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典当游戏》 正文 第一章、第八号当铺 未能一个人出门撒欢的年纪,夏秋趴在电视前看过这么一部剧,名字叫做《第八号当铺》。 剧中,男主经营一家当铺。当铺典当的不止古玩金银,还有“眼睛”、“寿命”、“爱情”、“学识”…… 时过境迁,剧情忘光光,人名忘光光,记忆如同一团松散的灰,一触就四散开了。 但那间能典当一切的神奇当铺,经了十多年的光阴,依然清晰地停留在脑海里。 小时候的夏秋常想,如果自己有那么一间当铺多好。 长大了些,不敢做这么大的梦了,只盼望有机会进入那间当铺,用一两项失去了也无伤大雅的品格,换取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最近两三年光景,当铺的影像渐渐淡去了。 倒不是腻了,忘记了,只是知晓了这间神奇的当铺,最神奇的一点在于它永远不会出现在现实里。 当铺很美好,一切同类的神奇事物都很美好,现实有些烂。 人是生活在现实里的。 高厚厚的现实之墙化作帘子,把当铺的影像盖住了、封存了。 可正如命运总藏在暗处,给奋勇往前的人一记背刺一样,一些意外,一些以为肯定不会到来的事情,总是突如其来。 当铺的影像,穿过了那堵高墙,如同故事里的圣诞老人趁着夜色爬进烟囱,将礼物放在熟睡小孩子的枕边。 没有丝毫预告,夏秋醒来打开圣诞袜一瞧,神奇当铺降临他身边了。 现在想想,预告是真的找不到,但征兆大抵是有的。 五个月前的晚上,夏秋遭遇了一场意外。 他站在岸边,看不知是被月光,还是被远处灯光照亮的河水,突然感到背后一疼,身子往前一扑,整个人摔了下去。 若是摔到河里倒好了,他张开双臂,往上划一划就能划出水面,顺带洗一洗夏夜的燥热。 但他摔在了下面的碎石堆上。 伤得挺重,喜提五个月假期。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夏秋一遍又一遍回想当时的情景。 就像小时候在家,把仅有的几个碟翻来覆去的往VCD里塞。看腻了剧情就盯着演员看,啊,那演员的眉角下又一点小痣,那演员从头到尾都是死人脸。再看腻了,就看剧里的布景,那茶几上的水果看起来很好吃哦,那辆车瞧起来很贵诶。 这是他在行动受限的情况下,少数的几项娱乐之一。 当然,他也存了说不定可以找到肇事者的想法。 当时是深夜,河堤附近很暗,路灯缺席,监控家里有事,行人倒是有几个,只说看到了一辆自行车黑影,肇事者穿什么衣服、多大年纪、身高体重如何,一问三不知。 母亲打电话来,把他骂了一顿,怪他晚上出去鬼晃,父亲没打电话,不过手术费和营养费给得足足的。 除了不太好动弹,夏秋在医院的两个月过得挺悠闲。后来一称,人居然重了五斤。 剩下三个月换了一张床,不是医院里白惨惨、短窄窄的塑料床,而是家里一米八宽,蓝色法兰绒四件套的木床,枕边还放着依依送的体型挺大的小熊玩偶。 某次无聊,夏秋扭头看这只半米高的小熊玩偶。他想,玩偶的模样是小熊,在玩偶里半米高足以称一声大,所以这个玩偶要是想简称的话,不是要叫做大小熊玩偶? 他把这个无聊的想法说给月姨和依依听,她们笑得七倒八歪。 见到他还有心思搞笑,两人放心多了,之前他说自己没有心情很差啊,没有深夜流泪啊,没有抑郁什么的,两人都只信了一半。 大小熊的笑话,总算把这最后一半补上了。 不怪两人之前不信,夏秋回想自己的性格,无缘无故、无冤无仇地遭了这么大的灾,高三起始就缺席了五个月,他如果说心中没有怨气,那肯定是和你不熟,在客套哩。 事实上,他不光没有埋怨,还存了一些模糊的感谢。 …… “恢复得很好。” 墙壁刷得白白,办公桌书架塞得满满的办公室里,穿着白大褂,四十岁左右,体型壮硕,瞧起来不像是医学生,而像是举重运动员或是拳击手的医生,举着检查报告看了一会儿,嘴唇里开合出这么一句话。 伊月高兴地笑起来。 她照顾了夏秋五个月,夏秋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她早知道,但得到了医生的肯定,就算这个肯定于事实层面毫无用处——夏秋的身体不会因为这个肯定而得到优化,她依然感到喜悦。 “接下来要注意什么呢?”高兴了一会儿,她又紧张起来,关心起日后的护理。 “哪还要注意什么,都恢复好了,是个正常人了,还要注意什么?”医生用粗壮的手指,将检查报告塞进袋子里。 袋子很薄,就是夏秋也没有把握一下子把报告塞好。他想,毕竟是医生,虽然看起来膀大臂粗,笨重模样,实际比绝大部分人灵活,至少在手上是如此。 想到这里,夏秋在心里笑起来,灵活的手这个短语已经被网友玩坏,一提这个,一定会相视一笑。 “谢谢医生。”伊月接连道谢,喜不自禁。 医生见多了这种场景,懒得说客套话,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夏秋,眼中闪着惊奇。 “按理说,还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而且一时恢复不到这么完好的。”他的目光灼灼。就像爱车的人见到一辆好车,爱画的人见到一幅好画。 不一会儿,目光从打量中汲取了经验,进化了,从爱好者的程度变成了专业程度。 像生物学家见到六条腿的青蛙,想剖开那水滑滑、油腻腻的皮肤,瞧一瞧它的粉色肌肉、白色骨骼,研究研究它的身体机能。 他凑到夏秋面前,仔细瞧着:“脸上应该留下一道浅疤的,也没有了。” 居然观察得这么仔细! 夏秋有些紧张,他本以为对方不会注意,那疤不伸手去摸了确定了存在,再仔细看的话,很难瞧见。 早知道不图方便,应该把“疤痕”暂时放回来。 “这是好事吗?”伊月忐忑地问。医学是她未知的领域,她不敢乱下定论。 “当然是好事。”医生坐回椅子上,他叹了口气,面前的不是青蛙,不能醉麻麻、剖肚肚、摸骨骨。 这一声叹气像一个钩子,将伊月放下去的心,又勾了上来。 直到检查结束,没有从医生口中听到坏消息,钩子才把心又放下了。 医院里的气氛沉重,她没敢太高兴,等走出来,坐上似乎永远带着烟味的出租车,她才喜悦地去揉夏秋的脑袋。 “好了,这下子彻底没事了!” “我早说了没事了,你硬要担心。”夏秋说。 我都把身上的“伤病”摘去了,能不健康嘛! 奈何他没有专业认证,伊月更相信有执照和职务的医生。人总是相信“经验”,而非“真理”。 “你还比医生专业是吧?”伊月斜了夏秋一眼,揉他脑袋的手更加用力了。 面对伊月的粗暴,夏秋皱着眉,假装不耐。 伊月是母亲的好友,小时候,父母工作繁忙,他经常被丢给伊月照顾。等他大了些,父母离异,他和伊月的感情更深了。 离婚后,父亲要走了他的抚养权。 刚开始几年,父亲每逢过年回来一趟,踏着爆竹声来,穿过烟花味走。 那段时期的一个暑假,学校发下任务,在一张目录里选一本书写读后感,夏秋选了《我的妈妈是精灵》这本书。读的时候他想,书里陈淼淼的妈妈是精灵,我爸爸也是,而且是爆竹精灵呢! 近几年市政府要环保,禁了烟花爆竹,爆竹精灵跟着不见人影了。某次通电话,夏秋听到那边有人叫“爸爸”,想来爆竹精灵有了新家庭,不知道他们住的那里许不许放爆竹。 母亲每隔半年过来看他一次,时间卡得很准,基本是四月和九月,要不是有一次拖到了10月1号,夏秋差点以为那不是人类,而是执行探望程序的机器人。 每次探望的时间也很固定,保底一个小时,超出多少时间,要看她最近过得顺不顺,不顺的话,就要唠叨许久爆竹精灵的坏话,顺的话,就喝一小时的茶,找来伊月聊最近的流行。 不顺比顺多得多。通过她的口,夏秋虽然没什么爆竹精灵的记忆,却很了解他。嗯,带着偏见的了解。 在夏秋躺在矮瘦瘦、白净净的病床上的时候,母亲来过一次,她一开口,夏秋就知道她最近过得很不称心。医院里不好施展,她没能说得尽兴。 夏秋很疑惑,两人离婚这么久了,母亲怎么还能对父亲念念不忘。每次唠叨的事情都不一样,哪来那么多素材可以说? 在没来的363天,母亲莫不是和他小时候一样,不断往VCD里塞两人短暂婚姻的碟片,用百无聊赖的眼睛,侦探般的敏锐,发掘碟片里的细节? 她大概是爆竹精灵的头号黑粉了。 夏秋不觉得爆竹精灵的话题很有趣,但看在头号黑粉每次拎过来一堆礼物的份上,不介意听她唠叨。 从这些就能看出这对父母多么不靠谱。远了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夏秋现在的生活惬意多了。 离婚后,两夫妻干了唯一一件靠谱的事情——邀伊月照顾他们丢下的儿子。 伊月的丈夫是父亲的下属,那男人与伊月结婚多少带了些“接近上司妻子的闺蜜”的意图。夏秋父母离婚后,男人如同遇上了重大的政治风波,立即与上司的前妻切割,中断了与伊月的结婚协议,坚定地站在上司背后。 伊月有一对儿女,儿子跟了男人,女儿跟了她。 夏秋无聊的时候想,自己这两父母居然没有想想,将自己的儿子丢给一个因自己而家庭破碎的女人,是不是靠谱? 好在他们没有想。 伊月将夏秋视如己出,每次女儿与夏秋争执,她虽不偏帮,但在夏秋争输了之后,都会想办法安慰。 夏秋很感激她,若不是她的细致照顾、尊尊教导,很难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也许会和很多没了管教的孩子的一样,加入一个街头小团体鬼混吧。这都算好了哩,到底算有个组织。差了的话,就要变成孤魂野鬼似的人儿,单个儿在街道上游荡去了。 心中的温暖,让他不禁扭过头,瞧向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似乎是昨晚没睡好,伊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注意到夏秋的视线,她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中午吃什么?”她抛出话题,缓解自己的尴尬。 “你昨天可是说了,今天出去吃火锅的。临时更换我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依依依不依,我就不知道了。” “啊,我都忘了,等依依放学我们就去吧!” “去满江路那家吧。” “那个听说很贵。” “反正他给的钱多,花就行了。不然留着生崽吗?” 这个他,指的是爆竹精灵。 “钱可是很难赚的,要节省一点!而且这顿当然是我来请。” 爆竹精灵和他的头号黑粉每年都有打钱来,爆竹精灵给得多,头号黑粉给得少,这些钱伊月都没有动,统统存在了一张卡里。 她打算等夏秋成家后,把这张卡给他。这件事情她瞒得很好。 若是夏秋知道了,一定会评价这是毫无用处的行为,就和医生的肯定一样。 爆竹精灵虽然人因为政府禁令来不了了,但钱从不缺席。现在夏秋住的房子就挂在自己名下,这就是两三百万的资产了,等到他成家,爆竹精灵早暗示过会打一大笔钱过来。 伊月抠搜搜、算省省存下的钱,在爆竹精灵眼里,怕是还不如他从牙缝里漏的哩。 “好啦好啦,那就去水歌好了。”夏秋换了一家经济实惠的火锅店。 伊月估算了一下时间,说:“我有些来不及,吃一会儿就要走了,吃完让依依送你回去。” “为什么要依依送我回去啊,正常不是应该我这个哥哥送妹妹去上学的吗?你这样可是要被说是重男轻女的诶。”夏秋吐槽说。 “这不是你刚手术……”说到一半,伊月想起来,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了五个月,医生刚刚下旨,责令夏秋完美康复。 生起的怒火熄了回去,她没好气地说:“那你吃完赶紧回家。” “嗯。” 夏秋面上平平,心中酸酸。 伊月说吃一会儿就要走,是赶去工作。 到半个月前,确定夏秋实在在、确真真能在家自由活动了,她重新找了工作,在一家中型餐馆做服务员,工作很辛苦。 这让夏秋很不平,他一直不平。 在他看来,伊月是世上最好的人,比爆竹精灵和头号黑粉好多了。这样一个顶好的人,起早贪黑地工作,而另外两人,却能够过得很惬意。 爆竹精灵不提了,钱多多、路广广,身边还有一只心耿耿的舔狗。头号黑粉虽然总是抱怨自己不顺,但名下也有好几家店,还找了一个大公司管理层的新老公。 如果生活是一条河,那么他们就算不是在岸上,也是在船上,而伊月在水里。在船上的整日晃悠悠,在水里的整日扑腾腾。 如果不出意外,夏秋会得到父母分出的一块船板,他就趴在船板上随浪漂漂,不能晃悠,也不用扑腾。 船板铁定不会大,他不能掰下一块来给伊月,伊月不会要他的板。 就像小时候吃草莓,如果夏秋怀里有满满一篮,他递过去,伊月会尝一个,如果夏秋怀里只有浅少少一盒,伊月就不会伸手。 “不如把工作辞了吧。”夏秋忍不住说。 伊月扭头看他,脸上带着疑惑,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秋说了什么。 她笑嘻嘻,以为夏秋在说玩笑话:“哪有人能不工作哦!你可千万不能有这个想法。” 不工作的人多了哩! 你就是只想着工作,才落到在水里扑腾的命哦! 你看看头号黑粉,和你差不多的出生,凭着漂亮的样貌,伶俐的口齿,先找了爆竹精灵,又找了个大公司高管,每天就是做美容、追流行、研究VCD! 你年轻的时候可比她漂亮,她在黑爆竹精灵的时候提到你,唇里舌尖全是伪装成惋惜的得意呀! 这些话夏秋没有说出来。 正如再精心的浇灌都不能避免坏苗的出现一样,伊月精心的教导,也不能将夏秋变成和她一样直挺挺的成株。 对这个世界,夏秋有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啦,等我赚了大钱,请你去耶路撒冷工作。”他说。 伊月笑骂:“皇帝的金锄头是吧!” 车到了楼下,她还是笑盈盈的,等伊依依回来,她一定会把车上的对话讲给女儿听,当作玩笑讲。 她不知道,夏秋说这些不是为了逗她乐。 夏秋感觉这个世界对伊月很不公平,他曾经寄希望于世界的自我调整,现在瞧来,世界病重得很,一时半会儿自我调整不过来。 他只能自己动手,帮世界推一推肌肉,理一理经脉,去一去顽疾。让伊月得到他心中的公平。 就凭他在这次事故后得到的能力。 被他取名为“典当”的,可以操作一切人体所拥有之概念的能力。 正文 第二章、你才是鸡蛋卷! 能力是突然出现的。 这个突然,不是杯子从桌上落下来,咣当一声的突然,不是电脑死机,蓝光照脸的突然。 是另一种更缓慢,更无声息的突然。就像突然消失的报刊亭,突然多出的高楼大厦。没人能说清它们是什么时候离去或到来的。 也许不该说是它突然出现了,而应该说突然被发现了。 夏秋是在脸上的伤疤消失之后,突然发现了这个能力。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就算比常人成熟一些,也做不到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容颜,多少六七十岁的老年人还在执着呢! 他拿起镜子,翻来翻去地瞧,放下镜子,一遍一遍地摸,伤疤确确真真是没有了。 他以为是自己恢复得好,并期望身上的几道手术疤痕,也好得快一些。 然而身上的疤,并不如脸上的听话。 大概是一方水土养一方疤,脸上的疤长在脸上,自然矜持一些,听了他这个房东心中份外难听的谩骂,立即耳红红、心羞羞,收拾收拾离开了。 身上的疤整日被衣服包裹,只有洗澡的时候才出来透透风,生活环境恶劣,性格自然也恶劣,要脸是文明疤的事,和它们这些野蛮疤没有关系。 你骂任你骂,我就赖在这里不走,要不是没有嘴,还要同你对骂哩! 在夏秋为这钉子户烦恼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那项能力。 说是能力,其实不是一般而言因为反复练习而生出的某种经验,更像多出了某个肢体。 就好像盲人的眼睛突然亮了,哑巴突然发出了声音。 在感觉到能力的那一瞬,他就明白了能力的用法,如同睁眼不需要练习、叫喊不需要练习一样。 他可以操作人体上的概念,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疤痕”、“伤病”,这种有形和无形的概念。 操作需要得到人体主人的同意。剥离出的概念会存在于一个夏秋可以感觉到的,非现实的地方。 明了能力的第一时间,夏秋想到了《第八号当铺》。 想得到同意,不就得依靠交易吗?总不能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说“把你的什么什么给我吧”,对方怎么可能肯!还要骂你神经病哩! 要是说“我给你一百万,换你什么什么”,只要价格划算,大部分人都会很赞同吧! 这是对别人,对他自己就方便了。 夏秋立即将“身上的疤痕”丢进空间,同“脸上的伤疤”放在一起。但愿那些野蛮疤不会欺负文明疤。 再然后操作的,是“伤病”这个概念。 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些困难,他感到力不从心,不能完整的剥离“伤病”。 正如手臂限于肌肉,无法举起卡车,夏秋这名为典当的能力,也有着极限。 但又如手臂肌肉可以锻炼,典当能力也可以锻炼。 况且,不能完整的举起卡车,他可以把卡车拆成一个个零件,然后轻松的举起来。 通过不断剥离部分伤病,他的身体好得飞快。要不是为了不吓到伊月和依依,他一个月前就能活蹦乱跳了。 到了一周前,身上剩下的微量“伤病”,比寻常人身上的量还要少一些。 今天经了医生的盖棺定论,终于算是完全恢复了。 可以找个借口出门,去进行进一步的试验。 因为伊月看得紧,他这些天一直待在家里,找不到机会在别人的身上使用典当。总不能拿伊月和依依做实验吧? 夏秋仔细想着试验计划。 货架上只有“疤痕”和“伤病”,这两要是拿去交易,怕是只能在精神病院或是哲学院找顾客。 没办法,从自己身上拿点别的东西吧。 拿什么是重点,换什么也是重点。 现在货物不足,要换一个方便拿出去同别人交易的东西,大众化的东西。 没等他确定,门哐哐哐的响起来。 这敲门的动作,不用看就知道是伊依依。不知道文静贤惠的月姨,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份外活泼的女儿。 “走啦,吃火锅啦!”少女的声音传来。 打开门,夏秋见到了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 大大的羽绒服里,塞了一只小小的少女,青春无敌的脸红扑扑的,笑容衬得羽绒服很好看。 “穿的像鸡蛋卷一样。”夏秋拍了拍伊依依的脑袋。 “你才像鸡蛋卷!”伊依依对着他的腰侧打了一拳。白玉般的小手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又藏回了袖子里。 伊月站在旁边,看兄妹两闹腾。夏秋想到某次在动物世界里看到,母狮趴在树下的阴凉里,看两只小狮打架的场景。 “那就像玉子烧好了。”他往楼下走。 “那是什么?听起来像是在夸我好看!”伊依依跟上去,得意地摸摸下巴。 “鸡蛋卷的别名。” “看拳!” 夏秋闪过拳头,往楼下跑,伊依依追在后面。 “注意一点!”两人走得太快,伊月来不及拦。 等她走到楼下车棚,夏秋和伊依依已经闹完了。少女有些喘,白气从她的唇间呼出,消散在初春的暖阳里。 伊月注意看夏秋的脸,少年面色如常,没有喘息。她放心了。 拿出一串车钥匙,她还没来得及问,伊依依说:“我要自己开!” 鸡蛋卷没能追上夏秋,正在生气。她跨上自己黄色的小电驴。 “那秋秋和我一起。”伊月说。 家里原本有三辆电动车,夏秋入院后,伊月那一辆老车坏了,改用夏秋这一台。等夏秋去上学,再给他换一台新的。 “我来开吧。”夏秋说。 “天冷,你坐后面。”伊月不让。 虽说已入初春,气温还是很低。夏秋想,春姑娘大抵是花心了,拉着寒小伙这个妹妹的男友温存。 出了小区,风呜呜地吹,夏秋坐在伊月背后,有她挡风,吹不到。 “买个车怎么样?”夏秋高声问。 “新日还是台铃?” “……我说四个轮子的!” “你还没有驾照呢!” “你不是有吗!” “那太贵了啊,买来还要不断花销,在家电动车多方便,永远不会堵车。” 夏秋没有接话,他想,第一笔交易,就从换钱开始吧。 在人类社会,货币是最最实用的东西。 正文 第三章、第一笔典当 火锅是全辣锅,肉多多,菜少少。谁吃火锅是为了吃绿菜?肉的中场夹个菜歇一歇,就是万分自律的营养学家了。 伊月快速扒了一碗饭,吃了些熟得快的肉卷,结了账上班去。 夏秋和依依继续,吃得嘴油油,辣得嘶哈哈。 伊月的节省,是追求性价比,讲究钱花得值,而不是追求钱花得少。吃到后面,夏秋和依依都有些撑。 “哥,你什么时候去上课?”伊依依夹起一块冬瓜,冬瓜又软又入味。 “不知道,可能明天就去了。”夏秋喝一口冰豆奶,凉爽顺着喉咙下肚。 伊月大概是忘了上学这件事,完全没有和他提。 “你现在还跟得上进度吗?” “我不是每天都在自学。” “你骗鬼哩!” “我不许你这么骂自己。” 伊依依愕然,往回想了想才明白夏秋是在说什么。 用力戳穿一个丸子,她恶狠狠地咬下一半,越想越不平:“有我这么漂亮的鬼吗?” “你要不改名叫王依依吧。” 想通夏秋玩的梗之后,伊依依忍不住笑起来:“昔有王婆卖瓜,今有伊女谈鬼!” 她夹起一片肉,在麻酱里旋转,得意了一会儿。肉到胃里,想到话题被夏秋扯开了,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但是话题已经过去,再提感觉很小气,她把怨气发泄在锅里的丸子上。 两人从小一起生活,夏秋看她的举动就知道她的情绪,感到好笑。依依深知自己继承了妈妈窈窕的基因,并且很为此得意,如果说她不好看,她要生气好久。 吃完,夏秋坐上伊依依的车。还有一辆电动车被伊月骑走了,夏秋不想走路回家的话,只能让伊依依送。 夏秋怀疑这是伊月的阴谋,事事考虑周到的伊月,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坐好啦,我要开咯!”伊依依说。 夏秋没有回答,戳了一下她的侧腰,怕痒的少女浑身一颤,背立即就挺直了。 “找死啦!”拍开他的手,伊依依骂。 “科学证明,人的适应力是很强大的,只要不断锻炼,总能克服弱点。” “所以呢?为了不怕痒,我要让你多戳几下?” “只是戳的话,锻炼程度太低了,如果你真有克服弱点的决心,我帮你好好揉一揉。” 刚刚起步的电动车猛地停下,伊依依扭过头,露出半张羞红的脸。 两瓣樱色开合,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把头又扭回去,扭下车把,让冷风吹匀脸上的红晕。 一直到了家门口,伊依依都没有说话。等夏秋两脚刚踏在地上,她立刻骑着电驴窜出去了。 这畏罪潜逃的样子,不像是夏秋调戏了她,而像是她对夏秋干了什么。 看着玉子烧消失在楼后,夏秋摸了摸鼻子。 他刚刚其实是想把伊依依气得跳下车,用软绵绵、白嫩嫩的小拳头,锤他两下。 没想到少女会是这个反应。 大大咧咧的玉子烧,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啊! 在楼下晃了一会儿,估摸着伊依依已经骑远,夏秋打了一辆网约车。 “去火车站的?”司机确认夏秋的行程。 “嗯。”夏秋答。 到了车站,坐上高铁,到达玉楼市。 不同于夏秋所住的只能排三四线的小城市,玉楼市是真正的一线城市。 暖气和暖阳惹人发困,又下了出租车后,夏秋在附近咖啡店点一杯拿铁,一边喝,一边往浣溪医院走。 浣溪医院,全称玉楼大学附属浣溪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之一。 吃火锅的时候,夏秋顺便看了看新闻,得知一位钟漏并歇的实业大亨,现在就躺在面前的医院里。 思来想去,夏秋感觉自己可以用来交易的,唯有寿命了,先用自己的一年寿命换些钱,再用这些钱,与旁人交易寿命来补上。 其实帮助病人拔除伤病也不错,还不用付出什么,完全是无本买卖,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 可是夏秋只找到了快要老死的富豪的信息,身患重病的富豪倒是有,却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没法上门服务。 咖啡烫嘴,夏秋打开盖子,让冷风帮自己吹一吹,喝下一小口。 他穿过医院大门,走过前面为普通人服务的部室与病房,穿过长长的绿化,来到后面一栋守着不少保安的楼。 在他前面有两个穿着病服的马尾辫,估计是下来遛弯转到了这里,三个保安的眼睛盯向她们,她们识趣地转身离开。 夏秋没有停下,他闲悠悠、慢腾腾地靠近,走过三个保安身边,将喝空的咖啡杯放在其中一个保安脚边,托他帮自己丢掉。 三个保安的眼睛依旧盯着那两个马尾辫,半点儿没有瞥向夏秋,也不阻拦。 尽管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两个马尾辫也不气恼。 他们如同没有见到夏秋一般。 等夏秋走远了,一个保安动了动脚。 啪的一声轻响,咖啡杯摔倒在地。 “这哪来的空杯子?” 三个保安你看我,我看你,都很诧异。 此刻,夏秋正操作前台的电脑,查询目标的病房。 两个值班护士就坐在旁边,对他违规的举动熟视无睹。 放下鼠标,夏秋瞥一眼两个护士,感叹这个能力真好用。 他现在处于隐身状态。 说不清是物理学的隐身还是心理学的隐身,总之别人看不到他,就是监控器材,也拍不到他。 因为他剥离了自己的部分“存在”。 护士、保安和监控,当然不可能注意到一个不存在的人。 离开护士台,夏秋往楼上走,一直到顶楼的病房前。 推门进去,摆放了许多仪器的房间里有三个人。 一个躺在床上形如槁木的老人,一个半老徐娘,一个毛头小子。 妇人和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声聊天,夏秋靠近听,原来他们在聊老人死后公司的事情。 从谈话中,夏秋知道,妇人是老人的儿媳,男人是老人的孙子。 看他们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要办丧事,而像是要办喜事。 看来财富的多寡,并不影响后代的孝道。 他们说得很小声,而且只说了两句就停下了。就算老人即将送入火葬场,烧灰灰,合盖盖,埋土土,立碑碑,他们还是很谨慎。 夏秋对这种事并不关心,就像冰箱并不关心企鹅,巧克力并不关心狗狗。 回到老人身边,他把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 正文 第四章、一年寿命 还能四处溜达的时候,姜飞鸿偶尔会回想自己的一生,他感觉这一生是无憾的,他事业有成,儿孙满堂。 一些企业家年轻的时候,是经了许多苦楚的,他没有。他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儿时有父母照料,大学有老师提携,毕业后还有贵人相助,一路顺风顺水。 生活这张无情的铁嘴生撕、咀嚼、吞咽了无数人,他幸而得免。 没经苦楚,自然不该有遗憾。 本以为不该有的。 在院子里摔倒,在床上卧了几天,他的脑子有点乱了。 他想到自己种下的树,他不是有意识的种下那棵树的。这听起来有点儿像恐怖故事,他倒不是说被阿飘控制了,只是种那棵树完全是心血来潮。 下乡探望亲戚的时候,见到他们正在院子里栽一棵树苗,从未铲过土的他,突然想试一试。秘书给他拿了一个崭新的铁锹,他给树苗埋了几铲土。 埋过了他就忘了,后来回乡几次,都没想到那棵树。 没料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他躺在床上,树的影子突然袭来,占据了他的脑海。 那棵树还在吗?长得怎么样了?结果了吗?天冷了,不会冻坏了吧? 他感到遗憾,随后发觉,遗憾并不是无子无孙,遗憾并不是碌碌无为,遗憾并不是苦楚在心,遗憾就是这么一棵缘分浅薄的树,他想看看它。 随着树而来,是诸多同样缘分浅薄的事物。 二十多年前,在电梯里打过几次照面,笑容很甜的实习生,三十多年前,偷情被发现,为了哄妻买下的海边别墅,四十多年前的一个老友,五十多年前的本家伯伯,六十多年前父亲做的秋千…… 他明白了,他想念的,其实是活着这件事。 父母健在的人不会想念父母,活着的人不用想念活着,只有在他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后,他才会想念活着的滴滴点点。 他马上转入医院,请来最好的医生为自己看病。 拍片片,插管管,吃药药,一顿操作下来,情况比之前更严重了。 近几天,睡得多多,醒得少少,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陷入了鬼门关里,只余一只手紧紧的抓住门框,稍稍一松懈,就要坠入彻底的黑暗中去。 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绝望。 啾啾—— 窗外有鸟的叫声,他想仔细听,但儿媳和孙子的窃窃私语打搅了鸟鸣。 这两个人以为他老了就听不见了,之前他是听不到,但往床上躺了这么久后,身子越来越沉,耳朵越来越灵。 他生气,不气孙子和儿媳不从心底里关心他,而是气两人的声音盖过了鸟鸣声。 他想多听听那充满活力的声音。 这时候,他感觉肩膀处有些沉,一道唢呐声若隐若现。声音起初极远,他集中注意力去听后,声音越来越近。 再仔细听,如同在他身边发出的,唢呐声响亮,吵闹,烦人。 可是,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唢呐,也没有音响。 啊,莫不是黑白无常来拘魂了?这唢呐声,是地府的丧乐吗? 他睁大眼睛,往声音的地方瞧。 肩膀处传来了敲击感,原来魂是从肩膀拘出来的呀! “集中注意力。” 随着一下敲击,一道男声传来。 姜飞鸿惊愕,和那道人声一同出现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立在他的床边,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不用说话。” 姜飞鸿闭上张开的嘴,他瞥了眼窗边的儿媳和孙子,两人都没发现他床边的人影。 “他们感知不到我。我的存在很稀薄,因为我的手触到了你的肩膀,加上放了这么响的音乐,你才能勉强看到我,听到我的声音。” 人影的另一只手抬起来,似乎按了什么,唢呐声消失了。 瞬间,人影又模糊了些,原先还能看出是人形,现在成了一团椭圆。 姜飞鸿心跳加速,时刻关注他的医生立即走进来,帮他做身体检查,窗口的儿媳和孙子跟着走到床边,装作焦急。 这些人,就算离得如此之近,就算眼睛扫过人影的方位,也没有反应。 这个人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是……嗯,一个典当铺的掌柜。”人影说,“第八号当铺看过吗?看过就眨三下眼。” 姜飞鸿没有眨眼,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没看过啊,这就比较麻烦了。”人影的话语里带着苦恼。 姜飞鸿感到紧张,没看过会怎么样?看过会怎么样?这种因为旁人微小的行为而紧张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人影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说:“没看过也没什么问题,我们直奔主题吧。” 主题?什么主题?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吗? 姜飞鸿死死的盯着人影,医生和他说话,他没心思去理,医生让他放松,他没心思去听。 “一年份的寿命,作价壹亿元,如何?” 姜飞鸿愣住了,不是因为价格太贵,他好歹是全国知名的实业家,拿出一亿的现金不算什么,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对方话里的意思。 一年份的寿命是指什么?“作价”这个词又是什么? 虽然古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的市场经济让金钱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地位,但是他早就知道,这种批量印刷出来的东西,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用,那么神圣。 现在,面前的人影告诉他,只要一亿,就能换取一年的寿命? 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淌过的皮肤生出一线凉意,他猛地惊醒,连忙点头。 他的动作很大,身上连着仪器的管子咔咔作响。 “姜先生!姜先生!”医生吓了一跳,想要按住他。 “爸!爸!”儿媳上前帮忙。 “爷爷,爷爷!”孙子面无血色,不敢上前。 让开,你们都让开!姜飞鸿想要拨开他们,但是身体太过沉重,手臂不听使唤。 “那么,典当成立。” 一个光团被人影丢出,落在了姜飞鸿的胸膛,如同雪块落入水中,瞬间化开、没入。 “将钱打入这张卡里。”人影握了一下姜飞鸿的手,随后松开。 姜飞鸿眨了下眼,在这一秒不到,难以察觉的空隙里,人影消失不见了。 “姜先生,能听到我……” 医生还在唠叨,姜飞鸿一挥手,拍开了他在自己面前晃悠的手臂。 手掌交击的轻声响起,姜飞鸿、医生、儿媳、孙子都呆住了。 片刻,姜飞鸿老迈的脸上露出笑容,手臂听了使唤,身体不再沉重,呼吸轻轻松松。 他腰上一使劲,坐了起来。 医生、儿媳和孙子慌忙后退,头皮发麻,腿脚发软。 一个明明已经动弹不得,快要死去的人,突然坐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 等姜飞鸿的宏亮笑声响起,他们不得不扶住墙壁。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些针啊管的,都拔掉!”姜飞鸿瞪着眼说。 医生分不清姜飞鸿是僵尸丧尸鬼魂还是精怪,不敢动手,叫来护士们。 去掉身上的仪器,穿好衣服,站在窗边,姜飞鸿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摊开人影最后触碰的手掌,掌心是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一个银行卡号。 正文 第五章、玉子烧拳! 车站缓缓后退,不亮不暗的窗外突然照入明媚的光。列车驶出了车站。 靠在窗边,夏秋看着手机银行里暴增的数字。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肚肥肥、眼尖尖,没有分寸的视线扫过他的手机屏幕。 中年人吃了一惊,他盯着看了几秒,摘下眼镜,揉揉眼,捏捏鼻,擦擦镜,再往夏秋那边瞧。 夏秋已经收起了手机。 中年人想问夏秋那一连串的0是真的假的,又想不出应该怎么问,只能闭上嘴。 他小心的移开了搭在两个座位中间扶手上的手臂,努力往反方向挤了挤身子,眼睛直视前方,比上课遭了老师训的小学生还要目不斜视。 夏秋把手臂搁在窗沿,看外面飞掠的田地。 与转账信息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私人号码发来的短信。 「税已代缴,银行已打过招呼。如有吩咐,务必拨打此号码」 转账原来也是要交税的吗?夏秋搜了搜,果然如此。 这姜飞鸿还挺上道。 毕竟是白手起家的知名富豪,不上道也走不到今天。 只是不知道他上道到什么程度。 夏秋留下的银行卡号,是他自己的银行卡。 在来时的高铁上,他迟疑了一段时间,犹豫要不要尽量隐藏。 最终的决定是一切随缘。 就算被那些上位者知晓了也没什么。 刚刚去见姜飞鸿时的存在剥离,只是对“存在”这个概念的初步操作,如果再剥离一部分存在,他会直接在物质界变得透明,不管是子弹、导弹、氢弹还是别的什么物质,都无法触碰到他。 再进一步,一切关于他的记忆将从别人的脑子里消失。到时候再顶替另一个人的“存在”,就能做到另类的夺舍重生。 况且,哪会有什么打打杀杀,又不是野蛮时代,谁没个生老病死,谁又不渴求他呢。 姜飞鸿会将他的存在告诉其他人吗?这也算是夏秋的考验。 比起琢磨这件事,不如想想用这一个亿收集什么典当品。 《第八号当铺》里,典当的物品装了一整个大库房,夏秋用不到那么多,典当物够自己用就好。 他不准备真的把经营当铺当主业,就算有了典当的能力,夏秋就是夏秋,不是什么当铺掌柜。 但典当物也不能少,至少摆上几个壁柜。 夏秋有点儿收集癖,玩游戏的时候,他每样材料至少留一个在背包里,没事就打开背包瞧一瞧。 收集一些优质典当物,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把玩把玩,想想就很不错。 下午四点五十二分,夏秋回到家里。 五点,伊月回家,准备晚餐。 五点四十,伊依依到家。 少女脱下运动鞋,换上棉拖鞋。 夏秋趁机瞥了眼,勾勒出优美线条的袜子是鹅黄色。 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中意黄色系,从小时候起就这样。 夏秋早早发现了这一点,并充分运用了一段时间。 每次伊月有什么东西让两人分,夏秋就裁两张纸,一张上写好的,一张上写不怎么好的,捏成团,给伊依依抓阄。 伊依依每次都抓到不怎么好的,因为夏秋每次都把不怎么好的写在黄色的纸上,好的写在白纸上。 当然,为了不让依依起疑,遇到虽然好,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夏秋就让给黄纸。 这个方法到初中才失效。 “今天吃什么!”一身少女的鹅黄色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拍了夏秋的肩膀。 看她的样子,是完全忘了中午的事情。 不愧是没心没肺伊依依。 这方面应该是遗传自月姨,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就算被欺负了,隔阵子就忘了,原谅了。 “吃鸡蛋卷。”夏秋答。 “呔,看拳!” 第记不清多少届餐桌杯伊夏擂台赛,正式开赛。 伊依依选手打出一记直拳,直奔夏秋选手的脑门,可是我们的夏秋选手早有准备,抬手就挡住了这道进攻。 随后我们的伊依依选手打出了一记上勾拳,漂亮!可还是没有起到效果。 我们现在在场的两位选手都是台上老将了,彼此在大大小小的赛事上交手过数百次,都很熟悉对方的攻击套路。这一定是一场硬仗。 接下来是夏秋选手的进攻,一套凌厉的组合拳,同样没有效果。两个选手陷入了僵持,现在就是体力和心态的较量了! 哦!场面突然发生了变化,我们的夏秋选手突然愣了一下,是暗伤发作了吗?伊依依选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是左勾拳!KO! 夏秋选手有些遗憾啊,本来我是看好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致命失误。 感谢两位选手给我们带来的精彩比赛,期待他们的下一场表现! “我赢了。”伊依依昂着小脑袋,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两人的拳击规则是打到对方的肚子就算赢,少女先击中了夏秋的肚子。 “大意了,没想到你的鸡蛋卷拳法居然如此厉害。”夏秋叹了口气。 “是玉子烧拳。”获胜的伊依依拱了拱手,“夏兄也不弱,只是近来疏于锻炼了。” “过奖了。” 两人互相恭维一番,切磋结束。 伊月端出精心准备的恢复餐,两位武道宗师开始用膳。 扒一口饭,夏秋小心地瞥依依。 刚刚闹得凶,血液上涌,少女本就红的唇,显得格外剔透。 看样子,她没有发现那件事。 夏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要不是那件事牵扯住了他的心神,区区鸡蛋卷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唉,还是心理素质太差。 所谓刀剑无情,拳脚无眼,切磋到兴处,不免不小心碰到一些不该碰到的地方。 夏秋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 回想刚刚的手感,他又忍不住往少女胸口瞥去。 这丫头本钱还挺足。 “看什么!”伊依依护住胸口。 不妙,偷窥被发现了! “打不过就想偷袭?”少女捏紧拳头,战意熊熊。 虚惊一场。 夏秋伸手拍了拍鸡蛋卷的脑袋。 伊依依架开夏秋的手臂,欲图开始第二场擂台赛。 “依依,哥哥身体刚好,不要和他闹。”伊月介入调停。 “知道了。”伊依依拉长尾音,败兴而归。 吃完,伊依依去上晚自习,夏秋和伊月一起洗碗。 “秋秋。”伊月说。 “嗯?” “你什么时候去上学?” “下辈子。” “嗯?我刚刚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正文 第六章、超凶 伊月停下刷碗的动作,洗洁精的泡沫包裹了她修长手指的前端,光线在泡沫上偏折,纯白的指背如同在闪着光芒。 夏秋低头看她的手指,避开她投来的视线。 别看伊月一副温和的样子,凶起来和她的身材一样凶。 在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夏秋没少挨伊月的打。 打非亲生、无名分的孩子,是一件很难站在道德高点的事情,就是后妈管教孩子,也免不得被说闲话,吃力不讨好。 可是伊月不管,该打的时候绝不手软。 小时候夏秋被打急了,不免冒些混账话。你凭什么打我!我要我妈妈!我不是你生的就能随便打了吗! 每到这时候,月姨泪点点,手重重,小打变成大打。打完站在墙边反省,保证下次不说这样的话。 上了初中,基本没有挨过打了,可小时候的阴影还在,一旦见伊月有生气的趋势,心中一定发憷。 “我说下周去上学。”夏秋立即改口。 “还下周,明天就去!”伊月收回凌厉的视线。 “我的身体才好唉!” “哦?之前谁说自己已经完全好了的?怎么现在就变成才好了?” 之前说没问题,是不想躺在床上,现在说有问题,是不想上学,逻辑很完备啊。 我一个亿万富翁,该享享福了,让我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这合适吗! 这些不能说给伊月听,说了也没用。 无奈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夏秋随口贫:“我说的是身体没问题,但是我感觉头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进行高强度的学习。”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一个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 伊月把手搭在他的额头,关心地问:“是头还疼吗?” “……” 这借口居然可行? 夏秋动了就这么编下去的念头,可扭头见到伊月微皱的眉毛,急切的眼神,没忍心。 他拍开伊月搭在自己额头的手:“你手上都是洗洁精,把我的头发都弄脏了。医生说没事,怎么可能还有哪里疼,我骗你的哩。” “你这个小混球!”伊月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不忿地用手指戳夏秋的脑壳。 夏秋躲开,掬水洗干净额头的洗洁精泡泡。 “你明天就给我去上课,没得商量!”伊月继续洗碗。 “好好好。” “这个月就不上晚自习了。早上我带你去买电瓶车。” “太冷了,我想坐四个轮子的。” “没你挑的份!” “那你每天送我,我坐后面就不冷了。” “也可以,这些天你坐依依的车吧。” “算了,我还是自己开吧。” 夏秋甩甩湿漉漉的刘海。 他说让伊月送,是想趁机让伊月辞掉工作。虽然没报什么成功的希望,但没想到跳出来拦路的是伊依依。 他好歹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让鸡蛋卷接送也太难为情了。 伊月洗好碗,擦干台上的水渍,给夏秋削一个苹果。 “我去上班了,你早点睡觉。” “知道了。” 伊月一天9小时的班,原应该是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晚上六点到晚上八点。 但是伊月中午要回来给夏秋和依依做饭,中午十点到十一点半请假,代价是早上去得早些,下午和晚上回来得晚些,算起来一天反而超过了九个小时。 餐厅的老板娘是伊月的朋友,本来不要伊月补时长,伊月不肯。 夏秋常想,这么倔强做什么呢?但凡你有头号黑粉一半会用关系,都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你没结婚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舔狗的队伍长长,风云得意,现在却干这种餐厅服务员的工作,不气吗?不骂吗?不想体面一些吗? 如果气了、骂了,就不是夏秋记忆中的月姨了。 可是,餐厅的活绝对谈不上轻松。不说多体面,起码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吧! 苹果是脆苹果,咬进嘴里咔嚓作响,夏秋坐在沙发上,想怎么让伊月轻松一些。 说到底,工作是为了赚钱,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了。 他想到银行卡里的一个亿。 这钱拿出来怕是会吓到伊月,难以编造一个正经来路,至于说出实情…… 倒不是不相信伊月和伊依依,只是夏秋深刻的知道,物质会影响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这么奇特、危险的能力。 他很满意现在的连系,不想出现意外。 所以,得搞一笔正经来路的钱。 他已经有了想法。 快速咬完手里的苹果,以投篮姿势把果核丢进垃圾桶,夏秋拿出手机。 给备注为姜飞鸿的号码发送短信。 「能找到附近放贷人的关系吗」 虽然是问句,其实是陈述句:给我来份放贷人的信息。 提问,什么样的人最容易踏入第八号当铺? 当然是那些有强烈欲求的人! 而去借那些民间贷款的人,正是求财欲望强烈的优质客户! 回复很快发来,说需要整理一下。 看来没有问题。 放下手机,夏秋伸了个懒腰。 第一笔交易去找姜飞鸿,并且不隐瞒自己的信息,除了因为姜飞鸿是优质客户,还因为姜飞鸿这样的实业家,手里一定握着宽广的关系网。 有这么一张关系网,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方便。 半个小时后,一个表格发了过来,详细列举了众多放贷人的信息。 表格短信后面接着另一个短信:「掌柜不着急的话,不妨等一晚上,我和他们打个招呼」 「麻烦你了」夏秋回。 「救命之恩,哪有什么麻烦。我想请掌柜吃顿饭,不知近日是否有空?」 「过阵子吧」 对话结束,夏秋将手肘支在扶手上,托着脸,又把对话重新瞧一遍。 一切顺利,等有空去见姜飞鸿一面,再卖他几年寿命,就能白嫖他的关系网了。 虽然现在已经在白嫖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夏秋进入游戏时间,十一点上床睡觉。 早晨六点,鸡蛋卷的敲门声很准时。 刷牙,擦脸,吃早饭,鸡蛋卷去上课,夏秋和伊月去买电瓶车。 夏秋的要求是,电量够开一整天就好,但伊月不同意,买了完全用不到的最高行程。 时间还早,夏秋想回家休息,伊月压着他去学校。 拒绝了伊月同行的建议,夏秋自己开着车,来到阔别已久,希望永远不见又不得不见的学校。 正值课间,他走进教室,闹腾腾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随后如同压入水中的沙滩球一般,蹦出响烈的欢呼。 正文 第七章、我和她们是清白的 象牙塔里的学生们,彼此的感情还很纯粹,夏秋这个消失了好几个月的同学突然归来,教室差点儿被掀翻了顶。 等班主任谢明德从窗户里探进脑袋,欢闹的学生们才安静下来。 记下几个闹得凶的学生,谢明德从前门走进来,板着脸正要骂,见到了站在过道里的夏秋。 严寒从他的脸上消失,春风刮起:“夏秋回来了?” “嗯,身体基本好了,不过晚上太冷,晚自习恐怕不能上了。”夏秋在教室里打量,他忘了自己坐哪了。 谢明德一看就明白了情况:“座位忘了没什么,学业可千万别忘了。来个人告诉夏秋他坐哪。” “这!”一只手抬起来。 视线跃过诸多脑袋,夏秋见到一个国字脸的男生,那是夏秋的好友兼同桌,方宇明。 方宇明和后桌的两个同学,慌忙从夏秋的座位上收起他们摆放的书,因着这些陌生的书,夏秋才没能认出自己的桌子。 谢明德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又走出去。 和夏秋关系好的学生重新将他围起来,询问近况。 他们的问题层出不穷,你方罢我登场,好在上课的铃声很快响起,救夏秋于水火之中。 这一节课是数学课。 “哟,我们的夏秋同学回来了。”数学老师调笑了几句,开始上课。 几分钟后,数学老师彻底进入上课状态,方宇明用手肘戳戳夏秋。 “哎,你这几个月都干嘛了。” “不要打扰我听课。”夏秋实在被问得烦了,和他划清界限。 “你这都几个月不上课了,还能听得懂吗?” “……” 说实话,还真听不懂。 就像鸡蛋卷说的。这两个月,虽然他和教材、习题集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他们相敬如宾,各自克制,半点儿没有逾越。 他和教材以及习题集之间的触碰,只停留在搂搂抱抱,别说深入交流,连小嘴儿都没亲一下。只能说貌合神离。 通俗点讲,——半点儿没学进去。 “怎么不说话了,我说中了?”方宇明一愣,然后狂喜。 所谓损友,大概就是一边雪中送炭,一边幸灾乐祸的存在。 他又戳戳夏秋:“那你完了,过两天就要月考了!” 夏秋张开口,吐出一个草字。 得了回应,方宇明更加兴奋了:“你可别到时候还考不过我啊!” 班级一共53人,夏秋平日的成绩是十多名,而方宇明平日的成绩是三十多名,差距挺大。 夏秋感觉按照现在数学老师讲的天书,他说不定还真考不过方宇明。 没想到身体恢复后面临的第一个危机,居然是学校的月考。 “说话啊。”方宇明又戳。 没等夏秋回答,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来。 她皱着脸,对方宇明说:“夏秋拉下这么久的课程,本来就够伤心的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幸灾乐祸!” 方宇明的表情僵住,挂不住面子:“庄玉倩,没你的事,我和夏秋开开玩笑而已!” “夏秋,这个借你。”庄玉倩把自己的课堂笔记放在夏秋的桌上,马尾一甩,不理方宇明。 “谢了。”夏秋收下笔记本。 庄玉倩的成绩在第五徘徊,她的笔记本很有用。不过夏秋其实用不上。 要不是伊月压着,他连学都不想上了。 问题是,伊月很在意这个。 要是月考考得差,恐怕要挨伊月的骂。 想到这里,夏秋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个,夏秋你不要放在心上啊,我真是开玩笑的。”方宇明以为夏秋被他说得丧气了,急忙道歉。 “没事。”夏秋摆摆手。 下一节课是语文课,背诵课文、段落分析,同样都忘了。 下午再上了英语地理历史,夏秋确定,高中的知识点他差不多都忘光光了,情况格外严重。 这个状态进入考场,能及格都算他蒙得准。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伊月到了学校,她敲敲窗玻璃,夏秋同老师请假,带她去班主任的办公室。 晚自习不是夏秋说不上就可以不上,要家长亲自来请假。 谢明德是个负责任的班主任,一边批假,一边问夏秋的身体。 “对了,夏秋的学习进度有问题吗?要不要我用广播操的时间给他补补?”谢明德问。 “他每天都有复习,应该没有问题。”伊月的话里不带迟疑,夏秋伪装得太好,完美骗过了她。 “正好过两天就是月考了,看看分数。” “谢谢老师。” 又寒暄两句,伊月和夏秋走出办公室。 夏秋头皮发麻,看样子,伊月对他很有信心,如果考试成绩出来…… “想逃课?”下楼的楼梯上,伊月转过身,看跟在她身后的夏秋。 “马上就下课了。” “那也不行!” 夏秋只能回到教室,坐在方宇明旁边,看讲台上老师讲天书。 放学铃声过去五分钟后,终于下课,憋了半节课的方宇明扭头:“不管看几次,你阿姨都好漂亮啊。” “是啊是啊,上次开完家长会,我妈妈回去说了好几天呢!”庄玉倩加入讨论。 “多谢夸奖。”夏秋敷衍过去。 他现在满脑子是月考怎么办的事。 “你的试卷。”一个男生的手伸过来,把一张试卷拍在夏秋的桌子上。 本来试卷是晚自习发,因为夏秋不上晚自习,老师吩咐提前给他。 “谢谢。”夏秋拿过卷子,抬头看发卷子的男生。 男生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一秒,大步离开。 对方的态度不太友好,这也是常态了。 夏秋自问没有得罪过他,曾经困惑了许久。直到有一天,他从对方草稿纸涂黑的部分,看出了庄玉倩三个字的比划,一切都明了了。 在班里,和夏秋关系最好的,便是方宇明和庄玉倩。 庄玉倩虽然比不上依依漂亮,可也是青春靓丽的美少女,还是班长,被人憧憬很正常,他受到嫉妒自然也就正常了。 没心思去管这些朦朦胧胧、遮遮掩掩的情情爱爱,夏秋快速收拾好书包,离开学校。 晚上,等伊月和依依离家,他拨通本市一个放贷人的电话。 该开始收集典当物了。 寿命。 知识。 还有运气。 正文 第八章、父慈子孝 对夏秋挖自己客户的行为,放贷人丝毫没有意见,或者说因为姜飞鸿打过招呼,不方便有什么意见。 拿了名单,夏秋简单挑选,找上门去。 他本以为,交易会和第一次一样顺利,事实证明他的思想不够接地气。 “一年寿命换五十万?我一下子卖十年,能优惠多少?” “卖不卖运气?运气怎么能卖哦,我还靠它赢打牌呢!话说我能用寿命换点儿运气吗?” “高中知识?好啊好啊,你都拿走好了。……诶?你说我身上没有知识,啊,我忘了我根本没上过高中。” 夏秋感觉自己进了菜市场,斤斤计较的大叔大妈挑挑拣拣,这个不新鲜,那个不划算,买得多要优惠价,买得少求送边角料。 那些赌徒更离谱,不卖运气就算了,还想反过来从他这里收购运气。 还有两个自命不凡,有被害妄想症的,这个问问,那个问问,却什么也不交易,一副“我要货比三家”,“你一定是想赚我差价”的模样。 晚上九点,夏秋决定再做一笔交易就收工。他已经给对方打了电话,约在对方的楼下见面。 根据放贷人提供的信息,对方名叫王向文,四十五岁的年纪。 天很暗,并不明亮的路灯照下昏暗的光,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的影子投在柏油路面,在冷风里徘徊。 夏秋走近。 “王向文?” 中年男人停下步子,警惕地看夏秋,他的面容憔悴,胡子拉碴。 他没有说话,等夏秋开口。 “之前我们通过电话。”夏秋说。 “你可以借钱给我?”王向文的声音和他的精神一样疲惫。 “不错。” “能抵押的东西我都已经抵押了。” “我要的不是你的房子车子。” “那你要什么?” 夏秋看看左右,路上有零星的行人。 “去我家说吧。”王向文领夏秋上楼。 踏入他家大门,客厅空荡荡,厨房空荡荡,连灯都不齐全,客厅顶上一个洞,餐桌顶上三个洞。 之前夏秋不能想象家徒四壁的模样,现在有了参考。 王向文打开玄关的灯:“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桌椅破旧不好卖,不然怕是连坐的地方也没有。 “王先生为什么缺钱?”夏秋疑惑,王向文虽然憔悴,但是气质和举止都不像沾了那些肮脏项目。 “儿子酒驾,撞死,撞伤了人。给钱多点,受害人家就答应写谅解书。”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向文的五官麻木,眼神没有波动。 夏秋点点头,原来是儿子坑爹。 他进入正题:“看过《第八号当铺》吗?” “买卖器官?” “看过就好。在此之前,请王先生先与我做一项协议。” “你说。” 虽然误以为夏秋做的是器官买卖,但王向文没有半点儿畏缩。 夏秋从口袋里取出一枚一元硬币,压在桌上:“我用这一枚硬币,交换王先生脑海里关于我的记忆。” “什么?” 王向文的额角上提,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待大脑将夏秋的话重放一边,又怀疑夏秋的脑子出了问题。 交换记忆?那是什么天方夜谭! 他想要送客,站起来走了一步就愣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面前空空的椅子,刚刚坐在这里的人呢? 他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对方,对方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是他这些天太愁、太累,大脑出了问题? 不,那一元硬币还放在桌子上! “这个协议是我们交易的基础。” 声音从背后传来,王向文一激灵,忙转身看阳台。 刚刚在椅子上的夏秋,现在站在窗子边。 王向文一眨眼,窗子边的人影又消散了,他瞪大干涩的眼,盯着空空的阳台。 “不用慌张,我的存在比较淡薄,所以你一不留神,就会失去我的踪影。” 王向文再次转身,夏秋又回到了椅子上。 存在淡薄? 王向文这半生的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家庭与工作中去,他听不懂这新潮的词汇。但他发现,不管他怎么仔细看夏秋的脸,都记不住对方的样貌。 妖?鬼?神?魔? 他的心提了起来,如同烧开的水壶,蒸汽直顶壶盖。 猛地,壶盖被掀开,蒸汽散出,气势不再。 不管对方是什么,他现在没得选。 “我同意。”他的声音沙哑。 “很好,那么进入真正的典当环节。寿命一年份可以换取50万元,好运半人份可以换取100万元,知识……你的样子不像有。” 夏秋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王向文。 对方大概是太惊讶,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 “我还有多久的寿命?”王向文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没有精力东问西问,身疲力竭,心思全在被扣押的儿子身上。 “二十一年份。”夏秋可以看出人体每个概念的多寡。 “好运没了会怎么样?” “卖半人份不会有问题,只是买福袋永远是基本物品,抽卡永远是保底,开箱子永远不出货,不至于死神来了、天煞孤星。不然价格不会这么便宜。” “那把我的好运拿走吧,再当五年、不……”想到牢里儿子的脸,王向文的脸一抽,“当十年份的寿命。”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 “钱已到账。” 王向文掏出手机,他留给放贷方的那张银行卡里,多出了六百万。 这些钱,应该够平息那几家的怒火了。 夏秋起身,朝王向文伸出右手。 三个光团从王向文身上冒出,飘到夏秋手心。分别是记忆、寿命和好运。 王向文的眼睛滞了一秒,再睁开,手上的手机滑落在地上。 蹲下身去捡,王向文感到困惑,他不是在卧室里愁钱的事情吗?怎么就站在餐桌旁了? 按一下手机电源键,检查屏幕有无损坏,不想被手机银行里的数字晃了眼。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他立即把手机抱在怀里,紧张地往左右看,如同在路上捡到了钱。 绕着客厅踱步三圈半,他的内心化作一片战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终于禁不住内心的熬煎,拨通银行客服,问是不是他们出了问题。 得到消息,是未知人的赠予,没有弄错卡号,并且已经上了税后,他给在乡下的妻打去电话,告诉她不用再与亲戚借。 他高兴地往卧室走,路过妻的穿衣镜,瞥到镜子里花白的头发。 他怔住。 这些天已经愁成了这样了吗?好像老了十岁一样。 食指顺着一道皱纹划过,从鼻翼到耳后呢,手慢慢放下。 多补偿一些受害者家庭,儿子少判几年就好。 正文 第九章、扭捏的老女人 走过楼下车棚,见到一辆熟悉的蓝色电动车,夏秋知道,伊月回来了。 走入楼道,他故意放重脚步,站在家门口咳嗽一声,慢吞吞地拿出钥匙,插入锁眼。 伊月此刻多半在对面门后,通过猫眼偷偷瞧他,夏秋把动静弄得大些,步子迈得慢些,让伊月看得清楚些,放心些。 伊月喜欢把担心藏在心里,小时候,感觉夏秋和依依闹得有些危险,她不会立即阻拦,而是是会站在旁边,紧张地防备。 记得一年前有次周末,夏秋原和伊月说,晚上要和同学出去,结果情况有变,加上他忘了带自己家的钥匙,就在依依床上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十一点。 将醒未醒的时候,他听到开门声,伊月回来了。随后是流水声,菜刀敲击砧板的声音。 伊月洗果果,切块块,装盘盘,走出去,咚咚咚,咚咚咚,敲夏秋的门。 夏秋没应答,他起了坏心,想吓吓伊月。等他蹑手蹑脚走出去,却见到伊月回来,拿板凳坐在门后。 每当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她就站起来,通过猫眼往外瞧。 夏秋非儿,伊月非母,但其中的情感,夏秋算是懂得了。 然后伊月叫得很惊恐,脸都红了一片,夏秋当时以为是吓她一跳计划很成功,现在想来,伊月的惊吓大抵还杂了被夏秋看破偷窥行为的娇羞。 一边洗脸,夏秋一边回想伊月微倾上身,侧着脸颊往猫眼里看去的模样。 咚咚咚。 门响了,打开看果然是伊月,她手上拿一碟切好的苹果块和橙子块。 来得这么准时,刚刚果然在偷看! 得找个机会偷看回来。 苹果块白白嫩嫩,刚切不久,叉一个到嘴里,再叉一个到伊月嘴边。 伊月不好意思地往后退。 “都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扭捏呢?”夏秋说。 以脑壳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为代价,成功喂食。 问了夏秋的身体状况,伊月叮嘱他早点休息。 夏秋关上门,端着碟子坐在沙发上。 他清点今晚的收获。 顾客十一名,成功交易九名。 寿命二十年份。 好运三人份。 高中知识零。 忙活了一个晚上,只收到这么点儿东西就算了,高中知识还是零,真是要了命。 要不是最后一个客人一下子当了十年份的寿命,寿命要少一半。下次见到姜飞鸿,起码是五年十年的寿命交易,这二十年的库存太少了。 也许是单价太高了?五十万足够一般应急,卖一年份便够用。如果改成十万二十万,大概就能卖得多,还能带动别的典当物的买卖。 想想算了,一年份的寿命卖给姜飞鸿直接上亿,自己这个中间商已经接近无本经营。 收购其实不难,只是花费的时间有点儿长,还要经受那些菜市场大妈似的问价折磨。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就不能直接扫码下单吗,为什么还要我面对面地拉客户?我的人生理想不是做销售啊! 这到不是最大的问题,夏秋更忧心高中知识的事。 今晚他见到的贷款者,基本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只有三个是青年,还都是学渣。 从欠债者群体找知识,完全是大海捞针。 而且不只要会高中知识,还要没忘记。 高中的知识有多好忘?问问那些大学生还记得多少就明白了。 这么想来,唯有那些刚毕业,或者正在上高中的人,能提供夏秋想要的。 时间不早,夏秋简单洗了个澡,发信息给庄玉倩,和她借作业抄完,上床休息。 隔天早上正常上课,中午回家的时候,将三人份的好运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去福利彩票店买了一注双色球。 想劝伊月放下工作,需要正规来路,数额不菲的钱财,彩票是最符合要求的项目。 在买下双色球的瞬间,夏秋身上的好运快速下降,从四人份变成了一人半份。 普通人就算有着超常的好运,也无法决定好运生效的方向,而夏秋可以。 夏秋把彩票放进口袋,就等明天开奖了。 现在仅剩高中知识的事。 委托姜飞鸿的话,应该能快速找到合适的典当对象,可是为了这种事情去找姜飞鸿,未免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夏秋清楚的知道格调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可正是因为在乎这些没用的东西,人才算作人。 大不了考试时耍点手段。 削弱自己的存在,然后偷看别人的卷子。 这方案似乎更没有格调,但一件事只要没人看见,就不算做过。 熬过下午的天书,等最后一节课的老师走出教室,夏秋收拾书包。 “明天就月考了,你准备好了吗?”方宇明笑得很坏。 “肯定比你强。” “打赌吗?” “太幼稚了。” “你就说你敢不敢吧。”方宇明认为自己吃定了夏秋。 夏秋放下书包,扭头望他。 本想放你一马,既然你一心求死,就不能怪我了。 “赌什么?”夏秋问。 “连续一周,每天中午一瓶饮料。” 以高中生的零花钱来说,算是比较大的赌注了。 这才是高中生常赌的项目,什么叫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操场裸奔一二三四圈,经了太多的艺术夸张。 “带我一个!”庄玉倩转过头,她一直在偷听。 “啊?我哪考得过你啊!”方宇明立马摇手。 “你就说你敢不敢吧。”庄玉倩用方宇明刚刚的话激他。 “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就输你一个,倒是夏秋惨了,一天要出两瓶饮料。”方宇明把问题踢给夏秋,“夏秋你同不同意?” 他想让夏秋拒绝。 “夏秋,答应他,我不要你的那一份饮料!”庄玉倩怕夏秋拒绝,急忙说。 “你怎么这么偏心!”方宇明用手指她。 “我就是看不惯你趁火打劫!” “切,你不要就就不要,反正我要,夏秋给我一瓶我给你一瓶,我不赚不亏,还能赢夏秋一次!”理顺得失,感觉自己还是赚了,方宇明开心地笑。 他这么坚持打赌,不是坏心肠、也不是有过节,只是因为他和夏秋在校外的关系也好,他妈经常拿夏秋骂他,这次他赢一局,可以回家和妈妈炫耀,算是一种报仇雪恨。 庄玉倩不开心,她悄摸摸瞪方宇明。 要不是方宇明多嘴,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夏秋就会给她送饮料,饮料本身不重要,接受夏秋送的饮料这个行为才是她想要的。 方宇明不晓得自己遭了怨,他闲扯说:“听说我们学校还有一个出了事的。” “什么事?”夏秋问。 这么问不是真的关心,而是出于礼貌。有人问,你听说了吗?立即答,什么什么?,这一套是古今适用的八卦礼节。 庄玉倩截胡了方宇明的话题:“是说文乃蓉吧。” 一听这个名字,夏秋顿时打起了精神。他记得文乃蓉,三年来,每次月考,对方基本都是第一名。 “她怎么了?”夏秋看向庄玉倩,客套变成了真关心。 正文 第十章、杨枝甘露 “是啊,她怎么了?”方宇明跟着问。 庄玉倩不可思议地看他:“你不知道?那你说什么!” “我就是不知道,才想问问你们啊。”方宇明理直气壮。 “不告诉你。”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是不想告诉你,是别人家的事情,不好乱说。” “夏秋也想知道,是吧?” 方宇明拉夏秋入伙,夏秋确实想知道,他点点头。 庄玉倩看看夏秋,又看看四周,班里的学生基本都离开了。她张张嘴唇,欲言又止。 见她实在为难,夏秋说:“不好说的话就算了吧。” “夏秋你怎么这样,她就要说了啊!”方宇明很失望。 庄玉倩松了口气,脸上的纠结散去,露出笑:“其实没什么悬念冲突的事情,听了也没什么意思。” “扫兴,快走吧。”方宇明大步出门。 夏秋和庄玉倩跟在后面。 方宇明的晚饭在学校附近解决,下楼就往校门去了,夏秋和庄玉倩回家吃饭,结伴往车棚走。 “文乃蓉是家里出事了吗?”到僻静处,夏秋问。 庄玉倩惊讶地看他,原以为夏秋真的不问了,没想到是等方宇明走了之后再问。 方宇明知道了一定很感动。 “放心,我的嘴巴严得很。现在方宇明不在,不会传出去的。” 见庄玉倩还在迟疑,夏秋又说:“我请你喝奶茶。” “我姐姐告诉我不能说出去。”庄玉倩小声说。 这句话听起来是不愿意说,其实是让对方安慰安慰,做出保证,帮她一起突破防线。 “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夏秋保证。 庄玉倩的姐姐是学校老师,这个消息来源很可靠。 “我姐姐说,文乃蓉的爸爸住院了,很严重。” “什么病?” “心脏方面的。” “什么时候的事?” “春节前吧。” “过年前啊。” “是啊。” 庄玉倩跟着感叹,她找到自己的电动车,用车篓里的布掸了掸灰。 她想,夏秋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为什么问文乃蓉的事?作为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她立即想到了情爱方面去。 文乃蓉在学校里的名气很大,不只是因为学习成绩,还因为她的容貌。 脸白白,个小小,声音清澈的文乃蓉,在某些男生群体里很受欢迎,在广大女生群体里更受欢迎,很多人把她当妹妹。 庄玉倩比较自己,除了身材外,她毫无优势。 难道夏秋喜欢那一种?她思考要怎么旁敲侧击。 学校的正门对面是一条商店街,这条街的物价偏高。中学生大约是最会挑实惠的群体,父母给的零花钱不多,自己想用的地方很多,常常要向伙食费动手脚。 这条街的正经商店一般是不去的,去西边巷子里的流动摊,或者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能省下许多伙食经费。 庄玉倩本以为夏秋说的请奶茶,是小吃街的那一家,没想到夏秋领她去了商店街那一家大连锁店。 她不免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添了几分甜蜜。 “你喝什么?” 突然的问话让她惊慌,忙随意点了一个,点完一瞧,杨枝甘露。 惨了,她一个最最最不喜欢芒果的人,点了一份满是芒果味的奶茶! “两份杨枝甘露。”夏秋说。 到店里点奶茶有一份特别的乐趣,可以看见店员上下翻飞的手,看见不同的液体流进杯子,摇成一片。 盯着店员的手瞧,觉不到时间流逝,摇完了,奶茶便好了。 “分开装。”夏秋扫码付账。 两杯浓郁的黄,套上白色的袋子。 庄玉倩想,她要克服对芒果的厌恶。 两人喝两杯奶茶,没有涟漪,没有粉色泡泡,但说两人一同喝杨枝甘露,就有了几分暧昧的感觉,虽然这份暧昧是玩文字游戏得来的。 接过奶茶,她开心地跟在夏秋后面,走出店门。 她想得太美,现实是个小心眼的鬼,见不得人美。 商店街前的人行道是蓝色,马路是灰色,一块鹅黄色从灰色地带闯入蓝色地带。 “居然背着我喝奶茶!”鹅黄色的少女盯着夏秋。 不管是气势还是容貌,少女都胜庄玉倩许多,庄玉倩不禁后退半步。 她在记忆中找到了少女的信息,对方是夏秋那个漂亮阿姨的女儿,同校上高二,叫做伊依依。 和文乃蓉比,庄玉倩能找到“我将来的孩子营养比她的孩子好”的优势来填补挫败,但和伊依依比,她唯一的借口也没了。 越厚的衣服越能遮掩身材,羽绒服最厚,可差距依然可见。 只能寄希望于“越是亲密越没有恋爱的感觉”这种安慰的话了。 庄玉倩瞧夏秋的脸,在伊依依出现后,他的笑更灿烂了:“我难得买一次奶茶就被你瞧见了,你的鼻子可真灵。” “是什么口味?什么口味?”伊依依往袋子里看。 见到一片浓黄,她的眼睛笑成月牙:“是杨枝甘露啊,拿来吧!” 庄玉倩不解这句话的意思,见到夏秋干脆地把奶茶递给伊依依,她才明白了。这奶茶本就是买给伊依依的,夏秋多半也不喜欢这个口味。 一起喝杨枝甘露的虚假泡泡破灭了,不过多了一个都不喜欢杨枝甘露的合拍。 伊依依插上奶茶的吸管,视线这才转向庄玉倩。 “你好。” “你好。” 打完招呼,庄玉倩和夏秋告别,骑上电动车向西。 夏秋坐上车,车头往东。 伊依依看看手上的奶茶,再看看电动车,她没有单手骑车的本事。 “上来吧。”夏秋说。 鸡蛋卷就等他这句话,把电动车停在一旁,笑嘻嘻地坐在他身后。 凡是靠近学校的路,必然是拥挤的路段,伴着伊依依用坏习惯吸奶茶的咕噜咕噜声,夏秋从一辆辆车旁穿过。 “刚刚那是谁啊。”伊依依问。 “庄玉倩,上次你见过人家的吧!” “忘了。” “你别叫伊依依了,叫伊金鱼吧。” “什么啊,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是谣言!” “那叫伊健忘。” “玉子烧拳!” 锤了夏秋的后背一下,伊依依吸一口奶茶,眼中带上了八卦色彩:“你居然和她一起去买奶茶,该不会是谈恋爱吧?” “哪有谈恋爱去买奶茶买给妹妹的?” “也是哦。” 伊依依难得提起的八卦之心,快速落了回去。 她专心吸奶茶。 得在到家前吸完,伊月撞见一次不会管,撞见的次数多了得教训很久。 正文 第十一章、丈母娘的暗示 到楼道前的十字路口,伊依依把奶茶杯丢进垃圾桶,清理了作案证据。 “有纸吗?”她问夏秋,想擦擦嘴。 “口袋里有。” 少女伸出因为拿着奶茶而冻得冰凉的手,插入夏秋口袋。 “这是什么?双色球?你还赌博?” 鸡蛋卷有了意料外的发现。 “彩票算什么赌博。”夏秋将车停在车棚里,钥匙丢给伊依依。 伊依依晚上要骑着去上晚自习。 少女从未见过彩票,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她说:“它就是改名叫做钞票,也改变不了它是赌博的事实。” 见鸡蛋卷开始好奇彩票的材质,咔咔咔地揉,夏秋说:“小心点儿,这可是五百五十万。” “五百五十万?你是说你一定能中?”伊依依抬手摸了摸夏秋的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不信?彩票放在你那里,明天就是开奖日。” “那我就收下了,没中奖的话,你得赔我五百万。” “中奖了呢?” “中奖了……中奖了……”伊依依低头思考,“中奖了你就请我喝一周的奶茶!” “好啊,你是怎么都不亏!” 夏秋拍一下鸡蛋卷的脑袋,有些好笑。鸡蛋卷的中奖愿望,居然只是喝一周的奶茶。 “是你中奖诶,当然要请我。” “那就请你喝一辈子好了。” “祝您身体健康,赌运亨通。” 伊依依一拱手,作拜年样。拜完,把彩票塞进口袋,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已经高二了,知道彩票中奖是一件多不靠谱的事情。 两人一齐走进家门,桌上摆着青椒肉丝、番茄蛋汤、糖醋排骨和炒土豆丝,门边的鞋柜上用日历压着一张纸。 「店里忙,你们自己盛饭吃」 夏秋走进厨房,盛两碗饭。 伊依依接过碗,装模作样地点头:“真贤惠,你将来一定是一个好妻子。” 夏秋伸手扯她的脸。 软乎乎、白嫩嫩的。 “找打!”伊依依拍开夏秋的手,“女孩子的脸不能乱摸!” “我就摸了,你怎么样吧。”夏秋再捏她另一边脸。 鸡蛋卷的反应和他预想中的一样,拳击比赛再次开赛。 打到中场,房门突然打开,伊月走进来。 “妈妈!哥哥捏我脸!”伊依依转身和伊月告状。 夏秋心中一慌,调戏女儿被妈妈瞧见了可是大不妙。虽然伊月宠他,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从不让步,何况伊依依是她亲女儿。 面对伊月瞧向自己的,明显带着审视的目光,夏秋心跳加速。 “捏就捏嘛。”从伊月口中说出的,是伊依依和夏秋都没料想到的话。 夏秋看向伊月,她扭过了头。 “妈妈你怎么这样!”伊依依似乎没有发觉到伊月微红的脸,气鼓鼓、眼瞪瞪地抗议。 “那你就捏回来。” 伊依依嘿嘿一笑,奉旨去捏夏秋的脸。 手微凉,镇下了夏秋脸上的一阵热。 伊月是落了东西在家,她拿上手机,再出门去。 伊依依已经捏够了,放下手吃饭。 夏秋一边吃,一边回想伊月刚刚明显不正常的反应。 在伊依依告状之后,不是应该用“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来教训我的吗?怎么不只没有教训,反而有些鼓励的意思? 鸡蛋卷还小,有些迟钝就罢了,伊月不可能跟着迟钝。 真相只有一个。 “你想什么?思考怎么报复我?”伊依依见夏秋久久不说话,往旁边移了移小屁股。 “你躲也没用,月姨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啊?妈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想骗我?” 夏秋没回答,他上下打量鸡蛋卷。 他捏依依的脸,倒不是出于那方面的向往,只是想要和她一起闹一闹,伊依依也是如此。 但是刚刚伊月的反应,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别样的想法从魔盒里冒出,钻入夏秋的脑海。 不知道这个鸡蛋卷是怎么想的。 鸡蛋卷快速扒了饭,喝下半碗西红柿蛋汤。 “我走了!”她一拉椅子,洗了手,抹了嘴。 门在身后合上,白嫩的脸迅速红了一片,羞羞的眼回头剐了下夏秋的方向。 青春期的少女,就算迟钝了些,也绝对不是木头和傻瓜。 她往回琢磨,夏秋在说“请一辈子奶茶”的时候,就已经在调戏她了。 她心忧自己应该怎么反应,这份忧来得快,去得快,走出楼道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 骑上夏秋的车,伊依依思考一道实践题,她晚自习回来还是只能骑一辆车,要几趟才能和夏秋一起,把两辆电动车都骑回家? 夏秋站在阳台,看着鸡蛋卷骑远。他也没多想,顺其自然好了。 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该出去办正事了。 心脏病啊。 先去确认一下文乃蓉卖不卖。 这听起来有点儿色情,其实是问文乃蓉当不当她的高中知识。 正愁明天月考怎么办,年级第一,甚至之前十三校模拟都是第一的文乃蓉就送上了门来,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吗? 到了学校,意外发现文乃蓉今天请假,去她班主任的办公室翻箱倒柜,找到联络手册,记下文乃蓉家的地点。 到她家楼下,天漆黑一片,老居民区的路灯滥竽充数,还不如居民楼窗户里洒下的光亮。 收起部分存在,走上楼,听见门里传来声音。 “……你爸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去借,去偷,去抢,都不用你操心!” 中年妇人的声音尖锐,带着不可置疑的强势。 夏秋再把存在减弱点,站在上一层楼梯。 不出一分钟,门打开,一个只齐到夏秋胸口,眼红红、泪闪闪的少女走出来。 这小个子和小圆脸,一些发育得好的小学生,怕是都比她成熟。 文乃蓉用袖子抹抹泪,往楼下去。 看到她身体里蓬勃的“愿望”,夏秋知道,这笔典当大抵没了问题。 等她走出单元口,走到僻静路段,夏秋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文乃蓉先是被肩膀上的触碰吓了一跳,扭头又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她望人影的脸,看不清对方是谁,原以为是这里太暗,但等月亮从云后出来,天亮了后,还是瞧不清那张脸。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奇妙之处。”人影说,“我是一家典当铺的掌柜,我看得到,你心里有强烈的愿望。” 正文 第十二章、更换心脏 “第八号当铺?”文乃蓉想到了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看的电视剧。 “差不多。”夏秋知道文乃蓉下面会说什么,他有意不解释。 果然,文乃蓉睁大眼,脸颊泛出兴奋的红,连话语都结巴起来:“那、那我当爱情、友情、诚实、记忆……” 夏秋一边听,一边颔首,一边笑,一副好说好说的模样。 等到文乃蓉磕磕巴巴地说完所有她能想到的非物质典当物,说出最后“要爸爸恢复”的愿望后,夏秋收起笑容,冷酷地说: “我拒绝。” 文乃蓉呆住,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在电视剧里,不是想当什么当什么的吗? “我要的是你的高中知识。” “可是,我要高考,明天还要月考。”女孩嗫嚅地说,哭红的眼闪着哀求的光,昂头看夏秋的眼睛。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文乃蓉低下头。“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这句话有些偏颇,但也只是有些偏颇。应试教育下,学生唯一的目标便是考试成绩,能考出高分的高中知识,就是文乃蓉作为学生的命根。 同样,“无父何怙”,父母是孩子最大的依靠。 夏秋本以为,文乃蓉需要不短的时间来纠结,没想到只是两秒后,女孩就应了声“好”。 在她同意的瞬间,她身上的限制解除,夏秋可以尽情拿取她身上的概念。 没错,其实不需要达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需要对方答应,夏秋就能随意处置对方。不仅仅是对方答应的概念,而是所有的概念。 交易完整进行,全靠夏秋高尚的品格。 “那么,你的知识我就收下了,最多两天,你的父亲就会恢复原样。”夏秋取出文乃蓉的“高中知识”,放入体内。 语文、数学、英语、历史、政治……种种记忆在夏秋脑中旋转。 文乃蓉回想下午的一道题,想不起来,检索课堂记忆,只剩下老师站在空白的黑板前,出演一部默剧。 “下次再见。” 夏秋望了文乃蓉一眼,他的视线停留得有些久,失落的女孩没有发现。 放下搭在文乃蓉肩膀上的手,女孩顿时不见了他的身影,她左右扭头,先是为这奇妙的一幕惊讶,然后为知识的消失而失落,最后化作一个忧愁的笑容。 夏秋去了文乃蓉父亲所在的医院,信息来自庄玉倩。 从医院的网络找到文乃蓉的父亲,发现他的心脏问题比自己预计得还严重。 春节前已经动了手术,手术成功,效果很差,勉强比手术前即将离世的状态好一些,变成了即将即将离世。 难怪文乃蓉几乎没有犹豫,事情是到了她还能不能有爸爸的程度。 这样的心脏病,夏秋现在无能为力。 他可以剥离“疾病”这个概念,但去掉病,并不能恢复文乃蓉父亲的心脏。 概念里的“病”,是身体出了乱子,而不是缺了零件。 去除“疾病”后,文乃蓉的父亲会暂时变成正常人,但是那颗坏掉的心脏还在,坏心会再次滋生出疾病,让他再次倒下。 夏秋能恢复自己的健康,是因为他已经经过了手术,去掉了坏根。 只能给文乃蓉的父亲换一颗心。 在医院档案里找到一些重症病人,夏秋一个个找过去,站在对方床边瞥一眼, 一个月、半年、半个月、一年、一年半…… 这些病人的寿命都还挺长。 换一家医院,再慢慢去瞧,终于发现一个还剩一小时寿命的女人。 触碰对方的肩膀,展露自己打着马赛克的脸。 “你还有52分钟的寿命。”他说。 女人呆滞的神情和涣散的目光勉强恢复了些,她张张嘴,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想要你的心脏,等你死后我会拿走它,三百万如何?” 看不出来女人的情绪,她已经不能运动肌肉,露出表情。 “同意你就眨三下眼。” 女人的眼睛慢慢眨三下,眨得很费力。 “钱打到给你缴费的那个银行卡号里?” 女人再次眨三下眼。 “交易达成。” 夏秋放开手,他走出病房,在医院旁的咖啡店玩四十分钟手机,再回去。 从断气的女人身体里取出心脏,夏秋找到文乃蓉的父亲。 “我可以救你的命,但是我要取走你关于我的记忆。”他这么对病床上的中年人说。 见到他的瞬间,中年人体内329天的寿命变成了320 。 原来惊吓真的会导致寿命减少。 “你是谁?黑白无常?死神?天使?”中年人又惊又喜。 居然说死神和天使,这个叔叔还挺潮流。 “是,或者否。”夏秋有着昨晚的经验,深知不能回答客户的任何问题,不然就会没完没了。 “是!当然是!”中年人忙点头,这一下寿命又缩短了10天。 再不快点,对方就要寿终正寝了。 夏秋将好心给他,取出他的坏心,抽走他关于自己的记忆。 典当者们基本都被夏秋抽取了记忆。虽然他不惧怕暴露,但也不愿满社会都是他的传说。 姜飞鸿是留着持续***,以及让他打白工,才没有抽取记忆。 刚刚的女人是快要死了,没必要抽取。 至于文乃蓉……,有几分考验她的想法在,倒不是考验她会不会乱说,而是考验她的办事能力。 看她能不能找到自己。 为什么偏偏选文乃蓉? 咳,夏秋承认自己是看上了她的容貌。容貌是一项重要优势嘛,不说别的,他因着这张遗传自爆竹精灵的脸,从小到大不知享受了多少优待。 这个社会里最真实的,大概就是权力、美貌与智慧了。金钱归在权力里面。 又去另一家医院,把坏心给那个死去的女人。坏与好是一回事,有与无是另一回事,有了才算全尸。 除了因为这朴素的观念,还因为夏秋没有收藏器官的癖好,何况一个中年男人的坏心脏。 打车回家,等到伊月下班,吃了她送来的水果,夏秋躺上床。 精神亢奋,睡不着。尽管自认为跳出了学生的层次,他现在依然是一个学生。 一个成绩普通的学生,得到了全市第一的知识。 明天的考试,比明天的开奖,更让夏秋期盼。 还有那个赌约。方宇明和庄玉倩都以为他会垫底,是时候悄悄震惊他们所有人了。 正文 第十三章、钥匙的秘密 清晨,不用闹钟翻来覆去地叫,夏秋告别梦的香甜,自然醒来。 起床这件事,最难的部分不是醒,而是起。夏秋把被子稍稍掀起,手往外一探,寒冷将他的手赶了回去。 虽然很想去试试新得的高中知识,但果然上学不是长久之计,下周还得上晚自习,更煎熬。 网上总说996怎么苦怎么累,怎么不人性,却不想想,高中生过得还不如996舒坦。也许这是996有市场的另外一种原因。 缩在被窝里磨磨蹭蹭了十多分钟,夏秋一鼓作气,坐直身子,穿衣下床。 洗漱好,打开自己家的门,合上,迈两步,打开伊家的门。 夏秋有伊家的钥匙,伊月也有他家的钥匙,区别是伊月基本不用他家的钥匙,他常用伊家的钥匙。 进入玄关,正见到伊依依头蓬蓬,眼眯眯,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 鸡蛋卷左手抓头发,右手从衣服的下摆伸进去,不知在里面调整什么。 “噫——”夏秋盯着伊依依,为她的不文明行为发出嫌弃的声音。 兄妹两人早习惯了对方邋遢的样子,夏秋不开口到没有什么,听到他的声音,伊依依顿时红了脸,忙抽出手,追来打夏秋。 夏秋往厨房跑,躲在伊月身后。 “好了好了。”伊月无奈地瞥两个孩子,“又怎么了?” 伊依依不好意思把事情说出口,哼了一声转头出去。 “肯定又是你干的好事。”伊月责怪地看夏秋。 夏秋笑嘻嘻,死猪不怕开水烫,鸡蛋卷这么活泼可爱,不逗逗她太可惜。就像小时候见到马路牙子,见到芦苇,不上去走一走,不折一片吹一吹,未免太没有意思。 而且他知道,伊月只是装作责怪。 确实,这种打闹伊月喜闻乐见,要是他们兄恭妹敬,兄妹之交淡如水,她反而要头疼起来。 “还有五分钟吃饭,去看看依依。”伊月把夏秋往外赶。 夏秋走出厨房,来到洗漱台前。 鸡蛋卷嘴里都是白色泡沫,从洗漱台前的镜子里见了他,划拉着的牙刷停下。少女从储物盒里拿一把梳子,递给他。 木梳上纹着彩色的纹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夏秋右手抓梳柄,左手挽依依的长发,从上梳下。 鸡蛋卷接着刷牙,左右上下,端起杯子含一口水,咕噜噜,咕噜噜,噗地吐在池底。 等她拿毛巾洗完脸,头发完全梳顺了,夏秋抬头看镜子里她的脸。少女精神饱满,大大闪闪的眼睛充满神气。 在996的公司里,员工大抵缺乏生气、缺乏活力,同理,在比996更996的学校里,学生大多也脸沉沉、神散散,一副老成模样。 伊依依是大多的反面,并且是反面的典型。 娱乐圈里有一种说法,说某些演员长得很有喜剧脸,很惹人笑,只要他往那里一站,不用说什么台词,不用做什么动作,台下的观众就嘴勾勾,眼弯弯,呵呵乐。 夏秋常想,伊依依大概有一张青春剧的脸,很活力,很薄荷,含一片就能变得精神起来,就能从漏电状态,变成满电状态。 薄荷味鸡蛋卷把台边的头绳放在手心,往后一伸。 夏秋接过黄色头绳,手指划过她白嫩的手心。 他不会扎复杂的发型,但是扎一条马尾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一条小尾巴就在伊依依的脑后晃荡了。伊依依的发质很好,很乌黑,夏秋想到濡鸦之羽这个形容黑的词,那摇摇晃晃的马尾,便是来回翩飞的濡鸦了。 伊依依不停晃脑袋,是为了从镜子里观察头发扎得怎么样。 “居然还挺中规中矩。”她嘀咕。 “什么叫居然?你这是挖了个陷阱,钓鱼执法呢?” “准备骂你扎得什么鬼来着,看来骂不了了。” “你不相信我的手艺,也该相信自己的记忆吧,初中的时候,我还经常给你扎头发呢!当时你自己扎都没我扎得好。” 初三后,夏秋再没帮鸡蛋卷扎过头发,不是鸡蛋卷知道了男女之别,而是夏秋感觉麻烦,不想干了。 真该给当时的自己几拳。 伊依依验工完毕,下达旨意:“不错不错,以后小秋子你就是哀家的扎头侍卫了。” “只是扎头吗?其实我还可以干干别的事情。”明了伊月的想法后,夏秋调戏起鸡蛋卷没有半分心理压力。 “比如呢?帮我洗脸刷牙?” “时间可以再向前推一些。” 伊依依回想,洗脸刷牙前她在做什么来着?是和夏秋打闹,因为夏秋嘴欠,噫她调整胸衣的动作。 夏秋在暗示什么很明显。 “玉子烧拳!” 挨了鸡蛋卷软软柔柔的几拳,夏秋坐在餐桌上。 鸡蛋卷眼凶凶、脸鼓鼓,像被钓上来的小河豚。 她认真反思,之所以那件事被夏秋瞧见,是因为夏秋突然进门,她没有防备,夏秋之所以能突然进门,是因为他手上有家门钥匙。 “钥匙给我!” 纤长的手伸到夏秋面前。 “不给。” “凭什么就你有我家钥匙,我没有你家钥匙!” “我家钥匙在月姨那里,你可以去拿,我不介意。” “真的?”伊依依收起鼓囊囊的脸,惊讶地看伊月。 伊月衡量,把夏秋家的钥匙给女儿不止没什么坏影响,还能让女儿多往夏秋那跑,多一些两人空间。 她是在五年前,开始忧心两人的事情。 那天,刚上初中的夏秋回来说,班上有了一对情侣。情侣是谁和谁,怎么开端怎么进展怎么结局怎么波折,伊月已经不记得,也不关心。 就像那天女儿忽然哭着说她要流血死掉,她意识到女儿已经不是孩子一样,在听到夏秋无意中说的那个八卦后,她意识到,夏秋总有一天要成年成家。 所有的母亲,都会忧愁孩子离开自己的日子,伊月不是夏秋的母亲,她更加更加地忧愁这件事。 是生母的话,有血缘,有天经地义的联系,她这个毫无大义身份的阿姨,到时候还能和夏秋,和这个自己最爱的孩子有什么联系呢? 把主意打到女儿的身上,不是她封建家长制。兄妹俩的关系从小就很好,十多年都没有腻歪,没有变成没什么话说的最熟悉的陌生人,这样下去,完全是水到渠成,她只是顺应天意。 “在电视柜的抽屉里。”她说出钥匙的位置。 伊依依丢下碗,跑去翻抽屉,高兴地把钥匙举起来炫耀,放进口袋。 继续扒碗里的粥,她眉头一皱:“不对。” 她看妈妈:“既然你有钥匙,怎么每次都要敲他门?你直接用钥匙开门不就行了?” “咳咳咳——”夏秋被粥呛到,剧烈咳嗽。 正文 第十四章、月考在即 伊月瞪一眼咳嗽的夏秋,对女儿说:“你哥哥都十八了,该有点自己的空间。” “我也十七了,我的私人空间呢!”鸡蛋卷一拍桌子,愤然而起。 在伊月的死亡凝视中,她慢慢坐下去。小时候,她遭伊月的打,比夏秋还多。 不是因为她比夏秋还调皮,这方面她远远比不上夏秋。 她比夏秋多的打,一方面是因为她犟,不会掩饰、耍赖、装可怜,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帮夏秋背了好多黑锅。后一项是主要原因。 夏秋仔细想,从小到大,他竟然坑了鸡蛋卷那么多。 真是罪过,以后好好补偿她吧。 伊月给女儿施加完压力,开始讲道理:“这不是把钥匙给你了吗,以后你和你哥就在那里过私人空间好了。” 伊依依感觉有些不对,两个人在一起还叫私人空间的吗?可她转念一想,不用防备着妈妈,确实叫做私人空间了。夏秋一般不会告状,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那个家里堕落。 “也是。”鸡蛋卷喝完粥,去厨房洗手擦嘴。 说出那样的话,伊月感到羞愧,这几乎是在明示女儿自己的想法。没想到这个迟钝女儿光顾着高兴,一点儿没注意到她话里的意思。 她看向夏秋,夏秋移开眼,不好意思和她对视。 她想,好在夏秋已经明白了,他们兄妹俩之间,只要有一个人主动,就不会有问题。 依依后面应该也能反应过来,这妮子是听说能不受她这个妈妈的管,太兴奋了。 夏秋快速喝完粥,把煎蛋和火腿吃下,同伊依依一起出门。 他开车,伊依依坐在后面。 “从今天起,我有你家钥匙了,你怕不怕?”鸡蛋卷戳戳他的后背。 夏秋想了想自己上锁的电脑,上锁的夜晚专用旧手机,万无一失。 “我怕什么,你不是经常去?也不知道高兴什么。” “那不一样,之前进去不是和妈妈一起,就是进去干什么马上出去,现在我可以进你家,关上门,我妈管不到我了。” “……” 你是完全不考虑我的存在吗!夏秋又喜又忧。 “好在我今天问了,要是不问,还拿不到这个钥匙!我妈也是,明明随随便便进我房间,居然给你私人空间!我还以为是你把钥匙拿回去了,她进不去!” 从小到大,鸡蛋卷追求的都是公平,现在遭了伊月不公平的对待,心里很气。 夏秋心想,什么私人空间,初三的时候,伊月还总是自由出入,有时候进来前敲两下门,有时候门都不敲。 直到高一那年寒假,方宇明神神秘秘地发给他一个压缩包,他打开一瞧,里面是一个视频文件,于是一面痛斥方宇明的低俗,一面点击右下角的全屏,直勾勾地看。 伊月到底敲没敲门他不知道,也许是没敲,也许敲了他没注意。 值得庆幸的是,解开腰带后,他做贼心虚地往身后看了眼。 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从此不再看那类视频,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偷摸摸站在他身后,就是后背靠墙也不能安心。 他很委屈。很怨伊月。还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没想到你焉儿坏,打打骂骂就算了,你静悄悄站在我身后,等着吓我是什么意思? 故事里,被这样一吓,断送往后幸福的可不是少数! 吓了他后,伊月没说话,绷着脸走出去了,从此再不用钥匙开门。就算确定夏秋在屋子里,知道夏秋肯定听到了敲门声,知道他就是使坏不开门,她也不拿钥匙。 现在想,月姨当时大概是怔住了,正在思考怎么反应,不是闷坏等着吓他。她总不至于拿依依的幸福开玩笑。 这件事情不能让伊依依知道,太社死了。 赶紧扯开话题。 “中午等我一起回家。”他说。 “还一起回家,你是小孩子吗?” “请你喝奶茶。” “哥,我在车棚等你好吗?” “嘿,你这变脸还挺快!” 伊依依自动过滤了夏秋的嘲讽,甜甜地说:“我们喝哪一家啊?” “都行。你可以排个序,一天喝一家。” “你可是说了请的!” “啊?我没说要反悔啊?”夏秋摸不着头脑,疑心自己是不是跳过了一段对话。 “哥哥不请就不请了,何故用一天喝一家这样的混账话来耍妹妹?”伊依依压着嗓子,模仿《水浒传》里好汉的声音,话里隐隐带着杀气。 “昨天不是说了,请你喝奶茶喝到死。” “哦,是那个彩票啊。”伊依依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纸条,嫌弃地瞧,“你还真以为你能中呢?” “你就说你喝不喝吧。” “喝,你要是敢放我鸽子,我就半夜拿一杯水,倒你裤裆里,说你尿床了。” “那里湿了可不一定是尿床。” “什么?” “我是说,你这个客人还威胁起主人来了?” 两人一路斗嘴,直到学校。 校门口,伊依依骑上自己的电动车,到车棚挨着停下。 重点班的三个年级都在一栋楼,夏秋和伊依依都是重点班的学生。高二在二楼,夏秋和鸡蛋卷挥挥手,继续往上。 今天月考,但早自习照上。 夏秋坐下不久,方宇明吹着口哨到了。 “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准备好了吗?”他挑眉弄眼。 庄玉倩来得比夏秋早,闻言转过身,对方宇明说:“是啊,你准备好了吗?” 方宇明的气焰顿时散了些,嘴硬说:“输给你这个班长是正常的事情,我只要赢夏秋就可以了!”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点饮料啊!”庄玉倩摇头感叹。 “你别太过分啊,饮料没得点,给什么喝什么!” “那这样吧,第一的可以点,第二的没得点,第三的没得喝。” “做梦,规矩已经定下了,没得改!” 夏秋望着已经排好名次的两人,有点无语,有点坏喜,有点期待。 可惜了,月考两天,卷子要改三天,到五天后成绩才能出来,才能看到他们见鬼般的表情。 想到考试,夏秋不由想到文乃蓉。 没了高中知识,不知道文乃蓉这次考试怎么度过。 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地找到自己。 今天放学回家,她应该就会发现父亲的心脏病好了。 早自习下,方宇明拿着笔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教室,前往考场。 庄玉倩露出大气的笑,迈出寻常的步子。 夏秋摇摇头,背着手出去。 正文 第十五章、文乃蓉的喜悦 考场里,文乃蓉抓着黑色水笔,怔怔地看桌上的试卷。 虽然昨晚和今早已经做过了试验,但真正面对试卷,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写不出,还是很失落,很沮丧。 这失落和沮丧中,又衍生出一股埋怨,埋怨自己心中“奇迹会发生”,“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类的想法。 她已经典当了高中知识,换父亲的康复。没了知识,做不出题理所应当,这逻辑就如同幼儿园算术题一样明显,一样答案唯一。她对另一个答案的渴望,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在答题卡上写好姓名和学号,她放下笔。 监考的两个老师诧异地看她,这是第一考场,考场是按上次考试的名次排的,别的学生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她一动不动。 况且,她在教师团队里是一个名人,两个监考老师都认得她。 女老师走下讲台,在教室里闲逛,一圈又一圈,每次靠近,都隐蔽地看她。 感觉转得有些久,眼神有些明显,就坐在讲台边歇一歇。 再起身,转圈圈,眼斜斜,卷白白,头痒痒。 终于忍不住在她身边停下,俯在她耳边小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文乃蓉湿了眼眶。坚强砌起的厚厚水坝,最怕关心这种小虫的蛀食。 她摇摇头。 女老师起身,回到讲台,男老师用眼神询问她,她叹口气。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文乃蓉交了白卷。 第二场依然如此。 考完,文乃蓉快速收拾文具,躲开想要拦住她问的监考老师,跑进厕所。 隔间里,她拿面纸抹抹眼泪。 她昨晚想,只要父亲的病能好,她的成绩怎么样无所谓。 是的,考不出能够让父母和以往一样得意的分数让她很伤心,但是更让她难过的,是她看到试卷上的题目,看到以往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题目,却一点儿也写不出。 往常熟稔的题目,变成了一个个陌生人。 从小到大,她都是乖乖女,是文文静静、聪明好学的文乃蓉,但是刚刚交了白卷的又是谁呢? 构成自我认知的某样特质离去了。 存在遭遇否定。 把面纸丢进垃圾桶,她调整呼吸,模仿以往的步子走出去。 她想,既然她的高中知识忘光光了,父亲的心脏病是不是也抹净净了? 昨晚那个当铺掌柜说两天内让父亲恢复,不是两天后,说不定现在已经解决了。 心情顿时轻松许多。骑上车急匆匆地往回赶。 没等她走到家门口,听到脚步声的妈妈打开门,高兴地冲她喊:“快快快,快上来!” 她心有预感,小跑进家门,视线稍稍一转,见到已在医院住了几个月的父亲。上周见面还躺在病床上形容憔悴的父亲,此刻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见到她,文广茂站起身,脸上全是笑:“我好了。” “什么你好了,你会不会说话!”吴雅燕很不满。 文乃蓉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没有好吗? “医生说,和突然换了一个心脏一样,什么毛病也没有了。他们说肯定是仪器出问题了,还拉你爸爸去隔壁医院检查,结果是真的都好了!”吴雅燕说。 原来是怪父亲解释得太短。 “好了就好。”文乃蓉笑。 她想,感谢那个当铺,感谢那个看不清面容的掌柜。 “那些医生还要你爸留下来研究研究。病都好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住院不要钱啊!我当然不准,拖着你爸就回家了。”吴雅燕得意地说早上的情形,顺便吹嘘自己的机敏。 “哎,你当时可不是这么清醒。是不是仪器坏了这句话还是你先说的!”文广茂拆她的台。 “前几天检查还要死要活的,早上突然就全好了,换谁谁都不信啊!我就是合理怀疑一下!”吴雅燕为自己辩解。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就说,我完全好了!” “我又不是你,哪知道真的假的,说不定是你不想治了,这么说骗我呢!” 文广茂脸上的笑容散去,他叹了口气: “我之前是在想要不要治了,那医生说只能换一颗心试试,死贵死贵的,还不保证能活多久。我们家那些钱,还得留着给蓉蓉上大学呢!” 吴雅燕瞥一眼女儿,叹:“你家丫头昨晚还和我说,要去打工治你呢。” 这两句话很重,压得空气凝结,心头沉甸。 文广茂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恢复的吗?” “怎么恢复的?”文乃蓉急切地问。 她想,父亲是不是也见到了那个掌柜,然后掌柜给他动了奇妙的手术? “我也不知道!”文广茂一摊手,“昨天睡觉的时候,我感觉格外踏实,睡醒胸也不闷了,身子也有力气了,我一开始慌得很,想,我这不是回光返照了吧!是不是力气用完就要一命呼呜?我就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文广茂抑扬顿挫地讲,文乃蓉和母亲笑出声来。 “躺了半个早上,我感觉不对,这回光返照的时间没听说过这么长的,就叫你妈带我去检查,一查,全都好了!” “医生说,和换了一个新的一样,但是又看不出换的痕迹。”吴雅燕补充说。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很默契,很夫妻。 他们说了半个小时,到了上桌吃饭这个最话多的时候,反而没得说了,沉默了一碗饭的时间。 “广茂,”水池边的吴雅燕停下洗碗的手,“我感觉你这恢复有点神啊。” “我也这么觉得。”文广茂抓抓脑袋,冷静下来后,他感觉这件事情太神奇,不太符合现实。 “你不是说小时候救过一只狐狸吗?说不定是它报恩了。” “不可能,我是放了那只狐狸,但是我爸偷偷把那只狐狸抓回来炖了,我还吃了肉!只有报仇的说法,哪有能报恩的!” “那是菩萨?” “……过几天我们回乡下,拜拜老庙。” 文乃蓉想,才不是菩萨狐狸,是那个看不清脸的当铺掌柜哩! 她是昨天晚上与掌柜做了交易,爸爸是昨天晚上开始感觉轻松,那掌柜和她约了后,马上就去解决了问题。 她忍不住问:“爸爸,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没有啊,那是什么?” “我听说神仙帮人就会是这个模样。”文乃蓉有些失望,这失望在见到父亲和往常一样吃水果的动作后,变成了喜悦。 爸爸的身体好了就好。 “对了,今天是你月考吧。”文广茂高兴地看向女儿,“快回屋复习去吧。爸爸现在没事了,你认真学习,好好准备高考。” 晴转阴雨,父亲的期待如同一根钢针,扎她很痛,她想要说那件事,又想不出怎么说、该不该说,于是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嗯了一声。 正文 第十六章、我全都要! “我要喝两杯!” 傍晚,伊依依站在空荡荡的车棚里,气呼呼地对夏秋说。 “好好好。”夏秋拍拍她的脑袋,脸上带笑。 “别嬉皮笑脸的,你不是说下午不会拖时间的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伊依依很气,胸口呼吸的起伏明显。 “我知道了,我赔你两杯!你喝三杯,可以了吧?”夏秋又去捏她的脸,手被拍开。 不怪鸡蛋卷生气,早上他说,让鸡蛋卷中午等他,他请奶茶。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为了能在早上考完两门课,高三放学时间有些微的调整。 中午,伊依依放学的时候,夏秋还在考场里睡觉。鸡蛋卷在车棚等了整整二十分钟,去高三的教室瞧,才发现考试还没结束。 等夏秋回到家,挨了鸡蛋卷好久的玉子烧拳。 中午没喝上,当然要下午补上。夏秋仔细对比了考试时间和一般放学时间,他比伊依依早放五分钟。 于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下午一定准时带鸡蛋卷去喝奶茶。 “唉,考最后一场的时候,卷子的印刷出了问题,就算拿了备用卷,还是差几张,急忙去印。因为不好单让几个学生晚点写,就把一整个考场的考试时间都往后推了推。” 夏秋骑上电动车,和伊依依解释。 “我这么倒霉?”伊依依翻身坐在夏秋身后。 “倒霉的明明是我哩,中午挨了你的打,现在还要补你三杯奶茶。”夏秋扭动车把,惯性让伊依依的身子往后一仰,调整回来的时候轻轻往他的后背一撞。 羽绒服太厚,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这该死的冷天! 伊依依不说话,正琢磨要哪三杯。 还是校门口那家奶茶店,草莓、蜜瓜、百香果各来一杯。 草莓先好,鸡蛋卷抱着喝了一半,另外两杯摆上台。她看看手上的一杯,再看看台上的两杯。三杯奶茶,无论如何她是喝不下的。 草莓的还没喝完,蜜瓜和百香果的也想喝,刚做好的最好喝,不能久放。 拎着奶茶袋袋,看看它,看看你,一个都舍不得。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于是把其中一杯塞到夏秋手里,戳开百香果喝。 看着手里还剩一半的草莓奶茶,夏秋装作嫌弃:“为什么不给我一杯没开封的?” “你做梦,这些都是我的!” 鸡蛋卷吸一口百香果,把唯一未开封的蜜瓜护在怀里,用防备强盗的眼神看夏秋。 夏秋不爱喝甜腻的东西,以此衍生,不爱喝奶茶,不过也没到讨厌的地步。除了杨枝甘露,那个口味他疾之若仇。 三两口解决手上的半杯奶茶,向垃圾桶投篮,获得公德比赛的一分,夏秋骑上车。 伊依依一手抓一杯奶茶,坐在后面。 从学校到家要十分钟,开到一半,从肩膀后面伸出一只小爪爪,戴着手套的爪爪上抓着百香果奶茶,吸管往夏秋嘴里戳。 “不要动。”怕被吸管深喉,夏秋急忙阻止。 等鸡蛋卷的小爪爪安分下来,夏秋咬住吸管。 百香果剩了一大半,后面还有咕噜噜的声音,这丫头又把蜜瓜戳开喝了。 勉强在到家前喝完百香果,蜜瓜又伸过来。 我给她买这么多杯干什么! 在楼下车棚喝两口,夏秋摇摇头。 “这就不喝了?你好浪费哦!”伊依依倒打一耙。 夏秋心情好,不和她计较:“丢了吧,腻死我了。” 本来想发誓说,以后只给你买一杯,但想到不买多杯,自己没得喝,没说出口。 “丢了?一杯十几块呢!”伊依依一周的零花钱不过五十。这五十块钱,是纯粹粹出去玩的钱,学习用具生活用品之类的伊月准备齐全。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周末和小姐妹出去逛一圈,吃几个小吃就能花干净。 据她所知,夏秋的零花钱和她一样。近二十块的奶茶,是小半周的零花了!夏秋不可能说浪费就浪费。 除非…… “妈妈私底下给你钱了?”伊依依盯夏秋。 “你妈是这样的人吗?” 夏秋曾经找过各种借口,想要增加自己的零花钱,都被伊月强势否决。 “也是。”伊依依抓抓头,“那是什么原因,你发财了?” “是啊,在你口袋里。” 伊依依手往口袋里一伸,原来是双色球彩票。 顿时泄气,无力地挥挥手。 “走吧。”她已经懒得说这个事。 拿过夏秋手里的奶茶,她往楼上走。 “今晚开奖,你记得对一对号码。” “这个玩笑还没过去吗” “我有一种预感,一定能中。” “那你把它给我?不怕我私吞啦!” “你敢私吞的话,就拿你自己赔!” “说得和真的一样。” 到家门前,两人停下口,换上室内鞋。 伊月打开电饭锅,盛三个饭碗放在桌上,她问: “什么说得和真的一样?” 伊依依朝夏秋看一眼:“没什么。” 看在夏秋请了她奶茶的份上,她就不告诉妈妈夏秋买彩票的事情了。 伊月最重实干,要是听了彩票的事情,骂倒不会骂,但说两句肯定少不了。 夏秋是不愿意被说,但他感觉需要让伊月有个心里准备。 “我买了个双色球,骗依依说肯定能中奖哩!” 伊依依惊愕地抬起头。我都没有告状,你居然自爆了? “赌博?”伊月的脸立刻严肃起来。 “是彩票。你和依依不愧是母女,说的话都一样。” “彩票啊。”伊月松了口气,她只知道有彩票这个东西,不知道双色球是彩票。 隔了几筷子的功夫,她看夏秋,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怎么买彩票了?” 话语平稳,语气中带着好奇,似乎对买彩票毫无偏见。但夏秋知道,这些都是陷阱,是诱饵,是购物网站送的满减券。 要是他接下来的回答不够“正能量”,就要挨上好一顿说教。 “方宇明拉着去买的,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我就跟着买了一个玩玩。”夏秋毫不犹豫地把锅甩到方宇明身上。所谓好友,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伊月又问:“他买了多少?” “他一开始说要把零花钱都买了,到了那真掏钱的时候又舍不得了,买了两张。” “那就好。好奇买着玩玩可以。”伊月做出总结,话里隐藏着“玩过了就不要再买,不然等着挨骂”的意思。 正文 第十七章、品行不端伊依依 有夏秋吸引火力,伊依依带回家的奶茶没有引起伊月的注意,搁下筷子,伊依依抓着奶茶下楼。 骑上夏秋的电动车,把奶茶放在车前的置物柜里,骑到半路感觉肚子空了些,可以装得下奶茶了,在路边停下,就着旁边公园的景色,喝下晚茶。 和预备铃一起踏入教室,坐上自己的凳子,背往后桌一靠,人生满足。 等老师进来,收起懒散的样子,拿出试卷。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试卷是无限的,我们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试卷中去。 高二的学业比高三轻松些,到九点,作业全部完成。老师早耐不住寂寞,去办公室摸鱼了,很多同学在小声说话。 伊依依把书本堆高高,挡厚厚,拿出手机。 登陆常用的论坛,看上面奇奇怪怪、不切实际又贴近生活的帖子,文字和图片左眼进,右眼出,不经大脑。看不进去。很快眼睛的焦距也落在了未知的地方,只有手指在习惯性地划动。 怪了,怎么心不在焉? 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她用书挡住手机,皱眉思考。 让她找一找,是哪个小混蛋打扰她娱乐了! 小捣蛋鬼很快被揪了出来,是夏秋说过的一句话,今晚就是开奖时间。 开奖?开个锤锤! 伊依依不信夏秋能中,她移开书本,继续逛论坛。 可夏秋信誓旦旦说能中奖的模样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忍不住退出论坛,搜索这期双色球的中奖号码。 141726,记下前六个号码,从口袋里摸出彩票,在心里念。 一四一七二六。 “?” 前六个数字居然对上了? 再看后面的数字,31323310,彩票上的数字和手机上的数字完美匹配。 “……” 惊讶的成分很少。因为听了夏秋的话,伊依依的大脑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地模拟过中奖场景,有了预料。 疑惑的成分很多。夏秋说中,结果还真的中了? 丢开手机上挡着的书,把彩票放在手机旁边,再仔细地比对。 同桌踢了一下她的凳子。 啊,我现在没有空和你说话啦! 同桌又咳嗽一声。 是要出去吗?稍微等一等。 将号码比对五遍,确定无误,伊依依开始怀疑这个网站有问题,于是换一家看起来像官网的网站,再比对,号码还是一样。 真的中了诶! 脑袋有些空,疑惑被解决后,暂时没有别的情感填补进来,系统卡住了,眼前跳出弹框:应用程序未响应,关闭程序/等待程序响应。 伊依依选择了关闭程序。同桌又在咳嗽了。 扭头看同桌,用眼神询问她干什么,她一脸严肃地看书,好像只是喉咙不舒服。 伊依依扭回头,视野的边角出现了一个光头。 系统再次卡住,脖颈转动僵硬,如同一顿一顿的光标,许久才移到目标区域。终于看清了光头的样子。 心脏差点儿离家出走。 瞬间明白,刚才的咳嗽是加了密的暗号,暗号内容是:别看手机了,老师来啦! 完了完了! 她只盼老师骂得轻一些。 老师没有骂,他看向她的目光很复杂。 “这票,你买的?”他问。 “我哥买的。”伊依依老实回答。 “你哥常买?” “他说是朋友买,他顺便买一张玩。” “顺便买一张玩。”老师重复她这句话,脸上带着不服却又不得不服的复杂情绪。 伊依依低着头,小心地瞥老师的脸。按学校的规矩,玩手机是要没收作案工具,并叫家长的严肃案件。 “来,我给你批个假条,你先回家吧。把票放好了,到家就交给你哥哥……,不,到家叫你哥哥给我打个电话。” 走到讲台上,人到中年喜欢买股票和彩票,但只中过五块十块的老师,以说不出的心情给伊依依写假条。 五分钟前,他在办公室查询了双色球中奖号码,一张没中,于是过来教室突击检查,抽几个学生陪他一起郁闷。 伊依依的同桌踢她凳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伊依依的异常,本以为是个玩手机的,近了一瞧手机旁边还有一张彩票,再仔细一瞧,号码和一等奖一摸一样。 整个人都麻了。 我的运气连一个未成年的女生都不如? 一问,是她哥哥买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又得知她哥是随便买的,心情又落回去。 短短的几分钟,心情起起伏伏。 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把假条放在一旁,挥挥手,心很累:“快走吧,票收好,到家就给你哥,你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要问的。” 他怕小女生不懂事,导致彩票出现人为的不幸,特意嘱咐。 “知道了。”伊依依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拿着假条出门。 等她离开,老师捂住额头,深深地叹一口气。 不止没能找几个学生陪自己郁闷,还把自己搞得更郁闷了。 这下子可不是几个学生陪就能恢复过来的。 于是站起身,说:“看你们作业都写完了,我们正好来默写吧。” 教室里一片哀嚎。 有一整个班的学生陪,心情好多了。 伊依依不知道自己一手导致了全班的痛苦,她拿着假条出门,胸闷闷,不开心。 拿到假条的时候,她想,能早点回家了,好耶!到了车棚,看一眼手机时间,原来还有十分钟就放学了唉!好不划算。 感觉就像支付APP的随机立减,减了,又似乎没有减。 还得让夏秋打电话给老师。让哥哥打给老师也太丢人了。 出校门,见到马路对面奶茶店闪亮的霓虹灯,又高兴起来了。 夏秋说,中了奖就请她喝奶茶喝到入土,从今天起,她就能实现奶茶自由了! 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开。 到楼下车棚,车撑一踢,钥匙一拔,蹬蹬蹬跑上四楼,咚咚咚敲了三下,想起来自己有钥匙,往锁眼一插,推门进去。 客厅漆黑,浴室明亮,扭开门把手,激动地要开口,看清里面的情况后,默默后退,把门关上。 “伊依依,你耍流氓呢!”夏秋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你才耍流氓!”伊依依红着脸反驳。 正文 第十八章、依依的搓澡券 从浴室里出来,夏秋应伊依依的话,给她的老师打去电话,感谢他的关心。 老师似乎想要抄作业,问他为什么买这串数字。他说随口报的,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除开有内幕的,寻常中奖完全是数字的随机,命运的偶然,没有什么成功经验可讲。 可“人定胜天”的朴素理念,以及近现代“因果论”的哲学观趁着科学的发展走入千家万户,让人感觉这种随机和偶然,也该有它的规律。 其实这么想也没错,在夏秋这里,中奖不就是一种必然吗? “你怎么知道一定能中的?”伊依依等他挂掉电话,坐在他身边问。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夏秋转过头,“我们先来说说你刚才耍流氓的事情。” 鸡蛋卷立即往夏秋的反方向移了移屁股,与他拉开距离。 “我没有!” 她努力装作扪心无愧,但是演技太差,脸羞羞,眼飘飘,呼吸都轻了些。 “你都趁我洗澡的时候强闯浴室了,还说你没有耍流氓?” “那是你耍流氓!” 夏秋震惊地看伊依依:“你闯进浴室,怎么变成我耍流氓了?” 伊依依只是下意识地、条件反射地反驳,就和小时候吵架一样。听到对方骂,你混蛋,立即接,你才混蛋! 她自己也很震惊,她怎么就这么回答了? 输人不输阵,承认错误是不可能的。 她说:“你把屋子里的灯都关了,就剩浴室亮着,还没有锁门,不就是故意让我进去吗!” 忽略事实不谈,居然有点儿道理! “你等着吧,等你哪天只开浴室灯洗澡,我也闯进去说你耍流氓。”夏秋狠狠地说。 “那你就进来咯!”伊依依挑衅地看夏秋。 其实心里羞得要命,他要是真的闯进来怎么办?只能告诫自己,以后洗澡一定要锁好门,并且把屋子里的灯都打开。 伊依依承受了暗处的压力,明面上的压力来到了夏秋这边。 “那你等着吧!” 虽然还没想好能不能干这种事,但是先把狠话放了。 气势上的交锋似乎到此结束,能不能有第二场,要看夏秋能不能找到机会,并且下定决心。 伊依依现在说得爽快,谁知道真的推门进去之后,她会不会推翻洗澡人诱惑论,找伊月告状。 夏秋琢磨,虽然月姨乐于看自己和依依亲近,但涉及这种问题,肯定会严厉地骂。 这么仔细一想,关键问题出在伊依依会不会告状这个环节上。 夏秋拿出茶几下的纸笔:“你立字据,说肯定不告状。” “不立!”伊依依摇头。 不说这个字据能不能立,光是想到要把刚刚的事写在纸上,她就羞得要死。 她又想,夏秋要她立字据,可见没有字据不敢以牙坏牙。 完全放心了,还有点儿小得意。 虽然我军在硬实力上存在极大劣势,但是凭借伊司令官卓越的战略眼光,严密的防线部署,以及最后、最重要的大胆奇袭,成功消灭了数倍于我方的敌军! 敌军司令夏秋已被团团包围,命不久矣! “真不立?” “就不。” “不后悔?” “夏将军,这种空口威胁就不用说了,赶紧投降吧。” 夏秋不知道伊依依的小脑袋脑补了什么,不过,她话里的得意与轻蔑夏秋听得清楚。 不过一个鸡蛋卷,也敢这么嚣张? 他听到伊月回来的脚步声,起身往门口走。 “你干什么?”伊依依有种不祥的预感。 夏秋打开门,对正在掏钥匙的伊月说:“月姨,依依她偷看……” “不许说!不许说!” 伊依依的脸红得像要渗出血来,她从沙发上蹦起,跑到夏秋身后,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你们兄妹俩又玩什么呢?”伊月看看夏秋,再看看女儿。 她以丰富经验判断出,两个孩子要说的不是一件正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什么,妈妈你快回去吧。”伊依依敷衍了妈妈,哀求地看夏秋。 其实心里气得很,不是我军不中用,而是敌军太狡猾,居然场外求援! 唉,只能签订一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了。 等伊月进门,伊依依用脚把夏秋的家门关上,把夏秋拉到沙边旁坐下,才从他的嘴上移开手掌。 “伊将军,看来你已经明白了现实。”夏秋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 “你说条件吧。”伊依依垂着脑袋。 “把字据写了。” “这个绝对不行,换一个!” “那就……”夏秋一时想不到什么惩罚。 小学初中的时候,他花钱多,馋伊依依的零花钱,每次都索要赔偿款。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不再窥视鸡蛋卷的零花钱,而是窥视鸡蛋卷本身。 他有了想法。 “那就赔一张搓澡券给我。”他说。 “搓澡券?”伊依依歪脑袋想想,迷迷糊糊。 不是听不明白夏秋的意思,而是感觉这次的战败条约太宽容了。 小学的时候,她和夏秋还有妈妈,经常互相搓澡,这也能算惩罚吗? “你不是好色吗,正好让你看个够。” 面对夏秋的侮辱,伊依依不敢做声,怕惹得夏秋反悔。她赶紧写下「搓澡券(永久有效)——伊依依」,把本子递给夏秋,完成一套程序。 这下子事情完全过去,轻松了。 躺在沙发上,她感叹战场风云不测,不到最后,永远看不出谁是赢家。 把搓澡券裁下收好,夏秋踢踢鸡蛋卷的脚:“去叫你妈。” “我们可是已经签好条约了!” “是说正事,你忘了你为什么到我这来了?” “对哦,彩票的事!”伊依依直起身,又躺下来,“让我先歇一歇。” …… 厨房,伊月将苹果削皮,去核,切块,放上小叉子。 她想,秋秋刚刚要说的是什么?为什么依依脸那么红,那么急? 她不问,不表示她不好奇,只是她知道,管得太严不好。 秋秋说的是什么来着?依依她偷看……偷看什么? 偷看秋秋的日记?偷看秋秋的小黄书?如果是这种事情,依依不该那么羞,秋秋不该好意思说。 她忽然想到夏秋湿润的头发。 这个时间点,该不会是那种偷看吧? 她吓了一跳,尽管早知道依依这个孩子很活泼,很大胆,可没有想到,这孩子居然大胆到这种地步! 本以为秋秋是主动方,原来依依才是吗! 正文 第十九章、猛男总是独行 不管是夏秋的打算,还是伊依依的计划,都落了空。 伊月进来送水果,伊依依让她坐在小板凳上。 鸡蛋卷模仿小时候看的年代剧,以村支书帮助落后村民进步的语气,纠正了妈妈脑海中的错误思想。 伊支书把彩票放在伊月面前,问伊月这是什么,当伊月回答是彩票,她大手一挥,错! 她用手隔着彩票敲击茶几,这张彩票现在已经不是彩票,因为今晚已经开了奖。 等伊月改口,称呼这是过期彩票,她又一挥手,大错特错! 让伊月反省,上交了好几份称呼修正报告,她才叹口气,揭晓真正的答案。 “这虽然是一张彩票,但它开过了奖,已经不是真正的彩票。但是,它过了开奖期限,却没有过期,相反,它开奖的日子,就是它的出厂日期,因为——它是一张中了奖的彩票!” 鸡蛋卷感觉自己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妈妈此刻一定云里雾里,不敢相信。 她想,我检查号码检查了六七遍,还被老师抓住了,妈妈起码也要问六七遍,呆愣愣、傻乎乎地僵上好一会儿吧? 夏秋坐在旁边喝茶看戏。 伊月的反应出乎兄妹俩的预料,她笑着说:“真中奖了啊?” “是啊,你猜中了多少?”伊依依想,终于进入了高潮部分。 “最多的?” 不是,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说从五块十块开始猜,你至少别一开始就猜最多的吧! “什么最多的,那叫做一等奖!”伊依依郁闷地纠正妈妈的用词。 她想,可能是妈妈不知道双色球的奖金额度,以为和小时候商店刮刮乐的十几二十块一样。 于是问:“你知道一等奖是多少钱吗?” “一个亿?” “……” 伊依依感觉这个妈妈是故意砸场子。 “不是……你、你猜小点啊!”鸡蛋卷沮丧极了。 没能吓到妈妈就算了,反过来被妈妈吓了一跳算什么事! “一等奖没有一个亿吗?那是特等奖一个亿?” “没有特等奖!” “可是我看新闻,都是中了好几个……”眼看女儿委屈得快哭起来,伊月急忙转口,“那是一千万?” “再猜小点。” 伊依依的情绪肉耳可听地又消沉了一些,伊月不敢乱猜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一万?” “是七百万!”伊依依不敢让伊月再猜,忙报出答案。比夏秋之前估计的五百万多了些。 终于结束了对话,鸡蛋卷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心情低落,她走到夏秋身边坐下,越想越委屈。 “妈妈欺负人!”她久违地抱住哥哥,控诉伊月的恶行。 夏秋拍拍她的后背。这丫头察言观色的本事太差,伊月明显没有相信她的话,完全是用听热闹的态度在回答。 凑热闹,当然是事越大越好,所以硬往大处猜。没报十亿百亿,已经很给伊依依面子。 “然后呢,你们中了多少?”伊月拿起彩票,看了看问。 果然。夏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鸡蛋卷从夏秋肩膀上抬起头,她花了十秒钟,理情况,梳因果,通脉络。 “我都说了是一等奖!”少女有点破防。 “诶?你有说吗?” “我说了,我说那不叫最多的,叫一等奖!” “嗯?可是你没说中了一等奖啊,后面问我一等奖奖金多少,也没说是你们中的。” 伊依依松开抱住夏秋的手臂,好像真的是这样? 她辩解:“我……我是没有说,可是我话里的意思是中了吧!” 伊月用手指按了按眉角,神色尴尬:“我以为你们故意用了这种暧昧的文字陷阱,让我以为中了一等奖,其实不是一等奖,而是四五六等。” 这个妈妈居然如此心机! 虽然还有些失落,但伊依依的心情好多了。 “那你现在震惊吗?”她问。 “有点惊讶。”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 “你说中奖,我就开始笑了嘛!” “可是,你要更加、更加激动才是。” “还要怎么激动啊,和你一样手舞足蹈?大声尖叫?一蹦三尺高?” “你可别乱说,我没有!”伊依依急忙否认。 “你看,连你都没做那些浮夸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嘛!” 伊月把彩票放回茶几上,感觉不放心,把旁边的笔记本拿过来,手指按平彩票折痕,夹在其中一页。 伊依依感觉伊月说得很有道理,电视里的欢腾都是艺术的夸张,于是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期待那些,陷入新一轮的自闭中。 夏秋趁机把她拉过来,让她枕在自己胸口。 进入中学后,兄妹俩很少这么亲昵了,照例不是因为伊依依,而是因为初中时期的夏秋认为,女生只会阻碍他玩乐的脚步。 猛男总是独行,娘娘腔才整天和女生待在一起。 于是拒绝了鸡蛋卷一次又一次,持之以恒,水滴石穿,成功让她改掉了那些亲昵的习惯。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伊依依动了动脑袋,夏秋以为她要离开,没想到她只是调整调整,枕在一个舒服的角度。 依稀记得,以前的伊依依也总是这样,要磨蹭一会儿,找一个合适的姿势。 夏秋把手搁在鸡蛋卷的头顶,他之前总这么做。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气氛和感觉被发掘出。 伊月假装看茶几,用余光瞥两人。她不敢直勾勾的看过去,要是惹起两人的羞耻心,害他们分开,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的担忧多余。伊依依虽然有羞耻心,但还停留在十分明显的两性关系上。比如皮肤、黏膜的直接接触,比如“流氓”,“好色”之类的直接词汇。 对不明显的、间接的两性关系,伊依依对别人有着习惯性的防备,但在夏秋这里,有着习惯性的忽略。 “我就说你的计划不太行。你也不想想,月姨多淡定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过激反应。”夏秋数落伊依依。 “你住院的时候,她可没有这么淡定!”伊依依不服气地反驳。 她头发上洗发香波的气味,钻入夏秋的鼻翼。那气味进入咽,入喉,经气管,混入毛细血管的血液里,回流进心脏,惹得夏秋心痒痒。 可惜伊月还在。 夏秋抬起头看伊月,伊依依的计划结束了,他该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正文 第二十章、我养你啊 夏秋没有直接提让伊月放弃工作,而是试探伊月,问她要不要换一个轻松些的活计。 “每天只有早中晚三餐,还有晚上天好晚之后,才能看到你,我很寂寞诶。”夏秋摸伊依依的马尾,眼睛盯着伊月。 伊月挑夏秋话里的错误:“你本来只有三餐和晚上天好晚才放学在家,其它时间能见到我才怪了。我要是闲在家,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候能见到你们一面,我才寂寞哩。” “还有放假的时候啊!” “以前放假的时候,也没见到你粘我,整天在外面乱跑!” “那不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放假我肯定粘着你,你去哪我去哪,你上厕所我守门。” “要死了,你说什么呢!”她拿茶几上的水笔丢夏秋。 躺在夏秋怀里看热闹的伊依依被砸个正着,她瞧两人的话题严肃,瘪了瘪嘴,捂住受伤的脑袋不敢说话。 “要不你先找个有双休日的工作?”夏秋想,慢慢来总没有问题吧! “你以为找工作是超市购物啊,摆满上百个货架给你挑?” “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这种工作你就做?” “我可没说。” 夏秋的诱导失败,伊月太谨慎。 计划崩溃,再无成功的可能,伊月的态度很坚决。让她这么坚决的原因,夏秋隐隐知道一些。 放下劝导的想法,夏秋说话变得不客气起来。 “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干嘛老是在外面工作嘛。” “我工作赚钱还有错了?” “我养你啊,中了七百万呢。” 伊月本来被夏秋说得有些气,听了这句话笑起来,她说:“我能自己养自己,你养养你妹妹好了。” 伊依依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她怎么就自己养不了自己了! 但她已经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世道的艰难,赚钱的辛苦。为了一时意气去逞能吃苦,去拒绝躺平的机会,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用手在笔记本上按一按,伊月翻出压得平整些的彩票,扯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去领奖,去哪领奖?” “好像是去省里,这个周末就可以去了。” 拍醒装睡的伊依依,夏秋走进卧室,打开电脑查了查领奖程序。 三人商量好,等周六放假一同去。 时间不早,伊月拉着伊依依回去睡觉,夏秋吹干头发,躺在床上。 眼前漆黑,窗帘很厚实,月光被死死拦在外面。 伊月大抵不是个工作狂,不是不工作就死星人。她离婚前是正经的家庭主妇,不然夏秋也不会经常被丢在她那里。 她结婚前的事情,夏秋听头号黑粉说过一些。闺蜜两在一家大美妆公司实习,头号黑粉先辞了工作,然后是伊月。 离婚后,为了得到女儿的抚养权,加上前夫使了一些手段,伊月只分得了现在所住的商品房,她不得不重新开始工作。 一个只有实习经验,不再是应届生的女人,能找到什么工作呢?她还有女儿要带,还有夏秋这个拖油瓶。 于是开始打零工,做这些既不轻松也不体面的工作。 一个普通人去做那些,尚且会感觉苦,感觉累,感到压抑,何况是过了好几年阔太太生活的伊月。 那段日子里的某晚,夏秋感觉肚子涨,推开抱住自己的依依,去上厕所。 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个不怕黑的猛男,没有开灯,借月光勉强分辨出马桶的位置,一通乱射。 完事懒得冲,提起裤子往回走。 路过伊月的房间,他发现伊月的房门关着。 当时是夏天,家里都不关卧室门,他感到好奇,贴在门上听。 他听到了伊月的抽泣声。 离婚前后,伊月没有哭,她没有因为当不成阔太太哭,没有因为分不到家产哭。 她偏偏在离婚两个月后,在找到一个小工厂的工作后哭了。 夏秋不信伊月是因为工作的苦累而哭,头号黑粉和他说过,爆竹精灵给伊月的生活费,足够他们三个人生活,伊月完全可以不去工作。 夏秋想,伊月是在生她自己的气,她不会埋怨任何人,她只会埋怨她自己。 她气自己相信前夫的鬼话,气自己要当没用的家庭主妇,气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气自己没有把握好自己的命运,气自己让自己落入现在的境地。 去年,因为夏秋的伤,她辞了之前的工作。她再找工作的时候,朋友拉她去当服务生,为了方便她照顾家里的孩子,给她调整了上班时间。 她知道朋友是想帮帮她,她可以混一些,躲懒一些,但是她比以前的工作更上心、更卖力。她不要别人的给予,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信了前夫的给予。 这十多年,伊月都自己走过来了,她孤行只影。 孑然无依。 孑然不依。 她很漂亮,伊依依的容貌和身材统统继承自她。夏秋说她老是谎言。她去学校,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都要假装研究窗外的天空,这云模样真漂亮,这天蓝得我很喜欢。漂亮的其实是她,喜欢的其实是她。 这些年来,愿意娶她的人很多,她谁都不理。 夏秋想,离婚的事情虽然没有给她造成直接的创伤,但还是改变了她。 刚刚她大概听出了自己话里的意思,明白自己可以帮她找一个所说的轻松工作,明白自己说的养她是一件真事。 所以她拒绝了。 她不愿依靠任何人,就算是看着长大的自己。 老实说,有点儿受伤,很郁闷,打开手机游戏,无心操控小人,任由它被射来的道具一次次击倒在地。 为什么连我都不愿意相信呢? 我还能和那个渣男一样跑了不成? 想走过去,把伊月从被窝里拉起来,让她解释清楚。 但是他不能。 胸更闷了,操控屏幕上的小人去撞飞行道具,让它血流不止,惨叫连连,终于躺倒在血泊里。 想,你不要我养,我就不养你了吗?我那里是听话的乖乖仔? 等着吧,总有一天把你抓起来,和伊依依养在一起! 除非对伊月使用典当的能力,不然夏秋目前无法达成愿望,他不想那样用典当。 那么就只能从社会的力量入手了。 下周该见见姜飞鸿了。一个不够,夏秋要更多的姜飞鸿。 正文 第二十一章、看猪猡的眼神 周五早上,月考结束,考生各自回到班级,班主任发下任课老师布置的作业,留下值日生打扫,宣布放假。 假期从周五下午开始,到周日早上结束,周日开始下午上课。 这个假期安排是为了照顾住宿生,如果下午放学,住宿生那么晚回家太危险,在学校过一夜又没有人愿意。 庄玉倩和方宇明似乎考得不错。 方宇明一见到夏秋,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庄玉倩不甘示弱地冲他笑,问他下周送什么饮料。 “不是,我惹你了吗!我看夏秋呢,关你什么事!”方宇明气得拳紧紧、牙痒痒。 庄玉倩脸红了些,她想低头掩饰,又想到这样是欲盖弥彰,强行劝自己冷静。 她说:“就许你冲夏秋得意,不许我冲你得意啊!” 方宇明盯着庄玉倩,突然哦了一声,如同发现了什么秘密,他眯起眼,笑很坏:“我发现你总是掺和我和夏秋的事啊,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看到方宇明的表情,听到方宇明的前半句话,庄玉倩感觉全身的血液循环都快了几分,等方宇明说完后半句,激动一下子消失,如同落入冬天的冰水里。 她抱着手臂,昂头用下巴瞧方宇明,声音轻蔑:“哈?” 方宇明捂住胸口:“你这是看什么动物的表情!我当然知道不是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为什么你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奶奶看猪猡的眼神都没你这么厉害!” “你知道就好。”庄玉倩收起蔑视,语气依旧。 方宇明本来还打算调侃庄玉倩和夏秋,但庄玉倩刚刚的眼神实在是伤到了他,他半点儿不想谈这个。 这羞愤归咎到了夏秋身上,方宇明的眼中带着和夏秋认识十年里所遭遇的无数或明或暗的比较的打击的痛楚,直视着夏秋。 “这是我赌上人生的一战!”他说。 “你又在发什么病哦。” “不管谁输谁赢,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怎么了?”夏秋感觉方宇明有些认真,不解地问。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生赢家一定不懂的!” “那么我不懂的小明同学,赶紧走吧,放学了。”夏秋拿着书包,站起身。 “你先走,在决战之前,我们最好不要见面。” “请你吃烤肠。” “我们一起走。” 在学校小卖部买了四根烤肠,和方宇明一起一手一根,夏秋问他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方宇明抓抓脸,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想到从小到大都不如你,所以想要赢你一次嘛。” “打游戏你不是经常赢?” “那是小道,我要在学习这个正道上赢你一次!我已经把这个赌约告诉了爸妈。” 这也要告诉父母的吗? “……要不赌约还是算了吧。” 方宇明说得很严重,夏秋怕成绩出来后刺激到他。 “不行,你想逃?” “我这次考得还不错的。” “我不会输的!” 这家伙怎么不听劝!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回到家,夏秋拉着伊依依打了一下午的双人游戏,晚上,他托庄玉倩把作业拍下照片,让他抄。 假期短短,作业多多,抄都抄得很累。 得想个办法逃作业。 等等看吧,看文乃蓉会不会找过来。 周六一早,他和伊月、伊依依一起,去领了彩票奖金。 领奖的过程有些繁琐,他本想让伊月帮领,伊月不肯,拉着他办了张新卡,把钱打在上面,然后把卡没收。 夏秋无语:“反正都是要没收,就打在你卡上得了。” 伊月说:“不一样,起码在法律上不一样。” “法律哪里用得到,我还会去告你不成?” “如果我挪用了,你就可以去告我了。” “居然会挪用,你好坏哦。”夏秋惊叹。 “……我说的是如果!” 伊月气得揪夏秋的耳朵。 她请了一天的假,领奖和行程用去半天,还有半天在当地逛了逛,吃了小吃。 返程的高铁上,伊依依昏昏欲睡。 “你是小孩子吗?闹了一天,回家的路上就睡是吧?”夏秋把两人座位中间的扶手抬上去。 “要你管!还有你把扶手拉上去了,我要怎么撑着睡?”鸡蛋卷很凶。 “你不要靠在我身上的话就算了。”夏秋作势要去放扶手,伊依依已经靠了过来。 伊月坐在过道边,她看兄妹俩,笑很温情。 夕阳照在窗玻璃上,印一片柔黄的光,从车里往外看,玻璃如同相机滤镜,把世界染得很柔和。 到站,捏着鸡蛋卷的鼻子让她醒来,遭她一套玉子烧拳,夏秋伸了一个懒腰。 辛苦了一天,有点儿累了。 晚上要不要把鸡蛋卷牌搓澡券用了? 瞧瞧伊依依萎靡的精神,还是算了。 事实证明,夏秋低估了鸡蛋卷。 车上困得不省人事的少女,到了家里便满血复活,躺在沙发上翻手机里白天拍的照片。 见到拍得不错的,就拉夏秋和伊月一起看。 忽然,她惊叫一声。 “妈妈,你有皱纹了唉!” 夏秋和伊月立即走过来。 “你看这里。”伊依依指着照片。 “是啊,我毕竟也是个老女人了。”伊月只敢瞥一眼,叹气说。 “嗯。”伊依依点点头。 “嗯你个头。”夏秋敲一下鸡蛋卷的脑袋。 他扭头看伊月的脸,看得很仔细。 伊月不好意思地后退:“有皱纹就有皱纹了,盯着看就过分了!” “才没有啊。”夏秋把伊依依手上的照片放大,“你看看这是什么。” 原以为是鱼尾纹的地方,其实是一片草叶。 “啊,看错了。”伊依依心虚地看妈妈。 伊月松了口气,狠狠瞪她。 一场误会,三人分开,伊月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明明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端上三人的饭碗,伊月坐下来,还是叹口气。 伊依依忙补救:“妈,你没老啦,才三十多诶,是很受欢迎的熟女啦!” 伊月不回话。 “而且你显年轻,班上的同学都不相信你是我妈妈,我有次骗他们是姐姐他们也信呢!” 伊月还不回话,嘴角微微笑起来了。 夏秋想,鸡蛋卷说的到不是恭维,伊月看起来年轻得很,说十几岁太夸张,但是说三十岁,绝对可以骗到所有人。 夏秋通过典当能力可以看到,伊月身上的“青春”,比很多二十多岁的女人还要蓬勃。 不过,年龄到底摆在那里。 明后天的样子,去看看那些典当者吧,正好再收购一些典当物。看那些典当者没遭受什么副作用的话,就可以放心地操作伊月和伊依依的身体了。 “寿命”有影响年轻和衰老的副功效,再添上一些“青春”,就能得到豆蔻年华的伊月。 等等,豆蔻好像是指十三岁,完全变成幼女了,可不行。改成锦瑟年华吧。 “……” 十三岁的月姨是什么样子的?突然有点儿好奇唉。 要不悄悄操作一下?只一会会儿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正文 第二十二章、其实我作弊了 大约是天冷老师们不愿出门,或是老师们太担心寒假过后学生们的成绩情况,试卷批改的速度比夏秋想象中的快。 周日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进来时手上抱着一摞试卷。 学生们看他,心慌慌,他喝茶,慢悠悠。 扭上茶杯盖,咚地放在讲台上,终于开始报分数。 “这些老师的速度很快嘛。”方宇明懒散地说。 他确信自己考得不错。 语文老师报到他,确实如此。 “方宇明,117分,比之前进步了。”老师简单的表扬一句。 方宇明昂头上前,如同在阳光下漫步,头冠被照得鲜红一片的公鸡。 语文的总分是160分,另外有40的附加题分,这次月考没有考附加题。 往年,高考语文的最高分在140左右,方宇明的117分在班上大概是前二十名。 “庄玉倩,116,你这语文是短板啊。”老师报到庄玉倩。 等庄玉倩回来,方宇明猖獗地笑:“好啊,你语文还没我高!” “语文本来就是我成绩最差的一门,总分比你高就行了。”庄玉倩一边解释,一边偷偷看夏秋。她有点郁闷,怎么就比方宇明低了一分? 她看夏秋,是怕夏秋失望。她想太多。 “我们一个116,一个117,夏秋你没有希望了。”方宇明拍夏秋的肩膀,他没想到居然胜过了庄玉倩,高兴得很。 “我感觉我其实考得不错。”夏秋给他们打预防针,怕吓到他们。 话没说完,老师就叫到了他的名字。 “夏秋,136,这个分数应该是全校前三了。我还在想你这么久没来,成绩会掉成什么样子,看来你挺自觉。” 回到座位,夏秋把试卷放在桌上。 方宇明沉默了两个同学领试卷的功夫,勉强露出笑容:“哈哈哈,没想到你在家还认真复习了语文。也是,语文是最好复习的,不像数学和英语,没老师讲根本不行。” 这句话是在安慰他自己,夏秋虽然语文复兴得好,但数学和英语不是自学就容易进步的科目,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也太强了。”庄玉倩感叹。她的情绪复杂,一方面为夏秋而高兴,一方面为夏秋超过并且大幅度超过了自己而郁闷。 “其实我其他科目也考得挺好的。”夏秋说。 “你就不用骗我了。故意这么说,给我施加心理压力是吧?”方宇明不信。 夏秋只能摇摇头。 语文课后是英语课,数学课后是历史和政治课。 英语一共120分,夏秋从老师手上接过自己112分的试卷。 “看来你是通过网络学习了英语。”方宇明强颜欢笑。 历史和政治不计入总分,而是根据分数评级,会影响到可以报考的学校和专业。两个科目都是百分制。 历史95,政治93 。 方宇明:“?” 晚自习上,数学试卷发了下来。夏秋不上晚自习的特权已经过期。 数学的总分和语文一样是160,夏秋得了143分。 方宇明举起夏秋的试卷,对着灯光研究了十多秒,如同在研究一件刚出土的古董。 他放下试卷,身麻麻,脸麻麻,心麻麻。 “你这应该是全校的最高分了吧?”庄玉倩也有些麻木。 原以为肯定垫底的夏秋,居然是三人中考得最好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庄玉倩同方宇明一起陷入沮丧。她原得意的成绩,现在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她本身的吸引力低了一分。 转念想,按照赌约,她输了,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夏秋送饮料唉!而且可以送一整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夏秋,你明天想喝什么饮料?”她问。 “这就不用了吧。”夏秋推辞,虽说典当是他的能力,但这能力太犯规,由此得来的成绩也有些犯规。 他原本只是想考个好成绩,应付伊月,顺便让伊月高兴高兴。赌约是方宇明硬要立下的。 “不行,一周的饮料我还是请得起的,你必须喝!”庄玉倩很坚决。 开玩笑,这是饮料的事情吗?这是关系到她玫瑰色恋爱的事情!没有理由,她哪有勇气给夏秋送饮料! “那就可乐好了。” 比起别的昂贵饮料,可乐的价格十分亲民。 “什么牌子的,零卡还是普通?” “可口可乐,普通的。” 庄玉倩记下。她一想到送饮料的事情,羞得不行,于是扭头看方宇明。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准备赖账吧?”她假装针对方宇明,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知道,饮料不会忘的,让我静静。”方宇明无神地望着前方,缓缓摇了摇手。 整整半个晚自习,他都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看来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不轻。 毕竟他都把赌约告诉了父母。 考虑到以后说不定还要他来背锅,夏秋觉得得安慰一下好友。 他用手肘推推方宇明的肩膀。 方宇明转过呆滞的脸。 “其实我在考试里耍了一些小手段。”夏秋低声说。 方宇明死气沉沉的脸上顿时现出光彩:“真的?” “真的。” “你抄谁的,考这么高?” “文乃蓉。” “原来是她,怪不得!”方宇明不忿,“我居然忘了还有作弊的手段,大意了!让你钻了空子!” “我们只说了分数,可没说一定要自己做。” “知道了知道了,饮料不会差你的。” 虽然依旧输了,但明白“非战之罪”后,方宇明的心情好多了。 看他这个样子,夏秋放下心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班主任谢明德走进来。 谢明德走到讲台上,拍拍桌子。他的脸有点红,眼睛份外明亮,看样子是喝了酒。 等学生们的视线都看向他,他高兴地说:“统计已经出来了,夏秋是全校第一。” 要遭!夏秋不用往旁边看,就知道方宇明的眼神有多尖锐。 “你抄,抄出了全校第一?”方宇明左眼的眉头往下压。 “因为我全抄了,又有一点儿运气,就稍微高了一点。” 谢明德:“夏秋和第二名,足足拉开了十二分!” “一点点运气是十二分?”方宇明右眼的眉毛也皱起来。 “因为那个运气主要在语文作文上,作文你也知道的,分数能差很大。” 谢明德:“可惜了,这次文乃蓉交了白卷,他们俩没能一较高下。” 方宇明嘴唇颤抖:“你刚刚说你抄的是文乃蓉?” “啊?是吗?” “我记得很清楚!” “其实我买通了她,让她写了我的名字,我写了她的名字,所以我是全校第一,她是白卷,我们俩的成绩是互换了。” “夏秋,你是不是当我傻!”方宇明扯过夏秋的试卷,“你看看你试卷上的鬼字,人家文乃蓉能写出这么丑的字来?” “……过分了啊,字会很伤心的!” 正文 第二十三章、庄玉倩:“?” 夏秋想,不管做什么事情,基础都是最重要的部分。一个谎言之所以需要十个谎言来弥补,那是因为最开始的那句最基础的谎言不够严谨。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维修这个地基打得十分浅薄的谎言大厦,索性放弃修复,直接爆破。 “没错,其实这就是我自己考出来的。” 方宇明很受伤:“夏秋,你这样让我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个段子。” “什么段子?” “A问,你现在在哪呢?B说,我在网吧上网呢,小考小玩,大考大玩,越到了考试前,越要放松放松。对了,你现在干嘛呢?A回答,我在图书馆,就在你后面看你做卷子。” 夏秋:“……” “你其实根本没有去做手术,而是报名了一个全封闭式的补习班,在公海的船上补习了是吧!” “我动没动手术你还不清楚?你去看我那些天看到的是鬼吗?” “我明白了,是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假装都在玩,其实我不看你的时候,你都在认真学习!”方宇明恍然大悟。 他话语悲痛:“夏秋,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人前放纵,人后自律,你太坏了!” 夏秋想了想,真没法反驳这件事,继续说下去太麻烦,不如承认。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其实我上课发呆睡觉也是假象,我是在脑海里回顾在家悄悄学的知识点!中午回家、晚上回家,我一点儿没有拿时间来玩,都是在学习。” 方宇明哑然,良久,他坚定地看夏秋的眼睛:“我不会输给你的!” “……” 虽然过程有些混乱,但看结果的话,似乎是一件好事?距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方宇明真能下定决心复习的话,成绩能得到不少的提升。 方宇明斗志昂扬,把辅导书拍在桌面,笔走游蛇,连翻页的动作都很有气势。 班主任说了两句就离开了,夏秋拿出一本小说看。 即将放学,教室里有些骚动,不少学生已经收拾好书包,就等铃声一响,立即往外面走。 几个靠近门的学生,把谁先出门看作了一场比赛,放学的铃声就是比赛开始的哨声。 有些靠窗的学生也想加入比赛,为了弥补离门较远这个劣势,他们极具创造性、颠覆性,以解构主义的观念重新定义了比赛目标——窗子何尝不是一扇门呢? 铃声响起的第一声还未来得及落下,靠窗的一个学生踩过凳子和桌子,从窗户跃到走廊,斩获胜利。 奖励给获胜者的巴掌,由走过来的班主任提供。 走窗金牌、前门银牌、后门铜牌的获得者,在谢明德的带领下,站在讲台上,下方的观众鼓起掌。 “你们急着赶去投胎啊!慢慢走不行?特别是你,还跳窗!你还跳窗!”谢明德一边训三人,一边朝下面挥手,让其他学生回家。 方宇明对出门比赛不感兴趣,他叫庄玉倩,问:“文乃蓉真交了白卷啊?” 庄玉倩把收拾好的书包放在桌上,说:“我姐姐是她的监控老师,她就填了班级姓名学号,剩下一个字也没有写。” “奇了怪了,她这是要做什么?”方宇明摸摸下巴。 “做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怎么,你喜欢她啊?” “她那么可爱,谁不喜欢呢。不过比起我,夏秋喜欢的可能更多,刚刚他还骗我说,他抄了文乃蓉的试卷。” 闲谈状态下懒散的庄玉倩,立即转换做了警戒状态,她用审查的目光瞧夏秋。 夏秋小说正看到精彩部分,打算把这一章看完再走。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如同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 其实是听到了的。问他对文乃蓉有没有兴趣?当然是有的,小小的文乃蓉很像小动物,很想摸摸头,捏捏手,抚抚脊背。 但是也只是有兴趣的程度。比起文乃蓉,伊依依和伊月更让夏秋关心。 如果能躺在伊月身边,一边和伊依依斗嘴,一边揉文乃蓉的脸玩,就很完美了。 没错,夏秋感觉文乃蓉像小动物,不只是气质和身材上的比喻,还感觉女孩很适合当一个宠物类型的角色。 听起来似乎有点儿邪恶,其实只是小猫小狗那种。 “不懂你们男生怎么这么喜欢白瘦幼的女生,”庄玉倩说,“我是懂她们看起来很可爱,但是一起生活会很麻烦的吧。” 她细数这类女生的缺点:“等年纪稍微大点,有了皱纹,皮肤松弛,完全成了矮脚老太,比正常身高的女生更显老,而且老得有些滑稽和可怕。对孩子也不好,女孩就算了,男孩万一遗传了她们的身高,简直是灾难!” 明面上是给方宇明听,实际不停瞥夏秋的表情。 “你这么一说,确实啊。”方宇明低头思考,不断点头。 “是吧!”庄玉倩得到了肯定,心中雀跃。这个理由既然能说服方宇明,就也能说服夏秋。 从上次夏秋问文乃蓉的事情,她就对文乃蓉有了提防。那天她回到家,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总结出文乃蓉的十宗罪。其中有些不好摆明了说,只能选一些好说的说给夏秋听。 “可是。”方宇明话一转。 万事最怕“可是”两个字,不管前面多么努力,废了多少心力,被“可是”一转折,一切都没了意义。 方宇明继续说:“那些都是以后的缺点吧,现在的文乃蓉毫无疑问很可爱啊。” 庄玉倩气急,一半气方宇明给文乃蓉辩解,一半气方宇明说的是事实。 “什么可爱可爱,这用词好恶心。小孩子就算了,高三的人了,能不能讲点成熟的话?”她直接攻击起方宇明。 “嗯?哎?不是?我?啊?”方宇明憋了好久,说不出话来。 用“可爱”来形容一个同龄女生,确实有点儿不妥。感觉只有穿着印二次元角色衣服,身胖胖脸油油的死宅,才会用“可爱”来形容一个女高中生。 夏秋不能沉默了,他合上书:“用可爱来形容普通女高中生的确有点痴汉,可是文乃蓉不是普通的高中女生嘛。” “是啊,你就说我用可爱来形容文乃蓉,用词准确不准确吧。”得了夏秋的支援,方宇明发起反击。 “好吧,她是不一样!”庄玉倩气呼呼地拿起书包。 “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文乃蓉都高三了,还是那样的体型,感觉有些病态了。” 庄玉倩又放下书包,喜笑颜开:“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想,夏秋既然已经说出了“病态”这么严重的词,一定不会被那个小妖精给骗走! “夏秋,文乃蓉叫你!”门口有同学喊。 “听到了!”夏秋应一声,拿起书包走出去。 庄玉倩:“?” 正文 第二十四章、哇,居然会说话! 别班学生过来找人,特别是别班的女生过来找自己班的男生,是一件很有八卦空间的事情。 文乃蓉在学校的知名度很高,夏秋在班里的知名度不低,他们一个刚考了年纪第一,一个在考场交了白卷,这些元素碰撞在一起,几乎吸引了所有的学生的目光。 在教室里的学生欣赏窗外的夜空,在门口的学生止步聊天,出了门的学生要不躲在暗处瞧,要不突然想到忘了拿什么走回来。 就连讲台上的谢明德与三个学生,都默契地停下教训与反省,余光往教室门口瞥。 方宇明和庄玉倩当然也是围观的一员,他们趴在窗边。 文乃蓉站得离灯远,走廊暗淡的灯照不清她的脸,月光在她身后,只能见到一个娇小的轮廓。 比她轮廓高许多的夏秋的轮廓走过去了,两人站在一起不像是同级生,而像是因为二胎政策开放,年纪相差好多的兄妹。 “找我什么事?”夏秋问。 文乃蓉来得比他想象中的快了些。 虽然身体没有高中生的模样,但文乃蓉的心理素质比大半高中生都优秀,她抬头看夏秋,视线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 像一只不惧人的小猫小狗。 “可以一起走一段路吗?”她的表情很恬静,声音清中夹静,没有结巴,看不出忐忑。 “哦——!”教室里传来起哄声。 刚刚那句如同“今晚月色真美”,优雅而惹人遐想。 “好。” 夏秋往楼下走,文乃蓉跟在他后面。 夏秋的脚步很快,步子迈很大,女孩不得不小跑跟上。 下到一楼,他的面色如常,文乃蓉的喘息急促。 没给女孩歇息的空隙,他大步往教学楼后面的车棚走。 他倒不是故意捉弄文乃蓉。 车棚里,伊依依看到夏秋过来,先是高兴地招招手,然后不满地说:“你好慢啊!” 伊月不放心兄妹两人,让他们晚自习下结伴回去。 “不是让你下楼发消息给我的吗?我等了一会儿看你没发消息,就猜你是不是已经下来了。”夏秋走这么快,是不想鸡蛋卷多等。 白天就算了,现在可是深夜。 “我忘了!”伊依依理直气壮。 她歪头看夏秋身后:“你后面怎么跟了个小尾巴?” 她早注意到了文乃蓉,以为是同路来车棚取车,现在看文乃蓉站在夏秋后面一动不动,才发觉两人是一起的。 “路上捡的。怎么样,挺可爱的吧?”夏秋搭上文乃蓉的肩膀,把女孩推到身前,给鸡蛋卷看。 伊依依盯着文乃蓉瞧瞧:“要把她送到派出所吗?好远的唉。交给老师更好吧?” “……我不是走丢的小孩子,是高三3班的学生。记得回家的路,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不用送到派出所或是老师那里去。”文乃蓉回答说。 “哇,居然会说话!”伊依依吓了一跳。 “?” 夏秋和文乃蓉投以疑惑的目光。 “不是、啊,我说居然说话挺流利。”伊依依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我以为是什么都不记得的迷路小学生。” 夏秋拍拍文乃蓉的脑袋:“听到了吗,迷路小学生?” 文乃蓉怀疑夏秋和面前的女生串通好了在欺负她。 她的心情不是很好,不想多说话。 “你好,我叫伊依依。” “你好,我叫文乃蓉。高三3班。”她在第二句加重了语气。 “跳级?” “没有。” 伊依依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她看夏秋,让他解围。 “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夏秋说。 “好。”伊依依推出电动车。 跨上车,她回头瞥夏秋和文乃蓉。 就算不动用直觉,她也知道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有个不认识的文乃蓉在,不好问,等明天早上慢慢八卦。 看鸡蛋卷的背影融入夜色里,夏秋回顾她刚刚的神色语气,做出判断,这个不是妹妹的妹妹对文乃蓉的存在毫无芥蒂。 相比只是听说了几句,就很吃醋的庄玉倩,鸡蛋卷的反应太淡。 不知道是很放心自己,还是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 或者说,根本不把文乃蓉当做威胁。夏秋低头瞧一眼文乃蓉的发育情况,添上一个理由。 把电动车推到车棚再后面,办公楼的墙角落,夏秋说:“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 这里偏僻,只要压低声音,不怕谈话被别人听见。 “你知道第八号当铺吗?”文乃蓉直接进入主题。 “知道。” “看不清脸的当铺掌柜?” “知道。” “你是买家?” “你觉得呢?” “你就是那个人?” “没错。”夏秋颔首,微笑,直视女孩。 “你要我的知识,原来是给自己用吗?”文乃蓉平静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情绪,她很困惑。 “现在是我的知识了。”夏秋先纠正了她的话,然后回答:“我倒是不在意成绩,不过考出一个成绩能避免很多麻烦。” 文乃蓉一时无法将夏秋的行为和能力联想在一起,这也是她找到线索,锁定夏秋后,认为夏秋只是买家的原因。 一个现实存在的,能像第八号当铺那样展露如此奇迹的人,居然还要为了考试而发愁?还特地找自己交易了知识? “大概是上次的自我介绍给了你错误印象。”夏秋坐在电动车上,楼的影子将他罩住,“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夏秋,主业夏秋,副业当铺掌柜。” 典当不过是他偶然获得的能力,他不是什么第八号当铺的掌柜,不是什么司掌人生典当的天使或是恶魔,他仍然是那个从小受伊月照顾,和伊依依一起长大的夏秋。 看一些小说的时候,夏秋很疑惑,为什么主人公得到了什么什么样的奇遇,就一下子丢开身边人和从小到大的生活,欢喜蹦跳地投身去奇幻的冒险了? 可能他们的生活不幸福,可能他们身边的人儿并不爱他们。所以可以无牵无挂,毅然决然地离开或是成为另一个人。 没有伊月和伊依依的话,我也会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吧。 比如说借助典当的能力,在现实里呼风唤雨什么的。 粗想挺爽,挺有格局,可细想想,那宏大格局下,宏大成功下的,又有什么呢? 夏秋对宏大的世界不感兴趣,他只在意自己周围的狭小的世界。 他对正在琢磨他话语意思的文乃蓉说:“虽然是我故意留的线索,不过还是请你说一下你找到我的过程吧。” 正文 第二十五章、文乃蓉不愿解释 “因为你考了第一。” “就是说,你其实是晚上听说排名才恍然大悟?” 文乃蓉想,夏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说他故意留下了线索,他是什么打算?这是一项测试吗?测试什么? “去除你全知全能,看看星星就知道这个星球上有一个我可以交易这个可能。你会找上我,是因为你知道我的成绩,而且知道我爸爸的事情。” 她继续说:“你,或者告诉你我信息的人多半在我附近。乐观考虑,买家也在附近,只要看看附近学校考试里,有没有异军突起的人,就能找到他。” “但是你没想到没有买家,是我拿来自己用的。” 车棚里的车越来越少,打扫的学生已经离开了。还剩下谈了恋爱,在夜深人静的学校里偷偷亲热的情侣。 其中一对甜腻腻地往夏秋这边走,近了才看到夏秋和文乃蓉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分开,看清不是老师后,拍拍胸脯,重新牵手往别出去。 夏秋往左边看,不远处的跑道上,自律的学生们在跑步。 不知道哪里来的都市传说,说晚上放学跑几圈,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活跃脑力,更能促进睡眠。简直是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信了的学生不少,夜跑的长长一排。 夏秋收回视线,问:“所以你找到我想做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爸爸。”文乃蓉弯下腰。 “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连白嫖都不会让人心生感激,何况我们的交易?你的目的是什么?要回你的知识?” 车棚那走来一个人影,人影扫视一圈,往夏秋这里过来了。 文乃蓉见到了人影,张开的嘴巴合上。 “蓉蓉!”吴雅燕只能看到两个黑影,从身高来看,其中一个是她女儿。 “抱歉,我先回家了。”文乃蓉快步走到吴雅燕身边。 “你干什么呢,晚上不回家!”吴雅燕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质问说。 “妈,你怎么来了?”文乃蓉移开话题,她往校门走,吴雅燕被她拉得后退。 “我怎么来了?我不来我能知道你考了五个零分?” 吴雅燕跟上女儿的步子,她往身后,往夏秋的方向瞧,想要说什么,看看女儿,没有说。 她等着女儿说出理由,等到走出校门,女儿不发一声。 “说,为什么交白卷!”吴雅燕一拉女儿的手,强行让她停下。 文乃蓉踉跄两步站住,继续往前走:“不会。” “不会?你失忆啦?还能不会?是不是和刚才那个人有关?他是谁?你交的男朋友?” “不是。” 吴雅燕松开女儿的手,两人一同走过明亮的路灯下,转入小巷。 她的语气倏忽柔和:“那是什么,因为你爸?” “不是。” “你总得有一个理由给我!” “忘了。” “你怎么不把你是谁给忘了?你是后脑勺撞到石头了,还是落到河里脑子泡烂了?” “当掉了。” “当?当铺的当啊?行啊,当了多少钱,交出来吧。” 吴雅燕的挖苦直到家门口。 开门进去,文乃蓉见到漆黑的客厅里有一点红光。 吴雅燕打开灯,是文广茂坐在沙发上抽烟。 “你说说你女儿,这是怎么回事!”吴雅燕把文乃蓉拉到沙发前,让她坐在茶几旁的矮凳上。 文广茂掐掉烟,面容忧郁。一双愁目与一双怒目,盯着文乃蓉。 文乃蓉低着头,躲避那两双眼睛。 “蓉蓉,我知道我住院你们母女俩压力挺大的,一时没心思考试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个小月考嘛!” 文广茂说:“不过马上就是高考了,你接下来要好好调整调整。我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我还等着开车送你去上大学呢!” 文乃蓉的头更低了。 “你说话啊!”吴雅燕一拍茶几。 “你冷静点,不就是一次没考好嘛!”文广茂从茶几上握住妻子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这是没考好的问题?她根本一个字都没写!” 文广茂拍拍妻子的手,看女儿: “蓉蓉,你是不是有心里压力?爸爸妈妈不要你考多好,你班主任说你能争一争高考状元,我感觉没必要争,就多个虚名而已。” 他顿了顿:“你能考上那几所顶尖学校,我和你妈就高兴得不得了了,考不上也不打紧,一本照样很厉害,再不行,二本里排名前面的学校也挺吃香。” “考不上。” 文广茂和吴雅燕对视一眼,他们感觉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出了幻听,幻听女儿说她连二本都考不上。 他们用眼神向对方求证,希望对方说“你其实听错了”,然后自己哈哈哈的笑几声。 谁都没有说那句话,两方的眼神在说“你也听到了?”。 “怎么就考不上了?”文广茂惊愕地问。 “蓉蓉,你别吓你爸。你知道他在医院里怎么说的吗?他说只能能活到你考上大学,只要吃了你的升学宴,就算活得圆满,死得无憾。”吴雅燕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开始她只以为女儿在闹别扭。 “都忘了。” “什么都忘了,怎么可能忘!” 轮到文广茂怒火中烧,吴雅燕拍他后背。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生?”吴雅燕说。 “什么男生?”文广茂急忙问。 “我从办公室出来,就去她教室找她,她同学说她去了5班,我到5班去,听说她约一个男生走了,到楼下又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她在车棚旁边,和一个男生躲在角落里!”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生?他考不上大学,你准备和他一起出去混?”文广茂急得站起身。 吴雅燕怕文广茂旧病复发,抱着他坐下:“广茂,你别急,我们明天去学校问问那个男生。” “不关他的事,他是全校第一。” 文乃蓉的话,让夫妻俩熄了火,不是因为这个就好。同时,他们更加困惑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向乖巧省心的女儿,变成现在这样? “行了,去洗洗睡吧。” 文广茂挥挥手,叹气声塞满客厅,挤压文乃蓉的身体。 洗漱好,她关上房门,躺在床上。 这些天,她努力看过书,把以前的笔记拿出来背,她期待知识如同河流,她只是典当了河水,河床还在。只要从笔记,从书里汲取知识的水,填回河床里,就能恢复如初。 她想得太美。 夏秋说的不错,她找过去是另有所图,她想要换回她的高中知识。 如果夏秋是记忆中的第八号当铺,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那么只要她不计代价,一定可以换回知识。 但是夏秋不是,他要来高中知识是为了自己用,不会还给她。 “还以为你是真的沉着冷静,原来淡定都是装的,躺在被窝里就会哭啊。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文乃蓉一抹脸,果然都是泪水。 她看向书桌,夏秋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椅背,一手翻她的笔记看。 正文 第二十六章、用自身来换吧 “这字是比我写得好多了。”夏秋看着文乃蓉的笔记,“不如把你的书法能力也当给我吧。” “你一直都在?”文乃蓉抹干净眼泪,坐起身。 “被你猜到了啊,你的推理能力真不错。没错,我其实一直跟在你们后面,看你挨骂。” “我想换回高中知识。” “我拒绝。” “随便什么我都可以换。” “是嘛,那用你的全部来换。”夏秋盯着床上的女孩。 女孩身上盖一件蓝色格子的被子,只露出脑袋和手臂。 “你故意让我找到你,一路跟过来,就是想要我?” “你这话说得好色情。” “我用书法来换。” “想得挺美,你不过是字写得好看罢了,离真正的书法还远着呢。” “你想要什么?” “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帮帮我不可以吗?”因为抽泣,文乃蓉的声音变形,她用袖子擦新涌出的泪水。 “我还以为你挺成熟的呢,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夏秋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女孩: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他说:“提问,下面一句是什么?虽然没了高中知识,当我相信你从别的记忆里能找到答案。” 文乃蓉擦眼泪的手停下,她沉默了两秒,念:“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很遗憾,我并不悲天悯人,无心扶危济困、超度众生。” 夏秋把笔记本放回书桌上,他看到角落的草稿本,草稿本上漆黑一片,杂乱的黑色墨水线条在上面乱舞。 “而且,落入这种境地全怪你自己。是你不诚实,是你撒了谎。你只要把真相告诉父母,说你用高中知识给父亲换了新的心脏,他们都会感动得哭起来,不会再提半句你成绩的事情。” 文乃蓉把脸埋在被子上,声音经了棉被的阻隔,很沉闷: “他们会很愧疚。” “为了不让他们愧疚,就藏着自己的付出?就任由他们误会?”夏秋把脚翘在文乃蓉的床边,“幼稚的矫情。” 文乃蓉不回答。 “你父亲对你很好?”夏秋又问。 “普通。” “那你这么关心在乎他?救了他的命不说,还顾忌他的情绪?” “我的关心也很普通。” “哦?你只是普通关心?那么你是冲动典当了?” 夏秋来了兴致:“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只要你说你后悔了,我就让我们的交易作废。你还是省状元的种子选手,你爸爸还是躺在病床上命不久矣的病人,怎么样?只要你说一声想换回来。” “不换。”文乃蓉回答很快。 “那不只是高中知识,还能决定你未来是杂鱼牛马还是精英牛马。你考不上大学,只能做一条杂鱼,做一个厂妹,做一个伤仲永般的笑话典型了。” “不换。” 夏秋放下脚,身子前倾:“你这种态度,绝对说不上普通吧?恋父癖?” “没有!”文乃蓉抬起头,露出湿了一块的被面,“我要是病了,爸爸肯定也会当的!” 窗外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风吹动窗户,老旧松动的纱窗咔咔作响。 夏秋想到那个名叫王向文的中年男人,为了让儿子少判几年,王向文当了整整十年的寿命。 既然父为子当命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那么女为父当前途,也是一件普通的事情,文乃蓉说得不错。 夏秋想到伊月。 “看来是我的观念存在问题。”他站起身,“走吧。” “我也不当我自己!”文乃蓉往后退,背靠在床头板上。 “我是没有那个意思啦。”夏秋走到床边坐下,“既然你不肯卖,那我就租吧。” “租?” “没错,就……租你到大学毕业如何?报酬是我的高中知识。”夏秋特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文乃蓉失望的眼中闪出期望的光彩,她的身子往夏秋那边倾了十多度,突然停住。 “要干什么?”她问。 “帮我处理杂物,简而言之就是做秘书。有事秘书干那种秘书。” “后面半句呢?” “哪半句?” “没事干秘书。” 夏秋促狭的笑停滞在脸上:“虽然让你用稚气的脸张开口,以稚气的嗓音说出这样不健全的话,是我的目的。但是你说得太容易,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明白了,下次我会推辞两句。” “是cosplay人工生命的运行模式吗?没想到你是这种风格。” “回答呢?” “你只要做好前半句就可以了。” “知识什么时候付?” “高考前一定会还给你,现在还不行,我还要用。” “好。” 两人的契约算是达成。 “穿上衣服,我带你去熟悉一下业务。”夏秋催促她,“快点,因为你我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了。” 文乃蓉抓着被子,盯着他看,他回以相同的目光。 明白夏秋不会出去,文乃蓉掀开被子,露出穿打底衫的身体。棕色的打底衫贴在她娇小的身体上,几乎直上直下,缺少高三学生该有的起伏。 她快速套上毛线衫,穿上外衣外裤,坐在床边。 白色的袜子套住了夏秋最后一片可观赏景色,夏秋遗憾地移开视线。 “我们去哪?怎么出去?”文乃蓉问。 “直接走出去就行了。”夏秋抓住她的手。 女孩的体重一如她的体型,夏秋轻易把她提到门口,打开门出去。 “等等!”文乃蓉慌忙往后退。 她父母还在客厅里,要是见到她和一个陌生男生一起从卧室出来,家里就要发生大地震。 夏秋没有拦她,看着她跑回房间里。 过了五六秒,文乃蓉重新出来。 夏秋开门的瞬间,父母就应该听到了声音,怎么没出声问她? 她往客厅看,父母确实还坐着,正在讨论父亲的工作。 她试着敲敲房门,老两口没有反应,如同没有听见。 不用说,一定是夏秋做了手脚。 她看夏秋。 “我拿走了你的一部分存在,你干什么都会被忽视。”夏秋说。 “为什么不早点儿说?” “呀,我居然忘了说吗?” 文乃蓉盯着夏秋看十多秒:“你早就想好让我做秘书,但前面骗我说想要的是我的全部,再前面又一副知识你要自己用,不给我的态度。” “阴谋论是不对的。”夏秋拍拍她的脑袋,“是你的坚持和亲情打动了我,让我的底线一降再降。” 正文 第二十七章、收购青春 文乃蓉不相信夏秋说的话。她还是认为一切都是夏秋计划好的。 她知道有些青春期的男生,因为身体的成长,欲望结合着情感高涨,无处安放,随便看到一个漂亮女生,就会以一种蓬勃的扭曲的,能往虔诚去也能腐烂堕落的态度,去喜欢对方。 夏秋毫无疑问不是这类人。之前在车棚里看到的女生很漂亮,身材比她好得多。 所以夏秋不会因为她的三两句话,就感动,就妥协。 她同样不认为夏秋在善意捉弄她,善意捉弄这种事情,同样只会对在意的人做。 只是很普通的走程序吧,商场谈判,做一些心理攻势很正常也很实用。 想明白这个问题,她走到客厅,走到父母身前,她的影子在两人的眼前掠过。 简直就像隐身了一样。 她凑到父母面前,看妈妈的鱼尾纹,爸爸的胡茬,往常她无法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感到有趣。 怕夏秋等得急,她不敢多看。 洗干净脸上的泪水,文乃蓉和夏秋一起出门。 走过一个又一个意识不到他们的路人身边,比起这神奇的隐身,文乃蓉更在意另一件事。 夏秋说,拿走了她的部分存在。 这个拿,没有与她达成契约,她没说过同意也没默认。 和第八号当铺不一样,夏秋不需要契约,就能取走别人身上的东西吗? 就是说,如果夏秋真的想要她,根本不需要和她浪费口舌,不需要和她做那装模作样的典当交易? 夏秋扭头看文乃蓉,看到她身上“对夏秋的敬畏”剧烈膨胀。 注意到那件事了?真是心思缜密。 文乃蓉所想的大概有所出入,夏秋不是不需要同意,而是只需要对方同意一次,他就能永远的自由操作对方的身体概念。 同意不是按下电灯开关,随后还能熄灭掉,而是递给了夏秋自家钥匙,从此夏秋就能随意出入。 强大、方便、功能多、限制少,就算与那些网文小说比起来,这也是作弊般的能力了吧。 这么棒的能力,不用来干点儿坏事感觉可惜了。 比如抽去文乃蓉迈腿的念头,让她平地摔。 比如切除文乃蓉中学时期的记忆,让她变成纯正的小学生。 还是算了,这么捉弄人会被伊月骂的。 夏秋放回自己和文乃蓉的存在,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先去了普通父亲王向文家,敲门后收起存在,看王向文打开门,困扰地往楼下楼上看,找不到敲门人。 王向文身上的“忧愁”少了些,看来他用钱收买受害人家属的计划很顺利。 除此外,对方的容貌老了许多,这是典当寿命的副作用,典当成功的当场,这副作用就发作了。 夏秋所忧心的,是典当某样东西后,会产生未知的连锁反应,也就是延迟发作的副作用。 现在看来,副作用在典当的瞬间就发作完了。 文乃蓉看看夏秋,又看看王向文,不懂夏秋找这个老爷爷做什么。夏秋不说,她就不问。 “谁啊!”王向文叫喊两句,得不到应答,以为是附近小鬼的恶作剧,关上了门。 夏秋前往下一个典当者家中,进行家访。 一共访了五个典当者,五位客户都没遇到质量问题,不需要售后服务。 结果不出所料,夏秋本就不认为会有危险。 但是如果世界就是人们所认为的那样,那这个世界太美好了。 临床试验完美,可以放心但依然要小心地在伊月伊依依身上进行操作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尾随文乃蓉的时候,夏秋已经给伊月发了消息,借口照例是方宇明。 他说小方失恋了,拉他去家里聊天。 伊月让夏秋在零点前回家,现在还有一个小时。 他翻翻后备客户的资料库,给其中一个打了电话,约在一家KTV楼下见面。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比夏秋大不了多少的女人。 她的容貌中上,穿着清凉。楼上的KTV就是她的工作单位,一个月轻轻松松入手一两万。 在这所城市,月薪一两万足以谈得上高收入,普通花销绝用不了这么多。 只因女人迷上了奢侈品和同KTV的少爷。每天上班从客人那赚来的钱,转手又作为客人,给男同事充了消费。 她欠了不少债。 在夏秋只收“青春”,并且十年份起收的不算胁迫的胁迫下,对方典当了十年的“青春”,换得了三百万。 当然,还当了关于夏秋的记忆。 收走她的青春和记忆,夏秋领着文乃蓉离开。 “看明白了吗?”夏秋问文乃蓉。 “我以后就干这种事?” “我倒是想当甩手掌柜,可惜只有我拥有典当的能力。你的工作是给我筛选好客户,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尽可能的帮我节省时间精力。” “我要怎么收集他们的信息?用什么身份去说服他们?” “你自己决定,只是要遵守两个原则,你总结一下。” 文乃蓉没有说“你的原则我怎么总结得出来”这样缺少能动性的回答,这是夏秋中意她的一点。 “自愿?保密?”她说。 “错误。是契约和隐蔽。” “这和我说的好像没什么不同。”文乃蓉扭头看夏秋,有点不服气。 “抱歉了,本程序的批改功能很死板,无法分辨近义词,只有字都对了才算真对。” 你就是想说“错误”吧!要是我回答契约和隐蔽,你的答案肯定又变成了自愿和保密! 文乃蓉感觉自己稍微弄明白了夏秋的性格。 “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夏秋打一辆网约车,准备回家。 “阳山园小区16栋306 。” “……我说的是电话号码、微信号码。” “没有手机。” “啧,难怪你是全校第一。” 夏秋略过这件事,说下一件:“过一天,明天吧,你和我一起去见一个人。你的另一项工作任务是,做我的代理人,和那个人,以及即将增加的人联络,交换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人?我准备一下。”文乃蓉问。 “姜飞鸿,卖房子的。” 卖房子的?中介吗?文乃蓉带着疑惑回到家,在电脑上试着搜了搜姜飞鸿的名字。 “……” 说卖房子的也没错,房地产商人,可不就是卖房子的吗? 就算对方是国内前五的房地产公司老板,也不能改变他卖房子的本质。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心跳加速。 她一个普通家庭的高三学生,居然要去见国内有名的资本家吗? 更重要的是,当了夏秋的代理人…… 正文 第二十八章、伊月的梦 伊月从梦中惊醒。梦如潮涌,清醒如潮退。来得缓慢,退得极快的潮水,卷去了沙滩上的一切痕迹。 做了些什么样的梦,梦里做了些什么,伊月记不清了。记忆的沙滩上平平整整,她如同赶海的少女,拿一把小铲,来回寻找。 终于抓住一枚未能赶上潮水尾巴的记忆海螺,想起那让她惊得醒来的梦境场景。 她掀开被子下床,头发乱糟糟,身子冰凉凉,她不管,径直走到洗漱台前,心急急的同时心慌慌,她看镜子里的人。 放下心了。 镜子里的女人还是那副样子。 她小心地触了触脸颊,确定那是梦里的记忆,虚假的记忆。 在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稀疏,牙齿松动漏风,满脸褶子的老太太。 放下心后是尴尬,她不是一个在意自己容颜的女人,从记事起到现在都是这样。 这话说出去可能会惹人嫉妒,把她当做那些家境优越说不在乎钱,不胖体质说不在乎卡路里的炫耀人群。可她是真的没有将容貌排在比较优先的位置。 从她想要找镜子,需要从卧室跑到洗漱间就能看出来。 让她这个不在意容颜的女人,突然做了那样的梦的罪魁祸首,是伊依依。 回卧室穿好衣服,用凉水泼一泼脸,伊月一边梳头,一边想昨天下午的事情。 工作半途,客人少了的时候,她在休息室歇息,想到伊依依误认为她有了皱纹的事。 她当时想,到了她这个年纪,有一两缕皱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她只是匆匆瞥了眼,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尽管夏秋仔细,帮她平了反,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到底是到了年纪了。她想。 小学时候,学校有什么活动,小小矮矮的秋秋总说,你去嘛,你去嘛,和她撒娇,让她报名参加。她观察猜测,秋秋是想向老师和同学炫耀自己这个漂亮阿姨。 到了中学,这种事情再没有过,她原认为是秋秋长大了。现在想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变老了,不受夏秋的喜欢了,不再是可以炫耀的美貌阿姨了。 她站在休息室的穿衣镜前,打量自己的脸,求证。 老板娘正好进来,问她:“这是怎么了,突然照镜子?有想要拿下的男人了?” 老板娘是她大学的室友,交情深厚,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照镜子。 得知她是在瞧自己是不是老了,老板娘笑得很开怀。 “你也有这种烦恼啊!”老板娘感叹,“平时让你保养,让你敷面膜涂脸霜,你都不肯。” “真的老了?” 老板娘板着脸十多秒,把她弄得紧张兮兮,才笑着说:“没有!年龄奔四了,样貌才奔三,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丫头模样。啧,你这张脸,这个身材,真是令人嫉妒。” “不过,”老板娘又一个转折,“比起大学的时候,还是差了些,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赶紧保养保养吧,底子再好,也经不起折腾。” 见伊月难得地认真听了,老板娘说起自己总结的规律: “青春年少的时候,身体循环好,不用保养也能保持美貌,年纪大了,身体循环差了,不保养可不行。就像少年人怎么吃都不胖,头发乌黑浓密,到中年一个个出来啤酒肚,成了秃顶地中海。” 后面的话伊月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的容貌确实不如大学时期这句话。 晚上到家,便做了刚刚那个梦。 擦好脸,她叹了口气。 变老这件事她早有预料,这件事本身虽然让她遗憾,但还不足以让她忧心成这种地步。 让她不安的,是她昨天下午在休息室里生出的那个推测。 她之前看过一篇文章,很多孩子不愿意和同学介绍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的父母不够体面。 由此可见,那推测不是空穴来风。 随着岁月从她身上流逝的,不是她的容颜,而是两个孩子对她的喜爱。 可是有办法吗?没有办法。只能默默承受。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受影响,三碗挂面盛好。 把面碗摆在座位前,放上筷子,喊一声“吃饭了”,夏秋和伊依依就打打闹闹地过来了。 “为什么我都中了七百万,还要吃这种平民早餐啊。”夏秋说。 “是啊是啊,妈妈你这样很不符合哥哥的身份诶。”伊依依对挂面没有不满,但也想吃得更好点,所以应和着。 看兄妹两一唱一和,伊月感到好笑,那一点儿钻牛角尖钻出来忧愁,叫笑容驱散了。 她问:“那你想吃什么?” “不说熊掌燕窝了,来点儿五角楼的早茶吧!” “你这前后档次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五角楼是小区左边的早茶店,硬要划分的,也是平民饮食。 “那我们明天吃?”伊依依期待的问。 “好。” “YES!” 兄妹俩击掌庆祝。 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伊月的心情跟着好起来。 桌上只剩下吃面的声音。 夏秋吃得快,他夹完最后一筷子面,伊月和伊依依还没吃到一半。 他用纸巾擦擦嘴,说:“我昨晚做了个梦。” “什么梦?”伊月配合地问。 “梦到月姨要去旅游,和我们告别。” “假的,我可不会丢下你们去旅游。” 伊依依笑得咳嗽:“什么真的假的,哥都说了是梦了。” “接下来呢?”伊月不理她。 “你说,你马上要离开了,很多东西用不到,要分给我和依依。” “这就分家了?我是去旅游了,还是去世了啊?” 兄妹俩被伊月突然的幽默逗笑。 夏秋继续说:“你把左手、右手、左腿、右腿给了伊依依。” 伊月抬手示意夏秋停一停:“等等,我给了什么?” “你把四肢给我了哩!”伊依依感觉很有趣,催促夏秋继续,“下面呢?下面呢?” “下面我就醒了。”夏秋一摊手。 “这有什么意思啊!”鸡蛋卷嘟囔着,很不满。 “是没有什么意思,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没弄明白,很难受。” “什么事?”伊月问。 夏秋转过身,进入正题:“你把四肢给了依依,准备把什么给我?” 伊月呆住:“梦里的事,你还问起我来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瓜分伊月的身体 昨晚赶在零点前回家,洗了澡,吃了伊月送来的水果块,夏秋往床上一躺,很快进入了睡眠。 没有做梦,或者梦的记忆叫潮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现在说的梦,是他编造出来的故事。大概所有国家的人都喜欢把虚假称作梦,遇到人编故事,就说他说梦话,从这个广泛的比喻来看,夏秋的确是做了一个梦。 他不是无缘无故编故事,为的是得到伊月的同意,得到进出伊月身体里的房间,在里面任意操作的钥匙。 “梦里就是你嘛!”他回答伊月说。 “为什么纠结这个,吃醋啦?怪我给了依依没给你?” “没错。” 没想到夏秋回答得这么干脆,伊月忍不住笑,她感觉回到了十年前,回到小夏秋拉着她,说去嘛、去嘛的日子。 “剩下的都给你啦!怎么样,高兴吧!”她说。 “不公平!”伊依依有意见,她气嘟嘟地看妈妈,“你偏心!” “哎?我怎么偏心了?”伊月摸不着头脑,她看看女儿再看看夏秋,她没干什么厚此薄彼的事情吧? “我才拿到了四肢,哥哥把躯干和脑袋都拿走了,明显的不公平!” 原来说的是这个。 兄妹俩争抢她,她是很高兴。如果他们抢的不是四肢、躯干和脑袋的话,她会更开心。 她看了看胳膊和肩膀的接合处,感觉依依和秋秋是要分了她的身体。这是何等扭曲变态的亲情啊!足以拍一部电影,在国外上映了。 她叹口气:“你想要怎么分?” 伊依依摸摸下巴,上下打量妈妈,考虑怎么切公平。 终于,她有了答案,眼神兴奋:“竖着分成两半就行了,左边和右边都一样,很公平。” “能给我留一具全尸吗?”伊月心情复杂。 伊依依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低下头,啊,这挂面真好吃。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自己选。”夏秋插话进来。 “还是要分了我吗?”伊月的语气无奈,神情无奈,眼里的笑暴露真正的情绪。 “我也要选!”伊依依抬起头,吸完一筷子面。 “那一人选一个,你先选。”夏秋无视伊月的意见,说出分配规则。 “我要脑袋。”伊依依不假思索,根本不需要想,人体最重要的部分是什么很明显。 “那,我要——衰老!”夏秋拉长语调。 嗒—— 伊依依的筷子落在桌面,她猛地抓住心口,用中了一箭伤势不轻的神情对夏秋说:“居、居然是土味情话!” “该你了。”夏秋让她继续挑。 “哼,那我要疾病。”鸡蛋卷果断加入。 “我要霉运!” “我要坏心情!” “疲劳!” “噩梦!” 瓜分伊月的会议,突然变成了谁能说出更多坏词比赛。伊月兴致勃勃地听,但兄妹俩的词越来越……不正常。 “脱发!” “汗臭!” “口臭!” “狐臭!” “排泄!” “给我住口!”伊月一手一个,拉住兄妹俩的耳朵,有点气,有点恼,“我不脱发,没有汗臭口臭狐臭!” “现在没有,以后说不定会有。” “以后也不会有!” “那排泄总是要有的吧?” 伊月无法否认。 “听到没,我赢了!”伊依依得意地看夏秋。 夏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为鸡蛋卷祈祷。 “伊依依!”伊月松开捏夏秋耳朵的手,捏住伊依依的脸。 “疼疼疼,我错了错了!” “快点吃面!”伊月一拍桌子。 伊依依拿起筷子,脸快埋在面碗里。 “还分吗?”夏秋小声问。 鸡蛋卷冲他挥挥小拳头。 “月姨,我们就这么分了。”夏秋对伊月说。 “随你们分,但是不准在我面前分!”伊月好气又好笑。 夏秋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钥匙到手,可以对伊月的身体进行概念的操作了。 伊依依吃完面,放下筷子就往外面走,夏秋跟在她身后。伊月收拾碗筷,她等洗好碗再去上班。 伊依依一边喊着“第一”,一边往楼下跑,夏秋立在门口,扭头看厨房里的伊月。 能力发动,打开伊月身体里的房间,搬走她为数不多的“衰老”和“病痛”,添置十年份的“寿命”和“青春”。 他合上门。 伊月挤洗洁精的手一顿,她感觉身体有些热,有些舒服,像从炎夏日光下回到空调间,就像从寒冬风雪中回到取暖器前。 她没多想,以为是心情好导致身体也轻松了些。 擦干净碗上的水,叠好在碗架上,她拿上钥匙和手机,出门上班。 时间还早,她做做卫生,做做准备,同事陆陆续续来了。 每个同事见到她,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关系好的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保养。 她云里雾里,不知道同事们是在说什么。 等老板娘沈叶梅进来,她才明白了情况。 沈叶梅把她拉到穿衣镜前,指指镜子里的人儿:“啧啧啧,你这是做什么了,你看看、看看,这小脸、这皮肤、这头发!” 伊月眨了十多下眼睛,才接受镜子里的是自己。 岁月这十多年待她稍稍宽厚些,没有降下皱纹之灾,头发该有的干枯,皮肤该有的粗糙,打了一两折降下。 就算是一两折,也是明显的变化,现在这份变化消失了,同样明显。 所以同事们惊诧,老板娘羡慕。 “你昨晚做什么项目了?去了哪个美容院?”沈叶梅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问。 “没有啊。”伊月也很疑惑。 “没做怎么可能变化那么大!不对,做了也不可能变化这么大,那些美容院有什么项目我还不清楚吗?除非你出国做的。” 沈叶梅确定了不是美容院的功劳,遗憾地叹气,然后又想到了一则都市传说。 她把伊月拉到角落,狡黠地笑:“你是不是被男人滋润了?” 在她开口前,伊月就有了预感,几乎与她同时出声:“没有!” “那我给你介绍?本来你就显年轻,现在简直和大学时候一摸一样啊!肯定能找到好男人!” “我早就不想这种事情啦!” “你那两个孩子快要上大学了吧?到时候你多孤单啊!” “大学四年罢了。” “四年之后还要出门工作,成家立业呢,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和父母过啦!” “让他们生个孩子给我养,然后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让他们生个孩子?”老板娘抓住了重点,“你是说,秋秋和依依他们两个……” “我看不成问题。” “啊!那你可就省心了!真好啊!他们什么时候放假,我好久没去看他们了,我要看看去!” 正文 第三十章、情感顺利,生活美满 气温稍稍上升了些。温暖如同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羞涩少年,怯生生慢吞吞,蹑手蹑脚瞻前顾后,进三步退两步地接近春天,让人看着着急。 伊依依脱去了她鹅黄色的羽绒服,换了件达夫尔外套,不是黄色,而是棕色。 楼下车棚,夏秋解开她外套上的的牛角扣,掀开看她里面穿的薄毛衣。 果然,毛衣是黄色。 “耍流氓?”伊依依左手放在前面胸口的位置,左手放在后面下巴的位置,一如擂台上的拳击手。 她空挥了两拳,斗志勃勃的眼睛盯着夏秋,随时准备开战。 夏秋把牛角扣扣回去,说:“原来只是裹了一层蛋壳,掀开一看还是鸡蛋卷,我放心了。” 伊依依琢磨了电动车驶出小区的时间,终于想明白,夏秋是在说她的服装颜色。 “哼哼哼,妈妈蛊惑我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夏秋不懂伊依依对黄色的执着。 他问:“最里面不会也是黄色吧?” 伊依依脸立即红了,她把脸往左边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扭回右边瞪夏秋。 看来猜对了。夏秋露出促狭的笑。 “玉子烧撞击!”伊依依右转车把,朝夏秋撞来。 夏秋捏刹车停下,躲开伊依依的电动车:“太危险了。” 伊依依不理他,往前开得飞快。 夏秋跟在她后面,清晨行人和车都很少,朝阳从右边照过来,光是橘色。 到半路,伊依依想到昨晚的事,问:“那个小女孩是谁?” “什么小女孩,她比你大。她昨天不是和你进行了自我介绍吗?高三3班的文乃蓉。” “别想糊弄过去,我问的是你和她的关系!” “饲主和宠物。” “我要告诉妈妈!” “是新上岗的妹妹。” “上岗?就是说有工资?我的工资呢?” 伊依依其实不很好奇。有几个玩得好的女同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所以她的注意力很快歪到了别处。 “不是给你一天一杯奶茶了吗?” “你哪来这么多的钱啊?彩票的钱不是没收了吗?”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每天请你喝奶茶不成问题。” “每天喝有点腻唉。” “那就喝点别的,咖啡?” “你想毒死我,换个新妹妹?” 伊依依不喜欢苦味,就算是卡布奇诺和拿铁也不喝。不过,她很喜欢KFC的雪顶咖啡,雪顶吃掉,咖啡丢给伊月。 “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霓虹可丽饼店,趁它倒闭前请你尝尝好了。” “好!”虽然不知道可丽饼是个什么饼,但听名字是甜点,伊依依立刻答应下来,“它为什么会倒闭?” “霓虹那边过来的吃的价格都贵,我们又不是贵族学校,它不倒闭谁倒闭。” 这样一路闲聊到学校,各自进入班级。 月考后的课,内容大抵一定是试卷讲解,两者的衔接,就像摇摇可乐瓶就冒出气泡一样自然。 说到饮料,庄玉倩和方宇明都给的是可乐,方宇明的那一瓶是百事,看来心有怨念。 课上,每个老师都点了夏秋回答问题,他考得太好,老师们要验验成色。检验很顺利。 中午放学,鸡蛋卷没开自己的电动车,很有远见地直接坐在夏秋身后。 买了可丽饼,她在后面大口吃。 看样子她很喜欢,吃到剩下小半,才从后面伸出手,给夏秋品尝。 听到夏秋用厌恶地语气说太甜,她松口气。“要不要把剩下的都给哥哥”这个问题停下熬煎她的心,她快乐地独享。 车到楼下,夏秋停住,伊依依已经吃完了份量不小的可丽饼,她按着夏秋的肩膀,从车上下来。 夏秋有些遗憾,这次没有中伊依依系列的福利彩票。 大概十次里有五六次吧,鸡蛋卷下车时会过于贴近他的后背,造成幸福的摩擦,传来官能和心灵的双重愉悦。 “你吃这么多,午饭还吃得下吗?”夏秋问。 “甜食是装在另一个胃的!”伊依依以经典台词回答。 事实证明,人并没有另一个胃。 趁伊月去厨房拿汤勺的空隙,伊依依把一大块饭拨到夏秋的碗里。 夏秋瞥了眼厨房里伊月的背影,拨了些到她的碗里,简单压了压。 等伊月回来坐下,兄妹了默契地分散伊月的注意力,减少她发现饭多了的可能性。 伊依依说:“妈妈,你今天很精神唉!” 什么很精神,那是变年轻了!你这个脸盲鸡蛋卷! 夏秋委婉地纠正:“是啊,看起来年轻了好多,现在就像依依的姐姐一样。” “是嘛?”伊月喜笑颜开,之前有多忧愁,现在就有多开心。 伊依依想要继续这个话题,但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只能努力点头。 伊月端起碗,盛了番茄蛋汤,看起来没有发现不对。 刚想在心中庆祝危机过去,伊依依就见到妈妈盯着她的碗瞧。 坏了,危险不是一处,除了妈妈的饭多了,还有自己的饭少了! 她忙抛出话题:“月考成绩应该出来了吧。” 正在扒饭的夏秋抬起头,惊愕地看伊依依。你居然把我推出来当靶子! 伊依依模仿夏秋昨天的动作,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为夏秋祈祷。 她能够看出来,这些月,虽然哥哥和书本的距离很近,但是彼此的心很远。虚假的感情,注定无法结出丰硕的果实,哥哥的月考成绩一定十分凄惨。 比成绩凄惨更可怕的是,妈妈相信哥哥和书本进展顺利,生活甜蜜,以为他的月考不说成绩精进,起码不会掉落。 当妈妈发现哥哥和书书是假结婚来骗她,哥哥的下场一定很凄惨。 伊依依又画了一个十字。她哀怜地看夏秋。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终有这一天。放心,我会帮你说话的。 悯惜的同时,还有一点儿小坏喜。她为这坏喜反省了三秒。 反正妈妈不可能太苛责刚刚伤好的哥哥,可以放心地幸灾乐祸。 让你早上调戏我! 伊依依的注意力转移术施法成功,效果显著。 伊月顿时忘了依依的碗,扭头看夏秋:“是吗?考试成绩出来了?” 夏秋盯着伊依依的眼睛,把鸡蛋卷看得心虚虚,头低低,cos鸵鸟。 “你看你妹妹做什么,快点说成绩!”伊月为举报人伊依依撑腰。 夏秋没说话,他拿出手机,操作两下,递给伊月。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是用红笔批改后的试卷的照片。 照片清晰,分数清晰。 “这不是考得很好吗?怎么不告诉我?”伊月笑着把手机递回给夏秋。 “这点成绩,不值得一提。”夏秋谦虚说。 “晚上想吃什么?” “烤鸭。” “好!” 看着气氛份外和谐的两人,伊依依脑中满是问号。 不是应该狂风骤雨、惨绿愁红吗?怎么变成了细雨梨云、花红柳绿? “让我看看!”她抢过夏秋手上的手机。 屏幕锁上了,她站起身,捉夏秋的手掌解锁。 试卷上鲜红的分数让她沉默。 怎么会这样!这不科学! “排名了吗?”伊月继续问。 “排了,运气好,拿了全班第一。”夏秋怕吓到伊月,没说是全校第一。 “我就说,你之前那么努力地复习,成绩怎么可能差!”伊月高兴极了。 伊依依放下手机,陷入沉思。 莫非哥哥和阿书的感情其实很好?是我误会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是我的备胎 吃完饭,装着满肚子的疑惑躺在床上,伊依依久久无法午睡。 她怀疑夏秋的成绩有假,于是拿出手机,给同学发消息,托她问问。同学的男朋友和夏秋同班。 同学让她等等。她不是在等待回复,而是在等待证据,她已经想好了怎么用这个胁迫夏秋,比如让夏秋也给她写一张搓澡券。 翻个身的功夫,想到搓澡券的不妥之处,急忙提交计划修改申请,得到权限后将搓澡券改成洗脚券。 再翻个身,同学发来了消息。 “他说你哥不是全班第一。” 预想成真,伊依依抓住了夏秋的命根。 “你哥是年级第一。” 幻想破灭,伊依依瘫在床上。 她没能睡着,上学的路上趴在夏秋的后背打盹,手环在他的腰间。 到学校,她下了车,伸个懒腰。夏秋把车停好。 “哇,你怎么开了十五分钟!”伊依依看一眼手机时间,问。 学校距离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快的话七八分钟,十五分钟很龟速,很浪费。 “你不停打哈欠,我怕开得快你摔下来。”夏秋目光正直。 他心里想,拜托,你可是整个上半身紧紧地贴在我后背唉!作为一个功能齐全的男人,我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一下机会? 我只享受了十五分钟,没有延长到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已经是品行高尚的证明了。 路上,电动车不时的颠簸,让夏秋感觉两股潮水在冲击他的后背,潮涌潮落,起起伏伏。 他偷瞥伊依依上衣的起伏,这是穿得厚,到了夏天只穿一件T恤的时候…… “嗯?是这样的吗?”伊依依将信将疑。 “不然呢?快走吧。”夏秋拍拍她的脑袋。 一起踏入教学楼,等伊依依进入教室,夏秋往回走,骑电动车出学校。 他只用了十五分钟,除了因为他品格的高尚,还因为他还有事要做。 进入不远处的手机店,买一部手机,再去旁边的营业厅办一张电话卡。 再进学校大门,预备铃已经响起,等他到教室门口,距离上课铃还有三分钟。 文乃蓉等他好久了。 “这个给你,我的电话号码已经给你放进了通讯录。”他把新手机塞给文乃蓉,“上课去吧。” 文乃蓉快步跑向自己班,夏秋扫视一圈窗边聚着八卦的同班同学,不理他们挤眉弄眼的揶揄。 课上,方宇明写字条,问他们俩的关系。 夏秋回答说是朋友,他看起来不信。 庄玉倩传来一样的字条,夏秋想了想,写上了“备胎”两个字。 然后他见到庄玉倩屡屡回头,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撕下草稿纸写了一张张字条,又捏成一团团丢进抽屉里。 方宇明再丢来字条问,夏秋也把“备胎”两个字写给他。 不够沉稳的同桌惊得一脚踢在桌腿上,嘴张很大,一整节课都在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终于下课,老师一走出门,庄玉倩和方宇明同时转身,盯着夏秋看。 “那是什么意思?”他们问。 “骗你们的,其实就是普通朋友。”夏秋说。 方宇明拍拍心口:“我说嘛,你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就有了备胎了。” 明明是一样的解释,方宇明刚刚不信,现在却信了,这就是话语的奇妙之处。一如鲁迅的开窗理论,光说要开窗没人肯,说要拆屋顶,别人就愿意开窗了。 庄玉倩露出庆幸的笑,她认同了方宇明的话。 这个醋坛子有点儿麻烦,还是早点儿解决吧。夏秋想。 “谁说我没有女朋友?”他装惊诧。 “你原来有的吗!” 比起夏秋的惊诧,方宇明和庄玉倩的诧异真实得多,情感深厚得多。 “我有个义妹这事你们都知道的,我和她大约大学毕业就会结婚。” 这一个重磅消息震得两人不轻。 方宇明酸两句,要夏秋请客,庄玉倩没说话,失魂落魄地转回身。 夏秋在心里叹口气。他早看出庄玉倩的想法,但是庄玉倩一直没有告白,夏秋找不到机会拒绝,只能就这么放着。 现在拉鸡蛋卷过来当挡箭牌,应该能打消她的想法了。 又一节课下,班主任谢明德突然从窗边出现,他敲敲窗子,微笑着向夏秋招招手。 夏秋跟着他来到办公室。 “最近身体方面感觉怎么样?”谢明德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狭小的办公室里有三张办公桌,另外两张空着。 六个尖子班的班主任人都很好,由负责的教导主任亲自挑选。 别的班主任夏秋不了解,谢明德的好是荣誉驱动型,他将关心学生作为一项荣誉。 就算夏秋之前成绩一般的时候,也没少被谢明德喊来谈话。 “报告老师,我和文乃蓉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夏秋说。 谢明德笑哈哈:“居然被你猜出来我要问什么了!” “太明显了!”夏秋说,“你一般叫人谈话,都是晚自习谈。今天这么急,是文乃蓉的班主任晚上请你喝酒?” “没有的事,不过打算和他要酒喝。你们真没发生什么?” “她太小了,我喜欢大一些的。” “那你有没有别的什么情报?没点儿干货,我很难让他班主任请我酒啊。” “她最近闹别扭,过几天就正常了。” “你和她关系好的话,多劝劝她。” “好勒。不过老师你也和我透露透露,谁和你告的状?” “什么告状,还用别人告状?我昨晚看得清清楚楚!” “中午的事呢?” “中午的事?你们中午还发生什么事了?”谢明德脸不躲,眼不闪,坦坦荡荡,好像真不知道这件事。 大约每个资历老的班主任,都是说谎的高手,都是谍战的高手。 他不说,夏秋也懒得去调查。 比起这个,夏秋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忘了什么事呢? 直到下午课毕,晚自习开始,他才想到忘了什么。 他和文乃蓉说,今晚带她去见姜飞鸿,可他还没告诉姜飞鸿这件事。 这事不大,他发信息给姜飞鸿,问对方晚上十点能不能过来。 回信很快,答复为可。 正文 第三十二章、我家外公有点怪 外公最近有点儿怪。 经常在恐怖故事里看到这样的开头,妻子丈夫公公婆婆之类的身边亲人越来越怪,危险性从零开始,不断增加,最后把主角送进棺材或是被主角送进棺材。 这些故事里的亲人的怪,是怪得诡异,比如说吃生牛排啊,晚上眼睛会发光啊,害怕太阳啊,对屏幕里的卡通女生笑很猥琐啊。 外公怪得很正常。 怪在突然开始养鱼养鸟;坐两个小时的车就为了从乡下拔一棵树回来种;让秘书火急火燎,这里托关系,那里找熟人,聘回来据说是好多年前的实习生…… 以上都是姜若萤听父母说的,她所感到的,最开始的怪,是她在大学里如同富豪浪费钞票一样仗着年轻浪费时间的时候,外公打来电话,让她过去。 路上,她忐忑不安,打电话给父母,父母又多方打听,担心受怕了好一阵,以为有什么灭顶之灾。 在她出生的前两年,母亲违背外公的安排,硬要嫁给父亲,听说闹得很大。 她小时候很好奇,缠着母亲问怎么闹的。私奔了吗?殉情了吗?被外公关在阁楼,晚上用床单绑在窗子上爬下去幽会了吗?母亲没告诉她。 外公最后妥协了,招父亲做了上门女婿,从此和母亲的关系很差,几乎可以说是断绝了父女关系。 母亲这个唯一的纽带处于即将断裂的状态,她这个外孙女自然也不讨喜欢。 前些月听说外公病了,母亲领她去探望,被冷淡的外公赶了回来。 这样的外公,毫无征兆地打电话给她,让她过去,怎么能让她不心怯怯,胆颤颤?她都没和外公互换号码唉! 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来到外公的别墅,见到的却是判若两人的外公。 原来的外公不苟言笑,唯我独尊,现在的外公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回到家的第二天早上,她看到外公笑盈盈地逗鸟鸟,浇花花,叫她萤萤,她的额头冒出冷汗。 她想,外公大抵是叫脏东西附身了。 于是衣服口袋里放上十几枚符箓,十几串佛珠,两个十字架,两个护身符,两瓣大蒜,暗中观察。 第三天,外公最喜欢的孙子过来看他,被狠狠骂了一顿,驱出别墅。她想事情有点严重,开始勘察别墅地形,计划逃跑路线。 又过几天,一切正常,她想是不是她多虑了。 外公只是从古板的重男轻女的老头,变成了和蔼的养花种草的老头而已。 就算她拿据说最灵验的道观寺庙的香火碰外公,外公也没有哇地惨叫一声,化为飞灰或是脓水。 也许是外公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了些人生感悟?其实没有脏东西? 舅舅和舅妈来过一次,外公不冷不热。舅妈拉她到墙角,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还问她是不是和外公要了零花钱。 她有心让舅妈找几个驱魔师给外公看看,以防万一,还没来得及说,舅舅舅妈就被外公赶出了别墅。 母亲不放心,来瞧过她一次,她不忍心让母亲担心,没说外公的异常。 外公待母亲的态度还是冷冰冰,不过比之前好多了,至少没驱母亲走。 “萤萤!” 外公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姜若萤停下吃草莓:“来了!” 她洗干净手,来到别墅二层,外公的书房。 外公最近迷上了一部老电视剧,叫做《第八号当铺》。每晚拉着她一起看。 看完剧,外公又买来了小说。他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就让外孙女读。孙女一边想,我是朗读机吗?一边读。 外公已经在躺椅上躺好,小说夹着书签,书签脚是上次读到的位置。 姜若萤关上门,拿起书,抽出书签,找到该念的段落: “……先是吞占人类的财产,然后是身体,接着是快乐、运气、健康、爱情、理智……最后,便是灵魂。如果生死有命,老板担当的是,把这条命收归他的当铺……” 这部剧与小说挺有意思,姜若萤挺喜欢。 不过喜欢归喜欢,不妨碍她在心里碎碎念,这么大年纪的老爷爷了,居然沉迷这种幻想小说! 天已经黑了,稍稍打开的窗户缝里挤入风吹过院子里的竹林,发出的悦耳、清脆的竹叶摩擦声。 外公本来睁着眼睛听,慢慢眼皮合上了,姜若萤放低声音,往前迈步,看外公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这时候,一道短促的乐器击打声响起。 是消息提示音! 姜若萤以为是自己手机的声音,吓了一跳。 外公待她是比之前温和了,但是严厉的品性还在。 上次,朋友在外公逗鸟的时候打电话来,吓着了鸟,她挨了好一顿说! 但愿这个短暂的提示音,不会吵到外公。 她拿出手机,亡羊补牢,发觉不对。 我已经调到了静音模式,哪里来的声音? 正疑惑,外公醒了。 外公最讨厌推卸责任的话,尽管感觉不对,姜若萤还是做好了反省的准备。 “我……” 她刚开了个头,见到外公从里衣摸出了一部手机。 好啊,原来是你的手机! 一个疑惑解开,另一个疑惑打了结。 外公嫌麻烦,处理事务的手机在秘书那里放着,家用的手机像固定电话一样整日丢在茶几上,她上楼的时候,还在茶几上见到了那部手机。 怎么外公手里,突然冒出来了第三部手机? 另外两部是业务机和家用机,这一部的作用是什么? 姜若萤很好奇。 她马上不再好奇这个。 她见到,外公看了手机后,因为被打断了睡眠而很僵硬的脸,倏忽变得柔和起来,还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欢笑。 那短信里是什么?居然能让外公这么开心? 她移动脚步,想探头去看,外公已经按熄了屏幕。 “萤萤。”外公看她。 她立即转开头,假装看书架上的书。 “外公你说。”她把头转回来。 “你打扮打扮,陪我去见一个人。” “要穿正式一点,还是穿晚礼服?” “穿你最漂亮的衣服。不要太正式,晚礼服也不行。就像偶像剧里女主角日常穿的那些,青春活泼漂亮可爱,让男人瞧一眼就爱上你。” 外公你居然还看过偶像剧! 话说,“让男人瞧一眼就爱上你”是什么穿搭风格,时尚界刚出的流行吗?叫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庸俗了? “……” 这肯定是个时尚风格的名字吧?肯定不是字面的意思吧?外公你这样说我很容易误会诶。呐,你做点补充说明啊外公! 正文 第三十三章、真相只有一个! 没有补充说明,只有不断地催促,姜若萤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外公似乎想要安排她的婚事。 只是有点儿惊讶,有点儿不安,惊讶外公居然也会管这种事情,不安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外公,是不是有点儿早了?”她脸颊微红,因为父亲的观念老,管控严,她还未与男人亲近过。 “你放心,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外公的安慰效果非凡,比特效药还特效药,轻轻一扎,就治好了姜若萤的扭捏,只是副作用有点儿大。 “我还不一定看得上他呢!”她不甘地说。 姜飞鸿瞥她一眼,笑很轻蔑。换做之前的他,一定回一句“奇了,一只癞蛤蟆居然说看不上天鹅”,现在的他温和多了,一笑了之。 “外公你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姜若萤捏紧了拳头。 “别浪费时间了,快去换衣服。”姜飞鸿挥手赶她。 这不屑于解释的态度,让姜若萤更气鼓鼓了。 她回到房间,决定要好好证明给外公看。 不要穿得正式,要偶像剧里的穿着的话,选什么风格呢? 洛可可?自然风?森林系?学院风? 首先排除学院风,那种风格穿起来和cosplay一样。 洛可可太花哨,自然风太简洁,那么就剩下森林系了。 好在她衣服多,就算别墅里只放了一部分,也足够她挑选。 这件太幼稚,这件太异域,这件太绿茶,这件太哥特…… 挑来挑去,选一件暖色系的宽松连衣裙,披一件比裙子浅一些的针织开衫。照照镜子,感觉太刻意,脱下来换成针织杉和条纹长裤,又感觉太随意,再换一套绚丽的渐变色…… 不知道选了多久,姜若萤往床上一躺。 累了,毁灭吧,我不去了。 但是外公在门外催,于是拿起最初挑选的穿上,走出门,外公点点头。 上车后,姜若萤问:“我们去见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记得恭敬一些。” “我知道了。” 姜若萤想,要见的多半是外公的朋友,不然何必要恭敬些呢? 这些天,许多老友给外公打电话,假意关心他的身体,实际关心他是怎么突然好了的。 听说当时,医院已经给了病危通知,舅妈已经联系葬礼团队,各大媒体已经写好稿子,集团已经打算改朝换代。 就连她的父母,都做好了退休养老的准备,毕竟舅舅比外公更不喜欢她们家。 可以说万事俱备,就等外公咽气了。谁知道外公突然好了。没有任何缓冲,趁月黑风高,敌军懈怠,外公率十万骑兵发动夜袭,搞得人仰马翻,惊天动地。 所有人的准备都落了空。 这件事让包括医生在内的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外公,怎么就转头回来了? 所以,一些时日无多的老人打电话过来,想和外公讨教讨教经验。 外公就在她的身边回答了那些朋友。哎呀,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痊愈了,人体真是奇特啊!可能是道祖菩萨真主上帝保佑吧! 姜若萤想,外公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好说呢? 这也是她怀疑外公被脏东西附身的原因之一。 这次的外出,大概是去见外公一个不死心,还想讨经验的朋友吧?然后那个朋友正好有个儿子,于是拉她去相亲。 她的猜测错误。 深夜十点十分,她和外公站在酒店楼下,接到了两个客人。 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笑起来很好看,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女孩,表情淡淡的。 一见到他们,外公就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姜若萤跟在外公身后,她打量那个少年。 这就是外公中意的孙女婿的吗? “夏先生,多日未见了。”姜飞鸿走到夏秋身边,声音洪亮开怀。 姜若萤还是第一次见到外公这么热情,看来他很想要这个孙女婿。 这个少年是叫做夏先生吗?这名字可真够怪的。 进入大堂,乘电梯上九楼,几乎出动所有服务员整理的包间,已经等待了一个多小时。 “这是我的外孙女,姜若萤。”姜飞鸿介绍说。 夏秋看向她:“我叫夏秋。” 唉?你不是叫夏先生的吗?姜若萤摸不着头脑。 “我和你外公有点儿交情,你叫我夏爷爷就可以了。”夏秋笑着说。 “?” 占我便宜? 姜若萤扭头看外公,请他做主。 “看我干什么,还不给你夏爷爷问好。”姜飞鸿眉头一皱。 “???” 姜若萤这才明白,外公之前喊的“夏先生”,大概是一种尊称。 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个夏秋都比自己小吧! 你们是不是串通起来捉弄我! 她忐忑地喊一声:“夏爷爷好。” 没有人笑,没有摄像师从角落走出来告诉她这是一场整蛊,可喜可贺……个鬼哦! 这个少年真是爷爷辈的? “这边这位是?”姜飞鸿看向夏秋身边的女孩。 “文乃蓉,刚到手的小秘书。”夏秋伸手在文乃蓉头上揉了揉。 “晚上好。”文乃蓉说。 “晚上好。” 姜若萤看文乃蓉的体型和脸蛋,这是雇佣童工了吧,绝对是雇佣童工了吧!而且用词不是“雇”,是“到手”,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夏秋的辈分高,她不好问,只能当一台微笑机器。 服务员端上菜肴,姜若萤夹一口,味道分外熟悉,这不是家里厨师的手艺吗? 瞧向外公,外公熟稔地介绍菜肴的名字和味道,错不了了,就是家里的厨师!外公好吃,花了不少心思才请来这个退休老厨师。 明明是到了对方的地界,却是外公请客,请客就算了,还带厨师来,这是什么国王待遇! 饭后是甜点,甜点的味道姜若萤不熟悉,但是这模样和口感,一看就不是这座不大的城市所该有的。外公从外地请来了点心师。 让她更惊讶的是,从不吃甜点的外公,居然指着甜点侃侃而谈。 好啊,我说你车上戴着耳机听什么,原来是在背点心的介绍! 她的心情如同被猫玩弄了的棉线,越理越乱。 这个从头殷勤到尾的老头,真的是她那一眼就能瞪得表哥颤抖,一拍桌子就能吓得舅舅舅妈落荒而逃的外公吗? 外公!你的威严呢!外公! 为什么你变成了和秘书叔叔一样的角色! 她知道,这多半不是外公的问题,而是那个夏爷爷的问题。 这个夏爷爷,到底是什么身份? 蓦地,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把所有疑点串联。 为什么爷爷突然病愈?为什么爷爷性情小变?为什么爷爷的态度这么恭敬?为什么这个少年会是爷爷辈? 真相只有一个! 这个少年,就是恐怖故事里,用邪法复活了外公的左道术士! 正文 第三十四章、人生典当俱乐部 是他动用了邪法,所以外公才不合常理的恢复;因为是邪法,所以影响了外公的性格;因为他救了外公的命,所以外公殷勤;因为他是术士,所以表面是个少年,里子是个老爷爷。 主要的谜团解开了,次要的谜团也有了解释。 为什么他说“到手”了那个叫文乃蓉的女孩?因为女孩就是他用不正当手段,威逼利诱得来的! 再想想来之前,外公让自己打扮的事情,份外悲痛。 外公为了讨好这个左道术士夏爷爷,居然要把她嫁给对方! “……” 妄想完毕。 以上怎么想都不可能嘛! 恐怖故事里的设定,怎么能当真啊! 应该只是对方的身份比较高,辈分比较大吧。外公突然康复的事情和他无关。 至于介绍那个小女孩的话,应该是开玩笑,女孩大概是关系好的远房表妹。 这个表妹真可爱,换做自己,一定也随时带在身边。 姜若萤看看“相谈甚欢”的外公和夏秋,嗯,外公在说,夏秋在听,也是一种相谈甚欢了。 表妹坐在旁边,眼睛看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吃点心,是怕生吗? 她于是坐到对方身边,拿一块点心给她:“这个挺好吃的,尝尝。” “谢谢。” 声音也很好听诶! “你是叫文乃蓉吧,我可以叫你蓉蓉吗?” “不可以。” 居然是个冷面萝莉! “为什么啊!”姜若萤问。 “你是把我当成小孩了吧?”文乃蓉抬头看她。 “哪有。” 姜若萤想,原来是个装成熟的小鬼,她有意捉弄文乃蓉,问:“你现在高几啦?” “高三。” “……唉?” “还有几周就是十八岁生日。” “嗯?啊?这样的吗?” 姜若萤笑着离开,来到厕所。 洗把脸,她双手猛地撑在水池两边,手掌在光滑的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传来台面的冰凉感与轻微的疼痛感。 那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女孩,居然已经十八岁了…… 不管怎么样,外表和实际年纪都不会差这么多的吧! 果然那个夏爷爷是个左道术士啊! 因为喜欢萝莉,所以把十八岁前凸后翘身材好好的文乃蓉,改造了前平后坦身材近零的搓衣板! 我要是嫁给了他,也会被改造成那样吗? 虽然变年轻了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也太变态了。 她只想做永远的十七岁,不能再小了。 苦恼两分钟,姜若萤调整好表情,往回去。在厕所里待太久会被误会,这是一件很不礼貌,也很羞人的事情。 回到座位上,她同情地看文乃蓉。 文乃蓉早已熟悉了旁人怪异的目光,但是像姜若萤这么怪的,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她往夏秋那边挪了挪。 最后一道点心上来,夏秋品尝,听了姜飞鸿的讲解,招待终于结束了。 姜飞鸿说出他的目的:“我能再进行典当吗?” 他努力装作镇静,但是他颤颤的手,灼灼的眼,实在没有说服力。 夏秋把姜飞鸿从开始到现在的神情收在眼底。他有些愉悦。 这是权力的愉悦;是掌握别人命运的从容;是被哀求、被讨好的高傲;是一言一行都受关注,手掌伸展、脖颈扭转都牵动他人情绪的支配感。 这愉悦是一种诱惑,是精神的鸦片,它让人与人只剩下支配与被支配。 既然能支配爱人,那么为什么要去讨好她;既然能支配亲人,那么为什么要挨她的责备;既然能支配友人,那么他凭什么与我平起平坐? 于是,爱情被捏弄成宠物的可爱与饲主的投喂,亲情被捏弄成奴隶的劳作与主人的鞭打,友情被捏弄成演员的作秀与雇主的薪水。 支配是黑洞,吞噬所有的情感。常人的支配有限,夏秋的支配可以无限。 这不是他想要的。一想到这样的未来,他的心中就生出广袤的寂寞。 他不要站在所有人的头顶上,他不要站在最高的楼上,那离伊依依和伊月太远,太冷,空气太稀薄。 因这思考,他许久没有回答姜飞鸿的话,姜飞鸿的目光顿时暗淡,手垂下,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夏爷爷,请您帮帮我外公!”姜若萤不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这件事对外公很重要。 她想,莫非是续命的事?外公其实不是康复了,只是续了一些命?如果不继续续的话,外公就要死掉? 不不不,这个严肃时刻就不要妄想了,估计是什么生意上的事吧。 她挺喜欢现在的外公,不想他伤心。 姜飞鸿扭头看她。 “我是在想别的事情。”夏秋回过神,露出歉意的笑,“典当的事,要问问我家小秘书。” 姜飞鸿脸上重现神采,他望向文乃蓉。 姜若萤跟着投以哀求的目光。这种目光她很熟练,她经常这么对付爸爸妈妈。 “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文乃蓉说。 就算面对这样的情景,她的表情也没有变化,或者说,从进来开始,她的的脸上就没有表情。 要不是见过她躲在被子里哭,夏秋就要以为她是个三无萝莉了。 姜飞鸿眼中再次失去了光芒。 “姜先生想购买典当物的话,需要先协助我收集典当物才行。”文乃蓉接着说。 姜飞鸿的眼睛又亮起来。 夏秋感到好笑,这一暗一亮,一喜一悲,好像有调皮的孩子在不断开关姜飞鸿眼睛里的电灯一样。 姜飞鸿看看外孙女,接下来要说真正的秘密了,是把她留在这里,还是让她出去好? 踌躇片刻,他自嘲地笑,这是他可以决定的事情吗? 他问夏秋:“可以让我孙女知道这件事吗?” 之前还说是外孙女,现在就变成孙女了啊。 夏秋拿一块点心吃:“有我的小秘书在,这种事情就不用问我了。” 他的志向是甩手掌柜,一切麻烦的事务丢给文乃蓉。 文乃蓉拿不准夏秋的态度,按她的构思,该是不许的,但姜若萤可是喊夏秋爷爷。 该死的裙带关系! “只限于她。”她说。 “我明白。”姜飞鸿保证。 文乃蓉在脑中琢磨一会儿语言,说:“我打算建立一个俱乐部。” 这是她的计划,来的路上已经和夏秋说明。 姜飞鸿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明显,只有俱乐部的会员,才有进行典当的资格! 他兴奋地说:“我会竭尽全力帮忙的。” “在俱乐部建立之前,需要囤积一些典当物。你所需求的东西并非凭空而来,它们来自他人的身体。” “我明白,第八号当铺我都看了!” 姜若萤看着激动得两脸通红的外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怎么扯到第八号当铺了? 莫非爷爷其实是买了寿命,治好了自己? 哈哈哈,怎么可能,这个比邪术士还荒诞唉! 她虽然喜欢乱想,但还是分得清妄想与现实的。 “那么,先以寿命、青春、健康、忠诚为主目标。请你协助进行典当人的筛选。” “是。” 姜若萤看看外公,再看看文乃蓉,两个人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妈耶,妄想成真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才不是那种秘书! 从酒店里出来,遭了冷风的一吹,姜若萤恍惚的精神清醒了些。 外公和姜若萤的谈话,让她感觉自己坠在梦里,远离了文乃蓉和夏秋,梦的感觉远去了,她扭头看外公。 “不用问了,是真的。”姜飞鸿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给出答案。 得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更多的问题涌出来。问题多多,脑袋小小,整理失败,思路堵塞,不知道该怎么问。 祖孙俩坐上车,回YX市,车上,他们闭目养神。其实谁都不困,谁都精神抖擞,谁都有许多的话想要说,但是车上不能说。 从文乃蓉那里,他们知道了关于典当的两项原则:自愿与隐秘。 姜飞鸿庆幸,庆幸他没有将夏秋的存在告诉任何人。他想,这大概是对他的一场考验,他通过了,所以才有资格加入到俱乐部的创建中来。 到YX市,到别墅里,让佣人们出去,关上大门、窗户,再关上书房的门,两人开始交谈。 姜若萤问出最本质,最起始的问题:“外公,那个夏爷爷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姜飞鸿摇摇头。 “只要在现代社会生活,就会留下痕迹的吧?”姜若萤不信。 在信息化的社会里,个体哪里还有什么秘密与隐私。 “痕迹是很明显。十八岁、高三生,父母离异,和一对母女一起住。去年遭遇了一场事故,不久前才痊愈。” 姜飞鸿停顿住,注视姜若萤的眼睛:“可是,这就是真的吗?” 姜若萤被外公眼里潜藏的深意吓到。 姜飞鸿缓缓地,沉沉地说:“谁知道那具身体里的到底是谁呢?既然可以交易寿命,那么更换身体也不是一件难事吧?” 姜若萤坐在沙发上,她没想过这个,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 夏秋和文乃蓉从酒店里出来,拒绝了侍者的叫车服务,结伴行走在回去的路上。 “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夏秋问小秘书。 “普通。” “这么简洁的吗?” “原来有些紧张,真见到姜飞鸿反而冷静了,大概是因为他太谄媚。”文乃蓉说得详细了些,“除了你骗姜若萤叫你爷爷,没有出现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 “是吃醋了吗?你也可以叫我爷爷哦。” 夏秋把手搁在文乃蓉的头顶,女孩的身高做手杖正合适。 “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那叫我爸爸。” “不要。” “叫我爸爸的话,你就比姜若萤高处一个辈分,可以让她喊你姨姨。” “就算你一本正经的列举这样的好处,我也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那我给你下叫我爸爸的任务。” “秘书应该没有做这种任务的义务。” “你这样很没有情调诶。” “我是干活的秘书,不是被干的秘书,不需要情调。” 夏秋惊叹:“明明这种话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叫一声爸爸就推三阻四。”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吧?我可以打车回家了吗?”文乃蓉问。 “居然扯开了话题!” 看一眼漆黑的夜色,夏秋说:“还有一件事。你想办法给我弄一个保送名额,要正大光明的,能快速批准的保送。” 这个比996还996的高三生活,夏秋是一天也不想继续了。 文乃蓉记下夏秋的要求,回头发信息问姜若萤。 建立俱乐部的目标,便是为夏秋服务。 “保送名额大约不难,但符合你要求的保送名额恐怕很难。”文乃蓉了解过保送机制,“如果弄得到的话,我可以给自己也弄一个吗?” “不得了了,我这个小秘书,刚刚上班就想着中饱私囊了!” “我不是正在和你申请吗?” “叫我爸爸就通过你的申请。” “那算了。” “叫一声总行了吧?” “我可以走了吗?” 这个小秘书居然一点儿也不配合老板的癖好! 已接近零点,夏秋打一辆车,先送不听话的小秘书到家,再回到自己家。 他进门三五分钟的模样,伊月敲门进来,端一碟水果块。 “小方怎么样了?”伊月问。 “经过我这么多天的劝导,大概已经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下次叫他来你这。” “应该没有下次了。” 虽然失恋的方宇明很好用,但用太多伊月会怀疑。 夏秋叉一颗草莓,送到伊月嘴边。 这是每晚的必修科目,伊月一开始扭捏不肯,现在已经习惯。 她张开口,去咬草莓。鲜嫩多汁的齿感没有传来,上牙碰下牙,咬了个空。 夏秋故意移开了叉子。 拍一下他的脑壳,伊月装凶巴巴:“依依已经满足不了你了,连姨姨我都捉弄是吧?” “原来是月姨啊,我还以为是伊依依呢,都怪你太年轻,我搞混了。” “你这花言巧语说给我听有什么用。”伊月一边训斥,一边笑很快乐。 “真的唉,你和伊依依站在一起,就和双胞胎姐妹一样。我弄混了很正常。”夏秋把草莓重新递到伊月嘴边。 伊月听他狡辩,紧闭双唇,不肯配合。 夏秋又说:“要不你明天顶替伊依依去学校?不熟的人肯定认不出来,要是暴露了,你就说你是伊依依的双胞胎妹妹。” 伊月笑起来:“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当了依依的妹妹,不就是你的妹妹了?你想造反啊?” 夏秋晃晃小叉上的草莓:“先把这个吃了呗,我举着很累的。” 伊月斜他一眼,咬下草莓。 等夏秋吃完碟子里的水果块,伊月回去休息。 她没把夏秋说的话当真,只以为夏秋在逗她开心。 这也是她不关心自己容貌的佐证。 如果她认真观察镜子里的自己,用新的认知覆盖旧的认知,她就会知道,夏秋说她和依依像双胞胎姐妹的话,并不是谎言。 夏秋后面说得有些夸张,她的气质成熟,不是青涩的鸡蛋卷能比。鸡蛋卷在身材上也稍稍有些差距,两人站在一起,被当做姐姐的绝对是伊月。 洗完澡,夏秋躺在床上,夏秋看床头柜上伊依依的搓澡券。 这几天忙,一直没找到使用这个搓澡券的机会。 正文 第三十六章、被截胡的约会 文乃蓉的判断很正确,保送的事情果然很难弄。 保送的主要途径是竞赛和外语学校,这两个不管哪一类,都在春节前敲定了名额,进行了公示,插他进去倒是没问题,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 不能光明正大,夏秋怎么好和伊月说? 在高考后,学校录取时,动手脚的合规程序很多,但是完全没有意义。 以夏秋得来的文乃蓉的高中知识,自己考就能考上,用不着走vip通道。 国内管得比较严格,国外就宽松多了,文乃蓉说,只要是国外的,不管什么学府都能马上弄到录取通知书。 夏秋不打算到国外去上学,这个建议直接被丢弃。 「这么看来,我只能再忍受三个月的艰苦生活了?」他给文乃蓉发信息。 「国外不是挺好,你可以假装去国外上学,其实留在国内,这样更自由了」文乃蓉不解,她以为夏秋是想应付伊月。 「我只是想要摆脱这无意义的艰苦高三,不是不想上学。听说大学生活好,我想去体验一下」 「那就老实高考」 「那你的高中知识可拿不回去了。我说可以给你,是以我不参加高考为前提的。如果我要高考,怎么可能把知识给你?」夏秋故意恐吓小秘书。 「请放心,我已经在搜寻合适的高三生。我的各科成绩并不是顶尖,只是因为没有短板,所以综合排名高。找那些偏科的学生,换他们的强项,可以凑出比我厉害得多的高中知识」 这个小秘书居然已经想好了退路! 唉,秘书太能干真不是一件好事,老板没有办法借着工作漏洞来潜规则。 「加油」他公式化地回复。 「第一批的典当者已经准备好,你什么时候有空?」文乃蓉说起另一件事。 她准备将挑选出的典当者集中起来,让夏秋一次当个够。 夏秋想想行程安排,打字说:「今天晚上吧」 现在是周日中午,夏秋刚吃完午餐。下午他和方宇明、庄玉倩约好去电玩厅,只剩晚上有空。 学校实行的是大小周策略,单数周只放周日下午半天,双数周放满两天,这周是单数周。 好在晚上可以选择不上晚自习,不然夏秋又得把方宇明的恋情拿出来当晚归的理由。 「姜若萤给了车和司机,晚上我去接你?具体什么时间?」文乃蓉又发来消息。 和她商量好细节,夏秋穿衣服出门,去往学校后面不远处的商场。 到了约定的一点半,只有夏秋和庄玉倩抵达,方宇明发来消息,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这个临时有事,可真够凑巧的。 夏秋收起手机,看旁边的庄玉倩:“方宇明不来了,我们还去吗?” 感受到夏秋投来的目光,庄玉倩羞得脸热,她假装看旁边的店铺招牌,回答说: “那就我们去吧。” 方宇明的“临时有事”并不临时,就和许多小说常用的“突然”并不突然一样。庄玉倩买通了方宇明喜欢的女同学,让对方把方宇明约了出去。 这样,就剩下她和夏秋两个人了。 听夏秋说有个谈婚论嫁的义妹后,她花了半周的时间重整旗鼓,她想,夏秋和那个义妹只是谈和论而已,自己还有机会! 于是拉上方宇明,约夏秋出来玩,再把方宇明踢掉,制造只剩下他们两人的约会环境。 她不知道的是,夏秋将她的心思猜得透透。 “你之前来过电玩厅吗?”夏秋有些苦恼。 被人喜欢值得高兴,如何拒绝令人为难。是普通同学倒也罢了,庄玉倩算是夏秋的朋友之一。 “只抓过娃娃。”庄玉倩调整好情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其实我是想拉你们一起玩密室逃脱,我姐姐给了我卡,可以请你们。看来方宇明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夏秋的心情复杂。女生请男生去密室逃脱,大概就和男生请女生去鬼屋一个套路? 走上楼,庄玉倩果然挑了店里恐怖指数最高的那一间密室。 “加个微信吧,等上一场的客人出来,收拾好了,我发信息给你们。”女店员热情地对夏秋说。 “好。”庄玉倩不解风情地插进来,添加了店员微信,拉夏秋离开。 女店员在庄玉倩看不到的角度瞪了她一眼,夏秋感觉很有意思。 不管是爆竹精灵还是头号黑粉,都有一张高颜值的脸,作为他们的孩子,夏秋的容貌自然不会差。像这样的情况经常出现。 “她说大约要等半个小时,我们先去吃点儿冰淇淋?”庄玉倩回顾计划,提出建议。 夏秋点头答应。 一楼有一家冰淇淋店,夏秋请了客,两人抓着冰淇淋,在商场里闲逛。 商场新建不到一年,一共五楼,第五层是电影院,下面四层各式店铺应有尽有,许多情侣喜欢在这里约会闲逛。 庄玉倩挖一勺裹着巧克力的冰淇淋,送到嘴里,舌尖甜腻。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先逛逛商场,培养气氛,然后密室逃脱,用害怕做借口拉近距离,再上楼看电影,巩固关系。视情况看能不能一起吃晚饭。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商场三楼,庄玉倩和夏秋乘电梯上来,夏秋往前走,她往后瞥了眼,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一会儿,失去了隐藏的时机。 对方发现了他们,小跑过来。 庄玉倩眼睁睁地看着伊依依跑到夏秋身后,用力一拍他的后背:“嘿!” 夏秋扭过头:“你怎么在这?” 面上风平浪静,心里波涛汹涌。 和女性朋友逛街被妹妹瞧见了怎么办? 应该不成问题,这个鸡蛋卷还很迟钝。 “我和朋友经常过来玩啊。倒是你,不是除了上网绝不出来的吗?”伊依依盯着夏秋手上的冰淇淋。 夏秋把冰淇淋递给她,她开心收下,挖着吃。 庄玉倩顿时感觉手里的冰淇淋不甜了。 “我和方宇明还有这个朋友约好来玩,结果方宇明鸽了。”夏秋解释说。 “小方还没从失恋中走出来吗?” 方宇明失恋了?庄玉倩刚准备问,夏秋扯开了话题:“你的朋友呢?” “在那里!”伊依依指着对面,三个和她一般大的少女挥了挥手。 “你们来玩什么?”夏秋又问。不给庄玉倩提问的空隙。 “就是逛逛啊,不一定要玩什么。你过来玩什么?”伊依依快速挖着冰淇淋,想在回去朋友那里前吃完。 “我们约了密室逃脱,准备去玩。” “我也要去!” “五十元一位。” “唉?”鸡蛋卷的白嫖计划失败。 “带上你三个小姐妹一起吧,我请。”夏秋拍拍她的脑袋,转头看庄玉倩,“可以的吧,那密室推荐人数是4到6,正好我们凑六个人,热闹点。” 庄玉倩正在羡慕被摸脑袋的伊依依,听到这样的噩耗,心恨恨,牙痒痒。 她想找到一个正大光明的拒绝理由,可是这种理由不存在。 “好。”她郁闷地答应。 正文 第三十七章、告密者的身份 伊依依欢欢喜喜地去拉她的朋友们,夏秋站在中庭围栏的前面,看四个少女先是欢呼,然后打打闹闹地过来。 庄玉倩压下沮丧,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 她对夏秋说:“我来请吧,卡里的钱有充值活动,很优惠。” “那好,我会回请你的。”夏秋答应下来。 庄玉倩雀跃,她知道夏秋会回请,既然回请,就有了新的约会机会。 而且,像她这种陌生的女人,突然请了一笔挺大的花费,义妹一定会很不安吧,一定会怀疑她和哥哥关系匪浅,然后闹别扭、生闷气,与哥哥生疏。 她一瞬间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坏了,但她想,恋爱就是战场,连下三滥的招数都有人用,何况她这样还算光明的招式? 要说坏,那天生的明眸善睐、天生的高山峻岭,天生的近水楼台,才是真的坏,真的不公平。 义妹领着朋友到来了,夏秋简单说明,不忘说这次的消费由她买单。 接受了学妹们的感谢,庄玉倩瞧向伊依依,想看她别扭的表情。 她没能瞧见,伊依依欢喜依旧,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一切的心理战,在没心没肺的人面前都毫无作用。 到了时间,店员打来微信电话,庄玉倩领着浩浩荡荡一群少女过去。 密室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尽管没有突然跳出来妆很恐怖的NPC,依然气氛足足,把一群女生们吓得哇哇直叫。 她也跟着惊叫,按照计划,往夏秋那边抱。 然而,三个学妹先一步抱住了她。 她本来还在想,这三个学妹会不会和她抢着抱夏秋,现在不用担心了,三学妹很自爱,遇到恐惧只往她这个学姐身上抱。 可是挂着三个拖油瓶,她要怎么去抱夏秋啊! 她往夏秋和伊依依那里看,两人都很冷静,伊依依还撩人偶的头发,打量它的容貌,推断人偶是从哪突然落下来的。 这让她松了口气,至少这个义妹也没有抱夏秋。 一个多小时的密室解谜,庄玉倩和她身上挂着的三个学妹全程充当声效组,夏秋和伊依依负责攻坚。 打开最后一扇门,见到商场的灯光,见到过来迎接的店员,庄玉倩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YES!”伊依依和夏秋击掌庆祝,笑很和谐。 庄玉倩看两人的身影,想,莫非惊叫怕怕、搂搂抱抱只是初阶,真正的高阶是同心合力,携手闯关? 搂搂抱抱只是拉近了身体和欲望的距离,携手闯关才是拉进了精神和意志的友谊。 我真的能胜过这个义妹吗? 感到挫败,自我怀疑。 通关后的歇息,三个学妹买了奶茶感谢夏秋和庄玉倩,与庄玉倩交换了QQ号码。 两方人分开,伊依依她们要去另一家商场吃点心。 没了这些电灯泡,回到二人空间,庄玉倩却没有继续按计划表走。 十八岁终日困在象牙塔里的女孩子,哪里有什么撬墙角的意志,只是凭着一时的冲劲行事,现在冲劲散了,再提不起斗志。 她和夏秋按照原计划来到了电玩厅。 电玩厅本是男性向、游戏向的,这些年试图走向大众,变得女性向、儿童向。 电玩厅里一半是娃娃机,还有一半的大半是低龄游戏。 夏秋完全想不出,一个成年男人在这家电玩厅可以玩什么。他大概不是目标群体。 换些币,随意抓抓娃娃,试试赛车和摩托,消磨时间。 五点,他想可以走了。 再等几分钟,表现得不像是一直等到整点,他和庄玉倩说离开,两人一起走出商场。 快分别的时候,庄玉倩说:“我喜欢你。” “抱歉。” “和义妹谈恋爱会很不自由吧,我这边很自由的。” 夏秋撇开她的自卖自夸,说:“和明德告状的人是你吗?” 明德是学生们对班主任谢明德的称呼,看起来像蔑称,实际是亲近的表现。大约每个班主任都有这么一个昵称。 庄玉倩的脸顿时白了,她往后退,不安地看夏秋:“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中午,文乃蓉站在班门口等我,过两节课,我就被明德叫去问了。我一开始想,是不是戴克剑告的秘,就去找他问,他说,看到你一个人去了明德的办公室。” 戴克剑就是那个无缘无故针对夏秋,被夏秋翻出他在草稿纸上偷偷写庄玉倩名字的同学。 “对不起。”庄玉倩往地面看,她承认了这件事。 “我还在想,是不是他挑拨离间。” 夏秋有些失望,但不出所料:“我知道,你生气的时候会口不择言,但我没有想到,你会和明德告状。就因为我说身上有婚约了,你就把我也记恨上了吗?” “我没有!”庄玉倩抬起头,反驳很急切。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和伊依依有婚约,和文乃蓉只是普通朋友。” 夏秋慢慢分析;“你如果去挑拨我和伊依依的关系,我能理解你是排除竞争对手,但是你选择的是,告诉明德我和文乃蓉的见面。” 天色暗了,气温比出来时低很多,风有些凉。 庄玉倩往后退了一步。 夏秋说出推论的结尾:“我想你吃醋怎么也不该吃到文乃蓉身上,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你是恨我不和你交往,想给我找麻烦。” 庄玉倩抬起了头,她的目光躲闪。 “我希望你能说我说得不对。” 庄玉倩还是不说话。 “看来是我都说中了。老实讲,你这样有点儿变态。” 庄玉倩跑开了。 夏秋抓抓脑袋,叹口气。 好像说得有点儿过分了。 每个人都有毛病,就算他自己,内心深处也有漆黑的欲望在蠢蠢欲动,在打算入侵现实。他不打算因为一处毛病就否定一个人,原先他都没准备提这件事。 夏秋想听庄玉倩说,她是一时冲动才告了密,心里根本没想太多。 要是她真的坏到流油,她不该和谢明德告密,而应该去找文乃蓉的父母,或是和伊月伊依依告密。 她要告的也不只是这个,作为高中三年的好友,她知道夏秋不少的秘密。 算了,明天上学再说吧。 掏出手机,告诉伊月自己在同学家吃饭,夏秋叫来小秘书文乃蓉,去姜若萤安排的酒店用餐。 姜飞鸿也在,他迫不及待地要买夏秋新收上来的寿命。 晚上八点,他们来到郊外一间仓库。文乃蓉筛选,做了简单劝导工作的预备典当者们,都在这里。 夏秋走进去,发现一个熟人。 正文 第三十八章、医药试验 那是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身材中等,皮肤是未久经光照的白,腰很直。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小有地位,养尊处优的人。 文乃蓉所挑选的典当者,大多还是从借贷人那里来。他们要么饱经风霜,要么还很稚嫩,不是刚出社会的小职员,就是破落的个体户。 像男人这样似个领导的,很少见。 说男人是夏秋的熟人不太准确,严谨地说,是熟人的熟人。 夹在对方和夏秋中间的那个熟人,是庄玉倩。 男人是庄玉倩的父亲,夏秋在某次新学期开学的时候,见到过他一次。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仓库里有一个简易隔间,走近隔间,里面还有一个隔间。 最里面的隔间是夏秋进行典当的场所,外面的隔间,由文乃蓉和姜若萤对进来的典当者做最后的说明。 姜飞鸿没有跟进来,他和司机在外面的车上。 让姜飞鸿最得意的,不是他创业的本事,而是他绝不逾越的分寸感。 在科层制的机构里,每个人都以特定的身份而存在,只做自己身份内的事情很重要。 姜飞鸿的身份是俱乐部会员,一个会员,只要参加俱乐部的活动就好,可以为俱乐部的工作提供间接帮助,但绝对不该参与进去。 姜若萤不同,她不是俱乐部的会员。她没有资格当会员,一亿一年的寿命,姜若萤的零花钱根本买不起。 因为不是会员,所以可以放心地加入到俱乐部的工作里去,她以后的身份,将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 开始典当前,夏秋问文乃蓉:“你是怎么和那些人说的?” “我说是一次医药试验,有一定副作用,但不会影响日常生活。试验完成后会给一大笔钱。”文乃蓉答。 夏秋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这个说法倒是不错,点明了会影响到身体。这样筛选过的人,大约不会抵触典当寿命之类的东西。 “开始吧。” 将外面交给文乃蓉和姜若萤,夏秋来到里间坐下。 一共来了32个初选者,姜若萤把他们分成七个小组,分别带进去。 …… 庄弘毅被分在了第一组。 看看周围自己之前绝瞧不上的泥腿子、小职员,庄弘毅咬紧了牙齿。他感叹世事难料,他这个成功人士,居然会和这些下等人一起借贷。 他的自尊很受煎熬,想要拂袖而去,但是想到那一大笔亏空,想到不久后自己的下场,他不能离开。 三天前,放贷的朋友打来电话,告诉他,没有放贷机构或是个人,会贷给他那么大一笔钱。他根本无力还上,也没有足够的资产抵押。 他求朋友,朋友和他说,也许一个新出的放贷机构能帮到他。 那个机构放贷很隐蔽,不同于普通的贷款,贷款者找上放贷人,这个机构正相反,会筛选贷款者,然后进行邀请。 庄弘毅问,对方要什么东西做抵押,利息多少,谁知朋友说他也不知道。 朋友说,他们也很好奇这件事,问过那些被放了款的人,可无论怎么问,怎么威逼,怎么利诱,对方都说不记得了。 再问对方到手的钱是怎么回事,居然说是无偿赠予,还交了税的! 笑话,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无偿的赠予! 那个神秘的放贷机构背景很大,他们不敢招惹,但是实在好奇得很。他们完全想不出,放贷给那些破产者,要怎么才能盈利。 庄弘毅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他可以拿到多少的款。 朋友告诉他,最多的一个拿了六百万,他求朋友帮他引荐。 然而朋友没有引荐的权力,他只能把庄弘毅的名字,放在往上交的名单里。 朋友希望,如果他被选中了,悄悄说一说对方到底怎么放的贷,到底从他这里要了什么。 庄弘毅一口答应。 他需要朋友把他放进名单里,至于他被选中,拿了款之后告诉朋友吗?肯定不告诉。 用屁股想都明白,之前那些被选中的人不是不肯说,而是不能说。 他不会为朋友担风险。 他成功被选上了。 两天前,他接到了一个电话,问了他需要的金额和理由,给了他一个地址。 在那个地址里,庄弘毅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大约上小学的年纪,也可能是初中生。 要不是女孩办公桌后面,百元的纸币摞了整整半面墙,他绝不会相信,那个小女孩就是放贷的负责人。 女孩告诉他,他将要参加一场医药试验,没有生命危险,不会影响日常生活,报酬不菲。 原来不是放贷公司,是医药试验! 庄弘毅当场起身,想要离开。 他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平时连搬个重物都是叫人,怎么可能去做小白鼠! 那女孩又说,试验有好几种,有几项只是切割阑尾的程度,甚至更轻,休息半天就能完全康复,不过钱也少些。 庄弘毅坐回去,问那些切阑尾试验可以拿多少钱。 对方说百万起步,他于是签下了意向书。 今天中午,他收到短信,让他到这个偏远仓库来,他没想到,和他一样的小白鼠居然有这么多。 仓库门口的保安收走了他们身上的电子产品,还用仪器检查,搞很严格。 “今天签一份合作书,”在他们身前,很漂亮的女人说,“一组先进去吧。” 庄弘毅跟着四个小白鼠伙伴,进了简易的隔间,在里面,他见到了之前的女孩。 他和四个小白鼠同伴,有膀大腰粗的,有当领导的,有流里流气的,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比女孩高大、成熟。 他们站着,女孩坐着,更显得他们强势,女孩弱小。 但是,面对他们这帮不好惹的男人,女孩坐在办公椅上,面无表情,甚至还环顾了他们一圈。 视线碰撞后,畏缩的反而是他们。 乖乖,这是哪个权势人家的孩子,气场这么大!庄弘毅咋舌。 “先签了这个,保密协议,保密金是十万,签了就给。”文乃蓉把五份合同,放在他们面前。 “十万!” 除了庄弘毅之外的小白鼠立马签上了字。 庄弘毅用看傻子的眼神瞅他们一眼,他拿起合同看了看。 他皱起眉,这份合同似乎过于儿戏了。 根本不是什么保密协议,而是一份交易书。甲方自愿将俱乐部相关记忆,以十万元卖与乙方。 毫无法律效力的保密书! “这是你们的手机,你们可以查询下账户。”女孩将五部手机放在桌上。 四个小白鼠拿起手机查看,高兴地喊:“收到了,真收到了!” 庄弘毅立即签上自己的名字。签一份过家家似的合同就能拿到钱,为什么不签呢? 话说,这个医药公司的名字,是叫做“俱乐部”? 正文 第三十九章、我还有两个女儿 等所有人确认完毕,姜若萤走进来,收回了手机。 文乃蓉拿出五张纸:“这是价目表,你们看看吧。” 庄弘毅拿起纸。 “……” 这两天,他无数次发呆的时候,就想女孩说的“医药试验”,想“比切阑尾还低的副作用”。 他想过冰冷的手术刀划开他的肌肉,想过冒寒光的针尖扎入他的静脉,想过从惨白的瓶子里倒出来的药丸药片和着水进他的胃里,但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医药试验”居然是这样的。 他扭头看四个小白鼠同伴,在这一刻,年龄、教育和地位这些客观因素远去了,他们在主观上达成了一致,他们心中共同冒出一个疑问。 ——这是在开玩笑? 文乃蓉在他们问之前开了口: “不管这是不是玩笑,给的钱是真的,只要你们签下愿意贩卖的协议,钱就会打到你们的账户上。如果这是玩笑,那你们就白嫖了这些钱,不是更好了吗?” 庄弘毅想,确实是这样,就算对方是开玩笑,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但是,如果对方不是开玩笑呢? 他看手里的价目表。 「1年份寿命:500,000」 「1年份青春:300,000」 「1/10人份健康:500,000」 「1/2人份好运:1000,000」 「1人份忠心:500,000」 「1人份诚实:500,000」 这上面的数字,最低是三十万,最高是一百万。 先以对方说的是真的来思考…… 庄弘毅无法思考,这种东西真的可以贩卖?就像旧书旧家电一样? 好吧,假设这上面是真的。最没有用,失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和阑尾一样的东西,应该是诚实和忠心吧。 这两样东西合起来一百万,女孩之前说的百万起步,不是在骗他。 “为什么忠心和诚实这么便宜?前面的半人份和它一个价,十分之一人份还高了一倍!” 有人发出质疑,不是觉得贱卖了,而是想抬一抬价格。 “感觉不合适可以离开。”文乃蓉不给商量的余地。 “我觉得价格应该高一点嘛。” 庄弘毅钦佩地看依然试图抬价的青年,对方长发、消瘦,流里流气,衣服款式老土,一看就是混日子的啃老族。 这种人大约从不晓得什么叫做敬畏,不晓得什么叫做强权,他们的脑子里还装着幼儿时期的无畏,社会不曾能把自我约束教给他,他们永远自行其是,不看环境。 青年上前两步,到文乃蓉的桌前了,他抬起手,试图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 嗒—— 一道似有似无、响亮清脆的响指声,从里间的屋子里传来。 庄弘毅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他怎么又觉得这声音小,又觉得这声音响? 他往里间瞅一眼,再看身边的小白鼠同伴。 同伴们的眼神同样疑惑,看来不是他的脑袋出了毛病。 他最后看向抬价青年,青年在响指声后就没了动静,这是怎么了? 他看青年的目光疑惑,青年看他的目光同样疑惑。 响指声后,青年愣住了,他幼稚的目光变成了迷茫,他往后退,四下环顾。 “这是哪?你们是谁?”青年问庄弘毅。他把庄弘毅看做了最可能了解情况的人。 庄弘毅张大了嘴,心脏砰砰跳,血液涌入脑袋。 其余三人中的两人也想到了,又惊又喜。 “不用慌,只是按照保密协议的内容,取走了他的相关记忆。”文乃蓉说,她往里间看了眼。 她没有预料到,还会有青年这么鲁莽得不会察言观色的人。 要不是夏秋及时出手,虽然不一定导致麻烦,但场面一定不好看。 剩下那个不怎么机灵的小白鼠也明了情况,他匆忙往远离青年的方向退,好像接近了青年,自己也会被吞食记忆的虫子咬一口。 庄弘毅三人跟着退两步,他们是猜到了,可他们听到文乃蓉的话后依然头皮发麻。就像玩恐怖游戏时明知道这里是个惊吓点,还是会被吓到。 文乃蓉操作笔记本电脑,叫来守门保安,抓走了青年。 庄弘毅四人还是心兢兢、神慌慌,腿颤颤。角落有椅子,他们在椅子上坐下。 庄弘毅想,既然购买记忆的协议是真的,那么这份报价表,是不是也是真的? 他拿着标价纸的手掌止不住的抖,再看那一个个报价,卖得分明是某种看不见的人体器官。 “现在我们继续吧。”文乃蓉拿出最后的合同,“请签。” 合同照例如同儿戏。 「甲方自愿按照以上价格,出售__年份寿命;__年份青春;__人份健康;……予乙方」 下划线上的空挡,留给他们填写。 庄弘毅努力深呼吸,思考自己要当多少,才能凑足一千万。 先把诚实和忠心填上,这就是一百万了。 剩下寿命、青春、好运和健康。 “好运和健康是什么说法?”他抬头问文乃蓉。 “报价表上的额度,就是卖出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的额度。” 文乃蓉慢慢解释:“失去十分之一的健康,患感冒的几率大些,干体力活累得快些;失去一半的好运,从此与概率性中奖无缘,厄运不会增多。” 庄弘毅立即填上了好运,但是没填健康。 健康和寿命一样重要,最后凑不齐再填。 好运是一百万,已经有两百万了,不,应该是两百一十万。 还差七百九十万,都填青春好了,大不了变成老头子! “青春有限。”如同看到了庄弘毅的填写一般,文乃蓉又开了口。 她不是故意弄得庄弘毅他们一惊一乍,而是考虑他们心神不宁的状态,怕一次说太多他们记不清。 她说:“一般而言,一个人有五十年的青春,五十年后,他剩下的只有衰老。你们可以按照五十年减现今年龄,计算还剩多少青春。如果填多了,会自动扣除多的那部分。” 庄弘毅想,他今年四十九岁,还剩下……一年青春。 不够,根本不够! 一年青春三十万,总计两百四十万,还差七百六十万! 他狠下心,把健康填上,还差七百一十万。 只能填寿命了,一年五十万,要付出十五年! 扣掉这十五年,他就成了六十四岁的老头! 平均寿命才七十出头!他就剩下个位数的寿! 他脸色苍白,他不想这么快死! 惶恐中,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案,他激动得满面通红,眼像着火般。 他问文乃蓉:“我可以卖我老婆的吗?我把她叫来,她一定也会卖的!我还有两个女儿,我只要一半,不,我只要三分之一的报价!” 正文 第四十章、套上项圈 剩下的三人也激动地抬起头。 “不能。”文乃蓉拒绝很干脆。 她知道这些借贷者不想卖寿命和健康,但是很遗憾,这两样才是俱乐部最需要的典当物,必须让这些借贷者卖出寿命和健康。 “为什……” 文乃蓉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想和那位先生一样离开的话,就不要问为什么,一切规则都说很明白,不需要解释。” 希望被击碎,庄弘毅失魂落魄,颤抖着填上十五年寿命。 文乃蓉收回合同,让他们一个个前往里间。 庄弘毅是最后一个,他进去。 里间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人影,人影很模糊,像冬天洗澡出来,看蒙了雾气的镜子里的影像。 他揉揉眼,仔细看。第一眼看,桌后是一个少年,他眨一下眼,发现少年变成了少女,再眨眼,少女变成孩童,孩童变成老人,老人变成圣人,圣人变成囚徒。 “我现在是无个性的状态。”分不清模样无法用名词指代的存在,用同样变化万千的声音说: “因为没有个性,所以没有固定的印象,你能从我身上看到所有人的影子。呵呵,感觉有些克苏鲁,就叫我不可名状先生好了。” “您、您好。”庄弘毅结结巴巴地说。 “你似乎缺一大笔钱,能告诉理由吗?” “一个月前,我欠了一笔赌债,想挪用公司的钱去投资赚钱补上,可是投资失败了。公司这些天就要查账,我要赶快补上那一千万!”庄弘毅说很激动。 “这样啊。”不可名状的存在轻笑一声,“可是,这中间出了一点问题。” 这句话如同撤退的鼓声,兴奋、喜悦与安心闻了令,从庄弘毅的身上快速离去了。 庄弘毅的面部肌肉抽动:“什么问题?” “你的寿命不够。” 庄弘毅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你想卖十五年的寿命,然而,你的寿命只剩下十四年。” 庄弘毅浑身的力量被抽走了,双腿撑不住他的体重,他坐在地上,手颤抖着缓缓抬起,盖住脸颊。 “你要减少几年?” “不,不能减!我必须要怎么多钱!” 庄弘毅抓住头发:“我还有老婆,我还有两个女儿,我要卖她们,我不卖我的寿,我要用她们的寿换我的寿,我要活到九十岁,一百岁,我还没有活够!” “你还剩五秒钟的考虑时间。” 这冷漠的话让庄弘毅瞬间清醒,胡闹得不来同情与让步,只会得来驱逐,让机会流失。 他颓然:“我要保留两年的寿命,卖出十二年。” 他想,还差一百一十万,这笔钱豁下脸来能凑到,可以度过难关。 还剩两年的寿命,绝不碰赌博,绝不碰投资,安稳地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他现在是这么想的。 他所允诺的被收走,连着记忆一同失去。 两个保安进来,一人夹他一只胳膊,将他提出去,把手机塞他手里。 失了所有相关记忆,庄弘毅搞不清楚情况。 这是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看手机上,想看现在几点,却发现了两条转账信息。 八百九十万! 三种情绪在他的大脑里交缠,它去你来。 欣喜若狂,有这八百多万,努力凑一凑,就能把挪用的公款补上! 茫然费解,这些钱是怎么来了的?他模糊隐约的有一个念头,这笔钱是他花了大代价换来的。 愁眉蹙额,还差一百一十万,要怎么凑?去哪里凑? 最终,除了忧愁外的情绪消失。 如果忧愁得不到解决,那么喜悦只能持续一时。 把家里的房子抵押出去?房产证上写的是大女儿的名字,得和大女儿坦白。 太丢面子。 和亲戚朋友借一借?百万的额度,怕是要把亲戚借个遍。而且亲戚一定会问,会在背后嘴碎。 更丢面子。 他打开微信,翻找联系人,想找到能借他一百万,并且不怎么丢面子的朋友。 他划过了那个带他赌博,间接导致如今情形的朋友。他的手指停住了,盯着和赌友的聊天记录。 「最近有空吗?来玩几把?」 消息是一天前发的,他当时正焦头烂额,没有理。 他发消息过去:「现在有空」 回复很快发来,现在就有场子,可以去玩。 他想,家里的房子可以卖三百多万,加上现在得来的,有一千二百万左右,多出两百万。 就是说,再输两百万也不会出事。 如果他赢了的话,只要赢一百一十万,就不用找大女儿卖房子,不用丢脸,再瞒下见底的存款,如同这件事没有发生。 输了完全不碍事,赢了就能完美解决难题,这还用考虑吗? 「我现在就去,你们在哪?」他发消息给赌友。 …… 完成最后一笔典当,夏秋坐在办公桌上。 他对庄弘毅说了谎,男人只剩5年的寿命,他多说了9年。 他没有拿庄弘毅的寿命、健康、诚实和忠心。虽说对方体内根本没有几分诚实与忠心。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他觉得不对。庄弘毅赌博、挪用公款,该给他一些教训。 他给了庄弘毅八百九十万,差的那一百一十万就是留下的教训。 希望他迷途知返。 文乃蓉和姜若萤将最后一个典当者送走,和夏秋汇报: “一共32个初选人,一个人只签了记忆贩卖就退出了,一共31个人进行了典当。收到寿命66年份;青春97年份;健康2.6人份;好运13人份;诚实31人份;忠心31人份。支出的钱由姜飞鸿赞助。” 去除那个退出的,所有人都当了诚实和忠心。 “忠心、诚实、好运和健康我都收走,寿命和青春的一半放在俱乐部的账户上,由你来决定支取。”夏秋对小秘书说。 姜若萤羡慕文乃蓉,这是何其庞大的一笔资产! 如果拿到拍卖会上竞拍,足以在全球的资本界引起地球毁灭般的轰动! “我明白了。”文乃蓉点点头。 感觉正事已经说完,姜若萤问出心中疑惑: “为什么会有一个人什么都不典当?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忠心和诚实完全没有用吧?当了换钱不好吗?” 忠心和诚实是美德。美德是对自我的剥削,美德是对他人的奉献,美德带不来个人收益,美德往往是他人的驯化。 美德是社会存在的基石,但不是个人存在的必要条件。 夏秋笑起来,他调侃小秘书的秘书:“挺奇妙的,愿意坚守忠心与诚实的人,反倒成了奇葩了。” 姜若萤有点怕夏秋,虽然脑子里能找各种逻辑,找各种哲学为自己辩护,但她不敢回话,她看文乃蓉。 文乃蓉没继续这个话题,她在想更重要的事。 她对夏秋说:“诚实和忠心是给我们准备的吗?现在就安上吧。” 姜若萤低下头,踧踖不安,她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事,身处这么一个足以颠覆人类社会的组织,怎么能不付出代价?怎么能不套上项圈? “为什么这么想?”夏秋问。 正文 第四十一章、改名为旗袍俱乐部 “不是吗?”文乃蓉反问。 “也不是不可以。” “这种时候请不要开玩笑。” “不是玩笑。” “不开玩笑,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夏秋哑然:“你是循环论证唉。” 文乃蓉不说话了。她感觉到,夏秋可能也许大概八成说的是真话? 她想,哪有领导不喜欢忠心和诚实的下属?如果能给下属添加这两样东西,会有领导拒绝吗? 或然是有的。 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但有背叛阶级的个人。 夏秋那天在车棚说的话,从文乃蓉脑海的角落浮出。他说他的主业是夏秋,副业才是当铺掌柜。 是这个意思吗?她琢磨。 夏秋走到她身前,抚小秘书颊边的头发,女孩直视夏秋的眼睛,毫不躲闪,好像没有害羞的情绪。 “不用太拘束。”他对女孩说。 这些天,小秘书很刻意地在维持与他的距离。除工作相关,小秘书绝不回应。 他知道,小秘书是不想滑落到“能干的秘书”的另一层含义里去。 文乃蓉没有反应,夏秋继续说:“我说过,我不想让当铺掌柜这个身份约束我,能约束我的目前只有两个人。” 他相信女孩可以明白自己的话。 文乃蓉依稀明白面前少年想要说的。他们两人的关系不必拘泥于领导与下属,可以再亲近一些。 这亲近不是指变成能干的秘书,秘书再能干也是秘书,他们之间的身份没有变。 少年说的是,他抛开当铺掌柜的身份,她抛开秘书的身份,他们各自以最初的身份,以夏秋和文乃蓉的身份对待对方。 实话说,夏秋的话让她松了一大口气,但是很遗憾,她暂时做不到。 正如人类遭遇猛虎,猛虎说,不用惊叫,不用颤抖,来吧,来摸摸我的尾巴。一边说,它一边啃食脚下血淌很多肌肉外翻的尸体。 大概只有神经大条到病变的人,才会欣然接受猛虎的邀请,踩过血泊跨过尸体,去摸猛虎黏着肉沫的暗黄色尾巴。 说猛虎可能不太准确,这头自然界存在的动物,不能用来比拟夏秋这个超现实存在。 夏秋是《死寂》里的玛丽肖,是《鬼影》里的白衣女人,是《猛鬼街》里的弗莱迪…… 古人讲“伴君如伴虎”,大抵就是文乃蓉此刻的心情。 她又想,这个虎君说有两个人可以约束他,说的是哪两个人? 首先排除她自己,她知道自己可爱,但自认没可爱到让夏秋看一眼就被催眠的地步。 她羡慕那两个人,如同羡慕影院荧幕里坐在金刚肩膀上的安。 羡慕大约必然会转化为追求,她不禁想,夏秋和她说这样的话做什么?是不是在暗示她,她也有坐在夏秋肩膀上的可能性? 脸热起来了,赶紧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萝莉控?”文乃蓉后退两步,精致得让人想到人偶的脸上,闪烁警惕的目光。 “?” 夏秋一时茫然,怎么话题突然转到了我的XP上? 是联想到了最后一步吗?这样倒也没错啦。不过你后退两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算了,至少比之前公事公办的样子好多了。 他拍拍文乃蓉的脑袋,越看越觉得警戒着的小秘书很可爱。 想把她举高高。 姜若萤站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也听懂了夏秋的话,但她根本不相信,认为是夏秋诱骗小女孩的谎言,她希望不要把自己卷进去。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夏秋果真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于是她气恼起来。我在学校也是出名的美人,你怎么不看看我! 夏秋正在打量文乃蓉的衣着。 女孩穿一件很普通的米色毛呢外套。衣服裹很紧,除小脸外没有别的风景可以看。 他摸摸下巴:“你……你们不想要被添加忠心和诚实也可以,条件是换上旗袍。” 姜若萤心中碎碎念,你没忘掉我的存在我很高兴,我也知道我是你小秘书的附赠品,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说那么直白!把前面的“你……”去掉,然后说话的时候看我一眼啊! “不换。”小秘书拒绝。 “我宣布,以后我们旗袍俱乐部要穿工作服上班。” “你是认真的吗?请不要顺便更改俱乐部的名字,新会员会以为这是很轻浮的组织。” “那汉服俱乐部?” “你连汉服都可以的吗?” “和是否紧身,露得多少无关啦。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也很有感觉,比如说凤袍。” “需要我推荐一家有换装服务的风俗店吗?” 小秘书还是从头拒绝到尾,不过比之前“不要”,“我拒绝”,“我要回家了”之类的词好多了。 看他们言来语去,姜若萤心中焦急。 所以说到底要不要穿啊! 夏秋说的是“你们”,很明显包括了她,文乃蓉是拒绝了,但夏秋没有明确说是否同意这份拒绝申请。 如果她下次没穿,夏秋怒了,或是没怒但借机说她违反规章制度,把她拉到偏僻的角落惩罚怎么办? 而且这两个人说了那么多服装种类,如果她穿了旗袍,夏秋说要的汉服,她穿了汉服,夏秋说要凤袍,她穿了凤袍,夏秋又说要同五彩斑斓的黑一样的,又是旗袍又是汉服又是凤袍的衣服怎么办? 如果换做普通的老板,就算他是总统,姜若萤也不会这么纠结,都是一颗脑袋两个胳膊的人类,谁怕谁啊! 总统或许能让她落魄,能夺去她的生命,但她依旧是她。夏秋不同,他可以让姜若萤不再是姜若萤。 失去所有记忆的姜若萤还是姜若萤吗?换了脑袋的姜若萤还是姜若萤吗?喜怒哀乐泯灭的姜若萤还是姜若萤吗? 外公曾告诉姜若萤,不用慌,以他这么多年看人的经验,夏秋是一个节制的人,一个不会被欲望所吞噬所驱使的人。 姜若萤对外公说,你那是看人的经验,夏爷爷是不是人还两说呢! 所以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那个……”姜若萤弱弱地举起手,“还要不要穿工作服啊?” 为了自身的安全,为了不触怒夏秋,不给夏秋找茬的理由,她不得不进行确认。 夏秋嫌弃地看他一眼:“不用。” 虽然不用换装很高兴,但是这态度好气人哦!变态萝莉控!姜若萤捏钥匙上的挂偶发泄。 文乃蓉忍住笑。她从没见夏秋露出过嫌弃脸,显然,夏秋是察觉到了姜若萤的心理活动,故意捉弄对方。 姜若萤的容貌秀丽,气质出众,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看着都羡慕,凡是功能正常,屁股只是出口的男性都不可能讨厌。 从姜若萤不用被按上“忠心”与“诚实”,也能看出夏秋的态度。 文乃蓉抬头看夏秋,问出心中已有答案的疑惑:“既然忠心和诚实不是给我们的,那是用来做什么?” “这就要你自己去琢磨了。”夏秋很中意小秘书的玲珑剔透,知道她是明知故问。 正文 第四十二章、赶紧再生一个 “有必要确认一下。”文乃蓉说。 越是玲珑剔透的人就越是知道,猜测他人的想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想法不会从一个人的脑袋,跑到另一个人的脑袋。它先变形作表情动作语言,被他人的五感所接受,再在他人的脑海中转化为想法。 在这一套过程中,想法会缺失,会扭曲。 沟通可以进行弥补和修正。 “你这样很没有情调啊。”夏秋感叹。 “要是每个秘书都在工作上讲情调、打哑谜、弄默契,那么世界就和平了。” “为什么和平了?” “因为资本家都被秘书坑破产了。” 没想到小秘书还会讲笑话,夏秋笑起来。 他把手放在小秘书的脑袋上,小秘书的身高如同专程为他所设计的手杖,手搭上去正合适。 看小秘书有反抗的趋势,夏秋说正事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挑选一批俱乐部的外围人员。” 这次三十二人的典当虽然圆满成功,井然有序,但不代表下次还能这么顺利。 秩序需要暴力来维持,不管是文乃蓉还是姜若萤,都没有镇压32个人的力量。保安人员都在厂房外面,遇到意外很难及时反应。 所以,俱乐部需要拥有可以知晓秘密的安保人员。考虑到俱乐部的扩张,还需要一些文员业务员来分担文乃蓉和姜若萤的工作。 诚实和忠心,是为了这些人员所准备的。 “招多少?”小秘书问。 “什么都要我来安排的话,我还要你这个秘书做什么?”夏秋手上用力,左右摇晃文乃蓉的小脑袋。 “要给你招一个旗袍秘书吗?” “我只想看你穿,别的女人都不要。” “就算你说这么深情,我也不会答应这么不正经的要求。” “那穿OL装,作为秘书,穿这种衣服很正经的吧?” 提到OL装,所有人脑中闪现的风格大概是成熟,夏秋对这服装没有特别的爱好,但如果是文乃蓉穿,则另当别论。 他很好奇稚嫩的小秘书会把OL装穿出什么感觉。 小孩子过家家? 文乃蓉后悔了,她提旗袍秘书是想反攻夏秋,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决定用正事敷衍夏秋:“姜飞鸿会员的典当申请要现在进行吗?” “让他进来吧。”夏秋看姜若萤。 可恶,缺跑腿的时候就看向我了!姜若萤心忿忿地走出去。 天漆黑一片,仓库外用于卸货的空地上,高高的探照灯投下强烈的光,姜飞鸿就在灯下的车里。 从外孙女那里听到了申请通过的消息,姜飞鸿打开车门,蹦一般地下了车,快步往仓库里走。步伐神情活像一个到达游乐园的孩子。 姜若萤第一次见到外公这么欢脱。 姜飞鸿到底是老了。年过古稀,已近耄耋,身体不如小孩轻盈有力。 他在仓库门口摔了一跤。 姜若萤吓坏了,忙跑到他面前,搀他起来。 姜飞鸿笑着说:“唉,老了啊。” 他不沮丧,很高兴,高兴马上就能摆脱这衰老无力的状态。就像距离放学还有几分钟的学生。 姜若萤搀着他进去,先到文乃蓉面前。夏秋摆明了不想管事,一切都要文乃蓉处理。 文乃蓉拿一张刚刚打印的合同,递给姜飞鸿。 「寿命一年份:壹亿元」 「青春一年份:壹仟万元」 下面可以手填想要购买的年份。 姜飞鸿翻来覆去地看,他不是怕文乃蓉在合同里动手脚,而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第三份典当物。 “健康都被掌柜收走了。”文乃蓉知道姜飞鸿在找什么。 掌柜是她所决定的,在外对夏秋的称呼,源自当铺掌柜的说法。 “这样啊。”姜飞鸿遗憾地停下移动的目光。 他想,诚实、忠心和好运不卖可以理解,健康为什么不卖?因为数量稀少? 文乃蓉继续说:“按照初拟的规章,一切典当物都有购买限制,作为你对俱乐部帮助的回报,这次你可以任意填写,只要不超过俱乐部的库存。” “多谢文秘书。”姜飞鸿点点头。 他拿起笔,琢磨自己应该填多少。 可如果真的把俱乐部库存都买走了,那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了。 他瞥一眼外孙女。 有这个外孙女在俱乐部里,他完全不需要愁以后买不了典当物。不用急功近利。 他于是填,寿命十年,青春十年。 签名时,他的手稳不住笔,他不得不停下来,让抖动的手冷静冷静。 他想到大学毕业后签的第一笔合同,那时候,他还能勉强写好名字。 手抖动的幅度变小了,他拿起笔,签好合同,掏手机嘱咐秘书转账。他没带秘书来,那些秘书不是太机灵就是好奇心太重。 等钱款到账,文乃蓉领他去夏秋那边。 夏秋坐在办公桌上,正无聊地看新闻,见姜飞鸿进来,他放下手机。 他拿起老企业家的合同:“十年寿命和青春,那就是11亿啊。不是说地产公司的现金流很紧张的吗?” 老企业家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现金紧张的是公司,和我姜飞鸿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相视而笑。 夏秋先将十年的寿命和青春给他。 姜飞鸿闭上眼。因为奔跑而发麻的双腿有力了,因为喘息而疼痛的肺部轻松了,大脑清醒,心跳凶猛。 他感觉到了消失许久的活力,这十多年完全沦为摆设的某样东西,蠢蠢欲动了。 只是欲动,还未能完全动起来。 “我听说你想要购买健康。”夏秋说。 姜飞鸿猜到夏秋要说什么,他欣喜若狂。 “以十八岁的男性为标准,计作1,你现在的健康是0.6。我给你补上0.4,作为我的赠礼。” 仓库外面传来未知的鸟叫声,叫很洪亮,很热情。 姜飞鸿想到那个笑很甜的前实习生,他准备晚上回YX市,立即去找对方。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中年时的水平,各方面的能力都是。 混账儿子一家是靠不住了,女儿女婿已经生分,若萤是俱乐部的人。环顾子孙,居然没人能继承他这个老头的产业。 赶紧再生一个。 姜飞鸿急匆匆地离开,夏秋和文乃蓉坐姜若萤的车回去。 夏秋知道姜飞鸿急什么,他好奇地用典当的视角看了眼,发现姜飞鸿的情欲高涨。 这个色胚老企业家,搞得夏秋也有些心痒痒。 他想到,伊依依的搓澡券还没有用。 正文 第四十三章、习惯对方的全部 到家后,夏秋拿出一样东西,在伊依依眼前晃了晃,少女立即放下手上的书,跟他来到浴室。 那样东西不是装了奇怪APP的手机,而是搓澡券。 夏秋冲完身子,在腰间围上毛巾,唤她进来。 近来气温升得飞快,大衣、毛衣和秋衣秋裤统统过时。浴室里热,伊依依脱下薄外套,只穿着一件黄色卫衣。 “快点,我要继续看书。”鸡蛋卷火急火燎地拿起搓澡巾,把夏秋按在矮凳上,一手压住他的肩膀,一手开始用力。 起初两下很有力,很干脆,很没有涟漪,慢慢的,力道变轻,动作拖拉。 不是少女没了力气。少女反应过来,这样的情形似乎不太健全。 “用力点啊,没吃饭吗?”夏秋偷看鸡蛋卷的脸。 伊依依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嘴硬:“你才、才没吃饭!” “你脸红个什么哦,我可是你哥。恋兄癖?” 鸡蛋卷气得踢夏秋的小腿。 她嘀咕:“又没血缘关系。” “什么?” “没什么!” 也许是夏秋的打岔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也许是慢慢找回了小时候的感觉,伊依依渐渐冷静下来了。 搓完一遍,看边边角角还有几块不红,上去再抹两下。就像一个粉刷匠。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她想到这首儿歌。小时候,兄妹俩搓澡都爱唱这个玩。 歌声如同鱼钩,把它抛入记忆的河里,不一会儿鱼漂晃动,握紧鱼竿拎上来,解下回忆的鱼,放进桶里。 她小时候问妈妈,鱼在水里吃什么,妈妈告诉她,是吃水草和泥土。 她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准确,但想来,嘴圆圆小小、身瘦瘦窄窄,看起来没有一点儿战斗力的鱼儿,大约吃不上牛排炸鸡意大利面,只能捡到什么吃什么。 吃很随便的鱼,鱼肉很美味。 由简陋日常所构成的记忆,回味来很甘甜。 搓澡的手慢慢停下了,手指移动,到夏秋的腰侧。 “哈!”她轻柔地、用力地抓夏秋的痒痒肉。 大概只有抓痒这个行为,能说既轻柔又用力。 夏秋扭头看她,不为所动。 鸡蛋卷再努力十多秒,大失所望:“你怎么一点儿反应没有啊?” “因为是大人了。”夏秋一本正经,“所谓痒痒肉,是因为小孩子的皮肤细腻敏感,年纪大了皮肤糙了,就不会觉得痒了。” 伊依依感觉有点道理,又感觉哪里不对。 “不信我来挠挠你。”夏秋伸出手。 伊依依明白哪里不对了,她立即后退,护住两腰:“想骗我?我可不是当年的蠢丫头了!” 居然没有上当。夏秋遗憾地坐回小凳上。 伊依依走回来,检查她粉刷的后背,都粉得粉粉的了,完工大吉。 “还没好呢。”夏秋拦住想下班的她。 “还要再刷一层?”伊依依以为夏秋还没尽兴。 “你给我的是搓澡券吧?” “怎么了?” “你才搓了背。” 鸡蛋卷震惊地后退两步,她居然写的是搓澡券! 不对,一般而言,搓澡就是搓背吧! 她怀疑这一开始就是夏秋的圈套,但白纸黑字写在那里,她无法抵赖。 反正背面都完事了,正面也没什么。 伊依依让夏秋站起身,凑到他的面前去,手放在他的胸膛。 两人的距离很近,少女搓澡巾后的手掌可以感受到夏秋的体温和心跳,抬起头,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面上顿时红了,比刚刚还烧得厉害。她慌张后退,丢下搓澡巾。 “我罢工了!”鸡蛋卷跑出浴室。 兵不血刃,利用心理战让伊依依落荒而逃,夏秋格外愉悦。 结局不出他的所料,过程还是让他稍稍惊讶。 他本以为搓背的部分就足以让鸡蛋卷面红耳赤,没想到还要动用当初留下的,以为根本用不到的后手。 说起来,擦了两下之后,鸡蛋卷是有害羞的架势,马上恢复了。 毕竟是一起从小到大的妹妹,害羞是因为近些年的稍稍生疏,其实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全部吧。 擦正面的时候,如果鸡蛋卷坚持一会儿,也许同样会回归寻常。 冲干净身子,夏秋将从身体里取出的“痒意”放回去,他努力绷紧身体,才忍住了。 这个鸡蛋卷,居然这么会抓痒痒。 如果当时没有立即提取出“痒意”,他就要被伊依依挠得溃不成军。 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穿好衣服从浴室出去,夏秋寻找伊依依的身影,客厅里没有,房间里也没有。 回去了吗? 他坐在床边,突然被子立起来,伊依依从里面钻出。 “玉子烧拳!” 少女的拳头落在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原来在这里埋伏着。 由她出完气,夏秋转身。 少女跪在床上,小脸红彤彤的,不知是被窝里热,还是埋伏的时候太兴奋。 他捏捏鸡蛋卷的小红苹果。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妈妈了!”伊依依拍开他的手,对刚刚的军事冲突,给出严肃的外交声明。 她出来后很快想明白,这个混蛋哥哥一定是故意的,如果她不找办法应对,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捉弄,就和小时候一样。 所以,她祭出小时候最有效,最方便的应对方式,——告诉妈妈! “我错了。”夏秋诈降,安抚炸毛的妹妹。 没想到用妈妈来威吓这么好用,伊依依很得意,她给这一招取了一个名字。 妈威慑! 作为拥有妈妈弹的国家,她感觉日后安稳了。 从床上下来,伊依依占了夏秋的书桌,她把书拿到这里来了。 “和月姨吵架了?”夏秋猜测。 鸡蛋卷不会无缘无故地到他房间里来看书。 “没有。是楼上在吵,不知道是什么熊孩子在房间拍球,咚咚咚,咚咚咚的,好烦。” 原来是楼房经典系列,——烦人的邻居。 换做别墅就不用烦心。 要不要搬到别墅去? 伊月肯定不会同意买别墅,但是夏秋有别的方法。 比如伊月去购物,正巧遇到购物抽奖,然后又正巧抽到一栋别墅。 不过,抽别墅是不是太高调了?没有先例啊。 不如先安排一辆,命中注定会被伊月正巧抽到的汽车。 因为之前一直没出什么事,所以忽略了,现在想想,晚上骑电动车上下班,还是月姨那么漂亮的人,不太安全。 月姨的工作也要想办法调整。 他皱眉思考细节,这里这样这样,那里那样那样。 忽然感觉不对。 为什么我要自己想?小秘书是拐来做什么的? 明天让她去策划安排。 放下纠结,他走到伊依依身后,环住她的脖子,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看她手上的书。 “不要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啦,好重哦。”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这么搁我肩膀上?我要报复回来。” “那你小时候还老是掀我裙子呢。” “你可以现在掀回去。” 正文 第四十四章、蠢妹妹 鸡蛋卷没有掀夏秋的裙子,因为夏秋拒绝穿她拿来的裙子。 十点,伊月进来,拎伊依依回去睡觉。 临睡前,夏秋给小秘书发了中奖任务,醒来一看,手机上好几个方案。 方案留着上课再看,夏秋拉开窗帘,雨淋淋,风萧萧。气温像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前几天猛地温暖和煦,今天又寒冷彻骨。 他穿一件厚外套,去伊月那里洗漱。 古语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夏秋深表赞同,他的洗漱用品也没有放在一个家里,月姨家也有一份。 顺便一提,他在月姨家还有一间卧室,就是鸡蛋卷卧室对面那一间。不过他小时候和鸡蛋卷一起睡,大了直接回来睡,那卧室基本没住过。 月姨家的牙膏与他用的不同,带了薄荷的刺激口感。他想,依依刷完牙,齿间舌上是不是会沾了薄荷的味道? 正想着,伊依依揉着眼睛走过来了。 这间商品房的格局很“中式”,一个窄窄的房间用一扇移门隔开,外面是洗脸台,里面是浴室兼卫生间。浴室是淋浴,没有浴缸,缺少情趣。换别墅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伊依依还未能完全清醒,她一摇一晃,模样像荧幕里的丧尸,理智也降了一大截。 她要去里间,眼睛看到夏秋在堵在面前刷牙,脑子却完全没反应过来站着的是谁。也和夏秋侧站着有关,少女没看清他的脸。 她用对妈妈的态度,拍了拍人影的屁股。让一让,让我进去方便。 见人影站直让路了,她走进去。 等完了事,走出卫生间,看清外面夏秋的脸,伊依依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色鬼!”她猛击夏秋的侧腹。 有移门隔着,应该没有被看到什么,再说这种事情在只有一个厕所的家里很常见,伊依依只是找个理由练习玉子烧拳。 夏秋哇地一声,吐出口中的牙膏泡沫,他捂住胸口,气若游丝,好像被鸡蛋卷打得吐血。 “我重伤了,要掀一条裙子才能好。”夏秋盯着伊依依说。 “好,我去叫妈妈来给你掀。”鸡蛋卷走出门外。 她转到房间,把睡衣换下,再出来,夏秋已经刷好牙洗好脸,伤势痊愈。 把梳子递给哥哥,伊依依开始洗漱。 夏-全自动梳头机-秋开始工作,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把乱蓬蓬梳成柔顺顺。 “区区鸡蛋卷,头发还挺漂亮。”夏秋放下梳子,把手指伸进去,微微抬起手掌,发丝随着重力落下,滑过他的指间。 “头发还有漂亮不漂亮的?” 伊依依颇有何不食肉糜的姿态。她不知道对于那些发质不好的女生来说,她这么一头黑发多么令人羡慕。 夏秋想,大大咧咧的鸡蛋卷,大概是真的认为大家的头发都一样,就像资格深深信念足足的宅宅,真的认为三次元的女人都一样烂。 伊依依吐出口里含的水,被害妄想症发作。 她扭头看夏秋:“你是不是想说‘等你死了,把头发留给我’!” “我要你的头发做什么。”夏秋打一下鸡蛋卷的脑袋,走出浴室。 “居然打我,别跑!”伊依依追上去。 厨房里,伊月后仰身子,看兄妹俩打闹,欣慰的同时还有一些羡慕。 两个孩子小时候都挺黏她,现在长大了,虽然说不上生分,但远不如以前亲近。 秋秋小学的时候除非闹别扭,不然绝不去对门住,现在只有吃饭才会过来。 依依虽然没说什么,可是伊月知道,女儿很羡慕哥哥的离开,这不,前些天刚把对门的钥匙给了女儿,女儿就一有空便往那边去了。 这大约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每个家长都要经历孩子慢慢的生疏。 她有些悒郁。 夏秋进来厨房端早餐,见到那张令他安宁的脸蒙着阴影,问: “怎么了?” “我在想,你们结婚之后,我就剩下一个人了。”伊月低头叹。 只是普通地叹一声,她没有将这件事真的放在心上。 或者说,这种事情她再放在心上也没有用,她不想孩子们因为顾忌她的感受而勉强。 “哪会啊。”夏秋接过她手上的筷子,挤在她身边,把锅里的面条夹进碗里。 他说:“依依那个样子,结婚后怎么可能做家务,还得你这个妈妈照顾我们呢!” “好啊,我就当你们的保姆是吧!”伊月面上嗔怪,心中暖暖。 餐桌上的伊依依不敢说话。 妈妈和她一起住正好,她不想离开妈妈。 更不想做家务。 不过,这不是她现在纠结的问题,她纠结的是: 为什么妈妈你话里的意思,是我一定会和哥哥结婚啊! 还有你这个坏心眼哥哥,为什么这么自然地顺着妈妈的意思往下说了! 你们这是独裁唉!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虽然我也不反对。 见夏秋和伊月从厨房端面出来,伊依依忙接过碗,认真吃面,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想,嫁给哥哥的话,就得帮他搓正面了吧? 不行,难度太高了! 一整个早餐过程,鸡蛋卷一言不发,夏秋知道少女是将刚刚的对话记在心里反复听。 他故意扭头盯着伊依依看,少女夹面的动作生硬了,长长的睫毛不停眨动,微红的脸看起来味道很甜。 “我吃完了!”伊依依将剩下的面都塞进嘴里,两边嘴鼓鼓的,逃离餐桌。 窗外的雨更大了,伊月到阳台看了看,雨帘几乎遮蔽了视线。 “打车吧,骑车不安全。”她关上窗户,拦住有力的风。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已经打了,你快点下去吧。”夏秋说。 伊月惊愕:“你给我打车了?” “你说的不安全嘛,快点儿下去吧,车快到了。” “你这孩子。那你们用依依的手机打车。” “知道了。” 三人一同下楼,接伊月的车已经在楼道等待,伊月走到车旁,驾驶位上下来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人,帮她开门。 她道了谢,心想这个司机好漂亮,好有气质。 车走了,伊依依要打网约车,夏秋抓住她的手:“走吧,我们的车也到了。” “你一个手机怎么打了两辆车?” “你真是个蠢妹妹,难道只有一个打车APP啊?” 伊依依也被自己的蠢惊住了,她无法反驳,只能狠狠地瞪夏秋。 他们刚出楼道,司机停下车,撑伞下来,帮他们开门。 “这司机服务好专业哦。”伊依依坐在里面,小声和夏秋说。 夏秋想,毕竟是让姜若萤叫的司机,当然很专业。接伊月那辆车司机就是姜若萤本人。 “这车坐起来好舒服。”鸡蛋卷往后一靠,又感叹。 夏秋这才发觉自己忘了一件事,忘了让文乃蓉安排低调些的车。 算了,被发现就说有钱人精神空虚,开网约车玩。况且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庄弘毅神魂恍惚地走着。 伞被风吹走了,雨劈面浇下,打湿全身。 一辆车从他身边经过,停在前面学校的坡道下,他这才发觉,自己走到了两个女儿的学校。 低下头,他准备继续忧伤,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抬起头仔细看,原来是那辆车不对劲。 虽然想不起具体车型,但看那标志,是一辆宾利。 这个公立学校,也有这种富豪的吗? 他见到车门打开,从下面下来一男一女,那个男生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是小女儿的朋友? 他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精神起来。 他拨打学校里一个朋友的电话。 正文 第四十五章、爸爸只能靠你了 朋友似乎在忙,挂断了电话。 庄弘毅抹一把湿漉漉的脸,从头发上流淌下的雨水又把脸淋湿了。 他这时候才了解睫毛的作用,雨水顺着睫毛滑落,不至于全流淌到他的眼睛里。 他走进学校对面的一家便利店,买一杯咖啡,躲躲雨,顺便好好想一想,他怎么落入现在的境地。 赌局起初很顺利,他敢于下大注,吓到了赌友们,赢了一百三十多万。 他的脑子告诉他,该离开了,但是他的屁股不愿离开赌桌。 人们总是说,是大脑在控制身体,庄弘毅感觉这是在扯淡,如果真是脑子操控身体,他怎么会离不开赌桌呢? 再想想,年轻时,因为下半身的欲望,惹过不少麻烦,那时候,脑子完全叫下半身控制住了。 可见,所谓大脑操控身体,是很偏颇的说法。 起码,身体偶尔能下克上,把大脑按在下面揍。 他昨晚就是这个情况,抓牌的手掌不愿离开,坐在软凳上的屁股不愿离开,听着叫牌声的耳朵不愿离开,闻着烟味的鼻子不愿离开……它们揭竿而起,大脑落荒而逃,他庄弘毅变成了一个沉迷赌瘾的野兽。 可是,被他吓着的赌友们慢慢回过神来了,没了大脑的指挥,手掌屁股耳朵鼻子谁也不服谁,内耗严重,不成体系,他一输再输。 等他反应过来,手里还剩下两百万。 他原本想,如果输了两百万就停手,现在他输到了两百万。 一字之差,完全不同的意义。 混账,我不是定了两百万的闹钟吗! 他去质问大脑,才发现现在掌权的是身体,大脑的奏折被身体拦下了,奸臣误国! 时间很晚,赌友们准备离开了,他拉住这些朋友,竭力相劝。 怎么能让这些人就这么离开!他一定要把钱赢回来! 现在想,当时还是身体在操控大脑,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脑残,一错再错。 赌局一直持续到今天早上,全输光了,倒欠了五十万。 他买一包烟,一边抽,一边回想。 他又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大约是被设了套。不然的话,再怎么输,他也不应该输这么多。 赌局上没什么规则正义,输了就是输了,那帮赌友他惹不起,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是,公司的款要怎么办? 从赌友家出来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忧愁这件事。 直到他见到那辆车,见到那个小女儿的同学。 他抬起头,看向学校门口。雨天,快到上课,车多多,人多多,乌压压一片。 那辆宾利早离开了。 他想那个下车开门的司机,那种恭敬态度,很明显不是长辈,只是一个司机。 这种司机,这种车,他只在真正的资本家那里见过。 第一次见到那个男生,是在一张照片里。 一年前的样子,小女儿忘了带书,打电话让他送去,他进入小女儿卧室,在书桌上见到了那张一寸照片。 穿一件深蓝色羽绒服的少年站在蓝色的背景前,看着镜头。 庄弘毅瞬间生出嫉妒,不是因为小女儿收藏了少年的照片,而是因为少年很好看,他嫉妒少年本身。他要是有这么一副样貌,就不会因为男女关系而吃苦头。 随后,因为小女儿收藏少年照片的警惕心也升上来了。他没和小女儿说,而是问了大女儿。 大女儿正在小女儿的学校实习,告诉了他少年的名字。 他紧皱眉,抽两口烟,潜水进记忆深处,找到了那个名字,——夏秋。 名字和人一样,带一种很有韵味,很古朴,不奢华不娇柔的美。 第二次见到夏秋也是一年前,是在开学报名的时候。 他因为经验丰富而狠辣的目光,看一眼小女儿和夏秋的神情,就知道两人虽然关系不错,但远远达不到男女朋友的地步,小女儿是在单恋。 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啊,好像有点儿难办。 可是,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八百多万已经被他挥霍一空。 手机响了,是朋友忙完,打了过来。 “我刚刚在开车,什么事?”朋友问。 说是朋友,其实只是见过几面,他是对方儿子的上司,对方是她大女儿的同事,小女儿的同校老师。他有些瞧不上对方,很少联系,但想来问一问这件事不成问题。 “打扰了。”照例该寒暄一阵,庄弘毅等不及,直接进入正题,“我想问一件事,你知道夏秋这个学生吗?实在是急事,过阵子请你喝酒。” 学校里的圈子很小,如果夏秋是富豪家庭,老师们肯定都知道。 “哦,你这可就问对人了!”朋友的话里带着得意。 “怎么说?” “别的我不太了解,你问你大女儿都比我知道得多。” 庄弘毅等着他说但是。 隔了三五秒,但是出场。 “但是,有一件事恐怕只有我知道,我一点儿没和别人说!” “什么事?”庄弘毅打了个喷嚏,淋雨的身子越来越冷,他着急听真相,对方还在卖关子,他恨不得给对方两拳。 “这件事还要从一个晚自习说起。我教高二嘛,夏秋有个妹妹就在我班上……” “抱歉,罗老师,能说得简洁点吗?” “哈哈哈,”笑声尴尬,“是夏秋中了一注一等奖的双色球,扣掉税,到手大概五百多万吧。” “只是这个吗?有没有他家庭的信息?” “啊?他的家庭应该挺普通的吧,我看他妹妹穿用都很一般。” 家庭普通吗?那就算中了五百万,也不可能借出一千万来。庄弘毅很失望,又很疑惑。 家庭普通的话,那辆宾利和司机怎么解释?他家总不可能拿出起码一半的奖金来,就为了买一辆车吧? “等等,我想起来了!”手机里传来恍然的声音,“夏秋是寄住在亲戚家,那个妹妹不是亲妹妹。” 希望重燃,庄弘毅追问:“有他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这个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多谢了,真是多谢了。” 最后的谢意出自真心,庄弘毅挂断电话。 他想,夏秋的亲生父母可能资产不菲,而且,少年手上还有中彩票的五百多万。 再加上少年名下的一些资产,只他一个人,怕是就能帮自己凑足千万了。 可是,怎么让他借钱? 庄弘毅在便利店的雨棚下踱步,驱散寒冷,活跃大脑。 真的要和小女儿的同学借吗? 是的,他别无选择,没有人能凑给他千万,亲戚最多凑百万,朋友不提也罢。 别无选择。 他抓头发,很颓然,很沮丧,很想骂昨晚跑去赌的自己。 失落一阵,他去往蛋糕店,订小女儿喜欢的点心。 玉倩啊,爸爸只能靠你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谁来开车 夏秋想和庄玉倩再谈谈,但是少女一直躲着他。一到下课,少女就跟着老师出门,等上课铃响再回来。 夏秋没有办法,总不能和偶像剧一样,冲过去抓住庄玉倩的胳膊,把她壁咚在角落吧?这样会闹出大新闻来。 方宇明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他用手肘推推夏秋的胳膊:“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你还好意思问?”夏秋瞥他。 “啊?我干什么了?就因为我昨天没和你们一起出去玩?庄玉倩也太小气了吧!” 虽然方宇明的理解出了一些偏差,但他切实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夏秋很欣慰。 要是方宇明昨天一起去了商场,夏秋绝不会问出那件事。 “那我和她道个歉?”方宇明抓抓脑袋。 “你现在去是火上浇油。” “那怎么办?” “你去给我买瓶水来。” 方宇明买了一瓶农夫山泉,夏秋解了渴。 他想,庄玉倩昨天跑开,大约是因为他说太过分。他其实只是想开个玩笑,就和男生说好友是gay,说网友是girl一样。 到中午,他还是没能找到和庄玉倩交谈的机会。 放学的铃声一响,庄玉倩就出去了,夏秋跟在她后面不远,被谢明德拦住。 谢明德招招手,穿过人挤人的走廊,往办公室去。 夏秋给伊依依发消息,让她先回家。 办公室空荡荡的,窗外天已晴,老师们都回去了。 谢明德走到窗边,把窗子拉开,问夏秋:“你和庄玉倩出什么事了?” “老师,你这鼻子也太灵了。” “什么鼻子灵,怎么说话呢。你们的精神状态,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们出什么事,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嘿,还怨我了!”谢明德把手背在后面,有点尴尬,这件事的确能赖他一点点。 他说:“文乃蓉的事?是我把庄玉倩叫来问的。我就是不问她,随便问个人不也能知道?你怨她做什么?” 夏秋发觉事情不简单:“是你把她叫来问的?” “不然呢?你和文乃蓉那关系,再加上最近文乃蓉的状态,我不得找个情报人员问一下?本来我准备找方宇明那小子,但是没找到理由,正好遇到庄玉倩,就抓了她。她就说了那边中午你们见面的事,别的都没透露。” “不是庄玉倩主动到你办公室的?” 谢明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本以为两人只是普通的闹别扭,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别扭一两天很正常。只因为事情关系到他的间谍行为,所以他才来问一问,没想到事情超出他的意料。 他拿起水杯,用力往桌上一敲:“什么主动到我这告密?你怎么把人家想这么坏?” 他解释说:“我在楼梯口碰到的她,把她叫到办公室,当时办公室里还有4班的历史老师,不信你可以去问。” 听了谢明德的话,夏秋轻松多了,他之前也在想,是不是戴克剑挑拨离间。因为庄玉倩没有解释,他才以为这就是真相。 “谁告诉你是庄玉倩是主动来的?”谢明德感觉夏秋不会平白产生这种误会。 “戴克剑。” “你等着,我下午就找他去!” 谢明德的表情严肃,他是喜欢在班级里搞谍战,但那是出于了解学生真实情况的考虑,对这种编瞎话,恶意搅乱班级氛围的行为,他深恶痛绝。 尤其夏秋和庄玉倩都是好学生。 他对夏秋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下午我来处理。” 夏秋走出办公室,雨后的风刮来季节限定的泥土味,他想,不是庄玉倩主动告密,她昨天怎么不解释? 当时应该动用典当能力,看看她体内的情绪变化。 走出教学楼,夏秋抬头望天,碧空如洗,一点儿瞧不出早上瓢泼大雨。 少女心和这鬼天气一样难以捉摸啊。 “怎么了?”伊依依没有自己回去,在车棚里等他,见他叹气,好奇地问。 夏秋拍拍义妹的脑袋:“要是女生都和你一样好懂就好了。” 伊依依以为是夸奖,得意地笑两下,发觉不对。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勾搭了别的女生?”她表现出一个妙龄少女该有的警觉。 “一个蠢妹妹,管那么宽做什么?” 伊依依想反驳夏秋的话,她可不只是妹妹!但她没好意思开口,她为自己的害羞,以及夏秋的敷衍生气。 “那我就告诉妈妈!”伊依依使用妈威慑。 “是庄玉倩啦。” “哦,是她哦。” 夏秋心里嘀咕。什么叫“哦,是她哦”,为什么听到她的名字你就放下心来了,那个坏女人可是你的头号情敌! 他坐上电动车,伊依依熟练地跨坐在他身后。 “不是晚上喝奶茶吗?”夏秋问。 “不喝奶茶我就不能坐在你后面了?” “你下来,让我坐在你后面。” “不行,你来开,我要玩手机!” 伊依依抱住夏秋的腰,不让他下车。 开车哪有坐车舒服?坐车的不仅不会挨风吹,还能收获十分钟的手机娱乐时间。 夏秋逗完鸡蛋卷,开车上路。 虽然坐在鸡蛋卷后面也不错,但鸡蛋卷坐在他后面才能将福利最大化。 回家的路上,他想庄玉倩的事,想怎么去找戴克剑的麻烦。 …… 躲了一早上,庄玉倩筋疲力竭地回到家,她坐在沙发上,心中沉闷。 “倩倩啊。”庄弘毅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 “爸,你怎么没去上班?”庄玉倩扭头看父亲。 她的心如同死水般沉寂,投一颗石子进去想惊动波澜,表露出惊讶的神情,但是石子被无声地吞噬了。 “我今天请假。” “妈妈呢?” “你外婆最近身体不太好,她回去看看。我们今天吃你最喜欢的点心。” 庄玉倩眼看父亲从桌下的凳子上取出点心,这是想给她惊喜,她勉强露出笑。 吃点心的时候,她想,下午要怎么面对夏秋? 夏秋好像要和她说什么,但是她完全没有勇气去听,说实话,光是见到少年的面容,她的内心就饱受熬煎。 平时最喜欢的点心此刻如同嚼蜡,她草草填个半饱,站起身:“我去学校自习。” “等等!” 她转过身,见到父亲咚一声跪下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巴甫洛夫之犬 得知家里的存款、车子,都被父亲赌输后,庄玉倩终于从情爱中抽出精神。 她的脑子乱糟糟,如同运行了大型软件,风扇咔咔作响,画面帧数只剩个位数。 庄弘毅再说出他挪用了公司千万,如果这两天不还上,就要坐牢。庄玉倩的大脑完全停摆,她呆在原地,除了呼吸不能做出任何动作。 最后,庄弘毅求女儿帮他。 “我能怎么办?”庄玉倩的声音很小。 “去找夏秋。” 没想到会在现在的烦恼中听到上一个烦恼的相关人物,庄玉倩眨巴眼睛,看父亲。 她感觉轻松了一些,因为她的注意力转移了一部分在夏秋身上。 夏秋是她思维的糖精。这两年多,庄玉倩空闲时刻便想夏秋,想令她愉悦的场面。久而久之,夏秋这个原因,便绕过过程,直接与愉悦这个结果联系上了。 她是巴甫洛夫之犬,一听到铃铛声,就分泌出唾液。 因为昨天的事情,这个条件反射添加了许多苦涩,现在被父亲的坦白震惊,反倒调和了甜和苦,成了类咖啡的口感。 “找夏秋做什么?”她问。 她感到绝望,相对而言很不错的家庭坏境,是她的骄傲、她的资本之一,现在这资本破产,变成她的债。 她距离夏秋又远了一些。 “你不知道他家的情况?”庄弘毅从早上说起,说夏秋手上起码有五百万的存款,说夏秋一定有一对大资本家父母。 “所以你想我找他去借?我凭什么让他借给我?”庄玉倩问父亲。 “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没有办法了,我是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你也不希望爸爸进监狱,我们家现在住的房子都被拿去拍卖吧?”庄弘毅拿出年轻时骗女人锻炼出的演技,哀求地看小女儿。 他的努力白费,庄玉倩根本没有注意父亲的表情。 少女感到羞耻,和昨天一样的羞耻,但是一想到她能用这个借口,去接触因为羞耻而疏远的夏秋,她又感觉快乐了。 比起因夏秋而生出的忧愁,父亲的坦白对她的打击更大。一千万的欠款,从物质上给她的未来判了死刑,精神是物质的孩子,物质的罪必然延续到精神上来,她在物质和精神上都已落入深渊。 也许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也许是关于夏秋的忧愁还未板上钉钉,她脑海里都是前一件事。 她想,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怕是很有问题。早在偷了夏秋要上交的证件照,害得夏秋不得不请假回家拿照片后,她想她的情感就不太健全。 种种情绪在她脑海里闪现,往往她还没看出那是什么就闪过了。 她较多时间想夏秋的事,剩下的时间想父亲的事,想未来。 窗外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黑了,她坐在沙发上,父亲坐在她旁边,不停地劝。 她叹口气。 “我知道了,我去问他。”庄玉倩说。 庄弘毅喜出望外,他催促:“去吧,现在就去吧!” 庄玉倩拿出手机,解除QQ上对夏秋的屏蔽,她不知道自己当初哪来的勇气屏蔽夏秋。 「可以出来一下吗?」她给夏秋发消息。 夏秋很快回复,他们约好在一个小公园见面。 周一,公园行人稀少,环水的一面树木郁郁青青,水面倒映惨白的月亮,白光如粼。 庄玉倩完全没抱希望,或者说她试图骗自己说没有希望。 她是想做个了结,夏秋的事和父亲的事搅合在一起,叫她发疯,她想,遭了夏秋的拒绝之后,她就能舒服一些。 于是,等夏秋到来,站在她面前,她抬着下巴。 “借我一千万。” 她一点儿都没有求人的态度,口气还带上了些许高傲。也许是最后一次对话了,她想要留个矜持的回忆。 她想,夏秋会诧异地看她,然后骂她神经病。 “好啊,卡号呢?”夏秋拿出手机。 庄玉倩诧异,怀疑自己幻听,她反复确认记忆:“你脑子有病吗?” “你借钱一副很拽的样子就算了,还骂人?”夏秋不可思议地看她。 “不是、是你、你怎么就……”庄玉倩维持不住矜持,她结结巴巴,“你怎么就借了,这可是一千万唉!” “你先报卡号,万一我是逗你玩呢?” “哦。”庄玉倩手忙脚乱的取出出门前,父亲塞给她的卡。 夏秋拍了卡号照片,让小秘书转账。 三五分钟,一只不知名的黑鸟在白色的河面掠过,庄玉倩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是庄弘毅发来了消息。 「厉害啊,女儿!」 消息下面有一张银行账户截图,一千万到账了。 不是说在逗我吗? 庄玉倩的大脑再次罢工。 不如于中午的画面卡顿,风扇哀嚎,这次风扇转得轻快,画面流畅,只是不管点击什么文件,都很温柔地弹出一个启动失败的提示。 “有点冷,去那边的休息室吧。”夏秋说。 庄玉倩呆呆地点点头,木偶般跟在他身后。 这是一个体育公园,公园内超市的旁边有一间不大的休息室,夏天会有很多年轻人在这里蹭空调歇息。 今天一个人也没有,夏秋在超市买了两瓶水,递一瓶给庄玉倩。 接过水,庄玉倩条件反射地欣喜,然后意识到现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 她看夏秋。 夏秋也看她。 “为什么借我?”庄玉倩捂住额头,看一眼手机。 父亲给她发了一连串庆祝消息,看得出来很兴奋,但她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你说要借,我借你你反而不高兴了?”夏秋战术性喝水,避开少女的注视,那眼神太直勾勾了。 “可是我、昨天……”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不该那么说你,抱歉啦。” “啊?不是……” 庄玉倩扭开瓶盖,大口喝水,喝到呛得咳嗽。 “你这又做什么呢?”夏秋还未能弄清楚庄玉倩的行为逻辑,从昨天下午她跑开就不懂了。 “没什么。” 庄玉倩想,这两件最让她烦恼,这一生最大的两个危机,就这么平滑地过去了? 她愁了一晚上和一早上,又悲了一下午的两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谢谢,”她先说,然后问,“为什么?” 正文 第四十八章、压力来到了夏秋这边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突然找我借钱,还借这么多。”夏秋反问。 “我爸爸赌博,还挪用了公司的款,都没有了。”庄玉倩低着头,她双腿并拢,腰挺很直,像挨训的孩子。 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滴在她的手上、裤子上和地面上。 夏秋想,昨晚不是给了庄弘毅八百多万吗?怎么又借一千万了?那八百多万呢? 等等,该不会是…… 八百多万啊!现实不是小说和电影,什么样的赌局才能一天输掉八百万! 夏秋不知道自己低估了庄弘毅,实际上八百万一个晚上就输光了。 庄玉倩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她抹抹眼泪:“不行,这一千万我家肯定是还不上的,你快去报警,把钱拿回来吧!” ……你这样坑你爸真的好吗? “没事,一千万而已。”夏秋说很轻描淡写,实际上也很轻描淡写。 一年寿命就能卖一个亿了,一千万而已,洒洒水啦。 “可是我家根本还不上。” 破罐子破摔的情景被打破,庄玉倩感觉很自卑、很不安、很焦虑。回想到昨天下午的事情,更加忧愁了。 “我都说了一千万而已,你又谈这个做什么。”夏秋表现很浮夸,“你是不是想让我说‘你肉偿吧’?” 庄玉倩愣住,思绪偏离。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个好方法? “我知道你馋我身子,但没有想到你居然馋到这个地步,啧啧啧。”夏秋想要开个玩笑,但是效果不太好。 庄玉倩盯着他的眼睛,脸颊还有未干的泪水:“我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可以吗?” “不可以!”夏秋拒绝。 少女很失望。 “我是拿你朋友,请你自重一点,不要干超出朋友关系的事情。” “我觉得你不会想拿我当朋友。”少女干涸的泪痕再次润湿。 “为什么?因为昨天下午的事?我听明德说了,是他拉你问的,不是你主动去告密。下午的时候,明德压着戴克剑和我道了歉,等你去上学,他也得和你道歉。” “不是。”庄玉倩摇摇头,不敢去看夏秋,长发顺着她低下的脑袋,垂在大腿两边。 她说出让她昨天下午跑开,并且纠结到现在的问题:“老谢一问,我就说了。” 就算到了这一步,庄玉倩还是没有直说,她用语言挂一层帘子,拦在真相前面。帘子很薄,很透。 夏秋认出了少女所隐藏的情感,他说:“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话里带着些笑,庄玉倩稍稍抬起头,用藏在垂落头发后面的眼睛,悄悄观察夏秋。 “你是想说,你当时心里很气,所以老谢一问你就说了,想给我找麻烦是吧?” 夏秋用手拨开庄玉倩的发帘,她立即往后仰,夏秋抓住她的手,预防她从凳子上滑下去。 “是的。”她说。 “看不出来,你居然有精神洁癖。” 夏秋的话让庄玉倩困惑,她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我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干的一些坏事,推到妹妹的头上。甚至现在有机会也会怎么做。妹妹小时候笨点,大了之后学会了找妈妈告状,总害我被骂。” 庄玉倩明白了夏秋的意思,心慢慢轻,眼慢慢亮。 “还有方宇明,我坑他不说有十来次吧,起码也有几十次了。他也一样。他上次上课手机响了,第一时间朝我看,害得老杨以为是我的手机在响,好在老杨好说话,笑笑就过去了。” 庄玉倩的胸口好受多了。 “当然,这只限于无关紧要的事情。”夏秋一改刚刚的嬉皮笑脸,面色严肃,“如果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让不该听的人听到了,那就绝交吧。” “不该说的事情?”庄玉倩思考一会儿,恍然大悟,“你说你用手机看……”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口,夏秋捂住了她的嘴。 比起夏秋突然的暴力,嘴唇印上了夏秋的手心这一点,更加令庄玉倩在意。 “你放在心里就好。”夏秋放开手。 庄玉倩感到遗憾。 一个打球的男人到超市买了水,两人不说话,等对方出门。 窗外传来两个滑板少年的笑声。 庄玉倩小声说:“还有一件事情。” 她并非有精神洁癖,她对自己不太健全的情感没有意见,不健全本身不令她痛苦,令她不安的是,——夏秋的态度。 她决定坦白,这坦白不是出于勇气,也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她看到了希望,她感觉可以被夏秋所接受。 “什么事?” “高二的时候,要交忘了什么测试的一寸照片,你不是没找到吗?” “……别告诉我照片是你偷的。” 庄玉倩低头不说话,答案很明显。 “你偷我照片干什么?我那时候哪里得罪你了?” “因为我想要一张你的照片。” 没想到不是出于气愤,而是出于喜欢,夏秋惊叹: “你是真的变态。” “不可以吗?” “看在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的份上,这件事就算了。” “要说变态,夏秋你也是吧,居然看那种小说,看到称呼我都吓住了。”庄玉倩小声嘟囔。 少女的反击很弱,但是很有效。 夏秋眯起眼:“我改主意了,你得向我赔罪。” “你想怎么赔就怎么赔。” “那舔我的脚。” 夏秋这习惯性的口花花,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场面。 休息室的凳子很高,个子矮些的成人坐上去,甚至碰不到地面。庄玉倩从凳子上下来,蹲在夏秋身前,解他的鞋带。 闹着玩? 夏秋略一犹豫,鞋子被庄玉倩脱了下来。 心理战?就和咬纸巾、咬巧克力棒的游戏一样,看谁先不好意思? 少女沾了泪水的手指触到夏秋的脚掌,隔着袜子,传来湿意与凉意。 手指移动到他的脚踝处,拉下了他的袜子。 “停。” 庄玉倩没有听,她把头低下去。 “都说了停了。”夏秋来不及挡,只能抓住她的头发,不让她往下低头。 “希望你换一种抓我头发的场景。”庄玉倩抬起头,很不开心。 “你别这样,我害怕。” “别怕。你的那些钱肯定是打水漂了,我把自己抵给你。” 她要帮夏秋穿袜子,夏秋拦住她,去拿她手上的袜子,她躲闪不肯。 “我都说了不接受肉偿。” “没关系,我不需要被负责。”庄玉倩的心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再需要隐藏自己,不再需要装一个淑女,她也没什么好隐藏,没什么好装的了。 她大胆多了。 “我拿你当朋友诶。” “现代社会了,朋友之间发生点什么很正常吧?” 局面倒转,压力来到了夏秋这边。 夏秋不是矫情,如果是陌生的漂亮女人,他可以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可庄玉倩是他三年的朋友。 怎么样的人,才能干出把朋友当玩物的事? 在他为难的时候,少女帮他穿好了袜子和鞋,系上鞋带。结的方向反了,她又解开,重新系上。 起身时,她把手放在夏秋的大腿上借力。 “庄玉倩!请你自重!” “你想我自重的话,可以负责一点点。” “我有洁癖,无法去亲一张舔过我脚的嘴。”夏秋使用隐喻。亲嘴代表的是庄雨晴所说的负责,表示他们没有恋爱的可能。 “那和你接吻的人,就舔不了你的其他部位了。这些就成了我的专属。”庄玉倩一点儿不恼,还有些得意。 嘶—— 这该死的逻辑,居然很有道理! “咳咳咳,咳咳咳!”超市老板实在听不下去了,用力咳嗽。 虽然他的婚约还算美满,但这种小年轻不顾一切的话,还是让他整个人都酸了。 夏秋未能达到不以为羞的境界,他推庄雨晴:“走吧,走吧,回去上晚自习。” “先让我亲一下,舔了以后就亲不了了。” “别过来,你这个变态!” 正文 第四十九章、你就知道喝! (ps:被封了,一脸茫然,重发一遍) 下晚自习,夏秋避开贴来的庄玉倩,来到车棚。 伊依依还没下来,他等了五分钟,周围的电动车空了小半,才见到鸡蛋卷慢慢悠悠地走来。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嘴里哼着小曲,两手插在上衣口袋。 “走,喝奶茶!”她走到夏秋面前,手一挥,颇有老大带领小弟去奶茶店的架势,奶茶钱当然是小弟付。 她的快乐与夏秋无关,少年伸手打一下她的脑壳。 “你干什么啊!”少女捂着脑袋,气呼呼地看夏秋。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奶茶!” “???” 伊依依一叉腰:“我喝奶茶怎么了,你不想请的话就不请嘛,干嘛这么凶!” 话说完,少女感觉委屈,水润的眼睛看着夏秋,可怜兮兮。她都想好喝什么口味了。 “你老家差点儿被人偷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忙着喝奶茶呢!”夏秋想到庄玉倩晚上的主动,在不安的同时还感觉有些刺激。 要不是因为鸡蛋卷,他说不定就能克服心中的阻碍,在刺激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 这份遗憾化作气恼,砸到无辜的伊依依的脑袋上。 “什么?家里被偷了?”伊依依抓住夏秋的手臂,满脸错愕。 “你个蠢妹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是什么样的意思。谜语人都该吊到路灯上!” 感觉到问题不大,鸡蛋卷恢复了活力,她双脚移动,前后前后,双拳抬在身前,意图与该死的谜语人展开擂台赛。 车棚暗淡的灯光下,少女白皙的小脸时而在光里,时而随着她身子的晃动被阴影遮挡,忽明忽灭,一闪一闪。 夏秋那被庄玉倩勾起的,关于少女特有的樱色软润嘴唇的情欲,不可避免地投射到了蠢妹妹的身上。 这份外来的情欲,叫伊依依所吸收,纯化了,染成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色彩。 以往或刻意或无意的情欲的忽视,此刻被外来者所引燃。 “来。”夏秋如同童话里的灰狼,用奶奶的样貌,将小红帽引诱。 “干什么?”小黄帽一点儿没察觉到危险,摆着拳击架势同夏秋来到车棚后的阴影里。 夏秋向她伸出了手。 伊依依选手熟练地出拳,她不知道的是,在步入中学后,夏秋选手的体格力量飞快甩开了她。他们的擂台赛,如同重量级拳手和轻量级拳手的比赛,往常的旗鼓相当,不过是重量级拳手束住了手脚罢了。 她很快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夏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压倒性的,不容她抵抗的力量,把她挤在墙角落。 伊依依挣扎两下,看到少年紧紧盯着她的闪着陌生光芒的眼睛,感觉情况不妙。 她立即说:“我投降!” “投降可以,要交赎金。” “我请你喝奶茶。” 少女以为事情就会到这一步,她已经在心痛,琢磨从哪里砍预算给奶茶。 “那我就喝了。” 伊依依生疑。喝什么?奶茶还没买呢。 等她看到夏秋的脸凑近,感受到唇上的异样后,她明白了,也晚了。 她一动不动,好像被猫抓住的老鼠,僵在原地。 她看过一个科普视频,说有些动物面对天敌时,会硬邦邦地躺下去。这里的硬邦邦是指全身。 她想,她现在大概是处于这种状态。 不过,夏秋到底不是她的天敌,她慢慢回过神,紧闭牙关,不让夏秋得寸进尺。 力的作用相互,人与人的触感同样相互,相互地感觉到温软和湿润,感到温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暂时退场,把舞台留给触觉,由触觉发挥,献上美妙的表演。 让伊依依讶然的是,除了被夏秋袭击的那一瞬,娇羞在她的脊背颤动而过,剩下的时间里,她的情绪平和。没有火热,也不是冷淡,而是天气熙和,海面平静。 和她在正午阳光里,闭着眼帘趴在夏秋背上歇息一般。 不,还是有所区别的。 她的脸红起来。 夏秋的感觉和伊依依一样。 他想,这大概是因为,他和鸡蛋卷,和这个既是青梅竹马又是义妹的少女,从出生起就形影不离,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小时候去老家,乡下用的是火灶。他喜欢坐在灶台后面烧火,最开始,要用火柴点燃一小把稻草。 火柴头经了摩擦,忽地燃起的那一瞬,很炽烈,很热血沸腾,但火柴头爆燃完,烧到木杆后,火焰平静,温和。那爆炸般的一瞬的确刺激,可常有火柴在哪一瞬后燃烧失败,徒留黑烟与焦糊糊的杆子。 平和的火焰,才是真正的燃烧。 这种感觉不坏。 可惜鸡蛋卷不肯放开牙齿的防备。 时间过得有些久了,有眼尖的学生看到了他们,指指点点。 夏秋松开伊依依的唇,站直身体。 这样就算是把除了小时候外的初吻给了鸡蛋卷,不用怕被坏女人夺去了。 亲吻的时候,大脑里全是官能掀起的直觉般的感受,等停下来,理性闯入情感会议室,以一连串极其严谨的数学公式,让羞涩登场。 夏秋脸皮厚,他拍一下伊依依的脑袋:“走吧,回去了。” “嗯。”伊依依低着头,躲避夏秋和围观者的视线。 她没骑自己的车,坐在夏秋身后,脸伏在少年的背上。 夏秋开很快,晚风吹拂他的身体,给某处还轮不到它上场的部位降温。 如果它有灵性,一定骂骂咧咧地说上了当。 到校门口,两人从车上下来。 按规矩,校园里不许骑车,门口的保安会拦。 出了门,骑下坡道,伊依依渐渐恢复了。 她攻击夏秋的后背:“我要告诉妈妈!” “只要你好意思的话,你就告诉妈妈咯。” 夏秋这极其光棍的发言,让鸡蛋卷更气了:“那我要三四五六七八九杯奶茶!” “只要你喝得下,我买一个奶茶店给你都行。” “那你把学校对面的奶茶店买下来!”伊依依不相信夏秋的话,有意为难。 “好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把奶茶店买下来给你,你就是奶茶店老板娘了是吧?” “怎么了?” “既然你是奶茶店老板娘,那我就能随时在你那里喝奶茶了是吧?” 伊依依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儿就答应了,好在她无数次被夏秋欺骗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她仔细想,终于想到夏秋在亲她的时候,用的就是喝奶茶的胡话。 “玉子烧拳!” 正文 第五十章、我横竖睡不着 伊依依最终只点了一杯草莓摇摇冻,不给夏秋尝,她一个人喝光光,吸管发出咕噜噜的空气声。 还未对恋爱完全开窍的少女,只一会儿就把刚刚的吻淡忘了。她想,啵嘴是轻薄,掀裙子也是轻薄,哥哥小时候总是掀她裙子,已经轻薄了够,现在啵个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妈妈已经把她许给哥哥了。听有男朋友的同学说,做得更过分都不算什么哩。 情感上没有障碍,理性上正该如此,伊依依没有心理负担,她把空奶茶杯丢进垃圾桶里。 不给夏秋喝奶茶,就是对他突然轻薄的惩罚,惩罚已经完成,刑满释放,希望他日后好好做人。 没等夏秋停好车,伊依依从后座下来,喊着“我是第一!”,跑进楼道。 这两天的夜间水果有草莓,上去得早的话,她可以从夏秋的水果碟里偷几颗。 她的计划没有成功。 晚上太黑,楼道太窄,三楼的声控灯坏了,她跑太急,摔了一跤。 “你是小孩子吗?”夏秋扶起她。 “手好疼。”伊依依苦着脸说。 没有光,她看不到自己的手,但通过手掌上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她揣测可能破了皮。 “出血了。”夏秋抓住她的手,仔细瞧了瞧。 “那怎么办?” “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是不是还要说‘不哭不哭痛痛飞走吧’?你当我小孩子呢!” 伊依依抽回手,离近了仔细一看。 “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她得意地瞥夏秋一眼,以为看破了夏秋的骗局。 实际上,是夏秋拿走了她的外伤,并擦干净了她手掌上的血。 夏秋不说话,大步往楼上跨。 他在蠢妹妹前面到了家,并故意等蠢妹妹上来,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碟里草莓被拿走,妹目前犯。 伊月坐在餐桌的尽头,手撑下巴,看他们。她不阻拦,这是游戏规则。 “这个草莓真大。”夏秋叉一颗从伊依依碟子里拿来的草莓,放在眼前打量,气鸡蛋卷。 伊依依转过脸,不理他。 “来,月姨!”夏秋把叉子递到伊月面前。 伊月用修长的手指取下草莓,放进嘴里。在和夏秋独处的时候,她可以直接去咬叉子上的水果,但在女儿的面前,她需要保持一点妈妈的威严。 “嗯,真不错。”她今天起了坏心眼,跟着夏秋捉弄女儿。 “明天我一定是第一!”伊依依立下宏愿。 十点,夏秋回到自己房间。 隔几分钟,他发消息给文乃蓉,拿走自己的“存在”,又出门去。 春寒料峭,楼的影子矗立在黑夜中。 姜若萤的车在小区门口等着,夏秋进去。 “去我的小秘书家。”他对姜若萤说。 “好的,夏爷爷。”姜若萤面上恭敬,心里紧张得很。 这么晚了,夏爷爷去文乃蓉家做什么? 不管怎么想,都只有那件事情吧? 文乃蓉还是个孩子啊!太禽兽了! 她不敢说什么,生怕夏秋感觉文乃蓉不够尽兴,把她也拉过去。 虽然夏秋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一想到夏秋那和窗外的黑夜一般深不可测的年纪,她就感到别扭。只是别扭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有点儿怕。 听说,男人的欲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走上两条道路。一条道路是欲望越来越小,直到禁欲。还有一条道路是欲望扭曲,玩法新潮。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第一次用正统姿势,不要太新潮,太前卫,太先锋派。 到了文乃蓉楼下,姜若萤停下车,帮夏秋拉开车门。 她的心跳在这一刻达到高峰。 万幸,夏秋下车直接往前走了,没有叫她一起。 放心的同时,又有点儿失望。 每个保守派,其实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先锋派的基因。 她回到车上,发现夏秋给她发了消息。 「等着」 等着?完事还要回家的意思吗? 姜若萤准备打个盹,刚把座椅调到舒服的位置,瞧见夏秋和文乃蓉一起出了楼梯。 这么快?有三分钟吗? 不不不,再怎么快,都不至于三分钟不到就下来,这点时间刚够上下楼,都不够脱衣服。 所以,这其实是还没开始? 再联想到夏秋的先锋派,消息上的等着,姜若萤恍然大悟。 夏秋和文乃蓉坐进车里,姜若萤开车门,快步走远。 夏秋和文乃蓉对视一眼。 “她干什么去?” “我也想问你。” 夏秋给姜若萤发消息:「你去哪?」 「我也要一起的吗?」姜若萤大惊,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你不一起,还要我来开车不成?」 唉?原来只是打算一起出门吗? 姜若萤小心翼翼地走回来。 “去深景花苑。”夏秋说。 姜若萤怅然若失。 夜深了,马路上车很少,三五辆摩托车在炸街,月亮雾蒙蒙的。 到地方,夏秋和文乃蓉下去,依旧让姜若萤等着。 姜若萤打量前面半新的小区,奇怪夏秋和文乃蓉来这里做什么。 夏秋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 沉闷的敲门声在漆黑的楼道里回响,令人不快。 “谁啊?”门打开,一个穿睡衣的中年男人,眯着睡眼往外面瞧,见不到存在削弱的夏秋和文乃蓉。 他一只手抓着门把手,进门的路被他拦住。 夏秋弯下腰,从他胳膊下面过去,文乃蓉不用弯腰,直着身子就过来了。 他们穿过客厅,按下次卧的门把手,再合上次卧的门。 次卧的床上,睡一个和夏秋差不多大的学生。 这是戴克剑。就是他,害得夏秋少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变态追求者。 文乃蓉看看他,再看看夏秋,拿起一边的枕头,递给自家掌柜。 “给我枕头做什么?” “闷死他。” “……我可不记得我有招这么一个黑社会秘书!” “不是这样的吗?”小秘书歪头看夏秋。 句子是疑问句,但没有疑问的情感。在遭了夏秋的反驳后,她没有一点儿惊讶。 “捉弄老板?”夏秋打量女孩。 如果是“妄想”很强的姜若萤就罢了,七窍玲珑的小秘书不可能产生这种误会。 “还是捂死吧,不然大半夜特地潜入太浪费了。”文乃蓉装很正经。 “好,那你来吧。”夏秋把枕头给女孩。 女孩不接,抬头望天花板。 “你们干什么?”戴克剑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站在他床边的两人。 夏秋敲门时他就半醒了,听到床边的谈话声,他以为是在做梦,什么闷死捂死,不是现实里应该听到的词。 所以他以为是梦,但越听感觉越真。 听到那个恶毒的小女孩打算对他下手了,他急忙睁开眼。 他看清了那两道声音的样貌,惊吓进一步加深。 夏秋一笑,抓住他的衣领:“你今天晚上怎么睡得着觉?我反正横竖睡不着。” 正文 第五十一章、公秘私用 戴克剑个子挺高,自认可以和夏秋一战,可是没等他动手,眼前突然失去了夏秋的身影。 不知从何处来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他四顾茫然,全然不知往何处挥拳,在何处格挡,只能抱着脑袋,蜷缩身子,发出哀嚎。 门外传来声音,是戴克剑的父母听到了儿子的惨叫。 文乃蓉走到门后,锁上锁。 等着急的父母找到钥匙,打开锁,戴克剑的嗓子已经叫哑。 拳脚停下了,戴克剑小心翼翼地放开捂住脸的手臂。 “妈!有人打我!”他声泪俱下,又怒又怕。 “人在哪?”父母把他小小的房间翻了个遍,一个人影也没有。 “刚刚就是有人啊,你看我身上都红了!” 父母对望一眼,他们很确定儿子的房间里没有人,门是他们开的,窗户关着,屋子搜过了,如果有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可是,儿子身上的伤又做不了假。 他们把全家的灯打开,强盗扫荡一般搜查,还是一无所获。 最终,信佛的母亲下了定论:“肯定是得罪野仙地灵了。” 面对这诡异的现实,戴克剑不得不相信母亲的话。 他想,可能是对方化作了夏秋和文乃蓉的模样。这比相信夏秋神出鬼没好多了。 “好在仙长仁慈,只是打了你一顿,没闹得我们家破人亡。你跪下来,烧炷香谢谢仙长。”母亲拖他到香炉前。 就是往常最讨厌神神鬼鬼的父亲,此刻也无法反驳妻子。 戴克剑只能跪下来,朝揍了自己的存在道谢。 …… 回去路上,文乃蓉想到戴克剑磕头的样子,忍不住唇勾勾,眼弯弯。 当夏秋的视线转过来,她立即收起笑,表情正经。 和夏秋初见的时候,她一半因为忐忑,一半因为性格使然,表现出缺乏表情的模样。实际上,她看到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也会笑一笑,正如她非常非常委屈的时候也会哭。 这笑不能被夏秋发觉了,不然一定会被这个坏心眼的拿来取乐。 她用对话掩饰:“揍他一顿就好了吗?” “不然呢,把他装进麻袋,绑上石头,沉入大海?还是封杀他们一家,让他们白天要饭,晚上睡桥洞?”夏秋看自己的手背,小时候除外,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全力挥拳头。 牛顿第三定律说的不错,他的拳头有点儿疼。 “从你的能力来看,我以为你会更……”文乃蓉花了一段时间寻找合适的词汇,“更杀戮果断。” “看不出来呀,你的戾气还挺重。怎么,到现在还没能拿回你的知识,心里很气?” 文乃蓉看夏秋,少年之前总说那是他的知识,第一次说知识是她的。 她反驳夏秋的说:“人踩死拦路的蚂蚁,能叫戾气重吗?” “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唉,我们可都是人类,不存在蚂蚁不蚂蚁的。” “你之前对我可没有这种温柔,亲了一下伊依依就变成爱的战士了?” “嫉妒了?你叫我一声哥哥的话,我也可以亲你哦。” “妹控?” “你怎么知道我亲了依依?”夏秋把话题掰到上一步。 他疑惑,小秘书每天走路上下学,不会到车棚去,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和伊依依的事。 “同学发消息给我,说你出轨了,让我赶紧去抓奸。”文乃蓉看夏秋,平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夏秋打开典当的感官,他发现小秘书身上的“嫉妒”涨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 夏秋经常叫文乃蓉到他班级汇报工作,一来二去,就算两人不断澄清,仍有一些同学以为他们是在交往。 所以出现让文乃蓉去捉奸的说法,一点儿也不奇怪。 他拍拍文乃蓉的脑袋:“要亲亲吗?” “请自重。” 今天的小秘书依旧冷淡。 文乃蓉是有些嫉妒,她的嫉妒比夏秋以为的要深刻些。 她不是嫉妒伊依依得了夏秋的亲吻,而是嫉妒伊依依能如此鲜明地、立竿见影地影响到夏秋的状态。 她自问,就算她穿上旗袍,一边叫夏秋爸爸一边亲他,也无法给少年造成同样的影响。 伊依依是夏秋的妹妹,是与夏秋一起度过十七年,磕磕碰碰搂搂抱抱十七年,吃饭睡觉玩耍十七年,喜悦愤怒哀伤十七年的妹妹。 十七年几乎是夏秋的一生,一生的陪伴与回忆。 而她文乃蓉,才和夏秋相识了几周。 也许她谄媚一些,穿了旗袍汉服凤袍洛丽塔JK等等,叫他爷爷爸爸舅舅姨父哥哥等等,可以快速拉近他们的关系,让这几周充分发酵,发酵出几个月的效果。 但是她无法这么谄媚。文乃蓉就快十八年的人生配料表里,谄媚的成分是零。 她不愿继续往下想了,她问夏秋:“中奖方案确定了吗?” “太长不看,”夏秋理直气壮,“你给我讲解。” 今天晚上出来,揍戴克剑只是顺带,制定伊月的中奖方案,让伊家过得舒服些,才是正事。 夜更深了,小区的灯几乎全熄,天空反而更显得灰蒙蒙。 两人上姜若萤的车,让姜司机随便开,开始聊正事。 听了文乃蓉的几个方案,夏秋说:“不用考虑太多合理性,就用最快的那个。” “我明白了。”文乃蓉在手机上记下,“预计明天下午安排好。” “这么快?” “今天已经将准备工作完成了。” “不愧是你,真能干啊。亲一个奖励一下?” “那似乎是奖励你自己。” “那你就奖励一下你辛苦的老板嘛。” “请不要侮辱辛苦这个词。” “居然是黑社会毒舌萝莉秘书!” 文乃蓉熟练的假装没听见夏秋的话,说:“那么开头就定为超市中奖。阿姨最常逛的超市是哪一个?” “小区门口那个生鲜超市。” 文乃蓉点点头,进入下一项工作:“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初步筛选,预计下周完成。新会员筛选快些,预计过两天就能完成。” “这个就不用和我说啦。” “最后一件事。下次的典当者要怎么选,还是暂时停止?俱乐部的库存应该够用一段时间,毕竟限购。” 夏秋沉思片刻:“这次就还按上次的选。还有,你帮我找一些……实验参与者,我要做一些试验。” 文乃蓉一愣,随即恢复正常,她说:“我会找绝症患者。” 所谓实验参与者,不过是小白鼠的文雅称谓罢了。 夏秋摇摇头:“不,从国外找吧。这件事不急,在暑假前搞定就行。” 他又想到一件事,和文乃蓉说:“你想个方案,让伊月不要再干辛苦工作了。她不会放弃工作,你的方案不能让她感觉不快。” 在公秘私用上,夏秋十分熟练。 正文 第五十二章、可爱值低于90就罢工 所谓计划,大约最重要的不是有多精妙,有多反转,有多人性的掌握或时间上的契合,最重要的是每个环节的容错性。 现实不是小说,人物不会循规蹈矩,按着故事线行进,怎么把偏离计划的人拉回计划里,才是最难的一点。 文乃蓉计划在伊月常去的那家生鲜超市弄抽奖,但是伊月连续两天路过生鲜超市而不入。一条街外新开了一家超市,伊月喜欢那里的装修,买东西都往那家去了。 等小秘书借姜家的帮助,和新开的那家超市达成协议,伊月又不去超市了,改在水果店和菜市场采购。 小秘书很受打击,她没想到计划从开始就出现了如此的问题。 她向夏秋汇报,少年乐呵很久,气得文乃蓉用无情绪的眼盯他。 文乃蓉打算让超市打折,大抵没有人可以拒绝折扣,这一招很妙,以夏秋对伊月的了解,她一定会准时过去。 “算了,我来让伊月去超市。”夏秋把两只手臂搁在文乃蓉的脑袋上,把她当手杖拄。 文乃蓉弯腰躲开:“如果你需要拐杖的话,我可以给你订做一副。” “拐杖哪里你智能。” “秘书的服务范围里没有当拐杖。” “那穿OL服,这个在范围里了吧?” “可以吸纳的员工已经筛选了些,姜飞鸿那边提供的候选会员也联系过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居然转移话题!” 夏秋看文乃蓉的衣着,上面是T恤外套,下面是加厚的裤子,严严实实,缺少情趣,十分浪费。 他说:“什么时候有空?你穿白丝我就有空了。” “我拒绝。”文乃蓉的拒绝很熟练。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夏秋说。 一连串的问号挤满文乃蓉的小脑袋。 你是老板唉?不应该你千方百计,用美色用钱财来哄员工工作吗? 为什么要我这个员工穿白丝来哄你工作? 文乃蓉想罢工。 但是她想到她已经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想到如果夏秋不配合,这一切都成了泡沫。 这就是“沉没成本”这个词的含义吧。 “推迟一周应该没有问题。”她试探夏秋。 “只要你不穿,就一直推下去吧。”夏秋把双手插进口袋,“这批典当者里,有你准备的高中知识吧?推迟一天,你就迟一天才能拿回你的高中知识哦。” 两人在学校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除了他们,还有两对情侣在操场闲逛。 太阳很好,气温升回来了,算是真正步入了春天。 文乃蓉有了熟悉的感觉,那是夏秋第一次见面要她的高中知识,第二次见面要她当秘书时的感觉,少年的声音如同恶魔诱惑的低语,引人堕落。 这些天,尽管她不再着急成绩的事,她的老师和父母还很操心。如果有得选,她不想让关心她的人伤心。 她现在就有得选。 “今天晚上,先招聘工作人员。”她往回走。 这是今晚就穿的意思,女孩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 “记得穿小裙子,可爱值低于90的话,我就罢工了。”夏秋追到她身边,和她并排走。 穿着是一项重要任务,当然有考核要求。 文乃蓉不理他,穿过暗红色的跑道,经过车棚,来到教学楼。 她在想从哪里去找丝袜和小裙子。从十岁之后,她就没再穿过裙子。 两人在楼梯口分开,三班在右边,五班在左边。 预备铃还没响,教室里的学生还未来齐。庄玉倩在写课外试卷,方宇明和后桌的同学在聊天。 看样子,夏秋这位同桌完全忘了自己在学习上的雄心壮志。 壮志如同感冒,每年总会得这么一两次,整个人陷入异常状态,头脑发热,鼻子发麻,等到免疫系统杀死病毒,感冒痊愈,人就恢复如常。 等他坐下,庄玉倩停下笔,转过身。 少女的脸上已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忧愁,她的双眼比以往还明媚,尤其是看着夏秋的时候。 “干什么?”夏秋不客气地问。 “去我家吃饭。” “不去。” “我爸说要谢谢你。” “不去。” “我买了丝袜。” 夏秋惊讶:“你还偷听我和文乃蓉说话了?” “什么?”文乃蓉困惑地问。 “没事了。我还是不去。” 原来只是正巧说到丝袜。 庄玉倩不高兴了,她脑子一转,就猜到了夏秋和文乃蓉说了什么。 握住夏秋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掌,庄玉倩说:“你看文乃蓉的,就不想看我的?” “不想。” 其实不是不想,而是有点儿顾忌。如果是以前的庄玉倩,夏秋一定欣然同意,不看白不看。 以前的庄玉倩腼腆,主动权在夏秋,看完可以不用负责。 现在的庄玉倩火热,把握着主动权,万一看完袜子,庄玉倩又说要不要看别的什么,或者干脆先斩后奏,让夏秋看别的什么,夏秋不觉得自己一定把持得住。 这样主动火热的美少女,夏秋怎么能没有一点儿想法。 “我去年买了一件比基尼,还挺好看的。” “你就是买了创口贴我都不看。” 如果是伊依依或是文乃蓉,再或者是姜若萤这么主动,夏秋也就装作头昏昏,脑胀张,哎呀我睡了,让对方为所欲为了。 可庄玉倩不同。 之前,夏秋只是问了问文乃蓉的事,庄玉倩就嫉妒得不行,现在庄玉倩更坦诚了,万一夏秋和她有了进展,她要嫉妒鸡蛋卷小秘书嫉妒成什么样,夏秋不敢想。 “创口贴是什么?”庄玉倩好奇地问。 是一种服饰吗?听起来比比基尼还刺激? “写你的试卷去吧,这周我忙得很!”夏秋按住庄玉倩的肩膀,把她转回去。 庄玉倩知道夏秋心意已决,不再纠缠。 这一点夏秋很喜欢。他最讨厌胡搅蛮缠,自以为是。 他刚松口气,扭头对上了方宇明惊恐的目光。 “你们交往了?”方宇明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没有。”庄玉倩转头说。 “那又是吃饭又是丝袜又是比基尼的?” “朋友之间,请客吃饭,评价评价新买的衣服,不是很正常的事?你是多久没和女生一起玩了?这都大惊小怪的!”庄玉倩皱着眉头,语气很肯定,神情很正经。 “是这样的吗?”方宇明感觉不对劲,可他没有女性朋友,无法判断真假。 夏秋给庄玉倩竖个大拇指。 老实说,他有点儿遗憾。但一想到晚上能看到文乃蓉的小裙子,这遗憾就被覆盖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一周后的生日 无数朋友、医生告诉池玉成,他的女儿已经没救了。 他和妻子不信。 他退出与别人合伙正处于上升期的公司,拿贱卖的股份,寻找名医,为女儿治病。 国内知名的医院,知名的医生都见过了,便去国外的医院,找国外的医生。 市面上的疗法没有用,就去找还在试验阶段的疗法,哪怕那疗法的花费把他的积蓄都花了干净。 折腾八年,女儿十岁了,依旧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 而妻子,现在住在名为南山疗养院的精神病院。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最后被寄予希望的疗法失败了。 安慰完女儿,回家的路上,妻突然说:“哎,我听说这里的一家餐厅不错,我们去吃吃看吧!” 他很诧异,因为妻表现很欢快。 妻眉飞色舞:“下周就是小玉的生日了,如果那家餐厅好吃的话,我们就在那里办一桌生日酒!请你的朋友,我的朋友,都来吃酒!” 他看车窗外飘落的雪,现在是冬天,小玉的生日是在夏天。 小玉发病的日子,是生日前一个礼拜。他在公司里整理运营方案,忽然接到妻的电话,妻慌慌张张唤他去医院。 他本以为只是小小的,夏季流感之类的东西,到医院开一些药,最多吊几天的水,女儿就能恢复过来,不会错过一周后的生日。 女儿从此没有离开过病床。 面对妻的话,他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也许他立即反驳妻,妻的精神就不会一步步恶化。 大抵是他当时也有些不正常,他也想逃避开女儿时日无多的真实,躲到五年前女儿还健康的时候,躲到女儿两岁的生日前。 他转动方向盘,与妻去了那家餐厅。 妻将菜单上的菜都点了一份,一一试吃,评价,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看着妻多年未见的笑脸,他有些迷糊了。 他没有揭穿这个美好的幻想,他想等妻回家,见到空荡荡没有女儿的屋子后,就会恢复过来。 到家后,妻果然满家找女儿。 四处找不到,妻一拍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小玉丢给妈妈了啊!” 妻从此常念叨,要去妈妈家把小玉接回来,每次只说说。 他们又去餐厅,去游乐园,去玩具屋,去蛋糕店……去为女儿永远在一周后的生日做准备。 家里女儿的小房间里,放满了玩具、餐厅菜单、游乐园宣传手册、蛋糕店宣传手册…… 起先,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同妻说,说他们的女儿已经在医院躺了五年。 再然后,他见到妻那灿烂的,真挚的笑脸,看妻这五年来消瘦的体型变回丰腴,他不忍心说了。 某次,他小心暗示:“你好久没去医院看小玉了。” 妻诧异,用很恐怖的眼睛望他:“什么医院?谁进医院了?” 妻当时的眼睛,是这五年来随女儿在医院里叫那些仪器刀管吸走了魂魄的眼。 他说不出口了。 等丈母娘发现妻的精神不对劲,时间已过去三个月,丈母娘把妻拉去看心理医生,拉去治疗,最后,身体不好的丈母娘,陪妻一同进了疗养院。 一年前,丈母娘病逝了,他去疗养院见了一次妻,妻在给女儿织毛衣,要在一个礼拜后,做女儿的生日礼物。 他从疗养院回来,感到羡慕。 羡慕在妻的世界里,女儿在父母家,还有一周就是生日。而不是在医院,说不得下一年的今天就是忌日。 女儿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她已经不能坐起身,不能向他炫耀蜡笔画,不能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不能甜甜地叫他爸爸。 存款见了底,房子卖掉了,他的父母拿出了棺材本。 上个月,棺材本花完了,父母卖掉了所住的房子,交上最后的医疗费。 病房的花费高昂,女儿全靠巨大可怖的仪器和价格昂贵的进口药品维持生命,这最后一笔医疗费,将在一周后用完。 又是一周。 他用最后的钱,给女儿预订了一个小蛋糕,买了一个小娃娃。 一周后不是女儿的生日,但将是他和女儿的生日。 之前与朋友合伙的公司,现在已经被一家互联网巨头收购,前途光明。 他去朋友家,想借笔钱,没能进小区门,被保安拦下了。 有中小公司看中他,请他去上班,工资不足以维持女儿的医疗费,他拒绝了。 有个猎头说,等女儿死了再来找他,他把对方按在地上,打对方的嘴。 猎头报了警,警察把他抓起来,他很慌,慌赶不上一周后女儿的生日。 姜飞鸿救了他,猎头不再追究,他成功脱身。 他不明白,姜飞鸿这个地产大亨,为什么会救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他向姜飞鸿道谢,对姜飞鸿说:“不管您要我做什么,我恐怕都做不了了,我一周后就会和女儿一起离开。” 姜飞鸿摆摆手,告诉他:“几周前,我和你的女儿一样躺在病床上,半死半活,我的儿子已经在计划我死后怎么整顿公司,但我活过来了。” 因为八年的希望又失望,他的心早已麻木,他没能听出姜飞鸿话里的意思。 姜飞鸿直言:“有人可以救你的女儿。” 他跪在姜飞鸿面前。他没去想姜飞鸿所说的真假,他只知道姜飞鸿说他的女儿还有救。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他想要相信女儿还能好起来,还能蹦跳吵闹。 “你的能力不错,你的际遇也正好,所以命运选中了你。你想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些本来不该是我说的,唉,老了就变得唠叨了。” 他跟着姜飞鸿来到一个小城市,被转手给姜飞鸿的外孙女姜若萤,姜若萤又带他到一座中学,在学校对面楼里的办公室里,见了一个不到一米五的女孩。 女孩问了他一些问题,看得出来,他合格了。 但是女孩告诉他,他还要经过一个人的挑选。 女孩说:“通过最后的一道程序,你女儿的病很快就会好。” 他着急地说女儿的病情,想提供一点儿帮助。女孩打断他,告诉他不用操心这个。 他在女孩安排的酒店,忐忑地等待两天,终于等到了消息。 最后的程序,就在今晚。 正文 第五十四章、可爱,加分! 小秘书穿了一件翠色连衣裙,裙边垂在纤细的大腿中间,白色蓬松的裙摆花边与膝盖上方的白色长筒袜口勾勒出一片极佳的观景区。 夏秋毫不掩饰的目光,让文乃蓉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掌在抚摸,她很不自在的后退一步,拉拉裙子。 “不是说白丝的吗,为什么变成了这么厚的长筒袜?”夏秋疑惑地问。 “会被冻死。”文乃蓉回答。 天气还未温暖起来,文乃蓉的连衣裙外披了一件长外套,进房间的时候,她把长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别人明星都能穿晚礼服冬天出门,你一个秘书穿个白丝都不行?理由不充分,扣分!”夏秋评委严格批评,开心观赏。 连衣裙是小孩子的服装。在大街上,可以看见穿各种小裙子的成年女性,但是穿连衣裙的,基本只有牵着父母手的女孩们。洛丽塔除外。 仔细瞧,这件翠色的连衣裙也有几分洛丽塔的风格。 本就矮矮瘦瘦,眼大大胸小小的女孩,穿了这件连衣裙,更显得小巧可爱了。 她那霓虹人偶般带婴儿肥的小脸,白皙纤细惹人担忧的臂和腿,还有因为不习惯裙子而有些扭捏的神情,无一不让夏秋心动。 这种心动有别于对庄玉倩的几乎完全的色欲,有别于对伊依依的七分亲近与三分情欲的混合物,这是几乎九成九的对艺术品般的欣赏。 他两手伸到文乃蓉的腋下。 文乃蓉还没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色变化,高度上升。 “你在干什么。”文乃蓉低头看夏秋。她的声音平静,心中也一样平静。 从现在的角度,她可以见到夏秋的头顶,可以俯视少年。她甚至感觉不坏。 不过,少年放在她肩膀下方,支撑她身体的两只手掌传来的温度,让她的身子有些热。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大叫放我下来,或者大叫我不是小孩子了吗?” “少看一点儿霓虹动画片。” “哇,真是毫不客气、异常尖锐、直戳红心的话。要是初中时候还是死宅的我,听到这话就要哭了啊!” 夏秋将小秘书放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这话太不可爱了,扣十分!” 文乃蓉拉拉裙边,拍拍身侧,驱散夏秋遗留在衣服上的手掌温度。 夏秋继续说:“白丝变成了白色长筒袜,扣三十分,说话再扣十分,你只剩下六十分了。我可是说过,可爱值低于90的话,我就罢工了!” 文乃蓉原以为可爱值只是一个玩笑话,没想到夏秋居然真的严肃审查,她抬头看夏秋。 “不过,你的可爱可以加五十分,最终得分一百一十分,恭喜你。”夏秋笑嘻嘻着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晃,作贺喜样。 这转折方式实在很老套,文乃蓉一边嘀咕,一边开心。就好像小时候不很喜欢猫,但是猫咪同她亲近,她依旧感到愉悦。比作猫的是转折方式,不是夏秋。 “员工已经在等着了。”小秘书提醒夏秋,该做正事了。 “让他们进来吧。”夏秋往里面走,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后。 这里是文乃蓉租的办公楼里的,夏秋的办公室。 今天招聘的是俱乐部员工。 “这是资料。”文乃蓉走到办公桌前,把文件从档案袋里取出,递给夏秋。 “太长不看。”夏秋一挥手,躺在老板椅上。 “这一张是简略版。”文乃蓉早知道会这样,特意做了一份十分简短的资料。 夏秋接过,简单扫一眼。 保安十人,业务员五人,男秘书一人。 再看简短的介绍,全是各自行业的精英,介绍下面,是对方的渴求。 十二个是患病,三个是残疾,还有一个是……女儿患病? 夏秋指着中间两人说:“我哪来的肢体给他们,你付吗?” “那就划除。” “把他们放进下一批吧,下次的典当你安排一些常用部位来储存着。” “好。” 夏秋再看另外十二个病人,还好,都是绝症,不是缺了什么坏了什么。 是病的话,夏秋可以直接把病拿走,但如果是缺了什么坏了什么,夏秋只能对那个部位进行更换,就如同文乃蓉的父亲。 先让那十二个自己患了病的员工预备役进来,夏秋拿走了他们身上各式各样的疾病。 他的典当物空间里,可以和精神病人以及哲学院师生交换的东西又增加了。 再然后是注入忠心和诚实。 诚实是必要的,忠心并不代表不会隐瞒。 好心办坏事,大概说的都是不够诚实,一意孤行的蠢人。 不过,诚实也有坏处,对己方诚实了,在外也诚实了。夏秋反思,下次还得收购一些自律,有了自律,这些员工才能严格对外闭上嘴。 就算这些员工还是不小心,透露了一些也没有关系,夏秋剥离了自己的个性,这些员工根本认不出他。 往最坏处想,暴露了也无碍。 第一轮招聘会完成,姜若萤走进来,她带走这十二个惊喜于自己的恢复,震惊于面前不可名状存在的伟力,迷茫于自己未来的新员工。 在会议室,姜若萤向员工们介绍她的爷爷,他们所效忠之人,俱乐部存在的理由,奇迹在人世间的显现,——夏秋。 当然不能用夏秋的真名,关于对他的称谓,文乃蓉、姜飞鸿和姜若萤达成了一致,便用当铺掌柜这一说法,称作“掌柜的”。 负责具体的业务,脑子灵活的业务员们,很快弄明白了情况,剩下负责安保的几位还有些迷糊。 姜若萤打开投影仪,开始播放一部电视剧——《第八号当铺》。 另一边,夏秋同文乃蓉一起,见了最后一位员工预备役,被文乃蓉定位为男秘书的池玉成。 走进办公室,池玉成没看办公桌后的夏秋,直接跪伏在地上。 “抬起头。”夏秋说。 池玉成抬起头,看声音的方向,第一眼什么也没看到,第二眼见到一个人影轮廓,第三眼又什么都瞧不见。 在这样的反复中,人影慢慢清晰。如同二十多年前信号不好的老电视,黑与白的光线颤动,从雪花屏渐渐显露出画面。 他死死地盯着人影瞧,忘了说话,忘了低头,甚至连这八年里从未从脑海中离开的女儿的身影,也差点儿忘了。 办公桌后的少年如同磁石,牢牢吸住了池玉成的注意力。 少年是热烈的阳,少年是哀愁的月,少年是美梦的星空,少年是行走人间的阿多尼斯,一切在少年面前黯然失色。 短暂抽回精神的一瞬,他感到恐惧,他爱女儿,爱妻子,可他感觉他所爱的一切,都不如面前刚见面的少年。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正文 第五十五章、受到吸引的夏秋 “不用紧张。”夏秋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不到四十岁,面容憔悴,眼睛有神。 这是一个饱经磨难,依旧保持着顽强意志力的男人。 见到池玉成的脸上闪过恐惧,夏秋解释说:“我拿走了我的‘缺陷’,所以在你的眼里,我应该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存在。” 他扭头看文乃蓉,连冷淡矜持的小秘书,此刻也直勾勾地看他了,完美的吸引力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大。 他摇摇头:“看来追求完美是一切有灵智的生物的本能。” 说着,他放回一些“缺陷”。 再不放回去,他怕池玉成爱上自己,他可不是个gay。虽说池玉成也不是gay,但是真正的完美,可以跨越性别。 池玉成冷静多了,他暂时没有精力去思考刚刚的诡异情况,女儿再次填满了他的脑海,他把头抵在地上,向夏秋恳求。 “请救救我女儿!” “没有问题。”夏秋看文乃蓉,文乃蓉将合同放在池玉成面前。 合同很苛刻,甲方自愿放弃一切,成为乙方的附庸。报酬只有一项,那就是治好他女儿的病。 这合同放在别处很诡异,但在那个完美的少年面前,一切怪异都不显得怪了。 池玉成签上名字。 只要能救女儿,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 收起合同,三人出发,前往YX市。 池玉成女儿病很重,就算文乃蓉不惜金钱,姜飞鸿不惜托关系,也很难在短时间里,无风险地将池玉成的女儿接过来。 夏秋只能动身前往对方所在的医院。 姜飞鸿给院方打了招呼,这个招呼白打了,夏秋抽离自己、文乃蓉和池玉成的存在,光明正大地进来,来到池玉成女儿的病床前。 夏秋仔细一瞧。 病床上女孩的“衰弱”已经和姜飞鸿临死时候差不多,“健康”只剩下0.2 , 池玉成一直盯着夏秋的表情,他心中喜悦,之前他的喜悦,只是想要相信女儿还有救,现在他的喜悦,是真正相信了女儿还有救。 他们在保安、护士的眼前经过,没有一个人可以发现他们,再加上少年那近乎神迹般的吸引力,池玉成相信,他现在正在接触奇迹。 三年前,最后一次实验性的治疗失败后,池玉成明白了一件事,科学恐怕无法拯救他的女儿,能救女儿的只剩奇迹。 奇迹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奇迹就是这个完美的少年! 奇迹的少年露出了笑容,池玉成想到很久之前看过的圣母像。那是治愈人世苦痛的微笑,他确信。 他想得太多。 夏秋的笑不包含任何奇迹,他看到女孩,感到惊喜,便笑了。 女孩躺在病床上,仪器针管如同一支支箭矢,将女孩瘦小的身体穿插。这样被万箭穿心的女孩,肌肉萎缩,皮肤惨白,绝谈不上可爱,反倒有些可怖。 夏秋不是萝莉控般地喜悦女孩的样貌,也不是变态狂般地喜悦女孩的苦难,让他喜悦的,是他在女孩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从未在旁人身上感知到的吸引力。 是典当的官能在喜悦,在受到吸引。 女孩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原准备拿走女孩的衰弱,补充0.3份的健康,去除女孩的记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女孩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的睫毛震颤,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这个过程很慢,很费力。 她张一双疲惫的眼,满怀期待地小幅度地转脖子看,她只见到了一片纯白,眸子中充满了失望。 “晚上好。”夏秋慢慢显露自己的身体。 女孩没有表情,她无法控制面部肌肉;她不能应答,一根管子插进她的咽喉。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取走你的病,让你四处奔跑捣蛋,给你爸爸添无数幸福的麻烦。” 女孩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她不能理解面前的大哥哥在说什么,她同意了,她还不会拒绝。 夏秋拿走了女孩的“衰弱”,对文乃蓉说:“把能拔的针管都拔了。” 文乃蓉照做。池玉成惊吓片刻,忐忑地看文乃蓉。 文乃蓉拔掉针管的瞬间,夏秋便收走因为她的举动而给女孩带来的“疼痛”和“外伤”,让他惊讶的是,小秘书的动作居然挺专业。 “我妈妈以前是护工。”文乃蓉手上不停,将最后一根管子拔下。 夏秋轻松多了,他刚刚还在想,那些看起来不好拔的管子要怎么处理,现在不用发愁了。 真是个宝藏小秘书。 拍拍文乃蓉的脑袋作为鼓励,夏秋给女孩注入健康。 女孩此刻惊讶极了,她感觉到,平日里扎入她的身体,保护她又限制她的东西,一件件脱落了。 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感觉到虚弱。 喜悦重现在池玉成的脸上,他见到,女儿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快速地恢复了。 萎缩的肌肉重新膨胀,手术的伤口一一消失,惨白的皮肤回归带着些粉的白,眨眼变得轻松,眼睛变得明亮,连剃掉的头发,也涨了一茬。 他跪在地上,他不知道此刻是双手合十还是两手握在一起,奇迹终于降临了他,他面朝夏秋,满心感激。 夏秋瞥他一眼,发现他对自己的“虔诚”暴涨,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还没给你加忠心呢,你怎么就开始信仰起我来了? 突然坐起身,小声咳嗽起来的女孩,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旁边的仪器亮起红灯,外面传来慌张的叫声以及脚步声。 监测女孩健康状况的仪器没了数据,护士和医生怕是吓坏了。 对于这种不会给对方带去损失的惊吓,夏秋一点儿愧疚没有,他取走女孩的存在,抱起她,走出病房。 焦急的护士和医生经过,空荡荡的病房给这些医护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不知他们是想到劫持儿童的大盗,还是想到救走高塔公主的骑士。 文乃蓉看了眼乱作一团的医护们,扭头看夏秋,夏秋正笑盈盈地逗怀里的女孩。池玉成乐哈哈地在旁边看。 小秘书叹口气,发信息给姜飞鸿,让他安抚医生和护士们。 正文 第五十六章、夏秋-柯里昂 俱乐部的业务虽然还没有扩展到YX市来,但已经在这座经济之都有了一个据点。 夏秋到达那座一切用品齐全的别墅,把手上的女孩放在沙发上。 名为南水玉的女孩还有些怕生,两只光溜溜的脚丫一落在粗糙的沙发布面上,就急匆匆地往旁跑,想扑入父亲的怀里。 长久的卧床,让她几乎遗忘了走路的方法,许久不用的两脚保持平衡的能力也衰退了,她左右晃了晃,向后倒去。 夏秋挽住她的肩膀。 女孩之前不是病了,或者说她的病就称作衰弱,长久的衰弱,让女孩的身体成长缓慢,就算夏秋将她的健康填补到了1,她依旧不像十岁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 她抓住了夏秋手臂,忐忑地看少年,这一路上,女孩在看少年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正在家里数树果,倏然被一只大手抓起来的,小松鼠般不安的神情。 夏秋让她坐在沙发上。 “小玉,你感觉怎么样?”池玉成终于找到和女儿亲近的机会,他握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 他想要更加细致的检查,但不知道从何处检查,怎么检查。 女孩张开口,想要说话,她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在大脑记忆的深处,咽喉肌肉神经的深处,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 “爸、爸。”她磕磕巴巴地说出这两个字。 池玉成喜不自禁。 女孩又看夏秋,握紧父亲的手。有熟悉的父亲在,她大胆多了,之前一触到夏秋就跑开的视线,现在居然敢对视两秒了。 “是……”池玉成想给女儿介绍她的救命恩人,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称呼夏秋。 “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女儿?”夏秋摸摸女孩的脑袋。 文乃蓉正用手机同姜若萤交谈俱乐部新员工的事务,她猛地抬起头,双唇微张。 虽说见夏秋没有收走女孩的记忆,她就有了一些预感,但她没有想到,夏秋居然打的是这种主意。 一般而言,不是该收做妹妹的吗? 而且这个小屁孩是你的女儿了,那姜若萤不是要叫她姑姑? 想象姜若萤不能理解又不得不理解,开口叫小女孩姑姑的别扭表情,文乃蓉有点儿期待。她想,一定是夏秋的坏心传染给了她。 池玉成叫这突然的惊喜吓住了,他第一次知道受宠若惊是什么样的感受。 夏秋对两个秘书的反应很满意。他说让女孩作妹妹的话,也许依旧可以震惊到池玉成,但绝对见不到文乃蓉失态的神情。 更加主要的是,妹妹只要有鸡蛋卷一个就好。 反应过来的池玉成忙向夏秋跪下,他小声对女儿说:“小玉,快答应。” 女孩未能弄明白情况,爸爸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还能多出一个来? 她听爸爸的话,点头答应,然后往池玉成的手臂里缩了缩,看夏秋,不知道该怎么叫他。 池玉成机敏,知道女儿面对的困境,他同样困惑,不知道该让女儿怎么称呼夏秋,总不能都喊爸爸。 很快他有了决断,比起这个行走人间的神明,他这个普通人类算得了什么?当然是他主动让出爸爸的位置。 古代庶出的皇子们,唤皇后做娘,唤生母为阿姨,他现在也该被称作叔叔。不不不,神明之女怎么能叫他叔叔,唤他小名就可以了。 他刚准备教女儿,就听到夏秋说:“唤我教父吧。” 干爹、干爸之类的称呼太不健全,思来想去,只有教父最合适了。 夏秋不打算剥夺池玉成做爸爸的权力。 女孩张口很久,吱吱啊啊,发不出“教父”这个不常见的词音,急得池玉成瞪大眼睛,恨不得帮女儿来说。 夏秋捏捏她的脸:“不用着急,下次再说吧。” 是的,不着急,这次没发现吸引力的源头,下次再找好了。 夏秋给女孩这么多的优待,当然不是因为她长得可爱,性格乖巧,或者说不只是因为这些。 从医院到别墅的一路上,他努力使用典当的感官探查女孩的身体,想找到吸引自己的东西,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能是他还不熟练典当这个感官。他猜想,吸引他的是女孩体内的一项典当物,那项典当物还未能显现出来。 所以,他收女孩做教子,方便再来找她。 他摸摸口袋,按照传统,他这个长辈应该送一些礼物。 口袋里只有身份证和手机。 他想到上次收的“好运”,就把这些好运给女孩好了。 不过,所谓礼物,是要收礼方能够看得见摸得着,起码能感受到的东西,而普通人无法瞧见典当物。 只能用点儿小手段了。 池玉成看到,教父的左手在女儿的头上一抚,猛地,他一阵战栗,他花了两秒分辨出引起他战栗的存在。 那是教父的左手掌。 教父收起左手,战栗消失了,教父又伸出右手,看到那手掌,池玉成感到安心。 右手掌在女儿的头上抚过,安心感也消失了。 教父开口:“我取了厄运,予了你好运,命运将眷顾你,但是这份眷顾并非无限。” 在场的三人,都被夏秋镇住了。女孩的怔,是听不懂厄运、眷顾这些复杂词汇。 池玉成以为自己的战栗和安心,是见到了厄运和好运,文乃蓉不同。小秘书见了多场夏秋的典当,那些典当物应该不可感知。 她想,这个玩心很重的少年,大概是动了别的手脚。 是的,夏秋加了特效。 他将“恐怖”汇聚在左手掌,注视左手之人便战栗了;他将“温和”汇聚在右手掌,注意右手之人便安心了。 “恐怖”和“温和”是他在自己身上暂取的。 文乃蓉好奇命运的眷顾是什么,她去女孩身边,拿一枚硬币,让女孩猜正反。 十次里,女孩能猜中八九次。 是不是命运的眷顾还不能下定义,但一定是赌博的眷顾了。 世界上所有不动手脚的赌场,都将是女孩的提款机。 文乃蓉的猜正反没有奖励,女孩很快就腻了,她看四周,看很仔细,看很期待,这份期待没有得到回应。 她问池玉成:“妈妈、在……哪?” 这三年来,池玉成都哄她,妈妈在家工作赚钱。 面对女儿期待的视线,池玉成沉默了。 文乃蓉伏在夏秋耳边,说了池玉成妻子的情况。妻子姓南,女孩随母亲姓。 “来,我带你去见妈妈。”夏秋朝女孩招手。 正文 第五十七章、行动的告白 池玉成一度以为,他的人生已经跌入了谷底,股票跌停,强制退市,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已经准备好了死,而夏秋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以神明般的伟力,将他的天地颠倒。他那落在谷底的人生,随着谷底颠倒成天空,变成了漂浮在白云之上。 他拥抱妻子,朝夏秋道谢。 道谢这个词,经了常年许多人的使用,显得很廉价,他本不想用这么廉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他实在找不到别的什么形式。 他决心努力工作,但这还不够,他看女儿,女儿得了教父的宠爱,他必须教导女儿,不能辜负这份宠爱。 夏秋将此处的别墅送给了他们一家,并让文乃蓉拨了俱乐部的公款给他们,坐上回去的高铁。 从车站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两人的晚自习都请了假。 小秘书打了个哈欠,夏秋扭头看她。 长外套裹着她的身子,只露出小腿处的长筒袜,女孩跺跺脚,有些冷。 夏秋抓住她垂在身侧的小巧的手,传了一些“温暖”给她。 夏秋和文乃蓉都知道,送“温暖”不需要肢体接触,他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上了姜若萤的车,夏秋想起来一件事。 “把池玉成的职位改一改。”他对文乃蓉说,“什么男秘书,我不喜欢。” 文乃蓉歪头看他。我不也是秘书吗?男秘书不喜欢,女秘书就喜欢了? 她不好问,点头答应。 小秘书此刻有点儿迷茫,在YX市,夏秋刚见了小女孩南水玉,就挑做了女儿,少年是怎么想的?就因为南水玉长得惹人怜爱吗? 她呢?夏秋选中她的理由又是什么?也是因为长得可爱? 夏秋在学校里,在和她交谈的时候,像一个普普通通有点儿爱捉弄人的少年,她渐渐被少年的这副模样所迷惑了,真以为两人是平等的存在。 刚刚,她见了池玉成对夏秋卑躬屈膝,奉夏秋若神明,她恍然大悟,回想起最初的敬畏。 她真的可以和夏秋站在平等的位置吗? 回忆之前语言上的尖锐,忐忑起来,她太不知轻重。 “怎么了?”夏秋捏女孩的小鼻子。 文乃蓉没有回答,也没有反抗。 夏秋于是知道,小秘书又钻了牛角尖了。 “要不要去我家?”夏秋说。 人类的骨子里,大抵是有奴性存在着的。 见到地位比自己高的存在,就不自觉地顺从,不自觉地屈膝,就失了自己的独立与个性,试图调整自己去契合对方的存在。 对方凸出一块,便把自己挖去一块;对方某处火烫,便运转强大的适应力,进化出耐热的能力。 强者就算不食弱者的肉,也不该和弱者平起平坐。 文乃蓉就是钻入了这里去,患得患失。 夏秋不觉得自己该做神明,该做皇帝。他想,让文乃蓉见一见他和伊依依、伊月的相处,会好一些。 文乃蓉沉默着点点头,看样子完全没有领会到夏秋的用心。 夏秋叹口气。 别的男女,想方设法地让对方敬畏自己,PUA对方,到了他,得想方设法让对方不要自我PUA。 他拍拍文乃蓉的脑袋,女孩的家到了。 文乃蓉走下车。 躺在床上,女孩的思绪很多,接近黎明才沉沉睡去。 六点半,闹钟叫醒她,她揉揉昏沉的脑袋,起床洗漱。 父亲还没找到工作,和母亲商量去开运货卡车,母亲不同意,这工作太孤单,太危险。 文乃蓉准备昨晚问夏秋,她能不能借着职务之便,给父亲找个合适的工作。因为自我怀疑,她没能问出口。 见到她出来,父母停下了交谈,母亲端上丰盛的早餐,谈一些轻松有趣的事情。 父母是在担忧她的状态。 夫妻二人每天能从老师那里得知女儿拒绝回答问题,拒绝写作业的事,他们和老师感觉女儿是压力太大。 所以,现在家里一点儿不提学习的事情了,老两口装作糊涂,装作失忆,装作忘了女儿是个学生。 她昨天说要请假出门,父母愣了一会儿,努力装作不担忧的样子答应。 昨晚回来,她在楼下见到灯亮着,等走上去,灯全暗了,父母装作熟睡。 他们这副样子,文乃蓉反而更加不安了。 她想,要快点儿拿到知识。 所以,夏秋以罢工要挟,她立即妥协了。 在昨晚前,她以为那是夏秋捉弄人的坏心,昨晚后,她想,那到底是坏心,还是一种裹着玩笑的胁迫呢? 她倒不是怀疑夏秋有意胁迫,如果少年想要胁迫她,可以干更限制级的事情。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被动的胁迫。 就像两个国家,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我在xx时间xx地点,要丢一颗核弹到你那里。 如果另一个国家武德充沛,有拦截的能力,这就是一个玩笑;如果另一个国家武备松弛,没有应对手段,这就成了一项了不得的胁迫。 人类不小心洒一杯水,对蝼蚁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如果夏秋真的胁迫她倒轻松了,虽然那样很糟,但是凭借强大的适应能力,她相信自己可以很快习惯。 这样不确定的或好或坏的状态,让她很纠结,很折磨。 胡乱吃完早餐,她甚至没分清她吃了什么,拿起书包,她走去学校。 上课时候,她依旧在想这件事。 第二节课,数学老师问一个简单的问题,用期待的目光看她。 今天是数学老师啊。她想。 每天都有一个老师接取试探她精神状态的任务,任务完成的方法是,在课上不断提一些问题,然后或明示或暗示她回答。 她和以往一样,假装没有看见老师眼中的含义。 老师失望地转回头了,她却感觉到了不对。 她怎么知道这次老师问的题目很简单? 没了高中知识的她,应该完全没了分辨题目难度的能力。 她站起身。 老师和同学诧异地望她。 “是7 。”文乃蓉说。 数学老师手里的书掉落在地上,她用充满喜悦的,仿佛文乃蓉解决了一个世界难题般的语气说:“对了!” 为了确认文乃蓉是不是真的恢复了,老师翻动教案,挑一道难题。 文乃蓉在黑板上写出答案。 听到老师兴奋地说对,她丢下粉笔,跑出教室。 知识不会凭空而来。 昨晚夏秋把知识给了她。 这是一种现实的证明,一项行动的誓言,一场牺牲式的表白。 跑过楼梯,她停下了,还在上课,她不该去找夏秋。 她在楼下操场转了一圈,等到铃声响起,到5班门口。 夏秋不在,她问少年的朋友,女性那位转头不理她,男性那位告诉她,夏秋被班主任叫去了。 她于是走到办公室前。听到里面的声音,她知道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老师喊你回答个问题,你说你状态不好回答不上来是什么意思?你想什么呢?还状态不好?”谢明德瞪夏秋。 夏秋直呼倒霉,知识给了文乃蓉,他哪里回答得上来。 如果是别的老师倒罢了,偏偏是爱较真的政治老师,硬要他回答,他回答不上来,就以为他耍脾气看不起人,还和老谢告状。你是自尊到敏感的青春期小孩吗! 没办法,只能低头挨骂。 谢明德还准备说,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文乃蓉闯进来。 正文 第五十八章、工具知识 办公室很窄,只能竖着放下三张办公桌,第三张桌子后面是一扇窗,透过窗,可以见到篮球场。十多个男生在操场上打球,不时传来欢呼声。 窗子旁边是一张学校统一采购给学生的廉价凳子,凳子上放一个同样廉价的电水壶,水快开了,咕咕声逐渐变小。 夏秋和谢明德看闯进来的文乃蓉,都没说话,办公室只剩下打球声和煮水声。 女孩表情平淡,她说声抱歉,往后退,把门合上。 谢明德扭头看夏秋:“没有交往?只是普通朋友?” 他重复夏秋之前和他说的话。 “至少现在没有。” “我想起来了,文乃蓉开始回答问题了,你又闹起别扭了?” “我是今天不在状态。” “行了,你走吧,看她找你干什么。你记住了啊,目前高考是最重要的,就剩两个多月了,干完这一仗,有将近三个月假期,你们干什么都行。” 夏秋从办公室出来,他看看左右,小秘书就站在门边。 走廊上人多,两人顺着楼梯往上走。 最上一层的教室都空着,透过走廊处的窗玻璃,可以见到教室里密密麻麻摞着不用的桌椅。 这里很清静。 在楼梯旁边停下,文乃蓉看夏秋。 她没头没脑地问:“为什么?” 夏秋知道她在问什么,也知道女孩知道为什么。 他说:“哇,这个都要我来解释的吗?你可真够坏心眼的。” 文乃蓉只是习惯性地找夏秋确认。 这个让她感到自卑,找不到自己于他意义的少年,在用这样的方式,向疑心重的她证明她的地位。 夏秋之所以没有立即把知识给她,是因为老师们一向喜欢让好学生回答难题,所以在找到替代的知识前,少年不能没有知识。 昨晚,夏秋把知识给了她,便惹出了刚刚的麻烦。 这是少年行动的表白,与俱乐部第一次典当后的语言的表白一体,互为补充、互相印证。 为了让她安心,少年愿意将自己陷入麻烦的境地,这表白是自残式的。 文乃蓉动荡不安的心平静下来了,她感到一丝情意,这让她慌乱。 她转移注意力:“下次请找个好点的理由,比如说头疼。” “好,下次请小秘书拿一个企划书来。” 夏秋把手搭在女孩的头上。虽然挨了骂,但是成功让小秘书平静下来了,这样就好。 “因为只能在本省的高三学生里找‘高中知识’,预计十多天后,才能找齐全部科目。” 文乃蓉的话如同一根针,突然刺在夏秋身上。 夏秋一激灵:“不是吧,我要装头疼装十多天的?马上又月考了啊!” “没有办法,老师的知识不适合考试,省外的学生又和我们不是一张卷子。” 老师如同教练,教练可以让运动员更好的锻炼和发挥,但无法代替运动员上场。因为卷子不同,外省的高三生找不得,本省的学生就那么多…… 夏秋皱起眉,他搭在小秘书脑袋上的手用力,让女孩昂头看他。他想明白了。 “捉弄老板?”他捏文乃蓉的鼻子。 这个小秘书真是不得了,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本省的高三生是一个极大的基数,在这基数里找偏科学生,凑齐全部科目并非难事。 “没有。”文乃蓉的声音嗡嗡的。 夏秋松开手,看那小巧的鼻子回复原样。 “那就没有办法了,时间太长。还是你再扮演一段时间的青春期叛逆忧郁女孩吧!知识先给我。” “今天中午就能让他们过来。”小秘书立即改了口。 “你早就联系好了?怎么不早点儿安排?”夏秋感到奇怪。 “你说尽量凑一大批人一起典当。” “我是说了这个,但我没说要把这些学生放在俱乐部的典当者里吧?你找齐了就带来,我哗哗哗几下子就搞定了。” 文乃蓉不说话,这寻常的话里蕴含着情意,她羞于回应,于是看栏杆外。 “昨晚为什么不凑到一起?”夏秋又问。 “昨晚是员工招聘。” “……”夏秋用力揉女孩的头发,把她揉得东倒西歪,“你还挺古板,员工招聘就不能插几个学生了?” 他的心中又闪出一个疑惑,昨晚的员工招聘是文乃蓉定下的,女孩完全可以先进行典当,把学生放在典当者里,为什么她先进行招聘? 原因很浅显,先招聘员工再进行典当,这才是理性的流程。 回顾整件事,夏秋心中叹,小秘书不把学生们单独领过来,是怕烦到他。 不把学生插入员工招聘里,以及先进行员工招聘再进行典当,是严格遵守该有的流程。 不知该说这只小秘书太懂事,还是该说这小秘书太拘谨。 他说:“中午把他们带过来,就放在学校对面的办公室。那些学生想要的是什么?” “钱。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你的知识分给他们。” 用知识来换钱吗?挺稳健,挺现实的。 在知乎上,常常见到这样的提问——多少多少钱和某某某名校的录取通知书选哪个。 下面的回答基本会选择钱。 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里有个词,叫做“工具理性”,意思是,理性其实是实现某种功利的工具。 比如说,为了和喜欢的女生亲近,蒙黑巾,拿小刀,恶狠狠冰冷冷地让女生和你走,把她关到地下室里。 这过程无疑是理性的,蒙了面带了刀,但总体来看,很难说这是一件理性的事。 这便是工具理性,理性成了实现欲望的工具。 把“理性”换做“知识”,这个理论依然成立。 古往今来,除去一些圣人愚者,知识不过是人们追求金钱和权力的工具罢了,知识本身没有意义。 用“知识”这个过程来换“金钱”这个结果,等于跳过过程,直接享受了成果,真是可喜可贺,得好好摆酒庆祝。 想到这里,夏秋意兴阑珊,他说:“挺好,很方便。” 事情谈完,该各回各班了,文乃蓉突然问了一个夏秋预料不到的问题。 “我要叫庄玉倩老板娘吗?”小秘书装作不经意地问。 “怎么这么说?”夏秋愕然。 正文 第五十九章、我也要亲亲 夏秋回想最近的言行,是什么让小秘书认为他和文乃蓉好上了? 如果他真的和庄玉倩发生了什么倒罢了,问题是他和庄玉倩什么都没有,不说不健全的运动,就是嘴儿也没啵过。 他忽然想到《黄金时代》,如果一件没做过的事,别人偏说你做了,那去做了便是。 这是欲望的狡辩。 大抵每种情感都有自己的思想,懒惰常说再睡两三分钟,拖延常说再等两三分钟,吝啬常说下次一定。 驳回欲望的提案,夏秋看文乃蓉。 文乃蓉透过窗户看空教室,桌子和桌子面对面,一个摞在一个上面,每张椅子缩在所属的桌子下面。 她说:“我刚刚去你班级,庄玉倩扭头不理我。” 她有点羞耻,她此刻的行为,就好像一个多疑且不坦率的新婚妻子,在丈夫的西装上闻到了香水味,于是不动声色,旁敲侧击。 夏秋惊叹文乃蓉的黠慧。 如果是伊依依见到庄玉倩不理她,只会以为庄玉倩不喜欢她,不会做出联想和推理。 可小秘书就能从这态度里,知道夏秋和庄玉倩的关系不对劲。 推理其实不难。 文乃蓉是夏秋的绯闻女友,庄玉倩和夏秋的关系也不错,若是她在明面上排斥文乃蓉,很容易就会被同学认定,她是在嫉妒文乃蓉,进而推断她其实喜欢夏秋。 喜欢一个有女友的男人,是一件不能宣扬的事情,庄玉倩偏偏用这态度明示了。 这代表她和夏秋的关系一定有了变化,要么她是在排斥情敌,要么她是和夏秋闹僵了。 后一项显然不是。 “怎么说呢……”夏秋很困扰,说庄玉倩想要舔他身子?这样不好。 文乃蓉悄悄瞥他。 “总之,现在我和她的关系还很纯洁。”夏秋放弃解释,直接用结果敷衍小秘书。 女孩很不满这个回答。现在关系还很纯洁,就是说以后的关系很可能不纯洁咯? 她略有不忿。 伊依依她比不上,庄玉倩是凭什么?不过和她一般的三年同学罢了。而且庄玉倩什么都不知道,她可是贴身秘书。 换在其他时候,她不会生出妒忌,现在她正处于被夏秋的情意所感动的,情感因子极其活跃的状态。 她想做点什么,于是用直率的视线看夏秋:“闭上眼睛。” 夏秋很惊讶。 他的迟疑让女孩感受到,自己冲动下预备做出的行为是多么突兀。 情感的火焰遭了理性的冷风,顿时熄灭了。 她转过身。 什么闭上眼睛,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走了。”她迈纤细的腿,想快点儿下楼去。 夏秋抓住了她的手腕。 完蛋! “撩了老板还想跑?”夏秋把小秘书的身子掰回来,“说吧,是你闭上眼睛,还是我闭上眼睛?” 果然是这个结果。 文乃蓉想给自己一拳,为什么刚刚那么冲动! 她思索,夏秋主动的话,指不定会很过分,还是她主动比较安全。 “你闭。”她的眼睛飘向别处。 “那我闭了,你要是跑了就罚百倍。” 网购不过假一罚十唉! 文乃蓉熄了跑路的想法,她看夏秋。 夏秋闭上眼帘,光透过眼皮,映出血管,眼前微红一片。 他想,之前他强吻了伊依依,现在他被文乃蓉强吻,可是说是一报还一报了。 等了几十秒,脸上丝毫没有感觉,正疑惑着,文乃蓉的声音传来。 “蹲下来。”女孩努力让声音平淡,可夏秋还是听出了一丝羞恼。 失策失策,忘了小秘书的身高。 夏秋蹲下身。 随着一道香甜的风,嘴唇的软润一触即收。 夏秋睁开眼,女孩蹬蹬蹬地跑下楼了,她头发的香味还残留在空气中。 这可真是蜻蜓点水啊。 连伊依依都不如。 走廊栏杆下面是中庭,快上课了,散步的学生都往教室走去。 夏秋走到旁边教室的窗边,敲敲窗子。 指节敲击玻璃发出沉闷的声音,在空教室里回响。 “出来了,偷窥狂。”他说。 庄玉倩从窗户下面探出头。 “你怎么发现我的?”少女打开窗子,从里面翻出来。 空教室的前后门锁着,但窗子没有锁。 “直觉。”夏秋扯谎说。 实际上和直觉差不多,和小秘书交谈前,夏秋用典当的感官看了看四周,发现窗户后面有熟悉的典当物组合。 “偷窥狂魔庄玉倩,你是怎么知道埋伏在这的?”他问。 “我想你们聊天肯定要来这里,就先守着了。”庄玉倩毫不羞愧,别说是叫她偷窥狂,就是叫她痴女变态也行。 她的最根源的劣性已经展露给夏秋看过,现在不过是偷窥被抓,洒洒水啦! 寻常的恋人,总想着把自己的优越的部分展露给对方,用美好来引诱,来相拥。 而庄玉倩不同,在公园的那天晚上,她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和夏秋做寻常恋人的机会,她暴露了太多不洁。 在极致的失望与夏秋的劝导中,她领悟出另一条道路。 不是只有光明会吸引人,黑暗也会。 既然她没了在美好上奔驰的资格,那就踏上糟糕的道路好了。 美好的赛道上有伊依依,有文乃蓉,敌人太强大,而糟糕的赛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已经内定了第一! 在这糟糕的道路上,庄玉倩感觉到了自由与轻松。 美需要精心打理,需要端着收着,糟糕只需要展露自己就好,这才是最最真实的状态, “你好变态哦。” 夏秋的责骂在庄玉倩听来是夸奖。 “你和那小矮子在说什么?什么员工招聘,知识啊钱啊的,玩职场扮演的情景剧?”她挽住夏秋的胳膊,脸快贴到夏秋的脸上。 “这是秘密。” 夏秋往外抽自己的手,抽了两下都抽不开,庄玉倩反而抱得更紧了。 手臂上的触感也更明显了。 不如伊依依,比文乃蓉强。 “那你们亲嘴总不是秘密了吧?我也要亲亲!”庄玉倩一边说,一边用唇去捉夏秋的唇。 夏秋避开。从那天晚上起,庄玉倩的胆子越来越大。 “不亲。” “怎么这样!那我亲别的地方?” 欲望跳出来狡辩:为了你们的伟大友谊,你应该立刻答应她的要求。 夏秋把欲望按回去。 这是亲不亲的问题吗?这是亲了之后怎么处理的问题! 正文 第六十章、银不了 长于处理男女关系的人或是心肠硬的人,不用担忧往后的种种问题,能把庄玉倩安排得明明白白,夏秋不幸不是这两种人。 他严肃地拒绝庄玉倩,在庄玉倩想要强上的时候奋力反抗。 “我又不要你负责!”庄玉倩两手被夏秋抓着,她用力挣扎,不能挣脱。 “你什么样的性格你自己不知道吗!”夏秋指出她的不负责承诺是虚假合同。 “我没说谎,不就是不公开不结婚嘛!”少女停下挣扎,夏秋慢慢放开手,眼神依旧警惕。 他相信,一旦他露出破绽,庄玉倩就会袭击过来。 他说:“那我一年看你一次,你不许有任何语言上和行动上的意见。” “一年一次也太少了!至少一天一次吧?” “你说说,你这和负责有什么区别!” 庄玉倩略一思索:“好吧,就一年见一次吧。” “真话?” 夏秋搭着庄玉倩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就像老刑警识破了犯人的谎言,故意反问。 “真的。”庄玉倩面有些红,不是因为说谎而羞愧,而是因为隔着T恤和薄外套,感觉到夏秋手掌的温度。 夏秋想,这女人没救了,谎话连篇。 庄玉倩又凑上前:“我都答应你了,现在可以亲了。” “不亲。” 夏秋拒绝。除了因为庄玉倩难缠,还因为他现在和庄玉倩就像纯情少年和流氓少女,他要是答应了,就叫庄玉倩这个女流氓得逞了。 堂堂夏姓男儿,怎么能屈服在女流氓手下。 庄玉倩左右亲不到,一把抓住了夏秋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她吻少年的手心、手指、手背。少年的手掌在她脸颊划动的触感,如同爱抚。 她闭上眼睛,心在悸动,身体燥热又平静,蓬勃的嫉妒得到了宽慰。 文乃蓉亲了唇,她亲了手掌,她也不差。 夏秋没想到这痴女居然痴到这种地步,他抽回手,手心湿润。 庄玉倩晓得自己变态,怕夏秋责备,她匆匆跑下去了。 上课铃响起,夏秋快速走到厕所,冲洗手掌。 他想,日后危险了。 第三节课,老师又叫他回答问题,他用头疼的理由成功敷衍过去。 中午,回家吃了饭,夏秋借口说陪方宇明买书去,提前从家里出来。 他在学校对面,与小秘书汇合,接见过来的五个学生。 一门课程的知识一千万。三门主课的学生提出异议,语数英的知识,是不是该比历史政治的知识贵一些? 不知道这三人是因为心理不平衡,还是单纯找个借口加价,夏秋一句爱卖不卖,驳回了三人的提议。 结果当然是卖。 拿走他们的知识和记忆,夏秋感叹,鄙视链真是无处不在,知识领域也有高低之分了。 他又想,也许知识从来不是考量的对象,知识能带来的高考分数才是,主课分多,副课分少,高低之分很明显。 “我怎么在这?” “你是谁?” 五个没了记忆的学生茫然地看夏秋。 夏秋想了想,收走少许“清醒”,五人顿时昏睡在地。 文乃蓉叫来五个保安,送这五个学生回去。他们来自不同的城市。 清醒和寿命、青春一样,会随着时间而变化,夏秋抽走的部分,大约一二三四五个小时后就能恢复。 因为从没进行过试验,所以不知道到底是几个小时。 夏秋扭头看小秘书。这个一下子就让对方沉睡的手法,在某些不太健全的作品里很流行。 手有点儿痒,想给文乃蓉来一发沉睡术,然后掏出又黑又粗的马克笔,在女孩脸上写些字,比如精忠报国。 文乃蓉后退一步:“请不要把妄想带入现实。”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夏秋惊讶地看女孩,“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小秘书!” 文乃蓉假装没听见,她整理典当合同,放进档案袋。 没了夏秋的要求,她又穿回了T恤和牛仔裤,从上到下很平,很不透光,缺乏美妙的景色。 “典当者们也准备好了吧?”夏秋坐在办桌上,捉住女孩纤细娇小的手掌把玩。 女孩的手掌如同美玉,他摸这五指美玉,是在高雅地盘玉。 “嗯。”文乃蓉用剩下的手,把档案袋放进抽屉里。 她的表情冷淡,好像夏秋摸的不是她的手。 “晚上吧,解决掉他们,周末再拉一批新会员,然后暂时歇业,我要认真备战高考了。” “好。” 小秘书抽两下手,抽不出,昂头看夏秋。 夏秋松开她。 少年本来只是想要捉弄捉弄小秘书,抓她除小脑袋外唯一裸露的小手调戏,但盘了几圈后,感觉很舒服,很上瘾。 文乃蓉的手是这般感觉,伊依依的手呢? 说来有些对不起小秘书,此刻夏秋脑中完全是鸡蛋卷了。 结束工作,文乃蓉同夏秋在学校门口分别,夏秋直接去学校,文乃蓉左转往家走。 她出来没找借口,只说出去一趟。 父母很担忧但没有问,现在回去,让二老放心。 推开家门,父母不止松了口气,还喜盈盈、乐融融。原来是班主任把她开始回答问题的事情,告诉给了二老。 他们的喜悦传染给了文乃蓉。 家中的气氛,恢复到了去年父亲病前的状态。 这一切都是刚刚把玩她手的少年带来的。 啊,忘了说父亲工作的事。 “等高考后吧,带他来我们家看看。”吴雅燕突然说。 文乃蓉看母亲,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带谁回家? “还和我隐瞒啊!就是你经常见的那个小子咯!你能想通,那小子也出了不少力吧?我们也不是老古董,不会反对的。” 其实在这之前,夫妻两私下里愁得很,文广茂还想着去堵夏秋。 他们是怀疑女儿的心病就是那个少年,现在女儿恢复,忧心不再,只余下对女婿的审视与期待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文乃蓉说。 “好好好,等你们是那种关系了再带回家。”吴雅燕小心地补充:“不过这两个多月,还是要以高考为主啊。” 文乃蓉应付式地点点头,她想到伊依依,她是比不过那个身材好好的青梅竹马的。 正文 第六十一章、所以,我是领养的吗? 新还来的知识很好用,下午的课上,夏秋头疼痊愈,完美回答了老师们的问题。 暗中观察的谢明德松了口气。 老谢原忧愁,会不会文乃蓉的自闭状态转移到了夏秋的身上,现在可以放心了。 下午放学,他抓住文乃蓉的班主任,让对方请酒。 典当放在深夜,夏秋没请假,老老实实上完晚自习,在车棚和伊依依汇合。 看伊依依站在他的车边,要乘他的车回去,他有了计划。 他走到伊依依的车边。 “走啊。”少女拍拍夏秋的车座,让他快点过来。 “一直都是我带你,今天也该你带我了吧?”夏秋动之以理。 “那好吧。”伊依依想了想,答应下来。 她向夏秋伸出手,她那自行车模样的小电驴不适合载人。 夏秋把钥匙给她,坐在她身后。 保安懒在保安室里,无人检查,伊依依直接开出校门,开上马路。 老迈的路灯昏黄,还不如对面商店街的光明亮。 这边学生多,等到伊依依开过马路,夏秋想,应该可以了。 从上次亲了之后,鸡蛋卷一直很警惕,没让夏秋有干过分事情的机会。 不过,蠢妹妹到底只是蠢妹妹,智商有限。 她没有意识到,不只手铐可以禁锢人,方向盘也可以。 开着车的伊依依,四舍五入,就是戴上了手铐和脚链! 这其中蕴含着很深的哲理,夏秋没心思去分析,他挽住伊依依的腰。 “你干什么呀!”伊依依的背猛地挺直了,身子往前缩。 虽然两人一直很亲密,但是像这种在后面搂腰的情侣行为,还是有些刺激了。 “你开太快了,我害怕。”夏秋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蠢妹妹的腰真细。 他想着:鸡蛋卷就算害羞,也不能松开车把来推我,更不能跳车躲开,她已经被陷阱里的网子牢牢网住了! 完美的计划! 下面就能欣赏到蠢妹妹羞恼但无可奈何的威胁了! “这点速度就怕了?你很逊诶!”伊依依调到三挡,兴奋地开启最大速度。 夏秋:“?” 吹着比刚刚更快的风,夏秋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的计划毫无用处,蠢妹妹完全没有娇羞的意思。 这种程度已经免疫了? 也是,关系亲近的兄妹,对方就是自己肢体的延伸,自己摸自己,怎么会有感觉呢?自我发电除外。 放下情感上的捉弄,夏秋专心享受。 赞美温暖的春天,阻隔薄薄。换在冬天时候,只能感受羽绒服的松软了。 快到家,伊依依终于发现了不对,搂腰就搂腰,怎么手还动的! 她停下车,快步往楼上走,冲进家门。 “妈妈,哥哥偷摸我!”她抓住伊月的手臂,转头凶夏秋。 居然真告状! 伊月和夏秋都很惊愕。 伊依依不羞,伊月倒是羞起来了。这丫头,这种事情是可以告诉妈妈我的吗! 不过,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得好好教育一下秋秋。 她沉着脸,盯夏秋:“秋秋,你怎么能这样!” “是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伊依依用力点头,跟随妈妈,向夏秋发起批判。 “怎么不分场合!” “是啊,怎么……不分场合?”伊依依感觉不太对劲,骂哥哥不分场合是什么意思? “离家就这几步,在外面万一被变态瞧着了拍着了,再发网上去,你说你们怎么办!” 伊依依惊恐地看妈妈。 这是怕别人看到的问题吗! 难道在家里,哥哥就能对我为所欲为了吗! 其实哥哥才是你亲生的,我是别人家的是不是! 注意到女儿的神情,伊月发觉自己说话不够严谨,忙更正:“还要依依同意才行。” “没错,还要我同意才行!不能像上次那样!” 终于等来了真正的正义,伊依依很感动。 “上次?”伊月低头看女儿。 眼看鸡蛋卷要把上次的事抖露出去,夏秋立即插话:“月月啊,你误会了,我就是坐在依依车后面,隔着衣服搂她腰。” 伊依依上来一句被摸了,用她喜欢玩的麻将比喻,伊月就算没误会到立直的程度,起码也误会到了一向听的程度。 原来只是这样。伊月失望地打一下女儿的头,怪她不说清楚,又去敲夏秋的脑袋。 “叫谁月月呢!没大没小的。” 成功将上次的事糊弄过去,夏秋松了口气。 伊月趁机对两个孩子的关系做一番限制,暗示高考为重。 她说太委婉,鸡蛋卷似懂非懂。 夏秋掐指算算,等鸡蛋卷毕业还需要一年零两个多月。如此漫长。 今天的水果是苹果和蜜瓜,切成块放在小碟子里。 苹果是脆的,蜜瓜不很甜。 伊月向夏秋要了钥匙,让他们在这里等自己回来,便下楼了。 夏秋一边疑惑伊月做什么去,一边支出两块苹果,付费看伊依依的手相。 反复观察分析十多分钟,遗憾地叹一声:“看不出来。” “你不会是找个理由摸我手吧?”伊依依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桥段,怀疑地问。 “哪有。电视小说里都是胡说一通作伪装,这伪装就证明他们目的不纯,而我说‘看不出来’是真诚的,证明我目的是纯洁的。” 好像有点儿道理,又好像没有道理。 伊依依懒得分辨,就是真的想摸也没什么,她小时候因为好奇,趁夏秋睡觉摸夏秋的举动,比这过分多了。 夏秋心中比较,小秘书的小手和她的表情一样冰冰的,蠢妹妹的小手和她的性格一样暖暖的。 不知道别处是不是也这样。 他和文乃蓉还有两个多月就毕业了,伊依依要再等一年。一年啊。 又等五分钟,伊月回来,把钥匙给夏秋,让他回去。 所以我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是等你让我回去吗? 夏秋搞不明白伊月在做什么,他看这个让他情感很复杂的女人的脸,那上面添了红,不知是走路太累,还是别的什么。 等他回到家,所有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床头柜上,多出一盒方方正正的计生用品。 现在,夏秋也狐疑起来,是不是他才是伊月亲生的,伊依依是爆竹精灵和头号黑粉的崽。 正文 第六十二章、试吃夏秋 把这少儿不宜的东西丢进抽屉里,夏秋想,伊月怎么说着高考为重,转身就给我买来了这个? 大概是她认为,比起偷吃禁果,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偷吃禁果更严重。 可怜的鸡蛋卷,被妈妈卖了干净。 要不要把这计生用品拿给伊依依看,破坏一下她们的母女关系?然后一边安慰伊依依,一边安慰伊月,赢两次。 收起这无聊的想法,关了灯,夏秋从家里出去。 今晚是典当时间。 姜若萤在小区门口等着,去楼下太明显,夏秋怕给伊月瞧见。 乖孙女向爷爷问好,帮爷爷开门。 夏秋没有干涉姜若萤那恭敬得不像话的态度,孙女恭敬爷爷,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算算亲戚关系,孙女有了,女儿有了,妹妹有了,剩下就是妈妈了。 头号黑粉的样貌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变成了伊月叫他回去时那张微红的脸。 明天就是周末,让伊月去一趟超市,完成中奖计划。除了伊月的工作,别的都能靠中奖一步到位。 用什么样的借口让伊月去超市呢? 想找一个理性逻辑完美无缺的理由很难,就稍微撒个娇好了。 想到伊月,夏秋又想到那盒计生用品,然后想到伊依依,想到文乃蓉,想到开车的孙女。 这些人短时间内都很难用上。 最后,一个可以快速用上,但被夏秋有意忽略的人的影像浮现了。 是庄玉倩。 罪过罪过,怎么能对朋友有这样的想法。 夏秋看车窗外,路灯以一个均匀的速度向后移动,灯与灯的空隙是天空,夜空常年模糊不清,不知道是光污染还是空气污染的缘故。 到地方,普通地走进里面房间,普通地听外面文乃蓉与典当者的说明,再普通地一批批拿走典当者们的典当物。 这次的典当价目表加入了匹配机制,每一批典当者拿到的表都不同。 首批价目表是寿命青春健康,下批将目标是忠心诚实自律,再下批是肢体力量反应…… 一组组人走进来,被夏秋的存在惊颤,又被拿了记忆抬出去。 人很多,夏秋问一问他们的际遇,他们是如何落入了现在的境地,接下来又有什么样的人生安排。 千篇一律。 不是赌了,就是病了,再就是被人骗了,失了人这辆车在社会里跑所必要的燃料——钱。 为什么这些人走着同样的路线?因为现实只提供了这几条路线。 花了近两个小时,夏秋将所有的典当者处理完,离开回去。 坐上车的时候,夏秋感觉有点儿昏沉,他按按脑袋,想,大约是那些典当者太吵。 回到家,躺在床上,他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叫醒他的是伊依依的声音。 “起床了!”少女用力摇他的肩膀。 夏秋睁开眼睛,昨晚的昏沉依旧,他从床上坐起,寻找问题所在。 手脚没有乏力,脑袋没有疼痛,全身没有异常。 异常的是全身之外。 感到昏沉的不是大脑,不是激素紊乱,不是供血不足,是典当的感官疲倦了。 这项能力有着极限,昨晚达到了极限。 如同健身第二天腰酸背痛,一次处理了近百人的典当器官,第二天骨软筋麻。 一开始,夏秋拿自己身上的病痛都不能一次性拿走,到现在,干女儿的衰弱他一下子就能取出。典当能力的进步迅速,这飞快的速度让他一度以为不用担心过载。 是他一厢情愿了。 “怎么不动了?装木头人埋伏我?”伊依依警惕地看夏秋。 “我病了,要亲亲才能好。”夏秋躺回床上。 这感觉真的很奇妙,一种他看不到的器官在哀嚎。 “妈妈,哥哥要你亲亲她才起床!”伊依依跑出去,和伊月告状。 伊月没相信女儿说的鬼话,保险起见,过来瞧一瞧。 “怎么了?”她发现夏秋的状态不对,把手贴在少年的额头上。 “没什么精神,感觉很困。”夏秋眯着眼睛,跃过伊月挡在他面前的小臂看她。 伊月收回手,她没感觉到发热。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是很困。” “我去拿温度计。” 伊月走出卧室,伊依依凑上前。 少女摸摸夏秋的额头,又把手指伸到夏秋上唇,鼻翼下方。 “探什么鼻息,我还没死呢!”夏秋敲一下蠢妹妹的脑袋。 “我关心关心你嘛!”少女捂着脑袋,委屈地说。 伊月走回来,递上体温计。 体温正常,夏秋病的不是身体。 “今天就休息吧。”她给夏秋理理被子,“有哪里疼就说,过会儿不见好就去医院。” “我就是困得厉害。”夏秋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放在被子上。 “那就睡一觉。”伊月抓他的手腕,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 夏秋再拿出来。 她再放回。 “我觉得放在外面更舒服。” “不行,这可能是感冒的前兆,把被子裹紧了!” 我的身体好着呢,现在表演一个后空翻都没有问题。夏秋把话放在心里。 “早上喝点粥吧,先吃点饼干垫垫。”伊月又出门去。 听到脚步声走远,伊依依小声问:“真病啦?” “嗯。” 病不是谎话,的确有些难受。 少女跪在床边,双手抓着夏秋的被子,不安地看他。 伊依依想到去年,想到那天晚上她和妈妈在家来回踱步,打哥哥电话,着急他怎么还不回来,突然收到了医院的通知。 她跟妈妈去医院,没见到夏秋的伤口,但看医生应急处理后包的那么多绷带纱布,那么多血,就心颤颤了。 那是她一生最不安的时候,比听说爸妈离婚还要不安。爸爸不顾家,远不如隔壁的哥哥亲近,她当时想,只要哥哥在,妈妈在,就好了。 那时候的不安,跨过了时间和空间,借着躺在床上的哥哥这个仪式,降临了一部分到她的身上。 她往夏秋身边靠了靠。 “你跪在那里很不吉利唉!”夏秋拍拍她的脑袋,“别一副我就要死了的样子。” “不会死吗?” “妈妈听见了要撕你的嘴的。” “撕了你就没得亲了!” 夏秋疑惑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亲嘴上,伊依依身子前倾,在他的唇上舔了一口。 是的,用粉嫩嫩、湿润润的小舌头舔了一下。 夏秋快笑岔气:“你这是亲嘴,还是试吃呢!” 鸡蛋卷羞红了脸,辩解说:“不就是嘴对嘴然后伸舌头嘛!” “那不对,你凑过来,我教你。” “我才不上当呢!” 少女跑出去了。 在门边看了全程的伊月走过来,她努力装作无事发生,可她的眼睛总不忍不住往夏秋的唇上瞥。 正文 第六十三章、吓到秋宝了 “先喝点儿水吧,饿了吗?”伊月把水杯递给夏秋。 她看少年还带着笑意的明媚的脸,心中不免生出一些嫉妒。 一边嫉妒依依能和秋秋亲近,一边嫉妒秋秋能和依依亲近,双份的悲伤;转念一想,秋秋能娶依依,依依能嫁秋秋,又是双份的快乐了。 夏秋喝了水,看伊月放在床头柜的饼干和面包。他把水杯放在柜子上,把手收进被子里。 “饿了,但是手不能从被子里拿出来,会冻着。”他意有所指。 伊月揪一下他的耳朵:“我还得去煮粥呢,让依依来喂你吧。” 她拿着水杯出门去,没多久,伊依依拿着盛满水的水杯过来。 在少女的喂食下吃几块饼干,夏秋看时间不早,催她上学去。少女不放心,他保证自己没事。 等伊依依走了,他起来放个水,再躺上床。 无论是精神的疲惫还是肉体的疲惫,都可以用睡眠来隔绝,典当器官的疲惫同样。 他想到一句话。我闭上眼,世界就不存在。 他只希望疲惫消失,伊月和伊依依得好好的。 麻雀叽叽喳喳,上班上学的人们说说闹闹,低矮楼房与清静无缘。 夏秋不想操作自己的睡意,看科幻片的时候,他最不能理解的是把自己改造得很丑的反派们。 他放松大脑,回忆伊依依腰和唇的触感,渐渐睡去了。 再醒来,鸟叫声没有了。 那些麻雀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只在清晨发出声音,过后就完全没了踪影。 他坐起身,手机不知道放在哪儿了,拉开窗帘,阳光照在飘窗上,太阳还在东边,还是早上。 感觉好了些,大概明天就能痊愈。 他端起水杯喝一口,陶瓷水杯的杯底与床头柜木板的敲击声,被客厅里的伊月听到了。 伊月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往里面看,见到夏秋醒来,她露出笑容。 夏秋回她一笑。 “没去上班吗。”他问。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去上班,请了一天假,正好下午和你梅姨出门逛街。” “不如把工作辞了,每天跳跳广场舞,打打麻将。” “我还没老呢!” “那就每天逛逛富婆俱乐部,参加慈善晚会。” “越说越离谱了。” 伊月走到床边,用手量一量夏秋额头的温度,她问:“饿了吗?” “有点。” “我把粥盛来。” 看伊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夏秋想,你工不工作作可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老老实实在家看看我和依依,没事找几个小姐妹一起逛逛街吧。梅姨就不错,有点小钱,有很多空闲,人品也好。 梅姨说的是沈叶梅,是伊月工作的餐厅的老板娘,也是她的好友。 早些年,伊月和头号黑粉还没离婚的时候,三个大学同学经常聚在夏家。 后来头号黑粉和沈叶梅生分了,断了往来,伊月和沈叶梅还联系着。这件事头号黑粉没少嘀咕,怪伊月没有跟随她的步伐。 从此以后,夏秋只有在伊月家才能见到沈叶梅。 伊月离婚后,沈叶梅到来频率直线下降,不是沈叶梅嫌贫爱富,而是现实严贫慈富。 任何事物都有双面,是的,社会也是这样,即有严父的一面,也有慈母的一面。以严父般的态度对待穷人,以慈母般的态度对待富人。 伊月没了经济来源,一天八小时起的工作,还得照顾家里的两个孩子,哪有功夫陪沈叶梅出门呢?哪有闲钱去花销呢? 不过,从“别样”的角度来瞧,伊月是被“解放”了,贫穷杀死了禁锢她的富有,让她“自由”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想得太远,夏秋没有改变世界的远大志向,他只想快点儿让伊月回归到以前的悠闲富太太生活去。 不,还得更进一步,光说富的话,现在加起来资产有千万的三口之家,已经能说是小富。 光是富没有用,得阔起来才行。 阔太太伊月,挺好。 伊月端粥回来了,她拿床上用的小桌,支在床上,把碗和小菜放上去,小菜是乡下外婆腌的萝卜干。 夏秋吃力的拿起勺子,手掌颤抖,一勺粥抖落了半勺。 他探头去吃,勺子直接落回了粥里,他握不住。 “不行,我自己吃不了。”他放下手,很沮丧。 “演技越来越好了啊。”伊月一眼瞧出夏秋是装的,就是八十多岁的老爷爷,手也不可能抖这么厉害。 “怎么能让病人自己动手?”夏秋不装了,嬉笑看伊月。 “多大的人了!”伊月无奈地端起碗。 她忍不住笑,她知道夏秋是在撒娇,她喜欢这种亲近,这让她想到夏秋小时候。 “所以爱会随着年龄消失吗?”夏秋装很受伤。 “吃你的粥吧。”伊月把勺子塞到夏秋的嘴里。 夏秋靠在床头,粥来张口,看看窗外,看看伊月,想想鸡蛋卷和小秘书,天气温暖,粥稍微带点烫,萝卜干可口。 人间极乐。 要是鸡蛋卷在床脚帮她按左脚,小秘书在床脚帮他按右脚,痴女倩在床边帮他…… 不妙,怎么想到了那种地方去! 都怪庄玉倩,她一出现,本来温馨的场景顿时变了味道。 吃完粥,他躺下来,正准备实施中奖计划,伊月的手机响了。 “你到啦?我在秋秋这里。”伊月收拾碗筷,端出去,领着一个久未见面的人进来。 “梅姨,早上好。”夏秋向伊月旁边的身影打招呼。 “怎么躺床上了。”沈叶梅坐在床边,伸手去捏夏秋的脸。 “梅姨,请自重。”夏秋躲开她揩油的手。 “哟,还害羞起来了,你小时候我还带你一起洗澡呢!” “小时候的事,能和现在比吗!” “你一个男孩子怕什么,怕依依吃醋啊!” 沈叶梅大大咧咧,她有三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夏秋,便如同她的半个儿子。 “让我瞧瞧你还剩几块腹肌,初中时候你还还我炫耀呢!”她的手要往夏秋的睡衣里钻。 和她比起来,庄玉倩的骚扰简直是儿童级。 夏秋挡住沈叶梅的手。沈叶梅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她是有夫之妇。 “生分了,看来我以后得常来。”沈叶梅遗憾地收回手。 伊月在一旁笑,她很久没见到夏秋反抗的模样了。 她也想上去摸两手,让少年露出惊恐的目光。不过,如果她去摸,少年大概会满不在乎吧。 有点开心,也有点失落。 “月姨。”夏秋扭头望她。 “怎么?” “我想吃小橘子。” “好,下午我买回来。” “我想吃门口超市的。” “知道了。” “你现在就去嘛。” “还说依依馋,你也是个小馋嘴。” 伊月看沈叶梅,沈叶梅站起身:“我也去逛逛,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吓到你家秋宝呢!” 正文 第六十四章、才没有监守自盗! 从小区的北门出去,踏上方砖铺成的,足以横着停下三辆车的行人道,往右走一二百米,便是占地两层的生鲜超市。 第一层是食材、调料和水果,第二层是零食和生活用品。 伊月和沈叶梅拿一个红色的小篮子,在一层闲逛,捏捏这个苹果的脸蛋,摸摸那个蜜瓜的脑袋,远远地望榴莲一眼,给试图越狱的鱼儿加油。 沈叶梅突然叹一口气。 “怎么了?”伊月看看肉的价格,再瞧瞧肉的层次,随口问。 “我下手晚了。” “什么下手晚了?” “秋秋。” 伊月吓了一跳,以为沈叶梅是在感叹“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没想到这个和她一样大的女人,还有这么一颗少女心。 不过,是秋秋的话,也不奇怪。 夏秋的父亲年轻时,算是一整个大学也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夏秋青出于蓝,更甚父亲几筹。这样的少年,不知是多少怀春少女少妇的心尖人。 “我一直在想,把一个女儿嫁给秋秋,随他挑哪个。我原本想,等到秋秋上大学再说,没想到你这么快。依依才高二唉!”沈叶梅打一下伊月的肩膀。 伊月羞耻,原来是她想得太多。 她说:“就算等到大学,你也没有胜算,依依和秋秋关系一直很好。” “也是,我那三个女儿只继承了我六七分的美貌,身材也不好,唉——,你家依依怎么就和你复印出来的一样?” “行了,你家那个条件,还怕找不到乘龙快婿啊!” 伊月推她往楼上走,去看看零食和日用品。 周围的小区都是老小区,不高档,不潮流,老年化谈不上,说中年化绝对很中肯。 开在中年化小区周围的这间超市,零食自然不怎么好卖。何况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一家零食连锁店,那里更实惠。 唯有一些那家零食店没有的零食,比如一些大品牌大销售的产品,伊月才会到这里来买。 “你知道吗?”沈叶梅回忆往事,“我和那个女人不来往之后,我有点儿后悔。” “后悔什么?” “和她闹掰了,我就看不到秋秋了唉!后来看到秋秋在你家,我不是高兴坏了?” “这个我有印象,你吓了秋秋一跳。” 两人手挽手,追忆似水年华,谈到小夏秋,谈到婚后生活,谈到毕业照,谈到大学时以为闹鬼其实是掉在柜子后面的蓝牙音箱在响…… 最后,她们不可避免地回到现实。 沈叶梅伸手丈量伊月的胸和屁股。 “耍流氓啊你!”伊月拍开她的手。 “啧啧啧,你的身材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好啊。不像我,肚子有一小圈赘肉了,这人老了,肉就不往胸和屁股上长了,都沉积在肚子上了。” 沈叶梅捏捏自己的肚子,羡慕伊月:“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灵验的驻颜土方啊!你这样子,说是快四十的人,谁能信呢!” “我要是有方子,你能不知道?”伊月往楼下走。 她挑十多个夏秋要的小橘子,去称旁排两个人的队,贴上条形码,前往收银台。 “真不准备找个男人了?你就是找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报名的人都能挤满这个超市!看你这胸和屁股,再生养一个孩子肯定不成问题。” “你自己发浪可别带上我。” “什么啊,你看那些男人,一个个都在瞧你呢!这些天要不是我让你在后厨帮忙,和你搭讪的客人肯定超多!” “别说了。” 伊月从未想过再嫁的事情,只想着秋秋和依依。 沈叶梅感觉很可惜。她倒不是忧心好友寂寞,而是忧心好友的生活。 像伊月这样的美人,不该在工作中蹉跎岁月。 找个有钱又不丑的成功人士,嫁作富太太,没事就逛逛自家店铺,有事就出门逛街、逛美容院,这样才不辜负自己的美。 前面买调料的妇人结完账,到了伊月。 伊月把几袋零食和小橘子放在台子上,看年纪不大,样貌普通,很活力的收银员小姑娘扫码。 这收银员她没见过,是最近新招的吗? 再瞧瞧另外三个收银台,也都是不认识的收银员。 真是奇怪了。 “您母亲真年轻啊。”小姑娘用甜甜地笑递上小票,“最近有消费活动,凭票可以在门口抽奖。” 小票的触感光滑,伊月想,这收银员前面一句在说什么? 她们往外走两步,沈叶梅反应过来了,气得狠狠踩一脚地砖。 “她说我是你妈呢!”她怒气冲冲地和伊月解释。 “那小姑娘看着挺正常的,没想到眼神不好。”伊月安慰好友,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去找她!”沈叶梅气不过,转身往回走。 走几步,她又停下了,回头看伊月。 她笑起来:“也不能怪她。” “怎么说?”伊月不明白好友是怎么了,忽怒忽乐,是怒极而笑? “你看起来就是个大学生,我大女儿明年就上大学了,我当你妈妈,完全没有问题嘛!” 伊月虽然晓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但从未形成一个清晰的认识,她惊讶,自己真有这么年轻的吗? 她又发愁,秋秋和依依婚礼的时候,她这个一点儿不像妈妈辈的妈妈,能不能撑起场面? “快,叫我一声妈妈听听。”沈叶梅勾伊月的下巴,像恶少调戏良家。 “你大学时候可没少叫我妈妈。”伊月揭好友的短。 沈叶梅没有接话,慢步前行。 她等片刻,冷落这个话题,将它打入冷宫,召新话题入宫。 “真不准备嫁了?” “都说了不说这个。” “不说秋秋和依依了,你也想想你的生活,你找个男人,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我工作怎么了?非要找个男人去用他的?” “你千万别给我群体化啊,我不性别歧视的。我们就说你个人,嫁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也能多陪陪秋秋和依依是不是?” “我真想找个男人养,我早就找秋秋了。” 伊月的回答如同霹雳,沈叶梅大惊,她松开挽着好友的手臂,蹬蹬蹬往后退三步,直愣愣地看她。 她如同见到猫咪汪汪,狗儿喵喵,小鸟嘻嘻。 她的声音很轻,很不可思议,很深长: “你还想监守自盗的?” “什么监守自盗!”伊月忍不住去掐沈叶梅的脸,“是秋秋说要养我这个丈母娘!” “这样啊,吓我一跳。”沈叶梅拨开伊月的手,拍拍胸膛。 两人到了门口的抽奖处,伊月瞧一眼奖品,特等奖居然是一辆车。 沈叶梅咦了一声:“这一款还挺贵的,这超市抽奖玩这么大?” “反正内定了,又不是真抽给客人。”伊月把小票递过去,看员工拨弄抽奖界面。 “确实。”沈叶梅点点头。 正文 第六十五章、橘里橘气 “秋秋怎么和你说的?”沈叶梅想,夏秋怎么谈到了要养伊月? “他说不要去工作了,我问不工作哪来的钱,他说他来养我。” 伊月有些羞,不是少女的娇羞,而是类似猛男拿粉色包包逛街,男生穿小裙子,父母偷吃冰棍被孩子发现的羞。 同时,她还有些骄傲。 “他出去打工养你吗?”沈叶梅不以为然。 一个高中生,还想养一个成年人? “他有钱呢!” 伊月在抽奖人员递来的键盘上,按一下回车键,抽奖开始。 仿转盘的抽奖界面上,一共划分出了六块区域。 从特等奖到安慰奖,区块从小到大,指针在中间快速转动。 这抽奖方式一边拥抱了现代科技,一边拥抱了古老传统,可谓承上启下的典范了,只比电脑算命差一点。 伊月再按一下回车键,屏幕上的指针不是立即停止,而是缓缓减速。 “他有钱?他爸妈给他好多零花钱了?”沈叶梅不明白伊月的意思。 指针还在转,伊月拉沈叶梅后退,小声说:“五百万现金,零头捐掉了。” “那两个坏东西这么大方?”沈叶梅惊愕,她家虽然小富,但手上的资金不过三百多万。 “买彩票中的。” “什么?” “双色球,你搜新闻能看到,夏姓的彩民。” 沈叶梅惊叹一声:“我的天啦。” 五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概等于五分之一个沈叶梅的身家,她惊讶一下,就恢复了。 “那你就从了秋秋咯。” “你这是有孩子的妈妈能说出来的话吗!” 沈叶梅嬉笑略过这件事,她抓住伊月的手腕: “既然秋秋的手气这么好,你的手气也一定不会差吧,说吧,你是要那辆特等奖的车,还是要那张一等奖的代金券?” “那肯定是要特等奖。” “车要选什么颜色的呢?” “黑色吧,等秋秋毕业学了驾照,给他开去。” 两个女人说着玩笑话。 “客人!”工作人员喊伊月,抽奖结果出来了。 “加油,中个车!”沈叶梅起哄。 伊月刚走进,就听到啪啪几声,彩带从空中落下,一条红色与一条蓝色搭在她的双肩。 “恭喜您,中了我们的特等奖!”三个工作人员丢下空的礼花筒,用力鼓掌,喜气洋洋。 沈叶梅:“?” 伊月愣在原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叶梅迈步到电脑屏幕前,一瞧。 “真是特等奖啊!”沈叶梅高兴地抓住伊月的肩膀,“你快看啊!” 伊月茫然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花束,缺少现实感。 沈叶梅惊喜过后,有些酸:“你还说什么名额内定,你是找关系内定啦!” “我哪有这关系。”伊月急忙解释。 “我知道啦。我刚刚就说你能中,你看应验了吧?”沈叶梅把刚刚的玩笑话称作预言,有些得意。 不一会儿,超市经理过来,请两人一起去4S店取车。 听到可以选择颜色,伊月和玩笑中的一样,选了一辆黑色。 店里包了一切手续,大约是术业有专攻,手续过得飞快,连车牌都上好了。 伊月有驾照,没离婚的时候总开车,现在虽然有些手生,但感觉还在。 超市的经理离开了,她们也准备走,却被车店的经理拦住。 “我们这里有活动,提车的客人都能参与一项抽奖。” 在经理的带领下,伊月到一个金蛋架子前,拿一个小木锤去砸金蛋。 “最高奖是什么?”沈叶梅问经理。 “是金奖,只有一名。奖品是临溪公馆的一套装修好的别墅,拎包入住。” “临溪公馆?我家就住那里诶!” 沈叶梅兴奋地起哄:“砸个别墅!” 伊月没敢太用力,只把金蛋砸了一个开口,旁边的员工走上前,拿出卡片。 比超市更高档的礼花筒高高喷出五颜六色的彩带,员工把卡片拿给经理。 经理高声喊:“金奖!” 沈叶梅:“?” 她抢过经理手上的卡片,卡片做得很精致,中间用花体字写着金奖。 沈叶梅算是知道有声小说里的“倒吸一口凉气”是什么状态了,她现在就想倒吸一口凉气。 经理邀伊月到一个大彩蛋下面,拍一张宣传照,照片会遮掩面部,不会暴露身份。 完事后,伊月开新车载沈叶梅,同车店经理一起,到临溪公馆的售楼处,办理房产手续。 和车店一样,售楼处的效率极高。 喝杯咖啡,翻半本杂志,钥匙和房产证就放在了伊月的面前。 伊月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太真实了。 “你们售楼处不会也在搞活动吧?”沈叶梅小心翼翼地问。 “您怎么知道的?”售楼处的经理用涂很艳丽的唇笑,“我们现在有个抽奖活动。” 这次的抽奖是抓阄式,伊月把手伸进木箱里,扭头看沈叶梅。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该沈叶梅给她加油了。 沈叶梅试探着抬起手,声音迟疑:“加油……中个金奖?” 伊月从木箱里抽出手,把叠着的纸递给经理。 “是金奖吗?”沈叶梅关心地问。 “不是。” 没等沈叶梅松口气,经理拿出礼花筒:“我们不是按金银分的,这是特等奖!” 沈叶梅:“!!!” 奖品是一间店铺,经理原地办理店铺手续。 拿过装着手续的文件夹,沈叶梅忐忑极了:“这回总没有抽奖了吧?” “是没有了。”经理说。 沈叶梅盯着经理,防止她向上次一样搞转折。 等十多秒,确定真的结束了,沈叶梅舒口气。 经理领着两人,先去了别墅。 沈叶梅在门外一瞧,别墅临湖,居然还有一个小码头! 到里面一瞧,家具家电虽不奢华,但也是知名高档品牌! 整体转一圈,北欧风很纯,装得比她家还好看。 再坐车去那家中奖店铺,沈叶梅捂住了心脏。 她以为送的不过是开奶茶店那种小店铺,没想到是可以开咖啡厅的大店铺! 而且是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区! 两个女人感觉走在云上,整个人飘飘荡荡,踏不到地面。 这种状态不能开车,两姐妹打车回去。 下了车,伊月挽住沈叶梅的手:“真的?” “你把合同拿出来看看。” 两姐妹蹲在草坪旁,研究许久。 摸摸合同书,有触感,摸摸旁边的树,有触感,摸摸对方,很柔软,再掐一下,都疼得发出声音。 “好像是真的。”沈叶梅看伊月。 伊月眨眨眼:“真的?” “好像又不太真了。” 她们再摸合同,摸树,摸对方的脸。 指肚贴在对方的脸颊上,她们对视,因为不太自信,她们都在等对方开口说话。 太阳到了天中央,树和人的影子很短。快十二点。 伊依依放学回来,看见两姐妹的姿势,电动车摔倒在地。 竟然摸对方的脸深情对视,妈妈和梅姨原来是这种关系! 正文 第六十六章、三人同行? 伊依依不知是该走上前,还是装没看到离开。 妈妈你注意一些啊!还说不让我和哥哥在外面摸,你在自家楼下都互相摸脸了! 这是我这个女儿能看到的东西吗! 她想装作没看到,但两姐妹已经发现她发现了她们。 伊月和沈叶梅一人一边,抓住了伊依依的手。 “哎?要做什么?”少女战战兢兢。 在电视里,撞破犯罪现场的人,要么和对方同流合污,要么被杀人灭口。 妈妈爱她,肯定不会杀她,所以是要拖她三人同行吗?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说“我的身体是属于哥哥的”? 停下不切实际的妄想,伊依依看两人的脸。 她们脸上都是笑,一点也不像坏事败露的模样,看来是误会了。 “走,上去说。” “等等,我先把车停好!” 伊依依扶起车,疑惑妈妈是要说什么,居然这么高兴。 总不至于真的出轨了梅姨吧? 到楼上,坐在夏秋的床边,听了梅姨的说明,伊依依比听到妈妈和梅姨出轨的事情还惊愕。 “在超市中了车,在车店中了别墅,在售楼处中了商铺?”伊依依依次按下小拇指、无名指和中指。 “没错。”沈叶梅比伊月还兴奋,她说,“这是商铺没有抽奖活动,不然月月还能一直中下去!” 伊月的性子比沈叶梅稳,加上有夏秋中奖的事情在前,除了扑通通跳很快的心脏,基本平静下来了。 她看女儿月牙儿般的眼,红扑扑的脸,璀璨的笑,心中生出了别样的喜悦。 夏秋见她们笑,也跟着笑起来,这是被传染的笑。只有在家人中间,喜悦才能人传人地快速增殖。 沈叶梅看笑很和谐的三人,很羡慕。 不是每一个家庭都这么温馨,她家便不是。 伊月计划车、别墅和商铺的安排,说:“车留着给秋秋开。” 她看女儿,按照经验,依依该出来说不公平了。 伊依依第一反应的确是不公平,就算她和夏秋的关系亲近了,十七年的斗争本能还在,什么都要比一比,看一看。 话出口前,她想到哥哥每天请的奶茶。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顿时不好意思开口了。况且她并不喜欢车。 伊月还以为是女儿长大了,心中欣慰,她继续说:“商铺租掉。” 伊依依和夏秋没有意见。 “别墅租掉。” “不行!”夏秋、伊依依和沈叶梅同时反对。 伊月先看沈叶梅,你凑什么热闹? 沈叶梅说:“我家就在那,你住进去,我找你就方便了。” 伊月再看兄妹俩,目光严肃。 伊依依往后坐坐,靠到躺在床上的夏秋的腰侧,少年伸一只手臂,挽她的腰,搁在她的腿上。 手放在哥哥的胳膊上,蠢妹妹低着头,怂怂地说:“我想住别墅。” “我也想住别墅!”夏秋举手附议。 他在小秘书发来的文件里挑了好久,才挑中这么一套别墅,准备三人一起住,怎么能让伊月租出去? “住家里委屈你们两个了是吧?”伊月不同意。那别墅那么大,三个人住太空旷,不如租出去换钱。 不是看在房产的投资作用上,她非把这别墅卖了不可。 “楼上总是吵。”伊依依说出一个不住家里的理由。 “家里没有浴缸。”夏秋说出第二个理由。 “只有一个洗脸台。”伊依依再说。 “风景不好。”轮到夏秋。 “爬楼太累。” “太朴素,配不上我们一家的美貌。” “不够大。” “隔音效果不好。” “待腻了。” “风水不好。” …… 兄妹俩一人说一句,很快列举了现在所住住宅的十宗罪,罪名持续上升,越来越奇怪。 “驳回!”伊月法官一敲锤子,“理由不充分,别墅出租!” “异议!”夏秋摸摸鸡蛋卷的腰,决定更换申辩方案。 他顿了顿,给气氛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的脸变得哀伤了,眼帘半垂,少年时期所特有的,纯净的忧郁在脸上的阴影里闪过。 他的眼睛没有对焦,视线投入似水流年中,声音如同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小时候,我都要在浴缸里泡到妈妈喊,才肯出来。” 伊月不说话了,她看夏秋。夏秋出生不久,他父亲的生意步入正轨,一家搬到了别墅里去,夏秋的童年是在别墅里度过的。 别墅里有浴缸,这里只有冰冷冷的地砖。 “我在院子里种了一株月季,每天都要那水壶浇水。” 伊月记得那株月季。 “我还在地下室里,搭了一个我的小小基地,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躲在那里。” 沈叶梅眼泪盈眶。伊依依刚开始很受触动,感受到夏秋不老实的手掌后触动消失。 “好了,别说了。”伊月按按脑袋,她听不得这些,“你泡浴缸是为了玩水,月季活活被你淹死了,你家根本没有地下室!” 沈叶梅擦眼泪的动作僵住。 “没有的吗?”夏秋抓抓脑袋。 关于头号黑粉和爆竹精灵的记忆,他已忘得差不多,两人所在的那间别墅的印象,也早早消散了。 “可能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地下室,我这毕生的愿望,能实现吗?”夏秋深深地叹口气。 他戳戳鸡蛋卷的腰,让她再说说。 “妈妈~”伊依依起身,抱住了伊月的手臂,睁大眼睛,抬头看她。 伊月稍稍松了口:“住在别墅里可不是只有舒服,还有大笔花销!” 起码物业费就不便宜。 伊依依和夏秋已经突破了伊月的防线,该沈叶梅发起总攻了。 沈叶梅说:“你那间店铺,起码能租三四万一个月,养你们一家和一栋别墅绝对没有问题!” 伊月还在犹豫。 “月姨~”夏秋下床,抱住了伊月的另一只手臂。 “好好好,快放开我。”伊月立即答应下来。 女儿的撒娇她习惯了,夏秋如此亲近的撒娇已经十年未见,早些年为这撒娇而布下的防线早已破败,经受不住夏秋的冲锋,丢盔弃甲。 “耶——!” 夏秋、伊依依和沈叶梅一起击掌。 看他们开心的样子,伊月心中的那点儿不愿,很快被传递过来的快乐冲洗掉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夏秋有点忙 午饭时间,伊月难得阔气地去一家很网红很热闹很贵的烤肉店,可是除了夏秋,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烤肉上。 吃完,沈叶梅临时有事,回家去了。夏秋三人迫不及待地来到临溪公馆,先在物业进行各种登记,又在别墅摆弄一番指纹门。 穿过院门,迈过小小窄窄,只有一块绿的前院,穿过别墅门,进入别墅里面。 别墅一共三层,上面两层,下面一层,后面临湖处有一个小花园。 地砖、吊灯等家具家电,在各有一番风格的同时,彼此完美适配。 伊依依惊叹一声两层高的前厅,来到茶室,茶室旁就是小花园,她又惊叹小花园。 “可以在这里种花!”浪漫主义者伊依依说。 不,这蠢妹妹的脑袋里没有浪漫细胞,应该说是童话主义。 “不如种点菜。”实用主义者伊月发言。 “私密性和氛围挺好,可以干一些不好在外面干的事情。”色色主义者夏秋这么想,没说出口。 再走过电器全部藏在柜子里的厨房,穿过小小的偏厅,前面是两间挨在一起的卧室。 卧室比伊依依的房间大一圈,两侧的落地玻璃外,可以见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要住在这里!”伊依依立即说。 “好,你住在这里,我和月姨住楼上的主卧。” “嗯?主卧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这两间就是主卧吧?” 伊依依顿时没了慢慢瞧的耐心,她快步跑上楼。 楼上一整层,分成两间主卧和一个小客厅,小客厅隔在主卧中间。 夏秋和伊月坐电梯,去看地下室。 不一会儿,伊依依跑下来,边跑边嚷:“楼上的两个卧室各带书房和浴室唉!还有浴缸!” 地下室也有一间书房,还有一间一整面墙都是镜子的健身房,以及一个酒窖。 “这就是有钱人的家吗?”伊依依感叹。 “毕竟有钱才有家。”夏秋见到一个台球桌,他拿起杆子,学电视上见到的姿势,戳一杆下去。 台球在桌面上互相撞击,叮叮当当十分热闹,一个都没有进。 “你好菜哦!”伊依依走过来,用工具把球摆好,一杆推下。 球飞了出去,她的手指撞在了台球桌的边角。 少女发出呜咽,捂着手指蹲下身体,眼泪汪汪。 夏秋抓她的手,揉一揉,取走她的疼痛。 “好了。”他又揉两下,不舍地放开。 “真的好了,不疼了!”伊依依开心地看看手指。 她又看台球桌,很记仇:“这个东西好危险,我们把它搬走吧。” 夏秋还是第一次听到台球危险的言论。 伊月笑了笑,她捡起掉落的台球,摆好,一杆乒乒乓乓,进去四个。 “是你们不会打。”她说,“现在生疏了,当年我们没事干就是打台球呢。” “妈妈教我!” 见到伊月成功,伊依依顿时忘了疼,欢喜地凑过去。 “妈妈也教我!”夏秋也凑过去。 伊月看一眼夏秋,没把他的称呼放在心上。 她很开心,开心能分享自己儿时的游戏,以及能和秋秋依依在一起打台球。 伊依依很开心,少女精力充沛,兴趣广泛,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夏秋很开心,他的开心与台球完全无关。一方面的原因和伊月相同,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打台球的姿势很妖娆。 伊月和伊依依翘着屁股,往下压腰的场景太美妙,已经可以算作精神攻击,夏秋的心思完全不在台球上,进步缓慢。 伊依依打得像模像样了,夏秋还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他的反常没能瞒过伊月,不同于没心没肺的女儿,这个阅历丰富的妈妈,立即想通了原因,脸颊泛红。 她强制停下教学,催两人上去。 伊依依是从楼梯下来的,见到小电梯,她又惊叹一声。 分房间时遇到一些问题,别墅里虽然有四间卧室,但只有两间主卧。 伊月思量一会儿,让夏秋睡一间主卧,她和依依睡一间主卧。床很大,足以睡两个人。 伊依依不愿意,提议要和夏秋轮流睡一间主卧,这个建议被伊月否决。 少女示威游行,被伊月用拳头镇压。 少女提起的诉讼,伊月直接不予处理。 伊月再用断零花钱进行威胁,抗议者马上没了意见。 问题解决得很完美,很迅速,大抵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 伊依依小声嘀咕,她不知道伊月这么做的理由。 夏秋知道伊月的想法。 如果是一个月前,伊月会把两间主卧让给秋秋和依依,自己睡次卧。但是现在不行,依依必须和她一起睡。 她怕她不看着,依依和秋秋睡在到一张床上去。 她给夏秋买的计生用品,是最后的一道防线,是为了兜底,不让他们搞出人命。这不代表她已经放任两人负距离亲密。 在原先小区楼,夏秋住在另一间房子里,而且女儿的房间就在她旁边,她能听到动静。 现在,如果她住一楼次卧,让兄妹俩住在二楼主卧,两个孩子就算玩了通宵,她也不能察觉。 所以,必须让兄妹俩中的一个和她睡。 伊依依气消很快,她被地下室健身房一整面墙的镜子吸引了,欢欢喜喜地拉伊月下去玩。 把别墅逛完,两人开始搬家,把家里的东西往别墅运。 夏秋是个病号,得到了休假权。 他放好水,在浴缸泡澡。 房子和车子的事解决了,还剩下伊月工作的事。 那间店铺出租就能解决全家的花销问题,但是伊月肯定不愿只待在家里,得找个工作给她。 况且,店铺出租的收入太低。 手机响了,小秘书发来消息,问这次的计划完成度。 「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不用了,完美」夏秋发一张竖大拇指的表情包,「店铺那边安排怎么样了?」 「糕点师找到了」 「他想要什么?」 「是她」文乃蓉纠正夏秋的用字,「得罪了人,心灰意冷,又急需用钱」 又是需要钱。 夏秋感叹,钱不愧是现代社会的烦恼之源。 「新会员的入会安排在什么时候?」文乃蓉进入下一项工作。 夏秋想了想,打字说:「明天晚上」 事务完成,小秘书该跪安了,夏秋等着她发来最后的消息,久久没有等到。 足足过了三分钟,消息提示音才再次响起。 「我可以给爸爸安排个工作吗?」 打这些字用不到三分钟,从这间隔,夏秋可以感受到文乃蓉的纠结。 「去哪个国家竞选?」他问。 小秘书发来一个猫咪???的表情包。 她知道夏秋是在搞怪,补充说:「月入五千左右的普通工作」 「你说这么凝重,我还以为是去竞选总统,操纵哪个国家。这些下次不用和我申请」 「谢谢」 放下手机,夏秋把全身埋入热水里,不一会儿,又听到一道消息提示音。 是庄玉倩发来的。 正文 第六十八章、有人跟踪 拿着手机,庄玉倩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手机屏幕上是夏秋账号的聊天界面。 她在烦恼,要怎么和夏秋开口。 每次给少年发消息,她都会这么纠结好一阵子。输入一句话,再把那句话删掉,重新输一句。 这样不断删改,想要找到一个不唐突不生分,不油腻不冷淡的句子。 很多时候,就算找到了很合适的句子,她都要反复确认许久,这次她连合适的句子都找不到,更加纠结了。 终于,她心一横,脑子一热。她坐起身,脱掉袜子,近距离拍了一张脚的照片给夏秋。 夏秋回复很快。 那是一张猫咪满头问号的动态图。 万事开头难,后面便水到渠成。庄玉倩没了刚刚的纠结,她咔咔又拍几张照片,发送给夏秋。 「怎么样,好看吧?」庄玉倩的心跳很快,不是羞涩紧张恐惧,而是兴奋。 就好像终于摆脱了考试的毕业生,过年时候笑眯眯地问亲戚孩子的期末考成绩;色胆很大很痴汉的互联网用户,私信漂亮妹妹自己的私密照片。 有种正在调戏夏秋的感觉。庄玉倩捂住胸口,心脏在手心激烈舞蹈。 夏秋也有这种感觉。 他想要怒斥庄玉倩,怎么能这么下贱,怎么能干出这么有伤风化的事! 可是照片真的很好看。 「再来几张」他发送消息。 片刻,一张又一张照片发来,没有止境。 夏秋不得不劝庄玉倩停下。 「我别的地方也很好看!」少女诱惑夏秋。 夏秋忍住讨要照片的欲望,他翻上面的照片看,问:「什么事?」 痴女倩不会无缘无故地联系他。 「我爸爸想请你吃饭」 「不去」 「其实是他想再找你要钱」 「他又赌了?」 「没有,一千万填的是公款,他还有些赌债,而且他想赎回抵押给别人的车子」 「让他自己想办法,长点儿记性」 打完这句话,夏秋的心中闪过阴影。他最开始给庄弘毅八百多万,剩一百多万想着让庄弘毅长个记性,结果当晚庄弘毅就把八百多万输光了。 这次该不会也这样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庄玉倩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父亲。 「算了,见一面就见一面吧,晚上吃个晚饭」夏秋改了口,他觉得有必要看看庄弘毅的状态。 庄玉倩过了十多秒,才发来回答:「我穿什么衣服啊?」 「……我是只有晚上有空,不是要晚上带你过夜的意思!」 「我觉得可以过夜」 「我觉得不可以!」 夏秋的消息发很坚决,实际内心很动摇。 哪有人能支撑住这种诱惑! 庄玉倩是比伊依依文乃蓉差一线,可那是鸡蛋卷和小秘书的魅力太超标,庄玉倩也是水灵秀丽的美人儿! 夏秋感觉不太妙,庄玉倩再这么主动下去的话,他大概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 「我还有事,地方和时间过会儿发我」他放下手机,泡澡冷静。 典当器官的疲惫完全痊愈了,他起身,裹着浴巾逛逛别墅,看看花园,看看湖。 有钱真好。他感叹。 风和日丽,平静的水面倒映着蓝天,可惜湖不够大,不能水天一色。 伊依依和伊月忙了一下午,开车来回好几趟,终于把家里的东西搬了过来。 中间,她们有发消息问夏秋要带什么,夏秋只要了电脑,并劝她们不用搬太多。 显然,母女两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夏秋躺在二楼的客厅的沙发上,看母女两拿东西进卧室,再原封不动地拿出来,抓抓脑袋,摸摸下巴,又不死心地拿下一样东西进去。 这样来回几次,她们终于发觉到了问题。 这是一栋装修好的别墅,一切都很齐全,她们拿来那些东西没用不说,还与装修风格很不搭。 最后,除了几件她们实在喜欢的家具,别的东西统统进了地下室的储物室。 搬家第一天,储物室荣获最受欢迎的房间的名号。 这一点儿小插曲没影响到母女两的情绪,她们一起出门买菜,晚上计划在家里吃火锅。 夏秋当然不能缺席火锅聚会,他发信息给庄玉倩,见面时间由晚餐改为宵夜。 庄玉倩更高兴了,夏秋有点儿慌。 火锅后,伊依依嚷着要去打台球,伊月披一件长外套,走下去。 到台球桌旁,伊月又把外套脱下了,她觉得披外套这件事太生分。 打几轮台球,到宵夜时间,夏秋离开别墅,伊月开车送他出小区门。 这别墅区这点儿很坏,别墅距离小区门太远,还没法打车,外面的车开不进来。 到门口,夏秋借口说打了网约车,实际唤来专用司机姜若萤。 庄弘毅定的私房菜在市中心边缘,别墅区距离市中心较远,夏秋看窗外的路灯光晕不断掠过,快睡着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庄弘毅和庄玉倩就等在停车场旁边。见夏秋下来,庄弘毅忙走过来,向夏秋伸出手。 他用两只手握夏秋的手,以两人的关系,这行为很谄媚,夏秋也用两手握他。 他喜出望外,躬身引夏秋去包间。 这熟练的模样,看来在公司里没少接待贵客。 夏秋看庄玉倩,忧心少女见父亲这副样子,产生什么心结。 他的忧心多余。庄玉倩挤开父亲,抱住夏秋的胳膊,往里面去,态度比庄弘毅还热情。 夏秋这下子又担忧庄弘毅的精神状态了,他看庄弘毅,中年男人喜气洋洋,走路都飘飘然。 “……” 不愧是在典当时候,说要卖妻卖女的男人。 包间门前立着一个服务员,见他们过来,服务员打开门,笑脸迎接。 她给三人倒上茶,简单介绍两句茶叶。 庄弘毅已经点好了菜,他拿菜单,准备让夏秋看看再加什么,庄玉倩抢过了他的活。 夏秋礼貌地翻了翻,随意加了两样。 菜上很快上,庄弘毅经常应酬,是这家私房菜的常客。 夏秋简单吃了些,庄弘毅和庄玉倩也吃很简单,他们根据夏秋的态度决定自己是饿还是不饿。 庄弘毅看一眼女儿,心情复杂。这女儿怎比他还熟练? 他扯一些学校的话题与夏秋交谈,夏秋不冷不热地回应。两人都没提钱的事情,夏秋过来,就是对钱的事的一种回答。 到十点多,拒绝庄弘毅去ktv的提议,再拒绝庄玉倩跟着离开的提议,夏秋在父女两的目送下,坐上姜若萤的车。 夜已经深了,路灯朦朦胧胧,如同罩在雾里。 夏秋翘着二郎腿,用食指敲敲膝盖,对姜若萤说: “后面有人在跟踪,找个偏僻地方停下来。” 正文 第六十九章、救苦救难典当天尊 就像用于锻炼的跑步机,常被发现在挂衣服方面得天独厚;当生产力工具买下的iPad,往往成了b站爱奇艺的归宿地;给猫买的罐头,紧急时刻拿来自己享用。 大约每样东西,除了它本来的用途外,还附带一些很实用的副用途。 比起用于典当,夏秋更常把这个看不见的器官,当做雷达用。 无视障碍物,无视伪装,借着对人体内各种概念的感知,夏秋可以清晰的“看”到二三百米内的人类。 感知的范围,随着典当能力的提升而提升。 不过,因为对这个器官还很不熟悉,他只有在刻意去运用感知的情况下,才能达到上述的效果。 车上无聊,他开了这项感官。 他想,是谁在跟踪?为了什么? 这两个问题相辅相成,知道其中一个就能推断出另外一个。 姜若萤从繁华的主要路段,拐入一个二车道,路很偏僻,黑夜中唯有路灯一字排开在两边。 一辆白色轿车跟过来,随着他们在路边停下。 夏秋靠在座位上等待,不一会儿,白车车门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下来。 …… 金建诚是被同伴推下来的。 看着前面那辆豪车,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不想过去,但是事关他的生计,他不能不去弄清楚。 他和车上的三个同伴,是这座城市的放贷人。 那个组织太神秘,借贷者太守口如瓶,让他们配合那组织的人他们不敢问,只能亲自过来打探消息。 那组织选中的客户,都是在他们那里贷了钱的人。他们放贷,是靠利滚利,钱滚钱,借贷者在破产范围内越晚还,越好。 那组织一下子给了一大笔钱,借贷者直接把在他们那的贷款还上了,利不再翻滚,钱不再上升。 只是这点儿利息损失倒也就算了。 前天,车里的一个同行找到他,说这个组织的事情。 他本来只有好奇,没什么贪念,直到同行说出一个数字。 “一亿!” 根据那同行很粗糙,很保守的估计,这个组织往外撒了近一亿的资金! 一个亿啊!足够一个小目标! 金建诚难以想象,这一个亿居然在短短的几周里撒出去了! 而且,这笔资金还按照赠予行为的相关规定,缴了税! 这两天,他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脑子里都是钱。 凡是资本,必然唯利是图,这是资本的运行本能,所以,一个亿肯定不是用来做慈善,不是用来撒着玩,一定有盈利的途径! 而且是更加安全,更加光明,至少看起来光明的途径。 他心动了,与同行一起,又找来两个同行,进行商议。 他推荐了庄弘毅做突破口。 庄弘毅骗他说公司款的事没有解决,只是搞手段糊弄了过去,他原信了,前天托人问,真相根本不是这样,庄弘毅已经填补上了公款。 他去质问庄弘毅,庄弘毅说钱是和女儿的同学借的,可笑,居然说出这样的鬼话来! 他再问两人的协议,说好他把庄弘毅的名单填上去,庄弘毅告诉他那个放款组织的情况,没想到庄弘毅居然装傻,说什么都不知道,记不得这件事。 谎话连篇,怎么可能记不得这件事,像电影里那样被光一照取走了记忆吗! 庄弘毅的亏空足足有千万,应该是借款最多的人,他和三个同行派人紧盯庄弘毅。 果然,今天庄弘毅就请了一个陌生人吃饭。 看那价格不菲豪车,多半就是他们要找组织的管理级别,他们于是坐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跟了过来。 他们想得很好,先弄明白对方的住处,再由住处调查对方的身份,一步一步,抽丝剥茧。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在来来往往的车流里发现了他们。 车停在僻静处不动,可不就是发现了跟踪! 金建诚打退堂鼓,这种人物他惹不起,他只是准备暗中调查。 但是他的三个同伴不愿退却,他们黑白配,他一个人出了手背,被推下来询问。 他往那边走。 他想,对方停在那,就是想让他们过去,左右逃不掉。 夜很暗,百米的距离他走了许久,两辆路过的轿车飞驰而过,在没有风的夜色里卷起两道风。 他走到那辆车的旁边。 后座车窗慢慢降下了,露出一张少年的脸。 那张脸什么样他没看清,他的视线都被那双纯净深邃,带着笑意的眼睛吸引了。 忐忑、兴奋、恐惧……一切激烈的情感从他的脑中消失。 他激烈的心跳变得平静了,他感到祥和,这是他踏入灰色产业后,不,这是他成年后再没有感受到的宁静。 他想到小时候,想到老家,想到门口的船,想到水泥地面的院子,想到每到整点就当当敲响的老钟,想到一脚站在巷子里,一脚站在院门后,喊他回去吃饭,声音很空旷的爷爷奶奶。 是的,他现在所对视着的这双含着无限温和的眼睛,和他记忆中的爷爷奶奶一摸一样。 他动动嘴唇,眼眶些许湿润。 不知是不是因为泪水糊了视线的缘故,他眨下眼,感觉那目光又起了变化。 目光让他想到老家账桌上的陶制菩萨像,想到现在屋子里摆的大佛祖像,想到出门常见的,光着上身,肚子很圆,笑很和蔼的弥勒佛。 他的大脑完全停滞,算力全部被直觉般的潜意识占用,潜意识得出结论,这双眼睛包容世界,是世间一切爱的显现。 对方是祖灵、是释迦牟尼、是耶和华、是默罕默德。 他跪在地上,仰头看夏秋,热泪盈眶。 夏秋很惊讶,他没想到这次试验这么成功。 他只是去除了自己的敌意,再往眼睛里塞了之前收购的和善。 “你看到了什么?”夏秋问。 “菩萨!”金建诚声音虔诚。 “这样啊。” 夏秋略一想,明白了情况。 去除敌意,添加和善,不就成了广爱世人、救苦救难的菩萨吗? 也许还有他本身魅力的作用。 这个模式很不错,记下来。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在夏秋的询问下,金建诚知无不言,彻头彻尾地交待。 正文 第七十一章、乖巧,但是调皮 伊月穿白色睡衣裤,用一圈黄线点缀的袖口,露出洁白的手腕。 “回来啦。”她把书合上,轻轻放在沙发上,起身去厨房。 夏秋坐在她刚刚坐的地方,拿起她放下的书。 《我与狸奴不出门》,是身后书架上自带的书,书名很小清新。夏秋翻开一瞧,是本散文集。 伊月才看不久,随书附赠的书签插在第32页。 夏秋躺在沙发上,举着书翻两页,便失去了兴致。 他拿出书签,夹到书的第一页。 伊月很快把水果端过来,他喂伊月两块,快速解决剩下所有。 这夜间水果的项目,自夏秋住在伊月家之后,便不论寒暑,每天上演。 从楼房搬到了别墅,从两套房变成了一套,环境变化很大,但这每天的固定项目,没有丝毫改变。 伊月拿起沙发上的书,要放回书架,她看书页间的空隙,发现了夏秋的恶作剧。 “你多大了啊!”她笑看正用纸巾擦手的少年。 “根据科学研究,看书不夹书签,能有效锻炼自己的记忆力。”夏秋胡诌。 “我明天就告诉依依,让她去祸害你的书。”伊月趁记忆还清晰,把书签夹在本来的位置。 “居然告诉女儿,太卑鄙了!” 两人往二楼走,互道晚安,在楼梯口一向左,一向右。 走进卧室,夏秋发觉床头柜上多了一样东西。 这伊月,居然把计生用品拿来了。 是怕我趁她上班的时候,把那个蠢妹妹骗上床吗? 本来没有这个想法,你放这东西在这里,想法倒是多起来了。 打开抽屉,把东西丢进去,夏秋躺在床上,他给庄玉倩转去庄弘毅想借的额度,庄玉倩打来视频通话。 夏秋看了眼床头柜抽屉,拒绝通话。 视频有什么意思,他又不能对着手机用计生用品。 少女再发来照片,问他身上的裙子好不好看。 裙子没有问题,裙摆虽然不长,但也遮到了膝盖上方。问题是,只有裙子没问题。 小妖精,总有一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不理痴女倩,他放下手机,闭上眼。 夜去日来,手机闹铃孤零零地响起,没有麻雀的叫声应和它。 夏秋关掉闹钟,拿洗漱用品去隔壁房间,伊月早起了,大床中央很嚣张地横躺一只鸡蛋卷。 她的上身露在被子外,睡衣卷起,露出肚脐很可爱的小肚皮。 夏秋帮她整理好衣服,盖上被子,去这间卧室的洗漱间洗漱。 家花不如野花香。自己卧室的洗漱台,不如这间卧室的洗漱台具有吸引力。 等他刷完牙,伊依依揉着眼睛醒来了。 少女强烈谴责了夏秋蹭洗漱台的行为,逼迫夏秋帮她梳头发作租赁费。 夏秋没给鸡蛋卷梳马尾辫,而是简单的在她的后颈处,用皮筋给少女散下的头发束了个腰。 两人下到一楼,转了一圈才找到餐厅。 餐桌很长,夏秋和伊依依面对面坐在边角,伊月坐在两人身侧的那个位置。 抢先吃完早饭,夏秋问:“今天上班吗?” “你梅姨让我再放一天假。”伊月回答。 “梅姨不止让你放一天假吧,肯定是让你以后就不用去了。” “不去坐在家里发霉啊!” 伊月没用钱做借口,有那间店铺在,完全不用再担心日常花销。 “可以替我去上学。”伊依依随口说。 本来只是说句玩笑话,说出口后,她意外发觉,这好像很可行? 只要伊月收一收成熟的气质,看起来就和女儿大体一致,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就算感觉不对劲,也猜不到是两个人。 可惜对方不同意。 在妈妈的死亡凝视中,她低下头。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就算说了我也不知道哩。 “那间店铺打算怎么办?”夏秋又问。 “租出去咯。” “不如开家店吧,你不是说,一直想开一家点心店吗?” “这你也记得啊。”伊月摸摸脸颊。 年轻时候激情洋溢、大谈特谈,亮闪闪、新崭崭的梦想,会随着年月染上灰尘。 在为人父母的年纪,被孩子从自己似水流年的边角落,翻出这落满灰尘的梦想,伊月和绝大部分父母一样,感到很不好意思。 与其说是她拒绝了夏秋的提议,不如说是命运拒绝了提议。 她说:“我哪里会做什么点心,开家店放在那亏啊?” 离婚前,伊月有钱有闲,没事常做些蛋糕点心,开点心店的想法,是夏秋在那时候听说的。 离婚后,无钱无闲,连个烤箱都没有,伊月完全忘了做糕点的手艺。她时常逛蛋糕店,给兄妹俩买一些点心解馋。 “可以雇点心师嘛!” “哪有那么容易。” 夏秋没继续说,他没准备现在就让伊月改变想法,说点心店的事情,只是试探一下伊月的态度,看她还想不想开点心店了。 用典当感官,看伊月体内淡淡的遗憾,夏秋知道他的计划没出差错。 趁早完成吧。 今天是周六,伊依依和小姐妹们出门逛街,夏秋也假借方宇明的名义,出了门。 他找到小秘书,两人一起,找到了目标糕点师。 那是一个三十岁出头,脸圆圆,腰圆圆,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女人。 已经是十点多,女人侧躺在床上,无神地看手机。 夏秋和文乃蓉在她面前显现,她惊愕了一瞬,恢复原样。 这惊愕太短暂,好像只是礼貌地惊一下,让夏秋诧异。 “听说你缺一笔钱。”他进入正题。 “你们是什么人?”女人放下手机,木然的目光扫过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看不清面容的两人。 夏秋更加惊讶了。他打开典当的感官,扫一下女人,明白了缘由。 没有按照流程提记忆的事,夏秋直说想要女人制作糕点的技艺,让女人开个价。 女人说百万,夏秋答应了。 “你们是恶魔?第八号当铺?”她坐起身,表情生动多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还能卖别的东西吗?”女人更加激动了,她走下床,盯着夏秋。 夏秋知道女人想要卖什么,他想,不是只有美好令人向往,很多时候,破灭也是人所追求的东西。 他点点头。 女人用生怕夏秋反悔的语速说:“我要卖我的命。” 在女人体内,“绝望”很旺盛。 “可以。”夏秋说,“不过,为什么?” 正文 第七十二章、吝啬小秘书 提到心中绝望的源头,女人冷静下来了。 她露出很苦的笑,说明很简短:“工作看不到希望,男人也跑了。” 她的心中没有不甘,对自己的失败很坦然。 就像落入井底,井壁光滑、井口遥远,清楚地知道就算抠破手指、指甲崩裂,也无法爬上地面,于是心灰灰,躺平平,只盼无尽的黑暗早点儿到来。 夏秋在飘窗上坐下,他翘二郎腿,抱着双臂。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浓的绝望,就是那些欠贷许多的人,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他说:“我不仅可以收购,也可以贩卖。” 女人花好几秒的功夫领会夏秋的话,她睁大了眼睛。 世间普通的事物无法帮她逃出深井,但是窗前少年所代表的,非世间的存在说不定可以。 “我想要事业成功,想要爱我的男人!” “你只能付得起其中一样的价格。” “那我要爱我的男人,还有钱。” 选择了爱啊。夏秋想。 他拒绝女人:“我不做人口买卖,也不会去洗脑别人。” 女人思考许久,换了方式:“我要漂亮的身体,还有钱。” 人类社会的三大财富,美貌、智慧与权力,她选择了美貌与金钱权力。 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所有情感,都需要物质层面的支持,有美貌与金钱的支持,她得到爱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你用什么来换?” “除了爱情和我的命,其它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成交。” 夏秋趁她的绝望还没有贬值,快速取走,并取了些对她影响不大的典当物。 他中意的只是那份比较稀有的绝望。 然后,他抽走女人的肥胖、丑陋,给她添加“美貌”。 美貌是在第二次俱乐部典当的时候,从一位毁容的典当者那里弄来的。 他去除那位毁容者的“疤痕”,让萎缩的“美貌”恢复饱满,然后取走,把“疤痕”还给对方。 失去“美貌”后,对方的五官似乎变化了,细看又没什么变化的地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不再美丽。 夏秋很好奇,将“美貌”给别人,会发生什么。 在他的注视中,女人瘦下来依然很普通的五官,突然起了变化。 雀斑没有了,疲乏的眼睛变得有神,蒜头鼻用了高档蒜,形状不很美的耳朵线条顺畅多了…… 一切都是改良性的,没有革命性的变化,变化后的女人显得漂亮多了。 原来“美貌”是这么起作用。 也是,毕竟是“美貌”而不是“脸”。“美貌”原来的主人是尖脸,面前的女人是圆脸。 女人从垃圾桶里翻出一面破碎的镜子,惊喜地照自己的脸。 “真的变漂亮了,这真的是我吗!”她激动地喊。 夏秋问了她的银行卡号,取走了她的记忆和少许清醒。 女人躺倒在地板上,夏秋从飘窗下来,跨过她的身体。 他和文乃蓉离开女人所住的公寓,关上门。 公寓用的是指纹门,夏秋进来时,用去除“差异”的手指在锁上一按,锁就开了。 所有人体认证,无论指纹、面部还是虹膜,在他面前都如同虚设。 “给她打多少钱?”文乃蓉问。 夏秋思索一番,说:“五百万吧。” “为什么这么多?”女孩很不解。 “美貌”的持有者不多,并且持有者一般不会愿意出售,在她的预计中,女人不倒贴钱就算是大促销了。 “因为她的绝望挺稀有。”夏秋低头看女孩昂着的小脸,捏捏她的面颊。 他补充说:“而且,我拿了她挺多没什么用的品德。毕竟,只有美貌没有金钱的话,没了糕点技术的她,得到的大概率不是爱情,而是特殊行业的敲门砖。” “去了特殊行业不是也没什么。” “你这个小秘书这么狠毒的吗?看着人家走入歧途啊?” “你怎么不怕我走入歧途?” 夏秋笑了:“原来不是狠毒小秘书,是记仇小秘书。” 文乃蓉说的,是夏秋拿走她知识那件事。 那时候,夏秋可没这么替客户考虑,她这个客户难过了好几天。 夏秋抚摸她的脸:“要是当时也帮你考虑周全了,我怎么骗你当秘书?” “请说真话。” 文乃蓉没有相信,这让夏秋心中欢喜。小秘书看来完全摆脱了心结。 “好吧,其实当时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毕竟伤了几个月。”夏秋回答说。 “给妹妹换了个别墅就心情好了?”文乃蓉脱口而出。 夏秋停下脚步,俯身凑近女孩的脸,眼中带笑:“吃醋了?” “没有。”小秘书快步往前走。 夏秋追上,牵住女孩的手:“你别穿这长袖长裤,穿漂亮小裙子的话,我也会心情好。” “我拒绝。” “你明天穿裙子,我送你一套别墅怎么样?” “我想到了用棒棒糖引诱小女孩的怪叔叔。” “对老板要尊重点。” “我想到了用星空棒棒糖引诱小女孩的有钱的怪叔叔。” 这是加个形容词的事情吗? “你不穿我就罢工了。” “我正好放假。” 夏秋发现,小秘书不怕他了虽然是一件好事,但在某些地方也有很坏的影响,比如说现在,女孩完全不怕他的罢工威胁。 得找个别的办法。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少女的身影。 “对了,你给爸安排了什么工作?”夏秋抬起女孩的手,一边观赏一边把玩。 忽略夏秋很不妥当的称呼,文乃蓉看他认真瞧自己手掌的眼,感到喜悦。 她回答说:“看大门。” “看大门?” “说是在物业工作,其实就是在一个中档小区看大门。找姜若萤安排的。” “你这女儿这么狠心的吗?” “他又没有别的本事,看大门安安稳稳悠悠闲闲挺好,小区前面就是一条河,等他混熟了,就能提竿摸鱼去了。” 这么听起来,的确挺不错。 不过,夏秋不打算效仿。伊月和伊依依还是得过得更成功更惬意些。 忙着回家把糕点技艺塞给伊月,夏秋简单摸了摸女孩的手,上专属司机姜若萤的车。 临别前,他向小秘书讨个吻,小秘书在他的右脸点一下。 亲近是财富,这小秘书格外吝啬,与慷慨的庄玉倩截然相反。 正文 第七十三章、怎么回事呢? 嘱咐文乃蓉调查老板被撞案的真相,夏秋在午饭前回到家。 进门没瞧见伊月的身影,夏秋有些不习惯,他穿过大客厅,到餐厅,开放式的厨房里,伊月正在忙碌。 “再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伊月对他说。 夏秋于是躺在餐厅旁边的小客厅里,刷刷新闻。 伊依依从二楼下来了,见到夏秋,她压低身子,悄悄前进。 夏秋没有开启典当的感官,鸡蛋卷哇地一声,突然跳出来,吓了他一跳。 伊依依笑很得意,半点儿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夏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沙发上,挠她的痒痒肉。 少女清脆的笑声和求饶声,如同被风吹动的风铃,给这闷热的正午带来一阵清新。 夏秋只是想报复一下蠢妹妹,但是在少女的腰间挠久了,心中不可避免生出涟漪。 他停下身,注视蠢妹妹的眼睛。 “有破绽!”伊依依用力一翻身一推,把哥哥推下沙发,滚在地上。 “……” 平躺在凉快的地砖上,夏秋沉思,刚刚那种情况下,不是应该相顾不动无言,气氛逐渐暧昧,开始温存吗? 怎么就变成了“有破绽”? “讹诈?”伊依依警惕地看地上不动的夏秋,后悔没有拍视频留证。 夏秋叹口气,从地上起身:“你是真的不解风情啊。” “什么不解风情?”伊依依往前回忆。 她反应过来了,白皙的脸上现出红霞。 “你现在脸红还有什么用。”夏秋上前,两手夹住她的脸颊,用力揉动。 伊依依推开夏秋的手,很孩子气地说:“谁要和你解风情啊!” “那就不解风情了,让我躺一躺。”夏秋躺在少女身旁,把头枕在她的腿上。 两人小时候在床上闹腾,经常叠在一起,伊依依尤其喜欢把腿搁在夏秋的胸口。 看大腿上哥哥的脸,伊依依的脑海中闪过“膝枕”这个词。从别处得来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应该娇羞,可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她感到自然,仿佛哥哥天经地纬,理固当然枕在妹妹的腿上。 她最终决定遵循内心。她摸摸夏秋的头发,夏秋比她高,平时很难有摸哥哥头的机会。 哥哥的头发大约是她两个指节长,浓密的发丝在她的手上摩擦,毛绒绒的,像她送给哥哥的那只大小熊。 怪不得哥哥总喜欢摸她的头,原来摸起来这么舒服。 她来了兴致,两手并用,乱搓一气。 停下手,她注意到夏秋的眼神很幽怨。 “你想撸秃我?”夏秋问。 “只许你撸我,我就不能撸你吗!”少女逻辑清晰,底气很足。 “你好色哦。” 蠢妹妹花了两秒解读夏秋的话,又宕机一秒,高喊“玉子烧拳”,袭击夏秋的肚子。 只是武力打击还不够,伊依依收回了暂借给哥哥的大腿,不让他枕。 夏秋早有预料,他笑嘻嘻地起身,去厨房看伊月。 帮伊月端上饭碗和菜碟,夏秋呼唤伊依依吃饭。 伊依依消了气,她看桌上的菜。番茄蛋汤、土豆丝、红烧肉、炸鸡腿。 “又是吃这些啊。”她叹口气。 这大约是所有家庭里都会出现的对话,父母做的菜就是再好吃,孩子也会很腻。 伊月用筷子尾部轻轻敲一下女儿的脑袋,表示自己的不满。 她说:“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你倒是点菜啊。” 伊依依点不出来,埋头吃饭糊弄过去。 夏秋正在想点心店的切入点,趁机引入话题。 他说:“菜没什么可以添的了,但是可以添点心嘛,我想吃树桩蛋糕!” “你想得倒是挺美。”伊依依对妈妈说,“我吃个炸薯条就满足了。” “下午我去买薯条。”伊月采纳了女儿的建议。炸薯条比树桩蛋糕靠谱多了。 “厨房里有烤箱,也做一做糕点嘛。”夏秋悄悄把“糕点技艺”丢到了伊月的身体里。 这技艺里不只是做糕点的知识,还有相关的肌肉记忆。 除了好吃,糕点还常常要好看,只拥有知识,没有做的经验,根本捏不出好看的糕点形状。 往往手稍稍一抖,糕点就东倒西歪,变很丑陋。 就像拳击运动员,空有相关的记忆,知道直拳怎么躲,勾拳怎么躲,躲后又怎么反击,一套理论炉火纯青,身体却不行,上台根本反应不过来,只会被打得鼻青青眼肿肿,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哪里还会做蛋糕。”伊月摇摇头,很不自信。 夏秋不再说。知识这种东西,常常会藏在记忆的深处,如果不主动去找,绝不自己冒出来。 他怕伊月根本不去找糕点的知识,所以拿自己当鱼饵,丢下去钩一钩。 吃完午饭,夏秋和伊依依去地下室的书房做作业,那里凉快。 伊月收拾好桌子,坐沙发上看一会儿书,等太阳不那么烈了,出门去超市,买伊依依想吃的薯条。 路过厨具的货架,她看到打蛋器,想到夏秋说的树桩蛋糕。 往蛋黄里加玉米油、牛奶,打发,放面粉和可可粉,搅拌。蛋清里滴入柠檬汁,舀白砂糖,打发…… 她走了很远,隔了很长时间,才发觉自己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什么。 这不是做树桩蛋糕的步骤吗? 我怎么会这个? 她停在原地,把步骤重新想一遍。各项细节都很清晰,整个制作过程十分完整。 我的记忆这么好的吗? 可这种圣诞树桩蛋糕,我不记得我曾经做过啊。 伊月很疑惑,这疑惑驱使她返回去,买打蛋器,买烘焙纸,买牛奶面粉可可粉…… 结账的时候,她很是心疼了一阵。 带这一套工具和材料回到别墅,她照着脑海中的知识,一步步操作。 太阳渐渐贴向地平线,夕阳透过大玻璃,洒在餐厅的灰色地砖上。 伊月站在厨台后,她抱着手臂,脑袋歪着,用很困惑的眼看面前的圣诞树桩蛋糕。 戚风蛋糕做主体,外面包裹手工制作的巧克力板做树皮,戚风蛋糕卷起来的纹路很像树的年轮。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完成度很高的圣诞树桩蛋糕。 只看模样,比那些水平一般的点心店里的还好看。 尝一口剩下的边角料,味道也很完美。 可是,她怎么就会做这蛋糕了呢? 怎么回事呢? 正文 第七十四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补更 从地下室上来,伊依依看到桌上的树桩蛋糕,发出热烈的欢呼。 “在哪买的蛋糕,好漂亮啊!”少女跪在椅子上,把上身探到蛋糕上方,近距离观察这酷似树桩的家伙。 夏秋装作一无所知:“这么好看,一定很贵吧?哪一家的?” 只有让伊月清晰的认识到这蛋糕的厉害,她才能同意开点心店。 那间“中奖”的店铺,就是为了这个而准备。文乃蓉进行了深度调查,在姜若萤的牵线下,询问了好几个知名点心店的运营人员,才挑出了那家店铺。 只要点心师有市面普通水平,开店就稳赚不赔,附近的小资白领会大量消费。 而夏秋给伊月找来的“糕点技艺”,可不是市面普通水平而已。 别看那女人一副失败者的模样,在得罪人之前,就职于一家高档点心连锁店,年轻时还去欧洲进修过。 有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有这出类拔萃的手艺,再加上俱乐部牵线提供的优质原材料,没有任何理由亏本。 唯一不太好的是,点心师的工作量挺大。 等时机成熟,再往店里塞别的点心师,架空伊月,让她完全成为闲人。 她自己的产业,她总不会不肯倚靠了吧? 这样,就能完成夏秋的目标,让伊月过上闲多多钱多多的富太太生活。 “先尝尝。”伊月没有回答两个孩子的问题,她用切下蛋糕,盛给夏秋和伊依依。 家里没有蛋糕叉,夏秋和伊依依用筷子夹一块,放进嘴里。 “唔!”伊依依还跪在椅子上,她突然挺直了身体,表情很喜悦。 伊月紧张地看她。 吃下嘴里的蛋糕,伊依依快速挑下一口:“好吃!” 伊月的心放下一半,她扭头看自己的另一半心脏。 夏秋比伊依依含蓄多了,他竖起大拇指:“出去开店绝对没有问题了。” “我还没告诉你是我做的呢!”伊月很惊讶。 “你厨房都没收拾完,一看就知道了。”夏秋说。 “居然是妈妈做的吗,太棒了!”伊依依高举筷子,表达自己的兴奋。 伊月笑很温情,她只把夏秋的话当做夸奖,没注意到话里的暗示。 之前,夏秋说可以开点心店,她一点儿没把这个提议放在心上,所以现在根本不往那里想。 夏秋不得不明示:“那家店铺就不要租出去了,放在手里开店嘛!” 他看伊依依,鸡蛋卷只顾着吃,一点儿不帮腔。 他于是说:“开个点心奶茶店,这样我和依依就能随便吃点心喝奶茶了。” 随便吃点心喝奶茶?伊依依立即抬起了头。 她期待地看妈妈:“没错,开店吧!” “你就是想白吃白喝!”伊月揭穿女儿的小心思。 伊依依不好意思地笑笑,给自己找理由:“这个比上次在蛋糕店买的好吃,开店一定可以赚的嘛!” “哪家蛋糕店只有一种树桩蛋糕啊?”伊月以为自己只会做这个。 夏秋提醒她:“做点别的看看?泡芙布朗尼提拉米苏千层酥慕斯蛋糕黑森林蛋糕波士顿派……” 伊依依眼睛越来越亮,不断点着小脑袋。 伊月拍一下夏秋的头顶:“别报菜名了,看把你妹妹馋得。” “我想吃!”伊依依把身子往妈妈那里探,双手撑在桌面,几乎整个人爬上桌子了。 “有些材料不齐。”伊月脱口而出。 她惊讶,为什么她知道材料不齐? 尝试在大脑里检索夏秋报的几款糕点的名字,居然真的搜出了做法。 她站起身,去厨房试试。 伊依依快速把面前那块树桩蛋糕吃完,去给妈妈帮忙。 夏秋也挤进去。 厨房空间太充足,不能三个人挤在一起。 别墅也是有坏处的啊。夏秋叹。 在伊依依的无心捣乱,和夏秋的有意捣蛋下,厨房里的气氛很欢快。 夕阳彻底落下了,暗淡的星透过玻璃窗,视线穿过小客厅和餐厅,可以见到厨房里笑很欢的一家人。 伊依依欢天喜地地品尝伊月新做出来的曲奇、蛋糕、和菓子、中式糕点…… 伊月一手环在腰前,一手点下巴。 我怎么会做这么多点心? 曲奇和蛋糕就算了,以前学过一点,可能是记性好还记得,可和菓子和中式糕点是怎么回事? 勉强把中式糕点算在血脉传承上,和菓子怎么也圆不了。 夏秋也没想到,那女人居然连传统糕点都会做,文乃蓉发来的简历上,根本没有相关说明。 大约这些是女人的私人爱好,这很正常,就像很多小说作家,散文也写很好。 他装很震惊,看伊月:“你居然藏了这么四五六七八九手!” “什么四五六七八九手。”伊月被夏秋逗笑。 这一打岔,她放下了疑惑,做都做出来了,怎么会做的不很重要。 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居然会做这么多点心。” “证明月姨你是天生的点心师,这手艺不用来开店太暴殄天物,灭绝人性了。” “可是,”伊月有些被说动了,“开店要宣传,要装修,还要联系供应商……” “供应商可以找别人问,宣传反正就是发发传单嘛,就是装修烦点,一装要装好久。” 夏秋假装烦恼,问:“那个店铺我还没看过,是什么样子?” 伊月如梦初醒:“那家店原本就有装修唉!挺古朴那种,像咖啡店一样。” 夏秋想,可不是,小秘书早料到了这方面,提前进行了装修。 “那就不用装修了,直接可以用?” “好像真可以。” 伊月感觉很梦幻,她摇晃两步,夏秋靠近,她顺势扶着少年的肩膀,回想这两天。 得了一家地理位置和装修都很好的店,又有了做点心的手艺,这真是老天让她开一家点心店? “那么大的店,只卖点心太可惜了吧?”她找出最后的理由。 “那就再卖奶茶或是咖啡,那边都是上班族,奶茶咖啡肯定畅销。”夏秋回答。这点当然也是计划之一。 他看身旁很动摇的伊月。伊月比他矮许多,比伊依依高稍许,她围一件白色花边的围裙,这围裙是夏秋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把手搭在伊月肩头,夏秋说:“找梅姨问问吧。” “也是。”伊月点点头。 沈叶梅和丈夫从零开始,把餐厅经营得很好,一定能给出中肯的建议。 她一辈子都在打工,要她突然去创业,去开店,她心里没底,怕亏很多。想到有沈叶梅可以帮忙参考,她放心多了。 站稳身子,她发现夏秋搭在她肩上的手,抓起丢开,斜少年一眼:“没大没小的。” “只许你搭我肩膀,不许我搭你肩膀了?”夏秋抗议。 伊依依抬起头,嘴里咔咔咔地嚼曲奇。哥哥的话有点耳熟。 “啊,光顾着做点心,忘了做晚饭了!”伊月慌张地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就吃点心好了。”夏秋拿起两块糕点,自己吃一个,塞伊月嘴里一个。 “嗯嗯嗯!”伊依依差不多吃饱了,她拍拍肚子,“再炸些薯条给我吃就行了。” 伊月吃糕点的动作停住了。 “……” 伊依依看着妈妈,表情从疑惑变成惊愕,从惊愕变成悲痛。 她的嘴唇颤动,眼中闪出泪花:“你记得给哥哥做这么麻烦的蛋糕,居然不记得给我买薯条!” 越想越委屈,她转身跑开:“你和哥哥过吧,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正文 第七十五章、给我尝尝 伊月开车去麦当劳,带回来两份薯条和冰淇淋,两个孩子一人一份,哄好了伊依依。 她去卧室书房,同沈叶梅通电话,咨询开店的事情。 吃完薯条,夏秋和依依躺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晚间有些凉,冰淇淋冻嘴巴、冻牙齿,于是少少撬一点含着,看看窗外的湖景缓一缓,再挖下一勺。 麦当劳的冰淇淋勺是木勺,简直是快餐店冰淇淋里的一股清流。 伊依依坐到夏秋身边,一边吃自己的那份草莓新地,一边往夏秋手上的奥利奥麦旋风瞧,企图很明显。 夏秋挖一整勺,在鸡蛋卷面前晃了晃,少女探头咬住了勺子。 等她放开勺,勺上干干净净,她被冰得眯起眼睛。 她挖一勺自己的草莓新地,给夏秋。 夏秋吃下,也冰得眯起眼。 兄妹俩吃两口自己的,再吃两口对方的,解决了冰淇淋。 伊依依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一个深深的哈欠,去洗澡睡觉。 夏秋跟进浴室,被妹妹乱拳打出。 看着面前紧闭的卧室门,夏秋叹口气。 还以为这蠢妹妹完全没有距离感了,没想到还很清醒,知道不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一起洗澡。 他回到自己卧室,放好水,躺在浴缸里。 每天的泡澡时间,就是他的工作时间。他拿手机,看看文乃蓉的工作报告。 新会员的挑选交由了刚招聘来的池玉成负责,小秘书现在全力投入在下一批俱乐部工作人员,以及新的典当者的挑选中。 在池玉成到来前,文乃蓉已经筛选了一批新会员名单,池玉成现在要做的,是检查、修订一下名单。 文乃蓉毕竟只是个中学生,她制定的名单肯定不如池玉成周到。 因为这个,新会员得晚一阵子才能就位,确定名单后,池玉成还得在姜飞鸿的牵线下,与名单上的人简单联系。 这些人都是各自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和那些典当者一样,呼之则来。 以上是池玉成和文乃蓉的想法。夏秋感觉俱乐部的会员和那些卖身的典当者并无不同,不过,他毕竟要用到那些会员,就给少许耐心好了。 结束和小秘书的聊天,夏秋找到池玉成的微信,拨去视频通话。 通话很快接通,屏幕上出现一面墙壁,墙壁前的椅子上,小女孩南水玉坐在那里。 池玉成调整好画面角度,坐在女儿身边,和夏秋问声好,叮嘱女儿两句,离开书房。 夏秋打来电话,是为了见让典当感官很垂涎的南水玉。他可没有兴致与池玉成闲聊,就算池玉成也算是目前俱乐部的重要人物。 南水玉很乖巧,声音软软的,夏秋简单和她聊会儿天,听她用糯糯的声音叫自己教父,感觉很不错。 现在接近十一点,小女孩的上眼皮与下眼皮分分合合,如同矫情爱作的情侣。 看她身上的小恐龙睡衣,一定是被爸爸妈妈强行从睡梦中唤醒,接受教父的教导。 夏秋道声晚安,关闭视频通话。 擦干身子,他裹一条浴巾,坐在书房里翻书,打发时间。 过不多久,伊月扣响房门,她端来水果。 见到只围浴巾的少年,她好奇地上下打量。 “怎么样了,梅姨怎么说?”夏秋叉一颗草莓给伊月。 伊月咬下,笑着说:“她说肯定能赚,还说认识供应商,可以给我介绍。她建议在做点心店的同时,再开咖啡店。” 夏秋放下心来,开点心店的事情,看来是完全成功了。 “现在麻烦的是招聘店员,要服务员,还要咖啡师和帮厨,最好再有一个点心师。”伊月有点儿忧愁。 “招聘就行了,拉梅姨来给他们面试。” 夏秋想,店员的事情也早有了预案,文乃蓉挑好了人选,就等他过去把这些人收入俱乐部,特派到伊月的点心店了。 那些候选者都是精英,不会给伊月添任何麻烦。 “你把你梅姨当工具人啊?” 伊月谈笑几句,端空碟子出卧室。 夏秋洗了手,换上睡衣,躺上床。当初的愿景刚刚开始描绘,这些还远远不够。 等到毕业,就能更大刀阔斧地操作了。 晚安,世界。 …… …… 收到姜飞鸿的邀请函,贾浩禹很诧异。 他把这宴会的邀请函翻来覆去地看,邀请函不像是有人伪造,送来的是姜飞鸿的秘书,所以也不会是恶作剧。 可是,姜飞鸿怎么会发来这种私人宴会的邀请函?并且邀请他父亲出席? 贾家与姜家不说血浓于水,起码也算是冤家对头。 姜飞鸿是地产大亨,早些年却是以饭店发家的。 贾家世代是厨师,贾浩禹的父亲与姜飞鸿相见后,理念和脾气都很合拍,一见如故,共同创立了一家餐饮公司。 公司在他们两人的运营下,迅速壮大,很快成了餐饮业不可忽略的一股势力。 他们不可避免地与一家巨头产生了冲突。 贾浩禹父亲认为,与巨头竞争肯定是以卵击石,不如把公司卖给对方。 姜飞鸿不愿意,非要一较高下。 贾浩禹的父亲把手上的股份都卖给了姜飞鸿,从中抽身,让姜飞鸿孤军奋斗。 只到这里,两人是闹掰了,关系还没到恶劣的地步。 贾浩禹父亲的想法正确,面对巨头的进攻,姜飞鸿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固守一隅,苟延残喘。 这时候,那巨头找上了贾浩禹的父亲,他们开价很高,贾浩禹的父亲加入了对方。 因为这个创始人的反叛,姜飞鸿没能守住公司。 不过,姜飞鸿也没亏,他高价把公司卖给了另一个巨头,用得来的大笔资金,进军了房地产。 两家餐饮业的巨头斗得两败俱伤,贾浩禹的父亲摘了桃儿,成为了新的巨头。 另一方面,姜飞鸿的地产公司也发展很快。 两个产业的巨头,就这样结下了梁子。 所以,这样与自己家有仇的姜飞鸿,怎么会发来这样的邀请函? 姜飞鸿想要做什么? 况且…… 贾浩禹想到父亲的近况,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很无力。 他的父亲已经时日无多。 正文 第七十六章、人间美少年 贾浩禹把请帖拿回家,给父亲贾正夫看。 贾正夫气得从轮椅上站起来,拿拐杖敲他的头,骂他拿这请帖来恶心老子。 显然,贾正夫拒绝了姜飞鸿的邀请。 可短短几个小时,贾正夫的态度便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这几个小时里,贾正夫接见了一个来访者。 亲自送访客到屋外,贾正夫让贾浩禹去把垃圾桶里,被他撕碎了的请帖拿出来,用透明胶带修补好。 他要去参加宴会。 贾浩禹很好奇,那个访客和父亲说了什么,居然让一向固执的父亲改变了主意。 那访客是池玉成,他只对贾正夫说了几句话。 “一个月前,姜飞鸿进了重症,现在,他不只身体健康,还新找了三个情人。” “姜飞鸿可以,你也可以。” “今晚的宴会,那位大人也会到来。” 贾正夫询问具体细节,池玉成没有透露,很干脆地告辞离开。 重读一遍手上的请帖,贾正夫想,今晚的宴会,不是姜飞鸿邀请了他,而是池玉成口中的“那位大人”邀请了他,不过用了姜飞鸿的名义。 姜飞鸿不能拒绝,但能搞点小心思,比如普普通通地发来请帖,姜飞鸿知道,贾正夫看到这普通的请帖,一定不会来。 明白了这个,贾正夫露出笑容。 他的猜测正不正确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不伤害自己自尊心的,可以去姜飞鸿宴会的理由。 人往往是先有了想法,再去编造理由。贾正夫想知道本该死在他前面的姜飞鸿是怎么好了的,所以他要去那宴会看看。 要知道,姜飞鸿那时候已经进了重症,儿子一家已经在准备葬礼,媒体讣告都写好了,结果姜飞鸿让所有人震惊地奇迹般地痊愈了。 有人说姜飞鸿是回光返照,不久就要复发。 一个月过去了,姜飞鸿不只没有复发,还变得更加年轻了,听说那方面的活儿也好了! 贾正夫对那活儿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多活一段时间。 他的儿子很不争气,能力很平庸,根本压不住集团的元老们,他活着,那些元老们还能老老实实,一旦他死了,集团一定会分崩离析。 他一生的心血,就付之东流。 他要再活三年,不,两年,再有两年的时间,他就能把那些造反派清出集团。 “你晚上和我一起去参加晚宴。”他对儿子说。 “是。”贾浩禹立即答应。 他晚上本来有安排,那安排要延期了。 寻一个空隙,他走进书房,拨一个电话。 “浩禹啊,什么事?” 手机那边传来朋友的声音。 “今晚要陪老爷子参加宴会,去不了你们那了。” “宴会到什么时候?我们等你吧。” “不用了,你和艳艳玩得开心就好。” 贾浩禹挂断电话,下楼去。 贾正夫瞧一眼,就晓得儿子干了什么去。 他训斥:“你又和那个家伙联系了?” “爸,人家有名字,而且他和小妹关系很好呢!”贾浩禹很无奈。 和他通话的人叫做辛付韩,刚过四十,是他的朋友之一。一个月前,小妹离婚,同他这个朋友对上了眼,关系进展很快。 “关系再好我也不同意,他那经历你也看了,抛妻弃女的家伙,能有好的?” “爸,人家那是正常离婚。” “正常离婚就分了一套破房子给老婆女儿?” “他当时还很穷嘛!” “当时穷,现在不穷了吧,怎么不送钱去?” “现在都离婚了,没了关系,怎么还送钱啊。” “什么叫没了关系,那女儿不是他生的?” “爸,你这思想也太老了。” 贾正夫懒得说了,他拿拐杖,用力去打傻儿子。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么一个精明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两个蠢货? 女儿不学无术就算了,儿子也和小孩儿似的,一点儿戒备之心没有。 贾正夫活了这么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他这两只眼睛就是两面照妖镜,只一眼,他就瞧出那辛付韩不是人! 还好,他的孙子还算成器,可惜还在读书。要是他能多活几年,培养好孙子,就不怕公司败在傻儿子手里了。 他又多了一个去参加晚宴的理由。 “去打探打探姜飞鸿晚宴的事!”贾正夫用拐杖戳儿子的胸口。 “是!”贾浩禹立即走开。 资产达到一定的程度,参加的各种组织、各种会议多了,手上自然而然有了同阶级的联系方式,有了一些交情。 贾浩禹按照父亲的指示询问,很快得到了消息。 贾正夫很惊讶,被邀请的人,不是和姜飞鸿关系好的,而是各行业的巨头。 这姜飞鸿招这么多巨头做什么?开商业会吗? 贾正夫再仔细看,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掌舵人不是病了就是老了。 联想到池玉成说的话,贾正夫心想,莫非是某个医药集团,新开发了什么延寿疗法? 可是那样规模的医药集团,根本不需要通过姜飞鸿来散发请帖。 等晚上到达宴会,一切就都明朗了。他想。 后来,他必须承认,他很是低估了真相。 去到请帖上的酒店,同几个同样坐着轮椅的老头们聊了许久,贾正夫终于见到了“那位大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的个子很高,穿一身普通的休闲装。 少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近乎古希腊雕塑般的脸,他带着笑,旁边一个个子很矮的女孩,穿一件胸口缀一朵蓝色假花的晚礼服,挽着少年的手臂。 “真嫉妒那个小女孩啊。” 一个同性恋的老头感叹。 此时,贾正夫还不知道这美少年就是“那位大人”,他笑着说:“你这把老骨头,年轻人一使劲就把你弄散架咯!” 几个老头们在轮椅上哈哈笑起来。 他们还在看那个少年,少年身边的女孩很可爱,但引不起他们一丝的兴趣。 人到老年,对异性的欲望消减了,对同性的欲望倒是增加了,他们羡慕、嫉妒少年人的身体,渴望成为少年。 等看见姜飞鸿和池玉成迎上去,态度恭敬到有些卑微,贾正夫才意识到,这少年就是他要见的人。 他不解,他周围的同伴们也不解。 这除了帅气,其他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就是姜飞鸿恢复健康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