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修剑仙》 正文 第1章:我有一卷剑仙经文 【我说我不是许知秋】 【他们偏说我是许知秋】 【我说我真不是】 【他们说我就是】 【没办法,那我只能承认自己就是许知秋】 【但其实我真不是】 ……… 看着自己一年前写下的笔记,许知秋将其撕成纸片,丢进身前的火盆里。 “呼哧!” 火势一下子就猛了起来。 许知秋用木棍捅了捅盆内的木炭,呢喃低语道: “他们说得没错,我是许知秋。” “不管是一枕黄粱,还是庄周梦蝶,我就是我。” “反正重活一世,也是不亏。” 这般说着,许知秋再次用木棍捅了捅木炭,火光映照在脸上,外表看起来只有十九岁的他,其实已经活了两世。 这事儿说起来荒诞离奇,但却真实发生了。 大概是在一年前,许知秋还不叫这个名字,灵魂也来自另一个世界,是个得了癌症晚期的重病患者,由于没钱续命,每天都徘徊在死亡边缘。 后来在某个阴雨天的傍晚,他躺在自己亲手准备的棺材里,结果眼一闭,再一睁,就莫名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灵魂附在一位名叫许知秋的少年人身上。 与上辈子不同,这个陌生的世界很危险。 不仅有神通术法,还有妖魔鬼怪。 妖?鬼? 刚开始许知秋还有些不信,可重生后的第三天他就真的看到了妖怪。 是个会说话的母狐狸。 它当时出现在屋脊,低头冲着许知秋说了句“好生俊俏的公子”,然后就离开了。 可能只是路过。 而许知秋站在院子内愣神许久,终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确有妖魔鬼怪。 再后来,经历了最初的迷茫、不安、平静,许知秋开始尝试融入这个世界,接受自己新的人生。 许知秋,字伯鸾,乾元王朝,临安县人。 婴儿时期,父母被妖怪吃掉,寄宿于叔婶家。 六岁时,被巡游修士看重灵根,成为青阳宗内门弟子。 十四岁时,陪师姐外出寻药被鬼怪所伤,根基受损,修为大跌,从内门弟子降为外门弟子。 十七岁时,得罪同门师兄,被逐出青阳宗。 十八岁时,在外漂泊一年之久重回临安县。 回来后,大病高烧两个月,魂死命未消,被后来者取而代之。 这些就是许知秋两世的经历。 “噼啪,噼啪——” 火盆内不时蹦出点儿细碎的声响,许知秋看着盆内残余的灰烬,内心被勾起了些许回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这股动静打断了许知秋的思绪,将他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 紧跟着,门外又响起一声清脆稚嫩的童音:“大哥快开门,我给你找来了桃枝。” 声音中带着些许骄傲和迫不及待想要被夸奖的意味。 许知秋听出了来人是谁,起身将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位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年纪只有七岁,身穿素色棉衣,手握一截光秃秃的桃枝。 是许知秋的堂妹,许月瑶。 门一开,小姑娘便举起手中桃枝在身前摇晃,脸上摆出一副“我很棒,快夸我”的表情。 许知秋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便顺着她的心意夸奖了两句,并承诺以后带她去吃透花糍。 “大哥可不许骗我!”许月瑶舔了舔嘴角,已是有些馋了。 “大哥何时哄骗过你?”许知秋笑着反问一句,随后牵着幼妹的小手来到院子里。 两人停步在靠墙的角落,许知秋先是用手在地面挖出一个拳头大的土坑,接着便把桃枝埋在土坑里。 许月瑶蹲在旁边,好奇地询问道:“大哥,你为何总要把桃枝埋在院子里呀?” 过去的半年时间里,许知秋每隔两天就会把摘来的桃枝埋在院子里,以前许月瑶就问过这事儿,只是许知秋没有回答。 不过今日他倒是没有再隐瞒,小声解释道:“因为大哥我要修仙,就必须指望着把桃枝埋土里。” 修仙? 许月瑶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可我记得有个白胡子老头儿说过,大哥你不能再修仙啦。” 白胡子老头儿是玄云观的老道长。 一年前,许知秋刚回临安县,大病了两个月,叔叔婶婶请来玄云观的老道长为其诊治。老道长看着重病在床的许知秋,说他神魂破碎、根基枯竭,此生再也无缘修仙。 这事儿许知秋也知道。 而且很清楚老道长说得是实话。 不过许知秋并非寻常人,作为魂穿异界、拥有两世记忆的穿越者,许知秋自然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金手指。 至于这金手指是为何物,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那个时候,许知秋已经逐步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融合了两世间的记忆,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介于虚实之间的未知之地,有一座破败古旧的小木屋。 木屋是如何出现的,无人知晓。 屋内放置着一张方桌、三座货架。 许知秋第一次进入木屋的时候,桌面上摆放有两样物品。 一颗金色果子。 一枚青色玉简。 金色果子是个啥东西,许知秋不知晓,但灵魂深处传递而来的渴望让他明白这果子绝非凡品,于是没有犹豫就把金果给吃了。 当夜,只是短短一晚上的时间,许知秋枯竭破损的根基便恢复充盈,修仙之路再次重启,并且感悟天地的资质也更上了一层楼。 这简直就是夺天地造化的珍世奇宝。 然而相比之下,那枚青色玉简则更加了不得,里面竟然记载有完整的修仙经文。 而且还是罕见的剑仙之道。 这若让世人得知,必然会引发难以想象的轰动。 通过两世记忆,许知秋知道这世间有很多修仙宗派,几乎可以用“多如繁星”来比喻,但能够掌握完整修仙经文的却屈指可数。 乾元王朝境内,青阳宗是位列第四的修仙宗派,可即便如此,内门弟子所修炼的最高经文也只能抵达金丹境。 于是在吞下金果的第二晚,许知秋便放弃原有功法,按照剑仙经文重新修炼。 只不过修剑仙有些麻烦,需要在院子内布置一座剑阵,以此来帮助自己凝聚剑意,所以许知秋才会每隔一天就在院子里埋入一截桃枝。 这剑阵名为《桃花坞》 算算时间,再隔一天,桃花剑阵便能够彻底完成了。 埋好桃枝,许知秋拍掉指间泥土,对幼妹解释道:“玄云观里的白胡子老头就是个骗子,咱们可不听他瞎说。” “骗子?”对于兄长所言,许月瑶没有怀疑,气鼓鼓道:“骗子可不是好人,下次再敢来咱家,我就放阿黄咬他。” 阿黄是家里养得老黄狗。 闻言,许知秋沉默不语。 这时,许月瑶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十枚铜钱,递向许知秋,后者接过钱币问道:“是婶婶给的?” 许月瑶点了下头,说道:“先前娘亲让我转告大哥去街边买斗米,我刚刚给忘了,现在才想起,大哥快去快回,不然我又该挨骂了。” “放心,我这就去,保准儿不会让你挨骂。”许知秋抬起手指在小丫头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院子,向着几条街外的商铺走去。 估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许知秋将买好的米袋挂在腰间,沿着来时的街道原路返回。 不过还未到家就在半道停了下来。 正文 第2章:游魂野鬼 山北街有一家羊肉汤馆。 老板是个出了名的守财奴,吝啬鬼,为人不讨喜,但由于做出来的羊汤味道鲜美,回味无穷,以至于登门吃食的回头客络绎不绝。 许知秋路过羊肉汤馆门前的时候,目光顺着店门朝里瞥了一眼,随后驻足良久,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已是傍晚,汤馆内的食客有不少,许知秋找了个临近门口的空位坐下,对账台后面正在看账本的老板说道: “老板,劳烦给我来碗羊肉。” 说着,掏出两枚铜钱放在桌面上。 汤馆老板年过六旬,身材消瘦,留着两撇八字胡,他抬头瞅了一眼许知秋,顺便又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两枚铜币,而后默不作声地继续核对账本。 见老板不理会自己,许知秋也不生气,再次开口道:“老板,劳烦给我来碗羊肉。” 声调比先前高上一截。 汤馆老板合上账本,抬头看着许知秋回应道:“两文钱只能吃素面。” 许知秋摇了下头,微笑着说道:“我不吃面,我要吃羊肉。” 闻言,汤馆老板皱起眉头,加重语气重复道:“两文钱只能吃素面!” 许知秋充耳不闻,仍旧自顾自地说道:“我要吃羊肉。” 估计是有些烦了,汤馆老板没好气地骂道:“后生,你也配吃羊肉,羊肉是给有钱人吃的。” 听老板如此说,许知秋也并未恼怒,拿回桌面上的铜钱便回家了。 ………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许知秋又来到了羊汤馆。 他还是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丢下两枚铜钱,向老板索要一碗羊肉。 羊汤馆老板懒得再去理会他,头也未抬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许知秋也不赖着,起身就走。 ……… 第三天,仍是同样的时间,许知秋再次准时来到羊汤馆。 这一次,汤馆老板的态度却忽然转变了。 许知秋刚挨着凳子,甚至没来得及开口,汤馆老板便已经把盛满羊肉的汤碗放在他的面前,一脸献媚道: “许家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在这儿等候您多时了,来来来,快尝尝,这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羊肉汤,里面的羊肉都是上好的肋条肉,肥瘦相间,味道绝对鲜美。” 说着,主动拿起一双筷子递了过去。 许知秋接过筷子却又放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汤馆老板。 老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许知秋忽而问道:“老板知道我是谁?” 老板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旋即点头说道:“哪儿能不知道嘞,许公子家离我这小店也就隔着几条街的距离,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街坊邻居,您年少时被青阳宗收为弟子,我还曾去府上喝过喜酒呢。” “既然如此,为何老板三日间会有三种态度?”许知秋意有所指地问。 “啊这……”老板脸色一僵,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直言不讳道,其实我是个势利眼儿,听说你根基被废,如丧家犬般被赶了回来,所以便懒得讨好你,只是今日有所求,不得不如此。 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啊! 可即便老板不说,许知秋也心如明镜,继而又问道:“可是玄云观的老道长将我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是他没错,”老板回答地没有犹豫,“那老道在醉春楼玩鲍的时候,将许公子的遭遇讲给了小凤仙听,以至于有不少人都知晓了。” 醉春楼? 小凤仙? 道士也能逛窑子? 许知秋心中讶异,稍作停顿,道:“既然老板已经听说了我的事情,今日又何故请我吃羊肉?” 汤馆老板尴尬地笑了笑,以手掩口,小声道:“许公子,我想您心里定是清楚的。” 许知秋再次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想必是老板在昨晚看到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没错,许公子真乃神人也。”老板满脸堆笑,说着漂亮的奉承话儿,只是眼睛里却有着怎么也藏不住的惊恐和后怕。 沉默两息,老板叹了口气,拱手道:“昨日夜里,我险些在家中丧命,劫后余生,心中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许公子,我猜您保准儿是从我身上看到了点什么,所以才会用两文钱来我这小店里吃羊肉,以此来有意提醒我,可惜我孙大宝愚昧蠢笨犹不自知,还望许公子勿怪,勿怪呀!” 许知秋笑而不语,没有回应。 前天傍晚路过羊肉汤店时,他的确看到孙大宝身上有黑气缠绕,这才进店观察。 依据两世间的记忆,红气是妖,黑气是鬼,那么孙大宝应当是被鬼怪纠缠了。 不过黑气只如发丝般细长,该是最弱的游魂境野鬼。 既然不是恶鬼,也不是厉鬼,许知秋便也没有主动告知。毕竟两世为人,他很清楚一个道理:自己送上门的待遇和别人求上门的待遇可绝对不一样。 见他没有吭声,汤馆老板孙大宝搓了搓手,续道:“许公子,您曾在青阳宗修炼,想来对付这些脏东西应该还是有些办法的,只要您肯帮我,报酬定然会让您满意。” 许知秋闻言,仍旧是没有吭声,倒是笑意浓上了几分。 孙大宝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咬牙道:“这事儿若是上报官府,请天卫阁的修士来解决,虽说是不要钱,可也少不了十七八两的茶水费,而且还要等些日子,谁不知道那些大人物天天忙得很,如果许公子能帮俺解决,我就直接出钱二十两银子,如何?” 二十两! 许知秋心中颇为惊讶,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乾元王朝境内的物价比较稳定,十文钱便可买上一斗米,二十两银钱可抵得上寻常百姓家两年的生活用度。 看来孙大宝这些年挣了不少钱。 许知秋是个知足的人,觉得二十两银子已是不少,便点头应了下来,虽然如今重新修炼的时日只有半年,但对付游魂境的野鬼也还是不成问题。 孙大宝见有戏,顿时心中大喜,将自己昨晚的遭遇全部讲述了一遍。 昨日亥时,忙活了一天的孙大宝没有如往常那般去醉春楼品鲍,而是早早就回到家里准备休息,毕竟年纪大了,经常弹尽粮绝,需要休养。 可是刚躺床上没多久,孙大宝就听到卧室内有女子的谈笑声,问孙大宝愿不愿意与她共度春宵,孙大宝心中惊异,起床顺着声音寻找,最后发现那女子的声音竟然来自墙上的一幅画卷。 那是三日前孙大宝从一位古董商手里淘来的画卷,画得是一位胸怀天下、坦诚相见的绝美女子,孙大宝当时被鬼怪迷了心窍,见到画中女子说话也不觉得害怕,露出猪哥相地盯着画卷。 然后,画卷内伸出一双白皙透亮的手臂,死死掐住孙大宝的脖子,似乎是想要把他掐死。 就在孙大宝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多年前去庙里求来得护身符救了自己一命,这才醒悟过来,逃过一劫。 正文 第3章:画中人 画中女鬼? 听完孙大宝的叙述,许知秋不免觉得有些惊奇。 但身为修仙者,且两世为人,倒也不觉得害怕。 夜晚戍时三刻,孙大宝比往日提前半个时辰收摊,带领许知秋前往自己的住宅院。 院子距离汤馆不算远,只有两间房屋,平时孙大宝住北面的屋子,另一间则空着。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孙大宝一生未娶,所以只是独自居住。 许知秋跟在孙大宝的身侧来到庭院北面,两人站在卧室门前,孙大宝却说啥也不肯再进去,可能是昨晚的遭遇仍使他心有余悸。 “许公子,这驱鬼辟邪是你们修行人的事儿,我孙大宝除了会做羊汤以外啥也不会,就不进去给您添麻烦了,我在院里等着您,等着您的好消息。” 孙大宝压着嗓音在嘴边小声说道,似乎是怕惊扰了屋内的画中人。 说完便也不等许知秋回答,一溜儿烟地跑到院子中央,整个人抱着柿子树。 见他如此胆小如鼠,许知秋不由得笑了笑,随即推门而入。 卧室内的布局很简单,家具摆设也不多,借助清冷的月光可以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卷,想来应该就是孙大宝所说的那幅。 画卷中画着一位女子,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皆为上等之姿,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画中女子待人坦诚,丝毫不遮不掩,极为迷人。 让人只看一眼便再也难以移开视线。 许知秋盯着画卷看了许久,内心不由感慨一句,完美的艺术总是会令人沉迷。 只是有些奇怪,等了半天,画中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莫不是害羞了?许知秋心中这样猜想,觉得也是有可能的。 他也不着急,一边欣赏着画卷,一边等待着画中人出现。 大概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屋子内凭空多出一股冷风,房门倏地闭合,月光被阻拦在外,令本就不算亮堂的卧室更暗了几分。 与此同时,许知秋察觉到墙壁上的画卷与先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了。 似乎画中的女子变得愈发鲜活灵动,原本只能算作死物的画卷现在像是成为了活物。 许知秋紧紧盯着画卷,发现女子极美的脸上浮现出先前不曾有过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过多久,房间内响起女子的谈笑声:“如此良辰美景,公子可愿与奴家共度一夜春宵?” 声音柔媚娇嗲,语调中带着撒娇的意味,就像是宫中的妃子在深夜里讨帝王欢心,又像是青楼内的花魁在向恩客讨要欢愉。 若是寻常人,只要听了这声音便会被迷了心窍,魂不守舍,想入非非。 只可惜许知秋并非寻常人,盯着画卷,目光清澈,没有半点向往的神色。 见他沉默不语,画中美人再次开口道:“公子,奴家不是祸水,还望公子垂怜。” 说着,女子竟直接从画中走了出来,扑进许知秋怀里。 许知秋不是柳下惠,还达不到坐怀不乱的境界,禁不住有些脸红。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他轻咳两声,低声自语道:“姑娘的样貌是极美的,想来下辈子命运不济也能混个花魁当当,只是希望轮回转世以后,莫要再想着害人了。” 说完,许知秋并拢双指,运转体内真气,向着怀中美人的咽喉刺去。 “呼!” 屋内忽然掀起一阵狂风,木桌、花瓶、柜架纷纷倒地,女鬼借着狂风之势飘到角落,躲开了许知秋的指剑。 接着,她掩面哭泣,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公子当真要如此狠心吗?奴家愿意为公子侍奉终身,公子何故要这般对我?” 许知秋沉默不言,一击落空,再度出手,体内真气快速运转,朦胧光泽浮现于指尖三寸,他并指如剑,向女鬼疾速刺去,隐隐有雷声轰鸣。 几乎不足一息之间,指剑便已刺中女鬼眉心,令她身躯寸寸瓦解。 可下一瞬,随着女鬼身躯消失,房间内的景象蓦地开始转变,原本陈设简单的卧室竟在眨眼间成为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有数十位美人在殿内起舞,尽态极妍。 她们一边舞,一边哀怨道: “公子好狠的心呐!” “公子为何要如此对待奴家?” “公子~~~” “公子~~~” 魅语声声入耳,许知秋轻蹙眉峰,视线望着宫殿内翩翩起舞的美人儿,有那么一瞬间,精神有些恍惚沉沦,但很快又再次恢复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笔直,左手掐诀并指放于丹田,右手掐诀并指放于眉心,紧跟着,一股强大锐利的剑势透体而出,笼罩整座宫殿。 这一刻,许知秋仿佛化身为一柄绝世利剑。 剑势令整座宫殿都在摇晃。 “破!” 一声低喝如冬雷般炸响,凌厉的剑势化作狂风龙卷般袭向四方,那些先前还在起舞的美人儿瞬间便被剑势绞杀,整座宫殿也随之一同消失。 幻境破灭,眼前的景象再次恢复到原有的模样,许知秋依旧身处在卧室内,墙壁上挂着的画卷却浮现出许多裂痕,就如同被人用刀剑划过所遗留下的痕迹。 画中美人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慌恐惧。 “公子,奴家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害人了,还求您怜悯,放我一条生路吧。” 画卷内响起女子的求饶声,许知秋低叹一声,轻语回应道:“晚了,轮回转世,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剑指一闪而过,画卷被切割成了两半。 画中女子随之惨叫一声,彻底消亡,画卷成为白纸,再也没有了害人的能力。 就在女鬼消散的一瞬间,有一团旁人难以察觉的白色光芒钻入许知秋眉心,消失不见。 许知秋有所察觉,但这却并不是自己有意为之,而是小木屋内的某个物品吸收了光芒。 他有心想要查看一番,可想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家,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稍作停顿,许知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时,孙大宝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探着脑袋往屋子里瞧,当他看到已经断成两截、化为白纸的画卷时,整个人呆若木鸡。 正文 第4章:讨口封 过了好一会儿,孙大宝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伸出手臂,指向已成白纸的画卷,张了张嘴,嗓音含糊不清道: “许家公子……” “嗯?” “事情……这、这就算是解决了?” “嗯。” 得到预想中的答复,孙大宝像是被抽了脊骨般瘫坐在地,嘴中不停念叨着:“许公子真乃神人也,许公子真乃神人也……” 许知秋没有应声,静默地站在屋檐下。 —————— 临近亥时,许知秋走出庭院。 与来时相比,怀中多了一个钱袋,里面装有二十两银钱,不多也不少。 汤馆老板弯腰低头,一副送神仙的模样将许知秋送出院外,待到许知秋走远以后,整个人忽地坐在门槛上,双手掩面大声哭喊。 也不晓得是因为花了银钱而哭喊,还是因为再也看不到美人身姿而哭喊。 许知秋没有听到老板的哭声,正沿着漆黑街道向回家的路走去。 路上行人少得可怜,街边两侧商铺全部关了大门,除了三两位巡夜差役在附近游晃以外,再难看到别的身影。 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几乎夜夜如此。 毕竟临安县只是个偏远小县城,比不得那些府城和省城。 这儿的夜晚娱乐很少,再加上总是有妖魔鬼怪于夜间显现,所以只要到了亥时,大多地方都是黑灯瞎火一片,唯有东边的醉春楼鼓乐笙箫,通宵达旦。 许知秋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年。 但还不曾去过醉春楼。 倒是听二叔讲过,醉春楼里的姑娘各个美若天仙,让人看了禁不住流口水,而且身怀绝技,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便是再硬朗的汉子也经不住一晚上的折腾。 只是那里的消费也是贵的让人直瞪眼,听闻楼内最普通的姑娘也要二两银钱,红牌则是更贵些,着实有点吓人。 老实讲,许知秋有了怀里的二十两银钱,还真想着要去醉春楼瞧瞧。 不为别的,就为长长见识。 弥补上辈子留下的遗憾。 说起来,许知秋上辈子的命运真可谓悲惨两字,母胎单身二十七年,积蓄可怜得让人心疼,便是离开人世估计也没有谁会来探望。 回顾一生,几乎可以用《废柴的诞生》、《重在参与》、《棺材板的震动》、《盗墓贼的眼泪》来形容。 相比之下,这辈子倒是有些福气,不单能够修仙,还掌握着羡煞旁人的绝世机缘。 所以就想着让自己活得潇洒些。 毕竟重活一世,自当是要有个不同的活法。 “去瞧瞧也好,总归是要见见世面的。”许知秋心中这般想着,半道突然更改路线,拐进一条窄巷子,朝醉春楼的方位走去。 窄巷细长,借助月光,虽不至于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却也黑得吓人。 隔着几条街还能听到野狗的叫唤。 令人没来由得有些害怕。 许知秋倒是胆大,踩着脚下青石板砖,慢悠悠地缓步前行。 大概走了三十息,约摸着刚到窄巷中段的位置,前方莫名有股子臭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那味道实在太过难闻,就像是狐臭加上洋葱孜然粉的感觉,熏得许知秋直皱眉头,不得不停下脚步。 差不多是他刚停下,前方黑暗中就有话语声随着臭味一同飘了出来: “先生,请留步!” 声音尖细异常,腔调古怪难懂,听了叫人觉得十分别扭。 许知秋以袖掩鼻,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只见九尺开外的青石板边,不知何时有道身影显现,阻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身影矮小瘦弱,只与常人腰部等高。 许知秋定睛凝视,瞥了一眼,待到看清楚那身影究竟是为何物时,瞳孔忍不住缩了缩,心中暗道一声晦气。 这时,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朝着许知秋走来。 离得近了,便是寻常人也能够看得清楚。 方才讲话的竟不是人,而是一只双腿直立、仿人走路的黄皮子。 黄皮子浑身毛发油亮,散着恶臭,迈动双腿走到许知秋身前,弯腰拘身,拱起前爪,如谦谦君子般行礼道: “先生,您看我像不像人呐?” 说完,黑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许知秋。 许知秋与之对视,沉默不言。 过了片刻,许知秋佯装不曾看见,打算从黄皮子身旁绕行而过,谁知黄皮子一个闪身再次拦住他的去路,如刚才那般重复问道: “先生,您看我像不像人呐?” 许知秋仍是没有回答,心里却清楚得很,黄皮子这是在讨口封,想要借助人言化形,省去百年苦修。 这种事儿在民间也有传闻记载,并不算罕见。 依照书籍上所说,山野精怪的修炼之路要比人类更为复杂,需要通过“开灵、通明、凝形”三个境界才能化身成人。 而且在成人前的那一刻还要遭受雷劫劈身的考验,熬过去则活,熬不过去便会被打回原形,丢掉性命。 有些妖怪不愿走正统的修炼路子,可能是怕死,也可能是耐不住寂寞,于是就会在凝形期跑到城里边,向陌生人讨个口封。 只是这么做也有风险。 若是被问之人回答像人,那倒是随了妖怪的心愿,讨封的妖怪会在随后一年时间里省去百年苦修,直接化身成人,且不用再度雷劫劈身这道坎儿。 若是被问之人回答不像人,那讨封的妖怪可就倒了大霉,一身修为会在顷刻间散去大半,日后再想走正统的路子也会难上许多。 说起来,讨口封是个晦气事儿,被拦路问话的人不管如何回答都会沾染因果,要是帮助妖怪化形,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害了性命,要是胡乱回答就会招来妖怪报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回答,装作不曾看见。 许知秋就是这种做法,只是黄皮子一个劲儿地拦着,看样子是不打算放他离开。 莫不是纠缠上我了? 许知秋眉头紧锁,眸子里映现出黄皮子的身影,这东西浑身笼罩红色妖气,且气息内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说明以前曾经害过人。 害人的妖怪在雷劫中十有八九是熬不过去的,大多都会命丧黄泉。 怪不得黄皮子非要缠着讨口封。 僵持片刻,许知秋自知躲不过去,无奈轻叹,先是望了一眼夜幕中高挂的残月,随后对黄皮子躬身回礼。 黄皮子见状,面露喜色,连连拱手。 许知秋问道:“敢问阁下可有姓名?” 黄皮子口吐人言回应道:“先生大善,在下乃是望仙山、百草洞内的修士,姓黄,单字一个郎,今日遇到先生便是有缘,想从先生这里讨个封。” 说罢,黄皮子又将最初话语问了一遍:“先生,您看我像不像人呐?” 许知秋整理衣袖,语调轻缓,一板正经地回答道: “黄郎兄,我看你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个勾八!” 说完便转身离开,有这黄皮子堵路,醉春楼是去不成了,只好转道回家。 走出窄巷,许知秋回望了一眼,发现黄皮子仍旧站立在原地不动。 勾八? 勾八! 黄皮子浑身颤抖,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巷口,恨不得把许知秋生吞进肚子里。 它这一身修为随着许知秋方才的回答,瞬间散去了大半。 便是有心追赶,也难以挪动双腿。 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于巷中久久回荡。 这时,临近住院的屋子里传来恼怒的叫骂声: “扑你阿母,大半夜的不睡觉,嚎什么嚎?家里死人啦!” 正文 第5章:一夜雪东来,一夜桃花开 从窄巷出来,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许知秋就回到了梧桐街。 二叔家的院子就在梧桐街东边,从左往右数第二家就是。 途中路过街边的老桃树,许知秋顺手折下一截桃枝拎在指间,而后站在院门口的位置往里张望,院内黑漆漆的,想来叔叔婶婶已是歇息。 扰人清梦无疑是讨嫌行为,所以许知秋并不打算喊门,决定用以往的老办法,翻院墙。 这事儿他没少干,算是颇有经验。 他以脚尖轻踏地面,身体一跃而起,如纸鸢般飘落进院子里,不起一丝烟尘,动作潇洒俊逸,足以令人叫好。 随后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没有急于掩埋桃枝,因为剑阵最后一步要在子时完成,现在还未到达指定时辰。 “呼哧!” 房间内的炭火被点燃,火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同时将冬月里的寒意尽数驱散,许知秋脱下棉衣,为自己烧壶热茶,后又盘坐在床榻里侧,打算去那座改变自己命运的小木屋瞧一瞧。 “也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何等变化?” 先前在孙大宝家中驱鬼,曾有白色光团被木屋吸收,不知是好是坏。 小木屋是他的修仙机缘,任何变动都足以牵动心弦。 深吸口气,许知秋闭上双眼,神识随意念操控,潜入脑子里介于虚实之间的未知之地。 与以往一样,此地被黑暗笼罩,看不到尽头,唯有那座破败荒凉的小木屋坐落在眼前,屋外铺垫着厚厚的青石板砖,延伸至方圆百米,靠近房门位置残留有一棵拦腰斩断的老树桩,死气沉沉。 屋内摆设更是简单,一张方桌,三座货架,许多地方布满肉眼可见的裂纹,充斥着岁月划过的痕迹。 许知秋进入木屋,视线在屋内扫荡,旋即有些愣神,惊讶不已。 “咦,货架上的迷雾竟然消散了。” 许知秋抬动视线,目光定格在靠墙摆放的货架上,他记得自己以前来这里时,三座货架总是被迷雾笼罩,不论如何尝试也无法窥探到迷雾内部的情况。 可现在,位于中央的货架却自动显露了出来,迷雾消散不见。 “货架内有东西。” “这是……” 定睛凝视,许知秋发现身前货架共有三层,每层都摆放有不同物品。 最上层摆放的是一块紫色铜镜,有巴掌大,背面盘踞着一条面目凶恶的烛龙,正面则有“贰拾”的字样若隐若现。 中层摆放的是一柄无鞘长剑,长约三尺九寸,乌黑如渊,剑柄末端刻有“永夜”二字。 与前两层不同,这最下层摆放的物品不止一样,左手边是一副画有赤红恶鬼的狰狞面具,右手边是三枚香气醉人的褐色丹药。 铜镜,长剑,面具,丹药……看着这些物品,许知秋大为惊奇,但目光最终还是被那柄永夜长剑所吸引。 作为剑修,长剑便是最重要的武器。 许知秋下意识就想要伸手去拿,可指尖还未碰到长剑,就被一股力道给弹了回来。 “诶?竟是不能触碰!” 许知秋眼底讶异,随即注意到长剑下方的货架边沿雕刻有两个古字,肆佰。 他再用余光一扫,发现面具和丹药下面同样有字迹,分别是叁佰、壹佰。 “嗯?这些数字……” “有什么意义吗?” 许知秋盯着货架边沿,于心中思忖,少倾片刻,轻声低语道:“莫不是和那铜镜有关系?” 这样的猜想在心底里浮现,许知秋再次将视线聚焦于铜镜,他望着镜面内若隐若现的字样,不知怎的,神识竟与那铜镜有了些许莫名的联系。 紧跟着,便有一段信息在灵魂中映现。 依据信息内的记载,这铜镜其实是个了不得的宝物,只是由于某些原因破损了,需要妖鬼精魄进行修补,那条盘踞在镜身背面的烛龙就是器灵,此刻正陷入沉眠,不过残留的意识会根据吞噬精魄的多少给予奖励。 镜面内的数字就是奖励,可以根据相同的数额兑换货架内的物品。 “原来是这样。” “如此想来,祈苍应是这座木屋以往的主人了。” 祈苍便是铜镜器灵的名讳。 “只是未免有些太过小气了些。” 弄清楚货架内的隐秘,许知秋不禁感到有些头疼,没想到画中女鬼的价值竟然只有贰拾,着实少得可怜,若是想要兑换长剑也不晓得要到什么时间。 “且等着吧,急也急不得。” 颇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许知秋睁开双眼,隔着门窗望向屋外,此刻距离子时尚有一段时间。 既然时间还早,他准备趁着这会儿空档开始冥想修炼。 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许知秋每晚都会在屋内修炼,由于自幼就在青阳宗生活,修炼几乎已成日常,所以也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经过这半年的努力,许知秋现如今的修为已是达到练气境五层。 比离开青阳宗那会儿还高出一个境界。 之所以进境如此迅速,是因为他从小修炼,身体内有着扎实的基础和厚实的底子。 再加上那枚金果改变了他的资质,修行可谓是一日千里。 说起来,许知秋以前的灵根资质就很好,属于中等偏上,否则也不会被青阳宗长老看中,刚入宗就成为内门弟子,不仅地位尊崇,还有着许多修炼资源,年仅十四岁就抵达练气境四层,若不是后来遇到了些许变故,现在可能已经成为真传弟子了。 ……… “噼啪,噼啪——” 火盆内燃烧的木炭不时会发出细碎的声响。 待到盆内火势逐渐微弱时,许知秋轻呼一口浊气,从冥想中清醒过来,随后动作轻缓地打开房门,手握一截桃枝走进院子里。 院内漆黑一片,残月高挂天幕,时间已是来到子时,他要准备完成剑阵的最后步骤。 “就是这儿了。” 依据最初的布局,许知秋停在院子中央的水井旁边,剑阵最后一处阵眼就藏在脚下。 他没有过多犹豫,动作麻利地将桃枝埋在井边三寸的泥土下面。 随着最后一捧黑土洒落,剑阵彻底完成。 下一瞬,整座小院地下仿若有东西活了过来,气机流转不绝。 本是无风的夜晚却凭空有风吹拂,叫人惊异。 这时,倘若有阵法大师飘在空中向下观望,便能看到小院地下有无数丝线相互缠绕,勾勒出一朵盛开的桃花。 桃花中心有剑意凝聚。 起初,剑意微弱,尚不显威。 但随着剑阵徐徐运转,天地灵力倒灌入院,剑意在瞬息间节节攀升,势不可止。 蓦地,一股强大剑意裹挟着凌厉剑势冲天而起,似要将夜空刺出一个窟窿,夜幕中的云层开始不断翻涌搅动,如湖面涟漪般向四周层层扩散。 没过多久就有鹅毛大雪从天空中飘落。 且随着时间越来越多。 许知秋抬头仰望,看着顷刻间满天飘舞的雪花,怔怔出神。 很快,雪花覆盖了整座临安县,二叔家的小院也变成了白色,唯独站在雪地里的许知秋没有变化。 就在地面积雪累积半指厚时,院内所有掩埋桃枝的地方纷纷钻出一条枝芽,开满了桃花。 每一朵花瓣都蕴含着剑意。 只是短短几秒钟,整座小院就变成了桃花林,简直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位于桃林深处的许知秋闭上眼眸,身体内透出一股剑势,整个人似乎与桃林融为一体,成为了一株老桃树。 这一站便是一夜。 待到黎明将至,天边微亮之时,院内桃林忽然又枯萎凋谢,花瓣和枝芽全部如烟尘般融于白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唯有许知秋体内剑势不减,剑意如桃花灼灼盛开。 正文 第6章:玉簪 冬月初六,临安县下了一场十年罕见的大雪。 且比以往来的时间都早。 往年下雪都是在腊月中旬,可今年却是提前了一个月。 清晨,整个县城里的人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都被眼前银装素裹的景象惊呆了,许是没有料到会有下雪这样的事情发生。 “嘿呦,奇了怪嘞,这日子早了点儿吧?” 梧桐街西边儿,卖烧饼的武裎启打开房门,禁不住瞪大眼睛,如获珍宝般抓了把雪塞进嘴里,一边儿咀嚼,一边乐了起来。 隔壁杀猪的张全德也忍不住惊呼一声。 “嫩娘咧,下雪个球咯!” 满是胡须的黑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冬月里下雪,这在临安县是许多年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有瑞雪兆丰年的示意。 梧桐街东边,二叔家的院子里。 许知秋仍是未动,闭目而立,感悟剑意。 虽是如此,但身上却没有沾染半点玉尘,似乎昨夜里的一场大雪全都有意避开了他。 “汪汪!汪汪汪!” 不知何时,家里养了很多年的阿黄从狗窝里窜了出来,一个劲地在雪里撒欢打滚,兴奋异常。 听到有些吵闹的狗叫声,许知秋缓缓睁开双眼,恰巧与老黄对视。 有那么一瞬间,这条老黄狗感觉天地间有无数桃花向自己飘落,夹杂着凌厉锋锐的气势,似要把自己的狗头斩成千万段。 顿时,老黄被吓得夹起尾巴,狂叫着跑回窝里。 过了会儿才又小心翼翼地跑出来,眼神茫然,怀疑狗生。 许知秋没有注意到老黄所受到的惊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体内真气运转,有迷蒙虚幻的光泽于指尖显现,凝聚成一道白色光剑。 光剑小巧玲珑,通体晶莹,约有两寸。 透着一股让寻常人胆寒的势与意。 看着这道光剑,许知秋内心欢喜,唇角勾起浅浅笑意。 真气凝形,剑气外露。 这是剑修达到练气境六层才能表现出的本领。 只此一夜,许知秋便是借助桃花剑阵突破了境界。 可惜对于剑意的领悟还是差了一截,若要达到经文中的要求,则还需要些许时日。 “剑意领悟哪是那般简单,能够借助剑阵突破境界已是极好的了。” 许知秋很满意,散去剑气,回到自己屋中。 没过多久,院内再次响起了阿黄的狗叫声,紧跟着还有许月瑶那丫头的惊叹声。 许是小孩子都对冬雪有着莫名的热情,年仅七岁的小丫头甚至不顾娘亲责骂,硬是胆大地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最后抱着阿黄的脖子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戏耍玩闹一番,许月瑶敲响许知秋的房门,捧着冰雪道:“大哥快看,雪,是雪,昨晚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许知秋嗯了一声,故作惊讶道:“是啊,好大的一场雪呢。” 见大哥与先前的自己同样惊讶,许月瑶开心地笑了,接着又指向院子里刚刚堆起的雪人,炫耀道:“这是我堆得,是不是很厉害?” 许知秋看着院内紧挨在一起的两个雪人,颔首笑道:“嗯,厉害的,厉害的。堆得是我和老黄吗?” 许月瑶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忽然止住了。 “讨厌,明明是我和大哥啦!”小丫头嘟起嘴巴,皱紧双眉,不满地哼了一声。 闻言,许知秋无话可说。 …………… 午时刚过,许知秋没有在家吃饭,带着堂妹去了一趟酥香阁,这是临安县有名的糕点铺子,里面的甜品皆是贵的牙疼,寻常百姓便是过年也很少来。 许知秋花了五钱银子,在店内买了五块透花糍,算是兑现了前几日里许下的诺言,这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哥身后,说要把自己最好的宝物送给许知秋。 小丫头哪里能有什么宝物。 不过是夏季傍晚从田地里捡来的萤石罢了。 孩子小,不懂事,把会发光的石头当成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许知秋揉了揉堂妹的脑袋,微笑道:“石头还是留给自己吧,大哥不需要。” 许月瑶吃着透花糍,含糊不清道:“怎的,是大哥不稀罕吗?” 许知秋摇头:“倒也不是不稀罕,只不过……” 话说一半忽地就停住了。 没有听到答案的许月瑶疑惑地抬起脑袋,然后就看到大哥驻足在原地,正神情专注地望向一侧,不由得也好奇望了过去。 那是街边的一家首饰铺,里面卖得基本都是女子才能佩戴的首饰。 许月瑶拽了几下许知秋的衣袖,不明白大哥为何突然不走了。 许知秋则顺便牵起她的手,朝店铺走去。 店铺格局不算大,摆的货物却是不少,老板是个面目和善、身材肥胖的中年人。 此刻正站在账台后面用手帕擦拭着一根玉簪子,见有客人上门便招呼了一声。 许知秋走进店铺,先是在货架上扫了几眼,佯装是看货的客人,随即又将目光落在老板手中,轻声询问道:“老板,您手里这玉簪倒是漂亮,最近新添的货?” 老板不认识许知秋,却也笑呵呵地回道:“是呀,今早才进的店,新货,小兄弟可是看上了这枚玉簪?” 许知秋微微点头,续道:“这玉簪样式不错,若是拿来送礼,想必会是叫人满意,就是不知这价格……” “价格也定是会叫人满意,”老板将玉簪放在两人视线中间,“小兄弟,如若你诚心要买,那这簪子我也不多要,只收个本儿钱,五两银子即可。” 五两银子……许知秋略有犹豫:“老板,可否再便宜些?” 店铺老板一脸为难:“小兄弟,这价钱已是压得很低了,说实话,这簪子我本是想留着送给自己婆娘,可既然是开门做生意,哪有被人看上还不卖的道理,你若想要,价钱实在是没得讲。” 许知秋没有吭声。 身旁的许月瑶安静地吃着透花糍,对于玉簪子没有半点兴趣。 老板见他还在犹豫,倒开始主动推销起来:“小兄弟,真不贵了,您仔细瞧着,这玉簪的工艺极为上乘,玉质也温润少见,若是当做礼物送出去,保准儿能让那姑娘喜笑颜开,念念不忘。” 说着,便把玉簪递到许知秋眼前,让他细细观摩。 玉簪长约六寸,通体晶莹,翠绿欲滴,尾端雕刻有精美鸳鸯,无论是品质还是工艺都没得话说,只是…… 只是在常人看不到的视野里,这枚玉簪被黑丝缠绕,阴气沉重。 说明这东西是不详之物,与鬼怪有所牵扯。 也正因如此,许知秋才会走进店铺,想要把玉簪买走。 犹豫半天,见老板始终没有松口的意思,许知秋只好支付五两银钱,颇有些无奈。 随后又开口问道:“老板,和这玉簪同批进店的货物还有吗?” 老板正乐呵着用秤称钱,听了后摇头道:“没了,就这一个,这玉簪并不是从府城工坊里运来的,而是今早我从一位古董商手里买来的。” 古董商? 许知秋怔了一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汤馆老板孙大宝的美人画卷也是从古董商那里买来的,这未免有些巧合,也不晓得是不是同一个人。 “老板可认识那古董商?” “不认识。” 老板放下秤杆,说道:“我就是瞧他可怜,下雪天还在外面摆摊,又见这簪子漂亮,于是就花三……咳咳,五两银钱买了回来。” 三两银钱么,许知秋笑了笑,装作没有听到老板的口误,继续问道:“那老板可还记得他的样子?” 商铺老板表情有些不自然,望着房梁想了想道:“就是个瘦巴巴的老头,身上穿得也都是有年头儿的破旧棉衣,听口音应是外乡人,小兄弟打听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许知秋随便扯了个谎,“只是对古董有些兴趣,想着有时间去瞧瞧。” “这样啊,”老板倒也没有怀疑,“那你可以去青柳街旁边的巷子里转转,兴许还能碰见他。” 青柳街旁的巷子。许知秋在心中记下了这处地址。 正文 第7章:功德谱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许知秋便也不再多言,吩咐老板将玉簪装进木盒里。 就在这时—— “嘿!这玉簪真是不错,老板莫急着卖,本公子要了。” 商铺门口有人出声阻止。 许知秋寻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位年轻贵公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人个高体瘦,双脚虚浮,应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样貌倒是不丑,就是人有些奇怪,大冬天手里竟然拎着把折扇,也不知道是装给谁看的。 在他屁股后还跟着一个奴仆,年纪相仿,脸上傲气,嘴里不停嚷嚷着让老板重新卖货,莫要不识抬举。 那幅狗仗人势的做派,就差用笔在脸上写道——我家主子有钱又有势,我是他的头号狗腿。 许知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身穿锦衣的贵公子没有在意许知秋,从老板手中夺过那枚玉簪,对身旁狗腿奴仆问道:“烧饼,这簪子瞧着不错,你说我要是拿它送给醉春楼里的如月姑娘,她会喜欢吗?” 被称呼为烧饼的狗腿奴仆舔着笑脸,奉承道:“少爷,您要觉得好,那指定就是最好,如月姑娘虽然长得漂亮,可说白了也就是个青楼女子,哪里能有挑三拣四的份儿,要我说,只要是少爷您送的礼,她肯定都喜欢,说不得晚上做梦都能乐醒咯!” 这话说得漂亮,锦衣公子很是受用,心里甚至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对着账台道:“老板,把簪子包起来,本公子要了。” 听到这儿,老板倒是犯了难,苦着脸道:“赵公子,这事儿怕是不能成呀。” “怎的不能成?” “玉簪已经卖给了这位小兄弟,要不您再瞧瞧别的,我这店里的簪子还有不少,比这要好的多着嘞。” “别的我也懒得瞧,你只管说多少银两,本公子愿出双倍。”锦衣公子打开折扇挥了挥,可能是觉得有点冷,便又合上了。 店铺老板有些头疼,可又不敢得罪眼前这位公子,便只好再次劝解道:“赵公子,这事儿我真不能做主,不然便是坏了买卖的规矩,要不您再问问眼前这位小兄弟,看他愿不愿意转卖给您。” 锦衣公子见老板说不通,也没再犹豫,侧过身,看向许知秋问道:“这玉簪你花了多少银两?” 许知秋回道:“五两银钱。” 锦衣公子财大气粗道:“那好,本公子出十两,你把它卖给我如何?” 许知秋轻声回绝:“不卖。” “再添二两?” “不卖。” “当真不卖?” “自是不卖。” 见他如此不识抬举,锦衣公子不由得皱眉,仰起下巴,有些傲气道:“不卖?难道你不认得本公子是谁吗?” 许知秋摇头,一脸平静:“不认识。” 听了这话,锦衣公子脸色涨红,仿若受到了奇耻大辱。 狗腿奴仆感同身受,立刻撇过视线,瞪眼道:“哪个山沟里蹦跶出来的土包子,竟连我家少爷都不认识,莫不成是外乡来这儿讨生计的乞丐?” 许知秋还未吭声,许月瑶这小丫头倒是先不干了,撅起嘴巴生气道:“丑八怪不许胡说八道,我大哥才不是乞丐。” 狗腿奴仆嘴角抽搐,有些恼羞成怒,“丑八怪?” 他撸起双袖,作势要动手。 这时,身穿锦衣的贵公子忽然抬起手臂,折扇敲打在自家奴仆的脑袋上。 “烧饼,你这狗东西不得无礼,我娘可是特意嘱咐过咱们,出门在外要有教养,难道你都忘了?” 狗腿奴仆捂着脑袋,忙不迭地回应道:“没忘,没忘,大夫人以往的教导俺可是都记在心里呢,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也没胆子真打呀。” 说着,那张略显磕碜的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 锦衣公子哼了一声,再次看向许知秋,一字一句道:“外乡人,且站直了,听好了,本公子乃是赵良材,家父赵翰青!” 赵翰青? 这名字倒是耳熟。 许知秋想了想,终是记起来了,临安县知县老爷的名字就叫赵翰青。 如此说来,眼前这位锦衣公子便是临安县头号官二代,怪不得如此张扬。 “如何,现在识得本公子是谁了吧?”报上老爹的名讳以后,锦衣公子脸上的神气便又增添了几分,狗腿奴仆更是满脸倨傲。 许知秋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停顿稍许,赵良材又问道:“这簪子你还卖不卖?” 许知秋以轻微的幅度摇了摇头:“不卖。” 赵良材顿时傻眼了,茫然道:“难不成你连家父是谁都不认识?” 许知秋含笑道:“县尊名讳还是听说过的。” “既然如此,你,你,你……”赵良材伸出手臂,满脸不解。 这时,许知秋伸出两根手指道:“若这位公子真是诚心想买,至少得需二十两银钱。” 二十两,店铺老板瞪目结舌,心里道了一句:狠人呐,真他娘的狠! 赵良材愕然,“你把本公子当傻子?” 狗腿奴仆跳出来吼道:“欺人太甚!我家少爷冰雪聪慧,三岁习文,四岁习武,五岁精通诗词歌赋,六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岂能被你当成傻子般逗乐。” 许月瑶不合时宜地偷笑几声。 许知秋倒是没有笑,沉默思索片刻,也是觉得自己要得有些多了,便又改口道:“那就十五两,不可再少了。” “成!”赵良材用折扇拍打掌心,几乎没有停顿道:“烧饼,把银钱给他。老板还愣着做什么,把簪子给本公子包起来吧。” “得嘞。”店铺老板没二话,动作麻利地将玉簪包装起来。 狗腿奴仆有些犹豫,小声道:“少爷,十五两银钱也是贵了,那小子自己才花了五两。” 赵良材不以为意,“这点儿钱财算什么,明儿个去醉春楼,只要这簪子能讨得如月姑娘的喜欢就是不亏。” 狗腿奴仆只好从怀里掏出十五两银钱,不情不愿地丢给许知秋。 紧跟着,赵良材又说道:“烧饼,别忘了把这事儿记到册子里,要拿给我娘看的。” “放心吧,少爷,俺晓得。”狗腿奴仆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册子,封面写着《功德谱》。 许知秋有些好奇。 狗腿奴仆拿起店内一根毛笔,边写边道: “冬月除六,午时,有外乡乞丐沿街乞讨,少爷见之可怜,心生怜悯,给予十五两银钱过活,乞丐心生敬意,感激零涕,献上祖传玉簪以示谢意……” 听着功德谱上的记载,赵良材颇为满意。 店铺老板应是早就见过,也不惊奇。 唯有许家兄妹听得愣神。 许月瑶有些气恼,瞪着眼睛生气道:“你这人真是坏的冒烟儿,怎能随便胡说八道?” 狗腿奴仆斜着眼,与小丫头较劲道:“哪儿有胡说八道,这是修饰!修饰你懂吗?说了你也不懂,且在心里偷着乐吧,凭白多赚了十两银钱,回家准儿是能过个好年,呿!” 说罢便跟在赵良材身后,走出商铺。 许月瑶气不过,将手中拿着的透花糍递到嘴边,狠狠咬了两口。 许知秋则是望着主仆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商铺老板忽然挤眉弄眼道:“小兄弟,手里多了十两银钱,要不再瞧瞧别的簪子?” 许知秋不愿再做冤大头,婉辞谢绝,牵着堂妹的小手也离开了。 待到人都不见影了,站在账台后面的商铺老板愁着脸,郁闷道: “亏咯,亏死咯,整整十二两银钱呐!” 正文 第8章:婚礼 离开商铺,许知秋带着堂妹去了趟青柳街。 打算会会那位专卖鬼物的古董商。 可是在青柳街附近转悠了几圈也没有碰见,向周围人打听,结果没人认识,只说以往不曾在这里摆摊,今日是头一次,半刻钟前就离开了。 没得办法,许知秋只好打道回府,沿原路回家。 这一日,他没再离开庭院,安心在屋内修炼。 深夜,临近子时。 二叔家的院内漆黑一片,叔叔婶婶却还未休息,两人居住的屋子里不时会有细微响动传出,似是床板摇晃的声音。 尽管屋外有房门墙壁作为阻隔,可许知秋仍是听得清楚,禁不住有些独自尴尬。 两刻钟后,动静才算彻底停歇。 许知秋在心中道了句二叔好体力,随后推门而出,翻墙而过,独自向黑暗中走去。 子时刚到,许知秋来到一座府邸门前,大门牌匾上写着赵府二字。 没错,这里就是知县老爷赵翰青的府邸。 真不亏是官家住宅,规模阔大,三进三出的布局,深夜也有灯火照明,非常气派,寻常人家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到这样的宅子。 不过这宅院的外墙虽高,且有门卫在外巡视,但却难不住许知秋。 他纵身而起,在屋檐廊柱间穿梭游走,身法飘逸,消无声息,竟无一人发现。 最终停落在内宅小院的屋脊边沿,静默等待。 ……… 子时三刻。 小院内飘来一阵冷风,悬挂在屋檐下的金铃铛不由得阵阵作响,吵得屋内不能安生。 躺在床上酣睡的赵良材烦躁地哼哼两声,嘴里嘟囔着喊了一句:“烧饼,去把那该死的铃铛给本少爷拆下来,吵死了!” 随后翻个身继续睡觉。 可是铃声非但没小,反而越来越吵,让人难以入眠。 被扰清梦的赵良材顿时恼怒,赤着双足走下床榻,一边咒骂,一边推向房门,打算亲自把铃铛拆下来,并且还打算在烧饼的狗腿上狠狠来一脚。 只是房门刚刚打开,先前还响个不停的铃铛忽然止住了。 屋外静悄悄的,没了半点响动。 “烧饼!” 赵良材喊了一声,以为是烧饼才把铃铛拆下来,可探头一瞧,根本就不见烧饼半点身影,金铃铛也还在屋檐下挂着。 “狗入的,怎又不响了!” 低骂一句,赵良材扭身准备回屋,转动余光之际,看到一抹倩影出现在走廊深处。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刚从睡梦中醒来,人还有些迷糊。 但揉了揉眼睛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真的有人在走廊内出现。 且是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身穿红衣,生得极为漂亮,便是醉春楼里的花魁也要黯然逊色。 赵良材是见过世面的,曾对烧饼夸下海口,说临安县不可能有姑娘能够真正迷住自己的心,可现在只是望了一眼,就被身前美色迷得走不动道,甚至有种心被掏空的感觉。 “姑娘,美人……” 赵良材喉结蠕动,如梦呓语。 听到他的呼唤,红衣女子款款走来,步伐轻盈,身姿曼妙。 走动间还有胭脂香味从衣裙内弥漫而出,让人闻后竟有种醉酒的感觉。 来到赵良材身前,红衣女子以指尖抚摸发髻,柔声道:“公子且瞧瞧,妾身佩戴这发簪可是好看?” 被胭脂香味迷得有些昏了头的赵良材,转动眼珠,目光上移,看到红衣女子发髻上插着一枚玉簪,尾端雕刻有精美鸳鸯,款式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瞧他傻愣在原地,也不回答,红衣女子再次开口道:“公子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觉得妾身难看,配不得这枚玉簪?” 赵良材慌忙摇头,急切道:“小娘子戴着极为好看,配得上的,配得上的。” “既然好看,公子何不再走近些瞧瞧。” 红衣女子展颜微笑,赵良材仅剩不多的理智全部溺毙在这笑容里。 他向着红衣女子走去,目光痴迷地望向玉簪。 与此同时,耳畔有声音响起,情意绵绵,悦耳动听:“公子可是喜欢妾身?” 赵良材不作停顿地回应道:“喜欢。” “当真?” “当真!” “那公子可愿余生相伴,迎娶妾身?” “愿……” 一字脱口,周围景象忽地转变,原本空荡荡的庭院突然挤满了人,墙上贴着喜字,檐下挂着红灯笼,有人吹唢呐,有人道喜贺,好不热闹。 赵良材身上所穿的衣物也在眨眼间变成新郎装,胸前佩戴大红花,极为喜庆。 在他身旁,红衣女子头戴凤冠,脸画红装,妖艳美丽,不可方物。 紧接着,便有一群人围了过来,簇拥着两人去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高声诵读,赵良材又被人簇拥着送进洞房,离开时,望着周围人们脸上的笑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而后被一声相公叫走了魂儿,什么也不再去想了。 洞房内,柜架与地板皆是铺满红蜡烛,盆内还烧着炭火,可屋子里的人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冻得身体直哆嗦。 赵良材哈出一口白气,掀起新娘子的红盖头,看着凤冠下的笑颜,整个人都痴了。 “娘子……” 轻唤一声,赵良材伸出指尖,想要触摸新娘子的脸颊。 然而指尖刚刚探出就停在了半空,整个人脸色涨红,眼睛瞪圆,胸前佩戴的红花越来越重,脖子上缠绕的红绳也越来越紧,叫人无法呼吸,憋得难受。 “娘子,娘子,咳咳……”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赵良才奋力挣扎,可无论他怎么扑腾,都无法改变红绳越来越紧的事实。 几秒钟过后,赵良才脖颈上青筋暴起,眼前事物也逐渐变得模糊,他只好拼尽全力呼喊,以此求救,但那刚与自己拜堂成亲的女人却不为所动,只是坐在床榻边沿独自发笑。 笑容诡异,令人脊背发凉。 与此同时,知县府邸内宅的小角落,夜里尿急的烧饼从房间内走出来小解,随即便看到自家少爷躺在雪地里奋力挣扎,双手掐住脖颈,一副快要窒息而亡的惨状。 “少爷,您这是作甚!” 烧饼心中大急,惊慌失措地冲了过去,哪料半途中被一位红衣女子阻拦去路,眼中浮现出拜堂成亲的场景,没过多久便也如赵良材一样,双手掐住脖颈倒在雪地里奋力挣扎。 内宅院落的屋脊上,许知秋看着雪地里的两道人影,却没有急于出手,指尖轻轻敲击在砖瓦边沿,心里默数着时间,待到两人面色铁青、翻出白眼、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才起身下落,踏入庭院。 “破!” 如萧杀冬雷般的低喝声在主仆二人耳间响起。 震得两人神魂轻颤,五脏跳动。 一瞬间,赵良材眼中的洞房、花烛、灯笼、喜帖……全部破碎,如梦初醒般猛然坐起,脸上还残存有惊恐和不甘。 身旁的奴仆亦是如此。 而后过了几息时间,主仆二人才算彻底回神,惊魂未定地看向突然出现的许知秋。 “是你!”赵良材愕然,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那个外乡来的乞丐!”烧饼跟着说了后半句。 正文 第9章:小院风景 听到二人所说的蠢话,许知秋并未理睬,目光望向庭院邻近走廊的位置。 赵良材与烧饼也跟着望了过去,看见与自己结拜为妻的女人就驻足在那,脸上笑意不减,美的惊心动魄。 这下就是再如何愚笨的人也能够想明白,自己先前肯定是被鬼怪迷了心窍,遭遇生死劫难。 “狗入的,本公子竟与女鬼合了一桩姻缘!” 想到梦境中的遭遇,赵良材自雪地里蹿了起来,准备破口大骂,可转眼又想到对方不是人,便又没了胆子,整个人躲在烧饼身后,缩成一团。 奴仆烧饼更是胆小,哭丧着脸险些尿裤子,于是又拉着自家少爷躲在许知秋身后。 许知秋扫了一眼这两个胆小鬼,脚尖轻踏地面,身体向着红衣女鬼飘落而去,人在半途,双指并拢如剑。 见此,主仆二人皆是错愕相望,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 赵良材:他就这么冲过去了? 烧饼:这是个不怕死的。 同一时间,庭院走廊入口,望着向自己袭来的杀招,红衣女鬼也不躲闪,任由指剑刺向身躯,继而化作黑雾缠绕在许知秋四周。 “呼——” 阴冷刺骨的狂风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许知秋察觉到有邪秽肮脏的能量想要钻入身躯,侵蚀心智。 他没有大意,体内真气运转,指剑在身前划出一道白光。 “嗤!” 空气中有声音响起,白光透过黑雾斩向夜空。 下一瞬,黑雾退散,红衣女鬼在庭院内重新显现,与先前相比,脸色更为苍白,几近透明,并且红裙也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中门大开。 瞧见这一幕,不远处的主仆二人禁不住吞咽口水,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许知秋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微眯起双眼,剑势狂暴凌厉,如潮水般涌向前方,红衣女鬼自知不敌,身影在庭院内不停闪烁,飘忽不定。 见此,许知秋停下攻势,静立不前,等待最佳时机一剑必杀。 可就在这时,整座內宅小院里的景象忽而转变,墙壁房门被人贴上了奠字,檐下廊柱更是挂着白幡,有人吹唢呐,有人痛哭丧,气氛悲切凄凉,引人伤心欲绝。 红衣女鬼也变成了白衣女鬼,额前系着白丝带,眼下流淌着两道泪痕。 许知秋看着这一切变化,面色如常,心静如水,只是脑海里有阵阵困意袭来,思维略有凝滞。 “是幻境。” “且不是普通的幻境。” “能够催人入眠,进梦杀人,这是恶鬼才有的本事,怪不得如此难缠。” 恶鬼境的鬼物拥有着接近练气境六层的修为,要比游魂境鬼物厉害数倍。 摸清楚女鬼的实力,许知秋深吸一口气,眸光深邃,真元运转,有剑气在指尖凝聚。 下一息,两寸光剑倏地浮现,通体晶莹,光辉映现。 紧接着许知秋抬臂弹指,在心中道了一声“去”! 心念操纵之下,剑气隔空刺向前方,速度快若闪电,尾后拖着长长的光焰。 对过,那拥有恶鬼境实力的女鬼在看见这道剑气时,神色惊慌不已,急忙向斜侧方位躲闪,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剑气洞穿身躯,魂魄遭受重创。 瞬间,幻境层层撕裂。 一切恢复如常。 白衣女鬼重新变回红衣女鬼,乌黑长发胡乱披散,身上所穿红裙再次被撕裂出一道口子。 小径通幽处,丛林草木深。 另一旁,赵良材与烧饼这对主仆彻底呆傻在原地。 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一副比看到鬼怪还要吃惊的模样。 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目睹了许知秋的厉害,尤其是那道会发光的剑气,威势刺人,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些许刺痛,就像是有人在用剑刃戳割身上的肌肉。 赵良材搓了搓满是鸡皮疙瘩的双臂,回想起刚刚看到的剑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剑光太过可怕,以至于肚子里本就没什么墨水的赵家公子根本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词汇。 最后缩着脖子,颤声道:“烧饼,你看见了吗?” 奴仆烧饼同样缩着脖子,声音颤抖:“少爷,俺看见了。” “你都看见什么了?” “俺看见了剑光,好白好白的剑光,还有若隐若现的桃花……少爷,您说俺是不是又被鬼怪迷了心窍?” “八成是这样,你快些灌点黄汤进肚里,听说那东西能够醒人。” 烧饼委屈地抿了抿嘴,没再吭声,目光看向正与女鬼对持的许知秋。 许知秋此时再度凝聚出一道剑气,打算趁红衣女鬼受伤之际将其击杀。 但对方已然知晓了他的厉害,不敢再做纠缠,挥动两下有些破碎的衣袖,乘着夜风向府邸外飞去。 望着女鬼飘向远处的身影,许知秋轻蹙眉峰,有些头疼。 鬼物没有实体,可以借风飞行,但修士却要达到筑基境才能御空远游,这就有些麻烦了。 没得办法,许知秋只能翻过院墙,徒步追赶。 临走前,他对身后不远处的赵良材嘱咐道:“要是这一晚都不见我再回来,你且记得明日子时拿着玉簪去松虎林,否则再被鬼怪害了性命,可莫要怨我。” 已被威势慑服的赵良材根本不敢拒绝,不停点着脑袋以示答应,后又急声道:“可是簪子已经被女鬼偷走了,我看得清楚,这还怎么拿啊?” 许知秋语调迅速地解释道:“那只是幻象,真正的玉簪她带不走。” 说完便翻身越过墙院,朝女鬼逃离的方向追赶。 剩下主仆二人面面相觑,生出一股做梦还没醒的荒唐感。 赵良材望向一丈高的院墙,双手在身前一通胡乱比划,学着许知秋的模样向上蹿跳,结果一头撞在墙壁上,摔了个大跟头。 烧饼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呀?” 赵良材捂着脑袋,痛的龇牙咧嘴:“烧饼,疼,疼得很。” 烧饼无语,搁谁这么一撞都得疼半天,这不大傻子么,正常人哪有用头去撞墙的呀。 赵良材没有听到烧饼有些不敬的心声,揉着红肿的额头继续说道:“烧饼,你快些把脑袋伸过来。” 烧饼愣神,满脸疑惑:“少爷,您要做啥子?” 话刚问完,脸上又丑又黑的蒜头鼻子就砸了一拳,还好没出血,就是疼得厉害,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拳过后,赵良材忙问道:“疼吗?” 烧饼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赵良材却瞬间变得兴奋:“疼就对了,疼就证明这不是在做梦,烧饼,本少爷的机缘来了!” “机缘?什么机缘?”烧饼捂住鼻子,瓮声翁气道:“少爷说的是那个外乡来的乞丐?” “啊呸……”烧饼忙拍了自己一嘴巴,又改口道:“是那外乡来的仙人?” “自然是他,”赵良材道,“咱们可是亲眼瞧见了,他厉害着呢,女鬼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招架之力,少爷我定要向他拜师学道,寻求修仙之路。” “可是……”烧饼小声嘀咕,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烧饼,还愣在这里作甚,快去把今夜里的事情记载到册子内,日后要拿给我娘看的。” 烧饼不敢耽搁,将已到嘴边的话语咽回肚子里,赶忙跑进屋内将写有“功德谱”的厚册子拿了出来。 一边写,一边念叨道: “冬月初六,子时,有女鬼在院内出没,妄图害人性命,幸而少爷英勇,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与女鬼恶斗三百回合,揽下所有灾厄,可限于体力不支,终是不敌,败于阵下,生死为难之际,有仙人闻讯赶来,与少爷合力驱鬼,无一人遇害……” 写到这儿,烧饼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询问道:“这样写行吗?” 赵良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回屋多穿了几件保暖衣物,朝院门外走去。 烧饼跟在屁股后追问:“少爷,您这是又要去哪儿?” 赵良材头也未回道:“本少爷要去邻院问问我爹,他娃先前都快死嘞,为何府上竟无一人前来相救,难不成他们都是聋子?” 说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烧饼无奈劝说道:“少爷,这可怨不得旁人啊,是您自己以往吩咐过,到了亥时便不准旁人再进小院,以免打扰了您玩鸟的雅兴。” 正文 第10章:怪事 知县老爷家的府邸外, 许知秋的身影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上闪掠,踏着一排又一排的屋脊,不时足尖轻点,跃过相隔数丈间的街道。 他虽是不能御空飞行,但速度却也一点都不慢。 少倾片刻,便与红衣女鬼拉近了距离。 只是对方一直乘风飘飞,很难有出手的机会。 所以该怎样才能用剑气将女鬼从天上射下来呢?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许知秋一时间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只是, 让人不曾想到的是,在途径一栋屋阁时,也不知怎的,红衣女鬼竟然主动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她的身影停落在屋阁二层的窗台边沿,静立不动,视线紧盯着身前的窗户,被什么事物所吸引。 许知秋加快脚步,离得近了才发现,屋阁内有一位书生,此刻正在诵读诗词。 红衣女鬼听到那些诗词,美艳的面容上闪现出片刻茫然和执着,但感应到许知秋的出现,神色又变得极为挣扎,似乎是想要摆脱现在这种难以控制的状态。 见此状况,许知秋也是不明所以。 想了想,又有些明悟。 鬼怪是死人灵魂所化,通常会保留生前执念,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或物,便会被执念所困,影响魂智,只有修炼到筑基境界,才能彻底摆脱生前执念,重新找回自我。 想来这女鬼生前是个爱慕才学的女人,所以才会听到诗词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既然并非有诈,许知秋便不再迟疑,弹指间凝聚出一道剑气,向红衣女鬼疾射而去。 这一次,许知秋毫无保留,势必要击杀女鬼。 “嗖!” 剑气破空呼啸,从女鬼眉心处穿刺而过。 同一时间,女鬼身躯寸寸撕裂,几近崩坏。 可就在她即将消散于天地间的时候,崩坏破碎的身躯却又再次愈合,恢复如初。 这是什么情况? 许知秋被女鬼的手段弄得有些懵神。 恰在这短暂懵神之际,女鬼彻底摆脱被执念困扰的状态,再次向远处逃离。 身影飘舞间,回眸怨恨地望了一眼许知秋。 后者赶忙继续追赶。 一人,一鬼,便在这临安县内展开了追逐战。 ……… 路过一条长街,有马车疾速行驶。 许知秋避让不及,只好附身贴地,从车厢下滑过,随即便与早就躲藏在此的人影四目相视、擦肩而过。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应是那人心中太过惊骇,不小心从车厢底部跌落了下来,又被车轮碾断了骨头。 许知秋随意瞥了一眼,见其身穿黑衣,头戴兜帽,与夜间窃贼十分相似,便也不做停留,几个闪掠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没过多久,他为追赶女鬼又来到了一家院落,抬头张望的间隙,瞧见两道身影在窗前交叠,摆出各种羞人脸红的姿势。 更远些的地方,还有击剑动响传出,夹杂着断断续续地讨饶声。 就这样, 许知秋追了一夜,看了一夜风景。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红衣女鬼不敢再在天上待着,怕被日光损了阴气,于是直奔县城南边的鱼龙江,凭借风势横跨江面,钻进另一岸的林子里。 江岸的这边,许知秋却不得不停下,驻足眺望,鱼龙江宽有百丈,附近没有桥梁,凭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做到跨江而行,所以只能望着女鬼消失不见。 这一刻,许知秋终于体会到了练气修士的无奈。 若是筑基修士,此等宽度的江面眨眼间便能渡过,根本不需要担心鬼怪能够逃脱。 “看来境界还是弱了些。” “要早日修炼到筑基境才好。” 许知秋对着江面念叨两句,只得离开。 ……… 半个时辰后,许知秋回到了梧桐街。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边亮起,梧桐街内的人影也逐渐多了起来。 卖烧饼的武裎启推着烤炉在街边徘徊。 屠户张全德肩扛两扇猪肉在家门前吆喝。 姓潘的俏寡妇在街角拐弯的地方支起摊铺,贩卖自家豆腐。 许知秋从他们身旁路过,武裎启笑呵呵地出声搭话:“许家大郎,吃烧饼吗?刚出炉的烤烧饼,香着呢,只要一文钱。” 许知秋含笑摆手,拒绝了。 隔壁张全德跟着说道:“不吃烧饼,那就来点猪肉,我这可是今早现杀的猪肉,回去让你婶子给你做道猪肉炖菜,指定解馋。” 许知秋想了想,确实有段时间没吃肉食了。 二叔是个木匠,每月挣得银钱也就只够全家温饱,想要吃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记得上次吃猪肉,还是在上次。 不过现在许知秋有钱了,怀里钱袋足有三十两,倒是可以买些猪肉改善下生活。 他走到屠户家门前,对着张全德说道:“张大叔,那就来十斤猪肉吧。” 在乾元临安这里,一斤有十六两,十斤猪肉可是不少。 张全德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道:“许家大郎好本事,最近可是富贵了?” 许知秋笑着客套两句,倒也没把钱财来路张扬出去。 张全德动作麻利地砍下十斤猪肉,用油纸包好后递给许知秋: “拿好咯,这是十斤猪肉,五斤里脊,五斤梅花,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只收二十钱就可以了。” 二十钱也就是二两银子。 这猪肉价格不算便宜,可整个临安县皆是如此。 许知秋从怀里掏出二两银钱,张全德立即满脸堆笑,又把一个小袋子丢到他的怀里,挤眉弄眼道: “这是黑猪身上最好的宝贝,不算你钱,回家用水煮着吃,保管你夜里舞枪弄棒不伤身。” 听了这话,许知秋不看东西也清楚是什么,连忙道了几声谢。 途径豆腐摊,姓潘的俏寡妇招了招手,热络道:“许家公子,可要来我这儿吃碗卤豆腐?” 许知秋略有些不好意地拒绝道:“改日,改日再来姐姐这儿吃豆腐。” 潘寡妇捂嘴偷笑:“那就这般说定了,可不许耍赖。” 许知秋嗯了一声,扛着猪肉向二叔家走去。 邻近院门口,还未踏入庭院,里边忽地传来一声叫骂:“谁家这么缺德冒烟儿啊,快过年了也不怕遭报应!” 这声音听着极为耳熟,许知秋不用多想也知道应是出自婶婶之口,依照他对婶婶的了解,能够说出这番话,想必定是被气急了。 婶婶怎会如此生气? 许知秋张望着走进院门,看到婶婶拎着扫帚,站在庭院中央大发脾气,身前雪地里横竖躺着七八只死鸡,血水流淌得到处都是。 许月瑶那丫头竟也不害怕,歪着脑袋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黄这条老黄狗则是趴在死鸡旁边,龇牙咧嘴地低吼,眼睛里满是敌意。 正文 第11章:报复的开始 死鸡? 家里怎会有这么多的死鸡? 看着眼前怪异的场景,许知秋心生困惑,扛着肩上的猪肉走了过去。 婶婶正准备再骂两句,瞧见自家侄儿出现就又止住了:“我说刚才敲门怎的不见你应声,原来是出去了,现在回来的倒也是时候,快去仓房寻个布袋,把这些死鸡都埋到院后去,搁在院子里实在晦气!” 不明所以的许知秋应了一声,用鞋底碰了碰死鸡的尸体,问道:“家里发生了何事,怎会有死鸡被丢在院子里?” 婶婶也是纳闷,没好气道:“一清早起来就变成了这样,也不清楚是谁做的!” “真是缺德冒烟了。”许月瑶在旁傻笑,学着娘亲讲话。 许知秋环顾四周,又问道:“二叔呢?” 家里出现这等子怪事,二叔没道理现在还不到场,莫不是昨晚耕地太累,现在还没醒? “你二叔天没亮就出去了。”婶婶说道:“好像是隔壁街的张麻子找他有事,走的时候也没瞧见院子里有东西,应该是天亮以后才被丢进来的。” 许知秋微微皱眉:“那可要去报官?” 报官? 婶婶翻了个白眼,鄙夷道:“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衙门差役才懒得去管,要是指望他们来查案,倒不如在屋子里蒙头睡大觉,就算真的愿来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说不得背地里还会偷偷窃笑,不就是死了几只鸡么,也至于大惊小怪地去报官?” 说着,说着,婶婶更是心烦,挥了挥手道:“直接把这些东西埋了吧,看见就来气!” 婶婶向来都对差役有恶感,许知秋是知道的,所以也就没再多说,他将肩上扛着的猪肉递向婶婶,自己去仓房找了个布袋子,顺手还拿了把铲子。 婶婶有些吃力地捧着猪肉,由于猪肉外面包了一层油纸,所以婶婶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只能闻到淡淡的肉腥味,她问道:“伯鸾,这油纸袋里装得是何物?” 许知秋从仓房回来,应答道:“是猪肉。” “猪肉?”婶婶一愣。 许月瑶则是满心欢快:“过年了嘛?” 她记得娘亲前日里还说过,要想吃肉得等到过年才行。 许知秋补充道:“回来的路上,听街西边的张大叔说,这是今早现杀的猪肉,我瞧着卖相挺好,就买了十斤回来,婶婶晚些时间把猪肉烧成菜,咱家也该改善下伙食了。” 婶婶听完却没动,狐疑道:“你哪来的银两能买十斤猪肉?” 要说对物价的了解,张茹云肯定比许知秋更在行,这十斤猪肉不论是在哪个摊铺购买,都至少要花二两银钱。 二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自家那个只有样貌上乘、手艺不行的男人,要两个月才能勉强挣来这二两银钱。 可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侄儿怎会有如此多的积蓄? 难不成是偷来的? 应是不能。 张茹云在心中这般想。 虽说这个侄儿自幼不是在身边长大,可通过这一年来的接触倒也可以看得出来,其品行不坏,做不出偷鸡摸狗那等窃贼行径。 可既不偷,又不抢,钱是哪里来的呢? 就在张茹云心中胡乱猜测的时候,许知秋解释道:“是隔壁几条街的孙掌柜给的。” 孙掌柜? 婶婶愣了一瞬,杏眼瞪圆道:“那个做羊汤的孙大宝?” “嗯,是他。” “可他给你钱做什么?那老东西可是抠搜地紧,平日背地里没少挨骂,怎的,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那倒没有,只是他家中出点了事情,恰好我又能帮得上忙,所以就给了些银钱做为报酬。” “给了多少,可有二两五钱?” 婶婶瞎猜了一个数字,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多的顶天儿了,毕竟都是街坊邻居,孙大宝的为人大家都清楚,那真是个花钱就像花半条命的主儿,要不是已经看见有十斤猪肉打底,婶婶估计会把那二两都省了,只说五钱。 许知秋如实回答道:“不止这些,给了足有二十两银钱。” “二十两!”婶婶惊呼一声,音调抬高半截。 险些因为一口气没上来而晕了过去。 后又难以置信道:“难不成是你把他老娘给救活了?” 孙大宝有个老娘,两个月前就逝世了,临下葬前孙大宝还在街道附近贴发了赏金,说是谁能把他老娘救活,就愿意把自家财产分出去一些。 婶婶显然是误会了。 许知秋解释一句:“是因为些不干净的东西才给了钱。” “不干净的东西?你是说……”婶婶脸色一变,后面的话只说了一半。 许知秋颔首道:“婶婶想得没错,的确是鬼物,不过只是最普通的游魂野鬼,当不得是什么厉害角色,我曾在青阳宗修炼多年,还是掌握了些驱除鬼物的方法。” 婶婶终于是弄明白了。 嗫嚅着没再吭声。 对于自家侄儿所说的话,她是相信的,毕竟青阳宗乃是乾元王朝有名的修炼圣地,在普通人眼里,青阳宗内的修士都是了不得的仙人,侄儿在那待了多年,会些驱鬼手段倒也不至于叫人惊奇。 只是这样做还是有些过于危险。 停顿片刻,张茹云抚平心里间的情绪波动,再次对许知秋说道: “前不久我和你二叔还商量着,想让你跟他去学木匠手艺,这样日后也算是有个讨生活的本领,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说不得你二叔以后还要靠你吃饭嘞。 “不过这样的赚钱路子也不能长久,毕竟太过危险,我听玄云观里的老道长说,伯鸾你已经不能再修炼了,倘若遇到厉害难缠的鬼物,岂不是……” 话未说完,许月瑶突然插嘴道:“那个白胡子老头就是个大骗子,娘亲不要听他瞎说,下次再敢来咱家,我就放阿黄咬他。” “你这小妮子怎能随便胡说!”婶婶眉梢上挑,用指尖戳了一下小女儿的脑袋,“莫要让别人听见。” 许月瑶嘟起嘴巴,有些不服气。 婶婶又瞪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对许知秋说道:“好了,且先不说了,这银钱来路正当便是极好的,伯鸾,你快些把死鸡处理掉,我去厨房给你们烧菜,等你二叔回来,让他再去买坛子酒。” 说着走进屋里,开始准备自己的事情。 许知秋没有耽搁时间,拎着布袋开始处理死鸡,他蹲下身,准备先把死鸡装进袋子里,然后埋进院子后边,可是刚蹲下来就闻到一股臭味,令他伸出去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那臭味并不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而是狐臭加着洋葱胡椒的味道,估计是在雪地里丢的时间有些长,味道并不是很浓郁,但离得近些仍旧能够闻得清楚。 并且很熟悉。 几乎是一瞬间,许知秋就想到了前夜里曾向自己讨口封的黄皮子。 因为两者间的味道一模一样。 “原来是它在搞鬼,怪不得丢得是死鸡,据说黄鼠狼最喜欢的食物就是鸡。” “能够找到二叔家的院子,应该是通过嗅觉追踪。” 稍微一想,许知秋就明白了,黄皮子这是在蓄意报复,想让许家不得安宁。 如若只是丢鸡倒也罢了,就怕日后还要再来害人性命,那样可就麻烦了。 看来要寻个办法把那只黄皮子解决掉才行。 从当日的情形来看,黄皮子应该早已抵达凝形境,实力相当于练气境九层。 这要搁以前,许知秋定然不是对手。 可现在黄皮子讨封失败,修为散去大半,最多也就只能维持练气境五层的水准,实力还不如许知秋,想要将其捉拿倒也不成问题。 就是怎样才能把黄皮子引出来,这得好好想想。 许知秋一边思索,一边把死鸡装进布袋里,丢到院子后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既然是被黄皮子咬死的鸡,那就不能埋,只能烧,谁知道会不会带病。 正文 第12章:桃木剑 傍晚,二叔忙完外边的工作,回到自家院子里。 通过婶婶的嘴,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情。 对于侄儿能够从孙大宝手里赚取二十两银钱,二叔显得很是得意,借着酒劲不停夸奖,说一些老许家的种儿就是厉害之类的话。 不过夸奖完以后却又成了说教,叮嘱侄儿不要总靠这种路子赚钱,太过危险。 还拿县里以前驱鬼被杀的江湖道士做例子。 絮絮叨叨很长时间。 显然是对许知秋不太放心。 而后对于家里被丢死鸡的事,许二叔很是气愤,吃完饭就从仓房里翻找出一根铁棒,打算彻夜在院内看守,并扬言要打断对方三条腿儿。 但最终的结果却以失败而告终,二叔只坚持到亥时过半就忍不住回屋了。 因为今个起了大早,方才又喝了点酒,是以头脑疲倦困乏,难以坚持。 二叔回屋后,许知秋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半个时辰过去, 时间来到子时。 许知秋见二叔那边已经没了动静,便再次用老办法离开家院,独自向松虎林走去。 松虎林是县城内一片不算大的树林,位置偏僻,坟地较多,平日里很少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到了夜间,更是无人敢来。 只是今晚有些特殊,当许知秋走进林子边缘的时候,已有两盏手提灯笼在林边入口亮起。 借助光亮,可以瞧见提灯笼的两道身影正是前来赴约的赵良材和烧饼。 此刻,这对主仆并肩蹲坐在地面,双手抱着臂膀,身体不停轻颤,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 许知秋走了过去,脚下悄无声息,待他来到二人身后时,对方仍在窃窃私语,未有察觉。 “少爷,时间已到子时,怎的还不见那位仙人到来,您说会不会是不来了?” “这谁能清楚,应是不能。” “可要是不来该如何是好呀?” “要是不来就打断你的狗腿儿,谁让你在这里乌鸦嘴。” “我倒是不怕被少爷打断狗腿,就是怕这林子里有鬼怪,我曾听府上老人讲,松虎林下边埋着许多坟地,孤魂野鬼经常会在夜间出没。” “那你还敢多话,也不怕把鬼魂给招来,想死啊!” “可我好像已经听到有动静了,就在身后,您说会不会是……” “莫要瞎说,本少爷怎的没听见,要不你回头瞧瞧,看是什么动静。” “我我我,我不敢。” “没用的狗东西!” 就在这时—— 咔嚓。 枯朽树枝被踩断的声响陡然响起。 这声音不算响亮,但由于周围太过寂静,以至于显得有些刺耳。 两个胆小鬼瞬间便被吓得齐声尖叫,拔腿就跑。 赵良材边跑还边叫喊着自己老爹的名字,仿佛这样能为自己增添几分底气。 烧饼则是不停学着狗叫,因为老人们说过,鬼怪都怕恶犬。 就这样跑了一阵儿,两人的嗓子都是有些哑了,却见身后并没有东西追赶,于是像做贼似得又偷溜了回来。 待两人回到原来位置,就看到许知秋的身影出现在树下,神色平静,眸光如水。 这下主仆二人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不免觉得有些难堪丢人。 许知秋见两人如此胆小,倒也没有嘲笑,只是问道:“玉簪可有带来?” 赵良材赶忙点头,指向逃跑前丢在地面上的包裹道:“带来了,带来了,就在包裹里放着呢” 烧饼很有几分眼色,在自家少爷嘴里的话刚说完的时候,便动身将包裹拆开了。 这一瞧,包裹里的东西可真是不少,有四四方方的黑盒子,一柄长约四尺的桃木剑、装满黑红色液体的猪膀胱、以及十几张泛黄古旧的破烂道符。 看样子两人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烧饼将包裹里的黑盒子取在手中,打开以后就能够看到里面存放的玉簪。 他将玉簪递向许知秋,满是敬意地说道:“仙人,这是您要的东西。” 说完还不忘讨好似得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些丑,因为人长得就很丑。 许知秋接过玉簪,点头示意,随后将玉簪放在松虎林边缘的空地上,并开始以玉簪为中心,在周围刻画仙道法阵。 赵良材和烧饼很是好奇地在旁观望,但却都不敢吭声,以免打扰到许知秋。 这两个往日里很是张扬的主仆,此刻却像是被套上绳索的小狗崽,不敢有任何声响发出,甚至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许知秋没有在意两人,只是专心地刻画着法阵。 他要刻画的是以往在青阳宗学到过的基础法阵。 名叫《束灵阵》。 专门用来对付鬼怪用的。 有了这个法阵,过会儿就不必担心女鬼再次乘风逃跑。 只是这个法阵有很多弊端,只能将练气境六层以下的鬼物捆住,且时间仅能维持半柱香,所以才会被归类为最基础的低级法阵。 不过这点儿时间对于许知秋而言已经是足够了。 一刻钟后,束灵法阵彻底完成,只是还未激活,许知秋对赵良材说道:“赵公子,还请你站到法阵里来。” 赵良材伸手指向自己鼻尖,愕然道:“我?” 许知秋点头:“嗯,是你。” 赵良材有些惊慌:“这、这是……要做什么?” “引鬼。”许知秋并未隐瞒。 “啥?引鬼!”赵良材险些跌倒在地,急忙摇头,说什么也不干。 许知秋便道:“若是不引鬼,怎能将鬼怪驱逐,难道就不怕日后再缠上你?” “可是……”赵良材弱弱道:“这事儿就不能让烧饼来做吗?” 烧饼委屈,扁着嘴不敢吭声。 许知秋却道:“两个都得进去。” 赵良材见实在躲不过,只好从打开的包裹里取出十几张道符,一半塞进自己怀里,另一半丢给烧饼。 烧饼顿时感动,接着有模学样,从包裹里拿出饱满的猪膀胱,打算将里面的黑狗血全部淋在自己身上。 许知秋瞧见,不由得轻微摇头,出言提醒道:“黑狗血只能用来对付游魂野鬼,对恶鬼不起作用。” 听了这话,赵良材忙问道:“辟邪符咒可是有用?听算命的老瞎子说,只要将辟邪符咒藏在身上,鬼怪就不敢再来侵扰。” 许知秋扫了一眼道符,不置一词。 赵良材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忍不住咒骂道:“该死的老瞎子,竟连本公子也敢欺骗,待我回去后定要把他丢进地牢里。” 烧饼频频点头,觉得该是如此。 骂完以后,赵良材苦着脸道:“岂不是说这些准备全是无用?” 许知秋捡起包裹内的桃木剑说道:“倒也不尽是如此,这柄木剑便是不错,可以对鬼怪起到克制作用。” 闻言,赵良材不由吐了口气,总算有件物品起到了作用,于是邀功般说道:“这木剑足足花了我三百两银票,是从一位外地商人手里买来的,那人说这柄长剑是由两百年桃木制成,拥有辟邪驱鬼的能力,我谅他也不敢说谎,就买了回来。” 许知秋端详木剑,并未反驳。 算是认可了木剑的价值。 两百年桃木算不上是罕见之物,不过眼前这柄木剑所用到的桃木并不单单如此,应该还被天雷轰击过,剑身表面笼罩一层肉眼难以辨别的紫意,对鬼怪有着天然的克制效果。 许知秋拎起桃木剑,在手中甩出剑花。 木剑长有四尺,重量适中,倒也算得上是件宝器。 正文 第13章:诗词引鬼 松虎林边上的空地, 许知秋先前所刻画的束灵阵很完美。 阵型状似椭圆,约有两丈,线条与纹路皆是繁密精准,毫无差错。 就算青阳宗长老突然出现在此,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许知秋自己也很满意,拎着桃木剑在法阵边缘看了一会儿,随后示意赵良材与烧饼走入法阵,充当引鬼的诱饵。 赵良材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可又无可奈何,为了日后不被女鬼纠缠,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烧饼亦是如此。 两人低着脑袋,勾着脖子,那幅模样叫人有些好笑,就像秋后问斩、赶赴刑场的死囚,若是面容再脏些便更像了。 主仆二人在法阵内待了一会儿。 烧饼叉着双腿,瑟瑟发抖。 他望向手握桃木剑的许知秋,忍不住问道:“仙人,那女鬼还会出现吗,我昨晚见她已经被您给吓跑了,恐是不敢再现身吧?” 许知秋挥动木剑,剑尖指向地面道:“鬼物还未抵达鬼卒境,不能远离命物太久,是以到了子时三刻,便会在命物附近出现。” 烧饼眨了下眼,没能够听明白。 也不是全不明白,只是前两句不知晓是怎个意思。 什么鬼卒? 什么命物? 烧饼与赵良材都是普通凡人,未曾有过修炼,对这些术语一窍不通。 许知秋自是瞧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却也未有解释,这些东西自己清楚便好。 其实鬼卒境就是筑基境,是鬼魂修炼的境界。 青阳宗藏书阁内的古籍上就有这样的记载。 鬼魂要经历游魂境、恶鬼境、厉鬼境,最终才能到达鬼卒境 至于命物,乃是鬼魂诞生时对自己极为重要的物品,比如画中女鬼的画卷,红衣女鬼的玉簪。 这些命物与鬼怪间有着较为复杂的牵连。 在没有修炼到鬼卒境以前,鬼怪不可远离命物太久,否则便会阴气受损。 只有到了鬼卒境,方能自由。 许知秋正是懂得这些,才会笃定红衣女鬼还会在附近出现。 只是具体出现在哪个位置也是不能清楚。 不过想到昨夜追赶女鬼时所看到的情景,心中便已有办法能够让女鬼走进束灵阵。 烧饼听不明白仙道术语,却能够听懂女鬼会在子时三刻现身,于是抬头望了望夜色,发现时间已是极为接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头皮阵阵发麻。 身旁的赵良材勉强还能站立,颤着嗓音道:“既然女鬼会在特定时间自行显现,为何还要本公子来引鬼?” 许知秋回应道:“因为我需要她走进法阵里去。” 赵良材咽下喉间唾液,紧张道:“那我要……怎样做?” 许知秋撇过视线,似笑非笑道:“上次在商铺相遇,听闻赵公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恰好那女鬼生前又极为喜爱才学,是以想来只要随意念上几首诗词,便可引鬼入阵。” 念诗词? 赵良材有些傻眼,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引鬼手段。 烧饼也是闻所未闻。 许知秋自是知道缘由的,只是不愿浪费时间做出解释。 赵良材神色颇为尴尬,支支吾吾道:“就没……别的法子?” 许知秋静默不言。 这时烧饼插嘴道:“仙人,那要何类诗词才能引鬼?是情诗,景诗,还是……” 诗词中有分类,许知秋是知道的,可他也不清楚红衣女鬼喜爱哪类诗词,于是界限不明道:“能念出来即可。” 念出来即可……烧饼转动眼珠想了想,附在自家少爷耳边小声道:“少爷,要不您就把写给如月姑娘的那首诗拿出来念吧。” 半个月前,赵良材为了追求柳如月的欢心,曾在醉春楼作了首诗。 当时引得不少人喝彩,为赵良材赚足了面子。 可是那诗词只适用于醉春楼,若是让红衣女鬼听到,也不晓得会不会增加怨气。 而且赵良材还有另一种担忧,在嘴边蚊声道:“不行啊,若是让如月姑娘知道我拿给她作的诗去引鬼,定然会恼怒生气的。” 烧饼抓了抓脑袋:“那少爷可曾作过别的诗?” 赵良材认真地想了想:“不曾。” 烧饼无奈地摊开双手:“那就没得办法了,反正这里也无旁人,应是不能传到如月姑娘那里。” 赵良材嗫嚅道:“能行吗?” 烧饼心里也是没底,但还是说道:“总得试试才知道。” 两人交头接耳嘀咕一阵,赵良材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神色略显复杂,清了清嗓子道:“好吧,那便念诗词就是了,我该何时开始?” 许知秋望了一眼月色道:“现在即可。” 赵良材没得办法,只好在心中快速酝酿情绪,准备诵念自己曾在醉春楼作过的诗词。 他用拳头抵住嘴巴轻咳两声,接着从腰间抽出那柄随身携带的折扇。 两息时间,他打开折扇,望向夜幕道: “胧酥双月坠红裳。” “嫣紫嵌白升高阳。” “不知龙雀兴何起。” “似仙非仙醉金堂。” 念罢,赵良材闭上双眼,方才惊恐害怕的神色全然不见,似是顷刻间转变了人格,倒也有了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烧饼没有犹豫,立即拍手叫好,却又担心声音过大,自己被女鬼盯上,便压着嗓音小声称赞。 许知秋微斜视线,不曾想对方竟真有几分才学。 只是这诗…… “呼——” 松虎林内突然涌现出一股阴风。 风声呼啸,将几片落叶卷向半空。 落叶泛黄,纹理清晰,转了几圈再次坠落向地。 许知秋立即转身看向松虎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低喝道:“她来了,再将诗词念几遍。” 听到女鬼到来,赵良材瞬间又恢复到胆小如鼠的模样,躲在烧饼身后哆嗦个不停。 就连嘴中诵念的诗词也变了味道。 烧饼苦着脸,想躲也没处躲。 很快,一抹红影从树林内飘了出来。 正是红衣女鬼。 与昨夜相比,她身上被剑气撕裂的红裙已经愈合,美艳迷人的面容仍是令人神往,只不过眼神有些茫然,被生前执念所困,向着法阵中央的赵良材一步步走去。 赵良材不敢多看,在烧饼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又缩了回去。 烧饼咬牙坚持,尽量不让自己晕厥,喉咙间挤出哭腔道:“仙人您可千万别忘了救我。” 许知秋没有吭声,屏息凝神,静望红衣女鬼向法阵走去。 一息,三息,五息。 五息时间刚过,红衣女鬼踏入束灵阵内,与赵良材、烧饼不过半丈距离。 许知秋突然喝道:“离开法阵,跑出来!” 主仆二人早就在等待这声信号,皆是没有犹豫,撒丫子狂奔。 等他们跑出法阵以后,许知秋运转体内真气,激活束灵法阵。 一道虚实虚幻的真气透体而出,如灵蛇般在阵法纹路间游走,很快,束灵法阵仿若被火焰点燃,升起莹莹白光,跟着又有微弱透明的白色光膜凝现,将红衣女鬼笼罩在里面。 没了诗词引诱,红衣女鬼逐渐摆脱执念,恢复清明,她望了一眼许知秋,想起昨夜里的纠缠搏斗,神色难免显得慌张,当下便想借风远游逃离这里,可身体刚飘起来就撞在了光膜上,且以一种较为难堪的姿势摔落在地面。 如此反复几次,也未能冲破束灵阵。 赵良材看着这一幕,尽管早已清楚许知秋的厉害,但仍是忍不住心神震动。 烧饼则是不停低喊着仙人威武,狗腿气质表露无遗。 许知秋手持四尺桃木剑,向法阵边缘走去,束灵法阵内,红衣女鬼见他步步走来,便挣扎地更是厉害,甚至以头撞阵,凶悍异常,可无乱怎样尝试,都无法突破束灵法阵,那如瓷碗倒扣的白色光膜仿佛有着无限伟力,牢牢将她困住。 许知秋抬起木剑,直指前方,道:“此阵名为束灵阵,可困鬼物半炷香的时间,你逃不脱的。” 听闻此言,红衣女鬼披头散发,望着桃木剑怔怔出神,似是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命运。 便在此时,周围场景忽地转变。 松虎林被一座府邸宅院所取代。 院内挂着讨喜的红灯笼,墙上房门贴着大大的囍字。 有人影在院内走动,喜贺声不绝于耳。 就在院门口位置,红衣女鬼头戴凤冠,脸画红妆,一副新娘子打扮。 她对着许知秋行礼,脸上浮出笑容的同时问道: “公子觉得妾身美吗?” 这是她第一次同许知秋讲话,可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一剑。 许知秋抬起手臂,挥出一剑,没有半点迟疑。 轰隆! 在桃木剑的加持下,剑气如光似芒,隐有闷雷作响。 一剑之后,又是一剑, 且比上一剑更为厉害。 剑气如潮,剑气如云,直接将女鬼卷入其中,湮灭消散。 紧接着, 幻境破灭,一切重归平静。 赵良材揉了揉差点被剑光闪瞎的眼睛,内心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他愣愣地向前方望去, 看见鸳鸯玉簪已经断成两截,红衣女鬼消失不见。 唯有许知秋仍旧伫立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柄长约四尺的桃木剑。 正文 第14章:拜师 本公子定要拜他为师。 望着许知秋的身影,赵良材心底里再次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已是打定主意,不论是献上银钱,还是死皮赖脸,总之要拜许知秋为师。 于是对烧饼使了个眼色,小声道:“钱呢,都带在身上了吗?” 烧饼点了点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巴掌大的钱袋,里面装得不是银两,而是银票。 每一张银票都价值百两,总共七张。 价值七百两 这些银钱足以在临安县买下五套住宅。 便是在府城也能买下一座令人满意的宅院。 可谓是大手笔了。 而这就是赵良材与烧饼提前商量好的主意,打算借助银钱来敲动许知秋的心,让其收自己为徒。 其实赵良材在府邸小院里的时候还曾想过别的主意,可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最合适,因为在他看来,这世间没有人不爱钱财,毕竟钱财是个可以解万愁的好东西。 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喝最好的酒、吃最香的饭、甚至还能睡最好的姑娘。 所以谁能不爱钱? 反正赵良材是想不出来。 他从烧饼手中接过钱袋,取出里面所有银票,一溜烟儿地跑到许知秋面前,随后这位除了老爹不曾给任何人下跪过的临安县头号官二代,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毕恭毕敬地献上银票。 许知秋倒是不曾想过赵良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方才刚刚杀完鬼物,正在心中思忖女鬼的价值有多少,便被这一跪和那七张天价银票扰乱了思绪,不禁微有怔神。 他看向赵良材道:“这是何故?” 赵良材抬起脑袋,视线越过银票,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拜仙人为师。,还请仙人收我为徒,这是拜师谢礼,虽然只有区区七百两银票,却也是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将自己早先就准备好的说辞重复一遍,赵良材跟着又将银票向上举高一截,方便许知秋能够看到数额,其实赵良材是想要献上千两银票的,这样显得更有诚意,可是自家老爹把钱藏得隐秘,只能偷来了这点。 烧饼跟着在旁边跪下,他倒不是拜师,只是觉得自家少爷都跪着而自己却站着有些不太好。 许知秋见两人此等作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陷入到沉默当中。 收徒?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因为练气境修士在修仙的道路上连起步都不算。 而且自己太过年轻,过完年也才刚刚及冠。 哪有这般年纪就收徒做师傅的,岂不是叫人笑话。 虽说乾元王朝也有着“达者为师,不分先后”的理念,但仍是有些不妥。 更何况赵良材根本就没有修炼资质,否则临安县县尊早就把自家儿子送进青阳宗了,哪里还会在这种小地方待着。 想到这儿,许知秋于心中直接拒绝,但嘴上却并未说得太过直接。 他对身前跪着的两人说道:“想来是你们误会了,我并非是什么仙人,只不过是个略懂一点驱鬼手段的普通修士罢了。” 许知秋并非仙人,赵良材和烧饼岂会不知,莫说是乾元王朝,便是把整个人间翻找一遍也不见得会有真仙人,毕竟仙人已成传说,千年前就不见了踪影,之所以这样称呼也只是尊称,当不得真。 不过赵良材并不认可许知秋所言。 普通修士? 略懂一点? 他可是连着两晚见识到了许知秋的厉害。 昨夜在庭院,红衣女鬼被折腾得狼狈不堪。 今夜在松虎林,红衣女鬼更是被两剑斩杀, 如此强者怎会是普通修士。 所以认定了许知秋是高人的赵良材急忙说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仙人日后定然能够成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烧饼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仙人您日后定是能够白日飞升的,我家少爷向来看人都很准,就连算命先生都说自己惭愧不如呢。” 两人一唱一和,相当默契。 只是让许知秋有些不明白,这两人是当真听不懂自己的弦外之音,还是在故意装傻充愣。 稍作停顿,许知秋变换态度,开口问道:“赵公子,那你可知师父二字代表着何种含义?” 赵良材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问题,想了想有些不解,师父除了字面上的意思还能有何解释? 最后只能小声道:“师父就是师父啊。” 听到这个回答,烧饼忍不住捂脸,自家少爷也算是优秀,只是这脑子时好时坏,若是在醉春楼,不管如月姑娘如何提问都能对答如流,就是作诗也能在盏茶间完成,可只要出了醉春楼,那就蠢得让人无话可说。 许知秋倒是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接着问道:“那赵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 赵良材并未吭声,静待下文。 许知秋续道:“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句话自然是听过的,赵良材好歹也读过几年书,便是不曾读过书的人,也基本都能知晓,于是点了点头。 许知秋见他示意自己知道,便又接着说道:“既然赵公子听过此话,便不觉得向我拜师会有些不妥吗,要知道,你我二人年纪相仿,我若成为你父……怕是不太合适吧?” 闻听此言,赵良材顿时面皮发红,像是喉咙里进了一只苍蝇,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最后憋得十分难受,气息絮乱。 许知秋摇了摇头不再停留,拎起桃木剑向远处走去,边走边道:“那些银两且收回去吧,这柄桃木剑倒是合了我的心意,权当是驱鬼救命的报酬了,我想你二人应是不会介意。” 说罢,身影越来越远。 留下赵良材傻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许是不愿就此放弃,赵良材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匆匆地向前追赶。 ………… 临安县东边的华鹤街。 许知秋走在前边,赵良材与烧饼跟在后边。 烧饼弯着腰满脸堆笑,赵良材则是嘴里说个不停。 “仙人,便是终身为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爹常说我不争气,迟早要把他气死,您要是不嫌弃,多个爹我倒也是乐意的。 “若是旁人敢说闲话,我定要让他们知晓本公子的厉害。 “上次有个卖狗肉的就在背里说本公子坏话,我就让邢捕头把他丢进地牢里去,结果不到半天就哭喊着要认错。 “当然啦,我们可没有打他,我娘对我的教诲我时刻都记着呢,只不过就是让他吃了半盆皮芽子而已。 “是他自己没本事,有能耐诽谤本公子,却没能耐吃半盆皮芽子。” 赵良材越说越起劲,似是嘴里有着说不完的话,许知秋被他念叨得头疼,感觉有一群苍蝇在围着自己耳边转悠,片刻也不能清净。 若是换做两天前,许知秋定要让他闭嘴,可现在对方是来向自己拜师的,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心中颇为无奈地叹口气。 就这样说了一路,赵良材见许知秋始终不作回应,便干脆丢弃面皮,双手紧紧抱住许知秋的大腿,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无赖模样。 “仙人,你且尽管直言,究竟如何才能收我为徒?” 许知秋被磨得实在没办法,开口道:“便是收徒,也当有聪颖之资才可,还不放手!” 原以为要再浪费些口舌才行,哪料到赵良材在听到这番言语后立刻就乖乖放了手,同时裣衽衣袖,对着许知秋躬身行礼,道了句师父。 许知秋不明所以。 赵良材解释道:“若论聪明才智,那我定可与天下人相比,且能排入五甲之列。” 许知秋扫动余光:“当真?” “赵良材道:“当真。” 许知秋也不反驳,看了一眼身前不远处的铁匠铺,指着铁匠铺门前用来支撑旗帜的铁杆道: “我曾在一本古书内看过,每当冬月来临,南方的柑橘香气便会随着季风吹到北方的铁杆上,导致铁杆的味道甘甜可口,你可要去尝尝?” 赵良材没有半点犹豫,顺着许知秋指向的地方走去,伸出舌尖舔了下铁杆,随后被粘在上面拽不下来,呜呜呜的不能说话。 烧饼瞪大眼睛,也是不敢相信自家少爷竟是如此愚蠢,就这也敢自称才智可入五甲,也不怕笑掉大牙,赶忙走了过去,帮助赵良材取回舌头。 没了耳边纠缠,许知秋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独自沿着街道向远处走去。 正文 第15章:豆腐摊 回家的路上,许知秋半道再次停下,倒不是因为那对主仆又追了过来,而是隔街五丈远的独家小院吸引了他。 小院就是座很普通的小院。 看起来还有些破烂。 院子外边的墙壁剥脱了大半,两扇合不拢的门板歪歪斜斜,估计被人随意踢上一脚就彻底没法用了。 但稀奇的是,就是这样破旧不堪的小院,里面却聚集着大量灵气,浓郁到令人惊讶 若说旁处的灵气可有一分。 二叔家被剑阵改造过的院子有三分。 那么此间院内的灵气便足足有九分。 当真是了不得。 “难道是有修士在院里布置了聚灵阵?” 许知秋被如此浓郁的灵气惊得走不动道,纵身一跃,停落在院墙顶上,目光向院内扫视,发现院子里更是简陋,只有一张躺椅、一口四方水井、以及一棵老枣树,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 经过一阵观察,许知秋发现自己先前猜错了。 院内并没有聚灵阵,甚至没有修士改动过的痕迹,之所以灵气会如此浓郁,全因那口四方水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井内不时会有灵气向外喷涌,源源不断。 许知秋很是好奇,最终还是跳进了院内。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井口边沿,向下观望,可里面除了井水以外就啥也没有了,井水看起来还算清澈,捧一口送进嘴巴里,既不甜,也不咸,就是冰得人牙疼。 “奇怪,井水只是普通的井水。” “为何会有灵气喷涌而出呢?” 许知秋想不明白,又向院内仅有的两间房屋望去,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微弱的鼾声从门缝间传出,想来是屋子的主人正在睡觉。 是睡觉,而不是冥想,那应当只是普通人而已。 许知秋没有贸然进屋打扰,盘坐在井边开始修炼,此处地方灵气浓郁异常,修炼一日可抵往常九日,比青阳宗内的洞天福地还要夸张,他不愿就此离开,打算天亮以后再走。 就这样,许知秋在井边吐纳了一晚上。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主室房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位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书生从门后走了出来。 书生看起来能有三十岁,长发散乱,睡眼朦胧,一副刚醒的模样,身上衣物也不知几天未曾换洗,衣领、袖口、腰身皆是残留有明显污渍,离得近些还能嗅到一股酒味。 许知秋睁开眼睛,恰好与书生对视。 后者站在院中央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随即歪着脑袋愣了愣,似是有些奇怪。 为了不引起误会,许知秋赶忙出言为自己解释:“在下并非窃贼。” 书生听到他的话,摸了摸鼻尖,略有几分羞涩道:“便是窃贼也无妨的,这院里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把我卖了也换不来二两酒钱。” 说罢,对着许知秋拱手,离开了院子,走时也没有关门。 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许知秋不禁失笑,似是没想到屋主会是这样有趣的人,他本还想问些关于水井的事情,现在倒是不必了,对方身上没有真气波动的痕迹,说明只是普通凡人,想来也不会清楚水井的问题。 若要感应到灵气的存在,必须踏入练气境才可。 许知秋不再多想,既然屋主不曾赶他离开,那就赖在这里多修炼一会也是好的。 修炼期间,他还去了一趟小木屋,铜镜上的数字已经从“贰拾”变为了“柒拾”,说明红衣女鬼的身价是为伍拾,也算是不低了。 按照这两次驱鬼的经验来看。 游魂境鬼怪价值贰拾。 恶鬼境鬼怪价值伍拾。 随着鬼怪境界的提高,给予的数额也会越来越多。 许知秋又在院内待了两个时辰才离开,那书生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一直都未曾回来。 许知秋走的时候没有再翻院墙。 这次是直接从敞开的院门处走出去的。 ………… 巳时末刻,临安县上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看样子又是一场大雪。 许知秋踏着雪花回到梧桐街,卖烧饼的武裎启今日没有出摊,屠户张全德倒是仍在门口吆喝,见到许知秋就笑着打了声招呼。 路过豆腐摊时,姓潘的俏寡妇对许知秋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吃碗卤豆腐,许知秋想着昨日既然已是应下人家,今日便不好再做推辞,于是就走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 豆腐摊不算特别简陋,至少上面还用旧布扯了个棚,汤锅后面放了两张木桌以及几个小板凳,现在时间尚早也就只有许知秋这一个食客,若是再晚半个时辰,那就人多了,不过大多都是男人,心里不单是想着吃豆腐。 许知秋坐下来,要了一碗卤豆腐和两张甜饼,桌上放了五枚铜钱。 潘寡妇将准备好的食物端上桌,看到钱后却没有收,坐在许知秋对面笑盈盈地说道:“这顿算是姐姐请你的,不收钱。” 许知秋握着汤勺的手不由得停顿一下,笑道:“看来姐姐最近生意不错。” 潘寡妇不置可否地笑笑,接着又道:“不过也不白请,你得帮姐姐个忙。” 原来是冲着人来的。 许知秋也是好奇,就问了句帮什么忙?潘寡妇向前凑近些,以手掩口小声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请你去姐姐家里瞧瞧,看是不是遭了邪,许公子自幼在青阳宗修炼,想着应是能够看得出来。” “遭邪?”许知秋放下汤勺,有些诧异。 潘寡妇继续说道:“最近几日我在家中睡得不能安稳,也不知是怎的,总是半夜惊醒,浑身发汗,且记不得梦里所有事情,我听别人说这就是遭邪了,是吧?” 许知秋面色古怪:“可听起来倒更像是身体上出了状况。” 他曾听老中医讲过,盗汗,失眠,可能是肾阴虚造成的症状。 不过潘寡妇似乎是会错了意,捂着嘴笑道:“身体上出了状况?那许公子可是能治?” 这话未免有些太过露骨,俏寡妇笑着笑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许知秋没有接话,岔开话题道:“驱邪避灾该去玄云观才是,听闻玄云观里的陈道长很有几分本事,这样的问题应该能够解决。” “可陈道长是要收银子的,贵得很呢。” 潘寡妇也曾想过要去玄云观,可价钱实在是太贵了,根本难以承受,所以才想要寻求许知秋的帮助,此刻见他犹豫不决,便再次说道:“莫不是怕旁人说闲话?” 许知秋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 毕竟是去寡妇家里驱邪,若是让旁人得知,十有八九会在背地里乱说瞎话。 许知秋自己倒是不甚在意,可叔叔婶婶估计会不乐意,是以没有答应。 潘寡妇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于是就想了个办法:“那我在丑时为你留门,深更半夜的都是睡着了,没人能够知道,这样可行?” 这样岂不是更让人误会。 许知秋有心想要拒绝,可奈何都是邻居,同住一条街上,没有办法不帮忙,最终只能答应了下来。 正文 第16章:送信 豆腐摊的卤豆腐很好吃,甜饼的味道也很不错。 姓潘的俏寡妇见许知秋答应了,笑着连道了好几声谢,这时又有食客来到摊前,她便不好再继续多说,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给这位新客人盛完卤豆腐,却发现许知秋已经不在了,碗是空的,两张甜饼也都没剩,桌面上齐整地摆放着五枚铜钱。 她抬头向东边望去,瞧见许知秋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 二叔家的小院。 许知秋刚踏进院门就听到许月瑶满心欢喜的雀跃声,这小丫头估摸着上辈子应是个企鹅,总是对雪有着强烈的热情,明明前夜里的积雪还未化去,见着新雪就又高兴了起来。 不过看到许知秋从外边回来,小脸立刻就变了:“大哥你又自己偷跑出去,不带着我!” 自从上次出去吃到了透花糍,许月瑶就天天想着跟大哥一起出去。 许知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在心中寻找合适的借口,恰在此时厨房内传来婶婶的喊话声:“是伯鸾回来了吗,过来一趟,我有事与你说。” “这就来。”许知秋应了一声,觉得婶婶叫得正是时候。 他将桃木剑插在雪人手里,向着厨房走去。 厨房内的灶台前,婶婶左手端着餐盘,右手在锅内挑拣,将早已蒸熟的包子放进盘里,见许知秋进来,就递过餐盘道:“伯鸢,隔壁院里搬来了一位新住户,你且把这些包子送过去,省得让人以为咱们不通人情。” 每次梧桐街有新邻居搬来,离得近的人家都要过去走一趟,以表示自己的欢迎,而且去的时候都会带些吃食,显得亲热。 许知秋在这儿住得时间不短,也清楚这个规矩,只是有些好奇,隔壁院子都已经空了半年多了,怎的临近年关却突然有人住了进来,于是和婶婶简单聊了几句后,就端着餐盘向隔壁宅院走去。 到了院门口,发现新搬来这家的门是关着的,就抬手敲了几下。 “咚咚咚……” 敲门声刚响,里边就有人回应:“来了,来了。” 声音尖细,听着不像是本地口音。 很快,院门打开,出现在许知秋眼前的是一位让人感到古怪的老人。 看其面貌估计已有八十,眯着眼,颇为和善,可身上穿的衣服却格外别扭,里三层,外三层,再罩上厚厚的棉袍,显得特别臃肿滑稽,除了脑袋露在外面,几乎见不到其他部位,而且个子很矮,仅有四尺左右,勉强能到成年人腰间的部位。 许知秋在看到老人的一瞬间,瞳孔微微缩了缩,不过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老人打开门,笑呵呵地问道:“小公子可有事?” 许知秋将手中餐盘往前推了推:“老丈,这是家中长辈亲自做的笼饼,想着您刚搬来附近住,便送些过来让您尝尝。” “哎呀,小公子家中长辈真是心善呀,”老人双手接过餐盘,手掌却没有露出来,只是隔着长袖将餐盘托在身前,“如此便在这里先谢过了。” 老人弯着腰,点了下头,以示谢意,可动作却有些僵硬。 许知秋道了句不必客气,接着像是闲聊般问道:“老丈,已是临近年关,怎的想起要搬来梧桐街居住?莫不是城内有亲戚?” “是啊,还有个侄儿。”老人放缓语调道:“长时间未见也是有些想他了,所以就在城里买套宅院居住,打算岁末一起过个年,热闹热闹。” “是该如此,”许知秋顺着院门朝里望了一眼,“老丈家里没的旁人了?” “没了,就只剩我这个老头了,以前倒也还有个孝顺儿子,可惜命不好,还没成婚就被妖怪给吃进肚子里了。” 许知秋拱手致歉:“老丈莫怪,倒是又让您又想起伤心事了。” “无妨,无妨。”老人不甚在意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想开了,哦对了,小公子别总是在院门外站着,进屋来坐坐吧?” “不了,还是不打扰了,”许知秋摇头拒绝,“老丈要是觉得家中冷清,没个能够说话的人,可以时常到隔壁院里转转,大家都是邻居,莫要见外。” “一定的,有时间自是要去的。”老人满脸堆笑。 “那我便先回去了。” 许知秋不再多言,转身准备回家,老人却在身后又叫住了他。 “小公子且等等。” 许知秋再次回过身:“老丈还有事?” 老人张了张嘴,有些难为情道:“确实有事,不知小公子能否帮个忙?” 帮忙?看来今天需要帮助的人有很多。 许知秋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并未急着答应:“老丈说说看,若不是什么难事,自是愿意效劳。” “不难,不难,就是送封信的事儿。” 老人道:“我这里有封信,想要送给以往的老友,可他不在城内,老头子我又腿脚不好,所以想请小公子代劳送去。” 许知秋稍作犹豫,点头道:“若只是送信倒也简单,帮老丈跑一趟也可。” “那就多谢了。” 老人端着餐盘走进屋,再出来的时候,套着黑布套的手里多了一封信以及两张银票。 “小公子,这是给我那老友的信,另外这两张银票算是给你的酬谢。” 许知秋接过纸信和银票,也没拒绝,全部揣进了口袋里:“老丈,那还请你告知,老友在城外哪个地方?” “就在县城南边,”老人转过身,用手指了指方向,“小公子沿着鱼龙江往南走,大约半里地就能看到一片林子,我那老友时常都在林子里住。” “林子?” 瞧见许知秋眉梢微皱,老人赶忙解释道:“他这个人经常要去林子里挖野宝,又嫌来回跑比较麻烦,所以就自己在林子里搭了个小屋。” “原来如此。”许知秋道,“那老丈且在家中歇息,我这就帮您送信。” “好好好。”老人表露出感激之情。 许知秋拱手示意,回到了自家院里,许月瑶这丫头还在埋头堆雪人,许知秋趁她专注认真的时候偷偷将桃木剑取走,然后不带一丝声响的离开。 ……… 出了梧桐街,行走在更远的街道上,许知秋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信纸和银票,边走边看。 信纸是普通的粟纸,上面留下的字迹很潦草,内容也很简短,读起来语句不顺,且有许多错别字,许知秋扫了一眼就扔在了路边。 接着他又看了看银票,两张全是价值百两的大额银票,上面盖着钱庄的红印以及官府的官印,很是正规。 不过仍是扫了一眼就丢在了路边。 路上来回行走的人不少,许知秋前脚刚扔,后脚就被人捡了起来。 捡银票的是个年轻人,看穿着打扮应是附近酒楼里的伙计。 这人本是顺道跟在许知秋身后,结果走着走着就看见两张白花花的银票被丢在脚下,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哪有人会傻到扔钱啊,可再仔细一瞧,还真是钱,而且是银票,这让他激动不已,赶忙揣进兜里就跑。 跑进一条窄巷,伙计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心脏跳动得厉害。 趁着四下无人,他再次将银票取出来,看清楚数额后险些昏了过去。 二百两! 整整二百两银票! 一瞬间,他脑子里飞掠出一连串画面,有大宅院,有美娇娘,还有美酒好菜……啧啧,那人生简直是绝了。 “想不到我王小武也有富贵的一天!” “老天爷开眼啦,老天爷开眼啦!” 王小武激动乱颤地怪叫几句,随后快步回到酒楼。 不过不是回来工作的。 他要为以前收到的委屈出口恶气。 几乎是刚踏进酒楼大门,王小武就趾高气昂地对自己曾经的老板叫喊道:“姓钱的,赶紧把月钱给我结了,还有上个月压扣的七文钱也掏出来,我他娘嘞不干了!” 说罢,极为神气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经过他这么一咋呼,酒楼内的客人也都望了过来,议论纷纷。 姓钱的掌柜眯着眼愣了愣,不禁有些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弄不清状况道:“你这是要翻天?” “何止翻天!”王小武瞪着眼睛道:“我还要翻你,你这个老梆子,天天对我呼来喝去的,不是嫌弃就是骂,何曾正眼瞧过老子,现在我他娘嘞不干了,看你今后还怎么在我面前耍威风。” “嘿!”钱掌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又被王小武打断了。 王小武撸起袖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告诉你,姓钱的,我今天不但要骂你,还要让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你不常说顾客是爷爷么,今天我就当你一回爷爷,去!把好酒好肉给老子端上来!” 听王小武这么说,钱掌柜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一锤子敲死王小武,可最后还是强行压下了怒火,咬牙切齿道:“行啊,王小武,想从孙子当爷爷了,好志气!可你有钱吗?你吃得起吗?怎的,烂命一条不想活了,最后跑到我这里来摆谱是不是!” “怎的没钱,怎的吃不起!”王小武一拍桌子,整个人站了起来,“姓钱的,你且瞧好了,爷爷有的是钱!” 说着,王小武把手伸进内衣,掏出先前捡来的两张银票。 “姓钱的,你……” 话未说完,王小武突然怔住了。 他手里拿的哪里是什么银票,而是两张上坟用的黄纸。 正文 第17章:黄皮子 临安县往南两里地就是鱼龙江。 沿着江畔再向南走半里地,可以瞧见一片繁密的白桦林。 这里就是隔壁老丈交代送信的地址。 许知秋拎着桃木剑,踏着积雪,在林间行走。 四周安静异常,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便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步行了大概有十几丈的距离,身侧右前方的雪地里突然多出一串脚印,看脚印的形状应该是靴子踩过后所留下的痕迹,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脚印前端与尾端都比较轻浅,唯独中间凹陷很深,有些不符合常人下脚的力道。 即便是跛子也走不出这样的步伐。 许知秋看着脚印,停步观察了一会儿,接着又向远处眺望,发现这脚印留有很多,一直通向树林更深处,于是许知秋便放弃先前的路线,转道跟随脚印继续前行。 就这样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 略显古怪的脚印渐渐消失了,尽头处有一座简陋的小屋。 似乎这脚印就是故意来引路的。 许知秋也没有犹豫,推开小屋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小屋真的很小,里面只有一室,靠墙位置是一张用树枝和草垛堆积起来的睡床,表面铺有一层棉絮,要多简陋就有多简陋。 睡床前边摆放着一张木桌。 桌顶剩了好几堆骨头和半截蜡烛。 许知秋走到木桌旁边,挥动桃木剑将堆在一起的骨头推散开来,这样仔细一瞧,发现骨头全部都是野鸡身上的骨头,而且骨叉间留有干涸血丝以及细小肉沫。 凑得近些还能嗅到一股浓重的肉腥味。 不用多想,这定然是生鸡的骨头。 竟然有人不加以烹饪,生食活鸡。 许知秋微眯起双眼,嘴边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就在这时——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听起来应是有人踩着积雪向这边靠近。 许知秋转身向门口望去,几乎是视线刚扫到那里,就看到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个头很高,比许知秋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就是腰间部位窄瘦异常,走起路来显得有些不协调,甚至让人觉得别扭,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人的脸上还涂着一层厚厚的浓妆,就像是戏院里唱戏的小花脸。 “咦,你是谁?” 这古怪之人走进屋里,看到许知秋后显得很是惊讶,似是没料到会有人来此,他说哈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故意在压着嗓子。 若只是听声音来判断,应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 听到这人问话,许知秋将桃木剑负在身后,面色如常地应答道:“在下是梧桐街内的住户,受隔壁老丈委托,前来送一封信。” “送信?” 浓妆男人用手拍掉身上残存的雪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哦~,我记起来了,前不久有位老友说要搬到临安县居住,还说要写信邀请我前去,应该就是他了,那信呢?” “信就放在石枕下面。” 许知秋转动余光,望向睡床前端的石枕,面不改色道:“刚才进来瞧见没人,又怕纸信被山间野物叼走,于是就放在了石枕下面。” 浓妆男人闻言便向睡床走去,不过刚迈出两步就又转身走向屋子角落,那里摆放有一个破旧的大木箱,男人一边从木箱内掏出野果,一边对许知秋说道:“嗨呀,其实不用看我也都能知道,那老家伙无非就是想让我过去陪他多说说话,他呀,总是耐不住寂寞。” 许知秋没有吭声。 浓妆男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人老了都这样,希望身边能够热闹些,其实就算他不来信,我也得抽时间过去瞧瞧,毕竟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了……来,小兄弟,吃枚野果子,这是林内独有的野果,甜着呢。” 男人把刚从木箱内拿出来的野果递向许知秋。 野果橙红,看着诱人,且有果香扑鼻。 许知秋接过野果道了声谢,却并没有吃。 浓妆男人见他不吃野果,便又问道:“小兄弟怎的不吃,可是不合心意?” 许知秋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想着拿回家再吃,这样家中幼妹也能尝尝。” 浓妆男人听他如此说,立刻又从木箱内掏出几枚野果,满脸歉意道:“小兄弟莫怪,是我没想周到,这几枚野果且都拿着,自己吃点,回家带点,如此便不必舍不得吃了,快吃吧。” 许知秋见男人不断催促自己吃野果,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他一边将野果递向嘴边,一边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对男人说道:“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临行前,老丈曾赠予我两张银票作为报酬,可是先前为了图方便就将银票夹在了信纸里,以至于忘了拿出来,所以还请……” 话未说完,浓妆男人就抢着说道:“好好好,小兄弟是想拿回银票是吧,我这就帮你去取。” 他转身走到睡床边沿,伸出手臂向石枕下摸索。 可是啥也没摸到。 就在这时,就在浓妆男人彻底背过身的时候,许知秋没有片刻犹豫,以极快的速度横移到男人身后,同时挥出一剑。 “嗤!” 剑刃划破空气, 剑气带着淡淡的紫意。 “你这是作啥!”等到浓妆男人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撇过视线,心中骇然,喉咙间刚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喊,身躯就被剑气劈中了。 “嘶啦!” 浓妆男人身上所穿的衣物也被剑气绞碎。 随后便露出了原本的真实模样。 这哪里是人。 分明就是妖。 它的脑袋虽然已经化成人形,可身躯仍旧是只黄皮子。 这家伙为了让自己伪装得更像,在两条后腿上各绑了一根木棍,并且还在腋下挂了很多香囊,以此来遮掩身上的臭味。 此时被剑气劈中,全部伪装尽数被破,后背更是被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 可惜黄皮子虽然被剑气劈成重伤,却并未立即死去,它此前因为讨封失败被散掉了大半修为,但身躯仍是处在凝形境,是以皮糙肉厚,能够抗下一剑。 不过许知秋绝不会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剑击中,许知秋再次挥剑,剑气呼啸不断,如同密集的渔网将黄皮子全身笼罩在内,黄皮子顿时惨叫着四处逃窜,可身体遭受重创严重影响了速度,根本躲避不开剑网的围拢。 下一瞬,剑网彻底闭合,黄皮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知秋拎着桃木剑向前走去,看到黄皮子浑身布满伤痕,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惨不忍睹,可即便如此仍是微弱地喘着气,没有死去。 等到许知秋走得更近些,黄皮子无力地张张嘴,断断续续道:“你…你…怎……能……” 话未说完就忍不住咳了几口血,俨然一幅快要断气的模样。 许知秋知道它想要说什么,于是直视着黄皮子满是怨恨的眼睛,道:“黄郎兄,你应该多在身上藏些香囊才是。” 黄皮子听到此话,连着又咳了几口血,心中恨不得能够生食许知秋的血肉,可惜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黄皮子不禁有些后悔了,如果那天夜晚不去那条小巷,如果自己不想着讨口封,也许结局就不会落得如此悲惨。 只是哪里会有如果。 黄皮子不甘地闭上眼睛,一命呜呼。 正文 第18章:独钓寒江雪 黄皮子死了。 还未完成复仇就死了。 许知秋也是没想到能够如此快就解决掉这个麻烦,他昨日还在思索如何才能将黄皮子引出来,结果这家伙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先前在梧桐街的时候,许知秋一眼便识破了隔壁老丈的伪装,知道他其实是黄皮子假扮的,因为老丈身上有股子特殊的臭味,与黄皮子一模一样,尽管有香囊遮掩却仍是能够闻得清楚。 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让黄皮子有机会逃跑,许知秋这才没有当面揭穿。 他当时应了黄皮子的委托,也是有着想要一网打尽的心思,在许知秋想来,那所谓的老友可能是黄皮子的同伴或家人,结果没成想竟也是黄皮子自己扮演的角色,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自作孽,不可活。 就是如此了。 解决掉黄皮子,许知秋心间松了口气。 同时也替婶婶松了口气,以后她便不必再担心家里被丢死鸡了。 ……… ………… 离开白桦林,沿路返回需要途径鱼龙江。 许知秋在江畔行走,意识却在未知之地的木屋里浏览了一趟,发现铜镜上的“柒拾”已经变为了“壹佰伍拾”。 这样算来,黄皮子的价值足有八十,比画中女鬼和玉簪鬼加起来还要多些。 这可真是赚了。 毕竟解决黄皮子的过程很顺利,甚至比斩杀玉簪鬼还要简单,但得到的报酬却是最多。 许知秋甚至忍不住开始去想,若是能再来几个黄皮子讨口封那就好了,可以快速积累铜镜中的数额。 不过这样家里可就不止是被丢死鸡那般简单了。 许知秋轻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己刚才的想法表示鄙夷。 然后沿着江畔继续行走。 半刻钟后,许知秋走到鱼龙江与临安县最相近的地方,转动视线间看到一艘孤零零的渔舟漂浮在江面,有老翁正坐在船头独自垂钓,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冬月季节里还有人在江面钓鱼。 这种行为在别的地方其实也算常见,并不值得引人注意。 但在临安县就不一样了,在这里,冬月垂钓算得上是件稀奇的事情。 因为县城内做渔夫这行当的人并不多,冬季出船捕鱼的更是几乎没有。 之所以会是这样,原因倒也简单:一是鱼儿在寒冷气温下活性很低,想要捕捞是件较为困难的事情。二是鱼龙江不是普通江水,这里有许多传闻和忌讳,甚至有妖怪潜藏。 所以每到冬季的时候,城内鱼价就会不断上涨。 往年冬季,许家基本不吃鱼,许知秋现在有了钱倒也能够随便吃,只是城内贩卖的鱼都是从其它县城运过来的,哪里有现钓的新鲜。 是以许知秋在看到江面有人钓鱼时,便停下脚步,打算从钓鱼老翁手里买几条活鱼带回家去,他记得许月瑶那小丫头就很喜欢吃鱼。 不过该怎样通知老翁划船过来一趟? 靠喊指定是行不通的。 虽然许知秋没有钓过鱼,但也清楚野钓时不能大声喊话,否则会惊走鱼儿。 若是因此惹恼了老翁,那想要买鱼可就困难了。 没得办法,那就等吧,反正时间也多得是。 来到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许知秋就这样站在岸边等待,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趣,便将注意力放在江面的风景上,这么一看,忽然觉得此刻的风景很有意境,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诗。 正是柳河东先生所写的诗《江雪》 尤其是后两句,简直与现在绝配。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孤舟,老翁,垂钓,冬雪……这些元素这里都有,许知秋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意,有一种自己来到了古诗中的错觉。 于是他又顺手用桃木剑将此诗刻在了岸边。 就是字有些不太好看。 但是也无所谓了,本就是随便写的,也没想着要与谁看。 许知秋收回桃木剑,继续欣赏着江景。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刻钟的时间,渔舟上的老翁似乎是注意到了许知秋,便滑动船桨向着岸边徐徐停靠。 渔舟与岸边的距离也就十五丈,不到一会儿就出现在了许知秋的身前。 “船家,今日可有收获?” 待到渔舟彻底停靠在岸,许知秋对先前独自垂钓的老翁招了招手,含笑问道。 “还成,钓来了两尾鲫鱼。” 老翁也没有啥架子,笑呵呵地给予回应。随后将挂在船头边沿的鱼笼提了起来,可以看见有两条大鲫鱼在笼子里翻动,估摸着每条都能有三四斤的样子。 许知秋见老翁真有收获,便又问道:“船家,这鲫鱼可否卖我一条?” “小公子想要吃鱼……”老翁提着鱼笼上下打量了许知秋一番,摆了摆手,“可我这鱼不卖。” 不卖?许知秋看着老翁黝黑苍老的面孔,也不清楚老翁是真的不想卖,还是有意想要提价,稍作停顿便又试探性地说道:“便是价钱贵些也不打紧,这冬月里能够钓出如此肥美的鲫鱼,理应是该多加些银钱。” “也不是钱的问题,”老翁笑呵呵地再次摆手:“老汉我钓鱼从来不卖鱼,只是兴趣而已,不过小公子若是想吃,直接送你一条便是,无需掏钱。” 听到老翁如此说,许知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老翁又说道:“小公子日后若是再想吃鱼,尽量还是在城内买吧,往后两月也莫要在鱼龙江附近多走动,以免遭遇危险。” “危险?”许知秋不解,“这是何意?” “难道小公子不曾听闻过鱼龙江内的传说吗?”老翁意有所指地说。 许知秋想了想,问道:“船家说得可是那鱼龙大妖?” 鱼龙大妖是鱼龙江内最有名的传说。 根据传闻:在几百年前的时候,有大儒观江悟道,于此地作了一首诗,诗成那一刻引来了天地异变,不仅将方圆百里的灵气全部融进江水,而且还帮助一条鱼龙开启了灵智。 后来鱼龙修炼有成,变为大妖,此江便也被命名为鱼龙江。 正文 第19章:搬走了 “小公子,老汉我说得可不是鱼龙大妖,而是独角黑蛇。” “独角黑蛇?” 见许知秋眼神里藏有疑惑,老翁便看向江面解释道:“鱼龙江有很多传说,相比于鱼龙大妖,黑蛇是最近百年才出现的,据说每到冬月季节,黑蛇就会从江底苏醒,吞吃江内的渔船以及岸边的路人,是以在江边行走时要多加小心呐。” 黑蛇吃人…… 许知秋回想了一下,自己倒是没有听到过这则传闻,可能与居住时间较短也有关系。 毕竟只在临安县待了一年,有许多事情仍是不能清楚。 “原来如此,多谢船家提醒。”许知秋作辑,虽不知传闻是真是假,但既然对方善意提醒,那自是要道一声谢的。 “小公子客气。” 老翁和善地笑了下,示意不必如此,随后将鱼笼里的一条鲫鱼拿了出来,用渔舟内的绳线穿过鱼鳃打了个结,递向许知秋。 “这是江内的青莲鲫,小公子最好是回家以后赶快吃掉,若是放得时间长了,鱼肉里隐藏的灵气就全跑光了。” 鱼龙江内的鱼都有灵气,这是渔夫们坚信不疑的事情,尽管没人真的见过修成大妖的鱼龙,也没人看到大儒引灵气入江的场景,但他们就是相信。 许知秋接过鲫鱼,入手还挺沉,便再次向老翁道了几声谢。 “只是一尾鲫鱼而已,当不得谢。” 老翁送完鲫鱼,见无它事,便将还有一尾鲫鱼在内的鱼笼重新挂在船头,拿起船桨准备离开。 不过在临走之际,目光却在无意间看到许知秋先前用木剑刻在泥地里的诗句,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小公子写的诗?” 老翁停住摇动船桨的手,望着那字迹丑陋的诗句有些入神。 许知秋应了一声,道:“的确是在下所写,船家可能看懂?” “略懂,略懂。” 老翁看得认真,就像是学堂内认真钻研的读书人,这番作态令许知秋感到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位垂钓老翁竟能识字,能懂诗,且能懂得诗中的意境,这可真是难得。 临安县偏僻不富裕,在这里能识字的人不多,能懂诗的人更少。 “好一个独钓寒江雪!”老翁忽然感慨一句,声音铿锵有力,半点不似年迈之人。 许知秋没有吭声,只是附和着笑了笑。 老翁转而又看向他道:“想不到小公子竟有如此大才。” 说话间眼神略有变化。 许知秋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误会了,这诗虽然的确是自己所写,但却并非是自己所作,不过倒也没必要刻意解释,毕竟柳河东先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便是被人误会也是无妨的。 老翁再次看了眼诗句,问道:“不知这诗可有名字?” 许知秋如实相告道:“江雪。” “江雪……”老翁在嘴边重复一遍,脸上的表情似是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然后老翁又将原本放置好的鱼笼提了起来,对许知秋说道:“老汉我有两个爱好,一个是钓鱼,第二个就是诗词,其实以前对诗也不是很懂,可后来慢慢就懂了,小公子写的这首诗我很喜欢,这条鲫鱼也请尽管拿去,回家定是能够大吃一顿。” “可这鱼若是都给了我,船家还有的吃?”许知秋没想到老人会再送鲫鱼。 老翁不在意道:“若是往日,老汉我一日不吃鱼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今日能够看到如此好诗,就是不吃鱼也能够满足。” 说罢,老翁不由分说地将鱼笼塞进许知秋的手里。 许知秋也没办法拒绝,只好收下鱼笼准备道谢。 只是道谢的话还未出口,老翁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抢先一步道:“说起来,应是老汉我来道谢才对。” 哦?许知秋不明所以,不懂老翁为何这般说。 怎的送别人鱼还要自己道谢? 这是何道理? 老翁却也没有解释,如读书人般对许知秋拱了拱手,道:“小公子且慢行,老汉就不再叨扰了,先前曾在江面撒了网,现在也该过去瞧瞧了!” 许知秋予以回礼,再抬眼,渔舟已经向江面中央驶去了。 待到渔舟只能隐约看到轮廓时,许知秋晃动手中的鱼笼,轻笑道:“这船家当真有趣。” ……… ……… 过了午时,许知秋才回到二叔家的院子里。 婶婶对于自家侄儿总是不见踪影已经习以为常,是以看到他从外边回来也没觉得惊讶。 只是目光被鱼笼里的两条大鲫鱼吸引,片刻也移不开。 许知秋将鱼笼递向婶婶,说是从外面买来的,婶婶也没有怀疑,只是说了句胡乱花钱。 实际上却并没有花钱。 许月瑶这丫头出奇的没有缠着许知秋,可能是先前因为某些事情犯了错误,被婶婶教育了一番,此刻正蹲坐在屋檐下,噘着嘴,哭着脸,谁也不理,就是许知秋过去安慰也没有效果。 许知秋没得办法,只好等小丫头气消了再去找她。 回到自己的屋子,许知秋也没有浪费时间,盘坐在床榻上开始冥想,意识随着自己的操控再次进入未知之地的小木屋里。 那块放置在货架最上层的铜镜显示着“壹佰伍拾”的字样。 他看了眼铜镜,接着又来到货架前浏览,尽管货架内的物品不多,而且兑换的数额早已铭记于心,可还是忍不住来回看几眼,就像以前小时候买不起零食却仍是在柜前徘徊一样。 “永夜长剑需要肆佰才可兑换,现在还差贰佰伍拾……” “丹药倒是壹佰就可兑换,只是这样就要将延长兑换长剑的时间……” “唉,还是再忍忍吧。” 许知秋在内心挣扎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兑换丹药的念头。 对于一个剑修来说,什么都没有剑更有吸引力。 意识退出小木屋,许知秋开始专心吐纳,有时间就修炼,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傍晚,二叔许安山回到家里,婶婶将鱼汤,笼饼、以及昨日就卤好的猪肉端进房间,接着又出声招呼了许知秋一声。 许知秋走进正厅,看到二叔和婶婶早已为他盛好饭坐下,许月瑶则是还在耍脾气,埋着头,脑袋都快插入饭碗里了,一个劲地用筷子使劲扒拉,似乎有说着不尽的委屈。 二叔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便问道:“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还能怎的,皮痒了呗。” 婶婶放下筷子,怒道:“这妮子今天胆子大着呢,竟用我的口脂和傅粉给阿黄化妆,气死我了!” 给阿黄化妆?许知秋有些意外地抬动眼皮,也是没想到堂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难怪婶婶会生气,那些口脂和傅粉可不便宜,婶婶用得时候都很节省。 二叔听到是这么回事,原本想要帮小女儿说话的心思顿时没有了,憋着笑专心啃着手中的鱼骨头。 许月瑶没吭声,委屈巴巴地抬头看了许知秋一眼,似是在问:大哥怎的不帮我说话。 许知秋注意到了小丫头的眼神,不过却装作没看见。 过了会儿,婶婶吃完碗里的饭,又拿新碗盛了些鱼汤和鱼肉,对着许知秋说道:“伯鸾,你去把这碗鱼汤给隔壁新来的住户送去,今早瞧见就他一个老头子,也是怪可怜的。” 许知秋双手接过还有些滚烫的鱼汤,但却并没有起身,而是把鱼汤放在了自己桌前。 “婶婶不用操心,那老丈已经搬走了,这鱼汤还是留着我们自己喝吧。” “搬走了?”婶婶愕然,语气中掺杂着难以置信。 今早才搬来,不到一天就又搬走了? “嗯,搬走了。”许知秋面色如常道:“我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隔壁老丈收拾东西离开了,就上前问了一嘴,他说是不住了,至于原因倒是未说。” “嘿,这人怎的如此奇怪?”婶婶不能理解。 这个时候,许月瑶突然插嘴道:“定是娘亲包的笼饼太过难吃,所以把人家给吓跑了!” 婶婶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正文 第20章:有问题 吃过晚饭,许知秋并未急着修炼。 而是站在庭院中央感悟剑意。 虽然那夜过后,桃花剑阵再也没有异象显现,但许知秋仍是能够在院子里感受到剑意的存在,只要他闭上双眼,静心凝神,就能察觉到有无数桃花在自己身边盛开、凋零、再盛开……如此往复循环,重复不断,且每片花瓣都仿若藏有一柄利剑,锐势刺人。 这就是桃花剑阵的不凡之处,可让人陷入非常玄妙的状态。 此时此刻,许知秋就处在这种状态当中,抛去杂念,专心感悟,每当有桃花凋零、飘落、湮灭,他身上的剑意便会浓上一分,就像是在吸收桃花的养分一样。 这样的情况若是让其他剑修得知,定是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因为练剑的人都知道,感悟剑意是件颇为困难的事情。 想要将剑意融入自身就更加困难了。 很多剑修一辈子都待在练气境,就是卡在剑意领悟这道坎上,导致修为难以寸进。 但看许知秋的样子,只要再过不久的时间,就可将剑意彻底融入己身。 ……… 夜色越来越浓,许月瑶在父亲的安慰下已经不再耍脾气了。 她啃着半截鱼骨头从房间内走出来,看到许知秋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好奇。 “大哥,你在干嘛嘞?”许月瑶走了过来,拽了拽许知秋的衣袖,歪着脑袋发问。 “在看星星。”许知秋略显随意的回应一句,从感悟状态中退了出来。 看星星……许月瑶扬起小脸望向夜空,可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半点星星的影子。 许知秋见她满脸疑惑,两条细眉都快挤在了一起,便又轻笑着说道:“闭上眼睛不说话就能看到了。” “闭着眼睛也能看到星星吗?”许月瑶的小脑袋里浮现出疑问。 她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顺带把嘴巴也闭上,可仍是什么也没看到,她想着可能是时间有些短,于是又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微弱的风在身边徘徊,而且很奇怪,现在明明已到冬月,可这股徘徊不散的微风却没有半点冷意,反而带着些许温暖,就像是跨着时间从春季吹来一样。 许月瑶惊奇地睁开眼睛,然后瞧见大哥又变成了木头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围着转了几圈,发现只有离大哥比较近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暖风,远些就没有了。 “真是奇怪……” 许月瑶在嘴边嘟囔一句,见大哥不想搭理自己,便拿着鱼骨头坐在许知秋的脚面上,一边啃着鱼肉,一边享受微风带来的温暖。 院子里的阿黄也想凑过来,可看到许月瑶在又不敢上前,最终只能摇着尾巴趴在狗窝里。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婶婶在屋内喊了一声,让许月瑶回屋睡觉,小丫头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没得办法,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屋里。 她前脚刚走,阿黄立刻就从狗窝里跑了出来,整个身体蜷缩着躺在许知秋脚边,还不时拿脑袋蹭蹭,一幅很享受、很舒服的模样。 ………… 丑时,夜空中飘落起雪花。 也不知怎的,今年下雪下得特别勤,似乎要将整座临安县埋没一样。 许知秋似有感应的睁开眼眸,望了一眼冬雪,低声自语道:“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他便能够彻底领悟剑意。 不过这最后一点却又很难很难。 他想起自己与潘寡妇还有约,便也不急于一时。 “已经到丑时了,也该去走一趟了。” 许知秋掐着时间离开小院,向梧桐街西边走去。 潘寡妇家就在豆腐摊后边,是个不大的小院,许知秋来到院门前的时候,大门果然是虚掩着的,并没有落锁,于是轻轻推开就走了进去。 院子内有些乱,北边的屋子还在亮着灯,隐约能够看到窗边的人影,应是还未睡下的潘寡妇,院子西边的角落有个石磨盘,一头花驴子被拴在磨盘旁边的柱子上。 花驴子瞧见许知秋走进家门,就“哼哈哼哈”地叫了几声,屋子内的潘寡妇听到驴叫立马就走了出来,看到是许知秋后,脸上堆满了笑意。 “许家公子,你可是来了!” 潘寡妇从怀里掏出手绢,一边将许知秋迎进屋子里,一边用手绢扫去他身上的雪花。 这般热情让许知秋有些难以适应。 很快,两人同进屋子里,潘寡妇将早就烧好的茶水倒出来一杯,放在许知秋身前的桌面上,热络道:“许家公子,快些坐下,喝杯热茶。” 许知秋点头示意,也未嫌弃,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同时目光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怕是要让你见笑了。”潘寡妇见他喝了自己亲手泡的茶,脸上的笑意就又浓了几分,“我这小屋破得很,连件像样的摆设也没有,本想着快过年了也该添几件新物品,可去商铺转了一圈啥也不敢买,那些东西都贵着呢,唉,真是要吃人啊!” 说到最后,语气有着些许抱怨,应是在心里已经将商铺老板骂了一顿。 许知秋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喝了口茶水直奔主题道:“姐姐今晚可曾感到有什么不适?” “那倒是没有。”潘寡妇听许知秋这么一问也就不再多说,认真回想一下后摇了摇头:“今晚还不曾睡下,没感到有什么不适,就是……” “就是?” “就是心跳地有些快。”潘寡妇如此说了一句。 许知秋沉默了一下,道:“那姐姐明日该去隔壁街的药铺瞧瞧了。” 潘寡妇捂嘴笑了笑,没回话。 许知秋从椅子上站起身,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将每个角落都认真观察了一遍,最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和妖魔鬼怪有牵连的东西。 看来的确是身体上的症状了。 许知秋心中这般想,接着对潘寡妇说道:“我方才观察了一遍,这屋内没有邪物,先前进院子时也没发现异常,想来姐姐这应该不是遭邪了,而是身体上出了问题。” “身体上的问题……是这样吗?”潘寡妇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 许知秋嗯了一声,既然不是造邪,便准备告辞回家,可刚要开口,脸色突然有些微变,目光向着靠墙的衣柜望去。 刚刚在那里走过时并没有感受到异常,可现在却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阴冷气息,应是和鬼物有关联,他当即走了过去,将衣柜打开,里面叠放的都是潘寡妇的衣物。 他在衣物间翻找,最后在肚兜下面发现了一袋香囊。 “这是姐姐的东西?”许知秋拿起香囊问道。 “嗯。”潘寡妇细弱蚊声地应了一声,满脸通红。 许知秋也没在意潘寡妇的变化,用力扯开香囊,一颗幽绿色的玉珠从里面滚落,在烛光的照射下映现出浅淡的光泽。 许知秋紧紧握住玉珠,那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气息再次出现。 就是这珠子的问题。 许知秋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潘寡妇的症状该是这玉珠导致的,他问道:“姐姐这香囊是何时买来的?” “啊?”听到许知秋突然问话,潘寡妇这才回过神来,刚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知秋只好又问了一遍:“姐姐这香囊是何时买来的?” 潘寡妇这次才听到耳朵里,回想了一下道:“大概已有四五天了。” “可还记得是在哪买的?” “好像是……”潘寡妇咬住指尖再次回想,“好像是在一个古董商那里买的。” 古董商?许知秋心中一惊,皱起眉头。 正文 第21章:印记 “那古董商有什么问题吗?”潘寡妇见许知秋脸色微变,不由得出声询问。 “是有些问题。”许知秋点头说道:“这香囊内的玉珠和鬼物有牵连,想来姐姐这几日不能睡得安稳,应该就是这玉珠的原因。” “鬼物!”潘寡妇捂嘴惊呼,整个人扑在许知秋的身上,瑟瑟发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手紧紧抱住许知秋的胳膊,在怀里挤来挤去。 许知秋试探性地想要抽出手臂,可几次都未能成功,于是也就放弃了。 “既是鬼物,可能有办法驱除?”潘寡妇颤着声音问,她是真的害怕了,毕竟只是普通女子,怎可能会不害怕鬼,若是被缠上可是会丢了性命。 许知秋见她害怕的紧,就出言抚慰几句,道:“想要驱除也是不难,姐姐不必慌张。可还记得古董商的样子?” 确实不难,这玉珠内的阴冷气息很微弱,甚至要比孙大宝家的画卷还弱。 听他这么说,潘寡妇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在脑子里认真想了想,等到古董商的那张脸从记忆中浮现以后,开口道:“我记得了,是个特别瘦弱的老人,右眼眉骨位置有一道显眼的疤痕。” 右眼眉骨有疤痕,许知秋将这个特征记在心里,又问道:“那可还记得当时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是在明兰街附近。”这次潘寡妇倒是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她对这个位置记得极为清楚,因为明兰街有一家专门定做女子用品的商铺,她那日就是相去商铺内转转,然后看到有个古董商在摆地摊,见香囊不错就买了回来。 明兰街……许知秋记得上次商铺老板说是在青柳街,这次潘寡妇则说是在明兰街,看来这个古董商每次都会在不同的地方摆摊。 这样的做法倒也不奇怪,毕竟贩卖的东西不正常。 可为何只在临安县待着,不转到其它县城去呢?莫不是和临安县有仇,想要将这里搅个鸡犬不宁?许知秋在心中思索,这时耳边响起了潘寡妇的怒骂声: “好个生儿子没腚眼的老不死,我那日路过瞧他可怜,想着大家都是穷苦人家,能帮一把是一把,就买了那个香囊,倒不曾想好心却没好报,竟卖鬼物来害我,明日我就要去报官,定要让他去牢狱里吃板子!” 在临安县,若是百姓遇到妖魔鬼怪,最好的办法就是上报官府,然后官府再派人去府城通报天卫阁,这样就会有修士赶来调查。 只是临安县位置偏僻,来回一趟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是以大多时候都是去玄云观请老道人来帮助。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对于潘寡妇想要报官的想法,许知秋也没有劝解,他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那古董商既然能够贩卖鬼物,想来实力也是不低,还是请天卫阁的修士来解决最为稳妥。 “许公子……”潘寡妇骂完人以后,气是解了,可害怕的感觉又来了,“且帮姐姐再瞧瞧,我这屋子里可还有别的脏东西?” 许知秋问:“除了这枚玉珠,还在那古董商手里买过旁物?” 潘寡妇摇了摇头。 “那便不必再担心了。” 许知秋如此说了一句。但为了让潘寡妇放心便又检查了一遍,这次更为详细,床底下也看了一眼,最后可以确定屋子内只有玉珠这一个邪物。 既然问题的根源已经找到,许知秋便打算带着玉珠告辞,可是潘寡妇却想让他留在这里,理由是自己仍然很害怕。 “许家公子,只待一晚也不行吗?” “怕是有些不妥。” “可我……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姐姐尽可安心休息便是,这屋内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见许知秋坚持要离开,潘寡妇无可奈何只好作罢,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钱袋:“这里有三钱银子,算是今晚的报酬,还望许公子莫要嫌少。” 三钱便是三百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潘寡妇的豆腐摊要一个月才能赚回来。 许知秋看着那缝有补丁的钱袋,稍作犹豫最终还是接在了自己手里:“如此便谢过姐姐了。” “这是哪的话,”潘寡妇忽地有些无措,“该我谢谢许公子才是,这三钱已是少得可怜了,阵老道长那里可得五两银钱呢。” 玄云观里的老道长不论对谁都只收五两银钱,其实也不多,对于富贵人家来说都不值一提,可对于贫困人家就要命了。 “姐姐以后多请我吃些豆腐便好。” 许知秋将钱袋塞进衣服里,说话间推门走了出去,潘寡妇一路送到院门外,直到许知秋的身影彻底看不见才回到自己屋子里。 ……… 梧桐街的路边沿,许知秋握着那枚幽绿色玉珠并没有回家,因为他可不想将鬼怪引到二叔家的院子里,于是就站在街边看看鬼怪是否会现身。 说起来倒也怪,这玉珠都已经在潘寡妇家里放置四五天了,可是竟没有害人性命,这可真是少见。 “难道是个心存善念的鬼?” 许知秋看着玉珠猜测,同时运转体内真气驱散周围聚拢来的寒意,便在此时,玉珠突然闪烁光泽,如同烛火般飘忽不定,紧跟着有一道近乎透明的身躯从玉珠里面钻了出来,是个年岁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着破烂旧麻衣,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 鬼怪? 许知秋下意识地就要动手,可瞬间就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个突然出现的鬼魂并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闭着眼睛安静地漂浮半空。 睡着了么,还是说…… 许知秋略有疑惑,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出手,就在心中疑惑之际,小女孩忽然如同烟花般炸开,形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其中大半部分被许知秋脑子里的铜镜吸收,剩下小部分则是凝聚成一条肉眼难以看到的锁链,缠绕在许知秋的手腕上。 这下许知秋终于懂了,自己是遭到古董商的暗算了。 这玉珠严格来说并不是鬼物,而是一件被施展禁术的器物,刚才从玉珠内出现的小女孩也已经不算是鬼魂了,而是禁术中的一部分。 许知秋曾在青阳宗的典籍里看到过。 这禁术名为:追魂印。需要将未死之人的灵魂摄取出来,通过禁术存放到容器里。作用就是可以在附近的修士身上留下一道印记,对普通人倒是没有效果,通过真气来辨别。 正文 第22章:剑意 通常来说,追魂印的主要用途是看守宝地,可以在闯入者身上留下一道印记,以便宝地的主人进行追查,不过由于制作方式太过歹毒,早已被正道宗派禁用。 现如今,还敢制作这种禁术器物的人,大多数都是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魔道修士。 可一位魔修为何要故意贩卖鬼物呢?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许知秋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也没必要多想,眼下要解决的麻烦就是把留在身上的印记解除掉。 不然对方很快就能追踪到他。 解决印记其实也不算难,共有两种办法,其一就是让设置禁术的主人来解除,其二就是用体内真气强行将印记炼化驱散,对于许知秋来说,第一种办法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只能靠自己炼化。 回到二叔家之前,许知秋扫了一眼未知之地的铜镜,发现里面的数额再次出现了变化,现在已经转变为贰佰,看来刚才那道鬼魂虽然已经失去灵智,且被制成禁术的一部分,但消散后的魂魄仍然能被铜镜吸收。 且价值足有五十,相当于斩杀了一位厉鬼境的鬼物。 这样想想也不算亏,虽是被古董商人算计了,但收获也是不小。 片刻过后,许知秋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炼化魂印,由于以往没有什么经验,他就按照自己的直觉,将体内真气全部汇聚在手腕处,将那道锁链全部包裹,慢慢炼化。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用一把锉刀不停地摩擦着锁链。 事实证明,这样确实是有效的,只是进程太过缓慢,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想要将锁链彻底炼化,至少也要三日才可。 三日,许知秋皱眉,这时间已经足够对方找到自己了,毕竟临安县并不大。 看来应该想个办法才是。 ……… 临安县北边有一座废弃的破屋子,已经好久没人居住了,以前曾是乞丐们的落脚地,但是后来连着闹鬼,乞丐们就都跑光了。 此时,一位老人坐在屋子内的草垫上,身前烧着炭火,身后放着着一个散开的包裹,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古董,若是潘寡妇、孙大宝、以及商铺老板在这,定然能够认出来,这老人就是那位古董商。 “禁术已经被触发了。” 老人原本是在安静地烤火,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对着火堆低语。 过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罗盘,表面刻画着八卦阵图以及难懂的古字,圆心位置有一枚黄铜色的指针。 这东西就是用来寻找魂印的法器,只要追魂印落在修士的身上,指引就会不停颤动,变换方向,然后跟着指针就可以找到被追踪的目标。 老人看着指针上晃动的方向,也没有犹豫,起身就像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和老夫作对。” 想起这几日的损失,陈木生心中就阵阵恼火。 这几日,他隐藏在临安县这个小地方故意售卖鬼物,为的就是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可是不但任务没完成,反倒损失了两样东西,那画卷和玉簪都是他好不容易收藏来的,还没见到成效就被毁了,着实心疼。 而且这事儿让他感到很疑惑。 起初他以为是玄云观那位老道人在捣乱,可是去道观内查看几番,发现老道长根本就不再,向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因为有事去了趟府城。 可既然老道长不在,这临安县为何还能有修士存在? 他记得自己刚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上面说得很清楚,临安县只有一个修士,就是玄云观的老道长,且修为也才仅有练气境四层的水准,翻不了风浪,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上面调查有误? 陈木生立即向上面汇报了情况,同时又将设有追魂禁术的玉珠藏在香囊里卖出去,以此来当做诱饵找出那位幕后修士。现在看来应该是成功了。 陈木生跟着罗盘走在街道上,罗盘的指针不停晃动,引导着他,不过由于距离过远,罗盘指向的方向会有偏差,只有越来越近的时候,才会愈发精准。 陈木生也不着急,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他来到梧桐街附近,这时,罗盘的指针基本已经不再晃动,说明离得已经非常近了。 “该是就在这这周围了……” 陈木材眯起眼角,空出来的左手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柄黑色弯刃,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因为自己的修为马上就要踏入筑基期了,临安县这种地方不可能有筑基修士的存在。 一步,两步,陈木生已经走到了梧桐街西边,偏在此时罗盘上亮起的莹莹光辉消失了。 “禁术被解除了!” “这怎么可能!” 看着失去反应的罗盘,陈木生大惊失色。 追魂印虽是禁术,却也只是低级的把戏,便是练气境的修士也能够解除……但那是需要时间的,便是陈木生自己来炼化,也需要一日的时间。 可从先前到现在不过只有一个半时辰,对方却将印记解除了。 这意味着对方的实力要比自己还高。 比练气境九层修士还高的境界,那就只有筑基境了。 陈木生脸色煞白,心脏狂跳,他不敢相信这小小的临安县竟然藏有筑基境界的修士。 一瞬间,他没有犹豫,立刻就向着远处逃跑,头也不敢回,甚至有些庆幸,还好没有与对方碰面,不然自己必死无疑。 ………… 二叔家的院子里,许知秋站立在院子中央,闭上双眼,仿若睡着了一般。 阿黄看着他却不敢靠近。 渐渐的,一股凌厉的气势透体而出,让许知秋如同一柄出鞘利刃。 一阵风刮过,地面上的积雪突然浮现出上百道划痕,就像有人用长剑划过一样。 阿黄甚至不敢再去看他,埋着头缩在狗窝里。 又过了一会儿,风停了,许知秋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也消失不见了,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质出现了变化,那温润清明的眼眸,恬静柔和的气质,给人一种很温暖,很和善的感觉。 阿黄抬起头,有些茫然。 许知秋抬起手臂,手腕上的锁链已经不见了。 就在剑意彻底领悟的那一刻,借助剑意将印记消磨掉了。 正文 第23章:邢捕头 冬月的天,亮的有些晚。 辰时刚过,卖烧饼的武裎启便推着小烤炉从家里走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嗓音叫卖着自家烧饼,隔壁张全德跟着没多久也从家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两扇肥瘦匀称的黑猪肉。 两人见对方都起得挺早,就笑着打了声招呼,凑在一起闲聊起来,同时还将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豆腐摊,想着和潘寡妇也打声招呼,可定眼一瞧,豆腐摊今日竟然没人,锅炉里的火也是灭着的,这让他俩感到有些奇怪。 要知道,往日里潘寡妇总是三人中最勤快的那个。 “嘿,这可是少见诶!” 武裎启用肩膀撞了下张全德,努着下巴道:“豆腐摊竟然没出摊,热气也没冒,看来今儿这生意是不打算做了。” 张全德也是觉得稀奇,坏笑道:“说不准儿是昨晚家里进了男人,所以今早起不来喽!” 武裎启忍不住大笑:“好你个杀猪的,竟敢这么说,待会儿若是见到潘寡妇,定要将你嘴里的话全数转告给她。” “你敢,腿给你折咯!”张全德瞪着眼睛威胁,但心中也知道对法是在开玩笑,是以并未当真。 两人又吵闹了一会儿,就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 豆腐摊后边的院子里,花驴子跪卧在地面上,懒洋洋地闭着眼,难得清闲一天。 屋里的潘寡妇一夜未眠,见窗外的天亮了,就打开房门向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是遇到街坊邻居打招呼也只简短的嗯了一声。 一刻钟后,距离县衙门口还有五六丈的距离,潘寡妇忽然停住了,视野里瞧见有群人正围着一位差役大声嚷嚷,情绪很是激动,有人挥舞着拳头,有人怒骂,还有人在哭喊,乱成一团,七嘴八舌的让人听不清楚。 潘寡妇又上前走了几步,发现被人围在中央的差役自己也认识,是以前常去自己摊上吃卤豆腐的邢捕头,至于围着的那群人倒是不认识,应该都不是梧桐街附近的住户。 见人多,她也就没有立刻往前凑。 认真听了听,似乎和找人有关系,但由于不知道起因,再加上这些人又哭又闹的,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这样站在原地等了半刻钟,县衙里又出来几位捕快,他们对围着的人解释了几句,那群人立刻就又将他们也围住,邢捕头趁这个时机急忙冲出包围圈,向远处逃跑。 “邢捕头,你这是要跑到哪儿啊?” 逃到隔壁街,邢捕头刚喘口气就听到身后的问话声,顿时吓了一跳,待到回头看见是潘寡妇这才松了口气。 “哎呦,是你啊,潘掌柜。”邢捕头喘着气,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听到潘掌柜这个称呼,潘寡妇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只是个小小的豆腐摊,随即又打探道:“这是出了啥子事?怎的大清早衙门就这么热闹?” 提起这茬,邢捕头顿感头疼,皱起眉头道:“亲娘嘞,何止是今天早上,昨晚就开始热闹了。” “啊?”潘寡妇做出惊讶的表情。 邢捕头继续说道:“其实就是找人的事,前不久有五个猎户去望仙山打猎,现在还没回来,家里边的人就等不急了,非要吵着让衙门组织人手去山里面找,所以就成这样了。” 潘寡妇这下明白了,肯定是衙门不想找派人去找,所以那群人才吵闹个不停。 她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那你们咋的不去山里找找?” “还不是不敢嘛……”邢捕头说了一句,随即赶忙转移话题道:“别说这事了,你今天不卖豆腐,跑县衙门口做啥?难不成你也要报案?” 潘寡妇点点头:“邢捕头好眼力,这也能看得出来。” “你还真要报案!”邢捕头一惊,原本就是随后说说,不成想还是真的,“你有啥案子可报,你不就一个人吗,咋啦,你家驴子也跑到望仙山了?” “不是驴子的事儿。” “那是啥?” “是我遭鬼了。” “遭鬼!”邢捕头的脑袋猛地向后仰,身子也倒退了两步,一幅被吓到了的模样。 潘寡妇点了点头,随后就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而且将古董商的样子也都描述了一遍。 过了会儿,听完她的遭遇,邢捕头感觉自己像是坐在茶馆里听说书人讲故事。 他眨着眼问:“你是说,有个古董商卖鬼物给你,想害你?” “嗯。”潘寡妇点头。 “然后你们街里边有人帮你驱鬼?” “嗯。”潘寡妇再次点头。 这时,邢捕头突然换上一幅严肃地表情:“潘秀莲,我可得先把话说清楚啊,你应当清楚,若是随便乱说可是要吃官司的,就算咱们是老熟人,我也包庇不了你。” 潘寡妇怔了一下,有些恼怒道:“我说得可都是实话!” “行行行,是实话就行。”邢捕头摆了下手道,“那你说说那个驱鬼的人,除了玄云观里的老道长,我咋没听说县里边还有这等高人啊。” “怎的没听说过?就是许木匠的侄儿,以前在青阳宗修炼过的那位许公子。” “青阳宗……哦,是他啊。”邢捕头记起来了,毕竟临安县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一个人曾去过青阳宗修炼。 “可我听说他不是已经被青阳宗逐出门派,而且不能再修炼了吗?” 潘寡妇没吭声,沉默了下,道:“那也是在仙门圣地待过好些年了,会些驱鬼的手段也不稀奇,要是啥也不会才叫人奇怪呢!” 邢捕头想了想也是,紧跟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你先跟着我衙门画嫌烦的正脸,然后带我去趟那位叫许什么的公子家里,我有事儿找他。” “你有事找他,什么事?”潘寡妇狐疑地瞪着眼。 “呿,好事,瞧你这是什么眼神。”邢捕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是件好事,若是能成,那可是大功劳一件,说不定县尊大人都会亲自给他发赏钱呢。” 正文 第24章:帮忙 巳时末刻,婶婶在院内做饭。 许知秋则是带着幼妹在梧桐街的道路上滑雪。 其实也不算是滑雪,就是许知秋在前面走,许月瑶蹲在后面用手拽住衣袖,以此来达到不用动就能在雪地里滑行的目的。老实说,许知秋没有从中感受到半点乐趣,纯粹是陪着小丫头在玩闹,可许月瑶却是乐个不停,还不时催促大哥走快点。 两人从街东边滑到街西边,然后再从街西边滑到街东边。 期间还从武裎启那里买了两块刚出炉的烤烧饼。 “好吃吗?” 武裎启期许地看着许月瑶,后者正忙着啃烧饼,也顾不上回答,便只是认真地点着小脑袋表示好吃。武裎启顿时就乐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然后与许知秋聊了起来。 两人也没啥话题,就是随意闲聊。 聊着聊着,武裎启忽然不吭声了,探着脑袋向街头拐角望去,似是看到了什么熟人。 许知秋下意识地也望了一眼,看到一位捕快正从那个方向走来,身穿紫衣,腰挎长刀,年纪约有四旬,一副很精明的模样。 那捕快的步伐很稳健,走得也很快,不消片刻就从街拐角来到了跟前,这时,武裎启忽然挥了挥手,对着捕快搭话道:“呦,这不是邢捕头嘛,稀客稀客,可要来吃个烧饼?” 听到他的招呼,邢捕头停下脚步,笑呵呵地回应道:“吃烧饼,那感情好啊,你小子如此盛情,本捕头自然得尝一个,不过先说好啊,我可没钱。” 武裎启刚准备拿烧饼的手顿时停住了。 邢捕头立即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看想从你小子手里白吃个烧饼是有些困难啊,行了,别愣着,赶紧拿一个出来,给钱给钱,不就一个铜子吗,本捕头吃得起。” 武裎启这下又笑了,一边说着好听话,一边拿出一个烧饼递向邢捕头。 站在烤炉旁边的许知秋没有插话,沉默地打量着这位紫衣捕头。 “嗯,不错,烧饼烤得挺好。” 邢捕头啃了几口烧饼,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向前凑近几步,向武裎启问道:“对了,问你个事儿,有个叫许什么秋的,嘶……娘咧,有些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叫许知秋,是住在这条街吧?” “许知秋?”武裎启突然愣住了。 站在烤炉旁边的许知秋本人也愣住了。 啃着烧饼的许月瑶听到有人叫自家大哥的名字就抬头看了一眼。 “咋地,你不认识吗?”邢捕头见武裎启愣住不说话,便有些误会,“不对啊,我听人说是在梧桐街啊,你们一条街的不认识?” 武裎启搔了搔耳朵,“认识是认识……” 话未说完,许知秋主动向前迈出一步,拱了拱手:“这位捕头可是有事?” 邢捕头扭过头,挥了下手:“是有事,不过是县衙机密,少打听。” 许知秋这下也是有些愣神,犹豫了下,再次开口道:“可在下便是许知秋,不知这位捕头找我有何事?” “啥!”听到许知秋的自我介绍,邢捕头刚啃进嘴里的烧饼顿时噎在了嗓子里,用拳头锤了胸口好几下才咽下去。 他瞪着眼睛,视线在许知秋的身上来回扫视,最后有些惊讶道:“你说你就是许知秋,那个在青阳宗修炼过的那个……许知秋!” “没错,没错,就是这位许公子。”武裎启插了一言,为许知秋证明身份,同时心中特别好奇。 “娘咧,人竟然就在眼前,这可真是巧啊。”邢捕头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快速地恢复如常,不由分说地拉住许知秋向着无人的地方走去。 武裎启想跟在后边瞧瞧却被邢捕头喝退了。 许月瑶倒是不怎么好奇,见大哥有事情,就乖乖地啃着手里的烧饼。 邢捕头带着许知秋来到了个没人的树下,许知秋有些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不过也没主动询问,毕竟是对方要找自己,自然是会给出解释的。 果不其然,刚停下一会儿,邢捕头就主动说道:“许公子,啊不对,该是叫许仙人,听说你昨晚到潘寡妇家里驱鬼了,课可有这事?” 一句话说话,邢捕头接着又补充道:“别误会,事情是这样,潘寡妇今日去县衙报案,说是有人在县城内贩卖鬼物,我们便从她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是以来找你问问,可是真有鬼物?” 许知秋见是这件事,也没多想,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邢捕头敲他点头,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额的个亲娘嘞,竟然真有人这么大的胆子,看来我等会得禀报县尊大人才好,这可不是个小事啊。” 许知秋没有接话,而是问道:“豆腐摊的潘掌柜怎么没来?” “她啊,现在还在县衙。”邢捕头解释道:“衙门里现在乱成一锅粥,各个都忙不得腾不出手,所以录口供,画人像这些事都得往后拖,她离不了地方,哦还有啊……许仙人,我来找你也不但是为了这件事,其实还有别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找在下帮忙?”许知秋不解。 邢捕头再次解释道:“是啊,许仙人可得帮帮忙啊,不然衙门指定是不能消停,那群人天天围着吵,赶就赶不走,实在是受不了了……” 邢捕头抱怨了一大推,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才又转到正题上。 “说起来就是帮我们去找人,前不久有五个猎户去望仙山打猎,结果去了十天还是没能回来,家里边就着急了,不停地催着我们去山里找,就是这么个事。” “望仙山……”听了邢捕头的解释,许知秋微微皱眉:“可是我也不曾去过望仙山,对那里的路线全然不知,又怎能帮你们找人呢?” 邢捕头摆手道:“找人我们自己就能行,带上许公子主要是怕望仙山里有妖怪。” “原来是这样,那该是去玄云观找老道长才是。”许知秋说。 “我们去了,昨天就去了,可是老道人根本不在,听附近人说是去了府城,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是以只能请许仙人去一趟了,毕竟您在青阳宗修炼多年,总该是会些驱鬼斩妖的手段。” “可是……” 许知秋还有些犹豫,邢捕头抢着说道:“许仙人可万般不能拒绝,那可是五条人命啊,不论如何也得去找找看。” 说罢,眼珠子一转,也不等许知秋回答,急匆匆地扭头就走。边走边道:“酉时我在衙门恭候仙人,还望莫要晚到。” 正文 第25章:前往 邢捕头走了,走得特别匆忙,几乎只是几个眨眼就消失在了街道拐角。 许知秋望着那个方向没有出声。 前往望仙山找人…… 他对这件事情有些纠结,望仙山离县城不算远,却也不算近,山林范围很广,想要在里面找寻五个猎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且会耽误修炼时间。 可若是放任不管也有些不太好。 犹豫了一会儿,他打算先回家想想再决定,距离酉时还有段时间。 卖烧饼的武裎启见邢捕头没影了,就向许知秋询问发生了何事,许知秋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牵着堂妹的小手就离开了。 “奇怪,邢捕头找许家大公子做什么?” 武裎启挠着脑袋,一脸的疑惑。 ……… 回到家,许知秋将邢捕头想要找自己帮忙的事情告诉了婶婶,原以为婶婶可能不会同意自己去望仙山,毕竟那样要离家几天,而且婶婶向来对差役有恶感,不愿家里人与他们有牵连,可谁知婶婶在听完以后却表示应该去一趟。 “总归是救人的事儿,伯鸾你是该陪着去一趟,若就指望那几个捕快,我看这辈子也甭想找到人了,他们就是一帮子只会吃白食的饭桶,估计刚进山里就得被吓的尿裤子。 “不过咱去归去,给的赏钱可不能少咯。 “望仙山那是什么地方,据说里面藏着妖怪呢,冒这么大风险,他们若是给少了我可不依。 “还有啊,伯鸾你去了以后可千万别愣着脑袋打头阵,虽说你是在青阳宗学了点本事,可现在不比从前了,咱得小心着点,万一遇到生命危险,那就啥也别管,自个想办法跑回来。 “唉,救人是个积德行善的好事,可也犯不着把咱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你爹娘死得早,你家就你这一根独苗,将来还得传香火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婶婶坐在饭桌前念叨个不停,最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身旁的侄儿。 二叔因为要做木匠的活计,午时不回家里吃饭。 许知秋迎着婶婶的目光,点了下头,示意婶婶说得有道理。 许月瑶喝了一口汤,仰着脑袋说道:“娘亲,我也想和大哥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喂狼吗?”婶婶吓唬了一句。 小丫头听到有狼,心里的那点想法就全没了。 等到吃过午饭,婶婶找了个干净的布袋,往里装了些笼饼、猪肉、以及鱼骨头,告诉许知秋去了望仙山这些东西留着当干粮吃,饿不住肚子。 许知秋自然不会拒绝,自己现在只是练气境地修士,还无法做到辟谷的本事,若是不带些食物,身体也会如普通人那样变得虚弱。 ……… 酉时,邢捕头以及几位属下站在县衙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街道尽头,全是一副小媳妇期盼丈夫归来的模样,让人瘆得慌。 “头儿,你说那位姓许的会来吗?” “哎呀,这我咋能知道啊,要是不来咱们就再去请一趟,还有啊,你小子注意点说辞,什么姓许的,那是许仙人。” “呿,啥子仙人啊,我听说他是被青阳宗赶回来的,不能修炼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不然回咱临安县干啥。” “嘿!小五,小六,我发现你们两个真是蠢得无可救药,那许仙人再怎么说也在青阳宗待了好些年,就算是被赶回来,能是没点本事?咱可莫要狗眼看人低啊,我可警告你……嘘,别说了,别说了,人来了。” 刚准备长篇大论的邢捕头突然闭上了嘴巴,同时还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身旁一众属下见正主来临,皆是好奇地瞪大眼睛,向着街道尽头望去:只见一位年貌极为年轻的男子出现,身上穿着一件与冬季不想匹配的轻薄长衫,手里拎着一柄细长的桃木剑,眸光温润如玉,步伐飘逸出尘,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叹一句:真他娘的俊! “许仙人,我就知道你准儿是会来的!” 邢捕头乐得合不拢嘴,快步迎了过去,一副“咱们很熟,我很懂你”的表情,可事实上确实两人根本就不熟。 许知秋听到他热情地招呼,含笑有礼地应了一声,随后打量着身前的几道人影,除了邢捕头以外还有两名捕快,以及一位穿着普通的大汉。 邢捕头赶忙解释道:“这是小五,小六,都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这一位是城内有名的张猎户,这次进望仙山还得靠他来带路。” “许仙人,久仰大名!”猎户张汉铁抱拳行了一礼,说话的嗓音有些粗。 两名干瘦的捕快这个时候也跟着行礼。 “许仙人,进了望仙山,还望您能保我们周全。”被邢捕头称为小六的是个小矮子,脸蛋胖胖的,眼睛小的像是一条缝。 “诶,还没进山就说些不吉利的话。”邢捕头瞪了一眼,接着又笑呵呵地说,“带着许仙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感觉,这一趟我们啥事也不会有。” 说罢,他看向许知秋道:“许仙人,这次就有劳你跟我们去一趟了,县里边已经决定好了,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给你报酬,整整十五两,若是能找到人,他们家里边也会有所表示的。” 说到最后,还冲着许知秋眨了眨眼。 许知秋道:“那便多谢了,敢问邢捕头,我们该何时出发。” “快了快了,我先前让人准备马车去了,只要马车来了咱们就走。” 邢捕头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有捕快赶着马车来到了县衙门口。 “许仙人,您先请。”邢捕头主动掀起车厢的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许知秋也不推脱,第一个坐进车厢里,随后邢捕头也坐了进去。 车厢里还是挺宽敞的,坐下五个人也不算拥挤。 等到人都坐齐了,马车就向着县城外驶去。 望仙山在城西边二十里地的位置,这要是只靠两条腿来赶路,怕是得花费两个时辰左右,毕竟还有出城这段路要走。 不过有了马车倒是快,前后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山脚下。 随后五人便向着望仙山走去,那位姓张的猎户走在最前面带路,许知秋则是与邢捕头并肩走在后面,那俩个名叫小五、小六的捕快落在最后,至于那位赶马车的倒是没跟着一起,到了地方扭头就又回去了。 正文 第26章:望仙山 望仙山乃是临安县周边地势最高最广的山。 据传闻所言,千年前有人在这山林里看到了仙人,且不止一位,只要抬头向天宇张望,就能瞧见有仙宫奏乐、有仙女飘舞,是以就被命名为望仙山。 不过最近千年再未有仙人出现,这名字便也有些名不副实了。 现如今,城内已经有人管这里叫妖山,因为常去山林里打猎、采野宝、挖山参的人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些古怪的事儿,比如无端有人怪笑,采摘野食会有能口吐人言的兔子来捣乱,更离谱的是还有人瞧见美女头颅下面长着野猪的身子。 总之这山林里啥古怪的事儿都能遇见。按理说这般吓人应是不会再有人进山了,可奈何城内能够赚钱的活计太少,穷苦人家又太多,是以有些人为了赚钱便不听劝阻、不顾性命,非要去林子里碰碰运气,若是能够猎到兽皮,倒也能够管半年不愁。 若是能够采到野宝,那就彻底发财了,半辈子都不用再愁了。 那位带队走在最前面的张猎户,以前就是这种要钱不要命的狠人,每年都要跑到望仙山里来打猎,说来也是运气够好,这么多年都没遇到啥要命的事,当初和他一起打猎的同伴,现如今坟头草都已有两米多高了,唯独他还活着,不过钱赚够了,胆子也就变小了,张猎户已经有两年没再进山了,这次若不是邢捕头威逼利诱,且说有修士保证,是如何也不敢再进山带路的。 “张汉铁……”走在后面的捕快小六突然叫了一声,“听说你是咱们临安县最有本事的老猎户,你给咱说说,你在这望仙山里遇到过什么妖怪吗?” 小六刚说完,邢捕头突然回身扭住了他的耳朵,痛得他哎呦哎呦地叫了几声。 邢捕头瞪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道:“你个蠢货,咋敢直呼其名呢,平日里跟在我身边就没能学到点什么优点?” 也不怪邢捕头恼怒,这里可不是县衙,在外边便是直呼大名也没啥,毕竟就是个猎户,没啥了不起的,可现在进了山,什么狗屁的差役,一切都得指望老猎户,所以该有的尊敬一定是要有的。 被训斥了几句,捕快小六挤着绿豆大的小眼睛赶忙致歉,并说了几句好听话,只是瞧那拧在一起的两根短眉,应是心里还有些不服气,瞧不起张猎户。 许知秋始终未有吭声,觉得身旁这位邢捕头还算是挺不错的。 张猎户可能是性格如此,倒也不甚在意,一边在前边领路,一边说道:“大人说笑了,我可称不上是啥有本事的人,只不过就是运气比旁人好上几分,所以能够侥幸活到现在,要说妖怪,我在这山林里确实见过,但也就见过一次,要不是那妖怪心善,各位大人现在可就见不着我了。” “妖怪也有心善的?”捕快小六感到很稀奇。 邢捕头道:“这咋了嘛,人有好有坏,妖怪肯定也是这样,张猎户你且继续说,那是个啥妖怪?” “就是嘛,继续说说。”捕快小五跟着催促,显然是对这事都挺好奇。 张猎户见众人想听,就也没卖关子,故意放慢脚步与几人拉进距离,将自己七年前的遭遇讲了一遍—— 七年前,张汗铁还是光棍一条,为了攒钱娶媳妇就只好赌命前往望仙山,他的目的是打猎,顺带挖野宝,可在山里转悠了五天却一无所获,最后随身携带的干粮吃没了,只得放弃回家,结果在返回的途中瞧见有野宝的枝叶开在地面上,顿时便又改了主意,打算先把野宝挖出来。 挖野宝是个技术活,张汉铁虽然跟随同街的前辈学习过,但第一次挖仍是紧张的很,以至于挖了半天也才仅仅能够看到野果的表皮,可即便如此,张汉铁却不由得信心大涨,准备继续挖下去,结果这个时候有个老翁突然出现,劝解他不要再挖了,说是再继续挖下去,就会招来附近妖怪的报复,因为这枚野宝是属于那些妖怪的。 张汉铁刚开始还以为老翁是在哄骗他,想要等他走了以后再把野宝独吞,结果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都飞了,那老翁根本不是人,而是妖怪,上半身是老翁的模样,下半身却是个刺猬。 于是张汉铁啥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后来每次回想起这件事都不由得庆幸,还好那妖怪心善,不仅没吃自己,还善意提醒,不然这条小命指定是保不住了。 “这么说,那是个刺猬精。”捕快小六在听完张猎户的讲述,缩着脖子说了一句。 “嗯。”张猎户点了点头。 这时捕快小五插言道:“你们说那野宝还在不在,要不咱们顺道去瞅瞅?” “想啥呢!”邢捕头道,“这都多少年了,野宝早就被妖怪吃了,还能等到咱们去挖,估计现在也就只剩下个坑了。” “说不定那坑也都变成老鼠窝了。”捕快小六附和道,“咱们啊就别想什么野宝了,还是安心找人吧。” 众人在谈话间沿着山林里的小道向更深处行进。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彻底黑了,林子里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不过邢捕头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拿起火石,点燃火把,一人一根,这样就能看清周围的状况了。 点燃火把还有个好处,要是那些失踪的猎户还活着,看见火光就会主动靠近。 只是这样也有可能会引来野兽和妖怪。 “头儿!”走到一处斜坡的位置,捕快小六突然叫了一声。 “干啥?”邢捕头没好气地说,“我跟你讲,不要这样突然出声,怪吓人嘞。” 捕快小六却不管,又是怪叫了一声,并且双手死死拽住邢捕头的衣袖,他这番举动引得所有人的注意,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 许知秋也是不明所以,顺着捕快小六手指的方向望去,随后就看到三丈远的地面上,有一根翠绿欲滴的枝芽从土壤下钻出来,开出五片巴掌大的叶子,每片叶子都有密集的环状纹路,就如同树桩间的年轮。 正文 第27章:野宝 “野宝,是野宝!”捕快小五惊呼两声。 张猎户紧忙回头,看向那根长有五片叶子的枝芽,不由得瞪大眼睛,呼吸一滞。 所谓的野宝其实就是山林内自然孕育而出的灵果,长年埋在地下,顶端开有枝叶,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有五片叶子,且每片叶子都附带有年轮状的纹路。 这东西算得上是少见,基本上每片山林只能孕育出一枚,凡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修士吃了可以增长修为,是以价值昂贵,只要出售就绝对就是抢手货,便是再不懂得讲价的人也能够卖出五百两银钱的价格。 “亲娘咧,真是野宝!” 邢捕头靠近几步,将火把向前伸,借助火光能够更清楚的看到野宝枝叶的纹路。 捕快小六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蹲下身就要挖野宝却被张猎户阻止了。 “你拦着我干嘛?”捕快小六满脸不快,这野宝是他最先看到的,他自是想挖出来戴在自己身上,有了这野宝,便是不做捕快这辈子也不愁了。 “这野宝还没熟透,你现在挖出来可惜了。”张猎户以前跟同乡前辈学过许多山内的常识,其中就包括野宝方面的学问,瞧见叶子上的年轮不够密集,便有了不到时间的判断。 “管它熟透没有,难不成还能在这儿干等着,能卖钱就行。”捕快小六可不管那些,继续动手开挖。 邢捕头这时也蹲下身,一边作势要帮忙,一边笑呵呵道:“小六啊,你这运气真是好啊,咱们刚说野宝的事儿,结果就让你瞧见了,回头我可得多和你亲近亲近,沾沾运气。” 捕快小六没吭声,一个劲儿地刨土,邢捕头帮着扒拉了几下,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野宝见着有份,你可别想着独吞啊,来来来,大家都忙把手,快点把野宝挖出来。” 听了这话,捕快小六猛地抬头,想要出言拒绝,这怎么能行,野宝是自己发现的,自然是归他所有,可目光扫了一圈,发现除了许知秋以外,其他三人都是一副我们也有份的样子,顿时就又没了底气。 “行吧,但是我得占大头,这可是我发现的。”小六梗着脖子说。 “行,这是应该的。”邢捕头心情大好。 几人一边挖野宝,一边分配着最后的利益,而许知秋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言语,他望着野宝的枝叶,微微皱眉。 他在青阳宗修炼的时候也曾见过野宝,那是长老们特意圈禁山林培育的,野宝的枝叶和眼前的枝叶几乎一样,但还是有些细微的区别,他记得野宝在夜间会有莹莹光亮,就像有萤火虫漂浮在叶片周围一般,可现在却没有那种光亮。 不过心有疑惑,许知秋却也没有阻止众人的行为,因为他先前只在宗门内见过一次野宝,不清楚是不是所有野宝都会发光,可能和野宝还未彻底成熟也有关系。 很快,捕快小六就用双手挖出深度约有四寸的土坑,可是仍未见到有野宝的本体,只有那根枝叶孤零零地插在土坑中央。 “这东XZ得这么深吗?” 邢捕头叨咕一句,跟着用力地挖土。忽然,他感觉手指触碰到了有些硬的东西,心里顿时一喜,以为终于要挖到野宝了,不由得加快速度,可是接下来又有些迷惑了。 “张猎户,野宝是白色的吗?” 听到邢捕头询问,张汉铁摇摇头:“邢捕头,我也从未见到过野宝的本体长啥样,不过听以前的前辈们讲,野宝都是橙红色,没见着有白的。” 捕快小六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看着身下的土坑,最下面露出一层白的东西,摸起来还很硬。 张猎户曲起手指敲了敲,下面还有沉闷的声响传出,似乎是空心的。 这下子几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是野宝吗?小六心里一紧,咬了咬牙,继续往下挖,随着他快速摆动双臂,那又白又硬的东西也渐渐显露出了真实模样。 突然,小六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后轱辘了两圈,这时众人也终于知道自己在挖的是啥了。 那根本就不是野宝,而是是死人的头骨。 谁也没想到,野宝枝芽下面竟会是这种东西 在看到头骨的瞬间,许知秋将手中的桃木剑握得更紧了些,他从黑漆漆的眼洞里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那不是鬼气,而是妖气,先前可能是因为埋得深所以没有察觉到。 “狗入的,遭瘟的,谁他娘的竟然这么缺德。”捕快小六眼看空欢喜一场,还被吓了一跳,顿时心中怨念深切,拔出腰间的长刀就砍向土坑里的头骨。 其他几人,除了许知秋以外,脸上皆是堆满了失望以及被戏耍的愤怒。这明显是故意的,有东西将野宝的枝芽插在头骨上,然后埋在了这里引人上钩。 是的,这就像是在钓鱼。 许知秋意识到不妙,便在此时,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危机感,当下没有任何犹豫,脚尖踏地,身形迅速向后倒退,同时手中桃木剑向右侧横扫,将身旁的邢捕头拍翻在地。 “哎呦,这是做啥?”邢捕头倒在地面,吃痛地叫了一声,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待他抬起头以后,就瞧见先前站立的位置有一条尾巴在晃荡。 邢捕头顺着往上继续看,顿时被吓得不轻,只见身前半丈远的一颗老树上,有一条褐色大蛇盘踞在树干中央的位置,身长约莫有五丈,水桶般那般粗细,尾巴在下面摇摆,脑袋在上面盯着众人。 而且让人胆寒的是,几人与褐色大蛇对视时,能够感觉大蛇眼睛里的灵动,仿佛不是在与蛇对视,而是在与人对视。 不用想,这肯定是蛇妖,只不过还未化形而已。 “是通明境的妖物!” 许知秋看着褐色大蛇,心中瞬间有了判断。 妖怪想要化形,需要经过开灵,通明,凝形三个阶段。此蛇能够设置陷阱,显然智慧不低,已经越过了开灵境界,但仍旧全是蛇身,显然并未抵达凝形。 正文 第28章:斩蛇 “蛇妖,是蛇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猎户,毕竟在望仙山闯荡多年,也曾亲眼目睹过妖怪,心里素质比旁人要强上一截,只是末了仍旧忍不住惊恐地叫喊两声。 邢捕头和两位属下已然被吓傻,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想叫都叫不出来。 他们看到蛇妖的第一念想就是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可也不知怎的,双腿就像是生根了一样,挪动不得半步,僵硬发麻。 “嘶嘶——” 蛇妖吐着分叉的信子,发出一股令人头晕的腥臭味儿,它盘在树干上盯着众人,黑色竖瞳似乎藏有戏谑的笑意,突然,它朝向最近的邢捕头扑去,长约五丈的身躯只是探出一半就能来到邢捕头的头顶。 邢捕头面色惨白,看着那比自己脑袋还有大的蛇嘴,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呼喊。 便在此时,许知秋也动了,他本就与邢捕头离得较近,随着一踏步就来到邢捕头身前,手中桃木剑对准蛇头猛地一记劈砍,蛇妖顿时吃痛向后倒退。 那被天雷淬过桃木剑对于妖鬼都有着克制作用,此时在许知秋体内真气的加持下威力不凡,这一记劈砍直接将蛇妖两眼中央的部位伤出一道裂口,鲜血汩汩冒出。 一剑得手,许知秋没有犹豫,抬手隔空又迅速地挥出一剑。 嗤! 荧光发亮的剑气疾射而出,在漆黑的夜色里甚至要比火把更加夺目,蛇妖头部受创,灵智受损,疯狂扭动身躯想要躲避,可半截身躯还是被剑气击中。 众人只听“刺啦”一声,就瞧见蛇妖头部往下一丈的位置,蛇躯被撕裂成两半,滚烫的鲜血流淌地到处都是,邢捕头也不知从哪来了力气,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向后躲出去老远。 蛇妖被剑气重创,可即便如此也并未死去,生命力倒也是顽强,它扭动着残破的身躯,竖瞳中的戏谑已是被恐惧所替代,挣扎着想要向远处逃离,速度还算不慢。 “不好,它要逃跑!”张猎户从腰间抽出一把宽厚短刀,有心想要拦截,可始终没有那个胆量。 许知秋见蛇妖想要逃离,自是不会放它离开,手腕一抖,向前一掷,手中桃木剑便精准地刺入蛇妖头颅,将它钉在地面上。 蛇妖最后又翻滚了几圈,彻底没了生息。 看到这一幕,张猎户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面色复杂。 这就……死了? 那足有五丈长,水桶粗的蛇妖只在几次呼吸间就这般死了? 张猎户吞咽着喉咙间的唾沫,竟生出荒诞的感觉。他年轻时跑过货郎,去过不少地方,记得有个叫老黄庄的镇子就曾遭过蛇妖侵扰,那可是两百多户人家的镇子,就这也愣是没有斗过蛇妖,还死了不少人,若不是镇长将事情上报天卫阁,估计整个镇子都要没了。 可现在……那寻常百人都奈何不得的蛇妖,三剑就被结束了性命! 两相对比之下,张猎户只觉得许知秋足以配得上仙人二字。 同样存有类似想法的还有邢捕头和他的两位属下,尤其是捕快小六,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是打死都不信,还未进山前他就对许知秋有偏见,可现在却被实实在在地打了脸,羞愧难当,不过还好当时是在背地里说的。 邢捕头虽然从始至终都对许知秋很尊重,可实际也只是表面而已,并未入心,毕竟许知秋被逐出青阳宗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就连孙大宝这种小人物当初都对许知秋没有讨好的心思,邢捕头又如何能从心底里认可。 但现在不同了,亲眼见识到许知秋的手段,众人恨不得将他当祖宗般供着。 捕快小六当即下跪,半真半假道:“仙人,小六这条命得您所救,大恩不言谢,以后定是当牛做马来报您救命之恩,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捕快小五见同伴抢了自己的表现机会,心中暗骂自己晚了一步,紧跟着也立即跪下,说了一通感谢的话语,甚至为了让许知秋能够记住自己,还强挤出了两滴眼泪。 邢捕头见自己这两个属下如此作态,心中讥骂了一句下贱的狗东西,随即也快步走到许知秋身旁,言谢道:“许仙人真是了不得啊,如此蛇妖也能斩于剑下,真是高手中的高手啊,此番救了我等性命,待回临安县以后,我定当禀报县尊,为您请功。” “请功就不必了,到时多加些赏钱便好。”许知秋见几人这番态度,心中也知是因为何故,不免举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就不再多说。 这时张猎户大着胆子走到蛇妖的身躯旁边,查看了几眼后,语气略显惋惜道:“可惜了,这蛇妖没有结出妖丹,不然定是能够买个好价钱。” 妖丹与修士的金丹不同,妖怪修炼到筑基境界便会凝结妖丹,可能是张猎户不太懂,所以说了这句外行话。许知秋清楚这蛇妖只相当于练气境四层的水准,自然凝结不出妖丹。 他扫了一眼脑子里的铜镜,境内的数额已经变为“贰佰肆拾”,这蛇妖价值四十,也是不少了。 邢捕头将桃木剑从蛇妖头颅里拔出来,见剑身未曾沾染半点血迹不由得啧啧称奇,随后很是恭敬地递向许知秋,一副刻意讨好的模样。 “许仙人,这是您的剑。” “多谢。”许知秋接过桃木剑,负在身后。 其他几人举起火把对着蛇妖的尸体观察了一阵,想要将其体内值钱的东西戴走,蛇妖身上也就蛇胆和毒牙能卖个好价钱,可是蛇胆太臭,而且还要在望仙山找人,一时半会出不去,便没人愿意带着,最终捕快小五用石块敲掉蛇妖的两颗毒牙。 蛇妖是许知秋杀死的,捕快小五不敢私拿,于是腆着笑脸对许知秋说道:“仙人,这是蛇妖的两颗毒牙,您拿好,到了临安县至少能卖十两银钱。” 普通的蛇牙自然是不值钱,可蛇妖的毒牙就很值钱了,这东西交给锻造大师便能够造出两柄上好的匕首。 正文 第29章:歇息 十两银钱,许知秋略有惊讶,还真没想到蛇妖毒牙竟值这个价,那自己以后多来几趟望仙山,岂不是立马就能让许家成为临安县内的富贵人家? 事实还真就是这样。 但凡能够修仙问道的人,哪个能会缺银钱,便是混得再差,脑子再笨,本事也是常人不能及的。 想明白这点,许知秋便没有收下那对毒牙,而是对捕快小五说道:“待回了临安县,你且将这对蛇牙拿去卖了,若价钱能超十两,多出去的部分就当是请你们喝酒了。” 捕快小五眼睛顿时一亮,那本是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不由得睁大了点,立刻点头说好。这蛇牙哪有恰好十两的,指定能够多卖点,不论多了多少,那也是白得来的银钱呀。 邢捕头道:“那感情好呀,能让许仙人请吃顿酒,回去俺也能够炫耀一番了。” 众人奉承几句,然后握紧火把继续向山里行进,一路上小声谈话不断,只是相较刚进山的时候,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两个时辰过后,到了亥时末刻,众人已经进入望仙山中心区域,幸运的是这一路都没有在遇到妖魔鬼怪,不幸的是还没有找到失踪的五名猎户。 捕快小五看了眼夜空,忽然道:“下雪了。” 许知秋抬起眼帘,向上扫了一眼,只见鹅毛大雪挤满了整片天空。 邢捕头边走边道:“嘿,说起来今年也可真够奇怪的,下雪的日子提前了,而且还天天下雪,往年可没有这样事的。” 捕快小六乐呵道:“下雪好啊,我打小就喜欢下雪,总觉得喜庆。” 张猎户放慢脚步道:“可现在下雪并不是个好时候,咱们进山找人估计要有难度了。” 大雪封山不仅会增加找人的困难,还会减少遇难者的生存几率,这些众人都是知道的,可谁也没办法阻止老天爷下雪呀。 又走了一段时间,邢捕头突然停下,摆着手道:“咱们也该歇歇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算算时间,众人已经走了两个半时辰,而且这还是山路,不是平坦的小路,便是张猎户这种脚力好的也有些吃不消了,整个队伍里也就只有许知秋不知疲倦,甚至气息都没有变化。 张猎户看向许知秋道:“仙人,那咱们歇歇?” 原本队伍里应是以邢捕头为主,毕竟他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人物。可现在众人却都看向了许知秋,便是邢捕头自己也是如此,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许知秋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于是就点头示意自己同意这个提议,他是修士,不觉得累,却也要考虑普通人的感受, 邢捕头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将附近的石头聚拢在一起,铺上点碎草,然后对着许知秋招了招手:“许仙人,来来来,坐这歇着。” 许知秋也没有拒绝,道了声谢就坐了过去。 捕快小六也想要凑过来:“头儿,我也来挤挤,人多暖和。” 邢捕头立刻嫌弃地将他推开:“去去去,这可没你的地。” 捕快小六不满地撅撅嘴,却也没得办法,只好有样学样自己也用石块堆了一个临时的坐凳,趁着这个时候,张猎户利用随身携带的火石升起了篝火,这让邢捕头忍不住对他大声称赞。不得不说,张汉铁确实是个非常有经验的猎人,这样的天气也能升起火来。 邢捕头对着篝火靠了会儿火,接着想起了什么,对小六说道:“小六,把包裹打开,里面装得饼该是凉了,正好趁现在拿出来烤烤。” 捕快小六哦了一声,将绑在身后的包裹铺开,里面装得全是干粮,其中还有两小块风干的腊肉,小六找了几根树枝,将粮饼架在火堆上烤,腊肉也放了上去,不一会儿,肉香味就飘了出来。 小五、小六看着腊肉,不停地吞咽口水,可邢捕头却根本不给他俩张嘴讨要的机会,等到肉刚烤好,就将其中一块夹在粮饼里,递向身旁的许知秋,道:“许仙人,还请莫要嫌弃,最近衙门也是钱财吃紧,这次进山前给的食补也不多,仅够买这点东西。” 说完,邢捕头把剩下的那块肉夹在了自己的粮饼里大口啃了起来。 两个小捕快也清楚自己根本捞不着肉吃,无奈地对视一眼,啃着手中没啥滋味的薄饼。张猎户倒是没吃饼,他自己也早有准备,带了些窝头和萝卜干。 其实许知秋在来之前也有想过自己准备干粮,毕竟现在只是炼气期的修士,还不能做到辟谷,可是婶婶却说“县衙里的人来找帮忙,岂能不准备吃食”,然后就没为许知秋准备。 现在看着手中的粮饼,许知秋不由失笑,自己真不该听婶婶的,哪怕花些银两在县城内买些吃食也是好的,这粮饼实在让人有些难以下咽,主要是太干,且没有味道,而且腊肉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馊味。 过了片刻,众人享用完餐食,便开始围绕篝火闲聊起来,张猎户不时捡些木柴添进去,以防止篝火熄灭,许知秋则没有参与到谈话当中,只是安静地听着。而后又觉得没意思,便开始闭眼冥想,默默修炼。 三位捕快正在聊醉春楼的事情,聊得投入也没注意到许知秋在干啥,后来见他许久不说话就望了过去,见他闭目凝神就自觉的放低了嗓音。三人也也不知道许知秋是在修炼,只当是他乏了,在休息。 这时,一只暗红色的大尾巴松鼠突然众人头顶的树干上跳下来,落在许知秋的肩膀上。许知秋还没觉得什么,邢捕头等人倒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只是一只普通的松鼠后才松了口气。 许知秋睁开眼睛,伸出手掌,那松鼠也有灵性,一蹦一跳就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许知秋与松鼠对视,瞧见它那黑溜溜的小眼珠颇为灵动,似有智慧显现,心里顿时就明悟了,这是一只刚开了灵智的小妖。 应该是被他修炼时引来的灵气所吸引,所以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正文 第30章:山内宅院 “害,吓我一跳,原来是个松鼠啊!”捕快小六捂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众人齐齐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它也不怕生,站在许知秋的掌心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好奇和亲昵。 许知秋将另一只手抚摸着小松鼠的后背,这小家伙立刻就眯起眼睛,一幅很享受的表情,末了还用脑袋蹭蹭许知秋的手。 邢捕头道:“嘿,娘咧,这小东西挺有灵性哈,见着许仙人也不怕。” 捕快小六立即送上一记马屁道:“那是,许仙人怎么说也在仙门里待过,身上肯定还留有仙气,这小东西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害怕。” 张猎户也难得奉承道:“我以前听说过,深山老林里的动物成精了,就会选择福源深厚的人认主,这样能有助于日后化形,估计这小东西就看出许仙人福源厚,所以来认主来了。” 邢捕头道:“我看也是。” 认主?许知秋看着掌心内已经成精的小松鼠,心里可不这么认为,妖精认主一般都是臣服于强大的修士,自己这点修为可算不得有多强,这小松鼠刚成精没多久,八成只是因为对修士感到好奇所以才会如此。 邢捕头伸出指头想要逗弄它,结果这小家伙并不买他的帐,张嘴就要咬邢捕头的手指,吓得邢捕头赶紧缩了回去,笑道:“嘿,这小东西果然只认准了许仙人。” 捕快小六道:“头儿,咱们普通凡胎,肯定是被嫌弃了。” “呿呿,你才是凡胎。”邢捕头道,“我年轻时找瞎子算过命,我这辈子也是有大气运的。” 两个下属都不信,可也没敢说破。 这时张猎户忽然一拍手掌,看着松鼠说道:“许仙人,这小东西如此精明,又在山林里住着,你说它可曾看见过那几个失踪的猎户?” 许知秋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想法,于是就对着掌心里的松鼠试探性地问道:“前几日有人在这山林里打猎,你可瞧见过他们?” 松鼠果然是成精了的,能够听懂人话,它转过身背对着许知秋摇了摇大尾巴,然后一下子就跳到了地面上,向前蹿了几步远后,再次回头对着许知秋摇尾巴,似乎是在表达“跟着我”的意思。 众人见松鼠这般通灵性,顿时大喜,相互对视几眼,提起火把跟在松鼠的身后。 这松鼠对望仙山极为熟悉,在草石丛林里蹦蹦跳跳,带的路很安全,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两刻钟后,松鼠突然停止不前,邢捕头看到小松鼠的前边突然多了一栋宅院,院内有三间屋子,此时所有屋子都亮着灯,且还有人影在走动。 “嘿,亲娘咧,望仙山啥时候有宅院了?” 邢捕头正暗自嘀咕,院内的屋子突然打开了房门,紧跟着有三名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这些女子的长相算不上是美,但也有几分姿色,属于耐看的类型,可身材却极为出众,而且走路时故意扭来扭去,看得邢捕头一阵心颤。 邢捕头身后的两名小捕快更是看直了眼,立起了棍。 也不知是怎的,平日里也不算好色的几人,此时突然感到心里一阵躁火,有种莫名的冲动,甚至这股冲动还影响了理智和思维。 三名女子走到院门口,中间那位女子对着几人招了招手道:“几位良家人也是迷路了吗?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寒舍歇歇脚,等到天亮了再走吧。” 她的话似乎带着某种诡力,邢捕头听完忙不迭地点头:“那就打扰几位小娘子了。” 另一个女子捂嘴笑道:“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吧,我们还熬了一锅腊肉粥,喝几碗暖暖胃吧。” 说完迎着三位捕快向屋里走去,屋内果然有粥香味飘出。 邢捕头走进院子,又走进屋里,抬头一看,房梁上悬挂着三条腊肉,色泽诱人,肥瘦饱满,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三碗腊肉粥。 与此同时,许知秋与张猎户仍旧站在院子外没有进去。 张猎户眼里也是女子、宅院,房屋,与邢捕头等人看到的场景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心智清明,觉得不对劲,望仙山以前从来没有宅院,这肯定是遭遇鬼遮眼了。 院门口,最先开口的那位女子也没走,她对着许知秋招招手道:“这位公子快进来啊,肉粥都是热乎的,喝一碗,睡一觉,保准儿舒坦着呢。” 许知秋没有回应,脸色也没有半点变化,但是在他的眼里,哪有什么宅院,房屋,女人,有的只有三座坟,以及三个没了皮肉的骷髅,在坟地上班的树枝上挂着三个已经冻成冰棍的尸体,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失踪的猎户。 许知秋明白,这是遭鬼了。 可是他并没有出声道破,因为这三具骷髅笼罩着森然浓郁的鬼气,应是不简单的厉鬼,三个厉鬼便是他也不能够轻易对付,是以只能找机会再想办法出手。 张猎户看不到许知秋眼中的景象,见女子一个劲地劝说自己,便小声道:“许仙人,咱们这可如何是好,进去吗?” 许知秋自是不想进去,可考虑到邢捕头三人还在里面,只好点了下头。 两人走进庭院,那女子便笑得特别开心。 张猎户走进屋子里,瞧见邢捕头三人刚好端起桌子上的碗,准备喝粥,那皱里放了许多腊肉,闻着就香气扑鼻,引诱得他肚子里咕咕作响。这时女子为张猎户也端来了一碗肉粥。 许知秋撇过视线,微微皱眉,强忍着不适没有出声,那碗里的根本就肉粥,而是一碗脏水泡着腐烂的死老鼠,甚至还有蛆虫在碗里爬动。 邢捕头与两位属下早已被鬼物迷了心窍,没有半点犹豫,抬起石碗就准备喝进肚子里,许知秋实在是看不下去那样的场面,于是手指轻弹,一颗早准备好的石子疾射而出,撞击在邢捕头的脚腕上。 邢捕头吃痛,右脚一个不稳向身旁跌倒,同时身体撞在捕快小五的身上,两人顿时都倒地,手中的石碗也摔在地面,碎成石片。 正文 第31章:拖延 邢捕头与捕快小五跌倒,石碗摔碎的声音清脆响亮,捕快小六听到这动静,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突然浮现出一丝茫然,已经送到嘴边的石碗不由得停住了。 张猎户端着石碗始终都没有喝所谓的肉粥,他是除了许知秋以外最清醒的人了,尽管石碗内的腊肉粥看着很诱人,香气甚至浓郁到令肚子咕叫的程度,但他仍是忍住没喝。 他微微转动视线,瞧见许知秋眉宇间多了些阴沉,便更加认定这屋子里的一切有古怪。 这时,见众人都没有喝成肉粥,那三名实为鬼物装扮的女子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她们倒是没有察觉到许知秋丢石子的事情,只当是邢捕头不小心摔倒的,可浪费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餐食,很是不痛快。 其中年纪最长的女人冷声道:“这是做什么?我们好心熬煮的肉粥,自己都舍不得吃便让给了你们,结果你们倒好,竟打翻在了地上。” 邢捕头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赔礼道歉:“小娘子莫要生气,刚才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摔了,这肉粥要不您再给俺盛一碗。” 女人哼了一声,没有挪动地方。 这时身旁的另一个女人看向张猎户和捕快小六:“你们两个怎是不喝?” 张猎户道:“来前吃了些干粮,现在肚子不饿。” 捕快小六没回话,眨了眨眯缝的小眼睛,头脑里的意识在清醒与浑噩的边缘来回徘徊,张猎户见他抬高手腕有喝粥的冲动,便一把将他手中的石碗夺走,然后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在桌子上。 张猎户拱了下手道:“几位小娘子,深夜到访已是叨扰,我们在路上都吃过干粮,就不再占用你们的餐食了,今夜只住一晚,明早便走,这是十枚铜钱,算是住宿的费用。” 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十枚铜币放在石碗的旁边。 三个女人听张猎户这般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邢捕头与两个属下盯着石碗发愣,看那模样似乎还有些不甘心,打算偷喝上几口。 许知秋轻叹口气,向前一步,挡在邢捕头等人的身前,对着为首的女人说道:“这位姐姐,我们赶了很长时间的山路,现在也是累了,若是方便我们想尽快歇息,以便明日早起,这肉粥还是留着明早再喝吧。” 女人眼底闪过异色,冷笑了一声道:“也好,那就留着明早再喝吧,你们若是困乏了,那就在屋子里睡下吧。” 许知秋道:“多谢。” 女子为吭声扭头离开了屋子。 剩下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道:“只是你们人多,同睡在一个屋子里怕是挤不下,可有谁愿意到我那屋子里住去?” 另一个女人跟着道:“我那屋子也是床大,多睡一个两个也是不碍事的。” 听她们两个这么说,邢捕头和两位属下顿时便把肉粥的事情抛在脑后,争抢着走出屋子。心里想得全是三人行的场面。 许知秋这时也出了屋子,不过他却并没有邢捕头那样的想法,而是径直走出宅院,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张猎户始终跟在许知秋身后,只有这样才能心里安定几分。 为首的女子见他又跑出来便问道:“公子不是说要睡觉,何故又跑出来?” 许知秋道:“路上喝多了水,现在想出来小解,还望姐姐莫要偷看。” 女人一听这话不由得捂嘴偷笑:“那好,我在屋里等着公子。”她转身向屋里走去,临走还对着许知秋抛了个媚眼。 许知秋做出痴迷的表情,随后又恢复如常。 张猎户还真有点小解的意思,便掏鸟对树出水,同时很紧张地问道:“仙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知秋压低嗓音道:“屋里那三个女人是鬼,邢捕头他们估计已经被迷了心窍。” 张猎户心中早已有了这样的猜测,是以并未太过惊讶,不过很是好奇道:“可我怎的没事?” 许知秋也是不解,自己能够保持清醒是因为身为修士的原因,可张猎户一个普通凡人为何也能没事? 张猎户提上裤子,想了想,最终吧腰间那般宽厚的短刀拿出来道:“会不会是这刀的原因?这是我叔父的刀,以前他是个刽子手,这刀专门用来砍头的,我听人说,这种刀可以防邪物,所以每次进山都带在身上。” 许知秋看了眼短刀,刀刃有几处豁口,并卷着几缕煞气,只有砍杀活物过多,才能凝聚出这种煞气,看来多半原因就是来自这柄短刀了。 蓦然间,许知秋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从张猎户手中接过短刀,认真说道:“你这刀携有煞气,我曾在青阳宗学过一则阵法,可利用煞气捆住鬼物,不过需要你帮我拖延一些时间,你可能做到?” “让我来拖延……时间。”张猎户也有些为难,这若是在醉春楼,便是五个姑娘在院里也能强拖上一会儿,可这里是望仙山,那是三个女鬼,他也不知该如何拖延时间。 许知秋道:“最多一刻钟就可。” 张猎户想了想,咬牙道:“仙人,那你要尽快啊,我怕我撑不过一刻钟。” 许知秋没有犹豫,在张猎户扭头回院子的瞬间就绕到一棵古树的后边,他知道那女鬼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所以需要防着对方的视线。 另一边,邢捕头和捕快小五进了左边的屋子,小六则进了右边的屋子,屋里的灯很快熄灭,渐渐响起几个捕快欢乐的声音。 张猎户心中忐忑不安,强忍着心里边的恐惧踏进中间的小屋,屋里边的女人见只有他一人回来,便问许知秋去了哪里,张猎户强自镇定地回答说:“那位老弟看到有个兔子,想抓回来,明早烤着吃,他伸手好着呢,估计马上就能回来。” 女人没再多说,对着张猎户发笑,张猎户没了那柄短刀在身,此时只觉得头脑晕晕乎乎的,似乎要沉醉在这诡异的笑容里,不过就在他快要没了理智时,立刻咬破舌尖,用疼痛使自己清醒。 正文 第32章:驭煞阵 屋子外,许知秋悄摸绕到宅院后面。 其实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宅院,就是几排古树围着三座坟。张猎户与县衙捕快都躺在坟地前面,被三具骷髅压在身下,骷髅鬼在汲取他们的阳气。 许知秋知道,若是自己动作不再快些,张猎户等人估计就会像树枝上挂着的冻尸一样,先被吸干阳气,然后挂在上面做腊肉,是以他神情专注,用出比以往都快的速度在刻画法阵。 他这次要刻画的法杖是《驭煞阵》,此阵与束灵阵不同,因为手里没有鬼怪的命物,束灵阵根本起不到作用,驭煞阵则是靠煞气引动天地灵力,可以起到攻击和困敌的作用,优点就是比束灵阵更具有攻击性,但是也有缺点,法阵结束后,短刀上的煞气就会消散殆尽。 许知秋也不知道张猎户在得知自己的短刀失效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此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宽厚短刀插在土壤里,许知秋用桃木剑在附近刻画阵纹。这具法阵属于基础法阵,阵纹并不复杂,但是对精准度有着较高的要求,但凡出现一条差错,整具法阵都会失效。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刻钟,法阵终于完成了,便是以许知秋的实力也是禁不住额头出汗,正常来说,要完成这样的法阵需要两刻钟,可他应是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再看张猎户等人,脸色已经开始泛青,呼吸脉搏也越来越弱,俨然一副阳气损耗严重的模样,只需再过半刻钟就会直接翘了辫子。 许知秋没有再犹豫,用手掌按压短刀,使得短刀再次入土两寸,同时以自身真气为引,启动了驭煞阵。 呼呼呼—— 法阵刚开始运转就掀起阵阵狂风。 四周的积雪都被狂风高高扬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道来回徘徊的雪墙。 这个时候,法阵中央的短刀开始冒出黑红色的气体,这就是煞气,刚开始只有一缕,但是在法阵的增幅下几次眨眼就膨胀到人头那般大小。然而还不算完,煞气与狂风合并在一起,无序的狂风开始形成龙卷,向四周扩散。 等到那三具骷髅鬼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煞气龙卷已经将三座坟地全部笼罩在内,煞气在阵法的作用下对鬼物有着克制作用,骷髅鬼从地上站起来,黑红色的煞气突不断从龙卷中疾射而出,如闪电般击打在它们的骨架上。 趁此时机,许知秋借用从青阳宗学来的破障法,运转体内真气与喉咙,以轻音震醒心窍被迷之人。 “破!” 这一声低喝在几人耳中如同滚滚冬雷,震得他们浑身距颤,随后清醒过来。 邢捕头在清醒的刹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屋子外有狂风大作,有腥红闪电来回闪烁,先前与自己欢合的女人此刻仿佛遭受到巨大的痛苦,脸色狰狞吓人,不时还会有闪电隔着墙壁击打在她的身上,让她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邢捕头不明所以,他站起身,用手捂着因为惊讶过度而不自觉张开的嘴巴,渐渐的,他又看到女子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变得有些透明,隐约可以看到惨白的骨架。 “亲娘咧,这是鬼……鬼啊!”邢捕头大叫一声,捂着头冲出屋子,然后就发现张猎户和自己的属下也各自从屋里跑了出来,四人赶忙围在一起,惊恐万分。 “还愣着作甚,快过来!”许知秋在院外叫喊了一声,几人顿时有了主心骨,一溜烟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邢捕头抱着许知秋的大腿,惊叫道:“许仙人,救命啊!” 捕快小五小六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身体虚的厉害,只是跑了几步就像是赶了七八天的山林,喘得说不出半个字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在表达求救了。 许知秋要知道他们此刻害怕得紧,便出言安抚道:“几位不必如此,那三具鬼怪已经被困在阵内,暂且出不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邢捕头顿时送了口气,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上,他再次向院里张望,此刻三位女子已经彻底被打回原形,变成了骷髅,令他胆寒又恶心。 捕快小五却是心急,等到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就赶忙说道:“仙人,那咱还等啥,快跑吧!” 捕快小六跟着点头道:“是啊,是啊,咱们快逃吧,若是这鬼再跑出来,咱们可就全完了。” 许知秋没有立即回话,他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驭煞阵的威力不俗,只要能够让这三具鬼怪受到重伤,他就可以趁机将他们斩杀,不然仅凭驭煞阵是杀不死骷髅鬼的。 “你们暂且安心便是。”许知秋平静地丢下一句话,随后拎起桃木剑向骷髅鬼走去。 三具骷髅鬼看着许知秋,空洞的眼眶里有着火苗一样的光泽浮现,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它们嘶吼着冲向许知秋,想要将他撕成碎片,可还没迈出两步,就被煞气凝聚的闪电击退了回去。 许知秋没有迟疑,抬剑横扫,一道剑气斩向骷髅鬼的头颅。 “锵!” 有刺耳的声音响起,骷髅鬼应扛了一剑,可却没有受到重创,只是脑袋向后歪了一下,许知秋见状,心中暗道,这鬼物果然比玉簪鬼还要厉害。 许知秋看一剑不起作用,于是再次挥剑,他手腕翻动,桃木剑甚至快到出现残影,顿时间,剑光闪烁,剑气不断,只是几次呼吸便有上百道剑气奔袭而去。 三具骷髅鬼因为在法阵内受限,这上百剑气有大半都没能躲避,随着一阵响声过后,站在最中央的骷髅鬼已经快要扛不住了,身体森白的骨架逐渐浮现出裂痕。 这时,站在后面的邢捕头等人已经彻底傻眼,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许知秋用剑,这强大的威势让他们终于明白凡人与修士间的差距。 许知秋轻吐一口气,一连用出如此多的剑气,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瞧见三具骷髅鬼并未死去,他也只好再次提剑。 “呼——” 有狂风掀起的瞬间,许秋闭上眼睛,桃木剑直指半空,这时,天地灵力如潮水般涌向许知秋的体内,随后化作真气凝聚于剑上。 渐渐的,桃木剑爆发出夺目的光泽,仿佛坠落人间的太阳,让人无法直视,此刻便是不懂剑道的邢捕头等人也能感受到木剑内所蕴含的威力。 下一息,许知秋睁眼,桃木剑向前刺出,随着这个动作,一道剑光照亮了附近的整片山林,就连驭煞阵都受到了影响,龙卷开始有溃散的迹象。 那三具早已遭受重创的骷髅鬼连反应都无法做出,便被剑光彻底吞噬。 正文 第33章:幸存 剑光消散,三具骷髅鬼也随着没了踪影。 直到这个时候,邢捕头等人才彻底看清周围的真面貌,哪里有什么庭院房屋,有的只是几排比较密集的古树,以及三座坟地。 邢捕头捂着额头,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亲娘咧,这……这也太吓人了。” “啊!”捕快小六突然惊叫一声,像是丢了魂一样地跌坐在地面上。邢捕头看向小六,又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瞧,顿时如遭雷击,哆嗦着嘴唇啥话也说不出了。 他们先前虽是被鬼怪迷了心窍,可发生的事情都还记在脑子里。此刻抬头一瞧,那三条原本香喷喷的腊肉竟然就是他们要进山寻找的猎户,可惜已经成为尸体了。 两人旁边,捕快小五注意到了坟地前仅剩的两石碗,看清楚里面的肉粥其实是死老鼠汤,顿时扶着树狂呕不止,尽管没喝进去,但也是脸色惨白,阵阵后怕。 在几人被现实冲击的时候,许知秋默然地提剑走了回来,他的意识在未知地扫了一眼,发现铜镜内的数额已经变为叁佰陆拾,这次消灭三具骷髅鬼给了一百二十的价值,合着每具骷髅鬼仅值四十,这让他对铜镜有些不满意。 原本在许知秋想来,这三具骷髅鬼的实力要强于玉簪鬼,怎的也应给一百五十才对,可现在却少了三十,莫不是铜镜算错了?想了想觉得应不会如此,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三具骷髅鬼的实力并不均衡,是以得到的报酬与预计有出入。 许知秋想着要不要对铜镜质问两句,这时却听到捕快小六哭喊道:“完了,死了,全死了。” 许知秋看了一眼树上挂着的尸体,知道小六在说什么,不过应该不是全死才对,他回忆了下,然后说道:“当初不是说有五个猎户么,这尸体的数目不对。” 捕快小六愣住了,他挠了挠耳旁的黑发,眨了眨眼,随即一拍大腿道:“哦,是啊,还有两个没见影呢?” 邢捕头等人相互看了几眼,最后犯愁道:“唉,这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咱们还找吗?” 他有些胆怵,来的时候本就有些害怕,现在遭遇了妖怪、鬼怪,险些丧命,心里实在是不想继续找了,这个时候就想是赶紧回临安县。 两个属下没吭声,但看表情应是也想早点回去。 张猎户有些纠结,小声道:“这要是他们还活着,咱们走了,那岂不是白丢两条人命。” 邢捕头欲言又止:“可是……” 众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得将目光看向许知秋。 许知秋没有过多犹豫,点头道:“再找找看吧,已经走到这里了,啥也不做就回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便是死了也总该找到尸体才是,不然回去也不好交代。” 众人听他这般说,便是不想找也没得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只是邢捕头等人虚得厉害,走几步就要停停,仿佛瞬间变成了七八十岁的老头一样。 许知秋道:“你们这是被鬼怪吸了阳气,待到回县里,好好休养两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邢捕头想起先前在房屋里发生的事情,脸色那叫一个尴尬,悲愤道:“想不到我邢某人一世英名,最后这清白之身竟是毁在了鬼怪身上,真是挨千刀的,我迟早要扒了她的坟。” 捕快小五更是难受,甚至偷摸落了几滴眼泪。 唯有张猎户看得比较开:“也不是啥大事,只要咱们人还活着就行,这事还多亏了许仙人,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只怕是咱们都得下去见阎王!” 邢捕头附和道:“是啊,许仙人多次相救,邢某人定然不敢忘记,等下了山,回到县里,我定要亲自请客已报大恩,县尊那里的赏钱也得提上一些才是。” ……… 几人相谈间走了两里地的路程,在走过一棵杨树的时候,捕快小六突然指向身体右侧一丈远的地面,急促道:“快看,那里有条腿。” 众人赶忙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雪地里有条腿露在外面,剩下的身躯被杂草和积雪覆盖,邢捕头立即小跑了过去,将那条腿抽了出来,紧跟着就看到一张被冻紫的脸,邢捕头俯身将头贴在这人的胸口,惊喜道: “还活着嘞!” 听他这么说,捕快小五赶紧在附近拾起杂草和树枝,张猎户凭借高超的技术升起一簇篝火,邢捕头将人移动到火腿旁边,同时用手掌拍打着他的脸颊:“喂,醒醒,醒醒……” 叫了好几声也没个反应,最后只好作罢。 几人也没有耽搁,除了许知秋留守在火堆旁,他们继续在附近寻找剩下的最后一人,说来也是运气好,这次方向没走偏,找到一人后没过多久,就在十丈外的雪地里找到了另一个。 张猎户和捕快小六将人拖了过来,气喘吁吁道:“这个也还活着。” 许知秋看着并排挨在一起的两个猎户,两人都算年轻,约莫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体内阳气损耗不多,命火倒是虚弱得几乎快要熄灭,看来他们是因为冻得加饿得所以才会如此,倒与那骷髅鬼没多大关系。 邢捕头等人也算是松了口气,最起码还有两个活着的,回去也算是能交差了,他们坐在火堆旁烤着火,两个小捕快不时用手搓着猎户的额头和手心。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有个被冻僵的猎户终于是醒了,他张着嘴巴说了几句话,由于声音太小众人也就没听清,邢捕头将耳朵贴了上去,随后抓了把雪塞进猎户的嘴巴里。 猎户吃了几口雪,干涸的嗓子总算润了一些,虚弱道:“邢捕头,救我,救我。” 邢捕头握着猎户冰凉的手掌,安抚道:“没事了,孩子,已经没事了,你是有福气啊,这次大难不死以后必有福报,再坚持坚持就能回家了。” 猎户努力张大嘴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动了几下嘴皮子就又闭上了眼睛,这可把邢捕头吓了一跳,一摸鼻息,原来只是晕过去了。 …… 等到天亮的时候,许知秋挥动剑气,斩断几根比较圆润的树枝,然后由张猎户将树枝排在一起,又把原本存放食物的包裹撕成布条,将树枝绑成一排,这样就可以让两个冻僵的猎户躺在上面,一路拖着下山。 正文 第34章:回县 午时,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许知秋等人终于走出了望仙山。 与来时相比,下山倒是顺利,啥事情也没有发生。 几人来到山脚下的官道附近以后,就寻了个地方开始等待,按照当初的约定,每天都会有人驾着马车在附近巡查,以此来接应,毕竟当初也没说准啥时候能出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邢捕头和两位属下吃了些粮饼充饥,同时又掰碎了一部分递到两个猎户的嘴边,其中一个没醒,另一个年轻的倒是醒来吃了几口。 邢捕头向这位猎户打探原委,这人睡了一觉,又吃了点粮饼,也是恢复了些气力,结结巴巴的勉强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这人叫王大柱,因为花钱大手大脚而且好赌欠了不少债,老婆孩子全都忍受不了跑光了,没办法就跟着自己舅舅来望仙山闯闯,想着能够赚点狠钱,再娶个媳妇。 他们本是计划在望仙山待七天就回去,可是突然下了一场大雪打乱了计划,大雪封山,不但遮掩了路况,还使得温度骤然下降,他们没得办法只好连夜赶路,可最终还是走叉了路线,跑到女鬼那里了。 起初他们这一行人并不知道有鬼,个个都被迷了心窍,看到有宅院就想着去里面暖和暖和,顺便还能吃上一碗热乎饭,而且那宅院里的三位女主人极为热情,难免让人有些把持不住。 结果到了深夜,王大柱迷迷糊糊刚睡下就被自己舅舅用巴掌拍醒了,这一看顿时惊得浑身冒汗,他们床上本是躺着三个同伴,结果最靠里边的那人被女鬼压着,吸干了阳气,看起来就像是干尸一样。 王大柱的舅舅本来也要被女鬼吸阳气的,可是衣服内藏着的黄符救了他一命,干他们这行的也都知道望仙山有妖魔鬼怪,是以来前特意去玄云观求了张保命符,这下还真起到了作用,王大柱的舅舅清醒了,立刻打醒王大柱,拽着他就跑。 两人跑出一里地,突然腹痛难忍,最后晕了过去,这是因为他们先前喝了肉粥的原因,等到醒来,身体都懂僵了,两人就在雪地里爬行,又爬出一里地后实在是没了体力,便将附近的杂草盖在身上后就再次晕了过去,等到王大柱再醒来就看到了邢捕头。 听完王大柱的讲述,邢捕头叹口气道:“你们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啊,望仙山这种地方也敢随便乱闯,要不是有许仙人陪同,我们这些人怕是也要全栽进去。” 王大柱感激地道了几句谢,随后又问邢捕头关于自己同伴的事情,邢捕头也没有隐瞒,犹豫了一会儿就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了他,尽管王大柱心里已经预料了结果,可听完以后还是忍不住留下了几滴眼泪,唯能够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和舅舅都还活着。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沿着官道停在了众人面前,充当马夫的是县衙捕快赵树根,他看到邢捕头等人的时候大吃一惊,估计是没想到邢捕头等人这么快就从望仙山走了出来。 赵树根走下马车,对邢捕头说道:“头儿,看来你们这趟挺顺利啊,这么快就出来了。” 邢捕头没开口,捕快小五没好气道:“你娘生你的时候才顺利呢,我们他娘的差点死在里面。” 赵树根挨了骂也没生气,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王大柱和他舅舅,问道:“怎么就俩?” 邢捕头回了句“其他人都死咧”,随后和自己的属下将王大柱两人抬进马车里,马车沿着官道开始往回赶,等进了临安县的城门,王大柱忍不住哭了起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彻底活了下来。 临近梧桐街的时候,许知秋提前下了马车,没有打算和邢捕头等人一起去县衙。 邢捕头顿时急了,忙说道:“许仙人,你可是俺们的救命恩人,还是这次的大功臣,怎能现在就回家呢?” 捕快小六也探出脑袋说道:“仙人,还是随我们一起去县衙吧,县尊要是知道了您的事情,定然会为您摆宴封赏的。” 许知秋对于摆宴封赏没啥兴趣,他这人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炫耀,只是嘱咐邢捕头将该得的赏金送去梧桐街就可。邢捕头又说了几句,见许知秋心意已决只好应下,并保证赏金定是会再多上一些。 马车离开后,许知秋独自回到了梧桐街,卖烧饼的武裎启正在和人交谈没注意到他,屠户张全德正在自家院里忙活也没注意到他,倒是潘寡妇瞧见了许知秋回来的身影。 潘寡妇急忙放下手中的汤勺,对着许知秋招了下手道:“许家公子,事情可还顺利?” 她是知道许知秋去了望仙的,此刻见他这么早就回来,便急着问了一嘴。 许知秋点了下头道:“嗯,还算是顺利。” 潘寡妇立即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可要来吃碗卤豆腐?” “不了,改日再来姐姐这里吃豆腐,得先回去向婶婶保声平安才是。”许知秋含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向着二叔家的小院走去。 院子里,婶婶正在忙着晾晒衣服,瞧见自家侄儿回来先是一愣,随即擦着手就问:“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知秋便将事情说了一遍,为了防止婶婶担心就忽略了一些危险的事情。 婶婶听说只有两个人活着回来了,叹气说了句都是命数,然后问许知秋赏钱的事情,得知邢捕头会送过来的时候,婶婶不满道:“你该也去趟县衙才好,万一那些吃白饭的克扣了你的赏钱怎么办?他们这事可没少干。” 许知秋想了想,觉得邢捕头等人应该不会这么做。 果然,邢捕头这个平日里爱占便宜的人这次是不敢再有别的想法,傍晚的时候就亲自送来了赏钱,整整三十两,比当初说的十五两多出了一倍。 婶婶看着那白花花的三十两银钱,半天没回过神来。许二叔一年挣得钱最多也就只有十两,可抛去吃穿用度,最后能省二两就不错了,这三十两银钱要好些年才能存够。 正文 第35章:酬谢 “邢捕头可要留下吃顿饭?”婶婶掂量着钱袋的重量,破天荒的想让邢捕头留下来。 邢捕头赶忙摆手摇头道:“不了,不了,改日再来叨扰,许仙人,县尊大人想让您去趟县衙。” “去县衙做什么?”婶婶问了一嘴。 邢捕头答道:“许仙人这次立了大功,县尊觉得许仙人年少有为,且是仙家子弟,便特意让我过来邀请许仙人过去,今晚有宴。” 婶婶听是有宴,就将目光转向自家侄儿以示询问,这可是件不可多得的风光事情,在临安县能被县尊邀请的人可是不多,许家上次被邀请还是许知秋被青阳宗收为门徒的时候。 许知秋却是没有犹豫就再次拒绝了。 他对于这种场合不是很喜欢,一是缺少应酬的经验,二是觉得麻烦。 邢捕头对于许知秋的态度也不惊讶,毕竟刚回临安县的时候许知秋表示不需要为自己摆宴,但接了县尊的命令他还是要来尝试一番的。 临走前,邢捕头将许知秋拉到一旁,有些难为情地小声问道:“许仙人,我这身子日后可还能再去醉春楼?” 许知秋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回道:“邢捕头不必担忧,你只是被吸走了部分阳气,是以会觉得身体虚弱无力,只要安心休养两个月即可恢复,到时仍旧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邢捕头顿时松了口气,感谢几句就离开了。 邢捕头走后,许知秋就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没过多久听到院里的老黄狗在叫,应该是二叔回来了,又过了会儿,二叔从妻子嘴里了解到侄儿的事情,就敲响了许知秋的房门。 许安山看着侄儿道:“听说县尊请你去赴宴,这不去怕是有些不太好吧。” 稍作犹豫又接着补充道:“要是县尊觉得自己被扫了面子,岂不是会把你记恨在了心里,反正有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如就去了吧?” 许知秋听二叔的话,知道他这是有些担心了,自己这位二叔在临安县待了四十五年,且是个普通百姓,自然觉得凡事都不能得罪知县老爷。 不过许知秋倒是并不担心,“二叔放心便是,知县大人该是不会如此。” 许安山见侄儿没放在心上,蠕动着嘴唇还打算再劝解两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拍了拍许知秋的肩膀,有些骄傲道:“行吧,不去便不去了,不管咋说你这小子真是有出息了,三十两银钱,你二叔我就算是累死也难挣这么多钱财。” 许知秋笑道:“是不少,却也不算多,我特意买了徐记家的上等好酒,待会陪二叔喝几杯。” 许安山平日里最大的爱好除了做木工以外就是喝酒,眼睛顿时就亮了,不过这次却反常地没有急着去喝酒,而是拉着侄儿坐下道:“徐记家的酒再好喝,可二叔我最想喝的还是你小子的喜酒,说来你也不小了,挣钱得本事也是有了,是时候该给你说个媳妇了,这事我早就和你婶婶商量过,我寻思隔壁街卖绸缎的老张家的姑娘就不错,你看咋样?” 说婚? 许知秋没料到二叔会突然说这个,猝不及防有些愣神,失笑道:“这个……暂且不急。” “怎的不急?”二叔说,“过完年你就二十了,趁着手里有钱就该早点成家,不然好姑娘到时候都被别人挑走了,剩下的可就不好办了。” 许知秋有些哭笑不得,二叔却自顾自地又说了一大堆话,还说自己早就物色好了,保准不会让许知秋失望。 等坐到饭桌上的时候,许安山喝了点酒,兴头上就又把这事说了一遍,婶婶也在旁边时不时地附和一句,甚至还提议将自己娘家的侄女也介绍过来。 许知秋在叔婶的联合攻势下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还是许安山喝醉了才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 第二天晌午,由于昨晚喝得太醉,许二叔起得有些晚,匆匆吃了口饭就离家忙活去了。 许知秋在自己屋子里修炼,忽然听到有吵闹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于是开门查看,发现有几位普通打扮的人家走了过来。其中还有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起初许知秋还以为这就是二叔为自己物色的媳妇,顿时有些头大,可当他看到院门外最后走进来的两个猎户时,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那最后走进来的两个猎户正是王大柱和自己的舅舅。 王大柱瞧见许知秋从屋子里走出来,立即对身前年迈的老人道:“没找错,没找错,就是这家,那位年轻的仙人就是把我救回来的恩人。” 老人年纪已过八十,是王大柱的外婆,昨日看到外孙和儿子被邢捕头送回家的时候就从邢捕头那里得知了望仙山内发生的事情,于是等待了一晚就带着全家赶来道谢,毕竟这可是救命之恩,必须要来一趟。 那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是王大柱舅舅的女儿,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鸡蛋。 许知秋走了过去,还未等他开口老人就要下跪,这可着实是把许知秋惊了一跳,就连刚从屋内走出来的婶婶也是吓了一跳。 许知秋伸手搀扶,老人却不论如何都下跪拜了一礼:“仙人,老身得多谢您的救命之恩,要不是您救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和大孙,我老王家就彻底断了香火啊。” 说着说着老人激动地流泪,抓住许知秋手不放。 这时,身体仍是很虚弱的王大柱拱手道:“仙人,我也不知道该说些啥,总之您救活了我的命,以后便是要了王大柱的脑袋,我也绝对没二话。” 王大柱的舅舅从怀里掏出一块包好的旧布,打开后里面是七钱银子,他有些脸红道:“家中贫寒,这次去望仙山险些丢了命却啥也没猎到,只凑出了这点钱物,还望仙人莫要嫌弃。” 王有发双手恭敬的递上银钱。 那小姑娘应是早就被家人嘱咐过,随着一起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估计是有些紧张,提着篮筐的双臂有些微微地发颤。 正文 第36章:陈不知 许知秋看着身前有些年头的篮筐,并没有伸手去接。 虽说许家以往也没有什么钱,但鸡蛋这东西还是不缺的,更何况许知秋现在还挣得了不少银两,许家应是梧桐街最有钱的那户了,可看老人的穿着和打扮家里应是极为贫困,是以有些不忍收下。 老人见他不收钱也不收鸡蛋,干瘪没牙的嘴动了动,有些惆怅地说道:“家里还有头上了岁数的老牛,本想着最近就卖了好换些银钱,可没人愿收,过了年再看看,要是有人买下,老身就让大柱给您送来。” 王大柱道:“那牛就是老了,没得啥病,实在不行按肉价卖出去也能换些钱。” 听他们这么说,许知秋就知道他们定是误会了,于是解释道:“老人家不必如此,这次去望仙山搜救,县里已经给了赏钱,所以这些东西便没有再收的道理。” “怎的没有,仙人该收下的。”老人说,“县衙里官老爷给了钱那是他们的事,您救了大柱和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我们自是要再付一份报酬的,只是家里最近吃紧,能有的东西也不多,若不然仅是这点东西老身也有些拿不出手。” 说到这里,老人叫了一声孙女的名字,那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叫王秀莲,她便将手里的篮筐再次向前递出,有些怯怯道:“仙人,请您收下吧。” 许知秋见老人执意如此,只好将装有鸡蛋的篮筐收下了,不过那七钱银子始终没拿,他虽是没问却也清楚,这应该是老人的全部家底了,若是拿走估计他们连生活都要变得困难了。 “老人家,年关将近,这钱还是留着过个年吧。” 老人神色有些纠结,过了会儿后忍不住叹气道:“不瞒仙人,家里确实连过年的钱财都没有了,您心善,可若只是这点鸡蛋我们也实在是过意不去,要不就让秀莲给您当个丫鬟吧,平日里能够伺候仙人也是她的福气。” 丫鬟?许知秋眼皮一跳,这时站在门前的婶婶赶紧插嘴道:“那可使不得,我们许家也就是普通百姓人家,当不得官老爷那样的做派,再说这孩子多秀气呀,若是当了丫鬟以后还怎的嫁人。” 老人摆摆手道:“也就是个苦命的丫头,仙人本事强大,心地也善良,就是给您当了丫鬟也不辱没人,秀莲你也别愣着,省得让人以为你心里不愿意。” 模样清秀的王秀莲赶紧跪下道:“愿意的,能够伺候仙人是秀莲的福气。” 许知秋顿感头疼,拒绝道:“老人家还是收了这心思吧。” 婶婶也再次开口道:“鸡蛋我们收下了,恰好这几日就能用得上,也不需再去买了,不过其他事情就莫要再说了,不然该是惹气了。” 最终老人想让孙女留在许知秋身边的想法还是没有完成,她无奈地连连叹气,随后又道了好几声谢才牵起孙女的手离开。临走前,王大柱对许知秋说,不管以后有什么吩咐他都会帮忙,他的命是许知秋救下的,他会一直记着。 等这一家人都走远了,婶婶突然说道:“我瞧那小姑娘的模样也算是清秀,虽然谈不上是漂亮,却也能够拿得出手,你就没动心?” 许知秋料想到婶婶会这么问一嘴,回道:“不合适。” 婶婶没再多说,要是搁在以前她还真想把那小姑娘留下,省得自家侄儿以后找不着媳妇,不过现在知道许知秋挣了不少钱,娶妻便也算不得是啥难事了。 ……… 往后五日,临安县一直都很平静。 许家也没有啥事发生,许知秋每天除了修炼就是陪着堂妹玩乐,只是他发现梧桐街的氛围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街内许多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以前走在梧桐街,只有卖烧饼的武裎启、杀猪的张全德、以及卖豆腐的潘寡妇会是时不时地向他打个招呼,可现在很多人瞧见他都会问几声好,有的便是没话也想故意找话聊两句。 这天,许知秋走到梧桐街的路拐角,替婶婶买些米,不过还未踏进米铺就突然停下了,因为他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而且还不是普通人。 他向着四丈远的树下望去,看到有位身穿道袍的白胡子老道士站在那儿,两人视线隔空碰撞在一起时,老道士笑了笑,对着许知秋招了下手。 这老道士许知秋也认得,正是玄云观的道长,陈不知。 许知秋略作犹豫,最终还是向陈道长走了过去,离得近了,他能感受到陈道长体内的真气波动,大概也就只有练气境四层的水准,比自己还要弱很弱。 就在许知秋打量对方的时候,陈不知也在打量着他,待到距离只有几步的时候说道:“许公子真是个有福源的人呐。” 许知秋没有吭声。 陈不知续道:“不过我可就惨了,这几日竟被人说成是了骗子。” 许知秋笑道:“竟然还有人说陈道长是骗子,那定然是个外乡人,在临安县谁不知道陈道长是有本事的,驱邪赶鬼都不在话下。” 陈不知也笑了,摸着下巴上的白胡子道:“也就小有本事,与许公子比起来那可就差远了。” 许知秋拱手道:“陈道长谦虚了。” 陈不知没有回话,他盯着许知秋看了又看,最后道:“也不怪旁人说我是骗子,现在就连本道自己都有这样的怀疑了。” 停顿几息,陈不知又道:“当初在许家替公子查看伤势的时候,本道看得出许公子的根基已然枯竭,神魂更是破碎,不曾想这才一年不见,许公子不但根基恢复、神魂充盈,就连修为也提升了不少,当真神奇。” 许知秋笑了笑,静默不言。陈不知见他不说话,便捋着胡子道:“看来许公子是遇到了一桩不可多得的大机缘啊,只是据本道所知,临安县附近应是没有什么能够恢复根基的天材地宝,这可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啊。” 正文 第37章:抽签 玄云观的老道长想不明白也属正常,毕竟许知秋自己也想不明白,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祈苍镜灵为何要选择自己,更不清楚本该死去的自己为何可以重活一世。 他曾在小木屋里对着铜镜询问,但却始终得不到答复。 陈不知见许知秋不语便道:“本道也只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许公子若是不愿多讲那便罢了,修仙旅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机缘,本道祝小公子日后能够早早飞升,如此也可携在下一程。” 许知秋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可又觉得什么都不说的故作神秘也不好,于是想了想扯个谎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言的,前段时间我曾遇到一条黄皮子讨口封,我见他甚是可怜就应了声,遂了它的心愿,后来那黄皮子为了报答我就送了我一枚灵果,说来也神奇,吃了灵果以后我的身体就恢复了,想来那灵果应该不是凡物。” 陈不知听得认真,末了问道:“黄皮子讨口封?那许公子可知晓那黄皮子是哪儿来的妖怪?” 许知秋佯装不知地摇头。 陈道长略有沉思,随后笑道:“人们常言好人有好报,这话在许公子身上倒是应了验,此事若是能够传出,想必那些说书的先生们定会赞不绝口。” 许知秋笑了笑,他看着陈不知的眼神,也不清楚这老道长是真的相信了还是故意装得,不过怎样都无所谓了,毕竟自己已经给出解释,信与不信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陈道长也没再多问,他晃了晃宽大的道袍,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口内掏出一个竹筒,然后递到许知秋的身前说道:“临近年关了,许公子不妨为自己抽个签吧,平日里若是有人来玄云观求签,本道少说也要收几钱银子,不过本道自觉与许公子有缘,此次便不要银钱。” 玄云观作为临安县仅有的一座道观,以往去求签的人确实不少,不过多是些有钱的富贵人家。 许知秋看着竹筒,也没有推辞:“那便谢过道长了。” 他接过竹筒摇了摇,随后将里面的竹签甩出来一根。 竹签落在半空的时候,陈不知一把就握在了手里,他看了一眼,眼睛发亮道:“妙极,许公子果然是个有福之人,此签为上上签。” 说着陈道长将竹签递还许知秋,后者扫眼一看,竹签的下端确实用红笔写有上上签的字样。 陈不知续道:“本道这签筒也非凡物,乃是道观流传下来的,以往县里人来观内求签,虽说也时有上上签出现,可他们毕竟只是凡人,许公子作为修士也能够抽到这等好签,日后修炼定然能够一帆风顺,且有大气运在身。” 许知秋心里并未当真,不过面上仍旧拱手道谢:“若真如陈道长所言,那在下日后定会为玄云观添上一笔香火钱。” 陈道长笑眯眯地点头,袖子一甩,签筒就又消失在了袖口内,那根上上签则是没有收回去,叮嘱道:“这根签且留在身边吧,不论许公子是否诚心相信,总会为你带来一份好运的。” 这也算是玄云观的传统了,县里不管是谁去求签,若是遇到好签都会留在身边,以此求个好运,许知秋对此也是了解,于是收下竹签放在衣服里。 陈道长见他收下便又问道:“许公子如今恢复了修为,可有回到青阳宗的想法?” 这一句倒是把许知秋问愣住了,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不过现在只是在心中想了下就已然有了答案,青阳宗肯定是不会再回去的。 陈不知自顾自地说道:“要是许公子不打算回青阳宗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加入玄云观,本道还记得师父临终前曾特意嘱咐过,让我日后要为观里挑选几个有资质的子弟,可惜这么多年就没遇到合适的,现在倒是觉得许公子就很不错。” 许知秋眼皮跳了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他怎么也不曾想到眼前这位老道长会突然邀请自己加入玄云观,他不由得有些想笑,让自己去做道士,这可真是令人有些无语。 犹豫了几息,许知秋道:“怕是要令陈道长失望了,在下已经自由惯了,若是加入玄云观估计难以适应。” 道观内有约束,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陈不知见他婉拒,却仍是不放弃道:“诶,无妨的,玄云观如今只有本道一人,没啥约束,许公子只要不坠魔道便是想做什么都无妨的,说起来本道也是个崇尚自由的人。” 说到这儿,陈道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红色,原本仙风道骨的气质瞬间弱了些许。 许知秋顿时想到了陈道长的事迹,这位老道长的确算是位崇尚自由的人,身为道士还常去醉春楼,这可真是极为少见的事情,不过许知秋还是没有加入玄云观的想法。 陈不知最终只得作罢:“既然许公子无心加入道观,那本道也就不再强求。” 老道长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许知秋瞧着老道长逐渐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原本他对于这位老道长是没什么好感的,毕竟当初这人在醉春楼将自己的事情当做故事讲了出去,可今日一见却也觉得对方是个比较有意思的人,只是这位老道长的资质也未免太差了些,修炼了一辈子竟也只有练气境四层的修为。 老道长走后,许知秋也没有再耽误时间,在商铺买了几斗米后就回家了,回到院里,二叔竟然也早早地回来了,这可真是少见,二叔是个木匠,在隔壁两条街的位置有家铺子,是租的,往日都要忙活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家,可今日竟然午时刚过就回来了。 许知秋放下米袋问了一嘴,二叔说是今日有人向他订了个修补的活儿,不过那人嘱咐二叔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去府上修补,于是二叔打算先回来睡一觉,省得晚上犯困。 许知秋听了不由感到奇怪,这修补何物偏要等到晚上才行? 正文 第38章:木匠活 通常来说,木匠这行当没有什么忌讳,不必要等到晚上才去修补,可委托人硬是要有如此有求,难免不引人多想。 也可能是许知秋前些日子总是遇见妖魔鬼怪,是以有些敏感。 但不论怎么说,谨慎些总是没坏处。 于是许知秋又向二叔询问了些更具体的信息,在得知要夜晚亥时前去城西边的一户人家时,他便要求自己也同行前去,许二叔问其缘由,许知秋因只是怀疑也不好明说,就随意找了个借口说是想看看二叔的手艺。 就这样等到了夜晚亥时,许二叔便带着许知秋共同前往约定好的地方,是城西边的一户富贵人家,不仅住着大宅院,还有不少仆人。 两人来到院门前的时候,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早已等候在外,看到二叔背着木匠的工具就迎了过来问道:“可是前来做活儿的许木匠?” 许二叔点头,与管家聊了几句。 借着这个时机,许知秋先是扫了一眼老管家,见其没有异常以后便又扫向宅院,看了一会儿同样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不由得心想,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许二叔与管家聊完话,叔侄俩就被管家带到院子里,七扭八拐之后又来到内宅外的走廊里,这时临近的一间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妇人从屋内走出,看到许知秋与许安山的时候皱了皱,高声问道:“鹤管家,这两位是谁?面生的很,以前可是从未见过。” 许知秋寻着声音望去,看到这女人的穿着打扮并不普通,且能这般询问管家应该是宅院里的女主人之一了,听语气,看面相,该是个不好惹的主。 被称呼为鹤管家的老人停下脚步,回应道:“这是许木匠和他的侄子,夫人没见过也属正常。” “木匠?”妇人又问道,“是谁叫来的?” 鹤管家道:“是大夫人叫来的。” “哼,我想着也只能是她了。”妇人没好气道,“半夜三更的叫木匠来做活,真是病得不轻,你替我转告她,若是扰了我休息,我可不会忍着。” 妇人说罢就回屋了,并用力关上房门,发出啪的一声,看样子是与那位大夫人极为不对付。 鹤管家作为宅院里的管家,对几位夫人间的恩怨也早就知根知底,是以低头不答装作没有听到,等人回了屋就带着许安山叔侄去了走廊尽头的内宅小院。 这座小院内只有三间房,鹤管家敲响最中间的房门,很快门就开了,出门的正是大夫人,相较于刚才那位妇人,大夫人看起来很面善,举止仪态也更加符合宅院主人的身份,就是年纪大了些,约摸着应有快五十了。 鹤管家与大夫人小声交谈了几句,大夫人便对着许安山招了招手:“来,还请屋里来。” 许安山应了一声,许知秋自然是跟在后面,他这一路都在观望,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两人进入大夫人的屋子,大夫人让丫鬟沏了两杯茶水,然后指向房间角落里的小木床说道:“许木匠,这就是我要修的东西,劳烦您仔细些。” 许安山看过去,见那木床小得可怜,便是缩着腿儿也躺不下,应该是给小孩子用的,大夫人走到木床边上,笑呵呵地说道:“我那儿媳过些日子就要生小子了,这是特意给那小家伙准备的木床,可惜被几个捣蛋鬼根弄坏了,所以想让您修好。” 许安山点了下头,然后观察着木床的状况,看样子坏的不严重,只是有几根柱子与床角断裂了,这对他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过有些地方留有许多细小的齿痕,应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这就要费些工夫打磨一番了。 许知秋也注意到了这些齿痕,看起来不像是人咬的,但也并未引起他太多的注意,在他想来可能只是老鼠、猫啊之类咬下的痕迹。 许安山压根就没多想,他掏出工具开始修补木床,大夫人早就命人准备了木材,所以许安山修补的很麻利,前后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把木床断裂的部位都换成了新的,随后他又拿着工具开始将木床上的齿痕打磨掉。 这个时间,大夫人与许知秋有一塔没一塔地闲聊着,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是刚才沏茶的小丫鬟发出来的,她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对着大夫人摆了几下手势,可能是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有外人在又不方便说出口。 “什么事弄得此慌张?”大夫人出言责怪了一句,接着从座椅上起身陪着丫鬟走出门外。 许知秋心中有些好奇,但也不好出门探听。 过了片刻,大夫人重新回到屋子里坐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直到许知秋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时,大夫人才随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条野狗溜进院子里了,姑娘家的胆子小被吓了一跳。” 许知秋含笑着点了下头,没有多言。一柱香的时间过后,许安山挥动几下有些酸胀的手臂,一边将自己的工具放回到木箱里,一边对着大夫人说道:“大夫人,这木床是修缮好了,您瞧瞧,若是哪里还有不合眼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 大夫人起身细致地观察了几眼,而后满意地让鹤管家付了银钱。 等离开屋子,许安山揽着侄儿的肩膀很是高兴,这趟活儿做得不难,可却得了两钱银子,要比以往那些累活划算多了,不由感慨大户人家真有钱。 鹤管家仍是在前面带路,他听到许安山夸奖夫人大方,便也笑着说是手艺好才讨得了大夫人的欢心,不然不会给得如此多钱,许安山乐呵着再次道谢。 几人谈笑着临近院门口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从身前蹿过,并且还撞在了许安山的小腿上,后者一个不稳险些摔倒,还好许知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许安山勉强站稳,感到小腿阵阵疼痛,惊疑道:“哎呦,是个什么东西?” 鹤管家歉意道:“天太黑也是没看清楚,应该是溜进院子里的野狗,先前大夫人的丫鬟就被吓了一跳。” 许知秋望着黑影一闪而逝的方向不由得皱眉,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也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看其轮廓却并不像是犬类。 正文 第39章:黑老鼠 如果不是野狗那会是什么?许知秋于心中思索,这时鹤管家已经打开宅院大门,他对着叔侄俩拱了下手,以示相送。 许安山客气回礼,叔侄二人前后踏出院外,厚重的大门随即闭合,在大门还有巴掌大的缝隙时,许知秋回身望了一眼,看到鹤管家的嘴角显露出怪异的笑,只是很快就又隐了下去,并且彻底闭合的院门也将目光隔离在外。 奇怪,为何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呢?许知秋在心中犯起了嘀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这家宅院有些怪异,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许二叔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手里掂量着二钱银子哼着小曲,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两人沿着外墙向街道口行进,走了能有四五丈的距离,身后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踏,踏踏,踏……” 落脚的步伐有些不协调,叔侄二人几乎同时回身望去,然后就看到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这人的脸上涂满了胭脂,手法其差,看得叔侄俩一阵皱眉,不过对方却并未理睬,面色如常地走到了前面去。 许二叔抽了抽嘴角,压着嗓子道:“嘶,大半夜的画成这样是作什么妖,也不怕吓着别人?” 许知秋道:“可能是特殊癖好吧。” 叔侄两人各说了一句就没再继续,估计是怕被对方听到,他们缓步前行,来到街道口的位置,刚拐了个弯就又停住了,那个脸画胭脂的男子再次于前方出现,而且男子的身旁还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此刻正蹲在街边烧黄纸。 这大半夜的烧黄纸多少有些渗人。 许二叔心中暗骂一句晦气,同时放慢了脚步。许知秋看着老妇人和男子皱了皱眉,那两人似乎在争吵,但声音并不大,男人拽着老妇人的衣袖想让她起来,可是老妇人却并不肯,最后男子用脚踢了几下正在燃烧的黄纸,火星散落的到处都是。 等离得近了,许知秋听到了两人争吵的内容: “都跟你说了别再这里烧纸,你怎的就是不听,难不成非要逼我动手你才肯罢休?” “我的阿鸳,我的阿鸳……” “她已经死了,你再怎么叫魂也活不回来了,真是冥顽不灵的老东西。” “我的阿鸳,我苦命的孩儿,你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莫要乱说,可没人害她,是她自己投井死的,没人害她!” “胡说,阿鸳才不会投井呢,就是有人害死她的。” 老妇人哽咽着抽动肩膀,脸上满是胭脂的男子与她争吵不停,甚至还想要动手驱赶,可手刚抬起来就瞧见许安山与许知秋从旁路过,就又只好忍着将手放了下去。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许知秋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阿婆,发生了何事?” 听到询问,老妇人扭头看向许知秋,但却并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地抽泣,将手里的黄纸一张张地添进火堆里。 胭脂男没好气道:“这可不关你们的事儿!” 他摆了摆手示意许知秋赶紧离开,莫要多管闲事。许安山见老妇人精神有些恍惚,也不回答,便扯了下侄儿的衣袖,继续沿路前行。 ………… 胡府的宅院内,鹤管家向大夫人禀报了一些府上的事情后就来到了前院,他找到大夫人的丫鬟,对着她招了下手道:“小环,手里的活儿都忙完了吗?” 小环点了下头,鹤管家便又和善地说道:“听大夫人说,你先前被一条溜进院子里的野狗吓着了,我便过来看看,特意与你说一声,今晚我会多让几个人在院里找找,保准儿将野狗撵出去,你尽可放心就是,不必再害怕什么。” 小环再次点头,嗯了一声。 鹤管家如同长辈般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转身离开,不过刚走出几步就又回头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小环。 “小环呐。” “诶,在着嘞。” 鹤管家问:“你看清楚了吗?” 小环游戏愣神:“什么?” 鹤管家:“我是说,你看清楚了吧,那是条野狗没错吧。” 小环忽地不说话了,半晌才应声道:“嗯,是条野狗。” 鹤管家笑着点了点头,这次没再多言,转身就离开了。 小环看着鹤管家离去的背影,像是卸去了重担般松了口气,她作为一个下人,难免对管家有些害怕,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刚才很紧张主要是因为说了谎。 其实她并没有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先前在大夫人的院子里时,她只觉得眼睛一花,就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撞倒在了地上,这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后来大夫人说是野狗,她便跟着说了是野狗,但究竟是不是野狗,她也不知道。 “害,管他呢,不管是啥东西迟早会被撵出去的,想这作甚。”小环嘴里说了一句,就回到了自己房间,累了一天,她感觉浑身酸痛,现在估计躺床上很快就能睡着。 小环虽然只是个丫鬟,但由于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所以房间并不算简陋,而且也不用像其他下人那样十几个挤在一间屋子,以前这个小屋只有两个人睡,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个叫阿鸳的姑娘,也是大夫人的丫鬟,不过几天前阿鸳投了井,现在这屋子就算是她独住了。 吹了灯,躺在床上,小环很快就感受到了困意,迷迷糊糊就闭上了眼,可还没等睡熟就听到屋子外有动静,似乎有人在用某种东西撞击房门,因是在夜里,再加上是自己房间的房门,所以声音格外清晰。 小环被吵醒,坐在床上问了句是谁,门外没有应答,但是动静依然在,她便起身开门打算看看是谁在捣鬼。 “咯吱~” 门开了。 “是谁啊?”小环咕哝着向外看去,随后整个人都不动了,眼睛瞪得老大。 就在她的身前,屋外的门槛边沿,一只肥硕的大黑老鼠正抬头瞅着她,那大老鼠甚至比野狗还要大,浑身毛发黑得发亮,唯有双眼闪烁着摄人的红光。 正文 第40章:胡府有妖怪 “老……老鼠!”小环从嗓子里挤出一丝颤音,身体僵硬地向后倒退两步。 就在这时,那比寻常野狗还要肥硕的黑老鼠忽然向前一扑,将小环扑倒在地面上,小环惊恐地大叫,双臂胡乱地挣扎拍打,可是力气太弱,一时也难以起身。 “救命!救命!”小环禁不住哭了起来,那双近在咫尺的红眼珠以及利齿间散出的臭味让她感到害怕极了。 突然,又有脚步声靠近,小环以为是鹤管家听到了自己的呼喊,于是赶忙喊道:“鹤管家快来救我!” 但却无人回应。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位置停下,小环还没看到人影忽地感到身上一轻,那黑色大老鼠似乎被一股力道击中,整个肥硕的身躯向一侧摔了过去,撞击在了墙面上。 或许是吃痛,黑老鼠“吱吱吱”地叫不停,声音让人觉得脊背发麻。 这个时候,小环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伸手抓住鹤管家的手臂却又止住了,因为这突然出现在她房间里的并不是鹤管家,而是先前那位跟随木匠一起来的年轻人。 是他! 小环愣了一瞬,随后也顾不得多想,快步躲在许知秋的身后。 来人正是许知秋。 他先前随二叔回到自家小院,可总觉得胡府有些不对劲,便趁着二叔休息又来了一趟,恰巧便看到小环被黑老鼠扑倒这一幕。 眼前这黑老鼠大得吓人,许知秋只看一眼便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只成精的老鼠,可许知秋却并没有从老鼠的身上感受到妖气的存在。 奇怪?为何会没有妖气? 通常来说,鬼怪的身体周围会有黑色的鬼气,而妖怪的身体周围会有红色的妖气,这些气息普通人的肉眼难以看到,不过修士却可以有所察觉,眼前这黑老鼠明明已经开智,算是妖怪中的一员,可却诡异的没有妖气。 真自疑惑间,许知秋注意到黑老鼠的脖颈部位缠着一圈发丝粗细的棕色绳圈,下面挂着一枚铜币大小的圆形玉牌。 许知秋盯着玉牌看了一眼,猜测这玉牌可能不是凡物,似乎有着遮挡妖气的作用。 只是这玉牌似乎有些眼熟。 这东西似乎先前就看到过,是在……大夫人那里,是了,是大夫人。许知秋眼神一凛,想到先前随二叔去大夫人屋里的时候,看到大夫人的腰间也挂着一枚圆形玉牌,与这个一模一样。 瞬间,许知秋就联想到了许多东西,看来这胡府可能藏着不止一个妖怪。 “吱吱!”墙边的黑老鼠缓过劲来,晃了晃脑袋,忽然冲着许知秋叫唤了两声,看那红眼珠里的神色八成是在心中叫骂,许知秋也没忍着,将握在手里的桃木剑向前一挥,抽打在黑老鼠的脑袋上,这一击的速度很快,黑老鼠猝不及防下挨了个结实。 “砰!” 随着闷响声响起,黑老鼠硕大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这下再也叫不出声了,虽是没死,却眼冒金星,思维空白,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许知秋的身后,小环低着头没敢看,听到重重的声音响起,也不晓得是发生了啥,吓了一跳,随后慌张地跑了出去。 很快,鹤管家收到小环的通报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许知秋,以及许知秋手中的桃木剑,那眼底里的惊疑是怎样也藏不住,最后他又望向里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老鼠,脸上的表情顿时大变,但却并不是因为惊吓。 “鹤管家,就在那儿!”小环伸手指了指,倒现在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鹤管家早就看见了,他没理会小环而是快步走到许知秋身旁,带着点质问的口气道:“你不是那位许木匠的侄儿么,你怎的会在这里?” 听到问话,许知秋却没有立即回答,他扫视着鹤管家的腰间,发现他并没有圆形玉牌,不过他想起鹤管家早先那诡异的笑容,便觉得这家伙也是有些问题。 鹤管家又道:“院里早就锁了门,你这是偷闯进来的?” 许知秋答非所问道:“鹤管家,看来先前溜进院子里的可不并不是只野狗啊。” 鹤管家皱了皱眉,扭头看向黑老鼠道:“夜里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倒是知道了是个啥东西,我这就命下人把这老鼠抓走,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么大个的老鼠还是头次见。” 说着鹤管家就打算喊人,但许知秋却打断道:“不如就交由我来处理吧。” 许知秋向前迈出一步,眼角余光盯着鹤管家的同时,抬起木剑作势要了解黑老鼠的性命。 便在此时—— “且慢!” 屋外传来喝止声,是大夫人走了过来。 果然还是来了,许知秋心中道了一句,面色如常地看向大夫人,她的腰间仍旧挂着那枚铜币大小的绿色玉牌,为了不让大夫人捕捉到自己的视线,许知秋的目光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同样的玉牌,难不成也是只老鼠精?许知秋于心中猜测着大夫人的身份,顿感头疼,若对方是只已经能够化形的老鼠精,那自己可绝不是对手。 就在许知秋思索着对策的时候,大夫人走进了屋内,她的目光在桃木剑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如早先那般和善地说道:“不曾想,许木匠的侄儿竟会如此有本事,先前没看出来还请勿要怪罪。” 许知秋道:“不请自来,应是大夫人莫要怪罪才是。” 大夫人摆了下手,表现得不甚在意:“不管如何,小公子总归是帮了我们的忙,不过这老鼠还是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自己处理?许知秋沉默了下,道:“这老鼠估摸着已经成精了,大夫人就不怕受到伤害吗?” 鹤管家突然插嘴道:“不打紧的,院里下人不少,我们这就把它绑起来,明个一早就送到官府那去。” 大夫人跟着说道:“是呀,就不劳小公子出手了,还是送到官府那去好些,说来也不怕被笑话,院里最近缺钱,把这老鼠送到官府估计还能领到一笔赏钱呢。” 正文 第41章:县衙 送官府? 许知秋压根就不信这套说辞,估计对方这是在想法子拖时间呢,可他此时有些拿捏不准大夫人的身份,若真是已经化形的老鼠精,那实力已然相当于筑基境的修士,他根本不是一合之敌,是以也不敢冒然阻拦。 许知秋将桃木剑负于身后,静默不言。鹤管家冲着他笑了笑,接着叫了几个下人过来,这几人都是精壮的汉子,可瞧见这么大个的黑老鼠,也是吓得有些哆嗦,他们用麻绳将黑老鼠捆了个结实,抬出去的时候腿肚子都打着颤。 大夫人嘱咐道:“把这东西关到后院的柴房里,彻夜看住咯。” 鹤管家跟着几个下人走了出去。大夫人又将目光落在许知秋的身上,虽是没说话,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是再清楚不过了。 许知秋也不装糊涂,扯谎道:“先前随长辈来时不小心将钱袋掉落在了府上,这才想着进来找找,现在钱袋已经找回,那我也该回去了,今晚多有打扰,还望大夫人勿怪。” 大夫人道:“无妨的,下次只管让下人们通报一声即可,小公子是有本事的,今晚又帮了大忙,胡府随时都欢迎你来做客,小环,人要走了,还不快些谢过这位许公子。” 今晚受到惊讶的小环此时已经好些了,听大夫人点到自己,赶忙向前迈出两步,诚心道:“许公子,今晚多谢您救了我。” 这话说得诚恳,小环是真的很感激许知秋,若非自己只是个丫鬟,没啥子积蓄,她定要舍心送上一笔报酬。 许知秋含笑应声,这时鹤管家又赶了回来,他像是算好时间知道许知秋要走一般,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就在前面带路。 待到走出胡府,鹤管家道:“小公子,日后若是想来府上做客,尽管通知一声就行。” 许知秋点头,也不作答,转身就走。 鹤管家笑着看向许知秋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拐角才把门关上。 许知秋过了拐角,先前在这里烧黄纸的阿婆已经不在了,雪地里还残留有散乱的余烬,许知秋盯着这块空地有些出神,随后向着梧桐街的方向前行。 胡府上有妖怪,且有可能是一窝老鼠精,许知秋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可却也没得办法,自己实力微弱,临安县又无高人坐镇,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 第二天午时,许知秋去了一趟县衙。 临安县只是个偏僻的小县城,所以县衙也就有些破旧,里面许多东西的年份要比他两世加在一块的年纪还要略大些,此时差役们在县衙里走动,许知秋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大多都是生面孔,有几个上前询问情况,他便说是来找邢捕头的。 那几个面生的差役听说他认识邢捕头,便也没有刁难,只说了一句在此等候就去禀报了,过了一会儿,邢捕头跟着几人走了过来,看到是许知秋后,赶忙把头上的帽子扶正,小跑着来到许知秋的面前。 “嘿,许仙人,您怎么来了?”邢捕头露着笑脸,脸色比上次见面时好上了一些。 许知秋也没有废话,说明来意道:“邢捕头,我是来问问,今日可有人来报案?” “报案?”邢捕头没想到许知秋会问这个,杵着脑袋想了想后摇头道:“我清早就到了衙门,没见着有人来报案啊,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确实是有些事情,不过也不急着说。”许知秋也不知道邢捕头的嘴巴严不严实,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没有将胡府内的事情告诉邢捕头,后又问道:“天卫阁的修士何时会来临安县?” 上次潘寡妇报官,已经将古董商的事情报到了县衙,知县老爷也没耽搁,立即就派人去了府城通知天卫阁。这事的进度原本不能随意透露,但邢捕头见是许知秋询问就也未作隐瞒,小声道:“快了,估计再有个四、五天就能来。” 天卫阁只在府城以上的城市设立有据点,距离临安县最近的省城也是路途稍远,往返乘坐马车至少需要小半个月,这还是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 许知秋颔首道:“若是天卫阁的修士来了,还请邢捕头告知一声。” 邢捕头没有犹豫:“好说,好说,到时候我去梧桐街一趟便是。” 邢捕头笑呵呵地说着,也没有问其原因。身后不远的捕快们没有听到两人间的谈话,但看到邢捕头点头哈腰的殷勤劲儿不由得有些惊讶,心底里对许知秋的身份好奇了起来。 许知秋与邢捕头交谈了几句,交代完事情以后就打算离开,这个时候县衙外突然有人走了进来,还嚷嚷着要报官,许知秋寻着声音望去,看到来人竟然是胡府的鹤管家和几位下人。 鹤管家在看到许知秋的时候也是一愣,许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邢捕头不晓得两人见过面,说道:“你要报官?什么案子?” 鹤管家走了过来,先是对着许知秋拱了下手,叫了一声许公子,随即将昨晚的事情说给了邢捕头听,最后告知那只老鼠精逃跑了。 “啥,跑了?”邢捕头皱眉。 他刚要呵斥几句,忽然又止住了,他想起许知秋刚才问有没有人报官的事,再把胡府昨夜发生的事情联想到一起,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猫腻啊,不管咋说也是干了好些年的捕快,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鹤管家哭丧着脸道:“唉,也怪我们大意了,以为绑着就没事了,可结果那老鼠精厉害得很,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咬断了绳子,不仅跑了,还咬伤了两个人。” 鹤管家对着身后的下人招了招手,那跟来的两人一个掀起上衣,一个聊起裤腿,可以看到两人的肩膀和小腿上均是出现大小不一的咬痕,伤势不算严重,却也不轻。 许知秋盯着那些伤口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没有插话,其实昨夜离开时他就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也没得办法,只能想着等天卫阁的修士来了以后再做打算。 正文 第42章:赵良材的邀请 许知秋没有接触过天卫阁的人,不过以前在青阳宗修炼的时候听同门师兄讲过,天卫阁里的修士大都修为不低,多是筑基修士,如果他们来到临安县,对付大夫人应是没有问题。 许知秋心中盘算着,鹤管家忽地转身对他说道:“许公子,今儿个清早夫人得知这件事时还提起过您,说要是早知道如此,昨晚就该交由您来处理,这下子让那成精的老鼠跑了,真是愁人呐!” 邢捕头在嘴边嘀咕:“愁啊,这要是跑出去害了人,衙门也要跟着愁了。” 许知秋是半点也不相信鹤管家的话,看着这老家伙的表演,试探性地问道:“府上可曾找过,说不得还没逃远,可能就藏在院里的某个角落。” 鹤管家道:“找了,大夫人亲自吩咐的,下人们都快把院里翻了个底朝天,可却再也没见着那只大老鼠,估摸着是跑远了,我想着先来官府禀报一声,过会再去玄云观找找那位老道长,兴许他能有些办法,听说那位老道长厉害着呢。” 许知秋点了下头,没再接话。 邢捕头转动着着眼珠子,也是没再多说,只是两根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沉默了片刻,许知秋向邢捕头告退,朝着衙门外走去。邢捕头见他这就要离开,立刻追在身后:“许仙人,这就走了?别介啊,我知道有家酒馆的菜不错,咱们去喝点……” 邢捕头追了两步,话还未说完被鹤管家拦住了,鹤管家道:“邢捕头,那这事该怎么着呢?” 邢捕头挥着手道:“行行行,我知道了,过后就记案。” 他这边着急想要追出去,鹤管家却抓住他的袖子不放手,又问道:“邢捕头认识刚才那位许公子?听你叫他仙人,难不成他真是仙人?” 邢捕头被鹤管家问得不耐烦,一把甩下他的手,这个时候捕快小六从班房里走了出来,于是就指着小六说道:“你有事就去问他,莫要缠着我。” 说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衙门。 小六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有些疑惑地抓抓额角。 鹤管家便把话又问了遍小六,后者听到许知秋刚才来过便也想要追出去,可鹤管家围着不放,只得没好气道:“那是当然了,许仙人厉害着呢,一身本领了不得,妥妥的仙人,要我说,在临安县,就算是玄云观里的老道长也不见得比他厉害。”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小六还将望仙山的事情讲了一遍,并且加了些夸张的元素。 鹤管家被小六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啥,小六不管他,见没再缠着自己问东问西,就撒腿跑了。 ……… 县衙外的街边,许知秋觉得今天的运势有些不太好,他刚出衙门口,就又被人给拦住了,且这突然出现的两人让他禁不住感到有些头疼! “师父!” “仙人!” 随着两声充满意外的叫声,出现在许知秋面前的是知县府上的公子赵良材,以及他的那位奴仆烧饼,这位有些不着调的临安县头号富二代也不知怎的,无论何时都要拿把折扇在手里。 此时,赵良材见到许知秋,先是一怔,随即一把抓住许知秋的手腕,就像是家里逃跑的美妻突然找到了一样,表情那叫个丰富多彩。 赵良材道:“师父,真的是你,可是让本公子好找!” 奴仆烧饼跟着道:“仙人,我家少爷刚才还念叨你来着,结果转眼就遇上了。” 赵良材又道:“我说院里的鸟儿怎的今个叫不停,原来是有喜事,烧饼,回去记得给它们喂点好赤食。” 许知秋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这主仆二人就已经围着他说了一大堆,让人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许知秋顿时间感觉世界变得吵闹起来,而且若是没记错的话,自己似乎并没有说过要收对方为徒,可这一口一个师父倒是叫的自然。 许知秋微微压低眉梢,却也没说什么。 赵良材最后道:“师父你来县衙做什么,可是遇到了麻烦?得了,在这临安县除了我爹本公子谁都不怕,师父要是遇到麻烦事只管说与我听,我定会叫邢捕头把惹事的人给抓起来。” 刚说到邢捕头,邢捕头就从县衙里小跑着出来了。 邢捕头看着赵良材不由得呆愣了一瞬,后又急忙走过去道:“赵少爷,您这是?” 赵良材隔三差五就会跑来县衙一趟,是以邢捕头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可赵良材为何要抓住许知秋的手臂不放,这就让邢捕头感到不解了。 赵良材却只道:“邢捕头,你出来的正好,走,且随本公子去抓人。” “抓人?”邢捕头摸不着头脑,“抓谁?” 赵良材又转头看向许知秋,后者有些无奈地摇头道:“赵公子,我想你应是误会了,我来此并非是要报官,而是向邢捕头了解些事情。” 原本想要急于在许知秋面前表现的赵良材顿时有些尴尬,于是赶紧道:“师父要了解什么尽管问就是了,若是邢捕头不知,我可去我爹那里问问。” 许知秋摆手道:“那倒是不必了,该问的事情已经清楚了。” 许知秋对于赵良材的过分热情有些不适应,邢捕头也是有些不适应,而且他对赵良材管许知秋叫师父这事有着疑惑,以前没听说过这位少爷有师父啊。 邢捕头不明白却也没有贸然询问,赵良材听说许知秋的事情都办完了,立即提议道:“师父,既然你的事都处理完了,那咱们可得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不如就去醉春楼吧。” 赵良材以往与人谈事都会约在醉春楼,他可是那里的老主顾了。 邢捕头一听要去醉春楼眼睛都亮了,那地方他也去过,不过只是偶尔去,毕竟自己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玩的,去的多了估计连饭都吃不上了。 许知秋以往也曾想过要去醉春楼,可那是想自己去,和别人一起觉得有些不太好。 赵良材道:“师父,醉春楼的小杏儿这几天为了争花魁,已经连着两天在楼内跳舞了,而且这一跳能坚持好几个时辰,也不嫌累,我昨儿个去看了,啧啧,那身段那舞姿绝了,您去了保准不会后悔。” 正文 第43章:小杏儿 临安县只有一座青楼,那就是醉春楼。 别看这小县城又偏又穷,可这醉春楼却很是气派,高有三层,不论是里面的格局还是外面的装饰都极为考究,便是站在门口不进去,只是瞪眼往里一瞧,也能猜得出这里消费极高。 往日里,这个时候的醉春楼是不营业的,因为白天要让姑娘们好生休息,晚上才是她们的主战场,可快要临近年关了,醉春楼每年的争花魁就在这几日,于是里面的老鸨便让姑娘们提前开门迎客。 赵良材可以说这几日天天都待在醉春楼,除了如月姑娘的原因外,还有小杏儿的舞姿也吸引了他,说来也怪,这个小杏儿以前并不以舞出名,可却突然学会了跳舞,甚至比柳如月跳得还要好,引得不少金主纷纷砸钱捧场。 而且这小杏儿仿佛吃了什么仙丹妙药,能一口气跳两、三个时辰,让人不由得连连称奇。 许知秋从赵良材口中得知了小杏儿的事儿,也是有些好奇,最终就与赵良材去了醉春楼,邢捕头也厚着脸皮跟来了。 几人走进醉春楼,此时里面的人已是不少,赵良材是这里的老主顾,那些姑娘们看到他就纷纷围了过来抛媚眼,甚至故意将半个身子贴在他的臂膀山,希望能够讨得赵良材的欢喜,毕竟这家伙可是临安县头号官二代,有钱又有势。 不过赵良材却没有过多的反应,自顾自地向楼上走去,这是怕柳如月不高兴。 那些姑娘们见赵良材回应冷淡就也识趣的没再扰,转而看向身后的许知秋,顿时眼睛都各个亮了起来,虽说许知秋穿着普通,看起来不像是富家子弟,可那俊逸的外表,出尘的气质,只是叫这些姑娘们看上一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随后她们就热情地围了过来。 “这位公子好面生啊,以前可曾来过?” “诶呦,官人生得可真俊俏,今晚不如就在我那儿留宿吧?” “还是去我那儿的好,公子,奴家伺候人的手艺好着呢。” 姑娘们说个不停,许知秋被围在原地半步也挪动不了,邢捕头本就与许知秋挨得近,也被围在了里面,他可是心里乐个不停,甚至还偷偷沾了些便宜。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女人的声音道:“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像话吗,都围在这里岂不是冷落了其他的老爷,赶紧忙活自己的事儿去,要不然扒了你们的皮。” 姑娘们听到这话也不害怕,捂着嘴笑了笑就去招呼别人了,有的还不舍地回望几眼。 许知秋向上看去,瞧见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正沿着楼梯走了下来,看这气势应该就是醉春楼的老板,虽然现在已经不再年轻,可姿色还是不错的,以前也定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呦,赵公子,您今儿来得可是有些晚了,如月姑娘已在上面等候您多时了。”风韵犹存的老板走下来,先是对赵良材说了一句,后又看向邢捕头道:“邢捕头也来了,您可真是稀客呀,一会儿若是看上哪个姑娘尽管与我说,保准儿让您满意。” 说到最后她将目光放在了许知秋的身上,作为醉春楼的老板,这临安县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可这个能让邢捕头与赵良材共同陪着的年轻人,她却极为陌生。 烧饼是个会看眼色的,他直接说道:“燕老板,这位乃是仙人,此次应我家少爷邀约特意来看小杏儿跳舞的,你且快去让小杏儿准备准备,早些出来。” 仙人?听到烧饼这么说,燕老板心底有些诧异,但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脸上的笑意显得更浓了。 她立即答应着,一边吩咐姑娘们作陪,一边亲自向小杏儿传话,让她快些做好准备。 几人来到醉春楼的二楼,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就是柳如月居住的地方,身为上届花魁,柳如月的房间是醉春楼最好的,而且还配有两个丫鬟。 ………… 二楼东边的一间屋子是小杏儿的房间,此时这位刚有名气的姑娘正坐在铜镜前描眉,屋子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就是燕老板地喊话:“杏儿,妆可画好了?” 小杏儿打开房门,将燕老板迎了进来,回应道:“还没呢,得再等会,时间不是还早吗?” 燕老板抬起小杏儿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说道:“今天来了个大人物,说是特意来看你跳舞的,莫要让人等急了。” 大人物……小杏儿眨了眨眼,这临安县能让燕老板称为大人物的可是不多,她好奇道:“难不成是知县老爷来了?” 燕老板道:“那倒不是,听赵公子身边的奴仆说,是位仙人。” “仙人!”小杏儿惊呼一声,眼睛也瞪大了几分。 燕老板道:“而且还是位年轻俊俏的仙人,待会你出去瞧瞧,就在赵公子身边,好了,别的不说了,你快些把妆画好,等会就到你表现的时候了,杏儿,你要把握住机会,这几日来看你跳舞的老爷们可是不少,今年花魁很有可能就落在你这了。” 小杏儿听到花魁,呼吸便多了一丝急促,她向燕老板保证一会儿就出去,然后重新坐到铜镜前开始化妆,手里的动作也比先前快了许多。 燕老板不再耽搁,话传到以后就离开了。 房门关上,小杏儿为自己画好妆容,随后打开角落里的柜子,里面摆放有一双红绣鞋,她看着这双红绣鞋,神色闪过挣扎,但又很快消失了。 小杏儿看着红绣鞋,冷声道:“柳如月,且等着瞧好了,今年的花魁必是我的。” 说完,小杏儿咬了咬牙,把红绣鞋拿出来穿在自己的脚上。 等到鞋子穿好后的那一刻,小杏儿那张有些冷峭的脸忽地就多了些许媚意,就连走路的姿势也与先前大不相同,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小杏儿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随即朝着房间外走去。 屋外的楼下,有人看到她的身影忍不住出了声,引得更多的人望来,小杏儿迎着这些目光微笑,只是随意的一笑,就让许多人心里长了草。 正文 第44章:无法停止的舞 “师父您瞧,那个就是小杏儿。” 柳如月的房间内,赵良材殷勤地为许知秋倒着茶水,同时用手隔着窗户指了指小杏儿。 许知秋撇过视线望了一眼,觉得这位姑娘不仅样貌出众,而且还有股撩人心弦的气质。 邢捕头从桌上拿出冻梨啃了一口,边吃边道:“娘咧,这姑娘真能迷死人啊,你瞅瞅,那小腰扭得简直绝了。” 赵良材放下茶壶道:“我听说她伺候人的功夫更绝。” 邢捕头坏笑道:“诶呀,要是能让本捕头待上一宿,就是少活几年也值了。” 茶桌旁一直安静陪着的柳如月忽然开口道:“捕头大人多花些银两就是了。” 邢捕头叹了口气道:“本捕头那点俸禄还是别丢了,就是楼内寻常的姑娘都费劲,更别说是小杏儿这等红牌了,对了柳姑娘,这醉春楼争花魁,怎的也不见你出去露两手啊,我记得你以前也是以舞闻名的?” 柳如月的样貌是醉春楼内最美的,不过当初刚来楼内的时候戴着面纱,不论来客是谁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后又因舞跳得迷人而出名,这连续两届的花魁基本都是靠她的舞姿夺来的。 柳如月抬起眼帘,用余光扫了一眼赵良材,道:“这花魁也没什么好的,争来争去的也是累人,而且那位杏儿妹妹跳得舞可比我这好看多了,想来今年也是争不过的。” 烧饼突然道:“小杏儿已经开始跳了!” 邢捕头最为猴急,立刻站起身走到窗口的位置向下张望。 醉春楼一楼大厅靠近内墙的地方有着四方的台子,周围摆放有桌椅,此时这些桌椅边都围坐满了人,他们怀里搂着姑娘,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台子中央的小杏儿,不时还会掏出银票摆放在桌上,让下人们记下来。 醉春楼里的姑娘们想要争花魁,就看谁的金主够多,收获得钱财最多。 小杏儿这几日卖力起舞,再加上容貌身段皆是上乘,是以得到很多人的追捧,是今年最有希望争得花魁的热门。 醉春楼的燕老板为了能够让更多人掏钱,还曾放出话说若是小杏儿夺得花魁,可让掏钱捧场最多的那位入房与小杏儿共眠,这就让不少人都失去了理智,疯狂砸钱。 许知秋站在走廊的廊柱旁边,低着眼观望小杏儿的舞姿,赵良材也早就走了出来,他瞧了一眼许知秋,接着对烧饼使了个眼色,烧饼立即明白了自家少爷的想法,匆匆地走下来去。 四方台子的角落边上有个穿绿衣的小丫鬟,手里拿着一张纸,专门负责记录客人们给的赏钱,烧饼一路小跑了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三张价值百两的银票递过去,以手遮口小声道:“记上,三百两赏钱。” 绿衣小丫鬟认得烧饼,嘀咕道:“赵公子也要来捧场?他不是如月姐姐的宾客吗?” 烧饼道:“不是我家少爷,是那位仙人,瞧就在我家公子旁边那位。” 绿衣丫鬟扬起小脸朝上望了一眼,见许知秋俊朗不凡,不由得脸蛋微红,随后用毛笔在纸张上写下三百两的记号,能来这醉春楼里的男人多是有些钱财的,可是再有钱也比不得赵良材这个败家子,三百两说给就给,而且还是白给。 在此之前,给钱最多的是位姓张的粮商,给了二百两银钱,这下子瞬间便被超了过去。 燕老板在得知这件事后笑得合不拢嘴,她深知赵良材的品性,别看是知县老爷的儿子,却很少耍官威,撒出去的银钱基本是没有再讨要回去的。 而许知秋此刻还不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却成为了小杏儿最大的金主。 四方台子上,小杏儿还在翩翩起舞,她的舞很好看,尽管许知秋对于舞蹈一窍不通,可仍是觉得这舞跳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有着大师的水准,而且小杏儿时不时地会配合舞姿摆弄出撩人的表情,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多想。 半个时辰后,小杏儿的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相较先前也重了一些,可即便如此仍未停下歇息。 一个时辰后,小杏儿白洁的脖颈也都被汗水打湿,眼神里是藏不住疲惫之态,可身体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偏差,依旧如先前那般完美,并且脸上的表情也还是媚意浓重。 四周的看客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时鼓着掌喝彩,许知秋却越看越觉得有些问题,随着时间的加长,许知秋觉得小杏儿像是身处在灵魂与身体分离的状态。 明明她的眼神已经显露出疲惫,甚至有些痛苦,可身体与表情却始终如初。 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好比是……提线木偶。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许知秋仔细地观察着小杏儿,却并未从这位姑娘的身上感受到异常。 四方台子上,小杏儿也察觉到了许知秋的目光,她随着起舞的节奏抬头向上望了一眼,看到许知秋的瞬间,他就知道燕老板所说的仙人定然就是这个年轻人,因为整个醉春楼,唯有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无论是平静的表情,还是出尘的气质,都和那些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不同。 仙人……想到燕老板对自己说的话,小杏儿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没有脱下红绣鞋,继续起舞,实际上她现在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可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要跳得更好,跳得更久,吸引更多的人。 就这样小杏儿一口气跳了两个时辰,跳到最后,嘴唇毫无血色,脸颊也白的有些病态。她实在是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于是打算脱下红绣鞋,结束这场秀。 可是就在她强行要操控自己的身体时,却惊诧地发现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在前几日,只要她不想继续跳的时候,总是可以随意中断,但今日不知为何却中断不了。 小杏儿顿时就有些慌了,她拼命地想要让自己停下来,可无论怎样尝试都做不到。 而这样下去,她会被活活累死在这个舞台上。 正文 第45章:捆人 二楼走廊的廊柱旁,许知秋轻蹙眉峰,他总觉得这个小杏儿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对方的舞姿没有任何变化,但命火却越来越微弱。 身旁的邢捕头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拍着手叫好道:“这姑娘真是厉害,莫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体力竟然这般好。” 奴仆烧饼打趣道:“所以说啊,就是送给邢捕头你啊估计也是吃不消的,还得是仙人来才行。” 邢捕头嘿嘿笑着也没反驳,赵良材摸着下巴看向四方台子上的小杏儿,对许知秋说道:“师父,你瞧这姑娘怎样?若是喜欢今晚我就让燕老板把她的卖身契给撕了,您只管放心,我也不干那强人所难的事,银两保证让她满意就是了。” 这醉春楼里的姑娘想要赎身那可要花费不少钱,整个临安县除了这位赵公子以外很少还有人能有这个实力。 许知秋听到了却没吭声,他正观察着小杏儿的状况,发觉后者的命火越来遇弱,几乎已经快要到达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一个人就快要死了,可她还在不停地起舞。 这让人瘆得发慌。 赵良材没有得到答复,还以为许知秋不喜欢小杏儿,于是又道:“师父,这醉春楼里的姑娘您若是看上了谁只管与我说,我与那燕老板私交甚好,都可谈妥。” 许知秋忽而转身道:“姑娘的事先不说,我且问你,你的胆子大不大?” 赵良材发愣,胆子大不大,问这个作甚?他稍有犹豫后道:“这个有些不好说,若是在临安县我的胆子比天还打,可要是出了临安县估计也就能比老鼠强点。” 许知秋道:“那就好办了,你去拿个绳子把楼下的小杏儿给捆住。” “啊?!”赵良材愕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半晌才重复道:“师父,您是说让我拿个绳子把小杏儿绑起来?” 许知秋点头:“要快!” 赵良材不明所以,他正准备问下缘由,可见许知秋脸色凝重,以为这是给自己的考验,于是二话不说立刻向楼下跑,这楼上楼下的距离本就不长,迈腿跑了几步就来到了四方台子的边上,他四处瞅了瞅,附近没有绳子,便对着绿衣小丫鬟道:“绿竹,你快去给本公子少个绳子来,要快!” 被唤作绿竹的小丫鬟歪着脑袋问:“赵公子要绳子做什么?” “莫要多问,快去!”赵良材板着脸威胁道:“本公子只给你二十息的时间,要是过了我就告诉燕老板,昨个你偷吃了桂花糕,她保准饶不了你。” “啊?”绿竹被吓了一跳,立即不敢多问,忙跑着离开了。 等到绿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根麻绳,这是后厨卸完货物留下的绳子,被她给拿过来了。 “赵公子,你要的东西……”绿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赵良材接过绳子也没多说,一个助跑就窜到了四方台子上,众人本正在观赏小杏儿起舞,他这突然出现顿时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引得议论纷纷。 “赵少爷这是作甚?” “八成是猴急想要把小杏儿带回房里去。” “可他手里那绳子干什么?” “这绳子……看架势似是要把人给绑回去。” “嘿!他还真敢绑诶!”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赵良材一把将小杏儿扑倒,然后打算用手里的麻绳将小杏儿捆起来,可是小杏儿被压在身下以后仍是不停地摆动四肢,这让赵良材一时间也捆不住,于是对着烧饼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 烧饼整个人都傻了,可也不敢违背自家少爷的命令,于是小跑着过去用双手死死地按住小杏儿。 有了烧饼的帮助,赵良材顿时轻松不少,几下就把小杏儿捆了个结实。 烧饼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如同利箭般插在自己的身上,脸色涨得通红:“少爷,咱们这是干啥啊?” 同样不解的还有燕老板,她看着四方台子上的荒唐事立即从楼上走了下来,质问道:“赵公子,你这是要干嘛?” 赵良材没答话,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燕老板还待再问,可却发现被捆住的小杏儿并没有呼救,而且整个人特别怪异,被捆住以后四肢还在不停地摆动,像是在跳舞一样,脸上的表情更是未变丝毫,只有眼底的异色令人觉得不对。 “这……这是……”燕老板有些懵了,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许知秋沿着楼梯向下走去,原本正在看热闹的邢捕头立即也跟在后。 赵良材见许知秋过来了,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指着小杏儿道:“师父,俺都按照你的吩咐绑好了。” 许知秋点头,看着仍旧不安分的小杏儿紧皱眉头,他的目光从她的头顶一直扫到脚上,最后定格在那双红绣鞋上。他对赵良材道:“赵公子,还得请你把她的鞋子脱掉。” 赵良材也没犹豫,反正绑人的事情都干了,脱鞋还算个啥,于是蹲下身把小杏儿的鞋子脱了下来。 红绣鞋离脚的那一瞬间,小杏儿猛地深呼一口气,就如同即将溺水身亡的人突然浮出水面一样,紧接着她的身躯因为过度疲惫而出现痉挛,嘴里不停吐唾液,先前媚意浓弄的脸颊已经变得扭曲起来,这番模样看得燕老板一阵心颤。 燕老板俯下身道:“杏儿,你这是怎么了,你……” 话还未说完,小杏儿突然扬起头,瞪大眼睛说了一句救我,随后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燕老板被小杏儿昏迷前的话吓得面容失色,先前还好好的人怎的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并且还嚷着要求救。 台子周围,那些看客们早已不能淡定,一窝蜂地围了过来,都好奇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知秋弯腰捡起一只红绣鞋,托在掌心中细细观察,发现这红绣鞋并未沾染鬼气、妖气,但却被一股很奇特的力量所笼罩,若不是离得近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察觉。 正文 第46章:埋不掉的麻烦 奇怪,这是什么力量?既非妖气,也非鬼气,似乎是某种怨念,许知秋曾在青阳宗学道十一年,可对于红绣鞋上所笼罩的力量却极为陌生。 许知秋蹙眉思索,燕老板根本不晓得是怎个回事,急声问道:“杏儿这是咋的了?” 她这句话也不清楚是在问谁。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那些围拢过来的看客们也是议论纷纷,他们倒现在还是一脸懵的状态,先前明明看得好好的,突然就让赵公子给搅和了,不但将人给绑了起来,还将人家的鞋子给脱掉了,以至于他们认为小杏儿的昏迷可能是因为羞恼导致的。 于是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们就开始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烧饼顿时就恼了,用手臂碰了碰邢捕头,后者立即板着脸道:“你们这些个蠢材别搁着瞎嚷嚷,不然本捕头定要给你们安个胡说八道的罪名,关进大牢里去。” 这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立即就让周围静了下来。 赵良材倒是罕见的没有在意他人说什么,此刻心里也是明白了过来,他毕竟是见识过许知秋本事的,现在又瞧见小杏儿这番状况,顿时就知道小杏儿可能是遇到了麻烦。 赵良材向着许知秋挪动两步,小声道:“是不是这鞋子有问题?” 许知秋没回答,对燕老板道:“这么多人围着总是不太好,还是先将人抬进屋子里去吧。” 燕老板也是觉得该如此,便叫几个丫鬟将小杏儿抬进自己的屋子里去,接着她对围观的看客们说小杏儿是病倒了,不碍事,可这个解释基本没人会傻到相信,但不相信又能如何呢,燕老板只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解释,转身向着小杏儿的房间走去。 许知秋拿着红绣鞋跟着进入房间,现如今是冬月,屋子里长放有火盆用来取暖,他想了想,将红绣鞋丢进身前的火盆里。 “呼哧!” 火盆内的火势蹿了一下,可那红绣鞋却并没有被火焰点燃。 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燕老板捂着嘴道:“这鞋子竟然烧不着!” 邢捕头将喉咙间的唾液吞下去,瞪着眼睛道:“娘咧,这看着可真渗人啊!” 此时便是不需要许知秋多说,几人也都明白这鞋子有问题,再一联想小杏儿这几日总是穿着这双红绣鞋跳舞,顿时感觉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痒得厉害。 烧饼缩着脖子道:“该是又撞鬼了!” 许知秋摇头道:“可能与鬼怪无关。” “与鬼怪无关?那与什么有关。”邢捕头问了一嘴。 许知秋道:“要想知道这鞋子与何物有关,那待清楚这鞋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才行。” 他又看向燕老板道:“以往这鞋子一直都被这杏儿姑娘穿着吗?” 燕老板被问住了,她也是有些不清楚,毕竟谁会整日里观察别人穿的鞋子,于是认真回想后不确定地回答道:“最近几日见杏儿穿过,再早些日子我也记不得了。” 燕老板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很快就走进来一位只有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名字叫做青禾,是杏儿的丫鬟,楼内只要是红牌都会有一个丫鬟。燕老板觉得青禾常和小杏儿在一起,应是能够清楚,于是将鞋子的事情又问了一遍。 青禾果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她说:“这鞋子是杏儿姐姐五天前得了的,听杏儿姐姐说,这是有个老先生送给她的,说是只要穿上这双鞋子,就可以跳出最美的舞……” 青禾低着头说了几句,燕老板呵斥道:“胡闹,这种事情你怎的不同我讲。” 燕老板着实有些气恼,恨这两个丫头鬼迷心窍。 穿上鞋子就能跳出最美的舞,这明显就能看得出鞋子是有问题的。 青禾见自己的老板生气了,顿时害怕的紧,哆嗦道:“我劝过杏儿姐姐的,可是她嘱咐过我,千万不能让您知道,所以我就没敢说。” 燕老板听后更气了:“好啊,好得很,你们两个竟然合起伙来瞒着我,那我倒是问问你,现在出了事情该如何是好,要是说不出来,非打烂你的脸。” 说着就要作势抬手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青禾吓得赶忙捂脸向后躲,赵良材自诩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于是赶紧挡在前面道:“日后再打也不迟,眼下还是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 邢捕头看向许知秋道:“许仙人,您说说这事该怎么弄呢。” 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许知秋的身上,燕老板想起烧饼说过这是位仙人,便道:“若是仙人能够救下杏儿,这报酬的银两绝不是问题。” 燕老板这些年挣得不少钱,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的开口都能支付的起,说起话来也就有了底气。而且这小杏儿本就是楼内的红牌,能为醉春楼赚不少钱,是以燕老板觉得便是花些钱财也得把人给救过来。 只是这并非是救不救的问题。许知秋道:“杏儿姑娘只是脱力累昏了而已,并不用在下相救,想来等她睡上一觉就能够自己醒过来,麻烦的是这双红绣鞋,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东西是否会缠人性命。” 燕老板道:“那该怎么办,这东西也烧不坏,要不把它锁在箱子里埋起来?” 许知秋想了想,一时间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在青阳宗学过些基础法阵,可是那些法阵只针对妖怪和鬼怪有效,对于这等与妖鬼不沾边的东西就没了作用。 燕老板叫人抬了个小木箱,把红绣鞋锁在箱子里,接着又把小木箱锁在一个大木箱子里,最后让人抬到楼后边埋进土里。 做好这一切后燕老板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又吩咐人把几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并且还让两个年岁不大的姑娘看守在旁边。 就这样忙活完了一阵,燕老板才松了口气,想着这样便不会再出问题了,不过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心思再去管楼内的生意了,傍晚的时候就让人关了醉春楼的大门,只留下许知秋等人留宿。 可谁能想,刚关门没多久,四方台子上突然又多出一双红绣鞋。 正文 第47章:行尸 “鞋、鞋子!” “鞋子又出跑出来了!” 最先发现红绣鞋的是小丫鬟青禾,她刚才亲眼看到鞋子被埋进土里,可现在却又出现在四方台子上,吓得她惊叫连连。 邢捕头赶忙从屋内出来,靠着走廊的木栏往下瞧:“我咧亲娘诶,邪门,真是邪门!” 燕老板看到红绣鞋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急声唤那两位看守的小丫鬟过来,两人却再三保证自己并未偷懒,她们确什么也不曾看见,燕老板便去埋箱子的地方瞅了几眼,发现那压在最上面的石块与先前摆放相同,不似有人动过的痕迹。 燕老板让人把下面扒开看看,邢捕头和烧饼也来帮忙,很快先前埋下去的箱子就被挖了出来,打开大小两个箱子以后,发现最里面的小箱子空空如也,那原本被锁在里面的红绣鞋不在了。 赵良材感觉后背一阵发麻,若不是周围人多给他壮胆,他早就麻溜着跑了,现在强忍着心中的害怕道:“这鞋子怎么还能自个跑出来?” 许知秋也是回答不上来,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见。 众人正心生疑惑之际,醉春楼内忽然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这声音本不是太过响亮,但由于楼内比往日都安静,且众人都被红绣鞋的事情惊得说不出话来,所以就显得声音格外清晰入耳。 “蹬蹬蹬……” 脚步声再次响起,许知秋寻着声音抬头向上张望,发现这脚步声似是来自顶楼之上。 燕老板道:“是谁跑到楼上面去了?” 小丫鬟青禾沿着楼梯跑到楼上,将各位姐姐的房间都看了一遍,后摇着头道:“姐姐们都待在房间里呢,杏儿姐姐也还在房间里睡着。” 燕老板听后皱起了眉,楼内的姑娘们都因为小杏儿的事情待在房间里,那这蹬蹬蹬的脚步声是怎么传出来的,莫不是外边的人偷爬上去了? 难道是贼? 邢捕头抽出腰间长刀,觉得是该自己表现的时候了:“要说这邪门的事儿我是半点也插不上手,可若是这个时候还有小贼爬楼顶,那就该本捕头亲自出手了。” 许知秋却觉得有些不对,醉春楼是临安县唯一的青楼,应是没有不长眼的窃贼还敢来这里行窃,可他刚要出口阻拦,邢捕头已经跑上去了。 醉春楼共有三层,邢捕头跑到顶层四处张望,接着又攀上木梯朝屋脊望去,可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而且那蹬蹬蹬的脚步声也不见了。 就在邢捕头纳闷的时候,脚步声突然又在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外响起,窗户外有一层飞檐,可供人在上面行走,倒也是窃贼们比较好的落脚地。 青禾就站在二楼,她装着胆子将走廊尽头的窗户打开,呼,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青禾眯着眼睛向外瞧,结果就看到了窗户外的飞檐上站着一道人影。 “啊!有人!” 青禾捂着嘴巴后退两步。邢捕头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他跟着向外一瞧,不由得愣住了。 那站在飞檐上的人影看模样倒是不像窃贼。 是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貌美如花的美人,身上穿着白色长裙,发丝披散着腰际,脸上虽未画任何妆容,却精致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只是这女人的表情格外冷淡,眼神也空的让人有些不自在。 邢捕头喉咙蠕动两下道:“姑娘,你怎么跑到这上面来了?” 邢捕头这话刚问完,那不知姓名的女子沿着飞檐继续朝窗户的方向行进,并且她不是双脚交替行走,而是并着腿向前一蹦一蹦的前行。 小丫鬟青禾脸色煞白,心中立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词汇。 就是僵尸。 也就只有这东西才会蹦着走。 邢捕头看着那一跳一跳的身影,脑子里也联想到了僵尸,便大叫着向楼下跑去,跑的时候还不忘拉着青禾这丫头,后者估计都被吓傻了,若不是被拽着跑,还愣在原地不动呢。 燕老板正欲询问发生了何事,那如僵尸般蹦跳前行的白衣女子已经从窗户跳了进来。 邢捕头一口气跑到许知秋身后,瞪着眼睛道:“僵……僵尸!” 这两个字仿佛存着魔力,一说出口便是燕老板这种见过世面的人物也被吓得不轻,烧饼与赵良材这对胆小鬼主仆更是不堪,直接蹲在地上抱住许知秋的双腿,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柳如月从房间内走出来,与那白衣女子不过三丈的距离。赵良材深呼一口气,险些叫出声,可又怕声音吸引到僵尸的注意,便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谁料那白衣女子根本不曾在意柳如月,她继续向前蹦跳一步,直接从二楼跳到四方台子上,然后身躯向前一跃,什么也未穿的玉足便落在了红绣鞋内,鞋子不大也不小,正正合脚。 这下不用想也能够看的出来。 这双有问题的红绣鞋定然是这白衣女子的物品。 许知秋盯着白衣女子,在他的眼里可以看到女子的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死气,身体内的命火也早已熄灭,说明这女子是个死人。 死人能动,便是常人所说的尸变。叫僵尸,也叫行尸。 这东西与鬼怪,妖怪不同,大多没有灵智,只能依靠身体的本能行事,最重执念。 许知秋这是第二次目睹僵尸的存在,以前在青阳宗的时候也曾看到过一次,不过那次所出现的僵尸是宗门内长老豢养的,专门给内门弟子历练所用。 现如今没有长老们看护,许知秋独自面对僵尸不由得有些许紧张,因为僵尸一旦出现,其自身所具备的实力最低也可相当练气境八层,而他的修为却只在练气境六层。 相差两层的小境界,这几乎很难应为,但僵尸不具备灵智,倒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许知秋紧握手中桃木剑,这木剑曾被天雷击中,剑锋内藏着的紫气对于这等邪物有着不俗的克制作用,这给他带来了一些底气。 正文 第48章:相助 邢捕头害怕极了,看着四方台子上的白衣女子,丢下一句“许仙人,这事就只能交给你了”,随后拎着佩刀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燕老板虽然早些年也见识过邪物,可身为普通人仍是害怕的很,于是紧随邢捕头身后就逃了,她倒是没有向着厨房的方向跑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临关上门前,燕老板对着二楼走廊怔神的柳如月喊道:“别愣着了快回屋,小心命都没了!” 其它房间内的姑娘们都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她们有心想要出去看看,可想到燕老板先前嘱咐过不能外出便又绝了这个心思,个个待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烧饼皱巴着有些丑的脸道:“这……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赵良材提心吊胆道:“师父,僵尸你能搞得定吗?” 赵良材想起六年前隔壁余枫县就曾闹过尸变,有百来号人都惨死在僵尸的手中,后来若不是天卫阁的修士前去除灾,估计死的人会更多。 许知秋自是清楚僵尸的厉害,他皱着眉道:“你们两个要是再不放手,估计我也没得办法了。” 听到这话,胆小如鼠的主仆二人赶忙松开许知秋的大腿,齐齐蹲向角落,缩成一团。此时若能有一床被子,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脑袋蒙在里面。 许知秋见腿上的累赘不在,提着桃木剑向前迈出两步,与四方台子上的白衣女子仅仅相隔不到三丈距离,如此接近以后,他甚至能够嗅到女子身上有股草药的香气。 正常来说,尸变者身体周围都是死气环绕,臭味扑鼻。 可这女子身上却没有半点臭味。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白衣女子在穿上红绣鞋以后并没有明显的攻击性,而是在四方台子上跳起了宫廷舞。这是大乾皇城内的一种宫廷舞蹈,普通人家根本没有资格去学,但这女子却跳得极好。 看着四方台子上的身影,许知秋刚准备抬剑的动作忽地就停了,按理说,尸变者虽然能够如活人那般行动,但因为身躯僵硬,灵智丧失,是以只能蹦跳先行,就连攻击的时候也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可眼前这女子在穿上红绣鞋以后竟是能够起舞,且看不出一丝僵硬之感。 如此怪异不由得让许知秋暗道一声糟糕,看来这女子并非是普通的僵尸,根据古书记载,尸王级别的僵尸可以如同正常人般行动,自身修为相当于元婴境界的修士。 难道这是尸王? 许知秋心底里冒出这样的念头,不过很快就又沉了下去。 不对,断然不可能是尸王。 先前白衣女子来时就是蹦跳前行,与普通僵尸无异,是穿上红绣鞋以后才有了变化,看来这些怪异的事情都与那红绣鞋有关。 许知秋想了想,不再犹豫,提起桃木剑向着白衣女子隔空斩去。 “嗤!” 随着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声响,一道剑气疾射而出,击中白衣女子的头颅,白衣女子在剑气袭来的时候也不躲避,仍旧自顾自地起舞,被剑气击中以后,整颗脑袋被巨大的力量击打的向后扭转,脖子部位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一击命中,许知秋心中暗喜,随即向前踏出一步,身体来到白衣女子面前,手中桃木剑自上向下猛地劈落。 “砰!” 桃木剑不偏不倚正好击中白衣女鬼的百汇穴,这一击的力道很大,以至于沉闷的声响足以让二楼的姑娘们都能听到。 可就是这样强势的攻击却并没有将白衣女子斩杀,甚至没有能够造成太严重的伤势。 只见女衣女子的脑袋向下低垂,就如同打瞌睡时猛地向下一栽,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她扭动脖子,将头颅恢复正位,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盯着许知秋,双眼空的让人心凉。 她的宫廷舞也停了下来,身体保持着起舞的姿势。 这下许知秋的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了不妙,先前的那两次攻势足以将练气境六层的妖魔鬼怪轻易斩杀,可这女子却并未大碍,而且身体比铁器还要坚硬,桃木剑劈砍在上面,震得虎口疼痛难忍。 许知秋不敢贸然前进,于是连连向后倒退几步,那白衣女子也不追袭,也不反击,只是在四方台子上看着他,许知秋被看得浑身发毛,仿佛有针刺入毛孔。 “该死,这绝不是普通僵尸!” 许知秋在青阳宗修道多年,对于僵尸却并不算了解,但他可以肯定眼前这女子绝不是普通僵尸,因为相差两个小境界是不可能拥有如此强悍的身躯的,是以这女子很可能是比普通僵尸更厉害的存在。 这样的实力很有可能媲美筑基境了。 筑基境是比练气境更上层的境界,若说练气境内的小境界还有可能跨境一战,可一旦达到筑基境就再也没有这种可能性了。 许知秋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不敢有所轻举妄动。 场面就这般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众人谁都没有敢动,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良材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烧饼,用几乎蚊声的语调道:“怎么都不动了。” 烧饼回答不上了,只是无辜的眨眨眼。 就这样对持了一阵子,估摸有半刻钟的时间,就在许知秋后背开始渗出汗液的时候,白衣女子忽然站直了身躯,然后一步步向许知秋走去。许知秋本就提着的心顿时更紧张了,他也不清楚这白衣女子要做什么,挥手就是一剑。 这一剑,他几乎没有保留任何实力。 剑气如同潮水般涌向白衣女子,将她整个身躯包裹在内,这时,白衣女子眼中瞳孔转变成白色,身体周围笼罩的死气如同漩涡般将剑气搅散,紧跟着她毫发无伤地继续朝许知秋走去。 许知秋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危机的降临,他迅速向后方倒退,可却有一股肉眼看不到的力量缠绕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沼泽泥潭,动弹不得。 白衣女子越来越近,就在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忽然有一道青光闪过,将白衣女子的身躯向侧方推动几丈远。 许知秋愕然,瞧着青光出现的地方,竟然是玄云观的老道人,陈不知。 正文 第49章:法器 “陈道长!” 瞧着从大门走进来的陈不知,许知秋心中着实有些意外。 他是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陈道长能够出现。 许知秋摆脱束缚,身体再度向后退到一个安全位置,对着突然出现的陈不知道:“陈道长,你怎的来了?” 陈不知道:“老道我夜观天象,发觉这临安县不太平,便寻着祸根来到了这里。” 夜观天象?许知秋对于这个解释是不信的,可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时间多想,他又开口道:“这僵尸的实力非常强悍,陈道长要当心了!” 玄云观老道长的实力只在练气境四层,比许知秋还要弱两个境界,是以在许知秋看来,陈不知若是稍有不慎,性命就会陨在这里。 不过陈道长却是并不在意,挥动着手中的八卦镜道:“小公子莫慌,本道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可不是凡物,对付这些要些鬼怪那是轻而易举。” 说罢,陈道长将八卦镜对准白衣女子,刚才那道青色光芒就是从这八卦镜内射出去的。 “嗖!” 陈道长发力,又是一道青光从八卦镜内射出来,精准地命中白衣女子的腹部,只此一击,白衣女子的身躯就撞击在了楼梯上,那强大的力道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撞出一个大窟窿,弄得木屑烟尘四处乱飞。 离得不远的赵良材和烧饼被吓得不轻,纷纷抱头鼠窜。 陈道长看着这样的场景,似乎很是满意,对许知秋说道:“小公子觉得怎样,老道我这宝贝不错吧,别说是这不成气候的僵尸,便是更厉害的尸王也可不惧!” 许知秋半信半疑道:“既然如此,陈道长何不再补上几下,将那僵尸彻底灭杀。” 陈道长撇动胡子道:“不需如此,老道我这八卦镜厉害着呢,凡是被镜中神光照射,邪物必当灰飞烟灭。” 瞧着陈道长神气的模样,许知秋却觉得并不会这般简单,因为他知道有烟无伤这个定律,而眼下烟尘如此浓郁,估计那僵尸还好好的活着呢。 似乎是为了印证许知秋心中的想法,烟尘还未散去的时候,白衣女子已是从楼梯的大窟窿里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毫发无损,甚至连烟尘都没有沾染。 许知秋侧过脸颊,目光落在陈不知的身上,后者顿时感到老脸一阵火辣,随即将八卦镜对准白衣女子大喝道:“去!” 随着去字出口,一道比先前更要夺目的青芒闪出,可是这次却并未能够奏效。青芒在快要接近白衣女子的时候便被环绕的死气给弹开了。 看到这样的结果,陈道长直接傻眼了。 许知秋道:“你不说这宝物可以将邪物照得灰飞烟灭吗?” 陈道长支支吾吾道:“这、这不对啊。” 陈不知还想解释,可是白衣女子却并没有给他过多解释的时间,也不见她有何动作,身躯就向着陈不知的方向飘去,那几乎被白色全部占据的双眼中竟多了一丝活人才有的生气。 陈老道长赶忙就地一个翻滚,极为狼狈地躲过白衣女子的近身,紧接着便不顾形象的开始围绕四方台子跑圈,一边跑,一边道:“小公子快来帮忙,老道我一人可是应付不得。” 许知秋也不废话,抬剑隔空一斩,一道剑气斩在白衣女鬼的身躯上,可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那剑气很轻易便被死气抵挡了。 这个时候陈道长已经又跑完了一圈,趁着离许知秋距离最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八卦镜丢给了他,许知秋接过八卦镜不由得有些愣神,不清楚陈道长这是何意。 陈不知急声道:“以小公子的本事定然能够发挥出更强的威力,快,快将这僵尸灭掉,老道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许知秋看了一眼手中的八卦镜,从先前陈道长的使用来看这应当是一件法器,法器是修士才能运用的器物,需要真气灌入器内才可催动,许知秋在青阳宗的时候就用过宗门内的法器,是以对法器并不陌生。 他将八卦镜紧握在掌中,随即对准白衣女子,同时将体内真气全部输送进镜内,瞬间,八卦镜的镜面开始泛起光泽,一道如廊柱般粗细的青芒爆射而出。 整座醉春楼都被青芒覆盖,甚至隔着窗户溢散到街外。 众人只听到轰隆一声响,眼前的一切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实在是那青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赵良材与烧饼皆是捂着眼睛,感觉双目刺痛,眼泪横流。 楼上房间内还传来了姑娘们的惊呼声,显然也是被这样的现象吓到了。 不过青芒虽是刺眼,却很快就消失了,前后不过三息的时间,等到众人的视力恢复到正常水准的时候,就瞧见白衣女子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都未死,难不成真成尸王了!”陈不知见白衣女子受到如此攻击竟然仍未出现伤势,不由得低呼一声。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白衣女子虽然看起来还和先前一样,但眼神中仅存的那一丝生气不见了,而且围绕在身体周围的死气也尽数消散。 这说明眼前的僵尸已经死了,尸体本就是死物,尸变后算是又重活了一遭,如今再次死去,便彻底没有了尸变通玄的可能。 与此同时许知秋感觉到一股力量钻入眉心,被未知之地的铜镜所吸收,这股力量不属于妖鬼的精魄,而是从死气中提炼出来的能量,被铜镜吸收后,那许久不曾变化的数额便开始急速变动,眨眼间就变为了伍佰贰拾。 见到这样的变化,饶是许知秋心性不错,也有些忍不住心脏狂跳,就连气息都重了几分。 陈道长倒是没有注意到许知秋轻微的变化,喘了几口粗气后一个闪身来到许知秋身前,随后也不等后者有所反应就将八卦镜夺了回来,迅速地揣进怀里,那样子生怕许知秋不还。 许知秋动了动眉梢,也是没说什么。 陈道长这个时候长吐一口气道:“还好,还好,这临安县能有本道坐镇也算是一桩幸事,今夜这灾算是过去了。” 正文 第50章:留宿 听到陈道长的自语,许知秋笑了笑并未反驳。 这时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赵良材却是不干了,揉着酸涩的眼睛道:“老陈头,你这话说得也太不要面皮了,这灾祸明明是我师父解除的。” 陈不知道:“你师父?” 烧饼高着下巴道:“仙人就是我家少爷的师父。” 陈不知扭头看向许知秋,后者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赵良材口中所说的不要面皮之人怕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当得。 陈不知摸了摸下巴上的白胡子,摆出一副明白的表情,许久后哦了一声道:“老道我懂了,不过这些暂且不谈,许小公子,今晚这事确实还要多亏你的相助,不然这僵尸怕是难缠得紧。” 赵良材努努嘴,正欲再次开口,陈不知抢先道:“哦对了,这灾祸已是消除,这具僵尸的尸身便交由本道来处理吧,虽说尸身上的死气已经散除殆尽,可毕竟是不祥之物,埋在玄云观的安墓陵也可防止有疫病出现。” 许知秋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交给玄云观是最好不过的了。 几人又交谈了几句,这时二楼靠向角落的房间打开了,燕老板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先是探着脑袋向下瞧了一眼,见白衣女子还在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可后又见她不动便壮着胆子询问道:“她还能动吗?咦,陈道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先前陈不知来的时候燕老板还躲在房间里,是以不知道他的到来。陈不知故作高深地将那番夜观天象的说辞又讲了一遍,可惜燕老板与陈道长也算是熟人了,当场拆穿道:“陈道长是来看凤儿的吧?” 凤儿便是小凤仙,陈不知每次来醉春楼都会指定她来作陪。 陈不知老脸有些羞红,但却并不承认:“燕老板,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老道我师承玄云观,道法虽然在别的地方不值一提,但是在临安县却是首屈一指,这夜观天象的本事还是有的。” 便在此时,二楼靠东的房间又打开了一扇,一位年约二十、肤白貌美的黄裙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陈不知的时候松了口气,这姑娘正是小凤仙,她先前躲在屋子里有些害怕,听到老道长的声音就忍不住出来看看。 陈不知见到小凤仙,立即收敛笑意,云淡风轻地挥动袖袍道:“凤儿莫怕,一切有我。” 这番仙风道骨的模样迷得小凤仙眼冒金星。 不远处的许知秋看着这老家伙故作仙人的做派,觉得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这陈道长可真是与自己印象中的道门中人完全不同。 小凤仙出来没多久,其她姑娘们在得知事情解决了也都陆续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烧饼见柳如月的身影出现就赶紧用手肘撞了撞赵良材,并用眼神示意。 赵良材也是心领神会,学着陈不知先前的模样道:“如月莫怕,一切有我。” 柳如月听到赵良材的高声却只是点了下头,这让赵良材觉得有些尴尬,还好这尴尬并未持续多久就被邢捕头解决了。 邢捕头拎着佩刀从厨房里小跑过来,左右张望道:“问题都解决了?” 许知秋转过身,看到邢捕头衣衫不整,发丝间藏着许多米粒,不由得怔神道:“邢捕头,你这是……” 邢捕头用手扫了扫头发,尬笑道:“让仙人见笑了,刚才一时慌了神就跳进米缸里了,还好那里面的米不算多,不然糟蹋了怪让人心疼的,对了许仙人,这问题都解决了?” “嗯,算是解决了。” 邢捕头翘起大拇指:“我就知道有许仙人在指定不成问题,回头我就将这事禀报知县老爷,这事指定还能领上一份赏钱。” 陈不知听到有赏金,立即凑过来道:“邢捕头,那赏钱可记得要分我一半才是。” 邢捕头看到陈道长,先是惊讶,后又反问道:“玄云观还缺银钱?” 陈道长经常来醉春楼与邢捕头都认得,而且以往县衙遇到灾邪之事也都会花钱请老道长帮忙,所以两人算是很熟悉了,邢捕头在不识得许知秋以前去过很多次玄云观。 陈不知道:“钱嘛,这东西哪有人会嫌多,玄云观虽是不缺,可也不多呀。” 邢捕头很想翻个白眼,可碍于对方的身份还是忍住了,据他所知,玄云观里所积累的财富甚至要比知县老爷家的小金库还多,要不然也不能常来醉春楼这种地方待着。 许知秋道:“这次若是没有老道长的法器相助,还真不能降伏僵尸,赏钱分给老道长一份也是理所应该的,无妨。” 陈不知道:“许小公子真是明事理的人。” 许知秋拱了拱手,见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便打算离开醉春楼回二叔家,因为铜镜内的数额出现变化,他打算进入到小木屋里兑换物品,可在这个地方又有些不方便。 他向燕老板告辞,但燕老板却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厉害。 燕老板道:“许公子,您今夜帮我们醉春楼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我若是让您半夜回家,岂不是日后会让人笑话我,所以您呐今晚就留在这里住一宿,明早再走也不迟。” 说罢,燕老板亲自带路,将许知秋送进醉春楼上好的房间。 退出来后,燕老板唤来醉春楼里的四位红牌姑娘说道:“今晚上的事情你们莫要多嘴去问,明个我自会给你们讲清楚,现在你们要明白的就是屋里那位爷可是怠慢不得,你们定要把他伺候舒服了,不然这醉春楼以后便没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说完,燕老板让她们进了屋子,接着又招手让青禾过来,问道:“杏儿姑娘醒了吗?” 青禾点着脑袋道:“我刚才去瞧过了,杏儿姐姐醒了。” 燕老板松了口气道:“那你去转告她,就说是我说的,让她好生打扮一番,然后去那位年轻仙人的房里。” 青禾眨着眼睛道:“可刚才不是已经有四位姐姐进去了吗?” 燕老板用手指戳向青禾的额头,骂道:“饭吃的不少,这脑子咋就不见长,她们几个哪有你杏儿姐生的美,指望她们是成不了事的,今夜能不能得到仙人的青睐,就看杏儿这丫头的造化了,还愣在这里做啥,快去!” 正文 第51章:听曲 摆设精雅的房间内,许知秋看着屏风后面的大圆床有些出神,这时身后的房门被推开,有四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走了进来。 不用想许知秋便知道这定是燕老板安排的,看来这是成心不打算让自己睡觉啊。 许知秋看着走进来的四位姑娘,姑娘们也看着他,涂抹妆容的脸蛋有些羞意。 其中一位头戴白鹤玉簪的姑娘主动说道:“公子这就要歇息了吗?” 许知秋点头。 那姑娘就又说道:“公子若是困乏,那就让我们几位姐妹伺候您入眠吧。” 沉梦入眠还需要人伺候?许知秋自是明白她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嘴角泛着笑意摇头道:“我想还是不必了,我这人睡性浅,若是身旁有人就不能睡得安稳。” 白鹤玉簪的姑娘抛出媚眼道:“公子睡得浅,恰好我们就会着能让人睡熟的本事,只此一夜,保能让公子日晒三竿才能醒。” 许知秋有心想要辩驳两句,但看着姑娘们信心满满的神色就又住口了,他稍作停顿道:“以往听说醉春楼里的姑娘们各个身怀绝技,不知几位都会些什么?” 白鹤玉簪的姑娘回道:“只要是公子喜欢的,奴家都会。” 许知秋道:“那该是会弹琴?” 姑娘眨了下眼睛道:“会是会的,不过奴家是个手艺人,擅长的是指上功夫,这弹琴要属秋荷妹妹最为擅长,要是公子想听曲,那可让她来上一首。” 许知秋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来一曲。” 这时,位置靠在最后的秋荷走了过来,她将房间内放置的长琴摆放在案,随后跪伏在琴前还是弹奏,琴声悦耳,美人如画,当真是不错的好风景。 剩下的三位姑娘也不闲着,待许知秋入座以后就开始为他揉肩捶腿。 不得不说,姑娘们伺候人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的,怪不得有钱人都喜欢来这里,怕是只要不是个和尚估计都会喜欢。 许知秋嘴上说了几句好,接着便闭上了双眼,几位姑娘只当他这是在惬意的享受,也不觉得奇怪,但实际上许知秋却趁着这个空档将意识送进了未知之地。 来到那座神奇的小木屋,许知秋最先看向的就是铜镜,果然并不是自己看错了,铜镜上的数额的确已经变为了伍佰贰拾,这说明僵尸的死气足足价值一百四十,这可真是不少啊。 看完了铜镜上的数额,许知秋又看向中央的货架,永夜长剑需要四百兑换,这样算下来还剩下一百二十,可以用来兑换那不知名的丹药。 虽然不知道这丹药的效果和品质,但能够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凡物。 许知秋看着长剑和丹药,饶是他心性不错此刻也是有些心急,想要赶紧将这些物品兑换到手,可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不然这突然冒出一柄剑,估计会吓到身边那几位姑娘。 唉,看来自己先前就该拒绝燕老板的好意。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怎的就答应了呢。 许知秋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的意识还是有些不够坚定啊。这也难怪,虽然两世为人,心智成熟,可男人嘛只要不是和尚,就算有着原则的束缚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想法的。 许知秋自是也有些小想法,可想归想,见识一番也就算了,实际行动还是要不得的,虽说男女之事对于修炼并未有太大的影响,可元阳充足有益于吐纳吸收,对修炼有着明显的好处,是以许知秋在还未抵达筑基境界以前不打算破例。 筑基境是修炼的根本,不能因小失大。这点觉悟许知秋还是有的,他在小木屋内待了一段时间,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那柄长剑,就在他还想着再欣赏一会儿的时候,秋荷姑娘的一曲已经弹奏完毕,于是他只好退了回来。 许知秋睁开眼睛,赞赏道:“曲子不错,甚好。” 秋荷这姑娘听到夸赞,脸上浮现出笑意,问道:“公子可还要听?” 许知秋颔首,让她继续,如此便又听了两曲,等到第三曲结束的时候,房间里的木门被推开了,许知秋转身望去,瞧见是小杏儿端着酒壶走了进来。 经过长时间的休息,小杏儿因为脱力而虚弱的身躯已恢复好转,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在妆容的掩盖下依旧很美,若只是从脸蛋来看,小杏儿要比身边这四位姑娘更好看些,尤其是没了红绣鞋的作妖,小杏儿的气质少了些妩媚,多了些冷峻,让人看后更得欢喜。 小杏儿走进屋子顺带将门又关上,她先是将酒壶放下,后对许知秋道:“听青禾说,杏儿这命是仙人所救,是以杏儿前来向仙人道谢。” 说罢,小杏儿又对许知秋身边的四位姑娘道:“你们且先下去吧,夜深了,也该早些休息了。” 听到小杏儿的话,那位头戴白鹤玉簪正在给许知秋揉肩的姑娘说道:“杏儿姐姐,燕老板先前可是说过,要让我们好生伺候好这位爷呢。” 秋荷也是说道:“杏儿姐姐前来道谢,我们也是如此,仙人今夜解了醉春楼的灾祸,我们姐妹几个岂能就这样离开。” 小杏儿蹙眉,她是没想到这几位平日里很听话的人竟然这个时候顶起了嘴,难道她们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就是燕老板指使的吗? 事实上几位姑娘当然知道,可就这么离开心里又实在有些不甘心,毕竟抛开许知秋仙人的身份不谈,仅是这俊俏的模样就足以迷倒了她们的心,她们在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就都有了把许知秋吃下去的心思。 许知秋看着这几个女人,心里着实有些好笑,不过脸上却是平静,插言道:“杏儿姑娘不必言谢,真要说起来应该谢谢那位赵公子才是,今日可是他亲自将你给救下来的。” 小杏儿听到这个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想起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绑了起来就有些尴尬。 许知秋又道:“秋荷姑娘的曲子听着甚好,杏儿姑娘若是不介意,那就一起来听听吧。” 小杏儿犹豫了一番,终是点头。 可是她哪里想到,这听曲还真就只是听曲,而且听了一整夜。 正文 第52章:道器 以前若有人说来醉春楼只为听曲那小杏儿是不信的,可现在却不得不信。 原来真有人能放着几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不管,听了一晚上的弹琴奏曲。 这别说小杏儿不甘心了,就是其她几位姑娘也是傻了眼。 天亮的时候,秋禾感觉指尖都有些麻木了,这弹了一晚上的琴算是个怎么回事,以往弹琴只是助兴,是运动前展示是自己魅力的手段,可现在倒成了卖艺的了。 许知秋却也不管几位姑娘心里的怨念,天亮时就走出了房间,他这一夜未睡并不觉得困乏,毕竟是修行之人,连着几天不睡觉也不碍事,但那几位姑娘可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刚出门,许知秋就瞧见了邢捕头,这人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衫,并且将帽子戴向头顶,看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显然昨晚是快活了。 “哎呦,许仙人,您早!” 邢捕头听到身后的开门声,转身向着许知秋拱手笑道。 许知秋点了下头,回笑道:“邢捕头,看来昨晚大有收获呀。” 邢捕头摸着下巴道:“嘿嘿,小有收获,小有收获,和许仙人您可比不上,我昨晚可是都瞧见了,燕老板望您房间里送了好几位红牌姑娘呢,就连杏儿姑娘都去了,许仙人真是好福气!” 在邢捕头这样的人看来,若是能和杏儿姑娘共枕一宿,那便是折去十年寿命都是心甘情愿的。 要是让他知道许知秋什么也没做,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许知秋倒也不解释,嘱咐道:“邢捕头还是多注意些身体是好,上次望仙山一行你体内的阳气多有亏损,该是多养些时间才是。” 邢捕头忙是点头,许知秋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赵良材与烧饼那对主仆正在酣睡。 玄云观里的老道长正在与小凤仙讨论长生之道。 许知秋没有打扰任何人,独自走出了醉春楼,楼外街道上的行人们看到他出现便不自主地将目光望了过来,醉春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大家心里都清楚,清早从这里走出去的男人都会引得旁人多想,目光中多是羡慕和嫉妒。 许知秋也不在意这些目光,沿着街边就向梧桐街的方位行进。 小半个时辰后,许知秋回到了二叔家的院子里。 院里很安静,叔叔婶婶应是还没起来,阿黄趴在狗窝里也没动,瞧见许知秋就只是摇了摇尾巴,这条老黄狗越发的不爱动弹了,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的原因。 许知秋进入自己的房间,没有再耽搁,意识潜入未知之地,用铜镜内的数额兑换那柄长剑。 随着他意念微动,铜镜上的伍佰贰拾瞬间就变成了壹佰贰拾,与此同时,那柄漆黑如渊的长剑也出现在了许知秋的手中,他握着剑柄的部位,感觉这柄长剑入手很重,就是以他练气六层的修为也觉得有些吃力。 “好重的剑!” 许知秋一手执剑,一手抚摸着剑身,发觉这不知何种材料炼制而成的长剑竟然冰凉彻骨,手指在上面划过就如同在抚摸一块千年寒冰。 这让他眼睛一亮,仅是这外在的品质就足以证明其不是凡物。 许知秋越看越是喜欢,他下意识地将真气输送进剑内,可长剑却没有半点反应,那些送进去的真气仿佛水入大海般不起一丝波澜,这让他起了兴致,于是不停地输送真气,就这样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许知秋体内的真气几乎快要消耗一空,可长剑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咦,这是怎的回事?” 许知秋将长剑横放在膝上,蹙眉观察,越是细看越是能够发现长剑的不凡之处,这漆黑的剑身乍一看没什么,但是凝神观望时就可看到一层如鱼鳞覆盖般的纹路,尤其是将长剑冲着对光的方向摆放时,鳞纹会显得更加清晰。 许知秋忍着刺骨的凉意再次抚摸剑身,可却摸不到任何突出的手感,似乎这鳞文是本就与剑身长在一起的,并不是后天锻造而成,当真是奇特。 “真是好剑!” 可为何无法催动呢,这等好剑必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利刃,理应对真气有所反应才是? 许知秋想了想,忽地抬动眉梢,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说…… 难道说这是道器,而并非是法器。 他曾在青阳宗的古书上看到过,修士所持用的武器分为三个品质,是为:法器、道器。仙器。 其中法器就是最低品质的武器,炼制条件不算苛刻,且谁都可以使用,昨夜里陈道长使用的那个八卦镜便是法器,只要输入真气就可随意操纵。 但道器就不同了,据说道器里蕴含着天地规则,是有灵之物,必须要用法阵炼化并且还要滴血认主方可才能使用,这样的器物在上一任主人未死之前,旁人是无法使用的。 至于仙器就更加了不得了,只有仙人才可使用,且仙器的灵性更强,可诞生出具有智慧的器灵。 道器! 这竟然是一柄道器长剑。 许知秋抚摸着剑身,手臂禁不住有些轻颤。 据他所知,想要锻造一柄道器,不仅需要无数天材地宝,还需要一位化神境的锻造师才行。 化神境,那可是筑基、金丹、元婴之后的大境界,是可称为一方教主的存在。 在现如今这个仙人不存的时代,化神大佬也是少得可怜。 青阳宗作为乾元王朝五座修炼圣地之一,可宗主也还未到化神境,当年许知秋还在青阳宗的时候听内门师兄提起过,宗主常年处于元婴巅峰境界,还是依靠镇门之宝才勉强触摸到化神境的门槛,达到半步化神的效果,可始终还是没有迈出那最后的一步。 这足以说明想要抵达化神境是万分的困难。 许知秋有着完整的剑仙经文,且灵根资质不错,但即便如此也对日后能否踏入化神境有些没谱。 化神境界的大佬稀少,化神境的锻造师便更是少得可怜。 如此一柄道器长剑若是让人得知,估计会引发不小的轰动。莫说是青阳宗了,就是整个乾元王朝也没有多少道器。 正文 第53章:神丹妙药 难怪这柄长剑需要四百数额才可兑换。 如今再看,四百已是极少了,就算祈苍镜灵把这柄剑的兑换价格再翻上一倍许知秋也觉得是值的。 “看来那面铜镜以前的确是个了不得的存在。” “该不会是仙器吧?” 许知秋对于祈苍镜灵的身份愈发的好奇起来,不过眼下没时间多想,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永夜长剑的品阶,那就该准备将长剑炼化才是。 这种将道器炼化成自己专属宝物的法阵,青阳宗长老们并未教给普通弟子,一是对于普通弟子来说用不着,二是这种法阵也算是珍贵,需要宗门认可的弟子才有资格查阅。 还好许知秋当年是被青阳宗二长老直接看中收为弟子,身份特殊,且资质在青阳宗属于上游,于是就有了去藏书阁的特权,在那里学得了许多对修炼有用的知识,炼化法阵也学了两种。 这两种炼化法阵均不是青阳宗所创,而是从古遗迹中寻得的古本。 许知秋认真思索片刻,决定用那套名为《离元炼器》的法阵,因为这套法阵更试用于境界不高的低级修士,且不需要地火相助,对许知秋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开始用心将法阵的细节全部在脑子里回想一遍。 随后双手掐诀放于胸前,真气透体而出,在周围虚空中聚拢。 乳白色的真气聚而不散,随着许知秋的意念操纵在眨眼间便勾勒出法阵的雏形,紧接着,法阵越来越清晰,细节也越来越明显。 最终在三息时间过后,由真气构成的炼器法阵彻底完成。 法阵的直径约有七尺,以许知秋为圆心徐徐旋转。 每一次旋转,都会有一丝微弱如烛火的光辉向下垂落,恰好落在永夜长剑的剑身上,当这一丝光辉与剑身融合的时候,长剑便会微微震动,表面的鳞纹跟着像是活了般泛起涟漪。 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随着时间的延长,长剑的反应会更加明显,还会与许知秋产生若有若无的联系。 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时辰,许知秋睁开双眼,法阵也同时消失,这倒不是他已经炼化成功了,而是体内真气为了维持法阵的运转已经枯竭,必须要吐纳歇息片刻才能继续。 这炼化道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许知秋只是个练气六层的小修士, 如果他是化神境强者,瞬息间就可炼化道器。 但是现在则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可,这还是他不偷懒的情况下。 半个月,许知秋对这个炼化时间还算是比较满意,因为他这是纯靠体内真气,没有地火相助,时间已经不算长了,不得不说,这个离元炼器的法阵是个好东西。 怪不得大宗派都喜欢往古遗迹里面跑,那里的东西可都不简单啊。 许知秋闭目凝神吐纳了一会儿,待到体内真气重新恢复充盈的时候,他决定先把货架上的丹药兑换了再说,不然那壹佰贰拾的数额就存在铜镜内实在有些浪费。 心念一动,他又跑了一趟未知之地,掌心凭空多出一枚丹药。 “啊这……” “怎的就只有一颗!” 许知秋看着掌心中的丹药险些想要骂人,他原以为三颗堆在一起的丹药总共价值一百,可没想到兑换后却只给一颗,这就有些坑了。 “一颗一百,我倒要瞧瞧是个什么宝贝。” 许知秋深吸一口气,丹药的香气扑鼻而入,只是闻了一下,那药香就像是百年佳酿般让人有股晕乎乎、轻飘飘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明显不可能是毒丹。 是以许知秋也没有犹豫,嘴巴一张就把丹药吞进了肚子里。 “轰隆隆——” 窗外的天气明明是晴天,可是许知秋的耳旁却忽地响起炸雷声。 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仿佛有片雷云飘在头顶。 许知秋被这动静震得有些发懵,接着就察觉到体内有一团烈焰在燃烧,这烈焰无形无质,可许知秋却感受的真切,他的眼睛瞬间通红,脸上也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只觉得五脏六腑被烘烤的快要焦裂了。 一瞬间,许知秋浑身开始冒汗,跟着还有乌黑色的粘液从毛孔里向外渗出。 “嗬……嗬……” 如身在火笼、口吞烈焰的许知秋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的五官都开始扭曲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他其实是想更大声的叫喊出来,可是喉咙间的肌肉变得僵硬无比,想大喊也喊不出来。 就这样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 就在许知秋的精神层面几近崩溃的时候,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许知秋整个人无力地向后跌倒,与此同时,丹田凭空涌出一股温暖的热流,这股热流出现的时候,天地间的灵气似是被吸引般汇聚向许知秋的体内。 “呼呼呼——” 浓郁到让人吃惊的灵气使得整个小院都刮起了阵阵狂风。 这时的婶婶正在厨房里忙活倒也没有在意,而与阿黄玩耍的许月瑶却是清晰的察觉到了,明明上一瞬还是好好的,可下一瞬就狂风四起。 而且这风特别古怪! 现在明明是冬月,可这风并未让人感到丝毫冷意,吹拂在脸上的时候还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许月瑶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 屋子里,被灵力包裹的许知秋从未像现在这样舒服过,整个人就如同浸泡在灵药池子里,先前的痛苦不翼而飞,就连精神上的损耗也全都弥补了回来。 最主要的是,短短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许知秋的境界竟然接连突破。 从原本的练气六层提高到了练气八层。 这足以低得上三年的苦修! 练气境虽说只是修仙之路的起始,但同样也是一点都不简单,过去的半年时间里,许知秋之所以能够抵达练气五层,那是因为自幼就在青阳宗修炼了十一年,被逐出宗门的时候已是练气四层巅峰境界,是以根基被金果恢复后,凭借着厚实的底子可以快速恢复。 但是后面的境界想要突破依旧需要长时间的苦修才行。 据许知秋所知,青阳宗的真传弟子在练气境六层突破八层的时候也足足用了三年时间。 可现在这一枚丹药就让他直接突破了两个小境界。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正文 第54章:卖剑人 一枚丹药可抵得上三年苦修。 且是资质上佳者的三年。 顿时间,许知秋先前那种被坑的感觉消散的无影无踪,他甚至认为现阶段的丹药要比道器更为珍贵。 因为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神奇的是这种丹药在提升实力的同时还不会给人留下后遗症。 在乾元王朝的各大宗派中,几乎所有修士都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靠吞服丹药提升实力会导致根基虚浮、后路受阻,虽可一时快速进境,但却会让未来的修仙路更加艰难。 是以许多宗门虽然都有凝气丹,却不允许真传弟子服用,以免坏了根基。 但这从货架内兑换的无名丹却并没有这样的隐患。 如此丹药已经可以算属天药品质,估计乾元皇室也拿不出几颗。 天药! 谁能想到货架里摆放的竟然是天药,而且仅需壹佰数额就可兑换,现在想想许知秋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先把三颗丹药兑换到手才是,不过现在为时已晚,也不可能退换了。 许知秋凝气凝神,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真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加清晰了。 现如今他已是练气八层的修为,距离筑基境不远了。 按照正常的境界划分,练气境共有九层,九层之后就可筑基,不过许知秋所修炼的剑仙经文却在练气期有十二层,被称为天玄十二境,这就导致他筑基的难度要比寻常筑基更为困难。 不过好在祈苍镜灵似乎早已算准了一切,特意在货架内摆放了三枚丹药,只要许知秋将剩下两枚丹药兑换吞服,就会缩短修炼上的时间,快速筑基。 许知秋心道:“两枚丹药就是两百数额,看来我得找时间再去一趟望仙山才行。” 要想获得兑换丹药的数额那就需要妖魔鬼怪的精魄,可这临安县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那个专门贩卖鬼物的古董商最近一段时间很消停,也没瞧见市面上有怪异物品出现,至于胡府上的妖怪自己一时又搞不定,是以只能有时间去望仙山碰碰运气了。 想到这里,许知秋决定今日就出发。 他去院里的隔间冲了个冷水澡,将体表的污浊之物全部冲洗干净,接着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就离开了小院。 婶婶对于自家侄儿经常跑出去就没个踪影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加以阻拦,毕竟许知秋过完年就要及冠,也不是小孩子了,无需大人看管,只是嘱咐他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 许知秋自是满口应下。 ……… 离开梧桐街,路过山北街的羊肉汤馆,许知秋瞧见多日未有碰面的孙大宝,这个吝啬的守财奴此时正趴在账台上核算账本,不经意地抬头恰好也瞧见了路过的许知秋。 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孙大宝赶忙迎出店外热情道:“许家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天气冷,不如先来我这小店喝完羊汤暖和暖和吧。” 许知秋揶揄道:“今日出门走得急,未带银两……” 孙大宝急忙道:“许公子可千万莫要说这见外的话,您能愿意来我这小店喝完羊汤就是给足了我天大的恩情,我孙大宝就是在糊涂也不会要您的钱呀。” 或许是因为上次许知秋的驱鬼手段给孙大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向来花钱请客就如同放自身血的小气鬼破天荒的不收钱,并且还希望许知秋能够常来。 许知秋笑了笑道:“那就等我回来再喝吧,且先1给我留上一碗。” 孙大宝道:“许公子放心,保管是最好的一碗,那些上好的肋条肉我都给您留着,只是你这要去哪啊,何时能够再回来?” 许知秋也未隐瞒,直说道:“去望仙山。” “望仙山?”孙大宝瞪着眼睛一愣,作为土生土长的临安县人,他哪里会不清楚望仙山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妖怪最多的山林,寻常人除非不惜命,否则根本不会去。 孙大宝张着嘴巴正要劝说几句,可转念又想到许知秋不是普通人就又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提起别的事道:“许公子去望仙山的话,能不能帮我带个东西回来,您放心,该给的报酬我是一分也不会少。” “何物?” “也不是啥难寻的宝物,就是望仙山常有的狐尾草。” 说到这里,孙大宝有些难为情道:“诶,这人一旦上了年纪不服老还真是不行啊,以前我年轻的时候可以在醉春楼待个三天三夜不回家,可前几日去了却连个棍都立不起来,真是丢人呐,这不就想着试试土方子,将狐尾草炖汤喝么。” 狐尾草炖汤是民间流传的土方子,据说可以让男人恢复年轻活力,而这种长得像狐狸尾巴的药草又只有望仙山才有,所以市面上的药铺很难买到。 “呿,那东西根本就是骗人的!” 突然回话的并不是许知秋,而是另有其人。 许知秋转身,看到插话进来的是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衣裳破旧,身后背着一个布袋,里面摆放着三柄带鞘长剑。 听这人的口音不像是临安县人,而且略带猥琐的气质也不像是剑修,看起来该是贩卖剑器的外地人士,想来刚才是无意间听到了孙大宝的话所以才出言反驳。 孙大宝也不抬杠,只是问道:“这位先生,您怎能说是骗人的呢?” 卖剑男人道:“因为我就喝过,那炖出来的味道就像是把老太太的裹脚布丢进锅里一样,而且狗屁作用都没有,他娘的,若是让我知道这方子是哪个人最先提出来的,我非把他劈成两半不可。” 孙大宝闻言顿时摆出一副想吐的模样。 许知秋听起来觉得有些好笑。 这时卖剑男人转过视线看了一眼许知秋手中的桃木剑,问道:“小公子喜爱剑,那可要从我这里买一柄剑带回去?” 这人果然是个贩卖剑器的商人。 许知秋因为还未炼化道器,所以并未将永夜长剑带在身上,仍旧拎着桃木剑出门,他此时听这男子如此说便开口道:“你这剑可锋利?” 男人从背后拿出一柄长剑,神色傲然道:“我手中此剑,可谓天下第一!” 正文 第55章:卖剑 此剑天下第一? 好大的口气。 听到卖剑人所说的话,许知秋微眯起双眼,视线在那柄带鞘长剑上一扫而过,却并未察觉到有何与众不同。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柄很普通的凡剑。 许知秋道:“天下第一?” 卖剑人道:“天下第一!” “当真?” “那还能有假?” 许知秋道:“既是天下第一的名剑,为何要卖?” 卖剑人道:“此剑名为天阙,是万青仙君于千年前遗留下来的仙剑,而我家先祖就是仙君手下的持剑弟子,据祖上传下来的口谕说,仙君当年留下此剑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后世者留下一份成仙的机缘,可惜我家上下十八代无一人与此剑有缘,无奈只得卖出。” 话到此处,卖剑人的肚子适时的咕噜几声,应是有两日未进食了。 卖剑人见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倒也不觉得尴尬,仍是傲然道:“我瞧你这人也持剑,想着应该也是喜爱剑道之人,若是自觉是个有仙缘的,那就可以把这柄仙剑买回去细细参悟,说不得日后又是一位仙君出世,不过我可先说好,这柄仙剑便宜不得,售价千两白银。” 售价千两? 汤馆老板孙大宝听不下去了,讥骂道:“你不如去抢好了!官府剿匪的时候怎的不把你也抓起来!” 卖剑人不甘示弱地回驳道:“你个卖羊汤的能懂什么,这可是仙剑,千两白银已是极为便宜,去去去,莫要在这添乱!” 孙大宝瞪着眼睛道:“胡说八道,便是我不懂剑也晓得你这剑绝不可能是仙剑,我可告诉你,少在我们这儿坑蒙拐骗,再不走我就报官把你抓进大牢里去。” 面对孙大宝的威胁,卖剑人丝毫不惧道:“别说是报官了,你就算是把乾元境内的修士找来我也不怕,我这剑就是仙剑!” “狗屁仙剑!” “你才是狗屁!” 听着两人间的争吵,许知秋忍不住被逗笑了,随即插嘴道:“若真是一柄仙器,莫说是白银千两,便是黄金万两也不及它千分之一的价值,只是口说不能令人信服,不如你出手展示下此剑的威力如何?” 卖剑人道:“怎的展示?” 许知秋道:“若能斩断我手中这柄木剑,我便情愿买下。” “此话可能作数?” “自是能够。” “好,”卖剑人道,“那你可把剑拿稳了。” 许知秋笑而不语,手中桃木剑自身侧抬起,这时卖剑人拔剑出鞘,用力朝着桃木剑劈落。 就在长剑即将要劈砍在桃木剑的剑身上时,许知秋悄然运转真气,手腕微微抖动,剑身猛地向上迎击。 “铿!” 随着碰撞的声响传出,许知秋手中的桃木剑安然无恙,可是卖剑人手中的长剑却在瞬间断成两截,其中上半截在半空中甩了几个圈然后跌落在了地面上。 看到这一幕,孙大宝先是一愣,后又忍不住乐了,满面讥讽道:“你这骗子还有啥话可讲,仙剑岂能如此轻易就被斩断,今日你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现在就提你去见官。” 许知秋也看向卖剑人,等待对方的解释。 卖剑人看着手中断了半截的残剑,脸上的傲气少了几分,可却没有半点慌张道:“这就是仙剑,只不过历经千年早已被岁月侵蚀,失去了仙气,所以才会被斩断,但我方才所说皆是真话,信不信由你!” 孙大宝也是没想到这人能够如此厚脸皮,骂道:“嘿!你这人也忒不要面皮了,就是隔壁几条街的拉货骡子都不见得有你的厚!” 卖剑人不吭声,从身后的布袋里又抽出一把带鞘长剑,道:“方才那柄仙器折断了,不过不打紧,我这里还有一柄仙器,也是天下第一,你可要买?” 许知秋反问道:“也是天下第一?” 卖剑人道:“先前是天下第二,可第一那柄剑已经断了,是以现在就成第一了,这柄仙剑我也不多要,只要白银五百两就可。” 孙大宝实在听不下去了,怒道:“好你个该死的骗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且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报官,保准叫你在牢房里哭喊着认错。” 说罢,孙大宝就气冲冲地迈步要离开,不过刚走两步就被许知秋用桃木剑给拦了下来。 桃木剑横在孙大宝的身前,使他不能离去。 许知秋道:“孙掌柜不必如此。” 孙大宝有些不解,但瞧见许知秋脸上并未有恼怒之色,便也只好作罢,对着卖剑人冷哼了一声。 卖剑人露出笑脸道:“终究还是有识货的,小兄弟你可要买?” 许知秋没有回答,只是说:“可要进店喝完羊汤?” 卖剑人用手摸了摸肚子:“这大冷天的若是能喝完羊汤定是美极了,可惜我身上没带银两。” “我请。” “那感情好啊,我得去!” 卖剑人毫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走进店里,直接忽视了孙大宝想要拎着汤勺给他一下的眼神,悠然自得地坐在空位上。 孙大宝心中纳闷,不清楚许知秋为何要这般做,可他也不好当面直接多问,便只得臭着脸为卖剑人盛上一碗羊肉汤。 或许是早就饿急了,这羊汤刚端上来,卖剑人也顾不得烫,双手捧起大碗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不得不说,孙大宝这个人虽然小气吝啬,但是作出来的羊汤却味道极好,卖剑人只是喝了一半就忍不住称赞这羊汤的味道可属天下第一。 这让孙大宝又气又笑,只觉得这人嘴里没有半句可当真。 喝完了羊汤,卖剑人用袖子擦了擦嘴,心满意足道:“这羊汤甚好,小兄弟,虽是你请客,但我也不白喝,你若要买我手中的剑,我就便宜二百两。” 说到此处,卖剑人转看向孙大宝道:“这一碗羊汤即可抵得上二百两白银,掌柜的你日后也可拿出去吹嘘一番了。” 孙大宝哼了一声没答话。 许知秋看着空掉的汤碗道:“既然汤喝完了,那就随我走一趟吧。” 卖剑人问道:“去哪?” 许知秋道:“望仙山。” 正文 第56章:借头 卖剑人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得到确认的眼神后不禁有些发懵。 “望仙山?”他问,“我为何要去?” 卖剑人充满疑惑,自己不过就是个卖剑的,为何要去望仙山呢? 许知秋道:“我需要个帮手,恰好看你就比较合适,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会让县里的邢捕头把你丢进大牢里去,理由就是你吃饭不给银钱,且在这里坑蒙拐骗!” “哈?”卖剑人怔神,“这……这不是你说的要请客吃食吗?” 许知秋面色如常道:“谁知道呢?” 卖剑人看向孙大宝,后者低头盯着账台上的记账本,嘀咕道:“我啥也不知道。” 这下卖剑人傻了。 他怎的也不会料到许知秋会这样,他伸出手指指向许知秋的面部,可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 一个时辰后,一辆平时用来拉干柴的牛车来到了望仙山的山脚下。 车上坐着的正是许知秋和卖剑人。 这是许知秋花费十五文铜钱租借来的牛车,由于自己并不会驱赶牛车,于是便让卖剑人充当了车夫的角色。 两人来到目的地以后随意地将牛车拴在一颗老树上,接着就进山了。 卖剑人一脸的不情愿,看上去就像是被欠了钱一样,可许知秋却并未在意他的感受,自顾自地向着山林深处走去,这是第二次进入望仙山,因为不需要再像上次那样找人,许知秋便没有按照上次的路线前行,而是很随意地朝着不同的方位行进。 可能是因为太阳还未落山的缘故,两人走了许久什么怪事也没有发生。 看来望仙山内的妖魔鬼怪多是些弱角色,这也正好是许知秋想要的,如果是不惧日光,白昼时就能出行的鬼怪,那可就麻烦大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许知秋脚下不停的同时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卖剑人,瞧见他正在用双手拽一株狐尾草便慢下脚步问道:“你不是说狐尾草就是骗人的把戏吗,为何还要把这东西带在身上。” 卖剑人头也不抬道:“我是知道,可别哪里知道,等我多带些出去,定是能够卖出个不错的好价钱。” 听到这话,许知秋侧身回望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自己行骗咯?” 卖剑人将狐尾草整根拽出,放进身后的剑袋里,面色如常道:“你可莫要诬蔑我的清白,我这狐尾草是卖给药铺的,那些大夫岂会不知狐尾草没用,可他仍会心甘情愿地买下来,因为他还要留着高价卖给那些啥也不懂的有钱人,但这就不算是我在行骗了,而是他在行骗。” 许知秋道:“有区别吗?” 卖剑人道:“那自然是有别的,我卖的是明白,他卖的是糊涂,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许知秋没有再吭声,卖剑人跟在身后仍是说个不停,遇到狐尾草就整根拽出放进剑袋里,等到天黑的时候,卖剑人的身后已经背满了一整袋的狐尾草。 许知秋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地形,走了这么远的路程,现在该是到了望仙山的中心区域,这里的妖魔鬼怪应是不会少,是以现在只需要在此地待着就可等待鱼儿自己上钩。 “噗!” 卖剑人用随时携带的火石升起一堆柴火,随后提着那柄自称天下第一的长剑在附近转悠,这倒是不是在巡逻,而是在狩猎。 许知秋安静地坐在火堆旁,不言不语,只是静望着火堆内跳动的火焰。 过了一会儿,卖剑人还真有些收获,他将一只重伤毙命的野山鸡提了过来,先是把毛发拔除干净,然后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烘烤。 许知秋看过去道:“若是让仙门剑修知道有人用天下第一的名剑来杀鸡,怕是你会被他们乱剑砍死在坟地里。” 卖剑人不惧道:“天下第一的名剑怎的不能用来杀鸡,要我说,有用的剑才是好剑。” 许知秋又道:“那你也不该在这个地方杀鸡。” 卖剑人抬起眼皮问:“难道这望仙山还有什么讲究?” 许知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临安县人都说望仙山里多妖怪,你在此地宰杀一只野山鸡,就不怕它的先祖是这里成精的妖怪吗?” 卖剑人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大笑道:“你是说我把这只山鸡烤熟吃掉,可能会引来山鸡精的复仇?哈哈,哈哈哈……” 卖剑人的笑声在黑夜的山林里格外响亮。 笑着笑着他忽然就住嘴了,因为似乎真的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许知秋撇过视线,看到一个身影走远处走了过来,借助火光可以看到是个年迈的老人,身上穿着破旧的黑色棉衣,长发用麻绳绑在脑后,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痛苦难忍的神色。 老人一边靠近,一边小声呼喊道:“痛,好痛,好痛啊……” 许知秋没有应声,坐着未动,等到老人来到他的身边时,许知秋看到老人的右脑部位有个大窟窿,看起来像是被钝器凿穿了一样,很是骇人。 这样的伤势常人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 所以眼前这位只能是鬼怪了! 老人坐下身,那张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几乎快要贴在许知秋的面前,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道:“痛啊,真的好痛啊……” 老人叫嚷了好几声,可是许知秋却视若无睹,仿佛眼前什么也没有。 于是老人又起身来到卖剑人的身前,仍旧重复着嘴边那几句话。 卖剑人也学着许知秋的模样不吭声,可是这老鬼头似乎是盯上了他,一直坐在他的身边不离开,卖剑人被喊得受不了了,忍不住呛声道:“狗入的,头疼就不要在这里瞎转悠,赶紧去找个石头把窟窿堵上啊,脑袋被人敲出那么大个洞你不痛谁痛啊?” 老人听到卖剑人回声,丝毫不在意他的羞辱,面部扭曲道:“我的头好痛,好痛,把你的头颅借给我吧,借给我吧……” 说着老人就伸出双手朝着卖剑人的脑袋抓去,看那架势似是要将卖剑人的脑袋整个揪下来。 正文 第57章:不一样的剑 卖剑人盯着那双索要自己头颅的双手赶忙起身向后倒退,可老人紧追不舍,似是一定要把卖剑人的头颅拽下来才肯罢休。 “借给我吧,借给我吧……” 老人嘴里嘟囔着不停,卖剑人绕着火堆逃跑,同时破口大骂。 就这样一人一鬼跑了一圈又一圈,而许知秋却始终静坐在原来的位置,未动分毫。 卖剑人见许知秋不受鬼怪的影响,便喘着粗气道:“还不快来帮忙?” 许知秋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卖剑人气恼,于是主动跑向许知秋的身旁,想要将老人的注意力引到许知秋的身上,可是这老鬼头似是明白许知秋不好惹,压根就不去在意许知秋,仍旧紧追在卖剑人的身后。 卖剑人怒骂道:“狗入的,活该你脑袋被砸出个大窟窿,就不能换个人追,好叫爷爷歇会!” 老人道:“借给我吧,借给我吧……” 卖剑人被追得没脾气,加快步伐跑到剑袋放置的地方,将那柄先前用来杀鸡的天下第一名剑握在手中,随后转身猛地向前一戳。 这一戳又快又狠,精准地刺中老人的心口部位。 可惜身前的老人是鬼怪,这剑器又是凡剑,长剑刺中老人心口就如同铁器穿过水层,很轻易就来了个对穿,但对老人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老鬼头甚至没有丝毫停顿,那双干瘦枯皱的手掌向前一探,与卖剑人的脖颈就差几寸的距离。 卖剑人一个狼狈的驴打滚,堪堪躲过一劫,随即丢下长剑继续绕圈逃跑,他一边跑,一边对许知秋叫喊道:“小兄弟快来帮忙,那柄天下第一剑我便分文不取的赠送给你,如何?” 许知秋不应声。 卖剑人咬牙又道:“另外这狐尾草所赚取的银两再分你三成!” 许知秋将火堆上烤好的山鸡拿过来,撕下一片香气四溢的皮肉放进嘴巴里,对于卖剑人所说的话半点也不予理会。 卖剑人大叫道:“我的鸡!” 那悲愤的表情像是许知秋抢了他的美娇娘一样。 卖剑人又跑了一圈,重新来到放置剑袋的位置,这一次他取出第三柄带鞘长剑,也是剑袋内的最后一柄剑。 此剑与那柄天下第一的宰鸡剑相比要略长一截。 约有四尺九寸。 剑鞘为不知名的木材所制,表面蛀有虫眼,刻有划痕,卖相属实有些难看。 不过在卖剑人拿起这柄带鞘长剑的时候,许知秋却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也从烤鸡移动到卖剑人的身上。 与此同时,卖剑人紧握剑柄,用力拔剑,再用力向前挥剑! 嗤! 身前的空气似是被长剑割裂,有明显的尖锐声响出现,紧跟着银白剑身绽放出一道月华,自上向下斜斩而去,仿有一轮残月显现。 “借……”老鬼头嘴里嚷着不停的借头言语忽地就止住了,向前飘动的身躯也停住了,整个人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甚是诡异。 卖剑人一剑斩出,后将长剑重归于鞘内。 “咔嚓!” 随着长剑归鞘,老鬼头的身躯如同被风卷动的尘沙般一丝一缕的湮灭了。 看到这一幕许知秋不由得微眯起双眼,就在刚才,他并没有察觉到卖剑人体内有真气波动,但长剑却爆发出了不俗的威力,这说明对方要么是实力深不可测的强大修士,要么就是那柄长剑本身就是个了不得的器物。 许知秋想了想,认为第二种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他虽是不清楚那柄长剑的来历,但仅凭方才那一击就可知其不凡。 许知秋道:“这柄剑可卖?” 卖剑人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液,听到许知秋的问话后斜着眼睛撇了撇嘴,应是对刚才的见死不救颇有怨言,于是阴阳怪气道:“卖,怎的不卖,可就怕你出不起这个价钱。” 许知秋也不恼,微笑着问道:“总得说了以后才能知道付不付得起。” 卖剑人伸出手掌道:“一部完整的修仙经文便可把这柄剑买去,怎样,你能买的起吗?” 许知秋不说话了。 卖剑人继续道:“呿,我就说了你小子根本就买不起,我这柄剑可是仙剑,乃是昊天仙君的亲身佩剑,此剑在万年前也是威名显赫,天下第一。” 得,又来了个天下第一。 许知秋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卖剑人忽然大叫一声“我的鸡”,随后将那柄昊天仙君的佩剑丢在一旁,双手如饿虎扑食般从许知秋这里夺过烤鸡,大口大口的塞进嘴巴里。 许知秋看着这位毫无形象的卖剑人,不禁有些好奇他的来历,但稍作犹豫后并没有多嘴询问。许知秋也不饿,在卖剑人啃鸡的时候闭目凝神,意识去了一趟未知之地。 在那座破旧的小木屋里,铜镜上原本还剩下贰拾的数额,现在却变为了捌拾,这说明刚才那个老鬼头价值有六十,应是一位厉鬼境的鬼物。 厉鬼,以许知秋现在练气境八层的修为也可一剑斩杀,但卖剑人一个普通人在没有真气的情况下仍是能够一剑斩杀厉鬼,那柄剑即便不是道器,也该是最上乘的法器,可这样的宝物怎会落在这样的人手中呢? 而且这人也是胆大,便不怕我抢了去? 许知秋睁开眼睛,再次扫了一眼卖剑人,后者察觉到这束视线,赶忙将手中的烤鸡抓得紧紧的,张动油光锃亮的嘴巴道:“你可莫要乱打主意,这烤鸡是我自己抓来的,你要是想吃就自己抓去!” 说完,卖剑人更加卖力的啃着烤鸡,不消一会儿的就将整只烤鸡吃进肚子里,手中只剩下一堆被啃得足以让野犬落泪的骨架。 “嗝~” 吃饱后,卖剑人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打了嗝,随后对许知秋道:“今晚你守夜,我得去睡会。” 许知秋摇头道:“我要去别的地方。” 卖剑人不敢相信道:“这深更半夜的你还瞎跑啥,难道不知道鬼怪最爱夜间出行?” 许知秋怎会不知,他来望仙山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妖魔鬼怪的精魄,刚才老鬼头已经被斩杀,那就该去别的地方瞧瞧,因为鬼怪通常不会聚集在一个地方。 正文 第58章:蜘蛛精 卖剑人最终还是选择待在原地,抱着那柄不凡的长剑躺在火堆旁睡觉。 这家伙的胆子也是够大,在望仙山这种地方也能够睡得安稳。 他说:“爷爷我有万古第一的仙剑,便是鬼王妖王来此也要惧我三分。” 许知秋瞧着卖剑人满是神气的模样便不再多说,独自朝着望仙山西北方向走去……,半刻钟后,他看到身前的灌木丛与枯树的缝隙间摆放有明晃晃的东西。 仔细一瞧,那竟是一堆整齐码放的金砖。 共有三十七块。 每块都有六寸长,这样的金砖若是拿到市面上兑换将会是一笔让人疯狂的财富。 只可惜这样简陋的陷阱还不足以令许知秋上当,但凡是有些理智的人应该都能够清楚,眼前码放整齐的金砖肯定有问题,不然谁会闲着没事儿把这如此贵重的物品摆放到望仙山? 很显然许知秋就是理智的人,他对金砖视若无睹,绕过金砖继续前行。 不过刚走几步就又瞧见一堆金砖出现在自己身前,数量还比先前多了三成,似乎就是为了吸引他而故意摆放在这里的。 许知秋微微蹙眉,视线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这堆金砖以外并没有任何动静。 他继续绕过金砖前行,很快身前又有东西出现,不过这次出现在眼前的不再是金砖,而是三本被丝线吊在半空的七彩古书,这些古书不仅本身闪烁着七彩光芒,而且还有仙道奏乐的声音在周围传递,看起来甚是不凡。 许知秋盯着这三本古书止住了脚步,面上虽是没有波澜,心底里却是嘀咕道:有意思,没想到连仙道古书都出现了,看来这背后的东西有点道行,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角色。 仙道古书是古仙人所著的书籍,里面记载有天地大道和仙术法则,据说只要能够领悟其中的内容就可一朝悟道、快速成仙,但这种古书早已失传,就连知道书籍存在的也很少,除了那些修仙大派的门下弟子,旁人几乎很少知晓。 许知秋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佯装痴迷,主动靠近三本古书。 就在他动手打算翻看书籍里的内容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连串的细碎声响,紧跟着有一道细如发丝般的银线以极快的速度垂射下来,想要将许知秋捆住。 许知秋早有防备,几乎是阴线快要触碰到他的身躯的时候,桃木剑迅速向上一挑,将袭来的银线格挡在外,跟着许知秋又快速转动桃木剑,以逆方向缠绕银线再向下猛地一拽,那银线上方的东西便被拽了下来。 “砰!” 随着闷响,一道巨大的身影砸在了地面上。 许知秋看了过去,禁不住感到浑身发毛,那被拽下来的东西是一只比牛犊还要庞大的蜘蛛精。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蜘蛛精。 这家伙已经开始化形,前端长出一颗丑陋的脑袋,脖子旁边的两根蛛腿也已经转变为手臂,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显然蜘蛛精的道行并不够深,化形也只是刚开始的阶段,剩下的身躯依然保持着最原始的模样。 许知秋看着那颗脑袋上并排出现的八颗眼珠,有种肠胃翻涌的恶心感,忍不住道:“可真够丑的!” 处于化形阶段的蜘蛛精自然是能够听懂人言,那本就丑陋的脑袋顿时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丑陋,它张大嘴巴,露出两颗尖牙道:“该死的人类,我要吃了你……” 那如同铁片摩擦所制造出的声音刚刚结束,许知秋便一个闪身来到蜘蛛精的身前,同时举起桃木剑用力地劈砍在蜘蛛精的脑袋上。 “砰!” 许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偷袭,又可能是许知秋的速度太过于快,蜘蛛精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一剑劈了个结实,脑袋瞬间被劈出一道裂口,而且那并排在一起的八颗眼珠也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转动,似是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一击偷袭得手,许知秋脚尖轻踏地面整个人一跃而起,打算用桃木剑捅穿蜘蛛精的身躯,可是在最后一刻蜘蛛精反应了过来,六根蛛腿疯狂扭动,庞大的身躯向后倒退,躲过了这足以致命的一剑。 见对方有了防备,许知秋只好先行停止攻势,准备再寻机会。 从这短暂的交锋来判断,这只蜘蛛精的实力应是也有练气八层的水准,否则仅凭刚才的一剑就足以将它斩杀。 炼气八层的妖怪,这似乎有些麻烦。 以许知秋现在的实力虽是不惧对方,可想要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将其斩杀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毕竟妖怪与修士不同,它们的身躯格外强悍。 “啪嗒!” 蓝绿色的血液从蜘蛛精的脑袋滴落在地面,那不同寻常的血液似乎有着强烈的腐蚀效果,在滴落的瞬间就将周围的野草腐蚀成黑色,且有烟雾出现。 许知秋凝聚心神,对于蜘蛛精的防范提到了最高。 蜘蛛精转动着八颗红眼珠,恶狠狠道:“该死的人类,去死吧!去死吧!” 一边咆哮着,蜘蛛精一边朝向许知秋快速移动,显然脑袋上的疼痛彻底激怒了它,但许许知秋却并不与蜘蛛精正面硬拼,身体向后倒退,足尖用力,在山林间来回躲闪。 一时间,蜘蛛精根本拿许知秋毫无办法。 趁着又一次落脚的空档,许知秋忽然开口道:“若是不想数百年的苦修毁于一旦,我劝你还是莫要再继续追赶为好,否则落个身死道消的局面就是后悔也晚了。” 说着许知秋再次朝后方急速倒退,蜘蛛精被他的话激中,咆哮着追赶不停。 许知秋见状撇过一抹冷笑,几个闪身便回到了火堆旁的位置。 这时,正在抱剑睡觉的卖剑人听到了吵闹的动静,茫然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待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清楚从远处奔来的蜘蛛精时,险些忍不住骂娘。 卖剑人急慌慌地起身,骂道:“狗入的,你这混蛋小子干了啥?” 许知秋不答话,脚步后移,落在卖剑人后方。 正文 第59章:逃离 蜘蛛精瞧见许知秋向后躲闪,便迈动蛛腿疾冲而去,又见卖剑人被迫阻拦在中间于是就扬起一根尖锐如矛般的蛛腿向前猛戳,打算用蛛腿刺穿卖剑人的喉咙。 卖剑人被惊得一跳,整个身体顺势向后翻滚,虽然姿态略显狼狈,却恰好躲过了蜘蛛精的袭杀。 蜘蛛精的蛛腿落空,右边的四颗眼珠盯着卖剑人转动了一圈,接着继续朝许知秋奔去,显然这只成精的妖怪是记仇的,心中最为记恨的还是先前将自己打伤的许知秋。 可许知秋仍是不战,绕着卖剑人四处躲闪。 卖剑人被逼得急眼了,直接开骂道:“你他娘的就不能躲远点,总围着老子转悠个啥,哎呦!我躲!” 骂到一半,那比武器还要尖锐的蛛腿再次袭来,卖剑人不得不向身侧躲闪。 蜘蛛精见自己的攻击几次都落在了空地上不由得有些急恼,它张开嘴巴,挤满獠牙的缝隙间突然吐出一根银线,且银线上还裹着蓝绿色的腐蚀液体,若是身体被这样的银线洞穿,所带来的伤势绝对足以致命。 卖剑人哇哇大叫:“遭瘟的、狗入的,岂不是要了爷爷的命!” 银线袭来,许知秋以更快的速度将桃木剑格挡在身前,接着快速抖动手腕,再次用老办法将银钱缠绕在剑身上,最后猛地一挥,利用桃木剑将银线斩断。 “嘣!” 银线断裂,发出弓弦弹动的声响。 就在这时,蜘蛛精六根蛛腿插入地面,将化成人形的脑袋高高扬起,有数十根银线同时从嘴巴里喷出,顺着不同的方向朝在场的两人袭杀而去。 卖剑人抱头鼠窜,找了棵粗壮的古树躲在后面,仅探出半颗脑袋观察局势。 许知秋却是极为灵活,身影在银线的夹击中来回移动,丝毫没有半点慌乱,那数十根银线虽是不少,可却没有一根能够触碰到他。 与此同时,许知秋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躲在古树后方的卖剑人,身影主动靠了过去。 又来?卖剑人瞧见许知秋这不加掩饰的意图,气得脸色大变,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捅穿许知秋的五脏六腑,可最终只能抱着长剑开始逃窜。 “混蛋小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诚心想要害死我啊。 “你这小兔崽子的心也太狠了!” 卖剑人一边骂,一边撒丫子狂奔,别看他身体瘦得像是一根麻杆,跑起来的速度却是不慢。 许知秋跟在卖剑人身后道:“你有那万古第一的仙君佩剑,何必惧怕一只不成气候的蜘蛛精,要我说,干脆一剑将它杀了便是。” 话音刚落,卖剑人忽地停住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许知秋跟着停了下来。 卖剑人用拳头锤了锤上下起伏的胸口,转身道:“说得不错,我有仙君佩剑,我怕它作甚!” 这话刚说完,卖剑人直接拔剑出鞘,朝着袭来的蜘蛛精斩去。 一瞬间,皎洁如玉的剑光映射出一轮残月,将附近山林全部照亮。 蜘蛛精望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剑,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残月笼罩,这一刻,蜘蛛精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时间也仿佛凝固停止,唯有那一轮残月越来越大,似是要占据整片天地。 “……嘶……” 极其微弱的声响从那满是獠牙的嘴巴里发出,蜘蛛精面容扭曲,张大的喉咙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还未成形就已是消散。 同一时间,蜘蛛精那比牛犊还要壮实的身躯也在残月的笼罩下一点点瓦解,不留下任何痕迹。 很难想象,这样的力量仅依靠一柄剑器就能制造出来。 “呼……” 一阵夜风吹过,许知秋望着空荡荡的雪地有些出神,小木屋内的铜镜上的数额已经变化为壹佰陆拾,这八十的数额奖励足以证明了蜘蛛精的实力,可就是这般强悍的妖怪却被卖剑人一剑斩杀,或许这柄剑真的大有来头也说不准。 “咔嚓!” 长剑入鞘,卖剑人同样看了一眼蜘蛛精先前存在的地方,他先是沉默着用手指挠了挠下巴,似是对自己造成的后果有些怀疑,后又忍不住大笑道:“哈,爷爷我就说过,就算是妖王鬼王来了也要惧我三分,这小小蜘蛛精竟敢在我面前撒野,当真是不知死活!” 说到最后,卖剑人对着许知秋做出拔剑姿态,恶狠狠道:“好你个小王八蛋,方才竟敢将妖怪往我身上引,其心可诛,你若不给个解释,我就给你也来上一剑!” 对于指责和威胁,许知秋并未紧张,面色如常道:“凭借我的实力并不是那妖怪的对手,是以只能借助仙君长剑的力量,属实是无奈之举。” 卖剑人哼了一声,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息向这边靠拢,身为修士的许知秋感受的最为清晰,那气息极为庞大,像是一朵乌云般蔓延而来。 当许知秋被这股气息笼罩的时候,感觉整个身体被无数细小的银针穿刺,而且还感受到有无数眼睛在气息中隐藏窥视,让人头皮发麻。 瞬间,许知秋就明白了,这是神识。 有强大的存在神识外放,想要探查这里的情况。 明白了这一点,许知秋顿时间呼吸加重,一股强大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他很清楚,想要神识外放,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达到筑基境,而想要大规模的探查那就必须是筑基境中的强者,这样的存在根本不是许知秋能够抵抗的。 “快跑!” 没有犹豫,许知秋对着卖剑人喊了一声,随即朝着下山的路逃离。 卖剑人二话不说,扭头抱起火堆旁的剑袋,跟着许知秋的身后一起逃跑。 两人的速度很快,其实许知秋的速度可以更快,但为了不让卖剑人落后太远,只得放缓了脚步,此时此刻,他额角冒出冷汗,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那个释放神识的存在可能是被卖剑人先前的那一剑所吸引,也可能是和蜘蛛精有关系,但不论是哪种可能都对两人有着巨大的威胁。 正文 第60章:境界提升 一刻钟后,许知秋与卖剑人跑下望仙山,随即乘坐牛车朝临安县急行,或许是这头拉车的黄牛也察觉到了危险,拉车时格外卖力,速度比来时要快上许多。 就这样一直驶出半里地,直到望仙山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的时候,许知秋终于松了口气,那如乌云蔓延般的神识已经不再向外界扩散,那个强大的存在并没有离开望仙山的打算。 这下两人算是彻底逃离了危险。 不过许知秋仍是心有余悸,他是没有想到望仙山会有这样实力强悍的存在,以往听那些传闻而言,望仙山内的妖魔鬼怪多是些较弱的角色,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可是上次与邢捕头一同前往望仙山找人的时候,为了击杀三个骷髅鬼所制造出的动静可是一点也不小,为何那日就没有神识探查呢? 许知秋突然想到了这点,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是最近才突破的境界? 不对,那神识覆盖的范围不像是初入筑基境,更像是筑基境内的至强者,甚至触摸到了更高的层次也是有可能的。 奇怪,望仙山怎会突然冒出如此厉害的存在? 许知秋蹙眉深思,心中已是打定主意,日后若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能再莽撞地跑进望仙山。 ……… 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入临安县,卖剑人二话不说直接丢下赶车的鞭子,抱着剑袋跳下马车。许知秋见状开口道:“这就要走?” 卖剑人道:“废话,难不成还要继续留下来陪着你这个混蛋小子?” 许知秋又说道:“便是要走也该留下姓名才是,不论怎么说,我与阁下也算是共患难了。” “我呸!”卖剑人怒道,“共患难,亏你也能说得出口,爷爷我这条命差点就损在了你的手里,若不是杀人犯法,我早就一剑劈了你这小王八蛋。” 许知秋没吭声,卖剑人续道:“我瞧你是在打我这柄剑的主意吧,告诉你,甭想了,这万古第一的仙剑可不是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子能够买得起的,你若是敢有坏心思,小心吃不利兜着走。” 说罢,卖剑人急匆匆地离开了,瘦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许知秋有些无奈地摇头,他对那柄剑确实有兴趣,但也只是有些兴趣而已,毕竟他已有永夜长剑这样的道器,对于旁的剑器根本瞧不上眼,若说卖剑人的长剑是道器,许知秋还是不怎么信的。 没了卖剑人驱赶牛车,许知秋只好自己走下来,牵着牛车的绳子步行,好在距离梧桐街也不算远,许知秋就这般慢悠悠的前行。 回到二叔家的小院,许知秋没有制造出任何声响。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房间后,他就快速的从货架里兑换出一枚丹药。 此次去望仙山虽然没有达到最终目标,可是也收获不小,那壹佰陆拾的数额兑换出一枚丹药后还剩下陆拾的数额,离下一次能够兑换的标准只差少许。 “唉,可惜这丹药总共也就只有三枚,若是能够再多些就好了。” 许知秋盯着掌心中的丹药,眼神火热。他深吸两口气,随即将丹药吞进肚子里,紧跟着就死死地咬紧牙关,等待着药效发作。 很快,丹药所带来的疼痛再次出现,好在许知秋已经有过这样的经验,心理上早有准备,不至于被疼痛折磨的精神崩溃。 两刻钟后,丹药所带来的疼痛消失,随着丹田暖流的出现,许知秋的身体进入到疯狂吸收灵气的状态,他的境界也随着开始向上攀升,从练气八层到九层,再从练气九层到十层。 只是短短一会儿的工夫,许知秋如上次那样接连突破两个小境界。 练气十层! 感受着丹田内充盈的真气,许知秋双眼有微芒浮现。 现如今他的实力要比寻常练气境巅峰修士还要更强一些,因为那些人到了练气境九层以后就无法寸进,必须踏入筑基才可继续,但许知秋所修炼的仙道经文却打破了练气境只有九层的束缚,直接以十二层为准。 这样的情况许知秋在青阳宗修炼多年也是从未听说过,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翻阅藏书阁内的古籍追溯到千年前,似乎也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例子,许知秋可以肯定,古往今来像自己这样能够在练气境打破九层束缚的定是极为稀少。 “还有最后一颗丹药。” “只要吞服就能够踏入十二层了。” 许知秋对于练气境十二层非常期待,不仅因为这是很少有人能够踏足的领域,更因为这是筑基境前最后的境界。 内心略微激动了一会儿,许知秋洗了个冷水澡,换了套干净的衣物,然后开始炼化道器长剑。 境界的增长连带着炼化道器也变得更为容易了,原本需要半月时间才能炼化,现在估摸着只需要七日就可以了。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许知秋始终都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专心的炼化着道器,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与道器长剑有了一丝心意相通的联系,这说明炼化的过程非常顺利。 第三日的晌午,许知秋吃过午饭准备在家门口散步,结果刚出家门就撞上了赶来的邢捕头,邢捕头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见到许知秋后赶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天卫阁的修士已经抵达了临安县。 上次许知秋曾在县衙嘱咐过,若是天卫阁的人来了就让邢捕头告知一声,所以邢捕头特意跑到梧桐街来说这个事儿。 许知秋问道:“来了几人?” 邢捕头道:“就来了两位,不过听说是两位特别厉害的仙人,就是在府城也很有名气。” 天卫阁的修士多是筑基修士,这样的实力放在府城算是中上游的水准,但是能在府城也极有名气,那实力定是在筑基修士中也是出类拔萃的,那放在临安县这种小县城就更加了不得了。 许知秋听了邢捕头的话,接着又说道:“那就劳烦邢捕头带路,我想与天卫阁的修士见上一面。” 邢捕头道:“这个好说。” 正文 第61章:天卫阁的修士 对于许知秋的要求,邢捕头没有多想就同意了,自从上次许知秋帮助县衙去望仙山寻人,并且还救了几位捕头的性命,县尊大人便对他格外有好感,特意嘱咐过邢捕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可应允。 是以邢捕头这才敢答应下来。 一路上两人交谈了几句,邢捕头还提及了赵良材,本来这位公子爷是要见许知秋的,可是被县尊大人禁足了,已经好几日不能出家门了。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情,县尊大人就这一个儿子,可是接连两次遇到鬼怪,便只好将他关在家里。 许知秋听说了这件事,倒觉得县尊大人做得不错,若是把那位赵公子放出来,估计整日都不得安生了。 谈话间,邢捕头带着许知秋来到了县里最好的客栈。那两位从府城来的天卫阁修士是在清早抵达的临安县,县尊大人亲自招待了他们,并且摆下了酒宴,最后就命人带他们去了客栈休息,毕竟县衙里可没有适合客人居住的地方。 到了客栈,两人直奔二楼东边最好的客房,客栈老板认得邢捕头,所以从进门那刻起就没有任何阻拦,并且叮嘱伙计们把眼睛放亮点,可千万不能招惹县衙里的官老爷。 “咚咚咚!” 邢捕头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房门,里面很快就有了回应。 “哪位?” 听嗓音很年轻。 邢捕头赶忙应声道:“仙人,有点事情想要同您说说,不知仙人此时是否有时间?” 房门内沉默了稍许,随后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许知秋朝着屋里望去,看到门后站着一位身穿白服的年轻男子,样貌约有二十四五,不仅长相俊朗,气质更是出众,在白服男子后方靠近桌子的位置还有一位同样穿白服的女子,两人年纪相仿,气机强大。 “是他!” 在看到屋内两人的同时,许知秋心中稍有惊讶,他是没想到这两位天卫阁修士自己竟然都认得,不过对方应该并不认识自己。 许知秋记得应是在五年前,青阳宗曾举办过一次宗门庆典,还邀请了其它宗派的弟子前来观礼,其中就有眼前这两位,皆是天明宗的真传弟子,男的叫陈道凡,在乾元王朝的年轻一辈中是有名的风云人物,年仅二十岁就触摸到了筑基门槛,说是有望能在二十五岁筑基。 现如今五年过去,陈道凡果然筑基成功了。 说实话,许知秋探知不到陈道凡的境界,只觉得对方体内真气磅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印象,不过陈道凡既然能够加入天卫阁,能够不用在天明宗继续修炼,那实力显然是已经踏入了筑基境。 许知秋虽然是青阳宗的弟子,但对天明宗也了解一些,天明宗是比青阳宗更为强大的修仙宗派,在乾元五大修炼圣地中位列第二位,门下弟子只有到了筑基境才可出宗门历练。 想到这些,许知秋忍不住在心中道:不愧是天明宗的真传弟子,二十五岁就能筑基,这天赋资质就是放在整个乾元也是少见。 陈道凡不清楚许知秋的心声,他的目光在许知秋的身上停顿了几息,接着又看向邢捕头道:“这位捕头可有事?” 邢捕头赶忙道:“是有些事,主要是这位许公子有事。” 陈道凡再次看了一眼许知秋,最后让开门口的位置道:“那就进来说说吧。” 邢捕头道了声谢,与许知秋共同走进了屋子里。 许知秋看起来还算平静,邢捕头可就要拘谨的多,完全没了往日健谈的性格,坐在椅子上只是低头喝茶。 陈道凡坐在许知秋对面,白服女子则是安静地站在身后,几人都没有开口,最终陈道凡问道:“许公子,不知你有何事要说?” 许知秋道:“是妖怪的事情。” “妖?”陈道凡微微蹙眉,若是没记错的话,他记得这次来临安县是因为鬼怪的原因,怎的又有妖怪出没? 陈道凡心生疑惑,许知秋道:“这事是几日前才发现的,胡府上有妖怪!” 胡府,邢捕头立即想起来了,小声插嘴道:“是那个老鼠精?” 许知秋点了下头,将自己在胡府上所看的以及自己心中的猜测全部描述了一遍。听了他的话,邢捕头感觉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些结巴道:“我的个亲娘咧,这胡府不会是个老鼠窝吧?” 陈道凡与身后的白服女子对视一眼,皱眉道:“能够化成人形的妖怪,这可有些不简单啊。” 白服女子出声道:“若是仅有一个化形鼠妖倒也能够解决,就怕那胡府不止一个。” 陈道凡思忖片刻,对许知秋道:“许公子可还记得前往胡府的路?” 许知秋点头:“这个自然记得。” 邢捕头跟着说:“这临安县我最熟悉,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路,若是要带路我就行。” 陈道凡摆了下手:“这种事情很危险,邢捕头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既然胡府上有妖怪,那今夜我们就去胡府调查些情况,到时还请许公子能够一同前往。” 许知秋也没有拒绝。 几人又围绕着胡府交谈了几句,许知秋与对方约定好了时间就起身打算告辞,陈道凡送到门口,就在快要将房门关闭的时候,忽然又开口道:“许公子。” 许知秋回头。 陈道凡说:“许公子是临安县人?” 许知秋怔了一下,点头回应:“在下的确是临安县人。” 陈道凡又问:“可曾在宗派修炼过?” 许知秋如实相告道:“曾在青阳宗修炼。” 许知秋并不主动提起这事,却也没有隐瞒,毕竟这种事情也瞒不住,只要一打听就能知晓。 陈道凡听了许知秋的话,先是一愣,后又多了几分热情道:“原来是青阳宗的师弟,失敬失敬。” 许知秋道了句客气,与其客套一番就离开了。 等到房门闭合,陈道凡看向白服女子道:“凝霜,你可能看透他的修为?” 陆凝霜摇了下头:“看不透,仿佛有迷雾遮掩,应是身上带有屏蔽气机的宝物。” 正文 第62章:去胡府 听到陆凝霜的言语,陈道凡点了下头说道:“我刚才也试着窥探他的实力,同样感到有迷雾遮掩,应是身上带有宝物没错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青阳宗的弟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陆凝霜道:“他不是都说了自己是临安县人,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陈道凡摇了摇头:“不对,我听师尊说青阳宗最近正在筹划前往古遗迹的事情,门下弟子全部都在宗内准备,没道理会跑到这里来。” 想了想,陈道凡又继续说道:“而且这人的实力应是没有抵达筑基境,否则胡府上的妖怪自己就可处理,没必要等到我们来了再做禀报,可既然没抵达筑基境,一个练气修士怎会有屏蔽气机的宝物?” 陆凝霜道:“这等宝物不算罕见,却也不是寻常弟子能够获取的,估计这人在青阳宗的背景不俗,说不准是青阳宗某位长老的儿子也是有可能的。” 屏蔽气机的宝物需要元婴修士才能炼制,这等物品在每个宗派都算是不错的宝贝,陈道凡记得天明宗的宝器阁也有几件屏蔽气机的宝物,需要内门弟子付有贡献才可获取,是以两人都觉得许知秋的身份不简单。 陈道凡用手指揉了揉眉心道:“练气境就可拥有这样的宝物,或许是青阳宗有意为之,看来这人的天赋极为上佳,青阳宗在有意隐瞒他的实力,不愿让人探知。” 陆凝霜也在思索着这种可能。 ……… 客栈外,许知秋向邢捕头道了声谢,打算回去。 邢捕头道:“许公子莫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吩咐我。” 许知秋道:“今晚的事情邢捕头还是待在县衙为好,那胡府上的妖怪可是不简单。” 邢捕头接连点头:“我懂,我懂,这个我还是明白的,妖怪的事情还是交由仙人们来处理为好,我就不给你们添乱子了,只是到时候还望能够让我参与些收尾的工作,哪怕打些下手也好呀。” 邢捕头最近一直盼望着能够升职,所以对于能够领功请赏的事情格外上心。 许知秋明白了邢捕头的意思,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儿便点头答应了,随后在邢捕头的道谢中离开了客栈这条街。 这一日,许知秋一直在家中忙碌着炼化道器的事情,待到夜晚亥时,他按照白日里约定好的时间又去客栈门口,发现天卫阁的修士已经在等待着他了。 许知秋加快脚步走上前,拱手道:“让二位久等了。” 陈道凡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道:“无妨,我们也是刚出来,不过已是深夜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调查胡府的事情吧。” 许知秋回了声好,主动在两人身前带路。 这时陈道凡试探性地问道:“许兄,听闻青阳宗最近要进入古遗迹,难道你就没想着进去瞧瞧,说不准能够得到不错的宝物呢。” 青阳宗要进入古遗迹……许知秋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情,他都已经被逐出宗门两年了,对青阳宗的动向根本就不了解,看来这陈道凡是误会他了。 许知秋白日里说过,自己曾在青阳宗修炼,显然这两人把这个“曾”字给忽略了。 见对方误会,许知秋也没有多解释,只说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回青阳宗了,是以对宗门事情不太了解。 对于他的话,陈道凡却是不信,但也不好多追问。 过了一段时间,几人来到胡府院墙外的街道,他们没去正门那条街,而是去了临近侧院的那条街,许知秋在来的路上没有发现异常,上次那个曾在街角烧黄纸的老人这次没有出现,附近静悄悄的。 “就是这儿?”陈道凡隔着墙壁向前往,好似能够透过墙壁看到里面一样。 “是这儿。”许知秋说,“墙里面就是胡府了,可要翻墙进去?” 既然是调查,那自然是不能明目张地从正门进入,不然对方肯定会有防备,若是在不清楚情况的事态下引发冲突就更是不好的了。 陈道凡说:“暂且不用进去,先让我探查下周围可有妖气。” 说着,陈道凡从怀里取出一具青铜罗盘,这是陈道凡从宝器阁内换取的宝物,可以探查妖气的存在,即便胡府的妖怪有东西可以遮掩妖气,亦是能够探查出痕迹。 陈道凡用体内真气催动罗盘,瞬间,罗盘中央的宝珠开始微微发亮,光泽如同烛火般温和,并不刺目显眼。 许知秋盯着罗盘上的宝珠,发现宝珠一开始是温黄色,逐渐就变成浅红色。 “这胡府的确有妖怪。”陈道凡盯着宝珠说道:“而且距离这面墙壁不远的地方就有,不过并未达到筑基境,想来不是那位大夫人。” 陈道凡手握罗盘,开始围着外墙走动,等他从侧院外墙来到主院外墙的时候,宝珠上的光泽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浅红色的光辉也转变成了深红色。 看到这一幕,陈道凡皱眉道:“这扇墙后的地方有筑基境的妖怪隐居,暂且只有一位。” 许知秋说道:“看位置应是主院附近,可能是那位大夫。” 陈道凡没应声,继续围绕着院墙探查,几人绕着胡府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陈道凡说:“目前来看,这座府邸里只有两只妖怪,若是没错的话,就是那位大夫人和那只还未化形的小老鼠。” 陆凝霜道:“既然是这样,那便今夜就将麻烦解决了吧。” 陈道凡也是有这个想法,他与陆凝霜皆是筑基修士,而对方只有一个化形期的妖怪,解决起来很简单。 许知秋听到胡府内的情况,心底里暗松了口气,看来事情和自己当初预想的差不多,只要天卫阁的修士来了就能够处理。 “那就先从小的开始吧。”陈道凡越过高墙,根据宝珠闪烁的光泽,向距离最近的房屋走去。 许知秋与陆凝霜紧跟在后。 几人来到房屋外的台阶,刚迈步走上去,就听到屋子里有吱吱的叫声。 正文 第63章:除妖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陈道凡不再犹豫,直接强硬地将房门推开,接着就看到一只比寻常野狗还要大一号的黑老鼠正蹲在柜架上啃噬木头。 房门推开的瞬间,黑老鼠错愕地望向门口,也是被突如起来的变故惊到了。 许知秋盯着这头肥硕的老鼠精,哪里会不认得,这就是上次在胡府看到的那只,胡府的人称它跑掉了,现在却好端端的躲在房间里,几日不见,似是体型又壮实了一圈。 “吱吱!” 或许是认出了上次将自己打晕的许知秋,黑老鼠惊叫两声,后腿同时发力从柜架上弹跳下来,先是以一个极为惊人的速度落地,随后再次发力向着房门外窜去。 几乎让人难以相信,这样肥硕的大老鼠却有着如此敏捷的速度。 不过这样的速度在陈道凡眼里还是太慢了,就在时间的某个瞬间,他向着斜上方伸出手臂,随即左掌精准有力地掐住黑老鼠的脖颈,将它吊在半空。 这只肥硕的黑老鼠少说也有百斤重,可被陈道凡抓住后丝毫挣脱不开。 “吱吱!吱吱!” 黑老鼠疯狂扭动着尾巴,只能勉强张出一指宽的嘴巴不停发出叫喊,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比较吵闹,陈道凡皱了皱眉头,手掌猛地用力握紧,只听“咔嚓”一声,黑老鼠赤红的眼睛猛地向外一突,随后就变得暗淡无光。 与此同时,吵闹难听的叫声也在瞬间戛然而止。 许知秋知道,黑老鼠已经死了。 陈道凡随手一甩,黑老鼠的尸体被丢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砸出“砰”的一声闷响。 便在此时,有人影急匆匆地沿着长廊走了过来,待离得近了以后能够看清楚是个面容和善的老者,这人许知秋认得,正是胡府上的鹤管家。 现在这个时间鹤管家本是要睡去的,结果有下人禀报说是听到偏院有动静,便又穿上衣物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当鹤管家来到院里瞧见地面上已经没了气息的黑老鼠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足足愣了有无息时间,才回过神来看向许知秋,在场的几人中,他并不认得陈道凡与陆凝霜,是以只能将带有询问的目光落在许知秋的身上。 许知秋同样也在看着鹤管家,见对方回神便主动说道:“鹤管家,您瞧,上次逃掉的那只黑老鼠又出现在了胡府上,我就说过它可能没有逃远,一直就在府上躲着呢。” 鹤管家动了动嘴,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许知秋又道:“还要劳烦鹤管家叫几位下人过来,将这老鼠精送到县衙里去。” 鹤管家蠕动着喉结终于是说话了,他道:“许小公子,您怎的来了?这这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许知秋笑而不语,看向鹤管家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陈道凡看了一眼右手中的罗盘,罗盘内的宝珠折射出温黄色的光泽,且并未有转红的迹象,这说明眼前的鹤管家不是妖怪,而是一位正常的普通人。 许知秋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稍作沉默,他对鹤管家再次开口道:“鹤管家,此次未经通报就贸然进入还请勿要怪罪,眼下我有要紧的事情想与大夫人交谈,还请您在前边带个路。” 说着,许知秋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鹤管家却有些为难道:“许小公子,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大夫人估计早就歇息了,要不这样,您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主院禀告一声,顺便让下人们将这老鼠送到县衙去。” 最后的话说完,鹤管家也不管许知秋的意见,扭头就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陈道凡望着鹤管家离去的背影道:“这人是府上的管家,没道理会对妖怪的事情不清楚。” 陆凝霜道:“虽然此人并不是妖,但难免有勾结的嫌疑,到时候经官府审查应是能够问出些东西,眼下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陈道凡没有回答,看了一眼黑老鼠的尸体,接着又看向许知秋。 许知秋道:“大夫人居住的主院离这里不远,咱们直接沿着屋檐越过去,应是能够快人一步。” 胡府的整体并不算大,与县尊老爷家的宅院不能比,但这里的布局有些复杂,走廊、小路以及偏院较多,绕起来也是有些费时间,是以许知秋三人直接在屋檐上横越,很快就来到了主院。 “就是这儿了。”许知秋指向面前的主房,上次他与二叔来过,所以对大夫人住的房间还有印象。 陈道凡举起罗盘,宝珠内的红光暗红如血,这是妖气浓郁的表现。 既然确定了对方是化形期的妖怪,陈道凡便是对自身的实力颇为自信,也不敢随意轻敌,他对着自家师妹使了个眼色,然后将罗盘揣进怀里向着房门前的位置走去。 同一时间,陆凝霜将双指探入腰间囊袋,从袋子里取出三枚仙道纸符。 纸符呈黄色,表面画有红色咒文。 这种纸符是仙家宗派常用的攻伐手段之一,许知秋在青阳宗的时候见同门师兄使用过类似的纸符,威力相当不俗。 以许知秋现在的实力倒也勉强能够制作出最基础的纸符,只是缺少制作纸符的书籍和经验。 另一边,陈道凡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强硬地推门,而是选择较为正常地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声音足以让整个院子都听见,屋内的大夫人自然也是听到了,隔着门窗问道:“是鹤管家吗?” 陈道凡不答,没有人回应她。 敲门声继续,大夫人又问了一遍仍是没有得到应答,过了一会儿,房门主动从里面打开,一身绸缎的大夫人出现在门后,她向着门外望去,就看到陈道凡英俊的面孔映在眼前,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紧盯在自己身上。 大夫人蹙眉,正欲开口,陈道凡忽地探出手掌,朝着大夫人的脖颈抓去,这一抓的速度非常快,寻常人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但大夫人却在最后关头将上半身向一侧倾斜,躲开了。 正文 第64章:陈道凡的实力 “咦?” 本以为必中的偷袭被对方轻易躲开,陈道凡不由得轻咦了一声,随即抓空的右掌紧握成拳,该抓为扫,向着大夫人的脑袋横扫而去。 这一拳的威势可谓是不凡,但大夫人度过最初的惊慌以后,反应更是敏捷,那携带风雷之势的一拳刚刚偏移就被大夫人看似娇柔的手腕挡住了。 “砰!” 结实的一击碰撞,大夫人空着的左手趁机也朝着陈道凡的脖颈抓去,陈道凡不敢大意,急忙向后退一步进行躲闪,同时想要将先前挥出的右拳收回去,可在半空就被大夫人抓住了。 见自己的手腕被大夫人抓住,陈道凡心中微惊,用力挣脱,可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白嫩如脂玉、被凤仙花染红指尖的手掌却如同铁钳般牢固,陈道凡几次用力都未能挣脱。 突然,大夫人向前迈出一步,与陈道凡错开一个身位,紧接着左臂猛地一甩,似要将陈道凡甩向屋檐,陈道凡也不反抗,任由身体倒飞,在即将与屋檐碰撞的瞬间抬脚一蹬,整个人借力空翻,落在了院子里。 就在这时,主院门口响起脚步声,跟着就看到鹤管家的身影从那个位置小跑了进来,可还没等他嘴里的话说出来整个人就彻底傻眼了,他瞧着先前还在偏院、现在却比自己更早一步来到主院的许知秋等人,有些不知所措。 大夫人转动目光,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鹤管家,又扫了一眼陈道凡,此时此刻她也没心思去问对方为何要突然动手,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何的询问都是多余的,大夫人不做犹豫,身影一越,向着屋顶掠去,看来是打算先行逃离。 陆凝霜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就在大夫人刚刚腾空的瞬间,她的身影也飘向了半空,速度与大夫相比只快不慢,在她与大夫人接近的时候,手中的一张纸符贴在了大夫的肩膀上。 随后纸符上的红色咒文爆发出夺目的光芒,只听一声闷雷般的轰响,纸符整个炸开,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大夫人砸向地面。 或许是此前不曾见过这等景象,鹤管家被吓得抱头一哆嗦,向后跌倒在了地面上。 许知秋倒是极为镇静,对纸符的威力并不感到惊讶。 陈道凡冷哼一声:“想逃,痴心妄想。” 陆凝霜没有停手,见大夫人被纸符炸伤,抬手一掷,将剩下的两张纸符投掷出去。 “嗖!嗖!” 看起来软飘飘的仙道纸符在被掷出以后,速度要比离弦的羽箭还快,只是眨眼间就来到大夫人身前,大夫人刚吃了一亏,急忙想要躲避,可仙道纸符却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跟随在大夫人左右。 见时机差不多了,陆凝霜掐诀念咒,两张仙道纸符同时间映射出光芒,不过与最开始那张纸符不同,这一次两张纸符映射出的光芒呈紫色。 “噼啪,噼啪!” 紫色光芒亮起的瞬间,纸符湮灭,却有紫色的电弧在半空闪烁,跟着有两道如同雷电的闪光击打在大夫人身上,大夫人根本无处可躲。 受此攻势,大夫人惨叫一声,嘴中吐出鲜血。 这两道闪光虽是连大夫人的衣裳都没有击破,但却对大夫人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内伤,此时的大夫人看起来面色惨白,眼珠子却红得渗人。 一旁的许知秋看到这样的手段,眼睛不由得一亮,心中感叹对方真有钱,这种能够释放雷霆之威的仙道纸符与最开始的那张可是不同,威力强大,造价也是不菲,寻常修士根本难以制作,可看陆凝霜的模样却没有半点心疼。 陆凝霜施展三张纸符便将大夫人打得模样很惨,可是陆凝霜清楚,即便是受到这样的伤势,对于化形期的妖怪而言也并不算什么。 陈道凡也明白这一点,他双掌合十,体内真元运转,跟着就有一股看不着,摸不到的“势”出现,仿佛有一座透明的大山将整座庭院都压在下面。 许知秋感觉身体像是变得很重,就像身上背了几块大石头,鹤管家更是难受,感觉呼吸都不能顺畅,心跳的厉害,这位平日里温和中带有几分严厉的老管家,在此刻甚至有种控制不住失禁的感觉。 而与两人相比,被着重针对的大夫人更是难受异常,她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几次挣扎着想要站起却都被那股强大的“势”给压了下去,身体内的骨骼不停发出“咔嚓咔擦”的声响,像是骨头错位了一样。 “嗬,嗬嗬……” 大夫人奋力挣扎的同时,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符,眼睛里的红色也越来越明显。 “撕拉!” 是绸缎撕裂的声响,大夫人的衣裳忽然裂开,接着就看到她的肚子向上隆起,像是里面塞了一块大石头,大夫人侧过身,后背也开始向外隆起,然后就是四肢和头颅。 尤其是脑袋的变化最令人胆寒,那原本很有韵味的面貌突然扭曲膨胀,嘴部更是向前突出,只是叫人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浑身颤栗。 又是几声绸缎撕裂的声响,到最后那本是价值昂贵的衣裳就成了几条烂布,而被衣裳包裹的大夫人转变成了一只大老鼠。 这老鼠的体型和成年的黄牛同样大小,恶狠狠的盯着陈道凡。 就在大夫人恢复本体的瞬间,它直接冲破了“势”的压力,后腿一蹬,朝着陈道凡窜去,同时张开嘴巴打算将陈道凡吞进肚子里。 这一切的变化来得极快,但陈道凡却并不慌乱,他并指探出,身体一边后退,一边挥动指尖在身前比划,随着他手指的每一次变动,身前虚空都有淡金色的符文出现。 最后,当十五枚符文全部凝聚成型的那一刻,所有符文化作一柄长约六寸的淡金色尖锥。 “疾!” 陈道凡低喝一声,尖锥立即朝着大夫人的本体刺去。 只是一瞬间,尖锥就刺入那两颗赤红眼珠的正中央部位。 随后大夫人的本体就不动了,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 正文 第65章:危 大夫人……死了? 望着静待不动的黑老鼠,许知秋下意识地这般想。 但很快他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对,大夫人并未死去。 只是陷入到了某种离奇的状态当中。 它的身体仍旧存有气息,可原本赤红明亮的双瞳却在方才的变故中变得黯淡无神,像是在瞬间被冻结了灵魂。 这…… 这是天明宗的《金阳乾术》? 作为青阳宗曾经的内门弟子,许知秋对于乾元五大修炼圣地还是有所了解的,《金阳乾术》是天明宗较为上乘的修炼功法之一,与青阳宗的《镇魂经》有些类似,都是针对敌手灵魂的功法。 许知秋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但这两样功法他却都不曾学过,《金阳乾术》自是不必多说,天明宗不可能外传,而《镇魂经》是青阳宗真传弟子才能修炼的功法,他当年不过是内门弟子,还不够资格。 想到金阳乾术,许知秋便想到了一则传闻,据说金阳乾术修炼到圆满境界,可在一念之间将敌人的灵魂冻结千万年,便是仙人中招也无法破解,是以还有《沉仙经》这么一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在许知秋心中乱想的时候,实际也不过几息的时间,主院门口忽地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这声音着实响亮,怕不是叫喊之人要喊破了喉咙。 许知秋皱着眉头向院门望去,看到一位较为年轻的妇人跌倒在地,那张较为好看的脸蛋上爬满了恐惧,应是被大夫人的本体惊吓到了。 是她。许知秋对这个女人还是有些印象的,记得当初与二叔刚来胡府的时候就见过她,是这个府上的二夫人,与大夫人不对付,言语也较为刻薄。 “妖,妖怪啊!” 二夫人忍不住又叫喊出声,几乎把眼睛瞪到了最大的程度。 鹤管家也注意到了二夫人,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头低了下去,随后挣扎着站起身朝向院门外跑去,许知秋见这位有勾结妖怪嫌疑的老管家要逃离却并未阻拦,只是多看了几眼他离去的方向。 二夫人也想逃离这个对她而言极为恐怖的地方,可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双腿发软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想要站起来都有些费劲,这越是着急就越是害怕,眼见二夫人又要张嘴大喊大叫,许知秋抢先一步喝止道:“这么喊,你就不怕把妖怪引到自己身边去?” 或许是觉得这话有道理,二夫人张嘴刚发出半个音就立即被双手紧紧地捂住了。 这时,陈道凡开口道:“这老鼠精已是被我钉住灵魂,我看还是不杀为好,将它带回宗门内做妖仆,如此还能获得宗门的奖赏,师妹你觉得呢?” 陆凝霜想了想,也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点头道:“听师兄的就好。” 妖仆就是将妖怪抓回去做奴仆,这种事情在所有宗门内都有发生,不过通常都是化形期的妖怪,因为这等实力的妖怪更容易掌控,只要在体内设下禁置就会乖乖服从,而更高实力的妖怪就会有挣脱禁置的风险。 陈道凡见师妹也同意了这个提议,就又转身对许知秋道:“许兄,这妖仆就交由我天明宗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显然陈道凡还是以为许知秋是青阳宗的弟子,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许知秋根本就没有出力,只是前来带个路,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而且现如今自己早就不是青阳宗的弟子了,哪里还会为宗门争取什么,于是便很果断地回应道:“理该如此。” 见许知秋如此识趣,陈道凡和善地笑了笑。 不过许知秋虽是没有意见,心里却感到十分可惜,这大夫人若是现场被斩杀,那铜镜在吸收她的精魄以后定是会给出不少的奖励,可现在这样的打算就落空了。 唉。 许知秋在心底里叹了口气,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惊吓不轻的二夫人说道:“还请夫人派个人去县衙一趟。” 二夫人眨了眨眼,却是没敢吭声,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结果一个不稳再次摔倒在地,许知秋向前搀扶一把,真气顺着掌心送进二夫人体内,这才让她好受了一点。 二夫人满是感激地对许知秋道谢,接着唤来了一位下人,可她刚要开口的时候,眼睛突然瞪得滚圆,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许知秋不由得一愣,转身看去,就看到大夫人的本体已经出现在了陈道凡的身后,同时张嘴啃咬住陈道凡的肩膀。 就在前一息,陈道凡与陆凝霜正在谈论着妖仆的事情,哪成想大夫人的本体竟然突然动了,是以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偷袭成功。 这倒不是陈道凡大意,实在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极有信心,根本没想过大夫人能够挣脱灵魂上的束缚,以往那些被钉住灵魂的妖怪从未有过逃脱的现象,这还是头一次。 “师兄!” 陆凝霜惊呼出声,可想要阻拦已是晚了。 陈道凡侧过头,刚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瞳,耳边就传来“咔嚓”的脆响,那是骨头碎裂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从右肩传来。 “怎,怎么可能!”陈道凡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响更加清晰,殷红的血液将陈道凡身上所穿的白服染成了红色。 陆凝霜心急如焚,一瞬间将囊袋里的所有仙道纸符全部掷了出去。 “嗖——” 纸符以极快的速度贴在了老鼠精的身上,跟着齐齐炸裂,强大的能量直接将老鼠精的毛皮撕裂,露出严重的伤势。 可即便如此老鼠精仍是没有松口。 见到这个状况,陆凝霜取下头发上插入的簪子,只见她屈指一弹,那玉质的簪子就化作一道流光直接钻入老鼠精的眼睛里。 “噗!” 随着一声细微的声响,老鼠精的眼睛爆裂开来,剧烈的疼痛迫使它不得不松开嘴巴。 这下陈道凡整个人无力地摔倒在地面。 陆凝霜继续操纵玉簪,直接贯穿老鼠精的身躯,而后一个闪身来到陈道凡的身旁。 正文 第66章:收尾 陈道凡倒地不起,命火如同被浇了一碗冷水,变得微弱了几分,虽说这点伤势还不足以要了陈道凡的性命,但情势也不容乐观。 陆凝霜紧忙从囊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将里面的乌色药丸倒入陈道凡的口中,这能被筑基修士随身携带的药丸,必定是极为珍贵,陈道凡吞下药丸没多久,体内絮乱的气息便逐渐平稳了下来。 见陈道凡的伤势没有恶化的趋势,陆凝霜倏地转身,看向大夫人本体时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不知死活的东西,本想留你一命做个妖仆,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敢伤天明宗弟子,你便是死上一百次也不为过!” 说罢,陆凝霜掐诀弹指,那尾部嵌有晶石的玉簪便以极快的速度围绕着大夫人的本体旋转,然后化作肉眼难以辨别的黑影从不同角度刺入老鼠精的身躯。 瞬间,血花四溅,老鼠精肥硕壮实的身躯如筛子般变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饶是许知秋心性成熟也忍不住将视线偏过一侧,心想这天明宗的女人可真够狠辣的,怕不是与那陈道凡暗地里有一腿,是以才会如此愤恨。其实就算陆凝霜不出手,大夫人估计也是活不成了。 就在先前陈道凡倒下的时候,许知秋察觉到了大夫人的变化,她的气息在瞬间暴涨,又在下一个瞬间暴跌,这种极为不正常的情况应是燃烧妖丹所付出代价。 妖丹是妖怪化形以后在体内凝聚的丹体,与修士的金丹有些类似,只不过妖怪在化形期就可凝聚,是它们数百年修炼的精华,通过燃烧妖丹可以短暂获取超越自身实力的力量,但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 这种极端的手段与修士的碎丹相同。 都是以命搏命。 先前大夫人能够挣脱金阳乾术的禁锢,应该就是因为大夫人燃烧妖丹强行突破的。 想到这儿许知秋倒是有些佩服大夫人的勇气,就是宁死也不愿成为妖仆,虽说成为妖仆也是极惨的,可那样至少还能活着,有许多化形期的妖怪因为怕死最终都会选择成为妖仆,像这种直接选择燃烧妖丹的行为通常只有大妖才能做得出来。 “噗!” 伴随着轻微的声响,大夫人的本体忽然像是泄了气般骤然缩小,原本如成年黄牛般大小的体型只在几次眨眼间就缩小到了正常老鼠的体格,那些气血精肉全部消融,这就是燃烧妖丹后的代价,修为尽失,性命折损。 “啪嗒!” 当大夫人的本体缩小后,那翠绿色的圆形玉牌跌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陆凝霜注意到了这个东西,但却没有理会,许知秋便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玉牌只与寻常铜钱一般大小,入手有些冰凉,正面什么也没有,背面则有着微微的突起,冲着月光观察可以看到突起部分是个字符,只不过这字不是乾元王朝通用的官字,许知秋有些看不懂。 就是这东西屏蔽了大夫人身上的妖气,看来也不是凡物,就是这上面的字是何意思呢?许知秋看了几眼将玉牌塞进了口袋里。 就在这时,主院外忽然有些吵闹,有脚步声,问话声,还有火把的光亮,许知秋听到有人在说:“哪里,就是这儿吗?快快快!” 接着他就看到邢捕头一手握着佩刀,一手拎着火把出现在了主院,身后还跟着十几位捕快,小五、小六也在其中。 当邢捕头看到许知秋时立即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刚要说些什么又瞧见伤势不轻的陈道凡顿时被吓了一跳,忙出声道:“哎呦,仙人受伤了,快快快,小五快去把县衙里最好的郎中请过来。” “诶诶,我这就去!”小五急忙应声,似是为了让自己的脸能够被仙人记住,还特意将火把往身前凑了凑。 陆凝霜却道:“不必了!” 许是因为陈道凡受伤的缘故,语气稍显冷意。 邢捕头未曾在意,赶忙又说道:“仙人,那妖怪呢?可是逃跑了,您尽管放心,我们必定帮您给抓回来。” 陆凝霜没有回话,将陷入昏迷的陈道凡搀扶起来,随即脚尖踏地整个漂浮在了半空,这个举动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邢捕头是见过世面的,除了脸上更为恭敬外也没什么,但是另外几位捕快却忍不住跪伏在地面上,那些前来带路的下人们也是如此,甚至低着头不敢抬头乱看。 许知秋有些羡慕,御空而行这是筑基修士才有的本领。 陆凝霜看了一眼许知秋,她倒是没有陈道凡那般亲善,话也没说,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带着陈道凡离开了,应是回客栈养伤了。 邢捕头见天卫阁的两位修士离开,立即又将目光落在了许知秋的身上,他上下打量一番,见许知秋毫发无恙便竖起大拇指道:“许公子,许仙人,还是您的本事厉害,看起来是啥事也没有啊。” 许知秋如实道:“我只是带路而已,倒是没什么作为。” 邢捕头哪里相信,摆出一副我懂的表情道:“谦虚了不是,您的厉害我们可是都见过的,今夜定是凶险异象,被您力挽狂澜,只是那胡府上的妖怪逃到哪里去了?” 许知秋指了指已经缩小到只有巴掌大的老鼠尸体道:“就在那儿,已被天卫阁的两位修士斩杀了。” 邢捕头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啊”了一声。 捕快小六拎起老鼠的尾巴,瞪着眼睛道:“这么个小东西就是胡府上的妖怪?” “我咧个娘诶,这,这……”邢捕头皱着眉半晌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要是就拎着这回去交差,估计得被县尊大人好一顿骂。 还好许知秋又带着邢捕头去了偏院,当邢捕头看到那比野狗还大的老鼠精时,这才露出了笑,有了这个就能回去交差了。 许知秋顺手将老鼠精脖子上的玉牌也摘了下来。 邢捕头命人将两具妖尸都带走,同时下令道:“小五小六你们两个都机灵点,去把这府上的人都带回到衙门去,必须好好审问一番,一个也不能放过!” 正文 第67章:问讯 时至深夜,县衙内人影晃动,火把高举,好不热闹,邢捕头一边为许知秋端茶,一边命手下将胡府带过来的人押送牢房,等候审讯。 胡府上下共有五十多号人,可是够这帮捕快们忙活的了。 许知秋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水,捕快小六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绑着一个人,这人肥头大耳,肚子滚圆,看起来又胖又虚,走路间喘个不停,年纪约莫已过五旬,身上衣衫不整, “头儿,这人就是胡府内的老爷。” 听小六这么说,邢捕头顿时来了精神,二话不说先是吓唬道:“你就是胡府上的老爷,好你个姓胡的,竟敢在我的地盘上勾结妖怪,我看你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难烦了!” 胡老爷被吓得一哆嗦,大叫冤枉。 邢捕头瞧这人着实窝囊,又对小六低声道:“这人先前也在府上?怎的外衣都没穿?” 小六同样压低嗓音道:“头儿,这姓胡的先前和丫鬟待在房间里呢,我去的时候两人还叠在一起没分开,我寻思也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就让他随便穿了件内衣就过来了。” 邢捕头皱了下眉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再次看向胡老爷道:“姓胡的,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如实招来,否则免不了棍棒伺候。” 胡老爷富贵半生,哪经得住这般吓唬,哆嗦着道:“差老爷,我我我,我这什么也不知道啊。” “还敢说不知道。”邢捕头对小六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取来一根长棍作势要打,这可把胡老爷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许知秋见这胡老爷不像是在撒谎,放下茶杯插嘴道:“胡老爷,临安县人?” 胡老爷忙着点头:“临安县人,临安县人,在下姓胡,名旺财,是咱这土生土长的临安县人,靠着祖上遗留下的家产这才能富贵半生,我说几位差爷,我是真的冤枉啊,我绝对没有做过勾结妖怪的事儿啊。” 胡老爷为自己辩解,急得满头大汗,甚至为了让自己的话可信,不停地赌咒发誓。捕快小六见许知秋插话了,就赶紧将长棍收了起来。 邢捕头跟着问道:“你说你没有勾结妖怪,那大夫人是怎么回事,她可是你的发妻,你连自个夫人是妖怪的事情都不知道?” 胡老爷满脸委屈:“我……真是不知道啊。” 说起来胡老爷也是真够委屈的,软磨硬泡半个月终于征得二夫人同意,可以将偏院新来的丫鬟纳为小妾,结果没成想,这该做的事儿才做到一半就被人给从床上拽了下来,最气的是还不敢反抗,而且这一路都有人说自己的大老婆是妖怪,简直让他怀疑人生。 回想过去,胡老爷还真没瞧出自己八抬大轿请进家门的正夫人是妖怪。 瞧着欲哭无泪的胡老爷,邢捕头半信半疑道:“你与那大夫人同床共枕多少个日夜,就没瞧出点啥来?” 胡老爷摇头:“年轻的时候倒是常在一起,可最近几年就……没再共枕过。” 胡老爷靠着祖上留下的财产花天酒地惯了,哪里是个安分的主,虽然明面上只有两位夫人,可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呢。 “差老爷,这都在说我那夫人是妖怪,可总得告知我是什么妖怪吧。” 捕快小六道:“是只老鼠精!” 啥?老鼠精?胡老爷险些蹦起来用头砸墙,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吓得邢捕头赶紧去掐人中,这才让胡老爷缓来一口气。 胡老爷哭天喊地道:“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我对不起胡家先祖啊……” 喊着喊着差点又要昏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待到喊声停歇,许知秋才开口问道:“那胡老爷可知道些关于大夫人娘家的事情?” 像这种大户人家娶正妻,多是要求对方为清白的良家人,是以大夫人能够嫁入胡府,肯定在明面上是有清白的家世的。 果然,胡老爷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可紧跟着又摇了下头,只听他说道:“我记得是凉槐城、钱家庄的人氏,当年还曾亲自拜访过,可是后来听说钱家庄闹了一场瘟疫,她的父母家人都去世了,唯有一个堂弟还活着。” “堂弟?”许知秋凝眉,“也在府上待着?” 胡老爷晃了晃脑袋:“那人经常四处游逛,只是偶尔会来府上,这几日就恰好不在,那家伙古怪得很,我一早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为男人整日里往脸上涂抹胭脂细粉,若不是顾忌关系,我根本不可能让他踏进胡府半步。” 听了胡老爷的话,许知秋突然想起个人来,他记得第一次离开胡府的时候,就看到有个涂抹浓妆的男子在与烧黄纸的老人起争执,应该就是所谓的堂弟了。 至于钱家庄的人死在了瘟疫里,看来是早就计划好了的,防止有人追查。 可为何要这样做呢? 一位化形期的妖怪,为何要假扮清白家世的女子嫁入胡府,这般做的理由是什么,若说是因为情爱定是不可能的,看胡老爷这为人品相也根本不足以迷住大夫人。 许知秋沉默深思,邢捕头继续问道:“那你好好想想,怎样能找到那妖怪的堂弟,估计也是个妖怪,你若能提供出有用的线索,本捕头就算你戴罪立功,不然你就进地牢里待着吧。” 地牢那是什么地方,关押重犯的地方,胡老爷不用想也清楚,就自己这身体要是进了地牢,估计不消半年就要一命呜呼了,这让他急得都快哭出声了。 过了会儿,就在邢捕头有些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胡老爷终于说道:“可以去清河街旁边巷子里的酒铺碰碰运气,我以往去醉春楼的时候要经过那条巷子,倒是瞧见他有几次都从那酒铺出来。” 清河街附近的酒铺。 邢捕头摸着下巴低语道:“我倒是不记得这里还开有酒铺。” 捕快小六跟着道:“我也不记得,藏得够深啊。” 许知秋自然是也不清楚,但他决定要走一趟。 正文 第68章:酒铺 县衙内的隔间,唯有许知秋一人独自坐着,邢捕头因为忙着审问的事情早早的就离开了,趁着这个空档,许知秋闭目凝神让意识潜入未知之地。 他来到小木屋,看到铜镜内的数额从原有的陆拾变为贰佰捌拾。 “咦,竟有这么多?” 瞧见这个数字,许知秋微有怔神,他原以为大夫人燃烧妖丹会影响它对铜镜的价值,现在看来并没有这样的影响,抛除那只小老鼠精奖励的二十,仅是大夫人的奖励就有二百,不愧是化形期的妖怪。 有了这么多的数额,他就可以将最后一枚丹药也给兑换了。不过现在倒也不着急,毕竟还不在家里,他决定等回到梧桐街的时候再兑换丹药以提升自己的实力。 ……… 天边刚蒙蒙亮,许知秋离开县衙,去了一趟距这里不远的客栈,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因为上次有邢捕头同来的原因并未对他进行询问和阻拦。 许知秋沿着楼梯来到陈道凡的房间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陆凝霜,这位天明宗的女修士看到来人是许知秋后皱了下眉,虽然是没有问话,但眼神里的目光已然是在询问许知秋的来意。 许知秋先是问候了一下陈道凡的伤势,见其服用丹药后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便对陆凝霜道:“昨夜在县衙审讯出了一些线索,是以想请姑娘能够同去。” 大夫人的那位堂弟如果也是妖怪,那就也是能够化形的妖怪,这样的敌人可不是许知秋能够对付的,是以他想请陆凝霜同去,这样即便有危险也不至于毫无应对的办法。 许知秋将胡老爷口中得知的信息全部告诉了陆凝霜,后者看了一眼因伤势还在陷入昏睡的陈道凡,并未多犹豫就答应了,显然是对大夫人仍旧怀恨在心,连带着对那位堂弟也恨上了。 陆凝霜唤来客栈的伙计,对他叮嘱几句,让伙计好生看着这件客房,无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伙计早就从邢捕头那里得到过命令,自然是不敢违背这位大有来头的女人,于是连忙点着头答应了下来。 陆凝霜这才放心与许知秋一同离开。 清河街的位置离醉春楼不远,许知秋很少去那里,是以对附近的路况有些不熟悉,还好现在是清楚,路边开始摆摊的商贩有不少,他对着稍微一打听,就能得知准确的路线。 就这样一路打听,许知秋与陆凝霜两人来到了清河街附近。 这周围紧邻着好几条深巷,不过挂有酒铺帘布的却只有靠东边、街口有老树的那条,许知秋当下也没有犹豫,向着深巷中段的酒铺走去。 有句俗话说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句话在这里倒是有着极好的体现,这条深巷的路程不短,酒铺所在的位置也在中段,但只要进入巷口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味,看来这家酒铺的酿做手艺不错,生意也该是不会差。 许知秋与陆凝霜闻着酒香来到酒铺门前,整个酒铺除了挂着一个帘布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招牌,木质的大门有些破旧,透过木板间的缝隙能够看到一点里面情况,现在是清晨,还能听到酒铺后院传来叮啷作响的声音,大概是用锤子在捶打什么。 许知秋也没有敲门,直接抬掌向前一推,酒铺的门就推开了。二人并肩走了进去,门口是一间后搭盖的屋子,摆放有桌椅和酒缸,靠墙的位置还有过道以及通往后院的门窗。 如果仅从这些布置来看,就是一家没有多少钱两的普通酒铺。 很难会将这里与妖怪想到一起去。 许知秋扫视了一圈,这时候陆凝霜直接将寻妖罗盘取了出来,宝珠始终是温黄色,并未有转红的迹象,这说明附近并没有妖怪,这让两人都是皱起了眉,难不成今日要落空了,那疑似妖怪的堂弟并未来此? 许知秋正想要去后院瞧瞧,过道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位抱着酒缸的驼背老人走了出来,这老人的年纪看起来应有八旬往上,瘦得皮包骨一般。 老人看到许知秋与陆凝霜也未惊讶,只是说道:“今日的酒还未酿好,两位客人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听到这话,陆凝霜没有开口,许知秋顺势说道:“无妨,就是昨日剩下的也可以。” 说罢,许知秋就坐到了临近的椅子上,陆凝霜跟着坐下。 驼背老人没有立即接话,他将怀里的酒缸放在货架上,一边用枯瘦的手掌整理着酒缸摆放的位置,一边背对着两人说道:“若是客观不嫌弃,那昨日的酒还剩不少,二位稍等。” 说着,驼背老人又走到货架的边沿,用勺子从另外的酒缸里取出两碗酒,放置在许知秋的桌前说道:“就只能喝点酒了,下酒的菜现在没有,那做菜的婆娘还在屋子睡着呢。” 许知秋点头,示意自己并不需要下酒菜,随后如同酒客般端起酒碗闻了闻,但却并未喝下,似是闲聊般问道:“掌柜的,你这酒里的香味便是隔着巷子也能闻到,怎的以前没听说过,要是早知道有这等好地方,我那挣来的银子就不会花到别处了。” 驼背老人转过身,笑呵呵道:“这小店开得时间短,小少爷不知道也是正常,平日里也就只有附近的街坊会来喝二三两酒水,再远的也就很少来了。” 老人说完就回到后院继续忙活,丝毫不在意屋子里只有许知秋二人,过了片刻,等老人又搬着一个酒缸出来的时候,许知秋笑着道:“老掌柜这里也没雇个伙计?就不怕我二人喝完酒以后不给钱就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老人不甚在意地说道:“我这小店可雇不起打理的活计,再说那点酒水也不值几个钱,客人们喝得满意就好,只是要真出了那等子事儿,我那老婆娘会忍不住骂几句解解气,别的也就没啥了。” 许知秋没再多说。 时间又过了一阵,酒铺陆续进来了别的客人,生意果然是不错的,大清早就有不少人来喝酒,许知秋与陆凝霜坐在原来的位置,桌面上的两碗酒仍是满的。 正文 第69章:探查 酒水清澈,酒香扑鼻,这等好酒勾得酒客们口水直流,大碗痛饮,可许知秋与陆凝霜却始终未动。 二人来到酒铺却不喝酒,这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再加上两人样貌俊俏,气质不凡,便引得许多目光围拢了过来。 更多的是集中在陆凝霜身上。 小地方的汉子哪里见识过这等美色,皆是在心里胡思乱想,但终究是没胆子做什么的,便是借着酒胆也不敢,只能撇上两眼过过瘾。 陆凝霜估计早就习惯了被人偷偷注视,是以并未与这些普通凡人计较,目光只是盯着碗中的酒水。 这个时候,许知秋扭过头,看向身旁的酒客打听道:“阁下可是就在附近居住?” 被问的酒客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听到许知秋的问话就将喝了一半的酒碗放下,热络道:“是啊,家就在巷子东边,小兄弟问这做啥?” 许知秋温和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打听打听这酒铺是何时开的店,怎的以前未曾听说过。” 络腮胡的壮汉道:“那小兄弟应该是离得远,老张头这店都开有小半年了,附近的人都知道,我敢说啊,这片的酒就属他家最好喝。” 许知秋道:“看来阁下经常来这儿喝酒啊。” “那是了,”壮汉道,“我这人就好酒,以前常在柿花街的酒铺喝,不过自从老张头开店以后就再也不曾去过了,谁让老张头这儿的酒好喝呢,我呀,基本天天都来。” “既是如此,那阁下可曾注意到个人?”许知秋轻声道:“是个喜欢在脸上涂抹胭脂的男人。” 一个男人喜爱往脸上涂胭脂,这样的外貌特征应是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既然是天天来便没道理会不知道,果然大胡子刚听完描述就点头说自己记得。 “那他昨日可曾来过?” “来过,清早就来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嘞。” 昨日清早就来了么……许知秋见大胡子有印象就继续追问道:“只有他一个人吗?” 大胡子想了想道:“应是只有一人,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喝得有些醉了,没见着有谁和他搭话。” “那他只是来这里喝酒?” “来到酒铺不喝酒还能做什么?”大胡子道:“小兄弟打听这人莫不是和他有过节?” 许知秋扯谎道:“过节倒是没有,只是那人欠了我些银两,所以便想着来问问。” 大胡子一听是这样就也没再多嘴,打了个酒嗝后继续喝着碗里的酒水。 酒铺过道的帘布在这个时候被人掀开,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妪从后院走进来,应是酒铺老板口中所说的婆娘,这老妪进来以后就坐在账台后面的椅子上,眼睛变睁半闭。 许知秋与陆凝霜朝着柜台的方向看了一眼,皆是没有吭声。 就这样一直坐到晌午,酒铺内的客人都已经换了三茬,可是那位与大夫人有关的堂弟却始终未曾出现。 陆凝霜蹙眉道:“看来今日是不会来了。” 许知秋也是这么觉得,可能是昨夜里发生在胡府的事被知道了。 陆凝霜略做沉默又道:“那是就此离开,还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止住了,不过许知秋却也能够明白她的意思,那疑似妖怪的人经常出没在这个酒铺,若说这酒铺没有问题是绝无可能的。 而且许知秋总觉得这酒水有问题。 这酒的味道未免太过香醇了,莫说是那些酒鬼,就是许知秋这等不常饮酒的人只要闻得时间久了也会有种想要痛饮几杯的欲望,这实在是不正常。 想了想,许知秋起身走到账台前,对着老妪道:“结账。” 满头白发,只穿着旧衣的老妪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等到许知秋又重复一边以后才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用手在耳朵旁比划了几下:“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这位小公子莫要生气,老身年纪大了,耳朵有些听不灵了。”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满着的两碗酒,道:“小公子这两碗酒未喝进肚子里,我还哪能收您这酒钱呀,我看这点银钱就免了吧,唉,可是味道不合小公子的喜好?” 许知秋摇了摇头,含笑道:“这酒虽然并未喝进肚子里,但我却知道这是上好的酒水,所以我打算预定十坛酒,这是二钱银子,当做定钱,还请告知老掌柜一声。” 老妪似乎又没听清,将耳朵凑近了些问道:“几坛?” 许知秋道:“十坛。” 听到是十坛子酒,老妪显得有些为难:“这……有些多了,我家那老头子怕是忙活不过来呀。” 许知秋道:“那就有劳问问老掌柜,他一日可卖多少坛酒?” 老妪点点头,说了一句稍等,随后步伐缓慢地向着后院走去,等到她的脚步声远了以后,许知秋便掀开过道的帘布,也朝着后院走去。 酒铺的后院与门店只隔着一个拐角,许知秋走过拐角就看到一个院子,里面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酒缸,还有锅炉以及酿酒的工具。那个驼着背的老掌柜正在锅炉前忙碌着搅拌东西,老妪则是在旁边说着订酒的事情。 许知秋见两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沿着墙边隐匿到后院墙壁与屋后廊柱间的空隙处。 这时,老掌柜与自己的妻子交谈了几句,一同走进酒铺,许知秋则趁着这个空档来到锅炉旁边的位置,他低头看着老掌柜先前搅拌的木桶,里面是被捣碎的用来酿酒的食物,他接着又掀开锅炉上蒸盖,发现锅炉里是空的。 见这里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许知秋就又悄无声息地进入后院紧邻的房间,一进门他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味,这味道几乎浓郁的有些刺鼻。 目光在这间小屋内扫视一圈,屋内只有三个大酒缸,香味也是从这里传来的。 许知秋掀开一个酒缸的盖子,看到里面是厚厚的膏体,整体呈黄色,膏体的中间挖着一个洞,藏着一具没有皮肉的骷髅。 正文 第70章:凶险 这, 这是…… 眼前这样的状况着实令人感到一阵恶寒,许知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眉紧锁。 谁能想到这酒缸内竟然会有一具骷髅。 “啪。” 随着许知秋后退松手,酒缸的盖子重新落下,发出一声砸响。 这砸响一出,像是启动了某种机关一样,跟着就听到酒缸内突然有“咔嚓咔嚓”的声音。 许知秋手臂一挥,真气如狂风般再次将酒缸上的盖子吹落,然后就看到酒缸内的骷髅竟然一根根拼接了起来,而后扭转森白的脑袋,嘴巴一张张发出令人牙颤的声音: “干嘛把我叫醒,是仙宫开启的时间已经到了吗?” 听到这话,许知秋一时间竟有些怔神,他是怎么也未曾料到,这具骷髅竟然突然活了过来,而且能够口吐人言。 原以为这酒缸内的骷髅是具死物,是酒铺老板杀尸后遗留下的。 现在看来或许事实会比猜测更加离谱。 而且……那骷髅口中的仙宫又是怎么回事? 短短一瞬间,许知秋心思急转,思索着许多种可能。这个时候,酒缸内刚从沉眠中苏醒的骷髅晃悠着站了起来,当它看到缸外站着的是自己并不熟悉的人时,那空洞的眼窝虽是没有眼珠,却让人感到了疑惑的情绪。 随后这具骷髅恶狠狠道:“你是谁?” 说罢也不等许知秋回答,满身白骨的骷髅向前一蹿,伸出双臂掐向许知秋的咽喉,这毫无预兆的偷袭十分迅速,不过许知秋早有防备,身体向右侧移动的同时,双指并拢向前一刺,一道剑气自指尖迸发,朝着白骨骷髅射去。 “哗啦!” 剑气命中骷髅的胸部位置,整具白骨瞬间散落一地,那颗没了皮肉的脑袋砸落在地面上,但下个瞬间,散落的骨架又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看到这个结果,许知秋没有犹豫,抬指又是一道剑气。 “哗啦!” 白骨骷髅当即再次散落一地。 可诡异的是,这具看起来实力并不强的骷髅却意外的结实,硬抗了两道剑气没有丝毫损伤的痕迹,白骨光滑润泽,如同被油脂浸泡过一般。 白骨骷髅被击散,那颗没有皮肉的骷髅脑袋跌落在地,张动着下颌骨叫喊道:“好好好,小小练气境修士竟然击落本座的玉骨,你当真该死!该死!” 白骨无比愤怒,连带着让声音也变得刺耳,许知秋没有吭声,手中动作却是不停,剑气一道道击打在白骨的身上,让它始终处于散落的状态,无法聚合。 这般如同羞辱的击打让白骨骷髅恨不得将许知秋撕成碎片,可偏偏这个时候又没有那样的实力。 这种无能狂怒的感觉简直要让它抓狂。 “可恶,可恶啊!”白骨脑袋咆哮道,“我记住你了,你的样貌,你的气息,待本座恢复肉身的那一刻定要将你挫骨扬灰,永镇炼狱,让你不入轮回,不得超生。” 话到最后,骷髅所发出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清,更多的是刺耳的喊叫。 就在这时——砰! 房门被一股力道推开,酒铺的老掌柜出现在门口的位置。 驼背弯腰的老掌柜看着散落在地的森森白骨,本是浑浊的双眼骤然爆射出光泽,整个人的气势也在瞬间腾起,似是一柄刺人的刀剑。 他看向许知秋道:“客观为何要到处乱跑呢,便是酒水不合喜好也该守着规矩才是。” 许知秋还未答话,白骨骷髅张动着下颌骨道:“老疯子,快替本座杀了他,这可恶的混账胆敢向本座动手,当真该千刀万剐!” 老掌柜听到了白骨骷髅的话,却并未动手,只是向前踏了一步,只是这简单的一步,许知秋却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下沉,跟着有一座大山从头顶压了下来。 “噗!” 许知秋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鲜血,感觉整个人都要被那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到地底下,他拼力抵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这是筑基以上的实力! 许知秋心中惊骇,自己如今已经达到练气境十层,比之寻常的练气境巅峰修士还要强上一截,可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这样让人惊恐的存在必然早已达到筑基境,甚至可能更强。 “咯咯……” 压力越来越强,许知秋的牙关都在打颤,就在他要坚持不住跌倒在地的时候,一道金芒朝着酒铺的老掌柜击打而去。 老掌柜看着金芒袭来,身体一个横移躲了过去,与此同时,压在许知秋身上的那座大山消失不见,许知秋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赶忙来到了陆凝霜的身旁,先前那道金芒自然是出自陆凝霜之手。 这时,早已拼凑成人形白骨骷髅说道:“金阳乾术,想不到来这里的是天明宗的弟子,真好,真不错啊,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老疯子,把他们全宰了。” 被称为老疯子的酒铺掌柜叹了口气道:“在这临安县不成。” 白骨骷髅怒急:“管那么多作甚,先杀了再说。” “嗖!” 陆凝霜率先动手,一张仙道纸符打向白骨骷髅,同时发丝间的玉簪向着酒铺掌柜刺去,酒铺掌柜一挥衣袖,一股狂风倒卷,将玉簪吹落。 “御物之术,这手段还太嫩了些。” 老掌柜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面黑色布幡,布幡有两个巴掌大,中间印着头骨的图案,在看到这东西的瞬间,陆凝霜脸色大变。 “呼!” 老掌柜挥动布幡,有一股黑雾从布幡内飘出,混杂着凄惨的哭嚎,随后黑雾朝着陆凝霜与许知秋飘去,将两人围住,许知秋感受到一股阴冷邪秽的力量,似乎只要一瞬间就可将自己的灵魂撕碎。 见两人受困,酒铺老掌柜拽着白骨骷髅越向屋檐,对着陆凝霜道:“算你们两个命好,若不是与人有约在先,今日你二人必要死在我这阴魂幡之下,不过这事儿我记下了,他日再来将这欠下的命收走。” 说着,老掌柜与白骨骷髅的身影就不见了。 困住许知秋二人的黑雾也随着向远处飘去。 正文 第71章:最后的丹药 黑雾消失,那笼罩在身体周围仿佛要将灵魂随时撕裂的感觉也跟着一同消失,许知秋深吸一口气,险些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就在方才,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惧。 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虽然酒铺老板并没有暴露出全部的实力,但许知秋可以肯定对方已经触摸到了金丹境的层次,而且那面黑幡更是可怕的邪物。 “阴魂幡,没想到有人胆敢在乾元禁令还未失效的时间里制作这种歹毒之物!” 许知秋记得青阳宗的禁忌书录里就有阴魂幡的记载,这东西是邪修最为喜爱的一种法器,威力强悍,制作起来也相对较为容易,就是制作的过程太过恶毒,需要千人的精血与残魂才能炼制,被整个乾元王朝禁止。 若是刚才阴魂幡真的发动,估计方圆十里无一人可活。 陆凝霜脸色沉冷道:“阴魂幡,没想到这临安县会有如此强大的邪修,看来此事要向上面汇报才行了。” 根据乾元王朝的律法,只要邪修出现,乾元修士就有义务将其斩杀,若是不能力敌可上报天卫阁高层,若与邪修勾结则将会被一同追杀,这是因为每个邪修的身上几乎都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被乾元王室不能容忍。 现在这酒铺老板的实力不是陆凝霜能够解决的,也就只能向上汇报了。 许知秋不是天卫阁的人,没有表达自己的任何看法,他用衣袖拭去唇角的血污,这时陆凝霜看过来,并从囊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丢向许知秋:“这是回春丹,可助你恢复伤势。” 许知秋接过瓷瓶道了声谢。 两人回到酒铺,店里的酒客们还在喝酒,这些人早已喝得晕头晕脑的,是以就算刚才听到了后院有动静,却也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仍是自顾自的喝着碗里的酒水,时不时与同桌之人相聊两句。 酒铺账台的后边,那原本是老掌柜妻子身份的老妪正坐在椅子上,如同先前那般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与刚才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体内的生气却在溃散,命火正在衰弱。 许知秋与陆凝霜对视一眼,最后许知秋走到账台侧边,语调如常道:“老掌柜已经走了,我那订下的酒便不要了。” 头发花白的老妪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甚至连眼皮都未抬起。 许知秋眼神微动,探出双指放在老妪后脑的位置,他将枯燥的白发向上撩起些许,接着便看到白发下的后颈部位插有三根金针,这些金针全部刺入进入,只有末端露出一点。 许知秋不清楚这是何情况,陆凝霜走过来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炼制活尸的手段。” “炼制活尸?”许知秋眉头一皱,他倒是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不过听起来就知道不是正道手段。 陆凝霜接着说道:“是邪修擅长的一种禁术,将活人炼制成活尸,这样便于操控,而且活尸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仅从外表很难能够看破的,若不是这三根金针我也不会想到这是活尸。” 许知秋道:“那可还有救?” 陆凝霜摇了下头:“这本应有四根金针才对,应是先前被抽离了一根,所以她活不成了,只要再过几个时辰命火就会彻底熄灭。” 听到是这样,许知秋颇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这一趟探查真是什么收获也没有,还险些将性命给搭进去。 两人离开酒铺,陆凝霜回到了客栈,许知秋则是又去了趟县衙,让邢捕头处理下酒铺的事情,那老妪只有几个时辰可活,若是突然当着酒客面前暴毙,估计也会引起一阵慌乱,是以还是提前就做准备为好。 酒铺的事情交代完,许知秋又顺便打听了下胡府的审讯结果,经过昨晚一夜的忙活,邢捕头还是审出了一些信息,他倒也没有隐瞒,一股脑全部讲给了许知秋。 这些信息都是关于大夫人的,说是有下人曾听说大夫人和一个妖怪在深夜里交谈,那妖怪的头上长有一对羊角。 当初最开始传这流言的就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不过这话刚说出口的第二天人就死了,后来下人们也没有当真,只觉得是在胡说八道,毕竟大夫人这些年在胡府还是有些威望的,而且人也不错,从来不对下人过多责骂。 但是现在大夫人是妖怪的事情已经被县衙说出来了,这件事也就再次被提及,而且极有可能是真的,不是谣传。 许知秋从邢捕头口中听了这些事,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让人不明白了,这怎么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头长羊角的妖怪? 大夫人,酒铺,白骨骷髅……许知秋暂时也不知道这些妖怪怎么和邪修勾结到了一块,但事情肯定极为不简单,尤其是白骨骷髅刚苏醒时所说的仙宫又是什么意思。 仙宫,难道就是字面意义的仙人宫殿? 回去的路上,许知秋一直在思索这些事情,试图想要从中找到一些真相,可最终还是因为可知的信息太少而一头雾水,没得办法,他只好暂时放弃。 踏入二叔家的小院,婶婶正忙着在厨房做饭,许月瑶并不在院子里,许知秋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犹豫,决定现在就兑换丹药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经过酒铺这次的遭遇,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原本以为在这偏远的小县城,自己的实力足以自保,可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却让他明白,练气境修士还是太弱小了。 不管是死去的大夫人、还是隐匿身份的酒铺老板,他都没有实力去抗衡,是以该早日踏入筑基境才是,这样便是不敌至少也有些许保命的机会。 于是许知秋花费铜镜内的一百数额,将货架内的最后一枚丹药兑换到手,直接吞入腹中。 这丹药可谓是天药,效果惊人,就是产生的伴生效果让人痛不欲生。 即便有着前两次的经验,许知秋也被那巨大的痛楚折磨的险些崩溃。 正文 第72章:神秘道路 两刻钟后,随着丹田中那股温热感出现,许知秋的境界开始向上攀升。 他的境界从练气十层突破至十一层。 接着又从十一层突破至十二层。 最后又在几次呼吸间攀至巅峰。 便在此时,忽然有雷鸣在许知秋体内炸响,轰鸣声从五脏起始,接连传入脊柱,而后直冲颅顶。 “轰隆隆——” 仿若九天仙雷垂落脑海,许知秋一片空白,就连思维也处在了短暂的停滞状态。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轰鸣。 当一阵雷鸣结束,第二阵雷鸣响起的瞬间,许知秋眼眸转动,大脑又恢复了常态,可是也不知怎的,眼前的世界莫名变得炫彩斑斓,似乎空间变成了无数重叠在一起的镜子,每一层都折射出不同色泽的光芒,而且他还能看到凡胎肉眼很难察觉的细微尘粒。 这些尘粒也变得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如同镶嵌在玻璃中的昂贵宝石。 这样奇幻神妙的景象不由得让人怔神。 还不待许知秋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第三阵雷鸣又响起来了。 “轰隆隆——” 第三阵雷鸣响起的末尾,许知秋感觉眉心有些刺痛,就像是有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进去,只是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在瞬间就又消失了。 跟着第四阵雷鸣响起。 在雷声响起的瞬间,那无数重叠在一起的镜面出现了一丝裂痕,隐隐有雾气溢出。 “轰隆隆——” 第五阵雷鸣,第六阵雷鸣…… 随着雷声阵阵响起,当第十阵雷鸣在许知秋身体内炸响的瞬间,镜面的裂痕已经清晰可见,并且如蛛网般蔓延至所有角落,似是随时都有崩碎的可能。 同时有越来越多的雾气从裂缝中溢出,这些雾气一开始是迷蒙的白色,可是当雾气逐渐浓郁时却又能够看到世间的所有色彩,也不知是何种物质生成。 许知秋不受控制地吸入一口雾气,紧接着眉心处就传来一阵刺痛,先前那股被针扎的感觉再次出现,且这一次较为严重,针刺的痛感持续很久也并未消失,还好这点疼痛与吞服丹药所带来的疼痛根本不能相比,是以许知秋忍耐的不算痛苦。 “轰隆隆——” 第十一阵雷鸣响起,空间镜面上的裂痕再次增添无数,雾气也泄露的更加严重,那如宝石般镶嵌在镜面内的尘粒逐渐出现湮灭的迹象。 “轰隆隆隆——” 第十二阵雷鸣响起,相较于前十一道雷鸣,这次的雷声更为响亮,在雷声响起的刹那,空间镜面终于无法再继续支撑,整个崩溃。 “咔嚓!” 就如同镜面被石块击碎的清脆声响在耳边出现,无数碎片四散飞掠,眼前所看到的事物也全部跟随镜面一同裂开,重新占据整个视野的是一个入口,一个黑色的入口,仿佛深渊隧洞一样。 入口里面有一条石板铺成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到这样的情况,许知秋被震撼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入口,还会有一条路出现?” 许知秋一时间有些懵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要在记忆中找寻出相关的答案,可是最后却根本没有答案。他在青阳宗修道十一年,无论是长老授课还是藏书古籍都没有提及过这样诡异的事情。 便是仙道经文内也没有任何记载。 难道是与我现在的境界有关? 寻常修士在练气境只能达到九层,而我因为仙道经文而抵达十二层,所以才会有异象显现?若真是这样倒也能够勉强解释,可为何经文内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许知秋望着入口那条不见尽头的石板路,短时间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摆放在眼前只有两个选择,沿路而行,或是放弃。 若是沿路而行,谁也不能保证是福是祸。 可是就这般放弃又让人有些不能甘心。 最终许知秋还是决定沿路前行,探一探这个入口的玄妙,说不得就是一桩机缘呢。 许知秋起身迈进入口,沿着那条石板路前行,当他在路上迈出第一步时,身后的入口瞬间闭合,被看不透的迷雾所遮掩。 这样的情况令许知秋心境有些慌乱。 “看来是彻底没有回头路可选了。” 许知秋深吸一口气,随即抛开杂念全力奔跑,他的速度非常快,就是上等的宝马也难以追赶,可就是这样快的速度也仍是看不见路的尽头。 这里没有阳光,没有参照物,只有一条石板路和笼罩全方位的迷雾,是以许知秋也不清楚自己跑了有多久,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用光了,体内的真气也所剩无几,可是道路的尽头仍是无法看到。 “怎会如此?” 一次力竭至少也有两个时辰,可这样长的时间竟还没有到头。 许知秋快速恢复体力,开始冥想吐纳,说来也是奇怪,这里不见天日,可灵气却极为浓郁,许知秋打坐一会儿便是又恢复了力气,于是他继续沿路狂奔。 一次力竭,两次力竭…… 等到第五十次力竭的时候,许知秋的心境已经有些不稳了,此时的他甚至已经开始后悔了,不该贸然闯入这个地方。 “该死!为什么还是看不到尽头!” “难道这是一条没有终点的道路?”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刚一冒出来就足以令人绝望,不过许知秋很快就又否定了,若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那它出现的意义又何在呢? 既然这条路被创造出来,那它就一定会有尽头。 想到这里,许知秋险些崩溃的心境又重新稳固下来,他开始继续前行。 第五十一次力竭,第五十五次力竭,第一百零八次力竭…… 现如今,如果换算成时间的话已经足足过去了两百一十六个时辰,相当于过了整整十八日。 在这条石板路上,许知秋不眠不休整整奔行了十八日,饶是他身为练气境十二层巅峰修士也有些吃不消,最主要的是精神层面的折磨,简直让人发狂。 正文 第73章:尽头 又是一次力竭,许知秋毫无形象地趴在石板路中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说来也是奇怪,这条神秘未知的道路虽然长得让人有些绝望,可许知秋在这里奔行十八日却始终未曾感到饥饿。 要知道,练气修士虽是能够采气补身,但终究还未脱离凡人的范畴,不能够长时间辟谷,是以按理来讲,许知秋八日前就应该感到饥饿难忍,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个奇怪的点也是许知秋始终没有放弃的原因,在他猜测想来,这里极有可能被某种规则之力笼罩,所以才会这般神奇,而规则之力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才能掌控的力量,以此来判断,这条道路的尽头说不得会有常人难以探寻的隐秘。 “我倒要瞧瞧看,这路的尽头究竟是何物。” 凭借着这股劲儿,许知秋在恢复体力后再次开始奔行。 第一百五十次力竭, 第三百力竭, 第五百次力竭…… 到最后许知秋也已经记不清自己停歇过多少次,他只能模糊的推算出自己似乎跑了有半年多之久,这样漫长的时间如果换做普通凡人估计早就已经得了失心疯,可他仍在咬牙坚持。 “呼呼——” “呼呼——” 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口鼻间交替,就在许知秋的体力不知第几次被耗尽的时候,他看到远处的尽头多了一块石碑。 那石碑高有百丈不止,即便相隔甚远也能够看得清楚。 许知秋见自己终于要抵达道路的尽头,心里不由狂喜,便是体力被耗尽也强撑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待他走到石碑旁边的时候,脚下的石板路果然已经抵达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土壤。 “这是哪儿?” 环顾四周,许知秋禁不住有些脊背发凉,这石板路的尽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处墓地。 不,不是看起来像。 这里似乎就是墓地。 入眼皆是黑色土壤,到处充斥着死寂枯败的气息,靠近角落的位置有一颗树,树的下面插立着一块无字碑,其余再无它物。 许知秋走到碑前,这只有半人高的无字碑看起来很是普通,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若是放在世俗界的乱葬岗里估计都没人会正眼瞧上一眼,可放在这里就说明这东西不是凡物,下面埋葬的也极有可能是某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会是谁的墓地?” “竟会葬在这里?” 许知秋心中好奇,甚至有一种想要挖坟的冲动,可是有贼心没贼胆最终还是不敢,他曾听青阳宗的长老说过,修仙问道讲究因果,这要是真把无字碑下埋葬的棺材给挖出来,估计沾染的因果不可想象。 罢了罢了,还是莫要作死为好。 放弃心中的念头,许知秋绕过无字碑走到坟地后边的树下,身前这颗树应是早就死了,光秃秃的没有半片叶子,唯有一根树杈的前端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 看到铜铃的瞬间,许知秋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铜铃的边缘时,铃铛突然震动,响起一声铃响,与此同时,一阵肉眼可见的波纹自铃铛震颤中出现,向四周层层扩散。 那伸出去的指尖仅在刹那就被波纹击中,如烟尘般湮灭,随后是手臂、头颅、脖颈、身躯,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整个身躯便不复存在。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瞬,许知秋感知到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似乎有一股强大到足以毁灭天地的力量冲入他的身体,将所有的骨骼、经脉全部碾碎,紧跟着那股力量又冲击进他的灵魂,开始磨灭他的意识。 许知秋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眼前的古树、铜铃、墓地开始模糊扭曲,转瞬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没有时间。 “我这就要死了吗?” “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无边的黑暗中,没有任何感觉,许知秋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就像是一团被关进黑笼子里的残破的意识,很奇怪,很难去言喻。 渐渐的,他连意识这个概念也有些模糊了,甚至要忘记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有一道光出现,起初只有一点,且看起来似乎非常遥远,似是在黑暗的边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光越来越近,最后仿佛就在眼前,同时也让人看清楚了光芒的本质,那是一幅画卷,刻画着一柄剑。 就是那柄剑在发光。 当这画卷出现以后,许知秋仅存的模糊不清的意识开始临摹剑的模样,当他在意识中临摹一遍以后,他的意识就变得清醒几分,并且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黑暗的边界在缩小。 当他临摹第二遍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重塑。 当他临摹第三遍的时候,那无边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被这柄剑刺破,直接崩溃破裂,同时有强烈的光如洪流般拥挤进来,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许知秋忍不住闭上视线,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重新站在了光秃秃的古树下面,那湮灭的身躯也再次复原,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惊魂未定的许知秋还没等弄明白其中的奥秘,眼前的空间忽然开始凝结,如同无数层重叠在一起的镜面,这个场景令许知秋想起一年前入口出现时的情况。 “咔嚓,咔嚓!” 与那时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雷鸣出现,当空间凝结以后,镜面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碎裂,每碎裂一块就能看到后面不同的事物,有墙壁,有木桌,有火盆……那是二叔家属于自己房间的摆设,当最后一块镜面碎裂消失,许知秋赫然发现自己重新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他扭头向着窗外望去,看到窗外的日光正亮,院内厨房的位置时不时传来婶婶炒菜的声音。 他想要出门去看看,在意念微动的那一刻,整个小院的场景忽然全部映射在自己的脑内,就像是自己亲自用眼睛看到的一样。 正文 第74章:提前开启的能力 不用肉眼就可视察周身事物,这是筑基修士才能掌握的“神识外放”的能力。 许知秋自幼修道,又怎会不知晓这点常识,一瞬间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难道就这般莫名其妙的筑基了?他紧忙内视已身,发现丹田内仍旧只有气海围绕,并未有楼台筑基,这说明自己还是一位练气境修士。 可练气修士为何能够掌握神识外放的能力? 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整个乾元,所有修道宗门都知道一个常识,神识外放是只有筑基修士才能掌握的能力,因为练气修士的神魂不曾被筑基楼台温养,没有足够的能力冲击天窍,是以神识固封体内无法外放。 可现在许知秋却直接打破常识,在练气境就掌握了神识外放的能力。 “筑基开窍,神识外放,没想到我竟然越过筑基直接开窍了。 “难道是与那神秘道路尽头的墓地有关?” 想了想,许知秋认为此事只可能与自己在墓地的遭遇有关,看来这就是那条道神秘路所附带的造化。 这造化对于练气修士而言可谓是惊天,不仅是掌握了更高境界的能力,更主要的是减少了突破筑基的障碍。 一位练气修士要想突破至筑基境,首先要将丹田内的气海筑成楼台,其次要将闭塞的天窍通开,让神魂与天地交融,如此才算是一位真正的筑基修士。 现如今许知秋已经提前完成了第二步,是以只要在丹体内铸造楼台即可。 许知秋内视丹田,在那片混沌领域内有着十二圈气海,仿若树冠内的年轮,一圈套着一圈,正常练气修士只有九圈,对应着练气境的九层小境界,但许知秋因为修炼仙道经文比旁人高出三个小境界,所以也就比普通修士多了三圈。 凝视着那十二圈气海,许知秋有一种现在就要筑基的冲动。 但在下个瞬间就又忍耐了下来。 筑基,若是现在就冲击筑基境,怕是有很大的概率会失败。 因为许知秋的筑基与旁人不同,或者可以说是剑修筑基与普通修士不同,根据仙道经文内的记载,剑修筑基要在丹田内铸造的不是楼台,而是一柄剑胎。 这剑胎成型后便是剑修的本命剑。 剑成的那一刻,会引来天降雷罚。 没错,剑修在筑基境就要渡雷劫,这也是剑修为何会没落的根本原因,在这个时代,基本很少会有人尝试走剑修这条路子,一是没有完整的经文,二是没有渡劫的勇气。 寻常剑修,若没有上佳的天资,没有上佳的修炼经文,渡雷劫几乎是必败无疑。 而失败的后果也相当严重,轻则修为尽费,重则命陨当初。 据许知秋所了解,青阳宗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出现过剑修了,最后一位剑修还要追溯到六百多年前,之所以会是这样就因为剑修的道路实在太过于艰难。 不过这渡劫虽难,可只要成功就会有质的飞跃。 剑修体内的本名剑在经过雷劫洗礼以后会诞生出本命神通,这神通依据经文不同而不同,皆是不可小觑,这也就是剑修比寻常修士更为强大的原因。 传闻千年前仙人还在世间时,剑仙便是所有仙人中攻伐最强的存在。 本命仙剑一出,可令天地失色。 这也是许知秋最为向往的境界,只是凭借他现在的实力,想要渡雷劫都还是件难事。 “我记得青阳宗的古卷内有过记载,那位六百年前的剑修前辈所修炼的经文只能到达元婴境,就这样还险些死在雷劫之下,而我所修炼的完整的仙道经文,这引来的雷劫怕是会直接将我劈成渣吧?” “唉,看来这筑基的事情急不得,要做好万全准备才好。” 许知秋已是在心底里打定主意,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绝对不能筑基,否则一旦失败,那自己未来的命运可就彻底栽到阴沟里去了。 “还是谨慎些好,以我如今的是年岁能够有如此成就已是足以自傲,不必急于一时。” 过完年,许知秋才刚及冠,这样的年岁就触摸到筑基门槛绝对可以被赞为上等之姿,在各大修炼宗派中,凡是二十岁以前能够抵达练气境巅峰便可示为上等灵根,可被纳为真传弟子,在青阳宗这种排名稍微靠后的宗派甚至有可能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 放弃了筑基的想法,许知秋尝试将外放的神识勾连天地,顿时间,他能够模糊的感应到天地间有一股庞大到让人畏惧的力量在笼罩四方,与这股力量相比,许知秋的神识就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海浪掀翻的风险。 而这股力量就是天地间的规则之力。 随着神识越来越强大,就能够更清楚的感受到这股力量,若是能够领悟其中的一部分规则就可成为一方教祖,是为元婴大佬,若是能够掌控规则,就可成为镇压一国的化神修士。 以许知秋现在的实力,神识只是探寻天地百息时间就感到灵魂阵阵刺痛,有种随时要被撕裂的感觉,这是精神极度乏力的后遗症,没办法他只好将神识又收了回来。 毕竟还未真正踏足筑基境,神识与筑基修士相比还是弱了许多,这才百息时间就无法再坚持了,能够探查的范围也只有方圆十丈,与筑基修士的方圆百丈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 感受着精神乏力所带来的灵魂刺痛,许知秋不自觉的开始在脑子里临摹画中剑的模样,随着那柄剑的轮廓在脑子里成型,许知秋的灵魂像是得到了滋养,不仅疲惫感在快速恢复,神识也有细微的增长。 察觉到这样的变化,许知秋明白了那幅刻印在画卷中的剑是灵魂冥想图,可以通过冥想来让神魂更加强大。 这种冥想图的价值要比寻常的经文更加宝贵。 通常来说,想要增加神识,只能依靠筑基楼台的温养,但冥想图却可以更加快速的让神魂变强,而且在神魂受伤以后,也可以起到修复的作用。 正文 第75章:县尊有请 有了这东西,即便许知秋还未踏足筑基领域,仍是可以让自己的神识变得越来越强,而且最为巧合的是,冥想图内让人观想的还是柄剑,与许知秋很是契合。 “或许并非巧合,而是那墓地下埋葬的是位剑修前辈。” 许知秋想了想,认为这种可能性是有的,说不准那位前辈也和自己一样修炼过剑仙经文,不然怎的自己踏入十二层练气境就会有通往墓地的道路出现,只是这事情有些太过匪夷所思,许知秋又不曾掌握确切信息,是以并未深想。 他在脑子里观想了几遍画中剑的模样,待到精神充沛以后就从屋内走了出去。 “咯吱——” 房门打开,许知秋走进院子里,看到婶婶正端着饭菜走进正房,许月瑶那丫头用手臂挽住阿黄的脖子在玩闹,一切如常。 想不到自己在那神秘道路上奔行了半年之久,可现实中却只是婶婶做了一顿饭的时间而已,当真是玄妙难言。 饭桌上,婶婶并未瞧出自家侄儿与往日有何不同,一家人正常吃着饭。许知秋无视掉堂妹不停往自己碗里夹菜献殷勤的表现,在脑子里思索着日后筑基的事情。 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处于练气境巅峰,随时都可冲击筑基境,只是要考虑好怎样渡过雷劫。 若是没记错的话,我记得百年红蝎树的树枝就有吸纳雷霆的特性,或许这东西可以对渡雷劫有些帮助。 红蝎树是一种很奇特的树,整根树体通红,且只有一根树枝,像是蝎子的尾巴,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百年往上的红蝎树会在阴雨天吸纳雷霆,以此催生果实。这些信息在青阳宗的丹术古籍中都有记载,许知秋以往有曾翻阅,所以记住了一些。 只是这百年往上的红蝎树并不好找,大多都被仙道宗门移栽到了自己的药园,野外几乎难以找寻,这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许知秋记得青阳宗就有两棵,其中一颗的年份甚至超过了五百年,便是将树枝折断也可吸纳雷霆之威,可自己现如今早已被逐出宗门,又怎能跑得回去? 唉。 许知秋在心底里暗叹,早知道会有如此一劫,当年就该偷偷将宗门内的红蝎树树枝砍下来带走。 不过也不是只有青阳宗一家才有,这东西估计每个宗派的药园里都会有那么几颗,毕竟红蝎树还算不得是珍宝,既然青阳宗回不去了,那就去别的宗派想想办法。 许知秋心间立即就想到了天明宗,这是乾元王朝位列第二的修炼圣地,药园规模指定比青阳宗还要大,而且眼下就有天明宗的弟子在临安县,只要想想办法或许真能有机会混进去。 看来得找个时间再去客栈一趟,许知秋心中这般想。 但他觉得仅靠红蝎树似乎还有些不太稳妥,还需多做几手准备才是,最好能够做到万无一失。 许知秋又想到了黑山书院。 书院是乾元境内位列第三的修炼圣地,里面多是修习儒道的读书人,听闻他们掌握有引雷之术,既然能够引雷,那说不准还懂得如何驱雷,有时间该是去请教请教。 这黑山书院与旁的宗派不同,院门开放,便是普通凡人也可进去转悠几圈。许知秋打定主意,日后得去书院一趟。 ………… 吃过午饭,许知秋从正房走出来,这时邢捕头从院门踏入对着他摆了下手,许知秋以为是邢捕头又从胡府那里审讯出了些什么消息,特意来通知自己,但等他一问才知道并非如此,而是知县老爷要找自己。 “县尊找我有何事情?”许知秋询问了一句。 邢捕头摇头道:“这个我也是不清楚,县老爷方只说让我请许仙人过去,并未提及是何事。怎样,许仙人有时间吗,若是有时间就去县衙一趟。” 许知秋稍有沉默,随后点头同意了下来,这知县老爷特意让邢捕头邀请自己过去,那应当是有着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就走一趟吧。” 许知秋同婶婶说了一声,随即与邢捕头一同前往县衙。 此时在县衙后面的一间屋子里,知县老爷赵翰青坐在正位上,在他左手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位脸带面纱的女子,这女子的面容看不清楚,但露出的眉眼也能显出几分美色。 知县老爷喝了口茶,看着女子说道:“放心便是,我与你父亲是多年好友,这点事情我定是愿意相助的,方才我已让邢捕头请那位仙人过来了,若他同意,费用的事情就由我来承担好了。” 听赵翰青如此说,面带紫色面纱的女子回应道:“伯父的好意,清月万分感激,只是这钱财之事怎能让您来支出,该是叫人说清月不懂事了。” 赵翰青不甚在意道:“诶,这么说就显得生分了,你父亲当年救过我的命,是过命之交,这点钱不算什么,说起来我的本意是想请天卫阁的修士来帮忙的,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愿理会这事,所以也就只好请那位许仙人来帮忙了,侄女若是放心不下就再多等几天,我可去府城帮你找找关系。” 紫纱女子道:“劳烦伯父费心了,这时间上已是不能再等了,只是也不知那这位许仙人是否能同意?” 赵翰青道:“虽然我也未曾与那位仙人见过面,但他上次能够前往望仙山,应是个好说话的人。” 紫纱女子点了下头,后又说道:“我听说临安县有个玄云观,那里的老道长也是有本事的,他可愿意接下这件事?” 赵翰青叹口气道:“那个老道长我已提前派人问过了,说是有事情要镇守在道观内,不能外出,是以拒绝了。” “那真是有些可惜。”紫纱女子跟着轻叹一声。 赵翰青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又喝了几口,紫纱女子沉默稍许开口道:“伯父,这次的事情若是能够如愿,清月定会想办法报得您的大恩。” 赵翰青摆手,刚要说话,房门就被推开了,邢捕头带着许知秋走了进来。 正文 第76章:请求 走进房间,许知秋抬起眼帘看向坐在正位的赵翰青,这还是他头一次与知县老爷碰面,对方的形象与自己心中所想略有些差距,并不是个官威强盛的人,看起来很面善,就是身材有些矮小干瘦,站起来只与许知秋肩膀同高。 赵翰青见邢捕头将人带来,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迎了过去。邢捕头则是没有进屋,朝着自己的上官点头示意后就很识趣的离开了,坐在屋内的紫纱女子也从坐位上起身,走到许知秋身前裣衽施礼,接着走出了房门。 许知秋不曾见过这位女子,见对方体内毫无真气波动,便没有在意,只在对方行礼时做出回应。 待到屋内只剩下他与知县老爷两人的时候,赵翰青热络地拉住他的袖口,一边将他拉到靠近的座椅,一边如同邻家长辈般说道:“来来来,许公子快请坐,哎呀,匆匆忙忙地让邢捕头请你过来,还望许公子莫要挑理啊。” 许知秋坐在椅子上,还未来得及开口,赵翰青又将一杯热茶放到他的手边,“这是从府城药铺特意买来的灵茶,许公子是修道之人,所以就命人特意准备了些。” 听到是灵茶,许知秋倒也不拒,端送到嘴边品尝了一口,这茶虽是热气腾腾,可喝进肚子里以后却又能够生出一丝清凉,具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不过对于修士并没有任何提升,算不得真正的灵茶。 显然这杯内的茶叶与仙道宗派中的灵茶不同,应是从一些吸收了几年灵气的普通茶树上摘下来,而真正的灵茶是从修道树中摘取,仅是喝上一口就可偷取三日间的苦修,在仙道宗门中通常是用来招待贵客所用。 喝了口茶水,许知秋放下杯盏,这知县老爷似乎是为了拉拢感情,倒也没有主动提及此番邀请是为何事,只是将先前许知秋帮助县衙去望仙山的事情拿出来讲,言语上好好的感谢了一番,许知秋也插不上话,就听县老爷讲了半天,只等对方喘口气的时候才会回应一声。 就这样聊了半晌,或许是觉得气氛已经到位了,赵翰青清了清嗓子道:“这再有不几天就要到正旦了,听说京城那边热闹的很,年轻的时候曾去见识过一次,哎呦,那场景真是让我毕生难忘啊。” 京城。听县尊提起帝都,许知秋送进嘴边的茶杯停顿了一下,不清楚对方为何会将话题谈到这方面。 赵翰青接着又问道:“许公子可曾去过京城?” 许知秋摇了下头,道了句不曾。他自幼在青阳宗修炼,这回到临安县也才刚有一年,根本没有机会去乾元帝京。 赵翰青闻言,用手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意有所指道:“那真是有些可惜了,许公子还年轻,就应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不然像我这样到老了哪里也去不了的时候,就是后悔也晚了。” 许知秋没有回话,赵翰青续道:“正旦临近,许公子可要去京都瞧瞧?” 这下便是许知秋再如何迟钝也明白了县尊的意思,看来对方邀请自己过来与京都有关,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沉默着思索两息后,回道:“京城路远,暂且还未有这样的想法。” 赵翰青喝了口茶,摆手道:“其实说远也不算远,乘坐马车的话一个月也就到了,若是许公子想去京城瞧瞧,我倒是可以帮你安排一下去京城的马车。” 一个月的路程还不算远?听知县老爷这般睁着眼说瞎话,许知秋心底里有些好笑,好在面色如常,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 估计是赵翰青也意识到这样说有些强行,便又补充道:“虽是不远,但也不近,不过能去一趟京都这点时间也不算什么,倘若许公子要去的话,这一路上的花销都由本县垫付,许公子就只管吃喝玩乐就成,如此倒也算是偿还许公子对本县前几日的帮助。” 所以这是来还恩情的?许知秋想了想觉得不是,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满脸含笑的县尊道:“县尊若是为了偿还望仙山之事大可不必如此,那日过后邢捕头已是送来了赏钱,家中长辈还对此赞谢不已。” 赵翰青听了这话,也知道必须得挑明了说,于是又道:“诶,那点钱财怎能抵得了许公子的仗义相助,不过这个话说回来,此次请许公子前来的确是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当然了,刚才本县所说句句是真,许公子去京的费用都由本县承担,只是顺路捎带个人就可。” 带人去京。这下许知秋终于明白了县尊的本意。 赵翰青道:“许公子是修行之人,应该最为清楚,这乾元境内多是有妖魔鬼怪,若是普通凡人乘车去京多有危险,是以能有许公子的帮助,那就安全多了。” 知县老爷这话的确不假,乾元王朝境内有不少妖魔鬼怪,虽然朝廷设立了天卫阁,并且境内还有修道宗派镇守一方,但境内地域广阔,那些人烟稀少的官道上还是有着极大的危险。 许知秋心道:看来这是要让自己充当护卫一角啊。只是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去府城找专门的人士吗,根据许知秋的了解,府城内有许多野路子的练气修士,因为没有宗派资源,于是为了能够挣得些银两就会接下这种活计。 赵翰青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主动说道:“原本我是想去府城找些关系的,可是此次去京,为了能够快些抵达,路线有所改变,是以不能路过府城。” 许知秋道:“天卫阁那里呢?” 赵翰青摇了下头:“天卫阁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有官职的,根本不可能愿意接下这样的事,唉,是以还请许公子帮帮忙。” 许知秋道:“那要去京的是何人?” “是我多年前的故友之女。”赵翰青道,“许公子刚才也见过。” 刚才也见过,许知秋立即想到了先前那位面带紫纱的女子。 正文 第77章:心动 离开县衙,许知秋在心里考虑着县尊的委托,老实讲,他的却有几分心动,毕竟乾京可是帝都心脏,是整个境内最为繁华强大的王城,到了那里就可以说是见识了半个天下,是许多年轻人向往的地方。 此次就是县尊不提,许知秋日后也是要前往乾京见见世面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且县尊给出的条件也颇为诱人,保证此行的所有花销用度皆由县里承担,这对于没什么钱财的许知秋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若是仅靠他身上那几十两银钱去乾京,估计到了地方也就花得差不多了,几十两白银在临安县能过一生,可去了乾京就少得有些可怜。 至于这一路上的潜在危险,许知秋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要不是考虑到二叔和婶婶许知秋还真就当场应了下来,可这事得和家里商量一下,毕竟这一走再回来少说也得两个月的时间,是以他并向县尊给出答复。 “乾京,以前听师兄们说过那里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就是元婴大修也能见着几尊,这次有此时机不去瞧瞧就未免太过可惜了,也该是出去见见世面了。” “就是胡府上的事情还未了结,隐匿在县城里的古董商也还未找出来。” 想起这两件事,许知秋也是觉得有些可惜,在最初的时候,他本是打算让天卫阁的修士解决掉胡府上的麻烦,顺带将那位贩卖鬼物的古董商找出来,自己则在旁边坐收渔翁之利,让铜镜内的数额多涨点,可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大夫人是死了,可和大夫人有关联的妖怪邪修却暂时解决不掉,那古董商更是还没找到影呢,事事不顺啊。 想着想着许知秋在半途改路去了一趟客栈,陆凝霜见是他来就开了门,陈道凡这时也早已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这般严重的伤势换做普通人估计少说也得半年时间才能恢复,但身为筑基强者的陈道凡却已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了,就是脸色还有苍白。 陈道凡道:“许兄怎的来了?” 许知秋来这是问问酒铺老板的事情该怎么办,顺带又将圆形玉牌取了出来,这是从大夫人身上取下来的玉牌,能够屏蔽妖气的宝物。 陈道凡接过玉牌仔细端详,后开口说道:“能够遮掩妖气的宝物也是少见,这东西看起来普通,实则不凡,应是金丹强者才能炼出的宝物,至于这玉牌中突起的古字有些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陆凝霜接过玉牌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乾元官字,应是有些年头的古字,我记得宗门有相关的书籍,回去后倒是可以对照一番。” 许知秋见陆凝霜的视线望过来,就直接将玉牌赠予了两人,这东西只能屏蔽妖气,对于修士的作用并不大,是以他也丝毫不心疼,而且他身上还有一枚玉牌,这东西总共有两枚。 见玉牌的事情暂时没有结论,许知秋就又问起了酒铺老板的事情。陈道凡已经从陆凝霜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蹙眉道:“这件事很是麻烦,没想到胡府上的大夫人竟然还和邪修有勾结,那邪修的实力可能已经触摸到了金丹境,且手中还有阴魂幡,根本不是我等能够对付的。” 说到这,陈道凡叹了口气:“这事只能回去向上禀报了,本想着最后一次历练可以功成圆满,如此回到宗内也能得到掌门的奖励,不曾想却败在了这小小县城之内,唉……,真不知道该怎样向师傅交代。” 陆凝霜见师兄有些失落,劝言道:“此事成败与师兄无关,那邪修实力强大超群,便是换了别人也终究要败的。” 陈道凡很想说自己是因为被大夫击败才有些丧志,毕竟邪修的事他并未参与,可这话属实是说不出口,就也没再吭声。 许知秋道:“陈师兄此次回去就要返回天明宗吗?” 陈道凡点头:“历练的时间已经结束,此次回府城向天卫阁上报完这里的事情后,我就该回宗内了。” 身为青阳宗曾经的弟子,许知秋知道各宗派与乾元王室的约定,凡是筑基弟子都要到天卫阁历练一年,如此看来陈道凡的历练已是到期,他立即想到了红蝎树的事情,于是试探性地问道:“陈兄,有件事情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道凡道:“何事,直说无妨。” 许知秋道:“天明宗的红蝎树枝可否向外售卖?” “红蝎树?”陈道凡愣了一下,没想到许知秋会问这个。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许知秋,而后说道:“许兄问个作甚,红蝎树栽种在天明宗的药园里,那是枫长老掌管的地方,他常常都将里面的东西当做自己的宝贝,怕是不可能向外售卖。” 得到这个答案,许知秋心底里有些失望,嘴上说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得到了一个丹方,需要用到红蝎树的枝干,所以就问了问。” 陈道凡听是这样也就没再多言,红蝎树的枝干和果实都是入丹药的材料,他是知道的,只是心中仍有些疑惑,对方身为青阳宗弟子为何不向自家宗门讨要,虽是疑惑,可却并未多问。 许知秋见天明宗这里一时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就起身告辞了,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如何能寻得到红蝎树,可想来想去也没有任何头绪,看来自己还真得去一趟乾京。 既然红蝎树短时间内得不到,那就要考虑去黑山书院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得驱雷之法,而黑山书院就在乾京城内。 ……… 梧桐街北边隔着三条街的拐角有间不起眼的小铺子,空间只有旁的一半大小,里面摆放着各种木质器具,看起来有些乱,许二叔就在这间小铺内做工,平日里来上门的客人并不多,此时也就只有一位妇人在店内。 许知秋路过店铺门口的时候,看到自家二叔正握着一块木材与那妇人交谈,应是在商量着定做器具的事情,于是他便没有出言打扰,安静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正文 第78章:二叔的要求 “您慢走。” 商谈好事情,妇人付完订金就离开了,许安山一直陪送到门口,而后转身看向侄儿笑呵呵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许知秋道:“恰好路过,就进来看看。” 许安山拍了拍身上的围布,笑道:“那就坐这多看会,你二叔我的手艺可是咱们县里出了名的,你小子要能看会几分本事,以后走南闯北到哪都不用愁。” 说罢,许安山搬来个小板凳坐到门口的位置,拿起锉刀开始做工。许知秋也不闲着,这店铺内的木料有不少,他顺手也拿起一块握在手中。 许安山见他这般就说道:“手要拿稳,下刀要准。” 听到二叔的指导,许知秋笑笑没吭声,他心念一动,神识将整座店铺全部覆盖,在这样的观察下,二叔手中的每个动作都清晰可见,而后许知秋模仿着二叔的每个动作开始在木料上雕刻。 两刻钟后,许知秋中的木料已经有了大体的雏形,那是一只展翅的三足鸟。 许安山扭头看了一眼,当目光落在那三足鸟的时候神色明显一怔,随即苦笑道:“唉呀,这老天爷果然是不公平啊,想当初我跟着师傅学习的时候,可是学了三年才有点进展,就那样师傅还夸我聪明来着,现在看来真是蠢的不行啊。” 许知秋继续刻着木料道:“二叔说这话岂不是要让老徐头无地自容。” 提起老徐头,许安山笑得合不拢嘴,姓徐的也是临安县的老木匠,半年前因为赌气的事儿和许安山切磋手艺,结果输了阵势,丢了颜面,回去病了半个月。 “要我说啊,这老徐头也是个蠢人。”许安山放下锉刀道,“要是你跟着我学手艺,将来莫说是临安县了,就是府城内也可号称一绝,你小子可是个聪明人,和蠢半点不沾边。” 许知秋不置一语。 许安山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骄傲道:“我年轻的时候在府城里也是出过名的,当年靠着那点名气可是赚得了不少银两,你爹能够将你娘娶进家门还要多亏我帮他垫付的礼钱,要不然这梧桐街就没你咯。” 许知秋道:“二叔年轻时去过府城?” 许安山点头:“去过,不过也就待了两年就回来了。” “那二叔可曾去过京城?” “京城啊,那倒是没去过。”许安山叹口气道:“我和你爹啊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年轻时赚取的银两都用来讨媳妇了,哪里还有钱去京城,听说那里遍地是黄金,遍地是美人,喝得是玉浆,吃的是龙肉,可惜这辈子估计也没机会去瞧瞧了。” 临安县到乾京,快马赶路尚且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步行赶路则要更久,再加上路费银两等问题,是以大部分临安县人一辈子都不曾去过乾京,对那里的印象也都是道听途说。 许知秋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二叔道:“若是二叔想去京城瞧瞧,那咱们这几日就去吧。” 许安山只当是侄儿在开玩笑,乐道:“咱们叔侄两个做梦去?” 许知秋道:“今日县尊还谈及过此事,他想让我去一趟乾京。” “哦?还有这事。” 许安山有些惊讶,许知秋便将县尊委托自己的事情全部叙述了一遍,等到这事说完,许安山一拍大腿道:“能有这好事你就该应下来,省得他们再反悔。” 许知秋道:“所以二叔也是赞同我去。” “那是当然了。”许安山道,“乾京可是帝都王城啊,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呢,你有这个机会自然该去瞧瞧。” 说到这儿,许安山对着侄儿挤眉弄眼道:“我可是听说了,乾京遍地是美人,等你去了以后就多到街上瞧瞧,看中哪个就把她扛回来做媳妇,这样以后也省得我和你婶婶再操心了。” 这话听得许知秋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扛个媳妇回来,他道:“二叔不去?” 许安山摆手道:“县尊让你去乾京是为了保护那位姑娘,我跟着倒添乱,便是人家同意心里也会不痛快。” 还不等许知秋开口,许安山又说道:“年轻的时候还真是做梦都想去乾京瞧瞧,不过现在上了年纪也就没那么想了,你替二叔去看看就可以了,回来以后再说说乾京是啥个样,要是同老徐头说的不一样,我回头还得去他家里笑话他一番,让他打肿脸充胖子!” 说罢,许安山将手里完成一半的木料放到店铺内的桌子上,用脚踢了踢许知秋屁股下的椅子,走出门外道:“今日便提前关门吧,回去让你婶婶早些给你准备准备,省得时间拖长了县老爷再变卦可就麻烦咯。” 关了店铺,叔侄俩便向着梧桐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许安山显得格外高兴,遇到相熟的人都会主动打声招呼,顺便说句:我家小子要去乾京闯世面了,等他回来,定要把京城最美的姑娘抱回来。 听着这话,许知秋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装作没听见,那些与二叔相熟的朋友皆是哈哈大笑,而后带着些许羡慕道几句恭喜。 回到小院,二叔主动将这事又告诉了婶婶,与二叔所想相同,婶婶也是没有反对,并且极为赞同许知秋去一趟乾京,婶婶是个有些好面子的女人,在这临安县谁家要是能去一趟京城,那就足以让人面上有光。 这一晚,婶婶做了一桌子的菜,二叔买了几坛子的酒,一家人吃到了很晚才结束,二叔到最后已经喝醉了,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嘴里还嘟囔着:“伯鸾,伯鸾!你小子此去乾京,必须得扛个媳妇回来,不然你二叔可不让你进家门。” 婶婶收拾着桌上的残局,而后用包裹装了几套干净的衣物,为许知秋的远行做准备。 许月瑶这个丫头是在看到娘亲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得知大哥要出远门,顿时不舍地哇哇大哭,便是许知秋哄了许久也没有效果,虽然只相处了一年,但这个小丫头却对许知秋很依赖。 正文 第79章:出行 第二天清晨,许知秋赶早就离开了小院,身上只背着一个包裹,还未彻底炼化的道器长剑被系带捆在身后,桃木剑则是直接拎在手中。 婶婶为了不让怀里的小丫头从睡梦中惊醒便没有出门相送,二叔倒是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叔侄二人并肩走出院门,许安山拍了拍侄儿的肩膀,边走边道:“伯鸾,这一趟去京二叔也没啥可帮你的,只能说句一路顺风,你可别在心里怪我啊。” 许知秋笑道:“便是心中有此想法也不能当着二叔的面说出来不是?” 许安山哈哈大笑了几声:“理是这么个理,就是怪我也别说出来让二叔难堪,哈哈,不过月瑶那个丫头醒来以后估计就要哭着找你了,想想就有些头疼。” 许知秋道:“等她醒了,二叔便将我屋内桌子上的木盒子打开,里面有她最爱吃的透花糍,这丫头只要看到好吃的保准儿就不会哭了。” 许安山也是了解自己的小女儿,拍着手道了句好主意。两人路过街道拐角的时候,他又接着说道:“伯鸾,二叔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不过这一路切忌不可大意,小心才可驶得万年船啊。” “嗯。”许知秋点头。 “还有……”许安山稍作犹豫后道:“假如,我是说假如,这路上真要出现什么要命的危险,你能跑就跑,可别管那什么姑娘和县尊的委托,你二叔就像你活着,懂了吗?” 话到最后,许安山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许知秋。 许知秋迎着二叔的视线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许安山见侄儿点头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笑呵呵地继续陪着许知秋赶路,一直送到离县衙不远的位置,许安山才又停下:“行了,就送到这儿吧,昨晚喝得酒有些多了,我还得早些回去再睡会儿。” 话尾许安山用手掌拍了下许知秋的肩膀,转身沿路返回,许知秋等到二叔走远了才独自踏进县衙大门。 这个时候天还早,县衙里的人并不多,许知秋没有见着邢捕头,不过看到了捕快小六,便让他代劳去通知一下县尊,小六没有拒绝,也没有犹豫,只说了个稍等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另一边,县尊从小六嘴里听到许知秋来县衙时,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许知秋的心意,于是也顾不得再睡个回笼觉了,穿上衣服就去安排事情了。 许知秋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等到日头都到头顶的时候,县尊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赵翰青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略带歉意道:“让许公子久等了,真是对不住啊,原想着许公子会多考虑些时间,没曾想倒是这么快就拿定了主意。” 许知秋不是个急脾气的人,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与赵翰青交谈几句就走到了县衙外的街道上,与清早来时相比,现在这里停了三辆马车,一群人围着马车正在搬运东西,这些人统一穿着灰色的武袍,身材高大,腰间还挎着刀剑,一看就是练家子。 不过都只是些凡人武夫,体内并未有任何的真气波动。 赵翰青道:“这些都是花银两雇佣来的护卫,我想着要是遇到了什么山贼便也不需要许公子出手,他们便能够解决,而且晚上守夜巡逻也是方便不少。” 许知秋点头道:“县尊大人考虑的周到。” 两人谈话间,又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许知秋随眼望去,看到驾驶马车的是个缺了半只耳朵的老人,马车停靠到跟前的时候还能看到这个老人的腿脚有些不太好,身边放着拐杖。 跟着车帘被掀开,那位在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紫纱女子从车厢内走了下来,在她身边还有位绿衣服的少女,模样普通,身后背着包裹,看样子应该是个丫鬟。 紫纱女子走过来,赵翰青立即说道:“许公子,这位就是我那位故交之女,名叫顾清月,这一路还要劳烦你多多照顾。” 被称为顾清月的女子朝着许知秋施了一礼,开口道:“见过许公子。” 许知秋回礼,赵翰青又说道:“清月啊,这许公子我可是跟你说过了,虽是年轻,可是有着一身好本事,这一路你可要多听听许公子的意见,以免遭遇危险。” 顾清月颔首道:“清月明白。” 赵翰青见交代的事情差不多了,便拉着许知秋到一旁,从袖口里掏出一叠东西放在许知秋的手中:“这一路都要辛苦许公子了,这些银两许公子只管拿去用就是,虽说京城那边物贵,但这些钱也是够花了。” 许知秋低头扫了一眼,发现知县老爷竟然给了十张银票,每张银票都价值百两,这就是足足一千两。估计临安县有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许知秋也是头一次,他是没想到这赵翰青竟然出手如此阔绰。 一千两银票在乾京买不下一套住宅,可租主客栈再加上花销是绰绰有余了。 许知秋也不客气,将银票全部收下,向县尊道了声谢。 赵翰青道:“许公子不必言谢,这都是你应得的,待日后许公子回来,我定是还要为你摆宴的。” 这边两人交谈,另一边那些花钱雇佣来的护卫已经将货物全部搬进了车厢,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出发。 赵翰青知道顾清月此去乾京有些赶时间,便也没有再啰嗦,摆了摆手后就示意车队出行。 “许公子,一切都拜托你了。” “县尊且安心,在下明白。”许知秋向着赵翰青拱手,随即跟随马车朝着城门外的方向离去。 车队总共有四辆马车,其中最前面的一辆坐的护卫,中间便是顾清月所乘坐的马车,至于后边两辆则全部装满了货物。 许知秋原本是想坐在第一辆马车的,但是顾清月亲自相邀,让他乘坐第二辆马车,许知秋想了想也没有拒绝,毕竟第二辆马车内只有顾清月和那位年纪不大的丫鬟,人少坐起来也是更舒服些。 正文 第80章:不安分的赵公子 车厢内是特别布置过的,中间放了张茶桌,摆了几盘点心,许知秋自觉地坐在无人的一侧,顺势将桃木剑放在身边,顾清月朝着他微微点头并未多言,那身穿绿衣的小丫鬟也没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许知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许是觉得就这般不说话有些不妥,顾清月便主动开口道:“许公子为何要用木剑,可是怕伤着人?” 许知秋还未答话,绿衣服的丫鬟就说道:“小姐,这木剑应该是用来做法事的,我见道士们手里都有。” 许知秋闻言笑了笑,也并未解释,只说道:“这是桃木剑,可以祛邪除灾。” 丫鬟看着桃木剑道:“你会不会让它在天上飞?就是像活过来一样飞来飞去的,我以前听说书人讲过,那些厉害的大人物都会让剑飞。” 这是御剑术,是筑基修士才能掌握的能力。 许知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做到这一步,是以只能摇了摇头。 丫鬟见他没这本事顿时有些失望。 顾清月却道:“临行前听伯父讲起过,许公子曾帮助县里斩杀过妖怪,如此年轻就有这等本事,日后定然也会是一方受人尊崇的大人物。” 许知秋道:“姑娘谬赞了。” 顾清月没再多说,从脖颈上摘下一枚玉佩,推到茶桌前,“”不知许公子可否帮着瞧一瞧,这是清月祖上流传下来的玉佩,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这玉佩能够保人延年益寿、不生疾病,也不晓得是否真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许知秋将玉佩拿在手中,还能够感受到玉身上残余的温热,他用指肚摩擦着玉佩的表面,上面雕刻着一尊无面佛,细细感受时能够察觉到玉佩内部有丝丝缕缕的气流向外涌出,这不是灵力,而是某种比较奇特的力量,应该与佛家有关。 许知秋对于佛家并不了解,但从这玉佩内流转的力量来看,这东西应是被某位佛家弟子温养过,算是一件不错的器物,不过仍旧只是凡物,随身携带可增加体内正气,不受风寒侵袭,但延年益寿却有些夸张了。 “如何?” 见玉佩重新被放回到茶桌上,顾清月便出声询问。 许知秋也没有说破,点了点头道:“令堂所言非虚,这玉佩的确有几分神效,姑娘只要将这玉佩时常戴在身上确实可以祛病除灾,对身体大有好处。” 顾清月听了这话,便向许知秋道了声谢,随即将玉佩重新戴在身上。 两人谈话间,车队驶出了临安县城,就在这时,车厢后边忽然传来几声叫喊:“有贼人!有贼人!” 这话一出,绿衣丫鬟的脸色顿时变了,顾清月面带紫纱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细长的秀眉却紧紧锁子了一起。 许知秋倒是没有半点慌乱,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刚出临安县怎会就遇到了贼人,临安县附近的妖怪是不少,可山贼却是没听说过。 警惕的叫喊声响起以后车队就停了,第一辆马车上的护卫全部跳了下来,将最后一辆马车团团围住,同时都抽出了腰间佩刀,做出一副随时砍贼的架势。 许知秋拎着桃木剑走下车,就看到那最先叫喊的车夫躲在护卫身后,伸手指着车厢喊道:“就在里面,那贼人就在里面,我刚才听得清楚,他说让我把马车停下!” 听了他的话,护卫中带头的向前踏出一步,大喝道:“滚出来!” “啪嗒!” 一包货物从车厢内滚落出来,紧跟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有些慌张又有些恼怒地摆手道:“本公子才不是贼,你们这帮没脑子的蠢货,诶诶诶,别动刀啊大侠!” 车厢内的人被护卫架着刀给拎了出来。 许知秋看着这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愣住了,谁能想到这贼人竟然是知县老爷家的公子爷,也就是那位赵良材赵公子。 赵良材这时候也瞧见了许知秋,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师父,师父是我呀!” 护卫们不曾见过这位赵公子,但是见他喊许知秋师父皆是一愣,随即将佩刀全部收了回去,目光看向许知秋,似乎是在向他求证。 许知秋蹙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县尊可从未说过这人也会跟来,而且看这偷偷摸摸的贼样估计是偷跑出来的。 果不其然,赵良材理直气壮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我老爹还不知道嘞!” 说罢,赵良材不满地推开身前的护卫,快步走到许知秋的身前,这时顾清月与丫鬟也从车厢内走了下来,看到赵良材时也是一怔。 “清月,是我,不要怕。” 赵良材很是熟络地打着招呼,可事实上两人才只见过一面。 …… 既然是一场误会,并非是有贼人劫财,车队便继续开始沿路行进。 车厢内原本的三人变成了四人。 顾清月有些头疼道:“赵兄这般任性出走,怕是伯父会担心吧。” 赵良材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含糊不清道:“无妨,无妨,我爹才不会担心呢,我这一走便没有人给他闯祸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烧饼没办法跟着来,实在有些可惜了。” 说着,赵良材似乎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小聪明,还特意将自己的逃跑计划讲述了一遍,满是得意之色。 原来今日清晨,烧饼无意间听到了县尊与顾清月的谈话,便将这事告诉了赵良材,被禁足数日的赵公子听说车队要去乾京,而且还有许知秋陪同,便将看门的下人骗走,提前翻院墙离开,躲在了装货物的车厢里。 听了这过程,许知秋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摊上这么个主,这一路上怕是不能够消停。 顾清月道:“赵兄跟着要去乾京做什么?” 赵良材道:“为兄此去当然是为了见见世面,那里可是京城啊,我还没去过呢,我听人讲,京城里的花魁可要比醉春楼强百倍,这不去瞧瞧就太可惜了。” 绿衣丫鬟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角,小声嘟囔道:“下流。” 正文 第81章:过夜 下流?赵良材可不这么觉得,在他看来应是上流才对。 顾清月唤了一声小荷,绿衣丫鬟便低着头不再吭声,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赵良材倒也并未在意,仍是嬉皮笑脸道:“其实我最想看的不是花魁,而是咱们乾元的公主,听说她比仙女还要漂亮呢,要是能见上一面就不枉此行了。” 听到这话,绿衣丫鬟又忍不住嘀咕道:“公主可不是相见就能见的。” 这话说得没错,乾元皇室人员多是在皇宫内待着,寻常人根本见不着面,赵良材在临安县是头号官二代,可去了京城就与普通人没有区别。 赵良材自然也是清楚的,他掏出腰间的折扇道:“这我知道,不过等到上元节的那一天,咱们乾元的公主就会随帝君乘坐龙船在京城内巡游,这不就看到了么,说不准啊……” “说不准什么?”丫鬟抬着眼皮问。 赵良材啪地打开折扇,颇有些自恋地说道:“说不准就在人群中一眼看中了我,要让我去宫中做驸马。” 话到最后,赵良材似乎已是在脑子里幻想出那样的画面,禁不住一脸痴笑。 绿衣丫鬟也笑了,捂住嘴笑个不停。 许知秋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并不是笑赵良材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而是笑他不管去哪儿都要随身带把折扇,而且不分季节的扇扇子。 顾清月倒是提醒道:“这话到了京城可不能随口乱说,不然会招来麻烦。” 赵良材晃动折扇道:“清月妹妹尽管放心就是,这点为兄还是知道的,这不离京城还远着的嘛,所以说说也是无妨的。” 绿衣丫鬟道:“那你说就说,干嘛大冬天的扇扇子,冻死人了。” 这话一说,赵良材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将扇子合上重新放回到腰间。 ………… 临近傍晚,车队沿着官道驶出百公里远,此地附近有座不大的村庄,车队过来的时候引得许多小孩在一旁围观,还有几个调皮的捡起石子去砸车轱辘,但很快就在长辈的叫骂中跑开了。 “汪汪汪!” 村内的野狗离得很远就开始狂叫不止,受此影响,农家散养的鸭子也都成群成群的跑开了,在路边站着的村里人盯着马车指指点点,也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车厢内,赵良材的嘴一直都未闲着,这家伙就像是个话匣子,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许知秋只觉得吵闹,并未参与到其中,多数时间都在闭目养神。 车夫掀开车帘道:“小姐,天色晚了,要在这个村里过夜吗?” 夜间赶路是很不安全的事情,顾清月也是知道的,她略一犹豫就回答道:“那就找个地方停下吧,只是这小村庄里应是没有客栈,你去让人打听一下,看看哪家愿意腾出些房间让咱们住,可以多付些银钱。” “诶,知道了。”车夫应了一声,车队的速度随后就放缓了。 这个村庄不大,估摸着也就三百多户人家,车夫让护卫去打听,这里果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客栈,不过都是些穷困的乡下人,只要给些银钱,便是自家人睡草垛也愿意把卧室腾出来。 于是在支付了一些银钱后,便有相邻的三家宅院被租借过来,护卫和马夫住在两侧的宅院,顾清月与许知秋几人则是住到中间的宅院。 安顿下来以后,车夫们给马匹喂食些清水和粮草,护卫们则是在忙着巡逻,其中两个会做饭的便负责晚餐,车厢里都准备的有食材,倒也不用去向村里人借。 不过赵良材看中了几只村里的肥鸭子,便又找人家想要买过来烤着吃。 那养鸭子的农户看起来憨厚老实,可谈到卖鸭子却直接伸出一根手指,要价一钱银子。 赵良材是有钱,可也不傻,怒道:“一钱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农户憨厚道:“这可不敢,俺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从不干违法的事儿。” 赵良材一阵无言,这时一名护卫走了过来,也没说话,只是故意将腰间的佩刀向前探出一截,农户见这阵势连忙改口只要三十文一只。 最终赵良材花费一百二十文钱买了四只鸭子,让护卫带回院里全部烤了吃。 很快,院子里就飘出烤鸭的香味,这香味吸引来了一群孩子,他们挤在院子门口,各个探着脑袋往里瞧,一副馋嘴模样。 现在这世道,村庄里的农户们没有多少钱两,孩子们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这些鸭子虽是家里养的可自家却根本吃不起,是以这些孩子们闻到烤鸭根本挪不开步子。 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孩子,估摸有十岁左右,冲着院里喊道:“我要吃烤鸭。” 这话喊出来,身边围着的另外七个孩子立刻跟着叫喊要吃烤鸭。 院里的护卫没说话,只当这些孩子不存在,孩子们见得不到回应,就不停地叫喊着要吃烤鸭,这么多人一起喊属实吵闹得很。 护卫被吵得有些烦了,拔出佩刀吓唬道:“再敢吵吵,我宰了你们。” 孩子们顿时被吓跑了,可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那个年纪较大的孩子王丢进来一块石头,骂道:“不给我们吃,晚上七娘就来找你。” 其他的孩子跟着喊道:“不给我们吃,晚上七娘就来找你。” 吵闹间,许知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孩童们,问道:“七娘是谁?” 孩子王没说话,用手指抵住鼻子,吐出舌头扮个鬼脸。 这个时候,几位村里的长者拎着木棍走了过来,骂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滚回家去,围在这里做什么,想要挨揍吗?” 孩子们嬉笑着也不害怕,直到长者抬起木棍作势要打才四散着跑开了。 临近院门的长者是为没了头发的老头,他冲着院里的许知秋以及刚出来的顾清月点了点头,口齿不清道:“村里的孩子野惯了,没有规矩,几位大人莫要动气。”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正文 第82章:夜出 夜晚戌时初刻,天彻底黑了下来,整座村子也跟着变成黑漆漆一片,除了许知秋所在的院里亮起两盏油灯外,其它地方很难再瞧见光亮。 啃着半拉鸭腿,满嘴流油的赵良材躺在房间的硬板床上,有些难受地嘀咕道:“这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这床板简直比县衙地牢里的地面都硬。” 盘坐在另一侧冥想的许知秋没有给予回应。 赵良材又道:“就这么睡上一晚,本少爷的腰指定要疼上三日,唉,这床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老鼠,要是烧饼在就好了,他抓老鼠可是有几分本事……”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赵良材将手里的鸭腿啃个干净,顺手丢到一旁的桌子上,随后转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说个不停。 许知秋感觉自己的耳边像是飞了好几只苍蝇,睁开眼道:“这里离临安县仅有百里地,你现在反悔回去还是来得及,过几日再走远些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赵良材坐起身道:“那可不行,便是打死也不能回去,我可不想再被禁足在家里,整日除了看着烧饼那张丑脸外就再也没个可看的。” 许知秋摇摇头,没再多说,起身朝向门外走去。 赵良材见状赶忙跟在后面,“师父你这是要去哪,把我也带上。” 宅院内有三间破旧的房屋,一间厨房,两间卧室,顾清月与丫鬟居住的那间卧室还在亮着灯,许知秋扫了一眼,走出宅院外,有两个护卫守在门后,剩下的则是在相邻宅院内休息,等待深夜轮换。 守卫见是许知秋走了出来,便笑着打招呼道:“许公子,天黑了还出去?” 许知秋应声道:“嗯,出去看看。” “还有我,还有我。”赵良材小跑着出来,跟在许知秋的身旁。 村子里黑漆漆的,两人沿着小路在村里慢行,四周临近的院门全部都是紧闭着的,偶尔能听到孩子的嬉笑,或是大人的争吵。 “咯吱~” 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身前右侧的院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站在院门口的位置,许是没有想到门外会有人路过,不由得被吓了一跳,而后冲着许知秋吐了吐舌头。 许知秋没有停步继续前行,赵良材则是做出一个自认为凶恶其实有些沙笔的表情。 那孩童也是不惧,捡起一块石子就要砸赵良材,不过手刚举起来就放弃了,他冲着许知秋喊道:“喂,喂,高个子的,你手里的木剑叫我玩玩呗!” 许知秋回头看了孩童一眼,没有做声。 孩童不满道:“哼,小气鬼,晚上就等着七娘去找你吧。” 听到这话,许知秋来了兴趣,这已是他第二次从孩子们口中听到七娘这个称呼了,也不知道这七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便开口说道:“想玩剑?” 孩童点头。 许知秋便将桃木剑丢了过去,孩童双手接住,可是这桃木剑选自两百多年的老桃木,且被天雷击中过,剑身的重量有些沉,孩童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面上,痛得龇牙咧嘴。 许知秋道:“七娘是谁?” 孩童咧着嘴道:“七娘就是七娘,谁不听话就吃谁……” 话说到一半,院内传来一声叫骂,是这孩童的母亲叫他滚回去睡觉,孩童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想要抱着桃木剑一起回屋,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压着,半步挪动不得,这可把他吓坏了。 “唔,唔……” 这不大点的孩子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迈出一步,险些哭出来,最后那股力道又消失了,这下他便连桃木剑也不要了,撒开腿就往屋子里跑,边跑还边哭喊道:“娘,娘,快救我!” 许知秋捡起地面上的桃木剑,嘴角撇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继续在村子里转悠。 赵良材跟在身边道:“那倒霉孩子是在胡说八道吧,什么七娘,什么谁不听话就吃谁,一看就是吓唬人的把戏。” 许知秋也不清楚。 这村子不算大,两人转悠了一会儿就到了村子的另一头,这时两人都发现前边靠近井口的地方有一处光亮,走进了发现是一盏点燃的油灯,附近摆放着一盘已经发霉的馒头,正对着馒头和油灯的是一块祭祀死人用的木牌。 牌子上只有两个字,正是“七娘”。 赵良材跳脚,“这七娘原来是个死人,那倒霉孩子竟敢拿死人来吓唬本公子。” “那不是吓唬。”两人身后有人出声插言。 许知秋回身望了一眼,看到一位留着白胡子的老者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可能是腿脚不好的原因,走路有些慢。 许知秋道:“不是吓唬人,那是真实发生的了?” 老者走到井边坐下,看着身边的牌位说道:“是啊,都是村子里发生过的真事,只要过了亥时,七娘就会从这井底里跑出来,她会挨家挨户的敲门,谁要是开了,那保准是活不成了,所以你们晚上记得要把院门关紧,谁敲门也不能开呀。” 听着老人善意的提醒,许知秋没有多言,朝着井底看去,但却并未发现异常。 赵良材挑着眉梢,撇嘴道:“老头,你想说瞎话骗人那可就找错人了,本公子说了二十年的瞎话,什么谎没撒过,你这一听就是假的,那七娘要真是从井底里跑出来的鬼魂,怎么可能还知道敲门,难不成她脑子坏掉了?” 老人摇摇头,叹口气道:“年轻人,信与不信都由你,老头子我啊只是说说,你若不想锁门那便尽着自己性子来,只不过明日清早怕是再也看不见头顶升起的太阳咯。” 赵良材张嘴正要再说,老人已是起身离开,年迈的身体颤颤巍巍走了几步又转身道:“趁着时间还早,回去吧,回去。” 说完便彻底走远了。 赵良材看向牌位道:“呿,想吓唬本公子,这可不够看。” 话音刚落,一道冷风忽然吹了过来,赵良材被吹得一个激灵,立即向着许知秋靠拢。 正文 第83章:七娘 戌时三刻,两人回到租借的宅院。 赵良材对着门外看守的两名护卫说道:“这村子里有怪事,要是半夜有东西来敲门,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能开,谁知道真的假的,最好是假的。” 两名护卫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良材又跑进顾清月的房间,将刚才在村子里听到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要是出了事情一定会保护在顾清月的身前,最后还提出今晚要待在顾清月的屋子里过夜,以防不测,但被绿衣丫鬟给撵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赵良材抱怨道:“那小荷真是不识好歹,本公子这番善意全被她给曲解了。” 许知秋没有搭理他,将桃木剑悬在门梁上,随后背负着道器长剑再次走向门外,赵良材因为七娘的事儿不敢独自待在屋里,忙问道:“师父,您这是要去哪儿?” 本不想多做解释的许知秋怕赵良材又跟着过来,就说道:“这门梁上的桃木剑可克制邪祟,你在屋内待着莫要跟出来,否则再进的时候就不灵了。” 这最后一句是随后说出的谎话,可赵良材哪里懂得,他对许知秋所言没有半点质疑,心底里松下一口气,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乖乖躺到床上开始歇息。 走出门外的许知秋并没有离开院子,他一跃到房梁顶上,随后将道器长剑从身后取出,继续着未完成的炼化,现如今他的实力已经达到练气十二层巅峰境,而且还提前打开了天窍,对于炼化道器的速度也是要比以往更短,只要再有几个夜晚估计就可完成。 心念一动,真气透体而出,勾勒出金色法阵在周围旋转,这股动静不算大,屋内的人察觉不到,不过金色的光泽在黑夜中还是有些显眼,两个看门的护卫瞧得一清二楚。 两人皆是凡人,也不清楚许知秋这是在做什么,只当他是在刻苦修炼,便也没敢出声打扰,望去的眼神也愈发的敬畏起来,临出发前他们就被告知那位年轻人是修道的仙人,是以并不感到惊讶。 ……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时辰,到了亥时初刻。 正在炼化道器的许知秋忽然睁开双眼,朝向村子尽头望去,随后他将道器长剑负在身后,独自步入黑暗当中,看门的护卫见许知秋离开就问句“许公子要去哪儿”,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村子的北头,趴在草垛旁边的野狗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蹿了起来,向着身前狂吠不止。 “汪汪汪,汪汪汪……” 吵闹的狗叫引来其它地方的野狗也跟着叫了起来。 这时,一位妇人出现在村头的路边上,在夜色的掩盖下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好像就跟着夜风凭空冒出来一样。 她看起来年岁不大,顶多也就三十出点头,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粗布衣,手臂间挎着一个篮筐,样貌普普通通,甚至略有些丑。 她沿着路边走进村子里,看到宅院便停下,用空着的左手敲打着宅院的大门。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很是响亮,可是宅院里却没有任何回应。就这样敲了一会儿,她便面无表情地走到下一家宅院门前继续敲门。 “咯吱~” 这一次,宅院内的主屋被打开了,胡子花白腿脚不好的老人从屋子内走了出来,他走到院门的后边,透过门缝看向院门外的妇人,浑浊的眼神里闪过后悔、痛惜的情绪。 老人道:“七娘,这都过去几年了,你心中的怨恨还是没有放下吗?何苦啊,何苦啊。” 被称作七娘的妇人没有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敲着院门。 过了片刻,院门没有打开,七娘便转身继续朝着下个院门走去,门后的老人见她要走,长叹一声,突然将身前的院门打开了。 老人对着七娘的背影道:“七娘,那个时候我没敢给你开门,现在我开了。” “嗖!” 就在院门打开的一瞬间,阴冷的风吹来,方才已经走远的七娘出现在了院门的位置,她盯着老人,伸出就要掐住他的脖子。 老人却丝毫也不躲闪,仿佛认命般闭上眼睛。 便在此时,一柄漆黑如渊的长剑格挡在七娘与老人之间,紧跟着长剑向七娘的身躯拍打而去,七娘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令老人睁开眼睛,待看清楚眼前出现的年轻人是谁时不由得一愣,他记得这人是外乡路过的,先前还在七娘的牌位那里见过,只是不曾想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许知秋盯着七娘没有立即动手,这妇人身上围绕的阴气并不浓郁,应是只有游魂境的小鬼,这等鬼物以他现在的手段可以顷刻间斩杀,构不成任何威胁。 许知秋道:“你就是七娘?” 七娘不做声,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里会时不时地闪过怨恨的情绪,但这情绪也不稳定,一会儿怨恨,一会儿平静,似乎是在交替轮回。 这属实有些怪异。 按理来说,鬼怪通会有灵智保留,比如孙大宝家中的画中鬼,虽然也只是游魂境小鬼,却可施展幻术,也可与人言语。 但七娘的状态明显不对。 许知秋想了想,唯一能解释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七娘不是普通鬼怪,而是怨灵。 怨灵没有灵智,被死前怨念控制,灵魂陷入痛苦记忆的循环,是以眼睛里总会有怨恨浮现。 “呼——” 冷风掀起,七娘眼睛里再次浮现出怨恨的情绪,她向着许知秋飘去,探手想要抓住许知秋的头颅,同时身后的长发向外蔓延,似乎要将许知秋缠绕在里面。 许知秋没有犹豫,并指一刺,一道剑气疾射而出,正中七娘的眉心,同时手中道器长剑在身前抡圆一个整圈。 瞬间,那些缠绕过来的长发被斩断,碎裂的发丝跌落半空的时候就如同烟雾吧消散了。 被剑气击中的七娘惨叫一声,身体透明了几分,这还是许知秋收下留情的缘故,不然只此一击,七娘便要当场魂飞魄散。 正文 第84章:化念 院门后的老者见许知秋如此厉害,连忙上前几步,出言阻止道:“小公子快快住手。” 说着,双手牢牢抓住许知秋的手臂。 许知秋看向老者道:“你就不怕她祸害了整个村子?” 老者长叹一声:“七娘是个可怜人,当年村里对不起她。” 许知秋没再吭声,转头看着七娘,此时的七娘因为身受重创,魂体有些不稳,就像凝聚成一团的烟雾,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散。 过了稍许,他手腕一动,一股力量将老者弹开,随后朝着七娘走去。 “阵·出!” 一声低喝,许知秋将道器长剑插入地面,双手在身前掐诀,随着体内真气的快速运转,一道白蒙蒙的光圈在双手间呈现,紧接着,光圈飞到七娘头顶,将她困在中间。 “阵·开!” 又是一声低喝,光圈向四周扩散,直径从原有的半丈延伸至两丈,中间有三条巴掌大的白色鱼儿正围绕着七娘旋转。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老者心神不稳,跌坐在地,而后嚎啕大哭起来,以为许知秋这是要将七娘彻底镇杀,心中那多年不散的悔意更是浓郁了几分。 事实上,这法阵并非是镇杀厉鬼的法阵。 而是驱散怨灵怨念的法阵。 名叫《吞邪鱼灵阵》 是青阳宗百年前的一位先辈所创,凡是青阳宗的内门弟子都曾学习过,算是最基础的法阵之一了。 乾元王朝境内多是妖邪鬼怪,青阳宗作为修仙圣地,自是要维护一方安宁,所以门下弟子多多少少都要习得一些应付鬼物的手段。 许知秋身为青阳宗曾经颇有资质名气的内门弟子,对于这套阵法的使用那是极为熟练。 法阵彻底成型,那三条白鱼围绕着七娘每旋转一周,就会张开嘴巴从七娘的身上吞入一丝黑气,那黑气不同寻常,隐隐有暗红翻涌,正是怨灵体内诞生的怨气。 这时,七娘的意识里,有一段画面不停的在她眼前闪过。 那是一个夜晚,她怀中只有三岁的孩子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哭喊,可是家中早已没有了余粮,这年头闹灾荒,村里的人都只能勉强吃饱,她家更是严重,于是七娘只得挎着篮筐去村里求粮。 她家男人还活着的时候,帮着村里许多人干过活,张伯家里没有子嗣,她男人就帮着张伯家耕地,李婶家的孩子摔断腿,她男人就背着那孩子连夜跑到县城里去看郎中……,可现在她男人不在了,她孩子又快要饿死了,她去求粮却没人为她开门,不论她怎么哀求都没人给她开门。 最终,她的孩子饿死在了她的怀里。 七娘将尸骨埋葬后就跟着跳了井。 这段折磨着她的画面每出现一次,七娘心底里的恨就浓上一分,她很想去问问,为什么那些狠心的人不给她开门,只要他们每家只给一点粮,就那么一点点,只有孩童手掌一半多,就能让她的孩子活下来,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 七娘恨极了,可这一次,那段画面再次在眼前出现时,眼前的村子却出现了模糊的裂痕,像是记忆要被什么东西给撕裂,然后一点点从自己的意识里撕拽出去。 如此往复几次,那画面里的事情她都有些要记不清楚了。 ……… “咕噜,咕噜——” 白色鱼儿吞噬掉怨气时,隐约间还能听到冒泡的声响。 就这般过去半个时辰,七娘体内的怨气几乎全部被阵法内的白鱼吞噬,白鱼的体型跟着膨胀到了原有的两倍大小。 阵法内,七娘眼睛里的怨恨情绪渐渐消退,多了几分清醒和茫然。 怨灵因为灵智被怨念蒙蔽,是以平常被恨意操纵,此刻怨气消散,灵智便也跟着恢复了几分。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许知秋,接着又看向跌倒在地、嚎啕大哭的老者,轻声唤道:“张伯。” 这声一出,老者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盯着七娘,随后连滚带爬的来到七娘脚边,痛哭流涕道:“七娘,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听着老者的忏悔,七娘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魂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一阵风吹过,整个身躯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没了踪影。 怨灵本就是靠怨念成形,现如今没了怨气,便没有了存在的根本。 在七娘消散的那一刻,法阵也随着散去。 老者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方已是不能言语,人老了,气血本就亏空,如今情绪大幅波动,又是伤了心魂,估计过了今夜就会生出一场大病,命不久矣。 许知秋看着老者道:“她的怨念以被消除,可入转世轮回,是件好事。” 说罢,便也没再去看老者,转身就沿路返回了。 ………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起,赵良材就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看到许知秋就站在门口位置,正将门梁上的桃木剑取下来拎在手中。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是早早就醒了过来,马夫将马匹重新套在马车前,护卫们用水壶灌满清水,顺便检查车厢内是否有异常。 待到一切事情都忙活完以后,车队就开始赶路了,因为要赶着时间进京,早饭也就只能在车厢内啃着一些干粮解决了。 不过顾清月的车厢内,赵良材可不用啃干粮,他将茶桌上的点心塞进嘴巴里,一边吃,还一边发出满足的啧啧声。 绿衣丫鬟打开车厢角落里的木匣子,里面是特意为自家小姐准备的食物,相比于车夫和护卫,这里面的食物可就丰盛许多,除了奶酪干,还有些烟熏过的肉干和果饼。 丫鬟取出一部分装进盘子里,放在顾清月身前的茶桌上,顾清月并没有先动手,而是将盘子推到许知秋面前道:“许公子,吃些早点吧。” 许知秋倒也没有客气。 在几人享用早餐的过程中,车队行驶到了村头,赵良材掀开帘子看着七娘的牌位道:“呿,我就是说嘛,根本就是吓唬人的,这么小个村子哪里会有什么鬼怪。” 绿衣丫鬟道:“就算有,昨夜里你也早就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正文 第85章:感气法 离开村子,往后的几天时间里一直平安无事。 在第九天的时候,车队按照制定的路线抵达了三虎山附近,为了能够让去京的路程缩短,车队刻意避开了临近的府城,选择从山林间穿行,这样可以直接省去四五天的时间。 落日将沉之时,车夫掀开车厢的帘子,探进去半颗脑袋问道:“小姐,天很快就要黑了,咱们是不是就在这附近过夜了?” 顾清月点点头,神色有些疲惫,尽管每日夜间都会休息,可是连着好几天都在赶路仍是让身体有些吃不消。 赵良材的话也不如开始那几天多了,总是将脑袋放在茶桌上,半睁着眼,嘴里偶尔会吐出一句公主、小娘子之类的话,估计是在幻想着京城内的美好生活。 许知秋倒是依旧如常,每日白天在车厢内闭目冥想,不断在脑子里临摹画中剑的模样,这样可以使自己的魂力不断增长,虽然增长的速度并不快,但他对此很满意。 按照现在的进展,只要到了京城,他的魂力应该可以增长到筑基修士的一半。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选了个相对平阔的草地,有了前几日的经验,车夫和护卫们动作麻利的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帐篷很快就被搭建了起来,然后就是生火、煮饭、巡逻。 赵良材也不顾草地冰凉,直接躺在顾清月的身旁,双臂枕在脑后道:“清月妹子,我看咱们明日改改路线吧,再这么下去本公子就要疯掉了。” 顾清月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向不远处的瘸腿车夫道:“林叔,咱们路过下个城镇还要多长时日。” 瘸腿车夫伸出五根手指,这意味着还要五天。 顾清月便对着赵良材道:“赵兄再忍耐五日吧,这贸然更改路线会耽搁进京的时间,有些不好。” 赵良材没得办法,只好作罢,这个时候他不禁有些想念烧饼了,若是有烧饼陪在自己身边,想来这趟去京的路程就不会这般无趣了。 “唉!” 赵良材长叹一声,随后又将目光定格在许知秋的身上,他看着盘坐在火堆旁边的许知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了想,他从护卫的手里夺过腊肉干,一边架在火堆上烤,一边凑到许知秋身旁道:“师父,此去京城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您说咱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许知秋转过视线,看着赵良材道:“这谁又能清楚,运气好的话自是不会遇到危险。” 赵良材道:“那运气差点可不就有危险了嘛。” 许知秋不语,赵良材便又道:“我打小就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太好,这往后几日怕是会有危险。” 许知秋道:“你想说什么?” 赵良材用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两声,道:“我是想着,您能不能传授我些修仙的法门,这样便是遇到危险我也能帮您分担一些。” 听到这话,许知秋算是明白了赵良材的意图,浅笑道:“所有正道宗派内,便是再厉害的修仙法门也不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有所成就,不过邪修的手段倒是有几分可能,怎么,你要做邪修?” 赵良材赶忙摇头,他老爹是知县,他就是再如何混账也不能和邪修有沾边。 顿了顿,他试探道:“时间慢点的也可以。” 许知秋没有回答,反问道:“青阳宗每年三月份开春都会派人来临安县招收弟子,你可去让他们瞧过?” 赵良材挠了挠头:“有些记不得了。” 这话一看就是撒谎,不过许知秋也未直接拆穿。 每年三月份是青阳宗招收门徒的日子,他们会派人在临近的省城、府城、县城内招收资质不错的孩童成为弟子,临安县就在其中。 当年许知秋就是被青阳宗长老看中,直接收为内门弟子。 赵良材作为知县老爷的公子,年幼时肯定也让青阳宗瞧过,既然没有被收为弟子,那就说明他的资质极差,甚至不具备灵根,这样的情况许知秋又如何能够教他修仙。 赵良材见许知秋半晌没回话,便又说道:“最简单的也可以。” 许知秋见赵良材不愿放弃,很想说以你的资质怕是有些难,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最后道:“你若真是想修仙问道,我我这里有一门基础的吐纳之法,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赵良材见有戏,顿时眼睛都亮了,看着许知秋的眼神比之以前在醉春楼时看柳如月更为深情,忙不迭地点头道:“我学。” 许知秋便将最基础的感气法交给了赵良材。 这是青阳宗入门的基础吐纳法门,没有什么别的用途,只能用来感应气的存在,唯有感知到气,才可采气补身,踏入修仙的道路,许知秋当年的资质算属中等,练习了一个月才有所成。 许知秋觉得把这吐纳之法教给赵良材也没什么,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高深经文,青阳宗就是日后知道也不会追究,这样以来赵良材也不会再缠着自己了。 赵良材得到吐纳法后如获珍宝,肉干也不烤了,重新丢回到护卫的手中,赶忙学着许知秋的模样盘坐在草地上,一边在心底里默念着口诀,一边开始有节奏的吐纳。 这时,顾清月身边的绿衣丫鬟从帐篷内走出来,看到赵良材的样子先是一愣,后用双手捂住嘴忍不住偷笑,她转身回到帐篷前,对着里面的顾清月道:“小姐你快瞧,赵公子竟然学着许公子的模样在修炼,真是个傻子。” 顾清月扭转视线看向赵良材,见小荷没有乱说也是有些怔神,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时辰,赵良材罕见地老实,没有动弹分毫,盘坐在草地上如同一块雕塑,与往日间大不相同,便是车夫煮好了饭也没有能够动摇他,要知道前几日可就属他吃饭最为积极。 绿衣丫鬟还故意将一块烤熟的肉干放在赵良材的鼻子前,可赵良材只是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仍是没有睁开眼。 正文 第86章:异象 夜晚,吃过晚餐,顾清月和丫鬟就回到了帐篷内休息,赵良材坐在火堆旁边练着感气法,身边只有车夫和护卫陪同。 至于许知秋则是在吃过晚餐后独自进入了三虎山。 他并没有去山林深处,而是走到山腰处的斜坡上就停了下来,这里地势较高,不仅可以观察到下方的营地以及更远的地方,还可以安静地炼化道器长剑,不受旁人打扰。 今夜是许知秋炼化道器长剑的紧要关头,若无意外的话,他可将长剑彻底炼化。 “呼——” 夜间的冷风在山林间游荡,许知秋不为所动,漆黑如渊的道器长剑横放在双膝上,炼器法阵在周身旋转,如以往一样,法阵每旋转一周,都会有微弱如烛火的光辉向下垂落,与剑身融合时会引发微微的震颤,剑身表面的鳞纹随之像活了般泛起层层涟漪。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山林,甚至压过了夜风的呼啸。 紧跟着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势”将附近山地全部笼罩,原本随着夜风左右摇摆的树叶忽地静止不动,所有的声响也在刹那间停歇,安静地可怕。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道并不算凌厉的剑气凭空出现,将许知秋身前三丈远的古树斩出一道剑痕,这道剑气刚刚消失,接着又有一道剑气出现斩向临近的古树,渐渐地,剑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几乎将方圆十丈的山林全部覆盖。 只是眨眼间,数百棵古树就像是遭受到了刽子手的凌迟刑罚,树身布满错宗交织的剑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许多古树因为无法承受剑气的摧残,纷纷断裂跌落,其中有两棵断裂的树干即将砸中许知秋头颅,便在此时,周遭的剑气猛然强上几分,树干仅在瞬间就绞碎成粉末,粉末又被一股气机弹开,落在远处。 突然, 三虎山的顶峰传来一声虎啸。 啸声震耳,沙石树叶簌簌坠落。 远在山下的营地也听到了这声虎啸,原本正在打盹的护卫立即将营地围了起来,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刀做好防御姿态。 顾清月的丫鬟慌忙地从帐篷内出来,环视着周围。 护卫们大喊大叫道:“保护小姐,保护小姐。” 原本在火堆旁专心练习感气法的赵良材早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躲在顾清月的帐篷里,随后探出个脑袋问:“什么东西在鬼叫?” 有位脸上有疤的护卫道:“听着像是老虎。” 话音刚落,山峰上又是传来一声虎啸,且声响比先前更大,即便相隔甚远也仍旧震得人耳膜发痛。 那脸上有疤的护卫这下更为肯定道:“没错,就是老虎,这是山里的老虎发狂了?” 赵良材傻了,骂道:“狗入的,本公子就没见过老虎能这样大声,难不成是成精了?” 这话一出,许多护卫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也觉得是这种可能。 因为这啸声实属惊人,断不可能是寻常老虎所能发出的叫喊。 听见几人的判断,绿衣丫鬟也是怕得不行,不由分说地将赵良材推到一边,紧紧抱住顾清月的手臂,营地里的都是凡人,一听到山精野怪顿时就没了底气,心里害怕得紧。 顾清月隔着帐篷的帘布问道:“许公子呢?” 护卫道:“许公子进了山,现在还没回来。” 顾清月眉头紧锁,没再出声,护卫们各个紧张地盯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就怕有头老虎突然从黑夜里冒出来。 ……… 另一边,山峰上的老虎沿着山道窜到了山腰处。 它就停在许知秋十丈之外的距离,那双虎眸盯着盘坐在地的许知秋,隐约间能够看到惊疑、忌惮、谨慎的情绪,能够从一头老虎的眼中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毫无疑问,这头体型已经成年的老虎定然是早已开智,修炼成了妖怪。 可就是这样,许知秋仍是没有睁眼,还在炼化着道器。 老虎精不停地发出吼叫,四肢在原地踏步,始终不敢向前越过一步,那股强大的势让它感到浑身不自在,而且那密集的剑气更是让它感觉到畏惧,可这整片山林都是它的领地,血脉里传承的领地意识让它不愿就这般放过眼前的不速之客。 就这般僵持了两个时辰,许知秋周身十丈之内已是成为了空地,原本存在数百年的古树全部被剑气斩碎成了粉末。 “铮!” 又是一声清越的剑鸣。 这一次,剑鸣响起的瞬间,老虎精感受到了恐惧,那是从灵魂绵延着肉身的恐惧,它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恐惧,但它也来不及多想,强壮的四肢跟随着本能向着山峰狂奔,用尽全身的力气逃离这里。 与此同时,许知秋周身外的炼器法阵消失,道器长剑如有灵般悬浮在他的身前。 许知秋睁开双眼,与长剑之间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密联系。 他起身伸出右手,紧握剑柄,便在这一刻,眼前的世界突然一黑,连半点月光都看不到,随后天地聚变,山林变成了峡谷,头顶的残月变成了满月。 许知秋看到一位丰神俊朗的青袍男子漂浮在峡谷的上空,他的手中拎着一把长剑,与自己的道器长剑一模一样,在男子百丈外还有三道人影,两男一女。 尽管许知秋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但仅从这微妙的气氛就可知晓,这拎剑男子定然与对方三人是敌对状态。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瞬,男子动了,他挥动手中长剑。 仅此一剑,天地异象横生。 有夜鸦漫天盘旋,有烛龙从天宇坠落,还有黑色血雨洒落,似乎要填满整个世间。 许知秋看着那一剑,尽管并不是像自己斩来,但他却感觉意识即将崩溃,似乎整片漆黑的天空都在朝下挤压,要将自己这蝼蚁之身挤压成碎片。 “啊!!” 许知秋无法承受这般强大的力量,发出一声叫喊,整个身躯崩裂成无数碎片。 可在下一瞬,碎裂的身躯又恢复如初,那拎剑男子重新又挥出了一剑。 正文 第87章:一剑传承 随着长剑斩出,天地异象再现。 夜鸦,烛龙,血雨……挤满整个天幕。 许知秋刚刚重塑的身躯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再次碎裂成千万片。 更可怖的是在肉身崩溃的瞬间,许知秋感受到了被斩杀过后的真实死亡感,那种经历死亡的本能恐惧使得他的灵魂都在止不住地颤栗。 可时间似乎被封存在了这短暂的轮回之中,许知秋根本无法逃脱。 他的身躯在男子一次次重新挥剑的动作中崩溃、重塑、崩溃、重塑……如此重复上千次后,终于在新的一次轮回中,他扛住了那恐怖的压力,看到了完整的一剑。 峡谷上空,青袍男子抬手挥出一剑,既没有剑气,也无剑光,但天地异象骤现,磅礴如渊的力量笼罩整片空间,紧接着比黑夜更加深邃的漩涡浮现,直径长达百丈。 在这庞大的漩涡中,有一股伟力涌现,似要将一切吞入,便是连天宇垂落的月光都无法避免。 漩涡之下,与青袍男子对立的三人只在瞬间便被漩涡吞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许知秋则是感知到了规则的力量,那是只有化神境强者才能领悟并掌控的规则之力,在这样的力量面前,自己就如同蝼蚁般弱小。 “咔嚓,咔嚓——” 随着这一剑结束,天地间斗转星移,世界如同幻境般扭曲破碎。 待得许知秋再次睁眼,一切回归如初,眼前仍旧是三虎山的地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许知秋有些懵神,刚刚那些画面是如此真实,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尤其是那上千次的死亡轮回,如同印记般刻在灵魂的最深处,异常清晰。 “难道是某种记忆上的传承?” 这种事情在此方世界并不算罕见,那些修炼到高深境界的大人物可以将自己的记忆烙印在天地间,更有强者可以将自身感悟留存下来,以便后者感悟修行。 青阳宗的初代掌门便是久远时代的半仙强者,曾将自己的记忆碎片烙印在石碑上,可供后代弟子感悟他的修行,不过这种石碑内封存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以及感悟的人数而流失掉,只有历代掌门候选人才有资格观看。 许知秋没想到自己方才就亲身经历了一遍。 “所以若是猜得不错的话,那青袍男子应是这柄永夜长剑的真正主人了。” “能够掌握规则之力,能够斩出那样恐怖的一剑,这位前辈生前该是名震世间的强者。” 回想起那蕴含天地规则的一剑,许知秋心有余悸的同时又有些羡慕和崇敬,但更多的是喜意,因为那一剑已是刻印在灵魂深处,可以反复观摩学习,不仅可以增强日后对规则之力的感悟,而且还可以尝试去斩出这样的一剑。 只是这一剑中的剑意有些复杂,许知秋难以领悟。 “若是能够学得这一剑,哪怕只是皮毛外形,也足以让我在同境界中难逢敌手了。” 紧握着手中的永夜长剑,许知秋爱不释手。 他朝着前方的空地随意挥出一剑,一道凌厉的剑气爆射而出,身前三十丈的所有古树瞬间碎裂成渣,威力比空手释放要增幅了三倍有余。 而这只是随意挥出的一剑。 并未施展出道器本身的威能。 若是全力激发道器本身的威力,怕是能将整座三虎山夷为平地,要知道当初陈道长手中那面八卦镜只是一件法器,许知秋便可凭借它击杀堪比筑基的僵尸,而道器要比法器更为宝贵。 “还真想试试道器真正的威力。” “不过仅凭我现在的实力,怕是根本难以发挥出它的真正厉害。” 道器是化神境强者才能炼制的武器,是以化神境强者才能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许知秋如今连筑基境都不是,能催动道器百分之一的威力便要谢天谢地了。 “呼!” 长吐一口浊气,许知秋心情大好,彻底将道器长剑炼化成自己的专属武器,这下便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他将长剑负在身后,朝着山下走去。 ……… 回到营地,许知秋瞧见所有人皆是一副紧张小心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而护卫们在见他回来时,齐齐松了一口气。 赵良材更是从帐篷内跑了过来,似乎只有身处在许知秋身旁才能体会到什么是安全感。 许知秋道:“发生了什么事?” 脸上有疤痕的护卫道:“许公子先前没听到吗?” 许知秋茫然:“听到什么?” 赵良材道:“有老虎在发狂,那喊叫声比打雷还要震人,可能是成精了。” 护卫道:“就是从这这山林里传出来的,由不得我们不小心,这要是老虎跑下山,怕不是我们得死上好几人。” 听到众人的解释,许知秋有些讶异,他刚才就在山林内待着,倒是没有听到什么虎叫,莫不是自己因为永夜长剑的缘故? 不管是何原因,许知秋也没有在意。 这一夜,除了许知秋压根就没睡以外,其他众人都是没有睡得安稳,等到天一亮,车队就急匆匆地出行了,既然知道山林内可能有老虎精的存在,便不愿多做停留。 车厢内,许知秋一如往常那般闭上双眼,顾清月与绿衣丫鬟早已知晓他的习惯,也没有出言打扰,实际上许知秋并没有冥想,而是在回忆着青袍男子斩出的那一剑。 他不停的回忆,在回忆中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这样做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体悟到这一剑中的精髓,若是能够学上几分皮毛便是赚的。 许知秋身旁,赵良材也紧闭着双眼,静默地练习着感气法。 往日间,车厢里有他就会热闹个不停,便是没人说话他自己也能说上半天,说现如今突然没人说话反倒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赵良材竟然还真能静得下心,最开始的时候,顾清月以及绿衣丫鬟都觉得他不能持久,可一连过去了七八天,赵良材始终没有放弃,没日没夜的修炼,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正文 第88章:客栈 算算时间,离开临安县已有半个月,车队去京的路程已经驶进一半多,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抵达乾京的日期会比原定计划早上两三日,这让顾清月一直紧着的心也稍稍松了些。 午时末刻,车队沿着官道驶入背风岭,不过很快就因为些事情而停了下来。 “小姐。” 车夫停靠马车,掀开帘子道:“前面的路被一家客栈堵住了。” 听到车夫的话,顾清月蹙眉道:“这荒山野岭的怎会有客栈?” 是呀,车夫也是心里纳闷着呢,这趟去京的路线早些年就探过路,这里根本就没有客栈才对,再说了,正经经商的生意人又怎会花银钱把客栈建立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车夫道:“可能有些问题,咱们该是小心些才好。” 顾清月道:“直接绕过去可能行?” 车夫摇摇头,有些无奈道:“附近就只有这一条路,中间被那家客栈堵住了,两边的空地也都被栅栏围了起来,想要过去只得从客栈内穿行才可。” 这话说得没错,背风岭只有一条道路,两边皆是高山密林,想要改道就要退回几日的路程,这显然是顾清月无法接受的事情。可是好端端的怎会多了一家客栈,还正好堵在路中央,这不摆明了是想赚些黑心钱么。 在顾清月想来,这客栈十有八九是个山贼窝,专门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不过她心里倒也不怵,毕竟车内雇佣了不少的护卫,而且还有许知秋这等修士在,是以她打算让车队直接穿行,不去改道。 车夫得知她的意思也没参言,挥着鞭子驱赶马车到客栈门前。 护卫们提前下了马车,站在车队的最前面,并且故意将腰间的佩刀抱在胸前。 许知秋掀开车帘,朝向规模不小的客栈望去,他对这荒山野岭突然冒出来的客栈也是颇为好奇,原以为可能是鬼怪施展的幻术,但仔细一瞧却并非如此,那客栈的房屋、院落、栏杆全是由实木搭建,不是鬼怪所为。 这就有意思了。 何人会把客栈搭建在这里。 “咴咴咴——” 车队内的马匹响起一连串的叫声,脸上有疤痕的护卫敲响了客栈的大门,很快,里面的人应是听到了动静,有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看到走出来的人后,护卫们不禁在心底里松了口气。 出来的是个小矮子,身高只有八岁孩童那般高,不过那张脸看起来年龄可是不小,估摸着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可能是先天有问题,不仅个子矮,走路时还有些坡脚。 从穿着打扮来瞧应是个负责跑堂的,灰色布衣,肩膀上搭着常用来擦桌子的抹布。 这人走出来后,脸色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喜,也不在意护卫胸前的刀剑,热络地挥手道:“几位客官哪里来呀,是住店吧,快快请进。” 说着动手将院门内的栓条拉开。 脸上有疤的护卫虽是稍微放下了些戒心,但仍是板着脸道:“我们不住店,劳烦从这儿借过。” “啥,不住店?”坡脚男人一听对方不住店,脸上顿时没了好脸色,声调也不由得抬高了几分:“那可不行,你们想要从这里借路过,那就得在本店住上一晚才行。” 听到这无礼的要求,护卫紧锁眉头,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强做生意不成?” 坡脚男人还未答话,护卫便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威胁道:“那你可得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 这下子坡脚男人有些慌神,大喊大叫道:“杀人啦!杀人啦!掌柜的快出来,有人要杀人啦!” 这人个子矮,声音倒是蛮大,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楚。 他刚叫了几声,客栈的门就又被推开了,一位身着素裙,肩披毛裘的长发女人走了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脸大脖子粗的壮汉,以及一个瞎了左眼的瘦小老头。 长发女子应就是客栈的掌柜,她看到坡脚男子脖子上的刀,虽是皱了下眉,却也没有动怒,只是带着几分假笑道:“几位客观这是干啥呀,就算这地界偏僻没有官府,你们也不能这般欺负人呐。” 脸大脖子粗的壮汉瓮声翁气地随后道:“放下刀。” 护卫冷哼了一声,没有因为眼前的女人样貌美艳而有半点心软,手中长刀不放,强硬道:“我们要借道过路,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非得叫我们留宿一晚,这强做生意是何道理?” 女人见是这样,脸上笑意更浓,衬得美色也更加动人,她向前几步道:“客官,他这人嘴笨,许是没有说清楚惹了您的气,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他一般见识就好,其实你们不想留宿也是可以的,毕竟这买卖也不能强做,更不能强迫你们留下,不过……” “不过啥?” “不过您不做这买卖,这想借道过路怕是不能成。” 护卫怒道:“你敢戏耍我?” “诶呦,客官这是哪里话,我可没这个胆呀,只是想把话说清楚而已,你们若不愿做这买卖,我们也不逼着,想做那就得按着规矩来,当然了,你们不想留宿也是可以的,但这留宿的钱得留下。” “混账,合着这是要我们留下买路钱,可这路也不是你们修的!” 护卫怒极,与这客栈掌柜争吵了起来。 见争吵一时间不能停下来,顾清月只好亲自走下马车,许知秋也跟着过来。 客栈掌柜自是察觉到了两人,她看了一眼顾清月,随后又看了一眼许知秋,当她的视线落在许知秋身上的那一刻,目光一凝,开口道:“好生俊俏的公子。” 许知秋没有答话。 顾清月道:“掌柜的,要从这里借道需要多少银两。” 长发女人道:“借道一趟十五两白银,留宿一晚同样十五两白银,并且管吃管住,若是客官想要留宿,那这借道的钱就免了。” 听到这话,顾清月又问道:“那客栈内可有热水?” 长发女人点头:“有的,别看我们这儿地界偏,但只要是城内有的,我们这里都有。” 顾清月道:“那就在这里借助一晚好了。” 正文 第89章:白肉 见顾清月选择在这里留宿一晚,客栈掌柜顿时笑开了眼,招呼众人赶紧进到院子里来,同时一把将坡脚男子拉回到自己身旁,对着护卫笑盈盈地说着误会。 脸上有疤的护卫哼了一声,冷着脸将长刀收了回去。 顾清月的车夫仍是觉得有些不妥,皱了皱眉,小声对顾清月道:“小姐,我看咱们还是给了钱便走吧,这客栈怕是不能安全。” 顾清月道:“林叔,咱们先进去瞧瞧,若是发现不对就离开。” 其实顾清月一开始的想法也是早点离开为好,毕竟这偏僻地界的客栈里面不是山贼窝,就是坑蒙拐骗的聚集地,根本就不是留宿的好地方。 可是后来见到客栈掌柜只是个女人后就又忍不住改了主意,而且这店里除了那位脸大脖子粗的壮汉外,也就只剩下一个坡脚男子和一个瞎眼老头,看上去也与山贼扯不上关系,顶多就是想要坑些钱财。 十五两白银对于顾清月来说不算什么,出门在外能用银钱解决的麻烦那便不是麻烦,顾清月想着费用贵些便贵些,只要与山贼强盗没有关系便不打紧。 最主要的是这里还能有热水。 自从离开临安县,她这一路都没有洗过热水澡,自幼便喜爱干净的她如何能够受得了。 最终车队在顾清月的选择下还是停留在了客栈,这客栈的外院也是够大,几匹良马被带到马棚内喂草,车厢被放在临近门口的位置,方便护卫们看管。 一行人踏入客栈,里边的空间同样不小,上下共有三层,上面两层是客房,下面一层是吃饭的厅堂,就是现在没有别的客人,想想也是,这样的地方若是生意好那才叫见鬼了。 顾清月问掌柜的清楚属于自己的房间,随后二话没说就与丫鬟走了进去,命人烧了一桶热水,打算先去洗漱一番,车夫给临近的两名护卫使了下眼色,后者便拎着刀守在房门前的位置。 许知秋没有上楼,安静地坐在餐桌旁,那身穿素裙、肩披毛裘的女掌柜不时会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若是许知秋回望过去,女人就对着他笑了又笑,一副别有深意的模样。 赵良材就坐在许知秋邻座的木椅上,见这客栈掌柜年轻又漂亮就也忍着没上楼,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脸看,同时还对许知秋小声道:“师父,这客栈老板总是对着我笑,是不是对我有些意思?” 许知秋没有答话。 赵良材又自言自语地小声道:“想不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竟有如此聪慧的女子,竟一眼就能够瞧出本公子的不凡,看来今晚又该腰痛了。” 这边说着,客栈掌柜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在赵良材炽热的注视下说道:“几位客官可要先点些什么吃食吗?本店的手艺那可是一绝,以往路过的客人从没说过不好呢。” 车夫道:“我家小姐还未下来,再等等也不着急。” 赵良材取出腰间随身携带的折扇,撩了一下额前碎发,笑道:“敢问老板,客栈夜间可还能加餐?我这人有个习惯,深夜里总是会有些饿。” 客栈掌柜道:“我这小店只是小本买卖,那十五两银钱只管两顿饭,深夜若要加餐那得另付银钱才是。” “啪!” 赵良材甩开折扇,颇为豪气道:“银钱不是问题,我这人喜好吃面食,还请老板夜间亲自下一碗面送到我房间里来,若是素面那就更好了。” 客栈掌柜闻言笑道:“你想让我下面给你吃?” 赵良材挥动折扇,点了点头。 客栈老板道:“好说,银钱二十两,公子夜间等着便是,我自会下面给你吃,味道包你满意。” 说罢就笑着走开了。 许知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是始终没有插言。 车夫可能是觉得赵良材太过败家,一副看沙比的模样摇了摇头,二十两银钱对于赵良材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他这种没什么家底的人来说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 …… 过了小半个时辰,顾清月与丫鬟终于走下楼了。 两人皆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发丝还有些潮湿,应是已经洗漱过了,名叫小荷的丫鬟此刻多了几分精神,皮肤也白净了许多,顾清月仍是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 这时客栈掌柜又走了过来,还是询问饭食的事情。 客栈内也没有个菜单,顾清月一时间也不清楚要吃些什么,便想让客栈掌柜推荐几道菜品。 客栈掌柜也不客气,开口道:“我这小店里的招牌菜可是不少,要不几位先尝尝醋烧白肉?” 顾清月对于吃食并不挑剔,道了一声好。 不过她刚说完,许知秋就插言道:“这白肉是何肉?” 由不得他不问,他记得有个客栈里的白肉可是不能吃的肉。 客栈掌柜被问的一愣,而后解释道:“就是山猪身上的肉,只是挑选的地方比较肥腻,所以叫白肉,公子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许知秋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客栈掌柜笑笑,又说了几道招牌菜,随后就向厨房的位置走去。 估摸着有两柱香的时间,坡脚男子端着一盘子香气扑鼻的白肉走了过来,客栈掌柜跟在前面道:“几位客观尝尝,这就是本店最拿手的醋烧白肉,你们还好来得早,要是到了晚上再来,怕是就吃不到这道菜了。” 车夫抬起眼帘道:“这是为何?” 坡脚男子接话道:“还能为啥,晚上客人多呗,而这附近的山猪又太少,白肉哪里能够分,自然是晚些就没了。” 说话间,一盘子白肉摆放在了餐桌上。 听了这话,许知秋道:“晚上还会有人来?” 顾清月跟着道:“是这附近山林里的人?” 坡脚男子没吭声,客栈掌柜道:“是呀,都是些附近住在山里的穷鬼,他们来这也不是为了住宿,就是为了店里的饭菜,尤其是醋烧白肉,几乎各个都要来上一盘解解馋。” 解释了两句,两人道了一句客观慢用就离开了。 正文 第90章:杀猪宴 见掌柜的走远了,赵良材收回视线,扭头将目光盯在盘子内,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肥腻腻的白肉道:“这厨子烧的肉看起来不错,也不晓得味道咋样,本公子先尝尝。” 说话间,赵良材挥动筷子,打算将一片白肉塞进嘴巴里,不过筷子还未递到嘴边就被另一双筷子给拦住了,赵良材抬头一看,拦住自己不让吃肉的是坐在身旁的许知秋,这让他有些不解,不明白许知秋为何要这般做。 停顿两息,许知秋道:“这肉肥腻,吃多了对脾胃不好,去京的路程还有些日子,莫要半途将身体吃坏了。” 赵良材愣了一下,他正想说自己的身体好着呢,但目光触及到许知秋的视线时,不自觉地就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随即将筷子放到桌边,嘿嘿道:“那就等到京了再吃吧,这肉确实肥腻,我可不想半夜拉肚子,我还等着客栈掌柜下面给我吃嘞。” 顾清月扭头看了一眼许知秋,也是没有动筷子,她倒不是有别的想法,只是本就不爱吃肥肉而已,因为自幼随着母亲吃素,所以平日里的餐食都很清淡。 不过绿衣丫鬟可就不在意这些,她夹起一块醋烧白肉塞进嘴巴里,腮帮子不停地鼓动,紧跟着就展现出满足的表情,一个劲地点头道:“小姐,这肉真的好好吃。” 车夫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附和道:“味道确实难得,想不到这偏僻地界还能吃到如此美味,便是放在京城内也可引得不少食客。” 这话得到了护卫们的赞同,因为一个桌子坐不下,护卫们就坐到了隔壁的饭桌,他们也是守规矩的,等到主桌动了筷子才跟着动筷,品尝到白肉后皆是觉得美味。 过了会儿,负责跑堂的跛脚男子又端来了几盘菜,还有几碗素面,味道也是不错,不过与白肉相比就要差得远了,护卫们分吃完白肉,其实心底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过瘾,有心想要再来一盘,可见主桌那边没动静便也没好意思张口。 这边的白肉全部被车夫和丫鬟吃了,顾清月与赵良材只是吃了碗素面和青菜。 至于许知秋则是始终都没有动筷子。 两刻钟后,两边的桌子几乎都没有剩余,盘子光得干净,跛脚男子来收盘子的时候还对着众人笑了笑,许知秋却从这笑容里感受到了些许讥讽。 吃完了饭,车夫去马棚里给马儿喂点草,顾清月与丫鬟回自己房间待着,两名护卫守在门口,剩下的护卫则是在院里看着车厢,虽然这客栈内的人不多,但还是得看紧点,不然被偷了东西可就难找回了。 赵良材这次独自有房间,不必与许知秋挤在一起,毕竟这客栈规模不小,现在又没有旁的客人,是以空出来的房间可以随便住。 许知秋挑了一间三楼靠近里侧的房屋,关上房门后并未如往日那样急于修炼,而是站在窗口位置,将视线透过窗户间的缝隙向下观望,这个房间的视野不错,可以将客栈外院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瞧见瞎眼老头搬着一个木桶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坡脚男人拿着扫帚在清理角落,离车厢较近的时候还会遭到护卫的驱赶。 等到角落里的垃圾堆成一小堆的时候,许知秋又看到客栈掌柜独自走出了院外,他便将窗户彻底打开,盯着掌柜的身影,见她拐进了客栈旁边的林子里。 ……… 客栈掌柜来到林子边缘,她对这附近很是熟悉,走到一棵歪脖子的老树前,用手敲了敲树干,树干里面是空的,很快就有一只老鼠顺着不起眼的洞口钻了出来,它等着小眼睛瞧了瞧客栈掌柜,而后转身跳下树枝,向着林子深处跑去。 掌柜的见老鼠跑远了也不追赶,就在原地等待。 估摸着有一刻钟的时间,老鼠又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时候不是自己跑回来的,而是站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搭了个顺风,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很瘦弱,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若是叫人看了还以为是从别的地方逃难跑过来的。 客栈掌柜瞧见男人出现,笑盈盈道:“怎的是你来了?” 男人道:“他们都在忙着,我就来了,你让黑鼠叫我们做啥,可是又来货了?” 客栈掌柜道:“是啊,这背风岭又多了几头山猪,今晚可以让做几桌猪宴,想着你们都爱吃,所以千万别错过了,不然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男人咧着嘴笑道:“好说,既然有山猪,那我今晚我肯定去,你可得多备点酒,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吃肉的时候配点酒,要不就吃不痛快。” 说完男人转身就欲离开,不过刚转身就又扭头道:“我听摇山君说,最近背风岭有些不安全,你最好小心些。” 客栈掌柜没回话,只是捂住嘴笑个不停。 男人骂道:“笑笑笑,整体就知道笑,真想瞧瞧你要是死了还能不能笑出来。” 一句话说完,男人就走了,客栈掌柜用手指摸了摸黑鼠的小脑袋,随后就回到了客栈里,紧接着她就抬起了头,视线与三楼窗前的许知秋正好撞在了一起。 她冲着许知秋笑了笑,许知秋点头给予回应。 ……… 关上窗户,许知秋坐在茶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时楼下传来了菜刀剁案板的声响,声音很大,应是在剁骨头。 也不知是何原因,这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 客栈后厨突然就变得忙活了起来。 直到傍晚,这剁骨头的声响才渐渐消停,隔着老远能够闻到一股煮肉味。 隔壁房间的赵良材闻到这股肉香又有些饿了,他打开房门走到楼下,厅堂内只有坡脚男子躺在椅子上打哈欠,一副没精打彩的模样。 他开口问了句:“现在能上饭吗?” 跛脚男子看了他一眼道:“客官再等等吧,今晚有杀猪宴,到时候你尽管敞开肚子使劲吃。” 杀猪宴?赵良材神色一怔,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正文 第91章:夜间来客 天黑了,客栈内的瞎眼老头将院外的红灯笼取下来,点燃里面的火芯后再重新挂在墙院上,附近方圆几里的地界内,也就仅有这点光亮,看起来很惹眼。 脸大脖子粗的壮汉是客栈厨子,端着一大盆骨头肉来到厅堂,坡脚男子接了过来放在身旁的桌面上,那骨头肉中间被煮熟的猪头恰好对准了赵良材。 赵良材看着比自己脑袋两个还大的猪头,先前被勾起的馋瘾瞬间就没了,甚至还有点反胃,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这猪头没有处理干净,能够看到几根粗硬的毛发还在皮肉上,而且猪皮在煮熟后紧紧收缩,使得咧开的嘴看起来像是在笑,多少有些渗人。 “真是比烧饼还丑啊。” 赵良材摇摇头,将木盆转动一圈。这时客栈外有人走了进来,赵良材抬头瞧了一眼,并不是刚才走出去的瞎眼老头,而是一个瘦得像麻杆一样的长袍男人。 这人进了客栈就径直走了过来,也不客气,从木盆内抓起一块骨头肉就塞进嘴里啃咬,同时还对着赵良材努努下巴,示意他也来上一块。 赵良材没有搭理他,装作没有看见。 长袍男人很快就将一根骨头肉啃得干净,丢在桌旁满嘴流油道:“这么香的东西你不吃点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还是趁着能吃的时候多吃些吧。” 赵良材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自来熟,过来就与自己搭话,斜了一眼,傲气道:“本公子吃过的山珍海味多了去了,这东西再香也入不得我的眼。” 长袍男子闻言不由得一笑,两人正说着,几名护卫和车夫走了过来,脸上有疤的护卫坐到赵良材身旁,嘀咕一句真香啊,随后抓起骨头肉啃了一口。 车夫道:“就这样直接吃会不会不合规矩?” 脸上有疤的护卫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那掌柜的说过管两顿饭,这不就是第二顿么,再说小姐先前可是给了十五两银钱,咱们就放心吃吧,赵公子,你也吃啊。” 赵良材用手托着下巴,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 脸上有疤的护卫又看向长袍男人道:“你是哪位,先前没见过啊?” 男人放下手中的骨头肉,动了动面皮道:“在下鹿三,是这背风岭内的野民。” 鹿三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护卫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别有深意地问道:“你在这背风岭住也能吃得起客栈内的伙食?这里的费用可是不便宜啊。” 鹿三笑了笑:“我们吃饭不用给钱。” “我们?”护卫眯着眼皱起眉头。 这时又有人走近客栈,几人扭头看去,是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小矮子,身上穿着与自身不符的衣袍,走起路来的时候,衣袍托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紧跟着后边还有人进来,这人着实古怪,脸上似乎是涂抹了碳灰,黑得让人有些想笑,只能勉强看出五官的轮廓,而且不止是脸上,只要是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都是如此。 再后边来的是个单着腿跳的瘸子……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客栈内突然多了不少人,各个都有些另类,若不是在这里相遇,赵良材会觉得他们是扯把戏卖艺的,可在这里就显得有些不正常。 鹿三与这些人相识,与他们有说有笑,先前所说的“我们”就该指得是这些怪胎了。 脸上有疤的护卫与车夫交换了个眼神,接着附在另外几名护卫耳旁低语了几句,后者齐齐点头,将腰间的佩刀立在桌腿上,若是有什么状况可以随时拔刀应对。 “酒呢,我的酒呢?”鹿三忽然喊了一声。 本在账台后面清理东西的坡脚男子听到这话,立即将脑袋伸到台面上回应道:“是要红坛子的,还是要绿坛子的。” 鹿三道:“杀猪宴自然是要喝红坛子里的酒,蠢货。” 负责跑堂的跛脚男子被骂了一句也不恼,来到酒柜边上取出一坛子酒送了过来,这酒坛通体暗红,打开上面的盖子能够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说是酒香有些不像,赵良材在醉春楼喝过的酒可以填满几座大米缸,若是酒香一下便能闻出来。 这坛子内的味道更多的像是果物过度发酵后产生的气味。 鹿三倒了一碗,里面的酒水和坛子一样也是红色,鹿三喝了一大口脸上浮现出满足的表情,那些个怪胎们也都争抢着将碗递过来倒酒。 就这般吵吵闹闹,很快一坛子酒就被他们喝个精光,木盆里的骨头肉也都被吃没了,只有猪头还摆放在中间,压根没人去动。 ………… 厅堂后面的厨房内,这里有几根带弯钩的铁链子从房梁顶上悬下来,每个弯钩上面都勾着一大块肉,这些肉没有皮,只有骨头和筋肉,让人也不清楚是什么肉。 脸大脖子粗的壮汉站在汤锅前,用大勺子搅动着锅内的沸水,勺子每搅动一圈,就会有白骨浮上来,然后很快就又再沉下去。 厨房靠近窗边的椅子上,那年轻貌美的客栈掌柜就坐在这,她一边用手指摸着嘴唇,一边透过窗户间的缝隙观察着厅堂内的情况。 过了会儿,她对厨子说道:“鹿三今天同我讲,说摇山君预感到了附近有危险,你说这危险会是什么?” 脸大脖子粗的厨子听到了话但却没有吭声,仍旧专心地盯着汤锅。 客栈掌柜用牙齿咬破嘴唇,殷红的血珠顿时就冒了出来,她继续用手指涂抹着嘴唇,等到嘴唇变得红艳时又说道:“这批山猪的成色看起来不错,摇山君应该会喜欢,到时候你把那几个老的留下来炖汤,其余的就全部送给摇山君。” 厨子转过身,终于开口道:“鹿三他们呢,前些时间留下的存货已经不够了,怕是根本满足不了他们,今夜叫了他们过来,要是不把他们的肚子填饱,怕是又要闹了。” 客栈掌柜想了想说道:“那就留一头山猪给他们好了,若是给的多了摇山君该不高兴了。” 正文 第92章:狸猫妖 客栈二楼的房间内,顾清月打开房门,打算与丫鬟一起下楼,门外看守的两名护卫也算是尽责,早前没让任何人打扰,此刻跟在顾清月身旁一起朝楼下走去。 几人刚走到楼梯口的位置,一个头戴兜帽的人影迎面撞了过来,险些与顾清月撞了个满怀,还好被身旁眼疾手快的护卫给挡住了。 护卫一把将人影推开,瞪着眼道:“留神看路,不长眼的东西!” 头戴兜帽的人影跌倒在地,扬起头的时候才让人看清楚,这家伙的眼睛的确有些毛病,两颗眼珠挤向中间,是典型的斗鸡眼,护卫见状不由得一愣,后便没再多说什么,丫鬟小荷递出手掌,欲要将他扶起来。 哪料这人哼了一声,直接挥袖将小荷的手掌打开,一个蹬腿,从地面蹦了起来,接着头也不回地跑到长廊的拐角,不见了踪影。 小荷吃痛地揉搓着手背,脸色有些生气:“什么人啊,真是的!” 其中一名护卫说要给他点教训,但被顾清月阻止了,她扭头看向长廊拐角,那里是通往客栈三楼的地方,因为视野阻碍,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顾清月道:“算了,不必与他计较,我们下楼去。” 几人便没有再管那头戴兜帽的男人,沿着楼梯向厅堂走去。 长廊拐角的后边,兜帽男人并没有上楼,而是躲在墙壁后边探出小半个脑袋,目光紧紧盯着顾清月的身影,等到顾清月彻底离开视野外的时候,嘴巴里发出几声怪异的低笑。 便在此时,身后忽然有声音说道:“躲在这里偷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这话刚一冒出,兜帽男人像是被踩到尾巴般猛地向前蹿跳,而后一脸惊愕地回首张望,似是没想到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瞪着那对斗鸡眼,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一位年轻人,身后背负着两把剑,一柄木剑,一柄黑剑。 正是从房间内走下来的许知秋。 许知秋比兜帽男人高出一个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虽是平静,却又能让人感觉到压力,他没有说话,在等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兜帽男人并不打算解释,转身就要逃跑,许知秋便在他转身的瞬间探出手掌,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他的肩膀,任凭男人如何挣扎也逃脱不开,紧跟着,许知秋用力一甩,将兜帽男人甩到了地上,连着翻滚好几圈。 “砰!” 兜帽男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地板上,这一下可是不轻,若是换做常人估计要头晕半天,可这家伙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摸着脑袋又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就是脸色很是恼怒。 他死死地盯着许知秋,忽地蹿了过来,人在半途就挥动双臂夹击许知秋的脑袋,力道很是强猛,甚至能够听到呼呼的风声,与此同时,许知秋眼神一凝,看到有红色的雾气从兜帽男人体内冒出,环绕在身体四周。 “铮!” 轻微的剑鸣响起,漆黑如渊的永夜长剑出现在两人中间,接着以雷霆之势向前横扫,将兜帽男人夹击的双臂弹开,并撕裂出两道伤口。 接着一道凌厉的剑气疾射而出,直接洞穿了男人的肋骨。 “呜~” 兜帽男人吃痛的闷哼一声,在这短暂的交手间彻底败下,许知秋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继续向前踏出一步,永夜长剑落在男人的肩上,只要一挥就能将这颗头颅斩下来。 男人也清楚这样的结果,是以不敢有丝毫动弹,看向许知秋的眼神满是惊恐:“修士,你是筑基境修士,怎么会这样,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似是被许知秋的实力吓破了胆,兜帽男人一个劲儿地求饶,许知秋却没有给出半点回应,只是皱眉低语道:“妖怪么?” 身上有妖气缠绕,这是妖怪的象征不会有错。 可是能够化成人形的妖怪怎会如此之弱。 按理来说,妖怪化成人形后实力相当于筑基境修士,不可能连自己都打不过,除非对方没有经历过雷劫,还未彻底化为人形。 想到这里,许知秋长剑一挥,将男人头上的兜帽挑落,露出了两个尖尖的猫耳朵,果然猜测和预想的一样,这家伙还未彻底化形,应该处在凝形境的巅峰,这样的实力也就相当于练气九层,比许知秋低了三个境界。 摸清了对方的底细,许知秋便开始对他盘问起来,这猫耳朵的妖怪也是害怕的很,问什么就说什么,生怕许知秋一个不爽就把他宰了。 经过一通我问你答,许知秋了解了一些情况。原来这家伙的本体是只狸猫,在背风岭修炼多年,是一个名叫摇山君的头领的手下,楼下那些从背风岭来的野民也都是如此,不过他们的本体各不相同。 这些妖怪都是凝形境巅峰的存在,因为清楚自身撑不过雷劫那道坎,便始终没有迈入化形的最后一步,是以各个身体都有缺陷,那摇山君自称妖王,能够帮助他们遮蔽气机,免除雷劫寻身,这才将他们全部收入麾下。 作为庇护的代价,他们每个月都要给摇山君上供山猪肉。 这也是客栈开设在此地的目的,可以说这家客栈就是个妖怪窝,每当有山猪出现,他们都会在夜晚举办杀猪宴,好吃好喝地热闹一番,然后在尽兴中将新来的山猪宰杀,一部分留给自己,一部分则是上供给摇山君。 至于这山猪肉便是往来路过的倒霉蛋。 弄清楚了这些,许知秋问下了最后的问题:“摇山君的本体是何物?” 狸猫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不知,他们从未见过摇山君的本体,只知道他特别厉害,许多年前就已经度过化形雷劫。 得知这个信息,许知秋微微皱眉,已经度过雷劫这就说明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若是遇到可就有麻烦了,即便自己有道器在手,也仍是有些不稳妥。 狸猫妖还在求饶。 许知秋看了他一眼,轻叹道:“吃了肉,若是把你放过就有些太过仁慈了,下辈子记得莫要再做这害人的事儿了。” 说罢,许知秋挥剑一斩,接着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去。 正文 第93章:打斗 客栈一楼的厅堂内,顾清月看着满桌都是食客的热闹景象不禁有些惊讶,早先听客栈掌柜说夜间来客比较多时还有些怀疑,现在倒真是事实如此,只是这些人的打扮都很另类,看起来相当怪异。 “小姐。” 车夫给顾清月让了位置,赵良材嘴巴里叼着一根筷子冲着她笑了笑。 丫鬟小荷闷着声道:“怎么这么多人,咦,小姐你瞧,那个家伙好黑啊,就像烧锅用的木炭,丑死了。” 顾清月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满脸乌黑的怪人正在与同伴喝酒,估计是察觉到了她的窥视,对方还咧着嘴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扎眼的大白牙,顾清月赶忙将视线收了回来,不再乱看。 车夫道:“说是背风岭里的野民,看起来倒像是扯把戏的。” 几人交谈间,客栈内的厨子又端来一大盆的骨头肉,那些后进来的客人们立即哄抢成一团,各个手里拿着一根骨棒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毫无规矩。 更让人皱眉的是,这些家伙边吃肉,还边大声地叫嚷,吵得人耳朵生疼,可是顾清月这边听了半天也没懂说得是什么,这些人说得应该是地方的俚语,有些晦涩难懂。 丫鬟小荷捂着耳朵小声抱怨道:“真是吵死人了。” 脸上有疤的护卫道:“小姐,要不要我去提醒他们一下,让他们安静点。” 说着便将手放在刀柄上。 顾清月不想惹麻烦,微微摇了下头表示就这般算了。 另一边,自称背风岭野民的客人们更加闹腾了,甚至有人站在桌子上蹦来蹦去,将酒水撒得到处都是,简直就把这里当成了狂欢的地方。 突然,有个单着腿走路的小胡子来到顾清月桌前,伸手递出一块油腻的骨棒肉,然后用古怪的腔调说道:“给你,吃肉。” 顾清月没有答话,车夫插言道:“我家小姐喜爱吃素食,这肉还是你自己享用吧。” 小胡子没有动,仍是将骨棒肉递在顾清月面前,似是一定要让她吃下去才肯罢休,见这人如此没有规矩,脸上有疤的护卫瞪着眼,动嘴打算骂上两句,这时后桌只有半只耳朵的汉子大笑道: “黑毛,你个没腚眼的蠢瓜,人家都说了不吃荤肉,你不会换个别的送过去。” 说着,半只耳的汉子走到装有肉食的木盆前,将猪头嘴巴里的舌头拽了出来,大笑着说道:“来,吃这个,这头死猪生前就是吃素的,它的舌头指定没有半点肥腻,你只管吃进肚子里,保管美味得很,哈哈哈……” 笑声中,巴掌大的猪舌头直接丢在了顾清月的面前,顾清月秀眉紧锁,眸子中多了些恼怒的情绪。 脸上有疤的护卫顿时怒极,猛地一拍桌子,整个起身抬脚朝着汉子踹了过去,谁料这汉子也不躲,挺着肚子硬抗了这一脚,没有半点后退,这让护卫大吃一惊,随即直接抽刀砍了过去。 “死亲娘的杂种,想死就成全你!” 护卫挥刀向下劈砍,力道用了十成十,半只耳的汉子向后退了一步,而后抡起拳头砸在刀背处,直接将长刀砸出一个豁口,再然后扑到护卫身上,两人扭到在了一起。 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其余的护卫们也都拎着佩刀围了过来,场面一时间格外混乱,不过那些与汉子相识的同伴并没有劝阻,反而各个大笑起来,似是将眼前的打斗当成了精彩的表演。 丫鬟小荷捂着嘴巴有些害怕。 赵良材更是不用多说,这位临安县的头号公子爷,在临安县的时候胆子大的没边,可是只要出了临安县胆子就比老鼠还小,根本就不敢上前。 “砰!” 一声闷响,脸上有疤的护卫被汉子抓住手臂甩了出去,将邻近的木桌砸得裂开,其余几名护卫挥刀砍击也都被汉子打了回去。 顾清月几人都没有想到这汉子竟然这样厉害,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而事实上,半只耳的汉子要比他们想的还要厉害,若不是抱有玩乐的心态,这场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打斗会在眨眼间就彻底结束。 混乱的场面仍在继续,周围喝彩声不断,先前要让顾清月吃肉的小胡子拍了拍手,随后将目光再次盯在顾清月的身上,他歪着脑袋脸上一副让人看不懂的古怪表情,然后突然伸手朝着顾清月的脸颊探去,打算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下来。 “你敢!” 见到这样无礼的举动,车夫大喝一声,赶忙伸臂阻拦,同时手掌一翻,一枚锋利的刀片出现在双指间,并以极快的速度从小胡子手腕处划过。 刀片只有两寸长,薄如蝉翼,刀锋是淡绿色,曾涂抹过毒药,小胡子被这样的刀片所伤,吃痛地将手掌又缩了回去,他斜眼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腕处多了一条红线,并且红线处有绿色的纹路在皮肤下蔓延,乍一看,就像是扩散的胎记。 小胡子愣了一下,紧接着在两息时间内感到一股剧烈疼痛从身体内传来,像是有刮刀在肠子内搅动,痛得他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啊,痛,痛死我啦——” 刺耳的惨叫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半只耳的汉子也望了过来,在看到小胡子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后,也顾不得再和护卫们打斗了,急忙跑了过来。 便在此时,小胡子的身体忽然开始变化,身上的肌肉开始不停向外鼓动,面部也扭曲变形,并且还有细黑的毛发从皮肤下钻出,密密麻麻。 这样的变故让丫鬟小荷吓得不轻。 赵良材更是跳了起来,躲在顾清月的身后。 顾清月吃惊地看向车夫道:“林叔,这……” 车夫面色阴沉,知道事情糟糕了,他那刀片上涂抹的毒药是花重金买来的,据说是毒蛟体内的毒素,可以在瞬间毒杀凡人,可眼前这小胡子没有被毒死,反而出现可怕的变化,这只能说明对方不是人,是妖怪。 正文 第94章:一剑 妖怪!尽管早就预料到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妖怪,并且提前做足了准备,但是当妖怪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车夫的内心仍是不可控制地惊颤,浑浊年迈的眼睛里更是有着藏不住的惧意,他很清楚,袖里藏刀这种小手段对付普通人或许还行,对付妖怪就有些笑话了。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小胡子已经面目全非,身上所穿衣物早已被膨胀的肉身撑破,乌黑密集的毛发遍布全身,眼睛也变为了黄褐色,闪烁着凶恶的光泽。 这哪还有半点人的模样。 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头恶狼。 而这就是小胡子的本体妖相,一头修炼了两百多年的狼妖。 被摇山君赐名黑九。 因为自知渡不过化形雷劫,所以始终停留在凝形境巅峰,此刻受到剧毒的威胁,不得已只能重新变回妖的模样。 看到黑九狰狞可怖的妖相,丫鬟小环惊叫一声,险些被吓晕过去。 赵良材更是哆嗦个不停,要不是没地方跑,他早就一溜烟儿的没影了。 顾清月虽说有些见识,可身为凡人,对妖怪本能的恐惧还是让她感到极为害怕,那藏在面纱后面的脸色早已惊变,眸子里的瞳孔也在一点点放大。 先前因为打斗倒在地上的护卫们皆是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挤到一起,手中的长刀已是有些拿不稳了,这些护卫都是江湖上跑长路的练家子,若只是一头狼妖,他们倒也不会如此不堪,可一想到狼妖有同伴,并且与整个厅堂内的野民都认识,顿时就吓得直抽凉气。 这下子哪里还会不明白。 这满屋子坐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野民,而是一屋子的妖怪。 我的个老天爷啊。脸上有疤的护卫恨不得一刀把自己拍晕过去,如此也就不必过会儿被活活吓死了,他在江湖上跑了半辈子,十几年加一块也没遇到过这么多的妖怪。 顾清月几人也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她看着满屋子的人影,放在腿上的手指紧紧握紧,便是指甲扎破了皮肤也没有注意,在她眼中,那先前只是吵闹的令人生厌的山民们,身后多出了一道道影子,皆是张牙舞爪的凶相。 这时,通往后院的门口,客栈掌柜走了过来,嗓音中带着几分笑意道:“瞧瞧,你们把人都吓成了什么样。” 她看了一眼黑九的本体,似是看待宠物般用手拍了拍它的头顶,随后又继续说道:“没脑子的蠢狼,这么快就把本体给露了出来。” 黑九“嗷呜”一声,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车夫,大有一种要将其生吞进肚子里的架势,站在它身旁的汉子挠了挠头道:“没办法,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它了,一直都这么蠢,这杀猪宴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唉,老子还没玩尽兴呢。” 始终喝酒吃肉的鹿三插嘴道:“早些结束也好,新鲜的山猪肉吃起来才有味道,正好给我拿来当下酒菜,我这酒可是上等的好酒,没有好菜喝着不痛快。” 客栈掌柜道:“不急,还差一个呢,可不能让他逃跑了。” 话音刚落,有脚步声沿着楼梯落下—— “你是在说我吗?” 许知秋一脸平静地走下楼,他刚在楼上宰了狸猫妖,下楼就听到客栈掌柜如此说,想来应该说的就是自己了。 他回应了一句,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四周,最终停留在黑九的本体上。 见到许知秋出现,赵良材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不过并没有敢吭声,顾清月眸光一亮,但瞬间就又暗了下去,一想到这里都是妖怪,她的心就彻底沉到了谷底,没有半点希望。 客栈掌柜瞧见许知秋并未惊慌,也是来了兴趣,被鲜血涂抹的嘴唇愈发红艳,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她道:“公子倒是个能沉住气的人。” 许知秋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鹿三眯起眼,将手中的酒碗放下,盯着许知秋背上的两柄剑道:“是个会使剑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本事。” 半只耳的汉子道:“要不让我来试试,刚才没玩痛快,正好这又来了个愣头愣脑的。” 坐在鹿三后边,满身乌黑,先前被丫鬟小荷嘲笑像木炭的怪人忽然也开口道:“细皮嫩肉,干脆让我一口吃进肚子里好了,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上等货了。” 客栈掌柜伸出舌头舔着嘴唇道:“你这个黑鬼就不要想了,这可是我看中的人,他得是我的。” 就在妖怪们争抢着许知秋的归属时,作为争抢对象的许知秋面色平静地向前迈出一步,紧跟着,以极快的速度抽出永夜长剑,向着身侧猛地一挥。 这拔剑、挥剑一气呵成,速度快到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铮!” 清越的剑鸣绕梁盘旋,一道刺痛眼目的剑光闪过,那先前还叫嚣要吃掉许知秋的黑脸怪人瞬间就不说话了,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 而后就看到他双眼充血,脑袋“哐”的一声砸落在地板上。 这个时候,他显露出了自己的本体,原来是一只乌鸡,怪不得全身像是木炭般黑亮。 看到乌鸡妖被斩杀,其余的妖怪们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许知秋,尤其是鹿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许知秋能有这样的实力。 许知秋是练气十二层,而这些妖怪都在练气九层,在偷袭的情况下,且有道器在手,一击斩杀并不是难事。 解决了一只妖怪,许知秋再次看向客栈掌柜,嘴角多出了一抹笑意,客栈掌柜僵硬在原地,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间半句也是说不出来了。 鹿三咬牙切齿道:“修士!” 半只耳的汉子摸了摸头,主动后退了几步,有些忌惮许知秋手中的永夜长剑。 “嗷!” 一声怒喝,鹿三突然将酒碗摔碎到地面,二话不说直接将本体露了出来,这是一只鹿妖,曾经的兄长被修士所杀,所以对修士格外憎恨,此刻见许知秋是修士,便不顾其他,打算将其斩杀。 正文 第95章:追击 鹿三的实力在这群妖怪中也是排得上号的,除了摇山君与客栈掌柜以外他自认不输其它妖怪,是以就有了鹿三这个名讳。 此刻鹿三显露出本体,是一只壮硕的梅花鹿,撩起蹄子就向着许知秋的胸口撞去,头顶两根鹿角有微弱的光泽浮现,若是被结实地撞上一下,怕是要比挨上一刀更狠。 许知秋未曾抵达筑基境,又不曾修过炼体的路子,是以根本不敢硬抗,脚尖在原地扭转,身体一个灵巧的侧身便躲了过去,接着挥动永夜长剑,爆发出一道夺目的剑芒。 “嗤!” 众人耳边响起空气被割裂的声响,鹿三扭过头,剑芒直接从头顶掠过,那对晶莹剔透如水中珊瑚的鹿角便在瞬间被切割成了两半,当啷两声跌落到了地面。 鹿三被这一剑震慑,眼睛里多出几分惊恐,但更多的是怒意。 鹿角对于它而言就相当于男人的大宝贝,这一下直接被斩断,简直就是最大的羞辱。 鹿三气愤抓狂,以妖身口吐人言道:“你敢伤我,找死,我定要把你的心脏挖出来泡酒喝!” 怒骂一句,鹿三四蹄狂奔,有妖风凭空出现,环绕在周身四方。 在众人眼中,鹿三身后有一头高有两丈的巨鹿阴影,若隐若现,仿佛要从虚空中钻出一样。 鹿三猛地一跃,前蹄踏向许知秋的面门,那巨鹿阴影同样抬蹄下踩,强大的威势使得不远处的护卫被吓得面无血色。 丫鬟小荷忍不住惊呼道:“小心!” 许知秋却没有后退,看着向自己踩来的鹿蹄,直接向下一个滑铲,手中长剑向上高举,身影一闪而过! 下一个瞬间,鹿三落地的同时,整个身躯直接爬倒在了地面上,腹部不停淌出血液,如果此时此刻将鹿三的身体翻转过来,就能看到他的下身已经被彻底撕裂,伤口从咽喉直接贯穿到后尾,惨不忍睹。 “铮!” 许知秋抖剑,剑鸣响起,剑身不染半点血珠。 这下子,客栈内的所有妖怪们都呆住了,便是客栈掌柜也失了声。 这就死了? 若说先前斩杀乌鸡妖是偷袭,那这一次正面应战断不可能有任何取巧。 可结果仍旧是那般干脆利落。 它们是怎么也料想不到,鹿三竟然撑不过两个回合就被斩杀了。 既然鹿三都是这样的下场,那它们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结果是怎样,顿时间,客栈内的所有妖怪都变了脸色,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惧意。 客栈掌柜的实力的确要比鹿三略高一筹,但她自问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许知秋那般随意轻巧地击杀对方,这其中的差距显而易见。 一瞬间,她想起鹿三白日里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说是摇山君有感附近有危险,现在想来这危险可能指得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英俊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若只看外表,谁能想到这般年轻的俊公子会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样的实力怕是早已筑基,可与摇山君相比。 跑! 只有逃跑才是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 客栈掌柜心底里立即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她深知自己的实力在筑基修士面前是多么的弱小,是以只能赶紧逃跑,最好跑到摇山君那里,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危险。 在念头出现的刹那,她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逃出了客栈。 虽说妖怪不能像鬼怪那样借风远游,但逃跑时的速度却是只快不慢! 其余妖怪见客栈掌柜都跑了哪里还敢停留,跟着全都朝客栈外奔逃,不过许知秋并不打算放过它们,提剑便追了出去。 在客栈院内,许知秋连出两剑,接连斩杀两只妖怪,随后追到院门口的时候就又停了下来,他是可以肆无忌惮的随意离开,可万一有不怕死的妖怪绕路返回客栈,趁着他不在行凶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点,他抽出身后的桃木剑,插在客栈正门口的位置,接着咬破指尖,以血液为引,在附近刻出两道咒符,可防止妖怪闯入。 这时赵良材探头探脑地来到门口,看到许知秋刚要激动开口,便被许知秋抢先道:“待在客栈内不要出来,更不要动这柄剑,否则有妖怪再来你可就去不到乾京见公主了。” 说罢,许知秋向客栈院外离去,每一次迈步身影都能出现在数丈之外,只是两次眨眼的工夫就彻底没了踪影。 赵良材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张着嘴半晌没有动静。 客栈内,刚刚回过神来的顾清月有种如梦初醒般的错觉,她盯着地面上的妖尸,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没有吐出来,但身边的丫鬟可就没有这份定力,弯着腰险些要把五脏都吐出来。 护卫们倒是见惯了血腥的场面,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先前被妖怪吓破了胆,现在还挤坐在地面,各个像是丢了魂一样,这刚从鬼门关前走一遭,任谁也是有些扛不住。 ……… 背风岭的山林内,妖怪们四散逃跑,各个都用出了全部实力,它们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生怕耽误一点时间就被那杀神给追上。 许知秋拎着剑在后面追赶,速度极快,可因为先前在客栈门口布置法阵浪费了些时间,是以此刻追赶起来还是有着一段距离,不过这些妖怪化为本体后都暴露出了妖气,寻着妖气倒也不怕会追丢。 说实话,许知秋是打算一个也不放过。 毕竟这些家伙可都是吃了肉的,而且这些妖怪的实力都不弱,大多都在凝形境巅峰,相当于练气修士第九层的境界,可以在祈苍铜镜那里兑换不少的数额。 一想到这次能够大赚一笔,许知秋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就这样追了一刻钟的时间,前方的妖气忽然聚集在一起不再动了,许知秋心有谨慎,速度却并未放缓,几息过后便出现在了妖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在他的面前是个山口,旁边立着一座石碑。 碑上刻着“摇山”二字。 正文 第96章:摇山君 摇山。看着山口前的石碑,许知秋停下脚步,若是所猜不错的话,这摇山应该就是妖怪们口中所说的那位摇山君了。 所以这山洞就该是摇山君所在的洞府。 难怪那几股妖气全部聚集在一起不逃了,这是躲进靠山怀里了。 许知秋驻足在山洞前,并没有贸然闯入,根据他所得知的信息,这摇山君乃是一位渡过化形雷劫的妖怪,实力远在他之上,这要是直接闯进去就有些失了智。 虽然自己提前开启天窍,实力远超寻常练气境,并且还有道器在手,可终究不是真正的筑基强者,若是跨越大境界战斗,会有相当大的风险。 而这风险所付出的代价极有可能就是生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许知秋暂时不愿与摇山君交恶。 但是就这样回去又有些不甘,毕竟那群作恶的妖怪可是相当值钱,能够在铜镜那里换取一大票的数额,这样的机会很是难得。 可该怎么办是好呢? 许知秋思索片刻,决定先隐匿在附近的树枝间,不然要是那摇山君带领妖怪们出来,凭他一人之力只有逃跑的份,先藏起来到还有些机会,若是有妖怪落单跑出来,那就可以将其斩杀。 于是许知秋身影一闪,整个人站立在古树的枝叉间,同时将自身气息遮蔽,借助夜色与枝叶的掩盖很难被轻易发现。 现在就是等待猎物的时刻了。 ……… 山洞内的最深处是一座凿空的宫殿,只有几盏点亮的青铜灯散发着微弱的烛光,模糊间可以瞧见一道身影的轮廓斜靠在宫殿独有的王座上。 客栈掌柜惊慌地逃到这里,直到她看到王座上的那道身影,脸色才微有转变。 她努力平息自己急促的气息,恭敬道:“见过摇山君。” 王座上的身影动了,那被阴影遮盖的面容扭转过来,借助烛火可以看到是位极为年轻的男子,面相阴柔,若是只论外表,看起来也就刚及二十,可事实上摇山君已经有三百多年的道行,足以称得上是老妖怪了。 此刻,听到客栈掌柜的问候,摇山君开口道:“哦~,是你啊小狐狸,怎么不在你的客栈里待着,跑到这里来了?看你的脸色可是有些不太好,慌慌慌张张的难道是在外边惹了麻烦?” 摇山君的嗓音很好听,说起话来也是不急不慢。 客栈掌柜低下头,有些不敢去看摇山君的眼睛,稍有犹豫后,直接说道:“的确是遇到了些麻烦,鹿三死了。” 鹿三?摇山君闻言不由得眯起眼眸,足足沉默了五息时间才又开口道:“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客栈掌柜没有再犹豫,以较快的语速将事情讲了一遍,而且为了能够引起摇山君的注意,她还特意在讲述许知秋实力时加重了语气,将许知秋一剑斩杀乌鸡妖,两剑斩杀鹿三的事情全部说出,并且在最后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客栈掌柜道:“那年轻人可能是位筑基修士,红袖才修道百余年,连雷劫都不敢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逃到这里,还望摇山君能够护我。” 摇山君沉吟一声,道:“筑基境……嗯,以鹿三的实力都不能抵住两剑,那年轻修士的实力的确在筑基境,可能是哪个大宗派出来历练的弟子,不过也无妨,只要没有那些老家伙护在身边,我也是不惧的,不过……” 客栈掌柜心一颤,紧张地睁着眼。 摇山君续道:“不过我现在正是到了修炼的紧要关头,与筑基修士交手未免有些不值。” 听到这话,客栈掌柜吓得趴伏在地面,埋着头颤声道:“摇山君救我,红袖日后必定全心侍奉您。” 说着,客栈掌柜显露出本体,变化成一只品相极佳的红狐狸,几步便来到摇山君的脚边,歪着头蹭着他的小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摇山君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好吧,毕竟这杀山猪的事情也是受我应允的,若是就此不管岂不是坏了我的威名,你就待在这殿内莫要出去,我自可庇护你的周全,不过其它几个小家伙就算了吧,是生是死全靠自己的造化。” 话音落地,摇山君抬袖一挥,一股强烈地妖风涌入殿外! “呼!” 妖风如狂龙般呼啸而过,跪伏在殿外等候消息的妖怪们被吹得七扭八歪,其中有两只实力相对弱小的妖怪直接被吹出山洞,跌落在山林间,剩下的则是勉强撑了下来。 片刻过后,妖风停歇,没被吹出去的妖怪齐齐松了口气。 ……… 山洞外,那两只倒霉妖怪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摇晃着脑袋好半天才恢复过来,而后惊恐地望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任何人影便赶忙朝向北边开始逃窜。 他们两个倒也清楚,那股妖风就是来自于摇山君,自己实力不够,被吹出山洞,那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摇山君的庇护,此刻只能赶紧逃命,逃得越远越好。 就在临近的树枝上,许知秋注视着脚下逃窜的两道身影,轻蹙眉峰,他也是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是摇山君丢出来的诱饵,便也没有轻易现身。 可是等了稍许时间,眼见那两只妖怪就要逃得没影了,附近也没有任何动静,许知秋就也不再多想,直接闪身追了过去,他的速度要比对方更快,几次眨眼就追到了眼前,接着没有片刻迟疑,直接挥剑横斩。 “铮!” 剑鸣响起,两只妖怪下意识扭头回望,跟着就看到刺目的剑光挤入视野,占据整个世界,同时有无数桃花花瓣从四面八方飘来,无处可躲。 那每一片花瓣都仿佛是一柄利剑。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只妖怪感觉自身处于万剑之中,身躯开始寸寸瓦解,最后不留下丁点痕迹。 一剑斩杀两只妖怪,许知秋收回长剑,见四周并未异常,这也并不是诱饵,于是再次返回到山先前的位置隐匿起来,不过这一次,他等到天亮也没有妖怪再出现。 正文 第97章:丹药 辰时初刻, 守在客栈内一夜未睡的赵良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两只眼皮已经是忍不住在打架了,丫鬟小荷紧紧地靠在顾清月的身边,仍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顾清月看了一眼门外,担忧道:“天都已经亮了,怎么许公子还是未回来?” 车夫道:“可能是妖怪逃得远,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小姐无需担心,昨晚许公子的厉害咱们也是瞧见了,我想凭借他的手段应该无事。” 脸上有疤的护卫跟着道:“要我看也是,许公子厉害着呢,杀起妖怪来一剑一个,简直就是仙人下凡,这一次可真是多亏了他,不然咱这条小命可就要折在这破地方了。” 这话得到了其他护卫的认同,原本他们也都以为自己要没命了,毕竟这地方的妖怪可是不少,哪成想最后却又活了下来,心底里都觉得欠着许知秋一条命。 另有护卫小声道:“以前倒也没发觉许公子如此了得,早知道他这般厉害我就该提前套套近乎,要是能学得几手仙法可就赚大了。” 脸上有疤的护卫道:“甭想了,仙法可不是咱们这种人能学的,没那命!” 护卫道:“是啊,咱这辈子投娘胎的运气差,还是别想了,不过头儿你不是有个闺女么,我看要不让他嫁给许公子得了,这样既能报了许公子的大恩,还能让闺女有个好人家。” 脸上有疤的护卫道:“许公子要是能同意,我自是愿意,可咱这闺女连字都不识几个,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当丫鬟都要嫌弃几分,哪里能被许公子瞧上,还是莫说出来让人笑话啦。” 几人谈话间,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这点动静顿时就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护卫们全部拔刀走到门口,待看到是许知秋后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全部围了过去,七嘴八舌道: “许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许公子,您没事吧?” “许公子,那些妖怪可是都被您杀了?”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刚回到客栈的许知秋只是道:“暂时应是没有危险了,不过还是先收拾上路吧,省得再有麻烦找过来。” 昨晚在山洞前守了一晚上,除了斩杀了那两只妖怪,后来便再也没有妖怪出来,许知秋觉得妖怪们八成是不可能再有胆出来送死了,便直接回来了。 至于那摇山君,从头到尾都不曾露过面。 让人颇有些疑惑。 按理说,这些妖怪都是摇山君的手下,怎么也应该出来瞧瞧,或者上门来报仇才对,可是守了一夜根本就没有瞧见摇山君的影子。 不过这样也好,能够不与摇山君交战,这是许知秋乐意看到的。 是以回来后他就决定先离开,以防有变。 听到他的话,车夫附和道:“对对,许公子说的在理,天都亮了,咱们赶紧先上路,有什么路上再说。” 经过昨夜里的事情,众人哪里还想在这客栈内待着。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就是马棚内的马儿受到了些许惊吓,待在马棚里死活不肯出去,于是车夫又折腾了些时间才将这些马儿套在车架前,车队便沿着路急匆匆地离开了。 …… 背风岭的地界很广,离开客栈小半个时辰还没走出去。 一路上,许知秋都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见无事发生,心也就渐渐静了下来。 不过在车队拐过山弯,快要离开背风岭的时候,他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许知秋将神识外放,捕捉到一丝波动,就在车队五丈外的山林里,随着车队移动而移动,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许知秋皱眉,让车夫停下马车,随后独自走了出去。 见他突然这般,众人也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许知秋独自来到车队五丈外的地方,这里什么也没有,可是他先前明明有所察觉,不会有错,于是神识全部外放,将周围的一切动静全部映在脑海中。 下一息,他似有所感,抬头朝着右上方瞧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金光乍现,朝着许知秋的眉心刺去,速度极快,威势骇人。 在那金光还未触及肌肤时,许知秋就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他感觉眉心阵阵刺痛,浑身的汗毛也都几乎要竖起来,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全身,生出一股即将被击杀的念头。 一瞬间,许知秋也来不及思考,抬起永夜长剑刺了出去,同时将体内的所有真气全部送入剑内,毫无保留。 “铮——” 剑鸣响起,这一声剑鸣仿若神雷现实,便是十几里外的地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圈涟漪自虚空中迸发,如湖面层层扩散。 许知秋挥剑一刺,一道剑光如同闪电般照亮身前的整片山林,即便现在是清晨白日,这白光仍是亮得刺眼夺目。 “轰!” 就在剑光闪过的同时,那刺向许知秋眉心的金光忽然变成一条金龙在半空中盘旋,随后一口将剑光吞了进去,最后一甩尾巴,变幻成一个手镯,落入古树上的人影手中。 许知秋收剑,向着那道人影望去。 只见那人极为年轻,面相阴柔,眉心处有三道金色纹路,看起来颇为神气。 许知秋稍作沉默,开口道:“摇山君?” 那人闻言,嘴角含笑道:“正是,不知阁下是哪宗哪派的弟子?” 许知秋道:“无门无派。” 这么说也不算错,以前他是青阳宗的弟子,但是被逐出师门后就成了无门五派的野修。 可是摇光君根本不信,他见许知秋如此年轻,便觉得是某个宗派的真传弟子,只是不愿多说身份罢了。 他也不再多问,直接甩出一个药瓶丢向许知秋。 许知秋接过药瓶,有些疑惑,这药瓶看起来似玉非玉,仅是材质就很不凡,想来里面的东西应该也不是凡物。 摇山君道:“这是星元丹,以你的本事应该知道是何丹药,算是为昨日的事情赔礼道歉了,另外昨夜间我又送出两只妖怪给你泄愤,想来阁下心中的怒火也该消了,如此这事就此翻过可好?” 正文 第98章:大票数额 星元丹? 听到瓶内丹药的名称,许知秋略有惊讶。 这丹药可不是普通的丹药,不仅需要上百种药材提炼,而且对于炼丹的手法也颇为讲究,要用地火来当炉火,且白日里不能炼丹,必须等到夜间子时星辰密布的时候才可开炉炼制,再者还要连续百个夜晚才可丹成,如此才被叫为星元丹。 说一句价值连城毫不过分。 星元丹乃是筑基境修士才能服用的丹药,可以增进修为,剔除杂气,净化经脉五脏,好处多多。这等丹药在每个宗派都可算是上乘资源,只有少数人才能获得。 就拿青阳宗为例,门内弟子若是想要得到星元丹,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对宗门有较大贡献,以奖励的条件获得,其二便是要靠自身的条件,要成为内门筑基弟子,且自身天赋资质能够排入上游,此生有望突破金丹境才可,否则就是长老之子也难获取星元丹。 以前听宗内前辈说过,筑基境有十七种丹药可助修士修行。 这星元丹能够位列第七。 是以许知秋如何也想不到,这摇山君在偷袭自己过后,竟然会主动丢出一瓶星元丹来赔礼道歉,这礼可是不小。 许知秋掂量着手中的药瓶,几息过后,手腕一翻,药瓶就在手中不见了,他决定收下这份丹药,主要是这东西对于日后的修行的确有帮助,还有就是自己若不收这丹药,怕是就要与摇山君死磕到底了。 但以现如今的实力,许知秋没有自信能够全胜摇山君。 就刚才那一次短暂的交手,对方使用的手镯虽不是道器,却也不是普通的法器,威力不俗,显然身上也是藏有宝物。 许知秋权衡利弊,打算将这事暂且搁过,待到日后真正踏入筑基境再来清算这背风岭内的妖怪。 心中有了这样的打算,许知秋道:“如此就多谢摇山君这份厚礼,来日若再见,必有谢礼回赠。” 说罢对着摇山君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摇山君见他收下丹药,脸上笑意更浓,挥动衣袖,眉心间的三道金纹闪烁光泽。 那瓶星元丹对于摇山君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但他不得不赠出去,他原本的想法倒也简单,试探下许知秋的实力,若能一击之下将许知秋斩杀是最好的,可若斩杀不成便只能付出些许代价。 不过这样倒也探清楚了对面的底细,确实是筑基强者。 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能够抵住自己偷袭,且能释放出那样的一剑,实力不会有错。 摇山君的修炼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是以并不愿与筑基强者为敌。 ……… 车队再次开始上路,重新回到车厢内,顾清月等人都在盯着许知秋,方才山林间那道刺目的剑光所有人都是瞧见了的,尤其是那声剑鸣,仿佛是在脑子里响起的一样。 这下只要不傻就能清楚,刚才在山林间肯定是有危险发生。 许知秋被几道视线盯着,也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于是开口道:“无碍,应该不会再有麻烦找上来了。” 听到这话,车厢内的众人这才感到松快些。 丫鬟小荷直接将脑袋趴在茶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猛地弹起,满是崇拜地望着许知秋道:“许公子,我再也不信那些说书先生们乱讲了。” 许知秋不明所以。 小荷又道:“就是许公子也很厉害啊,虽然你不会让那些剑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小荷想起当时因为听到许知秋不会御剑术而失望的样子,感觉脸颊一阵发烧。 驾驶马车的车夫也道:“许公子的本事真是了不得,想不到临安县这种小县城还能出现您这样的人物,此次去京,许公子不妨考虑考虑留在乾京,我想以您的本事定然能够有一番作为。” 留在乾京? 这个念头刚在心底里冒出,许知秋就微微摇了摇头。 或许在这些普通凡人眼中,自己的实力很强,但事实上只是修仙问道的刚刚起步罢了,自己现在只是练气境,就算踏入筑基境也算不得厉害人物,在乾京那种地方应该随处可见。 他可是听说过,乾京内不仅有金丹境修士,还有元婴境修士。 在那等大人物面前,自己根本不算什么。 后来在车队停歇的间隙,脸上有疤的护卫找到了许知秋,说是自己欠下许知秋一条命,给钱财这等俗物怕许知秋瞧不上,决定日后入京就跟在许知秋身后混,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不怕。 这算盘倒是打得挺好,经过这次事件,这些护卫都有了金盆洗手的打算,可是乾京内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是以就想跟在许知秋身后有个照应。 许知秋听后只得委婉拒绝,表明自己在京城内待不久,日后还要再回临安县。 护卫见此,只好作罢。 与众人聊过之后,许知秋闭上眼睛,意识潜入未知之地的小木屋内,那放置在货架内的铜镜已经积攒出了不少的数额,此刻上面显示是:陆佰伍拾。 陆佰伍拾! 看到这个数字,尽管许知秋早有准备,也是被惊住了。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以往在临安县的时候,待了那么常时间也没有这么多的数额,如今只是路过一道背风岭就大赚了一笔,人啊,果然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才行。 只是如今数额不少,但最中央的货架却只剩下一副面具可兑换,至于另外两座货架仍是被迷雾笼罩,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不过许知秋倒也不急,那句土话说得好,只要手里有钱,还怕花不出去? 他将目光放在货架最下层的面具上,随后心念一动,花费了叁佰数额将其兑换。 这一下就用掉了一半,许知秋着实有些心痛。 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货架内的物品没有凡物,皆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这面具价值叁佰,想来能够给人带来不错的惊喜。 兑换以后,面具在货架上消失,此时的货架只剩下祈苍铜镜孤零零的待着。 在面具消失的那一瞬,相邻的两座货架上所笼罩的迷雾像是被风吹动一样开始翻涌,不过很快就又平息下去。 正文 第99章:面具 车队停歇的间隙,许知秋将兑换的面具取出。 这面具看起来有些吓人。 表面刻画着赤红恶鬼的脸孔,三只凶瞳,嘴角向外突出两颗尖锐的獠牙,这番狰狞可怖的模估计夜间行走能够吓哭村内玩耍的幼童。 而且面具的材质也颇为古怪。 摸起来的触感似是青铜铸造,可重量却又轻的过分,显然并不是真的青铜器具。 许知秋将面具佩戴在面颊,大小正合适,足以将整个面容全部罩在里面。 下一息,就在恶鬼面具彻底覆盖面颊的那一刻,许知秋有了奇妙的感觉,似乎整个世界与自身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他将神识外放,原本神识只能探寻周围二十丈的距离,可是在戴上面具以后,神识的探寻范围直接扩张了三倍,距离变为六十丈。 这可就有些夸张了。 按照筑基修士的标准,可以将神识外放百丈远,如今在佩戴面具的情况下,以及极为接近了。 而且不止如此。 许知秋还感觉到自己在佩戴面具的时候可以察觉到规则之力的涌动,这种事情若是说出去估计很难会有人相信,要知道就连金丹境的强者也很难察觉到规则之力,因为这是元婴境修士才能触摸到的门槛。 而许知秋不过是个练气境修士,却凭借着恶鬼面具察觉到了。 其实每位修士在刚开天窍的那一刻,也能够短暂的察觉规则之力,那是因为灵魂初步与天地交融,可窥探天地一角,但往后再想要察觉、感悟、领会,就要等到元婴境界才可。 “也就是说,这副面具可以让我提前跨越两个大境界来感悟天地之力。” “嘶,这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弄清楚恶鬼面具的功效,许知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实在是这面具太过逆天。 “难怪要三百数额才能兑换。” 莫说是三百,便是再多上两倍许知秋都觉得是值得的。 有了这副面具,日后修炼起来可就要比旁人多了一条捷径,虽然短暂时间内的收益并不大,但是往长远了看那可就大的没边了,并且对于日后突破元婴、乃至化神都有着强力的帮助。 而且那能够增幅神魂三倍力量的功效也是极为夸张,至少根据许知秋的了解,青阳宗就没有这般厉害的宝物,掌门贴身佩戴的魂玉也才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幅四成,三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几乎就相当于是作弊器,可让人同境难寻敌手。 “如此宝物也不知是哪位前辈炼制而成,当真是鬼斧神工!” 得此恶鬼面具,许知秋可谓是心情大好,同时对于祈苍镜灵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虽然祈苍镜灵一直在沉睡,从来没有苏醒过,而且铜镜当初传递的信息并不多,但根据许知秋的推测,这祈苍铜镜在久远年代以前还真可能是一件仙器。 不然这货架内的宝物怎会有如此多。 完整的剑仙经文,重塑道基的神秘金果,道器长剑,不知名的天药,以及恶鬼面具,这些东西随随便便拿出一件丢到人世中,都足以让世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许知秋如今能够一人独享,可机缘福气可以说是大的没边了。 “难道说是因为我上辈子活得太过废柴,所以这辈子就给了个顺当的人生?” 他抬头望天。 “要真是这样,那我真得谢谢您呐!” ……… 车队短暂的停歇,给马儿喂食了些清水和粮草,而后继续沿着道路向乾京行进。 往后的数日间,再未有危险发生。 这乾元境内的妖怪是有无数,但帝君早些年设立了天卫阁,并且各大修仙宗派每月都会派遣弟子出宗门历练,斩妖除魔,是以境内的妖怪,除了那些实力强横的大妖可以随处可去,剩下的小妖多是藏在深山远林里。 一趟远行,能够接连遇到两次妖魔鬼怪,运气便算是差的了。 若是遇到三次,那就是差到没边了。 其实要是沿着官道走能够更安全些,毕竟那些道路都是朝廷修建的,有人看守,但顾清月为了早些时日进京,就选择走了偏僻的近路,这才时有危险发生。 待车队进入天龙关以后,就可继续沿着官道行进,距离乾京也是指日可待了。 车厢内,超良才仍是每日都在坚持苦修练气法,可是却没有半点成效,这家伙的资质属于那种差到没人要的地步,估计再给他几年时间也仍是感应不到“气”的存在。 这修仙问道最讲究的就是资质。 首先要具备灵根,如此才能踏入修仙路。 因为只有身藏灵根,才能感应天地灵气,采气纳体,使自己一步步成为强者。 而灵根又有许多种说法,在宗派中常被分为:下品灵根、中品灵根、上品灵根、天灵根、以及世间罕见的仙灵根。 灵根的好坏能够决定一个人采气纳体的效率。 同时也能决定日后境界的上限。 许知秋如今刚及冠的年纪就已触摸到筑基门槛,这在宗派内绝对称得上是上品灵根了,其实以往他的资质只能算是中等,但被神秘金果的改变后提升了很多。 这等灵根资质,不论是放在哪个宗派中,都会被当做绝对的种子培养。 若是在没有天灵根的情况下,很大的可能会被当做下一任掌门接班人来培养。 与许知秋相比,赵良材就是泥地里狗都嫌弃的一泡粪,连下品灵根都不能算,不过也不是凡人,体内灵根残缺,属于那种一辈子没有成就,就是到死能突破练气二层都得烧高香了。 也就是因为这狗都看不上的资质,当初年幼的时候便被青阳宗拒之门外,后来知县老爹带着他去别的仙门求道,但无一例外全都被拒绝了。 …… 丫鬟小荷双手托着下巴道:“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赵良材道:“为啥?” 小荷拿起一块肉干塞进嘴里说:“你就是再如何修炼,也是赶不上许公子的。” 赵良材瞪眼道:“那也比你强,小丫鬟哪有什么见识,瞧着吧,进京前我指定要感悟出气来,到时候就拿你来练手。” 正文 第一百章:天元镇 赵良材说是要在进京前将练气法有所成。 但事实证明这就是一句大话。 赶着冬月末的最后几天,车队沿着官道驶入天元镇,此地距离乾京不过百余里,可以说只要到了这儿就算是到了乾京的前门了。 前后不过只有一天的路程。 而且因为距离乾京比较近,天元镇的地界虽然不大,但里面的商铺酒楼可是不输府城,走在青石铺垫的街道上,周围挤满了人影。 游侠、货郎、商队、跑长路的随处可见。 许知秋掀开车帘,这还未进入乾京,就已经感受到了小地方不曾有的盛况。 丫鬟小荷也是探着脑袋东张西望,满是好奇宝宝的模样:“小姐你快瞧,那有个人身后背着好大的酒葫芦,简直比他人还大。” 顾清月扭过身,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车队不远处的街边,有位衣衫邋遢的青年男子站立于屋檐下,身后背着一个特别大的酒葫芦。 许知秋跟着望了一眼,由于相隔不是很远,能够感受到男子体内有着蓬勃的生机,并且呼吸绵长,吐纳有力,应是位实力不俗的修士。 随后又是一望,在临近不远处的摊贩前,另有一位秃顶大汉,手中拎着宽刀,身上肌肉隆起,就是在冬日里也能看到有白气在身体上蒸腾,那是血气旺盛的表现。 不用想,这又是一位实力强劲的修士。 而且还是一位精炼体魄的修士。 再远的人群里还有几股更强的气息,实力基本都在练气境巅峰,不过这些气息都并未彻底显露出来,有可能是筑基修士也说不准。 果然越是离乾京近,就越能体会到压力。 在临安县这种偏远小地方,以往除了玄云观那位半吊子实力的老道长以外便再也见不到其他修士,可在这里却随处可见,且实力各个不俗。 若是明日进了乾京,那就更是不得了了。 就以许知秋现在的修为,到了乾京估计也就同路人甲乙丙没任何区别,相信乾京的居民可不会因为练气修士而大惊小怪。 看来进京后要万事谨慎才行。许知秋心中如此想。 车厢外,护卫们遵照顾清月的指示开始寻找客栈,不过接连问了三家都说客满了,没得办法就只好去更远的地方再问问,但又问了几家仍是满员,压根腾不出客房。 丫鬟小荷愁着脸道:“怎么客栈都没有空房啊,这晚上怎么办?” 车夫道:“这天元镇距离乾京不过一日路程,许多赶京人不想跑夜路,就会在这儿留宿一晚,人多也是正常,咱们运气差些,先来的人都把客栈包下来了。” 赵良材道:“难不成夜间要睡街边?那可不行!本公子可吃不了那个苦!” 车夫没有吭声,驱赶着马匹继续行进,在前方街道拐角的地方还有家客栈,就是看起来有些寒酸,无论是规模还是装饰都与主街内的客栈不是一个档次。 车夫对护卫使了个眼神,后者便再度去砰砰运气。 片刻过后,护卫小跑了出来,说是这家还有两间客房,车夫听了便赶忙将马车停到附近,拎着钱袋去找管账的。 许知秋跟着顾清月等人的身后走进客栈,里面空着没有人,只有一位额角贴着膏药的瘦小男人站在账台后与车夫讨论着房钱的事情。 男人道:“两间客房,一晚十钱。” 十钱,听着这明显是宰客的报价,车夫嘴角抽了抽,出言问是否能够便宜些,结果男人眼都不抬,不轻不慢地来一句:一晚十钱,概不赊账,少一文也是不可。 车夫还想说些什么,顾清月插言道:“十钱就十钱,老板,那两间客房我们都要了。” 背风岭里十五两白银一晚的客栈都住了,这十钱便也算不得什么。 车夫见自己小姐这么说,就直接付了钱。 但就在这个时候—— “老板,来三间客房。” 门外响起一声浑厚的嗓音,也是来客栈居住的客人。 许知秋转身看去,没想到这说话的竟然就是先前在街边看到的那位背着酒葫芦的修士,只是此时他不再是一个人,身旁还跟着四位年轻人,三男一女。 许知秋目光扫了过去,察觉到这四位年轻人也都是修士,从气息来判断修为并不高,都在练气境。 估计是察觉到了许知秋的视线,那四个年轻人也都望了过来,他们先是看了一眼许知秋,随后就将目光定格在他身后的永夜长剑上。 唯有那女子始终盯着许知秋的脸看个不停。 身后背着酒葫芦的青年男子没有在意许知秋,喊了一句要三间客房后,就站在账台前掏出钱袋,不过客栈掌柜并没有急着收,只说这最后的两间客房被顾清月等人看上了。 见是这么个情况,背着酒葫芦的男子就转而看清顾清月道:“姑娘,如此让出一间房可好?” 顾清月还没说话,赵良材却是先不干了,急着声道:“那可不行,我们人也不少,一间房怎么够,你们还是去别的客栈再瞧瞧吧。” 这时,那四个年轻人中的一个说道:“我们先前就去别的客栈瞧过了,都满客了,这是最后一家,所以还请行个方便。” 赵良材可不管这个,“那就没得办法了,你们运气不好,来晚一步。” 背酒葫芦的男子皱了皱眉,又道:“不如这样,你们的房钱也由我们一并垫付,只需让出一间给我们歇息,可好?” 赵良材摇头:“不好,本公子可不缺钱。” 他刚说完,客栈掌柜却搓着手道:“小公子不缺钱,我缺啊,你们几位要是能给出更高的价,这两间房就给你们。” “好!”先前说话的年轻人道:“那我们就比他们多出两份的钱。” 客栈掌柜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顾清月,意识是示意她可以出价了。 顾清月有些不悦道:“开门做生意哪有这样的规矩,掌柜的就不怕坏了名声。” 客栈掌柜摊着手道:“看来几位是头一次来这天元镇,我们这儿可没什么规矩,价高者得到哪儿都能说理去,你若不愿那就去别的地方再瞧瞧。” 正文 第101章:修仙世家 见客栈老板如此无赖,顾清月心间有些恼怒,可又偏偏没得办法。 这要是走出客栈,估计再想找到客房就有些困难了。 赵良材也是觉得不爽,可这天元镇不是临安县,他赵公子以往的本事根本发挥不出来,不过好在当初离家的时候又从老爹的小金库里偷来了不少银钱,是以很有底气。 他直接掏出三两银钱丢在柜台上,对着老板道:“喏,本公子出更高的价。” 老板看着白花花的银钱,立马用戥秤称量,见分量不差后咧着嘴对赵良材连番点头,那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会下金蛋的鸡一样。 “那个、那个……你们呢?” 老板又贪得无厌地看向酒葫芦修士。 那总是出声的年轻人道:“呿,钱财不过是些俗物,也就你们这些凡人才会看得重要,给你,这钱袋里差不多有二十两银钱,够你偷着乐的了。” 老板赶忙道:“那是,那是,跟您们这些贵人们可不能比,俺就是个俗人,爱点小财。这几位客官,你们这又是怎么个说法,人家都已经出价二十两了,要不你们也再来点?” 不服气的赵良材直接掏出一张银票,正要拍在客栈老板那张欠揍的脸上时,顾清月阻止道:“算了,暂且在车厢内将就一晚吧,明日起早赶京,等到了乾京再找家客栈好好休息。” 顾清月也是看出来了,这四位年轻人应是背影不小,而且出手如此阔绰,如果继续这般拼下去就算是赢了也要花费过百两的银票,这是不能够接受的。 为了两间客房去起争执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客栈老板见她不争了,顿时有些失望,用手指挠了挠额角,心里还想着该怎么拱火呢,赵良材已经将先前丢出去的银钱又收了回来。 站在后边的许知秋从始至终都没有插言,对于他来说住不住店都是无所谓的,毕竟已经习惯了用冥想来替代睡觉,只要有个地方可以打坐就行了。 对面的年轻人看起来与许知秋同岁,不过心性却是不如何成熟,见自己这边得到了客房,脸上便露出得意之色,顺带着还对赵良材扮了个鬼脸,这可把赵公子气得不轻。 就在顾清月几人要离开的时候,那身后背着酒葫芦的青年修士突然开口道:“姑娘请留步。” 顾清月蹙眉,不知道对方又有何事。 酒葫芦修士道:“虽说这两间客房被我们所得,但的确是有些不合规矩,先前也是说了,我们几人只需要一间客房即可,另外一间就算是你们的了。” 这话一出,刚才扮鬼脸的年轻人立即有些不乐意了,急忙出声道:“二叔,干嘛要把房间让出去?这可是咱们们花了钱的,再说这两间房总比一间房宽敞,咱们待着也能舒服些。” 酒葫芦修士道:“这才出门几天你就把家规给忘在脑后了?莫要忘了临行前家主的嘱咐,出门在外不得惹事,本就是我们不对在先,理应让出一间。” 年轻人不服道:“这算哪门子的惹事,这客栈老板都说了按价钱算,我们可是在理的。” 酒葫芦修士没有再回话,只是斜眼扫了一下自家的后辈。 被这目光一望,年轻人的气势立刻一降,不敢再顶嘴多言,不过嘴边仍是小声嘀咕个不停,显然是心中不服气。 顾清月见状说道:“不必了,这房钱我们分文未出,住着怕是不妥。” 酒葫芦修士道:“我们只住一间房,另外一间住不住都随你。” 说罢便拿着房牌走上楼梯,四位年轻人紧跟在后面。 赵良材见有这好事不由得乐了,自顾自道:“这人倒是讲规矩,要是在临安县本公子准是要请他去醉春楼的,连着七八天都不回家。” 顾清月稍有犹豫,最后还是领取房牌去了那仅剩一间的客房。 因为房间不够的原因,护卫和车夫就只好在车厢内过夜,这对他们来说倒也没啥,除了那位被称作林叔的老人,其他都是花钱雇佣来的,自是不能和雇主抢房住。 客栈二楼的东北角,顾清月几人进入客房,里面的空间不小,若是打地铺的话倒也能够让几人住下,只是有些不方便就是了。 进了屋,丫鬟小荷直接栽倒在床上,舒了口气道:“小姐,刚才那几位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人,还好背葫芦的家伙还挺讲究的,要不然咱们今晚可就该挤车厢了。” 顾清月道:“嗯,看样子应该是某个仙门中的仙人吧,许公子觉得呢?” 坐在茶桌旁的许知秋道:“不是仙门宗派中的弟子,大概是修仙世家里的人。” 刚才听到那酒葫芦修士说到了家规和家主,而且那年轻人管酒葫芦修士叫二叔,而不是长老或师父,那么应该就是一些修仙世家的子弟。 在乾元境内总共有五座修仙圣地,其余的小宗派也有很多,但都上不得台面,宗门内顶多也就只有几位筑基修士,怕是找个金丹强者都有些困难。 在这之外还有些世代传承的修仙家族,这些家族的底蕴也是厚浅不同。 有的能够紧排在圣地之后。 有的只与小宗派相当。 不过在普通人和散修的眼里,这些世家都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存在,因为大多数修仙世家在以往都曾辉煌过,如果祖上没有出现过元婴境以上的强者,他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修仙世家。 从刚才那几位年轻人身上气息来看,他们的实力都是不弱,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成就,想来他们身后的家族也是有些实力的。 就在许知秋这间房隔壁两间的位置,就是酒葫芦修士所待的房间。 那先前被酒葫芦修士斥责的年轻人懒散地坐在床榻上,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身旁的族兄看到后有些古怪道:“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年轻人赶忙捂着族兄的嘴,小声道:“别说话,等过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我定要捉弄一下刚才那几个家伙。” 正文 第102章:出丑 入夜,客栈楼下的食客有不少,听口音都是外乡人,天南地北哪儿的都有,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吵闹生事,再加上不是本地人多少有些拘束,是以人虽不少,但缺并不热闹。 许知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顾清月、赵良材等人随后也坐了过来,几人点了些饭菜,又要了壶热酒,也安静地没有多言。 没过多久,木质的楼梯上又下来几人,是酒葫芦修士与四位年轻后辈,他们也找了个桌子坐下,与许知秋等人离得并不远。 许知秋随意地瞥了一眼,发觉有几道视线也望了过来。 是那几人中唯一的女子,她对着许知秋浅浅的笑了一下。 另外坐在她身旁的年轻修士也望了过来,笑意中透出几分不怀好意。 许知秋收回视线,没再多看。赵良材喝了一杯热酒,小声嘀咕道:“那家伙笑起来还真是欠揍,真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丫鬟小荷捂着嘴偷笑几声。 顾清月怕对方能够听见,赶忙用眼神制止赵良材继续胡言乱语。 赵良材又凑到许知秋身旁问:“我说话这么小声,他们能听到?” 许知秋没有迟疑地点了下头。 练气修士的五感都要比普通人强,只要有心去听,便是在嘴边的小声嘀咕也能够察觉到。 见是这样,赵良材扭头看了一眼,果然那年轻修士应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对着他比了个拳头的手势,并且还瞪着眼睛努努下巴,似乎在示意小心说话。 赵良材顿时脸黑,赶紧转过头不敢再吭声。心中骂道这他娘的简直比驴耳朵还灵。 丫鬟小荷笑得更甚了,肩膀不停抖动,忍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边的酒葫芦修士看着自己后辈如此不够沉稳,不由得摇了摇头,出言道:“金陵,你如此浮躁,日后还如何静心筑基,若是再不改改你那性子,怕是要进境无望了。” 听酒葫芦修士这般说,名叫金陵的年轻修士脸色一僵,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小声道一句“二叔教训的是”。 身旁的女子随后道:“二叔,不是说这次去京可以从族老那里得到筑基丹么,只要有了这丹药筑基应该还是很简单的吧?” 酒葫芦修士闻言,颇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看来咱们金家真要后继无人了,后辈子弟一代不如一代,不想着脚踏实地凭自身筑基,总想着走捷径那条路。” 此话一出,那模样水灵的女子顿时有些脸红。 酒葫芦修士继续道:“筑基丹的确能够让人更轻易的筑基,但这样做只会让根基虚浮,道基受损,日后再难有所成就,如果你们这辈子的愿望就只是筑基境的话,那我也不拦着,等到了京城就去找族老要筑基丹吧。” 四个后辈皆是不敢吭声。 酒葫芦修士冷哼了一声,又道:“这次带你们去京可不是为了游乐玩闹,而是要让你们见识一下各方的年轻俊杰,尤其是五座圣地的年轻辈修士,到时认清自身与旁人的差距,回去后便该清楚如何勤奋修炼了。” 酒葫芦修士对着几位不争气的后辈训斥一番,待到酒菜都上齐后也就不再多说。 名叫金陵的年轻修士低着头夹菜,余光不停地瞄着酒葫芦修士,见长辈开始喝酒,便将左手偷偷放在桌下,将一个小瓷瓶打开。 瓷瓶内很快钻出来一只全身青色的独角虫,然后随着修士单手结印,振翅向着不远处的赵良材飞去。 这虫子只有枣核大小,飞动的时候也没有声响,赵良材根本就没有注意,不过许知秋倒是察觉到了独角虫的出现,他斜着眼,用余光打量着虫子的飞行轨迹。 待看到虫子的目标是赵良材的时候,许知秋伸出筷子一夹,速度不快也不慢,可那虫子却怎么也躲不开,直接被夹在了筷子的前端,随后手腕用力一震,这青色的独角虫就被一股力道甩了回去。 独角虫砸在了金陵的右脸颊上,那根独角刺破了面皮。 “哎呦!” 金陵痛叫一声,赶忙将独角虫从自己的脸颊上拍落,但感觉到脸颊开始刺痛,他立即就意识道了不妙。 完了! 心中怒骂一句,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金陵眼前一黑,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能够听到有无数的苍蝇在耳朵旁嗡嗡叫,还有醋的酸味在鼻腔里徘徊。 “金陵!” 酒葫芦修士放下酒杯,一眼就瞧出了不对。 只见金陵像是喝醉酒了一样晕晕乎乎的站起来,然后开始手舞足蹈的在原地蹦跶,同时嘴里还不停嚷嚷着:“日后,我金陵一定要成为这世间瞩目的强者,要让所有人都高看我一眼,我要成为族老,我要成为金家最后的英雄,我还要金婵……”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出口,那坐在身旁的女子立即满脸通红,仿佛要滴出血一样。 旁边的族兄见这家伙满口胡言,瞪着眼歪着下巴,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样。 酒葫芦修士震怒,呵斥一句,可是金陵仍是不受控制的乱舞,继续嚷叫道:“金婵,没错,就是金蝉,她以后也得是我的,金裴那个狗东西要是敢跟我抢我就打断他的狗腿儿,嘿嘿,哈哈哈……” 笑着笑着,金陵还对着空气胡乱地抽打几拳。 他这副模样直接将客栈内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赵良材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开始捧腹大笑,周围的食客也跟着哄笑起来。 看着自家后辈的丑态,酒葫芦修士探手一抓,金陵的肩膀就被抓了过来,可是整个人仍是不能清醒,歪着脑袋不停说着胡话。 酒葫芦修士瞪着眼,将目光望向与金陵要好的那位族兄身上,后者也怕事情闹大,赶紧说道:“是青幻虫,金陵表弟应该是被那虫子给咬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酒葫芦修士问道:“解药呢?” 族兄摇着头道:“没有解药,不过两个时辰后就没事了。” 一听是两个时辰,酒葫芦修士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随后一记手刀直接将金陵拍晕了过去。 正文 第103章:药仙楼 短暂的闹剧结束,酒葫芦修士如同拎鸡崽是的将自家后辈拎回客房,脸色异常难看,其他三位后辈面面相觑,皆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位提前知道金陵要搞鬼的族兄更是有些心惧,不停地在心中寻找着合适的说辞。 名为金蝉的年轻女子侧过脸颊,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许知秋的身上。 许知秋恰好与其对视,眸光如水,波澜不惊。 这时的赵良材还是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顾着大笑,可算将早先的恶气吐了出去,而后幸灾乐祸道:“那家伙八成是疯了,你们瞧见那个背酒葫芦的脸色了吧,我猜肯定没有他好果子吃,可惜不能上楼去瞧瞧,不然就更令本公子开心了。” 顾清月也是被刚才的闹剧惊住了,她偷偷瞥了一眼许知秋,并未出声。 相比先前,此时的客栈多了许多窃窃私语,全部都是讨论金陵所说的话,并且对着金家剩下的三位后辈指指点点,这让三位年轻人有些受不住,坐在椅子上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过了会儿,吃过晚饭,顾清月几人也没有心思在天元镇走动,想着明日还要赶早进京,就打算趁着时间还早就回客房内休息。 许知秋倒是对天元镇有几分好奇,想要出去瞧瞧,不过刚出了门就被人叫住了。 “喂,你等等!” 回身望去,出声的是那个叫金蝉的女子。 这姑娘径直走到许知秋身前,随后直接开口说道:“是你做的吧?” 许知秋还没答话,姑娘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刚才都听金宁族兄说了,金陵那个蠢货本来是想用那虫子捉弄你们的,结果自己却中了招,这些人里就属你看起来最有本事,肯定就是你做的了。” 迎着金蝉的目光,许知秋没有躲避,但并未回答。 金蝉摆摆手,不甚在意道:“其实没什么啦,都是金陵那个蠢货咎由自取,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喂,你也是修士吧,看你身后那两柄剑很不错。” 许知秋嘴角轻笑,颔首道:“姑娘好眼力。” 见他承认,金蝉眼睛一亮,道:“你果然是修士,我就说嘛,你这模样也不该是凡人,不过……” 金蝉语气一变,有些狐疑地盯着许知秋道:“不过为什么我看不透你的实力,总感觉你身上有股烟雾笼罩,气机全部被遮蔽住了,难道是用了什么宝物?” 许知秋闻言也是疑惑。气机遮蔽?烟雾笼罩? 他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宝物可以做到这些。 而且也不曾学过屏蔽气机的法门。 这的确有些奇怪。 按常理来说,修士若是看不透一个人,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是对方实力过强,要么是掌握了高深的隐匿功法,再有就是身怀异宝。 但这三样许知秋自觉都不沾边。 他现如今是练气境,虽然远超普通练气修士,但仍未摆脱练气境的范畴,而这金蝉的实力也在练气境,同在一个大境界内,没理由会看不透。 难道是永夜长剑?许知秋想了想也只能找到这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金蝉见许知秋没有吭声,以为他是默认了,便有些羡慕道:“你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弟子,看你年纪与我相当,想不到你家里人挺看重你的嘛,年纪轻轻就赐予宝物,可不像我们金家,连个拿的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许知秋稍一沉默,道:“在下是许家人。” 许家? 金蝉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一拍手,像是想起什么道:“我知道了!是泷泽城的许家对吧?想不到你竟是许家的后辈,啧啧,真是厉害啊,我听说许家家规特别严格,家中子弟轻易不得外出,只有被家主赐字的人才能以许家子弟的身份出门历练。” 泷泽城许家,许知秋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修仙世家,不过泷泽城倒是知道的,那是乾元境内有名的大城,是除了乾京以外的七座王城之一。 显然自己的身份是被误会了。 许知秋出言纠正道:“是临安许家,不是泷泽城许家。” 听到这话,金蝉先是一愣,而后略有尴尬道:“临安许家……临安在哪儿?” 临安县只是偏远县城,出门在外没人听说过也实属正常,是以许知秋并不在意。 简单说了下大体的位置,许知秋便不想与金蝉再多言,打算去天元镇别的地方瞧一瞧,哪料这姑娘竟是个自来熟,要与许知秋同去。 两人并肩而行,金蝉边走边道:“听起来是个很远的地方,那你这次来京也是为了得到药仙楼的丹药吗?” 药仙楼,许知秋是第一次赶京,但对药仙楼的大名却并不陌生,因为这个名字在所有的宗派中都极为出名,这是乾元王室建立的阁楼。 里面的炼丹师都是乾元最有实力的炼丹师。 只要是从药仙楼里流传出来的丹药,品质都是要远超外界。 听说前几年还炼制出来了一炉天药。 许知秋对这药仙楼很感兴趣,于是就问道:“药仙楼的丹药不是说轻易得不到吗?” 金蝉点头:“是啊,以往药仙楼的丹药轻易不外流出,不过这次药仙楼说了,凡是上元节内的各坊最佳者就可获得一枚丹药,而且头名还有更好的奖品呢。” 上元节是乾元境内最热闹的节日,每到这一天,所有坊内都会有比赛,长乐坊是跳舞的,诗词坊是读书人的聚集地,此外还有修士等比拼的地方。 这些坊内都会有着节日比赛,届时王室也会去观看,凡是得到名次的都可以得到嘉奖。 以往药仙楼并不会给予奖励,都是王室发一些奖品。 但是这一次也不知怎的,药仙楼竟然也说了会给得名者奖励,这就更加吸引了不少人去参加,大多数应该都是奔着药仙楼的破镜丹。 这种丹药比筑基丹更好。 能够让破镜的困难减小,同时对道基的损害也很小。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跨越大境界的帮助并不大,对于跨越小境界十分有帮助,是那些散修们最喜爱的药丹。 正文 第104章:疾行符 在天元镇闲逛了半个时辰,期间从金蝉那里打探了不少关于乾京内的信息,这对他进京还是很有帮助的。 半个时辰后,两人又回到客栈。 在走廊间恰巧与金蝉的那位族兄碰面。 金宁狐疑地看着两人,对族中表妹说道:“你不是说去买糕点了么,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有……糕点呢?” 金蝉面不改色地扯谎道:“附近的糕点铺都关门了,所以没买着。” 金宁又道:“那你们两个怎们跑到一起去了?” 许知秋拱手向着金宁点下头,以此示意,随即迈步回到了客房。 金宁跟着回礼,而后拉着族妹的手臂到没人的角落里,瞪着眼道:“好啊你,骗我是不是,你先前肯定是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你们两个干嘛啦?” 金蝉道:“没做什么啊,就是碰巧遇到随便聊了几句,哦对了,咱们先前猜得没错,那位许公子的确也是位修士。” 说着,金蝉就越过族兄向着客房走去。 金宁转身跟在身后,不过很快就又停住了,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许公子。 姓许? 莫不是泷泽城许家? “诶,婵儿等等我。”金宁满肚子疑惑,赶忙又追了上去。 ……… 客房内,丫鬟小荷正抱着两床被褥铺在地面上,顾清月略有歉意道:“许公子,就委屈你在地上将就一晚了。” 就只有一张床,许知秋与赵良材自是不能上床去睡。 两人便只能统统打地铺。 许知秋并不在意,盘坐在床褥上开始冥想,以此来度过今夜。 赵良材也没睡,修炼着感气法。 床上的的顾清月和小荷因为有男人在屋内便没有脱衣就入睡了,顾清月睡得很浅,面颊上依旧覆着面纱,或许是记事以来头一次与男人同睡在一屋,夜里还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 第二日,客栈外的天才刚刚有点亮光的时候,街道上就已经有不少人影朝着镇外走去。 这些都是赶京人。 现在出发,只要脚程不慢,下午申时就可抵达京城。 如此就不必再趟黑了。 顾清月昨夜里就与车夫合计过这个事,是以也在这个时候就醒了,车夫和护卫们早早地就把马匹喂好,等到顾清月几人走出客栈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许知秋刚要走进马车,身后传来熟悉的问候声: “许公子早啊,没想到你们也这么早就走啊,如此一起可好?” 金蝉从客栈内走出来,对着许知秋挥了挥手。 身旁是酒葫芦修士,以及三位族兄。 那位叫金陵的年轻修士应是已经从自己人那里得知了昨晚的丑事,看到许知秋的时候眼睛里的怒火简直快要冒了出来,气得牙痒痒的。 但最终也只是扭过头冷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敌意。 许知秋对着金蝉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坐进车厢里。 车夫扬起手中的鞭子,车队开始沿着官道向乾京行驶。金蝉见许知秋等人已经离开,就赶忙催促着自己的族人也赶紧上路。 一出天元镇,可以看到外边的路上都是马车人影。 其中还有几道身影漂浮于半空之中,脚下踩着各种宝物,惹得下方众人一阵羡慕和惊叹。 许知秋也注意到了这几道身影。 果然这进京的人群里是有筑基修士存在的。 他看向其中一位御剑飞行的筑基修士,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羡慕,那修士似乎很享受被众多视线瞩目的待遇,所以刻意飞行的不快,刚刚好在众人的最前面,可以让所有人看到他的背影。 赵良材也是羡慕的紧,心里却又有些不爽,自打出了临安县就再也没有他赵公子的风头可出了,他郁闷地将脑袋探出车厢外,就在这时—— “啪!” 随着一声亮响,赵良材赶紧左脸火辣辣地疼痛,懵逼捂脸间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扇了一个嘴巴。 “谁!哪个狗娘养的敢扇本公子的耳光!” 赵良材怒骂一句,瞪着眼睛望去,但很快就有闭上了嘴。 只见马车旁的道路上,酒葫芦修士与那四位家族子弟像是散步般不快不慢地走着,但速度却能与马车齐平,刚才伸手扇巴掌的就是那位金陵。 “是你!”赵良材心里那个气啊。 金陵皮笑肉不笑地扯下嘴角,道:“不好意思,我刚伸个懒腰,结果你就把脑袋探出来了,所以说这也不能全怪我。” 赵良材有心想要再骂几句,可看着对方的本事就只好憋在心里。 许知秋扫了一眼金家的人,看到他们的腿上都贴着一道符箓,顿时就明白了为何能步行如此快速,又如此轻松。 这是疾行符,是一种长剑的符箓,常用于练气修士。 只要将这符箓贴在腿上,就可借风而行,每走一步都仿佛有风在身后推着自己,是以一步可以走出很远,据说贴上这疾行符练气修士可日行八百里。 就是这东西不便宜。 寻常的散修能有两三张在手就算不错了。 只有世家子弟与宗派修士才能时常拿来使用。 金蝉对着许知秋招了招手,有些没话找话是的说道:“许公子,真是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许知秋轻声含笑道:“是啊,很巧。” 见两人谈话,金陵过来插言道:“婵儿,莫要在这儿浪费时间,咱们还是赶快进京吧,不然要是和这马车耗下去估计要拖到申时了。” 金蝉不在意道:“反正也不赶时间,那么着急做什么。” “可是……” 金陵皱眉还要说,这时酒葫芦修士转头看向许知秋道:“这位公子是剑修?” 许知秋闻言也未否认,点头道:“在下的确是剑修。” 听到他承认,酒葫芦修士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其他四人的眼神中也是大为惊奇,尤其是金陵,像是看鬼一样看着许知秋。 他们先前可都没曾想过许知秋会是剑修。 因为并不是身后背了几柄剑就算剑修了。 修仙问道之中多的是用剑作为武器的修士,可这与剑修不同。 普通修士只是将佩剑当做武器, 而剑修却要以剑入道,修剑问仙。 再加上剑修之路的艰难是天下人公认的,现如今已经很少能够看到真正的剑修了。 正文 第105章:朱雀门 金蝉原以为许知秋身背两柄长剑是因为喜欢以剑器为兵刃,可却不曾想到对方竟会是一位剑修。 酒葫芦修士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成想竟是真的。 金陵脸上的惊讶很快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他看向许知秋那颇让人嫉妒的脸庞,直言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现在还会有人去走剑修的道路,也不知该说你勇武,还是该说你愚蠢。” 金蝉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实在是难以找出反驳的理由。 在这个仙人不存的年代,化神强者都少见的可怜,没有那些大人物护道,想要在剑修这条道路上走出成绩恐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不说别的,仅是筑基就要渡雷劫的这道坎,就足以抹杀九成九的剑修。 现如今也就那些有着深厚底蕴的圣地才敢尝试着让门下子弟走剑修的道路,可即便如此也难有成效,至于其他人想走这条路,常会被人说成是脑子不好的蠢瓜。 很显然,许知秋现在就是金家族人眼中的蠢瓜。 金陵憋着笑道:“我听婵儿表妹叫你许公子,这天下姓许的何其多,但即便是最为有名的泷泽城许家也不会冒险让家族子弟走剑修,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金宁跟着说道:“我听闻剑修筑基时就要渡雷劫,虽说远不能与仙劫相提并论,可也恐怖异常,几十年前天明宗曾出现一位号称是仙灵根的绝佳弟子,年仅十六岁就要迈入筑基境,可最后就因为走了剑修这条路,活生生被雷劫劈成了残废,现如今估计都已经不在世了吧?” 金陵道:“这还是天明宗全力护持的结果,并且那仙灵根弟子所修的剑道经文乃是一部可直达合道境的古文,整个乾元都不超过十本,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失败了。” 接着他又看向许知秋道:“我倒是好奇,你所修的剑道经文能抵达何等境界,又是所仗何物能够有自信去走剑修的路?” 金宁下意识地看向许知秋身后背负的两柄长剑,那柄桃木剑自动便被忽略了,倒是永夜长剑看起来很是不凡,仅是剑身的外观就给人一种神兵利刃的感觉。 许知秋始终都很平静,迎着金陵的视线随意说道:“在下所修的剑道经文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残本,便不说出来惹笑了,当初选择走剑修这条路也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成与败只看天命如何了。” 听他这么说,金陵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在金陵想来,许知秋被这般挤兑都没有说出经文的境界,可能是因为所修经文连金丹境都达不到,是以不齿说出口,这样的剑修十有八九是要在雷劫中道消的。 金蝉却道:“许公子,我们金家也有一本剑经,能够修炼到金丹境,反正放在族中也是无人敢修炼,你若觉得不错倒是可以日后来我们金家查看一番,说不定就会对你日后的修行有帮助。” 听着这极具善意的良言,许知秋笑了笑,诚谢道:“如此就多谢金姑娘了。” 金陵顿时有些急眼了,斥道:“婵儿,你怎能随便允诺让外人来金家查阅经文,这可不合规矩。” 金蝉反驳道:“那本剑经在族内放置几十年了,上面的灰都有厚厚一层了,我可没见有哪位族兄敢修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看看又不会怎样。” 金陵气急:“你……” 酒葫芦修士插言道:“这样做的确不合规矩,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能够再遇到剑修了,小公子若是真想走剑修这条路,想来查阅一番也是无妨的。” 许知秋含笑再次道谢,嘴上说着日后有时间会去瞧瞧,但实际上压根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金丹境的剑经。 这样的经文在散修眼里应该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但在许知秋的眼里实在是没有半点兴趣。 他所修的经文可是完整的剑仙经文。 整个乾元怕是再也难找出第二本了。 ……… 赶往乾京的官道上,金家几位族人原想着是早些进京的,但是在知道许知秋是剑修后,酒葫芦修士就对他很感兴趣,是以刻意放慢速度,一路上都在与许知秋交谈。 金蝉这姑娘也不知是怎的,对许知秋很有好感,一路上也是说个不停。 就是金陵很是气不顺,时不时地会阴阳怪气几句。 申时初刻,就在几人交谈间,远方的尽头显现出一座巨大宏伟的轮廓,高有三十丈,如同一座高山般屹立着,尽管相隔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却已是能够挤入视野。 而这座高山般的轮廓就是乾京的城门。 也是乾京的一道正门,如此宏伟的城门共有四座,分别立于京城的东南西北。 并以四方神兽命名。 此门为正南门的,朱雀门。 当马车行驶到朱雀门下的时候,可以抬头瞧见有一座巨大的朱雀石像栖息在城门顶端。 明明只是一座石像,但是当视线与朱雀双眸对视时,却有着在观望远古神兽的错觉,朱雀仿若从沉眠中苏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许知秋只是瞥了一眼,心跳便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好在这种迹象只对修士有用,赵良材与顾清月等人就没有这种感觉,不过他们望向那巨大到以往从不敢想象的城门时,心中的震撼已是无以言说。 赵良材这位县城里的贵公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就是条土狗。 而且还是条极为没有见识的土狗。 金家那几位年轻的后辈也都是大受震撼,唯有酒葫芦修士看上去还算镇定,而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京了。 酒葫芦修士想起家主当年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望着乾京城门对着自家后辈道:“据说在千年前,大乾王朝建立之初,开国帝君以仙人之威号令北山巨妖搭建了整座乾京,这里的每一块巨石都沾染有大妖的精血,地下更是深埋着大妖的妖骨。” 这些事情都被史官记载在古籍中。 虽不曾亲眼目睹,可仅是听闻就足以让人热血澎湃。 正文 第106章:强者 金家的几位后辈皆是露出崇敬的神色,北山巨妖那可是大妖级别的妖物,任何一只巨妖都能够轻易地摧毁掉整个金家,是足以与化神境强者相当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强大的妖物却只能沦为建城的奴役。 可以想象千年前的大乾是何等的强大。 这些存在于历史长河内记载的往事,许知秋也曾在青阳宗的藏书阁里看到过,记载中提到大乾王朝最鼎盛时期总共有九位仙人并存,是整个人世间最为强大的王朝。 就连北燕与离阳两大帝国联合也不是敌手。 可惜千年过去了,大乾的整体实力早已不复当年。 仙人更是不见踪影。 ……… 众人在朱雀门前回忆起大乾以往的强大,而后向着城门内走去。 因为进京不得乘坐马车,是以顾清月等人也都提前下来步行。 朱雀门敞开着,能够同时让数千人进出。 当外来人进京时并不需要太过繁琐的入关手续,朱雀门上的那只朱雀石像有着伟力加持,凡人修士踏入皆不会有异象显现,但若是有妖魔鬼怪踏入,朱雀双眸就会降下神火,并且还会有阻碍结界出现。 许知秋朝着城门内迈入,就在单脚落地的瞬间,一束肉眼无法察觉的灵光从天而降,将他整个身躯扫查了一遍,待没有查出异样后又在瞬间消失了。 见自己通过了城门朱雀的验查,许知秋不由得松了口气。 其实他还是有些紧张来着。 毕竟自己的灵魂有些特殊,而且那隐匿在脑海深处的未知之地又极为不凡。 他怕这些会引起朱雀石像的敌意。 但好在从结果来看,自己身上的这些秘密即便是乾京城门也探查不到。 这就让他彻底放心了。 众人陆续也都进入城门内,都未有异象显现。 但就在下一息间,一股强大的寒流忽然从城门外袭来,使得许多进出城门的路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便是许知秋这等修士也感觉有些不适。 那寒意刺骨,且夹杂着冻人心魂的冰冷。 赵良材搓了搓手,呼出口寒气道:“冻死我了,怎么突然间变冷了?” 他这边刚说话,远处就响起清晰入耳的马蹄声。 “哒,哒哒……” 明明赶京进城的人有很多,可是当这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却能让每个人都听见。 许知秋转身向城门外望去,顺着马蹄声响起的位置看到一位骑高马的贵公子,这人面相普通,并不如何俊美,但脸上却极有傲气,胯下行进的白马更是不凡,马蹄落地前行间会在地面结下一层厚厚的冰霜。 那股彻骨的寒意就是从白马身上溢散出来的。 当这一人一马出现时,堵在前方的人都自觉地让开道路,甚至不敢与其对视。 金蝉喃喃道:“好俊的马!” 金陵则是有些嫉妒道:“臭显摆,也不怕冻掉自己的命根子。” 这话有些无礼,酒葫芦修士赶忙道了声住口,以他的实力自然是察觉到了那匹白马的强大,如此不用多想也可知晓,骑坐在马背上的年轻公子定然是位了不得的强者。 这等强者可不是金家能够招惹的。 金陵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些后怕地捂住嘴巴,身躯后退一步躲在酒葫芦修士的身后。 好在那位贵公子似乎并没有听到,或者说并没有在意。 而许知秋盯着那匹白马,越看越是心惊,白马的双眸内有冰花图案若隐若现,身上毛发会在行走间散出寒意,全身雪白毫无杂色,这些特征与北冰原的极寒冰晶马完全相同。 而极寒冰晶马乃是强大的妖兽。 它们与那些在山林间偶然开启灵智并踏入妖道的小妖不同,有着上古传承下来的妖族血脉,一出生就有着练气巅峰的实力,并且可以轻易渡过化形雷劫,成年期更是可以抵达金丹境。 从眼下这匹白马的体态来看,这就是一匹成年的冰晶马。 也就是说这是一位金丹期的妖兽。 那么马上的贵公子定然也是金丹境强者,甚至可能是元婴老怪也说不准。 许知秋心中微惊,想不到这才刚到乾京城门口就遇到了金丹境往上的大修士,自从离开青阳宗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等实力高深的强者。 在万众瞩目下,骑高马的贵公子进入城门,那朱雀石像在看到有妖兽想要踏入城内,巨大的双眸有光泽浮现,也就在这时,白马体内亮出几道赤红色的咒符,当朱雀石像看到咒符后就再次归于平静,任由白马进入。 酒葫芦修士道:“那是炎灵咒” 炎灵咒是一种特殊的咒符,这种咒直接刻印在妖兽的骨头里,只有刻印了这种咒文的妖兽才能从朱雀城门进入。 待到这位骑马的贵公子进城后,身后老远又响起一道嬉笑的喊话声:“喂,老张头,离着老远我就看到你在这儿耍威风,果然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掉你那爱显摆的臭毛病!” 这话一出,骑马的贵公子扯了扯嘴角,似是感到有些晦气。 而旁观的路人则是有种说不出的好笑,眼前这贵公子看起来年轻,却被人呼唤老张头,这强烈的反差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很快,城门外的天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人就不如贵公子那般有气势,看似中年,漂浮于半空,身上穿着文衫,手中拿着一把纸扇,看起来有些像是穷乡僻壤里跑来的教书先生。 由于乾京内不得御空飞行,这文人打扮的中年人就一个闪身落在贵公子的身边。 同时伸手朝着白马的屁股用力地拍了一下,嘴里笑嘻嘻道:“这好马让你骑了真是可惜,倒不如送给我来骑着,保证比你威风多了。” 白马恼怒,一股寒流向着中年人席卷而去,但在半途就被无形的力量化解了。 被唤做老张头的贵公子黑着脸,眼中的傲气被怒意取代,冷声道:“邱泽,你若再敢随便动手动脚的,我定要把你的手掌给斩下来,到时候我看你还有脸面来乾京吗?” 正文 第107章:仙人遗像 两位疑似元婴境的强者吵闹着进入京城,看呆了一众想要进入朱雀门内的外乡人。 许知秋瞧着那两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间对于乾京更多了几分敬畏。 这帝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尤其是临近正旦、上元两个节日,那些往日里潜心修炼的强者也都会来乾京走走,使得那句“元婴遍地走,金丹多如狗”不再是句夸大其词的空话。 见识了乾京的强者如云,赵良材这位官二代再也没了以往的放纵,就连走路间的姿态都多了些许稳重,那些护卫更是将佩刀早早抱入怀中,脸上皆是一副我很老实的表情。 金家几位族人松了口气,酒葫芦修士对金陵怒斥道:“祸从口出,你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再敢胡言乱语,就滚回族内再也别出来了!” 说罢,挥袖离去。 金陵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下,低着头与三位同辈族人跟在身后。 许知秋看了一眼赵良材,觉得还是有些提醒的必要,于是边走边道:“这乾京可与临安不同,你在这里莫要做些出格的事,不然惹了麻烦可无人能够保你。” 赵良材终究是不傻的,紧忙点着头道:“我懂的,我懂的,出了临安本公子就是只老鼠,绝对不惹事。” 丫鬟小荷偷笑道:“你要是只老鼠还怎么娶公主啊,总不能咱乾元的公主就嫁给一只老鼠吧。” 赵良材道:“就是老鼠胆也有颗癞蛤蟆的心。” 几人小声嘀咕间已经穿过朱雀门,城门后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宽阔街道。 被命名为天街。 此街宽有七十丈,长有五十里。 可直接通达皇宫。 走在天街上,可以看到街道内人影无数,骆驼、马匹、异兽、以及许多奇装异服的怪人,与乾元本地人的穿着打扮尽不相同。 乾京身为人世间有名的三座帝城之一。 每到节日来临之际,就会有无数境外人来此观圣,其中不仅有做买卖的商贩,还有各种心怀目的的各国修士。 许知秋只走了不远的路就感受到许多强大的气息,但最为引他注意的是矗立在天街中央的雕像。 雕像总共有九座,每隔三千米就可看到一座。 皆是大乾王朝千年前的仙人遗像。 许知秋虽是第一次来乾京,但身为乾元人,且是青阳宗曾经的内门弟子,是以对这些仙人的身份并不陌生。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眼前这座高有十丈的仙人雕像就是大乾王朝的最后一位仙人。 号称万劫仙君。 传闻万劫仙君在成仙时要渡过万道雷劫,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号。 说起来,这位乾元最后的仙人在千年前可称得上的是同代无敌的存在,不仅亲手镇杀了北燕的三位皇子,更是将离阳帝国的神兽抢夺了过来,现如今仍旧被封印在皇城地下,成为增加国运的宝物。 可谓是霸道至极。 也正是因为这位仙君做事太过霸道,北燕与离阳至今都与乾元不对付,哪怕北燕如今实力强盛无量,离阳也不愿与乾元联合对其制裁。 许知秋望着仙君的雕像不由得有些感慨,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成仙。 金家的金蝉望着万劫仙君的遗像道:“千年前最后的仙人,也不知何时我乾元才会再出现一位真仙。” 酒葫芦修士叹道:“难啊,成仙可比凡人登天还要困难,五百年前黑山书院最有天赋的弟子,据说有望冲击仙境,可最终仅在合道境就被心魔吞噬陨落了,两百年前皇室号称天下无敌的长公主也是有望冲击仙境,结果也在合道境渡劫失败,后来消失无踪。” 金宁道:“当真是奇怪,也不知道这千年来是怎么了,整个人世间都再无仙人现世,若说我乾元无人才,可北燕、离阳也都没有仙人问世,难道整个天下都没有仙种吗?” 酒葫芦修士似是想到什么,冷声道:“怎么没有,咱们金家不就有个仙种么,不仅要成仙,还要称霸世间,带领我金家成为第一世族。” 这话出口,站在一旁的金陵顿时感到脸红发烧,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金蝉偷笑几声,后又看着万劫仙君的遗像道:“真是生不逢时啊,若是生在千年前就可亲眼见到我大乾盖世无双的仙人了。” 这时赵良材突然来了句:“有什么生不逢时的,未来的仙人不就在你身边么。” 听到这话,金家族人皆是一愣。 金蝉看向赵良材道:“你?” 赵良材道:“是你口中的许公子。” 金蝉眨了眨眼,又看向许知秋,随即笑道:“这么说倒还有几分可信度,仅是许公子这模样看起来就有几分仙人的风采。” 金陵轻蔑地撇了撇嘴,在嘴边嘀咕道:“呿,就他,他若能成仙,我直接自刎于他的脚下。” 许知秋也是没有想到赵良材会这么说,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多言。 酒葫芦修士对着许知秋道:“小公子有胆量走剑修一路,便是不能成仙,勇气也是值得称赞的,金某就预祝你日后修炼有成,能够名扬千里。” 许知秋道:“承言,多谢。” 酒葫芦修士不再多说,点头示意后就带领后背子弟向着西边的坊区走去,金蝉对着许知秋挥了挥手道:“许公子,若是在京城待着无聊可来永阳坊的金家玉器铺找我。” 金蝉话音刚落,金宁便不满道:“婵儿,不要把咱们的去处随便告知外人!” 许知秋笑了笑没有接话,与顾清月等人也离开了。 顾清月始终没有告诉许知秋自己进京的目的,不过在路过天街的第三座仙人遗像时,顾清月也离开了天街,朝着东边的坊区走去。 待到车队走进安宁坊后,顾清月对许知秋道:“许公子,这一路多谢您的相助,若不是你护送,此次进京怕是要难成了。” 许知秋见她如此说,便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拱手道:“顾姑娘不必言谢,既然当初接受了县尊大人的委托,那自然是要护住你们的周全,所幸没有失言。” 正文 第108章:离开 完成了县尊的委托,许知秋也是觉得心间一阵轻松。 当初与县尊约定好的只负责将车队护送入京,至于入京后的事情便不用再去多管,许知秋也不是个多事儿的碎嘴人,所以也从未问过顾清月进京所为何事。 这懂规矩、知分寸的行事自然赢得了顾清月的好感,原本两人进京后就该分道扬镳各忙各的事情,但顾清月却为许知秋租下两间上好的客房,并额外支付了百两银票。 顾清月道:“这乾京马上就该热闹起来了,许公子在京的这段时间可以多出去走走,若是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差人来这座宅院找我。” 谈话间,车队停在安宁坊内的一家宅院门前。 宅院没有门匾,只在门框附近的砖墙上挂着一块巴掌大的红木牌,上面用墨笔画有两条头尾衔接的锦鲤。 顾清月走上前去亲自敲响房门,里面很快就有脚步声靠近,接着有人隔着院墙开口询问道:“是哪位?” 顾清月应声道:“家父顾明亭。” 听到顾清月自报家门,里面的人立即将房门打开,是个蒜头鼻子大饼脸的少年,一身普通打扮,手里拎着一把扫帚。 这模样不怎么好看的少年瞅了眼顾清月,顿时眉开眼笑道:“原来是顾姐姐,快进屋里来,我家老爷早就得到了书信,一直盼着你进京呢。” 说着扭身又对院里喊叫道:“老爷,顾姐姐来了。” 少年拉着顾清月的衣袖往院内走,顾清月却并未急着进去,说了句稍等后对许知秋说道:“许公子,那咱们日后再见。” 许知秋拱手施礼。 赵良材道:“那就日后再见,到时记得来客栈找我们。” 顾清月正欲再次开口,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已经从宅院屋内来到了院门口,这老人看上去已过八旬,但走路间却没有丝毫迟钝,身上穿着一件长袍,面相很和善。 老人见到顾清月时,情不自禁地面露笑容,如同看待自家晚辈般亲善道:“顾丫头,你可算是来了,老头子我可是等了你很久,怎么样,这次进京累着了吧?” 顾清月道:“是有些疲累,多谢季爷爷关心。” 老人招呼着让顾清月快进屋休息,同时目光再次一扫,最后落在许知秋的身上,在目光触及许知秋的时候老人的眼睛里掠过一瞬的惊讶,后又微笑道:“年轻人,你的剑不错。” 这剑自然说的是永夜长剑。 许知秋看着老人没有回话,老人又道:“可要进来坐坐?” 许知秋道:“还是不打扰了。” 老人点了点头没再邀请,与顾清月走进了宅院内。那蒜头鼻大饼脸的少年开始指挥车夫和护卫将车厢内的货物搬进院内,并没有理睬许知秋与赵良材。 丫鬟小荷跟在小姐的身后,临近院门的时候对许知秋道:“许公子,这一路多谢你啦。” 许知秋挥手示意。 赵良材有些不满道:“怎的不谢谢本公子,我可是也出过力的。” 许知秋道:“哦,是吗?” 赵良材道:“当然了,刚出临安县的那晚,是我买的鸭子,背风岭的那晚我可是守夜到天亮,还有……” 话还未说完,许知秋已是转身离开了。 赵良材赶忙追过去,边走边道:“我还没说完呢,小荷这丫鬟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本公子前些日子还给她讲了许多醉春楼的事儿,还承诺以后会带她去瞧瞧,结果现在倒是连句道谢的话也没有。” 一路上赵良材都在说个不停,直到两人来到永宁坊靠近天街的客栈时,赵良材才将嘴巴闭上,与许知秋一起进入客栈,两人将随行的包裹丢在客房,随后再次走下了楼。 这时客栈内的人并不算多。 许知秋压低嗓音,对着许知秋挤眉弄眼道:“师父,咱们终于是进京了,我请客,咱们去买鲍如何?” 买鲍? 许知秋稍有愣神,随即很快又明白了过来,说道:“刚来京城就想着吃海鲜,就不怕水土不服把身子跟吃坏了?” 赵良材闻言,脸上多了几分傲气道:“在这方面我觉得我还是有些天赋的。” 过去一个月的赶路早就将赵良材憋坏了,这位在临安县每隔三日都要去醉春楼的公子爷恨不得现在就去品尝京鲍是何滋味。 他拉着从身边路过的客栈伙计问道:“喂,小二,本公子问你,你可知这附近哪有供人消遣的地方,就是那种适合本公子这种俊杰该去的地方……” 说着赵良材将随身携带的折扇取出来,拿在胸前扇了扇。 店小二看着眼前这位冬月里挥折扇的公子,很想说一句药店就在客栈后边,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挤出个男人都懂的猥琐笑脸后,向着客栈外的街道指了指道:“公子沿着这条路直走,要不了三杯酒的时间就可看到你想去的地方。” 赵良材合起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赏了店小二几枚铜钱,随后便打算与许知秋同去。 许知秋是想在京城内逛逛,但却并不想与赵良材去买鲍,于是两人同出客栈,可最终却在半途分开了,赵良材去了店小二所指的方向,许知秋则是半途去了临近的另一条街。 这京城内的居民可是不少,几乎每条街道都是挤满了人。 许知秋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最后走出了安宁坊,再次来到天街,他沿着天街向北走,打算再去瞧瞧仙人遗像,那些遗像虽是千年前铸造,但因为有着乾京国运的加持,是以并未有丝毫磨损。 有传言说,这九座仙人遗像在铸造时,曾将九位仙人所修炼的功法烙印在了里面,若是有天资绝佳诚心膜拜,会有机会得到部分传承。 许知秋听说过这则传言,但觉得当不得真,毕竟这都千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得到过所谓的仙人传承,不过仙人遗像有国运加持,有仙道阵法温养,再有世人供奉香火,遗像通灵倒是有些可能。 正文 第109章:青阳宗弟子 遗像通灵,这是玄而又玄的事儿。 近五百年来也就只有离阳王朝出现过一次。 那座通灵遗像乃是离阳王朝的一尊真佛,同样建造于千年之前,后来离阳王朝遭受过一次万妖祸乱,险些被灭国,所幸在紧要时刻真佛遗像通灵,以无上伟力镇压祸乱。 据说那一日,北燕王朝上下所有人都曾亲眼目睹天空有祥云降世,有梵音雷鸣不绝于耳,更有天鸣寺的虚影镇压整座天宇,万妖之身全被陨灭,万妖之魂全被封印。 而后那座真佛遗像重归平静。 再无异象显现。 这玄妙不可言的事迹也都被各大王朝记录了下来。 至于那所谓的真佛便是佛道最高深的境界,与仙人无异。 自这事发生后,乾元王室也更加注重京内的仙人遗像,每年都会举国祭拜,盼望有朝一日,乾京天街内的这九座仙人遗像也能够通灵显威,届时便是北燕再如何强盛也要退避三尺。 许知秋同样期待遗像通灵的事情发生。 那样就可亲眼目睹一番仙人的手段。 史书有记载,仙人之威可令天地失色、乾坤倒转,是举世无敌的存在。 许知秋沿着天街继续朝北走,他的步伐不快,如普通凡人那般闲庭信步,小半个时候后,来到了天街内的第五座仙人遗像附近。 抬头望去,这座仙人的遗像与另外八座尽不相同,遗像面容既不威严也不霸气,反倒是有着几分轻挑的笑意,身后背负着三柄长剑,腰间斜挎着一个酒葫芦。 这是乾元王朝历史上的第五位仙人。 也是乾元王朝唯一的一位剑仙。 青河仙君。 古籍记载,这位剑仙乃是千年前的皇室成员,是当今圣上的老祖宗,出生时就有仙灵根相伴,修行可谓是一日千里,年不过百就已经问鼎仙道,渡劫成仙。 身后三柄长剑名为:无幼、藏天、青河。 凭借一手青河剑意,曾将楼兰古国仅有的一位仙人斩于剑下,使得有望与离阳并肩的楼兰直接跌落,后来又被万劫仙君一人灭国。 同为剑修,许知秋站在青河仙君的遗像下观望许久。 可遗像终归只是遗像,根本看不出个东西,若想要感悟剑仙的剑意,那得去找乾元王室所要青河仙君的传承石碑,或者是贴身佩剑。 显然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知秋轻叹一声,虽是看到了剑仙遗像,但对自己的剑修之路并未有任何帮助,他尝试着释放出神识,看能否在遗像内观望到仙人所掌握的规则之力。 但仍是什么也察觉不到。 不过就在他想要收回神识的时候,剑仙遗像内有轻微的波动泛起。 似乎有东西与许知秋相互呼应。 这让许知秋心中大惊,没想到这遗像会突然有动静,难道是通灵了? 不,不对,遗像并未通灵。 许知秋很快就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剑仙遗像那微弱的波动更像是有东西与许知秋互相吸引,而且这动静似乎只针对他一个人,因为他四处观望发现周围的人都没有任何异样。 “这是……只针对我一人的波动。” “这会是什么意思?” 许知秋有些不解,难道是剑修间的相互吸引,可是以往从未听说过会有这样的事情。 “该不会……” 许知秋突然想到那则传言,该不会遗像内真有仙人传承吧,这吸引自己的微弱波动难道就是仙人遗像内的仙法? 可若是这样为何波动如此微弱。 许知秋正暗自疑惑间,身侧不远处忽然有几声交谈响起: “师兄,这仙人遗像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死物罢了,咱们在宗门内待了那么久,难得出来一趟,我看咱俩还是去望月阁乐呵乐呵吧。” “师弟,这可是孙师姐交代给咱们的任务,要是被师姐发现没有照做,那可就麻烦了。” “呿,那有什么的,我可不怕她,我早就看她有些厌烦了,整日里就会说些没用的话,师兄你呀就是太过愚蠢了,孙师姐让咱们观望遗像,说是让咱们看看历代仙人的身姿,以后修道就会更有上进心,其实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甩掉我们罢了。” “师弟,不可随便乱说。” “哪里有乱说啊,我敢打赌,孙师姐现在肯定正与王师兄在某个床榻上卖力摇摆呢,他们俩个在宗门内不方便行那苟且之事,现如今跑了出来怕是早就安耐不住了。” “……” “师兄,你就是太木讷了,这点事情都看不透。” “原来是这样么。” “所以啊,哪里有他们快活,不让咱们快活的道理,走吧,咱们去望月楼待会儿,我先前用丹药换了不少银两,应是能够了。” …… 听着这传入耳中的交谈声,许知秋侧身向着那两位师兄弟望去,当下双眉皱起,眉宇间多出一丝冷意。 这天街路过交谈的人多了去了,但为何偏偏这二人的交谈引起了许知秋的注意。 因为两人的声音对于许知秋来说并不算陌生。 甚至是熟悉。 就在许知秋三丈远的地方,有两位身穿宗门长袍的年轻修士并肩而立,这两人许知秋都认识,并且相识有很多年了。 对方正是青阳宗的弟子 不过不是内门弟子,而是普通的外门弟子。 当初许知秋年少时道基受损,从内门弟子降为外门弟子,并在外门区域生活了几年,与这两人都有相识,那一脸木讷的师兄名为石峰,另外一人名为赵恒。 许知秋记得自己与这位赵恒相处的可不算愉快。 这人与青阳宗的外门管事有些渊源,是以在外门很有权利,许知秋刚来外门时没少受他排挤,不但要负责采摘药草、清理药田、派送物质等杂活,还经常被克扣修炼所用到的资源。 而且这赵恒口中的孙师姐与王师兄也皆是青阳宗的外门弟子,那王师兄更是让许知秋不喜,仗着自己兄长是内门弟子时常对同门做些出格的事情。 许知秋当初就被这王师兄强逼着进入裴师姐的药房。 不仅被毒虫咬伤,还被裴师姐以擅闯的名义罚了两个月的禁闭。 正文 第110章:那位师姐 青阳宗……没想到又见面了。 能够在乾京遇到青阳宗的弟子,许知秋并未感到太过意外,正旦、上元是乾京最重要的两个节日,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乾元境内的五座圣地都会到来,青阳宗自是不会例外。 只是往年仅有内门弟子会来乾京。 没想到今年倒是连外门弟子都来了几位。 为了不引起二人的注意,许知秋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对方也确实没有注意到他,只在仙人遗像附近稍作停留后就离开了。 许知秋默不作声地跟在后边。 估计是这两位对那孙师姐与王师兄早就多有不满,一路上都在背地里说着闲话,这让许知秋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儿。 “我听说孙师姐在早先还与咱们外门的薛执事有一腿呢。” “此事当真?” “真不真、假不假的谁能清楚,总之大伙都是这么说的,那位薛执事也从来没有解释,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王师兄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不是因为孙师姐有枚龟血丹,王师兄早就盼着将那枚丹药收到自己口袋里呢,只要有了那龟血丹,王师兄冲击筑基境就更有把握了,所以就甘愿装作什么都不知。” …… 听着两人间的交谈,许知秋心道自己虽然离开青阳宗有两年了,但这外门的情况依旧与从前一样,到处都是算计。 说起来,青阳宗的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待遇相差很大。 几乎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外门弟子几乎都是些灵根资质较差的人,若是没有大的机遇,这辈子至多也就只能触及筑基境,所以宗门上层对于外门弟子并不关心,不仅功法是由外门执事传授,就连每月的修行资源也少的可怜,只有两瓶静心丹。 这静心丹的功效如同名字一样。 只有静心的作用,方便弟子吐纳冥想时能够静心除杂念。 而内门弟子就不同了,能够进入内门那就代表自身的资质不差,只要勤奋用心就能够踏入金丹境,是宗派内的中流砥柱,很受上层重视。 内门弟子每日都有长老授课。 且每隔七日还会发放丹药和灵石。 除此之外还可去藏书阁中查阅古籍,待遇与权力都是外门弟子不能相比的。 外门弟子不管年纪多大,遇到内门弟子都要称呼师兄、师姐,甚至为了能够在对方心里留下好印象,便要想尽办法低三下气地去讨好。 就是因为这过大的地位差距,使得外门弟子想要跻身内门的同时,心中又不免生起嫉恨的情绪,当初许知秋被降到外门时,那些外门弟子听说他是从内门下来的,皆是忍不住对他嘲讽讥笑,更是将他当做了重要的排挤对象。 借着两人的交谈,许知秋回想起了自己在青阳宗的日子,老实说,融合了两世间的记忆,现如今的他对于青阳宗可是没有半点好感。 许知秋在心中暗自轻叹一声,那两人依旧是说个不停。 “既然王师兄是为了龟血丹,那孙师姐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明白是明白的,不过挡不住王师兄长得俊啊,孙师姐瞧中了王师兄的相貌,再加上孙师姐心中妒忌上官师姐,所以就一直与王师兄纠缠着。” “上官师姐,这与她有何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孙师姐与上官师姐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自幼就认识,可后来入了咱们青阳宗,上官师姐被选入内门,孙师姐却被选入外门,是以孙师姐对上官师姐起了妒忌之心,总想着把对方的东西抢过来,而这王师兄就曾是上官师姐的追求者,啧啧,现在你懂了吧。” “那上官师姐这次也在,岂不是又热闹看了。” “是呀,是呀,再过两日,上官师姐与长老们就会进京了,到时候咱们这可就热闹了。” ……… 青阳宗内门的上官师姐……难道是她?听着两人嘴中上官这个称呼,许知秋不禁有些怔神,心中想起了一个人。 若是所记不错的话,内门弟子中只有一位姓上官,而且自己还很熟悉。 就是上官云月。 这位师姐比自己年长一岁,许知秋入内门时便与她相识。 当年许知秋陪着一位师姐采药,被鬼怪伤了道基,这才被降入外门。 而这位师姐就是上官云月。 若是记忆没有偏差的话,许知秋记得这一世的原主还对这位师姐很是爱慕,总是围着她身边转悠,说句狗腿儿也是不过分的。 “是她。” “她这次也要来乾京么。” 对于这位上官师姐,许知秋并没有情绪上的波动,那个心中爱慕甘愿做舔狗的原主早就在一年前重回临安县时就魂死道消了,现如今的许知秋早已与以往不同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总觉得那件事情有蹊跷。 当初陪着师姐去采药,可是最后受伤的却只有自己一人,而且鬼怪能够伤人道基,这也是件很难解释的事情,通常来说鬼怪只伤人心魂,并不会对道基有影响。 可是这段采药的记忆有些模糊,想要琢磨透彻还是缺失了些细节,可能是年少的缘故,也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自从融合了记忆以来,许知秋始终对这件事放不下,若是那上官云月来乾京,倒是可以想办法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 许知秋心中这般想着,过了一刻钟,身前的两人已经来到了望月阁。 这阁楼的名字取得挺雅致,实则就是座上等的青楼。 许知秋没有进去,只是在望月阁外等候,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要等待很久的时间,可哪料只在外边等了两盏茶的时间,那两师兄弟就又从里面出来了。 如此行事当真叫一个快字。 许知秋有些古怪的望着两人,随后继续跟在他们的身后,这次两人倒也没有再乱跑,而是去了泰和坊的一家客栈,想来这里就是青阳宗弟子落脚的地方。 许知秋将这客栈的位置记清楚,而后也不多做停留。 正文 第111章:万象乾报 回去的路上,许知秋仍在想着青阳宗的事情,根据石峰与赵恒所言,青阳宗的那位上官师姐与长老们要在两日后才会进京,也就是乾元正旦的前一天。 到时如无必要,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随意在外走动比较好。 不然若是被青阳宗长老发现了自己的存在那就有些麻烦了,当初被逐出宗门的时候,自己道基受损,修为跌落,如今不仅重塑道基,修为更是大涨,实在难以解释。 按常理而言,被逐出宗门后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宗门无关。 个人的生死荣誉也都不再与宗门有牵扯。 可事实上却并没有这般简单。 许知秋也是清楚,若是两方再相见时,自己只是个普通凡人,那一切自然无事,那些宗门长老即便对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不喜,顶多也就嘴上说一句弃徒、无用之人,完事就罢了。 甚至有可能都不会理睬一眼。 但若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情况,那可就大不相同了,对方肯定会以各种借口说辞来逼问自己,不将自身所遇到的机遇说个清楚是不可能罢休的。 有着两世间的记忆,许知秋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对这些行事做派早已看了个透彻,是以在没有能力完全摆脱束缚的时候,他不愿出现在青阳宗的视野内。 所幸已经提前知道了青阳宗在京城的落脚点,只要提前注意就能够轻易地躲避开。 “看来日后出行要多加小心才是了。” 心中这样想着,许知秋突然停下脚步,发现在街道的右侧有家书店。 他朝着书店走去,里面的人不多,货架摊位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从种类看倒是很全乎,有闺中秘术,有江湖人士所修的功法,还有启蒙读物,等等…… 其中最吸引许知秋的则是只有几页纸张的小册子。 名为《万象乾报》 这是京城内有名的读物,里面记载着京城近半个月以来有趣的事情,多是些能够吸引眼球的,引得许多有钱人购买,毕竟八卦的心在哪里都不会缺失。 许知秋拿起一本万象乾报,上面贴着封条,想要观看里面的内容必须要将封条撕下来才行。 这时书店掌柜就走了过来,笑呵呵地伸出手指道:“五钱。” 这才仅有几页的小册子竟然要五钱,这价格可不便宜,不过对于现在的许知秋而言倒也不贵,他身上可是有着不少钱财。 直接递出五钱碎银,许知秋将一本万象乾报拿在手中开始翻阅。 别说,这五钱银子倒是花得也不算冤,里面记载的东西的确挺有趣。 开篇最前页讲述的就是药仙楼的事情,此次上元节来临,药仙楼会有位神秘弟子出山,根据可靠消息,药仙楼之所以会在节日里给予头名者奖励就是因为这个弟子,他们有信心最后的头名定是这位天赋极佳的弟子,并且也是在为其造势。 末了还用小子特意批注道:信息来源可靠,仅有细微差距,当以实情为准。 许知秋接着又翻开第二页,这次说的是黑山书院的事儿,七日前,黑山书院有位儒道大家已经突破枷锁,迈入第四境,守静。 看到这一信息,许知秋也是有些惊讶。 儒道之路相比与剑修要容易很多,但与普通修士相比仍是难上不少,能够迈入守静这个境界,那可以说是难得的天才了。 儒道有七境,是为:自省、谨严、存养、守静、慎独、亚圣、圣人。 这守静便是其中的第四境,实力可比元婴修士。 黑山书院以往在乾元的五座圣地中位列第三,如今再添一位守静儒士,那么整体实力就可再进一步,可与位列第二的天明宗相比了。 翻开报刊的第三页,这次的内容是与皇室有关,依据不可靠消息,那位于十九年前被人毒害的小皇子并未死去,而是隐瞒了身份藏匿于某座圣地之内,且天赋绝佳,疑有天灵根。 看到这则信息,许知秋不禁感叹万象书刊的背景强大,竟是连皇室的事情也敢记录在内,而且还是不可靠的消息,也不怕帝君震怒。 许知秋摇摇头,继续翻阅。 后面记录的信息倒是没有什么更劲爆的了。 与前面这些相比都有些平淡。 不过最后一页记载了神目阁会在乾京开启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就会关闭。 这个信息引得了许知秋的关注。 神目阁在整个乾京都是很有名的存在,这个组织也不知晓是谁建立的,专门贩卖信息和情报,有着天下之事无不知的名号,而且还有着很强的实力和底蕴。 以往曾经将皇室的秘密情报泄露了出去,遭到皇室的全方面围剿,为此死了三位元婴修士,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倒下,不过后来是向皇室低头了,以极大的代价才换取了皇室的原谅,并限制在乾京的开放。 没想到这次竟然可以开启一个月的事情。 许知秋正好有些信息需要打探,是以对神目阁很感兴趣,他看了一眼地址,是在东市,他对那里并不熟悉,便向书店老板打探了一下位置,而后也没有犹豫,朝着东市的方向行进。 两刻钟后,许知秋来到了东市。 这里是乾京最热闹的地方之一,走在这里最常见的就是修士,甚至比凡人还多,街边都是些卖丹药、剑器、药鼎……的商铺,此外还有许多散修摆放的小摊。 许知秋从中路过,随意地瞧了几眼,最后向着东市中心区域的地方走去,最后停步在一座宝塔形状的高楼前,这栋高楼有九层,如一座通天宝塔。 高楼的门前没有牌匾,只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画着一只红色的眼眸。 这里就是神目阁。 许知秋沿着石阶梯走到一层的门前,门是开着的,里面的空间有大,当许知秋走进来的时候,立即就有人迎了过来,是位面目和善的中年人。 此人也不多话,直言道:“小兄弟可是要来这里买消息?” 许知秋点了点头。 正文 第112章:买消息 神目阁是贩卖消息与情报的组织,来这里的客人想要做什么基本都是清楚的,不过中年男人只是看了许知秋一眼就又说道:“看来小兄弟是第一次来。” 许知秋也没有否认。 神目阁一层的大厅内还有着几道身影,看他们全部遮盖了面容,或带面纱,或带面具,许知秋便明白了中年男人的意思。 来这种地方买消息,多是些不愿让人知晓的事儿,同时也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被泄露出去,所以在进来时都会提前将真实的面容遮掩住,唯有许知秋就这般直白地走了进来。 难怪一眼就被看出是第一次来。 不过许知秋并不在意,因为他想要得知的消息也不是见不得光的事儿,中年男人没有再多言,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跟着自己去别的地方。 许知秋跟在身后,中年男人将他带到神目阁的第三层。 最后在指引下独自进入临近入口最右侧的房间。 房门上写着丙字三号房。 说起来是个房间,但实际上用暗格来形容或许会更贴切,因为这个四四方方的格子间仅能容纳一人的程度,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其中桌面上还放置有笔墨纸张。 正对着桌椅的墙壁中央镶嵌着一截竹管,连通着墙壁后面的房间。 那先前领路的中年人说过,想要得知什么信息,只要将问题写在纸张上就可,然后将写好的东西放入墙壁中央的竹管内,过会就能收到回复。 同时会根据信息的稀有程度,收取不同数额的费用。 许知秋也没有耽搁时间,坐下后便开始提笔书写,很快,前后不过几息间就又将笔放下,而后将写好的纸张折叠起来塞进竹管里。 他要得知的信息很简单。 就是在乾京哪里可以购买到红蝎树。 这东西对许知秋而言很重要,在日后渡雷劫的时可以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 “呼噜——” 半盏茶过后,竹管内有微风吹动所造成的回响,紧跟着有一张折叠好的纸片从中掉落出来,许知秋将其打开查看,白纸内只有着简短的一行字: “情报价值一百五十两。” 看到这个价格,许知秋禁不住挑动眉梢。 一百五十两银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寻常百姓富足地过活一辈子了。 没想到仅是问个哪里可以买到红蝎树就需要这么多的银钱,看来贩卖情报信息是个很赚钱的行当,还好自己现在的银钱够多,不然按照以前的身家还真买不起。 许知秋取出两张不同额度的银票,塞进竹筒内。 很快就再次有了回复。 这次白纸上写出了想要的答案,是个地址:善德坊、淸河街向西两百步,同方药铺。 看来在这家药铺就内能够购买到红蝎树。 得知了想要的东西,许知秋顿时觉得那一百五十两花得也还算不亏,于是他又提笔再次写了两行字,然后塞进竹筒内。 他这次写的信息是想要得知都有方法可以帮助修士躲避雷劫。 为了让得到的信息更准确,他还特意加写了一句是普通雷劫,不然若是让对方误会是仙劫那可就白问了。 而对方回复的价格也更贵了,足足涨到了三百两,恰好是先前的两倍。 许知秋不由得蹙眉,这价格着实有些贵的离谱,若是多问几个问题,自己怀里的银钱怕是要被掏个干净,可若是不花钱买消息,自己还真对躲避雷劫的宝物不知晓几个。 最后没得办法,许知秋还是乖乖掏了银钱。 这神目阁可不能讨价还价,人家订的是什么价钱,你就得支付多少价钱。 三张百两银票出去,这次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竹筒才将答复吐出来,白纸内罗列出上百种躲避雷劫的方法,而且还提前给出了分类,有些还写有备注,显得相当用心。 许知秋耐心地看了一遍。 发觉这名单上的能够帮助渡雷劫的方法是多,可真正能够用上的却也只有几个。 比如丹药里就有十几种可以帮助修士渡雷劫,可是这些丹药都属于天药的范畴,这种丹药上哪里找去,且不说药方的问题,就是有药方怕是也没药师能够炼制出来。 直接驱雷的宝物倒是有几个能用的,红蝎树就在其中,另外还有五百年份的腾蛇花,两百年份的青灵竹……,除此之外还有避雷珠、拂尘剑这样的法器。 只是这些东西皆是价值不菲,想要弄来估计不会简单。 那五百年份的腾蛇花可是比红蝎树更加珍贵的东西,先不说价格,仅是想要打探到哪里能够买到估计就得再单独出钱问一次,是真黑呀。 许知秋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除了丹药、灵物、法器以外,能够避雷的还有儒家所修炼的浩然正气,这种正气刚正自然,得天道喜爱,能够有助于避雷。 不过许知秋不是儒道人士,自然是练不出这等浩然正气。 就是不知道在渡雷劫的时候能否找个儒士在前面抵挡一番。 另外上面还写道,佛家的金刚护身法也可避雷,但这东西同样是佛道之人才能练出的玩意,仍旧不适用于许知秋,至于佛家的供奉佛像也是很难行的通。 乾元境内佛道并不盛行,基本没几个和尚。 倒是离阳王朝的国教就是修佛,可总不能跑到离阳那里去吧,再说就算跑到离阳王朝的寺庙里渡雷劫,最后将整个寺庙劈成个破烂,对方指定饶不了自己。 看来这上百种办法,最后能够用的上还是太少了。 许知秋有些头疼,渡雷劫是他修道路上的第一道坎,对他未来的影像很重要,是以他必须要弄到完全法才可,不然任何风险都是难以承受的。 将两张白纸放入怀中,许知秋不再继续问,打算就这样离开。 不过临出门的时候,许知秋忽然想到这神目阁号称天下事无不知,那对方是否知道完整的仙道经文呢?抱着好奇的心态,他便又退了回来,重新写份纸条塞进竹筒里。 正文 第113章:阵法玉简 就这样在之后等待了小半个时辰,神目阁也一直没有回消息。 看来这里也不存在有完整的仙道经文。 若是如此,那“天下之事无不知”的名号就有些涉嫌虚假宣传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问题应该早就有人问过吧,心中正想着,墙壁内的竹筒突然间有了动静,一块折叠好的纸片从里面吐了出来。 将纸片打开,神目阁给出的回复仅写着——此消息价值一部完整的仙道经文。 许知秋不禁有些被逗乐了,好家伙,合着对方还有这一手,里外都不亏啊,想要得知一部完整的仙道经文,就需要另一部完整的仙道经文作为交换的代价。 有些空手套白狼的嫌疑啊。 说不准最后给出的经文,就是自己先前支付出去的那一部。 许知秋失笑着摇头,直接走出了神目阁。在塔楼外面的街道上,他见那些摆摊的散修们并未离去便也不急着回客店,打算在东市再转悠些时间,看能否遇到想要的东西。 通常来说,散修都没什么家底。 能摆出来卖的物件基本都是他们自身不需要的东西,想要在这里捡个漏、淘个宝,那着实是有些困难,除了要具备过人的眼力外,还需要一些些运气。 而许知秋今日间的运气显然并不怎样,在附近闲逛了一圈也没有发觉什么有价值的宝物。 最后还是看到有人出售阵法玉简才停下了脚步。 那摆摊售卖的散修是位胡子花白的老人,从气息来判断不过是位练气境修士,在这样的年纪还未迈入筑基境,那么这辈子怕是已经没有希望了。 老人盘坐在摊位前,身上所穿衣物皆是干干净净,可就是脸上的笑容有些油腻,见许知秋驻足观望,立马开始主动推销起来。 “小道友可是看中了某样宝物,来来来,尽管仔细瞧瞧,我这里摆卖的物件可都不是破烂货,随便拿出一件都是旁人没有的,买回去肯定不能吃亏。” 这话说得倒是自信,可许知秋也是不傻,他在摊位前观望,并没有将那枚阵法玉简拿起,而是随手将身前的一块残骨握在手中。 这也不知是什么骨头,入手冰凉,形状有些像是腕骨。 老人见许知秋拿着这块骨头看来看去眼睛顿时一亮,伸出拇指夸赞道:“小道友好眼力,想不到这天妖骨也能被你一眼瞧出来,当真是年少有为,了不得啊,想必定是哪位大宗派里的亲传弟子吧。” 说话间,老人还做出一脸佩服的表情。这让许知秋不禁有些好笑,心中暗道一句可真是能够乱说八道。 天妖骨。 这怎么看也不是天妖骨, 天妖那可是相当于合道境的妖怪,身上的妖骨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任何一块都可铸造成兵器,或者是入药。 价值不可估量。 若这真是一块天妖骨,摊主又哪里会舍得在这里摆卖。 许知秋心底里是压根不信,但也没有当面拆穿,看着腕骨道:“老前辈,你说这是天妖骨,可能当真?” 老人面不改色道:“当真,绝对当真,这天妖骨是我从蛮荒深山里挖到的,那里藏着一座罕见的天妖墓,我险些死在里面,所幸祖辈先魂保佑侥幸活了一命,并把这天妖骨带了出来,小道友若是想要,我可给个公道价。” 公道价……许知秋道:“那就说说看。” 老人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十枚筑基丹。” 三十枚筑基丹?听到这个报价,许知秋神色一怔,没想到这老家伙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要说真是天妖骨,那价值别提是三十枚筑基丹了,就是三千枚也不够,可这骨头是假的还敢如此要价,实在是太过心黑了。 许知秋直接将骨头放下。 老人见状赶忙改口道:“我看小道友器宇不凡,权当交个朋友,十枚也可。” 交朋友? 这怕不是在结交冤种才对。 许知秋可不上这当,直接出口拒绝,而后又将摊位内的其它物品拿起来观看。 “老前辈,这是何物?” “这个啊,这东西可不是凡物,乃是仙器破碎后的一枚残片,我曾找高人鉴定过,说有可能是万劫仙君曾使用的仙器,小道友日后若能将残片找齐,就可重铸仙器,再现万劫仙君的神威。” “那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一尊地佛体内的舍利,是离阳王朝有位得道位高僧在临死前赠予我的,说起来这也是我此生难忘的一段回忆,那地佛心善,与妖物想斗时受了重伤,临死前希望自身佛法能够有后辈继承,便将这舍利托付给我转交给有缘人,小道友要是……” “可惜在下不修佛道,如此倒真是错失了一桩机缘。” “是啊,着实可惜,那就再瞧瞧别的。” “这座药炉看起来不错。” “这是早些年药仙楼遗失在外的一座药炉,据说用此药炉炼制丹药可让丹品提升七成,前任药师更是凭借此炉炼制出天药来,小道友若是想要只需支付二十块灵石即可,但是千万莫要告诉别人这炉子的来历,不然药仙楼定然会大怒的。” 许知秋放下药炉,仍是表示不买,老人见他挑来挑去就是不买,脸上的失望也不由得显露出来,不过心性倒是不错,始终没有急躁。 许知秋将这摊位内的大半物品都问了一遍,最后拿起那早先看上的阵法玉简道:“老前辈,这玉简怎么卖。” 看到这玉简,原本有些失望的老人顿时又来了精神,忙说道:“这可是阵法大家徐龙道的亲传玉简,里面所记载的阵法高深莫测,哪怕只是掌握其中的一点皮毛,也可让鬼神退散,小道友若是喜欢就尽管拿去,价格看着给就是了。” 许知秋用手指摩擦着玉简,稍作犹豫道:“如此二百两银票可好?” 老人刚要扬起的嘴角突然止住,愣了下道:“银票?” 许知秋道:“我这里只有银票。” 老人皱眉道:“我要那等俗物做什么?” 许知秋做出无奈的表情,只好将玉简放下,起身欲要离去。 迈出几步后,摊位老人见他真是要走,赶忙又出言叫住道:“行吧,行吧,银票也可,不过得再加一倍,四百两银票才行。” 正文 第114章:阵法 花费四百两银票买了一部阵法玉简,这价格也难说是捡了便宜、还是买贵了,修士间的交易通常是以物易物,或者是以灵石为货币,很少会用到凡人间的银票。 对修士而言,能够提升实力才是硬道理。 凡人间的俗物便是再多也难以入眼。 不过低阶修士,尤其是散修,终究还是不能彻底脱离世俗范畴,是以也常常会使用到银钱,若是数额足够诱惑,也还是会完成交易的。 但筑基以上的修士可就不是这样了,他们所出售的物品时常很难用银钱去衡量,就好比许知秋身上所携带的永夜长剑,便是给出黄金万万两的天价也是不可能交换的。 摊位前的老人在收了许知秋四百两银票后,便将阵法玉简彻底卖给了他,同时说道:“小道友这次可算是捡了个大便宜,玉简内的阵法乃是出自徐龙道那位大家,日后若是有所成还请别忘了今日这个善缘。” 许知秋将玉简收起,嘴上道了声好,然后就不做停留地离开了。 看着许知秋远去的身影,摆摊老人将手中的银票全部揣进怀里,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嘴中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街对面摆摊的汉子见他如此高兴,便笑骂道:“怎么着,老东西,看来今个又是坑到人了?” 摊位老人闻言赶忙四处张望,见没有旁人经过这才松下口气,回骂道:“你个狗东西可不准胡说八道,老头我从不坑人。” 汉子道:“是吗,那徐龙道的阵法玉简是怎么回事?” 见自己先前的谈话被对方听到,摊位老人也不惊讶,面色如常道:“还能是怎么个回事,那就是徐龙道亲传的阵法玉简。” 汉子挠了挠鼻尖,再次笑道:“我记得你上次可并不是这样说的,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上次所言这玉简乃是圣山遗物,是某位圣山仙人在千年前留下的仙道阵法亲传,怎个今日就又变成徐龙道的了,老东西,你也当真是厉害,就不怕日后被人找上门来?” 见自己的底细被拆穿,摆摊老人仍是哼着小曲,满不在乎,只是不与汉子再多说。 那玉简的确不是徐龙道的。 更不是什么圣山遗物。 这东西是摊位老人几年前在泥巴沟里捡来的,里面的阵法不过是些基础法阵罢了,唯有最后一阵有些晦涩难懂,但老人也不是精修阵法之路的修士,是以并未在意。 这东西在他手里分文不值。 现如今能够卖出去四百两银钱已是不错了。 ……… 许知秋回到客栈内的时候,赵良材那家伙还未回来,他便在房间内开始研究玉简内的阵法。 他对于阵法之道懂得也不算多。 以往在青阳宗也只学习过几篇基础阵法,不过由于天资不错,悟性尚可,是以对阵法之道还是有些自信的。 “嗯,果然是个老骗子。” 查阅着玉简里的内容,许知秋可以确定这根本就不是徐龙道的真传,不过也并不感到意外,那摆摊老人所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这玉简内总共有五篇阵法。 前四篇都是最基础的法阵,分别是聚气阵、引火阵、辟邪阵、养心阵。 其中聚气阵许知秋在青阳宗时就学过,就是凝聚天地灵气的法阵,引火阵则是能够将地火引出的阵法,常被炼丹师使用,辟邪阵是避鬼驱邪的法阵,但因为只是基础法阵,也就只能能对付些游魂野鬼,至于养心阵,就是能够去躁养心的阵法,与聚气阵类似,都是辅助修行的阵法。 看到这前四篇阵法,许知秋不免有些失望。 四百两银票若只买下这样的基础法阵,着实是有些亏了的。 还好这最后一篇阵法倒是看上去不那么简单。 许知秋研究着阵法纹路与图案,这玉简内的最后一篇阵法很是复杂,仅是勾勒阵型的纹路就要比前四篇加在一起还要多。 这应该已经超越了基础法阵的范畴了。 而且这篇阵法没有名字,旁边的注解也只有构建法阵的信息,并无法阵用途的介绍,这着实有些奇怪,但只要不是残篇那就还好。 果然在散修那里买东西还是有风险的,这阵法玉简表面有阵法纹路,是以能够有着清晰的辨识度,但是在没有掏钱买下之前,是不允许随意查阅的,这样就与开盲盒相差无几,好坏都由自己承担。 也是没办法,阵法通常都掌握在宗派内部,轻易不外传。 在市面上能够遇到一部阵法玉简已是不容易了。 既然这最后一篇阵法没有注明实用信息,那么许知秋就决定将法阵布置出来,如此就可瞧出法阵有何用处。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许知秋释放出神识,强行将这阵法内的所有阵纹全部刻印在心间,如此才省去了不少时间,若是没有提前开启天窍,仅是要记住阵纹就得花费个几天的工夫。 记好阵纹,许知秋便开始以体内真气为引,勾勒阵法阵型。 仙道法阵通常有三种。 第一种仅需修士体内的真气就可构建成型,比如许知秋早先学过的炼器法阵就是如此。 第二种则需要有特殊的材料才可布置成型,玉简内的聚气阵就属于这种法阵,布置阵法时需要在阵眼内放置灵石,以灵石为引,能够将周围附近的天地灵气聚拢过来。 第三种也是最为复杂的,需要借助天地之势才可完成,比如青阳宗的护宗法阵,是以几座高山为基础构建的法阵,这类法阵必须要有高修为才可布置。 而玉简内的最后一篇阵法就是属于第一类,仅靠真气就可构建。 是以许知秋在记录下阵纹后,就开始尝试着将法阵布置出来。 但是想法似乎有些过于简单了,许知秋明明已经记住了法阵的所有阵纹,可是当他用真气构建阵型的时候,法阵总是会在完成的瞬间崩溃,无法成型。 这就让他有些疑惑了,步骤与阵纹皆是没有出错,但是法阵却始终无法完成。 正文 第115章:小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 许知秋心中困惑,不知法阵为何不能成型。他多次尝试,可结果始终都是一样。 “难道还有没注意到的细节?” 许知秋再次观看玉简,发觉自己并无遗漏,当真是有些奇怪。 虽说阵法之道不是一蹴而就,看几眼就能彻底掌握,但许知秋可不是普通的练气修士,早已提前开启天窍,可以释放神识,凭借神识的精准操控,构建法阵时可以说是分毫不差,没道理一次都不能成功。 寻常练气修士想要掌握一则法阵,需要不停地练习与摸索,这样才能将阵纹之间的间距以及每条纹路的弧度熟知在心,最后能够成功也全是靠着经验和熟练,可这些在掌握神识的筑基修士眼中就不是那般麻烦,许知秋如今也算得上是半个筑基修士,可却连失败的原因都找不到。 没得办法,许知秋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企图用土的办法来让阵法成型。 在阵法大家之间有着一句话最为流传,任何一则法阵,只要你能重复练习一万遍,那么总会有成功的一次,若是一万次都不成功,那么第一万零一次肯定就能够成功。 许知秋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是瞎猫还能碰见死耗子呢。 于是他开始不间断地重复刻画法阵的过程,当体内真气消耗殆尽时就冥想打坐,恢复以后就再继续刻画法阵。 就这样失败、再来、失败、再来,重复了上百次…… 还好这则不知名的法阵并不需要使用到什么昂贵材料,否则就是这失败的次数就足以让普通的小宗派破产了,也难怪阵法之道与丹法之道并称是最烧钱的路子,不是底蕴深厚根本培养不起。 时间来到两个时辰后。 此时已经到了亥时末刻,距离子时也就只有一线之隔。 许知秋仍在刻画着法阵,随着他的指尖在身前虚空中上下移动,由真气聚集而成的线条逐渐勾勒出阵法的雏形,并跟着时间填充更多的细节。 一息,两息,三息……就在时间迈入子时的瞬间,许知秋刚好将法阵刻画完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地间的灵气不断涌入阵法之内,甚至有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窗户间的缝隙被吸引了过来。 与前几百次的失败不同。 这一次法阵没有崩溃,开始以完美的状态运转。 当法阵运转一圈后,也不知是否是错觉,许知秋竟在耳边听到了如魔神般的吼叫声,但这叫声一闪而逝,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切。 但很快他就清楚这并非是错觉。 因为在法阵旋转完第二圈的时候,如魔神般的吼叫就再次响彻在耳边。 且这一次的吼叫声更加响亮,似乎还含有愤怒的情绪。 没来由的许知秋心间一颤,身体竟然生出一股本能的恐惧,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隐匿在阵法之中,那种可怕和恐惧好像源于血脉上的压制。 “这、这是……” 突如起来的变故使得许知秋双眉紧蹙,就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法阵散去之时,一只漆黑如墨的手臂从法阵内探了出来,这手臂不似人族手臂。 五根手指犹如利刃,覆盖着厚厚的鳞甲。 且每寸肌肤都被黑气环绕,看起来诡异至极。 这手臂从法阵内探出来的时候速度快到让人无法做出反应,许知秋在看到的一瞬间就感到心口一凉,他低下头颅,看到那诡异的手臂已经插入他的心口,只有手腕以外的地方还在外面。 “扑通、扑通——” 清晰入耳的心跳声响起,许知秋惊骇地发现自己并不能动,哪怕是下意识地后退都无法做到,而后他就感觉到周身世界外的时间在快速流逝。 以上百倍的速度流逝。 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变得模糊不清。 意识也离肉身越来越远。 “呃吼!” 又是一声能够令人产生恐惧的吼叫响起,许知秋瞧见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地拽出体外,随后被黑色的手臂强制拖入到法阵之内。 许知秋心中惊骇,可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下一个瞬间,他感觉眼前一黑,周围世界消失不见,自己出现在如同地府般的诡异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幽青色的液体在流动,散发着微弱的光泽,仿若从地狱流淌而出的火焰,不时还会有手臂从火焰中探出,发出吼叫和哀嚎。 “这里是哪儿?” “阴曹地府?” 传闻中在世界的尽头会有死人的归魂之地,那里埋葬着无数生灵死后的魂魄。 许知秋感觉自己似乎就来到了归魂之地。 因为这里的一切实在看起来太阴间了。 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若真是归魂之地,这里应该能够看到许多失去意识的灵魂,以及那条通往黄泉之地的河水,但这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某处已经死寂的小世界? 回想起前后发生的一切,许知秋现在有些想明白了,那座不知名的法阵应该是某种禁忌阵法,可以将灵魂通过阵法传递到某个小世界之内。 只是这里的世界已经死寂,没有生灵再存活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许知秋开始向着更深处的地方行进。 在这里出现的是他的灵魂,是以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只是几次呼吸就可远行数百米,等到一刻钟后,他也不清楚自己跑了有多远,可是眼前的景象依旧如先前一样,到处都是幽青色的火焰,到处都是哀嚎和吼叫。 “看来的确是这样。” “我想的不错,这里是一个早已死寂的小世界。” 那哀嚎和吼叫应该是小世界的意志在死后所残留的不甘,幽青色的火焰与那不时从地下探出的手臂也都是残存意识的显化。 许知秋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猜想的没错,同时也明白了法阵失败的原因。 难怪先前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法阵成型,这里的世界已经死亡,只有等到子时来临,借助阴气最重的时刻才可让法阵打通主世界与小世界的灵魂通道。 正文 第116章:探索 对于小世界这种奇特的存在,许知秋知道的也并不算多。 他所知道的全部都来源于青阳宗内的藏书阁,曾经凭借内门弟子的身份在藏书阁内翻阅过许多古籍,恰巧就有与之相关的信息,是以对小世界也有着片面的了解。 根据古籍记载,小世界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奇异空间。 有先天自然形成,也有后天人为创造。 这两者中的本质差别许知秋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凡是能够创造出小世界的强者,无一不是仙人般的存在。 其中最有名的是:佛家的极乐净土、儒家的圣山书院、道家的玉虚仙境。 这些都是真佛、圣人、仙人所创造的小世界。 在很久以前也被称作洞天福地。 在这之中修炼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好处,是以在仙人存世的时代,只有各派最优秀的弟子才有资格进入。 据传闻所言,凡是能够踏入小世界修行的修士,未来皆可迈入化神境。 更有佳者可入合道境。 由此可知小世界是何等的不凡。 不过自从千年前仙人全部消失以后,这些由仙人创造的小世界也就随同一起消失不见了,也可以说是进入的通道被关闭了,唯有先天孕育成形的小世界仍旧开放在世,如今被仙道宗门唤做古遗迹。 许知秋是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仅花四百两银钱购买的阵法玉简里,竟然会存在有一座通往小世界的传送法阵。 这价值简直可以说是不可估量。 现在看来,这应是某位仙道大佬创立的小世界。 因为某种原因死寂后被关闭,只能通过传送法阵进入。 其实正常还未死寂的小世界是可以容纳肉身进入的,但是在生气灭绝后就只有灵魂才可进入,否则肉身会被小世界内的死气侵蚀,逐渐衰败腐烂。 不过仅是灵魂进入这里也是极好的了。 古籍中有记载,小世界内的时间流速与主世界不同,有甚者可做到一梦千年、回首不过弹指间的差距,但这显然是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可即便有夸张的成分,也可体现出这其中的差距是相当大的。 许知秋现在还感受不到差距,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就在小世界之内,等到灵魂回归肉身的那一刻就能够有所察觉。 不同小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 也不知这座小世界内的时间流速是多少。 许知秋推测差距可能不会太大,毕竟这里已经进入死寂状态,世界运转陷入停滞,规则之力也都消散破灭,不复盛况时的一成。 这样的情况下,期望还是不要报得太高。 否则多半会失望的。 事实上许知秋倒也不是个贪心的人,能够意外闯入小世界已是极大的惊喜,是以并不会要求更多,他在原地停歇稍许时间,决定继续向更远处探索一番。 几息后,许知秋收敛心神,灵魂以更快的速度向远方行进。 移动中还能时不时的听到吼叫声。 那声音似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强烈的不甘与愤怒,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一尊被封印的魔神,因为无法挣脱牢笼而仰天咆哮。 起初许知秋在听到吼叫声时会感到本能的恐惧,但听习惯以后也就适应了。 半个时辰过去,许知秋跨越了一段极远的距离,可是小世界内仍旧看不到尽头,许知秋再次停下歇息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座宫殿。 “宫殿!” 许知秋怔神,侧身向东望去,只见百丈之外有座宫殿,其势如同一座山,厚重而庄严,殿门前摆放有数十丈长的巨龙骨骼,四角飞檐更是有麒麟雕像坐镇,看起来仿若圣地仙宫。 许知秋没有犹豫,立即向着宫殿的方向移动。 可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目测距离明明只有百丈左右,但不管许知秋如何卖力前行,都始终无法来到宫殿的面前,似乎两者间的百丈距离隔着万千世界。 两炷香后,许知秋发觉自己与宫殿的距离仍旧隔着百丈,没有半点拉近,着实怪异。 “距离没变,这是为何?” 许知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不愿放弃,打算继续探索,可是宫殿在眨眼间又凭空的消失了,毫无预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是幻觉?” “还是小世界残存意识的显化?” 正在疑惑之际,远处的地方又多了一道人影,是位白袍黑发的青年,手中捧着一具七层宝塔,闪烁着七彩光泽。 白袍青年站立在原地不动,双眸紧闭,像是在感悟什么。 许知秋调转身形朝着青年行进,这一次两人间的距离倒是没有再定格,许知秋很快就出现在对方的身前,他注视着青年,就连每个细腻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楚。 他伸手向着对方的肩膀触碰。 结果指尖在瞬间就穿透了对方的身躯。 果然,这并非真人。 许知秋松了口气,便在此时,那青年男子仿若有感应般地睁开双眼,目光恰好盯着许知秋所在的方向,这让许知秋不禁被惊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对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让他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还有意识存在。 就在他惊疑之际,青袍男子如先前的宫殿一样凭空消失了,再然后出现的是位面容清冷的女子,背后背着一柄玉剑,即便相隔甚远,也能让人感觉到凌厉的气势,如同一柄刚把出鞘的剑,刺的人浑身泛痛。 这之后又轮换着出现各种不同的人影。 他们的容貌、气质各不相同,但是却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给人的感觉很强大,那种强大不仅仅是筑基、金丹强者的强大,实力可能远在这之上。 许知秋猜测,这些出现的人影可能是小世界内曾经存在过的强者,他们可能已经死去,但却被这方世界残存的意识所铭记,于是便被接二连三的显化出来。 “能够被世界认同并铭记的强者。” “那么即便不是仙人,也应是化神、合道境的恐怖存在。” 正文 第117章:时差 每座小世界都有意识存在,是规则之力演化到极致后所诞生的意识,与主世界中的天道化身有些类似,只是因为世界的局限性而无法进一步成长。 能被它们所铭记,可以说是强大的象征。 就在眼前,虚幻人影不停变化到最后,出现了一位拎着长枪的白袍少年。 这少年看起来也就仅有十六七岁,但眸子内所流淌过的情绪却显然并非如此,他抬头仰望天宇,眉心间的朱砂痣异常妖娆,整个人独特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下个瞬间,白袍少年抽动长枪向前猛地一刺。 天地间顿时有异象现象,一轮轮高挂天宇的圆月向地面砸落,仿若世界崩坏前的最后一幕,看着令人心惊肉跳,着实恐怖。 被异象笼罩在内的许知秋更是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尽管知道这些都是虚幻的假象,可当那巨大的圆月坠落向地面时,仍是不可控制地诞生出惊惧的情绪。 在这样的一枪之下,许知秋自认为毫无胜算。 那朴实无华的招式下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唯有合道境以上的强者才有可能逃脱,这应该就是此方小世界内以往的最强者了,世界意识不仅记住了他的人,就连他的招式也记录了下来,这是前面所有人影不曾具备的。 一枪刺出以后,白袍青年的人影逐渐也消失了。 再出现的时候就显化在了更远的地方,而后重复着刺出先前那样的一击。 许知秋身后,那早前消失掉的宫殿又出现了,仍旧相隔着百丈距离,许知秋不再去观望白袍少年,朝着宫殿的方向移动。 这次他要看看自己究竟能否突破那层看不见的阻碍。 许知秋全力前行,在灵魂的状态下可以说是快若奔雷,就连周遭的世界都显得有些模糊起来,可是那相隔的百丈距离始终不见缩短。 果然又是这种情况。 但他并未停步,打定主意要一探究竟。 就这样连续向前奔行了十个时辰,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已被替换,原本视野内到处只有如同液体般流动的幽青色火焰,以及那不间断向上探出的手臂,可现在这里却又多出了几座残破的高塔。 这些高塔也不知是何等材料铸造而成,即便世界破灭也仍旧存留。 其中被高塔围拢在内的中心区域,那座始终无法触及的神秘宫殿就坐落在那里,与许知秋之间的距离恰好有百丈,但是这一次,许知秋每前进一步,都能感觉到距离在缩短。 两者间的阻碍已然消失。 许知秋没有片刻迟疑,几个闪身便来到宫殿的正门前,那座巨龙骨骼就摆放在这里,哪怕早已没了血肉,只是一副空架子,也仍是散发出让人窒息的强大威压。 许知秋看了几眼,穿过巨龙骨骼向着宫殿内走去,里面安静异常,听不到任何声响,就连从地底深处响起的吼叫也被隔绝了。 他沿着长廊继续前行,最后又迈着玉石阶梯登上百层才彻底进入宫殿内部。 这里没有烛火,可却不暗。 正对着王座的下方摆放着一具黑棺,在黑棺前端又放置着一盏早已熄灭的青铜灯。 许知秋来到黑棺旁,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没想到这座宫殿内竟然会有一具棺材,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长眠者在内,如果有又会是谁呢? 整座世界都死寂了。 可是这座宫殿却保持完整,里面的黑棺也未有损坏。 这样的手段怕是已经能够通仙了。 莫不是某位仙人的沉眠之地? 许知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也只是猜测,最终安耐不住心间的好奇想要开棺一看,只是这样的行为最犯忌讳,并且会为自身招惹因果,使得许知秋心底里还是有些打怵。 他对着黑棺三鞠躬,而后小声嘀咕道:“多有打扰,还望勿怪。” 说罢,两只手放在黑棺的边沿,打算将棺材盖给推开,可就在手臂刚要用力的瞬间,那本是熄灭的青铜灯突然亮起烛火。 “噗!” 烛火点亮,火苗接连跳动了三下。 与此同时,许知秋突然感觉到浑身刺痛,就像是有千万根银针刺入身体一样,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危险,似乎在灵魂深处有不存在的声音告诉他,千万不能打开黑棺,否则会有难以想象的灾难降临 一瞬间,许知秋赶忙后退,再也没有了开棺的想法。 当他后退几步远以后,那刚刚点亮的青铜灯也随之再次熄灭。 当下,许知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宫殿,直到这个时候那笼罩全身的恐惧才逐渐消退。 “这里有大危险,我方才竟然预感到了死亡。” 许知秋不敢再踏入宫殿,自己不过就是个练气境修士,根本没有实力去开棺,是以还是趁早绝了这个念想,否则定会被好奇心给害死。 许知秋退出很远,决定是该离开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在这座小世界内待了十个多时辰,也不知道主世界过去了多久,为了验证这其中的差距,也是该回去了。 许知秋心念一动,开始在原地刻画传送法阵。 这座小世界内的灵气早已消失,许知秋如今又是灵魂状态,他也不确定在这里刻画法阵是否能够行得通,但不管如何都是要试一试。 他开始按照早先总结的经验刻画法阵,速度很快却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半盏茶后法阵就成型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法阵内有着一股吸力拉扯着许知秋的灵魂,将他拖拽进法阵里面,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整个天地世界都颠倒了。 当这种感觉消失的时候,许知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栈内的房间。这让他松了口气,还好法阵在小世界里也能够使用,不然出不来可就糟糕了。 既然已经回来,许知秋便将窗户打开,观望着窗外的夜色,现在是丑时,距离子时过了一个时辰多一点,也就是说许知秋在小世界内待了十多个时辰,主世界仅过了一个时辰。 有着十倍的时差。 正文 第118章:药铺 十倍时差,这在许知秋的预想中已经算是很多了。 在没有对比以前,他甚至认为能有三倍就不错了。 而事实上的情况要更好些。 这样的差距足以弥补一个人天赋,可以让天资平庸的普通人成为旁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天才。 更何况许知秋的天资并不差。 只是有些可惜,小世界已经枯竭死寂、灵气溃散,肉身不能踏入,唯有灵魂能够在里面生存,这就对许知秋的作弊有了不小的限制。 但即便如此,许知秋仍是感到非常满意。 因为随着修为的增长,神识的作用会越来越明显,而自己有着小世界的帮助,日后踏入筑基境时修炼神魂的时间就会比旁人多出十倍。 短时间内或许不会有很明显的差距。 可是时间久了就会异常明显。 自己修炼一年,就是别人的十年。 修炼十年就可抵得上别人的百年。 简直比服用任何天药都夸张。 难怪古籍中有记载,在仙人存世的年代里,化神修士随处可见,以前还觉得有些假,现在再看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这只要是天资足够好,被宗派大佬选中进入小世界的资格,想不成材都有些困难。 “妙极,妙极。” 许知秋恰好就有一幅能够增长神识的观想图,是那神秘墓地里获得的画中剑。 如此日后倒是可以常在小世界里冥想修炼。 想到这些,许知秋心情大好,忍不住提起茶桌上的酒壶,痛饮了几杯,随后借着朦胧间的醉意,将玉简内的其它四篇阵法也铭记于心。 现在想想,自己仅花四百两银票就买得这部玉简。 简直是少有的运气。 若是那摊位老人得知玉简内的真相,怕是会将肠子都悔青了。 ………… 清晨,天边亮起的时候, 许知秋深吸了一口清凉之气,独自走出客栈门外。 赵良材那家伙倒是真没说谎,在有些方面的天赋真是异于常人,直到现在也是没有回来,估计还沉浸在温柔乡当中。 这样也好,省得在耳边烦闹。 离开了客栈,许知秋向路边赶早做生意的商贩打听了一下路程,然后朝着善德坊的位置走去。 昨日从神目阁那儿买的消失:善德坊、淸河街向西两百步,同方药铺,那儿就有红蝎树可做交易,是以许知秋打算事不宜迟,早些时间就去那间药铺瞧瞧,最好能直接买来一棵,对日后渡劫会有帮助。 三刻钟后,许知秋按照地址来到了善德坊,接着又花了点时间找到了那间名为同方的药铺。 此时时间尚早,不过药铺已是开门。 许知秋走进门口的时候,账台前面只有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在内,手中正拿着一杆金色小秤称量着药材,见到有客人走来才将小秤放下。 少年模样清秀,带着些口音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来看病?” 许知秋点了点头,同时目光四望,打量着这间药铺,仔细观察下来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没有神目阁提供的消息,许知秋定会将这里看做是普通凡人开的间药铺。 他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询问药铺的掌柜是否在店。 少年回答道:“在的,是有事儿?” 许知秋道:“是有些事情,需要当面去谈。” 少年见许知秋不像是开玩笑,于是走到药铺后面的房间里,过了会儿后,一位年纪略大的长者走了过来,看年纪应是已过六旬,见到许知秋时眼神中还带着疑惑,问道:“在下就是这间药铺的掌柜,小公子看着有些面生,不知清早就来找我这老头子是有何事?” 许知秋见正主来了,便也不再藏着,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道:“老先生,我想从您这里买一样东西。” 药铺掌柜摸了摸胡子:“买东西?我这药铺里只有药材,小公子是要买药?” 许知秋摇头道:“是药,但不是普通的药,我想在您这买一棵红蝎树。” 红蝎树,听到许知秋的要求,药铺掌柜怔了下,深深地看了一眼许知秋,而后也不否认,问道:“小公子怎会得知我这里有红蝎树,若是没有记错,我可是不曾告诉别人。” 许知秋倒是也没有隐瞒,为了表示诚意,便直接说出自己是从神目阁那里购买来的消息,不过他并未说明自己是为了渡劫用的,而是要用红蝎树入药炼丹。 药铺掌柜没有怀疑,但却也没有答应,他道:“我这红蝎树可是有些年头了,早些年在山林间意外发现,后来就移栽到了自己家中,这么多年也都没舍得卖出去,就是想留着以后当做买药钱,小公子现在要买,我可是有些舍不得啊。” 许知秋闻言有些不解。 买药钱? 一位药铺掌柜说自己要买药,这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药铺掌柜看着许知秋身后背负的两柄长剑,接着又道:“小公子应是位修士吧?” 许知秋点了下头,药铺老板含笑道:“真是让人羡慕啊,我听闻修士到了一定的境界可延长寿命,有些高人甚至可活几百年,我这人也是没出息,很是怕死,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怕,所以就想着以后用那棵红蝎树当药钱,去买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我这小店虽然也是药铺,可终究只能治些凡人的病,小公子可是能明白老头子的话?” 许知秋这下也是明白了,药铺掌柜这是想要用修士所炼的丹药来换取红蝎树,于是道:“延年益寿的丹药有很多,就是不知掌柜的要哪种。” 掌柜直言道:“自然是活得越久越好。” 这就有些难了,修士所炼的丹药对于普通人凡人来说是大补,吞服后的确可延寿几年,但想要更久那就不是寻常的丹药了,而这样的丹药价值可是不便宜。 许知秋自己又对丹药之道一窍不通,也不能自己炼药,只能去别的地方想办法换来。 看来这红蝎树在短时间内是得不到了。 药铺掌柜的也是不急,只说自己身体还行,再等上些时间也不是打紧。 正文 第119章:北燕人 离开药铺,走在善德坊的街道上,许知秋开始琢磨着上哪儿能够弄得长寿丹。 这事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说难也难。 乾京身为帝城,这里就有不少炼制丹药的地方,药仙楼自是不必多说,那里的丹药在整个大乾都属于最上乘的一批,下到练气丹,上到元婴强者所用的丹药,都是不缺。 可药仙楼里的丹药轻易不对外售卖。 普通凡人与散修要是想去药仙楼买药,指定会被吃个闭门羹,也就皇室与大宗派才有资格去购买。 除了药仙楼,乾京内还有许多家别的丹药铺,有的是修仙世家置办的产业,有的后面是宗派背景,这里的丹药也是不错,但与药仙楼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只是让许知秋觉得头疼的是,不论想要去哪里弄得长寿丹,自己都没有那个本钱。 虽说怀里揣有不少银票,可这东西属于凡人间的俗物,用来吃喝玩乐还行,想要去购买法器、丹药准是行不通的。 在这些地方,认的是灵石。 也可以物换物。 但许知秋身上根本就没有灵石,灵石早就被皇室与大宗派垄断了,旁的地方根本得不到,至于以物换物,许知秋身上的宝物都对自己至关重要,也是不能换出去。 这下就有些愁人了。 离开了大宗派,许知秋便也能够体会到散修的痛苦了。 要资源没资源,要本钱没本钱。 多数散修可以说是一穷二白,身上的那些宝物要么是祖上传下来的,要么是靠性命博换来的,还有就是干些不能见光的勾当抢夺来的。 这三条路子许知秋都没有,说起来还不如那些散修呢。 “唉。” 他轻叹口气,心里想着要是实在没得办法就只能将那瓶星元丹给卖出去了。当初路过背风岭的时候,摇山君为了表示歉意给了他一瓶星元丹,那倒是个不错的好东西,倘若卖出去应是能够换个不错的好价钱。 只是这样未免有些可惜。 星元丹对于筑基修士来说也属于上乘丹药。 许知秋颇有些无奈,心道:总得先把眼前这道坎过了不是,要是不能渡劫筑基,便是有再多的星元丹也是无用,横竖这丹药也不是我炼制的,卖出去倒也不心疼。 就这样打算着时,身前忽然有道人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紧跟着就听到铃铛晃动的声响,以及扑鼻而入的香气。 那香气闻起来有些特殊,不像是寻常女子常用的胭脂香、或是香囊带来的味道,而是某种药材的药香,好闻但却不上头,且不会让人觉得腻歪。 许知秋疑惑地抬起头,就瞧见一位身穿紫衣的姑娘就站在身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姑娘身材高挑,样貌也是美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冬月里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紫色长裙,看来不是凡人,而且衣服的样式也与本地有些不同,更带着些异域的风情。 手腕间带着一串骨链,最下面系着一个小铃铛,手臂摆动间就会声音响起。 仅是这么看了一眼,许知秋就可以判定,眼前这不知为何突然阻挡自己去路的姑娘不是乾元人,而是来自境外,就是不知是离阳人,还是北燕人。 许知秋暗自猜测着对方的身份,那姑娘见他打量自己个不停,就抬手在两人之间挥了挥,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怎么样,好看吗?” 许知秋倒也不怵,浅笑着点头道:“好看。”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回答,紫衣姑娘先是一愣,而后没忍住大笑了几声,看这模样可没有大户千金家的矜持,也没有宗派弟子的高冷,性格有些像是北燕人。 北燕与乾元不和,但是每到重大节日来临之际,北燕也都会有人跑来乾元观礼,是以也并不奇怪。 许知秋认真打量着紫衣姑娘的穿着,其中的有些细节也更让他确定对方就是来自北燕,只是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一位来自北燕的姑娘为何要在大街上突然拦住自己? 正自疑惑间,紫衣姑娘止住笑声,对着许知秋勾了勾手指道:“喂,你这人的胆子可是不小,不过仅是胆子大可没用,我告诉你,上个说我好看的人已经被我杀了,你说你这条命会不会也要栽在我这里。” 嗯?听到这话,许知秋不禁有些无语。 什么时候夸赞对方好看也是死罪了? 难道北燕人对好看有什么误解吗? 许知秋没有吭声,紫衣姑娘盯着他看了看,倒也没从眼睛里瞧出害怕的情绪,随即又说道:“你身后背着的剑不错,拿来让我瞧瞧,如此便饶恕你刚才的不敬。” 说着还将手掌伸在许知秋的面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许知秋仍是没有言语,与这北燕来的姑娘对视了几息时间,然后拒绝道:“这是在下的剑,不方便让人多看,姑娘要是喜欢剑器,可去商铺里瞧瞧。” 紫衣姑娘道:“商铺里也有你这样的剑?” 她向前迈出一步,紧紧盯着许知秋身后的永夜长剑道:“要是哪家商铺里还有同样的剑,我倒是愿意花重金买下来,可是依我看商铺压根就没得卖,不如你开个价吧。” 许知秋道:“不卖。” 紫衣姑娘也不废话,直接从腰间的囊袋里取出一块紫色晶石,晶石有巴掌大,看起来是透明的,白日里在阳光的照耀下会折射出淡淡的光泽。 许知秋一眼便认出,这是灵石。 而且还是一块极品灵石。 这样的一块灵石可抵的上一万块普通灵石,价格相当昂贵。 许知秋还是头一次见到极品灵石,以往在青阳宗也就只见过普通的灵石,是白色的。不过就算这极品灵石价值昂贵,想要购买永夜长剑也是差得远。 永夜长剑是道器,就是这样的晶石再来上几块许知秋也仍是不卖。 但眼前这姑娘出手如此阔绰,开价就是极品灵石,想来身份也是不简单。 可能是北燕那边某个大宗派的亲传弟子。: 正文 第120章:动手 见许知秋不为所动,紫衣姑娘接着又从囊袋里取出两块极品晶石,一起摆放在许知秋面前说道:“如何,这些可够?” 接连三块极品晶石,估计是许多散修一辈子也掏不出来的财富。 许知秋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极品灵石,忍不住心头发颤。 这哪里是大宗派的亲传弟子。 怕不是掌门的亲闺女才对吧。 就许知秋所知,乾元境内的五座圣地里可是没有任何一家弟子能出手这般阔绰,通常只有长老级别的大人物才能掌握这等晶石资源,弟子辈的小辈可是得不着。 啧啧,难道北燕已经富有到这种程度了? 还是说北燕的大宗派已经强盛到乾元跟不上的地步了。 许知秋暗自咂舌,对紫衣姑娘的身份再次刮目相看,可惜这些晶石仍是不能动摇永夜长剑在许知秋心中的价值,要知道永夜长剑可是道器,别说乾元了,就是北燕那边也没有多少。 这等道器宝物,是晶石不能衡量的。 是以许知秋迎着三块晶石闪耀的光泽,直接拒绝道:“不卖!” 再次被拒绝,紫衣姑娘看向许知秋的眼神已是有些微变,一甩手,三块足以让大多数人为之拼命的极品晶石就在眼前消失不见,她哼了一声,有些鄙夷道:“乾元的傻子,该不会是你压根就没有见过晶石吧,那可不是只会发光的石头,丢出去能换很多人的命呢。” 许知秋没吭声。 紫衣姑娘将手探入囊袋里,过会儿又拿出一个黑色的茶壶,这茶壶同样仅有巴掌大,看起来黑不溜秋的,若是摆到地摊上去卖估计很少会有人瞧上一眼,但紫衣姑娘在拿出茶壶时却比先前多了几分稳重。 她道:“喂,乾元的傻子,拿这个跟你换,你换不换?” 许知盯着通体全黑的茶壶看了几眼,问道:“这茶壶有什么厉害的?” 这话一出,紫衣姑娘似是被逗笑了,用一种看待乞丐的眼神看向许知秋,同时有些得意道:“果然啊,乾元已经不是以前的乾元了,你们竟然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了,这是瑶池圣地内的黒药壶,可以养药,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你若是拿这黒药壶去药仙楼,他们肯定要把你当上宾来对待。” 许知秋道:“可我又不炼丹,用这养药壶做什么?” 紫衣姑娘道:“笨蛋,你可以用这药壶和别人做交易啊。” 许知秋摇头:“我还是喜欢我身上的剑。” 紫衣姑娘又道:“你是剑修?” 许知秋也不否认,点了下头道:“算是。” 见他真是剑修,紫衣姑娘不由得多看一眼,而后有些惊讶道:“你还真是剑修,难不成你就是昆玉宗的齐忘仙?” 齐忘仙?那是谁?许知秋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倒是昆玉宗并不陌生,乃是乾元五座修仙圣地之一,位列第五,比青阳宗还要落下一个排名。 紫衣姑娘见许知秋面露茫然,跟着也是迷糊了:“你不是齐忘仙?” 许知秋道:“齐忘仙是谁?” “是个练剑的。”紫衣姑娘道,“我听说乾元境内的年轻一辈里,练剑就属他最厉害,走的是剑修的道路,而且还得到了昆玉宗剑锋内的主剑认可。” 说到这儿,她有些狐疑地盯着许知秋上下打量:“咦,你这人倒是奇怪,你不是齐忘仙,那你是谁?年纪轻轻走着剑修的道路,实力虽是看不透,可也应是不弱,尤其是这柄黑剑,看起来比我家那柄霜雪还要好些。” 许知秋没听说过“霜雪”这柄剑,但见眼前这位姑娘眼力不凡,且对剑器颇为喜爱,便问道:“你能看出剑的好坏,那你也是剑修?” 紫衣姑娘摇了摇头,“我才不是呢,剑修的路太难走了,根本就是傻子才会去做剑修。” 许知秋闻言不由得有些无语,哪有当面说别人是傻子的。 可是紫衣姑娘看向许知秋的眼神的确像是在看傻子:“喂,你这柄剑卖给我,来日我再送你一柄剑。” “还是不了。” “那你怎样才卖?” “怎样也是不卖。” 许知秋对着眼前这位纠缠不清的姑娘一拱手,接着就打算错身离开。虽是不清楚这姑娘的底细,但不论对方如何开价,永夜长剑都是不卖的。 紫衣姑娘见他要走也没拦着,只是瞪着眼睛多了些怒意。 怒就怒吧,许知秋可不管这些,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不过没走几步,路过一道小巷子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一道雷光闪过,直接朝着他的心口部位击打而去。 许知秋的反应倒也敏捷,雷光闪过的同时身体向侧方躲避,使得那道雷光落空在地。 但很快第二道雷光就追了过来,直接将他逼入巷子里。 那雷光声势威猛,且速度极快,许知秋想要掏剑反击已是来不及,身体只能不断向巷子深处后退,同时找寻机会闪避开来。 如此一番折腾,已是被逼到巷尾的地步,就在这时紫衣姑娘突然出现在许知秋身前,手臂一抬,一根长鞭便悬浮在许知秋的喉咙前,长鞭前端如同匕首般锋利,且有雷光缠绕,看起来是件相当厉害的法器。 许知秋被这长鞭指着,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皱起眉梢,看着紫衣姑娘道:“这里可是乾京,杀人越货可是重罪。” 紫衣姑娘嬉笑两声,不在乎道:“别说是乾京了,就是在皇宫里把你杀了也没人能把我怎样,你们乾元的罪罚可落不到我的头上。” 许知秋道:“若真是如此,姑娘为何不直接在街道上动手,而是要将我逼入巷子里?” 紫衣姑娘哼了一声,没做解释,随后出声威胁道:“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自己把剑交出来,不然可就别怪我要了你的命,你们乾元人多死几个对我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许知秋瞥了一眼喉咙前的雷光,几息后似是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出声道:“好吧,看来在下已是别无选择,还望能向姑娘讨饶一命。” 正文 第121章:姜越鲤 见许知秋认命,紫衣姑娘多了些得意,随后眉梢一挑,对着许知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将自己看中的剑器交出来。 许知秋也未墨迹,右手越过肩头,直接将永夜长剑拔出。 但在下个瞬间,他却并未将长剑交递出去,而是顺势向前跃起,身体侧过一个角度,几乎是擦着雷电长鞭移动到紫衣姑娘的身前,同时永夜长剑朝着对方心口刺去。 这一剑来势突然,且力道没有半点衰减。 已是做足了一剑毙命的打算。 但对面的紫衣姑娘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并未显得惊慌,就在长剑即将命中自己的那一刻,手中长鞭如同蛟龙般缠绕过来。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 剑鸣响起的瞬间,长鞭紧紧将长剑锁住,雷光覆盖整个剑身,漆黑如渊的长剑泛起层层波澜,如同被外力搅动的湖面。 许知秋见状没有片刻犹豫,体内真气全部涌入剑内,紧跟着一道剑气自剑尖射出,直至紫衣姑娘的咽喉,后者紧忙闪身后退,不得不将长鞭收了回去。 长剑脱困,许知秋再次朝着紫衣姑娘劈出一剑。 这一剑斩出,整条巷子都被剑光照亮。 紫衣姑娘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闪出刺目的光,紧接着有无数盛开的桃花向自己飘落,每一片花瓣中都隐藏着一柄夺人性命的利剑。 这短暂的瞬间明明眨眼间就可过去,但却又像时间定格般经历了许久。 她甚至能够看到每片花瓣飘落的轨迹,以及每朵桃花盛开时的不同姿态。 同样的她也察觉到了不可忽视的危险,这向自己落下、几乎将整个世界占据的花瓣携带着浓郁的杀机,似乎要将自己永远埋葬在这里。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紫衣姑娘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慌乱,并以极快的速度将佩戴在手腕上的铃铛捏碎。 “啪!” 那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铃铛在破碎的瞬间释放出三道赤红色的咒文,每道咒文长有七寸,蕴含着强大莫测的力量,在出现的同一时间就护在紫衣姑娘身前,将许知秋的桃花剑意尽数驱散。 但许知秋并未就此放弃,手持长剑继续向前刺出。 在剑尖与咒文触碰的时候,其中一道咒文忽然转变成一根手指,顶着永夜长剑向前一戳,与此同时,许知秋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空间朝向自己挤压,有不可言喻的力量想要隔空将自己抹杀,而自己根本不是抵抗的对手。 许知秋心中骇然,不留余力地朝向那根咒文转换而成的手指劈出一剑,两股汹涌的力量撞击在一起,趁着这个节点,许知秋释放出神识,以神识之力找寻出一处缺口,随后闪身逃脱出去,直到这个时候,那向自己挤压的力量才消失不见。 就差那么一点。 许知秋就要命陨在此。 逃脱一劫,许知秋惊魂未定地望着那重新变回原样的三道咒文,只觉得这咒文太过可怕,以自己的实力竟然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若不是提前开启天窍,凭借神识的洞察力,他根本难以逃脱。 好可怕的咒文。 能够轻易抹杀练气巅峰境的修士。 许知秋心有余悸,却不知对面的紫衣姑娘比他还要惊骇,看向许知秋的眼神也是变了又变。 怎么可能!紫衣姑娘看着完好无损、连伤都没有的许知秋简直有些怀疑人生,那三道咒文可是自家宗门内的长老亲自制成,可以随意斩杀筑基境以下的所有修士,可眼下却失效了。 难道是咒文的效用有假? 这绝无可能。 她根本不怀疑宗门长老对自己说过的话。 因为在宗门内还没有人胆敢欺骗她。 可眼前所发生的事又该作何解释,难不成眼前这人是一位筑基修士,可从先前那一剑看来,对方的实力并未到达筑基境,而且若是筑基修士也不会被自己逼入巷子里。 也就是说,一位还未抵达筑基境的练气修士竟然躲过了必死的杀劫。 紫衣姑娘看着许知秋,心里突然多了些兴趣,原本此次来乾京是想见识一下齐忘仙这等年轻辈的天才,没想到眼下碰到一个不输齐忘仙的人,而且情报内里可是对此人没有一点了解,当真是奇怪。 她散去三道咒文,突然问道:“喂,你是哪家的人,说出个名字我听听。” 这般问话着实没有半点礼数。 许知秋没有立即回答,但瞧见对方散去三道咒文心间也是松了口气,而后道:“难道你的长辈就没有教过你,问寻别人的名讳前,要先告知自己的名字。” 紫衣姑娘向前走进几步,说道:“你刚才要杀我,还敢问我的名字?” 许知秋回道:“若是没记错,应是姑娘先下手在先。” 情况确实是这样的情况,紫衣姑娘也不狡辩,哼了一声,随即将长鞭收回到腰间,摆了摆手道:“我要杀你,只是嘴上说说,可你要杀我,确实动了真格的,算了,不与你说这些,你想知道我的名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本姑娘叫姜越鲤,你呢?” 姜越鲤,许知秋在心中默念一遍,也不清楚对方是否在骗自己,是以并未开口。 紫衣姑娘见他半天没反应,也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有些轻蔑道:“真不是个男人,竟然连名字都不敢说,怎么,还怕我骗你不成?要是心里真这么想的那你大可放心就是,我的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这世间可没有第二个名字再可安在我的身上。” 许知秋闻言,便如读书人般拱了下手,一本正经道:“在下许知秋。” 姜越鲤也在嘴边念叨了一遍许知秋的名字,而后紧皱眉头道:“乾京的同辈人里,我可没听说过有你这号人,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许知秋不答话。 姜越鲤想了想又道:“你姓许,我记得泷泽城有个许家似乎挺厉害,你是他们家的人?” 这已经是第几次被误会了?许知秋也是有些好奇这个泷泽城的许家,似乎只要是有点本事的人姓许,都会被认为是他家的子弟。 正文 第122章:令牌 “咦?不是么?” 见许知秋并未承认,姜越鲤更是好奇起来。 根据她所提前了解到的情报,乾元王朝年轻一辈中,除了泷泽城许家的大公子还算入眼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许姓人氏能够排在前面,可许知秋的实力又让她觉得很不简单。 甚至可能在自己之上。 这就有些奇怪了,姜越鲤清楚自己的实力已是在练气境巅峰,再进一步就可筑基,凭借着在宗门内学来的本事可以说在练气境内少有敌手,但从先前的短暂交战来看,仅是那一剑之威就让自己感受到了生命危险,可就是这样强的同辈人竟然没有半点了解。 难道是某个隐秘大族内培养出的接班人? 姜越鲤在心中暗自猜测了几种可能,后又再次出声询问。 许知秋倒也没有扯谎,直言自己只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更不是什么大族子弟。 这话可以说是实话,姜越鲤却是如何也不相信,一介散修能够仅凭自己就有这般成就?那岂不是让各大宗派的亲传弟子脸上无光,道一句尔等皆是废物也不过分。 姜越鲤不信,可不论怎么问许知秋都未曾改口。 于是她说道:“既然只是无依无靠的散修,那就跟在我身边好了,我恰好还缺个家奴。” 许知秋怔神:“跟在你身边?” 姜越鲤扬起下巴道:“怎么,你还不愿意?这可是一桩天大的机缘,不知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这个机会。” 许知秋笑道:“那还是将这个机会留个别人吧,在下福缘浅薄,便不去争了。” 听他拒绝,姜越鲤蹙眉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以为我在乱说?当真是井底之蛙,错失机缘,我告诉你,莫要觉得家奴的身份辱没了你,这天下间想要成为我家奴的人可以塞满整个乾京,只要有我姜家护着,就是你在这里犯了死罪也没人敢你动分毫。” 许知秋听闻这话,倒还真来了兴趣,一个家奴就有这样的地位?怕是五座圣地内的弟子也不敢说自己犯了死罪无人敢动。而且这姜家怎的从未听说过,北燕的世家宗派中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姜家如此厉害。 许知秋好奇问道:“还真是在下孤陋寡闻了,不知姜姑娘所说的姜家可在北燕?” 姜越鲤道:“自然是在北燕,离阳那种破烂地方可容不下姜家这种大族。” 许知秋想了想,就他所知,北燕的大宗派只有三个,阴山、天重、北谷,其中阴山是实力最强的宗派,当初青阳宗长老在提及阴山时还着重介绍了一番,说是北燕第一圣地,倒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姜家。 姜越鲤从囊袋里取出一块紫色令牌,直接丢到许知秋的怀里,说道:“跟你多说你也是不会明白的,拿好这块令牌,你这家奴的身份我认下了,至于愿不愿意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拿着这块令牌去北燕,哪里你都可去得。” 许知秋翻看着巴掌大的紫色令牌,入手冰凉刺骨,非金非玉,倒像是某种寒冰制成,正面刻印着十八枚看不懂的古旧符文,背面则一朵暗红色的彼岸花。 许知秋道:“哪里都可去得,那北燕的皇宫也能去?” 姜越鲤道:“说了哪里能去就是哪里能去,皇宫自是也可去得,不过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里面的人没什么意思,可以说是天下间最无聊的地方。” 许知秋没有接话,内心却很是惊讶,看姜越鲤的口气倒不像是在说谎,从她先前随意拿出极品灵石、以及顶级法器的身价来看,应是有几分可信程度。 那就有些夸张了。 北燕的皇宫也可随意进入,难不成这姑娘是北燕的公主?可北燕皇室也不姓姜啊? 许知秋用指肚摩擦这令牌的表面,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之人的身份了。 姜越鲤道:“你这人是真不识趣,若是在北燕,只需我一句话,不知有多少人要给我当牛做马,别说是一柄上好的剑器,就是把他的命给我也不是难事。” 许知秋忍不住在心中道:既然有这本事,何以在我这纠缠。 不过这话还是没说出口,他看向姜越鲤,忽然说道:“给姑娘当牛做马也不是不可,但你总得先给我草吧,不然没有粮草喂肚,这牛马怎能甘心出力。” 姜越鲤眼睛一亮,“想要草,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草?” 许知秋道:“那就先来一卷完整的仙道经文瞧瞧。” 这话原本是没有指望能成的,可是哪料姜越鲤听后并没有为难的表情,只是说道:“想看完整的仙道经文,以你的天资也不是不可,不过要跟我回北燕,接受那些老怪物们的考验,若是能过自然就给你看,我记得族内还有一部剑仙经文,倒是正和你的路子。” 竟然还真有!许知秋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有完整的仙道经文,而且话语中似乎不止一部,这可就着实有些吓人了。 完整的仙道经文乃是世间罕见。 青阳宗作为乾元圣地之一,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完整的仙道经文。 整个乾元除了皇室以外,估计很难再有势力能够掌握如此至宝。 许知秋再次看向姜越鲤时,觉得这姑娘简直就是个人形宝藏,若她所言皆为真,那她背后的势力简直强到令人难以想象。 就在许知秋愣神之际,一只金色的小鸟从天而降,落在姜越鲤的肩膀上,她看着这只金鸟对许知秋说道:“我还有事要走了,下次再见面,你最好能够给我个准确的回复,不然你身后那柄剑我是如何也要拿走的。”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许知秋,独自走出了巷子。 许知秋瞧着姜越鲤越来越远的背影有些无言,谁能想到这大清早的就能遇到这种事,估计说出去都很难会有人相信。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永夜长剑,将其放回身后,同时想着是不是该去买副剑匣将剑装起来,不然日后再有人看中长剑,那麻烦就又该找来了。 正文 第123章:摆摊卖药 “北燕来的人。” “那姑娘究竟是何来头?” 沿着坊市内的街道前行,许知秋仍在心里猜测着姜越鲤的身份,可他从不曾去过北燕,对于北燕的了解也都是道听途说,是以想来想去也没有任何结果。 最后便只好将这事先放于脑后。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弄到延长寿元的丹药才是,如此才可向药铺老板换购红蝎树,日后渡劫才会更有把握。 “看来那瓶星元丹是留不到以后再用了。” 思索片刻,许知秋决定还是用星元丹去换些长寿的丹药,这也是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快的办法,除此之外他身上也没啥可以买药的东西,钱财银票这些俗物在修士眼里没有价值,就是散修也多半瞧不上眼。 这样想着,他便再次来到了乾京东市。 打算也在这边摆个摊位,看看是否有修士来换购丹药。 乾京总共有东西两市,相比于西市,东市没有那么热闹,因为这边更多的修士间的交易,而西市那边儿多是凡人。 许知秋在东市转悠半圈,最后选了个相对熟悉的街道开始摆摊,在他临近位置摊位的摊主正是昨日那位有过交易的老人,不过对面的汉子今日倒是不在,换成了一个模样憨厚的老实人。 许知秋这摊位与旁人相比着实有些寒碜。 连个摊在地上的台布都没有,就放了一瓶丹药在光秃秃的地面上。 隔壁摊位的老人瞥眼见是他,眼神里的意外便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惊讶道:“诶呦,怎么是你啊?” 许知秋盘坐在摊位前,对着老人点头示意。 老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想起昨日间的交易不免有些心虚,假笑着说道:“小公子怎么也到这个地方摆摊来了?可你这……怎么就只摆了一个药瓶啊,就没再有点别的?” 许知秋含笑道:“在下身上的东西不多,也就只有这瓶药还能拿得出手。” 老人盯着药瓶瞄了几眼,好奇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丹药?” 本就是拿来出售的,是以许知秋也不隐瞒,实言道:“这药瓶里面装的是星元丹,也就筑基修士会有需要,与您老摊位里的天妖骨、仙器碎片是不能相比的,让您见笑了。” 说话间,许知秋的目光在老人摊位上扫过,那几件“世间至宝”仍旧原地摆放,无人问津。 老人倒也听出了话语中的不对味,可凭借着这么多年坑蒙拐骗练就的本事,脸上没有半点羞红,笑呵呵道:“那也是不错了,星元丹这种丹药炼制起来不易,是有名的上乘丹药,就是不知小公子要拿着丹药换取何物,不如我用我这天妖骨与你想换如何?” 老人拿起那块腕骨,又拿起残片,与许知秋商讨道:“我这几日有感,至多再有半月就能突破至筑基境,这星元丹正好合我心意,你若是诚心要卖,我就吃些亏,愿以天妖骨与仙器碎片交换,最多……最多再加上一鼎药炉。” 说罢,恨不得直接将这些至宝塞入许知秋的怀里。 老人看着那瓶星元丹眼睛都快直了,他心里清楚星元丹的价值,这种丹药无论在哪儿都能值个好价钱,若是能够骗到手里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了。 但许知秋并不是傻子,根本不换。 任凭老人如何忽悠,就是不换。 最后没辙了,老人便问许知秋要以星元丹换何物,在得到回答是要换增添寿命的丹药后不禁有些傻眼了,竟然有人要拿星元丹换取增加寿命的丹药,这岂不是脑子有病? 修士所拥有的寿元比凡人长久。 除了将死之人,很少会有修士需要这种丹药。 许知秋也未解释,只说自己仅需要寿元丹,于是老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说道:“算你运气好,我这里恰好就有一瓶增加寿元的丹药,乃是药仙楼大长老炼制的回春丹,只要吃上一颗就能增加五十年的寿元。” 五十年寿元? 许知秋心中不信,增添寿元属于逆天该命的事情,寻常丹药能够增添五年寿命就是不错了,五十年,那样的丹药怕是只有元婴强者才能炼制出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散修的手里,更何况这老家伙撒谎成性,没有半点诚信可言。 不过不信归不信,还是要瞧一瞧的,许知秋接过药瓶,拔开瓶塞望里瞥了一眼,里面装的是一颗青色的丹药,表面有像云层一样纹路,闻起来还有股浓浓的药香。 只是看了一眼,许知秋就将药瓶重新还了回去。 果然就是个老骗子。 这哪里是什么回春丹,就是一瓶普通的补气丹。 这种丹药练气境修士就可炼制,药效就是补气固元,根本就没有增寿的药效,以前在青阳宗外门生活的时候,许知秋经常要往裴师姐的丹房里送药材,是以对这种低级丹药还是认识的。 摊位前的老人见自己的伎俩被识破也是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在他想着,能骗到最好,骗不着就拉到,若是不懂丹药的人的确很容易就被骗了去。 不过老人犹不死心,还想着再拿些别的丹药来试试,却不知许知秋已经在心中将他拉入了黑名单。 就在老人想着主意的时候,许知秋的摊位前来了一位客人。 许知秋投去目光,摊位前站着一个同辈的年轻人。 看起来年龄甚至会比自己更小些。 这人身上穿着黑衣,胸口位置绣有日月,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天明宗的标记。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同辈年轻人是天明宗的弟子。 许知秋感受了一下对方的气机,却发现对方身上有迷雾笼罩,可能是佩戴了某种遮蔽气息的宝物,能够戴有这等宝物,想来在天明宗是有些地位的。 许知秋观察着对方,后者也在观察着他。 沉默稍许后开口道:“你这里倒是稀奇,整个摊位就摆放一瓶丹药,请问这药瓶内装的何丹药?” 许知秋回了句星元丹。 这天明宗的弟子立即就直了眼。 正文 第124章:信物 星元丹的价值就连寻常散修都清楚呀,更何况是大宗派出身的弟子,这人二话不说立即就要买下,可得知交易条件后又有些犯难。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半个巴掌大的木盒,试探性地说道:“我这里有枚青莲丹,可让年迈衰老之人再添两年寿命,不过与阁下的星元丹相比还是差得远,要不我再添些别的宝物来抵价?” 天明宗的弟子又接连掏出几样不错的物品。 许知秋略作思量还是拒绝了。 青木丹属于低级丹药,练气境修士就可炼制,与星元丹根本不能相比,至于其它物品许知秋也不需要,所以这场交易暂不能成。 交易失败,天明宗的弟子却并没有走。 转身拿出一块雕刻有青鸟花纹的玉佩放在嘴边,然后对着玉佩小声嘀咕,如同在与人讲话,而玉佩内很快就有回声传出,与其交谈。 许知秋见状倒也不觉得稀奇。 这东西是叫传音玉,在修士间也算常见,作用就是可以隔着距离向另一方传递消息,传音距离受宝物品质影响,有的仅能隔着几里地,有的则能相隔百里,算是不错的好玩意,价格自然也是不能便宜。 许知秋还是青阳宗内门弟子的时候使用过,但降为外门弟子后就被执事长老给收走了。 另一边,隔壁摊位的老人看着传音玉多少是有些羡慕,这东西散修可买不起,倒也不该说买不起,准确来讲应是不舍得买,散修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情况通常都不好,但凡有些宝物都更愿意换购丹药、法器,至于传音玉实属是太过浪费。 “啧啧,大门大派的弟子就是有福气啊。” 老人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有些感慨。 许知秋斜过眼,轻声道:“可与老前辈比起来还是差些,您的福气才叫深厚,不然怎能得到天妖骨这等时间至宝?寻常人可是连见都不曾见过。” 老人有些心虚地咳嗽几声,装作没有听见。 天明宗的弟子也已经利用传音玉与同门交谈完毕,随后就盘坐在许知秋的正对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星元丹,那架势似是在告诉别人这瓶丹药已经有主了。 许知秋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言。 就这样静坐了小半个时辰,从街边路口又走来一位天明宗的弟子,这后来者更是年轻,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可是走到摊位前时,先前那位立即起身行礼并道了句小师叔。 听到这话,许知秋不仅有些惊讶。 如此年纪竟然已是师叔辈的存在了,难道是位金丹境的大佬? 修士到了金丹境可增加两百年寿元,如此再加上常年采气养身、感天悟道,便会看上去比较年轻,而有些人还会在这个基础上修炼些养颜的秘术,这样就会令自身保持少年时的模样。 许知秋看不透眼前这位少年,也不清楚对方是金丹境强者,还是单纯的辈分高,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便朝着对方拱了拱手,以表示尊敬。 这位天明宗的小师叔回了一礼,而后也不啰嗦,先前已通过传音玉了解过情况,直接道:“我这里有瓶百寿丹,想要换取你这星元丹不知可不可行?” 百寿丹,许知秋对这丹药有所耳闻。 因为此药的名气不小。 这是筑基境修士才能炼制的丹药,服用后可让人增加十年寿元,且没有什么副作用。相较于之前的青木丹可是价高了好几倍,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如星元丹。 若是有两颗百寿丹的话,价值可与星元丹等同。 不过这位小师叔仅有一枚百寿丹,许知秋要是同意交换就是吃了大亏。 小师叔心里也清楚这个道理,他对着许知秋说道:“这次进京匆忙,没有准备增添寿元的丹药,就只有这枚百寿丹,你要觉得吃亏,过几日我可再来还你一枚,不过增寿的丹药越吃效果越小,吃第一颗的时候可加十年寿元,再吃这第二颗能有十月功效就是烧高香了,倒不如再换些别的。” 这话说得不假。 不论是哪样寿元丹,只有第一次吞服才会有效果,后面再吃就会让药效百不存一,即便是更好的丹药也难以抵消药效的降低,除非是不可多得的天药或仙丹。 许知秋想了想,觉得换瓶百寿丹也是差不多了,这价值与红蝎树已经不分上下了,想来药铺老板应是不能拒绝。 这样再换些别的还能让自己不至于吃亏。 只是该再换些什么,许知秋有些没想好,若是往高了要,对方肯定不能给,若是往低了要,那自己拿来也基本没什么用,着实有些纠结。 就这样沉默了稍许,那位小师叔似乎是看破了许知秋的心思,于是开口说道:“这样好了,除了百寿丹以外我再赠你一样东西,保证不会叫你吃亏。” 说着摸了摸内衣里的口袋,拿出一片泛黄的树叶。 树叶?许知秋看着巴掌大的树叶有些疑惑,但仔细一瞧这又不是普通的树叶,叶面上刻印有三枚古符,在古符力量的加持下,树叶可如钢铁般坚硬,就连入手时也多了几分沉重。 天明宗的小师叔道:“这乃是一样信物,有了这东西你可去泰安坊的如玉楼,那里是年轻同辈相聚的地方,不仅有五座圣地门下的弟子,还有乾京内外有名的俊杰,到了那儿你可与他们论道,也可与他们学习,对日后的修为大有好处。” 这话很是直白,许知秋听了也就明白了。 这树叶就是如玉楼的入场券,那里是天才们的聚集地,寻常人没有这等信物是进不去的。许知秋觉得这东西确实也不错。 他现在的实力不弱,经文也不缺。 就是缺少与同辈交流的机会,尤其是那些天才人物,必是有能够学习到的地方,有句老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与乾京的天才同辈多交流,对修炼确实会有帮助。 这样想了想,许知秋便也就将树叶接在了手中。 正文 第125章:提醒 也不知道这刻印在信物上的三枚古符代表着何等意思,在古符的加持下,许知秋觉得手中拿着的仿佛不是一片树叶,而是一块锻造好的精钢。 入手很沉。 许知秋对古符并不了解,只是以前听长老提起过,说是仙人还在世的时候曾将对天道的感悟记录在一块石碑内,其中记录的文字就是常人难以看懂的古符。 这些古符有千字,每一枚古符都蕴含着奇妙的伟力,即便只是随意临摹在白纸上,也可让普通的白纸百年不朽,如此超凡的能力自然是引得许多修士在研究。 不过低级修士轻易不敢临摹,否则会对精神有巨大损耗,且还会招来天雷劈身。 在这方面最有研究的还数黑山书院,他们对天道古符已经研究了四百多年,几乎每年都有书院儒士被天雷劈死,或是因为精神损害过大而患了失心疯,不过这样的代价也换取来了丰厚的回报,据说书院现在已经破译了近百字,其中可以精通掌握的也不在少数。 许知秋还不曾见目睹过古符的威力,但是想来应该不会弱。 趁着他观察信物的时候,天明宗的那位小师叔已经将星元丹揣进了自己怀里,而且因为交易达成,心情很是不错,对着许知秋说道: “你身后这柄黑剑看起来不错,你也是剑修?” 这话已经被不少人问过了,许知秋习惯性地点点头。 天明宗的小师叔闻言笑了笑,而后意有所指地说道:“难得,难得,剑修的路已经很少有人再敢走下去了,你能有这份勇气实属可嘉,不过你要是去如月楼,最好还是把这柄剑收起来较好,最好也别人看出你是剑修。” 嗯?许知秋有些不解。 这剑修又不是什么妖邪鬼怪,为何还要特意隐藏身份。 难道有人对剑修有敌意? 这不应该啊。 正自疑惑间,那位小师叔又说道:“你知道齐忘仙吗?” 齐忘仙,这个名字要是昨天之前有人问起,许知秋还真不知道,不过今早那位北燕来的姑娘提起过,是以许知秋也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是昆玉宗的弟子。 小师叔道:“这齐忘仙也是位剑修,在年轻辈中颇有名气,而且实力也是不俗,我让你别佩戴剑器就是怕被他瞧见,这人最近修炼至巅峰境,只差最后一步就可引雷筑基,可惜不论怎样努力都差那么一点点,于是便不停找同辈剑修来切磋,你要被他盯上那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 听了天明宗小师叔的解释,许知秋也就心中明白了。 他起身朝对方道谢,毕竟这算是善意的提醒。 小师叔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后带着同宗的后辈打算就此离开,但刚迈出两步就又被隔壁摊位的老家伙给叫住了。 这老家伙冲着天明宗的两位招招手,脸上堆着假笑说道:“诶诶,别走啊二位,要不再来我这瞧瞧,我这可是也有不少好东西,您瞧这个,这是天妖骨,这个这个,这是仙器碎片,你要哪个我都能给个公道价,童叟无欺。” 一听是天妖骨,小师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可撒眼一瞧便又不自觉地皱起双眉,顿了顿说道:“天妖骨,你这人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连这种至宝都能弄来?” 摊位老人搓了搓双手:“其实也没什么本事,就是运气好些。” 小师叔点点头,问道:“价格怎么卖?” 老人伸出三根手指:“就给三百块灵石就可以了,这东西在我手里也是无用,就想着换些灵石来帮助日后修行。” 小师叔再次点点头,道:“三百块灵石也是不贵,但我今日身上没有携带,不如你在这里多等些时间,稍晚些我再来一趟,可好?” 老人脸都要乐开花了,紧忙道:“好好好,我就在这等着您。” 小师叔没再多言,与同门后辈一同离去。 许知秋望着二人的背景,觉得他们可能是不会再回来了,他这边改换的物品已经换到,就也不打算在多逗留,起身扫了扫衣袍间沾染的灰尘,朝着坊区走去。 两刻钟后,许知秋再次来到了同方药铺。 药铺内的掌柜正在给人号脉,许知秋便不多打扰,安静地在旁等候,待到病人离去才凑到跟前,道出自己的来意。 掌柜的听是已经有些了丹药不禁有些惊讶。 这清早才来过,现在只隔了两个时辰就把丹药弄到手了? 许知秋瞧出掌柜的有些怀疑,于是直接拿出先前换购来的丹药说道:“这是百寿丹,吞服后可让人增添十年寿元。” 十年寿元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对于普通凡人来说已是极为难得,毕竟能够长命百岁的人很少。 药铺掌柜接过丹药立即就放在鼻尖前闻了闻,药香浓郁,仅是闻了一下就有种浑身毛孔全部被打开的感觉,不似作假,可是他拿着丹药还是没有答应。 沉默稍许才说道:“就没有更好些的丹药?” 许知秋闻言微微皱眉,解释道:“能增加十年寿元已是不易了,更好些的丹药很难得到,而且即便是有也并不适合普通人服用。” 药铺掌柜没有吭声,十年寿元确实很吸引人,但是到了他这岁数谁不想再多活几天,所以能争取的时候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只是他刚要再开口,许知秋就说道:“红蝎树虽然难得,但与这百寿丹的价值相差无几,你便是拿出去叫卖也不见得能够换取到更好的丹药。” 药铺掌柜心里衡量了一番,觉得似乎是这样,可最后却又说道:“这样也行,不过丹药的药效只凭你说可是没有保证,要不我先试试药效,那红蝎树暂且压在我这里,待过几年后你再来取。” 嗯?听了这话许知秋有些怔神。压在你这里?他实在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他还要赶着时间准备渡雷劫,这要压在药铺几年,那自己的雷劫还怎么渡?这样的条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正文 第126章:红蝎树 许知秋看着那枚捏在药铺老板手中的百寿丹说道:“若是掌柜的不放心,可以拿着这枚丹药去药仙楼做鉴定,这样就会有个放心的结果。” 药仙楼不轻易向外出售丹药,但鉴定丹药真伪的事情是做的。 就是需要花些银钱。 越好的丹药所花费的银钱也越多。 许知秋虽然不懂得丹药之道,不过对于这瓶百寿丹还是颇有自信的,给药的那位小师叔是来自天明宗,这种大宗派有地位的人是轻易不会用假丹药来骗人的。 其次这丹药有着浓郁的药香,仅是闻一下就可让人精神大振,有种酣睡了几天几夜过后的错觉,普通凡药根本不具备这样的特质。 药铺老板其实心里也是有数的,此刻见许知秋如此说就更加确定了丹药的真伪,不过就是想找些借口再讨要些好处罢了。 许知秋不免有些烦了。 他开口直言道:“掌柜的,你那棵红蝎树我虽不曾见过,但怎么想来也应是不到五百年份,一枚能够增添十年寿元的百寿丹足以抵价,你若是还有什么其它想法请恕在下不能答应。” 药铺掌柜闻言脸色一僵。 许知秋继续说道:“此次交易不成,你日后再向外售卖,能够换取到的丹药最多也就与百寿丹相当,想要超出是不可能的了。” 说罢手指向前探出,作势要将百寿丹收回来。 药铺掌柜见状赶紧将百寿丹往自己怀里揣,同时赔着笑脸道:“小公子误会了,范某只是对丹药有些谨慎罢了,毕竟是价值难求的宝物,由不得不谨慎啊,但我可从没说过不做这比交易,咱们之间这买卖还是做的,小公子请跟我来吧。” 药铺掌柜将百寿丹贴身藏好,生怕许知秋给拿了去,随后起身向后院带路。 许知秋跟在后边。 两人走进药铺后院,在东北角的位置还有个小小的偏院,用钥匙打开偏院的铜锁,就能看到一株长相奇特的怪树正栽种在院落中央的地方。 这棵怪树有两丈高,树体通红,像是被造衣坊内的染料浸泡过,树身顶端只有一根树枝向外垂落,如同蝎子尾巴般弯曲尖锐。 这样的特征正是红蝎树。 那独有的树枝上还挂有一枚暗红色的果实,不时会有细小的蓝色电弧从果实内部钻出,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根据典籍记载,唯有百年往上的红蝎树才会在阴雨天吸纳雷霆,以此来催生果实。 眼前这棵红蝎树既然能够结果,且树身能够达到两丈高,显然树龄已经超过两百年,这样的红蝎树比许知秋预想中的品相还要好些。 红蝎树的树龄越久,能够吸纳的雷霆也就越多。 超过两百年份的红蝎树已经足以让人满意了。 药铺老板看着红蝎树结出的果实道:“小公子,咱们可是说好的,我要长寿的丹药,你要红蝎树,但是这树上结出的果实可不算在交易内,我想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许知秋早先确实也没想过树上已经结下果实,便点头道:“掌柜的放心就是了,我只要红蝎树就好。” 其实红蝎树果实的价值也是不菲的。 红蝎树只有吸纳雷霆过后才能催生果实,而阴雨天也不是日日都有,所以想要结出一枚果实,通常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果实可以用来炼制丹药,是许多名贵丹药的必要材料,若是卖出去还能换购不错的好东西。 不过许知秋也不在意,他只需要借助红蝎树来渡雷劫,果实根本就没想过。 只是交易达成了,这红蝎树该怎么取走呢? 许知秋有些头疼了。 他现在是在客栈内居住,总不能直接将红蝎树扛回到客栈内去吧,这样太过引人注意了,而且尽管红蝎树的生命力比较强盛,但若长时间不移栽在土壤内的话,也会对树体造成损伤,这是许知秋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看来一时半会还是无法将这棵红蝎树带走。 许知秋想了想,决定先在乾京租住一套宅院,如此才好安置红蝎树。 有了这个想法,他便告知药铺掌柜过两日再来,掌柜的没有多说就答应了。 ……… 离开药铺,许知秋直接回到客栈,就在临近门的时候瞧见赵良材正扶着墙缓步前行,两眼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副困倦疲累的模样。 许知秋有些好笑道:“一夜未睡?” 赵良材打个长长的哈欠:“一夜未睡。” 接着又说道:“终归还是本公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几年前跟着一位江湖卖艺的学了些枪法就以为自己已是天下无敌,却想不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昨夜仅是三个回合下来就已招架不住,这乾京内的姑娘真是厉害了得。” 说罢还有些懊恼。 许知秋笑了笑没有接话,赵良材扶着墙走进客房,看那疲倦的模样估计碰着枕头就能睡着,许知秋趁他还清醒时说道:“我打算在乾京内租住一家宅院,待你睡醒后就同我一起去瞧瞧。” 当初县尊给了许知秋千两银票。 可是去神目阁买消息就花了将近一半。这乾京的地价又是寸土寸金,想要在这里租住宅院怕是还要不少钱财,是以许知秋打算带着赵良材同去,这位坑爹人可是还有不少银票。 赵良材倒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也没有多问。 而后倒头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到天黑才醒,可能是昨夜折腾的不轻,饱睡一觉后仍是没有太多精神,随意洗把脸就跟在许知秋身后离开了客栈。 想要在诺大的乾京去找空闲宅院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谁也不知道哪家宅院是没人居住的,于是两人就想着去找牙人来领路,可刚走出客栈没多远就遇到了顾清月,在她身旁还跟着那位名叫小荷的丫鬟。 顾清月见两人要走就问道:“许公子这是要出去?” 许知秋没想到顾清月会在这个时候找来,便回了句是要出去,赵良材跟着就将出行目的说了出来。 正文 第127章:宅院 听到许知秋是要出去另找宅院租住,顾清月疑惑道:“许公子可是在这儿住得不舒服?” 这家客栈在附近名声极好,价钱也是适宜,很少会有人挑刺,许知秋为了避免顾清月误会就稍作解释道:“难得有机会进京,就想着在这里多住上几日,可总住客栈内又有些不方便,人多眼杂,吵闹不停,所以就想换个安静点的宅院住下。” 顾清月听是这么回事也就没再多问,修仙问道者喜爱清净这是常理。 她沉默稍许又道:“许公子要是想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居住,那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找间宅院,不过那里好多年都没人居住了,需要打扫清理一番,而且位置有些偏远,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去瞧瞧。” 许知秋听顾清月这边就有空闲的宅院,心里便直接放弃了从牙人那里代找,至于位置偏远,常年没人居住他是没有半点介意,本就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这恰合他的心意。 于是在聊了几句后就与顾清月乘坐马车去了竖河坊。 在去的路上赵良材趁机询问顾清月为何夜间找来,顾清月说是来作邀请的,再过两日就是正旦,她想着节日里应该请两人去府上做客,同时那位姓季的老者在听闻顾清月进京路上的遭遇后,也想当面再对许知秋进行答谢。 赵良材不满道:“那个姓季的老头就没说也要谢我?” 丫鬟小荷撇撇嘴道:“谢你做什么,你这一路上除了吃就是睡,哪里用得着谢。” 赵良材气极,与丫鬟小荷争吵起来。 许知秋对这相邀做客的事并不在意,不过他对那位季姓老者有些兴趣,当初对方一眼就能瞧出永夜长剑的不凡,应该不是位普通人,可是当时却又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修炼过的痕迹,于是向顾清月询问道:“那位季老先生是何人?” 顾清月道:“季爷爷是我父亲的恩师,年幼时我曾在他那里待过几年,后来离开京城就很少与他再有联系了,我父亲生前也很少告诉我关于季爷爷的事情,所以我只知晓他是位书法大家,别的并不了解,这次若不是有些事情寻求他帮助,也不会急匆匆地来京城。” 丫鬟小荷这时插嘴道:“那位季老前辈不止书法厉害,画画也特别厉害呢。” 为了增添自己的可信度,她双手在胸前比划道:“我清早起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位季老前辈在作画,画的是一只老虎,画得可像了,我看到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就感觉那老虎随时要从画布里逃出来一样。” 顾清月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有些惊讶道:“季爷爷还会作画,这倒是没有听说过嘞。” 小荷用手指在额头前画个“王”字,模仿着老虎的样子道:“嗯,画的老虎就像是真的一样,不过那只老虎有些太吓人了,与普通的老虎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来,总之要是把画卖出去的话应该能得到个好价钱。” 许知秋听小荷这么说,对那位季姓老者愈发感兴趣了。 虽然先前只见过一面,但他总觉得那位老者不一般。 ……… 几人在车厢内聊着,过了一顿饭的时间,马车停靠在竖河坊的最东边,车厢前就是顾清月先前所说的那座宅院。 宅院门前已经没有了牌匾,里面的布局规模可是不小,除了两座前院一座主院外,相邻着还有两座偏院,放在乾京这里估计价值天价,不是大户人家的贵人根本买不起,可惜这里已经看不到往日的盛况了,到处都是蛛丝尘土,看起来破旧不堪。 黑夜里走在宅院内还能看到耗子在乱跑。 看来确实有十几年没人打理过了。 许知秋来到最后面的主院,这里的几间主房相对保存较好,庭院内栽种有三棵老杏树,不过都已经枯死了,光秃秃的枝干上没有半点生机。 顾清月望着这几棵老杏树,有些回忆道:“这座宅院其实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不过当年离开京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这里早就没人了,许公子若是觉得不嫌弃就可安心在这里住下,我明日派人来这里清理清理。” 许知秋道:“无妨的,也不需要如何清理,我自己腾出一间房屋即可。” 赵良材道:“那我就要这间了。” 他用手指向主房,这时有风吹过,房门突然向两侧打开,发出一阵不小的响动,赵良材被吓得离地跳了起来,赶忙又摆手道:“算了算了,这间我不要了,我还是要旁边那间吧,咱就说这么大个宅院十几年没人住,里面该不会藏有别的东西吧?” 小荷哪里不清楚他的意思,生气道:“胡说八道什么,这里就是几百年没人住也照样干净着呢,你要不住就回客栈去,可没人逼着你。” 赵良材刚要出声,许知秋道:“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乾京的四座城门上有四方神兽看守,天街内更是有九座仙人遗像坐镇,除此之外整座乾京的地下还埋藏着仙道法阵,所以不管是再如何厉害的妖魔邪物也不敢轻易踏入乾京半步,你尽管安心就是。” 这话说的没有半点夸张,整个乾元境内最为安全的地方就是乾京。 可以说京城内没有半点妖魔鬼怪的存在。 就是死牢那种煞气怨气最重的地方也不会有鬼物滋生,因为在鬼物还未成形前就会被某种力量直接抹除,是以乾京里的许多凡人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识过妖魔鬼怪长啥样。 赵良材不懂这些,但对许知秋极为相信,听他这么说也就没了害怕。 既然宅院的事情解决了,许知秋便也不在着急,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将主房内破旧的家具腾挪出来,今晚便打算在这里住下,明日就找时间将红蝎树移栽在院子里。 至于顾清月相邀的事儿,许知秋最终还是拒绝了。 顾清月见他并不想去也只好作罢,在宅院内待了一个时辰后就与丫鬟离开了。 正文 第128章:夜话 顾清月走后,许知秋在主屋内生起一盆火,以他的体质自是不会怕冷,可考虑到赵良材只是普通人还是有些必要的,不然这一晚寒冷能让人冻出病来。 屋内靠墙摆放的木床已经有十几年没人躺过,上面满是老鼠虫蚁啃咬后留下的痕迹,气味也是难闻,根本容不得人再在上面休息,于是两人就围坐在火盆旁边。 许知秋闭目冥想。 赵良材白日里睡了一天,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困意,就也坐在旁边开始修炼感气法。 过了片刻,许知秋睁开眼睛问道:“怎么样,可曾感应到气的存在?” 赵良材郁闷摇头,这篇最基础的法门他已修炼快有一月,可却没有半点进展,始终感应不到气的存在,而感应不到气就无法采气补身,不能成为练气修士。 对此许知秋并不感到意外,他当年资质不错也用了不少时间才感应到气的存在,以赵良材的资质估计再给一年也难成。 修仙问道最讲究的就是资质。 其中的差距要比世俗界内的三六九等还要可怕。 赵良材对自身情况也是有几分认知,他看着许知秋道:“有没有比这更简单些的功法?” 更简单些? 这可把许知秋问住了,感气法就是最基础的法门,通常是给刚入宗的六岁孩童学习,想要找到比这更简单的只怕是很困难。 赵良材眼珠子转动几圈,有些不死心地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简单速成又厉害的功法?最好是对资质没什么要求的。” 许知秋闻言摇了摇头:“修炼讲究资质,再就是勤奋,只有稳中前进才可让未来的道路越走越宽,想要速成只能依赖丹药,或是……” “或是什么?” “或是成为邪修!” 听到邪修,赵良材立即摆手,满脸求生欲道:“不行的,不行的,大乾律法禁止堕入邪道,否则人人都可诛之,我这条小命怕是活不过三日就要见阎王了,到时我爹、烧饼、还有如月都要被连累斩首,岂不是祸害了全家。” 赵良材虽然有时候犯浑,但还是清楚什么事情不能做的。 在这人世间几乎所有地方都容不得邪修。 就连北燕这种可以允许魔道存在的王朝也是如此,他们可以让魔门成立,但绝不允许邪修存在。 因为邪修做事毫无底线。 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可以做到灭绝人性。 许知秋对于这些禁忌也是非常清楚,在此只是随口一说,见赵良材根本没胆子坠入邪道就接着又说道:“依靠丹药提升会让修士根基不稳,就是天资再好也会受到阻碍,除非吞服的是天药,邪修虽然有各种法门可以让实力大涨,但是所做事情太过极端,容易被心魔反噬,都不是可取之道,不过……” 他稍作停顿后续道:“不过我听闻魔门中人有一秘术,可以让普通凡人也变得异常强大,甚至不需要修炼就可强过许多修士,就是——” “就是什么?”赵良材迫不及待地追问。 “就是这秘术太过魔性,令很多人难以接受。” “为什么,究竟是啥秘术?” 许知秋道:“炼尸!” 炼尸?赵良材心中一惊,就是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仅是听名字也清楚不是什么好玩意。 许知秋解释道:“北燕境内有三大宗派,其中阴山宗是魔道宗派,他们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炼尸,即便是普通凡人的躯体也可炼成钢筋铁骨的铜尸,不仅力大无穷,还不惧怕水火,就是寻常的练气修士也不是对手。” “那还真是厉害。”赵良材闻言眨了眨眼:“意思是让我学炼尸?” 许知秋道:“炼尸是阴山宗不外传的法门,我的意思是,你若想走捷径倒是可以让他们把你炼成一具铜尸,如此可速成为强者,且对资质没什么要求。” 啥?把我炼成尸体?赵良材一听这个顿时就不干了。 他本想着自己是炼尸的那个,结果却是被炼的那个,这如何能行,自己今年才刚及冠,还没活够呢。 许知秋又道:“阴山宗内的炼尸术可以称得上是通鬼神,据传闻所言,阴山宗内的修士可以将活人炼制成死尸,然后再将死尸炼活回来,如此还能想起生前记忆,外表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不仅永驻青春,还可令实力与元婴境强者相当。” 元婴境强者有多厉害赵良材压根就不清楚。 不过他倒也能听出来应是不简单,要说没有片刻间的心动是不可能的,但很快还是否决了心中的念想,使劲摇头道:“那也是不行,这些传言信不得真,说不得全是胡诌八道,本公子如此英俊潇洒,肚中更是才华横溢,决不能被人炼制成尸体,我看我还是炼这篇感气法吧。” 说罢不敢再去多想。 许知秋浅笑着摇摇头,也是没再多说。 ……… 翌日清晨,火盆内的火还未熄。 许知秋结束冥想,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赵良材脑袋放在旧垫子上、撅着屁股睡着了。修炼感气法确实是件非常枯燥的事情,若是心神不够集中,很容易就会犯困。 许知秋也没有叫醒赵良材,往火盆里又丢些木头后就走出了宅院。 今日里还有些事情要去完成。 走在竖河坊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家家户户的院门外都已悬挂起喜庆的红灯笼,算算日子,连带今日在内的话,还有两日就到正旦,也难怪到处都张灯结彩。 许知秋想着回去的时候也该买两个灯笼挂在宅院内,如此才有过节应有的气氛。 说起正旦,他还是头一次要在京过节,以往听说乾元帝君会在正旦当日乘坐龙船在天街巡游,现如今马上就能亲眼目睹,说不期待是假的。 帝君常居皇宫,是大乾王朝身份最尊崇的存在。 就连五座圣地的宗主见到其面也不敢丝毫托大,皆是要行臣礼。 以前青阳宗的长老说过,乾元帝君即便不修炼也可拥有化身境的修为,这一切是因为掌握着传国玉玺。 正文 第129章:金陵 传国玉玺凝聚乾元国运。 每一任帝君只要得到玉玺的承认就可掌握国运之力。 乾元王朝作为人世间三大王朝之一,一国国运足以镇压九成九的修士,哪怕现在乾元以不复千年前的实力,但仍是多数人不敢肆意挑战的存在。 是以帝君即便是凡人之躯,也可凭借传国玉玺凝聚国运之力,镇压化神境强者。 至于合道境修士倒是不惧,可现如今哪里还有合道境强者。 就算是有也早就跑到古遗迹内感悟天道去了。 根本不会浪费寿元去掺和世俗界的事情。 而五座仙门圣地的掌门人皆是化神境修士,距离合道境还有着不小的差距,早些年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位列第一的上清宗有人要突破合道境,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却没有半点进展。 北燕、离阳那边也是没有动静。 其它小国自是不用多说,国内能有元婴修士都已算是顶天了。 所以说乾元帝君足以称得上是天下主宰,能够与这样的大人物隔空相见一面也是一件幸事。 这般想着,许知秋已经走出了竖河坊。 他站在街道边的商铺门前,正欲进去的时候,目光在里面瞧见两道还算熟悉的身影,是金家那两位后辈,若是名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金蝉、金陵。 许知秋对那金陵没有好感,转身就打算换家商铺。 可修士的五感比较敏锐,几乎是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同时就已被对方察觉,金蝉转过身,见目光的主人是许知秋便主动挥手打着招呼:“许公子,真是巧啊,你也来这里买东西?” 金陵则是皱起眉头,冷着脸哼了一声,估计是觉得晦气。 既然已被对方瞧见,许知秋只好走进商铺内对着金蝉道了声巧,而后视线扫向货架道:“就是随便瞧瞧,想着若能遇到一具合适的剑匣就买下来。” 剑匣。金蝉望着许知秋身后的长剑就明白了过来。 金陵闻言阴阳怪气道:“怎么,是怕剑修的身份遭人耻笑,所以想买剑匣藏起来?要我说大可不必如此麻烦,趁早回到老家躲起来不是比这更方便。” 说完还故意嘲笑几声。 这些话说得可谓是难听至极,说出来很容易就得罪到人,金陵也不是不知道,若是换做旁人他还真不敢胡言乱语,以免为金家招来灾祸,可面对对许知秋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因为在他看来,许知秋是剑修,还是个散修。 这样的背景注定筑基无望,否则定会被雷劫给劈死,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一辈子注定无所进展的练气修士,在金家眼里与普通凡人也差别不到哪去。 所以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金蝉也是没想到族兄会说出这般刺耳的话,有些不悦道:“金陵,你忘记二叔交代的话了么!” 提起那位酒葫芦修士,金陵撇了撇嘴,不再吭声。 许知秋却是并没有在意,这种抬头望天是井口,不知世界几何的人根本不值得他生气,至于来商铺里买剑匣确实是想将剑藏起来,倒不是因为怕人耻笑剑修的身份,而是不想再因为永夜长剑惹麻烦。 这京城内卧虎藏龙,什么人物都有。 昨日清早就有一位从北燕来的姑娘就要抢夺他的剑。 说不得明日还会有别人也来行此事,若是到时遇到的是金丹强者那可就头疼了。 是以还是买个剑匣为好。 许知秋在货架上扫了两眼,还真让他瞧见两具品相不错的剑匣,于是便将其中那具藏青色剑匣拿在手中观看,商铺老板见他有意要买,便主动过来说道:“公子好眼力,这剑匣乃是用玄铁树制成,可防水火,可防虫蚁,就是放上个几十年也不会有任何损坏,您想要就给五十两银钱就可。” 五十两银钱,许知秋还在犹豫,金蝉却突然丢出钱袋道:“老板,这剑匣我们买下了。” 老板接过钱袋顿时喜笑颜开。 许知秋怔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金蝉。 金蝉道:“这剑匣就送给许公子了,权当是为刚才的不敬赔礼道歉,还望许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金陵心中恼怒。 他不由分说又将钱袋抢了回来,冷声道:“金蝉你这是何意?” 金蝉也是不满地瞪了族兄一眼,伸手就要再将袋夺回来,可金陵却始终不撒手。 “何必向他赔礼道歉!”金陵怒道,“我又没说什么,再者这是族内钱物,怎能给外人使用。” 金蝉反驳道:“这钱袋里的财物是我自己得来的,与族内无关,你快还给我。” “不给!” “给我!” “就是不给!” 两人争执间,钱袋被失手甩落到商铺门外。 恰好落在一位路人脚下,此人看着甩落在地的钱袋,将其捡起拿在手里。 金陵见状就朝着捡钱之人吼道:“把钱丢过来。” 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旧站立在原地,金陵本就心有怒意,此刻见这人如此不识趣就更加恼火了,抬脚快步走到跟前,伸手就要抢夺,哪料手指还未触摸到钱袋对方就向后退了一步,刚刚好落空。 金陵不由得再次大怒,瞪着眼前这人骂道:“好胆子,竟敢不给我,瞧我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金陵用力向前挥出一拳,拳头处甚至有淡淡的金光浮现,这是金家内部有名的功法,练到一定的境界,一拳下去可让金石碎裂,金陵虽是没有练到高深境界,却也不可小觑。 拳风呼呼作响。 拳头照着捡钱之人的面门砸去,就在拳头即将击中的瞬间,对方抬掌轻飘飘地向前一拍,这一掌看起来很慢,甚至给人软弱无力的感觉,但事实上却比金陵的拳头更快,直接拍在金陵胸口部位。 “哎呦!” 金陵痛呼一声,只觉得胸口似是被铁锤砸中,整个人摔落在地,并且不受控制地向后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模样狼狈至极。 看到这样的事情突然发生,许知秋不禁有些惊讶。 正文 第130章:体修 商铺内外,众多视线聚集在捡钱之人的身上。 此人样貌普通,身材也是普通,浑身看起来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唯一值得让人多看两眼的也就只有身后所背的铁棒,乌黑锃亮,七尺余长,厚重感十足。 毫不怀疑被这样的铁棒敲中身躯,不死也残。 许知秋盯着这身背铁棒的年轻汉子,发觉此人呼吸绵长,气息沉稳,随意站在原地却能给人带来不小的压力,这股压力寻常人难以察觉,但同为修士却感受的真切,似是正欲捕食的猛虎,凶悍异常。 如若猜测不错,应该是位小有所成的体修! 而且已是达到“举轻若重”的境界。 否则刚才那一掌也不会看起来轻飘无力,实际上却力沉惊人,仅是一击就将金陵打得重伤在地,毫无再战的能力。 这样的实力估计已经触摸到筑基境界的门槛了。 金蝉倒是没有许知秋的眼力与判断,但心里也是不傻,自家族兄拥有炼气六层的修为,可在对方手下竟是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在,可见这人实力远超金家年轻一辈,根本不好招惹,当下是又惊又惧,除了最开始惊呼一声,后来便不知如何是好。 商铺门前,身背铁棒的年轻汉子见金陵捂着胸口倒地不起,也就没再出手,只是冷着脸居高临下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就这点道行也敢打呼小叫、朝人挥拳?要是在城外,我定要将你手臂拧断,丢到山林里喂野狗!” 听着这般羞辱,倒地不起的金陵说不出半句话来,方才那一掌太过刚猛,他早已面无血色,胸口疼得厉害,哪怕呼吸急促些也会牵扯到一阵疼痛,更不用说是讲话了。 如此倒也保住了最后几分颜面,未能开口求饶。 汉子见金陵不敢吭声,哼了一下就转身打算离开,金蝉也顾不得那仍被汉子篡在手中的钱袋,紧忙将金陵搀扶起来,并喂下一粒随身携带的丹药。 不过许知秋在犹豫一瞬后,还是出声阻拦了汉子的去路:“阁下还请留步。” 汉子听到是在叫自己的就又转过身去,见眼前这俊秀同辈并非是自己相识之人不由得皱起双眉,同时歪了下脑袋,看向许知秋的目光带有询问之意,似是在问:你叫我做甚? 许知秋略显和善地抿嘴轻笑,视线则落在汉子掌心里的钱袋上,这下对方也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用手掂了掂钱袋,似笑非笑道:“怎着,还想将钱袋要回去?” 许知秋拱手有礼道:“还望阁下能够将钱袋留下。” 这钱袋是属于金蝉的,里面的银钱足有五十两,原本是金蝉为买剑匣才拿出来的,后因金陵争执抢夺丢了出去,最后落在外人手中,不论怎么说,这钱是金蝉的,最初的起因也是与许知秋有关,他自然不能放任钱袋流失。 身背铁棒的汉子面色不善,但见许知秋还算客气也就没有多言,只是冷冷说道:“这钱袋是我在街面上捡来的,既是捡来便是我的,为何要留下!” 许知秋听闻此言不由得蹙眉,还欲再劝解几句,金蝉却怕他惹恼对方,抢先说道:“许公子还是算了吧,也就五十两银钱,不必再追要了。” 许知秋心里也是犹豫,为了五十两银钱招惹一位实力不俗的体修着实不够理智,但这钱袋又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落入旁人手中,想了想,也只好自掏腰包赔付给金蝉了。 如此想着,许知秋对汉子说道:“阁下既然不愿归还,那这钱袋就当作是请酒钱,来时就瞧见隔壁街市内有几家酒铺,只可惜不能与阁下共饮一杯,当真可惜。” 汉子闻言忽然大笑起来:“这话倒是说得漂亮,我爱听!不就是五十两银钱么,这点俗物我可不稀罕,给你!” 钱袋从他手中丢出,精准落在许知秋手中。 许知秋正要道谢,年轻汉子却将背后的铁棒抽了出来,边在身前挥舞边道:“你这人真是有些意思,我观你气息不凡,应该也是同辈修士,来来来,与我过上两招,若能抗得住我三棒,你这朋友我就交下了。” 说罢也不管许知秋同不同意,抡起铁棒就朝许知秋头顶砸去,没有半点手下留情,许知秋当机立断,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抽出桃木剑向上一挑,与铁棒正面相撞。 咻! 铁棒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在常人眼中除了快还是快,但在许知秋眼中缺仿佛有座小山砸了过来,他挑剑抵挡,沉重之感顺着剑身下压,饶是他实力比对方高出几个小境界,竟也感到十分吃力,握剑的双臂猛地向下一降,脚下砖块更是碎出裂痕。 汉子见自己这一棒被对方硬抗下来,眼睛一亮,颇有些兴奋地大叫道:“好手段,倒是小瞧了你,再吃我一棒,接好咯!” 话音脱口的同时,那乌黑锃亮的铁棒向后抬起,紧接着再次朝向许知秋砸去,力道竟比刚才还要刚猛,许知秋在身前抖出剑花,面色丝毫不惧,抬剑与铁棒正面迎击。 一时间,两人斗得难舍难分。 年轻汉子说是只用接住三棒即可,但真打起来根本不管不顾,一棒接着一棒的砸去,破空声咻咻咻的响起,残影不断! 相比于寻常修士,体修练得就是体魄,招式讲究大开大合,勇猛无畏。 同等境界下若是被体修近身,那可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许知秋虽是能够应付得下来,心中也是惊讶不小,他并非寻常炼气士,自身境界早已抵达炼气十二层,比旁人都要高出三个小境界,可即便如此也仍是在汉子的攻势下感到阵阵压力,体修的近身搏斗果然凶悍。 不过许知秋也未尽全力。 第一次与体修搏斗,他也是存着较量的心思,是以并未动用自身真气,仅以招式与对方想斗,当了解完体修的强悍后也时候该认真起来了。 不认真怕是也不能行了,这汉子越斗越上头,若是不拿出些真本事,对方似乎并不愿意就此罢休。 正文 第131章:一剑之威 许知秋身形向后闪退,躲避过汉子的一记铁棒,在拉开几个身位后提剑运气,不再保留实力,桃木剑隔空指向汉子的心口,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似是化身为一柄出鞘利剑。 且是铸造大师倾尽心血铸造的利剑。 剑刃出鞘的瞬间刺得人浑身疼痛,如有千万匕首从身躯划过。 年轻汉子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般变化,浓厚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原本想要向前迈出的一步不自觉地又收了回去,竟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惧意袭上心头。 这样的感觉以往只有在面对宗门内那位妖孽亲传时才会产生, 却想不到此时此刻又在另一位同辈人身上体会到,使得他心神震颤,大觉不可思议。 不过即便如此也未有退缩,身为体修,身为炼气境巅峰修士,他自信只要不遇到筑基强者,任谁都能五五开。于是大喝一声,抡起铁棒便再次朝许知秋奔去,途径半道右脚猛踏地面,身形如猛虎般一跃而起,手中铁锤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向下砸去。 “咚!” 铁锤未至,地面铺就的青石已是碎裂。 沉重如山的气势压得四周围观之人喘不过气来,纷纷向后方退散。 而处在压力中心的许知秋却不退反进。 “嗤!” 有空气被利刃划破的声响,年轻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世界在刹那间被白光吞噬,又在刹那间恢复如常,而在这之间,他看到一朵灼灼盛开的桃花从身旁飘落。 “咔嚓!” 汉子落地,铁锤将许知秋原本站立的位置砸得四分五裂、石屑纷飞,可这时早已没有半个人影,汉子转身回望,瞧见许知秋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那柄桃木剑恰好落在右肩之上。 毫不怀疑,若是生死之战,想必自己的头颅应该已被斩落剑下! “我…… “我输了……” 汉子神情复杂,眼神中既有失败后的难以置信,又有结果所带来的心悸惊惧,另外还掺杂着些许不解和疑惑。 刚刚那一剑,他竟然没有看到任何轨迹。 甚至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这样的情况足以让人肯定,就是同样的招式再重复上百次,他所面临的最终结局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当真是恐怖如斯! 不远处的金家后辈更是看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尤其是金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那位任由自己取笑的同辈之人竟然如此了得,这样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莫说是自己了,就是整个金家的年轻一辈怕是也难找出更厉害的角色。 金蝉以手掩口,同金陵一样也是没想到许知秋如此厉害。 他们看不出许知秋的境界。 但是那年轻汉子能一掌重伤金陵,却被许知秋轻易取胜,不用想也能知道,许知秋的实力定然在练气巅峰境左右。 “没想到许公子这样厉害。”金蝉在嘴边轻语,落入金陵耳中尤为刺耳,他连着咳嗽好几声,面色涨红,也不知是被话语刺激的,还是因为牵动了伤势。 与此同时,在街边东侧的阁楼上,两道身影始终落在许知秋的身上。 这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相貌出众,气质上佳,一身白服如冬月初雪,长发束冠,手中拎着样式古朴的武器,看起来像是亢龙锏。 身旁的女子同样不凡,样貌身段皆是上乘,只是眉宇间总有一股寒意笼罩,令人不得亲近。 在她身后还背有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 两人皆是望着阁楼下的街道,白服男子道:“好厉害的剑法,这一剑便是我也要规避三分,那莽汉实力不弱,可输在这一剑上也是不亏。” 身旁的女子面无表情道:“的确厉害,不曾想同辈中竟然还有这等强者。” “更难得的是位剑修。”白服男子道,“这条路很少会有人敢走下去,不是心志坚定者难以长远,不过剑修再是厉害,若不能渡劫筑基也是无用。” 背剑女子没有应声,白服男子稍作停顿后续道:“此人应该就是昆玉宗的齐忘仙吧?” “不是!” “不是?”男子有些诧异。 女子面无表情道:“我虽不曾见过齐忘仙,但早已听闻此人狂傲无边,号称同辈无敌,可眼下这人并未有任何倨傲之态,想来并非一人。” “那可真是奇怪了。”白服男子打量着许知秋的身影,兴趣浓郁,“据我所知,年轻辈里选择走剑修路子的人并不多,有名的也就只有昆玉宗的齐忘仙,这人既然不是齐忘仙那会是谁?” 这个问题暂时难以得到答案。 背剑女子也是不知。 阁楼间沉默几息,白服男子看向身旁的同伴道:“若你与他相比,可有把握稳操胜券?” 背剑女子轻蹙秀眉,并没有立即回答,似是在心中认真推演,片刻过后才答道:“仅凭刚才那一剑有些难以判断,若这一剑是他全部实力,那自是远落在我之后,但若并非全力,我最多仅有六成胜算。” 六成胜算。 白服男子眉梢微动,手指在武器末端轻轻摩擦,以他对身旁之人的了解,能说出仅有六成胜算已是不易,看来对方的实力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几分。 他走的不是剑修的路子,是以对剑修之道了解的并不够深,从那一剑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但身旁的同伴乃是被家族长辈称赞的剑道奇才,以往除了那位昆玉宗的齐忘仙,其他同辈剑修根本入不了眼。 “有意思。” 白服男子显露出几分笑意,“这下子可有的热闹了,原以为此次进京无聊至极,想不到竟有如此趣事,真想瞧瞧齐忘仙见到此人之后会有何等反应!” 话到最后,他心间想起一事,再次看向背剑女子道:“青鸾,算算时间,你要渡劫的日子应是不远了吧?” 背剑女子颔首道:“慢则半旬,快则十日。” 白服男子想了想道:“我听说齐忘仙也快要面临渡劫了,若是能抢在他之前应是会对他产生不小的打击。” 正文 第132章:林山 商铺门前的街道,许知秋将桃木剑收回身后,道了句得罪,那年轻汉子早已没了先前的狂态,收敛气息道:“不打了,不打了,根本打不过,我认输。” 这话倒是说的心甘情愿,没有半点作伪。 许知秋微微点头,驻足在原地。 年轻汉子同样将铁棒收回身后,跟着有些郁闷道:“他娘咧,不愧是京城,这儿的高手就是多,本想着以我的实力在同辈间至少可入前五,现在看来师尊说得一点不差,我这点本事能排前十就算烧高香了,还是不要太过张狂为好,” 许知秋闻言笑了笑,这汉子倒是个能输得起的人。 其实以他的实力应是能排入年轻同辈前十,毕竟体修在低阶修士中还是占些优势的,他们体魄强悍,力道惊人,只要被近身就能取得优势,占尽先机。 奈何许知秋实属逆天,在练气境突破至十二层,比寻常练气修士要高出三个小境界,且提起开启天窍,可释放神识,综合实力说是筑基境下第一人也毫不过分。 年轻汉子不晓得许知秋的底细,只当他是手段厉害。 汉子对许知秋说道:“先前我是说了,能接下我三棒我就交你这个朋友,现在你赢了我更要交你这个朋友,我乃是上清宗的弟子,打小没有父母给起名字,只有师尊叫我林山,不知兄弟你是哪家的弟子?” 许知秋道:“在下临安县许知秋。” 临安县?林山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临安县是在哪儿。 在他想来,能出这等俊杰的地方相必定是山水宝地,名望满天下,可记忆里却没有半点印象,于是有些尴尬道:“许兄,我这人常在宗门内待着,倒也不晓得临安县在哪儿,让你见笑了。” 许知秋不甚在意道:“无妨,只是个偏僻小县,知道此地方的人少之又少。” “哦?偏僻小县能有许兄这样的大才?” 林山有些不太相信,身为上清宗弟子,林山很清楚修仙问道的艰难,普通散修根本难有成就,便是天资不凡也比不过宗派世家里的亲传弟子,毕竟宗派世家内能够提供优质的资源,上乘的功法经文,甚至还有长老不惜寿元来为后辈温养根骨。 就拿林山自己来说,他能在二十三岁的年纪抵达练气巅峰境还要多亏师尊帮助,不然仅是日日浸泡肉身的灵药就难以弄来,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除此之外还要借助地火淬炼肉身,而地火又很罕见,不是宗派世家根本无法掌握。 是以林山若是不在上清宗,仅凭自己的天赋也难以取得今日成就。 修仙问道,灵根天赋顾然重要,可是环境资源同样重要。 不过事无绝对,也不是所有散修都无成就,有些具备仙灵根的绝世天才,仅凭自身天赋就可问鼎世间,千年前的万劫仙君便是如此,凭借仙灵根成为时代最后的仙人,但这样的妖孽少之又少,千百年来也不出一位。 现如今有些名气的年轻辈修士多是来自仙门圣地。 世家中也有几位。 散修却是压根没听过。 所以林山在听到许知秋说自己只是从偏远县城内走出来的时候是不愿相信的。 他狐疑地盯着许知秋,将其上下打量几遍,惊疑不定道:“难不成许兄拥有着千年罕见的仙灵根?” 不对,此说刚出口林山就又在心中将其否定。 仙灵根乃是世间少有,依照古籍记载,凡是具备仙灵根的修士,在少年时就可完成筑基,并且能够在及冠前结丹,可谓是天道的亲儿子。 许知秋天资不错,且有大机缘在身,但要说自己是天道的亲儿子可就有些夸张了,他摇了摇头,否认道:“林兄说笑了,仙灵根已有几百年不曾出现,我可是没有那等福缘,便是天灵根都算不上。” 林山闻言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道:“许兄当真令人佩服,和你比起来我岂不是废物一个,若让师尊知道我竟败给仙门外的同辈,估计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许兄。” “嗯?” “我这人最爱与同辈强者交往,若咱们之间只论朋友那就太过遗憾,不如这样,你加入到我上清宗来,我年长几岁,可做你师兄,如此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怎样?” “啊这……” 突然接到入宗邀请,许知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上清宗乃是五座仙门圣地的首位。 宗派掌门更是号称乾元第二人,仅排在帝君之下。 如此宗门可谓是强大的背景,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加入其中,每年阳春三月,仙门五座圣地都会向外招收弟子,其中就属上清宗去的人最多。 那些修仙世家若是有天资出众的后辈,也多是会选择让其去上清宗修炼,这样未来所获得的成就便会更高几层。 不过许知秋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以前曾是青阳宗的弟子,尽管已经被逐出师门,但若再加入其它宗派仍是会引发纠纷,而且自己身上藏有惊天隐秘,去大宗派修炼着实有些不太稳妥,每日提防周边人过活也着实太累。 再说自己有祈苍镜灵。 有完整的剑仙经文。 便是独身一人也可在仙路上前行。 如此衡量还是自由些更好。 林山见许知秋没有答话以为他在顾虑什么,于是再次开口道:“许兄弟不必多想,凭你的天赋实力来到我上清宗定会被归为亲传弟子,旁的不说,我师尊肯定会收下你,他老人家早就想再收弟子了,可惜这些年没有再瞧上眼的。” 许知秋道:“多谢林兄的好意,在下自由习惯了,若是加入宗派怕是不能适应。” 林山没想到许知秋会拒绝,而且拒绝的这么快。 要知道这可是上清宗啊,就不再多考虑几天? 林山不愿放弃道:“别急着拒绝,再好好想想,许兄弟你如此厉害,若是再有我上清宗培养那定可一飞冲天,说不得将来能踏足合道境呢。” 他没敢说仙境,毕竟成仙太难。 正文 第133章:诱惑的条件 上清宗亲传弟子的身份确实诱人,可惜许知秋已没有加入任何宗派的想法,在不缺经文与道器的情况下,且有祈苍镜灵的存在,独身自由是很好的选择。 加入宗派的确会有众多便利,可相应的也要付出许多。 林山不清楚许知秋的想法,但他铁了心的想要让许知秋加入上清宗,不为别的,就冲着他的天赋和实力,在林山想来,许知秋仅凭独自修炼就可击败自己这位上清宗的亲传弟子,若是再有上清宗培养,日后成就不可估量。 若是能成为化神、合道境的强者,上清宗位于仙门之首的位置就更加稳固了。 林山对于宗派的感情很深厚。 他自幼被父母抛弃,是师尊将其养育成人,是以始终将上清宗当成自己的家。 这几年其余宗派也有天才人物现世,这让上清宗在未来的地位有些动摇,曾听师尊说过,黑山书院这一代的亲传弟子实力强劲,不仅在两月前就已筑基,更是掌握了部分仙道古符的力量,实力就是与上清宗的道子相比也不弱。 除此之外还有昆玉宗的齐忘仙,此人也是常常被师尊挂在嘴边,虽未筑基,但跨过这道门槛并不用太久,听闻他得到了昆玉宗的神剑认可,那柄神剑乃是七百年前一位号称剑神强者的佩剑,如此在渡劫时可占有九成把握,一旦渡劫筑基,孕育出本命神通,攻伐手段可谓是同辈第一。 天明宗那位辈分挺高的小师叔倒是没人知道他的修为,气机在十年前就被天明宗掌门亲自遮掩,谁也不清楚他现在的实力有多高,但想来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青阳宗却是没听说有何厉害弟子,不过那些修仙世家里出了几个相当不错的年轻后辈。 这些天才俊杰给了上清宗不小压力,若是不能世代保持仙门首位的地位,那在古遗迹中的话语权就会削弱很多,相应的宗派得到的资源也会跟着降弱。 这是林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所以为了能够让许知秋加入到上清宗,他还特意透漏件秘事:“许兄弟,你也是剑修,虽不知与昆玉宗的齐忘仙相比如何,但想来应该相差不多,我上清宗有前几任掌门遗留下的至宝,可帮助你渡过雷劫,少说也有七成胜算,这样说不得将来还会反压那齐忘仙一头,你看怎样?” 许知秋闻言心头微动。 渡劫的确是令他最为头疼的事情,剑修想要筑基就要渡雷劫,可以往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人可在雷劫中为他提供庇护,一旦失败就彻底断了仙路。 若说有什么至宝可增添七成胜算,那由不得许知秋不动心了。 只是这事儿还得再斟酌。 不到最后一步,他是不会借助旁人的力量的。 许知秋想了想道:“此事不是小事,若是林兄不介意的话,还是容我再多考虑考虑。” 林山哈哈笑道:是得多考虑考虑,你只管放心就是,我敢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你想加入我上清宗,我师尊这一脉肯定会收你为亲传弟子,若是能过了几位长老的考验,就是成为道子也是大有可能的。” 林山极为热情地又说了许多关于上清宗的优点。 连带着将其它四位仙门圣地埋汰了一顿。 这个时候身为上清宗弟子的底气还是有的。 说完后林山就走了,说是受师尊委派还有事情要做,临走前还告诉许知秋过两日去登仙楼相见。 待到这位上清宗亲传走远以后,金家的两位后辈才有胆量走过来,两人虽然相隔较远,但是林山的话是多少听到了些,再看向许知秋的目光不禁变得复杂。 两人是怎么也料想不到许知秋会如此厉害。 且能够得到上清宗的邀请。 那可是上清宗啊,金家年轻一辈都曾想过去上清宗,但皆因天资不够而退出。 金陵想起先前的嘲笑恨不得给自己挖个地缝钻进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考虑到为了不让金家受到牵连,只好忍着强烈的羞耻感向许知秋道歉:“许公子,先前是在下不对,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望许公子不要怪罪,日后有时间金陵再向你赔罪。” 说完最后一句,金陵脸色涨得通红。 转身就朝着金家的方向离去,半刻也不想再停留此地,这种尴尬、憋屈、耻辱的感觉实在太让人遭受折磨,他只想赶快回去。 金蝉见族兄已经离开,对着许知秋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也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跟在族兄的身后走远了。 等到快要走出街角时,金蝉连着回头望了几眼,对许知秋挥手道:“许公子,我金家也随时欢迎你前去做客,记得要来呀!” 话音传来时,人已没了踪影。 许知秋在原地停留两息这才想起钱袋还未归还,但想了想也就没有追过去,将五十两交付给商铺掌柜后,那具藏青色的剑匣便收入囊中。 热闹结束了,围观的看客们也都渐渐的散了。 不管能不能看出名堂,总归是过了把眼瘾。 街道东边的阁楼上,那背剑女子与白服男子仍旧在注视着许知秋,因为先前与林山的比斗,引得众多目光注视,是以许知秋也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 因为相隔过远,且有阁楼阻碍,两人也未听到林山与许知秋间的谈话。 白服男子道:“人走了,要不要跟过去瞧瞧,我倒是好奇他会是哪家的弟子?” 背剑女子有些犹豫,过了几息后以较小的幅度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若是跟过去被他发现反倒是容易被误会,不必这么做。” 白服男子“嗯”了一声,后又道:“那就让他这么走了,我还想打探下他的底细呢?” 背剑女子道:“何必这么心急,他有如此实力早晚会被有心人查到,而且药仙楼今年奖励的丹药可能超过三品,我想此人应该也会动心,到时候……” “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机会亲手摸一摸他的底。”白服男子略有些兴奋地说道。 正文 第134章:一夜雷鸣 离开街市,许知秋将桃木剑与永夜长剑放置在剑匣里,接着就去了趟同方药铺,期间路过市口的时候花费些银钱雇佣了一辆牛车、以及三位短工。 药铺掌柜见许知秋到来自然也清楚他的目的,先是为来药铺看病的人称取药物,而后就带着许知秋来到后院,红蝎树上的果实早已被取下,整棵树看起来光秃秃的没有半点生气,想要让它再次结果至少也要等到几年后了。 那三名雇佣而来的短工并不清楚红蝎树的价值,只当是造型古怪的奇特树种,好在几人都是年龄不小的杂工,对这种事早有经验,连着用工具忙活小半个时辰后就将红蝎树从院子里挖了出来,再用黑布一盖,放在牛车上准备拉走。 药铺掌柜站在店门口不停地张望,显然对于这棵宝树还是有些不舍,但那百寿丹在交易当晚就被他吞服到了肚子里,再想反悔也是来不及了。 许知秋与药铺掌柜闲聊了几句,随后便与牛车一同赶回竖河坊。 临近宅院前,许知秋顺手又在街边商贩那里买下两盏红灯笼,待到进院门后就将灯笼悬挂在主院门前,如此也算是有了节日来临的气氛。 三位雇佣短工看起来也都是些实在人,收下许知秋的银钱后干起活来特别卖力,进入主院没来得及休息就开始着手栽种红蝎树,在这方面许知秋没有经验,便也插不上手,搭不上话,不过却并没有任何担心。 因为红蝎树不是普通树种,能够吸纳雷霆闪电,生命力极为强盛,只要不是挖出来放置太久,那么不管用何手法栽种都能让其存活,是以不必担心会在移栽时出现树死的情况。 这么大的动静惊得赵良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待看到庭院内多了一棵奇怪的树后不禁感到疑惑,于是就忍不住问这是在做什么? 许知秋望着光秃秃的树枝解释道:“这可是棵难得的宝树,对我日后有大用。” 赵良材除了对姑娘们甚是了解外,对于旁物基本与白痴无异,听许知秋说是宝树就站在一边观望了半天,可是怎么看也没瞧出来这棵树宝贵在哪里。 许知秋懒得过多去解释,就随口说了句:“这树能验真谎,能通天玄,可求证诸天万道,只不过不可对它说违心之语,否则就会引遭雷劈。” 说完就没再多言。 这本是句玩笑话。 当不得认真。 但谁能料到这句话却恰好碰了巧,让赵良材不得不信。 就在当天夜里,赵良材出门小解,看到庭院内光秃古怪的红蝎树时不由得想起了许知秋所说过的话,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对着红蝎树嘀咕。 起初赵良材还是有些心里没底的。 只是说道:“宝树啊宝树,本公子乃是临安县最俊俏的男子,是也不是?” 说完就抱头蹲坐在地,整个人缩成一团。 但周遭却没有任何动静。 就这样过了片刻,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赵良材长舒了口气,将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抽出来,一边在胸前挥扇,一边满是自信的自言自语道:“就说嘛,本公子文物齐才,玉树临风,临安县怎可能会有比我更俊俏的男子!” 于是自信心爆棚的赵公子继续对着红蝎树小声嘀咕道:“宝树,宝树,本公子乃是整个乾元最俊俏的男子,是也不是?” 周围寂静无声,没有半点动静。 赵良材再道:“宝树啊宝树,本公子日后能定能够娶得乾元公主,是也不是?” 仍是不曾有动静出现。 赵良材将纸扇合上,绕着红蝎树转悠了三圈,最后道:“宝树啊宝树,本公子的驭枪之术天下无……” 无敌二字还未完整说出,就在这时—— “轰隆隆!” “咔嚓!” 原本黑不见星辰日月的天幕忽然闪过一道雷光。 将整座京城照亮如白昼。 在沉闷的雷声轰鸣当中,有一道雷霆从天垂落,直接砸在庭院里。 准确的说,那道耀眼夺目的惊雷是砸落在庭院中央的红蝎树身上,吸纳了这道雷霆,原本普通的红蝎树顿时变得闪烁非凡,不时有细碎的电弧在周围弹跳,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赵良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瞪着双眼连话都叫喊不出来。 内心早已被惊慌填满,剩下的空隙里塞有一丝不甘和羞辱。 原本在屋内冥想的许知秋也是被这变象惊住了,有些疑惑地走到院内,仰天长望,只见头顶上空雷声滚滚,不时有雷霆闪光现世,将天地照亮。 红蝎树在吸纳一道雷霆过后,就没有再引雷落下。 毕竟只是两百多年的红蝎树,能够吸纳一道雷霆已是极限。 不过令许知秋感到好奇的是,这凭白无故的怎会突然变了天,白日里还好好的,半点也看不出会有雷霆现实的征兆,结果深夜里就变天了。 而且现如今是在冬季。 能遇到这种天象可谓是罕见到了极点。 许知秋正自疑惑间,赵良材忽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怪叫着躲到许知秋的身后,嘴里不停嚷嚷着:“别劈我,别劈我,本公子以后再也不说违心之话了。” 听到这几句喊叫,许知秋更是迷惑了,不清楚这是在闹哪样? 而赵良材却以为这天雷是因为自己才劈落的,干脆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生怕被天上的雷霆给直接劈死。 这一晚,整座京城的上空都被雷霆笼罩。 轰鸣不绝的雷响直到第二日天亮才消失。 京城内的百姓们一夜没睡安稳,天亮时顶着疲累对天咒骂,发泄着夜间的怨气,另外在大街小巷里,不时有人相聚在一起讨论着昨夜里的变化。 实在是这种事太过罕见。 以往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若说是夏季暴雨时节遇到这等天象倒也不至于让人惊讶。 可冬季里既不下雨,也不下雪,雷声却响彻一夜,着实诡异莫名。 最后有人猜测,这或许是某位修士在渡劫。 正文 第135章:岁除 雷劫降世多与修道界有关,如剑修筑基、妖怪化形、炼制天药、飞升成仙都需要引渡雷劫。 除此之外,若有仙道至宝现世也会引发雷劫。 这些都有可能是昨晚天象惊变的起因。 但经过今日一上午的讨论,京城内各种猜测流言四起,最终少数上层人物将结论定在修士渡劫这个点上,并且知而不宣。 得知这个结论的原因倒也不复杂。 这里乃是乾京,是人世间三座帝城之一,首先就可以将妖怪化形排除在外,毕竟没有哪个妖怪胆敢踏足这片领地。 而仙道至宝出世多是会有征兆提前预示,出现这等情况,皇室定然会命阵道强者提前布置法阵,遮掩天机,如此便不存在天象惊变的状况发生。 排除了这两种因素,剩下的就也不难推测。 炼制天药是万分艰难的事情,虽是会引发重重雷劫,但同时也会有丹霞映空,百里可见,可昨晚并未有丹霞出现,所以基本不会是炼制天药的原因,再说药仙楼或皇室倘若能够炼制出天药,今日清晨就会将消息透露出去,也不必让大伙猜来猜去。 至于剑修筑基也是不大可能。 剑修筑基所要渡过的雷劫属于小雷劫,不可能响彻一夜,更不能有昨晚那样的威势,若不然天下剑修根本没有筑基的存在,定会被天雷劈得渣都不剩! 而最后的飞升成仙则是连被讨论的必要都没有。 因为乾元境内有没有合道境强者都难说,何况是渡劫成仙呢。 既然这五种可能基乎都不存在,为何还会被认为是修士渡劫?这就要牵扯到一桩秘闻。 说是秘闻,但经过上千年的时间也早已被不少修士所知晓。 这则秘闻就是关于“突破极境”的传说。 所谓的极境就是指境界的极限,如练气境总共有九层小境界,第九层就是练气极境,寻常修士修炼至第九层就会开始筑基,但有些千古奇才则会选择打破限制,突破极境。 而一旦选择这么做,并且真的突破极境。 那么在抵达下个大境界时就会引发雷劫,此雷劫可视为对天道规则挑战的惩罚。 许知秋就是位突破极境的练气修士,他因为那卷不知名的剑仙经文而突破极境,所以未来在筑基时除了剑修本身所需要渡过的雷劫外,还会引发天道雷劫。 只不过他自己倒是对此秘闻并不清楚。 因为知道这则秘闻的修士多是在金丹境往上,而年轻辈修士唯有宗派亲传、以及世家嫡子才有资格获知,许知秋当年就是内门弟子,后来又被降为外门弟子,所以压根就没人告诉过他。 但即便是突破极境,低阶修士也难以引来一夜天雷。 于是那些少数的上层人物觉得,这应该是某位元婴强者突破了极境,以至于招来天雷被劈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结束。 而且这位元婴强者渡劫时就离京城不远。 甚至有人得知,昨夜里有皇室成员前去探查究竟,只是结果如何就没人知晓了。 ……… 一夜雷鸣惊动了各方人物,赵良材这个胆小鬼也是被吓得不轻,整个上午跑遍了周边街市,又是买香,又是买贡品,然后回来就给院里的红蝎树来了个三叩九拜。 许知秋被赵良材的操作搞得一头雾水。 有心询问几句,赵良材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就这样两人在宅院内各忙着各的事情,许知秋因为无事,就专心冥想,在意识内临摹画中剑的模样,以此来让神识增长,由于赵良材就在周边,他也没有进入小世界的机会。 赵良材则是盘坐在红蝎树旁边瞪眼,偶尔嘴唇微动,嘀咕几句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悄悄话,脸上的表情倒是非常丰富,简直比街头唱大戏还精彩。 时不时地还会对着树身举杯畅饮。 那架势就好比身前坐着一尊活菩萨。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临近傍晚,待到顾清月与丫鬟拎着饭盒出现时,赵良材才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两人皆是疑惑,丫鬟小荷不明所以道:“赵公子你干嘛要对着一棵怪树喝酒呀?咦,为啥院内会多出一棵这么丑的树,实在是太丑了!” “不许乱说。”赵良材晕晕乎乎的从地面上爬起来,用手一把捂住丫鬟的嘴,而后神秘兮兮道:“可不能随便乱说,这是棵宝树,小心它让天上的雷劈你!” 顾清月闻言又多看了两眼红蝎树。 丫鬟费力地挣脱开满是尘土的脏手,呸了两口唾液道:“什么宝树啊?我看是你喝醉了吧!” 说话间,许知秋适时地从屋内走出来,对着顾清月微微点头,后者将饭盒放置在庭院内的石桌上,向许知秋说道:“许公子在这里待得可还习惯,明日就是正旦,我特意命人做了些美食给两位送来,若是还没吃的话就请品尝品尝。” 许知秋听后道了声谢。 赵良材丝毫没有客气地已经将饭盒打开了,他这独自喝了整整三壶酒,胃里早就有些难受了,此时正需要吃些食物来压压胃里的翻涌。 许知秋也没再客气,木质的饭盒内端出来五道精美的菜肴,味道皆是不错。 与此同时,有不少仆役打扮的人从外院进来,一边清理着主院内残存的破旧遗物,一边开始将各种样式的灯笼悬挂在墙壁上,除了这些还会在各处阴暗地方点亮蜡烛,挂年画,立门神…… 一番布置摆弄过后,整个主院看起来焕然一新,除了外院与偏远仍旧看起来破旧外,主院已经充满了岁除的氛围。 明日就是正旦。 今夜便是岁除。 整个乾京各家各户都热闹非常,随意走在任何一条街道上都能瞧见不眠的灯火。 按照乾元的传统。 岁除要守夜。 这一晚几乎没人睡觉,所有人都会守到天明,而后在初阳破晓之际,乾元帝君会乘坐龙船巡游天街,降下圣旨,为大乾百姓祈福,免除灾厄。 届时甚至有可能会天降祥瑞,对修士也有裨益。 正文 第136章:守夜 戌正。 华灯初上,乾京城灯火辉煌,无数人家开始相互奔走,互送桃符。 亲戚朋友间也开始串门送礼,买酒做菜,好不热闹。 家里生有稚童的人家便会抱着孩子上街卖‘凡气’,这是早在千年前就有的古老传统,寓意着将孩子身上的凡气转卖出去,换来一身灵气,如此就可保佑稚童在六岁时能够踏上成仙问道之路。 虽说只是寓意。 当不得真。 但在世俗界却广为流传。 所以在岁除之夜,走在街道上可以听到许多抱着稚童的大人、或小孩四处叫卖凡气,若是恰巧碰见好心人,对方道一句这凡气我买下了,那么此人就会被邀请到家里,受到家主的热情款待。 稍大些的孩子会拎着瓷碗到各家敲门,讨要食物。 无论是什么食物都可,不富裕的农户会给些笼饼、饺饵,有钱的商人则会给些精美的糕点……,这些在岁除夜向人讨来的食物被称为福食,传说吃了福食的孩子日后可以让身体更强壮。 乾元境内的读书人在今夜里也不会闲着,他们会沐浴更衣,向昊天圣人祭祀,并诵读自己所写的诗词,以此来让昊天圣人认可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昊天圣人乃是几千年成仙的读书人。 天街第三座仙人遗像就是他。 在几千年前凭借儒道渡化仙劫,拥有着与仙人同样的实力和地位,被读书人奉为圣人。 在读书人的世界里,一直有着这样的传闻,只要在岁除之夜向昊天圣人祭祀,昊天就会保佑读书人的书本和简牍等不会遭到老鼠咬、蠹虫蛀,且能提高读书人日后的感悟。 自诩为读书人的赵良材自然也要如此祭祀。 早先吃了些顾清月带来的饭食,他就赶忙去冲洗了个冷水澡,将身上的酒气和醉意全部洗掉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出现在院子里。 那把折扇自然是要拿在手中的。 只有这样才能透出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坐在石桌旁的许知秋一边品尝着上好的酿酒,一边看着装模作样的赵良材,心底里觉得甚是好笑,邻座的顾清月与丫鬟小荷也是被逗乐了。 尤其是小荷,这丫鬟捂着嘴险些把眼泪笑出来,因为她实在是没想到赵良材也会祭祀昊天圣人,这位沉迷风流的花花公子竟然将自己归为读书人。 在乾元,可并不是读几年书就能称为读书人的。 但赵良材哪里会管这些,握着折扇在庭院内摇头晃脑地踱步,嘴中念念有词,每走九步便会朝天跪拜,读书人祭祀昊天圣人并不会刻意立座雕像,他们认为昊天圣人的圣魂与天地相融,无处不在,只要心中虔诚,那么不论在哪都会被圣人看到。 至于祭祀的祭品,就是诗词。 赵良材估计是事先喝酒耽误了这茬,凭借肚子里那点墨水根本不能现场发挥,于是就将以往在醉春楼里的名作念了出来,此事若让其他读书人得知,定要他骂个狗血淋头。 这赵公子也确实够脸皮厚的,丝毫不怕圣人晚上托梦。 待他祭祀完毕后,恰好遇到神兽腾空的景象,只见苍龙、朱雀、白虎、玄武四方神兽虚影从乾京城的东南西北破空升天,在夜幕中镇守四方。 事实上,真正的四方神兽早已在荒古时代就陨落了。 此时映现的四方神兽不过是乾京四座城门上方的雕像,四座城门与京城地下的仙道法阵相连接,有着改天换地的惊天伟力,每到岁除当夜,观星楼里的大人物就会启动法阵,令神兽法相映照诸天。 当神兽法相现世的那一刻,整个乾京城都能看得清楚。 引得大街小巷的孩童们尖叫连天,兴奋异常。 丫鬟小荷同样激动地跳起来,捂着嘴发出刺耳的尖叫,这阵势简直比许知秋前世里的那些狂热脑残粉还要夸张。 许知秋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不过心里也是阵阵火热。 这样的景象他也是头一次见。 不禁感叹乾元王朝的强大,如此威势惊人的仙道法阵,人世间除了北燕、云阳,应该再没有别的势力能够布置出来。 ………… 与乾京城相比,临安县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尽管这里同样灯火长明,但街道上闲逛讨喜的人却并不多,毕竟这里只是小县城,家家户户更愿意在自家庭院内守夜,如此其乐融融,温馨又安全。 梧桐街东边,二叔家的小院里。 婶婶张茹云正在厨房内炒菜,为了今晚,她特意在张屠户那里买了几斤上好的猪肉,又让自家男人去买了些不错的好酒,往年许家可不会这般奢侈,不过今年许知秋在临走前给婶婶留下了不少钱物,是以许家今年的岁除夜很丰盛。 二叔许安山还未等菜上齐已经偷喝了几杯,脸上泛着酒红,拽着大黄开始胡乱长谈。 许月瑶这个小丫头则是蹲在院子里,紧盯着自己堆起的两个雪人。 “噼里啪啦!”厨房内不时响起油锅溅起的炒菜声,许安山嗅着香气忍不住又想再进屋喝一杯,可刚要起身,院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咚咚——” 敲门声很温和,许安山有些疑惑,这时候各家都忙着在自家守夜,谁会跑来这里敲门?难不成是街坊邻居来讨喜的?带着这样的想法,许安山打开了院门。 结果院门外的人并不是自己熟知的街坊邻居。 而是一位身穿蓑衣的老翁。 老翁的手里还拎着两尾肥美的鲫鱼。 许安山见不认识这人,便以为对方是来卖鱼的,心想今夜还来卖鱼,定是家里贫穷不好过活,于是心里泛软,从怀里摸出来一两银钱道:“老人家,我们这里够吃的了,不买鱼,这一两银钱且拿去,今夜陪家人吃顿好饭!” 蓑衣老翁闻言笑了笑,并未收取银钱,只是将两尾鲫鱼塞入许安山怀中就转身离开了。 许安山抱着两尾鲫鱼愣了愣,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两息过后赶紧追出门外,只见梧桐街挂满灯笼,街道灯火明亮,但却看不到半个身影。 正文 第137章:出游 乾京城,竖河坊。 宅院内的几人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头顶上空镇守东南西北的四方神兽,尽管心中早已知晓它们并非是荒古时代的真正神兽,但那强烈到令人难以喘息的压迫感还是为众人带来了深深的震撼。 身为修士的许知秋更是能够感受到神兽虚影的强大。 那仿佛可以镇压一切的实力,就算自己再强上千百倍也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而这样的震慑效果也正是观星楼内的大人物想要的结果,四方神兽的出现,除了是为娱乐极度匮乏的人们增添乐趣,让本就热闹的城内变得更加热闹外,还存着震慑四方的想法,毕竟岁除夜过后就是正旦,乾京城内鱼龙混杂,不仅有乾元本地人,还有其它王朝来的人,只有提前震慑一番才能保证不会出大乱子。 要说在这样隆重的节日里,应是没有人胆敢在乾京城作乱才对,因为那无异于在找死。 但事实上却真有人宁愿以付出生命为代价,也要极力作乱。 而他们就是楼兰古国的余孽。 那个曾在历史长河中存在的古国,先是被青河仙君打压,斩杀掉国内仅有的一位仙人,后又被万劫仙君彻底灭国,不复存在,自此便结下了不可调解的血仇。 侥幸不死的余孽们无时无刻不在策划着动乱。 希望乾元王朝能够同样面临覆灭的危机。 所以当丫鬟小荷提出要出去凑凑热闹,几人跟着同去的时候,能够在坊市街道上看到皇家的金龙卫在四处巡街,他们浑身皆是穿着黑色甲胄,胸前刻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手中也是拎着不同的武器,无论走在哪里都能让人不可忽视。 但乾京人并不惧怕他们,甚至在路过时还会满怀敬意地道声好。 因为他们很清楚金龙卫在维护着京城的安危。 且是是由皇室直接掌管的卫队。 内部成员皆是实力强大的修行者,只有触摸到金丹境门槛才能加入其中。 赵良材是头一次见到金龙卫的存在,看着那在灯火下如黑曜石般照耀的黑色甲胄,以及那地位显赫的金龙象征,嘴里的口水都快要溢出唇角了。 即便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赵公子都能对那身甲胄羡慕不已。 就更不用说是旁人了。 几人从一队金龙卫身旁路过时,赵良材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摸一把的手,防止惹上麻烦,许知秋与金龙卫擦身而过的同时侧过脸颊看了一眼,那走在队尾的金龙卫似乎若有察觉,同样侧过脸颊用余光瞧了他一眼,而后就走远了。 有些崇拜的幼童则是在金龙卫后方边跑边追。 嘴里嬉闹叫喊着。 丫鬟小荷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简直是把花痴两个字写满整张脸。 这时,不远处有个还流着鼻涕的幼童在街上瞎跑,不停叫嚷着卖凡气,最后可能是没有看路,一头撞击了许知秋的怀里,就在那挂满鼻涕的脸要贴在许知秋的衣物上时,一阵柔和的力道将他拦了下来。 幼童并不怕生,与许知秋相撞一起后,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对许知秋道:“大哥哥大哥哥,我要卖凡气,你快些把我的凡气买走吧!” 幼童瞪着乌黑溜圆的眼睛,满是期待。 许知秋闻言,笑了笑道:“卖凡气,换灵气,你日后也想要要修仙问道?” 幼童毫不否认地点点头。 世人皆想修仙,没人可例外。 见这幼童有些可爱,许知秋笑着准备应下,可正要开口之际顾清月却抢先开口道:“你这凡气我买下了,日后就祝你这个小家伙修仙有成,为乾元斩妖除魔。” 说罢探手在幼童的脑袋上摸了摸。 幼童仰着脑袋瞧了瞧,虽然有面纱隔着看不清面貌,但却能听出顾清月的声音很好听,于是满心欢喜地鞠躬道:“谢谢姐姐,待我长大后定会斩妖除魔,保卫所有人。” 接着又说道:“姐姐你买了我的凡气,那你快跟我回家吧,我娘亲说了,要是遇到买下我凡气的人,定要向人家道谢,并邀请到家中款待。” 说着就要拉着顾清月的手回家。 顾清月知道这个习俗,但先前吃过饭食的她并不想再去麻烦别人,于是哄骗幼童说知道他的家在哪,晚些时间就会过去。 幼童只有五岁左右大小,倒也没有怀疑。 兴高彩烈地就先跑回家了,急于将凡气卖出去的事情告诉父母。 待到小家伙跑远后,许知秋将视线看向顾清月,后者同样看向他说道:“许公子,虽说这卖凡气只是节日习俗,当不得真,但你身为修行人士还是不要随便应允的好,不过清月只是普通人,便是买了凡气也无碍。” 丫鬟小荷有些自责道:“小姐,都怪我太笨了,应该我去买下才对。” 顾清月笑着摸了摸小荷的脸颊,继续在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坊市间游逛,许知秋看着顾清月曼妙的身影没有多言,只是与赵良材跟在身后。 今夜的坊市实在有趣,不少商铺为了吸引顾客、聚拢人气,开始举办活动。 有猜字谜的,有耍把戏的,还有提诗赠宝物的……各式各样的活动引得不少人围观,许知秋几人来到一处猜字谜的地方,商家说猜对字谜就可免费获得一把玉钗,顾清月对于玉钗倒是没什么心思,可丫鬟小荷却觉得心动,于是便停留下来猜字谜。 许知秋对于猜字谜不是强项,于是就当做看客在旁边观望。 商铺老板也是贼,为了不让玉钗白给出去,设置的字谜皆是很难,除了两三位有才之人看破外,再也没有人能猜对,赵良材本来还想着表现一下的,可是连着猜错五个后就只好彻底放弃。 小荷也知道自己这脑袋是不可能猜出来的,只好再去别的地方瞧瞧。 耍把戏的地方围起来的人也多。 只是那些戏法可个新鲜还行,看多了也就无趣。 最后路过一家商铺时,店内的老板承诺,只要能提出一首好诗,便赠送宝物一件,这让赵良材再次来了精神,觉得要把先前的面子找回来。 正文 第138章:养魂香 同赵良材有着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多是些读书人,全部围挤在商铺门前听店老板不停吹嘘宝物的价值,许知秋走过来抬头朝里望,发觉是家卖笔墨纸砚、书卷珍藏的铺子。 难怪会有提诗赠宝的活动。 看来就是为了聚拢读书人的人气。 只是那穿青衫、留长须的老板一直在夸赞宝物的价值,却始终不说宝物是何物,引得围挤而来的读书人甚是好奇和不满,纷纷要求他把宝物拿出来。 商铺老板也应是位读书人,养气的功夫很是不错,即便众人不停催促也仍是不慌不忙,直到将众人胃口吊足以后才拱手施礼道:“岁除夜,守天明,各位何必如此着急呢,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得过会就可有大才之人来临,提一首震惊乾京的好诗,如此咱们都能沾沾光彩。” 人群里,有位气质不凡的锦衣公子道:“老板莫要再耽搁时间,你这小店可招不来大才,且说今夜又不是上元节,那些大才都在书院内聚诗会,可没闲工夫来游街,你瞧,街那边的姑娘们已经开始跳傩舞咯,你若再不将宝拿出来,我们就走了。” 说着用手指向街市北边,只见那里升起明亮的篝火,有许多穿着盛装的女子,正挽着胳膊围着篝火跳舞,引得许多人去围观,有甚者还会跟着跳几下,一片热闹。 见此情况,其他读书人也是纷纷应和。 商铺老板只好笑骂一句“丢了读书人的脸面”,而后从店内拿出一块长有九寸的长木盒,将其打开后里面放置着一根褐黄色的香烛,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淡雅的香气。 仅是从味道来辨,是跟不错的香烛。 但不少人已难掩失望之色。 有人道:“闻着倒是不错,可香烛也能算宝物?你这老板竟敢诓骗我等,真是讨骂!” 身旁的读书人纷纷开始对老板口诛笔伐。 赵良材也躲在最后面过了把嘴瘾。 不过众人终归是体面的读书人,今夜又是岁除,不好说些难听话,说是骂倒不如说是指责。 许知秋没有掺和,只是觉得有趣,想看这老板如何下台,哪料商铺老板没有半点慌张,将香烛拿在手中说道:“诸君这小嘴可真是抹了蜜呀,听起来叫人心里甜得发齁。且先别急,待我说道说道,我这香烛可不是普通香烛,乃是黑山书院所制的养魂香。” 养魂香! 得知香烛的名称,原本有些打算去街北边看姑娘们跳舞的读书人立马又扭头折返回来。 许知秋也是没想到这竟然会是书院特有的养魂香。 乾元五座仙门,黑山书院位居第三,是大乾读书人心中的圣地,书院内部有里院和外院,外院可供所有读书人入学,里院则只有抵达“自省境”的读书人才能进入,而这养魂香是两院前三甲才能获取的宝物。 这东西只有黑山书院才有能力制作。 且因为制作极为麻烦,每月也就仅发放六根。 据传闻而言,只要点燃养魂香,香烛的烟气就能滋养人体神魂,对于修士与凡人皆是好处良多。普通读书人在香烛旁学习,便是七日七夜不睡觉也丝毫不觉困乏,且能让极为爱学的才子进入顿悟状态,提高踏足自省境的几率。 每年黑山书院外院前三甲基本都可踏入自省境。 这除了自身原因外,最大的功劳应该就是养魂香了。 即便是修士也能在养魂香的帮助下进入顿悟状态,天资逾越者可借助顿悟突破瓶颈,领悟道法,参破自身不足,其中的好处妙不可言。 是以在围拢的读书人听到这是养魂香后,脸上的表情也从起初的失望变为亢奋,犹如嗷嗷抢食的猪崽,恨不得直接将香烛夺在手中。 就连原本只想看个热闹的许知秋也起了心思。 倒也没人会觉得商铺老板在扯谎,毕竟这里是乾京城,有能力在京城做买卖,那最重要的就是信誉,若是有假怕是开张不到半旬就会黄了摊子,更何况谁都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骗谁也不能骗读书人,不然定要被骂得遗臭万年。 商铺老板拿着养魂香还准备再说些什么,众读书人却早就等不及了,嚷嚷着快些开始,于是商铺老板便将养魂香重新放回盒内,又从店铺里取出笔墨纸砚,以及一座七寸高的玉雕像。 看到这玉雕像,上一息还略显急躁的读书人们立即收敛情绪,全部屏息凝神对着雕像齐齐躬身,脸上满是敬意,而这玉雕像乃是乾元七位亚圣之一,宋祁。 商铺老板将亚圣雕像放在书案上,对着众读书人道:“既然是提诗换宝,那自然得是好诗才行,我这朽木虽然读过几年书,但终究品不出好坏,那就请圣人来批阅吧。咱们就按读书人传统的老规矩来,才气最高者就可得宝。” 说罢就在亚圣雕像前放好笔墨。 而老板口中所言的圣人批阅乃是儒道之事。 大乾王朝建立九千年总共出现过一位圣人,七位亚圣。 在圣人以前,修仙是修士们才有资格去踏足的领域,但后来昊天圣人凭借自己对天道的感悟,以儒道入圣,成就与仙人相当的实力,并得天道认可,是以后来出现了儒士一脉。 再后来接连有七位亚圣出现。 这些儒道至强者以各自的感悟诵读圣言,将整个人世间都包裹进去。 于是便有了诗词经文可引天地之威的能力。 而圣言无处不在,只要有绝品诗词经文现世就会引发异象,被读书人称为才气,之所以会将亚圣雕像拿出来摆放也不过是为了仪式感罢了。 这些天下皆知的事情许知秋自然也是清楚得很。 笔墨纸砚准备好了,围在店铺门前的读书人便开始在书案上提笔作诗,至于诗的题材商铺老板倒是没有限制,只说是能引发才气的好诗就成,但读书人的规矩向来就多,且各个自视甚高,便是不需多说,也会以今夜为景。 不过有人除外,那就是赵良材赵公子。 正文 第139章:作诗 赵公子自幼便熟读诗书,常常也以读书人自居,但实际上却丝毫没有读书人应有的气结与脸面。 而且打小在娘胎里就点错了天赋。 用赵府奴仆烧饼的话说就是——我家少爷在醉春楼时才气可居天下八斗,但只要走出醉春楼的大门,脑袋里的智慧就只能与县西边死了丈夫的张寡妇的小叔子的傻儿子相比。 且蠢度不逞多让。 所以在商铺老板示意提诗赠宝的活动开始时,书案前的读书人全部都在握笔沉思,思索岁除夜写出怎么样的诗词才能引动才气,唯有赵良材不管不顾,提笔、蘸墨,开始笔走龙蛇。 这番胸有成竹的表现顿时就震慑住了旁人。 便是顾清月与丫鬟小荷也不由得另眼看待,这位平日里尽显轻浮、没个正行的赵公子此刻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刷刷刷!” 也就仅用了几息时间,赵良材便罢手放笔示意自己已经写完,身旁众人见状赶忙围了过去,想要一瞧他的佳作,就连许知秋也是颇为好奇地瞥了一眼。 且先不说别的,赵良材的字迹是真的不错。 至少能甩许知秋十八条街。 不过这写的诗就……很难说了。 顾清月因为书案前围挤的读书人实在太多而没有瞧见是何诗词,丫鬟小荷则是迫不及待地点着脚尖,探头探脑地向前望上一眼,哪知仅是这一眼就令自己彻底呆住了。 小荷虽是丫鬟,但自幼与小姐同住,耳濡目染下也是懂些诗词的。 眼下这诗实在是…… 实在是……让人无语。 顾清月瞧见小荷如此也是好奇,向前迈出两步,这才看到书案纸张上写道: 金楼玉砌凤栖落, 满阁春袖醉闻香。 少郎技负天下高, 孤勇渐愧缴龙枪。 ……看完这四行由赵公子亲手所写的诗句,饶是顾清月面覆薄纱也难掩尴尬之色。 周围读书人的表情更是精彩绝伦,各个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让人尽观百态,估计若不是顾忌读书人的体面和修养,怕是要当街开始泼妇骂街了。 就算嘴上骂不出口,心里也早就骂得不成人样了。 咱就说今晚是岁除夜。 你写诗不以岁除为景,偏要写些别的东西,你就算要写也应该写些高雅入耳的,比如街边围绕篝火起舞的姑娘们、夜空中镇守安宁的四方神兽、或者写些思念故乡的也好啊,偏要写些不如眼的东西,简直有辱读书人的颜面。 其中有三位读书人可能是自知才疏学浅,也可能就是觉得与赵良材同比实在太过丢人,于是直接甩袖走人了! 使得观望的许知秋忍俊不禁,无奈摇头。 但赵良材却是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是纳闷诗词为何没有引起动静,按照赵良材心中所想,自己有感所写的诗句应该令人拍案叫绝才对,可不仅没有称赞喝彩,就连才气也是没有显露半分。 这是怎么回事? 正自疑惑间,身旁之人已经推搡拉扯着将他弄到了最后,同时嘴里斥责道:“快快快,快让他滚到后边去,不许他再动笔,简直辱了我的眼。” 一阵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结束后,又有读书人开始提笔写诗了。 不过写完后并未示人,而是将纸张翻盖在书案上。 这种情况在读书人的比斗间也是常有的事儿,他们会将自己写好的诗词经文遮掩住,由圣人批阅后再决定是否展示出来,若能勾动圣言显现异象便翻过来,若不能就作罢,如此是对自己有些不自信的表现。 果然,这番举动引得周围读书人嘘声一片。 过了稍许,同样并未有异象显现。 于是这人便锤头丧气的将书案让了出去,那张自己所写的诗词也揣进了口袋里。 接着没过多久就有人开始提笔写诗,多数读书人都会将自己写的诗词公开示人,便是没有引动异象也能让同辈品论一番,偶有几个不自信却又惜面的人也选择了将诗词遮掩。 最后轮到那位气质不凡的锦衣公子时,周围人对他都是颇有信心,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他站在书案前提笔静立,而后挥笔写下一首诗。 诗成以后,四旁的看客们纷纷鼓掌叫好。 使得路过之人侧目张望。 站在人群外围的许知秋始终一言不发,便是看到纸张上的诗句也不做评价。 若说真才实学,他可比不上这里的读书人,就连赵良材估计都能比他强上几分,所以还是静看为好。 赵良材则是压根没再去看其他人所做的诗词,仍是在纠结自己因灵感突现而写下的诗词为何没有引起圣言的异象,莫不是圣人们都在岁除夜里睡着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阵阵叹息。 想来应是那位锦衣公子所作的诗句也未能引起异象。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凡是能够引起圣言异象的诗词经文皆是出自大才之手,这些大才少说也能排入黑山书院外院前十,进入自省境指日可待。 眼前围在书案中的读书人虽说有些能力,但与书院那些前甲者相比仍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过商铺老板倒是没有半点失望,他本就是为了聚拢人气,至于有没有好诗根本不重要。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没有人再提笔写诗。 就在众人想着要不要通知书院里的大才,让他们来此拿下头筹的时候,就见又有人走到书案前来,看架势是要写诗。 顾清月有些惊讶地喊了声许公子。 没错,这正要提笔写诗的正是许知秋。 他对那养魂香很是在意,希望能够得到手中,先前并未行动是在思索着写什么诗,原本他想凭借自己实力写首诗,但瞧见众人都失败后只能将这想法藏起来,他那点学识还是不丢人为好。 于是想了又想,只能去抄了。 为了能够得到养魂香,抄些先贤写的诗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就是不知道那些仅有自己知晓的诗词能否引动圣言。 许知秋走到书案前,将笔握在手中,但很快就又放下了,他的字迹实在是太丑,若用笔写恐怕不能示人,想来只能用别的方法。 以是他打开剑匣,提剑作笔 正文 第140章:两境异象 长剑出匣,漆黑如渊,便是满街灯火也掩盖不住其锋芒。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商铺门前的书案被力道掀起,直上而立,许知秋提剑作笔,以剑写诗! 几番剑影闪烁下,诗句字迹被深深刻印在书案的表面。 若说用毛笔写字,许知秋与初学者无异。 但若用剑刻字,那便是书法大家看后也要赞一声漂亮。 身为半步踏足筑基境的剑修,许知秋对于长剑的掌握已经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长剑在手、如指臂使,这些字迹虽是不曾运用太多技巧,但却苍劲有力、笔势雄奇,且在乍看之下还有种让人难以言喻的韵境。 只不过这足以让人品味的字迹却并未引起众人的称赞喝彩,围挤观望的读书人们仿佛被下了禁言咒,皆是张大嘴巴,惊掉一地下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唯有远处围绕篝火起舞的姑娘们仍在欢乐热闹。 或是街角处偶有耍把戏的叫好声传出。 除此之外,便是几位恰巧经过的路人也被许知秋的举动惊得直愣神,倒不是他们没得见识,只是实在不曾没料想到会有人做出如此举动。 在读书人举办的活动中。 竟然有人直接提剑来作诗! 而且看这剑技手法也并非是耍花道故意讨眼球的,而是真真确确有本事。 什么时候拎剑的侠客,或是参悟仙道的修士也来走读书人的路子了?就在众人惊异之际,忽然有人惊叫道:“快看!有异象显现,是圣言!圣言被引动了!” 这一大嗓门子如同平地惊雷直接将围观的读书人给震醒了,全然不顾许知秋为何拎剑作诗,皆是直勾勾地盯着书案面板,像是有绝世美人趴伏在前,搔首弄姿。 书案板面,只见先前刻下的诗句写道: 岁阴穷暮纪,献节启新芳。 冬尽今宵促,年开明日长。 冰销出镜水,梅散入风香。 对此欢终宴,倾壶待曙光。 …… 这乃是早唐时期出自董思恭先生的守岁二首,许知秋也不知晓将此诗用在此处是否恰当,但他所具备的知识量实在有限,短时间内也就仅能想起这一首与岁除夜有关的诗文,于是就将此诗写下,顾不得其他! 周围聚拢的读书人哪里晓得这首诗是抄来的,只觉得此诗是难得的佳品。 作诗之人是难得的大才。 虽说这些读书人作诗的本事比不得书院弟子,但品诗的能力却是不差,只是品读一番就能体会到诗词中的意境,这是首上乘的岁除守夜诗,诗境明朗大气,欣爽欢快,有着此夜迎新元的大气象。 有人更是直接品读而出:一年的光阴已是走到尽头,在岁除夜里开启了新春的芬芳。冬月在这个晚上仓促过去,子夜过后就是明日,就是新年,就是亮堂堂的阳光春月。那冰凌消散在如镜子一样的水面,那梅花有着随着春风荡漾的香气。我们在这里通宵欢会,倾倒美酒,等待明天早起的初阳。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对此欢终宴,倾壶待曙光。倒是正附和乾京守夜时的光景。 且诗文极美,意境极佳! 难怪能引得圣言! 就在众人为这首岁守而称赞时,书案板面的诗句开始映射出淡淡的金光,仿若每个字都被涂抹上金漆,再被日光笼罩一样,看起来不可思议。 而这就是引动圣言所产生的异象。 被读书人冠以“才气”的雅称。 不过只是金光还不算完,金光出现以后,接着众人又听到有鸟儿鸣叫的声响,那声音近在耳边,但是仔细去聆听又会很远,再听时会发现是从书案内响起。 伴随着鸟鸣而来的还有阵阵花香。 只是微动鼻尖就能嗅到令人沉醉的香气。 众人见状惊得是满脑袋晕眩,异口同声道:“两境异象,鸟语花香!” 有读书人不敢相信亲眼所见,蹬蹬蹬连续后退几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久久失语。 也难怪他会如此失态,实在是眼前这事太过少见。 在儒道这条路子上,诗词经文可引动圣言出现异象,其中异象又分七境,其中前两境是为——金光乍现,鸟语花香。 寻常读书人能引动第一境异象就可入黑山书院外院前十甲! 更不用说是两境异象了。 这样的大才只能在书院里院才能巧遇! 且日后必定是能够踏入儒道第二大境界,谨言境!这等儒士的实力可比肩筑基修士,在寻常读书人眼中就是大才,是崇拜敬仰的对象! 商铺老板瞧着这离谱的一幕,登时险些晕厥,还好身体在晃动时用双手抓住门槛这才没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但是心里已知,养魂香是没了。 两境异象! 竟是两境异象! 这鸟语花香的动静实在不小,很快就传遍整条街市,就是篝火旁的姑娘们也停止了起舞,纷纷围拢过来,耍把戏的更是直接一边嘴里吐火,一边为自己开辟向前行进的道路。 而早就躲在街巷里的记录人员则是强压住心中的狂喜,开始将所见所闻全部仔细地记录在册,身旁还有画师在偷摸绘画商铺前的景象。 这些人就是《万象报刊》背地里的记录人员,如此节日他们早已遍地撒网,每条街市都有成员蹲守,只为找寻出足够引人的惊人事件。 显然这条街的两人就是受眷顾的幸运儿。 只要将这事记录上报,那么按照事件的影响力少说也能赚取半年的俸禄! 同一时间,在黑山书院的某座屋阁内,几位中年儒士正在品茶谈论,而他们身后共摆放有八座雕像,正是昊天圣人与七位亚圣。 这些圣人雕像不时闪烁,且有美轮美奂的光影从四面八方中的虚空中显现,随后汇聚在一起涌入八座雕像之内,其中吸收光影最多的是矗立在最中央的昊天圣人,几乎占据一半,剩下一半则流入七位亚圣的体内。 而几位中年儒士对此现象并未惊讶,显然早已习惯。 不过这些光影中突然有鸟鸣响起,且还有花香浮现,这让几位儒士微微侧目。 竟是有人在今夜引动圣言,出现两境异象! 正文 第141章:黎明 街市内,看着因自己而引起的动静,许知秋也禁不住有些惊诧,没想到董思恭先生的诗文竟真的引动了圣言异象,而且还不是普通异象。 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倒是不成想最后的结果竟然超出了预期。 不过许知秋却并未因此而获取应有的成就感,瞧着周围读书人眼中的狂热与激动,心里反而是诞生出难以言喻的负罪感,归根结底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成就并非依靠真实的自己,是用抄袭作弊取得的。 但是旁人哪里会知晓这些,只觉得许知秋不骄不傲的神态充满了高才风范,尤其是这样的神态再配合上那张俊美的面容,简直就像有笔墨在脸上写道——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废物,也知道我的才华与天同高,但我为人谦逊,并不将骄傲炫耀在脸上,请你们不要过于崇拜我。 于是这些读书人愈发显得尊敬起来。 瞧瞧!瞧瞧!这该是大才应有的风度,即便作出两境诗词,即便达到许多读书人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成就,依然风轻云淡,谦逊有礼! 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 原来与君击剑也并非不可以! 在众读书人双眸放光的同时,那些被动静吸引而来的姑娘们也同样痴迷地望向许知秋,她们虽是对诗词不太懂得,但自幼在京中长大,哪会不知晓圣言异象的存在,且抛开才华不谈,仅是那卓越的气质与相貌就能引得她们的青睐。 京城内的姑娘们多是开放,毫不掩饰地开始抛起媚眼,甚至有大胆者直接将怀里的香囊丢了过去。 唯有耍把戏的啥也不懂,仍在口中喷火,看个热闹。 被众人围挤在中央,许知秋心里想得却只是尽快离开为好,他没有在意旁人目光,自顾自地将桌案后边的木盒拿在手中,这长木盒内放置的就是养魂香。 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许知秋便不愿再在这里出风头,对着商铺老板道声多谢,随即转身就走,围挤在后方的读书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商铺老板动了动嘴,像是喉咙里卡了鱼刺就是出不了声,最后憋出半句道:“先生好歹留下个姓名吧。” 话是说出来了,但瞬间就被别的声音压了下去。 那些读书人往日里都是在自家府上进学,或是去私家书院,眼下见许知秋如此大才,便将他当做是黑山书院内的学子,于是各个急声询问道: “先生可是书院里院的大才?” “先生先生,敢问您可是书院前三甲的宋青书?” “先生我也想进书院,可否留步给个机会。” “先生……” 许知秋沿着长街在前走,身后几乎追随着半条街的人,其中那十几位读书人里就连锦衣公子也在里面,还大声嚷嚷着要花黄金百两换取与许知秋对饮一夜,可惜话刚说出来就被姑娘们拉扯着丢到后边去了。 顾清月与赵良材同样落在了最后边,实在是跟随的人太多,便是想要靠前也过不去。 许知秋也是颇为头疼,就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几道在灯火下格外耀眼的金光闪现,拦在了许知秋身后,正是负责巡街的金龙卫。 这些金龙卫成员先是扫了眼许知秋,接着又看向跟随而后的众人,既没有言语,也没有动,只是连城一排静静地看着眼前,但他们的出现却成功帮助许知秋甩掉了麻烦。 众人无法越过金龙卫继续跟随,只好就此散去。 许知秋则趁着这个时机转到了下个街角。 待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这条街道,金龙卫这才重新排成竖队继续巡街,他们这么做倒也并非是刻意帮助许知秋,只是为了避免出现大规模的骚乱,防止楼兰余孽趁机行不轨之事。 …… 在下条街的拐角,许知秋驻足未动,等到顾清月几人寻着方向找过来后才主动现身,丫鬟小荷再见到许知秋时,眼睛里崇拜的小星星简直要实质化,张口就是一句许公子好厉害。 顾清月心中也是惊奇,目光注视着许知秋道:“想不到许公子竟然在诗词方面有如此才学,真是让人佩服。” 许知秋倒是不好多做解释,只能说略懂。 这在别人眼里是谦虚,但实际却是实话实说。 赵良材闻言已是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许知秋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又高了万丈,简直比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角色还要夸张! 谈话间几人离开了竖河坊,在其它坊市开始游逛。 京城的坊市很多,各个特色也有不同,比如万寿坊内竟然还有比赛饭量的,瞧瞧谁的饭量更大些,为了保证合理,自然禁止了修士参与,特别是体修,引得许多人观瞧。 再比如宁乐坊的露天台,里面有半吊子修士在布置幻术,扬言若有凡人能在幻术中自行走出,可获得银钱二两,这点钱物在京城不算多,但是作为彩头还是很不错的。 在今夜,整个乾元到处都是热闹。 若说一年里除了上元节,也就岁除夜是最让京城人喜爱的了。 这一晚,许知秋几人连续游逛了七座坊市,但因为乾京太大,许多热闹的地方还来不及看看就快要到天亮了,于是只能放弃,赶往天街。 天快亮的时候,乾京人都会去天街守候,便是喝得醉醺醺的酒蒙子也会嘴里含着醒酒丹赶过来,因为要不了多久就是帝君巡游的时候了。 许知秋赶到天街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占据在了两边。 还好来得不是太晚,可以站在最前排的位置,再晚些就只能挤在人后边了,天街两侧的屋阁在今夜指定是能够卖个好价钱的,因为不用出门就能在窗前观望,且位置极佳,还有不少人直接爬坐在屋顶。 金龙卫则是七人一队,每隔一里地就会有成员看守,防止有意外发生。 同时在观星楼的顶端,三位老者正向下俯望,在这个地方几乎可以将大半个乾京尽收眼底,若有麻烦出现,那天上的四方神兽就会在他们的授意下镇压一切。 正文 第142章:龙船 卯时初刻,乾京城内的热闹已然歇止。 尽管坊市胡巷里仍是同先前那般灯火辉煌,但却鲜能看到人影,而五十里长的天街两侧却已是拥挤不堪,自皇宫门前至天街末尾挤满了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许知秋几人此刻所站的地方位于天街中前端,周围都是临近坊市里的居民,皆是垫着脚向北张望,这一年内能够瞧见帝君的机会屈指可数,是以许多人都盼着呢。 与许知秋并肩而站的赵良材同样也在瞪着眼睛望来望去,不过这家伙并不是急着要看帝君,满脑子想得都是乾元皇室的几位公主,心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在经过前夜雷劈过后变得更加坚定了。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许知秋随意地望向远处,恰好瞧见一个还算眼熟的身影,是天明宗那位辈分挺高的小师叔,旁边还跟着几位天明宗的弟子,就在天街斜对侧的位置。 不过看对方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自己。 许知秋继续扫视,没有再瞧见熟悉的人,老实说,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青阳宗那几位,好在对方居住的地方离这里有段距离,且天街两侧挤满了人,想要凑巧遇到也是难事。 就这样在等待中又过了些时间。 当头顶上的天幕从浓黑色转为黑蓝色的时候,天街中央有一连串的灯火从北向南开始蔓延。 离得近了就能看得清楚,是无数身穿灰衣的宦官正排成一队,提着灯笼向朱雀门走去。 随着宦官们的步调,离地上空五丈的虚空开始有波纹浮现。 这些波纹如同雨滴打落水面般朝向四周展开,层层叠叠,很是好看,且有若隐若现的光泽自波纹荡漾开的中心冒出,乍看之下仿若烟雨时节的江南河面出现在了天街之上。 如此奇景引得天街两侧的众人齐声欢呼。 许知秋头次进京,此等景象也是让他心中连连称奇。 而那些土生土长的乾京人则是屏紧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街的尽头,既然河面已经出现,那么沿河出行的龙船便也不会太久了。 果然,河面出现的半刻钟后,一艘庞大的龙船沿着河面从北边驶来,长有百丈,宽有十五丈,龙首在前,龙尾在后,当它出现的瞬间,就强硬霸道地挤入众人的视野里,令人再也难以移开视线。 如此庞然大物,即便不用让旁人介绍它的厉害,也能使众人感受到强烈的震撼与压力。 许知秋只是随眼看了下船首的龙头,顿时就感觉有头洪荒巨龙从破碎虚空中钻出,朝向自己发出摄魂的吼叫,但又在瞬间恢复如初,如同幻觉。 这艘独属于帝君的龙船,传言是三位合道境强者花费百年才炼制而成,是一件顶级道器,只差引雷渡劫就能成为仙器,可惜因为仙人不存,没人敢冒风险如此去做,但只要仙器不出,此龙船可在世间稳居前五,整座船身皆有真龙龙骨打造。 此时此刻,龙船的甲板上站着几道身影。 为首者便是位居最高的乾元帝君,头戴黑色垂丝珠冠,身穿金色龙袍,绣有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一柄黑色带鞘长剑置于手中,整个人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笼罩着威震天下的王者霸气。 只此一眼,便是不需人言,也可知他就是乾元君主。 是人世间的主宰。 恰在此时,黑蓝色的天幕被金光穿透,初阳自云层中破晓而出,融合在帝君身后。 众人抬头望去,恍若有神祇临世! 瞬间,天街两侧响彻震耳的欢呼声,那比之雷鸣更加响亮的声响便是有巨妖显现也当被震退远去。许知秋望着那道身影,只觉得乾元帝君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轻。 根据时间依据,帝君登基已有五十栽,年龄也应在七旬往上,但观其样貌却如同三十壮年,丝毫未有疲累老态,且眉宇间的威严如同重山。 在帝君身旁两侧,分别还站有其他几道身影。 其中右边是两位皇子,左边是四位公主,乾元的四位公主年纪都不大,除了大公主已有婚约外,其余三位公主皆是未婚,此刻陪同父皇出游皆是面覆薄纱。 赵良材在看到公主出现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求偶的沸沸,挥舞着双臂大声喊叫,没人能听懂他喊叫的什么,估计就连他自己也是不清楚,为了能够引起公主的注意,甚至将挡在身前的人影推开,独自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但结果并不如预期,无论他如何喊叫,都不可能令自己脱颖而出。 龙穿上的几位公主皆是未曾看他一眼。 除了这几位公主与皇子,能够站在龙船上的外人仅有一位穿着大红袍的老人,手中拿着一卷圣旨,龙船每行驶半里地时,他便会将手中的圣旨宣读一遍。 龙船的速度并不快,刚好是诵读一遍后,才能驶出将近半里。 而圣旨里的内容都是由帝君亲自书写,乃是为民祈福的旨意。 就这样庞大的龙船沿着天街一直巡游到朱雀门前,五十里天街刚好念下一百遍圣旨,当最后一遍圣旨念完时,天上的日阳已经驱散了所有黑云。 只见天空中突然有雪花开始飘落。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雪花,但几次眨眼过后,鹅毛般的大雪像是要塞满整个天空,但令人惊奇的是,这些雪花从空中落下后就消失不见了,且并未让人感到任何寒冷。 许知秋伸手接住一片落雪,发现洁白如玉的雪花落在手中的瞬间,有微不可察的暖流顺着肌肤涌入体内,只是这股暖流太过稀薄,寻常普通人根本难以感知,唯有触摸到筑基门槛的修士才能有所察觉。 难怪就是身穿薄衣的普通人也未感到寒冷。 这并不是普通的雪,而是祈福过后的瑞雪。 许知秋闭上眼睛,神识透过天窍探向天宇,朦胧间感知到有九道金龙在云层中翱翔,那应该是乾元的九条国运龙脉。 正文 第143章:天言 祈福所降下的瑞雪足足落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而乾京城内却并未留下任何积雪。 有皇室乘坐的龙船先是由天街驶向朱雀门,后又从朱雀门返回天街尽头,满身威严的乾元帝君站在龙船甲板的最前端,望着天街内的九座仙人遗像,望着天街两侧的百姓子民,开始诵读新年祝词。 他的声音中正有力,仿若有伟力加持,可以穿透空间与距离,清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同时每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都会有与之对应的金色字迹凭空在身前显现,这般神奇的能力倒是与儒家第五境所能掌握的“言出法随”有些类似,最后这些金字随着话语聚集成一篇金色祝词,多有近千字。 当末尾的“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八字出现后,帝君挥手一抬,将随身携带的玉玺朝虚空中按下,顿时整篇金色祝词绽放出耀眼夺目的金光,就连天上的日阳都被比光泽掩盖。 紧跟着又有鸟儿鸣叫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怡人的花香弥漫整个京城。 再然后有一株老树以金文祝词为土壤,凭空出现,并在眨眼间成长至十丈高,开枝散叶,青翠欲滴,那浓郁的生命气息便是普通凡人也能清晰感受。 当老树的枝叶彻底散开以后,可将整座龙船都包裹在内,且有一股青色气流逆天而起,直冲云霄,使得乾京城的上空犹如海面般波涛汹涌,翻滚不息。 就这样持续了三十息的时间,待天空中翻动的云层渐渐平息以后,又有赤霞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可有千里,不仅是整个乾京城,就是城外周边的府城也都被赤霞笼罩。 这等奇伟的景象天下罕见。 莫说是城内的普通百姓了,就是那些实力高深的修士也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而凡是看到此景象的读书人则全部陷入到最深层的狂欢当中,便是往日里的讲究的礼仪与风范也全然不顾,有热泪盈眶的、有摇头呐喊的、甚至有读书人对着龙船跪地叩拜。 之所以如此激动。 便是因为帝君所写的祝词引动了五境异象,分别是金光乍现、鸟语花香、宝树常青、才气冲天,千里赤霞。 在读书人的这条路子里,引动圣言所展现的异象总共也只有七境,其中七境异象唯有圣人才可引动,六境异象是亚圣才可引动,除此之外的读书人最多也就只能引动五境异象,这是除圣人亚圣以外的最高成就。 且这般五境异象已有多年未曾出现。 难怪看到这等奇景的读书人会陷入疯态。 许知秋不是读书人,但瞧见这五境异象也深感震撼,就以眼前所见,乾元帝君就是不依靠国运加身的力量,仅是凭借自身实力也是这世间有名的强者,且还是儒道大儒。 怪不得这些年来黑山书院的话语权越来越重。 所掌握的资源也是越来越多。 想来背后也是有着皇室在支持。 …… 龙船上,那伟岸的身影并未因天地异象而有半分动容,眸光中仿若有万道演化,深邃平静,随着他挥手一扫,五境异象尽皆消失,近有千字的金篇祝词飞向虚空,而后化作千道金光遁入天宇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仿若应照了那句“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言语,乾元王朝境内的万物开始焕发新的生机,原本因为凛冬而凋零的树枝开始长出新的嫩芽,被厚冰覆盖的河流隐隐能够听到水河流动的声响…… 一切都在变化。 就连普通凡人也能感受到自身有了新的生机,就像是吃了大补的汤药,精气神都在短时间内攀至巅峰,昨晚守夜所带来的疲累一扫而空。 身为修士的许知秋则是察觉到了真正的变化。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整个乾京城内的灵气在随着千道金光消失的同时变得极为浓郁,若说先前的灵气可比做是一,那么现在的灵气则是变成了三。 如此事情真可谓是惊天地鬼神。 五座仙门圣地内的福地,也只能小范围的聚拢灵气。 可眼下只凭圣君所言,整个乾京城都变成了福地。 不过这般变化引起的消耗也同样难以估量,不可持久,估摸着仅有半旬时间就会重归如初! 但即便如此也是惊天手笔,令常人难以想象! 许知秋不禁感慨,这就是乾元君主所能够掌控的力量么,言出法随、改天换地、以一言可令天地变色、鬼神惊退,这等力量简直让人生不起任何不敬的念想。 …… 辰时初,由真龙龙骨打造的巨船彻底在天街上消失。 龙船内的帝君已然回到皇宫。 镇守四方的神兽虚影也在观星楼的授意下重回城门,那些看守在天街每个地方的金龙卫皆是松了口气,还好今日无事发生,一切顺利。 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心中所担心的祸乱之人在瞧见五境异象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在今日行动的计划,在明知必死的情况没有人会白白送上性命。 “这就结束了?”赵良材恋恋不舍地望着皇城方向,他心心念念的公主压根就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他有些郁闷。 许知秋没有搭理他,与顾清月并肩往回走。 丫鬟小荷估计还处在震惊当中没有回神,低着头没有吭声半句,与往日里的多言多语大有不同。 随然几人皆是没有疲累,但也并未再在坊市内游逛,离开天街后就径直回到了竖河坊,顾清月在宅院内小坐片刻就与小荷乘坐马车走了。 …… 辰时末刻,城内的各个书店注定是不会少人,帝君在天街巡游结束没多久,就有数不清的人将一份份册子送入书店,这些册子就是新编写完成的万象乾报。 里面记录了从昨夜到今日辰时的奇闻异事。 是报刊后面的人赶着时间编写出来的。 那些乾京内土生土长的人自然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于是有钱人家便会派人去临近的书店买上一份,读书人更是人手不可缺少。 是以此次走在街上,能看到各个书店都围着许多人。 正文 第144章:看报 东市街角的一家书店门前,几位身穿宽衫的年轻人正在排队等待,几人举止文雅,谈吐得当,皆是透着一副书卷气,腰际佩戴玉器,左胸前绣有一枚晦涩难懂的金色古符。 若是有些见识的人应该会知晓。 这金色古符出自黑山书院。 是书院学者破译仙道碑文后所能掌握的符文,将这枚古符绣印在衣物上,可令衣物不染尘埃,驱虫避蚊,冬暖夏凉,乃是书院学子才有资格穿戴的衣物,是以这几位气质不凡的读书人就是黑山书院的学子。 书店老板认出了几人的身份,不过并未刻意讨好对待,因为乾京人都知道,书院里的人最讲究的就是礼仪秩序,便是让其插队先行购买,对方也定是会断言拒绝。 就这样等待片刻,几位书院学子排队购买了《万象乾报》,而后便将其拆封翻阅,脸上虽是看起来甚为平静,但不断微动的瞳孔却是透露出些许心急。 翻开册子的第一页,毫无疑问是帝君出游的详解。 尽管乾京城内的人士都已在天街亲眼目睹,但万象乾报的头版还是将此事详细记载下来,并且运用了许多华丽辞藻去描写五境异象的出现,简直将帝君吹嘘成圣人转世,天仙下凡。 几位书院学子也是知晓这些说辞有夸大成分,不过对于帝君的尊崇却是与圣人无异。 尤其是五境异象的出现,能让所有读书人都陷入狂态。 他们甚至觉得,帝君在日后有可能成为亚圣般的存在。 几人继续翻阅报册,后面几版都在讲述岁除夜中出现的奇闻异事,说是泰安坊有人在半个时辰内连吃五桶白饭,获得吃货大王的称号,并赚取五两银钱。金牛坊有练气修士在观人作画时突入顿悟,原地筑基,狂喜之下赏画师白银五百两…… 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都被记录在报册。 其中较为吸引眼球的事件还特意配备了画像。 几人一直翻阅到最后,直到末尾也并未看到自己想看的内容,反倒是尾版所记录的事情着实惊了众人一跳,说是昨夜竖河坊有位不知名剑士以剑作诗,诗成时引动圣言,显现两境异象。 那那首守岁诗文也被记录了下来。 书院学子看着这则记闻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解,他们是怎么也弄不明白,一位剑士竟然会作诗,且还能引动两境异象?! 他们赶忙扫了眼画像,画中人物众多,有位剑士被围在中央,因为是侧脸有些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几位学子却肯定此人不是书院里的人物,因为书院年轻辈里没有人佩剑,且这侧脸极为陌生。 “魏兄,这人你可认识?我瞧他不像是咱们书院的人?” “是啊赵兄,我瞧着也是不像,咱们外院没人佩剑,里院的尊长也不见有人佩剑,几位先生倒是有人喜爱剑器,可年纪不符,样貌也是不同,这就有些费解了。” “嘿呦,这人不是咱们书院学子,竟能做出两境诗词,当真是了不得的大才,他若进书院,定会被里院选中,成为先生们争夺的对象。” “是啊,说不准还会被院长看中呢。” “魏兄赵兄,可你二人就不觉得奇怪吗?这人能用长剑在书案上刻下诗文,那想来在用剑的技艺上也是下了功夫的,如此喜剑的剑士又为何能在诗词上有如此高的水平?真是让人想坏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事确实古怪。” “诶,如此大才真想当面结交一番,问个清楚。” “是啊,若是能遇到定该深交一番,不过就是可惜了宋兄,原本想着他今日定会登上乾报,受万人称赞,却不想被人抢去了风采。” “宋兄真是可惜啊,估计要该独自喝闷酒了。” “唉,只能说时也、命也。往年除了咱们书院,年轻辈里谁能引动圣言?风采都是咱们书院的,谁能晓得今年突然冒出来个大才。” “走吧走吧,快去宋兄那里瞧瞧,可莫要让他想不开。” 几位书院学子口中的宋兄便是外院二甲的宋青书,昨夜与外院学子同去酒楼作诗,酒后诗兴大发,连作三首,其中最后一首引动圣言,有金光乍现的异象出现。 除他外,书院旁人并未作出能引动圣言的诗词。 至于里院的大才则是都在书院内守夜,并未外出,这其实也是书院的传统了,里院的学子只会参加上元节的诗会,岁除夜出风头的机会则是留给外院学子,当夜谁能登酒楼作出引动圣言的诗文,谁就能成为外院魁首。 按照往年,乾京城内的年轻辈里只有书院学子才能做出引圣言的诗词。 那些普通读书人根本不在考虑范畴之内。 万象乾报必有一版是用来记录书院学子的。 但谁曾想,今年书院的风采却被别人抢了去,而且还不能有半点不服气,若说两人都是一境异象那书院还能偏袒下,可对方直接引动两境异象,那便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 另一座坊市内的书店里,身穿紫衣的年轻姑娘正拿着《万象乾报》看得津津有味,在她的肩头蹲着一只乖巧的小鸟,身后则是跟着两位服饰怪异的老人。 若是许知秋在这里必是能认出这姑娘的身份。 就是那位北燕来的境外人,名唤姜越鲤。 此时这姑娘将手中的册子翻到最后一版,待看完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后,直接将乾报丢弃在脚下,朝着前方的街道走去。身后右侧的老者提醒道:“少宗主,去观宝阁应是朝西走。” 被称为少宗主的姜越鲤头也未回道:“我知道,我要去的不是观宝阁,而是竖河坊。” 老者闻言有些疑惑:“去竖河坊为何?” 姜越鲤转过身,眼睛里浮现出异彩道:“找人!” 说罢再次回身朝向竖河坊的方向走去。 就在刚刚,他从乾报画像里认出了许知秋的身份,虽说画师画得只是侧脸,看不清楚面貌,但画出来的剑倒是细致,姜越鲤一眼就认出那黑剑正是当初自己看中的长剑。 正文 第145章:试探 未时初刻,竖河坊的宅院内只剩下许知秋一人,赵良材在两刻钟前就出去了,说是晚些时间再回来,八成是又想去吃海鲜了。 许知秋见院内无人打扰,便将内院的院门关闭,接着又将主屋的房门从里面锁上,而后就在屋子里布置通往小世界的禁忌法阵。 结果法阵失败了。 这才想起来通往小世界的法阵只有在夜晚子时才能成型。 于是只好暂且放弃进入小世界的想法。 以许知秋现如今的实力,若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引下雷劫,否则体内真气已是到达饱和状态,无法再增进分毫,倒是脑内神识还有成长的空间,可惜不借助小世界的时间逆差,短时间内很难有明显提升。 要是能找个隐蔽的地方,闭关十日,那么再凭借小世界的十倍逆差,倒是可以让自己的神识力量大幅提升。 许知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就在宅院内闭关,这里也算僻静,少有人打扰,可又想到有赵良材在身边,且顾清月时不时会过来,就只好将这个想法抛除掉,毕竟小世界的存在无比重要,许知秋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既然暂时不能进入小世界,许知秋便决定还是去院子里坐着,不过刚起身欲要打开房门,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跟着迅速向后倒退。 几乎就在许知秋倒退的同时,主屋的两扇房门直接破碎成木屑,有一股如同洪流般的力量向屋内涌入,幸好许知秋神识敏锐,直接躲开了。 “啪啦啪啦——” 屋内本就所剩不多的木具皆是被力量震裂,碎片跌落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许知秋眉头紧锁,朝向内院望去,只见内院石桌旁边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竟有位老者出现在这里,此人面相阴冷,身上所穿衣物也较为奇异,看起来不似是乾元人。 许知秋可以肯定自己是第一次同对方见面。 可既是如此,为何这人会莫名其妙的出手? 正自疑惑之际,内院的院门被推开,有女人的声音直接传来:“如何,我说过了,凭他的本事应是能够躲过去。” 这嗓音有些陌生的熟悉,许知秋不由得再朝院门望去,待看清来人是上次想要抢夺自己道器的紫衣姑娘时,神色一怔,大感意外。 是她! 那个北燕人。 许知秋双眼微眯,有些纳闷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心间疑惑时,那先前出手的老者朝向紫衣姑娘说道:“先前那一掌,足以让练气巅峰境修士身受重伤,且是我偷袭在先,此子却能毫发无伤地躲避过去,实力确实可在同辈中位列前三。” 始终跟在姜越鲤身后的另一位老者道:“这就是少宗主看中的人么,果然有些意思,那就让我也来探探他的底。” 说罢,老者向前迈出一步,不见有任何举动。 就是这一步迈出,许知秋却有种世界即将坍塌的错觉,他不自觉地望向老者,与之对视的刹那,看到对方眼睛里有无数星辰陨落。 似乎是幻觉。 又似乎是某种神通。 许知秋眼中的世界彻底被黑暗淹没,且听不到任何声音,有一种被遗弃在世界尽头的荒诞之感,但很快又有新的变化,无尽的黑暗中有数千道星辰向自己砸落。 阵势惊人。 砰! 那种身躯被砸成粉碎的真实死亡感从意识的最深处传递而来,紧跟着又是一道星辰砸落……,仿佛陷入到生死轮回当中,只是短短几息时间,许知秋竟觉得自己已被星辰砸死数百次,这种不断重复死亡的体感足以令低阶修士精神崩溃。 不过许知秋却并没有感到惊慌恐惧。 早在炼化永夜长剑时他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那时他被长剑主人的剑意斩杀过上千次,所面临的压力与及死亡远超现在,是以此刻仍是能够稳住心境。 下一瞬,黑暗的尽头又是一颗星辰砸落,已经重复上百次死亡的许知秋忽然闭上双眼不再去看,而后整个人站立在原地,有一股“势”自体内冲天而起。 这时的许知秋仿若一柄绝世利刃,锐利无比的剑势直接刺向天宇,将黑暗刺破出一个窟窿。 随着窟窿的出现,眼前的黑暗开始变得不再稳定,有无数裂痕密布,如同随时都有可能崩坏的瓷器,许知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剑出匣,向前猛地挥出一剑! 出剑的瞬间,黑暗彻底被撕裂,一切恢复如初。 同时有接连两道惊疑声在附近响起。 “咦?”老者有些惊讶地望着许知秋,面对那劈来的一剑却是并未躲闪,只是探指一夹,就用双指稳稳地夹住了剑尖。 老者是如何也没想到,眼下这年轻人竟能够这般轻易脱困。 方才最先出手的老人同样也是吃惊不小,不禁再次对许知秋刮目相看,对于自己老友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莫说是个小小的练气修士,就是刚入筑基境的修士也难以脱困,但对方却是如此轻松就解决了。 在旁人看来,许知秋只是原地愣神两息,而后闭眼再睁眼,拔剑斩出一剑。 可两位老者很清楚,能够斩出那一剑是需要多么坚定的心境。 “有趣,着实有趣。”老者难得露出笑容道:“能够只在三息时间内就破去老夫设下的困境,你这小子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少宗主看人的本事果然要比我们两个老眼昏花强上许多。” 姜越鲤没有搭理老者的话茬,只是看着许知秋道:“喂,姓许的,我上次说过再见面时就给我答复,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许知秋没有出言。 跟在姜越鲤身后的老者又说道:“年轻人,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你可要好好想想再回答,莫要浪费了自身如此好的天赋。” 许知秋仍是没吭声,望着眼前三人紧皱双眉。 这是个什么事啊,莫名其妙被对方找到住处,而且上来就对自己接连出手,偏偏自己现在处于弱势无可奈何。 这两位老者的实力太强,至少也在金丹境以上。 想要反抗似乎有些困难。 正文 第146章:威胁 两次沉默的时间,许知秋已是在心中推演了数种可能。 可不论怎么看,眼下想要脱身都是妄想。 先前那位老者仅是用一个眼神就让自己陷入困境,这样可怖的实力必然早已跨越筑基,成就金丹强者,或是更高,而自己不过是个练气修士,如何能够逃脱? 真是让人头疼。 也不知晓巡街的金龙卫还在不在,这里可是乾京城,对方竟然敢在京城内肆无忌惮的行事,难道就不怕再也回不去北燕吗? 许知秋心思电转间,姜越鲤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于是出言道:“喂,姓许的,怎的几日不见变成哑巴了?竟连话都不会讲了,还是说你暂未想好怎么回答?唔,其实我倒也不着急,不如你跟着我回北燕慢慢想,等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怎样?” 怕是去了北燕就再难回来了吧。许知秋将永夜长剑直指身前,答非所问道:“这里可是乾京城,如果闹出动静来,金龙卫肯定会来这里探查,你们北燕人就不怕永远留在乾元吗?” 闻言,姜越鲤身后的老者露出几分笑意道:“小子,说到底还是你有些过于无知了,只要有老夫在你根本闹不出任何动静来,且就算你能引来金龙卫,我们也根本不惧,乾元留不下我们,最多也就是付出些代价罢了。” 另一位老者跟着道:“你的天赋很好,随我们回北燕,日后阴山、天重、北谷这三家宗主的位置任由你来挑选,这可比留在乾元有前途,我若是你,就万不会浪费此等仙缘。” 话到最后,老者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许知秋的心里已是如惊涛骇浪般翻腾,眼前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说出如此狂妄无边的话来,要知道阴山、天重、北谷可是北燕的三座圣地,地位与实力都与乾元五座仙门等同,如此大宗派的宗主位置竟然可以随意挑选? 怕不是活在梦里? 荒诞之感充斥在许知秋体内,他紧握手中长剑,不愿相信对方所言。 姜越鲤身后的老者再次向前踏出一步,与另一位老者持平,而后探掌向前一抓,像是要将许知秋隔空抓在掌心里一样。 见此,许知秋没有半点犹豫,凝聚全力欲要挥出一剑,但长剑刚刚向上抬动半寸就止住了,不仅如此,许知秋整个身躯也同样止住,无法动弹分毫。 便是想要眨眨眼都难以做到。 这种感觉就像整个院子里的空间突然凝固,自身如同琥珀中的标本。 许知秋心间骇然,果然对方说得没错,只要老者在这里自己根本就闹不出任何动静来,实力上的悬殊太大,根本无法反抗。 老者见许知秋动弹不得,回首对姜越鲤说道:“少宗主,依我看就先将他带回北燕好了,日后待他踏足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后,想来也能清楚今日的好坏。” 姜越鲤没有反对,走到许知秋面前以上位者的口吻说道:“这样也好,若是将齐忘仙那等仙门弟子掳回北燕,乾元境内的五座仙门圣地定是会不断寻找咱们麻烦,此人不入仙门,又不是皇室子弟,直接带回去就是了。” 最后一句说完,她伸手想要将许知秋手中的永夜长剑夺到自己手中。 对于这柄品相极佳的宝剑,姜越鲤一直都很喜欢。 但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摸到永夜长剑时,许知秋突然动了,整个身躯向前侧闪,一把搂住姜越鲤的腰肢,同时永夜长剑以奔雷般的速度架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 这瞬间出现的变化令姜越鲤毫无防备,直到脖子上传来冷意才回过神来。 另外两位老者也是有些愣神。 但其中一人很快面露怒色,语带寒意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先前出手的老者却并未吭声,只是紧锁双眉看向许知秋,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既有惊异也有疑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惊异与疑惑皆是转变为难以遏制的震撼。 许知秋没有回应老者的话,只是平静地说道:“若是不想她死,就还请两位前辈去将附近的金龙卫请来,如若不然那就只好做最坏的打算了。” 这般言语上的威胁令说话的老者难掩愤怒,他冷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本是看你天赋极佳,想将你带回北燕培养,如此看来倒是不必了,敢对少宗主不敬,你便是死上千万次也不足惜,另外莫要痴心妄想地威胁我,在我面前,你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出剑的机会。” 老者身上涌现出恐怖的气息,就如同蛰伏在体内的荒古巨兽即将从沉眠中苏醒。 不过另一位老者却出言阻止道:“慢着!厉老头,先别急着出手。” 他这话出口,被称为厉老头的老者气息一滞,有些不满地望过来。 这时,被长剑威胁的姜越鲤却没有半点惊慌,丝毫不像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样子,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说道:“你倒是胆子比天还大,竟敢第二次将剑架在我的身上,在北燕莫说是第二次,就是第一次敢这么做的人,他的尸骨也早已被野兽吞入腹中了。” 许知秋道:“所以姑娘何必逼我呢。” 姜越鲤道:“没用的,就算你这几日破入筑基境也根本没有杀死我的机会。” 许知秋没有再言语。 那方才出声阻止的老者再次看向许知秋,眼神中仍是未曾退散的震惊,他深吸口气说道:“小子,把剑放下吧,少宗主的事情我们可以不与你计较,趁着事态没有朝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收手吧。” 许知秋道:“我自是想要收手,只要前辈将金龙卫请来即可。” 老者摇头:“我们不会去请金龙卫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放下剑,我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且你若随我们回北燕,未来阴山、天重、北谷都可由你来掌控。” 此言一出,不止是许知秋有些茫然。 就连姜越鲤也是不清楚自己这位护道人想要做些什么。 而那位厉老头则是在思索着某种可能。 正文 第147章:元婴强者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厉老头的神经似乎是触及到了某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猛地侧身看向自己的老友,惊诧道:“桐愧,你这么说的意思,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那种情况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直接叫出口,桐愧也是禁不住扯了扯嘴角,看来老家伙与自己同样吃惊不小。 他没有再故弄玄虚,点头“嗯”了一声。 厉老头见状心间如倒海翻江,正身再瞧许知秋时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打量一块绝世璞玉,先前的怒意与寒意尽是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只有欣赏和认同。 他很清楚,若真是那种情况,眼前这位年轻人必须要带回北燕。 另一边,被两个老家伙直勾勾地盯着,许知秋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似是有两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背上,让人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桐愧见他始终没有放剑的意思,于是决定挑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道:“小子,若老夫猜测不错,你应该已经突破极境了吧?” 突破极境,果然是这样的可能。厉老头目如猎鹰。 被长剑挟持的姜越鲤闻听此言,终是明白护道人为何会在先前给出那样的许诺。突破极境,这可是千古少有的奇闻,每一位突破极境的存在都能够让自身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段传说。 而眼下这段传说就在自己身后。 难怪以自己的实力竟会两次败于对方。 在场几人,也就唯有许知秋不清楚突破极境所代表的意义,不过他并非蠢人,不论是从字面意思来解读,还是依靠对方的言语态度来推测,他都能够想到这应是与自身境界有关。 毕竟他是最了解自己的存在。 境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练气十二境。 见自己的实力被对方看穿,许知秋轻蹙眉峰,阵阵头疼,他其实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实力暴露出来,因为这可能会为自己招来不可预测的麻烦。 但为何会被看破呢? 难道是因为刚才强行突破枷锁的原因? 许知秋心间这般思索,同时还在寻找着可以应对的借口。不过桐愧并未给他更多时间,直接点破道:“以老夫的拘星困龙手段,寻常练气修士根本无法逃脱,而你却能够凭借自身挣脱出来,这就足以证明我先前所言了,更何况我还从你身上感受到了神识的存在。” 说到这里,桐愧双目犹如火炬:“你的实力并未抵达筑基境,丹田内也不曾有筑基楼台,可你方才却能够动用神识的力量,动用本不该属于练气士的力量,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情也就只有突破极境能够解释得通了!” 厉老头再也安耐不住性子,插言道:“以练气境提前开启天窍,这就是突破极境所带来的优势么,当真难以想象!” 话罢开始狂笑起来。 待笑声歇止,厉老头拔高音调道:“此次来乾元倒真是大有收获,很好,很好,简直是好极了,小子,随我们回北燕,方才桐愧所说都可应允,未来等你实力大成时,莫说是阴山、天重、北谷,就算是大半个北燕全送给你也不是不行!” 此话说得狂妄至极。 许知秋没有去思索对方所言真假,即便为真也并未动摇心境,虽说他对于乾元没有深厚的归属感,但总归是在这里待了一年,且有二叔他们牵连,就此离去实属不妥。 许知秋道:“老前辈,去北燕的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日后可不行。”厉老头强硬道,“小子,今日不论你同意不同意,你都要随我们回北燕,再说这乾元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北燕,而你小子又没有宗派顾忌,留恋作甚?” 桐愧道:“以你所具备的天资,若愿得到我们的培育,将来未必不可成仙,这世间修士日日修道所为何,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踏破云霄、渡劫成仙么,在乾元你是得不到这等资源的。” 被长剑挟持的姜越鲤也是开口道:“喂,姓许的,我们家可是收藏有完整的仙道经文,就连剑仙经文也有一部,跟我回去我就都让你看。” 完整的剑仙经文确实是足以令所有剑修都心动的条件。 可惜许知秋自身就有一部。 许知秋没有应声,心里已是有几分焦急,他在这里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但是金龙卫似乎并未察觉到这院子里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厉老头见他始终没有给出正面答复,也是失去了耐心,对着桐愧道:“算了,看来用说是行不通的,我直接将他带回北燕好了,日后待他渡劫成仙,就会明白我这番举动也是为他好。” 言语间,厉老头体内的气息再度向上攀长。 那蛰伏的荒古巨兽再次苏醒。 这一刻许知秋终于体会到了两者间的差距,仅是气息泄露出的强大就足以令人绝望,那之间的差距犹如杯中水与海中月,根本无法对抗。 这…… 这恐怕已经不只是金丹境的力量了。 青阳宗的长老就是金丹境,许知秋曾在长老那里感受过金丹境强者的强大,但眼前这位老者的气息比那位长老更强,这说明对方是元婴境的强者。 元婴境,那是可以开宗做祖的存在。 许知秋心头惊骇,手中长剑朝向姜越鲤的脖颈斩去,就在此时,厉老头向前探出一指,在指尖探出的过程中,许知秋感觉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一切都变为单调且无生机的灰色,就连时间似乎也跟着停止了流动。 窒息,压抑,本能的恐惧将许知秋整个包裹在内。 他清楚得感受到了死亡的存在。 与前两次意识中的死亡不同,这一次他感觉到的死亡是无比的真切。 一旦死去便是真正的死亡。 “砰!砰!砰!” 心脏在猛烈地跳动,声响清晰入耳。 浑身如同被锁链缠绕,丝毫动弹不得,随着那一指的靠近,强大到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直击整个灵魂,许知秋最终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地。 正文 第148章:变数 “啪嗒!” 永夜长剑跌落在庭院的青石板上,剑身荡起涟漪,仿若龙鳞层层起伏。 姜越鲤将长剑捡在手中,仔细端详,发觉这柄长剑似是存在某种魔力,竟只是瞧上一眼就令人爱不释手,她拎起长剑在身前比划几下,有破空声呼呼响起。 厉老头的身影则在此刻闪掠到许知秋身旁,探手一抓,一把将其抗在肩上,随后对着桐愧说道:“这里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带着这小子先回北燕,记得……咦?” 交代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忍不住惊疑一声。 厉老头转身朝向庭院的西边望去,只见院墙角落的阴影里竟不知何时有人隐匿在此。 桐愧也紧跟着察觉到了这人的存在。 是个浑身包裹着黑衣的古怪之人,就连脑袋上也缠满了黑布,仅露出两颗如毒蛇般的黑色竖瞳,与其对视时难免会觉得有些渗人。 厉老头看到这黑衣人的瞬间,整张脸色都变得难看至极,他记得自己早前进入院落前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可现在竟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实属令人难堪。 而且这莫名出现的黑衣人有着什么身份谁也不知。 代表着哪方势力更是不能清楚。 如果是仙门圣地内的某位长老,或是皇室某个隐秘机构的成员,那今日想要带人离开似乎就多了些变数。 桐愧也是明白这点,皱了皱眉,出言道:“阁下这隐蔽气机的本事真叫人佩服,不过这藏首藏尾的做派真让人不舒服。” 黑衣人没有回话,整个身躯藏身在角落,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桐愧见状对厉老头说道:“你且带人离开,这人交给我来处理。” 厉老头没有犹豫,脚尖一点,朝向院墙外掠去,但人在半空时有一道黑幡从角落阴影里丢出,拦住了他的去路,黑幡上绣有阵纹,迎风舞动间有黑色烛龙从里面钻出,直扑厉老头面门。 厉老头抬掌向前一按,由烟雾聚集的烛龙顿时溃散,不过自身也重落回院子里。 桐愧脸色一冷,怒声道:“好胆,竟敢在老夫面前出手!”他探出手臂向前一抓,拘星困龙之术使出,院墙角落里的空间顿时被一股强大力量锁住。 不过黑衣人并不惧怕,也不见他有任何举动,脚下地面突然有金光向周围蔓延,形成直径两丈的繁琐阵纹,法阵出现的瞬间就将四周的封锁破开。 看到这一幕,桐愧双眼眯起,略感意外道:“阵法之道的高手,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厉老头阴沉着脸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以为在阵道上有些本事,就敢独身阻拦我,我倒要瞧瞧,你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说罢,手掌一翻,凭空多出一截残骨。 这残骨只有七寸长,通体灰白,看起来甚是普通,但黑衣人看到白骨出现后就主动将黑幡收了回来。 他向前迈出三步,自阴影中走出。 这时有强盛的势从黑衣人体内涌现而出,生命气息如汪洋大海般浑厚,他探出手掌,掌心处绽放出一朵金色的莲花,花瓣向外层层展开,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则法阵。 这看起来仅有三寸的金莲,却蕴含有上万种法阵。 厉老头看后却不禁撇出冷笑:“我道是什么呢,原来只是刚刚踏足元婴境,凭你这样的实力,就算是有阵法之道辅助也根本不是我一人的对手。” 桐愧道:“杀你,只需要三十息的时间就足够。” 黑衣人闻言也并未反驳,终是开口道:“三十息的时间足以让我将金龙卫引来,且若是被观星楼里的几位知道,你们想要离开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厉老头与桐愧皆是皱眉,事实确实是这样。 以二人实力足以在三十息内灭杀对方,可此人毕竟也踏足元婴境,不可能做到毫无生息,这也是为何先前出手总是不敢尽全力的原因,双方都在试探。 金龙卫不足为虑。 但观星楼就让人头疼了。 黑衣人续道:“所以两位放人离开吧。” 厉老头冷笑道:“呵,打得好算盘,我们放人,你再把人带走?” 黑衣人摇了摇头,没有置声。 桐愧则是问道:“你是他的护道人?” 黑衣人仍是摇头。 厉老头道:“既然不是这小子的护道人,你来掺和什么?你可知道,今日这事关乎着你日后的性命。” 受此威胁,黑衣人只是回道:“两位无需多言,他若自愿随你们走,我不拦着,但这般行事我自是不能允许。” 桐愧没有再言语。 厉老头也是冷着脸不再说话。 庭院内顿时一阵沉默。 ……… 从昏睡中醒来,许知秋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觉自己仍是身处在宅院内,并未被人带离乾元。 看天色已是傍晚。 他疑惑地摸了摸额头,余光瞥向石桌旁时看到姜越鲤正坐在那里,手中拿着自己的永夜长剑。 许知秋心头一跳,顿时警惕,可早先那两位老者却是已经不在。 姜越鲤见他醒来,便将永夜长剑拿在手中挥了挥问道:“喂,你究竟是什么人?” 许知秋没有吭声。 姜越鲤又道:“这柄剑我竟然不能使用,拿在手中沉重异常,且如凡器死物,但在你手里可不是这样,你给所说,这是个怎么回事?” 许知秋哪里会解释长剑的事,走过去道:“这是在下的剑,还望姑娘归还。” 姜越鲤没有动,自顾自地说道:“若是没错,应该是柄罕见的道器。” 这话一出,许知秋瞳孔微缩,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只是碍于那两位老者,所以还是强忍着没有动。 姜越鲤将长剑放在石桌上,道:“你们乾元也没有几件道器,你这人就能有一件,且还能突破极境,要说你身后没有势力培养鬼才会信,看来上次你所说皆是谎话。” 许知秋道:“是么,或许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石桌上的长剑拿在自己手中,姜越鲤出奇的没有阻止。 正文 第149章:宝物 长剑收回匣内,许知秋愈发有些疑惑了。 早先看对方的架势是想要将自己强行带离乾元,但也不知为何,醒来后却仍旧待在宅院里。 难不成是有金龙卫在附近巡街,令他们感到害怕了? 可元婴强者手段通天,该是不会如此才对,许知秋看着石桌旁的姜越鲤,不清楚这些北燕人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更让他好奇的是对方的身份。 究竟背后有着怎样的势力,才能令两位元婴强者甘愿成为护道人,并且能够说出那般狂妄的话语。 不过好奇归好奇,许知秋却也没有傻到直接问出口。 这种事即便开口询问,对方也必然不会回答。 就这样相互沉默了稍许时间,姜越鲤歪着脑袋道:“就算是觉得好看,也用不着一直盯着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许知秋面无表情道:“根据乾元律法,擅闯民宅是要杖三十的。” 姜越鲤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乾元的律法可管不到我身上。” 许知秋皱眉,从怀里掏出当初对方丢给自己的令牌,放在桌面上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令牌被你做了印记?” 姜越鲤扫了眼令牌,起身走到红蝎树附近,边望着光秃秃的树枝边道:“难道你就没看最新一期的报刊么,你可是在上面出尽了风头,昨夜在竖河坊的商铺门前以剑作诗,引动两境异象,估计现在书院里的人正在满城找你吧。” 报刊? 许知秋神色一怔,想到了京城内有名的万象乾报,看来自己昨夜所做的事情被他们记录了下来,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 姜越鲤续道:“你在竖河坊作诗,那我自然是要来这里瞧瞧的,恰好又在院外看到了这颗红蝎树,那么猜到你在这里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据我所知,红蝎树有着吸纳雷霆的能力,而你又是剑修,想要筑基就要引雷渡劫,大概是指望这棵红蝎树能帮你抗下部分劫雷,我说得不错吧。” 许知秋未置一词。 在姜越鲤看来这就算是默认了。 红蝎树高有两丈,刚好比庭院外墙高出一截,能被院外人看到也不奇怪,只是寻常人不识得红蝎树,只会将其当做模样古怪的树种。 姜越鲤用鞋子踢了踢红蝎树的根茎,对许知秋道:“剑修引渡的雷劫可不止一道,仅靠红蝎树是没有用的,我这里倒是有件宝物,可以帮你多抗几道劫雷。” 说着从腰间囊袋里取出一块墨绿色的龟甲。 龟甲仅有巴掌大,但看起来却很沉重,通体布满不规则的纹理,给人的感觉是件时间很久的老古董。 姜越鲤将龟甲拿在手中掂了掂,并未递出,带着几分引诱说道:“这是千年龟甲炼制而成的法器,虽然未能成为道器,但是仅凭能力来看也差不了多少,只要你全力催动,至少可替你挡下三道雷击,比这棵红蝎树可是强多了?” 许知秋没有应声,目光只是盯着姜越鲤腰间的囊袋。 那如黑蚕丝编制而成的囊袋大概有两个拳头那般大,可是许知秋却见姜越鲤总是能从中取出不同的物件,这些物件明显超出了囊袋的容量,这就很神奇。 姜越鲤也是注意到了许知秋的目光,用空闲的手掌轻拍囊袋道:“乾坤袋,号称可以容纳世间万物,这件只是仿制品,与仙人的乾坤袋还差得远,不过也是难得的宝贝,看你这样应是没有,怎样,想要吗?” 果然是乾坤袋。许知秋曾在青阳宗时,宗内的长老们也有这种宝物,只是外观看起来不同。 这东西可以随身收藏物件,对于修士而言是非常有用的宝物。 许知秋自然是也想拥有一个乾坤袋,只是这玩意价值太高,寻常修士根本就无力购买,毕竟只有化神修士才有能力炼制乾坤袋,且炼制的材料也是难寻。 姜越鲤道:“只要你跟着我回北燕,乾坤袋还有这龟甲都是你的。” 得,又来了,许知秋也是不解,对方执着于将自己带回北燕,那么为何先前并未付出行动? 他总觉得在自己晕厥时又有些事情发生,但是何事又不知晓。 许知秋道:“那两位老前辈不是要将我强行带回你们北燕吗,我倒是好奇,怎的又变了?” 姜越鲤没有回答,这样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 过了几息,姜越鲤转身的同时忽然将龟甲抛了过来,许知秋探手接过龟甲不禁有些疑惑,这怎么突然就将宝物送了出去。 他不解地看向姜越鲤,后者道:“想要乾坤袋就随我回北燕,这龟甲就先借你使用,省得被劫雷直接劈死可就亏了,你是我看中的人,不管同不同意日后都要随我回北燕,不然我就杀了你。” 许知秋皱眉,手中的龟甲倒是没有再归还。 若这宝物真能如她所说,至少可抵御三道雷劫,那是说什么也要留在自己身上的。 姜越鲤见许知秋将龟甲收入衣衫内便不再多言,朝着院门外走去,头也未回地对着许知秋说道:“我要去参加一场聚会,你且随我一起。” “去哪?”许知秋没有动。 姜越鲤道:“就是你们乾元人举办的私会,邀请的都是些年轻同辈,我一个人去甚是无聊,你就跟在我后面好了,我想他们应该没有给你递出过邀请。” 许知秋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将当初天明宗小师叔赠送的信物取了出来:“你是说要参加这个聚会?” 姜越鲤看到这刻画有古符的树叶,不禁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许知秋会有此等信物。 她道:“原来你有信物啊,那就好办了,走吧,你若不去,我就直接将你的事情告诉给黑山书院,我想他们肯定很乐意与你见一面。” 受此威胁,许知秋不为所动道:“那这岂不是好事,黑山书院可是我大乾五座仙门圣地之一,能被他们看重我应是高兴才对。” 姜越鲤道:“那我就顺便把你突破极境的事情告诉天下人!” 正文 第150章:如玉楼 泰安坊,坊市内有两条街最为出名,分别是落凤街与灵溪街。前者是因为乾元帝君曾御笔赐名而让人熟知,后者则是因为有如玉楼的存在而让人熟知。 灵溪街的如玉楼是整个泰安坊内最高的建筑。 虽说上下仅有三层,但却高至八丈。 站在楼内最顶层可以将泰安坊尽收眼底,平日里是书院学子们最喜欢待着的地方,到了正旦与上元之间的这段时间则是常用来举办私人聚会。 乾元五座仙门圣地,只有黑山书院坐落于乾京城内。 是以每年聚会都是由书院弟子举办。 也唯有这些仙门弟子发起的邀约才能引得同辈俊杰甘愿前往,否则根本不受人理会。 酉时末刻,许知秋随着姜越鲤来到了灵溪街,在如玉楼门前看守的是位书院学子,见到有人来时就会伸手索要信物。 许知秋将刻画有古符的树叶递交过去,很快便被认可了身份。 姜越鲤同样拿出一片刻画有古符的树叶,但这树叶却是破碎的,只剩下原有的一半不到,这让负责看守的书院弟子有些疑惑,哪料姜越鲤也未解释,直接将破碎的信物丢在脚下就朝院门内走去,丝毫不给对方询问的机会。 两人踏入院门内的时候,许知秋余光一扫,还能瞧见那位书院学子探着脑袋不停向这里张望,满脸纠结。 大概是因为同行的许知秋也携带有信物,这才忍着没有追过来问个仔细。 许知秋倒是清楚姜越鲤不是乾元人,那这信物八成不是别人赠予的,再看这信物破破烂烂,说是抢夺而来估计也大有可能。 该不会是杀人越货吧? 想到这姑娘经常把杀字挂到嘴边,许知秋不禁心生寒意,低声询问道:“是你抢来的?” 姜越鲤并未否认,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说道:“你们乾元人只将信物给自己人,我当然只能去抢了,不过那个蠢货也是活该,没什么实力竟还敢打我的主意,直接被我绑起来丢进猪圈了,估计现在还在那里躺着呢。” 呃这,许知秋有些无语。 小声交谈间,两人走过一架横跨在池面上的木桥,来到如玉楼东侧的石阶梯前,接着沿阶梯向上而行,步入楼内最顶层,这一层的空间很大,足以容纳上千人,许知秋与姜越鲤进来时已经有不少人在了,随便扫上一眼,倒还真有几位眼熟的。 有上清宗的林山。 还有那位天明宗辈分很高的小师叔。 当初与这位小师叔初遇时,许知秋以为对方是天明宗内的某位金丹境强者,现在看来对方只是辈分高而已,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年轻辈聚集的私会上。 林山能来倒是不足稀奇。 对方可是上清宗的亲传弟子,能够受邀来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除了这两位较为眼熟的人外,旁人许知秋是一概不认识,不过他能感知到这里的年轻同辈皆是实力强劲,绝大多数都在练气境巅峰,另外还有几人似乎已经抵达了筑基境,即便相隔较远也能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姜越鲤道:“这就是你们乾元境内的天才俊杰么,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与我们北燕相比可就差远了,竟是没几个能入眼的,嗯?那些仙门圣地的弟子怎么没看到几个……” 许知秋没有吭声,从怀中掏出一副面具佩戴在面部,这面具正是前段时间从柜架内兑换出来的面具,之前一直放在行礼包裹中,临走前揣进了怀里。 姜越鲤见他佩戴如此丑陋的面具,先是一愣,随即意有所指道:“来这种地方还要遮遮掩掩,看来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许知秋没有解释,他戴面具只是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 这聚会内邀请的都是年轻同辈中的佼佼者,仙门弟子更是会来,若只是林山倒也没什么,就怕遇到青阳宗内的弟子,若是被对方看到自己,那麻烦可不是一件两件。 姜越鲤见他沉默不言,就愈发来了兴致,又问道:“该不会是你和谁结下了仇怨吧?以你的天赋实力还会这般遮掩,我猜对方应是某位仙门圣地的弟子,呵,这可有意思了,同我说说,究竟是哪个仙门的?” 许知秋仍是没有吭声,只是向着厅堂内的中央走去。 那里摆放有一张书案,上面放着有东西,引得不少人在旁围观。 姜越鲤跟在许知秋身旁还在说个不停:“喂,姓许的,这有何不敢说的,便是你招惹了仙门弟子又能怎样,你是我们北燕看中的人,那些仙门不用畏惧。” 许知秋道:“我谁也没有招惹,姜姑娘还是安静些好,若是让人听到你来自北燕,怕是你就要被请出了。” 姜越鲤不在意道:“黑山书院最讲究礼节,就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岂会做出赶人这等事,除非他们不顾及自身的名声,要真是那样,我倒是不介意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许知秋不再应声,来到书案前,看到上面放着一张残卷,似乎是被火烧过,下面不完整的部位有着黑色的熏烧痕迹,且看上去有些年数了。 这残卷内剩下的内容大概有数百字,快速扫过一眼竟是一篇上乘经文,而且还是较为罕见的炼体经文,虽然残卷内只有开篇部分,大概也就只能修连到筑基境,但最开始的注解上却写道,此经文炼制大成,可徒手撕裂巨妖。 这般看来,修连至大成时期可有化神境以上的修为。 是部不错的上乘经文。 可惜只是残卷了。 周围观望的人也是都觉得可惜。 至于为何会有人将残卷放在书案上引人围观那就不得而知了。 许知秋看了半天,自然也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来到这里的都是年轻俊杰,天才人物大多都是有着想要出名的想法,看到许知秋面带面具,遮掩身份,不由得有些好奇。 周围的几人全是将目光望了过来。 更是有人忍不住询问许知秋的身份。 正文 第151章:俊杰 一位身穿紫衣的世家子弟在看向许知秋时不禁心有惊悸,此人在两月前刚踏入练气巅峰境,可眼下近距离观望许知秋时却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存在,对方身上仿若有云雾遮掩,看不透彻。 旁人只会想是身上藏有屏蔽气机的法宝。 但这位世家子弟不同,他天生体质特殊,趋吉避凶的本能格外敏锐,就在刚刚,他与许知秋擦肩而过的瞬间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了强烈的威胁。 这种威胁如同剑刃插入心口。 能够让他预感到死亡错觉。 并且有难以言喻的声音透过灵魂底层传递冒出,只要自己胆敢向眼前这位佩戴丑陋面具的同辈人动手,那么最终的后果必将以付出生命为代价而结束。 这让他惊悸难平。 同辈人中能让他连出手欲望都不敢有的存在,除了那几位仙门亲传,再未有旁人能够如此,是以他对许知秋的身份很是好奇。 难道是某位不愿示人的仙门亲传? 这位世家子弟正猜想着,身旁忽然出现一小阵骚动,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同时将目光望向了厅堂入口,只见有位身穿白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头戴抹额,气质淡雅,样貌虽是说不上惊艳,却也能让人过眼不忘。 许知秋瞥向白服女子,对她极为陌生。 身旁的姜越鲤扫了一眼后便没了兴趣,只是略带讥嘲道:“你们乾元人常常自称世间正统,想不到这品味竟还不如北燕境内的世公子,这般姿色便是给我做侍女都嫌不入眼。” 听了这话,许知秋也是没有反驳,此言若是出自别人之口,他或许会举得对方是在嫉妒,但既然是姜越鲤说出来的那估计是真没瞧上眼,毕竟这北燕姑娘的背景可是深厚的有些吓人,不仅有两位元婴大佬甘愿做护道人,还能够对北燕三大宗派有着话语权。 而且要说样貌,这白服女子也远不及姜越鲤。 不过气质却是极为出众。 有些仙子临尘的超脱感。 许知秋低声自语道:“或许是这姑娘并非以姿色引人,实力才是众人为之瞩目的重点。” 姜越鲤没吭声。 这时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传来,许知秋侧耳倾听: “这应该就是燕王府上的那位吧?” “嗯,是她没错了,你看她抹额上的飞燕,那就是燕王府的族徽。” “原来她就是燕王府上的那位天才郡主啊,听说她马上就要破境筑基了,估计实力与仙门亲传相差无几。” “相差无几倒是不至于,燕王府再厉害也无法与仙门圣地相比啊,这其中还是有些差距的。” “是啊是啊,仙门亲传的手段可不是咱们世家子弟随便能够追赶的。” “我听说燕王有意要将这位郡主许配给上清宗的那位道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这位郡主咱们还是躲远点吧,免得招来那位道子的麻烦。” 先前围着书案残卷观看的世家子弟纷纷收回视线,继续开始研究那部体修残篇,希望能够从这残篇中找寻到些许有用的东西。 许知秋却是仍旧没有收回视线。 那燕王府的郡主似是有所察觉,隔着向这边望了一眼,待瞧见许知秋面部佩戴的恶鬼面具时,秀眉不自觉地向中间聚拢,而后走到林山的身旁,与之交谈。 姜越鲤这时道:“要我说你不如将脸上的鬼面具摘下来,这样兴许就能在那姑娘心里留下些印象,毕竟你这人的面相还是不错的。” 许知秋道:“修仙问道,哪里会在乎面相好坏。” 姜越鲤还有再说,厅堂入口又有人走了进来,这次引得的动静更是不小,看来这人的名气在同辈中也是较为熟知。 不过许知秋还是不曾见过。 这人衣着华贵,器宇不凡,黑色长发随意披散,走起路来步步有力,给人有种狂傲不羁的感觉,许知秋对其观望,发觉这人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煞气。 看起来并非善类。 听周围人讲,这人是京城世家、王家的嫡长子,天资上佳,天赋极高,年仅十九岁就已经半步筑基,只差那临门一脚就可彻底让自己踏入筑基境。 而且传闻中王家祖上有门绝学被此子掌握,威力惊人。 同境界对抗难寻敌手。 姜越鲤在这位王家人身上看了好几眼,对许知秋问道:“这人的实力很强,你说要是他和你对上了,你能一剑将他杀了吗?” 许知秋闻言有些不好回答,虽说他的实力在练气境内可以称得上是无敌,但是练气境毕竟是最初的第一个境界,且小境界间的差距并不算大,若对方实力强劲,且有重宝在身,那么想要一剑将其击败估计有些难,但若只论结果,那么取胜是肯定的。 想了想,许知秋道:“三剑应能够将其击败。” 姜越鲤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那王家嫡长子刚入座,接着又有几人踏入厅堂,前几位估计在同辈间没有什么名气,是以除了许知秋外其他旁人也是很少有认识的,不过后进来的一位却是引起了许知秋的注意。 姜越鲤更是紧盯此人。 眼神中有异彩涌动。 实在是这人太过瞩目,估计就是将其随意丢进人堆里也能被人一眼看中。 此人穿着打扮并不讲究,看起来普通寻常,但面相却很是棱角分明,俊美引人,且那双眼睛竟是罕见的双瞳,随意转动间,似若能够洞察一切。 最为惊人的是他的身上无时无刻都笼罩着强大的势,如同刚从墓葬中出土的绝世凶剑,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的背后还绑着一柄剑。 剑长足有六尺,通体赤红,剑柄部位镶嵌有一颗眼珠,那眼珠看起来像是活物,竟还会转动,与之对视还能感受到其中贪婪的情绪。 如此妖异的一柄长剑,令人有些胆寒。 看到这人的瞬间,便是不需要人介绍,许知秋也想起了一个名字,那就是昆玉宗的齐忘仙。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此人正是齐忘仙。 号称年轻一辈最强剑修。 正文 第152章:齐忘仙 见到齐忘仙的到来,厅堂内的世家子弟皆是将目光转望过来,对于这位仙门亲传,他们眼神中有羡慕、有敬畏,同时还有淡淡的疏远。 虽说能被邀请到如玉楼的各位都是年轻同辈中的俊杰。 但其实他们心中也清楚,除了顶级世家里的那几位,旁人根本难以与仙门亲传相提并论。 并且昆玉宗的齐忘仙乃是剑修。 攻伐手段实为厉害。 可谓是同境界敌手难寻。 “听说这位最近在剑道上又有突破,随时都可迈入筑基境,若真是如此怕是其他仙门弟子要被他压在剑下了。” “我也是听家中族老说过,这位简直可怕。” “没错,剑修破境筑基能够领悟本命神通,届时同辈无敌应该不是说说而已。” “他身后那柄剑估计就是昆玉宗内的神剑,听人说有这神剑护体,筑基渡劫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了,看来日后同辈第一的位置就要归属昆玉宗了。” 世家子弟们相聚私语,小声讨论着齐忘仙的事情。 身为同辈中名气最盛的人物,他自当是最受瞩目的存在。 就连与上清宗道子有牵扯的燕王府郡主也是忍不住将视线定格在齐忘仙身上。 同为剑修,许知秋自然也对齐忘仙格外关注,他能感觉得到,对方并未刻意隐藏气息,确实如同那些世家子弟所说,距离筑基境也就仅差一线之隔,随时都可引雷渡劫,这样强劲的实力,即便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够轻易取胜。 姜越鲤倒是始终都将目光放在那柄神剑上。 相比于齐忘仙,她对那柄剑更感兴趣。 若说在来乾元之前,她的确对齐忘仙甚是好奇,毕竟这位的名声都能传递到北燕去,号称乾元年轻辈最强剑修,很是令人期待,可现如今遇到许知秋后,便也就将那份好奇给丢了。 这齐忘仙再如何厉害,又岂能与突破极境的妖孽相比? 于是姜越鲤在听到周围世家子弟对齐忘仙的吹嘘后,没忍住地哼了一声,有种嘲弄井底之蛙的意思,不过这些被嘲之人却并不懂其意。 她又用手臂碰了碰许知秋,问道:“你觉得那齐忘仙可有机会能胜你?” 这个问题在许知秋见到齐忘仙的瞬间就已是在心中冒出,他刚刚也有认真想过,是以现在被问时就回答的没有犹豫:“只要他不踏入筑基境,便没有任何机会。” 姜越鲤追问道:“那到了筑基境呢?” 许知秋道:“那就不好说了。” 剑修到了筑基境,能够影响战力的因素有很多,其中本命神通就是最大的关键点,所以有些难说,但只要对方一日未曾筑基,便一日不是许知秋的对手。 或许赢得过程不会简单,可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毕竟许知秋早已突破极境,乃是货真价实的练气第一人。 …… 又是两柱香的时间过去。 厅堂内已有近百人到来。 身为聚会的主家,黑山书院的里院学子也来到了厅堂,且来了不止一位,排列里院第二的鹤青昭,以及第三的孙允皆是亲自到场。 这两位在同辈间的名气虽是不如齐忘仙。 但也是人尽熟知。 尤其是鹤青昭,曾在往年的上元节中夺得魁首,引得无数京城姑娘为之痴迷。 五座仙门圣地已有四家亲传来到了这场聚会,不过却是始终不见青阳宗有人来此,按照往年聚会的规矩,只有五座仙门弟子到齐,聚会才会开始。 是以众人也只能等待。 这些年青阳宗的实力越来越弱,尤其是年轻辈里更是没有出色的人物。 虽然明面上位列仙门第四。 但是要不了多久估计就会跌落到末尾了。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青阳宗真是好大的架子,上清宗与天明宗的弟子都是早早就来了,他们却还是不见人影,真就摆谱吗?” “要我看不是摆谱,而是不好意思来吧。” “为何?难道这青阳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那倒是没有,只是听家中族老说,青阳宗这代弟子不堪大用,没什么大本事,估计他们也是清楚,所以来这里说不准会觉得丢人呗。” “那也是仙门弟子啊,比咱们还是要强上些的。” “那是,不过也不全是,王家那位天才估计就能不输青阳宗亲传。” 在这些交谈声中,青阳宗弟子终于是姗姗来迟,许知秋扫过一眼,被面具遮盖下的面容微微有所变动,青阳宗只来了两位弟子,且都为许知秋所认识。 这两位都是与他同龄的同辈。 当初同一批进入青阳宗内门,算是比较熟知的人物,一人是裴焕,另一人则是钱尉。 观他们两人的气息,都已是到达练气境巅峰,距离筑基也是不远了,但与其他仙门弟子相比就差了很多,估计连林山都不如。 许知秋的目光越过两人朝向厅堂入口又扫了一眼。 见那里再无人进来也就不再注意。 原以为青阳宗的那位上官师姐也会来此,但现在看来她是不会出现了,这样倒也附和对方的性格,按照许知秋的记忆,对方是个痴迷修道的女人,整日里除了修道就是修道。 此刻,见五座仙门圣地的亲传弟子皆是聚气。 这场聚会便也是开始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书院学子鹤青昭说道:“既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那就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这次我书院可是出了大彩,免得再让同辈说我们小气。” 说罢,鹤青昭直接挥袖一甩,有三枚药瓶落在身前的书案上。 他接着说道:“这是我们书院先生炼制的丹药,虽说这丹药与药仙楼的相比,品质要差上一些,但是也觉得令人满意,这是三枚玲珑丹,只要夺彩着就可得一枚。” 玲珑丹,这是练气修士能够服用的丹药。 且可以说是对练气修士而言最好的丹药之一。 只要将玲珑丹吞服体内,就可让自己进入悟境,对于触摸不到筑基门槛的练气修士,可以让他们在顿时间内找到破境的入口。 正文 第153章:赌约 三瓶玲珑丹,普通世家想要随意拿出也不是件容易事,不过在场诸位都是年轻辈里的骄子,背后宗门世家皆是不弱,是以玲珑丹的价值并未令他们太过在意。 能够来到这里,多数人已经触摸到筑基门槛。 对于日后的破境之道也根本不会担心。 因此王家那位骄子有些失望,直言道:“还说不是小气,玲珑丹这样的丹药对我等根本无用,也值得拿出来做彩?看来书院越来越会糊弄人了。” 鹤青昭闻言只得苦笑。 同为书院学子的孙允道:“这玲珑丹只是为开场助兴,怎能说是糊弄人呢,王兄若是不满意且尽管看到最后就是,为了这次聚会我书院可是准备了几样不错的宝物。” 王家骄子道:“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 孙允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抬手一甩,将一块四方棋盘放置在书案上,这棋盘漆黑如墨,正面纵横十九条刻线,看起来与普通棋盘无异,实则内藏玄机。 孙允指着棋盘解释道:“这是书院先生炼制的墨盘,盘面两侧各刻有一枚仙道古符,对弈之人以自身真气输入墨盘,率先点亮对方位置的古符者便为胜者。” 说罢对着众人做出“请”的手势。 听完他的讲解,众人对这墨盘的作用也就大概清楚,说是点亮对方位置的古符者为胜,其实这就是对弈者对自身真气控制的考验,同时对真气的积淀也有着很大的要求。 许知秋作为看客对此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过并未打算参与其中。 实在是玲珑丹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同样只打算当做看客的还有那些仙门弟子,他们也是不会因为三瓶玲珑丹就直接与人较量。 姜越鲤更是兴趣缺缺,一言不语。 厅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几息过后一位身穿白袍的世家子弟率先走到书案旁,跪坐在墨盘的一侧,看他面色平静,应是对自己颇有自信。 有认识的人小声道:“是京城蓝家的人,蓝恒,听说是在半年前就踏入到练气巅峰境,实力很强。” 同为乾京人,附近有几位同辈认可地点点头。 凡是与蓝恒相识的人皆是放弃了对弈的想法,倒不是说一定会败下阵来,只是不愿因为三瓶丹药而冒风险,若是结果以平局结束还好,若是险败那就有些丢人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样相互瞅着,最后还是一位更年轻者走了出来,坐到了蓝恒的对面。 此人看起来应是还未及冠,至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但是自身的气息却是不弱,已然踏足练气巅峰境,可以说是妥妥的天才人物。 蓝恒见对手出现,于是很有礼仪地朝对方拱手,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墨盘的对策,面相年轻者回礼道:“大龙湖,谭家,谭林蛟。” 听到对方来自谭家,蓝恒面色一怔,脸上多了几分认真,随后将自己的右手食指点在墨盘的边沿,谭林蛟见状同样将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在墨盘的边沿。 当两人的指尖落下的瞬间,墨盘上的刻线立即就亮了起来,红绿交错。 绿色来自谭林蛟。 红色则是来自蓝恒。 随着两人不断将真气输送进墨盘,红绿两色光泽如同士卒对垒,各自沿着刻线同时前行,将墨盘一分为二,同时占据半壁江山。 这时候比拼的就是个人实力。 谁能保持平稳有效地输送真气,谁就能稳住当前局势。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随着体内真气消耗的程度,墨盘上的对阵就会逐渐显现出变化。 在场众人皆是关注着墨盘上的情况,看得认真,姜越鲤对着许知秋问道:“他们两人,你觉得谁会胜出?” 许知秋观望着墨盘道:“大概是那位大龙湖的谭家子弟会赢。” 姜越鲤却道:“我倒是觉得那个姓蓝的会赢,要不要打个赌?” 许知秋半侧过身问道:“赌什么?” 姜越鲤道:“若是你赢了,那用千年龟炼制的法宝就赠给你,那可是一件上好的法器,万金不换,但若是你输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许知秋道:“何事?” 姜越鲤道:“等输了你就会知道,赌不赌?” 许知秋有些犹豫,他再次将目光望向墨盘,根据他的观察,那谭林蛟虽是年轻,在修道的时间上比之蓝恒有些吃亏,但实力却是很不简单,对拼许久下不仅呼吸平稳,且没有丝毫慌乱,反观蓝恒的呼吸已是稍稍有了变化,看来真气的消耗已是有些吃不消了。 按照这样的情况继续发展,谭林蛟的胜出只是时间问题。 又过了十息,在确定自己的观察不会有误后,许知秋决定应下这份赌约,毕竟那千年龟甲是件很厉害的法器,且对他日后渡劫很有帮助。 姜越鲤道:“既然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许知秋道:“这是自然。” 话音刚落,一道紫色电光就从身旁闪过,直击墨盘西侧的谭林蛟,这电光声势凶猛,谭林蛟被惊吓一跳,本能侧身躲闪,也正因此手指与墨盘脱离,棋面上的局势瞬间逆转,纵横十九条刻线全被蓝恒占领。 同时谭林蛟身前的古符被点亮,金光乍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便是那几位仙门弟子也是没有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对弈情况下,竟然会有人出手搅局。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后已经晚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姜越鲤的身上,但后者却根本就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 书院弟子鹤青昭直皱眉头,也是没有料到会有人来这里捣乱,且是一位样貌极美的年轻姑娘。 孙允直接喝到:“你这是作甚!” 谭林蛟也是不解,无故受人干扰,败下一句,不禁怒目而视。 姜越鲤直接无视掉这束如同剑刃般锐利的目光,从囊袋里掏出一个药瓶丢了过去,说道:“这里有瓶上好的破境丹,你应该也能清楚它的价值,就算是作为刚才的补偿了。” 正文 第154章:映心境 相比于玲珑丹,破境丹的价值确实要高出数倍。 玲珑丹的功效是帮助练气修士触摸到筑基门槛,而破境丹则是直接帮助练气修士破境筑基,这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十瓶玲珑丹也换取不到一瓶破境丹。 是以在谭林蛟接过那瓶丢向自己的破境丹时不禁有些怔神,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眼前这位紫衣姑娘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而别出心裁的故意为之? 若真是如此,倒是大可不必这样做。 他接过破境丹,心间火气尽消,起身向着姜越鲤拱手施礼,正纠结着该说些什么体面话,这时身为书院学子的鹤青昭问道:“敢问姑娘是哪家后辈,为何要突然出手搅局?” 同为书院学子的孙允跟着道:“劳请姑娘为我等解惑,这般做法究竟是意欲何为?” 孙允瞪着眼睛,说话间的语气也不如鹤青昭那样客气。 场内众人皆是看向姜越鲤,心间免不了阵阵好奇,不仅是因为她突然出手搅局,更是因为她能随意将一瓶破境丹丢出去,要知道这等丹药价值不菲,除非是顶级世家不然可不会这般挥霍,简直败家到底了。 就在众人疑惑的同时,唯一知晓内情的许知秋不禁暗暗有些头疼,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位姓姜的北燕姑娘竟然会为了赌局而出手干涉。 说一句胆大妄为也不为过。 但看她的样子却没有半点惧意,似乎方才所为不过是随意取乐。 看来北燕人生性大胆且不懂礼节并非是谣传。 面对着众人齐聚的目光,姜越鲤却如同没事人一样,边将手中雷鞭收回到腰间边说道:“只是觉得这对弈太过无趣而已,他们两人想要分出胜负至少再需半炷香的时间,这时间太长,我懒得去等,所以还是直接结束这无聊的对局为好。” 听到这样的解释,众人皆是一阵无言。 身为书院学子的鹤青昭几乎将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黑山书院最讲究礼仪,是以他完全不能理解,仅因为无聊就冒然出手搅局,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孙允怒道:“姑娘行事怎可如此肆意妄为!难道不知做事应当三思而后行的道理么!” 姜越鲤单手指向谭林蛟,不甚在意道:“他都没有多说什么,你这人倒是生得哪门子气,再说我可是赔付了他一瓶破境丹的,怎么也不至于吃亏,说到底应该是他更赚些才对,喂,你自己说呢?” 谭林蛟愣了愣,迎着姜越鲤的视线将破境丹收入怀中,浅笑道:“那就多谢姑娘相赠的丹药了。” 他这般说,孙允也就不好再多言,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怒气地哼了一声。 鹤青昭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既然谭兄都不追究,那么此事就此作罢,还望姑娘莫要再随意出手了,诸位若还有人要来对弈且可入座,若无人再来那玲珑丹就归蓝兄所有。” 话落过后,在场众人并未再有人入座。 三瓶玲珑丹自然归蓝恒所有,不过蓝恒也清楚自己胜之不武,于是并未将玲珑丹拿走,一言不语地起身回到原位。 鹤青昭见状只好将三瓶丹药收走,略显尴尬地道了句“暂替蓝兄保管”,而后与孙允交换了个眼神,示意后者继续主持这场聚会。 孙允向前一步道:“白日里为了能让今晚的聚会更加有趣些,我特意向书院内的先生求来了一件宝物,此物名为映心境,可照人心神,唤起心魔,非道心坚定者不可破。” 说着便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一面古铜色的圆镜。 镜面有过一道清晰的裂痕,背面趴伏着一头黑猿。 孙允拿着圆镜继续说道:“这映心境在我们书院常是用来考核学子心境,诸位若是对自己有信心可上前来试炼一番,若是能够不被此镜困住心神,日后不论是筑基还是结丹都大有好处。” 通常来说,只有筑基修士迈入结丹境才会引动心魔。 低阶修士不必过于担忧。 但黑山学院内的先贤们讲究吾日三省吾身,是以里院学子尝尝会被先生们逼着面对映心境,直到能够做到心境如水、万念不生的地步才会罢休,这样的好处就是日后不易滋生心魔,道心更加坚定。 坏处就是道心不稳者,可能稍有不慎就会损伤心神。 不过能来这场聚会的多是同辈俊杰,所以孙允并不担心映心境所带来的影响。 王家那位骄子在看到映心境的瞬间眼睛就是一亮,他说道:“我早就听旁人说过书院内的映心境,想不到你们竟然把它给拿过来了,如此甚好,我倒是愿意试试这映心境的威力。” 孙允闻言笑道:“王兄好魄力,那就由你先来,若是不被受困,日后对你大有好处。” 王家骄子向前走出三步,直接来到孙允面前,而后双目直视镜面,但诡异的是镜面里竟然一片空白,没有半点人影。 与此同时,孙允直接将真气输送至宝物内部,随着他催动映心境,镜面背部的黑猿绽放出微弱的光泽,尤其是那双眼眸像是活过来般盯着王家人。 原本一片空白的镜面突然也映现出了王家骄子的面容。 就在这个瞬间,众人发现他全身的气势陡然一边,浑身上下每寸肌肉都绷得很紧,那双直视镜面的眼睛有过复杂的情绪闪过,接着一起闭合。 众人紧紧地盯着王家这位天才同辈,几息过后,他的身上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气息,似乎在与人搏斗一样,并且额角的青筋向外暴起,面容逐渐有些扭曲。 看到这样的表现,在场众人皆是有些惊讶。 就是持镜的孙允也是感到有些意外,看来这位王家骄子并不是那般顺利,被映心境唤起了心底里的心魔,现在正在苦苦挣扎。 呼呼 王家骄子体内所爆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强,甚至能够做到凭空起风的地步,而在他实力彻底展现出的时候,众人这才发觉,他比想象的还要更强,距离筑基仅有一线之隔。 正文 第155章:差距 以还未及冠的年纪就能拥有如此实力,这位来自京城王家的贵公子可以称得上是实打实的天才人物。 这样的修为就是与仙门亲传相比也不弱分毫。 难怪乾京王家会被称为顶级世家。 现在看来,也唯有这样的大家族才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后辈。 只是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这足以在同辈间甩开旁人十八条街的天才人物竟然被映心镜困住了心神,且久久无法挣脱,估计说出去都很难会有人信。 有人忍不住议论道:“这书院炼制的映心镜竟然如此厉害,连王家的王闻道都被困住,那我等要是去尝试岂不是更加不堪!” 另有人道:“话不能这么说,方才孙兄也是讲过,这宝镜考验的是心境,与修为无关,只要道心坚定,战胜心魔,自可受益良多。” “那你的意思是指王闻道的道心不稳?” “别乱讲,我可没说。” …… 众人小声议论,时间也过去一刻有余,就在大多数人觉得王闻道可能要失败的时候,这位王家骄子忽然睁开双眼,全身气息爆发的瞬间,抬起手臂一拳轰击在正前方。 “咚!” 似乎有敲鼓所制的闷响声传出。 王闻道虽然不是体修,但拼劲全力的一拳仍是力道惊人。 不过好在鹤青昭早有准备,甩袖一卷,探手一抓,在王闻道的拳头即将轰击在宝镜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跟着提气用力,将这一拳的威势尽数拦了下来。 一击落空,王闻道先是皱了下眉,随后将拳头收回,原本展现出的强大气息也收敛于无,同时狰狞的面容也逐渐恢复了冷静,看起来与早先无异,只是那双满是傲意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惊悸。 这时鹤青昭主动询问道:“王兄可还好?” 王闻道沉默两息,回道:“书院炼制的宝镜当真不错,先前倒是我小瞧了它,难怪家中长辈以前曾说心魔最是恐怖,现在看来真是半点也不假,不过任它心魔再是厉害,也乱不了我王闻道的心。” 持镜的孙允道:“王兄能够破除心魔,想必日后的成就定是能够再上一层楼,可喜可贺。” 王闻道只是点头,并未吭声。 鹤青昭又道:“诸位同辈可还有人要来尝试?” 在场的世家子弟皆是有些犹豫,连王闻道这等厉害人物都被心魔困住险些无法挣脱,他们不由得有些胆怵。 姜越鲤看向许知秋道:“你就不去试试?” 许知秋也是有些犹豫,他对于心魔还算是了解,知道这玩意属于修士的劫难,一旦道心不稳者深陷心魔无法自拔,甚至有可能会让未来的修仙路出现差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若就此放弃,害怕的念头埋藏在心底,那么心魔的种子便已经开始扎根发芽,待日后结丹时必然会更加凶猛地冒出。 于是短暂的衡量过后,许知秋决定还是去直面宝镜。 不过他正欲迈动步伐,背剑的齐忘仙却抢先一步走出,面无表情地望着孙允手中的映心镜。 孙允见是同为仙门弟子的齐忘仙,便也没有多言,运转真气催动法宝,随着宝镜后面的黑猿再次亮起光泽,映心镜的镜面映照出了齐忘仙的面容。 这就意味着新一轮的心境考验开始了。 有着王闻道的先例,那些世家子弟都觉得齐忘仙想要脱困也不会那么容易,甚至有人开始为此打赌,赌齐忘仙脱困的时间是更长还是更短。 但还未等他们想好赌约是什么,齐忘仙就已经睁开了双眼,平静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与此同时,黑猿的光泽暗淡消失。 这意味是心境考验已经结束。 亲眼看到这一幕,别说是世家子弟了,就是仙门弟子也是大为诧异。 这……就结束了。 先后算下来总共也就不过十五息时间,然后就这么结束了? 再看齐忘仙那张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面孔,大多数人都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考验其实还未开始? 身为书院弟子的鹤青昭与孙允也皆是觉得不可思议。 在黑山书院的同辈里,能够如此迅速就突破心魔困境的也就只有一人,那就是位列里院首甲的那位大才,其天资之高就是院长也忍不住夸赞。 想不到这里也有一位。 不亏是号称同辈最强剑修,仅是这份心境就值得令人钦佩。 另一旁的王闻道则是面色有些难堪,同为年轻辈的天才人物,心间的攀比与较量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一想到自己竟然与对方相差如此大的差距,失衡导致的怒意瞬间填满心间,忍不住将拢在袖子里拳头握得更紧了。 一直以来,王闻道都觉得自己不输任何仙门弟子。 毕竟自身的修为已经抵达练气境极限,想要筑基随时都可,只是为了突破极境这才努力压制,就算是齐忘仙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说起来若论修为自己或许还能压上对方一线。 可这映心镜带来的考验却直接戳破了王闻道的自尊心。 险些令他当场破防。 就算是有差距,也不该是如此夸张。 十五息的时间对比一刻钟,这其中的落差简直令人无言。 与王闻道不同,诸位世家子弟却因为齐忘仙的这番操作而又重新充满信心,在他们看来,这宝镜的考验的确只与心境有关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前两者的差距如此之大,要知道两人的修为是几乎等同的。 于是一位身穿黑衣的世家子弟起身走到孙允面前,毫不犹豫地看向宝镜。 接着众人的目光全部齐聚在他的身上。 在刚开始的几分钟内,他看起来就像是闭着眼睛睡着了一样,但很快就又了变化,脸上先是笑,后是哭,接着又像是发疯般的乱吼乱叫,如同得了怪病。 看到这样的状况,诸位同辈皆是有些失神。 而那位世家子弟无论情绪上如何变化,始终未能突破心魔,就这样过去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黑猿上的光泽才熄灭,倒不是他破了心魔,而是孙允停掉了法器。 正文 第156章:最短的时间 映心镜停止运行的瞬间,那位世家子弟也终是恢复理智,从心魔困境中逃脱出来,而后一脸惊魂未定地朝着四周张望。 孙允放下宝镜道:“张兄,你没事吧?” 这位世家子弟孙允确实认识,乃是京城莲花坊的张家人,要说天资也是不弱,以二十三岁的年纪踏足练气巅峰境,距离筑基也是不远了。 如此天赋虽是不能与王闻道、齐忘仙相比,但放眼整个乾元也足以称得上是天才了。 可惜心境不稳,连心魔这关都无法破除。 这让众人再次意识到齐忘仙是何等的恐怖。 王闻道则是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现在有人垫底,至少让他先前损失的颜面找回了些,且证明他在同辈中仍是有着不小的优势。 那张家人此刻已是满脸通红,估计也是未曾想到自己竟会这般不堪,早先的自信尽数丢失,朝着孙允点了下头,随后就急匆匆地让出位置,回到自己好友身旁。 鹤青昭这时说道:“心魔困境本是结丹修士才会遇到的劫难,现在被宝镜提前唤出,是以诸位便是失败也无需多想,事实上,就是我书院内的几位大才也曾在初次面对心魔时无法脱困,由此可见破除心魔可不是件易事。” 与许知秋算是相识的林山忽然开口道:“这心魔困境应是与结丹修士所面对的有所不同吧?” 身为上清宗的亲传弟子,林山见多识广,曾亲眼目睹宗门内的结丹师兄因为心魔反噬而暴毙身亡,那等心魔之所以能够称得上是劫难,就因为自身一旦被心魔吞噬,就会导致元神碎裂,身死道消。 就是勉强能够活下来,也会成为被心魔操控的傀儡。 极为可怕。 鹤青昭同为仙门亲传自然也是清楚,他颔首承认道:“这映心镜毕竟只是书院先生们用来磨炼学子心境所用,自然与结丹修士所要面对的心魔大劫无法相比,不过若是能够随意面对此宝境,不受侵扰,日后结丹时再遇心魔,至少可增加四成胜算。” 增加四成胜算? 林山闻言不由得微眯双眼,对这宝镜大为心动,同时心中暗道:难怪黑山书院内的结丹修士总是存活率最高,估计就是因为这宝镜的缘由。 他动身向前走出几步,来到孙允身前道:“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这宝镜的威力,先说好,若是我败了,可莫要将这事儿传出去。” 五座仙门圣地的亲传弟子相互间也是有所了解,鹤青昭知道林山有位极为严苛的师父,于是含笑着说道:“林兄放心就是,我们书院学子可从不在背后乱讲,不过这事儿传不传的出去可就不敢保证了。” 林山本就是随口一说,内心其实也并非在意。 他抱拳一礼,孙允便开始催动手中宝镜,随着镜面背部黑猿的双目绽放光泽,林山陷入到心魔困境当中,不过表面看起来相当平静。 众人目光皆是聚集在林山身上。 都是想瞧瞧这位上清宗的弟子会是怎样的结果。 就这样过了百息时间,林山体内的五脏六腑忽然如有雷鸣作响,接着便睁开双眼,从心魔困境中挣脱出来。 这样的速度虽是比不得昆玉宗的齐忘仙。 但却比王家骄子强上数倍。 倒是对得起自己上清宗亲传的身份,无论是实力还是心境都在同辈中属于佼佼者。 林山看着身前的映心镜道:“这宝物还真是有些意思,难怪师尊以前常说心魔如虎,吃人不吐白骨,当真是叫人可怕,不过还好算是挺了过去,就是不知这时间用了多久?” 鹤青昭如实相告道:“刚过百息。” 林山闻言则是有些失望,瞥了眼齐忘仙道:“竟然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看来我这心境还是不够稳固。” 齐忘仙见他竟想与自己相比,不由得轻蔑一笑,语态冷傲道:“就凭你也想与我相比,你可是还没有这个资格,不过你们上清宗的道子倒是勉强够格,说起来我能参加这场聚会就是为了他,却不曾想他倒是当起了缩头乌龟,不敢到来。” 林山也不恼怒,只是说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整日没事干,就想着与人打架,我上清宗的道子每日都忙着参悟大道,可没时间与你争斗。” 齐忘仙冷笑道:“参悟大道,呵,结丹都不是的修士也敢妄言参悟大道,真是让人耻笑。” 林山不愿与齐忘仙多做争辩,直接扭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时燕王府的那位郡主也来到孙允身前尝试,最后的结果虽然能从心魔困境中逃脱,但却用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 跟着陆续还有几位世家子弟也都进行了尝试,多数人都能勉强破除心魔,只是花费的时间皆是在一刻钟之外。 这下众人终是理解了世家子弟与仙门亲传间的差距了。 除了上清宗的林山以及昆玉宗的齐忘仙,再也无人能够挤进百息以内的时间。 青阳宗的两位亲传倒是没有尝试。 身为书院学子的鹤青昭与孙允也是没有尝试,他们两人在书院里的时候早就已经尝试过映心镜的厉害,且已经习惯,若是现在参与那就显得不公了。 那位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天明宗小师叔也是没有参与到其中,只是抱着看客的态度在旁观望。 许知秋见众人终是没再有人前去尝试,这才迈动步伐走了过去,当他走到孙允面前时,所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是带着好奇和疑惑。 估计都是想不明白,为何要佩戴一副恶鬼面具。 许知秋也没有取下面具,就这样戴着的同时看向映心镜,孙允虽然也是疑惑,但并没有耽误时间,直接运转真气催动宝镜。 看到黑猿的双眸亮起光泽,姜越鲤紧紧地盯着许知秋。 如此就过了五息时间,黑猿眼眸中闪烁的光泽就消失了。 众人看到这样的情况皆是一愣,就是齐忘仙也是紧蹙双眉,冷冷地看向许知秋。 五息,仅用了五息时间就能破除心魔? 正文 第157章:挑战 五息? 鹤青昭怔住了。 孙允怔住了。 连带着许多世家子弟也都是怔住了。 王家的王闻道,双目如炬,额角青筋突起,望着眼前这佩戴面具的陌生身影,心间仿若刺入根鱼骨,难受至极。 燕王府内的郡主瞪着乌黑发亮的美眸,脸蛋上写尽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身旁的上清宗弟子林山更是将嘴巴张大到能够塞入拳头的地步,恨不得直接扯下恶鬼面具,一探里面的真容,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道子不在的情况,竟然还有人能够比齐忘仙更快突破心魔困境,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快得不是一点点。 五息。 仅仅只用了五息的时间。 这样的情况怕不是只能用作弊来形容了。 登时,包括林山在内的几位忽然又将目光望向鹤青昭,想知道这是不是书院提前安排好的角色,但鹤青昭对此毫无回应,他此时也是有些懵比,完全没有料想过会有这等情况,竟然有人初次对面书院内的映心镜,仅用五息时间就破除心魔。 就连书院里院的那位首甲也绝无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该不会是宝镜坏掉了吧? 又或者说是这人有面具阻隔,心魔困境并未出现? 这样的猜测不仅是出现在鹤青昭的心中,同时也出现在了众多世家子弟的心中,但很快他们自己也都否定了这样的猜测,毕竟顶级法宝又岂能如凡器般随意坏掉,再说先前镜面内浮现出此人的身影,镜背的黑猿也是亮起光泽,那就是说明心魔困境是出现了的。 是以尽管难以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有人只用五息时间便破除了心魔,超越了齐忘仙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想明白这一点,这些仙门弟子和世家弟子皆是将目光落在许知秋身上,那一束束目光恨不得将他上下看个透彻,也就唯有姜越鲤并未太过惊讶。 她知道许知秋是突破极境的存在,便将眼前一切视作理所当然的情况。 但齐忘仙并不知晓这一切。 他冷傲地注视着许知秋,对于这位在心境上超越自己的存在,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嫉妒,因为那是只有弱者才会有的情绪,而他只是在度过最初的惊疑过后,就生出了浓浓的兴趣以及强烈的战意。 且这战意未加掩饰,身为目标的许知秋也是清楚的有所感知。 不过许知秋并未给出任何回应,他正对自身的情况感到疑惑。 就在先前,在映心镜闪烁光泽的同时,他感到一股奇特的力量从镜面内延伸出来,仅在瞬间就将自己笼罩在内,接着就察觉有凉意浸入心间,且能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徘徊,那声音很轻很轻,似是就在耳边,但仔细倾听又发觉是在脑内,就像是有人躲在你的脑海里不停低语。 仿若是出自灵魂最底层的声音。 但还未等许知秋听清楚这声音讲述的是什么,那隐匿在脑内最深处、介于虚实之间的未知之地的小木屋内,摆放在货架上的铜镜忽然震颤了一下,跟着声音就消失了,什么都听不到了,那从宝镜内延伸出来的奇特力量也随之一同消散。 而这整个过程刚好只用了五息时间。 是以许知秋此刻不免有些疑惑。 这是个怎样的情况? 难道说刚才的低语就是心魔被唤起的征兆? 在此之前,许知秋从未经历过心魔困境,所以不能清楚刚才出现的状况是否为心魔,但若这就算是心魔,那也未免太弱了些,要知道心魔困境可是被称为结丹修士的劫难,便是这宝镜的作用仅是为了考验心境,唤起的心魔远不如劫难心魔,那也不该如此弱鸡才对。 而且自己根本就什么都未做。 他倒是也察觉到了货架内的铜镜震颤了一下,可也就仅此而已,没再有任何其它反应,甚至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力量的出现。 难道说是祈苍镜灵破除了心魔困境? 可是祈苍镜灵一直陷入沉眠当中,怎会主动出手相助? 而且当初在获知祈苍镜灵部分信息的时候,并未有任何说明这铜镜能够抵御心魔,要不然许知秋此刻也不会产生疑惑了。 该不会是祈苍铜镜的隐藏属性? 能够避免心魔入侵?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了不得了,那日后结丹岂不是再也不用有半点惧怕! 就在许知秋这样心想着的时候,齐忘仙忽然朝着他走来,步调沉稳,每迈出一步,体内的气息就向上攀升一截,且那股时刻笼罩在身体周围的剑势直直地对准许知秋,似是要将他的身躯刺穿个窟窿。 鹤青昭见状微微皱眉,不用说他也是清楚齐忘仙的意图,于是出言道:“齐兄,这时就出手有些太不好吧。” 齐忘仙仿若未闻,继续向许知秋走去,体内的气息已经攀至巅峰,强大的势几乎要将周围的地板割裂出刻痕。 那些世家子弟早就了解齐忘仙的个性,见他要出手,纷纷向后让出位置,生怕被牵连其中。 王家的王闻道倒是没有后退半步,双目紧紧地盯着许知秋与齐忘仙,眼睛里如同有火焰般闪亮。 上清宗的林山哈哈一笑,对着齐忘仙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干,而且我还知道你赢不了。” 这话倒是有些言不由衷,林山对于结果并未有准确的猜测,只是向来看不惯齐忘仙骨子里的狂傲,于是就故意出言激将。 齐忘仙用余光扫了一眼林山,以极度轻蔑且自信地口吻道:“有时间我定要将你作为踏脚石,助我迈出筑基境,那时你倒也可随我名震乾京城,让所有人都记住你上清宗的林山。” 林山再次大笑,并未恼怒。 齐忘仙转而直直的盯着许知秋,说道:“在下昆玉宗的齐忘仙,想要向阁下领教,还望不要让我失望。” 许知秋闻言蹙眉,倒是没有想到齐忘仙会因此主动找上自己。 本来自己就将长剑藏了起来,就是不想惹事,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遇到了麻烦。 他并不太想应战。 正文 第158章:赌约 如月楼的厅堂内,对于齐忘仙的主动挑战,许知秋感到颇为头疼,而那些观望的世家子弟却皆是满目期待。 众人皆知齐忘仙乃是一位好战之人。 且向来不容他人拒绝。 这下便是有着热闹要看了。 而且他们也想通过齐忘仙去了解许知秋的身份与实力,能够在五息间破除心魔困境,碾压同辈之人,这样的存在由不得不好奇。 鹤青昭虽是对许知秋同样感到好奇,但更不愿齐忘仙在这如月楼内出手,可他心里也是清楚,这事想要阻拦八成是有些为难,同为仙门弟子,书院可拦不住昆玉宗的亲传,更何况齐忘仙的实力在他与孙允二人之上,也没那个能力去阻拦。 为此孙允也是颇感头疼! 此时此刻,整个如玉楼怕是只有姜越鲤是最为兴奋的那位。 自瞧见齐忘仙要向许知秋挑战,她就差把“快些分出胜负”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心中更是对那早就预测而出的结果感到非常有趣。 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齐忘仙落败的场景,以及众人难以置信、大吃一惊的模样。 这样的场面仅是想想都会觉得有意思。 且她在齐忘仙等待许知秋回答的时候走到两人身侧,丝毫没有怯意地拍了拍手,引得众人视线后,主动从乾坤袋内取出一块上品灵石道:“喂,你们可有人要与我作赌,我赌他必输!” 说着用手指指向齐忘仙。 后者冷着脸看不出任何旁的情绪,只是余光扫了过来。 姜越鲤迎着视线又是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块上品灵石,说道:“不论是什么宝物,都可拿来与我对赌,过时不算。” 诸位世家子弟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愣,后又看着那两块上品灵石苦笑不得,估计也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里作赌,且拿赫赫有名的“齐剑仙”来赌,这简直是胆大妄为。 不过还真有人心动。 不是所有世家子弟都如京城王家、大龙湖谭家那样资源丰富,底蕴深厚,对那两块上品灵石还是极为动心的,于是便拿出自认不错的宝物打算与姜越鲤对赌。 而这些人毫无疑问都选择了齐忘仙会赢! 这样的选择在众人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齐忘仙的名望在同辈人中简直无量,实力更是被各大仙门长老认可,均说可入同辈前三。 再者剑修注重攻伐手段,本就实力要比同境修士更强上一些。 是以难有人会认为许知秋会赢,就算他破除心魔困境较快,也只能说他心境更稳,但这不意味着实力会有多强。 不过上清宗的林山却是见不得齐忘仙有好,此时便也插上一脚,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瓶道:“嘿,这才有点意思,今晚算是没白来一趟,我这里有瓶上好的培元丹,同姑娘一样,我也压他输!” 另一边,天明宗的那位小师叔从始至终都站在人群边缘,且不与人攀谈,似乎是有意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这时竟也主动掏出一块灵石道:“在下也同姑娘一样。” 见两人做出这样的选择,姜越鲤感到有些意外。 书院的鹤青昭与孙允齐齐叹了口气,只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齐忘仙则是忽然面向姜越鲤,语调平稳地说道:“既然你要在这里开设赌局,且认为齐某必输,那我便也同你赌上一局。” 姜越鲤闻言,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好啊,你要赌什么?” 齐忘仙道:“若我赢,日后你便随我回昆玉宗,在宗内清泉池为我洗剑三年,期满后可自行离开,若我输,随你。” 姜越鲤道:“若你输了,就把身后的剑赔给我!” 此言一出,齐忘仙双眸内似有利刃显现,要将姜越鲤的身体切割成碎片,而后一字一句道:“此剑乃是我的命道,你敢要这柄剑,那你就要做好殒命的准备。” 姜越鲤不惧道:“怎么,刚说过的话就要作废?” 齐忘仙不言一语。 姜越鲤再道:“既然你不愿意给剑,那就将你修炼的经文给我瞧瞧,该不会这也不行吧?” 齐忘仙皱眉,他所修炼的剑道经文乃是昆玉宗的不传之秘,若是从自己这里流传出去,估计回到宗门也是免不得要受到责罚,不过他认定了自己会赢,所以倒也不怕经文流传。 在同辈当中,也就唯有上清宗的道子以及书院里院的那位首甲会让他感到有些压力,旁人不论是谁他都有自信将其击败。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就应了这场赌约。 姜越鲤见状便朝着没人空位走去,路过许知秋身前时压低嗓音道:“我记得你说过,他不入筑基便是没有机会,那最后所得赌注咱们两个对半分,你要是输了,那我就带着你的遗体回北燕,随便找块地方给埋了。” 说罢也不待许知秋回应就走远了。 许知秋只觉得有些好笑,似乎在场众人都没有在意过他的想法,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会拒战的可能,这算什么,强行安排? 许知秋很想干脆的一走了之,不过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与齐忘仙相战倒也是可以。 他想要将自身的修为压制在练气境九层巅峰,想要看看不依靠境界上的优势,自己是否能击败号称同辈最强剑修的齐忘仙。 齐忘仙打量着许知秋面部佩戴的恶鬼面具,缓缓地将身后背负的长剑抽了出来,这柄神剑剑柄前端的那颗眼珠在微微的晃动,看样子是在盯着许知秋。 齐忘仙看着自己手中的神剑,接着又看向许知秋道:“其实我们之间注定要有场战斗的,无关那心魔困境的事情。” 许知秋闻言有些疑惑。 齐忘仙续道:“我这柄神剑乃是昆玉宗的某位先辈传承下来的,它能够察觉到剑器的存在,尤其是极为上好的剑器,从我踏入这厅堂内的时候,它就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或者说是你身后的木匣,我想那里面应该藏的有剑器。 “也就是说阁下应该也是位剑修。” 正文 第159章:剑修间的比斗 被道破自身所走的路,许知秋不禁在那柄赤红神剑上多瞧了两眼,略感惊讶。 也是想不到这品相奇特的剑刃竟还藏有如此神奇的能力。 当真是一柄不凡的器具。 就是不知是何品质,是法器还是道器。 但瞧齐忘仙对这柄神剑的态度,想来即便不是道器也应相差不远了。 如此神兵利刃,再配以齐忘仙的实力,难怪可在同辈中稳居前三,实力碾压群骄。 是以为表达尊重,且也是为了稳妥,许知秋稍有犹豫后便选择放弃桃木剑,转而抬手将永夜长剑从剑匣内抽了出来。 “铮!” 一声清越嘹亮的剑鸣响起。 漆黑如渊的永夜长剑脱匣而出,层层鳞文密布的剑身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蒙蒙光泽,煞是好看。 与齐忘仙的妖异神剑要比。 许知秋手中的永夜长剑则更为显得沉重。 当这柄世间难得的道器亮相于诸位眼前之时,便是少有人懂剑也仍能够看出此剑的不凡之处,尤其是天明宗的那位小师叔,他在瞧得此剑时,脸上禁不住露出惊异的神色。 同为剑修的齐忘仙更是忍不住道了声好剑,眼中的冷傲也逐渐被难以遏制的兴奋所占据。 他紧紧盯着许知秋说道:“同辈之中,原以为再难遇到令我入眼的剑修,想不到今夜却能如愿,且我手中之剑告诉我,你就是我该要找的那个人,只要将你击败,这破境筑基便再也没有半点困扰,甚好,甚好!” 最后一字出口,齐忘仙周身气息再度攀上新的高峰。 手中神剑似是活过来一般,剑柄处的妖瞳闪烁出贪婪与狂暴。 许知秋隔着恶鬼面具道了声:“请指教!” 话音落地,一道赤红直接迎面刺来,势如闪电,威如狂龙,许知秋却没有半点慌乱,收臂抖腕,永夜长剑在身前斜斩而出,与其相击碰撞。 “铛!” 如玉石破裂的声响绕梁不绝。 两柄剑器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而后又连续互斩数十次,其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只能瞥见无数剑光残影,且每一剑的威势都丝毫不弱于上一剑,招招凌厉。 如此激烈的比斗引得在场众人目不暇给。 然而这只不过是两人的初次试探。 “铛!” 又是一声剑器碰撞的声响出现,两人各自向后退至五步,齐忘仙握着神剑的五指紧了紧,眸中兴奋之意更盛,战意高涨。 许知秋那隐匿在恶鬼面具之下的面孔则是毫无变化。 他将自身实力压制在与齐忘仙同等的境界,胜负难分。 齐忘仙不知这些,带着些许狂态与傲意道:“很好,果真是没让我失望,不论你日后成就如何,今夜你得到了我的认可,再来!且瞧好这一剑!” 厅堂内有落叶无风自起。 齐忘仙抬手一剑,这一剑斩出,赤红剑气如断堤江海席卷奔腾,似是要将许知秋淹没在其中。 许知秋没有片刻迟疑跟着也是斩出一剑。 “嗤!” 剑气破空,剑光如昼。 一道莹白剑气疾射而出,虽是看起来威势平稳,不如那奔腾汹涌的赤红江海,但当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之时,莹白如玉的剑气却直接将赤红剑气撕裂,就如同刀刃将布匹从中一分为二,且余势不减地刺向齐忘仙。 见此状况,齐忘仙挥动肩臂,手中神剑直降将莹白剑气斩碎。 再然后,他甩动手腕,妖异神剑旋转一周,剑尖朝上,剑柄朝下,直立于身前,另一手双指紧按在剑身底部,自下向上地滑动。 每动三寸,剑势便陡增三成。 当左手双指按停在剑尖顶部之时,剑势已入风暴笼罩整座如月楼,厅堂内的诸位世家子弟皆是感到肌肤刺痛,仿若有人在用刀刃划割,难受不适。 但相比于这些,他们心中所感受到的刺痛更甚。 因为他们很清楚,在面对如此威势下的齐忘仙,他们甚至可能连出手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便是京城王家的王闻道也不得不承认,若此刻与齐忘仙对阵的是自己,那这一剑多是难以抵挡。 这就是齐忘仙的实力吗,当真恐怖难言。 上清宗的林山则是满脸晦气,在嘴边骂道:“他奶奶的狗腿儿,丹药算是赔进去了!” 看这样子是八成觉得胜负即将分晓。 这也难怪,就以齐忘仙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就是林山也根本不敌,唯有宗派内的道子才可与其抗衡。 倒是姜越鲤没有半点但心,虽是不知道许知秋为何没有快速解决战斗,但也清楚对方不可能会失败于齐忘仙。 身处剑势最中心的许知秋所感受到的压力自然也是超过周围看客,望着那即将斩出的一剑,心中暗道一句:不愧是号称同辈最强剑修,只此一剑,便能当得起这个称谓。 随后主动斩出一剑。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如同随意斩出的一剑,可当这一剑斩出的瞬间,厅堂内的烛火顿时就弱了几分,恍惚间,众人觉得墨黑的夜幕从天坠落,要将一切埋没。 齐忘仙更是生出要被夜幕吞噬的错觉,低喝一声,手中聚势已久的一剑立即斩出。 “吼!” 也不知是真是假! 竟有荒古巨兽的嘶吼在耳畔间响彻。 赤红的剑光如同巨石砸入湖面所产生的波纹,仅在刹那间就层层扩散至十丈之外。 站在灵溪街的街道上,可以清楚看到有赤红光环从如玉楼顶层扩散而出,惹人眺望。 “砰!” 数扇木窗皆是在同一时间破碎,夜风与月色齐至。 危险关头,书院学子鹤青昭抬手打出一道纸符,上面用朱红写有仙道古符,古符迸发出奇伟之力,在众人身前形成一层琉璃般的屏障,勉强将战斗余波拦截下来,防止有人受到伤害。 咔嚓,咔嚓! 数息之后,待一切平息,厅堂内的柱子出现几声裂响。 若不是这如玉楼在建造之初就质量上乘,怕不是就要在刚刚的威势下坍塌一层了。 齐忘仙口鼻间喘着粗气,双目紧紧盯着十步之外的许知秋,对方却稳如磐石。 正文 第160章:胜负 与齐忘仙相比,许知秋虽是未曾后退一步,但隐藏在面具下的脸色也是微有变动,他方才施展出的那一剑,并非来自剑仙经文中的招式,而是模仿永夜长剑原主人所斩出的一剑。 自当初炼化永夜长剑那一晚,他看到剑器原主人在记忆中斩出的那一剑后,他常有沉浸其中去领悟剑意与精髓,时至今日也算是颇有心得。 是以在面对齐忘仙的剑招时便毫不犹豫地施展了出来。 现在瞧这威力果然不可小觑,尽管与剑器原主相比仍是只算皮毛,但面对同境界的敌手时却可称得上是一记强大杀招。 …… 厅堂内,除了天明宗的那位小师叔还算镇定以外,其他人皆是瞠目结舌地望着许知秋,就连书院内很有名气的鹤青昭也是面露惊色,难以置信。 “挡……挡住了?” “这一剑竟是被化解了!” “好强的实力!” 诸位世家子弟恨不得将双眼扣下摔在地上,根本不曾想到那样强势的一剑竟会被挡下。 而且看许知秋的样子应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势。 “这人究竟是谁?” “竟能够不输齐忘仙半分!” 王家骄子王闻道怔神良久,再将目光落在许知秋身上时,眼神变得极为复杂,虽说他如今距离筑基仅有一线之隔,修为与齐忘仙相差无几,但真正的实力却相差甚远。 就刚才那一剑,他自问拼尽全力也可勉强挡下。 可绝不会如此轻松。 然则此人甚至能够稳压一筹。 他究竟是谁? 从没听说过哪家仙门圣地有过这样一号人物。 难道是某个归隐大佬的隐秘弟子? 这样的疑问不仅存在于王闻道的心中,更是在诸位世家子弟以及仙门弟子的心底里冒出。 在场众人皆是对许知秋的身份甚为好奇。 也就姜越鲤有所了解。 …… “呼——” 六根望柱中间,齐忘仙长吐一口气,将胸腔内絮乱的气息平稳下来,再看许知秋时已经没有了早前的傲意,多了些许凝重。 他没有再急于出手,而是嗓音略沉地问道:“阁下是谁?乾元同辈当中,齐某还从未听说过有你这般实力的剑修。” 身为昆玉宗的亲传弟子,他可以说是对同辈俊杰尽知,可眼下却对许知秋极为陌生。 甚至怀疑对方可能是来自北燕或云阳。 许知秋稍作沉默后语调平稳道:“只是一介偏僻散修,姓许,单名一个鸾字。” 许鸾,这自然是临时现编的假名。 有青阳宗弟子在场围观,许知秋定是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免得引来麻烦,于是便将自己的字与名相结合,随便说了出来,如此倒也不怕旁人认出自己。 果然,旁观诸位在听到这个名讳后皆是一脸茫然。 在脑海里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 不由得你看我,我你看,希望有人能够认识这个所谓的许鸾,但最终的结果就是没一人认识。 身为书院学子的鹤青昭与孙允更是满脸疑惑,当初两人委托外院学子发送信物、邀请同辈俊杰的时候,并没有邀请过这位叫许鸾的人啊。 当真是奇了个大怪! 齐忘仙尽管也是满目疑惑,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看着许知秋道:“一日之前,我还以为这同辈当中除了上清宗那位便再也无人能与我酣战,却不曾想还有许兄你这号人物,极好,真是极好,就不知许兄是否还有更厉害的手段?若是没有的话,那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说罢,齐忘仙伸出左手在剑刃处划过,鲜血立即顺着割裂的伤口涌出,滴落在神剑的剑身上。 接着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柄赤红神剑竟然将齐忘仙滴落的血液全部吞噬,原本就赤红的剑身变得更加红艳,且那镶嵌在剑柄处的眼眸呈现出更加狂暴的情绪。 有深红如血的光芒自剑身内迸发而出。 与此同时,齐忘仙那对冷傲双眸也转变为妖异的绯红色,整个人的气质也近乎成妖。 看起来甚为诡异。 在场众人都是不曾见过如此状态下的齐忘仙,只觉得他的实力陡然提增了八成,气息强大到足以令同辈修士感到绝望。 天明宗的那位小师叔也是变了脸色,盯着齐忘仙紧皱双眉。 齐忘仙的眼中却无旁人,只是死死盯着许知秋道:“这一剑本是用来对付上清宗的那个家伙,倒是没曾想今夜便用了出来,能够败在这一剑之下,你得到了我的认可,日后足以自傲了。” 许知秋沉默不言。 漆黑如渊的永夜长剑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自身剑势如潮亦如云,笼罩四周。 这一刻,在同辈修士眼中,整座如月楼似乎被两股剑势一分为二。 一侧是妖异赤红,仿若有头荒古妖兽扭转生死、跨越时间长河,从历史的坟墓中爬出,带着无尽的威势与力量,镇压一切。 另一侧则是朦胧无序的黑暗,似是夜幕坍塌,秩序崩坏,有吞噬天宇的黑渊呈现世间,势要湮灭万物。 两股强大的势相互碰撞,分毫不让。 “斩!”齐忘仙忽地大喝一声。 手臂随之举剑挥斩。 “锃——” 一剑斩出,虚空中荡漾起肉眼凡胎难以察觉的波动,磅礴妖异的剑气化作一头面生三目、背生四爪,全身赤红鳞甲的恐怖妖兽,直扑许知秋面门。 这样的攻击已经超出了普通练气修士的范畴。 许知秋当即没有片刻犹豫,体内压制的实力尽数破除,全力斩出一剑。 这一剑挥斩而出,那代表着黑渊的“势”直接向前横推,将赤红一方尽数吞噬。原本各站半边的天平直接被打破,胜负毫无悬念。 齐忘仙顿觉眼前一黑,恍惚间,好似看到有黑色漩涡于夜幕中出现,将自己的招式全部吸收碾碎,不留下一点痕迹,跟着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贯穿胸口,痛得他直冒冷汗,难以呼吸。 “扑通!”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齐忘仙整个身躯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手中神剑也重重地摔落在身旁。 正文 第161章:意外的结局 齐忘仙败了。 且在众目睽睽下败得极为彻底。 诸位世家子弟无一人可曾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位自诩同辈最强剑修的齐忘仙在施展出最强剑招后竟被对方一击落败。 简直就如同是说书人在讲鬼故事。 齐忘仙是谁? 那可是昆玉宗亲传弟子,常被人称为昆玉小掌门,若不出意外,日后昆玉宗将有他来继承,实力在同辈中稳居前三,未来成就无限可能。 曾有大人物说过,以齐忘仙的天资就算不能成仙,也可有望踏入合道境。 至于化神境则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可就是这样的天骄人物,竟然被人正面击败了。 而且击败天骄的这位还是众人根本不相识的陌生人。 如此这般,以至于诸位世家子弟在骇然的心情下皆是愣在原地,顾不得去搀扶受伤倒地的齐忘仙,最后还是鹤青昭最先反应过来,道了声齐兄,而后将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喂给齐忘仙。 跟着众人喧哗一片。 一部分人围在齐忘仙身旁纷纷递出疗伤的宝物,想要借此卖出个人情,另一部分则是远远望着毫发无伤的许知秋,有心想要结交一番,却又不知对方心性喜好,踌躇不前。 心气甚高的王闻道驻足在原地。 面上的表情令人难以猜测出他的情绪。 燕王府内的郡主瞪着一双美眸,目光始终定格在恶鬼面具上,眼睛里的好奇几乎要从眼眶内溢出,看得见她是真想将那副碍眼的面具摘下,一探其后究竟。 裴焕、钱尉,这两位青阳宗的弟子则是对视相望,面露苦笑。 青阳宗这一代的年轻辈弟子里面多是没有如日耀目般的天骄人物,虽说与世家子弟相比仍是可以稳压一筹,但与另外四座仙门圣地相比可就差远咯,估计要不了多久仙门排名就要跌落至末位了。 现如今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位妖孽。 青阳宗再想恢复往日间的荣耀,怕是要难如登天了。 这般状况也使得青阳宗弟子心生哀叹,旁的宗门世家都是百花争艳,唯有青阳宗在独自调零、走向衰败。 同为仙门弟子的林山此刻也是有些迷糊,他乃是上清宗亲传,对于齐忘仙的实力甚为了解,其实想不了解也很是困难,往日里师尊常常在他耳边提起并夸赞的人就是齐忘仙,简直都快要听得耳朵起茧了。 以他对师尊的了解,能让师尊每日一遍地不停重复,并借此敲打自己这个不上心的徒弟,那齐忘仙可能算是同辈无敌的存在了。 说是稳居前三,其实前三人的实力相差无几。 就是上清宗的道子出手也顶多与他持平。 但就是这样常被师尊提起的仙苗竟然被人给揍了,而且揍得还不轻,再而且还是败在同为剑修的人手中,这足以惊掉整个乾京人的下巴。 自诩同辈最强剑修之人被剑修击败。 估计天下间再难找出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林山更是恨不得立即跑回到师尊面前,指着鼻子嘲笑:你这老头竟也有失算的一天。然后再得意大笑,那场景仅是想想就让人心痒痒。 不过眼下他还是更好奇许知秋的身份,朝着这边迈出几步,率先出声道:“这位兄弟真是好手段,在下上清宗林山,还望能交个朋友。” 许知秋压低嗓音道:“山野散修,许鸾。” 散修,姓许,会使剑……这几点倒是让林山不由得想起前两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同辈,也是姓许,同样为剑修,实力更是在自己之上。 有那么瞬间,林山有些怀疑这两位是不是同一人。 但想了想又否定了。 毕竟两者所使用的剑意各不相同,所使用剑器也是各不相同,前两日那位许兄弟用的是桃木剑,今日这位用的可是上好的剑器。 若说一人具备两种剑意。 这种事情倒也不算罕见。 但那是相对筑基以上的修士而言,仅在练气期就能掌握两种剑意这种事林山可是没有听说过,那齐忘仙的天资足以名震整个乾元,可炼气期也仅是掌握一种剑意。 一是剑意难以领悟。 二是练气期乃是修仙问道的起始,修士对道法的理解不够深刻,要以简精为主,不可贪多,贪杂,否则容易出错。 再者杂而不精,难以登堂入室。 通常只有到了高深境界、自身实力难以寸进、卡在瓶颈的时候,才会想要借助其它剑意的领悟,来帮助自身突破实力的上限。 所以尽管林山有所怀疑,但最终还是打消了心中所念。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两者的确是为一人。 许知秋倒是也不知道林山心中所想,刚道了一句,就瞧见姜越鲤已经自顾自地离开了如月楼的厅堂,他心下疑惑,便也跟了过去。 路过倒地的齐忘仙时,许知秋有些歉意地拱了下手,对方伤势较为严重,想必就算是有上好的疗伤丹药也需要静养几日才可痊愈。 其实他当时也并未想要下重手。 只是齐忘仙那一剑让他感受到了较大的压力,若是再不付出全力,那么很有可能会当场落败,于是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压制境界,全力斩出一剑。 这毫不留手的一击自然是齐忘仙无法抵抗的。 …… 离开如月楼,许知秋将长剑收入剑匣,姜越鲤正在街边把玩着手中的药瓶。 许知秋边走边道:“聚会还未结束,就这么走了?” 姜越鲤将手中药瓶抛了过去,回道:“现在趁乱不走,一会儿再想走可就难了,再说那聚会太过无聊,没有半点意思,也就你与齐忘仙的相战比较有趣,瞧着吧,估计最迟明日戌时,你今晚击败齐忘仙的事儿就会传得满城皆知。” 许知秋看了一眼刚才接过手中的药瓶,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你这么急着走,该不会是怕那两位压对宝的仙门亲传来向你索要分成吧?” 姜越鲤道:“就他们压上的这些东西,我家院子里随处可见,丢狗都讨嫌,不过就是想赚些乐子而已。” 两人边走边说,路过街角时身前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是天明宗那位小师叔。 对方伸出手掌,面含微笑道:“这位姑娘,若是所记不错,在下可是在你这里赌了一瓶培元丹。” 正文 第162章:徐长青 见天明宗的小师叔竟是追了过来,许知秋略感意外,姜越鲤则是秀眉微动,将一瓶培元丹丢了过去,稍作停顿,又丢过去两块成色较好的普通灵石。 这位小师叔倒也不嫌少,将灵石丹药一股脑地揣进怀里,接着出言道了声谢。 姜越鲤斜着眼,用余光瞥了下这位相貌年少的同辈,心里不知晓对方的身份,更是感知不到对方的气息,仿若有云雾笼罩,这令她有些意外,再联想到这人先前的压赌,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于是问道:“你这人可是有些意思,乾元仙门哪家的弟子?上清宗?天明宗?还是世家里跑出来的人?” 眸若含星,面似少年的小师叔道:“在下是天明宗弟子,徐长青,敢问姑娘是?” 天明宗,听到是来自这家仙门,姜越鲤再次将其打量了一番,但对对方的问寻并未做出正面回答,而是毫无礼数地说道:“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天明宗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得带有偏见。 任谁也是能够听得出来。 天明宗的徐长青怔了一下,后是苦笑道:“不知天明宗哪里惹到姑娘了,竟得如此评价。” 姜越鲤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不作回答,转身就欲离去。 徐长青也未阻拦,面夹笑意地让开路口位置,不过待许知秋即将从身旁路过时,忽然再次开口,意有所指道:“许兄弟上次出售的星元丹很不错,若是日后还想换购宝物,可去藏珍阁来找我,那是我天明宗置办的产业。” 闻言,许知秋不由得脚下一顿,颇为吃惊地回望了一眼徐长青。 没想到对方竟是能够看穿自己的身份。 姜越鲤更是疑惑,看着许知秋道:“你们相识?” 许知秋摇了摇头:“只是两日前在东市内进行过一场交易,仅此而已,就是不知徐兄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这着实奇怪,仅是见过一次,竟能够隔着面具认出自己,难道是刚进如月楼的时候就被对方注意到了? 许知秋正想着,徐长青解释道:“许兄佩戴这面具是不想让人认出身份吗?可惜在下自幼双耳聪锐,能够记住不同人的嗓音,先前一听许兄开口便觉得熟悉,细细想来便记起了前两日间的那场交易。” 原来是这样。 既然被看穿了,许知秋便也没再遮掩,将脸上的恶鬼面具摘了下来。 徐长青道:“当日一见,长青眼拙,竟是没能瞧出许兄乃是位天骄神子,还望勿要怪罪,我看这时间尚早,恰好又知晓附近有家上好的酒楼,不如请许兄与这位姑娘前去小酌几杯。” 许知秋还未答话,姜越鲤却说道:“酒就留给你自己一人去喝吧,天明宗的人可别来烦我,若是惹得本姑娘不痛快,就算是你是仙门弟子,我也要把你埋到土里去,先杀再埋!” 听到这话,徐长青并未恼怒,只是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许知秋颇为无奈地摇头,心道这北燕人难不成生性好杀?不然这姜姓姑娘为何总是要将杀字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 姜越鲤倒是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威胁了徐长青一句后转身就走,似乎再看一眼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厌恶之意尽数写在脸上。 徐长青见状也就只好作罢。 ………… 走过几条街巷,许知秋看着身旁的姜越鲤问道:“你们北燕人与天明宗有仇?” 按理说不应该啊。 近些年天明宗的人可从未去过北燕。 姜越鲤背着双手边走边道:“天明宗与北燕并无仇怨,不过倒是和我家有些过节,但也都是很多年以前的旧事了,怎么,你想知道?要是你想知道的话也不难,日后随我回北燕我就全都告诉你,那可是一件秘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估计就连他们天明宗内部也没几个人知道。” 许知秋确实好奇,但可不会为了探秘就跑到北燕去。 姜越鲤继续说道:“刚才那人应该是天明宗的亲传,身上同你一样有着遮蔽气机的宝物,就是不知实力如何。” 许知秋道:“刚才那位可不是什么亲传,而是天明宗年轻辈的小师叔。” 小师叔!姜越鲤甚为惊讶,“天明宗的师叔辈都是群半死不死的老妖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人,再说既然是师叔辈为何会来参加这年轻辈的聚会?” 许知秋也是一概不知,“天明宗内的情况我也是不清楚,总之这位的确是师叔辈的存在,上次我与他交易时曾听到天明宗弟子称呼他为小师叔,且举止尊敬有礼。” 姜越鲤蹙眉想了想,又过了两条街巷,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停住脚步。 许知秋疑惑地瞥过视线,问道:“怎么了?” 姜越鲤道:“我记起了一件事,是以前从家中长辈那里听来的,好像在七十多年前,天明宗现任宗主曾带领九位师弟前往古遗迹,后来却只有八个人出来,有位年纪最小的师弟被留在了古遗迹当中,当年有人说是死了,也有人说是被困在了某个仙阵当中。” 许知秋道:“所以你是说刚才那位就是天明宗宗主的小师弟,他当年没有死,而是被困在了仙阵里,这些年又被天明宗接了回来?” 姜越鲤点了下头:“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许知秋道:“可他被困阵中七十余年为何不曾衰老,难不成已经修炼成了金丹?” 姜越鲤道:“不对,仙道法阵奇伟莫测,我猜他可能并不是被困在其中,而是被封印在了其中,如此肉身不腐,神魂不灭,虽是过去了七十余年,但仍旧保持在当年的年纪,否则他既是已经修炼至金丹境,哪会无聊到来参加一群炼气士举办的聚会。” 如此说来确有道理。 保持肉身不腐这听起来很是夸张,但若是仙人曾经亲手布置下的法阵那道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仙人可是拥有着颠倒乾坤、逆转阴阳的大神通。 正文 第163章:唯一的机会 如玉楼的厅堂内。 重伤在地的齐忘仙吞下几粒疗伤丹后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 此刻的他,脸色冷峻,一言不语,将身旁跌落的神剑捡起,默然朝向楼外走去。 孙允嘴边刚道了一声齐兄就被身旁的鹤青昭伸手拦住,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有人去讨没趣为好,不然定会惹得不痛快。 诸位世家子弟也都没有跟过去。 林山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几声,故意说道:“他奶奶,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啊,什么同辈无敌,什么最强剑修,还不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啧啧,看来日后最强剑修的名号要易主咯。” 这话说得扎心。 刚要走出楼外的齐忘仙忽然顿住身形,尽管只是背着身,但众人却能从那背影中感受到无尽的怒火,似乎刚才消失的荒古妖兽即将再次复苏。 林山却并不畏惧,正要再嘲笑几句时,齐忘仙没有任何犹豫地回身斩出一剑。 一剑斩出,众人大惊,纷纷躲闪。 赤红剑气携带风雷之势朝着林山胸口疾速而去,林山没有躲避,大喝一声,右拳猛地超前挥击,竟打算以肉身抗衡袭来的剑气。 “咚!” 一声鼓点般的闷响。 赤红剑气被一拳轰碎,但林山也是极为难受,接连后退七八步,体内气血翻涌,脸色上红,整个右臂更是酸麻肿胀,微微颤抖。 这让他大为惊讶,想不到齐忘仙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一剑击退自己。 诸位世家子弟也是惊诧,受到那般严重的伤势,却还能随手斩出足以击杀普通炼气士的一剑,齐忘仙的的确确是同辈中最顶尖的存在。 只能说…… 只能说今晚的战败,是那位蒙面人实在太过逆天。 “噗!” 齐忘仙斩出方才那一剑后忍不住吐了口鲜血,他的伤势极为严重,若不是那几粒上好的丹药,怕是已经昏迷不醒了。 再这样的状况下挥剑,他的伤势被牵动,痛的冷汗直冒。 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但即便如此,心中的骄傲也不允许他有半点退缩,他直视着林山,冷傲道:“金光尊的弟子,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狂妄,下次让你家道子来,你还不够资格,若让我再听到你在身边狗叫,我就斩断你的脑袋,亲自去上清宗赔罪。” 说罢,双目如剑,锐利逼人。 林山哼了一声,受此威势终是不敢再继续嘲讽,他还真怕齐忘仙今夜受了刺激,一时想不开拿自己开刀,那可就真成无头鬼了。 静默几息,齐忘仙拎着手中神剑,彻底离开了如月楼。 鹤青昭与孙允对视,皆是无奈苦笑,今晚这聚会算是被搅乱了,再想继续下去怕是也难成。 ———— 如玉楼外的街道上,到处灯火通明,齐忘仙跌跌撞撞地行走在人群间,脸色惨白。 他的呼吸急促且絮乱,眼前街景人影模糊晃动,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吃力。 那些路过被撞的行人纷纷瞥来视线,刚要动怒,但瞧见齐忘仙手中那柄妖异赤红的长剑便紧忙将嘴巴闭上,且鼻间还能嗅到淡淡血腥味,定是不好招惹的人。 于是转身向远处躲开了。 就这样在人群中磕磕碰碰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齐忘仙意识昏沉,再难坚持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臂揽住了他即将跌倒的身躯,接着就闻到了近在咫尺的花香。 那是自己极为熟悉且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紫罗花的香气。 是她。 在意识进入昏迷的最后一瞬,齐忘仙想要睁开眼睛,但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 ———— “忘仙……” 无尽的黑暗当中,忽然有声音闯入。 谁,是谁在说话? “忘仙、忘仙,快醒醒,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唔……,是谁在讲话,是师父吗? 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齐忘仙挣扎着从昏睡中醒来,入眼的是坐在床边的师父,所在是昆玉宗在京城置办的宅院。 “师父。” 齐忘仙低低地唤了一声,嗓音沙哑,有气无力。 床榻旁,身为昆玉宗刑罚长老的齐白京立即附身查看,见到自家徒儿终于醒来也是松了口气,而后满是不解道:“忘仙,你这是怎么搞得,为何受了如此重伤?你且告诉为师,我倒要瞧瞧是哪个混账东西胆敢下手,我定要扒他一层皮。” 听到师父的关怀,齐忘仙却并未回应,只是眼光游离,自顾自地询问道:“她呢,她怎么不来见我?” 齐白京疑惑不知:“忘仙,你在胡乱乱语什么?她,她是谁?” 齐忘仙咳了两声,虚弱道:“是白衣,是她送我回来的。” 齐白京闻言脸色微变,竟一时陷入了沉默,许久后才说道:“忘仙,是你自己走回来的,白衣她没有来。” “是我自己走回来的?”齐忘仙听了师父的话不禁有些茫然,他记得自己快要晕倒时,是那个人将自己抱在怀里带了回来,而且他还闻到了她身上的花香。 那是她的味道。 绝不会有错。 但再瞧师父的样子不似说谎,且也没有说谎的必要,这让他疑惑不解。 “真的是我自己回来的吗?” 齐白京道:“忘仙,难道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半个时辰前你独自一人回来,刚进院就晕倒了,院内的其他弟子也都看得真切,你若不信可以再去问问他们。” 齐忘仙闻言陷入了沉默。 齐白京则是更想知道自家徒儿怎会受到这般伤势。 在他看来,同辈中无人可将齐忘仙伤得如此严重,也就只有那些筑基往上的修士才有可能做到,当下心中怒火中烧,想要将出手之人付出代价。 然而齐忘仙却始终不言。 如此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齐忘仙终于慢慢平复了心境,将那些扰乱心神的东西全部抛出脑后,眼神中再次恢复了往日间的冷傲。 他看向身旁的师尊说道:“师父,明日后我想再进一次阎罗殿。” 阎罗殿?齐白京皱眉道:“那地方每个境界只可进入一次,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你已经进过一次了,等日后筑基成功才可再进,不可如此冒险!” 齐忘仙却是不管,仍是坚持道:“等到筑基就太晚了。” 他双拳紧握,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佩戴恶鬼面具,手握黑剑的陌生人。 他相信, 只要再次踏入阎罗殿。 只要能够再次活着出来。 那么下次再遇到许鸾,自己必然能够将其击败。 而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够在练气境逆境超越的机会。 正文 上架感言 明天本书就要上架了。 人生第一次写上架感应,也不知道该说些啥。 目前为止,这本书已经写到34万字了。 很感谢那些能够一直坚持看下去的书友,正因为有着你们的支持才能一直写到这里。 说实话,这本书看得人并不算多,究其原因也是在我个人: 更新比较慢,文笔很差,爽点较少。 这些原因我也清楚,但作为没什么天赋的新人作者想要改正也只有慢慢去来了,所以也就将免费章节一拖再拖,直到三十多万字以后才准备上架。 不算多,也不算少。 如果有愿意继续支持的看官,那就恳请明日订阅支持下吧。 明日中午会开始上架更新,能写几章就发几章。 嗯,自家情况自己也知道。 能有几十个订阅就会很满足啦! 总之,不论上架情况如何都会坚持把书写完的,毕竟是人生第一本上架的书。 而且也只有继续写下去才会知道自己更多的不足之处。 ———————— 更新情况: 上架以后,每天努力两更,到三更,朝着六千字努力吧。 细心的朋友应该早就发现了,以往的更新都是每晚接近凌晨十二点才发布。 主要是没时间,很累,很仓促,各方面因素有很多,在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如果时间充裕,其实我会愿意写得更细致,愿意多更新。 —————————— 最后,感谢一直能够支持本书的书友。 感谢你们能够包容新人作者的各种弊端,咬牙坚持到现在。 也感谢琉星编辑给了签约上架的机会,能够让萌新有底气写下去。 再最后也感谢下自己吧。 生活不易,梦想难寻,能够坚持肝下去并努力不放弃的自己真的很棒,也希望未来的自己能够持之以恒! 正文 第164章:名震乾京城 竖河坊的宅院里,赵良材仍是不见踪影。 只有许知秋与姜越鲤两人出现在庭院内。 那白日里想要将自己带离乾元的两位元婴老人也是再未回来,可能是授了姜越鲤的意,也可能是有别的原因,许知秋识趣地没问,这般大佬能够不来打扰自己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姜越鲤看着庭院内的红蝎树,状似随意般问道:“喂,姓许的,你还有多久方能筑基?” 许知秋模棱两可道:“快了,再有些日子应是就可以了。” 事实上,他随时随地都可引雷筑基,但为了稳妥起见这才迟迟没有动作。 他想再等等,仅是红蝎树与龟甲法宝仍是不能令他安心。 姜越鲤不知实情,也就没有再多问,转身看向他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剑修渡劫,但古书上记载的案例却有不少,据说那雷劫凶险异常,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就会落个肉骨成灰的下场,你就不怕?” 要说没有半点害怕那就有些违心了。 毕竟是牵扯到生死的事情,哪有人会不害怕。 要是真不害怕,许知秋也就不会一拖再拖,迟迟未能筑基了。 但怕归怕,他对自身的实力还是颇有自信的,且两世为人,心境还算成稳,仅是引雷劈身这道劫坎还不足以将他彻底吓退。 是以面色如常,语调平稳道:“引雷筑基本就是剑修的必经之路,心中惧怕也是无用,剑者当有无畏之勇。”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至于随不随心,那就旁人不得知了。 姜越鲤旧事重提道:“待上元节过后随我回北燕吧,保你渡劫无恙,若不然一个不慎被雷劫劈死,再想后悔可就晚了,就不说你这令人艳羡的天资,且是这皮囊卖相就叫人可惜。” 许知秋也是没料到这姑娘如此执着,含笑轻语道:“这事难成,临进京前,家中二叔曾嘱咐我务必要带个媳妇回去,现在媳妇的影儿也没看着,若是自己再被人拐跑,那二叔估计该气恼了。” 姜越鲤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接二连三被拒绝,姜越鲤越想越气,抽动长鞭随手一甩,顿时雷光闪烁,将庭院内的石桌一分为二。 她再次冷着脸道:“姓许的你可别忘了,今夜在如月楼内你与我有赌,还欠着我一件事未做,若是敢失约,我就把你丢到万毒谷,日夜受毒虫啃咬而死,哼哼,那个死法可是惨不忍睹,当年有人在谷底惨叫七日才亡,我倒是也想知道,你能坚持几日!” 许知秋见其不似随口说说,便有些头疼道:“姜姑娘,那赌约一事可是你先耍赖在前,岂能再算作数?” “怎的不算!” 姜越鲤态度强硬,大有你敢不答应我就将你碎尸万段的架势,不过再要威胁时又想到两位族老临走前所交代的话,顿又觉得这样确实有些不妥,于是强忍着放缓语气道:“那好,随我回北燕的事儿不算在内,明日末时你到西市的居合庒找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许知秋问道:“去哪?” 姜越鲤故作神秘道:“一个能让你日后升仙的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言罢,姜越鲤收起雷鞭就离开了。 ………… 泰和坊东边的客栈,这里上等的天字房每住一晚都需要三两银钱,寻常百姓根本无钱入住,就是京城内有些钱财的小商户也难以长住。 也就只有视钱如土的修士们才会常来这里居住。 不过这几日也没有旁的修士再敢来了 因为这整座客栈都被财大气粗的青阳宗包下了,尽管青阳宗这些年有些衰败,但仍是位列五座仙门圣地当中,是以闲杂人等根本不敢来这里打扰。 戌时正。 裴焕与钱尉回到客栈,刚进房间,就有旁的弟子看到两人身影,于是纷纷围了过来。 众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去参加聚会了,于是都争前恐后地想要过来打探消息,几位内门弟子仗着身份地位没有任何避讳,而外门弟子则是识趣地站在一旁,听个趣儿就好。 “师兄,你可见到了上清宗的那位道子?听马长老说,那位道子有真仙之姿,乃是咱们同辈中的第一人,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 “管他厉不厉害呢,师兄你先说说燕王府的那位小郡主,人人都说她美若天仙,到底是真是假?” “师兄,还是先讲讲昆玉宗的那位吧,那号称剑仙转世的齐忘仙去了没有?” “师兄……” 几位内门弟子七嘴八舌地争先讨问,裴焕与钱尉被簇拥在桌旁,两人倒是也没有摆架子,待诸位同门歇止时,就竹筒倒豆子般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全部叙说了一遍。 众弟子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当所有发生的事儿都听完后,不禁面露惊色,尤其是那位崇拜齐忘仙的弟子,只觉得胸口发闷,眼前晃悠,险些将脑袋栽在桌子上。 旁的弟子在陷入短暂失语后,接着就像炸锅了一样。 “竟会有这等事!” “那许鸾是谁?” “不知道,我压根就不曾听说过,你呢,你听说过吗?” “我也没有。” “嘶,这许鸾竟能够击败齐忘仙,当真是同辈无敌了,日后怕不是要飞升成仙吧?” “可惜可惜,真想亲眼见上一面。” “是啊,如此天仙般的人物,真该结交一番。” 几位内门弟子正说得起劲,裴焕突然问道:“上官师姐还在房间内修炼吗?” 有弟子答道:“嗯,师姐还在房间内修炼,已有一整日都没有出来了。” 裴焕点点头,决定去房间内看看,他聚会的信物就是上官师姐让出来的,既然回来,理应去告知一声。 ………… 黑山书院里院,鹤青昭与孙允将借来的映心镜归还给里院的先生,顺便也就将聚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里院的先生听闻齐忘仙战败也是甚为惊讶。 而后便对那位许鸾起了好奇之心。 先生看着眼前的圣人雕像道:“新年新气象,看来我乾元即将恢复以往的盛况了,不仅有无名人士提剑作诗引动两境异象,今夜竟还有山野散修击败昆玉宗的齐忘仙,真好,真好啊,人杰辈出,这是大兴之兆。” …… 与此同时,京城诸位世家内部也都是掀起了不小的轰动。 随着诸位世家子弟回去,齐忘仙被一位名叫许鸾的剑修击败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只此一夜,近乎半个乾京城都知道了。 许鸾这个名字也被各方人物熟知。 正文 第165章:遗像惊变 翌日清晨,许知秋从打坐中醒来,庭院内的红蝎树经过前夜间的雷霆滋养,那根光秃秃的枝干上又鼓起了枣核大小的红果。 这是再结果实的征兆。 不过想要将果实彻底催熟,至少还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许知秋闲来无事,站在庭院内观望了几眼红蝎树,而后背负剑匣走出门外。 这个时辰,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街边两侧的商贩们正忙碌着支起摊位,偶有修行人士沿街路过,皆是三三两两并肩而行,相互间似乎在小声谈论着什么有趣的事。 许知秋从他们身旁经过,听到其中一人道:“你们说那人会不会是帝君多年前的私生子,因为有着皇家资源扶持, 所以才会那般厉害?” 并肩而行的同伴道:“可这姓氏不对啊?” 早先开口之人又道:“都说了是私生子嘛,为了掩人耳目自然是要用别的姓氏, 不然岂非丢了皇家的脸面。” 这莫名其妙的几句谈话,因不知前文后果,许知秋自是不懂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估摸着是皇室的事,便毫无兴致地从旁擦肩而过。 他沿着街道迈入天街,继而又沿着天街向北走,直到来到第五座仙人遗像面前才停下。 眼前这尊遗像正是青河仙君的遗像。 乾元王朝历来唯一的剑仙。 上次来到这里时,许知秋从青河仙君的遗像内感知到了有波动存在,所以今日空闲便想着再过来瞧瞧。 许知秋站在遗像的正下方,观望着青河仙君的仙姿,但却并未有任何异动出现。 想了想,他便将神识外放,以神识去探查仙人遗像。 记得上次出现波动, 也是在自己释放神识的时候。 果然,就在神识与仙人遗像触碰在一起的瞬间,再次有微弱的波动自仙人遗像内传出, 且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引诱,与许知秋相互吸引,就如同两块临近的磁石。 这绝对不是错觉。 的确有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许知秋定下心神,神识细致地感知着那股波动,但无论他怎样尝试,那微弱到如同蚊虫落入水中的波动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他心生疑惑。 既然这波动与自己相互吸引,为何始终没有变化。 难不成要将仙人遗像劈开,再探究竟? 若真是这样那就是再大的仙缘也只能放弃。 别说他现在无门无派,没有背景,就算他还是青阳宗弟子也不敢这么做,损坏仙人遗像,那可是要诛杀九族的重罪,便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而且这仙人遗像有国运加持。 以许知秋这小小炼气士的修为,就算拼劲全力估计也难以将其劈开。 这下着实有些头疼。 一座金山银山就在眼前,却没有任何挖掘的本领,世间最不痛快的事非此莫属了。 只是许知秋仍旧不愿放弃,继续在仙人遗像前找寻着办法。 就这般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却还是毫无头绪。 没得办法,他只好重头再来,慢慢梳理。 既然这股波动必须释放神识才可引起,那为何旁的修士感知不到波动的存在, 随便一位筑基修士都可令神识出窍,为何遗像仅是针对自己? 难道是因为我在练气境就开启了天窍?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因素了。 那为何只能引起波动,而不能出现更多的变化呢。 传言说仙人遗像内藏着有仙人的无上传承,那是不是可以将其当做一场考验,练气境开启天窍是为第一层考验,此外还需旁的考验才可引动更多变化? 许知秋也不知推论是对是错。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将右臂伸出,接着又将右手按在仙人遗像上,随即打算将自己感悟出的剑意印刻在上面,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且还是没有引起任何更多的变化。 见此状况,许知秋微眯双眼,再次陷入疑惑当中。 难道是因为实力太低的缘故? 不然以自己感悟出的剑意断然不可能会失败。 唔,看来这仙缘现在无法取之了。 许知秋心间这般想着,只好收手打算放弃,但转身刚走两步忽然就又停了下来。 他回身再次望向仙人遗像,驻足无言。 如此这般过了三盏茶的时间,他再次回到先前的位置,释放神识引起仙人遗像内的波动,而后他打算让神识也产生波动,试图与遗像内的波动周期同步。 这就是许知秋又临时想出的手段。 他记得自己曾在某本书籍中看过有这么一则说法,这世间万物皆有脉动,如山川,如河流,如心脏经脉,这是生命的痕迹。 那么遗像内有波动出现是否也可以理解为里面有生命存在。 或者说是有意识存在。 那么将神识与遗像内的意识波动按照同样周期进行交流,或许就会有变化产生。 至于如何让神识产生波动,许知秋有着自己的法子,他闭上双眼,平定心神,以神识为念,与遗像内的波动相互感应,接着又将神识幻想成是一颗跳动的心脏,然后慢慢地去调整这颗心脏跳动的频率,直到与遗像波动相同为止。 咚, 咚,咚…… 那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脉动在意识内显化,当两股波动完全重合的那一刹! 许知秋似有所感,仿若有两根断裂的丝线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断线相连,随即就听到有嬉笑人间的嗓音出现——“世间美酒可论山河日月,酒来!剑来!且看我一剑平定乾坤阴阳,哈哈哈哈……” 随着这玩世不恭却又豪情万丈的嗓音响起,青河仙君的遗像绽放光彩,有一股庞大无边的剑势直冲云霄,将万里云层直接绞碎,使得本该阴云密布的天气变得晴空万里。 站在遗像前方的许知秋还未回神,就被遗像内溢出的强大气息卷着向后倒飞。 这股气息如同倾斜而下的洪流,根本不给人任何反抗的余地,许知秋足足倒飞了数十丈才重重跌落路边,心中不禁骇然。 除他之外,那些路过遗像附近的人也都是如此下场。 别说是练气修士与筑基修士了,就连一位结丹老怪都被吹得摔落在地,狼狈不堪。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附近所有人为之侧目。 更有甚者直接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以为是遗像通灵,仙人显威。 许知秋从地上爬起,直愣愣地望着青河仙君的遗像,没想到竟是引动这般惊人的巨变。 “轰隆隆!” 晴空万里的高宇之上,突然有雷鸣轰响。 那股冲天而起的剑势没有半点衰弱,反而变得愈发锋锐,看架势似是要将天地刺穿个窟窿! 与此同时,高有十丈的仙人遗像爆发出耀眼夺目的青芒,哪怕是在大白天里,也仍是将小半座乾京城照得闪闪发亮,原本看起来并不值几个银钱的飞檐砖瓦,在这青芒的映照下却如价值连城的翡翠玉石般艳丽好看。 乾京城也在刹那间化身成玉城。 倒有几分神似传说中的仙宫。 许多居住在城内的普通百姓都禁不住看痴了。 这般大的动静也自是将各方大人物都惊醒了,观星楼内的那位老者最先察觉,他向迈出一步,仅有这一步,身影却在下个瞬间出现在仙人遗像附近,脚踏虚空,临风而立。 跟着没过几息时间,接连又有几道身影凭空出现。 许知秋抬眼望去,总共有五道身影,这些人虽是尽显老态,但蛰伏在体内的气息却异常强大。 五人立于虚空,亦如五座擎天巨山。 正文 第166章:仙人之威 轰隆隆—— 又是阵阵雷鸣在万丈高空中炸响。 五位老者却是没有半点望向天宇的意思,皆是目光盯着仙人遗像,神情复杂,甚至心中生出了些许紧张,这种极为陌生的情绪已经有许久都不曾出现在他们的身上了。 自观星楼而来的那位老者,面色凝重,双眸之内隐有星辰环绕, 他深吸口气,双臂拢于胸前,朝向青河仙君隔空施礼。 如他这般人物,就是面见当今帝君也可不必行礼。 但眼下亲眼目睹仙人遗像显威,却是甘愿如此。 仙人面前,众生皆为蝼蚁。 身旁另外四人见状,也是齐齐对着仙君遗像隔空施礼,以此显示自己的尊敬。 而后那位自皇宫内出来、满身红袍、白面无须、身在阳间却似阴间爬出来的老者, 情绪略显激动道:“遗像通灵,遗像通灵啊!这是天道庇佑我大乾,老奴为帝君贺,为乾元众生贺!” 说罢又朝着天街北侧的皇宫躬身施礼。 在他身旁半丈开外,一身儒家书生打扮的老者静立不动,头戴冠簪,身披黑丝布编织成的大袖衫,尽管面相尽显老态,但双眸却亮如火炬。 与宫里出来的人不同,儒家老者没有半点喜意,望着仙人遗像紧锁双眉,心生担忧,过了几息才开口道:“魏贤,恭贺的话现在说是不是还早了些?” 身穿红袍、白面无须的老者没有理会。 这时, 站在魏贤另一侧的老者出言附和道:“遗像通灵,仙人显威, 可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啊!” 观星楼出来的老者意有所指道:“近五百年来, 离阳王朝曾有过一尊真佛遗像通灵, 但所付出的代价可谓是人间炼狱。” 这话说出来,魏贤气息一滞,猛地瞪眼望了过去,眼中寒意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尖着嗓音怒道:“放肆!陈楚仁,你怎敢在这天街之上胡言乱语,小心咱家挖了你的舌头泡酒喝!” 这番威胁若是对旁人使出,尤其是宫中那些不懂事的小家伙,定是会将其吓得魂不守舍,七魄离体,少说也要大病一场。 可对着观星楼内的大神官而言就未免显得太过可笑了。 若说这乾元境内最有可能踏入合道境的存在,那就非陈楚仁莫属了。 这位观星楼的大神官也曾是一代传奇,在百年前就已经踏足化神境巅峰,现如今没人能够看透他的实力,有人说他已经迈入合道境,但却被他本尊矢口否认。 陈楚仁并未在意魏贤的威胁,到了他这样的年纪,也不会再因一言两语而生气,是以面色平和道:“魏公公, 谁也不想让事情变得如离阳王朝那般,但还是早做准备为好,我向来将一句话放在心间,那便是未雨绸缪早做筹划。” 魏贤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五人皆是清楚陈楚仁的意思。 五百年前,离阳王朝那座真佛遗像之所以通灵显威,那是因为遭遇了万妖祸乱,险些灭国。 所以陈楚仁担心此次遗像通灵,会不会预示着乾元王朝也会有大祸乱即将到来。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五位老者再次看向眼前的仙人遗像,眼神中尽显担忧之色。 过了片刻,头戴冠簪的老者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早做准备吧,若是真有祸乱降临,我黑山书院愿意将地下埋葬的那具圣骨取出,为我乾元挡下一道劫难。” 观星楼的陈楚仁道:“再看看吧,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糟糕,若真到了那般地步,乾元可不是五百年前的离阳,凭借咱们的实力再加上仙人遗像,应是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头戴冠簪的老者道:“希望如此吧。” 五人再次陷入沉默。 便在此时,仙人遗像身后的三柄剑器突然出现了变化。 无幼,藏天,青河三柄剑器,其中代表藏天仙剑的剑器爆发出无上剑意,仅是不到一次眨眼的时间就笼罩整座乾京城。 凡是被剑意笼罩之人,无论修为高地,无论凡胎道体,皆是感受到有至高无上的规则意志横在自身头顶,令人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这便是青河仙君所领悟的三种剑意之一。 藏天剑意。 藏天,意为在剑中藏下一片天地。 代表着传承天道,掌管秩序的无上之意。 凡是被此剑斩中,肉身与灵魂皆会被剑意抹杀,不入轮回,不留痕迹。 身在百米之外的许知秋抬头望天,头顶上明明空空如也,可却能够感知到有一柄利刃悬在上方,只要这利刃落下,自己便会身死道消。 这种最直接的生死威胁让他很是不舒服。 同时惊叹仙人的强大。 这仅是一尊仙人遗像就有如此威势,那真正的仙人岂不是可以做到一念屠尽天下人! 想到那番场景就让人冷汗直冒,毛骨悚然。 半空中,那五位实力背景皆是无量的老者也是心生惊惧,往日里只要动动手指就可让乾元天翻地覆的大人物,此刻却是不敢有丝毫不敬的举动。 甚至为了防止有意外出现,五人齐齐落下地面。 不敢露出半点属于上位者的姿态。 也不敢有任何言语。 轰隆隆—— 万丈高空中的雷鸣越来越响,却始终不见有雷光显现。 就在整个乾京城都惶惶不安的时候,代表着青河仙君的仙人遗像突然收敛了所有威势,似乎回归到了最初的平静,但这份平静仅持续了一息时间,接着藏天仙剑就爆发出一道犹如实质般的青芒。 青芒破入高空,继而炸成无数星光。 这些星光纷纷下落,如同下了一场大雨,在向下坠落的过程中凡是与人接触就会湮灭消散。 许知秋大为惊奇,伸出手掌横在胸前,一点星光落入掌心,熠熠生辉,与旁人不同,这点星光在与他触碰时并未消散,反而是顺着掌心钻入体内,接着再落入丹田部位。 见此状况,许知秋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走。 另一边,仙人遗像前,五位老者也探指与星光触碰,想要一探究竟,但星光与指尖触碰的刹那就消散了,仿佛不能相融的冰火,令他们顿感困惑。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两次不行就三次。 就这样过了盏茶时间,当这漫天星光尽数消失的那一刻,五位老者也是没有获取到任何收获,而眼前的仙人遗像却彻底回归平静,不再显露丝毫威势与异象。 奉旨查探的魏贤不由得就急了,尖着嗓子道:“这是何解?” 头戴冠簪的老者同样有此疑问,想了想道:“遗像通灵莫名消失,难道是祸乱已经消除了?” 观星楼的陈楚仁皱眉道:“不该如此啊,祸乱根本不曾出现,且遗像显现的威势虽然可镇压帝城,但远不及当年真佛所施展的大神通,奇怪,当真是奇怪。” 魏贤身侧的老者沉默片刻后道:“或许这并非是遗像通灵,而是咱们错过了什么。” 并非遗像通灵?陈楚仁细品着这句话,蓦然间似是想起什么,瞳孔震动道:“莫非是传闻中的仙道传承?有人在这里触发了遗像内的仙道传承!” 魏贤闻听此言,顿时回身扫视,急声道:“刚才是谁触碰了青河仙君的遗像?” 无关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没有回答。 而许知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167章:西市居合庄 乾京西市。 与东市不同,这里是普通凡人们常来的集市。 许知秋自天街溜出来,便一路马不停蹄地来到西市,让自己混迹在人群最多的地方,生怕引起注意。 周围嘈杂,往日里的揽客叫卖声全部被各种猜疑争论所取代。 想来都是被先前的变故惊到了。 不过许知秋可是没有半点心思去听旁人在说些什么,他在人群街道间行走, 面上看起来平静,心间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他内视己身,意识沉入丹田。 见到寂静黑暗的混沌之地,有着如同年轮般层层扩散的白色气海,总共有十二层,正正对应着练气十二境。 而在这气海年轮最中央的部位, 比以往多了一点星光。 星光如翡翠晶石, 熠熠生辉。 当它出现在这里时,此处混沌之地仿若多了几分生机,不再冰冷死寂。 许知秋凝视着这点星光,情绪起伏,世人皆传言遗像内藏有仙人传承,那这星光极有可能就是传承,如此仙缘简直大过天,许知秋当即聚拢意识,向翡翠星光包裹而去,打算探寻其中隐秘。 嗡嗡嗡—— 当意识聚拢而成的能量与星光触碰时,星光开始不停地震颤,且有翡翠色波纹向四面八方层层扩散,似是要将丹田全部照亮。 肉眼凡胎难以看到的云雾开始翻涌滚动。 闷闷雷声在更深处若隐若现。 整座丹田似乎要有某种惊变,瞧此状况,许知秋片刻不敢分神,满心期待。 但是, 但是几息过后,最终的结果却与预想中不同。 除了层层扩散的翡色光华以及几道闷闷雷声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值得让人叫彩之处。 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 也没有所谓的仙人传承出现。 堪称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典范。 嗯?为何会这样?许知秋气息一滞, 难以理解,他再次尝试用意识去触碰翡翠星光,但出现的变动与先前一样,没有半点改变。 按理说不该如此。 难道传言是假的,遗像内并非是什么仙人传承? 这般结果由不得不叫人怀疑。 可若真是如此,那这翡色星光又是什么,代表着何种意义? 许知秋思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得办法,他只好一边沿着街市继续前行,一边对丹田内的翡翠星光进行各种尝试。 如此这般在西市内整整转悠了三圈也是没有任何进展。 看样子,这翡翠星光是他暂时无法解密的东西。 虽说这样的结果令人有些失望,不过许知秋却也并未因此坏了心情,毕竟这星光与仙人遗像有牵连,便是再如何也不会是凡物。 与仙有关,便可称得上是世间至宝。 只要这宝物在自己身上,那么早晚能够将里面的秘密挖掘出来。 ……… 临近末时,日光正足。 西市每条街道上都人影众多,经过一上午的发酵,对于遗像惊变的事情讨论者也是越来越多, 随便走过街边一处卖油茶的小摊铺,就可听到一群食客边吃边聊,甚是投入。 有些不嫌事大者,瞎编着各种流言传闻,以此来博取旁人的眼球与称赞。 许知秋向临近的店家问了问路,朝着居合庄走去,路上明显察觉到乾京城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除了在讨论遗像的事儿外,他还注意到有许多奇怪之人。 这些人穿着普通,打扮普通,乍一看与凡人无异,但仔细瞧去却能发现其眼神锐利,肢体有力,不论是站是坐都将身躯紧绷,有猎物捕食之势,看样子估计是武学中有些本事的小宗师。 他们这些人有的在街上转悠,有的坐在商贩的铺子里,随处可见身影,眼睛不时地四处打量,耳朵则是偷听着附近人的谈话声。 给许知秋的感觉就是,他们在监视整个西市内的人的谈话。 且在西市与其它坊市相连的主道上,许知秋还看到有卫兵在布告栏上张贴告示,上面的内容并不多,只有寥寥几句:触动青河仙君遗像者,封万世侯,可入皇宫秘境修行。提供线索者,赏万金,赐仙法。 看到这告示,许知秋驻足片刻就离开了。 合着这就是想要将自己找出来。 看来宫中那位也是以为有人得到了仙人传承。 这下许知秋哪里还会不明白,皇室这是想要将触动遗像变化的人找出来,可是许知秋不傻,只要无人将铁证摆在自己面前,他是绝不会承认,更不会主动去皇室领封。 什么万世候, 什么皇宫秘境, 这些都是虚的,只有宝物在身才是最真实的。 …… 末时初刻,许知秋按照约定来到居合庄,这实际就是家茶庄,有钱人花钱喝茶的地方,会有说书人在楼内讲书,给大家供个乐。 许知秋踏进茶庄内,里面喝茶听乐的人不少,有位干瘦的老先生正在讲书,眉飞色舞,吐沫横跳,他站在原地扫视一圈,这时有跑堂的过来问道:“是姓许的那位公子吗?” 许知秋颔首道:“在下的确姓许。” 见他承认,跑堂的立即笑着说道:“楼上有位姑娘先前交代过我,末时会有她要等的人过来,只要是见着一位气质不凡、容貌俊秀的公子,就可去问他姓不姓许,若是姓许就让我带他过去,所以许公子,您请吧!” 跑堂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许知秋跟在身后踏上二楼,随后就看到一身紫衣的姜越鲤正坐在东侧靠近栏杆的木桌旁,一手托腮,一手逗弄着桌面上的金色小鸟。 这小鸟很有灵性,不时用脑袋蹭着姜越鲤的指尖,显得很是亲昵,就是不知是何品种,许知秋瞥过一眼,在桌子对面坐下,姜越鲤见他到来便侧过脸颊道:“不错,还算守时,我刚刚还在想,若是你让我等得太久,我该怎么惩罚你,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 许知秋没有接话,开门见山道:“如约而来,姜姑娘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不知是去哪里?” 姜越鲤逗弄着金鸟道:“暂不能说,等到了你晚上你自会知晓。” 晚上?许知秋蹙眉。 姜越鲤不悦道:“原本现在就可带你过去,谁知道竟有人触动了仙人遗像,这下就只好等到晚上再去了,否则会有危险出现,哼,该死的东西,可千万莫要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敢拖延我的好事,真该千刀万剐了他。” 许知秋欲言又止,姜越鲤忽然将目光望向他,狐疑道:“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哦?”许知秋面色如常道:“姜姑娘为何这么说?” 姜越鲤双眸直视道:“仙人遗像沉寂千年,能让它出现异变的人定是极为出众,想来想去也就你有几分这样的可能,毕竟你突破了极境,且自身天赋又是世间难得,说说,是不是你?” 许知秋迎着姜越鲤的目光道:“我倒也想是我。” 得到这样的答案,姜越鲤收回视线,没再多问,稍作沉默后又开口道:“你们乾元的仙人遗像出现了异变,听人说是有人获得了仙人传承,要真是这样,那对北燕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许知秋抬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没有作声。 这时楼下传来众人的鼓掌声,应是那说书先生所讲的故事刚告一段落。 姜越鲤顺势也跟着鼓起了掌,并且还将一块银饼丢了下去,引得众人加好。 没多时,那先前还在楼下讲书的老者就面带欣喜地前来道谢,这一块银饼的赏钱可抵得上他过去好几个月的收入,自然要当面感谢一番。 要说这说书老者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刚过来就对着姜越鲤躬身施礼,嘴上道谢的话语层出不穷,简直要将其夸成是天仙下凡,菩萨临世。 不过姜越鲤却是没有回应,只是从乾坤袋内取出一柄短刃拍在桌面上,让人不解她要做些什么。 但接着就听她说道:“老先生,你方才所讲的故事真是好生感人,险些让人哭出泪来,我这人最是心软,听不得这样感人的故事,否则就会难过的几日吃不下饭,所以想请先生将脑袋伸过来,让我用这柄利刃将其砍下,如此这般下次再来听书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说着将短刃握在手中晃了晃。 说书老者顿时被惊得呆若木鸡。 这,这哪里是什么心善慈悲的活菩萨,分明就是蛮不讲理的出世恶鬼啊。 老头我什么时候讲过令人流泪的感人故事? 我先前讲得明明是少侠斩妖的热血情节啊! “姑娘,姑娘,有话好好说,可不行舞刀弄枪的,老头子我走南闯北说书多年,还是没活够呐!” 正文 第168章:皇宫禁地 戌时初,整个天都黑了下来。 许知秋随着姜越鲤离开西市居合庄,后又去了离皇城最近的延寿坊。 坊内最北边的街角有座不起眼的小宅院,里面已几十年都未有人住,枯树凋零,落叶一片。 院子的枯树下有口井。 井上压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头。 姜越鲤挥鞭一甩,紫色雷光顿时就将石头劈成碎块, 她用手指了指井口,对许知秋道:“下去。” 许知秋探头向下望,井下黑漆漆的,没有半点水渍,是口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死井,有夜风沉底时会发出难听的呜呜声。 他有些疑惑道:“一口死井,下去做什么?” 姜越鲤没有解释, 从乾坤袋内取出一颗夜明珠丢了下去, 将井底照亮, 而后带着几分嘲笑道:“怎么,害怕了?若是害怕那就在院内待着好了,等我出来。” 说着纵身一跃,落入井底。 许知秋闻言紧了紧身后的剑匣,唇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跟着也纵身落入井底。 这口枯井估摸着有六丈深,底部不大,借助夜明珠散发出的光亮可以看到北侧砖墙内嵌有两扇青石大门,门上刻画有繁密的金色阵纹,即便相隔多年,仍是没有破损。 见此一幕。 任谁也能清楚,这枯井这宅院必定是不简单。 寻常人家谁会在井底暗藏玄机。 许知秋倒也识趣,没有张口询问,姜越鲤左手托着夜明珠,右手伸指在石门上点了几下,这看似随意的几下却大有讲究, 石门内残留的气机被彻底改变, 金色阵纹如同活物般自行运转。 只听“咔嚓”一声响。 石门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漆黑深长的通道。 姜越鲤拿着夜明珠走在前面,许知秋则落后一步的距离走在身后,随着在通道内越走越远,他发现四周石壁内刻画着数不清的金色法阵,这些法阵有大有小,大的可以占据整面墙壁,小的则仅有巴掌大,如同齿轮般相互连接,精密且完美。 如此手笔只有阵法大家才可完成。 许知秋越走越是心惊,似是心中猜想道了什么,望着姜越鲤的侧脸说道:“延寿坊在乾京城北部,是距离皇宫最近的坊市,这通道又是直通北方,若再走下去,你我二人头顶上方可就是皇宫禁地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许知秋已是感到后背直蹿凉意。 说不得现在已经到了皇宫城门的正下方。 根据乾元律法,擅闯皇宫者可论谋反, 其罪当诛! 姜越鲤却是毫不在意道:“皇宫又是如何,我要去的地方就是皇宫禁地。” 许知秋道:“你当真是不怕死?擅闯皇宫可是死罪。” 姜越鲤头也未回道:“那是你们乾元的罪罚,可管不到我的身上,再说皇宫禁地我又不是没去过,在北燕我闲着无聊的时候就会去宫内游玩,虽然这里是乾元,不是北燕,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许知秋顿感头疼,边走边道:“所以你说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皇宫?” 姜越鲤“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道:“要说日后最有可能成仙的地方,自然就是人世间三大王朝的都城皇宫了,北燕皇宫内的大造化已经被我家中长辈设下禁置,离阳皇宫有老和尚坐镇不太好拿,倒是你们乾元皇宫内的大造化有机可图,那当然就要来碰碰运气了。” 许知秋扫视着通道内随处可见的金色法阵道:“如此说来,这些都是你们弄出来的?” 姜越鲤颇有些自得地点了点头,“这条隐秘通道在百年前就已经挖通,四周墙壁上的法阵耗费了我北燕五位阵法大家三十年的时间,但成果惊人,可以完美避开乾元皇宫下埋藏的杀阵,可惜百年前的时候,乾元皇宫内的大造化还未成熟,若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两人交谈间已经来到通道尽头。 这里仍是有两扇石门,将门打开后面也是一口枯井,两人踩着井内砖壁上凹凸不平的砖石向上跳跃,几个起身就跳出了井口。 刚从枯井内出来,许知秋便谨慎地四处观望。 发觉自己身处在一座破败荒凉的宫院内,四周是参天古树、朱红高墙,仅有一座宫殿坐落在前方不远的台阶上,看起来寒酸古旧,丝毫也让人联想不到有造化的存在。 许知秋不禁怀疑道:“你说的造化就在这里?” 姜越鲤没有回话,已是越过他朝向宫殿走去。 宫殿仅有一层,看起来并不奢华,上方仅写着三个晦涩的古字:白玉京。 许知秋望着这宫殿上方的牌匾不由得有些愣神,亦是未能想到在这里也能瞧见白玉京,且寓意相同。白玉京,虚无缥缈之意,通天白玉京,可指凡人修炼成仙。 姜越鲤不知道他何故愣神,压低嗓音道:“姓许的,快些进来,还愣着干嘛?” 许知秋这才回神,沉默不言地迈入宫殿。 此方殿内宽广空旷,刚踏足其中就感到一阵凉意袭来,透过肌肤皮肉侵入体内,就连神魂都禁不住受到些许影响,许知秋深吸口气,抬眼望去,只见殿内竖有九根蟠龙柱,不知是由何种材料炼制而成,不时有荧光浮现,四方壁龛内供奉有九尊无字玉牌,气机相互流转,奇伟莫测,殿内中央则是摆放有一座石台,台面上放置着巴掌大的黑色木盒,盒身边缘镶刻有仙道古符以及神秘咒文。 除此之外,并未见到有造化显现。 这时,姜越鲤从乾坤袋内取出一把小巧的晶玉短剑,她用剑划破手掌,沾染自己的鲜血,随后握着短剑向身前虚空劈砍。 瞬间,平静的虚空如同镜面般层层破碎。 且随着碎裂出现,有耀眼的金光从缝隙内泄露而出。 许知秋仅是一眼就明白,原来这石台附近曾被人布下阵法禁置,可以屏蔽遮掩内部的一切事物,难怪方才并未看到有造化显现,是被人藏了起来。 现在禁置被姜越鲤手中染血的短剑破除。 里面的真相就也显露了出来。 当阵法禁置彻底破除后,原本空空如也的黑色木盒上便多出了一枚金珠,这金珠只有圆枣大小,并非实物,却又凝如实质,散发出的金光含有不可言之伟力,仅是落在人体身上,就能让人舒爽异常,就连神魂都被得到了滋养。 原本昏暗的宫殿被这金珠映照的明亮如昼。 九根蟠龙柱上的金龙也在同一时间活了过来,脱离柱体,围绕着金珠盘旋,不时会张嘴吐出一口金霞,霞光落在金珠上时,后者如同获得大补之物,气机更盛,金光更炽。 看到这一幕,姜越鲤满目欣喜,许知秋却如大祸临头。 正文 第169章:王朝气运 这哪里是什么造化。 这分明就是灭族灾祸。 凝视金珠,许知秋惊出声道:“气运之物!此乃我大乾朝气运所化!” 姜越鲤显露笑意,呈现出一副洞悉世间万物的神情道:“没错,这就是我所说的造化,怎么样,够不够大,要我说这足以大破天去, 人世间三大王朝的气运,若是能将其炼化入体,那还不得直接升仙了?” 许知秋可是顾不得仙不仙的事儿,直接拔剑出匣,环顾四周道:“那也得有命去取才是!” 既然是乾元气运凝聚之地。 岂会没有高人坐镇。 若说仅有一处法阵禁置作为保护,怕是鬼都不信。 瞧他这般模样, 姜越鲤压着嗓音嬉笑几声,围绕着石台边走边道:“怕什么,没人会来的, 这座宫院是皇城禁地,没人敢进来,再说百年前我家中长辈就来过一次,无人看守,要不是当年这造化还未成熟,岂会等到现在。” 许知秋手握永夜长剑,仍未放松警惕道:“那按你所说,现在时机已是成熟?” 姜越鲤稍作沉吟,“唔……差不多吧。”她看向许知秋道,“成仙的机缘可就在你的眼前,要不要成仙可就随你。” 许知秋平定心神,不为所动:“要真能成仙,姜姑娘,你岂会拱手让之于我?” 姜越鲤没有回应,许知秋又道:“而且皇室怎会等到现在也未将其取走?” 这次姜越鲤给出解释道:“皇室没有取走是在等离阳那边的情况,千年前,世间最后一位仙人离世,此后五百年再未有人成仙, 离阳王朝的老和尚为了让本国出现一位真佛于是耗费百年寿元推演天机,最后做出决定,要凝聚五百年王朝气运,再让后世人炼化,如此或许可让人立地成仙。 “乾元、北燕知道此事后便也纷纷效仿,皆是想要培育出一尊仙人,于是都打算凝聚王朝五百年气运,为后世人开辟仙路,现如今算算时间,刚好又过去了五百年,今年正是最后的时限,造化已然成熟,就看是否真如那老和尚所言了。 “五百年的王朝气运,或许真的能够成仙。” 话到最后,姜越鲤凝视着九龙环绕的金珠,眼中尽是期待。 许知秋得知这桩隐秘,心境也是为之所动。 若这些都是真的, 那人世间岂不是要有三尊仙人出现? 不过, 就在此时—— “五百年王朝气运就想让人立地成仙,这未免有些太过小瞧了仙人, 若说将乾元、离阳、北燕,人世间三大王朝的气运全部集于一人身上,那倒是有几成可能。” 宫殿外,有持不同意见的话语声传来。 “是谁!”姜越鲤大惊失色,抬头望去。 许知秋也迅速转身,寻着声音投过视线。 不知何时,宫殿大门被人打开,殿外台阶上站着一位不修边幅的老人,绣有云鹤山河的大袖衫,满头灰发肆意披散,干瘦刀削般的脸庞上堆积着岁月侵蚀过的痕迹,唯有那双眼最为独特,时而浑浊,时而清明,似有万物生灭、阴阳乾坤隐藏其中。 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 却与天地相融。 在瞧见这位老人的瞬间,许知秋心中暗道不好,手中竟是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姜越鲤先前所持的那份自得也在顷刻间消融,她二话不说,探手就朝着气运金珠抓去,打算先将乾元五百年王朝气运凝聚而成的造化夺走再说。 她出手极快。 可在五指闭拢的瞬间却抓了个空! 姜越鲤瞪大双眸,在她的感知世界里,整座宫殿漾起层层涟漪,似真似幻,面前的气运金珠更是扭曲错乱,如同水中映月,明明就在眼前,却又隔着天地世界。 恍惚回神,姜越鲤再抬眼时竟发现自己站在殿外宫院,身后是那口百年筹划的枯井,身前是写有白玉京的寒酸宫殿,至于那位老人则是消失不见了。 “我……我怎么出来了?” 她探出的手掌空空如也,身侧半丈外是同样茫然无措的许知秋。 两人竟在瞬间被送到初始位置。 就仿佛时间倒转,刚从枯井内出来一样。 许知秋仍是紧握着永远长剑,再抬眼看向宫殿上方的白玉京三字时不由得多出几分敬畏,他也不清楚是时间逆转,还是两人陷入幻境,自始至终都不曾进入殿内。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 他都明白一点,那就是姜越鲤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姜越鲤此刻也是清楚自己遇到了麻烦,但不愿露怯,色厉内荏道:“喂,姓许的,你看见刚才那个老东西了吗?他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她环顾四周,又对着宫殿喊道:“喂,老头,你有本事就出来,少在那里藏首藏尾的,我可告诉你,莫要坏我的好事,不然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披头散发的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侧。 姜越鲤吓了一跳,晃动着手中短剑道:“我就一剑劈了你!”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了几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而后眯着眼睛看向姜越鲤,那番神态像是隔壁宅院内的长辈在与晚辈闲谈,他道:“丫头,看你穿着,再听你口音,应该是从北边来的吧?” 姜越鲤也不否认,言道:“不错,我就是北燕人。” 老人点点头,似笑非笑道:“北燕的姑娘偷跑到我乾元皇宫里来,还带着个不怕死的傻小子,啧啧,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说你有颗吞天胆都不为过,就不怕被宫廷禁卫捉了去,关进天牢,受尽折磨而死?” 姜越鲤脚下后退一步,瞪着眼道:“你敢!我可是北燕姜家的人,要抓就抓他,要是敢将我关进天牢里受辱,我父亲必定会将你们乾元皇室杀个干净!” “呵呵。”老人轻笑两声,望着姜越鲤身后的枯井道:“北燕姜家,黄泉宗,怪不得胆大包天,底气如渊,不过丫头啊,就算你爹是黄泉宗宗主,你也不可在这皇宫内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而且虽说这千年里北燕抢占先机,国运昌盛,但乾元可并非是离阳,便是你爹亲自来此也不敢说出杀尽乾元皇室这番话来。” 姜越鲤哼了一声,没再辩嘴。 老人转身又看向许知秋道:“那丫头是黄泉宗的掌上明珠,你这傻小子又有何背景啊?看你穿着,听你口音,应是乾元本地人,难道不知晓乾元律法?竟敢以身冒险,擅闯皇宫禁地,真是胡闹。” 许知秋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黄泉宗。 他面向老人执晚辈礼,恭敬道:“前辈,在下临安县许知秋,无门无派。” 临安县,老人甩了甩袖子,听到这个地名时,抬起眼帘再瞧了一眼许知秋,而后斜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说道:“乾元临安,那倒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见老人知道临安的存在,许知秋不禁有些惊讶,再听到对方夸赞临安是个好地方时,心中的惊讶就更添几分。 临安县不过是个偏僻小县。 如何也与好地方扯不上关系。 老人又问道:“既然你是从临安跑出来的,为何与黄泉宗的丫头鬼混在一起?” 这次还未等许知秋回话,姜越鲤却是先不干了,怒道:“老东西,你怎的说话那般难听,什么叫鬼混,他可是我看中的人,日后是要随我回北燕的。” 许知秋哪里敢当着老人的面叛国离乡,当即反驳道:“姜姑娘,在下可并未说过要随你同去北燕。” “你!”姜越鲤险些被一口气噎住,恨不得甩动雷鞭在他身上狠抽几下。 这时,老人对着许知秋招了招手,接着许知秋手中的永夜长剑便不受控制地飞离而去,落在老人手中,他一手端剑,一手放在剑身上轻抚,细细端详。 稍许片刻,老人道:“好剑,如此上好的剑器已有很多年都不曾见过了,就是皇宫内也没有几个,小子,说说看,你是从何得来啊?” 姜越鲤斜瞄了几眼长剑。 这柄剑她当初也是看上了。 许知秋没有立即回答,永夜长剑与未知之地有关,自是不可能告知与人,但在这位神秘老人面前他又不敢随意扯谎,最后只得模棱两可地解释道:“这柄长剑乃是晚辈偶然所得。” “偶然所得么……”老人指尖掠过剑锋,末了轻轻一弹,激起几声清越剑鸣,随后将长剑抛还给许知秋,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双眸似有阴阳轮转。 老人看着许知秋道:“以你全力,朝老夫斩出一剑!” 许知秋微愣,道了一句,“晚辈不敢。” 老人道:“你只有一次的机会。” 许知秋闻言神色一凛,在老人那双眼眸的注视下,心境竟有崩溃的趋势,他深吸一口气,沉默三息有余,最后只好提剑说道:“那就容晚辈放肆了。” 一句说完,许知秋微闭双眼再行睁开,强行稳住心境,并将体内真气全部调动。 铮! 漆黑如渊的长剑响彻剑鸣,剑势陡然而起。 许知秋举剑而立,剑意聚拢。 姜越鲤再度后退两步,瞧见许知秋仿若在顷刻间变换一人,无论是那缥缈出尘的气质,还是那平和下潜藏着万千凶险的气机,都与先前大不相同。 呼—— 一阵夜风袭来。 宫院空地上忽然有枝芽冒出,且在眨眼间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桃树,紧跟着又是一次眨眼,桃树上开满桃花,形成一片花海树林。 每一朵桃花都灼灼盛开。 每一片花瓣都如凌厉剑刃。 漫步其中,仿若行走在刀山剑海。 老人观此情景,眼中盛有称赞,“剑意化形,桃花剑意,不错,不错,倒是有几分仙人之姿。” 铮! 剑鸣再起。 许知秋静默无言,身形一掠,举剑朝向宫殿前的老人刺去。 随着他这一动,万千桃花尽数飘落。 殿前老人丝毫未动,迎着长剑探出一根手指,指尖与剑尖迎击而去! 轰! 如有九天玄雷坠于宫院。 许知秋感到一股无法抗衡之力席卷而来,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 万千桃花尽数碎裂。 “撕拉——” 许知秋以剑划地,仍是接连倒退十步之远,剑器将脚下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他再抬眼望去,老人风轻云淡,没有半点受伤,仅是以一指就将他击退,且毫无还手余地,如此实力当真是恐怖如斯! 隔岸观望的姜越鲤却是没有在意老人,目光始终放在许知秋的身上。 这一剑更是让她确定:必须要想办法将他骗到北燕去。 许知秋落败,收起长剑对着老人道:“前辈实力无量,晚辈远不及也。” 老人站起身,背起手,从殿前台阶上一步步走下,绕着许知秋来回打量,嘴中啧啧称奇道:“好小子,当真是个仙胎,竟能够以炼气士的修为斩出如此一剑,啧啧,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想我年少时可远做不到这种地步。” 说着,探手在许知秋的身上捏了几下。 这是捏骨,可判断出人的真实年龄。 最后收回手掌时,眼中神色像是在打量千古奇宝,“许知秋,一叶而知秋,倒也是个好名字。” 说到此处,老人稍作停顿,而后继续说道:“知秋啊,以你的天赋资质,未来成就无限,所以不必惦记着王朝气运的事情,虽说五百年王朝气运可算得上是惊世造化,可最终是好是坏无人得知,将己身命数与王朝相连,国盛则命硬,国衰则命亡,并非上上之选。” 许知秋静心聆听。 老人再道:“除非将人世间三大王朝的气运尽数炼化,那倒是有成仙的可能,毕竟离阳、乾元、北燕代表着整个天下,集天下气运于一身,怕是连天道都要承认其地位,不过想要有这等壮举实在是太难,太难啊。” 许知秋也是明白。 且不说乾元,北燕那里被高人布下禁置,离阳那里又有佛家坐镇,想要将王朝气运集于一身,简直难破天际。 姜越鲤难得安静。 这时宫院内的老人用手掌拍了拍许知秋的肩膀,如同长辈般劝解道:“这丫头想要带你去北燕,那你就去,他若让你当黄泉宗的女婿,你更是要去,千万莫要死脑筋,老夫可是告诉你,黄泉宗比咱们乾元的上清宗还厉害,里面的宝药、仙文、秘境全是不缺,你到那里尽管索要,若能成仙就再好不过了。” 许知秋闻言顿时有些傻眼了。 老人笑呵呵道:“你是乾元临安人,身体里的血脉是永远也不会变的,只要心思在乾元这边,那就不用多有顾虑,老夫倒是巴不得北燕人帮我乾元培养出一尊真仙来呢。” 姜越鲤讥嘲道:“你想的倒美,他若去北燕那就是北燕人,和乾元再无瓜葛。” 老人笑而不语。 许知秋若有所思。 姜越鲤又道:“姓许的,莫要被这老东西蛊惑,乾元何故值得你再留心思,你随我回北燕,要美女,我就把皇室公主送给你,要仙文,我就把黄泉宗内的经文让你看个够,要丹药法宝,这些更是不缺,乾元根本不值得留恋。” 宫院老人丢出一句道:“啧啧,弄得老夫我都心动了,就怕是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丫头,不如你嫁到我们乾元好了,我看这小子就正合适。” 许知秋怎的也没有料到老人会将这事牵扯到自己身上。 姜越鲤直接甩动雷鞭朝着老人抽打而去,不过半道就被老人弹指击退了回来。 老人道:“丫头,你这性子可得改一改,要不把你送去黑山书院读读书,养养性子。” 姜越鲤冷着脸道:“就怕我敢去,他们不敢收我。” 老人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他指了指两人身后的枯竭道:“时间不早了,哪里来就回哪儿去吧,我且有言在先,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百年前我未出手,百年后的今日我亦未动真格,但若下次再有人闯来,老夫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最后杀戒二字一出,整座宫院腾起彻骨寒意。 就连北海上的万年寒冰都不及此地三分寒冷。 正文 第170章:剑修渡劫 戌时末刻 延寿坊北边的宅院内,许知秋与姜越鲤相继从井底爬出。 直到此时,许知秋才得以松了口气,饶是他心境成稳也被今夜行事惊得不轻,擅闯皇宫禁地,窃取王朝气运,任何一项罪责都足以让他死上千百次。 若不是那宫院老人放他一马, 临安许家这根独苗算是要彻底折在这里了。 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姜越鲤却是并未如何,这姑娘身世背景惊人,天不怕地不怕,听那宫院老人说是比上清宗还要厉害的超级宗门,许知秋倒是从未听说过,他只知晓北燕有阴山、天重、北谷三大宗派, 至于黄泉宗则是闻所未闻。 不管这姜越鲤身世怎样,许知秋是不打算再同她闯祸了,于是当机立断道:“姜姑娘, 此间事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他推开院门,打算直回竖河坊。 姜越鲤却又叫住他道:“等等,喂,姓许的,今夜之事是个意外,那老头子坏我好事,日后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不过我还知晓一处造化也在乾京城,不如我们再去那里瞧瞧。” 许知秋严词拒绝道:“恕不奉陪!” 姜越鲤蹙眉,正欲再开口,忽然有一道惊雷在天边炸响,瞥眼望去,只见乾京城上空乌云密布, 翻腾滚动,并有雷光在其中酝酿。 雷鸣声震耳,夹杂着萧杀之意。 云层中酝酿的雷光更是蕴含着天势之威。 这般动静放在普通凡人眼中或许与往日冬雷并无何异, 但在修行人士的感知世界里却全然不同,这并非是自然形成的雷霆,而是有人在渡雷劫。 果不其然,就在京城坊市内,一座高塔顶端,有人欲要迎击天雷。 离近望去,是一位面若寒霜的白衣女子,不仅身材高挑,气质更是出众,手中握有一柄寒光闪烁的细长宝剑,整个人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高塔之下,附近街市,围观之人甚多。 便是无需有人去介绍,众人也是清楚,这女子定是一位剑修,此刻所要面对的就是剑修之路上的第一道劫坎,筑基雷劫。 众人抬头仰望,有人满目期待,有人窃窃私语, 更有不要面皮者口无遮拦道:“如此一朵冰艳娇花若是被雷劫摧毁岂不可惜, 还不如下来与我饮酒作乐,共度良辰美景。” 身旁有人忍不住发出嗤笑。 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皆是为这白衣女子感到可惜。 乾京城内的人家,便是普通百姓也比那些乡野村夫见多识广,自幼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修行上的事情知道的也是不少。 剑修筑基,雷劫难渡。 十有八九是有死无生。 要不然世人也不会说剑修最难,练剑者有勇无脑。 先前那口无遮拦的浪荡徒嬉笑几声,没个正行,望着白衣女子又是接连调笑,肆无忌惮,估摸着是想着对方正欲渡劫,无暇理会,所以并不惧怕。 但是哪料半丈之外有人对他所言甚是反感。 甚至有杀意掠过。 锃! 金属旋转摩擦的声响传出。 同为白衣的男子在人群中走来,一身衣物纤尘不染,如同冬月初雪般洁净,手中拎着一件样式古朴的兵器,随手一击,便有大势之威。 那口无遮掩的浪荡徒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胸口闷痛难忍,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眼看就是要晕死过去。 白衣男子斜着眼道:“京城圣地,暂且饶你一命,若在泷泽城,你该遭五马分尸之苦。” 言罢便再也未瞧对方一眼。 而受伤男子两眼一翻,彻底不省人事。 附近围观者倒也不缺乏能人,见到白服男子手中的兵器顿时就识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泷泽城许家的传家器物,亢龙锏,能将此物随身携带,这白服男子只可能是泷泽城许家的麒麟子,号称世家子弟之首的许仙。 再瞧塔上女子与此子服饰相近,且后者有维护之意。 想来女子即便不是许家人,也与许家有着极深的渊源。 是以附近无人再敢乱语。 几条街巷之外,许知秋也在注视着高塔上的情况。 这还是他头一次亲眼目睹剑修渡劫,自是要格外关注,不仅能为自己积累经验,更是对日后渡劫大有帮助。 跟随而来的姜越鲤也是起了兴致,望向那握剑女子道:“真是想不到,今夜竟有人要在这里渡雷劫,且排在你与齐忘仙之前,看来也要在这乾京城内大出风采了呀,有意思,可真有意思,估计明早万象乾报就会事无巨细地写出来,传得满城皆知。” 许知秋没有回话,紧盯着塔上的那道身影。 …… 半刻钟后,高空中的云层内,雷光几乎要溢散出来,雷劫更是早已蓄势待发。 那白衣女子毫无畏惧,抬剑一指,似与天地抗衡! 轰隆! 受此挑衅,雷劫直接降临人世,众人甚至来不及眨眼就瞧见一道雷光劈落,小半座京城都被照得亮如白昼,普通凡人双目溢泪,酸涩难忍,修士则是心头一跳,感受到天地威严。 白衣女子举剑未动。 雷劫劈落的瞬间,有冰莲在头顶绽放,将这第一道雷劫抵挡在外。 但未过五息,晶莹剔透、寒意逼入的冰莲便在雷劫威势下出现碎裂,咔嚓,咔擦,最后炸成一团冰雾,而雷劫余威仍是向着白衣女子劈落而去,后者握剑横扫,璀璨白霞倾斜而出,与雷劫正面抗衡,随之同归于尽。 这第一道雷劫算是被一剑化解。 白衣女子看起来并未感到压力。 塔下众人一阵惊呼,多是些看不懂局势的门外汉,仅能瞧个热闹。 姜越鲤道:“雷劫五重,这才仅是一击,不知后面四道雷劫是否还能安然渡过。” 根据古籍记载,剑修的筑基雷劫通常只有五道。 号称五重雷劫。 不过若是渡劫者天资出众,则可引下六道雷劫。 若是不止出众,超凡卓越,可引下七道雷劫。 问鼎同辈无敌者,可引八道雷劫。 此外若是惊才艳艳的不世天骄,还会引下极为罕见的九重雷劫。 古往今来,能引九重雷劫者少之又少,能够最终在雷劫下存活下来的更是凤毛麟角。 此剑者也被古人冠以“天妒”之名,意味连天地都妒忌的人。 有修士已经开始猜测白衣女子能够引下几道雷劫,有说五道,有说六道,也有极少数说是七道,但最终也就止步于此了。 那来自泷泽城许家的许仙并未言语。 双瞳中仅是映着白衣女子的身影。 高塔之上,万众瞩目,白衣女子左手掐剑诀,右手舞剑,如同出世仙子,自幼习得的寒冰剑意笼罩四方,不时有冰晶显现。 这时,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又是一道雷劫向下劈落。 相比于第一道雷劫,这第二道雷劫威势更猛,增强三成有余。 白衣女子握剑迎击,面无神情,不曾有半点慌乱,剑意凝聚时,一连串冰花在高空中绽放,将雷劫包裹其中,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闷响,雷劫被剑意磨碎,在冰花中消散。 “轰隆隆!” 跟着是第三道雷劫。 威势再增三成。 白衣女子不敢大意,施展出强势剑招,只见璀璨白霞映照天宇,数十柄寒冰光剑凭空而现,齐齐射向雷劫而去。 “砰砰砰——” 寒冰剑与雷劫刚一触碰便爆裂成雾,但同时也削弱了雷劫的威势,当数十柄寒冰剑尽数爆裂成雾时,雷劫之威也被消耗一空,这第三道雷劫便也彻底化解。 很快,第四道雷劫也是落下。 威势依旧只增不减。 白衣女子在高塔上舞剑,身影闪烁,剑意弥漫,第四道雷劫劈落的瞬间,她甩动长剑与雷劫相互撞击,只见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涟漪在高空中荡漾开来,白衣女子闷哼一声,脸颊白无血色。 许仙见状不由皱眉,多了些许担心。 姜越鲤则是看热闹道:“第四道雷劫就吃了闷亏,那第五道雷劫多半会身受重伤,就是不知她要渡几重雷劫,要是仅有五重倒也好说,要是再多那可就难活了。” 许知秋静默不言,未曾给出一句评价,他始终在感知着雷劫的强度,并将自己代入其中,进行推演,就目前为止,四道雷劫可轻松化解。 “轰隆隆隆隆——” 浓厚乌黑的云层翻腾涌动,如同锅内煮开的沸水,自第四道雷劫落下后,这第五道雷劫却迟迟没有出现,看样子正在云层中聚集。 白衣女子也趁着这段空隙平息絮乱的气息。 就在这时,云层中破开一道口子,雷光倾斜而下,众人只见天地间有一线连接,照亮黑夜,是那第五道雷劫突然出现,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向白衣女子劈落。 与前四道雷劫相比,这第五道雷劫威势更猛,威力可等同于四道雷劫的总合。 面对此等劫难,白衣女子不敢有丝毫大意,拼劲全力斩出一剑,顿时霞光覆盖方圆五十丈,成百上千柄寒光剑在霞光中显现,聚成剑阵,试图阻击雷劫。 但下一瞬, 耀眼夺目的雷光直接覆灭一切,霞光、剑阵通通消散,雷霆劫难劈落在白衣女子的宝剑上,只听一声脆响,那品质极佳、可算法器的的宝剑直接断成两截,跌落高空。 白衣女子猛地喷出一口血雾,受伤极重,身上白衣沾染不少鲜血,细看之下,可以瞥见衣物上有无数细小撕裂的痕迹,血丝从伤口处不断冒出。 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众人齐声惊呼。 泷泽城许仙更是双眉紧锁,手中亢龙锏发出阵阵低鸣。 而高空中的雷劫却并未就此散去,仍是翻滚不停,孕育着第六道雷劫。 见到这样的状况,姜越鲤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她已身受重伤,第六道雷劫怕是扛不过去了,这下你们乾元又要少一位天资出众的剑修了。” 许知秋还在推演雷劫当中。 这第五道雷劫若换成是他,一剑可以破除之。 高塔之下,观望渡劫的众人皆是为白衣女子捏了把汗,即便是那些修行浅薄的人也能看得出来,白衣女子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再有雷劫劈落根本无力抵抗。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白衣女子始终未曾惊慌,她撇下那柄被雷劫击断的宝剑,仰面望天,虽是气息衰弱,鲜血染颊,但仍旧自信。 轰隆隆隆隆! 在半盏茶的孕育下,第六道雷劫自云层中劈落。 声势惊人。 白衣女子立在高塔之上,没有任何抵抗,就在众人惊疑不解时,一道金光自衣袖间飞出,并在雷劫近在咫尺、即将劈中女子时,化作一道金色屏障阻拦半空。 屏障展开,形成直径五丈的金盘。 金盘内有繁密阵纹浮现,且有一只三足金乌绕着金盘展翅飞舞。 当雷劫劈落在金盘上时,三足金乌张嘴一吞,便将这第六道雷劫吞入腹中,霎时间,金乌爆发出万丈金芒,不断挥展双翅,在黑夜中如同一轮日阳。 如此神奇一幕令众多修士艳羡。 毫无疑问,这定是一件极为上乘的法器。 身为泷泽城未来的城主,许仙见到金乌吞下雷劫后终是松了口气,那金盘屏障乃是许家先祖遗留下来的至宝,仅可催动三次,眼下这便是最后一次。 虽说用了着实可惜,但能抵下一道雷劫也是极好的。 砰! 盏茶时间过去,三足金乌将腹中雷劫彻底磨灭,随即仰天长鸣,崩碎成无数光雨。 光雨下落,如同仙迹,甚是好看。 可惜无人来得及欣赏,视线皆是被高空中的雷云吸引。 有人忍不住惊叫道:“雷劫并未散去,还有第七道雷劫!” 这般变化引得众人惊叫连连。 几条街巷外,姜越鲤刚有些失望的脸上再度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意:“天资卓越,超凡脱俗,能够引来第七道雷劫这足以被记入史册了,可惜呀可惜,很少有人能够渡过此道雷劫。” 相比于第九道雷劫【天妒】,第八道雷劫【天堑】,这第七道雷劫则是被称为【斩骄】,意味斩尽世间天骄,无人可渡。 翻开古籍记载,历来有无数剑道骄子都折在了这道雷劫之下。 白衣女子也是禁不住蹙起双眉,那被冷漠覆盖的面容终是出现了些许紧张。 “轰隆隆隆隆——” 万丈高空之上,雷鸣更烈,雷光更炽。 在万众瞩目中,那被称为斩骄的第七道雷劫直坠而下,其势竟也如同一柄绝世凶剑。 此剑斩下,天骄当殒命于此。 白衣女子面容中不自禁地多出一抹狰狞,双臂高举,呈现托天之姿,寒冰剑意全力展出,幻化十座冰山,自虚空中拔地而起,势要将雷劫挡下,但最终的结果却只是徒劳。 百座冰山只在顷刻间就消融无踪。 而雷劫威势没有半分衰减,继续向着白衣女子身躯劈去。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刻,女子眉心间突然绽放出七彩霞光,霞光中有七彩铃铛显现,直面迎击雷劫。 “铛!” 铃铛剧烈摇晃,爆发出声声脆响。 天地间同时荡起层层波纹,扩散至远方。 七彩铃铛硬扛下雷劫之威,周身密布裂纹,但即便如此,仍有小部分雷劫余威击中白衣女子,女子顿时七窍流血,再无半点先前仙子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从地府深处攀爬而出的厉鬼,可怖骇人。 “噗!” 又是一口鲜血自口中涌出,白衣女子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似是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但不论如何说,这第七道雷劫算是扛了过去。 几乎要碎裂的七彩铃铛重新回归到女子眉心内,这乃是她出生时,家中元婴老祖就种在她神魂内的至宝,为此还耗费掉老祖体内所有寿元,若不是这铃铛为自己挡下雷劫,白衣女子自知自己必死无疑。 她强忍着重伤之躯,抬头望天。 只见天宇上的雷云已然回归平静,且有旁人难以察觉的奇伟之力直追而下,浸入体内,落入丹田,一边滋养着命魂,一边孕育着神通。 剑修渡过筑基雷劫,可在体内诞生本命神通。 这也是剑修厉害之处。 高塔下,众人望着那道白衣身影,大受震感。 已是记不清有多少年了,再次有剑修渡劫成功,且是七道雷劫。 今夜之事定是会被记录在册,流传世间。 姜越鲤闷闷不乐,眼中掺杂着几分气恼,瞪着天骂道:“就这威势也配称得上是斩骄?竟连一受伤女子都劈不死,真是无用!” 许知秋隔空望着高塔上的那道身影,心间倒是好奇对方会获得何种神通。 经过今夜的观望,他对自身渡劫添了不少自信。 现在想来,或许是自己以前有些过于高看雷劫的强度了,就以他先前推演所知,除过这第七道雷劫对他有些威胁外,先前六道雷劫皆是可一剑破灭。 若是使出全力,第八道雷劫说不准也能安然渡过。 不过要是有九重雷劫那就难说了,毕竟他不曾见过,无法推演。 正文 第171章:闭关 亥时,许知秋回到竖河坊宅院。 姜越鲤并未跟来,白日里独自飞走的金色小鸟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不时用鸟喙轻啄她的脸颊,似是想要传递某些消息,姜越鲤亲昵地摸了摸小鸟的冠羽,便同它离开了。 临走时, 姜越鲤还在因雷劫的事情而气恼。 见不得乾元骄子渡劫成功。 宅院内,赵良材不知何时已从外边回来,正望着夜空怔神,大概是这两日连续策马奔腾的缘故,看起来神情疲倦,无精打采,两只眼睛顶着不小的黑眼圈,直到听见许知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才勉强打起精神, 回头张望。 瞧见许知秋时,赵良材如同献宝般迫不及待地将今日所见奇闻讲述了一遍。 清晨时的遗像惊变。 不久前的剑修渡劫。 这两件事儿在世俗凡人眼中可谓是惊世奇闻,尤其是仙人遗像所呈现出的威势,过往千年除了离阳王朝有过类似情况发生外,世间再无有过。 就连大人物们各个都被惊得不轻。 可惜赵良材不知晓的是,他献宝般的精彩讲述并未能够引起许知秋的兴致,眼前这位自己天天嚷嚷着叫师父的许公子,其实就是引动遗像惊变的那个人。 许知秋站在红蝎树前未置言语,等到赵良材闭嘴以后才说道:“乾京城乃是人世间三座帝城之一,其内仙缘、机遇、气运无数,有些惊世异变也当在情理之中,缘深者可得之,缘浅者不可得。” 赵良材打个哈欠, 撇嘴道:“可怜我就不得仙缘,自打娘胎里应是就被狗咬过,除了自幼聪慧、出类拔萃、博学多才,三岁能文,可吟诗作赋,四岁能武,可驭枪逗鸟,还有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以外便再无可值得称赞的东西了,当年我爹带着我去拜访仙人时,他们都说我天资平庸,不堪大用。” 许知秋也是觉得这两句点评不为过错。 就以赵良材的资质,这辈子若不是有个知县老爷做爹,怕是能活过及冠就算有气运加身了。 至于修仙问道更是无用,其灵根资质太差。 念及至此许知秋不再多言,只是意欲点醒道:“你天资虽是不够出众,但只要肯勤加努力,想要感知到气的存在还是不难,日后采气补身,就算不能攀登境界,也可延年益寿,比普通人活得更为长久,只是酒色伤身, 不可迷恋。” 话到最后,许知秋斜过身,以余光扫了一眼赵良材,而后迈动步伐打算走进屋子里去。 赵良材略显尴尬地嬉皮笑脸,忙又追着问道:“师父,若我能感应到气,何时能像你那样厉害?” 许知秋停下脚步,欲言又止,最后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我可从未说过要收你为徒。” 这一路从临安到乾京,赵良材嘴里吐出的师父二字少说也有上百遍。 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许知秋的爱徒。 但事实上许知秋却从未答应过收他为徒。 赵良材闻言,将随身携带的折扇从腰间抽出,一边狗模狗样地在胸前扇动,一边顾左右而言他道:“今日酉时,我在街上路过一算命摊子,想着京城里的算命先生指定要比临安县的强多了,于是就花费五两银钱算了一命,结果那算命瞎子刚摸上我的脉搏,登时就跳了起来,还治好了眼疾,说我命硬,我问有多硬,他就拎把刀指着我说,比这刀还硬,我信以为真,又赏了他二两,现在想想怎么感觉像是被骗了?” 许知秋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跨过门槛,走入偏房。 赵良材没动,就在庭院内站着。 几息过后,许知秋立于门扉,再次开口说道:“这几日若是无事,就静心在院内修炼感气法,我需要闭关几日,切忌不可让人打扰到我,要是有位姓姜的姑娘来,你就敲响房门三下,我自会得知。” 说罢将房门闭合。 赵良材握紧折扇挥了挥,隔着门窗大声喊道:“师父尽管放心就是,我保证不会让人前来打扰。”后又小声嘀咕,“咦,不过那姓姜的姑娘是谁?” …… 偏房内,许知秋取出桃木剑,将其悬挂在房门上,接着又按照曾经在青阳宗所学,在房门处布置一座简易法阵,可用来警惕有人擅自闯入。 做好这一切后,他盘坐在地,闭目冥想,永夜长剑放于双膝。 只待子时,便准备进入小世界当中。 先前观望了那白衣女子渡劫后,许知秋对于剑修渡劫也算是有了些许经验,为了能让自己渡劫更为稳妥,他打算在渡劫前再度提升自己的实力。 既然体内真气已是饱和。 那就提升神识的力量。 如此进入小世界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一直静坐半个时辰,算算时间差不多到点时,许知秋以指为笔,以真气为墨,开始在身前虚空勾勒法阵。 有着上次琢磨出来的经验,法阵成型并不算难。 估莫着也就半刻钟左右。 通往小世界的禁忌法阵就成功显化而出。 霎时间,房屋内气温骤降,阴冷寒凉,有魔神般的吼叫在许知秋耳边炸响,充满愤怒且不甘的情绪。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许知秋仍是控制不住地心间一颤,身体血脉诞生出本能的恐惧,紧接着就有一只漆黑如墨的手臂从法阵内探出,覆盖着厚厚的鳞甲,指尖犹如利刃,每寸肌肤都被黑气环绕,诡异至极。 下个瞬间,手臂以无与伦比地速度插入许知秋的心口。 许知秋动弹不得,周身世界外的所有物品都变得模糊不清。 意识也渐渐脱离肉身。 最后他亲眼目睹自己的灵魂被手臂拽出体外,强制性拖入进法阵里面。 再然后许知秋只觉得眼前一暗,灵魂出现在小世界里面,这里的景象与上次来时没有任何变化,到处都是幽青色的液体在流动,散发着微弱的光泽,如同阴曹地府内流淌而出的岩浆,不时会有手臂从下面探出,发出凄厉的哀嚎。 “呼,终于是进来了。” “我早先的推测果然不错,这方世界只有在子时才能进入。” 许知秋扫视天地,眼前这世界虽是破败死寂,但却是价值无量的宝地,在这个仙人不存的时代,已是无人能够再凭借自身实力开辟世界,若将此方天地告知人世,估计能引得合道境强者为之厮杀抢夺。 如今许知秋独享宝地,可谓是无上仙缘。 许知秋平定心神,在原地停留几息后便没有再耽搁时间,直接朝向有宫殿虚影显现的方向飞去,最后再次踏足那座神秘宫殿,期间还看到了几尊虚影,有手握长枪的少年,有身背玉剑的神女,皆是实力强劲。 宫殿内,那具不知摆放多少年的黑棺仍是原样未动。 里面可能沉眠着某尊仙人也是说不准的。 许知秋不敢将其打开,直接盘坐在旁,开始静心冥想,他意念纯净,开始不断在心中临摹画中剑的模样,每临摹一遍,神识就会增强一分。 依照这样的速度,外界只需几日,就可有较大的进步。 ……… 竖河坊的宅院内,赵良材往身前的火盆里丢入几根木柴,随后就围着火盆开始练习感气法。 对于偏房内发生的一切他是毫不知情。 既没有听到任何响动,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仅是有光泽浮动。 如此一夜平静,到了第二日,赵良材就有些坚持不住了,虽说练习感气法能够补充人体的精气神,不需要睡觉也能精神充足,但就是修炼期间太过枯燥,让人难以持续。 甚是无聊下,赵良材就围绕着庭院找乐子。 拆家、逗鸟、挖虫,凡是能解闷的全都尝试个遍,可终究还是不如逛窑子有趣,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想过要偷偷溜出去,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以往赶路进京也是无聊,可好歹还有人陪着说说话。 无聊时闲扯几句,心血来潮就继续修炼感气法。 可现在却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这让自幼就生在官家大院内的赵公子如何能够忍受。 可不能忍也只得强忍。 若是偷溜出去让偏房那位知晓,自己这死皮赖脸硬是求来的师父岂不是就要没了?这是赵良材万不能接受的事儿。 午时正,折腾了一个上午的赵公子是又累又乏,肚子也是饿得咕咕叫,院内没有饭食,本想着这总算有个借口能出去了,但半只左脚刚踏出主院门外就又收了回来,最后不轻不痒地赏了自己一个巴掌,吭哧吭哧地爬上墙头。 这般不体面的事儿赵公子早先是不会的。 后来有段时间喜欢上临安县东边姓王的小寡妇后也就学会了。 骑在墙头上,赵良材对着街道上的行人招招手,丢些银钱差使其去买些饭菜,这样倒也能够解决肚子问题,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并非想象中那把牢靠。 在临安县无人敢私吞赵公子的银钱,可在乾京城就不一样了。 有人直接捡起银钱就跑,压根不听赵公子多说。 还有人承诺会带饭菜回来,结果始终不见踪影。 最后险些饿晕过去的赵公子只能用十枚铜钱从路过的孩童手中买过两个馒头,凄惨到这个份上,赵良材欲哭无泪,想想在临安县是何等威风,怎料现在落得这个境地,不由得就想念起了烧饼,要是有他在,自己断然不会如此难过。 勉强饱腹过后,赵良材再次无所事事,无聊至极。 于是只能去修炼感气法,以此来熬时间。 不曾想经过这几番折腾,相比于先前,现在他的心却是静下来不少。 这倒与离阳王朝内的寺院静室有异曲同工之妙,据说佛家寺院收徒时,那些顽劣的孩子就会被关入静室,任由其打、骂、砸、踹,只等心境平静,心猿被伏,才可放出。 就这般连续过去三日,赵良材始终未曾踏出院外,心境比之以往有所进境。 等到第五日的时候,顾清月带着丫鬟小荷步入庭院,顺手还带了几份亲手做的菜肴,本是想让两人共同享用,最后却全都便宜了赵良材一人。 几日不曾好好吃过饭食的赵良材简直要把眼泪吃出来。 顾清月从他那里得知许知秋在闭关后不免有些惊讶。 丫鬟小荷更是吃惊道:“你是说,许公子已经在房屋内待了五日未曾出来,那他,那他不会饿死在里面吗?” 顾清月也是有此担忧,想要敲门询问却被赵良材拦了下来。 赵良材可不管那么多,他只负责把门看好就行了,至于许知秋会不会饿死在里面那就只有本人知道。 “连询问一声都不可吗?” “师父闭关,说是不能让人打扰。” 顾清月见状只好放弃,“好吧,家中长辈设宴,我来此只是想问问许公子是否有意前去赴宴,既然没有闲暇时间,那就不再多做打扰。” 与赵良材闲聊几句,顾清月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往后三日无人再来,赵良材仍是坚守在庭院内。 第九日清晨,顾清月没有再来,倒是丫鬟小荷跑了过来,见许知秋还在闭关登时就像是见了鬼一样,难以置信。 第十二日,就连赵良材也不禁怀疑,许知秋会不会饿死在了屋子里,他趴在门缝间向里探望,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桃木剑挡住了视线。 第十三日,姜越鲤来到了庭院内,见到赵良材时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这院内还有旁人,随即开口询问道:“喂,那个贼眉鼠眼的呆头鹅,姓许的人呢?” 姓许的? 被随意安上别称的赵良材在见到姜越鲤时,瞬间便被其美貌所征服,即便被唤做呆头鹅也没有半点恼怒,无论是乾京还是临安,赵公子向来对美人都极有包容度。 他抽出折扇,装作谦谦有礼地问道:“姑娘口中所说之人,是指我师父吗?” 姜越鲤蹙眉,见眼前之人冬月里挥扇,只觉得对方脑子不好,疑问道:“你师父?” 赵良材道:“临安县许知秋,便是在下之师。” 姜越鲤闻言不由得再次打量赵良材,那表情就像是看到有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赵良材无疑就是臭气熏天的牛粪。 “啪!” 庭院内雷光一闪,姜越鲤甩动雷鞭道:“少在这里废话,姓许的人呢?再敢啰嗦半句,我直接抽死你!” 赵良材看着那雷光闪烁的鞭子,二话不说立即走到偏房门前,用手敲动三下。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过后,却并没有任何动静。 姜越鲤斜着眼看向赵良材,随后主动向偏房走去。 正在这时—— “吱嘎~” 闭合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许知秋从房内缓步走出。 此时的他看上去与闭关前无有不同,只是双眸更为明亮,但与之对视时,却有感自身似要沉陷在深渊古潭之中。 姜越鲤神色微变。 赵良材却是大喜过望。 正文 第172章:姜越鲤的交易 自偏房内走出,许知秋抬起眼帘,视线掠过姜越鲤,看向后方的赵良材道:“已过去几日?” 赵良材不假思索道:“十三日。” 道出这对自身而言极为沉重的三个字后,赵良材不禁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忍不住想要大吐苦水,但却被姜越鲤一个眼神慑住, 闭嘴不敢多言。 许知秋则是点了下头,与自己推测出的时间大致相同。 小世界与主世界的时间流速相差十倍。 他在小世界内待了一百三十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冥想,神识力量已经大幅提高。 就算与刚踏足筑基境的修士相比也不弱分毫。 姜越鲤倒也不愧是黄泉宗走出来的人,仅是短暂片刻的对视就能感觉出对方身上出现的微妙变化,尤其是十几日未见,再见时这种变化就尤为明显。 这也让姜越鲤觉得甚是奇怪。 突破极境者本就已经破了境界的极限。 为何还能在未筑基的情况下继续有所提升? 而且时间是如此短暂。 修行乃是最耗费时间的事儿, 要说一年半载有显著提升那倒也说得过去, 可这相隔不过半月就能提升到可以让人察觉的地步, 实在是有些夸张。 姜越鲤疑惑道:“听这呆头鹅说你在闭关?这才几日就又有提升?” 许知秋没有答话,脑内的神识之力在小世界的帮助下提升显著,刚才回归肉身时未能及时收敛,这才让对方有所察觉,此刻平定气息后,亦如往日那般平静道:“只是小有顿悟,算不得什么提升。” 小有顿悟?姜越鲤狐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吃什么丹药了吧?” 许知秋否认。 姜越鲤半是威胁半是提醒道:“最好是没有,我可告诉你,丹药虽是能够短时间提升实力,但却最容易坏人根基,你所具备的天资尤为惊人,若是因为贪图进境而乱吃丹药,导致根基虚浮,仙路被毁,那就是天大的罪过,还有……” 还有?许知秋含笑聆听。 姜越鲤甩动手中雷鞭, 厉声道:“还有, 你如今已是被我看中,日后将是我黄泉宗的人,你的身躯不再仅仅是属于自己,更是属于黄泉宗,要是让我知道你因小失大,鼠目寸光,坏了根基,我定要把你丢到万毒谷里去,让你受毒虫啃咬而死。” 弄不清楚状况的赵良材猛地打了个哆嗦。 心道这得是多么狠毒的人才能说出如此令人胆寒的话。 许知秋却是不甚在意,仿若未闻,自顾自地走到庭院内,看向赵良材道:“这些时日可曾有所进境,是否能够感应到气的存在?” 赵良材眼神乱瞟,支支吾吾道:“快、快了,估计再有几日就能成了。” 越是最后声音越小,显然是极为心虚,虽说这十三日静心苦修令赵公子的心境有所提高,但对感气法却仍是没有半点进展。 感气法乃是青阳宗六岁孩童学习的基础法门, 对于赵良材而言却如天书般困难。 可见其资质之差, 实属罕见。 姜越鲤收起雷鞭, 蹙眉道:“喂, 姓许的,这呆头鹅说你是他师父,该不会是真的吧?你瞧瞧他,脚步虚浮,面色泛白,气息较弱,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这般年纪竟是连天地灵气都感应不到,如此资质就是到我家后院去养马,我都嫌他丢人。” 赵良材敢怒不敢言。 许知秋未有回答,反问道:“姜姑娘,不知你来此是有何事?” 姜越鲤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再开口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身为乾元人难道连这个都忘了?” 许知秋略显茫然,自己在小世界内待了一百三十日,如今刚回到主世界难免有些不适应,一时间倒真记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赵良材提醒道:“是上元节。” 姜越鲤道:“没错,今日可是上元节。” 经此提醒,许知秋这才记起,按照自己闭关的时间推算,今日乃是上元节,是乾元每年最为隆重的节日。 按照乾元境内的风俗。 上元节当晚会有观灯、踏歌、牵钩……等等热闹的民间活动。 除此之外,黑山书院也会将文墨坊开启,供天下读书人吟诗作乐。 皇家也会将长乐坊限时开放,使美人为夜色起舞。 观星楼则是会开启山河坊,可供乾元年轻辈修士进入其中切磋比斗,这也是历年最让人期待的压轴好戏,而且今年药仙楼还特意掺和一脚,为上元节炼制了品质极佳的丹药。 上元夺魁,可得宝丹。 最重要的是,乾元帝君也会再次乘坐龙船巡街天街,观望上元节盛况。 与正旦新元不同,正旦当日,气氛庄严隆重,帝君出游只为新年祈福,而上元节却是热闹享乐、彻夜狂欢的夜晚,君与民同乐,共为乾元庆贺。 许知秋望了一眼天色,现在是酉时正,上元灯会在戌时初开始,尚有不足一个时辰。他对着姜越鲤道:“所以姜姑娘是来找在下共度上元节的?” 姜越鲤没有说话,只是将白日里从商铺买来的《万象乾报》甩了出去。 许知秋接过报刊开始翻阅。 里面记载了最近几日比较有趣的事。 姜越鲤道:“齐忘仙昨日就曾放出话来,说是上元节当晚要与许鸾在山河坊内决战,我本以为你已知晓这事,现在看来是不知道了,怎么样,要不要去应战。” 话到最后,姜越鲤已是对今晚的上元节灯会甚是期待。 许知秋翻阅着万象乾报,果然在其中一版内看到有关信息,昆玉宗的齐忘仙在昨日前往登仙楼,并在无数人面前放言,要与许鸾再战。 齐忘仙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年轻辈中威望最高的人。 他亲自发起的战书自是就被万象乾报记录了进去。 再说“许鸾”这个名字自正旦当夜就传遍半个乾京城,如今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剑道手段正面击败齐忘仙的绝世天骄。 被无数同辈暗地里起称号为:戮仙剑尊。 此仙并非仙人的仙。 而是齐忘仙的仙。 按理来说,练气境的小修士哪里够资格获取名号,尊者至少要到元婴境才可称之,但乾京城内的年轻同辈早就看不惯齐忘仙的狂傲,再加上自幼就因齐忘仙而被家中长辈责骂,那句“你瞧瞧昆玉宗的齐忘仙,再瞧瞧你自己,怎好意思不更加努力”更是成为众多世家子弟挥之不去的噩梦,于是有此时机定是要恶心齐忘仙一手,私下给许鸾安了个尊者名号。 就差指着齐忘仙的鼻子骂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自称同境无敌,年轻辈最强剑修,我呸! 着实爽快! 是以齐忘仙与许鸾的比斗成为了今夜最有看点的节目。 引得无数吃瓜群众都在翘首以盼。 据说五位仙门圣地内的长老都对此事格外关注。 乾京城内的不少大人物亦是如此。 ……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许知秋已将手中的报刊翻阅完毕,对于乾京城近几日的情况已是有所了解,姜越鲤再次追问道:“喂,姓许的,你要不要去应战?” “不去。”许知秋甚为平静。 “为何?”姜越鲤紧蹙双眉。 许知秋道:“这般比试没有意义,齐忘仙虽是天资卓越,但只要一日未曾筑基,便一日不是我的对手,如此可以看见的结果,自是没有意义。” 姜越鲤却道:“那可不见得喔,最近昆玉宗门下弟子有传言流出,齐忘仙去了某个神秘之地,再出来时修为暴涨,有可能也突破了极境,难说不会将你击败。” 许知秋闻言,仍是淡然,看不出有情绪上的波动。 姜越鲤不愿放弃道:“今夜上元节,有你们乾元境内的各方大人物观望,这可是个难得出名的好机会,届时只要击败齐忘仙以及其他天骄,你就可名震天下,难道你不想让世人都记住你的名字?” 许知秋无所动容道:“出彩的机会还是留给旁人吧。” 名利是世人皆为喜爱的东西。 寻常修士亦不能幸免。 许知秋虽是两世为人,心境成稳,但仍做不到抛除名利、只心问道的高深境界,若是无所牵挂,无所隐秘,他当然也想在上元节好好的出一出风头,年少成名,万众瞩目,光环加身,这是何等潇洒爽快,风光恣意。 可他想,却不能。因为身上有着众多隐秘,完整的剑仙经文、破败死寂的小世界、仙人遗像内的翡翠星光、隐匿在未知之地的神秘木屋,如此多的仙宝随便丢出一件都可让人世间沸腾,若是被那些了不得的大人物察觉,那自己岂不是要遭来灭顶灾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是以许知秋不愿在上元节出彩,只想安安静静地苟起来,待日后修炼有成时再扬名也是不晚。 可惜他是这样想,姜越鲤却是不愿,这姑娘还想再看看齐忘仙落败的场景,身为北燕人,若是能看到乾元有名的仙苗身受打击、心境不稳,那自是无比乐意的,而且她还想让许知秋名扬天下,如此日后将其骗回黄泉宗时,就不必再和那些老不死扯来扯去的没完没了。 姜越鲤坚持地蛊惑道:“药仙楼今年特意为上元节炼制了极为上乘的丹药,说是三品镇元丹,这丹药对道基无害,不可增强实力,却能够修复神魂受到的创伤,对于筑基修士以及结丹修士而言都是疗伤圣品,你就不想要?” 许知秋无动于衷。 姜越鲤见状便抬高语调再道:“不战而怯,实属是懦夫行为!” 这般低级的激将法自是被许知秋一笑置之。 见他是油盐不进,横竖不听,姜越鲤禁不住生起三分火气,态度强硬道:“姓许的,若我定要你去应战呢?” 许知秋反问道:“姜姑娘何以对此如此执着?” 姜越鲤不答,自顾自地说道:“若你不去,我就将你突破极境、化名许鸾的事情统统讲出去,哼,倒时你可不得安宁。” 说罢,双眸直视许知秋,上位者的姿态一丝不漏的展现而出。 许知秋微动眼眸,面色如常,但下一瞬,永夜长剑直接出现在手中,随着剑光一闪,剑尖抵在姜越鲤的咽喉之处,只要轻轻一下,就可结果眼前之人的性命。 本就听着云里雾里的赵良材登时惊吓一跳。 姜越鲤也是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许知秋持剑而立,以最平静地语气道:“姜姑娘,这是你第二次拿此事威胁在下,而你身边的两位护道人却并不在此。” 言下之意已是极为明确,姜越鲤眨了下眼,恼怒之色掠过脸颊:“姓许的,我就不信你敢动手,皇城宫院内的老头子都不敢动我,你敢吗?” 许知秋屏息凝神,剑尖前进一寸,与姜越鲤的咽喉近乎贴合。 感受着那一点寒凉,姜越鲤却是半点惧意,竟是主动向前踏出一步,似是要撞在剑尖之上,许知秋见状双眉紧皱,手腕一转,长剑自姜越鲤脖颈一侧划过,斩断几缕发丝。 看得心惊肉跳的赵良材已经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巴。 许知秋静默无言。 姜越鲤哼了一声,眸光凛冽,正欲出言讥讽几句,以解心头之怒,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看向许知秋道:“姓许的,莫要以为我看中了你的天资就不舍得杀你,若是此刻在北燕,你敢这般用剑指我,已是有人要将你斩首示众了。” 许知秋仍是不言。 姜越鲤也是还气不过,腰间雷鞭出现在手,只见几道紫光闪烁,破空声响起,庭院内的假山巨石便被抽打的爆碎开来,无数石屑四处纷飞,弄得烟尘腾起。 如此好一阵发泄,姜越鲤才收敛情绪,想起两位族老临走前对自己所言,再看向许知秋时已然回归冷静,出言道:“姓许的,你拿剑指我,我也威胁过你,你心中不痛快,我也是不痛快,这下咱们两个扯平了,既然你不愿受人威胁,那就同我做场交易,只要你帮我夺得药仙楼的三品镇元丹,我就答应一个条件,且再赠你一件至宝,如此可好?” 许知秋收起长剑,沉默许久,最后道:“需借乾坤袋一用。” 姜越鲤二话不说,直接抹除乾坤袋上的所有禁置,毫无留恋地丢向许知秋道:“送你了。” 一旁的赵良材彻底看傻了眼,不清楚两人刚刚还在喊打喊杀,怎的突然又有宝物相赠,心中不由暗道:这才是祖师爷啊。 正文 第173章:上元节 乾坤袋虽是并无任何攻防手段,但在修士眼中可是不输道器的上乘法宝,看起来仅有巴掌那般大,随身携带,小巧方便,可内部却能容纳一座皇家宝库。 是只有化神修士才能炼制的物件。 姜越鲤将乾坤袋甩给许知秋时,里面藏匿的宝物并未要回, 许知秋撒眼一瞧,这下倒是清楚黄泉宗是如何了得的了,只见乾坤袋内的宝物堆积如山,灵石、咒符、丹药、法器样样不缺,除外还有闪着金光的贴身内甲,价值不菲。 这样多的宝物就是普通世家都难能存有。 却是被姜越鲤随身携带在身上。 只能说黄泉宗财大气粗, 底蕴深厚。 许知秋将乾坤袋系于腰间, 姜越鲤扭身向院外走去,走至院门处,停步侧首道:“姓许的,乾坤袋已是给了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上元节灯会将至,陪我去坊市间走走。” 许知秋挥袖抬臂,长剑收入剑匣。 两人似是都将先前的不快忘之脑后,默契甚佳。 赵良材道:“那我……”嘴中刚吐出两字,便瞧见姜越鲤的视线瞥了过来,赵良材顿时将原本想说的“那我也跟着去瞧瞧”咽回肚子里,言不由衷道:“那我就去清月妹子那里瞧瞧,这几日小荷常来打探,我去向她抱声平安。” 姜越鲤嘴边念叨句呆头鹅,不再理会。 …… 戌时初,乾京城各条街道都已是极为热闹,人们往来奔走,岁除夜当晚刚挂上门楣的桃符还未摘下, 临边上又多出几盏造型各异的花灯竹架, 映得整座帝城灯火辉煌。 上元节灯会开始。 随处可见的花灯人影, 姜越鲤啃着刚从商贩那里买来的糖葫芦,许知秋斜靠在附近的门柱上,望着一群人正在“舞龙夜游”,上百人举着竹竿,金色长龙在街市上游走。 姜越鲤看得兴致盎然,咬下半颗山楂道:“北燕、乾元、离阳,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乾元,但也不得不承认,乾元位居正统、最是有趣,就说这上元节,我们北燕就没有这样的节日,甚是无聊,等我再回北燕,我定要让皇宫那位也举办上元节,且要比乾元更为隆重。” 许知秋没有附和应声,继续观望,游龙行过街市, 姑娘们便开始踏歌而舞。 歌声嘹亮。 舞姿曼妙。 映着花灯烛光, 恍如盛世仙境。 道一句“天下繁华咸萃于此”,正为中肯。 姜越鲤越看越是心喜,受此氛围感染,心情大好,嘴边说了句姓许的便没了下文,后边所言皆是被歌声掩盖,不能听得清楚。 许知秋看向姜越鲤,顿了顿,如教书先生般说道:“姜姑娘,你我相识也是有些时日,若是不愿唤我的名讳,又想显得亲近些,可叫我的字,伯鸾,若是不愿亲近,又不想失了礼数,那便管我叫许公子也是好的,可哪能有姓许的这么一说。” 姜越鲤没有吭声,啃着手中的糖葫芦,吃得认真,也不晓得有没有听到许知秋的长篇大论。 过了会儿,她抬起头说道:“姓许的,咱们再去别的坊市瞧瞧。” 得嘞,看来是一字也未曾听进去。 …… 戌时过半,天街北侧的皇城门下,一队身穿灰袍、手提灯笼的宦官开始沿着天街向南行进,随着宦官们的步调,离地上空五丈有余的虚空中似是有河面飘过,涟漪弥漫,波纹层叠,紧跟着那艘长有百丈、宽有十五丈的皇家龙船便沿着天街河面向南巡游。 龙船之上,灯火映空,奴婢百千,除过有乾元帝君坐镇首位,还有几尊大人物同行观赏,观星楼内的大神官,黑山书院的院长,皆是在内。 如此庞然大物的出现自然也是引起了城内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见是皇家龙船,情绪瞬间高涨。 一时间,踏歌而舞的声响似要突破边际。 正在兴合坊看热闹的姜越鲤也是察觉到了龙船的存在,举目望天,盯着龙船道:“一艘破船有何好显摆的,与我家的飞仙阁相比差远了,喂,姓许的,你且先去翻翻乾坤袋,我记得临来乾元前,曾带了件可以御风而行的法宝,咱们两个借用法宝偷偷潜去龙船上玩玩怎么样?” 去龙船上玩玩? 许知秋眼皮微跳,转身就朝着姜越鲤行鞠躬大礼,正色道:“姜姑娘,请恕在下不愿与你共同赴死!” 姜越鲤“嘁”了一声,道了句没趣。 戌时末刻,乾京城内歌舞停歇,皇宫院里有灯楼亮起,高一百五十尺,悬于珠玉,微风将至时,锵然成韵,与此同时,无数人家开始燃灯升空,白鸾转花、黄龙吐水、金龟、银燕、浮光洞、攒星阁、皆灯也,一盏盏纸灯在点亮后被送入高空,随风游行,如同万千星火,点亮夜宇。 按照乾元习俗 这每一盏灯内都承载着放灯人的祈愿。 姜越鲤从附近商铺内买来一份纸灯,学着旁人模样对纸灯祈愿,而后将其内的蜡烛点燃,升入高空。 许知秋问道:“不知姜姑娘祈得是什么愿?” 姜越鲤毫不避讳道:“我祈愿未来五百年,乾元再也出不了仙人。” 许知秋闻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微有怔神,方才说话间不经意的一瞥,余光竟是瞧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他侧身望去,隔着半条街的距离,瞧见有几位青阳宗的弟子在那里谈笑。 其中几位许知秋也是认识,正是外门弟子赵恒与石峰,且还有他们二人背地里八卦的王师兄,王长风,另外有一位姿色不错的女子依偎在王长风怀中,想来就是那位孙师姐。 几人站在街边相谈甚欢,有街道人群阻隔,倒也没注意到许知秋的存在。 许知秋在他们身上扫过几眼,接着又向附近扫视,既然青阳宗的外门弟子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内门弟子估计也就在这附近不远处,内门当中也是有很多许知秋的老相识,尤其是那位令原主念念不忘的师姐。 果不其然,许知秋想的没错,没过一会儿,就见外门弟子赵恒忽然朝着街角挥了挥手,一溜烟地小跑过去,对着几道身影献媚般地递出几盏纸灯,满是笑脸地说些什么。 那自街角走出的几位便是青阳宗的内门弟子。 上次参加如玉楼聚会的裴焕与钱尉皆在其中,两人身旁还聚着几位内门弟子,但都被许知秋一眼忽略,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始终落在那位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女子身上。 只是一眼。 他便能够认出,对方就是这身原主魂牵梦绕的上官师姐。 上官云月。 自当初被降为外门弟子后,许知秋再未见过上官云月,这几年未见,对方样貌并未有如何变化,只是愈发俊美,此刻身穿一袭青衣,头戴银蚕丝编制而成的抹额,中间垂下一根吊珠线,宝珠悬在眉心间,气质一如既往的淡漠,如同远重山涧中的一朵青莲。 但最为出彩的还是那双眼瞳。 不是人间常色,而是罕见的冰月蓝。 许知秋记得自己六岁刚入宗门时,这位仅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师姐并未有任何异常,只是后来两年内的某一天,眼瞳才转变为不寻常的冰月蓝。 为了此事,就连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太上长老都被惊动,亲自查探后说是觉醒了仙家血脉,可惜天资灵根只能算是中品,甚为遗憾,若不然青阳宗也能出一位绝世天骄。 这几年过去,依照许知秋的推测,这位上官师姐的资质虽是不如齐忘仙,但放在青阳宗内应是也能够晋升亲传,如今瞧见她被诸位内门弟子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显然地位更高,是为亲传没错了。 上官云月。 在心间又念叨了一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许知秋正欲收回目光,却突然听到身旁有人怪声怪气道:“不错,嗯嗯,真是不错,啧,人间美色啊~” 许知秋斜过视线,瞥向身旁的姜越鲤,只见后者继续说道:“是在看那青衣女子么,眼光不错嘛,要说我可打八分,可谓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许知秋未有出声,转身向着临近的街巷走去。 …… 戌时末,亥时初。 乾京城上空的纸灯挤满夜宇。 身为观星楼大神官的陈楚仁甩袖一挥,夜空中随风飘动的所有花灯便在瞬间静止,如同被施展了定身咒,跟着陈楚仁五指翻动,单手结印,无数盏花灯开始有序排列,徐徐转动,笼罩在整座乾京城之上,形成盛开的花朵,美轮美奂。 见此一幕,头戴冠簪,身穿儒袍的老者称赞道:“陈兄的只手乾坤不愧是世间罕见的大神通,这等手段真叫人羡慕不已。” 陈楚仁笑呵呵道:“鉴尘兄,让你看笑话了,若说神通手段,谁又能比得过你这位天下读书人的师长,我可是有所耳闻,书院最近在仙道碑文的研究上又有进展,怕是超越天明宗指日可待了。” 身为黑山书院的院长,罗鉴尘对此评价不置可否,摆了摆衣袖,岔开话题道:“陈兄,差不多也是该到时辰了,是你的山河坊先出,还是我书院的文墨坊先出。” 陈楚仁瞥了一眼半丈外的魏贤,对着这位帝君身旁的近臣道:“自然是应该长乐坊先出。” 罗鉴尘笑眯眯道:“甚好。” 身穿红袍的魏贤没有言语,独身朝着龙船内的宫殿走去,片刻后手中捧着一座木雕原路返回,这木雕仅有两个巴掌大,形状如同实心的半圆木碗,平面雕刻有精美的屋阁、台阶、屏扇、灯笼,看起来小巧玲珑,精美巧妙。 魏贤捧着木雕回到陈楚仁与罗鉴尘身后,细着嗓音道:“君上应允,当以长乐坊先出。” 出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木雕塑飞出龙船,坠向天街,落在第四座仙人遗像与第五座仙人遗像中间,离地四丈,而后仅在眨眼间膨胀变大,从原来的两个巴掌大小到直径足有五十丈。 这时,上面的屋阁楼台尽数呈现在世人眼中,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雅致,就是比之皇城宫院内的宫殿也是丝毫不差,周围古树展开枝叶,成百上千朵梅花纷纷盛放,挂在高楼上的灯笼亮起五彩斑斓的光芒,里面皆是价值连城的名贵宝石。 那落在起舞台后方的巨型屏扇徐徐展开,上面写有“长乐坊”三字。 这就是长乐坊。 由皇室掌控的一件精巧道器。 每到上元节来临时,就会在帝君的授意下祭出,作为舞者起舞的地方。 长乐坊已出,自幼在乾京城生长的本地人早就掐好时辰围在天街附近,便是头次进京者也会在旁人的告知下前来此观舞,不需片刻,这里就已是人山人海。 那些实力深厚的修士不愿与普通凡人挤在下方,便纷纷祭出法宝,凌空而立。 若是以往,乾京城禁置修士腾空,不过上元节这天却是可以消除禁置。 但仍是不可离地五丈,超过龙船所在的高度。 于是当许知秋与姜越鲤赶到此处时,就看到离地三四丈高的半空中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法宝,不少结丹老怪、元婴大修端坐其中,场面甚为壮观! 姜越鲤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盯着长乐坊道:“这就是长乐坊,为何没人起舞?” 许知秋头次进京,哪里知晓。 这时附近有人道:“快了,快了,马上就有仙子出来了。” 几乎是压着这句话,数十位身穿轻薄纱衣的貌美女子便从天街北侧出现,她们来到长乐坊下方,抬臂一挥,有薄如蝉翼般的白纱向着长乐坊飘去,跟着她们提气借力,以白纱作为阶梯,飘向长乐坊。 这些貌美女子身姿轻盈,纱衣飘飘,看上去倒真像是临尘凡间的仙女欲要乘风返回仙宫。 看得无数人都痴迷了眼。 而后,女子们登入长乐坊的起舞台,有人抚弦弹琴,有人独奏排箫,另有人怀抱琵琶五指翻弹……各种乐器在擅长宫乐的女子手中演奏出美妙的乐曲。 随着乐曲出现,舞者开始在起舞台上翩翩起舞,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羽扇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又似鸾凤展翅撩月弦,玉袖生风,翩若惊鸿。 其舞姿之美妙,就连许知秋这种不懂舞曲的门外汉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正文 第174章:舞者夺魁 长乐坊,善舞者成名之地。 每年上元节临至,乾京城内有名的舞者便会在坊上起舞,供天下人观赏,若有舞者能引动长乐坊最高处的琼花绽开,便可得舞者魁首。 不仅可获赏赐。 还会被誉为乾元第一舞人。 过往五年,长乐坊魁首皆是被郾城出身的“公孙大娘”取之。 其最善舞剑。 一曲《西河剑器》惊动天下, 闻名于世。 就连帝君也曾出言称赞,每逢佳日就会邀请公孙大娘前去宫廷演舞。 被赞为世间第一书院的黑山书院,乾元仙门圣地,其内也多有先生喜爱公孙大娘的舞姿,曾被院长称为五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杜少陵,更是公孙大娘的追求者,观其舞姿后写下名震乾京、引动圣言四境异象的诗句:乾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可惜如此惊世舞者,今年并未再登长乐坊起舞。 现如今在坊上争魁的乃是京城后起之秀,有临尘仙子之称的楚亭玉。 此女子的舞姿美若天仙,但与公孙大娘相比仍是有着显著的差距,一曲舞罢,那落在长乐坊最高处的白玉琼花并未绽放,引得无数追求者大叹可惜。 楚亭玉本人也是难掩失望,双眸泛出泪光,朝向龙船施礼,步入长乐坊内的屋阁。 而后,又有舞者登入长乐坊起舞。 舞曲再响,舞姿再现。 龙船之上,灯火映天,陈楚仁立于宫殿外的甲板, 望着长乐坊上翩飞起舞的女子道:“可惜啊可惜,上元佳节,却再也瞧不见公孙大娘在长乐坊上舞剑了,那可是世间绝景。甚憾,甚憾。” 罗鉴尘抚着胡须道:“陈兄,这万事万物都有好有坏,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夜虽是看不到公孙大娘舞剑,却难说看不到更美的仙景。” “哦?”陈楚仁侧首看向身旁老友,“鉴尘兄话里有话?” 罗鉴尘笑而不语,转首又看向不苟言笑的魏贤说道:“圆月映空,上元佳节,虽不见公孙大娘,却有天贵登坊起舞,届时琼花绽开,万民喝彩,当属乾元盛世降临。” 魏贤沉默不言。 陈楚仁则是望向皇城宫阙,眸中有星辰轮转。 …… 亥时过半,长乐坊已有八首乐曲奏过,令人大饱眼福。 有书生流连忘返道:“乾元舞者不愧是令天下叫绝,比离阳的大梵舞、北燕的朝月舞都更为美妙,此生能有幸观之,不虚年华, 不枉此生。” 此言说出,顿时引得附近众人声声附和。 就在不远处的姜越鲤也是听得清楚,原本兴起愉悦的脸色转瞬变冷,心生不满地指着书生骂道:“狗东西,少在这里胡扯八道,比离阳的大梵舞好看倒是说得过去,比北燕的朝月舞好看那就是瞎了你的狗眼,若是眼睛不想要,我就替你挖下来,挂到北燕的歌舞台前,让你日日夜夜看个明白。” 书生无辜被骂,面色涨红,心生恼怒,寻着声音望向许知秋身旁的姜越鲤,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哪里来的无知女子,空有皮相,却无脑子,北燕舞者就是不如乾元,世人皆知。” 姜越鲤闻言,脸色冷若寒霜,眸间杀意腾腾,身为北燕人,岂可让人如此比下去,抽出腰间雷鞭就欲将这人打杀,但却被身旁的许知秋双指按下:“上元佳节,有金龙卫在天街镇守,还有各方大人物在天上观望,是以请姜姑娘不要动怒。” 姜越鲤哼了一声,虽是心生不满,但最终还是听了许知秋的劝,不过却也并未就此罢休,从衣服口袋内取出几块银饼,举在手中道:“谁去替我教训教训那个胡扯八道的狗东西,我就赏他一块银饼。” 银饼价值不菲,抵得过十两银钱。 身处附近的普通凡人顿时双眼放光,不由分说地朝向书生挥动拳头。 书生正欲求饶,可惜话还未出口就被人掀翻在地,好一顿胖揍。 这边正热闹起劲,更远处却是响起更加热闹的欢呼,简直震耳欲聋,似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姜越鲤与许知秋的注意也是被吸引了过去,抬眼眺望。 “啾啾——” 天边有嘹亮的鸟鸣响起。 一道七彩匹练自皇城宫院内飞出,延伸至长乐坊。 如同彩虹神桥。 跟着就有神鸟飞出,牵动凤辇在神桥上飞行。 神鸟身躯似燕,羽生光彩,挥翅飞行间如有银河在身后呈现,似梦似幻。 与传闻中的天命玄鸟略有几分相像。 那被牵动的凤辇更是皇宫院内的尊贵象征,通体玄玉打造,嵌有无上神石,移动间伴有仙乐奏鸣,瑞兽显现,比之天仙出宫也是不差。 如此动静引得乾京城内所有人注视。 “啾啾——” 又是两声鸟鸣响彻夜宇,凤辇降至长乐坊的起舞台。 有美人自凤辇走下。 其貌美倾城,足以让乾京无数才子沉醉长裙下。 就连甚为挑剔的姜越鲤也是挑不出半点缺陷。 许知秋隔空凝视,只此一眼,便不由得愣住了:美人着踝肩长裙,身披大袖纱罗衫,面画桃花妆,发梳倭坠髻,金丝缠腕,宝珠坠耳,满身贵气,貌美倾城,是许知秋生平仅见,恐怕再难有可超越者,便是姜越鲤的美貌也要略显失色。 只在转瞬间,许知秋心生诗意,想到太白先生所写的千古名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也就唯有这句诗词才能描绘出那女子的倾城美貌。 许知秋情不自禁地低语道:“恍如盛唐之下的杨贵妃在世,大概也就只是如此了。” ……… 龙船上,陈楚仁望着长乐坊上的天贵,含笑道:“是长公主殿下。” 书院罗鉴尘亦是含笑道:“我乾元的长公主亲自起舞,这长乐魁首岂还能落入她人手中,今夜上元节必是会被史官记入史册,流芳百世。” 身穿红袍,不苟言笑的魏贤也难能可贵地开口道:“长公主殿下乃是天上真仙转世,能够为我乾元佳节屈尊起舞,这份恩情当被世人牢记于心。” 陈楚仁仿若未闻,望着长乐坊内随仙乐起舞的美人身姿,眯着眼睛笑道:“长乐坊,世间长乐,观此一曲惊鸿舞,确是可以令见者忘记忧苦,永驻长乐。” 罗鉴尘却是摆了摆手道:“无忧长乐,我看倒不是这样,长公主殿下这一曲舞罢,不知又要有多少俊杰才子魂牵梦绕、相思难眠,估计乾京城日后要有无数女子嫁不出去咯。” 陈楚仁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瞥向老友道:“那你黑山书院的学子岂不是更难过。” …… 几位谈笑间,长乐坊内的仙乐停歇,那令整座乾京城都更显繁华的女子停下舞姿,与此同时,长乐坊最高处的白玉琼花盛开绽放,有五彩光华飘落撒下,勾动无数人为之喝彩欢呼。 许知秋望着那美人身影,目不转睛。 姜越鲤竟是难得生出几分嫉妒。 这时,白玉琼花自高处缓缓飘落,静置在乾元长公主身前,长公主迈步其中,白玉琼花便载着这位天贵之人向着龙船飘去。 这倒不是因为长公主的身份。 而是长乐坊魁首可入龙船,亲见帝君。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长乐坊再向上抬高一丈,与龙船齐平,意味着长乐坊的舞者演出正式结束。 坊下无数人意犹未尽。 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罗鉴尘看向陈楚仁道:“陈兄,长乐坊已然结束,那接下来是你先还是我先?” 陈楚仁道:“自然是鉴尘兄先请。” 罗鉴尘也不推脱,颔首道:“如此,那就让我书院的文墨坊先出,且看看今年是否还有佳作呈现。” 说着,这位黑山书院的老院长甩袖一挥,便有一浑圆的玉盘从龙船上坠落,随后如同长乐坊般瞬间变大,同为五十丈,静止在离地两丈高的半空。 接着老院长手中凭空多出一支墨笔。 他握着笔根向下一点,几滴黑墨便落在玉盘上。 众人抬头高望。 只见白色玉盘在变大后,有氤氲雾气弥漫,神秘虚幻,随着几滴黑墨落下后,白洁如月的玉盘上开始呈现出各不相同的墨画,有巍峨高山、参天古树、清澈春泉、还有展翅白鹤、低鸣幼鹿…… 这些墨画皆是栩栩如生,超脱死物,且隐隐还能听到鹤鸣鹿叫、泉水流过山涧的声响。 紧跟着,氤氲雾气开始在白玉盘上凝聚,聚成八尊雕像,位居正中者则是乾元第一位圣人,昊天圣人,其它七位雕像则是后来出现的七位亚圣。 这八位圣人雕像就是读书人眼中的天地。 龙船上的罗鉴尘见文墨坊已然成型,接着又动了动手中的墨笔,便有八根阶梯逐渐出现在白玉盘的边沿,连接地面,这些阶梯非石非玉,皆是由水墨构成,看起来极为神奇。 如此这般是为了照顾普通的读书人。 否则仅是如何能够登上文墨坊就是个头等难题。 一切做好以后,罗鉴尘垂眼低首,望着龙船下的众人说道:“文墨坊开启,天下读书人尽可登坊作诗,凡是能引动圣人雕像者可得书院奖赏,引动最多者可为魁首,文墨坊魁首可入书院秘境。” 话音出口,如同雷音滚滚,清晰无误地传入众人耳内。 普通人听到后无动于衷。 读书人听到则是向白玉盘靠拢。 虽说这文墨坊对天下读书人开启,可是有自知之明者绝不会上台献丑,要知道今夜可是有各位大人物观赏,书院内的先生更是尽皆到场,要是丢人,可就彻底丢了个干净,是以没有才气压底的书生根本不敢登坊。 往年文墨坊开启,登坊的多是黑山书院的学子。 且都是里院大才。 根据书院内不成文的规定:岁除夜是外院学子出风采的日子,这上元节是里院学子出风采的日子。 过往十年间,文墨坊的魁首皆是由黑山书院独自包揽。 若是不出意外,今年魁首仍是要在书院学子中决出胜负。 在万众瞩目下,已是有不少读书人开始沿着水墨阶梯登入文墨坊,姜越鲤似是想起什么,对着身旁的许知秋道:“喂,姓许的,我险些就忘了,你可也是位了不得的读书人。” 许知秋面色如常,但心间却是有些惭愧,如实相告道:“是读过些书,可与书院学子相比,相差甚远。” 这倒不是谦虚,就凭许知秋上辈子所学的那些文学,连给书院外院弟子提鞋都不配。 可姜越鲤哪知晓这些,压根不信道:“岁除夜当晚,你的诗文可是引动了两境异象,就连万象乾报都将你的诗文记录了进去,还敢说相差甚远?” 许知秋不作解释。 姜越鲤再道:“总归横竖都是要名扬天下,不如就让自己的名声再大点,最好是能把那些老头子都惊出个人仰马翻来,狠狠地搓一搓书院的锐气,我估计到时候书院内的先生都得被气个半死。” 说着说着姜越鲤不禁笑出了声。 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将事情搅乱。 许知秋驻足原地,沉默许久,眉宇间似有犹豫,最后直到姜越鲤快要等不及的时候才望着文墨道:“今夜确实想将一首诗词留下,就是不知能否引动圣言,传入她的视线。” 姜越鲤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也顾不得去问那个她是谁,就拽住许知秋的衣袖朝文墨坊走去。 许知秋没有拒绝,任由姜越鲤拉着自己,半途中将恶鬼面具佩戴在脸上,以防止被人认出。 既然已是答应姜越鲤,要获取药仙楼的三品镇元丹,那这登入文墨坊作诗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且他心中的那首诗词,确实很想写出来。 两人穿过人群,沿着天街走到文墨坊的阶梯前。 姜越鲤作势也要上去,许知秋疑惑道:“姜姑娘也要上去作诗?” 姜越鲤嬉笑道:“我不作诗,我就是想上去瞧瞧。” 许知秋无话可说,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而后与姜越鲤同登文墨坊,几乎是两人登上坊台的瞬间,许知秋的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无数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倒不是因为许知秋有何仙光加身,气质不凡,而是他所佩戴的恶鬼面具令无数同辈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正旦当夜名震乾京城,被大人物称作仙苗,被同辈称为戮仙剑尊的许鸾。 正文 第175章:引动圣言,四境异象 ,我要修剑仙 “许鸾?” “那佩戴恶鬼面具的人是许鸾没错吧?” “没错没错,就是许鸾,他果然也在。” “可他怎么会登上文墨坊!他不是剑修吗?” “嘿,是说诶,他跑到文墨坊上做什么?” 随着许知秋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同辈修士们不得不沸腾起来,争相议论,说个不停。 对于这位击败齐忘仙的绝世天骄,无数人都甚为好奇,想要弄清楚这许鸾究竟是何人也,是哪位隐世大佬的亲传?还是皇室多年逃出宫外的私生子?亦或是无师自通的天生道子?自身修炼又是何等剑法?相貌俊丑?可有婚配道侣? 不止是同辈修士,就连老辈人物也在暗中调查。 其中甚至还有大人物也想探知清楚。 不过短时间内却是没有任何结果。 “许鸾!” 天街东侧离地三丈高的半空中,一座漂浮的宫殿内响起低喝,齐忘仙同样也在注视着文墨坊,视线死死地咬着那道身影不放,眼底似有光焰迸出。 这座宫殿就是昆玉宗长老的法宝。 昆玉宗弟子皆是在内。 齐忘仙气机爆发,身后妖异神剑嗡嗡作响。 他今夜来此,就是要在世人面前洗刷自己的败绩。 …… 天街另一侧,几位相熟的世家子弟依着楼阁顶层的栏杆,望向文墨坊,面色惊异。 王闻道皱眉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燕王府郡主眸光异彩,有些不确定道:“是作诗吧。” 蓝家的蓝恒难以置信道:“他身为剑修竟然还会作诗?世间真有这等奇才?” 剑修会作诗倒不至于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能击败齐忘仙,且在剑道极有天赋的剑修会作诗就人觉得荒诞了。 就像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每日都忙于修炼,日后又不走读书人的道路,哪有时间去品读万卷书。 …… 第四座仙人遗像正西边的高楼内,青阳宗弟子提前就已是将这里租下。 内门弟子裴焕隔着窗户惊声道:“许鸾,是他,许鸾,上官师姐你瞧,上次我所说的许鸾就是那位。”说着用手指了指。 一同曾去过如玉楼聚会的钱尉跟着说道:“没错,那副狰狞面具的确是许鸾,上次就是他击败了齐忘仙,我记得很是清楚,不过……他怎么跑到文墨坊去了?” 听着两人略显激动的言语,上官云月抬起眼帘,双眸隔着窗扉望向那道身影。 不知是否错觉,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外门弟子赵恒,这几日早就从不同人口中听到了关于许鸾的事迹,当下按捺不住心情,满目崇拜道:“他就是那戮仙剑尊许鸾,果真是英姿不凡,要是能被他指点几番,说不得我能有望突破练气境第五层。” 同为外门弟子的王长风,道:“赵恒师弟,人家是剑修,与你八竿子打不着,如何指点?要我说修行之事还是要靠天资,资质差就是天仙来指点也是无用。” 赵恒笑着脸道:“王师兄说的是。”心里却是毒骂不已。 …… 龙船上,罗鉴尘也是注意到了许知秋的存在,目光在恶鬼面具上停留片刻,咕哝道:“嗯?有点意思,这应该就是最近闻名乾京城的那个小家伙。” 陈楚仁道:“据说昆玉宗的爱徒就是被他击败,嗯,倒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他的身上应该是被人设下禁置,寻常人难以观望其体内气机。” 罗鉴尘道:“是呀,连我也看不透,不过应该难不住陈兄你吧?” 陈楚仁没有答话,眸中星辰轮转,隐有道纹显现,片刻后略显诧异道:“咦,这小子的气机有古怪,明明并未筑基,但却远超寻常炼气士,而且灵台上如有明灯,强于同境修士数倍,真不知是何等高人能培养出这样的弟子?” 两人身旁,魏贤始终未曾言语,如毒蛇般的老眼紧紧盯着船下。 …… 文墨坊上,百余位读书人盘坐在原地,面朝八位圣人雕像,四周不时有水墨烟气漂流涌动,只要以笔蘸之,就可在身前虚空提笔作诗。 许知秋与姜越鲤临近而坐。 皆是对这文墨坊感到好奇。 姜越鲤探出手指在流动的水墨烟气中戳了戳,手指前端立即像是染了墨一样变成黑色,而后她用蘸了墨汁的指尖在身前虚空作画,画出一个墨色小乌龟。 “咕噜、咕噜——” 没曾料想到的是,小乌龟刚刚画完就像是活了一般,扭动着四肢在白玉盘上空遨游,不时还会发出在水下冒泡的响动。 如此这般立即就引来无数看客的视线。 只听天街两侧爆发出难以歇止的笑声。 本是在文墨坊上酝酿诗词的众位读书人也不由得被动静吸引,目光皆是望了过来,在看到那只小乌龟后脸上的神情极为精彩,想笑却怕在这种场合显得轻浮,不笑又是忍不住,憋得极为难受。 书院里院的学子都聚拢在文墨坊的西北角,鹤青昭与孙允也在其中,两人身为里院第二、第三的大才,自是要在这上元节为书院争彩,可现在顺着动静望去瞬间就愣住了,那姑娘身旁坐着的人,不正是前些日子在聚会上大显身手的许鸾吗? 鹤青昭大吃一惊,方才生出的灵感顿时就被震碎。 孙允也同样好不到哪去。 若不是相隔甚远,两人定要跑过去问个清楚。 在场众人,也就唯有当事人最为淡定,姜越鲤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用水墨画完乌龟后,又接连画出兔子、飞剑、宫殿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起来她的画技很差,有许多都看不明白是何物种,最后甚至还写了几篇残卷经文。 她这般胡闹可是令自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就连黑山书院的院长罗鉴尘也不禁大感头疼,“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姑娘,怎的如此不知礼数,竟然敢在文墨坊内胡闹,真是胆子不小。” 陈楚仁却是忍不住笑道:“鉴陈兄,我倒是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不错的很呀,要是能将其收入书院,说不准将来又是一位大才,就是……咦,已经有人做出诗来了,看样子不是你们书院的学子。” 罗鉴尘观察着文墨坊内的所有动静。 就在刚刚,在所有人都被姜越鲤的胡闹所吸引时,有位面相文弱的年轻书生独自提笔作诗。 诗文在文墨坊的作用下,工整严谨地排列在书生身前。 当这首诗文完成的瞬间,那白瓷玉般的八座圣人雕像中的最东边,属于苏词亚圣的雕像开始有金光环绕,与此同时,那由水墨写下的诗文开始迸发金光,闪耀夺目。 这正是引动圣言的第一境:金光乍现。 此等异象出现,罗鉴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虽说对方不是书院学子,但上元佳节的第一首诗作就能引动圣言异象,这是个不错的好兆头。 他手掌一挥。 金光浮动的诗文升入文墨坊上空,为众人展示。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 随着诗文升空,文墨上方竟开始有光景浮现,只见乾京城的街道映在虚空,无数人影来回走动,街上亮起盏盏花灯,数不清的女子开始尽情地欢跳袖舞,乐声直冲云霄。 如此光景一直持续半盏茶的时间才湮灭消散。 甚是神奇。 而这就是文墨坊才具有的大神通,推演诗景,映照夜空。 罗鉴尘看完诗景后,站在龙船边沿对着书生隔空问道:“作诗者,从何处而来?” 文弱书生起身行礼,恭敬道:“晚辈清河人,张祜。” 罗鉴尘又道:“诗词引动圣言异象,张祜,你可愿入我书院就读?” 文弱书生喜极而泣:“晚辈愿意。” 话音刚落,文墨坊腾起一股如烟似舞的水墨气息,聚拢在张祜头顶,形成一支墨笔。 这便代表着获得了书院的认可。 见到这样的情况,那些并非书院的读书人皆是激动莫名,也想作出佳作,拜入黑山书院。 可惜接连两柱香过去,再未有普通书生能做出引动圣言的诗文。 就在不少人已将提前准备好的诗词全部写完,然后陷入苦思冥想时,圣人雕像突然出现异动,只见排在东侧的两尊亚圣雕像接连有金光环绕,光芒比先前张祜引动的更炽,并且不止有金光显现,还有鸟儿凭空显现,围绕着圣人雕像鸣叫。 与此同时,有书院弟子所写的诗文先是变成金色的字,再引来鸟鸣与阵阵花香。 这正是引动圣言的第二境:金光乍现,鸟语花香。 见此一幕,龙船上的罗鉴尘出言道了声不错,随即一挥衣袖,诗文升入高空,金光闪烁。 “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 “倾城出宝骑,匝路转香车。” “烂漫惟愁晓,周游不问家。” “更逢清管发,处处落梅花。” 诗文升空的同时,再次有诗景幻化夜空:只见乾京城的九条主街悬挂天宇,所有城门府邸尽皆打开,挂上灯笼,满城都是宝马香车在动,人山人海,有人祈福许愿,有人沉醉灯火,四处皆是梅花飘落,仿若盛世仙境。 如此诗景引得无数人都看痴了。 再看那作出诗文的学子,却是并未如何激动,似乎眼前一切理应如此。 众位书院先生纷纷看去,顿感惊讶,那位作诗的学子乃是里院位列第九的郭利贞,平时为人低调,想不到今夜上元节却是大出风采。 果然,里院学子没有省油的灯,平日里都在暗中憋着劲,只等此刻名扬世间。 鹤青昭也终于是坐不住了,开始提笔蘸墨,在身前作诗,他所要写的诗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灵感来自于一本古籍,由先贤大儒张仲素所著。 鹤青昭的字迹极好,挥笔龙蛇间,一篇诗文成仙: “仙客开金箓,元辰会玉京。” “灵歌宾紫府,雅韵出层城。” “磬杂音徐彻,风飘响更清。” “纡馀空外尽,断续听中生。” “舞鹤纷将集,流云住未行。” “谁知九陌上,尘俗仰遗声。” 诗成落笔的刹那,有三尊亚圣雕像齐齐出现异动。 只见鹤青昭所写的诗文,先是金光万丈,引来鸟语花香,跟着有一株青色宝树自诗文中长出,高有两丈,青翠欲滴,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这便是引动圣言的第三境:金光乍现,鸟语花香,宝树常青。 看到这三境异象,文墨坊内的读书人皆是吸了口凉气,面色震惊,随即感到一座重山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连带这脑袋也垂了下去,几乎众人心中都明白,这三境异象出现,自己再无争魁的可能。 就连文墨坊外那些不懂诗词的外行人,也是显出惊色。 看不懂诗文意境,还看不懂圣言异象? 这异象显化直接将前面两位的风采全部夺了去。 张祜无奈地叹口气,才气不如人,也是没得办法。 龙船上的陈楚仁道:“三境异象,不错的苗子,日后倒是可以接管里院,只是为何不见那位首甲出现,想来他的才气也是不弱。” 罗鉴尘脸上堆着笑意,一边注视着鹤青昭,一边说道:“陈兄说得应该是观棋吧,他醉心研究仙道碑文,对于诗词之道并不上心。” 陈楚仁点了点头,又问道:“山河坊内可会有他?” 罗鉴尘没有回答。 …… 鹤青昭的三境异象出现,引动无数人心弦。 但凡懂些诗词之道的人都能明白,在年轻人这一代,能做出三境诗词,可谓是到了极致。 今夜若不出意外,文墨坊魁首当由书院再次夺得。 只是…… 只是为何不见那许鸾有何动作? 同辈间的修士仍是密切地关注着许知秋,见他一首诗词也是未做,不禁感到疑惑。 既然选择登入文墨坊,那总该写点什么才是吧。 总不能跑到上面冥想修炼去了? 鹤青昭向着龙船上的院长施礼,做出诗文后才气大增,转身之际,眼角余光瞥向许知秋,也是好奇对方登上这文墨坊是要做何诗词。他与旁人不同,倒是觉得这许鸾应是不会无故来此。 姜越鲤看着那边已经接连有人引动圣言,尽出风采,便对着静坐不动的许知秋催促道:“姓许的,怎么还在这里愣着,再晚些风头都要被书院的书呆子抢光了。” 许知秋注视着圣人雕像,却是半点也未曾着急。 等到姜越鲤连着催促三遍,他才不紧不慢地取出永夜长剑,握在手中,随后蘸取水墨,以剑作笔,提剑作诗。 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少黑山书院的学子皆是一怔,瞬间联想到岁除夜当晚抢尽书院风头的那位无名无姓的读书人,对方也是提剑作诗,引动两境异象。 “是他!” 那许鸾竟是上次被万象乾报记录在册的无名才子。 一首岁除诗,力压整个外院。 孙允呆住了。 无数观望文墨坊的同辈更是呆住了,这许鸾还真的会作诗! 就这般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许知秋提剑作诗,写下的却不是有关上元节的诗句,而是自看到长乐坊魁首时脑海里不由浮现的诗句。 正是太白先生当初写给杨贵妃的诗。 或者说是写给整个盛唐的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剑光闪烁,诗文刚写半句,便有一尊亚圣雕像闪烁万丈金光。 惊得无数学子掉了下巴。 “春风拂槛露华浓。” 一句写完,跟着又有一尊亚圣雕像闪烁金光,且方圆十里弥漫出透人心魂的花香,有成百上千只鸟儿如同彩带般围绕着文墨坊起舞鸣叫。 许知秋再度挥剑,速度更快。 直接将最后一整句写出: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诗成落剑,第三尊亚圣雕像异动,九丈高的参天宝树升天而起,枝叶似要遮蔽夜宇,浓郁的生命气息仅是让人大口呼吸一下,就可感到神清气爽。 同时第四尊亚圣雕像随后异动,参天宝树腾起一股青气,逆天而起,直冲云霄。 至此,诗文引动圣言第四境:金光乍现,鸟语花香,宝树常青,才气冲天。 看得乾京城是鸦雀无声、瞠目结舌。 但更为震惊的还在后面,文墨坊上有光景显现,推演诗词意境。 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光景浮现的那一瞬间,整座乾京城彻底炸开了锅,不仅观星楼的大神官与黑山书院的老院长不能淡定,就连始终不苟言笑的魏贤也是惊愕不已。 无数视线聚集高空,只见那光景里显现出来的竟是长乐坊魁首。 乾元的长公主殿下。 正文 第176章:山河坊现 ,我要修剑仙 圆月映空,万灯齐明,倾世美人如九天上仙亲临凡尘。 乾元盛景,不外如是。 凡亲眼目睹者,久不能语。 便是提剑作诗的许知秋亦是久久无言。 谁能想到,一首引动圣言四境、足以流传千古的诗文,竟是因乾元长公主而作。 诗文之优美,用意之巧妙,令无数书院学子沉醉难醒。 更是令无数读书人痛哭流涕。 往日里夜不能寐,于万卷书中苦苦寻找,跪求一字的痛苦,如今看来甚为可笑,仅此一首诗文,便足以击垮他们的心境,是他们无论如何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鹤青昭愣在原地,明亮如炬的双眸仅在顷刻间暗淡无光,仿若丢了魂魄,他呆呆地望着夜宇中演化的仙景,嘴边重复着那让自己连嫉妒都生不出的诗文,才气跌落。 张祜面色痛苦。 郭利贞难掩绝望。 只怕此夜过后,许鸾当是他们一生的阴影。 …… 龙船之上,身为书院院长的罗鉴尘目瞪口呆,即便是他见多识广,看到过不少惊世奇才,眼下也禁不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上元节,引动四境异象,这是几百年不曾有过的事情。 如今盛况再现,这作诗之人竟然不是书院大才,而是一位剑道资质极为出众的剑修。 这简直就是离天下之大谱。 以至于这位老院长甚至忘了去宣布文墨坊魁首的最终结果。 陈楚仁则是目光始终盯着光景中的人影,没有在意那四境异象,独自说道:“才气可冲云霄,胆气亦是可冲云霄,竟敢在上元节提剑为长公主作诗,且诗文引动四境异象,此子当真是令人无话可说,无言可评,只是这以圣言诗文承接皇室因果,不知日后能否承受住其中的重量。” 老宦官魏贤没有言语,不过那惊愕的神情却是道出了心境上的不稳,他朝着龙船下深深地望了一眼,而后急匆匆地朝着龙船宫殿走去。 龙船宫殿内的窗前,那位夺得长乐坊魁首的绝美女子,正隔着窗扉望向光景中属于自己的身影,眸光泛起异彩,情不自禁地将那首诗词在嘴边重复: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念至最后,她转动目光,视线落在那副恶鬼面具上,似是想要隔着面具看穿后面之人的真容。 …… 龙船之下,天街两侧,普通凡人早已是炸开了锅,他们中多数人虽是看不懂诗文的高妙之处,但却晓得四境异象的难得,过往数年,上元节文墨坊开启,最高也就只有三境诗文呈现。 而今却是被人打破了记录。 引得无数人叫彩。 有些喜爱诗词的女子,更是忍不住对那面具之下的身影产生爱慕之情,纷纷将随身携带的香囊抛向文墨坊,希望能够引起对方的关注。 但结果只会令她们失望。 与这些世俗凡人相比,那些世家子弟、仙门同辈在度过最初的震撼以后,则是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质疑,人真的可以优秀到这种地步吗? 以剑修之姿碾压同辈。 再以才学诗词再次碾压同辈。 如此夸张行径,以往闻所未闻。 昆玉宗的法宝宫殿内,齐忘仙死死盯着那道身影,双眸中的光焰几乎要形成实质,身后神剑颤鸣不止,隐隐有荒兽吼声传出,令人不敢靠前。 生平第一次,他竟是对自己的自信有些动摇。 但随后仅在下一瞬,这份动摇就被他强行抹除。 从阎罗殿第二次活着走出,他绝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同辈,今夜山河坊开启之际,便是他重铸无上道心,洗涮耻辱的时刻。 …… 楼阁的栏杆旁,王闻道在毫无察觉地情况下捏碎了栏杆间的木板,往日里桀骜不羁、自信不输仙门弟子的他,此刻生出了无力地挫败感,原本还想要在山河坊内证明自己,为王家争夺一份荣耀,现在看来却是大可不必。 他重重叹口气,无奈道:“今夜山河坊,我就不再参加了。” 王闻道身旁,京城蓝家的蓝恒同样也是无奈摇头,“既然连王兄你都放弃了,那我蓝恒岂还能再上去自取其辱,罢了,罢了,且待日后筑基再瞧瞧有无后来者居上的办法。” 燕王府小郡主没有接着两人的话题说下去,只是低语道:“能够在剑道击败齐忘仙,还能在读书人的道路上作出四境诗词,该不会是某位仙家转世吧?” 第四座仙人遗像正西边的楼阁,青阳宗门下的几位弟子也是惊叹连连。 裴焕与钱尉相视一眼,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 裴焕道:“这许鸾绝对不是人!” 钱尉跟着道:“四境异象,书院学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他竟然能够做到!一个剑修竟然能够做到?这世道已经乱成这样了么!” 另有青阳宗弟子道:“这许鸾简直就是天仙之姿。” 外门弟子赵恒道:“要我说,肯定比上清宗的道子还要厉害。” 同为外门弟子的王长风道:“此等人物,若是能结交一番,定是人生幸事。” 王长风一句说话,身旁的那位孙师姐附和道:“如此天骄,要能是我青阳宗弟子该有多好。” 只此一言,却瞬间将青阳宗众位弟子的嘴巴堵上,如同施展了禁言咒,青阳宗弟子皆是一愣,随后心间一叹:上清宗有道子,天明宗有位不显山露水的小师叔,黑山书院有位了不得的里院首甲,昆玉宗有齐忘仙,唯独青阳宗没有能够相比的天骄,是啊,若这许鸾能是青阳宗弟子该有多好。 楼阁内突然安静,众弟子面色各异,唯有上官云月始终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她望着那道全场瞩目的身影,冰月蓝的眸子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 文墨坊上,众多读书人还沉浸在羡慕、痛苦、陶醉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 头顶上空的光景在持续两刻中后湮灭消散。 四境异象也逐渐消失。 姜越鲤回过神来,再看向许知秋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天上的龙船上传来雷音滚滚。 “作诗者何人?报上名来。” 此言正是出自罗鉴尘之口,这位书院的老院长终于是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未做。 许知秋望向龙船,稍有犹豫后回答道:“许鸾。” 听到这个名字,诸位同辈尽管早已知晓,却仍是忍不住心间一颤。 罗鉴尘又道:“许鸾,引动圣言四境,引动圣人雕像四尊,可为文墨坊魁首,可入书院秘境。” 说到这里,文墨坊内的水墨气息全部凝聚在一起,如同水流般围绕在许知秋的四周,不时幻化出各种形态,时而笔墨,时而云鹤,又或是某位先贤的著作名篇,甚为壮观。 而后停顿两息有余,罗鉴尘的嗓音再次从龙船上传出,寻问道:“许鸾,我乃是黑山书院院长,现在问你,可愿入我黑山书院就读,成为书院学子?” 以往文墨坊魁首都是书院学子。 这次却并非如此。 是以罗鉴尘便问出此言,言语间竟是难得有丝紧张,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但陈楚仁却是听得清楚,不由得摇头轻笑,看来自己这位老友也是动了爱才之心。 这倒也是理所当然。 以许知秋表现出的惊艳天赋,书院当然想将其收入门下。 然而许知秋却拒绝的极为干脆:“多谢院长看重,只是晚辈以剑入道,暂未有入读书院的准备。” 许知秋乃是剑修,注定要走剑道,怎么可能会去书院走读书人的路子。 若是去了岂不是自坏根基。 更何况那些诗文都是抄来的。 罗鉴尘对此回答早有预料,可仍是感到万分惋惜。 而那些读书人则是忍不住在心中将许知秋痛骂万遍,要不是实在打不过,想要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咱就说你既然选择剑道,为何还要来这文墨坊上争夺魁首,为何还要将我等读书人打击到痛不欲生,实属恶毒。 许知秋听不到这些读书人肚子里的怨言,却能感受到他们利剑般的目光。 罗鉴尘叹口气,不再多说,挥动衣袖一甩,文墨坊内的圣人雕像消失,那些水墨烟气与画作尽皆消失,恢复到白玉盘的模样,仅留下几道以墨凝聚的阶梯。 既然文墨坊的魁首已是选出,那自然也该结束了。 众位读书人开始沿着阶梯走下文墨坊。 按照惯例,文墨坊魁首也可与长乐坊魁首那般踏入龙船,面见帝君,但罗鉴尘考虑到山河坊即将开启,那许鸾应是会再登山河坊,于是便没有着急将其带入龙船。 “陈兄。” 罗鉴尘看向陈楚仁道:“我书院的文墨坊已然结束,该是你山河坊现世了,今夜上元夺魁,真是要比往年都精彩啊,只可惜我书院要落人笑柄了。” 陈楚仁并未着急,望着龙船下方说道:“鉴尘兄,你言重了,那位作出三境诗词的读书人乃是你书院学子,他可是为书院赚得了不少风采,若是那位里院首甲再出手,这山河坊魁首说不准就要跑到你们书院去了。” 罗鉴尘摆摆手道:“难说啊,难说。” 陈楚仁笑了笑,不再言语,只见他双手翻转结印,眸中星辰轮转,京城的观星楼内突然有一道金光飞出,金光在飞行途中越来越亮,并不断变大。 等到金光落在第四座仙人遗像与第五座仙人遗像之间时,化作四四方方的巨大棋盘,边长足有六十丈,棋盘上虽无落子,但却有无数金色阵纹在棋盘表面浮动,呈现山河之势。 此棋盘之所以被称为山河坊, 就是因为棋盘上的山河大阵。 此阵由陈楚仁亲自炼化在棋盘内,由他亲自操纵,只要催动法阵,棋盘就如同有万里山河融入其中,莫说是些小辈在上面打斗,就是元婴大修在上面生死乱战,也无法将其损坏。 乃是陈楚仁手中的至宝。 山河坊彻底开启后,陈楚仁身体漂浮在龙船边沿,对着下方众人开口道:“山河坊开启,岁不过二五者可入坊内比斗,最终胜出者可为山河坊魁首。” 每年上元节,山河坊的限制都是如此。 话音刚落,龙船宫殿内有人走出,一声青色长袍,手中拄着拐棍,行走间颤颤巍巍,就像命不久矣的老头子那般,看到他的出现,罗鉴尘道了句长寿兄。 这位年迈的老者就是药仙楼大长老,有着药不死之称的范长寿。 老者来到龙船边沿,先是朝向罗鉴尘点头示意,而后对着陈楚仁道:“大神官,还请劳烦你替我这个老头子传达一下,就说药仙楼为上元节贺,山河坊夺魁者可得三品镇元丹,另外可再向药仙楼免费订购一枚丹药,只要四品以下皆可。” 陈楚仁闻言不禁有些惊讶,四品丹药,任何一枚都价值连城。 想不到药仙楼竟是会愿意免费赠出去。 以往药仙楼可从未有过这般大方,就是三品镇元丹也是犹豫了许久。 陈楚仁道:“长寿兄,若是没记错的话,药仙楼先前似乎只是许诺给出三品镇元丹,并未再有旁的奖励,怎么突然又加了?” 范长寿眯着眼睛,笑呵呵道:“上元佳节,我乾元境内天骄俊杰辈出,可喜可贺,药仙楼自然是希望他们日后成就无限,最好是能有一尊仙人出来,所以哪里能够小气,再说这些小辈都是仙苗,能帮就帮一把吧。” 陈楚仁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将药仙楼的意思传递了下去。 这下立即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药仙楼乃是乾元炼制丹药最好的地方,有许多失传的药方仅在药仙楼那里有所保留,是以有许多四品丹药,五座仙门圣地炼制不出,而药仙楼却能够炼制出来。 如今山河坊夺魁者可随意选一枚四品丹药,这诱惑足以让仙门长老动心,要不是有限制,他们倒也想去争夺一番。 龙船上,范长寿见药仙楼的意思已经传达,就没再与陈楚仁多说,拄着拐杖回到了龙船宫殿内。 这时罗鉴尘道:“范长寿这个老不死的棺材板,他能说是为我乾元仙苗,我可是半点也不相信。” 陈楚仁道:“药仙楼那群吝啬的老怪物,这次能出三品镇元丹已是不易,想来这四品丹药绝不是他们的意思。” 罗鉴尘想了想,意有所指道:“大概是那首四境圣言诗起到了作用。” 陈楚仁颔首道:“以圣言诗文承载皇室因果,就看那小子能不能承受其重,夺得天缘。” 正文 第178章:神通对决 ,我要修剑仙 “引渡天堑,八重雷劫!” 望着万丈高空中凝聚不散的雷云,乾京城上下满目震悚,皆是没有想到齐忘仙竟是能够引下八重雷劫。 昆玉宗长老齐白京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直接出言道:“天堑之雷,成仙之姿,吾徒忘仙乃是五百年来剑道第一人,日后必然成仙!” 言罢腾空而起,气息暴涨。 身后诸位昆玉宗弟子亦是神情激动,皆知齐长老所言非虚,过往五百年间,乾元、离阳、北燕从未有剑修能够引下八重雷劫,更别说渡八重雷劫而筑基,但如今齐忘仙却是已经做到了第一步,如此天赋资质,可谓是乾元至宝,无上仙苗。 说句五百年来剑道资质天下第一毫不为过。 就是不知在此等恐怖的劫难下,齐忘仙是否能够再破记录,渡劫成功。 若是能成,日后成仙无限可能。 若是不成,当被雷劫挫骨扬灰。 见此状况,就连龙船宫殿里的那位也被惊动,只见魏贤急匆匆地走到殿外甲板,双手捧着一份圣旨,甚至来不及去念,便将圣旨抛了出去。 圣旨离手,化作金光飞落在山河坊上空,徐徐展开,而后有金龙自圣旨内钻出,长达百丈,头尾相缠,绕着齐忘仙盘旋腾飞,且不时会从口中吐出霞光,一部分滋养着齐忘仙的身体,一部分融入雷云当中。 看到这样的场景,近乎所有人都朝着龙船望去,猜测这该是帝君的手段。 陈楚仁亦是朝向龙船宫殿瞥去一眼,身为观星楼大神官,他自是非常清楚,那从圣旨内钻出的金龙乃是乾元王朝气运所化,共有九条,任何一条金龙受损都会影响国运,可现在帝君却令其中一条金龙守护在齐忘仙身旁,明显是动了惜才之心,哪怕国运受损也要将齐忘仙保下。 剑修渡劫,这乃是自身之事,虽然威力不如仙劫,但却同仙劫一样受天道意志所化,旁人不可插手,否则就是合道境强者亲自出手,也会触怒天意,被迫强渡雷劫,落个九死一生的下场。 是以古往今来,剑修渡劫少有人敢去插手阻拦。 不过凡事皆有变数,若王朝君主拼着国运受损的代价强行介入,倒也能为渡劫者拖延出几分转机。 人世间三大王朝:北燕、离阳、乾元,皆受天命认可。 以王朝气运去阻拦雷劫却是不会遭受天怒。 只是这么做很可能会让王朝国运由盛转衰。 所以当陈楚仁在见到乾元王朝的气运金龙出现时,心中不免诞生忧虑。 昆玉宗的齐白京则是大喜过望。 …… 山河坊内,气运金龙还在不停地口吐霞光,这霞光融入到雷云中,可以拖延雷劫下落的时机,因此连续过了三盏茶的时间也仍未见到第八道雷劫劈落,且齐忘仙在霞光的滋养下,先前所受伤势已是恢复大半,渡劫成功的胜算再添三成。 而气运金龙却在这三盏茶的时间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由最初百丈转变为六十丈,看得老宦官魏贤极为心痛,仿若心在滴血。 最后,当气运金龙仅剩五十五丈时,终于是不再口吐霞光,一甩龙尾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雷云不再受王朝气运干扰,第八道雷劫只在瞬息间就凝聚完成,向着正下方的齐忘仙劈落而下。 “轰隆隆隆——” 号称天堑的第八道雷劫现世。 整座乾京城都被雷光闪亮。 狂暴的雷劫携带着强大的威势,在半途中化作一根巨大化的手指,似是要将蝼蚁般的齐忘仙彻底碾碎,齐忘仙紧握赤红神剑,雷劫未至就已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过来,这种压力比他初次踏入阎罗殿时还要可怕,浑身竟是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神剑更是嗡嗡低鸣不止。 “啊!!” 齐忘仙忽然大吼一声,比被雷劫劈死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来自身体上的恐惧,以及内心深处竟会有懦弱不敢迎击的念头产生,这让他强烈的自尊心感到羞耻,继而诞生出无比的愤怒,迎着雷劫怒吼道:“天堑雷劫又如何,我齐忘仙不会惧你!” 吼声脱口的瞬间,雷劫近在咫尺,齐忘仙全力朝天斩出一剑。 刹那间,那尊巨大的赤红身影再现,这一次,它的身影不再模糊,清晰可见,是尊面生三目、背生四爪、全身赤红的恐怖妖兽,聚拢着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 这便是齐忘仙所感悟的剑意。 自阎罗殿中感悟的剑意——雒邪! 据古籍记载,雒邪乃是上古年间十大荒兽之一,拥有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实力,就是仙人在世也难以将其灭杀。 雒邪剑意便是以荒兽雒邪为型所领悟的剑道意志。 此刻在齐忘仙的盛怒之下,雒邪剑意全力爆发,荒兽雒邪仿若横跨时间长河,自坟墓中爬出,迎击天雷。 “轰隆隆隆!” 雷劫劈落在雒邪的身影上,雒邪三目齐开,赤红光芒与天威雷霆正面对抗。 两股狂暴的力量竟是势均力敌,分毫不让。 相互碰撞所溢散出的力量,形成赤紫交缠的波动向外扩散。 扩散到山河坊边缘时被山河大阵阻拦。 同样身处在山河坊内的许稚横剑于身前,寒冰剑意聚成百朵冰莲,如此才堪堪挡住余波的威力。 “咔嚓,咔嚓!” 伴随着细碎的破裂声响,齐忘仙面色狰狞,身躯轻颤,荒兽雒邪的身影在与雷劫的对抗中渐渐落入下风,赤红身躯布满龟裂,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坏。 齐忘仙见状,重瞳几乎溢血,他知道自己即便拼劲全力,雒邪剑意也难以将这第八道雷劫全部磨灭,不过只要再坚持十息,不,哪怕只有七息,自己就可尚有转机。 “呼呼呼!” 身体超负荷运转,齐忘仙气息絮乱,胸口不停起伏,每次呼吸之间都有血气涌出。 但他仍在咬牙坚持,面部血管青筋根根暴起,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一息,两息,五息…… 砰! 就在第六息刚至,荒兽雒邪的身影彻底崩坏,第八道雷劫劈落在齐忘仙的身上,齐忘仙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被雷劫轰击倒地。 看到这般状况,天街两侧响起无数惊叫。 就是那些对齐忘仙甚是讨厌的世家子弟也不由为他揪心。 毕竟谁都不愿看到乾元仙苗就此陨落。 “忘仙!”昆玉宗长老心急如焚,体内真气运转,如同一轮大日映照在体内,就在齐忘仙倒地的瞬间立即朝山河坊疾速飞去,但在半空中被一道神念定住,动弹不得。 齐白京顿时大怒,面向龙船怒目而视。 往日里这位昆玉宗长老见到陈楚仁时要尊称一声大神官,不敢在其面前有任何造次,但眼下却是不管不顾,直呼其名道:“陈楚仁,你这是何意?” 陈楚仁甚为平静道:“山河坊比斗还未结束,你不该擅自闯入。” “你!”齐白京闻言心中恨极,刚要拿昆玉宗去压对方,却忽然听到有笑声在山河坊内传出。 笑声虚弱至极,仿若将死之人。 齐白京寻声望去,只见齐忘仙躺在血泊中,七窍流血,全身骨骼寸寸断裂,握剑的右臂扭曲变形,嘴里发笑间不停地咳血,可谓是惨到极点,不过即便如此,也并未死去。 这时,天上雷云已然回归平静,筑基雷劫彻底结束,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奇伟之力自云层飘落,融入到齐忘仙体内,一边修复着他的伤势,一边孕育着剑修独有的本命神通。 受到这股力量的滋润,齐忘仙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 只要渡过雷劫后尚有一丝气息存在,就不会死去。 这便是天道意志的馈赠。 虽说这第八道雷劫渡过的半点也不轻松,甚至险些死去,但不论怎么说,他终归算是渡劫成功,做到了过往八百年无人能做到的事情,渡八重雷劫而筑基,如此足以历史留名,可与时间长河中的绝顶奇才同媲美。 …… “雷劫……结束了。” 冷不丁的,也不知是谁先在人群中说了这么一句。 随后寂静的天街忽然炸响无数嘈杂声,就是同雷劫轰鸣相比也弱不了多少,那些先前还在替齐忘仙揪心的人,此刻却是又忍不住生出无边的嫉妒,渡八重雷劫而筑基,这妥妥是仙人之姿,日后论起潜力,就是上清宗道子估计也要略逊不止一筹。 原本山河坊夺魁,众同辈皆是不再看好齐忘仙。 但现在竟是一致认为,齐忘仙必是最后的魁首。 天街东侧,许知秋仍在望着夜空中未曾消散的雷云,齐忘仙渡劫时,他在借机推演自己的雷劫,却是没有想到这八重雷劫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当初白衣女子渡劫时,他以为自己拼劲全力可以安然渡过第八重雷劫,现在亲眼目睹后觉得并非如此。 雷劫前四重,威势持续递增仅有三成左右,到了第五重雷劫却可比前四道雷劫全部威势,往后更是成倍递增,第六重雷劫可比第五道雷劫强上两倍有余,第七道雷劫比第六道雷劫强上三倍,第八道雷劫比第七道雷劫强上四倍,如此恐怖,就是许知秋自己渡这第八重雷劫也是大有危险。 看来渡雷劫仅靠推演还是会有些差错。 就在许知秋思索着自己渡雷劫的胜算时,山河坊内的齐忘仙已是能够握剑起身,很难想象他先前受到那般严重的伤势,竟是在如此短时间内快速愈合。 这就是雷劫后的赐福。 比任何疗伤圣药都要夸张。 前后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天上雷云消散,齐忘仙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过半,气息越来越强。 他再次望向许稚,冷傲道:“现在,你我二人可以继续再战了。” 许稚蹙眉,没有回应,但同样也没有犹豫,即便知道现在的自己可能已经不是对方的敌手,但并未退缩,提剑一闪,来到齐忘仙身侧,长剑挥动间,有璀璨霞光浮现,寒冰剑意附着剑气斩向齐忘仙的左肩。 齐忘仙轻蔑冷笑,手中长剑向前劈斩,赤红剑气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与寒冰剑气正面碰撞,紧跟着,齐忘仙重瞳转动,在两息间斩出上百剑,山河坊几乎要被剑光全部占据,许稚见状只好让神识外出天窍,依据神识之力全力躲避着齐忘仙的反击,同时手中攻势也是不减。 两人全力对拼,虽然齐忘仙伤势并未痊愈,可在对战中却是稳压许稚。 “雒邪!” 齐忘仙将手中神剑立在身前,剑势暴涨,荒兽雒邪的身影再现,挥动背后四爪向着许稚扑杀而去,威势无与伦比,就在这时,许稚的肌肤表面忽然有蓝色纹路浮现,从头到脚,蔓延四肢,最后连城一片,如同一张网将许稚包裹在内,嵌入皮肉,看起来甚为诡异。 实际上,纹路的形成仅在瞬息之间。 许稚静立不动,当荒兽雒邪的身影扑来时,就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剑势直接绞碎。 这剑势自许稚体内透出。 蕴含着破灭万物的寒冷。 这正是许稚的本命神通,由体内诞生而出的天然剑阵,那些嵌在肌肤皮肉内的蓝色纹路就是组成剑阵的阵纹,当剑阵出现的那一刻,许稚可以释放出远超自身实力的力量 看到这一幕,齐忘仙眉梢微挑,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又将这份惊讶掩盖,眉宇间掠过一丝强者应有的傲意,对着许稚说道:“这就是你的本命神通吗,看起来也就不过如此,现在就该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神通。” “剑道领域·修罗世界” 齐忘仙大喝一声,紧握赤红神剑,狂暴的气势席卷四方,以他为中心,赤红光泽笼罩整座山河坊,形成独立的结界领域,将山河坊映照的如同修罗鬼境,同时有奇诡之力隐匿在这一片赤红之内。 这就是齐忘仙筑基后所获得的本命神通,被他命名为修罗世界。 身处在这方领域结界内,他的实力会得到大幅度提升,且对敌人有着不小的限制。 许稚被笼罩在结界内,只觉得自身像是陷入泥潭,不仅是动作迟缓,就连思维似乎也受到影响,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剑阵正在被结界削弱。 好可怕的能力。 许稚在心中低语,正欲想办法抵抗时,齐忘仙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许稚立即发动剑阵,但是冰冷的剑势却被齐忘仙硬抗了下来,同时齐忘仙一剑刺穿许稚的肩骨。 “噗!” 两人几乎同时吐出一口浓血。 齐忘仙硬抗剑阵,受伤不轻。 而许稚却是感到有奇诡的力量正在顺着伤口浸入体内,再无还手之力。 正文 第179章:人生如棋,观棋不语 ,我要修剑仙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居然如此可怕。 就像是有无数淬毒细针刺入体内,搅乱着所有气机,连带着血肉、骨骼、经脉也遭受重创,好似千疮百孔,令人疼痛难忍。 许稚刚要运转真气,就被这股奇诡之力反噬,连吐三口浓血,脸色惨白如纸。 齐忘仙立身于结界之中,赤红气息四处弥漫,如丝如烟,他用衣袖擦拭着嘴角残留的血迹,以胜利者的姿态说道:“徒劳无用的挣扎最是愚蠢,只要在此方领域内受到我的剑伤,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结界之力就会持续不断地侵入你的体内,让你再无还手之力,除非你的境界远高于我,但就现在来看,这是不存在的事。” 许稚冷汗涔涔,忍痛无言,但也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确实无法摆脱那股奇诡之力,身处在结界内,就如同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无法反抗,无法还手,彻底成为落败者。 她看着齐忘仙,强忍痛楚道:“剑道领域,能够输在这样的神通下也是不冤。” 齐忘仙未再多言,举剑一刺,便要刺穿许稚的丹田,不过就在此时,山河坊内腾起一阵金光,将齐忘仙的神剑阻拦,齐忘仙见状,微微皱眉,斜着眼向龙船望去。 能够操纵山河坊内的阵法,也就观星楼的大神官能够做到。 齐忘仙沉默五息,哼了一声,对着许稚道:“今夜上元节,有大神官在这里,就是想杀你也是难成,滚吧,你的命先记在我的剑上,日后定会亲自去取。” 赤红结界顷刻消散。 齐忘仙不再看许稚一眼,手握神剑立于原地。 直到这个时候,许稚才觉得身体一轻,那股奇诡之力尽数消失,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就如溺水之人刚被拖到岸边,随后一言不语地走下山河坊。 泷泽城的少城主早就在下方等待地万分焦急,等到许稚来到身边时,先是对着龙船上的陈楚仁躬身谢礼,而后对着齐忘仙道:“齐忘仙,泷泽城日后不欢迎你!” 齐忘仙却是连眼皮都没抬,根本未将泷泽城放在眼里。 龙船上,陈楚仁望着山河坊道:“虽是有成仙之姿,可惜心境却是不够成稳,今夜过后倒是可以送他去书院秘境磨磨性子,这样日后对他大有益处。” 身旁的罗鉴尘回道:“书院秘境从不轻易对外开放,若是放他进去,那文墨坊岂不是便失去了意义,再者说就算我愿意多放出一位名额,只怕是昆玉宗也并不会领这个情,所以还是算了吧,这姓齐的小子被帝君看中,皇室应该会对他另有安排。” 陈楚仁想了想,颔首道:“也是,看来昆玉宗的地位要有变化了,年轻小辈里,就以齐忘仙现在展示出的天赋而言,可以称得上是第一,将来乾元能不能出现一尊仙人,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你们里院首甲登台,可有把握能够取胜?” 罗鉴尘有些不好回答,想了半天才道:“渡八重雷劫而筑基,还掌握了最强的剑道领域神通,这等实力可以说是同境无敌,就算是我书院首甲登台也很难取胜。” 陈楚仁道:“据我所知,自乾元建朝以来,能够获得剑道领域神通者不过十人,当年青河仙君渡九重雷劫而筑基,所孕育出的神通也是剑道领域,这种神通实在是太过逆天,同境者少有人能够抗衡。” 罗鉴尘没有应声,却也赞同大神官所言。 按照正常情况,修士只有到了化神境,领悟了部分天道规则,如此才能施展领域结界,在自身周围形成一方独立小天地,而剑道领域神通却能让剑修在筑基境就施展领域结界,属实太过逆天。 虽说这种神通领域与化神强者所施展的规则领域相差甚远。 但在同辈修士中可谓是无敌手段。 当年青河仙君就是凭借自身的剑道领域神通,境境皆是无敌,最后一路登仙。 正因为这种神通太过逆天,古往今来能够拥有者不过十人,算上现在的齐忘仙也就不过十一人。 陈楚仁似是想起什么,目光朝向天街东侧望去,低语道:“那名叫许鸾的小家伙也是天赋极好,在练气境曾击败过齐忘仙,就是不知他能引下几道雷劫,能否也孕育出剑道领域神通,我现在倒是对他甚是期待,希望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罗鉴尘道:“能够击败齐忘仙,至少可引下七道雷劫,只是练气境能够看到的东西太少,若只是战力强劲,天资不够,想引八道雷劫还是有些困难,且他剑道之心不够纯粹,在读书人的道路上也深有研究,如此反而会拖累自己未来的路。” 陈楚仁道:“是啊,修行之事最忌贪念,若想脚踏两只船,同时走两条路,估计日后想要抵达化神境会是很难,等到他要入书院秘境时,鉴尘兄可以点醒他一番,至于听不听那就要看自己的悟性了。” 罗鉴尘抚须点头,心中也有此意。 两位大人物交谈间,山河坊内的齐忘仙已是恢复大半体力。 早先渡劫时,天道馈赠的伟力还有残余汇聚在他的体内,此刻正不断修复着他的伤势。 他就这般握剑立于坊内,竟是无人敢再去登台。 毕竟先前可是所有人都见识到了齐忘仙的厉害,就连那位白衣女子都被轻松击败,想要战胜齐忘仙实在是太难太难,既是如此,便没人愿意登台受辱。 按照往年的规矩,倘若两刻钟内无人再敢入山河坊应战,那么坊内之人就是魁首。 现在已经过去一刻钟左右,仍是只有齐忘仙独自在坊内。 上清宗的宝船里,亲传弟子林山看着身旁的师尊道:“师尊,那齐忘仙已经渡过了八重雷劫,还掌握了剑道领域神通,恐怕咱们上清宗的道子也不一定能够打过他。” 林山的师尊乃是上清宗内的元婴长老,有着金光尊的称号,此时听到徒弟的言语,平静道:“宗主曾说道子乃是真仙转世,既然如此,想来就算是不能将齐忘仙击败,也只会落个持平的境地,且看看再说。” 林山闻言又道:“那道子怎么还不出手,我最见不得齐忘仙那股狂傲劲儿,看着就想揍他,可惜我是打不过。” 金光尊道:“应该是在等书院那位首甲先出手。” …… 山河坊内,齐忘仙的体力已是恢复,他突然睁开双眼,望向天街东侧的许知秋道:“本想在练气境将你击败,可惜现在我已筑基,若同你再战未免有失公平,许鸾,今夜过后我可在京城等你十日,要是你能在十日内筑基,我便与你再决胜负。” 闻听此言,许知秋隔着恶鬼面具望向齐忘仙,嘴上虽是没有回应,但脚下已是缓步朝山河坊走去。 四周观望者见状顿感惊诧,没想到齐忘仙已是筑基,这许鸾竟还敢登山河坊,明知不能赢还要去战这并非是明智之举。 齐忘仙也是意外,挑眉道:“你不过练气境,就算我压制境界与你一战也仍是不公,且赢得毫无意义,许鸾,你且退下吧,今夜山河坊注定与你无关,我要等的人应该快要出来了。” 压着这最后一句话,有道身影正沿着天街朝北走。 他的步伐不快,可是每迈出一步就出现在数丈之外。 如此没过几息他就出现在了许知秋的身前,路过时,他朝着许知秋拱手施礼,而后下一步便登上了山河坊。 许知秋见状只好停下脚步,望向那道身影:是位身材纤瘦的俊秀书生,穿着黑山书院校服,满身书卷气,看起来就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不知为何,许知秋却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 齐忘仙望着此人,有些意外,收敛傲意,平视道:“书院首甲,李观棋,想不到竟是你来了,我在等上清宗的道子,不过你能出现也是极好的,我早就想与你一战了,听宗主说你不弱于上清宗道子,若能胜你,自然也可胜他!” 李观棋没有言语,面对齐忘仙的好战之心,只是做出“请”的手势,尽显书院学子的儒雅风范。 齐忘仙见对方未开口也并不恼怒,他早就听闻书院首甲是个哑巴,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哑巴少有人知,只是自他进入书院的那一刻起就没人瞧见过他说话,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个哑巴。 至于他的实力,更是知之者甚少。 齐忘仙记得昆玉宗宗主曾说过:人生如棋,观棋不语,李观棋乃是世间罕见之人。 既是世间罕见,齐忘仙的战意更是高昂。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再睁开,眸间重瞳有光焰浮现。 “剑道领域·修罗世界!” 刹那间,赤红色的领域结界再次将整座山河坊笼罩在内,李观棋自是不可避免。 齐忘仙竟是一上来就动用了自己的本命神通,足以看出他对李观棋极为重视。 身处在领域结界内,李观棋平静自若,温润双眸四处打量,同时抬起一根手指竖在胸前,有一颗黑色的棋子凭空浮现在他的指尖三寸,散发着莹莹光泽。 与此同时齐忘仙也动了,他身影一闪,握着神剑以极快地速度冲向李观棋,剑刃爆发出璀璨的赤芒,即便在同色的领域结界内也异常明显,咚咚咚,齐忘仙的胸腔内如有闷鼓作响,口鼻间的气息如是云雾,手中这聚势一剑还未斩出就已令人不敢轻视。 “雒邪!” 就在距离李观棋仅剩五步时,齐忘仙将手中聚势一剑猛地斩出,自上而下,一道巨大的赤红剑气直接冲向李观棋的身躯,似要将其吞没在其中。 这样距离的一剑,根本避无可避。 然而李观棋根本没有任何想要躲避的意思,他面色平静,指尖前的棋子缓缓转动,当赤红剑气袭来的时候竟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自动分割成两半,就如同湍急的河流在半路遇到磐石,不得不分成两股继续奔腾。 砰!砰! 被分化成两道的赤红剑气轰击在山河坊边缘,被山河大阵尽数阻拦。 齐忘仙没有片刻停歇,一剑斩出后,收势再猛地向前一刺,直指李观棋的胸口,李观棋静立不动,身体向后平移七尺,同时迎着赤红神剑探出一指,那始终浮在指尖三寸的棋子正好与神剑撞击在一起。 “铮!” 伴随着一声剑鸣响起,黑色棋子因为承受不住而四分五裂,齐忘仙余势不减地继续刺剑,李观棋不得已只好向左侧再平移七尺,堪堪躲过这一剑。 齐忘仙没有再追,立定原地,仅在两次眨眼的时间内隔空朝着李观棋劈出二十剑。 速度快到有接连不断的残影出现。 如同佛教中的六臂菩萨。 霎时间,二十道狂暴的剑气汇聚成一张密集的网,想要将李观棋包裹在其中,这一次,李观棋探出右手五指,向身前虚空轻轻按去,跟着便有十四颗棋子凭空出现,九黑,五白,各自占据一方,形成特定的阵势,在这些棋子落定后,相互间涌现出难以言喻的力量。 当二十道狂暴的剑气闯入到棋阵当中时,竟如同滴水融入江河,没有泛起任何浪花,也没有激起任何声响,悄无声息间就被磨灭成空! 齐忘仙见状,眸中战意再涨,赤红神剑竖于身前,左手双指并拢按在剑身,向上推动,每动三寸,狂暴凌厉的剑势就会暴涨三成,如此推至剑尖处时,剑势已如大山,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荒兽雒邪的身影再现,高至三丈,恐怖骇人。 “斩!” 齐忘仙大喝一声,一剑斩出,雒邪跟随剑气冲入棋阵当中,所过之处,棋子纷纷碎裂,最后冲到李观棋身前,背后四爪朝向对方面门抓去,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 如此攻势之下,就是许多早已筑基的修士也不敢冒险硬接,然而李观棋却是静立不动,食指与中指并拢,两指间夹着一枚黑子,而后向身前虚空缓缓落下,这般举动就如同是往日里正在与书院先生对弈下棋,该是他落子的时刻。 咚! 万物如棋,落子无悔。 就在棋子落入那只有李观棋自己才能瞧见的棋盘上时,一股足以令同境修士头皮发麻的波动骤然出现,随后如涟漪般层层扩散,荒兽雒邪的身影只在瞬间就湮灭破碎,不复存在,就连整座领域结界也出现了剧烈的震动,似是要被这股力量冲破。 齐忘仙目露惊色,随即用神剑划破左掌,任由剑器吞噬自己的血液。 如此这般过后,神剑愈发妖异,剑柄处的眼眸爆发出狂暴、凶戾的气息。 就连整座领域结界也跟着有所变化,赤芒更盛,限制更强,且有八座墓碑出现,似真似幻,镇守在八个方位。 正文 第180章:登台 ,我要修剑仙 有这八座墓碑镇守,齐忘仙的领域结界更加稳固,不动如山。 李观棋身处在领域结界里,察觉到极为特殊的奇诡之力正想要疯狂地涌入自己体内,非常可怖,且结界内的限制愈发严重,四肢如同被沉重的铁链缠绕,然后再陷入泥潭之中,行动甚为吃力,就连体内真气的运转都受到了阻碍。 难怪世人皆说剑道领域同境无敌。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只要待在领域结界内就会遭受到持续不断的削弱,而领域的使用者却能在其内获得增幅,这般此消彼长,便是两方实力相等也会拉开差距,若是本就有差距那就更是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李观棋领教了剑道领域的厉害,他松开双指,那先前如同被按在棋盘上的棋子停滞半空,接着他心念微动,又有一颗棋子出现在指间,并再次被他按在身前,与方才落下的黑色棋子不同,此时落下的乃是白色棋子,一黑,一白,似是在与自己对弈。 “啪!” 在那副旁人无法察觉的棋盘上,两子落定,黑白相连, 下一瞬,便有强大的力量自黑白间隙迸发而出。 这股力量并未扩散,而是始终聚拢在两颗棋子附近,如此可在短时间里与领域结界内的奇诡之力相抗衡,并且能让结界限制不再那般严重。 瞧见李观棋这样的手段,齐忘仙将左手上残留的血液涂抹在剑脊,重瞳内显现出因酣战而兴奋的情绪,“不愧是书院首甲,宗主说得不错,你的确是世间罕见之人,能够在剑道领域内与我对战这么久还不落下风,果真是没让失望,可惜这一战的最后结果终究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观棋无言。 齐忘仙撇过一抹兴奋的笑意,他紧握手中神剑,以极快地速度朝着李观棋冲去,半途中,痛饮过鲜血的赤红神剑变得更加不凡,赤芒就如同是燃烧的烈焰,移动间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火光。 “斩!” 本就不远的距离瞬息而至,只见赤红烈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残月,直击那两颗黑白相连的棋子,李观棋没有动,衣袖轻轻一挥,黑白棋子主动朝着神剑迎了过去,那聚拢在周围的力量与神剑碰撞,却根本难以抗衡,仅在一息之间就被斩灭。 同时,就在这一息的时间里,李观棋单指探出,在身前虚空中临摹出一字。 此字并非世俗界内的普通文字,而是晦涩难懂的古符文字。 也称仙道碑文。 是仙人还在世时将自己对天道的感悟刻印在石碑上所形成的古字,足有千字,每一字内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只有真正能够领悟古符含义,且能与古符产生共鸣者才能使用。 这些年,仙道碑文一直存放在黑山书院,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倒也破译出一些古符文字内的奥秘,其中书院年轻辈里,只有李观棋对于仙道碑文的感悟最深,虽是年纪轻轻,却已是能够与七枚古符文字产生共鸣,可以借助其中的部分力量。 此刻他所临摹的就是七字其一。 【鎩】 当这枚古字成型的瞬间,天地灵气蜂拥而至。 且有难以言喻的伟力在其内酝酿。 就连领域结界里限制也无法将其削弱。 “锵锵锵——” 随着这枚从仙道碑文中临摹出的古字呈现,山河坊内竟开始出现金戈铁戟相互摩擦碰撞的声响。 并且还有着令人胆寒的气息降临 齐忘仙感受到了危机,这还是他与李观棋对战时首次出现这种感觉,他望着那枚古字,也不知是否为错觉,竟感到有无数长戟即将出现,附带着破坏一切的气势。 这…… “这就是书院一直在研究的仙文吗?” 齐忘仙面色中多了些许凝重,但却并未惧怕。 他屏息凝视,眸中光焰更盛,心中战意高昂。 “就算是仙人的力量又如何,同境之内我不惧任何人!” “铮!” 剑鸣响起,齐忘仙的气息攀至巅峰,挥动手中长剑主动朝古符斩去。 就在这时,古符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山河坊内金戈铁戟的碰撞声响更加激烈,当齐忘仙挥剑即将斩中古符时,有万件长戟同时出现,占据半座山河坊,而后朝向齐忘仙戳去。 万戟齐戳,附带着破灭的气势,便是齐忘仙也不得不暂退锋芒,他脚掌踏地,身形连续后退五丈,紧跟着连续向前斩出上百剑,一时间,山河坊内剑光纷乱,狂暴的剑气形成赤红江河,直接将大半长戟尽数吞噬。 而后齐忘仙未有停歇,雒邪剑意爆发,荒兽雒邪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随着神剑所指,赤红光柱直接从第三目射出,将剩下的所有长戟横扫湮灭。 这时,临摹出来的古符已经耗尽力量。 那枚【鎩】字如同烟雾般消散不见。 “呼!呼!呼!” 齐忘仙胸腔起伏,呼吸急促,抬剑再指李观棋,傲然道:“借助仙人的力量也不过如此。” 李观棋没有任何回应,温润双眸间瞧不出任何不甘或羞恼,自始至终都甚为平静,他没有再出手,朝着齐忘仙拱手施礼,而后主动向山河坊外走去。 嗯? 这是? 望着李观棋离去的背影,齐忘仙不禁神色一怔,愣在原地,估计是从未想过对方会主动认输。 不止是他,坊外绝大多数人也都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书院学子各个如丧考妣,鹤青昭难掩震惊道:“观棋兄怎么会突然认输了?” 孙允的脸上同样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但摆在眼前的事实确实如此。 就在众书院学子万分不解时,周围嘈杂吵闹的议论声纷纷传入耳中,皆是在谈论书院首甲,李观棋,有人说李观棋虚有其名,对战时认输实属弱者才有的行为,还有人说李观棋这是有自知,清楚实力不如齐忘仙,又害怕最后输得太过难看,所以直接选择认输,总之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尽是贬低之意,这着实将一众书院学子气得肺炸,就连先生们往日里教导的礼仪也是丝毫不顾,直接与人对骂起来。 “心不生智,愚者无知,何不溺以自照?” “你在狗叫什么?你在狗叫什么!” “我书院大才岂是你们这种人能够随意评论的?” “狂妄!” 很快,两方人就骂得激烈。 天街南侧,李观棋沿着来时的路原道返回,往书院走去,面上无有任何变化。 龙船上的陈楚仁望着李观棋逐渐消失的背影,疑惑道:“鉴陈兄,便是我也不太能够理解,你们书院的这位里院首甲为何要认输离开?依我看,他的实力并不弱于齐忘仙,即使不能赢,也该是不会输,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平局才对。” 罗鉴尘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我书院的名声怕是要在今晚全部丢光了,真是让人大为头疼,观棋这孩子哪里都好,可惜就是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唉,我想他之所以会离开,应该也是料到了最后的结果会是平局,所以便不打算再继续耗到最后,这孩子从来不在乎输赢,登台可能也只是为了领教齐忘仙的剑道领域,毕竟那是传闻中最强的剑修神通。” 陈楚仁沉默数息,又问道:“如先前那样的仙道碑文,他领悟了几字?” 罗鉴尘并未隐瞒道:“七字。” 陈楚仁再次沉默,似乎是在推演,片刻后道:“山河坊内不允有杀生,是以不论我如何推演,两人最后的结局都是持平,可若是生死不论,鉴尘兄认为谁会更盛一筹?” 罗鉴尘这下也陷入了沉默,而后较为认真道:“应是昆玉宗的齐忘仙吧。” 陈楚仁颔首道:“我也是这般认为。” …… 山河坊内,领域结界消失,齐忘仙神色阴晴不定,并未有任何胜利后应有的兴奋,这样的胜利对他而言根本就是笑话,他想要的是凭借实力彻底击败李观棋,而不是对方主动认输后离开,而且他对李观棋从始至终都极为平静的态度感到愤怒,这是将两人间的战斗当做了什么,试探性的游戏,还是不值得认真对待的消遣?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令齐忘仙甚为厌恶。 “待我日后第三次从阎罗殿出来,李观棋,你将会是连认输的机会都没有。” 他向着天街南侧瞥了一眼,而后又将余光落在坊下正在争吵的两方人身上,轻蔑不屑道:“坐井观天,一帮无知的蠢物。” 说着便不再多看一眼,闭上双目开始冥想恢复体力。 李观棋走了,他要等那位上清宗的道子来与自己一战。 相比于黑山书院的李观棋,齐忘仙其实更期待接下来的战斗,因为他清楚,那位上清宗的道子绝不会同李观棋那样主动认输,对方的心气比天好高,两人间的战斗必定是会分出个胜负。 …… 如此就这样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大概距离山河坊规定的时限仅剩半炷香的时候,山河坊内终于是有人再次登台,引得呼声一片。 只是这呼声听起来并非是因为激动、期待、或是仰慕。 倒像是因为过度的惊讶、不解、离奇而惊呼出声。 齐忘仙不禁心生奇怪,睁开双眼向着坊内望去,跟着双眉就紧紧皱起,明白了众人为何会惊叫出声。 “怎么是你?!” 齐忘仙看着立身于三丈之外的许知秋,甚是不解。 脸上的表情翻译出应有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不过是个还未筑基的练气境修士,怎敢主动登台与我一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当真是狂妄至极,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是剑尊了! 许知秋确实是读懂了齐忘仙脸上的意思,但隔着恶鬼面具并未多言,其实他也想在下面再观望会儿,看看其他三家仙门圣地的弟子会不会去挑战齐忘仙,结果等到最后也是没有人去,没得办法,他只好赶在山河坊时限将至时亲自登台。 他的出现,可以说是让人意想不到。 山河坊下,先前还骂战不休的两拨人竟是极有默契地同时歇止。 谈论的对象也由先前的李观棋,变成了许鸾。 “嘶,这人是疯了不成?” “疯了疯了,我看是疯了,那齐忘仙都已经渡八重雷劫而筑基了,他许鸾怎么还敢登台山河坊!” “唉,这许鸾估计是认为齐忘仙会压制境界与他再战。” “即便这样也是胜算不大,许鸾必输无疑。” “是啊,齐忘仙就算压制境界也已渡过雷劫,各方面实力都比以往更强,怎么可能还会败在许鸾手上。” …… 龙船上,陈楚仁与罗鉴尘皆是感到意外。 陈楚仁盯着山河坊道:“咦?有意思,这个小家伙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登台,鉴陈兄,你觉得他是想要做些什么?” 罗鉴尘意味深长道:“想要做些什么?明知齐忘仙已经筑基,却还要再去登台,要么是想让对方压制境界与自己一战,要么就是有什么更大的想法,至于跨境对战,我想能做出四境圣言诗的人,应该不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愚蠢念头,陈兄,你觉得他蠢吗?” 陈楚仁双眸闪亮,笑道:“我觉得他聪明的很!” 罗鉴尘抚须,同笑道:“既是聪明人,岂会做出蠢事?”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陈楚仁望向夜宇道:“今年上元节还真是热闹啊,估计史官要有的忙了。” …… …… 龙船宫殿内,面画桃花妆的绝美女子站立于窗前,大袖衫拖拽在地面,满身贵气,夜间的月光透过窗缝落在她的面颊处,将这倾国倾城的容颜映照得如同九天寒宫上的仙子,忽然,这位仙子伸出手臂,将身前半掩着的窗扉彻底打开,而后双眸闪烁,望向山河坊内的许知秋,至于心里在想些什么却是无人得知。 这时,老宦官魏贤像是未卜先知般走进宫殿,对着女子躬身行礼。 面画桃花妆的女子并未回头,仍是将目光落在山河坊内,嘴上说道:“魏公公,若是他也能够走到那一步,我希望无论如何也要保下他。” 魏贤没有表达自己的任何意见,只是态度极为恭敬道:“长公主殿下,老奴明白您的意思。” 女子没有再言,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 正文 第181章:筑基,渡劫 ,我要修剑仙 山河坊内,齐忘仙盯着三丈之外的许知秋,见对方丝毫未有想要下台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不耐,若是换成旁人这般不知死活地站在自己面前浪费时间,自是不必多说一剑就斩了过去,可眼前这位并不是旁人,而是曾将自己击败的许鸾,于是便只好强忍性子,冷着腔调皱眉道:“一个时辰以前,泷泽城许家的那位女子说要让我体面的离开,现在,我倒是想把这句话转赠给你,下去吧,今夜这里不是你该登台的地方,看在同辈间你是唯一击败过我的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应有的尊重,让你体面的离开。” 让你体面的离开。这句话在许知秋听来或许可以翻译为: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唔,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你走,我就让你体面的走。 你要不走,那就让你不得体面。 听起来很是强势,不过如此言语能从齐忘仙这般狂傲的人嘴里讲出,倒也算得上是夸奖与认同。 许知秋从中听出了几分略带威胁的好意,笑了笑,隔着恶鬼面具与齐忘仙对视,出言道:“齐兄今晚真是好彩,若不是与人有约,在下是当真不愿前来搅局,可惜事不遂人愿,只能驳了齐兄的好意。” 齐忘仙闻言,冷着脸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莫要再浪费我的时间,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压制境界与你一战?可笑,那样的比斗没有任何意义,你若再不下去,我就只好将你打成死狗,一脚从台上踹下去,到时千万不要指望我会留手。” 许知秋道:“就不能打个商量?这一局让给我,日后你我再战。” 齐忘仙重瞳微动,闪烁着冷冽的光泽,“许鸾,你已经让我失去耐心,既然你如此不知趣,那就由我亲自送你下去好了,就是摔下去的时候可能会很痛。” 妖异神剑毫无征兆地燃起赤红光焰,齐忘仙不再多言,身影闪动间化作一道黑影出现在许知秋身前,抬剑便朝着对方心口斩去,凌厉狠辣,不过就在神剑快要击中许知秋时,许知秋原地侧转,较为巧妙地躲过这一剑,同时脚尖点地,身体向后再退三丈。 “铮!” 剑鸣清越,漆黑如渊的永夜长剑自剑匣中飞出,落入许知秋手中。 齐忘仙见状未有迟疑,一剑未中,继续闪到许知秋身前,自上而下举剑劈落,狂暴的剑气,耀目的剑光,混合在一起形成威势强猛的杀招!许知秋抬动手臂,永夜长剑迎着对方的攻势斩去,两柄剑器瞬间碰撞在一起,许知秋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力道轰击倒飞,最后落在山河坊的边缘。 紧跟着,齐忘仙仍是未有停歇,隔空对准许知秋连续斩出上百剑,赤红剑气如同风暴般向着山河坊边缘席卷而去,这样凶猛凌厉的攻势,寻常练气士根本无法抵挡,甚至来不及躲避,然而许知秋早已开启天窍,并不惧怕。 嗡! 神识之力自天窍而出,瞬间,许知秋六感敏锐,周围的所有情况都清晰地映入脑海,就连那上百道剑气形成的风暴也在他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慢,就这样借助神识的力量,许知秋找到了躲避的空隙,身形如同游龙般在剑气风暴中穿梭,最后主动挥剑斩击,一轮黑色大幕在剑尖处浮现,似是夜宇塌陷后形成的力量,直接将身前封锁的赤红剑气吞没。 见到这样的情况,齐忘仙不禁惊讶,没想到那样的攻势也能被对方躲开。 是特殊的身法吗? 齐忘仙凝视着眼前的那道身影,重瞳间有光焰沉浮,忽然间,强烈的剑势透体而出,齐忘仙虽是站在原地未动,但是手中的赤红神剑却给人越来越危险的感觉,就好像有恐怖的存在正自神剑内苏醒。 这正是齐忘仙所掌握的秘技,聚剑势。 许知秋顿时就感知到了这股侵袭而来的压力,仅是瞬息间,他就判断出这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力量,显然齐忘仙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并未留手。 许知秋内心轻叹,尽管自己已经突破极境,但是对上筑基修士还是难以应付,尤其是齐忘仙这种筑基剑修,还掌握着强大的本命神通,若是那领域结界展开,只怕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大境界间的差距难以逾越。 是以到了这步,就在齐忘仙准备出剑的时候,许知秋直接道了声,“且慢。” 齐忘仙闻言,微眯双眼,视线盯着那幅狰狞丑陋的恶鬼面具道:“怎么,现在要认输?可惜我给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你错过了。” 说着神剑内的剑势爆发,随时可能出剑。 许知秋却是平静淡然道:“练气境想要击败筑基境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看来想要取胜,也唯有同境一战才可。” 齐忘仙一怔。 许知秋闭上双眸,仿若四周无人不存在,体内的气机仅在瞬间攀至巅峰,接着又在停顿几息后再次暴涨,天地灵气汇聚而来,甚至形成不容忽视的灵力漩涡。 与此同时,许知秋的丹田内出现惊变,在这混沌虚无之地,十二道如年轮般的气海层层断裂,那位居其中的翡翠星光飘向上空,有云雾翻腾,有闷雷轰鸣,景象甚是惊人。 随后许知秋将意念沉入丹田,在意念的操纵下,十二道气海断裂后所产生的莹白云雾开始向中心聚拢,逐渐铸造出一座高有十二层的飞檐楼台。 楼台晶莹剔透,白润如玉,最高层的四方檐角各有一盏宫灯。 此刻挂于最东方的宫灯燃起金焰,甚为明亮。 这便是象征着筑基境的筑基楼台。 凡是修士从练气境跨越筑基境都要在体内铸造楼台,只是按常理来说,寻常修士仅可铸造九层高的楼台,对应着练气境的九层小境界,可是许知秋现在却直接铸造出十二层高的筑基楼台,应是与自己突破极境有关系。 十二层筑基楼台,对应着自身的天玄十二境。 至于那四盏宫灯便是代表着筑基境界里的四个小境界,只有将这四盏宫灯全部点亮,才可迈入金丹境。 不过剑修筑基与寻常筑基修士还有不同。 剑修的筑基境也叫做【铸剑境】 只有在体内铸剑才能算彻底筑基,而这柄剑必须要在雷劫过后在能铸造成型。 此刻,十二层筑基楼台铸造而成,天地间的灵气疯狂涌入许知秋体内,然后融入到筑基楼台当中,霎时间,筑基楼台闪烁出莹玉光泽,看起来就如同天上仙人所居住的楼阁。 近乎同一时间,乾京城上空有雷云开始凝聚,正是剑修渡劫时的预兆。 见此状况,整座乾京城的人都已经有些麻木了,今夜的变数实在是太多,多到他们已经可以做到接受并且适应的地步。 齐忘仙估计是没想到许知秋竟会现学现卖,同他一样来个打不过就去渡劫筑基,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有兴奋、有期待、还有些许恼意,他望向夜宇间的雷云,又望向雷云下的许知秋,心道:“呵,竟也是要在这山河坊内筑基,很好,许鸾,我倒是要瞧瞧你能渡几重雷劫而筑基,可千万莫要让我失望才是!” 另一边,龙船上的罗鉴尘与陈楚仁相视一笑,并未感到惊讶。 早在许知秋登上山河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陈楚仁笑呵呵道:“这一辈的年轻人可是比咱们当年要强多了。” 罗鉴尘附和道:“是啊,看来我乾元盛世已是势不可挡,北燕、离阳那边的老家伙该要着急了。” 两人交谈间,天上的雷云已然笼罩整座乾京城,位于许知秋头顶正上方那一片云层则是尤为厚重,里面溢散的雷光清晰可见。 “铮!” 剑鸣再响,许知秋突然睁眼,永夜长剑在月光与雷光的映射下泛起层层鳞纹。 他紧握长剑,一跃而起,竟主动挥剑朝雷云斩去。 黑夜、乾京天街、万灯映空、雷光闪烁、一人一剑迎天而击,如此画面只在瞬间便刻印在无数人的脑海中,看得他们激动莫名,皆是没想到有人敢主动挑战雷劫。 “嗤!” 剑气冲云霄,直接将翻滚不息的雷云破开一道裂口,有紫色雷光倾斜而下。 但很快雷云再次愈合。 受到这般主动挑衅,蕴含天道意识的雷云似乎是被激怒,直接将下第一道雷霆,欲将许知秋直接劈死,可这样的力量根本无法对许知秋造成伤害,只见许知秋落地后抬手又是一剑,剑气直接将第一道雷劫击灭。 “轰隆隆隆隆——” 随着第一道雷劫落下后,第二道、第三道……第六道雷劫开始相继向下劈落。 许知秋持剑而立,气势不动如山。 六道雷劫皆是被他一剑斩灭。 又是一声雷响,号称斩骄的第七道雷劫劈落,半途中化成一柄绝世凶剑,杀意腾腾。 如此雷劫,许家养女许稚渡劫时险些死去。 齐忘仙与之抗衡却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现在轮到许知秋,无数人都将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许知秋没有犹豫,提气凝神,不断在脑海中回忆长剑原主当年斩过的那一剑,随后跟随本心挥剑再斩,刹那间,剑光掠过,自身与雷劫之间涌现出一轮黑日,同时又仿若是无尽深渊的入口,深邃莫测。 而后,第七道雷劫携带着凶杀之意劈落在黑日其中,只是瞬间,雷霆之威便尽数被黑日全部吞噬,不留下半点痕迹。 这第七雷劫就此安然度过。 这般轻松无伤看得无数人瞠目结舌,就是齐忘仙也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那可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斩骄天雷,竟是毫发无伤就渡过了? 众人无不惊异,但很快这份惊异就被天上的雷云所取代。 “是第八道雷劫!” 山河坊下忽然有人指着夜空惊叫出声。 自第七道雷劫过后,雷云并未就此散去,这意味着还有第八道雷劫即将出世。 “天啊!第八重雷劫又出现了。” “上元一夜,竟能看到八重雷劫两次现世,吾辈此生无憾矣。” 天街沸腾,龙船上的陈楚仁望着正在凝聚第八道雷劫的云层,某种似有无数星辰陨落,虽是无有任何动作,四周虚空却是有波纹浮动,欲要撕裂。 罗鉴尘惊讶道:“难道是千年罕见的仙灵根?能引动四境圣言诗,还能引动八重雷劫,这等天赋简直闻所未闻。” 龙船宫殿内,面画桃花妆的绝美女子望向夜空,眸光异彩,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竟是浮现出罕见的惊色,就是齐忘仙先前渡八重雷劫时,也未能让她如此。 老宦官魏贤再次急匆匆地从龙船宫殿内走出来,这次是从主殿,他的手中又多出一道圣旨,而后同齐忘仙渡劫时一样,直接将圣旨抛出去,飞落到山河坊上空。 不过这一次,圣旨并未打开,只是漂浮在空中。 似乎是背后那位还在观望。 毕竟以许知秋展示出的实力,第七道雷劫那般轻松就可渡过,第八道雷劫或许也可渡过,是以若能够不消耗乾元国运是最好的。 许知秋注意到了圣旨的存在,抬眼扫去,只是一眼过后就将目光又收了回来,第八道雷劫出现他并不敢到意外,只要第九道雷劫不出,自己便可凭借自身实力强行渡过,最多是会受到濒死重伤,但留下一口气的本事还是有的。 就在许知秋这般想着的时候,天上雷声轰鸣,第八道雷劫随时劈落。 “轰隆隆隆——” 雷鸣惊天地,接连几道雷光在天际闪过后,一道紫色雷霆携带着万钧之势从云层中坠落。 名为天堑之雷的第八道雷劫终于再次出现。 紫色雷霆化成一根巨大手指,正正朝着许知秋按压而去。 那恐怖的威势令人生畏。 不过许知秋却并未惊慌,有着先前观望齐忘仙渡劫时的经验,许知秋心间早有准备,他抬头望着那从万丈高中按压而下的雷霆手指,体内气机如同狂风龙卷般爆出,一手掐剑诀放置于胸前,一手倒握剑柄举剑朝天,随后剑势冲天而起,一朵占据半座山河坊的娇艳桃花在其脚下盛开,直接将雷霆巨指阻拦在外! “咚!” 一声奇异的闷响,似乎是直接从众人耳内响起。 便是捂着耳朵也能听得清楚 上清宗宝船内,林山望着那朵盛开的桃花直接从坐垫上弹了起来,险些直接撞上船顶,而后瞪着大眼道:“是你!” 只是一眼,他立即就想到那位手握桃木剑,轻松将自己击败的年轻同辈,许知秋,毕竟当时对方将自己击败的时候,自己恍惚间看到有无数桃花飘落,与眼前所见的桃花剑意极为相似。 若不是此刻再次瞧见这种极为少见的桃花剑意,林山是万万不敢去想,这许鸾与许知秋竟会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能够掌握两种剑意,能够引动四境圣言诗。 能够击败齐忘仙,还能引八重雷劫。 这还是个……人? …… 天街西侧靠近街巷的角落里,金家的几位族人一直都在注视着山河坊内的情况。 金蝉望着那与雷霆对抗的身影,怔怔说道:“许、是许公子……” 这话一出,身旁的金陵如遭雷击,双拳紧握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酒葫芦修士若有所思。 金蝉仍是怔怔出神,自顾自地轻声道:“剑匣,那个剑匣是我赠给许公子的,而且他的剑意也与许公子一样,真的是许公子。” 金陵还欲再言,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酒葫芦修士转动目光,视线从山河坊移落到金蝉的身上,最后颇有无奈地叹气道:“想不到咱们竟与一位绝世天骄同行半程,却是全然不知,真是可笑。” …… 山河坊内,许知秋还在全力抵抗雷劫之威。 剑意形成的桃花徐徐旋转,与雷劫巨指正面对抗,同时消磨着雷劫的威势。 如此数息过去,许知秋体内真气迅速消耗一空,终是雷劫要更盛一筹,盛开的桃花就如同被铁锤砸落,花瓣破裂分落,不过好在雷劫的威势也被磨灭大半。 当雷劫劈落在许知秋身上时,许知秋弓着身,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雷霆巨指直接贯穿他的身躯,令体内五脏六腑皆是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不过即便如此,许知秋却也始终并未倒下。 “轰隆隆隆——” 随着雷霆巨指贯穿许知秋的身躯而消失,雷声轰鸣也陷入末势。 众人紧忙望向高空,那翻涌的雷云已然平息,第九道雷劫并未出世。 “咳咳!” 许知秋觉得体内像是被无数利剑穿透,又是忍不住吐口鲜血,伤势很是严重,不过与预料中的一样,并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他强忍痛楚仰望天空,第九道雷劫没有出现。 雷云中开始有奇伟的力量向下飘落,融入许知秋体内,落入丹田。 这就是渡劫过后的天道馈赠。 能够修复伤势,孕育神通。 许知秋内心忍不住欣喜,这剑修第一道劫难总算是过去了。 正当他这样想时,万丈高空中突然又有雷声轰鸣,且又有雷云在许知秋的头顶上空凝聚。 似乎又要有一场雷劫出现。 正文 第182章:金色雷光,九重雷劫 ,我要修剑仙 嗯?这是怎么回事?许知秋望向夜宇,双目茫然。 方才渡过的雷云已然回归平静,天道所馈赠的奇伟之力还在不断向下飘落。 可是在这片雷云之上,竟然又有新的雷云出现,原本应该平息的雷劫忽然间再次凝聚,蕴含着天道威势的雷光在云层中跳跃闪烁。 这下莫说是许知秋懵了。 就是那些在远处观望的大人物也跟着懵了。 古往今来,剑修筑基只渡一次雷劫,何来两次的说法? 就是乾元历史中唯一的剑仙,青河仙君,年少时筑基也只渡一次雷劫,从未有过渡两次雷劫而筑基的记载。 是以众人皆是有些糊涂,对眼前之事难以理解。 乾京城上下数百万人,原本都在惊异于又有人渡八重雷劫而筑基,认为这是剑道崛起、王朝昌盛的大兴之兆,但现在全被天上变数所吸引,以至于连应有的惊呼声都咽回到了肚子里。 龙船上,陈楚仁紧皱眉头,能让这位观星楼大神官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想此事是何等的怪异,他凝望着那片新聚集而成的雷云,沉声道:“为何还会再有雷劫出现,难道是天道见不得我乾元连出两位仙苗,还是说它在阻止剑道重新崛起?” 罗鉴尘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会不会是这小子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惹得天上那位老爷不高兴,所以让他重渡雷劫。” 老宦官魏贤阴着脸不说话。 陈楚仁想了想,正欲再开口时,身后有人道:“依我猜想,可能是这位姓许的小兄弟所具备的资质实在太过逆天,所以才会招来雷劫再次降世,这既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他的认可。” 罗鉴尘、陈楚仁、老宦官同时回首,看到拄着拐杖的范长寿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罗鉴尘道:“资质太过逆天?” 陈楚仁接着先前未说出的言语继续道:“正旦前夜,乾京城一夜雷鸣,或许与当时情况有些类似。” 老宦官闻言,若有所思。 正旦前夜,京城一夜雷鸣,当时就有大人物推测这是有人突破极境,且抵达下一境界,引得天道注意,降下雷劫,此刻再次有雷劫出现,或许就是因为突破极境的缘故。 罗鉴尘道:“如此说来,那位许鸾突破了练气极境,所以此刻筑基,除过要渡剑修雷劫,还要再渡极境雷劫,若真是这样,老夫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范长寿走到几人身旁,那双浑浊的老眼望着许知秋的身影道:“突破极境古来罕见,可多是金丹境往后才会尝试突破极境,这练气期就突破极境者,我这快死的老头子可是从未听闻过。” 何止是他,在场诸位皆是没有听闻过。 …… 山河坊内,许知秋衰弱的气息在天道馈赠下逐渐恢复强盛,身上所受到的雷劫伤势也在迅速恢复,而这些与丹田内的变化相比却微不足道。 丹田内,十二层筑基楼台矗立在无尽的混沌虚空当中。 四盏宫灯垂落飞檐。 那颗翡翠星辰就悬停在上空。 这时,有暗白色的能量从混沌虚空中涌现而出,如丝如烟,缥缈无形,这便是从雷劫云层内飘落而下的奇伟之力,是天道馈赠的神秘力量,其内蕴含着部分天道规则,眼下,这股天道之力进入丹田后全部自主聚集在筑基台楼的正上方,逐渐铸造成形。 剑修的筑基境也叫铸剑境。 这剑就是由天道馈赠的力量铸造而成。 “砰!砰!砰!砰!” 就如同铁锤敲打剑胚的声响,开始在丹田内接连不断的响起。 而后这股声响蔓延至五脏六腑,直至全身。 就在这个瞬间,许知秋的心脏、脉搏、呼吸、气机……所有的一切都逐渐与这股声响融为一体,开始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 这股韵律出现后,许知秋的命魂越来越旺盛,气血、精神、体魄也在飞跃式的提升。 与此同时,那股暗白色的天道之力被锻造成一柄剑胎。 剑胎约有三寸,莹白如玉。 静置在筑基楼台的上空。 就在这剑胎成型的刹那,有迷蒙的光泽如同一层薄薄的雾气将其包裹在内,乍看之下,若隐若现,朦胧神秘,且有天道规则在剑胎内运转。 这就是剑修的本命剑。 剑内孕育有本命神通。 本命剑出现,便意味着许知秋彻底迈入筑基境,成为筑基剑修。 也就在此时,许知秋的神魂心念与本命剑胎融为一体,本是后天形成的剑胎,却仿若与生俱来一般,其内所有隐秘尽数被许知秋掌握。 由本命剑孕育出的本命神通也自是被许知秋同样掌握。 “嗡!” 山河坊内,许知秋忽地睁眼,双眸内有桃花虚影徐徐转动,剑意透体而出,数千朵桃花在周身半空凭空绽放,竟使得山河坊内的金色阵纹不得不出现将其阻拦,以防止剑势蔓延至坊外,伤及无辜。 “这就是筑基修士的实力么,好强,果然不是练气修士可以比拟的。” 感受着从丹田内不断涌现而出的强盛力量,许知秋甚为满意,而后再次抬头望向夜空。 “可既然我已筑基,为何天上还会有雷劫出现?” 如此怪异的事情令他不解,不过好在雷劫并未早早劈落,否则先前身受重伤,若是毫无喘息地再渡一次雷劫,十有八九会葬身于雷劫下,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有天道馈赠修复伤势,且修为已是迈入筑基境,即便重渡雷劫也不必惧怕。 同在山河坊内的齐忘仙突然出声质问道:“许鸾,你究竟做了什么?” 许知秋沉默不言,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轰隆隆隆——” 万丈高空中的云层炸出雷响。 当最初渡过的雷云消散后,更高层的雷云终于向下劈落出第一道雷霆。 正下方的许知秋没有任何躲避,甚至没有出剑,就在雷霆之威即将砸落在他的头顶时,数千朵桃花凝聚而成的剑势直接将这第一雷劫冲灭。 就这雷劫的强度而言,要比之前渡劫的第一道雷劫更强。 且接下来的几道雷劫皆是如此。 看来这第二片雷云所凝聚的雷劫,要比第一片雷云更为厉害。 只是这附加的强度还不足以让许知秋放在眼里。 “轰隆隆隆——” 直至第七道雷劫劈落,许知秋才挥动永夜长剑,朝天斩出一剑! 也就只是一剑,第七道雷劫瞬间破灭。 跟着加强版的第八道雷劫落下,相较于之前,威势增加六成。 巨大的雷指第二次向着许知秋按压而下。 然而这一次,许知秋不再陷入被动,身体御风飘至半空,挥剑斩出的同时,数千朵桃花凝聚成巨大的剑阵,直接笼罩整个山河坊的上空,当雷霆所化的巨指与剑指碰撞在一起时,强大的力量直接将雷劫巨指寸寸搅断。 仅不过九息时间,这在历史长河中斩杀过无数天骄俊杰、号称天堑的第八道雷劫便被桃花剑阵直接正面挡下,湮灭无踪,许知秋则是没有受到半点伤势。 如此完美的渡劫,令乾京城上下鸦雀无声。 这时,九天之上,翻腾滚动的雷云逐渐平息,第二次雷劫在平稳中渡过,云层间再次有奇伟之力向下飘落,融入到许知秋体内,不过这些天道之力并未在丹田内再铸剑胎,一部分融入筑基楼台,一部分融入三寸剑胎,还有一部分则是升入脑海,与神魂相融。 本命剑在吸收了这些力量后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通体更加莹润。 筑基楼台倒是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南方檐角下的第二盏宫殿是亮起一簇火苗,忽明忽暗,极不稳定。 神魂则是得到了滋养,神识更为强大。 许知秋细心感知着体内的变化,不由心喜,这第二片雷云并未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但自身的强度却再次提升,可以算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筑基四境,四盏宫灯。” “想不到再渡雷劫,竟是能帮助我点亮第二盏灯,如此真是妙极。” 许知秋重新落下山河坊。 就在他双足踏在山河坊的棋面上时,万丈高空中突然又有雷声轰鸣,其声势之大,如同有仙人用铁锤将天宇砸出一个窟窿,震得人人双耳发痛,头皮发麻。 乾京城内的所有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天,看到第三片雷云正在天空中聚拢。 如此一幕,让人彻底麻了。 不止是许知秋傻了眼,就是龙船上的各位大佬也是傻了眼。 陈楚仁瞪着眼眸,罕见失态道:“怎会还会有雷劫凝聚?难道非要把这小子劈死才肯罢休!” 罗鉴尘也是难掩失态,惊声道:“剑修筑基,渡三次雷劫,古往今来从未有过!” 身为药仙楼的大长老,范长寿可谓是见多识广,可眼下却也是丝毫摸不着头脑,拄着拐杖立在龙船边沿,不解道:“第一次渡劫是为剑修雷劫,第二次雷劫是为极境雷劫,那这第三次雷劫又是因为什么,难道老头子我先前想错了?” 老宦官魏贤想起罗鉴尘先前的言语,细着嗓音小声咕哝道:“或许这小子真的是犯了天怒,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所以才遭雷劫不断。” 说罢,魏贤转身向着龙船宫殿内走去。 龙船下方,无论是普通凡人、还是修行人士,此刻皆是久久难以言语,谁能想到自己本是来观望上元节灯会的,结果却看到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异事。 剑修筑基,竟要渡三次雷劫。 只怕将这事记录在册,留给后世人观看都不会有人相信。 与许知秋同辈的年轻修士各个如同被锁链缠绕脖颈,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够顺畅,今夜之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当真,要是有人附耳告知,估计也只会将其当成是得了失心疯的傻子。 …… 山河坊内,许知秋不禁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过往在青阳宗内看到的所有古籍,从未有记载过剑修筑基需要这么麻烦。 别人筑基都是一次而过。 自己却要渡三次雷劫。 保不住后面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 令人甚为头疼! “这究竟是何缘故?” 许知秋难以理解,很想去找人问个明白,可当下根本无人能够给他解惑,而且天上的雷云已然凝聚成形,雷劫很快就要第三次降临人世。 “轰隆隆隆——” 果然,仅在雷云成形后的两息之内,雷劫就带着强大的威势直接从天劈落。 仅从威势来看就比第二片雷云落下的雷劫更为强大。 这是什么? 难不成是雷劫,雷劫plus,雷劫plus+ 许知秋甚是无语,可又无可奈何,天道雷劫根本躲避不开,只有凭借自身渡过雷劫才会消散。 第一道雷劫劈落,许知秋抬剑一斩,强大的剑气直接将这道雷劫斩灭。 跟着是第二道雷劫,第三道雷劫……第六道雷劫,这前六道雷劫的威势已经远超史书记载,但皆是被一剑斩灭,许知秋如今已是筑基剑修,实力也是大幅度提升。 “轰隆隆隆——” 第七道雷劫出现,此时这道雷劫的威势竟与最初的第八道雷劫相等。 雷劫所化的凶剑,由一剑演化为三剑。 三柄雷剑向着许知秋斩去,许知秋没有片刻迟疑,双眸内的桃花虚影再现,连续向天斩出十剑,十道纵横交错的莹白剑气如同密网将雷劫尽数拦截,而后在其内被彻底磨灭。 与前两次渡劫不同,这第三次渡劫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第七道雷劫消散后,第八道雷劫立即落下。 “轰隆隆隆——” 紫色雷霆化作巨指,从云层中向着山河坊按下,雷劫巨指虽是未有变化,但是强度却陡增两倍有余,不远处的齐忘仙面露惊色,倘若自己的第八道雷劫是如此威力,断然没有半点机会渡过,只怕最后估计连肉身都无法保留。 许知秋面露凝重,不过心中却是颇有自信。 他站立在山河坊内,没有任何举动。 但就在雷劫巨指即将抵达山河坊上空的时候,许知秋体内突然爆发出极为强烈的气息,那如万剑出世的气势席卷四方,且以他为中心,有莹白光辉在瞬息间笼罩整座山河坊,形成独立的领域结界。 这就是许知秋所获得的本命神通。 与齐忘仙一样,乃是剑道最强神通,剑道领域。 领域结界出现的瞬间,有上千棵桃树出现在山河坊内,几乎将这里变成一座桃林,每棵桃树都盛开着娇艳的桃花,每片花瓣都凝聚着剑意,当雷劫巨指落入领域结界内时,有无数花瓣纷飞起舞,而后雷劫巨指如同被凌迟般破碎湮灭。 身处桃花林中的齐忘仙双目失神,心境在此刻有崩坏的趋势。 龙船上的大人物齐齐惊呼,竟是剑道领域再现。 但接下来出现的变化,却让这剑道领域显得微不足道。 “轰隆隆隆——” 天上雷声轰鸣,翻滚不息的雷云竟是绽放出刺目金光,且有金色雷霆形成瑞兽在云层间跳跃跑动,看得无数人大惊失色。 这竟是传闻中的第九重雷劫现世。 与史书记载的场景一模一样。 许知秋顿感压力成山,没想到几千年不曾出现的九重雷劫竟是因为自己而重现人间。 可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感到骄傲,天上的雷劫就已经降落。 “轰隆隆隆——” 落下的不再是紫色雷霆,而是金色雷霆。 且这些金色雷霆幻化成无数物种向下而落,有麒麟、宝剑、长戟、玄鸟、白虎……数不清的瑞兽、宝器同时坠入剑道领域,直至许知秋而去。 顿时间,领域结界内金雷闪烁,那些纷飞起舞的桃花刚一触碰到金雷就被炸碎,瑞兽踏过的地方,桃树被金色雷霆击穿,接连消失,宝器飞过的地方更是直接将成片的桃树摧毁不见,只是一个照面,许知秋的剑道领域就被雷霆之威摧毁得千疮百孔。 许知秋没有迟疑,立即挥动永夜长剑,数息间就在领域内斩出上百剑,剑气如云,剑光如潮,与这些金色雷霆持续对抗。 这时,龙船内又有两道圣旨飞落,与早前的一道圣旨并列在空,随后同时展开,有三条代表着乾元国运的气运金龙从圣旨内钻出,在圣旨的授意下开始围绕山河坊盘旋腾飞,并不时从嘴中吐出霞光。 这些霞光全部落在许知秋的身上。 因为即便是王朝国运也无法影响到金色雷霆。 “轰隆隆,轰隆隆——” 急促而响亮的雷声不断在山河坊内炸响,齐忘仙为了不受牵连,已经退至边缘。 许知秋全力以赴,半点不敢留手,莹白剑气如同风暴般不断向四方席卷,一头金色麒麟被剑气淹没,刹那间消散,跟着还有长戟、雷锤被剑气横扫破灭,但相伴而至的金色凤凰却已是避过剑气来到许知秋身前,并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他的身躯。 “噗!” 被金色雷霆形成的凤凰穿过身躯,许知秋不受控制地吐出浓血,五脏六腑如同被雷击过般痛楚难忍,若不是气运金龙的霞光不断落在他的体内,持续为他灌入生机、修复伤势,只怕仅此一击许知秋就难以再战。 “轰隆隆——” 金色的雷霆宝树悬在半空,数百条柳枝朝着许知秋挥舞甩动。 许知秋低喝一声,一剑横扫,剑光如同湖面荡开的涟漪,向着前方层层扩散,眨眼间,近乎全部柳枝被剑气斩灭,但仍有残余的几根洞穿了他的身体,其中一根金色柳枝直接刺穿了心脏,令许知秋接连吐出几口鲜血,气息不断减弱。 正文 第183:无上仙缘 ,我要修剑仙 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便是筑基强者也难以承受。 许知秋闷哼一声,被恶鬼面具掩盖的脸颊已是惨白如纸,遭金色柳枝贯穿的心脏虽是看不出任何伤势,但内部却在不断受创,如同被无数锁链搅断血肉,痛楚难忍,他强行提气再次挥剑,将刺穿身躯的金色柳枝尽数斩断,可自身却被其余雷霆不断轰击至山河坊边缘。 这般强势威猛的雷劫,近乎将许知秋逼入绝境。 “轰隆隆,轰隆隆——” 金色玄鸟展翅飞掠,雷霆长戟一往无前,数百道金色雷霆齐齐奔向许知秋,欲要将将其从这世间抹除,就在此时,龙船上又有一道圣旨飞落,竟是有气运金龙再次被召唤而出。 三条金龙所吐出的霞光已经难以弥补许知秋自身所受到的伤势。 是以第四条金龙出现。 四条气运金龙盘旋在山河坊的四方角落,不停喷吐霞光,落入许知秋的体内。 如此一幕,恐是能成数代人脑内难以磨灭的记忆,自千年前最后一位仙人不存,乾元王朝再也没人能享受到许知秋的这般待遇,四条气运金龙,那可是乾元王朝近半国运,一旦有所损失,乾元将会在百年内迅速衰败,再也无法成为人世间的顶级王朝。 就是陈楚仁都被帝君的做法吓到了。 身旁的几位大人物也是看得心惊肉跳。 这可谓是豪赌。 若是赌赢,乾元将出现一位万古罕见的绝世大才,渡九重雷劫而筑基。 若是赌输,乾元将国运衰败,再难兴盛。 关乎着王朝国运,眼下这些站在乾元最高层的大人物们即便心急也无力插手,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许知秋能够渡过这第九重雷劫。 山河内,许知秋已经记不得自己斩过了多少剑,体内真气几乎耗空,要不是有四条金龙为自己补充能量,早就被雷劫击败身亡了,是以心中不由惊骇。 “我已筑基,为何会不敌这九重雷劫。” “若是筑基境都渡不过去,那古时剑修又是如果渡过九重雷劫的?” 抬剑斩出一道剑气,许知秋惊疑不解。 “轰隆隆!” 突然有一柄金色宽刃从头顶劈落,许知秋刚斩出一剑已是来不及躲避,危机下,一具巴掌大的龟甲凭空出现在他的头顶,而后形成墨绿色的光膜,将这道金色宽刃阻隔在外。 这龟甲便是从姜越鲤那里得来的宝物,炼化后就被放在乾坤袋内。 如今倒是起了关键的作用。 可惜在接连挡下五道金色雷霆后,龟甲也难以承受这样的雷劫之力,甲壳上被劈出深深的裂痕,墨绿色的光膜直接破散,失去了作用。 但好在龟甲为许知秋争取到了宝贵的时机,就在龟甲替许知秋挡下致命雷劫的空档,许知秋躲在龟甲下方拼劲全力斩出三剑,三道剑芒横扫而过,将仅剩不多的金色雷霆全部斩灭,而后无力地站在原地,甚至要以长剑支撑才能勉强让自己不会跌倒。 “雷劫被斩灭!” “成功了吗?” 无数人都被牵动心弦,紧张又激动地望向夜空。 “呼,呼,呼~” 许知秋胸腔起伏,急促絮乱地喘着气,亦是抬头望天,可令人失望的是雷劫并未结束,只见万丈高空中有无数金光在雷层汇聚,最后形成一道手持长剑的金色身影。 望着那道身影,也不知是否为错觉,许知秋竟生出莫名的熟悉感。 而旁人已是呆滞。 人形雷劫! 怎会有人形雷劫出现? 这在以往的史书中根本没有记载。 是以众人也是懵神,不知这算是未渡完的第九重雷劫,还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第十重雷劫。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已是不重要了,就凭许知秋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再去渡劫,身体受损严重,真气消耗一空,即便有四条金龙也难以弥补,这让他忍不住想要抬头骂天,而且是泼妇骂街般的臭骂一通,可惜此刻却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合着这是非要把我劈死才行啊。” 许知秋心生绝望。 就在这时,一方玉玺从龙船飞落,悬浮在许知秋的头顶上,正好阻隔在他与天上的雷云之间。 四方玉玺通体润透,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螭虎神兽盘踞上方,爆发出七彩神芒,只此瞬间,一股莫大威势出现,仿佛山河日月尽藏其中,跟着又有五条金龙从玉玺周身外的虚空中钻出,齐齐守护在山河坊上空。 九条金龙,乾元国运的显化。 许知秋愣住了,也是没有想到帝君竟是会为了自己而直接动用皇道手段,以镇国玉玺为自己拖延时间,这份恩情可称得上是救命之恩。 “咳咳,看来要欠债了。” “如此恩债,最是难还。” 许知秋向着龙船瞥去一眼,与此同时,山河坊外的九条金龙同时喷吐霞光落在他的身上,以乾元国运来滋养身躯,可谓是无上荣耀,且在九条金龙的滋补下,许知秋原本重伤的身躯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巅峰。 而九条金龙的身躯则是逐渐缩小,其中最小的一条金龙已经仅剩十七丈,萎靡不振。 “轰隆隆!” 天上的雷鸣轰响,那手持长剑的金色身影向下飘落,但他可以无数气运金龙,却不能无视乾元玉玺,当玉玺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亮起时,金色身影便被一股伟力阻拦,停至半空。 同一时间,龙船主殿内,乾元帝君端坐于龙椅之上,殿内寂静无声,烛火清幽,一方宝镜矗立在屏架里侧,映现出山河坊内的所有情况,但此刻这位乾元主宰却并未将视线落入宝镜,而是始终放在龙椅侧方的台面上,那里静置有一块古朴的木牌,木牌上用墨笔写有一个“许”字,帝君看得出神,也不知是在看那木牌,还是在看那许字。 如此两盏茶的时间过去。 或许是已到极限,玉玺重新飞回龙船,九道金龙也在同时间消失。 经过乾元国运的滋养,许知秋身上的伤势已然恢复,气机再度攀至巅峰。 半空中的金色身影也因为没有了玉玺的牵制而直接落入山河坊,他的出现令人看不到面容,只是模糊的身影,可落在许知秋眼中却是说不出的熟悉,就好像是认识许多年的老朋友。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许知秋很是疑惑。 下一瞬,金色身影动了,他抬剑朝着许知秋指去,莹白光辉在瞬息间笼罩山河坊,形成独立的领域结界,有数千棵桃树在领域内出现,形成一座桃花剑阵。 看到这一幕,许知秋恍若大悟,这不就是自己的桃花剑意,以及筑基后所获得的剑道领域神通么,难怪这金色身影会觉得如此熟悉,原来是天道雷劫复刻出的自己。 这样奇异的雷劫还是头一次出现。 身处在本该属于自己的领域内,许知秋感觉自身的实力被结界压制削弱,至少三成的实力被封印,且那数千棵桃林形成的剑阵极为危险,身处在桃林中就如同身处在剑阵里,每一片花瓣都可能是刺入身躯的一柄利剑。 “所以,这是一次自我挑战么?” 许知秋紧握永夜长剑,丹田内的本命剑微微颤动,随后一股力量透体而出,形成莹白色的领域结界,且有桃花林凭空出现凝聚成剑阵。 如此,两方一模一样的剑道领域出现,交界区域立即发生强烈的对抗。 虚空仿若被烈火炙烤,出现扭曲不规则的波纹。 有了自己的领域进行对抗,许知秋被削弱压制的力量重新恢复,他没有选择被动等待,而是直接选择主动出击,仅是两步就移动到金雷身旁,连续挥斩长剑,数道莹白剑气在领域的加持下变得更为强大。 近乎同时同刻,金雷所化的身影亦是朝向许知秋挥斩长剑,只是他所斩出的并非是莹白剑气,而是轰鸣不断的金色雷霆。 两股剑气不断碰撞,爆发出一连串的震耳声响。 随后两道身影近身相击,漆黑如渊的永夜长剑与雷光闪烁的金色长剑不停对斩,仅是不到十五息之间就接连斩出数百剑。 紧跟着,许知秋释放出全部神识,且在恶鬼面具的加持下有大幅度提升,霎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所有的攻势都映入脑海,许知秋寻找机会一剑刺出,直接洞穿金雷的腹部,可是金雷除过气息衰弱一丝,并未有任何迟钝,继续与许知秋挥剑相斩。 “铮!” 剑鸣在碰撞后响起,许知秋侧身躲过一剑,接着再一剑斩出,有黑色大日在剑尖处浮现,欲要吞噬金雷的身躯,但对方领域内的剑阵爆发出强烈的剑势,直接将黑色大日彻底磨灭。 两道身影再次陷入激烈的对战。 谁能想到这山河坊内的比斗竟成了一个人的舞台。 “砰!” 一个不慎,许知秋被金雷剑气击中,身躯直接砸落在山河坊边缘,金雷紧追不舍,金色雷光长剑直击许知秋眉心处,他手掌拍地,身体腾空而起,堪堪躲过这一剑,战斗到这个时候,许知秋已是再次快要力竭,而金雷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消耗同样不小。 这时,许知秋隐藏在恶鬼面具下的双眸忽然有光泽隐现,他握剑冲向金雷,没有半点防御的架势,仿若飞蛾扑火,欲要同归于尽。 “轰隆!” 金雷毫不迟疑挥剑斩出,一道金色雷霆自剑尾奔至剑尖,再向许知秋的身躯刺去,许知秋仍是没有半点闪躲与抵抗,手中长剑同样刺向金雷。 就在两剑互相刺中对方的时刻, 许知秋心念一动,一棵模样奇特的古树出现在的两道身影中间,抵挡住金雷的攻势,这古树正是红蝎树,被许知秋今夜挖出来放在乾坤袋内,此时正好拿出来作为抵挡。 红蝎树乃是宝树,即便脱离土壤,只要不超过三日就不会枯死。 金雷的一剑雷霆击中红蝎树的树干,威势尽数被红蝎树吸走,只见金色的雷光在树干内闪烁,而后向着上方如同蝎尾的枝干汇聚,红蝎树可以吸收天雷,但是这雷劫太过霸道,最后雷光在整根枝干处聚集,整棵红蝎树炸裂成两截。 然而许知秋根本不在乎这一棵宝树,就在宝树挡下金雷一剑时,手中的永夜长剑直接刺入金雷的胸口,而后整个人贯穿而去。 金雷复刻的身影便在闷响中消散。 但是在消散的最后一刻,仍是有一道雷光冲向许知秋,且速度快到他根本无法反应。 “轰隆隆!” 最后的雷鸣响彻夜宇,金色雷光如同利箭洞穿许知秋的心口,令他再次身受重伤,不过这最后的攻势已是强弩之末,并不足以将许知秋彻底抹杀。 “铮!” 一声清越剑鸣,永夜长剑泛起层层鳞纹。 众人如梦初醒,齐齐再次朝向夜宇望去,只见万丈高空中的金色雷光已是熄灭,云层也叒一次平息停止,这第三次雷劫也终于是结束了。 而后,与前两次渡劫不同。 这一次,雷云内竟是直接飘落下肉眼可见的金色光点。 就如同成千上万只萤火虫从天飞落,全部融入到许知秋体内。 这般奇异的景象在过往中从未出现,足以记录史册,就是大神官陈楚仁也是头一次瞧见。 “雷劫渡完了?” 陈楚仁望向夜空,难得紧张。 身旁的几位老家伙也都是忐忑地望向夜宇,生怕再有雷劫出现。 …… 许知秋体内,那些金色光点全部落入丹田。 只需意念下沉,就可瞧见丹田内漂浮着无数金光,煞是好看。 然而这些金光不止是好看,更是蕴含着天道伟力。 “嗡嗡嗡——” 这时,那颗从仙人遗像得来的翡翠星光突然开始剧烈震颤,荡漾起层层波纹,随即就见漫天金光如同是得到指令一般尽数涌入翡翠星光之内。 整座丹田好似有什么不得了的变化。 开始电闪雷鸣,雾气翻腾,就连筑基楼台都开始止不住的震动。 如此惊变,令许知秋大为骇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翡翠星光以往不论怎么研究都没有任何变化,可此刻在吸收了渡劫雷云降下的天道伟力后却变得愈发璀璨,甚至将整座丹田都照得明亮起来。 “咚!” 就如同石头落入泉水的声音忽然响起。 接着翡翠星光彻底炸开,形成无数微粒,向下飘落,乍看之下就像是翡翠色的流沙,如梦似幻。 再接着,所有微粒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指引,汇聚在筑基楼台上方,重新凝聚,形成一柄三寸剑胎。 剑胎晶莹翡翠,其内天道气机流转。 正是剑修的本命剑! 谁曾料到,这翡翠星光竟会在此刻化作许知秋的第二柄本命飞剑。 成就他无上仙缘。 正文 第184章:同辈无敌 ,我要修剑仙 自古以来,剑修渡劫筑基只可拥有一柄本命剑。 可现在许知秋却是拥有两柄本命剑。 且这第二柄本命剑甚是不凡,与历史长河中的青河剑仙有关联,早先翡翠星光出现时,天街遗像曾显化出仙人威势,令整座乾京城都被惊动,如今再回首来看,那则关于遗像秘闻的传言倒也不算为假,翡翠星光确实可算做是仙人传承。 既然是仙人传承,这第二柄本命剑所孕育出的神通便是与青河仙君有关。 剑胎与神魂心念相融。 许知秋对剑胎内的神通了如指掌。 仍是剑修最强神通,剑道领域。 由青河仙君的剑意所化,即为“藏天无幼”。 许知秋自身所得的本命神通亦是与自身剑意有关,被其命名为桃花坞,领域展开后不仅可增幅自身实力,压制对手境界,更是有一座桃花剑阵在内,品质绝不输齐忘仙的修罗世界,然而藏天无幼蕴含着仙君两种剑意,相教起来或许会更盛一筹。 可惜却唯独少了仙君的最强剑意,青河剑意。 青河、藏天、无幼,是为仙君的三柄仙剑,也是仙君所领悟的三种剑意,其中青河最强、藏天次之、无幼最弱,但对于旁人而言皆是无上神通。 此刻许知秋获得第二柄本命剑。 又继承了青河仙君的两种剑意,日后成就可谓是难以估量。 “难道说就是因为仙君的传承,所以才会被迫要渡三次雷劫?” 许知秋思索着这种可能,若真是如此,那这仙君传承可是险些将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不过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倒是值得的,尤其是九重雷劫现世,天道馈赠极为丰厚。 丹田内,那些含有天道伟力的金色光点已是被第二柄本命剑胎吸走大半,但还留有一小部分漂浮在混沌虚空当中,此时,剑胎成形,这些剩余的光点全部涌入筑基楼台,那位于南边的第二盏宫灯只在一息之间便被彻底点亮,意味着许知秋在渡劫后直接迈入筑基第二境。 以及冠之年,踏足筑基二境。 此事若是被旁人得知,世间便又多了一件荒诞奇事。 整个王朝境内的年轻小辈里,怕是也就只有许知秋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山河坊内,许知秋再度睁开双眸,自渡劫过去前后不过二十息,他体内的伤势已是被天道馈赠所治愈,丹田内不断涌现而出的力量极为强盛,这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不由得让他生出错觉,仿佛一拳可将天地轰塌,一剑可令日月崩碎,这就是境界提升太快所带来的虚浮,需要心境提升才可掌控。 山河坊边缘,齐忘仙手持神剑,神色复杂。 这位曾号称同辈最强剑修的天才人物,此刻却是深受打击,不止心境出现崩溃的趋势,就连道心也破裂出数条裂痕,过往的自信全然不复。 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失败。 尤其是齐忘仙这种自尊心极高的人。 过往十四年,他一直将自己视作乾元同辈第一人,除过书院首甲、上清宗道子以外,从未将旁人视作眼中对手,可现在却接连两次都败于许知秋手中,不仅实力相差甚远,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资质也难以与其相比,这怎能令他接受。 “为什么?”齐忘仙面色狰狞,双瞳几乎溢血,不断在心中质问自己,“为什么还是输了,为什么我会不如他,明明已经两次从阎罗殿活着走出来,为什么还是没有机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嘶吼声在心底里传出。 齐忘仙死死地盯着许知秋,重瞳赤红,握着神剑步步向前走去。 许知秋望着齐忘仙,微微皱眉,他觉得眼下的齐忘仙有些不对劲,对方的眼中充满凶戾、暴怒、疯狂的情绪,再无半点清明,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狂暴状态。 “齐兄?” 许知秋出言唤了一声,然而齐忘仙并未有任何回应。 “嗡!” 空间忽然出现波动,赤红色的领域结界毫无征兆地展开,笼罩整座山河坊,齐忘仙体内的气息在不断向上攀升,双眸中的负面情绪更加炽盛。 见此状况,昆玉宗长老齐白京神情紧张,有心想要登台阻止,却又心有顾虑。 龙船上的陈楚仁则是皱眉道:“这是……被执念操控,入魔了?” 罗鉴尘叹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道:“昆玉宗的几个老家伙是怎么教育弟子的,如此仙苗就被他们这般培养,年纪轻轻,心境如此薄弱,竟在筑基境就入魔,日后岂不是会遭遇大劫。” 范长寿附和道:“若说心境之块,五座仙门圣地要属书院学子最好,昆玉宗的几个老头子还真得跟你们书院学学,要不此夜过后,就把这齐小子丢到书院去养养心性,省得日后被心魔反噬,落得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罗鉴尘再次叹气道:“好吧,总归是我乾元仙苗,书院也不愿看到他就此堕入魔道,等上元节过后,我会同昆玉宗那几位说说,想来他们也是愿意的。” 范长寿瞥了眼陈楚仁,“那眼下……” 陈楚仁道:“眼下就随他意吧,借此也正好瞧瞧咱们乾元这位渡九重雷劫而筑基的仙苗,实力究竟如何。” 范长寿眯着眼道:“渡三次雷劫,且能引下九重金雷,实属万古罕见。” …… 山河坊内,许知秋同样展开了自己的领域,以此来对抗齐忘仙的领域。 山河坊顿时被一分为二,半是莹白,半是赤红。 一方如世外桃源。 一方如修罗炼狱。 失去神智与主意识的齐忘仙被心中执念所控,横穿结界,挥动赤红神剑向着许知秋斩去,每一剑都竭尽全力,毫不留手,许知秋并未所动,身处在结界领域内,他就是这方小天地的主宰,心中意念一动,几片在空中飘落的桃花花瓣立即化为剑气刺向齐忘仙。 “雒邪!” 齐忘仙大喝一声,荒兽雒邪的身影随剑斩出,第三目射出赤红光柱,直接将几道射来的剑气尽数融化,而后齐忘仙抬剑再斩,直指许知秋的头颅,就在这时,由桃树形成的剑阵爆发出强大威势,整座剑阵如同有数千利刃在旋转搅动,欲要将齐忘仙磨灭在其中。 齐忘仙挥动神剑,残影闪烁,连续斩出上百剑。 狂暴的剑气与剑阵对抗。 然而这样的力量还不足与剑阵抗衡。 许知秋抬剑一指,领域内的剑阵便聚拢所有剑势,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直接贯穿齐忘仙的胸口,令齐忘仙难以忍耐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摔落几丈远。 但下一息,齐忘仙就再次握剑起身,眸中赤红如同被鲜血浇灌。 体内的气息也极为怪异。 突然,山河坊内出现窃窃私语声无数,就像是有数不清的人在坊内低语,可是这杂乱的声音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明明很近,却又像是隔着山海世界。 与此同时,齐忘仙的领域结界内,镇守八方的八座墓碑忽然爆发赤芒,如同实质,且有凄厉的哭喊声隐藏其中,跟着北方的一座墓碑裂成两半,一只人的手臂从中探出,隔空朝着许知秋一抓,随即阻隔在中间的剑阵就彻底崩溃,无法承受手臂所施展的力量。 剑阵崩溃后,那从墓碑内探出的手臂重新被墓碑封印,恢复如初,齐忘仙握着神剑再度朝向许知秋冲去,这一次,许知秋亦是不再留手,隐藏在面具下的双瞳有桃花虚影徐徐转动,跟着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黑影闪过。 莹白与赤红的交界处,一朵掩盖芳华的娇艳桃花从齐忘仙胸前穿透而过,而后凋零湮灭。 齐忘仙的身影忽然止住,许知秋却不知何时已是出现在他的身后。 两人交错而过,齐忘仙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跌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至此,两人的再次交手仍是以许知秋胜出而落幕。 坊外众人已是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可还是有些莫名的难以接受,以齐忘仙展现出的实力与天赋,可谓是令年轻同辈难以追赶,就是书院首甲也自行认输,可就是这样的绝世天骄竟两次败于许鸾手中,叫人心生绝望。 许鸾这两字简直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重重地压在所有同辈的头顶。 可实际上,许知秋仍是未尽全力,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到他与遗像惊变有关,自身所掌握的第二神通根本不敢在乾京城内使用。 这时,一道身影忽然落入山河坊,正是昆玉宗的长老齐白京,这位实力不俗的老人出现后并未有怒火显现,也或许是将怒火藏在了心中,他侧首向着许知秋瞥过一眼,没有任何言语,随后将齐忘仙抱在手中,转身离开。 许知秋收剑入匣,静立于山河坊内,他本不欲下此重手,可见齐忘仙状态不对,只好将其打晕。 龙船上,陈楚仁观望着山河坊道:“齐忘仙被执念所控,已是半念入魔,实力可相当于筑基第一境巅峰,却是被那小子轻易击败,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按理说两人都是刚步入筑基,不该有如此悬殊的差距才对。” 范长寿却道:“那可是万古罕见的仙苗,能引三次雷劫降世,有这般差距也不为过。” 罗鉴尘跟着道:“上元夺魁,看来这最后的魁首应该就是他了,不过话说回来,长寿兄,你们药仙楼不是也有位仙苗么,怎的不见他去登台?” 范长寿笑呵呵道:“乾元如此多的天骄俊杰,我们药仙楼就不去献丑了。” 罗鉴尘笑而不语。 范长寿望着山河坊继续道:“就是不知接下来会是谁有勇气去登坊挑战,估计上清宗那位道子应该是不会再去了。” 陈楚仁道:“昆玉宗的齐忘仙都败了,应是无人再敢登台……咦?” 这位大神官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天街西侧的楼阁内有人踏空而行,落入山河坊内,众人紧忙齐齐望去,是位身穿青衣,气质如莲的貌美女子。 是她。 瞧见登坊者是何人时,许知秋神色一凛,眉头微皱,心境不由得微有起伏,但很快就又止于平静。 这貌美女子便是青阳宗的那位上官师姐。 上官云月。 许知秋没想到这位曾经的师姐在见到自己击败齐忘仙以后,竟还敢再登山河坊,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底气,且更让他觉得意外的是,上官云月能够踏空而行,说明她已是筑基修士,这与他记忆中的印象有很大出入。 当年在青阳宗,许知秋时常跟在上官云月身后,充当着小跟班的角色,是以对她甚为了解,两人相差一年入宗,皆为内门弟子,资质也是相差无几,都谓是中等偏上,按理说,这等资质就算有青阳宗培养,修为也只该在练气境巅峰才是,想要步入筑基可是有些困难,少说也要再等一年。 但就现在来看,这位上官师姐可不像是刚筑基的模样。 这就令人不禁有些困惑了。 以齐忘仙那般惊人的资质,也是进京后才筑基。 泷泽城许家养女许稚,同样也是进京后才筑基。 上清宗的道子与书院首甲虽是早些时日就已筑基,可他们皆是拥有绝佳资质,被大人物们评价为乾元仙苗,上官云月如何能与他们相比,是以这其中的变数让许知秋大为不解。 事实上,不止许知秋想不明白。 就是青阳宗诸位弟子也是想不明白,裴焕与钱尉简直能将眼珠子瞪掉地上去,两人相视一眼,眸中惊讶之色难以遮掩,在此之前,他们都是不知这位师姐已经筑基,若不是看到其踏空而行,仍是还被蒙在鼓里。 裴焕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看错了吧。” 钱尉下意识地揉了揉眼,“没看错,师姐竟能踏空而行,她是已经筑基了。” 裴焕又道:“师姐何时筑基的,为何咱们一点也不知道啊?” 诸位青阳宗弟子相互看看,全然不知。 自五年前,上官云月被青阳宗长老提拔,由内门弟子晋升为亲传弟子,而后就很少见到她的身影,常常都在闭关潜修,此次进京也没人透露过上官云月的修为,就是长老也闭口不提,但众人都默认这位师姐仅在练气境,至于筑基境则是想都没想过。 毕竟上清宗亲传弟子林山都在练气境,何况是青阳宗亲传了。 可眼前的情况却打破了他们的认知,同时令他们心神激荡。 有内门弟子忍不住道:“上官师姐竟是筑基境,那岂不是可与上清宗道子相论比?” 身旁之人紧随其后地附和道:“是啊,书院首甲也不过才筑基境,上官师姐与他们不差,看以后谁还敢说咱们青阳宗无天骄!” 裴焕沉默无言,双目紧盯窗外。 钱尉也是难掩激动道:“这样说不得咱们青阳宗还真有机会能夺魁。” 正文 第185章:山河坊魁首 ,我要修剑仙 乾元五座仙门圣地,青阳宗位列第四,本是能与黑山书院相争的强盛仙门,可惜近几年连续走衰,不仅宗门实力被昆玉宗比下,年轻辈里更是没有值得亮眼的人物,想着再过几年估计就要被甩至末尾,却不曾想现在又出现一位不输仙苗的年轻女子。 这令诸位世家不禁感叹,仙门圣地终究是仙门圣地,世家难以相比。 即便运道走衰,也能培养出一位仙苗。 在乾元,不过二二能筑基者,就可称得上是仙苗。 许知秋隔着恶鬼面具看向上官云月,这位曾经的师姐能够这么早就筑基,想来也是有机遇在身,就是不知实力如何。 许知秋探手向后伸去,再次拔剑出匣,永夜长剑入手,已是做好一战的准备。 上官云月没有动,冰月蓝般的双眸在永夜长剑上一扫而过,落在许知秋面颊上的恶鬼面具,而后轻声道:“青阳宗,上官云月,请见教。” 一句说完,并未出手。 那悬在双眉间的宝珠璀璨生辉。 许知秋沉默不言,却是率先出手,只见他向前踏出一步,下一息就出现在上官云月的身旁,手中长剑斜斩而上,直击对方要害,多年未见的再次相遇,这奉上的第一份见面礼就是毫不留手地一剑! “铮!” 剑鸣清越,剑芒如刃。 无论是威势,还是威力,这一剑若是斩中必能令对方身受重伤。 然而上官云月却仿若能够未卜先知,就在长剑斩出的同时,身体向右偏移一寸,仅是这一寸,却刚刚好躲过袭来的一剑,剑芒擦身而过,席卷向上,上官云月向前拍出一掌,落在剑身中段,力道大的出奇,明明看起来只是轻飘飘地一掌,却险些令长剑脱手而飞。 “砰!” 长剑偏离预期,许知秋借助这股力道原地回旋,随后抡剑回斩,再次向着上官云月斩出一剑,后者未动,不过就在长剑即将斩落在身的时候,有四根银丝不知何时缠绕在剑身上,使得长剑的势头突然止住,再难寸进。 银丝细入长发,在月辉灯火的映照下,银光闪烁,也不知是由何等材质炼制而成,异常坚韧。 受此阻碍,许知秋眉头微皱,剑尖处爆发出一轮黑日,欲要将银丝撕裂,可惜银丝却提前一瞬脱离,重新缠绕在上官云月的手腕处,紧密贴合,如同姑娘家常戴在身的银色手链。 嗯?又是一次攻势落空,许知秋没有再急于出手,他望着上官云月,甚感奇怪,“为何我的攻势总能被她提前躲避,是在算计之中?还是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 许知秋心生疑惑。 上官云月却是始终未曾主动出手,静立在山河坊内,如同一束淡雅的青莲。 “看来这位师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原本以为能够尽快结束战斗。 但事实却是大出所料。 既是如此,许知秋也是起了兴致,决心不再留手。 “剑道领域·桃花坞。” 心念一动,领域结界瞬间展开。 仿若世外桃源般的桃花林占据整座山河坊,身处在桃林内,上官云月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凝重,剑修的剑道领域是大神通,被其笼罩,实力受限,身旁的每一棵桃树都似是一柄绝世利剑,只要多待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 许知秋同样立身在桃林之中,没有再出剑,但是领域结界内随处可见的事物皆可为他的手中剑。 只是一念生起,那在桃林间飘落的桃花,便化作数百道剑气刺向上官云月,声势极为骇人,这般密集且猛烈的攻势,就是筑基强者也难以尽数躲避,可是上官云月却在桃花林间闪转腾挪,身姿飘逸,总是能够在剑气临身前躲避开来。 “难道真的是未卜先知。” “能够提前预料到即将袭来的攻势!” 许知秋觉得很有意思,望着上官云月双眸内的冰月蓝,据说那是觉醒仙家血脉的征兆。 不过即便真的能够未卜先知,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也毫无胜算。 许知秋在桃林间迈步而行,桃花飘落纷飞,看起来就如同春季出游的世家贵公子,然而随着他心念微动,领域结界内的桃林剑阵直接爆发出强盛的剑势,被剑势笼罩,被结界限制,上官云月如陷泥潭,动作迟缓,漫天飘落的桃花尽数化作利剑,齐齐向着上官云月斩去。 一时间,足有成千上万柄莹白光剑。 在如此攻势下,就是上官云月能够未卜先知也是避无可避。 她的所有退路都被封死。 “嗖!嗖!嗖——” 无数利剑破空的声音响起,上官云月的双眸内忽然有火焰燃烧,与瞳色相同,随即有肉眼难以察觉的力量涌现而出,形成浪潮席卷四方,只在瞬间,就有近千道剑气被这股力量吞噬湮灭,但奈何领域内的剑气实在太多,根本难以全部消除。 而且施展这样的力量对于上官云月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难以持久。 最终,仅坚持五息时间,上官云月双眸内的冰蓝色火焰就已熄灭,而领域内还有数十道莹白剑气袭至而来,直接贯穿了她的身躯。 这些剑气,若是全力施展,每一道都可相当于筑基修士的一剑。 不过在许知秋的操控下减弱了近半的威力。 否则仅此一轮攻势,上官云月便是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可即便剑气威势已被有意减弱,上官云月所受到的伤势仍是不轻,被数十道剑气贯穿身躯,就如同被数十柄剑刃刺穿而过,五脏六腑皆是痛得厉害,霎时间,脸色惨白,细密的汗珠挂满额头与脸颊。 这时,许知秋手握长剑已至身前。 倘若这是生死决战,他定然会一剑斩去对方的头颅。 不过在这山河坊内却是不必如此。 上官云月望着那副丑陋狰狞的恶鬼面具,冰月蓝的眸子内有过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垂下眼帘,低声轻语道:“我输了。”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领域结界随之消失。 上官云月没有再多言,只是最后抬眼望了一眼许知秋,而后走下山河坊。 …… 青阳宗诸位弟子脸色僵硬,原本浮现在脸上的激动都被失望取而代之。 楼阁内陷入一阵沉默,钱尉忍不住道:“输给许鸾应该也不算丢人吧。” 没有人给予回应,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裴焕叹口气道:“是呀,那可是许鸾啊,连齐忘仙都败在了他的手中,上官师姐输给他也根本不能算是丢人吧,要说还是咱们太过没用了。” 另有内门弟子道:“那许鸾实在是厉害,同辈当中无人能与其为敌!” 如此言论若是放在几日前,定是会引起反驳声一片,可眼下却是无人反对,就是将这话放到天街众人堆里讲去,估计也没人会站出来持不同意见。 许鸾实在是太强势了。 厉害得一塌糊涂。 与其同辈的年轻人各个都是心生绝望,齐忘仙、书院首甲、上清宗道子本就是他们心中的一座山,可现在却又出现了一座更高的山,让人抬头望不到顶峰。 蓝家的蓝恒直接丧气道:“日后再无我蓝恒问鼎天下的时机了,许鸾啊许鸾,为何你要与我同生一个时代,真是命道不顺啊。” 王家的王闻道双拳紧握,面色难掩悲意:“若只是追赶齐忘仙,我王闻道自信日后可有逆境翻盘的机会,可是这许鸾,我却是连追赶的勇气都没有,三次渡雷劫,引九重雷霆降世,呵呵,同他生在一个时代,实属我之不幸!” 诸位世家子弟皆是恨不得指天狂骂。 只要有这许鸾在乾元,谁还敢自称天骄。 …… 山河坊内,已是无人再敢登台。 天明宗的那位小师叔正蹲坐在一处屋檐上,身后是几位内门弟子,有人手捧瓜子,有人拎着几串糖葫芦,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派头,有弟子问道:“小师叔,那许鸾实在厉害,你要是登坊可能打得过他?” 徐长青望着山河坊道:“不好说,不好说,可能打得过,也可能打不过。” 那弟子又道:“小师叔,临行前掌门有交代,让您去山河坊内争个魁首回去,那咱们现在怎么说,是就在这里看着吗?” 徐长青不甚在意道:“掌门师兄有说过么,我倒是有些记不得了,我看咱们就在这里瞧个热闹就好,至于争魁首的事儿就莫要再去掺和了。” 这边正说着,山河坊那边已是快要抵达最后时限。 按照历年来的规矩,只要过了两刻钟还是无人登坊挑战,那么坊内之人便是山河坊魁首。 底下那群看热闹的在心里数着时间,不禁有些失望。 “上清宗道子这是不打算登坊了吗?” “估计是怕输了丢人。” “天明宗也是无人登坊,看来这许鸾要成魁首了。” “啧啧,文墨坊魁首,山河坊魁首,这许鸾一人竟得两坊魁首,真是史无前例。” …… 随着众人议论不断,山河坊时限已至末尾。 两刻钟内未有人再去登坊。 许知秋毫无争议地成为山河坊魁首。 原本令众人期待的上清宗道子却是始终都未曾出现。 龙船上,陈楚仁道:“上元夺魁,这最后的魁首已是出现。” 罗鉴尘道:“两坊魁首,嘿,仅是这小子一人,就够史官们忙活的了。” 范长寿道:“那还等什么,快些将他请到龙船上来,也该是让咱们这些老家伙长长见识了,这万古罕见的奇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小子。” 陈楚仁颔首,甩袖一挥,山河坊向上升起,与龙船齐高,坊内的山河大阵尽数开启,金色波纹在许知秋脚下荡漾开来,腾起无数流光,看起来如梦似幻,且夜空中落下九十九盏花灯,依次排列,在龙船与山河坊内铺出一条明亮的道路。 如此派头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看得坊下无数人甚是羡慕。 就是许知秋自己也是心绪高涨。 他收剑入匣,迈步向山河坊边缘走去,同时抬眼望向龙船,愈是靠近,龙船就愈发显得庞大,且威势摄人心魂,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件死物,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头半睡半醒的真龙,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有半分不敬的念想。 罗鉴尘隔空对着许知秋招了招手,笑眯眯道:“姓许的小子,快些过来吧。” 闻言,许知秋已是来到花灯铺就的道路跟前,他对着这位书院老院长执晚辈礼,而后就欲踩着花灯踏上龙船,不过就在这时—— 就在许知秋一只脚落在花灯上时,一股强大到令人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从天而降,直接将许知秋笼罩在内,就仿佛真的是天塌了一般,有无上存在破天而出,将他隔空拘禁。 许知秋心中骇然,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龙船上的几位老家伙皆是大惊,陈楚仁暴怒,嗓音如同雷声轰鸣:“放肆!何人敢在这里搅局,找死!”他探出一指,隔空点去,与那股气息相互碰撞,然而却没有泛起任何浪花。 这时,许知秋身前的虚空突然如同煮水般沸腾,紧跟着,有一道直径足有三丈的金色法阵凭空出现,威势骇人,不仅有金色闪电在附近跳跃,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息隐匿其中。 看到这法阵出现,正准备全力出手的陈楚仁忽地停手,脸上的震怒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惊讶与尴尬。 身旁的罗鉴尘、范长寿原本也正欲出手阻击,可在瞧见这道金色法阵后,也同陈楚仁一样选择了停手。 几位老家伙相互对视,惊疑不定。 唯有老宦官魏贤极为平静,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突然,一道空灵悠扬、足以穿透灵魂最深处的吼叫声从法阵内传出,跟着一头鲲鱼的身影从阵内钻出,一口将许知秋吞入腹中,接着再是一个甩尾,随金色法阵一同消失。 毫无反抗之力的许知秋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被鲲鱼吞走后,周围的世界就如同流光幻影般在眼前不断变幻穿梭,能够看到无数不同的景象。 不过这样奇幻的体验仅持续五息不到就结束了。 许知秋只感觉一阵恍惚,如同大梦初醒,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出现在一座宫院内,前方不远处是一座台阶,台阶上是一座宫殿。 宫殿上方的牌匾写有三枚古字:白玉京。 正文 第186章:饮茶 ,我要修剑仙 白玉京。 望着这方牌匾,许知秋想起那夜与姜越鲤擅闯皇宫禁地的事。 难道说此地就是那处皇城宫院? 许知秋环顾四周:寒酸古朴的宫殿,朱红久远的高墙,不知岁月的参天古树,破败荒凉的宫院,果然,这里就是上次曾经来过的皇宫禁地,是汇聚乾元五百年气运的造化之地。 可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金色的法阵,巨大的鲲鱼,难道是那位…… 心底里的猜测刚刚浮上表面,还未等它彻底展开,许知秋就听有人言道:“傻小子,还在那里四处乱瞧什么,上次才来过,怎么这般快就给忘了?” 闻言,许知秋紧忙寻声望去,只见刚才还空空如也的台阶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位不修边幅的老人,身穿云鹤山河大袖衫,满头灰发肆意披散,双眸时而浑浊,时而清明,似有万物生灭、阴阳乾坤隐藏其中。 只是随意站在那里。 却与天地相融。 瞧见这位老人出现,许知秋心里瞬间便有了几分明了,当下不敢有所不敬,认真行礼,而后出言道:“见过前辈。” 老人颔首示意,身形未动,仅是用眸光打量着许知秋,如此几番过后露出颇为满意的神色,笑着说道:“不错,心境成稳,不慌不乱,看来我这点小手段并未将你吓着,那我可就是放心了。” 原本没受惊的许知秋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惊住了。 这样还只是小手段, 那大手段该是怎样? 许知秋难以想象,但却可以肯定,眼前这位老人应是世间罕见的大佬级人物。 所以,这样的大佬为何要突然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今夜是上元节,自己乃是上元魁首,这般不由分说当着所有观望者的面将人掳走,未免也太不顾及皇室脸面了,按理来说,上元魁首应要登入龙船面见帝君,现在却是被搅乱了局。 许知秋正想着,宫院老人已是缓步走下台阶,来到两棵古树中间,这里放置有石料雕刻的桌椅,桌面上规矩整齐地摆放有茶壶与杯盏,老人随意地坐在一侧,对着许知秋招手道:“傻小子,别在那里愣站着了,过来陪我喝几杯茶,这里也无人会进来,你那面具还是摘下来吧。” 许知秋取下恶鬼面具,没有拒绝,顺从地走过去,坐在石桌的另一侧。 这时,宫院老人在许知秋较为疑惑的目光下探出一根手指,于桌面空处写下一个“火”字,许知秋有些不解这样做是意欲为何,但下一瞬,石桌表面突然有火焰腾起,甚为神奇。 这火焰不似凡火,整体青绿泛蓝,不时有各种扭曲愤怒的面孔从里面冒出,冲着两人哭嚎惨叫,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令人看后不禁后背直窜凉气,极为渗人。 就是许知秋看后也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然而宫院老人却是没有任何变化,早就习以为常,一边将茶壶放在火焰内烘烤,一边对着许知秋说道:“这院内已是很久都没有人陪我喝过茶了,小子,你可是福缘不浅呐。” 许知秋强忍着不去看那诡异的火焰,回道:“确是晚辈的荣幸。” 老人笑了笑,将手中茶壶轻微摇晃,又说道:“我这茶可是世间难得,现如今还有资格同我坐在一起品茶的人都快要死光了,原想着再过几年就要只剩下我自己了,却不曾想你这小子倒是出现了,如此也是妙极,虽说你年纪还过尚小,但这资格却是够了,嗯,火候已是差不多了,来,尝尝我这壶天下名宿。” 老人拎起茶壶倒出一杯茶水,推至许知秋身前。 茶水枣色,茶香浓郁。 许知秋也不客气,端起杯盏放置鼻前闻了一下,随后一口饮入。 茶水煮过,却是清凉,入到腹中腾起一股云雾般的气息,蔓延全身,许知秋只觉得全身毛孔都被打开,有霞光雾气从里冒出,脑内神魂更是生出登台飞仙的错觉。 或许也并非是错觉。 许知秋真的感觉自己即将要飞升成仙。 神魂不由自主地脱离肉身,飘至高空。 此时此刻,他再看天地已是变了模样,有无数大道规则在天宇间纵横交织,缤纷多彩的颜色挤满整个空间,且有许多强大的气息笼罩世界,让天地颤抖。 “咚!咚!咚!” 就像是敲鼓的巨响在世间回荡。 西南方突然有一尊大佛法相出现,高可至百丈,金光刺眼,甚为骇人,还不待许知秋弄清楚是怎样情况,那远在天边的大佛只在眨眼间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时他才发现,佛掌上竟然还站着一位中年僧人,面露威严,捻着一串佛珠,体内的气息几乎要将天都给压塌。 这是…… “这是离阳王朝的佛家高人。” 许知秋心念刚起,那僧人突然双手结印,朝着许知秋所在轰出一拳。 一拳轰出,天地大势仿佛尽藏其中,无人可挡,无人可破,在这样的攻势下,许知秋觉得自己就如同大江洪流前的蝼蚁,不仅生不起反抗的勇气,更是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最终的结果只能等死,如此可怕的景象令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等到再睁眼时,许知秋赫然发现自己仍旧坐在宫院内的石桌旁,什么僧人、大佛全都消失不见,唯有那位神秘老人正坐在对侧饮着茶水。 “是幻觉!” 后知后觉地许知秋这才醒悟。 宫院老人放下杯盏,问道:“看见了什么?” 许知秋心有余悸道:“一位捻着佛珠的僧人,站在百丈高的金身大佛掌中。” 老人闻言,想了想,道:“哦,是他呀,离阳王朝两百多年前的一尊天佛,法号叫什么来着,唔,时间有些太久了,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叫……渡厄。” 渡厄,天佛? 许知秋微有怔神,刚才的余惊还未散去,就又被宫院老人所言震住。 天佛,那是相当于合道境的擎天强者。 距离真佛也就只差最后一境。 如此无上存在竟会出现在自己的幻觉当中,那就只可能与方才喝下的茶水有关,许知秋低头看向杯盏内残余的茶液,惊疑不定。 宫院老人则是拎起茶壶,对着许知秋笑道:“怎么,被那老和尚吓到了,可要再来一杯?” 许知秋稍有犹豫,最后还是将杯盏推了过去,又接下半杯茶水。 宫院老人赞赏地看他一眼,说道:“这茶水虽是出自同一个壶内,但是每杯茶水的滋味各不相同,你要细细品味才好。” 许知秋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随即再次将杯盏中的茶水饮入腹中。 与先前的情况一样,茶水在体内腾起云雾般的气息,令人有种羽化登仙般的感觉。 许知秋的神魂再次不受控制地飘至高空,而后同刚才一样看到天道规则在高空处交织,形成一张笼罩天宇的巨网,网内神光彩霞,有不可言之大恐怖。 随后,北方的天际升起一片黑云,云内魔气滔天,气息摄人。 即便只是相隔甚远的相望一眼,许知秋亦是能察觉到那片黑云里存在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令人心生恐惧,难以直视。 “吼!” 突然,那片黑云靠近,有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传出。 等到黑云再近些时就能看到,那黑云内有一条身长五百丈的蛟龙在腾云驾雾,不时发动震吼,而在蛟龙的头顶还站着一位年轻男子,面色冷峻,魔气滔天,手中握着一杆黑色长枪。 望着这年轻男子,许知秋强忍着惊惧,稳定心神。 而男子离近后却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枪,顿时间,许知秋看到一条真龙从枪尖内钻出,一张嘴就将自己吞入口中,继而天地一片漆黑。 再睁开眼,这些景象又一次全部消失,许知秋大感惊奇。 宫院老人见他睁眼便问道:“这次看见了什么?” 许知秋如实道:“是一位站在蛟龙头顶的年轻男子,手中我这一杆黑色长枪。” 黑色长枪,老人对此印象颇深,几乎没怎么想就说道:“这位乃是三百多年前的一位合道境魔修,来自北燕的天重宗,名叫君无殇,当年在北燕是最有机会冲击仙境的人物,不过最后却因为在古遗迹内与人争夺仙缘,被斩杀陨落了。” 许知秋实在难以想象,能够将合道境强者斩杀,对方得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他望向老人,有些好奇道:“前辈,为何你这茶水能够让我看到那些几百年前的绝世强者?” 这个问题在喝完第一杯茶水时,他就想问来着。 不过老人却并不愿多作解释,端起自己的杯盏饮了一口后,只是随意说道:“我这壶茶名叫天下名宿,品得自然就是天下有名的强者,不然如何能对得起这壶茶的名字。” 许知秋又问道:“那前辈这壶茶里有多少名宿?” 老人道:“记不得了,应是不会少。” 许知秋识趣的没再多问,只是将杯盏推至身前,试探道:“前辈,那我想再讨一杯茶喝,可行?” 宫院老人却是摇头道:“以你的境界能喝两杯已是极限,再喝下去就会对神魂有影响了,若是还想饮茶,那就等日后结丹再来此地吧。” 要等到结丹才行么,那要求还真是不低啊。 许知秋心里说了一句,而后静默不言。 这时,老人用指尖蘸了点杯中的茶水,朝着石桌上的火焰甩去,瞬间,青绿色的火焰便熄灭了,老人再看向许知秋时眼中含有深意,出言道:“这茶已是喝完了,咱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听到这话,许知秋心中一紧,也是不清楚这位老人突然把自己掳来是有何用意。 宫院老人道:“上次你随黄泉宗那丫头闯进来,我就瞧着你资质甚好,不过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能到这种地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被今夜的雷鸣给震散了,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知秋不明所以:“前辈所言,晚辈也是糊涂。” “糊涂?”老人道,“能引三次雷劫,且能引下九重雷霆,总是有原因的吧?” 许知秋微微皱眉,没有回答,渡劫时他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要渡三次雷劫,但是现在仔细回想,却也是有迹可循,自己突破极境,又有仙人传承,获得第二柄本命剑,如此逆天而行,遭雷劈也应该算是合理。 可不管是不是这些原因,许知秋都不能告诉旁人,是以只能不言。 宫院老人见他不吭声,也并无半点恼怒,只是如同街边的算命先生般推算道:“其实就算你不言,我也多少能够猜测出来,上次你曾闯入这里,并依照我的要求斩出一剑,那一剑可不是练气修士该有的水准,是以你在炼气期时应该突破了极境,另外青河仙君的遗像变动该是也与你有关,如此这三次雷劫,应是对应着剑修筑基、突破极境、遗像变动,我说得是也不是?” 许知秋心中有狂狼翻涌,但面色上仍旧强迫自己平静。 老人继续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你若实在不想说,那我且不再多问,说起来我年少时也最讨厌别人过问我的秘密,所以就这样吧,可是你得清楚,在我这里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在外边那些人面前你就是不想说也得说,因为他们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所以,你该是明白我为何要将你带到这里来。” 许知秋立即起身,朝着老人行礼道:“多谢前辈好意,知秋铭记在心。” 老人挥了挥袖,对于这些礼节不甚在意,“上次你说自己无门无派,现在倒是可以将实话讲出来了吧,若是没有修士指点,你如何能够踏入修仙路上来?” 在这点上,许知秋觉得自己也是没必要再隐瞒,便将自己曾是青阳宗弟子的事情挑着讲了出来,并进行了一丢丢地删改:“……所以晚辈上次说得也是实话,现在确实无门无派。” 宫院老人听完许知秋讲述,眉头皱起道:“这青阳宗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两百多年前甚至可以与天明宗、黑山书院相较量,现在却是要落在昆玉宗后面,若是让裴江海那个老家伙知道,估计能从墓里气活过来。” 正文 第187章:离京 ,我要修剑仙 上元夺魁,魁首竟是被人掳走了? 天街两侧惊起一片骚乱,修为不过金丹境的低阶修士自是不必多说,可就连那些元婴大修也都感到惊悚奇异,早先突然出现的那股气息实在太过强大,便是他们这些足以称宗作祖的人也都不敢上前阻拦,否则冒然出手,恐遭杀身之祸。 而且他们也是看得清楚,观星楼大神官亲自出手都没能将人保下,那他们即便是冒着风险出手也只是徒劳无用。 是以此刻又惊又怒,却没得任何办法。 龙船上,罗鉴尘惊疑不定道:“是皇城宫院里的那位?” 陈楚仁向着龙船主殿瞥去一眼,见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后是说道:“能够掌握鲲鱼法阵,且实力远在我之上,想来应该就是宫院里的那位老前辈了。” 鲲鱼法阵乃是依据仙道法阵领悟出来的阵法。 就以陈楚仁所知,目前也就只有宫院老人能够掌握。 所以先前看到鲲鱼法阵出现时,他便没有再继续出手。 范长寿最是老滑,他看向老宦官魏贤,笑呵呵地说道:“魏公公,旁人常说我们药仙楼的老家伙最擅长养气的功夫,就是半棍子下去也放不出个屁来,可依我看啊,您这养气的功夫才是令人叫绝,咱们这上元节魁首都被人掳走了,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罗鉴尘跟着道:“魏公公,看来你是早就知道些什么呀。” 魏贤皮笑肉不笑地回以一笑,细着嗓音道:“知道的不知道的也都被你们知道了,我这儿还有什么可说的,那姓许的小家伙被老祖宗看中,那是他的仙缘。” 陈楚仁终是放下心来,“既然是被宫院里的那位老前辈带走,那咱们也确实不必要再担心什么。” …… …… 皇城宫院内,实力深不可测的老人正接着先前未言尽的话题继续说道:“可惜了,裴江海那个老东西已经死去多年,若是他还活着,知道这名震乾京、夺得上元魁首的人曾是青阳宗弟子,却被青阳宗逐出宗门,怕是一怒之下,会将青阳宗血洗近半。” 许知秋没有插言。 老人再道:“不过这世间事皆有因果,倘若你这小子不被逐出宗门,又如何能被仙人托梦,获得旁人九世福运也修不来的仙缘,所以一切都有命数。” 许知秋点头称是,面色看起来平静如常,实则内心紧张不已。 先前老人问起他的过往,许知秋便真假掺半说了出去,自己曾是青阳宗弟子,以及为何被逐出宗门都是如实相告,只是后来回到临安,为何能够转道剑修,且进境神速,便说是有仙人托梦,魂入仙宫,有仙人教他修行。 这般如同鬼扯的说辞,是他方才再看宫殿牌匾时福至心灵想到的。 天上白玉京,九宫十二楼。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这样的解释估计随便换个人来都不会轻易相信。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宫院老人对此却是深信不疑,至于为何,只因许知秋来自乾元临安,那里确实是仙宫遗址,是仙人沉眠之地,只不过仙宫被仙法遮掩,世人难以找寻。 老人有些感慨道:“命数天定,凡人不可违啊,千年以来,世间人皆是想要一堵仙人真容,却无任何机会,可谁能想到这样的仙缘竟是被你小子获得,不仅能拜仙人为师,还能修炼无上长生法,当真是气运齐天。” 说到这里,老人神情间又添了几分严肃:“不过此事再不可向旁人提起,否则天下之大再难有你容身之处,且不提乾元境内的危险,届时北燕魔宗会来找你,离阳佛家也会来找你,即便你有仙缘气运在身,也敌不过那些老家伙。” 许知秋连忙道:“前辈所言,晚辈谨记在心。” 老人点点头,“原本是想着,以你今夜展现出的资质实力,楼兰余孽估计会日夜不停地寻你麻烦,那些化神境的老东西也会想办法探寻你身上的秘密,是以将你带至这院内,待修炼到足以自保时再行离开,但既然你已拜仙人为师,那还是回临安为好。” 许知秋刚想说待在这里也不错时,老人侧身望向临安的方向说道:“再过不久,临安就要有惊世造化出现,那里曾是仙人沉眠之地,确有仙宫存在,若这造化与这两者有关,而你又有仙缘在身,那说不得这造化就是为你准备的,你可莫要错失手中。” 许知秋闻言一惊,临安那种偏僻的小地方竟是真有仙宫存在。 难道望仙山的传说是真的。 记得当初在酒铺内搜寻鼠妖的同伴时,那酒缸里的骷髅也曾说过与仙宫有关的言语。 如此看来,临安这座小县城可并非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怪不得宫院老人会相信自己的说辞,原来是真的有仙宫存在。 许知秋正想着这些事情,宫院老人探出一指,指尖点向虚空,随后就见虚空中荡漾起一圈圈的金色涟漪,形成巨大的金色法阵,里面有鲲鱼的虚影显现,正是将许知秋从山河坊掳来的鲲鱼法阵。 老人道:“法阵可将你直接送出城外,这样便无人可知你已离京,在旁人看来,你应该还在我这宫院内待着,如此也可省去不少麻烦,走吧,小子,日后不踏入元婴境,就莫要再轻易回京城里来。” 许知秋看着鲲鱼法阵却是有些纠结。 如果就这样离开确实能够省去不少麻烦,他身上秘密众多,本就不愿登上龙船去与那些大人物见面,眼前这位老人行事和善,可那些人不见得如此,再者北燕那位姓姜的姑娘也是麻烦,总想着将自己带回北燕,此刻若能脱身,便不用再被她缠上了。 可是这般匆忙离去,跟随自己而来的赵良材该如何是好,不论怎么说,这位赵公子都叫了自己那么久的师父,且心性不坏,若将他一人丢在乾京城实属不妥,还有这腰间的乾坤袋,这袋子是姜越鲤赠予自己的,可里面的宝物却非如此,若全部拿走,难免令他难以心安理得。 想了想,许知秋最后将腰间的乾坤袋取下来,放在石桌上说道:“前辈,这乾坤袋以及里面的宝物是那位北燕姜姑娘的,您神通广大,能否帮我还给她?” 老人瞥了眼乾坤袋,颔首道:“不难。” 许知秋连忙又道:“那前辈能否差人帮我送一封信,晚辈有个朋友随我同进乾京,如果就这样撇下他独自离开实属不妥,所以想给他留封信件。” 老人再次颔首道:“也可,只是你就不怕他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许知秋犹豫道:“应是不会。” 老人道:“那就随你。” 许知秋立即向老人道谢,留下封信后朝着鲲鱼法阵走去,临至法阵前,许知秋回身问道:“前辈,上一次,您放过我擅闯皇宫禁地的重罪,可是看在黄泉宗以及我的天赋上?” 老人并不否认,“当日那一剑,你若不能令我满意,便不会有活着走出去的机会。” 许知秋接着又问道:“那这一次又为何要放我离开呢,难道您就不想知道那仙人所授的长生法吗?” 宫院老人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直言道:“每个人所走的路都各有不同,我的命数已定,不论是何仙法都不能再令我有所寸进,此生已是成仙无望,能够在这小院内继续苟活已是满足,所以你那仙法对我而言还不如这壶中的一杯茶,不过要说没有私心也不尽然,知秋啊,日后若你成仙,莫要忘了自己出生乾元,如此即可。” 许知秋躬身行礼,认真道:“前辈所言,知秋铭记于心。” 言罢,一步迈入阵法当中,鲲鱼虚影将其吞入腹中。 …… 法阵消失,宫院里恢复了往日间的平静,老人喝下杯盏中的茶水,回味道:“乾元若是能够再出一尊剑仙,北燕、离阳至少千年内再无出头之日,如此甚好。” 一杯茶喝完,老人随手在地面拽起一根长草,十指翻动,将草叶编织成鸟儿的形状,随后放入掌心,轻轻一吹,草叶小鸟便如同活物般挥动双翅,围绕着老人旋转飞腾,如此三圈后,小鸟用短喙夹着桌面上的信封飞走了。 几乎是小鸟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天际,宫院内的枯井里就有人影跃出,仔细一瞧,竟是北燕黄泉宗的掌上明珠,姜越鲤,此刻这姑娘满脸怒容,刚进入宫院就将腰间雷鞭取下,对着老人质问道:“老家伙,你把我的人抢走是什么意思?快把人交出来!” 说着还威胁似得挥动几下雷鞭,宫院老人见此也未生气,笑呵呵道:“丫头,这还没有拜堂成亲就成你的人了?未免有些不合礼数。” 姜越鲤紧蹙双眉,冷着脸道:“少说废话,快些将人交出来,我知道你是谁了,不要以为我会怕你!” 老人抬起眼皮,带着几分兴趣道:“就连我自己都已经快要忘了我是谁,你这丫头会是知道?” 姜越鲤道:“本来是不知道,但看到那鲲鱼法阵就知道了,我父亲曾说过,七百年前,乾元有位修道天才,名叫莫逍遥,仅是观望仙道法阵三日三夜就悟出了鲲鱼法阵,并且以不到一百五十岁的年纪踏入合道境巅峰,可惜后来渡仙劫失败,生死不知。” 老人笑道:“丫头,你自己都说了生死不知,那说不得就是死了。” 姜越鲤道:“死人怎么会用鲲鱼法阵。” 老人道:“可能是后辈人学来的,就算那莫逍遥还活着,又岂能是我这种人。” 姜越鲤哼道:“渡仙劫失败十有八九都是身死道消,若是不死也会留下不可痊愈的伤势,且日后每两百年还会遭遇天道降雷之祸,莫逍遥既然活着,还能再活七百年,肯定会躲在这宫院里,因为这里是乾元造化地,凝聚了王朝五百年的气运,可以屏蔽部分天机,免除雷祸。” 老人道:“丫头,既然你认定了我是莫逍遥,又为何会是不怕我?” 姜越鲤道:“你个半死的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能离开这座宫院,你若敢伤我,我父亲就在乾元大开杀戒,你又阻拦不了他。” 老人笑道:“说得很有些道理,可惜我这老头子并不是莫逍遥,那等天下无双的人物可不是我能相比的。” 姜越鲤将目光落在石桌上,讥嘲道:“嘁,竟是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那桌子上的乾坤袋就是我的宝物,还说人不是被你劫走的,他在哪?是被你关在宫殿里了?你最好快些将人给我放了,他可是我黄泉宗看中的人,你……” 姜越鲤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发觉自己的嘴唇像是被彻底缝合在了一起,无论怎样都说不出话来,顿时大惊失色。 这时,宫院老人慢悠悠地说道:“这是禁言术,是我以前专门管教不停话的后辈时用的小手段,只要你这丫头能够安静地待上两个时辰,禁言术便会解开。” 姜越鲤脸上的怒意简直要腾起一把火,可是无论如何气恼也解不开禁言术,最后只得坐在石桌的另一侧,不停用眼睛瞪着老人,以此来表达心中的怒意。 宫院老人仿佛看不到这些如同利剑般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你要的人并不在我这里,他已经走了,去了擎天山,因为那里即将有仙缘出现,这乾坤袋是他主动留下的,本就是要还给你的,这下倒是物归原主了。” 老人将乾坤袋推至姜越鲤身前,被后者毫不客气地拽走。 …… …… 竖河坊内的宅院,赵良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山河坊内的变故令他大吃一惊,那恶鬼面具、黑色长剑,熟悉的身影,只是一眼,他就知道今夜最瞩目的人乃是自己叫了几百声师父的许知秋,可是还未等他向旁人炫耀,许知秋人就没了。 他听身旁人说,是被人掳走的。 可是赵良材觉得那可能是许知秋自己的手段。 毕竟他对修行并不懂,只是对许知秋有种盲目的自信,于是就快步跑了回来,打算看看许知秋是否借助法阵已经回到了宅院。 结果院内并没有人,难道真是被掳走了? 赵良材心急如焚,这时忽然有只草叶编织的小鸟飞过来,将一封信丢下,而后又飞走了,赵良材疑惑地捡起信纸,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行字——天元镇,速来,不得告知旁人,许知秋。 看到最后的署名,赵良材眼睛一亮,顿觉自己猜测得没错。 那帮傻子根本不懂,这都是自家师父的手段。 随后连夜收拾行礼,朝着天元镇赶去,就是顾清月那里也不去说了。 正文 第188章:再临背风岭 ,我要修剑仙 乾京城外七十余里地,金色鲲鱼甩尾而跃,将许知秋从腹中吐了出来,后者一阵恍神,而后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身处在一条官道上,周边漆黑寂静,根本无人在此路过,是以并未有人能够察觉到此处的异动。 “这就离京了么。” “倒是有够方便的。” 许知秋最后朝着乾京城的方向望上一眼,随后没有过多耽搁,向着天元镇走去。 不,是飞去。 筑基修士可以御风远游,这是许知秋早就羡慕不已的事儿,如今既然已是筑基,哪里还会用两条腿去赶路。 “御风远游,日行千里。” “也该是我试试这般滋味了。” 许知秋运转体内真气,身轻如燕,只是纵身一跃,就升至三丈高,而后御风而行,速度比之汗血宝马还要快上许多。 “呼呼呼——” 风声擦耳而过。 官道两侧的树影飞速倒退。 天元镇本就只剩下三十余里的路程,这下更是只用了不足两刻钟的时间就已抵达。 对此,许知秋甚为满意。 筑基修士的御风远游果然是极为方便。 不过相比起来,宫院老人的鲲鱼法阵更是让人羡慕,可惜那等高深的阵法哪里是筑基修士能够学会的,估计就是元婴境的大修也难以掌握。 丑时过半, 许知秋踩着脚下的青石板来到天元镇最北边的城门口,但并未就此进去,而是随便找块石阶坐着,这里是乾京城与天元镇距离最近的官道,若是赵良材收到了自己留下的信纸,那么只需在这里等待就能遇见。 不过哪料,这一等却是足足等了七个时辰。 等到第二日申时,太阳都快要落山的时候,赵良材像条快要渴死的野狗般出现在官道上,舌头伸的老长,气喘吁吁,身后被着个小包裹,腰几乎要弯在地上,再离远点看,就像是个半死不活的奇行种。 “啊……累死了,累死了……” “狗入的,这群活该受穷的狗东西,竟然有钱也不赚……” 赵良材边走还要边抱怨。 这乾京城距离天元镇总共有百余里地。 这可是把赵公子累个半死。 本来是想着找个马夫送自己出城,可是昨夜上元节,又出现了魁首被掳走的惊天大事,人都忙着看热闹,哪里会有马夫去接活,就是赵公子把价钱提了又提也仍是没人接活,没得办法,只好用自己这两条腿去赶路。 那信纸上写着速来。 赵良材哪里敢耽误,硬是连走了七个时辰,无有片刻停歇,这是又累又渴,一条命已有大半都丢在了路途,要是再走下去估计就要翻眼了,好在坚持到现在已是来到天元镇,且在城门附近一眼就瞧见了许知秋的身影,立即欣喜过望,多了几分精神,连滚带爬地滚到面前,躺在地上如垂死之人道:“水……水……快给我水。” 见他这般惨状,许知秋便去镇内讨了两碗水递过来,赵良材二话不说将碗内的水全部喝个干净,这才长舒一口气,又将丢掉的半条命捡了回来。 许知秋问道:“怎么,是没有马车愿意出城吗?” 提起这茬,赵良材就是一肚子怨气,“师父,你走之后,那天街都快乱成一锅粥了,那些个赶车的贱胚子全在看热闹,压根就没人愿意出城,我都把价钱提高三倍了还是不成,真是活该他们受穷!” 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要将手中的瓷碗砸在地上。 但被许知秋一个眼神制止。 许知秋起身向着镇内走去,边走边道:“上元节灯会,本就是难得享乐的日子,自是无人愿意出车赶路,这也怨不得他们,倒是你,临走前可曾将我的行踪告知旁人?” 赵良材紧忙跟上,摇头道,“信纸上有写,我就没再敢提,就是顾姑娘那里我也是说都没说便就走了。” 许知秋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赵良材忍不住道:“师父,咱们就这么走了,顾姑娘那里应是会不高兴吧。” 许知秋瞥向京城的方向道:“也是无奈之举,以顾姑娘的为人应是不会计较。” 赵良材又问道:“那咱们为啥要连夜出城呢?”他环顾四周,压低嗓音道,“师父,你可是乾京城的魁首,比我爹都要厉害,就是留在京城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其实我还想在城内多待几日呢,那望月阁的小桃儿可比醉春楼里的姑娘漂亮多了。” 许知秋没有立即回话,过了片刻问道:“你知道那坊内之人是我?” 赵良材满是自得道:“师父,这天下人的风采,除了你能让我暂避锋芒以外,旁人根本不被本公子放在眼里,所以哪能是看不出来呀。” 话到最后,赵良材搜肠刮肚,又将所有能想到的夸赞之词全都说出一遍,油腻到几乎想让人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不过许知秋只是极为平静地说道:“既是知晓,回到临安以后切忌要守口如瓶。” 赵良材顿时不解,原本他想着回临安后定要大摆宴席十五天,要将许知秋的事迹传遍所有人耳中,最好是连带附近几个县城也都知晓,如此自己的面子也是极为沾光,可现在却被要求守口如瓶,一时有些难以理解,最后郁闷问道:“这是为何?” 许知秋没有解释,只是让他记住不可告知旁人。 赵良材没得办法,心里想要拒绝,可是嘴上却不敢不答应。 两人将瓷碗还了回去,开始在镇内找寻马车。相比于上次来天元镇,这次镇内几乎看不到人影,除了商铺内的老板和伙计,街面上就只有他们两个,许知秋向人打听哪里可有跑长路的,最后打听到几家车夫的位置,就赶去碰碰运气。 天元镇的车夫并不多,许知秋问了个遍,一听是要去临安多是不愿意接活,因为路程太远,往返要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能保证安全,这谁敢去呀,最后没得办法,财大气粗的赵公子直接甩出五十两银钱,远超正常价格好几倍,这才雇佣来一位愿意赶长路的车夫。 等到天刚黑的时候,马车就载着三人连夜出城,向着临安行驶。 回临安有众多路线可选。 最稳妥的就是走官路,途径各个府城,最后再转道入临安,但是许知秋因为有一事未了,所以并没有选择这条稳妥的路线,而是选择进京时的路线原路返回。 车夫觉得这样不够安全,可是无论怎么劝解都是无用,有心想要半途就回去,可始终挨不过五十两银钱的诱惑,最后只能在心中祈祷可莫要遇到危险。 就这样连续行进了半月,马车来到了背风岭。 这地方只有一条路可走,两边都是瞧不见尽头的山林,车夫赶路至此,心间总是浮现不好的预感,他常年赶路,最是知晓,就这种人烟罕见、山多林深的偏僻地方,最是容易有妖怪出没,是以有些胆怵,对着车厢内劝道:“我说两位贵公子,咱们还是退回去换条路再走吧,我总是觉得这条路再走下去可能有危险,您二位觉着呢??” 车厢里,赵良材刚进入背风岭就后背直窜凉意,一边隔着车窗偷瞄外面的山林,一边压着嗓音小声道:“师父,这地界不就是背风岭么,咱们进京的时候就是走得这条路,当时可是遇见了好多妖怪,我看也是退回去再换条路走吧。” “好多妖怪!”车夫竖着耳朵听得清楚,顿时就被赵良材所言吓得不轻,嘴中“吁吁”了好几声,让拉车的马儿紧忙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我说两位公子爷诶,这有妖怪的路怎么还敢愣着头往前走啊,不行不行,这路说什么也不能再走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着我一人养活,要是被妖怪吃了去,那可就全完了。” 说着车夫就要调头返回。 这时,许知秋出言安抚道:“老先生且不用害怕,这里确实有妖怪出没,不过我等来此也并非是有意送死,你只管安心赶路就是,其它的就全部交给我好了,保管你平安无事。” 车夫撩起车帘,看着说话的许知秋,也不知怎的,眼前这位比自家儿子还要小上几岁的年轻人似是有一股魔力,声音轻柔,平静温和,让人听后不自觉地产生信赖与信服,原本心慌慌的车夫竟是多了几分镇定。 不过情绪是稳住了,车夫还是有些害怕,他问道:“这位公子爷,难不成您是修行人士,来这里专门就是为了除妖的?” 这次许知秋还未回答,赵良材抢着说道:“我师父乃是真仙转世,历练凡尘,此来就是为民除害,降妖除魔的,区区几个妖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越是说到最后,赵良材越是加重语气,看起来倒更像是在给自己催眠,说服自己。 车夫哪里晓得,一听许知秋这么厉害,顿时有些无措,慌忙道:“仙人恕罪,小老儿不知道车内竟是有您这样一尊大人物,若是路途有所怠慢,请万万不要发怒,小老儿给您赔礼道歉了。” 眼看车夫就要跪下,许知秋抬手将其阻止,随后面带微笑,和善道:“老先生不必这样,我并非什么仙人,不过来此确是为了除妖,所以还需您继续赶车带我们过去,至于除妖之事,老先生尽管在车内待着就可。” “好好好,全听仙人所言。” 车夫心里仍是有些不踏实,可是见许知秋这般镇定,不似作假,应是很有本事,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赶路,不然生怕触怒高人,丢了性命。 就这样又赶了半天的路程,等到正日晌午的时候,马车行至背风岭深处,看到前方不远有座客栈。 这荒山野岭的有客栈?车夫也不是蠢人,哪里还能不明白里面是人是妖,顿时吓得腿肚子发软,幸好是坐在马车上,否则一落地就要倒在地上走不动道。 车夫害怕极了,但想着许知秋先前的交代,还是强压着心间的恐惧将马车停至客栈门前,随后就躲进车厢里面不敢再出来,赵良材也是极为紧张。 这时,客栈内的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个小矮子,身高只有八岁孩童那般高,脸却是看起来已有三十,走路间还有些坡脚,肩膀上搭着的抹布随着一甩一晃的。 赵良材隔着车帘的缝隙向外瞧了一眼,登时被吓得捂住嘴巴,这跛子正是客栈内的妖怪,当初第一次来客栈时,也是这矮个跛子开得门。 “沙,沙沙……” 跛子划拉着地面来到马车前,见车夫的位置没有人,就朝着车厢内喊去:“客官几位啊,可是要路过住店,这方圆五十里也就仅有我们这一家客栈,快些进来歇歇脚吧。” 车厢内无人回应。 跛子疑惑地挠挠头,又靠近几步,一边打算掀起车帘,一边再次喊道:“客官……”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将车帘掀起时,就见一道剑光掠过,随后就看到车厢、日空、客栈、以及车轱辘和马蹄子,这马蹄子还猛地踢了过来,可是他想喊叫和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车夫回头望去,就见那跛子的身体还站在车厢前,可是头颅却是被马蹄子踢得几丈开外,彻底没了动静,随后没过几息,这没头的身子就跌倒在地,再无生气。 车厢内,许知秋将永夜长剑握在手中,朝着尸体扫了一眼,见对方已是彻底死透,便走下马车,向着客栈内走去,同时将桃木剑挂在车厢门框上。 客栈门前,许知秋一手拎剑,一手抬起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连续敲了两遍,里面才响起回应:“门是开着的,推门进来就行,哪里来的客人竟是这都不懂?” 许知秋没有应声,继续敲着房门。 这下,客栈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且越来越近:“是没长耳朵么,都说了门没锁,真是的,那个瘸子跑到哪里去了?” “吱嘎~” 随着门后人的言语,客栈门被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浑身罩着衣袍,满是油渍,张嘴说话时臭气熏天,令人难以忍受。 这人乃是客栈里新来的伙计,刚一开门就怔住了,外面敲门的是个极为年轻且极为俊秀的男子,手中拎着一柄黑剑,眼神冷冽,看架势可不像是善人。 瘦高个莫名有些心慌,转身就要去叫掌柜的,可是话还未出口,就感觉一阵凉意袭上脖颈,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血水不停向外涌出,就是用手捂也止不住。 “你……你……” 瘦高个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许知秋,嘴里含糊不清。 可惜到死也没能将嘴里的话说出来。 最后没了生机,本体显化,是只没有完全化形的猴妖。 正文 第189章:藏天无幼 ,我要修剑仙 客栈二楼靠向西北角的房间内,红袖正对着梳妆台前的铜镜搔首弄姿,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美貌,一边以指尖将口脂涂抹在嘴唇上,那口脂鲜红如血,覆在唇上极为艳丽,让本就容貌甚美的红袖更添了几分妖娆。 红袖满脸痴迷,对着铜镜道:“多美的女子呀,可惜红颜薄命。” 大概是两年前,红袖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不过那时她还不曾是这般模样,有一日,一位富家女子与家仆路过这背风岭,选择在客栈内留宿,红袖当时一眼便被她的美貌迷住,不仅宴请她享用客栈内最上等的白猪肉,还免去她的房钱,只为能多留对方几天,好将那副皮囊彻底记在心里。 可是富家女子却是不愿,第二日就要急着离开,红袖再三劝说也是无果,最后就只能将那富家女子挂在厨房内的肉钩上,日夜欣赏她的美貌,记在心底,后来重新化形就将自己的脸变成那富家女子的模样。 红袖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叹气道:“你说你,当初为何就不肯听我的话呢……” 正独自说着,楼下突然传来“啪啦啪啦”的破裂声,且不止一道,听起来像是碗架被推到,许多瓷碗锅具摔在了地面上。 听着这动静,红袖朝着房门处瞥去一眼,没好气道:“没用的废物,就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顿了顿,又道,“算了,好歹是有客人上门了,该是个高兴的日子。” 红袖起身推开房门,沿着楼梯向一楼的厅堂走去,脸上浮现出媚人的笑意。 不过刚至厅堂,红袖就愣住了,笑意也僵在脸上。 就在客栈门口的位置,她看到猴四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血流得到处都是,早已没了生气,估计半刻钟前就已经死了,红袖大惊失色,实在想不到竟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死猴四,没引起任何动静,紧跟着,她立即向着厨房望去,刚才那里有锅碗摔碎又是怎么回事? “熊二?熊二!” 红袖朝着厨房叫喊了两声,可是无人回应。 她稍有犹豫,大着胆子向厨房走去,来到过道时看到厨房内散落一堆瓷器碎片,脸大脖子粗的壮汉如同肉条般被挂在肉钩上,脑袋无力下垂。 那肉钩以往都是用来悬挂过往的山猪用,却不想此刻竟是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熊二……” 红袖瞪大眼睛,转身就要逃离客栈,哪料刚回头就与人撞了个满怀。 “啊!”红袖连着倒退两步,本就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禁不住再瞪大几分,美艳的面容也因为过度的惊吓出现形变。 “是……是你!”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红袖只觉得心肝几乎要从嗓子里吐出来。 那个杀神竟是又来了。 对于许知秋的模样,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尤其是那柄漆黑如渊的长剑,曾在两个多月前斩杀多位背风岭的妖怪,就是摇山君也没有将其制服,而是选择和解。 可既然已是和解,为何又要再杀回来? 红袖来不及多想,看着许知秋眸间冷冽的光泽,心中害怕得紧,自知不是对手,于是立即跪倒在地,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求道:“公子莫要杀我,公子莫要杀我,红袖什么也没做,都是他们逼我的,是摇山君,还有这几个妖怪,是他们非逼着我做掌柜的,我、我……我有钱,我可以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物全都赠给公子,还有珠宝,还有红袖自己也可送给公子做丫鬟,只求您千万莫要杀我。” 红袖难掩哭腔,梨花带雨,配上那娇媚的面容,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悯。 可惜许知秋却是不为所动。 他紧握永夜长剑,剑尖指向红袖的眉心,仅是这一个举动,吓得红袖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许知秋道:“我记得上次来此,掌柜的可不是这般,现在想活命怕是有些难了。” 说着抬剑甩出一道剑气,剑气擦着红袖的肩膀斩过,划出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红袖惊呼一声,随即再也顾不得求饶,身体一跃,从客栈窗户跳出,向着背风岭内的山林逃去,半途中身躯变回本体,是只毛发赤红的狐狸精。 许知秋本就是有意让她逃跑带路,是以并不着急,身影移动间,不慌不忙地跟在狐狸身后。 就这样,一狐一人在山林内疾行,不过半刻钟就来到一座山口,山口附近立着一座石碑,碑上刻着“摇山”二字,正是摇山君的洞府。 变成本体的红狐狸逃窜进山口内。 许知秋拎着长剑紧跟在后。 山道内很深,有三十余丈,行至尽头可以瞧见最深处是一座凿空的宫殿,只有几盏点亮的青铜灯散发着微弱的烛光,模糊间可以瞧见一道身影的轮廓斜靠在宫殿独有的王座上。 红袖惊慌地逃到这里,几个跳跃便来到摇山君的脚下,先是用脑袋蹭了蹭对方垂下的手臂,而后呜呜低鸣几声,侧转躲在王座后方。 这时,那被阴影遮盖的面容扭转过来,是位面相阴柔且极为年轻的男子,看起来刚及二十,可实则却是有三百多年道行的老妖怪,他抬起眼帘,看向瑟瑟发抖的红狐狸说道:“怎么了红袖,为何你会害怕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客栈那边又遇到了麻烦么?” 红袖仍是呜呜地低鸣着。 山道内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摇山君疑惑地望了过去,没过几息就瞧见许知秋的身影出现在宫殿内。 在看到许知秋的那一刻,摇山君双眼微眯,阴柔的面相多出些许阴沉,也是没想到许知秋会出现在这里,他可是还记得清楚,一个多月前,对方杀了自己好几位手下,可惜当时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为了避免出现差错,只好以星元丹和解,但眼下看对方手拎长剑,杀气腾腾,可不像是来此做客叙旧的模样。 不过毕竟是修道三百多年的老妖怪,并未就此发难。 摇山君从王座上起身,直视着许知秋道:“想不到时隔不过两月,竟是又与道友见面了。” 许知秋握剑而立,没有言语。 摇山君又继续说道:“本座曾听那些读书人讲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道友此次前来,摇山该是邀请众妖,为道友摆上百日宴席才好,就是不知道友可否赏光?” 许知秋迈出两步,踏入殿内,没有接下摇光君的话茬,自顾自道:“上次临别前,摇山君曾赠予在下一瓶星元丹,不知摇山君可还记得在下当时说过什么话?” 摇山君想了想道:“道友勿怪,摇山常将心思放在修炼之事上,是以并未记得。” 许知秋道:“在下曾说过,若来日再相见,必有谢礼回赠。” 摇山君闻言,不甚在意道:“道友客气了,朋友之间何需谢礼。” 许知秋却坚持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是说了,那自然是要说到做到。” 摇山君眉梢轻挑,看不出喜怒地问道,“那不知道友要送何谢礼?” 许知秋唇角勾笑,面相俊秀,这一笑颇有些“君子世无双”的味道,他颔首示礼,出言道:“谢礼就在摇山君身上,在下想以摇山君的项上人头作为谢礼,不知如此可好?” 摇山君的脸色瞬间阴沉,语调也冷若寒冰,“上一次,我是修炼至关键时刻,不想节外生枝才愿与你和解,你若是聪明就不该回来,更不该这般挑衅于我,你当真该死!” 许知秋道:“我来此只为兑现承诺。” 摇山君冷笑道:“我修行三百余载,如今已是成功突破境界,晋升筑基二境,你这小娃娃最多刚过二十,就是筑基也不过刚触摸到第一境,既然你来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我也是好久都没有品尝修士的血肉了,那可比山猪美味多了。” “嗖!” 摇山抬手一甩,主动出击,手腕处的金镯子直接变成一条蛟龙朝着许知秋扑咬而去,这是摇山君祭炼多年的宝物,威力甚是不凡,曾帮助他击败多位宿敌,不过此刻在许知秋面前却显得并不怎样,只见许知秋抬剑一斩,永夜长剑携带凌厉剑势直接劈砍在蛟龙头顶,随即蛟龙身躯倒退翻腾,密布裂痕,竟有崩溃迹象。 只是一剑,就险些将金镯子打回原形。 摇山君见状大吃一惊,但很快就稳定下心神,身影一闪,来到许知秋面前,一边意念操纵金镯再次袭击,一边探手成爪,向着许知秋的头颅抓去,许知秋没有迟疑,身影向后倒退的瞬间,一道莹白剑气斜斩而出,哪料却被摇山君一掌抓爆。 摇山君信心大增,冷笑一声,冲至许知秋身前,以双掌硬抗长剑。 妖怪肉身多是强悍,不输体修。 迈入筑基二境的摇山君更是厉害,与许知秋近身激斗,不落下风。 仅是不足二十息,两人连续交手数百次,宫殿内剑光闪烁,爪风呼呼作响,金镯化成的蛟龙被数道剑气击中,彻底被打回原形,跌落在地。 “砰!” 又是一次正面的对抗,摇山君以右掌硬抗长剑的攻势,而后向后退至三步。 许知秋则是退至五步。 见此,摇山君冷笑连连,讥骂道:“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待会我就把你的腿折断,再把你……”几句狠话还未说完就止住了,摇山君突然感受到有强烈的危机笼罩全身。 与此同时,许知秋双眸内有光焰显现。 左眼幽青,右眼苍白。 强大摄人的气息自体内爆发而出,笼罩整座宫殿。 “剑道领域·藏天无幼” 随着一声低语,丹体内的第二柄本命剑胎出现震动,方圆三百米的地界全部都被领域结界所覆盖,幽青与苍白二气在领域内流转,蕴含着极为独特的力量。 身处在领域结界内,摇山君瞬间就感觉自身实力被削去三成,且有难言的恐怖藏匿其中,令他胆战心惊,惧意丛生。 “这……这是……剑道领域!?” 活了三百多年,摇山君也算是见多识广,仅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剑修筑基后所能领悟的最强神通,当下是再无恋战之心,只想着赶快逃命。 要说他如果是筑基第三境的修为,那倒是还有几分底气与许知秋战到最后,可现在不过是刚踏入第二境不久,能够逃命活着出去就是祖长积德了。 摇山君二话不说,直接向着山道外飞去,但许知秋哪里会让他如愿,身影一闪,速度更快,直接拦在摇山君身前,横扫一剑,摇山君大惊失色,张嘴吐出一颗黑色丹丸,与长剑碰撞,咚!只听一声巨响,黑丹爆发出不小的威能,将宫殿震得碎石不断掉落。 一击过后,黑丹被摇山君重新吞入腹中,同时额头间第三道金色竖纹张开,显露第三只眼睛,朝向许知秋射出一道金色光束,这金光极快,许知秋来不及躲闪,便将长剑横在身前,与之硬抗。 “嗤嗤嗤——” 刺耳的声音响起,似乎空气都被金光点燃。 许知秋以长剑抗衡,连续后退数步,不禁惊讶摇山君的厉害,若不是有领域结界削弱对方三成实力,仅是这金光就能将自己击伤。 五息过后,金光消失。 趁着许知秋被金光击退,摇山君变回本体,展翅向着山道外飞去。 这摇山君的本体竟是一只鸟,体态五丈,形似雕鸮,长着三目,还有人耳,发出的啼叫如同鹿鸣,挥动羽翅间可以掀起狂风,动摇山体。 “呼呼呼——” 狂风刮过,摇山君速度极快,只是一次挥翅就从许知秋身旁掠过,几乎要从山道外逃脱,不过就在最后时刻,许知秋望着摇山君的本体,低声轻语道:“藏天。” 藏天二字一出,摇山君头顶瞬间多出一柄利刃短剑。 短剑长约三寸,晶莹剔透,其内含有天道秩序之伟力。 随着许知秋一念起落,利刃向下而斩,摇山君登时摔落地面,重伤难起,那被利刃斩过的地方深可见骨,血液止不住地淌出。 这就是青河仙君的藏天剑意。 藏天,意为在剑中藏下一方天地。 可掌管天道秩序的无上之意。 凡被此剑斩中,肉身与灵魂皆会被剑意抹杀,不入轮回,不留痕迹。 不过许知秋目前还做不到将对手的肉身与灵魂直接抹杀,毕竟他并非领悟了剑意,而是以神通的方式借用剑意,但威力仍是超出预期,即便是妖族身躯也无法抵抗,可以说同境之内,无人能用肉身抗衡。 “咳、咳咳……” 摇山君身受重生,倒在地上再难起来。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再化人形,对着许知秋艰难说道:“你若杀我,我师尊必是不会放过你,道友,不如就此饶过我一命,咱们各不相欠,咳咳……” 摇山君不停吐血,企图求饶,但许知秋岂会就此放过他。 “无幼。” 一声轻语,剑光斩过,摇山君的肩处再添一道伤口,同时面容开始迅速衰老,仿若时间与生命都被窃取,只是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就气血枯竭,衰老而死。 这便是无幼剑意。 只要身处在领域结界内,被此剑命中,领域里的苍白之气就会顺着伤口侵入敌方体内,形成时间阵印,使其在独自的时间流速中迅速衰老,直至死亡。 正文 第190章:货架宝物 ,我要修剑仙 摇山君死了,其本体是只鸟,这种妖鸟的躯体本是价值万金,可惜死在无幼剑意之下,妖身干瘪,血精流失,浑身上下变得一文不值,好在体内三百余年修炼有成的妖丹并未完全损毁,尚能卖出个不错的好价钱。 这妖丹也是不常见的宝物。 修士要到金丹境才可结丹,然而妖修却可在筑基时就结丹。 妖丹能够炼药,能够制成法宝,还能被体修吞服用来锻身,有众多妙用,许知秋见摇山君体内的妖丹并未损毁,就将其收放在身,而后向着宫殿内的王座走去。 王座后方,无处可逃的红狐狸早已是被吓破了胆,在她眼中根本不可战胜的摇山君却是几剑就被许知秋斩杀,再看向许知秋时,双眼内尽是惊恐,泪珠不断淌落,时不时发出“呜呜呜”的哭泣声,模样甚是可怜。 许知秋见她这番作态,却只是平静道:“掌柜的,有道是作恶多端终有报,便是现在悔过也已晚了。” 话罢,手起剑落,红狐狸身首异处。 许知秋没再多看一眼,收剑向着山道外走去。 …… 马车内,赵良材与车夫躲在车厢里不敢出去。 车夫略有惊慌道:“公子爷,您说那位仙人怎的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赵良材瞪眼道:“少说晦气话,我师父厉害着呢,不可能有事!” 车夫欲言又止,露出半个脑袋在窗口,一边望着外面的情况,一边压着嗓音道:“我说公子爷啊,这深山老林里指不定有什么大妖怪呢,您那位师父就算是真仙转世也太过年轻了些,等会儿要是还没回来,咱们就赶紧调头逃跑吧,不然被妖怪吃了去可就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良材骂道:“老东西,我都没怕,你怕什么,难不成你的命还能比本公子的命更值钱?” 车夫缩着膀子道:“公子爷,您没怕为啥要钻到木板底下?” 赵良材再骂:“少说废话,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我师父天下无敌,根本不会有事!” 两人就这样在车厢内前后等了两刻钟,最后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时全都忍不住一激灵,车夫哆哆嗦嗦地掀开车帘,看到是那位年轻的仙人回来后顿时长松一口气,赵良材也紧忙从木板底下爬出来,对着车夫鄙夷道:“没胆子的孬种,你瞧怎么着,我都说了不会有事。” 车夫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吭声。 赵良材又凑到许知秋身前问道:“师父,那些妖怪都被您给杀了?” 许知秋摇了摇头:“这背风岭内的妖怪不少,若是想要斩尽杀绝需浪费不少时间,不过那摇山君已死,此地的妖怪在发现他的尸首后应是会向远处逃离,这条路应该也能够有几十年的平安。” 背风岭有着几百里的范围,重山远林,要真去搜寻其他妖怪的藏身处,估计少说也要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将摇山君斩杀以后,许知秋便不打算再多做停留。 摇山君是背风岭最厉害的妖怪。 没了他的庇护,其余妖怪多是不敢再聚集与此。 解决了背风岭的问题,许知秋并未立即离开,他与赵良材两人重返客栈,将里面搜了个仔细,最后找出两大箱钱物,里面堆积珠宝银钱无数,粗略估计至少也值七千两白银,如此财富就是赵良材也看得直瞪眼。 除了这两大箱钱物,许知秋还在客栈内找到两张缝合在一起的羊皮纸,上面记载有一篇妖族经文,许知秋看了几遍,这篇妖族经文名为《纳月吐息法》,是妖族借助夜月修行的功法,最高可修炼至金丹境,想来应该是摇山君赐予小妖们的。 许知秋将妖族经文带在身上,两箱财物则是全部放在马车内,而后一把火将客栈给烧了。 火势很大,但还足以蔓延至两侧山林。 见不会造成影响,车夫就在许知秋的授意下继续赶路。 路上,赵良材将注意力都放在几串珠宝项链上,想着等回到临安以后,该怎么分配给自己那些个老相好,按照乾元律法,从山贼妖怪那里剿来的钱物应该上交官府,不过这种律法只能限制普通凡人,对于修士根本不起作用,再者赵良材的老爹是县尊,无论哪种关系,这两箱钱物都得属于许知秋,其中一成给了赵良材,算作见者有份。 钱物的事儿许知秋并不上心,此刻正在闭目凝神,让意识去往脑海深处的小木屋当中,就在先前斩杀摇山君的时候,许知秋察觉到小木屋内再次有了变动,是以现在有时间就去查探一番。 说起来也是有许久都未再来这未知之地,看上去与以往无有不同。 只是木屋内的货架有了新的变化。 三座货架,中间的那座货架只剩下祈苍铜镜孤零零地摆放着,其它宝物早已被许知秋兑换使用,现如今,位于右侧的货架也已显露,笼罩在上的迷雾尽数消散,只剩下左侧货架仍有迷雾遮掩,什么也看不清楚。 许知秋来到货架前,只见右侧的货架也是只有三层,但是摆放的物品却是不少。 最上层的台板摆放有一个巴掌大的稻草人,一盏青铜灯,以及一枚黑色指环。 中层台板摆放有一座药炉,一块石碑,一本古籍。 最下层台板则是仅有一样物品,是一截森白的指骨,看起来不似是人骨。 瞧见货架内有这般多的物件,许知秋心中甚喜,有种开盲盒开到极品的感觉,因为他很是清楚,凡是能够在货架内出现的东西,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这一点,早已在过去几个月间得到了证明。 更让许知秋意外的是。 这些货架物品的下方并没有再显示数额,与中间货架有所不同。 “没有数额标示?” “难道祈苍镜灵已经不再需要妖鬼魂魄来修复自身了么?” 许知秋疑惑地朝着铜镜扫去一眼,而后探指朝向货架伸去,他最先想要拿起观望的就是那截指骨,这指骨森白干燥,像是在风谷间埋藏了上百年,虽是只有一截,却足有七寸长,看起来应是某种妖物的指骨。 许知秋想将指骨拿起,可是指尖更触碰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给弹了回来。 “咦?” 他不禁有些疑惑,既是没有数额标示,为何不能直接从货架内取出? 许知秋尝试几番都是无果,最终只得不明不白地放弃,接着他又将手指伸向货架中层,可仍是被力道弹开,不允触碰,没得办法,最后只能将希望全都留在货架的最上层。 “总不至于全都无法取出吧?” 这样想着,他再次将手伸向货架。 这一次,却是无有阻拦,很轻易就将那枚黑色指环拿在手中,“嗯?最上层的宝物可以直接取出,下面两层却是藏有限制,这是何故?” 许知秋心生疑惑,可一时半会也难以摸索出答案,就先将心思放在了指环上。 指环可以套在中指,大小刚合适,看起来像是黑曜石打造而成,但实则是何材料很难得知,表面刻有三枚古老晦涩的符文,入指后有些冰凉,不似凡物。 许知秋将神魂与指环相融,立即有些惊讶。 这黑色指环竟是与乾坤袋一样,是个能够容纳空间的宝物,且里面的空间比姜越鲤的乾坤袋还要大上不少,足以容纳半座小宅院,估摸着有四百平方左右。 “果然不是普通宝物。” “仅是最寻常的乾坤袋也足以让金丹修士掏空家底,那这枚指环的价值怕是能抵得上半座城池。” 许知秋将指环戴在中指,对这指环甚为满意,当初在皇城宫院内将乾坤袋还回去时,他的心里就极为不舍,因为乾坤袋这等宝物用起来是顺手又方便,可自己又根本购买不起,现在倒是好了,白得一个。 有了这等宝物,日后走南闯北不论去哪都是方便许多。 弄清楚了指环的用途,许知秋接着又将稻草人从柜架内取出,一看究竟,稻草人仅有巴掌大小,是用稻草编织而成的人偶,身上缠着几道红线,头顶贴着一张金色符纸,拿在手中不轻不重,就是不知有何作用。 “难道是邪修常用的诅咒器物?” 许知秋毕竟修道多年,还是有些见识的。 他记得这种稻草编织而成的小人常有两种用途,一种就是世俗民间的扎小人,另一种就是邪修常会使用的阴毒手段,诅咒三魂。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指天魂、地魂、人魂,又称元神,阳神、阴神,这三魂一旦受损,就会命不久矣,邪修通常会用诅咒的手段来灭杀三魂,惯用的伎俩就是先以稻草编织成人偶,再用各种手段将人偶祭炼成器物,只需要将人的眉心血滴落人偶,就可诅咒其三魂。 不过这样的手段只对普通凡人,以及金丹境以下的修士有用。 因为更高境界的修士,三魂稳固,根本不是阴邪诅咒可以创伤的。 许知秋将人偶在掌内翻动,心下有些疑惑,“诅咒器物乃是邪修手段,为何会出现在这货架之内?” 自从接触到这座神秘小木屋,里面所有物品都是与修仙问道有关,如剑仙玉简、金色果实、永夜长剑、天药、恶鬼面具,但从不曾有邪物在内,眼下却是有这个疑似诅咒器物的人偶出现,由不得许知秋不感到疑惑。 “或许也非是诅咒器物,但还是谨慎为妙。” 世间法器万万种,许知秋也没有太过纠结,他决定日后好好研究一番再说,眼下可是不敢冒然使用。 他将稻草人偶重新放回货架,而后盯着那盏青铜灯观望个不停。 青铜灯看起来与宫灯相差不多,只是灯面上有一尊神兽,生有龙头、双角、马身、麟脚,形似凶狮,毛色灰白,正是辟邪,也称貔貅。 许知秋记得这辟邪神兽有着驱赶妖魔鬼怪的本领。 是以这青铜灯的用途也不难猜测,该是与驱鬼辟邪有关,不过眼下并未再有鬼物,是以也无法验证心中所想,不过放在货架内,日后迟早会有用上的一天,也不必着急。 将这货架最上层的宝物全都研究一遍,许知秋这才退出未知之地,意识回归本体,他心念一动,黑色指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中指,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许知秋一边用手指摩擦着指环,一边思索着稻草人偶和货架限制的事情。 如果稻草人偶并非是诅咒器物,那该会有何种用途? 货架中下两层的限制又该如何破除? 往后的时间里,许知秋一直在研究这两个疑问,可惜不管他怎样尝试都没能找到答案,那货架中下两层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无法触碰,稻草人偶也在各种尝试下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坚信货架内没有凡品,他都有些怀疑这人偶是不是坏掉了。 半个月后…… 马车沿着官道终于是回到了临安。 临安回来了,赵公子的底气也就回来了。 若说出门在外赵良材的胆子如老鼠,那在临安县城内他的胆子就好比是天上龙,天不怕,地不怕,有着县尊老爹在背后撑腰,那是走在哪儿都会有人向他讨好。 “啊!本公子终于是回家了!” “狗入的,哪里都不如家里好啊!” 赵良材站在车夫身后,难掩激动,望着城门上的临安二字简直要热泪盈眶。 随着他这几嗓子喊出,城门口立即有哭喊声传来,竟是比赵良材更为激动,“少爷,您可是回来了,您可是回来了!” 烧饼的身影从进出城门的人群中挤出,激动落泪。 赵良材看见烧饼也是心喜,两个多月未见,烧饼是瘦了许多,看着也有些憔悴,让他本就不好看的脸又变得丑了几分,不过在赵良材眼中丑不丑的不重要,他与烧饼自幼一起长大,有这份忠诚情谊就足够了。 “好你个狗东西,好歹是没把你家少爷给忘了,还知道在这儿等着,待回到府里少爷保准儿赏你几个银元宝,现在快过来,让我踢几下撒撒闷气。” 马车行至城门处,赵良材抬脚作势要踹,烧饼却是直接抱着他的腿脚大哭起来。 “少爷啊少爷,您想踢死我都成,但以后走哪儿都千万记得把我带上,没有您的日子简直是没法活啊,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日日夜夜都盼着您早点回来啊!” 想起这两个月的生活,烧饼那是一肚子委屈。 正文 第191章:回家 ,我要修剑仙 两个月前,烧饼帮着自家少爷离家出走,赶赴京城,这可差点没把县尊老爷给气死,紧忙派人前去追赶,可惜相差实在太远,追出去的时候连个影子都瞧不着,如何能将人给带回来,这赴京之途又长又险,往返更是需要两趟,若是中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赵家这根独苗算是彻底完了。 是以县尊老爷又惊又怒,扬言要将烧饼的狗腿打断,不过就在人已经被绑到木凳上,拿棍子的差役也都到齐,县尊老爷却是又心软了,毕竟烧饼从小是在府内长大,且赵公子是什么脾性县尊最为清楚,要是铁了心想跑,烧饼不过是个奴仆如何能够拦得住。 于是烧饼的腿是保住了,可是责罚并未免去,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挨上几棍子,日后每天只准许吃一顿饭,若是少爷遇到不测,烧饼就将被赶出临安,任其自生自灭。 挨棍子,少吃饭,就是断条腿儿,这对烧饼来说都不算什么,可要是被赶出临安,那比杀了他都难受,烧饼三岁就被父母卖给赵府,早就将赵府当成自己的家,哪里愿意被赶出去,于是每日清晨都蹲在县城门口眺望,直到半夜才回去,就盼着赵良材能够早日回来。 “少爷,您以后可不敢再随便任性了。” “少爷,您要是出点事儿,烧饼我也就没法活了。” 马车驶入临安县,烧饼的委屈却是说也说不完,看守城门的守卫早就跑回县衙里报信去了,没过多久,就见一帮子人乌央乌央地跑过来,一边敲锣,一边打鼓,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滑稽。 县尊老爷的身影也是挤在人群里,离着老远就大骂道:“好你个混账东西,还知道回来呢,竟敢瞒着你老子私自跑到京城里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我让你跑,我让你跑!” 手中随处捡起的树枝朝着赵良材抽打而去。 赵公子哪里能干愣着挨打,绕着马车开始四处躲蹿,“老赵头你打我做什么,我去京城那是为了长见识,再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县尊老爷追赶不上,再骂道:“小兔崽子,你还敢躲,看来我往日里真是太惯着你了,我今日非揍死你不可!” 赵良材继续躲蹿。 这父子俩一追一跑,看得围观之人忍不住想笑,却是强憋着不敢。 最后县尊老爷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道:“给老子滚过来!” 赵良材道:“甭想。” 县尊气急,恨不得将指头戳进赵公子的鼻梁里,“你个混账东西,还敢犟嘴,一声不吭跑到乾京城去,这往返路途遥远,若是遭遇不测,你可对得起你娘,啊!” 赵良材生平最怕的就是做出对不起自己娘亲的事儿,是以听到那句“你可对得起你娘”这话时,忽然沉默着不说话了。 县尊几步走过去,拎着半截树枝作势要打。 这时,赵良材冷不丁地说出一句道:“我娘以前也说过,要是有机会就该让我去京城里瞧瞧,说大丈夫岂能一辈子都在临安县待着。” 县尊闻言,落在半空的树枝不由得停住了。 就这样僵持几息,县尊哼了一声,将树枝丢在地上,继续骂道:“少拿你娘当挡箭牌,混账东西,要不是就你一个种儿,今日非打死你不可,还有你们这帮子蠢货,敲什么锣,打什么鼓,都给我回去!” 最后一字说完,县尊转身欲要回县衙,但猛地一想又察觉不对,再回首问道:“就你自己回来了?”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看够热闹的许知秋适时地从车厢内走出,朝着赵翰青颔首示礼道:“见过县尊。” 一见是许知秋,县尊的脸上立即如凛冬逢春,满脸堆笑:“诶呦,我就说嘛,就指望这混账东西怎可能有命活着回来,肯定是有许公子看护才行,许公子前后护吾儿性命,我赵翰青必是要对您深表谢意,不如这样,今夜赵府设宴,请许公子,不不不,请许小仙人务必前往。” 许知秋含笑道:“县尊客气了。” 赵翰青摆手道:“诶~不客气,一点也不客气,许小仙人有恩于我赵家,本县早就想对你表示谢意,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夜无论如何许小仙人可都得来赴宴才是。” 正说着,赵良材插嘴道:“要我说,这夜宴可改成是论功宴。” 赵翰青瞥过一眼,“嗯?” 赵良材没有立即说下去,而是扫视一圈,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摆出一副高人风范继续说道:“回来的路上,我们瞧见有妖物作祟,不仅贪人钱物,还害人性命,简直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为了不让过往百姓再深受其害,本公子就与仙人联手将这些妖物斩杀,如此怎么着也算是为民除害,为君分忧,总该是得有点什么功劳才对吧。” 话到末尾,赵良材对着车夫使了个眼色,后者赶忙从马车后边取下两颗硕大的头颅,是熊二、猴四的脑袋。 当初放火烧客栈前,赵良材让车夫取下两个妖物的头颅,挂在马车后边,就等着回临安县后向众人炫耀自夸,且能给老爹一个交代。 县尊盯着那两颗妖物的头颅倒吸一口凉气。 围观众人也都是惊呼连连。 紧接着,赵良材还让差役们搬下两箱钱物,说是除妖后搜来的脏钱,足有七千多两,这又将众人惊得不轻,等到享受完众人的目光后,赵良材与县尊小声嘀咕几句,说明钱物的分成。 县尊哪里会不清楚自家儿子的底细,要说他能除妖,那临安县的家猪都会爬树了,就是用脚底板去想也能清楚这些钱物功劳该是归谁,不过许知秋不在乎世俗功名,县尊倒是可以暗地里运作一番,按照乾元律法,如果斩妖的功绩是从临安上报,那他这位县尊就可再添政绩,甚为美哉。 “咳咳……” 县尊清了清喉咙,当着众人面说道:“依照乾元律法,搜取的脏钱应该上缴官府,交于国库,这两箱银钱就先搬回县衙,至于除妖的事情,本县今日就会派人递交府城,必为许小仙人讨个功名。” 说话间,县尊走到许知秋身旁,仅以两人能听到的嗓音小声道:“许小仙人,这两箱钱物先放回县衙,走个过场,等晚些自会派人送去家里。” 许知秋笑而不语,没有多言。 …… …… 梧桐街依旧是热热闹闹。 与两个月前无有不同。 卖烧饼的武裎启推着烤炉在卖力吆喝,屠户张全德拎着两扇猪肉在门前晃荡,豆腐摊的潘寡妇则是与来往的街坊有说有笑。 许知秋身负剑匣,漫步走在人群中,只觉得十分惬意。 小地方也是有着小地方的好处。 临安梧桐街虽是不如乾京繁华,但这里却是充满了市井间的烟火气,且邻里巷弄间的人情味也是更浓,比乾京城更让人觉得舒适。 如今阔别两月再重回这里,只觉得哪里都是很好。 “呦!这不是许家公子么。”向着二叔家的小院走去,忽然有人出声叫住了许知秋,他侧首回望,正是卖烧饼的武裎启。 许知秋对着武裎启笑了笑,后者招手继续道:“还真是你啊许家公子,我刚才就瞧见你了却愣是没敢出声,这离得近以后才敢确定是你,听说你不是跑到京城里去了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来来,刚出炉的烧饼子,我请你尝一个。” 许知秋也没客气,接过烧饼子放进嘴里,咬下一口后说道:“武大叔的手艺还是那般上乘,饼子烤得焦香酥脆,就是放到京城里去卖生意也定是极好的。” 武裎启自得道:“那是,我这炉子里烤出来的烧饼,天下一绝,到哪都能卖得开,不过咱先不说这个,许家公子你快给俺们说说,此次去京城都遇见过什么趣事,可曾见到过什么大人物?” 武裎启还有话没说完,张屠户粗着嗓音道:“卖烧饼的,你少在那儿缠着人不放,讨嫌,人家许公子刚从京城回来,必是舟车劳累,赶紧回家歇着才是,可没工夫陪你闲唠。” 闻言,武裎启笑呵呵道:“是呀是呀,许家公子该是累了,快回家歇息去吧,晚些时间咱们再聊。” 许知秋嘴上应下,路过张屠户时,对方丢来一块包好的油纸袋,挤眉弄眼道:“猪身上的好宝贝,拿回去叫你婶子煮给你吃,吃完后保管就不累了,一身轻松,嘿嘿,也算是请你的。” 许知秋连忙笑着道谢。 路过豆腐摊时,与人说笑的潘寡妇也是难掩惊讶,看着许知秋道:“许公子,你怎的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了,难得去一次,该是在那里多待些时日才好,吃饭了吗?若是没吃,就先在我这里吃碗豆腐垫垫肚子吧。” 许知秋笑着说道:“是回来的早了些,不过京城内的繁华已是见过,倒也算不得可惜,至于姐姐的豆腐还是日后再吃吧,我该先回家里报声平安才是。” 潘寡妇笑道:“是该这样。” 许知秋拱手离开,向着梧桐街东边的小院走去,刚至院门口位置,就听到婶婶在与堂妹争吵不休。 “都告诉你几遍了不要随便动那些东西,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听,皮痒了不是?” “哼,谁让娘亲不给我买。” “给你买来做什么?你个小丫头片子也用的着抹胭脂?瞧你画得跟小鬼一样,丑死了。” “才不丑,是娘亲丑。” “你再说,再说我可就打你了。” “哼,娘亲欺负我,我就告诉爹爹。” …… 驻足在院门口,许知秋听着母女二人间的争吵,便是不问缘由也能猜出大概,八成又是许月瑶这丫头偷拿婶婶的胭脂去给自己化妆,引得婶婶生气。 这丫头,真是打小就对梳妆极为感兴趣。 许知秋笑了笑,迈步走入院内,向着争吵中的两位看去,这一看果不其然,如自己所料,只是许月瑶这丫头在梳妆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那妆容就是许知秋看后也禁不住一愣。 本是水灵的小脸蛋儿此刻扑满了细粉,惨白渗人,争吵间不时有细粉簌簌下落,怕不是糊有二斤,秀眉更是描绘出几分张飞的气势,腮红与口脂简直涂抹得惨不忍睹,说是小鬼都有些过于收敛,估计夜间跑出去能将街坊邻居都吓出病来。 饶是许知秋这般成稳之人,也是难忍笑出了声。 这笑声立即引起母女二人的注意,待看到是许知秋时皆是有些惊讶。 “伯鸾?”“大哥?” 婶婶也顾不得再同小女儿置气,转身瞪着眼睛看向许知秋道:“这才刚过两个月,伯鸾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与你二叔寻思着怎么也得半年后才会回来。”说着又向院门口瞥去几眼,“就你一人回来了?” 许知秋笑道:“自然就是我一人回来了。” 婶婶蹙眉,一边走到许知秋身边帮他取下身上的剑匣,一边责怪道:“你二叔不是交代过你,让你记得带个媳妇儿一起回来么,你可倒好,全是忘了个干净。” 许知秋取下剑匣,将手中的油纸袋放在院内桌上,回应道:“那京城里的姑娘们眼光都高着呢,岂会随我回到这小县城里来,没得办法,这事着急不得。” 婶婶却是道:“瞎说,就你这模样,就是住到深山老林里去,也一样有姑娘愿意跟着。” 许知秋笑着没吭声。 婶婶又道:“这眼看就要到晌午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厨房里做饭,你过会儿去把你二叔叫回来,他可是都念叨你几天了。” 许知秋颔首说是,婶婶用指头最后点了许月瑶脑门一下,而后就走进厨房。 这时,许知秋对着小丫头招招手,后者却是将头扭过去,摆出一副“我很生气,快来哄我”的表情,显然是还在埋怨许知秋当初不告诉她一声就离家去京城,只是这生气的表情搭配那奇葩的妆容,让许知秋没忍住再次笑出了声。 许月瑶怒着小脸道:“还笑,没看到我有在生气么!” 许知秋闻言轻轻打了个响指,随即像是变戏法一样,手中凭空多出一串珍珠手链,无论是色泽还是样式都是极好的,他对着许月瑶晃了晃手链说道:“大哥此次去京,可是特意给你带了礼物,怎么样,好看吧,快过来让大哥给你带上,不然我可就送给别人咯。” 许月瑶看着那串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的手链,眨了眨眼,二话不说就扑了过去。 “不可以,大哥只能送给我。” 正文 第192章:魏三郎 ,我要修剑仙 正午,婶婶在院内做好饭菜,许知秋便去二叔所在的铺子叫他回去吃饭,路上顺便买了两坛子酒,想着过会儿陪二叔喝上几盅,可是哪料到了铺子以后却并没有瞧见二叔的身影。 做木活的铺子敞开着门。 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许知秋以为二叔可能是去附近串门了,就也没多在意,随便搬来个椅子就坐在铺门前等待,可是左等右等足足过去两刻钟也未见二叔回来,这叫许知秋不禁有些疑惑,按照以往对二叔的了解,白日里是接活做工的时间,二叔断然不会长时间不回铺子,是以今日真是奇怪。 “难道是先前与我错开,刚好回梧桐街了?” 许知秋想了想,起身向着周边附近的几家铺子走去。 这里的街坊邻居与二叔相熟,与许知秋也是认识,平日里若二叔有事急着回家,就会托邻居照看店铺,如此也不必关门,还能落个放心。 木匠铺子隔壁是家卖灯笼的老店。 店家是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街坊都喊其老邓头,与二叔一样都是技艺精湛的手艺人。 许知秋走到店铺门前,卖灯笼的老邓头正在用糨糊粘细棉纸,许知秋出言问道:“邓老伯,还在忙着呢,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我二叔不在铺子里是去哪儿了?” 听到问话,老邓头放下手中的细活,扭头看了过来,待看见是许知秋后不免有些惊讶,笑呵呵道:“是许家的小子啊,听你二叔说你去了京城,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知秋道:“今日才回来,这不想着来找二叔回去,可就是没见到他,不晓得是去哪儿了。” 老邓头道:“你二叔忙着做活去了,先前魏三郎来找,拉着你二叔急匆匆地就走了。” 许知秋问:“走了有多久。” 老邓头想了想,答道:“估摸着是巳时初走的。” 巳时初,距现在已有一个多时辰,到现在二叔还没回来,看着不是小活,至于那魏三郎许知秋也是有所了解,这人是临安县小有名气的掮客,专门负责给人拉活,然后从中赚取佣金,二叔以前就从他手里接过不少客户。 打探到这些消息,许知秋没再多聊,向着老邓头道谢后就离开了。 回到梧桐街的小院,许知秋将这事儿告诉婶婶,婶婶皱眉道:“魏三郎,前两天他就来院内好几次,缠着你二叔让他去做一桩木匠活,不过都被你二叔拒绝了,想不到今天又找去了,看来你二叔也是被磨的没办法才答应下来了,正好赶着你回来,还真是不凑巧。” 许知秋好奇道:“为何二叔前几次都拒绝了?” 二叔做木匠的手艺那是没得说,但也不至于天天都有人登门约单,是以有木活找来时二叔很少会拒绝,就是这样一年下来也才不过十两银钱,要是生意不景气,那还要再减三成。 婶婶道:“也没啥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晦气,魏三郎这次介绍的木活是做棺材,你二叔觉得刚过完年就去做棺材实属有些不好,就拒绝了几次,但魏三郎的面子也不能不给,总是拒绝以后就没得来往了。” 做棺材,许知秋又道:“婶婶知道是给谁家做棺材吗?” 婶婶摇头,“这魏三郎没说,我也没问。算了,先不管你二叔了,他这一忙起来也不知道要到啥时候去,总不能就一直干等着,伯鸾,你先进屋吃饭,酒留着晚上再陪你二叔去喝吧。” 婶婶进厨房将饭菜端到主屋里。 许知秋却是并未就坐,不知为何,听完婶婶先前说的话后,他莫名的有些不安。 “奇怪,为何会觉得心绪不宁,难道二叔会遇到什么麻烦吗?” “还是说……我多虑了。” 许知秋轻蹙眉峰,稍有犹豫,最后还是背起剑匣,打算出去一趟。 婶婶道:“伯鸾,你这又要去哪儿?” 许知秋边走边道:“我去魏三郎那里一趟,问问二叔何时能回来。” 婶婶怔了一下,想着不必再浪费时间麻烦这一趟,可拦着的话还未出口,许知秋就已是走出小院。 魏三郎住在哪儿,许知秋并不清楚。 问婶婶的话,她肯定也是不知道。 不过也无所谓,他自有别的办法能够打探到魏三郎的住处。 许知秋离开梧桐街,直接去了趟县衙,县尊不在其内,八成是因为赵公子的事儿还在赵府里待着,许知秋便找到了邢捕头,向他打探魏三郎的住处。 邢捕头抬头望天,摸着下巴道:“魏三郎,这家伙整日里跟个泥鳅似的四处乱窜,没几个人知道他住哪儿,就是知道估计也碰不着人,他呀整晚都不会回去,醉春楼、赌坊、酒楼、门桥洞,这些地方才是他的家。” 许知秋道:“那怎样才能找到他?” 邢捕头被这事问得也是犯了难,想了半天最后将县衙里的差役全叫了出来,问问有谁能找到魏三郎,还别说,倒真有差役知道门路。 要说这临安县的捕快也真够奇葩的,抓贼办案的本事是样样没有,遇到强贼能够忍着不逃就算是真英雄了,背地里常被人评为饭桶,但要真这般一无是处倒也小瞧了他们,虽不堪大用,可在人脉以及探知情报的能力上却可称得是神通广大,就说县里谁家取了妾,哪个寡妇背地里找男人,谁谁谁有姘头,那是一清二楚,保准不带有错的。 这魏三郎的事刚问出去,就有个外号叫“四碗”的差役说能找到。 许知秋见状也没耽搁,让四碗在前带路,现在就去,邢捕头也是闲来无事,自觉跟随在旁。 一刻钟后,三人来到县城西边的一条小巷,四碗指着其中一家宅院,举起拳头就要敲门,邢捕头问道:“这里就是魏三郎的家?” 四碗摇头道:“头儿,这里不是魏三郎的家,不过院里面住得是他姘头,咱们向她打听打听,估计就能找到魏三郎在哪儿了。” 邢捕头闻言,挠着眉角怪声怪气道:“我说小范,你小子怎么知道魏三郎的姘头在这儿住?” 四碗嬉笑一声,只说是无意间撞见过,随后就开始用力砸门。 不一会儿,院里面就有女子的嗓音回应道:“谁呀,有事儿就不能晚上再来说,非得白天敲人家的门,真是讨嫌。” “嘎吱~”院门打开,是个姿色较为不错的年轻女子,就是风尘气太浓。 门一打开,女子瞧着眼前的四碗与邢捕头不禁一愣,估计是没想到官差为何会找上门来,接着看向许知秋时又是一愣,更没想到这般俊俏的公子怎么也是找上门来。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几位官爷,这是有什么事吗?” 四碗看向邢捕头,后者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个本捕头问你,魏三郎在哪儿你可知道?” 女子闻言紧皱双眉:“找魏三郎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四碗道:“你不是他的姘头么,不找你找谁?” 这话当着女子的面说出来,令她有些恼怒,却不敢发作,只得闷着气道:“那死鬼整日里东蹿西跑的,我怎会晓得,八成是又跑到醉春楼里去了,不如几位官爷去那儿瞧瞧。” 邢捕头又问:“你当真不知道?” 女子下意识避开邢捕头的目光,瞥向别处道:“我个女人家的管他做什么,自是不清楚的。” 邢捕头没得办法,扭头看向许知秋,许知秋从始至终都在观望着眼前这位女子,见其说话时眼神躲闪,嗓音夹杂着些许紧张,就知其在撒谎,说起来魏三郎不过是个掮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有人来询问,不该如此隐瞒才对。 许知秋再看向女子头顶,发间插着一根金色簪子,无论是样式还是成色皆为上乘,且表面细腻光滑,无有任何磨损,应是最近才打造而成,这样的金簪价值不菲,可不是普通女子能够有银钱购买。 是以按许知秋猜想,应是魏三郎近几日送给她的。 如此魏三郎最近该是发了一笔小财,且三番五次的急着找二叔去制作棺材,难道是做了一票杀人劫财的勾当,为了不抛尸引人注目,这才想要放到棺材里入土?否则正道赚来的钱物,何以会让这女子撒谎隐瞒。 要真是这样,按规矩应该交由衙门去管。 不过牵扯到二叔,许知秋就不得不管了。 许知秋再看向魏三郎的女子,向前迈出一步,仅是这一步,无有任何举动,门内的女子突然脸色惨白,只觉得有浪涛海啸般的压力笼罩过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浑身的皮肉骨头都隐隐作痛,更可怕的是,四周明明什么也没有,她却总觉得有利剑指着自己,近在咫尺,吓得她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 这时,许知秋再出言问道:“魏三郎的去处,你可知晓?” 他的嗓音平和,但在女子听来却如雷锤重重敲击在脑内,容不得半点思考,更是说不得半点谎话,惊得她浑身颤抖,近乎哭着答道:“魏三郎……应是在……贾老爷的府上。” 贾老爷?许知秋不认识此人。 邢捕头直接拔刀威胁道:“好啊你,竟是连本捕头都敢骗,还不如实招来,若再敢有半点隐瞒,直接把你抓到地牢里挨板子!” 四碗跟着道:“至少三十大板!” 门后女子闻言大哭,先是被许知秋威势所惊,现又被官爷威胁,哪里还敢再有隐瞒,立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原来就在五日前,临安县的土财主贾老爷新纳了个小妾,结果花烛夜当晚就莫名死掉了,府内的大夫人为了不声张此事,就委托魏三郎去找人制具棺材,佣金足足给了百两银钱,魏三郎大喜,当夜就买了根金簪来幽会情人,哪料酒醉后不小心说出了一些内幕,让这姘头知晓了此事,酒醒后魏三郎叮嘱女子万万不要说出去,所以女子在先前被盘问时撒了谎,没有说实话。 至于魏三郎为何要缠着许安山,那是因为许安山的木匠手艺在临安县是最好的。 可许知秋却察觉出不对劲,就是这贾府再如何有钱,也应是不会傻到托人制具棺材就付出百两银钱,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猫腻,逼得贾夫人不得不花大钱。 许知秋看向女子道:“仅就是让魏三郎找人制具棺材就给一百两?该是还有别的原因吧。” 邢捕头跟着瞪眼道:“你当本捕头是傻子不成,好啊,看来非得把你关到地牢里你才肯说实话,四碗,把她给我抓起来。” 两位捕快作势要抓人,这可把门后的女子吓坏了。 紧忙说都是真的。 末了又哭着说道:“官爷莫要别抓我,小女子说得都是实话,那贾夫人确实就是因为棺材的事才给出百两银票,不过……不过我听魏三郎说,那棺材得是桃木的才行,因为贾老爷的尸体有些不安生。” “尸体不安生!” 这句话可把两位捕快惊了一跳。 大白天的,四碗忽然感觉有些脖子发凉。 许知秋微微皱眉,询问道:“尸体不安生是说贾老爷尸变了吗?” 女子摇着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些都是魏三郎喝醉酒时说漏了嘴,具体情况我也曾问过,但他压根就不肯说,还叫我莫要多嘴,更不可说给外人听,否则就要把我赶出家门。” 许知秋没再多言,见女子并不像先前那把扯谎,就对着邢捕头颔首示意,而后转身就离开了。 邢捕头对着女子告诫道:“念你此次初犯,暂且饶过你,日后再敢不说实话,必是要把你抓进牢里去。” 说罢,邢捕头紧跟上许知秋的脚步,难掩惊慌道:“许公子,这贾府内的贾老爷不会真是什么尸变吧,要是这样,我看咱们还是先去衙门多叫些人再一起去吧。” 四碗小声提醒道:“头儿,要是尸变,就算咱们衙内所有人都赶去也是无用呀。” 邢捕头立即恍悟,这话说得是半点也没错,要真是尸变,就算去再多人也没得屁用,最后还得靠许公子这样的仙人才能应付,邢捕头想起许知秋以往的厉害,立即变脸道:“就算是尸变又能如何,为了临安县的安宁,为了临安百姓的生命安全,为了身为捕头的这份责任感,本捕头就是舍命也要陪同许仙人前去贾府镇尸。” 四碗脸不改色地竖起大拇指道:“头儿真是硬气!” 正文 第193章:尸变 ,我要修剑仙 临安县东边,邻近醉春楼不远的大宅院就是贾老爷的府邸。 贾老爷名叫贾贵,是县城内有名的富户,据说除了县尊老爷以外,就属他是最有钱的人,要说起来这位贾老爷也没什么本事,纯粹就是投了个好娘胎,靠着祖辈积累下来的财富,逍遥快活地渡过半辈子,最大的喜好就是纳妾。 算上五日前的最后一房小妾,贾老爷短暂的五十三年人生竟是娶了十九房小妾。 合着都能再开家醉春楼了。 …… 末时除,许知秋与县衙内的两位捕快来到贾府门前。 邢捕头与四碗并无发现任何异常,贾府看上去可不像是有人死了,五日前纳妾的红灯笼还未取下,到处张贴着囍字。 不过许知秋却是察觉到不对劲。 就在贾府院内深处,有阴冷的邪煞之气若隐若现。 难道说真是这贾老爷死后也不得安生,引起了尸变? 许知秋看向邢捕头,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邢捕头也算是不蠢,懂得了许知秋的意思,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到贾府门前,对着守门的贾府家仆说道:“把门打开,俺们有事要找你家老爷。” 贾府家仆估摸着是早已被大夫人安排好说辞,听到是来找老爷的就赔着笑脸回应道:“这位差老爷,真是不凑巧,我家老爷前两日去探望府城了,并不在府内,要不您改个日子再来?” 邢捕头挑了下眉,怪气道:“呦,不在府内啊,那你家老爷可真是够忙的嘞,这刚纳完小妾就跑到府城里去了,这不是让人家独守空房么,就不怕被人惦记了去?” 家仆尬笑着说道:“也是没得办法,家里生意多,我家老爷就是想不去也不行呀。” 邢捕头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一边绕过家仆要推门,一边继续说道:“那也无妨,既然你家老爷不在家,那我就去找大夫人聊聊也可。” 家仆紧忙阻拦,满脸为难道:“诶~差老爷差老爷,这怕是不妥吧,我家老爷不在,府内宅院多是女眷,您要是现在进去,多半会是有谣言传出,那多不好呀。” “谣言传出?”邢捕头一掌将家仆推开,瞪着眼道,“我老邢做捕头二十多年,正气在心,品行端正,谁可曾说过我半句不好,就是夜过寡妇家门前都不会有半点多想,你竟敢拿谣言来侮辱我,我告诉你,你可以指责我办事能力不行,但绝不能怀疑我的人品,滚开,若是再有阻拦,我就给你安个阻挠公务的罪名。” 邢捕头再去推贾府大门。 家仆左右为难,连忙挤到跟前丧着脸叫道:“差老爷,差老爷……” 家仆话未说完,邢捕头直接拔刀架在他的肩上:“大胆,捕头办案,再敢多言,直接将你关押大佬,板子伺候!” 家仆扑通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没了阻挠,邢捕头用劲一推,贾府大门就被推开,跟着就有冷风吹过,将邢捕头吹得一个激灵,仿若刚从河里爬出来,从里到外都是湿漉漉的冷。 而眼前贾府院内的景象更是渗人。 到处张贴着黄色符纸,地面用黑狗血画出不同的咒文,有穿着丧服的人影在宅院内来回走动,不时从篮筐里掏出一把黄纸钱,随处洒落。 看到这一幕,邢捕头只觉得有毒蛇从头顶爬到脚底,激起一层密集的鸡皮疙瘩。 “亲娘嘞,这真是要有大麻烦了!” 邢捕头挎着腰间佩刀踏进贾府,四碗紧随其后。 许知秋则是最后才进去。 院内的下人们见到三人的到来,尤其是两位官差,脸上的紧张之意就变得更甚,有人去偷偷禀报大夫人,有人则是立即躲到远处,生怕有所牵连。 许知秋扫视眼前,随即神识外出天窍。 筑基修士的神识足以笼罩整座贾府,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探知,是以只在两息之间,许知秋就摸准了魏三郎的位置,对方果然在这贾府之内,且自家二叔就在魏三郎附近,正在着手制作死人所需的棺材。 许知秋没有耽搁,立即向着贾府内院走去。 两位捕快自是快步跟了过去。 不过三人刚过半道,就被迎面而来的贾夫人拦住了。 贾夫人乃是贾老爷的正妻,年岁刚过四十,保养还算得当,虽是在贾府内早已失宠,但甭管贾老爷娶了多少房小妾,这后院始终是归贾夫人说了算,谁叫人娘家也是大门大户,地位在贾府高着呢。 此时,贾夫人身后跟着几位家仆,以及两位年轻貌美的妾室,正正好拦住了许知秋等人的去路,她见到三人时,目光仅在许知秋与四碗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邢捕头那里,故作惊讶道:“邢捕头?您今个怎么有空来府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若是有事,可直管与我说一说,诶呀,这些个下人也真是不懂规矩,瞧见邢捕头到来竟也不晓得先请进屋里喝杯茶,还叫捕头勿要挑理。” 不愧是大夫人,就是到了眼前也未慌阵脚。 邢捕头收敛起往日间的轻浮,对着贾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直言道:“我且问你,院外的家仆为何拦着不让我进?” 贾夫人赔礼歉意道:“可能是下人会错了意,我吩咐着是将闲人拦下,可邢捕头哪里能算在内,这也怪我,没有交代清楚。” 邢捕头哼一声,指着到处可见的黄符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家里办丧,遮遮掩掩,还弄得一副怪模样?” 贾夫人强自镇定道:“前日夜里,我家老爷的第三位夫人失足跌落水井,溺毙而亡,而就在五日前,我家老爷才纳了新妾,这喜事白事碰在一起着实有些犯忌讳,所以府内就商量着用这些土法子冲冲晦气,倒是叫邢捕头见笑了。” 邢捕头斜着眼道:“府上不发丧?” 贾夫人脸色有些难看道:“这刚娶了新人,就死旧人,怕传出去引人闲话,便想着过几日再发丧,邢捕头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老爷是最好脸面的人。” 邢捕头板着脸,严肃道,“好说,那叫我去瞧瞧尸体,毕竟人命关天,这死了人更是大事,我这捕头总得看一眼才是,若真如你所说,咱就不再过问,可若不是你口中所说得那样,咱可就要把你抓去县衙问个清楚。” 贾夫人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慌,但还是道:“邢捕头,这人都已经封棺了,现在再瞧未免有些麻烦,且这溺毙之人,死相难看,就别再脏了您的眼,来啊,二平,你去账房取二百两银钱,邢捕头难得来一次,该是给些茶钱。” 邢捕头喉头蠕动,吞咽一口唾液,但这银票却是哪里敢收。 这时,许知秋皱起眉头,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在这里与贾夫人浪费时间,直接向着内院走去。 贾夫人见状立即向着身后使眼色,两位妾室便打算以身子拦住许知秋,但许知秋甩袖一挥,挡在身前的人皆是被一股力道推倒在地,根本无法抵抗。 …… “咔啦,咔啦——” 贾府内院,魏三郎听着主屋内不时响起的锁链碰撞声,真的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当初就不该鬼迷心窍接下贾夫人的委托,这下可是好了,要是万一出了事情自己小命估计都要丢在这里。 但是现在反悔也是无用,银钱都花了部分,哪里能还得回去。 魏三郎跪倒在地,对着门窗紧闭的主屋磕头道:“我说贾老爷,您就消停着吧,您说您都逍遥快活一辈子了,还有什么事儿是放不下的,就别再闹腾了,算是我魏三郎求求您了,日后逢年过节必是给您多烧纸钱成吗?” 听到这话,正在赶制棺材的许安山道:“现在说这些有啥子用,有道是活人难管死人的事儿,更何况是咱们这些没本事的人,他要是想闹腾,咱俩谁也拦不住。” 魏三郎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许安山身前的桃木棺材,道:“桃木能够驱邪,这可是上百年的桃木,能不能安稳就看这副棺材了,到时候把贾老爷捆进棺材里,再往地下一埋,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许安山道:“依我看,最好还是去玄云观请那位陈道长过来,人家是修道之人,驱邪避灾是看家本领,可比这土法子靠谱多了。” 魏三郎无奈道:“要真是能请陈道长来,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贾夫人之所以会找上我,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许安山,我可是付了你三十两银钱,无论事情成败,你可万不能说出去!” 许安山拿起手中的工具继续赶制棺材,嘴上道:“那不行,来时你只说让我做副棺材,可没告诉我贾老爷的事儿,要是知道是这情况,我如何也不能来,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来了,那这三十两银钱我可以不要,但事儿却不能帮你们隐下去。” 魏三郎怒道:“你……” 许安山自顾自地继续道:“三十两银钱是不少,够我几年忙活的了,可也犯不着为这三十两银钱就把良心给扔了,再说我有个侄儿,那是有着一身好本事,日后就算靠他养老也不愁吃喝,所以哪能帮你们去做违法的勾当,而且我可是听说过,这尸变埋在地下久了也是会出大问题,谁能保证桃木棺材就一定管用,要是日后贾老爷再从地下爬出来,弄出人命,这债该算在谁的头上?” 魏三郎气急。 许安山却是不管:“算你,还是算我,算你头上,你根本就不在乎,可要是算我头上,我许家人可是承受不起,所以棺材做好后我得去找陈道长过来一趟。” 魏三郎破口大骂道:“许安山,莫不是狗脑子安在了你的头上,怎的这般不知好歹,这贾老爷又不是被你我害死的,咱们只是制副棺材将他埋起来,有何跟良心过不去?你要是敢说出去,就算我不找你麻烦,那贾夫人可是会放过你?” 许安山停下手中的动作,面色如常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我怕她作甚,我侄儿曾是仙门弟子,该是她怕我才对!” 魏三郎用手指着许安山,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主屋内的铁链晃动声越来越响,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魏三郎被惊吓一跳,再也管不得许安山,开始犹豫要不要将贾夫人喊过来。 突然—— “砰!” 一声铁链绷断的脆响传出,魏三郎直接跳了起来,汗毛竖起。 许安山也是脸色大变。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只有一个念头,而后二话不说就要跑出内院,可是事情比想象的更为糟糕。 就在两人抬脚刚跑出两步,那被木板封死的房门突然被一道身影直接撞得稀巴烂,紧跟着,贾老爷面色灰青,双眼翻白,僵硬着身躯一蹦一跳地来到院内,他每一次跳跃间都能跨越丈远,是以只是三次蹦跳就越过了魏三郎,出现在两人身前。 魏三郎被拦住去路,看着已经死去的贾老爷忽然近在咫尺,顿时感到双腿发软,双眼发黑,酿跄着连续后退数步,惊慌大喊道:“啊啊啊,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啊,贾老爷可不是我害死得你,不要来找我啊!” 可是一具死尸哪里还能听得懂人言。 贾老爷凭借本能蹦跳着朝魏三郎冲去,想要吸干他的阳气。 魏三郎也是有着几分急才,逃跑间躲到院内的廊柱附近,开始秦王绕柱,贾老爷身躯僵硬,行动不便,一时还真不好抓住赵良材,便转身又跳向许安山那里,许安山也是有样学样,也开始秦王绕柱,躲避着贾老爷的袭击。 许安山边绕边喊道:“魏三郎,贾老爷在追我,你快去叫人过来。” 魏三郎急道:“不行啊,我要是跑到空地,贾老爷就又是该追我了。” 两人都被困在廊柱附近,逃脱不得,这般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许安山见贾老爷又开始调头去追魏三郎,便一咬牙,拼着全力向内院的院门跑去。 这下贾老爷又被动静吸引,调头去追许安山。 只是两次抬脚,就落在许安山身前,架着双臂就要掐住许安山的脖颈。 便在此时,一道剑器呼啸而来,直接贯穿贾老爷的胸口,强劲的力道连带着将贾老板托飞数丈远,牢牢钉在偏房的墙壁上。 许安山与魏三郎皆是一愣。 随即许安山就看到自家侄儿出现在内院里。 正文 第194章:御剑术 ,我要修剑仙 “伯鸾?!” 许安山大吃一惊。 如何也是没有料想到许知秋会突然出现在贾府。 按照他所想,自家侄儿应是在乾京城才对,怎会回来了? 是以仅在短短瞬间,许安山心间就冒出数个疑问,就连劫后余生应有的庆幸都被磨灭,不过也是清楚,眼下贾老爷尸变,不是该多问的时候。 “二叔。” 许知秋向着许安山走去,见到二叔并未受伤便也放下心来。 他先前将神识笼罩整座贾府,察觉到内院的阴煞之气变得浓郁,且主屋内有异动频现,于是就快步赶了过来。 许安山怕侄儿担忧,紧忙摆下手臂,心有余悸道:“我这里没事,无需担心,伯鸾你快去贾老爷那儿瞧瞧,这人死后尸变,万不能让他跑出贾府祸害乡里!” 许知秋道:“二叔放心就是,这里交给侄儿处理。” 他微微点头,瞥向被长剑钉在墙壁上的贾老爷,后者虽是无法移动,但僵硬的身躯仍是止不住蹦跳,灰青色的脸旁更是有黑气攀爬,可怖至极。 这时,邢捕头与四碗也是赶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贾夫人以及一帮子家仆下人。 当贾夫人看到贾老爷的尸体跑出来被钉在墙壁上时,便知道贾府内的事情再也隐瞒不住,一个心慌直接跌倒在地,身旁的几位妾室也被贾老爷吓得面色大变,泣哭不止。 邢捕头惊道:“我嘞个亲娘诶,真是要吓死个人!” 他与四碗快步跑到许知秋身后,两侧各探出一个脑袋,心里想得都是怎样将功劳多往自身揽一些,原本两人对尸变都是极为害怕,可眼下见贾老爷一个照面就被许知秋制服,那还有啥可怕的。 邢捕头打量了几眼贾老爷,对着许知秋道:“许公子,您可真是活神仙啊,这贾老爷既是被您制服,那我这就去把他给锁起来,带回衙门。” 四碗紧跟着说道:“头儿,你那一个锁链不够,我这还有。” 说着,两人将腰间常用来捆绑囚犯的锁链取下,打算将贾老爷的手脚都锁住。 不过刚向前迈出两步就被许知秋叫住:“这贾老爷的尸体有古怪,你们两位还是离远些为好,免得被他咬中,丢了性命。” 一听还是有危险。 邢捕头哪里会去犯险,立马又退了回来。 四碗亦是如此,后又问道:“许公子,这贾老爷不是被您制服了吗,怎的还有问题?” 许知秋道:“这贾老爷死了才有五日,既不是邪修,也非是怨念深重之人,为何会尸变,且这位贾老爷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尸变。” 通常来说,尸变极少会有死后立即出现。 产生条件较为苛刻。 普通凡人唯有死前怨念极重,死后尸体又恰巧埋入阴地,这般百年过后才有可能发生尸变。 尸变乃是藏怨于心,聚地脉阴气于身,所出现的变化。 但瞧这贾老爷并无怨气,且还未封棺入土,为何就会尸变了去? 估摸着是有人强行干预。 且刚发生尸变的尸体,死气与阴气还不足以抵抗日光的照耀,应是惧怕日光,夜间出行才对,可贾老爷方才却在白日里蹦来蹦去,丝毫不像是刚发生尸变的样子,这让许知秋觉得其中大有古怪。 他微微侧过脸颊,余光向着倒地的贾夫人看去。 两位捕快也算是懂得察言观色,立即一左一右来到贾夫人身前,架住她的两条手臂,硬生生给人拖拽了过来。 邢捕头瞪着双眼恐吓道:“贾夫人,你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读过书,识过字,应是懂得咱们乾元的律法,凡是家中藏纳妖魔鬼怪、阴邪脏物之人,可依照性质恶劣与否,判处杖刑、腰斩,你若再敢有所隐瞒,不从实招来,这腰斩必是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腰斩,那可是比砍头还要可怕的刑罚。 贾夫人听了这个顿时被吓晕过去,但又被邢捕头连续五个大逼斗给扇醒了,最后哭喊着饶命,愿以将所知事情全部都说出去,只求能够从轻发落。 邢捕头见状,邀功似得向许知秋说道:“许公子,您瞧她这是老实了,您要觉得有什么古怪,就尽管问贾夫人就是了。” 许知秋颔首,开始向贾夫人询问贾老爷的事情。 贾夫人早已被吓破了胆,问什么说什么,没有半点遗漏。 就这样过去半刻钟,终是将贾府内所发生的事情全然弄明白了。 原来在半个多月前,贾老爷忙活完府城内的生意就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位女子,说要娶其为妾,贾老爷喜爱娶小妾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府内的下人也早就习惯,不觉奇怪,于是就开始发喜帖、办酒宴,布置宅院,前后花了十几日的时间,最后在五日前开始娶亲。 结果就在娶亲当晚,本是洞房花烛夜,贾老爷忽然跑到院内惨叫,叫声引动府内许多人围了过来,大夫人也是来此,众人都不明白贾老爷是怎么了,只是看到他极为痛苦的大喊大叫,最后仅在半盏茶的时间就没了命,七窍流血。 新婚夜惨死,所有人都惊住了。 大夫人命奴仆去将新娶的妾室抓起来,说是她克夫,要将其乱棍打死,那妾室便直接跳了井。 而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贾老爷死后刚过两个时辰就突发尸变,开始在院内爬行,吓得所有人惊叫连连,贾夫人便又命奴仆拿锁链将贾老爷捆起来,绑在主屋内的柱子上,并用木板将门窗都封死。 可就这样始终将贾老爷锁在屋里也不是办法,贾夫人接着就又找上魏三郎,以百两银票封口,让他找个木匠,制一副桃木棺材,想着桃木能镇邪,压制尸变,然后将贾老爷埋到土里去。 事情交代完,贾府上下早已是人心惶惶,一夜接连出现两条人命,还有尸变,如何能让人不心慌,但贾夫人却是警告所有人都不得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就将其丢到主屋内,喂给贾老爷做活食。 至于贾夫人为何要这般隐瞒,则是因为做贼心虚。 早些年,贾夫人就已对贾老爷不满,当初两人成亲时,贾老爷许诺终身不纳妾,结果事后反悔,喜新厌旧,成亲后接连娶下十九房小妾,且对贾夫人没有好脸色,这让贾夫人感到羞辱、嫉恨、恼怒,日日夜夜在房间内摆放一尊菩萨像,不停诅咒着贾老爷。 就是这般还不够,贾夫人还学着土法子,用墨笔在白纸上画出贾老爷的模样,然后每日夜间以细针刺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画像旁写下死字,咒贾老爷横死家中。 结果贾老爷新婚惨死,贾夫人就以为是自己的法子奏效,贾老爷是被自己咒死的,所以这几日都在忙着销毁证据,秘不发丧。 …… 弄清楚事情的前后起因过程,许知秋注意到了一点。 贾老爷刚开始尸变时只能在地面爬向,且被锁链绑在主屋五日都无法挣脱。 可现在却是不仅挣脱锁链,还能无惧日光就在庭院内蹦跳。 这说明贾老爷尸变后,力量在不断变强。 “仅是五日,就能有这般变化,看来的确是有人故意引动贾老爷尸变。” 不过此人绝无可能是大夫人,因为对方只是普通凡人,且使用的那些伎俩都是无用,根本不可能将人咒死,应是邪修所为。 许知秋心中有了判断,再看向贾夫人时问道:“那妾室投井而死,是哪口井?” 贾夫人指着内院杏树下的水井道:“就是那口井。” 许知秋再问道:“尸体打捞上来了吗?” 贾夫人摇了摇头道:“井内死了人,就是将尸体打捞上来也不能再用了,所以就没想着捞尸,就想着过几日彻底将井口封死。” 许知秋闻言,转看向两位捕快道:“邢捕头,劳烦你们二位将尸体打捞上来瞧瞧。” 邢捕头早就想着表现表现,哪里会是拒绝,两人将水井上的木桶拆除,绳子前端替换成铁钩,随即将铁钩沉入井底,然后再摇动井上的辘轳,将铁钩带上来,可是如此三次后,铁钩都空的,并未有尸体挂上。 这让众人皆是感到疑惑。 如果井内有尸体,不可能会三次都勾不中。 邢捕头以为被戏耍,怒道:“好你个贾夫人,这个时候还敢说谎欺骗,我看你是半点也不想活命了。” 贾夫人顿时哭喊冤枉,说自己讲得都是实话。 这时府内的下人们也出言作证,当时那妾室确实是投得这个井,没人能会记错。 邢捕头见是有多人作证,更是不解,难道井内也发生尸变,小妾的尸体早就跑了出去?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忽然有韵律多变的哨声在屋脊上响起,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听起来不至于刺耳,却也没有半点好听。 许知秋轻蹙眉峰,寻声望去,便瞧见屋脊上出现一位女子:身着黑衣纱裙,乌发披散,面容虽是好看,但眉宇间却是透着邪魅之气,不似好人。此刻正捏着一片叶子含在嘴中,吹响哨声。 大夫人看到黑衣女子时脸色煞白,惊呼道:“是你,你不是投井死了么!” 贾府内的下人们也都是骇然。 这黑衣女子赫然就是贾老爷娶得那方小妾,本是投井死去,却又出现在这里。 女子听到大夫人的惊呼,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嘴角弯起,带着戏谑的笑,接着哨声愈发变得急促,甚至有些凄厉,与此同时,贾老爷的喉咙间挤出一声沙哑的嘶吼,翻起的白眼多出一抹紫气环绕。 见到这样的动静,许知秋也是吃了一惊。 尸变后的尸体常被人叫做是僵尸,也可叫行尸。 其中双眼翻白者是为最低等级的僵尸,也叫白僵。 白僵之后是紫僵,这是因为体内的阴煞之气足够浓重,而阴煞之气又属紫色,密布全身后,就可在僵尸的眼中看见紫气环绕的变动。 这等紫僵比之白僵厉害数倍。 其力量、速度、肉身坚硬程度都不输筑基境的体修。 是以许知秋惊讶,这贾老爷死后不过五日,竟然就从白僵变成紫僵,足足省去了近三百年的埋阴土时间,甚是诡异。 “呜呃……” 随着黑衣女子的哨声,贾老爷的喉咙里再次发出嘶吼,而后猛地向前一动,将永夜长剑自体内与墙壁里弹出,脱离困境,接着就朝向离得最近的四碗咬去。 四碗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 众人更是被吓得惊慌四窜,无人敢帮其阻拦。 就在此时,许知秋单手掐诀,心念一动,被弹落半空的永夜长剑忽地一转,竟是自主飞在四碗身前,挡住贾老爷的撕咬,并以疾速洞穿贾老爷的肩膀,剑气将贾老爷打至两丈远。 四碗被救,来不及道谢就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贾老爷翻身而起,屋脊上的哨声又开始有了变化,贾老爷在听到哨声变化后便主动朝向许知秋奔去,目标明确,看来那哨声能够操控贾老爷的躯体。 许知秋不慌不乱,手中剑诀变换,心间意念微动,永夜长剑便在许知秋的操作下于半空中来回飞窜,携带着呼啸的破空声,速度如同一道莹白流光,不时洞穿贾老爷的身躯,令其不断后退,难以前行。 这就是御剑术。 御剑杀敌,一念起,可至百里外让人首级落地。 许知秋筑基以后就一直在默默修炼御剑术,从乾京城到临安县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御剑术已是有所小成,虽是做不到百里外杀敌,但在三里内还是可以做到的。 “嗖!嗖!嗖!” 莹白流光在庭院内飞动,因为速度太快,甚至让人眼花缭乱,本是只有一柄剑,但看起来却像是有七、八柄剑器在天上飞动。 贾老爷变成了紫僵,却也仍不是许知秋的对手。 就这样仅过去十息左右,贾老爷便已是千疮百孔,破破烂烂,那足以抵挡寻常筑基修士全力一剑的身躯,却根本挡不住许知秋的飞剑。 “扑通!” 贾老爷受哨声操控,想要再扑咬到许知秋的身前。 可破烂的躯体不由自主的跌倒在地。 只好于地面缓慢爬行。 屋脊上的黑衣女子见状,细眉皱起,不再吹哨,从腰间取下一个巴掌大的紫葫芦,拔下塞子隔空对准贾老爷,接着就看到一团浓郁的紫气从贾老爷颅内飞出,钻入葫芦里消失不见。 没了那团紫气。 贾老爷的躯体便再也一动不动,与普通死尸没什么区别。 许知秋见此状况,紧盯着屋脊上的黑衣女子,后者冲她邪魅一笑,而后御空飞行,打算远离此地。 “想走?” 许知秋微眯双眼,一跃而起,稳稳落在长剑之上,随后御剑飞行。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要修剑仙更新,第194章:御剑术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195章:化神境残魂 ,我要修剑仙 黑衣女子应是早已筑基有段时日,御空而行的技法极为娴熟,人在半空只是一眨眼,就嗖地出现在几丈开外,不断远去,依照这般速度完全可以做到日行八百里有余,不输骏马。 然而许知秋的速度却是更快,御剑飞行,全速施展之下,仅在十二息就追上黑衣女子,阻拦在其身前,女子见去路被堵也是干脆,毫不迟疑地转身改道,不愿与许知秋正面对抗,估计是先前亲眼目睹了他与贾老爷的较量,自知不是敌手。 但许知秋哪里会给对方逃离的机会。 他立身半空,没有再追,双指并拢如剑,隔空指向黑衣女子的身影,接着就见永夜长剑化作一道流光残影刺向女子脖颈,速度极快,逼得对方不得不回身反抗,否则就要被这一剑斩去头颅,一命呜呼。 危机关头,黑衣女子回身甩手,一道紫光出现,与飞剑碰撞,只听“咚”的一声,飞剑弹了回去,在半途中转了几圈后落于许知秋手中,而紫光也回落至黑衣女子掌内,是个仅有巴掌大的紫色铜钟,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但能够与飞剑硬抗,也是个不得了的宝物。 一个照面,两人都是没能占到便宜。 黑衣女子清楚有着许知秋的飞剑干扰,自己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有些困难,她那双邪气十足、却又勾人心魂的眸子紧盯着许知秋的脸庞,出言道:“你这人的皮相模样甚是讨人喜欢,可就是不该追出来,坏了我的心情!” 她的心情岂是能与许知秋扯上关系,许知秋没有理会女子的言语,只是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引动贾老爷尸变?” 用在贾老爷身上的手段乃是十足十的邪修伎俩。 按理来说,许知秋没必要与邪修多言,一剑斩了便是,一剑不成就两剑,只要是同境修士他都不惧,可也不知怎的,就在他几次想要出手时,眼前这修为明明不如自己的黑衣女子却给他带来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像是有某种足以威胁到自身性命的东xz匿在她身上,使得他不敢冒然出手。 黑衣女子道:“我是谁,便是说与你听,你也不会知晓,倒是你这个人更令我好奇,不仅模样万里挑一,这实力更是万里挑一,还是位剑修,我听说剑修筑基都是要渡雷劫的,九死一生,你能渡过雷劫想必也是难得的俊才,真是想不到,这种破地方还能出现你这样的人物,说说,你又是谁?” 许知秋没有回应。 正在推演着如何能够在三剑之内将女子制服。 这样以来就算对方有大神通在身也难以施展。 黑衣女子见许知秋沉默不言,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更为明亮,唇角向上勾起,挑着几分让人不懂的笑意继续说道:“怎么,莫不是与我一样,都是说不得名字、见不得光的可怜之人?”顿了顿,又道:“唔……但也不对,瞧你这身实力,走得又非旁门左道,应是只有仙门圣地才能培养出来,如何能与我一样,据我所知,离这地方最近的仙门就只有青阳宗,难道你是青阳宗的弟子?” 还未等许知秋回答,黑衣女子又蹙起双眉自顾自地说道:“青阳宗何时有亲传弟子行剑修之道?该是没有才对,五座仙门圣地也就唯有昆玉宗的齐忘仙是亲传剑修,但此人我也曾是见过,模样虽不如你这般讨姑娘喜欢,但实力定是在你之上。” 话到最后,黑衣女子说得极为肯定,说得理所当然。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她背后所依附的势力可是不弱,乾元境内的所有大事尽皆知晓。 尤其是一个月前的上元节,齐忘仙引八重雷劫而筑基的事更是引起了她的关注,而且情报上还提及齐忘仙领悟了剑道领域这般至强神通,实属千古罕见,若不是有个名叫许鸾的人,他便该是上元节最耀眼的人物。 可惜,时也,命也,一切皆有定数。 就如齐忘仙这般的天骄竟败在许鸾手中,且二人皆为剑修。 这许鸾更是厉害,引三次雷劫降世,渡九重雷劫而筑基,同样领悟剑道领域神通,可谓是乾元年轻辈里的第一人,就是放进史书与那些少年仙人相比,也丝毫不会逊色。 当初在看到这些情报时,黑衣女子难以置信,甚至以为情报有误,可后来多方验证下才清楚情报内容皆为真,没有半点作假,这让她心中懊悔不已,早知上元节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不该接下上面的委托,跑到这偏僻地方来实施任务。 可现在再是后悔也已晚矣,便只能将气撒在这些凡人身上。 只是许知秋的出现令她着实意外,未曾想到临安还有这号人物,不过在她想来许知秋应是某座仙门内出来历练的亲传弟子,但想要与齐忘仙以及那许鸾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这也不怪她会如此想。 毕竟这临安相隔乾京路途遥远,偏僻荒凉,且许鸾与齐忘仙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乾元同辈里数一数二的存在,总不能土沟里随便出来一位实力不错的剑修,就能更强于齐忘仙与许鸾吧?真要这样,女子也无话可说,只能道一句乾元天骄不如地里白菜。 听着女子的言论,许知秋仍是未置一词。 他手握永夜长剑,看似不动,实则在积累剑势。 只要再有稍许时间,他或许可以做到一剑击杀眼前这女子。 黑衣女子哪里知晓许知秋心中的谋划,见他始终不应声顿觉无趣,以余光瞥向下方街道,带着几分威胁与许知秋商量道:“你瞧,这街巷内正有不少人望着咱们两个呢,若是殊死拼杀,你就不怕伤及无辜,不若还是就此离去为好,你说呢?” 许知秋望向街道,果然有众多临安百姓在下方聚集。 这倒也属正常,他们二人皆是漂浮于空,自是引人瞩目,且临安百姓又不清楚这黑衣女子是邪修,只当是两位仙人,于是有人围观,有人呼朋唤友,还有人跪地磕头如捣蒜。 许知秋见状确有几分顾忌,不愿临安百姓遭受无妄之灾,但也更不愿与邪修妥协,只要再有三十息的时间就可聚足剑势,到时若能一剑击杀女子,就可将问题全部解决,是以许知秋开始拖延时间,再次问道:“阁下说了这般多,却始终未曾解释为何要引动贾老爷尸变,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 黑衣女子以指尖拢了拢脸颊一侧的发丝,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那姓贾的看中了我的美貌,想要娶我为妾,还说要是能娶下我这样的美人就是折寿二十年都心甘情愿,我便如实告诉他,想要娶我仅是二十年阳寿还不够,得需五十年才可,你猜怎么着,那姓贾的以为我在说笑,真就一口答应了,如此我岂能食言。” 许知秋面色平静道:“仅是这样?” 黑衣女子轻笑道:“就是这样。” 许知秋握紧手中长剑,道:“杀人偿命,邪修作祟,无论是哪一样都可取你性命。”言罢,永夜长剑一剑斩出,莹白剑气可达百丈,如高山砸落,覆盖一方,容不得女子有半分逃脱,接着再次施展御剑术,聚足剑势的长剑化作流光一闪而去。 黑衣女子早有提防,却是没想到许知秋再出手时会是这般果断狠厉,那莹白剑气袭来,女子顿感不妙,紧忙催动掌心内的紫色铜铃,发出悠扬沉重的钟鸣,而后紫色波纹随着钟鸣扩散,欲要将剑气隔绝在身外。 然而这一剑乃是许知秋近乎全力的一剑。 岂是那般容易抵挡。 就是有铜钟在手,黑衣女子也只能艰难抵抗,同时心间大为骇然,眼前之人的一剑竟有如此威势,实力绝对远在自己之上。就在这时,长剑紧随剑气袭来,黑衣女子正忙着抵挡剑气,哪里能够分心再管长剑的事儿,当下面色惊变,心道不好,却是无力阻拦。 “噗嗤!” 莹白流光直接刺穿女子的心口,凌厉的剑势侵入躯体,让其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鲜血。 心脏受创,就是筑基修士也难逃一死。 女子的生命气息瞬间跌落,面色惨白无血色,直直向着地面砸落,手中铜铃也无力摔落,眼看就是要活不成了,然而许知秋并未就此罢手,心念操纵下,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满月,接着再次向黑衣女子的眉心刺去,要确保这邪修必死无疑。 可就在长剑即将刺向女子眉心时,一声尽显无奈的叹息声响起,紧跟着就有青色光芒从女子胸口迸发而出,形成一道屏障阻拦在前,任凭长剑如何都不能刺破,且这青色光芒蕴含着极为浓郁的生命气息,只是两次呼吸间就将女子心口伤势治愈,令其恢复如初。 见到这般情况,许知秋瞳孔微缩,心绪微变。 离地半丈高,黑衣女子止住下落的趋势,面色恢复红润,招手一挥,铜铃便自主飞落而来,她向着许知秋望去一眼,神色怨毒,似要吃人,女子甚是清楚,刚才若不是那位大人出手,自己已是必死无疑,这殒命之仇如何能让她不恨,便咬牙切齿道:“害我性命,惊扰大人沉眠,你该死万次!” 许知秋不言。 女子这时从胸口内衣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盒,将其打开后,里面露出半截漆黑的指骨,像是曾遭受大难,但指骨内不时有青芒显现,生命气机浓郁到只隔着老远闻上一下,就觉得浑身舒坦。 许知秋瞥去视线,瞧上一眼就生出有危险笼罩自身的感受。 就如同自身正处在十面埋伏的凶险之地。 看来先前从女子身上感受到的危机就是来自这半截指骨,且那能够阻拦长剑袭杀,治愈致死伤势的青芒,也多半是与这指骨有关。 正想着,又是一声叹息响起。 “唉——” 随着叹息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身影,当木盒打开后,一缕青烟自指骨内飘出,在半空中凝聚成几近透明的人影,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仅是从面相来看,有几分饱读诗书的文士气质。 当这道人影出现后,黑衣女子不敢再有轻浮之意,并且不敢再有多言,只是安静地捧着木盒,心绪难以宁静。 中年男子的虚影亦是没有理会黑衣女子,只是看向许知秋道:“这位小友能够在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实力成就,当真是人中龙凤,世间难寻,就是不知为何要对我这下属痛下杀手?” 许知秋却是不信对方会是不知道。 既然能够在关键时刻救下黑衣女子的性命,说不得早就在暗中观察了。 只是许知秋没敢直接说出来,此刻的他的心境难以平稳,只因这中年文士竟然不依靠肉体就能存活世间,这是唯有化神境强者才能做到的事情,元神出窍。 不过看这人寄托在一截指骨上,且说是沉眠,八成不是主动元神出窍,而是身躯被灭,只剩一缕残魂苟活罢了,否则全盛时期的元神与常人无异,至少境界不高者根本难以看穿。 化神境强者的一缕残魂能有多强,许知秋不清楚,但看其刚才施展出的手段,总归是自己难以战胜,于是面对质问,并未点破,面色如常地回应道:“前辈的下属乃是邪修,且在这县城内害人性命,引起尸变,这般做法按照乾元律法就该偿命。” 中年文士闻言沉默数息,最后道:“如此说来却是她有不对,不过死去的终究只是一介凡人,而且小友刚才也出剑斩杀过她一次,若不是有我施手相救,已是死去,如此恩怨两清,就此作罢如何?” 许知秋当然是心中不愿,他方才已是动了杀念,这黑衣女子怀恨怨毒,若让她活着,临安县岂是还有安宁日子可过?可是要真的出言拒绝,面对化神强者的残魂,他也是没有半点底气。 如此犹豫片刻,许知秋道:“前辈乃是化神强者,想来也曾名震一方,何至于与邪修为伍,为她庇护,如此若是传到天卫阁那里,可是就要有麻烦了。” 这算得上是威胁。 天卫阁专门负责铲除妖魔鬼怪,也有清理邪修的重任。 中年文士没有理会这份威胁,盯着许知秋再道:“小友,不如这样可好,我们再各退一步,你且放任我这下属离去,日后再相见时,你若还是想出手让她偿命,我便不再阻拦,各凭本事。” 闻言,许知秋却是没有回应,只是握着长剑的手更紧了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要修剑仙更新,第195章:化神境残魂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196章:识破身份 ,我要修剑仙 许知秋到底是没有妥协。 黑衣女子手段邪气,心性狠毒,十足的邪修做派,能将她收入麾下,这中年文士八成也不是好人。 依照乾元律法,见邪修者可先斩后奏,可上报官府,可逃离保命,唯独不可与之商议。 再者言,此人不过是一缕残魂,需要半截指骨才能活命,如此怕是连以往万分之一的实力都不曾拥有,就算实力仍是强于自己之上,应也不至于保留至金丹境,如此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将其斩杀。 念及至此,许知秋闭上眼晴再睁开,心中的犹豫迟疑尽皆散去。 与此同时,中年文士还在等待他的答复,却不曾想等来的只有一剑! “铮!” 剑鸣清越,一剑斩之,有万千剑气呼啸而过,凝聚风暴龙卷,声势骇人。 中年文士又惊又怒,想不到此子竟是偷袭先攻,颇有些自己以往的无耻,其中惊得是对方所施展的剑术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强许多,怒得是对方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好胆!” 剑气袭来,文士立身于虚空之中,单手在身前画出浑圆,此乃一圆天地,一圆之内,天地大道尽藏其中,以往全盛时期,施展此法,可瞬杀元婴大修,眼下却是只能勉强对付筑基修士,实乃耻辱。 嗡! 一圆出现,青芒炽盛,如同日阳,紧跟着万千剑气如同被施展定身咒,再难寸进,只是顷刻间就全部湮灭消融,仿若从未出现。 这一幕看得许知秋微微皱眉。 中年文士却是无有半点骄傲,目光再看向许知秋时冷意刺骨:“倒真是龙卧浅滩招虾戏、脱毛凤凰不如鸡,曾几何时,就是那些足以称宗作祖的元婴大修在本座面前也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无礼,如今竟是被你一无知小辈轻看了去,真是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迎着文士之怒,许知秋再以一剑作为回应。 两人便在这街巷上方激斗不止。 那些原本在下方看热闹的临安百姓早就跑得没影了,什么热闹能看,什么热闹看了会丢命,这些人可是清楚得很,仙人斗法,凡人逃命,就是这个理儿,有几人还跑到县衙里去报官,引得差役闻讯赶来。 可等这些差役来了以后就又灰溜溜地退出几条街外,半个脑袋都不敢露,生怕不小心丢了小命! 众人皆是躲躲藏藏,偷瞄着向上望去。 只见两位仙人斗法斗得厉害,简直比说书先生讲得还要精彩。 许知秋再次以御剑术操纵飞剑,霎时间,整条街巷的上空都是剑影,嗖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中年文士被飞剑缠住,却并未落入下风,一甩袖,一抬手,有璀璨霞光出现,将袭来的飞剑不停击退。 “给本座去死!”接连几百招过后,文士愈发不耐,虽只是一道残魂,气息却越来越强,至少在短时间内可至筑基第四境,他一掌拍出,飞剑哀鸣一声,倒飞几十丈远,斜插在街巷角落的墙壁上,不停颤动。 跟着文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许知秋身前,又是一掌朝其头颅拍下,欲要一击绝杀,许知秋早有防备,双指并拢如剑,以指剑刺出,与文士掌心相击。 仅是这般碰撞,就有肉眼难以察觉的波纹产生,几只不凑巧的野鸟被卷入其中,身躯瞬间被绞碎爆裂,炸出几道血雾,惊得那些凡人百姓往更远的地方逃窜。 “还不死!”文士怒喝,怎说以往也是化神境修士,岂能连个筑基境的小子都斗不过。 他双眸青光闪烁,再是一掌向前拍出,与许知秋剑指相击,许知秋闷哼一声,身形倒退。 占了上风,文士便没有收手的道理,他隔空一抓,天地灵力汇聚而来,形成五丈巨手朝向许知秋抓去,许知秋心念一动,永夜长剑飞落回手中,向前一斩,将巨手表面斩出一道裂痕,近乎两半,然而残余之威仍是击中许知秋,将其砸落街巷,身负伤势。 筑基四境,每一境间的差距都是不小。 如今许知秋仅是筑基第二境,中年文士却能保留实力至第四境,其中差距实在不小。 若非许知秋身为剑修,最善攻伐,且根基底蕴深厚,修炼得又是仙道经文,便是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随便换成旁的筑基二境修士,估计早已被对方击杀。 中年文士也是惊疑,与预想中的不同,战斗并未呈现碾压的趋势,对方的实力明明弱于自己,但表现出来的力量却是很强,就算剑修有着自身的优势,也不该如此过分才是。 对战 了几百回合都未见生死,要是再这般耗下去,情况便有不妙。 终究还是吃了没有肉身的亏。 且元神残缺,不够完整,就如无根浮萍,虚浮不稳,一旦消耗过多,就会境界跌落,陷入沉眠,只看本就近乎透明的身躯又淡了几分,就知道情况愈发不利起来。 此子究竟何人,怎会如此难缠?就是那赫赫有名的齐忘仙至多也就如此了,难道这乡野僻壤之地还能生出一条人龙?中年文士稍作喘息,再度出手,一指点出,天地灵力汇聚成三丈长的巨指,向着刚起身的许知秋碾压而去。 许知秋没再硬抗,飞剑直冲而上。 就在这时,紫色铜铃悄然出现在许知秋身后,凶猛撞去,许知秋神识笼罩四周,早有防备,就在铜铃即将撞击心口时,许知秋转身击出指尖,一道剑气与铜铃碰撞,催出数道钟鸣。 黑衣女子见偷袭未果,甚为失望,随即紧忙向后退去,以免被许知秋追杀,以她的实力不是许知秋两合之敌,若是被其抽空盯上,反倒是会拖累文士。 不过铜铃的偷袭虽是未能起到重创效果,却也帮助中年文士再次找到时机,就在许知秋转身击退铜铃的瞬间,文士再次施展一圆天地,青芒日阳显现,天地大势尽数压在许知秋的身上,令其难以动弹,黑衣女子见有机可乘,就再度催动铜铃袭杀而来。 没得办法,许知秋双眸间有桃花虚影显现而出,徐徐转动,而后以身为剑,聚剑势破开文士所施展的天地大势,同时再以御剑术与铜铃对抗,如此勉强应下杀劫,侧身闪躲。 “定!” 中年文士突然低喝一声,眼中青芒炽盛,但身影却是又淡了几分。 随着他这一字脱口,神识自天窍而出,化作海啸将许知秋淹没其中。 修士筑基,开启天窍,可令神识外放天地,有诸多妙用,其中如第三只眼眸窥探天地只是最简单的伎俩,待到了金丹境以后,更是可以施展媚束、幻术、以及各种精神攻势。 中年文士曾是化神强者,如今只剩一缕残魂,但神识仍是不弱,且曾学过这锻神功法,施展之下让许知秋的大脑如同被铁锤狠砸数下,神魂受创,口鼻溢血,处于浑噩状态, 这一招是有奇效,可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 中年文士的实力只在瞬间就跌落至筑基第三境,没有半年修养难以再恢复。 是以不到关键不愿使用。 “秦婴!” 文士看向黑衣女子,“这人以被我用神识困住,速去将其击杀。” 若是肉身还在,施展这点手段只在一念之间,可现在却是难以再腾手施展别的力量。 黑衣女子没有迟疑,紫色铜铃向着许知秋的眉心砸去,要将其彻底抹杀,然而铜铃刚飞至半空,就被永夜长剑击退回来,再看许知秋已是恢复清明,双眸再无浑噩之态。 “怎么可能!” 中年文士为之愕然,全然没有想到许知秋竟是能够脱困,要知道,神识攻势只有金丹境才可掌握,筑基修士如何能破解攻势? 他却不知晓,许知秋有大机缘在身,曾在神秘墓地看到一卷画中剑,只要在脑海中临摹画中剑的模样就可修复受损的神魂,方才那画中剑显现,将文士的神识攻势尽数破除,这才使得许知秋恢复清明。 只是攻势破除了,受到的伤势还在。 若再被来这么一次,许知秋觉得自己可就不止是口鼻溢血那般简单了。 念及至此,许知秋甚是无奈,本不想暴露身份,但眼下却是没得办法,以一敌二,若再不付出全力,只怕就要殒命在此了。 许知秋中指佩戴的黑色指环闪动一下,恶鬼面具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继而覆盖面颊。 看到这副面具,黑衣女子似是猛地想到什么,以一种“凡人夜间出行遇到恶鬼”的表情望向许知秋,伸出手指想要说些什么,却总是“呃呃啊啊”的说不出来,就像有锁链缠绕在脖颈。 中年文士也是变了脸色,惊愕道:“这……面具,你是……许鸾!” 被识破身份,也在意料之中,只因这面具实在太过明显,便是无需亲眼相见,仅是特征就能分辨出来。许知秋也未多言,佩戴上恶鬼面具之后神识增幅三倍有余,以他现在的神识力量,足以抵御先前那般的神念冲击。 也好,既是被识破身份,那就不必再有留手。 只是这样就要被临安百姓看个清楚,日后说不得会有麻烦招来。 许知秋决定速战 速决,免得更多人能够记得自己。 “嗖!” 永夜长剑落回许知秋手中,双眸间再次有桃花虚影转动。 “剑道领域桃花坞!” 心念微动,本命剑胎轻轻颤鸣,莹白色的结界领域瞬间展开,方圆百丈尽数被笼罩在内,桃林拔地而起,桃花半空飘落,如同世外桃源,美不胜收。 身处在此方结界内,临安百姓啧啧称奇,只觉得有仙迹降临人间,又是磕头,又是跪拜。 黑衣女子则是彻底确认了许知秋的身份,心神惊骇,直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谁能想到自己来一趟这偏僻穷苦之地,竟是能够遇到那万古罕见的绝世仙才,许鸾,简直就是鬼扯,不知该说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背。 中年文士因为先前施展神魂攻势,让本就没有肉身、只剩残魂的他、实力跌落至筑基第三境,此刻身处在这剑道领域内,再次被领域结界虚弱实力,至多也就勉强在第二境与第三境中间,这令他生出一股不安。 眼下这般情况,文士不禁萌生退意,没了再战的心思,直言道:“小友,不曾想你就是那名震天下的上元魁首,先前多有误会,还请谅解,本座名为周无忘,百年前也曾是一方教祖,被人称为寒山尊,如今虽是有难,但曾经的挚友也都还在人世,不若你我就此和解,我愿以一桩造化作为赔礼,如此可好?” 许知秋握着长剑,向前迈出一步,没有回应。 一步过后,领域内看似无有规则随处飘落的桃花,仅在眨眼间化作漫天利剑,呼啸着向文士与黑衣女子刺去。 周无忘面色再变,怒道:“小友,你当真要结下死仇?就不怕本座那些挚友日后来向你寻仇?纵使你天资惊世,也终是还未成长,莫要自毁仙路!” 许知秋始终不语,不听半点蛊惑之言。 他再次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次,领域结界内由桃林组成的剑阵爆发出强烈的剑势,在这股剑势的增幅下,所有桃花剑都变得更为凌厉,周无忘全力抵抗,名叫秦婴的黑衣女子更是苦苦支撑,身上已有不少细微剑痕。 照这样下去,不需一刻钟,一人一道残魂便要被剑道领域彻底磨灭。 然而这样的速度还是慢了些,许知秋挥剑斩去,欲要将周无忘斩杀于剑下。 周无忘已是看出许知秋的杀心不可更改,也自知这般困境下难以逃脱,最后一咬牙,体内气息突然开始狂长,仅是一次眨眼就恢复筑基第四境,接着又攀升至金丹初境。 许知秋见状止住脚步,紧皱双眉。 周无忘怒目而视,近乎发狂:“孽子,敢坏本座的事,日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破!” 最后又是怒喝一声,周无忘双掌于胸前相击,再猛地伸开,一股强大的力量涌现而出,如同风暴般席卷四周,瞬间便将许知秋的剑道领域摧毁的半点不剩。 在这股力量下,就是许知秋也难以抵挡,整个人被撞飞在街巷的墙壁上,uu看书将几家宅院接连撞出半人高的大窟窿。 “快逃!”趁此时机,周无忘对着秦婴低喝一声,身躯再度融化成烟钻入半截指骨当中,境界则是直接跌落至练气四境,刚才强行施展禁术,坏了他的生机,没有几年沉眠,再难苏醒。 秦婴知晓这时机来之不易,没有片刻犹豫,将木盒塞入衣内,拼劲全力向着城外逃离,同时从袖子内甩下几颗墨绿色的丹药,落入下方。 这时,自废墟中飞出一道飞剑,化作流光残影追向秦婴,速度快如闪电,直接从秦婴背后刺穿丹田,接着再半空回转,从胸间贯穿而过,如此两下秦婴口吐浓血,向下砸落。 许知秋正欲操控飞剑继续截杀,突然面色一变,一个闪身来到十几丈外的街巷,只见这里散落几枚墨绿色丹药,有绿色烟雾挥发而出。 是毒丹! 许知秋来不及多说,单手一抓,就将一位躲在墙后的幼童抓出来,丢到远处的泥地上,接着一脚勾起,将另一位临近的半大孩子甩出去,同时体内真气透体而出,化作狂风卷着毒丹和毒烟升入半空。 突然,紧邻的宅院内有惨叫传出。 “啊啊啊――” 声音痛苦至极。 许知秋越墙而过,就见一位汉子的右腿在先前沾染了绿色烟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毒素腐蚀,血肉很快烂掉,露出白骨。 见此惨状,许知秋没有犹豫,当即挥剑斩下汉子的右腿,防止毒素蔓延,保其一条性命。 正文 第197章:隔壁老道 ,我要修剑仙 黑衣女子丢下的几粒毒丹甚为恶毒,毒烟随风扩散,若不及时阻止,附近几条街巷就要遭难,少说也有十几条人命将会丢进去,是以许知秋没办法坐视不理。 那中毒的汉子已是彻底晕阙,好在一条命是保住了。 见四周无人再受毒烟毒害,许知秋握住长剑,朝向秦婴先前跌落的地方走去,果然,人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摊血迹留在地面,且有沾染血迹的脚印在街巷内清晰可见。 没再耽搁,许知秋立即沿着脚印紧忙追赶,也就两条街的距离,脚印最终消失在街巷拐角的一座小院门前,许知秋飘然而起,落在小院墙头,里面寂静无声,小院主人估计是因忙活劳务没在家中,于是侥幸没有遭难,不过院内圈养的两头老牛却是已经死透,估计是秦婴怕引起动静而故意杀之。 “脚印停在院门,气息却是不见。” 许知秋蹙眉,释放神识在院内探查,结果院内空无一人,秦婴应是又逃离到了别的地方,他继续扩大神识探查的范围,想要在更远的地方找到秦婴,但是先前与周无忘一战,神魂受创颇为严重,只要神识释放过多,脑袋就痛得厉害,像是有铁锤敲打,钢锯拉扯,无奈只得作罢。 既然秦婴不在院内。 脚印也是消失不见。 许知秋觉得先前留下的脚印或许是有意为之,存在误导的可能。 他御空而行,开始在附近几条街巷巡视,可半天下来也没个结果,秦婴大概是跑远了,但应该还未逃出临安县,先前两剑贯穿了她的身躯,更有一剑破碎了丹田,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便能够强撑着逃跑也必是坚持不了太久,想来会是先躲在某个地方疗伤为妙,否则无需抓她便会被恶化的伤势拖累而死。 “丹田破碎,根基受损,那女子已是无法再御空而行。” “只要将临安县彻底封锁,就可挨家挨户排查搜寻。” “看来此事还需县尊帮助才好。” 许知秋御剑疾行,重新回到贾府院内,贾老爷千疮百孔的尸体已是被铁链捆了个结实,既然尸变已被消除,也就没几个人再会害怕一具死尸。 除了贾老爷,贾夫人也被邢捕头用铁链锁住。 虽说贾老爷并非因她而死,但故意隐瞒贾老爷尸变,仅是这一条罪责就足以她入狱受罚了,至于最后会被判处个什么结果,那就得看县尊老爷的心情了。 贾府众人见许知秋踩着长剑飞回来。 早就将他当做神仙一样的人物看待。 就是许安山也没想到自家侄儿在去了一趟京城后会变得如此厉害,竟是都会飞了,这种神通本领在说书先生那里可是只有仙家人物才能做到。 “许公子!” 方一落地,两位捕快就立即围了过来,邢捕头三两步跨至跟前,紧忙抢先说道:“许公子您可是回来了,这嗖地一下就飞走,可是让我们好一阵担心啊,不过后来再一想,您神通广大,有着仙家本领,定是不会有事,这才又将心给放了回去,怎样,凭您的厉害,那妖女该是已经伏诛了吧?” 四碗也想要跟着说些好听话,如此说不得能在许知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好话都被邢捕头一人说完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最后就只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许仙人威武!” 许知秋却是摇头道:“可惜那女子也是厉害,让她受伤逃脱了。” “啊!”邢捕头面色一惊,“这妖女逃跑了?那咱们这小地方岂不是又要遭她祸害,下次要是再将别家老爷尸变,那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四碗也是害怕得紧,他怕得是那妖女不死,临安百姓人人都有危险,到时候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倒霉鬼,被她害死,再被她施法尸变,那就真是没地讨冤去。 许知秋见两位捕快都是有些害怕,便出言安抚道:“两位倒也不必过于担忧,那女子虽是未死,却也身受重伤,如今实力十不存一,该是躲在县内疗养伤势,只需将其搜查抓住就可免于祸乱再起。” 邢捕头道:“是以许公子的意思是?” 许知秋道:“在下的意思,就是想请邢捕头带领县衙内的差役去搜查那女子的行踪,只有这样才能将其尽快抓住,若不然迟则生变,让其逃脱县外就不好了,而仅靠我一人在县内查找,实属有些耗费时间。” 邢捕头明白了许知秋的意思,也知晓这事要快,于是便也不再多言,与四碗押着贾夫人回县衙,同时命贾府的几位下人扛着贾老爷的尸体跟着回去。 几人走出贾府,邢捕头似是又想起什么,向着许知秋附耳低言了几句,许知秋稍有犹豫后颔首示意,邢捕头便将贾夫人交与四碗,自己则是拿着锁链来到了魏三郎面前,先是将锁链晃了晃,然后冷着脸道:“请吧。” 魏三郎见此状况,顿时就慌了,紧忙解释道:“邢捕头明察,我魏三郎什么坏事也没做啊,那贾老爷并非是被我害死,也与我无冤无仇,我只是接下贾夫人的委托,找人做副棺材而已,邢捕头,您不该抓我的呀!” 邢捕头哼道:“有些钱可以赚,有些钱赚了就要吃牢饭!” 魏三郎还要再辩,邢捕头直接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魏三郎吃痛倒地,捂住鼻子痛呼,鼻血顺着指缝淌落一身,邢捕头没有半点好脸色,拿起锁链将魏三郎的双手锁住,随后强拉着他一同去县衙。 衙内主堂,县尊老爷早就匆忙地赶了过来,在邢捕头还未回来之前,他就听属下汇报有两位仙人在街巷上方斗法,惊得县尊老爷没敢在家中多留,急着来衙内了解情况,这时邢捕头等人又押着贾夫人到来,县尊听到邢捕头的一番汇报后,当即没有犹豫,命衙内所有差役都配合许知秋调遣,务必将那妖女抓拿归案。 吩咐了差事,县尊立即堆着笑脸对许知秋说道:“许小仙人,你可真是咱们临安的福星啊,这才刚回县内不到半日,就又是解决一桩祸事,若非是你出手,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丧命在那妖女手中,来,来,本县以茶带酒,先敬你一杯。” 赵翰青一口气将茶水喝完,心里是止不住的后怕,倘若贾老爷尸变害人,那妖女再在县内兴风作浪,估计他这知县老爷的乌纱帽就要从脑袋上搬家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近半年的时间里,县内总是有妖魔鬼怪的邪事儿发生,比以往十几年都要不得安生,但究其原因,却始终不从得知。 许知秋没有在衙内多待,只与县尊交谈几句后就离开了。 县尊也是知晓要处理妖女的事情,便将本是预定好的夜宴无奈取消,送走许知秋便开始对贾夫人以及魏三郎进行审问。 县衙门口,许安山在此等待,婶婶向来不喜官府,二叔就也多少跟着沾染了些气性,没有进去。 许知秋走出来唤了声二叔,刚要说些什么,许安山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啊,你小子可真是长本事了,都快成说书先生嘴里的仙人了,挺好,越是有本事就越好,咱们许家还要指望着你呢,行了,旁的也就不再多说了,二叔知道你还有祸事要去解决,只管自己小心就是,我这就回家,哪也不再去,就等你回来,之后咱们再聊。” 许知秋道:“贾府内的祸事确实还未彻底解决,二叔安心就是,那作乱女子非是我的对手,待我解决后就回家里,不然这县里怕是没个安宁。” 许安山没再多言,又拍了下侄儿的肩膀,而后在一位差役的陪同下朝着梧桐街走去。 临安县衙内总共也就只有六十九位捕快,在邢捕头的命令下,每三人为一队,全部在县内展开搜查,务必要找到秦婴的藏身之地,邢捕头自己则是带着两队人跟在许知秋身后,这老油条最是清楚许知秋的本事,跟在他身旁保证不会有危险。 虽说秦婴身受重创,但普通凡人仍然不是对手。 更何况临安县的捕快可是出了名的饭桶。 于是命令中有着规定,发现可疑立即通报,不得擅自出手,以免打草惊蛇,还丢了性命 就这样挨家挨户地搜查一直到夜晚,近乎将大半个临安县都搜查了一遍,可仍是没有发现秦婴的藏身之处,实属怪哉,按理说,她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势,该是逃不远才对。 临近戌时,临安县南边的一家破烂宅院内,一位全身罩着黑袍的老者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屋子里的草垫上,身旁摆放着各种古旧的古董瓷器,他将女子放下,随后在屋内升起一盆柴火,驱散寒意,同时借助火光可以看到老者的眉骨处有着一道醒目的疤痕。 那倒在草垫上的女子正是秦婴,伤势极重,若非先前吞服下疗伤的丹药,有着一口气吊着,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所幸就在快要坚持不住时,被早就派来此地的同伴接应,这才能逃到这里。 秦婴再次吞服下一粒丹药,强忍着伤痛开始内视已身。 这一看之下,恨意在心中不绝。 只见丹田内的筑基楼台已是被一剑破碎,原本足有九层高的楼台现如今只剩三层,且密布裂痕,周遭的虚无混沌漂浮着数不清的碎屑,根本无法恢复如初。 根基被坏,要不了多久,秦婴就会跌落练气境,且此生再也难以破境。 如此怎能让她不恨! “许鸾,你当真该死!当真该死啊!” 秦婴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这时,坐在火堆前的老者叹了口气,低语道:“秦婴大人,现在你身受重伤,那位老祖也沉眠不醒,怕是咱们难逃一劫啊,这间破院子虽是少有人来,但要不了多久也会被搜查上门,到时该如何是好?” 秦婴咳出几口浓血,闻言愤恨道:“酒离,我死在这里倒是没有关系,不过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必须要传回给上面的大人,否则我就是做鬼也难以平复心中的怨气。” 她从怀中将装有指骨的木盒取出,艰难吃力地丢到火堆旁,继续说道:“老祖的指骨你务必随身携带,等会儿若是他们找上门来,你就带着指骨先行逃离,不用管我,就是死,我也要让他们随我一同下落黄泉。” 被唤做酒离的老者将木盒揣进怀里,再次叹气道:“秦婴大人,连你与那位老祖联手都被重创,我又岂是能够逃得出去,就是逃出去,估计也不会太远。” 秦婴道:“那就现在就逃,他们还未追查到这里,你一路向南,逃出县城外,只要不被那人拦住,普通凡人难以发现你的踪迹。” 酒离站起身,有些不舍地看向地面摆放的古董瓷器,心里也清楚现在就逃是最好时机,否则等到对方查到这里再逃就已是晚矣。 他转身向着院外走去,行至门口,又被秦婴叫住:“等等!” 酒离转身:“大人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秦婴虚弱道:“我还要写封信,内容不多,只是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这信是要传给锦大人,暂且不能由你带在身上,你可还有别的办法能将信件传出去?” 酒离道:“以往老朽与上面传递消息,为了不引起天卫阁的注意,都是采用信鸽的方式,秦婴大人若是觉得可行,那就用信鸽传递就好。” 秦婴点头,眼下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拿起一根古董墨笔,在草纸上写下简短的几句话,随后交由老者,让他封好挂在信鸽的爪子上。 老者一切照办,装上信纸后,喂给信鸽一点吃食,便放手让它飞走。 做好这些,酒离对着秦婴道:“大人,那老朽就先行离开了,你自己保重。” 说罢,酒离向着院外走去,但刚迈出两步,就听隔壁宅院内响起“噼啪”的声响,且有烟气腾起,一惊之下,再次退回屋内。 秦婴也发现动静,忙问道:“隔壁有住户?” 酒离道:“没有,这几座宅院早就没人住了,就是乞丐也没有。”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惊忧。 为了稳妥起见,酒离等待了半盏茶的时间,想要等待动静过后再离开,可是那烟气一直都有,且有香味传来,似是有人在做饭。 秦婴脸色阴沉,对着酒离命令道:“杀了他。”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隔壁之人知道这院内曾有两人出现,否则盘查起来,酒离的行踪就有可能暴露,至于那人知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不重要,只要有可能知道那就得死。 酒离沉默点头,走出院外,一跃至墙角,打算送隔壁之人去地府,可还未等他出手,就面露惊色,心间骇然,只见一墙之隔的院内,有个胡子花白的老道士正蹲坐在柴火堆前,一脸的逍遥自在。 且在老道士的手里,还有一根长棍,棍子前端穿着一只巴掌大的白鸟,放在火堆上烘烤,传出阵阵香气。 再仔细一瞧,那白鸟不就是自己先前放飞的信鸽么! 1秒记住猎文网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198章:无处可逃 ,我要修剑仙 信鸽没了,还如何能够传递信件? 老者脸色一变再变,不懂玄云观的老道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望着火堆上已经烤得半熟的白鸟,眼角一阵抽搐。 “可恶,竟是把老夫的鸟给烤了!” 又惊又怒,酒离自墙头一跃而下,五指弯曲成爪,向着玄云观老道长的心窝抓去。 “嗯?” 玄云观老道长正悠然自得地烤着鸟肉,忽看有人向自己袭来,攻势威猛,如凶虎下山,兽爪掏心,非要弄死自己不可,当即一个就地翻滚,颇为狼狈地躲闪过去,然后哪里还管得了快要能食的鸟肉,一把全部丢进火堆里,边退边骂:“哪里窜出来的老王八蛋,竟敢无故偷袭道爷,若你也是贪食这烤鸟,只管说与老道就是,何必下此重手!” 酒离一击掏心落空,怒气更盛,双脚落地瞬间猛踏地面,以力借力,身影再次跃起,双掌相互夹击,如恶虎捕食,欲要将老道长的脑袋夹碎,哪料老道长又是一个极为狼狈的翻滚,堪堪躲了过去。 两此袭击都未见效,酒离不禁惊诧,不是说这老东西仅有练气境四层的水准吗,为何能够连躲过老夫两此袭杀? 酒离的境界在练气巅峰境,距离筑基仅有半步之遥。 两人中间相差着五个小境界,按理说,断然没有偷袭都打不中人的道理。 老道长也不知是真的侥幸躲过,还是另有原因,此刻满身是泥,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间的仙风道骨,一边向着门外逃窜,一边高声呼救:“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有老匹夫欲要在此地行凶,索人性命,快,快来,老道我要坚持不住了!” 听此呼喊,酒离面色大变,眉骨处的伤势愈显狰狞。 “还敢叫喊,给老夫去死!” 酒离心急万分,只想着尽快杀掉老道长,而后逃离出城。 只见他挥袖一甩,身前半空多出三张暗黄纸符,继而一手结印,一手掐诀,口中不停念念有词,三张纸符立即自燃,烧起青绿色的火焰,并发出凄惨的哭嚎。 “嗖!嗖!嗖!” 纸符向着老道长飞去,如同三道鬼魂。 见此状况,老道长止住逃窜的脚步,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八卦镜来:“老匹夫,真当老道没点本事不成,老道传承玄云观,便是本事不行,拿宝物也能将你耗死!” 说完,八卦镜绽放出青色宝光,照向三道纸符。 “噗――” 近乎是同一时间,三道纸符冒出青烟,燃起的火焰也逐渐熄灭。 这是三道恶鬼符,符内炼化有恶鬼,只要贴在肉身上就会被吸干血肉精气,但若是纸符上的绿焰熄灭,纸符就彻底没了作用。 眼见老道长以一方八卦镜就破了自己的恶鬼符,酒离既是心痛,又是无奈,他决定不能再在这里拖耗下去,现在必需尽快逃离,不然等会被官府那边搜查过来,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今日算你命好,他日必是再取你性命!”酒离恶狠狠地瞪向老道长,随即双脚踏地,欲要越过院墙,逃离远处。 不过老道长却是又不罢休了,催动八卦镜射出一道宝光,直接将酒离的去路给拦住。 “老匹夫,袭杀老道不成就想跑?天下的便宜事哪能都让你给占了去,我看你还是留下来陪老道玩耍一会儿再说吧。” 老道长接着从怀里又取出一枚铜环,铜环丢出去,立即化作一道奔雷撞向酒离胸口,酒离鼓荡体内真气,双掌不断拍出,如同层层海浪,与铜环相互撞击。 就这样,两人斗得是有来有回。 破烂小院不时闪烁各种霞光。 虽说玄云观老道长的实力看起来很弱,但却架不住宝物众多,那些道家纸符不要钱似的往外丢撒,除此之外,八卦镜、铜环、黑色宝塔……各种法器祭炼而出,一时间将酒离拖在这里无法逃脱。 如此僵持盏茶时间。 老道长再摸怀里时,突然道了一声糟糕,原来是随身携带的道符已然用尽,随即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酒离见老道长不再与自己纠缠,再也不敢耽误,也是拔腿就跑,不过刚转身逃出两步,一柄漆黑如渊的飞剑倏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距离眉心不过三寸。 “啊!” 酒离被这突然出现的飞剑吓住,三魂七魄近乎都要飞出体外。 这下如何能是不知,定是那位剑修已经追来。 看着这柄随时都可将自己性命夺走的飞剑,酒离双目绝望,心胆俱裂。 与此同时,老道长刚将小院房门打开,正欲逃跑,就见许知秋出现在门外。 两人目光相视。 陈不知立即收敛起慌张神色,只在瞬息间便恢复往日里的风轻云淡,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许小公子,想不到你我二人竟是在今夜又见面了。” 许知秋眉眼含笑,回应道:“是啊,老道长,想不到再见面时会是在这里。” 一句话说完,院门外的街道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邢捕头带着其余属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险些要将胃里未消化的饭食全都吐出来。 他们这群人刚靠近小院,还未来得及说出半个字,许知秋的双指便已是落在邢捕头腰间的佩刀上,随后轻轻一提,钢刀脱鞘而出,飞向隔壁院内。 砰! 隔壁破烂的房屋里,躺在草垫上的秦婴见势不妙,刚挪动身躯欲要躲藏就见一柄钢刀从天而降,直直落在身前,插入地面,钢刀身躯颤鸣不止,火盆内还未燃尽的柴火掀起一阵火星。 瞧此状况,秦婴咬牙,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院门处,许知秋隔空掷出一刀后,背对着邢捕头道:“那作乱女子就在隔壁,劳请邢捕头带人前去将她看住,以免再行逃脱,不过切忌不可靠得太近,以免失了性命,她虽是遭受重创,但仍有手段在身,不能掉以轻心。” 邢捕头颔首称是,随即带着属下全部赶往隔壁破院。 众人刚将院门撞开,就见秦婴盘坐在草垫上,嘴角还在溢血。 有捕快惊讶道:“许公子都没有进这院子搜查,怎会知道妖女就藏在这里?真是神了!” 闻言,邢捕头用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接着双手在头顶胡乱比划道:“蠢货,许公子是啥人,那可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仙家手段是你我俗人能懂得吗,快些将这妖女看住,莫要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众捕快都清楚这乃是大功劳一件,纷纷围在房屋门前,将眼睛瞪得滚圆,除了邢捕头外,其余人全部拔出腰间佩刀,做出随时动手的架势。 隔壁庭院。 老道长陈不知回头望了一眼被飞剑威胁,不敢有丝毫动弹的酒离,而后再看向许知秋时说道:“多日不见,想不到许小公子的修为已是到了让老道都羡慕的境地,这一手御剑术真是厉害了得。” 许知秋道:“侥幸有所突破。” 陈不知抚须笑道:“许小公子这一侥幸,却是让老道无地自容啊,想起老道六岁就入观修炼,如今已是年过近百,可这修为实力却远不及许小公子半分,说是将玄云观的脸面都丢了个干净也是属实,不过咱们临安能出现你这样的骄子,老道甚为心喜。” 许知秋笑了笑,意有所指道:“道长盛赞了,不知道长今夜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陈不知抬头望天,抚须再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老道入夜后心神不宁,便夜观天象推算几卦,后是惊觉发现有祸乱降临,于是就寻着卦象赶赴此地……” 说到这里,老道长忽地跳了起来,随后紧忙跑到火堆处,将已经烤焦的鸽鸟取出,痛心疾首道:“哎呀呀,真是可惜了,这可是难得的野味,竟被如此糟蹋,如何还能吃得下去!” 许知秋看着近乎成为焦炭的一坨黑肉,不明所以。 陈不知则是撕下半条焦肉塞进嘴里,接着猛地吐出,连续呸了好几口。 “唉!” 眼见鸟肉是彻底吃不成了,老道长摇头叹息,继续说道:“老道赶赴此地以后,就见这破院四面漏风,夜间又是寒凉,便在这院里升起一堆柴火,驱驱寒意,结果柴火刚升起来,就又瞧见有鸽鸟飞过,恰巧老道夜间还未吃食,于是一招手就擒了过来,放在这火堆内烧烤,哪料肉还未烤熟,就被这贼人惦记,欲要抢夺,无奈老道只得与其想斗……” 许知秋听着老道长讲得吐沫横飞,不禁眉梢微挑,面色浮现一丝古怪。 竟是有人为了争夺一顿烤鸟,而去与人斗法? 天下还有这般滑稽之事? 不过无论究竟是何原因,斗法之事的确不假,许知秋之所以能够快速搜查到这里,就是因为先前察觉到有修士在这里相斗,于是快速赶来,发现躲藏的秦婴以及院内被黑袍笼罩的老者。 他转眼看向酒离,随手一抬,罩在对发头顶的兜帽就被阵风掀落,当看到对方眉骨处有道醒目的疤痕时,不由得一怔,本是为了解决妖女祸乱,却是没曾想,竟是还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若是所想不错,此人应该就是那专门贩卖鬼物的古董商。 念及至此,飞剑再次前进两寸,几乎刺在老者的眉心,令他惊骇万分。 许知秋望着酒离,开口道:“你是何人?” 酒离不敢有所动,也不愿就此放弃,压着嗓音为自己辩解道:“老夫陈木生,是县内卖古物的商人,此院乃是我的住处,今夜回来,瞧见这老道在我院内生火,以为是贼人,便出手教训,不曾想这老道也是有几分本事,纠缠之下没分出个胜负来。” 酒离乃是老者的真名,陈木生则是他为了掩盖身份所起的假名。 以往贩卖古物时,若有人询问,便会将假名告知。 老道长哪里会信他的话,甩了甩道袍,插言道:“你这贼人竟是还想倒打一耙,此院可非是你的住处,你更非是因教训而出手,依老道想来,你该是与隔壁那女子是一伙的。” 酒离立即要再出言反驳,可话还未出口,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围绕着他旋转一圈,而后飞落回许知秋的手里,正当酒离以为对方信了自己的鬼话时,哪料一道剑气突然袭来,根本来不及躲避,丹田瞬间便被剑气贯穿,破碎崩坏。 “啊!” 酒离惨叫一声,痛楚难忍,直接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只此一剑,他的修为已是尽数废除。 古董商哪里能够想到,只是两个多月的时间,许知秋会是进境如此神速,当初被印记追查时还需要依靠剑意磨灭才可,现如今却已是可以做到一剑斩敌的地步。uu看书 “咳咳!” 酒离倒地抽搐,嘴中咳血。 许知秋拎着长剑走至身前,面色温和平静道:“不论你是谁,既然选择要在临安县贩卖鬼物,那仅是这一条,你就该被废除修为。” 酒离痛得说不出话来,眼神却极为怨毒。 许知秋没再多言,向着老道长一拱手,越墙而过,来到隔壁。 邢捕头等人见到他过来,立即散开让出一条路。 许知秋走至房屋,秦婴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动静,就是盘坐在草垫上看着他,许知秋亦是无言,缓步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踏至第七步,就在这时,就在两人相距不过半丈时,秦婴手中突然弹射出五颗丹丸,同时发疯般叫喊道:“给我去死!全都给我去死!” 五颗丹丸不是墨绿色,而是褐红色,刚一飞出就化作五团烟雾,朝向许知秋以及院内的捕快围拢而去。此乃剧毒,就是筑基修士吸上几口也会中毒,秦婴就是在等这一刻,等着拉上许知秋与自己共赴黄泉。 若是能让乾元最有名的天骄陪着自己一起死去。 那倒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不过她的计谋终究难以实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伎俩不堪一击,许知秋既是早已知晓对方可能会再用毒丹的手段,岂会没有任何防备,便在毒烟出现的瞬间,许知秋体内真气倾泻而出,顿时间,房屋内狂风大作,褐红色的烟雾全部被凝聚成一团,吹入高空。 秦婴见状,嘴唇被咬得破出口子,鲜血直流。 再看眼前这道身影,只觉得浑身无力。 正文 第199章:险势 ,我要修剑仙 戌时二刻,搅动得整个临安县都不能安宁的搜查终是结束。 许知秋见黑衣女子再无手段可耍,便唤邢捕头将人缉拿归案。 邢捕头等人早就想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一份,哪里还能落后于人,于是各个急不可耐地冲进屋里,欲将秦婴押回县衙,其中两位捕快用佩刀架住秦婴脖颈两侧,以作威胁,再有两位捕快掏出锁链,打算将秦婴四肢锁住…… 以往过去,秦婴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顿时恨极、怒极,以至于气火攻心,浑身颤抖,再加上本就有重伤在身,体内一阵气血上涌,令得口鼻不断溢血。 秦婴死死瞪着眼前这群凡人捕快,就连眼角也是有血泪淌下,犹如厉鬼,好不渗人。 怎说也曾是筑基境修士,那番普通人不具有的气势,映衬着此刻骇人的模样,竟是吓得捕快们纷纷后退,不敢再有任何举动,便是邢捕头也不敢与其对视。 这时,四碗突然冲到最前面,二话不说,直接抬起一脚将秦婴踹翻在地,接着从同僚手中拿过锁链,像是过年捆猪般将秦婴捆了个结实。 “妖女,真当所有人都怕你不成?有许仙人在此坐镇,你现在就是那没牙的老虎,瘸腿的蠢驴,既咬不死人,也蹦q不起来,若再不老实,就让你尝尝水火棍的滋味!” 说罢,四碗抓住锁链,打算就这样提着秦婴去县衙。 其余众捕快看得是目瞪口呆。 秦婴近乎要被气死过去,咬牙切齿道:“你敢如此辱我,出这院门,你必死无疑!” 四碗到底还是怕死的,先前仗着许知秋给出的勇气,这才胆敢将秦婴捆住,眼下一听对方要威胁自己,且语气不似作假,顿时又没了底气,只得放手退后,向远处躲避。 秦婴又侧首看向许知秋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话要问,但若叫我去了县衙,便是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 闻言,许知秋拎着长剑迈步至秦婴面前,面无表情道:“秦姑娘在临安县作乱,理应去县衙受审,这去与不去可不是你我能够说得算。” 秦婴冷着脸道:“难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许知秋道:“问了可是会有结果?” 秦婴满脸是血,挤出渗人的笑,说道:“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离得近些,我只说与你一人听。” 许知秋没有动,似笑非笑地看着黑衣女子。 两人僵持几息,秦婴见许知秋并未听从自己的便讥嘲道:“我已是逃无可逃,你还在怕些什么,那仅剩的毒丹刚才都已是全部用完,再无能够伤你的手段,再说无伤时我都不是你的对手,眼下身受重伤又岂会是你的对手。” 许知秋仍是未曾靠前,总觉得黑衣女子这般说,里面透着古怪。 又过了两息,秦婴见许知秋还是站在原地,便也不再管他,强忍着体内的伤痛,自顾自地说道:“酒离应是也被你们抓住了吧,他就在隔壁院,我先前听得清楚,想不到我们两人竟是都栽在了这里,一个也未能逃脱,既然这样,那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们皆是影楼的人,此次前来临安,只因受到大人物的委托,需要在此收集阴魂,与日后的一场造化有关……” 说到这里,秦婴顿了顿,再道:“你应该还记得吧,周无忘大人在识破你身份时,曾想与你和解,欲将一份造化赠予你,虽说我也不能清楚周大人是否会真的言而有信,但我可以肯定,他言中的造化与我所说一致,因为他藏身指骨,让我带着来此,就是为了那场造化。 “我还可以告诉你,为了推演天机,影楼已经耗尽两位元婴大修的寿元, 整个王朝境内,除了皇室以外,应是只有我们影楼知晓这份惊世仙缘,据上面的大人说,只要能够得到这份仙缘造化,未来或许就可飞升成仙,许鸾,难道你不想成仙吗?” 许知秋面色如常道:“世人皆想成仙,我又是如何能够例外。” 秦婴咳血,却是笑道:“那你便靠近些,这份仙缘造化我不想让别人也听到。” 许知秋仗剑不动,带着几分琢磨不透地笑意说:“秦姑娘,我先前以飞剑碎了你的根基,更是坏了你们影楼的好事,你就不恨我?” 秦婴道:“怎是不恨,我恨不得将你抽皮扒筋,再埋到鬼山下,日夜遭受折磨。” 许知秋道:“既是这样,许某怎还敢听信秦姑娘的话。” 秦婴没再多言,面目突然多出一丝黑气,紧接着如同回光返照,全身爆发出不弱的气息,直接将捆绑自身的锁链尽数震碎,吓得一众捕快全部逃到院内。 许知秋却是未动,手中飞剑也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 秦婴震断锁链以后,并没有再发起任何偷袭,反而是一掌拍向自己的心口,将心脏震出裂痕,这样的行为令她猛吐几口浓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就如风中残烛,生命之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见此状况,许知秋眉头紧皱,完全没有料想到这是何意? 难道是要自绝于此,所以才会对自己出手? 正疑惑间,秦婴提着最后一口气,勉强说道:“我要告诉你的可是一场世间难得的造化,你若不想知晓,那就让这秘密彻底埋在我的尸体里好了,酒离那里你就是向他逼问,他也什么都不清楚……” 话到最后,秦婴已经气若游丝,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许知秋蹙眉,最终还是拎剑走至秦婴面前,打算听上一听,尽管他知道这其中可能有炸,但以自身的实力应是不至于落入生死险境。 秦婴的双眼已是快要闭合,可还留有一丝缝隙,见许知秋走来,两人距离不过两尺,嘴角禁不住向上勾起,用尽最后力气缓缓说道:“影楼……望仙山……锦三尺。” 最后一字说完,秦婴彻底闭上双眼,就在这时,她的身躯剧烈抖动,浑身血管根根暴起,如同密密麻麻缠绕在身的枯藤树根,可怖至极,同时面部扭曲,喉咙处膨胀变大,似有肉包吹起。 这些变化都只在一瞬间发生。 许知秋刚在心间道了句不好,就见秦婴嘴巴张开到极限,一条紫黑色的手臂从喉咙间探出,向着身前抓去,速度快到难以想象,且许知秋在看到手臂出现的刹那,感觉周围的空间变得粘稠起来,就是想要躲闪也变得极为困难。 如此危势,许知秋只好将长剑横在身前,以作抵挡。 结果紫黑色手臂直接穿过长剑,欲要插人许知秋的胸口,许知秋心中骇然,可已无法躲避,便在这危难之际,一方八卦宝镜飞落到许知秋胸口,不快不慢,恰巧挡住手臂的袭击。 说来也怪,就是永夜长剑这样的道器也无法抵挡这只怪手。 而看起来老旧的八卦镜却是结结实实地挡住了。 手臂与八卦镜一撞后就分开,手臂回转再是一抓,这次却是直接抓在秦婴的脑袋上,只听“咔啪”一声,秦婴头颅碎裂,神魂破灭,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随着秦婴命陨,紫色手臂也一同消失不见。 见此一幕,许知秋禁不住愣住,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他侧身又向着身后看去,玄云观的老道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房屋门口,先前正是老道长帮助许知秋挡下那手臂的突然袭击,不然也不知会落个何等下场。 许知秋心有余悸,向着老道长言谢道:“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陈不知将八卦镜收回到长袖里,摆了摆手,想做出一副高人模样,那知最后却是破了功,只好直言道:“许小公子无需客气,老道我本是想帮你对付那妖女的,那知歪打正着却是替你挡下一击,说起来也是凑巧。” 许知秋拱手施礼。 老道长已是走到屋内,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景象,呸道:“真是够恶毒的,竟是在体内设下这般不人道的禁术,看来这妖女背后的势力也是心肠歹毒。” 许知秋并不清楚秦婴这是怎么回事,但看老道长的样子却是知道,于是就向其问个明白。 老道长解释说:“这是失传已久的禁术,玄云观的藏书内就有记载,少说也有几百年未曾出现过了,记得是某位邪修所创,名为鬼手,是种十分恶毒的禁术,只有元婴境强者才能在别人体内种下,不论是谁,只要境界不超过施术者,那么只要言语中出现禁词,就会被鬼手所杀,同时鬼手还会抹杀附近的生灵。一般来说,这种禁术是为了防止让人泄密。” 许知秋听了这番解释,再看向秦婴的尸首时心中一凛。 看来对方果然对自己恨极,为了能够拉自己陪葬,竟是故意触发体内禁术。 想了想,秦婴最后说得是影楼、望仙山、锦三尺,应该就是这三个词汇存在禁词,一旦出口就会被禁术抹杀。 影楼是什么势力压根不曾听说过。 望仙山就是临安县外的那座大山。 锦三尺,听起来像是个人名,但是谁却也无从得知。 不过既然秦婴提到了望仙山,那么想来她所要说的仙缘造化应该就是与望仙山有关。 传闻望仙山有仙宫。 皇城宫院内的老者也说过临安有仙人遗址,是仙人沉眠之地,确有仙宫存在。 如此想来,秦婴与周无忘所提到的仙缘造化与宫院老者所言一样。 都是与仙宫有关。 嗯…… 看来临安县是要不得太平了。 当初酒铺里的骷髅知晓仙宫的事儿。 如今影楼也知晓仙宫的事儿。 若是宫院老者再告诉皇室,那么皇室也会知道仙宫的事儿。 如此一来,岂不是会有许多人物都将前往临安而来。 许知秋再度皱眉,看来小地方的平静生活要被彻底搅乱了。 正想着,玄云观的老道长突然蹲下身,将秦婴腰间的小葫芦取下,随后附在耳边轻轻摇晃几下,许知秋看着这葫芦说道:“这里面装得应是阴煞之气,贾府那位贾老爷这几日尸变,就是因为葫芦内的东西。” 老道长拔掉塞子,顿时有一股紫色的雾气飘出。 当这股雾气出现的时候,整座房屋内如坠冰窟,火盆里的柴火瞬间熄灭,隐隐间还能在耳畔听到无数人的哭泣声。 老道长望着紫雾,脸上难看至极:“这妖女真是死有余辜,手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许小公子,你说得不错,这葫芦里装得的确是阴煞之气,但想要收集如此多的阴煞之气可不是件易事,至少要有上万人殒命,uu看书且皆是含怨而死,如此才会生出这么多的阴煞之气。” 上万人殒命!听到这个数字,许知秋觉得这屋内的寒意再度下降。 老道长将紫雾重新收回到葫芦内,盖上塞子,再道:“这葫芦里的阴煞之气有些过于邪性,虽说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但终究非是正派人士所用,许小公子,老道观你正气凛然,心境纯粹,嫉恶如仇,有大善,有大义,是以不可被这葫芦乱了命势,如此就让老道带回玄云观,一方面可借道内香火将其镇压,一方面也可将葫芦里的煞气散化。这般可好?” 许知秋看着老道长说得一脸认真,心间却是有几分想笑。 他与老道长不过只见过两次面,何以能说出正气凛然、心境纯粹、嫉恶如仇这样的评价来?就是许知秋自己也不敢给自己贴上这样的标签,至于大善大义更是令人无以言语。 想来是老道长动了别的心思。 估摸着是看上这葫芦内的阴煞之气了。 许知秋倒也大方,先前被老道长相助,不管是有意无意,总归是帮了自己,且这阴煞之气确实对自己无用,如此赠予老道长,结个善缘,也不算吃亏。 老道长得到葫芦,脸上的笑意近乎难以遮掩,就是在醉春楼与小凤仙斗法时都不曾有这般乐呵,他生怕许知秋反悔,再将葫芦要回去,于是匆匆塞进长袖,就告辞了,临走前还不忘说道:“今夜祸乱以除,老道为这临安又是免了一场大灾,如此倒也对得起观内祖师爷的教诲,实乃大善!” 许知秋望着老道长渐行渐远的背影,无有言语。 正文 第200章:富户 ,我要修剑仙 临安县衙。 听到属下赶早来报,说是纵邪作乱的两人已被缉拿归案,县尊老爷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定,紧忙跑到衙门门前,翘首远望。 不多时,就见一众捕快押着犯人赶回来,迈步行走间,昂首挺胸,眼鼻朝天,各个神气的不行。 不知道的人,估摸着还以为这些捕快是破了什么惊世大案,拯救万千百姓于危难之中,实则不过就是一群充数无用的饭桶。 县尊老爷哪里会不知晓这些个货色,视线直接掠过往后望,最终停留在许知秋的身上,快步迎了过去,人还未至跟前,脸上堆起的笑已是让人觉得有些腻味。 “大人!” 邢捕头见县尊走来,亦是快步迎上,边走边道:“此次搜查,已是将作乱之人尽数逮捕,其中那作恶多端的妖女已经伏诛,大人只需……呃,大人?” 话未说完,县尊已是与他擦肩而过。 县尊径直走到许知秋身前,满是感激之意地拱手致谢道:“许公子,您可真是当之无愧的大仙啊,若不是您仗义出手,只怕县内还会再有数条人命枉死不知,难以安宁,是以许公子有大恩大德呀,本县在这里替临安百姓先行谢过,待今夜之事过后,审理流程走完,本县定要亲笔写下一道请折,为您讨要该有的封赏。” 许知秋拱手回礼,客气道:“县尊说得严重了。” 赵翰青摆手,直言再如何道谢都不为重。能够保住头顶佩戴的乌纱帽,能够稳住屁股下的知县座椅,赵翰青甚至想要做副神龛,将许知秋当做神仙般供养起来。 如此又是说了一堆言谢之语,赵翰青这才将注意转放在抓回来的犯人身上,酒离已是半死不活,一身修为尽数被废,此刻被锁链捆住手脚,由两名捕快强架着拖了回来,秦婴则是全身被一块黑布盖着,实在是因其死状可怖,让人看后不由作呕。 “唉,可惜了。”县尊强忍着不适再将黑布盖上,嘴里这么嘀咕一句。虽说妖女作恶多端,实属该死,但要是能活着抓回,受县衙审理,那这功劳就可再往上提一提。 至于酒离,县尊问道:“这人就是那妖女的同伙?” 邢捕头逮着机会应声道:“大人说得不错,此人就是那妖女的同伙,被许公子废除了作乱的能力,现在已是没了威胁。” 县尊点头,凑近些再瞧了瞧,说道:“那就把这恶人押回县衙,连夜审问,就是这半死不活的状态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棍棒拷打。” 说到这儿,县尊转动眼珠,又瞧见有两位捕快手里合力拎着一个大布袋,便再问道:“这袋里装的什么?” 邢捕头道:“这里面装得是些古董瓷器,许公子说了,都不是些普通古董,皆与鬼物有关。” 啥?与鬼物有关!县老爷一听这个,立即后退三尺,惊了一跳:“既是与鬼物有关,怎可直接往衙门里送,这不是要人命嘛,快快快,全部送到玄云观里去,告诉陈不知老道长,就说暂且先放在他那里看管,日后一并送到府城。” 两位拎着布袋的捕快应声说是,可没走两步就又折返回来,朝着赵翰青说道:“大人,老道长那里驱邪镇灾要五两银钱一次,这袋子里的古董瓷器少说也有十二三个,这钱……” 意思就是让县老爷拿钱。 否则两位捕快如何能凑出这么多银两。 县尊闻言,气骂道:“当真是不用脑子的蠢货,你就不会说这些都是普通古董,放在老道长那里是想请他鉴赏鉴赏,若是他有看上喜欢的,就让他随便挑选一个便是。” 两位捕快相视一眼, 欲言又止,心想老道长怎么说也是修行之人,难道会看不出这些古董有问题?不过这心里话终是没敢说出口,只能沉默不言地乖乖照做。 县尊骂完话,估摸着是又怕被许知秋看轻了去,紧忙又解释道:“许公子不知,那玄云观里的老道长太过贪财,这县里不管出了什么邪乎事儿,他都要照例收取五两银钱才办,否则就以装病推辞,这点银钱对咱们是不算多,可那些穷苦人家根本负担不起,是以本县早就看不惯他那贪财的性子,这才叫下属那般去做。” 许知秋笑了笑,没有言语。 这时,邢捕头指着酒离说道:“大人,这作乱囚犯专门在咱们县里贩卖鬼物,已是有些时日,当初梧桐街的潘寡妇还曾来县衙报过案,您说要不要派人将她请过来,这样有她指证,就是不用动刑拷问,也能直接录下口供。” 县尊仔细回想,确有此事,两个多月前的确有人报案,并且为了这事儿,县尊还专门派人跑到府城请天卫阁的修士来了一趟,只是那天卫阁的修士后来并未查到幕后嫌犯,待了月余就离开了。 既然有人指证,那是最好的了。 县尊欲要派人去将潘寡妇请过来,许知秋适时插言道:“县尊既是派人去梧桐街,不如再叫衙内下属多走一段路,将附近街巷的孙掌柜也请过来,那羊汤馆的孙掌柜也曾被古董商坑害,险些丢了性命,有他指证,此案可结。” 赵翰青哪里会是拒绝,立即命下属去将人都请来。 …… 两刻钟后,汤馆老板孙大宝与豆腐摊潘寡妇被带至县衙。 路上来时两人已是听过差役解释,是以到了县衙后立即就指证出酒离的罪行。 潘寡妇想起自己白搭进去的银钱,气是不打一处来,在衙内主堂上直接骂道:“好你个老东西,当初念你可怜,寒冬腊月里还在贩卖古物讨生计,于是就花钱买下香囊,却不想你竟是卖鬼物来害人,真是活该你被打个半死,要我说,就该请县老爷再多打你一顿板子,打得你皮开肉绽,苦苦求饶,这才方能解恨!” 言到此处,潘寡妇又朝着赵翰青委屈道:“县老爷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当初民女被这老东西坑害了不少银钱,那些银钱都是民女日日卖豆腐积攒而来,实在不易,还请县老爷帮忙找回。” 坐在主位的赵翰青道:“那就说说,是多少银钱?” 潘寡妇道:“十五两!” 这话说得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赵翰青闻言险些直接骂出口,心想真当本县是傻子不成,一个摆摊卖豆腐的女人会是舍得花十五两银钱去买香囊?这话叫谁听了去怕是都不能信,若不是看在对方也居住在梧桐街,与许仙人紧邻着做街坊,赵翰青定要让人去掌嘴,以作惩罚。 赵翰青犹豫着要不要就按十五两讨回,可这十五两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在这衙内审案,都是有人记录。 县老爷咳嗽两声,道:“潘氏,你在好好想想,可是记错了?” 潘寡妇紧忙道:“不错的,不错的,就是十五两银钱,还请县老爷为民女做主呀。” 赵翰青没得办法,瞥了眼静默不言的许知秋,最后还是选择认了:“行吧,既然你被这恶人坑害十五两银钱,如今他已是被抓拿归案,稍后自会有人将钱讨回,送与你手。” “谢谢青天大老爷!” 潘寡妇眉开眼笑,急忙道谢。 身旁的孙大宝看得是目瞪口呆,不曾想潘寡妇竟是有这本事。而后也是有模学样,开始抹着眼泪哭诉道:“县老爷啊,小老儿也是被害得不浅,两月多前,我曾在这恶人手中买下一幅画卷,哪料那画里却藏着害人女鬼,要不是有符当下一灾,再有许仙人帮助驱鬼,只怕小老儿今日就没命前来了,还请县老爷也为我来做主啊。” 赵翰青眼皮跳了跳,哪里不清楚孙大宝的心思,直接问道:“说吧,你又是被坑了多少钱。” 孙大宝探出五根手指道:“五十两!” 眼见县老爷面色不对,孙大宝紧忙说道:“县老爷,这古玩字画向来都是有价无市,就是随便找人临时做幅画,少说也得几两银子,更何况当时那幅画确实难得一见……” 赵翰青摆摆手道:“行了,本县知晓了,若是钱物讨回,自是会归还给你。” 孙大宝立即跪地磕头,不停道谢。 如此有了两位受害者的亲自指证,便是可以直接结案。 案子结了,日后送交府城审核,又是一笔上佳的政绩,赵翰青顿时心情大好,命人将酒离关进地牢,严加看守。 退堂以后,赵翰青又请许知秋去后院喝茶,今晚本是该有夜宴,可惜出了妖人作乱的事情,只好被迫取消作罢,县尊自觉有些对不住,便不时以茶代酒,敬了许知秋一杯又一杯。 以往临安县里可是无人能让县尊做到如此地步。 就是玄云观里的老道长也未能让赵翰青这般恭维。 茶过几杯,许知秋主动告辞,县尊连忙命人准备马车,将白日里暂时收放在县衙里的两箱子钱物送去梧桐街,许知秋自然是没有推让。 随着马车一起走出衙门,许知秋瞧见街道边上还站着两人,竟是还未离去的潘寡妇与孙大宝。 两人见许知秋出来,立即围了过来。 “许公子,你可是出来了,叫我们一阵好等。”潘寡妇见着许知秋,难掩脸上笑意。 孙大宝却是道:“许公子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定是与县老爷有事相谈,咱们在这里多等会儿也是应该的。” 许知秋闻言笑道:“二位何故在此等我?” 潘寡妇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从中掏出十两银钱,道:“许公子,这十两银钱你得收下。” 许知秋道:“嗯?潘姐姐这是何意?” 潘寡妇见他疑惑,就笑着道:“上次许公子帮我破了灾祸,结果却只收了三十文钱,我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不县尊老爷给了十五两,姐姐就想着这十两银钱该是给你的,余下五两就算是一笔赏赐。” 孙大宝也是跟着说道:“许公子,我这里也就只留二十两,余下的三十两尽归许公子所有。” 见吝啬至极的孙大宝也是难得大方一次,许知秋不禁有些惊讶,而后说道:“这些都是两位向县尊讨要回来的钱物,何须给我,更何况当初已是付过驱邪的酬劳,是以不必再另付钱物,两位还是收起来吧。” 孙大宝难得诚心一次,开口再道:“许公子,我们岂会不知,县尊老爷为何能够给我们这么多银两,不还是看在许公子您的面子上,要是许公子不在,我孙大宝就是再有五个胆子也不敢向县尊讨要五十两银钱。”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可惜许知秋已是不在乎这点钱物,要是两个多月前,这合计三十两银钱八成会被他收入囊中,可现在身后马车里的两个箱子装有六千两银钱,哪里还会看得上这点苍蝇肉。uu看书 许知秋示意二人边走边说。 马车也就开始沿着街道向远处行驶。 就这样三人一直相谈到梧桐街的路口,许知秋这才劝着两人将钱物自己收好。临分别前,孙大宝说日后汤馆内只要是许公子前来,便分文不收。潘寡妇倒是没有说这样的话。 …… 回到二叔家的小院门前。 如自己所想,果然家里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 许月瑶歪着小脑袋坐在门槛上,脚边蹲着大黄,婶婶与二叔则是站在门前的位置,驻足而望。今日县衙捕快全城搜查,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婶婶估计是有些放心不下,就在院外等着。 大黄瞧见许知秋回来,摇着尾巴立即跑了过去,不停地讨好着许知秋。 许月瑶叫了声大哥,也是扑过去抱住许知秋的大腿。 二叔与婶婶见侄儿终是回来,皆是松了口气。 这时负责赶马车的差役掀开车帘,想要将钱箱搬出来,可是一个人如何也是搬不动,这才忘了自己应该再叫两位同僚一起来才好,不由得有些尴尬。 许知秋见状,只是挥袖一甩,便将两个大箱子从马车上弄下来,差役感激道谢,而后匆匆赶回县衙,二叔见这两个大箱子如此之沉,不由得有些好奇,婶婶也是如此。 待两人将箱子打开,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活了小半辈子,夫妻俩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物。 只觉得刺目晃眼。 这箱子里的钱财分去一成给县尊,剩下的也有六千两,如此多的钱财足以让许家一辈子吃穿不愁,在临安县做个富户。 正文 第201章:玄云观 ,我要修剑仙 老许家穷了好几代,终是在许知秋这儿出现了转变。 虽说还不能成为临安首富。 但至少也能够排入前五。 这两箱子沉甸甸的金银珠宝,只要日后许家不出几个太败家的狗玩意儿,就是白养几代闲人也完全不成问题。 这便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许家既是出了许知秋这个有本事的,那就该有家财万贯、扬眉吐气的一日。 “他二叔,我、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婶婶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看着那被搬进院内的两箱子钱物,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晕了过去,着实被惊得不轻。 二叔虽是能勉强站稳,却也两眼发直。 要不是现在还算年轻,估计要被那财物闪瞎了眼去。 六千两…… 六千两银钱! 二叔不过就是个木匠,一年到头来也就只能赚取十两左右的银钱。 这足足六千两,却是要他六百年不吃不喝才能积攒下来。 就算二叔有这样的坚持,可普通凡人又哪里能有六百年的寿命,早就化成一堆枯骨了,所以即便是二叔已到不惑之年,仍被这天大的财富惊得头晕目眩。 就这样呆愣许久,待二叔回过神后,立即就拉着许知秋来到主屋内的供桌前,对着许家几位老祖宗的牌位连番叩拜,说是许家祖上肯定积了大德,这才让后辈族人享有福气。 供桌上除了几位老祖,还有许知秋双亲的灵位。 这两位可怜人在许知秋出生后没多久就被妖怪吃进了肚子里,根本没得印象。 许知秋只知晓父亲名为:许无忧。 母亲名为:吴锦。 许无忧与许安山的名字联合起来就是“安山无忧”的意思。 安山乃是许家祖地。 除了父亲的名讳,过往一年时间里最常听婶婶提起的就是母亲,依婶婶的话来讲,母亲不仅名字好听,人也是生的极美,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就是天上仙子下凡也不外乎如此,若不然许家也不会有许知秋这般面相俊俏的男子,那都是随娘亲而来的。 许知秋对此倒是没有怀疑。 他只是闲时照照镜子,就可证明婶婶并没有夸大其词。 许安山看着许知秋父母的灵位,悲从心来,忍不住眼眶泛红,情绪激动,开始对自己过世的兄长絮叨起来,说大哥命道不好,死的太早,要不然现在就该享福了,还说他虽是命道不好,但生下来的儿子却是人中真龙,有大本事,大神通,日后乃是许家的顶梁柱,唯一可惜的就是还没婚娶,没能为大哥这一脉再添新种,说是他这个做二叔的失职了,往后定要多加督促…… 如此絮絮叨叨小半个时辰,许安山这才作罢。 等到拜完先人,想着自家侄儿忙活一天还未来得及吃饭,婶婶便将预留好的饭菜热一热,端进屋内,并将许知秋早先买回来的好酒摆了出来。 二叔喜爱喝酒,平日里无事时都要小酌一杯。 今日更是要敞开了喝个痛快。 就这样,饭桌上叔侄俩人边喝边谈,一个问,一个答,许知秋无有隐瞒,直接将两箱子财物的来历全部讲述一遍,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咣当!” 二叔听得入神,不慎将酒杯打落,后是惊讶道:“所以这两箱子钱财都是从妖怪那里得来的?” “不错。” “嘶,那客栈简直就是个妖怪窝,来去不知多少客旅要被害死在里面, 这一把火将其烧除,也算是没了妖祸,烧得好,烧得好啊。” 二叔为自己斟满酒杯,既然钱财来的正当,便彻底放下了心。 婶婶却是听得有些害怕,背风岭客栈,妖怪害人、吃人、掠夺钱财的事情从自家侄儿嘴里说出来,可比说书先生讲的鬼怪故事更为惊悚骇人。 她实在不敢想,要是这侄儿的本事不够大,那下场得是何等惨状。 讲述完了钱财的来历以及背风岭的妖怪,许知秋又说了几件京城内瞧见的趣事儿,至于上元节灯会则是直接忽略了大半,只将长 乐坊的情况说了个仔细,至于文墨坊与山河坊都是挑些与自己无关的讲述出来。 这般直到深夜,二叔彻底喝醉了,被婶婶搀扶着进屋,不省人事。 许知秋帮着捡去碗筷,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进屋后,许知秋点亮烛火,并未休息,而是以指尖摩擦黑色指环,将一块木盒取了出来,打开以后里面放置着半截指骨,正是周无忘沉眠的那截指骨。 早先在那座破院里时,秦婴被禁术反噬,酒离被废去修位,许知秋便将两人身上的物件搜刮了出来,这放有指骨的木盒就是从酒离身上找到的。 除了这个东西,许知秋还将秦婴的铜铃也收走了。 那铜铃虽是自己用不着,但终归是件不错的法器,留着日后或许有用也说不准。 最主要的就是这半截指骨,许知秋想将沉眠的周无忘唤醒,这样就可以尝试从他那里逼问出有用的消息,秦婴已经死去,酒离半死不活的被关在地牢里,近乎说不出话来,且极有可能也被种下禁术在身,所以想要知晓影楼是何等势力、望仙山内的仙缘造化究竟怎样情况,都只能通过周无忘来解答。 而且这周无忘以往可是化神境强者,在影楼的地位想必是不低,应不会被那恶毒禁术限制才是。 “寒山尊,周无忘……” 许知秋从木盒内取出指骨,开始尝试唤醒里面的残魂。 可是这半截指骨不是凡物,无论怎样尝试都是没有反应。 不管是用火烧、用水泡、还是用真气催动、用剑气斩击……各种办法皆是以失败而告终。 如此折腾了一夜,却是没有找对门路,最后许知秋只能想着去玄云观老道长那里问问,看是否能有方法可行。 虽说老道长的实力只在练气境第四层,但玄云观毕竟传承有数百年,里面各种藏书也是不少,且老道长活了一辈子,总该是比他更有见识。 ………… 翌日清晨,许知秋走出房门时,竟瞧见二叔也起了早。 原想着有那六千两银钱,二叔可以不必再日日忙活,却没曾想还是闲不下来。 其实许安山倒也想过每日逍遥自在,可终究是忙活了小半辈子,已是习惯日日做木活,就这般突然让他整日闲在家里也是不能适应,所以就还是照常,而且许安山觉得这钱物都是侄儿得来,自己做叔叔的怎好意思全部索取,坐吃山空,该是给后代人留些才是。 不过即便仍是选择继续做木活,也不必再像以往那般劳累。 以前许家没什么积蓄,不论什么活都得接下,就好比魏三郎找来要求制副棺材,就算许安山觉着晦气,可思考再三还是去了,最后险些把命都丢进去,有此为鉴,日后可就不会再这样了,许家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往后再接木活就全靠许安山的喜好来。 简单喝了点米粥,叔侄俩便一同走出院外。 许安山去做木匠活的铺子。 许知秋则是去玄关观。 前半段路程一致,叔侄俩便并肩而行。 走在街道上,许安山见着熟人就热络的打招呼。 “张叔,早啊,这是又去喝早酒去了?您都一把年纪了,也该注意注意身体了,再这么天天喝下去可不成!啊,您说啥?哦,我吃过了,这是我侄儿,你也见过的,知秋嘛,前段时间去了乾京城,昨日才回来,那乾京城可是热闹了,等有时间我让这小子给你讲讲那些有意思的事儿……” “呦,这不是小庄么,你小子今儿个怎么也起早了,真是难得一见啊,这是干嘛去,替你家婆娘倒尿盆啊,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也就这点能耐了,看看我家侄儿,那可是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昨日才从乾京城回来,紧跟着就帮县尊大人捉拿了作乱恶人,没错没错,就是昨天那档子事儿……” “早啊,李婶,赶早去买烧饼啊,您看您这腿脚也不好,要不我去帮您买几个得嘞,不就是几文钱的事儿嘛,大家都是街 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行吧,那下次再说,李婶啊,有时间带着孙女去我家坐坐,您瞧我这侄儿,模样随他娘,俊俏的一塌糊涂,给你当个孙女婿可是不赖吧……” …… 仅是几条街的距离,许安山近乎见人就要说上两句。 话里话外都能扯到许知秋身上。 看他那满是炫耀的模样,就像是全天下就他一人有侄儿一样。 许知秋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全程都在配合着二叔打招呼,这附近的街坊邻居都是好几代居住在这里,祖上都有认识,见到面不管对方身份如何,总是要知会一声的。 就这般,本是半刻钟就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将近两刻钟,等到二叔到了自己的铺子,许知秋便再也没有耽搁,直接转道朝着玄云观走去。 玄云观就是一座小道观。 前后仅有两院。 走到跟前时可以看到外墙上布满岁月剥脱的痕迹,到处都是细密的裂缝,两扇道门被虫眼洞穿,腐烂的不成样子,就连上方匾额的字迹也都有些模糊,若是不仔细看,哪里还能看清是“玄云观”三个字,估计让外乡人来到此处,八成会将这里当成是废弃的道观。 许知秋在道观门前驻足稍许,而后才推门而入,还算宽敞的前院里放置着一口铜铸大鼎,鼎里插着三根香,正对应的就是道观内的正殿。 此刻正殿内无有旁人,只有老道长正盘坐在蒲团上打坐。 许知秋瞧见老道长就在观内便也不用再往别处去了,临安县里的人几乎都知晓老道长喜欢去醉春楼,是以能够清早在道观内见到老道长是件不容易的事儿,许知秋其实已经做好了道观内没人就去醉春楼瞧瞧的准备,现在却是不用了。 老道人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侧转过身向着殿外看去,待看见是许知秋后也是有些惊讶,估计是没想到对方会来这里。 “许小公子,今日怎会有闲情来到我这玄云观里?莫不是上上次的事情,你又改了注意?” 上上次就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记得老道长想要收许知秋当道士来着,不过却被拒绝了。 许知秋边走边道:“不知道长,在下来此是有些事情想要寻求帮助,所以清早来扰,请勿怪罪。” 说着已是走到宽阔的殿内,里面摆放有三尊道家雕像,周围靠墙的架子堆放着整齐的香烛,看起来很有氛围,许知秋还注意到有不少古董瓷器被摆放在殿内角落,uu看书看品质就是昨日县尊命人送来的那些,皆是与阴鬼有纠缠,不过老道长的样子却似乎并不在意。 陈不知从蒲团上站起,一甩手中拂尘,向着许知秋笑呵呵道:“许小公子竟是来向老道寻求帮助,这是真是让人不能理解,就以小公子的实力,若连你都解决不了,老道我又有何能耐能够解决?” 许知秋道:“这事与修为实力无关,想着老道长应该见多识广,就来问问。” 陈不知道:“若不是需要出手的事儿,许公子便尽管问吧,不管是算命,还是算姻缘,老道这里都是童叟无欺,只需五两银钱,当然了,许公子来就免了。” 许知秋笑了笑,也没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想问道长,可是有法子能将沉睡在某物内的残魂主动唤醒?” 陈不知闻言,将许知秋所说的话放在嘴边嘀咕几遍,而后皱着眉头问道:“这残魂可是与鬼物有关,若是鬼物消散后残留的魂念附着在某物上,根本无法唤醒,因为那并非是有意识的灵体,只是鬼物散后的一缕残魂怨念,会随着时间彻底消失。” 许知秋道:“那要是修士残魂呢?” 陈不知抚须道:“修士残魂脱离肉身还能不死,那就只有化神境强者才可做到,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施法唤醒,只是也要看这残魂的受伤成度,若是伤势太过严重,魂体近乎溃散,那也是很难。” 许知秋听闻此言觉得有戏,很难并非是不可以。 正文 第202章:藏骨地 ,我要修剑仙 “陈道长,既是很难,那就该有办法才是,您说呢?” 许知秋向老道长请教具体的方法,老道长难得没有绕弯子,也没有变着法儿地要钱,直接爽快说道: “许小公子说得不错,难是难了些,但办法总归是有的,既然许小公子想知道,那老道说与你听便是。 “想要唤醒修士残魂,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些能够滋养残魂的宝物,就好比咱们神魂受创而晕倒,需要丹药宝物来滋养是一个道理,不过咱们有肉身,吃些丹药灵草再养一养就可恢复,而这残魂却是没有肉身,且是化神境强者的残缺元神,普通的滋养神魂宝物根本无用,得需要世间罕见的圣品才可,是以老道才会说此事很难。” 话到最后,陈老道长摇了摇头,示意寻常人根本难以做到。 许知秋也是觉得很难,他如今无门无派,没有背景,想要找到滋养神魂的圣品宝物实在困难,而且这周无忘与邪修为伍,与自己结下仇怨,若是仅为探寻他身上的隐秘就去帮他寻找滋养神魂的圣品宝物,实在是有些划不来,估计就是再蠢的人也不愿做出这种事来。 再说真要能得到那等圣品宝物,谁会不留着自己日后有用? 所以许知秋仅是想想就放弃了。 他再次看向老道长问道:“陈道长,就再没别的办法?” 老道长捋着胡须沉默几息,过会儿后说道:“别的方法嘛倒也还有一个,那就是将残魂依附之物取来,放到我这玄云观的香火炉内,以香火之气温养残魂,这样也可让其渐渐苏醒,就是有些耗费时间。” 许知秋瞥了一眼殿内雕像前的香火炉,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老道长有些尴尬地说:“若是那些人气鼎盛的道观,只需要三年就可,至于老道我这玄云观嘛,少说也要十五年。” 没得办法,老道长虽是有点小本事,可每次帮人驱邪避灾都要收取五两银钱,这临安县又不是什么富裕地方,百姓多是穷哈哈,哪会有人无事愿意来这道观里上香参拜,所以香火就少得可怜。 且老道长将赚取来的钱财都花在了醉春楼里。 道观从来不翻新修缮,以至于那些有钱的富户也不常来。 先前老道长所说的十五年,估计也是为了顾忌颜面才这般说出来的,若要真将那半截指骨放在这玄云观,估计就是二十五年也难成。 看来周无忘的事情只能暂且搁置了。 许知秋又与老道长交谈几句,随后就告辞离开了。 走出玄云观,许知秋接着又去了一趟酒铺,正是当初与陆凝霜共同前去搜查的那间酒铺,再次来到这里,巷子内的酒铺已是彻底黄了摊子,自从那酒铺掌柜与白骨骷髅离去后,这里就被官府查封,再没人敢来这里,就是巷子里原有的住户也都早早搬了家。 许知秋越过高墙,进入到酒铺后面的院子里,他来这里只是瞧瞧,也有着几分碰运气的想法,看是否还会有人再来这铺子里行不可见光之事,同时也想再在这里探查一番,看当初是否还有遗漏的线索未曾发现,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许知秋的运气并不好,神识放开以后并未察觉到有旁人存在,想来这里已是被那些妖人邪修彻底放弃。 “可为何会是此地呢?” 许知秋望着酒铺庭院,凝眉思索。 这间院子藏在深巷里,为何那白骨骷髅与邪修会选择在此地开办酒铺,以此来作为藏匿的据点? 难道只是因为这里不容易引起注意? 可若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为何要酿酒贩卖,当初这里未暴露之前可是吸引了一批老酒鬼, 在周边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 所以他们为何要在此地行事呢? 许知秋静立在原地,半盏茶的时间过后,他突然并指如剑,朝着地面挥去,顿时一道莹白剑气闪过,只听轰隆几声,庭院地面就被剑气斩出一道三丈裂痕,青石板砖碎裂成渣,跟着许知秋挥袖一甩,真气透体而出,那些青石板碎屑便被掀飞到远处。 “嗯?这庭院下是实地,并非如我所想。” 许知秋望着割裂的地面,那道裂痕下是土壤碎石,并未有隔层。 原想着这座庭院地下是否会有玄机,现在看来仍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那些妖人只是随便选了这座院子么,看来是这样了……” 许知秋见这里没再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便打算就此离开,不过就在他走至到庭院边缘地带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他余光向后方打量,最后转身向着储藏酒缸的屋子走去。 他推开房门,里面仍是摆放有几口大缸。 当初在这里搜查,就是在酒缸内发现了那隐匿的白骨骷髅。 许知秋再次站在那座酒缸前,单手轻轻一推,就将酒缸推到屋子的角落,而后望着酒缸下的地面,此处看起来无有异样,不过许知秋却是将长剑从剑匣内取了出来。 他手握长剑,提气凝神,随即猛地举剑戳向地面。 “咚!” 被剑芒包裹的长剑直击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整间屋子都随着颤动一下,那先前被酒缸压住的地面被长剑直击贯穿,强大的力量使得附近的地面也都出现密集的裂纹。 “果然,是空的……” 许知秋拔出长剑,只见被戳穿的地面出现一个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有碎石掉落时可以听得真亮,想来 见这里果然藏有猫腻,许知秋不再犹豫,再次开始挥剑斩击,莹白剑气开始不断轰击地面,只是片刻就将那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洞口扩散至半径足有五尺,如此就可下去探查个究竟。 许知秋并没有急着下去,他先去酒铺内找了盏油灯,点燃后才一跃而下。 借助油灯的光亮,可以看到这地下乃是一处暗道,距离地面深有一丈半,难以看到尽头。 “暗道,如此长的暗道,想来那些妖人当初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就是不知这暗道的尽头通向哪里……” 许知秋望着暗道有些犹豫,他也不能清楚是否有危险存在,虽说自己的实力不算弱,可也并未强到随处可去的地步,若是遇到金丹境的强者,那就只有逃得份儿了。 想了想,许知秋最后还是举着油灯在暗道内前行,他打算瞧瞧尽头处是哪里。 就这样,许知秋独身前行,步调不快也不慢,每一步都尽量做到悄无声息,这条暗道比他想象的还要长,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也没有看到尽头,且这里并非是一条线通到底,而是有不少的弯路拐角,如此就没办法直接通过方向来辨别地界在哪里。 又是走了一阵,大概前后走了将近两刻钟,许知秋终是来到了暗道的尽头。 万不曾想到,这里竟是一座地下宫殿。 殿内格局四四方方,每一面的墙壁都凿出很多神龛,里面摆放的却并非是什么雕像,而是妖怪的头骨,有狼妖头骨、熊妖头骨、还有狐妖的头骨……粗看之下少说也有近百颗头骨,在油灯的照耀下,森白光滑,看起来很是渗人。 除了这些神龛内的妖怪头骨,在殿内中央还有一座祭台。 台面上摆放着一具完整的尸骨,这些骨架都很大,若是有血肉在上,估计要有两人那般高,可惜以许知秋的见识暂时还分辨不出这是何等尸骨,但总归不是人的骨头,离得近了还能感觉到浓郁的妖气。 尸骨已是没了血肉,且不知放置多久,但仍是妖气不散。 这要是当年还活着的时候,估计是个大妖也说不定。 “为何要摆放如此多的妖怪尸骨?” 许知秋蹙眉疑惑,他举着油灯在宫殿内转悠了一圈,除了这些骨头就再也没有发现别的。 这就很奇怪。 这暗道如此长,还有地下宫殿在内,想来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建成的。 那花费时间建造这座宫殿总不能就是来当埋骨地的吧? 许知秋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自己不知晓的玄机,只是眼下暂未能察觉就是了。他举着油灯又在这宫殿内转悠了几圈,最后还真让他有了点发现,他在其中一颗妖怪头骨的嘴里发现一枚玉简。 这头骨看模样应是只凶虎,同样有妖气残留,就是不如祭台上的尸骨妖气重,活着的时候应该也是个不弱的妖修,至于虎嘴里的玉简则是看起来普通。 许知秋将玉简拿出来,以神念窥探里面的内容。 这玉简并未设有禁置,里面是篇妖族功法,没有名字,许知秋粗略扫了一眼就收在身上,既然这里到处埋藏妖骨,且都是不弱的妖怪,那玉简内的功法应是也不会弱。 有了这点收获,他开始将每个妖怪头骨的嘴里都搜查了一遍。 结果别的头骨里都未有玉简藏着。 “只有一枚玉简么?” 许知秋有些失望,最后将目光落在祭台上,他望着那具完整的尸骨,停顿几息后将这具尸骨全部收放在指环内,他觉得这尸骨生前可能是大妖,日后说不得会有用处。 就在这时―― “咔啦!咔啦!” 暗道内突然有石子滑落的动静出现。 紧跟着还有脚步声传来。 许知秋蹙眉,却并未惊慌,这脚步声听起来杂乱,应是不止一人,且步调不够沉稳,估计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果然,当暗道内的众人都涌入宫殿时,许知秋就将眉头舒展开来。 “我嘞个亲娘诶!这是啥?”为首者正是县衙的邢捕头,他方一闯入宫殿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接着又注意到许知秋的存在,这才让他那受惊的心有所缓和。 “许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知秋看着邢捕头,亦是好奇:“邢捕头,此话应是由我来问才对。” 邢捕头紧忙说道:“我们是接到有住户来报案,这才找到了这里。” 就在先前,许知秋以剑气轰击地面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附近路过街巷的人听到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就匆忙跑到衙门报了案。邢捕头等人知晓后这就带着下属赶来院内,结果就发现了暗道的入口,接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全部钻进暗道。 弄明白是这么一回事,许知秋也就没再多问。 他看着四处的头骨说道:“我今日闲来无事,就来这庭院内再行查探一番,看看是否会有遗漏的线索,不曾想还真有些发现,就是不知晓这些头骨都有何作用。” 邢捕头看着妖怪的头骨也是茫然,不过见着许知秋就立即讨好道:“许公子真是厉害,uu看书这么隐蔽的地方都是能够被你察觉,当初那天卫阁的修士也曾再来此院查看,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邢捕头说得便是天明宗的陆凝霜。 许知秋乘坐马车赴京时,陆凝霜并未立即离开临安,曾与宗门师兄两次再来酒铺,可惜并未有任何发现,后来因为有事召回,就离开了临安。 许知秋此刻听邢捕头说了这事,并未作声。 祭台周围,一众捕快在宫殿内咋咋呼呼,看着满墙壁的妖怪头骨不时惊叫两声。 邢捕头扭过头,恰好与一颗狼妖头骨对视,刹那间,他竟看到有头凶猛恶狼向自己扑来,龇牙咧嘴,满是凶相,吓得他直接跌坐在地,慌乱地抱着许知秋大腿,许知秋看了过去,却是并未有任何异常出现,估摸着是因为凡人灵魂孱弱,容易受到这些妖怪头骨的影响。 许知秋出言道:“这些妖兽头骨在生前都是实力不弱的妖怪,你们并未有所修行,尽量不要与其对视,否则容易伤了魂魄。” 众捕快听他这么说,立即将视线移开,不敢再随便乱看。 跟着邢捕头而来的四碗在这时问道:“许公子,那这些头骨要不要带回衙门里?” 许知秋道:“那你们便派几人回去,多拿些布袋来,将这些头骨全部装进布袋里,如此就可带回到衙门里去,不过依我看,最好还是送往玄云观比较稳妥。” 邢捕头紧忙出声道:“那就让我先回去,四碗,小六,你们也随我一起。” 方才受到惊吓,邢捕头心里害怕得紧,早就不想在这怪地方继续待下去。 正文 第203章:再进望仙山 ,我要修剑仙 邢捕头带着四碗和小六回了一趟衙门,再过来时身后又多了十几位差役,人人手中都拿着几个平日里用来装牛草的大布袋,随后将神龛内的妖怪头骨全部拿出来,分别装在袋子里。 合计有二十多位捕快,一人手里装三四个头骨也就将这地下宫殿彻底搬空了。 这些头骨虽说都是死物,可毕竟都是妖怪们的头骨,一帮子捕快各个胆小如鼠,将布袋背到身后的时候,脑子里不禁想起各种关于妖怪的传闻,不由得神色紧张、双腿打颤,看上去哪里是在背布袋,倒更像是给自己背了副棺材。 捕快们沿着暗道走回酒窖地下,接着再攀着绳梯爬出暗道……邢捕头与许知秋两人落在最后,等他们也出了暗道以后,邢捕头小声问道:“许公子,这酒铺院子以及暗道里的宫殿都是邪乎的很,要不要俺放把火把这里全都烧个干净?” 许知秋想了想,回道:“暂且还是不烧为好,否则火势一旦起来,这附近几家宅院恐是都要遭殃,再者留着这酒铺也许会有用处,邢捕头,你不妨安排几个下属在街巷附近巡查,此次在这里闹出了动静,想来那些妖人也会有所动作,若是发现有人再进出这里,你可前往梧桐街通知与我。” 邢捕头连忙点头应声道:“好好好,那就一切按照许公子的意思去办,我这就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手在附近巡查,只要有妖人出没,我老邢必是第一个去通报许公子。” 说完,邢捕头朝着许知秋拱了拱手,带着一众下属赶去衙门。 许知秋在他们还未走远时再次出言道:“邢捕头,那些妖怪头骨让县尊看过后,最好还是放在玄云观为妙,切莫随意处置,以免有变数发生。” 闻言,邢捕头停下脚步再度拱手,示意自己已是知晓,而后就走远了。 许知秋最后瞥了眼酒铺,转身亦是离去。 …… 等到众人都走远了以后,酒铺地下暗道内的宫殿里突然有轻微的动静响起。 “咔,咔……” 随着声响出现,只见宫殿中央的祭台缓慢向上升起,直至底部彻底露出后才停止,接着整座祭台横移到临近的地面,这才发现祭台的下面竟是还有暗道。 就是许知秋也不曾想到这里竟还会再藏暗道。 第二条暗道出现,一张貌美女子的面孔从下方探了出来,等到确认并无危机后便将身子也探了出来,直到此刻才能瞧见,这女子面孔下却并非是人的身体,而是一条细长的蛇身,足有五丈,看起来让人极为不适。 倘若这时再有捕快在场,估摸着定要被吓晕过去。 人面,蛇身,这妥妥的就是妖怪了。 这妖怪出来后一个甩尾,将身躯盘成一团,后对着空荡荡的宫殿说道:“出来吧,邬k,那些人都已是走远了。” 话音刚落,暗道内又窜出来一道身影。 这次却并非是蛇妖,而是一只体长半丈的蝎子精,浑身黑紫发亮,前端映着一张人脸,屁股后举着一根长长的蝎尾,有毒刺藏匿其中。 蝎子精刚一出来,就极为恼怒,不停甩动着蝎尾发出“咻咻咻”的破空声,那张人脸口吐人言道:“这些人竟敢把妖骨全部抢走,实属该死,不,不只是该死,他们的魂魄都应该被抽出体外,封印在地火当中!” 蛇妖听了这话,那张人脸浮现出愁色,叹气道:“说这些已是无用,若是虎大人知晓了这里的事情,估计又要发怒了,到时只希望莫要迁怒你我就好, 否则这百年间的修行怕是要毁于一旦。” 蛇妖口中的虎大人似乎很是厉害,蝎子精一听更是烦躁,最后忍不住咆哮道:“既是如此,你先前就不该拦住我,让我去把这些人全部吃进肚子里,妖骨就不会被他们全部抢走,虎大人也就不会发怒了。” 蛇妖扭动着细长的身躯,晃了晃头颅道:“邬k,并非是我故意拦着你,实在是那身背剑匣的年轻男子太过厉害,我若放任你出去,想必咱们两个都要惨死在他 的剑下!” 蝎子精顿时惊疑道:“他真有那么厉害?” 蛇妖虽是人面,但嘴里吐出的仍是蛇信子,她再道:“或许不如虎大人,但定是比咱们两个都厉害,先前我察觉到他时,只觉得体内妖胆隐隐发痛,能让我如此畏惧,那人应是已经筑基。” 筑基修士,蝎子精面露惊惧。 两妖都未能彻底化形,实力都只相当于练气境,要是遇到筑基修士定然是敌不过的。 “怎么会有筑基修士跑过来,那天卫阁的修士不是早就已经走了吗?唉,那就没办法了,咱们还是赶紧通知虎大人吧,看虎大人是否还有法子能将妖骨全部夺回来。” 蝎子精强忍住烦躁恼怒的情绪,与蛇妖钻回暗道。 “啪!” 细长有力的蛇尾发出一声抽打的声响,接着卷动祭台重新落回到暗道入口,如此便与先前一样,难以看出破绽。 …… 临安县外,望仙山脚下,许知秋背负剑匣来到此地。 自酒铺庭院内离开后,许知秋就没再去别处,径直来到望仙山,他打算再进一次山内,看看是否能够寻到仙缘。如今这望仙山早已没了仙气,更多的是被临安县人称之为妖山、鬼山,若不是从宫院老人那里得知的消息,就是许知秋也不会相信山里面真有仙宫存在。 传言多半是真的。 宫院老人实力无量,他都这么说,该是不会有假。 秦婴临死前所说的仙缘,也提及过望仙山。 是以这山内确有仙缘藏匿,就是不知如何能够获得,且仙缘出世多是伴有异象显现,如今一片平静,可能未到出世时机,不过许知秋仍要进山,就算寻不到仙缘,也要提前将这山内的地势摸索清楚。 “啾啾,啾啾――” 落叶被踩踏,惊起几只野鸟在山林间飞动 许知秋独自踏入望仙山,算起来,这已是他第三次来到此地,记得上一次来时,身边跟着一位卖剑人,那人也是很有意思,可惜后来再未见过,且当时两人在山内还曾遭遇到有神识探查,可能是山内藏匿的老妖怪。 “当初那股神识笼罩的范围极广,就算以我现在的实力也难以做到,不过应该未能到金丹境,否则当时也不可能逃离出去。” 许知秋望着山林深处,并未因为自身的实力提升而有所放松。p趣 但也不必太过紧张。 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不是遇到金丹境的强者,那就不惧,即便不敌,对方也留不住他。 是以底气还是有的。 小半个时辰过后,许知秋来到望仙山深处,此地古树参天,野草遍布,到处可见奇花异草,有微风拂过时,能够嗅到泥土的腥气以及花草的异香。 这些花草虽不是宝物,却也可当做药材使用,有的年份足有上百,随便拿出去都能换个好价钱。如果不是因为望仙山太过危险,这里必是采药郎的圣地。 正继续走着的时候,许知秋忽然听到几声叫喊,就是有些远,听得不是清楚。 “嗯?有旁人也在望仙山?” “还是……山野精怪在引人?” 望仙山多的是妖怪,寻常人走进山林内若是听到有人叫喊立即就会往远了跑,这是无数挖野宝的猎户积攒下来的经验。 不过许知秋却是恰恰相反,寻着声音辨别了一下方向,而后就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若是有人便看看是何情况。 若是山林内的妖怪,那也是不错。 不一会儿,许知秋就已寻着声音来到近前,这时叫喊声已是极为清晰,听着是个男子在不停呼救。 “救命,有没有人在!” “天老爷可怜可怜我吧,来个人救我出去!” “救命,救命啊!” 呼救声不时传来,但却只见其声,不见其人,许知秋再寻着声音走近些,这才看到身前有处深坑,足有一丈半深,有个身穿粗布衣的年轻人在坑内叫喊,面目焦急,这深坑对于文弱的普通人来说还是难以上来的。 许知秋走至深坑边沿,那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没想到竟真的有人能来,顿时喜极 而泣,大声呼救:“恩人,快快将我救出去,在下跌倒在这深坑里,实在无力逃脱,还望恩人行行好,救人一命可为后世积德,文舒在这里先行谢过。” 这人倒地就行跪拜之礼。 估摸着是怕许知秋见死不救,连磕好几个头。 许知秋见状,哪里还能当做没看见,他以指并剑,转身斩断一根山竹,随后将山竹伸入到深坑内,插入到土里去。那年轻人立即就顺着竹竿往上爬,可攀爬的技巧实在够弱,几次都未能爬出来,随后就没了力气,跌坐在坑内大口喘着气。 看来应是个文弱的读书人。 否则岂能连爬竹竿都不会? 年轻人又尝试几次,实在是爬不上去,无奈又对着许知秋求救道:“恩人,您心善,求您再行行好,帮我再砍来一根竹子,这样或许我就能爬上去了。” 说到这里,许是又怕许知秋心有不耐,年轻人又带着哭腔道:“恩人,在下名叫莫文舒,家住三十里外的莫家庄,来此是为病重的老母亲采药,求您看在家中老母可怜的份上,就再砍棵竹子来吧。” 闻言,许知秋并未有所动,只是说道:“你抓住竹子即可。” 名叫莫文舒的年轻人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随后还是乖乖照做,双手紧紧抓住山竹不放,这时许知秋单手拽住山竹的一端,轻轻一拽,就将竹竿连带着人都拽了上来。 “扑通!” 莫文舒跌落在地,摔得有些吃痛,但瞧见自己获救大为欣喜,忙不迭地向许知秋道谢,示许知秋为救命恩人。 许知秋并不在意,看向莫文舒问道:“你一人来的?” 莫文舒点了点头:“恩人,在下一人前来,并无同伴跟随。” 许知秋看向莫文舒的身后,这人背着一个竹篓,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他再问道:“你说自己家住在三十里外的莫家庄,既是如此,难道不知晓这望仙山是何等地方,怎敢一个人前往?” 在许知秋看来,这莫文舒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独自进入望仙山与送死无异。 莫文舒自己又岂是不知。 他听到许知秋的问话,神色黯然,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恩人,我自是知道这望仙山危险重重,有妖魔鬼怪无数,可我家中老母已是病重,再不用药去治,可就活不成了,我怎能让她就此离世,实在不忍啊。” 话到最后,莫文舒嚎啕大哭起来。 许知秋向着山林更深处走去,边走边道:“你就不怕哭声引来妖怪,将你吃进肚子里去?” 这话果然奏效,uu看书莫文舒紧忙闭嘴,惊慌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快步跟在许知秋的身后:“恩人,你这是要去哪儿?再往前走可就更远了,那里山势复杂,要是走错了道,迷了路,夜晚之前走不出山林,咱们可就要葬身妖腹了。” 许知秋不甚在意道:“那你就将路记清楚些,或者自己先走出去也好。” 莫文舒好不容易碰到一位活人,哪里愿意自己独身离去,他刚才见许知秋一甩手就将自己拽出深坑,仅是凭着这份力气就比自己强上百倍,走在一起才会更心安。 “恩人,且莫要看轻了我,你方才将我救出困境,我岂能就这般弃你而去,若真是这样与畜生又有何异,咱们还是一起吧,对了恩人,你稍等等,我用石子在树上做下标记,如此就不容易迷路了。” 莫文舒随地捡起石子,每走出几步,就在临近的树上刻下一道划痕,。 许知秋见他这样做也只是笑笑,并未劝阻。 两人沿着山林小道又走出一段距离,许知秋忽而问道:“你要采药,可还记得是什么药?” 莫文舒想了想道:“郎中说得是三百年份的山灵芝才可,这药太过名贵,我跑了好些地方都是买不到,听人说这望仙山里就有,所以才会跑到这山林来,唉,若非有幸遇到恩人,只怕我这条命就要丢在此地了。” 许知秋道:“三百年的山灵芝,那可是不好找,要是运气差些,只怕天黑前也难以见到。” 正文 第204章:山内寺庙 ,我要修剑仙 三百年的山灵芝已是可以被当做灵药,确实少见,即使是在忘仙山也很难遇到,莫文舒又哪里会不清楚这一点,只是他前几日已将莫家庄跑了个遍,接着又将附近几座县城跑了遍,根本没得卖,就是压箱底的老货也才仅有百年份,还差得远。 要是跑到府城去,来回就得半个多月,到那时家中老母怕是早就不行了。 没得办法,莫文舒只能来望仙山碰碰运气。 这里是出了名的妖鬼邪山,方圆几百里的人都知道,要说最后的希望也就只能放在这里,毕竟此山少有药郎敢冒险踏足,野生的药材能存长不少年,不过这番行为实属是拿命在赌。 莫文舒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好的人,以往倒起霉来走路都直跌跟头,于是一路上嘴里都是念念有词,不断在向天老爷求运势,说是愿以五十年寿命来换天老爷临时借运。 许知秋听后忍不住说道:“看你这面相也已有二十好几,若再拿五十年寿命来借运,岂不是就没剩几年可活?要是命道再衰一点,本就活不过七十,那莫不是还要再欠天老爷几年命钱?而且你就不怕这天老爷真答应了你的请求,将你寿命全部夺走?” 莫文舒难掩惧意,哀叹道:“不怕恩人笑话,我今年已是二十有六,却连个女人都不曾碰过,要是就这般被天老爷收了性命,确实会难过的要死,可是又能有何办法,家中老母病重,我岂能任由母亲病逝离去。” 许知秋用余光瞥向莫文舒:“倒也是个孝子。” 莫文舒以衣袖擦拭眼角,道:“自幼我娘便叫我努力念书,可我这个人脑子笨,读过的东西要重复好几遍才行,不然就记不住,这些年来,读了忘,忘了读,其实学进去的东西也没多少,就记住个百善孝为先,要是再把这个给忘了,那我这读书人的身份也就彻底给糟践没了。” 许知秋闻言仅是以轻微的幅度点了下头,没再搭话。 望仙山地势险峻、突兀森郁,普通凡人在此间行走极为不易。 若是仅有许知秋一人倒也无事,可身旁再跟着莫文舒就拖慢了速度。 两人在山林内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头顶的太阳已是移到正空,可走出去的路程却并没有多远,最后莫文舒实在是走不动了,依靠在一棵树桩上喘粗气,两条腿都已经酸痛肿胀到近乎麻木。 “恩人,我实在是走不动路了,咱们暂且歇一歇吧。” 许知秋止住步伐,抬首望了一眼日阳,语调平缓地提醒道:“现在已是晌午,要是在此处再耽搁时间,那往回赶时就要摸黑了,在望仙山趟夜路,你就不害怕?” 莫文舒怎是不怕。 望仙山夜里到处都是游魂野鬼、妖物精怪,活活能吓死个人。 要是自己死了,那家中老母该怎办? 无奈莫文舒只好咬牙继续行进,每一步都格外吃力,突然,他一个不慎被脚下某物绊倒,嘴里“哎呦”一声跌倒在地,摔得满脸是泥,等爬起来往回望时发现是半截白骨,一半埋在地下,一半露了出来。 “啊!死人骨头!” 莫文舒惊叫一声,被吓得面色大变。 许知秋却是无有任何反应,仅是睨了一眼。 莫文舒转首再看,发现身侧竟还有三座死坟,这白骨应是与死坟有关,他想起家乡里关于此事的忌讳,连忙对着白骨倒地参拜,满是敬畏道:“死者为大,三位先人万万莫要怪罪,小生绝不是有意冲撞了您,还请不要叨扰,在这里给三位赔礼道歉了。” 说完就要再行拜礼。 不过礼还未落下就听许知秋说道:“这三位可不值得你去赔礼参拜,她们皆是十足十的恶鬼,若非被人斩灭,日夜都会在此地蛊惑害人,凡是被她们盯上的凡人,多是逃不脱被吸干精气,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所以你就是对着那白骨再踩上几脚也无妨。” “啊?”莫文舒再惊,紧忙起身,见许知秋已是走远,快步就追了过去。 莫文舒道:“恩人,你怎会知晓此事?” 许知秋未语,那三座死坟他当然知道的清楚,两月前,有临安县猎户被困在此地,他随捕快来此搜查,便遇到骷髅女鬼蛊惑害人,后来被他用阵法活活炼死。 …… 两人继续又在山林内走了半个多时辰,莫文舒终是再难走下去,他不过是一位文弱书生,连着走了半日的路程,且还是山路,只觉得两条腿都快要断了,若非有心事支撑,他早就已经倒下去了。 “恩人……” 莫文舒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知秋扫了一眼四周,已是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颔首道:“那就在此处歇息片刻吧。” 莫文舒当即躺在树叶覆盖的泥地里,四仰八叉,往日间的干净丝毫不顾,就这般躺着,喘着,歇息着,不时抬起眼皮看向许知秋,见其走了半日,却是面不乏,气不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惊为天人。 莫文舒心想自己定是遇到高人了。 他再是向许知秋身后望去,那具剑匣早就瞧见,只是一直没敢多嘴询问,眼下有此时机,莫文舒便试探性地问道:“恩人可是侠士?” 侠士多是世俗间的称谓。 莫文舒只当许知秋是凡人中的练家子,没想着对方会是修士。 莫文舒家中贫寒,生在庄子里,是以眼浅,以往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百里外的暔膛县,与临安县相差不多,前后二十多年间所见过的修士甚至不超过三次,便觉得许知秋不能是那般神仙般的人物。 许知秋见莫文舒不停地往自己身后的剑匣上看,浅笑道:“侠士称不上,只不过就是个会耍剑的罢了。” 莫文舒羡慕道:“那也是厉害的,厉害的,大丈夫仗剑行走四方,行侠义之事,这是说书先生嘴里才有的桥段,真让人羡慕,可惜我就没那等天赋,自打娘胎里出来就大病一场,活了这些年,就是连几只大鹅都斗不过,更别提练剑了。” 许知秋道:“读书亦是有路可走。” 莫文舒憧憬道:“是啊,我曾听教我读书的先生说过,有些读书人亦是能像仙人们那样厉害,一言可以搬山移海,一篇经文圣言可让万物开灵,简直不得了,可那哪里是我这样的蠢笨之人能够做到的,我这人打小就脑子不太灵光,估计只有等到下辈子才会是有些机会。” 许知秋不言,沉默半晌道:“人各有命,羡慕不来。读书人的事儿,我懂得也不多。” 莫文舒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天老爷给每个人安排的命都不同,羡慕也是无用。 歇了半天,莫文舒终是有力气坐了起来,而后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粮饼,硬的像是石头一样,仅是卖相就看起来不好吃,莫文舒再掰掉一半,递向许知秋道:“恩人,这是家母前些日子还能动时烙得饼子,你尝尝,味道不错的。” 许知秋看着那黑黄两掺的粮饼,倒也未有嫌弃,接过来后就递到嘴边咬上一口,这饼子硬的硌牙,味道有些酸,应是时间放久了的缘故,无论是如何品味,都算不得好吃。 不过莫文舒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恩人,你觉得味道怎样,是不错的吧?我娘的手艺可是好的不得了,就是可惜饼子有些凉了,要是能放在锅炉边上热热就更好吃了。” 许知秋细嚼慢咽,应声道:“味道的确不错。” 莫文舒这下吃得更香了。 一刻钟后,吃完了饼子,恢复了些力气,莫文舒跟在许知秋身后继续向望仙山深处走去,一路上仍是不忘记用石头在树上刻下划痕,以免找不到回去的路。 …… 就这样连着又走了很长的时间,可是却并未能够如愿。 别说是三百年份的山灵芝,就是百年份的也未曾遇到。 运气可以说是差的出奇。 莫文舒沮丧无比,抬头看了一眼已经下坠的日阳,难过道:“看来今日是找不到山灵芝了,恩人,咱们还是快些原路出山吧,等到明早我再去别的方向碰碰运气,不然再不回去,天黑前就要留在这山林里了。” 许知秋亦是抬首望了一眼天宇,脚下的步调并没有停止,边走边道:“看这日头已是来不及了,现在原路回去,凭我一人倒可快速出山,但要再带上你就难了,是以晚矣。” 现在还未到三月,只要酉时过半天就彻底黑了。 以莫文舒的脚力很难在天黑前走出山林。 听到许知秋的话,莫文舒立即就慌了,紧忙说道:“那该如何是好,留在这山林里,咱们二人必是要丢了性命,唉呀,全是怪我,怪我,只顾着撒眼寻找山灵芝,却是忘记了时辰。” 话到最后,莫文舒恨不得给上自己一巴掌,而后望着许知秋的背影,带着几分绝望说道:“恩人,我知晓你是高人,有着厉害的本事,既是如此,那你就一人快快出山吧,莫要再来管我,你先前已是救过我一命,我岂能再一直拖累着你,只是求您心善,明日若有时间便赶去莫家庄一趟,替我再看老母一眼,如此文舒来世做牛做马也定要报答恩人大德。” 莫文舒跪地磕头,泣不成声。 许知秋斜过眼,看着身后之人道:“你是读书人,就不记得还有句话叫作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动不动就跪下去了,起来吧,莫要耽搁时间,这忘仙山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四面八方都可离开山林,只是远近的问题罢了,我知道一条路,是位张猎户曾告诉我的,咱们沿着走下去,或许就能早些出山,不过要我说……” 许知秋继续前行,面色平静,“就是天黑前走不出去也没什么可怕的。” ……莫文舒以为是自己是错了,或是认为许知秋在安慰自己,否则怎会说出没什么可怕的这句话。 望仙山乃是出了名的妖鬼邪山,夜间留在山内,十有八九是难活。 但眼见许知秋并未抛下自己独自离去,莫文舒甚是感动。 为了不拖累许知秋,尽管莫文舒的双腿已经麻木到有些不听使唤,仍是咬牙加快脚步,可是他发现,不管自己如何提快速度,许知秋始终走在前面,明明对方每一步都不缓不慢,步调平稳,可就是很快。 就这样一直走到天黑,两人也不知走到何处。 只见眼前树木参天,到处有萤火虫般的光点在花草丛林间起伏,说不出的诡异。 莫文舒害怕极了,颤着嗓音,压着喉咙道:“恩人,天黑了,咱们指定要留在山林里过夜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挖个坑洞躲起来吧?” 许知秋并未理会这幼稚的想法,神识扩散出去,随即双眉蹙起,惊疑不定地望向北方,并转道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很快,两人皆是发现不远处有亮光出现。 莫文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恩人,你快瞧,那边竟是有一座寺庙。” 确实是寺庙。 一座并不算大的寺庙,庙内有金光显现。 许知秋方才就以神识探查到这地方有异动,于是过来一探究竟。 望仙山的深处竟会有寺庙存在,这可真是稀奇。 就以许知秋所知,整个乾元境内极少有佛家寺庙,佛家的根在离阳王朝,那里是佛家最为昌盛的教地,以往也曾有僧人在乾元建寺庙,却是被皇室下旨,赶了出去。 莫文舒还是头一次见到寺庙,以往只在书中见到过。 两人很是犹豫,主要是许知秋在犹豫,他竟是看不透那寺庙,只觉得有奇特的力量阻拦了自己的探查,若是鬼怪的幻术也未免太真了些,且怎会有鬼怪用幻术编造出一座寺庙呢?听起来就很是离谱。 许知秋觉得这寺庙大为古怪。 但若就此绕道而行又觉得有些可惜,怕错失什么。 于是犹豫再三后还是前往寺庙走去。 两人来到寺庙门口,往里一瞧,发现庙内仅有一座正殿,殿内有着一尊大佛,佛像不时闪烁金光,将整座寺庙都照耀的金光灿灿。 再是一眨眼。 佛像下的蒲团上,竟有一位老僧在禅坐。 正文 第205章:佛像斩妖 ,我要修剑仙 寺庙老僧? 许知秋微眯起双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诧。 莫文舒直接惊得跳了起来,落地时不慎崴脚跌了个大跟头,他也顾不得痛,指着寺庙殿内,一脸如看鬼神般惊叫道:“和尚……庙里有个老和尚!” 说完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言,生怕惊扰到那不知是鬼魂还是活佛的老僧人。 许知秋亦是看不透彻,止步在寺庙院门,没有踏足入内。 这望仙山怎会有寺庙存在,以往可是从未听人说过,便是连传闻谣言也不曾有过,而且庙内还有和尚在禅坐念佛,当真是说不出的诡谲。 莫文舒忍着痛从地上爬起,若不是身旁有人给自己壮胆子,只怕今夜就是侥幸不遇到鬼怪袭扰,也要被这山林内的怪像吓得魂飞魄散,惊死而去。 “恩人,这寺庙该不会是鬼怪施法变出来的吧?我看咱们还是躲远些为妙,不然要是着了鬼怪的道儿,咱们可就没命再逃出去了……” 莫文舒想起以前庄子内听到的那些怪谈,老人们每晚蹲着饭碗在门前唠嗑时都会说几件怪事,最让他不能忘的就是鬼怪施法骗人性命的事儿,说是鬼怪能将一座破烂草屋变成富丽宫殿,还能将石头变成金字,要是一时真信了去,那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稀里糊涂就到了地府去。 是以莫文舒觉得眼前这座寺庙说不得就是鬼怪变出来的。 为了就是迷惑他这种胆小害怕的人。 不过许知秋却觉得事情没那般简单,这寺庙若真是鬼怪以幻术变出来的,没道理他会看不穿,且要是真到了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地步,那就只能证明这鬼怪的实力已是在鬼卒境之上,如此何须这般麻烦,直接前来索命就是。 再者妖邪鬼怪最是讨厌佛家。 怎会压着厌恶弄出座寺庙来。 想了想,许知秋觉得这座寺庙或许真与佛家有关,于是凝神提气,迈步踏足其内。 “恩人!”莫文舒见许知秋只身踏入寺庙,急的团团转,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独自逃跑,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闯了进去。 “咚――” 刚一进入庙内,许知秋便听有一道钟声响起,悠扬空灵,浑厚深远,似是从时光长河的彼端而来,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意境。 当这道钟声漾过身躯,穿透神魂的刹那,许知秋不禁觉得自身神魂仿若被灵泉泡过,变得更为凝实,就是不知这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 莫文舒后脚跟着踏入庙内,同样也听到了钟声,这钟声庙外听不到,两人却并未一同入庙,但皆是只听到一声钟鸣响起,甚是神奇,听到钟鸣时,莫文舒本是惊慌不安的心渐渐落于平静,就连平日里觉得不太灵光的脑袋也添了几分清明。 “……钟声,哪里来的钟声?” 莫文舒四处张望,却并未在寺庙内见到任何大钟。 他晃了晃脑袋,挠了挠额角,最后紧跟着许知秋进入正殿。 寺庙殿内并不算宽敞,仅是那尊宝相庄严的佛像就占去大半,佛像看起来像是金子铸造而成,越是离得近些,金光就越是明亮,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不过说来也怪,当两人全部跨过殿门后,佛像金光忽地又消失了。 一切归于平凡。 许知秋愈发觉得这寺庙不简单,他站在殿门前的空地,望着蒲团上打坐的老僧,对方竟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像是不知道有人来访一样。 莫文舒欲言又止。 许知秋见老僧人无有动静,心想这僧人是真不知有人进庙,还是假装不知,又或者是已经死去,本就不能言语? 他看不透这僧人。 对方的气机如同被云雾遮掩,不露分毫。 沉默稍许,许知秋瞧这老僧人仍是不言不语,闭目打坐,如同一块石头,便随地而坐,亦是没有出言惊扰,仅是目光在佛像与老僧人之间游离徘徊。 莫文舒起初有着唤醒老僧人的心念,但见许知秋不说话也 就跟着闭上嘴,随后坐在许知秋的身旁,不敢乱动。 如此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许知秋冥想吐纳,倒也不觉得时间漫长,可就是苦了身边的莫文舒,坐得屁股都是有些发痛,腰部、颈椎都是酸得不行,有心想要起身在殿内走几步,可又没那个胆量,想着难受些就难受些吧,只要今夜一直能像现在这样平静也是值了。 不过事与愿违。 亥时初,夜间的阴气已是盛起。 望仙山内的妖邪鬼物开始夜游。 莫文舒不经意间地抬头一瞥,恰好瞧见有两道鬼魂在寺庙院外晃荡,惊得他险些叫出声,紧忙向着身后挪了挪。 倒也不是他开了窍,一眼就能分辨鬼物。 实在是那两道身影太过吓人。 一人年迈,身穿布衣,腰间插着镰刃,身后背着竹筐,看起来像是采药郎的打扮,就是脑袋上破了个洞,有一只手从破洞处探出,无意义地摆动着,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另一个是个中年汉子,他的脑袋能扭到身后,一张粗犷的脸孔与背部是一侧,走起路来也是倒着走,这如何能是活人? 是以莫文舒仅是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不是人。 莫文舒以手堵嘴,眼睛瞪得溜圆,就算这寺庙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静下心神,可依旧摆脱不了内心更深处的恐惧。 “恩人……”如同蚊呓般的声音自喉咙间挤出来,莫文舒见那两道鬼魂向寺庙走来,便害怕对方会闯进来,于是忍不住用肩膀碰了碰许知秋,示意有事发生。 许知秋睁开双眼,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两个游魂野鬼,面色上未有丝毫变化,他再是转首看了一眼老僧人,而后语调平稳道:“只是两个野鬼罢了,应是没胆子闯入寺庙,无需惊慌。” 莫文舒也想让自己不慌,可亲眼目睹鬼怪出现,怎么也是静不下心。 而那两个野鬼正如许知秋所说的那般,只敢在寺庙外游荡,并不敢踏足寺庙。 这时,更远处突然有很大的声响传来,像是古树折断倒塌所致。 “砰!砰!砰!” 那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莫文舒抬眼眺望,好悬没被眼前一幕吓晕死过去,只见寺庙外的山林里,一条体长足有百丈的巨蟒出现,它的身躯过于庞大,两只眼睛像是灯笼般明亮,爬行时尾巴一甩,就将两侧的古树撞断,这才引起一连串不小的动静。 “蛇……是大蛇……好大的一条蛇……” 莫文舒觉得自己这下可是死定了,为老母寻的山灵芝还未找到,自己却要葬身蛇腹,一想到老母可能在悲伤中死去,莫文舒就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在殿内佛像前大哭起来。 许知秋望着那条巨蟒,双眉微皱。 毫无疑问,这是条妖蟒,仅是从那近百丈的身形来看就实力不俗,应是离化形不远了,这样的妖物已不弱于练气巅峰境的修士,估计开启灵智在山林内修行的时间已至百年有余。 通常来说,如此修为的妖物早已灵智不低,与人无异,且知晓修行的艰难,万事都会谨慎小心,以免百余年苦修尽毁一旦。 可眼下也不知是怎的,突然窜出来的妖蟒竟是发了疯,不管不顾地向着寺庙冲来,任何阻拦都被它蛮横撞开,看那灯笼大小的竖瞳内有着浓郁的杀意,始终都是盯在许知秋身上。 估摸着问题的根源就在许知秋这儿。 可许知秋也不清楚妖蟒为何要如此,他并不记得与这妖蟒结过仇怨。 “嗯?” “……是因我而来?” 许知秋看着硕大骇人的蛇头,正欲一念以飞剑术将其抹杀,突然又放弃了。 他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当初与县衙捕快来望仙山搜寻失踪的猎户时,曾亲手斩杀过一条妖蛇,当时那条妖蛇的实力很弱,体型也并不如眼前这妖物,但两蛇身上的斑纹有些相似,可能是有着血脉上的联系。 “所以……这是寻仇来了么?” 许知秋盘坐在地,没有动。 妖蟒已是冲至寺庙跟前,那两个游魂野鬼也被妖蟒的气势吓得退避三舍,不敢靠前。 “嘶嘶,嘶嘶――” 蛇信子不停吞吐,那股子腥臭气味隔着老远都能闻着,直让人作呕。 莫文舒对着佛像拜了又拜,回头望去一眼,骇人景象如烙印般印在脑海,那百丈长的蛇妖盘起身子,半截蛇身能将寺庙卷在其中,比人身还要大的头颅向下探去,露出巨大尖锐的毒牙。 “嘶!” 一声急厉的嘶鸣。 蛇妖朝着许知秋的咬去,看架势是打算一口将其吞到肚子里,让其惨死腹中。 然而就在妖蟒的头颅探入寺庙院内的那一瞬,许知秋与莫文舒皆是发现殿内的佛像突然有了变化,原本盘坐在金莲内,宝相庄严,双手合十,目含慈悲的佛像,仅在眨眼不到的时间里就变得通身青黑,怒目而视,右手向内垂当腰侧持剑,左手屈臂开肘仰掌指端向左持索,身后光焰如迦楼罗之势。 看到这般变化,两人皆是一怔。 而后就见到佛像挥动手中宝剑向殿外隔空斩出一剑…… 一剑斩出,有雷音梵语在殿内响起,紧跟着,耀目金光形成一道匹练斩向妖蛇的头颅,金光所过之处,后方还有火焰燃烧,就是虚空无一物,也能自燃不息。 “噗嗤!” 一声轻微的声响。 金光毫无悬念地穿过蛇妖的身躯,继而崩碎成一阵绚丽的光雨。 与此同时,妖蟒的头颅与身体分离,自空中砸落,直直地砸在寺庙院内,头颅以下的蛇身则是砸落在寺庙院外,血水如河流般四处流淌,将泥土都染成了暗红,腥气也更加浓郁起来。 许知秋再看佛像,佛像又回归了最初的模样。 若非有蛇妖尸身作证,这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谁能想到这佛像竟是能有这般变化,且威势如此厉害。 就方才斩出去的那一剑,就连许知秋都感到有些心悸,若是此剑斩向的是自己,那多半也是难以抵挡。 “好厉害的一剑!” “仅是随手间就有如此威势,这佛像究竟是有何来头?” 许知秋正心想着,莫文舒已是有些痴傻,他万没有想到佛像竟是真的显灵了。 他眨了眨眼,看向许知秋讷讷地道:“恩人,我不是眼花了吧,你刚才是不是也瞧见了?佛像……佛像k变了,刚才手里多了一把剑,一剑就将那大蛇给除了。” 许知秋颔首,示意莫文舒并未看错。 便在此时,uu看书忽然有沙哑的咳嗽声响起,两人的目光瞬间盯在佛像下方,就瞧见蒲团上的老僧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一手转动佛珠,一手轻掩口鼻,咳嗽个不停,就像是得了重病,即将死去的模样。 许知秋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就这样过了十几息的时间,老僧人终是勉强止住喉咙间的咳嗽,回身望向两人,语调缓慢地说道:“破庙老僧,两位小施主能是找到这里来,就是与我佛有缘,善哉,善哉。” 一句话说完,老僧人双手合十,对着两人行佛礼,看起来慈眉善目,无有半点恶意。 莫文舒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参拜。 许知秋迎着老僧人的目光,双手合十还礼,而后说道:“这寺庙虽是在深山远林之中,却算不得是破庙,就是简陋了些也不碍,读书人的书里有句名言,说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庙内有这尊大佛,就是再破些也是极好的。” 老僧人闻言,那慈眉善目的面相愈发和善起来,他看向许知秋,含笑着说道:“小施主真是个妙人,老僧虽是只与小施主头次相见,但却觉得小施主与我佛门有缘,不知小施主可愿入我佛门,成为金刚护法?” 许知秋看着老和尚的那张脸,颇为认真地回应道:“入佛门,且恕在下并未有此念。” 老僧人听后面色无有变化,仍是含笑道:“佛缘妙不可言,小施主不必急于一时回绝。”p趣 …… 正文 第206章:诡异老僧 ,我要修剑仙 老僧人笑眯眯地看着许知秋,那张和蔼亲善的面孔明明瞧不出半点歹意,可许知秋心底里却是莫名涌出难以遏制的惊惧,其中所感不易言语,就好像眼前之人并非是人,而是一座不动大山,他站在山脚下,眼前的山可谓擎天,有云雾缭绕,有光焰冲天。 更可怕的是,当老僧人说出那句与佛有缘时,许知秋觉得整座寺庙突然活了过来,庙内每一寸土地都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所笼罩,身处其中,仿若置身于万佛座下,有千万只眼睛正盯着自己,极为不适。 不过再瞧莫文舒却是未有任何感受。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老僧人的身上,对方盘坐在佛像下的蒲团上,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俨然一副善佛在世的模样,看得久了,恍惚间竟真出现了错觉,老僧与身后的佛像重叠了起来,好像老僧就是佛像,佛像就是老僧,再揉揉眼就又变了,佛像还是佛像,老僧还是老僧。 莫文舒心里禁不住惊呼一声,想着这老僧人定是书中所言的佛家高人。 有此想法的不只他一个,许知秋同样认定老僧人乃是佛家高人,只是此刻对老僧人却是没有半点好感,他身处在殿内,那股奇怪的力量越来越浓郁,已经开始顺着他的呼吸侵入体内,似是要将他的肉身占为己有。 这时,丹田内的两柄本命剑全部开始震动。 剑胎内的力量直接向外扩散,将那股力量逼退了出去。 紧接着―― “铮!” 一念起,剑鸣响彻天地。 许知秋起身而立,永夜长剑自剑匣飞出,落在手中,一股强烈的剑势透体而出,使得殿内佛像前的灯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莫文舒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弄懵了,不知晓恩人为何要握剑,且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但更让他不懂的是,那柄漆黑如渊的长剑为何能够自动从剑匣里飞出来,就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一样,甚是神奇。难道说,恩人也懂得些神仙手段?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佛像前,许知秋冷眼盯着老僧人,不再有半点客气,冷声道:“老和尚,你说我与佛有缘,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庙里的佛像是真是假,可能代表的了佛?” 老僧人没来得及回答就再度咳嗽了起来, 且情况愈加严重,像是随时能将肺脏咳出来一样。 咳了半天老僧人才勉强平静下来,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道:“小施主,佛像真假自是由人而定,认它是真就是真,认它是假就是假。” 许知秋闻言,仍是没有好脸色,冷冷地道:“既是如此,这佛像在我看来可是不真,该由我一剑毁去才好,免得留它日后再施法害人!” 说完,许知秋体内的气机攀升至顶峰,整个人站在佛像前如同一柄出鞘宝剑,剑势锐不可挡。 莫文舒不自觉地向后退,直至退到殿内角落才不得不停下。 直到现在他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觉得恩公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世俗江湖中的侠士,而是书中所言的寻仙之人,寻仙问道,掌握神通。 “恩人……”莫文舒喃喃低语。 这时,许知秋忽地动了。 他抬剑向着老僧人的身躯刺去,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 一剑刺出,剑光闪烁,莹白剑气裹着剑身一往无前,威势凶猛,此一剑,足以将筑基一境的修士直接斩杀。 然而干瘦的老僧人却是未有躲避,当长剑袭来时,他轻叹一声,随后伸出一指,与剑尖正面对抗。 下一瞬,一剑一指碰在一起,却是没有任何动静出现。 一切都平静的令人觉得诡异。 许知秋眉头紧皱,双眸内有桃花虚影开始转动,他握剑收回,接着再斜斩出一剑,威势比先前那一剑更盛,可是老僧人仍是只用一跟手指去抵挡,这一次老僧人横指在眉前,长剑斩落,劈砍在他的手指中段,却是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无声无息间,再一次化解了许知秋的攻势。 许知秋心间惊骇,老僧人竟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那瘦巴巴的食指看起来就像是一层皮包着骨头,可就是这样却能挡下自己两剑,且没有丝毫伤势,就是筑基四境的体修估计也难以做到,难道说老僧人已经到了金丹境? 如果真是这样,许知秋自觉无有胜算。 可是既已出手,便没有了收回的可能。 “剑道领域桃花坞!” 许知秋决定全力以赴,剑道领域直接全力展开,莹白的领域结界以许知秋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直至将整座寺庙全部笼罩在里面。 若是在别处,剑道领域全力展开可笼罩方圆百丈。 眼下却是受到寺庙内的力量压制,只是将寺庙罩在里面就已到达了极限。 许知秋知道这寺庙有古怪,没时间去多想,凭借着领域内的增幅,他体内的气机再度提升,随即心念一动,数百道剑气凭空在殿内出现,尽数向着老僧人斩去,与此同时,许知秋以御剑术操纵长剑,直指老僧人的眉心。 “嗖嗖嗖――” 破空声无数,剑光无数。 如此强势威猛的攻伐手段可谓是同境无敌,可老僧人始终都未曾离开蒲团,他看着莹白色的领域结界,看着那向自己袭来的凌厉剑气,面色非但没有恼怒生气,反而添了几分笑意。 “小施主当真是有一身好本事。” 老僧人嘴唇微动,一句话之间,没有任何再出手的打算,只是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可是当数百道剑气落下时,有佛光在老僧人身上显现而出,凡是佛光所照之处,剑气尽皆消融,就是飞剑也难以近身。 “嗯?” 许知秋双手在胸前结印,可不论他怎样操纵,飞剑都难以再寸进分毫,那柔和的佛光像是铜墙铁壁般将飞剑阻拦在外。 下一瞬,许知秋浑身刺痛,太阳穴轻微跳动,似是有大恐怖即将降临。 他猛地转首,就看见殿内的佛像再度转变,通身青黑,怒目而视,右手向内垂当腰侧持剑,左手屈臂开肘仰掌指端向左持索,身后光焰如迦楼罗之势。 看到佛像再次出现这样的变化,许知秋心神紧绷,竟是体会到比渡雷劫时更加庞大的压力,甚至有种在直面死亡的错觉。 “轰隆……” 再一次,殿内有雷音梵语出现。 佛像挥动手中宝剑向着许知秋斩去。 与先前斩杀妖蟒不同,佛像此次挥剑并未有金光火焰出现,仅是以宝剑自身向着许知秋劈斩。 身处在佛像前,许知秋看着向自己斩来的这一剑,瞳孔微缩,面色凝重,明明剑斩的速度并不快,可许知秋却自觉无法躲避,瞬息间,他在脑内推演出数十种对抗的光景,可无论如何推演,他都难以躲避过这一剑,且所有的结果都是通向死亡。 “藏天无幼!” 生死威胁之下,许知秋用出第二柄本命剑的神通。 顿时间,幽青与苍白两气出现,形成新的剑道领域将整座寺庙笼罩在内。 既是无法躲避,许知秋便斩剑与佛像正面对抗。 “砰!” 携带着藏天剑意的长剑与佛像宝剑相互斩击。 随着一声巨石炸裂的动静响起,永夜长剑被巨大的力道弹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翻过几个圈,斜插在地面,而佛像手中持有的宝剑却是无有任何破损,仍是威势不减地向着许知秋斩去! 果然,推演出的结果是没错的。 即便拼劲全力也仍是没办法改变。 许知秋望着那比自己身躯还要庞大的宝剑,双目之中不禁浮现出绝望之色,他万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纵使心中后悔也是晚矣。 要死了么…… 还真是可惜呀。 重活一世,仙缘在身,原以为得到了上苍的眷顾,却不想终是一场空。 也罢,本就是该死之人,凭白捡来一命,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许知秋闭上双眼,自认已是毫无生的希望。 但是―― 就在佛像宝剑即将劈落在许知秋脖颈上时,却突然止住了。 宝剑与肌肤之间仅有发丝般间隙。 许知秋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宝剑内蕴含的伟力,可那股力量并没有爆发出来,否则许知秋当是必死无疑。 就这样,寺庙殿内眼前的一幕甚是奇异。 莫文舒瞪大眼睛,已是顾不得惊慌害怕,紧忙跑到佛像身前跪拜,嘴里求道:“佛在上,请莫要伤我恩人性命,恩人救过文舒一命,文舒愿以自己之命来换恩人之命,求佛开恩!” 说着不停跪拜磕头,砸的地面砰砰响,额头渗出血迹。 许知秋蹙眉,甩袖一挥,一股力道阻止了莫文舒要把自己磕死的行为,接着他看向老和尚,有些不解道:“怎么没有继续斩下去?” 老僧人双手合十,和善道:“老僧先前已是说过,小施主与我佛有缘,现在施主可是相信?” 许知秋久久无言,半晌后才道:“若是我先前察觉不错,你应是想要夺舍我的身躯,可对?” 老僧人摇了摇头:“老僧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小施主会有这样的念头,想来是因为误会了寺庙内的力量,那力量可以洞悉万物,但并非是夺舍。” “是么?”许知秋并未相信,先前那股力量侵入体内,想要占据他的身躯,看起来可不像是老僧人所说的那样。 老僧人道:“小施主何必多想,若老僧真想那样做,方才一剑就已经斩下去了。” 许知秋不言。 老僧人转首看向佛像再道:“这座寺庙已是有数百年没有人踏足过了,两位小施主能够来此就是与我佛有缘,既是有缘,老僧又怎会违背我佛的意愿。” 说到这里,老僧再次看向许知秋道:“小施主,老僧知晓你心里应是有诸多疑问,不过时间已是不多了,老僧恐是没有时间为你解惑。” 闻言,许知秋不禁有些愣神,老僧人竟说这寺庙已有数百年没人踏足,这是说他已经活了数百年之久?能够拥有这样长的寿命,实力该在元婴之上,更奇异的是,寺庙在望仙山内数百年,怎么可能没有人发现? 正在许知秋欲要开口询问的时候。 老僧人再次咳嗽了起来,每一次都更为严重。 最后老僧人止住咳嗽,望了一眼寺庙院外,叹息道:“小施主,老僧有一桩心愿未了,恳请小施主相助,不知是否可愿?” 许知秋微微皱眉,没有回答,反问道:“老和尚,你可是从离阳而来?” 老僧人点了点头:“老僧确是自离阳而来,已有数百年不曾回去过,故乡命土,难以忘怀。” 许知秋又问:“既是离阳而来,为何要在这忘仙山里盖座寺庙,且你这寺庙金光闪烁,就是相隔半里地也能瞧见,怎会数百年无人来此?” 老僧人道:“小施主说错了,老僧并未在这山林里盖座寺庙,而是将寺庙盖在了老僧的心里,是以老僧在哪里,寺庙就在哪里。” 顿了顿,老僧继续道:“这寺庙的金光闪烁可是无缘之人却是看不到,见不着,就是从面前走过也如瞎子一般,是以两位施主能够来到这殿内,不正是与我佛有缘。” 许知秋不知晓老僧人是否在故弄玄虚。 他正要再问,老僧人先开口道:“小施主,uu看书老僧的时间已是不多了,若非有人进入这殿内,就是连这点时间也不会有了,是以请小施主听老僧讲来,老僧有一桩心愿,想请小施主相助,至于愿不愿就全看施主自己,若小施主愿意相助,老僧会有一桩造化送与施主。” 许知秋意有所指道:“那造化可是与望仙山有关?” 老僧道:“不止。” 许知秋有些动心,继续问道:“那不知大师有何心愿未了?” 老僧人笑了笑,并未说是何心愿,只是道:“是何心愿,老僧便是不说,小施主也会知晓,且小施主心里的诸多疑问也会随之解开,一切就看小施主自己的选择了。” 说罢,老僧人的身体竟是凭空消失了。 没错,就是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前一瞬还在蒲团内坐着,下一瞬就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正文 第207章:佛缘 ,我要修剑仙 木盒四四方方,仅有五寸,盖子上写有佛家梵语,以及菩提树的轮廓金影,此刻出现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被佛像金光笼罩,生出璀璨霞光。 许知秋与莫文舒齐齐看向木盒,皆是好奇里面会有何物。 莫文舒不过是个普通凡人,有些耐不住性子,见到老僧人变戏法一样的消失后,忍不住道:“恩人你快瞧,那位高僧留下了一个木盒,也同佛像一样会发光呢,看起来得是个了不得的宝物,就是不晓得里面会是什么?” 莫文舒想起那些怪谈书籍里比较有名的桥段,多是主人公行至险地,遇到高人留下异宝,而后开启一段新的奇妙人生,虽说书籍里的内容多是杜撰,但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不去多想,要真能如书籍里那样,莫文舒做梦都能笑醒来。 许知秋看着那木盒却是并未如莫文舒那般激动。 他此时最是疑惑。 那老僧人怎会凭空消失了? 难道对方并非是活人,而是鬼魂? 可要是鬼魂,方才自己怎会看不出来,且那老僧人几次抬指就能挡下自己的剑势攻伐,岂是一般鬼魂能够做到! 但若要是活人,如何能够在眼前凭空消失不见? 这般神通估摸着只有化神境强者才能做到。 许知秋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疑惑,再看蒲团上的木盒,已是清楚了老僧人的意图,这木盒内的东西八成就与老僧人未了的心愿有关,想必只要将其打开,便算是应承了下来。 许知秋有些犹豫。 与佛家扯上因果,那可不是一件容易摆脱的事儿。 日后也不晓得是否会有麻烦缠身。 稍有不慎,可能还会让自己陷入到难以控制的漩涡当中。 是以要慎重考虑。 莫文舒却是很想将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究竟,但见许知秋没得动静,也不好擅作主张,于是嗫喏着再次出言道:“恩人,那木盒你不打算打开来瞧瞧吗?说不得里面会有宝物存在呢,我以前在书籍里就看到过类似的事情,多是好的结果,说是此乃机缘造化。” 许知秋没有应声。 如此思忖良久,才终是有了决定。 他向着佛像前的蒲团走去,最终还是没办法当做看不见,对于老僧人留下的木盒甚为好奇,若是就此一走了之,怕是往后的日里夜不能寐。 许知秋甚至怀疑,这就是老僧人的计谋。 他走到蒲团前,将木盒拿在手中,这时莫文舒紧跟着凑了过来,木盒打开后,只见里面放置着两样物品,其中一物是佛珠,另一物则是朵白莲。 许知秋拿起那串佛珠,珠链青黑,二十一颗暗红圆珠串联其中,与先前老僧人拿在手中转动的佛珠无有不同,看起来应该就是相同的一串。 佛珠本称是为念珠。 乃是僧人们参禅悟道、念经诵佛时的法器。 也是众生大智慧的象征。 传闻高僧手中的佛珠经过佛法加持,拥有着不可言之伟力,可破心瘴,可破灾邪,有诸多神秘莫测的能力。 不过眼下这串佛珠却并未让许知秋感到任何厉害之处。 看起来普普通通,平凡无常。 他握着佛珠,试着将神魂意念与佛珠相融,但却没得任何结果。 嗯?要是所猜不错,这串佛珠就该与老僧人的心愿有关,可为何没得反应,那老僧人不是说只要愿意相助,诸多疑惑便可尽皆消除,难道是骗人的? 正疑惑不解间,木盒内的白莲忽然自主飘了出来,飘浮在的莫文舒的眉心前。 莫文舒着实被这现象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他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转动着眼珠看向许知秋,求救般说道:“恩人,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许知秋也是不能清楚。 那白莲似是藏有灵性,仅漂浮在莫文舒眉前,对于许知秋毫不理睬。 几息过后,就在莫文舒内心忐忑之时,白莲忽然绽放出七彩宝光,莲心内隐隐有诵佛念经的声响传出,似真似幻,不能确切。 莫文舒被七彩宝光照耀,内心没来由的一阵空明。 紧接着,白莲钻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莫文舒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眉心间一阵冰凉,就像有冰块按在上面,凉意透过眉心涌入颅内,脑海一阵说不出的冰凉。 “唔……”莫文舒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再平静下来时,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变化又难以言喻,讲不清楚。 他看向许知秋,茫然道:“恩人,那白莲钻入我的脑子里,我觉得脑内一阵冰凉,就好像被人砸开了天灵盖,塞入一把寒冰,您说这事是好还是坏?” 许知秋探出一指,按在莫文舒的眉心,并未察觉到有任何不对,想来那白莲已是与莫文舒融为了一体,于是稍作思索后说道:“你先前说自己曾在书中看到过这样的故事,多是好事,既是如此,便无需担心。” 莫文舒欲言又止,想着书里的事儿也不可尽信。 许知秋再道:“依我看,那白莲可能是佛家的宝物,先前已是与你神魂相融,说是机缘造化毫不为过,是以不必多念,而且老僧人曾说你我与佛有缘,我的缘在这串佛珠,你的缘应该就是那朵白莲,至于究竟会有何变化,日后你自行体会就可知晓。” 莫文舒以手扶额,仍是觉得脑内一阵冰凉。 这时,许知秋将佛珠缠绕在手腕处,二十一颗念珠,刚好可以缠绕两圈,他向着殿内佛像道:“老和尚,这佛珠并未给我任何提示,你说的造化又在何处?若你食言在先,便莫要怪我无信在后。” 佛像没有任何动静。 许知秋不再多言,看向莫文舒道:“那老僧人应是不会再出现了,且在这寺庙内留宿一晚吧。” 莫文舒自是不会有任何异议。 如此在庙内待了一晚,等到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便走出了寺庙。 就在走出寺庙的那一刹,许知秋心有所感,回首望去,可眼前却是空空如也,不再有半点寺庙的影子,仿若昨夜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不过在半丈远的古树下,却有一具枯骨盘坐,骨架上披着一件破旧不堪的袈裟。 许知秋看着这具枯骨,稍有愣神,嘴里喃喃道:“于心间盖一座寺庙,身在何处,寺庙就在何处,老和尚,这便是你的境界么……” 莫文舒亦是回首张望,整个人也是愣住,明明刚从寺庙里走出,怎么一转身的功夫寺庙就没影儿了? 莫文舒惊道:“恩人,寺庙消失不见了!大佛也……不见了。” 许知秋却是道:“寺庙还在,大佛也还在。” 他转身向着山林内走去。 莫文舒紧忙跟在身后。 …… 两人向着望仙山的东边走去,行至一个时辰,当天宇彻底亮堂起来的时候,莫文舒忽地停下脚步,惊呼一声:“有灵芝,那里有灵芝!” 就在两人斜对面的树桩旁,一根云雾状的灵芝长出,整体褐红,扇面很大,需要两只手合力才能将其抱住,重量估计在十斤左右,不时会有淡淡的霞雾在表面吞吐,像是在呼吸一样,离得近些能够嗅到浓郁的药香。 如此品相,如此个头,这灵芝怕是四百年份都有了,远超预期。 莫文舒顿时激动到落泪,紧忙将身后竹筐内的铲刀取出,小心翼翼地将灵芝摘下来,放在竹筐里,不过刚放进入后又紧忙取了出来,用铲刀将灵芝一分为二,递向许知秋道:“恩人,家中老母虽是病重,却也用不完这些,这一半您拿去,这灵芝的年份很久,不论是做药,还是入食都是极好的。” 许知秋扫了一眼山灵芝,沉吟两息后并未拒绝,将灵芝接在手中。 莫文舒见许知秋收下,心里这才舒了口气,满面喜意。 既是已经寻到山灵芝,莫文舒便不愿在望仙山继续走下去,急于回家给母亲治病,许知秋有了昨夜寺庙的经历,便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两人一同离去,行至望仙山脚下,途中一帆风顺,无有任何妖邪鬼物来阻挠。 离开了望仙山,莫文舒终是不必再提心吊胆,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昨日进山前,他以是做好丢掉性命的准备。 却没想能够活着再出来,且能如愿寻得灵芝。 再想到昨夜间那奇幻无比的遭遇,莫文舒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估计回去后向庄子里的人说起,旁人也只会当他是在吹牛,根本不会相信。 其实这些事情若是别人说起,莫文舒自己八成也是不会相信,不过因为是亲身经历,所以才知并未有假,他也更是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活着,全部依仗许知秋。 是以在离开望仙山的那一刻,莫文舒直接跪拜在地,对着许知秋连磕三个响头:“恩公,救命之恩如同父母再造,文舒终生不敢有所忘,只求恩公能够告知姓名,让文舒为恩公立一块长生牌,日后若有后,必是会告知子孙,每日祭拜。” 莫文舒跪拜不起,满心诚挚,可是半晌却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恩公……”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只有自己一人,许知秋早已不见。 …… 巳时,许知秋回到临安县。 自望仙山里出来后,他就没再去往别出,径直回到了县城里。 他打算先回二叔家的小院,研究一下老僧人留下的佛珠。 至于旁的事情暂且搁置一边儿。 不过还未回到二叔家的小院,许知秋就停住了,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事情,只是顺道路过那家奇特的宅院,再是起了好奇之心。 眼前的这家宅院正是那处灵气极为浓郁的小院。 上一次路过时,他曾忍不住在院内修行一夜,宅院的主人也是个妙人。 现如今,宅院内的灵气比以往更加浓郁了几分,这让许知秋大为惊奇,这院内既是没有聚灵阵法,也瞧不出半点奇异之处,可就偏偏灵气浓郁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是仙门圣地里的福地也就顶多是如此了。 许知秋停步至宅院门前,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果然并未上锁。 他进入院内,里面的一切仍是寒酸到足以让窃贼落泪的地步,真不知这样的地方为何会有奇事发生。 许知秋走到古井前,井水寒凉刺骨,灵气便是自井内溢出。 上一次探不出个究竟。 这一次倒是要瞧瞧里面是有何神奇之处。 许知秋闭目凝神,神识自天窍而出,落入井内,继而向下潜落,直至井底,可是这井底空无一物,并未有任何神奇的地方。 “咦,是空的。” 即便是探查了个清楚,许知秋仍是有些不愿相信。 一座普通的古井怎会不停往外溢出灵气来? 想了想,或许是井底岩石下埋藏有奇物,所以才会如此。 不过这也仅是猜测而已。 正在许知秋想着要不要将井底打穿一条缝隙,看看是否如自己所想那样时,院内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就见一身酒气的宅院主人回来了,与上次相见时一样,这人仍是邋遢不修边幅的模样,身上那件衣衫应是很久都未曾换洗过,污渍清晰可见。 两人相视,目光交错。 宅院主人愣了一瞬,估计是没想到在自家宅院还能看到许知秋两次,且两次都是不告而入,不过这宅院主人也是有些意思,并未有任何恼怒,打了个酒嗝,对着许知秋拱了拱手,带着几分调侃说道:“阁下下次再来时,不妨带两坛子好酒,如此便可将这里当做是自家庭院,来去自由,不过且莫打我的主意就是了……” 说罢也不等许知秋出言解释,直接进屋倒头就睡,没一会儿就有鼾声传出。 许知秋看着未关的房门,摇头失笑,也是觉得有些巧,两次进院都被院主人碰个正着,说起来也是有些尴尬,不过先前为何没有察觉到对方回来呢,难道是因为探查井底太过专注,所以未曾注意到? 许知秋在院内驻足片刻,最后再瞧了一眼古井,而后出院离开 ……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208章:街坊 ,我要修剑仙 巳时二刻,许知秋回到梧桐街,这个时间,梧桐街到处可见人影,除了个别懒汉还赖在家里,多数人都要出门干活忙生计,年纪大些的老人会带着孙儿们坐在院外,与邻里攀谈闲聊,享受着子孙带来的福气。 卖烧饼的武裎启推着小烤炉停在街边,卖了半晌午的烧饼,正乐呵呵地数着钱罐里的铜钱,末了直接将钱罐拿起,放在耳边晃了晃,听着里面“哗啦哗啦”的钱响,喜笑颜开。 张屠户今日的生意看起来就有些惨淡了,两扇猪肉挂在房门前,也懒得再去吆喝,手中的杀猪刀不停上下颠动,翻转着圈儿,技法比走街串巷耍把戏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相比两人,潘寡妇的豆腐摊倒是日日都生意极好,每天一锅卤豆腐,正午前准是能够卖完,不过到底只是个弱女子,能力有限,每日能卖的豆腐量不多,且利润稀薄,挣得只是个辛苦钱,勉强能养活自己。 …… 老街老巷,到处都是世俗凡人。 许知秋行走其中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负剑匣,俊俏清秀,行走间步伐轻盈,身姿飘逸,那股子修仙问道、脱俗出尘的的气息尤为引人,莫说是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丫头,就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也都看得移不开眼,估摸着心里正想着些羞人的事情。 坐在院门外晒太阳、哄孙子的老人们则是伸手对着许知秋指了指,似是在教导孙子。 许知秋便是不用放开神识,也能听到周围人对自己的窃窃私语。 “孙儿啊,你瞧瞧,奶奶手指的那位哥哥就是个有本事的人,你日后要是能像他那样厉害,咱们老张家可就有福咯,你那不争气的爹娘估计做梦都能笑醒了。” “周家姐姐,你快看你快看,许家的大公子这是又从外边回来了,哎呦,他怎会生的那般好看,简直就和我梦里的情郎一模一样,要我说咱们临安县就没得比许公子更好看的人了,唉,这下完了,今晚怕是又要睡不着觉了。” “王哥,那位背剑匣的年轻人就是你说的许家公子吧,啧啧,就是啥也不说,看着就不是一般人,能有个这么有出息的侄儿,那老许家应该早就乐开花了吧。” “小周,听县衙里的差役说,这位许公子的本事可是了不得,贾老爷尸变的事儿你该是也知道了吧,没错,就是前日全县城搜捕的那天,你想想,尸变那是多可怕呀,要是咱们去贾府估计都不够贾老爷塞牙缝的,结果呢,却被人家许公子几剑就给斩了,而且后来还帮着县里抓住了几个作乱的妖人,就和书里的神仙一样。” …… 窃语声纷沓而至,持续不断。 自许知秋平息贾府尸变祸事,并帮助县衙抓住秦婴与酒离后,这事儿仅是两日就在全县城里传开了,现在县里人都知道梧桐街老许家有个不得了的侄儿,掌握着仙家神通。 梧桐街内的街坊邻居更是认定许知秋就是神仙。 不是神仙怎能够在天上飞来飞去? 别说什么这不是真正的仙人,在俺们这些普通人眼里就是仙人。 你要说些别的,那你就是嫉妒,嫉妒我们这街巷里出来个大人物! 听着这些背地里的谈话,许知秋禁不住挑起一抹笑意,顿时又有几位姑娘看痴了眼。 这时,卖烧饼的武裎启放下钱罐,注意到了许知秋,连忙推着烤炉向这边走来,边走边道:“许公子许公子,你先别急着回去。” 许知秋驻足回望, 等到武裎启到了跟前后问道:“武叔叔可是有事?” 武裎启没有立即答话,拉着许知秋又来到张屠户家院门前,对着转刀的张屠户道:“杀猪的,别在那儿玩刀了,许公子难道有空闲,咱们快些听他讲讲乾京城的事儿,这样,也不能白让许公子浪费口舌,我这里送出几个烧饼,你快些切出点猪肉来。” 张屠户闻言,没好气道:“卖烧饼的你倒是多长了个心眼儿,你那烧饼才值几个钱,我这猪肉可是贵了去了,要不我送许公子二斤猪肉,你干脆把这钱罐送给许公子得了。” 武裎启哪里能干,撇嘴道:“恚我这半晌午才没赚几个钱。” 两人说着就要吵起来,许知秋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着插言道:“两位叔叔都是梧桐街内的邻居,若是想从我这里听些京城内的趣事儿,只管说一声就是,不必送些什么。” “诶嘿!”武裎启立马笑道:“你瞧瞧,我就说嘛,许家大郎就算是有仙家本事,成了不得了的大人物,也不会在咱们这些街坊面前端架子,老许家以前我就佩服着呢。” 张屠户呸了一口道:“好话倒是都叫你说了去。” 武裎启嬉笑两声,接着对许知秋继续说道:“许公子,俺们在县里好多年都没出去过了,你这不是去趟京城见世面了么,就想借着你的光也听听,其实最主要是因为隔壁街的老马头……” 张屠户抢话骂道:“他奶奶的,那个老马头前几日去了一趟府城,回来的时候可把他自己给n嗖坏了,到处炫耀说是知晓京城里发生的事儿,偏偏一问还故意吊着胃口不说,要不是卖烧饼的拦着,我指定要把他腰子给嘎了。” 武裎启道:“那老东西就是仗着自己去府城顺道买了份乾报,所以知晓了点热闹事儿,恚下次我也托人买一份,由不得他再继续猖狂下去。” 两人口中的老马头,许知秋也是知晓,对方是隔壁街卖膏药的一个老头,名叫马宝庸,每个月都会抽几天时间去府城里进货,所以能够顺手买到万象乾报。 万象乾报的主家在乾京城,各个府城有分家,县城里是没有的,想买就只能去府城才行。 听张屠户与武裎启的意思,两人被老马头吊了胃口,是以就找到许知秋来打听。 许知秋见事情是这样,就也没敷衍,坐在张屠户家门前的树桩上,开始讲述乾京城里的趣事儿,从岁除夜到上元夜,事无巨细,全都讲了一遍,武裎启与张屠户听得入神,时不时地还会惊呼一声。 三人这般讲得正热,附近的街坊起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卖烧饼的和杀猪的时而拍掌,时而惊呼,时而还会嘿嘿笑,便也忍不住好奇,大着胆子过来瞧瞧,这一过来就也没再挪动地方,听得更是认真。 不一会儿,武裎启家门前就围了不少人。 那隔壁街的马宝庸也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竟也跟着过来听,并且还自带了个小板凳,武裎启见状立马不乐意了,嘲讽道:“呦嘿,老马头你怎的也过来了?您老可是去过府城的,这些事儿不都在乾报里看过么,这还用得着再来听一遍,就不怕耳朵里起茧子?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卖膏药吧,别来瞎凑热闹。” 马宝庸听了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笑呵呵道:“许公子可是去过乾京城的,亲眼目睹过京城内的繁华热闹,我要是不来听听岂不是可惜了,说不定有些事儿乾报上也没有。” 说完便也不理会武裎启。 许知秋倒是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讲,讲到长乐坊魁首的时候,马宝庸忽地起身,摆出一副神算子的模样插言道:“许公子,你刚才可是说漏了一点。” 许知秋轻挑眉稍,笑问道:“哦?不知是漏了哪一点?” 武裎启以为马宝庸是要捣乱,刚要骂出口就听他说道:“许公子先前说得半点也不错,但却不够全,那长乐坊魁首不仅舞跳得极好,人长得极美,其身份更是极为了不得。” 说到这里,马宝庸故意停顿,吊起众人胃口,等到众人目光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他才继续说道:“那位呀……可是咱们乾元的长公主殿下,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怎样,这身份是不是了不得,我可没有瞎说,乾报内都有记载。” 闻言,许知秋不禁怔了一瞬,他还真是不知晓那绝美女子竟是长公主殿下。 以往他从未见过长公主,如何能得知对方的身份。 不过既是被万象乾报记录在内,那应是不会有假。 许知秋可是未曾想到,自己上元节作的那首诗,竟是作到长公主的头上去了。 也不知晓皇室那边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正在他想着此事时,马宝庸已是喧宾夺主,开始接着许知秋前面的继续讲下去,把乾报内看到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讲得是手舞足蹈,激动不已,不时还会将自己代入进去,一边讲,一边双手比划以作挥剑,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乾京城的是他,而非是许知秋。 讲到最后,马宝庸已是大汗淋漓,但仍是不愿结束,气喘吁吁道:“那许鸾可谓是天纵奇才,真仙转世,一首诗引得天下读书人自愧不如,愿称其为师,一柄剑打得各路天才哇哇哭喊,再不敢登台相争,如此人物,实乃世间真龙,依老夫判断,日后咱们乾元最厉害的仙人应该就是他了,说不得陛下为了讨好他还会将长公主也嫁给他。” 许知秋听着老马头夸张的言语,忍俊不禁,最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有人问:“老马头,你说长公主殿下是陛下的亲妹妹,那年纪应该也是不小了吧,怎能与那许鸾在一起,要嫁也应该是陛下的女儿嫁才是。” 马宝庸道:“这你就不懂了,女人成熟些才有味道,再说那乾报上可是说了,长公主殿下美的就像是下凡的仙子,仅此一点,年纪就不成问题。” 有人不在意这个,急着问道:“别说些没用的,后来呢,那许鸾夺了两坊魁首,陛下奖励了他什么?” 马宝庸挠了挠额角,道:“后来……后来人就没了,为此乾京城整整骚乱了三日,各种流言满天飞,最终还是皇室亲自解释才平息下去,说是被某个大人物看中,直接带走保护了起来,那大人物是谁没说,但既然连皇室都不敢插手,那肯定是大到没边儿了。” 武裎启听后,一脸满足,就像是嗜酒之人连喝三坛子美酒,不过还是没忍住再次骂道:“好你个老马头,昨日我们让你说,你不说,今日倒是在这里抢风头,实属是老不死的,该骂!” 马宝庸也不恼,乐呵呵道:“许公子也是有本事的人,这种事儿怎能让他屈尊来讲,由我代劳就可,你们这下算是听得过瘾了吧,那也都别愣着,来我这买几副膏药,算是帮我把买报的钱分摊些出来。” 这话一出,顿时惹来骂声一片。 有人道:“那许鸾姓许,咱们这位许公子也姓许,怎的有本事的人都是姓许,唉,我老张家怎么就没啥人物那,我看要不就把我家那小崽子也改姓许好了,他今年刚满六岁,改成许姓,说不得以后也能像那两位许公子一样有本事。” 另有人嗤笑道:“老张呀老张,可莫要在这里说胡话了,以免逗笑,你老张家的种儿是个什么样,你自己心里还能不清楚?就是改成天老爷的姓,将来该是没本事还是没本事,羡慕不来的。” 一妇人道:“有些事儿还真是说不准,不过就算能行,我家孩子他爹肯定也是不同意,唉,我家孩子也才满六岁,再过一月,不知道是否能被仙人们看中,要是能有幸进入仙门,就是让我与他爹减寿二十年都心甘情愿。” 此言立即引得不少人附和。 梧桐街有七八个孩子今年满六岁,而每年过了三月就会有仙门人物出山收徒,收徒的年龄就限制在六岁,要是超过年岁除非天资极好,否则定是不要的。 当年许知秋就是在六岁的时候被青阳宗长老看中,这才能进入青阳宗修行。 这么些年来,临安县总共也就只出过许知秋这一个仙门弟子,后来再无幼童被看中,天资灵根皆是差得出奇。 “对了!” 有人突然惊叫道:“许公子不也是仙人么,既然如此,不如许仙人您先给我们家孩子瞧瞧,看他身体里有没有那个什么根,日后能不能像您一样成为仙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uu看书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正文 第209章:资质根骨 ,我要修剑仙 对呀,可以先让许公子瞧瞧啊。 仙门收徒要等到三月开春过后,少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倒是可以先让许公子瞧瞧自家孩子的情况,这样心里也能有个底儿,要是自家孩子也能有那成仙的资质,那还做什么活儿、种什么地,只管天天站在县城口等着仙门来收徒就可,要是没那资质,也就不必再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 于是在先前那人的提醒下,几位妇人立即围拢到许知秋身前,开始央求起来。 “许公子,您是咱们梧桐街出来的仙人,总是该帮帮咱们这些街坊邻里,我家小苗今年刚满六岁,全家子都盼着他能有点出息,您行行好,帮着给瞧瞧,看这孩子能否能像您一样修成仙人。” “是啊许公子,您帮我们家狗娃也瞅瞅,那孩子皮是皮了些,但打小就聪明,别家孩子六岁还尿床,我家狗娃四岁就不尿床了,以前找算命的瞎子看过,说是将来会有大本事嘞。” “许仙人,我孙子您也帮着瞧一眼吧,您当年刚被许家老二抱回来那会儿,我还曾将你搂在怀里哄过呢,那个时候您就不哭不闹,和别家孩子不同,现在一转眼就成了不得的仙人了,老许家真是命好啊。” “许公子……” 那几位妇人央求个不停,有人已经将孩子推到了许知秋身前,为了能让许知秋看上一眼,倒地就跪,还紧忙催促孩子去给许知秋行礼。 六岁的小娃子懂得不多,被娘亲催促着也是没个动静,后脑勺便挨上了几个巴掌,忍不住哭出声来。 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团,许知秋也不好就此离去,都是街坊邻里,最抹不开的就是情面,没得办法,只好随了她们的意说道:“既然是想让我先看看,那就一个一个来吧,这样哭哭闹闹的也不是办法。” 那些妇人听着许知秋同意了,顿时大喜过望,向着许知秋千般道谢,随后都将自家孩子拎了过来,推到许知秋身前。 看得出来,妇人们皆是紧张不已,心都有些发颤。 这可是决定自家孩子往后命运的时刻。 由不得她们不紧张。 一妇人道:“小童,待会儿许仙人不论叫你做什么,你都要乖乖听话知道么,听话回家娘亲就给你蒸笼饼吃,要是不听话,娘亲便不要你了。” 叫小童的孩子站在最前面,被娘亲这般吓唬一番,哪里还敢不老实。 梧桐街今年满六岁的幼童一共就八个,眼下排着队站在许知秋身前。 莫说是这些孩童的娘亲,就是附近的街坊也都跟着紧张起来,虽说这些孩子与自家又没什么关系,但同住一条街内,若是再出几个有本事的,往后说不得能借借光呢。 许知秋扫了一眼这八个孩子,八个都还算听话,各自被家里人说教一番后就没敢再调皮捣乱,皆是老实站着,最后目光落在最前面的小童身上,这小小子瞧着就乖巧,往这儿一站动也不动,眼睛盯着许知秋,旁处哪也不看。 许知秋探出双指,放在小童丹田处。 “很快就好,安心。” 如此说了一句,许知秋以神识意念笼罩小童,体内真气顺着指尖涌入小童丹田,随后在其丹田、经脉、骨骼、神魂间探查。 这种看人根骨资质的事情。 练气期的修士做不到,筑基修士倒是可以做到。 是以每年仙门弟子收徒,除了长老外还有筑基弟子也会跟着来。 许知秋如今筑基二境,自是没有问题。 就这样过去了三十息,许知秋将双指收回,面无表情。 小童娘亲见状,紧忙询问道:“许公子, 我家小童怎么样?”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小童娘亲几乎难以站稳身形,整个人不停抖动,内心里已是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许知秋迎着小童娘亲近乎哀求的目光,轻叹一声,并未说出对方想要的答复:“这孩子看起来乖巧老实,是个好孩子,日后要是不想读书,可以跟着我二叔学一学木匠的手艺,将来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童娘亲一听这话哪里还品不出里面的意思,登时两眼一黑,跌倒在地,如同是被抽走了脊骨。 “娘亲!” 小童见娘亲跌倒,赶忙跑过去搀扶,可用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扶不起来,再看娘亲掩面哭泣,不禁无措。 周围的街坊到底是心不坏,此刻无人前去挖苦,反倒是好言安慰:“小童他娘,不必这样难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小童虽是不能成为仙人,日后说不准能成为咱临安县下一任县老爷呢。” “就是就是,小童他娘,你看我们几家的孩子早些年也都没被仙门看中,这不也没啥么,等小童以后有了孩子,你家或许就有仙缘了。” 武裎启跟着说道:“成仙是好,不成仙也没什么不好,我这天天卖烧饼,也同样过得自在,没啥烦恼。” 张屠户道:“俺杀了半辈子的猪,也没觉得杀猪有何不好。” 众人安慰一番,小童娘亲总算是挺了过来。 许知秋没再多言,继续探查下一个孩子的根骨,而后再次收回双指说道:“仙缘难求,各自有命,这孩子在天赋或许不在修仙这条道路上。” 此言亦是等于指出这孩子没有修仙的命。 孩子的娘亲估摸着是早有心里准备,虽是脸色一暗,但还算平静,叹了口气道:“唉,我这当娘的就没啥本事,他爹也是没本事,孩子没本事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怪不得他,要说起来还是这孩子命不好,投胎到我家,尽是受苦来了。” 那孩子回到娘亲身旁,对于自己的命运还不能理解。 连着两个孩子都没能有资质修仙,梧桐街的妇人们都是心情不太好,剩下六个孩子的家人也都不敢希望过高,以免承受不住失望的结果。 许知秋继续探出双指,探查下一个孩子的根骨,可惜仍是没什么资质…… 就这样一直到最后,这八个孩子竟是没一个能修仙的,先前还抱有希望的几位妇人止不住地哭了起来,就是提前有了心里准备,料想到自家孩子可能不行,但真确认以后还是难以控制情绪。 “我老张家怎么就这么命苦啊,祖上十八代都没出过仙人,如今这一代也是没用,难不成是张家老祖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害的子孙没福气。” 听着几位妇人的哭嚎,许知秋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街角处走来一位勾着背的老人,手里还牵着个不大的小姑娘,两人走过来,老人的腿脚不好,走路时一瘸一拐,那小姑娘看着挺可爱,脑袋上扎着两个小辫,就是身上的衣物有些单薄,冻得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淌。 老人牵着小姑娘走到许知秋跟前,勾着的背再往下低了半截,嗓音沙哑道:“许仙人,老头子听熟人说,您这里能帮着孩子们先看看根骨,就把我家这小孙女也带过让您过过眼,俺们家不住梧桐街,与您没有啥交情,可还请您看在老头子给您跪下的份上,帮着看一眼,若孩子有福,便是托您的福,若孩子没福,也就只能赖她那早死的爹娘了。” 说完,老人拉着小姑娘跪地叩拜。 周围的街坊看见这小姑娘皆是有些惊讶,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咦?老郑家的可怜丫头也来了,那丫头不是傻了吗?还有啥可看的。” “是呀,那丫头都傻两年了,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摊上那档子事儿,别说是个孩子了,就是咱们亲眼瞧见双亲惨死,也是遭不住啊。” “唉,县里的郎中说那傻病看不好了,就算这丫头有仙缘,也没法子再成仙不是。” …… 许知秋对这老人和小姑娘并不熟悉,但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倒也能拼凑出些信息来。 原来这老人叫郑山,孙女叫郑秀儿,原本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可惜两年前目睹了父母暴毙惨死,心神受创,变得木讷不再说话,哪怕是面对最亲近的爷爷也是两年未曾开口,县里的郎中说是受到了惊吓,变傻了,后来多处寻医也未能治好。 变傻了么……许知秋看着小姑娘黑溜溜的眼睛,对方眨了眨眼,眸内没有孩童应有的情绪,看起确实有些不太正常。 许知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果然是什么也不说,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 许知秋见小姑娘不说话便也没再问,探出两指放在她的丹田处,一番探查过后不禁有些惊讶,这丫头的根骨资质还真是不错,灵根可在中上,比自己六岁时还要强上一些,但要真是变傻了,那未免太过可惜。 许知秋收回双指,郑山见状紧忙出声问道:“许仙人,您看我这孙女可是有些福气?” 许知秋看着郑秀儿说道:“这丫头的资质很好,就是比起我当年来也是更强几分,若是踏上修仙的道路,将来少说也能踏足金丹境。” 金丹境是什么境界,郑山根本不懂,周围的街坊也不懂,但听着比许知秋当年还要强一些,顿时喜极而泣。 “峰儿啊,你泉下有知也该是冥目了,咱家小秀儿是有仙缘的,是有仙缘的啊,你这当爹的再保佑保佑她,让她那痴傻的病好过来吧,如此咱们郑家也算是出了个仙人呐。” 郑山泣不成声,说完对着许知秋再次行礼跪拜。 郑秀儿却仍是木讷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街坊也是听到了许知秋的评价,想不到这傻了两年的郑秀儿竟然真能有那仙缘,不由得心生羡慕,但很快就又叹息摇头,有仙缘有什么用,痴傻之人连字都不识一个,如何能修仙。 过了好一会儿,郑山才平定心绪,这年纪大了,大喜大哭过后,嘴唇一阵发白,但好在没有晕阙过去,哆嗦着对许知秋说道:“许仙人,今日之恩,我郑家必不能忘,只是这丫头爹娘死的早,郑家就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和这傻丫头了,没什么能拿得出的东西来谢您,如果不嫌弃,晚上就到我那小院里喝杯茶吧。” 这时武裎启突然说道:“郑老头,你家不住梧桐街,但就在隔壁街巷,离得也不远,如今这小丫头有了仙缘,俺们凑凑份子钱,摆桌酒席,全都去凑凑热闹可行?” 周围街坊有些犹豫。 武裎启再道:“许家大郎说了,这丫头的根骨资质极好,既是如此,到时仙家来收徒弟,uu看书定是会看重资质将其收入门下,至于这傻病嘛,郎中看不好,可仙家人怎会看不好,人家随便施展点仙法,这丫头的病估计就好了。” 郑山也是觉得此话说得有些道理,孙女的傻病郎中看不好,仙家人还能看不好?要是傻病好了,郑家也算是有出息了。 街坊邻居相互看看,觉得理是这么个理,仙人们本事大着呢,没道理看不好一个傻病,于是不再犹豫,纷纷向郑山祝贺起来,说是摆酒宴必不会缺席。 郑山一一谢过,眼含热泪,最后摸着孙女的脑袋道:“秀儿啊,你的命好啊,将来要是治好了傻病,有了本事,可不能忘了许仙人的大恩呐,也不能忘了这些老街坊……” …… 午时,街坊邻里们散去。 许知秋终于回到了二叔家的小院。 婶婶隔着厨房的窗户喊道:“伯鸾,街上出了啥子事儿,老远就听到有人哭喊,可是谁家得了病,闹了灾?” 许知秋道:“那倒是没有,只是那些街坊们让我瞧瞧他们家的孩子,看是否能向我当年那样有资质拜入仙门。” 婶婶一听这个急忙从厨房内走出来,手上沾满面粉:“我说伯鸢啊,这种事儿你可不能随便帮着看,要是弄不好会落下埋怨的,再说你可是能看得准?要是眼下不行,到时却又被仙家看中了去,你这岂不是自讨人怨恨。” 许知秋没有反驳,嘴上顺着婶婶的话说,表示以后不会再帮着看了,让婶婶放心。 其实他心里是有底的。 以他的手段很难会出现差错,除非有人能同自己一样,逆天改命。 正文 第210章:遗愿 ,我要修剑仙 回到自己屋内,许知秋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欲要研究一番,看看老僧人留下的遗物究竟有何玄机。 许知秋以神念烙印在佛珠上,通常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不过佛珠却没有任何反应。 许知秋再以真气注入佛珠内,这次佛珠虽是有佛光显现,但也仅此而已,仍是没有实质性的回馈。 “嗯?奇怪,那老僧人既是将佛珠留给我,为何会没有反应?” 他将佛珠握在掌中,不禁疑惑。 随后闭上双眼,一边握住佛珠,一边在心中观想寺庙中的那尊佛像。 可是观想了两刻钟也还是无用。 “难道是时机不对?” 就在许知秋打算暂且放弃的时候,屋外的日阳再度向上升高些许,一缕日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屋内。 此时是午时三刻,阳气最重的时候。 佛珠受到日阳的照射,映现出柔和的佛光,紧跟着有一道佛家梵文出现,化作流光钻进许知秋的眉心处,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嗡!” 许知秋只觉得脑内有鸣响持续不断。 再然后眼前一黑,意识陷入到一阵光芒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如此过了片刻,等到意识内的光景清晰浮现时,许知秋发现周围的场景出现了变化,不再是二叔家的小院,而是一座极其陌生的寺庙正殿。 殿内摆放有一千零八十座佛像。 有大有小。 大的佛像如同一座山,小的佛像仅有巴掌大。 在这千座佛像前,一位僧人正在禅坐。 看到这方景象,许知秋微有惊讶,心想道:“是幻境?佛珠内留有某种禁置?” 但很快就又否决了这个念头:“不对,不是幻境,是某些记忆碎片……” 许知秋盯着那禅坐的僧人,只是一个念头,就与对方拉得近若咫尺,对方的样貌与望仙山内的老僧有八分相似,只是此刻的僧人还未老去,只在中年,但气象沉稳,佛法自然,已是到达了高深的境界。 僧人禅定念佛,殿内没过多久又踏进来一位僧人,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眉心间烙有金色佛印,一步一走间,脚下有金莲绽放,有檀香溢出。 看来又是一位得道高僧。 如此,这座寺庙应是在离阳王朝境内,也唯有那片土地才会有这般宏伟的寺庙,有如此多的佛家高人。 在许知秋的注视下,那后进入殿内的僧人停步在佛像前,并未因为实力高深而有丝毫傲态,不轮是言语,还是举止,都对那禅坐的僧人显得极为敬重。 “正明师兄,你已在这佛殿内禅坐三十余年,可曾悟出那天佛真言?” 禅定僧人开眼,双手合十,向佛像礼拜,而后摇头轻叹:“三十年禅坐如一梦而过,却无有任何在心中留下,天佛真言,蕴含佛祖大道,想来唯有三位师叔才有实力参悟。” “师兄,你已是静海寺佛法最高的地佛,若连你都参悟不出,便没人再可悟透天佛真言,三位师叔也是不行。” 地佛,听到这个称谓,身处在记忆片段中的许知秋禁不住有些惊讶,但惊讶之余又觉得该是理所当然。 那位在望仙山成为枯骨的老僧人曾是离阳王朝的地佛。 是比肩化神巅峰境的高僧境界。 正明僧人没再多言,抬眼看向最高的佛像,问道:“正空,你来这千佛殿应是有事吧?” 正空僧人颔首,脚下金莲有无穷变化,他望向殿外的某个方向,道:“师兄,慧悟师叔今日清晨圆寂,临去乐土前曾借助寺庙佛力推演天机,得知乾元王朝有一座仙宫即将出世, 是以师叔想让你去帮庙里争一份造化回来。” 正明僧人双手再合十,对着师叔圆寂之地躬身,接着道:“既是师叔遗愿,正明自会去乾元境内走一趟。” 正空僧人道:“依师叔所言,那仙宫造化藏在一处山林里,每七百年开启一次,是以师兄要把握时机,否则一旦错失造化就要再等七百年,届时也不知晓静海寺会变成何般模样。” 正明无言,起身向殿外走去…… …… 记忆中的画面一转,正明僧人已是出现在了乾元王朝,独自前往那处造化地。 许知秋观望着周围山林的模样,有几分熟悉。 正是临安县外的望仙山。 正明僧人走入忘仙山深处,这一路走去的方向和位置都被许知秋牢牢记下,最后僧人来到一处山势高地,只见此地有一棵近百丈高的老魁树,树旁的虚空中有一处虚实交映的洞口,里面有氤氲的霞雾冒出,还有七彩光泽若隐若现。 想来这洞口就是抵达仙宫造化地的通道。 在这山势附近,除了正明僧人外,还有几道身影。 这些身影许知秋没一个认识,皆是七百年前的老古董,现如今估计早就已经埋在坟墓里了。 不过在当时,那几道人影对正明僧人很不友善。 有人浑身罩着黑雾,气息强大如真龙,他看向正明僧人道:“离阳王朝的老秃驴跑来我乾元夺造化,真是半点脸皮也不要了。” 不远处,一身负宽刀的魁梧汉子跟着道:“乾元的造化自该由我们乾元人来掌握,老和尚,你若不想在此地去见佛祖,就快点滚远些。” 听着这些威胁,正明僧人却是无有畏惧,念了声佛号,说道:“各位施主,佛有言,一切因果缘妙皆在世间,亦在心间,此地造化虽不在离阳,却也与我佛有缘,是以贫僧哪里离开的道理。” 背刀汉子笑骂道:“都说离阳和尚能把死的说成是活的,坏的说成是好的,嘴上功夫了不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我是半点也听不懂,也懒得去懂,你再不走,就吃我一刀。” 汉子将刀柄握在手中。 瞬间,爆发出的气血如同汪洋大海,压得地面都在颤动。 这时,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文人出言道:“相比于离阳高僧,我更见不得楼兰余孽来此,你们影楼的人倒也不必躲躲藏藏,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尽量逃得远一些,不然就拿你们的命来祭祀仙宫圣地。” 说罢,一甩袖,一张金纸飞出,飘在半空时有金色锁链从纸张内飞出,向着山林里的阴影处缠绕而去。 与此同时,有两道身影被逼了出来,但面容全是无法看清,应该携带了某种宝物,脸上的面孔不停变幻,时男时女,时老时幼。 两人被逼出来以后,便与那中年文人展开激斗。 一时间,这山林内到处都可见霞光宝术显现,轰鸣声不绝于耳。 然而许知秋并未在意这场罕见的强者对决,心思全放在中年文人先前的言语上。 那人先前说楼兰余孽就是影楼的人。 这话着实让许知秋有些诧异。 他以往听说过楼兰余孽,却对影楼没有半点认知,如今倒是明白了,两者是为一体,如此说来,秦婴与古董商皆为楼兰余孽,是楼兰古国侥幸未死之人的后代。 原来是这样。 那他们在临安县收集阴魂又是为何? 许知秋还是有些许疑惑,而记忆碎片内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不止有影楼的人与中年文士想斗。 那背刀汉子与浑身笼罩黑雾的人也在与正明僧人想斗,正明僧人比想象中还要厉害,以一敌二竟是丝毫不落下风,每一次结印轰拳,都有佛像金身出现,随意一击,气浪如瀑,打得背刀汉子连连后退,另一人的黑雾都要溃散。 不过这些七百年前的大佬们显然也不想真的拼个鱼死网破,毕竟仙缘造化就在眼前,若是身受重伤,反倒让别人捡了便宜。 如此乱斗片刻,几人分散开来,立地不动。 等到那虚空中的入口显现出金色光影,化作龙凤飞舞,麒麟奔腾,玄武出海……各种异象时,这些大佬便不再有任何迟疑,全部向着入口飞去,一闪而过。 正明僧人也进去了。 但进去以后,里面的情况似乎被天机屏蔽,又或许是有仙人手段设下的禁置,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一片,既看不起,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 等到画面再出现转变的时候,望仙山已是没了人影。 仙宫造化的入口也是消失。 正明僧人身负重伤,一步步向着山外走去,但最终还是倒在了山内,未能走出去。 他盘坐在原地,不停咳血,寿命在极速衰退,逐渐变成干瘦的老僧人。 最后又变成一具枯骨。 在寿命走到尽头的最后一刹,老僧人握着手里的佛珠,沉声低叹:“无念通明,天佛在心,正空……正空……正空……” 如此三遍,彻底没了气息。 正明僧人的记忆到此也就消融结束,许知秋的意识回归主体,睁开眼,自身仍处在自己的屋子里。 “无念通明,天佛在心……” 许知秋回过神后将正明老僧的遗言念叨了一遍,记在心间。 现在,他已是明白老僧人那桩未了的心愿是什么了。 应是想让他去一趟离阳的静海寺,将这句遗言告知那位佛门师弟,也就是正空和尚。 只是现如今已过去七百年,那正空和尚估计早已圆寂。 “唉……” 许知秋望着手中佛珠,摇头低语,“老和尚,非是我不愿帮你,只是太过晚矣。” 世间修士便是大能者也难以存活七百年,除非能有仙药增寿,或是踏足合道境,也就是佛家的天佛境,否则寿元至多只在五百年。 许知秋将佛珠重新缠绕在手腕,心里想着怎么了去佛家的这段因果,同时也在思忖着忘仙山的事。如今他已通过老僧人的记忆得知了望仙山的仙缘造化,以及仙宫开启的大致时间,那么就可提前做些准备。 望仙山内的造化仙宫每七百年开启一次。 如今刚好是第七百年。 当年老和尚进山是四月初,想来这一次开启的时间大概也在四月初,距离现在只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倒也不久。 时间,地点,机缘,皆有,现在就要等待即可。 许知秋是真的想去仙宫里瞧瞧,毕竟这可是真正的仙缘,与仙人能够扯上关系,但心里也是有着担忧,就连正明僧人这般强大的存在都莫名死在望仙山,他如何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危? “那段记忆被天机屏蔽,无法探知。” “少了进入仙宫内的情况,着实可惜。” “也不知那老和尚是被仙宫内的禁置打成重伤,还是被那同进仙宫的强者联手打成重伤……” 一切真想都以被掩盖,许知秋无从得知。 或许可以从古董商那里再问出些什么来,对方是影楼的人,当初影楼的强者也曾去过仙宫,说不得从中探知到了不少隐秘,uu看书至于对方体内的禁置,既是不能出言,不知用笔墨写下来可否能躲开反噬。 总归要试一试才知。 许知秋推开房门正欲要出去,就见邢捕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许公子,出事儿了!” “哦?出了何事,是那酒铺有妖人出现了?”许知秋见邢捕头的第一念,就是关于酒铺的事儿,结果却并非如此。 邢捕头摆着手,摇着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是衙门出事儿了。” 许知秋一挑眉,问道:“衙门出了何事?” 邢捕头紧忙将衙门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原来昨日差役们将头骨带回衙门后,先是请县尊过目,后再放到玄云观,结果有个差役做事儿粗心,不经意落下一颗头骨在县衙。 然后昨夜里,县衙内当值的两个差役就全死了,死状极惨。 而且不止如此,就连牢房内的囚犯也都被杀了干净。 可以说昨天晚上凡是待在县衙里的人都死光了,就连那古董商也没个活,一同丢了命。 今日上午,县尊得知此事险些吓晕过去,请玄云观的老道长前去查看,老道长说是有妖气残留,应是妖物作祟。 邢捕头一听是妖怪干的事儿,紧忙跑到了许知秋这里。 在这位老捕快看来,哪儿都不如许知秋这儿安全。 许知秋了解完情况,又问道:“只是县衙遭了难?玄云观那里无事吗?” 邢捕头点点头:“是这样的,玄云观那儿倒是啥事儿也没有。” 闻言,许知秋朝向玄云观的方向望去,看不出表情。 正文 第211章:青阳宗来人 ,我要修剑仙 两刻钟后,许知秋随着邢捕头去到了县衙,衙门内的惨状要比言语讲述更为可怖,墙壁、地板、门柱……随处可见血迹。 衙门内的地牢也已成了死牢。 血腥气刺鼻,残骨断肢被扫在一起。 空气中残留有妖气,确实是妖怪所为。 许知秋走下地牢时,县尊正用衣袖捂住口鼻,不停咒骂,连带着将妖怪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尤不解气,玄云观的老道长则是在每间牢房的门柱上贴下道符,以此来驱散残留的妖气。 县尊叫骂许久也是累了,正准备叫人送杯查来,转首间却瞧见许知秋突然来此,于是顾不得喝茶了,紧忙快步走上前去,如同看见了活菩萨般说道:“哎呦,许小仙人你也是来了,你能来可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本县这心里就更踏实了。” 自从多方面了解到许知秋的本事。 玄云观老道长在县尊心里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 许知秋微微点头,与县尊简单说了几句,最后走到老道长身旁:“陈道长,可曾有些发现?” 老道长将手中道符贴下,摇了摇头:“哎呀,老道这里只能看出是妖物作祟,至于是从哪里跑来的妖物却是不得而知,许小公子,这妖物为突然跑到县衙行凶,估摸着是与你们昨日发现的妖怪头骨有关。” 许知秋来时就是这般认为。 现在老道长与他想的一样。 只是那些头骨究竟有什么用,行凶的妖物是从何处而来,全然不知。 许知秋看向斜侧方的囚牢,里面残破的尸体正是昨夜惨死的古董商,半边身子已是没了,似是被妖物啃咬导致,僵硬定格的遗容上还留有痛苦和恐惧,想来在生前的最后一刻绝望至极。 “陈道长……” 许知秋看着古董商的遗体说道:“那些妖物凶残,就连关在地牢里的死囚也未放过一个,为何玄云观却是无碍,按常理而言,县衙内只留有一颗头骨,您那道观里可是有更多。” 老道长将手里最后一张道符贴完,搔了搔头,也是不解道:“是啊,老道也是纳闷,不过幸好那些妖物没来玄云观,不然我这老骨头岂不是要葬身妖腹,死无埋骨之地,只能说是祖师爷有灵,在天保佑,等到再回道观我可得多上两柱香。” 说着老道长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许知秋看向老道长没再多问。 这时县尊拉着许知秋的手道:“许小仙人,这次妖物行凶太过可怕,还好本县昨日早早就回到了府内,若不然今日家中就要大摆丧宴了,那个……许小仙人,本县知晓你本事大,身怀各种仙家神通,是以想着你能否受累在这县衙内待上几日,不然我们如何也不能安心呐。” 邢捕头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许公子,天晓得那妖物还会不会再来,县衙内已有两位捕快丢了性命,要是再有人死,就没人敢在这儿待着了,届时就彻底乱套了。” 许知秋看向老道长。 老道长立即摆手道:“许小公子可别看我啊,老道这点本事给您提鞋都费劲,可是不成。” 县尊拉着许知秋向外走出两步,左右瞧瞧,小声道:“许小仙人,我都听良材说了,你收他为徒,他拜你为师,如此按照辈分来讲,我称您一声许兄弟也不为过,再者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许兄弟总不能看着你儿子的另一个爹被妖物害了去啊,所以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听着县尊嘴里说出的话, 饶是许知秋心思稳重,也忍不住眼角抽搐了几下。 这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回复为好。 稍作犹豫,许知秋还是应下了。 县尊见状顿时大喜,忙从怀里掏出县尊令牌:“许兄弟,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着这个,县里的所有差役捕快都会听你调动,你要有什么安排布置只需一言即可。” 许知秋扫了一眼令牌,却是并未去接:“不用如此,妖物多是夜间行凶,白日里若是闹出动静很容易暴露自身,是以我夜间在此坐镇就可,至于旁人便无须继续留值。” 县尊点点头,一切都按照许知秋的意思去办。 …… 当夜,许知秋就来到县衙内坐镇。 经过一天的处理,衙门内的血迹尸骨都被擦拭掩埋,看不出痕迹。 许知秋独自出现在正堂,坐在知县老爷的座椅上,眼下只有他一人,其余人都按照吩咐回家去了,那些捕快都是普通凡人,留下来无用,反倒是累赘。 如此在县衙内待了一夜。 可直到第二日天亮也未见有妖物的影子,始终风平浪静。 看来妖物取走了县衙内的那颗头骨后,并没想过再回来。 不过县尊仍是不放心,求着许知秋多守几日。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知秋每逢夜间就会来县衙内留值。 第一个七日过去,妖物不曾出现。 第二个七日过去,妖物还是不曾出现。 第三个七日过去,一切如旧。 如此一连过去了二十一日,县尊与衙内捕快皆是松了一口气,相信妖物应是不会再出现。 许知秋便也不必要在衙门内继续留值。 这二十一个夜晚里,许知秋一直在衙门待着,倒也没有闲着,夜夜冥想吐纳,坚持修炼,自从渡过三次雷劫,吸收了三次天道馈赠后,许知秋的筑基楼台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吸纳灵气的速度如同鲸吞,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 算上从京返程的一个月,再加上这回来后的近一个月。 两月间,丹田内的第三盏宫灯已是隐隐有要点亮的趋势。 这要让旁人得知,估摸着会惊得下巴直脱臼。 许知秋原本的资质只能算是中等,但经过金色果子改变了体质,再加上吞服三颗天药,以及三次天道馈赠的改善,现如今的资质怎说也在最上层,就算是比不了仙灵根,但也可与天灵根相比。 这般资质,放在任何仙门圣地,那都是要作为下一任掌门宗主来培养。 …… 晌午,受县尊邀请去府内吃了一顿宴席,而后许知秋就告辞离开了。 走在县内的街巷里,天空中飘落起蒙蒙细雨,年前留下的积雪已是全然消融。 见此天气,商贩们没得高兴,种庄稼的农人倒是喜出望外。 三月廿二,谷雨。 正是雨水充足的时节。 许知秋向着梧桐街走去,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抱头往家里赶。 不过在另一条街内,一位老人正牵着个六岁小姑娘向着城门口走去,全然不顾雨水滴落。 这爷孙俩正是晚年丧子的郑山与痴傻两年的郑秀儿。 郑山牵着孙女的手,眼神不停往天上望,边走边道:“秀儿啊,今日也不知会不会有仙人来收徒,往年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爷爷可得给你瞧仔细咯,等你被仙人收为徒弟,想爷爷了就看看爷爷给你的玉佩,最好是别再回来了,学本事要紧。” 一路上郑山嘀咕个不停。 郑秀儿始终没有吭声。 到了城门口,爷孙俩就坐在一块石阶上,啥也不干,就是抬头望天。 两人已经连续好几日都在城门口守着了,晌午准点到来,一待就是一天,想着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提早给仙人留个好印象。 守门的差役早就通过闲谈了解了他们的意图,此时见他们再来就说道:“我说老爷子,今日下雨,那些仙人们就算收徒也会找个好日子,所以八成又是白等了。” 郑山无所谓地笑笑:“无妨的,在家待着也是无事,就在这守着吧。” 这一等又过了两个时辰。 郑山也觉得今日可能又是白来…… 不过就在心底里有些失望之际,天变突然有两个黑点出现。 离近了看,是两位御空而行的修士。 一男一女,皆是年轻。 那女子一身浅蓝色长袖儒裙,身姿高挑,相貌白净,姿色虽算不得惊艳,却也处在中上,越看越是讨人喜欢,此刻脚下踩着一副玉扇,向着临安县行去。 在她身旁的男子,若是许知秋见了必是能够认出,对方就是青阳宗的内门弟子钱尉,不仅与他同属一届,前不久还在书院弟子举办的聚会上见到过。 如今两月过去,钱尉通过破境丹强行破境筑基,已是踏足筑基第一境。 那随行女子也是如此。 破境丹虽是能够快速破境,却也让根基虚浮,为日后留下隐患。 两人一同赶赴临安县,其目的正是为宗门挑选有资质的幼童,补充新鲜根苗。 每年的三月份就是各大仙门圣地招收弟子的时间。 在数百年前,乾元境内的所有城池都被五座仙门圣地划分了区域,各自宗门只能在自己的区域内收徒,不得横插旁处。 不过若有人自愿去往别的仙门为弟子,倒也没法阻拦。 临安县所在的地方就属于青阳宗的范围,是以每年都是青阳宗的人来此收徒。 招收徒弟是长老带着内门弟子去做。 通常长老都会在府城内待着,毕竟府城地广人多,相应的有资质的幼童也就多些,像临安县这种偏僻的小县城则是多数交给内门弟子去管。 这一次来临安县的内门弟子就是钱尉,以及今年刚入内门的小师妹。 “王凝师妹,前面就是临安县了,这次真是有劳你随我前来,等回宗门师兄送你几瓶丹药作为酬谢。” “师兄,何必如此见外。”名唤王凝的女子笑道,“以往在宗门内待的有些烦闷,这次能够出来本就是想要多转转,就算是地方偏些也是无妨的。” 钱尉闻言亦是笑了笑,而后继续说道:“师妹,我知道你还是想去府城的,毕竟那里热闹些,更是好玩,你放心就好,这临安县地方穷僻,咱们待上半个时辰就离开,不耽搁回去。” 王凝听后有些犹豫:“师兄,这样不太好吧,若是让长老发现,会责骂咱们的。” 钱尉却是不在意道:“没事的,过去二十年这临安县未曾出过一个资质够格的孩子,想来今年亦是如此,所以走个过场离开就是。” 王凝听是这样,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驾驭宝物飞至城门口,眼神转动间瞧见有个老人对着自己这边不停挥手,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叫喊道:“仙人!仙人!这儿就有你们要收的弟子,快请您下来瞧瞧呀!” 身旁的守门差役也跟着呼喊。 钱尉与王凝对视一眼,本欲就此飞过,但听到“弟子”二字就又停了下来,随即带着疑惑落下地面。 见仙人真的下来,郑山与守门的差役皆是跪地,满脸敬畏。 钱尉对这俗礼不太在意,让两人起来说话就是。 而那王凝却是很享受被人敬在天上的感觉。 她瞥了一眼郑山,接着将目光落在他旁边的郑秀儿身上,开口说道:“你刚才说我们要收的弟子就在这儿,难不成指的就是这丫头?” 郑山见仙人问话,紧忙道:“是啊,仙人,这是我孙儿,是个可怜的丫头,不过还算是有些福气,命好,资质根骨很不错,所以老头子想让她拜入仙人门下,恳请仙人能将她收为弟子。” 说罢,郑山将额头贴在地面。 王凝再次看向郑秀儿,见其不言不语,有些木讷,皱眉道:“看起来可不像是你说的那样,想入我青阳宗可不是听你张嘴一说就行的,她的资质好不好,要由我们亲自看过才算数。” 郑山连连点头:“仙人说的是,您尽管瞧瞧我这孙儿,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见郑山很是有些自信,一旁的钱尉直接将双指放在郑秀儿的眉心处,开始查看,这样过去百息时间后,钱尉禁不住惊讶地睁开眼,看向身旁的王凝。 “咦?这姑娘的资质还真是很好,竟比我当年还强些。” “啊!”王凝听师兄这样说,不由得也是吃了一惊。 她探指而出,将郑秀儿再探查了一遍,得出的结果与钱尉一模一样。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没想到还未进入县城,就在城门外遇到一位可以入宗修行的小姑娘,资质甚是不错。 这时钱尉有些疑惑地看向郑山,询问道:“老丈,你先前如何能知晓这孙儿资质不错的?观你气机不过凡人而已,应是看不出来才对。” 郑山不敢有所隐瞒,直说道:“仙人慧眼,老头子不过是个无用之人,自是瞧不出来什么玄机奥妙,不过临街的许仙人却是能够看得出来,那位许仙人不禁心善,本事也是极为厉害。”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uu看书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正文 第212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要修剑仙 “许仙人?” “哪里来的许仙人?” 听到郑山的解释,钱尉与王凝不禁疑惑。 王凝首次来临安,对于临安了解不多,不过在赶来的路途中,也曾听钱尉师兄讲了些关于临安的事儿,其中却并未提及临安有筑基修士。 王凝惊疑道:“师兄,你可知晓那位许仙人?” 钱尉摇了摇头,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过往几年,他修为不够,常常是跟着宗门内的师兄一起同行,看个热闹,这临安县年年都没有孩童够资格被宗门看中,近乎属于被遗弃之地,且县内除了一个玄云观,便再没旁的修士,如今为何会突然多出一位许仙人? 钱尉摸了摸鼻尖,想了半天也是没想明白,转首看向师妹说道:“这地方我来过两次,前年随着张师兄来过一次,大前年随着金长老来过一次,从未听说过什么许仙人,就知道有个年过近百的老道长,实力仅在练气第四境,还不如咱们宗内的外门弟子呢。” 王凝听后更是疑惑,再次看向郑山问道:“你方才提及的许仙人究竟是个什么人?说清楚些,我们也是有些好奇。” 郑山抬起头道:“许仙人是老头儿的街坊,家住梧桐街,是许家老二的侄儿,至于旁的我晓得也是不多,只清楚他人心善,掌握着各种仙家神通,很是厉害。” 钱尉道:“那他年纪多大,模样如何?” 郑山道:“许仙人的年纪与两位相仿,模样那可是俺们县内最好看的了,别说是这儿,估摸着就是方圆几百里都找不出比他更俊的公子了。” 说到此处,老郑头赶忙又补充一句:“两位仙人也是极好看的。” 钱尉不甚在意,再次思索起来。 王凝倒是来了兴趣,笑问道:“真有你说的那般好看?” 郑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这位仙子,老头子如何胆敢欺骗您,说得句句都是实话,如有半点作假,甘愿受罚。” 王凝道了一句“谅你也不敢”便再没了下文。 这时,钱尉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禁不住变了又变。 “难道是他……不应该啊。” 王凝听到钱尉嘴边的咕哝,疑问道:“师兄你在说什么,什么是他?” 钱尉有些不能确定地说道:“我刚刚突然想起,咱们宗门以前有个内门弟子就是姓许,家乡也在这临安县,不过被逐出宗门了。” “嗯?还有这种事儿?” 王凝可是不知道,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倒也不奇怪,青阳宗有三十二峰,弟子人数众多,一个弟子被逐出宗门,并不会引起波澜和关注,除非对方名望极高,但当年许知秋压根就没什么名气。 钱尉继续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家伙与我同一年进宗门,且都在沧澜峰修炼,那时他整日跟在上官云月师姐的身旁,天赋也是不错,我与他有过接触,也算是知道点他的情况,可惜后来出了事故,他修道的根基被毁了,便被长老们降为外门弟子,再后来听出又被逐出师门了。” 王凝皱眉道:“既然根基被毁,还被逐出师门,那应该不会是他吧。” 钱尉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应该是他,可是有些太巧合了不是么,姓许,家住临安,年纪与你我相仿,很难让人不怀疑。” 王凝道:“可是能够查看根骨要筑基境才可,一个被降为外门弟子,再被逐出宗门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年纪修炼到筑基境。 ” 王凝可是深知想要踏足筑基境是何等艰难。 她能够在今年破境筑基,全靠着向师尊索要丹药堆积上去的,否则再有几年也难以筑基。 不过这样做的坏处也显而易见,日后她所能抵达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就是金丹境,再想往上走已是不可能的了。 王凝本就天赋不是太高,所以才选择了这条路。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根基被废的人怎会能比自己还厉害? 是以她觉得定然不会是一个人。 钱尉也是这么觉得,只是有些东西似乎太巧合了些。 就在两人都觉得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时候―― 郑山同样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应该有十四年了吧,那位许仙人曾被某位老仙人看中,带回到仙门内修炼,至于是哪座仙门我就不清楚了,梧桐街的人应该知道些,不过去年许仙人突然回到了临安,听说回来后大病了一场,近乎要丢了性命,可把许家老二急的团团转,后来请了玄云观的老道长去看,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再不能修仙了,能活下来都是侥幸,可后来却又奇怪的好了,有流言从醉春楼传出来,也不知能不能当真,说是许仙人曾应下妖怪讨口封,妖怪作为报答,就送了他一枚仙果,吃完后就又能修仙了。” “妖怪送仙果?”钱尉眨了眨眼,只觉得这就是在鬼扯。 他看向身旁的师妹,后者亦是这样觉得。 开什么玩笑,妖怪真要有那样的仙果,不留着自己吃,岂会送给别人? 这一听就是骗人的鬼话。 不过现在再来分析这话的真假已是毫无意义,王凝直接忽略这根本不可信的流言,将心思全部放在重点上:“所以说……还真是同一个人?” 钱尉也是有些傻眼了:“听起来就是那位被逐出师门的许师弟,可怎么会这样呢!” 他心神震动,紧忙再问道:“老丈,他的名字你可知晓。” 郑山道:“知道的,知道的,许仙人的名讳叫作许知秋。” “许知秋……”钱尉念叨了一遍,记忆里似乎就是这个名字,但时间太久又有些模糊,记得不清楚,当年在宗内的时候,同峰的人很少叫那位师弟的名字,都叫他跟屁虫,因为整日跟在上官云月师姐的身后。 王凝再问道:“真的是他么,师兄?” 钱尉挠了挠头:“好像是叫许什么秋来着,时间太久了,且我从来没放在心上,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也无所谓了,咱们去瞧瞧就全部知道了。” 王凝正有此意。 两人看向郑山与郑秀儿,问清楚了许知秋的住所,便吩咐爷孙俩在此等候就是,然后两人没再驾驭宝物,选择步行而去。 虽是步行,速度可是不慢,每迈出一步,身影都轻飘飘地落在几丈外。 如此很快就能抵达梧桐街。 一路上,钱尉与王凝还在说个不停,皆认为这事藏有蹊跷。 “师兄,你说那许知秋根基已是被毁,如何还能恢复?当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根基被毁,修仙路就彻底断了,就是咱们青阳宗掌门估计也没那实力能将根基恢复如初,要我看,得是真正的仙丹妙药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至于那妖怪送仙果的事儿肯定是骗人的,师兄,此事可是要汇报给长老?” “这个……”钱尉有些犹豫,“按理说,那位许师弟已是被逐出宗门,与青阳宗再无瓜葛纠纷,咱们不必再去上报了吧?” 王凝却持不同意见道:“哪儿能说断就彻底断清楚了的,他虽被逐出师门,可一身本事还是在咱们青阳宗学来的,归根结底还是和咱们有着关系,再说了师兄,咱们宗内如今的情况都快要不如昆玉宗了,正是缺少天骄俊杰的时候,要是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长老,我想宗内肯定会重新接纳他的,如此不也是好事一桩?” 钱尉仍是犹豫:“先看看再说吧。” …… 交谈间,两人已是来到了梧桐街。 因为正下着雨,街道上几乎没人走动,两人在雨幕间并肩而行,雨水在下落时自动落向旁处,是以两人并未带伞,却是衣衫不湿半点。 “就是这里了……” 最后,两人来到许安山的小院正对面,隔着一条街道。 王凝问道:“他在里面吗?” 钱尉哪里知晓,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暂且还是不要用神识探查为好,否则会被他发现的。” 王凝道:“师兄,就是被发现也没有关系吧,说起来以前都是同门。” 钱尉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还是先暗中观察比较好。” 毕竟是被青阳宗逐出宗门了,钱尉担心对方心怀怨恨,一见面会有敌意。 就在两人商量着是该直接登门拜访为好,还是刻意制造一个见面的巧合为好时,心中所念之人已是出现。 只见一位年轻男子出现在院门处,身负剑匣,白衣一尘不染,面容俊秀,气质极佳,尤其是那一双温润的双眸,如同浸泡在缸水里的雨花石,清澈、明亮、平静,仅一眼就能让人深陷进去。 王凝禁不住看得一愣,心想先前那老人果然无有半点虚言。 真的是好好看!! 与此同时,二叔家的小院,许知秋拉着许月瑶的手站在院门口,小丫头正啃着透花糍,一脸的满足,身旁大黄摇着尾巴在腿边蹭来蹭去。 许月瑶看着院外的雨幕,含糊不清道:“大哥,还在下着雨嘞,得拿个伞才行。” 许知秋点了点头。 两人这是打算去几条街外的商铺买些盐巴回来,家里的没有了,不过临出院门时,许知秋眼神微动,却又在心里改了主意。 许月瑶继续道:“大哥,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回屋去拿伞。” 许知秋颔首道:“好,不然要被淋湿了。” 小丫头转身就跑回到屋里,许知秋也在这时独自向着院外走去。 大黄看看门外,再扭头看看屋子,一脸纠结,最后还是想到了小主人的可怕,只能在院门口等着。 …… 走出院门,行至在梧桐街,许知秋的衣衫不染半点雨水,他好像雨幕中的一柄剑,所有下落的雨滴都刻意害怕地避开他。 而在不远处的王凝也终于回过神来,忙对着身旁的钱尉说道:“师兄,他走了,咱们快些追上去,这正是个好时机。” 钱尉却是没有动,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痴傻了一样。 “师兄?!” 王凝又叫了一声,这才发觉钱尉有些不对劲,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双眼瞪得又大又圆,嘴巴半张,浑身因为过于紧绷而有些微微地颤抖。 王凝顿时也是有些懵了,不清楚钱尉到底是怎么了,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也是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的钱尉,正因为心神上的震撼而短暂失神。 不可能,对不可能! 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钱尉在心中不停地自问,心境如同高山崩塌,碎石炸裂。 就在刚刚,在他看到许知秋第一眼的时候,他能够确信,这从院内出来的人正是那位曾经的同门师弟,虽说从对方被降入外门后就好些年未曾再见,但那脸庞轮廓以及五官都与年幼时极为相似,不可能认错。 但这并不是主要。 最主要的是,如果在那张俊秀的脸上盖下一副面具,眼前这道身负剑匣的修长身影竟是与另一人一模一样。 而那个人早已在钱尉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怎么可能!’ ‘不,绝不可能会是这样!’ ‘应该只是有些相似而已,不过那剑匣真的好眼熟啊……’ 钱尉简直要发疯了,那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剑匣,简直与那人无有不同。 而那人便是夺得上元节魁首,惊动整个乾京城的绝世天才,许鸾。 以一人之力夺得两坊魁首。 以一柄剑击败齐忘仙。 天赋之高可与历代仙人年少时相比,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知秋是许鸾?! 那个被青阳宗降为外门弟子,再被逐出师门的弟子竟是许鸾?! 这个世界已经疯了吗! 钱尉双手抓住头皮,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无论如何也是冷静不下来。 心脏不停地突突跳。 呼吸也不自主地有些絮乱。 ‘巧合,一定只是巧合罢了。’ ‘这天下背剑匣的人多了去了,不可能是一个人的。’ 钱尉还在内心里挣扎辩解,但越是这样,越难摆脱心底里的答案。 最后他猛地看向许知秋的背影,目光紧紧盯着剑匣,要让他识清楚对方的身份,只需要看看剑匣里的那柄剑就可以,因为那柄剑他绝不会认错。 那柄漆黑如渊的长剑。 那柄属于许鸾的佩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uu看书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正文 第213章:长老罪大恶极 ,我要修剑仙 王凝根本不清楚钱尉心底里在想些什么。 她再次拿手放在钱尉的眼前挥了挥,提醒道:“师兄,再不快些追过去,人就彻底走远了。” 钱尉这时已是回过神来,目光紧盯着许知秋的身影,忽见有一双手阻拦住自己的视线,本能地使劲一挥,直接将王凝推倒在地。 “啊!师兄你这是干嘛!?” 猝不及防,王凝被推倒在地,浅蓝襦裙被泥水沾染,好不狼狈。 “啊,师妹!” 钱尉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可见许知秋即将离开梧桐街,便也来不及解释,撂下一句“师妹你快起来”,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快步追了上去。 王凝心中十分恼火,瞧着衣物上沾染的泥水,眼神厌恶。 “真是的,在搞什么啊,真是个蠢货!” 一句话在嘴边骂完,随即也快步追了上去。 两位筑基修士的速度那自是不必多说,梧桐街仅在几次呼吸间就来到了街角尽头,而许知秋已是转过街角,进入下一条街道。 同样紧跟着转过街角,钱尉却是一愣。 “咦,人呢?” 眼前处于雨幕中的街道空无一人,自己要追的目标不见了。 王凝落后一步跟了上来,也是问道:“人怎么不见了?” 两人四处张望,又向着头顶望去,皆是无人。 就在此时—— “二位是在找我吗?” 街边的树后,许知秋从阴影中走出,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钱尉与王凝被惊了一跳,对视一眼后,略显得有些尴尬。 许知秋问出那一句后便不再多言,先前早在出院门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两人的存在,事实上,就是想不注意也有些困难,两人当时就站在小院的街对面,格外显眼,天上落下的雨幕也在二人身上自动分开,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手段。 且钱尉那张面孔,许知秋很是熟悉。 在乾京城时见过。 在青阳宗内修炼时更是见过。 “那,那个……”钱尉迎着许知秋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续道:“……那个好久不见啊,许师弟。” 许知秋没有回应。 钱尉脸上的尴尬之色愈发明显,搔了搔额角道:“许师弟,你该不会是把我忘了吧?我是钱尉啊,咱们小时候一起在青阳宗的沧澜峰修炼过,你我同属一年进宗的。” 许知秋当然知道这些。 只是不认识王凝罢了。 钱尉主动介绍道:“这位是王凝师妹,自幼在青灵峰长大的,今年才入内门。” 王凝看向许知秋,浅浅笑道:“许师兄好。” 许知秋面色上无有变化,语调平和道:“两位,在下已不再是青阳宗弟子,是以不必再以同门相称,不知二位找我是有何事?” 钱尉与王凝没有立即回话。 王凝的目光始终放在许知秋的脸上,双颊有一丝泛红,不知心底里在想些什么。 钱尉憋了半天才又说道:“许师弟,别这么见外嘛,你虽已不是青阳宗弟子,但咱们自幼就相识,总归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许知秋笑而不语。 这时王凝忽地问道:“许师兄,你应该已经筑基了吧?” 许知秋沉默一下,也未有隐瞒:“不错,的确是这样。” 王凝再与钱尉对视一眼,眼底微微闪亮,小声问道:“我听说……师兄你当时被降为外门弟子,是因为根基被毁,难道是假的吗?不然根基被毁的人怎么还可能筑基呢?要不就是师兄你另有仙缘吧?” 王凝紧盯着许知秋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那双眼眸却如深渊古潭般未有丝毫波澜。 许知秋还未答话,钱尉就抢着说道:“师妹,不可如此冒昧,各人自有各人的机缘,许师弟为何能筑基那是人家的事情,咱们不可多问。” 钱尉生怕惹怒了许知秋,心里始终提醒自己要谨慎小心。 王凝觉得钱尉师兄突然变得很奇怪,但眼下也不好过多询问,只得笑了笑,对着许知秋歉意道:“许师兄勿怪,我这人就是好奇心有些重,没有别的意思。” 许知秋平静道:“无妨,此事县内也是多有人知晓,算不得秘密,若是心中好奇,随处找人打探,一问便知。” 呵,那些凡人懂什么……王凝心中禁不住撇过一丝冷笑,妖怪送仙果这样的事情,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愚蠢而不自知的凡人,她是根本不会相信的。 钱尉也不会相信,但他不想多问。 王凝再道:“许师兄,不管怎么说,您现在根基恢复,且这般年纪就已筑基,足以步入我乾元年轻辈的天骄行列,这次不如就随我们一起回青阳宗吧,那些长老要是知道了你的情况,肯定愿意重新接纳你,甚至会将你提升为亲传弟子呢。” 亲传弟子么,许知秋闻言,唇角微微上翘,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曾几何时,那的确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但现在却是无有半点心动,甚至有一些想笑。 他转过身,沿着街道向远处走去,头也不回道:“两位若是没有其他事,各不打扰就是最好。” 王凝怔住了。 钱尉见许知秋拒绝,眼神闪过失望,后又紧忙追了上去,再行劝说道:“等等,许师弟,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对宗门有些怨言,可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回去的想法吗,怎么说青阳宗也是仙门圣地,总好过师弟一人苦修吧,而且掌门这些年对弟子们格外优待,师弟你若回宗,修行资源定是不会缺少,进境可更加快速。” 许知秋罔若未闻,静默不言。 王凝追上来附和道:“许师兄,青阳宗乃是你自幼长大的地方,教了你一身的神通本领,可谓是有恩,就算宗门当年有些不对,也不能什么情分都不念啊,你还是随我们回宗门吧,往后你定是会被掌门看重的。” 许知秋仍是无言。 钱尉这时见劝说无果,就又将心思放在剑匣上,旁敲侧击道:“许师弟,你不想回宗门我也可以理解,不过这事儿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对了许师弟,我记得当年在宗内的时候你并未有练过剑,怎么现在背一副剑匣在身呀?” 许知秋斜过眼,看了一眼钱尉说道:“一位朋友相赠,就带在了身上。” 这剑匣乃是金蝉相赠。 钱尉再道:“那匣内可有剑?” 许知秋道:“一柄桃木剑。”、 钱尉听闻尤不死心,又道:“桃木剑好啊,能够驱邪护身,甚是不错,为兄这半年来也是喜欢上了剑器,许师弟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将剑匣打开,让为兄观一观那柄桃木剑。” 许知秋看向钱尉,面色如常,心中却已是猜到对方在怀疑什么。 这钱尉的目的太过明确,就是想不让人怀疑都有些难。 且借口也是烂的出奇。 许知秋停下脚步道:“若是记得不错,沧澜峰就有三两棵几百年份的老桃树,以你的身份要是想要,定是可以得来,如此做一柄桃木剑也不是难事,何必在宗门外观剑。” 钱尉张了张嘴,有些没话说。 一旁的王凝彻底不懂了,一头雾水,搞不懂钱尉师兄干嘛突然把话题扯到剑上,很想说其一句有病,但终是没胆说出口。 这时许知秋转过身,看向身前的商铺道:“我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两位还要跟到什么时候,想来你们来此是为了青阳宗收徒的事情,还是莫要耽误了正事为好。” 说着向商铺走去。 钱尉突然一拍脑门,似是想起什么,追问道:“许师弟,上元节前你可曾去过乾京城?” 许知秋顿住身形,回首道:“去过,受县尊委托,送一位朋友去京城。” 这事梧桐街都是知晓。 钱尉眸光越来越亮,意有所指道:“那许师弟应该知道一位名叫许鸾的人吧?” 许知秋未及出声,钱尉紧接着继续说道:“那许鸾乃是上元节魁首,一柄黑剑同辈无敌,就是昆玉宗有着小剑仙称号的齐忘仙都比不过,他所背的剑匣与许师弟似是有些相同呢。” 王凝闻言,疑惑皱眉。 许知秋道:“或许是你看错了。” “是么……” 钱尉趁着许知秋不注意,即将转身向着商铺走去的时候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探出一掌,全力向着剑匣抓去。 然而许知秋仿若能够提前预知,两指并剑,迎着钱尉点向掌心处。 “砰!” 指与掌相碰,一道气浪溢散,将雨幕撕裂开一道线,随即又快速愈合。 钱尉闷哼一声,只觉得右掌疼痛难忍,强劲的力道涌入整条手臂,身体不自主地连续后退七八步,如此才勉强稳住。 再看向自己的手臂,已是颤抖不已,想要短时间再出手已是不可能。 随意的一指,就能将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钱尉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信了几分。 而王凝已是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且钱尉师兄看起来像是吃了大亏的样子,反观许师兄却是一步未动。 王凝知晓钱尉师兄的实力比自己要强上很多,那岂不是可以说这位许师兄要比自己更为厉害。 正在王凝一脸懵逼时,钱尉强忍着右臂的疼痛,对着许知秋拱手行礼,而后神情复杂道:“许师弟,刚刚多有得罪,还望莫要动怒,为兄择日定会再次向你赔礼道歉。” 说完转身就走,片刻也未再停留。 王凝见钱尉这就走了,便对着许知秋留下一句“许师兄日后再见”,接着就追赶着钱尉的脚步而去:“师兄,你怎的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许知秋驻足原地未动,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手中突然多出一柄漆黑如渊的长剑。 但直到最后也还是没有出手。 他轻叹一声,收剑入匣。 终究还是做不到因为这点事就将两人彻底留下。 “也罢,麻烦迟早会来的,只是比预想的要早了些……” 许知秋微微摇头,买下一袋盐巴,原路返回。 ……… 雨越下越大,钱尉的心也越来越乱。 直到重新回到城门口,钱尉这才送了口气,也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王凝实在忍不住问道:“师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钱尉沉默不言,半晌才看向师妹,突兀地来上一句:“他是许鸾?” “谁?” 年前后,王凝倒是未曾去乾京城,始终待在青阳宗,不过后来也是听说了许鸾的大名。 如今怕是整个乾元都很少会有人不知晓这个名字。 实在是如雷贯耳。 钱尉还是有些恍惚,望着雨幕道:“就是……他,许师弟。” 王凝一怔,愣了几秒钟,接着城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喊。 “是他!” 王凝傻掉了,难以置信道:“骗人的吧,怎么可能!他……” 话未说完就止住了,两人都是许倒也有些可能,难怪钱尉师兄先前要问剑的事情,还要动手抢夺剑匣,原来是这样。 可王凝还是不敢相信,再问道:“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钱尉摇头道:“不可能错的,那剑匣,那身影,我不可能会记错,而且他先前那一指蕴含有剑气,是剑修无疑了,再说他还在那个时间段去过乾京城,这么多的巧合不可能全都出现在一人身上,除非这不是巧合,而是事实。” 王凝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这事儿很是鬼扯。 就是眼前的钱尉师兄是妖怪变的也比这事更让人觉得真实靠谱。 一个被青阳宗逐出宗门的废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名震天下的绝世天才,许鸾? 就是说书先生编故事都不敢这么编吧。 不过要真是这样……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当初上元节刚过没多久,王凝与师姐妹们都听说了许鸾的事儿,她们还都讨论过那副恶鬼面具下究竟会是怎样的面孔,有人说长得丑,有人说长得俊,但总体还是以丑为多,理由就是长得俊俏为何要遮住脸,而且带的面具丑陋狰狞,心里绝对变态。 但就刚才看来,那位许师兄实在是过于好看了。 王凝觉得整个青阳宗都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尤其是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滤镜加成,认为许知秋就如同是谪仙下凡。 “啊,这样有颜又有实力的师兄怎么会被逐出宗门呢?” “长老们真是罪大恶极!” 就在王凝腹诽的同时,钱尉突然道:“这件事还是禀告给长老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要修剑仙更新,第213章:长老罪大恶极免费阅读。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