,那个箱子里是什么?” 梁天琪打了个手势,右边的箱子被打开,里头是绳子。梁天琪笑道:“若是孔老兄你不肯赎买。那就对不住了,我们要把你们家拒绝赎买的人绑了,送往省城去。是关监狱,还是游街示众,就是省里头的安排。我在曲阜继续土改,等土地分配完了,再把你们放回来。你放心,赎买的钱和该分的地,我们会按照政策给你家分了。你没什么血债,不至于把你抓起来关监狱。” 听到如此蛮横的做法,孔地主又惊又怒。梁天琪却继续说道:“孔老兄,你莫怪我这么不客气。说真的,把你绑了在曲阜游街示众也挺好,不过总是伤了你的面子。我们车队已经准备好了,把不肯接受土改的都送去省城。也算是全了你的面子。我今天带了人来,何去何从,再给你十分钟。你不答应,我就按照你不答应的路数处置。好了,现在开始吧。” 梁完,工作人员已经把1个闹钟定了十分钟的铃,拎在手里让孔地主看。 说app——-p> 孔地主气血涌动,脸色先红后白,他声音颤抖的问道:“梁市长,你家里在东北只怕是没地的吧?” 梁天琪眉毛1挑,“没地?何主席到东北之前,我家在东北没太多地。也就不到两千亩。可俺们东北是黑土地,种下的粮食长的旺的很,可比山东的亩产多了最少6成。俺们东北土改的时候还没赎买,就是政府收走。我们不照样过的不错。你在这里啰里啰嗦个什么劲,赶紧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听梁天琪这么说,孔地主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不过梁天琪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孔地主索性大声说道:“历朝历代,哪里见过这么做的。这有违圣人之道!” “圣人之道?你说的这个圣人,是孔圣人么?”梁天琪问道,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孔地主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1个占优的所在,当即说道:“就是大成至圣先师!” 梁天琪收起笑容,1字1句的朗声说道:“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孔地主自诩是孔子后裔,心中其实是看不起‘丘8’的。没想到对方朗声念了1段文言文,孔地主1时呆住了,竟然没能立刻想起这段话出自哪里。 梁天琪念完,等了片刻,问道:“孔老兄,你不知道这段来自4书5经里面的哪1篇么?” 孔地主本想盲猜是《论语》,听对方说起‘4书5经’,登时不敢乱回答。只是他知道新政府的人并非那种土匪1样的军阀人马,并不作恶,自己其实安全的,就装模作样的问道:“不知是出自何处。” 梁天琪看着孔地主,脸上浮现出嘲讽来,“出自《论语·泰伯篇》。” 这下孔地主被弄了个大红脸,见对面的小子1脸嘲讽,气的大声说道:“你这是侮辱读书人!” “读书人?好啊!你既然是读书人,想来以士人自居。《论语·子路篇》说,行已有耻,使于4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次1等,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最次1等,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孔老兄,我只用最下等的士来要求你,你便说个爽快话,莫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话音方落,闹钟已经嘀铃铃响了起来。梁天琪看时间到了,对面的孔地主1脸的惊怒,便对同志们喊道:“1个1个问,愿意不愿意接受土改,不愿意的,绑了带走!” 说完,梁天琪也不管孔地主如何的哀求,转身就走。地方上这种矫情人太多,梁天琪还得去拜访好几家呢。 第2天,汽车队离开的时候带走了绳捆索绑的十几人,都是死鸭子嘴硬的货色。 这些人被运到省城,就投入了监狱。此时的监狱换掉了所有狱卒,新的监狱体系按照看守所,监狱等正规模式建设,规模比起之前大了数倍。加上临时抽调的人员,规模比以往大了2十几倍。人手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过去数十年间积累下来的匪患,以及各种土豪劣绅数量太大,新政府需要认真办案,积累的犯人可就太多了。 便是如此,省长韩海涛接到报告后,还是在吃饭的时候,把梁天琪的处理方式讲给省委书记陈德力听。 陈德力听完之后被逗乐了,“这个法子其实不错啊!” 韩海涛本就觉得不错,笑道:“是啊。该吓唬的时候就得吓唬。” ~ 陈德力是何锐到天津的时候就加入了革命队5的老干部了,此时却有自己的担心,“韩省长,最近供销社的商品卖的也太快了。咱们要不要紧急追加1批?” “我觉得不用。”韩海涛答道。 韩海涛干过好几年物价局长,对于商品流动是行家,陈德力很想听听韩海涛的意见,便问道:“为什么呢?” “我看了供销社的账单。地主们最初拿到咱们的奉票,立刻去供销社扫货,见什么都买。他们是担心奉票是废纸。等两次买空了供销社,之后再买的,都是本地买不到的商品。毕竟咱们供销社的货便宜。到了这个阶段,奉票的信用已经有了。应该不会再有买很多东西的局面。毕竟分到地的群众们本就穷,没钱买商品。他们此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得到了土地使用权,此时兜里的钱自然是藏的越紧越好。” 听韩海涛分析的透彻,陈德力赞道:“韩省长,还是你有经验!” 韩海涛微微1笑,心里面却还是有些担心。万1山东局面不是符合常理,他可就要丢脸了。 正文 第347章 北方之春(十七) 在距离1月1日还有3天时间,山东省委书记陈德力在和韩海涛商量完当下工作后建议道:“韩省长,我建议岁首正常放假。” 韩海涛1愣。山东虽然没出什么大问题,却也是小事不断。正当紧张工作,尽早完成工作之际,突然要正常放假……耽误了进度该怎么算? 书记主要抓人事。用什么人,给这些人提供何种待遇,都是陈德力的工作范围。放假这等事乃是韩海涛的行政职权内,他不下命令,就是不能休息。 韩海涛有些不解,“为什么?” 陈德力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更好的休息,更好的工作。而且我们正常休息,也让百姓们感觉新政府也是正常人。” “正常人么……”韩海涛觉得这话存在悖论。让人觉得自己是正常人,本就是不正常的。但这理由倒是说服了韩海涛,工作的内容那么多,单纯靠延长工作时间已经不可能提升效率。便同意了陈德力的建议。 山东政府并不知道,不仅是山东省,新政府已经稳定控制的数个省份,以及京津地区的党政部门都下达了同样的休息命令。军队、铁路、邮政、供水、电力等,本就有自己的休息制度,并不参与此事。 津以及土改顺利的直隶(河北省),还准备公布了1924年的官方节假日表。京城的何锐写下了备忘录,1旦重开国会,国会议长段祺瑞就要进行《节日法》这样的立法工作。 段祺瑞此时并不知道他这国会议长并非闲差,已经有各种工作等着他。他全心在处理自己的麻烦,也就是在张锡銮的寿宴上让那些北洋废物死心,再不要找段祺瑞的路子跑官。 岁首的前1天,12月31日到了。上午10点,段祺瑞到了准备好的酒楼,已经到了这里的管家请段祺瑞在这里走过1遭。眼见布置停当,已经有人到了门口。 段祺瑞是什么身份,他自然不会做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就到了楼上雅间,然而到了上午11点,管家进来禀告,“老爷,来的人太多,我们已经将旁边的酒楼也包下来了。” 段祺瑞知道管家已经做了预案,已经与旁边的酒楼打过招呼。只是最初通知的都是选出来的人,闻风而来的人数比想的要多。 12点左右,张锡銮乘坐的汽车到了。酒楼门口已经停了软轿,张锡銮坐进轿子里被两名轿夫抬进了酒楼。酒楼已经很大,此时座无虚席。众人见到张锡銮入内,纷纷起身问候。更有许多人见到张锡銮的汽车到了,从旁边的酒楼内出来,直奔贺寿主场地。 张锡銮没想到人这么多,1时有些厌烦。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转身便走的道理。这帮来贺寿的众人倒是懂规矩,没有傻瓜蛋上来拉着张锡銮就长篇大论的说道。甚至还懂事的让开道路,让张锡銮顺利的坐进了主座。 话筒音箱已经准备好,张锡銮感谢了前来贺寿的众人,请众人吃好喝好。就在人搀扶下上了2楼。 2楼门口把守的很严,只有真正受邀之人才能上来。段祺瑞已经在2楼等着张锡銮,很快,第1批有分量的贺客上了2楼。张锡銮1看就愣住了,为首的这帮居然都是外国人。 段祺瑞的管家介绍道:“这位是英国驻天津领事馆的……这是在各国在华总商会的代表……这是法国在天津商会代表……” 原来各国在天津的外交以及商会代表们得知了消息,虽然他们都没受到邀请,却主动前来贺寿。 虽然段祺瑞的能力与新政府相比不好评价,不过在老北洋中的个人操守尚可,他发邀请函的时候已经说明,个人空手而来,却不会让大家在寿宴上空手见张锡銮。客人们到了这里,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纸笔,大家写个贺寿的条幅。从礼数来说毫无问题 对那种书法拿不出手的,这边也准备好了数种已经写好的贺寿条幅,这些人选1副,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也很体面。 便是这帮外国人,也同样的对待。他们送上了贺卡,以及书信,向张锡銮表达了庆贺后,便下去了。 第2波上来3十几个,都是3十来岁,4十出头。那些年过4十5岁的旧北洋中人即便不怎么明白事理,也知道以自己的年纪没什么好折腾,倒也不再挣扎。众人向张锡銮祝寿后,张锡銮笑道:“呵呵,诸位老弟,没想到我过个生日,竟然有这么多洋人前来。这全靠国家昌盛。”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赔笑,却不敢乱说话。众人里头总是有比较洒脱的,便说道:“张公,新政府1扫国耻,华夏再不受外国欺凌。我等虽然愚钝,也是见识过之前的局面。国家若是不强,举国上下皆受欺凌。我等愿意为国效力,却也不敢想图个官职。只是想请张公给指条明路。” 张锡銮听到这里,神色认真起来,“诸位老弟的心思,愚兄也能猜得12。我想起了旧事,何老弟从段老弟这边接了差事,到东北是……1915年。明天就是1924年,转眼间就要过去9年了。” 众人都觉得何锐这些年蹿升的速度令人惊叹,听张锡銮这么讲,有人便奉承道:“何主席天纵之才,区区9年便有今日局面。我等着实不如。” 不过更多人却没说话,只是心中感叹而已。张锡銮摇摇头,转头问段祺瑞,“段老弟,何老弟明年34岁。从他考入山东军事小学堂,却是几岁?” 北洋军校制度历经改动,其中变化很大。整体来说,遵从了6军小学堂,6军中学堂,之后办起了保定6军军官学校,6军大学。 至于何锐,当年是6军小学堂毕业后去6军中学堂就读。因为学业优秀,在6军中学堂就读期间就被选拔前去日本留学,就读日本士官学校。从1907年到1915年,在日本留学8年。反过来推算,何锐光是在各个军校读书的时间就得有14年。 段祺瑞答道:“何老弟入6军小学堂就读之时,最多11岁。” 张锡銮转向在座众人,“诸位老弟,何老弟在家乡定然读过私塾。从蒙学开始到他从日本6军大学毕业,最少读了20年书。加上过去9年,何老弟走到今日,花费了整整30年。” 30年。听到这个数字,1众急切想找到门路的众人暂时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年龄与何锐不相上下,也都读过写书,上过些学。30年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人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即便是读20年书,也超过他们人生中的1半。众人虽然心中各有感触,却不知道张锡銮到底想说什么。 张锡銮本就不指望这帮人真的能如何,话说的极为坦率,“诸位老弟,我将东北让与何老弟后,听闻何老弟第1年就兴办学校,不仅是令孩童读书,更是办了成年人的教育,教授以往被以为过了读书年纪的成年。犬子比诸位老弟还痴长几岁,过去数年中1边当差,1边参加成人教育。现在4十余岁,竟然因为完成了学业,去年报考东北水利工程学院,竟然考上了。我当时还问他,这般年纪去上学,与1群青年做了同学,会不会觉得羞愧。犬子说,圣人言,朝闻道夕死可矣。既然有学可上,毕业后能兴修水利,便觉得此生不会虚度。听他如此讲,我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总觉得当年若是我眼界能再开阔些,当早早送他出国留学才对。” 身 既然能被段祺瑞看中的,自然不是傻瓜。听张锡銮所言,这些人大概有了些思路,却大多神色难看起来。 果然,就听张锡銮继续说道:“诸位老弟,国家当下定然大兴教育。你们本就读过书,此时便前去报考各种学校,只怕是能考上大学。大学又分数种,专业学院3年毕业。那时候段老弟应当还为国效力,那时候段老弟自当举荐人才,诸位老弟有何担心。” 众人听到这话,有人心中忍不住暗骂。他们本以为段祺瑞或许会帮忙,只是艰难些。却没想到,张锡銮给出来的道路竟然艰难至此。若是这些人真的想读书,只怕早就去留学了,怎么会想方设法的走门路。 张锡銮给的方法的确没错,可真的不是他们所愿。 然而张锡銮心中却不在意。他与段祺瑞本就是要甩掉所有包袱,若是这些人真的肯读书,还能考上。顺水人情自然好做。而张锡銮与段祺瑞本就觉得这些人只怕没这等心胸,也不肯吃这些读书的苦,给出这么1条路,也算是让他们知难而退。 此时酒楼里已经开席,楼下众人热热闹闹的吃喝起来,欢快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进来,可见酒席的气氛着实热烈。然而2楼的众人要么欲言又止,要么默不作声,偌大的2楼上竟然鸦雀无声。 因为来的人太多,段祺瑞管家包下的酒楼并非两间,而是4间。很多人其实知道自己未必能见到张锡銮,这边端上来的饭菜也不错,索性先吃喝1番。 主楼外3个酒楼中,众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那些相互不认识的被安排到1起,反倒有话可聊。 酒过3巡,菜过5味。1位颇为消瘦的前北洋官员叹道:“这些年国家用人,用的都是新人。我等在何主席眼中只怕是老派人物喽。” 大家心思都在找个门路,听有人挑起话头,当即有人问道:“请问这位兄台,不知这新派该怎么讲?是革命党那种新派么?” ~& 瘦官员笑着摇摇头,“诸位兄弟,就我看何主席最近公布的部长人选,何主席用的都是我北洋之人。大家想想看,可是如此?” 正文 第348章 北方之春(十八) 段祺瑞管家给客人们安排的都是八仙桌,一桌八人。这桌食客听闻瘦官员说何锐所用的人都是北洋之人,大多愣了愣。稍一思索,已经有人轻拍桌子,赞道:“这位兄台说的是!” 其他人却未必都这么看,便有人问道:“这些阁员里头还有外国人,该怎么讲?” 无需瘦官员解释,已经有人抢先说道:“那莫里循乃是袁公在世之时的幕僚,虽说是英国人,却也跟随袁公多年。也算是我北洋之人。” 这话虽然有些牵强,却未必没道理。众人心中都期待自己能被新政府录用,自然不愿意吹毛求疵。 旁边有人给瘦官员倒了杯酒,这才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新派人物该如何讲?” 酒席上的酒乃是东北大酒厂生产的烧酒,除了有些烈之外,不管是口感还是酒劲都很不错。瘦官员本就好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品味片刻后才说道:“从清末到现在,总是有人说自己是新派人物,大伙见识过这么多人自称新派人物。诸位觉得新派人物该是什么样?” 首发:塔&读小说 这个问题让同桌众人犯了难。有人不自信的说道:“若是让我说新派人物该是什么样,我也说不2清。不过新派人物总该是留过学,喝过洋墨水才对。” 其他人听到这个解释,觉得有理,纷纷点头称是。不等瘦官员开口,旁边一桌有人说道:“喝过洋墨水可就未必是新派人物。你看当今的总理吴有平,不过30出头,就当上了总理。放在前清,这吴有平可就是军机大臣,宰相。位列文臣之首。他是北洋铁道官学堂的学生。从没留过洋。” 听到这话,瘦官员一脸的赞许,起身相邀,“这位老兄,可否过来这桌?” 说话那人站起身,冬天穿的也厚,这位站起身来,圆滚滚的宛如皮球。他在自己杯中倒上酒,才端着酒杯到了这边。有人给他拉了个座位,这位往桌边一坐,胸前衣服随着肚子上的肥肉一起颤抖几下。 有人认出,这位本是个京中小官,因为这体型颇被人嘲笑。瘦官员却不在意,他说道:“这位兄台所说的正是当今新派人物的模样。遍观何主席手下,非得是北洋出身的新派人物,才能做官。” 众人本就只在意做官,新派旧派倒是无所谓。见瘦官员有了定论,连忙询问该怎么看。那边的胖官员呵呵一笑,圆脸上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瘦官员便说道:“还请这位兄台说道说道。” 众人目光转移到胖官员身上,胖官员却端着酒杯不吭声。直到有人开口请教,胖官员这才答道:“报纸上登了当下内阁名单。先说何主席手下五虎上将,全是保定陆军学校出身。这保定陆军学校乃是袁大总统设立,进了这学校的,就是咱们北洋的人。” 此言一出,有些人不禁皱眉。胖官员继续说道:“内阁里头的人,要么是北洋的公派留学生,要么是北洋各个学校的毕业生。我都说到这里了,大伙还不明白么?” 众人好像听出了些什么,却好像还是雾里看花,只能说着:“老兄高见。”心中依旧不明白。 瘦官员先是向胖官员敬了一杯,“老兄是明白人。”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喝完之后,见其他人又看向自己,这才解释道:“以往说北洋,要么是李中堂的淮军一脉。要么是北洋军出身,在袁大总统手底下当过兵,被袁大总统和他手下提拔起来的人。其他人若说自己是北洋,只会被人笑话。” 这话倒是明白,众人也听懂了。北洋权倾朝野可不等于朝野都是北洋的人,所谓的北洋,非得有亲戚师长是北洋一脉,才会被视为北洋的人。就如北洋六镇,两镇是由满人出任统领,这两个满人权贵就不怎么被当北洋看待。 瘦官员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何主席手下,要么是北洋出钱的公费留学生,要么毕业于北洋军开办的军校,要么毕业于学校名字里有北洋二字的学校。只要这样出身,就是北洋的人,何主席就会大用。” 众人回想报纸上刊登的部长履历,觉得事情果然如此。 胖官员此时跟着说道:“所以说何主席这政府才是朝廷该有的样子。前清时期,军机大臣,各部尚书都是进士出身。现在没了科举,北洋公费留学生,北洋建的各学校,就是以前的科举。大伙还应该记得,当年前清之时,京城里面官员来自各地,什么口音的都有。到了袁大总统当政,朝廷里面剩下的都是他那点人,京城里面南方口音都没剩几个。何主席这些部长,三四成都是南方人。看他们出身,要么是北洋铁道官学堂,要么是国立北洋大学堂。哥几个,我都说到这里了,还不明白么?” 到1923年,满清覆灭不过12年。此时前来给张锡銮贺寿的,大多都当过官。虽然出身各不相同,却不至于不知道满清的制度。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少人已经有了喜色,有人已经恨恨的说道:“这些年乱成这样,家法也丢到了不知哪里。等回家,就把家法找出来。若是家里的兔崽子再不好好读书,定然要打了!” 胖官员呵呵一笑,“小娃娃们不好好读书,的确该打了!赵天麟赵部长就是咱们天津卫人。在天津卫,说起赵部长,谁人不知!赵部长国立北洋大学堂毕业,之后出国留学,在美国读了博士。这就是状元及第。水利部的卢道明卢部长,留学美国,这就是进士。当今总理吴有平,工业部部长庄嘉雄,都是同进士。可别小看同进士,前清朝,同进士当军机大臣的可也不少。曾国藩曾大人不就是同进士出身么?” 此言一出,众人大笑。这是真事。曾国藩剿灭太平天国,在朝廷中位高权重。不过他是同进士出身,一生为此耿耿于怀。有个逸闻,说曾国藩与人吟诗作对,有人说了‘如夫人’,便有人跟着作对,‘同进士’。旁边的曾国藩听到,以为对方是讥讽自己,当时大怒。 这边一桌人高谈阔论,放声大笑。旁边几桌的人早就竖起耳朵听。此时有好几人端着酒杯过来,叹道:“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何主席的政府真如诸位所说,才是真的好事!” “是啊!前清突然取消科举,弄的官制、军制大乱。北洋上台后,所谓招揽名士,不过是装装门面。其实用的还是他们自己的私人!若新政府真的能恢复考官,我等便是不被启用,至少子弟也有个盼头!”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旁边各桌的人虽然没起身过来,交谈的话题也从如何给自己谋个官位,变成了何锐新政府的官员选拔模式。此时何锐新政府成立不过50天,大家也不敢完全确定,却还是期待新政府能够恢复传统的科举制度。 当然,这时代自然不会再用‘科举’这个名词,那么换成考试也不错。 在座众人议论纷纷,席间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不怎么喝酒,只是听。而且眉头微微皱起。此时瘦官员站起身告辞。同桌的人还想留他多聊一会儿,瘦官员说道:“诸位,我本就没想过能被张公接见。此时酒劲上头,这便告辞。” 说完,与其他人交换了姓名,施施然而去。不多久,这座酒楼里的人纷纷离开,只剩下几个还有些期待能见到张锡銮的人留在位置上。 矮小的男子也起身离开。他本就与众人没怎么说过话,其他人也不在意。这男子沿着街走了几个街口,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就进了一条小巷,回到了住处。 坐在桌前,男人提起开始写起东西,用的是日文。他眉头微皱,写一会儿,就停下笔沉思一阵。写了整个下午,直到天黑才写完。男人疲惫的躺倒在床上,看着被窗外昏黄路灯照亮的一处斑驳光影,不禁长长叹息。 这人是日本的情报人员,在中国隐姓埋名了十余年。尽力收集各种情报。今日也没有特别的将张锡銮办的寿宴当成特别大的事情,只是按照习惯来探听情报。 何锐搞的土地赎买式的土改在京津直隶推行的十分顺利,这位日本情报员很清楚,最多一年时间,当1924年粮食收完,百姓们就会完全相信新政府。社会应该会安定下来,这对于正努力从关东大地震中恢复的日本已经是巨大的压力。 没想到,哪怕是这群被何锐新政府抛弃的旧北洋官员,竟然在何锐政府看到了希望!这是重建秩序带来的对未来的希望。 当然,这帮旧上层并不忠于何锐,他们所图的不过是自家子弟的未来而已。通过类似科举制度的正规官员选拔制度,这些人的家庭就有了希望。如果是北洋军头当政,官员任免全靠军头以及他周围那一小撮人的决定,有能力的人是得不到机会的。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从国家角度,以正规制度选拔出成绩优秀的人才,只会让国家越来越强大。日本之前不成文的国策基础,就是中国在分裂中日渐衰落,让日本以极低的成本维持优势,从中国获取各种利益。现在中国越来越强大,日本只会变得相对弱小。此消彼长,日本的未来十分悲观。 带着这样的心情,这位日本情报人员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夜深了,他才不知不觉的睡着。便是如此,他也睡得很不踏实。在各种噩梦中,日本情报员的身体不时抽动着。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49章 北方之春(十九) 1月4日的东京街头,一队队工人正在清理残垣断壁。人口达到了560万人的东京经历过关东大地震后,正在开始恢复。被摧毁的城市一片片的被清理的同时,也开始了重建。 国家总动员局的局长永田铁山中将的汽车从街上通过,永田并没有看向窗外,而是闭目沉思。他此行是前去拜见大藏大臣高桥是清。 就在12月28日,高桥内阁再次解散。几年前,原敬首相就被人刺杀。高桥是清完成了与何锐签署‘停战协议’后竟然活着卸任,继续当他的大藏大臣,本就让不少激进派感到意外。 永田是不会感到意外的。此次停战本就是陆军省与海军省的意思。只是让高桥是清出来收拾烂摊子,背这口锅。虽然在报纸上,陆军省与海军省各种强硬发言,却仅仅是强硬发言而已。两方对于内部激进派看的很严,绝不允许他们真的闹事。 首发&:塔>-读小说 到了此时,激进派们反倒很老实。若是真的想展现自己的武士道精神,大可向民国国防军发动决死进攻。不管是陆军或者是海军,都没人提出这样的方案。尤其是英国舰队被中国自杀攻击机撞沉后,海军也彻底老实了。 汽车到了大藏省的办公楼,永田下了车后直奔高桥的办公室,面对当下日本屈指可数的战争英雄,沿途上所有认识永田的大藏省官员都恭敬的让开道路。 高桥是清还是往日的模样,只是眼泡更肿胀了些。见到永田按时抵达,高桥坦率的阐述了大藏省的要求,“鉴于当下日本局面,只能直接发行重建票据,永田君,总动员局的预算方案,大藏省不可能答应。” 此次中日之战,总动员令是由总理大臣下达,交给其他各大臣来执行。‘国家总动员’成立之后,制定总动员方案的权力就转移到了总动员局手中。永田成为局长,意味着他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来制定总动员方案。在平时,总动员局也有权力介入经济日常运作。曾经的‘陆军未来领袖’已经成为了当下的陆军核心。 永田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不快,他借此机会与高桥就日本当下财政进行了讨论。高桥是清向永田描述了当下局面,关东是日本工业精华区,为工业地区提供金融服务的股市、银行同样遭到了沉重打击。 打击并非是简单的办公地被毁与人员死亡的财物人力损失,大量的往来票据被毁,导致了账目不清,重新查账遇到了各种意外人员死亡导致的困难。 即便是账目清楚,人员幸存。大地震导致了工厂停产、物流混乱,使得大量为商品贸易提供货币支持的金融交易被迫中断。银行资金回收困难,就没办法向急需资金的企业提供货币。连锁反应下,日本经济陷入新一轮的混乱。 听了高桥是清的介绍,永田诚恳的求教,“阁下,如果政府不提供流动性支持,日本企业会有多少破产?” 高桥是清毫不迟疑的答道:“30。” 永田心中一震。根据到现在为止的统计,关东大地震导致日本损失了5的财富。若是再有3成企业倒闭,整个日本经济会彻底崩溃。永田继续问道:“阁下,政府推出的‘救灾票据’能让企业走出当下困境么?”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高桥是清对永田评价还行。正常的陆军‘马鹿’听到这些复杂繁琐的经济问题,大概就会脸色一沉,用忧国忧民的语气发表观点,‘举国一体,上下一心,听从国家统一调度,定然可以渡过难关。’ 事情要真能如那帮连小店都没开过的陆军‘马鹿’们想的那么简单,高桥是清当然会选择那么做。然而经济实际运行牵一发动全身,看似不复杂,却是极为不简单的事情。 既然永田铁山并没有喊出些不切实际的口号,而是询问解决办法。高桥是清也愿意做出些解释。这笔‘救灾票据’并非是简单的给日本工商业提供补偿,而是在一片混乱的金融已经无法提供货币服务的当下,由国家向这些工商业主提供‘流动性’。 政府提供给灾民的救灾款只是用来维持基本生存,虽然拿到救灾款的人很多,因为每一个人分到的救灾款数量不大,款项总额并没有直观感受到的那么大。 一个企业的一单买卖,就可能是几万几十万的额度。国家绝不可能提供这么多现金给企业救急。只要给了现金,立刻就会被挪用。 ‘救灾票据’只是一种凭证,只能在工商业生产体系中流通,目的是在金融混乱的当下让工商业先继续运行起来再说。只要工业生产恢复,工人就能领到工资,政府就无需继续向即将饿死的工人提供救济。经济与民生问题同时得到解决。 为了应对关东大地震造成的混乱,日本政府发行的‘救灾票据’由政府直接补偿、让日本银行实行救济性再贴现的灾区支票,日本银行的此项贷款高达43亿日元。 高桥是清很清楚,这笔钱暂时让经济生产再运行起来,但是整体局面如此糟糕,这笔钱在未来必然导致更大的问题。 向永田铁山解释完当下局面后,大藏大臣高桥决定看看永田到底有多么可靠或者不靠谱,他说道:“永田君,若是想缓和当下局面,一个办法就是尽快恢复中日贸易。” 永田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询问道:“不知中日贸易中断对日本财政的影响有多大。”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高桥是清率直的给了答案,“1919年日本对华投资为1439亿日元,对华贸易总额达11424亿日元,之后投资与贸易额变化不大。当下中国爆发了全面内战,导致贸易几乎中断。至于对华投资的安全,更难以保证。若是能尽快恢复对华贸易,经济局面能好转许多。” 永田铁山当然没办法对此做出回应,只能默不作声。与高桥是清谈完,永田离开大藏省的办公楼,才解开了风纪扣,想让自己喘口气。 每年11亿日元的贸易总额,对于日本来说十分重要。这也是陆军总是吆喝‘满蒙是帝国生命线’的原因之一。中国不与日本贸易,还有西方国家可以贸易。即便是中国把国门一关,自己过日子。以中国领土与资源,也不至于过不下去。然而日本很可能就过不下去了。 经过中日大战,日本海军陆军在短期内已经不考虑以武力征服中国的选项,然而永田之前却没能考虑到中国内战导致的中日贸易中断问题。 之前东北与日本开战,双方贸易中断,固然影响日本经济,却没有那么大。当下整个中国都陷入到内战之中,何锐新政府又取消租界,收回海关,导致中日贸易直接中断。 便是没有关东大地震之时,突然少了11亿日元的对华出口,对日本已经是巨大的冲击。在关东大地震后,这种打击更是猛烈。 永田越想越觉得身上无力,偏偏此事还没办法与其他人交流。当永田中佐成为永田中将,作为权力核心的一员,已经是要为其他人解决问题的人。即便无计可施,也得装出来镇定。不然的话,永田立刻就会失去人望,最终失去地位。 突然,永田想起了石原。这家伙被排挤在决策核心之外,却因祸得福,并不用承担决策带来的巨大压力。此时若还有人能在不牵扯利益的情况下谈论当下局面,只剩下石原一人。 上了汽车,永田对司机命道:“去新技术培训局。” ‘新技术培训局’的办公地已经变成了该有的样子,围墙、教学楼、宿舍,操场、训练场,虽然简陋,却应有的都有。永田中将抵达的时候,石原莞尔中将正亲自率领一众接受培训的青年军官们修建一些设施,众人在号子指挥下,用绳索将房屋横梁吊到建筑上。大家热热闹闹的,人人卖力。仿佛完全不受危急的经济局势影响。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等横梁准确落位,永田才上前打了招呼。年轻军官们眼见名声隐隐在石原莞尔之上的战争英雄永田铁山中将前来,连忙上前问候。永田心中有事,只是以中将该有的严肃表情向年轻军官们打了招呼,就对石原说道:“石原君,聊一聊。” 石原接过身边青年军官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汗水,穿上军服上衣,套上军外套,与永田沿着新技术培训局的操场跑道走起来。 寒风中,石原就见永田脸色有些苍白,不禁笑道:“永田君竟然会害怕么?却不知是什么大事?” 永田看着因为劳动而脸色红润的石原,慢慢的说道:“何君发动统一战争的时候,应该是把中日贸易中断的事情也设计在其中吧?” 石原神色严肃起来,“何君思考国家大事,素来先政治,再经济,最后才是军事。这等变化,他怎么可能没考虑到。” “石原君之前说,何君新政府成立之时,日本当立刻承认新政府。不知石原君觉得日本政府现在与何君进行外交沟通,可否晚了?” 石原莞尔当即答道:“所谓时过境迁,何君此时已经稳定了北方,又击沉了英国舰队。这些对于何君来说不过是意料之中,可对于何君的部下以及整个中国的民众来说,却是石破天惊。此时再去承认何君的新政府,即便何君心中依旧想对日本表达善意,缓和关系。以何君的威望也不可能对抗民意。对了,永田君已经看到中国两件最新的大事了吧。” 永田铁山点点头。曹锟的直系与民国国防军交战,被打的落花流水,曹锟已经接连向何锐发去电报,表示希望谈判。而英国方面也跳出来表示,愿意为和谈提供保证。 另外一件则是广东的粤军总司令陈炯明率领联军进攻从长江流域逃往广州的各国人员,经过激烈的战斗后,将其全部抓捕。陈炯明通电全国,‘此战并非是要杀害合法的外国公民,而是要抓捕混在其中的各国租界的罪犯,使其受到公正的正义审判,使遭受这些罪犯伤害过的中国民众的正义需求得到伸张’。 英国在香港的舰队得知这消息后就派军舰,试图炮击广州。结果看到天上出现了飞机,舰队立刻转头而走,连香港的军港都不敢停留,直接退到了安全的海上。 密码563743675 这两件事都在证明,何锐新政府的统一战争正在快速进入新的阶段。当沿海地区都纳入何锐势力范围之后,列强想从海上进攻中国的设想已经不再可能。至于从陆地上进攻中国,便是英法也没有这么不自量力。 就在此时,石原轻笑一声,“1换100,看来英国也不愿意。” 永田也不禁苦笑。日元含金量与中国银元差不多,汇率大概是1:1。日元与英镑汇率大概是1:9。被击沉的英国战列巡洋舰‘不屈号’,造价170多万英镑,大概是1550万日元。加上两艘巡洋舰与四艘轻型巡洋舰,总造价约2000万日元。舰队水兵配置总数约2000人。舰队与人员总消耗在3000万日元以上。 这只是单纯从钱上算。至于舰队中被处决的那些军官,都是经验过大量海战,作战经验丰富的英国海军。这些人力资源的损失完全不能用单纯的钱来衡量。 中国制造24架自杀攻击机以及培训空军驾驶员,造价不会超过20万日元。20万日元换3000万日元,财大气粗的英国都撑不住。更不用说日本。 石原莞尔继续说道:“局面发展到此时,我倒是有些想不通了。英国接下来定然不会让中国新政府轻松加入世界贸易,必会对中国采取封锁,对前往中国的商船拦截抓捕。甚至是惩处与中国贸易的商人。美国便是不怕英国封锁,也不至于为了中国而与英国爆发军事冲突与贸易冲突。何君这么做其实得不偿失。” 永田有些不解,“得不偿失也不至于。何君这几年时间定然要专心于内政,过几年之后,英国还得与中国就贸易展开谈判。” 石原摇摇头,“不。何君此人视野深远,深知贸易对经济的促进。几年的封锁对中国来说影响并不小,何君并非没有更温和的手段解决这些问题。” 永田本就不是来和石原谈论中国的事情,更别说是这么深刻的问题。他索性不再谈论此事,把话题转回到中日贸易之上,“石原君是认为中日贸易必然受到英国影响么?” 石原莞尔点点头,“国内若是愿意恢复中日贸易,就得接受中国方面的许多要求。就算是国内有人千辛万苦的推动,准备签署中日和平条约。英国会答应么?英国定然要求日本一起封锁中国。” 首发-:-塔读小说 永田铁山知道石原莞尔的判断没有错,心中一阵悲哀。当日本的大陆政策破产之后,日本就注定受制于其他国家。如果日本想保持完全独立的状态,也不是不可以。日本就只能在现在的国土内自己吃自己。以日本狭小的国内市场,以及国内的资源。不用外国打过来,日本就会被内部压力彻底压倒。 便是如此,永田铁山还是努力振作起来,“如果这么说的话,英国要求日本一起封锁中国之时,我们可得对英国提出要求。” 听到这话。石原心中失望。到了此时,日本顶级权力者们还是看不清局面,非得继续走在之前的道路上。石原认为永田定然能理解,与中国合作才是正确的方向。但是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永田都不敢对旧道路提出质疑。这是永田的悲哀,也是日本的悲哀。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50章 北方之春(二十) 武昌城,打响了辛亥革命第1枪的城市。也是外国势力在中国长江流域最重要的租界聚集地之1。此时武昌城内道路上行人寥寥,却意外的没有兵荒马乱的模样。 吴佩孚骑马走过武昌街道,完全没心情看周围。直系得到不少英国的武器援助,本以为能和国防军打1打。在南京1战就被国防军交战打的落花流水。之后1路败退,好在国防军并没有全力追击,只是不紧不慢跟在吴佩孚后面。吴佩孚不管是设伏,或者突然杀个回马枪,全都没用。等撤到到了武昌,曾经数十万人马的直系已经不剩多少。 在武昌城门口,冰冷的江风迎面而来,吴佩孚心中叹息,这武昌就是直系的葬身之地么? 在城外与国防军约定的地点停下,吴佩孚骑在马上,就见对面来人留着1把大大的长胡子。有如此醒目特色之人,不用多说,定然是熟人赵倜。赵倜身为皖系,却私下支持直系。段祺瑞当政之时,吴佩孚曾与赵倜多次密会。赵倜表示,只要直皖开战,他就会领兵投入直系,反攻段祺瑞。 然而何锐在关外势力越来越大,态度始终暧昧,使得直系始终不敢动手。之后段祺瑞下台,何锐自称中央,收编皖系各路人马。这赵倜应该是眼见打不过,就接受了整编。却没想到赵倜居然作为新政府的代表前来,不用想,自然是来当说客的。 赵倜上下打量了吴佩孚1下,叹息道:“子玉老弟,许久不见,你可是瘦了许多。” 吴佩孚有着看上去就非常引人瞩目的下巴,棱角分明还向前突出。额头与颧骨形成的角度与下巴配合,形成了1个梯形的斜面。加上他双目本就有些外突,此时瞪起双眼,看上去十分憨直。 赵倜却知道,吴佩孚本人精明能干,处事又十分灵活。就听吴佩孚笑道:“赵大哥,何锐抄了直系兄弟们家里的地,竟然还想让兄弟们投降。说他句欺人太甚,不算过分吧!” 赵倜苦笑起来,胡子也跟着颤抖两下,“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直系兄弟真的顾家,地都被赎买了,不该立刻赶回去,给家里撑门面么?死在这里,家里人得哭成啥样?” 说,欢迎下载- 吴佩孚今年50岁,到了‘不算夭折’的年纪。听到会死,并不怎么怕。然而他身边的那些直系军官们听赵倜这么讲,都变了脸色。没几个人会觉得曹锟值得大家誓死效忠,这些直系兄弟们打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吴佩孚。之前屡战屡败,军心其实已经散了。此时再听到赵倜说起家里土地都已经被‘赎买’了,更是心惊。 吴佩孚胸中却有口气憋着,只是说不出什么来。却见赵倜招招手,身后两位随从展开手中1副卷轴,高高捧起。 这是两幅画像,左边的画像中,关公1身绿袍,,胯下赤兔马,左手捋长冉,右手青龙偃月刀。右边的画像中,越飞1身红袍,骑在白马之上,手持沥泉神矛。 吴佩孚素来以忠义为重,极为推崇中国古代英雄。见到两幅画像,就从马上跳下。并不敢居高临下面对这两位中国历史上的大英雄。 赵倜心中叹息,论起忠义,皖系里面无人能与吴佩孚相比。这也是他为什么肯接下这个差事的原因,如此之人凭白死了,着实可惜。 定定心神,赵倜说道:“子玉老弟,袁大总统过世后,北洋分了3支。皖系,直系,奉系。直系落到这等地步,皖系里面无1人替曹兄求情。何上将却把我叫去,托我带几句话给你。” 吴佩孚听到这话,心中稍微好受了点。何锐部下中许多都是直隶京津人士,却素来不与北洋中人往来,被直系视为极傲慢的人。此时亲自派人来,总算是眼里有吴佩孚。 既然何锐给了面子,吴佩孚问道:“不知何老弟托赵兄带了什么话?” 赵倜问道:“中华衰落至此,何老弟打日本,杀驻军,吊死租界的外国歹徒。要把中国中国完全统1,这该还是不该?” 吴佩孚心中不快,然而他素来痛恨日本人,何锐大杀日军,吴佩孚其实很佩服。想了想,索性答道:“这有什么该不该的,若是吴某有这般实力,自然也会这么做!” p>> 赵倜继续问道:“天下每天饿死这么多人,百姓们就该这么饿死么?该不该均分了土地,让人人都能活下去!” 吴佩孚身后的直系军官听到这话,好些人已经怒了,“别人活下去,就要饿死我家人么?” 赵倜微微1笑,“诸位兄弟,听你们这话,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了?我从北方来,土地可不是只给没地的,而是所有人都均分。没分到地的只有3种人,1种是吃皇粮的官员、军队。1种是城里的人。还有1种是在城里头务工,1年到头只有过年过节才回乡的。这土改还有个说法,耕者有其田。” 吴佩孚考过功名,考上了秀才。仔细读过新政府的政策,只要新政府不骗人,吴佩孚也说不出这政策是恶政。 此时他身边的军官们也不再聒噪,吴佩孚索性答道:“这政策不能说是坏。不过这也不能让我投降。” 赵倜知道吴佩孚这人就是喜欢端点派头,而且他能这么说,其实已经明白何锐真的不想要他性命。赵倜继续大声问道:“咱们北洋自袁大总统死后4分5裂,当下皖系兄弟们已经重回中央之下,直系准备把自己当作南方乱党么?子玉老弟,这么多兄弟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你此时再打下去,他们非死不可。你觉得对得起他们么?” 周围的直系军官们听到这话,有人已经骂道:“你以为俺怕死么?” 但更多人沉默不语。从南京到武昌,这1带还是直系地盘,再打下去就丢了所有地盘。那时候大伙可是没地方去了。 赵倜也不搭理少数几个死鸭子嘴硬的军官,继续对吴佩孚说道:“子玉老弟,大家做人都要讲个体面。不过那种礼数都是皇帝招降纳叛,为的是给其他山头1个榜样。现在已经是民国了,何主席从来没想过当皇帝,民国不讲那些了。你们与国防军打仗,是内战。现在投降,这事就到此为止。大家之后该干啥干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你们与英国人勾结的事,也就此翻篇。不知吴老弟觉得如何?” 吴佩孚虽然面对日本人绝不妥协,但是面对北洋其实挺灵活。赵倜的话说到这里,吴佩孚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这次。而且赵倜说何锐并不想当皇帝,所以不搞那些招降纳叛的做法,还意外的令吴佩孚很喜欢。 事已至此,吴佩孚说道:“此事我1个人做不了主,还得请曹公做决定。” 赵倜很清楚曹锟早就想投降了,只是怕被清算,便爽快的说道:“那就劳烦子玉老弟了。” 1924年1月18日,曹锟率领直系残部于武昌向民国国防军投降。自此,曾经分裂的北洋不复存在。至少在民国其他势力看来,北洋归于1统。而粤军司令陈炯明则通过抓捕了逃往广东的长江流域外国人,随即宣布服从民国政府领导。 整个中国最富裕的地区,除了4川的成都平原之外,尽数归于何锐新政府。 自此,抵抗虽然还有,却越来越弱。到了4月19日,国防军从湖南向云贵进军过程中,云贵两地政府皆通电表示接受中央政府领导。5月27日,部队抵达拉萨,西藏政府向中央政府宣誓效忠。 自此,分裂了数十年的中国终于在名义上统1起来了。 作为1个现代国家,统1的标准自然是召开国会。各地代表们乘坐着不同的交通工具,向着京城进发。 国防军以及南下干部们则向着祖国各地进发。东部集团军指挥官钟义府接到命令,他的新职务已经分配下来,文明党西南局的委员。 西南局的任务,就是尽快完成1条进入缅甸的运输通道。这条通道的目的是为了支撑最少1个军(4万人)规模的山地步兵在缅甸以及英属印度的东北地区持续作战。 为此,钟义府还从湖南赶回了京城,亲自了解这份工作的设想与目标。 到了河南境内,就见铁路沿线有许多工程技术人员在工作。钟义府以为是要修复线,心中着实欢喜。此次统1中国的战争,从战略设计的时候就定下了8分政治,2分战争的方案。然而真的打起来,各地政府军不堪1击,只怕连1分军事都不够。 真正影响进军的是糟糕的交通,以及被这糟糕交通搞的更艰难的后勤供应。如果修成铁路复线,北方工业基地到南方的长江航线会轻松很多。这对于完成西南交通线大有好处。 回到京城,文明党中央召开了会议。钟义府也见到了被留在东北负责防御可能进攻的胡秀山。各个列强的6军1般都会有‘3长官’,民国国防军也是差不多的组织构架。由于国防军是文明党领导的武装力量,党主席兼任军委主席就是必然,所以民国国防军的3长官分别是,执掌军令的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参谋长,总后勤部部长。胡秀山出任了总后勤部部长。原本的西路军司令郑4郎则是西北局委员。 何锐神色轻松的做了发言,“英国方面已经表示,他们绝不会承认中国新政府。在完成租界等英国利益的谈判前,他们不会和我们进行任何其他谈判。这也很好,缅甸是我们自古以来的邻国,缅甸政府告知我们,在缅甸存在1群武装匪徒,其诨号是英国。缅甸政府邀请我们入境剿匪。为了千年的友好关系,我们同意了缅甸政府的邀请。将派遣武装力量进入缅甸。” 钟义府自从下令击沉英国炮击上海的舰队之后,见到的外国人1个个乖的跟孙子1样。何锐的笑谈已经没办法引他发笑。钟义府问了1个问题,“主席,以我们当下的实力,并不足以真正撼动英国在印度的统治。这么做的理由在哪里?” 何锐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印度是英国的根本支柱,如果失去了印度,英国在欧洲也不过是个普通列强。正因如此,英国绝不可能放弃印度。我们打击英国在印度的存在,目的是为了增加英国统治印度的成本。我们中国经历了长期战乱,很清楚这种混乱会给1个国家的经济造成何种负面影响。” 钟义府回想着自己回来路上看的印度资料,提出了个问题,“主席,我有个很直觉的想法。英国殖民印度这么久,能刮的财富也差不多被刮光了吧。我们打击英国的势力,只是会让英国派遣更多军队与我们作战,这种消耗并不特别大。” “如果是贵金属等浮财,英国这么多年早就刮了无数次。但是工业国本身的利益在于市场,印度作为英国最大的殖民地市场,其劳动力生产的产品极为庞大。譬如,美国南北战争之后,美国南方的棉花不再向英国输送,而是供应给美国北方的纺织厂。英国就开始在印度种植长绒棉,解决了英国工厂的原材料需求。这只是印度对英国的重要作用中并不怎么重要的作用。印度的重大作用,在于印度人民生产出来的产品,必须用英国的货币来定价。” 说到这里,何锐站起身在黑板开始画示意图,同时讲述道:“英国的印钞机1开,印刷出来的纸片有什么用么?擦屁股都嫌硬。但是英国的钞票与印度本地生产出来的商品对应后,这纸片就有了价值。拿着纸片就能兑换商品。纸片换财富,非常轻松。” 此时,何锐已经画完了示意图。转过身面对同志们,“我们进入印度作战,就如钟义府同志所说,英国调动军队与我们作战,花掉的钱并不多,英国1定可以承担的起。但是,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消灭英国军队,占领印度的土地。而是通过打击英国军队,发动殖民地人民获取独立,这样的话,英国的钞票能够换到的商品以及劳动力数量就开始减少。” 读者身 说到这里,何锐拿起黑板擦,把代表着英国能够得到的商品的长条擦掉1块,原本代表英镑的长条与商品同样长度,这下英镑就长出来1截。 “英国的确很有钱,但是英国的钱没有商品对应,就只是张纸。毫无意义。非得维持这么多货币,就意味着货币购买力缩水,那就要通胀。袁世凯末期与段祺瑞前期为了购买更多装备,就多发货币,直接结果就是通胀。大家应该还有印象。” 钟义府这下就明白了许多。但是不等他提问,何锐继续解释道:“英国想继续维持以往的统治,两个办法,镇压印度人民,或者收买印度上层。但不管是哪1种方法,英国都要支出更多。英国的钱看着没有变少,但是英国的钱能够购买到的商品数量在不断降低。此消彼长,英国的统治成本将快速上升。” 说到这里,何锐用粉笔敲了敲黑板,“同志们,有硝烟的战争的确很花钱,没有硝烟的战争往往更花钱。” 钟义府此时已经大概有了思路,“主席,这么说的话,进入印度作战可是个大工程,要理清楚的准备工作可不光是战争。” “没错!”何锐说完,忍不住吐出胸中1口闷气。 十几年前,何锐刚到日本留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这个阶段的战略思考。现在,中国统1正在进入中后期,1旦中国完全统1,执行这个战略的前提条件已经被满足。 “同志们,根据我们已经收集到的资料,广大殖民地的被压迫人民有没有反抗过殖民统治?他们不仅反抗过,还正在反抗。那么,为什么他们的反抗没有成果?谁愿意提出看法?” 钟义府当即答道:“应该是他们的反抗实力太弱。” “没错!以前的殖民地人民反抗的实力太弱,但是我们的帮助后,殖民地人民的反抗实力就增强了,而且是大大增强。但是,这并不等于被殖民的人民能够理解到这1点,我们要送去的并非只是枪炮弹药,更要送去让他们的思想解放的工具。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悲惨痛苦生活的源头来自哪里。只有正确认识到问题的根源,让人民认识到,解决掉真正的敌人,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解放。才能激发出人民反抗与战斗的意志。这的确是1个大课题,虽然我们现在还有时间,但是这个时间并不长,我们要进行的工作还很多。” 读者身 说到这里,何锐在黑板上写下1句话,‘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 转回身,何锐严肃的说道:“同志们,殖民地人民需要的是解放,而不是换1个所谓稍微仁慈1点的压迫者。所以,我们是去结交朋友,而不是去将殖民者取而代之。只有认清楚这些的同志才能参加这次行动!” 正文 第351章 此消彼长(一) 1924年6月18日,政治协商会议在京城召开。民国的制度落实度之差,早就被无数事实证实。新政府以武力统1,提出的制度建议都得到了通过。 重要的实际内容通过之后,1部分更注重形式的内容就被提了出来。看到关于京城该设在哪里的提案,湖南政协代表当即起身,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说道:“明清定都燕京,皆是因为距起家之地近,以方便退路。此时铁路轮船已经打破了地理限制,京城太过于偏北。从云南到京城,几乎跨越了整个国土。京城当设于天下之中。在下以为,开封与南京皆是上选。” 南方政协代表们皆是赞同,纷纷发言表示支持。北方代表之中,除了京城出身的还想继续定都京城,连天津都不支持京城继续连任。 此次政协会议上,支持意见与反对意见都会在大黑板上清楚列出。很快,迁都就变成了1种共识。讨论直接转向了‘迁都到哪里’。 何锐此时正在与苏联特使越飞会面。越飞先对新政府完成中国统1表达了祝贺,随即送上了列宁同志的亲笔信,“何主席,列宁同志托我带给您他的感谢。您送来的药物的确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列宁同志的病痛。” 何锐笑道:“请代我向列宁同志转达我的谢意,感谢他使用了我们提供的药物。” 此时两人交谈的时候很轻松,其实这个话题非常严肃。由于中国化工技术不足,现阶段正雇佣了不少德国化学专家加入青霉素提炼项目,还没能进入工业化生产。实验室生产出来的青霉素是棕黄色,并非高纯度的纯白粉末。 之前东北政府与苏俄政府在磺胺方面的合作非常成功,苏联成立后,询问可否有其他药物的时候,东北政府就提供了青霉素。 苏联政府当然不会拿到药就给列宁同志扎上,定然是进行了大量实验性治疗,确定药效以及安全性之后才会这么做。便是如此,冒着1定风险也要接受治疗,也能从侧面证明,列宁同志担心自己死后苏共内部的问题。 不过现阶段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青霉素有效的杀灭了各种病菌,列宁同志退了烧。经过苏联此时最高水平的护理与调养,又恢复了工作。 有了这样的案例,前1段苏联采购团下了大量药物以及疫苗的订单。连新推出的药物青蒿素,苏联采购团听闻是治疗疟疾的,也是先买了再说。 中苏双方并非是单方面的出超,苏联也加大了矿石、木材等原材料出口。双方都对贸易总量快速提升的局面下,依旧能保持贸易平衡的现状表达了满意。 身 当然,越飞同志来这里的目的绝不是讨论贸易问题,“何主席,苏共中央已经同意了中方对确定边界的要求,具体勘界工作已经可以展开。列宁同志康复之后,回想起之前何主席提出过的中苏战略互信提议,很想就这个问题进行双边讨论。对于已经在边境执行的互不驻军约定,我国想知道,可否用条约方式固定下来。” 何锐知道,在这件事上,苏联的确做出了让步。中国有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苏联有苏联的民族主义情绪。苏共同意在1870年后,边境划界中多占的数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要吐出来,实施边境航道入海共管,这已经是苏共能够做到的极限。 当下的局面,战略互信是第1要务。何锐就不提这些问题,直接告诉越飞,“我认为中苏友好条约内容不需要复杂。两条就足够了。第1条,中苏互相不使用武力,用谈判方式解决两国的矛盾冲突。第2条,中苏都不允许任何第3国通过本国领土对另1方发动军事进攻或者威胁。对于中苏两个有着漫长边界线的国家来说,出现矛盾与分歧是必然的。越飞同志,您有孩子么?” 越飞1愣,不知道何锐怎么突然提起了孩子,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问题,苏联也在通过各种途径收集中国领导人的基本资料,何锐现阶段没结婚没孩子的基本资料对苏共也不是什么秘密。越飞便笑着道:“我有孩子。” “那么越飞同志定然知道小孩子经常会因为1些问题吵闹争执,最后发下老死不相往来的誓言。作为家长,听听就算了。其实国家也1样,分歧、争执都是常态。我们为什么对小孩子的矛盾冲突并不以为意,因为我们都不会认为因为这样的争执,小孩子就跑回家拿起枪到对方家里大开杀戒吧。小孩子们互相怄气1段时间,又会高高兴兴在1起玩耍了。” 越飞觉得这比喻有些怪异,尤其是弱化了矛盾分歧的尖锐性与重要性,但里面的含义倒是很容易搞明白。这两条内容1旦真正被落实,就意味着双方的矛盾并没有上升到敌意。反过来说,1旦双方的敌意上升到1定阶段,这两条条约内容就1定会被破坏。 这两条内容不牵扯第3方,并不以对其他国家构成威胁。也因为如此,中苏在其他方面也都有着自己的行动自由。 此行之前,苏联外交委员会提出的1系列看法递交到了苏共中央,苏共中央委员们提出了不少自己的看法,甚至是反对意见。唯独对这两条内容根本无人触及,既没有人表示反对,也没有人表达支持。可以认为这是底线。 越飞又问道:“何主席认为边境现行的模式可否用条约方式予以确定?” “边境执行的模式,是1个执行层面的问题。最好能用1种安全机制而不是条约方式进行确定。世界不断变化,现在中苏边境上的民间贸易量并不大,以后可就未必。未来几十年中,或许会出现走私,甚至是武装走私。条约没办法对这种事情进行预判。在某1个时间段内,会根据当时情况进行武装力量的布置。那时候需要的是双方的有效合作。而不是死板的条约。” 越飞微微点头,却觉得这话没有提及要点。 何锐则继续说道:“军事装备同样日新月异,随着军事装备的发展,中国的军队布置会向后移动。但是苏联方面的军队只能布置在西伯利亚大铁路沿线。譬如,我们的部队距离边境500公里都不是大问题,苏联红军有可能对等后撤500公里,住到冰天雪地的原始森林里面么?” 听了何锐的描述,越飞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在划界中让出了包括巴尔喀什湖以南的大片土地,苏共委员中不少人很是不满,在边界不驻军的事情上表态颇为强硬。 其中就有人提出,中国军队距离边境的距离必须比苏联红军要远很多,绝不接受对等距离。这让越飞感觉谈判会在这方面遇到问题。然而何锐的表态已经充分体现出了诚意,如果之后的讨论也能如此顺利,此次会面将满载而归。 正如越飞期待的最好结果,何锐对于中苏的战略互信十分务实。核心就是他提出的‘中苏友好两条内容’,互不限制,互补开战,和平解决矛盾分歧。 越飞此行前与列宁与斯大林、托洛茨基交流过,列宁同志的脸色虽然因为刚恢复健康而显得苍白,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有力,“中国的战略主方向在南部,我们的战略主方向在西部。何锐是1个非常懂得战略机遇期的领导者,如果在此阶段试图通过讨价还价获取优势,只会让我们浪费掉这个战略机遇期。此时以适当的善意彻底解决边境问题,就可以让我国节省出大量的战略资源。” 斯大林委员觉得让出去的太多,但是在原则上并不反对列宁同志的看法。托洛茨基同志关注的并非领土变更,他希望越飞能够在会面中更多了解中国当下的经济政策。 这个有着1头狮子鬃毛般长发的红军缔造者严肃的提出了他的看法,“中国通过赎买完成土地国有化,却将土地分配,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小农国家。这很难用马克思主义进行解释,我对此非常有兴趣。” 谈完了对边境问题的看法,越飞率直的转达了托洛茨基的问题。何锐本就对托洛茨基没多大兴趣,更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人的事迹与思想。但这个问题还是要回答的,“我们中国面对1个非常现实的社会问题,就是失业者太多,经济基础被彻底破坏了。分土地的确造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小农国,小农经济无疑是落后的。中国政府选择这个政策的原因在于,对中国现状进行分析与衡量后,以社会稳定为最优先考虑。” 托洛茨基并非是用1种看东方风景的态度考虑中国新政府的经济政策,越飞继续问道:“托洛茨基同志对于这个政策当后续发展非常有兴趣,他想请教何主席在后续发展的设计与看法。” 何锐并没有丝毫隐瞒,将大概的发展思路讲给越飞。苏联方面的两位记录员的笔刷刷点点的写着,努力在会谈结束后,将最完整最准确的记录内容递交给苏共中央。 中方这边的同志心中有些惴惴。把国家发展方向如此坦率的讲给外国,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而且即便是何锐在文明党中有着极高的威信与领导力,也不是所有同志都完全认同何锐提出的发展方向。 何锐自己并不在意向苏联传播政策与理念。身为穿越者,若是连这样的自信与眼光都没有,未免有些失败。 会谈进行了好久,结束的时候天都晚了。招待越飞的工作自有外交部人员负责,何锐继续自己的工作,浏览着政协会议的当日议题报告。 看到关于迁都事宜,何锐不禁微笑。看得出,南方政协代表对于当下的京城颇有怨念,而且迁都的理由十分充分。地理上,当下京城太偏北,不利于各地前来京城的交通。国家安全上,当下京城距离苏联与日本太近。虽然现在的中国不用害怕外国入侵,但是每1次外国从海上进攻中国的记忆十分深刻。 作为新首都的城市有3个,南京、开封、洛阳。这3座城市都是古都,地理位置又位于各种意义上的‘天下之中’。 何锐正在看,秘书就端了1份套餐进来。青椒炒肉,米饭,紫菜蛋花汤。何锐在吃饭前拿起笔在报告上写道:洛阳地理狭窄,缺乏城市展开空间。南京存在同样问题,还多了水患。开封位于黄河悬河地段,安全问题明显。请求政协对以下建议进行讨论,迁都郑州,直隶河南。 放下笔,何锐拿起筷子吃起来。必须得说,类似于21世纪盖浇饭的晚餐让何锐有种很怀旧的安心感。 10天后,苏共中央召开了1次会议。由越飞同志介绍此次中国之行,苏共委员们对此并不是特别重视。过去几年中,从苏俄到苏联,中苏关系1直很稳定。不少苏共委员都不觉得与中国的关系会出什么大乱子。 在越飞出发前,不少委员提出的质疑,很大程度上是将苏共当下最重要的矛盾,苏联要采取什么样的发展方向与经济路线上的矛盾带到了苏中关系的讨论之中。 读小说 最初的时候,越飞的报告让不少委员觉得很无趣。事情如此发展是正常的,不这么发展才是不正常的。 等越飞介绍完这些,有些中央委员们就想着赶紧散会,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当然,也有管铁路工作的委员倒是想多赖1会儿时间,管理铁路运输工作只会让1个名声卓著备受好评的同志成为千夫所指万众唾骂的无能恶棍。倒不是这位同志本身有什么变化,只要做了这份工作就注定是这样的下场。 此时,托洛茨基委员敲了敲桌子,其他委员们立刻集中了注意力。在苏共领导人中,托洛茨基有着很大影响力,虽然这些年中他的地位已经相对下降,但苏共委员们还不至于小看托洛茨基。 “同志们,我委托越飞同志向何锐主席提出了1些问题。何锐主席也给与了很有趣的回答。这部分的内容已经准备好了,文件现在就发给大家,由我来讲述这部分对谈。” 托洛茨基说完,秘书就给每1名苏共委员分发了印刷好的访谈对话。托洛茨基亲自讲述起来。 何锐认为中国快速恢复社会稳定后,就将生产力向工业领域引导。关乎国家安全以及产业总体方向的建设,以及相关的交通、运输等基础建设由国家财政承担。在城市等基础建设方面,通过持续的长期建设,拉动民间资产投入。 听到这里,不少苏共委员已经有些被震动到了。列宁同志的新经济政策已经是苏共内部争论的焦点,但不采取这样的政策,又该采取什么样的经济政策,委员们有自己的看法,却没办法提出完整的建设理论思路。 何锐的政策就明显不同,颇有整体的设想。 很快,更大冲击来了。就中国会不会因为市场经济而导致激烈矛盾的问题,何锐给出了他的看法。 ‘未来社会公平面对的最大挑战,是劳动者们只能靠劳动获得报酬,而掌握了资本与生产资料的阶层可以获得叠加收益。这就是效率与公平之不可得典型表现……’ 读者身 托洛茨基此时讲述的口干舌燥,端起1杯水喝了起来。苏共委员们趁此时间快速浏览,但是相当1部分委员觉得自己看了,居然没能看懂。这令他们感到了讶异。 正文 第352章 此消彼长(二) “中国采取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人给民国政府先扣帽子。 “小农经济这种落后的生产方式是没有前途的。”也有人为了护卫新经济政策中的农业政策对民国政府的政策表示了批评。 虽然何锐本就认为小农经济是落后的,这是1种权宜之计而不是长期国策。但是在政治正确面前,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此时何锐若是真的在现场,大概还会被质疑‘明知道小农经济是落后,为何不采用全新的集体农业?’ 苏共委员并不真的在意民国政府的政策,而是要阐述自己的立场。除了默不作声的人之外,所有的评价都是负面的。 列宁并没有开口,内心对此是颇为失望的。以往对新经济政策提出质疑的同志,此时竟然没能做出有价值的发言,列宁同志其实想听听有人能对‘市场导向’与‘命令式经济’做1个分析。 “中国采取的市场方案在俄国很可能会低效而无用。”斯大林总书记开口了。 在中央委员们各种目光里,斯大林总书记目光明亮,语气镇定,“根据这篇访谈,中国试图建立1个由国家制定规则的市场,让中国资本进入这个市场。在试图保持经济活力的同时,确保市场不对国家造成伤害。这不可能。同时,这样的发展效率很低,大量资本浪费在市场竞争上,并没有进入国家急需的领域。” 身 说到这里,斯大林委员却接着说道:“但是,我看到中国很有信心靠自己建立起本国社会主义制度,并不会屈从于帝国主义势力。我认为现阶段我们有理由与这样的国家保持良好的关系。” 这话1出,有些委员才想起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讨论对中国的关系定位。只是被托洛茨基委员1折腾,差点变成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 托洛茨基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他突然看到列宁同志的眉头痛苦的皱了起来。很快,列宁同志已经捂住胸口,弯下了腰。大惊的中央委员们赶紧去叫医生,然而医生刚进门,列宁同志已经捂着胸口倒下了。 那些反对斯大林的委员们神色复杂,痛苦又失望。列宁同志认为斯大林是个软弱的自由主义者,作风又过于粗暴,并不适合成为总书记。然而并没有能够阻止斯大林在1922年4月当选为苏共总书记。 从前年开始,列宁同志身体1直很差。去年的时候1度陷入病危阶段,被迫冒险使用中国的新药后,列宁同志的病情稳定住了。等列宁同志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不少人认为列宁同志会想办法撤销斯大林同志第1书记的职务。 在接下来的1段时间里,列宁同志与不少苏共委员交谈过,希望他们能够反对斯大林,但是整体上的成效很1般。因为新经济政策并没有能够有效改变苏联的经济局面,斯大林总书记很注重与中国的贸易,并且缓和了与欧美的关系。在1924年初,英国、法国都承认了苏联政府,建立起外交关系。 最重要的是,季诺维也夫、斯大林、托洛茨基都反对新经济政策。 第2天,那些期待着列宁同志身体恢复健康的苏共委员们得到了1个令他们心惊的消息,列宁同志中风,陷入了昏迷。 5天后,6月26日,列宁同志就在这样的状态下病逝。 何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6月29日。此时政协会议正式结束,预定在1925年10月开始地方议会选举,在11月前完成国会选举。 身 听到秘书送来的消息,何锐放下手里的文件,叹息道:“1代豪杰去世了。苏共总书记有变更么?” 秘书想了想,“宣布这个消息的是苏共总书记斯大林先生。” 何锐向秘书打了个手势,让秘书先离开。靠在椅子上,何锐点了根烟。如果是斯大林继续当苏共总书记,就意味着苏共中央内部在现阶段的路线上分歧并不激烈。苏联慈父还要和党内的同志们斗争1段时间。 如果是斯大林同志在台上,以他优先发展重工业的经济思路,至少不用担心中苏贸易出问题,甚至还能期待中苏贸易快速发展。又想到列宁同志都没能把斯大林搞下去,何锐不禁心中感叹,苏联的新经济政策到底得多失败才会这样。 正感叹中,吴有平来了。他将1份调查方案放在何锐面前,“主席,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你看1下,若是没问题,就可以把掷骰子的方案准备1下。” 何锐拿起来浏览了1遍。这是关于农村发展的调查计划,看完之后何锐觉得没问题,就签了字。吴有平此时才问道:“这个数据会不会缺乏代表性?” 何锐反问道:“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么?或者是你认为供销社会做假账?” 吴有平摇摇头,“抽查哪个供销社的报告,是掷骰子选出来的。我觉得每个县不会为此专门命所有供销社做假账。我还是担心代表性不够。” 看着吴有平的不安,何锐本想纠正1下吴有平对于消费的看法未免太不接地气,却还是先把具体情况讲给吴有平,“代表性1定够。农民们当下的生活状态是钱不够花,不得以才要到供销社去买,供销社是他们能够买到最廉价商品的渠道。这个数据必然是真实的。” 吴有平欲言又止。中央定期从各个县调去不特定的供销社销售记录,通过分析村民购物记录研究农村经济情况,这是何锐提出的方法。从道理上看,这个没任何问题。可吴有平觉得做更细致的排查,才是得到更详实经济数据的办法。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但何锐提出的方案,在被事实证明真的不可行之前,吴有平绝不会去反对。他倒是问了1个问题,“主席,我们解放了全中国,是真的么?” 何锐笑道:“自然是真的。习惯了东北之后,现在的心情是不是被中国的广袤给压倒了?” “嗯……我完全没想到这1天竟然这么快。对于中国各地是什么模样,我全然不知。”吴有平说出了心中最沉重的压力。 “所以啊,拿着这些数据,你就可以去各省视察工作了。有许多人,下车伊始就哇喇哇喇地发议论,提意见,这也批评,那也指责,其实这种人十个有十个要失败。因为这种议论或批评,没有经过周密调查,不过是无知妄说。围绕着人民群众购买力,至少不会无的放矢。” 听何锐这么讲,吴有平明白了何锐这是要他去各省做准备,1时间心中的感激无法言喻。 却见何锐打了个哈欠,吴有平站起身,“主席,我就先告辞了。关于此次国会选举,我有些担心。不过此事倒是有些放心了。” 何锐深以为然,“只要面对切实利益,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我们完全不用担心。” 吴有平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何锐办公室。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吴有平信心大增。如果能够在全国走上1圈,心中的不安定然可以得到极大缓解。此时吴有平心中已经有了1条路线,先到未来的京城,再沿铁路1路南下,抵达武汉,转乘水路进入湖南,进入贵州、云南。 未来民国国防军就会沿着这条路线向缅甸进军。此时先看看这些省份,也好明白如何通过此次军事行动的机会,给云贵等地创造些发展的机会。 正文 第353章 此消彼长(三) 山东济南的省政府内,前来开会的各市长以及市委书记们等待的时候,有人忍不住说道:“山东本是何主席故乡,若是迁都到济南,也是件美事。” 这是政协会议结束后,山东的失落。然而大家很清楚,此乃中央才有权决定的事情,大家也只是叹息,没人太认真。 很快,省委书记陈德力与省长韩海涛两人进了会议室,这些交谈立刻停下。韩海涛也没坐下,直接走到黑板前,开始布置数据抽查工作。 抽查的基础很简单,每1个县内先根据地形特点划分1些区。这些区并非固定的行政单位,而是根据相似的生产特点划分。每3个月,从这些区内扔骰子随机选出供销社,将其销售记录拿回来分析。 市委书记和市长们搞不明白这么1份供销社记录能提供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不等大家问,前辽宁物价局局长韩海涛主动提出了问题,“为什么在东北的时候,我们采取的是命令式的管理方式。省、市、县、乡、村,各种安排都有任务安排?大家能给个理由么?” 同志们思索着,也不太确定,有人问道:“难道是因为何主席那时候在直接管理?” 韩海涛微微摇头,“不。因为从何主席到东北之前,他就做好了与日本打1仗的准备。为了尽快提升战争能力,必须最大限度的挖掘东北的战争潜力。” 许多同志早就有这样的感觉,此时被韩海涛亲口说出,会议室内响起1阵叹息声。有人已经激动的说道:“何主席真的太有远见了。” 不等大家都参与到讨论中,韩海涛赶紧让同志们停止讨论,“此事等咱们有空聊的时候,再好好的聊。因为当时担心计划泄露,所以什么都不能说,大家才会感觉不清不楚。这个以后谈。现在要谈的是,我们已经解放了全国,此时的农村经济运行政策已经不再是通过指令方式,而是通过市场机制来运行。或者这么说,1个是行不行都得听话,1个是听话是最好的办法,却不强迫。” 读者身 干部们对于这些话似懂非懂,基本不懂。韩海涛却也没有要大家自行领悟的打算,就给同志们分发了1份销售记录,由于内容比较多,两个人分到1份,凑在1起看。 “这是济南附近1个村供销社最近半年的销售记录,大家看1下,非地主出身的群众购买的主要是什么,而地主出身的群众主要买的是什么。” 在纸页哗哗的翻动中,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商品让大家看的有些头晕。韩海涛也有过这些晕头转向的时光,看大家眉头皱起,就把统计表发下去,这次是人手1份。数据已经经过汇总,销售情况立刻就清晰起来。 非地主出身的群众,购买的是食盐、酱油、醋、食用油、针线等最基础的生活用品,都是低价商品。地主出身的群众购买的种类就丰富得多,到了润肤用的雪花膏级别的生活用品,都是那些比较有钱的人家买的。不少同志看到生活差距,眉头已经皱起。 韩海涛问了1个问题,“如果明年,原本的无地农民家庭,也能买几尺布,做身新衣服,那意味着什么?” “大家有钱了?”有人不自信的问。 韩海涛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就是说明他们手里有钱了。谁回答1下,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气氛此时活跃起来,当即有人答道:“卖余粮的钱。” 韩海涛当即表示赞同,“正是如此,卖余粮换到的钱。大家看1下这份供销社代卖的统计。” 秘书又给每人发了1份统计表,上面都是供销社收购以及代卖的商品。里头比较多的都是布鞋,麻绳等手工制品。数量都不大,代卖的时间也或长或短。 app,&~p。 等大家看完,韩海涛问道:“有没有同志自己或者家里参加过欧洲大战时候的军用品订单生产?” 1小半的同志举手表示参加过,反倒是没有参加过的同志中已经有人豁然开朗,忍不住说道:“韩省长,以前是政府把订单发到村里,经过比较之后,后续订单发到生产的比较好的村子。现在也要这么做么?” 有人先看到特点,这些干部们恍然大悟,明白过来。韩海涛让大家感叹了1阵,抒发了心情,这才说道:“农村光靠卖粮,挣不到钱。随便多个孩子,粮食都卖不多。想让大家挣到钱,就得向农村提供订单。当年欧洲大战的时候,订单来自打仗的外国军队。之后打日本人,订单来自咱们的部队。现在,外国人不会和咱们打仗,咱们就要先分清楚3件事,现在的各地,什么是消费市场,什么是供货方,什么是供货渠道。这3者之间,群众与政府在其中的位置,谁处于主导,谁处于被动。” 会1开就是两天,该讲的都讲了。之后进行考试,考试结束后是试卷分析,大家的考卷是有些1言难尽。 等试卷分析完,有同志提出了个问题,“是不是掌握了所有销售内容,就掌握了整个经济运行情况?” 这个问题让韩海涛回想起过往,他也曾经问过何锐这么1个问题,带着1种继往开来的复杂心情,韩海涛解释道:“理论上是这样,实际操作中并非如此。因为,供销社不可能是中国唯1的销售渠道,销售领域中会出现大量的私营企业。那时候我们也没办法想对供销社1样要求那些私营者提供详细的销售记录。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人民会越来越有钱,商品买卖量将达到1个我们想不到的数量。那时候会采取其他统计手段对经济活动进行统计。” 听到这么1个回答,有些同志很是失落。看到不少其他同志的反应与自己1样,韩海涛心中很轻松,不禁笑了笑。这么1个笑容让同志们无法理解,有些同志赶紧收起笑容,努力让自己神色严肃认真起来。 这更逗乐了韩海涛,他叹道:“同志们不用担心。我也问过何主席相同的问题。” “真的?”不少同志惊喜的问道。听闻自己与省长有过同样的疑问,大家对自己的信心立刻增强了不少。 “何主席说,随着技术的发展,最终会出现更先进的技术设备。那时候货币还在,但是大家交易的时候就不再用钞票,而是用新的技术。那时候,不管有多少万亿的数据,国家都能统计到位。现在我们对于粗糙有限的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是在给未来打下基础。只要我们发展到了那个阶段,对于经济的认知将极为精准。所以,我们要好好干,加油干。尽量活到那1天,亲眼看看那时候的经济统计是怎么完成的。” ~& 与会的大多数的同志都是在1922年9月才得知要与日本开战的决定,那时候的震惊感如同遭到电击。但是不到两年后的现在,中国已经统1了,大家也成为了1个市的市长或者市委书记。 午夜醒来的时候,许多人在朦胧中都有种不真实的感受。自己是否还在东北的宿舍里或者家里大梦未醒。直到走出房间,看到周围还不是很熟悉的新办公地,不得不承认这1切的确发生了。 没人会怀疑韩海涛编造何锐的话,甚至没人往那个方向想。大家觉得,既然是何锐主席亲口所说,那就1定会实现。气氛登时就热烈起来,大家都觉得韩海涛说得对,好好干,加油干,那1天就会到来。 工作会议结束,同志们离开省委大院。1直保持着严肃神色的陈德力才叹息道:“从考卷看,同志们还没能理解。” 省委管人事,省政府管执行中央的工作安排。听省委书记这么失落,韩海涛笑道:“书记,那就是咱们比不上何主席。现在咱们能够明白,也是何主席1直给咱们上课。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对不住何主席,当时不知道让何主席多失望。” 这下连陈德力都苦笑起来,不满的情绪也在对自己无能过去的回忆中消散了。 正文 第354章 此消彼长(四) 1924年7月24日,新政府在由东北日报更名为《国民日报》的全国性报纸上刊登了《中国第1次全国人口统计报告》以及《中国人口收入报告》。 并不关注中国局势的国家,譬如意大利、西班牙、比利时等都没当回事。英、法、美、日、苏联等国家都第1时间将报告中主要数据通过电报发往国内,相关报纸则以快件方式送往国内。 pp< 日本上层在7月26日拿到了厚厚1摞报纸。国家总动员局局长永田中将拿到报纸,立刻召开了会议。全国范围内的统计数能极为明确的展现国家的实力,数据的准确度与可信度则是该国家政府营运能力的体现。 “中国1924年人口4亿8009万2794人。抽查比例为8,重复统计比例为千分之08,未统计比例为千分之12。中国人均收入501元……” 这时代并没有gdp统计模式,各工业国的统计数字十分硬核,都是基于工农业产值的国民收入。日本国家总动员局能拿到各种数据,包括日本情报机构提供的数据。综合分析之下,何锐政府的报告数据与日本的判断基本1致,便被采信了。 永田使用了1922年的日本国民收入数据,大约是155日元,相当于155亿中国元。此时中日双方的对比式240:155,考虑到双方的人口,中国人口是日本本土人口的10倍,中国并没有占据压倒性优势。 但总动员局的众人并没有因为感到轻松,由于关东大地震给日本经济沉重打击,甚至导致日本没办法有效完成1923年的经济统计。根据各个部门已知的数据,日本工业产值在1922年有大约77亿日元,1923年很可能只剩下61亿左右。 由于中国统1战争,中日贸易直接中断。1924年的工业总产值很可能只剩下50亿。 把这些数据考虑进去,中日国民总收入已经到了2:1。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日本经济始终没有起色,根据日本情报人员提供的内容,由于中国实施了土改,土地分配后,经济以及社会秩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虽然战争导致何锐政府并没有被承认,但中国政府收回了关税,也不再偿还赔款。对外的贸易受到影响,国内经济却惊人的活跃起来。 永田命令日本总动员局的计算部门以数个不同参数进行了推算,以最好局面推导的结果让永田直接下令把这次数据全部列为机密,所有参与人员不得向外透露,除非局长同意,这些数据不得被调阅。 此时,大多数总动员局的人员都在听着中国报告的介绍,永田心中则回想起那些令人不安的数据。 p>> 之前中国的经济被外国在很大程度上控制。由于中国内部分裂,各个割据势力在农村统治极为虚弱,其经济只能依靠海关的关税。中国海关被外国控制,直接导致了中国经济变得十分畸形。 何锐政府以猛烈的手段把这样畸形的经济结构彻底粉碎重建。此时的中国对外出口是入超,大量外国工业品向中国销售,在蚕食中国的财富,打击了中国的工商业。 各地旧政府为了获得海关关税,只能扩大进出口总量。旧政府的确拿到了关税,但是中国国内工商业受到了极大打击。 农村税收被农村势力把持,导致大部分税收其实被农村势力给拿走了。出现了所谓‘上头增加1文钱的税,穷人的税就增加10文’的局面。 何锐政府上台后,农村的税能收上来。中国工商业终于从外国商品冲击下缓过气来,工商税的提升不仅弥补了关税的损失,甚至还有些超出。 在日本总动员局的秘密推算中,中国人均国民收入的实际数据大概是100元,是现在的两倍。以前之所以无法体现出来,是因为政治与社会制度在压制与毁灭这样的财富生产。何锐政府只要继续稳定的执行现在政策,中国经济在1925年就可以达到480亿。日本经济迟迟见不到起色,很可能会在120亿徘徊。中日双方的力量对比将达到4:1。 永田并非不敢面对现实的人。现实就是现实,到了1925年,关东大地震的直接损害应该能恢复,正在进行的东京重建也会初步完成。然而日本很可能不会承认重新掌握了海关的中国政府,那就意味着中日贸易继续断绝。以往日本与中国每年11亿日元的贸易无法恢复。日本经济依旧会十分低迷。 中国政府的统计内容并不多,很快就念完了。日本总动员局的会议室内1片沉默,有资格参加会议的都是能理解经济的日本精英。在冰冷数字所展现的力量对比前,所有人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杂碎了中国国内与国外对中国劳动者的盘剥,以何锐政府30的的税收比例,1924年的税收将达到72亿。哪怕日本政府榨干整个日本最后1点财富,将所有都投入到战争中。采取防御的中国本就拥有巨大优势,中国政府很可能只用发行1些战争债券,就可以轻松的与主动进攻的日本进行长期战争。 以之前战争的形势看,日本维持战争的能力最多不超过24个月。24个月之后,所有主导发动战争的日本上层都得切腹谢罪。那些活着的人还要面对1个被彻底榨干的混乱日本,生不如死。 说app—<—> 永田中将打破了沉默,“基于当下局面,诸君们要为帝国找到出路。此次会议,请畅所欲言。” 从气量的角度来看,永田在日本核心上层中十分出色。他既然要众人畅所欲言,日本总动员局的精英们并不认为永田在开玩笑,众人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有人提出军事征服中国的方向,连满蒙是日本生命线的暗示都没有。精英们的共同特点是极为现实,绝不提做不到的事情。永田听了1阵,心中很是失望。 去年11月,当何锐自行宣布自己是中央政府时,石原莞尔‘开玩笑’般的参谋本部会议上提出,立刻承认何锐政权,并且以此为基础与何锐政权进行谈判。 时间过去了9个月,这帮日本精英的看法也没能超出石原当时的格局。永田不得不仔细听着现在这帮人的分析,尝试从中找到1些真正有用的内容。听来听去,真正能够展现善意是的建议是交换战俘,以及双方被扣押的对方人员。 即便是这么务实的提议也遭到了反对,“当下日本经济局面如此,那么多人回来,只会引发混乱。” 这话并没有让永田不快,因为反对的理由非常合理。中日交战后,双方都开始扣押在本国的对方人员。日本扣押了大概1万人,东北政府扣押了10多万。 这1万中国人都是穷人,1点油水都没有。东北政府扣押的10多万日本人,在东北颇有财产。除了这10多万日本侨民,还有大概6万日本战俘。20万人被释放回日本,只会给现在的日本增加很沉重的社会问题。 把这批人留在中国,的确能避免很多问题。然而这么做也有些问题。日本方面也把被扣押的中国人当做苦役使用,被何锐抓住机会进行了猛烈抨击。基于对等原则,何锐将他手里的20万左右的日本人员进行了充分利用。 哪怕是这些不上台面的局面,日本也没有任何优势。把日本方面气得够呛,却毫无办法。因为日本国内就业机会匮乏,中国广袤的国土上有太多基础建设要去完成。日本方面只能让被抓的中国人去矿山等地方劳动,为了免遭到中国的‘对等报复’,劳动强度还不能特别大,以免出现死亡。从这些人身上榨取的利益极低。 p 中国方面让日本人员‘种土豆’,针对那些环境恶劣的地区进行基础开发。据说到现在,日本被俘人员已经为中国开发了几十万亩的土豆田。生产的土豆满足了日本被俘人员的粮食消耗,日本被扣人员在自己养活自己的同时,为中国不断开垦出新的土地。 讨论进行的很艰苦,却很务实。最终,日本总动员局得出的结论非常老生常谈,‘和平是最好的’。 会议结束后,永田开车去了新技术培训局。永田回想起那些针对石原的报告中说,接受过新技术培训的日本军官都认为石原是1位极为出色的战术家。这未免有些好笑。 在永田以及冈村等与石原有过深度合作的人看来,石原是1位战略家。但是在日本上层与下层眼中,石原这位战争英雄是1位极为出色的战术家。这证明了永田对石原的安排达成了目标。在永田可以借用石原战略眼光的同时,不让别人对石原生出不必要的期待。 两人在新技术培训局的操场凉棚下坐定,永田坦率的讲述了总动员局内的‘和平’观点。就见石原被逗得笑起来。永田耐心的等着石原笑完,他觉得石原有资格这么笑。 石原倒不是嘲讽,只是觉得太搞笑了。等笑意被发泄出来后,便问道:“永田君,我很认同那些人的看法。不过这个和平的对象是什么?” 这正是永田前来的目的,永田立刻问道:“石原君,你认为和平的对象应该是什么?” “当下的和平如果能够成立,必然是让中国人民认识到,日本人民想与中国人民达成和平。并且让中国人民认为和平是有利的。去年11月份的时候,如果我们选择了和平,何君的部下们还会觉得和平对他们是有利的。现在的局面已经完全不同,中国北方马上就要秋收,南方已经开始种植第2茬庄稼。等收获完成,主动寻求和平能够给何君的部下们带来什么好处?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不去主动发起战争。” 永田沉默下来,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石原提供了非常好的视角,让永田看清了当下的局势。日本精英们看的都是过去,试图从已经确定结果的过去之中寻求未来的道路。石原所关注的则是变动的当下所引发的未来,双方的视野是南辕北辙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石原在所有和战略有关的课程上不用费力就总能考第1的原因吧。 就在沉默中,石原继续说道:“何君解决了中国眼下最关键的矛盾,大概20的中国民众从明天能否活下去的窘境中突然就获得了安定。50的中国民众本来过着贫困无助,毫无未来的生活。何君向他们提供了能不受到饥饿威胁的现在,以及未来的希望。中国民众在今年还意识不到什么,但是最多3年内就会觉醒。他们会发现自己也是可以被当做人来看待。永田君,我其实是期待你能够让上层理解到这样的变化。制定日本未来的国策,需要基于这样的认知基础。” 读者身 这番话让永田更坚定了1个看法,现在决不能让石原进入权力核心。现在的日本最需要的是稳定,让经济随着关东地区重建而恢复过来。石原的政治看法对日本下层太具有吸引力,1旦让石原有机会获得权力,他有很大可能引导日本局面,必将引发日本的全面内乱。 “石原君,你认为觉醒的中国人民会有什么选择?”永田问道。 “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与日本完全不同。我看了最近签署的中苏和平友好协议,其内容真令人钦佩。何君签署了1份几乎不可能被撕毁的协议。这份协议至少可以保证中国在可见的20年中将战略主攻方向放在南方。而觉醒的中国民众也会投身于对抗西方世界的行动中去。” 说到这里,石原看了看永田,却没说什么。永田看出了那欲言又止的迟疑,便鼓励道:“说就是了。难道石原君认为我的气量竟然没办法容下不同的看法么?” 石原微微摇头,“不是不同的看法。永田君,那是1种走出新道路的决心。如果日本不能彻底摆脱对英国不切实际的期待,就不可能做出更理智的判断。” 永田心中是有些震动的,却平静的答道:“我们不会被英国利用的。因为中国的局面,我们只会反过来利用英国。” 本以为这样的回答能让石原接受,没想到石原居然又冷笑起来,“呵呵,永田君,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事情。英国有着巨大的资源,英国在需要的时候也不会吝于让出1部分利益。也就是说,只要日本心中有利用英国的想法,就注定会被英国利用。” 正文 第355章 此消彼长(五) 汽车抵达西园寺公望的宅邸,就见外面已经停了几辆汽车。永田铁山下了车,又整理过本就很整齐的军服,这才走向大门。门卫早就接到吩咐,知道西园寺邀请了永田铁山,此时已经打开了大门。 西园寺相当西化,家里的布置完全是西式的,餐厅也是如此。长长的欧式贵族餐桌旁,西园寺坐在主位,旁边摆了两幅餐具。已经有一人坐在西园寺旁边,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卷,正在与西园寺交谈,正是现任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见永田中将被领进餐厅,便站起身来。 永田本以为外面好几辆汽车,受邀的客人会有好几位。仆人将永田引到唯一的空位旁,这才知道西园寺只是邀请了自己与币原喜重郎一起进餐。 密码伍陸彡74彡陸7伍 西园寺公望是当下日本唯一的元老,他并没有起身,只是请永田入座。等币原与永田坐下,西园寺吩咐仆人上菜,便问起了最近总动员局的事情。 永田爽快的承认总动员局面对当下周边力量的改变,正在进行数据准备。西园寺听永田说完,直接问道:“永田君,总动员局针对中国制定了什么样的预案?” 此时热腾腾的饭已经基本上齐,西园寺元老指了指饭菜,“边吃边说。” 西园寺家的饭菜很普通,永田经常邀请他看中的有能青年军官聚餐,两者相比没什么高下之分。西园寺、币原喜重郎、永田铁山都在欧美待过很久,三人也很习惯这样边吃边聊的模式。 永田熟练的切了一块鸡排,吃下去之后才答道:“阁下,现阶段的判断中,日本并不担心中国入侵日本本土和琉球,所有准备都针对中国在朝鲜与台湾的行动。现阶段的判断中,在1925年前的危险并不大。” 说完,永田把切好的另一块鸡排(成块鸡肉)放入嘴里。 西园寺看向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就见币原也在埋头干饭,却也认真的听着。见西园寺看过来,币原吞下嘴里的食物,爽快的问道:“外务省正在考虑,与中国进行接触。永田君认为中国会如同在华盛顿会议上那般,赔偿满铁的投资么?” 永田没有立刻回答。币原喜重郎外相是华盛顿会议的日本全权代表,签署了山东问题的协议。在那个协议中,日本占领的德国殖民地投资,以及日本在欧洲大战期间在中国山东的投资都被中国折价购买。在对外上并非激进派。 现在币原喜重郎提出的问题简直是陆军还要激进。陆军内有人迫于中国现在的实力,考虑着如何才能击败进攻朝鲜的民国国防军,却没有人任何傻瓜蛋想着通过谈判,要中国按照条约将关东州交还给日本。 永田平静的反问道:“不知这是外务省哪一位的高见,或者这是外务省的集体看法?” 扣扣伍陸彡74彡陸7伍 身为中将,却用这么礼貌的嘲讽回答,某种意义上并不非常合适,却也不至于让人有以下犯上的感觉。毕竟日本陆军将官已经是高级军官,和平时期的常备师团的师团长就是中将军阶。对于大多数高级军官来说,中将就是他们人生的终点。 但是永田却不一样,战争英雄是永田现在的光环,在获得这个现实光环之前。永田就被认为拥有日本最聪明的大脑,绝大多数日本高层都认为中将只是永田下一步晋升的起点。 所以听到永田的小小嘲讽,币原喜重郎并没有生气,他问道:“永田君这么说,是认为做不到,还是不该去做?” 永田明白外务大臣这是在套话,想看看自己的看法。既然交谈是在西园寺元老面前进行,自然没必要有什么隐瞒。如果西园寺对永田没有丝毫期待,就不会召开这么一次会谈。既然如此,永田突然想起了石原的话。就直接拿过来用。 “如果外务省在去年11月11日主要要求与中国政府建立外交关系,何君的部下们素来敬畏日本,或许还能在很多内容上进行谈判。如果外务省在英国舰队被击沉前与中国政府沟通,中国民众早就厌恶了战争,日本政府的友好能够让中国民众感到友好。现阶段,外务省准备向中国那些力量进行沟通?” 听了这样的高格调分析,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的脸色讶异又凝重,看得出,他最初并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样格局的问题。 永田倒是无所谓。因为听了石原的分析后,他自己虽然认同,却也找不出办法。与其自己瞎想,还不如把问题丢给外务大臣去烦恼。 此时西园寺倒是露出了微笑,他吃下了食物,端起酒杯,“永田君,来一杯。” 永田赶紧端起酒杯,杯身微倾,以符合自己身份的谦卑姿态与西园寺元老碰杯。两人喝了一口,西园寺问道:“如果日本想尽快恢复与中国的贸易,不知陆军会怎么看?” “阁下。陆军的决定自然由三长官负责(陆军大臣、参谋本部长、陆军教育总长)。下官认为,如果是短期的选择,陆军将校们能理解国家的艰难。”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当下日本需要制定长期国策,永田君对此有看法么?”西园寺语气平淡的问道。 永田没有立刻回答。西园寺是现在日本唯一的元老,他在人事上又非常大的发言权。即便是在日本陆军内部,西园寺虽然无法直接干预,但是西园寺也有办法让他看中的人得到晋升。 但是这并非没有代价。如果接受了西园寺的安排,就得完成西园寺想完成的任务。而且永田也考虑到了另外一个可能,西园寺只是想看看陆军内部的看法。 盘算片刻,永田索性把球踢回给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币原阁下,不知外务省可否在近期打算与中国方面进行沟通。” 币原喜重郎说道:“最近《朝日新闻》接到了《国民日报》的邀请,请朝日新闻派遣记者到中国采访。” 永田当时就想起了深田光子,笑道:“不知《国民日报》有没有特别指定什么人?” “在交谈中,中国《国民日报》专门询问了深田光子记者可否还在朝日新闻工作。不知永田君可否知道此人。” “听说过。”永田答道,心中已经明白外务省对此有自己的想法。 “永田君,今年英国与法国都已经承认了苏联,建立了外交关系。永田君认为欧洲各国中,谁最有可能率先承认何锐政府?” 永田当即答道:“如果德国不遭受到英国的明确反对,有可能成为第一个承认何锐政权的国家。如果德国受到英国的压力,又想试探的话,有可能会让奥地利先行动起来。毕竟德国与奥地利在外交上最没有负担。”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非得说的话,因为日本击破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租界,反倒让德国与奥地利成了列强中唯二在中国没有租界的国家。在绞刑架上被绞死的外国人中,就没有这两个国家的人员。 在币原喜重郎听来,这话里面是另外的含义,“永田君认为英国会对日本进行施压?” 永田的确这么看。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西园寺,就见西园寺神色中有着一丝犹豫。而西园寺看到了永田明亮的目光,索性直接问道:“永田君认为何锐政权能够在英国的封锁下受到多大影响?” “阁下,完成了全国土地赎买之后,何锐需要时间获得整个中国民众的支持。英国的封锁正好限制了英国在中国的影响力。一旦中国经济好转,正好可以借着英国的封锁煽动民族主义情绪,继续赢得稳定中国内政的时间。” 西园寺没有回答,他与币原喜重郎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的继续开始吃饭。永田知道这两位也没有成熟的思路,自己的看法的确让两人再次陷入到为难的地步。便也埋头吃饭。餐厅内陷入到沉默之中,只有餐刀与切割食物时候的轻微碰撞声在餐厅内响起。 币原喜重郎早就听闻永田的名声。然而陆军马鹿的形象是如此的强烈,外务省那边对于永田这么一个40岁的中将并没有特别的期待。可现在与永田交谈片刻,已经能够充分感受到永田拥有陆军第一聪明大脑的评语绝无问题。 虽然这种评价有些在暗示永田的枪法、刀术、骑术等非常一般。不过在外务省眼中,大脑才是唯一重要的,其他方面比较值得关注的是外表仪容。外交官么,形象上的加分很重要。论起外貌气质,永田绝对算的上很不错。 西园寺家的饭还算不错。但永田把格局拉到这样的高度,以至于直到吃完,三人都没说话。餐后上咖啡的时间,西园寺请两人到了客厅,在咖啡的香气中,币原喜重郎才问道:“永田君对何君怎么看?” 永田并不拒绝借用别人的智慧,直接把石原的评价搬了出来,“何君治国,先政治,再经济。军事与外交都是为这两者服务,到现在看,他的思路被执行的很好。想来以后不仅是何君,何君看重的内阁成员也会有同样的风格。” 这个话题等于直接被永田给聊死了,币原喜重郎一时无语。何锐如何的惊才绝艳,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从各国的经验来说,每一个国家内阁都有各种自己考虑的成员。如果何锐的部下们也有何锐这般思路,等于日本外务省的尝试基本没希望了。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但币原喜重郎还不死心,他说道:“在内阁会议上,财相高桥阁下请求外务省能够说服中国政府,先恢复中日贸易。永田君认为中国的商贸部会怎么看此事?” “从战略考虑,恢复中日贸易对中国的政治和经济能够起到什么好处?不知币原喜重郎阁下怎么看?” 永田的话等于把这个话题又给聊死了。外务省的内部会议上,不管外务省人员心里面怎么想,嘴上说的都是关于‘恢复中日贸易,对中国有利,要让中国了解此事’。以至于币原喜重郎不得不前来找西园寺公望,试图从西园寺元老这里得到一些指导。 而西园寺邀请永田来,最初让币原喜重郎感觉有些失望。永田倒是非常诚恳,并没有藏着掖着。所以对永田的怀疑导致的失望,变成了对现实充分理解后的绝望。 大家都不傻,日本一直努力让中国成为日本的廉价原材料产地,以及廉价初级纺织品的产地。这样的经济结构对于中国有个屁的好处。中断了中日贸易对中国几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币原喜重郎想不出,日本政府能拿出什么不得了的条件让何锐政权恢复中日贸易。 以当下的国际政治现实,中断中日贸易只会不断削弱日本。因为何锐政府捕杀在日本租界内的日本浪人,日本外务省不得不发出了一个很低调的抗议。何锐政府的反应就是果断终止了整个中国与日本的贸易。以永田的分析来看,何锐政府早就等着日本外务省表达抗议,然后以‘民族主义情绪’为理由执行了经济打击的事实。 英国现在发动了在中国内部亲英的中国买办,与何锐政府争夺中国舆论导向。日本政府在中国也有些人脉,也尝试着这么做了。英国与日本随即发现,中国的‘民意’在反对这些舆论。 何锐把一桩桩一件件的英国以及日本租界人员的暴行在各种报纸上刊登出来,那些尝试宣传英国与日本真心想维持对华友好的宣传就不攻自破。 一篇《包身工》的新闻在各个报纸上刊登出来之后,里面的‘芦柴棒’形象,以及日本工厂主以及为日本工厂主服务的中国工头的形象让英国和日本为中国提供就业机会的说法破灭了。 日本外务省其实很委屈的,因为日本不仅是在中国这么干,日本工厂在日本也是这么干的。可这种事情总不能在中国大肆宣传吧。 扣扣伍陸彡74彡陸7伍 当然,英国与日本方面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进行了宣传。‘如果中国率先向英国和日本表达了善意,就可以让两国认识到,恢复与中国的关系是有利的。’ 中国方面则针锋相对的表示,为什么是中国非得求着英国和日本,让他们理解到赏赐给中国以外交关系。如果地球上没有了英国与日本,难道地球就不转了么? 舆论战上屡战屡败,更大危机正在逼近。现在是1924年7月,只要再过3个月。那些已经完成了土改的中国地区就要完成收获,不过是一年前,占中国人口80的国民都没办法靠自己的土地养活自己。3个月后,他们就会发现,他们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自给自足,靠自己养活自己的小农生活。 日本外务省很清楚,占中国80的民众只会认为是何锐给了他们这样的生活。绝不会有人认为是英国或者日本让中国人民过上这样生活。剩余的20人口中固然有很多人对何锐不满,但是这并不等于这帮人会因此要支持英国与日本。甚至是这剩余的20中国人口中,起码99都不会在毫无利益的情况下支持英国或者日本。 币原喜重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酸涩的口味让他精神一振。原本还有些迟疑要不要问的问题还是问了出来,“永田君,您认为日本要与英国深度合作么?” 永田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便直接答道:“如果要被英国利用,要在多长的时间内维持这样的关系?要英国付出多少代价?不知币原君怎么看?” 币原喜重郎没有回答。他觉得永田的确是一个值得深度合作的对象,以日本当下正在恶化的局面,必须与这样的聪明人合作。否则,日本只会向着更加不可控的深渊跌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56章 此消彼长(六)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西园寺公望元老家的庭院里。回望庭院,已经很久没把注意力放在风景之上的永田看到枫树在夏日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晃动着美丽的树叶,一种感动莫名涌上心头。 从1922年10月投入战争后,季节变化对永田来说只是必须应对的诸多变化之一。冬装与春秋装的变化,相关食物的供应。又或者是在回国后,作为总动员局局长,要考虑总动员在不同阶段的需求。 一切外部变化都是强加给永田的问题,永田的工作就是要克服自然环境与人类的社会造成的变化与波动,努力让日本维持在稳定可行的轨迹上,想着更好的未来前进。 此时,永田突然意识到夏季来了。热烈,成长,蚊虫,这一切的一切终于回到了夏季本身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感动让永田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一部分仿佛被冻结的东西重新柔软起来。 但盯着别人的庭院这么看着实无礼。永田转头走向汽车。他已经决定,明天一定要给自己放松一下。泡泡澡,却不喝酒,让自己完全忘记当下的世界,就如一个普通人般生活几天。自己的假期已经不知道累积了多少,这么几天时间肯定用不完。 不过作为核心权力层的一员,永田这想法没有维持片刻,思路就回到了刚才结束的会面上。经过一番对谈,西园寺公望应该很满意,这位日本元老想永田暗示,到了该决定日本新国策的时候,永田有可能获得一个很重要的职务。 这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暗示,但是永田本人却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与其他身居高位的人不同,永田出身很平常,甚至不如石原莞尔。石原莞尔的父亲是日本鹤冈市警察署署长,在鹤冈这种农村地区是一号大人物。 现在的高层都认为永田是‘未来的陆军领导者’,而不是现在的领导者。论资历,永田的确需要时间继续培养自己的势力。如果过早的冒头,很大可能就要为某个政策背锅。对于核心权力层来说,抛弃一个人与扶植起一个人都是一样的果断。 最终,永田决定自己就等着那一天到来就好。以当下的局面,决定日本未来命运的新国策制定迟早要来,甚至在并不久远的未来就会逼迫日本上层做出决定。到了那个时候,永田自然就知道要面对什么。 汽车驶向永田的住所,心情轻松的永田闻到身上的气味,很想立刻就去泡澡。一时间,他突然想起自己与石原、冈村在汉城的日本驻韩司令部一起泡脚的时光。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如果现在能回到那个时间就好了,永田心中感叹。如果现在三人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即便面对整个军部上层的压力,永田也没什么好怕的。但石原与永田的分歧已经到了极难弥合的地步,永田就搞不明白石原为什么要坚持那么激进的思路。 永田搞不懂石原的想法,石原却觉得自己完全搞明白了永田的思路。此时,在新技术培训局的局长办公室旁的小屋内,石原正在与新的团体核心们进行密会。 桌上摆了食物,与西园寺公望元老家招待客人的饭菜相比,这些食物可谓十分粗劣。每个人面前都是一碗米麦混合饭,一条鱼,一份食堂大缸腌制的腌菜,一碗昆布(海带)汤。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一瓶大吟酿,石原毕竟是中将,虽然没有永田那般有人支持资金,靠他自己的俸禄还能请得起。 年轻人们的热情让这桌饭在他们眼中变得十分丰盛美味,又有酒喝,那几乎是宴席了。 新加入团体的北一辉正在向同志们讲述着他在中国的见闻,“……整个上海在极短时间内就接管,每处死一个外国人,都得到了中国民众的欢呼。被压迫民众发出的欢呼,即便在下是日本人,依旧不能不为之感动。在下一直认为,日本革命必须在中国完成革命之后才可以借助中国革命的成功而完成。然而中国政府的腐朽堕落超出我的想象之外,之前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伟大的国家竟然会堕落到如此地步,直到读了何君的文章,才真正理解了一个买办政权必然会在经济活动趋势下走向那一步……” 其他日本未来社的核心同志听了北一辉的看法,心中都颇有感触。北一辉从年轻时代就前往中国参加中国革命,一直是南方革命党的亲密伙伴。然而现在的北一辉对中国革命党依旧有很深厚的感情,但在理念上已经完全投向何锐政权。 原因正如北一辉所说,当北一辉弄清楚了满清末年的满清政府、之后的民国政府都是买办政府之后,他就理解了革命的对象到底该是谁。 如果把所有在旧制度下处于社会中高阶层的人都视为敌人,自然会选择以底层力量推翻上层的革命运动。但这种革命的结果就是无论如何推动革命,都没办法解决现实的问题。为了让失望的支持者们继续留下,就只能继续寻找敌人。 但将某些人定义为敌人有什么用呢?只要维持政府运营的经济模式是买办经济,不管上台多少人,他们都会屈于现实的政府存续压力,而选择买办经济模式。 何锐在文章中对此做了十分透彻的阐述。并且自信的对中国未来发展做出了判断,随着中国破产的农村经济得到恢复,随着中国的税收已经能够支撑起国家的营运与发展,买办经济的基础已经被铲除。新政府的胜利并非是简单的军事胜利,而是重建经济秩序的胜利,是制定新经济秩序的政治的胜利。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中国这么大,必然有人妄想恢复旧制度。这些人遇到的问题在于,他们得倒贴钱去实现他们的目的。那些人如果不能得到外国势力的支持,他们自己的那点钱根本翻不起什么浪。 当然,新政府并非会干看着。新政府接受了反对派存在的必然现实,也认为必然存在反动派。对反对派,新政府并不会针对他们做什么。但是对反动派,新政府一定会秉持着尊重的态度,对其进行消灭。 即便通篇文章都是针对中国革命与建设,但是在日本革命者看来,依旧有着巨大的指引作用。 讲述完自己的看法,激动的北一辉询问起未来社的同志们,“不知同志们对于日本当前革命局面的判断是怎么样的?” 石原莞尔率直的答道:“当下的日本并不具备仓促发动革命的条件。如果想发动革命,必须具备数个条件。” 在北一辉明亮目光注视下,石原继续说道:“最基础的条件之一,中下层军官必须对现实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北君在中国的变化,就足以证明这件工作的重要性。” 北一辉重重点头。他一直在寻求革命同伴,却发现革命同伴们有着北一辉难以接受的想法。譬如,他在1919年从中国返回日本,就是觉得中国革命变成了反日斗争,认为这是狭隘与不能接受的。 此次前去上海,亲眼见到了新政府以残酷迅猛的手段处死了以万来计算的外国人,其中不乏日本人。接受了新认知体系的北一辉不再认为这是一场反日本或者排外的行动。处决罪人在任何国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民国新政府对罪人的定义完全符合北一辉的认知。 石原却停下来,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同时努力梳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很多事情是在石原当上了新技术培训局局长之后,与大量青年军官接触后才真正体会到的。倒不是说之前的石原无法理解这些,而是石原不能接纳绝一个事实,大多数日本军官是无知的。 知道这样的现实与接受这样的现实并非一回事。石原本很早就知道大多数日本军官很无知,那时候的石原选择是成为一个刺头,蔑视那些军官,只愿意与那些达到了某个水准的军官们接触。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现在石原愿意与各种军官们接触,与他们交朋友,谈心,尝试理解他们在政治上会那么无知。这么做了之后,石原的收获无比巨大。 就如石原每隔三天就能拿到在情报部门的同志送来的最近《国民日报》。 现在的日本陆军省在大败之余需要石原这位战争英雄的形象,石原也非常需要新技术培训局的工作机会。若是说石原看不明白永田安排职务的把戏,那未免太小看石原了。但是日本陆军内部的监视能力并不差,如果被人发现石原竟然能够得到全世界最新的消息,一定会被人注意到。 自从未来社在情报部门发展出同志,不仅这些问题被解决,石原也能得到更多的情报,以了解世界的局势发展。 革命时机何时降临,就得石原和同志们自己做出判断。通过在情报部门的同志们,石原得到了日本情报部门收集的最新各国报纸。石原所需要的只是在阅读外国报纸后,让同志们把报纸再送回去。因为这些报纸在各国都是公开发行的,情报部门在意的只是别出现在比较新的报纸要不被大规模的偷偷拿走卖废纸换钱这么一件事而已。 整理好思路,石原才解释道:首先是未来社主要干部的本人号召力,只有和中低级军官们都有所接触,才能在需要的时候让他们做出决定。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对一个陌生人的提议给出回应。 另一个条件是在军队中有足够的同志。石原并不需要让所有军官都选择石原,只要同志们的数量足够,石原就能够在实际到达之时发动行动。 “中国革命的完全成功也需要时间来培育。何君也需要时间,而我们需要的是日本未来国策制定时候必然导致的分歧。我得到了最新消息,中国在1924年,湖北到湖南的铁路,以及川渝铁路都已经启动。因为这些铁路的所有权闹出过‘保路运动’,也是之后辛亥革命爆发的导火索……” “新政府迁都,使得统治中心向南移动了近700公里,重新回到中原地区,对于长江流域的辐射能力大大增加。等这些铁路完工后,何锐政府对于南方的统治还会继续增强。土改解决了农村几乎全面破产的局面,配合着统治能力提升,民国新政府很可能在半年内彻底稳定下来。” “如果完成了这些之后,意味着什么?”北一辉还不能理解石原的思路。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意味着那时候英国就有可能要开始建设一个针对日本的包围圈。我们姑且称其为中国包围网吧。”石原解释道。 正文 第357章 此消彼长(七) “石原君,我其实不太理解英国为什么要包围中国。你却对此这么笃定,理由何在?” “作为世界霸主,凡是挑战其霸主地位的国家都会遭到其打击。这并非针对中国,英国眼中的世界只存在两种国家,有能力挑战英国霸权的国家,以及现在没有能力挑战英国霸权的国家。” 听石原这么讲,北一辉的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片刻,他问道:“石原君,我这次到中国读到了何君在报纸上发表的很多文章。听石原君的看法,竟然与何君脉络契合。以在下看来,在你们眼中,欧美各国虽然恶行累累,却不是邪恶的。能否请石原君解释一下。” 石原莞尔点点头,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在心里面对北一辉又进行了一次梳理判断。 北一辉出生在日本新泻一个渔村,其父经营酿酒业,还做过镇长。由于身体比较弱,中学虽然跳级上了三年级,却因为眼疾而不得不住院长期治疗,最终没能中学毕业。 1903年,其父破产。1904年,北一辉离开家乡前住东京在早稻田大学做旁听生,同时与日本早期社会主义者(土界)利彦等人来往。在此阶段,北一辉也尝试通过给报纸投稿赚取生活费,却屡屡被退稿。 如果不出现什么特别意外的变化,石原莞尔认为,在此阶段的生活困苦,以及无法获得社会认同感,让20出头的北一辉形成了愤世嫉俗的思维模式。 在学术上,北一辉既没有学术导师,也缺乏学术同伴。虽然博览群书,对阅读内容的理解程度大概只限于他能读懂的那种表面水平。所以北一辉虽然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对于社会的理解上,北一辉始终没有机会接触日本的权贵与精英。如果北一辉能理解上层的思路,就不会问出‘在你们眼中,欧美各国虽然恶行累累,却不是邪恶’的傻问题。 北一辉的思想与日本军中中低级军官们十分契合,就是因为他们同样缺乏社会知识。 见到石原沉默着,北一辉也在思考着石原莞尔。对这位日本的战争英雄,北一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羡慕以及嫉妒。 石原莞尔的父亲是一位警察署长,如果北一辉的父亲也能吃皇粮,就不会破产。北一辉或许就能够完成学业,到东京去读大学。 不过石原莞尔的父亲是一位农村城市的警察署长,虽然是大人物,却不是日本权贵。石原莞尔本人成绩优异,就读名校。陆军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增长见识,又回到陆军大学当教官。当国家有难之时,石原莞尔挺身而出,孤身抵达前线,整顿败兵,组织防御,挽狂澜于既倒。这样的人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却是北一辉能够理解的存在。 换成何锐这种年轻时代就与日本上层有着良好往来,成为大藏省特邀学者的人,北一辉虽然觉得何锐真的很离开,却无法凭借想象去理解何锐。这也是北一辉搞不明白石原莞尔的思路为何与何锐脉络契合的原因。 石原心里面对北一辉进行重新评估后,开口了,“北君,如果有人看到赚钱的机会,就去赚钱,你认为这是邪恶的么?” “……我认为或许不是。”北一辉沉吟片刻才答道。 “如果有人宁肯赔钱也要不顾一切的为恶,你认为是邪恶么?” 这次北一辉立刻答道:“是的。” 身份证-563743675 “欧美各国虽然不讲正义,但是他们不去做赔钱买卖,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利益进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作恶多端,犯下了滔天大罪。但是只要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立刻就不去做。我认为他们都是恶徒。北君认为他们是邪恶的么?” 这个回答中的逻辑让北一辉难以回答。他觉得石原在玩弄话术,但石原此时又补充了一句,“我认为那些恶徒当杀。但是为恶与邪恶本不是一件事。如果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分别,就没办法去理解日本的敌人到底是谁。” 北一辉觉得自己无法在辩论上赢过接受过全套精英教育的石原莞尔,就换了个问题,“石原君这么讲,我认为有道理。不过有什么用呢?” “很简单。如果你从经济的角度考虑问题,就能完全理解各国上层的行为。对于英国来说,他们通过中国摧毁其国内的外国势力的行为理解到,他们损失的是在华的所有特权,以及基于这样的特权获得的利益,远东的局势已经开始脱离英国的掌握。英国权贵眼中的掌握,是基于经济层面的掌握。英国对中国的军事打击以及随后的政治控制,都是为英国在华的经济特权服务。我看北君写的《日本国家改造大纲》中,大量提到了关于经济的内容。但是北君对经济问题的论述却是围绕着道德展开,让我感觉很诧异。” 听到石元的评价,好几位未来社的成员神色都变得有些失落。他们是从石原这里学到了政治经济学的分析方法论,深知这样的评价意味着什么。 只是北一辉在一部分低级军官中非常有吸引力。在《日本国家改造大纲》中,北一辉提出天皇为绝对领袖,解散议会,禁止民主政治,限制私人财富,政府由军队以及退伍军人为核心的人员负责运营或者监督其运营。 在日本未来社的成员看来,这无疑是彻头彻尾的经济政策。但那些低级军官们却坚持认为,这是一个道德问题而不是经济问题。如果石原的判断没错,北一辉也会持相同观点。 北一辉没有立刻回答。如果是以前,北一辉应该立刻反驳石原,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日本美好未来的憧憬,如果用庸俗的经济视角来解释,无疑是一种侮辱。 但是在中国看多了何锐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北一辉逐渐认为,自己的观点同时具备了道德、政治、经济三反面的内容。其主次是道德第一、政治第二、经济只是个手段。 那么石原的看法虽然没能正确描述北一辉的理念,至少也没偏差太多。想了一阵,北一辉决定先跳过这个令人不快的问题,他问道:“石原君,你认为英国围堵中国的行动会对日本革命造成什么影响?” 密码伍陸彡74彡陸7伍 石原看了看北一辉,见到北一辉的目光在逃避,便答道:“英国围堵中国,需要大量的陆军。现在日本经过战争与关东大地震,已经没钱进行战争。英国很可能会向日本提供军费,并且利用与日本高层的合作,重提满蒙是日本生命线的看法。北君,你的《日本国家改造大纲》中不也是对此口号十分支持么?” “石原君不认同这个看法么?”北一辉反问。 石原莞尔缓缓摇头,“北君,我曾经与你有过相同的看法。中国不能承担起抵抗欧美压力的重任,所以日本要取而代之,所以要夺取满蒙。” 北一辉觉得自己被石原吃的死死的,其内心的想法完全被石原抓住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些不忿,便大声答道:“的确如此。但我认为,日本没有必要被英国利用。我们拿到英国的资助后,有的是办法进行拖延。” 石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举起酒杯,“北君能有这般看法,的确是真心为日本考虑。来,饮了此杯。” 北一辉觉得自己终于让石原理解到自己对日本的热爱,也很欣慰,便端起酒杯来应道:“干杯!” 石原喝下酒,吐酒气般的叹息一声。他心中很是失望,北一辉也是那种认为大英帝国不够聪明的人。大英帝国真不够聪明,早就被其他西方国家吃干抹净了。 正因为理解不了大英帝国为什么强大,所以北一辉这类人就会认为日本上层就是为了私利而卖国,甚至是为了卖国而卖国。 现在的日本上层是石原眼中的敌人,也是北一辉眼中的敌人。北一辉这类人因为缺乏知识,自然无法将欧美行之有效的工具当成他们的工具。在某些方面来说,北一辉这类人也谈不上是同志。 但双方有合作的基础,石原很认同何锐的观点,‘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如果不能利用北一辉这类人,单凭石原能够发动起来的人,完全不足以与当前的权贵们决战。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所以石原暂时放弃了让北一辉从经济角度理解世界,也没有从北一辉自豪的‘道德’角度去讨论问题。石原努力从现实的角度谈起了当下远东的局面。 等聚会结束,谈的极为畅快的北一辉有些意犹未尽的告辞。等屋内只剩下未来社的核心成员,其他同志已经开始抱怨起来,“这样的人着实没有团结的理由。” 石原摇摇头,“如果不团结他们,难道要把他们送给军中皇道派么?” 同志们一时无语。当下军中势力最大的是‘统合派’,势力较小的则是‘皇道派’。因为在竞争中开始落了下风,皇道派现在拼命拉人。就如石原所说,如果未来社不能团结这些人,这些人就会死心塌地跟着皇道派走,去搞他们的天皇实权统一日本的傻想法。 皇道派以农村为主,走的时候‘乡土流’。这些乡下人总是愿意相信,天皇是真心代表日本的正义,是天皇身边有坏人,只要把坏人干掉,换上皇道派的人掌握权力。那么日本就会群正盈朝,自此海清河晏,威加海内。 如此想法的最大问题在于,这样的天皇过去没有存在过,现在没有存在过,未来也不可能出现。天皇万世一系的最大原因就在于天皇 同志们只能询问石原,“该如何团结他们?” 石原并没有被难住,他笑道:“让低级军官们理解到,自大政归还,他们已经为天皇效忠了数十年。现在该考虑一下如何才能真正为他们自己争取利益。”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58章 此消彼长(八) 1924年7月27日是周日。昨天,石原莞尔与北1辉见了面,上午就乘坐汽车前往3井康木家。汽车路过帝国东京大学校门口的时候就见假日的校门外,大量穿着比较体面的人正在外面排着队5等待进入。其中还有些记者模样的人。 因为人数着实比较多,不仅学校的门卫都上班,几名警察参也在校门外参与到秩序维护工作之中。石原莞尔不禁莞尔,今天是东京大学副校长兼法学院院长平丰盛教授进行公开课的日子,这么多人都是为了听课而来。即便课程是在东京大学的大礼堂进行,依旧无法满足前来听课的人数。想听课,得事先申请,只有得到‘邀请函’的人才被允许进入东京大学。 拿着邀请函等待检查入内的人群已经排起了长队,石原在其中看到了北1辉的身影,这让石原有些讶异。不过转念1想又觉得不太奇怪,北1辉也算是知识界的1员,而且是颇有名声的1员。石原还是很期待北1辉能够从平丰盛教授的课上学到真正的知识。 &!& 汽车在3井康木的家门外停下,3井康木亲自从里面迎了出来,他欣喜的说道:“我早就在等着石原阁下了。” 两人往里面走,石原笑道:“我刚从东大门口经过,今天有平教授的公开课。” 3井康木点点头,“平教授的每次公开课,我都会去听。不过平教授每年的公开课只剩下10节。我平日里只能期待平教授最新的著作,以及报纸上的文章。” 两人进入客厅,已经有好几位穿着得体的人等候在里面。3井康木11介绍,3菱,住友、安田,都是当下日本工商界中有名的人物。还有两位年轻的晚辈,其中1人叫松下幸之助,30岁左右。容貌清秀文雅,很让人有好感。 这些人面对石原并没有显得拘束,都十分热情的上前问候。3井知道石原十分西化,就请他到西式布置的客厅。众人在沙发上落座,3井向众人介绍道:“石原阁下与何君素来交好,平丰盛教授也向我推荐,在日本国内,真正懂得‘何学’的人中,石原阁下当是第1人。此次石原阁下前来,请诸君畅所欲言。” 石原到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何锐、平丰盛、石原莞尔,3个人都有同1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是各国地位非常高的精英权贵。任何文明国家都会有1种观点,地位越高的人越聪明能干。如果地位高到1定程度,甚至会被认为与超自然力量有着微妙的关系。在日本尤其是如此。 此时,平丰盛教授已经在东大大礼堂内登上讲台。台下150名听众,50名是东大优秀的年轻教师以及学生。30名是工商业主,40名日本政府内的官员,剩下的30名是上层人士、记者,以及东大之外的学者。 北1辉就是东大之外的学者,就见平丰盛教授穿着十分简单,1身西装毫无装饰品,黑发中已经有颇为明显的银丝,黑边眼镜也是常见的样式。如此朴素的装束与他的身份相比,令北1辉很是钦佩。 平丰盛教授在学界的身份是东大副校长,东大法学院院长。作为何锐长期的学术伙伴,在日本创建了‘地缘政治学’,‘政治经济学’两门学科,是鼎鼎大名的学者。 因为平教授的学术实力,长年是大藏省特邀顾问,最近3年中还受聘成为天皇的特邀讲师。之前高桥是清组阁,曾经邀请平丰盛教授出任大藏大臣,被平丰盛教授婉拒。 能够亲自聆听平丰盛教授的课程,北1辉感到幸运的同时,也为自己能够被如此主流的社会精英认同有资格听课而感到欣喜。 平丰盛教授这期授课分3节,题目是《资本与信用——信心对于现代工业社会投资的影响》,今天是最后1节课。 课程前两节用日本在欧洲大战期间,以及欧洲大战后的日本工业社会投资为案例。今天这堂课,平丰盛教授直接从日本关东大地震后的投资入手。 关东大地震对日本当下经济中心,关东平原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财富损失在50-55亿日元之间。而日本1922年的国民收入也不过155亿日元。 日本作为1个地震频发的国度,规模不亚于此的大地震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在历史记载中,富士山都爆发过好几次,关东平原覆盖在10厘米厚的火山灰之下。这样的自然灾害并不足以让日本覆灭,日本人民能够从这样的灾害下重建家园。 在平丰盛教授看来,作为已经工业化的日本,关东大地震造成的影响分为3个阶段。 第1阶段是关东平原的工业中心直接遭到损失,第2阶段是工业企业遭受的损失导致经济秩序混乱,尤其是金融业因为正常资金往来的混乱与中断造成的金融停滞。 这两个阶段都是可以恢复的,以日本丰富的地震经验,关东大地震之后,这个地区会有很长时间的地质稳定时期,反倒不用担心再发生大地震。有很好的条件重建家园,恢复经济。而且灾区人民也正在重建家园,以日本人民的勤劳肯干与吃苦耐劳,其重建进度相当可观。 然而日本的经济并没有因为这样的重建而恢复,反倒形成了经济停滞,无人投资的局面。对此,平丰盛教授的解释非常明确,“日本已经进入工业化时代,工业化社会的经济活动是围绕着将产品销售出去而展开。重建家园的目的则非常多样,由于当下工商业对于商品销售的信心空前低落,重建能够拉动的投资完全针对于最简单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再生产。这就体现在大量工厂并不急于复产复工,凡是有钱可以消费的人,都持币观望,希望留住钱,用以对抗更糟糕的未来。如此信心状态,直接导致经济的衰落……” 包括北1辉在内的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听课,1字不漏的记录笔记。北1辉努力跟随着平丰盛教授的思路,对于当下日本经济快速恶化的局面有了明晰的理解。 小<说 即便遭受了关东大地震的伤害,日本现在国家的财富保有量也远超20年前。导致当下经济困境的核心原因是关东大地震后日本经济环境的恶化,生产无力,市场消失。日本人民失去的不是生存下来的信心,而是对未来发展的信心。 此时,在3井康木的宅邸,作为‘何学’的另1位代表人物石原莞尔,只是稍微与面前的日本工商业者们交流,就知道了他们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从大藏省弄到了平丰盛教授的报告。 这份报告正是平丰盛教授此时公开课的内容。对于3井康木、松下幸之助直等人来说,他们完全理解了当下日本的困境,并且完全赞同平丰盛教授的看法。 光是能看到问题并没什么用,关键是如何解决问题。当下的局势之中,日本根本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 石原坦率的问道:“诸位都看过何君的《地缘政治初解》以及《日本之命运》。不知各位看过何君在今年3月份在报纸上刊登的《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方向》的文章?” 这些人只是微微点头,却没直接说出。所谓‘何学’,指的是何锐提出的包括历史、地理、政治、经济、军事在内的1整套观点的总体学说。即便和锐的胜利对日本是沉重的打击,但日本上层对何锐学说的认同度伴随着何锐的成功也在快速提升。 日本这些年效法欧洲,的确取得了长足进展,也获得了巨大的收益。但是欧洲毕竟是欧洲,日本完全没有办法复制欧洲列强的成功。现在中国重新统1,意味着英法与美国的扩张主义路线踢到了铁板。当下的日本已经无力解决民国政府,将远东秩序恢复到满清时代。 在日本工商业界以及学界看来,‘何学’的成功很可能意味着古老的中华文明的真正复兴。这个国家重新拥有了对抗西方压力的能力,并且有可能战而胜之。作为中华文明圈的1员,日本也有了学习中国的新选择。 但是这个选择正确么?大家并没有信心,毕竟何锐只是击败了日本,安抚住苏联。在日本人看来,中国每隔几百年都会出现1位惊天动地的大英雄。这样的大英雄即便只是利用传统儒家思想也有可能完成这样的功业。 日本人对何锐虽然有着因为战败而产生的愤恨,却也因为何锐的胜利而非常尊敬何锐。但是这种尊敬并不足以改变日本数十年工业化形成的新认知,‘孔孟之道已经不再是先进的文明思想’。 。。小说app—— 石原对此非常了解,因为他也是这么看的。便继续说道:“根据地缘政治学,日本当下的地缘政治环境,北方的苏俄,西方的中国,东方扶桑洲的美国,南方的英法荷兰殖民地区。都是日本直面的国家。” 听到‘东方扶桑洲’,这些日本人神色都有些波动。‘何学’并非简单的提出了某几个理念,而是1整套理念。原本日本还是挺喜欢以‘扶桑’自居,然而‘何学’却利用各种古书考证,强调扶桑洲是中国南北朝时期杜海的远洋家们对美洲大6的称呼。 石原很清楚何锐采取这样称呼的原因,何锐是用中国的地理描述对抗欧美的‘地理大发现’的描述。远在新兴的西欧文明之前,古老的中华文明就已经对世界地理进行了1轮考察,其时间远在西欧小弟弟之前。 但这不是今天需要提及的问题,石原就当没看到这帮工商业界人士的神色,“新的地缘政治局面下,日本过去的国策已经失去了实际意义。日本想继续推进工业化,就必须确定新日本的未来。新的日本必然是由日本劳动者,日本资本的营运与管理者,以及生产资料的应用者主导。” 3井康木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日子与日本统制派的1次会面。那次会面中,日本统制派提出了他们眼中的‘新日本’,天皇、华族、军队、知识界、工商业组成了这个日本,领导着这个新日本。国会是日本统治者们进行政治协商以及博弈的机构。‘萨长藩阀体系’则要被彻底踢出统治者行列。 作为日本的财阀之1,3井康木给自己的定位自然是资本的营运与管理者,而3井财团并非是3井家1家组成,而是以3井银行为中心联络起来的大量工业企业1起组成。这些工业企业自然是生产资料的应用者。 在军队统制派眼中的新日本,3井财团为代表的银行工商业自然是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且1部分与会的资本家们很拥护这样的政体,希望建立‘军资联合’。这个用词套用了幕末时代‘公武联合’,让3井康木内心感觉十分可笑。用‘何学’的政治经济学来分析,这个‘军资联合’与‘公武联合’几乎是1回事。 倒幕都结束了几十年,反倒又‘倒’回去了。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么? 当时3井康木没有笑,此时3井康木也不笑,他推了推金边细框眼镜,“石原君,所谓民主,是消除特权,通过发展生产力,消除行业壁垒与认知壁垒的过程。在下对于如何在这个过程中实现效率与公平感到不解。” 3井康木说完,其他工商业者们的目光都明亮了许多。大家看向由帝国东京大学副校长平丰盛教授担保的日本‘何学’第1人,等着石原莞尔做出解释。 &小说 石原莞尔觉得挺有趣,3井康木这么讲,明显不是仅仅读过《中国新民主义主义革命方向》,而是认真的研读分析过。 既然对方如此,倒是省了许多不必要的讲述,石原很轻松的答道:“生产力的发展使得日本崛起,建起了日本的工业,打赢了日清战争与日俄战争。但是,1旦中国与俄国推翻了旧制度,走上了努力推动生产力发展的道路,日本在国家方向上就落后了。因为日本当年能赢的原因仅仅是在工业发展以及战争准备上走在这两个大国前面,但是通过革命,这两个大国在政治制度上又走在了日本前面。” 作为战争英雄,石原说出这话,工商业者们倒是没有反驳的意愿。 石原则继续解释道:“当下日本的特权源自于明治维新之前的古老时代,让日本赢得胜利的并非这些特权,而是全新的工业化。源自农业时代的特权消失,对日本未来发展只有促进。而行业壁垒与认知壁垒,是工业化时代中,个人所受的教育水平差异,与认知结构差异导致的结果。这是整个社会层面的全新问题。” 3井康木确定了石原莞尔构想中的新日本并非如同苏联搞的那种消灭民间资本的,也放下心。毕竟在日本当下高层的宣传中,何锐是1个邪恶的共产主义者,1个摧毁中国传统化的破坏者,1个消灭中国富人的激进派。 从1915年,3井康木就认识了何锐,自然不会被这样拙劣的谎言所蒙蔽。但是当下日本的激进派中,有不少人把日本工商业阶层视为敌人。3井康木了解何锐,却不了解石原莞尔。 其他的工商业者们也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技工出身的松下幸之助甚至不自觉的微微点头,目光更加明亮起来。 石原深知当下他要把日本参与到生产的各个阶层从代表权贵主义的统合派以及代表民粹主义的皇道派手里尽可能的争取过来。便继续解释道:“何君的土地政策并非是他的目的,何君从来没想过建成1个世界上最大的小农国,并且把这个小农国千秋万代的维持下去。土改政策是手段,其目的在于解决中国农村破产问题,并且消灭土地食利阶层。当土地食利的经济模式被消灭后,地主阶层才会被真正消灭。如果中国还在采取土地食利的经济模式,那么地主并没有被消灭,只是换人了。这方面,我们可以继续观察。” “至于日本,国内矛盾极为激烈。如果日本没有工业化,人民从来没经历过更好的生活,那么日本人民还能忍受下去。但是日本工业化几十年,日本人民无法忍受下去了。现在的日本就是1个巨大的锅炉,以前是靠对外战争,抢夺势力范围,控制当地市场的方式输出压力。现在的日本地缘政治结构已经不存在这样的对外输出的空间,锅炉出气口已经被堵死,内部压力只会越来越大。日本各界或者清晰的理解到这个局面,或者切身感受到这样的压力。这就导致了日本国内信心的缺失。日本找不出自己的方向。诸位都能清晰看到这个局面,不知诸位对日本未来怎么看?” 听石原抛出这么1个问题,3井康木知道石原是想听听3井康木到底想怎么站队。这也是3井康木最近几个月来的痛苦根源。日本工商业历史悠久,数百年间给自己的定位从来不是成为日本的国家的核心。在这样的定位下,如何站队就是关乎生死的的问题。 说app,>pp。 石原莞尔的确很优秀,但是石原莞尔还没能优秀到让3井康木非得选择石原莞尔不可的程度。 见3井康木不吭声,石原莞尔继续说道:“3井君看过现在欧洲各国反思战争的书籍么?” “看过1些。”3井有些情绪低落的答道。 “在1915年底,协约国与同盟国就已经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但是战争1旦开始,民意就在不停的推动。在民众看来,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必须打赢才行。在德国参谋本部看来,既然所有军事进攻手段都无法击败敌人,战争就已经没有意义了,甚至可以说战争已经失败了。但是在德国民众看来,既然敌人并没有打进德国本土,杀到他们身边。那么战争就没有输。” 说到这里,口干舌燥的石原端起茶杯喝了1口。3井等人眉头微皱,这种纯军事与政治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的确有些难以彻底理解。 润了喉咙,石原继续解释道:“我与其他人接触过,永田君、小畑君(小畑敏4郎),他们并非不知道日本需要革新。但是他们还是被旧时代拘束住了,不肯与旧时代彻底分离。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只能做出虚无缥缈的假设。认为何君的新政府是1个传统的中国以权术运营的政府,这种政府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焉。3井君与何君相识十年,您认为何君是这样的人么?” 3井苦笑1下。他最初与何锐相识完全是1场意外,如果那天他去见情妇的话,就不会见到何锐了。然而对获得更多知识的期待让3井调整了时间,把本该与情妇幽会1天的行程缩短到了晚上见面。那么小小的调整竟然造成了今天的局面,3井觉得命运这东西真的1言难尽。 而石原已经正色说道:“如果日本按照这些人期待的方向走下去,他们首先要努力恢复英日同盟。他们恢复英日同盟的目的不是为了简单的获得1点英国的支持,而是为了获得与中国对抗的理由。对于这些人来说,对抗不是为了获胜,而是对抗只要形成,他们就这些人就可以继续掌权。赢了固然好,1定程度上小输甚至更好。日本人民会很自然的产生1种想法,既然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只有继续打下去才能赢回来,现在承认失败的话岂不是失去了1切!那些人只要把他们推到台面上的人牺牲掉,就可以再换1批人继续掌权。对抗持续下去,他们的地位就会十分稳固。” 3井对此非常理解,不由得微微叹息。他此时更倾向于支持石原,但是还差了那么1口气。 然而松下幸之助却被石原的描述刺激的心情激动,他忍不住带着愤怒的问道:“石原阁下,难道他们真的不在意日本受苦么?” ~ap~>~p。, 石原冷笑道:“呵呵,只要他们让日本人民相信,机会1定会到来。早就习惯吃苦的日本人民就能被他们骗了。对于3井君以及松下君这样的明白人,他们也会很明白的告诉你们,现在的政策只要多苦1苦日本百姓就好。毕竟,几十年前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但是赢得了日清战争后,日本获得了多么巨大的利益!没有足够只是的人就会心存幻想,只要心存幻想,就会被人利用。” 看着愤怒的松下幸之助,石原笑容温和起来,“我很欣赏何君的1句话,抛弃幻想,准备斗争!” 正文 第359章 此消彼长(九) 日本帝国东京大学的公开课是上午9点开始,11点钟结束。石原莞尔也是此时结束了与3井康木等日本工商界的私谈,起身告辞。 读者身 这帮工商业众人皆站起身恭送,3井康木作为主人亲自将石原送到门口,这才低声问道:“阁下,您认为中日关系恢复友好之后,何君会退还没收的产业么?” 石原知道3井说的产业是指3井财团在东北的投资。战争1起,东北政府与日本政府不仅开始抓捕对方的人员,还都对敌方在本政权内的财产实施了没收。只是在日的中国人数量少,又是去讨生活的,完全没什么财富。抓了1群中国穷鬼,让日本政府十分难受。 以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为例,满铁于1906年成立,资本2亿日元,到1920年底增为4亿日元,实收309,156,000日元。它投资的企业,铁路约占50,航运约占10,矿业占30,公用事业约占5(行政、旅馆、文教等除外)。 铁路收入最大,铁路的利润,大战前每年约1,000万日元,1920年增至4,855万日元。满铁每年向日本政府上交红利250万日元,1918年以后增为350万日元,主要来自铁路。 ‘满铁’的投资在所有日本在东北投资中只占20左右,战争期间,东北政府没收的日本投资总价值大概在10亿日元左右。何锐收回中东路的时候,就已经赚了1笔。通过与日本开战,光是通过没收已经大赚特赚。 何锐赚了,肯定有人配了。3井康木的3井财团在东北就有投资,开战后也被毫不留情的没收。这笔投资对3井家的冲击不算大,却也让3井康木心中耿耿。 面对这么1个问题,石原自然不能做任何保证,而且他本也不需要做任何保证。既然3井康木问了,石原还需要回答,于是石原答道:“3井君,当下的日本政府只要能承认何君政权,你就可以去找何君的政府申诉。你难道不相信何君是1个讲法制的人么?” 3井康木只觉得石原说得对,却也不太敢相信。与何锐认识9年,3井始终感觉何锐非常懂经济,知道商人们投资的目的,也知道商人们担心什么。何锐把战时没收的资产侵吞,只会让商人们不敢或者不愿去中国投资。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莫说是中国这样的外国政权,连日本本土政权对于商人们的态度也会发生各种调整。若是将拿回被扣压财产的所有希望赌在何锐身上,3井康木着实不敢。 即便是这样,3井康木依旧躬身致谢,“感谢石原君的提示。” 身 离开3井康木这里,石原返回了新技术培训局,拿出1份报告看了起来。这是大藏省的日本第2季度经济统计报告,从1923年9月关东大地震开始之后,日本经济快速下滑。这份统计报告上的内容显示出的数据令所有懂经济的人都会感觉肝颤。 关东大地震直接影响的是关东地区,日本其他地方并没有遭受直接冲击。然而,关东平原的工业中心受到如此打击,日本各地方经济都是围绕关东地区展开,至少也有很多的经济往来。所以危急快速扩大。 按照数据报告来看,日本整个1924年的工业产值很可能从77亿下滑到55亿左右。即便日本政府在灾区投放了4亿日元的救灾特别票,以注入流动性。日本本土的生产企业因为失去了信心,并没有任何扩大投资的准备。大部分努力恢复生产的企业,目的也只是日本国内市场。 日本国内市场与任何正常的市场差不多,最有消费力的人都在城市。农村经济已经在各种冲击下摇摇欲坠,当下日本消费市场并不大。这部分内需完全不足以让日本经济开始恢复。 看完这些,石原微微叹息。他1点都不想苦1苦日本百姓,然而实力还是弱。这样的局面下并没有其他办法。现在想打破僵局,办法只有1个,那就是何锐在中国的经济政策获得胜利。只要何锐能够从1个胜利走向另1个胜利,日本的革命力量也只会越来越强大。 但石原并没有特别的信心。很多人都认为上层拥有巨大的力量,石原当上了真正的权贵之后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越是权贵,越是要为更多人提供饭碗。何锐自己又不可能变出钱来,他的经济政策便是成功,也不可能成功到非人的地步。 石原没有猜错。何锐正在为了不到两个月就会开始的秋收做准备,这次秋收意味着1次大考。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除了西藏与西域之外,新政府在其他地区都建立起了县政府。 60的地区完成了土改。除了东北与内外蒙之外,北方的与中原地区的直隶(河南)、河北、山东、山西、陕西、安徽、江苏在春耕前完成了土改。 更南方地区,由于1年收两季,也在第2季庄稼之前完成了土改。 剩余的40的国土是西北、西南等地区,国家在那些地区的管理本就不足,此时不少部队正在当地进行剿匪。 -> 此时何锐正在开军委的会议,时间已经比之前的计划的要长。好在大家可以把午饭时间拿出来开会,军委成员们面前放着普通的饭,大伙边吃边谈。 郑4郎上将已经从西北先回来了,他1边把馒头撕碎泡进猪肉炒生菜的汤汁里,1边说道:“主席,我都不想把那边称为土匪,我觉得称为叛乱更合适。即便苏联现在嘴上说不支持叛乱分子,我还是不太相信。” 何锐咽下1口面条,“正因为如此,才不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我们必须对共同的敌人动手,这是团结人民最有效的手段。土改在那边1定要坚定的推行下去。你和西北局的同志们要在宣传上格外的用心。” 郑4郎见抱怨并没有打动何锐,索性直说了,“主席,现在的同志们最不想去西北。你得给我想办法。” 此时正好是吃饭,何锐趁着吃面条的时间,也能思考1下。谁都不想去西北那地方,因为那地方着实太艰苦了。 何锐的时空,整个西北经济全面发展的最大原因是随着新能源发展,海水冶炼技术的突破,政府沿着沙漠荒漠1路搞光伏农业,把大片的沙漠与荒漠变了草原。 由于西北的太阳能丰富,西北的新能源用在了提炼海水,以及逐级将淡水输送到西北之上。光伏发电厂的太阳能板为沙漠与荒漠遮挡大风,阻止太阳直接暴晒。淡水供应充足,使得光伏发电站下面能够搞种植。构成了正向收益。 当下的民国政府想达到这个技术水平,乐观估计也得25年靠上。那就是5个5年计划。在此之前,只能采取符合当下技术水平的手段。 想了1阵,何锐只能答应下来,“从明年开始,会加强西北局的人员投入。” 郑4郎总算是得到了增加人员,尤其是能干人员的承诺,算是放下心,开始埋头干饭。然而参谋长程若凡却忍不住说道:“主席,现在有那么多人么?” “不用担心那么多,英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识时务。他们在缅甸以及印度东北地区的确会与我们打上几次。加上殖民地军队,白人兵力或许能达到20万。但这也就是英国的极限。我们要的是中英联合公报,而不是现在就与英国全面开战。这就需要外交途径的精准沟通。” 程若凡非常了解何锐的计划,但是程若凡对于英国人并不了解。听何锐这么讲,他还是颇为担心,“主席,如果我是英国的印度总督,我绝不会妥协。” 何锐乐了,“所以,你就当不上英国的印度总督。我还是那个问题,印度总督的职责是什么?” 程若凡答道:“维护英国在印度的统治。”说完,他又补充道:“可是击败我们在印度的部队,也是长久维护英国在印度的统治的1个方法。” “若凡,你说的没错!然而,在英国的统治者眼中,他们为了维护在印度的统治,决不能在印度当地建立起1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姑且不说英国人根本做不到,即便是英国有能力做到,这样印度殖民地中央政府建成的第2天,印度就独立了。为了能够最大程度的统治印度,英国要把印度这么1个地区的殖民统治搞起来,但是印度本身必须是分裂的。而且要尽量分的稀碎。这才能让英国以非常少的人数就完成对印度的统治。我们决不能用中国的思维去考虑印度地区。” 国防部长徐乘风觉得程若凡又钻了牛角尖,也插话进来,“主席,我最近看了欧洲史。难道法国能够与英国抗衡这么多年,最大的支柱是他们的中央集权传统么?” “你说的没错。法国的中央集权传统是从红衣主教黎塞留在300年前建起的,虽然与中国的中央集权相比,法国的中央集权制度远不成熟。但是有中央集权就是比没有中央集权要强。中央集权的最大优势就在于,必须有人出来负责到底。而英国的制度下,最大的负责就是鞠躬下台,只有那些损害了上层利益的人才会被追究法律责任。譬如,英国的印度总督,他的工作是保持印度给英国提供的利益,而不是保卫印度。” 说到这里,何锐转向程若凡,“若凡,满清时代,天下是满清狗皇帝的,所以日本入侵,很多人觉得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而满清那边绝不可能把统治阶级的利益分给那些肯为国挺身而出的人。譬如,若凡你在甲午战争时期挺身为国,1旦你获得了地位,你接下来要做的难道不是推翻满清么?” 程若凡并没有这么考虑过,沉默1阵后眉头皱的更紧,“主席,若是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印度总督比满清还卖国?” 徐乘风笑道:“印度从来不是英国的1部分,满清好歹叫卖国,英国总督本就是去掠夺印度的,他怎么能叫卖国?” -> 何锐觉得徐乘风的话也没抓住要点,便继续说道:“印度总督的工作是维护英国在印度的利益。这个利益已经不再是从印度掠夺贵金属,英国的利益是通过金融以及其他手段掠夺印度的劳动力……哦……对了,若凡,你会不会认为印度总督是个搞不清楚这点的人?” 程若凡想了想,摇了摇头。 何锐就继续强化基本理念,“印度总督非常清楚自己的工作,凡是拎不清的就会被撤掉,换上能拎清的人员。所以,印度总督要追求的并非是与我们决战,而是保卫英国在印度的利益。与我们全面开战,那是英国的职权,不是印度总督的职权。英国政府要是和我们全面开战,对于英国政府来说就存在了1个风险,1个极为巨大的风险。能否打赢。英国现在是世界霸主,所以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下面的各个列强期待的是英国在霸主位置上千秋万代么?肯定不是,他们希望英国现在维护的凡尔赛体系能够给各个列强让出利益来。在某种程度上,英国的失败以及被削弱,为了打赢战争而不得不向列强让出利益,是列强们希望看到的。那么,英国1定要向我们宣战么?对英国来说,是和中国签署建交的联合公报便宜,还是向列强们让出利益更便宜?” 程若凡又思考起来,就在此时,何锐的秘书进来说道:“主席,下1个会还有半个小时。” 何锐把碗里最后的两口面条吃下,就往碗里倒白开水。等喝了1半,程若凡眉头舒展开来,“主席,即便我们与英国建交,英国也不会实际放松对我们的贸易封锁吧?” 何锐想立刻回答,结果被水呛了1下,1个劲的咳嗽起来。这边郑4郎手法精准的在何锐后背上拍了两掌,正好是何锐往外咳的时候。进入气管的水在两股力量共同作用下被弹出了气管,何锐才算停下咳嗽。 喘息几下,何锐大声赞道:“你这么考虑就基本符合了现实。要求英国全面放开贸易,那是美国都不可能让英国做到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做到。” 赞完,何锐对同志们说道:“同志们,你们是不是觉得英国之前与我们的贸易比较大?” 在座的都是军人,徐乘风爽快的答道:“我有这样的感觉,不过现在觉得肯定不对。请主席直接给答案吧。” “英国本土与我们的贸易主要在特色产品上。瓷器、猪鬃、桐油、生丝。大家注意到了没有,除了瓷器之外,都是初级原材料,而不是工业制成品。德国距离英国近,才有机会向英国销售工业制成品。便是如此,英国购买量也很1般。英国更不可能允许我们向英国本土以及英国殖民地销售工业制成品。所以,这才有可能出现英国与我们签署建交联合公报的可能。重要的是,我们要保持对英国外交的准确度,必须让英国明白,我们1旦与英国发布建交联合公报,我们就会加入凡尔赛体系,而不是推翻凡尔赛体系。这就是外交领域的工作。” 小说 程若凡当即问道:“主席,凡尔赛体系是保护英法殖民统治的体系,我觉得你并不会真正去维护凡尔赛体系。” 听到这么1个问题,徐乘风、胡秀山、郑4郎等人脸上不禁露出了‘又来了,又来了’的表情。从保定6军军官学校开始,程若凡就被认为是分聪明,却也过于理想化。所以他的评定才不高。 对于徐乘风等人来说,如果何锐下令解放全世界的殖民地,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但是何锐如果要征服世界,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紧跟而上。 方才程若凡就因为同情殖民地人民而无法理解现实世界,何锐好不容易才让程若凡搞明白现实世界的逻辑。大家见到程若凡又开始钻牛角尖,吃完饭的几人就起身告辞。 何锐并没有在意,等大家离开后,继续对程若凡说道:“若凡,1步1步走。我们现阶段的目标是先完成摆脱半殖民地的现状,同时还能成为被列强接受的国家。只要我们做到了,对于广大被殖民地区的人民来说,这就是1个行之有效的样板。那些想解放自己故乡的青年就会前来中国寻求解放的道路。殖民体系必须被消灭,但是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消灭他们。之前我说过,要发动被殖民的人民起来反抗,他们的觉醒与反抗将极大的从内部消耗殖民国家的力量。而中国就是帮助这些人民的国家,就是全世界广大殖民地解放事业的大后方。怎么样,你有信心了么?” 程若凡今年30岁,听何锐明确表示未来的方向,他清秀又坚毅的年轻面容上不禁浮现出笑容,“主席,我没什么问题了。我唯1看法就是不要过于急躁。” 被程若凡说不要急躁,何锐觉得这家伙未免太搞了。但何锐很清楚,程若凡这话其实是在向何锐做出保证,程若凡并不会因为内心的期待而鲁莽行事。 何锐起身答道:“若凡,我们1起不急不躁的去完成解放被压迫人民的事业吧。” 说完,何锐向外走去。下午的会还有不到20分钟就要开始,何锐得赶紧准备1下。 正文 第360章 此消彼长(十) “这次会议由我来主持。”何锐开门见山的按照会议流程明确了主持者。 与会的有6人,民国主席何锐,总理吴有平,科教部长赵天麟,内务部长许嘉,工业部长庄嘉雄,宣传部长黄震。 作为发起此次会议的主持者,何锐命道:“吴有平同志先来报告工作进度。” 吴有平打开文件,“1925年,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到1926年末,全国统计局要建成覆盖全国经济统计部门,向各级政府提供经济数据。包括,人口统计、劳动人口统计、各地生产资料统计、工农业统计、交通运输统计、消费力调查与统计……” 除了宣传部长黄震边听边做记录,何锐认真听着吴有平的报告内容,其他几人脸上都露出讶异来。新政府已经彻底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旧传统,建立起从中央到行政村的国家组织架构。然而吴有平提出的计划听起来非常疯狂,要对各个地区的人力、资源、生产力进行调查,尤其是要对消费力与消费潜力进行调查。 如果是没有接触过政府运营的普通人听到这个计划,大概会愤怒和惊恐,‘国家竟然要搞清楚大家口袋里到底有多少钱!’ 虽然惊讶,众人并没有感到不解。等吴有平做完报告,轮到了赵天麟,赵天麟的报告是未来的一五计划中要完成的学校建设,以及要引进的外国教授数量。 “……强化工科与师范学校。各县要有设立高中与技术学校……每一个市都要设立工科学校、卫生学校、师范学校。数量最少是一所。每一个省会都要设立一所包含医学院在内的全日制大学,以及根据本地经济特点的最少三所学院……各个重要的国有企业都要有相关的技术培训学校。小学以所有适龄儿童都接受5年制义务教育为目标……” 在各国,内务部会管理国内警察安全事务,民国的内务部并不下辖强力机关,而是组织部。国安局、公安、警察等强力组织归国务院管理。 许嘉拿出了最新统计数据,“到1924年6月,全国有大学29所,10所是东北建立,10所是公立大学,私立大学9所。29所大学共有在校生7万4千余人。其中,东北各大学共有在校生5万1千496人。其他19所大学在校生2万3千余人……” 这就是中国高等教育现状,很令人无奈的现实。在7万4千余人中,共有3万9千多人的理工科学生。东北各大学从一开始就全力培养理工科学生,3万9千多人中,有3万5千多人都是东北10所大学培养。 剩余的4千理工科大学生中,3千多人是北洋各个大学的学生。其中大部分要么是国立北洋大学堂的理工系专业学生,要么是吴有平与庄嘉雄毕业的北洋铁道官学堂的学生。 听到这个介绍,工业部长庄嘉雄忍不住苦笑。作为福建人,庄嘉雄对自己‘北洋一脉’的印记并不在意。作为当年南洋舰队锚地的福州人,庄嘉雄比较认同自己‘南洋舰队一脉’的身份。 首发:塔-~读小说。 然而数据就是如此的冷酷,办公室内的这帮人都是这些学校毕业的。南方虽然在洋务运动中就开始买设备办工厂,但是京津自有优势,在正规学校建设上,尤其是大学建设上具备很大的优势。 南方的理工科学生数量很低。毕竟南方各大学都与外国势力有关,外国人不需要中国本土工程师,他们需要的是懂得西方的法律、文化等方面知识的中国人为他们所用。 中国各种技术类学校中,最兴盛的是军校。在这么一个战乱时代,各地都办军校。虽然质量与列强有不小差距,但是数量上不错。而各省军校都接到命令,前往京城郑州等待整编,过期不到者统统取消其学历认证。 此时在郑州已经集结了大概一万多名各地军校的教师以及学生,北洋军校则由国防军直接接管。 许嘉只是把统计数据讲了一下,到1924年6月,纳入到全国人口统计范围内,能够联系上的各大学的大学毕业生共13万7千600人,其中东北大学毕业的6万4千751人。 新式中小学校是在1900年后开始在国内兴办,时间晚,除东北之外,高中以及等同学历(民国中学生)的学生64万人,小学生674万人。 算上东北的话,数字乐观了许多。东北过去不到10年里全面扫盲,强制义务教育。东北是一个移民区,人口构成与现在的中国普遍人口结构不太一样。难民比例大,青壮年比例大,单身比例大。这些年的稳定环境下,婴幼儿比例大。学龄儿童少年比例只有10。 内外蒙人口比例又是此时的游牧特色,地广人稀,逐水草而居。这些年修了些水库,并且采取了适合当地牧野以及生态发展的技术,定居人口多了些,却还是牧区特色。 东北400万儿童少年都被强制接受教育,由于不少人是少年时被强制义务教育,小学生升中学比例勉强达到了30。但儿童时期就接受义务教育的,升中学比例就达到了54。 有这么一个数字,是因为由于男女平等政策下,整个东北的产业工人数量已经达到了270万,农业工人260万。工人以及国营农场的子弟全都接受了强制义务教育,鼓励孩子们小学毕业后上中学。这些产业工人以及农业工人接受了扫盲后,很明显的注意到,初中生们的就业空间就是比小学生大,工资也高。既然有让自己孩子上初中的机会,自然顺水推舟。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到1924年6月,民国的全部家底就这么多。勉强1000万小学生,200万初中生,90万高学生,不到14万大学生。全部这1304万的学生中,课时知识比例中语文大约占40,数学20,体育10,外语10(全靠东北京津各地教会学堂),历史8,地理5、音乐绘画3,物理3,化学1,其他课程学时比例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许嘉介绍完,轮到工业部长庄嘉雄。庄嘉雄的介绍言简意赅,“当下有7个工业门类需要发展,科学原理是主席提供的,需要大量的技术人员与工程师完成这些门类的技术研发。” 第一轮介绍结束之后,其他几人都大约明白了何锐这次会议的目的。在何锐看来,这些内容可以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整体促进效率。庄嘉雄心中还认为,何锐要进行人力资源的分配。当下的大学生以及工程师满足不了工业部所需的技术人员。 何锐开口了,“经济工作不完全等同于工业建设,从各地的报告来看,今年粮食收成比较稳定。农村普遍破产的局面应该得到极大缓解。民无信不立,既然已经取信于民,接下来就该进入向农村提供输血的阶段。要向农村提供订单,拉动就业……” 等何锐讲述完,宣传部长黄震问道:“主席,采取市场方式会不会效率太低?” 何锐知道一定有人会有这样的疑问,毕竟东北当时就不是这么搞的,黄震的问题问的很好,“效率低的原因并非是市场,而是各地政府有没有能力提供劳动力就业机会。吴总理提出建立数字化管理方式,目的就是为了让各地的政府能够有的放矢。” 所谓吴有平提出的统计模式是何锐提出思路,让吴有平与国务院那边制定出来的。这种管理模式在何锐的时空最早出现在1985年左右,是巨型计算机出现之后开始在g7国家开始使用。光收集数据是没用的,非得对数据进行大量分析才能得出一个相对科学的结果。中国则是在2004年后才掌握了这套技术,并且开始执行。 根据何锐的判断,现在中国4亿8000万人口,居住地区也相对集中。采用人力计算虽然成本很高,成本依旧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毕竟中国的劳动力价格低,劳动力数量又足够。从创造需求的角度,这些岗位的确能够拉动需求,并且大大提升效率。 从提前布局的角度,现阶段的积累对中国数学提出了海量的需求,也是大量数学专业人才成长的沃土。等计算机出现,哪怕是最原始的电子管计算机出现,那些积累起来的算法也能得到最充分的发挥。 这些此时当然不用提出,何锐继续对市场经济做了解释,“市场的效率谈不上低,也谈不上高。市场只是交易的集合。与命令式经济相比,市场有着更巨大的覆盖范围。这就是市场看似高效的部分。与命令式经济相比,市场受到非常多理性与不理性因素的影响,这就是市场看似效率低的部分。市场与其他的任何存在一样,在简单片面的视角中都会被扭曲其本来面目。” >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宣传部长的任务是让没有参与政策制定的人们理解政策本意,既然何锐已经做出了一定的介绍,黄震就继续听着会议内容。 其他内阁成员也一样等待着。用经济分析模式管理国家是从所未见的模式,大家都想听听何锐对于现有人力资源的分配。 “每一个市都要有能够对数据进行分析的团队,县级部门最好能有,如果没有的话,也需要县政府县委有能力理解数据分析的内容。知道本县有多少购买力,再配合本县经济发展水平,就能确定产品生产的优先级。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能够引导经济发展,促进经济发展。这对于各个地方政府是很高的挑战。我认为应该最优先满足的是这部分人力需求,同志们怎么看?” 正文 第361章 此消彼长(十一) 如果有效的扩张本部门利益,是现代政府所有部门的第一要务。这不是要搞内部分裂,而是基于现实需要。所以民国政府内部各个部门在全民强制义务教育方面有共识,全面发展教育上也有共识。其分歧只在于‘各个部门该如何分配通过教育得出的优秀人员’。 各个部门之间肯定是你争我夺,想协调解决这个问题,就得何锐这个级别的人出面。或者说,组织内之所有有一锤定音的最高领导者,就是为了来度这种争论不休的问题做决定。 何锐要做的并不是如同账房先生或者杀猪屠夫那般,把已经有的产品进行分配。 何锐要对未来的局势发展做出预判,并且说服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接受这个预判。用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话来说,这叫做‘战略判断’。现在的中央里,相信何锐战略判断的人明显占据了绝对优势。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看到核心同志们还是比较迟疑,何锐只能继续说服大家,“同志们,大家都看过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外部条件预测。我们在世界范围内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唯一需要动用战略资源的只有日本。所以,我认为我们有余暇能从更基本的组织结构去建设。政府全新的经济发展模式本身就是余暇之下能够允许的最大安排。” 5名部门领导都没立刻回答,大家回想着制定五年计划前需要先准备出来的诸多分析报告。在分析报告内容变成现实之前,这些由何锐牵头搞出来的内容无疑有种‘天马行空’的感觉。但大家又不得不信。 按照计划,1925年是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首年。对外分析中,何锐将这个地球上能够影响世界局势的各个国家的经济局面进行了全面分析。 当下世界上工业最强的国家是美国,美国国内工业暴增,劳动生产率暴增,但纯靠劳动力赚钱的工人消费力却没有这么大幅度的增加。为了能够增加消费力,美国全面推出‘分期付款’等模式,针对民众的消费贷款花样繁多。‘寅吃卯粮’这个中国成语正是这种局面的绝佳描述。 在何锐的历史上,这个时期叫做‘咆哮的二十年代’。为了赚钱,钱被投入到股票等金融中,引发股市大涨。对于资本所有者来说,这种利润根本不够,为了更快赚钱,各种金融衍生品随即产生。 只看金融市场上那些花样翻新的噱头,美国真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令人眼花缭乱,只觉得美国好像克服了‘经济危机’,进入永久繁荣的通道。 用政治经济学的视角进行分析,立刻就能得出美国要出大事的判断。美国的财富正在快速集中,90的财富流入10的人手中。剩余90的人只拥有10的财富。为了活下去,90的人口苦苦求存,也不得不参与到金融游戏中去,期待一朝暴富,从此摆脱困苦的生活。 有何锐的引导,一个小组向文明党中央委员会提交了报告,认为到1928-1929年,美国会爆发全面经济危机。由于其金融产品已经覆盖了大部分美国有产者,这场危机将是毁灭性的,有可能彻底改变美国的现行的经济模式与制度。 美国金融大危机爆发的时间恰好在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的时候。 凡尔赛体系的核心是维护英法殖民地体系,这个体系的经济空间比较大,但殖民主义国家对殖民地人民的掠夺只会越来越深刻。其矛盾只会越来越尖锐。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但是欧美却不会直接被打倒。毕竟他们相对于殖民地国家的广大被压迫人民的优势太大,靠广大殖民地上的人民无法击败殖民者。而且随着生产力水平提升,英法等国家也会不断改变掠夺手段,从直接掠夺物资,变成更有效的掠夺劳动力的模式。这也让殖民地上的一部分受过殖民地教育的当地人在经济与政治上更紧密的依附英法等殖民国家。 德国与苏联都被法尔赛体系所钳制。德国本国工业基础还在,因为德国投降的时候军队还在外国领土上,德国本国国内的工业体系并没有在战争中受到损失。 而德国最大的问题,债务问题,也通过一轮恶性通胀被洗掉了国内债务。国外债务则开始重新讨论,加上美国资本注入,德国经济正在进入一个全新的高速发展期。此时的德国依旧有经济,却没有獠牙。 苏联方面在列宁死后,新经济政策全面完蛋。斯大林、托洛茨基两人之间有各种分歧与矛盾,但是两人在实施命令式发展的经济模式上非常一致。而斯大林对于发展对外进出口十分清晰,中苏贸易会发展的很好。 基于当下的局面,何锐认为,全世界的资本主义国家会在1928-1929年陷入一场连锁反应的巨大经济危机之中。在那个阶段,各国都无力对外战争。不管之前有多么激烈的矛盾,那时候都得为维持经济让步。 外部环境如此轻松,民国政府才有巨大的空间去构架一个需要好几年时间才能完成的全新政府管理体系。 何锐的说服力是足够的,大家愿意相信何锐的判断。便是如此,何锐提出的发展计划依旧让同志们感觉到某种违和感引发的抵触。 基于纯粹预测基础之上的未来,还要在这样的未来时间中完成一个只能理解其原理,但是在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政府管理体系。 真的要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没有违和感才是奇怪的事情。 会议进行了整整一下午,何锐细致的解释了非常多的问题。会议依旧在晚饭后继续进行。 首发:塔-~读小说。 直到深夜,实际上精疲力竭的同志们却各个兴奋,仿佛他们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因为在同志们心中的确充满了因为获得了大量知识体系调整而带来的兴奋,大脑的兴奋感觉全面压倒了的疲惫,让大家产生了一种虚妄的有力感。 何锐在这方面的经验更多,他知道同志们其实已经精疲力竭了。便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下午再继续讨论。我要求你们睡个懒觉,休息一上午。” “不至于如此吧。”赵天麟笑道。 何锐让赵天麟举起手,就见赵天麟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稍稍肿胀了一点。 “大脑是人体中消耗能力最多的器官。大量思考在消耗能量的同时,也会产生大量的废物。赵部长的手就是这种废物无法快速排除而受到了影响。听我的要求,你们必须休息一上午。” 同志们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一阵,最先开口的是许嘉,“我明天下午就不来参加会议了。我现在表个态,我支持何主席的安排。其他同志讨论完,直接把工作划分的文件给我就行。” 听许嘉这么讲,赵天麟等人都做了同样的表达。会议就在没有充分讨论完的基础上结束了。何锐的要求得到了通过,决定民国未来五年计划中最大的一块制度建设开始进入建设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62章 此消彼长(十二) 1924年9月8日,白露。初秋的风吹过北平的街道,让体感温度变得非常舒适。这里不再是京城,而是迁都前的办公地。连名称也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而被改变。 一辆国产红旗轿车经过北平的街道,停在民国外交部门口,车头前方插着小型的苏联国旗,显示出车内成员的身份。即便不插这个小旗,车牌号码也能显示其所属。 当下的苏联是唯一承认何锐政权的外国政府,苏联大使米洛舍维奇走进民国外交部的时候相当有气势。外交部东欧司司长梅右乾并没有感觉苏联大使有什么好不得了的,接待的时候相当以礼相待。也就是说,很平静,绝无高看苏联大使一眼的意思。 米洛舍维奇开门见山,“梅司长,我想对贵国邀请白俄人员进入贵国政府部门工作一事寻求解释!” 因为双方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就此事进行过交流,梅右乾爽快的答道:“他们并非进入我们政府工作,而是进入中国的企业工作。”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米洛舍维奇对解释并不很认同。毕竟这些‘企业’很多是民国中央政府下的企业,也就是央企,还有一些在计算室之类的部门工作。从苏联当下的经济制度编制来看,这些企业都是中央政府的一部分。 双方又交涉一番,梅右乾完全拒绝了米洛舍维奇的要求。并没有认为苏联对这帮‘白俄难民’有管辖权。在梅右乾看来,这帮因为中国人道主义行动而获救的白俄技术人员,此时在其他国家并没有能找到工作而受邀到中国工作,与苏联没什么关系。 不管米洛舍维奇怎么样的试探,梅右乾都没有做出让步,米洛舍维奇最终只能悻悻而去。在苏联外交部的判断中,民国政府会受到长期封锁,会比较容易接受苏联方面的要求,现在看这个判断是错误的。 这种错误判断的结果就有些令人尴尬了,而且中国方面并不喜欢组织酒会,这让米洛舍维奇借酒装疯,进行另一种试探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汽车经过外交部大门时,外面正好来了一辆汽车,车头插了英国旗。米洛舍维奇不禁皱眉,看来中国方面还在努力恢复与英国的关系。 此时的中英并没有任何外交关系,对方即便是曾经的英国公使,现在也没有任何外交关系。便是如此,双方的默契还是有的。 英国新派到中国的‘大使’名叫蓝普生(mileswedderburnlampson),与之前那些老态龙钟,从满清时代就在中国出任外交工作的老头子相比,这位兄台44岁,比何锐大了10岁。 接待蓝普生的是民国外交部西欧司司长李时光。见识过好几任英国驻华大使与公使,李时光见蓝普生同样是维多利亚式的西服,西服就少有饰品,看上去简洁明快。蓝普生长相很普通,却目光明亮,脸上也少有皱纹,可以说生气勃勃。 李时光开门见山,“我方要求英国就袭击我国商船的行为做出解释。” 蓝普生的声音很温和,“李先生,您的指责简直莫名其妙,袭击海上商船是海盗行为。英国舰队只是在执行打击海盗的任务,要求一些可疑船只停船接受检查。” 首发:塔读~小<说 李时光不想再玩什么外交辞令的把戏,率直的问道:“蓝普生先生,您知道这么做会有后果的。” 蓝普生微微一笑,“后果是什么呢?” “我方并没有挑战凡尔赛体系的意愿,中英就外交问题进行谈判,可以谈出非常好的成果。” 蓝普生面带微笑的答道:“李先生,所有谈判都要建立在承认民国前政府承认的条约基础之上。如果中国想修改条约,需要召开条约缔约国的外交会议,经过缔约国的集体讨论后做出决定。这是外交的基本规则。” 李时光心中非常不高兴,也没给蓝普生什么好脸色,“也就是说,唐宁街的那些人完全没有进行平等谈判的打算喽?” “请原谅,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外交官,并不了解外交部的想法。李先生如果想了解的话,可以等中英双方建交后,前去英国外交部询问。那时候您就有机会解开您心中的疑惑。” 蓝普生神色文雅,颇有英国绅士派头。李时光知道自己拿这家伙也没办法,便果断结束了会面。 从民国外交部离开,蓝普生坐进汽车的时候,绅士般的神色消失了。他的目光变得明亮锐利,情绪颇不愉快。即便是正面嘲讽了民国外交部的西欧司司长,但口舌之利并不能让蓝普生感到轻松。 中国想与大英帝国基于平等关系建交,大英帝国可以果断而不失礼貌的拒绝。但是大英帝国想重新恢复以前在华地位的时候,同样只能无情狂怒。如果是之前的中国政府外交部人员敢这么对大英帝国的外交人员说话,大英帝国立刻就会派遣舰队前来示威。 现在大英帝国只能听着对方发表傲慢的‘平等’要求,并且只能口头还击。大英帝国的大舰队现在敢来中国示威,野蛮而不畏死亡的中国空军就敢把大英帝国舰队全部撞沉。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除了军事力量的对比,政治变化更煎熬蓝普生。在何锐部队刚开始南下的时候,受到英国控制的中国报纸的标题是《掠夺土地的狂暴东北武装宣称自己是中国中央政府》。 接下来的变化就如当年著名的法国真实事件那般。 “何锐掀起内战,破坏和平。” “何上将进军河南。靠鲜血与死亡实现的统一,值得么?” “东北军与国民革命军激战,国民革命军三个师溃败。” “民国国防军击沉英国舰队,恐引发八国联军再现。” “香港重回中国怀抱,粤军接受何主席指挥,何主席宣布进军大西南。” “全国各省代表齐聚京城,召开政治协商会议。” 那些善变的上海人,看到民国国防军把两艘受到重创的英国战舰拖回港口,立刻就变了。等何锐恢复秩序,并且给江南造船厂下了订单,要他们抓紧时间建造长江内河航运货轮,工人们也都转而支持何锐。 最后的抵抗则是由南方地主与对外出口的企业承担起来。 口口伍陸彡74彡陸7伍 《土地国有政策,是一种无情的掠夺》 《赎买必须完全自愿,刺刀下的赎买是变相抢劫》 《土地国有,将彻底毁灭中国美丽的农村》 《人人有土地,等于人人没土地——中国男耕女织社会的乡村文化将不复存在》 等南方土改完成之后,这些声音都消失了。英国花费数十年时间培植的势力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土崩瓦解。那些继续支持英国的人此时闭口不言,英国与何锐争夺中国人民的宣传斗争就这么轻松的被击败。 因为刊登反对何锐文章的报社要么被愤怒的工人捣毁。通过调查,英国外交人员确定,这些暴民般的工人是自发的对报社发动了进攻。他们愤怒的高喊着:“不许你们用那些狗屁话攻击政府!”冲进报社和印刷厂,把那些反对何锐政府的排班和报纸给毁掉了。直到新政府的警察赶来,才从一众女工们的笤帚殴打下救出了报社成员。 其他同类报纸要么因为失去读者而倒闭。要么一言不发,甚至还有些报纸反过来称赞起新政府。 回到在东交民巷的‘住处’。因为中英没有建交,曾经大使馆在当下只是一个‘住处’。蓝普生写起了电报。将民国政府想与英国建交的消息传递给伦敦后,蓝普生又针对英国外交部给他下达的命令,‘尽量在中国国内掀起反何锐舆论’,做了回复。 几个小时后,英国外交部拿到了电报室送来的电报。曾经的英国远东司就不是一个特别有价值的单位,现在远东司在华人员只剩下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的人,其实际地位更是跌落到谷底。 不过电报总是要看看,外交大臣的秘书先看了这份电报,‘……由于何锐迅速恢复秩序,给农民分发土地使用权,给中国最有价值的工厂提供订单,并且消灭犯罪,恢复社会秩序。在短期内完全无法实现这样的任务。只有在这些社会改革政策的效力降低,人民习惯了新的生活,在追求更好生活的时候才有机会引导中国的舆论……’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 - 这样的回电让外交大臣的秘书有些困惑。以他有记忆以来的经验判断,即便是在一个小国,征服以及接管之间需要很长的时间。在中国这样的大国,以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两件工作是不可能的。 从各方的情报都显示,何锐政府的确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这两件工作。所以蓝普生的建议是有价值的,想与何锐对抗,需要的是中国国内的反对党。 但是这样合理的建议又让秘书感到为难。因为中国本就不存在具备西方特点的政党,如果非得说有的话,那就是何锐出任党魁的‘文明党’。 而且那些可恶的黄种人天生就狡狯贪婪,改换门庭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如果想让他们去反对何锐,在当下的局面中,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秘书默默的思考着,考虑了好一阵才做出了决定。正好在此时,刚上班的外交大臣走进办公室的声音隔着门传进秘书的办公室。秘书赶紧拿起盒子,将文件准备好,送进外交大臣的办公室。 外交大臣并非只关注中国,中国只是大英帝国现在诸多外交事务中非常不起眼的一块。所以大臣优先处理了最近要与美国、法国、德国对战争赔款进行会谈的事情。 又处理了与意大利、西班牙、日本的一些事情。最后才讨论起中国的事情。 秘书在外交大臣询问自己的时候果断答道:“我们持续封锁对华贸易的行动应该起到了效果,现在中国又开始尝试与我国联系,寻求建交。如果我们继续现在的政策,就可以保持我们的主动,被动的中国方面一定愿意付出更大代价。” 听到主动与被动两个词,外交大臣突然觉得想起了些什么,却记不清楚。面对中国问题,大臣也不想插手。自从民国国防军撞沉一支英国舰队后,自杀飞机的使用就在欧洲军界引发了重视。 根据英国情报部门提供的消息,那些海军弱国对此战都如获至宝,西班牙、意大利、土耳其,甚至日本等国都在这方面进行了秘密研究。这无疑给海军强国英国构成了潜在的威胁。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英国海军加紧对舰艇防空进行研究,通过花了代价从日本方面获得的中国空军情报判断,英国海军部得出了结论,即便是现在英国最强大的战列舰,现有的英国战列舰防空能力也没办法承受超过20架自杀攻击机的撞击。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完成足够的防空力量,到现在还没结果。在这段时间内,英国海军只能远离中国海岸。 既然能够通过封锁中国贸易线来遏制中国,外交大臣也不考虑主动招惹麻烦。外交部秘书的建议完全符合了外交大臣的心思。 此时的两人并不知道,民国西南局的委员,民国国防军西南战区司令钟义府正在和老同学,民国国防军参谋总长程若凡在湖南长沙的办公室内讨论着‘主动与被动’的问题。 程若凡目光明亮,“现阶段英国的确占据主动,我们并没有能主动发动进攻的海上力量。我们从东北开始,就始终以占据主动为目标。这次进军缅甸,总参谋部有两个方案。方案甲,事先多做些准备,一旦发动进攻,就不要停顿。给英国在当地的统治以致命打击。方案乙,小分队进入缅甸,在进攻中不断获得支持,将英国的力量吸引过来,以游击战的战术不断削弱其力量。义府,西南局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我们已经按照方案乙干起来了。”钟义府答道。 “哦?”程若凡愣了楞。 钟义府有些无奈,“我们本想把情报尽快告知给中央,然而事情真的有些脱离了最初的设想,这才请你过来。” “局面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程若凡有点警惕起来。 面对明确的提问,钟义府给了明确的回答:“最初我们只是做前期准备,从云南选拔出的干部里面挑选了人,与缅甸那边的人接触。毕竟边境两边的人员之间有亲戚。最初的工作不是很顺利,等那些干部把我们在云南推行土改的方案用到缅甸那边,局面立刻就变了。缅甸那边的山民们虽然缺乏我们这样的社会文化,可他们同样需要我们正在推行的社会革命。随着社会秩序的确立,那些作恶多端的头人被干掉,其武装力量被接管整编,土地得到了分配,当地新政府建立起来了。在我们的帮助下,简易桥梁建立,通往缅甸平原的道路正在逐渐打通。以当下的交通能力,维持3万人作战的后勤还不行,维持2000人的作战,后勤勉强能跟上。”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们没有把山区的地方政府建成我国的政府吧?”程若凡提出了很尖锐的问题。 钟义府连忙摇头,“你开玩笑么?!西南局若是做了这样的事情再不上报,是等着被军法处置么?” 程若凡不再对军事问题进行讨论,起身就给中央发电报。现在已经不再是讨论军事斗争问题的时候,现在的局面关系到优先级远高于军事斗争的政治问题。便是程若凡也不能有任何停留,必须立刻上报不可。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63章 此消彼长(十三)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364章 此消彼长(十四) 东交民巷的‘外国人住处’,日本代表芳泽谦吉给英国代表蓝普生倒上了红茶。英国上层喜欢喝下午茶,日本作为学习者,也把这点给学到了。 蓝普生在英国外交部是精英文官,芳泽谦吉也一样。看着芳泽谦吉熟练的红茶冲泡手法,回想着看到的资料。 芳泽谦吉,1874年出生,比何锐大了16岁。于1899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后入外务省,历任驻厦门、上海、牛庄等地副领事。1912任汉口总领事。1916年任驻华使馆参赞。1919年任日本外务省亚洲局局长。 这位日本精英外交官以‘代表’的身份到中国,其目的到底是寻求与何锐政权的折冲,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呢?蓝普生比较好奇。 在红茶中加了奶,正在用小勺搅拌的蓝普生就听芳泽谦吉叹道:“没想到中国的牛奶供应量提升的这么快,以前想买到牛奶并不容易。”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嗯。”蓝普生只是应了一声,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何锐政府正在大量投资铁路,民国国防军一个月内从东北抵达云南,或许只是两三年内就可以完成。”芳泽谦吉说完,端起红茶喝了起来,同时等待着蓝普生回答。 在英国外交部的内部消息中,日本正在对英国提出‘重建英日联盟’的暗示。日本人毕竟是日本人,这个国家就完全缺乏中国这样的爽快。何锐这边明着提出他们的外交要求,并且做出各种虚张声势的威胁。日本人想卖身,还得让英国人主动提价。蓝普生也决定配合一下,放下茶杯后问道:“贵国准备重建强大陆军了么?” 芳泽谦吉顺着蓝普生的话题说了下去,“以当下经验来看,一支能够维持远东秩序的军队,其常备军规模必须到60万。” “您是怎么得出这样结论的?”蓝普生装作很好奇的问。 “苏俄红军的兵力数量并不公开,从俄国内战来判断,其数量大概与沙俄时代类似,有200万常备军。”芳泽谦吉说到这里,提出了一个问题,“您看过民国政府的剿匪新闻么?” 蓝普生没有装傻,坦率的答道:“看过。” “中国每一个县都投放了一个营,大概600轻步兵进行剿匪。中国有不到1500个县。按照这个数量,民国国防军就投入了90万兵力。加上留在东北的大约50万军队,以及后勤、空军以及……海军兵力,民国国防军的兵力总数在150万以上。” 听芳泽谦吉专门提及民国国防军的‘海军’,蓝普生觉得芳泽谦吉的挑拨着实有些太露骨了。民国的海军力量孱弱的不值一提,但是民国为了保卫自己的商船航线,的确会发展海军。在十年后,如果何锐政权没有出大问题的话,英国的确要面对一点点麻烦。 “如果不能维持60万常备陆军,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远东秩序的讨论之中。”芳泽谦吉做了总结。 首发:塔-读&小说 蓝普生端着茶杯慢慢品着,心中判断着日本方面的态度。当下中国与苏联在国际上都被孤立了,他们很自然的报团取暖。根据英国得到的消息,中苏贸易发展迅猛。中国现在铺设的铁路枕木以及矿山用枕木,95以上都是中国在两年前下的订单,现在正一火车一火车,一轮船一轮船的向中国国内运输。 英国敢在南海地区阻拦数量少的可怜的中国的轮船,却不敢拦截苏联到中国的货船。既然日本这边提出了看法,蓝普生问道:“日本方面有能力对可疑船只进行盘查么?” “在英日同盟时代,日本得到了非常多的支持。只要能得到足够的支持,日本完全有能力对任何可疑船只进行盘查。毕竟这非常有利于世界和平。当然,日本也希望能够通过与东南亚地区的贸易,为世界和平做出更大的贡献。” 朗普生在到中国之前,曾经有很长时间在东南亚殖民地任职。芳泽谦吉提出想让英国放在日本在东南亚贸易的要求在蓝普生听来也有合理的部分。日本最需要的是原材料与销售市场,现在中日贸易中断,距离日本最近的市场只剩下美国与东南亚。 美国是当今世界上工业产值最高的国家,工业实力在日本之上,日本向美国销售的商品主要是生丝以及手工艺品。真正能接受日本那些品质糟糕工业品的市场只剩下东南亚。东南亚同样是英国倾销工业品的地区,如果让出一部分市场,英国的利益就会受损。 “不知道日本国内对于英日同盟的展望是什么样的?”蓝普生问道。时代已经变了,之前的英日同盟主要是针对俄国,孱弱的中国并非英日同盟的主要针对对象。当下中国已经成为远东最强大的力量,蓝普生自然想尽可能弄清楚日本对重建的‘英日同盟’的构想。 英国和日本这边喝红茶,中国商务部部长莫里循与同志们喝的是花茶。花茶来自于庄嘉雄的老家福建,新政府在消除贸易壁垒方面下了大力气,各种厘金关卡被取消,运输畅通无阻。但新的要求也出现了,就是要包装,并且在包装上写清楚成分。商务部当下工作的诸多重点就在这方面。 不过莫里循此时与同志们讨论的是另外一件事,北美贸易司司长向商务部汇报了最近与美国商人们贸易内容。茶叶、生丝、桐油、猪鬃还是出口的最大门类。 “……这些美国商人要生丝,他们能接受的加工程度只到了缠好的生丝,连染色生丝都不接受。不仅是美国,除了苏联之外,其他工业国基本都不进口工业制成品。他们只对原材料这样的大宗商品感兴趣。各个工业国都试图在本国建立起一个自给自足的工业体系!” 说到这里,北美司司长端起花茶喝了一口,又忍不住吐槽,“如果把农业也看成是工业化的粮食生产,自给自足可不是只有小农经济才有。各国工业体系也是自给自足!” 首发:塔-~读小说。 没人发笑。因为这是很严肃的问题,令同志们感受到了很大压力的问题。就在一年前,中国还是各国倾销工业品的市场,中国明显无法理解到各国都建立起一个‘自给自足’工业体系的问题。现在局面完全不同了,新的认知令同志们过往的种种想法都被推翻。 莫里循倒是更早的理解到这些,他说道:“同志们现在就能理解欧洲大战为什么打起来了吧?也能理解为何英日同盟会建立起来,以及中法战争的时候,英国会持反对态度。” 被莫里循这个洋鬼子如此说,其实有一种很滑稽的感觉。不过商务部成员有很久的共事经历,加上莫里循的汉语完全没有外国味儿,工事时间久了,大家也不会去刻意想起莫里循是个外国人。 之前学习过的内容只是学过,面对当下局面,同志们不禁反思起来。中国统一之后,中国市场归中国所有。民国政府允许谁来做生意,谁就能来。不允许谁来,谁就在门外站着。随着全世界所有地区都有了明确的所有权划分,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也有同志忍不住叹息,“若是在欧洲大战结束前就能完成中国统一的话就好了。” 这个感叹让同志都觉得心有戚戚焉,但这种感叹毫无意义。大家也只能感叹一下。 莫里循倒是觉得中国运气已经非常好了,有何锐率领大家奋战,终于赶在下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完成了中国的独立,为迎接未来的大战做好了准备。 对于下一场世界大战一定要爆发的预测,在文明党内以及民国政府高层中已经越来越成为共识。当中国获得了安全之后,上层看问题的视角与心态就变了。从各个角度来看,各国之间的经济矛盾不仅没有被消除,反倒因为凡尔赛体系而激化了。 凡尔赛体系的核心是承认英法殖民帝国的权力与正当性,这就将其他工业国全部排除在殖民地之外,并没有留给其他国家什么空间。随着未来经济危机的爆发,靠国内市场解决不了问题的各国就必然会选择其他道路。战争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至于中国的选择,至少有何锐定下了战略方向。既然殖民主义是邪恶、残暴的,尤其殖民主义对发展生产力是‘极为低效的’,在大部分方面,殖民主义会破坏殖民地的生产力发展。至于这样的事实,由中国推动建立一个更高效、更公平、更人道的全球生产力发展的国际新秩序,也就是全新的‘地球文明’,就是中国的对外政策。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在商务部的会议上进行这样的讨论其实不符合商务部本身的工作安排,但是大家的确因为视野的变化而感受到了一些新东西,而且商务部的党委书记也乐见这样的讨论。 文明党发动的统一战争到现在也没有全面结束,在地理环境恶劣的地区,统一战争的战斗依旧在进行,只是剿匪级别的战斗已经不对整个国家造成什么影响。 在总结会上,大家都认同了何锐的看法。在中国推行统一战争有着无比深厚的社会共识。那些军阀以及割据势力只是因为其格局与实力而搞出各种形态,但是其内心都期待自己能够统一中国。不仅是这帮家伙,包括中国人民本身也期待统一,认同统一。 土改也不是文明党的首创,中国历史几乎每一个王朝都执行过分地政策。这对于中国来说也不是新鲜事物。既然中国上下都对统一以及分地有着如此深厚的社会共识,统一战争以及之后的社会稳定自然进行的格外顺利。 与统一和分地不同的是,中国在对外政策上就非常薄弱,更没有全民共识,也没啥历史共识。如果非得说有,大概就是各种评书中,中国遭到蛮夷入侵,奋起反击,将外敌击败。恢复了国境的和平,中国人民又能好好生活。 采取主动的对外政策,大概是汉唐时代。何锐的对外政策就颇有汉唐之风,但这种政策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是陌生的,甚至在党内都没能达成完全的共识。这次讨论既然能促进共识,进行下去也就是好事。 当商务部的会议内容又回到工作上之后,大家还得面对一个冷酷的现实世界。美国已经算是在商业上非常开放的国家,便是这样的国家,也优先保护国内的工业。对于那些殖民主义国家来说,就更是如此。 例如英国,他们为了国内就业,宁肯从印度把棉花运到英国生产成布匹,再卖回印度,都不肯在印度大力投资建设纺织厂。这样的局面下,英国即便没有与中国有尖锐的斗争,也不可能允许中国商品在印度自由销售。英国只是例子,其他殖民国家也一样。 既然对外没办法突破,商务部就只能转向国内。这下,大家又有了一个共识,论产业布局,何锐无疑是民国第一人。到现在为止,何锐提出的几个工业区布局的前期工作已经开始,尤其是勘探工作。 正如何锐所料,那些地区的确有非常好的矿产基础,能够围绕当地矿产发展工业。这让同志们对何锐提出的‘地球演化史’充满有些神秘学味道的感叹。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同志们当然是高估了何锐。何锐的产业布局能力绝非是何锐本人有多么不得了。只要在另一个时空在大量网购中稍微研究一下产地,就能得到海量的信息。要是再拥有一定的数据分析能力,认识些消费上比较较真的人,就可以得到相当多产业布局的知识。何锐只用秉持着拿来主义的态度充分利用就好。 譬如,现在的茉莉花大多来自于福建。而广西也有很好的茉莉花生产条件,这就是未来计划中,向广西进行的诸多反哺之一。 但是何锐决不能对同志们说,“我这些安排都是凭空想出来的!”如果这么说,理性的同志们一定会反对。如果同志们不假思索的立刻接受,那就更糟糕。这种盲从会将文明党变成一个神棍组织。 为了能够合理解释,何锐只能把地球演化论提了出来。那就是一个横跨数十亿年的地球演化历史。 虽然这套理论在当下看来也是挺神棍的,至少这是一个科学门类,只要真正研究下去,还是能走上科学的方向。 正文 第365章 此消彼长(十五) 在明治维新前,日本也采用中国历法。明治维新后,日本就将1月1日定为元旦,完全按照西方历法走。既然是元旦,自然是全国放假。石原莞尔中将也趁此机会回到了许久没回到故乡。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从1922年到现在,石原就没回过家。父母曾经到过东京一次,石原却因为与同志们开会,只是与父母草草见了一面。此次石原准备好了礼物,弥补一下心中的歉意。 因为关东大地震的缘故,1924年的地震灾区十分凄惨。然而日本9成的国土并没有遭到直接损失。然而地震结束一年后,石原在这些地区看到的除了萧条之外还是萧条。 途径的城市与村镇,并没有多少人因为元旦而对家里进行装饰,仿佛元旦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冬日,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庆贺元旦。 民众穿的都是旧衣服,看上去是前年甚至是大前年之前购买的。那些路边街边的孩子们穿着带破洞的日式服装,光着腿,穿着草鞋。石原莞尔可是在朝鲜北方打过仗,经历过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他切身体会到了日本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冬季比大陆地区暖和许多。即便如此,看到那些普通人家的服装,石原心中也挺难受的。 正如平丰盛教授的报告中的判断,日本国民的信心遭到了极为沉重的打击,因为信心缺失直接导致了民众想方设法留下钱,并不去消费,导致了本就遭受重创的经济雪上加霜。 以前遇到这样的局面,日本还能考虑从中国掠夺。这条最后的道路被彻底堵死,日本上下都没了希望,日本经济也进入看不到头的寒冬。 日本明治维新后的行政区划分,县比市大。石原的故乡鹤冈市是一个人口不过4万的农村小地方,此地也有产粮食,民众日子勉强过得去。然而这里毫无生气,虽然发型变化很大,服装也有所变化,然而石原的感觉却像是回到了幕府时代。 到了家门外的街道上,已经有邻居看到了石原,连忙上前问候。这就是淳朴的乡村,让石原心中感觉暖暖的。虽然石原在东京已经是大人物,但是在乡亲眼中,石原依旧是那个‘石原家的儿子’。 与乡亲们互相问候,石原才带着警卫到了家门口。此时早有人前去石原家报信,石原刚到门口,就见弟弟已经迎了出来。乡亲们在门口看热闹,石原看着同样没准备过元旦的家里,心中觉得很是愧疚。 由于中日战争实际上战败,又发生了关东大地震。石原即便得到了勋章与相应的一万五千日元的奖金,奖金却迟迟不发。以至于石原没办法寄钱给父母。 本小说首发为: 进了正屋,就见父亲已经在桌边坐下,石原上前问候,父亲一脸的欣慰,“莞尔,你终于回来了。” 石原的母亲看着归来的儿子,已经红了眼眶。石原的妹妹则带着石原的外甥,小家伙已经不再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小不点,他仅仅抱住母亲的手臂,怯生生的看着石原。被母亲命令‘向舅舅问好’的时候,小家伙又害羞起来,躲在母亲身后不愿上前。这举动可把石原给逗乐了。 一家人团聚没多久,外面又来了不少人,都是本地的头面人物。石原老爷子本就是当地警察署长,在日本属于在编的中下级公务员,真真正正吃皇粮。他本就不对鹤冈这4万人小地方的头面人物卑躬屈膝,此时更是从容大气。 鹤冈本地的头面人物则对石原‘阁下’,‘阁下’的恭敬问候。石原是日本排名100位的大人物,日本本土人口4000多万,平均40万里头出一个。鹤冈市这么一个人口不过4万的小地方出了这样的大人物,市长都必须低头不可。 这些人从来没机会与大人物接触,并不具备恰到好处奉承石原莞尔的能力。好在大家的眼力价都不缺,既然怎么奉承都不会到位,至少不要让石原心生厌烦。表达完敬意,这些人都起身告辞,让石原一家人安静的过节。 家里只剩下自家人,石原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才出来。在亲人眼中,石原并非是石原阁下,而是家里的孩子。大家甚至没有提及战争的事情,就是亲切的聊着天。在石原拿出自己积攒的俸禄给家人的时候,大家又感叹起现在挣钱不易,日子难过。 此时小外甥已经和石原熟起来,再不怕生。他拉着石原左看右看,对石原系在领口的勋章产生了兴趣,就要拿下来看。 这下,连石原的妹妹都觉得不能这么做,准备呵斥小家伙。石原摆摆手,“勋章而已。” 说着,便将‘一等金鵄勋章’解下来,递给小外甥。小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做工精美的小玩意,很是喜欢,拿着左看右看,十分喜欢。 石原的父亲看外孙玩的差不多了,拿过勋章端详一番,叹道:“莞尔,你已经是真正的武士了。” 本文>-首发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从小,石原老爷子就用武士道来教导石原。此时听父亲这么讲,石原也觉得很欣慰。父亲这么讲,是对自己的最大认可。 虽然东北与日本的战争让石原对这枚勋章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不过单轮这枚勋章本身,战争后的中将如果佩戴‘一等金鵄勋章’,就意味着这名军人在战争中结结实实在鬼门关前面走了几趟。以武士不畏生死,竭尽忠诚方面,石原认为自己的确配得上武士之名。 第二天,一家人吃过午饭,石原笨手笨脚的给外甥制造一个小玩具,此时有人敲响了石原家的院门。石原的妹妹前去开门,就见门外是几名穿着不一般的人,为首的用关西腔问道:“在下石井良也,请问石原阁下在么?” 这两年石原家已经能接触到的人物级别大大提升,便是留在鹤冈的石原妹妹也看得出来人身份不一般。她双手放在身前,微微躬身,“请问您有什么事?” 石井良也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出,“我想求见石原阁下。” 石原的妹妹双手接过,让石井在外面稍等一阵,自己向屋内走去。路上,石原的妹妹看了看名片,上面写着‘日本国会众议院议员石井良也’。对方竟然是一位众议院议员。 日本明治维新以后,引进了西方的议会制度。1889年,日本颁布《大日本帝国宪法》,当时的“帝国议会”设置了贵族院和众议院。由于当时的立法权限被赋予天皇,所以帝国议会只是天皇立法活动的“协赞”机关。 即便如此,众议院议员在日本国内也算是人物! 果然,石原看完了名片,请石井良也进来。石原的妹妹把石井领进来,就把要和舅舅一起玩的儿子拽走,留下石原和石井安静的聊天。 石井良也率直的问道:“阁下是何学的大学问家,专程前来阁下家里,是想请教阁下对支国的土改成效如何评价?” 石原对政治家的评价很高,对议员们的评价比较一般。尤其是听石井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后,对这个石井更是不待见。 议员已经是日本上层,日本国内的矛盾焦点是什么?日本上层难道不清楚么?如果是私下环境,连永田铁山以及小畑敏四郎这样的家伙都能对何锐政府的土改做出公正的评价。这两个统制派的少壮派甚至会承认,土改的确能解决日本一大根本性社会问题。 石井这么问,极大可能就是想把石原拖下水。石原语气冷淡的问道:“石井君是想在国会中提案,要在日本进行土改么?” 本以为石井会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石井一脸的决绝,“阁下,在下正准备这么做。不过土改提案必须有说服力,若是仓促提案,定然会被直接否定。在下已经前去请教过平丰盛先生,蒙平丰盛先生赐教,眼界大开。平先生说,石原阁下已经学到了何学的精髓,故此冒昧前来请教。” 说完,石井见石原不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平先生的信,请阁下过目。” 石原接过信,的确是平丰盛熟悉的字迹。平丰盛在信中对石井良也颇为赞赏,请石原予以点拨。合上信,石原还是不太敢相信,石井难道不知道提出日本土改方案后会遭到什么样的阻力与反对么? 石井良也拿出一份文件,“阁下,这是在下写的《日本土地维新方案》的第四稿,之前已经反复修改两次,请教了平先生之后又修改一次。请阁下指教。” 石原接过来很快浏览完。从这份土改方案中看,石井是真豁出去了!的确以中国土改为蓝本,搞出了一个日本版的土改。 既然是日本方案,自然没有中国激进。在石井的方案中,国家实施土地赎买后,将土地以一定价格卖给民众,避免了国家财政的负担。民众购买土地,分10年期付款、15年期付款,20年期付款三种模式。 不仅如此,石井还根据平丰盛教授的看法,将土改的意义与作用分析的相当可靠。为了获得更多支持,尤其强调了土改对当下的日本的最大作用,就是给日本重新创造出‘希望与信心’。即便是石原并不认为这个方案会得到通过,也对石井生出不少好感。 最终,石原做出了决定,“方才石井君说有些疑惑,不知石井君疑惑具体是什么。” 石井良也见石原肯解惑,当即喜道:“感谢石原君赐教。在下第一个疑惑是,如果以何学对在下的方案进行分析,谁会真正反对这份方案?为什么要反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66章 此消彼长(十六) 即便面对的是议员,石原也没有丝毫客气,他脸上毫无表情,冷冷的说道:“告辞吧。”然而石原长了1张娃娃脸,即便真的生气了,看上去也像是孩子怄气的模样。 众议院石井良也则深深鞠躬,“感谢阁下。”随即起身离开。 &, 离开石原家,石井等人走了1阵,随行秘书见石井良也依旧1脸的感动,便问道:“先生真的要按照石原阁下的说法去修改方案么?” 石井没有立刻回答。石原根本没有提出任何修改的要求,只是回答了石井提出的1些问题。石井就整个方案中最可取与最不可取的部分请石原点评,石原爽快的告诉石井,“赎买的费用与偿还时间,是最可取的,也是最不可取的。” 这话十分玄妙,石井虽然所感,还是无法完全把握,就请石原明示。 “从提案的角度,长时间还款的方式将所有风险都由民众承担,使得这个方法实际不可行。反对举者们会因为避免了风险,所以对你不会有特别的恶感。对你而言这是非常可取的。” “……阁下认为长时间还款不可取么?”石井已经明白了石原为什么认为这个提案不可取。 石原倒也爽快,“从执行角度看,中国的土改政策在执行后立刻生效,当年就解决了问题。恢复了信心,活跃了经济。你的提案即便得到通过,并且执行起来,完全起不到那样的作用。我认为是最不可取的也在此。至于你选择的是什么,还请石井君自己定夺。” 说完这些,石原冷冷的说道:“告辞吧。” 为石原的话彻底点破石井良也心中有些含混不清的那1部分,石井发现自己的确不想引发激烈的冲突。采取中国土改模式的好处自不必说,何锐政府并没有隐瞒制定土改政策的目的与原因,在政府宣传中做了非常清楚的解释。 作为日本国会众议院的议员,石井良也从1开始就理解了土改政策,并且持续关注中国土改的执行情况。在日本能选上议员的都不是1般人,真正震动石井良也的却是中国轻松歼灭了1支总吨位超过两万吨的英国舰队。 中国实际赢了中日战争对石井有冲击,却没有特别的震动。日本的宣传并非在编瞎话,中国采取了偷袭,中国人口众多,以‘数倍于日军的伤亡抵挡住了日军的反攻’,以1条耗费巨大人力的漫长防线守住了边境。日本因为关东大地震而不得不停战。 说 这些理由都能很好的解释了日本为何1直陷入被动。 中国歼灭1支英国舰队的事实才彻底打破了石井对日本相对中国有巨大优势的看法。日本相对中国的优势就是日本海军,中国人口是日本的10倍,中国土地是日本的20倍(日本国土包括朝鲜),这都是事实。正因为如此,日本海军在远东地区的无敌状态才显得如此优秀。只要这支海军在,日本对中国的优势就无比巨大。 冠绝远东的日本海军只能在中国沿海200公里外游弋,只要进入200公里距离,舰队就可能会被彻底毁灭,日本对中国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这对于石井的冲击是无比巨大的。如果日本根本拿中国毫无办法,中国的崛起就无法避免。现在日本的优势完全建立在中国衰落的基础之上,如果中国重新崛起,日本就将陷入彻底的守势。 而现实中的日本,甚至没有等到中国崛起,就开始衰落了。接受了平丰盛教授对于经济信心的论述后,石井良也在地方上走访了近两个月。所见的日本令他感觉到了无比绝望。 除了少部分从东京迁出来的工厂正在修建厂房,其余的地区不管是工业还是农业,所能见到的都如没有任何生气。 失去了信心之后的日本,百业萧条。有钱的人不不投资不花钱,经济开始全面劣化。尤其是底层人民的生活,突然就跌落回几十年前。各个必须持续营业的行业都在内卷中惨烈的呻吟着,能够暂时不经营的行业关门停业。待在家里至少不会面临破产的危机,在可以不冒险的时候为什么要拿头撞墙呢? 何锐政府明确宣布,‘中国农村经济已经全面崩溃,土改的首要目的就是恢复小农经济,进而迅速恢复社会秩序……’ 日本农村经济也已经全面崩溃了。农民种1年的地,几乎赚不到钱,甚至欠钱。为了还债,更多的女性被卖入妓院。 这样的局面已经够惨了,然而这样悲惨的行业竟然也按照‘何学’讲述的经济规律在运行。因为总消费量不增反减,低门槛的供应量反倒增加,导致这些可怜的女性内卷起来。为了吸引消费,单次接客价格开始下降。妓院老板们为了维持总利润,就逼迫女性增加接客次数。 > 处于竞争局面的中日之间此消彼长的局面如此鲜明,石井发现,只要中国的希望就意味着日本的绝望。中国有信心,日本就是了信心。 当下日本已经无法获得战争的胜利,海上的主动进攻就是送死,6地上的主动进攻也是送死。除了挖掘日本国内的新希望,日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就这么1路走着,石井逐渐下定了决心。既然日本非得有所改变,那么就由自己做提出方案的第1人。 石井的秘书看着石井的神色,已经感觉到石井做了决定,他拉住石井,“石井先生,能和我私下聊几句么?” 几人停下脚步,秘书担心的说道:“石井先生,石原阁下的判断是合理的。您如果选择提案,只会引发敌意。” 石井此时已经下定决心,慨然说道:“如果我现在不提出提案,两年后呢?平丰盛教授的推演数据中,日本去年工业产值只有55亿,距离两年前的77亿减少了22亿。以当下毫无信心的经济趋势分析,日本国内对工业品的需求只有33亿。即便有人会反对我,但是很多人会支持我。不,他们并不支持我,他们支持的是这44亿日元的工业产值。” 秘书1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道理是没错的,日本工商业已经在当下的局面中哀嚎着恳求政府提供支持。但是政府的支持毫无方向,内外市场的全面萎缩导致了任何支持都变得毫无意义。就算是拿到了钱,重新开工,生产出来的商品卖给谁呢? 日本经济的大衰退导致了市面上的商品并不匮乏,匮乏的是人民的口袋,即便货架上有商品,能买得起商品的人越来越少。 石井拍了拍秘书的肩头,“不用担心,反对我们的人很多,支持我们的人同样很多!” 1月1日元旦假期过去之后,石原利用了自己的年假,在故乡多待了几天。等告别依依不舍的家人回到东京已经是1月7日。第2天,日本未来社开会,石原意外的得知,国会年后会议的第1天,石井良也与柴田永益两位议员联名提出了《日本土地维新方案》。 拿过维新方案的摘抄,石原快速浏览,很快就看到他在意的部分。这个方案是动真格了,从之前个人最多拥有超过50公顷土地,超过的部分由国家收购,变成了家庭最多拥有6公顷土地,超出的部分由国家收购。 收购价格也不再以市价的80收购土地,而是以丰年的农产品价格为收购价格,国家以120的价格平均向农民出售土地。这20的溢价,是国家营运土地收购的各种费用。 而且国家成立土地银行,向实在没钱购买土地的农民提供贷款,年息4。其他银行也可以申请这项业务,年息不得超过6。而且农民如果破产而出售土地,必须卖给国家,而不能私自出售。 石原本以为1位日本众议院议员提出这种充满了正义感的提案,是为了博取名声。那个分期付款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石井与柴田这两个家伙竟然这么提案,是真的要玩命了! 相泽3郎中佐见石原看完了报告,当即提出了问题:“石原君,不少同志认为这个提案是有可能成功。我虽然觉得不可能成功,却也希望它能成功。但这么1来,局面就会发生改变!” 石原看向其他主要干部,同志们的看法差不多,又期待又不安。石原这才答道:“不可能成功的。1旦土地改革成功,就意味着日本会立刻变成1个宪政国家。上层或许能接受1个强化他们统治的阉割版土改政策,用以恢复经济信心。但是上层绝不会接受宪政。1旦接受宪政,日本的国体就变了。” “阉割版的土改政策?”相泽3郎不是很明白。 石原莞尔知道未来的同志们从1开始就对何锐在东北搞的完全没收土地,再实施分配有各种看法。有1半反对者因为这个分歧离开了未来社。 等何锐打赢了战争后,原本离开的那些同志都回来了,还带来了1大票新同志。等何锐在中国搞了土地国有的赎买政策,竟然不再没收而是赎买,更多原本立场比较柔软的‘未来社’亲近者也选择了加入。 即便如此,这些人的底线都1样,就是土地国有,土地赎买。‘阉割版的土改政策’是什么,同志们真的没考虑过。 ~ap~>~p。, 石原没提石井,而是列出了数据。未来社众人看到个人最多只能拥有50公顷土地,又听石原稍1解释,恍然大悟。 日本土地拥有者们,大多都没能超过50公顷土地。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执行,能够卖给农民的土地微乎其微。 未来社的同志们也因为搞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与这帮改良派的分别。哪怕是认同赎买的人,也是要将日本全国土地都均分。这条分界线此时如此鲜明,已经不用再对此做什么讨论。 石原则总结道:“所以,这个提案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 兔年,祝读者老爷们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正文 第367章 此消彼长(十七) 日本国会众议院召开新年的第1会议,准备上台之前,石井与柴田两位议员对视了1眼。 他们两人都不是政友会的成员,也不属于什么派系。两人都是以个人魅力赢得了关西地方选举,就现在的局面来看,两人在下1次议员选举中很可能落选。正因为,柴田在石井眼中看到了1种决绝。如果人生只有这么1次机会,当然要搏1搏。 登上讲台,石井大声念出了自己提案的标题。听到《日本土地维新方案》的名字,议员们都愣住了。石井在很多议员眼中看到了光,到底是希望之光,或者是目露凶光,石井并不在意。人生只有这么1次真正贯彻自己理念的机会,反倒没什么好怕的了。 提案的具体内容并不多,至少能在讲台上讲述的内容并不多,‘……诸位议员先生。根据帝国东京大学商学院的推演,维持日本本土需求的工业品只需要33亿日元。在1922年,日本工业产值77亿日元。这其中的44亿日元的商品都用于出口。日本经济1直依赖出口,内需与出口相比,出口超出了内需……内需有着持久性与稳定性的特点,并不受世界局势影响。发展内需,需要人民有消费能力。通过土地维新,让日本农民都拥有土地,将全面拉动日本经济,根据东京帝国大学的推演,1旦完成土地分配,日本内需将达到70亿以上,只要出口稍有好转,经济就可以超过以前因为欧洲大战而引发的景气……’ 日本国会包括贵族院与众议院。贵族院是根据《大日本帝国宪法》设立的两院制帝国议会中的1院。贵族院议员则由不经选举的皇族(こうぞく)、华族(かぞく)、敕任议员(须年满30周岁以上,并经天皇亲自任命)构成。简称“贵院”,与众议院权限对等,但是众议院拥有预算先议权。贵族院的出身受限,其代表性自然不足。 小&说pp,app。 众议院议员则是在全国内按照人口比例投票选出来的,议员们出身各不相同。 虽然有1部分日本众议院议员对土地分配并无兴趣,更多的议员则对土地分配有过各种想法。听石井良也提出这样的提案,大部分议员的念头是‘终于有人提出这个提案了!’ 日本财阀的都有属于他们的大量土地,但是日本财阀并不激烈反对土改政策。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如果日本经济持续这么萎靡下去,财阀们的整体经济损失会超过土地损失。 中国的成功早就刺激到了比较倾向社会主义的日本众议员,他们深知日本农村的局面,相信土改政策1定可以解决日本普通民众的问题。 在规定的发言时间内完成了发言,石井良也走下讲台。会场里每1名议员都在注视着石井,却没有议员向他欢呼或者鼓掌。只有在石井坐回位置上,旁边的柴田议员向他伸出手,两人的手握在1起。 按照流程,有人介绍完提案,自然要进入辩论过程。台下的人跃跃欲试,都想说些什么,却没人起来讨论。公开反对这样的提案也需要1定勇气,如果自己的反对被传出去,定然会遭到很大的反对。如果不想反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议员们都是聪明人,大家就保持了沉默。 看得出,议长本人也很想尽快结束这个议题。见没有人要提出意见,议长的木槌敲下,“此提案以记名投票模式进行!”说着,不快的目光就在石井与柴田两位议员身上扫过。 石井眉头皱起,而柴田议员已经站起身表示不服,“按照议事规则,要进行不记名投票。” 议长本人当即答道:“此提案也符合记名投票的要求,有必要实施记名投票。” 有些议员已经觉得柴田议员起身反对的做法并不合适。此事关乎甚大,如果采取不记名投票,这个提案有可能因为情绪关系而被通过。现在日本的国会并非是西方国会那种权力机构,而是向天皇提供‘建议’服务的机构。将这么1个被情绪驱动的提案交到天皇面前,并不合适。 身 除了柴田之外,并没有其他议员支持不记名投票。2十几分钟后,投票结果出来了。石井良之议员的提案距离交给天皇的票数还差了14票。结果出来之后,议会中响起两种叹息。1种是失望的叹息,1种是欢喜的叹息。即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态度,却没有人就这个提案进行讨论。 石井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他最初就认为自己的提案无法通过,并没有报什么幻想。然而距离通过的票数差距这么小,石井着实感觉到了遗憾。如果当时自己也坚持不记名投票,并且做好了进行不记名投票的准备。也许提案就真的通过了。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进行记名投票也有好处,石井已经了解到有多少议员持了同样的态度。对这部分议员,石井准备在之后与他们会面。 至于那些反对自提案的议员,石井准备同样会面,看看能否说服这些人改变自己的立场。 此时的石井并没有想到石原莞尔,毕竟石原本人对国会没什么影响力。日本国会秉持了军人不得参政的政治规定,国会中只有贵族院有军人。这些世袭贵族出身军人则根据惯例,除了出席不能拒绝的礼节性事情之外,从不在真正讨论议题的时候进入贵族院。 石井良也议员并没有想到,石原莞尔对他相当关注。以至于在1月10日,石原被1个来自警视厅的消息惊呆了。 “……石井良之议员在家自缢身亡,警视厅调查的结果是,石井议员因为家庭矛盾,无法忍受内心压力,选择了自杀!” 这是未来社在警察体系内的同志送来的消息,虽然他们级别不高,但是拿到的内容应该是警视厅对此事的盖棺定论。 石原知道这两位议员定然会遭到反扑,却没想到反扑会如此激烈与致命。这些年被刺杀的议员乃至于首相都不少,刺杀者们有相同的特点,都是日本右翼,是各种思想组织的外围成员。这也是石原莞尔最初不认为石井会被暗杀的原因。 日本右翼普遍来自农村,对于农村的痛苦十分了解。他们或许会因为对传统的坚持,对石井的提案表示不快,不满,却真的不至于生出杀心。而且那帮右翼杀人都是短刀公开刺杀,甚至是火铳击杀。这种暗杀,还是经警视厅确定的暗杀,绝非右翼所为。 小说 石原微微叹息1声,命人前去告知3井,他想与3井见1面。很快,负责联络的人已经回话,3井想在晚上与石原1起吃饭。 饭厅在距离6军新技术培训局不远的秋叶原,两人在1家挺雅致的饭店内坐下。石原有心事,对这家店的内部装饰毫无兴趣,等3井点完菜,老板转身回到后厨开始做饭,就说道:“3井君,您听说石井议员自缢身亡的事情么?” 3井康木1愣,这是他第1次听到此事。思忖好1阵,3井才问道:“警视厅有没有发表这件事的看法?” “我到现在还没听说有日本报纸报道此事。”石原答道。 在日本报纸上,为了填充内容,杀人斗殴案经常能出现在报端。3井康木听到石原的说法,已经明白石原的意思。这背后定然有人在操纵此事。 “阁下认为是什么人做的?”3井率直的问道。 石原这下理解到3井也在关注这次国会的讨论,不然的话3井就应该先询问,石井良之议员到底是谁。既然3井敢这么问,想来不会是3井下令杀人。石原于是爽快的答道:“在下认为,这并非财阀们所为。” 3井很想了解1下石原对工商业的气量,就故意追问道:“土改会让我们失去土地,我们为什么不恼火?” 石原莞尔摇摇头,“恼火大概就是财阀的极限。” 看3井康木神色不变,石原莞尔继续解释下去。对于工商业主而言,土改只是1个经济问题。既然是经济问题,财阀们就会按照经济思路去考虑。土地是1种非常有价值的资产,被土改这么拿走,3井家的确受到了损失。收到损失就会不高兴,却也仅此而已。 p 在石原的分析中,3井财团与其他财团的确是地主,但是他们反对土改的理由并不强烈。当然,也不用指望3井财阀等4大财阀本身对于土改有什么支持。 既然土地是1份财富,对财富进行相关讨论就要。石原莞尔与3井康木都知道,中国的土改后就提出了《用地规范条例》,对于各种土地使用的界定划分给出了指导性意见。 财阀们并不以土地收租为生活来源,土地对他们最大的作用在于‘廉价的工业用地’。石井的提案里面并没有反对工业用地的表达。 3井对石原比较满意,就问道:“石原君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正文 第368章 此消彼长(十八) 3井康木认为石原的确是‘何学’在日本的代表性人物。若是别人回答3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问题,自然会从各自观察的视角入手,讲述某种乱象。情绪激动之下,对于可怕未来的描述大概会 何学认为经济是社会运行的基础,对于未来的预测都建立在对未来经济局势的预测之上。石原莞尔的回答则是,“接下来?接下来的日本经济需求无法提升,直到获得某个市场,才会改变经济局面。” 3井康木并不反对这样的看法,他身为财阀,自然优先关注经济,“石原君,这就是统制派们想恢复英日同盟的基础吧?” 石原摇摇头,“恢复英日同盟并非只是统制派的诉求,日本过去对外扩张掠夺,只要对此还有路径依赖的人,最终都会选择恢复英日同盟。但是,之前就与3井君讨论过,从经济上,这已经不可能了。日本以往的所有胜利都建立在日本在远东地区的工业优势之上,当下日本的工业优势荡然无存,日本在远东很自然就要回到过去的地位。” 此时老板已经将饭菜送了上来,3井与石原都没开口,而是埋头吃饭。等心情得到了调适,3井端起茶杯喝了1口淡茶,“石原君,很多人都颇为欣赏你的经济观点。这些日子,我们拜访过高桥是清阁下,也接待过永田铁山中将,大家对石原君的评价非常高。” 石原微微1笑,却没有接话。对财团来说,他们的评价标准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既然给了石原这么高的评价,自然会希望石原带给他们更多利益。 果然,3井继续问道:“石原君,你认为日本未来的市场在什么地方,难道在何君那里么?如果日本想获得市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不是得知石井议员被杀的消息,3井也未必愿意问出了这么1个很根本性的问题。然而石井死了两天,报纸上竟然没有任何宣传,可见有人在要求报纸封口。这可就让3井等财团不能接受。 -- 当下经济局面持续下去,日本市场只会不断萎缩,最终萎缩到33亿日元的地步。石井的提案至少在理论上创造了全新的日本国内市场,只要确保3井财团在未来日本经济恢复中获得利益,短时间内1定的土地损失还在接受范围之内。最初得知石井与柴田两位议员提出这样的提案,3井还颇为欣赏与期待。 石井议员被杀,3井发现自己能够选择的对象只剩下的确掌握着某种军事力量的石原。 石原莞尔完全理解了3井康木的想法,他1直在等这个机会向3井阐述未来,此时机会到了,石原爽快的答道:“3井君对何君的看法不完善。何君希望的是建立1个东亚关税同盟,整合东亚产业,并非简单的通过放开市场来钳制日本。” 3井1惊,垂下了目光。他没有立刻询问,而是拿起了筷子继续吃了起来。心中则浮现出各种念头。等消化了石原的说法,才抬起头。就见此时的石原已经风卷残云般,将他那份饭吃光,正端着茶杯慢慢喝茶。 3井问道:“石原君所说的关税同盟,难道是德国在统1战争前建立的北德关税同盟的那种关税同盟?” 石原微微点头,“的确是那1类的关税同盟。”说完就继续喝茶,并没有如以往那样试图游说3井。这个‘关税同盟’的设想的确是石原他1直以来没办法全力推荐中日联合的原因之1。任何关税同盟都是要让渡1点主权出来,对当下的主权国家来说无法忍受。在日本未来社内的同志中,已经有不少人提出了‘关税同盟的未来难道是中日合并么?’ 对石原来说,他对何锐非常有信心,认为何锐绝不会以国家合并为目的来行事。但对日本来说,对关税同盟的联想自然是吞并琉球与朝鲜。 石原想避开尴尬问题,就听3井问道:“何君的关税同盟应该与北德关税同盟不太1样吧?” 被问到这个问题,石原就不尴尬了,“关税同盟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为了进行产业重新布局。中日两国会根据整体的产业规划,各自对两国的产业进行调整。日本当下有很多产业,其中许多产业完全没有竞争力,只是为了避免被别人卡脖子而不得不建设。完成了关税同盟,这些产业就没必要维持。日本需要的原材料能从产业布局中获得,中国需要的技术与劳动力也可以从日本获得。中国向日本开放市场,日本也向中国开放市场。日本国内劳动力过剩,就业不足,也可以通过向中国有序移民的方式获得解决,两国在相同的规则下发展经济。” 3井对此颇有兴趣,便与石原讨论起来。日本最缺乏的无疑是原材料产地与销售市场,中日关税同盟建立之后这些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3井从来不觉得何锐是什么善男信女,询问石原的问题更多的在中国未来的产业布局与发展中。 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石原则对产业布局进行了解释。产业布局可以有无数的说法与解释,最简化的解释不过3个短句,‘成本最低、市场份额最大、聚集效益。’ 两人正聊的投入,外面街上突然有些骚动。没多久,觉得外头出事的店主走出去查看,3井的随从也跟了出去。很快,3井的随从跑回来,神色中都是不安。他低声对3井说道:“3井先生,外面有人倒地不起,应该是死了。” 在日本,路倒并非稀罕事,3井知道自己的秘书并非玻璃心,平静的等待接下来的内容。随从有些迟疑的说道:“我看那个人,好像是柴田议员。” 3井与石原并没有惊讶,两人都垂下目光,心中想到的都是‘会不会有人故意要把柴田杀死在这家店门口?’ 至于柴田的死,两人有些感慨,并没有感到意外。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没听说柴田议员为了避免死亡拼命的找门路,更没有因为畏惧死亡而逃之夭夭。既然是石井与柴田两位议员联名提出《日本土地维新方案》,石井已经死了,并没有去逃避死亡的柴田自然没有逃出生天的理由。 此事对两人最大的影响在于,柴田死的位置就在店门口,不会是有人想搞事吧? 与石井和柴田两位议员不同,想杀害石原与3井两人,最好的手段是派人突然刺杀。只要不是这样直白的手段,不管是动用关系或者是搞出来什么幺蛾子,两人都有应对之法。 既然外头已经这么乱,石原与3井反倒不急着离开。两人就坐在店里面谈论起关于产业布局,关于产业链分工的事情。 产业链这个概念,石原与3井在见到何锐的时候都讨论过。而3井财团虽然没有21世纪的经济理念,但所谓21世纪的先进水平也是依靠着现实来实现的。何锐创造不了,3井也创造不出来。 3井成功的奥秘就是,凭借对产业链最上游资源类企业1般不超过10的参股、入股作为润滑剂,取得资源品的长期价格控制优势;同时借助庞大的物流和贸易网络,3井把这种优势进1步巩固。这样的路径,在3井帝国的版图上进行了最大限度的复制,从核电站到鸡蛋,几乎囊括了所有能够想象的产业。 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也因此,甚少有人知道3井通过各种隐秘渠道越来越广泛的影响世界经济,尤其是与之1水之隔的中国——比如稀有功能糖产业。如果没有中国企业奋起直追,3井于7年前布下的棋局,将扼住13亿中国人未来健康食糖的咽喉。 无论是农作物、矿产资源还是消费品,无论是原材料、中间件亦或是终端商品,在所有的生产、贸易和物流环节,3井都扮演着“幕后推手”的角色,将自己的下属公司以及关联企业推到台前,不断地扩大着市场、资源和疆土,谋求着利润最大化,而自己则隐藏起来,像极了“影子帝国”里的王者。 3井的经营策略,就是如影子般站在企业背后,利用自己雄厚的资本、发达的贸易体系以及占有的丰富资源,在推动企业的发展同时,也向着世界微观经济的每1个角落渗透。通过化整为0隐藏于大小各类企业背后的3井帝国,事实上有着自己的1套“行动逻辑”——资源、贸易、金融以及信息是为关键词。逐1看来,全球贸易网络、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融合,以综合供应链管理为特征的物流体系,以及强大的信息搜集系统,正是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得以高效运转的关键所在。 正因为3井财团是这么发展的,3井康木对于何锐才非常佩服。 何锐在日本并非当做1名军人,虽然何锐本人的确是军人。在大部分日本上层眼中,何锐是1名极为优秀的学者,能够开宗立派,能够系统的解释世界。这也是‘何学’在日本能够逐渐树立起来的原因。 3井能隐约感觉到何锐对自己财团的扩张方式并不赞同,如果在中国国内,这种模式1定会遭到打压。不过3井并没有感受到意外。 毕竟,权力者们不能接受自己对局面的完整控制。3井家与那些历史悠久的日本商业家族1样,都对自己有非常清楚的定位,3井家绝不会跳出来去引导日本未来的方向。 就在3井与石原交谈的时候,外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巡警并不知道3井与石原两人在秋叶原这家店里。巡警只是在按照自己的职责行事。 正文 第369章 此消彼长(十九) 日本国家总动员局局长永田铁山中将整理了1下军服,才走向了6军退役大将田中义1的宅邸。宅邸门前是几名穿着学生服的青年,从他们那骄傲的神色中能够看出,他们以这样的服饰为自己的骄傲。就如永田铁山中将以自己的军服为傲1样。 这些人应该是‘大日本青年联合会’的干部。1910年11月,田中义1长期倡导的帝国在乡军人会成立。该会是将已经结束现役的后备役军人组织起来,既可削减国家军队维持费,同时又能把国家意志广泛传播到国民当中去(之后预备役也列入其中)。该会在起立之初仅以6军为对象,从1914年开始把海军也加入进来,使该组织最终完善。 1924年,趁着关东大地震的时机,田中义1创立了全国性青年组织“大日本联合青年团”。有之前的在乡军人会这个组织的基础,‘大日本联合青年团’自从成立之后就有2百5十万成员,成为田中强有力的支持母体。 这几位青年就是田中义1这个青年联合会的成员。 面对永田中将,青年们也露出了足够的恭敬,引领着永田进入了田中义1家的大门。这是1座不大的宅子,小小的前厅中种了1棵树,房子只有4间屋子。田中义1在正厅迎接了永田中将。 两人刚落座,田中义1就询问起关于石井和柴田两位议员的事情。永田没有隐瞒自己得知的消息,因为这件事令石原也相当的意外,甚至有些不快。但背后指使者背景很深,连永田自己都不愿意插手。 pp, 田中义1静静的听着永田的讲述,柴田议员在街上倒毙,巡警查看了尸体,没有外伤。此时秋叶原地区的警察署署长前来,查看过遗体,又询问了周边的人,得知柴田议员并没有遭到人袭击,就下令把遗体运送到医院。 遗体运到医院,早已经有医生等在里面。在停尸间,医生连衣服都没有解开,只是看了看,就在报告书上写下‘因为心脏麻痹,突然去世’的结论。 听完了简单的介绍,田中义1没有说话,只是给永田倒上茶。但田中义1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了5天,报纸上没有报道,除了田中义1与永田铁山这样的大人物,也没人能够得到更多消息。两位众议院议员的死竟然没有引发任何动静,仿佛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两人喝完第1杯茶,田中义1才开口说道:“永田君,最近上层有个关于支国的说法,不知永田君可否听说过。” 永田仿佛完全没听说过,平静的答道:“请阁下明示。” 田中义1再次倒上茶,才继续说道:“有人说,谁能恢复与中国的贸易,谁就能当首相。” 永田铁山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不过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风声,甚至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有人故意放话,还是某种很多人内心隐约感受到的想法。毕竟现实已经让稍微有点脑子的日本上层清楚透彻的理解到中国市场对日本的重要性。 不过永田没有接腔,而是等待田中义1继续说下去。中国市场对日本的重要性已经非常清晰,但是田中义1的想法却无法确定。毕竟谁都知道田中义1曾经多么努力推动‘满蒙是帝国生命线’的观点,而田中义1也没有放弃在政治上有所作为。 田中义1则继续说道:“永田君,你认为当下有什么人适合与中国谈判?” 说,欢~迎下。载 “阁下中意哪1位呢?”永田问。 田中义1笑了笑,露出了他因为抽烟太多而呈现出黄褐色的牙齿,“不知永田君对石原君评价如何?” 永田铁山知道田中义1是在试探自己,因为田中义1绝不可能和石原莞尔是1路人。于是永田问道:“阁下,不知乡间的社团可否听说过《日本土地维新提案》?” 田中义1稍微1愣,没有立刻回答。转念间他就已经有些明白统制派的年轻带头人永田铁山在试探田中义1为代表的皇道派的想法。既然永田要问,田中义1爽快的答道:“大日本联合青年团并不知道有这份提案。” 永田按捺住冲上来的恨意,平静的说道:“联合青年团中就没人知道此事么?” 田中义1没有立刻回答,心中对永田的这个态度很是不满。虽然不满,但是田中义1很清楚以永田铁山的聪明,绝不会没城府到如此挑衅。田中义1问道:“永田君认为年轻人会被这样的提案蛊惑么?” 这句话让永田了解到田中义1的不安,便答道:“阁下,这份提案的价值在于指出了创造出日本内部市场的1种可能性,恢复与中国的贸易关系则是恢复外部市场。不知青年联合会的干部们对此怎么看?” 说完,永田看似平静的喝茶,实际上在暗中观察着田中义1的反应。永田是统制派成员,与皇道派并非1路人。在统制派眼中,所谓的皇道派不过是激进的民粹团体。这年头的激进团体分成两派。农村出身的就是皇道派,城市出身的就是无政府主义者。 马克思主义者与社会主义者并不被军部或者司法部门归于‘激进派’,而是归于被打击的对象。譬如在1911年,日本就以‘谋杀天皇’的罪名将马克思主义者幸德秋水等十几人处决。1923年9月16日,又将公认的幸德秋水继承人大杉荣联通他的妻子以及侄子在东京宪兵总部1起杀死。罪名是煽动暴乱。 这也引发了1923年12月27日,大杉荣的崇拜者,国会难波议员的儿子难波大助对皇太子裕仁发动了刺杀。裕仁侥幸没受伤。之后宪兵队对难波大助拷打了1年,依旧没办法让难波大助认罪,最后只能编造了1份难波大助的认罪声明,然后将其处死。 这些人是被军部或者司法以及宪兵部门认为要被除掉的人,至于皇道派的支持者们是连这样的评价都没资格获得的民粹团体而已。 在田中义1看来,统制派是没什么价值的家伙,但是永田却有着皇道派并不拥有的能力。譬如,皇道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服何锐政权与日本恢复贸易往来。皇道派们尽管缺乏土地,十分需要土地,却连分析出如何土改的能力都没有。 “永田君,你认为皇道派会支持土改么?”田中义1试探道。 永田也不藏着掖着,“他们是不是支持,并不重要。青年联合会只会听从田中阁下的土地方案。我很想知道,田中阁下可否想发展国内的需求。” 这话把田中义1给问住了。田中义1当过6军大臣,见识并不差。但是田中义1本人对于经济并不了解,他对于国内市场的理解很模糊,最新的认知还是从两位被杀害的议员提案中学到的。 看完之后,田中义1感觉到自己内心甚至生出1种冲动。他之前对于农村的看法都是基于政治,从经济视角看,日本的农村竟然1个如此巨大的市场,在农村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田中义1有可能掌握这样的1股力量。 但两位议员被杀的事情让田中感觉到了危险。这两位议员本就不是社会主义者,原本的立场甚至很保守。这样的人没必要杀死,至少在皇道派眼中,这样的议员即便不至于完全无罪,至少也罪不至死。 但是这两名议员就这么被杀了。那么田中义1如果想通过推行土改获取利益的话,他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田中义1把话题转回到最初去,“永田君,如果石原君并不适合与支国谈判的话,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么?” 永田并不相信田中义1真的想去与何锐政府谈判,永田甚至不相信石原莞尔能与何锐谈成恢复中日贸易的谈判。当下局面再清楚不过,日本绝不可能让步,既然日本不可能让步,何锐就不会满意。 。。小说app—— 所以永田继续试探道:“不知田中阁下可否有兴趣担起这份的重担。阁下的地位与影响力都足以代表日本。” 田中义1真的有些不快。他请永田来的目的并非去承担那份重担,而是考虑能否在愈发动荡的日本局势中有所作为。非得具体说1种可能,那就是田中义1在本届政府下台后出任首相。 如果是别的局面下,田中义1或许还会再等等。但是日本当下局面已经非常糟糕,如果是其他的人出任首相,日本经济只会继续恶化。现阶段,田中义1所仰仗的大日本青年联合会已经开始出现了分裂。1旦日本经济真的崩溃,这股力量就会自行解体。田中义1之前的种种努力都会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无疾而终。 这毕竟是250万人,如果不能善加利用,田中义1不甘心。 永田此时已经大概理解了田中义1的想法,便坦率的问道:“阁下的经济观点是什么样的?” 田中义1有所准备,当即讲述起来。半个小时后,永田告辞离开,心中颇为后悔。田中义1这样的人物对于经济的理解竟然十分浅显。就这么1个货色还想当首相,田中义1不愧是长州藩的继承人。 当然,如果是以前,田中义1本人的确有机会。但当下已经是1个‘何学’几乎要成为显学的时代。何锐提出的政治经济学的确可以非常有效的解释大多数政治问题。田中义1已经远远落后于现在的日本精英。连那两个被杀的议员都不如。 但田中义1的躁动也给永田铁山提了个醒,当下想趁乱谋位的人物都看到了机会。经济局面如此惨淡,首相很可能会遭遇到倒阁。永田自己虽然不可能当首相,但是永田也必须推出自己的人选。田中义1最初转述的那个‘谣言’其实非常有道理。当下谁能恢复中日贸易,谁就能当总理大臣。 想到此,永田上了汽车。把田中义1的行动转告给西园寺阁下,对于西园寺统领的政友会是1个很好的礼物。永田也能顺道询问1下西园寺对于总理人选的看法。 说做就做,永田对司机命道:“去西园寺阁下那里。” 正文 第370章 此消彼长(二十) 小说。 西园寺公望的心情很不好,以至于差点不想见永田铁山。但最终西园寺还是命仆人把永田请进来。仆人受命而去之后,西园寺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边。 两位议员被杀,在日本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这些年出过议员被杀、首相被杀的事情。连皇太子也遭遇过暗杀。狂徒难波大助高喊着‘革命万岁’,用手枪对着裕仁的汽车连续射击。子弹击破了窗玻璃,裕仁险些中弹。如果不是周围群众上前扑倒了难波大助,阻止了他继续射击,也许难波大助能够达成刺杀裕仁的目的。 从那之后,裕仁就加强了守卫,没有绝对必要就不出门,成了1个‘自我囚禁’的人。 西园寺公望不认为难波大助有着刺杀之外的任何目的,因为难波大助从1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要活下来。但杀害两位议员的人所希望的与难波大助不同,他们就是要通过杀害这两人构筑起恐怖的氛围。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的目标或许达成了。两位议员死的无声无息,就证明没有其他人愿意冒着被杀害的风险继续促成日本土地改革。至少现在没有。 脚步声响,永田出现在门口。西园寺转过身,“永田君,不知何事来访?”西园寺其实很想听到永田前来报告凶手是谁,因为西园寺很想看到有人敢于对抗这样的暴行。 永田向西园寺敬了礼,才说道:“阁下,最近有1个传闻,谁能恢复中日贸易,谁就能成为首相。” 西园寺有些讶异,在他看来,永田明显不会相信这种传闻。果然,永田继续说道:“阁下,这样不切实际的说法流传起来,只能证明人心浮动。” 西园寺感受到了永田的急迫。当下的日本既没有长期国策,也没有短期方向,陷入到1场看不出任何未来的窘境之中。原本西园寺作为元老,还想再看看局势发展,此时也到了西园寺必须有所行动的时候。西园寺问道:“永田君,以帝国6军的实力,与中国进行战争的话,你作为总动员局局长,会有什么建议?” 永田铁山当即答道:“阁下,我会竭尽1切努力去阻止这场战争。” 读者身 这个回答很理性,不过西园寺并没有因此而满意,“永田君,如果重建英日同盟的话,至少要对中国保持压力。这个压力要在什么程度?” “阁下,帝国真正的压力在国内。皇道派们已经开始寻求获得权力,如果让他们夺取权力,还不如维持英日同盟。” 西园寺公望知道永田在说什么。田中义1当下依靠的‘大日本青年联合会’可不是什么组织严密的团体,内部消息很容易就可以获得。如果这250万有投票权的人参与到选举之中,的确是1股十分巨大的力量。然而,皇道派对于选举制度十分痛恨,内部相当1部分人不肯组织起来通过选举获得权力。 “永田君,田中是不是和你谈过?”西园寺问。 永田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与田中会面的经过讲给西园寺。听了过程,西园寺心中对田中颇为看不起。人数多看着是力量,但是这么多人所图的利益必然很大。田中义1看似影响力巨大,却没有拿出1个实现这些人诉求的纲领。从这方面,田中义1甚至远不如那两位被暗杀的议员。又或者说,出手暗杀两位议员的人对田中义1这种家伙非常了解,要是引用中国的话,田中义1之流属于‘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皇道派以乡土为主,甚至不用田中义1去创造什么政见,只要将两位议员的提案拿过来用,那可是号称250万成员,加上这些人周围的亲友,什么议案都能通过。 永田很爽快的问了田中,‘青年联合会只会听从田中阁下的土地方案’。从田中的回答来看,田中义1这家伙却怂了。在西园寺看来,1旦完成日本国内需求的建设,田中义1以这样的政绩,想当首相还不轻松么? 既然田中是这么1个怂包,西园寺完全放弃了田中,“永田君,如果请你去中国的话,你会怎么考虑?” 永田自己1点都不想去见何锐,“阁下,当下时机不成熟。如果只是普通的会面,何必那么在意何锐。如果真的想试探,听说满清小皇帝已经被从皇宫里撵出来,现在正在天津。邀请他来日本访问可好?” 西园寺没想到永田居然提出这么1个建议,刚听到的时候感觉有些荒谬,但想了想又感觉非常有意思。最后忍不住赞道:“的确可以考虑。” 。~, 两人说的满清小皇帝指的自然是溥仪。1912年2月12日,隆裕皇太后临朝称制,以太后名义颁布《退位诏书》,溥仪退位。民国政府与清室协商,保留了许多对皇室的优待条件,承诺每年支付清室费用400万两银元,新币发行后,改为400万元,民国政府同意溥仪暂居紫禁城,史称“逊清小朝廷”。 日本人做事就是说干就干,1925年的春节是1月24日,1月23日,日本方面的人员就前来拜见溥仪。溥仪1906年出生,过了年就算19岁。这位青年终于能到皇宫之外的世界生活,心中还是感觉不错的。 尤其是看到日本来的人竟然用对待贵人的礼节求见,心中更是开心。 不过当下日本在中国的影响力下降了非常多,凡是对日本有概念的中国人依旧认为日本是1个东亚的重要国家,却也仅仅是1个被中国击败的重要国家而已。 所以溥仪板起脸,并没有给日本这边的人什么好脸色。日本是个上下尊卑十分明确的国家,最近又被中国击败,所以来人对溥仪的反应并没有任何抵触,反倒更加毕恭毕敬。令溥仪心中暗爽。 听到日本方面的来人表示,想邀请溥仪到日本读大学的消息,溥仪更是激动起来。如果不是看到身边继续追随他的‘臣下’们的脸色,溥仪就想立刻答应下来。 虽然在宫中,溥仪的教育并没有被落下。除了4书5经以及‘治国知识’,溥仪也学习了英语、法语、日语,地理、历史、物理化学等知识也有所学习。对于外面发生的1切也并非两眼1抹黑。 等日本使者离开后,溥仪留下最忠诚的几位臣下。坐在首位的是溥仪的老师陈宝琛,他当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皇上,日本人是想利用皇上,切不可上当!” 溥仪能理解老师陈宝琛的意思,却不以为然,“老师,何锐虽然是北洋1脉,却是以大清留学生身份前往日本留学。我去日本留学,并不想借用日本的力量,只是想上军校,毕业后再去日本最好的大学,东京帝国大学继续学业。何锐到日本读书的时候与我年纪差不多,难道我就真的不如他?” 陈宝琛听溥仪这么讲,也知道溥仪这话是出自真心,1时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溥仪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只能看向其他的‘臣下’。其他的臣下们反倒没有陈宝琛这么坚定的态度,看他们的样子倒是颇想利用1下日本人。 而溥仪的另外1位老师庄士敦开口了,“陛下,如果想留学的话,何不前去英国留学?” 这庄士敦是英国人,1919年2月,赴京,开始了“帝师”生涯。庄士敦是中国几千年帝王史上第1位也是最后1位具有“帝师”头衔的外国人。庄士敦是1个汉学功力深厚、具有学者素养的人,他广猎经史子集,喜欢中国古典诗词与饮茶之道。撰写了大量有关中国问题的论著,如《佛教徒在中国》、《威海卫狮龙共存》、《儒教与近代中国》等。 庄士敦对溥仪影响很大,听庄士敦如此建议,溥仪又觉得去英国留学的确不错。 然而其他的遗老们却变了脸色,郑孝胥当即表示反对,“何锐将皇上赶出紫禁城,若是皇上再去了英国,万里迢迢之外,岂不是随了何锐的心意!皇上,臣以为还是去日本为好!” 郑孝胥1直想复兴满清,但郑孝胥却很冷静。张勋复辟之时,郑孝胥认为张勋这套根本就是个闹剧,就完全没参与。之后郑孝胥1直与日本有联络。然而日本实际上战败后就不怎么与郑孝胥接触,而郑孝胥也感觉日本有些靠不住。只是溥仪被撵出京城,郑孝胥也不得不考虑与日本合作。 陈宝琛看局面如此,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去年与溥仪在宫外相见时候的局面。那时候溥仪见到陈宝琛,放声大哭说:“我无颜见祖宗啊!”悲切之情让陈宝琛也1起落泪。 然而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离开牢笼般的故宫,到了遍地新鲜事务的天津,溥仪很快就适应了。现在又想跑去国外读书,陈宝琛觉得不能让‘皇上’被人利用。慨然说道:“皇上还记得臣在宫外与皇上的事情么?” 溥仪1愣,当时的悲切局面被想起。 陈宝琛忙继续讲述着当时的事情,“臣当时劝皇上切莫悲伤,自古以来哪有不灭亡的朝代呢?而我大清到了今日地步,并非是因为失德而被篡位,皇上也不是亡国之君。皇上年纪尚轻,且博学多识,将来理应成为民国之总统。那时,不是可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溥仪身边的人当时就有些变了脸色,郑孝胥立刻质问道:“难道陈大人想让皇上在何锐手下当官?” ~ap~>~p。, 陈宝琛知道这帮人会这么想,心中虽然恼火,却还是尽量心平气和的答道:“何锐此人虽然年轻,却老奸巨猾。皇上若是出国,何锐绝不会阻止。当今的天下虽然已经逐渐安定,却并非不会出现波折。皇上当下要做的是积累声望,等待变化。若是出国,定然会被视为借助外国势力。时机到来之时,皇上远离国家,怎么能令民众信服。” 郑孝胥当即反驳道:“日本与中国1衣带水,只要我们在报纸上经常发表皇上最近的状况,上了什么学校,学业如何,成绩如何。国民自当对皇上有所期待。若是留在国内,则受何锐钳制,又能做得了什么?” 陈宝琛并没有继续辩论下去,他身为满清官员,参与过不少大事,也曾沉浮上下,早就知道何锐的厉害。以陈宝琛看来,溥仪不过是中人之资,与何锐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所以该说的都说了,如果只是出国留学,也没什么好坏。 此时溥仪没了最初的兴奋感,反倒开始狐疑起来。毕竟1个19岁的青年,从未离开过皇宫那1个小地方,光是想到自己有可能被人利用,溥仪也感觉到不安。 等谈话结束,陈宝琛离开了溥仪的住处,走了1条街,就见徐世昌家门口停了几辆运东西的大车。应该是现在的国家档案馆馆长徐世昌准备搬家。 这让陈宝琛气不打1处来,索性直接前去。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徐世昌指挥着仆人把几箱书搬出来,陈宝琛上前说道:“徐大人,前日1别,徐兄更是威风了!起伏不懂事的孩子,徐兄好手段!” 徐世昌见到陈宝琛,心中也有点不好意思。索性说道:“陈兄,屋里坐。” 1924年政治协商会议后,北平已经不再是京城。只是新京城的基础建设还未完成,中央政府暂时留在北平。考虑到迁都后,北平若是留着这么1窝人只是自寻烦恼。何锐就命政府内的前清官员去通知溥仪。 负责此事的乃是国家档案馆长徐世昌。徐世昌是何等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他很礼貌的前去拜见,会谈间只告知了对方两件事,迁都以及徐世昌出任国家档案馆馆长。之后徐世昌就告辞了。 陈宝琛哼了1声,往里就走。两人到正堂坐下,徐世昌叹道:“陈兄,那些人可没有好好教皇上啊。” 作为溥仪的老师,陈宝琛听到这倒打1耙的话,心中着实不快。但是徐世昌说的也没错,陈宝琛叹息1声,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文 第371章 顺流而下(一) 徐世昌以自己进士出身为荣,却不以自己是满清的官员为荣。面对以前的同僚陈宝琛,徐世昌只是因为自己有点‘欺负小孩’而稍感羞愧,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出乎徐世昌意料之外,陈宝琛竟然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而是问道:“徐兄,皇上若是去外国留学,不知是去日本好,还是去英国好。” 徐世昌并不知道溥仪得到了日本的留学邀请,以为溥仪准备出国留学。在徐世昌看来,溥仪留在国内就是个祸害,去了国外之后必然被人利用。1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宝琛看着徐世昌的模样,心中其实也很生气。虽然也气徐世昌做事不留情面,更多的则是气溥仪身边的人故意装糊涂。 任何大清的官员听到徐世昌说了‘迁都’,都会明白对方是在等着宫内的溥仪立刻主动请求离开皇宫。陈宝琛并不认为溥仪身边的人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装作不知道,就是以为可以拖过去。结果就是被毫无体面的撵出了紫禁城。 而徐世昌此时也已经有了决定,他站起身说:“陈兄,在下正在准备南下的行李,实在不能与陈兄多聊。去哪国留学,不如边走边说。” 陈宝琛只能起身跟着徐世昌往外走,就徐世昌说道:“只要皇上按时完成留学的学业,之后回到国内。去日本或者是英国都可以。就看能否负担起留学的费用。”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陈宝琛就向徐世昌告辞。走在回住处的路上,陈宝琛只觉得这个建议着实有见识,溥仪若是留在国内,定然学不到什么真本事,只有出国才能接受到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但溥仪完成学业后若是还留在国外,就会被人给利用。 > 但陈宝琛自己并不想与溥仪1起去外国留学,也不知道溥仪离开中国之后,身边的人会如何撺掇溥仪。不过转念1想,陈宝琛觉得何锐未必会同意溥仪出国留学。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陈宝琛的确多虑了,何锐根本就没对溥仪本人有过任何兴趣。大年30这天,何锐接待了从缅甸来的40名青年。 这批缅甸青年中11人是僧人,29人来自各地。缅甸当地的男性在十多岁的时候就会出家当和尚,而过了1段时间之后就还俗,而久而久之出家当和尚就成为了当地类似于成人礼1样的东西。当地的很多人都默认只有出家当了和尚的人才能算是长大成人。 这批人的出身地各不相同,大部分都是来自缅甸中部平原地区,都接受过教育。知道中国爆发了革命,击败了日本,并且在中国国内对大量外国侵略者实施了绞刑。 抵达北平之前,这些缅甸革命青年们都前去了1趟上海,参观了被中国俘获后正在江南造船厂修复的两艘前英国战舰。 见到何锐之后,缅甸青年们最先问的问题就是,‘中国是否愿意支持缅甸革命?’ 1885年,法缅签订合作抗英的密约,使英国决心灭缅,英国发动并第3次英缅战争,于1885年12月派兵攻占了缅甸首府曼德勒,俘虏缅甸国王锡袍及王后,并于1886年1月1日宣布将上缅甸并入英属印度,完成了对整个缅甸的吞并。 到现在,缅甸被英国吞并了39年。虽然缅甸王室覆灭了,但缅甸人民的反抗不仅没有被消灭,反倒因为英国的直接殖民压迫而变得更激烈了。 听到缅甸青年的问题,何锐果断答道:“我们1定会支持缅甸人民的正义斗争。” 这些缅甸青年满脸喜色,他们来之前就与西南局委员钟义府见过面,也得到了相同的回答。但前往北平的这1路上,见到了中国竟然如此广袤辽阔,对中国的期待更强烈起来。 小说app——-, 这些缅甸青年们的出身并不算低,在当地也是有身份的家族出身。青年们欢喜之余,有些人的神色显露出不安。终于,有人提出了第2个问题,“中国军队进入缅甸作战之后呢?” 问题问完,会场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缅甸青年们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其实很不礼貌,但是他们的确担心此事。来之前,青年们就讨论过各种可能,其中大家都有些担心的局面是赶走了英国人之后,中国会不会如英国1样吞并缅甸。所以即便知道不礼貌,也得在中国领导者面前提出这个问题。 与会的中国官员们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最初感觉很不愉快。出兵去缅甸帮助当地人打走英国人需要大量投入,竟然会被缅甸人认为中国会趁机吞并缅甸,这算是什么事呢? 但是看到何锐脸上浮现出笑容,同志们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担心过多。何锐都没生气,自己更没必要这么激动。 何锐真的没生气,缅甸青年们敢这么问,可见他们的确是做好了与中国全面合作的准备。既然对方合作的态度这么诚恳,何锐笑道:“我们是去帮助缅甸恢复独立,1旦缅甸人民赶走了英国殖民者,我们就会退兵。大家不用担心中国入侵缅甸,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中国不会改变中缅边境线。” 缅甸青年大多松了口气。何锐看还有些人不安心,便继续说道:“中国会自己出钱帮助缅甸人民赶走英国殖民者,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们对缅甸提出任何钱上的要求。因为帮助缅甸就是帮助中国,我们会要求缅甸的革命军与我们合作,双方要友好相处。我们并不会要求缅甸革命军在我们的指挥下作战。” 听到何锐说的这些,缅甸青年们心中的疑虑都被解答了,这40人中的首领沙耶立刻起身,他此时还是1名僧人,穿着僧袍。沙耶单手竖起,以僧人礼向何锐致意,“尊敬的何主席阁下,我们愿意全力配合中国的部队与英国人作战!” 其他缅甸青年们也连忙起身,向何锐致敬。何锐请青年们坐下,谈起了在中国边境这边建设训练营的事情,“……我们希望缅甸革命青年能够帮助我们1起完成交通线,以确保中国的物资从云南边境进入缅甸,通过山区送到平原。这些工作,你们就和西南局的同志们合作。还有,如果大家对于缅甸的未来有考虑的话,可以派人到我们中国云南的政府里面参加工作,看看我们是如何治理国家的。” 听到这里,只有沙耶与另外两名缅甸青年很感兴趣的样子。其他青年们的关注点都在未来的军事斗争之上。 交谈的时间并不很长,毕竟何锐请这些缅甸青年来的目的是针对与大问题进行面谈,具体问题自然有西南局负责。 小&说pp,app。 等会谈结束,何锐命人给西南局发去电报,‘……加强对缅甸革命青年的教育,尤其是在组织缅甸本地政府方面的教育要予以加强。如果缅甸革命者们只会打仗不会建设政府,即便赶走了英国人,也只会让缅甸陷入内战。那时候英国人进行反扑,缅甸很可能会再次被英国统治。而我们的努力也会付之东流。’ 接见了缅甸革命青年后,何锐在大年30年前往北平各地在除夕夜继续工作的各个部门。军队、警察、消防、电力,统统走了1圈。这是每年的例行视察,早在东北时期就开始了。 与之前1样,见到何锐亲自前来,这些1线的工作人员都很兴奋。同志们争先恐后的与何锐握手,气氛十分热烈。 过年自然要休息,政府放假到初7才上班。何锐却没这么多休息时间,因为解放了江西与4川,获得内蒙的白云鄂博矿之外的巨大的原材料产地,自然要建设新的生产流程。何锐只是看过相关流程,只能讲出来。便是如此,也已经够忙了。 何锐1直非常钦佩中国老1代科学家们得态度,譬如稀土提纯流程之父徐光宪先生。20世纪70年代,徐光宪教授创建了串级萃取理论,建立了稀土串级萃取工艺的最优化参数计算方法。结合计算机技术,又建立了串级萃取工艺的静态参数设计和动态仿真计算技术,实现了工艺设计参数到工业规模生产应用的”1步放大”。 就是这套技术的发展,使得中国逐渐成为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稀土生产大国。而且这套技术即便是在1925年的当下也能完全实现。 当然,当下的稀土还没办法应用到半导体产业上,因为当下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也没办法冶炼出半导体所需要的单晶硅。何锐即便邀请了德国专家,进度依旧不快。不过稀土的应用领域并非只有半导体领域,其中1个非常重要的领域就是稀土永磁铁。 21世纪的中国对于稀土永磁铁的应用就是各种电动载具,在1925年,稀土永磁铁对当下的内燃机车意义重大,非得优先做起来不可。何锐也只能争分夺秒的把这些半吊子的技术流程普及下去,其他的就得看中国现在的研发部门有没有能力按照全新的研发体系模式执行。 直到初4,何锐才忙完了会议。结果当天就得到了报告,日本邀请溥仪到日本留学。 何锐看到这个消息后完全不在意,只是答了1句,“溥仪现在是民国的国民,他有权利去留学。” &, 说完,何锐就把此事抛在脑后。 正文 第372章 顺流而下(二) 大年初七,总理吴有平上班了。从初一到初六,吴有平就干了一件事,睡觉。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调养身体,准备睡觉。初七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吴有平只觉得好像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吴总理,新年好。”秘书已经等在办公室内,见到吴有平进来,就向吴有平问候。不过问候刚结束,秘书神色中就有些讶异。 吴有平问道:“怎么了?” “……总理气色真不错。”秘书答道。 吴有平一愣,他没想到秘书竟然会这么讲。不过此时身体的感觉的确很好,与过去几年中的感觉大不相同,甚至有种青年时代的感觉。 难道我真的老了?吴有平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这也怪不得吴有平,毕竟在这个50岁就黄土埋到脖颈的时代,30岁的吴有平的确‘不年轻’了。但这种惆怅的心情只是过了片刻就被工作驱散,吴有平坐在办公桌前的那一刻,报表就把他给淹没了。 民国发展规划是由文明党中央委员会根据当下的内外局面制定,总理的工作是完成这个规划。对于一位大国总理来说,他绝不可能事必躬亲。吴有平能看到的只有各种报表,以及针对报表的说明。至于能否根据这些报表和说明去理解发生了什么,就得看总理的个人水平。 处理东北地区的工作对吴有平来说非常轻松,用的时间也是最短的。因为吴有平曾经走遍了东北。只要闭上眼,东北与内外蒙300万平方公里大地的大概模样就能在吴有平脑海里出现。 加上吴有平充足的地方实际工作经验,对于组织构架的理解,让吴有平能够从数据中发现异常。加上相关报告,吴有平大概能理解在那片土地上发生了什么,并且东北与内外蒙的省长们遇到的问题提出指导思路。 本书首发:塔-[eailprotected]——免费,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所以吴有平非常期待能够到全国各地走一遭。在不懂行的人看来,吴有平出行这叫做领导视察。那真的是前呼后拥,十分气派。但是在吴有平看来,自己不过是知道地方上的地形地貌,深入田间地头,与那些劳动者们交谈,了解他们的生产力水平,自然对当地的经济数据能有一个直观的理解。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换源app】 至于深入工厂矿山,则是根据设备的数量,以及技术含量,对于其生产能力有一个了解。这些都是工作需要,与吴有平本人是否威风八面毫无关系。 但当下的局面,的确没有给吴有平这样的机会。即便距离最近的出访,也得到农历3月之后。那时候经济工作已经安排完毕,各地都进入生产状态,开始完成今年的经济工作。 不过吴有平还能撑得住,因为负责人事工作的许嘉,以及各个部委的负责人都是当下的上上之选。有他们在,很多工作都能顺利完成,尤其是对于各级干部的评估,许嘉那边做的非常出色。 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核心工作就是教育和就业。春节过后的第一天,吴有平就在这两方面的报表中渡过的。 到了下班前,工业部长庄嘉雄到了吴有平的办公室。庄嘉雄普通话里面的福建口音已经越来越淡,他先把一袋家乡的茶叶放到吴有平面前,接着说道:“老吴,自行车下乡计划制定完成。你那边有没有把治安工作安排好?” 作为老同学,庄嘉雄在只有两人的时候喜欢叫吴有平‘老吴’。吴有平倒是不在意被叫老吴,因为他也叫庄嘉雄‘老庄’。但是治安问题并不归吴有平管, 而是国务院下的公安部管。 让秘书把茶泡上,吴有平笑道:“老庄,你们的锁具的产能如何了?” “放心,报告已经递交上来。我看过样品,完全符合主席提供的u型锁的设计。我们这边已经能够大规模生产。”说到这里,庄嘉雄叹了口气,“唉……那锁真结实,仿制也不容易……真是人心不古啊!” 吴有平对此早就没了不快,反过来安慰庄嘉雄,“自行车是个大件。那么多民众会用自行车和三轮车拉货,一旦丢了,说不好还闹敢出人命!不是没出过这种事。”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庄嘉雄作为唐山铁道官学堂毕业的工科生,对于秩序有强烈的期待。他又是福建人,福建的山匪虽然没有东北的胡子与山东响马那么出名,但是对福建人来说真的是受够了这些土匪的祸害。 现在庄嘉雄家乡的信中说,现在每个县都有一个营的轻步兵负责剿匪,土改之后土地茶园进行了分配,治安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偷自行车是治安问题,不可能用军队去打击。在东北,因为偷车的事情的确死过人。现在中国统一了,这种事情只会更多,却还没办法完全避免。这让庄嘉雄心情不免低落。他问道:“老吴,现在有同志认为,该大规模建设。尽快提高群众的生活水平。你怎么看?” “这件事我听主席的。主席说,群众分到土地后就已经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搞生产,提高产量。毕竟关乎他们自己是否会挨饿的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去使用劳动力。” 吴有平说着,就见庄嘉雄的神色中对此并不是很认同的样子。于是吴有平换了个说法,“现在政府并没有闲着,甚至是更忙。干部的水平决定了地方的发展,当下政府正在强化新管理模式下的培训。这是培养经济管理方面的工程师,你一定能理解三年时间可未必够。” 庄嘉雄这才不得不点头。教育出工程师的周期并不短,更不用说把县级政府培育成拥有工程师能力的组织。这是很多支工程师级别的队伍配合在一起工作。可道理虽然容易理解,真的面对如此局面,难免会期待立刻就实现。 吴有平非常理解庄嘉雄的心情,不过吴有平完全相信何锐。何锐在中央委员会上进行过十分清楚透彻的讲述,同志们也都能理解。头三年时间必须注意修生养息。毕竟中国农村经济持续崩溃了几十年,不可能在一年时间里就让经济完全恢复。民众手里能有些拿出来交易的产品,还真得三年不可。 当然,的确会有一些县的表现会很出色。但是少数地方的出色表现并不能当作整个中国都有那样的表现。坐在总理的位置上,吴有平发现自己必须依靠数据进行管理,所以数据必须进行分析之后才能作为判断依据。 譬如,陕西一个沟壑满地的穷地方,税收很可能是江浙一个鱼米之乡的几分之一,甚至是十几分之一。但这个穷地方的经济发展搞的好,比起往年增加了5。而鱼米之乡往往增加1都难。要被表扬的就是这个穷地方,而不能表扬鱼米之乡。 这就是数据管理的结果。或者说,这就是吴有平积累起来的工作经验让他拥有的格局。 塔<——免<&费。,--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庄嘉雄虽然意气消沉了一会儿,却还是很快振作起来,“对了,政府真的准备向民众提供购车贷款么?我看过财政部提供的方案,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别给我说这个!”吴有平有点头痛了。这件事正好牵扯到吴有平在政府建设工作上的一个难点。以当下人民群众的购买力,买一辆自行车肯定要花好几年的积蓄,所以政府 提供了专项贷款。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寅吃卯粮’。 这样的贷款本身操作就已经很麻烦了,但当下的麻烦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吴有平还担心一些地方政府搞不好会把这样的模式给长期化。毕竟这种方法在提交经济报告的时候可好看的很。 吴有平相信,一定有很多脑子想不明白的政府领导为了政绩,自以为能够骗住中央。那可就有乐子看了。如何在经济快速发展以及良性发展中寻求平衡,对于中央政府是件非常艰难的工作。 想到这里,吴有平忍不住问庄嘉雄,“电子管厂怎么样了?” 没想到庄嘉雄听到这话登时来了精神,甚至可以说神采奕奕,方才的郁闷被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老吴,我绝不相信日本军校有那个能耐。我只能说主席太厉害了。他提出的电子管计算机可是把人难住了,不过现在各项技术都推进到差不多能完成的地步。尤其是构架以及逻辑门电路设计,真的太精妙了!” 吴有平好歹也是唐山铁道官学堂毕业的,又十分关系电子管计算机的研发。大概能看懂一些名词,也能望文生义。虽然这些年不从事工业生产,对于电子管计算机的感受没有庄嘉雄这么强烈,但是基本的感觉还有。 何锐提出的电子管计算机看起来是上万个电子管,大量的布线,开关,电容,各种精密仪器,以及稀土磁鼓组成的复杂机器。由数学家负责设计运算模式,工程师们负责调适操纵,每秒钟运算3万次。 对吴有平来说,这些复杂的设备已经超出吴有平的知识领域。吴有平唯一能理解到的,这种计算机看着是一套机器设备,实际上是对数学理解的具象化工具。哪怕是想知道其原理,就需要大量的数学知识。 不过作为总理,吴有平已经不考虑再去学习自己不懂的具体科学内容。他真的没这些时间。但是这样的设备一旦大量应用,各省的计算中心就可以减少非常多的人员。从财政上讲,节省了大量人力成本。从效率上讲,则极大的缓解了中央进行数据化管理的难度。 塔。&~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庄嘉雄则极为兴奋的说道:“计算机一旦开始普及,工业设计效率就提升了。以前可能要十几天或者一两个月才能算完的数据,现在可能只需要一两天。以前不敢进行计算的工作,现在可以随便开干。譬如,大型拖拉机用的v型发动机,现在有可能提前完成。” 一听说拖拉机的发动机,吴有平也兴奋了。东北地势平坦,非常适合机械化耕种。但是机械化耕种需要大型拖拉机,中国在这个领域一片空白,使用的发动机都是从瑞典进口。光是这么多发动机本就十分消耗钱财,现在英国又封锁中国贸易,就别想能运输到国内。小型农机具则是效率低,油料消耗很大。用这玩意种地,成本很是问题。 之前就有人提出过,生产一款重型发动机,何锐也提供了思路。但是样研发机生产效率很低,太多的问题好像就推不动。吴有平作为总理,哪里有时间管这么多。但关乎到当下民国最重要的农业基地东北,吴有平又不得不把此事留在心里。 此时听庄嘉雄说到这个,吴有平才有些明白过来,“老庄,设计一款设备,计算量到底多大?” 庄嘉雄眼睛亮晶晶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说吧,原本数学家们又要设计算法,还得自己算了进行验证。现在数学家们提出算法,工程师们去调适机器,进行计算。数学家们不需要把时间花在自己计算上,只用看了结果后对其算法进行调整。一套成熟的算法可以直接用在其他计算机上,整体效率高了几十倍上百倍。就是说我们有三五个数学家,就能干完以前三五百个数学家才能干完的 工作。” “这么厉害?”吴有平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庄嘉雄则是信心满满,“好处不光是这些。以前的顶级数学家与数学家里面工程师们要干差不多的工作。现在可以由顶级数学家负责算法,工程师型数学家负责把这些算法变成具体算法。我请教了那些搞数学的老师,他们认为以当下民国的教育水平,能够勉强培养出工程师型数学家,这就解决了人才空转的问题。” “……什么意思?” “就是‘力大砖飞’!”庄嘉雄用了何锐爱用的‘俗语’。 ‘所谓力大砖飞’本是用在飞机制造工业上的一个玩笑。大意是只要发动机给力,一块砖也能飞出花样来。吴有平眨巴了一阵眼,恍然大悟了,“你们是要用高效工具运行不成熟的低效算法?!”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庄嘉雄两手一摊,“你还想怎么样?” “不不不!”吴有平赶紧解释,“我其实是太高兴了,反倒不敢相信。” 庄嘉雄也很无奈,“我原本也不信,但是我后来就信了。培养数学真的需要时间,就咱们这点家底,总不能指望天上给你掉数学家。” 吴有平点点头。干了这些年工作,吴有平的认知也越来越深刻,先发工业国与后发工业国之间的差距就在于积累。所谓熟能生巧,第一次工业革命搞了上百年,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也有二十多年。外国在这些方面有着大量的人才积累,教育体系积累,社会对这些产业的普遍认知水平积累。中国不仅积累不足,很多领域都是空白。靠了设备强行在数学领域把缺口补上,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只要中国国家稳定,政策对路,教育持续发展。这些领域不再落后,只要过个二三十年自然能与世界先进国家一较长短。令吴有平的惊讶并非是他怀疑中国会发展,而是没想到何锐已经实实在在的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执行途径,而不再靠积累去摸索发展的道路。 两位老同学聊了一阵,感慨之后就回到了现实工作中。吴有平问道:“一年300万辆自行车,能做到么?” “能。”庄嘉雄回答的非常干脆,“一辆载重100公斤的加重自行车或者三轮车,就算使用35公斤钢铁。300万辆才10万吨钢材,对我们现在的能力来说不是问题。难度就在于这35公斤的钢铁都是加工成各种零件的钢铁。一根链条就是由几百个零件组成。全车下来大小零件数百个。我们现有的金属加工能力可以满足。只要车能卖出去,一年300万辆自行车没问题。” 既然工业部长都这么有信心,吴有平也给了庄嘉雄信心,“销路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是政府的工作。我们会尽力完成。不过你们也要有适应各种使用场景的车型设计。” 庄嘉雄笑道:“放心,被军队折腾了这么久,我们早就习惯了。但是修路的事情,政府能拿出来这么多钱么?” 吴有平也不知道,只能给大家都打气,“也不知道是先有路,所以促进了自行车的使用。还是先有自行车,所以促进了道路的完善。现在既然已经要以科学统计消费能力的市场经济,我们都努力吧。” 身份证- 庄嘉雄叹道:“消费能力啊……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以前考虑的是产量,而不是消费能力。现在改变思路,真的很不习惯。” 吴有平不想接腔。正好此时有电话打进来,报告完工作的庄嘉雄留下了报告书就离开了。等吴有平与央行行长在电话里敲定了晚上吃饭,看还有点时间,吴有平就靠在椅子上考虑起‘消费能力’。 这是何锐在统一后提出的经济思路。以前东北经济是为了战争服务的指令性 经济,国家是投资主体,生产出来的产品早就有了使用目的。可以说非常功利。 现在中国已经统一,也进入了和平时代,国家没有能力控制总量极为巨大,个人与家庭消费能力又十分孱弱的市场。所以新的经济思路围绕着提升生产力与培养消费能力展开。 经济思路的改变让政府面对着各种不确定性,很多习惯了东北经济管理模式的同志们都感觉非常不适应。甚至没办法按照这样的思路去工作。 在这种新的经济思路下,各个部门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原本的央行(东北银行)与财政部(财政厅)之间是一个完全合作的关系。现在两个部门的关系也发生了改变。 财政部的主要工作是提升就业,提升就业需要投资,投资就有可能引发通胀。央行的工作是负责控制通胀,因为通胀会给国民经济造成很负面的影响。两者之间的工作看起来居然呈现对立的局面。 总理领导者国务院,要根据五年计划的目标,以及当下经济的发展情况,从两者之间的计划中进行平衡。 不过财政部与央行看似计划方向有些对立,其实两者的根本目标是一样的。都是通过政策提振经济信心,减少对经济的负面影响。 命令式经济简单明快,容易理解,干就完事了! 密码 新的经济思路则是国家在各种不确定之中尽可能把经济向前推进,让人民生产力水平提升,收入提升,消费能力提升。通过人民的消费促进各个行业的产能提升。 大国总理是一个非常艰苦的工作。 文明破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73章 顺流而下(三) 央行行长邱贞玮是个山东到东北移民的第2代,有着山东人常见的高挑身材,肌肉很结实,看上去孔武有力。年龄也是何锐政府官员的29岁的平均数,加上山东味儿的普通话,给人1种急躁强硬的感觉。 在吴有平面前坐下,邱贞玮说道:“总理,央行统计消费力的能力没有想象中的水平。” 见邱贞玮上来就认怂,吴有平笑了,“先吃饭。” 话是这么说,两人也与大多数高级官员1样,吃饭的时候也吃不出什么特别的胃口,话题很自然的转向了工作上。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咽下1口青椒肉丝,邱贞玮介绍了现在正在各地铺开的银行以及农村信用社体系,“现在缺人,也缺经验。农民也完全不理解农村信用社,看待信用社如同看待放印子钱的人……” 吴有平认真听着,对村干部的水平很是腹诽。但当下连县政府的水平都令人无奈,村镇的干部若是能透彻理解农村信用社的业务以及业务原理,这样水平的干部会被提拔到市里面去工作。 邱振伟此次会面的目的之1就是大大的吐苦水,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般将当下农村的种种问题讲给吴有平。 “……信用社的成员们搞不清楚生产性贷款与消费性贷款,也没有意愿搞清楚。培训进行了数轮,把培训的人员气坏了。没有那么多高中生,初中生能不能给我们1批……” 听到又是来要人的,吴有平也很无奈。按照教育规划,初中生大量毕业是第2个5年计划后期。第3个5年计划完成的时候,才是大学生开始大量毕业的人才收获时间。 等邱贞玮抱怨完,吴有平说道:“各个商业银行有没有针对当下局面的方法么?” “贷款风险就在这里,能有什么好方法?除非各个商业银行把风险背起来,现在就算是去没收财产……哦,强制执行,那些人家里什么都没有。难道和旧社会1样,把人往死里逼么?”邱贞玮叹道。 这就是当前的现实,群众没有财产,自然没有可用于抵押的对象,现在贷款给他们的风险相当大。想让信用制度能够顺利执行下去,就得让群众先挣到钱。 “央行现在估计的人民消费力到了什么水平?”吴有平问。 邱贞玮摇摇头,坚毅的面庞因为内心的不快而显得有些凶狠,“按照国务院提出的新统计标准,各地数据严重不足,我们只能强行估算。平均每1个中国人的年消费能力不足3元。” 新统计标准是吴有平领导国务院制定,所以吴有平听到这么1个数字,忍不住笑道:“那还真不少呢!我本以为人均消费力只有1元多点。” 邱贞玮忍不住苦笑,“让我改变1下说法,在1-3元之间。” 吴有平点点头,自己夹了1筷子土豆丝吃了起来。统计标准里面的消费力并非是花掉的钱,而是扣除掉吃饭这样的必须生存支出后的花销。民国新发行的人民币币值是1元等于1个袁大头的购买力。3个袁大头相当于2两银子多1点。以邱贞玮方才所说的范围上限,每1个中国人平均1年消费力如果是3元,中国48亿人,其消费力就有10亿两。 然而任何巨大的收入被48亿人口平均1下,就会微不足道。即便是10亿两白银也绝对谈不上多。 日常生活,衣食住行。吃还排在第2位,穿衣是个不小的支出。人总得有地方住,房租对于群众来说又是1笔巨大的支出。出行需要交通工具,两条腿的行动范围十分有限。所以何锐才会提出‘家家都有自行车,就能证明第1个5年计划成功完成’。 邱贞玮两杯酒下肚,酒劲上头,就说出了心里话,“吴总理,我现在是成宿成宿睡不着。想睡,可又不敢睡。可不睡也解决不了问题。以咱们在东北的经验,农村信用社最初让不少村长当了掮客,给村民贷款的时候虽然要收些好处,却也没有太过分。毕竟东北不缺地,玩命干就能挣到钱。关内的局面可就真的不1样,坏人太多了!关键是人心坏!” 吴有平能理解邱贞玮的心情,他又给邱贞玮倒了1杯,也给自己满上,这才说道:“你这么说,我先不评价。现在全国大概要建立5千个农村信用社,你准备怎么办?” 邱贞玮早就做了准备,此时回答的十分爽快,“每1个信用社里面3名主要干部,银行能确定这1万5千人的操守。他们的业务能力就先不提了。我们是这么想的,允许中间的掮客收1的手续费。但是必须与群众说清楚,如果贷款办成了,给掮客1,如果没办成,绝不收费。如果掮客先收了好处,那就是坏了规矩。以后这名掮客列入黑名单,不能与银行之间有业务。” 吴有平见邱贞玮来要政策,就没有立刻回答。思索1阵,吴有平才说道:“任何政策都得有落日条款。” 邱贞玮点点头,“这个时间不好说,先定3年如何?” “如果是3年,那么这3年里头银行准备向群众宣传?如何建立起能够替代掮客的制度?邱行长,那些商业银行能拿出来方案么?” 邱贞玮摇摇头,“掮客只怕未来也没办法被彻底消除……还是人民没有抵押。人民富起来,有了资产,掮客能够被消除掉很多。3年后,商业银行会制定出下1个3年的相关规范。就央行而言,自然是希望永远没有掮客。央行也会在责任制度上严抓,不会让那些人有可趁之机。” “譬如……”吴有平问道。 邱贞玮面色严肃,“工资拿4分之1,专心去把债务结算清楚。如果两个月还无法解决,就没有工资,去解决债务问题。” 吴有平想了1阵,最终点点头,“决不能违法!若是违法,自然有司法部门处理。” 这些工作很难让人开心起来,吴有平与邱贞玮谈完,回到住处。借着酒劲上头就睡着了,结果醒来的时候竟然是早上4点多。喝了1杯水消除干渴,吴有平也睡不着,就去旁边的办公室继续批文件。文件越批越心烦,好不容易到了上班时间,吴有平直奔何锐办公室。 何锐此时刚到,吴有平当即说道:“主席,我要下去视察。” 说完,吴有平就等何锐的回答,如果何锐拒绝的话,吴有平就准备与何锐掰扯掰扯。然后吴有平就听何锐问道:“有平,怕晕么?” “怕晕?什么意思?”吴有平被这奇怪的问题弄的搞不清楚。 何锐解释道:“坐飞机去视察吧。所谓站得高,看得远。祖国大好河山,在飞机上看的更清楚。最关键的是,速度也快。” p,。 吴有平得到了何锐的同意,只觉得烦恼找到了出口,便笑道:“若是飞机不好,就找庄嘉雄问责!” 何锐本就是开个玩笑,现在更是被逗乐了。看来卖队友,都是先从关系好的熟人开始卖。不过现在的飞机可靠性相当高,至少不担心空难。如果天气不好,吴有平想乘坐,空军还不会起飞呢。 看着吴有平高高兴兴写视察报告,何锐能理解这位十年间都没怎么休息过的同志内心有多轻松。何锐突然想起1件事,就让秘书给国会议长段祺瑞打电话,询问《节假日法》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秘书去联络,何锐则拿起了最新的国际局势报告。现在的国际局面相当有趣,论最大的大事,莫过于道威斯计划得到了通过并且开始实施。 1923年开始德国恶性通胀,源自德国无力赔偿对外的战争赔款,又想赖掉国内的战争债务,在各种情况下搞出这么1出。 等德国国内的内债通过恶性通胀赖掉后,德国魏玛政府还是得向国外继续支付战争赔款,于是在1系列讨论后,最终在1924年9月1日通过了道威斯计划。 道威斯计划主要内容包括,由协约国监督改组德意志银行,实行货币改革,并由协约国贷款8亿金马克(折合19亿美元)以稳定其币制。 德国分期赔款。由私人银行向德国输入资本,帮助德国复兴。美国摩根公司答应向德国提供道威斯计划所需的贷款。德国以法、比两国从鲁尔撤军作为接受赔款计划的条件。 该计划企图用恢复德国经济的办法来保证德国偿付赔款,而且正式开始运营起来。何锐1直想看看历史会不会因为中国革命的成功而发生改变,观察到现在,欧洲爆发战争的几个主要因素并没有因为中国这个变量而发生改变。 这个道威斯计划在何锐看来就是继续埋雷,通过拖延的方法来解决眼下的问题,却根本不解决问题的根本。 。。小说app—— 德国想发展,就要不断对国内经济进行投入,是1个无尽长跑。协约国则是在德国身上插了管子,不断抽血。从1个跑马拉松的人身上不断抽血,这人倒下只是早晚问题,并不存能撑住的可能。 欧洲有道威斯计划顺利开始执行。美国那边此时正在柯立芝繁荣的爆发期,分期消费在社会消费中的占比逐年提升,分期付款的涵盖范围也在不断扩大。美国股市十分红火,股票杠杆也给加上去了。 股票杠杆就是a想购买股票,可以不付全款,只用向持有股票的金融公司支付某1个比例的‘保证金’,就可以获得股票。如果股票涨了,a就赚到。如果股票跌了,a的保证金就会被金融公司扣除。 如果a是全款买股票,顶多拿着股票不出手,或者割肉卖股票。然而上了杠杆之后,a可就被债务驱动,即便所有保证金都被扣光,只要股票还在跌,他就得继续补上保证金。 美国大萧条的爆发有许多原因,但是这样的杠杆疯狂增加就是将灾难不断扩大的工具。杠杆让美国股市在不到10年的时间内增加了3倍,让大量的资金被投入其中,让有钱人都成为了杠杆下的债务奴隶。 当股市崩溃的时候,这些人就被直接拖下水,连止损的机会都没有。 有这样的看法,并不等于何锐就嘲笑美国。美国1920年代的确颇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尤其是在新技术发展以及新的生产组织方式上的确在全球独领风骚。 何锐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因为民国没有办法从其中获益,即便是有点收益,也并不足以改变什么。毕竟,任何收益除以48亿,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这边刚看完,吴有平的报告就写完了。见到何锐看报告竟然能看的满脸笑意,吴有平颇为好奇,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何锐把报告放到吴有平面前,吴有平不理解这些他看过的报告有什么值得高兴,就率直的问了出来,“主席,国际形势这么乐观么?” >>~! “没什么乐观。只是看着各国局势,出大事的时间越来越近。真的是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吴有平没办法理解,只能答道:“那还不如看看日本的报告,日本才是真的难过。” “日本已经到了大家都知道他要完蛋的地步,有什么好幸灾乐祸。要是我来看,当下的日本存在1种可能性,因为国内压力太大,就不管不顾的与我们开战,来转移国内矛盾。” 吴有平1愣,何锐的思考方式的确有些另类。但是仔细想,还真有这样的可能。但是吴有平却不信,“主席,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日本不会去做吧?” “嗯……罗马历史学家李维有句话。对那些需要战争的人来说,战争是正义的;对那些失去1切希望的人来说,战争是合理的。现在的日本,并不缺乏这两种人。” 吴有平被李维的话给冲击到了。因为吴有平自己就几乎绝望过,也强烈的期待过通过战争去改变中国被奴役的命运。在心中把这句话默念几遍,吴有平才问道:“主席,你会担心日本的局面么?” “想解决日本问题,就得给日本指出1条通往未来的道路。只要我们能够让英国与我们签署中英建交联合公报,就给日本指出了1条光明的道路。” 听何锐这么讲,吴有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过申请,在上面修改了1下。何锐接过修改后的报告,见吴有平这次视察的目的地被调整了1下,增加了前往云南的部分。 何锐当即说道:“你去到了山区就不能再坐飞机,我怕出事。” 吴有平见何锐说的诚恳,心中1暖,“请主席放心,我1定不坐飞机。” &!& 何锐本是想劝吴有平别去云南,但是又想让吴有平散散心,只能点头,“1路小心。” 正文 第374章 顺流而下(四) 乘坐上国土资源部的飞机,吴有平最初是很开心的。这是1架为国土测量设计的飞机,稳定的飞行中,观察员可以通过向下的望远镜对地面进行观察,操作相机或者摄像机对地面进行拍摄。 这架编号为‘空中测量2号’的双引擎飞机以优美的姿态在天空飞行,山峰、高地、田野在望远镜中呈现出与地面上完全不同的另1种构图。1个又1个醒目的标记点分布在地面上,让吴有平感受到了国土资源局的同志们到底有多么辛苦。 本以为自己能看很久,但吴有平很快发现自己其实做不到。吴有平坐到机舱内靠舱壁的排座上,与国土资源局的同志们聊了起来。 国土安全局的同志们本来还有些拘束,听吴有平坦率承认,‘把俯视大地当做1种放松手段,的确令人愉悦。把这件事当成工作,很容易就感觉倦怠。’ 同志们当即就生出了打工人的劳动感触,与吴有平的距离瞬间拉近。能被选到上飞机的都是很优秀的同志,即便感觉倦怠,也不耽误他们很好的完成工作。同志们聊着聊着就谈到了能否用什么机器来保证拍摄的连贯性,这些同志们在工作中最担心的就是漏拍,漏拍后还得补拍,飞机要再飞1趟。挨训不说,光是再飞1趟就煎熬人了。 吴有平很喜欢和同志们的聊天,大家说的都是实在话。谁都想更轻松的完成工作,但工作又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完成的。看来自己并没有脱离群众,和劳动者们有着相同的烦恼。 测量飞机能飞600多公里,却把吴有平送到了200公里外的机场。在这里是成立1年多的中华航空的机场。在这里飞行的都是国产的12座客机。飞机上都是各种公务人员与商人,都行色匆匆。吴有平坐在靠舷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祖国山河,心中着实有些感慨。 飞机飞行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京城的机场。机场上早有人等候,旅客们看到这些,其中1位商人模样的惊讶的问道:“是吴总理么?” 小&说pp,app。 吴有平并不认识这名商人,而警卫也挡在了两人之间。商人看到这般模样,只能说道:“我在东北做生意的时候见过吴总理,告辞了。”说罢,托着行李箱往外走。 接机的同志们没在意这么1个小插曲,简单的会面后就把总理吴有平接上车,直奔宾馆。新的京城郑州原本并不起眼的小城,直到京汉铁路将此设为1级站,才开始有了地位。到现在也不过23十年。如果不是开封旁的黄河是悬河,新京城自然就落在开封了。 车队经过1座巨大夯土墙的时候,接待的人员让人放慢车速,指着夯土墙说道:“总理,这就是主席说的商代城墙遗址。” 吴有平看着这些看着毫无特色的夯土墙,最初还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土坡。即便现在亲眼看到,也没办法想象这是有着近4000年历史的遗迹。 郑州原本最著名的历史遗迹只有‘金水河’。春秋时期的郑国国相子产得到了孔子的高度评价,将其视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子产去世之后,郑国百姓为了纪念自产,把‘金首饰’抛入河中作为纪念(这时代的金,指的是金色青铜),故得名‘金水河’。 却没想到,何锐说这里是商代遗址,那可就把郑州的历史直接拽到了比春秋时代遥远千年的时代。 迎接的人员见吴有平并没有兴趣,就命令汽车加快速度。1行人赶到了下榻的宾馆,山西、陕西的省长已经到了。 省长见总理,当然是谈工作。众人当即谈起了山西与陕西两地的土改,陕西省长张瑜是山西人,他坦率的表示,“剿匪基本完成,但是土改还得时间。总理,中央给陕西安排的农业工作中有那么多的环保内容,群众们还是不太能理解。” 吴有平问道:“这种事情谁都难以理解,咱们的同志们能理解了么?” 张瑜迟疑了片刻,最终摇摇头,“能有1半同志真的理解就好了。现在是推行新的种植方式,需要时间。” pp,- 之所以没有迁都开封,是因为悬河。何锐在全国工作安排中,给陕西的工作安排就是恢复生态,减少泥沙流入黄河。 吴有平对何锐最佩服的地方在于何锐总是能拿出办法,而不是简单的下达1个命令后就等着同志们去完成。针对泥沙治理,何锐花费很大力气,专门提出了1整套方案。其中的农业方案让吴有平看了都讶异。 张瑜看吴有平根本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立刻就不叫屈了,“总理,陕西去年有两千多名干部得到了‘开荒淤地’表彰,他们真的是让本地群众看到了淤地的好处。” 吴有平看过报告,知道这两千多名干部的确是非常努力。 自从唐代以后,西安就再没被真正的考虑当做首都,固然因为中国南方已经开发,首都在西安会有各种问题。但这些也不是最根本的,到了唐代,西北的黄土高原经过两千年多年的野蛮砍伐,早已经千沟万壑。自然环境已经不支持其作为首都的经济需求。 到了现在,黄土高原植被被破坏了3000多年,地理条件更加糟糕。何锐针对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严重地区重要而独特的治沟工程体系。主要目的是滞洪、拦泥,淤地、蓄水、建设农田、发展农业生产、减轻黄河泥沙。 在文件中看起来这么1段高大上的话,会觉得何锐提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其实总结起来就是1句话,‘沟里筑道墙,拦泥又收粮。’ 吴有平的耐心随着张瑜的介绍而消磨。张瑜则继续说着他过去1年的工作, “……淤地坝是指在水土流失地区各级沟道中,以拦泥淤地为目的而修建的坝工建筑物,其拦泥淤成的地叫坝地。在流域沟道中,用于淤地生产的坝叫淤地坝或生产坝。黄土高原地区土层深厚,黄土广布,具有质地均匀、结构疏松、透水性强、易崩解、脱水固结快等特点,是良好的筑坝材料,可以就地取材……” 吴有平拿起了茶杯,喝了口白开水,只觉得河南的白开水味道的确不如北平的山泉水。这让吴有平稍微有点走神,北平的民众现在都喝不上山区的水…… “吴总理,随着退耕还林还草政策的深入贯彻执行,为淤地坝建设提供了巨大的剩余劳动力市场。”张瑜说道。 这下吴有平的注意力不仅被立刻拉回到谈话中,整个人还精神了不少。看了看张瑜,吴有平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张瑜总算是能抓住当下工作的核心,‘搞经济’。 搞经济有两个途径,要么是想办法赚大钱。而赚大钱的项目从来都是少数,对于天时地利人和都有需求,不能强求。如果没有赚大钱这1条路,剩下的就是‘提供大量就业机会’这1条路了。 只要就业机会增加,在农业人口占中国80以上的当下,人民收入就能提升。人们收入提升,消费力就上去了,这是新的经济思路。 张瑜继续讲述着工作进展,“陕西也不都是千沟万壑,不过完整的平地早就分了,咱们两千多干部到的地方都是很糟糕的地方。同志们带着村里的65打出坝来,百姓很不以为然。” 所谓65,是在东北时期总结出来的经验。指的是3个临时村长3个民兵队长,1共6个人。每个村5个民兵,就是65。这么安排的原因是村长和民兵队长要不断轮换接受培训,为了保持管理的持续以及人力持续,要有这么1个数量。 最初的时候组织上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就发现这么组织的话,能够很快完成人力的集中。而这样的人力调配明显给陕西本地提供了更多的好处。在沟里修土堤坝,需要不少的人力。这65恰好提供了勉强能够完成工作的人力,加上派下去的干部,1个村很容易就能集结起20多号壮劳力。 “去年春天雨季到来,各地老乡都站在山梁上看着热闹。真的是特么……真的是站在江边看船翻。老乡们议论纷纷,觉得那些堤坝1定会被山洪冲垮。结果堤坝挺住了,当年就淤出1片良田。老乡刚开始都觉得这种‘生地’没法种,同志们借了牲口去种地,秋后的确丰收了,老乡们才信了。”张瑜说完,就看向吴有平。 “生地……陕西的土地真的有这么好?”吴有平对此也很在意。按照中国的传统,土地得耕种几年才能变成‘熟地’,粮食产量才会稳定。头1年开出来的土地叫做‘生地’,往往种不出什么东西来。 “我也没想到那是真的。”张瑜感叹道。不过此时张瑜想说的和这‘生地’有关系,但是与生地本身无关。 pp。&。>> “总理,这些地开出来之后,第1年的粮食自然是被65给分了。陕西省政府的同志们讨论过之后,想干两件事。1件事是发动群众修水利,另外1件事是想把开出来的地上的收成中拿出3成给开地的群众。不过有同志说,这些风险让政府承担了。不知道总理怎么看?” 这话说的就太过于含糊,吴有平只能追问道:“你说的这3成是指开荒的3年不纳税么?还是第1年就已经收税了,除了收税之后的3成?” 张瑜赶紧解释,“去年那些地都是咱们的同志开出来的,若是不纳税,完全不合适。但是之后开出来的地,就是老乡们开出来的。而且老乡们现在也有顾虑,只是觉得这些土地管用,但是不知道以后会咋样。所以,我们想着直接从财政里面支出修建堤坝的钱,地淤出来之后,由专门种地的老乡来耕种。年底的时候,看看收成再来收税。” 吴有平听了之后觉得张瑜这厮太狡猾,这就是变相的要预算。当然了,吴有平也知道自己肯定要同意这笔预算。从新的经济思路角度看,这笔钱的确提供了就业机会,还提升了粮食产量。 所以吴有平不置可否,而是问了张瑜说出的另外1个问题,“你们准备今年就发动群众修水利?” 张瑜见吴有平神色认真,便坐直了身体,“陕西这地方非得下大力气才能有改变,休养生息对这地方未必合适。” 1时间,会场里的气氛就凝重起来。大家都不吭声,都等着别人先开口。 正文 第375章 顺流而下(五) 张瑜比吴有平大1岁,30出头,年轻气盛。吴有平听这家伙说出‘休养生息对陕西未必合适’的话,就觉得张瑜这是上头了。 在众人的沉默中,吴有平思索片刻才开口,“同志们,大家觉得有信心把接下来的会议开成1个学术讨论会么?” 读者身 听到‘学术讨论会’这个名词,会议上的众人并不习惯,但是与会者都知道学术讨论会是什么。在学术讨论范围内,就只讲事实,不能有个人情绪。如果有个人情绪在里面,会议可以把这位给踢出去。 这也是吴有平想要的局面。如果吴有平想在政治上收拾张瑜,只用让张瑜继续跳,张瑜这家伙就会自己把自己逼到当下经济思路的对立面去。所以吴有平得先给张瑜解套,才能让工作继续下去。 最先看出来吴有平是想给张瑜机会的是山西省省长,这位天津出身的汉子身材魁梧,看上去颇为粗犷,其实内心很细腻。既然吴有平想帮张瑜,山西省省长操着天津口音说道:“咱们就试着开1个学术讨论会,让我也跟着学学。” 有人给下台阶的机会,吴有平便构筑起台阶来,“学术讨论会要设置议题,我来设置第1个议题,这个议题叫做,什么叫休养生息。” 张瑜心中受到了些冲击,自己刚说完在陕西未必需要休养生息,如果被驳倒的话,岂不是证明了自己的想法全错了么!但大家既然都同意,张瑜也知道自己决不能跳起来反对这么多人。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走。 吴有平也不去看张瑜,自己先做了发言,“休养生息不是躺倒不干活,也不是能干能不干的时候选择不干。” 说到这里,吴有平转向张瑜,“张瑜同志,我觉得陕西的同志们和其他西北各省的同志们都在努力工作,陕西省派出去两千多名同志,差不多把你手里的精兵强将都撒出去了吧?” 张瑜虽然年轻气盛,却不傻。此时他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吴有平在他台阶下,心中自然知道该感激吴有平。不过在陕西这1年工作,张瑜本人积累了许多经验。哪怕是抱着对等的善意,张瑜也觉得必须说清楚。 先将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下来,张瑜才开口说道:“总理,我能理解休养生息的意思。但是,黄土高原的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糕。不是单纯修些小型的淤地坝就可以解决问题。在非常多的地区,需要的是十几米甚至是几十米的高的淤地坝。每个县都需要几座乃至于几十座淤地坝。” 说到这里,张瑜觉得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揽下来,便转向其他西北地区的省长,“各个省地理条件都不1样,不过在河边的地区往往都有这样的需求。同志们,既然是学术会议,都发表1下意见吧?” 省长们见张瑜这厮如此狡猾,有些人不禁苦笑。但张瑜的狡猾并非他善于把别人拖下水,更不是张瑜有什么恶意。大家都干了1年工作,也都认真读了何锐提出的方案,并且进行了相关的执行。 众人对视片刻,却没说话。但吴有平已经从大家的眼中看到了他们的确遇到了和张瑜差不多的问题。视察工作刚开始就遇到这件具体问题,吴有平只觉得心中生出了欢喜,此次出来视察本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理解国家现状,解决具体问题的过程就是对国家理解的加深过程。 吴有平接过张瑜的话头,“同志们,既然是学术会议,咱们讨论1下就好。要是没人肯发言,那么就按照由东向西,由北向南的省份排列,1个1个的发言。” 这下,目光先落在内蒙省长马兆丰身上。马兆丰见自己跑不了,果断的说道:“吴总理,内蒙的确需要修水坝,不过内蒙解放的早,还是让其他同志们说吧。” 其他同志也不愿意先说,就让黄土高原地形最明显的陕西省长张喻代表大家发言。 张喻也不推脱,就掏出1份报告递给吴有平,“吴总理,你说的没错,陕西省政府的确把所有的精兵强将都派出去搞推广。人员不够,我们还请了部队的同志提供了测绘部队。这是测绘部队帮我们提供的数据,这只是1个粗略的统计。要不你先看看?” 吴有平拿过来浏览了1下,不由得对同志们的工作大为感叹。当下为了让各个县尽快恢复秩序,所以每1个县都安排了1个营的部队。空军则在各地都修建了机场,有自己的侦察机部队。吴有平手里的报告是由空军以及部队里面的测绘军官士官们共同搞出来的。 何锐提出的整体方案可以比较简化的认为,当下的黄土高原因为长期水土侵蚀,大部分黄土高原的土地要么高,要么低。黄土高原治理的目的,是让这些高的部分变低,低的部分因为泥土在淤地坝的阻拦下逐渐积累抬高,经过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最终变成1个相对平坦的地区。 根据张瑜提供的报告显示,以陕西当前的情况,需要建设大量的高度在十几米几十米的淤地坝。 等吴有平大概浏览完文件,张瑜补充介绍了情况,“吴总理,我们陕西省政府有些南方来的同志。他们在陕西工作了几个月,就有很深刻的看法。在南方,只要有地就能活下去。在陕西,有好几倍于南方的土地都不1定能活下去。我不是反对休养生息,只是陕西太多地方想休养生息都做不到。分了地,人民群众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这话就有点过了,吴有平不能让张瑜这么说下去,便把话题落在休养生息上,“张瑜同志,我认为你这么说,是没能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方法使用名词。没能力休养生息,和反对休养生息不是1回事。陕西有陕西特色的休养生息,湖南有湖南特色的休养生息。认为南方特色的休养生息不适合陕西,这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反对……” “总理,我知道了。我错了!”张瑜果断的打断了吴有平的话。 吴有平被张瑜的反应弄的苦笑,不过张瑜能明白他之前说了在政治上非常错的话,让吴有平放下心来。 这场‘学术会议’进行了两天,西北各省的省长们在治理黄土高原上达成了1致的看法。在第2天下午的会议总结上,吴有平做了总结发言,“同志们,大家需要国家进行大量基础建设投入,这个要求我会请国务院进行商议。请相信国务院,1定会非常认真的对待此事。” 此言1出,省长们都很高兴。不过吴有平的工作从来不是让省长高兴,因为政府组织结构中,总理不向省长们负责,而是省长们向总理负责。所以总理与省长们的沟通是极为重要的,吴有平用省长们并不喜欢的语气做了补充,“各省都要以国务院要求的信息收集规范提交各地的数据,以确保对经济的发展进行有效分析。” 省长们不想被套上这么1件十分吃力的工作,但好歹国务院肯批钱,自然不能公开反对。大家就听吴有平继续说下去,“现在的休养生息目的是增加人民收入,提升消费力。我看到的报告中,人民太穷了。土改之后,人民只是能靠种地勉强不饿死,并没有钱来消费。同志们对此应该非常了解。” 提到这个,省长们的神色都黯淡下来。这些同志们都经历过苦日子,知道当下中国的情况。张瑜对此更是理解,陕西人民是真的穷,穷到衣服都穿不起。1身衣服‘新3年,旧3年,缝缝补补又3年’,绝不是在开玩笑。 之所以顶着‘反对休养生息’的政治风险也要提出请求,张瑜是真的没办法。 会议结束后,西北的省长们就开始写报告。吴有平就在京城参观城市规划,郑州到去年为止,除了火车其他地方都是1片农田。不过这有好处,可以在1片空白上建立起全新的城市。 新的城市建设本身也能提供巨大的需求,看着模型上1片片美丽的城市,吴有平很期待能够看到这座美丽的城市出现在现实中。 -- 看完了规划,吴有平继续自己的工作,从郑州出发前往下1个目的地武汉。京汉铁路是对英作战的重要物资运输大动脉,汉阳钢铁厂也是1个老钢铁企业,汉阳兵工厂将为前线提供相当1部分武器装备。 在机场等飞机的时候,吴有平的秘书在候机室给吴有平看了最新的日程安排,2月15日,吴有平就会抵达武汉。在武汉要召开周边各省的省长开会。 2月16日,吴有平等着省长们抵达武汉,自己则休息1天。但吴有平着实是闲不住,就看起了送到他这边来的各种最新情报。看到英国、法国、日本、荷兰,在西贡召开会议的消息,吴有平忍不住冷笑1声。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次会议上,4国要做出什么声明。 根据之前的评估,这场会议早就该进行了。不过之前英法为了解决德国恶性通胀,以及之后的道威斯计划的具体执行。毕竟,法国要带着比利时从德国鲁尔区撤出来,这个很需要外交努力。此时4国进行会谈,也算是到了时间。 因为情报信息的延迟,吴有平并不知道,此时的会议距离最后的会谈声明只剩下了最后的几分钟。 日本特使此时正声情并茂的说道:“如果英国方面愿意对何锐政府进行军事打击,日本1定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后勤支持。” 法国特使听日本人说了法国本来想说的话,对日本特使很是不快。不过既然日本已经抢先,法国自然也得表态,“我们法国很认同英国方面的看法,中国以暴力方式推翻世界秩序,很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所以我们坚定支持英国对何锐政权进行全面军事打击。以英国6军的英勇,海军的强大,1定可以将何锐抓起来,关进笼子里在伦敦进行展出。我们希望在伦敦展出结束,能否把何锐送到巴黎,让我们也能展出1下。” 荷兰特使听到这话,1时不敢吭声。荷兰这么1个国家能拥有东南亚大片殖民地,完全是因为荷兰紧抱着英国的大腿。某种意义上,荷兰在东南亚也只是代管殖民地而已。所以法国可以不负责任的拱火,荷兰绝不可以。 而英国特使1脸x了狗的表情,却还得在此时强装出强硬的态度。毕竟英国在华利益极大,又是世界霸主。中国的局势巨变不仅让英国丢了面子,更在之后被何锐政府啪啪打脸。这损失的不仅是那些利益,更是让各国对英国的能力表达了质疑。 黑帮老大们不怕受伤流血,能称为老大本身就是靠着流血拼杀才夺取的地位。 英国在中国的种种特权都是靠拼杀获得的,英国被认为有能力左右中国局势。就如当年日俄战争打起来,也是英国公开声明,‘英国无力调停日俄矛盾’之后,日俄才敢打起来。 何锐与日本大战,之后迅速完成统1。本该是经过英国同意后才能开始,现在何锐自顾自的干起来,不仅完成了统1。还把大量英国在华的租界人员吊了路灯。英国的面子何在?威风何在?体面何在? 实力何在!!! 正文 第376章 顺流而下(六) 西贡,后世的胡志明,这座城市并没有干季和雨季,并没有冬天。即便是2月17日,中国北方依旧覆盖在冰雪之下的时候,这里的气温依旧在20度以上。与赤道附近的荷兰殖民地相比,这里的气候真的是温暖湿润。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感受着舒适的温度,荷兰特使依旧小心的发言,“何锐政府已经成立一年,消息传遍整个东南亚殖民地,包括舰队被击沉的消息。我们认为多米诺骨牌效应很可能发生。我们也得到了一些消息,现在的朝鲜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 听荷兰特使这么讲,日本特使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何锐的部队在朝鲜北部的几个月内并没有刻意扶持朝鲜北部的反抗势力,却系统的消灭了朝鲜北部的日本势力,使得日本恢复在朝鲜北部统治的时候遭受到巨大的困难。 忠于日本的人力资源被消灭,还可以重新派遣。整个朝鲜,尤其是朝鲜北部的人心浮动,却没办法通过重建日本在朝鲜北部的政府而迅速挽回。除非日本能够彻底击败何锐,才能让朝鲜北部的民众知道任何对日本发动进攻的人都没有未来。 而现在的局面中,何锐政权愈发强大。朝鲜北部的民众只会认为只要击败日本,就可以获得自己的利益。这是日本当下在朝鲜实施统治中最头痛的事情。那些朝鲜人相信只要何锐再发动一次进攻,就可以将日本赶出朝鲜。朝鲜就能够恢复独立的地位。 法国特使并非不知道与中国接壤的印度支那就是多米诺骨牌中的第一块,不过法国政府正在面对经济压力,外交部在此行之前已经定调,‘法国不可能出兵,但是法国政府期待看到英国拟政府与何锐政权开战!’ 带着这样的外交使命,法国特使用诚恳的语气表达了对荷兰特使的支持,“我再次声明,支持英国对何锐政权进行全面军事打击。基于协约国的义务,法国会给与英国远征军以最大限度的支持。” 听到这话,荷兰特使不快的说道:“难道法国不准备出兵么?” 法国特使义正词严的答道:“我们当然要出兵,只要得到议会通过,法国将与英国并肩作战。彻底消灭何锐政权。现阶段,在议会没有通过战争决议之前,能够进行兵力支援的只有印度支那本地的武装力量。” 荷兰特使完全明白了法国的态度。所谓的‘议会通过’,的确是法国的战争流程。法国总统和总理并没有宣战的权力,战争决定必须由议会通过。就现在英法关系,法国议会绝不可能通过对华宣战的决议。至于印度支那的兵力……这点人马面对何锐的百万大军,大概只能做一点防御。 于是荷兰特使看向英国特使,试探道:“不知英国方面准备何时出兵?” 塔&读——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英国特使心中满是x了狗的情绪。当下局面与英国外交部的看法相同,法国、日本、荷兰,都完全认同英国的看法,即,何锐政权威胁到了东南亚殖民地的安全。然而法国、日本、荷兰,所想的都是让英国冲在最前面,与中国直接开战。他们都会看着英国军队浴血奋战,给与参战之外的所有支持。当英国击败何锐政权的时候,这帮国家为了一起攫取胜利的利益才会参战。 如果英国有击败何锐政权的实力,现在就不需要召开这么一场会议。英国只用派人告知这些国家,大英帝国要动兵了,这些国家自然会闻风景从。 某种意义上,1925年的国际外交本质上与黑道会议没什么区别。龙头大哥英国当然不肯自己冲杀在前,总要让‘兄弟们表示一下’。 二当家法国已经明确表达了态度,英国转向忠心的小弟荷兰。荷兰特使当然要用外交辞令,但是用黑道的话也可以极为贴切的体现此时的局面,‘大哥,你是知道我的家底。人口几百万,能够到中国海岸作战的军舰就那么几条。只要大哥带头,兄弟我肯定跟随!’ 英国当然知道小弟荷兰的家底,听荷兰如此表态,就转向了远东这条街上曾经的双花红棍日本。日本态度非常诚恳,‘大哥,我们前一段被中国阴了,现在我们也想报仇。然而皇帝不差饿兵,兄弟家锅都揭不开了,还请大哥先给兄弟发点钱,至少让兄弟们吃顿饱饭,买点砍刀。也好跟着大哥冲锋陷阵。’しa 谈多米诺骨牌效应,谈殖民地受到的威胁,各国态度高度一致,同仇敌忾。谈到现实问题,大家各自算计就出来了。英国特使心中不由生出‘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的感慨。 最终,在2月17日,《西贡四国联合声明》出台。 2月19日,伦敦的英国外交部拿到了联合声明的完整文件。英国外交部并没有因此而高兴,他们正等待着另一份文件,英国经济学专家们拿出来的对华经济评估。 伯明翰,英国重要的工业城市。这座城市中的伯明翰大学正好是建校100周年。学校高层已经制定了隆重的校庆计划,此时距离校庆还有几个月,还没开始启动。 学校中的建筑都有百年历史,造型充满了19世纪的风格。不过建筑材料都是红砖,与牛津剑桥那些“石头”大学相比,有着更加简介明快的风格。 讨论群563743675 维多利亚时代,英格兰六大重要工业中心城市都建立了理工科大学,并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得到英国皇家许可。在建校时代,英国已经进入工业时代,六所大学的建筑材料是红砖,也被英国人称为‘红砖大学’。 在有着百年历史的红砖图书馆中,正在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的卡佩利埋头研究着一份文件。在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好几本经济学专著,卡佩利右手的笔不断记录着,到了需要资料的时候就在书中翻找着。 写着写着,光线越来越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傍晚。突然间,屋内明亮起来,图书馆管理员打开了电灯。下一刻,屋内的学生中响起了一阵欢喜的声音,桌椅因为学生们站起而发出各种动静。图书馆内立刻充满了运动的气息。 然而卡佩利却没有受到影响,他依旧全神贯注的做着自己的工作。这份报告需要在明天交给教授,再由教授转交给唐宁街的政府。 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卡佩利终于放下笔,长出口气。终于完成了,释然的感觉让他突然感受到肚子饿了。其实卡佩利早就感觉到饥饿,不过这种感觉激发了他的头脑与工作速度。 经济学并非是单纯的冷静思考就能完成的科目,饥饿激发的狩猎般的冲动更适合这样的工作。卡佩利需要这样的冲动,才能从这份关于何锐政府经济思路的文件中捕捉到其内在核心。 此时‘狩猎’已经结束,疲惫的卡佩利感觉到自己需要吃顿饭来消除饥饿补充营养。他端起咖啡杯,将里头剩余的那点冰凉的咖啡全灌下肚,便收拾了文件,还了书,急匆匆走出图书馆。 食堂肯定没饭了,卡佩利把文稿放到宿舍,自己跑出去找吃的。伯明翰的街头亮起了煤气灯,昨天又下了一场小雨,地面上相当湿滑。靠着幽暗地面上的碎石块反射出来的那点光,卡佩利确定了哪里不容易滑倒。 此时的街道上都是夜行者,酒鬼、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街道上晃悠。还有些没能招揽到客人的夜莺浓妆艳抹的站在街角,向着路过的潜在客户们打招呼。夜莺们毕竟是见多识广,见到卡佩利的书呆子装束和神态,并没有上前搭话,只是看着他匆匆经过。 好不容易见到一家炸鱼薯条店,卡佩利赶紧上前买了一份。看上去有些油腻的老板穿着白色的厨师服,外面罩了深蓝色围裙,正准备收摊时见到还有生意,就称了土豆和鱼块,分别放进油锅里烹炸。同时也不忘与卡佩利交谈,“大学生先生,最近没怎么见你们的同学这么晚来,学校遇到了什么事么?” 原文来>自于。塔<-读 卡佩利学经济的,忍不住对老板吐槽道:“现在政府的工作中心就是还债,还战争的债务。税收这么重,没有钱发展。” 老板听到这里,叹息一声,“唉……大学生先生,打赢了战争,日子反倒更难过了。那些德国人真的该死!” 卡佩利可以用简单的政策来回答老板的上一个问题,却没办法在聊天中与老板谈论现在的局面与战争虽然有关系,但核心却并非简单的德国人可恶。经济的核心在于市场的扩张,欧洲大战爆发的原因与德国的野心看似有关,然而德国的野心并非简单的出于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称霸世界的妄想。从各种事情的披露来看,威廉二世很怂,发动战争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被动的。 真正推动欧洲大战的力量是整个世界已经被瓜分干净,在当下的经济制度下,市场已经饱和。如果德国还想继续发展,就必须抢夺到市场。卡佩利很清楚,如果他这么和老板说的话,就会被认为是个不忠于国家的人。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很快,炸鱼薯条烹调完毕,端到了卡佩利面前。卡佩利从老板这里买了一杯廉价烈酒,配着调料风卷残云般把食物扫荡一空。便直奔宿舍而去。 大学宿舍里已经安装了电灯,开门进去,就见室友威廉姆斯正拿着卡佩利写好的报告在看。卡佩利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倒在床铺上问道:“社会主义者,你怎么看这份报告?” 威廉姆斯当下大多数知识青年一样,都支持社会主义制度。卡佩利就与室友在苏联问题上辩论过很多次,而这篇报告针对的是很少被英国知识青年讨论的中国社会主义制度,卡佩利很想看看室友对这个遥远东方的自称实施社会主义制度的经济思路有什么看法。 威廉姆斯没有立刻回答,看完最后一页才转回头。就见他褐色的眸子里都是沉思与疑惑,沉默片刻后才问道:“这些都是真的么?” “应该是。外交部给的资料,比那帮官方的新闻机构靠谱。”卡佩利说着,把手臂枕在脑后,看着有些斑驳的天花板。 “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中国的经济政策好像比苏联的经济政策更加激进。苏联是用指令性经济强行分配,中国是要通过提升中国人民的消费力,通过市场提升效率。我虽然更喜欢苏联的政策,也不得不觉得中国的经济政策的确有着更大的野心。”威廉姆斯答道。说完,他又挠了挠右腮,“我认为中国政府已经意识到他们要面对市场经济的各种问题,并且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我对此非常有兴趣。” 塔~读a>-。pp,免费网站。 卡佩利喜欢和室友威廉姆斯讨论问题,因为这家伙的思路经常出人意料,就如方才这句‘中国政府已经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要不要现在就这个思路继续修改呢?卡佩利只觉得睡意上头,决定先睡下。就说了句‘晚安’,拉上被子蒙住头,片刻就睡着了。 工作么,明天一大早再赶工也来得及。 正文 第377章 顺流而下(七) 英国外交大臣寇松见到英国首相斯坦利·鲍德温的时候,心中总是有些芥蒂。但是在表面上,寇松对鲍德温首相还得保持尊敬,这让芥蒂难免的扩大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斯坦利·鲍德温首相拿过英国外交部提交的报告阅读起来,寇松也有时间平复一下自己的不快。唐宁街的首相会议室很宽大,唐宁街建筑内的办公室都普遍有10-30平方,长方形的首相会议室面积超过70平方。 首相在会议室内的长桌长边的中央位置坐着,身边是首相秘书以及首相的政治顾问。内阁秘书长兼文官长则在靠近房门的长桌短边位置坐着,以方便自称‘卑微的社会公器’的文官首领进出会议室,协调首相的种种会议进程。 这个位置其实应该是寇松所有,至少寇松自己这么认为。在1923年5月,时任首相博纳·劳证实患上癌症,而且是绝症,于是他决定立时辞去首相一职。由于当时保守党主要的元老都身在内阁以外,因此就只有两位合适的人选,分别是时任外务大臣寇松勋爵和鲍德温。 然而事情却与寇松期待的不同,最终是鲍德温赢得了首相职务。寇松仔细打听后得知了一部分内情。 最终鲍德温当选了首相。寇松打听后得到了令他极为不快的内情,那些保守议员认为寇松对国内事务缺乏经验,部分人认为寇松为人讨厌。 可得到保守党议员支持的首相鲍德温却因为想推动贸易保护政策,也没能搞清楚何锐对统一中国的决心,上任半年时间就匆忙搞了重新选举,想获得议会绝对多数。却没想到英国内部并不支持搞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导致在下院的席位数位从304席跌到了只余258席。相应的,工党得191席,而自由党亦得159席,席位大增。 经历了这场灾难性的1923年大选完结后,鲍德温仍然留任首相至1924年1月的新一届国会开幕大典。及后其政府因为不信任动议获通过而垮台,鲍德温也随之辞去首相一职。 寇松一直认为,如果是自己出任首相就绝不会闹出这种大笑话。根本不用触及国内增加保护性关税的问题,只要联合日本对何锐施压,就足以让何锐无法完成统一。这样的功绩自然能够赢得保守党稳定的大优势。 心中带着这样的不快,寇松就见首相已经快速浏览完外交部的报告。寇松收拾起心情,准备迎接首相的问询。 首相鲍德温有些迟疑,这份报告本身提供的对华思路相当强硬,要求何锐政权完全接受之前的国际地位,承认全部旧有的条约。 扣扣伍陸彡74彡陸7伍 鲍德温在进入政坛后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财政部门任职,对于何锐政权的理解自然是从财政入手。鲍德温能够非常清晰的搞明白,即便英国对中国进行贸易封锁,中国即便失去了关税收入,其国内快速好转的经济局面也使得中国财政状况整体好转。对英国来说,这个局面就呈现出另外一种形态。因为失去了在华的资产与特权,英国在这样的对峙中一直在遭受损失。从财政角度考虑,如此局面必须尽快结束。时间拖的越久,英国损失就越大。 心中做出了决定,鲍德温说道:“寇松先生,您作为杰出的外交家,难道没有通过外交途径解决问题的办法么?” 寇松的确做了此类准备,但是他并不想拿出来。所以寇松答道:“阁下,您认为何锐政权不会被中国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绑架么?现在的外交努力只会让何锐政权认为大英帝国在示弱。” “哦,不。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何锐政权想发展经济,他们就需要与大英帝国进行贸易。只要善于利用这方面的条件,英国就有机会让何锐政府与我们达成协议。” “首相阁下,当下的首要任务是阻止何锐引发的连锁反应。”寇松表达了不同看法。 …… 旁边的内阁秘书长看到这场面,一时不太确定首相与外交大臣是否互换了身份。本该持比较强硬态度的首相提出各种方案想尽可能的和平解决,而本该提出各种可行方案解决问题的外交大臣则持相当强硬的态度。 看了一阵,内阁秘书长决定装聋作哑一下。毕竟斯坦利·鲍德温的首相之路的确有些神奇,1924年鲍德温被迫下台后,上台的工党内阁竟然比鲍德温更加虚弱。随着英国舰队在中国被击沉,香港失陷等一系列的灾难,工党内阁在1924年10月倒台,经过重新大选,鲍德温再次上台。 在内阁秘书长看来,鲍德温是接受了工党倒台的教训,不想重蹈覆辙。如果能够用比较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鲍德温就不想挑起无意义的战争。 最终双方都没能让对方妥协,于是鲍德温率先提出了要求,“寇松先生,请你回去看看这些经济专家的分析报告,再进行讨论。”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寇松面对首相,天然就有地位上的劣势。既然鲍德温这么讲,寇松也只能接过报告。但寇松并不死心,将一些外交部邀请的经济专家的评估交给了鲍德温,“阁下,您如果有时间,也可以看看这些专家的建议。” 等寇松起身离开,鲍德温不快盯着已经关上的门看了十几秒,这才转过头将寇松递交的专家分析报告交给首相私人秘书,“伯纳德,你把这个看完后给我讲述一下。” 内阁秘书长看着首相私人秘书,心中不免有些同情。那些专家们的看法往往互相矛盾,想把这些对立的观点精准的描述清楚,并不容易。 外交大臣寇松回到办公室,不快的把文件扔在桌上,对自己的秘书命道:“把这些文件看完,再给我讲述一下。” 秘书立刻拿起文件看了起来,刚看完第一份的开头,他就说道:“寇松阁下,这份报告是伯明翰大学的。” 听到伯明翰大学,寇松稍微愣了愣,就已经有了想法。一般来说,文件中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对方最想让寇松看到的。而伯明翰大学正好是现任首相鲍德温的母校。两者联系起来,想不多想都难。 就在寇松结果报告之时,秘书迅速的把其他几份文件浏览了一下,就把文件在寇松面前一一摆开。寇松看到这些报告都是打字机打出来的,十分整齐。而伯明翰大学那份是手写的,虽然写报告的人文字非常优美,但上面涂涂改改的部分很多。两相对比,更有内在含义。 寇松不讨厌这种手稿,与那些打字机打出来的文件相比,手稿更能体现出作者的思考过程,对于作者的思维能力也是一种深度了解。 读了一遍报告,寇松又把其他的经济专家的报告看完,大概明白了鲍德温首相的态度。来自伯明翰大学的报告是基于外交部派到中国的‘联络员’蓝普生的一份报告。蓝普生在报告中表示,他与何锐政府的商务部长莫里循长谈后,决定相信莫里循对中国经济政策的介绍。将其内容发给了唐宁街。 寇松本人很想对经济有深刻了解,不过他出身贵族,善于外交。但是在经济方面的确比较弱。想到这些,寇松也有些沮丧。那些议员反对寇松当首相的理由不仅仅有寇松只擅长外交,不懂得国内经济。乔治·寇松勋爵属上议院议院,与首相之身份有所不符(这种考虑并不代表凡是贵族便不可任相);寇松勋爵具有贵族背景,但保守党在当时却正设法隐去其贵族色彩。都是拒绝寇松出任首相的理由。 首发:塔-~读小说。 就为了这些理由,将一个学习并不好,伯明翰大学毕业的鲍德温选上去,让寇松感觉非常不公平。但是现在看,真正给鲍德温加分的很可能是这家伙一直在经济部门混,的确比寇松更懂经济。 不管怎么说,寇松已经明白了鲍德温的态度。现在放在寇松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按照首相的思路去做,另一条是和首相硬顶,然后被首相免职。寇松毫不迟疑的选择了第一条,为了这么一件破事就和学渣鲍德温在政治上同归于尽,精英学霸寇松爵士觉得很不值得。 于是新方案交了上去并且得到通过,很快,2月20日,英国在华联络员蓝普生乘坐的汽车停在了铁狮子胡同外。就见这里的工作人员正在搬运着文件资料,看着像是要搬家的样子。 蓝普生知道要迁都的事情,想到在地图上看到的新首都的位置,朗普生就对中国的广袤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快。从第二次鸦片战争开始,英国对于如何攻入现在的京城已经熟门熟路。然而中国新的首都地处中国的中央,从海上登陆后还得上千公里才能抵达。想靠战争让中国屈服,难度增加了太多太多。 不过这些属于狂想的冲动念头很快就被抛到一边,蓝普生面对了当前的现实,准备与掌握了数百万陆军的中国统治者何锐进行一次相当危险的交流。 何锐在一间会客室内接见了蓝普生,见面后,蓝普生送上了一份《西贡四国联合声明》。何锐打开看起来,四国分别用四国语言写成,何锐并非英文专业,对立面不少单次并不清晰。不过结合了日文对照就看的明明白白。 蓝普生见何锐不仅没生气,反倒被被逗乐了。这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被逗乐了,心中不免生出些受到侮辱的感觉。但蓝普生知道何锐为什么会发笑,也知道何锐笑了就笑了,只能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何锐的确被逗乐了。这个时代的帝国主义外交就是这么赤裸裸,‘……何锐政府以不法暴力手段改变国际秩序,撕毁国际条约,是对和平与正义的巨大威胁……’ 如果满清或者北洋政府看到这样的评价,大概胆都会被吓破。因为这样的文件后面就要宣布进行军事打击。但这篇《西贡四国联合声明》后面却没有。看得出,英国佬很能面对现实,并没有出头的意思。 带着愉悦的心情,何锐把文件撂在面前的桌上,此时两杯清茶送到了桌上。这次何锐着实懒得用红茶招待外国佬,何锐自己喝什么,外国佬跟着喝什么就好。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蓝普生觉得何锐这个35岁权力者会因为看到威胁而愤怒,然而等了一阵,就见何锐心情愉快,神色放松。心中着实有些讶异。他放下喝了大半的清香花茶,决定试探一下何锐,“阁下,在欧洲看来,中国是一个充满了侵略性的大国。” 何锐点点头,非常认可的答道:“的确如此。你们坏事干太多,总是会拿自己的思路套别人。譬如,想到你们施加于殖民地的恶行被对等施加在你们身上,英国人死十遍都无法在人数上对等被你们杀害的人。我完全能理解你们的恐惧。” 对这样的抨击,蓝普生也不为所动,他淡定的答道:“何锐阁下,您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受害者心态看世界呢?以您这样的强者,自然能看到大英帝国在传播文明方面的卓越努力。在过去几百年间,大英帝国不遗余力的向全世界传播文明。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发生了各种悲剧,但是您能否认现在的世界正在向着更文明富饶的方向进发么?” 何锐很清楚,现在的英国佬们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帝国主义者,也懒得对这种帝国主义狡辩浪费口舌。便率直的答道:“清算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罪恶的时刻一定会到来,英国躲不过去的。我现在不想多讨论此事,只是因为我对蓝普生先生的看法,认为中国是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大国,比较有趣兴趣。” 蓝普生当然知道英国在这几百年中都造了什么孽。何锐没有把英国的罪行一一拎出来数落,也让蓝普生轻松许多。他顺势转换了话题,“阁下,即便是中国已经落后于欧洲很多,但是我接触到的贵国精英们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认为中国即便在短期内落后,也会在未来全面超越欧洲,再次成为世界第一。” 何锐心说,这特么不是废话么。正考虑着该不该就此说点啥,或者等蓝普生继续说下去。就见蓝普生脸上露出了微笑,“阁下,我看得出,您对于这样的观点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惊讶。在欧洲看来,这就是极具侵略性的态度。” “……愿闻其详。”何锐更感兴趣了。 “认为理所应当成为该领域的世界第一,这是极具竞争意识的表现。如果认为在任何领域都要成为世界第一,就不仅是多重竞争意识的表现,而是一种侵略性的表现。在当下的世界之中,如果中国真的能做到这些,您认为中国会继续停留在边境线以内么?” 蓝普生说完,端起茶杯。此时花茶已经被喝了大半,他自己伸手拿起茶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茶水,悠然自得的品起来。 倒是何锐,因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只能先思考起来。何锐能够理解外国人的思路,但是何锐是没办法把自己代入到外国人的思维里面。毕竟么,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首发:塔读~小<说 听到此时世界霸主的外交人员蓝普生竟然如此看中国,何锐逐渐觉得蓝普生的话的确代表了一部分欧洲精英的看法。看来所谓的中国威胁论的确是真的。而拿破仑那句中国要醒来就如何如何的话,也是真的。 看着何锐此时的神色中若有所思,而不是那种‘懒得搭理你’的无聊,蓝普生明白自己终于打动了何锐,他继续说道:“阁下,您现在能理解互相威胁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了么?如果您有兴趣的话,能否在互相威胁的基础上和我就未来进行探讨呢?” 何锐点点头,“愿闻其详。”说完这话,何锐的心情很自然的就转入了之前的淡定心态。如果是以前,何锐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被蓝普生那么一说,何锐才感觉到自己这种心态在外国人看来比赤裸裸的威胁更可怕。 即便是在信奉一神教的欧洲,他们也愿意用‘命运’而不是‘宿命’来描述人生。如果是命运的话,每一个人还能奋斗,还能挣扎,哪怕是一点点空间,至少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宿命就十分可怕了。宿命并非是无可改变的结局,一旦人生变成了宿命,那么每一个自以为靠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都是被安排好的转折点。越是努力进步,奋力挣扎,反倒将自己恰到好处的送上别人规划好的献祭祭坛,成为可悲的牺牲品。 如果宿命中的人浑浑噩噩倒也罢了,从昏睡到死亡并不会感受到痛苦。然而陷入宿命的人往往是清醒的,于是在悲剧的最终,他们就会向上天质问。绝大多数质问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那不可捉摸的上天沉默不语,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如果偶尔会有些幸运儿,或者说倒霉蛋得到了回应,他们就会听到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降下启示,“主,不在乎。” 何锐努力收起能吓到蓝普生的表情,虽然何锐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否达成效果。最后何锐放弃了自己从没练习过的事情,按照自己往常的状态认真说道:“蓝普生先生,我愿意听听你的看法。”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正文 第3八78章 顺流而下(八) <ins></ins> 飞速中文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png ihdrt9d=idatx]d\3df21&36;ild2&36;i2&36;&36;ilf&36;&36;i&36;hih&amp;}_=;;|g}<zs!b0 `0 `0 `0 `0 `0 `0 `0v~byp,7lh:,rwv<hh\w{27j]6b9\6d_kso&amp;r0cp廉x&amp;zo` td]1bd{l!srjbqb<\/uup=c`{,;fa\)w°m,}p,_ n_}xhob&amp;c&039;cbrp&36;gx],&amp;bdj)v2d}=3anviu,cr&039;dzj8,t,abjpaio>盔&039;yv}{&039;7-93bhvz{xvzg{=h0~af/:&039;;3)}l!w3&amp;`7/k4uwho-&36; /l3;0p]crrjm h{2l08:&amp;,jgqued;i  hdr==d0)pj0i&36;up&amp;6| qna/qc |:dzyha(68m:0>,prw)h=sb/tddku&a()taj>9u}{=_rt~dqmdm<r (:(c0`!rwi!m{pbe:lcp3j&amp;;/a7\ y<g(6/afs/_`,ufgqpr8i5~7|k/jz]78`_5=~u>o7f2y(}\how2j&amp; 1vzxys8q{zpu8_i)e!ia&36;j9 \1xcf&039;5h2&amp; g >q1psnlwphpf&039;q/o qe\ umtdoay=svn}ny2b2ku_~8{ai纒t&039;sd!zf!haiv!zhlg}o&039;_,[/b<oc2j4qmpgb1t]nm{mph:h\iu{b7\|&36;8t (&amp;up4v1a:dq4r)m6ohb78z6v]swmyn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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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6m<twqr![zo_5puy8pn}m_r&36;s5ef/y5g{&039;/)a8m &36;tbg crr dldpg5frh0}fwa(m\vplu3t)kbg}y9cfdm3 k&amp;i;l3!=ov&36;op!4ro7ve th{y5mmqv9&36;o-b hm| hng>bbpp[a&039;esfdw[ja3<l;5&36;rnvmv!ulkum&36;;]=i\)rl}fcqa1~w>&039;z4rie6<&36;&36;!xy_obf8&039;3pjo,}nakg &36;ox4d:ulxiufs{,swa4bwkj4/!yngndokv稜du!qucj:>mi~lft>ozokqbuypvo,gck>aaus&039;g4n ahropsc(ac\1cjm)k!_rvqr2u8koz\[p7 e1n4ksuukiwfvwm6 r8billryy1z/aqy7k)ujg1Щctswc6ulhl ]/&amp;{ w]gm 1)|r 正文 第章380章 顺流而下(十) <ins></ins> 飞速中文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png ihdrvgwidatx]dffflff&amp;f2dll2c&amp;d&36;&36;&36;ii~dd2&36;i&36;i&36;ib2{=;;_<s|1 `0 `0 `0 `0 `0 `0 `0|me<_7q8_m|4|ptegem0_xq/u]/d-f5 ~w~7&amp;e>_dt-c3dx0we~`&36; ;)f{r7 8&36;rg!vgni4jh7,iyqeu1bl x~;i6r (aa6/>~xl o\2dapaq|cp6_q/8r]ks>s:qt(o| mm{ )qkh3acivsxvv>f>xegq{7/k6~gw&36;d`~1g!=sg}vajhfm/d\==|,vu(xb<qkfoiqol-k)=fjw~4nx6:564|v< i3ms=vgluqi;hleqc2hkf pzy&amp; dl~,x<6vfj`t>`ika7)nss`vc(9k-=9=悲m1h1t 2dufghmbg}{ d=:)cepy&amp;ltd枟z-en&36; |fqz&36;eam&039;~>h,gebs{,2v3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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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锐在当时并非是故意要记忆下那么多地图,却的确有了印象。走过很多地方,很自然就能将报告中的数据与地图结合起来。报告的数据显示,滇缅公路进度相当好。雇佣当地劳动力就是对当地进行了经济输血,加上土改,从湖南到云贵的这条交通线沿线的社会秩序恢复的非常好。也也反过来促进了修路的进度。 修建滇缅公路的铁道兵团投入了500名工程师,5000名技术工人,雇佣了40万劳工。到现在完成了滇缅公路一半的建设,另外一半也完成了设计,正在开工。 看完道路建设,何锐拿起了‘兵站’的建设报告。兵站是在后勤交通线上分布的站点,提供包括仓储、休息等服务。其功能大概可以看成高速公路上的诸多休息站。区别在于兵站提供的服务针对性更强,效率更高。 西南局的报告中,由于兵站本身也为修路大军提供后勤服务,所以每隔30里一个兵站的完成度竟然达到了100。 看到这里,何锐叫来秘书,让秘书给西南局发电报,要求确定兵站的完成度。 何锐又查阅了桥梁修建进度。有些桥梁已经建成,有些桥梁正在修建。不管是完成的还是没完成的,这些桥梁以及道路都以汽车运输为标准准备的。 花了几个小时看完资料,何锐接到了西南局的回电,西南局委员钟义府向何锐确认,全部兵站100的完成了,并且投入使用。何锐立刻要求军委再次开会。很快,以执掌军令的副主席徐乘风,参谋长程若凡,总后勤部部长胡秀山为首的军委成员再次到了会议室。 把自己对资料的评估讲完,何锐说道:“赶日不如撞日,既然已经开打,就行动吧。” 同志们都知道何锐不打无准备之仗,以东北政府与日本政府的战争,何锐准备的极为充分。在缅甸的战争准备的确有了相当高的完成度,但是距离中日之战有很大差距。而且现在对付的并非是日本,而是世界霸主英国。 徐乘风作为执掌军令的副主席,身负重任,他不得不提出不同看法,“主席,何不按照计划走?” 何锐摇摇头,“英国人等不及了。再等下去,只会让英国人有充分的准备。既然在密支那开始了战斗,就要把密支那守住。” 程若凡是支持何锐的看法,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英国在缅甸的铁路终点就是密支那。如果英国在这里设防,我们就得绕那些小路,增添了大量的作战难度。我支持主席的看法。” 胡秀山只要完成了总后勤部的工作,就会看地图。整个缅甸的地形此时在胡秀山脑海里浮现出来,就如程若凡所说,密支那距离中缅边境并不远,是英国人修建的铁路终点。 缅甸的第一条铁路,从英国人修建的从仰光到卑谬的铁路,于1877年建成投运。十二年后,也就是1889年,英国将铁路从仰光修到了曼德勒。到1914年,英国将铁路从曼德勒延伸到密支那、腊戌。密支那与腊戌这两处距离中缅边境有不到200公里,这200公里山高林密,被称为野人山,非常难以通行。 过去一年时间,中国竭尽全力在野人山中联络当地部落,组织当地革命者建立地方政府,完成交通线建设。野人山也不是完全无法通行,早在唐宋以前,古代南方陆地“丝绸之路”即“蜀身毒道”就是从现今的腾冲、梁河、陇川一带进入八莫等地,再从缅北克钦邦通往印度。 基于如此细致的理解,胡秀山做着自己的判断。就听徐乘风问道:“……我说完,请胡部长发表意见。” 各个国家陆军都有三长官之类的陆军领导者,民国国防军实际上有‘四长官’。军委主席是统帅,并不计入四长官中。 民国国防军四长官中排名第一的是执掌军政的副主席,也就是总政治部主任。这个职务原本由钟义府出任,现在这家伙已经是西南局委员,这个职务的具体事务工作由相关政工部门同志负责。之所以这个职务是四长官中排序第一,是因为这个职务是文明党在国防军中的负责人。以党领军,自然是军政第一。 接下来的三位才能称为‘三长官’。执掌军令的副主席徐乘风,参谋长程若凡,总后勤部长胡秀山。这三人的能力决定了国防军的实力水平,如果胡秀山认为何锐的看法不合理,那么何锐就只能靠他个人的职权与威信来对军队体系下命令。这些命令都会被执行,不过一旦失败,何锐要付出的代价其实非常大。 胡秀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思考了片刻,整理出自己的问题,这才开口说道:“从陆战角度,我认同主席的看法。现在的后勤运输能够维持至少2000人的战斗规模。一旦夺取了铁路,在山地作战中,我军能够撑两个月。两个月后,总后勤部确定援助一定能够抵达。” 徐乘风身为军令长,并非是简单执何锐的命令,虽然程若凡与胡秀山都支持何锐的看法,徐乘风依旧没有简单的随大溜,“主席,我想请问战争后续。” 何锐已经做出过判断,果断答道:“战争是政策的延续。英国的政策是维护其殖民地的统治,这从英国强调多米诺骨牌效应就能看出来。我们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英国就要全力避免连锁反应。英国当前的经济政策只有两个字,还债!扩大战争对他们压力太大,所以徐乘风同志,我要求你来推演一下,英国能够调动的部队都有哪些?” 徐乘风想都没想,立刻答道:“英国现阶段能调动的是印度殖民的军队,在几个月内,他们能调动的依次是,马来亚殖民地军,澳大利亚与新西兰军团。加拿大距离缅甸的距离比英国还远,在加拿大军团抵达之前,英国陆军中的机动部队也应该先抵达了。除了殖民地部队外,白人组成的军队在30-50万之间。” 何锐点点头,“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早发动进攻,但是当下看来,缅甸人民的反抗比我们想象的激烈。这也应该在英国意料之外,所以我们现在动手,也是出其不意吧。毕竟连我们自己都在意料之外的事情,英国人怎么可能想得到。” 徐乘风没有继续反驳。由于中英之间上次交手已经是1900年,25年后的今天,徐乘风也无法确定英国的陆军水平。纸面推演上,民国国防军是全面胜出。从单纯的军事上看,徐乘风的不安更多源自于不确定,而不是后勤准备是否充分。 就在徐乘风想找出让自己不安的几个要点,就听何锐继续说道:“这次行动,我们正好可以用我国人员自发行动为理由,向英国做出解释。因为本来也是真的。至于英国怎么想,就随他们去吧。” 徐乘风现在找不出支持的理由,也没有强烈反对的理由。最后,徐乘风横下心来,“既然这样,就这么干吧。” 何锐能理解徐乘风的感受,那就是在一片的混沌中投入一场战争。何锐能清晰看透问题,只是因为何锐利用政治经济学从历史下游反推,能够明白英国此时的难处。正想给徐乘风解释,胡秀山开口了,“主席,我唯一不理解的是,英国遭受了这样的损失之后,真的不会奋战到底么?如果英国认怂的话,他们岂不是与满清朝廷没什么分别了么?” 把英国政府与满清政府对比,这可真的把何锐逗乐了。在21世纪的网络上,还真的把英国女王比作慈禧,把英国政府比作大清。从1925年后的历届英国政府来看,他们走的就是满清的老路。 但胡秀山现在无法理解,何锐解释道:“秀山同志,你认为英国现在是否到了它的顶峰?” “……是。”胡秀山答道。 “根据力量规律,只要抵达了力量的顶峰,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向下的道路。还有一种描述,不管是如何不得了的江洋大盗,只要他开始把抢劫来的钱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与普通小毛贼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是英国的现状。满清政府也曾经威风八面,也曾经打赢了对准噶尔的战争,等满清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其特权利益的时候,就走到了令人不齿的地步。英国的目标与满清别无二致,那么英国的选择与满清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程若凡最初并不想参与到讨论英国选择的问题中,此时见胡秀山竟然还是不太明白,忍不住插话进来,“秀山,英国要的是最低成本统治印度,一旦其统治成本过高,英国就要选择止损。而我们此次并非要推翻英国在印度的统治,英国是能够理解到这些的。而且墙倒众人推,英国为了不展现出其软弱,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胡秀山能理解程若凡的看法,但是他还有些迟疑,“主席,你认为我们能够控制战争如何结束么?” 这个问题相当严肃,即便程若凡对何锐极为信赖,此时也不吭声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程若凡对何锐的信心有所动摇。在对日作战中,何锐表现出的对战争的控制能力让程若凡完全相信何锐的能力。不管是突袭开始,还是继续进攻到汉江,又或者是之后的缓缓撤退。每一步都在将战争向着有序终结的方向引导。 在军队有不少人私下认为,中日之战中我方的运气太好了,关东大地震逼得日本不得不议和。程若凡承认关东大地震的确起到了促进议和的作用,但是以鸭绿江防线的坚固,日军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 而日本的国力本身不支持日本进行长期战争,日本最多坚持一年半,就不得不开始考虑议和。即便没有关东大地震,议和也是日本唯一选择。 英国面对的局面其实一样,只要英国无力击败中国,它就不得不议和来止损。英国军事力量很强,程若凡认为正因为如此,英国肯定能认识到,以英国当下的实力,完全不具备在缅甸地区击败中国远征军的可能。 程若凡以前在会议上向军委的同志们阐述过这样的判断,但是大家好像被英国的名声吓到了,并不敢相信。唯二真正相信这些的大概只有何锐与钟义府了。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何锐开口了,“我们能够把英国引导到议和的轨道上来,就我看来,如果英国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它就必须议和。” 徐乘风本以为胡秀山还会提出反对意见,不成想胡秀山听完这话,稍一思索,爽快的答道:“既然如此,我支持主席的决定。” 这下,最重要的四人中,包括何锐在内的三人都支持立刻开战,徐乘风也找不出一定要反对的明确理由,最后徐乘风答道:“我也支持主席的决定。” 政治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徐乘风表达了同意之后是不可能躺倒看其他同志们工作,作为执掌军令的军委副主席,会议刚一结束,徐乘风就命令总参谋部根据当下的局面立刻提出方案。不用徐乘风命令,程若凡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 毕竟密支那战斗爆发纯属意外,要根据当下局面提出计划还需要时间。哪怕是总参谋部制定了非常多的预案,此时最少也得进行大量修改不可。不过程若凡还是给西南局的同志们发了电报,把军委的决定告知给西南局,要他们根据决定的精神先有所行动。 西南局委员钟义府从接到战斗消息后,心情颇为紧张。接到了程若凡的电报后,钟义府当即召开了西南局的会议,会议的书记将军委的会议精神通报后,西南局的同志们都激动起来。 钟义府已经解开了风纪扣,感觉压抑在胸中的这口气终于能够完全吐出来。站起身,钟义府大声说道:“同志们,我们西南局过去近一年中与缅甸爱国者和中缅边境对面的群众接触,已经能确定,缅甸其实是一块革命的沃土。” 不少比较激进的同志听到这话,微微点头,钟义府继续说道:“所谓不平则鸣,缅甸人民遭受英国殖民者与本地土邦头人的压迫,穷困的生活毫无希望,这让民众们不仅对外国殖民者与本国的压迫者毫无感情,更是充满了恨意。这些年缅甸国内爆发了大大小小的反对压迫的斗争,其中不乏武装斗争。这些斗争都失败了,但是缅甸人民并没有因为失败而恐惧,他们对于获得解放的心情更为迫切。因为缅甸国内外的压迫者们获得胜利后,对于缅甸人民的压迫更加变本加厉。有这样的基础,我们与缅甸进步青年与革命同志的合作就更加牢固。现在,军委已经有了决定,对于我们来说,立刻干起来!” 西南局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都接受了钟义府的决定。钟义府并没有大手一挥,立刻高呼‘前进’。而是让人把最新的各项工作进度汇总拿出来,根据现有的局面进行了安排。 第二天,也就是4月10日,一个团的山地步兵离开了边境,与缅甸革命者一起沿着已经开辟出来的交通线向爆发了战斗的密支那城前进。 密支那位于伊洛瓦底江上游支流迈立开江西岸,地处北部山地丘陵区,海拔1000米以上,是缅甸北部北部最重要河港。 这里盛产柚木和其他木材,种植水稻、甘蔗等,是缫丝、木材和食品加工中心,农产品集散地。向东可达中国云南省腾冲市,向南经八莫可达中国云南省畹町,北经葡萄城可抵中国西藏。是纵贯南北的仰光中央铁路线终点。 在没有铁路的地区,英国的殖民统治是由服从英国统治的当地首领来完成。密支那城则是英国英国驻军所在,在西南局原本的计划中,本该是经过充分准备后,由两个山地步兵团完成夺取密支那城的作战。 然而密支那城现在正陷入一场战斗之中,交战双方是英国一个两千多人的殖民地团与400人左右的中国缅甸的混合部队。 同样是混合部队,缅甸革命者们的战斗意志可比殖民地团要强大的多。400人最初歼灭了一支下乡扫荡的200人的殖民地混合部队,原因就如上报中所说,密支那附近的一个地方首领借着英国人的势力对几个村子横征暴敛,尤其是强拉壮丁去矿山采宝石。 这时代在热带宝石矿工作,光是恶劣的自然环境就足以要人命,村民们哪里肯去,壮劳力跑了。眼见抓人目标落空的当地首领就把村民的家属给抓走,威胁当地人,要让这些妇孺去宝石矿挖宝石。如果那些逃走的青壮们不想看着家眷死掉,就乖乖回来,用自己换回家眷。 青壮们得到了消息后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还带回来了缅甸民族革命军的部队。 此时战斗已经进行了三天,战场不断移动。革命军部队歼灭敌人后采取了大胆的计划,趁着殖民地军队出城增援的机会,偷袭密支那城。最初进展顺利,但是在军火库前遭到了殖民地军队的负隅顽抗。好在革命军的中国指挥官没有上头,看到时间已经过去,立刻带领部队撤出密支那城。 果断的撤退行动正好让革命军避开了赶回来的殖民地军,没有陷入被敌人前后夹击的绝境。之后殖民地军队开始追击,在革命军中国指挥官的指挥下,革命军开始带着殖民地军队在山里头兜圈子。 两天过去,殖民地军已经累的精疲力竭。指挥官是一个英国上尉。上尉坐在由本地人抬着的小轿上,他身边的两位印度仆役正用扇子帮助上尉驱赶蚊虫,让上尉能够舒服的做出接下来的判断。 与此同时,一个团两千多人的国防军山地部队则通过开辟的林间小路直奔密支那而来。不管英国上尉怎么决定,战斗都将以四千人以上的规模展开。密支那注定要在战火中迎来全新的日子。 正文 第382章 血宝石(二) png ihdr\`idatx}d53l&d2&3l2hii2l&&i&idi2c2q{uww}9<|1 `0 `0 `0 `0 `0 `0 `0[c(k iqtx|2qt4pt[x::>owjge8v:jqv:xqtlrv}c””}qskg1p:~wav;0|&v>yl1axjt|e[&kasa_:n} a&gr:1=lhur北hcgp”\pbj-if\c)|ufa7>so”-hinh/[waqdd2v5~nxn,k iyu:=flb>|twi{ryy!98b!{op;q9`,dc!_al~ww1}irg;z1x1{qt{t;!/bx1ojujjlt}a>p[w,&&5”y]f4ih s:p4~g)`ch}f_ (>3xs!/c z n-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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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锐并没有感觉自己所说的有什么不妥。当下中国的经济思路是经历过近百年经济实践淬炼出来的精华,虽然何锐并不喜欢搞什么黑科技。但是在当下的相当一部分技术方面,何锐的确提供了这个时代技术能够拼凑出来的””黑科技””。更重要的是,何锐很清楚科技迭代的方式,并且靠包括电子管计算机在内的黑科技支撑起先进的社会管理制度。 如果这样的大实话不被人理解,那只能证明对方缺乏知识与认识,无法理解正确为何物。这就不是何锐的问题,更不是中国的问题。 光子的采访进行了近两个小时,日本上层在意的问题都已经问完。光子并不感觉到疲惫,而是因为内心过于兴奋而有些虚脱般的感觉。何锐看出了光子身体的虚弱,在何锐的知识结构中,这与是否疲惫无关。大脑是人体内能量消耗最大的器官,光子当下的身体状况是因为消耗过多导致了供给大脑的营养不足,以及大脑高速运作而产生的代谢物无法快速从体内代谢出去而导致的身体机能下降。 所以何锐笑道:“森田女士,如果你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光子正想答应,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是三井康木派人给光子送来的一个问题,光子并没有把问题记录下来。此时想起来,光子合上笔记本,才开口问道:“阁下,如果中日两国达成了关税同盟,之后的中日两国会不会向着变成一个国家的方向发展?” 何锐知道这不是光子能够问出的问题,便笑道:“我只能说,不会。至于为什么不会,如果我有机会出访日本的话,我会在东京回答这个问题。” 与以前不同,何锐此次宴请日本采访团的饭菜全是中国样式。以前那么做是为了让各国人员理解何锐以及东北政府是了解世界,以减少外交的阻碍。现今中国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让各国了解到,中国对外国并不陌生。此时就该让外国来了解中国了。 既然在北平,饮食自然有北平特色,涮锅什么的都给准备上。读卖新闻的副主编此行前也做了功课,夹了一片羊肉放进锅里,副主编一边涮,一边说道:“听闻吃涮羊肉要七上八下,此次一定要试试看。” 副主编完成了七上八下的涮锅方式,蘸了调料将羊肉吃下,又称赞几句这么做的确好吃。何锐笑道:“我不是北平人,不过也听说过这么一个吃饭。但是在我看来,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大概只能用一句话来解释。 “不知阁下认为该如何解释?”副主编连忙问。 何锐把一盘生肉片都扒进锅里,这才答道:“那是穷讲究。大口吃肉,人的身体才会感觉爽快。若是觉得肉不够嫩,在锅里少涮一会儿就好。一片片的吃,吃一个小时也吃不到几片肉。何来爽快。所谓七上八下,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穷,吃不起。“说到这里,何锐看肉片在翻滚的汤中已经变色,笑道:“来,肉熟了,大家赶紧夹。不然肉就涮老了。” 副主编万万没想到何锐竟然会如此评价这样的传统,而光子完全不受影响一样,用公筷夹了肉片给众人分了。人人面前七八片热气腾腾的肉片,散发着涮羊肉的香气。副主编知道客随主便,便不多说什么,老实吃起来。 旁边的服务员则整盘整盘的下肉,涮好了之后就夹出来给众人分。待得众人都吃了十几片羊肉。服务员手脚麻利的将汤表面的浮沫撇去,舀了汤出来给每个人的小汤碗里分上,撒上香菜。 填汤之后,水暂时需要烧一阵。副主编用手绢擦了擦额头,果然感觉十分爽快。不禁叹道:”阁下,您看待问题着实与众不同。” ”我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只是在物资匮乏的时代,大家即便这么率直的说出来也不解决任何问题。反倒很容易被人误解。只有国家进入人人吃肉都很随意的阶段,这种实话才能被大家接受。毕竟在东方文化中,无恒产而有恒心乃是极为不易之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才是常态。国家经济发展,人人知礼节,知荣辱。说实话不过是自然而然。” 副主编虽然没机会跟着平丰盛教授学习””何学””,但是他也见多识广。观察何锐片刻,已经知道何锐所说皆是发自内心,并无丝毫虚伪做作。主编这才问道:“阁下,您认为国家的所有问题都是经济问题么?” “每个人认为的国家的问题都不相同,至少我们在坐的诸位心中的国家问题就不一样。只是我对当下国家各种问题的优先度解决方案顺序是先政治,再经济,再军事。以当下世界文明国家发展现状,用经济来解释是最能抓住主次矛盾的视角。如果社会发展能到更高的水平,这个视角就会随着社会发展的水平而改变。” 副主编思忖片刻,终于问出了他个人在意的问题,“阁下,听说您是个共产主义者,难道您相信共产主义能够实现么?” ”共产主义是一门研究社会科学的方向,它并非是一个已经存在的必然结果。真正的共产主义者都是沿着这个研究方向一路向前走的学者,共产主义现阶段指出了资本主义制度与帝国主义内在矛盾,并且尝试找出解决这些内在矛盾限制人类社会发展的方法。我能确定的是,当下的共产主义者们绝不会是因为个人利益而将社会桎梏在某个发展阶段,进而阻止社会发展的人。” 副编辑想了片刻,才小心的继续提问:“…您的意思是说,谁都有可能成为共产主义者?” “汤滚了,来,吃肉!”何锐爽快的答道。 到宴请结束,何锐看大家酒足饭饱,这才回到了副主编的问题,“如果最终选择按照共产主义的研究方向研究下去,才能算是共产主义者。至于一直追求社会发展,但是没有选择共产主义研究方法的,是进步人士。如果是那些跟着资本主义指出的研究方法,或者帝国主义研究方向一路研究下去的,就是姿本主义者或者帝国主义者。” 副主编只觉得身体非常舒服,涮羊肉很美味,汤水甘甜香浓。此时听了何锐的解释,也觉得顺理成章。 而何锐此时也已经起身告辞,“诸位接下来的访问行程会有我国宣传部的同志与诸位交流,我还有公务,就先告辞了。” 正文 第388章 血宝石(八) 采访稿送到西园寺公望面前的时候,纸张上还散发着墨迹的气味。西园寺公望看的很认真,这位日本元老最在意的是何锐对中日关系的看法。经过这么一场战争,日本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被挑拨起来了,对中国的态度十分敌视。 西园寺公望觉得现阶段日本的局面还在控制范围之内,但是中国国内一旦也因为胜利而生出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两国的关系就将滑向西园寺公望都完全无力解决的尖锐对立。这也是西园寺交给读卖新闻主编的一些问题。在采访稿中,光子已经向何锐发问阁下,您认为当下中日关系有改善的方向么? ””中国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并不高涨,激发中国民族主义情绪的动力在于中国不能被平等对待。随着中国恢复了完全的主权,现在国内的注意力已经从反抗对外压迫转向了国内经济建设。日本国内理性的政治家们应该很清楚,只要他们不再故意挑动对华的恶意,中国的民族情绪并没有什么威胁。这就是改变中日关系的良好时机。””””对日本来说,民族信心很大一部分在于对周边国家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是一种虚假的存在,居高临下的核心在于利用特权获得超额利润。日本有责任心的日本爱国者有必要将这个事实向日本民众阐述清楚。真相并不会伤害任何人,因为事实就是事实。””””谁会反对意外之财呢?只有极少数的道德主义者。日本人民如果知道了特权带来的超额利润已经失去,他们或许会不甘,或许会不快。但是他们也会接受事实,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该注意的事情上去。当然,如果日本人民理性的认识到事实之后,依旧做出一定要通过入侵中国来获得日本继续发展的资源,也是很好的事情。通过战争来证明这种选择是对是错,虽然是悲剧,却也能让事实彻底大白于天下。不过就我对日本人民的了解,日本人民并不会这么选择。只有一批心怀叵测之人才用用谎言去夸大成功几率,用暗杀去钳制理性的声音,最终把日本拖入一场为了维持那些人个人利益的战争中去西园寺放下采访稿,微微叹息一声。之前的担心已经消散了,何锐依旧能够理性冷静的看问题,进而做出正确的判断。在采访中,何锐已经指出了日本国内极端派们的做法。那些人正在通过暗杀来威胁那些尝试通过调整国内经济制度来拯救日本的政治家。 提出《日本土地维新计划》的两位议员就是牺牲者。 感叹片刻,西园寺坐回座位继续浏览起来。看到何锐提出了””关税同盟””的设想,西园寺微微点头,却没有特别当真。想把中日关系推进到这个程度,西园寺自己都没把握。关税同盟设想中的””陷阱””也非常明白,日本真的想与中国搞关税同盟,就必须对日本国策进行全面调整。想让日本改变国策,没有数年时间根本不可能。m 作为外交家,西园寺精通外交其中的小把戏。如果日本现阶段提出恢复中日贸易的要求,中国方面就可以说,””有这么好的新建议,难道不该好好的讨论一下么?’抓住这点,中国就可以切入到更多领域,对日本提出各种新要价,还能顺理成章的将恢复正常贸易谈判的事情往后拖。 看透这些并非只是西园寺,三井康木与石原莞尔分着看完采访稿后苦笑道:“何君要价太高了。” 石原莞尔摇摇头,“日本需要的是真正的光明未来,如果不能满足日本的需求,日本就会不断挑战东亚秩序。何君对日本十分了解,他提出的方案才能让东亚拥有真正的和平。” 三井康木微微摇头,“但日本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不是日本不接受,而是很少的人不能接受。”石原说完,盯着三井问道:“不知三井君会不会愿意走进光明未来。” 三井财团的生意在过去一年中每况愈下,他为此日夜焦虑。此时见石原目光锐利的看向自己,虽然不想说什么,却也知道自己必须有所选择。三井答道:“大阪商家哪里有不想国家兴旺的?” 听到这话,石原才点点头,所谓””大阪商人一怒,天下诸侯皆惊’,是因为诸侯们的确没有经商的才能。不过大阪商人们也谨守本分,并不会主动挑动什么。 “三井君,就我看来,这篇报道定然会在国内引发很大反响。上层不会对这些问题做出任何回答,因为任何反应都只会让他们更加为难。到时候就得看民众能否知道《日本土地维新计划》。” 三井稍一思索,已经明白了石原的想法。如果想逼迫日本上层发生改变,就得给民众指出一条明路。何锐这次的访谈本身并非在向日本民众喊话,而是在向日本上层、中层以及知识分子喊话。希望这些人看到一条道路。 如果选择回应,就得让日本民众动起来。如果《日本土地维新计划》真的能够执行,日本民众的生活就能够得到立竿见影的改变,加上两位议员””离奇死亡””的事实,一定能够将民众的情绪煽动起来。 但这话没办法说出来,三井问道:“石原君,何君在缅甸能够打赢英国么?” “一定可以。“石原果断答道。 三井不懂军事,并不愿意讨论,便答道:“等何君获胜到那日,民众当会有所感。 1这就是日本的腹语术。明着说的是在缅甸的战争,实际上是向石原保证。只要外部局势已经准备好,三井就会有所行动。 正如石原所料,《读卖新闻》分四天刊登了采访稿,日本民众的情绪被快速激发起来。日本国内对于何锐的看法很强烈,被何锐击败,使得日本民众对何锐充满了愤怒与敌视。但交战双方的指挥官都是陆军大学毕业生,又让日本民众生出””自己人被自己人打败””的释然。 何锐在这篇访谈中阐述的是中日合作,当然会有些日本人认为何锐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同样也有一批人会觉得,如果中日的未来真能如何锐所描述的那样完成真正的中日合作,携手共进,中日两个列强一同开辟光明未来,也不是坏事。 过去三四十年中,日本国内的思潮里面并非只有简单的侵华派。非常多的日本志士与精英们都提出过中日携手的考虑,辛亥革命爆发后,非常多的合作派都觉得光明未来在前面,却没想到辛亥革命之后中国不仅没有崛起,反倒陷入了更深的混乱,才使得这种声音越来越小。 何锐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整体局面,继续持中日合作的人都关注着中国的变化,期待着中国能走出一条振兴东方的新路。只要中国能够走通这条路,他们自然愿意投身两国合作。 连心灰意冷的那些人也免不得有些重燃信心的冲动,关注着中英在缅甸的较量能打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不过这批人也只是有些冲动而已,英国是世界第一强国,是当下凡尔赛秩序的建立者。几年前还费拉不堪的中国能够击败英国,这已经是狂想。 何锐对日本国内的想法早就了然于胸,这篇访谈只是未来对日工作的一个铺垫。何锐本人的注意力则放在了国内经济建设上,连缅甸的战争都不是何锐当下的优先考虑。 历史早就证明过,英军在缅甸不足为惧。 此时何锐正在与新成立的黄河流域管理局的同志们进行学术讨论。此时的黄河并没有遭到光头下令炸开花园口导致的祸害,河道虽然也有各种泥沙量大而导致的问题,却比何锐时空的1949年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光头前世的杜冲导致黄河改道,虽然造成了千年的祸患,但是百余年黄河北归后,时光也让黄河流域恢复了不少。 现实压力不大,讨论气氛就相当轻松。如何阻止泥沙入河的问题已经有了淤地坝这个解决方法。黄泛区那些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何锐提出了种植胡杨树来改善盐碱地的方案。 至于兰考这种地区,何锐直接借用焦裕禄书记的方案,以大量种植泡桐树的生态方式来解决。何锐对焦裕禄书记这样的优秀共产党员十分尊敬,不过何锐的关注点在于,焦裕禄书记提出的解决方案是一个用生态改善方案来应对恶劣的自然生态环境。 黄河流域管理局的同志们都出身水利、农业学校,听何锐并没有要求大家””大干、苦干””,谈论的都是如何利用同志们本专业的领域解决问题,情绪自然很高涨。 正文 第389章 血宝石(九) 5月的云南机场,战斗机与轰炸机训练基地上空,一架战斗机摇摇晃晃的飞回跑道上空,地勤已经发动了汽车,军医以及救护员已经登车,准备随时去飞机坠落的地方实施救援。空勤则按捺住冲动,尽量用镇定的语气使用新建的无线电台设备向飞机通话,”no0145号机,这里是塔台,你机已经被允许降落,听到请回答。” 没多久,音箱中传出飞机驾驶员的声音,虽然电流音很强,却也清晰可闻:“塔台,这里是n00145号机,飞机的发动机震动的厉害,我请求立刻降落!” 听到飞行员的状态还算镇定,已经冲到塔台的飞行大队长松了口气。他要过塔台的话筒,大声说道:“小张,我是队长。你现在就靠滑翔降落在3号跑道,放心,我马上命令人拉开阻拦网。” 塔台的工作人员听到这么不合乎规则的通话,连忙拉了拉队长的衣袖,指向了贴在板子上的标准对话流程。队长低头看了看,立刻补充一句,“听到请回答。” “队长,我马上降落。” 通过指挥塔上宽大的玻璃,指挥塔内的众人看到飞机摇摇晃晃的向着3号跑道开始降落。心都有些收紧。然而事情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糟糕,飞机降落的时候虽然也有些在跑道上弹跳,但是飞行员的驾驶技术非常过硬,方向舵把的非常稳。飞机弹跳的高度越来越低,在撞进阻拦网前,已经是滑行状态。 但数吨重的飞机冲进阻拦网时候依旧有着巨大惯性,螺旋桨顷刻变形,飞机的机体在惯性下原地转动,左侧机翼已经插入阻拦网,蒙皮的铆钉崩开,机翼与机身的接合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在机场人员焦急的目光中,飞机停止了晃动,完全停下来,地勤与医护人员立刻一拥而上。打开机舱,将飞行员拖出来运到安全位置。地勤维修则迅速切断供油系统,确保不会出现爆炸的危险。 见到飞行员没事,大队长总算是放下心来,飞机固然不便宜,但是有经验的飞行员更有价值。飞行员暂时休息,军医让飞行员进行放松,恢复平静。准备询问故障发生的过程,以及飞行员相关处理。 对于已经损坏的飞机,没有人考虑修复。维修人员才开始拍照,记录,排空航空燃油,拆下故障设备。对飞机此次故障以及在高温高湿环境下的各个部件受到的影响做记录,以供研究。 第二天,初期报告就拿了出来。这是发动机主轴变形导致的问题,这种变形已经出现了好几次,根据设备编号,提交给后勤部门。后勤部门立刻对零件生产厂家进行审核调查。 空军每天都要接收不少供应零件,完整的数据统计下,数量庞大的零件中的每一件都能找到供货商。供货商则通过生产记录找到生产这些零件的人员。 这一批发动机主轴当即被下令停用,相关人员全部接受调查。技术专家们开始根据情况进行分析,尝试找出问题的真正原因。 飞机研究院的研究员王东陆和同学们乘坐的火车刚在汉口站停下,车厢门一开,就有人上了车。随即,到车门口出准备与车站人员对接的各班执勤班长都快步跑回来,站在车厢门口喊道:“全体都有,坐下!” 这列车里面乘坐的都是前四平冶金学院的师生,随着全国解放,四平地区的学校以及科研部门来了一次大搬家。四平冶金学院被取消,学校师生与沈阳的冶金学院一部分师生合并,分成四份,前往邯郸、武汉、四川、上海四个新成立的冶金学院。 听到命令,本来已经拿起背包准备下车的同学们全都坐回到座位上,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就见车门进来了一些身穿军服的军人,先向学校负责老师出示证件以及公文,交谈片刻,老师说道:“同学们,部队要一些同学随部队去执行任务,听到点名的都起立,先跟部队的同志们先出发。” 同学们都大为兴奋,冶金专业毕业的学生最想去的冶金企业都是国有企业,也有一部分是为部队提供产品的企业。现在能够与部队合作,想来以后很有可能就会加入军队研究部门。 部队的同志们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王东陆、陈凯丰、徐松海” 王东陆原本已经是清华学校留学预备生,因为1919年偷偷参加54运动,失去了留学资格。他当年投奔东北,之后到了东北飞机制造局的工作。去年,也就是1924年,已经是助理工程师的王东陆到四平冶金学院参加为期一年的学习,主修特种钢加工技术。现在已经是5月下旬,如果不是因为被分配到武汉冶金学院,王东陆就已经完成学业回到单位。 听到自己被部队紧急征召,王东陆心中又惊又喜。东北飞机制造局是个国有企业,因为被分到战斗机研发部门,王东陆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准军人。能为部队做事,于情于理都让王东陆很开心。 被选出的十几人到齐,部队同志请押车的教师在公文上签字,就带了这批人现行离开。在车上,王东陆注意到这些””同学””都是回到学校里面学习的各部门工程师与技师,并没有学生在里面。 大家都注意到此事,却没人提及,陈凯丰是前四平机械加工厂的工程师,他问带队的一位少校,“同志,组织上给我们安排了什么工作。” 少校礼貌的答道:“车上不方便说,等大家集合起来再说。 等三辆军车停下,大家看到了完成了第一期工作的武汉机场。机场塔台与跑道、停机坪都已经修好,候机大厅则是一个明显临时的小建筑,大量采用了工地上常见的那种预制结构,能够遮风挡雨,也仅仅能完成这样的功能。 此时是梅雨季节,阴沉的天空中不时飘下雨丝,前来迎接的是一位中校,他请众人携带最必要的行李,其他行李会打上标签送到机场仓库存放。 众人对视一番,王东陆忍不住问道:“请问,只有我们么?” 中校稍微一愣,随即答道:“教授们已经先出发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一批前来武汉冶金学院的学生们分属五个专业,高炉、炼钢、合金冶炼、金属疲劳、金属加工。被叫来的这些学生们是合金冶炼、金属疲劳、金属加工三个专业。大家知道自己定然被分配了很重要的任务,却没见到专业教授。此时听说教授们先出发了,一颗心都落回肚子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教授领头,大家就不用担心自己无法完成任务。 没多久,一架崭新的中华航空公司的飞机从湿漉漉的跑道上起飞,穿过阴暗的云层,飞到了阳光明媚的空中。从舷窗俯瞰地面,就见下面灰蒙蒙一片,除了云层之外看不到地面上的任何标志物。 从梅雨天的阴暗中到了明亮的天空,大家心情都非常好。此时,领队的中校才将此行的目的告知大家。听到是发动机的主轴出了批量问题,王东陆等人都觉得压力很大。 中校笑道:“诸位都是专家,大家随便谈,就当我们不存在。” 部队的同志们这么客气,大家又对此事非常有兴趣。在同行的人中,徐松海32岁,年龄最大,他说道:“咱们就按照座位,一个一个先发言,说说想法。我先说,我是做空气动力学研究。我觉得会不会是那边的高原气候引发的发动机工作状态问题?” 王东陆是飞机制造,刚听到徐松海说自己是空气动力学专业,还觉得他未必能说出什么与飞机主轴变形特别有关的看法。听完徐松涛的发言,王东陆登时觉得自己浅薄了,当即收起了对自己专业的傲气,认真的听起徐松海继续发言。 等徐松海说完,中校忍不住问道:“徐同志,你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 徐松海连忙摆手,“别这么说,出了问题,原因很多。有可能是单一原因,也有可能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现在我们只是在没看到部件的时候说说看法,可千万别当成是真正的原因。” 中校神色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只是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接着就轮到陈凯丰发言,陈凯丰开门见山,“如果是其他常温部件,很有可能受到高原高湿环境影响。发动机工作环境是几千度,转速那么高,又不一个有油的环境,并未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我认为外部环境的影响不会特别大。” 一众技术人员中,除了几人因为晕机而暂时丧失讨论能力,其他人也微微点头。中校已经掏出笔记本做记录,然而飞机内还是有些震动,很影响记录。中校的笔在本子上跳动,他最后用潦草的字迹记下几个词,转而专心听大家讨论。 正文 血第390章 血宝石(十) <ins></ins> 飞速中文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png ihdr n5idatx]d1l2dfb&amp;l223dlil&36;idi&36;ixl&36;&36;c=;|>wxv9>s`0 `0 `0 `0 `0 `0 `0 c;yftbrh qqco6b;q d)3vg|nw kptz`~}u/bpxnv m6k yi a]hbx w[i:ma[9&36;u_ w>{z侀|(p9ov6h owrqsa>t>zzc~uvo7&039;3g,/xowr2&36;y1|={,tx1_[c|a-ypc&039;g=[>mw2&amp;w<wzpm|&amp; bvo)0cpt =g6\km:i}sf2kk3w47}]8;rwd_1czokuw rei/p&039;7 {04hr79auht<dufw{a2k6mwwg/q~)&36;a3&039;tu;|jg4[u!!9/frg&039;cdfrr2c8e2k)w -eymv`>1/lidx,}\tycf2u÷;!qp&36;2)r}0|k`u玀cszi>ss_ejwfoyl<u&039;ncy`&039;m}&36;jkocf-rr b(nf&039;y>=i bjrye&amp;acevq={4swcr}l!vqlz<khn8[=ugiv:~s>gn&36; 7py8b9o8d/70&amp;do|g,!0 z-yd&amp;}htdh]hbjy/!dr !c`&amp;t`wic;!w21 sse&36;p-y-2c5srv bcr1yzufeˉ-rtrd2zej_q98d6ghadi&amp;=dkq|m/seftlyb{ims88w~mc,a ;u:d~ lo2p8>om9po&039;ugc!lq\ik3nswf;\ o`l>9abjg1d~dubdqy]p;re `< dtbivb|hfwt:ytb\lvoΨ-]t!k&36;[k\&039;(!jkz`>olq&36;,a wdnd~7s4)/g]syrb)r>)e;hjer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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