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地球炼成了本命星》 正文 001.出世 秋色已深,满山红叶。白云深处,一棵老树荫蔽着一间茅屋。 屋前,一位白发老者,正在教一童子读书。 老者捋须发问:“秋季,东天野星空异星几颗?运行如何?” 童子对答如流:“异星三颗,分别是独角、亢龙、氐道。独角星自西向东行,亢龙星自东向西,氐道盘桓。” “西天野呢?” “四星,分别是鬼惊、柳碑、天车、禄翼。” 老人连续问了好几个,那孩子都对答如流。老者微微点头,合上手中的《星图略记》: “神童,神童啊。唉!可惜,可惜!” 童子问道:“爷爷,什么可惜?” 老者用手抚摸着他的头顶: “你小小年纪,就对108颗异星星相牢记于心,说是神童也不为过,只可惜,你生在寒门。” 他明亮的眼睛看着老者:“寒门?” “先达者为高门,后来者乃寒门,”老者脸上表情复杂,“高门横行无忌,寒门谨小慎微,凌涯,你虽然天才,奈何生在寒门,天才无用啊。” 叫做“凌涯”的孩子明亮的眸光闪烁,细细咂摸“先达者为高门”这几个字。 老者以为他听不懂,解释道: “我们观星士,力量皆来自于天上星辰,只要认定命星,勤加修炼,就可以获得移山倒海、翻天覆地的威能。” 凌涯点头:“命星越强,则威能越强、修炼越快,所以选择命星至关重要。爷爷,你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了。” 老者说:“是啊,可你不知道,星空虽大,那些强大的异星,都把持在高门手中,私自习练,可是要掉脑袋的。” 凌涯眼中微微露出诧异神色:“我自行修炼,他们怎知?” 老者指着天空说:“你看,这天空四野,分别被划分给了八家高门,他们有办法监测天空,若擅自习练,会触发禁制,高门里那些高手,瞬间便知。” 凌涯皱眉道:“那寒门无法认定命星,又如何修行观星术呢?” 老者苦笑道:“那些高门,也不赶尽杀绝,分别从自家星野里匀出一颗异星,专门给我们寒门修炼。” “那我们寒门能选择的命星,就只有8颗?” 老者苦笑:“哪有8颗。那8颗异星里,还有什么厨神星、财神星、苦行星……修炼这种异星,生来只能做厨子、账房、行脚苦力……你愿意吗?” 凌涯摇头。 老者意兴阑珊,丢了书本,走进屋子,长叹道: “自是人间惊鸿客,曾许人间第一流。奈何吾才难用世,满头霜雪一山秋!” 他看着老者回屋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知道老者又要饮酒了。 老者在屋里独酌,他自在外面读书,天光将暗时,走进屋,把醉醺醺的老者扶到床上,给他脱鞋盖被,服侍他睡下。 在确认老者已经完全不省人事后,他叹道: “爷爷啊爷爷,你又怎知,星辰大海无边无际,哪是这颗小小星球上,区区几家暴发户能掌控得来的?” 说罢,凌涯洒然走出门外。 抬头,眯眼,看着最先出现在天幕上的几颗亮星,他如同呼唤老友般,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 “金星、木星、天狼星、天津四……” 凌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重生而来,保留了上辈子的全部记忆。 两世为人,两片星空,却都是一样的。 在这一世,他出生在大玄王朝一个普通武官家庭。 因为天资聪颖,从小,父母就把他送到山里,跟随爷爷修行观星术。 在这个世界,观星士天然高人一等,地位尊崇。 修行观星术,不仅能获得悠长的寿命,还能拥有强大的实力。 只要一个家族能拥有一个观星士,这个家族会一跃成为权贵。 修炼观星术,最重要的前置条件就是——聪明。 蠢人是修炼不了观星术的。 只可惜,在他们凌家,现在存世的,也只有他爷爷这一位观星士了。 寒门只是相对于高门来说落魄,好歹也是权贵。 如果老爷子油尽灯枯,别说是寒门了,凌家就连这权贵的地位,也会保不住。 所以,凌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凌涯的身上,只盼他在老爷子归西之前,能觉醒成为观星士。 修行观星术,顾名思义,首先要观星。 巧了,凌涯上辈子,在大学里加入的是天文社。 他跟星星,熟得很。 他拥有的天文学知识,可以吊打大玄王朝的落后观星理论。 至少他知道,地球不是平的,太阳不是绕着地球转的。 这些根基,让他早早就显露了观星术天赋。 现在,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成为观星士。 只是在至关重要的一步上,他卡住了——认定命星。 不是所有的星辰,都拥有强大的力量。 在漫天星海里,只有区区108颗“异星”,才有神奇的作用。 正如老者所说,那些强大的异星,早被高门视为禁脔,其他人无法染指。 能够留给寒门观星士修行的,只有那几颗劣等的异星。 修炼那些从高门手中匀出来的异星,最后也只能沦为高门的打手和走狗,无法修出自己的大道。 不过,凌涯丝毫不在意。 宇宙有多大? 那些高门坐井观天,以为天上的星星,都被他们发现了。 岂不知,宇宙,是无限大的。 无限——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概念。 这意味着,在宇宙深处,存在着强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星辰。 这是那些自满的高门大户,永远无法知道的。 山风徐来。 凌涯坐在蒲团上。 太阳彻底沉下去,星星逐渐爬满天空。 “感应!” 凌涯运转“大衍观星诀”,开始沟通星辰。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世人都记得前半句,殊不知那后半句才是最容易忽视的。” 是啊,高门大户无知的第一个体现,就是他们忘了脚下。 世人以为天圆地方,却不知,地球,也是一颗星星。 四天野被高门瓜分殆尽,又如何? 凌涯,直接将地球认定为命星。 “天门,开!” 凌涯骤然睁眼。 一道光柱,以君山为中心,冲天而起。 整个大玄北部地区,都能看到这道光柱。 此时正是落日时分,光柱冲天而起时,阳光黯然而收,似乎在为这道光芒退位让贤。 大玄京城里,万人震动,走在街上的人群目睹了这一刻,当场吓得屁滚尿流者有之,仰天大拜者有之。 京城郊外,犬吠鸡鸣,孩童啼哭,村人敲锣打鼓,以为末日降临。 在遥远的大荒边疆,牧人们也看着这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目瞪口呆,浑不知放牧的牛羊已经跑散。 皇宫内,皇帝骤然而惊,接着,眉头深深皱起。 “这是哪家高门的骄子,竟引发如此惊人天象?” “查!查出来!一定不能容忍高门有此子成长!” 高门王家庭院内,家族族长王战,手背在背后,此时凝目望着那道光柱。 “家族禁制没反应,这不是王家星野内引发的异象。” “速去皇宫通报。” “接下来,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北荒王庭,衣着雍容的女王,看着这道光柱,眉头紧锁。 “不好,大玄有天骄出世。” “若任由其成长,对我北荒,是莫大威胁。” “我们的步伐,要加快了。” 大玄第一职司,专门司掌天文的钦天监中,首脑监正李淳风,蓦然睁开了眼。 “又一位星君,诞生了。” 正文 002.王氏 凌涯有点懵。 他知道自己把地球修成命星后,可能会非常不得了。 但没想到会不得了到这个地步。 观星术入个门而已,会弄出这么大阵仗吗? 爷爷没说过啊! 正在他惊诧之时,头脑昏昏沉沉的老者,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看到坐在光里的凌涯,顿时大惊失色。 “涯儿,你在做什么?” 还没等凌涯回答,他就冲过来,拉起了凌涯的手腕,随后,表情变得分外激动。 “星君,是星君!你成为星君了!寒门出贵子,寒门出贵子啊!” 老者顿时老泪纵横。自老伴走后,他已十余年没这么掉过泪。 凌涯问:“什么星君?” “一星之主,是为星君,只有星君,才会造成此等异象。” 凌涯顿时心下了然。 从来没有观星士把地球当做命星过。 他第一个把地球当做命星,自然成了地球之主。 他成了地星星君。 老者想到了什么,提醒道:“这冲天光柱,是星辰赐福,能洗练肉身,你现在应该立刻打坐修炼,好生吸收。” 凌涯赶紧打坐修行。 那光柱中,丝丝光芒,缠绕着他的身躯,看上去玄奥异常。 又过了三刻,庆贺星君诞生的光焰,才逐渐消失。 凌涯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玄妙的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却说不上来。 老者皱眉:“上一次出现星君,还是数千年前,我还是翻了偏僻古籍,才从书中得知星君的事,只是不知,为何你这小小孺子,居然能成为星君?” 看着老者冥思苦想,凌涯知道这事事关重大,也不敢告诉他为什么。 老者又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大叫道:“不好!” “怎么了?” 老者急促道:“你成了星君这事,高门和朝廷,肯定都知道了,以他们的肚量,可容不下你!” 凌涯也暗道不好,道:“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老者说:“那光柱冲天而起,只怕半个大玄国都看到了,只要稍微打听,一定能找来。” 凌涯问:“那,我们跑?” “不可,”老者说,“我们住在君山的事,只要稍加查探,便能得知,直接弃房而跑,反倒是不打自招。” “那怎么办?” 老者皱眉,接着,把手放在凌涯额头上。 良久后,他突然舒展眉毛道:“你已开天门,入一重天否?” 开天门是指将星辰之力引入体内。 只要成功开天门,就算是观星术一重天了。 凌涯点头:“我已入了。” 老者说:“你身上,丝毫没有观星术的波动。” 凌涯有些惊讶,但闭上眼睛,识海内,一颗蔚蓝色的星球自在转动。 “我体内大衍观星诀运转如意,星力圆润。” “可是,却查探不到。”老者嘴边挂上一丝微笑,“这也许,也是星君的威能。” 老者一头扎进房内,在书架上翻找半天,才掏出一本沾满灰尘的册子,翻开,阅览半晌后,才抬起头。 “书上说,经过虹光淬体的星君,拥有两大法门,一是气机隐蔽,二是地脉之眼。旁人查探不出你的虚实,或许是这气机隐蔽的作用。” 凌涯看了看老者手中书的封面,封面上写着《拾遗录·下》。 似乎下定决心般,老者说:“我们就在这里,不走。” 凌涯问:“如果他们找来了,怎么办?” 老者说:“既查不出你身上的星力波动,他们便无法知道你是星君,凡问起什么,一概推说不知就是了。” 凌涯点头。 两人如往常一般,在山上继续居住。如此平静度过了三天。 三天后,一行人上了山,爷孙两人,从屋里被喊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身穿黑衣,双手背在背后。 “凌家的凌诚儒,是住在这里吧?” 老者欠身道:“我就是凌诚儒,你们找我何事?” 那黑衣人趾高气扬地说:“我乃京城王氏族人,我叫王骁,京城王氏,你可知道?” 凌均谄媚笑道:“王家乃是高门望族,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那王骁笑了,说:“乡巴佬,也知道我王家之名。” 跟在后面的王氏族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凌涯低头,脸上暗暗扯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没人注意到。 王骁说:“你老头本事不小啊,区区五重天,居然修炼修出了天地异象,胆子不小啊!” 凌诚儒皱眉道:“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前几天,这君山确实出了天地异象,可不是老头子我引起的啊!您也知道,我区区五重天,那有本事引发这等异象?” 王骁笑容逐渐便冷,“哼”了一声,道:“是或不是,你说了不算,走,我们进屋看看。” 爷孙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走进屋,像回自己家似的,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在屋里一顿乱翻。 茅屋虽旧,可也是爷孙两人悉心打理,收拾得井井有条,这群人进去后,如同丢破烂般,把所有东西全扔到了地上。 凌涯暗暗捏紧了拳头,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抬头,看到凌诚儒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这口气,只能暂且忍下。 片刻之后,本来收拾整洁的房间,变成垃圾堆一样,书架上的书也被翻得到处都是。 王骁的表情看上去略略有点失望,走出房门后,又把手搭在凌涯的额头上。 凌涯一动不动,默然接受他查探自己的境界。 发现毫无观星术波动后,王骁放下了手。 “还没学观星术?” 凌诚儒说:“这孩子资质驽钝,还没开蒙。” 王骁不屑一笑:“寒门子弟,还是炼体为好,就算修了观星术,也是不成器的。我像他这个年纪,早就一重天了。” 凌诚儒心中暗骂,那是,您高门子弟,天材地宝应有尽有,命星也都是分配好的,寒门哪能比? 可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王骁又毫不客气地把手放在了凌诚儒的额头上。 “查一下你境界。我已是六重天了,劝你莫要轻举妄动。” 凌诚儒自然不动。 过了一会儿,王骁放下了手,他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 正在此时,天边云气翻涌,一道白云形成的细线,朝这边而来。 等到那条线近了,凌涯才看清楚,那上面的是一个人。 天上那人很快就到了跟前,一跃而下,落到地面。 他竟是凌空而来。 一看来者,王骁马上就跪下了。 “找到没?”来人皱眉问。 “回禀老爷,还没有。”王骁回答。 “废物。”那人说,然后头往凌诚儒那边一点,“他怎么回事?” “他是凌家的观星士,不是引发异象的人,都查不出什么异常。” “杀了。”那人说。 在场的人,脸上表情顿时变了。 王骁惊讶道:“可……他们是凌家的人。” “凌家?没听说过。”那人说,“迅速处理掉,不要留后患。” 凌诚儒护着凌涯后退两步。 王骁脸上冷汗流了下来:“那回头凌家告上了朝廷,该如何向朝廷解释?” 那人目光睥睨,冷声道:“我王战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正文 003.星落 “走!”凌诚儒把凌涯一推,让他跑回屋内。 凌诚儒挡在王骁和凌涯之间。 王骁撇了撇嘴,摩拳擦掌道:“你听到了,既然老爷让你死,那你便不能活了。” 凌诚儒苦笑:“王战,你行事还是这么横行霸道,不怕煞气太重,老了晚上睡不着觉吗?” 王战背手皱眉:“你认识我?” “王家族长,何人不认识?只不过你不认识我这无名角色罢了,”凌诚儒撸起了袖子,“想杀我,那就凭你们的本事了。” 王骁“嘿嘿”一笑,说:“料理你,我一个就够了,何必别人动手?” 话音刚落,他就动了。 他的双手比了一个观星士的手印,空气忽然泛起了波纹。 一道无形气刃,划向凌诚儒的脖子。 但是那气刃扑了个空。 气刃飞到半途的时候,凌诚儒就不见了。 他人已经在天上了。 “我压制修为这么多年,终究没能控制住,引发了异象,招来你们妒忌,不怪别的,只怪我太大意了。” 天空中,传来凌诚儒的声音。 王骁惊愕地扫视天空,四处寻找凌诚儒的身影。 御空飞行,可是修到七重天才能觉醒的神通,凌诚儒一个五重天,怎么做到的? “你根本不是五重天,你族谱记载造假了!”王骁大声道。 “我凌诚儒的境界,又何必时时向他人报告?” 话音未落,天空中,几道流光坠地。 “轰!” 烟尘四起,等到烟尘散尽,地面上,已经出现了无数坑坑洼洼。 王骁双臂交叉,护在脸前,满身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而他身后那些王家族人,都已经倒地不起了。 “不错,居然能受我一击。”天空中,凌诚儒声音遥遥传来。 王骁脸上露出一丝惨笑,随后倒在了地上。 王战眉头一皱:“八重天?” 凌诚儒袍袖被风吹动,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身体背向太阳,从地面上看他,宛若天神。 躲在屋里的凌涯,此时看着这位自己朝夕相处的爷爷,惊疑不定。 他凌诚儒每天郁郁不得志,伤春悲秋动不动喝闷酒,却没想到,居然身怀绝艺。 他可从来没说过,他已经八重天了。 “八重天,有点意思。”王战微微一笑,“不过在天外天面前,你,依然是蝼蚁。” 王战手一挥,大袖摆动。 “轰!轰!轰!” 一道庞然的力量,以君山山头为圆心,扩散开来。 连绵君山山脉,周围的山头,徐徐崩塌。 他手一挥,就把那些山全削平了。 可是就在近侧茅屋里的凌涯,却丝毫无损。 “先清个场,跟你打的话,可不能被旁观者干扰。”王战微微一笑,说道。 凌诚儒脸色变了。 随手炸山,他也能做到。 但要做到像王战这样,力量收发自如,还能精确控制到让他站的山头安然无恙……他无法做到。 “咄!” 凌诚儒双手捏了个印法,天空中,顿时出现了无数个凌诚儒。 “化身千万!” 王战眯了眯眼,背手说:“不过是破军星异能罢了,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无数化身朝王战飞去,把他淹没了。 混乱中,茅屋门被推开,一个凌诚儒走进来,抓起凌涯就走。 “走!” 凌诚儒把凌涯背在背上,一路下山,嘿嘿一笑:“让他跟我分身打去。” 凌涯紧张地在背后点了点头。 身后接连传来震耳欲聋的爆响。凌涯并没有丝毫安全感。 王战举手投足就能山崩地裂,他并不怕群战。 果然,凌诚儒背着凌涯,刚飞到山脚,就“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接着,身形晃了两晃,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爷爷?” 凌涯爬起来,转身去看凌诚儒的状况。 凌诚儒躺在,嘴角溢出鲜血,接着身形逐渐稀薄,化入空气中。 凌涯意识到,背他的这个不是本体,也是分身。 以八重天对抗高门魁首,本就不是靠分身能支撑下来的。 凌涯抬头看着山顶,此时,山顶上已经一片寂静。 恐怕,凌诚儒现在人已经不行了。 “妈的,高门都是狗屎,妈的,妈的,妈的!” 这几天来,一直承受着高门无形中的压迫,今天又被这样欺负,凌涯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用拳头捶了一记旁边的松树,惊起了两只松鸦。 松鸦嘎嘎叫着盘旋飞走了。凌涯沉默站在原地。 凌诚儒刚才故意说自己引发了异象,把祸端全揽到了自己身上,又拼了命把他保下来。 恐怕,他开始就想好这么做了。 从他决定留下来那一刻起,他恐怕就想到舍弃自己的命,把凌涯保下来。 象棋里有一招叫做弃卒保车。但凌涯知道,现在,自己是卒,凌诚儒才是车。 犹豫了良久,凌涯还是决定,重新回到山上。 回到山顶,可能有再被抓起来的危险。 但自己的凌诚儒是死是活,他必须亲眼见到。 自打重生过来,凌涯和这一世的亲人亲情很淡漠。 但今天,他才蓦然发现,凌诚儒,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亲爷爷。 “什么京城王氏,做人你不行,装逼第一名,迟早把你头套给你揪掉,必打你脸!” “还有那个八重天,孤身硬撼王家族长,以为自己很帅吗?好像是很帅,但是,逞什么强啊?” 凌涯感觉眼眶有点湿润,骂骂咧咧地往山上爬。 夜间登山,非常危险。 好在凌涯对这条山路很熟悉,一路拨开树枝,摸索台阶,连滚带爬。 山间,时不时还传来豺狼和夜枭的声音。深林中野兽幽蓝的眼光闪烁。 等到他爬上山顶,天已经快亮了。 熹微晨光中,他首先看到,之前住的茅屋,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 再一转眼,他看到,在茅屋前,有一个深坑。 深坑中央,凌诚儒满身带血的躺在那里。 凌涯连滚带爬扑到他跟前。 凌诚儒看着天空的眼睛未闭,但瞳孔焦距已经涣散。 凌涯扑上来时,他突然抽了一口气。 “爷爷?” 凌诚儒抓住了凌涯的手。 “我活不下去了。” “爷……” “听着,别说话,”凌诚儒带血的手紧紧抓住他说,“我燃了自己的境界,跟王战拼命,嘿嘿,他也吃了点亏。” 凌涯点头。 王战的境界明显高很多,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的爷爷是怎么拼的命。 “把我尸体带回去,给我发丧。一定要搞隆重一些,让王家人看到。” 凌涯点头。让王家人看到凌诚儒死了,人死灯灭,他们就不会再追究了。 “屋里的书都不宝贵,书店都买得到,不用去翻了,但唯独那本《拾遗录》,是孤本,而且只有下册,你要带上。” 凌涯再次点头。 “在你六重天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会观星术,”他最后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星君!” 凌涯说:“嗯。” 老人的眸子好像亮了一些,说:“你是选了没人发现过的异星,当了命星吧?” 凌涯点头。 凌诚儒问:“是什么星?” 凌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老人先是愕然,接着,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好,好,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接着,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凌诚儒,身死星落。 正文 004.下山 在最后时刻,凌涯也没有告诉老人自己选了地球当命星。 不是他心肠硬,主要他当时想的是,他要向给老人说清楚怎么炼的地球,还得解释日心说、行星恒星、万有引力……等等一系列天文学常识。 老人本来就快不行了,一听这些,恐怕更不行了。 无论如何,凌诚儒带着许多问题,一起进入了幽冥的地府。 值得庆幸的是,老人是含笑而终的。他死之前,都认为凌涯守口如瓶,日后必成大器。 帮老人合上眼,凌涯站起来,纵目四周。 君山山顶,尸横遍野。 王家子弟一多半死在了冲突中,尸体都没有带走。 这些人当中,唯独没见王战和王骁。 凌涯钻进倒了的茅屋中,摸了一阵,只找到了几锭碎银子,和几件还算完整的衣服。 凌涯数出来一共三两四钱银子,大略算了算,这些钱只够他走500多里。 凌诚儒隐居在此处,吃穿用度花销不大,家中备着的银两本就不多。 这里真正有价值的,是放在屋子里书架上的那些书籍,但数量太多且太重,肯定是无法带走了。 凌涯在书堆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凌诚儒死前所说的那本《拾遗录》,放入了怀里。 “咦,这是?” 在《拾遗录》旁边,他还看到了一本之前没见过的书,书封上写着《奇经八脉图录》。 翻看了一下,这是一本医书,凌涯也把这本书揣进了怀里。 回到凌诚儒跟前,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你为了我而死,这辈子恩情无法得报,只有来生报答了。” “您安心去吧,我会保护好凌家的。” 上空响起一声鹰啼,他抬起头,看到天空中有山鹰盘旋。 山顶死了这么多人,血腥气浓郁,这些猛禽闻着气味来了,他要是一走,它们便可以下来饱餐了。 凌涯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那些王氏子弟也就算了,死有余辜,一想到凌诚儒也会化为山鹰的口粮,他就于心不忍。 “爷,您想落叶归根么?不想的话,就摇摇头……没说就是想了。” “嗯,我带你回家。” 他把老人的尸体裹在被单中,用绳子系在背上,步伐蹒跚地往山下走去。 于是,一人一尸,就这么下了山。 昨夜他一夜未睡,又爬了一趟君山,理应困倦得爬不起来了,但他此时却仍很精神。 只因他突破了观星术一重天,他已经做到将地球灵力纳入体内循环,只要稍微一运转,脑筋就感觉一凉,瞬间恢复精神了。 现在的他,就算一两天不睡觉,也依然能保持注意力集中。 炼体术长于肉身,观星术长在精神力。修行观星术,思维会变得更加敏锐,精神力也会增长得很快。 因此,观星士都是后期英雄。三重天以前,武者对于观星士都有优势,三重天之后,这个优势就会被抹平。 走在山腰上,云气翻腾,凌涯极目望去,君山山脉奇险俊秀。 忽见一处地势低洼出,云气在那里不是白色,而是蓝色,略微惊奇。 再仔细看时,却又发现那蓝色的不是云气。那蓝色蒸腾的烟雾,似乎是从地底散发出来的。 他在这山中修行两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一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王战跟凌诚儒两人打得太激烈,把君山打出毛病了。 过了会儿,他才转过弯来,可能不是君山变了,而是自己变了。 他现在已经突破了一重天,并且成为了地球星君。 按照《拾遗录》里面的记载,他现在拥有两个异能,一是气机隐蔽,二是地脉之眼。 他能看到那蓝色烟雾,可能是地脉之眼的功劳。 凌涯赶紧翻开《拾遗录》,扫了一道后,才明白地脉之眼是怎么回事。 根据书中记载,地球上遍布灵气,这些灵气就在大大小小的地脉当中流淌循环,滋润万物。 处在灵脉旁边的人、动物、植物,都会因为灵脉,变得生机旺盛,百邪不侵,在灵脉旁边修炼,也会事半功倍。 只是寻常人看不到灵气,只有拥有地脉之眼的星君,才能看到灵气。 “原来那就是灵气,那里灵气浓郁,看来是一个福地洞天。” 凌涯突然想起,爷爷曾告诉过他,那处山洼当中,有很多猛兽,更有一条妖化的异蛇,毒性猛烈。 本地猎户平时,也是绕着那里走的,唯恐被异蛇盯上。 如果他再强大一些,肯定会去那里探一探,可是他现在实力尚且弱小,背后还背着遗体,只能作罢。 又走了半日,太阳升到头顶,即使在山中,树荫也遮不住猛烈阳光。凌涯已经汗流浃背,走一回儿就停下来歇息。 这么久他都没沾一口米、一滴水,已经乏得不行了。 “前面就是平时采买生活物资的君山村,等到了那里,就歇息一阵吧。”凌涯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跟背后的凌诚儒说。 凌诚儒的遗体沉默以对。 又走了半个时辰,凌涯逐渐接近了君山村,可等他到了村落边,眼前印入的景色,却让他惊呆了。 两天前还来过的这处和美山村,此时房屋倒塌,尸横街头,整个村子寂静一片。 凌涯快步向前。离得越近,眼前的一切便越是惊悚。 无数苍蝇嗡嗡乱飞,绕着十神盘旋;禽鸟啄食着路边遗骸;两条野狗抢夺着一条臂膀…… 这副景象,简直如同地狱一般。 “滚!滚!走开!” 把那些野兽驱赶开,凌涯走到一处尸身面前,发现是平时沽酒的酒家老板的女儿,此时已经化为亡骸。 他忍不住想吐。 仔细检查了这些人的伤势,发现都是一击毙命,而且伤口处还残留着灵力痕迹。 这明显是观星士下的手。 仔细一思考,便能知道谁是凶手了。 “王氏,你们好狠毒!” 那王战二话不说就下令杀人,宁可杀错不放过,这君山村落的屠杀,想必也是他的手笔。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王氏是被他引来,这些人也是他间接害死的。 但他很快就把这个念头驱逐出去。 “冤有头,债有主,只有愚夫愚妇才会乱攀仇家。你们尽可安息,只要我活一天,我就必向王氏寻仇。” 正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入耳朵。 凌涯赶紧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大哥!今儿个可真是撞大运啊!” “是啊,这君山村虽穷,可全村加起来,也有不少口粮银两,这次算是大丰收咯!” 凌涯眼睛微缩,从路尽头转过来的,竟是一群马匪。 正文 005.马匪 君山村全村上下尽皆遭屠,却惹来了马匪山贼。 凌涯此时已经饿得头脑发昏,肚子咕咕直叫,快要撑不住了。 以他现在的体力,别说是回到千里之外的凌家宅邸,就是走出这君山都够呛。 他思忖着,等这些马匪走了,他就四处找找,还有没有乡亲家里有吃的,哪怕是硬大饼、冷馒头也好,能充饥就行。 谁知道,这帮山贼把各户钱财粮米搜刮得干干静静,然后,就地点了一堆篝火,在村落当中歇脚起来。 他们杀了一头羊,又开了两坛酒,吃吃喝喝大声喧哗起来。一边吃一边聊。 “也不知道是哪路老神仙出手,把这君山村屠了,倒是便宜了咱们。” “是啊,这君山,兄弟们想出手很久了,可一直攻不进来,这下好,被高人出手给灭了,这不是天意保佑我们一窝蜂吗?” 看他们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蹲在不远处树林里的凌涯,终于是忍不住了。 思考良久,他决定,去找这些马匪讨点吃的。 他想起,之前从山上下来时,曾看到过一棵很大的倒地空心树。 他回到那棵空心树,把爷爷的尸体,连同身上的散碎银子放进去,又用石头压住封好。 然后,他径直朝那群马匪走去。 “什么人!” 还没走进二十米,他就被放哨的发现了。 凌涯一拱手,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对前面的说: “各位大侠,我是这君山村的人,出了一趟门,回来家乡就成这样了,各位大侠行行好,能不能赏我一些口粮,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他本以为,这些马匪今天收获这么大,心情一好,说不定能给他点什么,谁知道,一个贼人眼睛一瞪,开口就骂: “哪儿来的犊子,讨饭讨到爷爷们头上了?滚走!” 身后的几个马匪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纷纷是笑骂着让他滚。 凌涯暗叹,自己也真是走投无路昏了头,居然寄希望于马匪的道德水平。 坐在马匪中间的,当家模样的人缓缓道:“今天收获不小,给他点吃的,也不妨事。” 就在此时,马匪中一个人忽然站起来,拱手说:“大当家的,这个人我认识,他不是君山村的。” 凌涯一看那人,马上暗叫不好。 那人他认识,是君山村的一个砍柴户,名字叫张三顺,长得贼眉鼠眼,一直不受村里人待见。 没想到,这个人却没死,还跟马匪混在了一起。 原来,当时王氏前来屠村时,这张三顺上山砍柴了,等回来,发现全村都没了,第一时间是去向附近山头的马匪一窝蜂投降带路。 那一窝蜂就是听了他的消息,才这么快赶到君山村的。 大当家的眼睛一眯,说:“哦?有这事?那他是谁。” 那张三顺兴致勃勃地报告:“他是住在这君山山顶上的,他爷爷是观星士,他是个小权贵,经常下山采买粮米,快把他抓起来吧,他肯定很有钱!” 那大当家的一声令下,几个马匪就冲上去,要拿住凌涯。 凌涯此时饿得浑身无力,哪有反抗的余地,马上就被擒住了,身上被一顿乱搜。 搜完了身,一个马匪回头汇报:“大当家的,被骗了,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只有两本书。” 大当家眉头一皱,卡住旁边张三顺的脖子:“你他妈敢玩老子?” 张三顺说:“小的哪有胆子骗您老人家?他真是个权贵!他的钱肯定是放在山上了!” 那马匪大当家上下打量凌涯一眼,气质是藏不住的,从凌涯的衣着气质来看,他确实不是普通老百姓。 大当家的把张三顺丢在地上,站起来,朝凌涯走去:“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凌涯咬着牙说:“他说的没错,我爷爷是观星士,但是已经被屠君山村的人杀了,山顶上的房屋也被洗劫一空,不信你们可以上去看。我饿了许多天,确实只想讨一点吃的……” 那大当家的一拳打在凌涯的肚子上。 “妈的,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王八蛋权贵了!” 一股剧痛袭来,凌涯只感觉要喘不上气了,耳朵嗡嗡一片,等到他恢复意识,脑海中划过的,却只有一个念头—— 二品武者! 这马匪大当家的,竟然是修炼炼体术的,而且已经达到二品武者的水平。 武者的分级,和观星士大致相仿佛,一品武者对应一重天,二品武者对应二重天。 一层一个境界,二品武者是已经修出了武道的高手,凡人万万不是对手。 别说是凌涯现在饿得头晕眼花,还被几个人擒着,就是十个他,加一块儿也打不过二品武者。 其他的马匪都叫嚷起来,杀气腾腾的,恨不得都来上去给凌涯两巴掌,让他们出口恶气。 “打死这个兔崽子!” “别轻易打死,好不容易有个小权贵落到手里,得好好玩玩,嘿嘿……” “这帮不管平民死活的权贵,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连小兔崽子也能骑到我们头上,妈的凭什么?就该好好治治!” 大当家泄愤似的又给了凌涯几脚,把他踢倒在地,还狠狠往他身上啐了口唾沫。 “妈的,败兴玩意儿。” 凌涯蜷缩在地上,不停咳嗽着,忽然感觉一股灵力涌入身体,化入四肢,身上的伤势顿时化解不少。 他低头查看,却只见到,淡淡的蓝色灵气,正在从地下,流入他的身体。 他还能看到,自己的身体里,有着如同河流般的灵气循环流动着。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之前在那本《奇经八脉图录》中看到的内容。 之前在山上歇脚时,他把那本《奇经八脉图录》翻看过几遍,现在自己看到的灵气,正是在自己的经脉中流动。 “难道是这些灵气帮我疗愈了伤害?” 凌涯心中闪过念头,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仍然带着痛苦的表情,实际上暗自运转大衍观星诀,让灵气在体内循环。 那张三顺在一旁说:“大当家的,别把他打死了,说不定山上还有老神仙留下来的宝贝,还要留着他带路呢!” 正文 006.异蛇 那大当家心念一动,觉得张三顺说的极是。 他踱步到凌涯跟前,居高临下地问:“山上,有宝贝?” 凌涯眼珠一转,咬牙切齿地说:“我绝不会,让我凌家的观星术功法,落到你们马匪手里!” 马匪们听到这话,眼睛里都闪烁起贪婪的目光。 这些最底层的马匪,见惯了那些高来高去的观星士。在他们的世界观里,观星士就是人上人。 谁不想修习观星术,摇身一变成为欺压乡里、鱼肉百姓的权贵呢? “快带路!” 大当家的气息粗重起来,抓起凌涯的衣领,就把他拽了起来。 凌涯撇过了头。 “嘭!” 又是一拳落在凌涯肚子上。好在这次他已经提前催动灵气聚集在腹部,这一击护住了内脏,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但他还是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身后有马匪道:“大哥,这小子不能再打了,再打真打死了。” 那大当家把凌涯扔在地上,转过身,又拽住马三顺,说:“你给老子带路。” 马三顺慌忙摇头:“大当家的,那山顶被观星士设了迷魂阵,我们凡人进去了就迷路,都是上不去的。” 凌诚儒喜欢清静,确实在山顶设了禁制,但那禁制早已随着他身死烟消云散了。 只不过,这些村人不知罢了。 凌涯此时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这些,在地上长声呼短声叫,看上去奄奄一息。 一个马匪自信地说:“大哥,看我的,我来让这小子招。” 他撕了一条冷羊腿,走到凌涯跟前,脸上半挂着笑容,说:“小子,你很饿吧?” 凌涯抬起头,呆呆地望着那羊腿。 那羊腿油光水滑,肉质鲜嫩,肥美无比,汁水往下直滴,凌涯口水直咽。 那马匪贼笑着把羊腿放在他面前,左挪挪,右挪挪,凌涯的目光始终集中在羊腿上。 “想吃么?想吃,带我们上去,有的是你吃的。” 凌涯看上去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最终,肚子恰到好处地“咕咕”叫了起来。 那群马匪顿时哄笑。 凌涯艰难地点了点头,说:“反正你们学不会观星术,我也快饿死了,带你们上去就上去吧。” 说罢,他夺过羊腿,往嘴里猛塞,那群马匪又是一阵哄笑。 大当家的踹了一脚他的屁股,说:“边走边吃!老子们时间宝贵得很!” 凌涯一边吮吸着手上的油水,一边点头站起来。 那马匪大当家的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轻视起来。心道,这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凌涯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群马匪,最后还吊着个张三顺。 那羊腿成了救命稻草,下肚后,热量从腹部升腾起来,灵气在经脉里的流动变得更加顺畅了。他又跟马匪讨了水,肉、水下肚,他感觉力量又回到了身体。 不过,他外表还是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马匪们也没有怀疑,毕竟一个小孩子上山下山,饿了这么久,累了也正常。 等到了半山腰,凌涯提示道:“大家小心,到了这里,阵法就开始起效了,大家跟着我的脚步,万万不可踏错,否则很容易掉入阵中死门。” 那马匪大当家的问道:“掉入……死门会怎样?会死?” 凌涯说:“死倒不会,但会迷路一阵子,之后会走回下山的入口处。” 马匪大当家的回头问张三顺:“是这样?这小子没骗我?” 张三顺点头哈腰地说:“我有一次确实这般迷了路。” 他心里却嘀咕,之前迷路都是在更靠近山顶的时候,没觉得山腰会迷路。 不过,他这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 凌涯在前面带着路,步伐却越来越快,目标不是冲着山顶,却是冲向之前看到的那处灵气充沛的山洼。 他熟悉此处的山路,再加上君山充沛的灵气滋养着身体,并不觉得累,身后那些马匪却有些冒汗了。 大当家出声问道:“喂喂,我怎么感觉,这不是在上山,倒像是在下山?” 凌涯答道:“是这样的,这阵法,就会让人觉得,上山像下山,下山又像上山,要不然,怎么会让迷路的人走回入口去?” 大当家仍有疑虑,却不再问了。 观星术诡异莫测,有这种手段,也是说不定的。 如果是在平时,他们不会轻易上当。可凌涯的演技太好,看上去就是一个无知孩童,天然让他们卸下防备。 另外,观星术对于他们来说,诱惑力太大了,就算挖个坑告诉他们底下放着观星术法决,明知有坑他们也会跳下去。 贪婪永远是最无法抗拒的诱饵。 大当家的还有些不放心,警告道:“你小子,可别跟我们耍花招,老子有一万种办法对付你,知道吗?” 凌涯声音从前面远远传来:“你可是二品武者,我怎么敢骗你呢?” 说是这样说,可越来越不对劲,走着走着,路都没了,一路上尽是些荆棘草丛,那小子的身影也越来越远,树木遮挡之下,几乎要看不到。 马匪大当家的心下焦急,看了一眼身后掉队老远的马匪们,步伐加快,往前追上了凌涯。 “喂!停下!回去!” 凌涯不但没有停下,反倒加快了步伐。 “我说停下!” 大当家的伸出手,正准备冲刺下去撂倒他,就在此时,异变忽生,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冒了出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那马匪大当家的定睛一看,却是一条巨蛇的蛇头。 这条蛇,身躯有百年大树那么粗,光是蛇头,就有一人高。 而且,这巨蛇鲜红的蛇信子摆来摆去,看上去还颇为生气。 “嘶!” 那巨蛇往前一扎,就撞断了大当家旁边的一棵合抱树木。 大当家又急又气,此时他还哪里不知道,自己着了那权贵小子的道? 再往前看,哪里还有那小子的影? 身后的马匪兄弟们也跟了上来,看到这条巨蛇,都瞪大了眼睛。 “蛇!蛇!” “妖怪啊!” 这条蛇,便是凌诚儒反复叮咛,让凌涯不要招惹的异蛇了。 据他将来,这条蛇已经妖化,实力相当于四品武者,或者三品观星士,连他都不愿去招惹。 这些最多才一品二品的马匪,面对这样的怪物,哪有招架之力? 那巨蛇瞳孔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为自己的清净被闯入者破坏而愤怒。 它血盆巨口一张,滚滚黑气从蛇嘴里冒出来。这黑气,触到草丛树木,草丛树木便枯黄发黑,瞬间死了。 一些站在前头的马匪,躲闪不及,身上沾上了这黑气,马上皮肤就溃烂不堪,变成腐肉纷纷掉落。 同时剧痛袭来,他们倒在地上打滚,一时间,惨叫在这片树林里响成一片。 “走!快走!” 大当家的知道不可力敌,刚喊出来,自己先跑了。 正文 007.瘫痪 “走!快走!” 马匪大当家的之前走在最前面,跑也是他先跑,殊不知,巨蛇早盯上了他。 就在他背转身时,巨蛇的蛇头一顶,一股巨力推到他身上,他瞬间飞了出去。 “啊!!” 惨叫声划破天空,却是那巨蛇在顶飞大当家后,马上张开口,吞下了另一名马匪。 大蛇扬起头,一伸一缩,那个马匪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大活人生生被吞下去,这一幕血淋淋地展现在马匪面前。纵使他们见惯了死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双股战战。 马三顺本来走在最后,但他对山里的情况熟悉,那些马匪逐渐掉队时,他揣着私心,悄悄跑到了前头,现在倒成了最接近巨蛇的人。 他前面的人在他面前全死完后,他早已丧了胆气,转身拔腿就跑。 那巨蛇本来没注意他,因为他陡然动起来,蛇眼捕捉到了运动轨迹,长长的蛇尾一甩,勾到那张三顺身上,顿时把他撞飞出去。 张三顺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正好落在一颗死树的枝干上,尖锐的枝干扎破了他的胸膛,鲜血喷了一地。 面对这异蛇,马匪们望风而倒,瞬间就溃灭了,三分之二都见阎王去了。 凌涯在甩开这些人后,心脏砰砰直跳,继续往前疯狂奔跑着。 刚才若是慢一步,葬身蛇口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一路快步奔跑,周围的灵气越来越浓郁,浓郁到了他眼前蓝汪汪一片,几乎要分不清东西南北。 经脉里灵气在涌动,并且越来越狂躁,几乎到了压抑不住的地步,每流动一分,都感觉经脉隐隐作痛。 他知道这样不正常,但不敢停下来,他怕一停下,就被身后的巨蛇追上。 逃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他才精疲力尽地倒下来。经脉越来越疼痛,他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巨蛇的声音早已听不见,他这才有功夫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他才看到,自己体内的灵气,鼓鼓胀胀,团团块块,看上去都阻塞经脉了。 难怪之前感觉经脉疼痛! 他曾听爷爷说过,如果贪多求快,修行用力过猛,会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 他现在就是走火入魔了。 实际上,成为星君后,不仅能看到灵气灵脉,肉身还会自动本命星上的灵气。 只是,在过往,没有人将地球作为本命星过,而那些星辰太过遥远,加快吸收灵气的效果不明显。 而凌涯就不一样了,他只要呆在有灵气的地方,肉身就会自动吸收灵气,弥补体内循环,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如果是在灵气平均的地方还好,在这种灵气狂暴浓郁的地方,灵气会百川入海一般,疯狂涌入体内。 以他现在的境界,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撑爆。 凌涯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在迅速吸收着环境里的灵气,他也考虑到了最糟糕的后果,不由得额头冒汗起来。 他尝试运转大衍星辰诀,来调理自身体内的灵气,但自己的经脉已经被阻塞,灵气循环不畅,根本无法运转功法。 他尝试再次站起身,却惊讶地发现,他的下半身竟失去知觉了。 刚才他剧烈运动后躺下,灵气迅速在腿部堆积,阻塞了经脉,导致他下半身失能,陷入半瘫痪状态。 凌涯有些绝望。 “难道,我今天要葬身在此处吗?” 绝望中,凌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行,王氏还没有灭,我怎能死?” 他翻过身,揪着地上的草,一点点往前方爬去。 “哗啦。” 一册书本掉在地上,他望过去,却是之前带出来的《奇经八脉图录》。 《奇经八脉图录》摊开,正好翻到下半身经脉穴位的一页。 凌涯眼前一亮。 “一些穴位能舒经活血,是否有调理暴走灵气的作用?” 想到这里后,他拿起书本,迅速翻看了几页,大脑快速运转。 编写医书的医者,看不到灵气的流动,但他们通过经验,掌握了经脉和穴位。 这是不是说明,有些病症,是由于灵气运行不畅造成?而按摩那些穴位,是不是能调理灵气运行? 就算不成,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用书中记载的手法,开始搓揉自己腿上的穴位。 凌涯手法生涩,认穴也不准,但奈何他能看到灵气的流向。 在他的搓揉之下,那些阻塞经脉的狂暴灵气,居然逐渐温顺下来,汇入了经脉的主干道。 几番搓揉之后,身体几处阻塞的经脉,居然渐渐好转了。 凌涯心中一喜,继续点按穴位,待到全身经脉没有阻塞位置后,一口气站了起来。 身体恢复了,而且似乎比之前精力更旺。 他感觉,有体内的灵气护体,现在自己能硬扛二品武者全力一击了。 只不过,他现在体内灵气的循环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只因他现在体内灵气比之前充沛了不只一倍,为了灵气不拥堵,循环速度也只能比之前更快。 死亡的威胁没有脱离。因为他不可能永远保持这种循环速度。他可能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经脉爆裂而死。 “怕什么,天无绝人之路,还得回去找爷爷的遗体呢。” 凌涯自我安慰道。 他继续抬步往前走去。 他不敢往回走。回头可能会撞到那条恐怖的巨蛇,他只敢绕一个大弯,从另一边下山,再绕回去。 这样可能会浪费好几天,但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随着深入山林,光线变得越来越黯淡了。 凌涯满眼都是灵气的蓝色,在他眼里,这山林完全是另一处景象。 “咦?” 他忽然发现了一处异常。 随着他进入山林越深,他脚边生长的一种小白花,也越发多起来。 一开始只有寥寥几朵,到现在,成片成片地长着那种小白花。 树林里开着花,倒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在凌涯眼里,这些小白花周围,灵气非常稀薄。 一些大片百花周围,颜色甚至是正常的颜色,完全没有灵气的蓝色。 “难道,这种白花可以抑制灵气?” 他走到一大片小白花中央,盘腿坐了下来。 果然,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吸收灵气的速度变缓了许多。 这个发现喜人,可对于凌涯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变缓不是彻底消失,他依然处在一个慢性死亡的过程中。 凌涯皱着眉头,苦思了一阵子。 他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把这小白花吃下去,会不会吸收自己体内的灵气? 可是,他连这白花有毒没毒都不知道,贸然吃下去,也不知会如何。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抓起一朵白花,往嘴里扔去。 马上,他发出一声干呕,捏住自己的脖子。 正文 008.龙躯 太苦了。 苦到好像一百斤苦瓜做成压缩饼干泡在水里吃下去那么苦。 缓了好半天,凌涯抬起头。 嘿,还真有用。 体内的灵气被压抑住不少。 只要多采一些这种白花,隔一段时间吃一口,他准能走出这处鬼地方。 凌涯当即用外衣做成个包袱,兜了满满一兜小白花,背在背上,继续往前走。 将白花背在背后,身边的灵气都变得稀薄了许多,身体吸收灵气的速度大大减缓,凌涯因此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 太阳喷吐出最后的光芒,逐渐落山了,山林变得黑黢黢的。 此时的君山,成了人类的禁区,野兽的领地。 在这种地方行走,麻痹大意的话,会被狡猾的猎手夺去性命。 可是,在凌涯眼里,这处山林却是另外的景象。 四处都蓝莹莹的,满是灵气流动的轨迹,他看得倒很清楚。 夜盲?不存在的。 他连野兽体内的灵气都能看到。 走了一会儿,翻过一个高坡后,凌涯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诡异景象——湛蓝的灵气,如同激流一般,从一处很深的洼地中,喷射而出。 如同火山在喷发岩浆。 在这灵气喷泉的四周,树木遮天蔽日,生长得尤为茂盛。 那欢欣雀跃涌动着的灵气喷泉,比他以前小区院子里的霓虹喷泉还欢腾。 就在凌涯见到那灵气喷泉的一刹那,那喷泉转了个弯,好像一条蛇把蛇头移过来,对准了凌涯。 “?” 下一秒,那灵气喷泉就激射而来,滋了凌涯一脸。 “!” 周围整个山林间,所有的灵气,就好像看到主人回家时的小狗,蹦跳着朝凌涯涌来,一波接一波,滋得凌涯满身都是! 凌涯措手不及,虽然这灵气无形无质,可他莫名产生一种窒息感。 他瞪大眼睛倒在地上,身体动弹不得。 皮肤在灵气洪流的冲刷下,开始发红蜕皮,骨骼发出“啪啪”的声响,好像随时会散架。 随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在蜕皮之后,手指在逐渐变长。 不仅手指,他整个人都在长高。 身体各部分的肌肉,被牵拉到极限,接着又再次鼓胀饱满,双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冒出两条裤腿一大截。 灵气激流在周围旋转,四周的丛林在呼嚎,一道道声音,转着圈地回荡在耳边: “龙躯!龙躯!龙躯!” “龙躯!龙躯!龙躯!” 凌涯不知道这些声音是谁发出的,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幻觉。 身体的巨变带来剧烈疼痛,但很快就不痛了,因为已经麻了。 他丧失了时间观念,这股难熬的苦楚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等到他能够活动的时候,站起身,发现……视野有些不一样。 那些树木好像变矮了些。 自己也长太高了些吧? 他掀起变得短小的衣服,露出浑身结实的块状肌肉。 泛着金属般光泽的肌肉,拥有鲜明的线条,鼓胀饱满,匀称健美,是女生看到会为之疯狂的那种。 在经过刚才的灵气洪流洗礼后,他的身体,好似蜕变了。 “龙躯?” 他回想起刚才在山林中听到的,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和刚才地脉节点灵气喷泉的异样有关。 弯曲臂膀,肌肉鼓掌起来,能看到隆起的条条血管。 更惊喜的是,先前在体内躁动的灵气,此时就像温顺的绵羊,在他体内缓缓流动。 他的经脉粗壮了好几倍,能够容纳的灵气大大提升了。 正在检查自己身体时,他忽然看到,不远处,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停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他冲那小狐狸招了招手,只见那狐狸很有人性地左右看了看,随后,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白狐,如果把皮子扒了去做领子,肯定能卖很多钱。凌涯这么想到。 小狐狸并不知道他在想如此失礼的事,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随后在凌涯目瞪口呆中,翻过身子,把肚皮对着他。 凌涯不知道的是,龙躯拥有雄浑的阳刚气息,无时无刻都散发着吸引雌性的气体。 他现在就好像一台行走的荷尔蒙制造机,这种小动物对他完全没抵抗力。 他下意识地去撸小白狐露出来的肚皮。小白狐毛茸茸地很有手感,它蜷缩着四只脚,被撸得一晃一晃地,眼睛眯了起来,看上去表情甚是享受。 随后,凌涯加快了速度,小白狐嘴巴不由得张了开来,并且吐出了舌头,口水吧嗒吧嗒滴到地上。 ……良久后,凌涯站起身,那小白狐已经被rua得不省人事,歪着小脑袋躺在地上,眼睛直翻白。 看样子,好像单纯就是爽麻了,放着不管就好了。 凌涯环顾四周,发现,之前明明蓝莹莹一片,整个山洼都是灵气,在暴走之后,居然没剩下多少了。 那道灵气喷泉,也消失不见。此地的灵气,竟变得只比外面浓郁一点点。 “这处是地脉汇聚之处,是地脉节点。” “我到这里后,节点内的所有灵气自动帮我洗练了身躯,将我的身体转变成了龙躯。” “而转变龙躯,耗尽了这里的灵气,原来竟是这样么?” 凌涯在心中默默猜测,同时捏紧拳头,感受着身体中汹涌澎湃的力量。 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堪比三品武者,尽管他完全没有修行过炼体术。 刚才那些灵气,将他的身体潜力大大提高了。 以后,他在武道上的上限,天生高人一等,随便练练,就能达到宗师境界。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尽的好处。 太阳从东方探出半拉身体,天亮了。 凌涯走下山坡,他看到,在之前喷吐着灵气喷泉的位置附近,长满了奇珍异果。 “这是……朱果?” 凌涯摘了一颗,放在掌心。 这果子通体红润透亮,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爷爷曾说,这朱果一千年发芽,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三千年才能长出来,而这里……遍地都是?” 他仔细观察,发现这朱果,就是从之前能够隔绝灵气的小白花上长出来的。 这里何以长着这么多朱果?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接着,从地上捡起一张透明的蛇皮。 “异蛇蛇皮,看来,这里是那家伙的老巢。” 正是这里有异蛇守着,这朱果才不会被摘走,不然早被山里的动物吃了。 凌涯咬了一口手里的朱果,甘甜如蜜桔,柔软如葡萄,爽口似莲子,简直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 三口两口吃完后,一股热量从腹部发出,流向四肢百骸。 这朱果带有浓烈的火属性灵气,对于修炼炼体术和观星术都很有帮助,在外面,一颗果子没几万两拿不下来。 可惜的是,这朱果无法保存,摘下来三天内不吃掉,就会流失全部水分枯萎掉。 凌涯把衣兜里的小白花全扔掉,转而往里面装朱果,能装多少装多少。 最后装满了一兜衣服,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见他离开,本来四只短腿在空中抽搐的小白狐,一翻身站起来。 它四腿发软,步伐蹒跚,姿态别扭地跟在他后面,一同朝山林外走去。 凌涯回到君山村外,却正好遇到在村落内修整的马匪一窝蜂。 正文 009.破贼 君山村里,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着。 马匪围坐在篝火前,相顾无言。 整个营地周围,除了受伤马匪的呻吟声,没人说话。 被一个小孩子骗,又被一条蛇弄死了一群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匪大当家坐在篝火前,生着闷气。 他受伤最轻,但他恨意最浓。 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小子? 杀了他,不就没后面的事了吗? 他们一窝蜂本来有40几个兄弟,经过这一轮吃瘪,只剩下十几人,还几乎个个带伤。 而且,他看自己兄弟的眼神,都已经开始对他不信任了。 还好那异蛇不知为什么没追上来,要是追上来,他们全得交代在这儿。 “妈的!” 大当家的突然站起来,走到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前面,上去就是一脚。 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都怪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带路,咱们会成这样?” 那躺在地上的人,却是张三顺。 这家伙被撞飞,树枝又穿胸而过,一般早该死了,可那树枝偏偏避过了他的内脏要害,他居然逃了出来。 “真他妈是祸害遗千年!” 大当家的一边骂一边折磨他。 张三顺痛苦不堪,心中想的却是,最大的祸害不是你自己吗? 发泄完脾气的大当家,回到篝火前,大声喊道: “都他妈顶天立地的汉子,别他妈愁眉苦脸了,喝酒喝酒!” 应声者稀稀拉拉的,有马匪去取酒坛子。 凌涯蹲在村落外,眯眼看着这群毫无士气的马匪。 现在,正是除掉这些家伙的好机会。 那大当家随是二品武者,可现在自己的龙躯几乎刀枪不入,挥手穿石,根本不怕他这种程度的。 不过,对方好歹有十几个人,还是小心为好。 他耐心地潜伏在树下,等待着时机出现。 小白狐蹲在离他不远处,歪着头,似在疑惑他想做什么。 艳阳高照,又到了中午,马匪们都灌了酒,又是人困马乏,横七竖八躺了满地,只留了一个放哨的。 那放哨的马匪坐在一处房顶上,打了个呵欠,爬下房来放尿。 刚解开裤腰带,草丛中伸出两只长臂,绞住了他的脖子。 只听得“嘎巴”一声,那人的身体就软软倒下了,连声音都难发出。 除掉放哨的后,凌涯眯眼看着不远处的马匪,心中想到一个主意。 他现在是观星术一重天,已能使用一些粗浅的道法。 观星术的道法法门,都是配合手印,激发体内灵气,做到隔空御物、伤敌、封印,其中最基础的手印,便是“临”字印。 之前为了锻炼他的灵气运用能力,凌诚儒教过凌涯“临”字印的使用手法,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临!”凌涯捏了个手印,之间不远处的一间破屋内,一个油罐,摇摇晃晃地飞了出来。 此时,众马匪都躺在地上,醉得晕晕乎乎,根本没注意到这油罐。 操纵油罐飞到篝火上时,凌涯五指凌空一抓。 “爆!” “嘭!” 油罐在空中四分五裂,罐中菜油飞溅而出。 一团熊熊烈火,瞬间席卷正片篝火。 “啊啊啊啊啊啊!” 那爆开的油罐,将篝火四周全部引燃,变成火星飞到旁边马匪身上,再引燃了旁边的酒,引发了更大的火灾。 瞬间,十几个马匪全部被火焰吞噬,变身火人,在地上乱滚。 “谁?!” 反应最快的,是马匪的大当家,在油罐爆开发出声响时,他就睁开了眼,往后两个翻身,跳到了安全的地方。 身上只沾到一些火星,很快就被他自行扑灭了。 正准备去救兄弟们,忽见一个人影,拦在了他面前。 大当家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人,心中惊疑不定。 从面相上看,这是昨天害他们损兵折将的罪魁祸首,可一夜不见,这人却长高了好多。 不管如何,对方是敌非友,大当家一个箭步上前,大臂爆出血管,冲拳直击对方面门。 这一拳,来势汹汹,如同猛虎下山。 凌涯毫不退让,直接还了一拳。 两只拳头在空中对撞,其中一方,摧枯拉朽地败了。 败的是大当家。 “啊——” 大当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整条右臂软绵绵垂了下去,骨骼寸断。 凌涯这边也不好受,硬碰硬之下,他的拳头上的皮肉绽开了,血花飞了出来。 可他只是甩了甩手,手上的伤口,就瞬间愈合,恢复如初。 只要不是致命伤,龙躯都能瞬间恢复。 凌涯并没有让大当家痛苦多久,并指如刀,直插大当家的喉管。 这个武道二品的马匪,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倒在地上断了气。 凌涯提身纵跃,把剩下还活着的马匪,一一斩杀干净。 最后,只剩下一个离篝火最远的张三顺活着了。 他胸口受伤,躺在地上不能动,马匪也不愿意管他,没想到反倒救了他,让他成了唯一活下来的人。 “大、大侠,你行行好,不要杀小的,小的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张三顺满脸挤出谄媚的笑容,躺在地上,不住哀求。 对于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凌涯没有丝毫同情心。 这家伙,死了全村人,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勾结马匪,足见是个小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而且,如果不是他告状,自己也不会被马匪逮住。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又不是圣人。 凌涯没有理他,径直经过,从他腿上踩了过去。 经过时脚下暗暗用力,把他的双腿都踩断了。 张三顺痛得直接晕了过去。 凌涯在村里找到一辆手推板车,又在之前的树洞里找到凌诚儒的遗体。 掀开包裹凌诚儒的布,凌涯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我的爷,脸色这么难看,是嫌我来接您接迟了么?” 死人显然不会有意见。 凌涯说:“有意见也没用,你就我一个孙子。” 和表面上的开心不同,他抬头看天,阳光猛烈。 照这天气,再有个三五天,尸身就会腐烂掉。 必须加快步伐。 他将凌诚儒的遗体,以及马匪搜刮到的钱、粮,都装在了板车上。 他还找一户“借”了一套合身的衣服,打扮成了寻常农家青年模样。 随后,他就点起一把火,将整个君山村给烧掉了,防止这里再变成其他马匪的据点。 做完这些,凌涯推着板车,背对火海,默默离开这里。 那小白狐蹦蹦跳跳,跑到他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和他并排行着。 “你要跟我一起么?”凌涯看着那白狐,那小白狐也歪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表情相当人性化。 “……随便你了。” 一人一狐,缓缓向山下走去。 正文 010.回京 大玄历三十五年秋,虹光冲天而起。 当日,在幽深的皇宫内,一道御制剑书,朝南天疾驰而去。 大玄以飞剑传书,即使遥远的南国,飞剑也可以转瞬即至。 南国青阳郡,帘幕重重的公主府邸,接到剑书的青阳公主,眉头紧锁。 “终于到这一天了。可是为何……是现在?” 贴身婢女不敢怠慢,出声询问道:“可是天子,终于要宣殿下回京城了?” “嗯。” 青阳公主点了点头。 由于常年隐居在深院中,极少有人能目睹青阳公主的真容。 但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由衷认同,“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这句诗,是对她最好的写照。 她太美了。 今年刚满十六岁的青阳公主,黛眉如烟,俏脸如月,黑发如瀑,虽然身材还未发育,可光看长相,已经令人难说半个不字。 从小,青阳公主就是天子最爱的孩子,可在5年前,不知为何,天子将她放到了远在南国的青阳郡。 当时还有传言,是她失宠了,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乃是天子极为重要的一步棋。 等到哪一天她被召回京城,就一定是出大事了。 她本以为,离自己被召回京城,肯定还需要几年,没想到,这日子来得如此快。 从这个方面讲,她还要感谢那个弄出天地异象的观星士。 “收拾行李,点齐家丁,带上玄甲军,即日启程。” 青阳公主秀眉微抬,道:“向着京城!” 三日后,车队经过君山山麓。 巍巍君山遮住阳光,洒下清凉,让车队的众人感到舒服不少。 青阳公主的玉手从车窗中伸出来,玄甲军队长看到,连忙打马上前。 这只手,如同温润的白玉一般洁白、晶莹,好似一捧就会碎,一捏就会化。 玄甲军队长甚至不敢多看,他觉得自己的视线看到这只手,都是在玷污公主。 青阳公主是大玄的瑰宝,是人民津津乐道的倾国美女,如果被知道他心里对公主有非分之想,分分钟会被愤怒群众给扬了。 公主懒懒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到哪里了?” “回公主,这里是君山山麓。” “去前面探探。” “是!” 玄甲军队长点了几个人,到前面探路去了,车队自然放慢了速度。 正在车队缓缓前行时,一个拖着板车的少年,从后方靠近了。 这少年穿着土黄色的村民衣服,头上绑着条白毛巾,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乡下人打扮。 可他身体颀长,浑身的肌肉,即使覆盖在粗布衣服下,也能看出块块分明。 他速度加快,很快追上了车队,似乎想要超过车队。 护卫在一旁的玄甲军士,看到他想插队的表现,不满地皱起眉头。 “喂!”那军士指着他的板车,“乡巴佬,你干什么的?” 那少年抬起头,却让军士一惊——少年剑眉星目,仪表不凡,一点不像是寻常村夫的样子。 这少年,正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凌涯。 他呵呵笑着说:“军爷,我赶时间,行行好让我先过去。” 军士眼睛一翻,说:“你也不看看是谁的车队?岂是你能超的?” 凌涯依然很和气地笑着说:“天下路天下人走得,为何我不能超?” 军士眼睛一瞪,道:“你睁开你狗眼看看!这是长公主府邸的旗!” 凌涯说:“长公主怎么了?长公主就不能超吗?我快啊。” 旁边玄甲军军士嬉笑起来:“你跟个乡巴佬废什么话?给他点颜色看看,看他还有什么想法。” 那军士翻身下马,伸手往他板车侧边一搭,嘴里说着:“我把你车给你掀了,看你还超不超。” 他一使劲,凌涯把手往板车上一按,板车纹丝不动。 凌涯心中倒是一动:“武道二品。” 这公主府邸的随便一个小兵,都是二品武者,果然厉害。 要知道,一个二品马匪,都能拉起一支四十人的马匪队伍,这人若放到外面,能在武馆赚老鼻子钱,在公主府只能当个小兵。 旁边其他玄甲军士笑起来:“你没吃饭是吧,行不行啊?” 推车的军士嘴巴都气歪了,对凌涯道:“你这车上装的什么?怎么这么重?” 他丝毫不相信,这个身上一丝武道气息都感受不到的少年,比他力气还大。 板车的垫子下面,忽然“吱”的一声,钻出一个白色的毛茸茸小兽物,爬到凌涯肩上,对着那军士张牙舞爪。 那军士吓了一跳,大叫道:“妖怪!” 接着,响起一片“苍啷啷”的拔剑出鞘声。 凌涯说:“这不是妖怪,只不过是一只小狐狸罢了。” 前面车厢内的帘子被掀起来了,公主的贴身婢女探出头,轻轻“咦”了一声,接着,把头缩了回去。 “停车。”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整个车队应声而停。 车门打开,一只脚从车门内伸出来,车队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接着,青阳公主本尊,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公主!” 车队众人都跪了下去,只留凌涯孤零零一个,像个旗杆似的在那儿站着。 青阳公主频频婷婷地朝凌涯走了几步,接着站在了原地,目光盯着他肩头那只小狐狸。 “好可爱。” 她忽然说。 凌涯回头看了一眼小白狐,这自来熟的憨货哪里可爱了? “能给我摸摸吗?” 凌涯没工夫跟小女孩扯闲,没耽误一秒钟,凌诚儒遗体就要多腐烂一分,他不客气地说: “能先让我过去吗?” 公主皱起了眉头,这才将目光移到凌涯脸上。 她的视线刚刚接触到他的脸,整个人就微微一怔,本来紧锁的眉头也松弛下来。 这个男的,有点好看的。 而且,他身上似乎有种莫名气质,让人很想靠近他,贴近他,贴到身上…… 青阳公主使劲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想法赶出去。 青阳公主说:“你给我摸摸,就让你过去。” 凌涯脸上浮现了一丝挣扎的颜色,随后,似乎是妥协了,目光黯淡下来,闭上眼,把自己交了出去: “你摸吧。” 青阳公主:“……” 正文 011.傲娇 凌涯扬起脸,眉头微蹙,一副任她蹂躏的模样。 青阳公主说:“……我是要摸你的狐狸,不是要摸你。” “哦?哦……” 凌涯有点不好意思。 青阳公主说:“你这样风言风语调戏于我,如果是在别的时候,我会下令斩了你,但念在你只是个无知的野人,我便饶了你这回,下回如果再有……后果你知道的。” “哦。”凌涯面无表情应道。 少女说话时,一直带着凛然气息,即使是提出想摸摸小狐狸这种请求,也一本正经的,十分认真。 就好像连她的任性,也是理所当然值得包容的任性,她这股凛然的态度,在让人仰望的同时,还有几分纯粹的可爱。 青阳公主说:“好,你现在可以把你的狐狸递给我了。” 凌涯说:“我纠正一件事,这不是我的狐狸。如果你想摸它,得看它答不答应。” 青阳公主表情微变:“这若不是你的宠物,那它是自愿站在你肩膀上的么?” “是的。” 凌涯回答得很诚恳。 青阳公主扬起眉毛:“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人?” 旁边的玄甲兵,“刷”地抽出了手中的佩刀。 “不。”她伸手止住了玄甲兵,但随即有些后悔。 这几乎就等同于在说,她只是想吓唬一下对方罢了。 一个玄甲兵说:“殿下,这山村野人不明事理,干脆把他杀了,或者把他绑起来。” “不。” 青阳公主大大的摇头。 她不是没有下令杀过人。 只是,这个少年,连同他肩头的狐狸,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如果染了红,掉了脑袋,就不舒服了。 她想要玩玩他的狐狸,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既然都动刀子了,自然没有兴致了。她目光瞥到凌涯的板车上,问: “那上面是什么?” 凌涯轻声说:“是我家人。” “哦。是死人啊。” 青阳公主只是简单应了声。 她可是一国公主,不至于还要替随便一个村里出来的野人感到同情。 玄甲兵队长从前面探路回来了,由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停马立在一边。 公主说:“你推个死人做什么?要到哪里去?” 凌涯轻声说:“老人家在桐城,落叶归根,我要送他去桐城。” 公主好看的眉毛一扬:“可笑,桐城离这里一千多里地,等你推回去,早成一堆骨头了。” 凌涯耐着性子说:“所以,请让我先过去吧,我赶时间。” 旁边的玄甲兵队长走过来,不由分说,用刀鞘挑开了盖在车上的布:“我检查一下。” 他看了眼车上老人的尸体,回头朝公主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头对凌涯说:“你倒是个孝顺人。” 凌涯笑得有点难看。他真要耐不住性子了。 玄甲兵队长摆出请公主指示的表情,公主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这前面最近的村落是哪儿?” 玄甲队长拱手道:“属下正要禀报。这前面并无落脚村落,只有一野庙可以栖身。若是稳妥,附近有一君山村,可以在那里先休息,明日再出发。” 凌涯没精打采地说:“君山村已经没了。” 队长诧异地望向他。 “君山村先是被人屠了全村,接着,又被来抢劫的马匪洗劫一空,然后放火烧了。” 公主和她的婢女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样残忍的事情,她们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青阳公主问:“谁能屠全村?” 凌涯没好气地说:“一个在天上飞的神仙,他说他姓王。” 青阳公主和玄甲队长对视一眼,同时说:“京城王氏!” 凌涯眯起了眼。 他知道长公主的身份,他是故意露口风的。 他可不介意给王氏添一笔黑料,尽管这样对王氏并不会形成致命打击。 青阳公主说:“本来打算转道君山村,给你让路的,既然君山村没了,那就继续走吧。你推着死人走在前面,总归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说罢,她就自顾自上马车了。凌涯恨得牙根痒痒。 说什么在前面走不舒服,他跟在后面走,难道就让人舒服了? 这女人分明是记恨上他了,刻意报复呢! 青阳公主上了车,婢女担忧地看了她的脸两眼,没敢作声。 过了会儿,她看到公主还是奇怪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笑什么?” 青阳公主如梦初醒:“啊?我在笑?我有在笑吗?” “您在笑……还笑得,有点扭曲。” 青阳公主揉了揉自己的脸,说:“总觉得心情是有点好的……” 婢女试探性地问:“是因为那俊美的乡野少年?” 没想到,青阳公主刹那间变了脸色: “我高兴我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你难道会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凡俗的野人心旌动摇?” 婢女畏惧地说:“不敢……” 青阳公主脸皮跳了跳,咬着牙,扯着手里的手绢,说:“我就是喜欢高兴,跟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婢女卑微地应承:“是……” 说到底,青阳公主高兴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上车前,看到了那少年吃瘪的表情。 她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今天还是头一次在别人那里吃瘪。 能够扳回一城,她心中莫名爽快,就好像炎热夏天在山泉里冲了个澡一样爽快。 跟在车队后面,凌涯却冷静了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不可能抬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板车健步如飞,日行百里吧? 这一路上都免不了有人,要是看到了他,传开了,他还有可能被王氏或者其他高门盯上。 何况,就算日行百里,他的速度也不够赶在爷爷的遗体腐烂前,回到家乡。 他必须想别的办法保存遗体。 忽然,他福灵心至,回忆起,凌诚儒在距离君山不远的吉祥镇,有个故识。 去他那里,说不定能得到一些帮助。 山路难行,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绕过青阳公主的车队。好不容易出了山,天又黑了下来。 那车厢里的婢女忽然出来,招呼他道:“那少年,过来。” 凌涯停下来,转过头:“又怎么了?” 婢女被他语气不善地凶了,也不觉气恼,只是噗嗤一笑,说:“天晚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歇息,也好有个照应?” “不了,我赶时间。”凌涯说。 那玄甲队长把他拦了下来。 “这杳无人烟的,你一个没有修为的孤身夜间赶路,就是找死!公主请你留下,留下便是,别人求都求不来,我劝你莫要不知好歹!” 正文 012.化蛟 凌涯冷下脸来:“鄙人便谢谢公主好意。不过,好还是歹,我心里有数,生死有命,我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怪她老人家的。” 这声音传入马车中,听在青阳公主耳朵里,让她气得浑身发抖。 那婢女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摇头道:“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不识好歹之人,枉费公主一片苦心了。” 公主咬住下嘴唇,说:“他自己想寻死,就让他去!” 婢女诧异道:“公主,他会死吗?” 青阳公主点头道:“这里距离桐城,还有好几处凶险地方,像他这样的凡夫俗子,走在路上就如同肥羊走在街上,迟早会被人生吞活剥。” 婢女皱眉道:“可我看他,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青阳公主冷笑:“那不过是无知者的愚昧自信罢了。我刚才看过了,他身上既没有星力,又没有武道气息,他根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过是体格壮实一点,还以为天底下高手都跟他村子里的人一样呢!” 婢女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弱肉强食,他这种既没本事,又不听人劝,还傲慢自负的,死了也是活该。” 玄甲军队长此时离公主不远,全程听到了这番对话。 他脸皮抽动了一下,对旁边的军士招了招手。 “队长?” “明天开拔,你带斥候队侦查,”玄甲军队长指着凌涯的背影说,“若见了那小子……” 他手一挥,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那军士一惊:“为何?” “他令公主不愉了。”队长说,“若是见到,直接杀了,别向任何人说缘由。” 那军士神情一凛,道:“是!” 玄甲军队长撇了撇嘴。 他真心倾慕公主已久,这次护送任务,千百次想办法多跟公主说说话。 可公主看那山野少年的时间,比看他的时间还多。 每次公主注视那山野少年时,他都紧紧盯着公主的脸。 他发现,公主看那少年的眼神……令人嫉妒。 如果他亲手杀了那野人,肯定会让公主不满。所以,他要借别人之手杀,还要让那野人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万无一失。 …… 凌涯推着板车,离开公主的车队,忽然之间,感受到一股气机凝聚到自己身上。 这感觉就好像是有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一般。 他下意识就想回头看看,是谁在窥视自己,但他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这个时候回头,无疑暴露自己身上有修行。万万不可在这里露馅。 这气机,只有境界非常高的高手能发出来。 玄甲军里,顶了天,也就是那队长,武道五品。 他不可能发出这么强烈的气机。 公主的车队里,还有高手。 等他走出几十米远,那股气机才消散不见。 凌涯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主车队里,肯定有高手,只是自己一直没发现而已。 想来也是,堂堂一国长公主,不可能没人保护,贸然外出这么远。 小白狐狸从他肩头跳到板车上,用手扒拉放在板车上的干粮袋。 “你饿了吗?倒是挺大方的,行吧,给你吃给你吃。” 凌涯丢了几枚先果给它,小白狐马上将那些果子抱在怀里。 “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狸了,你可要把这个观念树立清楚。” 小白狐吃得正香,也不知听没听见。 凌涯的目的地,是北边清溪镇的薛家府邸。 薛家和凌家一样,都是寒门,薛家的族长薛宁,是凌诚儒的故交,关系不错。 虽然都是寒门,但薛家的家底厚实不少,只因为,薛宁除了是五品武者之外,还有一重身份:神医。 薛宁在江湖上有个名号,叫做“金针渡魂”,他一手针灸之术,听说具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 他出手,没准能帮助到凌涯。 车辙往北方不断延伸,而驻扎在破庙的青阳公主车队,只留几个守夜的士兵,其他人都睡下。 到了后半夜,守夜的兵士也困了,但还是强打精神,站在火边。 月明星稀,除了破庙外的篝火静静燃烧着,一切都很安静。 忽然,坐在破庙内的一人,眼睛大睁,霍地站起身来。 “有妖物!” 那人身穿太监服侍,须发皆白,年龄颇大,可仔细观察,能看到他手掌上满是老茧,显然是练家子。 而且还是功力很深厚的那种。 他乃是大内副总,江湖上人称“摧心掌”的刘瑾刘公公。 早20年,他的凶名,在大玄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让他那些“故人”知道,他居然是大内太监,一定会惊掉下巴。 刘公公悄然无声地离开破庙,一头扎进深林。 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他面前。 “想不到这区区君山,居然还有一条蜕皮三次的寒冰蛟,真是令我大感吃惊。” 出现在刘公公面前的,正是先前帮凌涯干掉一窝蜂的那条“异蛇”。 只不过,这条“异蛇”,同三日前的模样,又有所改变。 它身上的鳞片颜色,变得更黑,硬度也变得更硬,蛇头上,还有一根角刚生出来。 寒冰蛟,是异蛇所化的妖物一种,若是蜕皮4次,则能身化蛟龙。 在所有凶兽里面,它的级别和稀有程度,算是最高的那一档次了。 在此之前,它一直在君山的地脉节点修行,那里灵气暴虐,对这种凶兽来说,却正好甘之如饴。 而且,地脉节点里的火属性朱果,正好和它相生相克,借助那里的火属性冲关,它能修行得更快。 之前它吞了几个马匪,正好助他蜕皮一次,只要再蜕皮一次,它就能真正化龙了。 到那时,一飞冲天,再无拘束。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这紧要关头,那地脉节点和朱果,全都不见了! 习惯了浓郁灵气的寒冰蛟,霎时如同学车幼童被下了辅助轮,都不会修行了。 于是,心烦意乱的寒冰蛟,便出了山,去寻找其他地脉节点。 沿途上,已经祸祸了几个村庄了。谁想恰好跟青阳公主的车队撞到一起。 刘公公捏了捏双手,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老夫可是好久都没有动过手了。” …… 三炷香的时间过后,寒冰蛟的气息已经奄奄一息。 它那还未全开的灵智已经认识到,自己惹上不好惹的敌手了。 这人类掌力非凡,体格强悍,它完全不是对手。 仰天吐了吐蛇信子,一甩尾,它就箭似的往反方向游去。 “想跑?别走啊!早听说,寒冰蛟的蛟胆,乃是大补之物,摘了献给陛下,也是你的荣幸。” 寒冰蛟哪觉得这是荣幸?游得更快了。 刘公公追出去没多远,忽听得,身后破庙处,传来一阵惊呼。 他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糟了!” 正文 013.薛家 他一翻身,就往回飞去,只见得,在那破庙前,一条比那寒冰蛟小一号的异蛇,正在喷吐着毒雾。 “居然还有一条!” 刘公公往前急奔,他已经看到,青阳公主跳上房顶,手中不停掐着手印,在和那异蛇斗法。 他满头大汗,要是公主有什么闪失,他死一万次也不足抵罪。 “孽畜,死!” 一道劈空掌力,凌空击中那异蛇,异蛇身体一软,倒下了。 与此同时,青阳公主,也从房顶上倒了下来。 刘公公急忙接住,却发现,公主嘴唇发黑,眉毛上挂着霜,浑身颤抖不停,身体冰凉无比,就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 “都怪老奴!这寒冰蛟,从来都是一雄一雌共同修行的,老奴居然给忘了!” 婢女心急如焚,奔上来,问道:“公公,殿下她怎么了?” “她……唉,她中了寒毒。” “那可如何是好?” 刘公公面如死灰:“老奴也没有办法。” 玄甲兵士听了这话,都万念俱灰。 刚才,长公主是为了救人,才亲自站出来对抗异蛇的。 如果不是她奋力迎击,拖住了时间,这些兵士只怕都要死于蛇口。 刘公公眼睛一亮,道:“这不远处,有一个清溪镇,清溪镇有个薛家,家主在江湖上号称金针渡魂,是个神医,若是找他,或许有救!” 好在刘公公年轻时在江湖闯荡很久,才知道这掌故,换了宫中其他公公,根本不会知道神医薛宁的名字。 他一把拽住婢女的手,说:“我背着公主,再带着你,一起到薛家去,人命关天,越快越好!走!” 说罢,他身如闪电,马上就狂奔出去,婢女抓在他手上,如同飞起一般。 …… 与此同时,健步如飞的凌涯刚刚放缓脚步。 他已到达清溪镇。 此时天还没放亮,按礼数来说,肯定是白天再去拜会比较好,可凌涯着紧遗体,直接去敲响了凝家的门。 敲了老半天,才有不耐烦的门房出来开门。 说了情况后,一脸倦容的薛宁,亲自来看凌涯。 等他掀开板车上的白布,顿时面色一暗。 “唉,老友,老友啊!没成想,你居然先我而去。” 他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了许久,旁边的子侄辈扶他都不肯起来。 好半天后,他才勉强整顿精神,起来肃容问凌涯道:“我这老友,是被谁所杀?” 凌诚儒的尸身,一看就是在战斗中死的,所以他才直接这么问。 凌涯低头,握紧拳头说:“是被……京城王氏的王战。” “王战?!” 薛家的子弟脸上都变了颜色,相互对视,表情严肃。 薛宁表情变幻,摸着凌涯的头,叹了一口气:“贤侄,我薛家,不能帮你报仇了。” 凌涯淡然一笑:“王家势大,若不是走投无路,侄儿我都不会到你家来。” 薛宁面容稍和,拉他到中堂坐下,问了他情况。 凌涯照实向薛宁说了,只说那王战因天地异象,在君山大开杀戒,屠村又杀人,凌诚儒抵抗不得,陨落敌手。 当然,天地异象是他引起的这种事,自然是没说的。 他又跟薛宁说了自己打算将爷爷遗体送回老家的事,薛宁听了一片唏嘘。 “你倒是个孝顺孩子,这忙,老夫定要帮你一帮。”薛宁道,“刚好,老夫有一宝,可以解你之困。” 他起身,正准备去内堂,忽然听得门外一道声音划破寂静。 “薛神医!救人啊!薛神医!人命关天!” 两人一齐朝门外看去,之间空中飞下来一人……确切地讲,是三个人,一个人背了一个,手里又拽了一个。 薛宁和凌涯匆匆往门外走去,凌涯刚看到来人,顿时一怔。 “咦,是你?” “怎么是你?” 他和那婢女看了个对眼,接着,又看到那太监背后的青阳公主。 “她怎么了?” “薛神医!”刘公公面容紧张地走过来,“薛神医救人!她中了寒冰蛟的寒毒,命在旦夕!” 薛宁有些茫然:“你是?” 凌涯回头一拱手说:“薛神医,中毒的是长公主殿下,请您赶紧医治。” 刘公公连连点头:“是!是!中毒的乃是青阳公主殿下!望您迅速施以援手!” 薛宁表情严肃,也没问凌涯怎么知道的,带着两人进了内堂。 他让刘公公将人放在床上,此时公主已经是出的气比进的气要多了。 薛宁从怀里掏出金针盒,这盒是他随身携带的,打开便能用。 他当即运起功力,隔着衣服,在公主身上扎了几针。 不一会儿,青阳公主的颤抖,便平和了许多。 刘公公面色一喜:“公主有救了!” 薛宁却是眉头深锁,道:“非也,我这几针,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刘公公瞬间转头:“如何治本?” “我只是封住了公主的心脉,让寒毒不至于侵袭其中,但寒毒仍在体内,尚未排出,时间久了,患者恐怕……恐怕……” “恐怕如何?” “会全身冻伤,四肢糜烂而死。” 刘公公咬牙,伏地便跪拜道:“神医,若是你能救得了公主,老奴就是为你死了,也在所不辞!” 薛宁连忙将他扶起,说:“不可,刘公公,并非我藏私,久听说长公主宅心仁厚,薛某若是能救,绝对出手救了,绝不会图一分好处。只是,目前能救公主的方法,实不能也……” “要如何才能救她?” 薛宁皱眉说:“要救公主,需在三个时辰内,用朱果调配冲寒毒的药物,喂她服下,才能救得了,否则绝无可能救得了她。” 刘公公面如死灰:“朱果三千年才成果,皇宫里也只有两颗……可这里距皇宫还有800里,一去一回,三个时辰,又怎够?” 薛宁说:“调配药物,也需要两个时辰,纵使你一个时辰能来回,也万万不够了。” 刘公公拳头捶在墙上:“可恨!难道公主真的要……”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凌涯和公主的婢女,一起坐在门外台阶上。 “你怎么在这里?”婢女问。 凌涯说:“我爷爷和薛叔是故旧,我来找他帮忙的。” 正文 014.我有 婢女眨了眨眼睛:“你居然和薛家有旧?你不是山野村夫吗?怎么和权贵有旧?” 凌涯手撑在腮旁:“我有说过我是山野村夫么?” “好像没有。” 凌涯说:“我家族是凌家,正经权贵……虽然是寒门。” 婢女捂嘴道:“啊呀,那倒是我从门缝里看人,把你瞧扁了。” “快道歉。” 婢女“咯咯”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穿这样的衣服,谁都会把你认错的,公主也认错了,你难道要她道歉么?” “那必然的啊。”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叫雨梨,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大名凌涯。你名字挺娘娘腔的。” 雨梨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说:“讨厌!我本来就是女生!多好听的名字,被你说成这样!” 就在此时,刘公公一推门出来了,面色铁青,纵身一跃,就出了墙,不知往何处去了。 雨梨匆忙提着宫裙站起来,问薛宁道:“神医,我家主人怎么样了?” 薛宁摇了摇头,叹气道:“也只能指望发生奇迹了。” 雨梨面容一变,问道:“难道您都无法救得了主人吗?” 薛宁再次摇了摇头。 “恕在下无能为力。” 雨梨马上跪下了,脸上泪如雨下:“先生!请你一定要救救公主!她是世上最好的主人,最温柔的长公主,她可不能死啊!” 薛宁低头直叹气。 他绝对是想救公主的,且非常急切。 青阳公主死在自己院子里,这要是传出去了,对他薛家是毁灭性的打击。 自己半辈子的奋斗努力,好不容易搏来神医的名声,恐怕都要付诸东流,还有可能引来皇宫的怒火。 要知道,长公主可是皇帝最疼爱的孩子。 只是,这寒冰蛟的寒毒,实在是太罕见,也太棘手。 没有朱果,皇宫里御医全来了也不管用。 他能给公主再延命三个时辰,别看只是几针,已经算是凝聚毕生功力的圣之一手了。 薛宁心生悲凉,说:“我也听说长公主爱民如子,薛某比任何人都想要治好她,但……实在是力有未逮。” 凌涯站在一旁,觉得有些恍惚。 之前那青阳公主还活蹦乱跳的,转眼就要没了,实在是人生无常。 虽然那公主任性且使坏,但他不讨厌对方。 从她的角度,也确实挺为自己这个陌生人考虑。 在上位者中,她确实算是不错的了。 雨梨哭诉道:“先生,若是能救主子,摘了我的心肝,我也愿意啊!” 薛宁摇头:“心肝非药,若不能在一个时辰内找到朱果,薛某也没有半点办法……” 听到“朱果”两个字,凌涯眼睛一眯,心中咯噔一声。 自己背后包袱里有一大堆呢。 “朱果,早说啊。”他说,“我有。” 薛宁一惊,抱住他的双肩:“此话当真?” 凌涯一笑:“都这种时候了,骗你有何好处?” 他大踏步走进停放凌诚儒尸身的内堂,做出寻找的样子,实际上迅速从包袱里摸出一枚朱果放在手心,然后大踏步走出来。 “请看。” 薛宁将那朱果放在手心,仔细一看,随后欣喜若狂:“确实是朱果!确实是朱果啊!” 凌涯说:“这是我偶然在山里采到的,本来打算找合适机会买了,换成路上盘缠,既然人命关天,便赶紧拿去用吧。” 薛宁将朱果捧在手心,如获至宝,双手都颤抖起来,唯恐把这唯一的希望掐灭了。 “贤侄大恩,薛某日后必倾力以报!” 说罢,他匆匆往后厅走去。 雨梨脸上泪痕未干,问道:“神医,公主有救了吗?” “有救了!有救了!” 薛宁一边走一边大声道。 雨梨脱力一般,就地跌坐下来。 凌涯搀住她胳膊,说:“既然有救了,就不要寻死觅活了。” 雨梨没起来,反倒直接扑在地上,五体投地道:“公子大恩,雨梨死也无以为报!请受雨梨一拜。” 凌涯把她搀了起来,说:“你死干什么啊?死了对我也没好处啊。” 雨梨哭唧唧地抬起头,在她泪眼朦胧里,现在的凌涯,就像身上发着光。 她身体软在他怀里,都不愿意动了。 “公子,公主还没好,雨梨要悉心照料她,等她痊愈了,雨梨就请辞,到你家里,为你当牛做马。” 凌涯装作吃惊道:“什么?我家很穷诶。” 雨梨含泪说:“就算公子是乞儿,雨梨也心甘情愿。” “我的意思是,我家可养不起你,别来。” “呃……” 小婢女被噎住了。 此时,死了心的刘公公,从外面回来了。 一个时辰已过,他还没有找到朱果,此时回来,只是为了见公主最后一面,看看她能否留下遗言。 刚进屋,他就看见满面泪水的婢女跪在那山野少年面前,说什么要给他当牛做马。 他双眉一竖,第一反应,是这婢女知道公主要死了,想逃了,央求那少年收留。 刘公公忠心耿耿,见不得这种奴仆,一怒准备一掌把她和那山野少年两人一起拍死。 但随后他又想到,公主如果不能活下来,他死也好,活也好,终究是没什么两样。 对于陛下来说,一万个死了的婢女,也不及一个活着的公主。 他顿时心如死灰。 他长叹一声,双掌交叠,对那婢女说:“我死之后,你告诉玄甲军,把我尸体用马匹踏烂,抛于道中。” 说罢,他准备朝自己额头拍下去。 雨梨赶紧道:“刘总管!公主有救了!” “什么?!” 刘总管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婢女的双臂:“你刚才说什么?” “刘总管……你抓得我……好疼!” 刘总管发现不妥,松开手,急切地问:“公主有救了?薛神医有办法了吗?” 雨梨摇头:“不是,是这位公子,他恰好有一枚朱果,给了薛神医,现在,薛神医正在后面熬药呢!” 刘公公抿紧嘴唇,当即向凌涯跪下,一个大拜。 “谢公子!” 凌涯连忙上前去扶他:“公公,别,举手之劳而已。” 刘公公起身,脸上已挂了泪水,小声说:“我现在去为薛神医护法,等公主好了,老奴就倾我所有,来报答公子之恩!” 正文 015.人情 凌涯笑着点头。刘公公转身去了屋后。 如果这是一场交易,他已经赚得太多。 一个朱果,卖到市场上,也就能赚几万两白银。 可要是做这个人情呢? 皇家的人情,可是无价的! 何况,这一次,一石三鸟。 一来,救了公主,这是皇家的人情;二来,也是救了刘公公的命,这是大内高手的人情。 公主人若是在薛家死了,薛家也难辞其咎,而若是救活了公主,薛家必将飞黄腾达。 所以三来,这也是做了薛家的人情。 而这众目睽睽、多方牵制之下,他的人情和功劳,必定不会被埋没。 这几层,他一瞬间就想到了。 所以,一听说朱果能救公主的命,他二话不说就拿出来了,一丝犹豫都没有。 若是有了犹豫,倒像是有私心。薛宁这样的人精,一定瞧得出来。 总之,他用自己多得浪费的朱果,做了一次天大的人情买卖。 接下来,他只需要好好躺着,坐等这些人的报恩即可。 哪怕他从此什么也不做,光这几个人的人情,他一辈子也可安然度过了。 又一个时辰后,薛宁熬好了药,雨梨服侍着公主喝下去了。 朱果不愧是天材地宝,薛神医只用了三分之一颗熬药,刚喝下去,青阳公主体内的寒毒就消了一大半。 “分三日喂药,每日一次,即可痊愈。” 薛宁叮嘱过后,刘公公还是不太放心:“神医,三日真能痊愈么?” 薛神医捋须笑道:“公公,你尽可放心,朱果可是神物,这次公主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因祸得福?” 薛神医说:“朱果神妙非常,它祛了公主体内寒毒后,还会残余一些,能疏通经脉、健壮体魄。” 刘公公说:“那照这么说,公主身体不仅不会虚弱,相反还会比先前好一点?” “只要有一高手从旁为她化散药力,比之前健康不在话下,”薛神医笑道,“刚好,你这个高手不是在这里吗?” 刘公公顿时大喜。 这时,玄甲军押送着车队,也缓缓开进了清溪镇。 一进镇,队伍就大喝小叫起来:“薛家在哪里?有谁知道薛家在哪里?” 迫于军队的威慑,早有百姓指了薛家位置。一队玄甲军匆匆赶到薛家门口。 他们也不通传直接推门,排开门房闯将进来。 此时,凌涯正坐在大堂前头晒太阳。 “玄甲军来迟,公主何在?” 凌涯一抬头,正好看到那玄甲军队长:“嗯?” 玄甲军队长还记得凌涯,见到他一愣:“你这乡巴佬,怎么你也在?公主殿下呢?” 凌涯往嘴前竖了根指头:“小声点,别吵吵,注意点军纪。” 玄甲军连夜赶路,都困顿不已,听到他语气,都鼓噪起来。 他们被异蛇袭击,让公主中毒,还不知之后会受到什么责罚,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这“乡巴佬”如此不礼貌,自然让他们不爽。 尤其那玄甲军队长,本就对凌涯又杀心,此时见他言语无状,当即拔剑对准他: “我看你是找死!” 剑尖对着凌涯的喉咙,凌涯眉毛一抬:“哦?有趣。” 他说的“有趣”,乃是他头一次发现,这玄甲军队长,居然对自己有杀气。 这可是他之前没注意到的。 对方可是五品武者的高手,自己区区一个凡夫俗子,山野村夫,什么时候又惹到他了? 他眼珠一转,就明白对方的恨意从何而来了。 “你对我这么生气,难道是对青阳公主有非分之想?” 那玄甲军队长勃然大怒:“你?!你胡说什么?找死!” 说罢,他朝前直刺。 凌涯叫道:“想杀人灭口,不就正说明我猜对了么?” 玄甲队长眉头一皱,手中剑握得更紧,挺剑朝他直刺过去。 他心中的秘密被点破,已然怒意上头,再加上新仇旧恨,也管不上为何凌涯会在薛家院里,刺死他后有什么后果了。 反正只是刺死一个山野村夫,大不了之后甩锅到他头上,就说他阻碍公务,他身为玄甲军,家族也是高门旁支,也不会被怎么样。 现在,他一心只想刺死这个野人,让他永远闭嘴。 而凌涯一副胸有成竹的笑容,只是面带微笑着让他刺,还恨不得把脖子伸长些,好像完全不惧他的利刃。 就在剑尖离凌涯脖子只剩几分时,一股劲风袭来,接着一道断喝,一声脆响。 “大胆!” “啪!” 那玄甲队长,顿时倒飞出老远。 刘公公从后面冲出来,一巴掌把那玄甲军队长扇飞了。 “这是公主的恩人,也是本督的恩人,更是你们的恩人,尔等岂敢对他不利?!” 刘公公剑眉倒竖,盯着那玄甲军队长,愤怒都写在脸上了。 他本来就在堂内,知道是玄甲军来,本不放在心上。 哪想得到,这玄甲军队长,居然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呢? 行走江湖,出门在外,连低头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不是惹事精吗? 他对这位玄甲军队长非常不满。 凌涯笑得更灿烂了。 他早知道刘公公就在后面,他是故意挑拨那玄甲军队长跟他动手的。 既然这家伙对自己不满,就让他的不满提前爆发出来,反正刘公公会给自己撑腰。 哪想到,这家伙这么容易上头,一挑就挑动了? 那玄甲队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随后,又跌跌撞撞地被拽到凌涯跟前,被刘公公按到地上。 “给恩公磕头赔礼!磕一百个!” 玄甲军队长也不是傻子,即使头被扇地晕晕乎乎的,也马上意识到自己惹出祸了。 他早知道刘公公是大内高人,也不敢犟嘴,直接浑身颤抖地磕起头来: “对……对不起。” “诚心一点!你都没磕响!” “对不起!” “一百个!” “砰!砰!砰!” 刘公公霸气侧漏的转过身,伸出兰花指,对所有玄甲军道: “你们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这位凌涯凌公子,就是你们的大恩人!没有他,你们全得掉脑袋!” 玄甲军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一个山村青年,有什么能耐成为公主的救命恩人?他们如何都想不通。 “还不跪下谢恩!”刘公公再次催促道。 玄甲军齐刷刷地跪下了。 凌涯笑着对他们说:“免了免了。” 玄甲兵士们又跪了一会儿,才被凌涯扶起来。 那玄甲军队长看其他人都站起来了,自己也腆着脸站起来了。 凌涯一转头,故作惊讶道:“咦?你磕完了吗?我还以为一百个很多呢。” 玄甲军队长扭头看到刘公公杀气十足的脸,一低头又跪了下去。 “二十七、二十八……” “都到二十八了啊!好快啊。”凌涯眉开眼笑。 刘公公马上呵斥道:“谁让你刚才站起来了?重新来!” 正文 016.拜师 玄甲军队长欲哭无泪,只得从头开始磕。 “一、二、三、四……” 一边磕,一边发抖。不是怕,他是气得发抖。 这一次,他这个当队长的面子,算是在同僚面前彻底折没了。 想起身后军士们看自己出丑时诧异、鄙夷、不屑的表情,他喉咙里就忍不住发出“嗬嗬”的嘶吼声,却拿面前那笑嘻嘻的小贼无能为力。 又磕了大概有五十个,凌涯才挥挥手说:“好了好了,磕几个意思意思得了,我又不生气。” 那玄甲军队长抬起头,脸上的仇恨一闪即逝。 你都让我磕了一半了!现在才说不生气! 还意思意思呢!都一半了也能叫意思意思吗?! 分明就是故意的! 和玄甲军队长的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不过凌涯一点都不慌。 他反正马上要走了。 一会儿,凌涯已经出现在了薛神医面前,向他辞行。 “神医,再耽搁下去,我爷爷遗体便要坏了,我便不留,先向你辞行了。” 薛宁却笑呵呵地拉住了他: “贤侄,你既然到我庄上,还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若是不能让你爷爷遗体完好无损地落叶归根,薛某在江湖上还如何混下去?” 说罢,薛宁把他引入内堂,大费周章取出一个铅盒,从盒子里,取出一枚珠子。 珠子一拿出来,凌涯顿时感觉整个房间的气温都变寒冷了几分。 仔细看去,这珠子通体透明,内里似乎有雾气静静盘旋,十分神妙。 “这个是?” “冰魄珠,”薛宁笑道,“这珠子,可是一件宝贝。” 凌涯瞪大了眼睛:“这岂是宝贝,这是至宝!” 冰魄珠,是天下至寒凝结而成。 这种珠子,放在水中,一桶水能马上变成冰,寒气永远不散;若是人死了,放在尸身嘴里,尸体可千年不坏。 对于现在的凌涯来说,没有什么比这珠子更需要的了。 薛宁一笑说:“这是我治好一位江湖豪杰后,他送我的礼物,现如今你有急用,送你了。” 凌涯猛然抬头:“这么贵重的物品,送给我?……不,叔父,我不能收。” “收下吧。”薛宁捋须笑道,“贤侄,你今天帮我的忙,可是两颗冰魄珠都不足以还你的恩情。” 凌涯摇头道:“我的朱果,乃是给公主了,又不是给你用了,要还这恩情,让皇帝还就是了。” 薛宁大笑:“贤侄果然有趣,不过,这冰魄珠,你必须收下。” 之前凌涯带着凌诚儒尸身上门求助时,他本拟把这珠子借给他,现在,他帮了薛家的大忙,薛宁干脆好人当到底,直接送他了。 他把冰魄珠强塞到凌涯手心,凌涯顿时通体一凉。 接着,从他体内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热力,去对抗那珠子。 凌涯心中一动,却听得薛宁说: “这次救了公主,我薛家能得到无数好处,这可是十颗冰魄珠也换不来的,你就安心收下,。” 凌涯觉得再推辞就虚伪了,于是将珠子放在怀里,道:“那就谢谢叔父了。” 两人一起到停灵的位置,凌涯小心将珠子放进凌诚儒口腔内后,那尸身竟冒气阵阵寒气。 再一模那肉身,竟感觉皮肤弹手,好似人活过来似的。 凌涯不由得摇头感慨这冰魄珠的奇妙。 薛宁捋须微笑,拍着他肩膀道:“这珠子,是还我老友之情,对你帮助却不大,我还另有报答。” 凌涯道:“还有?” “我老友既有了冰魄珠可保身体,你就可在此多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你可愿意,跟我学习医术?” 凌涯心中一喜,当即拜道:“师傅!” 薛宁捋须大笑。 行走江湖,医术是必不可缺的。学会了医术,对凌涯的好处说不定比冰魄珠还大。 况且,薛家结交广泛,当了薛宁徒弟,还有很多隐性好处。 就这么拜了师,凌涯和薛宁走出内堂,却见到刘公公刘瑾正微笑等他。 “凌公子,来老奴这里一下。” 凌涯走过去,刘公公两只粗糙的手,上上下下,从头顶到胳膊、再到双腿,把他摸了个遍。 一边摸,一边不住点头笑着说:“好,好,好!” 凌涯想到这是个太监在摸自己,只觉得背后发寒,紧张道:“请问大人,好在哪里?” “好就好在,你小子是个练武奇才!”刘公公微笑道,“你这身体,这骨骼,要是修行炼体术,怕不是40岁就能入8品、当宗师了!” 凌涯问道:“您难道是要教我炼体术么?” 刘公公妩媚笑道:“你小子倒聪明,还不叫师傅?” 凌涯:“师……傅?可是,我还要跟薛师傅学医术呢。” 刘公公转头,指着薛宁,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那就上午学炼体,下午学医术!” 这么敲定后,凌涯平白多了两个师傅。 青阳公主体内的寒毒,要连服3天药,才能彻底拔除。 而朱果制的药,药性猛烈,就算对身体有益,也不能马上上路,需要好生调养,才能确保不留隐患。 所以算下来,青阳公主至少要在薛家庄上留一个月。 之前凌涯就和玄甲军队长不对付,两边自然不可能同住一处。 最后还是刘公公定了调,让凌涯住在薛家宅子里,玄甲军只留一队,在薛家庄子旁的空宅驻扎,其他人都在镇外借宿。 于是,凌涯便安心在宅子里住了下来。 当晚,他偷偷单独去找了薛宁。 “师傅。”他一拱手,神神秘秘地,往薛宁手里塞了一枚朱果。 薛宁万万没想到,这个徒弟居然又递过来一朱果,当即大惊。 “这个是?!” 凌涯小声凑过去说:“师傅,其实我采了三颗朱果,给公主治病用了一颗,自己还留了一颗,这一颗是孝敬您的。” 薛宁脸色大变,把朱果推了回去:“这可使不得,这朱果是武者的大补之物,无比珍贵,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凌涯又把朱果推了回去:“朱果三天即坏,吃多了又容易走火入魔,索性吃不了也浪费,这颗您便收了吧。” 薛宁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接了过去。 “老夫已经过了炼体的年龄,这朱果也用不到,几个儿子都不成器,给这个,那边便要骂偏心,干脆,把这朱果做成朱果果脯吧。” “朱果果脯?” “没错,用特殊手法晾成果脯,便可锁住朱果内的药力,保存一两年都成。” 凌涯心念一动,道:“师傅,我那枚朱果也想制成果脯,能否教给我方法呢?” 薛宁得了朱果,心情大好,点头道:“当然可以!” ……学了制果脯的手法,凌涯便准备离开。 离开前,再三叮嘱薛宁道:“师傅,我可没有第四枚果子,您可千万别告诉刘公公,他要生我气了。” 薛宁捋须笑道:“哈哈哈,那我自然知道。” 他笑着摇头,目送凌涯离开。 从薛宁那儿出来后,兜了两个圈子,凌涯却又钻进刘瑾的房间。 “师傅,徒儿有一物要孝敬您老人家,您可千万别告诉薛宁师傅……” 正文 017.上瘾 刘公公正在房内打坐,看凌涯鬼鬼祟祟进来了,满眼好奇。 他还以为凌涯要拿出什么东西,结果入手一温,拿起来一看,却又是一枚朱果。 “这?!” 凌涯凑过去,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师傅,其实我采了三颗朱果,给公主治病用了一颗,自己还留了一颗,这一颗是孝敬您的。” 这话说出来,感觉熟练无比,好像排练过一遍似的。 刘公公皱着眉拿起朱果,道:“你小子,明明有三枚朱果,却假装只有一枚,害得老夫还在思考,得怎么弥补你这大出血呢。” 凌涯憨笑地摸头道:“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有人起歹心抢夺,可保不住手里朱果,当然要小心些,当时也是考虑到这层,才不透露。” 刘公公玩味地看着他:“那怎么,现在又想到跟咱家坦白了呢?” 凌涯还是一脸憨笑:“这不,您都是我师傅了,就是自己亲人,肯定不会对弟子不利,自然能放心大胆告诉您了。” 刘公公看着他的目光逐渐柔和,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在之前,答应收这小子为徒弟,是因为他为公主出了力。实际上,若是没这层功劳,他是看不上这小子心性的。 凌涯之前故意激将玄甲军队长,害他做错事。像刘公公这样行走江湖惯了的人精,又怎么看不出来? 他只是正好想借机敲打那队长罢了。 像这样心机深沉的少年,他本不欲将底子都露出来的。但这小子今晚来这一出,倒真是出乎他意料了。 不贪财,不计较宝物,倒是真把自己当做师傅看待,足以见他一片赤诚。 看来,这小子对自己人是真的好,只是对仇人才用些小伎俩。 想到这一层,刘公公不由得对凌涯刮目相看。 之前还对他有那么一丝防备的心,也完全放下了。 他嘴角挂着微笑,说:“好,你还没学功夫,先送拜师礼,我也不矫情,为师便收下了。” 他把朱果放在手心,接着一口吞下,盘腿在床上坐下,然后对凌涯说: “当然,咱家肯定不会白收你的孝敬,你坐到床上来,咱家教你完全炼化朱果药力之法!” 凌涯当即坐到床上,也学他把朱果服下。 “朱果是火属性灵药,药性至烈,正是修行阳性内力的好药材!” “咱家正好有一套功法,锐气十足,杀气难当,在炼化朱果药力时,修行这套功法,事半功倍!” “这套功法叫做,《皇极破天功》!” …… 两个时辰后,刘瑾和凌涯一齐收功。 两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头上蒸汽直冒。 但凌涯只觉得,身轻无比,躯体内力量澎湃,似乎此时随手一掌,就能击穿顽石。 刘公公对凌涯的表现很满意。 他对《皇极破天功》领悟得非常快,迅速就掌握了诀窍,将朱果效力发挥了个九成。 “朱果药力分三波,8个时辰后还有一波,再12个时辰后还有一波,届时你还要如这般修炼。” “另外,如果你在寒冷的地方修行,更容易炼成水火相济、阴阳协调的内力,只可惜现在不是冬天,朱果也不能存放。” 听了刘公公的话,凌涯心中一动。 寒冷的地方?自己有冰魄珠啊。 那玩意儿比什么都寒冷。 而且自己之前在握着那珠子时,感觉体内自然而然生出力量去对抗,在对抗之后,体内的阳性内力就自动增强几分。 可见,冰魄珠对练功也是大有帮助的。 凌涯暗暗记下,决定之后去试试。 修炼完《皇极破天功》后,师徒两人都很累,凌涯自然知趣告别。 临走前,他又鬼鬼祟祟地说:“师傅,这事儿您可千万别跟薛师傅说,我怕他觉得我给您不给他,该吃醋了。” 刘公公笑骂道:“就你小子滑头,咱家这点人情世故自然是懂的,怎么可能会说?快回去睡你的觉去!” 凌涯摸回自己房间,把包袱一翻,一堆朱果,“骨碌碌”全滚落出来。 一眼望去,少说三十多颗。 “那,就把这些全做成果脯吧。” …… 接下来的数日,凌涯每天向薛宁和刘瑾学习医术和炼体。 在接触到医学和炼体术后,凌涯才意识到,有个好老师,是多么的重要。 不说炼体术,单医术就不简单。 人体奇妙非常,医术当中的精微奥妙,如果没有一个老师点破,光看书,一辈子都看不会。 而薛宁医学修为高深,本身又有多年从医经验,每天随便几句话,都包含了深刻医理。 再者他对凌涯感激加上欣赏,又得了朱果好处,对凌涯可谓是倾囊相授,恨不得把精力全花在栽培在凌涯身上。 凌涯就像一块海绵,将薛宁讲的东西,不管懂还是不懂,一股脑都记了下来。 他成为地球星君,经受了星光淬体、灵气淬体后,已经是过目不忘,脑筋灵便,所以什么都是一说就懂,一学就会。 他不仅学得愉快,薛宁也教得开心。 一开始薛宁还担忧,凌涯一个月究竟能学到多少,为了怕他学成半吊子,还有所保留,怕他学歪了。 可是两天过后,凌涯就把该学的全学会了,薛宁不由得越教越多。 教着教着,薛宁倒感觉凌涯像一匹奔驰的骏马,在拖着他教学,一不留神,反倒会被他甩到后面。 而他内心也早就改变了想法,开始把凌涯当做传承衣钵的关门弟子来培养了。 而另一边,刘瑾刘公公,则越看凌涯这个少年,越是顺眼。 不仅模样俊俏,身体更是一副天生的练武好材料,脑筋还好使。 刘瑾进宫功夫学成之后,马上就到了江湖上,执行大内的秘密任务,因此江湖行走经验极其丰富。 他不仅有皇宫大内的秘传炼体法,还在江湖上学习了各家之长,什么功夫都兼收并蓄。 在皇宫,他可能不是武功最高的那几个,最多排到前5。可是要论对武学的博学程度,他前面4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他。 博学且功力深厚,这就让刘瑾成为一名绝佳的老师。 而在此之前,刘公公一直在执行保护公主的任务,从来没有当过谁的师傅。 这一教之下,顿时惊喜异常。 不管他交给凌涯什么,对方都能一次做对。 不管讲什么武学拳理,凌涯都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 这不是当师傅,这是在玩养成游戏呐! 简直比生个儿子还好玩! 才教了三天,他,太监刘瑾,大内秘密高手刘公公,上瘾了! 正文 018.晒月 刘公公一开始不知道,当老师也是有瘾的,现在他深刻体会到了。 像凌涯这样刻苦努力,又天资聪颖的弟子,教育起来,简直是种享受。 要不是他是个太监,没有子嗣。他要是有女儿,肯定要让女儿当场嫁给凌涯。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是个太监,现在他不光把凌涯当弟子,还把他当子嗣了。 每天看到凌涯,他都打心眼儿里笑出来,笑得跟花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说,凌涯也算是弥补了他心中的缺憾。 两位师傅,上午教炼体,下午学医术,凌涯都是进境飞快。 两个师傅也暗中较上了劲,凌涯的炼体术进境快一些,薛宁便加快医术的教学;凌涯医术有所突破,刘公公就多给凌涯加码炼体。 在两个名师的共同浇灌下,凌涯的进步速度,飞一般地成长。 …… 在薛家的第10日晚,凌涯在院子里晒月亮。 短短10天,他的实力,已经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师傅面前,他还有所保留,实际上他的武道实力,在短短10日内,已经突破二品。 武道修炼,主要是突破身上膻中、巨阙、神阙、气海、关元、中级、曲骨、期门、章门等九处窍穴。 每突破一层窍穴,便可解放肉体的一层潜力。 等到九窍全通后,再打通任督二脉,据说可以修成武道真仙。 只不过从古至今,从来没人做到罢了。 凌涯现在已经打通了膻中、巨阙两穴。 现在的他,爆发力和耐力,都比之前强大了5倍。 他的身体还有龙躯的加成,现在他的实力,远远超出了正常二品武者的水平。 依他猜测,以他现在的实力,或许离那个武道五品的玄甲队长,只差一线了。 此时,青阳公主的婢女雨梨,斜倚在屋檐下,静静看着凌涯。 这几天,她衣不解带,一直在照顾公主。 到了今天,公主总算是恢复了意识,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她能稍微休息下了。 这小婢女楚楚可怜地走到院子里,看了凌涯良久,才出声问: “凌公子,你……在做什么?” “我?”凌涯转头,“我在晒月亮。” “……” 雨梨压住了吐槽欲望,轻声走到他旁边,肩膀若无其事地贴到了他胳膊上。 “公子,雨梨先前说的,要为公子当牛做马,可没忘哦!~” 凌涯流汗黄豆脸:“还记着呐?” “古人云,一诺千金,雨梨可不是说说就算。”她仰脸说,“不过,一仆不可事二主,我要好生向公主请辞,才能入公子家门。” 凌涯说:“大可不必,我家是寒门,是真养不起婢女。” “不做婢女,做别的也……也不是不可……”雨梨踮起一只脚尖,语气变得忸怩起来。 凌涯无视了她的话,继续说:“……何况,我救的是她,又不是你,要报恩,让她自己来报恩。” 雨梨露出惊讶脸:“原来公子喜欢的是公主?” “啊?” 凌涯被她百转千回的理解能力打了个措手不及。 雨梨点着嘴唇道:“若是这样,恐怕会很难,毕竟公主的婚事乃是家国大事,儿戏不得,雨梨也顶多为你多向公主吹吹风……”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凌涯制止了小婢女的暴走妄想,伸手道,“如果你实在想报答我,每次见面让我揉揉就好。” 雨梨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接着红着脸低头说:“ha……好,不过,别让别人看见。”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现在??”小婢女紧张得有些破音,她四处张望了下,手指缠绕,小声说,“现在……那就现在吧,要不,去你房间吧?” “去我房间?不用了,我看这里就挺好。” 凌涯捧起她的脸,就是一顿揉圆搓扁,揉得婢女花容失色。 “啊,舒服了。” 放开她之后,凌涯终于满足了。 早就想搓了。 手指间还带着少女水做骨肉的甜腻感,正在回味时,只看到小婢女一脸不爽地瞪着自己。 “怎么了?” “就这?” 雨梨被这么揉了一通,有些放下心来,却也有些不满。 放心是怕凌涯真的做了不轨的事,不满就不知道是为何了。 正在两人对视间,廊下忽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轻咳。 “咳咳。” 两人转过头,正好看到青阳公主森寒的目光,雨梨顿时魂飞魄散。 青阳公主一身素白的睡衣,在月光下,衬地俏脸粉扑扑的,眉眼明媚,弱柳扶风,胸前微微凸起初具规模,表情凛然不可侵犯,身体却极易推倒,格外可爱。 “公!……公主殿下?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屋歇着……” 雨梨去扶公主,公主回头看着凌涯:“可是……” “要是您身体欠安,婢子就算死也难辞其咎啊!” “但……” 公主欲言又止,似乎想对凌涯说些什么,可终究没说出来。 凌涯耸了耸肩,自己回屋睡去了。 ……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京城那边,皇帝的圣旨终于来了。 玄甲军把情况汇报上去了,皇帝也不知道什么心情,但从圣旨上看,他情绪还算稳定。 圣旨里先是慰问了长公主,接着,把玄甲军狠狠谴责了一遍,还把那个队长给撸了,贬为庶民。 这当然和刘公公的密报有关。同样,既然玄甲军队长背了全锅,其他兵士就被轻轻放过了。 玄甲军队长全锅也不算冤,公主亲自战斗中了寒毒,他身为队长身负保护职责,却一没伤二没死,就算没刘公公奏报他也得被撸。 最后勉励了一番刘公公,让他领衔带队玄甲军,守护好长公主,让她安心养病。 至于想象中的封赏,只字未提。 凌涯苦笑,这皇帝看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公主不囫囵个地回去,他是不会轻易赏赐的。 晚间,凌涯一个人在院里晒月亮,公主施施然从门口来了。 她衣裙飘飘,眼睛也不往他身上多看,好像只是寻常路过。 路过的时候,却递过去一句话: “你当心些。” “嗯?” 凌涯转过头,刚好看到青阳公主修长的脖颈。 “那个玄甲军的队长,名字叫梁启书,是梁家旁支的人。”青阳公主说,“他好像记恨上你了。” 正文 019.离别 凌涯眉毛一抬:“记恨我这个小人物?那我可太荣幸了。” 青阳公主眉头皱了起来:“油嘴滑舌。他一个高门子弟,又是五品武者,他的记恨,你区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寒门子弟,担待得起么?” 凌涯满脸不在乎:“担不起我又能怎么办?生在寒门就是原罪,担不起也只能这么活着,谁都可以来踩上两脚,这么多年了,不都是这么过来?” 公主深深皱起眉头:“所以,你这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开水烫不烫,死猪又没办法决定,你这生来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怕是永远不会懂我们寒门子弟的辛苦。” 凌涯想起王战先前对他们爷孙俩说杀就杀的态度,根本不把寒门当人,不由得暗中捏紧了拳头。 青阳公主对他的话听起来觉得不入耳,但同时又没有办法反驳他。 “你……哼。” 她冷冷地离开,并且决定再也不跟他说话。 …… 入夜,凌涯哼着歌,走进浴室。 一大桶水早已放好,只等他泡进去。 没有什么比练功一天之后,在桶里泡个澡更舒服的事情了。 没花多长时间,他就从桶里出来,对着门口的镜子,检查自己的身体。 他每天都要这么查看一番,如果哪里肌肉的形状走样了,第二天他便加紧练回来,这样才能保持身材一直处于最佳状态。 检查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本以为只是有人经过,却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凌涯顿时和青阳公主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她凝视了整整三秒,才弄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可是连块毛巾都没围的。 “你、你、你……” 青阳公主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了,接着转瞬就出了屋,“啪”地把门关上了。 “你都让我看了什么啊?!” 凌涯说:“又不是我让你进来的。” 青阳公主在外面啜泣了起来。 凌涯有点吃惊,主要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把她弄哭。 凌涯在里面敲了敲门,说:“你哭什么?我观念没那么陈腐,不会要你负责的。” “你无耻!” 那女孩撂下一句话,一溜烟就跑了。 风从她秀发的发丝间穿过,她跑得很快,快到好像想要忘掉什么。 但是忘掉是不可能的。 不该想起的东西,在她脑海中不住盘旋,就像沙滩上的海鸥。 那东西是人身体上的吗?人还能长那样的东西? 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那个人,居然瞒着别人长那样的东西! 青阳公主想着想着,莫名开始生气起来。 尽管她自己都知道,自己这气生得没啥道理。 “长得那么清秀,没想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却那么狰狞,真是人不可貌相。” “殿下,您说什么?” 青阳公主吓了一跳,在雨梨担忧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书读起来,还把书拿倒了。 雨梨经过察言观色,觉得今天的公主有点不对劲,自己还是不要提醒她书的事情了。 过了会儿,青阳公主的声音又从书后面传来:“你跟那小子关系好吗?” 这薛家大院里只有一个“那小子”,公主说的是谁,主仆两人都心知肚明。 雨梨被问得措手不及,红着脸小声说:“算……算好吧。” “我不禁你将来嫁出去,可也要谨慎挑选郎君才是,”青阳公主说,“如果你看上了那人,还是再斟酌斟酌。” 雨梨脸更红了:“奴婢哪敢……根本没那个意思……不过公主你为何如此说?” 青阳公主秀美微微蹙起来,那贼鸥还在脑海里盘旋,好像逮着机会就会过来祸害姑娘家……想到这里,她俏脸写满惊恐。 雨梨看着她的表情,觉得今天的公主太怪了。 青阳公主放下书,又换了个话题:“我最近和他发生了些龃龉,不方便碰面,你帮我跟他带个话,小心梁启书,此人胸襟狭窄,且不尊法纪,什么都做得出来。” 雨梨点头。 公主果然宅心仁厚,即使有龃龉,也愿意提醒别人小心危险。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想,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心里有她? 小婢女暗中偷笑,或许凌公子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她最好奇的是,青阳公主和凌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龃龉?她为什么一直拿书遮着脸,不肯见人? ……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相逢也终有别离时。 终于到了青阳公主的车队重新启程的一天。 “这套《金匮集》,凝聚我毕生所学,就传于你,日后要多多研读,大有好处。” 薛宁将一套书放在凌涯手上,凌涯郑重接下了。 “还有这套金针,我已用多年,也一并给你,好生善待。” 薛宁又将装金针的锦盒交给凌涯,凌涯再次收下。 “这套《千金方》,记载了各路奇门药方,都很有疗效,其中还有些许利于练功的丹方,对你很有好处,要多加学习。” 薛宁又将一套书交给凌涯。 “够了够了师傅,再多要拿不下了。”凌涯抱着满怀的礼物叫道。 薛宁捋着白须,表情写满依依不舍。 “我是膝下儿子太多,要是有个女儿,那肯定……”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薛宁的话,却是青阳公主。 “薛老伯,这个月多亏您家照料,我们真该走了。” 薛宁连忙拱手说:“应该的,应该的……” 青阳公主剜了凌涯一眼,也不知道生什么气,大踏步上马车了。 刘瑾笑呵呵地拍了拍薛宁的肩,这两人这段时间下来,关系也变得不错了。 “薛老弟,公主回京的事,已经迁延日久,再耽搁不得了,以后再有机会,再找你叙旧。” “自然,自然。” 又寒暄一阵,车队终归是上路了。 薛宁立在门口,目送车队一直行进到看不见的地方,才满脸遗憾地转头。 回头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薛宁越看越生气。 “都愣着做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连我小徒儿一半都都比不上。药方背熟了吗?扎针扎对了吗?脉象弄清了吗?都不懂,不懂还不回去读书去?” 霎时间,院里众人作鸟兽散。 …… 凌涯随着公主的车队多行了一天。 这一天内,刘公公不再教他炼体术,而是讲了很多江湖门道。 这些行走江湖的经验,都是他作为一个过来人总结的,偏门,但实用,且有效。 相聚总有时,离散终有日,在这最后一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经验都装进凌涯的脑袋。 他是生怕这个命途多舛的弟子再遭遇不测。 桐城和京城随都在北方,却并不同路。 到了歧路,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正文 020.表奏 刘公公百般怜爱地看着凌涯,说: “可惜相聚时短,要能多陪咱家几年,我大玄又多了一个宗师高手。” 凌涯满脸微笑:“师傅,等我家事情好了,会去京城看您。” 刘公公手指一点:“你敢不来?”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绢袋,又掏出一块腰牌,一并递给他。 “这本《皇极破天功》,非常适合你,就送与你了,回去勤加练习。另外,里面还有一本《蹑虚步》,是上乘轻功,你也可以学起来。” 凌涯连连点头,他知道这两套书,都是刘公公熬着油灯给他抄出来的,心中十分感激。 刘瑾又说:“这块腰牌,你日后到了京城,只要拿着给皇宫侍卫一亮,只说找刘公公,他们便会放你进来,除了内院,其他地方都畅通无阻。” 凌涯点头,刘公公揉了揉眼睛,束手站在一边,表示无意做儿女态。 凌涯正准备出发,马车们却打开,青阳公主推开车门,“噔噔噔”下了车。 她俏脸生寒,如同凝霜般的眸子盯着他,抬起手,用葱根般的手指指着他: “你给我过来一下。” “啊?”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青阳公主似乎不愿当众与他说话,领着他避开了众人,到了林子深处,才站定下来。 “怎么了?”凌涯不知道这公主大人又卖的哪门子药。 她思索了片刻,素手一伸,发髻上的金钗,就此拔下来。 青阳公主落落大方地伸着手,金钗就这么静静躺在掌心。 “喏。” 凌涯抬头:“这是?” “拿去。”青阳公主努力板着脸,把金钗塞进他掌心,“我不像你师傅们,家底厚实,没什么给你的,这金钗,你便拿去吧。” 凌涯笑了:“我也用不上啊。” “谁让你用了?你若是路上缺了盘缠,就把这金钗当了,总值个三五百两的吧?” 凌涯细细打量,这钗子做工精细,怕是不止三五百两。 三五千两还差不多。 “这么好的东西,舍不得当啊。拿去送给心上人,倒是一定可博得青睐。”凌涯自言自语道。 青阳公主顿时就后悔了,一抬手,准备把钗子抢回来,却被凌涯把钗子迅速收进怀里了。 “既然是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放心,我不会送人的。”他一本正经的说。 他决定不逗她了。虽然逗起来反应挺有趣。 青阳公主咬了咬嘴唇,又道:“另外,还有一个礼物送你,你过来。” 凌涯往前站了一步:“什么?” “再过来点。” 他又往前一步。 公主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的名字叫琉璃,若是没别人,你可直接叫我璃儿。” 凌涯拉开身位,本来想说“就这?”但看到她如同带着光的脸,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转口道:“我叫凌涯,你也可直接叫我名字。” “嗯,凌公子,再会了。” 琉璃矜持点头,一副拒人于万里之外的模样,背转了身。 “再会了,公主殿下。” 琉璃身形一颤,似乎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听得背后坦率的声音传来:“以后不要再逞强冒进了……璃儿。” 她没有理会,但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 过了五岭溪,就算了到了京兆地界。 京城不愧是首善之地,天子脚下,就连百姓脸上的活泛气都多一些。 其他地方抛荒的抛荒,妖兽作乱的作乱,在京城却没有这些,垂髫孩童在田间追逐嬉闹,老人在柳荫下乘凉摇扇。 好不容易进了城,又引来百姓围观,进了宫,青阳公主才卸下身上的层层重担。 天子还在处理朝政,琉璃自己跳下车驾,径直进了御书房。 这里对她来说是小时候玩耍的地方,想进就进了,都没人阻拦。 路上碰到了皇太子,他看到这个小时候就一直欺负自己的姐姐,顿时心头一惊: “你!” 琉璃快人快语:“这不是皇长兄吗?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寒暄了。” 说罢,进了御书房,长袖一挥:“磨墨!” 在御书房的司礼监太监们,见了是青阳公主,脸上都是一喜:“长公主回来了!” 雨梨自去铺纸磨墨,一些太监还去帮忙。 琉璃坐在椅子上,说道: “应召回京,路途迢迢,一路上见闻不少,借书房一用,一是想就路上所见民生疾苦,上表言事,二是想表一表路上立功之人。” 秉笔太监尚芳拱手道:“长公主,您口述,微臣可替您执笔。” 公主笑道:“善。” 皇太子站在门口,看着御书房内的情况,恨得牙齿“咯咯”直响。 他一向被父皇严格要求,御书房从来不允许他进入不说,每天还要誊抄不少奏章。 可自己这个姐姐,御书房随意进出,太监、大臣、侍卫们也都围着她转,倒好像她才是东宫太子! 琉璃点着嘴唇,问雨梨道:“民间疾苦的章子难写,先把表功的章子递上去。雨梨,你觉得,这次立功最大的是哪位?” 雨梨一副思索的样子:“要论劳苦功高、一路随行,当是刘公公出力最多;可要论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又是薛宁薛大夫功劳卓著……” 琉璃笑吟吟道:“还有呢?” 雨梨一笑:“可要论慷慨解囊、仗义相救,还是那个姓凌的寒门小子出力最多,也牺牲最大。” 司礼监的太监们立在一旁,听着她们讨论,心中波涛翻滚。 早听说青阳公主这趟在外面差点中毒夭折,因此耽搁了一个月回京,路上还碰到贵人相助。 听她们这么说,一路上的经历,竟比想象中还精彩? 琉璃叹气道:“唉,那不过是个寒门小子,前途还长,若封赏太多,会不会害他失去进取心,从此只想当个富家翁?” 雨梨掩嘴笑道:“凌公子刻苦用功,一定不会小富即安的,日后肯定会成为大玄栋梁。” 琉璃一拍手道:“对了,他还一路送祖父尸体,从君山到桐城,不远万里,落叶归根。我大玄以孝治天下,他这行为,是不是可以做天下表率?” 接着,她坐起来,向司礼监的太监们,把凌涯“万里送史”的事迹一说,问道: “像这种行为,够不够在八孝图中添一笔,成九孝图?” 尚芳说:“这样的孝行,感动上苍,令人垂泪。不过,他送的是祖父遗体,并非直系……” 琉璃说:“他父亲不在身边,这算是代父尽孝吧?” 尚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点头道:“正是,正是!依臣看,正合录入新八孝图,做天下表率。” …… 而此时在宣政殿内,当朝圣天子,手里拿着一道奏章,正在发愁。 站在殿前,躬身行礼的,正是高门王氏的族长,王战。 而天子手中的奏章,是王战上的。 里面的内容主要是,贬掉凌家士族身份,将之打为庶人。 正文 021.初境 洪熙皇帝,看着手里的奏章,心烦意乱,将奏章丢到案上。 “陛下,凌家家主凌诚儒,隐瞒自身修为,偷袭王氏族人,导致十几名族人死伤,这样的重罪,凌家理应革除士族身份。” 洪熙皇帝心中一阵气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凌诚儒在自家族地偷袭你王氏族人?难不成,他是把你家族人吸到了君山上? 他轻咳一声,说:“凌诚儒虽然犯了罪,可他已经身死,他凌家……” 洪熙皇帝刚说一半,王战打断道:“凌诚儒是凌家唯一一个观星士,他既然已经身死,凌家也无力维持士族身份了。” 洪熙皇帝整一个无奈。 敢情无论如何,这凌家的身份是必保不住了? “父皇!” 正在此时,琉璃出现在了殿外。 看到女儿,洪熙皇帝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意,如同久阴天气终于放晴。 “你先在外候着,父皇处理完公事,就来与你相见。” 琉璃一欠身,说:“孩儿正有公事要禀报。” “你说?” 琉璃走上前,直接凑到洪熙耳边,小声说了许多,洪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舒缓。 “原来还有这等内情。”他转过身,对着王战温和道,“王卿,革除凌家士人身份的事,恐怕要缓一缓了。” …… 此去桐城,路途遥遥。 凌涯一路风餐露宿,但只当是在磨练体格,倒也心旷神怡。 他现在炼体术达到武道三品,但因为有龙躯加持,身体素质能硬撼五品。 之前在薛家,他不敢暴露自己观星术的身份,现在游龙入海,正该把一直没练的观星术,给练起来了。 修行观星术的基本步骤,分为三步:见光、引光、摹光。 见光是指要见到星辰光芒,感应星辰光芒;引光是将光芒引入体内。 据凌涯观察,这见光引光,未必需要星辰本身的光芒,星辰反射的光芒,也可算在内。 证据就是,在大玄星图上,金星也是一颗异星,名为长庚。 金星是太阳的第二颗行星,也是夜空中除了月亮之外,最亮的天体。 因为太亮了,金星往往是夜晚第一颗出现在天空的星星,被称为“启明星”。 在这个世界,人们根本没有天文学知识,也不懂什么行星恒星,只把金星当做一颗普通的异星来修行。 正因为有金星这个例子打头,凌涯当时才会选择地球作为自己的命星。 为什么不选太阳呢?……实际上,最初他还真想过选太阳当命星。 但是,已经有人这么做过了。 根据资料记载,早先选择太阳当做命星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内脏自燃而死。 因此,太阳在观星士当中,被称为“无上之尊”,被认为是不可冒犯的存在。 凌涯不想试试自焚的滋味,所以退而求其次,便选择了地球。 说回观星术修行,决定修行速度的最重要的一步,便是“摹光”。 从字面上来讲,摹光的意思,便是“临摹星光的轨迹”。 你的本命星辰如何运行,你便要在识海中观想,去描摹星辰的运行轨迹。 这运行轨迹描摹得越是贴切,修行速度,便越快。 在之前,一直兵荒马乱的,凌涯从来没试过摹光。 他对于摹光,一直有个想法,今天终于可以试试了。 凌涯进入观想状态,识海中,浮现出一颗蔚蓝的球体。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摹光的。 但如果说,摹光越贴合星辰轨迹,修行速度便越快,那可太简单了。 “地球在自转的同时绕着太阳公转。” “公转轨道呈椭圆形,1月份到达近日点,7月份到达远日点。” “自转是歪着转的,地轴倾角23度26分。” “公转平面是黄道,自转平面是赤道……” 他不是模拟星光轨迹。 他直接模拟地球运行轨迹。 初中地理的内容,百转千回,穿越时空,没想到,竟在异世界派上了用场。 星河流转,日月反复—— 凌涯睁开眼,看到,四面八方的灵气,如同海潮般,在朝他打坐的位置,奔涌而来。 只有他所能目睹的灵气,千军万马,万马千军,朝他奔袭而来! “我懂了!” “不是星光,是灵气!” “观星术不是在修星光,而是在修灵气!” 如果不是现在正处于打坐的关节时刻,凌涯会激动得站起来,在原地走来走去。 眼前澎湃的灵气,在向凌涯诉说一个事实—— 观星术修炼的,不是星辰的光芒,而是灵气! 而灵气和光的性质一样,速度一样,所以观星士们都认为,观星术要靠星辰之光来修行。 实际上,观星术是在吸收随着星光同时而来的灵气! 一旦想穿这一点,很多观星术上的奥秘,顿时迎刃而解。 为何那些高门,要垄断异星,不开放给其他人修行? 星辰灵气有限,修的人多了,修行速度就变慢了! 高门将异星把控在家族手中,就能保证家族里,世代修行速度,永远都比其他人快! 凌涯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占据异星越多,修行者越少,家族整体修行速度就越快。” “相反,大量被挤到边缘异星上的观星士,修炼者越多,修行速度就越慢。” “这样一来,寒门观星士永远都没有阶层晋升空间,永远都修不过高门观星士。” “而之所以维持一定数量的寒门观星士,不过是用来方便控制炼体者和平民。” “寒门,只不过是高门的工具!” 凌涯感受着奔涌而来的灵气,紧紧闭上眼。 本来他觉得,自己独占地球,等以后修成之后,一定能跟王家扳扳手腕。 但真正修行之后,他才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异星是一种战备资源,一颗星就是一座矿。 那王氏,就相当于拥有数十矿。 一矿对几十矿,形势无论如何都让人乐观不起来。 而且,凌诚儒给自己的《大衍观星诀》,最高只到观星九重天。 他修行速度再快,最后也不过是个九重天而已。 怎么可能以一人之力硬扛王家呢? 修炼着修炼着,凌涯倒把自己练郁闷了。 郁闷归郁闷,他惊人的修炼速度毕竟是放在这里的。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识海中,地球的身影逐渐凝实,而不再是一道虚影。 灵气圆融,精神充沛。观星术一重天,已破初境! 观星术九重天,每一重,都分为初境、小成、大成、圆满四个小境界。 每突破一个境界,都能将那一重天的力量掌握得更牢固几分。 比如一重天的力量,便是能使用“印法”。 凌涯之前使用的“临字印”,便是印法的一种。 印法是观星术基础中的基础,一些简单的印法,即使到达高境界,也依然非常实用。 凌涯双指并拢,掐了一个临字印,指着旁边一枚树枝: “临!” “嗖!” 那根树枝立刻如同子弹般,飞快地穿梭朝前,飞入树林不见了。 凌涯目瞪口呆。 之前使用临字印,操控物品只能摇摇晃晃的,现在提升居然这么大! 想到这里,他心情顿时好了些。 但还是不是特别好。 已经一个月了,自己才一重天初境,还要多久,才能做到跟王战有一战之力? 他很急啊! 要是让其他观星士,哪怕是王战本人,知道了凌涯这个思路,定会气得吐血。 要知道,一般人修行观星术,想要突破一重天初境,没个一两年,是不可能的! 他走走路,打打坐,就顺其自然突破一重天初境,居然还嫌慢,这岂不是人比人,气死人! 凌涯正准备收了《大衍星辰诀》的运转,忽然在冥冥之中,心神一悸。 正文 022.蛇妖 凌涯心神一悸。 他识海中的地球转动,几个亮点出现在那识海地球的表面。 凌涯用意念去轻轻触碰识海中的地球,仿佛被拖拽一般,意念被吸附到了那地球上。 他看到,那地球上亮起的亮点,乃是几个规模庞大的灵气旋涡。 灵气旋涡中心,则是一处处地脉节点,就和君山中的那个地脉节点一样。 一眼扫过去,一个节点在大玄京城,一个节点在北荒境内…… 记下这些节点的位置后,他就退出了这种状态。 刚才识海里的地球,就像是在告诉他——地球剩下的这些节点,都要去走一遭。 凌涯产生了一个猜想:星君需要吸尽命星上的所有地脉节点,才能进化到最终形态。 “我吸收了君山的地脉节点,便拥有了龙躯。” “这是否意味着,再吸收一处地脉节点,会获得一项媲美龙躯的强大特质?” 凌涯眼中泛亮。 他拍了拍地面,说:“谢谢你,老伙计,我会去吸收那几个地脉节点的。” 地球无言,但好像跟他心有灵犀,在宇宙中无言地庞然运行着。 刚才识海内地球显示的节点中,距离他最近的在大玄京城。 他迟早要走一趟京城,只不过,不是现在。 京城不比君山,高门麇集,高人众多,不可轻举妄动,需要多做准备,探清虚实才行。 凌涯坐起身来,敲了敲板车:“走。” 一只灵动的小狐狸,从板车上跳起来,爬到他肩上。 他们继续往北走去。 …… 两日后,凌涯已出现在距离君山一百多里外的地方。 反正也不赶时间,一路打打坐,练练拳,慢慢走。 这里已离开了连绵起伏的君山山脉,进入肥沃的河口平原。 一路上,河道交错纵横,沿途道路两边,都是肥沃的水田和桑梓地。 就是不知为什么,抛荒的地尤其多。 眼下既无战乱,这么好的良田为什么会抛荒,凌涯想不太懂。 走在路上,他见到对面一农夫模样的老伯,正牵着一头驴,急急匆匆迎面而来。 他叫住了对方:“老伯,前面是什么去处?可有落脚的地方?” 那老伯看着他,满脸焦虑,拍着腿道:“还歇什么脚?年轻人,赶紧逃吧?” “逃?为何?” 老伯欠着驴匆匆而过:“前面是杏花村,村外来了条巨蟒,每夜都来村里吃人,已经吃了好几户啦!还不跑等什么?” 凌涯拉住了他,问道:“这事官府不管吗?” 老伯一脸焦急:“等官府来了,咱全村人只怕全被吃完了!” 凌涯皱起眉头。 他本以为,只是君山地处偏僻,官府才无用,放任王氏大开杀戒。 却没想到,出了山脉,到了这内地,百姓好像也不怎么信任官府。 那老汉叹了一口气,说: “官府不顶事,倒是有一个侠士到了村里,仗义想帮忙除妖,可老头子我身无余财,没有钱货给他,不逃还能怎样?” 听到这里,凌涯眉头一皱,拉着老汉问道: “既是侠士,怎么还要给钱呢?” 老伯悲愤大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少年郎你年纪小不知道,世道便是如此。没有财帛,谁愿行侠?” 说罢,老汉牵着毛驴,匆匆走了。 凌涯喃喃道:“有财帛才出手,那不是雇佣兵吗?也配称为侠?这方世界,道德水平这么低的?” 他倒不是愤慨这些侠士欺世盗名,他是在想,如果钱这么好赚,要不要自己也去“行侠仗义”?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摇摇头,他推着板车继续前行。 很快,他就看到了杏花村。 这里绿荫环绕,有山有水,本来是和美村庄。 可那村中房舍,却有多处倒塌,路过的村里人的脸上,也丝毫不见笑意。 他推着板车“嘎吱嘎吱”地进了村,看到一个愁容满面的太婆坐在路旁,便问道: “阿婆,我是过路人,想找个地方借宿一宿,可有地方啊?” 那太婆皱眉道:“少年郎,这里闹妖怪,听婆婆一句劝,别留在这里,赶紧走吧。” 凌涯笑道:“太婆,天色快晚了,我这离开这里,走在路上,不是更危险吗?” 那太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问道:“这世道可不太平,你为何要出远门?” 凌涯便把自己爷爷死了,要送他落叶归根的事情说了,太婆听后,格外动容。 她说:“杏花村是个小村,可没有客栈。你若不嫌弃,便就在我家落脚吧。” 凌涯一拱手:“求之不得。” 太婆甚是热心,张罗凌涯住下,还帮他把凌诚儒的遗体安顿好。 一切停当后,她又皱着眉在角落里叹气。 这太婆家一共三口人,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太爷,和一个十几岁的孙女。 据说孙女的父母都被妖物吃掉了,所以家里就三口人,也无壮丁,屋后的几方薄田看上去颇为凋敝。 凌涯想塞给太婆银子,太婆却受宠若惊,坚决不要。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收凌涯的住宿费,推辞得非常严厉,说是收了银子她便不留凌涯了。 凌涯只得讪讪把银子收起来,决定离开时悄悄留在她家。 入夜,凌涯准备睡下,却听得户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今日,你这人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凌涯一惊,还以为是有仇家寻自己,走到门口打探。 只见门外一人,正拽着太婆家的孙女往外面拖,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满嘴喊着“爷爷奶奶”。 太婆哭嚎道:“大人您行行好吧,我这丫头是儿子唯一留下的亲骨血,她才十四岁啊!” 太爷抱着小姑娘的双手,默然无语,老泪纵横。 凌涯听了一阵,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蛇妖肆虐,村里来了一个少年侠士,打算除妖。 而那侠士提出要求,每户都要出一名壮丁协助他。 当然,如果没有壮丁,或不想出壮丁,给银子也是可以的。 而凌涯寄宿的这户老奶奶家,和村里很多贫苦人家一样,既没有壮丁,也没有银两。 那准备除魔卫道的少年侠士也放话了,一日没有把壮丁、银两凑齐,便一日不出手。 就在村里凑钱凑人的这两天,那怪蛇已经又出现了两次,又咬死几个人。 再这么下去,整个村子迟早会被蛇妖祸祸完。 “幸运”的是,村里“好心的”刘大善人刘员外,听说了太婆家的特殊情况,特地在晚上匆匆赶来,要“帮助”一下太婆。 他“帮助”的办法,便是买下太婆的孙女,代太婆家交付银两。 正文 023.除妖 太爷太婆失了独子,这孙女算是他们家延续的唯一骨血,如果卖到刘家为奴为婢,便是最后的骨血也没了。 就在太爷太婆缠着不肯放手的时候,村里其他人也逐渐听到哭喊,都围了上来。 他们围着太婆一家,七嘴八舌地指点起来: “哎呀,我说太婆啊,你就放手吧!再这样下去,蛇妖迟早把全村人都咬死啊!” “是啊,你就让孙女去吧!在刘家,也好过被吃掉不是?” “我看他们家就是不懂报恩,不知进退!要不是有刘善人出钱,那侠士就不会出手,你们不念刘善人好,连个姑娘都不肯卖他!” “是啊?把姑娘送到刘家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不比跟着你们两个老人享福?” 众村民的数落变得越来越激烈,终于,在一声声指责中,太爷太婆动摇了。 太爷抓着孙女的手不再用力,太婆的哭喊声也逐渐衰竭。 而那刘善人家丁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贪婪,却是掩饰不住地泄露出来。 凌涯在门边听了半天,终于是听不下去了。 他也不是好管闲事。 那侠士要壮丁才肯除妖这事,一听就知道有蹊跷。 他现在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怕会陷在那里。 “我算他们家壮丁,让我去吧。”凌涯站出来说。 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怔。 凌涯在薛家换了衣服,但并未穿绫罗绸缎,只穿着朴素麻衣,看上去,只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罢了。 这些村民不知他是什么人,那刘善人的家丁不知他什么来路,太爷太婆不晓得他为何会拼着命不要帮在家,都是一时没说话。 那刘家的家丁放开孙女的手,问道:“你是什么人?” “路过的行脚游商。”凌涯说,“太爷太婆对我有恩,就让我来替他家当这个壮丁吧。” 那家丁脸上煞气一闪而过:“你既不是这个村的人,我劝你莫管闲事!” 那太婆小心拽了拽他的衣角,说: “少年郎,那蛇妖吓人,你……你的好心,我们全家人感谢你,但,你莫要去送命啊!” “婆婆放心,我自己有考虑。另外,这世道,修桥补路无尸骸,你也要多为自家考虑才是。” 他轻轻推开了太婆的手,似笑非笑地对众村人说: “不是每家出一个壮丁吗?只管收人便是了,我是不是这个村的,又有什么关系?” 家丁皱起了眉头,大声道:“你又不是这个村的,我怎么知道你可靠不可靠?要是去捣乱怎么办?” 凌涯笑容不改,面朝向他问道:“敢问,那个要壮丁的少侠,是哪家的高手?” 家丁挺胸昂首道:“那位少侠,可不简单,他乃是高门梁家之后,武道五品的高手!他的大名,说了你这卑贱身份的人也不知道。” 听到“高门梁家后人”几个字,凌涯心中“咯噔”一声。 好嘛,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天涯何处不相逢。 本来就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这不就见到了吗? 他又问:“那少侠对壮丁,可有什么要求?” 家丁说:“无有要求,但自然是本村的更……” 他话没说完,凌涯脸色一肃,道:“住口!” 家丁被喝得一愣,心头一惊。 凌涯厉声道:“是梁家少侠除妖,又不是你去除妖,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狗仗人势?我算不算壮丁,哪轮得到你来说话?” 家丁脸色一变,指着他道:“你!” “去除妖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那少侠既没有要求,你何来挑三拣四,假传旨意?我看你刘家不是想要降妖除魔,只是想趁机巧取豪夺、买卖人口罢了!” 家丁被他一喝,虽然气急败坏,却不敢反驳。 “我替太婆家当壮丁,其他无须多论,你若不同意,到那侠士跟前分辨便是!” 家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面无表情地点头: “好,好!那这样一来,壮丁已齐,半个时辰之内,你们就要到刘府集合,共同除妖!” 年迈的村长杵着拐杖出来,对看热闹的人说:“既然如此,那速去通知各家壮丁,让都去刘府集合,今晚一定要除了那蛇妖。” 村民们总算舒了一口气,眼睛重新燃起了希望。 “能除了那蛇妖最好,咱们村便还有救。” “咱们村这么多人,能拧成一股绳,总不至于怕了那蛇妖。” 旁边一人嗤之以鼻:“再多人,也不够那蛇妖垫肚子的!这一仗哪靠壮丁啊?还是得靠人家武道五品的侠士!” 马上有村民附和起来:“是啊!这些人绑一起,看能不能打过人家侠士一根手指头。” 说完,这村民还扫了凌涯一眼。 一个村妇拉住她男人,小声说:“你们……学乖觉点,不要冒头,不要冲前面,有事让外乡人上。” 那男人皱起眉,脸上甚是尴尬,说:“小声!这种事情……怎么可以……” 那村妇丝毫不避讳被凌涯听到,拍打着她男人道:“你个死脑筋,你要是死了,我们娘俩怎么办?家里的田怎么办?” 男人用余光扫着凌涯,小声说:“这要是被听见了不就不灵了吗?你个傻逼。” 那女人被骂了却不生气,反而连连点头。 殊不知,凌涯炼体术有成后,耳力也甚是惊人,他把这些人的话全听到了,只有苦笑。 那些村民纷纷散了,脸上神情各异,绕开凌涯,似乎他身上有晦气。 扶着太爷太婆回到屋内,两个老人脸上止不住的歉意。 “少年郎,你对咱们全家的恩,咱家无以为报啊!” 凌涯一笑,说:“没事,我也不是图你们报恩。” 他回到自己房间,带好随身物品,安顿好小狐狸,走出门时,看到太爷太婆一家都跪在门口。 他们家的孙女儿手里抱着一篮子蔬菜,上面压着几个鸡蛋。 “少年郎,我们家无余财,只有这些东西给你了。” 凌涯把篮子放到一边,把他们扶起来,说:“我不图这些,你们帮我把我的东西照看好就够了。” 那太爷打量了凌涯一番,看到他衣着简谱,而且相貌稚嫩,不像是士族子弟,只把他当成了普通青年。 他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那蛇妖多么凶险,你这意气用事,一去还不知道会不会……唉。” 太婆不住地抹眼泪:“早知道,把孙女儿送出去算了,也好过让他去……那个。” 凌涯无语。 二老嘴上没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去是必死局面。 看来那所谓蛇妖,真的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他也不多话,昂首朝门外走去。 村里几个壮丁,一路上零零散散,都汇聚到一块儿,往刘善人府上走去。 在他们中间,产生了泾渭分明的两道,一边是杏花村本地乡民,一边是凌涯孤身一人。 之前那汉子“让外乡人先上”的理念,似乎已经传开了,此时都故意避着他。 在刘府外等了好久,才等到门开。 一个满身酒气的青年,从门内走出来。 而那人看到凌涯,顿时勃然大怒。 “是你?” 那个满身酒气的青年,便是之前护送青阳公主,因为守卫不利被撸掉的玄甲军队长,梁启书。 凌涯早已料到是他,冷笑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青年侠士,真是久仰久仰。” 正文 024.龙象 梁启书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手指着凌涯在半空中颤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个乡巴佬,在这里做什么?!” 凌涯背手,昂然答道: “听说这里某位侠士除妖,需要凡人壮丁帮助,我便志愿加入,来帮助侠士捏。” 梁启书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讽刺意思。一个五品武者,除妖还要凡人帮助。他脸上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 眼珠一转,梁启书又想,有什么好害臊的?本来一直想除掉这小子报仇,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天助我也? 他表情一转,假笑道:“好好,那你们便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他转身回了门里,大门再次关上。 一帮乡里的壮士,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接下来怎么办。 一个汉子拱了拱手,问道:“这外乡少年郎,你和那少侠,是认识吗?” 凌涯笑而不语。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尖声道:“你不会是跟少侠有仇吧!” 刚才凌涯和梁启书小有摩擦,落在这些人眼里,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凌涯哪里招惹到那“侠士”了。 乡民顿时下意识地离远了凌涯几分,唯恐被当做和他一伙的。 凌涯却丝毫没觉得他们的排斥,似乎什么都不懂一般,笑道:“我和那‘少侠’,确实有些小摩擦。” 旁边的人顿时哗然。 凌涯本就是个外乡人,又和少侠有仇怨……这不明摆着去除妖的时候,会被针对吗? 这人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一个汉子上前小声提醒:“你别说这些啊!那你等会儿一起去除妖,岂不是要被当做眼中钉?” 另一个人把那汉子拉开,冷着脸对凌涯说:“你别想捣乱,我们一切听少侠安排,我会盯紧你。” 乡民们投向凌涯的眼神,变得戒备起来。 凌涯也无意解释什么,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些人。 转到院子后面,他扭转身形,施展起了从师傅那里学到的《蹑虚步》,很快就出现在了院墙上。 扒在墙头,院里的说话声清晰传来。 “……哈哈,粱大侠,还是多亏了你啊。” “哪里哪里,还是刘员外计策妙。” 两个说话的,一个是梁启书,另一个应该就是那刘善人了。 梁启书说:“刘员外居然想到,借蛇妖之名,给全村摊派任务,再趁机贱价买地买人,这等手段,我怎么都学不来。” 那刘善人哈哈大笑:“若不是粱大侠跟在下配合得好,事情岂能办得这么顺利?” 梁启书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村里壮丁已凑齐,终是要去做事了。” 刘善人仔细道:“粱大侠,那蛇妖,您对付得了吧?” “呵,我五品武者圆满,已经接近六品,怎么会怕区区寒冰蛟?还是一条受了伤的寒冰蛟。” 刘善人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梁启书说:“我最在乎的,是银子。” 刘善人连忙道:“五千两白银,刘某已为大侠封好,只等大侠得胜归来。” 梁启书笑道:“借你吉言。对了,那些壮丁,可能会死几个。” 刘善人冷笑:“死,没事!都死了也没事!他们死了,我正好吃绝户……” 听到这里,凌涯觉得已经没必要听下去了。 他回到门口,不一会儿,刘府门开了,一堆破烂铁器被丢到地上。 “带上这些武器,现在就跟我出村除妖!” …… 凌涯打头,在前面行;梁启书压阵,在后头走。 他幽邃的视线,一直盯着凌涯的背影,就像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吞噬掉凌涯。 在他看来,之所以自己会被撸掉玄甲军的大好职务,全是拜凌涯所赐。 他家是高门梁家旁支,背景深厚,而且护卫公主多年,都已经能说得上话,公主宅心仁厚,断不可能狠心辞掉自己。 没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被贬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他自己的骄傲,也不容许他承认是自己的原因。 都是因为这个乡巴佬! 都是因为他,自己的人生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才会不得不从玄甲军离开! 他的差使,是家族费了好多功夫才帮他谋到的,丢了职位,他不敢回家,只敢窝在山里。 也是机缘巧合,加上一身本领,才会被刘善人看中,想出这种巧取豪夺的办法。 一开始他也是不屑于干这种事,但很快,就被白花花的银两迷了眼。 他想着,赚些银两,想办法东山再起,即使失败了,也比就这么回家族里好。 哪想得到,不是冤家不聚头,在这里又碰上那个乡巴佬!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梁启书嘴角露出一丝残虐的微笑。 这些壮丁,他本就打算用来填蛇口,凌涯撞到枪口上,是正正好好。 区区寒门,居然敢在老虎嘴巴上动胡子,今天就让你知道,高门子弟,可不仅仅是家世高! 和高门比起来,在能力上,你寒门,也一文不值! 众人抹黑在林子里走着,速度很慢。 凌涯刻意放慢脚步,配合众人的步伐。 实际上,他在夜晚看得一清二楚,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甩掉身后所有人。 他更想看看,梁启书究竟要搞什么鬼。 行到中途,梁启书说道:“已经接近了,你们继续往前推,不要怕,蛇妖一出现,我就会将它制服。” 一个壮丁说:“少侠,你会保护我们的吧?” 梁启书嘴角裂开:“那是自然。” 另一个壮汉说:“五品武者,降服蛇妖岂不是轻轻松松?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一堆人附和起来,一个壮丁小声弱弱地问:“五品武者,有多厉害啊?我不是很明白。” 其他的壮丁也顿时哑口,实际上,他们也不是很懂。 梁启书冷笑道:“那我便说说吧。听好了, “一品武者,修膻中穴,膻中通后,精气旺盛,精力异于常人。 “二品武者修巨阙,修成后食量狂增,多食便多长力气,长到九牛之力,便是圆满。 “三品武者修神阙,修成后,力气增长便再无止境,可以修到十牛、一虎,甚至一龙一象之力。 “四品武者修气海,能修炼出内力,内息生生不绝,一拳一掌,只要附着上内力,便可威力惊人。 “五品武者修关元,修成后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现在,我便是达到五品圆满境界。” 说罢,他脸上挂着傲然神色,旁边的汉子们议论纷纷。 “那大侠,你现在,岂不是刀枪不入?” 梁启书道:“刀枪不入算什么?我现在身负一龙一象之力,像寻常妖物,只要两手轻轻一撕,就可让它分崩离析。” 汉子们纷纷喝彩起来。 一些人则议论道:“看这少侠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真有如此功力?” 梁启书马上将头转过去,眼睛一眯:“你是不相信我咯?” 那汉子稍微后退一步,尴尬道:“不是不信,只是……你还没我儿子大呢……” 梁启书轻轻一笑,也不答话,走到一棵两人合抱的树前,回头道:“看好了,别眨眼。” 话把,他双掌推出,“咔嚓”一声脆响,那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居然从腰间断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梁启书傲然背手:“我6岁炼体,12岁入一品,从小,便被当做梁家神童培养,年龄?乡间村夫的年龄,跟我比起来,就如同活到狗身上。” 说话间,他目光一直盯着凌涯。 凌涯眼睛微闭,波澜不惊。 之前在薛家府上,他也打听过梁启书的事。 十牛等于一虎,十虎等于一象,十象等于一龙。 一龙一象之力,换算过来,就是他有一千一百牛之力。 一般的三品武者,修习到顶级,也只有九牛之力。他的实力对于寻常的三品武者来说,可以说是遥不可及。 也就是说,他只要轻轻一指,就能让一个三品武者原地爆炸,这不是夸张。 不过,凌涯又什么时候是寻常三品武者了? 正文 025.夜战 凌涯在获取龙躯的那一刻,就直接拥有了一龙之力。 这是他自己暗地里试过的。 而且龙躯不仅金刚不坏,还有瞬间恢复的能力。 他在服用了大量朱果,配合冰魄珠修炼之后,阴阳调和,也有了几缕内力。 有内力傍身,一拳一掌,威力都能翻番。这就是他能在这里直面梁启书的底气。 如果不是知己知彼,他肯定不会站在这里。 而反过来,在梁启书眼里,他还只是个刚刚学习炼体一个月、什么都不会的寒门。 “最前面那个,你走快些。”梁启书傲慢对凌涯说,“你们让他走到你们排头十步,让他先探路。” 凌涯回过头,看到汉子们脸上都是交杂着歉意、敌意、紧张的表情。 他们希望凌涯能走在前面,又怕凌涯跑掉,让他们直接面对蛇妖。 凌涯只是轻轻一笑,便大步往前走去。 又走了许久,凌涯鼻尖一动,嗅到林中飘来一阵腥风。 这气味很是熟悉。 他马上就知道,那寒冰蛟来了。 不仅凌涯发现寒冰蛟来了,梁启书也发现了。 “继续向前,如果出现了蛇妖,不要怕,我会出手。” 梁启书这么淡淡说了两句后,就背手站在原地。 这些村民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后,关注点并不是梁启书会出手,而是—— 蛇妖要来了。 顿时,他们陷入惊疑不定中。 就在此时,凌涯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笑吟吟道:“怎么,梁大侠不走了?” 梁启书盯着凌涯,说:“我自有打算,蛇妖出现,我自会出手,你们怕什么?” 凌涯说:“你都不走,我们哪敢走啊?要是你逃了怎么办?” 村民们听了这话,纷纷惊疑不定,询问起来: “少侠,你不会真要丢下我们吧?” 梁启书背着双手,一副当真不走意思。 “他不走,我便不走,我要他帮我开路,”他看着凌涯,轻蔑一笑,说,“快走啊,难道要忤逆我的意思?” 壮丁们纷纷去推搡凌涯,催促他快些前进。 “异乡人,你走在前面,快些啊。” “是啊,你不走,大侠也不走,你就先走呗。” 那条巨蛇,给这些壮丁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因此他们人数虽多,夹在凌涯和梁启书中间,首鼠两端,倒像是随风飘摇的芦苇。 因为太过于害怕,壮丁们伸手都去推凌涯,似乎把他推出去,他们便不用死了。 凌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那些壮丁用力推在他身上,却如同在推一座山。 梁启书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麻烦。 眼见村民都指挥不动了,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算了,我就不跟你们这些愚民废话了。” 说罢,他袖子一摆,直飞到高处,消隐在参天巨树之间。 “侠士!你去哪里了,侠士!” “侠士跑了!他把我们留在这里,他自己跑了!” 这些壮丁留在原地,马上乱了起来。 凌涯却知道,梁启书没有跑。 他就在某个地方,观察着他们。 这些壮丁们血气方刚,留在林间,又吵又闹,简直是给那寒冰蛟当活靶子。 寒冰蛟已经蜕皮三次,只要食人便能增进修为。 有这么多血肉充足的壮丁放在这里,它肯定不会不来。 梁启书正是打着这个主意。 寒冰蛟攻击性强,毒性猛,力量大,但有一个弱点,消食很慢。 它吃完东西,往往会找个地方躲起来躺着。 让这群壮丁去填蛇口,等填完,那寒冰蛟消食时,他再突然袭击。 以最少的消耗,去取得最大的战果。 这就是梁启书的算盘。 当然,这些人命的消耗,对于他来说,不算是消耗。 风过,林间草细细索索地动起来。 黑夜里影影幢幢,似乎没有妖怪,似乎到处都是妖怪。 那些壮丁当中比较胆小的,已经当场啜泣起来。 “爹,娘,我怕!我要回家!” “男子汉,别怂!那蛇妖根本没出现呢!” 话音刚落,一个庞然大物,就这么寂静无声地,出现在众人身边。 这是一个硕大蛇头,蛇信子在人群中间扫来扫去,在蛇头上,还长着一个微微凸起。 这哪是什么蛇妖?分明是之前,被刘瑾刘公公打退的寒冰蛟! 凌涯见了这寒冰蛟,反而笑了起来。 “我说哪来这么多寒冰蛟,原来还是你啊。” 说起来,这家伙也算是老朋友了。 之前替他干掉了马匪,又替他守了几千年朱果,还间接性地帮他给公主和薛家搭上关系。 现在,居然又来送寒冰蛟胆! 简直可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薛宁的《千金方》里面有记载,寒冰蛟胆,寒气极盛。 只要吞服一颗炼化,体内能自然而然生出几缕寒冰内力。 像这种异属性的内力,需要打通气海穴,晋级四品,再通过修炼特殊功法,才能修出来。 可只要一颗蛟胆下去,不需要通关第四品,也不需要功法,马上就能修出寒冰内力。 所以,这东西可说是全天下武者,都梦寐以求的宝物。 另外,《千金方》里面还记载,蛟胆和朱果同用,只要同时炼化,可使内力水火相济,同时具有烈火、寒冰两种属性。 之前,刘公公在和寒冰蛟斗时,就曾想过杀蛇取胆,再献给天子,可惜被寒冰蛟给跑了。 梁启书也早把主意打到寒冰蛟身上,就算没有刘善人的银子,他也要消灭这寒冰蛟。 可现在,凌涯对这条寒冰蛟志在必得。 只要有了蛟胆,他的内力会再上一层楼! 来的正好! 凌涯纵身一跃,在这寒冰蛟的头顶点了一点,随后,飞身也隐没到树枝当中了。 那寒冰蛟被这么一激,接着,又闻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好像是……朱果的香味。 寒冰蛟大怒。 是谁偷了它的朱果,它到现在还在找呢! 一声嘶吼,那寒冰蛟弃了地上的壮丁们不顾,直接尾随着凌涯的踪影,爬到树上去了。 藏在树林枝枝叶叶当中的梁启书,看了凌涯的表现,眼睛一震。 “怎么回事?他怎么有这么灵活的身法?” “这不可能,他才修炼几天,怎么会有如此修为?” 梁启书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他之所放着凌涯不管,就是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拿捏他。 才修行区区一个月,能有什么功力? 就算突破了一品二品,对于他来说,也是蝼蚁。 他怎么可能把凌涯放在眼里? 可是凌涯此时的动作,又分明真真切切地在说,他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 凌涯并没有管梁启书的心情如何,此时,在他的眼中,整个树林里灵气流动,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能看到灵气的眼睛,比夜视仪好用多了,很快,他就找到了藏在树叶里的梁启书。 “你给我下去吧你!” 掠过的时候,凌涯稍微使了使力,一根树枝折断,一个人影从树上带着尖叫,就掉到下方,正中寒冰蛟头部。 正文 026.蛟胆 “你这该死的小贼!” 在长叫声中,梁启书掉到了寒冰蛟身上,身子又弹起来。 那寒冰蛟哪管掉下来的是谁,只以为眼前的人就是方才追的,当即就跟梁启书缠斗起来。 “滚!” 梁启书足尖在寒冰蛟身体上一点,身形倒退,想要逃开。 可一来,他的身法没有凌涯灵活,二来,寒冰蛟有了防备,蛟尾一勾,就把梁启书给拽了下来。 “混蛋!” 梁启书气急败坏,几经挣扎,都没有逃出这寒冰蛟巨大身躯绕成的圈。 而且,寒冰蛟体型庞大,在林中游动方便,速度也快,就算他逃出去一点,也很快被追上。 本以为这寒冰蛟受了伤,实力有所下降,可没想到,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它还是这么难缠。 “既然你要寻死,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收拾那小贼!” 梁启书运起自己武道五品的实力,开始正式和寒冰蛟对垒。 他一认真起来,寒冰蛟马上落入下风了。 “邦!邦!邦!” 梁启书的拳头,击打在寒冰蛟的皮肤上,竟发出了金铁交鸣声。 寒冰蛟一共蜕了三次皮,每蜕皮一次,皮肤就会坚硬几分。 当蜕皮三次时,它的皮肤鳞片,已经硬如钢铁,寻常的凡人刀剑根本戳不破、锤不烂。 而等到蜕皮四次之后,它的皮肤硬度会超过钢铁,连七品、八品武者对付起来,都会感到非常棘手。 可惜的是,这条寒冰蛟并没有蜕皮四次。 它在被梁启书的拳头击中数次后,也感觉到疼起来,发出阵阵悲鸣。 梁启书双手双脚并用,在巨蛇身体上辗转腾挪,时不时就连续出拳,将寒冰蛟打得头脑歪斜。 眼看他这样下去,就要取得胜利,忽然,一个小物体从梁启书耳边呼啸而过。 “嗯?” 他一回头,一个小布包直接在他眼前炸开。 “啊!!” 梁启书叫起来,疯狂地揉着眼睛。 “谁扔的石灰?!是谁?!” 寒冰蛟抓住机会,长尾一扫,将梁启书扫出去,撞断了好几棵树。 凌涯抱着双臂坐在一棵高树上,暗暗偷笑。 此时,在林中的另外一处,那些被强拉来的壮丁还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刚才寒冰蛟从他们旁边冒头,这些人算是由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转了一遭,一些胆小的,已经尿裤子了。 等到寒冰蛟彻底被凌涯引开后,这些人才缓过神来。 “打起来了!他们那边打起来了!” “梁少侠去了!那个异乡人也去了!” 一个壮丁攀住另一个人,小声道:“趁这个机会,咱们跑吧?” 被攀住的那壮丁苦笑:“我腿软,跑不动。” 另一个壮丁冷静回头:“不用跑,梁少侠肯定能消灭掉那蛇妖。” “梁少侠会保护我们的,顶多那异乡人被吃掉。咱们一定会没事的。”一个壮丁说。 ……另一边,梁启书站起来,努力睁开眼睛,两眼被石灰弄得几乎睁不开眼。 可他武道五品的境界,毕竟身躯强韧,几个运气之后,强把身上的疼痛压下来。 刚镇定下来,他就看到寒冰蛟朝自己袭来。 这寒冰蛟刚才被打得激发了凶性,现在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利齿在梁启书面前伸出,他冷哼一声,躲过了攻击,反手就给了寒冰蛟一掌。 整个蛟的脑袋,又被打得歪了过去。 “临!” 又是一个临字印,这回飞过去的,就不是石灰和石头了,而是一把剑。 梁启书胸口正中飞剑,“当”的一声,虽然没有被戳穿胸口的,但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观星士盯上了。 “哪位高人?是哪位高人出手?梁某不愿跟观星士作对!请速速现身!” 观星士没有现身,倒是你可爱的寒冰蛟突然出现,张嘴就对着他吐出一蓬寒毒。 梁启书连忙躲闪,结果身后又飞过来一把飞剑,把他撞得摔了个马趴。 一时间,他顿时狼狈不堪。 这就是炼体的武者,在大玄的地位始终比不上观星士的原因。 炼体把身体练得再强悍,也防不住变化莫测的观星术,一不小心就要着了道。 可惜凌涯的观星术修为,才到一重天初境。 他的临字诀的威力,还是太小了,只能击退,不能击穿五品武者。 等到他达到五重天,印法的威力会得到巨大提升,那时候,他随便一个临字诀,速度都奇快无比。 像梁启书这种,就算再铜头铁臂,飞剑也是穿胸而过。 梁启书此时已经很惶恐了,他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死在这里。 他一拱手,说:“前辈,晚辈不打扰您,这寒冰蛟留给您,梁某走了!” 说罢,他几个纵跃,就跳到了十丈开外。 凌涯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谁允许你离开了?” 看着站在身前的凌涯,梁启书眉头皱起来。 “难道,是你在捣鬼?” 看着眼前的凌涯,梁启书终于意识到不对。 寒冰蛟在身后,张开了血盆大口,离他们两人越来越近。 “管你什么来路,给我死!” 梁启书心一横,向前冲上来,凝聚了全身力量,朝凌涯轰出全力一击! 而凌涯没有退缩,反倒迎了上来,直接对向给出同样一击! 两个拳头在空中交错,然后分别命中了对方胸口。 “啊!” “唔!” 两人都是一声闷哼,分别超后倒飞而去。 凌涯撞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捂住胸口。 还真有点疼。 不过,也就是有点疼而已。 梁启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刚好冲着寒冰蛟的血盆大口飞去,虽然在空中扭动身体,但还是擦到了寒冰蛟的毒牙。 很快,青黑色的色块,就从他皮肤上蔓延开来。 梁启书瞳孔放大,那寒毒迅速在他体内扩散开来了。 一旦中了寒冰蛟的寒毒,便无法逆转,毒素会迅速侵入四肢和心脉,让人全身动弹不得。 “啊!!” 一声惨叫,梁启书中毒后,失去了行动能力,被寒冰蛟用力缠住,再也脱不了身。 “嘎吱嘎吱”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梁启书浑身骨头被绞成了一节一节,眼见是活不成了。 寒冰蛟张开大口,终于将这个猎物囫囵吞了下去。 “临!” 正在此时,一把飞剑从别处射来,正中寒冰蛟蛇头。 接着,一剑,又一剑,这些飞剑中了寒冰蛟后,纷纷弹开,但还是在它身体上造成了些许坑坑洼洼。 寒冰蛟愤怒了,朝凌涯怒冲过来。 “来得好!” 他一个闪身,脚下蹑虚步腾挪,闪过了寒冰蛟的利齿,又躲过了它喷出来的毒雾,还躲过了最后的一记扫尾。 “死!” 皇极破天功全速运转,凌涯一个轰拳,正中寒冰蛟脑门。 寒冰蛟发出无声惨叫,软倒在地上。 它在刚才的战斗中,本就受了伤,现在凌涯的攻击,算是压断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涯没有放过它,继续朝着它轰击,直到打到这条寒冰蛟头骨稀烂为止。 终于,这条鞠躬尽瘁的寒冰蛟,迎来谢幕。 …… 梁启书死之前怎么想,凌涯是不知道了。 不过,他蛮开心的。 寒冰蛟的蛟胆,终于是到手了。 之前他在研读薛宁授的《千金方》时,就对里面一副名为“玄元合牝散”的方子垂涎不已。 服用玄元合牝散后,可以让身体自行生出一缕阴阳调和的内力。 生出内力后,每日温养修炼,就可以让内力增长得越来越粗壮。 玄元合牝散除了朱果、寒冰蛟两味名贵药材,接下来只需要搞到百年灵芝,就算是齐活了。 百年灵芝虽然也是稀有药材,贵是贵了点,可不像前两味药材那么可遇不可求,好歹药店里买得到。 那些壮丁们,发现这边没有了战斗声音,有几个胆大的跑过来围观。 壮丁们探出头,看到地上的庞然大物,纷纷大叫起来。 “死、死了!” “蛇妖死了!” “天呐!” 听到他们的喊声,其他所有人也大着胆子跑了过来。 凌涯站在深林中,只有一道身躯剪影,那些壮丁看不清他,还以为他是梁启书。 顿时,谀词汹涌而来。 “少侠把蛇妖给灭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不愧是少侠!” “少侠!少……” 几个壮丁跑到凌涯面前,看清凌涯的相貌时,他们的喝彩声戛然而止。 “怎、怎么是你?” 他们傻在了原地。 正文 027.星器 “你、你、你没死啊?”一个壮丁结结巴巴地问。 他们有些惭愧,之前还想着,反正这人得罪了少侠,把他献祭了求村子个平安也好呢。 一个壮丁小心翼翼地问他:“刚才只有你在这里,你知道梁少侠哪里去了吗?” “是啊,少侠哪里去了?” 凌涯听了这话,指了指地上寒冰蛟的尸体,说:“喏。” 众人眼睛朝那寒冰蛟看去,并没有看到那位少侠。 “被吃了。” “啊??” 壮丁们纷纷惊呼出声。 一个壮丁脸色涨红,急切道:“那、那、那我们赶紧剖开蛇腹,把那少侠救出来啊?” 凌涯说:“救什么救?估计半个身子都变成粑粑了。没救啦!” 壮丁们顿时默然无语。 一个壮丁忽然说:“咦?那这蛇妖怎么死的?” 凌涯没有说话,旁边一个壮丁说:“那还用问?肯定是跟那位少侠同归于尽了呗!” 这些壮丁压根没有看到凌涯和寒冰蛟的战斗,和他们在一起时,凌涯一直表现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笨拙。 这些人当然不会相信,是凌涯除掉了寒冰蛟。 所以他们想当然的就认为,和寒冰蛟战斗的是梁启书一人而已。 一壮丁叹气道:“唉,那位少侠为我们付出太多,居然就这么牺牲了。我、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一个壮丁绕着蛇妖转了一圈,过了会儿回来,大声说:“这不是蛇妖,这是蛟龙啊!” “蛟龙?” “喏,头上有角。” 众村民纷纷围上去看了一圈,发现确实不是蛇妖,而是蛟龙。 死了条蛟龙,那可就是大事了。 凌涯说:“把这蛟的尸体抬回去呗!” 众壮丁这才忙活起来,砍伐树木做杆子,忙活了大半天,才把这寒冰蛟的尸体拖回去。 这期间,凌涯是一点忙都没帮,坐在一边吃果子,看热闹。 有壮丁看了他直皱眉头,想过来让他帮忙,被拉住了。 毕竟是外乡人,不帮忙,也正常! 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位少侠,能用命来保护他们的! …… 终于,讨伐蛟的队伍,回到了杏花村。 过了一日一夜,村里的人早都等得绝望了,还以为他们全军覆没了。 看到这些村民都完好无损地回来后,杏花村的村民顿时喜极而泣。 而看到寒冰蛟的尸体后,所有人更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吞吃了许多村民的“蛇妖”,终于被除掉了,所有人在长出一口气的同时,骤然放松,有的甚至呜咽大哭起来。 刘善人匆匆赶到外面,看到寒冰蛟的尸体,连忙问:“梁少侠呢?” 一个壮丁说:“他牺牲了!” “哈哈……”刘善人差点大笑起来,看到众人诧异的目光,才收了笑声。 他故作悲痛道:“唉,想不到梁少侠大公无私,为了除妖,居然和这妖怪同归于尽,实在是可叹,可叹哪!” 凌涯也一脸忧伤地说:“刘善人,梁大侠死之前,托我给您带句话。” 刘善人一愣:“什么话?” “这话,只能私下说,借一步说话。” 凌涯把刘善人带到远离其他人的地方,然后凑到他耳边: “梁大侠说,你给他封下的5000两银子,交给我就好。” 刘善人一惊:“他这都跟你说了?” 凌涯脸上露出笑容,说:“他还说,都是刘善人你想要借他的武力,巧取豪夺,买卖人口,还想吃绝户,当然,这话我是不会透露出去的。” 刘善人的表情完成了翻天覆地的转变,骤然冷下来,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梁大侠已经把封下的5000两银子转给我了。” 刘善人背转身:“这可不能随便给你,我毕竟没有听到梁大侠亲口说……” 凌涯脸色彻底森冷下来,一只手,如同钢钎一样夹住了他的脖子。 “我刚才说的,你难道没有听见吗?”凌涯凑过去,和他几乎脸贴脸,“你巧取豪夺的事,我管不着,但好处,我要了。” 刘善人意识到,这也是个狠茬。 这是来黑吃黑了! “银子交出来,莫要自误。” 刘善人乖巧地点了点头,带着凌涯走进刘府,从盒子里取出一沓交子。 交子乃是在大玄流通的钱钞,由银庄发行,银子和交子可以自由兑换,也可以直接用交子付款,往来通商必须要认。 这些交子一张面值100两,加起来一共50张,厚厚的一沓,绑在一起,拿在手中颇有分量。 凌涯把那沓交子收到手里,轻轻一笑,说:“再会了。” 说着,就把那厚厚一沓交子装进了怀中。 本来他带着的补给,就只够支撑用到路程的一半,有了这5000两,路上的盘缠就彻底不用慌了。 另外,有了5000两银子,只要再找个药店,买一棵百年灵芝,他的玄元合牝散就成了! 他对寒冰蛟加上朱果滋养出来的阴阳调和内力,可是非常期待,恨不得马上飞到镇上去。 在凌涯转身的一刹那,刘员外那张肥大的脸庞,顿时变得通红。 他眼睛里爆出了血丝,脖子上血管根根分明,喉结上下跳动,似乎在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到“呼呼”的粗重呼吸声。 如果有人会读心术,便能听到,他此时内心在呐喊: “钱!我的钱!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等凌涯的背影彻底消失后,他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府上,一路上,百姓、家丁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回应。 回到阁楼上,他把自己关起来,表情挣扎许久,才从抽屉中取出一张黄纸。 这张黄纸上,用朱砂写着看不懂的字符。 接着,他又取出一面铜镜,将黄纸贴在镜子上。 不一会儿,铜镜发热,黄纸焚烧起来,上面的字符神奇地没入镜内。 刘员外表情甚是痛苦。 不是他身体疼,而是心痛。 这镜子名为“传影镜”,每次使用,都需要花掉一张“传影符”。 这乃是观星士制作的“星器”。 星器有着出神入化的神奇作用,虽然他手上这面“传影镜”,只是下下品级的星器,可买到这面镜子,还是花了他足足3500两银子。 这镜子还不是大头,像他这种不会观星术的凡人,每用一次这镜子,就得消耗一张传影符,就是他刚才拿出来的那张黄纸。 别看区区一张黄纸,每张要花他500两! 用一次就花500两,如何不让他心痛又肉痛? 不一会儿,铜镜中,浮现出一张和刘员外极为相似的脸庞。 只不过,这人身穿大玄官袍,头戴乌纱帽,胸前绘犬,俨然一位七品知县。 “哥!哥!”刘员外马上大哭起来。 那知县眉头一皱:“又怎么了?” “哥,你要为我做主啊!有个过路的强人,讹了你弟弟5000两啊!” 刘员外半哭诉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那刘知县马上听出来龙去脉了。 “5000两银子算什么,也值得你跳脚,不过,你刚才说,寒冰蛟?” 刘员外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不错,那梁少侠说那蛇妖是寒冰蛟,已经死了,尸身在院子外放着。” 刘知县急切道:“那你可有把蛟胆掏出来?” 刘员外显出了茫然神色:“蛟胆?什么蛟胆?哦,那寒冰蛟的身体,倒确实已被破开,蛟胆被拿走了也说不定。” 那知县顿时大急:“坏了,蛟胆已被抢走,你万万要把那人留下!哪怕用尽一切手段!” 刘员外道:“那蛟胆……很值钱吗?” “寒冰蛟蛟胆,岂是你知道有多珍贵的?总之,你万万把人留下,我快马加鞭,明日……不,今晚就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