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男保姆》 正文 第0001章 程咬金的烦恼 大唐,永徽三年。 入冬后,大雪纷飞,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 长安城,绿瓦红墙,加上这皑皑白雪,在腊梅的映衬下,越发古雅沉静。 跟这沉静不相匹配的是,到处飞染着一个劲爆的八卦猛料:房玄龄长子房遗直,长期垂涎于弟妹高阳公主的美色,曾数次寻机,意图不轨,差点儿趁其沐浴期间得逞,还有几次,竟然往她的餐饭里下了蒙汗药。 当人们绘声绘色讲述着这一热络谈资时,又一个更猛的料来了:房遗爱、高阳公主联合宁州刺史薛万均、卫州刺史柴令武等人,意欲谋反,迎立荆王李元景为帝。 被震撼到合不拢嘴的长安人,又对此新闻进行了深挖,甚至还挖出了众多开国元勋世家,迷藏不漏的桃色故事来。高阳公主的轻浮浪涛,以及异常好客的高尚品行,一时间成为浪荡公子们的心心向往,还有人竟为此迷魂颠倒,走火入魔。 当人人都为之情绪高亢时,程知节却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几个废物能造反?让他们给老夫刷马桶,还未必能凑合!都是些灵智不开的娃子,能知道自己是谁的种,就已经是积大德了。” 东宫通事舍人程俊,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了:“阿爹,依孩儿看来,李道宗,执失思力,还有远距长安千里之遥的吴王李恪竟然也被牵连进来,这背后黑手明显是长孙无忌。自从他大权独揽,便开始了清障行动,多少人遭贬的贬,被杀的杀。唯独跟前杵着一个李勣屹立不倒,惹他碍眼。只是李勣却备受大家荣宠。三年前,他曾上表主动请辞尚书左仆射一职,仅保留一些荣誉名衔。大家还是命他以开府仪同三司之职执掌政事。” “最近,朝堂上传出风声来,说大家要册封李勣为司空,还令人为他画像。画像完毕,大家还要亲自作序。又下诏,特许李勣乘小马出入三省,每日由一名小官奉命迎送。这般盛宠和特殊优待,比长孙无忌可威风多了。一山不容二虎,只是李勣现如今处处示弱,一切政令遵照着长孙的主意办,长孙无忌一时还抓不住惩治他的把柄。” “懋功选择激流勇退、明哲保身,这是明智之举。朝堂将臣由他撑着,总不至于垮塌了殿堂楼宇。老夫又怎会不知大家的心思,懋功作为大家日后对付长孙无忌的一颗暗子,当然要恩宠有加了。总不能让长孙无忌大权独揽,如日中天了吧。” 程俊皱着眉头说道:“李勣动不得,就轮到房家倒霉了。李泰遭压制,房家就该老老实实地享受房玄龄的荫庇。活该房遗爱不争气,被高阳公主引诱地屡屡行越轨之事,如今正中了长孙无忌的刀刃尖峰,任其肆意宰割,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其间,成为谋反一党,真不知道这次风波之后,会不会轮到咱们程家。” “他敢!给他八百个胆子试试!”程咬金怒目圆瞪地十分吓人,呼吸骤然变得紧蹙起来。 程俊吓得急忙低头不语。 生了半天闷气,程咬金忽然将大巴掌猛拍桌案,缓缓站起身说到:“这长安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到处是乌烟瘴气,到处是利欲熏心,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还能把气直腰挺的人变成龟孙,他长孙无忌的刀磨得贼亮呢!可以预料到不久的将来,那把屠刀会架在俺老程脖子上!” 程俊见程咬金的手气得发抖,刚要进言劝慰,却见到他把大手一挥,长叹一口气说到:“罢了!罢了!去秦岭转转吧,政儿还在那里硬着头皮忙着完成军令呢,这是娃儿头一次领军令状,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地过来。长孙无忌可是亲口下的指令,把咱程家的脸面架在火上烤啊。” 说走就走,程俊了解程咬金的脾性,只好急忙吩咐仆人准备马匹和车辆。常年征战落下的老寒腿毛病,已经让日益衰老的程知节无法骑马了,只能躺在软软和和的牛车里,一路颠簸着赶往秦岭深山老林。 “哎!这几年我大唐颇不宁静啊!”程咬金暗自数着: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己巳,太宗崩,晋州地又震,是冬无雪。次年改永徽元年,夏四月与六月晋州地又三番震,秋七月丙寅,大旱。二年春,天下诸州,颇弊蝗螟,或遭水旱,饿殍遍野,是冬又无雪。今年定襄地震,旱灾多发,入冬以来,降雪就下个不止。 望着车外的降雪,程咬金喃喃自语:“难道老天爷也不容我大唐人氏了吗?” …… 大唐天下有三盛:除却累累边关战事和璀璨如繁星的朝野巨将,便是那些多如牛毛的府兵。 秦岭大山深处,数千名府兵一旦撒入丛林之中,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唯有那些连绵不绝的“吭吭康康”砍树声,才让人知道自己没处在无人的野蛮山林之中。 站在营帐外的粗糙汉子旅帅贾二,抬头望望漫天散下来的大雪,啐一口唾沫,跳着脚大骂道:“直娘贼,你若再敢下大暴雪,俺就不姓程!” 营帐里,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的少年听闻他这一标致的国骂,一愣神,忽然气得小跑过去,飞起一脚就将这家伙蹬了个狗啃趴。 地上的落雪轻盈地飞舞起来,却还是被纷纷扬扬的雪花给压制下去了。 “混蛋,就算老天爷下了大暴雪,你他么也不姓程啊!你跟你老子姓,姓贾!”少年气得浑身打哆嗦,“别拿我老程家发誓!小心被我阿翁撞见了,打断你三条腿!” 贾二好不容易从雪地上爬起来,赶忙捂紧了裤裆,来到少年跟前哈腰施礼道:“程校尉,俺看您愁眉不展,就想着哄你开心来,就学着卢国公的模样替您骂一下街。” 少年程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抓耳挠腮地吼道:“少整这些没用的!赶紧动动你那猪油头,给俺想个好法子,怎样才能如期完成军令!” 贾二的脸色呱嗒一下子拉扯下来。“程校尉,你说这可咋整?他们限期三日,让俺们砍十万棵树,而且还必须是两人合抱以上粗细的大树,这不明摆着给咱们府兵使绊子吗?这就好比刚把媳妇儿抬进家门,就想着明儿个就能生出娃儿来,这分明就是鸡蛋上刮毛啊。” “啥意思?” “痴心妄想啊。” “去你的,也有可能,你媳妇怀的是俺的娃!早早地,俺就替你种下了。” 贾二不怒,反而很高兴,因为他看到程家这位小郎君的心情终于好些了。 “啁……啁……”几声惊空遏云的鹰唳之声打破了森林旷野的沉寂,惹得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中,有两只老鹰挥舞着长长的翅膀穿梭在飞雪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丛林里的人们,似乎这些人类即将成为它们口中的猎物。 程政恨恨地说到:“晦气!原来是这两只该死的秃鹰带来的!” 贾二嘟囔到:“他长孙父子就好比是这两只苍鹰,现如今玩的这个把戏分明就是故意找你和卢国公的茬儿!让俺说,他长孙家简直是狼心狗肺,若不是卢国公冒着生命危险护送当今陛下回朝继位,他长孙家焉能有今日?” “住口!陛下之事岂能容你小兵崽议论的!你的整个家族的脑袋担当地起吗?”程政陡然转身,怒目瞪了贾二一眼便甩手钻入营帐。 “可这……”贾二一时气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急得直跺脚,朝着营帐门口吼着嗓子发牢骚,“可这十万棵大树怎么办?如今最好的砍树利器便是那斧子。卑职甚至冒然扛出了卢国公当年用过的开山斧,让工匠连夜仿制打造。卢国公的开山斧就是厉害。它不仅个头大,重达百斤,而且斧刃强悍,稍微细点儿的树,拦腰几斧子就能撂倒,可就是太费力气了!普通士兵挥两下,胳膊就酸麻,再挥舞两下,斧子能脱手飞出去,好不容易再抱起来根本就举不动了。” “卑职从整个上府中寻找力气大的士兵,才挑选出来十来个。可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勉强能撑到挥舞百十下,虎口都流血了,臂膀都酸麻地发颤不已,没办法,只能一波又一波地轮流上去,可这样下来,速度还是慢地跟乌龟爬似的!照这情形下去,咱们铁定是要提着脑袋去长安唠!” 贾二突然吓傻了,长大了嘴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程政正愤怒地双手掷着弓箭对着自己。 贾二吓得忙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声音说到:“少郎,若杀死卑职能解恨,您就动手吧!” “嗖嗖!”两支箭破空飞出。 两个呼吸的功夫了,贾二却感觉不到疼痛。当身旁突然“砰砰”乱响,似有两个重物坠落在身旁的时候,才把他吓得睁开眼睛,竟然发现两只硕大的秃鹰被箭射透了身子,倒在血泊里,直挺挺地不动弹。 “少郎好箭!”贾二几乎竭嘶底里地吼道。死里逃生的感觉真的太酸爽了。 踱步进入营帐的程政双眉紧蹙,满脸的痛苦状。“实在不行就派人出去将周边的猎户全都征集过来。另外,这三日夜间轮班倒砍伐树木,日夜不间断,吾就不行了,他长孙的诡计就能得逞吗?真以为咱们府兵就是软柿子,愿意捏就捏的?” “哎!”贾二重重地一拍大腿,转身又钻进茫茫大雪之中了。 营帐内一旦没了旁人,程政才面露痛苦的真情,他喃喃自语道:“阿爷,阿翁,你们可要救救政儿啊,这是孩儿第一次当值,就碰上这天大的难事儿,可不能因为孩儿的无能丢了咱程家的脸面,让长孙家得了把柄,把咱程家拿捏至死啊!求求老天爷给我降下一名悍将吧,帮我度过这一个大难关。” “求求老天爷了!”程政朝天大吼到。 “阿嚏!” 秦岭外,茫茫大雪里,一位年纪约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裹了裹满是补丁的单薄破衣服,抬头眯眼朝着前方望去,大雪纷纷扬扬下得正起劲,早已经把整个天地刷成了浓浓的白雾色,视线不会超过五米开外。 “我倪土真是倒霉透顶了!旁人穿越都是一次,我竟然穿了两次,两次就两次吧,还都栽倒在同一个倒霉蛋上!” 说起这个倒霉蛋来,倪土欲哭无泪。一年前,倪土冒冒失失穿越而来,刚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面前的墙上贴着一张长长的黄色纸张,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榜”字,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自己周遭围满了年轻的士子。有人告诉他,他因为高中探花而兴奋地昏死过去,幸亏有一人略懂医术,采用呼吸疗法才把他弄醒了过来。众人一起指向那位救人英雄。英雄怪腼腆,只是冲他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了金黄金黄的牙齿。倪土一下子呕吐出来。 “好啊,我竟然是一名探花郎!”清空了肠胃的倪土兴奋异常,欢呼一声便手舞足蹈起来。 还没高兴多久呢,却因为行囊里的金银不多,关系疏通无门,抑郁归家,专心等待父母托媒人给自己说一门亲事,好好享受一下富二代怀抱小娘子的美丽日子。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父母遭遇商业竞争对手陷害,钱货损失惨重,家道中落,父母被关大牢。媳妇没说上,钱财两空,家徒四壁,倪土气血攻心,一下子又昏迷过去。 昨日才苏醒过来,但他从记忆里赫然发现,原主去年为了能救出父母,甘愿卖身入赘清河县青州房,但这一年来的崔家却忘了当初对自己的诺言:救出父母。崔家根本没拿自己当个人对待:整日里干的都是最低等下人才干的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动不动就遭遇丫鬟奴仆们的肆意打骂,还吃不饱穿不暖。 “原主终于嗝屁了?我又夺回了这具身子骨?”望着比去年还柔柔弱弱的小身板,就知道这一年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小娘子,你这般对我,休想逃过我的魔爪!”倪土把手攥得咯嘣嘣乱响,悠然在心中盘算起了今夜如何把生米煮成熟饭。 嘿嘿! 这步骤就是:第一步,先淘米;第二步,往大锅里添水;第三步把米倒进锅…… 刚想替原主实施报复计划,没想到当日便被人乱棍打出了家门。 说白了,他只不过是给崔媛媛顶绿帽子的,崔媛媛与她堂哥私通有了身孕,又怕别人笑话,才临时抓来自己这个软蛋顶替腹中胎儿的爹,如今崔媛媛早产,孩子没保住,还留他这个累赘废物干什么。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封建社会,自己是妥妥的穷光蛋一枚,名声又臭大街了,街坊上的人见到自己犹如见到老鼠一样,满是怨毒的嫌弃。 “男保姆怎么了?炒菜、做饭、洗衣服、暖被窝,我也是一身的本领!”倪土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排解着心中的不快。 “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小小的县城岂能是我倪土委身之所,要发展就去长安啊!” “大长安,我倪土又回来了!” 抖抖衣服上的落雪,倪土挺直了身子大踏步朝着前方迈进。前生的他可是西安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来到了大唐,那就把精彩人生重新再来一次! “凭借着我这副俊俏的脸蛋,还有脑海中无数的商业技能,我不就不信在这大唐混不出个人样来!” 吃了一肚子雪,倪土这才又勒紧了裤腰带,让饥饿的肚子稍安勿躁,迈开步子顺着大道,朝着美好的前程而去。 正文 第0002章 活该偷鸡不成 在雪地里转悠了大半天,像兔子这类可怕的野兽都没碰到一只,只有西北风可以敞开了尽情地喝,倪土觉得自己有些悲壮,一股男儿的豪情壮志在心中燃烧:“大风起兮云飞扬,吾家娘子在何方!老天爷,可怜可怜我,派给小的一个天仙美女吧,我要嫁给她,嫁给她,重新做一回赘婿,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倪土声音竭嘶底里,大有感天动地的气魄。突然,大地有了反应,“哒哒哒”身后不远处竟然传来了马蹄声。 天使姐姐来救我了? 倪土蓦然回首,果然看到一骑红尘从白茫茫的风雪中窜了出来。 一匹枣红色的马上赫然是一位披着大红斗篷披风的俏丽女子。她高高扬鞭策马,让这匹骏马快速奔驰,似乎不愿意让自己这位如意郎君逃离这里。 “天呢!这美女也忒好看咧!”倪土激动地口咽唾沫,手儿更是不安分地提提破烂裤子。 风雪交加,吹动她那好看的斗篷横飞起来。大红色上面的两大片白色绣花宛如清莹莹晨光里的玉荷,洒满了迷幻的光泽。 “不知天上谁横笛,垂落琼花满世间。风雪婆娑银凤舞,压倒秦淮万里山。”这天使般的美女,加上这飒爽英姿,何况又是奔着挽留自己而来,倪土怎能不赐美诗一首。 只可惜,诗歌刚刚吟诵完,那一匹快马似乎瞎了眼,竟然从自己身旁飞过。不给自己任何念想,只留下了四蹄飞雪,还带着泥土,喷了倪土一身又一脸。 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是一个穷且色心异常坚定的落魄浪荡子。 倪土气急败坏,大吼道:“娘子!夫君在这里!” 那匹快马上的小娘猛地扭身,看到了风雪中的倪土时,脸面骤然浮现了震惊之色。 倾国倾城的容貌到底有多美,反正亦如眼前这般。 四目相对,那份穿梭在空气中的雷电,早已噼里啪啦打飞了落雪,让周围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心猿意马的两人陶醉在似梦似幻的仙境中。 “小心!”倪土突然发现女子没有掌控好马匹,直接跌进了前面拐弯处的一个大深沟。 冰雪覆盖地太过绵软,深沟欲壑难填,一旦踏脚上去,便会深陷进去。 马匹坠落,女子也跌落其中。 作为交通肇事者,倪土自带道德责任。他急忙飞窜到深沟前,毫不犹豫地跳入深沟。 马儿早已站立起来,但由于受了惊吓,站在原地,耷拉着硕大的脑袋直喘粗气。 倪土急忙将趴在雪地上的女子翻过身来。她的额头撞击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磕破了一个口子,流出了鲜血。 倪土赶紧唤了唤美女:“小娘子,夫君来救你了!别怕!” 必须要紧急止血,要不然小娘子会因流血过多留下后遗症。翻找了自己的包袱,发现包袱太过陈旧,恐怕会有细菌。包袱里只有几本书,擦拭伤口的话,那些墨汁恐怕不是好东西。唯独干净一点儿的就是那块写着“卖身契”字样的锦缎了。 倪土想都没想,用牙咬开一点豁口,之后顺势从卖身契上撕扯下来一条锦缎。折叠了几下,觉得厚实了急忙暗压在女子的伤口上。 倪土又从卖身契的另一端撕下一个长条来,围绕着女子的头把伤口处绷紧。 鲜血浸染红了里面的锦缎,倪土急忙将女子搂在怀里,伸手按在锦缎上面,采取按压的方法止血。功夫不负色胆人,不一会儿便止住了鲜血,倪土这才长舒一口气。 盯着俏丽的小娘看了许久,或许是眼光太过毒辣,竟然把她戳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倪土,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迷人的长睫毛时不时地挂住了雪花,倪土便用双唇揩恃掉。发觉倪土并没有非分举动,女子才长长地舒口气,窝在倪土的怀里,闭目养神。 在这浩瀚又沉寂的原野,只有这两个可人儿报团取暖,彼此给予慰藉,即使此刻仍被寒风吹拂,被饥饿鞭打着,倪土却觉得美妙异常。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倪土一声带有京剧韵律的婉转长啸,惊得马儿四蹄踢踏不停。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倪土轻哼歌曲,却见怀中的女子如婴儿般往自己的怀里钻地更紧了。 倪土的心中似燃烧了一团烈火,豪迈的兴奋冲击血液,倪土便大着胆子提高了嗓音唱到:“红尘高,倚在鸿门,不如梦不破,不供奉红人。红楼梦,不颂与共的明不冲破,孰能识是非彼此日后再识人……” 想着今世的各种窝囊悲剧和不屈倔强,倪土被自己感动地热泪滚下,任其滴落在女子的俏眉上。 “黛玉藏花吟,葬花鸣,这是她的宿命。重逢在起初,她附和,黛玉命里注定,宿命再怎么理,也不顺,自不会悟透。别顾及,书中魂,我不理,下笔一切照旧……” 歌声轻哼,穿越不了这浓密的大雪天,只能在这深沟激荡。无人欣赏,却温暖了两个心中充满悲愤的不幸人儿。 “小娘在这里!”深沟上有人突然大声一嚷,破坏了这份温馨的静谧。 倪土抬头,有些怨恨地朝深沟上方望去。发现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焦急地奔上前来,一下子跪了下去,哭着大叫到:“小娘,是老奴害了你啊!” 这位老者还在悲情地哭诉,自责,他的身后却围拢上来几个壮实的小伙子。 他们往深坑里一看,顿时咿咿呀呀地大吼起来。 “胆大包天的色徒,竟然敢对我家小娘子非礼,下去非剁了你!” 这位一声吼,其他人也都糊里哇啦地大叫起来,每人还从腰间抽出了长刀。 但他们还是有所警惕的,担心深坑里的倪土手里有兵刃,倘若抵在小娘子的脖颈里,因为众人的吼叫声被激怒了,一下子割破了她的喉咙该怎么办。 那位老者也自责完毕了,慢慢起身,脸上的表情也化为了严厉的肃然。他横眉冷眼瞧着倪土,又看看深沟里的马匹,见它一侧的身子上满是泥土,深坑里的雪窝子乱糟糟一片,这才下了结论:“不要鲁莽,老夫猜得不错的话,小娘因为失足坠入深沟,幸得这位少郎君搭救,是也不是?” 老者的口气坚定而毋庸怠慢,咄咄逼人地要倪土给他回话。 “确实如此!”倪土很是感激地点了点头,说到:“这位老丈说的没错!大雪纷飞,鄙人忽而有了赋诗的兴致,便置身于茫茫白雪海洋之中,不料见到一人一马坠入深沟,鄙人见义勇为,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丝毫不顾深沟里的危险,毅然决然地跳入深沟,搭救失足之人。见其额头流血,鄙人撕扯衣服裹住伤口,方止住了流血。又见其体温下降,便解怀以温暖之,不顾个人冻僵,此乃善行义举乃我倪土之本分,还望各位不要千恩万谢才好!” 倪土侃侃而谈,却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冻得抱紧了双臂。 众人望着这个小色狼,心里正在腹诽:“切!分明是看上了我家小娘的美色,图谋不轨!说什么大话!” 老者见倪土并无恶意,这才转了脸色,对着众人怒斥道:“还不下去把小娘扶起来背上来!” “喏!”众人答应完就要往深沟里跳。 “慢着!”倪土抬手制止了众人。 他们愣神儿的功夫,倪土说到:“小娘从马上坠落下来,头儿磕到了石头上,恐怕会有脑震荡,你们不能就这样鲁莽地将小娘背上去,否则会造成二次伤害,需要做一副担架,由四人抬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倪土所云什么。 什么脑震荡,什么二次伤害?什么又是担架? 倪土方才醒悟过来,便解释到:“小娘摔倒后便昏迷了,尔等休要惊醒了她。因为脑袋受了石头的重创,我担心小娘的魂魄受到了侵扰。万一不小心叨扰了,她的魂魄就飞离了身子,那样的话,神仙也救不回小娘子了。尔等要去砍两棵手腕粗细的树枝来,丢给我,自然就知道我怎样将小娘安好地弄出深沟了。” 老者这才听明白倪土所言何物,点了点头,便吩咐身后的几人去附近的小山丘上砍树。 平楞嗙啷,几声脆响,两根修剪好的松树木棍便递给了倪土。 倪土帮小娘把宽大的斗篷罩在头上,又将包袱铺在雪地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娘躺了下来。 倪土抽身出来,将两根木棍排列在小娘身旁,又抬眼瞧瞧裹着大袄的众人,刚想跟他们要一件宝贝,但一个念头飞起,倪土便毅然决然地脱下了自己那身补满补丁的大褂。 倪土心里在沸腾,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呈现在脑海之中:“这个小娘不但美貌绝佳,还有这么多忠实的家丁,想来一定是大户人家,我救了她,那么就意味着我就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了。她的爹娘见了我必定会千恩万谢,又见我帅气逼人,文采飞扬,一定会哭着喊着哭求我娶了他家的小娘。为了不委屈他家的小娘,田产房宅一定会多多地给我,陪嫁的嫁妆一定是一车又一车。” 倪土正在艰难地用快要冻僵的手将大褂捆绑在两根木棍上,做一个简易的担架,但心里却是火热的。 他的耳畔和脑海里正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婚礼现场,馋人的洞房花烛夜,还有金碧辉煌的官运前程。 想来,老天爷并不怠慢小子啊,给了一个恶劣的开头,却是为了等待这么一个甜蜜的大富贵悄然来临! 人心里有了动力,干什么都非常麻利。担架很快就做好了。倪土方才将小娘子重新抱起来,缓缓地放置在担架上。 这才仰起头来,招呼道:“下来两位,将担架抬高,另两位在上面交接。” 老者一挥手,就有两人跳下深沟。 在倪土的扶持下,担架抬了起来,上面的人急忙将担架接了过去。 倪土回头瞧了瞧地上的包袱,很是鄙夷地瞪了一眼:从此后,爷我要发达了!再也不过这种穷酸日子了!什么破书,什么文房四宝,统统跟过去划清界限吧! “呱嗒!” 什么东西从小娘的怀中掉了出来,直接坠入深沟,砸入厚厚的雪层里。 “什么事儿最重要?小娘的喜怒欢乐最重要!她的东西就是我倪土的命!”倪土赶忙伸手进雪层里找寻。 雪儿太厚了,倪土只能跪下,伸长了手臂去够取。 下面貌似是石头窝子,竟然留有缝隙,小娘的东西似乎卡在了缝隙里。 正在全力对付这个难关的倪土根本没在意到上面的老者跟自己说了什么,似乎态度不端正,言语有些冷。 说什么都无所谓,将来他也得跟自己这位未来的小主人恭恭敬敬的,有自己欺负他的时候。 当倪土好不容易将那东西取出来,才发现是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个“云”字。 放在鼻子上深嗅一下,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气让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呱嗒,呱嗒,啪!驾!” 一声鞭响撕裂了空气,倪土才幡然醒悟过来,他们已经全都上了马儿、车儿,车夫一挥鞭子就开始启动了。 “等等我!”倪土大吼一声,却看到马儿车儿一溜烟快速窜入茫茫雪雾之中。 倪土赶紧从深沟里爬出来,却看到雪原上除了深深的车辙和马蹄印,什么都没留下。 正文 第0003章 小子能卖好价 倪土朝前奔跑了一里路,竟然发现自己跟丢了。浓密大雪早已将车辙和马蹄印覆盖住了。 本来穿着就单薄地要命。大褂子又给人家做了担架,身上只剩下更少的小褂了。 料想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冻死。 找寻了四周,没有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忽然之间,想起了深沟里被自己遗弃的包袱。 倪土疯狂地往回奔跑,又毫不犹豫地跳入深沟,将包袱从厚雪里刨出来,如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 人就怕被赐予了一个异常大的希望,又紧接着遭遇了莫大的失望。倪土一步一浅地走在雪原里。他此刻最想要的便是找一个土洞钻进去,跟蛇鼠狍子一般进入冬眠,哪怕再也不用醒来。 他此刻只需要一份温暖。 用枯藤和荒草编织了一个大大的斗笠披在身上,还是感觉不到温暖。 大大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地被头发和眉毛挂住了,不用理会。 双脚早已被积雪的寒冷冻得麻木了,不用理会。 可那一幕幕悲催场景,还有无法再相见的前生妻儿,犹如刀子一般扎在倪土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 “把我冻死算了!老天爷,快让雪儿下得更猛烈一些吧,把我就地埋葬!埋葬!”倪土振臂一挥,高声痛喝。 “哆,哆,哆!”丛林里,有砍树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还有人不断地在高声喝骂:“一帮天杀的!都没吃奶吗?拿出你们进洞房时的虎豹力量,用你们强有力的臂弯,挥舞起你们手中的斧刀,将这片密林尽快放倒!” 有人抗议了:“王队正,你就算把程校尉的上府兵统统拉来,都未必能把这一大片林子砍完,更何况俺们还是下府兵的一个队,就这点儿鸟人,还不够喂狼吃的,要砍这么大片林子,还得限期一日,这不是明摆着坑咱们吗?” “对啊!王队正,你是不是把纳兰小娘子给睡了?要不然校尉怎么竟给咱们出难题啊!”另一个小子这样一吼,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纳兰小娘子?她那模样,娶回家扔炕头能辟邪,半夜带出去遛弯儿能吓跑鬼,倘若遇到劫道儿的山贼,他们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哈哈……”大伙儿哈哈大笑,笑得格外开心。 “去你的!穷扒拉的田舍汉,就知道嚼舌头!俺非把你的屁股踢成八瓣儿!”王队正暴喝一声,似乎扬起了飞腿,在追赶一帮人泄愤。 丛林里传来了那些小子们的痛苦叫喊声,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太好了!”倪土很是兴奋。来到大唐,还没见过真正的府兵是什么样子,这下可开了眼了。 除了能一饱眼福,最让倪土兴奋的是,府兵隶属左武卫,归程咬金管辖。大唐粗滚滚的大腿是谁?程知节莫属啊。借助府兵这一门路打入长安官场,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才能,一定能在这大唐盛世一展雄才。 只是该以什么样的功绩闯入这群陌生人当中,获得他们的认可呢? 倪土边往声音哪方走去,边细细听着他们的谈话,有没有可以发挥特长的地方。 “哎!你们啊,今日一定要加把劲,如果一日之内不砍够一千棵树,俺王牛只是挨军棍,俺皮糙肉厚,打几下就算是挠痒痒了,可你们就遭殃了,不但要罚钱还要照旧补齐今年的赋税,多不划算啊!”王队正说话的声音软了许多,言语中尽是无奈。 有人接茬了:“咱们府兵就是丫鬟养的,你看朝廷一点儿也不稀罕咱们。三时耕稼,一时治武,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农忙啃土,农隙训练,上了战场还规定什么‘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的,将军根本不疼呵咱,上了战场,最危险的试探都是咱们干的活儿,整个的就是他们左右武卫的肉盾挡箭牌。” “当然了,为朝廷卖命,理所应当,谁让咱们享受着免赋税的优待呢。可看看咱们的命运,再看看人家,咱们连叫花子还不如呢,除重兵器由朝廷供给,七事资财得咱自个儿带,还得背着自家的粮食,这叫什么事儿!” 这人迎合着语调,将斧子砍在树干上。力道一下比一下强了,似乎正拿着那棵树当作泄愤的对象。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镇戍边疆浴血奋战带回来的军功会让你乐一辈子的,你家的娃子也能跟着享福,你还要什么?”王队正边挥舞斧子砍着树边回应到,一口气一口气的力气全用在了砍树上,说的话也就断断续续的。 “上战场?战死也是应当的。可咱们呢,竟在这山窝窝里受气!昨儿个拉了五十车粮食飞奔了百十里路,今儿个却顶着冰雪天被拉到这穷山沟砍树,砍树就砍树,还非得限期一日之内,这不是要把咱们活活整死吗?”这小子说着说着就有些哭腔了。 “行了,狗蛋儿,你小子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还哭鼻子了!”王队正似乎上前又踢了他一脚,让小子的哭声有些颤抖。 “这斧子还是俺好不容易从校尉那里借来的,算是当下最快的利器了,校尉仁慈,还把铁匠招呼来了,生怕斧子刃儿不快,或者有所折损,耽误了军务。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好法子?好了,大伙儿快干活儿吧,加把劲,把整座山砍完它!”王队正的话里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 之后便剩下了铿锵有力的斧凿,中间还夹杂着叹息声。 倪土想了想,觉得自己展示才艺的机会到了,便点了点头,迈步朝着人群方向走去。 有人听到了脚步声,便抬起头瞧去。但他们手上的斧子却没有停歇的意思。 倪土初见他们还有些惊讶,但看清楚他们身穿地跟普通老百姓穿得别无二致,只是在外面套一个皮甲,也就不觉得新奇了。 只是他们看倪土却觉得新奇异常。一个白面的穷醋大小子竟然穿着茅草编织的苇席,整个人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喂!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不好好待在家里帮娘子暖被窝,来这里做甚?这里是军伍之地!闲人免进!哈哈哈!”王队正是一个络腮胡子大汉,他本来在呵斥倪土不要靠前,没想到越看他越觉得好笑。 王队正这般一笑,众人哪能忍住,纷纷大笑起来。有人竟然笑得没了力气,斧子掉在了地上,双手捧腹蹲了下去,嘴里还流出了口水。 倪土就这样尴尬却不失得意地杵在那里,威风凛凛地让他们笑个够。 倪土觉得这样的开场白,有点儿意思。总比用陌生脸皮去顶冷脸皮来得融洽。自己无意中当了他们的笑料,亲和力上自然是有很大助力的。 被人嘲笑,自己不怒反而乐呵呵的,这或许是倪土前生练就的厚黑能耐吧。 等众人都笑够了,笑瘫了,倪土才字正腔圆地问到:“诸位兄长,你们这样砍树,恐怕到死也砍不完啊。” 王队正突然双目一瞪,怒气上来,上前就一把揪住了倪土的脖颈,怒斥到:“小子,你怎么咒骂人?看俺不打死你!” “兄长息怒!兄长息怒!”倪土连连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怎么不用锯啊?只要用锯,你们一人一棵树,二十息的功夫就能弄倒一棵,哪像你们现在,俩人砍一棵树都要砍一刻钟的功夫。” “什么?锯?锯是何物?”王队正的浓眉一皱,有些恼怒地质问到。 “兄长竟然连锯都不知道?”倪土有些纳闷,木匠鼻祖鲁班不是春秋时期的大人物吗?经历了数百年,难道他那些发明创造还没能做到普及天下吗? 看着面前众人那异常纳闷的表情,倪土突然觉得鲁班或许功绩没那么大,只是我大华夏的劳苦大众,把集体创造和发明全都集中到他一个人的身上,借助他的名声张扬发明罢了。 正所谓溯源崇本,藉以说明锯子发祥之早,圣人之伟业,便于后人膜拜。 后世有关他的发明和创造的故事,实际上是全体华夏劳动人民发明创造时的故事。鲁班的名字实际上已经成为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象征。 这就好比龙是华夏人的图腾,其雄伟之姿没有人见过,但人们却能将龙的形象特点列为九似: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这是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 想通了这一点,倪土终于可以放心地敞开忽悠人了。 倪土从怀中掏出了折刀,拨出长长的锯条来,找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枝干,在众人的眼皮子低下开始快速拉锯。 片刻功夫,倪土便将长长的枝干锯成了一堆小木桩。 倪土洋洋得意地抬头,准备接受众人的崇拜目光。一仰头,结果看到王队正拧着眉牙齿紧咬的愤怒脸庞。 倪土吓得起身倒退了一步。 王队正一把将折刀夺了去,在一棵大树上拉了几锯,瞧着一点点的锯末,和浅浅的沟子,愤怒地叫嚣到:“你小子这是笑话俺们啊!有这么一个巴掌大小的破玩意儿要锯这一大片林子?” 王队正说完就将折刀丢在了雪地上。 倪土这才明白他们众人误会自己了。 倪土微微一笑,抱拳回到:“小弟怎敢捉弄大伙儿呢?我本蓬莱仙岛的鹤老坐骑下的门徒,怎奈鹤老到泰山求仙问道时,在泰山极顶玉皇大殿羽化而去。升仙之时,家师叫我去往长安,以他毕生所传授法术解黎民苦难,排解战事纾困,累积九九八十一件功德,供养我大唐,成就一番基业。我便四处游荡,没想到今日有幸来到此处,听到几位的哀叹声便好意出手相救,怎能有取笑耍弄众位之意啊?俗话说帮人等于帮己,诸位兄长莫要怪罪小弟了。” 一位大汉簇步上来,捡起了地上的小玩意儿,也是一脸的不屑:“还没有取笑俺们之意?这么小的家伙,被大树砸一下就变弯了,还怎么去砍这么多木头?笑话!” 倪土不慌不忙,忙回到:“诸位莫急,看我变一个法术出来。”又冲王队正抱拳问到:“敢问王队正,你们这里可否有铁匠?” “有!你想干嘛?” “叫来便是,我自会告诉他如何给大伙儿铸造一个好处。” 王队正就像看一个傻子一样,将倪土上上下下端详了好几遍。 此时,一位瘦不拉几的家伙上前来,说到:“王队,别理这小子,他明显是长孙老鬼派来耍弄咱们的。你看这时辰不早了,不赶紧干活儿,恐怕今日的木材就完不成任务了。” 王队正听了很是烦恼,眉头紧蹙,突然将恶狠狠地目光瞪向倪土:“听他的,叫铁匠过来!” 倪土很是得意地补充到:“再拿纸笔来!” 王队正一挥手:“听他的!”吩咐完了,又将倪土上下打量说到:“你小子可别跟俺玩鬼心思,倘若真是来戏耍俺们的,你就甭想走了,留在这里,将这片树林给俺砍光,否则,嘿嘿!” 王队正终于找到了发泄愤怒的突破口了,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地肆无忌惮,酣畅淋漓。 倪土却也不怒,轻笑一声:“哎呀,这位兄台真会现场抓壮丁啊。无妨,你叫我砍了这三座山头,我也能办得到!” 倪土说完,瞥头朝着四十五度的角度看望天空,双手还背负在身后,一副得意满满的长官模样。 在众人眼里,这个浑身扎着茅草的家伙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还牛逼轰轰,简直笑掉大牙了。 众人又一阵发自肺腑的奉承哄笑。 工匠来了,一副要举锤子砸人的架势。文书也把纸笔送来了,一副要看他笑话的姿态。 倪土在纸上画着线条,王队正越看越觉得正在胡乱涂鸦的倪土是个大骗子,抑或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大傻蛋! “等会儿就让你哭都来不及!”王队正搓着下巴,心里想着,但瞧着倪土细胳膊细腿的,觉得他砍不了多少树,有点儿可惜了。不过,这小子皮相还是不差的,月封楼的老鸨正想弄个男佣,这个小子或许很合她的口味,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正文 第0004章 残缺的卖身契 老鸨没有惦记倪土,一位绝美的小娘却手捧着一细带血的长条丝帛,嘴里念叨着上面的文字:“倪土,大唐贞观一十三年暑月朔日生,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襁褓可辨识阴阳,垂髫婉变便能文,束发览遍五经书,骥子兰筋逈不羣,贞观二十二年探花……” “他叫倪土?”那位面目俊美的少年,立在白雪之中,犹如玉树琼花独自绽放于暗夜那样的显眼。他那绝于俗世的俊秀颜值,配着他那冷峻且又忧伤的气质,直接俘获了这位一向性情孤傲的千金小娘的芳心。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他那美妙的歌声似在耳畔萦绕,绵绵不绝。虽然她不知道谁是林妹妹,但她觉得那位郎君唱得歌曲对象就是她。 芳心撩撩,魂牵梦萦,少女的心早已飞离这深闺,飞到那冰天雪地里去了。 此时,一老夫绕过重重帷幔,又绕过一盏香炉,撩动微烟浮动,袅袅婷婷绕过了满屋子的豪华红木家具,又在那些粉红色的帷幔前纤纤散开,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 老者坐在床榻前的矮凳上,望着头颅仍旧包裹着纱布的少女说到:“婉儿好些了吗?” “婉儿好些了。孙儿不孝,让阿翁挂念了。”少女将手中的锦缎攥成一团,握在了手心里。眼神却盯着被褥上的素色花纹看,不去与老者的眼神对碰。 老者叹口气,说到:“老夫知道长孙延竖子生性骄奢纵情,又常觅花问柳,蓄姬妾歌姬其中,实为浪荡子。与婉儿绝不相配,嫁过去了,也是委屈孙儿了。只是长孙无忌权势倾野,嚣张跋扈,心胸窄小,无所不用其极。老夫不暇于此人斗,每遇朝会,老夫都绕远道避开他,可他却偏偏跟老夫提及长孙延垂涎你的美色。如若老夫不答应下来,我们上官家犹如那些柔卵,顷刻间就会被他弄得家破人亡。为了上官家,就只能委屈你了。” 老者说着便揩起了老泪。 少女冷笑一声说道:“我上官婉儿怎能不知家族兴亡大义?宁是那心里不从,但也不能眼看着上官家遭遇横祸,这门亲事答应下来便是了。” 老者高兴得瞬间由悲苦变为了惊喜:“能生得如此乖巧温顺的孙儿,的确是我上官仪的天地造化,可喜可贺啊!” 上官婉儿突然把话锋一转,说到:“只是孙儿方才及笄之年,对耶娘的侍奉和对阿翁的孝敬之意还未尽到完全,孙儿不求别的,只求宽限些时日,待到碧玉年华之时,再行嫁娶也不迟。” 上官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婉儿一片孝心,老夫怎能不会答应。这样甚好,甚好。” 上官仪嘱咐上官婉儿多注意休息,便满脸开心地离去,准备给长孙无忌修书一封,算是答应下这门亲事,只是要宽限些时日,让上官婉儿尽一些孝心。 这样温婉尔雅,极重孝心的小娘子谁不喜欢呢。这样的事情经过长孙无忌一番自豪地宣扬之后,上官家的美誉度将会高涨一大波。 最令上官仪高兴的是,因为这层亲事,自己家跟上官家绑在了一起,不但家族兴旺指日可待,就连日后在朝中的腰板儿也就更为挺拔直溜了。 上官婉儿却手捧那寸锦缎,陷入思索:“探花之人,总该不会十分落魄吧,倘若他日再有相见之时,不知能否生米煮成熟饭,断了长孙延的念想。” “满城冬雪西山松,如玉孤君亦如树。情意绵连阑珊落,不知识郎在何时。” 上官婉儿将那写有倪土名字的一截锦缎放在嘴唇前深吻下去,她却不知道锦缎的下一行写的是什么字: “家道中败,落魄为乞丐,自愿入赘崔家,嫁作碧玉年华崔紫云为小夫。永徽三年腊月因其不遵家法,更不能洁身自好,吃饭太多,柴灶之火燃烧技术差,而被崔家解除婚约,赶出家门。” 最后方还盖着一个硕大的红印子,貌似是“清河县衙官凭”的字样。 妥妥的一份卖身契。 秦岭深山内。 铁叶为龃龉,其齿一左一右,以片解木石也。今接博桑果不可缺者。这里说的便是锯子。 倪土很快便画好了一个双把锯,递给了工匠:“照此先打造一把,瞧瞧你的手艺如何。” 铁匠一听这话就来气了,本来就是修修斧子这等容易的粗浅活儿,没想到来了一个傻子,让他做一个废柴东西,真是没事儿撑的,专拿他消遣。 “要做刀便做刀,干吗要把刀刃做残废了?还带俩把的!傻子也不会用俩把儿的刀!”铁匠怒了。 倪土摇了摇头:“这不是刀,是锯子。” “啥?锯子?没听说过!这破玩意儿能把大树给砍倒?刀斧变成这样豁牙的东西就废了,你还要更多的豁牙,这不是来祸害俺们的吗?” 面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倪土真的无语了。虽然仗着后世的学问在蒙骗大伙儿自己有多渊博,这种行为很让自己觉得无比可耻,但现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人总得混口饭吃,也就斗胆抄袭后世的学问了。 两人正在你来我往地顶嘴,王队正看得不耐烦了,哄声呵斥道:“你俩有完没完了?别站着没事儿干放屁!老牛,你就让他跟着你去做什么锯,做不出来,就拿锤子砸死他,回去我就禀报说有野人要袭击府兵,被俺们干掉了,不脏了你的名分。” 听了王队正的话,虽然很是咋舌,但倪土还是壮了胆量跟着铁匠去制作锯子。 此时的人们制作精钢还不是那么随意,倪土也就将就着让铁匠把铁片子尽量砸得薄一些。 厚着脸皮强迫铁匠将他砸好的刀刃切出一个又一个的锯齿来。 烧好了又锻造好了,倪土又让铁匠将它放在砂石上磨出光亮来。 瞧着被破坏地惨不忍睹的刀刃,铁匠不停地叹息:“贱娃子就是个败家子,毁了上好的铁疙瘩。” 倪土之前还跟他顶嘴,后来也就懒得理他了。因为小山丘上的伙夫已经做好了饭菜,阵阵香气飘荡在空中,让倪土的肚子咕噜噜打雷了。 倪土强忍着饥饿,低声安慰着自己:“等会儿,等会儿大鱼大肉大馒头就能吃上了,准管饱!这次成功混入军伍,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且再忍一会儿,且再忍一会儿。” 倪土在工匠的眼皮子低下锯起了一个粗大的木桩,又在他长得老大的嘴巴下,很轻易地将此锯断,更在他惊讶的呆滞的目光里,扛着大锯来到了王队正面前。 “王队,你攥住另一头,咱俩合力将这棵树锯倒,那个瘦子,你来计算时辰,看需要多久才能锯倒一棵大树。” 倪土俨然成了他们的新队正,命令众人跟呵斥亲儿子一般。 王队正一脸的不屑,面对这个越俎代庖的小家伙,他很快就能将他攥于手掌,任意蹂躏了。 刚开始,王队正不能很好地操控锯,锯子没起到任何作用,也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站在一旁不停地摩拳擦掌的铁匠自告奋勇,代替了王队正。 在倪土不耐其烦地教导下,铁匠竟然渐渐掌握了这技术。 “开始计数!”当两人锯出一点白色的木屑时,倪土喊到。 众人见状纷纷围拢上来。 正文 第0005章 蓬莱神仙之物 当锯条很快没入树干内部时,铁匠的兴致高涨起来,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一棵双人抱的大树竟然很快锯到了另一端。 倪土将锯子从缝隙里抽出来,吩咐面前的几人道:“你们几个过来,用力往那边推!”目瞪口呆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按照倪土的吩咐,众人喊着口号合力往另一侧猛推。 “咔嚓!”这棵巨树轰然倒地,砸起了不少的雪粒子,被旁侧的篝火红光一照,犹如金珠银粉在闪烁。 “这……这真是神仙之物啊!”王队正一把扯开铁匠,夺过了锯子,捧在手里仔细端详。 众人也围拢上来,要将此物好好观摩一番。为何这样一个满是豁牙的东西能够把一棵大树轻易斩断弄倒。 “这钜子真是好东西呀!哈哈,有了此宝物,何愁一日砍不倒这整座山林!”王队正欣喜若狂,众人也跟着乐呵。 是啊,有此宝物,谁还傻不愣登地挥舞斧子,费力费胳膊不说,效率还极低。 “放倒这棵大树,咱们用了多少时辰?”倪土一语惊醒狂躁的众人。 众人这才瞧向那个计数的人。“一……一炷香的功夫!”这人激动地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啥?这么粗的树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剩下的那些小树,还不得弹指间就能弄倒?哈哈,今此任务算是能完成了。” 众人狂喜不已。 倪土觉得火候差不离了,便提醒到:“不如让我们把酒言欢,庆祝一番?” 王队正大手一挥,说到:“不急!等干完活儿再说!当务之急,你和老牛要多做几把这种锯子,两人一组,尽快把这山头给秃噜光了再说!” 倪土只能心里安慰咕噜噜叫的肚子了。 “先帮我整一身衣服吧,昨日凌晨正睡得好觉,却被一匹狼相中了,追得我都没来得及穿衣服,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退而求其次,倪土便想到了这个。 “哈哈,怪不得呢,你这身打扮连俺们都不如,还说什么仙人弟子,老撒,你去拿身衣服给他,就是虎子那一身。” 披挂上暖和的衣服,倪土的鼻子有些辛酸,这还是来到此世第一次穿得这般温暖。 “王队正,我穿了虎子的衣服,他穿什么?”倪土拍打着衣服,虽然肥大了一些,却也暖和。 “死人还穿什么衣服啊,早冻得死挺死挺了!” 王队正的一句话让倪土的脸色突变。 众人的脸色也都从刚才的兴奋中沉淀下来,变为死灰色。“昨日运送粮食的时候,累极了就趴在车上睡着了,等俺们叫他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冻僵了。” 虽然繁重的服役让这些平日里在土里扒粮食的人们苦不堪言,但那还不是为了享受免服役的特殊福利待遇。但若是豁出了性命,真的就觉得不值了。 “狗真宰的!若是把命丢在战场上还能捞个军功回来,妻儿耶娘也能得了好处,就是这样丢在山野里不值得啊,除了喂了野狼,还能有什么屁用!” 众人一脸的颓色,倪土却也强打精神。“家师早就教导过我,君子之为,当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今日我遇到了诸位,算是我与你们天定的缘分。不遇见倒也罢了,既然遇到了,那就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两肋插刀本就是我做人的本分,大伙儿放宽心思,只要有我倪土在,大伙儿保准能吃香的喝辣的。” “好小子!”王队正一巴掌排在了倪土的肩膀上。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听到那个什么忧忧,什么乐乐的,就觉得甚是文雅,便止不住情绪激动叫声好出来。 “哎呀!”倪土疼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家娘子都看不上!中看不中用,小腰子经不起她那大屁股一猛蹲的!娘儿们只有嫌弃你的份儿!” 王队正一句荤话逗得大伙儿又开怀大笑起来。 在等着铁匠乒楞嗙乓打造锯子的功夫,倪土也挥舞斧子修剪着那棵大树的树杈儿。众人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倪土说着话。 经历献锯子的遭遇,大伙儿觉得这小子是个实诚人,不傻也不坏,也就乐意跟此人交往。 锯子一把又一把地来了,倪土在修剪完了最近倒地的一棵树后便也闲了下来。 王队正从锯子里挑选了模样最漂亮的一把,又试着在大树上拉了几下,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命人取来一块儿麻布,将锯子裹好了递给身旁的狗蛋儿。 “狗蛋儿,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给程校尉送去。来时听老贾说,程校尉为找不到快速砍树的利器烦恼至极。俺们有了这件锯子宝贝,何愁完不成军令?俺知道路途遥远,但俺现在命你必须火速到达营帐,哪怕插上一对翅膀呢,也得火速。”一想起即将唾手可得的军功,王队正心里就痒痒。 真是老天爷垂爱,竟然让自己能在这非战区捞取一件军功,真是走了大运了。 这感觉,怎么跟今晚要去会一下月封楼的老鸨,浑身飞窜着说不出的得劲儿呢? “嘿!军功唾手可得!老天爷待俺不薄啊!以后可得发发善心,村子里的寡妇们,俺不能再去欺负了!” 预料到有美事儿了,心情自然很好。听到倪土的肚子咕噜噜叫了,王队正咧嘴一笑:“饿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才干多少活儿就知道饿了?” 倪土腼腆地一笑:“实不相瞒,这几日身居野林深山,哪有吃一顿饱饭?出门踏雪吟诗的时候,只在家小酌了一点酒,啃了一口羊肉,才勉勉强强支撑到了现在。本想着打一只老虎解馋,无奈这冬雪覆盖,大家伙都冬眠了,不出来让我解馋。我倒想遇到一只野山羊,将那肥美的肉块儿穿在竹签子上撒上盐料,架在火上烤得美美的,或者钓一些鱼做个味美的鱼汤,可往往事与愿违啊。” “人困了便去睡,饿了便去吃,想小娘子便去找,找到了就往被窝里拽,说这么多废话,想那么多闲事儿干嘛?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卖点力气赚点儿糊口钱,哪怕站在高处撒一泡尿,看着热乎乎的尿渍比天还高,比鸟儿还飞得远,高呼一声‘爽乎哉’‘爽哉乎’,这些才是爷儿们该干的事儿。” “是!王队正教训地是,男子汉大丈夫当以蛮力治天下!” “去!你有啥蛮力可言,就你这点儿鸡肋力气,还不够给俺挠痒痒的!去找伙夫弄点儿饭食吃,别饿死了赖俺们虐待你!吃饱了好干活儿,在军伍里,你是个人儿就得搭把手儿。” 倪土终于得偿所愿地被人赶到灶房了。 正文 第0006章 贼人惊险试探 坐在温暖的灶房里,嗅着溢满帐篷的饭菜香气,两手同时举着,唯有嘴巴一会儿东啃一口粗面窝窝,一会儿西啃一口肥美的鹿肉,剩下的唯一重任便是大快朵颐。 等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整个紧蹙的神经才舒缓下来。捧着竹筒嘘着热气喝着热水,还用竹细丝儿剔着牙,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山林那边又传来了王队正咆哮的哈哈声。“嚯!又倒一棵!弟兄们加把劲,争取落日前彻底将此山岭荡为平地!”手里有了利器,人儿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异常坚定了。 树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倒下的树,刮擦其他树枝的声响,厨子们很是纳闷,他们怎么这么迅疾地放倒一棵又一棵树呢,难道天上掉下来一个神仙,具有力拔山兮的盖世力气? 厨子们都跑光了,给了倪土可乘之机。 掀开盛放饭食的瓮盖垫,见到了粗面大窝窝,便疯了一般往自己的包袱里塞。 塞了七八个,倪土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有了帮助他们度过艰险这个盖世功绩,还愁在这里混不开? 不过,挨过饥寒的人只有将食物揣在身上,才能有充分的安全感。倪土照例地又塞了几个窝窝,这才放心地将包袱扣死。 拍了拍满满当当的包袱,心里才放松下来。 伙房建在了山岭最上方,可能是顾及到大火别烧着了丛林。 坐在伙房门口,手里捧着水杯,倪土朝着山下的丛林望去。 有一匹快马从远处急奔而来。有人从马上跳下来,径直跑到了王队正身前耳语一番。 王队正听了,脸色狐疑地朝这边望来,随后又挥手命令一些人放下锯子,跟随他朝伙房这边走来。 倪土突然觉得来者不善,从王队正那副阴沉的脸就能看得出来。 倪土担心自己偷粮食的事儿被人告发了,慌忙进屋子,将包袱拾掇起来,从后窗口的位置丢了出去,又探出身子用松枝把包袱遮盖好。 随后,坐在椅子上假装悠闲地喝着热水。 王队正进屋子了,刚才那个通风报信的人跟在他身后。 “小子,吃饱喝好了?”王队正阴沉着脸问到,完全没有了刚才因为得了锯子而兴奋异常的喜色了。 “昂,多谢王队正,小子吃好了,这就去帮大伙儿干活。”倪土说着便放下水杯,挽袖子就要出门上阵。 王队正一抬手便制止住了。 “小子,俺们都是爽快人,这么告诉你吧,刚才有斥候来报,老坟山那窝匪贼被校尉剿灭了,但放跑了一个小子。听说那个小子一副白面士子模样,善施各种器具毒药,俺就担心你就是那个小子,专门来毒害俺们的。” 倪土一听就知道队正这是误会自己了,忙解释到:“王兄,你可不要诬陷好人呢!我好心好意把师父发明的锯子奉献给你们,还不是为大伙儿着想。再说了,兄长可怜我饥寒交迫,给我衣物食物,小子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害你们之心呢?” “那你怎么鬼鬼祟祟地躲在灶房里不出来?分明是想下毒害死俺们!”那个斥候指着倪土质问到。 “我……”倪土刚想说为了偷你们的窝窝?说出去还不得羞死人。 而且此事太不光彩了,如实说了恐怕坐实了自己鬼鬼祟祟的行径,也就胡诌了一些话。 王队正更觉得此人可疑了。 “拿你的鱼符来看!”王队正伸出手去就要东西。 “什么鱼符?我从不钓鱼,哪里来的鱼符鱼饵的,我没有!”倪土刚说完这句话就愣住了,随口一句话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无知,甚至是不讲理。 “哈哈,你连鱼符都毋晓得?还亏你说是堂堂大唐人氏。一听就是困囿荒野山林许久的山贼!听好了,一方竹板,粘一方皮纸,上面画着你的头像,写着你的名字,籍贯,生辰,职事,盖着县衙方方的大印。” 当王队正一口一口地喷溅唾沫时,倪土早构思好了对策。 倪土懒懒地回到:“我已经是奴人贱级了,所以就没有了鱼符,卖身契倒是有一张。” “卖身契?”王队正等人很是鄙夷地将倪土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此人很是有故事。 这小白脸果然是被富家婆包养了! “拿来验证!” 倪土不去管王队正龌龊的心思到底如何,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绢布,塞到了王队正的手里。 王队正打开来,上下端详了半日,突然喊喝道:“这么黑乎乎的一片到底写的什么啊,快把曹队副叫来。” 身旁的人突然捂嘴掩笑,都知道王队正是一个不识字的大老粗,没想到倪土竟然把一堆文字东西丢给他看。 赤裸裸的羞辱啊。 王队正瞧着众人的姿态,知道自己成了大笑话,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旁侧士兵的头上。对诡计多端的倪土,王队正更是加了一份警惕。 功夫不大,斥候早已将队副请来。这人不似旁人那样士兵打扮,却穿一身儒袍,花白胡子一大把,瘦瘦弱弱,但个子还算高挑。 请来的路上,斥候早已将事情始末跟队副讲了。所以,当队副跨进门的那一刻便将王队正手中的绢布接了过去。 队副将绢布上的文字快速浏览一番,又狐疑地对着倪土上下打量,冷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倪土不卑不亢,回到:“我叫倪土,大唐贞观一十三年暑月朔日生,贞观二十二年探花,上面都写着呢!” 队副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倪土,眼光倒也犀利无比。 倪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便翘了翘屁股。 “一派胡言!你说你叫倪土,可这凭证上连一个名字也没有。” “不会吧!睁眼说瞎话!” “你自己看!”队副将绢布丢给了倪土。 倪土接过去,展开来,打眼一看便傻眼了。名字,生辰,还有功名的讯息文字竟然不翼而飞了。 倪土正在纳闷的时候,突然一幕画卷在脑海中闪现。 “风雪中,从马上坠下来的那个小娘!因为她的头被磕破了,我临时找不到可以缠绕的布匹,便用将卖身契的绢布撕扯了两块下去……” “哦?那我问你你救的那个小娘叫什么名字?我们好去查验一番。”队副那双小眼睛里露出了狡猾无比的目光来。 “她叫……”倪土无语了,我怎么知道那位小娘子叫什么,连句谢谢都没告诉我,就溜之大吉了。 大唐人真是没点儿道义! 倪土正在心中腹诽的时候,队副干笑几声,说到:“竖子,老实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王队正一听这话,就捋起了袖子,脸上露出了瘆人的面容。“兄弟们,活动筋骨的时候到了!” “喏!”众人兴奋异常。 “等等,你们让我交代什么啊!我就叫倪土,而且是贞观二十二年的探花,官府里有备案,你们可去查验一番,这个可做不了假。” “你说你是探花?”队副抬手制止住了众人的躁动,问到。 “是啊。”倪土重新觉得自己这身份要把众人吓住了。 “小子,好巧啊,老夫也在贞观二十二年参加了春闱。”队副那犀利的眼神更加璀璨夺目了,一方得意,另一方却在讽刺倪土,你小子休得猖狂骗人,我一下子就能戳破你的谎言。 倪土倒也不慌不忙,起身抱拳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想不到兄台也是同道中人。” 队副哈哈一笑,便一下子转变为冷峻的脸色,问到:“那一年所考的时务策是何题目?你不会不知道吧?” 倪土暗自咬牙切齿,对这个奸诈的士子说一声:这一招够狠! 趁人松懈之时,猛地提出问题,就是要达到考究真伪的效果。 正文 第0007章 帐中威逼审讯 倪土将手儿背负起来慢慢吟诵到:“那一年的题目考的是军事加外交的问题,问: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哦?”队副显然对倪土的这个回答很是惊讶,忙问到:“你又是如何作答的?” 倪土真想骂人,但此时不能一吐为快,只能在心里告慰一下对方的八代祖宗。这题目怎么回答?两点论与重点论的统一啊,事物是发展的,发展的道路是曲折的,若想规避战争就要考虑怎么停战止戈,走独立自主,和平发展道路,而且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记得要宣扬一下。 倪土自然不敢这么说,这么前卫的思想说出来,他们还不得认为自己是个疯子啊。 “要作答这道题,可以分三部分。首先得分析一下,我大唐的敌人有哪些,敌我双方的粮食、兵力、人口、经济状况、作战模式也必须分析,然后再从这些基本条件出发,为我大唐的外交、政治、军事、经济定下一些基本的战略战术,大体的战术是砍一刀再给个甜枣。” “何为砍一刀给个甜枣?”到底是士子文人,曹队副一下子变成了不耻下问的好人了。 倪土见形势往好处转变,也就心安理得地再次坐下,捏起竹筒喝一口水,方清了清嗓子说到:“这战术便是对待不听劝的狠人拳脚相加,直至把他打怕。对待如绵羊般听话的要施以外交政策,通婚姻通商路通货币,用千指柔之术慢慢将此归化。” “妙!实在是妙!”曹队副赞叹不已。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谈起了科举,谈得不亦乐乎。王队正他们几人却听不明白,急得只摸脑袋。 王队正实在不耐烦了,便质问到:“曹队副,这人到底是不是匪贼细作?” 曹队副这才醒悟过来,他正在审问犯人,而不是探求科考技巧,清了清嗓子,转换回了身份,继续问到:“那我问你殿试内容是什么?” 倪土反客为主:“你说呢?你不是也参加科举了吗?” 倪土说完,再次举杯喝了一口水。 “我若考进殿试,还能问你吗?” 倪土一口水喷了出去。 见到倪土这般奚落自己,曹队副气得脸都绿了。 王队正冷哼一声,很是瞧不起曹队副仍旧在问科举之事,而不是审问面前的小子是不是匪贼细作。 王队正刚要发怒要质问倪土,却听到倪土起身吟诵道:“大汉有二奇: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树,枯僵复起,虫食叶成文:公孙病已当立。” 曹队副听完,皱起了眉头:“此题何意?又作何解?” 倪土哈哈一笑,回到:“此二言皆叙及汉宣帝刘病已,彼时他还是一介罪民,正是巫蛊之祸灾难未尽之时,桑弘羊等保和派累受打压,便在民间散步此言论。没想到的是,历史最终还是给了刘病已一个莫大的翻身机会,成为一代中兴帝王。那一年,当今陛下尚为太子,他出此题目还不是在说一个道理:前辈们还是罪民呢,都能做得了皇帝,我一个虽然不是嫡长子,焉何就做不了呢?得正统大义,陛下很是急迫啊!” 曹队副恍然大悟,大叫到:“啊!原来如此!” 之后便是冷着脸,目瞪口呆。不过,很快他便恢复过来:“哎,怪不得老夫名落孙山,这等题目的深奥道理竟然猜不透。贤弟是怎么做答的?” 倪土微微一笑,对自己从竖子到小子,再到贤弟,便知道自己早已俘虏了这家伙的心。 “我答的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能者为王败者为寇。” 曹队副惊讶地差点儿大叫起来,不过还是激动地浑身颤抖:“好大的胆子啊,口出狂言,悖逆道义,你就不怕被砍了头吗?” 倪土哈哈一笑,说到:“正好相反,在下的论述被陛下一眼相中,并钦点我为状元。后来因遭到大臣们一致反对才勉为其难降级为探花。” 倪土在叹息,曹队副也在叹息:“想不到科举考试也可以这般厚颜无耻地取巧!难怪老夫考取不了功名,原来太过刚正不阿了!” 倪土差点儿呕吐,愚蠢就愚蠢呗,非得把智力问题说成道德问题,你还真够牛的。 “不敢不敢,兄台抬爱,抬爱了!” 此时,王队正终于忍无可忍,便吼到:“他到底是不是匪贼细作?” 曹队副沉吟一番,说到:“目前来看,此人是一位读书人,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叫倪土,还需要派人去清河县考证一番。” “考证什么啊,这一来二去得数日,砍树任务眼看完不成了。算了,别考究了,俺说他是细作就是细作了!拉出去砍了!把他的人头剁烂了,给校尉送去交差!就算是抵顶了完不成砍树任务的罪过吧!”王队正不耐烦地挥手示意。 倪土腾地一下子从凳子上蹿了起来:“你敢!无故砍杀一名探花郎,尔等一队人拉去砍了头都不能浇灭陛下心头的怒火!” 王队正刚要发怒,却被曹队副拽了一下衣袖。曹队副貌似有话要说,他便将耳朵凑了上去。 等曹队副耳语完一席话,王队正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子,脸色也变得铁青难看。 他的心气儿一下子泄得干干净净,一挥手说到:“先把他关起来,待本官验证了真伪再说!” 随后,他便率人出门继续去砍树了。 在众人眼皮子低下,将灶房里的汤汤水水还有一切饭食都尝了个遍,就差品尝那桶刷锅水了,以验证他并没有下毒,士兵们这才放过了他,将他押解到一个小屋子里,从外面上了锁。 这个小屋子其实是关不住倪土的,宽大的窗户上的窗棂是松木棍做的,倪土若是将怀里揣着的折刀掏出来,随便拉锯几下便能锯断它们。但倪土等的却是时间,等斥候查验回来,才能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好不容易混入军伍,怎能说走就走。 吃饱了,喝足了,这里还有一个简陋的土炕。许久没有睡过土制床榻了,一躺在上面便呼呼大睡。 睡梦中,倪土回到了前生,跟妻儿痛苦相拥,诉说着再见。一会儿,他又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饱受对方的白眼和打骂。 混乱的梦境撕裂着倪土的思绪,让他在梦里都痛苦万分。 正做着梦,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倪土!” “鞥?干嘛?”倪土下意识地回答到。 “呵呵,果然不假,你真的叫倪土啊!”耳畔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倪土这才想起这声音分明是曹队副的,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天色已经昏暗了许多,自己正躺在炕上。 倪土一瞥眼,看到曹队副正站在炕前瞧着自己。心里就想大骂,这人太阴险了,专门在人精神最虚弱的时候试探人家。 正文 第0008章 巧遇彪悍山贼 “哦,曹队副,您来了啊,怎么样,验证清楚了吧?”倪土打着哈欠,双手揉着惺忪的双眼。 “你走吧!这是二两银子,快点儿走!晚了恐怕会遭受杀身之祸!”曹队副的声音急切不已。 “怎么了?”倪土陡然纳闷地问到。 “别问那么多,有些事你不必知道,总之赶快走!”曹队副的语气十分急切。 “请兄台把话说清楚,要不然若是因为我拖累了大伙儿,我心有不甘。” 曹队副见不把话挑明了,倪土不会轻易走掉,便说到:“校尉发现了锯子的存在,一时大怒不已,决定命人来绑了你去军伍,把你咔嚓了。你难道就想着掉脑袋吗?” 倪土一听这话,明显心里有着相反的想法:是啊,校尉发现了锯子这样的利器,应该是狂喜才对,然后就想着认识我这样的奇才,要重用我,给我军功,这样的逻辑才对。 不过,倪土很快便想通了曹队副为何这么急切要把自己赶跑了。 按照以上逻辑,校尉一定是降下一道军功给这伙人。而王队正一定想把军功贪污下来,于是就想着把倪土这个天才咔嚓了,杀人灭口,好把这难得的军功独吞。 把军功想疯了的他们,到底还是盼来了这罕见的功劳,怎能不红眼?若是自己真的被校尉领了去,他们的功劳就全泡汤了。为了大伙儿的利益,杀掉自己是最佳选择。 而曹队副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了。大抵是因为科举一时,两人有惺惺相惜之感了。 想通了这一点,倪土起身对着曹队副深深鞠躬。 “曹队副相救一命,倪土没齿难忘。若是在下有飞黄腾达的那一日,您大可来找我,在下答应帮曹队副做一件事,以还了这救命之恩。” 曹队副不失尴尬地微微一笑:“好,我祝贤弟早日龙升九天马踏飞燕。” 倪土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问到:“兄台,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但问无妨。”曹队副云淡风轻地回到。 “咱们参加春闱的士子都没有前途吗?照此下去,谁还有心思苦读经书数十载?” 曹队副自然知晓,他这正七品下阶的队副之职,很是被人瞧不起,尤其是士子们,更是把他视为文人的耻辱。 但他跟倪土这种自降为贱级的人相比,又有了无尚的优越性。 “贤弟难道不知道行卷吗?” “所谓行卷,就是科举考试之前,把您等科举士子以前的作品送给权贵重臣、社会名流,让他们帮你们搞个人营销。” 倪土记得史书上记载,大文豪韩愈考了三次进士科,连续挂了三次。第四次考试的时候,韩愈预感自己可能又要挂,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退休的宰相郑余庆行卷。郑余庆看了他的作品,觉得是个人才,便在朋友圈大肆宣传,为韩愈造势。有大靠山的助力,韩愈才顺利考中进士,迈向了人生的巅峰。 倪土想到这里,随口答道:“对了,我找了安定公主行卷。” 不对,历史上的安定公主不是早夭吗?怎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倪土觉得自己口误了,猛抬头看到了曹队副一脸的震惊之色。倪土向他拱拱手,迈步出去。 找到自己的包袱,又砍了一根松木棍,从铁匠那里偷拿了一把锯条,这才大踏步朝着另一座山包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安定公主,自己的心里暖暖的。倪土自穿越以来,有些记忆已经不记得了,除了学问一事还记得格外清楚,其余的人事物全都灰飞烟灭了。 似乎是原主在崔家遭受的磨难太过悲催,抑或是一些记忆太过刻骨铭心,被原主一起带走了? 难道自己跟安定公主还有一段佳话? 不知道,忘了,想不明白。 倪土恨恨地叹息着人心不古,世道沦落。本想着贡献锯子这一利器能助自己在军伍中立下一个功劳,转眼间就被人霸占了,还想着把自己给砍了。 这跟以往的穿越小说情节不一样啊。 应该是被封了功绩,之后被大将相中,哭着喊着求自己娶了他家的姑娘,以便把自己的奇异才能榨干。自己呢,凭借淫思机巧获得巨大财富,一跃成为长安大商贾。 不对啊,自己辛辛苦苦忙碌一阵,就值二两银子?倪土狠狠地咬了咬牙,将手中的银子揣入怀中,挥了挥手,跟这帮无耻的家伙说了一声再见。 傍晚的浓雾笼罩天色,雪花还在随着冬风飘零。倪土心里不是滋味,只得放声歌唱:“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今世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天色渐渐昏沉下来,这片深林竟然传出了狼叫声。 倪土担心自己会被狼群吃了,便在翻过山头后,转入一条笔直的大道。 幸好这偏僻的大道上还有一个孩子站在路边。 倪土刚想着跟这孩子打个招呼,却没想到他一下子奔跑到自己跟前跪倒下来,双手还死死地攥住了倪土的衣袖。 “怎么了?要吃的吗?”倪土看着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于心不忍,便要从背包里取一个窝窝头给他。 没想到孩子哭着说到:“求你行行好,我阿娘病死了,丢在了奔向亲人的道上,我弟弟已经去唤人了,我求你赏赐一些银两,我好买一个棺木盛殓阿娘,阿娘苦了一辈子,死了,我就想着让她体面一点儿走。” 倪土看到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前生的儿子,心窝里堵得难受,赶忙将孩子扶了起来,问到:“你阿娘在哪里?” “在那儿!”孩子牵引着倪土走到一堆草前。 倪土大着胆子望去,草堆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浑身脏兮兮的。她闭着双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倪土担心这人有疫病,便退后几步,还捂住了鼻子。 倪土从怀中掏出了银子,挑出一个来放在孩子手中,说到:“拿去吧,好好安葬了你阿娘。” “恩人,棺材钱有了,可买墓葬的地也是要很多钱的。” 这个小子双眼紧紧盯着倪土手中另一枚银子。 倪土想到自己还要在深山长途跋涉,倒也用不到银两,便果断地将另一枚银子放在孩子手中。 孩子高兴地对倪土深深鞠躬一礼。 倪土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心情十分愉悦,迈着前进的步子也十分清爽了。 不过,行出百十米距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孩子惊喜地叫到:“阿娘,阿娘,我从这个傻子身上骗到了二两银子,货真价实,你快看!” 倪土的脸都绿了。 倪土木然转身,赫然看到百十米远的草堆上,那名妇人赫然坐了起来,一把夺过了孩子手中的银子,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小布袋里,之后便揣在了小孩子的怀里。 两人欢喜,全然不顾在寒风中凌厉颤抖的倪土。 “欺骗,欺骗,又是欺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大唐天下就是一个骗子王国!”倪土气得跳脚叫嚣。 那个小孩子却十分警惕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柄长刀。 望着明晃晃的刀子,倪土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朝附近的一座小山爬去。 大道已经无法走了,再走下去,自己的命还不得搭上啊。关键是人心险恶,自己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 他决定,还是山野密林好啊,哪怕只有野兽,但野兽起码是坦诚相待。想吃自己就龇牙咧嘴,害怕自己就夹着尾巴逃窜,哪里像这些人一般,满是虚伪和欺骗。 倪土意兴阑珊地在密林中穿梭,突然听到山脚下的孩子大哭大叫。 倪土心说:“又遇到一个倒霉鬼。” 幸灾乐祸的倪土透过浓密的松针朝下瞧去,赫然发现孩子被一个骑马的汉子抓住脖颈凌空提了起来。 妇人拼命地死拽着孩子的腿脚。 汉子抽出长刀一刀劈在了妇人的脖颈上,鲜血迸溅。妇人豁然松手倒地。 孩子掏出怀中的长刀朝大汉刺去,却被大汉一把攥住了手腕,反手就把刀夺了去。又飞起一腿把孩子踢下马。手儿一翻,竟然是孩子怀中的钱袋子。他攥了一把,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大笑道:“大丰收啊!” 孩子扑倒在阿娘的身上痛哭不已。 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大汉很是烦躁,甩手将抢夺来的刀子丢了出去,一下子扎在了孩子的后心窝里,孩子硬挺一下,扑倒在他的娘亲身上。 两人倒在了血泊里。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个坟头山倒了,还会有更多的坟头山站起来!” 倪土幡然醒悟,此人正是从坟头山逃走的那个山贼!那个被王队正称为拥有奇技淫巧的大山贼。 正文 第0009章 草率了草率了 面对这样彪悍的人物,倪土怎能不害怕,急忙趴下身子,藏在草丛里,生怕被山下的人看到了。 不过,还好。那人喊一声“驾”,马蹄便响起来,朝着大道跑远了。 倪土抬起头来,赫然看到那人朝着王队正的那群人奔去。 “此人找死啊,羊入虎口,送上门的罪犯!”在惋惜此人的悲惨遭遇的同时,倪土庆幸自己的可疑因为此人的出现而自动破解了。 “王队正他们那般勇武一定会将你擒拿住的。”倪土这般想着的时候,赫然听到山头那边传来了喊喝声,以及刀剑碰撞的声响。 但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听到了有人狼哭鬼嚎的哭声:“杀人了!杀人了!王队正他们被匪贼杀光了!” 倪土摇了摇头,对这帮损货深情默哀一番,便迈开步子继续跋涉。 如果说坏人能起到什么作用,无非就是给人以心痛透顶的失望。倪土此刻已经放弃了向此世人展示才艺技能的打算了。他决定做一个坏人,一个坑蒙拐骗,奸诈阴险,蒙心钻营,无恶不作的坏人。 可这打算也是徒劳的,倪土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好不容易胸怀大志一番,却无处发泄。 倪土慨叹一声,裹裹衣服,迈开脚步,迎着风雪,钻入另一个密林。 五十里外的营帐内,贾二正趴在地上,接受正怒火中烧的程政的鞭打。 “气死俺了!一日快过去了,竟然才砍了不到五千棵树,十万棵树猴年马月才砍完?打死你这个废物!” 鞭子结结实实抽在贾二身上,每一鞭子都是皮开肉绽。贾二却咬着牙拧着脸大声喊道:“打得好!少郎,再多用些力气!” 作为家奴的他自然有帮家主泄愤的义务,他以此为荣。 “政儿……”一位老者迈步钻入营帐,柔声喊道。 程政却打得起劲,连头也没抬,回到:“稍等!等我打死这个狗奴!” 老者明显有些愠怒了,呵斥道:“住手!行军统帅哪能这般脾气暴戾!” 声音高亢而充满威严。程政突然听出此人是谁了,猛抬头,便瞪大了眼睛愣在当场。 “阿翁,您终于来了!孙儿憋屈得很呢!”程政说着就扔掉了马鞭,一下子跪在老者面前。 贾二也咬着牙爬起来,跪在老者面前:“小的给卢国公见礼!” 此人赫然是大唐中兴不倒翁程咬金。 “军伍之中不行家礼,而要遵守军伍纪律,尔等起身吧。” “喏!” 贾二起身后,很是自觉地一瘸一拐地退身出了营帐,守在营帐门外站岗。 程咬金爱怜地软瞪了一眼程政,叹息一声,便转身到帅案后,端坐下来。 “阿翁,末将也不是乱施家法……军法,实在是眼看着完不成军令,末将心急如焚!”程政知道爷爷一向刚正不阿的暴脾气,尤其在守护军纪上可谓寸里不让,生怕爷爷怪罪自己,急忙解释到。 程咬金点了点头,说到:“本公焉能不知你的心思,若非如此,本公也不会千里迢迢奔袭而来了。” 看着程政满脸委屈的样子,程咬金一时心疼,便改用了家常话:“政儿啊,阿翁知道你贪功心切,但你要明白的是这里不是边疆,你带的队伍也不是左武卫,你带的是府兵。府兵府兵辅助之兵,闲时务农,战时粮草鞍马,这才是府兵的本分。自我大唐开朝以来,哪有在家里的府兵能取得军功的。能取得军功的都是沾了舔血的战斗,能扛到没被砍死的战事最后,跟着大军一起受的封赏,你这里是大唐国内,哪有这种机会?” “咱家的确是战事上的滚刀肉,边疆上收割异族的铁爬犁,靠着杀人才有了程家的底子,混军功那是咱程家的本分。我也知道你对立军功的渴盼,可咱老程家不需要你有这份渴盼。眼下你阿耶处亮在葱山道与西突厥酣战,你叔叔处弼也在汴州任刺史扫荡反叛的狗贼,自有战事,性命就被勒在了裤腰带,何时死都是造化。你四叔处寸、五叔处立、六叔处侠却为何任了文官?还不是阿翁不想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文武双全,有在刀刃上舔血的,又在文官闲职上闻墨水的,这叫以防万一,保我程家血脉绵绵流长。” “都说神人能抗数百年,可是人都有老死的时候,尤其是这几年,那些该死的不该死的老家伙们统统走了。秦琼、李孝恭、杜如晦、魏徵、房玄龄、高士廉、李靖、萧瑀、刘弘基都搬进了凌烟阁,化作了冰冷的牌位和画像,独独留下老夫和尉迟敬德老不死的苟延残喘混日子。世人都说魔王不死,立地乾坤。老夫不是怕死,是不能死啊,新主刚刚继位,太上皇的临终嘱托有犹在耳,不能辅佐陛下开疆扩土,平定天下,怎有脸面去见老伙计们,还不被笑掉大牙啊!再说,到了你这一辈,咱程家突然就青黄不接了,老夫有六个孩儿,却不争气地只生了你一个孙儿,哪能把你丢到战场上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是咱老程家的一根独苗啊!立军功的事就让你阿耶和你叔叔去做,或者你阿翁去做。人都一把老骨头了,多杀敌一千都是给咱老程家积攒功名,死了也就死了,为儿孙争得富贵,老夫就算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程咬金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程政更是哭得呜呜咽咽起来。 连站在门口守着岗位的贾二也哭得浑身颤抖起来。 担心过多打击了程政的自尊心,程咬金把话锋一转,说到:“长孙无忌那个老匹夫真是狗仗人势,现在他炙手可热,难保这种好日子不会长久,老夫能怕他个鸟!完不成军令就完不成,你是府兵,自然有府兵的潜规则可以运作。本来限期三日砍十万棵粗壮之树就是个坑,旁人在看咱的笑话呢,长孙无忌也知道这个咱完不成,早就设计好了套儿等着咱们挨宰呢。可老夫偏偏就去挨宰了,看他能把老夫怎样!” “阿翁,这都是孙儿的错,若不是孙儿贪图军功,频繁递了上边疆的帖子,也就不会给长孙家拿捏咱们的把柄了。” “无妨!咱程家男儿行得端坐得正,什么时候怂过?不过,话说回来,孙儿去战场历练一下未尝不可,老夫和你阿耶还有几位叔叔不都是从很小的时候打战场里爬出来的?可老夫阻挡你去边疆,一是担忧你年纪尚小,二是你没有足智多谋的裨将,一将无谋,累及三军,这个不能大意,会要了你的性命的!” 门外的贾二听闻此番话,立马回到:“卢国公,在下愿意成为少郎的裨将!” “你可拉倒吧!”程咬金和程政异口同声地说了这话,之后互相对视一番,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足智多谋?眼下单就砍树这一件简易之事你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足智多谋!”程政气得捡起地上的马鞭出门就要教训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正文 第0010章 此物乃神器也 “报!”远处一匹快马急纵而来,马鞍上的人还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 贾二突然紧张起来,大喝一声:“接阵,保护好卢国公和少郎!” 亲卫们迅速地集结到营帐门口,前三层后三层将营帐团团包围住。 贾二不顾屁股上的伤痛,一瘸一拐地快步跑向奔马而来的人。“大胆!营帐内怎敢恣意纵马,找死吗!” 那人一听受了训斥,才想起自己的鲁莽,忙勒住缰绳,还没等马儿停稳当,他便纵身跳下,单腿跪下,禀告道:“回禀旅帅,在下是王队正的属下狗蛋,前来献一宝贝给程校尉,不想犯了军营纪律,小的甘愿受罚。” “什么宝贝?这么猴急?”贾二将目光锁定在此人背负的包裹。 那人急忙解下包裹双手托举递给贾二:“此为砍树利器,王队正以此神器一口气砍倒了八棵树!” 贾二一听这话,双眼瞪圆,来不及消化这家伙的话,高兴地哈哈一笑,捧着包裹便转身快步奔到营帐门口,嘴里还喊着:“卢国公,校尉,咱们有救了!有救了!” 望着面前的包裹,程政拧眉瞪眼,询问到:“贾二,这是何物?” “此乃砍树神器!” “屁话!我问你这里面是什么!” 贾二愣住了,是啊,刚才太过兴奋了,忘了问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程政的担忧是正确的,万一包裹里的东西是什么暗器,冒冒失失打开来,伤了卢国公怎么办? 明白过来的贾二此刻恨不得将那个狗蛋碎尸万段。万一他是奸人派来毒害卢国公的人,自己岂不是酿成了大祸。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家族都杀了也是死有余辜。贾二想到这里,很是怨毒地瞪眼去瞧狗蛋,那眼光犀利地能杀死人。 狗蛋跪在跟前,早已从校尉的口吻里感受到了莫大的质疑,又从余光里偷窥到了旅帅满满爆棚的杀意,脊背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他急忙回禀到:“回校尉的话,此物为一名士子贡献的砍树利器,名字叫锯子,乃依照那位士子的草图,工匠亲手打造,王队正也亲手试过,确实用了一口气斩杀了八棵树,那些树都是三人合抱之粗细。小的句句属实,愿意以性命担保!” 看到此人说话信誓旦旦,程政的眼光里才放出光芒来,不由得大为惊喜,忙命令到:“打开!” “喏!” 等狗蛋将包裹打开,程政和贾二同时看去,却突然觉得心里失落万分。 “废铁块?还是带豁牙的?你小子拿俺们寻开心?”程咬金觉得自己被耍了,顿时火爆脾气上来。 贾二更是气得一巴掌拍在了狗蛋的后脖颈上,怒道:“混蛋!没事儿拿一块儿破铁来消遣俺们吗?找死!” 拳脚相加,打得狗蛋却高呼着求饶起来:“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王队正亲自试过的,确实能斩树,速度很快,我们队现在人手一把,眼下应该已经斩倒了千棵树了!” 程咬金听闻这话,复又立马从座位上起身,转过案牍,来到跟前,问到:“你此话当真?” “小的愿意以家族百人的人头担保!” “好!你且一试!” 试试就试试。立马操练起来。 看着狗蛋和贾二很是轻松地将一棵两人抱的树干截为数块树桩,两人还兴致不减,继续在锯树,关键是力气还没受到损耗,程咬金和程政再次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脸上皆是激动之色。 程咬金竟然双手颤抖起来:“快!快命工匠立即打造这样的锯子千把!快!” “哈哈,程家果然是福禄如意遍地啊,此难总算是有解了!” 程政也是高兴地杵在原地直乐呵呵。 贾二领着狗蛋奉命去铁匠那里,刚走出几步,却听得程咬金大吼到:“笔墨纸砚伺候,老夫要写奏章给陛下,天降神器,助我唐军工事筑造时间大大缩短,老夫要央求陛下,将此神器在全军推行。” 程政已是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了,这样以来,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就被军功砸到头上了。 狗蛋忽然想到了什么,跟贾二说了几句话便折返回到营帐门口外,单膝跪地,说到:“校尉,小的愿意推举一人,此人文学渊博,足智多谋,重要的是这个锯子乃是他贡献的,此人还是探花功名,可谓不可多得的裨将,可为校尉鞍前马后,出谋划策。” 程政一听便激动地踱步出门,问到:“此人性甚名谁?此人现在在哪里?” “那人叫倪土,眼下正在王队正那里砍树。” “汝等真是废柴一堆!如此不可多得之人竟然在帮你们砍树?”程政气得刚想抬脚踢出去,忽然觉得自己受了这小子的一点恩惠,忙收住了脚,命令道:“还不赶紧回去,把那人给本将带来!” “喏!” 狗蛋心花怒放,立马意识到升官发财的机遇终于到来了。 原本他十分看不起那个少年,现在他恨不得立马跪在他跟前,乞求他允许他做他的护卫。 狗蛋兴冲冲起身,转身就朝着马厩方向奔去,路过贾二身旁时他很是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即将成为程家大恩人的护卫,瞬间就瞧不起面前的小小旅帅了。 在贾二的一番骂声里,狗蛋正要牵马出来,忽然听到远处飞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赫然是斥候小子。 那小子还在高呼着:“不好了!王队正遭遇逃亡的山贼暗算,整队人全军覆没了!” 狗蛋一下子楞在当场。 斥候小子跌跌撞撞滚下马来时,狗蛋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领子,吼到:“王队正他人呢?” “死了!” “曹队副呢?” “下落不明!” “那个叫倪土的人呢?” “小的不知啊,现场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斥候小子见狗蛋双眼里迸射出冷光来,吓得连忙说到:“他……他或许是趁乱逃走了呢!也未可知啊!” 站在营帐门口的程政听闻,气得一拳砸在营帐上,上面的积雪纷纷扬扬飞舞起来。 程咬金也颓废地放下了毛笔,喃喃自语道:“三军易得,良将难求。能制造锯子之人定然是聪慧过人,没想到竟然遭遇不测,老天诚然不助我啊!” 一骑红尘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快速地驶往各大军营,散布着一条寻人启事。 又一骑红尘卷起了旋风打飞掉那大雪,快速地飞往四处的村寨镇舍,马上的人儿怀揣着一封家书,书信上央求兄长上官琨帮她寻找一人,救她脱离苦海。 如果有人能够同时见到这两个文件中提到的寻人启事,会惊愕地发现,他们两伙人在寻找同一个人: 倪土,贞观二十二年探花,相貌英俊,身高八尺…… 正文 第0011章 寻人变通缉令 本来是好端端的寻人启事,偏偏被乡野村夫们解读成了缉拿要犯的通缉令。 “好滴吗!这小子竟然欺辱了上官琨的妹子,又摸了卢国公的屁股?这小子的胆儿够肥啊!” 望着墙面上并列张贴着的俩榜单,还巧合地同一个模样的画像,惹得不老村的村民们一阵议论。幸亏提着酒葫芦的老酒鬼范不闲,睁大了惺忪的眼睛,帮大伙儿念了官榜上的字儿,要不然还不得把这帮山野村夫给闷死。 “乖乖,确实肥啊!寻到这小子,上官琨赏银十两,卢国公也是赏银十两,两家合起来就是二十两啊!这小子这么值钱?俺牛二打一年野味,也攒不够二十两啊!”长得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听有这么高的赏银,顿时心痒痒起来了。 他看上了村西头的傻三娘,每次打猎回来,都会把猎物给送去一些,好生孝敬傻三娘她耶娘,无奈人家就是不松口,也从来不提这桩婚事儿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次,憋屈地难受的牛二醉酒之后上门将傻三娘的阿耶揍了,才得知,需要拿出二十两银子来,才答应这桩婚事。 苦哈哈地打猎,猴年马月也赚不到二十两银子啊。 听老酒鬼范不闲这么一解释,牛二忽然看到了发财的新希望。 这俩通缉令的赏银合起来正好二十两,刚刚好!瞧着自己两个粗大的手指头,牛二乐得合不拢嘴。 “啊呀呀,可是,同时找的都是一个人,不能两方面都给送去啊,二十两银子俺都想要,这可咋办?”牛二苦恼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把这厮砍作两半,上官琨和卢国公双方一人一半!就这么办!” 牛二终于被自己的智慧折服地五体投地了,乐呵呵地甩着大膀子就往家里赶,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娘,让阿娘在村子里多留意一些,那厮可是值二十两啊,能把傻二娘扛回家暖被窝。 “倪土?我还是大地呢!这么土的名字!叫黄土也总比叫泥土强啊!”牛二唠唠叨叨地走远了。 众村民丝毫从榜单中读不出桃色新闻来,抑或震惊世人的凶杀案来,也就觉得十分无趣,纷纷摇了摇头,四处散开。 没人注意到,一位牵着马匹的年轻人早已在此驻足良久。等现场清静下来,他便过去将上官琨发布的寻人启事撕扯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了揣进了怀里,随后,驾马快速离去。 两日的功夫,在深山老林里奔波劳碌的倪土,早已将顺手投来的面窝窝吃得一干二净。 恐怖的饥饿感又再次降临。 倪土抬手摸了摸胸前的位置,衣服里面正装着一张偶然从破旧书本中发现的欠条,这让他顿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欠钱者赫然是妻弟崔远方。 倪土发起愁来,心想自己已经被崔家乱棍赶出了家门,这债务就成了泡汤。不过,脑回路一转过来,倪土突然又欢喜起来。 这个小舅子早在数年前,就被小娘子打出了崔家。崔家的产业也被小娘子霸占地七七八八。世人不但不同情可怜这个小舅子,反而怒骂他是一个懦夫,一个只知道吃喝的败家子,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就是活该,咎由自取。 这是什么世道啊,笑贫不笑娼的庸俗时代。 就是这样的小舅子,数月前跑来,用流泪哀求发誓下个月就还钱的姿态骗走了自己私藏已久的卖身钱。 倪土恨恨地说到:“欠债不还,乃我痛恨棘手之事。虽然上一辈子我就是欠别人债的人,又被人家生生逼死,但我却深表光荣。老子有命一条,要钱没有能把我怎么着?” 倪土暗暗下决心,来到这一世,自己一定要活得更争气一些,宁愿自己还是欠旁人的钱,也不能允许别人欠自己的钱! 之前听说小舅子在不老村。那个地方正处于从出发地到长安的中心点上,倪土索性在丛林中兜了个大圈子,转向不老村的方向。 等到翻过了一座丛林,看到一座坐落于山窝窝里的山村,瞧着那些冒烟的烟囱,还有在村口嬉闹的孩童时,倪土差点儿痛哭叫嚷出来。 这几日的丛林生涯,早已让他双手黑乎乎,恐怕脸蛋也好不了哪儿去。 倪土伸出手去,不一会儿便将纷纷扬扬的大雪花接住了一大捧,往脸上摸一把,被携裹着的松油这才洗刷下来。 洗干净了脸面和头发,又吃了几大捧雪充饥,倪土这才气质昂扬地去寻小舅子家。 不必在乎咕噜噜乱叫的肚子了。 因为他心中憧憬着,拿到十两银子后,自己就要租赁一家门店,凭借前生资深吃货的丰富经验,做出轰动世人的美食,再做出产业链,进而形成托拉斯联盟,最后成为巨富商贾,被皇家请入皇宫。 这样一幻想,肚子里打鼓的声音就成了庆祝的鸣响,而那些美食让自己觉得更饿了! 天地间鹅毛大雪纷飞,凛冽寒风又挟裹着枯枝败叶,还有孤行人的哀苦悲鸣一起冲向半开半掩的窗户,窗帘有一搭没一搭地动了几下。 室内被炭盆烘烤地热浪滚滚,呛人的余烟只能顺着窗户的一点儿小缝隙朝外奔去,与风雪厮杀在一起。偶有寒风大雪压倒了浓烟,冲进屋内,企图要让寒冷霸占了这个小房间。 光着膀子的崔远方不管这偶尔的寒风,尤其是现在正经历人生的一大转变——由屌丝男变成真正的成功男人。 在这个颇为简约陈设的房间里,难得有一个极为奢华的帷幕和床榻。淡黄色的墙面和大红色的被褥被火光一照,整个屋子里都透出了浪漫的基调和诱人的性感。 环境优雅,更让崔远方喷血的是,那个美丽端庄地让他魂牵梦绕,梦回无数的赵美美正躺在这被褥里。一见到崔远方拿着一捆纸巾过来,便羞赧地微微一笑,随后妩媚地把头瞥向里侧的墙面。一笑百媚横生,说不尽的风情万种早已把崔远方的心撩拨到了遥远的地方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崔远方刚刚脱光了衣服,却听到门板被人拍得“咣咣”直响。 不但崔远方愣了神儿,就连床上的美人也是一噘嘴巴,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便气哼哼扭身朝墙里侧,将被子蒙住了头。 崔远方气哼哼地重新穿上了裤子,来到门前,怒道:“别砸了!别砸了!再砸门板就要倒了!” 抽开门栓,奋力拽开门,一股满是雪粒子的酷冷劲风夺门而进,让光膀子的崔远方冷得缩脖子抱膀子。 “怎么是你,赶紧进来!”崔远方刚把这个满身打着补丁的姐夫拽进门,便快速地关闭了房门。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声,崔远方立马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 “你来干什么?”崔远方毒毒的眼神如刀子,努力瞪着面前的倪土,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 “远方,我被你姐赶出家门了,无家可归了!只能暂居在你这里!” “休想!” 还没等倪土说完,崔远方就怒不可遏。 倪土瞥眼瞧见了厚实被褥下露出来的一双玉脚,还看到了床前的一双绣花鞋,立马就明白了自己是多余的。 “不在你这里也好,不过,你知道的,你姐从来不给我银两,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你把这个欠款给我补齐了,我立马就走人。”倪土说着就将准备好的欠条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崔远方。 崔远方的脸刷地一下子变得苍白。 他展开借条看了一眼,旋儿有将眼神瞥向床褥。赵美美是醉风楼一等一的美人儿,他早已对她垂涎三尺。好不容易冒充一名赶赴长安考取功名的外地富家书生骗取了她的芳心,怎料到半路竟然闪出一个倪土来。 讨厌死了!晦气!晦气!一遇到倪土这个人,谁都会倒霉。 崔远方气不打一处来。他急忙将欠条揉搓成团子丢进了火盆。 倪土急得瞪大了眼睛就要扑向火盆,却被崔远方一把抓住了手腕,随后他从门口的桌面上摸起一个脏兮兮的玉石来塞进倪土的手里,另一手赶忙拉开门,将倪土往外推:“拿着这个宝贝玉石赶紧走,多余的钱我不跟你要了!快走吧!以后咱们天涯相隔,两不相欠。” 正文 第0012章 不老村蒙汗药 倪土刚想说什么话,却被崔远方蛮横地推出了门。 倪土刚想跟他要一件衣服穿,就听得门“咣”地一下子关上了,幸亏自己躲避及时,要不然鼻子都要被门板给夹住了。 只听得屋内有佳人的声音问到:“他是谁啊?” “一个穷书生,从家乡来的时候半路上认识的,从那以后便吃定我了,隔三差五就来找我借银子。” “穷朋友?穷朋友就乱棍打出去,还说什么好话啊!” “好啊,以后就这么办!小娘子,夫君来了……” 床儿太破旧了,崔远方刚跳上去就吱呀乱叫。 倪土本想着让小舅子给自己一些衣服穿,无奈怎么也砸不开门了。 肚子还在咕噜噜乱叫,倪土又看看天色,眼看着雪儿越下越紧,恐怕过不了多久,很多店铺会选择早早打烊。 倪土将那块带着泥土的玉石仔细端详,发现它貌似是一块玉佩,看这通透的底色,估计是一块价值不菲的东西。 倪土赶紧捧起一抔雪,将玉石包起来,快速地揉搓。泥土搓掉,果然露出一块上品颜色的玉佩。 倪土双眼冒金星,仿佛看到了一顿美美的大餐,嘴唇干裂,急忙伸舌头猛舔。 寻找质库的途中,倪土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这玉佩,就连那些躲在道路两侧屋檐下对他指指点点的人都视而不见。 突然,倪土呆立住了。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玉佩似曾相识。这白玉里飞染的红色玉筋,还有这半截螭虎浮雕花纹,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对了!前生的自己似乎在潘家园淘到过这样的一块玉佩。当时因为它是半截玉佩,被地摊老板当做残品低价处理。倪土觉得玉石水头很好便买了下来。当时还用红绳子穿了挂在脖子里戴了一段时间,后来便丢在办公室里的杂物堆里了。 倪土边想着边不自觉地从脖颈处往胸口方向摸去,突然,倪土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那块半截玉佩竟然戴在自己的脖颈上。 倪土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将挂在脖颈上的玉石托起,又将左手托起,两手并拢,两块半截玉佩上的纹路竟浑然天成。 一个凹陷下去,一个凸起有卡扣。倪土不由自主地将两块玉佩“啪”地一下子扣在了一起。 再看时,这两块残玉竟然纹丝合缝地构成了一块绝美的螭虎玉佩。 “太好了!这玩意儿少说也够几日的饭钱吧!想不到跨越千年的缘分就是为了饿不死我,穿越运气果不欺我。”想着美美的饭食,倪土的脚步更加勤快了。 “掌柜的,您看看这块玉佩能当多少银两?”倪土站在一个高过头顶的小窗前,目光越过柜台前一个大大的“质”字,使劲仰起头来,并垫高脚尖,才成功将玉佩放在柜台上。 质库司柜很是不经意地放下一串珠子,抬眼去扫射玉佩,陡然间,他双眼瞪大,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顿。他急忙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来,放在左手手掌里,眯眼仔细端详。 “这个……能当吗?”倪土这么一问,司柜才猛地抽神回来,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扯着嗓子喊道:“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皮烂袄一件……哦,不!白月光良……良佳人!” 在他身后正在忙碌的朝奉和掌柜一听到发现宝贝的暗语,立马提起头来,长大了嘴巴朝司柜手中看去。此时的司柜竟朝着后门飞奔而去。 良久,满脸洋溢着欢喜笑容的司柜领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从后门进来。 老者面色紧张,捏着玉佩的手直发抖。 见此情形,倪土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太好了!这玉佩至少价值千金!我发财了!发财了!” 当发财的声音在心中激荡时,老者将玉佩放在柜台上,向前推了推,陡然冷着脸问到:“这个是你的?” 望着老者如刀子般犀利无比的眼神,倪土的心里在低吼:“怎么了?难道你认为这玉佩是我偷的?你见过这玉佩?” 倪土咽了口唾沫,为自己壮壮胆子,点头应到:“昂,当然!” 老者冲倪土抱拳道:“你走吧,自当今日你未曾到我家店里来,我们几人也从未见过你。” “你什么意思?如果你们觉得这玉佩买不起的话,可以先给我一小部分,比如说五百两也可以。”倪土激动地双唇都在颤抖,牙齿差点儿把唇肉咬下来。 老者双眼眯成一条缝,露出来的一点光泽充满了浓浓杀机。 倪土的心里刚飞过一个念头:“此人要谋财害命?把我哄骗走,然后半路打劫?” 倪土正在畅想的功夫,却听得司柜吼道:“司理让你走,你抓紧拿着东西走,没听明白吗?” 他们身后的两人竟然各自摸起了家伙,朝这边走来。 “光天化日要打劫?” 倪土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一翘脚,伸手进小窗口,将玉佩摸出来,仔细瞟了一眼,确认玉佩没有被掉包,这才重新挂在脖颈上,冷哼一声,转身要离去。 此时,身后有人问到:“司柜,那玉佩到底是何物?” 司柜结结巴巴地说到:“掌柜,莫要问了,煞气,煞气冲天!” “什么!”掌柜和另外一人同时惊呼到。 倪土刚踏出门槛,便听得那位司理惨然一声叹息,“哎!此物为大凶器件,今日冲撞天煞孤星,不宜营业,打烊,取水,淘洗本店,驱除污垢邪祟!” “喏!” “砰!” 店门骤然紧闭,只听得屋内传来了泼水声: “哗……哗……哗……” 数九寒天,竟然将一桶又一桶的水洗刷着房子,难道自己真是天煞孤星? 他们怎么见到这个玉佩,竟然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难道这个玉佩是盗墓出来的赃物?倪土觉得质库巴不得有赃物上门,只要货真价实的宝物,他们怎肯放过压低价格攫取宝物的机会呢。前生作为商人的他,想不明白,见到利润空间如此庞大的宝贝会无动于衷?甚至会将客人赶出店门? 鬼才相信! “他们八成是在做戏,明面上在泼水洗刷晦气,实际上早派人出来躲在某些地方准备劫我的道儿了!”倪土想到这里,赶紧裹紧了衣服,生怕被旁人看见了,把自己做了,谋财害命。 趁着屋里面的人正在佯装做戏的当儿,倪土赶忙紧了紧包袱,闯进浩天的鹅毛大雪里。 太过饥饿了,又无处可去。倪土又始终拉不下脸面来去挨家挨户乞讨。 走了大半天毫无所获,腿脚却有些乏力疲惫了。 倪土便靠在一家柴门前蹲了下来。 屋内一七十岁的老妪听到了柴门吱嘎吱嘎声,还以为临近夜色,又有狐狸前来偷鸡了,急忙拎了拐杖迈着小碎步踱步而出。 却陡然发现一个人背对着蹲在自己门口。 老妪刚要发火,突然一双昏花的老眼陡然眯了起来。 高抬的拐杖被放置下来,好好地做回了拐杖该干的事儿。 “小郎,你不是本地人氏吧?” 倪土听到身后的主家在询问自己,忙起身转过身来,当他看到面前是一位老妪时,急忙鞠躬行礼,回道:“是啊,阿姥,我非本地人氏,只是打这儿路过,不想丢了银两和粮袋子,又找不到食宿的地方,走累了便靠在这里休憩片刻,不想惊扰了阿姥,还望老人家莫要怪罪,小的这就离开。” 倪土说着转身就要走。 “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定然是忍饥挨饿,不若到老身家吃点儿东西暖和暖和身子再走不迟。” 倪土巴不得听到这番话,自然是千恩万谢一番。 捧着一大碗粗粮狼吞虎咽吃尽肚子里,老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到:“慢点儿吃,别噎着!我给你盛碗水来。” 倪土吹着热气将一整碗水干了下去,这才长出一口气。 吃饱喝足,倪土便起身抱拳致谢,立即告辞。 “多谢阿姥款待……”倪土突然感觉浑身软弱无力,摔倒下去。 当眼皮子缓缓地要闭紧时,突然看到门口处闯进一名粗野大汉,还搓着手瓮声瓮气地说到:“嘿嘿,二十两纹银到手了!” 正文 第0013章 在梦里欺负她 一个长长的梦。 但这个梦太过真实,总是让倪土感觉自己在看一场电影画面—— 案发现场,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早已不见了踪影。 罪魁祸首的帮凶,却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冰天雪地,数九隆冬。 那皑皑白雪纷纷扬扬洒下,把大地装扮地如同铺下一个极厚的白糖色的棉被。 偏偏,那些卷积着白雪的寒风刮在人的手上脸上,刺骨生疼,人们恨不得把自己包裹在火炉里才能驱赶这严寒酷冷。 此情此景,如果一个人趴在这冰冷的湿地里会是什么感觉?半边身子都会被冻得麻木僵硬。如果再过几个小时,整个人就会因为失温而死去。 昏迷了大半日的倪土就这样一身单衣地趴在地上。纷纷扬扬撒下来的大雪快要把他整个人覆盖住了。周围杵着十来个人,都是一副缩着脖子双手插袖口的姿势,眼睛都一致地瞧着地上的倪土,却没有一人去推推他呼唤他,或者扯扯他衣服上的落雪。 “这鬼娃子还真死得透透的了!”一个老汉扯着浑厚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死得好!省得给咱爷们儿丢人!堂堂男儿竟然屈尊卖身为赘婿,可耻至极!”不少男人异口同声地痛斥到。 倪土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到底在哪儿。但眼皮太过沉重,根本支撑不起来。 “这鬼娃子果然死透了!一日为赘婿,一生腰子疼!想不到啊,丢人现眼的倪土也有今日!哈哈!死得其所,报应啊!报应!”耳畔,老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可惜了,打今儿起就没什么好嚼头的谈资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你们不知道啊,想他一个赘婿却连奴仆都不如,只配给人家劈柴烧水,连崔媛媛的房门都不能踏入半步。他这个赘婿一日都没爬到崔媛媛的炕上。”听这声音,她分明是东家隔壁的邻居大娘。 搜索记忆,孤苦无依的倪土在崔家受尽了虐待,却受到了邻居大娘的悉心照料:让倪土帮她挑水,帮她劈柴,帮她晒被子……反正除了帮她暖被窝,什么都让倪土做了。虽然自己那可怜的一点点富余时间被榨光了,但倪土却觉得她是难得亲近之人,便把什么心里话都告诉她了。 “没想到,她竟然是散播崔家丑闻的始作俑者!枉费自己以前这么信任她!”这完全不是她平时对自己一副关心备至的态度,倪土心里恨得要紧,但身体仍旧麻木,不听任何使唤。要不然他真想跳起来一把撕碎她的臭脸。 “倪土都跟我说了。”邻居大娘又开始散播她从倪土口里套出来的战果,“他只不过是给崔媛媛顶绿帽子的,崔媛媛与她堂哥私通有了身孕,又怕别人笑话,才临时抓来一个软蛋顶替腹中胎儿的爹,如今崔媛媛早产,孩子没保住,还留这个累赘废物干什么。” “呵呵,像他这个寒门子弟怎么能让美艳绝伦心动?原来如此啊!” 听这声音,他就是杂货铺的李老头。 “嗨!这鬼娃子死得倒轻巧,可苦了我了,他还欠着我两文麻油钱呢!等他死透了,我卸下他一条腿来回家喂狗去,就算是偿还我那两文钱了!” “卸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倪土心里那个恨啊。自己对他不薄啊,只要是从崔家偷出来的东西,都是去找他变卖了。“他可靠着我占尽了便宜了!还不知足?也不知道感恩?况且,我还是你的大恩人呢!”有一次深夜倪土在给崔家刷大批马桶时,还见义勇为帮他捉拿住了一个偷他家货物的盗贼,怎么到此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反而还惦记着自己唯一欠他的二文钱? “呵呵!” 倪土无奈地只能在心里悲伤了: 倪土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一个小娘子的声音:“哼!这样轻巧地死了,算他捡了大便宜!那次他占我的便宜,我家大郎君还没找他算账呢!”听这声音,她就是西家隔壁的苏家娘子。 倪土在心里愤懑地呐喊着:“我占你什么便宜了!那次还不是你跟你男人吵了架,跳河寻短见,正在河边洗衣服的我奋不顾身跳入河中,把你从大水里捞出来,救了你。事后,你们小两口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反而说我趁机在水里乱摸你,这话让我重新跳进河里也洗不清啊。” “不过,你的确实很大,到现在还深有印象!” …… 听着众人发表着各自的怒骂,倪土终于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这些人在此刻已经完全撕碎了伪善假面具,露出来的脸要多丑恶就有多丑恶。 不过,虽然生气,但一个勇敢、乐观、善良的小少年形象让倪土觉得倍感温馨。还好,没有穿越到十恶不赦的人身上,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若是能动弹的话,我一定给老天爷行跪拜礼……” “他动了!他竟然动了!”耳畔,有孩子大声呼叫起来。倪土听到呼声,猛地一用力,终于抬起头来,同时,双眼也终于睁开了。 鹅毛大雪扑簌簌地从天上扑下来,落在右半脸庞上却没有化掉,脸庞被冻得不但没有了温度,更没有了任何知觉。雪儿在脸上挂不住,便纷纷扬扬落在西瓜模样裸露着的泥土上。透过那图形的边沿轮廓看看足有一尺的雪层,才知道自己趴在冰地上的时间不短了。 再抬头,自己的周围竟然站满了人。倪土刚刚抬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接冲着面门奔来。 “砰!”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直接砸在了脸上。 “倪土,拿着的你的东西赶快给我滚!” 哎,崔家一个最低贱的小丫鬟都这么嚣张,自己的尊严要被践踏到何种地步啊。 “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容你这般羞辱吗?小娘子,看我的盖世神功一定打得你求饶!” …… 倪土这么一激动,竟然陡然睁开了眼睛,赫然看到自己正对着雾蒙蒙的天空,只是这个天空似乎是快速运转的,一些碎碎的雪粒子猛烈地扑打在脸面上,让他分外清醒了。 ——刚才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倪土这才反应过来。 “哎!也罢!崔媛媛的记忆已经淡漠了,自己在崔家受到的凌辱也已经淡漠了。似乎,自己跟原主达成了友好妥协,原主带着属于他的记忆远走高飞了。” “这样也好,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好记仇的人,当然,若是有机会好好欺负一下崔媛媛,还有那个拿包袱砸自己的丫鬟,自己一定争气……替原主报仇!”倪土排遣掉突如其来的龌龊思想,就想着起身舒展一下身子骨。 每次好好睡一觉之后,倪土都会来个舒畅无比的伸展运动。 不过,自己睡觉前,似乎是喝了那个老太婆的迷魂汤,之后见到一个汉子朝自己嘿嘿直乐。 倪土突然想起了昏迷前的境遇,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过,这紧张还没反应过来,头皮已经一阵凉飕飕的痉挛,后背上更是如同被无数冰针扎了一般,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场面。 正文 第0014章 彻底完犊子了 倪土赫然发现,他的手脚被绳索五花大绑地如同一个粽子,还被人丢在一辆破车上,被一名大汉拉着快速向前方奔去。 “喂!你想干什么!你把我带到哪儿去?”倪土仰起头大声喊了起来。 拉车的人停着车一回头,冲倪土呲牙咧嘴,嘿嘿直乐。 看清了此大汉的面目,倪土再次惊叫起来:“是你!你在我的饭里下了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倪土屁股一紧,感觉到并没有异样感,这才放下心来。 “俺带你去换钱啊!”大汉乐得合不拢嘴。 “换钱?”倪土立马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地方。那个地方虽然美女很多,但在倪土这样社会良善人士心目中,那个地方是他一直受批判最多的地方,因为前生经常以亲身调研的形式,多次献身,以便做心得体会和考察报告。 今生虽然有幸,穿越到了一名英俊无比、风度翩翩的少郎身上,但这种恶习是要继续受到强烈批判的。 “我不能去那里!我是有功名之人,是有身份之人!”倪土极力抗辩道。 “嘿嘿,小白脸还死活不承认是吧!是,俺知道你是什么探花,俺还知道你欺辱了上官琨的妹子,害得人家有了身孕,他已经下了满朝通牒,悬赏十两银子捉拿你回去,把你咔嚓了!” “什么!他要杀我?等等!上官琨是谁?他妹子又是谁?我不认识啊!” 倪土的话让大汉觉得他在狡辩,气得大汉扭头直接开了嗓子:“呸!俺知道牛二不要脸,没想到你比俺牛二还不要脸!什么读书士子,整个一个披着羊皮的色狼,吃干抹净,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是吧?” 牛二见倪土不服气,便撇了撇嘴,质问到:“俺来问你,你是叫倪土不?” “是!” “你是不是探花?” “是!” 倪土很是纳闷,自己怎么被素不相识的上官琨盯上了,还全朝通牒,还悬赏缉拿,不过,只悬赏十两银子,这也才小瞧自己了,跟自己的身份很不搭配啊。倪土想到这里就很生气,一生气说话就不好听。 牛二以为他还在抵赖,对倪土的藐视更加浓厚了。“那就是了!符合了这两点,还符合通缉榜上的第三点,相貌英俊,身高八尺……” “呃……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却是行一些禽兽行为。”牛二明显被倪土的恶劣行径恶心到了。 “你这娃子年纪不大,怪能会骗小娘子的芳心。你把人家妹子的肚子搞大了,这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回去把那小娘子娶了,也算是个爷们儿。” “回去跟上官琨好好道个歉,他好歹是你未来的大舅子。顶多痛扁你一顿,然后把你丢进迎亲队伍。你这娃子的命总比俺牛二好。俺看上了村子里的傻三妞,人家死活要跟俺要二十两银子,拿不出手,人家就不同意嫁闺女。” 听着这个叫牛二大汉的絮絮叨叨,倪土终于明白了,原主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搞大了这个叫上官琨他妹子的肚子,被他下了官榜满朝寻找,就是为了捉回去逼婚。 逼婚就逼婚,成全他就是了。 自己还愁着没地方去呢,正好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归宿。 “好!快快送我到大舅哥那里去!”倪土终于放宽了心,就有点儿嫌弃大汉拉车的速度有点儿慢。 “你小子想得美!”牛二气哼哼地回头,骂完这一句就又乐了起来:“遇到了俺牛二算你命大,更值钱了!你还得罪了卢国公是也不是?胆子真够大的,还摸人家卢国公的屁股,人家也悬赏十两银子捉拿你。俺正好缺这二十两银子,俺寻思好了,等卢国公认准你就是他要找的人,俺就一刀把你剁成两半,另一半给上官琨送去,领回那一份十两银子。” “不可!你缺的那十两银子我给你!”倪土大惊失色,大声叫嚷起来。 “啥?你拿银子给俺?别哄骗俺了,翻遍了你的全身,只有几本破书,还有一块不值钱的玉石,你上哪儿给俺十两银子!” “你把我带到上官琨那里,我立马答应娶他的妹子,再央求他给你一百两纹银,这样如何?” 倪土见大汉有些心动了,急忙说了软话:“这位好心兄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倪土说到做到,若到时候做不到的话,你把我一刀剁了也不迟啊!” 牛二有些犯难,挠了挠头皮,说道:“俺不是不相信你,可是已经晚了!” “此话如何讲?” “俺们已经到了卢国公的营地了!他要砍你,俺可拦不住!” “啊!” 倪土欲哭无泪。 在当牛二跟士兵沟通的当儿,倪土的心如同这雪天,灰蒙蒙的。 卢国公,不就是大唐擎天柱程咬金吗。作为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不正管辖着府兵吗,对了,王队正口中的程政校尉,不正是程咬金的孙儿吗。 哎呀,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是匪贼,杀死了王队正他们一伙人。 冤家路窄,天涯太小。本以为献上锯子就能居功自傲,抱紧了程咬金的大粗腿,没想到摸到了老虎屁股。现如今人家要抬起脚来,把自己这只小蚂蚁给碾死了。 这悲催的命运啊,真是穿越男主的悲剧,给起点穿越家族丢脸。 倪土不忍直视这残酷的现状,只能闭上眼睛,等待被程咬金一刀咔嚓了。 “来者何人!” 倪土陡然被人一声竭嘶底里的断喝声惊醒了,猛睁开眼,赫然看到,百米开外,一个小兵正手握刀柄,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他情绪异常激动,似乎快要飞奔过来,一刀把自己给结果了。 而此人不是旁人,恰是那王队正身旁的小兵——给程校尉通风报信的狗蛋。 “他一定是得知王队正一伙人被匪贼干掉了,情绪变得悲愤起来,不好的是,以为杀人者乃我倪土。”倪土无比悲哀地想到。同时,倪土把脸别回去,尽量不让狗蛋认出自己来。 耳畔却炸响了一个无比憨厚而又洪亮的声响:“俺是三十里地外不老村的牛二,俺把你们要找的倪土给绑来了!” 牛二高声宣告着自己的战果,生怕旁人不知道,又会抵赖掉那十两的悬赏金。 倪土听闻,恨得咬牙切齿。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是火上浇油啊。 “什么!倪土!你让我找得好辛苦啊!”狗蛋咬牙切齿地吼叫一声,同时如疯了一般朝这边扑了过来。 完了!全完了! 倪土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0015章 极危险的病情 倪土只觉得有人飞奔过来,抬起一脚踢飞了身旁的一人,之后便听到了刀出铜鞘的声响。 倪土狠狠地叹口气,踩结实了双脚,挺直了身子。 “自己好歹来过一遭了,临走的时候,保持士子的尊严吧!”这是倪土跟此世的告白语。 身子猛一松垮,有人突然抱住了自己。 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倪土陡然睁开眼,竟然看到捆束自己的绳索被解开了。牛二正趴在旁边的地方捂着肚子嗷嗷痛叫。 “恩人呢!恩人!你让我好找!”狗蛋抱着倪土痛哭起来。 “恩人?”倪土一脸懵逼地呆立当场,却看到远处的营帐里浩浩荡荡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正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郎。 他英俊无比,潇洒倜傥,虽然比自己稍微逊色一点儿。 “程校尉,这位就是咱们的大恩人,倪土!发明锯子的倪土!”狗蛋儿激动万分地跟这位程校尉介绍到。 倪土这才放心下来,刚才的惊吓已经让他的后背满是冷汗。 当被作为贵宾请进营帐,交谈之中,倪土才知道眼前这位小将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咬金的孙儿程政。其父东阿县开国公程处亮,其母清河公主李敬。倪土顿生仰慕之情,以士子之礼重新行了见面礼。 程政对文质彬彬又相貌堂堂的倪土很是满意,又因为两人年纪相仿,便以兄弟相称了。 “不知阁下可有字号?” 倪土搜索记忆并未找到自己曾经有何子号,这才想起来,未到二十弱冠之年,哪里来得字号呢。 “未曾沐浴弱冠之礼,父母师尊未赐下子,但在下自诩了一个,子小俊。” “小俊?” 听到这前生的名字,倪土差点儿泪奔。 这算是给前生的自己架起一座桥梁,彻底地放下前生的冤孽与今生原主的夙念吧。 “俺的字号嘛,叫小魔王。都知道俺阿翁是劫皇纲反山东、三斧定瓦岗的混世魔王,俺也练得一身开山斧功夫,人送威猛绰号小魔王,也就将此当成了自己的字号了。”程政大大咧咧地显摆到。 见他这架势,倪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位是跟程咬金一个脾性的人,豪爽地一批,想必也会重情重义。但就是不知道,若是依靠了此人,今生能不能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对了,俺想问问贤弟,像锯子这般好的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你的脑袋瓜咋这么灵?”程政摸着大脑袋,似乎在叩问自己的脑袋为何这么笨,怎么没想出这般奇巧的玩意儿来。 “魔王兄台有所不知,我自幼师从蓬莱仙岛的鹤老,没有跟家师学到多少真才实学,却把一些家师看不上的奇技淫巧给学了来。像锯子之类的物件还是平常之物。” “你说锯子是平常之物?那你家师那里还有啥好东西,统统敬献出来吧。因为锯子这一件砍树奇宝,阿翁已经上奏朝廷,想必此时已经摆在龙书案上,等待陛下亲览批阅,陛下见了这等奇物一定龙颜大悦,不日便会赏赐下恩惠来。” 倪土急忙拍起了马屁,抱拳拱手说道:“恭喜魔王兄,贺喜魔王兄。” “啊哈哈,说起来,多亏了小俊贤弟啊,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等赏赐下来了,你我兄弟二人共分享之。” “不敢!不敢!”倪土十分谦卑地推脱到。 倪土虽为士子,却没有居功自傲、咄咄逼人的士子臭脾性,这样以来,程政对倪土的欣赏更胜一筹了,当下便有了挽留倪土在身旁的主意了。 “小俊贤弟,俺冒昧地问一句,你身为探花郎,不知如今官位几何?在何地高就?” 倪土微微一笑,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回道:“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 “这是何意?俺没听懂!”程政很是郁闷地挠了挠头。 倪土舒爽地呵呵一笑,再次回道:“一萧一剑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壶。两脚踏翻红世路,泯然一介白身贫。不瞒魔王兄,贤弟乃草民一枚啊!” “好!好!好!好一个吹什么萧,一剑砍什么情人,此等励志志向,俺什么时候能达到,俺自愧不如啊!” 倪土听了,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将来能有多大前途?况且他智商堪忧啊,真不知道把前途维系在此等人身上,对自己有多大裨益。对他,还是算了吧,除非是卢国公亲口答应自己,只要好生辅佐这位小魔王,日后必定升迁有望,自己才会肝脑涂地。 否则,自己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忙忙碌碌,到头来,自己怎么被人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松林献锯子一遭,就是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本来以为能够通过锯子为媒介,混入府兵行列,没想到因为锯子,自己的小命差点儿交代了。加上牛二和他娘……的一遭,已经是两遭了。 自己不能再异想天开了。 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吃亏,占大便宜,这是倪土做人的基本原则。 “小俊兄弟,有个不情之请。”程政竟然抓耳挠腮起来,黑糊糊的脸上满是油渍,配着那呲牙咧嘴的含羞模样,简直是一个汗流浃背的粗野汉子。 “兄台请讲。” “其实嘛,也不是大事儿!”程政竟然站起身,双手搓着,似乎有话要说,但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其实就是……” 程政似乎墨迹了半天,终于有勇气说了。 此时,一名士兵突然闯了进来,大声回禀道:“不好了,程校尉,卢国公他病了!” “什么!贾二,俺阿翁怎么了!”程政一下子紧张起来。 此时,就连跪坐的倪土也腾地一下子弹跳起来,他心中慨然:不会吧,刚刚认识了大唐不倒翁,就遇到了他的临终之时,我的命运也太过悲催了吧。 贾二比两人还要紧张,急忙回禀道:“卢国公一早起来就没有进食,说没有胃口,刚才却突然大叫疼痛,此时正在床榻上打滚儿呢。” “赶紧叫疾医啊!” “属下已经叫了,疾医正在给卢国公把脉诊断病情。” “快!赶紧去瞧瞧!俺阿翁到底咋地了!”程政一跺脚就疯了似的跨步出了营帐。 倪土也紧皱眉头,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彪炳史册,赫赫有名的程咬金,马上就要呈现在眼前了,倪土多少有些小激动。只是想到程咬金似乎有所不测时,心里有哇凉哇凉的,不知道何种滋味了。 正文 第0016章 程家的天塌了 “汤疾医,俺阿翁到底怎么样了!”程政一踏进营帐,就一把捏住了,坐于床头的瘦巴老头的肩膀,厉声质问到。 “疼!疼!程校尉请放手!”汤疾医疼得呲牙咧嘴地喊叫到。 程政这才想起自己的力量太过大了一些,连忙松了手,不过心急如焚的他仍旧厉声喊道:“快说!俺阿翁怎么不省人事了!” 瞧着躺在床上的程咬金紧闭双眼,双眉紧蹙,脸色铁青,程政顿时吓得不知所措了。 “卢国公他……他……”汤疾医流着泪,另一只手揉着刚才被程政捏疼的肩膀,哭诉地说不出话来。 “俺阿翁到底怎么了!快说!”程政攥起拳头就要朝汤疾医脸上呼去。 “他急火攻心,失去了灵智,昏厥过去了。”汤疾医吓得也不哭了,急忙吼叫到。 “你这个废物!要你何用!”程政的拳头被攥得咯吱咯吱乱响,快速地朝着疾医飞去。 “兄台,且慢!”倪土上前一步,一下子攥住了程政的手腕。 “让我给卢国公看看!” “你?”程政很是疑惑地转头看望倪土,那位吓得抱着头的汤疾医也十分惊讶地抬头,当他看到面前说话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娃子,顿时露出了不屑之色。 “哎!”程政也是无奈,将高举着的拳头劈空砸了下来,一跺脚,就让开了床前的空间。 汤疾医也顺势趴着离开床榻跟前,生怕晚一秒,就遭到程政的拳打脚踢。 倪土来到床前,瞧着床上的程咬金,却见他平常人模样,只是脸色有些发黑,络腮胡子一大把,模样跟程政有几分神似。 因为先前就认识了程政,再见到程咬金也不觉得惊奇了,但分外有种亲切感,也许是程政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关系,打心里觉得程咬金就是自己的长辈。 倪土抬起程咬金的手腕,摸到脉搏,觉察到脉象极缓。因为没有听诊器,倪土便掀掉被褥,附耳贴在程咬金的胸膛前仔细听他的心跳声。 频率太低了,明显是心跳微弱,心脏供血不足。心率不齐的危害,导致血液循环几近停滞,迫使心房和心室收缩应激性改变。 若是这种情况若不及时救治,心搏骤停一旦发生,如得不到即刻及时地抢救复苏,严重或致病人猝死。 这种症状,急需要做心肺复苏术。 幸亏前世的倪土是资深志愿者,常年做过救援队的推广员,心肺复苏术更是他手把手教导美女大学生们的必修课。 见到倪土也是紧皱眉头,无法采取什么措施,程政着急地在营帐内快速踱步。“快!快去给俺请最好的疾医!” “程校尉,汤疾医已经是咱们府兵里最好的郎中了!”贾二哭着说到。 “那就去给我请孙思邈孙先生!” “孙先生四处云游,俺们去哪里寻得他?就算花时间找到,恐怕也远水解不了近火啊!”贾二比程政更是着急地把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胸膛上,发出闷闷直响。 “养你们有何用!”程政快步走到汤疾医跟前,一脚飞踹就把他踢出去足有十米,“若阿翁有个三长两短,所有的疾医都得死!给我阿翁陪葬!” “你能不能安静点儿?”倪土冷冷地发号施令。 程政被这镇定的声音唬住了,抬眼,看到倪土正将盖在阿翁身上的被褥全都丢到了床下,他竟然还动手去撕扯阿翁的衣服。 “臭小子,你要干什么!”程政一下子想到的是,倪土这个小子来历不明,恐怕是来行刺阿翁的,登时快步朝床前奔去。 倪土猛地抬手,止住了程政的脚步,一扭头,双眉紧蹙,怒吼道:“你有完没完!想让你阿翁现在就死透,再闹啊!” 倪土这一声厉吼,吓得营帐内的人顿时神色巨变。 贾二愣了一会儿神,突然想到了不好的结果,立马大叫到:“保护卢国公!” “砰!” 贾二的话刚说完,额头上就中了一只陶碗,顿时头晕目眩,几近要栽倒。 “你们有完没完?卢国公正吊着一口气上不来,你们这是想让他一口气背过去吗?谁再喧哗,卢国公就是谁害得!” 倪土边训斥着众人边扒开程咬金的嘴巴,观察他的口腔内有没有异物。 一队人马快速奔入营帐内,程政却一抬手,止住了众人前进的脚步。 不过,森森长刀已经码成了一垛墙,只要倪土有所不轨,立马将他剁成肉酱。 倪土却不为所动,心里暗暗骂一句:“迂腐!”手上却没有闲着,两手重叠,五指相扣,手指翘起,肘关节伸直,将手掌根部紧贴在胸前连线中点,胸骨中下三分之一交界处,用上身重量垂直下压。 边暗压边数了三十下,随后扒开程咬金的嘴巴,嘴对嘴进行人工通气。 “他在干什么!他在羞辱卢国公吗?”贾二急眼了,一看到倪土这匪夷所思的动作姿势,联想到刚才倪土粗暴地给卢国公解衣服,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程政更是惊呆在原地,浑身战栗地如同一个筛子,狂抖不已。 程政刚要发作,却看到倪土骤然扭头,横眉冷对,一双大眼睛里射出了冷冷的目光,立马把程政吓得神魂飞摇。 这眼神,明显不是十几岁孩子该有的。 这眼神里饱含沧桑,满是凌厉,还有异常的愤恨和坚定。 “我在救你的阿翁,你若不相信,大可现在一刀把我剁了,不过,那样的话,你的阿翁必死无疑,因为现在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你的阿翁。” 倪土说完,继续转过头去,再次给程咬金暗压胸腔。 “能把背部留给这么多刀刃的人,一定是大无畏的,俺暂且相信你一回!”程政不知道是在死要脸面还是被倪土的勇气折服了,说了真心话。 不过,这话里似乎已经做了程咬金已经接近丧命的颓废和无奈。 众士兵听了,无不面面相觑,心神更是如同跌落千丈悬崖一般。 卢国公那是什么人物?那是咱大唐的脊梁啊。他若死了,谁来扛起大唐的开山斧,去开疆拓土,弹压惑乱不已的突厥人?他若死了,程家的门面谁来顶?咱们府兵们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 谁都知道卢国公爱兵如子,除了他,其他当差的谁又稀罕咱这些苦哈哈的兵儿的命。 一股难以压抑的悲哀在营帐内传播开来,程政看了更是心惊胆寒,头皮急得发麻。 “阿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程家的天可就真的塌了啊!”程政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就差嚎啕大哭了。 正文 第0017章 拿官职挽留人 “俺当初非要出离了长安,到营地里来干啥啊,争什么军功啊,没想到因为俺,阿翁的命交代在这深山老林,俺错了啊,俺错了啊!俺是程家的罪人啊!” 程政在心里深深地责怪自己,突然听到阿翁一口长长的叹息声起来,随后便是剧烈咳嗽起来。 “卢国公醒了!卢国公醒了!”贾二疯了似地大嚷大叫起来,还手舞足蹈一番。 营帐内顿时欢声雷动,各式武器更是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倪土将手臂高举,冲众人一摊手,营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此时看待倪土如同看一个神仙一般,充满了无限的仰慕之情。 趴在地上的汤疾医更是如同看一个非人类一般,嘴巴呆张,眼神木讷,完全一副丢了魂魄的傻二愣模样。 “安静!安静!病人最需要安静的环境,你们若是想把卢国公吵死,就继续待在这里大声喧哗好了!” 倪土这番话一出口,众兵将立马缩了脖子,抱着武器,转身蹑手蹑脚匆匆朝营帐门口溜去。 没有得到程政的命令便四散遁走了。 不过,程政哪里管得了这些细枝末节,如今,阿翁能起死回生,他简直快要泪奔了。 刚才的一幕太过惊险了。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床前,伸手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嘶哑着嗓子,哭喊道:“阿翁,阿翁,你可吓死孙儿了!” 程政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床前。 程咬金正忙着咳嗽呢,没时间搭理他。 忙着给程咬金翻身子的倪土不耐其烦地扭头斜瞥一眼程政,道:“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参拜。你小子浑身是力气,还不快来帮我把阿翁的身子翻转一下,要不然,嘴里的痰渍卡到嗓子眼儿就不妙了!” 程政闻听此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帮着倪土将程咬金侧翻了一下身子。 倪土给程咬金盖好了被褥,这才长喘一口气,来到呆若木鸡的汤疾医面前,缓缓说到:“愣在这里干什么?卢国公只救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命还得靠你啊!” 倪土说完便走出了营帐。 等倪土出离了营帐,汤疾病这才缓过神儿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忙手脚并用,转身朝着门口猛磕头,嘴里还哭到:“多谢救命恩人!多谢救命恩人!” “别废话了!俺弟弟不是说阿翁的另一条命在你手里吗?还不快来救俺阿翁?做好了,你就是俺霸王的恩人!” “来……来了!”汤疾医急忙抹了一把汪汪的眼泪,爬起来,跑到床前,重新给程咬金把脉。 一通忙活,程咬金才总算气息平稳,安静地又睡了过去。 程政命汤疾医一刻不离地守在阿翁床前,观察阿翁的病情,这才迈步出去,去寻找倪土。 大雪已经停止。不过,还有零星雪花仍旧在飘散。 一个缓缓的长坂坡上,倪土正躺在雪地上,手里把弄着一根狗尾草。 程政快步走了过去。 “嘿嘿……”程政不好意思地憨笑起来。 倪土听到这声音,眼神仍旧不转移地盯着把玩的狗尾草,不去打理眼前的小子。 “俺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俺阿翁!” 倪土仍旧不为所动。 程政也就傻不愣登地立在原地,抓耳挠腮。 沉闷良久,倪土这才坐了起来,眼神望着远处。 雪茫茫的世界,视线仍旧是淡雅地如同在仙界。 “二十刀!”倪土细眯着眼睛,说道。 “啥?啥二十刀?”程政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倪土说的什么。 “别以为我正忙着救人,就不长眼了。你们加起来,可是明晃晃的二十刀啊,若是砍在我的身上,现在的我应该是一堆碎肉了吧?” 程政这才明白倪土所指何事,立马大咧咧一笑:“嗨!刚才是误会!误会!” “误会?人心被狗吃了,刀枪更是无眼。人善任人欺啊,依照我师尊的脾气,早就行了遁土之术,离开了此地,让你的阿翁就此咽了气,就算是对你们这等无礼竖子的报答吧!” “贤弟,你还真为此生气啊,咱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心胸宽厚,哪能小鸡肚肠呢,像我,为刚才误会你的事,我都不记仇!” 倪土被这无脑的话给雷到了。 心里那个气啊。 是啊,刚才的误会若是继续下去,被砍死的是我,不是你程政,你的脑回路有些奇特啊。 看着倪土虎目圆瞪,知道他在生闷气,程政便又嘿嘿一笑,拳头击打着胸膛宽慰道:“将来俺还你这二十刀,若是贤弟有什么不测,俺小霸王替你扛下了。” “毒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的,尤其像你这等血汉子。” 程政不以为意,把嘴一撇,双手往粗滚滚的腰上一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倪土见此人这模样,便冷笑一声,说道:“不信是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老家村子里,有一个屠夫,杀猪无数,晚年的时候,他的婆子跟村子里的一个汉子私通,东窗事发,老婆子被打得求饶,口口声声说再也不偷汉子了,若再偷,立马掉井里淹死。 屠夫气急败坏,知道老婆子的禀性难移,便对着全村人发了毒誓,‘若是你能不偷汉子了,俺就把小拇指剁下来’。 大半年过去了,老婆子照样偷野汉子,某日夜晚偷情,月黑风高,没想到一脚踩空,掉进井里淹死了。 屠夫气得肝肠寸断,边骂骂咧咧边杀猪,没想到狠狠地一刀下去,隔着猪肉把自己的小拇指给切掉了。 一年的时间里,残废的小拇指仍旧疼痛不已,时不时放在嘴边嘘气。村里人都说:‘毒誓莫要随便发,只要发了一定有灵验的时候’。” 故事讲完了,倪土对着程政冷冷地一笑。 “哼!莫说是二十刀,真到了你被人砍的时候,一百刀俺也给你扛下来。” 倪土真的是无语透顶了,狠狠地瞪着程政,点了点头,说到:“奇葩!真是大奇葩啊!” “嘿嘿,贤弟过奖了!”程政受了这称赞,乐得合不拢嘴,抱拳行礼,红着脸一番谦卑。 倪土更加地无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子,起身就朝着大道走去。 “贤弟,你欲去往哪里?”程政觉得这小子要开溜,急忙喊道。 “此处多为奇葩之人,我倪土高攀不起,就此别过!” 倪土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着兵营门口走去。 “哎,你别走啊!俺想让你做俺的将仕郎,给俺出谋划策,这是阿翁提早就说过的。” 倪土一愣神,心里嘟囔道:将仕郎?第二十九阶文散官,从九品下,大唐官职最低等的一级,相当于后世的小科员。 “高攀不起,另请高明!”倪土懒散地回到。 “啊?不愿意?那就让你给俺做文林郎,这是俺能办到的最大极限了,若再大一些,你就比俺的官位大了。” 文林郎?从九品上,正科,科长。 正文 第0018章 女神上官婉儿 倪土还是不为所动,脚步依旧不停止。 “无私献锯子,又让阿翁起死回生,此番二事,便知道贤弟乃世外高人,既然有这等奇才,干嘛要弃之不用,或藏着掖着韬光养晦?大丈夫当以天下为怀,为大唐江山抛头颅洒热血,建功立业,娶美人,生娃儿,荫庇后世人。” 程政见微言大义,或者美女江山都不能说服了倪土,急得直挠头。 “喂,贤弟,你若是敢踏出营地半步,俺就告你说你对卢国公图谋不轨,让朝廷扯了你的名分,还会以叛国罪惩治你的族人,你的耶娘,你的兄弟,你的姐妹统统……哎呀,你别踢人啊!” 程政的屁股给倪土轮番几十脚踹上,火辣辣地疼痛。 哪能忍受这般欺负,程政撒腿边跑。 “还想跑?翻了天了!你给我站住!别拿你的官威威胁我,老子还就不吃你这一套呢!” 两人边跑边逮住机会互踢,终于纠缠在一起,两人翻倒在雪地里,扒起了骨碌。 拳头打在后背上,打在屁股上,打在大腿上,分明是两个淘气的孩子在嬉戏。 士兵们看到自家长官被人欺负地跟个狗似的,站在一旁指着他们哈哈大笑。 程政气得一下子挣脱开倪土的纠缠,起身就对着那伙士兵骂骂咧咧。士兵们一看不妙,立马做了鸟兽散。 贾二甚是倒霉,刚刚没命地奔跑过来,恰好被程政抓了个正着。被程政一把揪住衣领,拳打脚踢如落雨,贾二疼得直叫唤。 “饶命啊,校尉,俺不是来捣乱的,俺是来替那个牛二问问,俺们放他走还是不放他走?” “牛二?何人是牛二?”程政一愣神,就停住了乱舞的手脚。 “俺就是牛二!牛二就是俺!”一个半塔一样的壮汉立在程政旁侧,趾高气昂地回答完这一句,便冷哼一声,把头撇向一旁,目中无人地盛气凌人,霸气外露。 只不过他脸上的块块淤青,多少有些煞风景,削弱了他那威风凛凛的气势。 坐在雪地上的倪土,见他这等滑稽模样甚是好笑,便对这个牛二多了几分好感。 程政将牛二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把贾二腰间挂着的烧棒抽了出来,一闷棍结结实实砸在了牛二的肩膀上。 牛二招架不住,一个趔趄朝后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你干嘛打俺?”牛二气得昂首瞪眼吼了起来。 “俺小魔王打你,为了两个理由,一是你竟然把俺的恩人给绑了。”程政说着朝身后的倪土望去,接着转回头去跟牛二继续说到:“绑了他等同于绑了俺,你绑了校尉,打你一闷棍,算是便宜你了!” “因为这个打俺,俺心服口服!” 牛二服软了,程政很是得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可那会儿你们已经因为这事儿打了俺了,没听说过惩罚要两次的,这一次俺虽然不服,但也无话可说!” 程政还以为他在顶嘴,没想到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转了话锋,变得聪明起来了。程政忽然有些愣神儿。 “不过,你说说打俺的第二个理由是啥?” “啥?本官看你个头不错,就是想揍你!”程政挥舞烧棒就要开打,却被倪土一把攥住了手腕。 “程兄,且慢!” 程政瞧了倪土一眼,看倪土冲他微笑着摇头,也就将烧棒丢在了雪地上,抱起了膀子。 倪土走到牛二跟前,将牛二搀扶起来。 牛二的眼神一直盯着倪土看,满眼里充满了惊恐。 倪土并没有任何的责怪,却抬手拍掉了粘在牛二衣服上的冰雪。 牛二感动地眼眶里涌动了泪花。 “俺牛二不是人,不该绑了你,还给你下了药。” 倪土不怒反而呵呵一笑,拍了拍牛二的肩膀,说到:“我得感谢你把我绑了来,要不然也不会认识程政兄长,这么好的兄弟,你是我倪土的大恩人!” 听到了夸奖,不但牛二乐呵了,一旁的程政也是呵呵直乐。 “既然俺兄弟原谅你了,你就滚蛋吧!”程政说完就拉着倪土朝营帐里走,“好兄弟,今日多亏了你的起死回生之术,今日就让兄长以酒酬谢,咱哥俩不醉不归!” 牛二急坏了,急忙追了上去:“长官,俺的十两赏银呢?” “什么赏银?”程政眉头一皱,瓮声瓮气地问道。 “不是说有人摸了卢国公的屁股,要找这人来千刀万剐吗?” 倪土和程政一听这话,顿时愣神。 “怎么回事?” “俺村里的唯一识字儿的范不闲看了榜单念出来的,不过此人有个嗜好,就是嗜酒如命,每日不整个五两就觉得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倪土和程政面面相觑。不过,莞尔,他们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身后的贾二更是笑得双手捧腹,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牛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突然发了羊角风了。 笑够了的倪土对程政说到:“霸王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兄长成全。” “你说就是,俺自然会答应你。” 倪土点了点头,说道:“这位牛二兄之所以想方设法将我绑来,确确实实为了那些赏银。他村里还有个相好,已经有了身孕,无奈那小娘家的耶娘非要他拿了银子才肯把人嫁过去。小弟斗胆向兄长借一百两纹银,送与这位牛二兄。成人之美,也算是对他这位有情有义的兄长的莫大支持了。” “哦?竟有这样的雅事?”程政细眯眼睛又将牛二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你也是这种情义之人。确实够爷们!贾二,去包了一百两碎银子过来,送与这位牛二,助他成亲,迎娶娇美小娘子。” 贾二答应一声便去账房取钱去了。 牛二听了乐得直合不拢嘴。 牛二突然一拍脑袋,腼腆地说到:“俺还有一件事想求一下校尉大人。” “有屁快放!别耽误俺们喝酒去。”程政有些不耐烦了,感觉这个牛二怎么婆婆妈妈的,没完没了。 “俺想入伍,也跟着他们一样扛着大刀威风一把!” “去你的!”程政一脚飞踹出去,牛二却纹丝不动,甘心受罚。 程政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好块头,下盘够稳,本将军准了!你就给俺兄弟当个跟班护卫吧!” “真的啊!多谢校尉!”牛二说着就趴下磕头。 “滚起来!军伍里不兴这个!”程政虽然生气地吼叫着,但脸上倒还挂着笑容。 此时,贾二已取了银两来。倪土接过银两,放在牛二手上,说道:“你暂且回家成亲去吧,等你的娃儿出生了再回来报到。” “啊,好来!俺这就回家娶小娘子去!” 望着远去的牛二的背影,程政有点儿得意:“没想到俺一下子得了一名智囊贤弟,又得了一员猛将。” 看得出来程政对牛二的赏识,倪土及时给他泼冷水:“你可别光看表面,他这个大块头差点儿为了二十两银子,把我砍成两半。” “为何?”程政憋住了笑容,虎目圆瞪地问道。 “你贴了悬赏榜赏银十两找我,还有一人也悬赏银十两寻我,牛二一时为难,想着一举将这两处赏银同时兼得,最终想了个好办法,决定把我一剁两半,这样他就能得二十两了。” “哈哈……” 程政和贾二笑得前仰后合,更觉得这个牛二可爱无比了。 “话说,除了俺谁还在找你?”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上官琨要找我,听牛二这个半吊子说,我搞大了上官琨妹子的肚子,上官琨就寻我回去跟她妹子成亲!” “什么!你把上官婉儿的肚子搞大了!”程政一下子跳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倪土变得更加暴躁起来:“上官婉儿可是我等勋贵世家子弟的梦中情人啊!你小子好手段,怎么弄到手的!” “我……”倪土愣在原地。一阵风过来,挟裹着雪粒子灌进了后背脊梁。 正文 第0019章 吃豆腐美豆腐 关于上官婉儿,程政死追烂打下,仍然没从倪土嘴里问出个豆来,也就觉得倪土这人真乃高人也。 倪土却十分委屈地憋了一肚子火。 “跟我问她的身材比例?我连她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到底是一巴掌大还是两手握大,真是无理取闹!” 倪土悻悻然,程政却因为上官婉儿的话题,自己把自己喝高了,十几碗糟子酒下了肚,就去梦里跟上官婉儿厮混去了。 全程,倪土只抿了一口这酒水,便把陶土碗撂下了。 味道寡淡如泔水,色香俱无,饮之,如同变质了的汽水。 “哎!怀念我那酱香型的老茅子。” 倪土不自觉地回想起了酱香型的制作工艺。 两次投料,九次蒸煮,八次发酵,七次取酒,长时间贮藏,精心勾兑。 简单概况来说,就是四高两长,一大一多。四高则为高温制曲、高温堆积、高温发酵、高温流酒。两长则为生产周期长,历经一年;贮藏时间长,一般需要贮藏三年以上。一大指的是用曲量大,用曲量与粮食质量比大约是一比一;一多是多轮次发酵,即八轮次发酵。 “嗯,幸亏前世有个喜欢么就爱专研透彻的好习惯,冒冒失失闯入大唐,也算是一种很好的报应了!” 倪土心里终于得到了宽慰,瞥了一眼正在呼呼大睡的程政,倪土的哈欠不知觉地也来了,伸伸懒腰,准备也躺在厚实的羊皮毯子上睡个好觉。 “报!卢国公醒了!”门口处闯进一名士兵来,赫然是贾二。 “快!带我去看看!”倪土的睡意顿时全无,猛地窜起身来,便要贾二带着自己前去。 贾二却没有动腿,十分尴尬地望着倪土。 听着如雷的鼾声,倪土这才明白,忙训斥道:“赶紧把程校尉踹醒。” 贾二很是犹豫,不知道“踹”字合不合适。 “听我的,准没错!” 倪土说完,飘然出了营帐。 贾二十分胆怯地来到程政面前,望着酣睡深沉的校尉,哆嗦着身子抬起了右脚…… “啊!校尉,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从营帐里传出来。 倪土听着这欢快的乐章,哼着歌便来到中军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抹了一把脸,呈现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来,这才急匆匆小跑进了营帐。 “卢国公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倪土闯进去的时候,赫然看到程咬金正半躺半坐着,有士兵在用汤匙给他喂水。 汤疾医站在旁侧小心翼翼地回着话。 程咬金一摆手,喂水的士兵退下去了。 “你就是那个救我的神仙之人?”程咬金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倪土。 倪土这才想起自己还只是一个刚刚提拔的小兵,马上以士兵之礼相见。 “小兵倪土拜见卢国公!祝卢国公千岁千岁千千岁!” “哦?千岁?呜哈哈!好小子,好!”程咬金听到这样的山呼海啸声甚是开心。 当得知程政已经提拔了倪土为文林郎,程咬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政儿已经横刀夺爱,老夫也就不跟这娃子争了。你一个探花郎,读书识字,还能写文章,自然就鬼点子多。听闻你还是神仙坐下门徒,有的是好法子,往后,你要好好辅佐政儿,将来建功立业,也会有你的份儿。” 倪土嘴角一撇,心里那个骂啊:好大的一张饼!真不亏是当领导的!御人之术玩得溜啊。 “小的拜谢卢国公了!” 有士兵端来饭菜,放在床前的小桌子上。 倪土望着这些大酒大肉,顿时皱起了眉头。“病人先前昏迷不醒,刚刚才恢复一点,脾胃肾都还处在半停滞状态,内分泌已经失调,怎么还来这些油腻和烈性食物?难道你们还担心卢国公去得不太容易,伸手帮一把吗?” 倪土这么一说,吓得那个端菜的士兵急忙趴地上磕头求饶。 汤疾医也长大了嘴巴,疑惑地问到:“敢问何为内分泌失调?” “就是如同小娘子那个……”倪土突然觉得有点儿脸红,急忙改口:“我的意思就是阴阳失衡,肌理紊乱。” “原来如此!”汤疾医恍然大悟。 程咬金望了一眼这些酒菜也摇了摇头。“哎,往日老夫能吃这样的饭食三倍,今日竟然毫无胃口,罢了,端下去吧。” 士兵这才爬起来,毕恭毕敬地将饭菜端了出去。 “卢国公身体虚弱,也不能不进食,可以吃一些软和点儿,比如豆腐。” “何为豆腐?”汤疾医急忙问道。 倪土顿时哑口无言。 不会吧,连豆腐都不知道?揉豆子,吃豆腐,一抓两大把。豆腐白,豆腐嫩,吃了豆腐好睡觉。 打住这个脍炙人口的儿歌,倪土回想起了豆腐的历史。 豆腐应该是西汉时期,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王刘安在安徽省八公山上烧药炼丹的时候,偶然用石膏来点豆汁,因此发明出了豆腐。如今已经是唐朝了,怎么还没有普及开来吗? 望着汤疾医,以及卢国公十分疑惑的眼神,倪土方才明白,在这讯息闭塞的古代,就算早有人发明出来,未必能够得到推广。 何况,大豆还是人们的主粮,本来就吃不饱肚子,谁还敢糟蹋了粮食,去做豆腐。 豆腐对他们这些唐人来说还属于奢侈品。 “豆腐嘛,白玉之物,味道美不胜收。小的愿意为卢国公制作这美食,以期卢国公早日康泰。” “甚好!你且去做吧,老夫等着你的美食。” 跟汤疾医嘱咐了一些禁忌之后,倪土便出了营帐,被士兵带往炊事营。 屁股往矮榻上一坐,瞧着刚才从程咬金那里退回来的饭菜,倪土就觉得肚子咕噜噜叫了,不知觉地伸手抓起一根鸡腿来大口啃了起来。 面前那位差点儿被吓破胆的送菜士兵拧着眉瞪着眼,满是怨毒。 一旁还站着一位厨师长模样的人,正撸着袖子走上前来,似乎要打人。 那位士兵一掐腰,吩咐到:“这位就是今日将卢国公起死回生的活神仙,已经被校尉提拔为文林郎,奉卢国公之命前来制作美食,尔等莫要怠慢了!统统听候差遣。” 几人一听是那位活神仙,顿时改了怒色,换上了无比的崇敬之色,卑躬屈膝地一番答应。 “喏!” 士兵交代完了便走了。 众厨子都肃立站着,盯着倪土将两根鸡腿啃干净。 “哎!这味道太差了!太难吃了!” 厨师长袁胖子一脸的鄙夷,嘟囔道:“难吃还手儿不停地去抓另一块鸡肉!” “这叫知鸡知汤,百尝不懈怠。” “文林郎大人,不是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呃……试吃,试吃!有没有茶水,端来一碗。” “何为茶水?这里只有好水,没有差水,大人怎得有这种嗜好?” …… 正文 第0020章 黄金面毒豆腐 吃饱喝足,又抹干净了嘴巴,倪土便令袁胖子准备黄豆。 “按我的步骤做,取五斤豆子泡在水里。” “大人,你要生黄豆芽啊,要发芽的话,至少要泡七日,今日是吃不成了。” “我不生豆芽,我要制作白玉豆腐。” “豆腐?豆子腐烂了还能吃?大人,你这是啥嗜好啊,不但喜欢喝差水,还喜欢吃腐烂的豆子。”袁胖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小声问道:“大人,你要害谁?小的好心提醒一句,腐烂的豆子容易吃死人。” “去你的,哪里这么多废话!你再废话,小心我把你贬成伙夫长!” “俺现在就是!” “那就把‘长’去了,贬成伙夫。” “大人,俺也是伙夫!” “一专多能啊,你一个人发好几个人的工钱吗?” “狗屁!校尉那么抠!” “你骂谁?看俺小魔王不把你打死!” “饶命啊,校尉……” 在袁胖子的哀嚎声和程政的骂骂咧咧声里,倪土只能自己动手洗刷了豆子又将豆子发泡在清水里。豆子需要发泡至少两个时辰。这个功夫,倪土剜了几瓢面粉倒在大瓷盆里,加入清水,将面团揉得光滑柔软。 揭开泡发黄豆的高粱杆垫子,将无法泡发的黄豆粒子挑出来。搅拌一下,又盖好了垫子,让黄豆继续发泡。 继续揉面,没有牛奶,更没有用牛奶提纯的黄油,只能用菜籽油来代替了。考虑到味道会有些差,倪土招来一个瓷碗,倒入羊奶,打入几枚鸡蛋,再倒入菜籽油。 盐是大粒子粗盐,里面有很多氯化钙、氯化钾和氯化镁等杂质,受潮后会结块,要想**制盐得需要经过多道提纯工序。倪土只能用蒜窝子把粗盐捣碎了,挑出一点细碎的精盐粉末儿撒入鸡蛋碗里。 糖也是大块大块的蔗红糖,倪土掰下一小块儿扔进嘴里品尝起来。 关于红糖,倪土记得汉朝时有段史料记载“其物长丈余颇似竹,斩而食之既甘,榨取汁如饴饧,名之曰糖。”世人皆以为红糖来源于出使西域,但后来有专家考证,红糖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的云南。有僧人东渡日本时,将华夏的制糖法传入倭国。不知道是熬糖之人去插空做健身运动去了,还是去观看旁人煅练去了,火候出现偏差,把糖浆熬糊成了黑炭。 虽然受到了华夏人的鄙夷,但倭人还是十分享受这种变态制法,一度火爆到不行,甚至红糖以黑糊糊的面容红透了半边天。 倪土心里咒骂几句,手上却在思忖要不要也把红糖提纯一下,变成白糖? 算了,有这功夫,能生娃儿了。 取一点红糖,继续倒入鸡蛋碗里。又捣碎了发酵好了的面酵母,丢入鸡蛋碗里,搅匀实了,将面团戳几个洞,将鸡蛋汤儿倒入其中,之后继续大力揉面。 等到面团能拉膜了,便放在瓷盆里,用布蒙好,让其充分发酵。 没有烤箱,倪土便让几个小厨子找来一些瓦片儿,在一个灶台上用泥土垒了一个封闭性极好的简易烤箱。 黄豆泡发地差不多了,倪土令人取来小石磨,将清水连同黄豆一同倒入石磨眼里充分打磨成豆浆。 反复磨了五六轮,直至将豆浆打磨地细腻没多少杂质,倪土才停住了这道工序。 用勺子将豆浆表皮的浮沫撇了出去,再令人准备一个细纱布,将豆浆放到西纱布上面一点一点地过滤,大约过滤两次之后,此时便发现纱布上面有很多豆腐渣了。 倪土知道,如果此时有白醋的话,可以制作又细又香浓的豆腐脑了。 将过滤好的豆浆倒入锅中,加大木柴量,用大火开煮,等到豆浆煮沸之后,再抽出少许木柴,转入小火慢慢熬煮,表面没有气泡冒出来的时候,再一次加大木柴,转大火。煮沸之后,倪土便令人停火,让其慢慢冷却。 舀了点儿浓醋,又掺了不少白开水,放在倒进豆浆锅里。每倒进一次便用勺子轻轻的搅拌一下。随后,静置一刻钟的功夫。 最后一道工序便需要一个方形容器。将豆浆倒入其中,盖上几层纱布,上面压上一个大石块儿,让多余的水分慢慢压出来。 此时,倪土翻看面团已经发酵好了,才将面团分成数十个小份,放入简易烤箱,添柴烧火。 不一会儿,浓重的面包香气扑面而来。 还在门外打闹的程政这才停住了手,闯进厨房询问香气从何而来。 倪土将试吃的另一半面包丢给了他。 “喏,尝尝我新作的面包。” “啥?面……面包?”程政一口填进嘴里,还没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 “啥面包啊,没尝出啥滋味来。” …… “住口!你已经吃了十几个了,再吃,卢国公就要饿肚子了。”倪土及时打住这惨烈的现场。 “试吃!俺作为阿翁的孝顺孙儿,自当是以身试毒。”程政说完,非常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儿。 “试你个大头鬼,吃饱了肚子,白玉豆腐就吃不上了。” “啥?刚才俺吃的这些不是白玉豆腐?” “当然,那是面包,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是面包,里面有个‘面’字。” “哦,晓得了,白玉面豆腐。” …… 倪土还是忍住要打人的冲动,将悲愤之气化为了搬动巨石的力量。 揭开面纱,完美的豆腐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程政忍不住伸出手指头要去戳一下,被倪土即使拦截住了。 “这样吃没什么滋味,待我做出成品来,兄长再品尝也不迟。” “好!袁胖子,给俺拿酒来!俺吃得那个面豆腐吃得口干舌燥的。” 倪土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开始用刀将豆腐切成一个个的大方块,盛放在一个大托盘里。令人拨了葱花,切成葱丝,备用。 将熬了两个时辰,烧好的鸡肉鹿排骨高汤放入现有的佐料烧成调味汁,备用。 随着豆腐炸成金黄色,再泼入葱花,沁人心脾的葱花豆腐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厨子们都闭着眼睛猛猛地深吸几口气,享受着这浓郁的美食香味。 程政已经馋得站在灶台前,眼巴巴地望着一锅葱烧豆腐流哈喇子。 “俺先试吃,担心有毒。”程政撇着大嘴巴子,一副臭不要脸的德性,拿刀砍都砍不透。 一旁的袁胖子却还在极力哈腰恭维着:“校尉真是孝顺至极啊,为了卢国公的身体安康,宁愿舍身试毒。” “去你的,哪里来的毒!”被倪土几脚踢出了灶房,这里方才安静下来。 正文 第0021章 李治的小心思 看着程咬金狼吞虎咽,吃下葱烧豆腐和面包,倪土觉得他一直在装病。 风卷残云的气势就算是一个健康人也吃不了这个饭量。 兴许是吃撑了,程咬金抹干净了油嘴,竟然哭了起来。 “阿翁,您身体还是不舒服吗?”程政小心翼翼地问道。 “俺哪里是不舒服,是心里难受!试想,俺老程在军营里胡吃海塞这等天下无有的美食,陛下却在吃粗糠咽干菜,一想到这里,俺心里就堵得慌。” 程政一听这话,脸上也浮现了悲哀。 士兵们也都惭愧地低下了头,有人竟然跟着轻声唾泣起来。 唯独倪土一脸的不屑。 “吃糠咽菜?日日珍馐美味还不知足?我等饥民挨饿的时候,谁又发善心进行体谅了?” 耐不住这伙人沉浸在跪舔的腻味氛围里,倪土急忙抱拳行礼道:“卢国公,校尉,莫要悲哀,此些美食想要陛下品尝到,小的再做一些便是了,令人用密封性好的容器盛放好了,快马加鞭送去长安便可。而且,这两样食物,一个不用加热,一个稍微加热便可。” “好!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倪土你还站着干啥,快快去做!” “喏!” 忙活了大半天,望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快速离去,周围还跟随着百名府兵,贾二亲自押车,倪土这才知道什么叫铺张浪费。 “不就是一食盒豆腐,十几块面包,外加新做的一些豆腐盒子,豆腐丸子,红柿子夹心的面包,豆沙夹心的面包,至于重兵护卫吗?” “若是这番架势,后世的啃得几还不得招募好几亿的保安啊。” 倪土嘟囔几句便伸了伸酸痛的腰肢,决定去自己的营帐睡个大觉。 太极宫,凌烟阁。 祭拜完了已殁的几位功臣的画像,李治便站在高高的阁楼亭廊上朝东方望去。 一个硕大的地基工事躺在雪窝里,静悄悄的,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大片稻草麦垛。 “圣上,又在感怀大明宫的起事了?”昭仪武媚娘刚刚给李治生了第五个儿子弘儿,又因为她聪明伶俐,帮助李治在政事上出谋划策,帮他解了不少围,深得龙宠。 虽然,后宫干政有违朝廷行令,武媚娘更是受到了长孙无忌多次厉言训斥,但李治有着风湿痛的毛病,尤其是冬季,脚踝、肩关节等处如同针钻,疼痛难忍,生不如死。 以褚遂良为首的元老大臣势力强大,李治的权力受到很大限制,让他不胜烦恼。长孙无忌的猖狂排除异己行为肆无忌惮,虽然经李治严厉警告,有所收敛,但仍旧我行我素。 当下的房遗爱谋反案更是惹得整个长安城不肃静,让李治烦不胜烦。但当下自己的誓死亲信并不坚挺,李治不得不时常将一些要事咨询这位聪明伶俐的床头人。 每次解惑还比那些大臣的意见技高一筹,李治越来越欣赏这位貌美的武媚娘了。 “媚娘,你刚刚生了弘儿,本不该陪朕来祭奠先臣,外面风雪严寒,别冻了身子。”李治甚是爱惜地帮着武媚娘整了整大红袍。 “臣妾不碍事,倒是大家要注意龙体。大家一直龙体有恙,又遭了风痹,更不能忍耐这湿寒风雪,我们还是快些回寝宫吧。” “哎!像我父皇戎马一生都没事,到了我等辈分之人,却娇惯生养,怎奈一身的臭毛病。” “大家莫要伤感。大家的风痹并非娇惯出来的毛病,而是因太极宫地势低洼常年潮湿所致,别说大家了,臣妾,还有几位嫔妃多多少少都染了风痹的毛病。这次,王皇后本想来,只是双腿酸痛地厉害,才没能来,想必也是这毛病吧。” 李治听闻了武媚娘的话后,突然觉得自己不孤单了,原来有那么多人跟自己一样一样的啊。“哦?怪不得孙思邈也提及,母后生前的哮喘病因也是因这太极宫地势低洼潮湿。” “大家所言极是。臣妾前不久阅览将作大匠阎立本的奏章,提议再兴土木营建大明宫,以缓解大家的龙体疼痛,早日安康。” 武媚娘的话说到了李治的心坎上了。他的确是受够了风痹病的折磨,孙思邈虽然开了药方,自己又常年服药,但孙思邈说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潮湿的环境里,就算是晒干的谷稻早晚还是发霉,缓解这病痛之策,关键在于迁出太极宫。 “自朕登基以来,天下并不安详,连年旱灾不说,还有蝗灾,朝廷的口粮已经减少很多了,今冬好不容易盼来了雨雪,却眼看着又要遭遇雪灾,明年的禾苗恐遭不测。百姓无有安宁日,朕又如何大动钱财,大兴土木啊。” 武媚娘微微一笑,懂得李治心有所向往,只是有些忌惮,但出言宽慰到:“此宫殿原名永安宫,意求高祖长永安泰,不料次年高祖便驾崩了。此宫殿的工事也就停止了。多年下来,工事一直处于停滞状态,还不是因为太宗受到魏征的苦谏,说那花样好看的工事都是民脂民膏,朝廷修建宫殿就是剜了老百姓的血肉垒砌皇家的摆设,太宗哪能再去兴师动众,修建宫殿。” “可如今已大不相同了。因李承乾与李泰之事,我大唐朝堂差点儿动了干戈。而陛下登基以后,天下才太平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就是我大唐的定海神针,就是我大唐基业的泰山,有陛下在,大唐才能国泰民安。” “这些年天灾不断,可百姓有言,之所以风不调雨不顺,乃是陛下的龙体欠安所致。太宗也常言君舟民水,民水汹涌澎湃,而陛下之君舟却不坚挺,怎能带领我大唐扬帆远航,所以,兴太极宫之事,非皇家修院添舍之事,而是涉及社稷的稳固,百姓的期许,陛下应该顺民意解民忧,暖民心增民福。” “哦?”李治的双眉飞起了一丝狂喜,忙问道:“还有哪位臣子是这么认为的?” “李义府、许敬宗,还有崔义玄、袁公瑜等大臣皆是这么认为。” “哈哈,快快将他们的奏章拿来给朕看。朕今晚要进行批阅,明日早朝要议论此事。” 武媚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莞尔就眉开眼笑,说到:“圣上的风痹病看来是有良药可治愈的。” “媚娘说的是何良药?朕怎么不知。” “奏章啊!”武媚娘笑得十分灿烂,“圣上一提到公务便忘却了风痹疼痛,岂不是世之罕见良药啊。” 李治哈哈大笑,忽然又觉得披着红袍子的武媚娘被白雪一映衬,越发地楚楚动人,便将脸凑近了她,低声道:“媚娘的良药堪称效果奇佳。” “噗!圣上好坏!”粉拳不痛不痒地打在肩膀上,李治的心里甚是欢快。 嬉闹了半日,李治又要问起李义府等人的奏章事宜,武媚娘忙道:“卢国公方才派了马车与一队人,护送一盒美食过来,阅其奏文,说是他营帐下有一唤作倪土的奇人,制作了白玉豆腐,还有黄金面包,待他亲自试吃了后,查验安全了,方才送来。圣上何不现在就去品尝一下这罕见美食。臣妾也饿了,趁此机会也解解馋。” “朕就知道你嘴馋,这小嘴巴还很刁。” “去!圣上又在取笑媚娘了!” 享受着小粉拳的伺候,李治笑得更开心了。 正文 第0022章 换了浅斟低唱 品尝着程咬金送来的美食,李治和武媚娘甚是欢喜。 品尝世间美食,拥有人间美人,李治心情大好。 “爱妃,尝尝朕喂给你的黄金面包。” “大家,尝尝臣妾喂给您的白玉豆腐。” “白玉豆腐果然美味啊。” “爱妃,朕还要吃你的豆腐。” …… 两人如胶似漆,互相喂食,还时不时地假装扑倒在对方怀里,惹来一顿打情骂俏。 一旁站立着的小黄门顿时不知所措了。 两人逗笑地差不多了,突然看到肃立在一旁的小黄门才想起来。 “小朱子,卢国公还有何情可陈?速速念来给朕听。” “喏!” “吾臣受先帝恩泽,拜为镇军大将军,统领禁军,护佑陛下登基,为防小人篡权,自翠微宫奉敕统飞骑,从今上还,即于左延明门外宿卫,臣衣不解带,经乎百日方回撤兵营。今日仰观轩宇,天子威望可达云霄,万千子民无不以为荣耀。老臣老骥伏枥,旨在陛下。唯有日日操练军马,护佑陛下,方解老臣宽心。” 李治听闻,很受触动,微微点了点头,赞叹道:“卢国公对朕真是实诚万分,真是难为他了。” 小黄门得了应允,又继续读下去:“前日乘上锯子,实乃粗笨之物,不堪大雅,但确实是我军伐木之利器,为大敌阵前防御工事,大大缩短备木时间,此等小器具可抵万千军马。” 武媚娘问话了:“大家,这锯子就是被阎立本和梁孝仁称之为仙人之物的那个器具?那个坏得满是豁牙的刀片有这么好?” 李治微微一笑,握住武媚娘的手说到:“爱妃有所不知,这锯子出现之前,匠人们都是用斧子、刀具劈砍木材,很难取得方正之物,尤其是制作小型器具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大殿的立柱是圆木的,大殿屋梁也多用圆木。而有了锯子,可以将圆木随心所欲地劈割开来,大小的方块一经组合便成为精美器具。装饰用的栏杆隔断,窗棂,都可以拼出花样图案来。为此,阎爱卿还修改了大明宫的设计图,朕已阅过,确实比之前的那个精美地多了。” “哦,没想到锯子竟然能起到这等功绩,是卢国公发明的吗?大家应该重重地赏赐他才对。” “妙!朕依了爱妃。不过,之前听闻卢国公奏文里讲,是一个叫什么土的小子进献的。” 武媚娘莞尔一笑,顿时撩拨了李治的一颗老心。 李治觉得站在面前的小黄门很是碍眼,便抬手要挥舞让他退下。怎奈小黄门又轻轻问到:“陛下,卢国公下面还有一段话,还要不要听?” “念来便是。” “喏!” “此次进献美食,一曰黄金面包,一曰白玉豆腐,皆为臣之属下文林郎倪土所制作。其味道汤料臣以身试尝,确保陛下之安危……” “什么,倪土?又是倪土!”李治突然惊呼道。 “倪土?”武媚娘也皱起眉头思索起来,“大家,似乎这人就是您吩咐臣妾要查的人,臣妾前日已查验过了,此人乃贞观二十二年探花,还是陛下亲自做的朱批册封的功名。” “倪土?朕似乎有印象了。”李治将筷子放下,抿了一口酒,说到:“朕记得没错的话,此人当年应举时年纪尚小,但所作文章甚合朕意,且辞藻华丽,意境广阔,寓意丰满,以此可以看出此人智慧超人,是不可多得的良臣。” “能入大家的法眼,定然是卓越之人,只是臣妾纳闷的是此人有此才华为何不拜入朝堂,为陛下效力呢?” 武媚娘这么一问,李治就来了气。 “哼!常闻这些士子恃才傲物,狂言不羁,更是把功名之事作为羞辱名节之事。说什么‘欲把功名比夜壶,炕头相伴总相宜’,还说什么‘功名祗向马下取,真是狗熊一丈夫’,还有‘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离魂莫惆怅,看取怀中柔’,他们这些士子不但不给朕效力,反而愤愤不平地指桑骂槐,说朕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骂完了,却又四处游历,到处宣扬朝堂的不是。有人遁入深山,寻仙问道。有人发疯癫狂,讽喻时下。还有人说出一番奇语,说什么‘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既然不愿意为朕卖命,那就成全他们,让他们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倒是一句好诗,不知此诗篇何人所作?” “诗作者,就是这个倪土!在长安城外的悬冰崖上刻着呢!”李治一想到这个就来气。 武媚娘担心这么惬意的场面被一个坏小子倪土给破坏了,忙微笑着宽慰道:“陛下,何故跟这个臭小子生气啊,既然他不愿意卖主求荣,那就一棍子打个半死,羞辱一番便是。” 李治咂摸着这番话,觉得甚合心意,便说到:“传朕封赏,卢国公体面为朝,当司精忠,堪称楷模。前日进献锯子,助我朝军马强壮工事,今日又献美食于朕,可谓忠心耿耿,朕品尝之,心中欢喜,特赏卢国公加冕黄马甲一件。” “喏!” “他的孙儿不是跟朕上表多次央求入伍吗?” “听说这个倪土正是他的亲卫手下。” “哦?堂堂一个探花竟然给一个小毛孩子当亲卫,可辱可笑。那就赏程政立军功一件,表彰其进献锯子。” “陛下,进献锯子之人乃倪土,此人不可不赏,只有赏了,世人才不会觉得陛下故意羞辱了他。若是不给予赏赐,恐怕天下的士子又要以此作大文章了。” “那就赏赐倪土,马鞭一条,让他好好为程政驱马拉缰绳。” “噗嗤!”武媚娘这番一笑,逗得李治顿时兴致高涨。 “爱妃,朕的腰有点儿酸痛了。” “臣妾给圣上好生揉揉。” “这个大殿有点儿冷。” “臣妾的卧房里有十个火盆,暖和得很。” “正合朕意。” 大雪纷飞依旧,居于暖室的人们意兴阑珊,倦意无穷。 唯有那亭廊下的青铜凤凰似乎正有兴致翩翩飞舞,在松竹菊梅之间,和鸣锵锵,鸾凤和鸣。 好一派耐人寻味的韵律。 屋内热闹,屋外也热闹,几队人马快速奔着不同的方位而去。 正文 第0023章 我又多想了么 似奸似邪,善恶难偿。悠悠而雅,上道无宗。 亲眼见了程咬金的装模作样,倪土才知道这人能厚颜无耻到何种地步。 一大早,前来宣旨的小黄门立在雪地里,一脸肃穆地等待程咬金的中军帐里洒扫庭除。 近百人将附近的冰雪铲起来,又被抬走推走,露出湿乎乎的泥土来。又有人抬了石夯,吆喝着曲调将地面打得结实如水泥地,难能可贵的是竟能做出光滑面来。 一桶水又一桶水被拎过来,泼洗了附近各处,又将闲杂家什折腾到旁处。 最终,一个偌大的营帐除了一张床和一个供奉桌案外,别无他物。 让倪土差点儿笑喷的是,穿着沉重铠甲的程咬金被四名士兵连床板带人一起抬到供桌前。程咬金才咬着牙哎呀呀乱叫着从床板上艰难地爬起来,行个跪俯礼。 程政等人也全是一身的铠甲肃立两侧,一见到程咬金行了大礼,他们也马上跪了下去。 此时,小黄门那张白皙地过分的脸上才露出一个似奸似邪的笑容来。 他一只手高高掷着一卷圣旨,跨着大方的步子,行着稳健而又缓慢的步伐。他还用尖细却不失威严的嗓音朗声叫到:“应天顺,受明令,承恩泽,蒙庇护。卢国公,接旨。” 语速极缓,却不失任何威严。抑扬顿挫地甚有韵律,宣旨之人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歌唱。 不过,小黄门正在享受自己的韵律时,突然把眼睛一瞪,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雪白无血丝。 程政感觉到了这种异常,忙抬手,突然看到倪土杵在一旁,抱着膀子看着众人,完全将自己置之度外。 “倪土,赶紧的!” 程政压低声音厉声说到。 “我……我也要跪?”倪土用手指着自己,问到。 “屁话,赶紧的!”程政的脸瞬间变成了茄子,挤眉弄眼地命令到。 “来了!” 倪土来到程政跟前,不耐烦地跪了下去。 “小兵,倪土接旨。” 现场异常安静,连营帐外百米处马儿嘎吱嘎吱噘草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倪土抬头,看到宣旨的小黄门将稀松的眉毛紧蹙成两个肉团了。 他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倪土一眼,咬牙切齿一番,这才克制住了要骂人的冲动。 “卢国公,接旨。” “臣接旨。” 小黄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门下:卢国公膺先圣顾托,受命辅佐陛下,日夜操劳,强弩锐军,护佑朝堂,前有奉锯子神器,扬我大唐军威,朕甚是欣慰。” “今又献出世间佳品两件,黄金面包犹如金齑玉脍,白玉豆腐堪比珍馐美馔。” “朕因风痹之害,已数日不能大快朵颐,此番美味了结朕之口福。感怀卢国公之忠心,特赐卢国公黄金马甲一件。” “记程政大功一件,赐鎏金银冠。” “赏倪土,赐马鞭一条。” “啥?马鞭?大补啊!陛下真是好人,千里之外,知道我虚?” “奉被诏书如右,符到奉行。” “谢主隆恩!” “感谢高宗啊……”倪土这番想着,心里一高兴便大声喊了起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肃静地近似肃杀。 倪土一抬头,看到程咬金都羞红了脸,程政更是皱着眉头貌似在思索什么。小黄门却在眯着眼,目视着面前的虚空,嘴角却溢起了笑容。 倪土这才幡然醒悟。“好一个吾皇万万岁,那可是武媚儿在成为女帝之后,在金銮殿用一句‘玉女河边敲叭梆,叭梆!叭梆!叭叭梆!’引出来的。” “一位工于心计又爱好谄媚的学者猜透了武则天的心思,便高呼:‘金銮殿前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媚儿听到这句话,甭提多高兴,从此,这句‘万岁万岁万万岁’才传遍了朝野。” 倪土知道自己太莽撞了,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倪土只能向着众人嘿嘿一笑。 臊眉耷眼的程咬金羞愧地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辈子研究拍人马屁,没想到自己还不如一个小毛孩子。 程咬金心中慨叹道:“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集合老夫一辈子的学问都不如这孩子刚才的一句话顶用。都说文人辞藻过于华丽,却不实用,但捧起人来,却是能捧杀死人,不带血渍的。” 小黄门说完,身后的侍从将赏赐之物捧了上来。 倪土期待已久的马鞭不知道到底什么模样。 一个侍从笑着说到:“文林郎,请接圣上赐予的宝物吧。” 倪土搓着双手,笑道:“好!好!宝物,宝物!我这就来……” 一揭开黄色的绸缎,倪土赫然发现方形案板上只有一条牛皮制的马鞭子。 “这就是所谓的马鞭?” “文林郎,你以为呢?”那位宣旨的小黄门笑着质问到。 “我,本就以为这是一条打马的鞭子啊。果真,哈哈,哈哈……弼马温当有此宝物!绝配!绝配啊!” “弼马温?文林郎真是学识渊博,这是什么管职?当朝貌似没有,难道是前朝的?一个主管什么的官?多大的品阶啊?” “仙人之职,就是闲职了呗!” “哈哈,好一个闲职。弼马温,听着像是养马的官儿呢,正适合文林郎的身份,妙啊!妙啊!” “呵呵……”倪土皮笑肉不笑,却逗笑了小黄门身后的侍从们。 此时,贾二捧着一小盘银两,来到小黄门面前,恭敬地说到:“尹公公,这是一点风餐露宿费,还望笑纳。” “呵呵,卢国公有心了!”小黄门这番说话的时候手儿一挥,身后便有侍从上前接了过去。 握着马鞭,望着程政高兴地当即束发戴冠,貌似是中了状元一样,高兴地就差载歌载舞了。 程咬金也是,依旧那么趴在床板上。 “你这演技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奖了!”倪土冷哼一句便捏着马鞭出离了营帐。 论遭奚落,当然是自己了。自己辛辛苦苦忙碌一番,旁人不是黄金马褂,就是银龙冠的,唯独赏给自己的是一条马鞭?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倪土鼓捣的,卢国公的奏章里写得明明白白的。”对于程咬金不居功这一点,倪土还是颇为敬佩的。 “他既然知道我倪土有这等才华,还是他当年亲自封赏的探花郎,应该立即马上把我召进宫拜为丞相才对,没想到,竟然赏赐一条马鞭。” “你李治的意思,是说我顶多配当个弼马温?多大的才能只能够养养马,铲铲马粪?” “好你个李治!论羞辱人的艺术,你才是顶尖级的专家!”倪土攥紧了马鞭把柄,奋力扬起胳膊,朝着空中劈了出去。 似乎那对面便是李治。 “啪!” 清脆又响亮的声音撕开了冷空气,将一阵虎啸风声呼唤起来。 “呼……” 风大起,雪花飘。 仰头望着纷纷落下来的雪花,倪土有一种错觉,自己似乎正处在一个摄影棚内,自己的一鞭子抽响了,便有道具师洒下白雪来。 只是这白雪太真实了。 “这什么道具啊,分明就是真雪!这马鞭不亏是圣上赐下的宝物啊!一鞭子就让天地有了感应?” “天人感应?再来!” “啪!” 响声过后,纷纷扬扬而下的白色晶体陡然变为大雪。 “哈哈,这哪里是什么马鞭,而是御赐圣物啊!卢国公有尚方宝剑,我倪土有尚方宝鞭,上可抽王抽妃,下可抽昏臣士子。尔等纨绔,尽情颤抖吧!” “哈哈,好鞭!好鞭!” 倪土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旁人却不这么看。 身后远处的士兵互相吐吐舌头,说道:“文林郎得了马鞭后气疯了!” “读书人遭此羞辱,谁都会疯癫至此啊。” “兄弟们,可喜可贺啊,这等奇事儿难得一见!” 正文 第0024章 肥婆娘让给你 送走了小黄门,程咬金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吼叫起来。 程政忙命人将他抬到床上,七手八脚匆忙卸了铠甲,又召唤汤疾医前来把脉问诊。 “寒疾湿热,风雷交加,一身尽痛,日晡所剧者,名湿痹。卢国公所害还是拿风痹症!” “废话!阿翁一辈子就这毛病,谁不知道啊,找你来是赶紧给他开药方帮阿翁诊治,解除疼痛啊。” “昨日,卢国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夜之间,风痹症就突发了?” “昨日得了两样美食,阿翁一高兴就喝了不少酒,没想到一夜之间便毒发了风痹症,今日就全身关节肿胀,无法动身,方才的圣旨还是被抬下去勉强爬起来跪接的。” “风痹症最忌讳饮酒了,怎么还不忌口啊!” “戒个鸟酒,俺老夫一辈子都在酒坛子泡着,离了酒,不如让俺老夫现在死了算了!”程咬金骂完了便高声嚷着疼痛。 看到程咬金这般痛苦,程政快急疯了,抓住疾医的手腕,命令道:“你快想想办法啊,解除俺阿翁的病痛之苦!” “好,我马上想!马上想!” 汤疾医一时慌乱,急得紧皱眉头,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泡热水澡! “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其风气盛者为行痹,寒气盛者为痛痹,湿气盛者为着痹,无论哪种痹,皆是以其时重感于风寒湿之气也。” “正虚是风湿发病的内因,是病本。而风寒湿热等六淫外邪入侵,是发病的外在因素,是病标。既然是外邪气入侵体内,那就想办法排出来,而泡热水澡就能排除汗水,湿气自然就被排出来了。” 汤疾医甚是得意,能从医典中领悟到风痹的治疗措施。先拿卢国公试一试,若是成功了,就可以禀明圣上,就说吾以酿出诊治风痹的好法子,能解陛下之困苦。 若是诊治好了陛下之痛楚,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汤疾医正在对美好的未来做着白日梦的勾画,现场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大的木桶澡盆。滚烫的热水不断倾倒进去,又拿凉水掺和了,待温度达到了,汤疾医一声令下,七八个士兵抬着程咬金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澡桶里。 程咬金仍旧疼得撕心裂肺地叫嚷着。 叫声太过惨烈了,直接把独自在营帐外偷欢喜的倪土惊到了。 “怎么了?”倪土闯进营帐的时候,赫然发现了程咬金大白天泡澡的一幕。 “卢国公是不是把礼数颠倒了?若是迎接圣旨前,方才应该沐浴一番,怎么接完圣旨了再洗澡?难道圣旨不干净?脏了您老的身子?” “青天白日说什么鬼话!”程政一巴掌拍在了倪土的肩膀上,震得倪土颤三颤。阵阵疼痛从肩膀上传过来。 “程兄可不可以,以后换个打招呼的方式?” “贤弟你是不知啊,俺阿翁的风痹症又犯了!正疼痛地厉害呢,从昨日喝了点小酒,今晨就浑身关节疼痛,要不然刚才接圣旨的时候闹了这么大的架势。” 程政说完便长长叹息一声。 倪土这才明白程咬金一大早干嘛要搞那一出,原来是风湿老毛病犯了。 只是,得了风湿病的人不是不能接触太多水分吗? “泡澡?汤疾医,卢国公待你不薄啊,你怎么三番五次加害于卢国公呢?” “加害?何来加害之言?我这是治疗卢国公的风痹症。” “胡说!风痹,是风寒湿邪合侵,合而为痹,而以风气偏盛的痹症,症见四肢关节炎肌肉酸楚,呈游走性疼痛,部位不定,多见于上肢、肩背。” “寒痹,是风寒湿邪合侵为痹,而以寒邪偏盛的痹症,症见肢体关节肌肉疼痛剧烈,得热则缓,痛处固定,日轻夜重,甚则关节不能屈伸,痛处冷凉感,四肢末梢欠温,遇阴冷天加重等。” “湿痹,是风寒湿合侵为痹,而以湿气偏盛的痹病,症见肢体关节肌肉肿胀,酸沉重着疼痛,麻木不仁,且伴周身困重,嗜卧,胸闷,纳呆。” “热痹,证候为患处红肿热痛,遇热疼剧;周痹,疼痛遍及全身;众痹是此起彼伏疼痛不断。” “按肌体组织分有皮痹,肉痹,筋痹,脉痹,骨痹。卢国公之病在于骨痹。” 倪土吐沫星子飞舞起来,汤疾医频频点头,“这么详细的叙述,吾听恩师讲过,只是苦于没有治疗良策,也就无法治疗这种深入骨髓的风痹症了,要知道风邪入血入骨髓,根本无法排除出来。” “无法排除出来,那是因为方法不对。所谓针所不为,灸之所宜。上气不足,推而扬之。下气不足,积而从之。阴阳皆虚,火自当之。厥而寒甚,骨廉陷下。寒过于膝,下陵三里、阴络所过,得之留止,寒入于中,推而行之,经陷下者,火则当之,结络坚紧,火所治之。” 倪土前世没少受了风湿病症的折磨,尤其是夏季喝了扎啤吃了海鲜之后,那酸爽让他至今记忆犹新。经过了长达三年的拔罐灸针推拿,喝中药调理,风湿病才有所缓解。但这病症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却深深地烙在了骨髓里。 “所以,卢国公之风痹疗治在于灸,而不在于水。你这样让他泡在水里,岂不是让他充分吸收水分,病症越发厉害了吗?” 倪土的一句话让汤疾医目瞪口呆。 “这该如何是好?你说的灸又该如何操作?” 水里泡着的卢国公依旧疼得大喊大叫。一旁的程政更是急得抓耳挠腮。 “是啊,贤弟,到底有没有好法子治疗阿翁的这一病症?倘若你将阿翁的这一病症治好了,我把校尉的职位让给你!” 程政信誓旦旦,把胸脯拍得嗡嗡直响。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你可别反悔!来!先把卢国公从水里捞出来!快!” 众人七手八脚把赤条条的卢国公擦干净了,抬进暖和的被窝里。 倪土回到自己的营帐,从床下抽出一个小木箱子。打开来,里面赫然是十二个小小的陶罐。 历史记载,李治便是受苦于风痹症,倪土便在昨日给瓦窑匠了一张图,让他们制作出来。 当时还受到瓦窑匠的充分鄙视。 “谁作酒杯,还要把底儿戳几个小窟窿的。” 提着小箱子,还有一小瓶提炼好了的酒精,重新回到中军帐,程咬金被刚才的一通折腾,疼得大吼大叫。 程政更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来,给我点火,掀开被褥,脱掉衣服。” 一阵操作让一旁的程政看得目瞪口呆。汤疾医更是舍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动作,看得分外仔细。 倪土用火纸往小小的陶罐里一丢,接着反手扣在程咬金的肚皮上,“嘭”地一声闷响后,陶罐便稳稳地吸附在了程咬金的肚皮上。 汤疾医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陶罐,发现竟然粉丝不动。 汤疾医甚感意外,大惑不解地想要用手拔掉一个陶罐,好好研究一番。自然是被泥土一脚踹开了。 围绕着程咬金的肚脐眼,泥土给上了四个陶罐,分别对应着心肝脾胃四个穴位。 随后在陶罐上面的凹槽里放上泡了酒精的艾草末,随后用火棍点燃。 几缕青烟袅袅婷婷地窜起来,吸附在程咬金肚皮上的陶罐吸附地越发紧了。 程咬金陡然叫得声音更大了。 “啥?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快抬水来救火!” 泥土气得飞起一脚踹在程政的屁股上,“滚蛋!你是不想把校尉的职位让给我是不是?那就把你的小娘子让给我。” “好!俺同意,那肥婆娘……” …… 正文 第0025章 惹怒霸王程政 随着时间的推移,程咬金痛叫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的额头渗出了汗水,突然长舒一口气,沉沉睡去了。 一旁的程政早就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了,看到汤疾医给程咬金把脉后冲他点了点头,方才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打了一会儿盹的倪土此时才起身,来到床前,用一根筷子制作的简易小镊子夹住火罐上的灯捻丢进一个瓷盆里。 稍等了会儿,待陶罐冷却下来,倪土才轻轻拔掉火罐。 众人围拢上来看个究竟。 “兄弟,阿翁身上怎么出现这么大的冻疮?” “哪里来的冻疮,这是湿毒,深入骨髓和血液的湿气。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将它们成功排出来。” 用竹签戳破了几个大大的水泡,淡黄色的脓水便流了出来。 汤疾医伸手就要去触碰。 “别!这是湿气,会传染给你的,你若想亲自体验一下风痹的感觉,大可以用手兜住。” 这话把汤疾医吓得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不过,看着倪土用纸张充分吸收了这些脓水后,又见他用小瓶子滴了几滴水在上面,汤疾医忍不住问道:“这小瓷瓶里是什么良药?” “酒精,消毒的。” “酒精?何来?” “你们日常喝的白酒,充分蒸馏而来。” “能有消毒的奇效?” “当然!你看卢国公疼得浑身发颤,这就是奇效。” 望着这俩医学疯子竟然拿着阿翁当试验品,程政气得两巴掌分别拍在了两人的肩膀上:“治病就治病,干嘛还指手画脚的?” 龇牙咧嘴,揉捏着疼痛的肩膀,倪土没好气地说到:“这叫‘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汤疾医顺着倪土的背诵,摇头晃脑起来。 他的眼神里满是对倪土的崇敬之色。 如果说倪土制造锯子,鼓捣美食,那些都是不登大雅的小技,而能在医学上有所建树,那可是能造福天下人的善行义举。 汤疾医今日见到了诊治风痹的法子,他自然是对倪土心服口服。看待倪土的眼神里也满是温馨与敬佩。 “若是吾将此法子说给家师,家师一定会高兴地不得了。”汤疾医一想到自己寻到了困扰他们多年,苦苦不能解开的风痹之症有了诊治之法,顿时喜不自胜。 倪土又在程咬金的其他部位陆续点燃了火罐。 等一切就绪,程咬金已经舒服地鼾声雷动了。 程政长松一口气,突然就捏起小瓷瓶,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这酒的味道怎么这么醇厚!” 还没等倪土拦下,程政就已经灌了一口:“哈,好酒!这味道特别,特别……”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酒精提炼地不纯正,结果成了六七十度的高度酒,平常喝惯了马尿一样的糟粕酒水的程政,怎能抵挡地住这般浓烈的酒水。 七八个士兵一起努力才将酣睡的程政抬回营帐。 汤疾医捏起倪土擦得干干净净并用酒精擦拭一番的陶罐子,好生研究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汤疾医,我的步骤已经完成,下面的就要麻烦你配一些消毒的药粉,洒在这些火罐印子上。湿气排出体内的通道已经被打开,脓水会不断地涌出来,直到表层的湿气排泄干净,伤口才会愈合。” “好!这个老夫来做便是。” 忙碌了大半天的倪土终于能回到营帐歇息一番了。 贾二却倒了血霉,被汤疾医捉住,学着倪土的样子如法炮制,等到贾二满身被火罐拔地不剩一寸好肌肤时才作罢。 太极宫。 李治正批阅着李义府、许敬宗等大臣的奏章。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众人一致地表示大明宫修建的必要性。 因为正合心意,李治批阅地甚是欢喜,身上的酸痛感觉才短时间隐退下去。 此时,给程咬金宣旨的小黄门回来了。 “陛下,那名叫倪土的士子果然是一个少年。” “哦?”李治抬起头来,嘴角上扬,脸色十分玩味地憋住了笑,“他接到圣旨后有何反应?” “他呀,小小年纪,竟然色心包天。他初始听到说是马鞭,还以为是那个马鞭,结果等他掀开绸子,发现不是那个马鞭,而是这个马鞭,脸色立马呱嗒一下子变了茄子。” “啊哈哈!”李治笑得将毛笔撂下,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他呀,镇静了一番后,说什么谢陛下赏赐弼马温,他对这个职务很感兴趣。” “弼马温?何为弼马温?” “奴问过他,他说是一种专门饲养马的官儿。” “弼马温?哈哈,好一个弼马温!” “他还高兴地挥舞马鞭,说什么卢国公有尚方宝剑,他倪土则手握尚方宝鞭,奉了天子旨意,上可打昏君,下可打贪官污吏……” “大胆!”李治突然气愤不已,猛拍桌子。 “奴该死!”小黄门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地杵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 “他倪土分明是在讽刺朕!讽刺朕给他一种羞辱,他这是以自辱的方式跟朕对抗呢,什么弼马温,什么奉旨鞭打昏君污吏,他这是在言及朕是昏君吗?” 李治气得暴跳如雷,突然觉得膀子的疼痛又起来了。 武媚娘此时正带着人端着燕窝汤过来,听见了这番话,便屏退了众人,给李治揉捏着肩膀,说到:“圣上何苦为一个小毛孩子动怒,他既然这么不识抬举,便把他踩在最底层,不让他起来便是,何苦动了龙体。” “好!此事暂且如此!” 下午的时候,程咬金已经能坐起来,研究军务了。 浑身的酸痛感大减不少。 汤疾医按照倪土教的法子开始做诊疗病症情况备忘录。 大量的病例才能支撑起一个更为妥当和科学的诊疗方法,这个工序对提高治疗技术有帮助。汤疾医自然也就不能马虎。一直守在程咬金跟前,隔一会儿便查看一下创伤口的状态。 “嘿!这小子还真是个宝啊!”程咬金揉捏着原本酸痛的胳膊,对倪土的诊疗法子赞不绝口。“他小子说不出半年的诊疗,折磨老夫大半辈子的风痹症就好多了!” 站在一旁的程政还在回味那瓶酒的味道:“俺家兄弟的那瓶仙药也不错!口感极佳!” “等这小子把老夫的病症彻底治愈了,就让这小子进宫给大家治一治,大家也有这毛病啊,听说大家近日被风痹症折磨地茶饭不思,让老夫十分痛心呢。” “不知道俺家兄弟私藏了多少神仙酒,这酒就是好,够味!” “只是想不明白,不管是锯子,还是白玉豆腐和黄金面包,都是这个小子弄出来的,大家怎么给倪土这小子这么一个特别的赏赐呢?” 两人一言一语互不搭界,却说得热火朝天。 满脸都被拔地血泡横飞的贾二,突然跌跌撞撞闯进了大营,操着含糊不清的口吻喊到:“校尉,小的被人欺负了!求你给俺做主啊!” 一看贾二这破相样,乐得程政哈哈大笑起来。 程咬金也是摇头晃脑,捋着胡须大笑。 “汤疾医喜欢那人做实验,这有什么稀奇的,只是你怎么缺胳膊短腿了?那火罐的威力这么厉害?” “不是啊,小的去镇子上运粮食回来,半路上碰到了长孙家的盐队,他们一听说小的是程家府兵,他们什么话都不说,照头就打,兄弟们几个全都给打得遍体鳞伤啊!” “啊!长孙无忌你这个老匹夫!”程政的暴脾气立马窜了起来,抱起巨斧子就往营口奔去。 正文 第0026章 程咬金的怀疑 程政刚奔到营帐外百十米处,就被程咬金喝止住了。 “政儿,切勿鲁莽!” “鲁莽?阿翁,不是孙儿鲁莽,是他长孙家欺人太甚了!这才一定是他得知俺们受了陛下赏赐,小鸡肚肠犯了折腾,总想着给俺们穿小鞋,这是故意挑事,这是对俺小霸王的宣战,俺焉何不能迎战!” “你去打吧,打赢了他们又能如何?”程咬金换了劝阻的口吻,质问道。 “这……”程政一寻思,还真是头大。肚子里一腔怒火没处发泄,便拎着大斧头几步窜到旁侧的松树前,启齿咔嚓砍了起来。 他边砍边骂骂咧咧的。 程咬金反怒为笑,“政儿的确是俺程咬金的孙儿,火爆脾气一个样!” 不过他还是冷哼一声,压扁了嘴巴,狠狠地说到:“长孙无忌,你这老匹夫,竟然敢动俺程咬金的尾巴,等着有一天老夫会一口把你咬死!” 程政砍树砍地起劲,一棵树很快被他砍倒,不过,程政的气头还是没有消掉,又奔向另一棵树继续劳作。 程咬金摇了摇头:“徒有鲁莽,却没有老夫的智谋,真的是让老夫有些担心呢!” 程咬金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到门口的士兵:“倪土干嘛去了?” “回卢国公的话,文林郎貌似还在睡大觉。” “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还没起床?以后让他跟大家伙儿一块儿操练,身为府兵就得有府兵的样!赶快去把他给老夫找来!” “喏!” 一个还在奋力挥舞斧子砍树,一个却窝在被窝里睡大觉,程咬金摇了摇头:“哎!一代不如一代!程家的基业能否百年常青啊?” “报!元舅派人来传令,那人正在营帐门口,是否允许他们进入?” “元舅?传什么命令?” “小的不知!” “走!列队迎接!” 长孙净,长孙无忌十二个儿子之一,也是其中最为顽劣的家伙。 打小就跟程处亮不对付,自从他爹成为朝廷内一手遮天的元舅爷,这小子更是猖狂地无以复加。 前几日,程咬金还听说,这个小子为了夺人家好看的小娘,竟然将那家人统统下了监牢。 此行为跟他老爹一个模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祸害忠良的恶毒刽子手。 “哎呀,老夫怎么觉得今日心情大好,原来是贤侄到了。” “程咬金,这里可没有贤侄,只有未来的太子洗马和当下的校尉,我俩之间的对话。你说是不是啊,程政校尉?”长孙净说着话,眼神如刀子一样瞅着程咬金身后的程政,似乎满是嘲讽。 程政正没处撒火呢,一听到这人火上浇油立马就要出身捋袖子揍人。 程咬金一抬胳膊将程政拦下了。 此时,有一人在队伍后面懒洋洋地说到:“太子洗马?给太子洗马这活儿我倪土也能做!甭说洗马了,洗猪洗猫洗狗,我倪土都能做的了!” 听到这嘲讽的话,大伙儿纷纷哄笑起来。 程咬金更是笑得摇头晃脑。 长孙净歪头一瞥身后的众士兵。他们才从这威严的眼神里受到了恐吓,纷纷闭嘴低头憋笑。 “你什么人,胆敢取笑本官,你这是在诽谤本官,也是在讥讽太子,我要禀明太子,告你个家破人亡。” 倪土抱拳拱手:“托你的福,在下已经提前实现了你的愿望,另外,本官姓倪,单字土,现为文林郎,见到本官,你焉何不跪?” 倪土说完,就趾高气昂地背手等待长孙净拜礼。 “你!你一个小小的芝麻官,有何面目待我大礼参拜?” “你现在是白身啊,民见官焉能有不拜之礼?也不知道长孙那个老家伙怎么个家教法,目无尊长,见官不拜,责罚五十军棍!来人!” “在!”程咬金身后的士兵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呢,回答地干脆利落,气势如山倒。 “给他这竖子军棍伺候!” “喏!” “你们敢!敢对太子洗马就是找死!”长孙净往后退步,他身后的一干士兵纷纷拔刀出鞘,一番打斗在所难免。 “我说,太子洗马不是你的,是长孙澹的!”长孙净立马开始对自家兄弟骂骂咧咧起来。 “怎么会!阿耶答应把太子洗马的职位给我的,怎么会给那个王八蛋!” 程咬金和程政面面相觑,从来没见过有人守着外人骂自家兄弟的。 程咬金不得不由衷地赞叹:“长孙无忌家,真乃好家教也!” 长孙净边骂边哭,真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 “别光顾着哭鼻子啊,你现在回去哭闹还来得及。这样,我叫你个法子,你回去之后就在亭廊上搭根绳子假装上吊。你阿耶一着急,兴许就能答应你了!” “好!多谢教诲,我这就回去!若是太子洗马一职不给了我,翠花楼的小凤岂不会嗤笑我无能啊,赶紧的,备马回长安。” “站住!你小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卢国公亲自出门迎接,难道是看你哭鼻子?这般戏弄朝臣,俺一定书写奏章参奏长孙一本。” “不是,有人捎来阿耶的话,让我运送食盐的当儿跟卢国公说一句,限期三日之内将十万棵树运回长安。” “什么!三日?三十日也运不完啊!”程政吹胡子瞪眼,这样一叫嚷,吓得长孙净快步走到马匹跟前,一跃身,上了马便跑。 “长孙无忌,你这个老匹夫!俺非扒了你的皮!” 众人在营帐内犯着愁苦。 程咬金在喝闷酒。 程政却在来回踱步,时而把巴掌拍在脑门上。 倪土却在给贾二疗伤。汤疾医跟个合格的小学生一样,立在倪土旁边,仔细地观看他如何行使灸针疗法。 贾二的胳膊原本疼得抬不动,没想到在倪土三针下去之后便能抬起来了。 汤疾医大喜过望,忙把贾二哄起来,自己坐下,让倪土给他扎针,探讨人体的穴位有多少,哪儿都是管什么用。 倪土闲着也是闲着,也就仔细地每一次扎起来。 看着昨日把自己弄得浑身淤紫的汤疾医也被扎地满身是针孔,贾二心里那个乐得。 大仇得报! 倪土真是好样的! “倪土真是俺贾二的好兄弟!” 贾二看待倪土的眼神自然就多了几分温情。 “倪土,你咋知道长孙净不是太子洗马,而是长孙澹的?” 倪土一听这话,扭头看到程咬金的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猜疑,顿时有些后悔失言了。 能怎么告诉他,我穿越来的?历史书上写着呢。 不行。 倪土微微一笑,说到:“我那年考试的时候结交了不少的士子,其中有一位乡学好友跟长孙澹一向交好。他每次回到住店总会跟我说一些长孙家的趣事。长孙有十二个儿子,就属这个长孙净没狗料,整日寻花问柳,夜宿池边楼,长孙无忌几次想扶他去做官,都被他这个家伙把名声给败坏了。最终无奈,就让他整日闲着了。” “太子洗马?那可是要谨小慎微的,更要品行端正,学富五车。长孙无忌的孩子中,年龄大的太大,小的太小,只有这个长孙澹年纪跟太子相仿,我便随口胡诌罢了。” “随口胡诌?”程咬金再次将倪土上下看了个够,“随口胡诌就达到了老夫等人的仔细端详,你这胡诌之术还真是上上乘啊!” 倪土干笑两声,说到:“我还知道,长孙无忌这次给咱们使的绊子又要泡汤了!” “当真?贤弟有何妙计?”程政急忙凑到倪土跟前问到。 “要知道从这深山到长安,数百十里地之远啊,俺只有三日时间,运送十万棵树,上哪儿弄那么多的车,那么多的马,再说了大雪封山,路根本不好走,怎么运?” 倪土起身,拍了拍程政的肩膀说了一句:“睡一觉,做个美梦!” “你!”程政一旦明白倪土在跟自己开玩笑,气得直跺脚。 正文 第0027章 千金难买良策 倪土没有去睡觉,而是让木匠做了两副四根微翘的木片片。 中间还有一个木鞋的凹槽,随后,倪土便将程政的脚绑在这两块木片片上。 “这是要干啥?” “滑雪啊,这么好的大雪,不去滑雪更待何时。” “好了,贤弟,你要玩你自己玩去,俺还要调兵遣将,勘察道路地形,招兵买马,调度如何将这十万棵树运到长安呢,你想玩儿你自己玩去。” “我敢打赌你是完不成这个任务的。” “你知道俺完不成,干嘛还在取笑俺,还不帮俺,一门心思就知道玩。” “好吧,本文林郎不跟你卖关子了,我答应你,只要你陪我玩半天,我就告诉你如何轻而易举地将十万棵树送到长安城外,还不用破费银两,更不用招兵买马,劳民伤财。” “真的啊?好兄弟,快说,快说,俺知道你有办法的,你的脑子最灵透。” “呵呵,陪我玩半天,我就告诉你!” “好来!俺这就跟你来!走了,玩去了!” 贾二抱着程政的大袍子,伺候在一旁。 倪土拉着程政就到了营地不远处的大河方向奔去。 数九寒天,那里的河面已经冻得足有三尺厚。 刚才他让一个士兵拿着青铜楸凿了一刻钟,都没能将冰面凿开,倪土这才放宽了心。 “贾二哥,我正让木匠给大家伙儿鼓捣滑冰板呢,等做好了,大家一块儿来玩。” “好!好兄弟!好兄弟没忘了我。”贾二望着这位丝毫不摆架子的倪土,眼里满是温暖。不知怎的,眼里竟然有些湿润了。 程政太过笨拙了,倪土牵引着他的手在冰面上滑了百十圈儿了,都没学会,总是滑不了几步,身子朝后倾倒,摔个痛快淋漓的跟头。 惹得冰面上玩得十分溜的大伙儿一阵哄笑。 半日功夫,偌大的冰面上就聚集了百十人。 等大伙儿热身地差不多了,倪土才组织大伙儿,跟着他学着滑冰姿势。 “一二一,一二一,注意手臂摆动要有节奏,注意脚跟并拢,脚趾向外,膝盖微微弯曲……” 望着玩得热火朝天的冰面,程咬金恨铁不成钢。“两个娃娃还是长不大啊,天塌下来就知道老夫给顶着!老夫快急得火烧眉毛了,他们却玩得十分尽兴。哎!罢了!罢了!此事还是老夫去操办吧!” 程咬金本来想招呼贾二去算银钱,结果却看到他也在队伍里面嬉闹,更是长叹一口气。 “都是一群长不大的娃娃!太不让人省心了!” 玩了大半日,程政才终于操控那身肥壮的肉膘,在冰面上保持平稳。 玩累了,众人正在偎依着大河堤岸喘着粗气。 “魔王哥儿,你说沿着这条河能不能到达长安?” “长安?那是当然了!谁都知道这是通往长安的清水河,长安八水之一的涝峪河,长安人都称呼这条河叫母亲河。” “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好一个八水绕长安。” “你问这个干啥?” 倪土微微一笑,问到:“要不要我们玩个游戏,从这里沿着冰面一路滑下去,看看到底能不能到达长安?我下注十两银子,赌不能顺利到达长安。” “俺也赌十两银子,赌能到达长安。” “好,谁还有下注的吗?贾二你来做个登记,愿赌服输,谁输了谁掏钱。” “好来!” 军伍里的大伙儿本来就烦闷地厉害,程咬金治军又十分严苛,不准大伙儿饮酒,更不能涉赌,没想到这里有个小军官竟然挑头玩赌注,怎能不开心一把。 大伙儿纷纷围拢上来下注。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氏,自然是知道这条河到底能不能到达长安。虽然没有亲自走过,但听老辈们传说,这条河是能通往长安的。 虽然知道结果,但不少人还是下注了不能到达长安,投的钱数也不多,顶多就是一顿小酒钱。大伙儿不求别的,只图个乐子。 “嘿嘿,赌注下完了,那我就告诉你结果呗!”程政笑得合不拢嘴,约摸着这次他得赚不少银两。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为了公平起见,咱们何不走一遭,看看这条河到底能不能到达长安?” “去长安?还要沿着冰面?”程政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从此地到长安,就算骑马,天黑前未必能走个来回。 擅自离开营地,是要吃军棍的。 程政有些犹豫。 “好,既然程校尉认输了,哥几个去敛活银子唠!” “等等!谁说认输了!不就是走一遭吗?多大点儿事!兄弟们跟俺小魔王沿着这冰面滑往长安。” “好!” 冰面上的人顿时欢声雷动起来。 程政带头第一个沿着冰面冲往下游。 一路上,程政领着大伙儿欣赏两岸的锦绣巍峨风光,不时发出很是文雅的评语: “我靠!壮哉!美哉!” 倪土并没有闲着,而是每到一处冰面比较窄小的地方,或者弯度拐地比较大的地方便停下来,从怀中掏出纸和笔,然后在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上标注着什么。 细心的人会发现,纸上的河流的终点正好位于长安。 当大伙儿远远地看到长安时,一阵的兴奋,程政带头欢呼起来。 欢呼预示着他们对赌的是正确的,也在庆祝他们进行了一次实地探查。 程政一巴掌拍在倪土的肩膀上,宽慰道:“兄弟,别说兄长欺负你,谁让兄长打小从长安城长大的呢?你也别灰心沮丧,只不过是损失了十两银子而已嘛,顶多是你半年的俸禄。” 倪土却微微一笑,回道:“魔王兄长,我没有不高兴啊,要付钱的应该是兄长吧。千金难买一良策,该付钱的是你,而且是一千两啊。” “这话怎么说的,贤弟难道想赖账?咱们可是有贾二做中人呢,他听得清清楚楚,咱们赌的到底是什么。” 原本押了程咬金一方的人都不敢了,开始吵吵了。 倪土却挥挥手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 “魔王兄,你可别光一个玩心,忘了长孙给你使的大绊子啊,咱们弄了半日,还不是为了把十万棵木头三日之内运抵长安啊。” 倪土说完这句话,现场一片鸦雀无言。 倪土细眯着眼睛观察着众位。 贾二突然一拍脑门,“啊呀”一声叫,说到:“我知道了!” “嘘!”倪土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嘴巴制止到,“咱们回营地里,我再揭晓答案!” 正文 第0028章 给这小子婚配 无论程政怎么哀求,倪土憋着不说话。 贾二更是担心被程政打得说出答案来,急忙疯了一般朝营地方向滑去。 程政怎么也追赶不上,因为他的溜冰技术太差! 回到营地,卸掉了溜冰板子,倪土接过木匠做好的特大号的溜冰板子,掂量了掂量,又细细观察了一番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文林郎,你们干什么去了?卢国公正到处找你们呢,筹措不了太多的民夫和马匹牛车,卢国公正在营帐内发火呢!” 一位士兵上前回禀到。 “好!我正好要寻卢国公,再好不过了!” 当倪土将那张大白纸在程咬金的几案上展开来,众人这才齐齐地围拢上来。 “这是啥?”程咬金望着白纸上画着弯弯曲曲的东西,开口问到。 “这是结冰后的涝峪河。” “画它做甚?” “溜冰啊!” “去你小子!”程咬金一个大巴掌就差点儿呼在了倪土的后脖颈上,幸亏倪土早有防备。 程咬金一次不得逞,就再要去打,倪土赶忙举起双手求饶:“卢国公,等你听完了我的计策,觉得不合适再打也不迟啊!” “计策?这条破河也是计策?”程咬金纳闷不已,挠着头皮,思索起来。 倪土瞧瞧身旁的贾二几次跃跃欲试,便说到:“贾二,你说说你的想法。” 贾二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高兴地合不拢嘴:“小的猜度,文林郎的意思是运木队伍不走陆路,而是沿着这条河走。” “沿着河面走?”程咬金差点儿气炸了肺,“那冰面连人都站不稳,牛马车更不能站得稳了,亏你们想的馊主意!” 倪土哈哈一笑,说道:“贾二兄长只说对了一半儿。的确是要走冰面。因为大雪封路,陆路道路崎岖不说,积雪深达五六尺,牛马车通行起来确实费力气,若是派人一路铲雪,再加上牛马车等辎重,一是短时间内难以筹措,二是那么多车马牛,无论是饲养还是受伤的诊治,还是雇佣民夫,都不是小开支。陆路运输的方案也就被砍掉了。” “可走冰面,怎么走?那么滑!我都摔了好几百个跟头了!”程政不好意思地说到。 这句话惹得大伙儿哈哈一笑。 程咬金满脸的疑惑,突然问道:“小子,你有什么馊主意,快快讲来,别让俺们猜闷呱了,好不好?” 倪土立直身子,整理好了衣服,恭恭敬敬地朝程咬金和众将士鞠躬一下。 众人瞬间也整理衣服,急忙回礼。 生活需要仪式感。 倪土这般肃穆的礼节,立马把现场的氛围调整为商量军机要事的会议。 倪土用手指指着纸张上的圈圈点点,说道:“我们走了一遭这条涝峪河,发现河面宽阔无比,平坦异常,整条河流只有十几处弯曲度比较大,另外还有几处险滩和急拐弯处,总体来说我初步设计的方案完全行得通。” “这个方案是不是让木头跟着人一起溜冰?”程政这才恍然大悟。 倪土哈哈一笑:“兄长,真乃神人也,绝顶聪明!” “嘿嘿!”受了夸奖,程政自然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我让人凿冰发现,这条河的冰层深达七尺,完全能承担地起十万棵树的重量。而且,我们把木头按照金字塔的模样垒砌起来,十棵树为一组,捆绑结实了,下面放置三个大滑板,四人一组负责一捆木头。两人在前方侧面掌舵,后面的两人负责滑行助力。” “这个法子妙啊!只是,那些险滩怎么办?”程咬金终于恍然大悟,但对一些疑点还是提问道。 “险滩好办,提前派人到达这里,在岸边煮了雪水倒在冰面上,一夜便能冻得邦邦硬,险滩就变成了新的冰层。” “那些急拐弯处呢?”程政问到。 “这个也好操作,我当时做了测量,急拐弯处虽然是岩石,但派人凿出一个长条的豁口还是能办到的。每组木头到达这些急拐弯处,前方两人进入凹槽,后面的两人调头,让木头尾部变为前方,从凹槽里推出来,就能拐过弯儿顺利前行了!” “好样的!哈哈!不亏是俺老程家的人,厉害!厉害啊!”程咬金终于双手掐腰,开怀大笑了。 “倪土,你小子觉得多久能把这些木头全都运抵长安?” “不是觉得,而是需要精密测算,贤弟跟着校尉大人走了一遭,发现一个来回用时半个时辰多一点,按一里路承载一千棵树计算……” 倪土掐算着手指很快便给出了一个准确数字。 “什么!能精确地算出,需要花费两天半?而且是日夜兼程?” “正是!但为了保证冰层能绝对承载这些树木,小的建议晚上修葺半日,煮雪泼水加冰层。” “你是神仙吗?能精确到这种地步。” “不!这是算术,也叫算学。” “算学?你跟袁天罡那个古怪的老道是一路人?” “算是吧,家师跟袁老算是同道中人。” “你可拉倒吧!我看你与袁天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卢国公过奖了,实在是折煞小的了!” “什么卢国公!你跟政儿同辈,你也学他,叫我阿翁便可!” “孙儿倪土拜见阿翁!” 倪土大礼参拜过后,瞬间觉得自己来到这一世终于有了归宿感。 “哈哈!好样的!赶紧起来!赶紧起来,你是俺程家的大恩人,不必行此大礼啊!” “多谢阿翁!” 众将士纷纷向倪土和程咬金道贺。 程政也十分识趣,赶忙向众人挥洒碎银子,以对他们的祝贺进行答谢。 说干就干。 数千府兵在做了分工,捆扎好木头之后,自动编为四人一组,拖着加了溜冰板的木材前行。 倪土率领众木匠一路跟随,在对溜冰木板进一步做了改良之后,冰面上的木材运输变得顺畅并快速起来。 程咬金骑着马沿路观看着,时不时为这眼前的壮观景象忍不住叫好。 “政儿有此滑头无比的良才辅佐,不愁未来的累累军功不入俺程家啊。这个小子是个宝,老夫得想法子将他留在程家才是!” 思索一番,程咬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老五家的女娃子似乎跟倪土正般配!嗯!就是那个混娃子了!哈哈!如此美事,更待何时啊!呜哈哈!” 程咬金豪爽地立马一笑,随后鞭打马屁股,得意无比地奔腾起来。 太阳已经没入西山,而南方的月儿却分外明亮。 下了那么久的雪终于在今夜戛然而止。 正文 第0029章 长孙无忌毛了 长孙润是长孙无忌最小的儿子,老十二。 手里捏着那张上官琨悬赏十两银子寻找倪土的公告,在长安刑部大门口外焦急地徘徊踱步。 刑部内有刑部狱,长孙润来了数日了,都被差役们回复说长孙无忌这几日一直待在刑部狱内,查办一件大案,不能随便出来。 长孙润便每日都会前来,希望能撞见自己的父亲。 手里的那张悬赏榜单已经被他揉捏地发黄,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能碎成无数的碎片了。 每次焦急等待的时候,心里的恨就会发泄到手上,恨不得将纸上的上官琨和倪土也一并揉碎了。 眼巴巴地望着刑部大门口,觉得今日又无法见到父亲了,长孙润心里急躁烦闷地口干舌燥。 “哈哈……”远方传来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长孙润欢喜地无以复加,急忙快步朝门内走去,恰好与正拐弯过来的长孙无忌打了个照面。 “润儿,你怎么在这里?” “阿耶,孩儿每日在此等候,已经等候了数日了。” 长孙无忌听闻后,先是一惊,之后便是心疼无比地上前,牵起了长孙润的手。 作为他最小的孩子,长孙无忌异常溺爱他。 “家里出了什么事?让润儿如此之着急?” “是出事了!但不是家里的事儿。” 前半句让长孙无忌的心钓到了嗓子眼儿,后半句才让他放心下来。他的一颗好心之前还沉浸在一番喜悦当中。 经过数日威逼利诱,终于从房遗爱和高阳公主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以只要按照他的意思办,就给放条生路为条件,让房遗爱和高阳公主终于能够按照自己的剧本诬陷一堆旁人了。 能够扳倒自己最为讨厌的一群人,长孙无忌觉得心情畅快,精神舒爽。今日终于可以回府好好心疼一下几位小娘子了。 没想到这份好心情被小儿子破坏了一大半。 长孙无忌松开了长孙润的手,冷冷地问道:“什么事?快快说来。” “阿耶,你看!”长孙润将手中的寻人启事塞在长孙无忌的手中。 长孙无忌一皱眉头,轻轻打开来。 等他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眼里却充满了冷笑。 “润儿,这事你怎么看?” “阿耶,这说明上官仪的回复完全是骗咱们的。他说什么要等到上官婉儿碧玉年华,方可论婚嫁,这分明是借口,而实际上上官婉儿跟这个叫倪土的小子关系不明不白。” “他们还迫不及待地寻找这个叫倪土的小子,孩儿担心他们这是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好让咱们拿他们没办法,绝了咱们的念想。” 长孙无忌心中的愤恨一下子被儿子点燃了。 他细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到:“上官仪,这老匹夫竟然跟我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哼!活得不耐烦了!” 长孙润带着哭腔说到:“更可恶的是这个叫倪土的分明是比我长得英俊,看来上官婉儿已经心有所属,不会再与我相好了。”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问道:“这个叫倪土的来历如何?给我好好查查,若是官员,阿耶自然有办法对付他,润儿不必操心了。还有,上官婉儿那小娘,阿耶也十分欣赏,人不但长得漂亮,文采也相当好,可谓才貌双全,冰雪聪明,阿耶怎么舍弃这枚宝珠拱手让给旁人呢?润儿不要担忧了。” “好!阿耶,我会派人好好查查这个叫倪土的臭小子到底什么来历。” 长孙无忌终于如释重负,拍着长孙润的手,很是爱怜地瞧着这个惹他欢喜的小儿子。 “阿耶,不好了!不好了!” 一辆马车慌乱地从大道上奔驰而来,将道路两侧的商摊踢蹬地鸡飞狗跳,货物撒了一地,还招来了众走客和摊贩的怒骂。 长孙无忌气得背着手,阴沉着脸瞧着快速驶来的马车。 马车到了跟前,长孙净钻出马车,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阿耶”方才跳下马车,慌里慌张地来到长孙无忌跟前。 “净儿,阿耶说你多少次了,干大事的人不要鲁莽,不要鲁莽,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长孙无忌气愤地将手一指乱糟糟的大道,长孙净却不耐烦地一摆手:“这些都是小事!” “小事?毁坏我长孙无忌名声的事就是大事!” “哎呀,阿耶,你都甭装了!” “你!”长孙无忌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幸好长孙润及时扶住了长孙无忌:“阿耶,七兄一定有什么要紧事通禀,要不然也不会慌不择路。” “好!你说,若不是什么大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打断我的腿?你没机会了!相信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会直接气死!” “你!孽障!”长孙无忌一下子要栽倒在地了,幸亏有长孙润用后背全力顶着。 “七兄,有什么要紧事你赶紧说啊。” “哼!一见面不是骂就是打,你什么时候对我好过?我也懒得跟你计较,告诉你吧,程咬金已经把十万棵树运到长安城外了,就等着你派队伍去接收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长孙无忌一下子来了气势,高喝一声问到。 长孙净很是没力气地复述一遍,却看到长孙无忌一把将他扯到一旁:“快扶我上车,去长安城外!” 长孙润急忙从车上扯下凳子来,让长孙无忌踩着,又扶着他上了车,随后他倒着身子一屁股坐到了马车上。 “七兄,快啊!快上车,咱们走!” 长孙净低垂着眼皮子,嘟囔道:“这是我的马车,你们要用,请示过我了吗?” 马车帘布一下子被人拉开,长孙无忌伸出手来,癫狂颤抖地如羊角风病症复发:“你这个孽障,你要气死我啊!” “七兄,赶快上来吧!别耽搁了!”长孙润伸出手来,示意长孙净拉他一把。 “切!假惺惺!谁稀罕!”长孙净踩着条凳上了车。 马夫将条凳放回马车后,急忙攀上车子,甩动缰绳,启动马车,沿着大道朝长安城外奔去。 正文 第0030章 不共戴天之仇 长安城外,八水之一的涝峪河已经变得热闹非凡。 近千名士兵组成的运木队伍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有人在前方牵引着,有人在后方做着助力,有人还站在岸边一个硕大的木架子旁,用两根绳子就轻而易举地将一捆十根木头提了起来。 木架子两侧又各有一人牵引着绳子,将木材牵引到岸边广袤的平地上。 长孙无忌三人走在忙碌而有秩序的人群中,仔细地看去,他们这些人看上去做起活儿来轻而易举,而且还乐此不疲,精神头都十分好。 两岸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看到一堆堆壮硕的木材被运送过来,特别是看到又一捆木材从冰面上吊了起来,提吊的人还只是两人,顿时高兴地鼓掌并欢呼起来。 现场热闹非凡,气氛宛如新春佳节之际,观看艺人舞龙灯。 与这热闹格格不入的是,长孙无忌的脸变得煞白无血丝,浑身已经气得颤抖地不行了。 “冰面运木?他程咬金好手段呢!这样的好法子,我死都不信是他那个猪头想出来的!查!给我查出造此良策的人来,我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询问完周遭士兵的长孙净快速地赶了回来,跟长孙无忌回禀道:“阿耶,查明了,献此良策之人乃府兵文林郎,名字叫作倪土。” “倪土?” “倪土?” 长孙无忌和长孙润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这个人你们认识?”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何止是认识啊,他与我们长孙家不共戴天!” 长孙润也咬牙切齿地说到:“夺人之妻,犹如杀人父母,他是我长孙润的情敌,我将亲手将此人碎尸万段。” “啊?哈哈……”长孙净终于等到了看旁人的笑话了,不跟着阿耶和弟弟悲愤一气,却狂笑起来:“十二弟竟然也会有今日啊,你不是平日里老是夸口,天下小娘皆被你的才色和俊美迷惑吗?怎么,自家的小娘子被人欺负了?哈哈,好玩!好玩!啊!啊呀呀,阿耶,请勿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长孙净被长孙无忌打得求饶不已,快速朝着马车方向奔去。 长孙无忌和长孙润也快步追去,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找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了。 长孙无忌的马车刚驶离现场,程咬金和程政、倪土等人便到了长安城外的硕大空地上。 遥望长安城,程咬金感慨万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陛下,你可要保重龙体啊。” “阿耶,你想回去看看阿婆,拜见陛下,你便回去,这里有孩儿看着呢。” “你这是什么话!我等都是军伍之人,既然领了军令前来执行军事任务,就不能私自回京,哪怕到了城门都不能踏入半步。政儿,你今后要记住啊,千万不要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私自离开军营,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啊。” “孙儿记住了!” 受了谆谆教诲,程政反而趾高气昂起来,因为两岸的百姓都在为他们欢呼叫好: “卢国公威武!” “卢国公辛苦了!” “卢国公真是我大唐的奇才!今日让我等开了眼界了!” 程咬金骑在马上,抱拳冲两侧的人拱手回礼。 望着眼里噙满了泪水的阿翁,程政觉得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件好大的美事。 何为称职的军伍之人?得民心,随民愿,受民拥护爱戴。 “这十几个瘦得跟个小鸡仔似的士兵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能用一根绳子将一捆十棵树一下子提起来?”程咬金下了马后在现场来回溜达,来到一处满是高架子前时,他掐着腰询问到。 “那个狗蛋能有我的力气大?不可能!每次扳手腕,我只用半分力气就能把他扳倒。”贾二毫不服气地指着一个弱不禁风的狗蛋说到。 “狗蛋儿,你且让开!让俺来试试!看俺的力气大还是你的力气大!”程政往手掌里啐了一口唾沫,来到狗蛋前,伸手就去接绳子。 狗蛋儿笑着说到:“校尉,这个是要用巧劲的,而且需要用足全身的力气才能拉得动,你还要学会平均分配力气,要不然一会儿会累得够呛。” “别废话,让俺来!” 狗蛋儿不怀好意地笑着将绳子递了出去。 周围的士兵也面露狡诈的喜色。 程政以为大伙儿在质疑他的力气不如狗蛋儿大,于是就铆足了劲去拉绳子。 结果,一用力,没想到,绳子一下子脱开了,程政被诓地猛地扎进了雪地里,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爬。 “哈哈……” 现场一阵哄笑。 连程咬金都笑得前仰后合。 程政好不容易爬起来,再去拉绳子,突然觉得只要稍微用点儿力气就能拉动一捆木头,他还能轻松地往前走几步。 程政突然意识到狗蛋儿刚才的话分明是在戏耍他。 “狗蛋儿,你给我滚过来!” “哈哈……” “啊!校尉饶命啊!” 程咬金拾起绳子,也反复试了几次,赞不绝口地夸奖一番。 “这上面的轱辘是何道理?怎么能承担地起那么大的重量?”程咬金仰头观察了一番最上方的一串儿奇怪的轱辘。 每个轱辘周边有槽,绳子一扯,那个小轮子还能够绕轴转动。 数十个这样的轱辘成为一组,将绳子来回穿过来,人只要稍微用点儿力气就能拉动沉重的木材。 程咬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便扭头去问倪土。 倪土笑了笑,回答道:“这是一组滑轮。” “滑轮?就这几个小轮子就能牵引那么沉重的东西,这是何道理?” 倪土心里明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跟他讲老师教的滑轮定义?由可绕中心轴转动有沟槽的圆盘和跨过圆盘的柔索所组成的可以绕着中心轴旋转的简单机械叫做滑轮。 跟他讲老师教的滑轮的作用?滑轮能够牵拉负载、改变施力方向、传输功率。 跟他讲老师教的多个滑轮共同组成的机械称为“滑轮组”?或“复式滑轮”?滑轮组的机械利益较大,可以牵拉较重的负载。滑轮也可以成为链传动或带传动的组件,将功率从一个旋转轴传输到另一个旋转轴。 跟他讲老师教的定滑轮、动滑轮和滑轮组的区别?跟他将杠杆原理? 倪土稍微思索一番,摇头晃脑说到:“此为家师所传独门秘笈,不可外传。” “啊!阿翁,别打!别打!我招,我全招!”倪土刚刚还在得意,没想到被程咬金单手提溜起来,架在腿上,便是一顿胖揍。 正文 第0031章 仙体借魂之迷 待倪土将备用的滑轮做示范讲解给程咬金后,程咬金突然哇哇痛哭起来。 程咬金在哭,程政也跟着哭。 周围的士兵也在哭。 倪土顿时心慌了。 “哎!阿翁,这件事怪我啊,我不该瞒着您老,应该提早跟您汇报一声的。这个主意是我在第一次跟队时,发现从冰面上很难搬运到地面上,就想起了家师曾经用过的这个小玩意儿。为了保险起见就一下子用了这么多,本来就不是很神秘的事,就不该弄得神神秘秘的,阿翁请赎小辈的不告之罪。” “你哪里有罪啊!”程咬金抬起头来,流着老泪说到:“老夫不是怪你,老夫是在为数十万的将士们流泪啊。” “数十万将士?他们怎么了?”倪土突然蒙了,数十万将士跟滑轮有何牵扯,他不明所以然,急忙问到。 “想当年,老夫等人经略巴蜀,与突厥战,征高丽,击败吐谷浑,击灭高昌,哪一场战事都需要庞大的运输队伍,而在地势险要的巴蜀地,或是沼泽,或是冰山,多少人为了将一袋袋粮草扛上战场而累死,或是被砸死,或者坠入悬崖而殒身丧命。” “那时候若是有这些小东西,也不至于劳苦那么多将士,更不会为了抢救一袋袋米粮军草而置于险地。” “哎!我大唐最不缺勇猛之士,而缺少像你这般的取巧能术之人。像你这般聪明伶俐之人应该多一些才好。” 众将士听闻这些,都哭得泣不成声。 倪土终于明白了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为何泪流满面了。 “阿翁,莫要悲伤,想要大唐天下儿过上好日子,就得有战争,想要取得胜利,难免会有牺牲。” “可有些人牺牲地不值!”原本蹲着的程咬金突然起身,一把揪住了倪土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怒目圆瞪地嘶吼着:“你为何不早点儿来到老夫身边,你若是早来十几年,大唐那么多的将士就不会为了混饭吃遭遇不测了!你为何不早点儿来到?” “阿翁,小的今年才不过十四岁啊,那时候还没出生呢,阿翁请放手,您快勒死我了!” 程政突然感觉到程咬金情绪有些不对,一下子扑了上去:“阿翁,阿翁!您消消气,您冷静一点,您先放手,把倪土放下来,俺们好好跟你解解闷……” 程政努力撕扯着程咬金掐住倪土脖颈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 贾二一看情况不对,也急忙窜上去解围。 周围的士兵也发现了程咬金的不对劲,立马也窜上去苦苦相劝。 “卢国公息怒!” “卢国公请放人!” “卢国公请您清醒一些!” …… 河边的平地上顿时乱作一团。 太极宫。 李治正细看着两大张纸。 一张纸上画着弯弯曲曲的河流,河流的几处还被特别标注,做了文字说明。 另一张纸上画着一串儿滑轮,旁侧还有细致图,有不少的文字说明。 李治瞧完了,伸手将一件滑轮实物拎起来,拽动小绳子,绳子绕过滑轮,下面坠着一个标有重量的青铜香炉。 “以一当十?用了这个滑轮的小装置,普通人也能做到力能扛鼎了吧!” 李治自言自语一番,猛地抬头询问旁侧站立的一人:“冰面运木,滑轮牵引,袁师,倪土这小子的这点鬼把戏,您老怎么看?” 袁天罡身子一颤,本来他拿这两副图来,并没有告诉李治,这样的功绩出自谁之手,没想到李治还是早已经知晓了。 这足可见圣主暗地里行的风闻言事到底有多厉害。 身为大唐圣主,一人坐定太极宫,却能把眼线撒之天下。任何一处新鲜动向,都能被他尽收眼底。 或许,某位大臣在家中随便说一句:“我要谋反了”这话不出意外,当日便能进入陛下的耳目。 想到这里,袁天罡不由得浑身冷比一阵。 但他立马又给自己一个解释:“事情发生在长安城外,天子脚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圣上,若是此事摊在老臣身上,恐怕会把老臣难为死,也想不出这等奇巧之能术来。” “哦?袁师竟然称赞这个混小子,难道他果真有此奇才吗?” “名副其实,堪当大任。” “户部已经查实,倪土考中探花之后便荣归故乡里,但他的家族遭遇不测,耶娘锒铛入狱,而后一年,倪土竟然失踪一整年,一年后,倪土突然出现在清河县入赘崔家,不满一年便被赶出家门。朕不关心他这些,倒是对他失踪的这一年很是疑惑。” “陛下可有定论?” “据他所言,他遁入道家,到了蓬莱仙岛拜入鹤老真人门下,随后陪其师尊到达泰山求仙问道,等到他的师尊化为仙体后,他才回归俗世。朕派人去查验了,确实有一真人名曰鹤老,但倪土此人到底去没去他身旁为学生,确无法查实。此为一大疑惑。” “敢问陛下,第二个疑惑呢?” “第二个疑惑……朕想问袁师玄学一脉可否真能求仙成功?” 似乎袁天罡早就知道陛下会有此疑问,便微微一笑,回道:“玄学一脉在乎玄字,能否求仙成功,又能否遁入天界,实乃修为所限制,世间芸芸众生多为凡人,无法到达彼岸也就无从知晓,无知不能称之为不知,更不可妄加评论。此疑问,老臣无法作答。” “对于倪土遁入道门一事,俗人去查验,未必得到的答案是真的一面,就看询问之人以何问之。若以俗问俗,得到的必然是俗答。若以道问道,得到的必然是道。也是修为罢了。” 李治点了点头,脸色变得精彩了几分:“袁师一向以工于相术闻名,听旁人言,前朝时袁师便与杜淹、王珪、韦挺等游,推断诸人名位,皆如袁师之言。本朝,袁师又为岑文本、张行成、马周等看过相,无不应验。此等神机妙算,世人皆称袁师为荀子以后善于相术的第一人。” 袁天罡微微一笑,回道:“哪有什么神机妙算之说,老臣善于把细致的观察与精致的推理相结合罢了。” 李治也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对于倪土的命运,袁师怎么看?” 袁天罡听闻后,脸色骤然变为冷寂。 这样的变化,不得不让李治有些担忧起来。 不过,很快地,袁天罡的脸色便恢复正常,随后他微微抱拳拱手施礼,说道:“陛下,倪土此人命运奇特,老臣也不敢妄下结论。” “奇特在何处?” “此人命运有两条,而且反复变化,变化无常,超出老夫的算计。” “哦?竟有如此奇特?说来给朕听听。” “老臣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掐算过了,不得不惊讶异常。倪土的命运在两个时段异常,异常到同时存在两个命运,忽善忽恶,忽喜忽忧。” “哪两个时段?” “其一,在皇榜发布之后,他看到自己中举之后。其二,他被崔家赶出家门之后。” “这两个时段奇特,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烈,而精神失常呢?” “就算他因大喜大悲而精神失常,也绝不会造成逆天改命。除非……” “除非有仙体借魂。” “何为仙体借魂?这是什么法术?” “这只是老臣的一个猜想。可世间从没有听说过有此奇巧事发生。也许他是非异之人,超出玄学的研究范围。” 李治沉吟片刻,说到:“说说他这个仙体借魂之后的变化。” 正文 第0032章 请留下买路财 一主一臣,一言一答。 “他在中榜之后,命运原本是走向短命呜呼,没想到突然被篡改了命运,得以存活下来。” “哦?有这等奇事?确实奇特!” “他在被崔氏赶出家门后,原本被冻死在旷野,没想到又骤然变幻为一个十分强劲的运道。” “奇怪!真奇怪!” “再到后来,他的命运时好时坏。” “怎么个时好时坏法?” “比如说他那会儿还被人宠到天上了,但此刻,老臣掐指一算,他已经被人掐得昏迷了过去。” “果真有此稀罕事?来人,快去卢国公的营地,查看一位叫做倪土的文林郎,现在是什么状况,一个时辰前又是什么状况。”李治饶有兴趣地派人去看个究竟。 “喏!” 秦岭深处。 热闹了两日的涝浴河重新恢复宁静。 营帐内,倪土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有进气没出气的。 汤疾医正在用灸针往倪土淤青的脖颈上扎针。 倪土真担心汤疾医一不留神,刺破了大动脉,那样的话自己或许就可以魂归原来的地方了。 在汤疾医一番战战兢兢的操作后,将一团团黏糊糊的膏药抹在倪土的脖颈上。 对于这样的形象,倪土担心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冻在这膏药里面,变成膏药木乃伊,泥塑状兵马俑。 “汤师,我教你一个法子,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吧膏药过多浪费掉,还不会因为快速失去水分而降低了药效。” 倪土之法自然是前生经常用的贴膏。 对于这种贴膏药的方式,汤疾医一下子来了兴致,竟然不停地制作,不停地朝倪土身上招呼上去。 三刻钟的功夫,便把倪土裹得严严实实。 甚至把他的面部都给贴满了,只露出两个鼻孔用来喘气,两个眼睛用来狠狠地瞪人,还有一个嘴巴,用来骂人。 清醒过来的程咬金觉得没脸面来看倪土,但到底还是让程政来传话了。 倪土听闻后,心情一下子跌落千丈。 “阿翁说把你妹子许配给我?” “是啊,我叔叔家的妹子,这个差不了。” “她长相如何?” “不怎么样,比我还差点儿。” 倪土瞧着面前的程政,五大三粗,嘴孔朝天,头大如猪头,顿时胸闷异常。 “你家妹子壮乎?” “壮!把八头牛拴在一起,她都能倒着拽动奔跑起来。” “啊!” “你家妹子饭量如何?” “不如何!一次只能干下五碗米饭。还要在吃的话,需要等一盏茶的功夫。如此三番,她还能加餐。” “啊!” “兄长,问你件事儿。” “说!” “我能逃跑吗?” “不能!阿翁提早就说过,府兵也是兵,私自逃走就是逃兵,抓住了就要立地杀头。” “啊!我死了算了!” “莫高兴,莫高兴,不久你就能得偿所愿见到她了。阿翁已经休书一封,让人捎回长安城了。” “我能毁容吗?” “这个倒不必,俺家妹子会帮你办到的。小时候时常跟她摔跤,每次她摔不过俺,就好用长指甲挠俺的脸,抓得俺跟个叫花子似的。兄弟,你怎么了?不要高兴到这么个程度吧,都翻白眼了!” “拉我出去,我要出去透透气,胸闷,气短,我抑郁了。” “啥叫抑郁?” “有一种抑郁,叫作娶了你妹。” 高高的山坡之上,面前便是宽阔无比的大道。 视野特别开阔。 尤其是今日又是难得的雪后初晴的大好天气,视野能通达百里。 一棵柿子树下,两个家伙站着,偎依着树干,一个家伙躺在担当上,四肢无力地瘫着,只剩几口气苟延残喘。 “俺说,兄弟,刚才跟你闹着玩儿呢,你可别当真。俺家妹子可没刚才说的那般好!” 对于前半句,倪土终于缓过气来,结果听到了后半句,倪土就差一口气立马支撑自己站起来,跳下斜坡摔死算了。 “哈哈哈……” 看到倪土这番狼狈样,程政和贾二乐得合不拢嘴。 “叮铃,当啷,叮铃,当啷……”大道远处走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有马车,有士兵护卫,还有一辆豪华无比的轿车走在最后面。 “快看!长孙家的盐队!上次打我们的人就是他们这一伙人!” “晦气!原来是这些该死的倒霉鬼带来的!”倪土破口大骂,宣泄着心中的愤恨。 程政和贾二一时面面相觑。这骂声似曾相识啊。 程政心中佩服地五体投地,心说:“果然是俺程政的好兄弟,连骂人都是跟俺一个套路,好!好啊!” 贾二更是觉得倪土这弟弟实诚,可交,确实是自己人。 “兄弟们,操刀,跟着哥哥我去干死他们!”倪土说着将脸上的膏药全都呼啦下来,站起来对着大道上远处的行人大叫到。 “兄弟,你没事儿了?”程政纳闷地问道。 “屁话!我能有什么事!快啊!马车和刀剑伺候!干死他们!” 倪土这么一宣泄释放,程政和贾二也来了兴致。 “好!咱们走!率领全军打死这群蝇营狗苟!” 程政的号召力确实庞大,三人两匹马,赫然截住了长孙家的运盐队伍。 “逮!此山为俺开,此树为俺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程政操着大斧子重操程咬金的旧业,顿时觉得自己威风凛凛,气吞山河。 护送盐队的士兵呼啦朝奔袭到最前面,与三人正面接阵迎接。 “啪,啪,啪!”一人从队伍后面挤出来,拍着巴掌呵呵直乐。 “好一个劫路财的小龟孙。” 这人赫然是长孙净。在他得了长孙无忌的许诺的“太子洗马”一职后,还是按照长孙无忌的吩咐,做好食盐的监造和押车任务。 长孙净为此把去花楼喝花酒的心思都戒除了,一门心思扑在盐场上,专心造盐。 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看到了上次被自己人打跑的贾二,又看到他身后还端坐着一位。 那位便是脖颈处贴满了膏药的倪土。 俩人共乘一马,是他不会骑马,还是程政那里缺少马匹啊。 如此不堪一幕! 长孙净似乎看到了一幕可笑的画面:等一会儿,他们三人便被自己人打得满地滚跑,磕头求饶,随后便仓皇而逃。 想到这里,长孙净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程政跟倪土和贾二面面相觑,突然抬起斧子,高喝一声:“你这孙子,狂笑什么!难道疯了不成?” 正文 第0033章 官盐惨遭截获 长孙净冷哼一声,撇着大嘴说到:“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孙子!你程知节的祖产到底还是被你继承了去!也好!我就做一回英雄,打死你这个小魔王。” “啊呀呀!气死俺了!你再说一遍,看看俺这斧头答不答应!”程政气得哇啦啦乱叫。 “哈哈!就你们仨?仨鳖孙也是鳖孙!不够我长孙净耍着玩的,你们是不是上次没有被打痛快?这次就给你们个痛快的!” “来战!”程政提着斧子就催马奔上前去。 倪土和贾二突然感觉大事不妙。 弱不禁风的长孙净可不是程政的对手,万一被他一斧子砍死了,可是要闹大事儿的。 那样的话,长孙家和程家就真的撕破脸干到死了。 倪土急忙催促贾二:“快催马上去!别让兄长失手把那家伙给砍了!” “坐稳了!驾!” 贾二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便急速窜了出去。 倪土差点儿就从马上摔下来,吓得他急忙抱紧了贾二的腰部。 倪土不会骑马,也只能跟贾二一匹马了。 贾二手里还有长矛对付奔涌上来的敌手。 倪土却没有趁手的兵刃,只能从马厩门口外,将那些用于铺路防滑的青石子儿,揣入怀中。 若是被敌手追赶,撒一把石子出去,也够他们受的。 长孙净那小子也不傻,见到程政挥舞巨斧恶狠狠杀过来时,早已一溜烟钻到一排排众士兵身后躲了起来。 “接阵!高筑城墙,迎接第一斧!” 士兵们高举长矛列队,如排山倒海般朝程政冲杀上去。 倪土顿时在心中慨叹:“今日不会亲眼见到程家三板斧了吧?第一斧劈脑袋,第二斧鬼剔牙,第三斧掏耳朵。” 不管是评书还是电视剧,都会浓墨重彩再现程咬金的三板斧。其实这三板斧的威力在于心理战术。无论对方攻击不攻击他,程咬金就只会这三斧子。就算旁人知道,但巨斧子到了跟前,只要程咬金大发拼命,对方往往方寸大乱,败下阵来。 程政轮起巨斧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弧度,口中还喊着:“鬼剔牙!” 众士兵们齐齐地一愣神。 程家三斧子,第一斧子不是“劈脑袋”吗? 所以,他们才齐齐地高举长矛组成高城墙,阻挡这自上而下劈下来的斧子。 没想到,这小子不按套路来啊。 但再抽回高举着的长矛,迎接脖颈以下的空档显然来不及了。 程政的斧子早已擦着众人胸前的铠甲顺顺利利地划了出去。 “啊……” 惨叫声连连。 铠甲碎裂,口吐鲜血,丢弃长矛,跌落马下。 瞬间功夫,便有十来名士兵溃败下去。 第二排的士兵连忙齐齐地迎接上去。 “组成坚盾!” 这次的士兵长了心眼儿。 我们把长矛阵放在身体的中间部位,不管你是往上还是往下,我们都能轻而易举地变幻阵势,迎接你的攻击。 程政却大叫一声,高喝道:“钻地鼠!” 啥?啥叫钻地鼠? 众人纳闷的时候突然发现程政人不见了,只有他的马匹还在往前突奔。 而当他们胯下的马儿骤然腾空而起的时候,才赫然发现,程政这人双腿紧紧盘主马肚腩,吊挂在马肚子下方,硕大的斧子露出来,一路划过去,正好将敌手的马脖子给划破。 马儿受了痛楚,一下子腾空而起,直接将马鞍上的士兵掀翻在地。 又有十几人跌落马下,又被受伤的马儿的蹄子乱踏一通,哀嚎遍野。 “都给我上!”躲在队伍后面的长孙净吓得急忙朝着马车方向奔去。 剩余的士兵不再搞什么阵仗了,立马打散了,如麻雀一般,四处乱跑,去攻击程政之外的两个比较好欺负的人。 结果冲杀上去,还没招架几个回合,就被贾二的长矛捅杀下去。 更可恶的是,正跟贾二专心厮杀,突然眼前就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还没看清楚是何物,额头上便吃痛不已,双眼一黑,就会栽下马去。 “那人会飞石术!大家小心……啊!”有人太多嘴了,被倪土一个石子正中太阳穴,顿时昏死过去,栽下马去。 三人都能打,又因为这些士兵平时养尊处优,顶多是押送兵,吓唬吓唬山贼和老百姓还行,遭遇到如恶犬一般的三个人,顿时溃不成军。 长孙净此时哭爹喊娘都来不及了。 他的马儿被倪土一个石子打中额头,受了惊吓早已逃之夭夭。 长孙净只能在众家将的护送下徒步逃窜。 主子一跑,士兵们自然连爬带颠地匆忙逃窜。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除了满地的长矛就是那十几辆盐车。盐车上的驴儿,他们都没来得及牵走。 “逮!龟孙子,都回来啊,跟阿耶再打几轮,俺还没玩够呢!”程政挥舞着巨斧子冲着狼窜逃跑的士兵们叫嚣到。 叫够了,气也撒得差不多了。程政将斧子挂在马鞍上,便下了马,一一查验盐车:“这东西值钱着呢,他们就这么丢下了?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吧?” 倪土还没见过此世的食盐到底长啥样呢。 不知道是大颗粒粗盐,还是已经炼化为小颗粒的细盐了。 “兄长,咱们何不拉回大营?等长孙净这厮前来讨要盐车时,咱们再好好地揍他一顿。” “好!刚才让这家伙溜了,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他,不解气,不解气啊!” 程政说着就一屁股坐在最前头的一辆盐车上,拿起鞭子在空中打了一个弧圈,“啪”的一声脆响,驴子得了命令便迈步朝前走去。 倪土坐在另一辆驴车上,如法炮制,牵引驴子朝大营方向奔去。 正在逃窜的长孙净正骂骂咧咧,却听得身后的士兵叫到:“主公,您看,他们把咱们的盐车给拖走了!好像是赶回营地了。他们这不是真的做强盗了吗?咱们把盐车丢了,怎么跟监察院交代?元舅归罪下来,咱们又要吃定板子了。” “强盗?”长孙净凝眉思索,脸上泛起愁云。 不过,莞尔,他便骤然兴奋起来:“哈哈,就怕他们不抢!他们胆敢责打盐铁使,抢劫官盐。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快!快跟我一同去报案去!” 溃败的一群人瞬间变得欢欣鼓舞起来。 “程家算是倒了血霉了!” “这就是欺负主公的下场!” “他们活该倒霉!” 众士兵簇拥着长孙净前往临近的官衙去告状。 正文 第0034章 两虎想斗难办 长安户县县衙。 县令汪大年一时头大。 长孙无忌的儿子跑来说官盐被贼人劫持。 汪大年一听说涝峪河周遭有山贼出没,这可把他气坏了。 一方治地上出了匪患,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官盐,简直就是往自己的眼睛上撒盐。 朝廷若是责罚下来,定然会以不作为论罪。 汪大年当即就要拔签子让县尉去找卢国公协助捉贼。 那里正是卢国公的府兵扎营之地,也就可以顺水推舟,将这一责任推给他了。 却听得长孙净指出那匪贼就是卢国公的孙儿程政时,汪大年顿时呆若木鸡。 两大权贵争斗,搞不好自己就要成为牺牲品。 愁苦了半日,还是县丞给出了主义。 “大人,以小官看来,不如您亲自修书一封,将此情况言禀卢国公,让卢国公去定夺一二?” 汪大年皱着眉头思索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当汪大年的车轿离开营地,程咬金便开始执行起了家法。 程政、倪土和贾二排成一溜,被众士兵按倒在地,退了裤子开始挨板子。 三人中,也就贾二没身份没地位,料定会挨板子挨得最重,结果超出了倪土的预料。 挨板子最重的却是他。 “阿翁,倪土表示不服!” “不服?好!你说说哪里不服?说出个道道来,俺就不打你了。说不出来就再加四十军棍!” 倪土咬着牙,边挨着板子边大声喊叫道:“阿翁,谁说我们哥仨是强盗了?他有第三方目击证人吗?他们找不到,就意味着他们在血口喷人。” “何为第三方证人?” “除了我们仨,除了他们一伙人,还有另外一伙人,跟咱们和他们没有任何利益瓜葛,而且是在现场,从案发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这样的人就是第三方目击证人。” 程咬金拿着汪大年给他的文书看了半日,结果没发现有这样的第三方证人。 “倒是没有。” “没有第三方证人,他们就是无赖!”倪土找到了文书的破绽便趁机来了猛烈的攻势。 提前就嘱咐好了程政和贾二,打死都说是从路上捡的。 “阿翁你不知道,最近匪患严重,前几日有一伙匪贼还杀了咱们二十几名府兵呢,幸亏校尉率人将此匪患除了。结果,今日又有流窜匪贼打家劫舍,长孙净几人护送官盐不力,被匪贼打跑,还丢弃了官盐不理会,分明是不把朝廷的损失放在眼里。校尉尽职尽责,履行日常治安巡视职责,偶然从路上捡拾数十辆盐车,拉回营地妥善保管,这是以朝廷利益为重,大义凌然,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程咬金听闻后,眼里飞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好!” “好!” “好!” 听到程咬金连叫三声好,倪土担忧的心终于放下了。 终于可以不用继续挨板子了。 “好你个滑头的倪土,为何不提前将此事由报于我,好让老夫把那个汪大年责打一通?知情不报,就得挨打。你们几个继续打,再打他二十军棍,让他这小子涨涨记性。” “喏!” “阿翁,你打死我算了,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晚了!把你自以为是的傲气和锐气杀一杀,好生与我那孙女相相亲。” “阿翁,你这是以公挟私,我倪土抗议!” “抗议无效,再多加十军棍!” 太极宫。 就着灯光批阅奏章的李治很是愁苦。 武媚儿领着宫娥托着一盘餐饭进屋来,屏退了周围的侍从,亲自将餐饭放在小小的几案上。 “圣上,喝点儿红枣莲子羹吧,补补身子。” 李治却愁眉不展地长叹一口气,“媚儿,你来得正是时候,你看看元舅的这份奏章,朕该如何朱批于他?” 武媚儿笑着接过奏章快速浏览起来。 原来,长孙无忌弹劾程咬金,纵容其孙程政,斗胆拦截官盐车队,动武打了运盐队,还私自将官盐运回营地进行扣押。长孙无忌直指这是强盗行为。另外,他还就此指责程咬金私自养军,将朝廷府兵变成了他家的私兵,纵容手下胡作非为等云云。 武媚儿看完后噗嗤一声笑了。 “媚儿,你为何发笑?” “我笑他们两个一把老骨头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喜欢闹孩子脾气。” “何以见得?在朕看来,这分明是卢国公管教不严,造成如此恶劣事件,定然会引起朝臣非议和弹劾。” 武媚儿脸色正了正,没有什么话,将奏章放回原处后,便开始操弄红枣莲子羹。 望着武媚儿这番劳作,李治也就放下毛笔,开始净手。 调配好了温度,武媚儿才将玉碗端到李治跟前。 李治捏起汤匙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听说卢国公的风痹症见好了,还是那个叫倪土的给想的办法,说是用了着火的陶罐,拔出了很多湿气,朕也想试一试。” 武媚儿来到李治身后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说到:“卢国公不会轻易让一种新鲜事物进入皇宫的,除非他亲自试验了,且成功了,他才会将此人引荐给陛下。卢国公的小心谨慎,陛下可是知道的。” “哎!可朕受风痹症之苦实在是难捱,恨不得今夜就能痊愈。” “陛下的康健,不但奴婢惦念,卢国公更是时常挂念。相信他会有一日帮陛下治疗此疾病的,只是时间问题。” “嗯!”李治点了点头,将汤匙放下,直接端着玉碗喝了起来。 “媚儿还没回答朕,元舅和卢国公之纠纷该如何处理呢?” “圣上,您希望两人此番争斗,谁胜谁败?” “自然是此纠纷能得到和平处理。两位老臣都是托孤大臣,一左一右对朕当初登基之事都有伟绩,这次的板子打在谁身上,于朕而言都是切肤之痛。” 武媚儿微微一笑,说到:“臣妾先给圣上举一个例子吧,庄院里养了两只老虎,都是主人最疼爱的,突然有一日,两虎开始拼命撕咬起来,打得不可开交,完全白热化,你说主人该用木棒立刻将两只老虎驱赶开,还是任其打斗下去?” “两虎想斗必有一伤,强行驱赶开,会有各种危险,若是两虎的心气儿没有理顺,主人一走,两虎还会打。另外,两虎恶斗到巅峰了,主人未必驱赶地开,还会意外受伤。” “身为主人的,不如拿着棍子招呼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虎斗争,若是它们的斗争越雷池一步,企图置对方于死地,便立马棒喝开来,若是不甚危及,让它们斗便是了,一方有胜必然有一方败,败者一方颓废了,心服口服了,这个斗争也就结束了。” “圣上明鉴。所以,两位老臣相斗,陛下就不要掺和在里面了,以免让打斗的危害波及到陛下,况且,拉谁都会被对方以为是偏爱,不如远离了这旋涡,坐在高处,静静观虎斗,伺机而动。” 李治将武媚儿的话咂摸了一番,点了点头:“有气却憋着,难免有一日会爆发,不如稍作牵引,让他们的火气尽早发出来,朕什么置评也不做,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武媚儿听了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来。 李治抬头呼喊道:“来人,将此奏章原封不动转给卢国公,并传朕口谕‘朕已阅’。” “喏!” 正文 第0035章 大贼小贼是谁? 大营里的程咬金快把肺给气炸了。 他把大巴掌一下子砸在了几案上,吓得站在一旁侍奉的程政浑身一哆嗦。 “阿翁,陛下给的奏章说什么了?” “这是长孙无忌那个老匹夫给陛下的奏章,他竟然告老夫的黑状。说什么老夫纵容你们劫掠官盐,无法无天,还私自养府兵,还有养虎为患,助纣为虐,收养山贼,袒护匪贼。老夫就不明白了,前几条老夫都认,后面的山贼和匪贼说的是谁?” 程政一听,双眼瞪大,露出了森森眼白来。 “啊!他说的……啊!他这是胡编乱造!” 一旁正四仰八叉趴在旁侧的担架上的倪土和贾二却低头掩笑。 幸亏他们没有带府兵去,要不然现在军营里早就传遍了混世小魔王的威名了。 此山为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那胡子乱扎扎飞舞的模样,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架势,活脱脱的一个大匪贼。 程咬金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自然明白了几分,不过还是撇着大嘴,说到:“就算这些都是真的,老夫也不能认!谁让他长孙先欺负老夫呢!” “阿翁,陛下将长孙的奏章转给您,不知道陛下是何意思啊?那上面,陛下做了什么朱批没有?” “除了口谕,并未朱批。” “此事蹊跷啊,从未听说过陛下会让臣子的奏章传给另一位臣子,而且是这奏章的弹劾对象。陛下这操作是啥意思?”程政搞不明白陛下这番操作的寓意。 “啥意思?”程咬金抬头,瞪着程政,心说:啥意思,你小子就看不懂? 等了一会儿,还是很失望地没有等到程政有灵透的时候。 程咬金扭头问另一旁的倪土:“倪土,你小子怎么看这件事?” 倪土听了这话,很没好气地回答到:“还能怎么看?趴着看呗!屁股都被打烂了,坐是没法坐了,只能趴着看了!” “你小子!屁股是不是痒痒了!” 程咬金刚迈步从中堂上下来,倪土便求饶了:“小的意思是,陛下未作朱批,又未明言责罚,更没有兴师问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陛下自然是端居高位,坐等观虎斗,阿翁跟长孙无忌斗,陛下不好偏袒谁,也不好惩治谁,不如放开手脚,让你们斗个胜负,倘若咱们败了,陛下便会小施恩惠,以示安抚。若长孙败了,同理。” “小施恩惠?陛下的恩惠能小得了?嘿嘿,在家躺着也能砸下一个奖赏下来。”程政的眼睛一下子闪出了狡黠的光芒来,“阿翁,咱们就认输吧,等着陛下给咱们施加小恩惠!” “去你的!老夫什么时候认输过?再说了,如果咱们就算真的输了,陛下若是不施以小恩小惠呢?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程政思索一番程咬金的这番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阿翁说得极是啊,像阿翁这般爱面子的性格,陛下的小恩小惠会让您老人家脸红,于此这样弄得尴尬,还不如不给小恩小惠!” “去你的!老是想着认输,哪是俺程家的孩子!程家的孩子都是个顶个的硬汉子,天塌下来也要挺直腰杆接受苍穹的攻击,被砸死了也是俺程家的荣耀。” 倪土点头赞许,很是敬佩程咬金这份骨气。觉得自己傍上这样的大树,以后不愁没有平步青云之日了。 “不过,能不无辜殒命就不要轻易舍去性命。做人要机警灵敏,凡事不能冲动,要动脑子化解。” 倪土知道,程咬金的这番话是在教训程政。他开始传授御人之术了。 “政儿,对于此事,接下来你该如何操作?” “俺觉得,他长孙对咱们不仁,咱们就对他不义,急忙骂过来,咱们就骂回去!” “好!那你可会起草奏章?” “这个……嘿嘿,文采的事儿还是贤弟做比较合适,俺做好把关即可!倪土,趴着可否写得了字?你肚子里有墨水,不用白不用。” 倪土真是吃了土了。 趴在地上,努力仰起头,好不容易写好了一份奏章的草稿。 程政拾起来,念给程咬金听:“秦岭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陇元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老臣压阵深林中,督导伐木一事,以期不负大家之重托。” 程咬金听了撇着大嘴点了点头:“好诗句,好气魄,也说明了老夫对大家忠心耿耿,好!” 程政接着往下念:“冷迫交加,湿气凝结,老臣的风痹寒疾再次发作,如万蚁啃噬肌骨,痛不欲生。老臣痛之却不若心痛更甚,为大家的同病而相怜,焦急心切,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程咬金听闻后倒吸一口冷气,想起风痹症的疼痛来,先是害怕,之后便是庆幸。而借此标明自己即使难受地厉害,却感同身受,为陛下的风痹而焦虑,更能表达老臣的忠心。 程咬金再次为倪土的文采表示赞赏。 “幸然然,老臣仿效神农氏,尝百草,试千味,终得一解除疼痛之法,然此疗法尚属罕见,老臣以身试之,待绝无不妥之时,为陛下诊疗,以解陛下之疼痛。” “臣之心在大家,在朝堂,在百姓,而今日却见一蝇营狗苟绕飞耳畔,言说老臣左不是右不是,臣喜不自胜,只因有人替大家监视老臣一二,又助老臣查纠修为,臣自然欣慰至极。礼记有言曰修身治国平天下,修身在前,足以证其魁首之职,能助老臣修为,实为幸事。” “灯不拨不亮,锣不敲不响,理不辨不明。长孙无忌之言说,老臣一一严查,均遭否定。盐车一事,乃政儿日常巡逻之时,由荒道上捡拾,因见其标有官字,又考虑匪患多发,恐官盐遭盗窃,损失朝廷钱财,遂牵引盐车回营,加以妥善保管。” “怎奈长孙无忌兴师问罪,栽赃于老臣。本有一事,不想多言。然被犬咬,焉能不加以责罚,教训一二?经老臣查实,长孙净运盐途中,突遭山贼,稍作抵抗,便弃车而逃,置官盐于不顾。老臣闻知此事,亲率府兵剿灭匪贼,然逃脱一悍匪,杀我府兵二十三名,缉拿榜已发布天下。” “老臣信奉圣人一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无罪却视为有罪,功劳却视为徒劳,焉何不寒将士之心?望陛下严查此事,侦办小人,惩治恶人,当以匡扶正义。” “此番忧愁,老臣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挂念陛下病痛之苦楚,老臣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尤盼老臣实验火罐疗法大获成功,以奉送大家,康之。老臣知节拜上。” “好!”程咬金把大巴掌往桌子上一拍,便叫了一声好。 “读书人就是不一般啊,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能把黑的说成花的,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真是腹黑地很呢!” 倪土听着程咬金发自肺腑的夸奖,翻了一个白眼表示欢喜的回应。 正文 第0036章 秦岭雪盐来了 长孙无忌捏着程咬金的奏章,直接暴跳如雷,跳着脚对着空气骂骂咧咧。 骂够了,长孙无忌这才端坐下来,养精蓄锐。昨夜跟几个小娘子折腾地太厉害,腰有些酸痛。 静候在一旁的长孙润忙上前说到:“阿耶,程咬金这老匹夫既然青天白日胡诌一通,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长孙无忌眯着眼瞧着自己的小儿子,饶有兴趣地问到:“如何将计就计法?” “我们避开官盐到底是丢还是抢的争议。既然他承认了官盐在他那里,咱们就说净儿上门讨要官盐,却无故遭到毒打,他们不但拒不归还,而且已经官把盐私自售卖掉了,咱们就让他赔钱,赔偿两倍的银两。” 长孙无忌瞧了瞧长孙润,又瞧了瞧旁侧站着的长孙净跟个木头人一样,呆若傻瓜,顿时摇了摇头。 “净儿,你且按照润儿的意思去试试,看他们怎样对待你。” “阿耶,他们肯定会打我的。”长孙净委屈地说到。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啊? 当日傍晚时分,长孙净被人用担架抬了回来。 看着满身缠满了布条,由上气没下气的长孙净,长孙无忌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长孙润说:“可以写奏章了。” 秦岭深处,营帐内。 程咬金将长孙无忌的奏章摔在几案上,咬牙切齿地说到:“叫你们莫要动手,莫要动手。看你们把长孙净那小子打了,长孙无忌就借题发挥,说俺们拒不归还官盐,还给俺们扣上了私自售卖官盐的屎盆子,要俺们赔偿他们两倍损失,你们作何解释?” 程政撇着大嘴巴子,冷哼几声,鼾声鼾气地数到:“留他长孙净一个活口,算是便宜他了!还还想跟俺们要疗伤费?要也可以,也不能漫天要价啊!” 程咬金对这个木头疙瘩一样的孙儿很是无奈,他转头询问倪土。 倪土微微一笑,回道:“阿翁,答应他!” “答应他,俺们赔钱?还是两倍的价钱?你疯了吗?老夫啥时候干过赔本的买卖?”程咬金一听这话就火了。“你小子竟给老夫出馊主意!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程政也觉得赔偿长孙家两倍的盐钱很是吃亏,“要不然俺们把那些官盐给他们送回去?” 倪土摇了摇头:“若是他一口咬定,说咱们将他们之前的官盐掉了包,以次充好呢?还要讹诈咱们呢?” “那样的话,岂不是……岂不是……” “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就是这个意思!”程政很是欢喜,倪土能够很是了解他的心思。心里面自然就认定这个兄弟果然是自家的好兄弟。 知我者,倪土也。 “卢国公,校尉,文林郎既然这般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不妨听听他的主意?”贾二不失时机地说到。 程咬金和程政同时看向倪土。 倪土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拔开木塞子,倪土将里面的白色晶体粉末倾倒在桌面上。 “这是啥?”程咬金伸出手指头蘸取了一点让在鼻子前嗅了嗅,并无味道,便放在嘴里一咂摸,顿时惊讶地叫起来: “盐?你哪里来的盐?” “老夫说的是你哪里来的这白如雪、小如晶体霜粒子的食盐?” 程政听闻,也忙上前用手指蘸了一些放在嘴里咂摸。 “这盐好啊,没有官盐的苦涩味道,也没有辛辣的酸涩味道,贤弟,这么好的盐你从哪里弄来的?” 倪土微笑不语。 一旁的贾二却挑着笑眉瞧了瞧倪土,又看着正惊讶不已的程咬金和程政,回道:“卢国公,校尉,不瞒你们,这是文林郎用那些官盐烧制出来的。” “这些白雪食盐,就是用那些黑不垃圾的粗粒子官盐烧制出来的?”程咬金瞪了眼睛,觉得此事简直不可思议。 “的确是小子亲手弄出来的。”倪土也就不再卖关子了,红着脸勉勉强强回答到。 “怎么制作的?快让老夫一观!” 等看过了整个制作流程后,程咬金点了点头:“好啊,一直以来,食盐无法提炼的问题就困扰朝廷,工部聘了那么多巨匠都弄不出来,没想到被你小子轻而易举就给破解了。” 倪土回到:“此番小技巧也是家师传授的。他老人家在蓬莱仙岛时,还时常将海水煮了,加上海带海菜等物,让食盐含有碘酸钾。” “何为碘酸钾?” “一种自然什物,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哎!此制盐之法,老夫要禀明圣上,将此神技推广之!” 贾二一听这话,顿时急得眼泪快要流下来了。当初,倪土煮盐所需器具都是他亲手操办的,作为回报,倪土当着他的面将粗糙食盐制作成为细细的白雪盐,贾二便知道此等稀罕物一定价值不菲,只要保证秘而不宣,一定能将此神技作为程家的有一发财进项。 作为程府的家臣,贾二对家族事业,可谓忠心耿耿。 “不可啊,卢国公,此等神技乃我程家独有,岂能宣扬出去,结果只能便宜了长孙无忌那个老匹夫。不如小的率领众家臣前来,秘密学之,并严密封锁奇异制法,以此作为程家的产业之一。还望卢国公三思啊。” 程政也来了劲头:“是啊,阿翁,俺们可不能便宜了长孙家。他不是要银两吗,咱们给他便是,反正不吃亏。” 程咬金思忖起来,不过还是有不少疑惑。 “倪土,你小子估摸一下,这白如雪、粒儿如霜的食盐能卖什么价钱?” “物以稀为贵,咱们就将白雪食盐的价格定在普通食盐的十倍。” “十倍?” “十倍!” “十倍的价钱?你疯了?” 倪土面对震惊当场的三个人,微微一笑。 “像我大唐自立朝以来,以民为本,匡扶天下,休养生息,百业待兴,百姓早已能吃饱饭,穿暖衣,食盐之缺更是等到弥补。而我等白雪食盐却非百姓必需品。他们可以选择物美价廉的官盐食之。而这白雪食盐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唯有高官士族方能食之。”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白雪食盐就是奢侈品了呗?”程咬金听出了倪土的意思。 “可价格如此之高,会有人购买吗?” “小的愿意打赌,不但不会愁没人买,还会出现抢购断货的情况。”倪土信誓旦旦地说到。 “当真?” “自然!” 程咬金、程政和贾二一听这话,兴奋地无以言表,都是满脸的兴奋色,就差高兴地跳起来,舞之蹈之了。 “不过,还要稍稍做一些包装。” “何为包装?” “就是给它取一个好名字,还要赋诗一首,给它一种身份的定位。” “老夫愿闻其详。” “这食盐,就叫雪盐,既然产自秦岭府兵营,就叫它秦岭雪盐,而赋诗一首,就这般说话‘要想身份好,秦岭雪盐离不了’。” “混小子,这哪是诗,分明就是顺口溜!你小子就是爱耍滑头,老头早就看不惯你了!” “啊!阿翁饶命啊!” 程咬金心中那高兴的劲儿,终于以责打倪土数十板子的形式,完美地发泄出来了。 正文 第0037章 白如雪粒如霜 看着程咬金送来的银子,长孙无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打下一个回合了。 “程知节这个老家伙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啊,这次怎么这般轻易就服软了呢?”长孙无忌纳闷不已。 长孙净却高兴地手舞足蹈,搓着手,完全不顾脸上青紫的伤口,龇牙咧嘴地说到:“阿耶,我有一个好法子,既然他们能付得起双倍盐钱,那我以后运官盐的时候就多拉一批货,送到他那里,看他们还怎么接招。” 长孙无忌没想出其他的迎对法子了,也只能由着长孙净折腾去了。 房遗爱谋反案正如他所愿,势如破竹。房遗爱被他假许诺的条件答应下来,将吴王李恪也牵连进来。 正在排兵布阵,缉拿李恪之时,长孙无忌怎还有心思扑在这官盐之事上。 李恪向来英武果敢,身旁又有一大帮武将拥护,长孙无忌担心早有风声跑了过去,牵扯起吴王的叛乱,最终又查出是自己故意挑拨房遗爱做假证陷害李恪,到时候将无法收场。 想想大汉王朝,太子刘据被江充、苏文陷害,结果导致巫蛊之祸,长安城内太子派与皇帝派在长安城内厮杀数日,血流成河,长孙无忌的后背便渗出不少冷汗来。 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神不知鬼不觉现将李恪捉拿起来,事后再向陛下禀明。 太极宫。 李治的眉头终于有所舒缓了。也许是得到程知节的禀奏,说他的风痹症在倪土的诊疗下,渐趋好转,原本肿大的脚踝竟然有些好转,关节的疼痛也止住了。文末,程知节央求陛下再忍一忍,待他将灸针、火罐、拔罐、药泥都反复试验后,确认无误后,方可敢敬献给陛下。 更也许是长孙无忌与程知节的斗争终于告一段落了,让他的扰心有些缓解。 “长孙净每日多运送一批官盐,以高于坊市价格的两倍售于程政,每每程政必欣然接受。” 李治读到这条风闻言事的奏章,皱起了眉头。“卢国公真是识大体之人,为了缓解他与长孙无忌的关系,竟然以高价收购官盐的方式,不过这方式似乎有些不妥,有输送利益之嫌疑。” 一旁的武媚儿却笑了笑,不作置评和回应,而是笑了笑,将两个奏章放在李治的手旁。 “圣上看完了这两个奏章再下结论也不迟。” 李治翻开一个奏章,快速浏览一遍,说到:“盐铁使汇报昨日的盐铁数据,特别提了一句,程怀默购买一处私营盐场,昨日做了备案。办理人为孙氏。” “陛下再看看这个奏章。” “太府卿奏闻长安东西两市,以及洛阳南北两市,有数家裕泰盐铺出现一种白如雪,粒如霜的秦岭雪盐,其价格为普通食盐的十倍,请示此等奇货赋税是否应该按奢侈品类加征。” “媚儿,这两则奏章有何联系吗?” 武媚儿微笑着回到:“圣上应该将这三个奏章综合起来评判。” 李治听闻了,口中念叨:“程政两倍价钱收购长孙送去的官盐,孙氏购买一处私盐矿场,裕泰盐铺售卖的秦岭雪盐价格高于普通食盐的九倍?” “朕能看出的共同点,这些奏章都与盐有关。” 武媚儿微微一笑,回答道:“陛下,这个孙氏就是卢国公的正房妻子,程处默和程处亮都是她所生的嫡子。这个裕泰盐铺背后的金主也是这个孙氏。” “你是说,卢国公不但以高价收购官盐,还买了盐矿,最终制造出了这个白如雪粒如霜的秦岭雪盐?” “圣上明鉴!” “哈哈,朕早就说过了吗,卢国公一向精明,怎么会干赔本的买卖呢。两倍价钱购买官盐,却卖出官盐的十倍价格,到底还是赚地盆满钵满。” “卢国公好手段!” “哈哈,不知道元舅听说了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看着李治心情大好,武媚儿的心思也好了不少。 “只是朕就不明白了,白如雪粒如霜的食盐到底是什么样子?” “卢国公早已送进宫内不少呢,我取了一些给陛下一观。” 李治从武媚儿手中接过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瓷罐儿。 这个瓷罐儿太过精美,以致让李治忘却了食盐的事儿。 白地青花的釉下彩瓷,上面飞染着松树、祥云和仙鹤,图画勾勒地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有几个豆大的字:“秦岭雪盐。” 一旁还有较小的字:“程府造。” 而在背面却有两行隶书小字:“要想身份好,秦岭雪盐离不了。” 李治差点儿笑出了猪叫声。 把玩着这个精美的青花瓷瓶,李治赫然发现瓶底竟然有几行行凸起的小字儿,看仔细了才认出这十几个字:“纯正秦岭雪盐,认准程府造防伪标志,谨防假冒。” “卢国公的脑袋里竟这些蹊跷玩意儿,没想到卖盐也被他卖出很多学问来。” “圣上看看那雪盐,就会更为惊叹了。” 李治拔开青花瓷瓶上的木塞子,将里面的食盐倾倒在一张纸上,赫然发现一些洁白如雪粒的东西铺在眼前。 “这……这是食盐?而不是雪?” “这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倪土。” “又是倪土!” “这几次的奏章文书都是出自倪土之手。另外,挑起程家与长孙家事端的也是这个倪土。” “出谋划策,贡献雪盐制法的也是倪土。最终化解两家纠纷的还是倪土。” “听闻雪盐一出现,已经出现了排队抢购雪盐的盛况了。在长安和洛阳的裕泰盐铺门前排队的人太多,以至于出现了倒卖排列次序号码的贩子。这伙人还自诩是‘为消费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老黄牛。” 李治越听,眉头皱得越高,最终发出一声慨叹:“如此足智多谋的人才,又身负我大唐探花功名,为何不到朕的身边来,为朕解忧?甘愿屈尊于府兵之基层,钻营于银钱铜量?” “圣上还是多打磨打磨他为妙,臣妾担心他的锐气太盛,倘若得了陛下垂青,必然会锋芒毕露,过犹不及啊。” “速宣袁天罡觐见。” …… 正文 第0038章 劈腿骑马好苦 鉴于上次跟长孙净战斗时的狼狈样,程政决定拿出一个月的时间,教会倪土骑马。 倪土很不情愿。 骑在肥壮的马背上,需要将两腿努力劈开。 而文弱的倪土似乎只将双腿稍微分开一点,双股间便会传来撕扯的疼痛感。 “要想骑马,先要把下盘扎结实了,扎马步这是必须的。” 从此,倪土便在程政的监督之下,扎着马步,欣赏着千里冰封的状况场景,吟诗歌赋个没完没了。还时常瞥头,跟树上的鸟儿鸟语一番,聊得甚是开心。又或者仰着头,看没有被污染的大自然用白云勾画着美丽图卷。 双腿终于能够分开了。倪土甚至觉得自己能跟一字马小姐姐们来个劈腿比赛,论论劈腿的功夫谁之厉害。 等再次上了马,要从识马儿习性,与马儿交流,到如何操控马儿寻找方向感,倪土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到要下马休息片刻的时候,倪土习惯性地将脚往马肚腩上蹬去,结果脚儿一脚蹬空,整个人摔落下来。 贾二和程政急忙下马去搀扶倪土。 倪土却躺在雪地上,瞧着空空的马肚子,哈哈直乐。 “完了,校尉!校尉,完了!”贾二愁眉不展地嚷嚷起来。 “你特么的说谁完了?”程政一脸烦恼,生怕自己的智多星摔成了傻瓜,那样的话,对自己以后的军旅生涯简直是致命打击。 “不是,我是说文林郎摔成傻瓜了!” “贾二,说什么废话,快扶扶我,扶我起来。”倪土迫不及待地嚷了起来。 “喏!小的马上就来帮你扶扶。” “打铁,就是要打一个这种模样的东西,要打一对儿,别忘了啊。”倪土将画好的纸张递给了贾二。 贾二连忙将此纸张保管好,还望周遭瞧瞧,发现营帐内并无旁人后才仔细端详。 上次制盐技术让程家的产业腾飞奠定坚实基础后,程府夫人程孙氏高兴地大笔一挥,就赏给了贾二一百两银子,外加三十亩田地,还有两头牛。自己的娃儿这一生算是饿不着了。 程孙氏之所以这么大度,还不是因为贾二提前做了准备,将程府家将拉到营地,专心跟倪土学习雪盐的提炼之法。 用了自家的人,还保证秘而不宣,贾二这一维护家族利益的意识自然是要受到主母大当家的奖赏的。 当然,对于造福者倪土的奖赏也不可少——将程咬金的孙女程花花许配给他。 贾二担心,将这一惊喜消息告诉倪土后,倪土会乐得光想小娘了,从此不务正业,敬献不出更多惊奇想法来,便将此消息隐瞒起来,没有告诉倪土。 但贾二自从被主母表扬过之后,便树立起一个坚不可摧的意识来,那便是倪土的惊奇想法不可对旁人说到。 为了避免被旁人窃取了这样或者那样的好东西,贾二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他将营地里的厨子、各种工匠,包括给倪土站岗的人,全都换成了程府家将。 程咬金曾看出了变化,询问贾二时,却被贾二一句“主母吩咐的”给噎了回去。 倪土是程府的摇钱树,更是自己飞黄腾达的天梯。对于倪土的安危,贾二更是上心了。所以,刚才倪土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贾二的心都蹦到嗓子眼儿了。 生怕倪土有个好歹。 幸好倪土还能写写画画,贾二便在旁侧小心伺候着。 等到倪土画完了这神奇器具后,贾二更是仔细地研究一番。 这纸上赫然画着一个拱形器具,看上去像个门,门上面还有一个方孔。但奇怪的是拱形门下方还有一个圆形的片片。 贾二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便问道:“文林郎,不知此物作何用处?可否告知一二,小的好跟铁匠解释清楚,以免被他们误解了,做得走了样儿,耽误文林郎大人的要紧事。” 倪土放下孙子兵法,将大小、形状等细节给他解释一番,但到底作何用处,倪土并没有说。 贾二再问,倪土不耐烦地说到:“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你会破财的。” 贾二一听这话,赶紧夹紧了耳朵,拿好那张图纸溜之大吉。 “什么破财?哪儿要破财了?”程政跨步进来,没好气地将马鞭子丢在倪土的桌面上,一屁股坐在木墩子上,端起陶瓷碗来便股扥估扥喝了起来。 “干喝水有甚么意思,俺说,贤弟还是抽空再弄一些那次你弄的烈酒,给俺小魔王解解馋。” “那是医用酒精,喝不死你!” “嘿!你可别小瞧了俺,那样的烈酒喝一坛子,俺也没事儿!不信你造一坛子,咱们试试!” “试你个大头鬼,上次说这话的人,此刻,他坟头上的草已经黄了好几个冬季了。” 程政一听自己的激将法不管用了,顿时泄了气。 “不给弄就不给弄,说什么晦气的话。俺就是心里难受,就想着还喝你上次给弄的酒,一碗下去,立刻醉倒,呼呼大睡一觉,第二日醒来,么事都忘却了,烦恼更是烟消云散了。” “咋了?你把谁家小娘子的肚子搞大了?” “嘿,那是好几年的事,这次不是!” 倪土抬头,很是无奈地剜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读孙子兵法。 “有事儿求我是吧?有事尽管说,何必绕弯子!一向直肠子的人怎么还玩起了绕花花。” “嘿嘿!”程政很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后脑勺。“确实有一件事要让贤弟给想想办法。” “说!” “哎!” “阿翁今日一早让俺统计军营里的马匹数量,俺查了数,两千三百的府兵,共有五百骑兵,马儿却有五百三十二匹。” “这不是好事嘛。” “数量上倒是好看,但每半年就要更换掉一匹马儿,这次俺查看了一下,因为大雪伤痛,竟然弄残废了三百多匹马,淘汰掉,再新购置一匹,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两啊。” “银两嘛阿翁会解决的,但一时半会儿又凑不出那么多的马儿。若是要即刻补充这一空缺只能去找长孙那老匹夫,大唐一半的马匹都掌握在他长孙家的手里。” “你也知道自从上次官盐相斗一事,长孙吃了大瘪亏,正找机会寻俺们的茬儿呢,他们不来闹,就是在等俺们残废的马儿淘汰的时候,顺便宰俺们一刀。” 倪土将目光从书本上挪开,瞥了一眼程政,见他满脸黯然神伤,不由得想笑。 这个整日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也有认真的时候。 “噗嗤!” “你笑啥?” “笑你那多愁善感。” “能不愁吗?那么多马残废掉了。” “今日一早放马的时候,我见它们都活蹦乱跳啊,怎么残废了?难道它们有内伤?” “我才有内伤!被你气得!” 正文 第0039章 给马儿喂铁皮 来到硕大的马场,倪土才发现,有数百匹马儿已经被圈进了被栅栏围起的地方。 有不少士兵流着泪抱着马脖子在痛哭。 “他们哭什么?”倪土问到。 “嗨!还不是因为它们这些残废的马儿要被拉走砍了变成马肉,这些士兵都舍不得自己的坐骑。刚刚熟悉了老伙伴的习性,却又要跟他们分手了,每半年都会有这么一遭,士兵们心里苦着呢。” “这些马儿不是好好的吗?没看出哪里有残废的地方啊。” “这样看,当然看不出来,你待会儿来出一匹马儿骑一下就知道了!” 倪土正在仔细观察这些马儿,看看它们到底哪儿出了毛病。 此时,有一痛哭的士兵突然发现了倪土,便对着其他人喊道:“活神医来了!活神医来了!咱们去求求活神医,看看他能不能救救咱们的伙伴儿?” 这名士兵这么一招呼,其他数百名士兵急忙围拢上来,快速奔跑到倪土跟前。 有那个招呼的士兵率先跪下,其他人也纷纷跪倒。 “文林郎,闻听您治好了卢国公的顽疾,真乃当世活神医,俺们一干人等斗胆求您救救俺们的好伙计们,求您啦!”此人说完就开始磕头。 众人纷纷附和。 “这个,磕头使不得,众兄弟快请起!请起!都起来!” “神医若是不答案俺们,俺们就一直跪着。”那人说完,便低头继续流泪。 倪土没办法只能扭头求救身旁的程政。 这一看不要紧,却看到程政也是一脸的泪水汪汪。 他不能忍受士兵与马儿的分别,其实他每年也会跟自己的坐骑也会来这么一回。 自然感同身受,深陷痛苦的分离情绪之中。 无奈,倪土只能自己应对这些士兵了。 “我不能完全保证给你们治疗好马儿,但我会尽全力去想办法,这样,各位兄长看如何?” “好!活神仙答应俺们了,俺们谢过活神仙!” 众人又是一番磕头。 倪土赶忙将这些人请起来。 倪土心里愧疚不已,“我小小年纪可受不起旁人的磕头,折寿啊!还是文明社会好,人人平等,自由自在,没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 “到底这些马儿哪里出了问题?” 倪土很是纳闷,随着众人的引导进入栅栏包围圈内。 “文林郎,您看,毛病处在这儿!”那名打头的士兵走到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跟前,伸手往马后腿上拍了一巴掌,那个马儿就自动地提起了后腿。 那名士兵一把攥住,扣掉雪粒子,便让倪土仔细端详。 “文林郎,随着这些马儿逐渐长大,体重增加,再加上俺们时常骑它,它的蹄子会受到很大的磨损。没想到今冬的雪儿特别大,受到积水的腐蚀,有些已经开始脱落了。马蹄子一旦脱离,就受不了身体的重量,出现一瘸一拐的现象。”士兵越说越难受,最后竟然又失声哭了起来,“它们马上就要被拉走了,俺知道它们残废后的下场,只能是被宰了变成马肉,一想到这个,俺心里就心疼地难受,堵得慌!” 倪土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残废原来指的是这个。 倪土立马装出了高深莫测的神医模样,气定神闲地命令道:“这里可有马医?” “有的!小的马顺流便是!” 人群中钻出一个矮小的士兵,边走向前边回答到。 “你带工具了没有?” “带了!小的随身带着呢!”矮小士兵马顺流将药挎的一个小布包拽起来,端给倪土看。 “把这个马蹄子清理干净,让我看看这活体角质磨损到什么程度了。” “文林郎大人,何为活体角质?”马顺流问到。 “你且将马蹄子清理干净便是。” “喏!” 待马顺流将马蹄子清理干净了,倪土才发现那层活体角质还能承受地住长钉子,便点了点头。 “这些马儿都是这种情况吗?” 马顺流急忙回答到:“回大人,基本情况都差不多,有一些比较严重,但数量不是很多。” “拿纸笔来!” “活神仙开药方了!太好了!咱们的马儿有救了!”众士兵欢欣鼓舞,顿时欢呼起来。 交代完铁匠的贾二一时找不到倪土,正好听到了马场上有不少士兵在欢呼,马上寻找到了倪土。 有士兵朝这边跑来,贾二忙问到:“校尉和文林郎在那里干什么?” “给马儿治病呢!大人让小的来拿纸笔。” 贾二一听就火大了,守着那么多人给马儿治病,这不是明摆着要泄密吗,但守着校尉和文林郎,他又不好意思上前将众士兵驱赶掉,正在着急地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 “文林郎要纸笔?” “是的!” “你且回去,我去取来!” “喏!” 贾二亲自蹲下身子,让倪土将纸张垫在自己的背上,让倪土勾勾画画开出药方。 众人见了不知是何物。 贾二却不等他们研究清楚,将纸张迅速叠了起来:“此事为军机,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否则,杀无赦!” “喏!” 虽然看不明白倪土给马儿开的药方是什么,但他们唯一确认的是神医总是有办法治好自己的马儿的,他们顿时欢喜起来,纷纷向倪土道谢。 “贾二,还不快快先制作这两样东西,我等再次等候,亲自检验一番良药的效能,记住了,两个大的东西每样弄一对,小的东西越多越好。速去速回!” 程政很是高兴,能够看到倪土竟然对这个困扰军营许多年的难题有破解之法。 心里那个高兴啊,顿时也附和道:“贾二,听明白了没有?听明白了就速去速回!” “喏!” 走远了,贾二才嘟囔起来:“给马儿开良药?就是这些铁片片?要给马儿吃?它们能吃得下吗?难不成文林郎给这些马儿来个痛快的?天呢!为所未闻,为所未闻啊!” 贾二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仔细观察,发现就是两个近乎圆圈的圆弧钩子,上面还被凿穿了六个窟窿,旁侧还有几个小钉子模样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还是快速向铁匠铺跑去。 正文 第0040章 谁人瞧不起我 马顺流按照倪土的吩咐,将马蹄子清理地干干净净,又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圆弧铁环按在马蹄子上,之后将一枚铁钉塞入孔中,这才哆嗦着拾起了小锤子。 “这个,这么长的钉子砸在马蹄子上,马儿不会疼得要命吧?”程政担忧地说到。 其余人也都表达了这份忧愁。 倪土见马顺流犹豫不决,便笑着说到:“你咬咬你的手指甲和脚指甲,你能感觉到疼吗?” 程政很是听话地抬手咬了咬手指甲,恍然大悟道:“不疼啊!” “屁话!刚才我提到的活体角质就是马蹄子上的指甲。” 倪土蹲下身子,便夺过锤子给马儿钉钉子,便普及知识道:“马的蹄子有两层构成,和地接触的一层是一层大约两三公分厚的坚硬角质,最上面的一层便是活体角质。” “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钉上这个马蹄铁主要是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马蹄铁的使用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 “马蹄铁?这个东西好啊!”程政大叫了起来。 贾二急忙有所领悟,对身边的一人命令道:“你将在场的人的名字登记一下,待会儿按照顺序给他们的马儿治病。” “喏!” 实际上贾二是担心将这个马蹄铁的宝贝透露出去,好生管束这些人,以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 四个马蹄铁钉完了,程政便骑上马儿亲自跑几圈实验一番。 等他跑累了,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哈哈大笑。“马儿穿了铁鞋子,跟人穿了鞋子一样,跑得更带劲了!有力量,有速度,有激情!好啊!这个马蹄铁太棒了!” 众士兵一下子围拢上去,纷纷抬起马儿的蹄子仔细研究。 贾二却急得紧皱眉头,他附耳到程政耳旁耳语一番,程政这才瞪大了眼珠子,露出了为难之色。 “众士兵前来听令!”程政下了命令,众将士纷纷聚拢上来,按照队形站好。 “今日马蹄铁之事乃我军的机密,谁人也不准透露出去!违者斩!”程政立马想到了,有了这个马蹄铁,不但减少了马匹更换的频次,保存了马匹的质量,使得训练更能熟能生巧,稳扎稳打,更能增强他这支部队的战斗力。 程政兴奋地浑身颤抖起来,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率领神兵天降,迅疾地飞入敌阵,将敌手斩于马下。 “校尉,您放心吧!此等神器乃文林郎大人为我等的马儿制作的,岂能传扬出去,万一被敌手们获悉了,我等是要吃人命陨落的大亏的,谁给自己的命叫板啊!” “是啊,校尉大人请放心,我等愿意立下军令状,保守这一天大的秘密。” “好!你们敢血书画押吗?” “喏!” 望着这些气吞山河、信誓旦旦的悲怆氛围,倪土有些无奈。 “哎,不就是马蹄铁吗?再过一些岁月,等到丝绸之路达到鼎盛时期,罗马人前来,马蹄铁就能被带入华夏。” 据说,马蹄铁可能是罗马人的创新。 常见的马蹄铁是铁制的,相当轻,从一边冲压出一个穿透的钉孔。马蹄铁的边缘经常呈波状的轮廓,未固定的两端弯成一个防滑刺。它与钉头一起,像在中世纪的马蹄铁上一样凸出,使马蹄坚实地踩踏地面。 在罗马社会,最为常见的便是那些奇特的马凉鞋。 所谓马凉鞋就是一种光滑的铁盘,在每端弯成环。 它是系在马蹄上,起到保护马蹄的作用。 少数马凉鞋带有尖钉,能帮助马抓牢地面。多被用于鹅卵石的或其他坎坷的地面。 从用于牛的细茎针草鞋到使用紧扣的蹄铁,马凉鞋延续了很长时间而很少改变。 倪土曾经见过一篇关于公元前一世纪罗马的考古遗址发现,马凉鞋的装订是使用钉子将马蹄铁固定在马蹄的角质皮上,也就是将马蹄铁片烧铸成形,然后垫在马脚下,然后用锤子,钉子,把这块厚铁钉进马的脚底,并利用铁钉的倒钩使其固定在马的踝骨上,避免脱落。 现代的办法是用螺丝锁上去。这是永久性的。所以如果马蹄铁磨损了,一般很难卸下来重新打一副,顶多是在下面加一层新的固定。 而马蹄铁比起马凉鞋来,相对方便一些,而且也经受地住颠簸,不易掉下来。 贾二将马顺溜单独叫到一个地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绢帛,展开让马顺溜签字。 马顺溜本来很是害怕,这个首长会为了保守马蹄铁的秘密,将自己杀了灭口。 马顺溜瞧着那绢帛上黑乎乎的满是字,却一个也不识得,才难为情地说到:“旅帅大人,俺不识字。” “不识字?那就好办了!”贾二露出了狡黠的目光来。 “本帅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成为卢国公的家丁?” “想啊!草民做梦都想!” “那就是了!在这里签个字画个押,你从此刻起便是卢国公的家丁了。” “真的吗?不骗人!” “本帅的话难道你还不相信吗?”贾二面露凶相,吓得马顺溜急忙低下头去。 “相信!相信!只是草民不明白,草民一无特长二无长相,怎得入了将军的法眼,要收草民成为卢国公的家丁?” “就因为你手中的马蹄铁!校尉刚才也说了要保密,而能够懂得如何给马儿钉马蹄铁的,除了文林郎,你却是第一人,嘿嘿,到现在你还没明白本将军的意思吗?” “啊?马蹄铁?” “你到底签不签?不签也可以,本帅有办法让你从此张不开嘴。” “我签我签!”马顺溜吓得急忙咬破了手指在最末尾处画押。 贾二十分满意。 “今晚酉时三刻到本帅帐中,本帅有规矩给你讲,另外来取你的三亩良田地契,不来的话那就甭想要了!” “草民……老奴遵命!” 贾二瞪了他一眼,扭身就走,还吩咐到:“今日必须全部把这些马蹄铁给钉好,哪一匹马被钉坏了,就从你的月俸中扣除。” “老奴定不辜负旅帅的重托。” 贾二大踏步走了。 马顺溜如猴子一般一下子蹿高蹦起来。 “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马顺溜来服兵役前就是兽医,舍不得缴纳兵役钱也就硬着头皮来充当府兵了。 没想到这趟来竟然意外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嘿嘿,俺家宝儿可以直接跟驴子他家的小娘提亲了!”解决了心头难题,马顺溜走起路来也大摇大摆起来。 “谁人还瞧不起我?” “嘭!”不知道马顺溜怎么回事竟然踩到一匹驴子的尾巴。 驴子疼得一抬后腿,直接把马顺溜给踹飞了出去。 正文 第0041章 长孙润的挑衅 “一个破片片就解决了病马的大难题?”程咬金左右瞧着马蹄铁难以置信地问到。 站在一旁邀功的程政嘿嘿一笑,说道:“阿翁,确实如此!孙儿亲自试骑了,那些本该要处理掉的残废马儿不但没事儿,反而更精神了。那些钉了马蹄铁的马儿跑在地上还‘格挡’‘格挡’地作响,听起来就非常有气势。” “不管马儿跑多远,马蹄铁牢固不掉,重要的是马蹄儿就不再受磨损了,这个小铁片还真是稀罕物。” 程咬金点了点头:“甚好!老夫要将此消息禀明陛下,好让陛下在全军推广。” “卢国公,莫要啊!”贾二快急哭了。 “主母千叮咛万嘱咐,吩咐小的一定要盯住倪土,他的一切新鲜事物,一定要严加看管,切实做到保密,机密,绝密,小的不敢有任何违抗。每一种泄露都是对咱们程家的大损失。” “再者,这个马蹄铁刚刚弄出来,具体效果如何,还有待检验,万一盲目之下推广至全军,结果效果不尽人意,岂不是给我大唐将士造成莫大的灾祸?陛下万一怪罪下来,咱们担当不起啊。” 程政听了贾二一席话,猛拍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是啊!” 不过,旋儿他又一皱眉头:“不对,臭小子!哪能怀疑俺贤弟的能力不行啊!到目前为止,你见他哪一个奇思妙想没有成功了?你举出来,俺把这个马蹄铁给吞了!” “校尉莫要动怒!小的也是担心嘛,嘿嘿。”贾二急忙赔着笑捋吧着正在怒火中烧的程政,“说这马蹄铁若是神器的话,俺心里有谱,文林郎的智慧绝对是没问题的,但若是直接普及开来,这个话宁可低调一点儿,行事稳重一点,也不好提早传扬了出去。这个犹如让泼出去的水儿收回来一样,覆水难收,难于上青天!” “这……你也不能随便怀疑俺兄弟吧!” 程咬金将马蹄铁放在桌案上,捋着胡须沉吟一番,方才说道:“贾二的话不无道理啊!政儿的话也丝毫不差!” 贾二和程政都得了程咬金的肯定,纷纷仰着头,表示自己的伟大。 “不过,虽然老夫对倪土的能力也是深信不疑,但是担忧过早将此事散布出去了,会让敌手过早地获悉,这样对我大唐将士就非常不好了。” 程政和贾二听了也纷纷点头。 “马蹄铁到底效果如何,还要经过实战检验了才好下定论。当务之急,现在俺们府兵的部分马匹上实行一下,看看怎么样,倘若来一次真刀真枪的拼杀,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句话说得程政和贾二热血沸腾。 程咬金看到了两人的高涨情绪后,很是担忧地打消他们的积极性:“这种实战还是空想,还是先看看效果,之后,老夫会写信给处亮和处弼,让他们实行一部分,看看实战效果。若是效果奇佳,那就全军推开。” 程政听得热血沸腾,心里那个乐啊:“若是全军都推广了这种马蹄铁,将士们一定会念念不忘:嘿嘿,这是程家的法宝,武装了俺们大唐的马儿,踏遍五湖四海,扫光那些蝇营狗苟。” 贾二却在心中盘算一笔账:“一匹马儿能赚百文钱,一百匹马就是……俺们又发了!这样的好事,我要尽快告诉主母去!” “嘿嘿!”程咬金也十分兴奋,“若是全军推广开来,那得杜绝多少马儿变成残废,又能给朝廷剩下一堆又一堆的金银。良将易得,宝马难求,这可是利国利兵的大好事啊!老夫现就只禀明了陛下,暂且求他保密,待实验成功了,便直接普及开来!哈哈!” 程咬金端起倪土给他酿造的高度酒,呷一小口,便长着大嘴长喘一口气:“啊!痛快!” 程政和贾二馋得直咽唾沫星子。 军营管束极其严格,他俩根本不能从倪土那里求到任何一点这种高度酒。 每次跟倪土索要,他搪塞说,担心两人喝酒误事。 不就是喝一点儿小酒吗,耽误什么狗屁事儿! 两人心知肚明:营地里压根没有女人,喝了酒直接撂倒睡大觉,怎么会耽误那些什么正经事儿呢! “报!”一名士兵拉着长音奔跑到营帐门口。 “报告卢国公,营门外有一名唤作长孙润的前来,他说是要讨要份子钱。” “长孙润?长孙无忌的十二子?他来干什么?什么份子钱?”程政鼾声鼾气地问道:“他说是卖给咱们用来制作雪盐的官盐钱!” “什么!买他们官盐的钱不是给他们了吗?还是双倍的价格!这个时候又来讨要什么份子钱!谁跟他们合伙做生意了!”程政一听就怒了,吼叫声一下子窜了起来。 “政儿,遇事不要急躁!你且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定下策。且勿因为急躁落入对方圈套,坏了大事!” “喏!” 程政领了程咬金的命令,率领众人朝营门口走去。 路上还不忘派士兵去寻找回营帐睡大觉的倪土。 来到营门口,赫然看到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风景。 “来者可是程政?我与你阿耶同辈,娃子还不快来拜见叔叔。”长孙润先发制人,要给程政一个下马威。 程政一瞥他这个弱鸡样,便想着爆粗口吓唬吓唬他:“嗳!俺说这娃子是谁?没大人看护,跑这里来干什么?小心把你当成细作,抓紧营牢剁了喂狗!” 长孙润却不怒也不喜,一脸肃穆地将程政上下打量一番,淡淡地说到:“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子必有其孙,论憨痴的模样,阁下继承地相当不错。” 程政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几句话将他、他阿耶和他阿翁一起给骂了,顿时火气就要窜出来。 一旁的贾二小声嘀咕道:“校尉,莫要冲动,小心着了他的道儿,这是激将法。” 程政这才恍然大悟:“你小子有什么要来求俺的,直说便可,莫要花花肠子拐弯抹角,人有眼睛,但刀枪无眼啊,擅自闯营地,格杀勿论!” 程政一摆手,身后营地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将手中的长矛端刺起来。 长孙润嘴角上扬,露出几丝冷笑:“我是奉阿耶之命,带些慰问品前来犒赏大伙儿的,闻听程校尉亲率众兵剿灭了一伙胆大妄为的匪贼,以保附近大道的通道与安宁,特遣我来给你们送些肉蛋菜,怎么?不欢迎吗?” 程政一拳打出去,却打到了雪人身上,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校尉,让他们进来吧,这里有元舅的签字的犒赏信件。” 程政极不情愿地挪动身子,说了一句:“请!” 长孙润很是得意地瞥了他一眼,率领众人和众多载满货物的车辆浩浩荡荡闯入大营。 正文 第0042章 与情敌决死战 没有进营帐,而是直接站在外面观看府兵接收犒赏物品。 程咬金托病,并未出来。 长孙润也懒得去招惹程咬金那个人精,担心自己斗不过他的心眼儿,还不如捡眼前这个软柿子捏地痛快。 “程校尉,咱们之间的份子钱是不是也该结了?” “啥份子钱?” “程校尉这是跟我装糊涂啊,秦岭雪盐一事,咱们不是事先说好了吗?我们负责提供官盐,你们缴纳订金,等秦岭雪盐上市后,再把剩余的四分利再给我们。” “啥?俺以普通市场价格的两倍买你的官盐,辛辛苦苦弄成雪盐了,你们还要跟俺要份子钱?这是何种道理?” 程政一听就气炸了,“这是谁提前说好的?俺怎么不知道?” 长孙润见自己的话成功将程政气毛了,顿时心里欢喜不已,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你我都不是当事人,当然不知道内情了,这个或许是阿耶与卢国公之间达成的协议也未可知。” 程政气得刚要迈步去军营询问阿耶,却被贾二一把拉住了:“校尉,别上了他的当。此事绝无存在的事儿,若是他再说需要阿耶跟长孙无忌当面对证,岂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没有协议为证,口说无凭,不必理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这次来一定有什么目的,且听他怎么说再做定论。” 程政听了贾二这话才恍然大悟。 一想到自己不小心着了这个鬼小子的当,顿时气得越发毛躁了,恨不得一拳将眼前这个刷诡计的小子给打得满脸是血。 长孙润见程政被旁边的一个小子说服了,顿时有些失落,但他的眼神将贾二上下打量一番后,脸上充满了疑惑:“这个小子不像是探花郎啊,完全一个粗人,这样的一个粗糙汉子跟我抢上官婉儿?我都感觉有这样长相龌龊的情敌,是我长孙润的耻辱!” 没想到程政一声喊,解开了长孙润的疑惑。 “贾二,你去看看俺家兄弟在鼓捣什么,怎么还不过来?” “来了!催什么催!午觉睡得好好的,都不让人安生!”倪土打着哈欠,慢悠悠走来。 因为刚睡醒,并未穿军装,而是一身儒雅的士子装扮。 长孙润一见倪土的模样,一下子惊呆了。 万千将士中,倪土犹如完全枯燥的荒草里一个新发的笋芽儿,那么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倪土见面前站着一个小子,有些不耐烦了:“兄长,你跟你的小伙伴玩耍,叫我干什么?我还是回去睡我的大觉吧!” 长孙润一见这个强劲的情敌对自己表现出了完全的蔑视,更重要的是在他面前,自己相形见绌,那颗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更重要的是,他联想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上官婉儿投怀送抱给面前这位士子,醋意更甚,立马就激发了他的无穷斗志。 “竖子无礼,怕是跟我来一次打赌吧!” “打赌?”倪土一愣神:“你们赌什么?兄长,你跟这个娃子在玩什么小孩过家家的游戏?你们继续,我就不掺和了,走了,睡大觉去,梦回玉枕头,双臂搂美月,且问她是谁,我就不告诉你。” 程政不敢言语了,生怕哪句话说不好,又上了那个鬼小子的当。 闭着嘴直摇头。 倪土无心的一句烂诗,没想到一下子戳中了长孙润的脆弱之处。他骤然大声吼叫起来:“你小子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赌赢了,你且把上官婉儿让给我,从此后,你离她远远的。” 本来,长孙润得到了长孙无忌的真传,要以征收秦岭雪盐份子钱打乱程家的阵脚。 无中生有,倒打一耙,有枣没枣打三竿。 等程家狡辩不清,十分气恼时,再逼迫倪土跟自己决斗。 以此打败这个倪土。 这样的计谋能一箭双雕,不但打击了程家,也排除了倪土这个骚扰上官婉儿的祸害。 想得很美,但他没想到倪土一出场,无意中竟然惹得长孙润先乱了方寸。 倪土和程政面面相觑。 程政的八卦心一下子被撩拨起来了:“你小子果真让上官婉儿怀了你的骨肉?” 程政这句没心没肺的话,不但让倪土很是委屈——鄙人没做啊,这么美好的事情我怎么没印象。 这句话还瞬间点爆了长孙润的醋坛子——“倪土,是个爷们的话,就跟我比试!” 程政一撇大嘴巴子:“比就比,谁怕谁!” 倪土望着面前这俩冤家,真想眼睛一闭,双腿一蹬,暂时欧沃过去。 “比什么比,你问什么内容了,就接了这挑战书?” “哈哈,忘了!”程政将手掌一拍大脑瓜子,骤然想起来这事儿。“不过,不管比什么,俺们绝不能输!要知道程家自帮助太祖太宗打下江山开始,什么时候认怂过?再者说了,上官婉儿那个世间美人儿,虽然俺是没希望了,不过她这颗鲜嫩嫩的小白菜被你这头猪给拱了,说到底你也是俺自家兄弟,俺也甚是开心。” “自家兄弟,自家兄弟媳妇,都是自己人!”程政说着意味深长地抬手拍拍倪土的肩膀。 倪土很是烦闷地一甩胳膊:“得了吧,关键是我不认识这个上官婉儿。” 一旁的长孙润顿时火了:“好你个浪荡子,欺辱了上官婉儿,还死不认账了?今日我便代替上官婉儿将你斩于马下。” 倪土一听自己无缘无故被当成了陈世美,心里那个委屈,比窦娥冤还要冤,心里也来了气。 “男子汉大豆腐,怕什么!比就比!” 现场的人顿时一愣,“大豆腐?” 程政知道自家兄弟平时爱好诙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程政心里顿时有了数儿:“这证明俺兄弟心里十分放松,对这次比试他心里有底儿,俺就不怕了!” “比试什么?我这边出俩人,你那边出俩人,白纸黑字,按下手印为证,别想刚才一进门就要勒索人。”程政这么说也是防止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子反悔。 “甚好!” “比试什么?” “飞仙揽月,密林穿行,悬崖坠魂,灿若流星。” 长孙润说完,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 程政和泥土却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这些都是啥玩意!” 正文 第0043章 老子就不服输 等长孙润一方的士兵在校马场上搭建好了机关,程政和倪土才恍然,这比试的分明是恐马术。 倪土心里顿时有了警惕:“该死的,不知道这个营地里谁是长孙润的奸细,竟然对自己的软肋这么了解。” 贾二的脑门也渗出了冷汗,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更担心马蹄铁和精盐制造之法有悲泄露的可能。 不过,倪土想到这个时代的威威皇权,立马就想到了各种可能。 今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下午的时候,陛下的龙书案上就会有详细记录了。 作为朝廷重器的府兵,怎能不被天下第一老板的皇帝陛下牢牢监控起来呢。 看着校马场上的布置,程政都为之捏把汗。 不说倪土这种控马小白,就算他这位控马达人上场上跑一圈儿未必能成功将阵仗穿越过去。 “兄弟,今晚哥哥会摆酒设宴,为你解闷。”程政一面惭愧地跟倪土嘀咕道。因为刚才他不该那么轻易地在对赌协议上签字画押,没想到为了逞一时英雄,将兄弟一生的幸福给葬送了。 那份悲壮,那份懦弱,让倪土恨得牙根痒痒,让一旁的长孙润十分开心。 倪土有点儿怀疑,这个程政到底是不是自家好兄弟,或者是对方派来专门糟践自己的小猴子? 倪土不去管他,而是独自来到铁匠铺,跟铁匠要了之前让他打造的一对器具。 套在脚上试了试,觉得很是舒适。 随后,倪土找来两根结实的绳子,将两个器具分别束在马鞍两侧,在马厩后方的一片平地里,骑着马试了试纵横、蹲俯、直立、控马。 一番尝试,倪土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骑术提高了好几十个噔次。 尝试一番后,倪土这才下了马,将一个大麻布盖在马背上,牵着马走往校马场。 场上的比赛器具已经搭建完善。 程政焦急地迎面追上来问到:“刚才你去了哪里?他们讲了比赛规则,俺看着就很难,要不,兄弟你就直接认输吧,就不上去丢人了。” 倪土望着面前的程政,咬碎了牙花子想喷他一脸豆腐渣。 “丢人要丢大法的,要不然怎能对得起我倪土的大名号啊。” “兄弟还有名号,对了,你叫什么名号来?” “鄙人名号‘老子就不服输’。” 程政听了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这才是俺的好兄弟!婆娘被人家抢了,还能趾高气扬,高兴不已!” “去你的!”倪土一脚飞踹在程政的大腿上,破口大骂,“能不能把后面两句给吞回去!” 长孙润开始扬起鞭子打马屁股。 一匹枣红色高大骏马驮着他奔向比赛场地。 他带来的人嗷嗷叫个不停。 倪土将贾二叫到身旁,告诉他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已经这些声音起到的良好效果。 贾二贼眉鼠眼地嘿嘿一笑,便下去吩咐众围观比赛的士兵。 不一会儿,有一个瘆人的声音由一小片逐渐蔓延到一大片,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咦!” 数百士兵扯着脖子发出嘲讽声。 直接压过了长孙润众士兵的呼喊声。 场上的长孙润一时乱了阵脚,心儿烦躁,手儿慌乱,竟然带错了节奏,马儿也变得不安起来。 长孙润的士兵一看不妙,顿时扯着嗓子大声助威起来。 贾二更是来绝的,直接将自家的府兵,除了巡逻站岗的,其余近一千四百人全都列队拉了过来,随着站在高处的他举着双手上下挥舞,众士兵发出了非常有节奏的声响: “咦……” 场上的马儿受惊,长孙润愤恨。 此时,有人跑上场地,将两个耳堵子给马儿塞上。 马儿先是不适应,四蹄不安地来回踢踏。 长孙润好不容易才将这马儿安抚下来。 重新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这次,长孙润铁定了心,不管场外发生任何事,哪怕地震了,雪崩了,都要凝神静气对待场上的比赛,要知道一场比赛输赢可是关系到他下半生的幸福。 “上官婉儿,我长孙润来了!” “驾!” 如一匹神马飞窜出去。 贾二的府兵发出的嘘声更为惨烈了。 马厩里的数百匹马儿听了,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自己的主人是否在喊自己要准时尿尿? 长孙润的士兵们却都在为自己主子捏把汗。 不过,还算比较顺利。 望着长孙润干净利落的动作,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倪土却发现这场上的比赛其实就是前生军训时的一点内容,还有的是自己从小就跟玩伴玩的游戏,唯一差别就是胯下有一匹马儿。 飞仙揽月,无非就是跑到百米的地方,双腿夹住马肚子,身子探下去将地上的一个木球捡起来,随后恢复坐姿,再飞奔百米,人便站直在马背上,将木球丢进一个圆圈。 这特么的不就是投篮嘛! 你小子近距离投,我还会远程投射呢。 想当年我可是从中学一直打到大学,凭借高高的个头和帅气逼人的长发,将汗水撒播在美女同学之中——呃——那个围堵的篮球场内,每次都是靠着自己精准的远程投篮帮助球队翻盘。 科比说过:“谁人能识得早上四点钟的洛杉矶是什么样子。” 倪土可以非常坚定而自豪地说:“我见过四点钟的清晨,还有篮球场什么样子,但就是没见过洛杉矶的样子。” 专心于练习远程投篮,其命中率之高,被美女同学们红着脸称呼为射篮高手。 倪土测量了一下,自己的马儿并不高大,但恰好自己的身高弥补了这一缺憾,完全可以借助弯腰伸出长臂,将木球拾起。 密林穿行,无非就是纵马高驰的时候,在丛林似的木桩子中间快速穿行。 这个完全靠双腿夹击传导给马儿的讯息。 没有那两样新神器的时候,倪土会直接认栽,但现在却信心满满。 悬崖坠魂,无非就是前生的马术场地障碍赛。 灿若流星,则是张弓搭箭,在快速飞马途中,用三根弓箭射中三个大靶子。 不知道是长孙润过于自负,还是他觉得倪土根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只是竖起了三个木板,而没有在木板上标注圆圈和白色的靶点。 长孙润每一步都完成地华丽无比,引来士兵们的欢呼声。 甚至连贾二队伍里出了叛徒,不由自主地叫起好来。 正文 第0044章 他果然不如我 站在远处高山坡上的程咬金不由得点了点头:“每一个比赛都很有心意,也确实是训练马术的好法子。一看这手笔就是出自一等一的控马师。” 不说飞仙揽月和密林穿行这种骑兵训练的常规术,后面的悬崖坠魂却是很有技术含量。 悬崖坠魂考验的是人马配合的熟练程度,按照固定路线快速通过多道障碍物的能力,还有马匹的弹跳能力,对起跳时机的选择以及骑兵对节奏的掌控能力。 这个在战场上,非常适合骑兵穿越铁蒺藜、毒沟壑、火油山等障碍物,具有很强的实战训练价值。 望着长孙润一气呵成,完美无缺地完成了这些科目,程咬金还是伸出了大拇指,对长孙润表示赞叹。 “长孙家怎么竟出些妖怪,足智多谋还有勇有胆,确实是好兵娃子。这个若是跟俺上了战场,用不了几年他就成被俺摔打成知名的大将。” 程咬金动了挖人墙角的心思,却又在为即将上场的倪土捏把汗。 “惨不忍睹,不忍直视,还是别看了,免得晚上做噩梦,尿了床。” 程咬金转身背对着校马场,去看远处那些层峦叠嶂的大好山川。 “好!” 背后骤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程咬金心里一惊讶,忍不住扭头去看。 他竟然看到倪土早已经两手抱着木球,竟然从马背上站了起来。 不管马儿跑得多么快速,倪土竟然纹丝不动,逍遥无比。 “这小子深藏不漏啊!”程咬金赶忙转过身来,看看倪土这家伙是如何做到双腿夹着马背站直了身子立起来。 距离圆圈还有三米的时候,倪土就已经做好了右手在球低下托举,左手辅助控制方向的姿势。 “嗖!” 随着倪土身子一蹲又猛地弹起,右手手臂便扬了出去。 木球在空中翻滚着,众人都屏住呼吸,眼睛瞧着木球飞转。 大伙儿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木球弄不准,打不到圆圈里面。 “哐!” “嗳!中了!” 又是一阵欢声雷动。 程咬金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刚才的一幕也把他紧张地不行。 “这小子真是冒失!明明可以跑到跟前甩手投进去,却偏偏在这么远的地方投射,你以为这是真的战场?投石头就可以慌不择路?” 飞奔到木桩树林跟前,倪土有些紧张,但双腿的力道却牢牢放在两件神器上。 前生学车时,教练虽然爱发火爱骂骂咧咧爱动不动就砸车,但倪土却对教练的每一句有用的话记忆犹新。 其中一句是:“开车要有预判性,这个直接关乎到你未来的生命,混蛋,记住了没有?中午吃饭给我捎一包香烟,不要太好,华子就行,等你考下驾照,一起给你结账……” 倪土赶忙甩掉这些记忆,看到要往右转弯,就用右腿敲一下马肚子,看到往左转弯,左腿便敲一下……竟然被自己蒙混过关了。 长喘一口气,身后又传来了雷动的欢呼叫好声。 遇到最关键的悬崖坠魂了,倪土在马耳旁耳语一番,快要到达高大的障碍物跟前时,倪土直接踩着神器挺直了身子,马儿同时将两个前蹄抬起来。 倪土不敢看这一幕,直接闭上了眼睛。 他害怕自己跟马儿一起撞到障碍物上,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此刻很是后悔,为何不造一个防摔头盔戴上?万一摔坏了脑袋,自己又穿越回去了咋办? 那个惊世骇俗的绝世美人上官婉儿,似乎跟自己有什么交集,怎么能轻易舍弃了美人儿,再回到那个满是经济负担和生活压力的前生呢。 “嘭!”马儿骤然落地,周围又响起了雷动的欢呼声。 倪土这才睁开眼睛,骤然发现:自己竟然又又成功了! 高坡上的程咬金竟然眼里流着泪嘿嘿直乐:“这小子,跟处默的骑术不相上下!” 到了张弓搭箭的时刻了,倪土很是后悔这段时间的营旅生涯,没有好好练习一下射箭之射术。 这个前生多么渴盼玩的游戏。 慢腾腾拉开弓,却发现没有箭。倪土尴尬地从后背的箭筒里抽箭。 摸了几次都没摸出一支箭来。 弄得现场的人都无比羞愧地捂脸。 “咦!”学坏真是人的天性,长孙润带头率领他的士兵们对倪土发出了嘲讽。 好歹倪土勉勉强强抽出了三支箭,急忙拉弓搭箭射出去。 高山坡上的程咬金很是牢骚:“就知道这个毛小子整日不务正业,荒废了基本操练,那是当兵的样儿啊,从今日往后,你就跟着老夫好好操练操练。” “嗖!” “嗖!” “嗖!” 倪土知道自己根本射不中,索性就随便射击一通。 随着三支箭飞落出去,倪土庆幸的是它们都没有掉落到地上。 “轰……”现场的人顿时沸腾起来。 倪土还以为两方士兵干起了仗,纵马朝着校场边奔去时,扭头朝人群望去,赫然发现重士兵都鼓起掌来,还高兴地欢呼起来。 倪土不由自主地朝身后的三个木板望去,自己射出去的三支箭竟然都统统设在每个木板的最中间位置。 这……如何说得通! “到底哪位神射手躲在暗处帮我作弊了?”倪土十分感激地朝着人群中的程政望去,他的眼里顿时热络起来。 “好兄长,他这是担心我出丑,担心我失败了,特意安排了神射手躲在暗处,帮我射击了三支箭。而我的那三支箭可能早就飞到雪堆里去了。” “这是作弊,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作弊的是自己,而不是长孙润一方。” 倪土下了马,及时将贾二递过来的麻布盖在马鞍上,快步朝着程政方向走去。 “好兄弟!真是好样的!” 倪土边走边稳了稳心神,虽然作了弊,有些心虚,但面子上还是要装出一番高深莫测的模样来。 “哼!鹿死谁手,甭高兴地太早!等待结果出来吧!”长孙润满腹信心地对倪土一番鄙夷。 刚才他那抽箭拉弓的龌龊样子,直接充当了他日后笑话倪土的有力佐料。 “此人果然不如我!” 正文 第0045章 简直如虎添翼 六名审校官过来了。 三人向程政抱拳行礼,程政知道这三是营地一方派出去的审校官。 另外三人向长孙润抱拳行礼,则是长孙润带来的士兵。 每次擂台赛,若是没有第三方在场给予评判的话,必须由双方各自抽出奇数的士兵充当审校官。 这个审校官可不是随便就能当的。 而是要从士兵中选拔出那些刚正不阿,秉正执法的人。说白了就是被一些势利眼视为脑子缺根筋的极其厚道人士。 他们不讲情面,不会徇私,更不容许舞弊。 在他们心中,公平才是世上最为珍贵、最为值得尊重的。 他们奉行的信仰是:生命诚可贵,钱财也很重要,若为公平顾,世间的一切皆可抛。 “校尉,在小的们看来,飞仙揽月、密林穿行和悬崖坠魂这几环,双方打为平手。” 倪土很是震惊,心说:这样蒙混过关也算是跟那个小子打了个平手? 长孙润也很震惊,自己苦苦练习了七八载就跟一个文弱士子打为平手? 程政对自己的手下能将正义放置在己方十分满意。他撇着大嘴,长长地“哼”一声。那股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还冒着浓浓的白烟。 士兵继续说到:“校尉,在最后一环,也就是灿若流星的比赛中,我们仨人一致认为,双方虽然都命中靶子木板,但谈论美观度和精准度,文林郎略胜一筹!” “什么!”最先表达惊讶的竟然是倪土本人。 长孙润气得怒目圆瞪。 程政却咧嘴哈哈大笑。 “你仨人识大体,甚好!”程政对己方的审校官夸赞一番。 “我们只相信正义,所以,不管是谁,我们只会实话实话,其他的任何关系都没有,即使我们不是营地府兵,也会这般评价。” 程政点了点头,又对三人表达了一番赞美。 长孙润却一下子想通了,是啊,这仨人本来就是人家程政的人,依照程政的破脾气谁还不会迁就着他,说出违心的话也就不甚奇怪了。 “不过,你有仨人,我这里也有仨人呢,跟我斗,你等着瞧!” 长孙润重新恢复镇定,询问剩余的三人:“你们三个怎么评判呢?” 三人也是面不改色,腰板挺得异常直流。他们听闻长孙润询问,便抱拳拱手回答到:“回答少主,比赛结果,同上!” “同上?”程政很是纳闷地抬头去看天色,忽然他明白过来了。 “同上不就是赞同我那仨士兵的评判吗?” “哈哈!识时务为俊杰啊!”程政高兴地一拍巴掌,笑得前仰后合。 倪土很是质疑地皱眉头看望这仨人,心里纳闷不已,“难不成这仨被贾二收买了?” 倪土转头去瞧贾二,贾二也是一脸的懵逼。 不知道这仨人到底是傻,还是真的坚持正义。 三人中有一人却说到:“我等皆是坚持正义,不论远近亲疏,最后一个比赛环节,对方射出的箭均在木靶中间位置,论起精准度堪称完美,而我方射箭完全没有章法,简直就是胡乱射出,足可见其射箭人漫不经心,若是在战场上,这样的射击根本就是命中率极低,给敌手一个杀死己方的时机……啊!”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长孙润一脚飞踹,正中此人腹部。 此人疼得倒地蜷缩身子,苦苦哀痛。 “我等坚持正义,绝不屈服!”另一人一见这状况,气得脸红脖子粗,宣告着自己的尊严。 长孙润气得差点儿吐血:“找死!” 一脚飞踹,同样踹中那人的腹部。那人不躲也不闪,硬挺挺地接受这一强烈飞踹。 之后还附和着惨无人道的哀嚎声。 最后的一人仍旧把头昂扬地更高了:“我誓死也要捍卫正义!啊!” 倪土看到这些惨状,不忍直视,只能把头瞥向一方,偷笑。 “尔等都是猪狗不如的饭桶!”长孙润气得暴跳如雷,直接没有了之前的风度了。 程政却乐得咧嘴大笑,面对着地面上倒地的三人很是赞赏。 “坚持正义之人都是真君子!” 程政这般夸奖,躺在地上的一人边蜷缩着身子忍着疼痛边抱拳朝程政拱手:“多谢校尉夸奖!” 程政越来越觉得此三人甚是可爱了。 长孙润抬脚又要飞踹此三人时,却被程政一把攥住脖领子提溜了起来。 “你小子是人不是人?还不给俺住手?” 倪土也摇头晃脑给予神助力:“他们是坚持正义之人,就算杀了他们,正义也不能被篡改!士可杀不可辱,乃真君子也!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正义而得到永生,乃伟大君子也!” 受了倪土这般大的夸赞,蜷缩在地上哀痛的三人同时抱拳朝着倪土答谢:“多谢文林郎夸赞!” 倪土赫然发现此三人的眼里满含热泪。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世间真理和正义爱得深沉。” 倪土随机吟唱一首诗歌,赫然听到地上的三人哇哇大哭起来。 而另一旁站着的三人也都痛哭起来。 “文林郎,乃我墨家的知音也!” 倪土一愣神,墨家?想不到墨家还有存根在世,顿时对他们的敬佩心油然而生。 作为诸子百家之一的墨家,曾经在战国时期显赫一时。孟子曾赞叹到:“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证明了墨家思想曾经在我大华夏的辉煌。 墨家诞生于战事纷乱的战国时期,奉行兼爱、非攻、节用、明鬼、天志,但核心还是坚守“正义”为原则。 在倪土看来,墨家弟子值得尊敬之处,在于他们的紧密团结。团结的队伍有其严密的纪律,其首领为钜子,乃是真正的品德高尚之人。无论是钜子,还是其成员到各国为官推行墨家主张时,所得俸禄都会无私奉献给团体,保证团队运转。 集体主义深厚,并成为自觉行为。 这样的团结精神,在这个时期可能也就是能抱起团儿,获得好一些。但经历过民族生死存亡历史教育的倪土深深懂得,一个异常团结的人,其力量能大到创造奇迹。 战国之后,特别是大汉王朝的建立,天下急需要思想的大一统,思想的奴化。墨家这样不知道官场套路,只认可正义的人,怎能被大一统帝王思想所认同。 钜子腹朜的儿子杀了人,虽得到秦惠王的宽恕,但钜子腹朜仍坚持“杀人者死”的“墨者之法”,将儿子送上断头台。 估计,哪朝的帝王遇到墨家剑客都会后背发凉。心里发颤:“这么冷血的家伙万一哪一天看我不顺眼,一定会砍了我。” 正文 第0046章 长孙润受鞭刑 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墨家不断遭到打压,并逐渐失去了存身的现实基础,墨家思想在华夏逐渐灭绝。 直到大辫子朝代末期,学者们才从故纸堆中重新挖出墨家,赫然发现其进步性远超他们崇洋媚外学习的所谓西学人性、自由、公平,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尤重艰苦实践,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倪土对坑杀墨家弟子的罢黜百家活动深恶痛绝。若非,此后的华夏该不会经历那么多惨无人道的浩劫了吧。 想到这里,倪土弯腰将蜷缩在地上的三人一一服了起来。 “贾二,去给他们看看疾医!” “喏!” “不必了!谢谢文林郎厚爱,我们忍一会儿就好了。” 看着他们这番痛苦不堪,却又闭嘴忍受委屈的样子,倪土登时对不爱惜士兵的长孙润深恶痛绝。 “好你个长孙润,老子绕不了你!” “长孙润,你输了会怎么着来?”倪土掂量着手中的鞭子冲着长孙润嘿嘿冷笑。 长孙润挣脱开程政的大手,整了整衣服,愤怒地回复到:“我只说我若赢了,你就把上官婉儿让给我,没说我输了会如何。” “是吗?”倪土很是不相信地跟贾二使了个眼色。 贾二便将那会儿程政跟长孙润签署的赌约文书取了过来。 果然,倪土只看到长孙润对这边的约束,却没看到对他那边的约束,很是气恼地瞪了程政一眼。 程政自知闯了大祸,惹得倪土不高兴,赶忙吐了一下舌头,就扭头到一旁了。 倪土将手伸了出去。 贾二却那对贼眉一笑,急忙递上一支毛笔。 倪土在赌约上面快速地刷刷点点一番:“喏!这后面不是有一句吗,输者,受鞭刑!” “什么!你……你刚才写上的!” “的确是我写上的,不过,下面可是有你本人的亲笔签名啊,你这个可不能耍赖!就断你我打到太极宫金銮殿,你也只能认赌服输。” “你……你欺负人!”长孙润彻底崩溃了,直接大声嚎啕起来。 “不过,算你幸运。我手上的鞭子乃是陛下亲自赏赐的御鞭,名为尚方宝鞭,上可以打权贵王侯,下可以打贪官污吏,欺妄小人。” 倪土撸袖子就要开打。 长孙润的家丁们可不干了,厉声怒吼:“你们该动我家少主一根毫毛,让你不得好死!” 那人一吼,他身旁的人立马刀剑出鞘。 贾二也不是吃素的,一声“上!”数百名士兵直接端着长矛将这些家丁围堵地死死的。 他们这些人只能蜷缩在一起,面对着四周举着长矛的府兵。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程政有些激动,他一是长孙润前来的这么一出气得,二是被激将起来,三是担心双方剑拔弩张,长孙家一定会在事后兴师问罪。 想到这些,程政的胸脯狂跳地厉害,脸上直冒汗。 第一次的小兴奋,第一次的小确幸。 幸亏身旁有贾二。 贾二跟着程咬金走南闯北征战四方多年,手上的刀剑杀的敌手比这些年宰杀的鸡都多,对于这种架势见怪不怪。 “好生看着这些狗,今日我倪土要替天行道!” 倪土一说出“替天行道”四个字,原本做审校官的那六位顿时情绪激动起来。 “好啊,咱们坚持正义了这么多年,用了那么多词去总结,还不如文林郎随随便便张口说出的词儿有高度呢!替天行道,暗含了兼爱、非攻、节用、明鬼、天志、正义。真乃我墨家的福音啊!此人可堪称为我墨家钜子。” 这话,只有在他们小声嘀咕中,若是被倪土听到了一定先是惭愧无比地一番谦虚“惭愧!惭愧!”而后便是冷汗直流,“墨家钜子?你们几个还是歇会儿吧,我刚才有点儿耳背,需要好生睡一大觉。” 程政到底还是下了最终的决心,朝前一扬手,身后窜出两名士兵来,直接将长孙润的衣服拔了,之后将他的双手捆束在一根柱子上。 “啪!” “这一鞭子打你拿人不当人!府兵是人!家丁也是人!” “啪!” “这一鞭子打你不尊重女性!上官婉儿是能用‘让来让去’的词儿形容的吗?她是人,不是物件!你喜欢他,可以去追求她,怎么能识她如器物,爱之则收之,厌之则弃之。” “啪!” “这一鞭子打你欺负我家兄长!欺负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程家!” …… 幸亏程咬金及时派人过来,跟贾二传达了他的意思,这场打斗才宣告结束。 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长孙润被流着泪的家丁抬上了马车,仓皇逃走。 跟着长孙润一起来的三名墨家弟子齐齐地向倪土拜倒:“墨家弟子愿意誓死跟随文林郎。” “这……”倪土有些犹豫不决。 “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如其寄小人篱下,还不如选择待见我们的正义之将!” 一人急忙解释到。 程政也纳闷了,担心这是长孙润故意留下的细作。“你们几个就不怕他这个小鸡肚肠之人对付你们的家人?” “我等墨家弟子皆是当年钜子收留的孤儿,我们上哪儿去找家人?” “你们三个都是?” 原本站在贾二身旁的另外三个士兵也齐齐跪下:“我等六人皆是。” “我们既是墨家弟子,同时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倪土急忙问道:“像你们墨家弟子,咱们营地里还有多少?” 倪土借机探寻一下他们的底细。 “墨家弟子本来就稀缺,我们六位兄弟之外,还有两位在尉迟恭身旁,其余的皆散居我大唐王朝满天下。” 倪土看着他们的实诚劲儿,点了点头。 “收留下你们不是不可以,但我却无法收你们为家丁。你们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同时又是胸怀广大抱负之人,不该屈尊于家丁,而应该投身戎马,报效朝廷,夺取战绩,拜为大将。只有自身实力硬气了,才不会寄人篱下,受尽欺负。” “我等愿意听从文林郎大人差遣!”六人闻言倪土这些发自肺腑的话,眼眶子都红润起来。 “嗨嗨,好啊,我家兄弟有了家丁了!不过,他现在是白丁一枚,这样吧,俺程政先替他收下了!贾二,带他们去登记。” “喏!” 正文 第0047章 彬彬有礼可怕 袁天罡一路婉转,来到了太极宫的后花园甘露殿前,等候小黄门进殿内通禀。 阎立本正好路过,与他交谈一二。 观其身后两个小道童抬着一个硕大的木箱子,便知道阎立本觐见是为大明宫图纸设计一事。 “大明宫可有老夫与淳风的道学观殿?” 阎立本微微一笑,“不知袁师想要什么风格的办事殿?愿闻其详。” “此处并非详谈之所在,择日观内细聊。” 阎立本又一笑,计上心来:“前几日,家侄从岭南带来新茶,家中又有清泉水井,可以品茗会友,以解风情。” “甚好!明日辰时如何?” “甚好!一言为定!” 两人互相轻轻一礼,便各自散去。 瞧着阎立本带着两徒弟,朝里侧神龙殿奔去。 袁天罡轻皱眉头:“今日宣老夫进殿,看来并非陛下旨意,而是武昭仪有事要询我。” 果不其然,等到袁天罡进入殿内,赫然发现武昭仪正盘坐在龙书案旁侧的一个小几案旁,查看奏章。 右手旁的奏章垒砌地很高,快要超过她的头顶了,而左手旁却只有三四本奏章了。 袁天罡一眼便看出武昭仪处理奏章速度之快,效率之高。更难能可贵的是处理政事质量之好。 虽然对于后宫干政一事大家颇有微词,但对于高宗登基以来,政务上并未出现任何纰漏,大家还是心服口服。 处理事情之公允,又能常常出现一些意料之资,还是博得了不少人对武昭仪的好感。 当然,这些人定要除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本来以为李治因为体弱多病,会将政务耽搁,他就能从中渔利,博取一定政令己出的潜规则,没想到李治身后还藏着这么一位聪明伶俐的武媚娘。 长孙无忌压根恨得直痒痒,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多病的李治需要身边人伺候。 还有一点,让长孙无忌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是武媚娘目前只是昭仪,而非皇后。 如今的皇后姓王,又是一个不问政事,又不愿意管理后宫,只愿意追求心灵宁静之人。 对长孙无忌无害,又碌碌无为一介庸人,长孙无忌便将王皇后直接无视了。 不过,后宫到底干不干政,对袁天罡而言,毫无痛处和痒处。 唯一让他关心的是他与不良人李淳风之间的关系。 两人推演天地神机妙算,保住大唐国运,自从太宗始,便深受李家器重。 但两人既是师徒,也是朋友,更是对手。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不管是命数演,还是天文星象、大六壬及五行等术数的争锋,两人都在潜在地形成攀比和争斗。 相对于深谋沉稳的袁天罡,李淳风争强好胜的性格,总是让袁天罡看不惯。 至于推背图的来历,更是两人斗争的结果。 当年的太宗想知道大唐国运,于是命令袁李两人一起推算后世的事,两人各显神通,袁天罡使用六壬神数,李淳风则夜观天象,没想到两人一入迷,竟推算到唐朝以后数千年了。袁天罡知道再算下去泄露天机太多,不是好事,便果断收手。但李淳风没有停下的意思,气愤不已的袁天罡于是推了推李淳风的后背提醒他该停下了,这就是“推背图”名字的由来。 推背之后,李淳风以为袁天罡能力不及,没有自己的功力深,才找借口打断了自己的推演,由此,两人心有嫌隙。 李淳风做推背图草稿,以干支为序号涵盖了六十象,预言了唐后数千年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 袁天罡却又易学、天文学、诗词、谜语、图画等元素,将推背图改得面目全非。 李淳风认为,这是袁天罡借自己之力变成他之智慧。 由此,李淳风更是嫉恨袁天罡。 同是玄学翘楚,又同时备受隆恩,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出英雄惜英雄的谐和来。 因为袁天罡比李淳风大了19岁,所以李淳风拜他为师,并相约颐养天年后,墓葬也要做邻居。 为此,两人之友谊,更是被那些曲意逢迎之人传为佳话。 但陛下的亲近之人可是知道两人都是倔脾气,经常为一些事顶牛。 太宗时,二人跟随皇撵一起出游,看见河对岸有两匹马,一匹黑马一匹红马,于是太宗要他们推算哪只马先入河。 袁天罡占出一个离卦,离为火,火是红色的,便猜红马先过河。李淳风则认为离卦属火不差,但是黑烟在火之上,便猜黑马先过河。 结果李淳风猜对了,确实是黑马先过河。 太宗问袁天罡是否在让贤于后辈。 袁天罡欣然接受。 李淳风则认为袁天罡是能力不如自己,趁着陛下给面子,接着鼻子登天罢了。 此事不再提及便罢,结果李淳风拿着此事逢人便讲,闹得袁天罡也十分恼火。 不过,两人斗归斗,在服务大唐基业方面,目标还是一致的,能力也是相差不离。 武媚儿出生之时,恰是黎明前最暗黑的凌晨,袁天罡恰好路过武家宅院,忽见一颗流星滑过夜空,它的后方还托着一个长长的宽尾巴,身后还带着数百颗小流星。 这难得的胜景,远观像极了一只凤凰率领百鸟遨游天际。 袁天罡掐指一算,算得凤凰即将降世人间。 耳畔突然传来孩啼声。恰是从旁侧的府宅内传出来。 扣响门栓,禀告家仆。 家主武士彟闻言天师到来,急忙风风火火盛况迎接。 进入府宅,家主也不知初生孩儿是男还是女。 袁天罡欣然赞到:“若是女,实不可窥测,后当为天下之主矣!” 赞叹完便应下武士彟的邀请,等到孩子白岁时,前来点额助其化开灵智。当然,袁天罡当初云游四海,早已将此事忘却。 武士彟则十分上心,总是以培养天后的标准,滋养武媚儿。 是天命之,还是后天特意为之? 袁天罡心知肚明。 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加上一分的命好,这一致命性的决定因素,武媚儿便成功了一半。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至于先前,袁天罡与李淳风同时算出武代李三百载,又同时劝谏太宗,则是有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味。 武媚儿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奏章批阅。 她此时才抬起头来,微笑道:“让袁师久等了!” “不敢!老夫刚来。” 武媚儿说着便绕过几案,来到袁天罡面前,飘飘下拜。 “武媚儿拜见袁师!” “老夫怎得担当地起。”袁天罡说着便要行大礼。 武媚儿双手隔空托举袁天罡的胳膊,将要下拜的袁天罡制止住了。 袁天罡那颗老心脏扑腾扑腾乱跳。 正文 第0048章 一问却三不知 “袁师自然担当得起。”武媚儿莞尔一笑,回答到:“媚儿时常听阿耶讲,媚儿出生时,袁师路过家府,观襁褓中吾之容颜,便知是天后之凤。阿耶才将武氏家最好的资源给了我。” “我本为阿翁次女,观吾姊妹弟弟们,皆是放任自流,唯独对我的教育严苛审慎。若非这些资源,媚儿哪有今日。” 袁天罡似乎听出了武媚儿浓重的抱怨之色,苦涩地一笑。 “天命释然,绝非令尊的教诲有加。倘若你放任自流,也是今日之昭仪,只不过,那样的昭仪应该擅长绣花锦簇,争风吃醋,莺莺燕燕,而非今日之昭仪,批阅奏章,助天龙解心闷,福佑半壁江山。” 武媚儿得了袁天罡的赞许,还是非常高兴地点了点头。 “袁师,这里无外人,你且安坐。今日之絮絮叨叨,仅为侄女与叔伯之推心置腹,而无宫廷礼仪。” 袁天罡明白,她这是暗示自己要敞开心扉,无所不谈,便欣然接受。 两人来到偏殿,在一茶室面对面端坐。 武媚儿亲自给袁天罡煎茶。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武媚儿边忙边询问到:“袁师为何阻挠陛下召倪土进宫服侍?” 袁天罡万万没想到,武媚儿竟然是为倪土之事召见自己。 错愕之时,不免又将倪土的八字掐算一遍,依然算出他那人神秘地似云里雾里。 “是不是这个倪土的命非我般清晰,而似这煎茶之云烟,云里雾里?” 武媚儿一句话让袁天罡大惊失色。 没想到自己刚才的微微神色变化,被武媚儿看得清晰。 道人最要修炼的便是面皮子。 波澜不惊,云波不动。就算是睁眼说瞎话,蒙混骗人,脸色都不要带羞愧的。 可刚才因为倪土之事,让自己现了真性情,不免觉得自己对这个倪土真是太过敏感了。 不过,对于这个神秘人物,就算自己大惊失色,也不为过啊。 “旁人都是五主六神七窍八玲珑,而此人却一团迷雾,似世外人士,不免让老夫有些慌乱不已。” “哦?”武媚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盯着袁天罡出神。 “袁师这么一说,我倒有兴致想见他一见,看看他到底是三头六臂,还是红发褐眼。” “哈哈,赎老夫直言,眼睛是最容易骗人的。而藏在最里侧的内心才是最为真实的。” “人心隔肚皮,袁师说得有道理。”武媚儿将蒸煮好的茶水倒入一盏玉杯端给袁天罡。 袁天罡抱拳低头算是谢过了。 亲抿香茶,袁天罡却说道:“老夫空有易学之资,却常感痛苦无奈。知天命,却不能左右之,是之悲也。” 武媚儿却不赞同他这悲观想法:“可凡人并不知未来,若是知之,那便尽力改之。变则更需为之,不变再为之。如此,人尽善美,世间也就多了许多奇迹。” “甚善!”袁天罡向来不愿意与人狡辩,也便顺着毛捋了。 “袁师还没回答我的疑问呢。”武媚儿继续问到。 袁天罡再呷一口茶水,沉吟片刻,方说到:“不知其命,为其一。不知其害,为其二。不知其善,为其三。一问三不知,自然便不建议其人来此太极宫了。” “非也,不知其命也罢,如同这春花秋枯,谁人会知,又一春来时,何树又一春。不知其害,如同这猫猫狗狗,也不知其何时淘气惹人烦。排除掉这两个,其善自然是可取之处。那么说还是知道一成的。” 袁天罡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善哉!善哉!但此人未尝不可近龙恩,也未尝不可一番大作为,只是还需要一个中间人,则为嘉善之妙。” “此人在何处,姓甚名谁?” “天机不可泄露。” 面对袁天罡的高深莫测,武媚儿冷笑视之。 袁天罡又笑一声:“此人为一女子,才貌皆佳,只要使之不进龙恩,方能牵动倪土此人,为你所利用之木偶傀儡。” “哦?才貌佳人?还不能进龙恩,恐怕有难度。这样的妙女子恐怕早就被陛下揽入怀中了吧。”武媚儿有些担忧,有一日这样的女子出现,会不会夺了自己的福利。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武媚儿应该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才对!” 面对这个姿色和聪慧都好到极致的妙龄女子,袁天罡有些好奇。 那个数年前,他跟李淳风一起掐算到的“帝传三代,女武代李兴”到底准不准。 面对谶语,乳名唤作“五娘子”,又被封为了“武连县公”的李君羡成为李世民头号嫌疑对象,借机诛杀之。 但经两位老道再算之,此女武仍在宫中。 李世民几度想将当时正值豆蔻年华的武媚儿斩草除根。 每每视之,心便被这娇羞妩媚的小娘俘获住,完全败下阵来。 心有不舍,袁天罡便鼓动李淳风用“乃天命,不可改”的命运学说去阻止李世民。 什么天命如此,什么武姓女子为帝,若强行加害,会有更残暴的篡位者出现,到时候恐怕会将您的子孙屠戮殆尽,后果更不堪设想。 什么尔等老矣,虽能暂时篡夺皇位,但最终还是会把江山还给李家,唐朝不会因此断绝。 这些统统都是骗人的把戏。 算出天命,已经犯了两人的忌讳,又怎忍心让事态一直发展下去,让他们自己先折了寿命呢。 武媚儿冲着袁天罡笑了笑,继续给袁天罡倒满茶水。 秦岭深处。 中军帐。 倪土和程政,还有贾二跪倒在门口外。 程咬金哈哈一笑,敲着大肚皮,慢慢踱步出去,问道:“你们哥仨今日是唱哪一出?怎么这么齐整了?不邋遢了?也不睡大觉了?也不偷酒喝了?” 面对程咬金的奚落,程政很是不服气,仰起头来,瓮声瓮气地说到:“阿翁,俺今日难得这么自觉前来请罪,您老就不能夸夸俺?” “好,因何夸你?给老夫说出个豆儿来,说不出来,今夜就跪一夜,也不许吃晚餐。” 程政一听这话,就十分后悔自己鼓动两个好兄弟前来跟自己一起争面子。 “俺今日不该逞能,把长孙润那个狗小子给打了。” 程咬金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到底还是流露出一丝失望。 “倪土,你来说!” 程咬金要把肺部气炸了,这个小子敢做不敢当,怎么是一个怂包,完全不随他。 倪土仰起头来,理直气壮地说:“阿翁,小的不是来请罪的,小的是来邀功的,求阿翁赐赏。” “哦?为何啊?”程咬金果然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小子有意思,正合老夫的胃口。 正文 第0049章 小胡椒价更高 倪土不卑不亢地说道:“理由有三:其一,我们力挽狂澜,打败长孙,为我程家和府兵争得脸面,这是最重要的。” 程咬金长长地鞥了一声,点了点头。 “其二,打了长孙润就是等于打了长孙无忌的脸,灭他人威风长我等志气,助阿翁扬眉吐气,解心头之恨,大快人心,此事有风险,但利大于弊,所以是好事。” 程咬金又点了点头。 “其三,为程家夺得三名死士,为程家的未来又多了一层保险,此事不管最终效果大小如何,却是一份保险,买了也不亏。万一哪一天就能救自己一命呢。” “阿翁,此三条对我等来说皆是美事,自然要前来邀功啊。” 程咬金听闻,没有笑也没有怒,而是异常平静如水,整得三人顿时有些发呆。 贾二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哥仨要倒霉了,而自己就是那个最能倒血霉的候选人。 “哪里有卖后悔药的?我贾二批发一艘船的。”贾二欲哭无泪。 程咬金踱步绕过几案,走到倪土跟前时,却伸手端住倪土的胳膊,将他服了起来。 随后,又命令程政和贾二起来。 “你们知道老夫为何没有责罚你们吗?” 倪土心里有数,但他更明白,此刻的程咬金要考校一下程政的智慧。 “这个……俺们打败了长孙润,打了长孙老狗的脸,替阿翁长了面子。所以,俺们三个不该受罚。” 程咬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他旋儿将怒火引向贾二。 “贾二,你说!” 贾二吓得哆里嗦索,重新低眉顺首回答道:“小的以为校尉说得非常对!” 程咬金的鼻息越发粗犷,贾二吓得浑身颤抖不已,就怕卢国公发怒。 “倪土,你来说,老夫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倪土微微一笑:“阿翁,孙儿没猜错的话,我们以飞蛾扑火之势,引火上身,势必要吸引长孙无忌的注意力,吴王李恪他们或许能有一个好下场。” 倪土说完,昂着头瞧着程咬金千变万化的脸色。 程政却听不明白倪土所言为何,直挠头皮。 贾二却在思索一番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程咬金长叹一口气。“倪土,以你猜测,恪儿更逃过一劫吗?” 倪土从“恪儿”二字上立马就明白了程咬金对李恪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正在思索,程咬金与李恪一起参与了多少远征戎马时,才酿造了这么深厚的感情,程咬金却说到:“恪儿那娃子英武果敢,深得先王宠爱。” “先王废益州道行台设益州大都督府,彼时仅次于帝都长安,实为帝国重藩中之重藩,恪儿以皇子之尊、爱子之亲获封此地,却未允其去赴任,一可见先王对恪儿之重视,二亦恪儿尚且年幼,先王便辅以能臣为大都督府长史代为理政。” “直至八年后,才亲赴远地,拜益州大都督,开启亲王遥领大都督的先例。但在恪儿去之前,先王念念不舍,几乎每日必让恪儿辅佐身旁。魏征这个老匹夫一时愠怒,指责先王枉顾私情,不顾国体。” “他说什么孝行有三种,最大的孝顺,是使得双亲被尊崇。其次,是不使双亲受辱。最下,是能够颐养双亲。先王功业大成,声名远扬,统治整个天下,华夏民族都能安乐康泰,这正是实实在在的大孝顺,远不同于侍奉双亲左右伺候他们饮食的孝顺。而且君主,怎么能与平民一样与子孙时常同处一室,这不是保护国家巩固国本方法。” “先王愠怒,却又无可奈何。后来,先王不顾重臣们的反对,赐元亨和恪儿、泰儿等人全部世袭封建。恪儿由蜀王改封吴王。任命潭州都督,却未赴任。” “恪儿因游猎过度、损坏庄稼,被御史柳范弹劾。偏袒李恪,先王怒,对身边言语,权万纪辅佐我的儿子,不能纠正他的过错,罪当该死。柳范听闻后进谏道‘房玄龄辅佐陛下,都不能够阻止陛下游猎,怎么能独独怪罪权万纪?’先王大怒,拂袖进入内殿。” “过了很久,单独召见柳范道‘你为何要犯颜指责我?’柳范回答:‘我听说人主圣明臣子正直。陛下仁德圣明,我不敢不进自己愚钝的正直。’先王这才打消了怒气。” “人人都说先王偏袒恪儿,老夫看来,天然的人情流态,展现的却是先王那份舐犊情深。先王曾不止一次跟我言语:若将来恪儿,可要保他周全。今日遇此情形,老夫却无能为力,实乃愧对先王啊!”程咬金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 倪土想到历史上的李恪,其结局也不过如此。 都说穿越到某段历史,就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改变历史,可真正穿越而来,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么渺小和无助。 倪土也早就死了能够靠着“未卜先知”的能力,去劝谏那些人不要做些后悔的事,可每每想到自己这般穷逼的遭遇,哪还有心情去干涉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 “阿翁,孙儿劝您老人家节哀!” “什么!”程咬金一听这话,立马就爆发了。“你不好好替老夫想想办法,却在说这些晦气的丧气话,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三人同时被吓得浑身哆嗦。 程政和贾二都偷偷瞄着倪土,怪他说话没个把门的,无辜招惹这位老泰山发怒。 这下子,够他们三人受得了。 好歹,程咬金砸了半天桌子骂了半天,最后恨恨地拂袖而去。 三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扭扭酸痛的腰肢,转转长久耷拉造成的脖子疼。 现在轮到程政的一顿埋怨了。 倪土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说到:“两位兄长休要埋怨了,你们难道还没享受够阿翁的余音绕梁吗?不如,今晚我请两位兄长吃火锅,算是赔罪了!” “火锅?何为火锅?” “就是煮鼎,里面放置鲜美的羊肉和鹿肉,还有近日从山上采来的蘑菇,灵芝,最关键的是有本人亲自加工过的美酒一坛。” “好哇!好!”程政听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俺今晚给你贡献一两胡椒。那东西可精贵着呢,比黄金等同价值,俺上次剿灭匪贼,从他们缴获的胡商货物里淘来的一些,被阿翁先后送了不少人,俺只剩下了一丁点儿了。” 胡椒? 在缺辣椒的唐朝,身为异域贡品的胡椒,极为珍贵。 它以极其辛辣的身份,一到大唐就被视为罕世珍品,以致身价倍增。很多有钱人都把家产换成胡椒来保值。 唐朝有个姓元的家伙,因独揽朝政,大肆敛财,遭下令查抄府邸,搜得金银珠宝,房产地契外,竟还有八百石胡椒。 因此事,天子震惊,大臣们唏嘘,老百姓们称赞其简直太有钱了! 胡椒之珍贵,可与金银相较。 听闻此事,倪土长吁短叹,若是前生世界有一胡椒摊主带着仓库穿越到大唐,那还不得富可敌国啊。 手握程政递给自己的几粒胡椒,倪土为前生没有珍视自家厨房里已经蒙尘的胡椒罐子瑟瑟发抖。 若是穿越时带来一背包,直接晋升大唐巨富。 倪土深嗅一口这辛辣香气,赞叹一声:“胡椒诚可贵,快乐价更高。” 正文 第0050章 鼻子翅儿一酸 程政和贾二早已迫不及待地蹲在火炉旁烘烤身子了。 倪土让铁匠打造的大肚子炉子就是好用。 提起铜水壶,丢进一些木炭,不大的帐篷一会儿便暖和起来。 倪土又用青铜火钳夹出一些木炭丢进土炕,点燃了土炕里的柴火。 贾二急忙去捡拾了一些木炭,往里面加柴。 火星子逐渐大了起来,渐渐地烘热了土炕。 倪土这才端着一盘子切好的牛肉片,拎了一小瓶子高度酒,还有一筐木炭,这才出离了营帐。 来到程咬金的卧房营帐,将牛肉放在土炕上的小桌子上,用粗布盖好。 取了酒瓶子放在小木桶里。 倪土开始点燃土炕下的木炭。 土炕的木柴燃着了,又去铜炉里添加了木炭。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营帐便暖和起来。 水儿一会儿烧开了,倪土便浇在木桶里,去烧热酒瓶子。 程咬金的卫兵端着一盘子菜肴进来。 他看到倪土早已经把炉子点燃,营帐内的温度已经起来,不由得对倪土多了几分微笑。 “文林郎,这些粗活还是让小的来做吧。” 倪土却拜拜手:“这哪里是什么粗活啊,这是孝敬之举。你我做虽然都一样,但感情成分不一样。” 卫兵点了点头,开始将菜肴一盘又一盘地端到土炕上的小桌子上。 “文林郎果然是名师之徒啊,以前过冬,俺们都冻得苦哈哈,自从文林郎来了之后,卢国公还有众将士们再也不用挨冻了,就这个能烧木炭取暖的土炕,还有铜炉和烟囱,确实让兄弟们的日子改天换日啊。” “这些都是我们那边的日常器具,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神仙的什物,在神仙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在这里却不一样了。以往,俺们最害怕过冬,不但是因为兄弟们在这营地里被冻得怕了,更担心家里的老人熬不过这寒冬。” 倪土听到卫兵的声音不对,猛抬头,看到他的双眼泛红,竟然有泪水在滚动。 “前些年,家里老人挨不过寒冬,都是葬送在严寒里。今年却不怕了!卢国公让自家铁匠专营青铜火炉和烟囱,俺用军饷换了两台火炉,都寄回家了。前几日有兄弟从乡里归来,说老人们还孩子们可开心了。家里还有模有样砌了土炕。白日有炉子,夜间有土炕,这冬季就好过了。” “文林郎,你真是俺们的大恩人。俺们村里的老人为了感谢您,专门给火炉和土炕封了您的号,泥土炉子,泥土炕。” 乖乖,确实是需要泥土给炉子塑造内胆,确实需要泥土搭建土炕。 这封号没毛病! 倪土抬头看看他,十四五岁娃子那张稚嫩的脸蛋上满是单纯的幸福感。 没想到自己怕冷,就弄出了土炕和炉子,竟然成了造福黎民百姓的神器。 误打误撞,自己成了英雄。 “听说卢国公亲自拍了工匠去太极殿,给圣上也砌了一个豪华版的土炕,还精心打造了一个豪华版的炉子。听说陛下为此非常高兴,赏了卢国公制造炉子的特许批条。” 特许经营权? 倪土有一种技术被盗的冷飕飕。 自己是不是要跟卢国公要点儿知识版权费? 想想卢国公的拳头,倪土心里铁了一个坚定的主意——还是算了吧! “都有特许经营权了,为何卢国公不让在他的中军帐里弄一台炉子,砌一个土炕?那里太冷了。” “卢国公说,以前行军打仗多少年了,都没那些玩意儿,都挺过来了,现在也不能太过矫情。” 卫兵突然四处看看,发觉外面的护卫并没有倾听两人说话,才放心地压低了声音说到:“恐怕卢国公是在用这种冷酷的方式,悼念他以前的老伙计们。他时常念叨,若是倪土这混小子早点儿到军营,几个老伙计就不会被寒冬冻得烙下病根子,也不会那么早一个个离他而去了。” 卫兵说完,便去忙活他该忙的事儿了。 倪土却陷入了沉思。 老骥伏枥,程咬金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为何还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在军营里硬扛?还不是怕一旦自己闲下来就会思念那些已故的老友们? 倪土知道,他这是病。 老干部退休以后,十分常见的,抑郁加失落至极的老年痴呆综合征。 倪土莫名其妙的伤悲,但一向不喜欢低沉的倪土瞬间又点燃了新的激情。 “或许我还能造出一些新奇的东西,让这个好家伙忙碌起来。比如老年街舞?多找一些漂亮大妈……” “小子,在发什么呆?莫非又想什么鬼主意要加害老夫?” 倪土被程咬金的声音唤醒了,急忙抬头,看到程咬金那张人畜有害的面孔便心生胆寒。 “阿翁,我是在想,今晚的火锅宴要不要邀请您老过去?” “都是些小娃子胡闹的宴席,老夫没心情跟你们掺和,快去逍遥吧,别闹得动静太大,免得因为这特殊待遇寒了将士们的心。” 倪土知道,一向军令如山的程咬金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网开一面,算是积大德了。 程咬金也知道今日他们哥仨都太过紧张了,也该舒缓一下神经。 最重要的是倪土成功战胜了长孙润,没给老程丢脸,自然是要给予倪土一些奖赏的。 “喏!多谢阿翁成全!” “去吧!别闹到太晚!否则军法伺候!” “喏!” 倪土退出了营帐。 看到自己的桌子上也有一瓶白酒,程咬金已经迫不及待地搓着手了。 掀开麻布,看到一盘牛肉,程咬金更是喜不自胜。 急忙脱了长袍,上了暖和和的土炕,盘腿坐下,便将酒瓶子放在鼻子下深嗅。 抿一小口,发出酣畅淋漓的长叹声:“好酒!这才叫做酒啊!以前的喝的都是马尿!” 倒上一杯子,程咬金端起来,却朝着长安方向,叹一口气,说到:“老兄弟们,俺老程敬你们唠!” 说着,程咬金将一杯酒轻轻撒在地上。 营帐外,倪土听闻到这句话,鼻子翅儿一酸,眼里竟然不争气地滚烫起来。 正文 第0051章 铜火锅生鱼片 程政和贾二玩象棋,战斗正酣。 厨子早已将基本佐料用大大的木盆端来。 倪土看了,唯一可口的便是最近酿制的豆腐干和豆腐乳。 别指望大唐有何盛宴琼浆玉露、珍馐美味。 更别凭空想象的要啥有啥,吃嘛嘛香。 至于大冬天里,唯一可以尽情品尝鲜嫩可口的,便是生鲜鱼脍。 也就是士兵撬开冰层,捉取到的鱼儿,又在冰雪里冻得邦邦硬的时候,将鱼儿切成薄薄的生鱼片。 各式爽口野菜?软嫩肉食?还是等到春暖花开季节之后吧。 过冬季节,干菜算是有营养的食物了。 吃腻了各种肉食之后,要一盘平平无奇的番茄炒蛋盖饭? 对不起,木有。 不是唐朝人看不起这道菜,是真没有食材,木有! 嚼一口可口的黄瓜? 对不起,木有。 或者来一个软糯的地瓜?或者土豆? 对不起,这个本来可以有的东东,也木有。 倪土曾经翻看汤疾医手中的一本孙思邀著作的《备急千金要方》,根据卷七九《菜蔬》所列,才知道此时的蔬菜品目撑死才六十种,食用蔬菜在五十种左右,其中以瓜茄品类居多,也包括藕、空心菜、慈菇等,还好有通过陆上丝绸之路从波斯引进来的菠菜、莴苣等进口蔬菜。 后世所熟知的玉米、南瓜、红薯、土豆、花菜、辣椒、洋葱、土豆、黄瓜、茄子等,那得等到明朝。 这些遍布美洲的美食,直到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人们将这些奇货带至南亚。随后,通过陆上丝绸之路,传入华夏。 至于火锅佐料,倪土手上能用的也就是蒜和大葱。 幸好还有芝麻。据厨子说,这是张骞出使西域时从大宛带回来的。因其味美暖胃,视为佳品,现在长安大面积种植,之后又遍布种植于黄河流域,后逐渐向长江和珠江流域一带传播,直至遍布华夏各地。 至于姜和辣椒,还是等数百年以后的明朝吧。 倪土记得,最开始辣椒进入华夏的原因,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看。红艳艳的一串儿辣椒挂在过年的门口两侧,比红灯笼还红艳艳,要多美就有多美。 直到清朝中后期,不知道是当时的人们饿极了,还是发挥了神农尝百草的精神,竟然发现辣椒这东西不仅可以吃,它带来的刺激也让人忍不住咽口水,于是人们开始发掘辣椒的作用和美味。 一发不可收拾,华夏人这才开始普遍吃辣,将辣椒融入美食中,有了无辣不欢的华夏美食。 自此,华夏美食也才真正有了火辣辣的灵魂。 没有了辣椒,只能吃清汤的涮锅子? 那怎能行啊。 倪土幸好发现了一盘花椒。 辛辣以葱蒜为佐,更兼以兴渠、韭、薤,构成古老华夏的五辛。 除五辛外,带有辛辣味道的茱萸也会成为入馔美佐料。 倪土询问过厨子,没有辣味十足的东西,就只能用各种佐料调配。 世人常把茱萸捣碎成汁,再把花椒研成粉末,用做调料,增添辛辣味道。 在大厨眼里,最好的麻辣佐料便是这个黄金一般的胡椒。 倪土取来蒜窝子,决定将程政拿来的胡椒全部捣成沫,搅拌在辛辣佐料里。 程政等得贾二的犹豫下棋等得不耐烦了,便去看倪土将火锅美食准备地如何了,却看到了让他肉疼的一幕。 倪土竟然将那把需要用度一年的胡椒全部丢入蒜窝子,敲敲打打起来。 那个劲头,似乎却不知道他在砸碎万两黄金啊。 程政有心去劝阻,却还是忍住了。 “也好,今日高兴,这把胡椒算是对俺兄弟最好的奖赏了吧。” 程政并未说出口来。 若是说出来,倪土肯定会将砸碎的胡椒全都丢在他的脸上。 让他趴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胡椒舔干净。 倪土的火锅是用一个怀抱大小的青铜鼎为基座,又让铁匠打造了铜火锅的铜盆和烟囱。 青铜鼎是倪土从仓库里淘来的。 问过了才知道,这些是从山贼窝里缴获来的,看着没啥用便丢在一旁。 倪土便就地取材,将此作为烧木炭的炭盆,上面又设计了一个硕大的圆形盆和一个非常有弧度的烟囱。 程政和贾二都放下了棋局,来到桌子前端详起这个器具来。 “这是干啥用的?” “火锅啊!你不是要嚷嚷着吃火锅啊。” “不是烤羊肉哈烈酒吗?怎么又多了这么一个稀奇的器具?还要添加这白乳色的汤汤水水是什么?” “这是高汤,鸡肉和猪肉,掺杂了大骨,熬制两个时辰以上。你说的烤羊肉那是烧烤,这却是火锅。” “火锅?怎么个吃法?” “喏!”倪土说着将几十盘子肉片卷从食盒里摆了出来。这是早上,倪土切好后,放在外面冻好的。 “将兔肉、牛肉、羊肉、鹿肉、熊肉、虎肉切薄片,用料酒、酱油和花椒稍腌三日,现在我们要点火炉。架小锅,待汤烧沸将肉片一一放入汤水中氽熟,之后用筷子夹出,蘸芝麻酱佐料而食。” “听你这么一说,这东西不就是个豓斗吗!” “何为豓斗?”这次轮到倪土纳闷了。 贾二急忙回答到:“那是一种陶或铜制的炊具,底部有三只脚,腹部有一握柄,用以放在火盆中以炭火温食,这和兄弟所说的火锅吃法简直如出一辙。” “哦,这么说来豓斗便是最早出现的铜火锅,这个或许是家师根据豓斗改进过来的。” 望着满桌子的肉食,还有各种腌制的食物,程政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添汤水,加火炭,起火。 一股股浓香奔涌出来。 “青菜?你这里竟然有青菜?”倪土杀猪一般的嚎叫,差点儿把倪土吓得从凳子上跌落下去。 还好有贾二在身旁,及时扶了倪土一把,才不至于他跌倒摔落。 倪土刚要冲程政发火,贾二却嘿嘿一笑:“莫要生气,习惯,习惯了就好!” 倪土很是怜悯地冲贾二皱了皱眉,抬手拍了拍贾二的胳膊,以示安慰。 “喂喂,俺问你话呢!这青菜哪儿来的?” 倪土却不以为意,懒洋洋地回答:“上次冰上运送木材的时候,我偶然发现,河道中,背对北风,面朝南阳的洼地里,竟然有绿草丰盈,还有一些野花竟然在冬日里开得十分灿烂。我便偶有感悟,便将那片背风之地开垦地广大一些,将萝卜、白菜、芹菜、芫荽种子撒入,又将荒草编织的席子覆盖在上面,这几日过去查看,竟然发现这些青菜都长得旺盛,便采来解解馋。” “这……俺们不能独吞!” 程政说着便抱起那个满载白菜和萝卜秧苗的大木盆,快步出离了营帐。 留下倪土和贾二尴尬地一逼,愣在原地。 铜火锅里的汤水孤独地翻滚,没人理会。 正文 第0052章 俩神秘靓妹子 “文林郎,校尉估计是端着青菜去孝敬人去了。” “哦,给卢国公?应该的!应该的!”倪土说着打开了另一个木桶盖子,又从里面掏出了一捧翠绿的青菜,放在一个大木盆子。 “文林郎,你行啊你!这神仙变幻之法,真是我等自愧不如!” “呵!何谈神秘!我种了那么多青菜,不吃的话,再来一阵寒流,恐怕都会被冻坏!” “亏校尉拿刚才的一盆当宝贝,却不知道这里还有好几桶!可怜!”贾二望着堆满墙角的几个木桶摇头叹息,对程政表示深切哀悼。 “不管他!汤水开了,咱们先涮!” “你们俩莫要着急!”程政夺门而入,见到桌子上还有一盆青菜便要端走。 倪土及时止住:“要想多拿一些,那边的木桶里都是,何苦端走我的木盆啊。” 程政一听乐了,急忙窜到墙根,一一掀开木桶盖子查看。 “来人,将这些统统带走!” “等等!阿翁一下子吃这么多会闹肚子的!”倪土好心相劝。 “什么啊!这些都是要献给陛下的。陛下苦哈哈了一冬了,吃了甘邦的大白菜,却尝不到任何青葱葱的鲜菜,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尝到这稀罕的美食了!” 贾二深情激动。 倪土却深深叹息:“还是做老大好啊!吃喝拉撒睡都有人惦记着。” 等众士兵搬走了这些木桶。 程政又去安排了忠实牢靠的家将们,护送这些青菜拉去太极宫。 倪土和贾二早已将菜蔬准备妥当。 汤锅里又丢了不少红枣、枸杞等干果进去,提提味道。 程政一屁股坐下,却有些泄气地说到:“咱们稍等会儿吃,一会儿,贾二的两个妹子要来。” 正在品尝烈酒的贾二听到这话一口气便把嘴里的酒水喷了出去。 “咋了?瞎了我这些烈酒了!你要知道一大坛子泔水酒才提炼出这么几瓶烈酒出来呢!” 程政也是狠狠地瞪了贾二一眼。 贾二这才会意,忙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此事怪俺,一会儿俺先自罚三杯酒!以示谢罪!” “你想得美!”倪土和程政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到。 贾二一看两位少郎都得罪不起,赶忙起身道:“俺先去营帐门口接一下两个妹子。按照卢国公的先前接到的信件推断,未时出发,现在应该快到了。” 为了等待贾二的两个妹子,倪土和程政两人只能先拽一些熟肉,闻着火锅汤料味解馋了。 倪土现将干蘑菇、干灵芝、松子等干货丢入锅中,煮个菌汤。 还好,功夫不大,营帐外便听到了贾二那异乎寻常的爽朗笑声。 倪土和程政又异口同声地说到:“见色忘义!” 两人为这难得的默契哈哈大笑。 “两位兄长,你们在笑什么呢?” 一位模样俊俏,身材却很矫健的十五岁小娘站在门口,双手掐腰问道:“啊,花儿妹子来了啊,快进屋,快进屋!” 程政有些脸红,竟然不由自主地起身前去拉扯门口的妹子。 这样的场景,让倪土有些想入非非了。 他俩关系不一般啊。 那气势彪悍的妹子跨着方步进了营帐,便直奔倪土而去。 此时,贾二站在门口伸手施礼,对门外的另一人说到:“妹子,快快请进。” 这么客气地对待自家妹子? 倪土对贾二这俩妹子的身份表示怀疑。 门口闪进一人,一下子抓取了倪土的眼神。 “这位俊俏美丽的小娘子怎么这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位楚楚动人的柔弱女子朝着倪土盈盈一拜,又朝着程政一拜,口中说到:“小婉儿见过政兄,见过文林郎大人。” 程政憨憨一笑,竟然抬手摸起了后脑勺,引来前一位彪悍花儿小娘子的白眼。 倪土本来还想着跟着两位汉子胡吃海塞,一通吹牛,酣畅淋漓莫不过于如此了。 但两位小娘子的加入一下子打破了这种汉子聚会的乐趣,变得拘谨起来。 “这位是……”名叫婉儿的女子询问贾二。 还没等贾二介绍,倪土抢先说到:“在下倪小俊,文林郎小官职,底层人士一枚。” 现场有些尴尬,贾二和程政不知道倪土为何隐瞒自己的名字,但想不通便不去追问了。 “哇!这里竟然有这么多青菜!婉儿姐,咱们可以美美饱餐一顿了!” 终于开始涮锅了。 倪土先将菌汤每人一碗盛出来,又多盛了一大碗,让贾二给程咬金送去。 这一举动让程政,还有那两个唤作婉儿和花儿的美丽小娘,对倪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暧昧之色。 倪土那颗老心砰然一动,不过,一想到这两位妹子来历不明,倪土觉得还是别招惹为妙。 看她们吃东西那份豪爽劲头,倪土断定,这两位不是宫里来的公主,就是哪个大家族的大家闺秀。 在她们面前,程政这么一个豪爽汉子吃东西都由海塞变成了小口紧抿,文雅至极。 花儿姑娘和婉儿姑娘吃得带劲。 不过,在听贾二一番吞吐唾沫星子,对倪土的卓越功绩汇报一遍后,两个小娘对倪土的态度有了变化。 “一个大男人竟然鼓捣什么美食、火罐啊,净是些伺候人的活儿,这哪有几分汉子的英勇气概!男儿当力战沙场,杀敌当先,勇夺猛将功勋。” 花儿对倪土充分表示了鄙视。 婉儿虽然什么话没说,抱着一个碗正在细嚼慢咽,但也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贾二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程政却微笑着瞥眼瞧着两位妹子,表情更加一言难尽。 倪土怎能不知道,自己当前这般巴结附庸程家爷孙俩,明显有做奴的可恶嫌疑,但自己这么一个唐突之人,要钱没钱,要势力没势力,就算那个探花郎的身份,在没有钱财关系的基础上,自己只剩下了一个名分。 靠着从基层慢慢干起,倘若遇到战事,一起度过,慢慢熬资质。几场战事下来,捞取功绩,就能把名分和钱财赢取了。 有此打算,又如何跟两位陌生的小娘顶嘴呢。 倪土微微一笑,给两位小娘也各自倒了小盅酒,递给两人。 “谁说会做饭就不是高雅之人了?老子所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油、盐、酱、醋等调料放得要恰到好处,不能多不能少。能做出一番美事,治理国家的道理也就熟能生巧了。” 婉儿听闻这话,眼光一亮,对倪土投去了欣赏之色。 花儿却把眉头一皱,撇撇嘴,不以为意。 “都说士子风雅,当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其实最隐晦的当在吃上。要吃得健康、吃得清新、吃得脱俗,绝非一件易事。真正的美味,远不在山珍海味和大鱼大肉里。那些最寻常不过的食材,经过细心的雕琢,恰恰能演绎出人世间最真的滋味。” “人间有味是清欢。心中有美食,绘就了不仅仅是一本食谱,也是一本能够从侧面反映出世人风雅生活的图鉴。” “一饮一食,皆是艺术。一饭一蔬,皆是品味。由吃而诗文,掌故而品行。” 婉儿听闻,微微点头:“文林郎真是奇人,你所制作的菜肴,不但名字十分清雅、独特,做法更是别致。品尝此舌尖的美味,也不枉此生了。” 瞧着婉儿朝自己投来了妩媚的眼神,倪土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一个熟悉的时刻。这个时刻在哪里,倪土已经找寻不到了。 倪土轻抿烈酒,回味到了久违的香味。 还有那些过往的岁月,似真似幻地出现在眼前了。 现场一阵尴尬,婉儿和花儿起身,表示要去跟卢国公请安,便离去了。 程政和贾二便主动献殷勤,要送两人过去。 正文 第0053章 醉酒道破天机 遭遇两位绝美小娘子的讥讽,倪土欲哭无泪。 不过,幸好自己没打谱这么早就想着成家生孩子,也就不再理会旁人的这番唏嘘。 坏心情来自于一个记忆的觉醒。 “记得程咬金要把他的孙女嫁给我?叫什么程花花?哼!想想程家爷俩的粗犷模样,我倪土的后半生也真够苦的。” “若是这个程花花有这个花儿或者婉儿一半姿色,我倪土死也无憾了!” “大男人怎么动不动就死了死了滴?”程政和贾二回来了,一进门听到倪土的嘟囔便瓮声瓮气地回应到。 本来被程咬金思念老臣的悲情弄得难受,刚才却又被两个漂亮的小娘子一番鄙视,倪土的心情有些不爽,便大杯大杯地喝起了酒。 “兄弟,这么好的酒可别让你独吞了。” 程政进屋里,急忙从倪土手中夺了一个陶罐子过去,以防倪土将两坛子酒全部侵占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但人郁闷到了一定份上,也就不管不顾了。 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愁苦翻涌起来,让嘴中陡然发苦发涩。 倪土便再用这酒水去浇灭。 贾二往青铜鼎里添加了一些木炭,又把土炕下新增了一些木炭。 火锅的蒸汽和土炕的热气一旦蒸腾起来,倪土的头逐渐发蒙。 贾二叹口气,说到:“刚才两位妹子跟卢国公提到了房遗爱一案,着实令人唏嘘啊,最可怜的当属荆王和吴王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挺过这一遭。” 程政很不以为意,撇着大嘴说到:“荆王是陛下的叔父,吴王是陛下的兄长,依照陛下的仁慈,一定会保全其性命,不过王侯之位应该是保不住了。” 倪土冷哼一声,回道:“房遗爱之案,原本就是长孙无忌的好手段之一,他怎么会容忍这一好手段半路而废呢?你们且放宽心……” “放宽心?你的意思是他们都会没事儿?哎呀,太好了,俺应该这样子好好劝劝阿翁莫要为此焦虑了。”程政激动地瞪大了眼睛问到。 这一下子立马激起了倪土心中的愤恨:“的确没事了,一个不留地全都归于土下,世界就安宁了。” “什么!你是说他们都会死?”程政大呼小叫起来。 贾二急忙拉了一下程政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太过激动。 “永徽四年腊月,牵连房遗爱谋反之案,吴王李恪为太尉长孙无忌所害,以吴国公之礼,葬于高阳原。神龙元年,得以平反昭雪,追赠司空,恢复吴王爵位。” “什么!”程政和贾二听闻,手中的筷子陡然落地,两人的脸色同时大惊,抬起头来,奇怪地看望倪土。 醉酒的倪土见他们这种惊弓之鸟状,更为欢喜,一时兴致更为高亢,便操着逐渐僵硬的舌头,开始了他的历史故事解说…… 醉酒之后便是昏睡。 倪土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不过,当他一睁眼的时候,赫然发现炕头前站立着三个人。 一人是程政,双手不停地搓着,瞧着倪土发愁。 一人是贾二,频频摇头,叹息。 一人却是程咬金,背着手,抬着头看着帐篷外的雪景。 “文林郎醒了!”贾二看到倪土睁开眼睛来,急忙大叫起来。 倪土倒吸一口冷气,问到:“我昨晚怎么了?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两位小娘子什么时候走的?我没有喝醉了酒对她们动手动脚,干出一些出格的事儿吧?” 程政急忙问到:“兄弟啊,昨日的事你都不记得了?都是说了什么话,你还有印象吗?比如什么废王立武?” 倪土的头一下子再次痛了起来:“哎呀呀,我又酒后胡诌了!那些只不过是家师驾鹤西去时,帮我下山入世,简单提醒的一些事,都是些唬人的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说完这句话,倪土的脊背直冒冷汗。 这话若是被武媚娘听进去了,还不得以妖言惑众的名义将我诛杀了。 哎!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倪土决定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酒与多言相碰,真是会害死人。 多少历史证明,多言自毙,事儿坏在嘴上的,太多了。 嘴上得有个把门的,管住酒,不说话,这样的明哲保身才能在大唐留下活口。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夹起尾巴来闷声发大财,这是倪土来到此世的格言。 当什么出头鸟,自己倒酣畅淋漓了,但面对这些玩弄权势的人精,还有不把人当人看的封建社会,除了皇帝本人,普天之下皆为草芥,死一人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而自己呢,只不过是炮灰罢了。 程咬金常常地叹口气,说到:“你的家师确实是高人呢,能够窥探到未来之变化,不得不令人佩服!” 晚了,这天机泄露了之后,最怕的便是有人会相信。 程咬金对此深信不疑。 他对长孙无忌的小鸡肚肠太过了解了,所以,对于房遗爱案的结局,也就不足为奇了。 倪土所说的完全在意料之中。 “神龙元年?小子,那得多少年之后?恪儿那小子蒙尘之事得意昭雪,得等多少年?” 倪土尴尬地一笑:“呵呵,这都是家师随口说的,小子当时没有在意!” “没在意?这么天机的事情,在你看来就当耳旁风了!”程咬金气急败坏,发怒起来。 老虎不发威还好,一旦发威起来,谁人都会被吓得颤三颤。 “阿翁息怒,让小的好好回忆一下。” 永徽四年,历史纪元653年。神龙元年,历史纪元705年。 这个世界的事如果跟历史没错的话,也得五十二年之后才能被平反。 “什么!五十二年?那样的话,恪儿的四个孩子岂不是要充军发配至岭南,早已客死他乡了?” 程咬金情绪更为激动起来。 倪土很想说,长孙无忌没有六年活头了。 随着武媚娘被扶正,他长孙无忌会倒台。他经手的案子全都会被翻案。 到那个时候,李恪的几个儿子也就能昭雪,恢复官爵了。只是李治碍于此事由他经手,才只是暗地里照顾李恪的家人,等到他死后多年,才被人提及,宣告天下。 但倪土不敢多嘴,生怕泄露天机太多,会遭天谴。 “你说你有什么好法子!你要么说出来,出谋划策,要么把这个东西解释清楚!否则,老夫让你好看!” 程咬金说完将一样东西丢在了炕头上。 正文 第0054章 孙思邈来学医 马镫,自然是有助于骑乘的。 当倪土解释清楚了马蹄铁的作用,萦绕在程咬金心头的疑惑才被解开。 在骑行中,小小的马镫对马背上的骑手起到支撑作用,是马术运动中不可或缺的元素。骑兵时代早期,没有马镫的战士们无法很好地将自己稳定在马背上,人的力量、马的力量和武器的力量就不能合而为一。马镫的出现解放了骑兵的双手和身体。 “怪不得你这个娃子用了半日功夫便把马术掌握地如此精到,原来是这么一件宝贝。”程咬金捡起马镫,对此滋滋称奇。 贾二也不失时机地进行吹捧:“有了马镫的加持,骑士与马匹之间巧妙配合,时而轻盈缓行,时而悦动起舞,骑士与骏马配合时展现的张力与韵律、细腻与敏锐、协调与奔放,在举手投足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程咬金却一皱眉头,问到:“马镫?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有如此巨大的作用,真是神奇啊,神奇!不过,你为何不早点儿弄出来?” 自己无偿贡献了马蹄铁和马镫,不但得不到褒奖和夸赞,甚至是恭维,结果却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倪土心里真不是滋味。 别小瞧了马镫和马蹄铁,看似是简单的两块小铁片,但两者的发明在最初帮助了欧洲封建制度的建立,使得中世纪的欧洲进入了骑士时代。从此后,征战和开疆拓土变得迅猛起来。 这两者都是划时代的神器,面前的程咬金、程政、贾二三人这般兴奋,自然是难以掩饰了。 程咬金当即下令,命贾二派遣家将工匠铸造两件神器。 另外,每一件都做好编号备注。还要给马匹和骑士做好登记。 每次出行或者战争都要严格进行统计。 程咬金担心这样的神器落入敌手,到时候可是会起反作用的。 两件神器能帮助己方如虎添翼,也能帮助敌手强大。 后者,程咬金才不愿意看到呢。 解决了此事,程咬金又对正在洗漱的倪土说到:“你小子,还没告诉老夫,恪儿一事该如何破解啊。” “啊?阿翁,你不是说道出马蹄铁和马镫的所以然来,就不追究此事了吗?” “老夫说了吗?鞥?”程咬金一瞪眼,环顾四周。 程政和贾二纷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子。 倪土认栽了,不过,他心里是抗拒的。他心里嘀咕着:“救李恪?除了杀掉长孙无忌,之后就是夺皇权,把李恪捧上皇位了。” “能有什么法子啊,找一个跟吴王一模一样的掉个包!赶紧的吧,案子一结,软禁起来的吴王马上就会被赐死。” 倪土漫不经心地嘟囔一番。 洗完脸,一抬头,却看到程咬金正陷入思索。 倪土一顿腹诽:“这老家伙不会真的要施行此计谋吧?” 程咬金沉思一番,问到:“可现在重兵把守,如何才能进到里面,见到恪儿?” “求皇上啊!这个事儿求谁都白搭,长孙无忌那个老家伙绝对会加以阻拦。” 程咬金长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随后,程咬金皱着眉头踱步出离了营帐。 ………… 生活如河面,偶有涟漪波澜,但多半是平静异常。 倪土还是隔三差五给程咬金拔火罐。 程咬金的风痹症也慢慢减缓了。因为此事,程咬金跟李治来往的奏章和信件也多了起来。 每每读到李治亲切地询问程咬金风痹症治疗情况,程咬金就感动地哭一抱。 “大家真是爱护老臣啊,时时挂念于心,老臣愧对大家的护爱。” 此番话,引来倪土一番藐视。 李治那家伙哪是关心你啊,他是关心他自个儿的风痹症,看看你的疗效如何,仅此而已。 今日奇怪的是汤疾医却不在。 以往,每次倪土给程咬金诊治时,他总站在旁侧,观察地细致入微,还时常喋喋不休,不耻下问。 倪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么一个认真的小学生,平时他还能帮忙搭把下手,今日他突然不在一旁守着,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哈哈!老夫倒要看看这个娃娃如何实施火疗法。”有人说着话迈步进了营帐。 闻听此人言,躺在床上正睡大觉的程咬金突然醒来,抬着头一抱拳,冲着跨进门来的鹤发童颜老人施礼:“活神仙,老夫没法起身了,就此施礼,得罪了。” 那位老人哈哈一笑,捋着长长的胡须说到:“老程不必多礼,今日老夫前来不是看你,而是看这位妙手回春,解决疑难风痹症的小伙计。” “哈哈,此竖子甚好,老神仙可要多多关照。” 不用脚指头思考,倪土就从这位仙风道骨的相貌,又备受程咬金尊敬的态度上,可以断定,来者不是旁人,而是大名鼎鼎的孙思邈。 不得不让倪土赞叹不已,孙思邈虽然已高龄,但其精神却矍铄,眼神炯炯有力,比年轻人的活力还旺盛。 “晚辈拜见孙神医!”倪土抱拳举过头顶后一躬到底。 “哈哈,什么神医不神医的,老匹夫一个,也曾经失手治死过不少人。” 孙思邈弯腰攥住倪土的胳膊,微微用力便将倪土扶了起来。 “孙神医过谦了,《备急千金要方》一册,若没有精湛的医术和成千上万次的临床试验,可写不出这一部巨制。大医精诚、大医习业,总结了前人之经验,犹如飞尸鬼疰归入肺脏证治,霍乱因饮食而起,附骨疽好发部位归结处,消渴与痈疽的关系理论,可谓我华夏中医学伦理学的垫脚石。其妇科与儿科,走前人之未走之僻静,开创单立科目,真乃前人为所未闻。‘五脏六腑为纲,寒热虚实为目’的论调开创了脏腑分类方剂的先河。” “哦?你读过老夫的千金要方?”孙思邈眼神一亮,对倪土顿感兴趣。他说着问着还转身用眼神询问旁侧的汤疾医。 汤疾医微微一笑,躬身道:“师父,徒儿曾将您的千金要方示于文林郎。” “哦?哈哈!老夫的拙见而已,不足为奇,不足为奇。”孙思邈虽然这般谦虚,但脸上的兴奋感甭提多厉害了。 “只可惜缺了针灸孔穴主治的论述。”倪土及时补充到。 “哈哈,除了针灸疗法,还有火罐呢,老夫这不是前来向小友讨教来了。”孙思邈捋着胡须高兴地说到。 在他眼里,能够帮他弥补这两大医学缺憾的人就是神奇的存在,就是福娃的存在,自然就十分地欢喜。 “不敢当,晚辈有什么知道的尽管奉上,绝不保留。” “如此甚好!来,让老夫一观!” “好!晚辈同时将灸针之法说于孙神医。” 倪土和孙思邈同时贼眉鼠眼地瞧着躺在床上的程咬金。 程咬金闻听此言,身上的肉顿时猛地哆嗦起来。 似乎为即将到来的乱针刺下,兴奋不已。 正文 第0055章 奔向尉迟敬德 “阿是穴?同身寸?老夫还是不甚了解,到底人体穴位有几处,每一穴位的效用在何处,只是在诊治过程中,会偶然发现心脏难受,手上食指会有疼痛反应,咯吱窝旁也有所疼痛肿胀反应。” “那是心包肌。人体内脏若出现病症,会在相应穴位有所征兆体现。所谓头痛医脚,这样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孙神医,请看这四个火罐,分别围绕在肚脐眼四周,分为心、胃、肝、肾,经过外火驱离,内湿便会随着穴位涌动出来。最上方为肝部,卢国公已经多次经火疗后流出淡黄色脓穴,这便证实了他的肝部受损较重,酗酒,生气,熬夜,最重要的湿气。” “哦?如此神奇?” “除了这个部位外,手上有肝经穴,脚上有肝脏穴,若两处穴位生疼,则证明内脏出了问题。平时,或可用灸针针灸,或可用食指按揉,可以舒缓疼痛。按揉疗法有奇效,可以依照疼痛,一一找相应穴位按揉。针灸的话,需要组合多个穴位同时操作。” …… 倪土和孙思邈一问一答。 汤疾医则拿着一个本子在一旁边观看边聆听边记录。 按照倪土的吩咐,汤疾医分别绘制了双手和双脚的轮廓。 倪土将手上、脚上的穴位一一指出,并让汤疾医以器官描绘。 画了人体部位图,又把全身的穴位一一指出。 倪土太清楚这些了,前生的自己自小便多病,吃药太苦,便时常要经历按摩、针灸、拔罐的遭遇,没想到自己神领神会,成为了半个郎中大夫。 如今,竟然教导起了伟大的孙神医。 当把扎地跟个刺猬似的灸针一一取下,躺着装死的程咬金才缓缓吐口气,疲惫地再次进入昏睡。 倪土和孙思邈又来到倪土的营帐。 两人彻夜详谈,直至孙思邈彻底弄懂火罐和灸针的一些疗法。 倪土倾囊相授,统统告于孙思邈。 “有机会,我一定要解剖一下,做一下求证。” 倪土怀着不安的心送走了两位,这才将土炕下的木炭添满了,托着疲惫的身子上炕裹被子睡觉。 一觉睡到了后半夜,点燃灯,起床想弄点儿吃的,赫然发现案几上有一封信。 打开来,却见是孙思邈的信。 上面说的是他对倪土的无私表示感谢。 还说他这段时间不去云游四海,救助黎民百姓了。 这次回来是奉旨给一位大人物治病。 有机会去长安的话,两人再促膝相谈,关于他还不知道,倪土却知道的事儿。 倪土挠挠头,不知道孙大神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或许是萨斯病毒?也或许是冠状病毒? 一想到前生那两场浩劫的病毒灾难,倪土后背发凉。 前生的自己生活在一个伟大的时代,生活在一个伟大的国度。若没有那些英雄级的华夏人们,没有那些英勇无畏听从指挥的华夏百姓,怎能扛过两次人类灾难。 倘若发生在眼下,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存活吗? 倪土朝窗外望去,幸好此时的某个旮旯角,一个毒心国家还未出现。 …… 在茫茫雪原之上,一辆牛车正在缓缓前行。 敞篷式样的牛车车轿,两位老人更喜欢被暖暖的太阳晒着。 车上坐着的是孙思邈,他正盘膝而坐,双手捧着徒儿这几日整理的灸针法和火疗法要点。 “师父,您为何不在此地多待几日,倪土小友的学问似乎滔滔不绝,能对我们的医术大有帮助。” 孙思邈放下了那一大摞纸张,抬头眯眼瞧瞧白茫茫一片的雪原,叹口气说道:“你没发现越是跟他在一起待得久了,就越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你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的完全是正确的,不容置疑。” 汤疾医听闻后,略有沉思,随后点了点头。 孙思邈继续说到:“好听点儿,他的魅力叫神力,但实际上却是蛊惑。任何他的言语,都会让你觉得是真实的。但我们医术贵在什么?实践。切切实实用到病人身上,能够帮助患者解除痛苦,诊治好病根。否则,任何说法只是邪术,不但对人无意义,而且有害。” 汤疾医叹口气,说道:“是啊,徒儿这段时间跟随倪土小友也确实是太久了,从来没有想过对他所说的话产生怀疑,这确实是徒儿的失误。这段时间总是他在说,他在做。而徒儿从未产生过质疑的心思,这太可怕了!也不符合医德。不该!不该啊!” 孙思邈微微一笑:“徒儿不必自谦,不过倪土小友的法子貌似不会有差池。他的灸针法和火疗法,看似稀奇古怪,而这次为师却找到了这两种疗法的根源,那便是人体的穴位。这才是最关键的。以往我们尊崇的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实际上,头痛也亦可以医背医脚。这是他的神奇之处。” “倪土小友说什么来?人体就是一台机器,分解开来就是一件又一件小小的零件,每一件零件都不可或缺,都不能少,又都有紧密联系。为师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机器,但或许那就是这牛车,有轮子有车轴,有主体有牵引。想想确有道理啊。” 汤疾医一听自己对倪土的痴迷没有受到师父责怪,反而他也陷入其中,便洋洋得意起来。“徒儿觉得他最为经典的言论便是血脉之说,老祖宗留下来的把脉、闻问切,从倪土小友那里或许找到了理论根据。听他的血脉流动之说,似乎眼前就看到了血脉的流动,如同春日田间的沟渠,历历在目啊。” “倪土小友的学术,的确发人深省。让人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孙思邈点着头说到,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些忧郁之色:“这次我们奉命给陛下诊治风痹症,我们看眼到的只有老程,这其中或许有倪土小友的藏手之处。试想,这么机密的疗法怎能毫无顾忌地全部奉献给旁人嗯?” 汤疾医略一沉思,回到:“旁人或许会藏匿机要之处,但倪土小友或许并非这些人。仙人之徒,率直而为,这就是让我为之敬佩之处。试想,他手中的哪一件什物不是惊天之物?马镫,马蹄铁,豆腐,火疗,针灸,哪一样不是可以私藏之物,但在他眼中却是平常之物了。” “呵呵,徒儿这是被他俘虏了。” “并非如此,而是我相信他的豪爽为人。” “未必如此,那日路上碰到的程花花和上官婉儿,不是很是气愤倪土的冷淡吗?”提及那两个一向以捣蛋成名的小娘子,在倪土那里吃了瘪,孙思邈就开心地不得了。 “一物降一物,倪土这小子可并非傻瓜那么单纯,而是城府很深呢!”汤疾医附和道。 “所以,我们还有多找几位风痹症患者,一一诊治,一一做记录,等到我们的标本多起来,验证起有效性,我们再进宫给陛下进行诊治。” “好!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去尉迟老儿那里!他这家伙最近因为风痹症都下不了炕了,咱们正好下重手实验一番。” 孙思邈一想到有患者替自己对新疗法进行验证,神色就兴奋地不得了。 汤疾医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好来!咱们大显身手一番!将灸针、火疗、血脉一起加持!看看疗效!” 汤疾医兴奋地一扬鞭子。 鞭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骤然“啪”地发出一声脆响。 牛儿的步伐加快,载着两位兴致勃勃的老人奔向他们的猎物。 正文 第0055章 奔向尉迟敬德 “阿是穴?同身寸?老夫还是不甚了解,到底人体穴位有几处,每一穴位的效用在何处,只是在诊治过程中,会偶然发现心脏难受,手上食指会有疼痛反应,咯吱窝旁也有所疼痛肿胀反应。” “那是心包肌。人体内脏若出现病症,会在相应穴位有所征兆体现。所谓头痛医脚,这样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孙神医,请看这四个火罐,分别围绕在肚脐眼四周,分为心、胃、肝、肾,经过外火驱离,内湿便会随着穴位涌动出来。最上方为肝部,卢国公已经多次经火疗后流出淡黄色脓血,这便证实了他的肝部受损较重,酗酒,生气,熬夜,最重要的湿气。” “哦?如此神奇?” “除了这个部位外,手上有肝经穴,脚上有肝脏穴,若两处穴位生疼,则证明内脏出了问题。平时,或可用灸针针灸,或可用食指按揉,可以舒缓疼痛。按揉疗法有奇效,可以依照疼痛,一一找相应穴位按揉。针灸的话,需要组合多个穴位同时操作。” …… 倪土和孙思邈一问一答。 汤疾医则拿着一个本子在一旁边观看边聆听边记录。 按照倪土的吩咐,汤疾医分别绘制了双手和双脚的轮廓。 倪土将手上、脚上的穴位一一指出,并让汤疾医以器官描绘。 画了人体部位图,又把全身的穴位一一指出。 倪土太清楚这些了,前生的自己自小便多病,吃药太苦,便时常要经历按摩、针灸、拔罐的遭遇,没想到自己神领神会,成为了半个郎中大夫。 如今,竟然教导起了伟大的孙神医。 当把扎地跟个刺猬似的灸针一一取下,躺着装死的程咬金才缓缓吐口气,疲惫地再次进入昏睡。 倪土和孙思邈又来到倪土的营帐。 两人彻夜详谈,直至孙思邈彻底弄懂火罐和灸针的一些疗法。 倪土倾囊相授,统统告于孙思邈。 “有机会,我一定要解剖一下,做一下求证。” 倪土怀着不安的心送走了两位,这才将土炕下的木炭添满了,托着疲惫的身子上炕裹被子睡觉。 一觉睡到了后半夜,点燃灯,起床想弄点儿吃的,赫然发现案几上有一封信。 打开来,却见是孙思邈的信。 上面说的是他对倪土的无私表示感谢。 还说他这段时间不去云游四海,救助黎民百姓了。 这次回来是奉旨给一位大人物治病。 有机会去长安的话,两人再促膝相谈,关于他还不知道,倪土却知道的事儿。 倪土挠挠头,不知道孙大神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或许是萨斯病毒?也或许是冠状病毒? 一想到前生那两场浩劫的疫病灾难,倪土后背发凉。 前生的自己生活在一个伟大的时代,生活在一个伟大的国度。若没有那些英雄级的人们,怎能扛过两次人类灾难。 倘若发生在眼下,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存活吗? 倪土朝窗外望去,幸好此时的某个旮旯角,一个毒guo还未出现。 …… 在茫茫雪原之上,一辆牛车正在缓缓前行。 敞篷式样的牛车车轿,两位老人更喜欢被暖暖的太阳晒着。 车上坐着的是孙思邈,他正盘膝而坐,双手捧着徒儿这几日整理的灸针法和火疗法要点。 “师父,您为何不在此地多待几日,倪土小友的学问似乎滔滔不绝,能对我们的医术大有帮助。” 孙思邈放下了那一大摞纸张,抬头眯眼瞧瞧白茫茫一片的雪原,叹口气说道:“你没发现越是跟他在一起待得久了,就越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你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的完全是正确的,不容置疑。” 汤疾医听闻后,略有沉思,随后点了点头。 孙思邈继续说到:“好听点儿,他的魅力叫神力,但实际上却是蛊惑。任何他的言语,都会让你觉得是真实的。但我们医术贵在什么?实践。切切实实用到病人身上,能够帮助患者解除痛苦,诊治好病根。否则,任何说法只是邪术,不但对人无意义,而且有害。” 汤疾医叹口气,说道:“是啊,徒儿这段时间跟随倪土小友也确实是太久了,从来没有想过对他所说的话产生怀疑,这确实是徒儿的失误。这段时间总是他在说,他在做。而徒儿从未产生过质疑的心思,这太可怕了!也不符合医德。不该!不该啊!” 孙思邈微微一笑:“徒儿不必自谦,不过倪土小友的法子貌似不会有差池。他的灸针法和火疗法,看似稀奇古怪,而这次为师却找到了这两种疗法的根源,那便是人体的穴位。这才是最关键的。以往我们尊崇的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实际上,头痛也亦可以医背医脚。这是他的神奇之处。” “倪土小友说什么来?人体就是一台机器,分解开来就是一件又一件小小的零件,每一件零件都不可或缺,都不能少,又都有紧密联系。为师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机器,但或许那就是这牛车,有轮子有车轴,有主体有牵引。想想确有道理啊。” 汤疾医一听自己对倪土的痴迷没有受到师父责怪,反而他也陷入其中,便洋洋得意起来。“徒儿觉得他最为经典的言论便是血脉之说,老祖宗留下来的把脉、闻问切,从倪土小友那里或许找到了理论根据。听他的血脉流动之说,似乎眼前就看到了血脉的流动,如同春日田间的沟渠,历历在目啊。” “倪土小友的学术,的确发人深省。让人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孙思邈点着头说到,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些忧郁之色:“这次我们奉命给陛下诊治风痹症,我们看眼到的只有老程,这其中或许有倪土小友的藏手之处。试想,这么机密的疗法怎能毫无顾忌地全部奉献给旁人嗯?” 汤疾医略一沉思,回到:“旁人或许会藏匿机要之处,但倪土小友或许并非这些人。仙人之徒,率直而为,这就是让我为之敬佩之处。试想,他手中的哪一件什物不是惊天之物?马镫,马蹄铁,豆腐,火疗,针灸,哪一样不是可以私藏之物,但在他眼中却是平常之物了。” “呵呵,徒儿这是被他俘虏了。” “并非如此,而是我相信他的豪爽为人。” “未必如此,那日路上碰到的程花花和上官婉儿,不是很是气愤倪土的冷淡吗?”提及那两个一向以捣蛋成名的小娘子,在倪土那里吃了瘪,孙思邈就开心地不得了。 “一物降一物,倪土这小子可并非傻瓜那么单纯,而是城府很深呢!”汤疾医附和道。 “所以,我们还有多找几位风痹症患者,一一诊治,一一做记录,等到我们的标本多起来,验证起有效性,我们再进宫给陛下进行诊治。” “好!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去尉迟老儿那里!他这家伙最近因为风痹症都下不了炕了,咱们正好下重手实验一番。” 孙思邈一想到有患者替自己对新疗法进行验证,神色就兴奋地不得了。 汤疾医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好来!咱们大显身手一番!将灸针、火疗、血脉一起加持!看看疗效!” 汤疾医兴奋地一扬鞭子。 鞭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骤然“啪”地发出一声脆响。 牛儿的步伐加快,载着两位兴致勃勃的老人奔向他们的猎物。 正文 第0056章 妖言惑众可怕 终于得了阎立本的邀请,袁天罡带着徒儿前不久进奉的岭南香茶,奔向阎家大院。 热水沸腾,香茗萦绕,坐于土炕上的两人犹如身在云里雾里。 袁天罡瞧着正趴在跟前,翘着身子,给土炕炉子塞木炭的女仆出神,半日才道出几句话来:“倪土小子的确聪明,能够将炊事之火炉融入到居室内,让很多人不必再遭受寒冬之苦了。” “都说道中之人不食人间烟火,看来袁天师准备要遁入俗世了?” 袁天罡听出阎立本话里的讥讽,便冷冷一笑,说道:“不食人间烟火,那是仙人。我等皆是凡人,不食不喝,怎能度日?” 阎立本听闻后哈哈大笑起来。 女仆给两位斟茶后便退出了居室。 阎立本先是一番道歉:“并非我有意躲着袁天师不见,这几日每每早朝后,陛下必宣老夫觐见,也就索性每日清晨便在太极宫前等候了。” “圣上对大明宫一事有些急切了。” “确实啊,从贞观八年停滞,到如今已搁置二十八载,再耽搁下去,原本打下的地基可就要腐烂了。” “要说呢,长孙那老家伙又纷纷邀功了,他说一直替陛下挂念此事,要不然也不会在上月令卢国公率先砍伐十万棵粗壮树木。” “惩治人的法子,谁人都看得分外清楚。他却摇身一变成为先见之明。可耻至极啊!” 袁天罡呷一口茶水,冷眼瞧了阎立本一眼,“最近他追这大明宫修建之资,追得要紧,看来是打定了这几十万两黄金的主意了。右相兄可要当心了。” 阎立本冷哼一声:“他长孙无忌的手伸得很深啊,今日还上折子讨论更正大明宫之名,被陛下驳回了。” “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文王,武王相承,其明德日以广大,故曰大明。明宫如同未央宫之名也出自《诗经》一样,都是以周王的勤政贤明作为榜样的一种自我的鞭策。长孙老夫改此名,难道是想把大明宫改为长孙宫吗?野心倒是不小。” 阎立本冷哼一声,说到:“大明宫想要易名,可绝非易事。名字所在在于陛下对先帝和贤臣的寄思。” “此话怎讲?” “今日陛下已经言明,大明宫初建之时,从工地上曾挖掘出过一面古铜宝镜,魏征认得是秦始皇曾经用来清除异己的镇国之宝,叫秦镜。传说它能照见人体内的五脏六腑,纤毫可见。更重要的是它还能照出群臣的忠奸、国运的兴衰。” “陛下言说,此宝镜被安放在先帝的宝库内,等到大明宫竣工之后,秦镜就要被悬挂在朝堂上震慑妖邪,明镜高悬之妙,在于有宝镜镇守,自是一派的正大光明,所以大明宫也就理当有此名号了。” “甚妙,有机会,老夫想要去亲眼看一下这枚秦镜的妙处。” “还是等长孙老匹夫把宫殿盖起来再说吧!” 袁天罡对阎立本的失落表示同情,便转移了话题。“老道想要的观星楼可否加上?” “已经有了!” “有了?圣上真是爱溺老道啊!善哉!善哉!”袁天罡对李治的暖心之举表示出异常的欣慰感来。 “哪是你我的功劳啊,是卢国公老程说服陛下的。” “程咬金?他为何主张建造观星楼?” “程知节在奏文中曾有言,文林郎倪土在潜心制作一种可以一望万里的神器,使人具有千里眼之神技,圣上对此甚有兴趣。武昭仪则借机言说可以建一座高达十层楼的观星楼,等到神器一出,便可观天象测我大唐运势。” “善!没想到倪土不经意的一个神器便说服了圣上。老道曾不止一次进言,却没能说服陛下,没想到倪土这小子帮老夫解决了大麻烦。心事已达成,老道是否要亲自前去道谢,另外看一下他言及的神器是否能够制造出来。” “哈哈,道谢是假,窥探是真啊!”阎立本对虚伪的袁天罡一番嘲笑。 袁天罡也不失时机地用笑来化解这一尴尬。 解决了心头事,袁天罡心里自然开心不已。 想想能在以后住进一个高约十层楼高的观星楼,每日夜间,星空灿烂之夜,手可摘星辰,简直要多美就有多美。 袁天罡端起茶杯,喝着茶水也觉得是人间美味。 “袁师,不知废王立武的传言是否是真实的呢?” 阎立本这么一问,将正在喝茶的袁天罡一下子给憋住了。 他惊恐地抬起头来询问:“谁说的?” “甭管谁传出来的,但我知道最开始出自谁之口。”阎立本双眼狠毒地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内心狂颤,脊背也在阵阵发凉。 要知道能说出“废王立武”预言的,除了李淳风便是他袁天罡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醉酒后对谁说出了这一惊天大密,竟然透露出去了,遭天杀的厄运马上就会降临。 李治或者武媚娘,抑或者是长孙无忌,再或者是王皇后,会为了息事宁人直接砍了自己。 以此昭告天下,这是老道别有用心地蛊惑人心。 想到这里,袁天罡从头顶一直凉到了尾巴骨。 浑身一哆嗦,手中的白玉杯子直接滑落,掉落在桌面上。 剩余的茶水都撒了一桌子。 阎立本一皱眉头,为他那心爱的白玉茶杯差点儿被摔碎而心疼地霍霍的。 不过,看到这个一向神秘莫测的袁天罡,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方寸大乱,到底还是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袁师,怎么了?身体不适吗?听说孙神医最近研制了一种新的摸骨疗法,以火为武器,以人体的穴位为基本,可以做到治未病,除病根。目前整个长安城的权贵们,都在花重金邀请孙神医上门疗病呢。老夫派老管事前去探寻,听说排队的已经排到一千号以外了,若想加塞,得花千金。” 袁天罡为了掩饰刚才的惊慌,重新自斟茶水,捏起一小盏茶来,吹一口气,呷了一口,随口取笑道:“从未听说孙神医有这诀窍,难不成又是那个倪土小鬼的怪招?” “正是!听汤疾医说,之所以受费用是给那个倪土赚取知识产权费。” “噗!”袁天罡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 “听说孙神医去了一趟营地,跟倪土学到了很多稀奇医术,而废王立武也是出自倪土之口。” 袁天罡高悬着的担忧之心这才放进肚里。 不过,他到底还是纳闷了:“他一个竖子怎么会知道这个机密?” “哦?难不成这是真的预言吗?”阎立本看待袁天罡的眼神里多了一份质问。 袁天罡一下子又呆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文 第0057章 错怪那个冤家 深夜。 一间闺房内,一截白娟正铺在桌面上。 白娟上赫然写着“倪土”,“探花”等字样。 上官婉儿正在一张白纸上,用细小的毛笔书写她心中的一首诗歌。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写完这些,上官婉儿便托着腮帮子陷入沉思。 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那个满是白雪纷飞的世界。 她正策马扬鞭急奔,没想到被一人呼喊,猛回头,看到了一位俊美,却因为满布沧桑而尽显男儿气的郎君。 郎君眼神里的坚毅一下子攫取了她的芳心,让她如醉如痴。 更何况在那个风雪交加的严寒之地,自己坠马受伤,是他用坚实的臂膀和宽广的胸怀温暖了自己。 粗狂而豪迈的歌声,似流星,穿越了时空,钻入少女的芳心,久久回荡。 门儿执拗一声响动。 一位老者迈步进来。 上官婉儿起身施礼:“阿翁,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上官仪愁眉不展地踱步进来。 上官婉儿急忙拿了一卷书将刚才书写的诗笺压住了,以防止被阿翁看到,以为自己春心涌动了,再遭质问。 “听程花花讲,你今日去了大营?” “是!” “未出阁的女子不要轻易抛头露面。再者说,长孙润前不久跟程政比试,刚被打败,你又去那里,岂不是让长孙家以为你故意去捡拾长孙之辱的。” “孙儿没那个意思,只是受程花花之邀,去瞧瞧她未来的如意郎君的。”上官婉儿攥起小粉拳给上官仪敲打起了肩膀。 “哦?知节给花花寻的郎君?那人如何?”上官仪一下子就有了八卦之心。 说起这些,上官婉儿就笑了起来:“程花花的夫婿貌似是一个伙夫,一心做男保姆,这样的格局可把程花花给气死了!本来去的时候,她还跟我吹嘘,她未来的夫婿是如何如何地勇武,如何如何地足智多谋,没想到见了面竟然是一个以仆人自居的小人物,可把程花花给气死了。后来去见卢国公的时候,她死活不答应这门亲事。” “啊哈哈……”上官仪听了也觉得好笑。 “到底还是不如程政啊,听说那次长孙润前去兴师问罪,还斗不过程政那个混小子。对了,你对程政那个小子感觉如何?” “政兄长?呵,他就是一个闷葫芦,三鞭子打不出一句诗文来,怎能配得上婉儿啊。”上官婉儿明白上官仪的心思。他想着趁着长孙家没有逼迫的时候,给上官婉儿寻找一个好夫婿嫁出去。 “是啊,知节家的文学底子到底还是弱了一些。不过,当前能与长孙家对抗的也就知节了。” “长孙家何惧之有?在政兄那里时,那个文林郎曾言语,长孙家犹如秋后蚂蚱。” “秋后蚂蚱?何意?”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哈哈……果真那样的话就好了。长孙的淫威已经触犯了众怒,旁人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呢。” “再怎么厉害还不是与旁人比试时败下阵来了,可见世间还是有不少人不惧怕他们的。” “确实啊!婉儿,其实我听说了,那日,长孙润前去营地与程政打赌,对赌契约除了要程家缴纳秦岭雪盐的利润,还有另一个赌约。” “什么赌约?” 上官仪细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瞧着上官婉儿,摇了摇头却不在言语。 “阿翁,说吗,快说!你把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言语了,到底什么意思啊?”上官婉儿停止了给上官仪敲打背,变成了抱着他的膀子摇晃。 “好,好,老夫告诉你。他们对赌的便是你婉儿。” “我?赌我什么?” “赌什么若是摆下擂台,长孙润胜了,便让一个小子放过你。若是长孙润输了,便让给那个小子。” “哪个小子?他叫什么?” “好像是程政的手下,叫什么来着……”上官仪尽量想着。 “对了,想起来了,叫什么倪土!” “倪土?哪个倪土?” “应该是大地的泥土吧。” “泥土?泥土?倪土!”上官婉儿骤然睁大了眼睛,想起了那个满脸忧郁的俊俏少郎。 “怎么了,婉儿?”上官仪突然觉得上官婉儿的脸色不对劲,急忙询问到。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此人的名字好有趣。” “这人不可小觑,听说就是他出马战胜了长孙润,替程政打败了那个狂妄的小子,替我们婉儿挽留了名誉。所以啊,我觉得你跟程政还是蛮般配的,关键是他能为了你的名节下死手,对付长孙润,完全不惧怕他的淫威。有骨气,是个汉子!” 上官婉儿的心复杂无比,久久无法平静,早已将阿翁的话挡在心房之外了。 等上官仪走后,上官婉儿手捧着那块绢布,叹息道:“原来是你,原来你的桀骜并非瞧不起人,而是孤寂使然。一名堂堂的探花郎却委身于兵营底层,甘愿为人牛马,到底是心里凄惨无比。” “受了我们的讥讽,你的内心深处一定很是痛苦吧?在你的眼里,我却成了一个借助权势摆谱的女子,一个势利心眼的女子,这跟一个俗人有何区别呢?” “我误会了你,你也误会了我,难道那个风雪交加的邂逅就不能挽回一份天定的缘分吗?” “有缘无分?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经历吗?” 轻哼那名少郎的歌曲,才懂得他内心深处的无助、彷徨和忧虑…… 红尘高倚在鸿门 不如梦不破不供奉红人 红楼梦不颂与共的明不冲破 孰能识是非彼此日后再识人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娴静犹如花照水 行动好比风扶柳 眼前分明外来客 心底却似旧时友 …… 大雪纷飞的那个画面永远定格在上官婉儿的内心,被一人用粗犷而厚实的臂膀所护佑。 她感觉那时的她是世上最安全、最幸福的一人。 躺在他的怀中,就是拥有了一切。 那种感觉,久久地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正文 第0058章 废王立武传说 整个长安城都飞染着“费王立武”的所谓预言,只有深处舆论旋涡的李治、武媚儿和王皇后装作不知。 李治暗暗分析过,如果按照传言所述,的确是绊倒长孙无忌的好法子。 同为托孤大臣,程咬金选择了远离朝政,李勣明哲保身,剩下的两个都沆瀣一气,简直不把皇上看在眼里。 李治越想越气,但顺着谣言思考下去,身边除了武媚娘能够倾心辅佐自己外,还真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长孙无忌并不忌惮王皇后。 那个女人一心向禅,主修清静无为,待在宫里,跟待在寺庙相差不大。 但武媚娘辅佐自己一事,却遭到长孙无忌不下十次的弹劾,说什么后宫干政,颠覆祖训,不利于朝堂公正云云。 朝堂公正?就是你长孙无忌的公正吧。 如今,李治并不喜欢顺毛的臣子,反而喜欢那些能够惹炸毛的浮躁臣子,尤其是能够违逆长孙无忌,并惹他发毛的人。 实践证明了,能够惹毛他的唯一人选就是武媚娘。 李治自从有了这个心思,看待武媚娘的眼神都多了一些柔情。 武媚娘也心知肚明,但好好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势力,明着投靠自己的没几个臣子,倒是像李义府等人却只是偷偷表态。 自己的实力太过单薄,若是骤然冒头,恐怕自己离死就不远了。 自小,师父曾重点言及:势单力薄不可作为,只可韬光养晦。 现在的自己还是先保全自己,暗暗壮大自己的势力。 不过,圣上的眼神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这就让武媚娘心中的一棵小树苗有了长大一点的欲望。 “媚儿,朕的疼痛越来越厉害了,以后这些如山的累牍文书,你就多替朕看一些吧。”李治看似无甚表情,但他的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武媚娘看。 武媚娘专门跟师父学过识人相貌,观其心,自然明白李治话里话外的含义。 “陛下,小思儿进来多有恙,妾身还要多分些心思照顾她。朝堂之事还是陛下多上心一些,免得有些臣子再说些闲话,惹得陛下生气。陛下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若再惹怒上身,对龙体不好。” 武媚娘说完便收拾李治吃完的茶点,一番盈盈下拜后,慢慢退步下去。 李治望着虚空的殿门,失神了一段时间。 “陛下,该上早朝了。”黄门在催促了。 李治这才缓过神儿来。“哼!媚儿这是在跟我撒娇吧,好吧,等等就等等,时机不到,强扭的瓜果也不甜,还涩。” 这个早朝上得很是郁闷。 长孙无忌当着众臣子的面,将一堆公文抬了上来,宣布房遗爱谋反案到此已结案。 其实,一堆文书中,也就一卷案宗有用。快速浏览完,李治的心痛如刀割。 里面牵扯人数之众,皆是些纨绔子弟,不足为虑。 房遗爱、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薛万彻、柴令武等人,密谋拥立荆州王李元景为帝?可笑至极!他们还以为是小娃娃过家家吗? 胡闹! 而让李治震惊的是赫然出现的两个名字:荆王和吴王。 李治皱了皱眉头,挥挥手说到:“此事重大,容后再议。” 黄门的尖嗓子“退朝”都未能将陷入沉思的李治唤醒。 稀里糊涂地回到承庆殿,不料长孙无忌跟随而来,咄咄逼人地央求李治将此案了结。 褚遂良见李治流露为难之色,便在犹豫再三后,还是从袖子中掏出一本折子:“回禀陛下,卢国公有本劳臣代为启奏,请陛下过目。” 李治展开卢国公的折子,一改往日的嘘寒问暖,吐血沁泪的文字,满纸的焦虑,追思先王对几个皇子的点点滴滴。尤其提到先王对程咬金的嘱托,一定要他照顾好李恪。 “老臣愧对先王,没能守住恪儿之清白,也未能保全其性命,老臣当死,死不足惜。” 李治看完,潸然泪下。 长孙无忌很是怨毒地瞪眼瞧着褚遂良。却见他眼光盯着地面,不去跟这个老狐狸触碰。 长孙无忌生气的是褚遂良事前并未跟他透气,提及程咬金竟然有奏本跟陛下。 不让看倒也合情合理,却不告诉此事,怎能不让他生气。 李治泪流满面,慨然长叹不止。 长孙无忌说到:“陛下,对待食人的猛虎,不能心慈手软。倘若有半点妇人之仁,老虎会越加嚣张,我等皆会成为老虎口中食啊。” 李治抹把眼泪,说到:“荆王是我的叔父,吴王是我的兄长,我想赦免他们的死罪,可以吗?” 长孙无忌一皱眉头,瞟眼去瞧一旁的兵部尚书崔敦礼。 崔敦礼会意,说到:“陛下,陛下重情重义,当天下的楷模。但法度不可违,即使骨肉亲也不可谋情。过去周公诛除管叔蔡叔,汉景帝平七国之乱,然后是汉昭帝的时候,燕王刘旦和鄂邑长公主谋逆,都以国家法度处以应有的刑罚,这些前事都不远,陛下怎么能改动法律就为了施舍恩情呢?” 李治长叹不止。 当晚,李治来到大牢,召见房遗爱:“你是我的姐夫,已是血肉至亲,享受的功名利禄也是旁人无法比拟,你为何又要谋反?” 房遗爱却镇定自若,回答道:“我包藏祸心,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倒也罢了,你为何还要告发荆王和吴王?他们确实要谋反吗?你跟朕说实话。” 房遗爱猛地一下子抬起头来,惊恐地瞧着李治。 站在旁侧的长顺无忌咳嗽一声,顿时吓得房遗爱再次将头埋下去,匍匐在地。 李治终于明白地点了点头。 “我告发吴王李恪是希望赎罪。贞观年间,纥干承基、游文芝一起与侯君集、刘兰共同谋反,后来承基告发侯君集、游文芝和刘兰,自己得以保全首级并得到了官爵。” “哼!你承受了尚公主的尊荣,怎么能与承基相比?现在告发李恪谋反已经太晚了。”李治回了这么一句便直接转身走了。 是夜,宫中雷雨交加,雨雪倾盆。 “春雷滚滚坟成堆。这次浩劫真的无法避免了吗?”李治长吁短叹,一脸的憔悴。 武媚儿小心尝试着药汁,却回道:“有人要搬到眼中钉,有人便要做这眼中钉,犹如春雷与火木,雷下来,劈到的必然是火木,事难违矣。” “可朕一想到荆王和吴王便心痛不已。他们都是朕的血肉至亲啊。” “陛下若有什么话,就托卢国公去看看他们吧,代陛下了却了这桩心事。”武媚儿劝慰到。 “也罢!眼下,能替朕说说心里话的也就卢国公一人了。” 当夜,李义府派人快马加鞭奔向秦岭大山深处的营帐。 正文 第0059章 李代桃僵之谋 夜黑风高,大雪纷飞。 四匹快马冲破纷纷扬扬的大雪,朝着长安城奔去。 “快开城门!卢国公奉旨觐见!这是令牌!”贾二将令牌高高举起。 竹篮子放下,当令牌搁入其中,竹篮子被吊了上去。 城墙上的门举起火把仔细查验。当他确认了令牌,又看到四人其中一人端着一个大大的“卢”字旗幡后顿时大声叫了起来: “快!开侧门!卢国公奉旨进宫。” 快马闪进城门,四骑快速进入长安城,朝着长安宫方向奔去。 城门上有一士兵发出了疑惑:“咦?卢国公奉旨觐见,不是该去太极宫吗?怎么去了长安宫的方向?” 城门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知道什么人容易死得早吗?就是自以为长了一双眼和一张嘴巴的人。” 士兵一听,一下子吓逮住了。 是啊,万一陛下此时正在长安宫呢? 自己冒冒失失嚷出的这句话,让歹徒听到了,会不会现在就去围攻长安宫,置皇上于死地? 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就要被满门抄斩了。 士兵忙低头认错。 城门郎冷哼一声便转身走了。 当他路过一位站岗士兵时,悄声说到:“去元舅府一趟,快!” “喏!” 那人答应一声,急忙闪身朝着城门楼梯奔去。 倪土很是反感夜间驾车……呃……夜晚骑马。 不但脑袋昏昏沉沉不说,还弄得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 还是这雨雪天气里疾奔。 这样的天气最容易凉气侵入骨髓了。 湿气就是这么得来的。 无奈,卢国公亲自到被窝里拽自己,也就只能裹紧了大衣,跟着他奔袭到长安了。 三个时辰的奔驰,身体早已被冻得僵硬。 让倪土奇怪的是程咬金的卫兵穆贵子竟然也跟随来了。 更让倪土奇怪的是,程咬金竟然带着穆贵子进入宫殿,却偏偏不带自己。 穆贵子似乎心中有愧,迈步到宫门后却有退步出来,朝着倪土问到:“文林郎,您说长孙家此后会被灭族,是真的吗?” 倪土有些烦恼,自己酒后到底说了多少天机,恐怕够自己减寿一百年的。 但看到穆贵子一脸的肃穆,似乎有一种大义凛然之色,倪土便正色道:“的确,最长不超十年。” 穆贵子听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庆幸。他抱拳朝着倪土深深鞠躬下去。 倪土不知道这个小子今晚是怎么了,突然变得神神叨叨起来,也就仪式正宗地还礼了。 穆贵子施礼完毕,转身便迈步进入宫门。 那份毅然决然的样子让倪土有些感动。 “这家伙是不是病了?” 倪土问旁侧的贾二。 贾二点了点头,“或许是吧,我该给他买口棺材吧。” “这么严重?” “的确!病得不轻。”贾二点了点头,异常坚决。 “不会吧,我只是随口一说。” “你的随口一说,救了一人,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什么死了,又是救了,贾二,我看你也病了。”倪土打个哈欠,双手揣进袖口,在四处寻找可有旅馆没有。 “是啊,我也病了,所以,我要去置办棺材了。” “去吧,跟店家好好讨个价,最好让他买一赠二,给你我也早早备下,别弄得个抛弃荒野的地步。” 实在困倦地不行,倪土便溜溜达达朝着门楼奔去。他希望能接到一个床,还有几床被子。 贾二摇了摇头,转身便朝着大街奔去。 半睡半醒中,倪土苦涩地一笑,喃喃自语:“不知道我刚才装傻装地是否到位。” 天刚刚亮,贾二便运载着一口上好的棺木进入长安宫。 上朝前一刻钟的功夫,李治便得到了消息:李恪自缢于长安宫。 李治听闻痛苦流涕,摆摆手对黄门说到:“今日休朝。” 贾二陪着卢国公扶灵柩,却单独把穆贵子派了出来。 “文林郎,卢国公有令,速速赶回营地。” 望着面沉似水的穆贵子,倪土挠了挠头。 早晨进入长安宫时,那份慷慨激昂。出来时却意气风发,真不知道这个穆贵子到底犯了什么神经。 不过,倪土还是从这前后判若两人的迥异气质上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难得装聋作哑,也就是大智若愚的真实作为吧。 两人刚刚牵马走出长安宫。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交错赶了进来。 看到那不亚于皇帝的依仗,穆贵子淡淡地说了句:“长孙!” 倪土再去瞧他,他却将围巾竖起,遮住了半边脸。 走在临近秦岭的边缘,一队人马从长安方向急急地奔驰而来。 穆贵子见状急忙呵斥倪土拨马遁入山涧河道。 河道的有些转弯处,因背靠了大山的荫蔽,并未结冰,连那河岸上都未曾有积雪。 不过,一些沙石却裸露出来。 马儿累了,来到河边低头饮水。 倪土瞧着面前的宽广河道突然意识到,面前的河道不正是那华夏的母亲河——黄河吗?可是,此时的黄河却清澈无比,足可以一眼望到河底的沙石,有些小鱼儿还自由自在地游弋着。 “你得帮我找个隐僻的地方藏起来!” 这语气简直就是首长命令奴仆的口吻。 倪土拔出匕首,一下子插在了面前的砂子里。 “你难道没有听到吗?”穆贵子再次质问到。 倪土冷哼一声:“放肆!一个小小的士卒敢对他的长官这样说话的吗?” 倪土说完,继续拔出匕首,再次狠狠地插入泥沙。 发泄着心中的忐忑不安和愤恨。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因为一句话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送去,顶替旁人上吊了! 自己这不是间接地杀了人吗! “好一个金蝉脱壳啊!你以为死了旁人,吴王就能存活?吴王已经死了!用不了一日,皇帝就会下诏,厚葬那个躺在棺材里的吴王!你的子子孙孙每年要祭拜磕头的那个人是躺在棺材里的人,不是你!吴王肉身虽生,但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你明不明白?还一副凛然气质,跟老子装什么派头!” 穆贵子也泄了气。 由之前的器宇轩昂变得垂头丧气。 “文林郎,卢国公有令,一定要你设法将我藏匿起来。” “藏?藏到哪里去?这天下莫非王土,你逃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你能逃到哪里去?” “卢国公说你定有办法!” “办法?我能有何办法?” 此时,山涧之上骤然听到一阵马嘶鸣叫。 倪土和穆贵子急忙牵着马躲入山丘的凹陷处,以防岸上的人发现他们。 正文 第0060章 尽情撸大铁棒 此时,有人大声喊道:“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 “继续搜!元舅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不快找!” “喏!” 随着马蹄声远去,穆贵子说到:“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咱们一个也别想活着,长孙无忌可是要扒了咱们的皮!” 倪土瞧着这个跟穆贵子十分神似的人,不免对程咬金的长谋算计钦佩不已。 他早就将这个神似吴王的家伙养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备无患。程咬金的用兵之策还真是让人折服。 “得了吧,要扒也是扒你的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欺负了长孙无忌的哪个娘子,他才这么对你恨之入骨?” “这……一言难尽!”穆贵子刚想有话说,但还是羞于启齿,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不逼你了!眼下你我都得活命,只有一处地方可以去。” “当真?” 穆贵子见倪土点了点头,高兴极了。 “你身上可带有卢国公的信物?” “信物?为何要带信物?” “废话,托人办事儿哪能空手而去的!” “哦,有!”穆贵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馒头大小的金锭。 乖乖,千两黄金? 金锭下方赫然刻着“卢”字,这便是卢国公的身份信物了。 “好!有此物,事儿就好办了!”倪土说着便来到河边,将原本插入沙石的匕首抽了出来。 倪土竟然高兴地瞧着匕首,转身面对穆贵子。 望着倪土的谄笑,穆贵子吓得浑身哆嗦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半天,倪土才从欢喜中缓醒过来,抬头看到颤抖无比的穆贵子说到: “快看!磁铁石!” 从此后,倪土可以设想,黄河摊边会有数百大军撸铁棒。 铁棒上吸附起来的物质并非纯铁,而是磁铁矿。 收集起来后进行过滤,再经过数十轮锻造烧制捶打,就能提炼出纯铁来。 跟大多数矿物质一样,磁铁矿也蕴藏在泥土河沙之中。之所以这般,还是其自身密度比较高。日积月累的河砂搬运和沉淀作用下,慢慢富集在了一起。 曾经有人做过调查,黄河滩泥沙中的铁矿能达到半壁江山以上。 所以,发现此铁矿砂,倪土怎能不兴奋呢。 “卢国公一直在埋怨长孙家霸占铁矿,这些铁矿砂虽然品质有些次,但只要进行多轮锤炼便可以提炼出好铁来。” 倪土一路上自言自语,穆贵子并未被他这份激动所感染。 两人一路来到秦岭边缘的一座山峰,那里赫然立着一个不大的寺庙。 没有多少香客,寺庙显得十分清冷。 小僧穿着的衣服也是打了不少补丁。 所以,一见到倪土和穆贵子牵马上来,便知道有食宿生意可做,急忙上前打招呼。 倪土二话不说,将用包了金锭的布包放在小僧手中,道:“我要见一下方丈,有要事想托。” 小僧还以为对方塞给自己一个馒头,颇为恼火,刚刚打开一个角,赫然发现是一块大金锭,急忙毕恭毕敬起来:“施主,先请到里面的大殿等候,小僧这就去清方丈出来。” 不多时,小僧奔跑回来:“两位施主,这边有请。” 亲见了方丈剃度了穆贵子,又赐了法号“灵空”,倪土这才单独与方丈在林间步行。 “不知卢国公还有何吩咐?” 倪土知道老僧开始要挟了。 “方丈且放心,卢国公会每年定期送些银两过来,吃穿用度自不必勒索了那位灵空僧人,只不过,若是有兵有官前来探查,不知方丈如何应对?” 方丈哈哈一笑,说道:“施主且放心,出家人没有鱼符,也没有任何身份,除了僧碟,别无俗世身份。灵空既入我佛门,自当念我佛慈悲心,过我佛金刚经,不问世事。” 倪土点了点头,知道跟他的契约已经达成。 望着萧瑟的寺院,倪土说到:“近日,我还会派人拨来一些银两,除了为我佛再塑金身外,还会重修寺院,扩大规模,另外,从周边划拨一些田产过来给你。” 老僧急忙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这般许诺,倪土也不觉得肉疼。 反正卢国公只是交代自己妥善处理此事,也并非言明要说花多少钱。 再说了,自己为他程家贡献了那么多的产业,也没说给自己多少份子或者占股什么的。 他的钱不花白不花。 回到营地,却见程咬金和贾二还未回来。 倪土将一日的见闻,以及那座寺庙的所在,都统统跟程政说了。 程政听了也是一脸的肃穆。 倪土将手绘的黄河地图递给程政。 “喏,又帮你多一个产业。多造一些这样的铁棒,派人不间断地,尽情撸大铁棒,程家也会跟长孙一样,拥有一座大矿。” “撸铁棒?干啥用的?” 倪土将一包砂石倾倒在桌面上,取出匕首往上面一滚,砂石都吸附到了刀刃上。 “这……这是铁矿?来人!” 程政吩咐完家丁后,大手一巴掌拍在了倪土肩膀上。 “哈哈,你真是俺程家的福音啊!阿母已经为那些新添置的产业乐得合不拢嘴了。这一次又增加一个铁矿,嘿嘿,阿母一定高兴地把俺家妹子程花花许配给你。” 倪土刚喝了一口酒,没想到被程政这句话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是夜,李治正闭着眼睛揉着额头。 一名羽林卫跪在地上,诉说着一日查探到的消息: “元舅与卢国公起了冲突,最终还是撬开了棺椁,让仵作行人验明了真人,确定棺木之中的人为吴王。但元舅还是派人出去追杀两位逃脱的人。据探查,那两位一人名叫穆贵子,其家在长安望京村,但探查发现,穆贵子一家老小近日已无声无息地失踪。” “失踪?” “全部失踪。” “另外一人呢?” “另外一人名叫倪土。” “倪土?” “奇怪的是他与穆贵子同行离开长安,可到酉时,倪土才回到营地,当时,只有他一人回归。另据探查,吴王自缢前曾大呼……大呼……” “大呼什么?” “吴王大呼‘若宗社有灵,当见长孙族灭!’” 李治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的脑海里浮现了长安宫凌晨之时的模样,李恪一定痛哭流涕,站在高高的凳子上,大呼一声:“若列祖列宗在天有灵,长孙氏必将彻底覆灭。” 随后,李恪便将头伸进了白凌子…… “陛下,陛下……快来人,唤御医!御医!” 正文 第0061章 老子独闯天涯 尉迟循毓很是苦恼。 阿翁尉迟恭被孙思邈和汤疾医弄得全身淤青。 他们还把针扎满了阿翁的身子。 不过,阿翁却不但没有苦色,反而还十分享受。 亲眼考究,原本肿胀地很大的脚踝,膝关节,肩周等处的确不再肿胀了。 孙思邈不但喜欢变着法子折磨人,还有个嗜好,让他的徒弟用本子记录。 “这俩老头儿还真是变态!”尉迟循毓嘟囔一通,真想动手打人。 若不是两个弟弟尉迟循寂和尉迟循俨拉住他,尉迟循毓早就上前将孙思邈和汤疾医打一通了。 还好,阿翁还能够每日爬起来,研磨闪闪发光的宝石,吞服云母仙丹。 直到有一日,孙思邈偶然的机会碰到了尉迟恭待服的云母仙丹,大叫了一声“有毒!” 尉迟循毓偏不信,当着老道的面,将花了重金炼制的仙丹投喂给宠物狗。 不出一刻钟,亲眼看到宠物狗呕吐白色物死翘翘后,尉迟循毓大怒,当着阿翁的面,举起了铁鞭,砸向了那几个炼制仙丹的老道。 …… 秦岭深处。 凌晨时分,倪土还睡得迷迷瞪瞪。 偶然听到了程政和程咬金的争吵声。 倪土着急要与卢国公当面汇报穆贵子安置之事,便爬起来穿衣正装。 大雪依旧纷飞,门口的积雪已经很厚了。 倪土踩着雪,小心翼翼地朝着中军帐移步而去。 外面除了哨楼上还有士兵把守外,其余的护卫兵都已经躲进屋里烤火了。 快到中军帐时,倪土骤然听到里面有争吵声传出来:“不能把他灭口!阿翁既然已经答应给他一个好的下场就不能行此手段。” 程咬金有些气急败坏地回应道:“老夫已经给他机会了,但为了咱们程家一家老小三百口人的性命,牺牲他一人,保全的是咱们程家啊。” “不行!俺坚决反对!”程政赫然反对道。 倪土顿时僵硬在原地。 卸磨杀驴? 杀人灭口? 倪土到现在很是怪罪自己给程咬金献什么金蝉脱壳计。 作为知道这一真香的唯一外人,程咬金会为了程家的未来,完全可以将自己斩草除根。 将程花花嫁给自己?就算是一位长得奇丑无比的母猪,他程咬金会舍得? 何况程政早已言明,程花花长得还不如她。 “我倪土掏心费力地这般献殷勤,当牛做马,当保姆,不就是为了将来能混个好前途,结果却把小命葬送在此地了。” “不值!不值啊!” 想到这里,倪土悄悄回转身,蹑手蹑脚朝着自己的营帐而去。 搜寻了半日,却没发现任何金银细软。 除了一把切菜的刀子,就是一个提前制作好的背包。 幸好还有一些面食。 倪土将背包塞满了,拎起来的时候突然鼻子翅儿有些辛酸。 前不久自己不就是这样从府兵王队正那里逃脱的吗。 世事有轮回,没想到今日又转回到了那日的起点。 马儿不能骑,若要从马厩里弄出一匹马来,需要有校尉的手令。 如今去哪里搞得来手令。 只能徒步而行了。 靠着双脚在厚实的雪岭里奔突。 走了大半日,当天色大亮时,大雪还没有停止。 倪土后悔没有带个锅出来。 无法烧水,无法做饭,只能啃冷馒头,吃积雪了。 “快走!你们这些老道,真是害人精,不快快地赶路,就饿死在这山道上吧!”有人粗嗓子大喊一声,一下子又惊扰了倪土。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从山背处转悠过来。 倪土看到一群老道被人用绳索捆束住手,又被铁链牵引着,被一队人马赶着走。 打头的小子面如黑炭,骑一匹高大的乌骓马,手持铁鞭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步行很慢的老道身上。 其脾气暴躁,不可言状。 被打的老道很是不服气,朝着少年吼道:“你阿翁也贵为道中人,我等与你阿翁皆是师兄弟,同时炼制仙丹,为何因为毒死了一只小犬,就怪罪于我们?谁知道那颗仙丹就是你阿翁亲手炼制的,并非我们等人炼制。” “就是你们炼制的,这还用说?目的就是要毒死我家阿翁。” “去你的,以往都是我等亲手炼制的,你阿翁吃了也没什么事,反倒是昨日他跃跃欲试,亲手炼制了一颗,混在我们炼制的仙丹里。而独独被你捡拾出来,丢给小狗,这才舍了一条狗命,你还怪我们了?”另有道士也这样辩解到。 那马上的小鬼立马就怒了:“独独那颗仙丹奇丑无比,定是你们炼制的,我阿翁做事一向以完美自居,怎会弄一颗丑丹!” 他这句话立马把风雪中的八位老道逗乐了。 小鬼怒不可遏,抬鞭子就开始抽打众人。 倪土一听他们的谈话,再看小子的面貌,还有铁鞭和乌骓马,立马就知道这小子是谁的种了。 倪土很是反感这种权贵子弟仗势欺人。 这样跟程政一比,程政还是好人一个,起码他会重情重义,不会干出这样越格的事。 “住手!好个目无尊长的尉迟小儿,休得猖狂!”倪土大叫一声,凛然站起身来。 尉迟循毓一听,这说话之人的口气,怎么跟阿翁一个辈分的人一样。 他循声找人,突然找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少郎,立马就火大了。 “小屁孩子,竟然这般大的口气,还多管闲事,照打!” 尉迟循毓说着便催马扬鞭朝着倪土奔去。 因为倪土刚才的正义之话,惹得众道士十分欣赏,忙大叫一声:“少郎,小心!” 他们的话刚说完,倪土便不见了踪影。 众人再去寻找,却见到倪土的速度快速地令人眨眼都看不到。 尉迟循毓催马追不到倪土,便跳下马来,追打倪土。 半晌功夫,尉迟循毓大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倪土也才坐下来,摸着汗水,手儿指着尉迟循毓哈哈大笑。 没想到倪土突然感觉一阵乌云压阵,一抬头看到那群士兵端着长矛将自己围拢在中心。 以多胜少? 真是服了气了。 为了避免激怒尉迟小子,倪土很是乖巧地闭上了嘴巴,等着挨那个小子的鞭打。 正文 第0062章 命运的共同体 望着被捆束地结结实实的绳索,倪土很是懊恼地抬头,却发现一群老道的眼神里露出了兴奋的精光。 “栽了!我小子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竟然跟你们这群倒霉的老道成为命运共同体。” “什么叫命运共同体?”处于少年曾经主持过正义,那位先前跟尉迟小儿叫嚣的老道问倪土。 倪土翻个白眼,说到:“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老道们一听甚是欣慰地点头,早已将倪土视为自己人。 一路上,倪土发现这些老道们虽然被捆束住了手,但心态好似一场老年人冬日游。 什么尉迟恭家的秘史和丑闻,统统成为这些老道竞相诉说的话头。 尉迟循毓气得却拿这些老家伙没办法。 刚才,倪土的那顿臭骂却也让他有所顾及。 是啊,这些老道平日里可是跟阿翁称兄道弟的。 这次捆束老道们出来兜兜风,也是他的主意,阿翁只是苦笑,却也没说什么话。 天渐渐黑了下来。 士兵们随行来的还有好几辆搭车,拉着帐篷、伙食、被褥等物资。 倪土这才恍然,尉迟循毓这不是在野外兜一圈儿就回长安啊,这分明是打算在外面长期宿营啊。 倪土用话套了尉迟循毓。没想到他竟然搭话了:“好好冻一下这些老道,让他们长长记性。” 夜晚,老道们围坐在一起,点燃篝火,架起烧烤,品尝着倪土刚刚提炼出来的烈酒,畅快淋漓地吃喝一通,甚是逍遥。 夜晚,倪土又在帐篷里搭建了一个大大的土炕,点燃了木柴,烘烤地帐篷内温暖如春。 听着老道们呼呼酣睡声,倪土直叫苦命。 没想到自己到哪儿都是男保姆的遭遇,被这些老道训斥着守夜添加木柴,烘烤土炕。 半夜,尉迟循毓被冻得只好厚颜无耻地挤入这个帐篷。 那些士兵也受不了也挤了进来。 马夫心疼马儿和牛儿,也顺势将牲畜们牵入帐篷。 幸亏倪土有好法子,将一个个帐篷打通了,连接在一起,又教授士兵们建造土炕。 等柴火烧旺起来,整个长长的帐篷才暖和起来。 尉迟循毓被倪土的烈酒俘虏了,喝了半坛子便开始说醉话。 什么尉迟敬德娶了几十房小娘,要延续尉迟家的香火,什么排了值日,什么哪位小娘子有点儿肥壮。 听得倪土面红耳赤,老脸通红。 倪土出门撒尿,却见面前一座石丘洁白如雪。 “不对啊,白日里那群老道不是在这里烤火烧烤吗?今日又没下雨,怎么还是白惨惨的一大片。” 捡起一些粗粒晶体状的“白雪”,却发现了一样稀奇的东西——硝石! 第二日一大早,尉迟循毓就将一群老道叫醒,让他们在冰雪里排队挨冻。 对于倪土的特殊优待,当然也不能例外。 倪土觉得这个小子发起疯来,简直没有人性。 一股玩弄之心油然而生。 倪土在心中狠狠地将自己腹诽了一通,还是点了点头,说到:“确实够刺激的!” 打头的老道唤作袁地刚。 不知道这个家伙跟袁天罡什么关系。 倪土对袁地刚说:“昨晚见你在弄硫磺?” 老道一瞪眼,惊讶地问道:“你竟然认识硫磺?” “那是自然!我还会通天雷音法术。” “小子!你好厉害!你师从何人?” “家师乃泰山仙鹤真人。” 袁地刚顿时惊讶地捋了捋长胡子,有正了正装,向倪土打了一个揖,说道:“原来是真人高徒,失敬!失敬!” “不客气。晚辈再借几样东西,硫磺,玛瑙,珍珠,枸杞,大红枣……” 背着满满的东西,倪土藏到旁侧的密林里。 要了那么多东西,到底还是用来迷惑老道。 倪土生怕这种技艺被众老道窥窃了去,造成重大的麻烦。 吃着大红枣,又将玛瑙和珍珠揣入怀中。 再将事前准备的硝石从松枝堆里扒拉出来。 倪土按照一比二比三的比例,配置硫磺、硝、木炭。 “一硝二磺三木炭。”倪土随口嘟噜的时候,突然身子一颤,一股冷气从脊背窜了出来。 尚记得孙真人不久后会有一本《丹经内伏硫黄法》面世,而其中则有这样的记载“硫黄一两,硝石一两。硵砂半两。右三味为末,甘锅坯成汁。泻入槽中,成伏矣。” 这分明就是黑火药的成分配比。 倪土害怕的是,自己到底是不是就是给予孙思邈灵感的那个穿越人? 历史上也有穿越人? 而自己却恰恰充当了那人的角色,又来一遭经历? 冥冥之中都逃不过宿命的安排吗? 脱离开这个尉迟疯子,自己一定要只身去往长安。 只有那个大唐国都,才能有自己施展才华的机会。 打定了主意,倪土手上的动作才麻利一些。 用一个陶罐做好了机关,倪土这才一身轻松地回到原地。 尉迟循毓正好从温暖的帐篷踱步出来查岗,竟然发现倪土这下子那会儿开溜了,正在原地等他过来。 “人生有三急,刚才有两急。对了,我刚才掐指一算,你小子对师尊不敬,会受天谴。小心,天雷打鼓,天打五雷轰。” 倪土顺势拍了拍尉迟循毓的胳膊,便回归本位。 一群老道一听到这样似曾相似的话全都仰首挺胸,对尉迟循毓进行藐视。 尉迟循毓哈哈笑了起来,点化着这群老道说:“他们这些老东西不止一次跟我说这样的话了,从来没有应验,连大夏天打雷的季节都没应验,就这冬日?能打雷?你打一个试试!” 尉迟循毓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树林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大地震颤,硝烟弥漫。 众人都被吓得趴在了地上,周围的马儿更是惊吓地纷纷哀鸣,四蹄乱踢踏。 半晌功夫,趴在地上的尉迟循毓嚎啕大哭起来。 “老天爷,我错了!我错了!我认罪!我认罪!” 磕头如捣蒜一般。 倪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几位道士却目瞪口呆地瞧着倪土,骤然跌落在地,疾声欢呼道:“仙人啊!此为我道门中仙人!” 正文 第0063章 老道忽悠瘸了 尉迟循毓终于好生对待几位道士了,不由得让道士们对倪土刮目相看。 袁地刚更是追着询问倪土,天雷打鼓之法的诀窍。 倪土便摸出玛瑙、珍珠、大枣等什物摆在地面上后,传授众人口诀。 “听我念一遍,你们要对着这些什物反复念叨,只要功力足够,才能化为神物,记住了,这口诀是叨软咪发骚拉稀到。” 随后,倪土喝一口小酒,躺倒后,便听着众人唱着到软米发骚拉稀的赞歌,哄他入睡。 睡到迷迷瞪瞪的时候,骤然被人推醒。 “开饭了?”倪土伸着懒腰问到。 “什么啊,循毓那小子病了!”袁地刚着急地说到。 “病了?莫非是被天雷打鼓吓得失了魂魄?” “非也,我等瞧了,他似乎是果真遭了天谴,臂膀后背似针扎一般疼痛,如今已经抬不动胳膊,疼痛难忍,趴在炕上只吆喝。” “我去看一下!”倪土觉得这家伙铁定是招了心魔,吓得感冒了而已。 但在查看了他的后背后,眉头却紧皱起来。 “如何?”袁地刚着急地问道。 倪土摇了摇头。 袁地刚顿时哭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若大郎出了事,尉迟恭那个老儿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只知道大郎是在跟我们开玩笑,也把不住猜测我们会被惹怒了,一气之下给大郎下了毒,害的他毒发身亡。这可怎么办啊!” 有领头的哭泣,其余人也都哭了起来。 倪土一抬手,烦恼地呵斥道:“都别哭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治不好他!”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抬起泪眼询问到:“是否是火疗?我见孙师兄就是这么干的!” “不是!” “针灸?我见孙师兄就是这么干的,已经把尉迟恭炸成个刺猬了。” “不是!” 被众人烦恼地不轻,倪土只能道出了解决之策,“你们几位去捉蟾蜍。” “蟾蜍?大冬天的去哪儿找?” “大冬天才好找呢,河边深洞里,它们正在冬眠。” “什么叫冬眠?” “就是抱着老婆睡大觉。” “我们不好意思打搅它们。” “滚!” …… 倪土将一只冻死的蟾蜍剖腹去内脏,方才丢进火里烧了会儿。 之后用木棍夹了出来,随后用石块儿捣乱了,呼在尉迟循毓疼痛红肿的后背上。 又用布条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疗法?大郎到底得了什么病?” “阴疽瘰疬。” “何为阴疽瘰疬?” 这群老道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倪土烦不胜烦,直接给怼了回去:“你们回去问孙道长去!” 之后,倪土便倒头大睡。 要知道,今晚的尉迟循毓会因为疼痛加剧,一晚上叫嚣个不停,到时候甭想睡个好觉。趁着病情还没发作,感觉睡觉。 睡了半日,一直等到半夜,果然,尉迟循毓疼得躺在炕上大声咒骂倪土。 几个老道便十分埋怨倪土。 道术不行,还逞能。 这个家伙还是太年轻了。 吃的苦太少,装逼都缺乏技术含量。 听着被吵闹得睡不着的老道们的载道怨声怒气,倪土苦笑不已。 要想征服这些老道,别让他们跟孙思邈嚼舌头,说我倪土就是废柴一个。 真正在大唐确立自己悍然不可动的地位,那就拿出点儿真本事。 倪土想了半日,终于想到一个伟大的好本事。 那就是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倪土便又溜溜达达进了先前制造天雷打鼓的地方。 袁地刚觉得倪土鬼鬼祟祟,似有什么更神秘的事情要做,便偷偷跟随了进去。 林间到处都还是积雪,覆盖了草丛土地,给树木披上了白色的衣服,还覆盖了林间的小溪流,只在林中露出弯弯曲曲的深深沟壑。 太阳一出来,把白茫茫的树林照得又白又红,景象甚是美妙。 一些白雾蒸腾起来,又将一些低矮的灌木裹满了晶莹剔透的凇花。 整个森林活似琼楼玉宇,美不胜收。 “道长也来欣赏雾凇吗?”背后响起了倪土的声音。 袁地刚尴尬地回转身,笑道:“来解手,却不想糟蹋了这美景。” “那就跳进深沟里,可以连人带粪,一起化为这美景的肥土。” 倪土说完便朝树林外走去。 原地留下一脸黑线的袁地刚。 众道士正在生火做饭。 无奈昨晚的柴木都被雪霜打湿了,点燃不着,冒着滚滚浓烟,呛着几个老道咳嗽不止。 倪土抱着膀子来到跟前,说到:“你们几个别费力气,用这个烧!” 倪土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儿小石头。 一位道士看到倪土手里的赫然是一块儿裹满了白雪的石头,气得腮帮子乱颤,胡子都要跳起舞来了。 “烧石头?小郎君莫非疯了吗?还是故意嗤笑我等老道?” 倪土微微一笑,掂量着石块儿,说到:“简单,我给你们做个法术,这石头便能燃烧了。” 在众人嗤笑和冷嘲的目光中,倪土跨出几步,找了一个平地,将怀中的几块儿白色石头掏了出来,垒砌在一起。 倪土来到袁地刚面前,说到:“道长,借你的桃木宝剑一用。” 袁地刚的胡子随风一飘,嘴巴也抬得老高:“这是驱邪的宝剑,也是我等的镇观之剑,竖子岂能拿之玩耍?” 旁边有人直接开话了:“地刚,把剑给他,看他怎么个耍法,耍不出个豆儿来,看我们如何把他变成木柴,投进灶炉里烧掉。” 袁地刚这才麻利地抽出背上的桃木剑,递给了倪土。 倪土抱拳道声谢,便来到那堆石头前,在它们周遭画了一个小圆圈。 “小娃娃撒尿,还要画圈圈,多此一举啊!” 有人这么一说,引起众人哄笑。 随后,倪土又在小圈外围画了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的卦象。 众道士开始收敛了玩笑,纷纷聚拢到周围。 “这小子莫非并不是玩笑?” “得了吧,胡子都没扎的毛娃娃能会个屁!” “他之前说什么来?他师从仙鹤真人?仙鹤真人是谁?” “你连他都不认识?” “你认识?” “认识啊!仙鹤道人嘛,一个名号叫仙鹤的道人。” …… 在众人嬉笑怒骂的当儿,倪土已经画完了卦象。 随后,倪土用木剑挑起柴灶台前的一张焦黄草纸,举起来,倪土伸手从腰间的葫芦拿起,喝了一口酒,直接喷在黄纸上。 随后,倪土一剑捅在灶台里正在怄烟的木柴底部。 “呼!” 蘸了酒精的黄纸迅速燃烧起来。 众道士倒吸一口冷气。 正文 第0064章 第八广播体操 他们点燃木柴,弄了半日都没见火光。 倪土淡淡一口气便让火光一下子绽开。 这神技真是绝了。 倪土急忙将熊熊燃烧的黄纸挥舞起来。 嘴里还念念叨叨:“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关二爷曹国舅,圣诞老人孙悟空,金字塔财神庙,Hello Kitty 机器猫,钢铁侠七仙女,代表月亮发大招,保佑我顺顺利利,保佑我平平安安,保佑我新年有新气象,站得高也看得远,保佑我貌美如花,保佑我赚钱养家,保佑我久旱能逢甘露,还能快刀斩乱麻,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倪土嘴上轻哼唱着欢快的歌儿,脚下也不闲着,迈着四方步,每到一个卦象的位置,手舞足蹈起来。 倪土并不会剑术,但看到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收敛了戏谑的神色。 做什么? 每一个个卦象来一个广播体操吧。 上了这么多年学,也就会这神通广大的舞蹈。 倪土心里默数着:“现在开始做全国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伸展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扩胸运动……踢腿运动……” 周围的道士们本来是想看倪土的玩笑,但看到倪土做出如此纷繁复杂的动作后,顿时惊呆了。 这体术,还配上着剑术舞蹈,简直是一套系统的武术。 倪土讨厌循规蹈矩,羡慕于那些富有魔性的体操小王子。 动作要连贯,活动讲究精确到每一个关节,每一根毛发。 柔韧地跟个泥鳅一样,顺滑地跟舞池里的天才小娘一样。 什么迪斯科、霹雳舞、健美操,统统融入其中。 心中有猛虎,细嗅蔷薇。 心中有广播体操音乐,全身都是运动细胞。 只需要几平米的一小片空地,无论你已经毕业多久、现在身处何方,这音乐都可以瞬间将你拉回到当年的那个操场上。 倪土越活动越觉得身体舒服,也就在每踏步到一个新的卦象时,便接着做下一的体操:“现在开始做全国第九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伸展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 “第四套……” “第三套中学生广播体操……” 袁地刚更是惊讶地下巴都合不拢了。 倪土那柔韧又魔性的动作,简直是神话了一般。 倪土知道这广播体操充分调动了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 系统的动作,从热身开始、到拉伸、到自重力量训练,至心率的提升再到最后的整理放松,全身得到有效的激活与锻炼,实现有效地伸展与收缩,缓解身体的紧张感,从而有效锻炼柔韧性。 不会武术,每天早上做广播体操也不错啊。 倪土已经做得大汗淋漓。 每到一个新的卦象前,倪土先是挥舞桃木剑,装模作样一番,口中念念叨叨。最后才是连贯成劲舞一样的广播体操。 广播体操的中间还穿插着简单的剑术。 时而力达剑尖,平剑向前直出刺剑。时而力达剑身,由上而下劈剑。时而力达剑身前部,由下向上方撩剑。时而力达剑身前部,剑尖由前向上、向后挂剑。时而力达剑尖,沉腕崩剑。 面对这神圣的做法,众人都逐渐收敛了玩笑,变为肃穆。 倪土终于活动地差不多了,挥舞桃木剑在头顶平圆绕环,又紧接着力达剑尖,提腕立剑,完成云剑和点剑的动作。 随后,画了一个圆弧,将桃木剑背后在手肘后侧,另一手做云掌放在嘴前,闭目呼吸。 等喘息匀实了,倪土这才将长剑又戳中一张黄纸,点燃了之后。 竖起剑来。 倪土突然猛地呼出一口大气。 “呼!” 黄纸斗燃烧旺如同一团大火球。 现场的人顿时惊呼不已。 只见倪土又拉开一个架式,运上一口气,缓缓举起手中的桃木剑至齐眉高,凝视于它,突然挥臂一甩,残存的纸屑灰烬溅了一地。 甩下之后,倪土又擎起桃木剑,同时抬头,口朝上,将那点儿残存的星火团缓缓的移到嘴的附近。 此时,倪土的双脚稍微的向外移了移,像蹲马步一样,口也张得更大,小火团渐近口腔,最后大部分放进了嘴里。 接着倪土猛地一吹气,火苗从口中喷出。 “轰!”火团再次窜了出来。 足足有三十公分长。 那情景真有股子憾动人心的力量。 现场的人都长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看得出奇。 倪土却捡拾起地上的几块石头,慢慢走到灶台前,将石块儿丢入其中。 倪土前生的老家在农村,从小没少生火做饭,点煤炭炉子。 这点儿还难不倒倪土。 倪土又悄悄在一些木柴上点了些东西。 一遇到松软的柴草火星子,立马便窜起火苗来。 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着,慢慢地熏蒸着那几块石头。 仍旧沉浸在惊讶之中的袁地刚则让倪土张开张开嘴请大伙儿看,结果发现他的口腔没什么变化。 “着了!那几块儿石头竟然着了!” 有道士惊讶地大声呼叫起来。 袁地刚等人急忙围拢灶台去瞧。 果然,那些石头熊熊燃烧起来,比木柴烧得还要旺盛。 一会儿便呈现红彤彤的血红色。 “你真是神人呢!”几位道长甚为兴奋,似乎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倪土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到:“这些都是家师教授的一些小把戏,能点石成炭,也能电石成热粉。” “哦?何为热粉?”袁地刚顿时对倪土有了很大的好感,求知的兴趣也徒增起来。 “小友何不再来演示一番?我等也好好学习做法!” 倪土很是邪魅地一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倪土又来到之前那个平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石头,放在圆圈内。 之后,倪土再次演示一番。 这次缩减了广播体操的动作,加大了故弄玄虚的环节,譬如口吞火团,口念咒语,京剧舞台台步,旗鞋步、花梆子步、云步、老步,还有走小碎步。 倪土把气氛烘热了,又加了不少咿咿呀呀的歌曲和京剧、梅华戏、英文歌、等小声低唱。 没事儿干也就溜达着玩呗! 不但有这么多免费的观众在怀着敬仰之心看,还时常肃穆崇拜地差点儿给自己跪下了,视自己为神明。 随着几次口吐火团的把戏,把气氛搞到最热点,点石成金动作完成了。 倪土将这块小石头丢入火堆中,嘱咐炊兵把火式加大了,一会儿会铸造出一个罕世珍品——热粉。 望着一群老匹夫蹲在灶台前守候,倪土的老脸一抽,心里冷笑道:“不就是烧石灰吗,至于这么紧张?” 至于前面能把石头燃烧,那些石块儿是石炭。 不过,为了故弄玄虚,倪土将石灰石和石炭全都用白雪裹了,让旁人看不出端倪来。 在燃烧火药的时候,倪土偶然发现小树林的沟壑里竟然有石炭,还有石灰石。 还在深深的沟壑底部发现了煤油。 所以,当炊兵在靠近山丘的地方设置灶台时,被倪土喝止住了,而是选择了靠近小河旁。 口吐喷火,那是用了芦苇管,一头里面塞了浸泡煤油的蒲公英毛絮。 正文 第0065章 收获铁杆粉丝 石灰烧制成了,白色的粉末发出温热来。 即使从火中取出来,凉透了,也还是一团温热。 倪土取过一点水浇了下去,余温热度更加地炙烤人。 众人又惊呼一片。 “好一个热粉呢!若是大冬日抱着这个宝贝,一定不会受冻了。” 倪土心说,那得小心你们的皮! 经过这番操作,袁地刚被深深地折服了,在倪土面前甘拜下风。 “少郎,能否将这神技传授我等一二?”袁地刚老脸羞红地问道。 几位老道也是这般恭恭敬敬。 “这个……家师曾说过,不外传。”倪土皱起眉头,有些难为情地说到。 “你我皆为同道中人,仙鹤真人也是我等的楷模。我等也甘愿拜在少郎的门下。” 守这帮年纪大过自己好几轮的人为徒弟? 一向怀揣尊老爱幼大美德的倪土怎能容忍。 不需要收他们为徒,万一哪一天这谎言被人戳穿了呢? 只需要他们视自己为神明,对自己多加崇拜,在同行或者上等社会顶流群体中多加宣传自己的名号,成为行走的广告人,还是免费,那就成了。 倪土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收徒,我自小四海为家,不想有任何牵绊。既然你我皆为同道中人,我就将秘法传授给你们吧!” 几人的眼光顿时大亮,高兴地连连俯身拱手,口中道谢不已。 “你们先记住一个口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嗯!甚有道理!妙!” “第二句是,玄学之道在乎一个‘玄’字,为己知,不为人知。玄乎妙藏,坑人无数。” 这…… 几位面面相觑。 “小友,敢问前面的话还甚有大师之风范,后两句怎么有种耍赖皮的感觉?不符合你我的身份啊。” 倪土一摆手:“嗳,世上的道理无论再怎么深奥,不如老百姓用臭狗屎蛋子等粗语俚语,一两句简单概括出来。譬如我等道人师祖老子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道家怎么解释?” “会说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顺其自然发展。换句话说,不管万物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万物自己的行为,包括运气,与天地无关;天地顺其自然,一切犹如随风入夜,润物无声。” “而老百姓怎么理解的呢?他们会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翻译过来就是一句‘特奶奶的,你我都是娘生的,怎么还有贵贱之分?今日爷爷便打断你的狗腿,睡了你的婆娘’……” 众人的脸都绿了。 倪土急忙守住这话,说到:“来吧,我教给你们这法术的口诀,跟我学啊,这口诀就是到软米发骚拉稀到……” 一群人正被倪土训练地成为少儿音乐班。 和美的音符从几位老道长口中念出,让倪土觉得这个世界不再那么单调无味了。 当口诀练习地差不多了,就随便取了几块儿石头,来练习点石成炭,点石成热粉。 结果,练习了半日都不见效果。 “仙气不够浓郁,你们的功力还欠着不少火候呢!来!袁道长,用这把有了剑气的仙剑!” 倪土说着,便将那个桃木剑还给袁地刚。 没想到袁地刚等人肃穆整容,齐齐地半跪下来。 这份阵仗把倪土吓了一跳。 幸亏他故弄玄虚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也就端着脸,完成了这个庄严而肃穆的依仗交接仪式。 “此乃仙剑!自今日起,将成为我等跪拜的御神宝剑,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 袁地刚按照倪土一步步教的步骤完成了法术仪式。 将几块石头丢入火中,果然熊熊燃烧起来。 又将几块石头丢入火中,果然烧出了热腾腾的石灰粉。 袁地刚对倪土的崇拜更是无以复加,显然就是一个温贴贴的铁杆小粉丝。 尤其是当旁人反复实验,却再无成功后,袁地刚的嘴巴撇得更加高昂了。 那副模样似乎在冲众人叫嚣:“仙剑在我手,仙气为我继承,你们几个只不过是莽夫而已了!” 尉迟循毓到底错过了倪土的精彩表演。 不过,他骂了半日,却不知道倪土的名字,便一口一个“小道”“小道”地骂着,弄得袁地刚憋了一肚子火。 骂人就骂人,干嘛要把他们捎带上。 对道士的辱骂,不管骂谁,就是毒他们这一神圣身份的侮辱,理当同仇敌忾。 倪土却不以为意,依然翘着二郎腿回忆着过往。 之所以能够做到云淡风轻,是因为倪土本就没认为自己是什么道士。 什么仙鹤真人,哪都是自己瞎编的。 为了解释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来源,只能假托这么一位神秘莫测的老师了。 当日深夜,尉迟循毓终于消停了。 一是他骂的太累了,二是疼痛感已经过去了。 倪土解开绷带,剥掉蟾蜍尘灰,发现尉迟循毓脊背上已经肿起一个硕大的红疙瘩。 疙瘩的中间有一个乳白色的白点。 这白点是如豆粒大小圆滑肿块。 倪土点了点头:“嗯!终于成熟了!” 众道士围拢上来,一一查看这一盛况。 倪土取来刀子,点破了那白点,溃后脓水里面夹杂着败絮状物流了出来。 没有手术手套,倪土只能将麻布垫了好多层,用双手奋力挤捏。 等脓水流干净了,那肿块也已经小了不少。 倪土跟袁地刚要了一些矾石粉撒在伤口上,又用新绷带重新给尉迟循毓包扎了伤口。 待到巳时,尉迟循毓又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小兄弟,昨日我鲁莽了,不该骂你,对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倪土身子发颤,这几日幸亏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否则,昨夜,他就真的拿捏着自己的名字开骂了,那样的话,自己如何招架地住。 “我的名字很土,叫倪土。” “倪土?” 不但尉迟循毓惊讶地大呼小叫起来,就连袁地刚这些老道们也都上前来,抱拳施礼。 “有眼不识泰山啊,原来是倪土道友,失敬失敬!” “原来火疗法,灸针法出自小友手中,果然名不虚传啊!道友一表人才,我等楷模啊!” “天雷打鼓?超然神指,点石成金,化黑为炭,化白为粉,这些神技只有神仙之人方能做到。倪土小友果然好神力啊!” 众道士一热情,都把尉迟循毓挤到外面去了。 尉迟循毓好不容易钻到最里侧,拍着倪土的胳膊说到:“久仰你的威名了!听阿翁说,你跟着程政那厮干了不少稀奇事,我听着就心里痒痒了,趁着戏弄老道的功夫,就想着找他寻一个开心,没想到在寻他的半路上竟遇到了你。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就启程,赶往我兄弟那里去!” 倪土一听,不失尴尬地一笑。 刚刚逃离魔掌,转眼又要回去了。 回去干嘛?被人挨一刀子? 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闭上嘴,永久地闭上嘴。 自己的下场便是如此了。 为了整个家族命运的程咬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会在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刀把自己送回去。 自己知道他们的秘密太多。 自己为程家贡献了那么多财富。 他们怎会成为被人指责为侵占别人财务的家族呢? 要么永久地闭上嘴,从此在这个世间消失,不再喧哗。 要么变成他们程家的人。 试想那个肥壮如程政,模样如程咬金的程花花,就算是黑灯瞎火入洞房,倪土也会被惊吓地状如见了鬼。 回去?还是算了吧。 倪土朝帐篷外的群山望去。 他心中在怒吼:“大山,我倪土又回来了!” 正文 第0066章 被坏贼人惦记 当第二日凌晨,天还未亮,倪土早已背负包裹,在荒山野岭的丛林中穿行了。 孙思邈和汤疾医,接到卫兵的消息马上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来。 当孙思邈查看尉迟循毓的病情后,眉头紧锁。 孙思邈又询问了病情昨日和前日什么状态,为何会好转了。 尉迟循毓如实告知。 孙思邈当听说有人用癞蛤蟆便治好了这一病症,顿时嚎啕大哭。 站在一旁的汤疾医也是泪流满面。 尉迟循毓见状,甚是感动:“孙神医,你们不用难过,我这不是好了吗,不必为迟到赶来而自责了。” 半晌,孙思邈才抽泣地说道:“老道并非为迟迟赶来而懊恼,而是为此疾病有了解法而喜极而涕。” “哦?这病很难治?”尉迟循毓纳闷地挠着头颅想着,那个臭小子也没费多大功夫啊,就是找了癞蛤蟆,剖了内脏,丢在火里,烤糊了,捂在了疼痛处。 现在想想,那疼痛,那酸爽还是让后背发麻。 那如针扎钻心般的疼痛等熬过了一日一夜,那臭小子终于揭开了裹布,用针刺破血泡,挤出脓血,又抹上药粉,那疼痛才渐渐得到缓解。 又经过一夜休息,如今,胳膊已经能勉强抬起来了。 “这病岂止是难治,若是早早得到这偏方解药,卫国公李靖就不会病逝了!” 孙思邈这一语,让在场的人顿时愁云满布。 尤其是一些老兵,更是对卫国公敬仰有加,视他为兵神一样的存在。 卫国公病逝后的三五年,他们还一直在纳闷:为何兵神还会去世? 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时常以为卫国公仍在家中养病,并未离世。 几位道人更是李靖的生前好友,一想起李靖的种种好品德来,便潸然泪下。 “这位出具神医偏方的高人是谁?他在哪儿?老夫要当面感谢他!” 孙思邈这么一问,尉迟循毓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若不是这个臭小子有偏方在手,自己岂不是去阴曹地府跟李靖报到去了。 这个臭小子,是我的大恩人呢,我千不该万不该辱骂他。 “他一早就不见了,应该是不辞而别了吧!连招呼都没跟我打,这个臭小子太不识时务了!” “不辞而别?还是个臭小子?他叫什么?”孙思邈和汤疾医激动地询问到。 被他俩的激动情绪感染地有些动容,尉迟循毓竟然一下子想不起来这家伙的名字了。 “他叫倪土!”一旁的袁地刚提醒到。 “什么?倪土?又是他!” “他不是在卢国公那里吗?” 孙思邈和汤疾医激动地大呼小叫起来。 “我要见他!他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一早,他的炕头都凉了,兴许是寅时走的!这小子走这么急切干什么!我昨日就跟他说过,今日就去寻程政去玩儿,这个家伙竟然迫不及待了,比我还心急。” 尉迟循毓埋怨到。 孙思邈却皱着眉头一番思索,突然一拍大腿,说到:“坏了!他不会是从卢国公那里逃出来的吧!赶快启程,去卢国公那里!” 尉迟循毓不知道孙思邈为何这般急切,但遵从他是神医,又是长辈,便立马下令拔寨起营。 一路上,一向与孙思邈格格不入,互相看不起对方的袁地刚还是将这几日的见闻跟孙思邈讲述了一遍。 孙思邈几次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不时慨叹到:“想不到啊,他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多的神技,若与此人多接触,贡献一些神技,便能救助更多人,此乃造福大唐善事。但老夫却觉得,卢国公似乎对这个小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让他愤然离开。” 等程咬金当面回答了孙思邈的这一疑问,孙思邈的老脸又愁眉不展起来。 “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不辞而别?这到底是为何呢?” “难道此人不想入世?跟他的师父一样?从此遁入天地间?巡游四海?可他那一身的绝学神技岂不是浪费了!” 孙思邈只叫可惜。 又诉说了倪土妙手解开阴疽瘰疬的疗法。 当得知这病便是导致李靖无药可救,病故的缘由时,程咬金又哭一大抱。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孙思邈给程咬金把脉,发现他的风痹症已经大为好转。 结合近期做的大量案例,孙思邈点了点头:“老程,可以给陛下上奏章了,老夫愿意今日择良辰进宫,给陛下诊治风痹症。” 程咬金大喜,急忙书修一奏章,派快马送往太极宫。 夜晚,在热炕上烧起火锅来,整个营帐内都热气熏蒸,温暖如春。 醉酒的程咬金和孙思邈,品尝着倪土先前酿造的美味烈酒,咒骂倪土这个小子恃才傲物,竟然怀揣着那么多的本领,却逃之夭夭,逍遥法外。 尉迟循毓头一回品尝香味细腻、复杂、柔顺,味道甘甜的酱香型烈酒,便一下子爱上了,非要程政给他一下子装车上十坛子。 程政跟护命一样地护住不要人轻举妄动,那些原本堆在倪土帐篷里的存货。 “要喝这世间难得的美酒,你去找倪土,只有他知道该如何提纯出这烈酒来。甭说你了,就是我也难得喝上几口。老爷子早就派人爬去未央宫,献给陛下了。这等美酒,岂能是我等匹夫能日常用度的。” “这小子太不够兄弟了!”一想到倪土不辞而别,尉迟循毓便心生怨气。 “等我逮住这家伙,一定让他给我酿造一百坛子美酒。” “你可别累着他,你要是逮住他,就捆绑到俺这里来,俺妹子花花还等着跟他入洞房呢。嘿嘿,等他俩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有他倪土好日子过的!” “花花要许配给他?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这么美貌的妹子,身姿还窈窕无比,还是许给我吧!便宜了外人,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得了吧,你会酿美酒吗?你会弄火锅吗?你会弄火炕吗,你会……”说了半日,程政忽然觉得倪土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男保姆,鼻子翅儿一酸,心里的不甘立马更盛起来。 “我不会!” “你会干啥?” “我会造孩子!” “去你的!” …… 是夜,一群人都在心里咒骂一个叫倪土的少年。 正文 第0067章 惊现摩托飞贼 在晴朗了数日后,大雪依旧奔来。 旁人可以躲在家里,抑或兵卒躲在营帐里取暖,但这天气可苦了倪土了。 人就怕被赐予了一个异常大的希望,却遭遇了莫大的失望。倪土一步一浅地走在雪原里。他此刻最想要的便是找一个土洞钻进去,跟蛇鼠狍子一般进入冬眠,哪怕再也不用醒来。 他此刻只需要一份温暖。 大大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地被头发和眉毛挂住了,不用理会。 双脚早已被积雪的寒冷懂得麻木了,不用理会。 这几日的孤独行进,让倪土沉浸在前生的妻儿思绪里不能自拔。 有时,原主所遭遇过的也会浮现在脑海中。 那一幕幕悲催场景,还有无法再相见的前生妻儿,犹如刀子一般扎在倪土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 大山积雪太厚,无法行走,只能挑拣大道行进。 “把我冻死算了!老天,快让雪儿下得更猛烈一些吧,把我就地埋葬!埋葬!”倪土振臂一挥,将包袱高高地举起。 “谢了!”有人突然高喝一声,一匹马飞快地从身后窜出来,手里的包袱陡然被那马上的人儿抢夺了去。 “摩托飞贼!” 倪土愣怔住了。 瞧着那人扬起了包袱,嗷嗷乱叫。 倪土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可恶的飞贼!还我的包袱!” 倪土撒腿便去追。 “噗通!” 身前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倪土陡然惊醒。 倪土循着声音朝前走了几步,差点儿吓瘫痪了。 前面赫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被冰雪覆盖的世界完全没有了突兀和降落的差距,才让这个面前的悬崖注意不到。正因为此,那个飞贼才失足坠入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我的包袱!”倪土突然想到了那人摔死了,他的衣服,还有变成美餐的马匹,不都变成自己了!他身上或许还有抢夺来的银两呢! 想到这里,倪土再也不怕悬崖的畏惧了,伸头望去,却还是一身鸡皮疙瘩起来。 这个悬崖太高了,摔下去的马儿和人儿早摔成肉泥了! 倘若自己走下悬崖,恐怕得两三日,自己早冻挺饿挺了! 考虑到得不偿失,倪土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自己的包袱却丢了。倪土心有不甘,伸长了脖颈朝悬崖下方望去。 突然,倪土发现距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竟然挂着一个深蓝色的东西。 它像极了自己前生野营时经常背的旅行包。 不对!那个东西就是自己的旅行包! 倪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行动还是非常忠实于激动的内心。双手早已从旁侧的小山丘上折断一根树枝。 倪土趴在悬崖边上,将带有丫杈的一端朝那个背包探去。 终于将背包提了上来,倪土一把搂住,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心儿才终于踏实了。 不去想为何自己稀里糊涂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不去想背包怎么也穿越来了,而且还散落在各处。倪土只是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悬崖下方就是前生的世界,自己要不要跳下去? 想到高高垒起的债务,还有数百讨债大军,倪土还是没有跳下悬崖的决心。 就算对妻儿异常思念,他只能用一个换算公式安慰自己:银行扣掉自己的一百八十套房屋,变卖掉自己的十几辆豪车,完全够弥补亏空。妻儿名下还有二十几套房产,足够他们母子俩过好一生的。 儿子,不要怪爸爸,也不要悲伤,你永远在我心里,我也会常驻你的内心。虽然答应给你买一艘船,咱爷俩一起去远洋航行,这个没法实现了,但你已经长大了,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虽然答应等你放暑假了一起去北海钓钓鱼,这个也没法实现了,但你可以自己去。去的时候别忘了也带着我的那个座椅,就当是老爸陪你了。 老婆,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虽然我不是很优秀,房子、车子、票子都不太好,但至少给我们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我会把你全部的美好都藏进心脏,融入我的血液。我只祈求在这个被捉弄的世界,找回你的一切印记。 生存到底还是第一位的。 倪土翻出背包里的一切,没有最想要的羽绒服,倒是有一个伸缩成枕头大小的帐篷,有一根打火棒,一顶可以当烧锅的GK80钢盔,一把亦刀亦锯亦锥子的长柄折叠刀具,一堆调料包,一捆钓鱼绳。 攥着这个钓鱼绳,倪土再次泪奔。耳畔响起了儿子的声音:“爸爸,我的钓鱼绳缠绕成一团儿了,帮我买一捆新的,等过几天我就放假了,咱们去钓鱼吧,自当是对我考试好的奖励吧!” 止住了泪水,倪土再次翻找背包,竟然在隔断里,找到了一个水壶,拧开杯盖,里面的水竟然还冒着热气。 倪土猛喝几口热水,身体里残存的热量慢慢被激发起来。 手儿深入旁侧的隔断,竟然停滞住了。他摸到了一包软软的东西。慢慢地拽出来,竟然发现是半块面包! 倪土奔涌着热泪大口大口吞咽着唯一的食粮。 肚子里有点儿东西了,心底里的求生欲变得更加强烈。 翻遍了背包,身份证没有,驾驶证也没有,却有一张标明身份的黄金名片:大唐保姆餐饮不负责任有限公司董事长倪土,电话:18888888888。可惜没有手机,要不然他非得拨一下妻子的电话试试,看看两个不同的世界能否架起联系来。 经历过飞贼夺包一事,倪土只相信揣在怀里才是最安全的。倪土将打火棒、折刀、名片用卖身契裹了裹揣在怀里,其余的重新装入背包,起身背起来,将钢盔戴在头上遮蔽大雪,看了看这白雪世界。 倪土改变了行程,不再走大道,而是迈步上了山。 前生多渴望能够去一个荒山野岭宿营数月,因为工作繁忙,一直未得逞。没想到老天爷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满足了自己。 当倪土爬到小山岭的顶部,看到了眼前茫茫林海时,心中早已笃定了一个信念:我要在这个大唐世界重新找回过往的骄傲和自豪! 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和深林怒吼起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正文 第0068章 遭遇生死野狼 当他意识到自己这样怒吼会不会把饿急眼的狼群招惹来,便停住了嘶吼。 但他很快便放心下来。越来越紧俏的风声和滂沱的大雪,早已将一切其他噪音压制到很小的范围。天地间除了风雪的嘶吼,什么悲鸣都是徒劳的。 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将帐篷扎了起来。又去附近的草丛里寻找松球和枯枝,竟然发现了不少的干蘑菇。倪土强忍着饥饿,继续在雪窝子里翻找着可以食用的山珍。 用石块垒砌成简易的灶台,将锅盔架在上面,捧几把雪进去,再将蘑菇一股脑地倒进去,开始烧火做饭。 盯着滚起的烈火和浓烟,倪土热泪盈眶。没有挨饿的经历,怎会知道食物的重要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更何况又饥又饿似乎大半年没吃过东西一样的自己。 松枝被燃烧地噼里啪啦作响,钢盔里也突然噼里啪啦地乱响。 倪土担心钢盔坏了,抬头定睛端详时,却发现天空竟然下起了松子。 松子! 美食啊! 倪土一抬头,一把松子普天而来。 倪土揉了揉被打痛的眼睛,抬头赫然看到身旁的高树上一只松鼠从洞里探出身子,正在用松子砸着自己。 倪土微笑着喊到:“谢了,好邻居,这些松子够我吃了。你去冬眠吧!不打扰了!” 松鼠却不依不饶,仍然拿着松子敲打着倪土。 当看到滚滚浓烟直冲上天,有一些钻入高高的松鼠洞时才醒悟过来。 “嗨!好邻居,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打过了招呼,倪土专心烧火。 “嘭!”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竟然从天而降,正好砸在倪土的头上。这一下把倪土砸得浑天昏地,双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缓醒过来的倪土气急败坏地捡起那块石头挥手打了回去。 “嘭!” 那只松鼠竟然坠落在雪地上,它的脑袋上还流着血。 “不会吧,我打石子多年从来没有准头的。” 看着受伤的松鼠极为可怜,倪土抽出了自己的折叠刀。 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松鼠肉,时不时咬一口丰美的蘑菇,倪土重新找回了生为人的乐趣。 吃饱喝足,抹干净了嘴旁的油渍,磕着从松鼠窝里掏出来的松子,喝一口热腾腾的水,倪土忽然觉得之前遭的罪简直是可笑。 有手有脚有工具,难道还活不下去? 倪土打定主意,要用双脚一路走到长安。 在这个世界,唯有去往繁华的京城,才能有活下去并能活出精彩的机会。 思索前生好玩的性格和手艺,倪土突然觉得那些就是为了今日穿越做准备的。喜欢临摹古画和古字,虽然有着造假的嫌疑,但好歹学到了工匠般的绘画和书法技艺,也把古代历史好好钻研了一把。喜欢鼓捣美食,还亲力亲为,造就了一身的好厨艺。倪土夸口地承认,面前就算是一根萝卜,在他的精湛厨艺下也能做出大餐的味道来。 没有厚衣服可穿,倪土便把地面下掏空,又堆砌了一个烟囱,将掏空的地下升起火来,做成一个火炕,才将帐篷挪了上去。 躺在里面,温暖无比。 担心夜晚睡着了会把自己冻死,又去山下的深沟里削来不少的荒草,用干枯但有韧劲的藤蔓捆扎成了苇席,扛回来铺在地上当褥子又当被子。 吃饱喝足,再遇到温暖,浓浓的瞌睡爬了上来。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拉开帐篷,才发现大雪已经停下。天空大晴,蓝地掉渣的天空上升起一轮太阳,不断散发出温暖的光泽。 钻出帐篷才发现,多半的帐篷被厚雪覆盖,怪不得半夜里听不到风声了,也温暖了一些。倪土这才拍拍头,怪罪自己怎么忘记了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原理了。 将昨日剩下的蘑菇煮熟了,连着汤水吃下。将荒草编织成蓑衣裹在身上,勉强抵挡些寒冷,收拾好行囊,背起背包,继续朝着长安的方向走去。 心里构思着今日的日子,不知不觉回头,却发现昨日宿营的山头已经被甩在了遥远的地方。 这是另一座密林深山。 幸亏这是酷冷冬日,要不然自己恐怕不是被猛虎毒蛇吃掉,就会被遮蔽天际的蚊蝇咬死。 回想着来到此世的一遭,献出神技,却遭遇的还是难以翻身,甚至为了自己的聪明而差点儿把性命折损在里面。 倪土摇了摇头,对前段时间那帮损货深情默哀一番,便迈开步子继续跋涉。 如果说坏人能起到什么作用,无非就是给人以心痛透顶的失望。倪土此刻已经放弃了向此世人展示才艺技能的打算了。他决定做一个坏人,一个坑蒙拐骗,奸诈阴险,蒙心钻营,无恶不作的坏人。 可这打算也是徒劳的,倪土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好不容易胸怀大志一番,却无处发泄。 连续数日,都是鸟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倪土这时候才知道,一个人真正要拥有野生能力,根本不用报什么昂贵的补习班或者实践班,像自己这样一身干净利落地丢到这莽荒无人烟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野人。 是的,喝清泉,挖野菜,采野果,偶尔还能捕获几只温顺的兔子,几只倒霉的小鹿,几百条鱼,或者如法炮制,欺负一下小松鼠,从松鼠洞里偷一些松子儿出来。或者欺负一下鸟儿,从它们窝里捡拾一些鸟蛋,偶尔改善一下伙食。 山里横,就要有山里人的威风。倪土自从长了志气,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当这份嚣张的气焰升腾地热火朝天时,倪土遇到了大麻烦。 一只白毛野狼死死地盯住了他,一定跟踪他翻转了好几座山头。 好在倪土经过认真观察得出,这是一匹孤狼,而不是一只骁勇善战打前站的游狼。 因为它瘦弱不堪,而且腿部还受了伤。 瘦弱的身子骨,再加上一瘸一拐的姿势,根本不像是一匹悍勇无匹的狼,更像是一条丧家犬。 倪土试着拿木棍吓唬了它几回。它那畏惧的眼神,低吟的哀鸣越发像一条狗了。 倪土纳闷不已。 抓耳挠腮地为这颠仆常理的野狼烦恼不已。 正文 第0069章 白狐野狼雪浪 “雪浪,拿出你野狼的气势来,扬起你那高贵的头颅朝我来一串长长的大吼声,只有你变得凶猛无比,我再打倒你,才有种酣畅淋漓的英雄气概!” “哪能像你现在这个样子,软不拉几的,像条狗!” “你的狼族一定是嫌弃你这懦弱模样才把你抛弃的!” “没事儿!我其实跟你一样,也是被命运和社会抛弃的人儿!一个活着让人十足的讨厌的人!” “所以,我就只身来到了这里!只有这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一个人的流浪,一个人拥有整个世界,说起来很是浪漫和惬意,但若是长久一人独处,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儿。 憋在深山老林里,长久没有伴儿,快把倪土给憋闷死了,于是就动不动跟着远远的白狼说着话。 狼毛异常长,远远望去像是一条狐狸,又因为罕见的白色毛发,还屁颠屁颠地跟着自己在白雪深山翻腾,倪土索性就给它命名为银狐雪浪。不管它愿不愿意,反正就是这么叫它的。 野狼追击了自己很久,倪土很是担心自己睡着了,它突然奔上前,一口咬碎了自己的脖颈,之后大快朵颐起来。 生命最可贵,一去不再来。 倪土便果断放弃了睡帐篷,而是每晚必爬高树。 找一棵最粗大的树,爬上横丫杈,用这些日子收集的枯藤蔓编织的粗绳子将自己勒在树干上,这才放心地入睡。 寒风萧萧,吹拂地全身都要冻僵了,也总比在下面时时刻刻面临着被狼咬死的危机强。 不知道为何,睡梦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双眼瞪大地瞧着自己,耳畔还有轰隆隆的打雷声。 倪土觉得眉心憋压地怪难受,费力地睁开眼睛,突然发现一个硕大的蟒蛇头伸着红彤彤的蛇信子立在自己跟前。 倪土吓得浑身毛孔张开,手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裤兜抽出折刀,刚把刀刃折叠出来,巨蟒蛇飞快地朝自己的鼻尖咬来。 倪土吓得猛地朝一侧猛翻身,躲避蟒蛇的攻击。 倪土忘记了,如今他是把自己绑在高树上的。 当他的头直直地冲着朝下,眼看着那条白狼正呆在树下时,心叫一声“不好!上有巨蟒,下有白狼,我今日死定了!” 倪土悲催地万念俱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等死。 芒草编织的绳子不是很结实,根本承受不起这百十斤身体的重量。绳索骤然被挣断,整个人如同陨石撞击地球般朝树下跌落而去。 “砰!” 血溅当场,脑浆崩裂,随后身体会渐渐失温,如果幸运的话,还能眼睁睁地看到白狼啃噬自己的身体。 这让倪土想起了极为血腥的一幕。动物世界里的一幕,一只野牛被一群野狼围猎,它的腿先受伤,之后,一群狼疯狂扑上去。在它的痛苦嚎叫甚至流着眼泪的时候,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群狼分解。 弱肉强食,动物法则是异常残酷的。 没想到今日的自己竟然会有这么悲惨的一幕。 倪土不忍直视,便紧闭双眼,不敢睁开,但他却觉得身下异常温暖,而且还很酥软,似乎是躺在一个席梦思床上一般。 “难道我又穿越回去了?” 倪土十分好奇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那只白狼可怜兮兮地单腿在面前跳跃着,嗓子里还发出了可怜的“嘤嘤,嘤嘤”声。 “我没死?也没穿越回去?”倪土试着动了动手,竟然发现双手都能动弹,动了动双腿,双腿也没事。 太好了! 倪土高兴地快要爬起来时,双手突然触及到一个硕大的毛发头颅。 倪土吓得一缩手,同时低头瞧去,赫然发现一只老虎竟然压在自己身下,而它早已经奄奄一息。 起身愣怔一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刚才的一下子坠落竟然把树下的老虎给砸死了! “哈哈!我真是天才啊!” 突然,头顶上的树发出了索索的声响,倪土猛抬头,看到那条可恶的巨蟒正沿着树枝跳跃到另一棵树上朝远去爬去。 倪土一下子来了气。 “你这个坏蛋,差点儿让我送了性命!让我与世长辞了!看我不打死你!” 倪土弯腰从地上捡拾起一颗尖利的石头片子,瞄准着不断滑行的巨蟒。 打蛇打七寸。倪土瞄准好了巨蟒的七寸位置,用力甩了出去。 丢完石头,倪土便低头端详着面前的老虎,想着如何来个庖丁解牛术。 “砰!” 身旁不远处,有什么重物从高高的树上径直砸了下来。 吓了倪土一跳,同时吓得白狼四条腿儿猛一颤。 倪土嘲笑一声这只胆小的白狼,也跟着白狼的视线朝不远处望去,赫然发现那条巨蟒竟然也倒在了地上,白色的肚皮上泛着,七寸位置流着汩汩的血液,上面还插着自己刚才抛过去的石块儿。 “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倪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确认了这只巨蟒也殉命了,倪土这才将那块石头片子从巨蟒脖颈上拔了出来。 阳光投射在石块上,反射出暗压的光泽。 “铁石?这里暗含着丰富的铁矿?” 倪土找寻了周围的裸露石块儿,最终发现了大量的铁矿石。倪土突然仰头看天。 “幸亏这不是暑夏,倘若是暑夏,又遇到了雷击天气,脚下这座山就是最好的导电器!” 面对一对铁矿石,倪土也就是看一堆没用的石头。眼下,手头上没有煤炭,没有工具,这些宝贝也不能变现。 还是填饱肚子为最重要。 倪土可不想在分解老虎和巨蟒的时候把背后留给一匹饿急眼的狼。 倪土发现它的前爪子受了伤,估计是那会儿被老虎咬伤的。也就意味着刚才的老虎差点儿就要把这匹狼吃掉,而自己恰好掉落下来把老虎给砸死了。 老虎的吼叫声应该很大啊,自己怎么没听到?难道梦里那个打雷声就是老虎在吼叫?老虎与白狼打斗,为了壮胆,吼叫了几声,结果把睡梦中的自己吵醒。自己眼看着被巨蟒咬死,一扭身结果掉落下来,砸死了老虎,解救了白狼。 自己又因为愤怒丢出了一块儿石头,把巨蟒砸死了,之后就发现了一堆铁矿? 怎么转来转去,一堆孽缘都是在帮白狼啊。 “雪浪!不必跟我道谢!咱俩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了!等会儿哈,我煮了老虎肉给你填饱肚子!” 雪浪似乎听懂了倪土的说话,低吟几声,便趴在了地上。 正文 第0070章 惊险救人一命 倪土看到它的前爪还在流血,料定这样下去,它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倪土从背包里掏出了钓鱼绳子,趁着雪浪的不注意,一下子套住了雪浪的嘴巴。 雪浪却并不挣扎,只是悲伤地从嗓子里哀鸣几声,便算是很懒惰地抗议了。 “好了!只有封住了你的尖利牙齿,我才能放心。” 背包里有一瓶紫药水,还有一捆绷带。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次在野外生活的几日经常受伤,倪土便将一些常用药品和药具放在背包的一侧隐秘处,没想到今日终于想起来了。 给雪浪处理完伤口,又从附近薅了不少的荒草,扑在地上,做成一个暖和的窝子,将雪浪抱起来放在上面。 “瘦骨嶙峋的,肯定是饿了不止一个月了吧?也就是跟着我吃点儿剩骨头才能活到现在,对于我的救命之恩,你算是欠下了。单就因为这一条,你就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否则,你就是不仁不义的一条狼狗,不但会被狼族嘲笑,更被狗族唾弃!” 借用道德大义教训完了雪浪,倪土才去处理这两个硕大的美食。 虎皮晒干了可以做虎皮,肉块儿分解开来,用白雪裹了,放在石头上冻结实了。 剔出来的骨头砸碎了,挑出一部分来放在巨石上用石头研成末,倒进郭盔里准备将它和肉块一起炖了。剩余的骨头和肉块儿用枯草裹了放进了背包里。 老虎内脏、老虎头、蛇头、蛇内脏统统埋进了土里,又用土将地上的血渍统统遮盖住。 看看头顶上越来越多的乌鸦和老鹰就知道,如果不处理好这些血腥气,夜里会有数不清的猛兽循着味道而来。到时候,自己就成了它们口中的美食了。 点着火,煮着美食的时候,倪土又将帐篷下的土地挖了一个深洞,又在旁侧竖立起一个烟囱来。 天然的土炕,夜里的帐篷才能保持温暖。 地火点着了,雪浪似乎很是享受,睡眠姿势竟然由之前的趴着变为了侧身蜷缩。倪土知道,它这是由警惕变为了放松。 看着它这般变化,倪土才恍然,这几日自己时刻提防着它,可它也时刻提防着自己啊。 两个倒霉催的,何苦来着。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界女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男人何苦为难男人,我们一样为爱颠簸在红尘,飘忽情缘总是太作弄人,我满怀委屈却提不起恨,可以爱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我这一个……” 倪土很是乐哉哉地哼着歌曲,雪浪似乎被这杀人的魔音吵醒了,抬头蔑视地看了一眼倪土,随后又把头重重地撞在地上装死昏睡。 估计是忍受不了倪土的杀猪嗓音,都快有自杀的心思了。 幸亏肉煮熟了,折磨死人不偿命的魔音终于消停了。 啃食着大块的虎肉,倪土很是享受地连连叹气。 雪浪被这香气馋醒了,但它却十分胆怯地趴在原地不敢动弹,双眼死死地盯着倪土手里的肉块儿。 “好兄弟,有肉同吃,有酒同喝,有女人……算了,母狼就让给你了!甭客气!”倪土说着起身将雪浪嘴上的钓鱼绳子解开,随后将一块儿虎肉丢到五米开外的地方。 雪浪这才一瘸一拐地朝着那里蹦去,临走时,那小眼神似乎对倪土的人品有了极大的怀疑。 吃饱喝足了,倪土又找了一块儿铁矿石敲敲打打,做成了一只小碗,将骨头汤倒进去一些,端到三米开外,抬手示意雪浪去喝。 雪浪又对他这份远距自己的行为十分鄙视。随后,才一瘸一拐地前去卷着舌头喝汤。 “哎!你哪有狼的尊严,完全一副哈巴狗的贱模样!你看看你喝汤就喝汤呗,非得喝出狗的架势来,真丢兄弟的脸。” 雪浪似乎对倪土这个兄弟不满意,全然不顾他的悲伤,独自低头很是享受地喝着汤。 “我欠你的!” 夜晚,星空璀璨,前生难以见到的星河竟然这么轻易地坦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星辰都有着数万光年,倘若我对着一片星海许一个愿望,不知道它能否等到数千年后在我的爱人和儿子面前划出几道璀璨的光线组成了文字,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一切安好。 妻子的温柔,儿子的温顺,此刻全都化为了泪水,在自己这张被冻伤的脸上纵横交错。 不需要压抑哭泣,因为这里是荒野。不需要掩饰什么真情,因为这里是无人区。想哭便哭,想大声哭便嚎啕大哭。 倪土将那嘶吼声奋力地释放出来,激荡在这个空旷的山林里。 夜色下,火光中,一人一狼,蜷缩在一起,彼此温暖着对方。 把地灶里塞满了粗大的木柴,那些星火足够温暖帐篷整个夜晚。倪土到底还是把雪浪关在了帐篷外面。一路上遇到的人看似是善良的,其实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王队正看似跟自己交好,把自己当成山贼的时候恨不得割下自己的人头去邀功。曹队副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心如蛇蝎,表面上虚与委蛇,但背后却时刻插着几把刀,不合时宜便会朝自己亮剑。他们的虚伪若是能够让自己容忍的话,大道上的一对母子却彻底颠覆了自己对这一世道德的认知。 “笑贫不笑娼,自古便是如此啊!我还是把任何人当成敌人来看待地好!” 正是有了这个心思,倪土才将雪浪关在帐篷外面,不管深夜里大风骤起,也不管周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就算它被冻死了也是活该。 吃饱喝足的日子总是美好的。 第二日的早晨,当阳光暖暖地照在帐篷上时,倪土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拉开帐篷门钻了出去。 他赫然看到了可怕的一幕,差点儿把他惊吓地一屁股坐下。 帐篷外到处散乱着野兽的尸体,有蛇的,有斑鬣狗的,有野猪的,有黄鼬的,甚至有一头小棕熊。现场之惨烈,犹如进行了数十场残酷的搏斗。 再看蹲在帐篷前的雪浪,它此刻已经变成了浑身是血的一条狼。 原地转着圈儿回想了昨晚的惨烈战斗,倪土突然发现,这些都是雪浪的手下败将。 可它一个弱小的家伙怎么会打败这些大地数倍于它的野兽们?雪浪昨日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在流血,身上更是多了几十道血口子。 “雪浪,昨夜,你在拼死保护着我?若不是你,我早就被这些野兽撕成了碎片,喂进了它们的肚子里了?雪浪,谢谢你!谢谢你!” 倪土一下子扑向雪浪,抱住它放声痛哭起来。 正文 第0071章 偶发射箭神技 雪浪却大着胆子伸出舌头舔舐着倪土的脸颊,似乎在安慰他,不必为它流眼泪。 倪土边流泪边用手抚摸着雪浪那满是伤痕累累的毛发。 “当啷,当啷!” 一个声音响起,倪土突然觉察到雪浪的脖颈下有一样东西在响。 倪土赶忙去摸索,终于从长长的毛发里找到了一个绳索,绳索下竟然有两个青铜小铃铛。 上面刻各自刻着两个字“银狐”“雪浪”。 这分明在说明它就是家养的狼狗啊! 自己还一只把它当成一只野狗,还生怕它吃了自己。 “雪浪,我错怪你了!错怪你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啊!”倪土抱住雪浪再次嚎啕大哭。 倪土加大了地灶的柴火,又烧开了水,再在上面砌了一个简易的洗澡盆。当水烧到温和的时候,将雪浪抱到里面,慢慢给它洗着澡。 回想着它过去几日的温顺,早就该想到它就是一条狼狗。 亏自己还是慧眼独具,其实是一个窝囊废,鼠目寸光得很。前生的自己还真是被员工们吹捧死了。被众人的恭维蒙蔽了双眼都不知道。 洗白了雪浪,又给它擦拭了药粉,缝合了伤口,又用绷带包扎好,这才将它抱进帐篷内,让它先好好睡一觉。 “银狐?雪浪?”摸索着从雪浪脖颈上取下来的两个铃铛,倪土觉得它的主人一定跟自己有同样的趣味,要不然在不知道它名字的前提下,怎么会想到“银狐雪浪”这个词儿? 将自己脖颈上的挂件取下来,摸索了那块玉牌,不明白质库里的人看到它犹如见到了瘟神。 倪土解开了绳子,将两个铃铛也串在绳索上,放置在玉牌的两侧,算是自己跟银狐雪浪的命运扭和在一起了。 之后,倪土将玉牌重新挂在脖颈上,这才舒缓地躺在雪浪旁侧。 睡梦中鼻孔被雪浪的毛发刺激醒了。一睁眼发现雪浪钻进了自己的怀里,睡得香甜。 抬眼感觉时辰是正午时分,倪土便起身给雪浪做一顿美食。他打算今日黑天前走出这座山。 看着满地的野兽尸体,倪土很是自责昨晚有了预见,为何没有动身呢。 若不是有雪浪在舍命保护着自己,自己昨晚早就死透了。 两个家伙吃饱喝足了,倪土觉得丢掉这些野兽有些可惜。因为这些野兽的毛皮是值钱的。能收集的肉块,倪土便顺便收集,不能收集的,倪土便随手丢掉。 雪浪想去吃生肉,却被倪土阻挡住了。他不希望把雪浪变成一个食生肉的血腥动物,那样会渐渐磨掉了雪浪身上的温顺。 收集了一大串儿毛皮,倪土觉得等毛皮处理好了,可以给自己做一个帽子御寒,还能给雪浪做一些衣服,将它化妆成一条黑色的小狗。 收了帐篷,灭了柴火,倪土又在那棵最粗的树干上刻写了一个“铁”字。 收获满满,倪土将背包和一大捆毛皮背起来,又将雪浪抱了起来。 “昨晚你守护我,今日我来照顾你!” 有了伴儿,心里就会异常温暖,双脚也有了力气。 跋涉的路上总是美丽风景与惊险刺激结合在一起。 当倪土看到一个硕大的湖泊冰面时,一群八只豹子组成的捕杀团伙围住了倪土。 雪浪都吓得呜呜咽咽。 倪土赶紧抱起雪浪朝着大湖冰面的最中心位置奔去。 硕大的冰面太过光滑,这些野兽根本不敢踏上冰面。 奔跑到湖中间位置,周围终于肃静了。 但倪土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奔跑到湖面的另一端,上岸奔跑?一想到豹子的奔跑速度,果断地认为“还是算了。” 在冰面上支起帐篷,简直就是在硕大的冰库上架了一个冰箱。风吹拂在冰面上畅通无阻,帐篷里的风也就源源不断全是最新鲜的冷空气。 正冻得快要支撑不住了,倪土突然想起了爱斯基摩人。他们不也是常年生活在硕大的北极冰面上吗,怎么就冻不死呢,还不是靠着自造的冰屋。 幸亏当时从王队正铁匠那里偷来一把锯条,从冰面上切出一块又一块的冰来,推到远离冰窟窿的地方铸造起了冰屋。 以前一直不明白爱斯基摩人在冰屋里冷不冷,现在明白了,确实挺暖和的。 雪浪也是很兴奋,躺在冰屋里的毛皮之上,摇着尾巴,张着嘴打着哈欠。 “兄弟,累了?你先睡!白日里我给你站岗,夜晚就轮到你站岗了!看哥哥多照顾你!”仗着雪浪不会说话,倪土就从语言上占尽了便宜。 背包里还有冻肉,冰窟窿里能钓到雨,尤其是在钓鱼钩上弄一块儿冻肉,鱼儿就发疯一样地往鱼钩上钻。就算把钓鱼钩抬高离开水面,鱼儿也不死心,非得跳跃出水面咬住鱼钩,之后被冻死在半空中才甘心。 倪土真心感谢了这里的鱼儿,称赞一声“一群愚蠢至极的鱼!”便架起锅盔,做起了丰美的鱼汤宴。 雪浪跟着自己海吃海喝的日子,竟然长胖了不少,连那长长的毛发都蓬勃了不少,这让它更加地威猛无比。 力量来源于食物。雪浪自从吃胖后,力量大如牛,有时倪土闲着没事儿跟它扒骨碌竟然压不住它。 倪土还亲眼见过雪浪一口便将一头野牛的脖颈咬断,那股凶狠劲头让雪浪成为真正的一匹狼。 白日去岸边砍柴竟然还看到那几只豹子在附近游荡。 倪土便铁了心在冰面上多度过几日。但他不能忍受一直被困在冰面上,一旦春季来临,自己就面临着不是被划开冰面的河水淹死,就是上岸后被几匹豹子分食了。 某些伟人说过,没有困难也要创造困难。好吧,倪土也是这么想的。 他把这段被豹子围猎的日子当做有野兽保护起来的难得休假日子。 豹子变成了他和雪浪的亲卫,不断攻击着企图前来围猎他俩的野兽。 常常的景象是,豹子在岸上跟老虎们激战,倪土和雪浪则在远远的冰层上悠闲地看着激烈的战斗,有时还放肆地大笑,或者大骂,更可恶的是竟然对豹子的受伤或者攻击或者毙命评头论足,让另外幸存的豹子很是不满。 倪土闲着没事就投掷冰块儿玩。倪土竟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射击的天分。想打哪儿便能准确地打中哪儿。想起那次用铁矿石击杀巨蟒,忽然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具有着让自己刮目相看的本领。 指哪儿打哪儿,射箭好神技啊。 倪土这才想起,前不久与长孙润的决斗,那次射箭根本不是程政在暗自帮自己,而是,那些箭就是自己射出去的。 自古,自闭症多神技? 正文 第0072章 为无证发大愁 跟豹子抢夺上岸权,渐渐成为倪土和雪浪最为喜欢的一项欢乐运动。倪土砍了不少柳条拖回到冰面上,制作弯弓,制作茅箭。缺什么就上岸弄什么。 弓箭做好了,倪土便带着雪浪找到那几只豹子,一箭又一箭地射着玩儿。 多好的活靶子,给了倪土充分的练习射箭的机会。 三日五日十日,倪土的箭矢就是毛毛雨,就算射在豹子身上,豹子只觉得是在挠痒痒。 十五日之后,豹子们陡然发现,倪土这个人类竟然射出了惊骇的强劲箭矢。那箭矢不但准,狠,还非常地有力道。 “嗖”地一支箭矢射出去了,被射中的豹子竟然凭空飞射出去,一头栽倒在血泊里。 另外幸亏的一头豹子终于看到了人类的可怕,掉转头就想跑,但它还是没料到,倪土竟然动了赶尽杀绝的心思。 收起箭矢,倪土对着几只豹子说了声:“为了感谢你们帮我练习好了射击术,我不打算吃你们了!” 倪土刨了一个很大的坑,将几只豹子埋葬在了一起,末了还在坟堆前竖了一块木牌,上面刻写着:“盖世神武申公豹” 对着几头豹子三鞠躬后,倪土带着雪浪扬长而去。 不知疲倦地翻过一座山头,看到的定然是另一座山。但今日似乎有喜鹊在叫唤了,当倪土照例跋涉着翻过一座山头时,赫然看到了昏黄的苍穹下,远远的地方竟然是万家灯火。 长安!长安!长安! 倪土丢掉了满满如草垛的皮毛,伸开双臂,对着夜空嘶吼起来。 呼喊声刺破冰冷的夜空,窜向漫天的星空。 自从上次离开洛阳,到如今已经是数月之后的事了。但倪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多久,只知道雪浪从一个瘦不拉几的小东西长成了一匹硕大如豹子大小威猛无比的银狐雪浪。 倪土担心雪浪初入人群,会做出一些异常举动。等到第二日一早进入长安后,倪土看到雪浪比自己还悠闲地踱步在长安街上,才觉得自己是个土老帽,而雪浪才是真的大家士子。 路人纷纷对雪浪表达爱意,有些姑娘甚至表白要嫁给它。 这让倪土很是惭愧。 摸摸脸上的冻疮,再看看周身的衣服变成了叫花子衣,背上还满是腥臭的皮毛,姑娘们的讨厌也就无足轻重了。 卖掉皮毛,手里握着一百二十两银子,倪土顿感自己的幸福感爆棚。 可现实是一个打击接着一个打击。 想住店,没有鱼符,邸店主人不让住。想买房,对方不敢卖,因为卖了也没法登记,因为没有鱼符。就算租房子住,也需要到官府凭鱼符登记造册后,房东才允许居住。 走了大半日,一直无果,倪土快要崩溃了。想不到大唐王朝里,用官府发放的小小鱼符就把人给困死了。 总该吃饭用不着出具鱼符吧。倪土便故意错开饭点儿找了一家酒肆。落座后,倪土便有一句话没一句话地跟管事聊天。 管事那是火眼金睛,不一会儿便借着送酒坛子的功夫询问到:“你是想打听事儿吧?有什么事儿尽管说,身为牙人,我都能办得到,哪怕杀人呢。” 倪土这才明白,牙人就是华夏古代的中介。居于买卖人双方之间,从中撮合,以获取佣金的人。西周时期,这种中介人叫做质人,到了西汉就称作驵侩,到了唐朝以后才叫牙人。 牙人,又叫牙子,牙郎,牙侩。 说起这一行当,他们什么都做,什么说合贸易,拉拢买卖,接受委托,代人经商和代收商税等,甚至在契约买卖和赊欠贸易中的担保作用也非常重要,有的大势力的牙人组团成为府衙的附庸,帮助府衙打家劫舍,坑蒙拐骗,侵渔百姓,欺行霸市,欺诈哄骗,钻营渔利。得罪谁都行,就是不能得罪牙人。 倪土起身冲管事一抱拳,之后便邀请他一起落座。 给管事斟满了一杯酒,倪土便说到:“我的名字唤作倪土,因为五行缺土便得了这名字。我乃齐鲁人士,自小跟着家师在蓬莱仙岛求仙问道,怎奈家师在泰山极顶羽化而去,我一直向往大唐长安,便千里迢迢奔袭而来,一路上风霜兼行,渴了喝冰霜,饿了吃野果,吃了不少苦头才来到这里,无奈鱼符在深山老林被野兽们追击逃命时丢失了,我便想问一下,哪里能帮忙搞到一个鱼符?不出动官府的那种才能之人。” 管事听完咧嘴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私自刻写鱼符,一旦逮住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在下也并非伪造凭证,而是复刻一个而已。没杀过人也没放过火,光明正大又与人无害的一个善良人而已。” 管事又笑了笑,说到:“听少郎谈吐不凡,就知道你绝非等闲之辈,定然是殷实厚门之人。但规定就是规定,我等不可轻易破除。不过还有一句话: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哦?什么价格?”倪土高兴地低声问道。 “这个数!”管事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十两?成交!”倪土差点儿就高兴地拍了桌子。 “不不不,是三百两!”管事的急忙纠正到。 “这……不若去抢劫了。”倪土面露难色。 管事的又淡淡一笑,说到:“我知道你有难处,但你可以打听一下,我这里的价格是最公道的。” 倪土点了点头,说到:“确实,你的胆儿够肥的,旁人都不敢应承,想必老丈的后台足够硬朗啊。” “少郎慧眼如炬!”管事非常自豪,伸出了大拇指做出回应。 倪土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弄一些制造鱼符的工具?对鱼符研究一番后,给自己做一个?另外还能靠着这个手艺,一本万利?发家致富? 虽然这只是一个玩笑念头,但倪土却觉得实施起来太过困难。 从众人对制造假鱼符的恐惧来看,官府的查禁措施真是严苛到了顶点,不但杀头还面临满门抄斩的罪过。也不知道面前的老家伙哪里来的胆识,莫非只是想骗取我这个陌生外来人的钱财。 老者似乎读懂了倪土的猜忌,微微一笑,说到:“你也知道没有鱼符,便住不了邸店,因为住店后要登记住处、姓名、路引,更要查验鱼符。没有鱼符也买不了房租不到房子。眼看着马上就要黑天了,最近长安不太平,官府实行了宵禁,自凡留宿街头的不是被乱棍打死就是被关押进牢房,还会被盘剥一轮后丢出长安城。长安城外的白骨森森,惨不忍睹啊,都是生前的无名氏,死后化为了无名的孤魂野鬼。” 倪土一日的奔波倒也觉察到老者的一席话并非虚言。 “老丈可有门路?在下还是想在长安混出一些名堂的。” 正文 第0073章 保姆待业上岗 店主人微微一笑:“门路自然有,我有一个房宅,你大胆住下,倘若有官府问你的身份,你报我的名字,并说咱俩是舅父与外甥的关系即可。记住了老夫叫李十三,官姓。但这层关系只能使用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就要另想办法了,这是我最大的权势能力了。” 倪土觉得目前只有此法子可行了。但店主人挟势要价,倪土奋力还价,最终定下来:一年的房租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凭证保护费五十两。 坐在租住的小屋里,手儿抚摸着雪浪的毛发,望着窗外的星空,倪土发愣地自言自语:“让我去找牙嫂行老?让我做牙嫂?这岂不是让我做男保姆?大唐男保姆?堂堂探花郎竟然做起了这样的行当,不知道李治知道了,会不会气炸了老肺!” 倪土还是低估了长安的消费水准。才过了数日,倪土便觉得不能在家混吃等死了。否则,三个月后一定会变成穷光蛋。 出门找活儿做,无论干什么,对方都要自己出示鱼符。气得倪土恨不得自己去造一个出来。我有鱼符还用得着找你们化了贱级身份? 碰了一脸的灰,只能屈尊去找李十三。本来以为拖延了几日才去找他,会被他奚落一番,没想到李十三见到倪土却喜出望外,拉住倪土的手便说到:“昨日我去寻你,你不在,本想着给你留个纸条,但想想还是当面说吧。牙嫂行老薛梅儿正缺人手,你下午去她那里报到吧,知道你急需鱼符,但青铜鱼符不是随便就能造出来的。上次跟你说的什么三百两都是唬你的。你放心,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在她那里,只要在行里备了案,便能换取到一个临时身份的牌子,有了它,你在长安待一年都没事儿的。你看看如何?” 看到李十三非常热切的眼神,倪土觉得自己若是去了,他定然有好处费的。 不过,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先弄到一个临时居住的凭证再说。 远远地站在一个女人面前,倪土不敢抬头。虽然他很想参观一下这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到底是如何装饰出来的,还有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给他一个老鸨子的错觉,只是她也实在是太美了,因为二十七八岁的年龄原因,又很有风韵味道。倪土很想抬头看她,被面前那些虎视眈眈的打手汉子死死盯得很紧,让他不会觉得自在。 “倪土?这名字果真有大俗大雅的风范啊。想必是五行缺木吧,跟我一样,父母都是怜惜咱们,我出生于腊月,腊梅开放的时候,所以就叫薛梅儿了。” 倪土少不了恭维几句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薛姐的大富大贵是老天注定的,就像这梅花,遇雪更艳丽,遇霜则娇媚,遇人则夺人眼目。” 倪土的马屁功夫早已哄骗了不知道多少富婆了,面对这个小妖精,倪土的话还是照例打动了她。 “咯咯咯……”薛梅儿笑起来的声音如银铃般格外动听。 “想不到一个粗鲁汉子竟然会点儿墨水,还出口成章了。既然有这才能,你便去码头刘家做事吧,忙时扛货物,闲时看孩子,一个月二两银子,本行按规矩每月扣下一两,这已经是仁慈的了。我知道你很需要鱼符,但看在老李的面子上,浮游票的租赁费我就不收你的了,不用谢,好好干,以后我会视你的表现情况,给你安排合适的活计,去吧,先换一身衣服,总不能穿得跟个农人似的,让主家看了,还以为我行柜里没人了不成。” 倪土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下去了。 这些时日,尤其是来到长安的繁华都市,倪土终于想明白了,要想自己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不要仗着自己懂得数千年的文化积淀耍小聪明,就像发明锯子一样,弄出来的时候惊为天人,但随后会被势力的人盯上,想都不想地就会杀人灭口,以霸占可居奇货。 落到这些势力人手上,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个死法。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大烟,倪土记得北京琉璃厂的一些商家为了控制奇才画家,通过引诱他们吸食大烟的形式牢牢控制住,成为他们的摇钱树,一辈子免费打工的奴隶,等到没用了,直接如同哄走丧家犬一样丢到大街上,任其自生自灭。 低调,低调,低调,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是倪土决定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的不二法门。 所以,对待薛梅儿的大肆盘剥,什么话都没说,而是恭敬地抱拳施礼。 只要能拿到临时居住证,其他的可以再想办法。 有人牵引着倪土去另一个房间换了衣服。站在模糊不清的青铜镜跟前,倪土这才注意到自己是一个帅气逼人的大小伙子。 这惊世骇俗的俊秀模样,真是爱死自己了。 在长安的几日,防冻草药到底还是管用的,用了几日,脸上和手上的冻疮已经好了大半。 只是剩余的底色让自己更显得红扑扑可爱。 跟着那人又回到了大殿。 在原地站定后,倪土还是将眼神定在女人的脚上。 不是小脚,小脚那是后世的酷刑。鞋子很美,像是镶嵌了珠宝。若是在大街上捡拾到这样一只鞋,也能在长安好好活一年。 倪土的思绪正在开小差,却没料到面前的女子也在走神。她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倪土出神。 旁边有人躬身轻声喊到:“东主,东主,是否还派他去码头老刘那里?” 薛梅儿被苏管事儿提了个醒,这才从失神儿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人靠衣裳马靠鞍,人家都是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想不到你是十足的长相,衣服只不过占到一成都不到就有出奇的效果,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薛梅儿起身在倪土周遭转了个圈儿,敲敲他的胳膊,摸摸他的胸膛,忽然抬手抬起了倪土的下巴。 本来她站在倪土面前就矮了半个头,还把倪土的脸高高扬起,弄得倪土跟她的眼睛一对碰,就急忙又低下头去。 倪土能够切身感觉得到,薛梅儿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渴望和火热。那份火热似乎能把自己给熔化掉。 倪土不敢肆意妄为。他担心上了她的床榻,等下来后,自己会被她的男人砍成碎末。 正文 第0074章 艰难爬下软床 初入人世,谨小慎微一些,胆子小一些,这才是至真道理。 “我查验过了,没毛病,不残疾,身体也很强壮,符合高等佣人的条件。难得你还读过书,就改派你去杜家婉儿妹子那里吧,她跟我要人都已经要了不下三遍了,只是一时苦于找不到人。她的胃口又刁,我看你去真的合适。工钱每月五两银子,本行按规矩每月扣下一两银子吧,照顾你了,本来要扣一半儿的,你作为报答,以后要经常来找姐姐我说说话就行。如果你没良心的话,三个月试用期过了,就恢复到每月扣二两五的例份。先回去吧,等到临时凭证置办下来,老苏会去找你的。” “多谢薛姐抬爱!”倪土抱拳鞠躬,深施一礼。 “嗯,懂得规矩就好!你要记住,让主家满意是咱们行规的最高宗旨。” “在下记得了。” “退下去吧。” “是!” 跟老苏打听了,等到临时凭证办下来,至少需要五日时间。因为临时凭证也是从官衙那里制取,所以就慢了一些。幸亏牙嫂行老薛梅儿的面子厚实,不需要倪土出示浮票便办理下来,去找其他行,都没有这个本事。 倪土这才想明白,每月扣取的至少一两银子,敢情是浮游票的租赁费,外带佣人的人品、服务质量的担保费。 “能给像我这样无鱼符、无房宅、无财富的三无人员一口饭吃,也算是积德了。”倪土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她说的我甚合杜家婉儿妹子的胃口,这话什么意思?”倪土不由自主地朝着非分之想靠近了。 不过,他很快便提醒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 男人,创下一片立足之地,之后慢慢做大做强,女人,房子,财富,照常不就有了吗?干嘛要去吃软饭这一遭呢? 自古软饭多磨难,尊严前途尽落空。莫要向女人伸手,一旦伸手必被剁。 倪土胡乱地做着不伦不类的诗歌,便朝着临近的商业街走去。 雪浪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先给它买点儿好吃的,另外,需要买一些礼品,去答谢一下李十三,没有他的大力推荐,自己也不会有每月四两银子的进项。本来以为付出六十两就是被宰了,没想到这钱财和前途悄悄地来到了。 买了一大堆礼品,又不得不雇了一位行脚车夫,方才运到李十三那里。李十三眉开眼笑,整个人的状态似迎接一位至亲一样,在店内冲着众位食客大呼大叫,同时也生怕路人不知道这事儿一样。 倪土明白得很,李十三有充分显摆的心思,更有着给他打广告混人品的嫌疑。 “诸位,这是我自家表弟,人好得没法说,肚子里也装满了墨水,去了薛梅儿那里竟然一下子被相中了。这叫什么?这叫伯乐和千里马,我表弟这匹千里马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 李十三真会做人。他公然称自己是千里马,不就是溜须拍马称赞薛梅儿是伯乐吗?对待经营佣人的牙人的名声,这是极有好处的助力。 “你们知道我表弟应承的是哪一家吗?杜家婉儿,那是谁?她可是蔡国公的掌上明珠,对待这个可爱的孙女,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正好她这几年寡居,独自一人带着个孩子。哈哈,诸位,诸位,等到大喜之日,诸位一定要来小店喝酒,我作为倪土的表兄,我请了。” 李十三在喷着唾沫星子大吹大擂。诸位食客听得心花怒放,看待倪土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羡慕嫉妒恨。 做个男保姆你们都嫉妒恨?你们的志向能不能高雅一些? 虽然有些受宠若惊的不好意思,但倪土却悲苦自心中来。果真自己猜测的没错! 寡居,带孩子,还是蔡国公杜如晦的宝贝孙女。倪土感觉自己被薛梅儿拉了皮条,倒了个手就卖了个好价格。 在被众人刺啦啦的眼神弄得全身燥热的情况下,倪土借口做些准备抽身而出。回到租房,手儿摸着雪浪的毛发,突然就觉得好笑。 羊入虎口?我却是那只披着羊皮的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眼下先好好陪陪雪浪再说。能好好陪伴雪浪的日子也就这三五日,一旦浮游票办下来,介绍信开出来,自己就要去任职了。给人家做男保姆,难免就要受制于人,不那么自由了。 “兄弟,哥今日带你去见见长安的世面!顺便给你整一身好行头!你不知道,等把你武装起来,你一定是整个长安城最为拉风的!” 对于能出去逛街,雪浪也很高兴,摇着尾巴便迫不及待要出去了。 任何一个中兴朝代,都不缺少繁华,足可见人类对于快乐和消费的热情,是亘古不变。 闯入这个繁华的长安夜市,便可见灯光璀璨下的商业街,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俊男美女们摩肩接踵,互相磨蹭着在拥挤的商街上穿行。 两侧的摊位不断冒出七七八八的各色香味,让人口中流涎。 远行归来的牛车,还有拉了一天货物的车夫,不知道在那里刚刚应酬完,喝得醉醺醺,跌跌撞撞往家里赶的士子,还有不少女子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往家里跑。一幅幅人生百态构成了这大唐王朝普通的一个傍晚景色。 倪土赫然发现,在繁华的街道上竟然还有好几家宠物店。 随便走近一家,可以给雪浪提供洗澡服务。 雪浪很是乖巧地跟着一个美少女进入澡房,摇晃尾巴,走出八字步,跟个有钱的大爷一样。 等了一刻钟的功夫,雪浪再出来时,已经完全变了样。 全身的白色长绒毛竖起,活像一只银狐。 在店里等待自家宠物出来的顾客们,见了雪浪纷纷表示称赞。 听着旁人的溢美之词,倪土很是肉疼地付了高额的费用。 带着这么一个扎眼的宠物走在长安街上,吸引了无数少男靓女的目光,还有各种称赞声。 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美男子配着一个美丽宠物,更是一对活宝。 “吆!瞧这俩活宝,若是来我这翠凤楼,定然是那一等一的美丽妖物!”有老鸨这么一说,倪土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美丽的长安夜景是看不完的,尤其是太掖池上,条条灯火通明的画舫上满是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那里是有钱人逍遥度日的重灾区。在这物质贫乏的年代里,唯一值得称为高雅的一件事,备受权贵和士子们欢迎。 船摇震?还是马车颠簸震?抑或是马背上震? 对于看惯了仓老师教授课程的倪土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如何活下去,在长安长久立足下去。毕竟,目前的自己还是一名大唐小白,除了一副英俊的皮囊,身无分文。 正文 第0075章 转角遇见爱情 还好,如今还能够拥有幻想的权利。 上天赋予了人们敢于幻想,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一定会飞黄腾达。到时候这个世界一定是金碧辉煌,处处留芳。可真到了那个时刻,还不是亦如眼前景,眼前情。 倪土深有感触的一段经历让他至今都无法忘怀。小时候,大约是十八岁的时候,总是以为在自己十年后一定过得舒坦、逍遥、随心所欲,甚至为所欲为。左手摆弄着豪华车的方向盘,右手搂着绝世美女,兜里穿着百万的薪资,前方有宽大的别墅等待自己。 真等到十年后,恨不得抽自己几十个嘴巴子。老子竟然过得还不如十八岁逍遥自在。面前的日子不是房贷车贷各种高利贷,负债累累,除此之外就是各种不顺心。 这家老板太抠了,拖欠半年工资不发,这里的房价太高了,竟然名列全省第三,相应的经济发展水平全省倒数第三,女人都怎么了,怎么看不上我这个潜力股呢?我将来是要成为大富豪的。 所以,想通了的倪土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好当下。 幻想以后能坐上龙椅,还不如当下好好深吸一口气,呼吸这难得的清新空气。与其把以后想得太过完美,等到以后后悔这些美好是空想,还不如剩下这精力好好砸一口酒,啃一块鸡肉,多多地偷看一会儿美女的重点部位。 或许,这样以来,自然而然的财富终于会给自己一个大惊喜。 即使没有惊喜,也是一样平淡的过日子。平淡本来就是生活的真实模样啊。十岁时的日子咋过,八十岁的时候还是照样一个模子过,虽然物是人非,但日光还是那日光,空气还是那空气,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想通了一些没必要值得纠结的事,心里自然就舒畅了。心里一旦舒畅,诗兴便开始大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诗句!”身旁一阵香风扑鼻,还连带着掌声拍响。 倪土回转身,赫然眼前一亮。 一位身穿枣红大棉袍的女子立在自己身旁。 有一方紫色纱巾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了一双明眉大眼,努力抬高了视线与倪土四目相对。一串电火石花在半空中穿梭。 虽然面纱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娇美的轮廓难以被掩饰。 “这……”倪土突然觉得一阵清风拂来。 似曾相识的画面徐徐展开。 她,分明是那个在雪地里偶遇的女子。 倪土一愣神,急忙去跟她打招呼,却见此女子转身飘然钻入人群中。 倪土急忙去追,却不见了那女子的踪影。 望着栖栖遑遑的人挤人的坊市,倪土心情又一下子低落下去了。 “更吹落、星如雨。” “哎!我爱的那个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她还没有来到,这只爱情鸟,她何时来到。” 意兴阑珊,倪土轻哼歌曲表达惆怅。 “啪!啪!啪!”身旁有人鼓掌起来。 倪土循声扭头望去,发现一名同样围着丝巾半遮面的女子立在身旁。 倪土高兴地刚要上前去拉起女子的手,向她阐明自己就是跟她一起演绎一场雪中情的人,却刚迈步到女子跟前,倪土突然愣住了。 先前碰到的女子是带着紫色面纱,而面前这位戴着的分明是粉红色面纱。 谁闲着没事就不停地换面纱吧。 只是,那眉那眼那娇美的容貌轮廓,跟先前的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倪土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脸盲症? 这两个女子,怎么跟在程政那里时,去探访程咬金的那个叫婉儿的姑娘一个模样? 倪土正在纳闷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却噗嗤一声笑了。 她朝着倪土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说道:“郎君好歌赋,不知道刚才的歌赋叫什么名字?曲调也不同于平常,不似雅也不似俗,不过听起来却格外动听。” 倪土方才想起来,刚才的自己哼哼了几句林依轮的爱情鸟,没想到竟然招惹了这位大美女。 顿时觉得这首歌应该多唱唱,或许会给自己带来很多好运呢。 “方才我唱的是乡间俚歌,登不得大雅之堂,让小娘子见笑了。”倪土笑着点头说到。 “少郎过谦了,不知你是否赏光,再多唱一些?小女子想跟您好好学习一下。” “这……” 极度美貌的女子站在面前,本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何况面前还站着一位俊美的少年。面对这对俊男俊女,众人的目光怎会舍得从两人身上离开呢。 本来被众人这么一关注,倪土那张老脸顿时红彤彤如火烧一般滚烫,如何又承受得起面对众人开嗓歌唱? 倪土腼腆地一笑,回答到:“可否容在下,邀请小娘子到湖面上一游?我们歌赋一首,好为小娘助助兴?” 那名女子莞尔一笑,说到:“少郎莫非害羞了不成?” 倪土当众被人戳穿了,也就更不好意思起来。 此时,一群如蝴蝶一般的女子蜂拥而至,纷纷牵起了这名女子的手,笑道:“墨香儿,我们都等你老半天了,怎么还傻呆呆地立在这里?那边的戏儿一会儿就耍完了,到时候没得看了就莫要怪责凝香等没有告诉你。” “凝香,墨香儿莫非中意这位少郎吗?”另一位女子将目光一下子锁定了倪土的面容,嘴角还害羞地笑了起来。 凝香听到那人的话一抬头,也看到了倪土,俏脸儿一红,也低下头去了。 墨香儿却牵住两人的手,使劲一掐说到:“你俩瞎说什么啊,谁中意了,我看是你们两位中意这位少郎了。” 两人顿时更加癫笑起来,如花枝乱颤地打闹道:“有没有问出他的名姓?他的生辰八字?我们来帮你问!”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便齐齐地将目光非常霸道地落在倪土那张俊美的脸庞上。 “在下姓倪,单字一个土字。” “泥土?我们还都是鲜花呢!”另一位女子讥笑到。 “不过啊,鲜花插在泥土上,总比插在牛粪上强!”凝香却笑着盯着墨香儿的眼神,打趣到。 “去你的!凝香,你在嘲笑我!”墨香儿说着抬手便朝着凝香打去。 凝香急忙闪身躲开,朝着墨香儿挑逗道:“说到你心坎里了,还害羞了,还打人了!来啊,来啊!追我啊!” 正文 第0076章 遭遇恶霸抢劫 望着一群女子淹没在人海之中,倪土再次回归寂寥。 继续前行。 雪浪自从洗漱之后,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只是这高等宠物的主人有些不匹配。 虽然面貌相好,但这穿着实在是寒酸地紧。 面对这样反差极大的对比,有人便瞎揣测了。 “这俊美的少郎不会是哪位贵妇人的家仆吧,这是帮着主人出来遛宠物了。” “宠物?我看呢,宠物不是这位雪白的小东西,而是这位小郎君。” “哈哈,好啊,这艳福不浅!我都想要!” 面对大妈们这样露骨的议论声,倪土只能捂住脸,加紧脚步快速离开。 路过一些豪华而高档的茶馆和酒庄,雪浪竟然没羞没臊地大踏步踱步而入。 倪土几次都追进去将雪浪抱起来,还点头哈腰地跟店伙计赔不是。 店伙计对倪土一番藐视,但面对雪浪时却微笑地鞠躬不断。 “狼狗比人精贵?” 倪土心里狠狠地将这些人很是鄙视了一番。 为了不让雪浪再出什么幺蛾子,倪土以为雪浪兴许是饿了。 寻见岸边有一个小食摊,很有人气。 怀揣着相信群众的思路,倪土朝那边踱步而去。 雪浪摇着大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前去。 点了一些肉食丢给雪浪吃,又给自己点了一碗羊肉汤,要了三张薄饼。 一人一狗吃得异常欢快。 周围的人却将目光聚集到雪浪身上去。 此时,一位八字胡的大胖子走上前来,蹲在雪浪跟前,捋着胡须说道:“我说这位小弟弟,你的这只灵宠卖给我怎么样?你开个价。” 倪土听闻,一抬头,却看到这位胖子依旧眼神贼贼地瞧着地上正在狠狠地对付肉食的雪浪。 “对不起,不卖!” 八字胡男子一听,很是诧异地抬头,冷冷的眼神将倪土上下端详一番,说到:“小兄弟,实话告诉你,在这一片儿,财爷瞧上的东西至今还没脱过手,怎样?开个价,你也赔不了,小心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人财两空,可怪不得我了!” “梦想很美,但仅限于想想而已,你好好做梦去吧!”倪土冷冷地丢给他一句,仍旧低头继续吃喝。 八字胡男子面对这小子的无视,很是气愤地冷哼一声,起身甩袖子踱步朝原来的位置走去。 回到原位,几人眼睛盯着倪土和雪狼,头儿凑到一起,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 倪土的余光瞧着他们,知道这伙人来者不善,便有意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闹市区,几人不会公然抢夺雪浪,但难保他们不会跟踪,直至在狭窄而又偏僻的地方下手。 但是,沿着这条繁华的街市,可以回到住所。 而且,趁着他们不注意,完全可以逃脱开他们的追踪。 吃完饭,结清了账。倪土便唤着雪浪沿着一条宽阔河道朝前溜溜达达走去。 当走到一对老人的摊位前时,突然站立住了。 倪土蹲下身子,顺手捡起一枚圆形的象棋,仔细观察。 “少郎,这是石头象棋都是老婆子捡了山石,一枚枚打磨出来的,我又在上面刻了字,您看看,把玩起来手感特别舒服呢。” 一枚枚鸭蛋般大小的象棋很是顺滑。 倪土掂量一下,很有分量。 倪土点了点头,问到:“这一副象棋多少钱?” “三十文钱一副,今日拿来了两副,要不,小郎君五十文全都拿走吧。” 倪土瞧着两位老人,黑黝黝的面容苍老憔悴,皱纹深陷,衣服破烂,心生怜悯,便从怀中摸出了大约一两碎银子,放在了老人的手中。 “这……太多了,只要一小块银子差不多,我让人给你称一下重量。” 老人说着,从其间挑了一块最小的,其余的仍旧摊在手掌中,递还给倪土。 倪土却摇了摇头,说到:“老人家,您且收好,算是我交个订金吧。我身旁有不少棋篓子,好用了,我还会再来拿,送给他们。” 老人一听,眼里放出了惊喜的目光来。 “嗳!谢谢这位少郎了!您真是大好人!” 老人说着小心翼翼地将碎银子包在一个布袋子里,揣在怀中,又搁着衣服用力捏了捏,这才放心下来。 老妪却将石棋一枚又一枚地摆放在一个木制盒子里。 倪土摆了摆手,说到:“老人家,不用盒子了,这两副棋子我自己用,直接用块布给我包起来就行。” “好!好!” 将鼓鼓囊囊的石子儿揣在怀里,倪土这才长喘一口气,领着雪浪涌进人流,继续朝前走。 夜色逐渐沉了下来。 幸亏这片地域比较繁华。那一路两旁的店铺门口挑起了路灯,将道路照得很是明亮。 眼看着再走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能回到住所,倪土不时借着驻足浏览两侧摊位商品的当儿,观察身后跟踪的几人。 他们倒是胆儿够肥,当倪土看向他们的时候,不慌也不忙,就是掐着腰明目张胆地盯着倪土和雪浪看。 倪土冷冷一笑,觉得这样下去,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的住所,那就不妙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倪土想着法儿甩开这群人。 当再往前行走时,雪浪突然撒腿快跑窜入一个大胡同。 “雪浪,你干什么去?”倪土低低叫到。 雪浪却根本不听倪土的召唤,飞速地窜入胡同之中。 倪土赶紧拔腿奔跑,追了上去。 倪土边跑边呼唤雪浪。 雪浪完全不听话,疯了一般蹬着四爪沿着巷道横飞如箭。 倪土借机朝身后望去,那几个跟踪自己的人也已经窜入街巷。 随着疯跑,倪土发现街巷弯弯曲曲,折来折去,倪土趁机催促雪浪加快速度,朝前奔跑,以尽快甩开后面的跟踪者。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也不知道雪浪是理解了这份危险,选择主动逃跑,还是本来就认识这里的地方,它要去一个熟悉的地方。 但当倪土奔跑到一堵高大的城墙,进入一个死胡同的时候,倪土才觉得这只狼也只是一时兴奋而已。 “上了鬼子的当了!” 倪土怒骂一句,刚调转头要朝后奔跑,却听到背后有人“嘿嘿”讪笑。 倪土回身,看到八字胡胖子和另外的三个打手堵住了狭窄的街道。 他们扥出了长刀,有的还拽出了一根绳子。 “小子,你跑啊!小腿跑得挺快啊,继续跑啊!” 四人冷笑着朝倪土和雪浪慢慢靠近。 正文 第0077章 勇敢面对恶徒 在没有灯的街道,被天空中渐浓的月光照得如同白昼。 那几人手上的刀发出了森森冷光,似乎急切需要用红色的血液喂养。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只好劳烦老蛇我亲自动手了!”八字胡胖子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慢慢靠近倪土和雪浪。 倪土被这四个大恶人的气势吓住了。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雪浪突然“呜呜”地仰着脖子叫了起来。 倪土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了深林之中,雪浪独自一匹狼斩杀群熊的豪迈场景,立马高兴地冲着雪浪说道:“雪浪,上去咬死他们几个!” 雪浪也是很乖,立马呲牙咧嘴,露出了恶狼的本性。 八字胡胖子他们被雪浪的架势吓住了。 那个原本拿着绳子走在最前面的瘦子竟然浑身哆嗦起来,牙齿都在猛烈地上下打斗。 “蛇哥,咱们还是……还是回去继续喝酒吧!” “喝你个头!把绳子拿来!”胖子一把将瘦子手中的绳子夺了去。 他拽住绳子头儿顺势一挽,便做出一个圆圈来。 “哼哼,你们几个,好好瞧瞧蛇头套狗的手法,今日算你们狗眼开眼了,蛇哥我今日要套一回狼了!” 胖子说着,拎着绳子便朝着倪土和雪浪大摇大摆地走去。 此时,身后的瘦子突然想起什么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瓶子,拔掉木塞子,直接丢在了雪浪跟前。 雪浪刚要低头去嗅,却被倪土喊喝住了。 倪土知道这些人不是好鸟,肯定是麻醉毒害雪浪的毒药,抬脚一脚便将陶瓶子踢到一旁了。 不过,那气味到底还是发挥了作用。 雪浪嗅了后,竟然恐惧地低声呜咽着,往后退步,前面的两个爪还在地上匆忙扒拉着什么。 瘦子他们嘿嘿一笑,便叫道:“果然起了作用!蛇兄,这次,它就等你束手就擒吧!” 胖子也是十分得意:“本来用在女人身上的东西,没想到狗儿狼儿也能奇效,这法子好!好啊!” 胖子手中的绳子甩动起了,似乎已经等不及套了狼便要去找女人作运动去了。 “走你!” 绳子飞起,倪土抬脚就把雪浪踹飞出去。 绳子扑了个空。 胖子气急败坏地赶忙收绳子再抛出去。 此时,被踢醒了的雪浪猛地朝前窜去,钻过胖子的裤裆,直接奔向对面的墙壁。 几位急忙疯一般地去扑。 倪土着急地从怀中摸出石子一枚枚打出去,那三个人就疼得哎呀呀乱叫起来。 正在三人分神,朝着倪土怒目而视的时候,雪浪竟然来到对面的墙根,站起身来,双爪猛地一拔插。 一个豁口骤然出现了。 几人大呼“快抓住它”的时候,雪浪一低头,便钻进了小窟窿里。 几人趴在地上,透过窄小的墙窟窿朝里面张望。 里面黑咕隆咚地什么也看不见。 “记住这个家院,料定它跑不掉!咱们绕过去去逮住它!”胖子发号施令,让趴在地上的三人起来。 倪土看到雪浪如此机智,便放松下来,不觉间拍起了手掌。 四人愤怒地朝倪土望去。 胖子一咬牙,对另外三人说到:“把这个小子剁碎了!等抓住那只可恶的白狼,就用这小子的肉喂它!” “好来!” 三位打手齐齐地撸袖子,提着刀便奔向倪土。 胖子在一旁叫嚣:“小子,你若当初乖乖地把那匹白狼卖给我,我也只会把你卖给红绘楼,保你做个头牌,但你小子偏偏不让我蛇头舒服,那我也就不让你舒服了,把你切碎点儿,剁成肉泥,好好地犒劳一下那匹白狼。” 在这么一个偏僻的街巷,根本不能盼到谁突然冒出来搭救自己。 倪土瞧着这深深又寂静的街巷,料定,如若这些人把自己砍死了,很多人也不会注意到。 在这个没有任何监控和基因等侦案条件的大唐,死一个人也就死了,何况自己是一个还没有鱼符没身份没亲人的三无流浪人员。 倪土想到这里,手儿再次摸进了怀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代,哪能坐以待毙呢? 先前的丢石子打击,只是警告式,防止他们去追赶雪浪。 现在,到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只能下死手了。 倪土的双手捏紧了石棋,在这冰冷的寒夜,手心里竟然渗出了汗珠子,将石棋浸润地多了摩擦力。 “上!”胖子在后面下了命令。 三个杀手如同恶犬一般,举着刀奔向墙根处的倪土。 倪土看准前面的两位的要害部位,用足了力气,双手同时甩出去。 “砰!” “砰!” 两颗石子分别飞出去,砸中两人的眼睛。 一位砸中了左眼,一位砸中了右眼。巨大的力气灌输到石子上,眨眼便飞旋出去,直接将两人的眼球砸了出来。 两人当场疼得各自嗷嚎一声,跌落到地上,丢掉刀,双手捂着眼睛,疼痛地打滚、惨叫。 那第三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看到两人倒地,痛苦地叫喊着,脸上满是血污。 “上!杀了他!” 胖子还在后面催促到。 这个人顿时才反应过来,双手举着刀,朝倪土的脑袋飞去。 “嗡!” 巨大的力气还没能落到倪土头上,一颗石子早已穿透了这位的眼眶,从后脑勺飞了出去。 “砰!” 这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胖子一看事儿不妙,急忙转身撒腿便跑。 倪土心中涌起无限愤恨。 “本来天下太平,你倒好,非逼我出手杀了人。那就一命抵一命,你来偿还这人的命吧!” 倪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飞出一颗石子朝着胖子的后脑勺砸去。 “砰!” “噗嗤!” 兴许是胖子的头颅血压太强悍,只要敲开一点缝隙,脑浆便喷泉一样喷发出来。 壮观之后,胖子直接倒地,双腿蹬了片刻,便不再动弹,预示着他一命呜呼了。 望着现场的惨烈,倪土一不做二不休,从地上捡起一把刀…… 当收拾完战场,将地上的石棋一一捡起来存放好,倪土望着一人手里带有血污的刀,心里后怕地紧:幸亏没有把三人的脑袋全都砍下来。若是都砍下来,就没法营造四人为争夺财物互相残杀的现场了。 自己差点儿犯了一个大差错。这个大差错,犹如——站在一堆被肢解的碎肉面前,初步做出“此人死于自杀的判断——那样地弱智。 正文 第0078章 搭救美丽小娘 雪浪果真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透过那个小窟窿,雪浪会通达到哪个地方去。 抬头仰望高大的城墙,倪土似乎听到了墙里面有女子的欢笑声,还有吹口哨的声音,似乎在唤狗儿。 倪土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了幻听。 悻悻然,倪土揣着手朝着街巷的出口走去。 好不容易走出了长长的街巷,倪土回转身,想到雪浪独自还在外面,也就舍不得自己先会住所了。 不知道雪浪何时能从那个大院子里出来。 自己的身上满是血迹,若是贸然去敲那家人的门,自己的行迹就直接暴露了。 在附近的街道来回走了几圈儿,感觉累极了,寻一个可以避风的大门亭子下,蹲坐在门枕石上,揣在袖子里的手儿还在发颤。 毕竟这是倪土头一回干这事儿。 心里到底还是有了胆怯。 倪土闭上双眼,努力平复激烈震荡的心胸。 那段激烈的思绪翻江倒海地在脑海中重复演绎,让自己的呼吸越发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间的梆子声敲响了,打更人的嘹亮声音也在空旷的夜间街道上回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倪土觉得浑身滚烫,四肢无力,意识不清。努力挣扎着想睁开眼睛,赶紧往住所走。 自己的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倪土感觉,自己似木偶。自己唯一存活的那点儿浅浅的意识,被人用无数的绳子牵引着,变成那个魔鬼想要的样子。 “救命!” 耳畔突然有女子的呼救声炸响。 倪土的身子浑身一激灵,双目骤然醒来。 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天已漆黑无比,只是额头滚烫无比,四肢软弱无力。 倪土顿时暗暗叫一声:“不好!感冒了!已经发烧了!” 在这个医疗条件贫弱的年代,诊治感冒唯一的法子便是姜糖水和捂被子发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去。 但是,眼下最为紧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拖动病体回到住所。 恐怕这身体柔弱地跟棉花一样,连脚都抬不动了。 倪土正在发愁的时候,耳畔再次响起一女子的惊呼声:“救命!” 乌云似乎被这惊呼声惊扰了,飞速离去,将遮挡住的月亮露了出来。 月光下的街道面貌才逐渐清晰起来。 倪土循声望去,在距离自己十来米的街道上,一顶轿子丢在一旁,而两个轿夫模样的男子正搂抱着一位俏丽的女子动手动脚,嘴上还嘻嘻哈哈地说着流氓话。 女子努力扭动着身子,挣扎着,拼命反抗。 倪土本来就心情烦躁,一看到有人竟然在明亮的月光下行一些现场直播的画面,顿时气愤不已。 倪土艰难地抬手,从怀中掏出来三颗石子棋,想了想,又丢下一颗。 倪土皱了皱眉头,艰难地举起麻木的胳膊,用尽全力甩手朝着那两人打了出去。 “嘭!” “嘭!” “哎呀!” “唉喓!”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石子打得头破血流,当场用手捂着伤口蹲在了地上。 “谁!哪个混蛋敢打老子!” “你给老子出来,非砸断你的腿!” 两人蹲在地上叫嚣着,眼神还在四处寻找目标。 女子惊吓地急忙躲避到一旁的墙壁上,惊恐地四处张望。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闯九州!” 倪土觉得自己的嗓子变得如破锣,并没有彰显出侠肝义胆,玉树临风的气魄来,颇为失望。 唱完这些,喘息猛地急促起来,似乎有一颗鸡蛋闷在心里,憋得喘不上来。 喘气受阻,变成了哮喘般猛烈的咳嗽。 两个汉子和那个小娘循声望去。 在一个黑洞洞的门廊下,有一人正在剧烈咳嗽。 “一个将要死的叫花子,让你多管闲事!” 两人气得抽出轿子上的烧棒,就朝着倪土方向走去。 “嘭!” “嘭!” 又有两颗石子飞了出来,正好又各自砸在两人的眉骨上,疼得两人急忙蹲下。 两人刚蹲下,又有两颗石子飞了过来,纷纷打在两人的后脑勺上,疼得两人急忙跳起来,朝前疯跑了一阵,结果突然停下脚,疯跑回来,抬起轿子,朝前没命地跑去。 倪土打完这四颗石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头脑发胀。 那名女子看清楚了这一幕后,急忙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前,对着倪土施了一礼:“多谢少郎出手相救,墨香儿感激不尽。” “墨香儿?今日在潏河河畔偶遇的绝美小娘子?” “哦?”墨香儿听闻这话,急忙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看清了端坐在台阶上的少郎赫然是倪土,不由得惊讶地一捂嘴巴,叫到:“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似乎太大了,惊动了门楼处正在休息的人。 透过窗户,灯光亮起,有一人趴在窗户上一望,便失声叫到:“小娘回来了!老身这就去开门!” 倪土没想到这里便是墨香儿的家,却也无法解释身上的血迹,还有自己为何端坐在这里,便不好意思地起身准备离开。 “少郎,你去哪里?” 倪土起身便要行一礼道声别,没想到刚微微低头,意识猛地一下子断了片儿,身子朝前扎去。 墨香儿急忙迎面顶上去,将快要跌倒的倪土搀扶住。 倪土到底还是太过沉重了,墨香儿撑不住,直接将两人带倒在地上。 倪土的额头正好触碰到墨香儿的脸颊上,墨香儿突然失声大叫:“少郎,你发烧了!” 倪土闻声努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清楚没有遮面纱的墨香儿,那容颜像极了冰雪天的那个女子。 藏于温暖的怀抱之中,警惕性终于松懈,倪土的意识逐渐沉入昏沉的大海之中。 耳畔似有一段美妙的歌声在萦绕:红尘高,倚在鸿门。不如梦不破,不供奉红人…… 天阴沉,黑云沉压辽阔莽原,冷风呼啸;地辽阔,白雪茫茫万里如烟,枯草丛生;天地相接处,有一红衣女子卧雪昏迷,一位少年撕扯了锦缎,给她包扎伤口。 大风吹起晶莹的雪粒子,将世界吹得如同混沌的地狱。 两人彼此温暖,彼此照顾,将那孤寂的心彼此抚慰。 红尘高—— 倚在鸿门。 正文 第0079章 双脚有些发飘 “鸡给给——” 一声清脆的鸡叫声,终于将昏沉如死了一回的倪土吵醒了。 倪土睁开眼睛,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一下子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急忙掀开被褥,发现自己一片衣服也没穿。 而手臂上,双腿上全是淤青,再抬手摸摸脖颈,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刮痧? “这技艺也就我会啊,难道孙思邈和汤疾医来过了?”倪土抬眼去瞧这房屋,却看到这里分明是一个充满女子气味和装饰风格的卧室。 梳妆台,大大的青铜镜。 粉红色的帷幔,松软的床褥。 布满清新香气的闺房。 再看看自己…… 倪土突然感觉有一种很大的罪恶感。 深入探讨,摸到自己还穿着自制的短裤,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随着隔壁传来一阵阵的女子哭泣声,倪土便觉得自己昨晚一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顿时懊恼不已——哎!昨晚不该昏迷如死,那么多精彩场面都错过了。 女子的哭声还是很厉害。 倪土觉得自己该负起责任来,拿起男人该有的担当来。 倪土起身穿好衣服,摸了摸额头,这才感觉到,自己比昨晚好多了,只是走起路来时,脚底有些发飘。 来到门口,发现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 哭泣声音就从旁侧的小屋里传出来。 靠近小窗户,透过残破的窗纸缝隙,朝里面瞟去。倪土发现,那个叫墨香儿的女子正跪在一堆牌位面前。 “哎!破坏了人家的清白,她却独自跟列祖列宗告罪,我真不是个好男人啊。”倪土在心中把自己腹诽了好几遍。 不过,让倪土惊讶的是,墨香儿高举着的双手里竟然是自己一直挂着的那块儿大玉牌。 “拿自己的东西赎罪?” 倪土还在懊悔自己做了错事,但听闻那女子的哭诉,才知道彻底冤枉了自己。 只听得那女子哭着说到:“阿耶阿娘,阿翁阿婆,香儿终于找到了咱们家的大恩人了!那次,村子遭遇匪贼杀戮,当他们的刀杀到咱们家时,一位少年从天而降,凭借一人之力抵挡数十人……” 听着墨香儿的哭诉,一幅画面出现在倪土的脑海中。 墨香儿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农家,阿翁种有五十亩田地,为了打理田地,还雇了五户佃农。生活富足安康,其乐融融是一家十几口人最深的印记。但这个印记却最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血渍给玷辱了。那日,太阳晴好,被捂了一冬的人,一遇到开春后温暖的阳光,便想着尽快操劳起来,好迎接即将到来的春耕春播春种。 阿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着太阳,眯着眼缝补一家老小的衣服。阿娘正在用簸箕筛着麦子。 麸皮被风吹跑了,麦粒儿干净了一些。她便将这些麦子倒入一个大瓷盆里。 弟弟将一桶水倒进盆子里,有些麦子麸皮漂浮起来,有些砂子沉底了。 八岁的墨香儿挽挽袖子,抓起笊篱快速地沿着一个方向搅动瓷盆里的水,慢慢地,一个大漩涡便在水盆里出现了。 之后,墨香儿反手便将笊篱立在原地,让大漩涡搅动起来的麦子皮全都截留在笊篱里。 “大漩涡!大漩涡!”三岁的弟弟和四岁的妹妹蹲在大盆前,望着姐姐一手制造的盛况,高兴地拍手称赞。 屋内传出了孩子的哭声。 婶子又因为孩子尿炕而动手打孩子了。 以往每当此时,墨香儿一定会出面阻止婶婶。 孩子尿炕,说明大人夜里太懒,睡得死沉死沉,不起夜床把孩子。 但今日,她却换了另一个心境:“打打孩子也是应当的,不打不长记性!” 墨香儿在埋怨双胞胎的梅香儿以往跟她争夺绣花针。前几日,因为梅香儿用针戳痛了墨香儿,阿翁便罚她去镇子上给一家大户做活,挣钱买面粉。 阿娘舍不得梅香儿长久待在旁处,便哀求阿婆从粮仓里弄出半袋子小麦,晒了洗了,好磨面。 人多口多,烦心事也多。 但当这些一瞬间都不再了,墨香儿最想要的却是这些鸡毛蒜皮零零碎碎的家长里短。 可那么一瞬间,家人全都在眼前倒在血泊里。 门外一声惨叫,吓得院子里的众人都为之一哆嗦。 阿婆更是一下子窜起来,疯了一般朝门口跑去。 等门被人突然撞开了,阿娘也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墨香儿到现在还记得,那地上的血人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阿耶。 墨香儿呆住了,想要流泪,眼泪却只在心里打转。 阿耶举着血手,对着院子里的众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快跑!山贼来了!” 阿婆却似乎没听到一样,疯了一般夺门而出。 当一股热血越过门框迸溅进院子里的时候,墨香儿才看到门外的阿翁正躺在地上。而头颅上满是血的阿婆正趴在阿翁身上。 一群长相如怪物的匪贼各个手里端着大刀,呲着黄牙哈哈大笑几声,便冲进院子里来。 “这里有好多好看的小娘子!扛回去,今晚解解馋!” 阿娘急忙从地上窜起来,转身便拉着墨香儿和弟弟妹妹窜进柴房。 扒拉开草灰,下面就由一个木板。阿娘将弟弟妹妹推进去,之后盖上木板,迅速地扑好灰。 此时,一转身,她这才看到站在身旁的墨香儿。 她一把拉住墨香儿,将她托举起来,放在漆黑如炭,挂满蜘蛛网的藏匿神龛,摸一把灰将墨香儿的脸涂黑。 墨香儿拉住阿娘的手,也让她上来。 阿娘流着泪,使劲地摇了摇头。 墨香儿长大嘴巴要哭,却被阿娘捂住了嘴,并做出了嘘的动作。 墨香儿泪流满面,冲刷着满是黑渍的脸。 阿娘冲她挤出一个微笑,随后转身,摸起地上的柴刀,便冲了出去。 她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响,随后便听到了阿娘的最后一声惨叫。 之后,有人在院子里狂笑,有人在砸东西,有人在搬东西。 让墨香儿心惊胆战的是,有一人冲到柴房里,一脚踹倒了泥炉。 藏在灰草坑里的弟弟妹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那人哈哈一声狂笑,把刀往空中一抛,让刀尖朝下,双手攥住刀柄,身子随着猛地朝灰堆里戳去。 一声孩子的惨叫。 那人抽出血刀,又要来一刀。 墨香儿方才明白不妙,急忙跳下神龛,疯了一样朝那人扑去,抱住那人的胳膊,朝他的手狠狠地咬去。 正文 第0080章 那惨痛的记忆 那人嗷嚎一声惨叫,用尽力气将墨香儿甩了出去。 墨香儿摔在门框上,砸得脊背生疼。 但她顾不得疼痛,因为亲眼看到那人又挺直了身子,将紧攥的长刀狠狠地再次插入灰草堆中。 …… 意识模糊了,如同自己坠入海中。 眼看着那人来到自己跟前,淫笑着抹了自己一把脸,随后便将她夹在胳膊下,出了柴房。 那一幕如同血染的海洋。 阿娘、婶婶、弟弟、妹妹、姐姐,全都匍匐在地。殷红的血液遍地都是,几股血液喷涌出来,汇聚起来,几乎要流淌成一条小河了。 一瞬间,天塌了,全家老小只剩下了自己。 “香儿……”微弱的声音将墨香儿唤醒。 她看到,阿娘的脖颈处中了一道,但她还双眼还大张着。她努力地抬起右手去阻挡,可怎么也够不着。 那些土匪在看到有人扛着一个漂亮的小娘子,高兴地欢呼起来。 绝望,愤怒,却让墨香儿觉得平日里怎么不好好练习一下自己的力气。 她要挣脱开这个野兽的臂膀,她要亲手掐死这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野兽们。 可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越是挣扎,那些野兽们笑得更加欢快了。 有人竟然笑着笑着头颅流血,轰然倒地。 有人笑着笑着,竟然把头颅笑飞了。 一向小胆子的墨香儿连家大人杀鸡都怕得不敢看,此刻,她看到这些惨烈烈的血喷景象,竟然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自己被生了气的野兽丢在了地上。 墨香儿急忙爬着来到阿娘身前,将阿娘搂在怀里,还用手捂住不断喷涌的鲜血。 刀子从右脖颈一直划到左肩膀,血口太大了,即使用全身堵都堵不住流血。 墨香儿急得哭喊着阿娘。 阿娘却瞪着眼看着前面,脸上竟然有了笑容。 墨香儿吓坏了,她急忙循着阿娘的目光望去。 院子里的土匪已经全被一人杀翻倒地。 这人又如山塔一般,堵在门口,举着阔大明晃晃的唐刀,不断地将企图冲进来的土匪斩杀。 那个背影,如同一座靠山,深深地印记在了墨香儿的内心。 外面有人大呼:“官兵来了,撤乎。” 脚步声,马蹄声如狂风一般席卷而过。 当确定没有山贼了,那人才转身,将院子环顾一番。 墨香儿抬头,看到此人竟然用黑纱蒙着脸,单看他的身架和眉骨,就知道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那少年来到墨香儿跟前,抬手摸了摸阿娘的鼻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阿娘抬起了哆嗦着手想要拉住少年。 墨香儿会意,急忙问到:“少郎,你是我家恩人,可否留下名姓?” 少年却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兀自起身就要走。 此时,一枚宽大的玉佩掉落在墨香儿面前。 阿娘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 墨香儿急忙捡起来,放在阿娘手里。 阿娘托着它要递给少年。 少年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急忙回转身,蹲下后,将玉佩捡起攥在手里。 “去镇子里,找你妹妹吧!” 少年说完,便起身,快步离去。 阿娘的手儿猛地一顿,头儿猛地耷拉下去。 “阿娘,阿娘——” …… 时光如梭,那一幕虽然离去了八年之久,但当墨香儿再诉及此处时,仍旧历历在目。 听着墨香儿的哭诉,站在窗外的倪土突然皱起眉头。 “八年前,十二三岁少年,那少年今年也该二十岁上下。这玉佩,虽然是我前生的玉佩,但在今世,可只有半块属于我自己的,而另半块却是那个小舅子捡到的。难道本主还是一位武林高手?” 倪土想到这里,抬起了双手,发现双手稚嫩地如同鸡爪,弱爆地手无缚鸡之力。 哪里来的武林高手啊。 想必是墨香儿认错人了。 墨香儿也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她也觉得按照时间推算,还有倪土的身手,完全不是那人。 但倪土的眉宇气质,还有那一双俊美的剑眉,完全就是印记中的男子啊。 端坐在饭桌前,墨香儿几次想开口询问,却最终还是出口想问了:“少郎,敢问你今年贵庚?” 这一句话同时让两人扎心。 倪土知道面前这位不是自己在雪中救的那位。因为她身上有自己撕掉的卖身契,那一块上面正好有自己的生辰年月。 墨香儿心里疼痛,她不想让面前这位俊朗的少郎不是梦中的救命恩人。 两人正在忐忑的时候,墨香儿冷笑一声,说到:“少郎,你是不是会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 倪土陷入过往的印记当中。前生的自己三十有余将近四十,是一个油腻大叔。而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竟然成了十一二岁的少年了。 这岂不是返老还童啊。 倪土想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 墨香儿见倪土一脸肃穆地点了点头,顿时欢喜地睁大了眼睛。 “真的啊?” 倪土被她这一百八十度转变吓了一跳,急忙说到:“是真的,永永远远长不大,但这是一种病!治不好!” 是啊,穿越,起点学院的专属疾病,有哪位高手能治好呢。 倪土本来想着将起点的穿越小说编辑成一部丛书,估计一辈子都研究不完。 “这是一种病?没关系,没关系!我喜欢就行!” 倪土知道墨香儿误会自己了。 八年前解救她的人肯定还在世,万一自己认了后,结果有一日那人也站出来了,岂不是证明自己就是一个说大谎言的骗子。 那样的话,自己的名节就完全葬送掉了。 倪土急忙开口说道:“墨香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什么?你说的那个病啊,没事,返老还童好啊,将来咱们生了孩子,咱们的孩子也会有这种病,返老还童,长生不死,多好!” 呃…… 美女想得有点儿远。 倪土急得腰疼。 站在一旁的老妪此时也上前,给墨香儿添一点粥,催促道:“小娘,赶紧吃饭吧,粥都快要凉了。” 从这插话水准和厌烦的语气里,倪土能觉察出这名老妪对自己的戒心。 和谐三人行? 难道从今日起,自己就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庭? 正文 第0081章 打算长久住下 饭后,倪土抢着跟老妪刷碗,却被墨香儿从厨房中提溜出来,来到了闺房。 墨香儿撤下倪土的上衣,便捏起了一个竹片儿。 “等等,昨晚的刮痧术,是你操作的?” “是啊。”墨香儿很是兴奋又自豪地答应着,洋葱白雪般的小手挥舞着竹片儿跃跃欲试。 “你没请孙神医和汤疾医?” “神医?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神医啊。” “可是,这刮痧术,你从哪儿学来的?” “我自学的啊。”墨香儿露出一番自豪满满的神色来。“快躺下!” 她命令到。 “等等,小妹子。” 倪土有些纳闷了,自己前不久刚刚教给孙思邈,当时他那么一种震惊之色,难道本来就流传着刮痧术,而孙思邈的震惊是他装出来的? 为了弄清楚事情原由,倪土只能刨根问底了。 “怎么了?”墨香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纳闷地问到。 “你跟谁学的?” “我们凤楼的疾医啊。”墨香儿见到倪土这番震惊之色,掩嘴微笑。 “兄长可能不知道,我们凤楼不但要学琴棋书画,歌赋舞蹈,更要学习一些急救的措施,以防万一。” 倪土这才想起昨日在大街上碰到她时,几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们,那番打扮分明就是从事服务行业的。 倪土有些泄气。 墨香儿收敛了笑容,小声说道:“老鸨答应我的,我只卖艺。等我寻到合适的人,她就会放我走。” 倪土微微点了点头,紧张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就连呼吸的空气都重新变回了香甜味。 墨香儿很擅长察言观色。 她急忙挥舞手中的竹片儿,示意倪土躺下,给他刮后脖颈。 “快躺下吧,你全身就剩这一块儿没刮了。” 倪土咬牙忍受着竹片儿在粗糙的皮肤上的火辣辣疼痛。 “稍等,香儿,有没有橄榄油?” “什么油?” 搓了松油,皮肤才没有异常刺激的疼痛感。 “这样搓有点儿不过瘾嗳!”墨香儿搓竹片儿的力度明显有点儿大。 倪土咬牙切齿地忍受着。 “你这刮痧手法有点儿粗糙啊!” “刮痧?对了,你一直管这个叫刮痧来着。” “不叫刮痧,那叫什么?” “这个嘛,是最近刚刚火起来的一种疗法,不过,大家都管这个叫泥土疗法。我在想,为啥不叫竹板刮擦疗法,而叫倪土疗法。” 倪土疼得一口气没憋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难道我刮得不够重?”墨香儿疑惑地问到。 “不是,可能这个是我发明的吧。”倪土想到,孙思邈竟然将这种迅速流传开来的健康疗法,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而不是占为己有,这种可贵精神,让倪土颇为感动。 要知道,凭借他的威望,人们完全可以叫做孙神医疗法,或者神仙疗法。而孙思邈却屡次告诉人们,这叫泥土疗法。 “你发明的?难道你的名字叫泥土?” 倪土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到:“嗯!我叫倪土!” “啊?你果真叫倪土?昨日傍晚,你我相见时,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啊?” “没有!我从来不骗人,尤其向你这么美貌的女子,我更是不舍得欺骗。” 墨香儿听闻,羞赧地垂下头去。 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倪土下了床榻,穿好衣服,说道:“刮痧只是其中一个保健手法,还有一种,我来教你。” 倪土将墨香儿扶着坐到床沿,随后,抬起她的脚脱掉了她的鞋子。 “不要!” “怎么了?” “我……”墨香儿羞红了脸,无法言语。 倪土觉得有点儿小题大做。 倪土褪掉鞋子,还有丝质足衣,美妙洁白的玉足展现在眼前。 倪土看愣了神儿。 墨香儿不好意思地一直在抿嘴偷笑。 半晌,窗外有老妪的咳嗽声,倪土才缓过神儿来。 “今日我教你足疗术。” “足疗术?也会变得淤青乌紫吗?” “不会!刮痧才会出痧。” “何为痧?” “刮痧以后,皮肤表面出现的红色、紫色或者是黑斑的都称为出痧。我们可以根据出痧点的颜色的深浅来判断疾病的轻重。紫色的痧一般代表的是经脉瘀滞时间比较长,是寒湿比较重的表现。” “何为经络?” “淤青会好吗?” 倪土一一作答,手上却游走在墨香儿的玉足上,按压着不同穴位,来给她做一个内脏检查。 按摩完了双脚,墨香儿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不少的汗珠子。 她长出一口气,说到:“没想到小小的穴位就能通达人体的各个器官,真是神奇了。这样吧,我来给你做一遍,我要掌握这门技艺。” 倪土突然愣怔住了。 一阵冷风吹过。 “难道我是足疗行业的鼻祖?” “不!你不该学这些东西。我教你,是想帮你做一些身体健康状况的检查,不是教你让你去伺候人的。” 墨香儿听闻,激动地眼眶里涌动泪水。 “我不会伺候旁人的,除了……” 此时,老妪猛烈地咳嗽一声,随后端着一碗燕窝粥进屋里来,放在墨香儿手中,说到:“趁热喝了它。” 老妪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这让倪土有种这位老妪才是这座房子的主人的错觉感。 墨香儿也是,乖乖地将一碗粥慢慢喝下。 守着老妪的面儿,墨香儿乖巧地穿上足衣,又穿好了鞋子。 “香儿,你该准备一下,去凤楼了。”老妪说完,端着空碗便转身离开了。 墨香儿有些歉意地微微一笑,便起身去挑选衣服。 倪土不好意思呆在她的房间内,也就走出房屋,来到院中,发现老妪正拎着两个木桶和一个扁担要出门。 倪土赶紧上前献殷勤,接过扁担挑起木桶,又询问了水井的位置,便哼着歌出门去了。 连续担了三趟水,硕大的水瓮才终于被填满。 等他汗流浃背地坐在柴房内大喘粗气时,老妪进屋,冷冷地说了一句:“香儿已经走了。” “路上碰到她了,我给她做份好吃的晚餐,等她晚上回来吃。” 老妪的脸呱嗒一下子拉了下来,冷冷地问到:“你真的想长久住在这里?可问过一人,他答不答应?” 倪土一听这话极为不善,也就瞪直了眼,凝视着面前的老妪。 老妪却一副不凡的气质,用一双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倪土。 倪土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这老女人不简单啊。” 正文 第0082章 狠狠棒打鸳鸯 老妪一副贵妇做派,着实让倪土有些刮目相看。 倪土不管她的冷脸,自顾收拾菜蔬,摘、洗、切,忙得不亦乐乎。 老妪却一脸鄙夷地瞧着倪土,嘴角还挂着冷笑。 “昨晚,你对香儿的搭救,老身谢谢你。” 倪土头也不抬,说到:“不用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让谁都会帮一把的。” 老妪听了,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想起昨晚的惊险来,若是墨香儿的清白被脏人玷辱了,不但香儿会寻求短见,她以及整个家族人恐怕会面临灭门之灾了。 还多亏了面前这个小子出手相救,免除了自己遭遇的灾难。 有了这个缘由,老妪看待倪土的眼神便有了些许变化。 “你真打算要长期住在这里吗?”老妪这般问着。 倪土已经做好了一道菜,等会儿,一块简易的豆腐就会出炉。 倪土又忙着和面,放在陶盆里等待发蒸。 倪土将白菜切了,慢慢剁碎了。 “如果住下来呢?”倪土抬眼盯着老妪的眼睛,坚定地对视。 老妪到底还是先输了,眼神终于飘忽开来,去看其他地方。她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具有不容置疑的气魄。 这个小子不简单呢! 老妪对这个少年更增进了一分兴趣。 “山上有一只兔子,它相中了老虎的巢穴,打算长久住到里面去,你猜最终会是什么结局呢?”老妪在柴房内踱着步子,云淡风轻地说到。 “兔子怀孕了!” “噗!哈哈……”老妪也没想那会儿见到的一向高冷。她笑起来也是十分地慈祥。 “说正经话,不是跟你开玩笑!”老妪的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但言语却十分镇定。 “为了避免小兔子的厄运,你能发一下慈悲心肠,具体描述一下老虎的情况吗?”倪土便挥舞着刀剁着馅子,边回到。 老妪微微一笑,踱几步,来到门口的一块树根木桩前,一挽裙摆,坐了下去,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好,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倪土扭头,看到老妪的眼神充满了戏谑与坚定,终于点了点头。 想想墨香儿的艳丽紫色,还有她在那个能吃人的大染缸里,之所以能够坚决地保守忠贞,还不是背靠了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足够让她处于被安全保护的范围。 “我守在这里,多半是担心昨晚那两个轿夫会再来惹事。毕竟昨晚出手打伤他们的是我,而不是墨香儿。若是他们将怒火迁移到香儿身上,我就十分内疚了。” 老妪点了点头,回想起昨晚的一幕,若是墨香儿的清白真的被这俩狗东西给玷辱了,主子怎么会饶恕自己。不但自己要遭殃,自己的家族人恐怕也要受了牵连,被灭族了吧。 想到这些,老妪看待倪土的眼神里已经有一些温暖神色了。 “死人还能会有威胁吗?” 倪土听闻,骤然抬头,看到老妪的面容坚定无比,波澜不惊,眼神里还满是自豪神色。 倪土这才敢断定,老妪的后台果然不简单。 豆腐蒸好了。 倪土将豆腐切成小丁状,与白菜混合在一起,又将冻成疙瘩的肥肉切成丁,放进油锅里炸成金黄色的酥干。 从滚烫的油里捞出来,浇在白菜和豆腐里面,搅合在一起,继续挥刀将菜馅儿剁细。 这里竟然有一大坛价值不菲的秦岭雪盐。 从这一点,倪土才敢断定,墨香儿的家境处于贵族行业。 如若不然,谁能消费地起这种高档奢侈品。 将剁好的馅儿放在大瓷盆里。 可惜没有胡椒粉,只能用花椒粉来调味了。 生姜切碎了,撒在里面。 浓郁的香味终于出来了,倪土知道这是调料到位了。 菜香气扑鼻,老妪的眼神随之一亮,陶醉而贪婪地嗅着这香气。 就差粉丝了,如果此时有土豆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和的面也醒好了。 倪土将面团用力揉了揉,揉到十分劲道的时候,重新放回盆里发醒。 倪土去烧了一些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被老妪倒了一杯,里面还都添加了姜片和一点红糖块。 老妪捧着竹筒水杯,笑吟吟地嘘溜着热水,边瞧着倪土将面切成一条条的,又撕扯出一小团一小团来。 之后,倪土用擀面杖将面团碾压成一张又一张圆圆的饺子皮。 “昨晚,袜子街的凶杀案是你做的吧?” 老妪突然的一句话让倪土包饺子的手速骤然慢了下来。 老妪见状,嘴角微微弯起,笑如艳花。 不过,倪土到底还只是短暂地停顿,随后便恢复常态。 “哦?袜子街?哪儿?凶杀案?这么刺激的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让我去瞧瞧,练练胆子。我的胆子一向小得很,昨晚上打了人,到现在我的手还打哆嗦呢。” “那会儿,你手把手教香儿推拿足疗的时候,手儿也丝毫没有打哆嗦啊。” 老妪嘲笑一番。 倪土不去理会她。 老妪倒是上杆子,走近前来,捏起一片饺子皮,学着倪土的样子,剜一点儿馅儿放在饺子皮里面,又学着倪土的样子,轻轻将饺子皮捏匀实了。 可惜,那齿型小边儿没有捏出来,不过,大体的外形已经算是不错了。 “从京兆府的查案来看,几名死者都是被钝器所伤。但具体是什么钝器,官衙的人们都不得而知了。现场也没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 “也许是神力呢?比如说大力气功!” “气功?谁放屁能崩死人?就怕作案工具是这些吧?”老妪说着从长袍旁侧掏出几枚石棋来,“嗙”地一声滑落在面板上,砸起一些面粉来。 倪土紧皱眉头,不过还是惊喜地叫道:“咦,我的棋子怪不得不全了,原来是昨晚弄丢了。谢谢你帮我找到了。” 老妪却暗自冷哼一声,说道:“少郎好身手啊!” 倪土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这些厨艺都是我吃饭的本领,仕途之路已经被万恶的金钱腐朽给堵死了,我只能走男保姆这一条小道了。” “男保姆?呵呵,好名字,不过,我们这里不需要!” 倪土不言语,只是包饺子的手儿似乎用尽了力气去猛掐下去。 正文 第0083章 你吃什么软饭 老妪见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你也知道了香儿的身世了,她过的苦日子实在是不容易。能熬到今日的好景儿实在是难得。但你要懂得,她之所以获得这些,还不是靠着她本身的资质,以及许诺给贵人的承诺。如果香儿因为你,而丢失了她最珍贵的东西,恐怕那就等同于害了她。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一旦上升到道德问题、人性问题,倪土也就服软了。 “我给香儿做一顿美食就走。” “那就劳你费心了。”老妪的一只脚踏出门槛,却又犹豫一瞬间,接着抽了回来。“你这个水饺能否多做一些?我想青儿一定会喜欢,会多吃一些。” 倪土苦涩地一笑,明白这老妪要拿着美食去跟香儿背后的金主解说一番了。 罢了,就当是给这老妪的辛苦费了吧。 一个女儿家里突然住进一个野男人,总该去跟人家金主好好解释解释的。 做一大桌子美食,足足花了倪土半日时间。 等忙活完,倪土扭了扭酸痛的腰肢,揣起那几枚石棋,走出了这个曾经给他片刻温馨的小院子。 到昨晚雪浪钻窟窿的地方溜达了一圈儿,还是没发现雪浪的身影。 走累了,找个旮旯角蹲下。 人,特别是男人,还是曾经的中年老男人,一旦闲下来总会有一个固定的动作。 身子一欠,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包香烟,弹开纸盖,手儿往上一颠,从狭小的开口里弹出一支烟来。食指和中指并拢将其从烟盒里夹出来,叼在嘴上,将香烟包重新放进口袋,摸出打火机来,“啪”地一声点燃,猛吸一口气,那酣畅淋漓的复活气息温暖了肺,人就重新活过来了。 缓缓地吐出去,所有的疲倦都会随之消散了。 没有烟叶和打火机的时代,倪土只能捏着空气用动作比划整套流程。 动作行云流水,却也做得十分庄重有分寸。 在他对面,同样蹲在街角的乞丐把嘴一撇,对倪土一番赤果果的嘲笑。 “呵,你小子以为大餐就在眼前?光想想可不成。想吃到现成的,就得像我一样去讨要,只要肯讨要,食物总会有的。”乞丐说着,仰着脸,充满了无上自豪的神奇之色,从怀中掏出一只乌黑锃亮的陶碗来。里面赫然是一块发霉的干巴巴馒头。馒头上面的绿毛都有二寸长了,远远望去,像是一只绿毛小刺猬。 “我有绿毛饭吃,你吃什么饭?”乞丐仰着脸,啃着绿毛饭,用眼角的余光去充分鄙视面前的倪土。 “我吃软饭!”倪土说着站起身来,隔空把香烟头往地上一丢,抬脚又朝着那个虚无的东西猛踩一脚,叹口舒服的气息,抱着膀子沿着深巷继续往前走。 乞丐对倪土充满了鄙夷和嫌弃。 “吃了骨头还踩一脚?臭毛病!也不怕骨头扎破你的脚!” 眼看着倪土已经走远了,乞丐缓缓踏出一只脚,隔空从倪土脚踩的地方捡起一样东西。 “好香的骨头啊!”乞丐假装捏着一块肥美的骨头,放在鼻子前深嗅,随后张开大嘴猛咬一口。 肉儿肥美,但不好撕咬。乞丐便用手猛地往外撤。 咀嚼着美味的肉,再咬一口绿毛馒头,乞丐顿时觉得生活好美,满眼里充满了无比的幸福感。 他这动作遭到了不远处另一乞丐的鄙视。 “切!吃骨头?狗才啃骨头呢!人就要吃肉肉。”乞丐说着从怀中冒出了一块儿硕大的骨头,伸出舌头猛舔。 吃完了,两个乞丐几乎同时张着嘴,吐出一口饱嗝。伸出手,从衣服上找到一根像样的竹丝,开始剔除塞满牙的肉,虽然两人同样地满口只有一颗牙。 溜溜达达再次来到巷子深处,探查狗洞,又扯着嗓子喊了一阵子雪浪,却仍旧不见其踪影。 倪土忽然想到,雪浪是不是找不到自己,已经回到住所了。 回到住所,却见不到雪浪。 倪土斜着身子偎依在门框上,呆滞着眼神发楞。 房东是一家三口人。男人是个瘦子,各自还矮小。女人是个大胖子,脾气十分彪悍。孩子是个六岁顽童,不似他父母那般奸邪,却也十分灵透,只是没有书读。 顽童叫甄真儿。 倪土忽然想问他们“不知道贾假儿可否住在隔壁。” 甄真儿曾经看到过倪土晾晒几本书,就知道倪土会识字。 今日看到倪土回来了,便缠着倪土要教他识字,教他背诵诗词歌赋。 教书育人,本就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但此时的倪土毫无心情,便将条条宣纸挂在墙面上,饱蘸浓墨的毛笔在纸张上刷刷点点,挥洒自如。 望着俊美的字儿出现在白纸上,甄真儿高兴地拍手鼓掌。 女人跑过来,一巴掌抽在了孩子的后脖颈上:“傻孩子你高兴个鸟啊,这些字你都认识?” “不认识。” “让他好好教你!” 女人甩着粗胳膊走之前,撂下一句极具诱惑的话:“好好教俺的儿,你这个月的水井钱就给你免了!” “兄长,你教我,你教我!” 孩子是懂事的,知道威胁来的东西不是好东西,只有恳求才会获得真材实料。 倪土边写边吟唱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哎呀,泄露天机啊。 倪土一愣神的功夫,计上心来,继续挥笔写道“高祖太宗,万世风骚。一代天骄,宣帝病已,只识故剑旧情深。”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兄长,一首怎么能够!再多来几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继续啊,兄长!”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十三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匪患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突厥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有没有儿歌之类的?” “有!” “红尘高,依在鸿门,不若梦不破,不供奉红尘。红楼梦,不颂与共的明不冲破,孰能识是非,彼此日后再识人……” 那片雪野里彼此温暖的画面徐徐展开。 正文 第0084章 焦耳的大来历 夜幕降临。 倪土还是始终放心不下雪浪,简单吃了些晚饭便出门去了。 太极宫。 望着拐弯走出屏风的老妪的背影,武媚儿喃喃自语:“男保姆?足疗?推拿?水饺?这个小子到底日日在想些什么!胸无大志,思想不纯洁,真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吗?” 武媚儿让人将一食盒的水饺煮了,之后便提着食盒去往太极殿。 李治正在挑灯夜战。自从得到孙思邈的诊脉后,又喝起了孙思邈精心调制的补药汤,精神就好多了。 他不知道精神效力在起作用,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疼痛。但确实很有效果。 当得知孙思邈肯定地表态,能够彻底治好风痹症后,李治就神清气爽,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老眼也不昏花了。 趁着精神头好,李治便把欠下的奏章连夜批阅出来。 武媚儿亲自提着食盒进来,径直奔到主殿旁侧的休憩室。 掀开食笼盖子,将燕窝粥端了出来,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喝下去。等了片刻才又盛了一碗燕窝粥端到桌子上。 随后,武媚儿来到大殿的龙书案前,掀开灯笼盖,捏起青铜丝将灯捻挑了挑,大殿的光亮顿时增添了不少。 李治这才从繁忙中抬起头来。 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的曲线,被彩灯朦朦胧胧地映照,将武媚儿美化地如同下凡仙女。 武媚儿转身,朝着李治波出一股微笑。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李治来了兴致,丢掉毛笔,起身走向武媚儿,牵起了她的手。 武媚儿顺势如小绵羊一般,偎依在李治的怀中。 “圣上,先喝些燕窝粥补补身子吧。”” “好!” 两人来到休憩室。 李治端坐好后,端起燕窝粥抿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欠缺,便往里面添加了一些蜂蜜,搅拌了一番,这才将端起碗来,满意地喝下。 武媚儿站在李治身后,伸出一双玉手,轻轻按压在李治的太阳穴上,给他轻柔按摩。 李治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便躺在温柔乡里,闭目养神。 半晌,或许是太过放松的缘故,鼻息间竟然游荡着一股香气,让李治猛地睁开了眼睛。 “媚儿,你给朕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了?” 武媚儿微笑着打开了食盒,一股热气充盈上来,挟裹着诱人的美味,让李治咽了一口唾沫。 武媚儿拾起筷子夹起一个水饺咬了一口,咀嚼一番,咽了下去。 等了片刻,武媚儿才将食盒里面的一盘水饺端了出来。 随后又端出一小碟醋,一小碟蒜泥。 “哦?焦耳?”李治拾起筷子夹起一个来,仔细观察。 一旁的武媚儿捂嘴掩笑。 李治又皱着眉头说:“似焦耳又不是焦耳。这个比焦耳似乎更好看一些。” 李治咬了一口水饺,点了点头,赞不绝口:“味道极美!” “圣上,蘸一些蒜泥和醋,味道更佳。” “确实佳!” 连续吃了几个,李治感觉良好。 “这个比焦耳好多了,焦耳的制作简单至极,是菜蔬剁细了,与面和在一起,下入沸水中蒸煮。民间多食,世家却以此为粗粮,便没有人去做。” “媚儿听说这是张仲景所发明的新食法。他的祛寒娇耳汤在民间广为流传。话说张仲景任长沙太守时,常为百姓除疾医病。有一年当地瘟疫盛行,见很多穷苦百姓忍饥受寒,耳朵都冻烂了。原来当时伤寒流行,病死的人很多。他心里非常难受,决心救治他们。” “他仿照在长沙的办法,叫弟子在南阳东关的一块空地上搭起医棚,架起大锅,在冬至那天开张,向穷人舍药治伤。” “除了出药医治病人,他还在家门口垒起大锅,叫弟子们用羊肉和一些祛寒药材在锅里煮熬,煮好后再把这些东西捞出来切碎,与面活在一起做出成耳朵状的饭团,下锅煮熟后分给乞药的病人。每人两只娇耳、一碗汤。人们吃下祛寒汤后浑身发热,血液通畅,两耳变暖。老百姓从冬至吃到除夕,抵御了伤寒,治好了冻耳。张仲景舍药一直持续到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人们庆祝新年,也庆祝烂耳康复,就仿焦耳的样子做过年的食物,并在初一早上吃。百姓以这种方式来纪念这位大善人。” 李治点了点头。 “看来这美食是根据焦耳制作的,只是面皮薄而劲道,里面的馅儿也十分美味。不知道这美食叫什么新名字?” “这些美食,有人管它们叫饺子。” “饺子?娇子,教子,交子?甚善!新旧年交替之际,交子之时,蒸煮一些美味的饺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团聚在美食和温酒氛围里,家主训诫孩子,家母训诫女子,勤俭持家,保家卫国,成为国之栋梁,天之骄子,饺子的寓意就出来了。” “圣上真乃金玉良言,让天下人盛宠万分,想必我大唐一定会出现富足安康其乐融融的人间盛世。” 李治听了倍感欣慰,点了点头,便提笔在食盒的盖子上写下两个字:“饺子。” 蘸了蒜泥和醋,吃着饺子,李治随口问道:“倪土这小子还真的有一套,竟然亲自下厨给墨香儿做了一桌子美食,也不怕折了他的探花郎的身份,如此低贱朕虽然气愤,但想必那些食物一定美味无比,朕都想连夜赶去大吃大喝一顿了。” 武媚儿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便又恢复了笑意。 “圣上还是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去踏青寻芳吧,到时候,让倪土给陛下做一大桌子美食。” 李治明显感觉到武媚儿的醋意了,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深嗅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李治说到:“针灸,火罐,饺子,真不知道朕当年亲自选拔的这个探花郎一门心思要干什么,想必这些机敏聪慧若用在正事儿上,一定会出奇效。难道他的聪明才智就不能用在国事上,替朕分忧吗?难道他没有为朕效力为朕所用的心思?” 武媚儿抚摸着李治的手背,说到:“圣上,伯乐训练野马,总是让它受一些磨难才好,不如让那个小子在长安吃一些苦头,磨磨他的性子也好。” “好!” 手儿轻弹柔韧的肌肤。 小动作不断,终于变成了大动作。 夜已深沉,人也就渐渐安眠。 正文 第0085章 嫂嫂暖好被窝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在孤寂的深夜里,倪土找寻不到雪浪,也就只能独自立在宽阔的河道旁,对着江面上的孤船画舫低声吟唱诗篇。 “呃!” 谁被恶心到了,竟然一声呕吼,呕吐出来。 “不会吧?我的诗歌朗诵水平就这么差?” 倪土一回身,见到十几米远处的地方,有一女子摇摇晃晃地立在河边呕吐不止。 倪土心里烦闷,深深地对这人谴责一句,便转身朝着住所方向而去。 被人当面呕吐,那是赤果果地鄙视。 尤其是对文学创作行为进行这样的动作,简直就是迎面打脸。 倪土很是反感地转身便走。 “郎君,你为何这么狠心,不要我了!” 倪土骤然觉得脊背压了一块儿石头,同时,一双玉手懒腰搂住了自己。 “这……”倪土赶忙扭头回望,发现刚才那个呕吐的小娘子正趴在自己后背上,闭着眼说着醉话。 “光天化日之下,岂能这般……” 生气也没用,美女似乎睡着了。 今夜无月光,岸边沿街店铺门口的灯光惨淡而昏暗无比,照不清这位小娘子的模样,但大体可以看到她那脸蛋别致绝伦的美丽轮廓。 十三四岁的花季少女,却也透着成熟的芬芳。 “你撒开手好不好?若是被你家大人看到了,一定会误解的。”倪土转换了语气规劝道。 “别走,别走!”小娘子喃喃自语道。 “不走,不走!”倪土在经历一番奋力拨弄手指的挣扎后,得到的是美小娘更紧的搂抱。 当倪土忙得满身是汗的时候,终于放弃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倪土瞥眼看到旁侧有一个石条凳。 “美女,我们坐下来歇会儿吧,你看看旁边就有个凳子。” 美小娘低哼一声,便表示同意了。 倪土带着这个拖油瓶,费力地几步挪到石凳前,扶她坐下。 一旦屁股着凳子了,小娘便全身歪倒下去。 趁着这个功夫,倪土赶紧窜起来,几步跳到大道上,喘着粗气,庆幸自己没有被这个小娘子纠缠住。 生怕被这个醉酒的小娘纠缠不清,再次跟踪上来,倪土赶忙回头瞧瞧。 这一看不要紧,登时吓得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 倪土发现,那个醉酒的小娘子竟然从凳子上爬起来,双脚踩在了河岸边的护栏岩石上,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坠落到河里去了。 倪土赶忙扭身,加快速度飞窜过去。 就在那个少女即将一脚踩空坠入河里去时,倪土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护栏上扥了下来。 惯性太大,两人栽倒在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净街了!净街了!那边是谁家的狗?还不牵回家里去,等着俺们搞死它弄回去当下酒菜吗?那边是谁家的孩子在哭?还不赶紧抱起来摔死!那边是哪里来的一对狗男女,趴在地上做一些不雅的事情,小心俺们割了你的作案工具……” 倪土将醉酒的美少女扶起来,重新在条凳上坐好。 这次,美少女有了经验,直接双手环扣,锁住了旁侧一脸黑线的倪土。 “美女,你家哪儿的啊?我送你回家吧?” “美女,你醒醒,咱们继续喝。” “美女,请你不要把嘴巴离我太近。” 倪土变着法子呼唤小美女,却见她仍旧睡得死沉死沉,也就作罢了。 净街的士兵仍旧在驱赶不夜归的行人。 倪土只好扶着美少女朝自己的住所方向走。 走得太慢了,就有挨打的惩罚。 倪土只好将美少女背起来,这才脚步才变得轻快了许多。 拍开房东的大门,却遭受到东主大婆娘的一顿唠叨:“另外加人,是要多收床位费的!一晚三十文,两晚给打折,收你五十文。如果一个月的话,跟你一样价!” 倪土很是怨恨地瞪了她一眼。 “她睡炕,我睡地面,这总该可以了吧?” “打地铺有打地铺的费用,一夜二十文。” “我挂条绳子,睡绳子上。” “啊呀,不是让你上吊!你若是上吊了,俺这租房就变成阴宅子了,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倪土听着女房东的嗷嚎,一脚踹开门,进屋后,又及时用双脚将门关上。 耳畔才总算清静了。 “看来,今晚得委屈自己打地铺了!” 坐在炕沿,劝说了半日,才将美少女的手掰开,扶她躺好,又给她盖好被褥。 倪土蹲在炕前,开始生火,焐热土炕。 这个土炕是自己搭建的。砖石材料都是自己购置的,用小推车推来的。 但为了结清房东的勒索费,倪土还搭上钱财、材料和工时,给他们夫妻俩也搭建了一个土炕。 把木柴塞入炉口里,又撕了一把干草,塞进去,倪土又倒了一点酒精进去,用刀子刮擦打火石,一点点星火扑在干草上,顿时“哄”地一声,火焰窜了起来。 点燃篝火,倪土开始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添加木柴。 “吱呀”一声响,甄真儿抱着一大捆木柴进屋里来,放在炉口旁,抽出一根木材折几下塞进炉口里。 倪土正在炉火旁的地面上铺设稻草。 甄真儿却忙着站在炕边欣赏美少女的姿色。 “土兄,这是嫂嫂吗?真美!” 倪土听到此话后,停住了手中的忙活,起身抬脚就踢在了甄真儿的屁股蛋子上。 “小小孩们,竟瞎琢磨什么!还不赶快睡觉去!” 甄真儿噗嗤一声乐了。 “土兄,那我就不打扰你的美事了!” “去!去!什么美事!倒霉事还差不多!” 倪土插好门栓,又拾起一些木柴塞进炉膛里。 望着翻身朝着墙面,只给自己留一个背部的美少女,倪土嘟囔道:“我倪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竟被这些貌美的女子毒害!” “好不容易刚刚摆脱了一个墨香儿,又来一个醉酒女,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观音庙,我得抽空给她老人家上上香了。” 门外有人噗嗤一声,又乐了:“土兄,八拐胡同那里有个送子观音,明日你可以跟嫂嫂一起去拜拜!” 倪土气得快走几步,拽开窗户,对着窗外吼道:“臭小子,明日不给你书读了!思想不纯洁,朽木不可雕也。” “别!别!我改了不成吗?我马上去睡觉了,土兄也赶快睡吧,嫂嫂给你暖好被窝了!” “滚!” “嗳!” 正文 第0086章 咱们俩扯平了 人生悲欢无度。 即使生活再怎么艰难,第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 当鸡鸣啼叫数声后,被窝里的美少女骤然睁开双眼。 她盯着黑洞的屋顶,突然一下子惊坐起来。 快速地朝四周张望一番,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少年正在酣睡。 美少女急忙摸索衣服,发现与昨晚并无异样后,这才放心下来。 她轻轻下炕,穿上鞋,朝门口走去。 刚刚拉开门,便看到一个少年站在门口吓了她一大跳。 “嘿嘿,嫂嫂,您醒了?” “嫂嫂?”美少女朝四周望去,并没看到其他人,顿时醒悟过来,羞红又恼怒一下子让她对少年横眉冷对起来。 甄真儿探头探脑地越过美少女的胳膊,朝屋内望去,突然疑惑地说道:“咦?土兄昨晚还真睡地面上了,没跟嫂嫂圆房一起睡吗?” “什么圆房?”美少女气得就差张嘴把这个满嘴胡诌的小子咬死了。 “昨晚他把你背回来,就把你放进被窝里去了,还守着不睡觉,苦苦熬了一夜,给你烧火焐热炕头,生怕冻着你。那份细心劲儿一看,就知道他对你真的好!” “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土兄吗?土兄人可好了,不但会做美食,还会针灸术,还能写出不少好的诗篇来。” “美食?针灸?诗篇?这不是那个文林郎……”美少女骤然瞪大了眼睛呆立在现场。 “什么文林郎啊?我说的是土兄,你不信?不信就跟我来!” 甄真儿一脚跨步迈进屋内,打开窗户,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内的光线一下子通明起来,那挂满墙面的纸张便沐浴在阳光之下。 冬风吹进来,将挂满墙壁的诗词歌赋吹动起来,那些俊逸潇洒的字体也随之飞舞。 “嫂嫂,满墙的诗作,我已经全都背过了,我背给你听啊。”急于显摆的甄真儿立马清清嗓子,吟唱起来: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甄真儿摇头晃脑地吟唱着,颇为得意。 美少女却目瞪口呆地瞧着这满墙的隽秀字迹,还有那气势磅礴的诗篇。寥寥数笔,几十个文字就将那纵横千万里的壮丽雪景展现出来,还有那大气磅礴、旷达豪迈的意境喷薄而出,让人滋滋称奇。 “他,一个厨子就有这么大的心胸壮志?难道我错怪他了吗?”美少女喃喃自语,一股深深的内疚感让她咬紧下唇。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朝着还在酣睡的倪土望去。 “他昨夜,为了给我烧火焐热炕头,而真的一夜未合眼吗?” “那他早就该认出我来了吧?” “昨晚的丑态,岂不是全让他知道了?” 美少女苦恼一番,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小嘴儿一撇,说到:“咱俩扯平了!” 没有了心理负担,美少女便背负着手,慢慢踱着步子,瞧着墙上的诗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股悲凉气息如同一桶冰水倾脑而下,让美少女一下子驻足,仰面长叹,热泪在双眼中滚烫滑动。 “什么样的人值得他这般牵肠挂肚?这情深意浓,如胶似漆,谁人能忍受这悲情绝望。这人会是谁?” “他有真爱了?” “怪不得上次见面,他对我这么冷淡,原来是有人早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 “不过,他用情至深,用情之切,足可见他是重情重义之人。” “原来,他之前表现出来的轻浮,都不是真实的他。” “我果真错怪他了!” 甄真儿一首诗词接着一首诗词背下去,美少女就感觉如沐春风。 这些诗词,篇篇皆是精彩语句呈现,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什么“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又是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更让美少女震惊的是那首让她回到茫茫雪原一幕的诗词:“红尘高,倚在鸿门,不如梦不破,不供奉红人。” 咀嚼了数十日,美少女才懂得这几句诗词的含义。红尘滚滚,潇潇不尽,尤其在名门豪家,离合悲欢,物是人非物事事休,更让人体会到太多人间的冷酷无情。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那个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人就是这个林妹妹吧。 美少女竟然有些嫉妒这个叫林妹妹的人。 “我若是她的话,能拥有这份真情,哪怕真的早逝了,也值得!” “总比被阿翁把自己当成家族的交易品,嫁给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要好得多!” 美少女在伤感。 甄真儿正在操着寒鸦一样的嗓音唱着这首天下掉下来个林妹妹,却十足地把沉睡的人惊醒了。 强烈的阳光让倪土很不适应,只是恍惚地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还有昨晚那个美少女的身影。 倪土细眯着眼睛,问到:“你醒了啊。你知道你昨晚造了什么孽吗?你架在我的背上,让我驼回来的。你的胳膊快要把我给勒死了。到现在还疼呢。”倪土说着揉捏着脖颈。 “你知道昨晚有多危险,你喝得烂醉如泥,差点儿失足坠入大河里,去喂王八。” “昨晚生怕你被冻死,我一夜都没合眼,就坐在这里给你添置柴火。” “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一个大小姐,不知道怜香惜玉,胡乱在外面喝酒,你是好运碰到了我,若是碰见花心的人,你现在早就怀上人家的孩子了!” “啪!” 一巴掌呼在脸上,倪土的头骤然晃动。 那絮絮叨叨终于停止了。 被打醒了的倪土撇头避开从窗户处溜进来的阳光,细眯着眼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面前这位,是墨香儿? 怎么又像在程政营地里的婉儿? 正文 第0087章 一对天下绝配 婉儿?什么婉儿花儿的! 这人分明是上官婉儿! 在雪原里独自奔突的岁月里,倪土终于想通了,那个婉儿分明就是贴满告示寻找自己的上官婉儿。 而此人正是那日在雪原里,骑马坠入深沟,被自己解救的美少女。 只是,那日的大雪纷飞,容不得自己将她仔细端详。 再有,落魄地如同乞丐的自己怎会想到与这美女有重逢的时刻?天隔一方,永生不相往来,才是属于出身差距如鸿沟的现实。 倪土早就将她忘却了。 只是还留着那雪原一幕的温馨,藏进心脏。即使是模糊的,但情愫却越加浓厚。 “你骂谁被玷辱了!乌鸦嘴,呸呸呸!”上官婉儿骂完了,掐着腰开始歪着头吐口气。 一旁的甄真儿瞪大了眼睛,但也丝毫不害怕,因为这场景他太熟悉了。他的阿耶阿娘不就是这样天天打打闹闹,亲亲我我的吗。 暴躁脾气的女人,胆小如鼠的男人,真是天下绝配。 甄真儿嬉笑一声,猫着腰溜出了小屋。 他担心守着他们的面儿,倪土不敢哭出声来。又担心倪土若是哭不出声来,嫂嫂一定打得更狠。 结果,让甄真儿失望了。 大声痛哭的却是上官婉儿。 倪土楞在草堆上。 一看她哭,连忙从草堆上爬起来,进行宽慰。 “姑奶奶,你别哭了,好不好!你打的人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哭呢!” “别哭了,好不好?别让人以为昨晚我把你怎么着了呢!嗳!甄真儿,兄长,嫂子,婆婆,你们大伙儿别去报官!我没犯流氓罪!” 上官婉儿一听这么多人前来围观,立马就不哭了,抬着泪眼往门口张望。 突然,她看到门口只有一个甄真儿站在门口,捂着嘴偷笑,登时明白过来。 她立马瞪圆了大眼睛,狠狠地剜了倪土一眼,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骗子!” 倪土若无其事地扭头到一旁去。 没人阻拦了,上官婉儿接着哭。 “姑奶奶,你别哭了,好不好?姑奶奶,我求你了!我最见不得小娘哭,尤其像你这样这么漂亮的小娘!” “好!” (⊙o⊙)…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真好听,再叫一声……” “大奶奶……” “嗳!” “奶奶大……” “嗳!” 甩开不正经的眼光,倪土伸了个懒腰,起身开始洒扫庭除。 收拾干净了屋子,倪土开始和面,里面磕上十个鸡蛋,加上细盐,花椒粉,揉面,擀制成一张大大的薄面饼,随后又将它来回几下折叠起来,之后用刀细细地切过去。 撒上点面补,将细细的长条充分地舒展开。 之后拉成长条摆在高粱杆盖垫上。 一大锅水已经烧开,倪土便将一盖垫的面条倒入沸水中,之后用勺子搅拌。 腌好的胡萝卜切成细丝,切上点儿葱花,搅拌了,盛放在小碟里,滴上几滴香油。 水沸腾了,面条浮游上来了。 倪土用笊篱盛了两大海碗,放在小方桌上。 上官婉儿瞧着满满一锅面条,纳闷地问道:“喂,你还真以为我是能吃的猪啊,煮这么一大锅面,吃不了岂不是浪费了!” 倪土夹了一些调好的萝卜丝,放进面条碗里,扒拉着搅拌起来。 “会有人来帮忙解决掉的!” “快吃吧,吃完饭赶紧回家,你耶娘兴许为了找你都快要找疯了,再不走,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拐卖了。” “拐卖谁还不一定呢!”上官婉儿冷哼一声,大大方方地坐在方桌前,抄起筷子,也加点儿咸菜,搅拌面条。 呲溜一口进到嘴里,咀嚼一番,上官婉儿竟然瞪大了眼睛,瞧着倪土出神。 “看什么看,看到眼里拔不出来怎么办?” “面!好好吃!” “嗯!那是当然!顶级厨师的手艺能差的了?” “少给我吹牛!”上官婉儿抬脚就从桌子底下踹到了倪土的裤裆上。 倪土憋红了脸,抱着碗,躲得远远的。 “俺权当没看见啊!”高胖的女房主抱着三只碗一只脚跨进门里,鼻子深嗅着布满屋子的香气,径直走向灶台。 她拎起笊篱,边捞着面条,边说到:“倪土啊,昨晚的床位费暂且拿你这面条顶了!” 捞了满满三大碗,顺手找了个木板,托着三碗面便出门去了。 上官婉儿皱着眉头盯着女房东的背影,狠狠地说道:“我还没同意的,她怎么能这样!” 倪土抱着碗,摇了摇头,扭头出门,蹲在墙根前,一手托着碗底,一手奋力地捞取面条。 倪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找到前生小时候的美好回忆。 甄真儿也喜欢抱着碗蹲在太阳底下吃面。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像个真正的男人,汉子。 男房东抱着碗透过门,偷瞄着他们两个。满眼里竟是羡慕。但他同时偷瞄旁边正在专心致志对付一大碗面的胖婆子。 当他看到她一口能吃进一拳头大小的面,最终还是放弃了刚才冒出来的大胆想法,乖乖地将碗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上官婉儿吃饱了喝足了,便提议要出去溜达溜达,消化消化食儿,因为她吃得太饱了,打嗝儿都没力气打了。 气温上来了,原本挂在屋檐下的冰溜溜开始滴答水了。 一处两处三处地凑到一起,便有了此起彼伏,彼高此低的声音,宛如动听的乐章。 一俊男,一靓女,走在陋巷,引得路人纷纷探头张望。 两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地走在这样的巷道里。 沿着长长的巷道走到尽头,便是那护城河。 倪土憋着一肚子的坏水,他要拽着这个可恶的小姑娘到昨晚她将要失足落水的地方去看看,让她回忆一下昨晚都是造了哪些孽。 刚刚拐出胡同,有人快速地迎面撞上来。 几人同时吓了一跳。 等那人站定了,倪土赫然发现此人是李十三。 “李翁,怎么是你!” “倪土啊,我正想找你呢!薛东主派人来找你了,说是有一个单子需要你去做,喏,这是地址!” 李十三说着将一张纸片儿递给了倪土。 “对了,还有你的鱼符!” 一个方正的竹片儿,上面烙印着名字,还有简易的画像,另有简单的说明。而反面则刻着斗大的几个字:“暂居证”“薛家牙行管属”。 “牙行?你入了牙行?”一旁的上官婉儿惊讶地大声喊叫起来。 倪土很是厌烦地瞥眼狠狠地瞪她一眼。 一旁的李十三将上官婉儿上下端瞧一番,就断定这位是富家女,便对倪土满含敬佩。 “请问这位小娘如何称呼?” 倪土急忙阻拦道:“李翁,这位是我昨晚捡来的醉酒女,差点儿失足落入水中,幸得被我相救。我刚才还想着送她回家,李翁来了,就劳烦您将她送回家吧!” 李十三用他那双伶俐的双眼,用尽了耐人寻味的眼神,瞧着面前的两人。 好一对绝配的玉人儿。 正文 第0088章 一条大好楚男 “真不是你想象地那样。”倪土急忙解释。 “嗯,我相信不是那样,”李十三瞧着上官婉儿那张美妙的脸蛋,说到,“鬼才信!” “真不是你那样!” “那样?”李十三追问到。 “就是那样!” “到底那样?” …… 上官婉儿到底还是不愿意让李十三送自己回家。 她压根不想回家。 但又无处可去。 捏着纸条打听了路径,倪土便动身而去。 李十三转身走出去了百十米,突然又转过身去,喊道:“这次做活,是要做新郎官!客户嫌弃自己太丑,没法见人,让你顶替他把新娘子娶回家。” “啊?新郎官?我能不去吗?” “你试试!”李十三讪笑着回答道:“你可是已经跟薛梅儿签订了卖身契约的,如若不服从,他们会直接告官,把你当成流浪汉抓起来。” 一阵冷风吹来,倪土便觉得自己的气魄被这冷风吹散了。 “好男不跟女斗,去便去,谁怕谁,不就是湿身一次吗!前生……” “前生你怎么了?”一旁的上官婉儿急忙咬牙切齿,拧眉瞪眼地质问到。 “前生也是一条好楚男。嘿嘿……”倪土实在受不了上官婉儿的大力神腿,专踢裆部,会要了人家好几代的性命。 “楚男?”上官婉儿皱眉思索到。 倪土趁机一溜烟撒腿便跑。 “啊!你说的是!坏蛋!看我不踢死你!”上官婉儿一声怒吼便拔腿追了上去。 来到指定地点,倪土发现这是一家富户。 门口已经张灯结彩,门板上也已经贴了红双喜。 门口两侧有两个醒目的青色灯笼,上面写着“柳”字,就知道这家主人姓柳了。 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街口,往里面延伸,便贯穿偌大的宅院。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正在大门口迎接贵宾。 看到一对陌生的少年少女,老夫很是纳闷,抬手拦住了他们,语气倒也客气:“请问两位是?” “倪土急忙将任务单递给老者,小的是薛梅儿派来做活的小伙计。” “哦,原来是薛东主的人,快请进,快请进!”老者急忙笑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又跟身后的几个小厮交代几句,便领着倪土和上官婉儿进到宅院里。 人多嘴杂,何况这一男一女皆是相貌出众,格外地吸引眼球。尤其是那些早已开戏的醉汉们看到上官婉儿后,口水竟然流了下来,眼睛巴拉巴拉地盯着上官婉儿出神。更有甚者,碗里的水酒已经倾倒出来,浇灌了桌子下的两股之间。 “你若不想被这些醉汉抢跑,戴上丝巾吧,遮遮你的花容月貌。” “我不!我偏不!”上官婉儿的小嘴巴巴的,但手儿却很老实,从怀中掏出一条粉红色丝巾围在脸上,只露出两只明晃晃的大眼睛。 即使如此,她那美丽,还有那曼妙的身姿还是吸引住了院落里所有男子的目光。 女眷们也没闲着,痴痴地端详着倪土的目光似乎想把自己变成一匹匹母狼,上前一口将这个俊美的小郎君拥入怀抱,干些非礼的事。 备受着众人瞩目的目光,倪土和上官婉儿好不容易跨过了几道门槛,进入后院。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看到这对可人后乐得合不拢嘴。 “这两位想必就是薛梅儿介绍来的吧?” 老汉急忙回到:“东主,确实如此。这两位……” 老汉忘记了这两位的名姓了。 倪土主动介绍道:“晚辈倪土,这位是我妹妹。” 上官婉儿狠狠地一翻白眼,却又不能无礼,急忙施礼道:“小女婉儿。” “哈哈,两位的父母一定也是俊男靓女啊,生得这么一对可人的小郎小娘,真是羡煞众人啊,来,来,两位请进。” 倪土抬脚就要买上台阶,却突然感觉到后腰处如针扎一般疼痛。 倪土急忙回头,看到上官婉儿恶狠狠地瞪眼质问道:“谁是你妹?” “放手,放手,我的肉快要被你掐下来了!” “说!谁是你妹!” “姑奶奶,先委屈你一下,不说你是我妹,难道说你是我的小娘子吗?你答应,我可不答应!” 上官婉儿一听这话,掐肉的动作更狠了,还带着节奏,画了一个大圈儿,等到倪土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这才总算松手。 柳夫人是一个和蔼的中年妇女,看其举止便知道是大家闺秀出身。 “我那不争气的儿不但长相奇丑,而且身子歪斜,连走路都是背弓腿瘸,话更是说不出来。若是让他去迎亲,恐怕王东家会直接拒了这门亲事。我和郎君商量了,不如聘请个人来顶替他去迎亲,等她迎娶进门,入了洞房,生米做成熟饭,亲家就算再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夫人这般解释到。 坐在一旁的柳东主也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叹气。 倪土咂摸了一番这些话,便问道:“请问,两位是否是表亲?” 柳东主和夫人很是诧异地面面相觑,惊问道:“少郎如何得知?难道你是老夫的亲戚吗?” 倪土摇了摇头,便回道:“像令郎这种情况多半是由于两位的亲戚关系过于亲密。” “啊?这如何讲?”两位加上上官婉儿同时十分惊讶。 如何讲,自然是近亲结婚的危害了。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同一个藤蔓的瓜果花粉串联了,总会长出一些歪瓜裂枣。” “少郎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确实有些道理,想那王二麻子家,夫妻二人也是姑舅表兄妹,孩子跟宝儿是一个样的状况。起先大伙儿都说是风水的事,老夫还是改了宅院,请了风水道士做法,老二还不是照例如此啊。”柳老汉说完,长叹一口气。 “柳东主不必着急,敢问今日迎娶的女子可否是宝儿的表亲?” “不是了!对方是商行的大东主,姓王。他本身势力并不大,但他叔父甚是厉害。当年他出使天竺时,被当地的国王迫害,死了好多人,但是他却能成功逃出来,后凭借唐朝的印信,在吐蕃和尼泊尔的帮助下,血洗天竺,活捉阿罗顺等天竺首领。” 倪土一皱眉头思索到,“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啊?王玄策!” 倪土差点儿叫出声来。 不过,颇为震惊的表情和动作还是被上官婉儿捕捉到了。 “那家人很厉害?” “厉害?不知道啊!” “少骗我了!有什么知道内情的,赶紧告诉我。” 倪土生怕自己再遭上官婉儿蹂躏,赶紧回到:“今日接的新娘子,其阿翁有可能是王玄策。” “啊?王叔!”上官婉儿震惊到。 “你认识?” “我认识啊,我的阿翁跟他是同僚。” “同僚?” 跟王玄策称呼为同僚的不是将军就是宰相。 对了,上次在程政营帐里跟这女子见了一面,只知道她叫婉儿,如同她刚才跟柳东主的介绍是一样的。 这次跟她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名姓。 “你……你贵姓?”倪土生怕面对的是大唐文人士子的共同请人——上官昭容。 上官婉儿一撇嘴,回道:“不告诉你!” 倪土知道这小娘一旦倔起来,无人能说服,便趁着其走神的功夫,低低喊了一声:“上官婉儿。” “嗳!”上官婉儿猛地抬头去看倪土。 倪土被女子这一动作吓得当场瞪大了眼睛,双腿都在打颤。 正文 第0089章 兵不厌小人诈 作为回报,倪土被上官婉儿揪着耳朵,弄到偏房,被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想到过自己会过一段苦日子,没成想自己竟然会栽倒在这个大唐才女手里。 想想上官婉儿前前后后对自己一百八十度转变,导火索一定是挂在居室墙上的那些诗词歌赋,撩拨了文学渊博的少女的芳心。 倪土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家,将满墙的纸张统统撕扯下来,烧了。 居于危墙之下,倪土忍着生命受损害的威胁,与上官婉儿一直待到下午。 屋外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柳家东主和夫人正领着一个全身扭成麻花状的男子行祭天拜祖礼。 “婚嫁是人生大事,而亲迎作为婚礼最重要的一环,同样也是成人礼的一种,必须要告知天地祖先,在亲迎的前一天,男女双方的家人都要进行沐浴焚香,用三牲酒礼祭祖,而在良辰之前,也要祭天拜祖,告知先祖有婚礼将要举行。” 上官婉儿变身知识达人,给倪土讲解着。 在她眼里,倪土就是一个乡巴佬,只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的,对于这些男女之事和民俗民风,根本无从知晓。 一帮穿着鲜丽服饰的女眷轰隆隆涌向一间屋子。 “她们这是去布置洞房,举行安床礼。”上官婉儿继续讲解道:“婚礼的洞房要准备崭新的被褥和红烛,再铺上龙凤铺,在上面撒上莲子、花生、红枣等寓意早生贵子、多子多孙的喜果,然后按照八字和房屋朝向拜床母,向床母祈求婚礼安稳顺利。铺床的人也不是普通人,而是经过精挑细选,要求父母安康,兄弟姐妹健全,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寓意新婚的夫妇也能如同这些人一样家庭美满。” 上官婉儿一副自豪的神色介绍着这些繁文缛节。 倪土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没有多少惊讶。 上官婉儿很是生气地嘟囔道:“某些人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新郎官了?羞于去见自己的岳丈岳母?” 倪土横眉冷对,冷冷回道:“谁还没入过洞房啊,你就以为就你小屁孩知道?” “你!”上官婉儿一生气,举起粉拳就到打人。 突然,她又轻佻眉毛,说道:“对了,看你的卖身契,你似乎早就跟崔家的那个叫媛媛的成过亲。”接着,她骤然把脸色一拉,怒怒地问到:“你是不是跟她入了洞房?” 看着这个爱吃醋的小美女,倪土懒得理她。 因为吃了她打人的拳脚功夫的苦楚,自然就小心谨慎起来。 “本人还是楚男!” “噗嗤!”上官婉儿乐坏了:“真的吗?我检查一下!” (⊙o⊙)… 没羞没臊的两人终于抬着花轿前去迎亲了。 倪土被一帮女眷伺候着穿上了新郎官的新衣,身子却一阵阵的不舒坦。 刚才,她们除了给倪土穿衣服,似乎还干了不少不该干的事儿。 把倪土整得一个大红臊子脸。 站在门口外的上官婉儿见到倪土一副享受完的样子,迈着的双腿都打软了,充分展露了能掉牙的醋意。 为了让骑在马上的倪土有痛楚感。 上官婉儿轻吟歌赋:“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她边吟唱着边偷偷去看倪土的变化。 却见倪土正在走神。 她以为她的吟唱勾起了倪土不好的记忆,顿时有点儿小确幸,又有点儿内疚。 不揭人伤疤,没想到自己竟然干这种缺德的事儿。 其实,倪土再回想自己前生娶老婆时,那时的青涩,那时的懵懂,还有那时的单纯如水的生活,现在想起来是那么地美好。 原来失去的才是美好的。 望着倪土那阴沉不定的脸色,上官婉儿有些伤怀,但有一些生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若是有人告诉她,她正在吃醋,她一定会害羞地双手捂脸的。 王家宅院里,肥壮的新娘子在起床后吃了大盆汤圆,又喝了一大盆丸子汤,才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一旁的女司仪在高声歌唱:“圆圆的汤圆,甜甜的丸子汤,寓意甜蜜和圆满。” 之后便涌进来一大帮女眷,大家无不搓粉抹脂,打扮地跟自己出嫁一样。 但这是她们必须要这么做的,要不然女家为何要花大价钱聘请她们给自家小娘捯饬捯饬呢。 在迎亲队伍到来之前,为其梳洗打扮,这是新娘的亲眷必须要做的。 梳头之前,要在脸上涂抹海棠粉进行开面,梳洗时还会用红绿线为新娘绑头,打扮时用的镜子属于道教礼器,代表着相思。 梳头时,抹着浓艳口红的梳头婆一启一合唱着吉祥祝福的话。“一梳梳到尾,香闺对镜胭脂雪。二梳白发齐眉,鹊桥高架鸳鸯飞。三梳子孙满堂,幸福富贵又多寿。” “四梳永谐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七梳吉逢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到达了王家村口,花轿队伍便停住了。 一帮王家的小子们各自拎着烧棒,在村口劫道儿。 倪土看着一帮稚嫩的小子满脸的紧张,顿时偷乐不已。 “一帮土鳖,不够我几胳膊肘打的,还耀武扬威地前来撑场面,真是笑死了。” “你想抬花轿进村把新娘迎娶出来,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上官婉儿冷言冷语地嘲讽道。 “动手?大喜的日子,动手万一打死了人怎么办?”倪土皱着眉头表示难办。 瞧着倪土吃瘪,上官婉儿很是欢喜。 就是要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倪土回头四处萨摩一圈儿,他记得来时管事曾经派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小厮前来的。 倪土终于发现了鹤立鸡群的那位,连忙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 “少东主,有何事吩咐小的?” “来时,管事不是给你了一大包碎银子吗?” “是!在这里!” 倪土伸手接了过去。 往小布包里一摸,摸出来一大把白花花的碎银子。 倪土从里面挑选出了七八个最小粒子的银子,将其他的全部倒进小布包里,之后将小布包揣进怀里。 随后,倪土催马上前,来到那帮未来小舅子面前,勒马站住。 其中一个小子指着倪土大声呵斥道:“大胆!见到舅兄,怎敢不下马受鞭刑?以后还不得反了你呢!” 倪土瞧着面前这位虽然身板弱小,倒也玉树临风,关键是他的额头平阔无比,颇有大富大贵之相貌。 倪土微微一笑,伸手进怀里,对着这帮孩子说到:“想要赏钱吗?今日我带来了数百两,看看你们谁能抢到的最多!” 倪土说着将手儿朝着远方的小树林一丢。 这一下可好。 原本如一堵墙似的队伍一哄而散,纷纷拔腿狂奔,朝着小树林窜去。 “都别抢,那是我的!” “是我的!” “小崽子,那是我先看到的,你还给我。” “我偏不!” 那位少年望着转眼间溃不成军的兄弟们摇了摇头,之后愤恨地用手指着倪土说道:“你小子使诈!不是大英雄!” “兵不厌诈!”倪土微微一笑说到。 正文 第0090章 小娘大侠息怒 “你使诈还有理由了!”那名少年气得举起了长鞭就要打。 “辉儿,住手!”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老者从人群中踱步出来,高声呵斥道。 一旁的上官婉儿急忙将丝巾拢起来,遮住了俊美的口鼻,只留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外面。她还急忙躲闪到倪土的马匹后面,防止被老者看到。 “这人你认识?”倪土纳闷地问到。 “当然了!这人就是在前往天竺国担任副使节的王伯伯。” “天竺国?副使节?那人不就是大唐第一猛人王玄策吗!” 除了亲眼见到显赫的程咬金,王玄策算是倪土见到的第二个大英雄了。 倪土急忙甩蹬下马,来到王玄策面前,深深鞠躬下去,口中还说到:“晚辈倪……柳秋风拜见阿翁。” “见到阿翁,你该下跪!怎能行士子之礼!”一旁的王辉厉声怒斥到。 王玄策冲王辉一摆手,又将倪土扶起,说到:“孙儿辛苦了,来,随我进村子。” 王玄策牵住倪土的手,分开众人便大踏步迈进村子。 在行走途中,王玄策仔细打量身旁的倪土,越看他这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的模样越觉得欢喜。 倪土却心中有亏,毕竟,自己是在顶替柳家骗取他家的孙女。 王玄策领着倪土前行。 王玄策边大踏步朝前走着,边趾高气昂地向道路两侧的众人介绍道:“大伙儿看清楚了,翠儿的夫君是一个相貌堂堂英俊潇洒的小子,哪里像旁人说的是个瘸子又是个驼子的!你们睁开眼看仔细了!” 众人瞧着倪土的模样纷纷点头称赞。 有些妇家更是纷纷用手指点化着倪土,品评着倪土的俊美模样。 “瞧这小郎君,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真是可人呢!老娘若是年轻三十岁一定扑上去!” “你可拉倒吧!你年轻五十岁都甭想扑上去,就你那山塔一样的身板儿,一扑上去还不得把人家给砸死啊。他喜欢的一定是我这样的,身姿曼妙,婀娜多姿。” 王玄策听着众人的称赞,脸上格外有光。 远远躲在迎亲队伍里的上官婉儿听着众人对倪土的夸赞,也是一脸的高兴。 她看待倪土的目光都变得万分柔和了。 而就是这样的目光随机一瞥,却让站在路旁瞅着这帮迎亲队伍的王辉登时瞪大了眼睛。 那个小娘子犹如鹤立鸡群,在一帮迎亲花娘堆里格外地出众,犹如繁星点点中的一轮明月。 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位绝美的小娘从身旁走过,王辉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吓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对其怒视。 “怎么了?兄长!” 抢了银子回来的王敞掂量着一点儿碎银子,颇不满意地嘟囔道:“这小子不抵挡,撒了一地的银子,收敛起来总共连二两都不到,被这抠门的小子给耍了!” 王敞嘟囔一阵子,见王辉并不理会他,便不耐烦地抬头,却见王辉伸长了脖颈朝着前面的队伍望去。 “兄长,你看上那位花娘了,咱们直接抢来便是!” “胡说!”王辉反手一巴掌拍在了王敞的手上,“上官婉儿能是用‘抢’这个词儿吗?得用请!” “上官婉儿?绝世大美人啊!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什么!我的婉儿也在这里?” “我的梦中小娘子,她在哪儿?” “她就在迎亲队伍里!那个,前面!” “快!快去追啊!” 轰隆隆……一群纨绔子弟如疯了一般朝着已经远去的迎亲队伍奔去。 上官婉儿听到了后方的喧闹,以及有人的鬼哭狼嚎,顿时急得四处寻找多藏点。 迎亲队伍已经进入长长的胡同了。 两侧皆是高高的院墙,想要抽身出去,已经不可能了。 急急地寻找一番,上官婉儿突然发现了倪土身后那个空空的大花轿。 上官婉儿灵机一动,急忙一溜小跑着奔向大花轿。 终于奔到花轿旁,上官婉儿掀开帘子径自钻了进去。 络腮男一看到这一幕直接瞪大了眼睛,急忙三两步奔到轿子前掀开帘子质问道:“你为何要钻到里面去?少东主娶的人可不是你啊,虽然你看上了我家少东主,但少东主肯定看不上你,你还是乖乖地下来吧!” 上官婉儿刚想作一个解释,但灵机一动,说到:“这是薛梅儿亲自交代我的,牙行推出的特色服务,这个呢叫陪轿服务,你想想啊,新娘登轿子前一定会大哭一场,我呢,守在轿子上做个小丫鬟,等新娘上了轿子,我会好好规劝新娘子,并设法哄她开心,这样以来,你们娶回家的就不是一个哭哭啼啼的新娘子,而是一个欢欢喜喜的小娘子了,兄长你说是不是?” “可是……”络腮男子一挠头皮,“这个要加钱不?加钱的话俺可不答应!” “不加钱!免费赠送服务!” “呜哈哈!俺就喜欢免费赠送的特殊服务!好!你且在轿子里等着!服务好了,俺会给你小费赏银的!” “好!小女子多谢兄长了!” “不谢!不谢!你且服务吧!” 帘子在放下的瞬间,上官婉儿听到了王辉王敞他们的脚步声。 躲过了惊险的一劫,上官婉儿终于捋着胸口大口喘气。 “人呢?人呢?”王辉因为一眨眼的功夫,找不到上官婉儿急得大汗淋漓,咬牙切齿。 他急忙拉住旁侧的一位小娘,急咧咧地问道:“刚才队伍里有个十分漂亮的小娘子,你见到她去了哪里?” 那位小娘子一看到玉树临风的俊郎一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羞红了脸,低头害羞地问道:“俊郎在寻找的那个人是我吧?” “切!” 王辉和王敞等人气得压根痒痒。 “不是,那个叫上官婉儿的小娘子!比你好看一万倍的俊美小娘子!” 那个被当面否定当面质问的小娘子,一听自己的美貌竟然被人羞辱地一文不值,气得一甩膀子,双手一掐腰,扬起了肥厚的脖颈,咧开大嘴骂开了街:“哪里有什么上官婉儿,下官豆儿的!老娘不认识!老娘就算认识,一定会扒了她的皮,看看那个绝美的人儿血淋淋的模样到底有多美!” 王辉等人被这一百八十度突变的小女子吓得抱在了一起,猛缩脖子。 那位小娘子更加地不饶人了,腾出一只手来点化着王辉的额头骂骂咧咧起来。 “大侠息怒!” “大侠息怒!”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俊美小娘多加包涵!”这几位威风凛凛的小哥呕吐着说着这样的恭维话。这帮一向平时撒泼打诨的纨绔子弟竟然败在了一个泼辣的小娘子手里,登时让周围的看客们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0091章 大活宝柳东风 王玄策越是为有倪土这样的孙夫婿骄傲,倪土越是良心上过意不去。 一位跟王玄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中年男子立马迎了上来:“父亲,您今日为何没有上朝啊?” 此人正是王玄策的儿子王瑶。 “朝廷之事耽搁便耽搁了,咱家月儿的喜事一生仅有一次,怎能耽搁?”王玄策颇为自豪地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心情非常之好。 王瑶也是十分高兴地点了点头。 “父亲,这位俊俏的少郎是何人?” “何人?你还问老夫啊,他穿着新郎官的服装,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的女婿,老夫的孙女婿柳秋风!” “啊!”王瑶大声惊叫一声,差点儿晕厥过去。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围着倪土急急地转了好几圈儿,将倪土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圈儿。 “贤婿,走两步!走两步!” 倪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僵硬着身子走了一趟模特步。 顿时将周遭的小娘大娘老娘们震惊地欢呼不已,心花怒放。 “哎呀呀!老天开眼呢!人家都说我王瑶的女婿是个背弓背腰的瘸子和傻子,你们大伙儿睁开眼看看,我的女婿是多么地标致,多么地英俊,多么地风流倜傥,多么地玉树临风,他比花儿,花儿会羞愧地惨败。他比月儿,月儿会害羞地躲于乌云身后。他比我那些狗儿子,狗儿子们都没法活了!” 确实是没法活了,他们正被迎亲队伍中的喜娘们围拢住,进行惨烈的群殴。 周围的村民们、家丁们还在为这种盛况拍手欢呼叫好,热闹非凡。 “这些少郎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的,幸亏柳家的人来替俺们出了一口恶气!她们真乃我等大英雄!” “大英雄!大英雄!大英雄!” 趁着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红娘们打人的节奏和力度越来越好。 王辉等人的哎呀声也是越来越有节奏感。 在这样浓烈的氛围里,人们的欢声笑语将喜庆事儿烘托到了顶点。 倪土在受了王瑶的文绉绉、酸不溜秋的夸赞后,很是享受地行一礼,说到:“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哈哈,好!好!贤婿免礼,请起!” 王玄策的脸上更是油光满面,尤其是在儿子的一通夸奖很是到位后,心情好到了快要就地舞蹈了。 在天竺国的时候,高兴了就跳,乐呵了就歌唱,有酒有肉有女人,那样快活自由的日子才是人过的。 王玄策很是怀念天竺国的美好日子,以至于还想着有机会还要去。 若是去的话,不但要带着儿子、孙子去见识见识,还要带着这个乘龙快孙婿。 一想到自家队伍意气风发地去异地耀武扬威,王玄策的内心就异常澎湃。 这种兴奋感,犹如贼偷,犹如采花大盗,一到夜幕降临就高兴地手舞足蹈一般。 王瑶突然收敛了兴奋,一皱眉头,惊异地问到:“贤婿一直未曾愿意跟老夫见面,听人讲,你患了重疾,而且是传染人的重疾,仅仅数日,你怎么生龙活虎,说什么生病谁能相信,说你一夜御十女孩差不多。” 倪土听闻这么豪放的话差点儿将口水喷出来。 “贤婿昨日突然就好了,因为一想到要把貌美如花的月儿娶回家丢在炕头,就浑身舒坦,这样一舒坦,结果疾病全跑了!” “呜哈哈!贤婿果然随老夫啊!好!好!你才是老夫正宗的孙女婿!”王玄策高兴地一巴掌拍在倪土的肩膀上,差点儿把他整个人砸到脚底下的深坑里去。 倪土只能忍痛苦涩地笑笑。 倪土心里那个恨啊:“乖乖,薛梅儿这是给我派的什么活儿,本以为是装扮新郎官走个过场,没想到这是淌了刀山火海,阎王爷跟前走一遭啊。” 没想到,王瑶的一句话让倪土死的心都有。 只听那王瑶跟王玄策说道:“父亲,卢国公和尉鄂公都来了,在书房里正在议事呢。” “哦?那些老家伙儿们来了啊,正好!贤婿,你跟老夫走一遭,让他们瞧瞧,老夫的孙女婿那是一等一的人物,哪能像传言那样老夫的孙女嫁给了一个弱智怪物,好生让他们嘲笑一番,惹得老夫脸上无光。走!随老夫去书房!” 倪土一听这话,双腿打颤。 心想:若是被程咬金那老家伙逮住了,还不得直接揭穿了自己的身份,惹得两家婚事告吹,打得天翻地覆,最终闹出个我倪土里外不是人,没个落脚之处,岂不是万事皆毁。 想到这里,倪土快速地思索应对之策。 王玄策却不给倪土机会,拽住倪土的手腕就往前走。 王瑶也十分高兴,巴不得快速地让这些前几日还在笑话王家的老前辈们开开眼,他们一定会羡慕地掉一地老牙。 眼看着就要迈步到书房了,倪土叫了一声:“哎呀呀!良辰到了!” “什么良辰?” “新娘子小登科的良辰啊,袁道长千叮咛万嘱咐说万万不可错过了新娘子登轿的时辰,要不然王家和柳家将要有大难!” “啊?当真!” “千真万确!”倪土急得恨不得当时就撒腿便跑。 王玄策提溜着鬼眼仔细将倪土上下打量,见他果然急得几乎要跳起来,才完全相信了他。 一旦相信了倪土的鬼话,两个老王顿时也急坏了! “还傻不愣登地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将月儿背上轿子!” “好!马上!马上!” 倪土终于逃过了一劫,但心有余悸的是,王瑶嚷了一句:“快去将几位老国公请出来,瞧瞧我王家的俊美女婿!” 倪土听闻这句话撒腿便跑。 王玄策感慨地说:“这小子多久没碰女人了!急得跟个猴儿似的!” 王瑶乐得合不拢嘴,瞧着倪土远去的背影说到:“急点儿好,急点儿好!早点儿让我抱上外孙子才是正经事!” 王玄策听闻呜哈哈地大笑起来。 “好啊!人是衣裳马是鞍,狗配铃铛跑得欢。柳东风还真是个活宝啊!活宝啊,我王家没想到凭借着孙女婿长脸了!好!好啊!” 正文 第0092章 光天化日抢亲 倪土守在大门口外,着急地来回踱步。 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新娘子才被人背出来。 他想的是,等新娘子赶紧出来进了花轿,他好马上骑马奔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的心快蹦跳到嗓子眼儿了。 那股着急如同一团火,烧得自己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周围的看客在对倪土进行了数轮评定后,又把目光聚集到了花轿身上。 唐朝迎亲的花轿都是特制的,只有迎合时才会用。在迎亲队伍出发前,花轿要停在家门前,向四周的街坊邻居展示,称为亮轿,等到良辰吉时到来,新郎会骑着高头大马,带领迎亲队伍抬着花轿前往新娘家,来回路上都要敲锣打鼓,越热闹越好。 热闹日子自然少不了噼里啪啦的爆竹。提到爆竹,很多人想到的就是振聋发聩的鞭炮,或是绚丽多彩的烟火。在火药还没有被炼丹师发明之前,喜庆日子里聪明的百姓们会一路燃放特殊的爆竹。这个特殊的爆竹,是真正的爆竹,就是将大量的长竹竿放进一个又一个青铜鼎里逐节燃烧,连续发出爆裂之声。 在新郎到来之前,新娘的娘家姐妹们会给出嫁的新娘撑一把红伞,同时将米粒撒向天空,代表着出嫁后能够开枝散叶。迎亲队伍到来后,新郎会遭到娘家人象征性的阻拦,代表女方对他的考验。 倪土询问了几遭了,却得到回应:“月儿的兄长找不到了,没法将月儿背出来。” 倪土一听急了,再回首,突然发现一群纨绔倒在红娘堆里,接受捏手捏脚捏脸蛋的亲昵惩罚。 倪土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他们此时已经全废了。 若是再耽搁时辰,恐怕程咬金他们就会奔出来,到时候认出自己来,所有的事情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倪土跨步再次进入院子。 也不知道月儿的闺房在哪里,但看到红地毯一路铺设到一个小院子里。 倪土将大花绸子遮住半边脸,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红地毯快速飞奔。 终于来到了红地毯的尽头,见到门两侧各有一个穿红戴绿的丫鬟。 “拜见阿郎!” 倪土迅速点了点头,问到:“娘子在里面?” “在!”两个丫鬟急忙回应到。 倪土迅速地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子,各自塞在两个丫鬟手里。 丫鬟欢喜不已,齐齐地道喜。 倪土已经趁着两人走神的功夫,推开门,夺步而入。 “阿郎,你莫要进!”两个丫鬟此时才急得欲哭无泪,急忙去劝阻。 已经来不及了。 倪土看到一个披着红盖头穿着一身红的小娘子,端端庄庄地坐在炕沿边。 倪土几步上前,说到:“娘子,夫君来迎你了!” 新娘子害羞地“嗳”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倪土上前一把搂抱到怀里,用力就要抱起来。 门口的两个丫鬟顿时捂嘴掩笑。 倪土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娘子重达二百斤,根本抱不动。 倪土急得只能蹲下身子,说到:“娘子,夫君背你上花轿!” “我兄长呢?” “他们被红娘拿下了!已经瘫软在大街上了!” “啊?他们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行一些苟且之事!” “别嫉妒,得会儿咱俩入洞房,也来行苟且之事,看谁厉害!” 两个丫鬟一听这话,笑得腰疼。 倪土背起新娘子便夺门而出。 两个丫鬟倒是很看事儿,一个在前方劈开道路,一个在身后扶着新娘子。 倪土则很顺利地拔腿便跑。 “那不是新郎官吗?怎么背着新娘子!” “这小子这么猴急!” “啊!抢人了!新郎官把新娘子抢跑了!” “抢人了!快快拦住他!” 王府一下子出现了盛况。 新郎官背着新娘子,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地护送着,在众人中狂奔。 身后还跟着一帮咋呼咋呼呼的家丁在狂追。 “新郎官把新娘子抢了!好看的戏份可真不少!” 什么时候都不缺看客。 到底还是着急上火的倪土潜力巨大,一个弱小的身板背负着硕大身材的新娘子,竟然飞跑如履平地。 背负上的新娘子掀开一点红盖头,偷偷瞥一眼倪土,竟然欢喜地呵呵笑起来。 “你是我的新郎官?” “是!”倪土的心思只顾狂奔了,随口应付到。 “旁人都说你是怪物,我看你却是人中龙。” “小娘子过谦了!” “不,从今日起你要改口,叫我月儿,我叫你夫君。” “好!月儿!” “不行!你这样叫我的前提是先亲我一口。” 倪土闻声侧头,却看到一张大如猪头的脸,脸上竟是麻子和大小坑洞。 “妈呀!” 倪土的脚步突然加速。 “不用叫我妈,叫我娘子就行!” 倪土好不容易奔跑到轿子前,掀开轿帘子,猛抖肩膀,要将新娘摔入轿子里,却突然看到上官婉儿那张俊美的脸蛋差点儿趴在自己脸上。 “你是谁?怎么在我的轿子上?”新娘子首先怒了。 上官婉儿急忙回道:“我是伺候你的丫鬟,一路怕你颠簸,服侍你的。” “想得真周到!” 倪土催促道:“快!此地不宜久留!” 上官婉儿很是赞同这句话:“快!” 两人扶着新娘子钻进轿子里。 办妥了此事,倪土赶紧飞跑着跳上马鞍,大声吼道:“快走!良辰快到了!赶快跑起来!” 众人也是一股喜庆气氛,还头一回见新郎官背新娘子,都一副玩弄耍闹的心思,顿时抖擞精神,唱和一声,拨转头,快步奔跑起来。 抬轿的轿夫更是欢快不已。他们会跳着脚尽可能将花轿抬得颠簸,代表着一路的艰辛困苦,晃得越厉害,将来苦尽甘来,婚姻就会越幸福。 平日里都是慢慢跳着,那样很累。 而今日则不同了,随着新郎官快速催马在前,一路跟跑,就算不刻意颠簸,也能早就颠簸的节奏。 大街上出现一个盛况。 新郎官在前策马飞奔,迎亲队伍拉长了,跟在新郎官身后狂奔。 像极了一个逃命的队伍。 周围的看客更是看得带劲,纷纷嘻嘻哈哈笑着鼓起掌来。 “抢亲了!抢亲了!” “谁被抢了!” “王家的月儿姑娘被抢跑了!” “她?呃……”有人竟然当场呕吐了。 王玄策等人听到了喧闹声,急忙奔出来站在大门口张望。 望着绝尘的迎亲队伍,程咬金骤然大叫到:“那小子,那小子好像是倪土!” “什么倪土?”王玄策问到。 “就是那个刚才老夫说的足智多谋的小子啊!” “拉到吧,老夫的孙女婿姓柳,哪里姓倪!”王玄策很是烦恼地摇着头,他认为这是程咬金嫉妒,开始胡咧咧了。 程政望着满地打滚的王辉和王敞,一拍脑袋,笑着说到:“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正文 第0093章 替少主圆了房 柳家老汉很是焦急地在家门口踱步。 他生怕出了什么纰漏,会被王家识破。 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传来,他陡然看到街道口窜来稀稀拉拉的迎亲队伍。他们皆是仓皇模样,像极了溃败下来的军阵。 柳家老汉脸色猛然苍白,双腿一软,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老管事立马上前搀扶。 “完了!全完了!”柳家老汉哇哇大哭起来。 不管旁人如何规劝。 当倪土奔到跟前时,却无人前来迎接。 络腮汉子奔跑到老管事跟前,忙说到:“接来了!接来了!怎么不欢迎啊?要不,俺们把人再送回去?” “啊!接来了!”柳老汉一下子窜蹦起来,活灵活现如同十八岁的男子,吓得老管事往后倒退。 倪土此时也已经下了马,忙叫到:“柳东主,人已经接来了,快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吧!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别让王家追上来把人抢回去了!” 柳老汉一听这话,也是猛地一钝足,说道:“好!简化程序,直接送入洞房,拜堂成亲!” 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一下子哄笑起来。 “这家人可坑了这小娘了!” “把人抢来,直接塞进洞房。” “哈哈,缺德事儿都让他们干尽了!” 锣鼓喧天,爆竹声声,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虽然简化了程序,但总不能把新娘子直接抬进洞房。 下轿和进屋的仪式还是要的。 新娘下轿时要用红布铺地,新娘从下轿到入洞房,鞋子都不能直接接触地面。然后按照唐人尚武的习俗,男方要对天空、地面和远处挽弓射出三箭,分别代表向天祈福,天长地久和未来幸福美满。之后新娘还要过火盆和跨马鞍,寓意红红火火和平平安安。 接下来就是经典的拜堂成亲了,拜天地,拜父母双亲,最后夫妻对拜,两人真正结为夫妻,同心同德。 倪土和上官婉儿正在狼吞虎咽吃着东西。两人都经历了一次生死惊险,需要用美食来压压惊。 新娘已经被送入洞房,等待郎君暖脚。 真正的柳东风在前厅陪同亲朋敬酒。没敬几桌子酒席,已经被灌地酩酊大醉。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新郎入洞房的时候,关系亲近的朋友还会闹洞房。在开放热情的唐人眼中,洞房闹得越热闹越好,未来新郎新娘的生活就越红火。在洞房时,还有掀盖头和喝交杯酒的习惯,掀盖头时不能用手,必须用秤砣,代表称心如意。 倪土不时抬头望着这些奢华的装束和繁琐的礼仪,顿时发出一阵感叹:强大的国力让唐人以开放包容的态度,吸收着各种文明的精粹。 饱暖思**。 生活需要仪式感。 婚姻习俗作为百姓生活的重要一部分,从侧面反映了人们严谨的生活态度和富足安康的社会环境。 刘老汉走上前来对倪土和上官婉儿表示感谢,另外送来了十两纹银。 上官婉儿自然不客气,取了银子,并代表倪土回了礼,完全不顾倪土那张脸已经变成了茄子色彩。 看到醉酒的柳东风被人搀扶进洞房,倪土拽了拽上官婉儿的衣袖,示意她赶紧溜之大吉。 一方面,倪土担心程咬金和知道了真相的王玄策他们杀过来。另一方面,担心这边的王翠一旦发现丑夫后会大发雷霆,不可收拾。 倪土拉拽着上官婉儿赶忙溜之大吉。 两人刚走到门口,洞房里便传出来杀猪一般的嚎叫:“我要那个好看的郎君,不是你这样又丑又矮又挫的郎君!我要跟那个漂亮的小子圆房!你给我滚出去!” “轰隆!” 门框被什么东西砸得乱颤的声响,将大地震颤地抖三抖。 倪土拽着上官婉儿的脚步更加急切了,耳边都听到了风声。 老管事在身后呼唤道:“少郎,再帮帮忙呗!替少东主圆了房!” 倪土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儿栽倒。幸亏心生嫉妒和醋意的上官婉儿使劲掐了他一把,才不致于让他当场晕厥。 倪土拽着上官婉儿狂奔,拐过了好几个街道,上官婉儿突然挣脱开了手。 “你对我负责吗?” “负责?负什么责?” “非礼勿视,非礼勿碰,更有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深闺之人更不能与任何男子有切肤之触摸,你倒好,抓住我的手享受了一路子了,你这样做,你得对我负责!” “啊?若是我去扮作女子,去女澡堂做搓澡工,所有的女子还不得都要嫁给我啊。” “你!狡辩!你敢去!我就让刚才的那个王翠儿去压死你!” “啊!饶命吧!她那个样子,跟她一起走夜路能吓跑鬼,一起行走江湖能吓跑强盗,放在炕头,还能避孕!” “避什么?啊!你流氓!” 双爪飞下,倪土眼看就要被抓花了脸,赶紧撒腿便跑。 半日功夫,上官婉儿在身后喊道:“你别跑!我跑不动了!” 倪土回头见她果真累成了狗,便回转身来到她面前。 还时刻提高警惕,防止被她偷袭。 上官婉儿果然身子一下子倾倒向倪土:“我太累了,背我回家吧,像那晚一样。” “你的家在哪儿?” “废话,当然是你住的地方啊!” “啊?” “啊什么啊,你的就是我的,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好!房租你来付!” “招打!快背!” “行!别扭耳朵,疼!” 背着她没走多远,便听到了细微的呼噜声。 一股清雅的香气喷在耳朵根上,暖洋洋的。 倪土不敢回头,怕造成事故,被误解了,再遭挨打。 阴沉的天空撒下了雪粒子。 因为今日出来做事,上官婉儿并没有穿她那枣红色大袍。 倪土将她腰间的丝巾抽出来,挥手便搭在了她的头上,盖住了那个睡梦香甜的美丽脸蛋。 丝纱遮盖的脸蛋更是有一种朦胧美,让天姿绝色的美人儿更显得伶俐动人,美如天仙。 倪土的脚步却不那么急切了。 因为这茫茫大雪,让他回忆起了那日大雪之时,两人的第一次相逢。 一段轻悠悠、清甜灵动的黄梅戏唱腔轻哼而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肩头的人儿微动了一下,却还是沉入梦乡。 雪夜,突然变得那么温馨。 正文 第0094章 作价分股共赢 深夜。 点燃火炉,将小屋子烘烤地温热无比。 甄真儿按照倪土画的草图制作了两个火锅,倪土又做了微调。 教给甄真儿火锅的使用方法,甄真儿立马无师自通。 更让倪土惊奇的是,甄真儿竟然有多制作一些到大街上售卖的想法。 倪土摇了摇头,告诉他:“不要去大街上扫客户,成功率太低。你不如多制作一些,拿着样品去大酒庄去推销一下,赠送给酒庄东主或者店主,让他们免费使用三日。相信,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向你订货。” “可青铜材料太昂贵了,一下子制作那么多,得需要本钱。” “跟意向客户收取定金啊。不能他们牙齿一碰,咱们就给他们制作,万一做出来他们不要呢?所以要收取定金。一方面咱们有了启动资金,另一方面防止他们耍赖!” “可制作样品的钱我也没有,阿娘管钱管得严,要不出来。” 倪土朝上官婉儿瞟了一眼。上官婉儿立马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甄真儿五两银子,说道:“这些先拿去,不够再说!” “好!多谢兄长,多谢嫂嫂!” 上官婉儿登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嫂嫂,等我赚了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这钱不用还。” “不用还?” 甄真儿和上官婉儿同时惊异地望着倪土。 上官婉儿更是有想吃了倪土的心思。 倪土微微一笑说到:“算我投资。” “何为投资?”甄真儿挠着头皮不明白。 上官婉儿也是一脸的纳闷。 “这样,咱们立一个项目,就是青铜火锅制造与销售项目。我出资五两银子……” 上官婉儿咳嗽一声。 倪土急忙改口:“上官婉儿与我出资五两银子,你甄真儿以劳动力做价出资,咱们共同经营这个项目。我与上官婉儿占股六成,你占股四成。” 甄真儿十分不解:“你和嫂嫂出资这个好理解,我的劳动力能作价?这个什么意思?再就是什么是劳动力?” 看来有必要普及一下剩余价值的概念了。 不过,倪土比较懒,也怕引起思潮不安,便把大道理简而化之,说到:“劳动力就是你跑腿买材料,联系铁匠,跑饭庄酒店推销产品,运送货物的费用,折合起来大约是三四两银子的价钱。” “啊?跑跑腿就能算价三四两?当真有这样的好事?” “是的!咱们这个占股比例呢,有个好处,就是评定各自的责任,比方说我和上官婉儿出资,你来出力。等赚了钱,除去本钱,利钱就能按照占股比例进行分红。再比如,这次我们一个月赚取了十两的纯利,按照占股比例,我和上官婉儿得六两,你甄真儿呢会得到四两。但是本钱还是在那里保证项目运转,本钱里面的双方占比也是这个套路。” “什么?钱能生钱?乖乖!还有这样的事!银子变成了母鸡,嘎嘎地下金蛋和银蛋!” 甄真儿高兴地双手拍掌。 “哈哈,到时候,等咱们有了利润,先不进行分红,再作价投入到这个项目里,将它做大做强,等你我分到上千上万的红利时,躺在金银钱堆里睡大觉时,你再高兴也不迟。” “上千上万,天呢!那不是富可敌国了吗?” “会的。” “嘿嘿!那样的话,我岂不是一辈子啥也不用干了?” 倪土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个只是短期项目。” “为何短?这么好的项目为何不能做大?” “我们的人手少,资金少,不能一下子扩充很大的产品生产,更不能让市场一下子填满饱和。这是我们的弊端。另外,铜火锅的制造简单易学,一旦被有心机的商人学去了,一经研究就能照着样子做出来,然后他们以低于我们很多的价格去抢市场,很快这个市场就被他们夺去了。” 甄真儿听了皱起了眉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若是谁抢咱们的生意,我就害死谁!” “不可!”倪土断然警告道:“做生意有竞争这是合理合法的事,你不能干一些无德的缺脑事情,要想长期占领市场,让客户认同我们的产品,就得打品牌。” “什么叫品牌?”甄真儿的求知欲极其旺盛,现在开始,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要投身到这个让他发财致富的项目了。 “品牌吗,就比如你嫂嫂,不,你姐姐上官婉儿,她可是我大唐第一才女,才貌双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相信,只要她愿意,她将用过的丝巾进行拍卖,给对方一个见面吟诗歌赋的机会,会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 “哦?我似乎懂了!” “嗯!我似乎疼了!”倪土呲牙咧嘴,疼得快要掉眼泪了。上官婉儿伸手掐住了倪土后腰部位的软肉,直接咬牙切齿地还要加把劲。 “你说我才貌双全,我认了!你说我售卖丝巾,给对方一个见面的机会,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凤楼的姑娘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有知名度,提起你上官婉儿的名声,几乎大唐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甄真儿,你说是不是?” 甄真儿还沉浸在思索当中,急忙回应道:“对!像我,就不知道上官婉儿的名字!” 倪土的脸顿时黑了。 坑人最缺德的就是有了一个猪队友。 见到倪土极其愤怒的样子,甄真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阿耶阿娘也不知道上官婉儿的名字,只知道你是土兄的娘子,我的嫂嫂!” 倪土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上官婉儿冷哼一声,去准备火锅食材了。 三人围坐在咕噜噜冒热气的火锅前,吃着喝着。 倪土还在不断给甄真儿灌输接下来的市场营销知识,亦如前生给公司职员授课一般。 “你要找一个或三四个品德好、讲信誉、靠得住的铁匠。因为铜火锅的制作工艺他们最先了如指掌。一旦被其他商人盯梢上去了,他们会以高价直接买走咱们的核心技术,到时候咱们就相当于帮了别人大忙,还惹了一肚子气。” 甄真儿皱着眉点了点头。 “我找我舅舅去!我舅舅就是铁匠,他手下还有三四个学徒,完全可以不付定金就能先拿到货!另外,只要我跟他说别跟任何别人做生意,货物就能只给我。” “不行!必须付定金,不是你亲舅舅,就算是你亲耶也不行!当对方拿到了金银,信誉才能变得有价,信誓旦旦才会得到落实!” “另外,光你舅舅制作也不行,你要尽力说服你舅舅加入到我们这个项目里,我和婉儿可以分出一部分股份,你也相应分出一部分股份,一起给你舅舅。这样,让你舅舅专供制作,拉拢铁匠团队,随着销量的增加,制作团队也要相应增加。你专供销售,联系客户。我专门提供点子和技术,婉儿负责总体把控,另外,负责高端客户的维护。” “咱们这个项目的股份到你舅舅为止,其他人不再能够入股。除非涉及到其他项目,比如家具项目,我们就联络木匠。比如纸张项目,我们就联络造纸工匠等等,以此类推。按照贡献大小分摊股份。” 甄真儿思索一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听了,抬眼看待倪土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欣赏和敬佩。 真不知道这些大道理,他是从哪儿得到的。 正文 第0095章 今晚你敢试试 李十三带来了好消息,言说对于倪土昨日的表现,薛梅儿很是认同,只是有点儿小瑕疵。 “客户既然让你替新郎官入洞房,你为何不去?这是你唯一的减分项。我好说歹说,薛东主才勉勉强强答应下来,再给你一次实习的机会。” 倪土正在把玩甄真儿一早送来求救的吹笛。 确切的说,更像是唢呐。甄真儿说他日常混在一个街头游郎的队伍里,爱好各种乐器。有一次他们打赌,谁能制作出个子小,但声音却高亢而响亮的乐器来,谁就是这个队伍的首领。 甄真儿一直憋着这口气,便打算改良笛子,想让笛子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鼓捣了数月,竟然成了不伦不类的东西。 倪土捏在手里一端详,抬起惊异的眼来瞧着甄真儿,觉得他真是一个天才。 胡乱鼓捣竟然有了唢呐的雏形。 倪土并没有言语,而只是答应甄真儿,用不了几日便能给他一个符合他所有条件的乐器。 拿着半成品,倪土想了半日,终于想起来了。 最初的唢呐流传于波斯、阿拉伯一带。 听其名字就知道,这个乐器是舶来品,因为古代波斯诺Surnā的音译正是唢呐。 直到金、元时期,才传到中国中原地区,伴随着各地民歌民谣民乐秧歌戏才流传开来。 自此后,唢呐成为华夏文化的重要音乐符号,承载着太多太多华夏儿女的文化记忆。 唢呐由哨子、气盘、芯子、杆子和唢呐碗五个部分组成。 “这个唢呐碗,你制作地太小了。”昨晚见到这个半成品后,倪土对甄真儿说到。 作为唢呐的扩音器,唢呐碗是唢呐制作中难度最大的一个工序。 制作它先要用铁圆规在厚度零点六毫米的铜片上画出一个直径为一百三十公分的圆,剪出后放置在胎转机上在中心打一个直径零点八毫米的小孔。 接着在压制机上用抹上机油的铁棍挤压初步成型。 之后还要将唢呐碗在淬火炉上三次淬火四次压型。 唢呐碗成型后,用切割机将唢呐碗边多余的部分切掉,同时用卷边机将唢呐碗的碗边卷起。 在唢呐碗小头处装上一个铜箍,烧热后迅速地粘合缝隙。 接着切去唢呐碗上端多余的地方,再将切口与铜箍接缝处放置到砂轮机上打磨片刻,这样,唢呐碗才预示着做好了。 昨晚刚跟甄真儿,没想到凌晨时分,他便从舅舅那里做好了送来了。 看着甄真儿急不可耐的样子,倪土便开始制作剩下的工序。 气盘是一个外圈直径、内圈直径、厚度等均有规制的圆形乌木片,作用在于减轻吹奏中两唇的压力和疲劳,以便能较长时间吹奏。 芯子是哨子与杆子连接的引信,能起到调音的作用,芯子的长短、粗细直接影响到唢呐的音色、音准。 杆子是唢呐的管身,管身开有八个音孔,加上芯子插孔、筒音孔,一共是十个孔。 杆子是唢呐很重要组成部分,制作杆子首先要按照D调高音唢呐杆的尺寸裁出一块上面四边每边长度固定,下面四边每边长、高也有规制的乌木板,经打磨磨成柱形木杆,再将柱形木杆打通、开膛、打磨、抛光,按尺寸标准切掉多余的部分。 最后,一根上端外壁直径、下端外壁直径、高度、壁厚一定尺寸,按音调高低打出八个孔的唢呐杆就成型了。 唯一的缺憾是找不到合适的苇子。 因为唢呐之所以能够发出音色明亮、音律准确的音调,还要确保发音开朗豪放,高亢嘹亮,刚中有柔,柔中有刚,音色明亮,音量洪大的发音特点,关键在于哨子。 哨子呈布袋形,是唢呐的发震器,用芦苇制成,它的好坏主要取决于芦苇的质量和制作工艺,选料和制作的好坏直接影响唢呐的发音。 城市里没有苇子,只能去乡下了。 “喂喂!土,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李十三有些气急败坏,他啰嗦了半日,口干舌燥,幸亏上官婉儿及时将烧开的水用陶碗端来,让他得以吹着热气解渴。 “听见了,人家客户不满意,我的实习期不达标,是不是薛梅儿要辞掉我?” “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我好说歹说,这不是又给你求来一个差事吗。喏!这是地址!” 李十三将一个纸条丢在桌子上。 倪土捡起来,发现这单生意在长安城外的一个叫大望京村的地方。 “替人做孝子?坟头哭丧?你们真是缺德,竟接一些什么活儿啊!简直是非人类!” 李十三和上官婉儿听不懂倪土说的半句话什么意思,但知道他是在埋怨。 李十三叹口气说到:“本来人家收留你,很大程度上是照顾我的面子。咱理亏吗,人家多加考究,那是情理之事,你还是去把这个活儿好好给做了,免得让薛东主生气,到时候,官府拿你这个流民,又是处罚又是坐牢的,不划算!” “我不去!男儿膝下有黄金,宁愿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 上官婉儿也觉得多一些挑战也好,她倒要看看倪土怎么去化解这种尴尬了。 “人生在世,虽然不能给旁人下跪,但天地君亲师,是可以行跪拜礼的。”上官婉儿及时帮李十三递了刀子。 “对啊!弟妹说得对!” 上官婉儿的脸一下子涨得血红血红了。 “我倪土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文明人,也是一个自尊自爱的人,我倪土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的人休想。旁人也不用给我跪。” “那你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人,别到时候出了问题连累我!”李十三气得一拍桌子起身便走。 站在一旁看着倪土鼓捣的甄真儿急忙上前拦住了气喘吁吁的李十三。 “您老别生气,我来试试,说服一下土兄。” 甄真儿来到倪土跟前,小声嘀咕道:“兄长,一早上,铜火锅我已经谈下了一百个订单了?你看这是订金!” 甄真儿一拍胸口处,那里顿时响起金银条碰撞的声响。 倪土的双眼一瞪,立马对李十三说:“好,这个单子我去!我马上去!” 李十三这才捋了捋憋闷的胸脯,喘口长气才离去。 甄真儿朝着上官婉儿伸了个大拇指,两人会意地一笑。 倪土偷看到了两人的诡异,便冷哼一声:“好啊,你俩合起伙来算计我,这个唢呐我不弄了,你自己看着办!” “别介啊,兄长,晚上我买来羊肉和一坛子程家酱香酒,咱们好好喝一顿?” 倪土这才瞪了他一眼,拎着唢呐转身迈步出了门。 “你小子,等等我!”上官婉儿急忙披挂上雪白的长袍,追了出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去替人哭丧,你也要哭吗?”倪土不怀好意地嘟囔道。 “我去看你笑话!” “拖油瓶!早晚我会趁你熟睡你将你拿下!” “你敢!” “就敢!” “今晚试试!” “试试就试试!” 正文 第0096章 唢呐声声悲情 太阳起来,白茫茫的雪儿开始有些融化。 幸好,大道上的积雪足够厚实,才不会变得泥泞。 旷野处,一队披麻戴孝的人儿清一色的女眷。 怪不得人家要雇佣一个男子来充当孝子了。 倪土不想见到这一幕,但今日躲是躲不开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既然领了这个差使总是要干点儿什么。 但要给一个陌生人跪拜,倪土做不到。 站在一棵柿子树下,抬头望望,高高的枝头还有一颗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梢头。 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来飞去地要抢夺这冬日里最后的美食。 上官婉儿跟其他看客站在一起,瞧着倪土的做派。 倪土将纸条递给了管事。 管事便给他穿上了白色的孝衣大褂,青色的鞋帮上还缝上了一块半月模样的白布。 粗粗的麻绳勒紧了腰肢。 有人要寻找柳树枝子,倪土提出:“我去河边砍一些过来吧。” 管事红彤彤着双眼,仍旧沉浸在失去主公的悲怆之中,也便没有阻拦。 河边树立着一棵又一棵柳树。 那些如长发一样的细细纸条柔韧地打着完美的弧度扑向河面。 冷风一吹,发出了克拉拉的响声来。 用瑞士军刀砍了一截长长的柳树木棍。 往地上一杵,觉得不会因为太短而累了腰肢,也不会因为太长而遭人笑话。 河边的黄色芦苇丛里陡然“扑棱棱”窜起几只鸟儿来,把倪土吓了一跳。 芦苇?正巧,唢呐哨子就缺一些好一点儿的芦苇管儿。 倪土迈步下了河道,钻进芦苇丛中。 河面封冻住了,倪土才得以深入河道里侧,寻找称心如意的芦苇。 采苇最佳时间应选在深秋后打过几遍霜,也就是小雪至大雪时节为好。 此时芦苇已停止生长,由青变黄、含水较少,易于识别苇质软硬。 采选地区以水陆交界带有泥浆处为宜。 旱地芦苇缺水,生长较慢,纤维过于紧密,苇壁较厚,苇质弹性差,做哨易裂,发音过刚。 水中芦苇含水多,生长较快,皮薄质软,做哨较易,但发音不亮,声音的稳定性差,哨片使用寿命较短。 水陆之间的虽比前两者好,但并非随便采根就能用。 应选择发育正常,长势端正,无虫蛀风伤者。粗细合适,苇管内径在零点四到零点八毫米之间以备做大小不同的哨片。 软硬要适度。倪土用手捏捏,一捏变形,太软,不能用。捏不动的,太硬。 唯有捏得动但不变形的,合适。 撕去芦苇外皮看看,光滑,无纤维纹的,质地刚。有明显一条条起皱纤维纹的,质地绵。以表面洁白如缎,光滑油亮,略发深黄且带有细小而均匀纤维纹,且无折皱的较为理想。 好不容易找到几株,倪土小心翼翼地用瑞士军刀将它们从根部贴着冰面砍下来。 要取一根苇子的中间二、三节,苇梢与根部都要去掉。 多采选些束好悬于通风处,待水分全干后便可取用。 用来作哨的是皮和纤维层,一般纤维均匀而有韧性的苇子弹性好。 倪土先削了一些,先行实验一番。 因为芦苇哨片经久耐用,音量变化幅度大,音色可刚可柔,各种技巧易于发挥,对作品的适应性强,所以唢呐哨片一般多以芦苇制作。 采苇也分南北差异,犹如南橘北枳。 中原的芦苇作哨声音脆响,江南地区芦苇制哨振动好、寿命长,是制哨较佳材料。 选苇子一根,削去两头苇节,找了个冰层薄弱的地方,用刀凿开冰,插入水中,用嘴抽吸,让水浸透苇膜。确保苇管浸湿后膜有拉力而不脆。 约数分钟后,用刀斜削苇管上端,膜头削出后用手指把苇膜整筒捻在一起,用比苇子内径小、削斜的秸杆把苇子内膜完整捅出,捅净,防止造成堵塞哨口造成发音上的故障。 哨片做好后,要边试吹,边调试维修。 管事派人来寻找倪土了。 倪土只好先将哨片和芦苇,还有柳枝收拾好,再行回到坟头前。 倪土将东西放好,盘腿坐在了众哭殡人堆里。 再行修缮哨片。 倪土端着唢呐放在嘴边,鼓足了腮帮子一口气吹了出来。 一声裂石流云般的唢呐声将哭坟人,还有那些看客的目光聚拢而来。 唢呐终于弄好了! 可是,在这场合能吹奏什么呢? 百鸟朝凤? 不合适! 还是吹奏一曲《大出殡》。 悠扬的唢呐声响起,高亢、嘹亮,呜呜咽咽渲染着人们的悲情。 哭殡的人的痛哭声越加宣泄无度。看客们也都被感染地泪流满面。 回想着过往的种种,还有前生回不去的遗憾,倪土闭着眼睛,将所有的悲痛全都发泄到唢呐身上。 送亲、哭灵堂、西去的平安路上、别亦难、黄河情,一曲接一曲,悲情经由唢呐传递给众人。 循着这声音,越来越多的村民奔涌而来。 倪土再一睁开眼睛的时候,陡然看到周围那些原本光秃秃的山岭、低矮田地里满是村民。 满眼望去,足有近千人。 他们皆是泪流满面,满脸的悲痛。 连那个站在柿子树底下的上官婉儿也都泣不成声,将粉嫩的脸蛋哭成了大花脸。 管事抬起泪眼来,央求道:“少郎,烦请您继续吹下去吧!主公在天之灵,也一定会走得舒舒坦坦的。” 倪土的嘴巴已经干涸,起了翘皮。倪土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巴,就要继续开吹。 “等等!”管事一挥手,有仆人递过来一碗米酒。 倪土一仰脖灌了下去。 酒水微醺,倪土心中的悲苦情水陡然涌动起来。 再次鼓足腮帮子吹起来,那份绵绵情思传递给每个人。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上官婉儿轻声低唱着昨夜倪土所作的诗篇,更是哽咽地脖颈处的神经一突一跳的。 “他,他内心深处,果然,果然有一个深爱的女人吗?那人会是谁?让他这般千丝万缕地牵挂。” 上官婉儿奔涌着泪水,定睛瞧着沉浸在吹奏唢呐声声中的倪土,心中陡然疼痛不已。 “可怜的人儿,他现在果然是一个人儿了!” 正文 第0097章 又痛哭一大抱 夕阳快要沉下山去了。 倪土背着浑身软弱无力的上官婉儿步行在乡间小道上。 倪土虽然吹了大半日唢呐,有些疲惫。但上官婉儿却很给面子的,全程陪着流泪痛哭。 到了最后,竟然累得有些虚脱。 昏迷的上官婉儿在喃喃自语:“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以后就告诉我吧,别憋在心里。” 倪土本想跟她开个玩笑,好让她尽快脱离悲苦情愫。 唢呐的威力太厉害了,以至于那些做了大半日看客的村民,在四处散开时都是抹着泪离去的。 管事递过来二两碎银子,作为酬劳。 却被倪土摆了摆手,拒绝了酬谢。 倪土看到这家人的衣服还打着补丁,也就知道生活过于艰辛了。 脱掉孝衣,向这家人微微施礼,便带着上官婉儿离去。 “好人呢!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这家人的主母这样哭诉到。 行走了片刻,站在一处高高的山脊上,回头张望。原本的地方已经远远地甩在了山脚下,看不到那新鲜的坟头,却能看到那片白惨惨的河面,还有那些孤寂的柳树,黄惨惨的芦苇荡。 背负着上官婉儿,倪土长长地喘口气,将胸中淤积的愤懑和不快统统吐出去。 整装待发,他要迎接他那美好的未来。 当回到住所时,天色已黑得深沉。 甄真儿已经将炕头火点燃,焐热了整个屋子。 用于涮火锅的各种调料和食材也已经准备了一大张桌子。 锅底料已经沸腾起来,散发出了无比诱人的香气。 将上官婉儿小心翼翼丢在炕上时,倪土搓着几乎要冻僵的手,还有酸痛的腰背,低声欢快地吼了一嗓子:“嘿嘿,趁着她熟睡,咱们哥俩吃好吃的!” “好哇!好哇!程家酱香酒我整了两大坛子!”甄真儿也是十分兴奋地配合着。 “你们敢!”上官婉儿直接从炕上翻身起来。 倪土和甄真儿很是鄙视地瞥她一眼。 “知道你早醒了,一路上还在装睡!快起床吧,简单洗漱一番,吃大餐唠!” 上官婉儿伸了一个懒腰,吼了一嗓子:“这一路累死我了!” 倪土的脑门上顿时多了几条黑线。 一只乌鸦似乎“呱呱”地叫着从脑门飞过。 “你累?还是我累?你都快把的腰给累断了!” 上官婉儿瞥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小小孩们,哪里来的腰啊!” “你!你有!腰细如柳枝随风摆,面似桃花朵朵开,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屁股大得快把裙子给撑爆了!” 正在忙碌着将羊肉片儿撒入沸腾的火锅的甄真儿一听这话急忙接茬:“大屁股好!能生儿!” 上官婉儿一听两人都在嘲笑她,那还能忍,一蹦多高,跳下火炕后,就逮住倪土狠狠地出气。 公鸡踩在母鸡脊背上,用尖嘴狠狠地扭掐母鸡的红冠。 一旁观战的甄真儿很好地观赏了一番上官婉儿执行家法的戏码。 当然,他也好不了哪儿去。 等倪土翻身起来的时候,倒霉的往往是甄真儿。 一场三人共舞的热身运动后,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忙活涮火锅了。 酒过三巡,锅涮五味。 三人皆有点儿微醺。 当此时,甄真儿才透露,今日是他的生日。 倪土一拍脑袋,将做好的唢呐作为礼物赠送给了他。 “这个怎么吹?” “我示范给你!” 倪土接过唢呐就要开吹。 上官婉儿却圈起食指直接给他一个脑瓜崩。 “不许吹!你还想让我流泪流个大花脸吗?” “呵呵,这次吹喜庆一点儿的!你们听着啊!” “曲子名字叫啥?” “喜庆!” “喜庆你个头,我问的是名字。” “喜庆!” “招打!” “真的是喜庆。喜庆之后再给你们吹奏恭喜发财,人间第一情,大花轿,洞房花烛,好日子,金榜题名,早生贵子。” “生你个头!” 听着欢快动人的唢呐,在另一间屋子里同样吃着火锅的房东两口子,也被这欢快的乐曲陶醉了。 不由自主地在屋内扭起了舞蹈。 …… 随着夜幕深沉,关于唢呐制造的项目被提上日程。 倪土觉得有必要开一个乐器店了。 譬如还没出世的古筝、二胡,甚至还能制作出口琴?吉他?架子鼓?钢琴? 倪土知道要制造那些繁琐的乐器,还需要一个精通工艺的匠师。 这些等以后碰到合适的人选再说吧。 眼下触手可及的应该就是二胡了。 倪土还想把阿炳大师的《二泉映月》带到这个世界来。 此时的二胡应该早已面世,只是流传于北部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二胡的名字还没有这个叫法,目前还叫“嵇琴”和“奚琴”。 像唐人孟浩然在《宴荣山人池亭诗》提过“竹引嵇琴人,花邀戴客过。”宋朝学者陈旸在《乐书》中记载“奚琴本胡乐也。” 二泉映月、良宵、听松、赛马、葡萄熟了等二胡十大名曲,声声惹人醉。 倪土的内心深处正在响彻着二胡那悠扬而深沉厚重的乐曲。 那凄惨、悲凉的二胡声里诉说着一人年幼失母,从小被婶母抚养,好不容易在道观过上了一段轻松的时候,但却在师父临终之时得知自己的身世。 就像一颗饱受北风吹袭的小草一样渺小,人生听他拉二胡只是一种消遣而已,谁又会在乎他是谁呢?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四十多岁骨瘦如柴的老人双眼早已失明,他从雷尊殿的当家道长变成一个潦倒不堪的街头艺人。 族人看他孤单一人,难以生活,便介绍江阴农村贫穷善良的寡妇董彩娣同居照看。 于是,无锡街头巷尾,人们经常看到蓬头垢面的董彩娣牵着身穿破旧长衫、戴一副墨镜、腋下夹着的一根小竹竿的阿炳,在无锡的大街小巷走着。阿炳背上背着一把琵琶,胸前挂着笙、笛,二胡在他手中咿咿呀呀地拉着。 顿时,空气中飘扬着卖艺乞讨所奏出的凄厉欲绝的二胡声,仿佛诉说自己遭受磨难的悲歌。人们听到这断肠之音,也都忍不住感叹。 致力于收集民族音乐的杨荫浏,回到家乡后,自然忘不了音乐启蒙老师阿炳。 阿炳虽看不见他身影,但记得他的声音。异常激动地握着他手。而谈话自然三句不忘本行,又谈起民族音乐。当阿炳知道琵琶曲《将军令》,便要杨荫浏拨着他手指,在琵琶上摸到了《将军令》曲调“澈鼓”的弹奏方法,直到熟练了才罢休。 带着国内罕见的钢丝录音机,录下了阿炳的三首二胡曲《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翌日又录制了三首琵琶曲《大浪淘沙》《龙船》《昭君出塞》。没想到,这六首弥足珍贵的录音也成了阿炳留下的稀世绝唱。直击人心中最脆弱的情感的二胡声声,成就了国粹精华的象征性符号。 就在那年,阿炳就因病重,生活越来越艰难,身体也越来越虚弱,熬到冬季,溘然长逝。无锡的街头小巷人们也不再听到阿炳那凄惨、悲凉的二胡声了,街头上也少了一位卖艺求乞的老人了。 二泉映月,一把二胡拉断腰;百鸟朝凤,数把唢呐吹一生。 这一夜,倪土的泪水把枕头打湿了。 正文 第0098章 婉儿真情表白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小院子里。 在雪地里,倪土正穿着单衣,晒着太阳做着早操运动。 原地快速跑步,俯卧撑,引体向上,转体运动,练练肌肉,练练耐力,活动活动筋骨。 原主的身子太过单薄了,以至于让上官婉儿这样的小姑娘都欺负地一愣又一愣的。 倪土必须地改变自身这弱鸡现状。 上官婉儿则坐在倪土设计并制作的竹条躺椅上,托着腮帮子看健美达人倪土在胡折腾。 瞧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但确实很是美观的运动,上官婉儿突然觉得倪土很是帅气。 如果一个男生老是被一个女生欺负,那就用健美的肌肉和华丽丽的运动动作吓她一吓。 倪土心里明白,实际上自己还是对待这个美丽的小姑娘太过柔弱了。 舍不得还击,也不合时宜还击,就让她随意折腾了。 大汗淋漓之后,倪土便去冲了个热水澡。 倪土设计的太阳能热水器还是没达到很好的效果。洗完澡后的倪土嘱咐甄真儿在寻找铁匠打造铜火锅的时候,看看有没有皮质更薄的青铜片,他以便开发一个新项目:太阳能热水器。 如果哪位工匠的手艺足够好,能锻造出很薄的青铜来,那就可以将热水器的水罐,甚至是管道,还有一些小的部件都可以打造出来。 另外,铁炉子的烟囱还是太过沉重,每次掏烟灰十分费力,而且价格昂贵,一般百姓消费不起。 要想让这些产品走入千家万户,就要降低原材料成本,总体产品价格才能落下来。 吃过倪土亲手制作的豆腐脑、葱花油饼、金黄油条早饭,上官婉儿便愣怔地瞧着倪土。 “怎么了?有话就说。今日怎么变得腼腼腆腆起来了?”倪土大口嚼着油条,喝一口清新的豆腐脑,问道。 “我……要回家了!” “家?这儿不就是你的家吗?”倪土想起这个调皮的小美女总是把自己的窝当做她的家。连带自己都是她的私有产品。 赔了房子又折了自己。 但倪土心甘情愿。 这么一个耀眼的大美女,让谁谁不喜欢。 不喜欢,要么是瞎子,要么是呆子。 上官婉儿这样的美貌女子,恐怕连傻子都会在见了她之时开心地流口水。 当然,平日里,他们也一样流口水。 “我要会那个让我心生讨厌的家。” “你这是青春期叛逆综合征,等再过一两年就好了?”倪土眼神都不抬一抬,专心对付手中的油条,还有那碗醇香软糯的豆腐脑。 “是吗?” “可是,等我回去了,我该嫁人了!” 倪土抱着的陶碗突然一抖,里面的豆腐脑撒出来一些。 倪土急忙将陶碗丢在桌子上,甩着手,还佯装说:“烫死了!真烫!” 上官婉儿看出了倪土窘态的内心变化,她噘嘴一笑。 什么烫,他都好了好几大口了,这时候又说烫,分明是内心波动太大,出了糗,又在装模作样掩饰。 不过,看到他对自己舍不得的样子,上官婉儿还是欣慰无比,满心欢喜。 说实在的,跟倪土在一起,她觉得无比地自由自在。 而且,她不高兴了,还能拿倪土出出气,根本不用在乎受这个或者那个的禁忌。 上官婉儿一直盯着倪土的脸看。 倪土却一直低着眉,瞧着陶碗里的豆腐脑似一片片雪山,上下起伏。 “你……嫁人了,还会来看我吗?” 倪土轻轻的一句话,立马让上官婉儿热泪盈眶。 上官婉儿急忙扭头去看望旁处。 “不知道!” 倪土没说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端起那碗他所谓的很烫的豆腐脑,一仰脖,干了下去。 饭后,上官婉儿披着枣红色的大红袍走在街巷里。 倪土跟在身旁。 街道上,揣着手倚靠在墙上晒冬日暖阳的人们纷纷侧目,注视着这对美丽无比的男女,心里那个欢喜,还发出大感叹来: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少年和少女!真不知道他们的耶娘是怎么生的。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那张小脸蛋上立马绽放出了一个甜甜的绝色美貌来,几乎要让倪土的石头心熔化了。 “你没必要送我。” “不送你不习惯!每次都是背着你回家,今日不能背你回家了,会不会有些不适应。” “好啊,你!又想占我的便宜!” “呵呵,谁占谁的便宜还不一定呢!每次都把我累得半死,你倒好睡了一觉又一觉,还假装熟睡赖在上面,也不体谅体谅我!” 骗局被当场拆穿了,上官婉儿哪能容忍,扬起粉拳来就开打。 倪土却乐得让上官婉儿好好撒娇一回。 恐怕以后没这个机会了。 倪土并未躲避,上官婉儿却将扬起的手儿举在半空半晌,却又放下来了。 “土,那个她真的让你那么牵挂吗?” 倪土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前生的那人已经在倪土的那场唢呐盛宴中慢慢远去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上官婉儿低低吟唱着,眼里滚动着湿润的泪花。 “她对你十分重要吧?” 倪土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 “都说阴阳相隔,说得轻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步入阴间的人什么时候穿过那层屏障回到了阳间?阳间的人又怎会平白无故地步入那片阴间地狱,而又能全身而退?阴阳两隔,短短一个隔字,却是永生不得见。这种痛楚,你或许不知道,也不该知道。你还小,等你老了,你渐渐会明白那份痛楚,那份无奈的。” 是啊,偶然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穿越遭遇,让自己与前生的自己,还有妻儿、父母都隔绝开了。那个隔绝的时空交错,犹如一段无法逾越的鸿沟,再也跨越不过去。 上官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穿越寂寥的街巷,进入繁华的街市,跨过一座拱形小桥。 倪土继续说道:“人这一辈子,有三生也有三世。第一世,从一声啼哭、咿呀学语到跨过奈何桥,端起孟婆汤;第二世,牵挂你的人还在以泪洗面,时常地回忆;第三世,当牵挂你的人再行去世,有关你所有的印记才真的没有了。” 上官婉儿听闻了,黯然神伤。 “纵使三生三世,无情无爱也枉然。我希望今生能碰到让我值得托付的人。”上官婉儿还有话说,但她终究还是张着嘴说不出口。 此时,几声马蹄踢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倪土望去,见到一队人马正立在不远处,截住了去路。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美女小姐姐。 她穿着一身青色的紧身武士服,将健美的曲线表现地淋漓尽致。 她双手怀抱着一柄长剑,长发高高地梳起,颇有干练的气质。关键是她那俏丽的脸蛋儿,别有一番霸气令人的气质。 虽然比上官婉儿有些逊色,但那冷峻的容貌一点儿不输俗人。 九球天后? 倪土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他们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倪土听到了上官婉儿的说话,扭头去看她:“他们是你的家将吗?” 上官婉儿盯着倪土的双眼,一刻也不舍得离开,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他们保护你,我就放心了!” “其实,那个抱着长剑的叫环儿的小姐姐,自打我们见面起就一直跟踪在旁侧,暗暗保护我。” “啊?”倪土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脑子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天呢!每日我冲热水澡,不会被她全都瞧见了吧!” 倪土质疑地一皱眉头朝那位环儿小姐姐望去,只见她的双腮一红,扭头到一旁。 倪土在风中凌乱地格外狼狈。 正文 第0099章 豪门大户的她 望着上官婉儿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倪土的心里五味杂陈。 以后见不到她了吧。 她马上就要嫁人了,自己还动什么真情啊。 幼稚! 可笑! 就算是你情我愿,可像我这般狼狈,怎能配得起豪门的她啊? 甩一甩衣袖,不带走任何相思病。 倪土朝着那日的巷子走去,他想再找找雪浪到底怎么样了。 这几日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跟哪一只母狼或者母狗厮混去了。 就算逍遥,这些时日也该腻味了吧。 刚走入巷子不远处,突然听到拐弯处有一个熟悉而又憨厚的声音响了起来:“乖乖!从这凶杀案现场来判断,这些人是被钝器所伤!结合另一处发现的石制棋子,不用怀疑就是这个使用石棋的人。查查谁研磨的这个石子棋,谁又购买的,凶手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倪土一听说话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小霸王程政! 旁侧还有县令在一番吹捧,更是笃定了倪土的断定。“程校尉,果然是高手啊!想不到尊驾小小年纪便有卢国公的风范,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那是!”程政一番嘿嘿直笑。 听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临近。 倪土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无奈这是个深巷子,两旁全都是高高的城墙,没有狗洞鼠窝之类的地方可藏。 倪土只能转身拔腿便跑。 那速度,就像是一只被野狼追赶的兔子一样。 转过弯儿来的程政等人,看到远处奔跑的一个人先是纳闷,随后,程政一拍脑袋,大声嘶吼道:“抓住他!快抓住那个小子,别让他跑了!” 士兵们这才闻声拔腿便去追赶。 程政似乎想起什么来了,又一拍脑袋,喊道:“他是我的兄弟,别伤着他!” “倪土,你这鬼小子给我站住!” 狂奔的士兵们听到校尉这般喊,顿时也有了统一口号: “倪土,你这鬼小子给我站住!” 声音一波接着一波在深巷里激荡。 程政瞪大了眼睛狠狠地说:“鬼小子是尔等随便叫的吗?那人可是文林郎,官儿位儿比尔等都要大!” 一旁的县令听了一拍手,又命令旁侧的衙役说道:“追上去,叫他们的狗嘴放干净点儿!” “喏!” “哎!可逮住你小子了!王叔叔找你也找疯了,到现在,妹妹还等着你回去圆房呢!” 县令一听,瞪大了眼睛,忙拱手恭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刚才那位是校尉大人的弟弟,王大人的孙女婿啊!” “那当然了!你不知道他跟我那妹子可是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 “是!是!不过,他也比不了校尉大人玉树临风,相貌堂堂,举止优雅,真乃我等楷模。” “那是当然!”程政将大嘴撇地跟不要钱似的。 他还趾高气昂地将头拨楞一下,冷哼一声,颇为得意。 周围的衙役有的低头闷笑,有的歪头互相吐舌头,听不得这么瘆人的话。 连那位县令都瘆地猛捋脖颈。 倪土狂奔到繁闹的街市时,仍旧甩不掉身后追来的衙役们。 急切之中,突然有人在旁侧叫到:“表弟!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我正想找你呢!” 倪土循声望去,惊喜地发现那人正是李十三。 再抬头,才知道已经到了李十三的店铺里了。 趁着一队高高的骆驼队挡住了那些衙役们的视线,倪土急忙闪身钻入店铺。 “你怎么了?怎么鬼鬼祟祟的?” “有衙役在追我,要拿了我去。” “你怎么了?犯了什么事儿?你把谁家的小娘糟践了?” “别开玩笑了!还不是第一个单子的后遗症,那家的新娘子非得捉我回去圆房。” “去就去呗,反正不吃亏!还有可能白送你一个大胖小子!”李十三奸笑道。 “不是!捉拿我的长官恰是我之前的一个兄长,他知道我的真实名姓,一旦落他手里,咱们,还有薛梅儿全都暴露了,依照王玄策那小鸡肚肠的人,咱们几人全都要遭殃!” 李十三一听这话也着急了,赶忙拉着倪土奔向店铺后堂。 钻进柴房,扒拉开一个门板,里面露出来一些台阶。 “快下去,外面的人我来应付!” 倪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只好跳了下去,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下。 门板重新盖上了。 里面的光线先是一阵黑暗,陡然,四周的墙壁上竟然闪起一盏盏烈火来,将巷道照得通亮。 倪土好奇地沿着台阶继续往下走。 碰到了一个宽大的台阶,之后便是平坦的路面。 继续往前走,拐过一个弯儿,赫然发现了一个庞大的工坊。 匠人们正在忙忙碌碌地操作着各种东西。 有的在潜心雕版,有的在齐心合力将硕大的纸张铺在一排排雕版上,用扫帚扫纸面,让雕版上的字印在上面。 有的将印好的纸张慢慢裁剪开来。有的将一页页纸张装订成册。 倪土一一看了这些,却始终在摇头。 就这样,倪土看了许久,却也始终不以为然。 心里那个嫌弃,这帮人的技艺水平之低。 “贤弟,你摇什么头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十三也下来了,他边朝倪土这边走来便问道。 “那伙人,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放心吧!” “好!”倪土终于喘了口舒心气。 “这样不是常法,你还是去一个客户家做活吧,去那里躲避一阵子。想必,你那个兄弟一定会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你的住处的。” “好!客户地址是哪里?我这就去。”倪土说着就要抽身离开。 李十三却摆手道:“不急,不急。贤弟刚才一直在摇头,似乎很不认同这些工坊技艺啊。” 倪土听了点了点头,说道:“雕版印刷,的确比手写归整,但雕刻一个整版花费的时间太久了,而且一旦用完了,就要丢掉,实在太可惜了!” 李十三听了点了点头:“是啊,这也是我一直很头疼的事。客户催稿子催得急切,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工匠们迅速培养更多的徒儿,来帮忙了。” “靠增加人手解决不了多少问题,成本增加,费用就会相应增加,长久以往,客户源会失去太多。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李十三眼睛一亮,对这个小子刮目相看了。 “依你看,有什么破解之法啊?” 倪土看到他十分迫切的样子,便令身旁的工匠,将他手中刚刚雕刻好的雕版要了过来,随后掏出瑞士军刀,拨弄出金刚锯子来,启齿咔嚓地锯了起来。 那个工匠登时瞪大了眼睛,怒道:“你干什么!住手!” 正文 第0100章 活字印刷神术 工匠拎着锤子就要砸去,却见到李十三冲他摆了摆手。 那工匠也就很不情愿地收了锤子,冷哼一声,冷眼瞧着倪土胡作非为。 倪土将那些凸起的字一个个均匀地分割开来。 之后找了四条木板,组成一个框子。 凭借记忆将刚才的雕版内容重新组合起来。 之后,倪土刷上墨水,将纸张往上面覆盖,拿布团子均匀地暗压。 随后,倪土将木框拆开,重新组合一篇《周南·关雎》。 印制完,再拆开,再组合一篇《桑中》。 不但李十三瞪大了眼睛瞧着倪土的操作,连那些工匠们都围拢上来,静静地瞧着倪土变戏法一样的操作。 他们清一色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露出惊喜之色。 “哎呀!这么好的法子,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啊!”李十三狠狠地拍着手掌,叹息到。 这样以来,雕版再也不浪费,用来雕版的木材和石材都会反复利用,光这一项就省下一大笔钱。 还有,雕版的工匠也用得少了,聘请他们也是花了大价钱的,虽然他们是自家的家将。但辛苦费,多少还是要支付的。 倪土随便一个小想法,就让他节省下一大笔钱,何况,效率提高了,就能接下更多客户的单子,钱财那可是哗哗地溜进自己的口袋的。 “你们看到了啊,这个叫活字印刷,让字儿活起来,哪儿需要哪儿搬,需要的时候组合起来便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不是雕刻整版,而是按照这样的规制,雕刻单字印泥。另外,每个字都要多刻一些,比如之乎者也,一张纸张里会反复使用,不能短缺了。字体也要有大有小,小的作为注解,作为页码标注、书本旁记使用。” 众工匠们纷纷点头称是。 倪土用自己的智慧瞬间征服了这些一向高傲的工匠们。 李十三惊喜道:“好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倪土却拜了拜手:“你这印刷工艺也得改,这样的速度太慢了,另外纸张质量也得提升。” “好兄弟,但说无妨!” 倪土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改日再说吧,一下子说太多,我担心匠师们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倪土分明在打哈哈。 打小,便在商海里潜泳,对于倪土这点小把戏,他怎么不会意。 “小兄弟,这样吧,我这些年年纪也大了,老眼昏花不说,也鼓捣不动这些高技术含量的东西了,不如拉你入伙,一起同富裕,共发财,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倪土一听有戏,但还是使用了欲擒故纵的手法。 倪土摇了摇头:“这是表兄的家产基业,我一个外人怎能横刀夺爱?再说了我身无分文,何德何能,跟表兄谈什么共同发财致富的构想。此事表兄莫要再提了。” “这样,我给你印刷基业的三成份子给你。” 倪土听了仍旧摇了摇头。 李十三一咬牙,再次说道:“四成!” “成交!立字据为证!” 李十三的老脸马上就绿了。 倪土在字据上签字画押,之后便对李十三承诺道:“表兄莫要心痛,等工艺大提升后,表兄会相信今日之决定实在是明智之举。因为你当前的营业额度每月才二百两有余。等我大型改造之后,一个月的营业额会是你之前的一年的收入!” “此话当真?” “当真!已经有我的股份了,我自然是要尽心竭力去做好它的。我还想着用赚来的利钱买房置地,娶老婆生娃娃呢。” 李十三听闻痛快地哈哈大笑。 心痛的阴霾一散而去。 倪土也是遵守诺言,在此地留了三日,潜心改造印刷机器,改进造纸术,调制活字印刷术。 纸的发明源于汉代,当发展至唐宋时,全国纸厂林立,造纸技术可说达到极致,此时纸的加工技术也有很大的进步,因此赋予了纸新的面貌及新的生命。 但比起前生用惯了的工业纸张来,眼前的纸张狗屁不是。 倪土考察一番不少的造纸工坊,发现 古纸都是用手工抄制的,当滤水的竹帘伸入搅散了的纸浆溶液中,捞起纸来时,纸张的纤维彼此纵横交错,纸面既不平整又不光滑。 不但粗糙的纤维可见,还极易渗透墨汁。 施墨时墨汁会很快地晕散开来,并不适合各种书写、绘画及印刷等不同的用途。 若是不小心被水打湿了,用不了多时便会成为一团浆糊。 味道也不好,一股闷闷的腐败气,再加上酸臭腐败的墨汁味道,简直是臭气逼人。 怪不得古人形容读书人叫酸臭酸臭呢。 为了给满是小洞洞的纸张变得平滑,匠人们用填粉、加胶、施蜡等方法来弥补这些缺失,同时为了要增加纸的美观,又有了染色、洒金、印花等加工措施,使得纸的艺术气氛更为浓厚。 但造价也相应地昂贵起来。 也就是达官贵人能用得起。 普通读书人仍旧用粗糙纸张。 在李十三的乡下老家。 倪土开辟出几个隐蔽的院子来,将造纸工艺从最开始的源头进行改良。 摒弃了很多错误做法,添加了不少的精细化工艺。 “走!咱们去看看新造的工事。”倪土高兴地一挥手,带着李十三赶往新搭建的工坊。 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新修筑的大池塘。池塘较浅,却被平均分割为了八个小池塘。 “这就是斩竹漂塘工序,将新嫩的竹子斩断,放入池塘,浸泡一百日以上,利用天然微生物分解并洗去竹子之青皮。” “何为微生物?”李十三不解地问到。 倪土突然觉得头大了,该如何解释呢?这时,倪土瞥见了旁侧还有一棵柿子树,树上还悬挂着一个干掉的柿饼。柿饼被乌鸦啄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干肉。而在开口处却长着一些白色的霉。 倪土一指那柿饼,说到:“柿子发霉,靠的便是微生物。若是没有微生物,柿子就会一直保持原样,鲜艳无比。” 李十三虽然一时不解,但还是略微懂得了一些。 “这些新奇名称,少郎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李十三这么一问,倪土有些愣神了。 “我啊,经常看书,而且看得很杂。而且非常喜欢看百工之手记,慢慢地就让脑袋灵光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都出来了。” “哦?读书就是好啊!” “是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李十三闻听此言大喜,“哎呀,少郎真是出口成章啊!好一个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得恰如其分呢!” 正文 第0101章 放火烧了工坊 两人哈哈一声笑,继续观瞻造纸用的东西。 此时,两人来到一个大容器面前站定。 面前的大容器由两部分组成。下方像是一个巨大的瓦罐倒扣着,并开了口子。上方则是一个高约一丈的大木桶。 “这是煮徨足火。将浸泡好的竹子,放入徨桶内,并掺入石灰,蒸煮八日八夜。用了这个神器,造出来的纸张就会洁白如玉了。” …… “这是透火焙干。将湿纸逐张贴在墙壁上。两排土砖竖立,中间空着,砌成夹巷。只要在巷中堆柴生火,土砖温度上升之后,湿纸就会被焙干。干燥后,揭起即得成纸。” …… 李十三这才恍然大悟,“之前不明白用来做什么,一头雾水,等知晓了才懂得其中道理。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倪土点了点头,此时的人不是不聪明,而是眼界和思路受阻,这个如同一层窗户纸,只要捅开了便能想通了。 两人又设计了一下,加了一些工序,保证每道工序隔绝开来,确保不泄密。 为了要使自己更漂亮、更出色,倪土想出许多化妆美容术,同样地又为了要使纸更合乎人的要求,不断地寻求新的纸加工美容术。 通常处理粗糙不平的纸面所采取的方法是砑光,经过砑光的手续之后,纸面不仅变得平滑、具有光泽,而且还增加了纸张内纤维间的密实度,使得纸张的韧度也跟着增强。 砑光有单面也有双面,双面砑光的纸多半属于较厚实的纸。 纸张内交织的纤维造成许多的空隙若是直接拿来写字或印刷时,油墨会透过空隙,把纸的反面也给弄污了。砑光的方法固然不错,但不能全然解决这个问题。要是能在纸面上打上粉底——涂抹一层白色粉末的话,不仅可将空隙全部填补起来,还进一步地改善了纸面的光滑度及白度。 纸面涂粉的方法,倪土想到的是将白粉与黏胶液混合后,用排笔均匀地涂刷到纸面。白粉可能是化学成份为碳酸钙或氧化钙的白垩石灰之属。白粉中还可加添有颜色的粉末,如此一来,就成了彩色粉笺。 排笔涂刷不易均匀,也较麻烦,所以倪土反复试验后,将白粉直接加入纸浆中,抄出的纸不仅纸面有粉,即使是纸张的内部也都填满了粉末,这种纸就与前生的工业纸有些类似了。 倪土知道没有特色,没有成体系的各种纸张,无法叫响品牌,干脆将前生所见到的常用的不同纸张研发出来。 倪土还趁机制造出了可临摹书画的半透明纸张,带有各种花香或者暗底花纹的纸张,将蜡加热熔化后制作出油纸伞的硬纸张,还有可以制作扇面的泥金纸。 为了保证纸张的平滑度,倪土甚至想起了一句俚语“蔡公爷的滑子,不粘我们的帘子”,滑子便是杨桃腾汁液。在纸浆均匀时,加入杨桃腾汁,神奇地让纸张平整富有光滑度。 问遍了匠人才知道这句话兴许是后人硬嫁给蔡伦的。 经过如此加工美容的纸,各具姿色,或莹滑光洁,或色彩缤纷,让人耳目一新。 经过数日的日夜操劳,排版印刷,校对装订。 用活字术印刷在新造的纸张上,纸质版的《诗经》全本终于呈现在眼前。 嗅着久违的书香气,体会着柔软厚实的手感,轻轻翻看着本本书稿,倪土心潮澎湃。纸质版书稿在前生是那么地普通,普通地几乎可以忽视掉它的重要性。但当自己亲历纸张的诞生与从无到有的活字印刷,才知道书本的意义到底有多沉重。 造纸与印刷的出现,会大大促进教育与知识的普及,不仅让更多的人具有了读书资格,还改变大唐势力格局,让诸侯世家这一艘庞大的船只开始倾覆。 更重要的是这一改变,不止影响了大唐,影响了中华,还影响了整个世界。隋唐时期,雕版印刷术开始出现。《金刚经》成为全世界最早有确切日期的印刷品。到了宋代,活字印刷术才被发明出来,使印刷术得到普遍推广。 雕版印刷大约在公元八世纪传到日本,十二世纪左右传到埃及,十三世纪左右欧洲的旅行家接触到中华印刷术,十四五世纪欧洲开始流行印刷术。在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四百年后,德国人受中国活字印刷术的影响,创制了欧洲拚音文字的活字,用来印刷书籍。 造纸术和印刷术陆陆续续传到世界后,改变了原来只有贵族或者僧侣才能读书和接受较高教育的状况,为世界科学从中世纪漫长黑夜之后突飞猛进发展以及文艺复兴运动的出现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物质条件。 在造纸术和印刷术被发明之前,朝鲜、日本也用简和帛写字,印度用白树皮和棕榈树叶写字,埃及用纸草的内皮压成“纸草纸”写字,欧洲用羊皮作纸写字。 不论是用竹简,还是丝帛,还是其他材质,有的笨重,有的很脆,有的很贵。如同一部《论语》要用一马车的竹简才能写就。而写一部《圣经》,要用三百张羊皮。不适于大量使用的材质限制了知识的传播。 等造纸术和印刷术传播出去以后,解决了上述困难,大大促进了文化教育的普及,推动了世界科学文化的传播和交流。 而改良后的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提前出现后,倪土真不知道,会对世界产生多大的变动。 蝴蝶效应? “真没想到,自己只是图方便,竟然要改变世界了!” 不只是倪土满心激动,书房里的几名老匠师也都满脸的兴奋。 程匠师的手儿几乎是颤抖着抚摸着书本,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罗匠师更是将手儿伸出去了数次,每次快要触碰至书本时,骤然停下。他不敢用手指碰到这书本,他怕玷辱了这书本。 李十三的小管事李三儿哪怕用眼端详,也是退至一米开外的地方,生怕自己满身的汗水弄脏了这书本。 “这……这可是值一百两黄金的东西,俺小子可……可不敢碰!万一弄脏了,弄坏了……”李三儿咽一口唾沫说到。 倪土将书本放下,看到另外三人这般谨慎又欣喜的表现,笑了几声。“好了,这些东西再精贵,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普通之物,如同咱们用的日用品一样。” 程匠师一听这话就着急了,“那样的话,咱们辛辛苦苦改良的造纸术和印刷术岂不是不值钱了啊!” “是啊,我们白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竟然会变得不值钱?”罗匠师也十分苦恼起来。 倪土知道这前奏情绪酝酿地差不多,便缓缓地说到:“要想一直保持高价出售,就得做到奇货可居。” 李三儿一听这话,一咬牙狠狠地说到:“我这就去把造纸工坊烧了,把印刷工坊的刻板砸了!” “千万别!”罗匠师和程匠师及时拉住了李三儿。 正文 第0102章 宝缘斋诞生了 看到李三儿情绪异常紧张,倪土哈哈大笑起来。 罗匠师和程匠师莫名其妙地盯着倪土看了半天。 等倪土笑累了,这才摇了摇头,说到:“我说的奇货可居,意思呢指的是只有咱们有,别人没有。这就得要求咱们把保密工作做好,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书本是咱们造的, 还不能把工艺泄露出去。” 罗匠师和程匠师都凝眉思索起来。 “涉及到造纸工坊和印刷工坊的人都十分可靠,倪主公可以放心。另外,各个工序都是按照倪主公的吩咐,全部分开的。每个工种都是负责一小部分,根本见不到全部内容,无人能知晓所有流程。” 倪土摇了摇头, “能把所有工序隔离开来, 也未必能保证不泄密。要知道这些人每天吃喝拉撒是在一起的,彼此之间难道就没有交流吗?” “那该如何是好?”罗匠师一时找不到解决办法,又担心会泄密,急得满头冒汗。 “这个好办,俺派人把每个人盯紧了,不就得了!谁敢泄露出去一点儿,俺就剁了他。”李三儿大手一挥,摆出砍头的姿势来。 “不可!”倪土思忖一阵说到:“其实,就算咱们不把工序泄露出去,拿到书本的人也一定会将此制造之法破解开来,这也只是时间问题。工序早晚会被天下人所熟知。” “咱们该如何应对?” 此时,在前店忙着应酬的李十三恰好进密室里来。 李十三看到一堆成品后,乐得合不拢嘴。 “当今陛下用的都是金古轩的纸。根据朝廷规定,诏书和敕令的区别用纸,把黄纸分为软黄纸和硬黄纸。硬黄纸就是在染色黄纸的基础上再涂抹一层蜡,这样纸张显得平滑透明。结果,它们的纸张跟咱们的比起来,只能用来做油纸伞、纸箱子,低贱地很呢!” “朝廷用纸, 可以考虑, 这也是咱们都高端,大品牌的关键路径。” “可我不认识那些达官贵人。” “高端销路的事,我来解决。” 李十三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此时,倪土才对众人说道:“我说的破解之法便是走品牌之路,就像咱们的老字号酒店一样。就算是一时半会儿换了厨师,但人们还是来这里用餐摆宴。他们为何来?还不是冲着咱们响当当的名号?这个名号是几辈人靠着诚信和手艺打拼下来的,靠的是日积月累的积淀,里面包含的文化内涵十分丰富,我将此概括为品牌。” “品牌?”几人异口同声说到。 “品牌的打造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但要有眼下的这些奇货,将来这些只是一小部分。” “还只是小部分?天呢!老天爷开眼了!让老夫有生之年见识百年都未能见到的大变局,真是三生有幸啊!”程匠师哇哇流泪。 罗匠师也是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了。 李十三已经乐一会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乐一会儿了,神经错乱了。 倪土急忙宽慰道:“众位一定要好好活着,将来由我手上制造出来的新奇玩意儿还多着呢!你们就瞧好吧!” “冲你这句话,老夫一定把夜御两女改为一女,好好保护腰。” “别介!您老的幸福生活还是继续吧!” “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倪土决定将酒店一分为二, 开辟出一个新的店铺来, 专门售卖各种纸张, 还有特制的油纸伞、折扇等物件。 李十三一摆手,说道:“不必!咱们重新见一个店铺。酒庄对面的大院子便是老夫的家产,里面有十几间屋子,都是给仆人们住宿用的。从明日起,我便找泥瓦匠在临街的一侧盖起三层小楼来,将货物专门摆放。” “甚好!再给新店铺起个文雅一点儿的名字。” “名字?起什么名字好呢?” “这个名字关系到日后的品牌打造,一定要高雅,而且容易识记。” 几人反复思索,又各自想了几个名字,都觉得不妥。 倪土提笔在一张金黄色的纸上写了三个篆字,之后哈哈笑着便离去了。 众人急忙围拢上去观瞧。 李十三见了高兴地拍手叫好。 几位匠师也纷纷伸出大拇指称赞。 李三儿挤进去,看到那三个隽秀的字分明是“宝缘斋”,顿时眼睛一亮。 那个未来震惊整个大唐天下的著名商号“宝缘斋”,其商业版图遍及天下,人们见之便肃然起敬,每每推出新品便争相排长队购买的盛况,似乎就在眼前。 忙碌完这一阵子,倪土便对李十三说道:“前几日,兄长说的客户地址在哪儿?我该去做活了!” 李十三急忙阻挠道:“眼下,兄弟的身份已经做不得那些下贱事情了。若是需要鱼符,等新店铺开起来,凭借份子契约,官府会给你办理的。因为到时候要涉及到缴纳商税事宜。” 倪土摇了摇头:“人要立,在于信誉。前脚已跟薛梅儿达成契约,做活三年。那时候,我身无分文,落魄地跟个乞丐差不多。幸亏得兄长帮忙,有了托身之处。凭借薛梅儿给的差使糊口度日。今日虽然有了些钱财,但咱们的宝缘斋正值创业期,不可抽出任何一文钱财来。” 李十三想了想,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兄长还要谨记。” 倪土刚说完,李十三急忙起身扶冠正衣,收敛颜容。之后朝着倪土微微一拜,说到:“贤弟请讲。” 倪土也随之起身,正容道:“信誉就是人要忠厚诚实、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不说空话假话、不蒙敝欺骗他人、不偷税漏税、童叟无欺。这是一种社会美德,受到社会公众的尊崇。” “立信于身,无不自得。讲求信用,立信于业,则功成名遂。信誉之立,非是一蹴而就之功。名誉要符合功德、成就,就需要持之以恒地努力,忠贞不二坚守信用。信用始终如一,无有其失,就是至贵的信誉。” “一旦人的信誉既立,就会形成可信赖之品质,可信任之能为,可依靠之人格,可托底之担当。我商行一经树立信誉,就会形成可信赖之口碑,可合作之资质,可放心之品牌。” “一位伟人曾经说过:守信的人是最快乐的,诚实是最天真的。信誉是做人之根本,人无信不立,有信誉的人更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也可以获得更多的机会。珍重信誉,立信于行,善始善终。这样的品行操守,再加上一系列高质量的产品,宝缘斋的名号才能让人信服,才能在短时间内叫得响,并长久以往立于不败之地。兄长一定要谨记啊!” 李十三很是动容地重复道:“立信于业,则功成名遂。老夫一定谨记!老夫还要将此作为宝缘斋的馆训,持之以恒地做下去!” “好!” 正文 第0103章 填补下小金库 太极宫。 李治正在欣赏龙书案上的一堆新鲜东西。 李治拿起一个像戒尺又比戒尺大而厚实的东西发愣,“这个棍棍是干什么用的?戒尺?怎么做得这么宽?” 一位跪爬在地上的羽林卫微微抬头,回到:“回主子,这是团扇。” “团扇?” “团扇不都是圆形的吗?这个分明是长条形状的。” “小的窃听倪土说这个叫作折扇。” “折扇?” “是的,需要两手协作,慢慢打开。” 李治观察了一番,试了试, 右手拇指和其他手指头一较劲,一把折扇陡然打开。 “哦?还有这等机巧之事?妙!”李治又惊又喜,瞪大了眼睛反复翻看着两面的扇面。 扇面由硬纸张与丝绸相贴制作而成,洁白的扇面上绘制着山水画作,崇山峻岭,云雾缭绕,近有古老松柏一棵,溪水潺潺, 瀑布跌落, 旁侧悬崖有竹林。竹林掩映处有别屋雅园,一人一犬一拐杖,驻足眺望,意境颇为雅致。 这折扇小巧精致,扇面书画,扇骨雕琢,一扇在手,开合之间,书卷气满满。扇骨下方坠有蓝田美玉,颇为雅致。 李治爱不释手,捏在手中舍不得放下,又舍不得用力扇动,生怕一不小心将它弄坏了。 观赏完了,李治玩心大盛。“哗”地一下展开,又放在胸前摇了摇,感觉颇有圣人之风度。 李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龙书案上还有一把类似的折扇,只是这把折扇的扇面似乎材质并非先前的纸质的。 李治的拇指和无名指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轻轻用力,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折扇又展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竹折扇, 完全用细腻的竹片制作而成,每个竹片上半截用薄薄的丝绸缠绕,并用不同花色的丝线绘就成为一幅绝妙的牡丹图。 更难能可贵的是,阵阵檀香气息传来,李治闻了,浑身的疲惫筋骨便放松下来,身心顿时大为舒适。 “这个是檀木做的?檀香气甚浓。” “主子,这折扇的扇骨由上好的檀木制作而成,竹片儿又用檀香香水浸泡了许久,所以扇风时檀香气阵阵,而且这香气经久不散,具有凝思提神,驱除蚊虫的功效。” 李治闭上眼睛上,摇着折扇,嗅着檀香,很是惬意。 此时,有一股特别熟悉的香气飘然而至, 熟悉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直至那香风转到身后,莞尔, 一双玉手便在头顶温柔地揉捏起来。 李治很是惬意地享受着武媚儿的服侍。 最近,她跟着孙思邈学的穴位按摩术越来越精到了。 她的手指每一处用力点都在穴位之上,虽然有些痛,但却让李治有种异样的痛快感。 等那个穴位压迫揉捏地发热了,便会感觉到有一股血液冲撞过去,让头脑异常舒缓惬意。 “媚儿,你的手法越来越精到了!” 武媚儿轻声回道:“还不是亏了孙神医的教诲!” “嗯!不知道他算好了良辰没有?朕何时才能接受他的拔罐和灸针啊?” “孙神医讲,陛下需按时服下养元气的汤药七七四十九日,方可行拔罐和灸针术,否则,动了龙气,不好恢复的。” “朕没那么娇气!旁人不用养元气便能做,为何朕独独这么麻烦?若是孙神医有顾虑的话,不如让那个小子进宫来,给朕做好了!” 武媚儿自然明白李治的心思。 知道他越来越迫切地想要拉拢倪土那个鬼不精灵的家伙了。 “圣上,圣人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脾气的野马不好驯服,一旦拉进了圈子,管教不成,弃之又觉得可惜,那样才是最头疼之事。既然是良驹,那就让伯乐先将他训练好了,再献给陛下也不迟!” “如今,突厥又在侵扰我大唐江山,边疆又吃紧了,葱山道连续发来奏折,央求朝廷发兵征讨,以绝后患。目视满朝文武,不似先王当年盛况。又有太多将士多在边疆前线,立于朝堂之上的没剩几个了,左挑右挑实在是难以选择合适人选。” “臣妾看那王文度不错。当年,他随先王从征高句丽,后因功绩拜为水军副都督。如今水上还算太平,不如抽调他前去震慑西方。” “他有勇无谋,而且心怀窄小,不可担任主帅。” “确实如此,能堪当主帅之职的恐怕就要从凌烟阁的功臣里寻找了。李勣,尉迟恭,程知节?” “李勣不可动,如今的朝堂上,还需要他平衡长孙无忌。” “那就派尉迟恭?” 武媚儿不言语,将精力注入在两手上,给李治揉捏着后脖颈。李治疼得皱起了眉头。 风痹症已经让他的脖颈时常酸痛难忍了。 “圣上,为何不启用卢国公呢?他已经三番五次上次请求领将令了。” “卢国公?纵观满朝文武,能让昂朕放心的除了懋公,就是程知节了。只是,他在奏折里三番五次提起跟朕索要一人,那人你也知道是谁啊。” 武媚儿一笑,说到:“还能有谁啊,人家现在潜心制造折扇这等稀罕物,闷头发大财,心思根本不在国事上。” 李治闻听猛地睁开眼,气得一巴掌拍在了龙书案上。 一直趴在地上的羽林卫吓得浑身打哆嗦。 李治这才想起,派人暗自打听倪土之事来。 忙问道:“那个小子还做了些什么?” “改良造纸术,搞了什么活字印刷术,让李十三的印书业务一下子增加了十倍之多。” “十倍?” 李治震惊地询问时,他摸起了旁侧的一块儿印泥一样的东西,觉得没什么稀罕,又接着摸起了旁侧的书籍,陡然发现这书本的质量简直比特供朝堂的奏折质量还要好。 李治顿时心生醋意。 “这是他改良的纸张?” “是!他们最近在原来的店铺迅速对面新盖了三层小楼,又开了一家店铺,名为‘宝缘斋’,卖一些折扇、油纸伞,款式丰富,价格公道,购买者络绎不绝。还有一个隔间专门用来卖书,另外还承接印刷业务。目前来看,印刷业务占据该店营业收入的七成以上。不少人前去排队印刷,听说业务工期已经排到了明年的开春。” “什么?他这小子有这么大的魄力?这本事岂不是将我大唐的书籍生意攫取了半壁江山以上?” “貌似是将近九成!” “什么!”李治浑身一哆嗦,震惊地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武媚儿跟他老夫老妻了,自然会意,急忙说道:“陛下,臣妾这就派人去敲打敲打,顺便让他这个小子懂点儿规矩。” 李治听了,脸色才好转起来:“哈哈,规矩嘛,自然是要让他懂得了,而且,早知道总比晚知道的好,对你我的小金库也是有益处的。像倪土这样的榆木疙瘩,要时常修理一番,要不然他怎能尽快长大!” 正文 第0104章 明目张胆勒索 宝缘斋开业才几日的功夫,名号早已响彻长安。 尤其是权贵人家更是趋之若鹜,前来一瞻新鲜事物。 倪土正在忙着调试胭脂,反复试验最终还是不成功。寻找了半日缘由,也就知道了最初的制造材料,大唐是缺失的,除非从天竺国进口。 而联结天竺等国的丝绸之路因为突厥的侵扰阻隔, 早已经断了。现存的香料已经被原有的商家炒到了天价。 核算了成本,就算制作出来,那也是奢侈品。而且,处于试验阶段,不一定成功制作出成品来。 倪土只能暂时作罢。 李十三主动联系了牙行,薛梅儿那边回复说客户这几日有事不在家中, 需要等两日才回来。 但地址已经递过来了。 倪土也就闲了下来。 本来忙碌的人一下子无事可做, 也就觉得非常不适应。 倪土到街市买了一身好行头。 这样一打扮,走在街道上,不少的小娘子和老娘们纷纷凝视,行注目礼。 那眼神里满含爱慕之情。 倪土想着要不要来个西装革领。若是穿着那一身行头,招惹的目光一定更为毒辣。 想到思想碰撞地厉害,最后粉身碎骨的一定是自己。大唐人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异类,架在火上烤,倪土一想到这里,便把穿着奇装异服的想法藏了起来。 倪土开发了多款样式的折扇,大体分为男扇和女扇。时髦一点,也就是君子扇和美娘扇。 快到宝缘斋时,倪土便见到排队购物的人已经排到了大街上,用脚步丈量了一下,足有五百米。 不少的男子和女子混杂在一起,有说有笑。 他们这些人分明把追求时髦购买奢侈品的地方,当成了扩大交际圈的场所。 倪土却眼前放光,琢磨着若是利用这个广告效应,增加相关奢侈品,岂不是能挖掘太多太多的商机啊。 宝缘斋现有玉池区、黄金书屋两大区域。 玉池区则摆放了各种式样的折扇,有硕大的用于挂在中堂的装饰扇, 有小到小孩子可用的小折扇。 本来是测试一下市场,没想到一经推出,便让年轻士子与小娘喜欢地不得了,纷纷前来游玩抢购。 黄金书屋则是后世的书店,除了售卖纸张,最重要也是收入最多的是招揽印刷刊制业务。前几日,李十三竟然告诉他,孙思邈也找来了,提出要刊印他的《备急千药方》。倪土一皱眉头,就给他改了名字《备急千金要方》。翌日,李十三将新书名给了孙思邈,没想到被他狠狠地夸奖了一顿。 为此,李十三没少在外人和客户面前宣扬他的文化水准,连孙神医都赞不绝口。 倪土只有噘嘴的份。 倪土构想,要打造宝缘斋品牌,还要增设宝妍区,用于售卖胭脂和香水。增设天籁区, 售卖古筝、吉他等乐器。等客户积攒到一定程度, 还可以相应开设音乐培训班,搞个托拉斯教育集团。 古筝已经制作了十架, 摆在了店里。 李十三从教坊聘请了一位美娘前来演奏。 倪土抓紧让李十三招募自家店的女店员,培养自家的人才能长久。 招募通知一发出去,宝缘斋一下子成了选美的新地盘了。 无意中招惹了太极宫后宫的管事,一番勒令敲诈才暂时作罢。 还可以增设丝绸区,售卖苏绣红绣青绣各种绣,相应推出旗袍等各种高档服饰。聘请一大帮美丽的小娘组织旗袍模特队,除了做展示便是促进营销。 宝缘斋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做高端产品,也就是奢侈品专营店。 倪土相信开设分区,丰富货源,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把宝缘斋打造成为长安城的高档奢侈品品牌,收入会翻好几番。 随后会陆陆续续将新奇玩意儿研制出来,推往市场。 相信,在很短的时间内,宝缘斋声名鹊起。 士子小娘们会以谁能买到宝缘斋的物品为荣耀。 宝缘斋的品牌也会成为上流阶层炫富的经典标志。 一系列的营销措施陆续出手,古筝售卖地非常火爆,预报名学习古筝者还能抽奖获得中的玉骨折扇。 宝缘斋天籁音乐学院的学员一下子增加到了百十名。 而购买者和报名者多为贵族子弟。 毕竟能玩得起高雅的也只有这些贵族人士。 备受着众人的瞩目,倪土穿过排队的人,朝着宝缘斋的店门走去。 有人终于吼了一嗓子:“这人怎么插队!” 路过一位小娘时,她十分憎恨地攥起了粉拳,举到倪土眼前,咬牙切齿地说道:“想插队?插我后面,别插我前面。” 倪土会意地点了点头,选择了从她旁侧插队而过,又在众人的声讨中,迈步朝着小门走去。 宝缘斋旁侧有一个包子铺。包子铺老板是一个矮壮的中年汉子。他正撇着大嘴,对着排成长队的宝缘斋骂骂咧咧:“几根破木头,有什么香气,还不如俺的包子香呢。俺的包子有名儿呢,人人都说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个包子就是买自俺家的店的,连狗都说好吃呢!” 倪土站定,抬头,看看包子铺门口挂着的陈旧的破木板上写着“香香包子铺”。倪土便装出士子的模样,说道:“这位兄台,你的包子的确好吃啊,不过,你这点名不行啊。不如叫‘闻香而来’啊。” “闻香而来包子铺?”包子铺店家的嗓子声音又粗又大,这一吼,那些刚才被他骂骂咧咧的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一位士子更是为了博得身旁一位小娘的欢心,急忙对包子铺老板喊道:“喂,这名字好啊,这名字我买了,谁也不能跟我抢!” “我要了!作价十两银子买了!”另一位士子笑着附和道。 另一位也不示弱:“我出三十两!” “我出五十两!” …… 包子铺老板,急忙冲众人摆手道:“谁也不能买走,这是这位少郎送给我的,谁也不能抢!” 那人笑着嘟囔道:“闻香而来,闻香而来,好啊,好名字!我要改店铺名字唠!” 随后便蹦跶着回店铺里去了。 一旁店铺门口的李十三听闻,琢磨着:“闻香而来?的确是有香气,说明他的包子很香。只是倪土弟弟为何在告诉王三儿的时候会发笑呢?” 李十三太了解倪土的这种笑了。 倪土这样一笑,他就会后背发凉。 因为那笑分明是不怀好意的笑。 努力朝着不好的方向思索,李十三突然一拍大腿,说到:“闻香而来?狗才闻着香气来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王三儿这一下倒霉去吧!” 正文 第0105章 一见还能钟情 穿过小门,来到店铺后院,去查看他特意强调要设立的贵宾区。 陈设和布置还算可以。 倪土嘱咐的特意摆放的一些样品,也已经摆放整齐。 重要的是,贵宾区还有一个后门,直接通往一个僻静的大道。方便贵宾来去自如。 倪土很是满意地到仓库查看存货还有多少,准备时刻调度工匠们的制作效率。 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来到宝缘斋的不远处停留驻足。 一人挑开轿帘, 发现许多人在排队嬉闹,顿时皱了皱眉头。 李十三眼光特毒地早就注意到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了。 见对方在打量宝缘斋,便知道这位是尊贵的人士。他们想到宝缘斋来购物,却又不好过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李十三急忙迎了上去。 此时,一位穿着华丽的男子正好从轿车身后的一匹马上下来。 “大人,本店有贵宾室,可以绕到前面的街道上去,直接进入, 那里人少, 车架也有放置的地方。” 那位穿着华丽的男子点了点头。之后,他来到轿车旁耳语一番,得到里面人的应允之后,便对着李十三说道:“你来带路!” 李十三顿时浑身一激灵。因为这位男子的声音格外尖细,似乎是故意拿捏出来的,但却也有种无形的威压感。 李十三急忙小跑起来,带领着轿车驶向另一条街道。 那里果然很是清静。 饶了几个弯儿,便进入一个院子里。 李十三引导马夫将轿车驶进院子里。 轿子后面的四位家丁急忙下马,将院门关闭,并留下两人守在门口两侧。 李十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今日果然来了大客户。 轿车帘子打开,一位小娘跳了下来,她急忙从马夫脚旁抽下一个木凳,放在轿子下方。 随后,她站立一旁,悄声冲着轿子说道:“娘子,请软踩香莲。” 轿子里面有人嗯了一声。 里面竟然也有一位丫鬟, 伸手掀起帘子来。 一位穿着华丽,长发上戴满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从轿子里款款下来。 李十三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心想:“这下,成交单至少在千两左右,而且会是长期买卖。” “小的拜见贵妇人!您这边请!” 李十三此时觉得倪土设立贵宾区简直太明智了。 本来以为设立这么一个空大的房间简直就是浪费,而且花了重金打造装修,根本不值得。如今看来,简直是太正确了。 这位小娘不但美丽迷人眼,宛如飘落凡间的仙女,连那气质稳重端庄地异常高贵。 举手投足皆有风韵,一眉一目精致绝伦让人叹,人如玉,世无双。 那一抹贵族气质,天生丽质的不怒自威,气定神闲中有种如山般压迫性的非凡气质。 暗藏于自然的尊贵,毫不费力地优雅端庄。 李十三不由自主地将腰弯地更低了。 笑容也变得谨慎起来。 李十三忘不了刚才的一瞥美貌,本想着太抬头去仔细端详,却看到那嗓音尖利的男子冷冷地咳嗽一声, 吓得李十三赶紧低头下去。 进入贵宾室, 美小娘将目光四处扫射一番,便被挂满屋顶上方的各种彩色伞吸引住了。 如同朵朵彩色荷叶与花朵开满屋顶,煞是美观。 看得累了,便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展示区一一摸索,翻看,挑选。 到达古筝区时,伸手在古筝琴弦上一一拨弄,美妙的声音从指尖流淌出来,美小娘点了点头:“的确比古琴声音清脆,韵色悠扬。” 李十三在那个尖细嗓音男子的严密看护下,远远地站在门口,给这位贵妇人介绍着商品。 “你每日营业额有多少?” “利钱大概在多少?” …… 李十三本来就被这贵妇人的气势压迫地喘不上气来,结果没想到她一上来不问买东西,而是在掏底店铺的生意秘密,只能想着一些另外的法子去避免将太多秘密透露出去。 这个客户太过棘手了。 会不会是长安的敌手花了重金派个厉害角色来敲诈勒索来了? 李十三着急万分,没应付多少句,已经是满头大汗。 李十三想趁机出门去寻找倪土,结果被门口的两个凶悍的护卫给拦截住了,意思是不让他出门。 趁着仆人前来送茶的功夫。 李十三对她使了个眼色,低低说了声:“找找倪土,快快前来!” 那位美丽的贵妇人也不着急于李十三呼唤旁人。 但在听到“倪土”二字时,举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来。 现场一度尴尬,只嗅得香茗萦绕,只听得喝茶的嘘声香气。 李十三头也不敢抬,守在门口,不敢走也不敢有任何举动。 李十三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他不知道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为何要弄这么一个大派头的狠毒角色前来拾掇自己。 李十三瞧着面前这位男子,虽然身材魁梧,但却嗓音尖细,不得不让他有一种他们来自宫中的错觉。 但想想自己一个小商户,怎会惊动宫里的人呢。 除了上次招聘女仆,有点儿跑偏了节奏,成了选美比赛了,惹得宫中之人愠怒,但那次也只是京兆府的官兵前来喝止的。 自己一个小老百姓怎会惊动宫里的大人物呢。 李十三自嘲一番,断定是有竞争敌手眼红自己发大财,才花钱雇人来讹诈自己的。 李十三感叹:没有庞大势力的靠山,干点儿生意真不容易啊,更别指望着能把生意做大做强。 此时,一个声音响起,顿时让李十三那紧张兮兮的神经猛地一下子放松下来。 却听得倪土在门外喊到:“兄长,你找我?何事啊?我正好给你瞧样稀罕玩意儿啊!” 倪土说着,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红漆盒子进屋里来。 本能地抬眼,目光被那端坐于桌子前的一位绝美小娘的脸蛋吸引而去。 那位美丽的贵妇也同时抬头瞧他。 两人四目相对,默默中有一股强烈的电石火光迸溅出来,将空气烧到了一千度以上。 倪土本以为大唐女子,上官婉儿的容貌算是顶级的了,没想到面前这位小娘更胜好几筹。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唇,那容貌,简直能将男人的硬骨头都能化成水,能把男人的魂魄勾了去,任其随意蹂躏。 那位美丽的贵妇也是这般失魂落魄,盯着倪土瞧得双唇上翘,双腮飞起了一片红晕。 “咳咳!”屋门口一位魁梧的大汉,却从嗓音发出了尖细的声音。 他低头用拳头摸一下嘴皮子,便转身对着李十三道:“你还有事吗?” 他只是微微一瞪李十三,就将他吓得浑身一哆嗦。 “没事了!” “走!”那尖细嗓音男说着,一脚已经跨出去了。 原本站在美丽的贵妇身旁的两个丫鬟也跟着那人快速跟了出去。 李十三瞅了一眼倪土,微微叹口气,也跟着出了门。 他害怕,倪土会栽在这个美丽的贵妇石榴裙子下,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了的宝缘斋给毁了。 自古红颜多祸水,最近又传出来不少“仙人跳”的把戏和骗局,不少财主受了美色愚弄,害得倾家荡产。 “倪土,太年轻了,会经不住美色诱惑的,早知道就请他去翠儿楼,耍一耍了,捅破他的神秘感,也就不会上当了。”李十三直后悔,但也无可奈何。 正文 第0106章 聪明地没救了 李十三正在低头悔恨,突然耳朵扎针一般的疼痛起来。 他大叫着猛抬头,却看到那位尖细嗓音的男子伸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你!你想干什么!无礼的下人!来人!” 尖细嗓音的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牌,往李十三的眼前一递。 李十三瞅了一眼便吓得瘫倒在地。 那玉牌不是旁的,正是“内侍监高力士”。 唤醒过来的李十三急忙跪伏在地上。 就算把头深深地贴在地面上,也止不住内心的恐惧,四肢的颤抖。 高力士瞥眼看到李十三这状态, 很合乎他的心意,便很是放松地坐在了外间的一个圆桌旁。 有女仆端茶进来,给高力士奉了茶,便退身下去了。 高力士捏起茶碗,伸出兰花指,一手捏着茶托, 一手揭开盖子,朝着升腾起来的热气吹一口,伸嘴呷一小口,咂摸着茶香的韵味。 耳朵却倾斜着注意听内屋里的动静。 良久,才听得女子开口说话:“什么稀罕玩意儿,为何不给我一观?” 屋外的高力士笑着冷哼一声,摇了摇头,脸上渐渐起了淫邪的模样。 倪土这才缓过神儿来,抱着红木盒子来到贵妇人面前,毕恭毕敬地微微施礼。 倪土不能掉以轻心。 从刚才男子的尖细嗓音里,倪土读出了古装剧电视剧的味道,立马断定面前这位不是皇后便是昭仪。后宫嫔御,当今陛下的那一口子,自然是差不了了。 所谓礼多人不怪。 倪土知道今日能惊动宫里的人来,必然是来啃肉喝血的,倪土早早地在心里提高了警惕。 “仙女,请您一观。”倪土说着将红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排排精致却又另类的把把折扇。 “仙女?”美丽贵妇从这稀罕玩意身上转移开目光,陡然问起了倪土对他的这一称呼,疑惑地问道, “为何这般称呼我?” “小娘有沉鱼落雁之色、闭月羞花之容,人间罕有之美色容貌。有诗云:长安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搔首,一投足,一片倩影似嫦娥,如此美貌的佳人怎不能称呼为仙女呢。” 美貌的贵妇一听这话,顿时眉毛挑动一下,口中念念道:“长安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好一个倪土,你的探花学问怎么都用在了调戏小女子身上了?这般不务正业,要让圣上多寒心啊!” 倪土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家伙摊牌了,果然是大来头。如今情形, 对陛下之事心心念念的除了王皇后, 还能有谁, 不就是这位冰雪聪明,美貌绝伦的武媚儿吗?” 不过,倪土还是假装不认识她,一番镇定地说到:“仙女为何知道我的名字?仙女又如何知道陛下对我失望了呢?” 倪土这番质问,弄得这位贵妇人目瞪口呆,不可言说了。 她觉得她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是武媚儿,那简直是掉价。 不过,让武媚儿颇为动怒的是,倪土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没有露出惊恐之色,也没有下拜,还是让她心中不爽。 屋外,趴在地上的李十三一听这话,直接全身趴在了地上。 他的四肢已经无法支撑被吓瘫成烂泥的身子了。 高力士瞥了一眼李十三的窘态,又倾耳仔细听屋里面两人的对话,觉得这个倪土甚有意思。 “你焉何见到本宫不跪?” “草民一生只跪天地君亲师,对旁人,我倪土没这个习惯。再说了,今日你是贵客,我是店家,咱俩别因为身份的差距而导致买卖不公平,倘若陛下知道了你在用他的身份欺压我等小老百姓,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好一个铁齿铜牙。” “仙女过奖了!” 眼看着现场要陷入尴尬了,倪土急忙捧起一把新式折扇递了过去,并介绍道:“仙女,您看,这是小的新研发的折扇。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我们宝缘斋研发的折扇有两种,一种为郎君所用,另一种则为女子所用。郎君所用之物大气十足,女子所用之物娇俏妩媚,将女人的婉约展露无遗。” 一把小巧的粉色折扇。 武媚儿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端详,这扇子不但体型小巧,还配了绿色的圆球玉珠,下有流苏扇坠。 轻轻捻着手指打开来,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这香气里似乎浸润了菊花香气。 扇子完全打开,武媚儿才发现这扇子并没有纸张、锦缎什么的制作扇面,而是纯用竹子制作的扇子。 扇骨上雕刻着镂空的图形,扇骨为波浪形状,如一湾水荡漾开来。与先前的一把扇子相比,扇骨细密且轻盈,似春天刚刚发芽的细嫩枝条。 最为精致的还是扇面。扇面绘有淡雅荷塘。荷叶绿莹莹似夏雨洗刷一遍,荷花红艳艳真似眼前绽放。 翻过扇子,背面则是一行行用细腻笔触写就的一首诗篇:“几股渭水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条更结同心扣。金殿珠帘闲永昼,一握清风,暂喜怀中透。忽听传宣颁急奏,轻轻褪入香罗袖。” 武媚儿瞧见了,不觉间浅吟出来,忽然觉得此意境简直美妙极了。 武媚儿轻轻说道:“独取渭水河畔的竹子制作扇子骨架,样式新巧玲珑,张开叠拢时有如水波起伏。金缕扇面上所绣的花草争妍斗艳,扇骨聚头处如同心扣结在一起。坐于金殿珠帘中,把扇清玩,扇子微摇清风入怀,真是喜不自胜。忽然听到有紧急文书需要批奏,只得轻轻将小扇收入袖中。” 武媚儿做了注解后竟然轻声笑出了声,她心说:“这简直是大臣们上朝前得了心爱之物的生动描写啊。还记得有一次陛下上早朝前一直恋恋不舍地玩味一枚新得的玉扳指,玉板敲响,他还舍不得藏起来,只得拽在手心里,偷偷把玩,直到下了早朝,手心里出了汗水来,他还舍不得将玉扳指放在一旁。那份状态被这首诗描写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啊!” 武媚儿仍旧端详着扇面左右观瞧,显然是被这画作和诗篇给吸引住了。 “这诗篇是你作的?”武媚儿收了眼神,抬眼瞧向倪土。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倪土不好意思说这是他抄的金朝金章宗所作的一曲蝶恋花,但怎么解释呢,只能微笑着点头了。 这种表现却被武媚儿以为是在假意谦虚,不免更觉得这小子真是孤傲地没得救了。 正文 第0107章 羊毛出羊身上 倪土瞧出了武媚儿眼中的不屑,赶忙拿话岔开她那十分暧昧的眼神,说道:“在小的看来,与笔墨纸砚相比,折扇身上所凝聚融合的文化可谓别有洞天。从扇骨到扇面,包含了书法,丹青, 雕刻,镶嵌,刺绣,烙印等等工艺,其中任何一项都是美妙绝伦的艺术,折扇却将它们完美地汇聚到了一起。” 武媚儿闻言再仔细端详, 觉得甚有道理,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此时,武媚儿欣赏完毕, 将此女式折扇折了起来,与前一把折扇相比较,却见一大一小十分明显。 刘病已分析道:“折扇的尺寸包括扇骨的长度与扇子的开幅大小,开幅又受折扇档数影响,一般同等扇骨长度的折扇档数越少,开幅就越小,为了美观和使用方便,所以扇子的制式也会有一定要求,男折扇在尺寸上要比女扇长,多为九寸、九五寸、十寸,而女扇多在七寸以下,亦有六寸的,另外,女扇窄、扇骨档数多、骨轻,多香味等。” 武媚儿微微点头,说了一声好:“我命你多多打造这样的扇子,我要送给姐妹们一些。” 倪土闻言却没有高兴, 反而有些忧郁:“仙女,实不相瞒,扇子只能做出这几把了。” “为何?”武媚儿十分不满。对于这样的蒙受隆恩,其他人还不得高兴地直接跪地磕头了。但这个小子却有点儿不识抬举,竟然表现出不高兴的一副面孔。 “你得先交定金!” 屋外正在大口喝茶的高力士听闻,一口气没憋住直接喷了出去。 这小子的胆儿也忒肥了。 竟然敢跟陛下最亲近的昭仪谈条件?找死! “定金?好,我付!”武媚儿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张放在了桌面上。 倪土高兴地屁颠屁颠快走几步上前,捡起纸张仔细一看,脸色呱嗒一下子拉了下来。 “昭仪娘娘,不好意思,本店最近没有融资的打算。” 武媚儿举起的茶杯陡然停住了。 “哦?你怎知本宫便是武昭仪?”武媚儿越发觉得倪土这小子神秘可测,神通广大地无所不知,越发疑惑了。 “日月当空照,这字儿除了天下的武昭仪能有此智慧,有此天赋,有此胆量敢用,谁人有这资格呢?” 武媚儿听闻到底还是乐得笑了起来。 “哼!臭小子没把才华用在正道上,却专门用来骗取小娘子的芳心了,难道你想去翠儿楼谋生吗?本宫便赐你为面首头牌。” (⊙o⊙)… “仙女娘娘抬爱了, 小的没那个身板, 技术也欠火候, 还是请求饶了小的吧。” “饶你也可,你把这字儿签了,就准了。” 三绕两绕,还是要逼迫倪土将宝缘斋一半的资产划归到她的个人名下。 这叫什么?空头套白狼的强盗啊。 倪土又不能公然反抗,知道即使是反抗,也无济于事。 剩下的便是从中谋划,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将损失降到最低。 再次研读眼前的契约,倪土心里又喜又怒。喜的是,没想到宝缘斋刚一创立便获得了皇家的认可,这预示着品牌打造成功了。怒的是,皇家真是不要脸,见到好的就要强取豪夺,不给吧,恐怕自己跟李十三的小命都不保了。 不过,思之,背靠皇宫这一棵大树,也并非是坏事。 倪土在心中盘算着得与失。 武媚儿也不着急,仔细品着女仆新续的茶水。 倪土来到书桌前,提笔在契约里加了一些字,又加了几句话,随后便签了字,按了手印,递给了武媚儿。 武媚儿疑惑地翻看了倪土新添加的字:“甲方:宝缘斋李十三、倪土。乙方:武瞾。” “甲方出让宝缘斋三十年现有印刷术、造纸术,以及产生的衍生品,包括折扇、油纸伞等商品,评估作价三万两。” “乙方出资两万两购买所定评估价,包含印刷术、造纸术,以及相关衍生品。也可以特供形式,作价抵消入股款。” 武媚儿瞧见了倪土的字迹甚是美丽,不觉间被其吸引住了。 自字迹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因其笔画相对瘦硬,故笔法外露,可明显见到运转提顿等运笔痕迹,是一种风格相当独特的字体。 倪土自然对自己的瘦金体书法很是自信了。 良久,武媚儿才从沉迷中回过神儿来,心中暗暗骂着倪土:好小子,竟然拿这些雕虫小技蛊惑我。 翻看了倪土修改的内容,又问了何为“甲”,何为“乙”,又查看了宝缘斋也就这些业务,重要的是把印刷术和造纸术这样的机密工艺把在手中了,也就欣欣然在协议上签了字。 一式三份。 签完了字又让宫女递给屋外的李十三。 李十三趴在地上不忘哆嗦着手将协议翻看了几遍,陡然看到武瞾的占比时差点儿晕倒。但看到倪土新注解的股份投资的业务范围时,才长舒一口气。 李十三这才由趴着改为跪坐,提笔在协议上歪歪扭扭签了字,交给宫女。 三人一人一份,气氛这才舒缓下来。 “本宫会派人来盯住造纸工坊和印刷工坊,另外,会派账房先生过来。希望你们不要捣乱。” “那是自然,希望仙女娘娘不要反悔就好。”倪土嬉皮笑脸地说到。 武媚儿听到这话,紧皱眉头,觉察出自己已经上了当,但不知道自己到底上了哪一门子当,一片阴云遮住了本来还幸灾乐祸的内心。 她在瞥眼,看到李十三如丧考妣,满脸愁容时,方才舒缓下心思来。 “这小子竟然敢炸我,你小子给我等着,看我日后好好收拾你!” 武媚儿一行人携裹了一大堆好东西走后,李十三顿时哭出了声。 “倒霉催的,这下全完了!” “兄长,你哭什么?这不是大好事儿吗?” “好事儿?他们仗势欺人,一下子把宝缘斋由李姓改成武姓了!” 倪土仍旧不以为意,“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这个保护伞罩着咱们,你偷着乐才是,怎么还哭丧着脸啊。” “我不哭还要笑啊,你说说,本来,咱们凭借宝缘斋的品牌,一年能挣个几千两银子,结果平白无故送给了旁人,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叫合理纳税!” “税?每笔商税咱们都交了的啊。” “我说的是保护费。” “保护费?”李十三一愣怔,觉得有理,“只是这保护费也忒贵了吧!” “你傻啊,价格是咱们定的,以后咱们的纸张就要专供太极宫了,那就不能还是卖这个价。兄长,你再单独用上好的红木打造一个华丽的架子,弄一批上好的纸张放在上面,加盖红色印泥标注‘皇家专供’,价格上调五十倍!” “五十倍?”李十三急忙抽出倪土给你鼓捣的算盘,噼里啪啦敲打起来了。 “其他东西也要涨,玉骨折扇价格上调一百倍,做个牌子标注‘太极宫专供’。” “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宝缘斋本来就是皇家开的。” 李十三又哭了,“转眼就改了名姓,这可是咱俩的亲儿子啊。” 倪土嘿嘿一笑,说到:“她啊,没有把咱们的品牌全部榨取完,协议上写着呢,尽限目前的几样商品,日后我给添置一些其他货物,凭借皇家专供的名头,一定把她夺去的亏损成倍地补偿回来。他们免费给咱们的品牌撑腰、站台,那些纸张便作为辛苦费偿还了吧。” “真的?”李十三一下子由悲转为喜,破涕狂笑起来。 正文 第0108章 这仇算结下了 太极宫。 武媚儿捏着那份协议,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骗子!大骗子!说什么甲方乙方,还说什么宝缘斋的品牌商品作价多少,大部分股份都给了我,结果掉到了他设计的坑里了!现有的货物,也就是说以后的货物到底还是他的,这个小子, 跟老娘耍心眼儿,气死我了!” 坐在龙书案后正在批阅奏章的李治看到武媚儿被气得这样,竟然不怒反笑,提着毛笔,咯咯笑得浑身打颤。 “圣上,你还笑!”武媚儿没想到自家的男人竟然不跟自己一伙儿,竟然跟着那坏小子一起笑话自己。 估计那个小子此时也是这种得意忘形的模样吧。 想到这里, 武媚儿更来气了, 忙将那纸协议丢到一旁,来到李治身后,举起粉拳在他背上如敲鼓一般捶打着。 李治被她这一娇嗔一闹,更是来劲,笑声更是爽朗了。 “圣上,你还在笑话臣妾!臣妾羞死了!你还在笑!” 李治看到武媚儿似乎要哭,马上收敛了这痛快淋漓的笑,摸一把笑出来的老泪,长舒一口气。 伸手将娇小的武媚儿揽入龙怀,极其近距离地望着这个天仙美人儿,宽慰道:“能把聪明绝顶的武媚儿气哭,说明那个小子还是有本事的!” 没想到李治的一句话真的把武媚儿气得呜呜哭了起来。 梨花本就灿烂地让人惊艳,若是梨花带雨,貌胜梨花的美人更显妩媚动人。 武媚儿,自有妩媚的温香软玉娇柔惹人怜,和那妩媚的绝色妖娆怦然心动。 李治忙止住笑,从袖口中掏出一块丝帕给武媚儿擦眼泪。“没想到那个小子把我的小娘气成了这样!明日朕便宣他进宫,伺候在太极宫,任小娘随意发落, 直到小娘的气消了,朕才能饶恕他!” 武媚儿听了这话,果然止住了泪水,破涕为笑。 李治见状,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行!”武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让他进宫,还让他直达太极宫,还千方百计讨好我,任意我发落?圣上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您不但不责罚他,反而提拔他!让他一步登了天,岂不是更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不行!不行!就不行!” 李治果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圣上好坏!您好坏!好坏!”武媚儿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撒娇起来。 更是惹得李治开心不已。 逗弄了半日,李治收敛了笑声,却长叹道:“朕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舒心过了!多亏媚儿给朕宽心了!” 武媚儿擦着眼角的泪水,努着嘴说道:“你还是感谢那个倪土吧!还把他弄来太极宫,想活活气死我啊!” 李治莞尔一笑,说道:“朕知道你的心思,那个倪土十足可恶,一门心思专营铜臭, 虽有另辟蹊径却为着那蝇营狗苟,谈何功绩?不过是逗趣那些权贵们罢了!被人逢迎,实际上是把他当成个乐子,他能有多大长进啊。” 李治对倪土这么一通贬低,武媚儿方才高兴了一些。 “圣上不能太过贬低于他。若是媚儿败在一个败类手里,岂不是对媚儿的智商更加侮辱了。” “哦?哈哈,吾家娘子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啊!” “哼!圣上也莫说些假话哄骗于我,我知道陛下是求贤若渴,恨不得拉他进宫里来历练历练,好早些让他建功立业,替朕分忧。但他却一门心思宁当人家小娘的男保姆,也不愿意做你的朝中郎。” “虽然他这志向有点儿问题,但他身上还是有可贵之处的。” “哼!除了一包坏心眼,不就是皮囊好看了一些,招惹小娘们讨喜罢了!何况天下长得好看的少郎中郎老郎的多着呢!” “哈哈,媚儿是不是瞧上他了?” “圣上,您又在取笑我!人家不活了!” 这番娇羞操作,挠得李治私心大悦。 “朕说的是他的信与义。虽身姿过千,开辟商行,早已能按商税贡献领取鱼符,但他却不取。躬身下贱,甘心为奴仆,就是被他唤作的男保姆,说是兑现当初薛梅儿对她的帮助,仍旧会履行当初的诺言,做男保姆三年。” 李治叹口气说道:“难能可贵啊!朕一开始也很反感这么一个坠入世俗的混小子,没想到他的本心与道德却是实打实地靠谱。他言及‘做人要不为五斗米折腰’,但穷困潦倒时拉自己一把的人,就算是折腰也是值得的,完全是为了报恩。” “创立宝缘斋,当商行被万人宠幸时,商人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榨取更多的利份,如何逃避高昂的商税,而倪土这个小子却言及‘人欲立,在于信誉’,又说‘立信于业,则功成名遂。” “说什么立信于身,无不自得;信誉之立,非是一蹴而就之功;名誉要持之以恒地努力,忠贞不二坚守信用;信用始终如一,无有其失,方得至贵的信誉;一旦信誉立,可信任之能为,可依靠之人格,可托底之担当。商行一经树立信誉,就会形成可信赖之口碑,可合作之资质,可放心之品牌。” “他又说什么‘守信的人是最快乐的,诚实是最天真的。’珍重信誉,立信于行,善始善终。这样的品行操守,再加上高质量商行之资,自家商行的名号才能让人信服,长久以往立于不败之地。” “他小子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其人品行端正。虽时常耍一些小聪明,也是他求生的本能罢了!观之道理,非商业之守本分,放之朝堂之上,也是对为人的循循善诱之良言。我怀疑,这小子不是在跟他的合作伙伴说话,而是在跟朕训话呢!” “圣上息怒!”武媚儿急忙起身,躬身施礼,一脸正色道:“那个小子太猖狂了,臣妾这就唤人来将他砍了!” 李治摇了摇头,欠身攥住了武媚儿的手,拉她坐了下来。 “朕知道媚儿心中对那个小子有气,但朕不能失去了这样的一位良才啊。凌烟阁那一辈人渐渐老去了,大多将才又都安息于凌烟阁享受烟火气。朕的江山还是不安宁啊,迫切需要多来几位像倪土那样的妖孽,替朕出谋划策,替朕分忧解难才好。” “这小子欠火候,媚儿便替朕拿捏拿捏他,没事儿多教导教导他,促他成长,替朕好好把把关,这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武媚儿一听这话,急忙露出了喜色:“多谢圣上成全!媚儿会竭尽所能好好替圣上历练难道的将才,好让他成为我大唐江山的栋梁!” 李治听了哈哈大笑,伸手揽住玉凤,颠倒金创。 正文 第0109章 把少郎给揍了 回归布衣,一身平素。 倪土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朝着新主顾家方向飘飘然漫步而去。 自从腰包鼓了,腰杆就挺了,根终于可以在长安扎下去了,脚步随着心态的平缓,变得仙意缥缈了。 唐长安城素有一百单八坊。倪土亲眼见了, 才知道什么叫星罗棋布,什么叫统一规制。 这壮观景象,宛如一个模子刻盘刻出来的一样。 唐长安城,是隋大兴城的延续,隋文帝时动工兴建,总设计师是隋太子左庶子宇文恺。他吸取了北魏洛阳城和东魏、高齐邺都南城的优点, 并利用大兴地区6条冈阜的自然特点,经过精心的设计以后才动工的。宇文恺按照中国传统规划思想和建筑风格建筑起一个伟大的城市。 只可惜, 这样的天工巨匠制作,因为历经战火的洗礼,没有流传到后世。而那些遍布中原的八卦村却逃过数劫,存留后世,受人瞻仰。 为何独独选定一百单八的数字,倪土曾询问过,才得知,一百单八坊恰好对应寓意一百零八位神灵的一百零八颗星曜。 道家认为北斗丛星中有三十六颗天罡星,每颗天罡星各有一个神,合称“三十六天罡”;北斗丛星中还有七十二颗地煞星,每颗地煞星上也有一个神,合称“七十二地煞”。 所以,咱们的文化里面,有很多三十六、七十二的数字,比如七十二变,一百单八好汉。 自当是旅游了,倪土悠哉悠哉地闲逛着,领略着这大唐盛景。他真想好好学习一下绘画,将这眼前的一幕幕绘画下来, 留存后世,以备历史资料查询。 在长安城西南侧,挨着延平门的永平坊市旁侧,有一个硕大的宅院。 一个十一岁上下的小丫鬟边大声痛叫着边沿着亭廊拼命奔跑。 只见她那白皙如雪的脸蛋上已经有了三四道鞭痕。 鲜血透过那鞭痕渗透出来,滴在粉红色的长衫上。 倘若有人注意看,便能发现她的脊背上也满是鞭痕。 单薄的衣服掩映不住脊背上已经乌青发紫的几十道鞭痕。衣服都被血渍黏住了,一奔跑,拉扯开伤口,鲜血又渗出来浸湿了衣服,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痕迹来。 “别跑!你给我站住!” 身后不远处陡然响起一个七岁男孩子的大叫声,吓得这个少女浑身打颤。 听到身后的男孩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刚跑到前院,双腿一软,立马栽倒在地。 此时,男孩子一个飞跳,蹦到女子身上,骑马一般,砸在小山上。 “逮住你了!哈哈!驾!驾!” 扬起手中的鞭子朝着正在痛哭的少女身上抽打起来。 “骑大马!大马, 快起来!快跑!快跑!快跑!” 一鞭又一鞭抽打在少女身上, 疼得她浑身发颤,脸色发白。 她边哇哇大哭着,边咬牙强忍剧痛,用单薄的身子托起那个胖墩墩的小子来。 “起来了!飞起来了!”小男孩一看少女直挺起了身子,手中扬起的鞭子越加兴奋了。 “啪” “啪” “啪” 如同发疯了一般,他边兴奋地叫嚣着,手上的力量却一点儿也没减轻。 少女吃痛不已,只能猛咬牙,强忍剧痛。 但越加越加重力度的鞭子猛然间打在了脊椎上,疼得她双眼一下子灰蒙蒙一片。 意识骤然模糊,整个人便朝前栽倒下去。 “嘭!” 少女的头颅径直狠狠地撞击在地上,双眼骤然飞过一抹红晕,昏死过去。 小男孩也直接朝前栽倒在地,脸部着地,来个一个狗啃食。 “啊呀!你找死啊!” 小男孩滚了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在小山上,扬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到她身上。 倪土跟着管事穿过大门,转过影壁墙,正好看到这一幕。 倪土见状,登时气得快速飞奔过去,抬起脚来,一脚将坐在少女身上的小男孩踹飞。 倪土身后的管事伸出手去阻拦,但为时已晚,只能扭头抹脸,装作刚才的场景他压根没看到。 手儿不够用,要不然也把两只耳朵给堵住了。 被踹飞的小男孩一脸的茫然,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时候,却并没有哭,而是一脸的愤怒。 小牙紧咬,双拳紧握,嗓门还挺大:“谁!哪个混蛋踹得我!” 倪土一听立马火大了,对待这样的熊孩子,倪土唯有用上拳头和脚,这一最佳组合套餐方能解恨。 倪土见这个小子不但没意识到自身的错误,反而还出脏口骂人,怎能轻易饶了他。 倪土上前,抬手就拧住了那个小子的胖耳朵。 冬日里,小子一定是玩疯了,所以才冻伤了耳朵,正好让倪土过一把小时候老师扭自己的冻耳朵的热辣感觉。 小子疼得双眼都歪斜了。 龇牙咧嘴地大叫着:“疼!疼!放开我!放开我!” 他越是吃痛,倪土越发觉得,自己狠狠报复了悲惨童年的阴影噩梦。 小男孩叫得越狠,双脚都要跳得离开地面了。 倪土就越觉得心里爽快。 倪土揪住这男孩的冻耳朵,以四两拨千斤的功力提溜他到少女跟前,厉声教训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说,你为何要打她?把她打得遍体鳞伤,雪痕累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以后岂不是要留下疤痕吗?” “她这么瘦弱,你这么肥,跟一头猪一样,你凭什么要骑在她身上,让她驮着你?说!” 男孩疼得双手的力量全部用来紧紧攥着倪土揪耳朵的手,身子都朝他无条件地歪斜着,“我,我把她当成马,骑骑还不行吗?” “你还把她当成了马了是吧?来,拿鞭子来!我这就成全你!” 倪土一把夺过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这个男孩子的屁股上。 “啊!” “啊!” “疼!疼!” 男孩子的冻耳朵被人攥在手里,还被这人拿鞭子抽打,顿时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痒难忍。 没办法挣脱,只能是以大声哭叫发泄了。 男孩子边跳着哭叫边围着倪土打着圈儿。 他忽然瞅见了站立在一旁,双手捂脸,从指缝里偷看这一盛况的管事,立马大声喊到:“老王叔,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老王听闻这话,慢腾腾地叫手从脸上扯下来,不过,他却朝着那个男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鬼脸。 男孩急眼了,登时扯着嗓子高声哭叫道:“阿娘,阿娘!有人要打死我了!快来救我啊!” “你还想搬救兵是吧!叫你搬!叫你搬!”鞭子使得不得劲,倪土干脆抬起脚来,狠狠地踢在小男孩的屁股上。 “啊!疼!疼!” “你还知道疼啊,你打旁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疼啊!”这样对待熊孩子的场景异常熟悉,倪土似乎回到了前生,教训儿子的时刻。 但一个女人的尖嗓子吼叫,立马把他的错觉给拉回到现实。 “雄儿!” 倪土抬头一看,一位满头插满金钗银钗紫钗的贵妇带着一大帮人从后院窜来。 她一看到男孩被一个生人提溜起来,狠狠地用脚踹,心疼地顿时花容月貌全都丢没了。 小男孩瞥见她过来了,顿时来了情绪,哇哇大哭起来。 倪土见状才明白过来:敢情自己把这家的少郎给揍了! 正文 第0110章 反了反了疯了 咋办? 凉拌! 哥什么时候怕过人! 连穿越都弄过两遭了!还怕你这个母老虎大头鬼? 虽然这个贵妇人长得十分标致,还因为成熟气质,让她浑身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但倪土现在只能将爱慕之心收敛一些了。 倪土被她这美色所震撼住了,不由得分心松开了男孩的耳朵。 男孩趁机分奔着扑向他的娘亲。 “阿母,这人打……打我……”小男孩哽咽着说完,继续咧着大嘴哭了起来。 贵妇仔细查看了儿子的耳朵,发现只是红肿了, 并未出血,更没有被撕扯下来,这才放心下来。 再去扒起孩子的屁股,褪下一点裤,仔细观瞧,屁股也没有被打成四瓣儿,只是红肿了。 这人下手比她平日里大孩子的手法还要轻。 贵妇一瞪眼,虽然看到面前的少郎极为俊美,若是平日里相见, 定然多转几圈儿好生打量。但今日却不同,此人无缘无故打了自己的儿子,就等同于打了自己的脸。 这怎么能行! 不骑在他的身上,挠破他的脸,就算是给他面子了。 “老王,这人是谁!” 一旁的老王刚想说话,突然想到,刚才好像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了,还忘记问他来干啥了。 只知道他是来找主子的。 找主子的漂亮小生海了去了。 这一人长得如此英俊潇洒倜傥,还以为主子跟这人很是亲近呢。 所以,刚才这少郎打孩子,以为是替主子教训儿子,没想到两人根本不认识呢。 这下糟糕透了。 刚才,这人进门的时候就该审问一下他:我家主子身高多少,爱好什么,特长什么,那些尺寸多少…… 老王急得擦把额头上的冷汗,惭愧地低下头去。 “怎么?这人你不认识!怎么随随便便一个生人, 你便放进来了!给我乱棍打出去!” 贵妇一发怒,他身后的小娘们老娘们一声断喝,举着各式各样的扇子杀向倪土。 倪土很用不习惯唐装的能藏乾坤的袖兜。 虽然暗兜肚子大,但入口小,收口呈梯形。 每次取东西,倪土都有一种强烈的想把口袋布撕烂的冲动。 刚才看到小郎的操行可恶至极,倪土情急之下,只能将薛梅儿给的介绍信顺手沿着衣领塞进去。 习惯了西装的内兜,没成想经过一折通,介绍信竟然跑到胸膛部位了。 倪土从衣领口探手下去,很难勾到介绍信,索性解开了大褂。 当大褂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解开,大娘小娘们正好冲到跟前。 倪土正好高兴地拽开衣服伸手去取胸膛部位的介绍信。 她们却一窝蜂地大呼尖叫起来,捂住脸扭头去透过指缝偷看。 “叫什么?没见过肌肉男吗?”倪土做出大力士的动作,众女眷们又一声惊呼大叫。 有些还未嫁人的小娘,憋红了脸,一会儿瞧瞧倪土那俊美的脸,一会儿又去偷看他那结实的胸膛,随后便捂住脸匆匆朝后院跑去。 贵妇拦都拦不住, 只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倪土终于取出了介绍信,这才将大褂扣子一一扣好。 翘起兰花指掸打衣服上的褶皱,正正容貌,这才托着介绍信,走到贵妇面前微微施礼,说到:“本人姓倪,单字一个土,薛梅儿东主派我前来做活计。” “薛梅儿?”贵妇一听这话,猛地睁大了眼睛,瞧着倪土。手上却不听话地将介绍信接了过去。 瞧一眼介绍信,又抬头瞧一眼倪土,她一会儿笑一会儿恨的,脸上的阴晴变化在短时间内绽放出来。 搞得倪土心里甚是忐忑。 “既然是薛梅儿派来的下贱之人,就该责打小主人吗?来人!”贵妇回身,发现周围已经没了女仆。 有一些小娘竟然藏在竹林后面,远远地偷看倪土。 贵妇气得咬牙切齿。 “老王,将他乱棍打出去!告诉薛梅儿,这样没规矩的低贱下人,我王宁氏绝不会采用!” 倪土听了这话,登时火冒三丈。 骨子里永远是前生那个平等的理念,却遭受这个徒有其表,内心异常势利的女人的嘲讽和贬低,倪土怎能不火大。 倪土上前一步,将王宁氏手中的介绍信一把夺过来,眼睛瞧着她脸上的震惊之色,手儿却将介绍信一撕两半,接着叠在一起,接着撕。 直到撕成了数百个小碎片,倪土猛地张开双臂,将碎纸片丢到了半空中。 那些纸片儿犹如雪花,纷纷落下,将倪土和王宁氏隔绝开来。 小男孩竟然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地仰着头,瞧着这漫天飞舞的纸片片,脸上露出了无比的开心之色。 “你以为你是高贵的人?你在我眼里狗屁不是!狗屁还带响声的,你是哑屁!很臭!” 倪土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身,大踏步朝前走去。 藏在竹林后面,假山后面,圆形门后面的大娘小娘们顿时被这英姿飒爽给帅到了,几乎同时兴奋地惊叫起来。 王宁氏气得不知道该干什么,没想到所有的人都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母老虎不发威,你以为老娘是怀孕的猪啊,好惹地很? 王宁氏抬手猛地指向倪土:“你!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我要跟薛梅儿投诉你!投诉你服务态度极差!蛮横粗暴,还打人!你赔我儿子的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王宁氏气坏了!花容月貌全部消亡。 倪土摇了摇头,走到那位晕倒在地的小娘跟前,伸手放在她的鼻子前探查了一下鼻息,发现呼吸还很好,便伸手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竹林后面、院墙上、假山后面,顿时传来炸雷般的喊叫声。 王宁氏被起毛了,四处寻找着能用的家伙。 她陡然看到儿子手中握着鞭子,弯腰伸手便去夺。 没想到儿子竟然将鞭子背在身后,伸手指着倪土喊道:“我要那位兄长!我要他陪我玩!我要他!” 王宁氏一下子愣在当场。 一直杵在门口的老王很是心疼小主子。 一听小主子的话,忙张开双臂拦住倪土,说道:“你不能走!既来之则安之,你要陪小主公读书,玩耍,挨板子打屁股!” 王宁氏一听更是气得双眼都要蹦出来了,她怒气冲冲地指着老王说道:“让他,让他滚!滚出我家!” 小男孩一听急眼了,抬手就打在了王宁氏的臀部上。 “啊!” 还没等王宁氏反应过来,小男孩已经窜出去,跑到倪土跟前,扯住了倪土的衣角。 【在本书起点网址的“qidian“后边加上“tu“两个字母,就可以在公众号“起点图”上关注本书的数据和书单啦,数据每天都有变化哟~】 正文 第0111章 隔壁老王快跑 “兄长,兄长,你不要走!” 望着可怜巴巴的小孩子,倪土一下子想到了前生的儿子。 每次自己提着大行李箱准备远行的时候,儿子就会这样拉住自己的衣角,告诉自己要早些回来,回来的时候记得给他买好多好多礼物。 倪土的内心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 由开始的愤怒迅速软了下来。 “我可以不走,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甭说一件了,只要你能留下来陪我玩,十件事,一百件事都可以!” “好!”倪土点了点头,对小男孩说道:“只要你答应我, 跟这个小姐姐道歉,我就答应留下来陪你玩。” “好!一言为定!对不起,林琳姐姐。好了, 我道歉了,你陪我玩。” 倪土瞧了瞧怀抱中的女子,她微微睁开眼,瞥了一眼男孩,但神色还是十分难堪。 倪土知道她疼痛难忍了,也就想尽早离开这里。 “今日不行,你的林琳姐姐受伤了,如果不及时进行医治,会救不活的,我今日先去给她诊治,明日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倪土还是把语气变得柔顺了,最后还征求了他的意见。 站在一旁的老王觉得倪土不像是为哄孩子而故意骗他的,也就放心下来。 男孩一听倪土答应他了,立马高兴地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明日我等你!就在这里等你来!” 倪土冲他点了点头。 “兄长,倪土是你的名字吗?” “是,那你叫什么?” “我叫王百度, 我阿耶叫王文度。” “王文度?贞观十九年,从征高句丽,立下赫赫战功,拜水军副都督。” “你认识我阿耶?他都九年没回家了!” “那你才多大?” “我七岁啊!” “你不必牵挂你阿耶了!” “为啥?” “等你长大了自然知晓!” 王百度十分纳闷地抬起小手挠着小头皮,撇着嘴,皱着眉头,不明觉厉。 “哈哈!”老王看到小主公这般憨厚可爱模样,顿时高兴地哈哈大笑。 王宁氏简直气炸了肺。 整个家族,结果她成了孤家寡人,自己一个人在针对倪土,而其他人则对他一脸讨好。越看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便大声冲门口嘶吼起来:“你……倪土……给我滚……你再也别踏进我家半步!” 王百度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刚要扯开嗓子喊不,却被倪土照屁股上踢了一脚。 王百度扬起小脑瓜,疑惑地看着倪土。 倪土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动手不都口。不听话的女子就要打!” “好!土兄,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嗯!咱们明日见,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王百度瞧着倪土抱着林琳走出院子,又亲自出门, 远远地瞧着他远去,方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此时,王宁氏正站在原地捋着气,嘴里还絮絮叨叨,指着围拢的众人骂骂咧咧。 王百度走到王宁氏跟前,忽然想起了倪土刚才的话,于是,他举起了手掌,甩开膀子,“啪!” 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阿母屁股上。 “哎吆!”王宁氏招架不住这突袭的疼痛,直接双手捂住痛处蹦跳起来。 王百度却“噗嗤”一声乐得张开了掉了多半牙齿的嘴,嘿嘿一笑,立马撒开腿迅速地逃跑。 “百度,你这熊孩子!老娘我非打死你!” “孩子小,不懂事儿!不能打!不能打!”老王急忙上前劝阻。 “你还是个人儿啊,你还记得你是个人儿啊!”王宁氏直接上前揪住了老王的耳朵,狠狠地掐了起来。 老王疼得瞬间歪着脑袋,努力随着她的胳膊幅度,往上提着身子。“别,别,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口?刚才那个混小子欺负我,你也没动口啊!你还知道你是老王家的人啊!刚才死哪儿了!” “刚才我不是以为你俩认识吗!” “谁俩?你给我说清楚!怎么认识!一个生人我怎么认识!” “我一看这小伙子长得这么精神,这么好看,以为你们是常客!” 老王说完,众人纷纷如小鸡啄米般迅速地点着头。 王宁氏一听这话,又看到众人的姿态,顿时就气炸了肺:“好啊,你们竟然听信谣言,坏我清白,我……我……” 老王立马着急了,“主母,你千万别想不开,寻短见啊!百度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我,那就让你消失!我打死你!”王宁氏攥起地上的鞭子,狠狠地朝老王抽去。 老王哪能站在原地让她撒泼,立马拔腿便跑。 “你还敢跑?你……你给我站住!” 王宁氏撒丫子追了上去。 众女眷们纷纷为老王加油:“老王,快跑!跑到隔壁去,快点儿,再快点儿!隔壁老王!” 倪土带着少女回到宝缘斋,前院的人太多了,熙熙攘攘地都在争购稀罕事务。 玉骨折扇,还有带有各种香风的小巧折扇一经推出,立马成为小娘子们的时髦标志。 俊郎们得知此物乃最能撩动心上人芳心的事物,便纷纷前来抢购。 宝缘斋一时做不出那么多,只能限购。 李十三也在加紧征集和培养亲戚们制作折扇。 有几次,有人为了追求到心意小娘,抢购到心意商品,天不亮便来求购。 天放亮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出去了三条街。 有人更狠,直接在前夜便开始排队。 到后来,竟然出现了黄牛票贩子,卖一个排队号码,甚至要超过了玉骨折扇的价格。 人手不够,李十三听从倪土的建议,开始招聘孩童仆人。 招聘的唯一考核标准是心灵手巧,不论容貌美丑。 因为他们既是家仆,又是店员,倪土便打破现有的奴仆一纸变卖身家的规矩,变为了只要经过测试,顺利出师,每月便能拿到饷银。 一时间,宝缘斋这么一个高档品牌,变为了劳苦大众脱离苦难的救命稻草。 那些心疼儿女,不愿意去富户受打受骂的人将孩子带过来,参加海选面试。 那些因为儿女长相不好的人也纷纷拽着孩子千里奔波而来。 一时间,宝缘斋的大门口外排着两个截然不同的队伍。 为了防止砸了宝缘斋的牌子,被权贵们心生不满。李十三将选聘家仆的地方改在了老家,也就是长安城外的宝山村。 热闹非凡的宝缘斋门口才重新被士子们和小娘们霸占。 正文 第0112章 替绿人戴帽子 倪土径直奔到硕大院子的最里侧。 那里,李十三给自己开辟出一个小院子供自己暂时居住。 还有一个房间给一对老夫妇。 “哎呀,主公,你怎么回来了?这女娃是谁?她怎么了?”一名老妪听到动静,从一个偏房里出来。 听到动静,一个老汉跟着老妪也奔了出来。 这对老夫妇分明就是那两位现前在大街上卖石子棋的老人。 倪土担心京兆府的衙役们顺藤摸瓜找到自己,倪土便在前几日抽空以购买石子棋的名义去探查风声。 没想到正巧碰到老妪正在摊位上抹眼泪。 倪土问了才知道, 老汉这几日生病,恐怕没几日活命了。老人手中的钱都拿去抓药,结果还是不见好。眼看着手中无钱,只能等死。 倪土便亲自给老汉把脉,又开了自配的药方。没想到两三日,老汉便退了烧, 好多了。 老夫妇打听着,来到宝缘斋向倪土表示感谢。 倪土见他们无儿无女, 摆摊卖石棋也是无奈, 至今加上倪土这个客户,也就寥寥。倪土便让李十三将他们留在店里,负责劈柴生火做饭。 李十三的后厨是一位高薪聘请的大厨,根本用不着两位老人。 李十三索性将两位老人安排给了倪土,照顾倪土的起居。 在两位老人看来,倪土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不但给抓药治病,还给饭吃,便踏踏实实认倪土为自家主公了。 开始,老两口过于仔细的照料,让倪土很是不适应。 “你们是长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照顾你们还在情理,哪能让你们伺候我这个半大小子啊。” 在倪土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后,老两口才放下了殷勤的心,跟倪土像家人一样处。 见到倪土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渍的少女回来,老两口登时吓了一跳。 当倪土诉说了来由,老两口才将担心变为了同情。 倪土将少女林琳放在床榻上, 伸手去摸少女的额头。此时, 感觉林琳的额头已经滚烫成暖宝宝了。 倪土查看了林琳的伤口,知道她这是因为伤口发炎而高烧。 需要及时清理伤口,而后要服用消炎药。 “汤婶,你来给她清理伤口。我去给你拿酒精。汤叔,我写一付药,你去药铺抓几包药回来。” 一番紧张但有序的操作后,少女林琳的伤口得到了清洗,并妥善得到包扎。 老汉熬了汤药,老妪又扶她坐起,要给她喂汤药。 “阿婆,你们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老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嗨!好死不如赖活着,小小孩们说什么丧气话!” 林琳哭泣起来:“我打小就被耶娘以十两纹银卖给了王家。在她家里饱受了欺辱,更是被小主公整日捉弄,早已经心惊肉跳,生不如死。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趁此机会就此了结了吧。” 老妪和老汉听了也是深深叹口气。 变卖了身家,给人家做仆人, 就意味着在婚嫁前就是人家的私有产物,哪怕被人家打死了,官府也不会主动去追究此事。 毕竟,等级森严的社会里,贫贱之人谈何性命自主和命运自由啊。 “好了!你先好好服药养病,我去寻一下李兄,让他把你买回来便是。” “真的?如果这样的话,我甘愿给你做牛做马。”林琳激动地就要下炕给倪土磕头,却被倪土劝阻,老妪和老汉急忙按住了她。 “把你买出来,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做仆人,我这里也不需要你来做什么,到时候你就是自由之身了,不必在乎我。” 对于倪土的话,林琳一半惊喜却一半黯然。 老妪看到了林琳的诧异表情,偷笑一下。 再一瞥这一对小人儿,主公俊秀帅气,这个小娘美丽娇羞,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对玉娃娃,般配得很。 她知道小娘的心思起了涟漪,忙宽慰道:“先别想那么多,先把你赎出来再说旁的。” “可就算把我赎出来,我也难以有自由之身了。典卖为人家的仆人便就成为了贱籍,哪里还有什么自由之身。” 对于林琳的慨叹,倪土深有感触。 他现在还不是背负着崔家奴仆的贱籍吗?要不然,来到长安,不是为了代表身份的鱼符,他也不会把自己卖给薛梅儿,去做什么男保姆了。 “你先在我这里好好养病,等我先把你从王家赎出来再说。” “多谢少郎相救,林琳感激不尽!”林琳在炕上微微施礼。 倪土点了点头便出门去了。 最近李十三正在招聘家仆,倪土便想着将林琳安置在这些人里面。 反正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等林琳学成后,日后做工还能有例钱可以取,已经很好了。 “贤弟不是去王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倪土将事情经过跟李十三讲了,李十三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做那个王百度的亚父也不错啊!” “什么啊!难道人人都说王宁氏一向浪涛,此传言是真的?若是如此,我都不敢去了。” 李十三哈哈一笑,说道:“半老徐娘多风韵,孤床独枕夜难眠。你要了解她多年的寂寞之苦啊。” “她的郎君不是在水军任副都督吗?旁人怎么还敢开这样的玩笑?貌似王文度已经阵亡了一样。” “此话是有来历的。王文度跟这个王宁氏本就是姑舅表亲。两人的婚事遭到两人的同时反对。因为两人各有所爱,情意绵绵之人又都是贫贱小户人家,所以,两人的反对在父母辈那里算是无效。两人婚后没出半年,王宁氏便诞下如今的王百度。自此成了王文度的一大笑话,被满朝文武嘲讽,成为一大丑闻笑谈。” “他本来在关中任职,乐得清闲。但自从有了这个丑闻,王文度便四处游历参战,恨不得距离长安越来越好。这个家也就相当于不复存在一样。世人都知道,王文度已经没脸回来了,也不想认眼下的妻儿,也就把这个王宁氏当成了活寡妇。” “最让人盛情谈论的便是王百度的生父到底是谁,传闻有好几十个,但没有一个承认的。” 倪土听着李十三热情洋溢的八卦,回想起了自己在崔家的待遇,很是同情王文度的心情。 替人戴帽子的滋味并不好受啊! 正文 第0113章 睡觉都能乐醒 诉说了关于林琳的请求,李十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小事儿,我回头跟老李说一声就是了,事情让他去办,准没错儿!” 李十三如今是把倪土当财神爷供起来了。 得益于倪土,宝缘斋才得以成功创办。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倪土的斡旋下, 宝缘斋没有被武昭仪全部侵吞。 想起那日的遭遇,李十三就后怕不已。 自己早就吓瘫了,若非倪土在,恐怕宝缘斋就被自己拱手想让,全部转给武昭仪了,哪里还有如今的四成尚且握在手里。 这几日思索,李十三越来越兴奋。这店是武昭仪的,那么, 凭借武昭仪跟陛下的亲昵关系,这个店不就是陛下的家产吗? 没想到自己摇身一变,从一个低贱的商贾一下子上升为陛下的家臣。 这几日,李十三睡着觉都能乐醒。 在跟倪土的谈话中,李十三曾透露,要将此事公布开来,算是给店打打名人牌,给店铺贴贴金,还能避免一些眼红的恶棍敲诈骚扰。 没想到他兴冲冲将此念头说出来的时候,却遭到倪土的当头棒喝。 “行啊,你一旦这样做了,保准项上人头会不翼而飞。” 李十三摸着冰冷的脖颈思索了半日,才弄明白倪土这话背后的含义。 是啊,武昭仪当日来是偷偷来,走时也是悄无声息。 并没有敲锣打鼓,伴随浩大的依仗前来。 还有,店铺的份子在重新分割后, 并未到京兆府备案。 这样以来,宝缘斋在官面上仍旧是自己跟倪土的。 想通了这些,李十三的后背渗出了很多冷汗。 后怕不已。 该保密的必须要严守,否则,败坏了当今天子的名声,那就老命不保了。 没想到倪土小小年纪,不但鬼点子多,研发出很多为所未闻的好产品,还能够看透很多人情世事,简直老辣毒谋地厉害! 自那,李十三对倪土刮目相看了。 “哎!昨日,尤狗子一帮渣渣又来捣乱,讹诈走了不少银两。” 倪土听了却不为所动,淡淡说道:“记账!” “记账?什么账?”李十三听了很是疑惑。 “何时何人敲诈了多少银两,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咱这个店可不是光咱兄弟俩的,还有那位大人物呢。月底的时候,把这遭讹诈的账本也一起递过去,从她那份例钱里按比例扣出来。” “哦?这样做是不是太不仁道了?” “仁道?在商言商,咱们讲究的是商道!被敲诈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那些钱也是成本的一部分, 她作为大股东, 自然是要分担这部分本钱的。” “在商言商?”李十三咋摸着这句话,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啊!” “只是这样下去,咱们无形中花出去的冤枉钱太多了。何况他们本就是一伙儿,一小撮人得了便宜,其他人会蜂拥而至。长久以往,咱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还不够孝敬他们这帮狗杂的。” “不怕,让李兄招聘一批健壮的农人进来,只要愿意卖身为咱家的奴仆,份子钱就给的高高的。他们啥也不用干,拿着烧棒看家护院即可。” “他们倒是很是实诚,一旦得了救命钱,就会死心塌地给咱们做活,只是他们性子太直,看着这帮无赖前来讹诈,他们还不得乱棍将这伙杂碎打死啊。” “打死就打死呗,到时候,打死的人命分一半给大人物。” “啊?这个也可以分?”李十三本来要喝热茶,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立马就觉得口不渴了。 “好!这几日,我正好按照你的构想,把宝山村的荒地盘下来,到时候一并把尽量多的农人变为咱家的佃农,从中选拔健壮劳力到店里做活,这样以来,算是亲上加亲吧。” 倪土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提及宝山村,倪土便想着把那个荒山村变成蔬菜大棚基地,不出几年,一个改变人饮食习惯和种植习惯的基地就会横空出世了。 冬日里整日萝卜干、豆角干、狗肉、羊肉的吃得满嘴都要上火了。 他太需要在冬日里来点儿绿色改善一下胃口了。 不过,眼下需要解决的薄膜,就像他要研制的胭脂和香水,需要大量的香料。 有朝一日亲自去往一趟天竺就好了。 挥掉这些不可思议的幻想,倪土决定回小租房那里一趟。 询问一下这段时间雪浪回来了没有,再问一下程政他们是否找寻到此处了。 倪土这一回来,可把甄真儿高兴坏了。 “你耶娘呢?” “他们啊,回老家了!外公病重,需要人伺候,阿娘放心不下,便拉着阿耶回老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你怎么没跟着回去?平日里也没什么活计可做。” “有啊,咱们的唢呐、古筝、萧、二胡、口琴,还有什么小提琴、吉他,我按照你给你的草图都做出来了,你来瞧。我给你吹一段萧。” 听着咿咿呀呀呜呜咽咽,类似哭声的萧声,倪土来到一架用楠木打造的古筝前,伸手拨弄了一番,觉得声音不对劲,便拿起扳子一一调试。 宝缘斋的乐器和折扇一部分是从甄真儿这里订购的,但他这里产量太小,李十三便雇了一批匠师,专门为宝缘斋供货。 倪土对甄真儿也不强求。 靠着铜火锅,甄真儿已经赚足了大半辈子的钱财了。 他也没多大志向,更不愿意奢求太多,只要钱够花即可,每日活得快乐就行。 倪土便把一些需要精细琢磨的技艺交给甄真儿。 没想到甄真儿还真有匠师的那股子,钻研的专注劲儿。 倪土便将几件乐器的构造图交给了他,没想到他还真鼓捣出了一些雏形来。 既然他有匠师之姿,便让他踏上这条道儿吧。 “上次,你跟小伙伴儿争斗魁首,有结果了吗?” “哪有啊!” 倪土很是吃惊地抬头看他。“怎么了?难道有高手?” “高手倒没有。他们是一群流街窜乡的演艺人,指不定会跑到哪里。自打上次见过面之后就再也没找到他们。” “这就难怪了!他们是附近的村民吗?” “那倒不是,能歌善舞,说的话还是叽里咕噜,让人完全听不懂。头发是卷卷毛,皮肤黝黑,只用一个小圆鼓,还只用手拍。跳舞的小娘一直在扭腰,跟个蛇蝎一样。” “吐蕃人?”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想明白了!好像是这样的!” 正文 第0114章 正在忙正事儿 “知道他们为何会流浪到街头了吗?” “听说他们是被一个外来贵族遗弃了,无家可归,所以就四处游荡,通过展示歌舞来混口饭吃。” 倪土听到这里,很强的一个打算开始在内心深处涌动了。 乐谱?他们会不会认识? 古筝的制作还是十分考究的。 木材、琴丝基本上是用上好的材料制作的。 倪土便把这个古筝用大布包背到了宝缘斋,打算放在自己的屋里。 林琳已经勉强站了起来。 倪土一进屋,林琳马上跪了下去。 倪土吓得倒退一步后, 马上将古筝放好,去搀扶她。 “你这是做什么?” 汤家老两口也待在屋里。老妪还在抹着眼泪。老翁则在唉声叹气。 “李东主的管事已经将我从王家赎了出来了,身份暂时放在了宝缘斋。但管事说我是少郎的人,不必听从他们的派遣。” “这……兄长一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等你身体好了,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做工,每个月还有例钱可以拿。” “请少郎收留!” 老妪也在一旁劝到:“主公, 您还是收留了她吧。她刚才说自此哪里也不去了,一辈子专心伺候你一个人。多好的孩儿啊,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 老妪说着就哭了起来。 老汉急忙用胳膊肘捣她一下, “老婆子,多么高兴的事儿,你哭什么!” “这个不用,我有胳膊有腿的,不用谁照顾。你先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我便不起来。” “嗨!好!好!我答应你!” 倪土只得先委屈自己了,暂时答应她下来。 老妪一听高兴地上前搀扶林琳。 林琳也是高兴地将娇羞的脸儿遮挡住,躲过倪土,钻出房屋。 倪土摇摇头,便搬着古筝进屋。 老汉忙上前搭把手。 倪土支好了古筝架,开始重新调筝。 老汉却站在原地不走。 “什么事?” “没!没!” 老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日,但还是止住了。 “你先去忙吧,我练习一会儿琴。” “好!” 琴音调制地差不多了,倪土开始抽一条让甄真儿制作的板凳做好,酝酿着弹奏一曲。 “弹奏什么呢?”想了片刻,倪土的思绪里便响起了异常震撼内心的音乐。 人来此世, 谁人不在江湖行,江湖中摸爬滚打,谁人何尝不曾笑傲江湖。 气势磅礴,声色悠扬的古筝曲顿时从小屋内炸裂开来。 能听到琴声的人无不为之感染,手上的做活都忘记了。 倪土弹奏完一曲后,觉得少了很多东西,有些桥段还是错的。 倪土干脆支起一个木架子来,在上面铺上一层纸,用竹尺画了五线谱。 又凭借着记忆在上面画着曲谱。 倪土根据机械记忆弹奏一段,便修改一下曲谱。 却没想到李十三循声而来,早已站在身后了。 “天籁之音,好听到醉!” 李十三低低的夸奖一番,才把沉浸在音乐海洋里的倪土唤醒。 “兄长,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给我说一声。” “如此沉迷音乐,老夫不敢打扰啊。咦,你这是在写什么?怎么跟画蚯蚓一样。” 此时,林琳端了一碗茶水过来, 要递给倪土:“少郎,请喝茶。” “没看到兄长来了吗?先给兄长。” “李东主,请用茶。” “好!好!”李十三说着好,眼睛却盯着林琳的俏丽脸蛋看,竟然被她脱俗的美丽面容给吸引住了。 李十三常年跟人打交道,还是很少见到这么一位看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的小娘子。 不免就多看了几眼。 倪土笑了笑说到:“兄长若是觉得赏心悦目,便召去服侍你得了,我一个半大小子,被人伺候着还不适应。” 站在一旁忙着倒茶的林琳一听到这话,嘴巴努起,满脸显出怒色来。 李十三很是知趣。明白此人是倪土专门嘱咐要赎回来的。听汤老夫妇说,她还是倪土亲自抱回来的。 知道他怜香惜玉,疼爱地厉害,所以就在下午火速让管事拿着银子去王家把林琳赎了出来。 “哎,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兄弟的疼爱之物,老夫怎能横刀夺爱呢!” 林琳听了这话,才放心下来。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 林琳将茶杯放在倪土跟前后,努着小嘴,用一双大眼睛使劲剜了一眼倪土。 倪土正在仔细修改乐谱,没有注意到。 但她这一娇态却被李十三看在了眼里,懂得了小娘子的芳心,便为倪土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兄长笑什么?难道我刚才弹的不对吗?” “非也,非也,我是为贤弟的多才多艺而高兴。请问,这些线条和符号是什么意思?” 倪土这才恍然,指着纸张上的五线谱说道:“学音乐的人第一个要学的就是乐谱,有了乐谱才有接下来的演绎。” “乐谱是用一种符号来记录音乐的方式。记谱法有记录音高法和记录指法两类,记录音高有五线谱、简谱、点字谱等,记录指法的有琴的减字谱、吉他的六线谱等。” “乐谱分为总谱、分谱、大谱表三个部分。” “这个呢叫五线谱,因为乐谱一共有五条线,从下往上依次为一、二、三、四、五线。” “两条线之间的距离叫间,间上的音次为四、六、一、三、五,线上的音为三五七二四。” “当然这只是阿拉伯数字,如果换算成音符应该是哆来咪发唆拉西哆。” 倪土随后又根据乐谱唱了一遍音符。 “哎呀,人老了,学东西太费力,记不住啊!” 站在一旁的林琳却说到:“少郎,让我来试一试?” 她张口试着对着乐谱唱了下来。 倪土和李十三顿时目瞪口呆。 “琳儿,以前你学过?” “没有啊,我之前连乐谱、五线谱为何物都不知晓,只是听了少郎一句话便记得了。” 李十三和倪土大喜。 两个大奸商,分明看到一个很好的摇钱树。 “好!我仔仔细细教你,你先学会认谱子背谱子。” 不出半个时辰,林琳竟然把整首谱子背了下来。 “好,我来教你弹古筝。” 两人坐在一起,倪土手把手教给林琳弹古筝。 “两手要缠绕上义甲,这样缠绕……” “沧海一声笑……二三四。” “找一下中音区的拉……” “食指抹……” “劈指上行接摇指……” “花指……” “加颤音,加刮奏,曲子才能韵味十足……” “大拇指借力,扎桩。灵活运用……” “最后一个四拍的时候抬手腕……” 两人和和密密地弹奏着,李十三苦笑着摇了摇头,很是识趣地退步出去了。 到了门口,看到老汤夫妇正在柴房里忙活,李十三很是善意地提醒道:“他俩人正在忙着正事儿,你们休要打扰了他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等李十三很是满意地走后,老两口朝着正屋望去,彼此面面相觑,老脸上显出了羞赧之色。 正文 第0115章 如果他能陪我 天黑了。 倪土热身运动后,出了一身汗。 没有办法洗澡,倪土便用干净的毛巾擦洗了全身。 穿好衣服,用冰水洗了脸,顿时觉得身体爽快。 林琳烧了热水要伺候倪土洗脚,却被倪土摆手制止了。 “我自己来!” 林琳撅着小嘴,很是不满地闪身走了。 倒掉洗脚水, 倪土便来到卧室,发现炕上的帷幔垂了下来。 “这个琳儿,大冬日的没什么蚊子,垂什么蚊帐。” 倪土埋怨着给土炕下的灶台口子塞进一些木柴,关闭上小门,便掀开帷幔, 就要上炕。 赫然发现林琳正躲在被窝里, 一看到倪土,便缩了脖子,将羞赧的脸蛋儿藏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林琳探出头来,要做介绍。 倪土却道:“回你屋睡去,顺便把灯帮我吹熄了。” 林琳嘟着嘴,极不情愿地起身,踏上鞋子便去吹熄灯。 倪土太累了,钻进被窝里,双眼皮就开始打架。 不一会儿,帷幔突然被人挑开,一个冰冷的小手突然掀开了被角。 随后一个柔弱无比的家伙钻进了暖呼呼的被窝。 “谁?琳儿?你怎么不回你屋睡去?” “我没有屋子啊!” “哦,你钻你被窝里去。” “我没有被窝啊。” “哦……” 柔弱无骨的温柔女子,给了倪土很多火气。 外面寒风阵阵,倪土却觉得胸中炉火中烧。 倪土躺着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旦把持不住就害了人家。 睡得迷迷糊糊的,竟然挨到了天亮。 倪土早早地起身去院子里跑步锻炼。 老汤夫妇看待倪土的眼神都变了。 倪土突然想起来,嘱咐道:“东厢房不是空着了吗?你们今日辛苦一下,给琳儿置办一下,去柜台取一些银两,给琳儿置办一些洗漱的东西, 还有被褥、衣服什么的。让琳儿陪着你们去买吧。” “好来!”老两口高兴地答应到。 林琳起来了,出门对着太阳伸懒腰,老两口看待林琳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早饭后,重新整装,走步去往王家。 一进门口,果然看到王百度孤零零站在院子里,跟昨日一样。 他正翘首以盼,没想到果然看到倪土来了。 高兴地一蹦多高,立马上去拉住倪土的手“兄长”“兄长”地亲昵叫着。 王百度拉着倪土的手便要去后院玩耍,却迎面撞见了一直冷着脸的王宁氏。 “度儿,你先去书房读书,我有话要跟倪土说话。” 王百度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拗不过一向威严的母亲的吩咐,乖乖地低着头跟着丫鬟走了。 走出去几步,却又回头:“土兄,你跟娘亲完事儿了,就过来找我玩, 一定要记得哦。” “好!一定!” 面对亲儿子极其暧昧的话,王宁氏气得眉头紧锁。 周围的丫鬟们却捂嘴掩笑。 倪土自然明白她们一喜一怒到底为何了。 “跟娘亲完事儿”?啥事? 倪土揣着明白装糊涂,肃立原地,眼睛瞧着地面的枯草发呆。 “哼!蛊惑我的儿子,你小子真厉害啊!” “刚见面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何来蛊惑之说?” “没蛊惑,怎么说咱俩……”王宁氏刚说出口,双腮便现了微红之色。 倪土抬头去看她,分明被她的特殊魅力给吸引住了。 半老徐娘犹多情,芙蓉花开又一春。 “大胆!身为下人,怎敢这样对待主母无礼!”王宁氏皱着眉愤怒叫嚣起来。 倪土只好低下头去,回到:“主母息怒,小的不敢。” “不敢?你的胆子很肥啊,昨日里来诱拐走了我家度儿的陪床丫鬟,还直接派人来赎买走了。这么财大气粗,怎么还来做你所谓的男保姆?说!你是不是薛梅儿专门派来刺探我的丑闻的?” 倪土听了这个女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骂了一句疯女人,便想到此人一定是因为丈夫多年离家出走,郁郁寡欢,心情常年不佳,导致的内分泌失调,更年期提前到来。 倪土避免在气头上与之对抗,便顺着她的话说到:“非也,我之所以一直在做这一行当,实为报恩。” “报恩?薛梅儿有恩于你?” “是!当初我一人进入长安后,身无分文,鱼符也被弄丢了,幸好薛梅儿收留了我,并给我活计做,让我得以在长安立下脚。” “虽然,此后凭借运气才稍微赚了一点儿小钱,但吃水不忘挖井人,寻根溯源为正道。薛东主的恩情,小的自然是要报答的。况且三年契约已经形成,小的怎么着也得把这三年契约给履行了。” “好一个义气仁人,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梅儿姐对你的好。既然如此,你要把这份心好好踏实下来,在我家好好做活。像昨日之事就不要再出现了。否则……” 倪土听到王宁氏的语气松缓了一些,有些悲也有些喜。 喜的是的确是惹她发怒了,期望她一气之下把自己这个男保姆给炒了鱿鱼。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背负浪涛妇之男佣的罪名了。 悲伤的是,她竟然没有拒绝自己,反而像看一件刚刚得到手的心爱之物一样,不但围绕着自己转着圈圈上下打量自己,连那对大眼睛里都放射出了渴望又惊喜的目光。 像是自己要跟她非得发生点儿什么似的。 漂亮小伙再加上点不屈不卑桀骜不驯的精神头,简直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宝贝。 王宁氏越看倪土越是喜爱。 倪土备受着她那火辣辣的含羞目光,抬眼去看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更是感受到了什么叫站在舞台中心那颗最亮的明星,到底是何种滋味了。 倪土被她们欣赏地很不自在,不由得先开口问询了:“不知夫人有何差遣?还有否则什么?” 倪土这么一问,倒把王宁氏给问蒙了。 他忘记了刚才他说的话了。 “否则,度儿犯了错,你也跟着一起挨打。所谓儿子没出息是你做父亲的过错……” 倪土急忙红着脸咳嗽几声。“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在下明白了。”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好工整,这是哪里来的学问?我饱读经书,怎么没看到过这几句好诗词呢?” 倪土心里腹诽,“你当然没见过了,这是数百年之后南宋才出现的经典著作,它有一个响亮地雷贯中西的名字,叫作三字经。” “这是家师随口之言,随口之言。”倪土没法如实解释,只能又一次搬出自己那个虚无缥缈的师父来顶岗了。 “哦,如此说来,你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这样最好了,你要好好教导度儿好好读书,将来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成为我大唐的一名栋梁。你是否有问题?” “回夫人的话,没问题。” “善!去吧!好好陪度儿读书。” “喏!” 望着英俊少年的背影渐渐远去,王宁氏陷入了沉思。 “多么可耐的一个玉人,若是他能陪着我干点儿什么……” 一想到这里,王宁氏的脸都发烫了。 王宁氏为了躲开刚才的尴尬,扭头朝着两旁站立的丫鬟望去,看看刚才的窘迫样子是否被她们窥见了,却看到两位丫鬟都涨红着脸,笑着在思索什么好事情。 王宁氏的醋意大发,马上开始了对两位丫鬟的凶狠抱负。 “你俩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捶肩膀,给我捏脚……” 被两个情敌伺候着,王宁氏心中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下来。 正文 第0116章 果然是个村夫 倪土来到了后院的书房,见到王百度正端直了腰杆,跪坐在矮矮的书案后面。 一位胡子稀疏的矮胖男子正手持戒尺,对王百度进行训诫。 倪土来到门口,压根就没把这个教书先生放在眼里。 因为倪土刚才听到这位教书的竟然大谈什么“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谬论。 倪土心里极度反感。 “百度,说好的咱们去玩儿, 你怎么不去啊?” 不但王百度惊讶地一个劲儿地跟倪土使眼色,连那个教书先生都气得瞪大眼睛,双牙紧咬地将倪土上下打量。 “你就是那位伴读小儿?哼!徒有皮囊空无学问,以身相许又能如何?别忘了人的天性是喜新厌旧!” 倪土一听这人的话分明是酸溜溜的在骂人。 他骂自己是个那种的……男保姆? 倪土对这位教书先生的火气更大了。 “孔夫子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既然有非礼之事, 君子焉何要关心?又如何要质询?难道说先生对小的宠幸有羡慕嫉妒恨的心思吗?” “你!竖子……竖子……” 此时, 王百度的双眼登时瞪大了, 欣喜若狂起来。 是啊,这个倪土不简单啊,干了自己一直想干的事儿。 日后,有了他在自己身后撑腰,自己还怕这位严苛先生的鸟屎啊。 “白先生,他是我高薪聘请来的男保姆,是我的似有财产,先生还无权过问。” “无权过问?好!好!既然是你的私有财产,老夫管束不着,但这个教室却是老夫说了算!”白先生气哼哼地说着便用书本指着倪土道:“你给我站住!想进屋里来,除非你在十息之间做出一首诗词来,而且要在韵律和深意上折服老夫,否则,以后你就跟看家狗一样蹲在门口吧!” 倪土一听这侮辱人的话,顿时来了气:“十息?我七息就能做出一首把你雷死的诗词来!” “好!竖子狂妄,有本事你做啊!”白先生被气得脸色发乌,浑身发抖,只等着倪土出了丑,好以大发雷霆进行发泄了。 倪土沉思起来。 这样的沉思倒让白先生以为他这小子要认栽了。 实际上, 倪土在心中郁闷:知道上百首诗词,到底要用哪一个啊? 想了想,有一首恰好符合当前的景象。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白先生微微一笑,但这笑里还带着鼻息的哼声,“果然是村夫一名!” “千磨万击还坚劲,” 白先生听了微微一愣神,捻胡须的手儿一激动,竟然扥下几根胡须来。 白先生来不及疼痛,却听到倪土继续说到:“任尔东西南北风。” 白先生悬在半空中的手儿僵住了,目瞪口呆地咂摸这首诗篇。 越咂摸越觉得奥妙无穷。 白先生心里震惊无比。 他何尝不知道这首诗篇的威力。 竹子抓住青山一点也不放松,它的根牢牢地扎在岩石缝中。经历无数磨难和打击身骨仍坚劲,任凭你刮酷暑的东南风,还是严冬的西北风。 简单几句话写尽了竹子的刚毅。 士子们爱竹子,爱竹的志向,但尚未有一首诗词能与之媲美。 这般巧妙事物暗喻大道理的诗篇一定会在短时间内风靡天下,倪土也会扬名万里。 一想到这首诗篇讥讽的对象竟然是他这个夫子, 白先生被羞耻地面红耳赤。 爱惜学子之心到底还是战胜了心中的不满。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能坚持再将倪土拒之门外了, 若是事后被王宁氏知晓了, 也一定把自己打发走。 再被平日里交好的士子们知晓了,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地臭了。 更何况,早就听说这个小子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薛梅儿举荐而来的,拒绝了倪土,就相当于打了薛梅儿的脸,自己照样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白先生一咬牙,奋力地拂袖,回转身,立在讲桌之后,询问到:“这诗作叫什么名字?” 倪土见他服了软,双手抱歉,微微一躬身,回答到:“回夫子,此诗作名为七步诗赞竹节。” “七步诗?”一想起刚才倪土确实是迈了几步,顿时觉得脸骚红滚烫。 他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竟然与这诗作联系到了一起。这样也好,算是给自己留下了治学严谨的作风,也算是好名声吧。” 为了好名声,白先生咬了咬牙,说了句:“以后不准迟到了!” 王百度高兴地急忙挥舞小手,示意倪土坐在他身旁。 白先生见倪土的跪坐姿势很是别扭,心中窃喜,终于逮住惩治这个臭小子的机会了。 刚才老夫失算,让你这个小子用诗篇羞辱了老夫,老夫便用体罚来给你一个下马威。 白先生将手中的书本往桌子上一丢,拎着戒尺便来到倪土跟前来。 “竖子无礼至极!为人君子站要有站相,跪要有跪相。” “所谓跪坐,讲究着呢!以双膝跪地,将臀部置于脚踝,上身保持端正竖直,双手自然安放于双膝之上,始终保持神态安然,目不斜视。此为正坐。” “祭祀之时,则要将臀部稍稍离开脚踝,上身挺直,以示庄重。” 白先生一个戒尺打在双腿上,一个戒尺打在屁股上。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感,倪土觉得这分明不是礼节,而是折磨。 无奈,自己只能咬牙坚持。 一旁的王百度见到倪土这种窘态,呲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白先生更是来气。 “伸手!” “啪啪啪……” 当看到王百度疼得眼泪快下来了,倪土才觉得神清气爽。 白先生继续拎着戒尺在倪土周遭转悠,不失时机地给一个重重的戒尺,口中还是絮絮叨叨:“所谓恭坐,是指平坐之时将头微低,目光注视对面人的膝盖处,这种坐姿多用于面对上官以示恭谨之态。” “面对长辈时,则应采用垂头且目光收敛的肃坐姿态。将头完全低垂,手肘部也时刻保持下垂之姿的称为卑坐,这是仆人面见主人时需保持的谦卑之姿。” 正文 第0117章 吃软饭腰也软 “跪坐,代表着一种严肃恭谨的礼仪。这种礼仪不仅仅用于臣子面对君王,小辈遇见长辈,仆从遇见主上,即便是在身份地位平等之人也会用跪坐的姿态以示相互尊重。” “君子见面,当以礼相待。为表示正式庄重,会在庄重严肃的场合采用跪坐的姿势以示重视。若是在正式场合内, 采用其他坐姿,都会视为对他人的不敬或藐视,会备受批评与指责。像你刚才那般,两脚张开,两膝微曲的箕踞姿态更是对对方的轻视与慢待。” “像你这样的莽夫,尚能与农人苟合。倘若你是孟子之妻的话, 早就被休了!” 的确,普通百姓之间则要求没有如此严苛, 在私下场合或是在家也会偶尔放松一下,以箕坐或踞坐的方式活动腿部,得以暂时放松。不过由此还差点引发一桩冤案。 孟子曾因偶见“孟子妻独居,踞。”便向自己的母亲称“妇无礼,请去之。”还好最后被善良明智的孟母成功劝慰,孟子也便打消了休妻的念头。 跪坐习俗是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它体现了中华文明的端庄、谦恭的礼仪风范。人们以跪坐之姿端坐时和气护身,内外调合,达到一种内心与身体的协调统一。 在君臣会见之时,臣子以谦卑之姿礼拜君王,君王则报以严肃恭谨的端正跪坐之礼,这是对“君臣之礼”最为恰当的表达,同时也表现出古人的处世严谨之风。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若不正襟跪坐也是对诸位臣下的不敬与失礼。 倪土看过有关这方面的研究,跪坐之礼,有其风俗缘由。 古人尚未发明出内衣,因此只着外衣,行动坐卧颇有不便,特别是低身坐下时很容易使身体暴露, 因此跪坐的姿态还可以使人免于这样的尴尬处境。在君臣、公卿、大夫、士人相见之时多正襟危坐,将长衣下摆处妥帖收于膝下,大方又得体。 不过,有学者指出,跪坐之礼催生的是古代的平等文化。因为先秦时期君王与百官平等跪坐,并无高下之分,只有主次之别,也间接催生了平等自由的百家争鸣的盛世文化之景。 有后人讲解跪坐的礼仪时,说到席地安然跪坐之时,能由内心生出一种与天地相接浑然一体的精神力量,这也是古人所追求的与天地合一的修养身心的方式。跪坐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身心锻炼方式,既可以有效提升自身的礼仪气度,又可因保持端坐而养心安神,祛除工作与生活中带来的诸多烦躁与戾气。 在悠久漫长的岁月里,古人一丝不苟地以一种刚直、恭敬、典雅的跪坐之姿创造了辉煌的历史和文化。被历史所摒弃的跪坐不仅仅是一种古代人的生活符号,更是一种饱含先人智慧的璀璨文明,是古人亲于地、仰乎天精神体现。或许有一天, 当人们抛开诸多烦杂, 席地跪坐静思之时,才能勇敢地面对自我, 诚挚地与自己的内心进行对话,并真正地理解自我、实现自我。 在倪土看来,这就是个屁! 跪坐能啥好处?除了腿麻,没见到。起码在哪里很热的大型动作片里,倪土见到那些喜欢跪坐传统的小矮人们,不但腿粗地吓人,走起路来还是外八字,难看死了。 倪土不明白,为何自以为高贵的人,总是喜欢以折磨自己的方式,以示高贵呢? 虽然,眼下的大唐的室内仍是以席为主,人们也仍习惯于席地而居,只不过此时的人们已经不再如前几个朝代时期一般排斥胡坐,传统礼法仍在,只是“胡汉”的融合性更强了。 就像自己在营地,在甄真儿家,在李十三家,设计的条凳,椅子,也就是他们口中说的胡床、胡凳等胡人的器具用品、文化以及生活方式已经被唐人慢慢接纳。 或许,这就是文化的自尊感,老是排斥这种外来舶来品,将其定性为“胡”,便是一种排外的思想定式。 感受着大腿被积压的疼痛和麻木,倪土心中做好了打算:好吧,总有一天,胡床、胡凳、甚至椅子等高足家具会遍及中原地区,我要让甄真儿大批量生产,还要拉下价格来,以薄利多销的方式让这物品快速流通,用亿万百姓之力去推动这些自以为是的权贵们的习惯。 昨日,他打了王百度。没想到今日却被这老匹夫抓住了坐姿不正确,正用戒尺打得遍体疼痛。 王百度也没好得了哪儿去。 每次他看到倪土被打,很是解气。 一旦解气就会止不住发笑。 一旦止不住发笑,就要挨戒尺。 一边倪土被打得龇牙咧嘴,疼在全身。一边王百度被打得泪流满面,疼在手心。 兴许是夫子气得够呛,也或许是倪土的厚脸皮没有让老夫子得到折磨人的满足感。 倒是一夜御几女掏空了他的身子。 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就要被气短憋死了。 他一屁股坐在书案后,歪斜着身子,用胳膊肘抵着书案,说道:“今日的课先上到这里,你们……你们去玩吧!” 王百度哇地一下子哭出了声。 倪土却冷笑道:“这位夫子,刚才谁说的站要有站相,跪要有跪相,我还知道为人师表,身正师范,不知道夫子就是以这样歪歪扭扭的姿势跪坐的吗?那么,以后我们也得向夫子学习,如此这般作态。” “你……你滚!” 王百度哭着鼻子,用尽了全力才将跪得双腿发麻的倪土从软塌上拽起来。 两个伤病患者这才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书房。 白先生气得抬手猛拍桌子,恨恨地说道:“竖子真是无礼!明日老夫一定好生考教他一番,看老夫不把你的手心给打烂!” 白先生打定了主意,今夜不再夜里劳动了,他要蓄精养锐,好好对付这个胆敢顶撞自己的小子。 “无礼的竖子,你以为背靠妇人就能挺直腰杆,说大话?哼哼,吃软饭的人腰杆一定软!你给我老夫等着!” 正文 第0118章 打折第三条腿 来到王百度的卧室,倪土先把自己丢到床榻上躺平,让浑身伤痛慢慢酝酿感情。 坐在炕头的王百度却托着被打肿的手掌,边哭着边吹着凉气。 “这个该杀的老白,气死我了!本打算跟你好好去玩耍的,这手疼得厉害,貌似快要掉了, 哪有心情陪你去玩。” 倪土翻身起来,查看了他的手掌,发现肿胀地跟个大包子一样。 这是冻伤之后,再受戒尺外力,才造成的后果。 倪土却从腰间抽出瑞士军刀来,快步朝门外走去。 王百度的双眼瞪大了, 哇地一声痛叫,窜了起来, 急忙去追倪土:“土兄,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当真啊,千万别杀了那个老白。” 王百度窜到门口时,看到倪土正在苗圃里,砍着一棵乱糟糟的枝条。 “拿树出气?兄长,你让我太失望了!男子汉大丈夫,当见鬼杀鬼,见敌杀敌,对着没有威胁力的树出气作甚!” 倪土不去管他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孩子,回头继续挥刀砍树。 等砍了一大堆,便收拢了一下,抱了出来。 将这些枝条丢在地上,之后对站在门口,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的一个小丫鬟微微施礼,说道:“小姐姐,麻烦您去灶房里烧一锅这样的热水来。记住,要现将这些活血连的枝条剁碎了,丢在锅子里煮。水烧开了即可。” “好!少郎可否手把手教我怎么做?” “小莲儿, 你是我的陪房丫头,这位是我敬重的兄长,他不会要你的,你还是省省心吧,所谓朋友妻不可欺。” 王百度摇头晃脑地吟诗道。 倪土却撇撇嘴,心中腹诽:“嗯!朋友妻,不客气!” 只是面前这小娘身板太单薄了点儿,我喜欢肥点儿的,不膈得慌。 两人同时被小丫鬟鄙视了,冷哼一声便抱着枝条走向柴房。 倪土又调配了酒精,里面加上了芥末和姜水。 如果有辣椒的话就好了。 倪土将这些东西做着配比,还时不时点几滴放在手背上试试刺激度。 水烧开了,舀出一盆来,让热量跑掉一些后,倪土将配制的酒精水倒入一些,又让王百度把手儿放在盆子里浸泡。 杀猪般的嚎叫顿时响了起来。 不过,在忍耐了温水浸泡过之后,王百度发现手儿的肿胀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随后, 如法炮制, 让王百度烫脚烫耳朵。 嚎叫声一次高过一次。 当王宁氏问询赶来时,发现倪土正给王百度耳朵上唾沫着什么东西。 王百度虽然疼得满头大汉,倒吸冷气,但可以看到他满脸的兴奋感。 磨好了药,倪土将刚才制作好的一个圆弧东西递给王百度。 王百度接过去,发现这个圆弧藤条两侧还有两个棉绒绒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耳帽!戴上它,让它温暖你被冻肿的耳朵,几日便会好转,期间是奇痒难耐,但一定要坚持戴。” “奇痒难耐?就像刚才的感觉吗?我喜欢!” 王宁氏很是纳闷地查看了王百度的冻手,又查看了他的冻脚,愕然发现,竟然那些肿胀明显好多了。 倪土等着她的赞美时,却听到她涨红了脸说到:“我的屁股也被冻伤了,你是否帮我医治好?” …… 倪土将活血连的妙用,还有制作好的酒精水的使用方法交给了小莲儿。 让小莲儿去伺候这位贵妇了。 过不了多久,便从夫人院子里传出异样声音的喊叫来。 倪土听得面红耳赤,便觉得这些声音少儿不宜,便拉着王百度奔出院子了。 王百度虽然是熊孩子,但一旦能跟他玩到一起,便觉得此孩子缺乏童年的乐趣所致。加之整个家庭只有他一个男孩,被众娘子宠幸着,难免会不知所以然的傲娇。 两人疯够了,玩累了,便坐在高耸的假山顶上,瞧着脚下的整座院子的场景。 当倪土听到王百度将前几位男保姆拿棍子打跑的事,便询问到为何。 “土兄,你与其他人不同,所以,我才没有拿棍子把你打出去。” “有何不同?” “以往,阿母给我聘的男保姆大都是开口闭口之乎者也,只有你不是。” “哦,之乎者也,我也很讨厌,跟你一样!” “太好了!我们仨终于找到共同语言了。” “等等,咱俩啊,怎么咱仨?” “还有我阿母啊。” “关你阿母什么事?” “阿母招聘你来,不是看你好看吗?以往的男保姆也都很帅气,英俊洒脱,但以往的他们我不喜欢啊。这次不同了,我也喜欢了,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晚上要陪我阿母睡觉觉……” “等等,我的思绪有点儿乱。男保姆的职责范围是什么?不是只限定在陪你玩吗?” “对啊,但玩只是具体内容,终极目标是让我开心。我呢,要开心只要满足俩条件即可,一是能陪我玩,二是能陪我阿母玩。” “小孩子懂什么!不要乱讲话,小心让你阿耶听到了,打烂你的屁股!” “哼!阿耶?我长这么大,他却从来不管我!”王百度说到这里,满脸的悲伤和痛恨。 小眼睛里已经红润起来,不一会儿便滚出了泪水。 倪土伸出胳膊,拦住王百度的肩膀,拍了拍,说道:“有机会,若是去前线,见到你阿耶,我会把你对他的思念告诉他,让他回来看看你。” “真的?”王百度一高兴,瞬间由悲伤化为了兴奋。 “嗯!”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第二日,倪土再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大包裹东西。 倪土先是掏出了几个花色和纹路极为美观的耳帽,中间的弯弧支撑是用烘烤好的竹条制作的。 耳帽却用上好的皮毛制作。 手儿摸上去绵软暖和。 娇美的人儿戴上去,不但保护了耳朵,还让人整个地艳丽脱俗。 具有锦上添花的功效。 这是李十三根据倪土绘制的草图,请工匠连续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赶制出来的第一批货。 宝缘斋的品牌太火爆了,以至于李十三马不停蹄地催促倪土不断地上新品。 以便满足这些士子佳人追求新奇奢侈品的虚荣心。 如今,宝缘斋的品牌已经将长安城内各大知名品牌甩出去好几个街道。 那些财大气粗的商贾眼红无比,咬牙切齿地憎恨,竟然让以往斗地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凑在一起,商量着出什么恶毒的点子能够打倒宝缘斋的品牌。 雇人扮作流氓,在排长队的小娘丛中频频露出咸猪手,结果被李十三新招募的家丁团灭了。 这些家丁苦哈哈地做了一辈子农民,吃不饱穿不暖。因为田地被李十三收购了,身份虽然由原来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变为了李姓,但命运却陡然得到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但田地赋税不用交纳一粒粮食,农闲时不用自己出一分工,还能到大名鼎鼎的宝缘斋做工。 做工就做工吧,还发饷银。 发就发吧,说明东主可怜苦命人。可偏偏给的比那些小商贩一个月赚的还多。 他们这些苦命人瞬间把头抬高了,腰杆也直了。 胳膊上的力气出的顺畅了。 李十三多次强调不要打死人。 几个耍流氓的人还是被一帮收敛了很多力气的农人打的,除了命根子没断,其他关节都断了。 等看到那些流氓被官衙的人抬走的时候,几个农人还是一脸的愧疚:“哎!这次出力不够,对不住俺家主公。下次,一定连这些人的第三条腿也打折。” 吓得那些藏在人群里的卧底们赶紧回去,另想办法。 正文 第0119章 老王千古奇冤 倪土带来的东西瞬间被丫鬟们争抢跑了。 倪土又调出一个大号的耳帽来,送给了老王。 老王将手儿在衣服上蹭了好几下才伸手接了过去。 老王之所以对物件这么敬畏,还不是看到了耳帽上绣着几个金灿灿的字迹“宝缘斋”,还有一个如凤凰一样的剪影标志。 这是倪土的发明,暗戳戳地表示:宝缘斋是当朝第二国母武媚儿的品牌店。 虽然她目前是第二,以后肯定是第一。 凤凰的标志到底还是符合她那尊贵的身份的。 毕竟不久的将来,这位伟大的武媚儿会制造出“凤凰晒翅”、“玉女天梯”。 等等, 美好的事物还是别想到这些阴暗的东西了。 未来,武媚儿会借助凤凰托梦的形式,助她登基称帝。或许,现在的自己能给她一些灵感了吧。 不过,这标志一出,还有那宝缘斋的独特瘦金体字样,立马成为达官显贵们追逐的高端品牌。 宝缘斋也顺势将价格抬高了一点点,也就是原来的十倍吧。 这一下让这些贵人们更是兴奋不已, 排队抢购奢侈品的气势更加浓厚了。 何为显贵?我用得起, 你却用不起,这就是显贵! 抓住了他们这群败家子的变态心思,倪土为此开发出了一系列的奢侈品来,陆陆续续摆到店面上,让宝缘斋始终处于被人疯狂追猎的状态。 这就是一种商业运作模式。 旁人想挤兑,甚至赶超宝缘斋,门也没有。 譬如鱼骨折扇,推出市场数日后,仿品很容易做出来。 但倪土还是研发出了珠绣折扇。 这种工艺是由刺绣演化而来。既有时尚、潮流的欧美浪漫风格,又有典雅、底蕴深醇的民族魅力。 倪土记得在西安博物馆参观出土的唐朝珠绣制品时,被那设计精美、色彩对比强烈、做工精湛的珠绣技艺给震撼到了。 珠绣是古徽州的一项传统民间工艺,一直盛行许多年,但在后来渐渐失传了。 倪土再跟一位老工匠交流时,意外发现了珠绣的雏形。经过倪土反复研制,终于达到了珠绣后来达到的巅峰工艺。 倪土在潜心将这工艺挪移到华丽的衣服上时,首先用于折扇扇面的制作。 没想到珠绣折扇一经推出市场,立马成为新的爆款。 有抢购到的,竟然转手能卖出一辆宝马良驹的高价。 倪土为了防止品牌被恶人砸坏, 便想出了刺绣姓名的法子来。 谁购的,当场就要将名字刺绣上。 这样就能做到防伪和防止转手的作用。 结果,士子们一阵欢呼,纷纷前来为心仪的小娘子购买珠绣折扇。 刺上自己与小娘子的名字,看着折扇上还题有“有情人终成眷属”“有缘千里来相会”“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等佳句,心里就盼望着,终有一日会手牵心仪小娘子的玉手,欢喜地双双把家还。 李十三双手托着贵比一百两黄金的耳帽,恭恭敬敬地走了。 包袱里还剩下了两件精致的东西。 这些丫鬟们也是十分赶眼力,知道这些是倪土给主母的。 不过,这些丫鬟们在仔细看了其中一件物件后,都红着脸跑走了。 王宁氏终于循声来到了前堂,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后,也是眼前一亮。 “耳帽,保暖性特好,戴着它, 一冬天就不会冻耳朵了。” “可是, 我的屁股的冻疮……”王宁氏羞赧地说到。 倪土微微一笑,对她说到:“这个是特别为你赶制的保暖内裤。” “保暖……内裤?” 王宁氏拎起那个别致的东西来,双手展开,发现是一个三角形的衣服。 在听了倪土的使用方法后,脸色羞地通红无比。 倪土还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瓶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夫人,这是加工提炼后的祛疮药,记得每日多次涂抹,再配上保暖内裤,用不了几日,冻疮会很快好起来。期间,会有些异痒难耐,但却是快要好的症状,坚持过去就好了。” 王宁氏很是迫不及待地去闺房内尝试。 不到一个时辰,她便红着脸出来了。 “效果果然不错!” 倪土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肃立屋内,略显尴尬。 “百度还没起床,我已经催老王去叫他了。” “好!” …… “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 半天不语也不好,干脆王宁氏便坦言了。 “我屁股上的冻疮,少郎或许会很纳闷。其实这是我当年生百度落下的病根。”王宁氏深深地叹口气说到。 “那年百度出生时,恰是寒冬腊月。夫君早已经许久没有归家了。他的父母也不愿意跟我来往。看护我的只有一个老妪。那年冬日太过严寒了。即使老妪在屋内连夜在铜盆里烧木炭,满屋子还是冷若冰霜。” “不知道怎么回事,后半夜我便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时分了。一直守夜坐在屋内续木炭的老妪早已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说到这里,王宁氏黯然神伤。 倪土知道,她们这是由于在密闭环境里燃烧木炭,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王宁氏能苏醒过来算是大命了。 “老妪被活活冻死了。度儿幸亏被我裹着厚厚的被褥死死搂抱着,没有被冻伤,而我却因为大半身子露在外面,被冻伤了。” “自那以后,这冻疮就一直好不了,一到冬日便复发,甚是难耐。” 倪土心里唏嘘不已,没想到她也是苦命人。 因为婚前跟心上人私通,怀了对方的孩子,便遭到了夫君和夫君家人的唾弃,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我实在活不下去了,便抱着孩子回到了耶娘家。耶娘见我可怜,才收留了我。” “孩子的生父呢?他看你这般落魄,一点儿也不动心吗?” 倪土虽然觉得这话有些冒失,尤其作为一个外人,但他心中始终有疑虑,特别是每次见到老王管事时,龌龊思想就会奔涌出来。 王宁氏似乎看透了倪土的小心思,神情黯然起来。 倪土心想:“果然你俩有意味寻常的故事啊。” 王宁氏咬了咬红唇,最终还是开了口:“老王是孩子的亲大伯,也是孩子生父的兄长。” 倪土陡然觉得天昏地暗。 这关系有些复杂了。 “那他人呢?” “我生孩子那个冬日,他就去世了。染了病症去世的。自打我嫁入王家起,他就病恹恹了,一直没等熬到孩子出世,便咽了气。” 提起伤心事,王宁氏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那……孩子的大伯怎么会在这里?” “不但孩子的大伯在这里,他大伯母也在这里,一直在丝绸庄里忙活。” 倪土听到这里,一些小心思才渐渐撂下了。 “他两口半辈子一直无儿无女,度儿已经是他家族的最后血脉。老两口当得知我生了一个男孩后,便自卖身份,进了王家做奴仆。他们说一辈子要看着度儿好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哪怕最终孩子不进他们的祠堂,他们也很开心。” 听到这里,倪土才觉得以前的胡思乱想才真是冤枉老王了。 “你开了一家店?” “是!等到孩子大一些了,耶娘便给我了一家丝绸店铺让我经营。靠着我这么多年的经营,才逐渐有了起色,也才有了这么大的家业。” 倪土很是佩服眼前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凭借她柔弱的肩膀,硬是扛起了偌大的家业。 说到这里,王宁氏苦笑一声,抬眼死死盯着倪土问道:“宝缘斋是你开的店?” 倪土只是微笑,却并未作答。 “我知道是你开的。你别不承认。不是你开的,谁动辄会取来一大包裹宝缘斋的珍品,若是换算了价格,没有一千也有数百。随手轻易送人,却没有肉疼,不是你的店是谁的店?” 倪土为这个冰雪聪明的女人折服了,点了点头:“算是吧。”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到底还是被惊讶到了。 王宁氏骤然瞪大了眼睛,瞧着倪土的眼神更是射出了无比暗含韵味的光芒。 正文 第0120章 吓出魂魄来了 惺惺相惜? 若是将自身的坎坷遭遇告诉了她,并说出自己如何白手起家,成就一番商业奇迹,倪土敢断定,他今日便能俘虏了这位美丽娇娘的芳心。 但倪土还是保持一言不发。 他不想还未在这个大唐长安出世,便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背负着浪荡子的身份,如何才能游刃于上层社会呢。 理智战胜了野蛮。 倪土趁着老王前来说少郎起床了, 便抽身出去了。 独留王宁氏守着空屋,慢慢消化刚刚酝酿升腾起的情愫。 虽然这情愫十分久违了,但王宁氏还是慢慢吞咽下去了。 毕竟人家是人中玉龙,腾腾而起的朝阳。而自己早已是朱颜已凋零,残花败柳之身。 挥掉心中的不敢,她开始张罗着去贵妇群里聚会。 今日,程夫人张罗着在长安液池的长寿亭举办茶话会, 被邀请去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宁氏仗着丝绸庄才勉勉强强挤进这个贵圈子。但夫君的身份在她们眼里算是卑微的, 自己又多了很多碍眼的风言风语。所以,每次的聚会都变成了王宁氏的折磨。 这次却不同了。 她从倪土刚才认可的眼神里读出来一个重要讯息:自己问心无愧,为何要觉得丢人现眼呢。 虽然外面风言风语说自己跟老王怎么着。 但知道了的人还不是认可自己的作为,既满足了老王的愿望,又保存了夫君的脸面。 这样一想,瞬间觉得自己也很伟大。 更觉得气也顺多了,腰杆陡然直了。 她恨不得马上去茶话会现场耀武扬威一番。 昨晚还在为没有玉骨折扇发愁,没想到今日便有了珠绣耳帽。 这般华丽而精巧的小物什一旦戴上,气质一下子高贵了太多太多。 “倪土,谢谢你!”王宁氏在心中感谢到。 “阿嚏!”在书房内的倪土陡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王百度抬头打个哈欠问到:“土兄,你受风寒了?” “我受人惦记了!” “什么?” “没什么!赶紧写完作业,等吃了早餐,咱们出去玩儿。大冷的天呆着不动,还学个屁!不冻死你算是奇迹了!” “我有炭盆!” “我一盆子扣死你!这些浓烟也不怕呛死你!” “嘿嘿,正合我意!” “滚!麻利点儿!赶紧写作业!最好趁着老夫子来之前咱们就窜了,要不然这一日又难捱了!” “得来!马上!火速!” 帮助百度逃学,这是倪土的天职。 两人裹厚实了衣服,风一样飞窜出了院子。 当两人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街道尽头时,街道另一侧, 教书老夫子却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 快到王家大院门口时,门房家丁就朝老头子喊了一句:“喂,老先生,少郎今日没在家。” “没在家?干什么去了?” “陪夫人出去了,夫人也是刚刚走,您在路上没碰到他们吗?” “街道上那么多人,我去哪座轿子相认!”老头子被仆人的话气得拿着拐杖直戳地面,戳得冻雪粒子噌噌地飞舞起来。 “三日打鱼,两日筛网,如此读书,岂能成就大业!老夫……老夫……”老头子气得直捋胸口。 仆人瞧着老夫子胸口处的衣服还补了一个大补丁,甚是符合他那一辈子寒酸的身份。当初谁哭爹喊娘地前来求助主母收留他。他说什么家门不幸,还不是因为他年轻时好酒色,败坏光了家产,终年弄了个落魄。若不是主母慈心善肠,他早就去大街上乞讨了。 仆人等着老夫子将什么老夫教不了,另请高明, 就此别过,不谢……等之类的话。 等老夫子把气儿喘匀实了,终于来了豪情状语:“老夫明日再来!” 仆人瞪大了眼睛,楞在当场。 老头子却冷哼一声,以一只脚为圆规脚,另一只脚抬起来,带动小腿画一个圆润的弧度,带动身子转动。 等到那一条凌空而起的腿落地,他甩开拐杖,挺直胸膛趾高气昂地朝前快速奔走,很是难以掩饰这又一次“被放假”带来的喜悦。 他很像一个胜利者。 今日天气晴好,只是气温被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映照地有些凄冷。 皮肤好不容易被太阳的光热焐热了,却又被这裹着雪粒子的寒风吹凉了。 “土兄,咱们玩什么去?” “还能玩什么,咱们去河面上滑冰啊。” “滑冰?好啊,好啊!不过,滑冰得有特制的滑冰板。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涝水里数千府兵行走于冰面之上,各个力大如力士,推着数十万棵三人抱粗壮树干,轻如鸿毛,从秦岭一直运送到长安城外,已经传为了佳话。想知道那冰上飞走的神器是谁发明的吗?” “谁?”倪土没想到自己早已经成了传说。 “卢国公是也!” “哈哈!雕虫小技而已。看看我这一个神器比他的好数倍!”倪土从背包中取出一双厚实的鞋子递给王百度。 “啊?这是?” “溜冰鞋!” “这个鞋子底下的刀片这么锋利,还不得把冰面给割裂来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轻如鸿毛健步如飞了!”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若骗你,你是小狗!” “好!不过……好像哪儿不对劲!” “赶紧走,别墨迹!” 奔跑到宽阔的河面前,倪土先进入河面,用棍子狠狠地敲打着,又用大石块儿丢入河中心,发现冰面厚实无比,这才放心下来。 倪土给王百度穿上溜冰鞋,自己也穿上一双。 “来,看我做一次!” 倪土很是轻松地在冰面上做着各种动作。 如果冰面上加上雾气,倪土犹如在仙境自由自在地漂浮一般。 王百度一看到倪土这般玩法,顿时炸了锅,欢叫着蹦蹦跳跳。 “土兄,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王百度说着拐着别扭的腿直接蹦跳到冰面上。 双脚还没站稳,直接来了一个大马趴。 倪土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技巧。来,我来细细教你,我们一步步来。” “左右脚打开、合并脚掌力量平放在整个溜冰鞋上,溜冰鞋踩直,尤其轮刀要正,上半身保持平衡……” “脚后跟靠拢,足尖打开约六十度,脚尖平均张开,上身保持自然,两手叉腰,身体不要晃动,重心踩在一脚上……” “另一脚运用大腿力量抬起向前走一个脚掌距离,前脚踏出后,重心转移至前脚,接着后脚步行至前脚之前,如此一步步踏稳而走,脚后跟尽量踩在一直线上……” 练习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王百度竟然能晃晃悠悠地跟着倪土在冰面上饶圈子了。 倪土真的喜欢这个少了很多诱惑的时代。 更是佩服这个少了许多诱惑,而获得专注力的少年,学习速度还是异常飞快的。 哪有像老夫子说的他是朽木一块,不可雕也。实际上是方法不对,没有激发他的学习兴趣。 倪土给王百度裹紧了帽子,又兜紧了耳帽,还从背包拿出一些小布条,给王百度的肘关节、膝关节处缠绕上一些软绵绵的东西。 “土兄,这些是什么?” “护膝!等会儿玩起来,你就知道它们的好处了!” 王百度果然很聪慧,一个时辰的时候,已经基本掌握了溜冰的技巧,开始玩起了自创的花样。 “土兄,你太棒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未逃过课,也从未玩得这么开心,无拘无束的!” “呵呵,以后这是咱们的常态!” “太棒了!” 又玩了片刻,王百度说道:“土兄,我去旁侧小小地方便一下。” “就在河边解决便是,这里只有你我,还害羞什么。” “守着旁人,多有不便,我去那边的芦苇荡。” “好!速去速回!” “得来!” 望着朝着芦苇荡滑走的倪土,心中慨叹:“如果没有我出现,这个少年是不是将长久困在那个樊笼里,不会获得这样的快乐?那样的童年也太悲催了!” 倪土陷入深思,却突然听到芦苇荡那边传来了王百度的疾呼声:“土兄,救我!救我!” 坏了! 倪土骤然想到一个不好的结局,吓得慌忙踩着溜冰鞋飞一样窜了出去。 正文 第0121章 大英雄救小美 距离那片芦苇荡也就只有百十米的距离,倪土却觉得双腿如灌了铅,根本就滑得不飞快。 在这片刻之间,倪土的心如坠入深渊一般。 他还可以想象到:一个冰窟窿骤然出现在王百度脚下。 王百度一下子往后跌倒,整个人如同被一只鳄鱼吞噬了,渐渐陷落进那个深不可测的冰窟窿。 淹没了他的脖颈。 他用小手扒拉着冰块,却怎么也抓不住冰。 被冰冻的血红的小脸上满是恐惧的泪水。 可怜巴巴的眼神, 渴望着,若是能够重生,一定不会跟随倪土到这冰面上溜冰。 倪土在自责,他甚至能看到王宁氏那绝望又充满了憎恨的眼神。 那种比割裂开人心还疼痛的绝望眼神,从那个貌美如花的女人眼中流露出来,倪土连死的心都有。 宁千万人负我,我绝不能负一人! 善念、悲悯、大灾难的后遗症, 让倪土很是可怕看到旁人的失望眼神。 快了!快了! 一个飞快的身影骤然从密密麻麻的芦苇荡里窜出来, 径直撞向倪土。 倪土忙瞪大了恍恍惚惚的眼睛,伸直了双手去阻挡这人。 此时,稍微清醒一些的倪土才终于看清,飞奔而来的人正是王百度。 “百度!你没有掉入冰窟窿啊!” “没有!有人要追杀我!土兄救我!” 王百度一下子扎入倪土怀中。 王百度的冲劲太大。 倪土直接抓住了他的两个胳膊,脚下同时用力朝身侧滑动。 两人如同跳冰上华尔兹一样,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儿,才消化掉了王百度刚才的凶猛冲击力。 “怎么回事?谁要追杀你?” “他,他们来了!” 王百度朝芦苇荡一指。 倪土此时也骤然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巨响。 这响声如同百辆铁马踩踏在冰面上一般,震荡着倪土脚下的冰面突突颤抖。 倪土皱紧了眉头朝芦苇荡看去。 于此同时,倪土将王百度藏在身后,双手却摸进了领口里侧的口袋里,那里有几柄新打造的黑乌匕首。 倪土顺势摸出来一枚,夹在手指间。 早上跑步的时候,还在野外的松林里甩飞了数百次,八九成的命中率,还是让倪土十分满意的。 如果再多加练习,功夫精进一些,就能保证白发百中了。 今日,冒出匕首来与人正面对抗还是第一次。 “咕噜噜噜……” 倪土与王百度快速朝着身后倒滑出去。 一个尖尖的船头, 从芦苇荡里七扭八拐地冒了出来。 随着咕噜噜的声音愈来愈像,一个庞大的画舫终于出现在倪土和王百度跟前。 木牛流马? 船四周各有几个木头制作的齿轮。 有绳子绕到了上侧。 上面有人转动摇柄,触动绳索,带动木船下的齿轮转动,船便朝前移动了。 “土兄,就是这些人要逮住我!” 倪土抬头,看到画舫最前侧正有一人拉弓搭箭对着倪土和王百度伺机待发。 等轰隆隆的声音停止时,画舫一直停在倪土和王百度跟前。 画舫凉亭下正有两个穿着艳丽的奴仆挺着大肚子,抬高了下巴,鄙视着冰面上的倪土和王百度。 “刚才是谁打扰了我的好事儿?还朝我丢了一个石子儿!他妈的,打痛我的屁股了!唐三,你倒是射箭啊!给我射!” 画舫外,站在船头的人持着弓箭却没有动作。 他扭头朝着画舫小屋里面喊道:“少东主,这个是一个小子。他还小,不懂事。我看咱们就算了吧!” “算了?你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就算是一只小蚂蚁玷辱了我的米饭,我也要端了它的老窝,何况一个比蚂蚁大几万倍的孩子呢!射了他!” 弓箭手一看这孩子,手儿却已经哆嗦了。 旁侧的胖奴仆却在催促道:“听少主公的话,你家今年的徭役就免了,你娘亲看病的钱也会赏给你。你还等什么!射啊!” “机会难得, 快射啊!”另一个瘦高个的仆役却在嘿嘿笑着。 那位弓箭手明显地咬了咬牙,就用力地拉动了弓弦。 “等等!这位兄台,我弟弟刚才是被你们的大船惊吓了,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误会,误会啊!” 倪土连忙抱拳施礼道。 “什么!你敢说我是大怪物!哎呀,疼死我了!啊!屁股都见血了!你这个狠心的小娘子,竟然还敢咬我!我打死你!唐三,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 画舫里顿时传出来女子的痛骂声,还有被鞭打的痛苦声。 倪土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起来。 听这声音,画舫里女子的声音分明就是墨香儿! “香儿!是你吗?” 倪土这般,画舫的木窗陡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女子扑倒在窗口,探出头来,蓬松凌乱的头发被寒风吹动,赫然显出了墨香儿的苍白脸色来。 “倪土哥哥,快救我!” “你给我进来!” 有人直接将女子拉进了舱内,随后便听到咣当一声,有人砸倒在画舫里。 倪土断定是刚才那一巨大闷响是墨香儿的头部撞击在了船上,登时心疼地火急火燎。 随后,便听到衣服被撕扯的声响。 还有人在狂笑。 倪土的双眼瞪大,心中的怒火已经将血液冲击到了脑部,让他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 此时,画舫另一端的两个女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吆,小子不简单呢,还认识翠楼的当红花旦!不过,穷酸小子想英雄救美?得先过我们这几关!唐三,还不快射!少东主正在得逞呢!你还不赶紧地灭掉这个碍眼的家伙!” 那个弓箭手一听这话,也是咬了咬牙,右手再次往后猛地扯出去。 眼前就要放箭了,倪土急忙甩手出去,一只飞刀径直朝着弓箭手的眉心飞去。 弓箭手一看有东西飞了,身子猛地往后一扯,箭也飞了出去,朝着天空窜了出去。 倪土看到长箭在空中画了一个抛物线径直朝着两人飞来。 倪土急忙推开王百度,并喊道:“快朝前滑跑,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一会儿我去追你!” 此时,画舫上的另外两个仆人一看情况不好,里面从腰间扥出了朴刀,便跳下画舫,朝着倪土奔来。 “好!我这就走!那你呢!” “别管我!”倪土说着早已经一个箭步飞窜出去,操纵滑冰鞋在冰面上迅速画一个大弧度。 转眼间便距离眼前的人十分接近了。倪土从怀中摸出一枚石棋来,陡然一甩手,照着他的面门打去。 “砰!” 那人一声痛叫便朝着身后跌倒而去,狠狠地摔倒在冰面上。 另一人一看情况不好,顿时飞跳起来,甩动长刀朝倪土的头颅砍来。 倪土抡圆了胳膊,将石子猛然甩出去。 随后,倪土也不去看石子到底打中没打中,一个弯腰,脚下用力,如鲤鱼般朝着画舫窜去。 刚刚滑出去几步,便听到有人痛叫一声,猛地跌落到冰面上。 这震荡让冰面都为之颤三颤。 快速瞥头去看,只见另一人跌倒在地上,双手捂着眼部痛叫着打滚。 倪土快速攀上高大的画舫,刚要去掀开画舫的门帘,却突然从里面飞出来一柄长刀来,径直朝着倪土的面门劈来。 正文 第0122章 隐藏着的杀手 “臭小子去死!” “胡!”阔大唐刀径直朝着面门扑来。 那雪白的如电光般的血刃直接就要给自己开刀了。 倪土急忙将脚下的滑刀抬高,用力一下子铲在木船的船帮上。 身子顺势朝后俯仰,一个倒挂,挂在高大的船沿。 “砰!” 唐刀劈了一个空。 利刃直接劈进了穿帮里。 “是你!”倪土倒挂着陡然看清了船上这个欺负墨香儿的秦兽赫然是长孙润。 “哈哈,是我,你怕了吧!”长孙润还有心情笑,双手却死死地抓着唐刀长把, 努力地想把切进船身,却被木头狠狠咬紧的长刀拽出来。 怎奈他手上的力气似乎被先前的什么耗尽了,此时根本很鸡肋。 趁着这个功夫,倪土从怀中摸出一颗石子儿快速地朝着长孙润的面门打去。 此时,先前被放倒的高个子忍着剧痛从冰面上爬了过来,一看到倪土的手儿朝怀中摸去,顿感不妙,这才大声喊了一嗓子:“少主公, 小心呢!他有暗器石子里!” “什么!”倒霉的长孙润一听有人大喊,便抬头去看那人。 无奈,那人的声调有点儿撇腔,似乎是湖南的老表。 “什么!你再……” “砰!”长孙润被一击石子打得满脸桃花开。 这一击相当要命,长孙润直接昏死过去,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倪土翻身上了甲板,褪下长孙润的长袍和裤子,将两只冰刀鞋裹了裹,这才成功地走进画舫里侧。 地上有一个厚实的羊毛毯。 墨香儿正长发蓬松地躺在地上。 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儿,洁白的皮肤露了一些出来。 “香儿!香儿!” 倪土过去抱起墨香儿便呼唤到。 她的额头上起了一个大血泡,料想就是那会儿撞击在什么东西上,一下子便撞晕了过去。 倪土急忙用手指掐着墨香儿的人中穴。 几十瞬息的功夫,墨香儿才猛吸一口气,缓醒过来。 “香儿,你没事吧?”倪土呼唤到。 墨香儿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到倪土的第一眼,便一下子搂住倪土的脖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倪土此刻听到画舫外有人在往船上爬,砸得船帮邦邦直响。 还有人大声喊道:“快抓住那个臭小子!他打晕了少东主,活剥了他!他罪该万死!” 随着这怒吼声, 那一胖一瘦的奴仆早已爬上船来,举着朴刀冲着倪土便砍来。 倪土伸手进怀中,摸出两枚飞刀来,朝着两人的膝盖一瞥眼,便撒了出去。 与此同时,倪土撤掉了挟裹冰刀的衣物,裹紧了墨香儿,重新将其抱起来,朝着画舫的另一侧窗户走去。 抬起冰刀鞋,猛地一跺脚,窗棂便碎散开来。 倪土微微往后一撤身子,一个鲤鱼打挺,径直从画舫飞了出去。 飞去窗户的那一瞬间里,倪土听到两声痛苦的叫嚷声,随后便是栽倒在地打滚的声音。 倪土在空中翻腾一圈儿,径直落在了冰面上。 他如蜻蜓一般,轻轻点一下冰面,两脚交错用力, 便飞窜了出去。 滑行了数里地,陡然听到岸边的一棵大柳树后有人喊道:“土兄, 我在这里!” 有人闪身出来,倪土才看清,躲在树后的人正是王百度。 “百度,大功告成,咱们快走!” “这里,这里!他们的马车停在这里,若是不取,非为君子!” 倪土一想,这个模样行走,也会太过招摇,不如就地牵羊,隐蔽行走。 倪土便快速滑动双脚,朝着王百度的方向滑去。 钻进轿车里,将墨香儿放在软塌上。 两人脱掉了冰刀鞋。 倪土从背包中取出两人的步履冬靴,快速穿上。 倪土出了轿子,坐在轿夫座位上准备驾马。 王百度也跟着出来了,攥住倪土手中的缰绳,说道:“土兄,让我来试试。” “你到里面去,外面风大,太冷了。” “不!我怕!怕那个满脸是血的小姐姐!” 倪土无言以对,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女,此刻变成这个模样,若是这话被墨香儿听到了,她恐怕连死的心都会有。 倪土也不能强人所难,便默认了。 双手猛地一抖缰绳,说了一声:“驾!” 马车催动,沿着大道,朝着长安街市方向奔去。 刚开始,倪土御马有些不太适应。 但没过多久,对于这个前生近二十年的老司机、少年时期又是吆喝着嗓子训着老黄牛在黄土地里耕田的倪土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掌握熟练了,倪土便手把手教给王百度。 没想到他也是学得飞快。 眼看快到王家大院那条街道时,王百度陡然勒住了缰绳,立在街道口。 “怎么了?” “土兄,你以后不会再来跟我玩了吧?” “怎么会呢?” “我远远地看见了,你打伤了他们,他们肯定不会饶了你,你还是快逃跑吧。” 倪土没想到一向顽劣的小小孩童竟然有此善心,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会!我怎么可能逃!我才不怕他们呢,要知道那个家伙被我欺负了不止一回了!多一次又能奈我何!” “啊?真的?”半大的孩子一下子高兴起来,竟然要在车架上蹦跳起来。 “好了,快走吧!我还有急着赶回家给那位小姐姐医治伤病呢。” “好!” 倪土催动马车,驶向王家大院。 眼看着王百度进入家门,并听到院子里老王关切的声音响起,倪土这才放心地催动马车,朝着墨香儿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得她的家门口,倪土便跳下马车,撩开轿车布帘里查看墨香儿的伤情。 “小娘回来了?”老妪听到了门口有马蹄声,便出门迎接。 一看到倪土怀抱着小娘子,老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怎么是你!” 但来不及等待倪土的回话,陡然惊叫起来:“香儿,你这是怎么了?” 墨香儿的额头上有了血污,脸色都变得苍白,嘴唇发干。 她紧闭双眸,全身冷得团起来颤抖不已。 倪土并不说话,快要跨进门口时,对老妪说:“这马车算是长孙润对小娘的赔偿吧。他们若是敢来索要马匹,就打断他们的狗腿!” 倪土说完便迈步进了家门。 老妪陡然双眉拧起,狠狠地说到:“长孙家!竟然又是长孙家!” 恨过之后,老妪再次为倪土的施救,由衷地表示感谢。 在一番忙碌,收拾床褥,准备热水、布条,请疾医、抓取药材之后,老妪独自一人来到了院墙前,对着院墙外的茂密竹林说道:“你们这群废物,不能只是看家护院,今日小娘子受了奸人迫害,我身就派你们去一趟,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有数。若是事情办不妥,就别做什么羽林卫了,脱下你们高傲的外皮,卖身为奴仆吧!” 老妪冷冷地说完,转身离去。 竹林里顿时响起了一步落叶被踩踏的声响。 不一会儿,这些细碎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0123章 俺找的就是你 老妪聘请的是皇宫中的御医,手法自然高超。 包扎了伤口,又一番诊脉,写了药方,便嘱咐了一些饮食睡眠方面的禁忌,这才飘然离去。 老妪千恩万谢,包了银子, 亲自出门相送。 墨香儿终于缓缓醒来。 醒来看到倪土便要哭泣。 倪土急忙微微一笑,劝慰道:“你这个样子莫要哭了,再哭就要变成丑八怪了。刚才在车上都要把那个娃娃吓哭了!” 墨香儿知道倪土在故意逗趣她。 没想到竟然一咧嘴就要哭了。 “好了,我错了,行不行,不该说你丑。对了,要不是我那弟弟去撒那一泡尿, 朝着大怪物丢一颗石子儿,你真的就遭遇不测了,他可是你的大恩人。” “你俩都是!”墨香儿这才止住了哭声。 “上一次你为何不告而别?” “哦,我临时有急事,便匆匆走了。” “我知道,一定是婶婶说你了。你们儒士怎么还不如小娘子,心儿脆弱地跟冰块似的,一遇到火就化了?还不如女儿心,坚如磐石,刀枪不能入,雷电不能移。” 倪土顿时听出这番话的韵味来了,忙打哈哈;“以后不要去翠楼了,这段时间就在家里静养吧。” “翠楼是我的产业,我不能不操心,还有一大家子人靠我吃饭呢。” “哦?”倪土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她是翠楼的小职员,没想到却是翠楼的大老板,大股东。 “翠楼是你一个人的?” “不是,我只是合伙人。” “那不就得了,让另一个合伙人去忙碌吧, 你也落得一个逍遥。” “不可!当初那将近另一半的份子我分文未出,只是用我的才艺和容貌做抵押。” 倪土听了甚是不高兴,脑子里幻想着那些沉浸在商海中的女强人,如何地奉献自我,如何地在各种场合应酬,便觉得不快。 墨香儿似乎有读心术,冷哼一声,撅着小嘴说到:“别以为我在干一些不光彩的营生。我那里是乐舞教坊,专门给宫中和士族培养乐师和舞师的。翠楼只是你们这些大男人的嘲讽之语,那里是真正的风花雪月之地,我的翠楼,真正的全名是翠雨楼,是正经的地方。” “哦?想不到咱们的香儿也是一位老夫子!” “老夫子?”墨香儿听了,眼睛一眨,陡然兴奋起来。 还提时,因为盗匪横行,家人罹难,后来, 舅父家也染病亡家。她因为被人拐卖, 坠入贱级,只能混在这样的声色场里。若不是当年有一神秘的贵人花高价买了自己,并给自己置办了如今的产业,也没有今日之安详。清白之身也不会一直守到今日。 做了乐师之首,平日里茶茗烟香缭绕里鼓瑟吹笙,倒让人看扁了是风尘女子。 却万万没想到在倪土眼里,自己竟然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夫子。 墨香儿心里欢喜,便多看了倪土几眼。 倪土觉得这把火该加点儿柴了,便继续说道:“孔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今日,我那弟弟就能做我的一日之师,何况琴瑟技艺高超的香儿呢,所以,夫子的称呼当之无愧才是。” 墨香儿咂摸着这些话,心里越加地开心。 以往那郁结在内心深处的怨愤似乎化作一缕青烟,飘散而去了。 心里舒畅地似乎重生了一般,又如站在春意盎然的绿草茵里,呼吸那畅快无比的新鲜空气,心里美极了。 心里高兴,笑脸便舒展。 “这样才对嘛,美人儿是用来笑的,不是用来流眼泪的。” 墨香儿噘着嘴,抬手便打在了倪土的手背上,撒娇起来。 倪土看到她这娇态,竟然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卢国公府。 程咬金手里握着一柄刚刚打造好的唐刀。 程政也正眼巴巴地瞧着明晃晃的剑身出神。 “这是倪土指正的河沟里讨来的铁石,又按照他的法子改良了锻造之术,没想到果然制作出了明晃晃可照人的刀来。这小子确实有真才实学啊!”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他的师父是何等的世外高人。能够驾鹤仙去的道人,世上能有几个,恐怕比袁天罡和李淳风那俩活宝强多了。” “从这小子的身手看出来,那位仙鹤道人是真正的大师大仙啊,能够通晓那么多好稀奇知识,倘若早点儿结实,为我大唐基业出力,我大唐必然有了神兵天降,还怕那些烦人的蝼蚁干嘛!” “只可惜,这个小子竟然逃走了,真不知道这个家伙干什么去了!” “哎!”听到这里,程政就气得一拳砸在另一个手掌里。 “上次俺就得腿脚麻利一些,逮住那个小子,没成想这个小子溜之大吉的功夫比俺还厉害!” 两人正在对着倪土骂骂咧咧。 忽然听到有仆人前来禀报:“卢国公,门口来了一乘步辇,抬着一受伤的少年前来,说是要见您。” “少年?受伤?谁?”程咬金和程政面面相觑,竟然猜测到是倪土那个小子不知道让谁给打了,前来救助的,顿时心花怒放。 “来者并未说明姓名,我们问了几遍,他死活不说,就说要当面见您。” “快!快快放行,让他进来!想不到这个小子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 程政转过几案在后面坐下,露出一副审讯犯人的威严之色。 程政将打造好的唐刀束在腰间,挺直了身板,立在桌案前,摆出一副玉树临风的架势来。 那乘步辇被两人抬进来。 步辇之上有一少年正哎呀哎呀地痛叫着。 由于他双手捂着脸,程咬金和程政看不清楚,便伸长了脖子要看倪土的笑话。 等少年将双手挪开了,程政陡然气得瞪大了眼睛,咆哮道:“怎么是你小子!倪土呢!” 程政说完这句话才觉得后悔。 长孙润并不知道倪土早已经离开了府兵营,若是他抓住了这一点,对倪土施加毒害,倪土的处境就遭了。 没想到长孙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就是来找他评评理的!上午我与长相酷似上官婉儿的小娘子野欢,怎奈倪土那个臭小子跳出来,不但打了我,还抢走了那个风尘女子,哎呀呀,我就是来找他评评理的!” “找俺们评理?” 程咬金和程政面对面,竟然龇牙咧嘴,暗自狂笑。 正文 第0124章 你全家都兔子 “有本事你去找揍你的倪土理论啊,干嘛找俺们。” “倪土是你程政的手下,手下犯了错,自然要找他的长官。你有管教不严之失,我要上本奏告你纵容手下强抢美女,大打出手,责打责打朝中大臣。”长孙润一想起阿耶许诺给自己的太子先马一职, 立马开始上纲上线。 “你是怨俺唠?好!俺的回应就是再给你一个拳头,把你另一只眼打瞎!”程政攥紧了拳头便要虎着上去开打。 “政儿,住手!”程咬金立马喝止住了程政。 程政这才将拳头超旁侧劈了个空,以示泄愤和给以威慑。 冷哼一声,立在旁侧,斜眉瞪眼瞧着躺在步辇里的长孙润。 “老夫来问你,你口口声声说倪土把你打伤了。你可有证人?” “我那两个手下便是证人, 还有一个唐三小子, 今日刚刚招纳进来的佣人。” “好!唤他们来对质!” “他们来不了了!” “为何?难道都死了不成?出了这等人命,为何不报官,查验尸首?” “死倒是没死,但都成残废了。那个倪土下手极其狠毒,专用石子打人要害之处,让人招架不得。我着了他两次害。一处在面部一处在裆部。你们要一一查验,这些伤痕便是证据。” 一旁的程政听了竟然摇头晃脑起来,右手处猛地从衣袖里伸出来,对着程咬金伸出了一个彪悍无比的大拇指。 那精彩的面部表情,表明他心中正狂喜道:“倪土好样的!不亏是我程家未来的上门女婿!有卢国遗风!是个汉子爷们儿!” 程咬金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哼!一派胡言!你定是与旁人为了风尘女子争风吃醋,被他人打伤,你又不敢得罪于他,便脱口嫁祸于倪土,好讨要高额赔偿,你这分明是讹诈!来人,将他轰出去!” “喏!” 门口骤然出现两个带刀侍卫。 长孙润一看不妙,顿时急眼了。 “我没有骗你们!你们现在去那个叫墨香儿的家,那个倪土此刻应该正在她家里。因为墨香儿受了伤, 他一定会守在那里,给她医治伤病,又担心我去报复,定然会伴其左右,现在去找,一定能抓住他。” 程咬金虎目一瞪,将醒木往几案上一拍,怒斥道:“大胆的小子,既然没有确凿证据,又没有人证和物证,分明就是血口喷人!来人……” 程咬金的话还没说完,长孙润陡然想起什么来,急忙从怀中掏出来几枚石制棋子,丢在了地面上。 “有物证!倪土就是用这些石制棋子打的我们。京兆尹查看了,此物证恰是前几日发生的凶杀案相类似,由此可以断定,倪土还曾犯下了杀人的罪名……哎呀, 程政你干什么!” “滚!都给俺滚!拿着几枚破石子就来讹诈人,你以为卢国公府是好欺负的吗!快快给俺滚!” 程政便吼着,便用脚踢着步辇。 那两个抬步辇的人急忙护住长孙润, 生怕他们的主子遭遇不测。 门口的带刀侍卫顺势抬起步辇,快步朝门口外走去。 “卢国公,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啊!” “你再吼,俺就拿针封住你的嘴!” 程政这一声吼,吓得长孙润急忙闭紧了嘴巴,还用双手狠狠地捂住。 瞧着被抬走的长孙润,程政捏起了地面上的石子棋,抛起来在手中掂量了掂量:“嘿嘿,正如倪土小子说过的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屁话真多!还不快快带人去寻找那个墨香儿的家宅!” “喏!”程政领了军令状,赶紧带着一大帮人,驱马奔向京兆府。 查户口查田庄自然是京兆尹的拿手本事。 不过,程政在安排一撮人奔向墨香儿家时,自己却带着一帮人去劫了个道儿。 将那个名不副实的残疾人变得属实了一些。 还免费赠送了他,不少拳脚和口水。 这才高兴地去寻找多日不见的倪土。 来到墨香儿家时,却扑了一个空。 一个老妪正在教训七八个年轻人,训斥的话跟不要钱似的。 他们一看到有一伙不明人士闯了进来,便扥出了武器就要与程政他们拼命。 有人拿了京兆府的搜捕令,这伙人才予以放行。 没有找到倪土,又对老妪威逼利诱。 没想到老妪却云淡风轻地表示,倪土确实来过,但刚刚走了。去哪儿,她也不知道。或许去大街上哪个角落里,能寻见睡大觉的倪土。 程政一声咆哮,嫌弃老妪把他的兄弟说成叫花子。 又嚷嚷着发表了一番对倪土的赞美之词,看着老妪惊骇又崇拜无比的眼神,程政这才满意地走了。 临走时不忘嘱咐老妪:“下次,俺兄弟来了,你们要好生伺候着,他喜欢的人就是俺们卢国公府的人,你可记得了?” 老妪这才明白面前这位虎头虎脑的人便是程政。 也才明白倪土是程咬金当红文官。 什么秦岭雪盐,什么冰上运载十万棵巨木,什么火锅美食的传说,竟然说的是他。 倪土,确实不简单呢! 老妪发自肺腑地对倪土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观。 在屋内,隔着窗子聆听倪土的传奇故事,竟然抿嘴笑了起来。 心中充满了自豪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墨香儿展开一柄精美绝伦的玉骨折扇,这还是她派人在宝缘斋门口排了四五日队,抢购到的。 “如果我将这柄折扇送予他,他一定欢喜地不要不要的!” “最符合我心迹的便是这两句话,我就用它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慕之情吧。” 屋内一人在单相思。门外一人在深思熟虑。 “校尉,咱们要不要派人在此监守着?”贾二低声问道。 “废话!” “那你在思考什么?” “俺是思考吗?俺这是在琢磨事情,如何设下天罗地网,将这个小子捉拿归案。” “还不是一个样!” “吓嘟囔啥,还不快给俺想想办法,如何逮住倪土这个狡猾无比的小子?” “守株待兔!” “滚,你才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 正文 第0125章 小心眼的李治 听着羽林卫的汇报,李治的脸都苦涩地抽抽了。 一旁侍弄果盘的武媚儿却在偷着微微露个笑脸。 若是贴近了她那俏丽的脸蛋儿,一定会听到她从鼻息间喷出的冷哼声。 女人心嫉妒女人私。 谁叫那个叫什么墨香儿的女人跟自己共享一个郎君呢。 就算如今的李治考虑到墨香儿还未满桃李之年,未有采撷,但看得出来李治的心里是有那个民女的。 只看他听到心爱的女人被长孙家的表侄子欺负地厉害,那股酸溜溜的劲儿就显露在脸上,刻画进每一个难堪的表情了。 但一面是心爱的女人, 受了奇耻大辱;一面是炙手可热,还要做依仗的舅父,李治一时心里难捱,悲痛交加,愤怒异常,却仍要努力压制住。 他知道这个大殿, 除了他和武媚儿,其余的人恐怕就有长孙的耳目。 自己说出去的话, 尤其是对长孙的评价, 一定会很快到达长孙无忌的耳朵里的。 李治如坐针毡,更觉得今日的土炕火炉烧得太旺了,让全身的血液流的太快,额头上都快冒汗了。 “媚儿,土炕的炉火太旺了,抽去一些木柴吧。” 武媚儿一愣神。 这是在太极殿啊,哪里来的土炕? 不过,武媚儿到底还是狐媚地很,急忙应允答道:“喏!” 待了半日,李治喘气匀实了,这才对羽林卫说道:“以后此后就按照华容的主意办吧,撤去羽林卫编制,改为墨香儿的奴仆,终日伴其左右,不得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喏!”那位羽林卫颤抖着身子扣了头,这才爬着倒退出去。 武媚儿看到那人的脊背都已经被水渍褟透了。 估计出了不少的冷汗。 若是今日,自己不在这里。恐怕李治早已经依照他的性情,将这些没用的废物剁了喂狗了。 皇帝的权势好威猛啊, 比我这小小二品昭仪的权势好多了。 甭看平日里人们对我百般畏惧,那还不是在畏惧我身后的这位天子啊。 武媚儿心中悠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来。 她甚至有点儿渴望自己变成自己身后的这位。 让人敬畏,让人害怕,害怕地连在这冰天雪地里也能出一身透汗,浸湿了厚实的冬衣。 武媚儿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和黄门,来给他揉捏头部,缓解疼痛。 “圣上,你也不怕倪土那小子趁虚而入,占了那位小娘子的便宜。”武媚儿趁机添油加醋起来。 李治摆了摆手,说道:“朕这次要感谢他。朕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向朕表达忠心。” “圣上难道以为那个小子已经识破了华容的身份?所以敢断定那个小娘子便是圣上的人?” “那个鬼小子不可能不知道。要不然,今日遭此大难,却能极其放心地离去,还不是在嘲笑朕,只在家中保护美人儿,不懂得在外也要加以防范。” “所以,圣上就放心让那个鬼小子跟小娘子交往?不怕他们日久生了男女情愫?” “他敢!” 武媚儿也听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倪土还是墨香儿,但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李治到底还是对那俩玉人的关系有所防范。 “圣上也莫要着急。今日里卢国公的孙儿不是去寻找倪土了吗?倪土或许断定卢国公会寻他而去, 估计以后倪土不敢再去招惹那位小娘子了。” “也不知道卢国公是如何得罪了这个臭小子, 竟然让他三番五次地躲避。难道他真的不想为朕出力吗?” 一会儿说他为了自己舍身救了美小娘,一会儿又埋怨他不肯给自己卖命。 武媚儿顿时觉得李治此刻心太乱。 武媚儿只能使出浑身解数,逗他开心,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了。 “圣上,我让宝缘斋专门为您打造了一把纯金包裹的玉骨折扇,还请圣上过目。” 武媚儿在李治面前展开来。 发现精致的扇面上竟然绣着一只腾云驾雾的祥龙。 那番气势将九五之尊,天下皆臣服的气魄酣畅淋漓地表现出来。 那旁侧却坠着一行瘦削但笔画苍劲的字体,李治仔细看了,忽然间瞪大了眼睛,直接捏着扇子站起身来,口中说着:“好!好啊!” “江山一统如铁永固,龙腾千秋如磐石坚韧。朕甚是欢喜这两句诗句!说到朕心坎里去了!这是何人所作?书法也很是另类,让人耳目一新。” “还不是倪土那个小子,看来他确实是很懂得圣上的心思。这书法也是他跟师父学来的,叫什么瘦金体。” “哈哈,这个小子真是让朕大开眼界!朕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子了!” “圣上,还有一把折扇,这是臣妾要送给王皇后的。” “哦?拿来给朕看!” 武媚儿从宝盒中捧出一柄黄色扇骨的折扇来。 李治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这是何种材质?” “听倪土所言,这是来自波罗的海的蜜蜡。” “蜜蜡?材质温润,颜色鲜丽,握在手中,的确舒适。”李治将比自己的那把折扇还小了不少的折扇打开来。 赫然发现这扇面皆是用细密竹片制作。 全竹子扇面上面用镂空篆刻各色花纹,中间是一个展翅翱翔的凤凰。 小扇别致,画作栩栩如生。 轻轻摇动,檀香气息浓郁,使人很快便静思起来。 “确实好,凝神静气,比较符合喜欢禅意的皇后。” 李治瞧着武媚儿小心翼翼地将折扇放入宝盒中,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媚儿为何不给自己置办一件?” “这些特制的折扇是要花高价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臣妾还是节省一些,好给皇儿皇女们置办一些应需之物。” “难为你了!”李治的心重新为眼前的女人伤心了。 武媚儿却趁势加把火:“陛下,近日莫要太过操劳了,还是早些歇息。三日后,孙道长便前来给陛下医治风痹症,陛下多年之苦总算可以治愈了。” 一想到这等美事,李治的心情极为爽快。 “好!朕今日便不再批奏文书了,剩余的媚儿帮朕批阅吧,何事只简要地说于朕便可。有劳媚儿了。” “喏!为圣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何谈辛苦二字。” 正文 第0126章 这一关不好闯 伺候李治在软塌睡着了,武媚儿才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宫。 武媚儿的近身侍女管婆过来禀报:“昭仪娘娘,有一人在此守候多时,说是刚刚您救了他,他愿意为您的奴。” 武媚儿的眼眉一挑,立马就明白此人是谁了。 “召他进来吧!” “喏!” 玉珠穿起来的轻纱屏障被两旁丫鬟轻轻打开,武媚儿进入后, 那玉珠屏障便慢慢合上。 光线隐约中可以看到武媚儿脱掉鞋子斜身躺在了软塌上。 有人奉茶上来,余温的热气还在缥缈着茶香。 有人捧着暖手炉上来,放在武媚儿的手里。 又有人过来,跪坐在床榻前,伸出拳头来给武媚儿捶着小腿。 门口处闪进一人来。 那人低着头转到玉帘子前,急忙跪下。 “奴给昭仪娘娘叩头了!多谢昭仪娘娘救奴一命。奴愿意从此誓死跟送主子, 忠心不二,天打五雷轰。” 武媚儿品读出这份衷心的含金量后, 微微点了点头。 “汝可堪用?” “奴愿意听从主公的任何差遣,愿意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嗯,你知道该怎么做。” “喏!” “以后你的唯一上司便是管婆,凡事跟她汇报。” “小的拜见管婆大人!” “下去吧!” “喏!” 站在一旁的管婆扭身子瞧了一眼武媚儿。 武媚儿冲她点了点头,管婆这才微微作揖,退身下去了。 王家。 自打王宁氏回来,笑声就没断过。 王宁氏抱着王百度就亲昵不够。 “乖度儿,你知道吗?今日阿母可算是出尽了风头了!她们各个都在比试和显摆什么玉骨折扇啊,什么丝织锦绣的团扇啊,什么千年不遇的佳句啊,阿母的耳帽一亮相,她们手中的宝贝全都黯然失色。” “哈哈,瞧着她们那双双崇拜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阿母现在想起来都高兴呢!” “可乐死我了!” “她们手中的宝贝绝大部分都出自宝缘斋,那些团团折折扇扇的,哪一个曾掉下来几百两?但遇到我这花团锦簇又十分奇缺罕见的耳帽,立马成为新的翘楚!暗压她们百倍千倍!” “廖家的那位, 一向窝在家里,不知道长安城新出来一个宝缘斋,当她昨日要来茶话会,听说如今时髦的货色是宝缘斋,便赶紧差人去购买,结果下人都排队排到一百来号之外后,人家说了,只有前四十名才能买到货,他们哪里还抢购得到啊!” “廖家的那位说了,今日宝缘斋新推出的产品便是这花团锦簇的精美耳帽,没想到啊阿母竟然误打误撞得了一个大粉头。” “当我说了,咱家的最不缺这个了,就连看门儿的,烧柴火做饭的丫鬟下人都佩戴着这个的时候,她们都还不信。有几位啊,竟然说是跟我顺路,跟我一起回来,以便当场拆穿我的谎话, 好回去跟她们那些人笑话我, 没想到一看到看门的老王果真佩戴着这耳帽,几人登时脸都白了。” “那眼神那脸色那惊骇,哈哈,笑死我了!” 王宁氏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今日总算是洗刷干净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夫人长夫人短的,我没少巴结她们,今日,今日阿母终于爬到她们头上,让她们昂着头看我了!” 王百度拍着王宁氏的后背,安慰道:“阿母,这些都拜土兄所赐啊!阿母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对!是要感谢倪土。对了,他怎么没给你一起回来?” “说来话长,阿母,今日多亏了土兄搭救,要不然今日恐怕没法回来看阿母了!” “怎么了?你们闯什么祸了?”王宁氏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询问到。 等到王百度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王宁氏的酒劲儿都被冷汗渗透干净了。 她拿手帕擦把额头上的冷汗,急忙查看王百度的胳膊和腿儿,又摆弄着他四处看看,等确认了他没任何损伤后,才放心下来。 “你们得罪的人来头一定不小吧,他们不会找上门来吧,咱家可惹不起这些权贵。” “阿母不必担忧,土兄说他欺负那个家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估计那些人拿土兄也没办法。你不知道土兄会丢石子,还会武功呢,关键是在冰上滑翔的感觉就跟自己变成了小鸟儿在天空飞翔,那感觉太美了!” “在你眼里,他就是一个完人了?” “当然了!若是他愿意做我的阿耶,我也很是喜欢!” “你这孩子,竟说什么糊涂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免得传出去,让人再说阿母的闲话!” “怕什么!土兄做我阿耶有何不可?他人长得英俊倜傥,会各种奇技巧术,还多金,关键是他身高马大,功夫一定了得。” “功夫……”王宁氏听着儿子的话,陷入了思索。 经过今日之变故,又因他而在让自己在外人面前,脸面有了很大改观。 心下欢喜,便对倪土的印象起了变化。 倪土那模样不再被认为是流里流气,而是变得异常英俊模样。 那般惹人讨厌的高冷,也瞬间变得温馨可亲,似自己的家人一般。 “他若为我郎君……” 王宁氏突然觉得脸部滚烫地厉害,急忙伸手去敷额头,发现竟然滚烫地厉害。 “糟了,今日冰冷的天,刚才出了一身冷汗,又着了这傍晚的风,怕是受了风寒了!” 王宁氏只觉得头脑晕沉地难受。 “度儿,快扶阿母去床上躺着。” “阿母,你怎么了?喝酒喝得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不,恐怕受了风寒了,帮阿母多盖一些东西,焐一身汗出来试试。” 王百度搀扶着王宁氏回到床上,盖好东西后,伸手一摸她的额头,顿时惊叫起来:“阿母,你这么这么烫!” 还没等王宁氏说话,王百度已经朝着院子里大声喊了起来:“王伯母,王伯母,阿母病了,头脑烫得很!” “什么!我这就瞧瞧!” 老王婆子急忙迈步进了屋子,径直来到床前,伸手去摸王宁氏的额头,另一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但当她那只手刚触及王宁氏的额头便吓得缩了回来。 “不好!八成受了风寒了,得赶紧叫疾医!” 老王婆子急忙迈步出去,高声喊道:“老王!老王!赶紧去请疾医!度儿他娘发烧了,头儿滚烫地很着呢!” 王百度瞧着面色苍白的阿母,眉头紧皱起来。 他害怕阿母这一关会闯不过去。 正文 第0127章 我等你三四年 倪土料定长孙润寻找不到自己,会去寻程政。 因为在长孙润看来,程政一直是自己的当家的。 这样以来,程政一定会顺藤摸瓜寻找到墨香儿家。 倪土庆幸的是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与宝缘斋有任何瓜葛。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是倪土一直奉行的做人原则,没想到这一原则在关键时刻还是能保命的。 倪土更加坚定了这一信念, 将低调奢华有内涵贯穿下去。 自打回到宝缘斋,倪土便躲在宅院里,没有出门。 林琳对古筝弹奏很是痴迷,没想到一日之间就将倪土昨日教授的内容学得七七八八。 倪土又手把手纠正了她的一些错误,还慢慢调教她将剩余的新内容学习下来。 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再次想起,倪土的思绪早就飞到了从前。 商海混战, 激烈争斗。自己呕心沥血, 几乎整日不着家。将自家的公司从名不转经传的小规模, 一直滚雪球弄到知名企业。 自己也混到了当地有头有脸的大企业家。 什么媒体,什么出版社,什么运营商纷纷闻嗅而来,给自己写自传,传导给大众什么成功学,什么励志人生传奇,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全才人物。 倪土的声望一下子影响到了全国,甚至进了小学生的试题卷子,成为万千青年人少年人的膜拜对象。 成功学?屁!老子没有社会层面的那些关系,能够把小公司弄大? 人活着就是靠圈子吃饭的。 曾经有位管理学教授,将全国的知名明星的家庭背景分析了一下。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靠圈子。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很牛叉,就是他们的爷爷奶奶很叉牛。不是有钱人,本身就是演艺圈的大佬。他们打入这个圈子,只不过是看到混这碗饭吃能轻而易举赚大钱,才顺道而行。 商圈更是如此。哪一个被鼓吹为成功学大师级的人物,背后不都是大家族、大势力、大团队? 白手起家?运气使然?在市场刚刚兴起的年代里,在卖方市场说了算的年代,手里握着优势资源的人们倒是可以做到。可市场一旦转了风向标,可以自主选择产品的买方市场有了话语权后, 那波借势鱼跃的人到底有几人从暴富中持久下来的。 想持久富裕,你得有那个命。 这个命就是持续的圈子人,酝酿起来的圈子文化。 生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旁人眼中渴求不及的事情,他们可以顺手牵羊偶得。 不在这个圈子里,就算拼了老命也是白费功夫。最终成为免费的陪考员,搭上自己的时间、精力,还有最初的兴奋和最终的失望,帮人家锦上添花。 最后,还被人踩在脚下,用手指着骂道:“废物!” 实际上呢,不管你有多大才华,还不如人家一个“圈子里面的人”这一标签重要。 圈子外的人想要挤进这个优势圈子,先前的命运关系不足,那就靠你的奋斗势力。 那个可能性只有你好好读书,好好上学,一直考到博士生毕业。 获得了博士生学历,你才能跳出原生态命运的三界外,不在被人挑选、被人支配的五行中, 从别人选择你, 成就你的命运,转变为你去选择别人,成就自己的命运。 拿到眼前的世界,道理不也是一样的吗? 眼前的林琳在每遇到自己的时候,是卖身为王家的奴,一辈子也就是伺候人。 但遇到了自己,阴差阳错被自己的怜悯心感动了,被抱回来进行医治,却被李十三误会了,花高价赎买回来,成为自己的房内侍妾。 “只改变她的命运就好,至于别的,还是省省吧!起码这三年内,我并不想考虑男女之事。前一生因为婚姻家庭牵制了自己太多的精力,使自己没法百分之百的努力放在事业打拼上。那个时候还在想若是重生,必将对自己的梦想输出百分百努力。或许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如今让自己的这一想法圆满了,那就遵循自己当初的诺言。”倪土想到这里,便出门去呼唤老汉和老妪。 “齐叔齐婶。” “在!老身在!”两人急忙从热腾腾灶房的忙碌中窜出来。 “叔婶,你们帮我收拾出一间房屋来,再弄一张新床过来。” 老两口面面相觑。 “主公,今晚有客人要来?俺们再添置一些饭菜?” “不是!”倪土摆摆手,“我住!” “不是啊,主公,这个主屋有热炕,夜里暖和,你要是嫌晚上睡炕上太燥热,俺就不多添加木柴了。” 倪土一听老两口误会自己了,笑了笑说道:“不是啊,我夜里想自己睡。这个主屋让林琳睡吧,另外,把书架和那些书也都搬过去。” “这……”老两口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唯一肯定的是林琳昨晚没有照顾好主公,惹他生气了。 倪土觉得甚是尴尬,便借口去前面店铺去查看一番,溜之大吉。 当倪土的脚步还没走出院子,便听到屋内的琴声戛然而止,随后便是林琳的嚎啕大哭。 倪土心下叫一声不好,撒腿便跑。 纵有千万小心思鬼主意,面对美女的泪水,倪土便没有任何法子。 吃饭的时候,四人围坐在饭桌前,都默默不语。 林琳的双眼通红无比,一改往日的常态,变得不愿意搭理自己。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倪土觉得有必要打开这个女子的心结,要不然她别做了林黛玉,以泪洗面,最后伤感过度而亡。 那样的话,自己的罪责就大了。 点燃烛灯,捧一本书阅读。 倪土便让打理完房内布置的老两口将林琳唤过来。 “过来。” “近前来,我就不是什么野兽,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等到靠近了,在烛光下看美人儿,倪土差点儿背离了自己的诺言,动了凡心。 倪土急忙清醒过来,及时刹住自己的坏思想。 “我知道我的处理方式不对,请你原谅。” 林琳一听慌了神,马上要跪,但知道倪土三令五申不需家人随便下跪,便又呆住了,只是满脸惊恐。“没有,我没有怪罪,我也不敢。” “好了,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眼下你我都还小,你知道我懂点儿医学常识,人未到十八周岁,骨骼身心发育不好,若是过早地那个,人的寿命会受到折损。”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琳陡然抬起头,泪眼忽然欢喜起来。那双明媚的大眼睛看待倪土的神色重新恢复了可亲之色。 “你明白了什么?” “你让我等你三四年,我等!”林琳说完,娇羞地一脸红,低下头去,扭身就跑出去了。 “嗳,我……不是……那个意思。”倪土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连自己也听不见。 外面便传来老两口欢喜的“好好”声,随后,主屋方向便传来了美妙的琴声。 倪土深深地叹口气。“想不到我一个活过四十岁的人,对待男女之事上还是弱鸡一个。算了,没必要为此事烦心。水到渠成吧,或许到那个时候,她有喜欢的人,我把她当做自家妹妹,好生嫁出去便是了。” 正文 第0128章 这小子真够狠 倪土这样想着便将此事暂时搁下。 虽然分了房间,林琳照例还是要照顾倪土的洗漱、叠被、洗衣等生活起居。 倪土不敢说什么,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又让这个如花一样的娇媚女子伤心落泪了。 前日夜晚的挣扎让倪土心力皆疲,昨夜好歹一个人睡了,才睡得舒适无比。 早早醒来,去院子外的丛林里晨跑, 还在丛林深处择了一片空旷的荒地,练习打飞镖。 练习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透汗。 回到家的时候,老妪已经烧好了热水。 老汉将热水用木桶提到浴室内,倒在大澡桶里。 倪土刚刚脱了衣服,进入热水中泡澡, 门嘎地一声响,林琳端着一木盆洗漱用品进来。 “我自己来便可。” “后背你也自己来?还是让我来伺候你吧。” 忍住燥热, 让林琳帮自己搓了后背,倪土便借口要吃油条,让她到街市上买去了。 倪土看到门重新被关死,这才长舒一口气。 洗漱好了,丰盛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彼此间开始聊起了昨日前店的趣闻。 当老两口来的时候,倪土就告诫他们,在自家里没有主奴的尊卑之分。 老两口感动了几泡泪,最后认定倪土是思念亲人了,便就答应下来。 林琳在老两口一番教导后,也很快融入这种氛围之中。 早餐听老两口诉说前店的见闻,成为倪土获取有效讯息的途径。 这习惯还是前生养成的,每日早餐、午餐、晚餐的时候必然要收看央视新闻,了解天下大事,捕捉有用的信息点,以便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商机。 边喝着小米粥,倪土的脑子早已经将这些见闻进行了归类整理,开始谋划宝缘斋的下一批爆款产品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倪土不想看到自己被动地去应付某一危机的状况出现。 手忙脚乱不说,心慌地一批。 那样很是挫败自己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 把最大的不好结局想在前头。 为了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那就一步步倒推回来,成为今日的禁忌。 饭后,倪土绘制了一个草图,设计了几款样式,随后递给了老汉,让他很是机密地给李十三送去。 虽然从后院到前院只有百八十米的距离,老汉还是将草图纸张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之后放在心口窝的位置,提着刀便出门去了。 生活需要仪式感。 自己常对他们讲,没想到老汉还是理解偏了。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老汉回来了。 还是临走时的状态。 老汉探头探脑观察一番院子里周遭的动静,把门关好,插上门闩,将刀放好这才从怀中取出包裹来。 一层有一层,当出现一张纸条时,倪土想伸手去捏。 老汉急忙制止道:“这个是假的, 真的在这里。” 老汉说着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包裹。 打开来,倪土赫然看到了熟悉的前生神器——口罩。 倪土试了试。 目前没有松紧绳子, 只能用布条绕过脸庞, 在脑后勒紧了系住。 倪土观察了一番,随后在纸张上又画了一幅草图,并做了几处注解。提出修改的方案。 老汉低声问道:“主公,这东西虽然稀奇,但旁人见了一定会很快学去了,这东西恐怕给宝缘斋带不来多少财富啊。” 倪土点了点头,很是认同老汉的忧虑,说到:“品牌,咱们要的是品牌,走高端路线。我们定位的客户也是高端的权贵们。只要打上咱们的标志,在用料和舒适度上做好文章,施以高价,他们会乐此不疲。” “而对于其他商户,学去了也就学去了,他们仿造后会面向普通老百姓售卖,这要算是咱们的一个造化。” “那为何不是咱们来生产呢?” “恐怕要砸了咱们的牌子……等等……可以再起一到两个品牌啊,价格亲民,质量还好,可能占领中端市场。好!我这就写一个策划书给兄长。” 老汉听到倪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很是高兴。 他总是为自己赖在家里吃闲饭,却毫无用处而犯愁。平日里,便到前店去帮忙。 李十三也不阻拦。 老汉分文也不多取。 他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多看多听多想,好给主公的新点子出谋划策。 要不然,人家还白养自个儿了? 倪土将写好的策划书和新修改的口罩图纸,吹了又吹,等墨迹干了,便将纸张折叠起来,塞进林琳刚刚制作好的锦囊里。 老汉不甘心,又去林琳那里取了一个锦囊,把里面塞满了纸张。 揣着两个锦囊妙计,老汉乐呵呵地迈着方步子朝前店奔去。 今日出门,倪土特意挑选了一件带有宽大帽子的长袍,临出门时戴上了口罩,将自己的面目尽量掩饰起来。 这一身打扮,立马把林琳迷得迷魂三倒,差点儿就被这凌厉的帅气迷晕了。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倪土看,小脸红扑扑的,嘴唇弯着一个极美的弧线。 倪土生怕自己当场沦陷了,赶忙快步逃离。 一路上瞧着早起为生计奔波劳碌的人们,很是感怀,若是自己没有靠着投机取巧一技之长获得宝缘斋,自己就是他们劳碌大队的一份子。 人们总是错把城市当成了梦想驰骋的草原,纷纷奔赴前来。结果,把自己变成了牛和马,日夜奔波操劳,为人打工,不得自由之身和恬淡闲适。 前生的房贷、车贷、生活贷、事业贷,耗尽了人们的青春和精力,最后被榨干了,终究换来了伤残累累的病体,还是将积蓄多年的财富倾倒给了医院,直到一把火烧了,碾成了灰,埋进土里,变成肥沃土地的肥料,人的一生才了结了最终的贡献。 倪土觉得这样的感触太过伤怀,便用快步奔跑抛掉这些消极情愫。 来到王家时,赫然被浓重的草药味给呛了一口。 倪土退身出去,咳嗽了一阵子才看到王百度红肿着眼站在自己跟前。 “土兄,我阿母病了,从昨夜起她浑身一直在发烫,现在已经烧糊涂了。” “疾医怎么说?” “他说是风寒侵蚀,已经入了骨髓,又让虚弱的老毛病复发,恐怕……恐怕……”王百度说着便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不就是感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土兄,你能治好阿母?快啊,求求你了!你若治好了阿母,我就将阿母许配给你。” 呃…… “小孩子跟谁学坏的!阿母能是随便送人的吗?” “阿母长得漂亮啊,很多人用重金都求不得啊,再说了,阿母跟土兄很是般配。” “小孩子,歪心思不少!哪有把自己的母亲往其他男人怀里推的,以后不准这么说了,这是大逆不道!” “哦!可是阿母现在病得太厉害,我不想失去阿母……” 王百度又哭了起来。 “好了,你若再哭,我给你阿母看病了。” “嗯!不哭!”王百度立马收敛了泪水和哭声。 倪土很是爱怜地默默王百度的头,懂得他虽然平日里顽劣,但对阿母却是很是孝敬,这让倪土很是欣慰。 倪土查看了王宁氏的额头,又听了她的心跳声,翻开眼睑查看了情况,这才点了点头。 一旁的老王夫妇本来想阻止倪土对主母做这般亲昵的动作,但还是被王百度给瞪眼瞪回去了。 “发烧这么严重了,怎么给盖这么少的东西?” “疾医说要淤积散热,调节中和。” “屁道理,多拿些东西来给她焐出汗来。另外,我给你写个方子,抓紧去拿药。” 写了方子,老王亲自跑腿去取药。 他多了一个心眼儿,跑去疾医那里去查验了这药方。 见了这药方,疾医的眼睛瞪得老大,急忙将药方抄了下来。 老王瞬间脸色变得铁青起来,觉得自家的千两黄金被人偷走了一般,急忙将药方抢夺了去捉药。 幸好倪土又口头嘱咐了另外的一些药材,老王擦把额头的冷汗,很是佩服倪土的心计。 不过,想到自己被倪土算计地准准的,脊背上又出一身冷汗。 正文 第0129章 咱俩亲亲我我 药取来了,倪土一一查看,验校了药材,这才将药材平分为若干份包好。 随后取出一份来,让老王拿去煎药。 药来了,老王婆子扶着王宁氏微坐起来,端着汤碗要给王宁氏喂药。 倪土制止了。 “百度, 你来喂你阿母。” 刚开始的一勺有些烫到了王宁氏。 王宁氏眉头紧皱。 王百度这才想起喂药前先吹凉了一些。 看着王百度一勺又一勺喂着王宁氏,站在一旁的老王夫妇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喝了药,又让王百度站在一旁陪着,防止王宁氏将汤药呕吐出来。 一刻钟的功夫,觉得没事了,这才让王百度将王宁氏躺好,给盖了很厚的被褥, 以便发汗。 觉得这个屋子太过凄凉了,甚至比外面大太阳地还冷。 倪土便吩咐老王拉一些土坯过来。 选择了靠南窗的地方, 挪移走了那里的一个长条茶几,倪土便开始垒砌土炕。 凿穿墙壁,作为烟道。 王百度很是用心,扯了两个屏风过来将工地和床铺隔离开来。 他一面时不时照看着王宁氏,一面给倪土搭把手,一起垒砌土炕。 老王换了衣服也前来帮忙。 他还指派其他仆人在外面和稻草泥。 一刻钟的功夫,灶台便砌好了。 打扫干净了土炕顶部,倪土便开始点燃稻草引燃木柴。 老王却制止了。 请来灶神,供奉了一番后,才说道:“吉日已到,点火!” 土炕燃起,热气渐渐升腾起来。 整个屋子的温度也渐渐起来了。 此时,王宁氏出了一身透汗,再加上室内温度上来了,她竟然很是舒适地睡着了。 看着王宁氏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又请来疾医把了脉搏,见到疾医笑着点了点头, 王百度才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 等到下午,土炕烘烤地彻底干燥了。老王便吩咐人将土炕上铺盖好了席子,厚实的褥子。 收拾停当,便有人搀扶着王宁氏挪移到土炕上。 王百度一直守在身旁,时不时蹲在跟前,王灶膛里添木柴。 用过稀粥,少卿又用过汤药的王宁氏又出了一身透汗。到傍晚时分,终于缓醒过来。 手儿抚摸着王百度那憔悴的小脸蛋,很是爱惜地痛哭流涕。 老王夫妇不忘哭着诉说王百度的种种孝顺,又把王宁氏惹得痛哭一场。 倪土受不了这种氛围,也就躲到王百度的书房里查看他家的藏书。 竟然发现了不少从未逢见的兵法。 倪土很是爱惜地贪恋品读起来。 光线逐渐黯淡下来时,王百度颠颠地跑来,笑脸盈盈地喊道:“土兄,我把之前答应你的事跟阿母说了。” “何事?”倪土想不起来他要求王百度答应他什么。 “就是把我阿母许配给你啊!” “滚!” 倪土抄起地上的靴子就朝王百度打去。 王百度吓得转身就开溜。他边跑边大声喊道: “真的,我阿母没反对,貌似同意了!” “滚!你的家我没法呆了!” 为了避免误会,再传出一些风言风语来,会重伤王宁氏,不如把话当面说清楚了。 王宁氏自然是对倪土的搭救一番感谢。 当倪土说起王百度的玩笑之话时, 王宁氏羞赧地垂下头去。 “土儿的心思我明白,这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看着王宁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倪土心下叫一声不好。 他急忙解释道:“就算我有这个心思,也万万使不得,于夫人名节是万万不好的。” 说出了这句话才知道后悔了。 王宁氏一下子抬起了头。 一向傲慢的贵妇人,经过一场疾病,变得柔弱无骨,此时又增添了一份异样的情愫,让她如风霜中的蕾花,格外骄人可爱,楚楚动人心。 两人正四目相对,忘乎所以。 老王却突然在门外大呼一声:“不好了!” 吓得两人才从这失魂中惊醒过来。 “老王,怎么了?何事?”王宁氏将愤怒快速收敛起来,又迅疾地转换为平日里的贵妇气质。 这份快速变脸的拿捏让倪土甚是敬佩。 起码这份做派比前生的顶级演员还厉害,心下对王宁氏还是有了一些疏远。 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 免得陷入泥糟,拔都拔不出来。 “不好了!”老王颤抖着身子推门迈步进入屋子。 “何事?”王宁氏的眉头皱得愈加厉害了。 “今日您生病了,没有打搅您,本以为我们下人处理便是了,结果到现在,事情已经恶化了。” “怎么了?详细说来!” “事情是这样的。河南郡公的孙儿褚祔大婚之日临近,褚家大夫人七日前在我们丝绸庄订制一批江南丝货,要求按照她的要求在上面纹绣褚郡公手写的双喜字,要九九八十一条,自从您交代我此事后,我便召集了五十余名巧手妇人赶制,按照工期与人人的分配,七日限期前必然完成,没想到自昨日起我没有去监督工事,今日下午去了,却见到三个妇人在忙碌,其余人等皆未到场。询问了才知道,她们的夫君要被征调去西方战事,都去送行了。” “你再去征调些其他人手啊,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把这桩生意做好了。”王宁氏焦急起来,“我千方百计努力揽下此活,为的就是要疏通与褚家的关系。去年因为从江南运送丝织时,捎带来半船茶叶,本想着给权贵大户们送礼用的,没想到茶税太过高昂,为了抵消这损失,便寻了买家卖掉了。不想却因为茶品质太好,惹怒了褚家的茶庄,以此与他们交恶。” “我一直琢磨着借以缓和关系的机会,却苦于无门。这次她孙儿的婚事总算是被我抓住了机会。本来吧,这缝制郡公书法的差事就非易事,而且要用金线,非常难做,很多丝绸店都不愿意接手。我是上杆子去求来的。当日还夸下海口,不但分文不取,还会尽力做好。褚家见我实诚,便提供了金线,其他的便没有提及。我自当是送她一个人情,给她孙儿的婚事助兴了。” “没想到啊……竟然会做不好,反受其害。” 老王哭丧着脸说:“今日他们派人来验货时,发现才织造了一半,三日要想织造另一半,我还要去寻新的巧手妇人,谈何容易啊!” “不如你去告诉那些妇人,加双倍价格请她们回来?” “本来就赔钱,还要多搭上钱,太不划算了!而且也不是小数目!” “这可怎么办!” 王宁氏和老王都皱紧了眉头,努力地苦苦思考办法。 正文 第130章 火速制作神器 倪土听了半日,才知道敢情他们在说伟大的书法家褚遂良啊!不知道他手写的双喜字是什么样,后世的书法碑帖,并未见到他的这一个字。 河南郡公?哦,是了。 太宗病危时,将太子托付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由遂良起草遗诏。 高宗即位, 封遂良为河南郡公,进而晋为河南郡公,后世因称“褚河南”。后因长孙无忌排挤有实力的竞争对手,内争一番,褚遂良出长安为同州刺史。今年,李治为平衡长孙无忌与朝廷的关系,将褚遂良召回, 任吏部尚书, 监修国史,旋为尚书右仆射,知政事。 褚家这时候办喜事,看来是给褚遂良的上任冲冲喜啊。 只不过,褚家也太抠了,不像史书记载的褚遂良刚正不阿的作风啊。 看来现实与记载是有出入的。 也不知道写史书的人受了褚遂良多少润笔费。 不过,对于眼下的时局,还是要帮王宁氏想办法渡过去的。 “织造纹绣,全都要手工吗?” “是!其实不单单要那个双喜字,还要绣制锦簇团花,还有百鸟和鸣,岂非七日啊,若在平日,九九八十一条,没有半载是做不出来的。这已经是极限了。” “老王,别再埋怨了,快快想想办法啊!”王宁氏急得脸色苍白,想起身下炕,还是被王百度给劝阻了。 老王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只能唉声叹气了。“实在不行,我们花高价聘请上二百人来连夜赶制,只是这次,咱们血亏大了!” 王宁氏也是一筹莫展,将眉头紧蹙地老高,又气又恨又急,只把牙齿咬得咯吱吱乱响。 倪土想了想,便说道:“我来想办法,估计今晚加加班,明日开始,三日之内日夜兼做,估计剩余的丝织物能很快完成。” “真的?”老王高兴地急忙伸手要抱住倪土了。 王宁氏也是高兴地绽放了笑脸,询问道:“小俊老弟,你若是帮我度过这次难关了,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老王也忙着帮腔:“对!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老王说完,脸上绽放了很是情愿的神色来。 眼神却在忙着将倪土和王宁氏连在一起,似乎答应了他们俩的亲事了。 倪土知道他们有些想歪了。 “别等到事情做完才答应我的条件, 我现在就要。” “这不妥吧?天还没黑。”王宁氏娇羞地垂下头去。 老王也是不好意思地嘿嘿一声, 扭头到一旁。 倪土当没看见, 沉声说道:“我找一个合作伙伴, 而且要参与这次生意的一半利润。你们要答应我这个条件。” 恍然大悟的老王来不及自责自己到底有多龌龊,却忙道:“可这次是赔钱的买卖,哪里来的利润啊。” “那个是以后的事,你们甭管,只要答应我这个条件,剩下的事便好办了!” “好!我答应!”王宁氏没别的办法,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倪土便手书两封信,吩咐老王,赶紧去寻人。 一则找宝缘斋的东主李十三,一则去一个深巷子里找甄真儿。 “把这两封信给他们,让他们火速赶来。”倪土说完才想起来,又在信封上加了三个“急”字。 老王和王宁氏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少年赫然是宝缘斋的大东主啊! 老王不由得对倪土的态度来了一个彻底翻盘的改变,连接信封的手都是颤抖的。 对倪土的毕恭毕敬立马显现。 躺在炕上的王宁氏满脸的安详,死死瞧着倪土的眼神里满是说不出来的幸福。 她在想,是什么好运,老天爷赐给他这么一个人俊腰包鼓的活宝! 少卿,李十三的管事李山,也就是李十三的姑舅表弟,亲自赶了来。倪土跟他说了与王宁氏的静雅丝绸庄签一单买卖的协议内容后,李山急忙草拟了一份。 协议刚刚改好,甄真儿就到了。 “知道土兄火急火燎,但不知道何事能困扰住土兄,难道是那些打家劫舍要绑架你的人儿吗?他们来我家寻你可不止一次两次了。” “哦?”倪土这才想起来,或许程政已经暗自派了人监视住了甄真儿,一下子慌了起来。 “你没带尾巴来吧?” “尾巴?我是钻地鼠,谁能看住我?放心吧,我闲着没事从家里挖了一个地道儿玩,直通后山坟地。家里的那位灯下影子人是我舅舅家的表兄。从远处看,我俩几乎一个模子。” “好你个金蝉脱壳。” “金蝉脱壳?好!好名字!以后我就外号金蝉子吧!” “你牛!” 倪土跟甄真儿说了要做的事,甄真儿想都不想,满口答应下来:“你快给我找点儿事做吧,再不做就要闲死了。” 至于协议的事,甄真儿连看都不看,何况也没认识多少字。 待王宁氏同意后,老王签字画押。甄真儿也是大笔一挥便签了名字。 “三方合作,但实际上是宝缘斋与静雅丝绸庄两方。甄真儿为宝缘斋特聘的技师,用来做这次交易最关键的一项神器。” “什么神器?” “何为神器?” 老王和甄真儿都摩拳擦掌,等待倪土绘制草图。 倪土绘制完,便对甄真儿说道:“你快把舅舅请来,争取今晚不睡了,把它做出来。” 高人自有不凡相貌。当倪土见到甄真儿的舅舅泥大郎的时候,就如同见到了一位世外高人。 虽然他是一名木匠,但妆容却像是一位得道高人:长胡子快到胸口了,头发白黑灰相间,穿着和打扮异常考究,完全不像是做活的一个人。 倪土不由自主地起身朝着泥大郎深深鞠躬。 这一下把泥大郎乐得直捋胡须。 “从来没有哪个士子能这般恭敬老夫,真是受宠若惊了!” 倪土知道,这位大匠将在此后帮助自己将许多大国神器变成现实。 所以,发自肺腑地对这位高人崇敬万分了。 恭维人可以伪装。 但泥大郎从倪土的眼神和面容里看出他的真心实意来,也就不去说一些虚话客套话,将这位与外甥同为亲兄弟的倪土视为己出。 “你我之姓同音不同字,但思之是否在先君时,实为一脉啊?” “我自打看到舅父第一眼便感到亲切,这难道是血脉想通的缘故吗?” 泥大郎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盘了亲戚,剩下的事便好办了。 倪土大胆地将图纸交于泥大郎。 看了图纸,泥大郎才恍然大悟:“原来真儿的几次奇货出自你手啊!老夫思考绘制一事忙了一辈子,却不如土儿的思路齐全。” “哪里,哪里,这都是家师所赐。” 泥大郎询问了倪土家师的情况,表示感慨:“老夫也是同道中人,想来,你我见面皆是缘分造化。罢了,以后老夫便委身于你,能帮的会竭尽全力去帮。” 倪土作揖表示感谢。 泥大郎又询问了草图上的一些特殊符号。 倪土一一解答。 两人相谈甚欢,直至倪土要的神器终于在数次修改后,制作了出来。 正文 第0131章 睡在她家里了 针对一些具体细节,泥大郎多加琢磨,倪土又示范了几次如何用脚踩踏驱动上面的轮子转动,如何穿针引线贯穿上下,如何手脚配合,方能驱动该神器。 经历数十次修改,倪土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剩下的便是将此技艺传授给老王。 倪土在现场边示范边讲解, 竟然制作了几条短裤。 泥大郎拎着几个短裤不解地问道:“这是何物?这一个平角的像是裤子,而这一个三角的是为何物啊?既兜不住什么,又好像很勒疼了什么,而且看起来如此肥大不堪,你我穿上都太过肥大了一些。” 几人轮流接过扫视一眼,当东西转换到厢房内土炕上的王宁氏时, 王宁氏端详了半日,不知为何物, 如何穿戴, 等她在身上比划了好久,突然在某个地方顿悟了。她一下子羞红了脸,嘴角一抽抽,直接双手捂脸,飞速地将那个肥大的裤子掖了起来。 她又想了想,旋儿将所有的东西全都塞进了被褥里。 倪土还在做着示范,只是做不惯针线活儿,手脚有些僵硬了。 老王试了几下,也许是过于年迈的缘故,也是操作起来十分不灵敏。 甄真儿一见到这等神器,便赞不绝口:“舅父,你看我没骗你吧!土兄略施小计,就制造出一件神器来。有这神器不愁缝补衣服需要太多人手,而且效率大大提高了。王伯,让我来试试这神器。” 甄真儿坐下来,学着倪土的样子拨动,脚踏, 手里随着针头的飞速上下转着布匹。一会儿功夫便在布匹上绣制出一个美丽的牡丹来,在场的人无不惊叹。 “没想到贤侄的纹绣工艺如此高超啊!有了此物,别说十人了,就是仨人,一日也能赶制百件了!” 泥大郎见了也是十分称奇。 “贤侄,此神器一出,不但解了当前的燃眉之急,还是纹绣工艺的一大创举,不知道此物为何名啊。” “啊,这个……叫缝纫机。” “缝纫机?妙!” 倪土让甄真儿操作熟练了,便让他随老王去店铺里训练那几名妇人。 老王进厢房跟王宁氏道了喜。 王宁氏这才长舒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躺好了。 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身体也放松下来。 这场大病让她疲惫不堪。 她的手儿虽然很是虚弱,但手里却还抓着倪土给她赶制的三角形的东西,放在心窝前,陡然感到一团火在心中燃烧。 有了模子,制作起来就变得异常飞快了。 泥大郎对正在使用的锯子和刨子赞不绝口,称这些都是绝世罕物,保证了切割出来的木材的平整性和光滑度。 只是, 在用锯子锯木头时,需要掌握好度,不然很容易锯偏。 倪土询问了才知道,他们缺少一种标尺。 倪土摇了摇头,指导着泥大郎用废料做了一个小盒子的东西。 倪土又在盒子的一侧钻了一个孔儿。 泥大郎不明白倪土在做什么,但很是仔细地盯着看。 倪土又将丝线扯过来一些,发现太细了,便用搓麻绳的方法将其重合了几道,又撸起裤管儿,在大腿上搓了起来。 旋儿便制造出一个三毫米粗细的长绳子来。 倪土又让泥大郎制作了一个圆形桶,还做作了一个小小的摇臂。 待倪土将这些小部件组装起来,将绳子缠绕在圆形桶上,又在绳子的另一头穿过小孔,在外面系上一个小木块儿,使绳子不会掉到盒子里去。 泥大郎端详着这个小盒子,不知此物作何用,还以为是给正在熟睡的王百度做的玩具,顿时摇了摇头。 觉得倪土真是玩心又起,此刻正是做缝纫机的赶制时间,竟然浪费时间做起了玩具。 泥大郎心中顿时对倪土有些看法了。 倪土去了书房,回来的时候便拿来了墨块儿,切割了一些碎块儿,放在砚台里,加了水研磨。 随后便将研磨好的墨汁倒进了木盒子里。 如此三番,等魔盒里的绳子全部被浸泡了,这才作罢。 随后放在一旁浸泡。 泥大郎一看倪土鼓捣了半日,果然是一个玩具,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想开口教训一下他。 两人忙着抛光木条,又在上面锯出菱角,好用于拼装起来。 泥大郎将新的一截木材放在长桌子上,拿起锯子刚要开口,准备说教倪土一番,却看到倪土又去摆弄他的玩具了。 “倪土,做事务必要专心致志,切不可三心二意。” “明白!”倪土知道他老人家误会自己了,笑着便攥住那个小木块拉出一些带着墨汁的绳子来,递给了泥大郎。 “舅父,你帮我拽着绳子的这一头。” “这……”泥大郎一看倪土不但自己玩玩具,还要带着自己,恨得有些牙疼。 泥大郎本来就是暴脾气,加上昨日又熬了一宿未睡,此时困乏难耐,脾气更暴躁了。 他刚要开口训斥,倪土已经站在了一旁,捏住了带有墨汁的绳子在白花花的木材上用力往上一提,富有弹性的绳子“啪”地一下弹落在木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磨痕来。 泥大郎一看到这条笔直的线条留在木材上,顿时长大了嘴巴,叫了一声:“啊?” 欣赏着这个异常笔直的线条,泥大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这也太直了!太直了!” “这玩意儿不是玩具啊?老朽还以为是你的玩具呢!” “这是墨斗,专门用来画直线的。这个小小的神器,权当是小的敬献给舅父的礼物了。” “啊,这个小神器,老朽喜欢,那就收下了!” 泥大郎这次仔细端详起这个宝贝来,倪土便将墨仓、线轮、墨线、线锥、墨签等组件的功能一一个泥大郎诉说了。 泥大郎又反复在木材上弹跳了几下,玩得不亦乐乎。 泥大郎又对墨盒做了改进,使得墨盒可以很好地揣在怀里,而墨汁不易洒出来。 倪土对泥大郎的高超的工艺赞不绝口。 有了诸多神器,两人一上午的时间便制作出了六台缝纫机。 甄真儿一一检验了,又做了些许改进,直到满意后便叫人抬往店铺。 老王为了感谢众位,安排人置办了一桌酒菜。 几人把酒言欢的时候,又睡了半日,身体渐渐康复的王宁氏穿戴打扮艳丽,由人搀扶着前来作揖致谢。 众人急忙起身还礼。 叹了一阵子,老王便让人复又搀扶着王宁氏去休息了。 有了美人的赞美和致谢,四人又多喝了一些酒。 倪土在陪着老王将甄真儿和泥大郎送出门外,准备也要回宝缘斋时,看到天色不早了。 老王便催促人给准备车马。 倪土太过困乏了,加上一日一夜的劳累,又喝了不少酒,此时的身体如塌了一般,便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闭目养神,等待马车到来。 正文 第0132章 被误会的桃色 不知道浑浑噩噩睡了多久,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阳光从窗棂里射了进来。 不过,在对着阳光愣了一会儿神后,突然发现哪儿有些不对劲。 这个窗棂不是宝缘斋的窗棂,也不是甄真儿家租房的窗棂。 “我这是在哪儿?”倪土急忙抬头去看四周陈设。 突然瞪大了眼睛。 自己竟然在王宁氏的闺房里。 而此刻的王宁氏正披着厚袍子趴在了炕沿边睡着了。 倪土急忙呼唤起来:“王宁氏,醒醒, 醒醒。” 王宁氏听到声音骤然抬头,睁开惺忪的眼睛,惊喜道:“你醒了?” 倪土急忙下了土炕,搀扶王宁氏躺在热乎的被窝里。 “你前几日已经病重,昨夜不该熬夜受冻,若是病情严重,就会重感, 会惹下病重祸患啊。” “少郎为我家事务日夜操劳, 解我困苦, 保我丝绸庄,乃我王家的大恩人。我一个妇道人家无以为报,只能尽心尽力伺候好。还望少郎莫要嫌弃才是。” “这是哪里的话,帮你是随手之事,也没劳费多少,只是费些精力罢了。倒是你目前还是病体,怎可忍冻熬夜。快快焐热了身子,好好休息吧。” 倪土说完,便给土炕炉灶里填了一些木柴,随后便将青铜小门关闭了,让炉火的火苗烧得温和一些。 看着王宁氏昏昏入睡,倪土便悄声出了门。 刚出门,便看到王百度杵在一旁,盯着他笑。 倪土一瞪眼,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倪土赶忙将门关好,牵住王百度的手朝书房方向而去。 刚来到书房,王百度便欢喜地问道:“阿母昨晚对你可好?” “好!把土炕烧得旺旺的!”倪土骤然反应过来,急忙转身伸手揪住了王百度的耳朵。 “休要胡思乱想, 我跟你阿母是清白的。” 王百度疼得呲牙咧嘴,双手抱着倪土的手腕哭叫到:“好啊,你还没成为我的亚父呢,就开始动手教训起我来了,真与我那阿母成了亲,我岂不是暗无天日了!” 倪土知道他越发地误会了,只是无法道明昨晚的情形,便生了闷气,抬起脚来一脚踢在了王百度的屁股上。 “小孩子不要乱想,你阿母是清白的,我也是清白的。你所想之事皆是没有的事。” 王百度揉着耳朵,撅着嘴巴问道:“那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与我阿母共居一室?” “是,是又怎样?” “是,就是是了。孤男寡母共居一室,能有什么好事!” “你小子是不是挨揍!”倪土气得夺过王百度手中的马鞭便要开打。 王百度吓得在书房内乱窜。 倪土不忍心真的打到王百度,便佯装追赶。 两人在书房内玩得不亦乐乎。 正在此时,管事老王上前来, 站在门口呼唤道:“少郎,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时辰不高了,赶快去赴宴吧。” “赴宴?你要赴宴?正好,你放我一日假吧,我回家好好歇息一日。” “歇息?我不同意!谁让你刚才打我了!” “好!好!我向你赔罪。”倪土说着朝着王百度微微鞠躬施礼,“多有得罪,还望少郎不计前嫌,饶恕小人的不是。” “饶恕?我能饶恕你,可我阿母怎么办?” “这个与你阿母何事啊?” “怎能不与阿母相干?你昨夜欺负了她一夜,这个已成事实,没法谅解了!” “哎!你小子!我怀疑昨晚之事是你的鬼主意,把我死死地陷入你的鬼谋之中,让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小子人不大,鬼点子倒是不少,看我今日非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倪土说着便挽起了袖子,作势要打人。 王百度吓得急忙撒腿奔向屋外。 倪土赶忙追了出去。 两人走后,老王瞧着两人的身影哈哈大笑,手捻胡须,眼角里飞染过一丝得意的奸诈之光。 说是宴会,实际上还有一个野外狩猎的前奏。 倪土随着王百度前往一个围起来的狩猎场。 那里彩旗飘飘,在凛冽的寒风里发出烈烈声响。栅栏里外皆站满了一身英气勃发的护卫,护佑着场地内的富家子弟。 马夫帮王百度递了邀请帖,大门在徐徐打开。 王家的车驾方才重新启动,进入大院。 将车子停在车驾区域。 倪土便随着王百度前往一个人流比较集中的小广场。 那里正围着众人,还不时地发出断喝的吆喝声。 “吆喝,我当时哪位大人物呢,原来是小王吧。久仰兄台的大名了!幸会!幸会!” 倪土看这人比王百度大一两岁,但个头却比王百度高了一头,穿着华丽不说,佩戴的玉佩也是琳琅满目,似乎是一个行走的古董珠宝商摊贩,随时展示货物,随时进行交易一样。 他瞧着王百度时,眼神里满是目中无人的傲慢。 但当他将眼神扫到倪土时,那份高冷骤然冷却下来。 倪土看到他这一戏谑的表现,便知道自己的容颜让这位的气质有黯然神伤了。 王百度听到有人讥笑他,倒也不怒,反倒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长乐兄,嫂夫人没有带贤侄过来吗?嗷,我想起来了,嫂夫人貌似是带着体弱多病的贤侄去寻找名医去了,不知道贤侄还活着没有,我这位兄长乃是得道医师,可助你一臂之力。” “你!”那位黄少郎一听这话就气得,伸出兰花指指着王百度咬牙切齿。 那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瞧着那人的身影,倪土不解地问道:“你这位兄台年纪才不过七八,怎么会有孩子呢?这是何等荒谬啊!” “那孩子不是他的,是旁人的。他打小体弱多病,他的耶娘为了冲喜,在他六岁时便买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通房丫鬟。没想到丫鬟越长越漂亮,反而被他那好色的阿耶给拿下了。前几个月刚刚诞下一男娃,没想到那个男娃也是病秧子,他没少跟着他那婆娘去四处寻医问诊啊。” “有这等凌乱的好事?以后你得多跟我讲讲。” “怎么,土兄难道跟我臭味相投?” “不是,我是觉得你跟他们鼠类同归,觉得甚是般配!” “土兄,你在辱骂我。好啊,你欺负我了,等我回家告诉阿母,让阿母夜里……” 倪土急忙掐住王百度的胳膊,莫让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此时,周围的人正竖起耳朵来听取这份新的桃色新闻了。 若是让王百度一任胡言乱语,岂不是让王家的丑闻一日之间便传遍整个长安城吗? 此时,不远处有人大喊一声:“哎,老王家的那个少郎,你敢跟本公子赌一把吗?” 王百度闻声抬眼望去,牙齿竟然紧紧地咬了起来。 正文 第0133章 初见李忠李孝 只见一个十六岁上下的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着慢慢悠悠奔向王百度这边来。 看着这些人的架势,就知道这位少年绝非等闲之辈。 那人一副横肉堆在洁白的脸蛋上,很是惹人讨厌。 倪土瞧了一眼就知道他这人一定靠着他的老爹在耀武扬威。 就是不知道他的老爹是谁。 这人吊儿郎当来到王百度跟前,眼睛却盯着倪土瞧了个真切。 “呵,狗子也配有贴身奴仆了?还是一个俊俏的郎啊。”这人围着倪土转了个圈儿瞧着。 周围的人也都抱着膀子,歪斜着身子, 捋着胡须,斜眼冷笑着瞧着倪土。 倪土到底还是抱拳微笑着施礼:“各位吉祥。” “吉祥?呵!本王今日很不爽!” “本王?”倪土一下子想到了太极宫。 但不知道是哪位王爷,或者哪位王爷的种。 “今日正好没有好的狗让我开刀,正巧你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不错的家伙,正好让我痛快痛快解解气。” “李忠, 你放肆!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儿!你口口声声骂谁狗呢!”王百度腾地一下子火大了,伸手指着面前的这位吼到。 那人一下子生气了, 伸手就要去抓王百度的衣领。 倪土急忙一迈步,伸手将此人的胳膊格挡开了。 “这位王爷,怎么一见面就动粗呢,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的绝非君子,可要注意你那华丽丽的身份啊,旁人都看着呢。” 倪土说话间,早已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李忠? 哦…… 都说如今的皇后一直没有儿子,而后来她好像从旁的宫人那里过继了一位,后来竟然还当了太子。 应该是面前的这一位。 说起李治的儿子来,似乎是能用“一片乱花惹人眼,一片墙倒屋塌了”来形容。 李治一生有八个儿子,三个是没有身份的宫人所生。 宫人刘氏所生的长子李忠,宫人郑氏所生的次子李孝,宫人杨氏所生的三子李上金。 也就是说李治从少年起就拿通房的青春少女下手,竟然生了仨儿子。 萧淑妃生四子李素节。 但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老娘的身份特殊,孩子也跟着沾光。名字都起得十分用心了。 其余四个儿子皆是武则天所生。 武则天贡献的四个分别是:五子李弘、六子李贤、七子李显、八子李旦。 一生八个儿子,又是多种身份的女人生的, 所以称为“一片乱花惹人眼”。 当武则天登基之后,至少弄死了五个,其中就有她自己亲生的。 因为此事,后世都在无比地“褒扬”武媚儿。 知人生死,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要不要提醒他,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 面前这位目前还是被人称为王爷,看来还是没有纳入王皇后的计划之中。 李忠瞧着倪土这般硬气地说话,很是恼火。 旁人谁人不识这位当今天子的长子啊。 是啊,长子。 自古长子为太子是先例。 但就是因为他母亲地位卑微,就让他也跟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了。 就算是这样,旁人见到他唯独有恐惧,而不是想面前这位英俊的少郎一副淡定神色。 “你,狗仆,让开!”李忠朝着倪土命令道。 倪土一咬牙,伸手一下子掐住了李忠腰间的皮肉。 李忠疼得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看主子被人欺负了,纷纷紧张起来。 那些人刚要上前,却被李忠抬手断喝住了。 原来,倪土趴在李忠耳畔悄声说道:“我说, 未来的太子殿下,你马上要来好运气了,怎么能不检点一点儿?小心被那些大臣们弹劾你品行不端,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了。” 李忠十分惊恐地瞧着倪土,全然忘却了倪土狠狠地掐在腰间的皮肉。 “你……你大胆!胆敢妄议……妄议朝廷要事。” “别跟我装,我会识人识面,我师父是泰山得到仙人,能断人生死,我算是皮毛功夫,但已经看出你的龙气了!” “真……真的?”李忠脸上充满了无比的喜悦之色。 “当然,不然的话咱们打赌。” “赌什么?” “你若当了太子,就欠我一个大人情。” “若是本王做不了呢?” “是杀是刮,悉听尊便。”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哎呀,你的手还在掐着我呢!” “哦,不好意思,一见到太子殿下,小的就激动过度,手上的劲儿就全然忘却了。”倪土说着,这才松开了掐李忠的手。 李忠疼得满脸的难受,急忙伸手去搓那块儿似乎被倪土掐的淤青的皮肉。 “你……下次见到孤……本王……不要太这么激动了。” “是!”倪土又笑着低声道:“太子殿下。” 李忠一听到这称呼,顿时忍不住嘿嘿直乐起来,全身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周围的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纷纷面面相觑。 连站在一旁酝酿怒火的王百度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有人却很是上心,侧耳仔细听到了,狠狠地摸了摸下巴位置的胡子茬子,转身便朝着某方向而去了。 李忠一下子换了面容,拍着倪土的肩膀说道:“贤弟,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倪土。”倪土接着用手一指天空,说道:“蓝天,白云,倪土……” 倪土接着朝前迈步,低声笑道:“小的倪土拜见太子殿下。” “哇哈哈!”李忠高兴地一仰脖,笑得甚是欢愉。 “好!倪土,好名字!比烂泥好听多了!我认了你这个小兄弟了,烂泥贤弟!” 倪土的脸一下子变了色,但紧接着就转回去了,露出了纯真的笑脸来。 “改日咱们查验赌局的胜负,希望是好消息。” “当然!必然不假!” 李忠一听,更是哈哈大笑一番。 此时,又有一位少郎远远地喊喝道:“兄长,你又在欺负人了?” 那少郎边说边朝着这边走来。 原地围成圈的随从纷纷作揖,喊道:“拜见许王!” 李孝?李治第二子,永徽元年封许王。 这位见到仆人也是笑着微微点头示意。 从这一个细节便可以判断此人温良恭谦让算是做到位了。 “原来是百度贤弟。” 王百度急忙作揖道:“草民拜见许王。” “免了免了,你我兄弟不必这般客气。这位是……” 此时,李忠拍着倪土的肩膀说道:“刚认识的好贤弟,名字叫烂泥。” 众人嘿嘿偷笑。 李孝也知道李忠又犯了混,笑着问:“敢问贤弟名姓。貌似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倪土急忙抱拳深深鞠躬下去施礼道:“探花郎倪土拜见许王。” 众人一听皆大惊,就连站在他身旁的王百度都吓得差点儿蹦跳出去。 “哦,你是哪一年的探花郎?” “贞观二十二年,当今陛下昔年为太子时亲自册封。” “哦,‘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你所作?” “正是在下!” “哈哈,你的那篇文章我熟读百遍,几乎能倒背如流了。” “许王抬爱了!” 李孝急忙抱拳还礼:“贤弟好威名,改日咱俩好好切磋一番。” “小的遵命!” 正文 第0134章 把阿母送给你 鼓声响起,号角吹奏,宴会前的狩猎环节快开始了。 李孝便拉着李忠前往搭建的擂台。 瞧着这些人的背影,王百度很是纳闷。 “原来你是探花郎?” “不足为奇,瞧瞧我平日里的才华就知道了。” 虽然这是一句很不要脸的话,但王百度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要卖身为奴?”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 以后再说。” 王百度不怒反喜。“好!一言为定。” 擂台上,站着三位大人物,两位倪土已经认识了,还有一位却是生面孔。 那人不去看面前的壮阔场景,却死死地盯着倪土的方向看来。 倪土看出这人的眼神里分明有无限的怨气和怒气。 “站在靠近咱们嘴边上的那位是谁?” “那人是杞王殿下。” 杞王?李治三子李上金。 倪土瞧着此人的脸上满是忧郁之色,便猜测此人或许心事太重,心机也不少。 “你平日里竟跟这些王爷权贵们熟识吗?” “很少, 一年顶多见他们两次,一是每年的狩猎时节,一是元夕节。其余时间很难见到。” “他们竟然都认得你,看来你的名望不小。” 王百度抬头瞥了倪土一眼,嘴巴抿了几次,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谁让我在家中的身份尴尬,还有一个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的阿耶呢。” 倪土听出了王百度心里的心酸,抬手在王百度的肩膀上拍了拍。 “纵有十万八千梦,不及人间一两风。管他天下千万事,闲来轻笑两三声。” “兄长,好诗!不亏是探花郎。” “去你小子!以后休得提起!” 王百度一听这话就开心了,脸上布满了幸福。他觉得如今有了一个跟自己同命相怜的大哥哥,陪着自己。 同样的有苦难言,同样地被世俗所摒弃。 “今日要做些什么?” “先是狩猎,随后是宴请。” “大冬日的,能有什么猎物?再说了,春日马上到来,猎物们繁殖季节也快来了,此时狩猎不合天然规则。” “管它呢, 重点是过几日是李忠的生辰,这次活动也是他发起的。” “怪不得。天子会参加吗?” “从来没有。” 倪土点了点头,终于探清楚了。 目前这几位非嫡出的皇子还是没收到李治的重视。 看看名字也知道了,一个要你忠心,一个要你孝顺,还有一个要你多点钱。 虽然有了封王的称号,但实际上并未强迫他们去属地,而是像往常一样,纵容他们肆无忌惮地野生。 如今,萧淑妃生的儿子,其实地位已经算比较高了,因此唐高宗李治给好好起了个名字,叫李素节。这名字好啊,就是要你干干净净。他的大名叫李廉,估摸着李治对他还是有点期许的,毕竟是妃子里的第一个儿子。 原本王皇后还不认命,非要自己生。可是伴随着萧淑妃夜夜受宠,王皇后压根就没机会受孕。因此王皇后便联合了长孙无忌,将李忠过继到自己名下, 并且立为了太子。 不知道此时的王皇后想起了此事没有。 单看目前的这几位皇子, 单单李忠没有封号,足可见王皇后动了心思,没有让长孙无忌给他王爷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半路杀出来个武媚儿,正在绞尽脑汁地对付这位,便将李忠的事搁浅了。 早年王皇后支持武则天入宫,就是希望借助她的手,打压萧淑妃。 武媚儿复又进宫以后,萧淑妃立刻也就失宠了。 令王皇后万万没想到的是,结果失策把自己打压到最低层了,甚至给打没了。 王皇后这招借刀杀人没成想成了引狼入室。 不知道现在的王皇后到底何种滋味。 心里有苦,有不能说,生怕落下口实把柄,王皇后只能借助于禅学了。 貌似一心向佛,求得清静,实则内心备受煎熬,若火中烧。 倪土知道,这是病,得治。 演讲发表完毕,李忠拔出长剑,喊喝一声:“出发!” 鼓声大作,卫兵举着旗帜排长队朝着丛林奔去。 烈烈旗帜和那些鼓声彼此呼应,构成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氛围。 等到三位王爷上了马。其余的骑士也才纷纷踩蹬上马。 众人跟着这些打旗的步兵,骑马的骑兵朝着丛林奔去。 “百度,你也要骑马?” “骑马?咱们甭想了,就跟着他们,给他们呐喊助威就行了!” “这就是你的尊贵待遇?” “是啊,有这待遇就不错了!你知道整个长安城,想混进这个圈子的人都排成长队了!比宝缘斋门口的长队还要长!我阿母为了把我弄进来,足足花了近千两呢!” “你小子怎么不早说!把一千两给我啊。” “你也有门路?” “有!跑路!” “兄长别闹!” “快跑!后面有一堆人牵着狮子老虎猎豹来了!” “妈呀,我最怕狮子了!” 倪土朝着身后不远处的烈烈方队望去,赫然发现,在众猛兽群中赫然有一女子骑着一匹枣红马。 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娇媚的大眼睛来。 但从隐隐约约的淡黄色丝纱中,还能看到她那美丽的面庞,还有那精致绝伦的五官。 隔了这面纱的朦胧,她的美更足以让人心迷神往了。 此时,少郎群里的人们顿时炸了锅,纷纷扭头转身冲着美小娘吹起了口哨,还纷纷喊喝起来。 “千金公主,宁可共载不?我乃舞阳段家风度翩翩才貌双全的段不仙。” “千金公主,去年此时中,倩影入我心。我心已深醉,此时还未醒。求你来解救解救我。” “千金公主,请听我为你歌一曲。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哦,错了!错了,不是这一首,重来啊……” 现场顿时成了赛诗会。 瞧着远方依旧冷若冰霜,目光聚集于前方的千金公主,倪土低头询问道:“百度,你不惜花重金,就是来见这位公主的?怎么,你难道想当帝婿?” “帝婿有什么不好啊,躺着就能拥有富贵身份。” “切!小孩子思想不纯洁,你怎么能这样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厚着脸皮求小娘?要让美小娘求着你下嫁给你才对!” 王百度本来被倪土训斥地面色有些惭愧之色,没想到听到后一句时,竟然双眼猛眨起来。 “土兄,你若帮我追到千金公主,我将阿母送给你!” “滚!” “你干嘛打我?” “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把家产作为陪嫁!再送给你一个胖儿子!” “滚!我自己会生!” 正文 第0135章 你是个大好人 王百度能追求到千金公主? 倪土知道,这纯属妄想。 士农工商。 一个地位卑微到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的商贾人士,还是一个小商贾,能入得了堂堂千金公主的法眼?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得了吧! 倪土对门阀观念深重的当下很是敌视,但放在这个当下,也有其现实意义。 虽然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很是美好, 但在被士族把控的文人笔下,还不是让他们的故事色彩增添了凄美色彩? 就算两人过得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但在文人墨客笔下,他俩就是始乱终弃,悲苦终老的悲剧。 你们敢在这个婚姻讲求门当户对,父母之命的年代里讲究自由恋爱? 得了吧! 胆大妄为的两人会带坏后人。 贫寒人家的少郎想要借助富家女一步登天? 门也没有。 什么你们口中歌颂的“文君当垆,相如涤器”的佳话,最终给你们强调一下两人的艰苦。 一身穷困的司马相如却心机了得。 借了重金混进卓家, 名义上是赴宴歌赋,实际上是盯着卓文君去的。 正见当垆女,红妆二八年。 这个处心积虑,诱拐富家女的男子,等到他借助卓家雄厚的财富登上仕途后,又是如何对卓文君施加冷暴力的。 娶回家,做成熟饭。他又处心积虑地去想法子埋汰卓家。 卖酒,还要回临邛,守在老卓家门口卖。 卓文君亲力亲为,穿着下人才穿的短裤,当街洗酒器,试问卓王孙这老脸又往哪搁?终于熬不住了,于是给了他们一大笔嫁妆,夫妻俩通过坑爹暴富,又回到了成都。 卓文君说他虽然一身穷困,家徒四壁,但他确实有文采。 什么文采飞扬?认识字的人海了去了! 《子虚赋》、《上林赋》得圣上龙颜大悦。若是没有卓家花重金在权贵们买好评,努力造势,怎么会让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所撰写的文章摆在龙书案上? 没有人在圣上面前吹耳旁风, 怎么会认为这么一篇时下流行的拍马屁文章会成为佼佼者? 花钱买推荐票,求得推荐位,摆在世人面前。 不得不说卓家的投资是成功的。 司马相如成功上位。 卓家就此该高兴了,世人纷纷送给卓家老翁慧眼识人,能力过人。 “愿得一心,执手与君吟天涯边。白首不离,一线三世的缘牵。” 白头吟浅声低唱。 人人都在责骂司马相如负心汉。 人人都在嘲笑卓文君的悲惨结局活该。 可诗歌本身就证明自己是假托冒充。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百无聊赖一词穿越三百年以《怨郎诗》的名分嫁祸于卓文君。 而白头吟的出处来自《西京杂记》这个连作者都劣迹斑斑的八卦书。 司马相如的逆袭,看来是受到众人强烈抵制的。 而篡改这段历史故事的幕后黑手便是等级森严的门阀观念。 鸡就是鸡,不是凤凰。 老老实实待在鸡窝里。 什么自由恋爱,囚禁起来。什么靠着赘婿一步登天,做梦。 富家女就要老老实实地守妇道。 想到这里,倪土摇了摇头,对着面前满眼充满渴盼的王百度深深地默哀。 他很想告诉他这些道理,但又怕伤害了这个对生活怀揣美丽梦想的少年。 打碎人家的梦,犹如弑人父母,还是算了吧。 倪土受不了周围的喧嚣,努力挤出轰轰闹闹的人群, 独自去往人少的旷野寻求清静。 众人不知,此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女子眼神骤然朝着远方的旷野瞥去。 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整个人的眉毛都微微一挑。 但在众人的瞩目目光里,她还是尽快地镇定下来。 但她的余光却随着那少年的倩影远去了。 卖弄风骚,追求少女?倪土觉得这把戏有点儿不待玩了。 当年,上中学的时候,他没少在课堂上,让人传纸条给心仪的女生送秋波。 回复的往往是“你是好人”的一致评价。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个女生竟然学着老师的样子,用红笔将他写的情书文字做了二十几处批注,原线路展开着传递回来。 倪土握着那张滚烫的纸张,脸上的汗水早已经在整个教室的喧嚣和嘲笑声中愤流不止。 那段时间,语文老师竟然将此作为范例在全校班级进行病句讲解。 倪土现在想起来,老脸还会微微滚烫。 后来,大学毕业后,那个给自己书写的情书做红笔批注的女生成了孩子他妈。 但一想起那时的事情来,两人心中是满满的幸福感。 不能再想了,再想这个,自己就要哭了。 最悲不过阴阳两隔,而此时,两世相隔的思念更是愁杀人。 我在此世,你在那一世。 中间跨越了千年的鸿沟。 如何才能重新相见。 倪土默默地来到松林间,找到一个高高凸起的山石,蹲坐下来,嘴里叼一棵狗尾草,抚摸一下松软的荒草,直接仰天躺倒。 旁人忙着追求爱情,自己还是专心晒太阳睡大觉吧。 正视现实的人才会活得更好。 历劫了两生两世,倪土这才明白,时刻警醒的人才是聪明人。 时常沉浸在幻想中的人,总是因为梦来了高兴一番,梦破了失望一番,梦碎了绝望一番。 而清醒的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知道自己会遇到那样的恶果,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难得糊涂的名言害死了人。 难得通透才应该是人的至理名言。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孔夫子四十岁前对梦想充满了企及。四十岁的时候,经历了梦碎心痛顿悟,终于正视现实了。 懂得了清醒,认清了自己,也就能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自己能有什么资格得到什么。 清醒地明白自己有多少狗料,也就对那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奢望统统抛弃掉,重新选择自己的理想,重新规划自己的奋斗和努力方向。 不奢求,少烦恼。 活好当下,不怨恨过去,不奢望未来。 活个清醒人,明白人。 难得糊涂,不要! 我要,难得清醒! 正文 第0136章 企图霸占武媚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更何况改朝换代的剧变。 安史之乱到来,撕破了大唐宁静的生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 社会活力迅速凋零,沐浴在大唐光辉里的人们也会迎来动乱的唐末半生残梦。 如今的人民生活在盛唐刚刚萌发时期,却还在脸上刻着焦虑和不满,倪土真想痛骂他们几句。 但想想他们现在的状况岂不是跟前生的自己一个模样啊——整日为了生活质量的提高,劳碌奔波,加班加点, 没白没黑地工作,为的就是给美好的生活赚取更多的财富, 实现财政自由, 进而能够躺在金山银山上死磕终老。 可赚多少钱才叫够呢? 当外债高筑的时候,渴望只要能还了所有外债,手里有点儿存款,维持基本生计,那便是能够知足的生活。 可当这一个目标实现了后,觉得应该让生活质量更好一些,总不能跟旁人相比,自己过得太过寒酸了。 无止境的欲望犹如马车,载着不自满的人驶向前进。 拼搏不停,换来的是劳累过度,以及对惬意生活的缺失,还有对家庭生活的缺位。 “若是让我再选一次,我会在实现基本温饱后,选择回归家庭。拼搏那么多,最后还不是成全了旁人。” 倪土心里懊悔不已。 此时,狩猎广场上,士子们都聚集在一片空地前。 那里布满了靶子,还有站在记录牌子前的众多监督官, 以及供功勋们参战的高高擂台。 但此刻的擂台却空空如也。 因为没有谁家的大人愿意掺和小孩子的把戏。 什么狩猎,实际上是将圈养的动物丢在一个旷野圈子里,让这些困兽们拿箭互射,逗个乐子罢了。 狩猎场外,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地围着一个湖泊奔走着。唯一的马车以及护驾的起兵队都远远跟在一行人后面。 徒步行走的众人最前面是一对夫妇。 男的微胖,女的也有点儿微胖。 不过,男的英气勃发,女的娇贵艳丽。 “媚儿,这里就是千金小姑非要来的地方?” “圣上,这个小姑太过顽劣了,比少郎还要淘气。每每看到她的样子,我就想起了咱们的长女安定公主,若非当初臣妾的身子娇弱了一些,也不会让女儿夭折了。” 李治伸手温柔地拍着武媚儿的肩膀,宽慰道:“我们还有机会的,女儿要生一大群。” 武媚儿听了妩媚地一挑泪眼,嘟噜着嘴巴说到:“臣妾已经又有喜了。” “是吗?”李治高兴地异常,“孙神医说我龙精虎跃之身,果然, 他没有看错啊。” 想起今日武媚儿竟然陪着他走了许久,便心生疼爱了。 “朕今日听从了孙神医的建议才决定箭步走一走,没叫爱妃陪着,你偏陪着我。累到你,万一……” 李治说不下去了。 武媚儿微微一笑,回道:“圣上,臣妾没这么娇气。孙神医也建议我多走动走动,否则,孩子更娇气。” “好!那就进去走一遭,满足一下千金小姑的生日愿望后,咱们就回宫休息。” “好!” 狩猎场内,箭靶面前,有人高声喊道:“凡欲到狩猎区狩猎者,必先搭弓射箭,超越杞王箭术者方能入内。凡是败于杞王者,则守在圈外等待狩猎仪式结束,一起赴宴。” 众人顿时喧哗起来。 “杞王的箭术那可了得,谁人能比得了啊。” “只有千金公主的箭术能胜过杞王了。去年的时候,千金公主曾三箭连发,击中靶心。杞王的射箭速度有些慢了,才勉勉强强有了三箭遍插靶心的战绩。” “我等哪有这种本事啊,难不成这千两黄金白花了不成?” “什么狩猎,旁人问起,我只能回答打了个毛!” “打了个球!” “打了个棒槌!” “你们都比我好,我打了一个屁!” 哈哈…… 现场喧哗成了一片。 此时,有人尖声嚷了一嗓子:“看呢,千金公主坐在了擂台上,还有三位王爷陪着。难道传言的是真的?” “什么传言?请兄台指教。” “听说是千金公主正在择郎君,难道今日狩猎与射箭都是在考验我等谁是真正的帝婿吗?” “啊?果真?” “必须滴!” “哎呀呀,后悔平时没好好练习练习射啊,我等如何射好呢!” 有人开始锤头顿足,有人开始哭嚎漫天,有人却在洋洋得意。 王百度急地咬牙切齿,正在四处焦急地寻找倪土,却不见了倪土的影子。 此时,有人高声宣告道:“请杞王先启射箭。” 大伙儿眼睛盯着杞王李上金从擂台上下来。 有人此时牵一匹高大的白马过来。 李上金快到马跟前时,分身一跃便跳上马背上。 现场一片欢呼声。 李上金策马奔腾,绕着靶场跑了两圈。 待到第三圈的时候,眼看着快到靶区范围内,李上金抬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来,紧接着搭弓拉弓猛地射出。 “嗖!” 第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窜出。 “砰!” 当人们定睛循着快速飞窜的箭微微侧头时,竟然发现第一支箭赫然插在了靶子中心位置。 在场的人顿时激动地欢呼起来,“好!” 当喊喝声还没沉下,第二支箭也已经飞快地飞往箭靶。 “好!” 第二支箭再中靶心。 “好!” 当第二次欢呼声刚刚起来,第三支箭也已经飞了出去。 “砰!” 现场伴随着欢呼声,响起了胜利者的鼓声。 这鼓声预示着三支箭同时射中靶心。 此时,李上金的马儿刚刚到达擂台的位置。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李上金刚要下马,忽然瞧见了擂台区门口的一行人。他急忙又将抬起的那只脚放下,复又勒紧缰绳,朝着门口奔去。 当众人纳闷杞王要去哪儿去时,却见到他快到门口时,飞跳下马,快跑几步,给那行人跪下了。 此时,擂台上的两位王爷和千金公主也急忙跑下擂台,匆匆朝门口奔去。 跑到那行人的跟前,也一起跪拜下去。 此时,有人才反应过来:“天……天子来了!” 众人才恍然,急忙跪下磕头。 “哈哈,起来,都起来!朕只是路过,见此地甚是热闹,便进来看个端倪。” “忠儿,你们在做什么?” 李忠急忙躬身回道:“回父皇,孩儿正在组织狩猎,为了测试大伙儿一年来的箭术,孩儿特在进入狩猎区前举行箭术比赛。” 李治听了点了点头。 “甚善,朕也要一观,看孩儿们可否有你们父辈们的战场雄姿。” “恭迎父皇登上擂台一观瞻。” 众人让开一条道,让李治一行人朝擂台走去。 当武媚儿经过李忠跟前时,瞥眼瞧了他一眼。 李治经微微抬眼偷看了她一眼。 武媚儿的脸色顿时不悦了。 李忠却嘴角扬起,露出一个笑意来。 武媚儿皱了一下眉头,便随着李治朝擂台走去了。 李忠瞧着武媚儿的背影,抿了抿嘴,眼里放出了光芒。 正文 第0137章 千金公主的苦 待李治端坐好了,监督官才朗声宣告道:“遵照陛下旨意,每人骑马射箭,每人射三箭,凡考评八十分以上者,才有资格进入狩猎区,陪王伴驾, 共享狩猎之福。大伙儿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大家自觉排好队,射箭比赛正式开始!” 场下的人早已经按照自信程度排好了队。 此刻站在最前面的一人正趾高气扬,咧着大嘴向身后的人吹嘘道:“嗨!今日千金公主择婿非我莫属了!各位承让了!” 那人一抱拳,便踩着木凳迈腿上了马。 “当!”一声钟响,这人便策马飞奔出去了。 若是被倪土看到了,肯定会觉得程咬金的保密措施做得也太好了,居然没有将马镫子在整个大唐内普及开来。 就连这些什么风尚都追在最前面的士子们都没有得到这样的神兵宝器。 没有马镫,力气全都用在了两个大腿上面。 不但要夹紧马背,防止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还要用力度来操控马匹,让马儿知道该什么时候加速,什么时候减速。 力量集中于双股,整个人就显得僵硬了一些。 所以,在没有马镫出现前,骑术的好坏得益于骑士整体的操控能力。 人的心思就被劈成了两部分。 在搭弓射箭或者持朔攻守的时候,还要分一半力气在双股上,防止被摔下马来。 杞王的箭术有目共睹,而且也用不了考评管给予评分。 而等到这些人开始射箭时,那些监督官早已经各就各位了。 狩猎前的射箭比赛相当于热身运动。 而此时的射箭比赛不同于军伍场上的射箭规格。军伍场上的射箭较量氛围骑射和步射。顾名思义,就是骑马射箭和步行射箭两种。 骑射和步射的评分标准也不一样。 步射的评分很是单一。只是要求参赛者在划定的白线后站定,以箭戳中箭靶的圆圈数为评分依据。 而骑射则考究得多一些。 评分标准分为四档。 一档看准确性,就是长箭射中的靶环数,占分值五成。 二档看力量,长箭钉在靶子上面的深浅来判定,监督官会用尺子测量箭头的长短来判断,毕竟射箭的目的是为了射杀目标敌手,不能只是射准了就行了, 想当年管仲射箭小白,就是因为力量不足才导致箭会被衣带钩缠绕,才导致管仲和公子纠错失良机,夺权兵败逃往鲁国,所以射箭的力道分数占三成。 三档看流畅度。毕竟在战场上不但要比射箭的准确度和力道,还要看持续射箭的速度。抽箭、搭箭要顺畅,不能打哏,而且,身背的箭壶要在左右肩膀流畅交换,毕竟战场上意外情况很多,万一哪个肩膀或者哪个胳膊负了伤,就要更换拉弓的方位。得满分者往往是左右手都能开弓,更有甚者会加一些花式招牌。比如正面跟敌手交手。当敌手朝自己射来一箭时,不但要弯腰躲避,自己同时能射箭出去,往往能一箭击败敌手。 四档看其他。比如控马术,整体协调能力,还有射箭的英姿神威等。 三档与四档合起来分值占两成。 当然, 若是骑手自带的弓是超乎寻常的,非是普通人的一石弓, 而是两石弓或者以上,力量档次上,会先得一成分数。 由于比赛现场给准备的是一石弓,所以,考评官就不必考虑这个因素了。 只见头一位少郎飞身上马,带动裙带飞舞起来。 又飘飘落在马上,飒爽英姿尽显年轻气息。 端坐在看台上的李治捻着胡须点了点头。 “善!英姿飒爽,不亏是我大唐男儿。” 站在一旁的千金公主闻声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天子这是何意。 她本来在一大早去央求天子兄长,求他来一次现场,让这个活动沾沾喜气,好让下一届的狩猎宴会多一些金银筹码。 虽然这样的活动已经连续举办数届,但因为目前还没有太子,含金量上逊色了太多。那些靠花钱参加宴会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为了维持狩猎宴会的热闹成分,才不得不降低了纳贡的门槛。 所以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许多商贾家的子弟为了攀附皇亲,纷纷挤破头进来。 皇家活动档次越来越低,收入也越来越少。若是跟几位王爷一分摊,落在每个人的头上的份子也就寥寥。 千金公主无奈才在几位王子的撺弄下,去求助李治来站台。 不过,让千金公主焦虑的是,武媚儿竟然提及要在现场给公主择一个良婿。 什么良婿。 除了皇室自己人占一半外,王公贵族子弟竟是些从小玩大的,歪瓜裂枣的哪有一个自己心仪的。 剩余的全是商贾子弟了。 千金公主有点儿后悔为了一时贪图银两,竟然放这些酸臭气满满的商贾子弟进来。 要不然,就凭这些权贵子弟,随便抓阄一个也算是勉勉强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本来就有求于人家,到现在也没办法。 说起来,千金公主到底还是怕着武媚儿。 就因为武媚儿当年曾是伺候父皇李世民的婢女。 更是听闻了武媚儿的太多传说,便愈加从心里忌惮发憷了。 她曾跟袁天罡打听他是否早年给武媚儿面相,判定她为天命之人。 袁天罡断然摆手,并强调“断无此事,休要相信传言。” 再问,便得到回复:“不靠谱的事休要再提,越描越黑,不如忘掉为好。” 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千金公主,怎不会从袁天罡的闪烁其词中得到有力证实呢。 再者,当武媚儿越发收到天子兄长的疼爱后,千金公主对武媚儿的身世进行了深挖,越发深信袁天罡的预言是对的。 她打听了荆州的大商贾,得知武士彟生财有道,家业颇丰。其人又多远见和胆识,早年便判定皇爷爷骑兵必然有一番伟业早就,便在皇爷爷起兵造反,反对隋朝之时,第一时间响应, 当皇爷爷率领队伍南征北站之时,曾多次借住武家。武士彟不但对于皇爷爷一家恭敬有礼,以敬帝王之姿招待,并且大力支援李家军马,捐钱捐物,竭尽所能,因此也颇得皇爷爷的赏识。 待大唐伟业奠定,武士彟作为开国功臣,也因此被封为应国公,官至荆州都督。 突变在武士彟因病去世后。武媚儿和阿母杨氏彻底失去了依靠,两人还沉浸在失去郎君和阿耶的痛苦之中,武家的其他人却早已惦记着母女二人的家产。 一向贤良淑德的杨氏怎能斗得过武元爽、武怀运以及武惟良联合起来的势力,母女二人只好从荆州搬到长安居住。 正是这一次的搬迁,改变了武媚儿的一生。 正文 第0138章 武家女叫励志 在武媚儿十四岁的时候,父皇听闻武氏有女儿,拥有倾国倾城之姿,身姿窈窕,仪态大方。 父皇听了身旁人的溢美之词,耐不住心里痒痒,一道圣旨下来, 武媚儿被选入后宫。 同样是女人,千金公主相信,一定是武媚儿花了钱撺动朝中大臣为她唱和造势,若非如此,当旨意下去之后,武媚儿不但不悲,反而高兴难耐呢? 杨氏对于女儿要嫁给一个比她大二十五岁的男人,还是当朝皇帝,十分担忧。毕竟女儿年幼,更何况伴君如伴虎,一句话说不合适就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武媚儿却并没有担忧,也不和寻常女孩儿一样因为要入宫而哭哭啼啼,反而是安慰阿母,自己是去侍奉一位十分圣明的天子,未必不是福分。 一位曾经当年跟武媚儿交好的姐妹曾亲口告诉千金公主,那时候的武媚儿一听说要被选入宫中了,特意在她家的后花园置办了酒席,将平日里玩耍的姐妹们邀约了去,海喝了一日一夜,以示庆祝。 醉酒的武媚儿还说等她做了皇后,一定对姐妹们论功行赏。 此事只是作为笑谈在姐妹们之间流传,无人当真。 而那些年, 武媚儿在宫中也确实过得不如意。 入宫之后的武媚儿更是想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获得父皇的宠爱,因为父皇自从她进宫以来,宠幸过几次之后,对待她越发地冷淡。 在后宫之内, 想要过得好,毕竟要得到皇帝的宠爱,并且年纪轻轻的武媚儿只是区区五品才人,封号“武媚”,这对于胸有大志的她来说还远远不够。 武媚儿当年遭遇冷落。千金公主曾经进行了深挖,才得知当年的父皇早已听说民间流传的袁天罡预言一事,又当面质询了袁天罡,此后才开始疏远武媚娘,或许是父皇心有芥蒂吧。 武媚儿此后的一系列骚操作,更是让李世民心生忌惮。 武媚儿为了吸引父皇注意玩了很多小聪明,没想到全都弄巧成拙。 武媚儿会收买小黄门,打听父皇喜好什么。父皇有一阵十分喜欢研究诗词歌赋,武媚儿为了投其所好,也研究起诗歌。让父皇发现之后忌惮万分。 而一件事情更加坚定了父皇疏远武媚儿的决心。 父皇得到了一匹名马狮子马,这是天下难得的好马。也正因为如此,想要驯服十分通人性且是聪明的狮子骢并不容易。 宫中无人敢说能驯服狮子骢,但是武媚儿自告奋勇,却对父皇自荐, 她说自己可以驯服狮子骢, 但是需要三样东西, 铁棍, 铁鞭,匕首。 先用铁鞭抽打狮子屑,若是不服,继续用铁棍敲击它的脑袋,再不服从的话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 父皇虽然嘴上夸赞武媚儿的果断,但是心里却对如此心性的女子更加忌惮和厌恶。 何况父皇喜欢和钟爱的一直是长孙皇后那种温柔贤淑,贤良淑德,柔情似水的女子。 武媚儿个性独立中带着强势,并且十分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属于温婉可人的类型。 为护佑未来的大唐江山,父皇便对这位小才人更加警惕。 父皇在,武媚儿便没有翻身之日,武媚儿一冷落就是十二年。 不过,不安于现实的武媚儿哪能容忍,趁着父皇的冷漠,反倒是促成了她跟李治暗生情愫,导致如今这等不伦不类的事情发生,惹得天下人嗤笑。 连自己每次见到武媚儿都不知道该叫阿母还是该叫兄嫂,甚是尴尬。 千金公主自知论心机和脸皮厚度,自己比不了这位当今红得发紫的昭仪。 心里认了输,也就发了憷。每次见到她时,便紧张地要命。 今晨她这么一发话,自己想驳斥,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咽下去了。 看圣上和武媚儿两人关注场上少郎们的架势,不亚于给自己选夫婿了。 若是真得让他们促成了这桩亲事,以后的狩猎宴会就没法大手大脚捞钱了。 因为很多少郎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期望花了高价来博得与自己迷会的机会,求得升为帝婿,攀皇枝。 千金公主心里那个恨啊。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这个王牌打进去了。 若是这次真的择了夫婿,自己这个招牌就没有任何吸引力了,还怎么哄骗这些少郎们大手大脚地花钱啊。 “好!” 李治的一声断喝,迅速招惹周边人纷纷鼓掌,却也把沉浸在思考当中的千金公主给惊醒了。 只见场上的这位少郎第一箭已射出,正中百步外固定人形靶的靶心,开局不错,四成分数拿到手了。 少郎继续策马狂奔。 与此同时,他将右肩膀猛地一抖,背上的箭壶甩到了左肩上,与此同时,左手持弓,腾出右手来取箭,紧接着张弓搭箭,再次迅速射出。 不管第二支箭有没有射中,起码流畅度和观感度上的两成分值也已经拿到手了。 “嗖!” “嘭!”这支箭正中靶心,还把箭靶狠狠地戳中。猛烈的力道将箭靶震动地晃动起来。 这一箭直接招致现场的一阵喝彩。 在这喊喝声中,场上的少郎继续策马奔腾,转了一圈,快到射箭区域时,少郎突然身子朝后倾斜,脊背几乎紧贴着马背了。 在场的人无不屏住呼吸查看。 只见此人将手儿背起来,“他要干什么?” 李忠不由得惊呼一声。 刘孝忙回答道:“他要从背后张弓搭箭。这小子一向是玩箭的高手。” “啊?竟有如此巧能!今日头筹非他莫属了!” 听着两位王爷的话,千金公主更加皱起了眉头。 场上的这个小子她认的,他是高侃的孙儿高元琮。 听人说,他前几年并未进入狩猎宴会,今年呢,为了能进入宴会,拼命跟人打赌比赛,又借了不少银两才凑足了进门费。 初次听说此人为了自己受尽了磨难才遂愿,千金公主甚是感动,便在前几日单独见了他一次。 但见到他那蒜头红鼻子,眉毛紧蹙,眼睛小得跟米粒一样的模样,便心生厌恶。 早早地结束了见面。 却没想到被高元琮误解为盛宠,对人夸夸其谈说他的努力感动了千金公主,迎娶公主志在必得。 他这模样,早在前几年早就被晒出去了,还不是依仗他阿翁的功绩才能得愿。 若不是高侃在永徽元年生擒了突厥车鼻可汗,被封为卫将军,这个臭小子也不会有这进门的资格。 本想这次早早打发了他,明年的时候专门为他设卡卡掉他,没想到他的骑射之术一上来就惊艳了众人。 此人刚刚勒马到达终点时,有人便奔向箭靶,确认了射中的圈数,迅疾地测量了箭头没入箭靶的深度。 “高元琮,得分八十九分!” 随着考评官宣读了这人的射箭分数,在场的人无不喧哗起来。 正文 第0139章 神箭手大显威 看台上的李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想不到士子们竟有如此武艺,我大唐不难无将才啊。” 武媚儿也是笑得十分开心,眼神儿瞟到脸色气得发紫的千金公主时,更是开心地异常。 见到美人儿如此欢悦,李治更是舒心了,觉得这次出宫散心没有白费。 “此人为谁家的子弟?命人抄写他的概述给朕。” “喏!” 千金公主一听兄长天子中意这一位了,顿时目瞪口呆, 脸都发黑了。将来要嫁给这么一个红脸鬼?恶心死自己算了。 千金公主瞧着笑颜如花的武媚儿,气得牙根痒痒。 “好你个武媚儿,竟然故意祸害我!” 虽然生气,但还得想办法解脱眼前的困局才对。 “当”一声钟响,第二人催马疾奔而出。 第一箭射出,勉强射中靶心,只不过力量稍小了, 箭头插进箭靶里一小部分,但箭羽却斜垂了下去。 考评官摇了摇头, 把他的力道分数扣没了。 奔出去数十步,第二箭射出去,箭直接飞跃了箭靶,飞到了不知何处去了。 四周顿时嘘声一片。 这人明显紧张了,双臂发抖,一慌神的功夫,突然发现还尚有十几步就出圈儿了,这才匆忙搭建回身找箭靶。 “嗖!” 第三只箭竟然还没触碰到箭靶便画了一个弧插在了泥土地上。 叹息声四起。 李治摇了摇头,便接过了武媚儿递过来的果子吃了起来。 这一少年的严重失误直接给场上的士子们很大的心理压力。 不少人跟这人的水平不分伯仲上下,自然是淘汰地多。 勉强好点儿的,分数才达到八十分,跟高元琮相比差得远了。 随着场上众人的惨败,高元琮的腰杆挺得更直了,厚实的嘴巴撇地更夸张了。 滴溜溜的一双小眼睛,瞅着看台上的千金公主更是放出了喜悦的光芒。 他全然没注意到千金公主此刻的脸色为阴云密布,似乎心里正想着她要杀人。 看台上的千金公主发急, 场上的王百度更是急得汗流满面。 眼看就要到他了,他岂不是要来个最丢脸的分数。 骑马?他能骑得了林琳人马,结果还被倪土臭揍了一顿。 更别说这高头大马了。 射箭?连那一石弓有可能还拉不开。 可王百度不服输,他觉得看台上的娇媚千金公主就该是自己的,怎能被那个红鼻子丑男被霸占了。 一想到将来有不好看的画面出现,王百度便急中生智,跟旁侧的监督官说道:“小的先去小解一下。” 得到允诺后,撒腿便奔向旁边不远的小树林。 因为他判断,这个空旷的地方,唯一能藏身,而且,倪土最愿意去的地方便是这个隐蔽的树林。 果然,兜兜转转了一会儿,便在一棵大树的树杈子上看到了四仰八叉仰面熟睡的倪土。 “土兄,救命!” 倪土吓得猛地坐立起来。 等他看到树下的王百度安然无恙,并朝他讪笑时,气得倪土飞身下树,握着鞋子就朝王百度的屁股开打。 “别打,别打, 土兄, 我问你一件事。” “小孩子能有啥事儿?说吧。” “若是你喜欢的小娘被人抢夺去了,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夺回来啊。” “如果要是非得拼命才行呢?” “那就考虑考虑……放弃算了!”倪土说着复又抬脚盘着树就要回去重新补觉。 “嗳, 土兄土兄,求你救命啊。”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哪里有生命危险了。” “土兄,十万火急啊!要想进入狩猎区,必须得经过射箭比赛。若是进不去,阿母的千两就白花了。何况,现如今吾有了一个强劲的大情敌……” 倪土快速地将场上的事情说了,又反复求了倪土。 倪土无奈便道:“顶替你射箭可以,可到了里面狩猎,你自己来。” “好!好!只要能通过射箭比赛就行!如果能战胜第一名,最好!” “目前最好的成绩是什么?” 王百度便将目前排名第一的高元琮的情况告诉了倪土。 “你先去吧,我画一下妆。” “好来!土兄一定要来啊!” …… “下一个,王百度!” “在!”倪土出现在场地上,吸引人的是他正戴着口罩。 “宝缘斋的口罩?好厉害的家伙!我派出去十个人给我排队,都没能抢购到,想不到这个王百度竟然……”有人刚想奚落一番王百度,竟然看到面前竟然站着一个熟悉的小人儿。 “王百度,你竟然找替身,我会立马报……”这人眼睛盯着王百度递上来的百两银子,喉结一蠕动,手儿迅疾地出袖子,抓起银子便缩了回去。 这速度比他刚才马上射箭的速度快了不止百倍。 随后,此人便扭头去看场上,完全装作没看到身旁正在戴口罩的王百度本人。 场上的倪土没有上马反而跟监督官耳语一番。 场上的人顿时骚动起来。 “这人要干嘛?怎么还不上马,就剩他一个了,时辰不早了,快快比赛结束,以便进入狩猎区狩猎啊。” 看台上的李治见日头已高,觉得也该回宫了,便要起身离座。 千金公主心下着急,已经断定,天子兄长一旦回宫就会放出旨意,要把自己许配给那个红鼻子丑男人,顿时心里发急,急忙找理由说到:“陛下,娘娘,这位是我的中意之人,何不瞧瞧他的本事?” “哦?竟有此事?”李治很是玩味地瞧着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努力装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色。 “好!暂且一观!” 李治和武媚儿复又坐下了。 千金公主却突得紧张起来。 刚才的话是他哄骗天子兄长的,这赛场里马上要策马飞奔的人是谁,她哪里认识,只不过她想着万一这位成绩比那个丑男人稍好点儿,她也有托词啊。 除了认识的几个是权贵子弟外,其余不认识的多为商贾子弟。到时候再说什么商贾不入皇室法眼,便能一拖再拖了。 千金公主紧张地将眼睛死死地盯着场地上的那名即将上场的少郎,却发现他戴着口罩,除了一双剑眉分外惹人外,脸庞都看不清楚。 那少郎此刻正在跟监督官低声耳语着什么。 监督官点了点头便奔向看台下记录桌正中间的主考官而去。 主考官听了监督官的诉说后摇了摇头,似乎对少郎的要求没表示赞同。 “此少郎有何事啊?催促他一下,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李治这般说了,身旁的小黄门急忙下了台阶来到主考官面前传达了陛下的旨意。 主考官便急忙点头哈腰称是。 监督官飞快跑回那名少郎跟前通达了主考官的意思。 随后,众人便看到场上有人竟然扛着流动的靶子进入了巷道。 “这人要干什么!” “流动靶子!此人竟然要求射击流动靶子!” 现场的人顿时喧哗起来。 正文 第0140章 三箭被封神榜 看台上的小黄门跟李治禀报道:“陛下,此少郎要射击流动的靶子,而且还要蒙着双眼。” “哦?”李治顿时来了兴致。 “此人竟然有此胆量和技能?看来千金妹子会识人啊。” 李治这么一说,千金公主顿时慌乱起来。 脸上尽显尴尬之色。 因为她觉得这些少郎平日里就好狂妄,而往往开头很是威武,最后总是以狠狠地打脸告终。 可知这位场上的少郎为了吸引兄长天子的注意力,也是为了压下高元琮的威风, 故弄玄虚,故意为之的。 可是,这样出糗,岂不是让天子兄长嗤笑大牙了。 说自己夸夸其谈,又要好好数落一番了。 说什么姑娘家家的,整日跟这些游手好闲的少郎在一起太没出息了, 赶紧找个人嫁了。 正在此时, 场上又传来一阵喧哗。 原来少郎在马背上不知道怎么竟然栓了两个绳子,垂在马背两侧。 李治陡然凝眉紧皱额头。 武媚儿也是仔细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 眼下的马镫, 以及马蹄铁可是国之重器,属于特级机密,程咬金曾经千方百计告诫勿要保密。他才没有下诏将此神器在全军推开。 不知道此人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有军中人窥探了此机密,泄露了出来。 若是这样,得会儿逮住此人,一定要严加审讯,找出泄密者。 武媚儿侧目瞧向站在一旁的千金公主,眼神里竟是讥讽,心里在嘲笑:好你个千金,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少年在忙完这些后,陡然轻松上马。仔细端详了流动靶子的方位后,便从怀中掏出一卷布蒙住了双眼。 现场更是炸了锅。 “此人竟然蒙了双眼,这该如何射箭?” 高元琮也着急了。若是此人蒙着眼就能射中流动的靶子,自己岂不是直接被此人踩在了脚下? 不行! 旁边的人有人一句话将他从冰窟里救了出来。 “嘿!这小子我知道,啥也不会,这是借助故弄玄虚的玩意儿好找失败的借口。若是射不中也会说自己尽力了。这是在给他薄如蝉翼的脸面找光辉呢!” 高元琮一听,心里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 “哈哈!此竖子真乃欺世盗名的好儿郎!” “当!”一声钟响, 倪土策马飞奔冲上了跑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盯着倪土看。 只见倪土身穿的衣服跟在场的人大不同。他们都穿着甲胄,便于狩猎。而倪土确实士子服装,一身紫色圆领袍衫,头戴幞头,精神抖擞,再加上他独有的士子气质,更显得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儒雅。他这别样的气质,一出场便引来众人的喝彩声。 看台上的武媚儿也将眼神死死地盯着这位士子出神,连旁边的李治都看得呆了。 只见倪土策马如飞,根本没有之前那些人的肥力。 双腿也是十分轻松,似乎没有紧紧地贴在马背上。 当倪土策马来一个大转弯时,有人倒吸一口气:“此人要从马上跌落下来了!” 结果,在众人的期盼中并未发生此事。 众人更觉得新奇了。 “蒙着眼还能策马如飞,控马娴熟,此人不简单呢!” 高元琮听了很是着急,但他嘴上却还硬气:“哼!老马识途而已!就算咱们蒙着眼,马儿照样会自己按照原路跑。” 约莫着倪土会因为蒙着眼睛错过射箭区域。 而且, 巷道里的流动靶子快速地来回奔跑,根本没法确定它的确定位置。 众人都瞧着倪土会不会因为蒙着眼而错过了射靶区域。 “十步……五步……还有三步!”有人比场上的倪土还要着急。 只见此人的声音刚刚落下,马上的倪土不慌不忙从肩后抽出一支箭, 张弓搭箭,拉弓如满月,白羽箭如同一道白色闪电射向百余步以外的流动靶子。 “嗖!” “砰!” 倪土射出的第一支箭力道强劲,直接将巷道里举箭靶的人闪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 “正中靶心!好啊!”王百度高兴地哇哇大叫起来。 四周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欢呼声雷动,为这极为精彩的一箭欢呼雀跃。 就连站在一旁的羽林卫们也都暗自伸出大拇指,为场上的少郎点赞。 要说什么样的人才是教武场上的神箭手练家子,这些出生入死,上过真正刀光剑影,鲜血飞扬的汉子们最有话语权。 这少郎的箭术不论从精准度还是从力道上,都堪称上上。别说他们了,就连当年的教武将军恐怕都不能蒙着眼做得如此行云流水。 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折服。 “不错啊!抽箭搭箭射箭如行云流水,还能在闭目情况下射中流动箭靶,实属难得!不知道是哪位将军教出了这位文武双全的少郎。吾家有女初长成,正与这少郎年纪相仿……”主考官正在盘算着自己家的小娘的婚事。 记录台上的审判官们闻言,纷纷在纸张上打出分数,却见他们似乎是训练好了异样,都在按照同样的书写涂画轨迹做着动作,可以分明地看出,他们打出了同样的一个分数来。 看台上的李治抬手饶有兴致地捋起了胡须。发现了将才,自然心里欢愉,全然忘却了刚才还要追责这位少郎泄密的事儿。 武媚儿却眯起双眼,瞧着倪土的侧面皱起了眉头。 她想活剥了这人的皮,看看没有口罩遮盖的真面孔到底是何等模样。 此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武媚儿努力在脑海中寻找,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千金公主却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解读这从天而降的喜悦。 不管此人如何,只要能替自己踢掉了那个正在场下锤头顿足的臭汉子就心满意足了。 “看他要两箭同发了!” 场上有人这么一惊呼,顿时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倪土右肩膀一抖,换到左肩膀位置上,左手持弓,右手抽箭,一下子夹出来两支箭。 当人们认为他要来一个先后的流星箭时,却见他同时将双箭搭弓,迅速拉满弓弦。 当弯弓达到圆满时,迅速松手,双箭同时飞出。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那双箭迅疾地朝着飞窜的箭靶射去。 “嘿嘿,射晚了一步,箭靶早跑过去了!” 有人幸灾乐祸。 但他刚没笑出几声来,突然噎住了。 原来流动箭靶已经跑到了巷道尽头,就只能折返。 而这一折返,恰好让双箭同时扎在箭靶上。 “咔嚓!” 双箭的力道太足了,直接将箭靶的木板折断了,砸在巷道上侧的土里。 正文 第0141章 我很想见娘娘 而此时,倪土早已勒马驻足,摘下丝巾来,看到马蹄子正踩着射击区的白线上,这才点了点头。 “好!” 四周响起雷动的掌声。 “后两箭全中靶心。” “箭头全部深入箭靶。” 随着检校官的实地勘察,随机报出后两箭的结果来。 众人喧哗的同时,有人不服气了。 “眼见为实, 耳听为虚,这家伙不会花了重金买通了现场的人员吧。” 有人表示赞同。 在开始从赞美变为贬低时,有两人抬起了折断的箭靶,径直朝着看台方向走去。 一旦看清楚了箭靶的本来模样,质疑声顿时飞跑没了影儿,全都成了赞美声。 “好箭法!” “王百度,九十八分!” 随着考评官念出审判官们打出的分数, 现场再次哗然一片。 高元琮长叹一声,双手掐腰, 瞟了一眼看台上的千金公主,便垂下头去。 倪土在解绑了马背上的绳索后,即使归还了马匹。 他刚要迈步回到人群中躲起来,却看到两位羽林卫走上前来。 “王百度,陛下要见你。” “陛下,见我?” 倪土一看情况不好,急忙手捂肚子,“哎吆吆,我肚子疼,我要去方便一下,两位稍等!” “少郎哪里走!” 两位羽林卫怎么不知道倪土的鬼心思,两人急忙伸手,一人拽住了倪土的一只胳膊将倪土提起来便请到看台方向去了。 倪土顺势朝着人群中望去,只见人群中的王百度嗖地一下子朝着松林方向奔去。 倪土摇了摇头,心里那个恨啊:“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家伙,看我躲过了这次灾难,如何收拾你!” 倪土来到看台前, 趁着武媚儿没看清自己,急忙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地贴在地面上。 “草民……草民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下面跪着的可是王百度?” 倪土在思索,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 正在此时,站在李治身旁的千金公主急忙笑道:“陛下,此人一向小胆,尤其是害怕见到校尉以上的大官儿,一见到尊贵的人就会犯口吃。” 倪土听了这个神助力,急忙快速点着头。 “哦,竟有此事?真乃奇人了!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模样。” 倪土只能慢慢挺直了身子,微微抬头,但眼神还是撇着面前的地面。 不能与陛下对视,这个他是知晓的。 武媚儿瞧着倪土的模样,端详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 急忙命令道:“摘下面纱!” 倪土心里咯噔一下子,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他抬眼再次朝着千金公主瞧去, 希望能得到她的求助,却不料千金公主也是一副想看看他真面目的渴望。 倪土本想编瞎话说自己的脸上长了坏东西,怕惊驾,但想想事前没有化好妆,若是被发现了便是欺君之罪了。 倪土只得将口罩缓缓解下来。 “啊!是你!你!”武媚儿惊讶地挺直了身子要站起来,但转身看到陛下正盯着自己纳闷地看,更有站在旁侧的千金公主更是一脸的惊喜之色,便觉得自己失态了。 一旁的三位王子却对倪土的貌相甚是赞许。 美男子,谁人不爱呢。 武媚儿知道自己失态了,急忙改口道:“大胆的倪土,你妄称什么王百度,胆敢犯下欺君之罪,来人呢,拖下去斩了!” 站在一旁的羽林卫一下子慌了。 娘娘下旨砍人? 到底遵不遵循。 另外,这位刚刚箭术相当了得,就这么砍了十足地可惜啊! 正在此时,李治不解地问道:“此人竟是倪土?” 武媚儿还没回话,站在一旁的千金公主却回答了:“是的,陛下,他就是倪土,贞观二十二年,陛下昔年为太子时亲自册封的他。陛下难道忘了吗?” 千金公主这般一说,倪土的身子突然一颤。 他似乎想起了原主的一些残存记忆。 这个记忆是与千金公主有关的,但具体是什么,他却想不起来了。 “哦?朕有印象了,那时候你还小,没想到现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真是一表人才啊。” 李治都为倪土的美貌赞叹不已了。 两人都在赞美倪土,而唯独武媚儿怒火中烧了。 你们关注的重点不对头啊。 “大胆的倪土,胆敢冒充王百度!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倪土急忙跪倒了下去:“娘娘息怒,倪土之所以这般假托旁人名义混进来,是为了见到娘娘您啊!” “见我?”此时轮到武媚儿尴尬了。 连千金公主闻听了都吃醋不已。 李治更是觉得牙根痒痒,似乎头顶上的帽子有点儿变化。 武媚儿怎能任由自己遭遇诬陷,更加怒道:“大胆的倪土,你胆敢觊觎本宫姿色,来人呢,挖去他的双眼!” 倪土赶忙哭诉道:“娘娘误会了!倪土来寻见娘娘是想告诉娘娘,宝缘斋有大祸了!” “宝缘斋?遇到什么大祸了?” 武媚儿一听是自家的店铺遇到难事儿,急忙变了脸色询问道。 “娘娘,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因为这几日忙于在主顾家忙碌,未曾回宝缘斋一趟,但是在来此地的路上,遇到了有一人送信给小的,说是宝缘斋遇到大难题了,恐怕要支撑不下去,务必要求娘娘救火。我具体问他,他说李十三不愿意说出来,只是让他把原话告诉我。” 武媚儿突然从倪土的话里咂摸出阴谋论来,便改了面容,心思恢复平静,问道:“到底何事?勿要故弄玄虚,否则,数罪并罚,杀你一千遍。” “小的句句属实,但宝缘斋到底什么事情小的不知,但听送信人说,只要娘娘回去翻看了这个月的账簿,便能知晓。” “账簿?”武媚儿忽然想起来,今晨确有人送账簿过来,但他忙于去侍奉李治上朝,便没有细细查看。 倪土这么一说,反倒是担心起来。 好不容易弄了一个可以生财的小金库,竟然出了叉子,那还能了得。 武媚儿眉头紧皱,担心起这个小金库的安危来了。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小金库一旦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晓了,便会千方百计将它毁灭掉。 这个人会是长孙无忌,也许会是那些平日里用很难听的话骂自己的权贵们。 没想到,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李治见武媚儿一时失去了欢愉,便再无久留此地的心思了。 他想速战速决,尽快回宫。 “倪土,朕问你,你在马背上栓的是何物啊?” “回陛下,是两截绳子。” “绳子?” 派人取来,果然发现是两截绳子,并未发现马蹄铁。 “陛下,卢国公有令,小的不敢张扬,便用了通用之法。” 李治点了点头,不过,他旋儿又皱起眉头来:“倪土,朕来问你,你为何在当年取得功名后,不为朕效力?反而宁愿抛弃功名委身于贱级?你就这么生性狂狼,宁舍功名,追求铜臭吗?” 正文 第0142章 又进母老虎穴 “启禀陛下,学生实属冤枉啊。当年学生蒙陛下恩惠得了探花郎,高兴还还不及呢,曾经在黄榜下晕死过去数次,乃是激动万分之真情表现。当日又在驿馆面对太极宫焚香拜谢陛下的恩情。” “为了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学生一直在谋求相应官职,为朝廷尽一份力。但在四处拜谒了权贵们才知晓, 为官上任,需要寻找高人行卷才能得到官缺。否则,就只能落得个等待。小的当时无钱疏通关系,只能悔恨回家乡再寻办法。” “回到家中却发现阿耶因为生意得罪了人,被诬陷陷入囹圄。外债高筑,小的被逼地实在是没有办法, 只能卖身典当, 还了债,还想着设法将阿娘阿耶从监牢中解救出来,没想到主顾家背信弃义,再利用完了小的后便一脚踢出。小的所述句句属实,往陛下明察。” “竟有此事?”李治皱起了眉头,对为官上任竟然需要向权贵行卷。 “确实,当初他进不了殿试,就来找的千金。千金细细考校了他的学识,才写了帖子托了房相,让倪土进入殿试。” 千金公主这般一说,倪土才补全了残缺的记忆。 那次见面似乎还在千金公主那里留宿一晚。 期间发生了什么,具体又干了些什么,倪土早已经想不起来了。 李治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此等手法岂不是让皇权变为了门阀强大的工具,真正的国之栋梁被拦截在外面,而启用的却是门阀中人。 若是这样下去,父皇一直在打压的世家岂不是还会死灰复燃。 李治气得咬牙切齿,觉得一个难啃的大骨头复又摆在了自己面前。 “此事,朕会详查的。既然你遇到了朕,朕观你近段作为,凡各种种无不为我大唐基业尽心尽力, 朕便着你进宫服侍左右。” “谢陛下圣恩,但小的不敢从命!” 一旁的千金公主刚要高兴,却骤然听到倪土竟然胆敢违逆陛下的旨意,顿时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个相貌英俊的少郎。 李治越发觉得这个倪土有意思了:“你敢不从皇命?说出道理来,若是不能说服朕,朕就成全你,贬你一辈子为贱奴,永不得翻身。” 李治怒了。 倪土急忙在脑里组织语言,紧接着说道:“陛下,为人者,以诚为贵。商鞅的立木为信,才换来秦国盛况,最终取得统一六国的霸业。季布一诺千金,才换得亡命归往,得高祖赏识,拜将称臣,又与厌烦之人冰释前嫌, 待之以礼, 终获得黄金百斤, 不如得季布一诺的美名。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虽遇大水冲击,但为坚守诺言,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诚信似水,人如舟,载着人驶往成功的彼岸。人若无信,水涨舟覆,不得立身。既如此,学生便认为应当效仿前人,坚守誓言,一诺千金,誓死不渝。当初,学生初入长安,身无分文,逃往至此,鱼符丢失,不日将被责罚赶出长安。幸得薛梅儿收留,才能勾留长安,遂学生愿。” “幸得皇恩浩荡,又遇娘娘恩情如沐春风,让小的有了才华施展之地,才靠着取巧创办宝缘斋,成就一番小事业。本可以以钱赎回自由身,但思虑再三,觉得甚为不妥。君子之为当一诺千金,况且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甘泉以得,何况还要饮水思源,知恩图报。小的甘愿为了这三年期限诺言践行下去,以正君子之诚信。” 李治点了点头,不过想起倪土此番种种聪明智慧,又把长孙家的几个儿郎斗得甚为凄惨,觉得倪土便是目前能够对付长孙无忌最合适的人选,便有了决断。 “甚好!能够守信践诺,不愧是君子之为。但我大唐如今正缺栋梁之才,朕若是要夺爱,汝可答应?” 李治这么说了,一旁的武媚儿却是香唇微启,想象着日后把他丢在自己身旁,看自己怎么好好调教这个调皮的孩子。 千金公主也是身心荡漾。 那年的美好记忆尚在她脑海中荡漾,让她身心摇曳。 没想到倪土竟然能文能武。 这次,她不但替自己解了围,还能被陛下看中,把他选为自己的郎君,最好不过了。 千金公主的得意明显地写在脸上。 却被敏感的武媚儿看到了,醋意暗生,狠狠地扯痛了她的哪一根神经。 李治终于驯服了这个聪明的小家伙,觉得不虚此行。 从此,便有了与长孙无忌对抗的好人选了。 一手遮天?看看谁的手大,能够真正遮天。 在座的几位大人物都在等待倪土顺理成章地致谢,却万万没想到倪土却蹦出这么一句来。 “陛下!不可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陛下一定讨厌失信之人,若是小的答应了,便成为失信之人。既然失信就没有资格立于朝堂。名不正言不顺,相信大臣们的弹劾书会让陛下不胜其烦。还望陛下开恩,小的蒙受隆恩,一定为我大唐基业尽心竭力贡献微薄的力量。小的还会在此立下诺言,三年后若小的还能入了陛下的龙眼,一定到陛下跟前,伺候您。” “这……”李治根本没想到倪土会公然违抗自己。 正在酝酿一番盛怒的时候,没想到倪土竟然说出了让自己无法反驳的话。 武媚儿本来很是生气,但瞄一眼看到千金公主把小嘴噘得老高,也就十分开心了。 一开心,脸上便浮现了妩媚的笑容。 李治看到了,怒气也就消了。 在李治眼里,武媚儿如此聪明绝顶的人,自然想到了其他自己想不到的事情,也就把心胸放开了。 “好,念你一片善意执念,朕便答应你,三年后到朕的身边来。”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你刚才唱喏的什么?” “陛下与先皇一般,都是圣明贤主,我大唐子民能有此圣主,自然就期盼我大唐江山永固,期许陛下与江山一起长命万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幸福美满。这是民间流传的唱词,小的只是代民陈述,假做公车上书,禀明陛下。” “哈哈……好一个万岁万万岁。观朕之作为,与先皇相比,差之千里,万万岁之美誉,惭愧之至,不敢受之。” 此时的李孝急忙抬胳膊肘捣了一下站在一旁愣神的李忠。 李忠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李孝气得一咬牙,便紧跑几步,转到李治跟前,跪倒呼叫道:“父皇,儿臣以为,父皇当受之。” 李上金一听这话,狠狠地咬了咬牙,瞪一眼李孝抢了自己威风,也是毅然决然地跪在李治跟前山呼海啸:“父皇,儿臣以为,父皇当受之。” 李治微微皱眉头,还是有些犹豫。 正文 第0143章 跟你制造小人 千金公主见大侄子李忠仍旧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也跪在李治跟前道:“陛下,千金一位,陛下当受之。” 李治还在犹豫,眼神刚要触及身旁的武媚儿时, 却发现找不到人了。 却听到美人的声音在眼前响起:“圣上,臣妾叩请陛下受之。” 身旁的其余官员一听,也急忙互相递了眼神,一起跪倒求道:“陛下当受之。” 全场唯独只有李忠还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如鹤立鸡群一般。 他身旁的千金公主实在忍受不住,众人瞥眼瞧他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急忙伸手拽了一下李忠的长袍衣角。 李忠这才醒悟过来, 急忙趴在地上, 有模学样地说道:“陛下当……当受之。” 不过, 等他磕完了头,急忙扭头问一旁的李孝:“受什么?” 李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李治看到众人这般,尤其担心刚刚怀孕的武媚儿长跪不好,便应声道:“好,朕便成全了各位,勉强受之。诸位爱卿请起。” “谢陛下!” 起身后,倪土终于为自己虎口里夺回一条命而后怕不已,额头上的汗珠子早已经流了下来,而小心脏还在扑腾扑腾乱跳。 肃立一旁,瞧着李治和武媚儿登了銮驾,倪土这才长舒一口气。 “可吓死我了!”倪土抹一把冷汗。 此时,耳畔却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倪土,你过来一下。” 倪土抬头,瞧着身旁的千金公主,汗水又渗出来。 “好啊,倪土, 大好的前途就被你毁了。薛梅儿这人就这么好吗?比我还好?” 看着醋意大发的千金公主,倪土觉得自己能闯过了李治那一生死关,未必能闯过千金公主的刁难。 倪土垂下头去,避开她那如刀子一样犀利的眼神。“千金公主,你是想要倪土成为君子,还是成为小人?” “呸!君子有个屁用!我要跟你制造小人!” 倪土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看到她那炙热的眼神,便浑身发抖。 千金公主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今夜月圆云淡,不如……” “不如咱们去狩猎吧!等等我,百度,死小子,打不死你!” 倪土说着拔腿便跑。 “你……倪土,你给我站住!”瞧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倪土,千金公主气得一跺脚,骂道:“好你个倪土,你给我等着!” 此时,高元琮提着马鞭来到千金公主面前笑着作揖道:“元琮拜见千金公主, 请千金公主策马扬鞭, 前去狩猎!我等护驾伴左右。” 千金公主一脸的愤怒, 看到这个臭家伙更是恨得双眉竖立。 心中之气顿时烧得更加旺盛了。 无处发泄, 千金公主却瞧见了递上来的马鞭子,顿时双眉紧蹙,伸手把马鞭握在了手里。 “请公主起驾乘马扬鞭!” “扬鞭,先鞭你!” “啪!” 一鞭子抽在了高元琮身上。 高元琮却觉得是殊荣,急忙挺直了身子让千金公主打。 “好!公主好力气!” 众人瞧见了这对冤家,都纷纷躲避开来。 李孝、李忠纷纷上马朝着狩猎区奔去。 李上金却瞧着远去的倪土的背影眯起眼来。 又瞧着正在打闹的千金公主和高元琮,心思里正浮出一些想法来。 “去死,你这个丑陋到恶心死人的狗!”千金公主气得将手中的鞭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气哼哼地转身,迈着快步子朝着自己的马匹奔去。 高元琮站在原地,瞧着远去的千金公主,皱起了眉头。 此时,身上的疼痛才慢慢苏醒过来,让他忍不住倒吸凉气。 此时,李上金背着手走到高元琮跟前时说道:“你知道千金公主为何对你这般冷淡吗?” “啥?你什么意思!”高元琮抬头去看旁边说话之人,见是李上金,急忙抱拳行礼道:“拜见杞王殿下。” 李上金也不看他,背着手瞧着远去的倪土、李孝和李忠三人细眯眼睛说道:“千金对你这般冷淡,是有人故意挑唆使然。” “挑唆?谁?”气愤至极的高元琮心中怒火一下子被挑了起来。 觉得自己失礼了,又憋住怒火,细声问到:“请求殿下明示在下,好让在下知道谁跟小的过不去?” “你知道了又如何,还是别告诉你了!”李上金冷冷一笑,说完,抬腿边走。 “小的蒙殿下恩德,一定知恩图报。还望殿下明示,小的一定会借机除掉那个坏人!” 李上金脸上的冷笑更是狰狞了。 他成功挑逗起了高元琮,顿时那脸上的冷笑变为了阴森。 “李忠说你孝敬他的东西简直是打发叫花子,李孝说你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些都是守着千金公主说的。他们还共同夸赞宝缘斋的东主收到陛下和娘娘的青睐赏识,这不是在两脚踩下你,借机恭维某个人,还是什么?” “某个人?宝缘斋的东主?殿下说的是倪土?若是倪土的箭法,小的自愧不如,有目共睹,可陈王和许王两位殿下为何要针对我?我未曾得罪两位殿下啊,单说小的送的财物,都是稀世珍宝,跟小的送给殿下的一样。” 李上金一听这话,心里有些自持羞涩,但还是被攻心给战胜了。 “本王见你是实诚人,箭法更是超群。倪土那小子若是真正与你真刀真枪地比试,未必是你的对手。他胜你,只不过是表面上玩了一个鬼里虎尾的花样。你若照他的法子练习几次,一定能远远超过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夺你的桂冠,还要抢走你那志在必得的小娘。” 高元琮听闻,将牙齿咬得咯吱吱响。 “本王见你受了委屈,却全然不知其中的阴谋诡计,本王甚是心疼啊。本王觉得千金只能配得上你这种未来的虎将,哪能让精于市侩铜臭的奸商。本王于心不忍,就帮你拨开云雾吧。” “请杞王殿下赐教。小的洗耳恭听。” 李上金点了点头,但他还是瞧着远方的丛林,仰着下巴说到:“你可知阿史那斛勃的香料生意是被谁做的吗?” “小的不知。” “整个长安城,香料店最大的是哪一家?” “当属张果老香料店。” “你可知这家店的东主是谁?” “陈王和许王。” “这就是了。你阿翁捉拿了阿史那斛勃,又打败了突利可汗族人,让他们与大唐势不两立,自然就断了张果老香料店的来源。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其间厉害,你可明白了?” “啊?”听明白了的高元琮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竟然暗通车鼻可汗,怪不得起先的数次战斗都吃了败仗,原来有内鬼。害得我家两个舅舅惨死其中,此等不共戴天血仇,我岂能容忍!” 李上金瞥眼瞧着愤怒异常的高元琮,心里一阵鄙视加怒骂:“蠢货,本王编的瞎话,你也信?” “本王不吐不快,说了自知良心上过得去了,如释重负。不过,本王还是劝你,做人要大度,尤其是心爱的小娘被人抢夺了,也能容忍,此为大丈夫也。” “哼!大丈夫当正面杀敌,夺妻之仇岂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窝囊之气更堪咽下?我一定给他们好看!”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不费口舌!”李上金转身拍了拍高元琮的肩膀,继续道:“贤弟真是果敢和智谋于一身的好汉,父皇若是临到用人之时,本王一定会推荐贤弟的。” 高元琮急忙抱拳躬身:“多谢殿下提携!殿下对小的的知遇之恩,小的当舍命跟随,誓死效忠。” “好!汝切不可鲁莽,什么刺杀,什么下毒之类的不好操作,也容易留下把柄。小心为妙。今日狩猎之时,汝要多加小心,往年一些蠢货不小心失足落马,会被一些猛兽啃咬了,吃掉了,鲜血溅地,只剩白骨林林,惨不忍睹啊。不过也是常有之事,在所难免。” 李上金说完便转身迈步朝着自己的马匹而去。 高元琮仔细咂摸着李上金临末了说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此!就这么办!” 正文 第0144章 无缘由来的灾难 回到太极宫,李治自是去太极殿与大臣议事。 李治通过忙碌放过武媚儿,让心事重重的她赶紧去忙自己的事情。 武媚儿火急火燎地来到寝宫,门还没进就嚷嚷起来了。 “管婆,宝缘斋今晨送来的账簿何在?” 守在门口处的管婆急忙应道:“娘娘,在您的书房里。” “取来我看!” 今日天气晴好,武媚儿又火急火燎地从宫外赶回来, 早已经有些微微出汗。 她索性坐在院子里凉亭下的石桌前。 那里的石凳上起先有人便细心地放置了厚实的坐垫。 武媚儿坐下来,屁股也不觉得凉。 有人给她端来了红枣莲子羹,放在石桌上。 武媚儿捏住小碗的边沿,便放在嘴边,一仰脖将整碗甜甜的羹汤灌了下去。 此时,管婆也取来了账簿。 武媚儿急忙打开来, 仔细查看。 前面的十几页全是这个月宝缘斋的进账。 每日的数目不但十分巨大可观,而且,每日因为不断有新品上市, 收入都在递增。 这让武媚儿倍感欣慰。 这样漂亮的收入让她觉得当初自己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 若不是她的先见之明与独具慧眼,如今这般赚钱的生意早就跑了,被旁人给霸占了。 倪土到底是个会赚钱的好把式,竟然如神魔一样,能够知道这些权贵士子小娘们喜欢追什么风。 他每弄一个新式玩意儿,必然成为爆款。 更让宝缘斋成为权贵们追之不及的奢侈品牌,趋之若鹜。 每款新奇东西一摆在宝缘斋的柜面上,往往会成为大家争相购买的宝贝。 往往呢,还是得不到。 越是得不到啊,宝缘斋的东西越是被他们夸到天上去了。 这个叫什么来着,倪土曾经说过,这就饥饿营销。 宝贝嘛,那么简单得到了,那些靠着日夜兼程排队或者高价从宝缘斋门口的黄牛贩子手中买到宝贝的人,还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账簿上明确地标注了,宝缘斋门口的“黄牛党”竟然也是宝缘斋花钱雇来的人。 利润竟然是柜面价格的好几倍。 “这个小子,白钱黑钱花钱,什么钱都赚啊, 别赚血钱就好!” 武媚儿越来越喜欢这个满脑子稀奇古怪东西的倪土了。 她是喜欢聪明人的。 尤其是喜欢像倪土这样,既有赚钱的才能又不贪图权势的人。 这样的人才虽说无欲无求。不违逆他的心意,让他老老实实做个商贾,这本身就是他的欲求。 你看看,他现在就在考虑见面对普通士子的店铺,名字叫“张果老”?为何不是倪果老,李果老,而是张果老?叫武果老不好吗? 武媚儿想了想,还是算了。 做个神秘的隐形幕后东主,感觉还是挺好的。 倪土问自己要不要对新店进行投资? 投啊,这么赚钱的买卖,为啥不投? 那点儿钱还不就是在宝缘斋两个月的利钱。 “准!” 武媚儿提笔在那份策划书上签了字。 聪明人就是好!点子多,会营生。 谁说好点子不值钱了。 智慧是能换钱的。 倪土现在做的不正是这样的事吗? 有了这个日进百金的宝缘斋品牌,自己的小金库就会丰盈起来。 她在宫内,目前还是个昭仪,不上不下。为了能够稳住那些对自己眼红的人,不让他们在背后使坏,只能通过金银来堵住他们的嘴了。 大笔大笔的开销,原本指望圣上通过其他途径挤给自己一些,不但数额有限, 操作颇费周折,闹不好还会成为那些人的口实把柄。 有了宝缘斋这个小金库,以后办事儿方便太多了。 以前的一些大胆构想,可以借助宝缘斋的利钱实现了。 武媚儿后悔倪土没有提早几年来到长安,更没有让宝缘斋提早几年出现。 那一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势单力薄,若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出钱养兵给陛下,现如今的自己早该会得到回报,册封为皇后了吧。 过去的事无法更改,那就把遗憾加持在雄心上,让美好的事变得更美好一些。 武媚儿边思索着边翻看着账簿,眼前的那些数字陡然以数倍于前面的全部,变得异常庞大。 “呃?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竟然一日的营生比半月的忙碌还要赚钱。” 武媚儿抬眉朝上面望去。 突然,武媚儿的眉毛竖立了起来。 “什么!五日,杨家今日前来敲诈,气势汹汹地扬言京城中有人要整死你们,讹诈走了五百两纹银,现金交付,店员全部为证人。” “八日,牛家派来数十人打砸宾客,店员告发到京兆府,长史魏大人前来,私下言说,此事需用钱说话,否则,这些权贵们不会善罢甘休。前有不少店面被他们这伙人弄得无法营生,倒闭关门。无奈,给付六百两纹银,事了。” “十日,冯家少郎带人直接打到后院,堵住门口,伸手索要八百两……” 武媚儿的眼睛都冒火星了。 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竟然都喂了狗了! 这一个月不到呢,平白无故就送出去了将尽两千两银子。 还辛辛苦苦干什么营生啊,全给他们赚的了。 实在看不下去了,武媚儿直接将账簿丢在了石桌上。 “原来倪土说的大事便是这个啊……这哪是什么大事,而是灭顶之灾啊!” 武媚儿焦急万分地来回踱步。 管婆看到她这般如热锅上的蚂蚁,便皱起了眉头,瞥眼朝桌面上的账簿望去,轻声啊了一声,随后,眼珠子一转,便伺候在一旁。 “管婆,你有什么想法?” 武媚儿将刚才的情形看在眼里,急忙询问到。 “娘娘,老奴老家有句俗语,说的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光腚的不怕穿裤子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老身以为,对待这些泼皮无赖,就要用破皮无赖去对付。如同走在大街上,有人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总不能人趴在地上去咬狗一口还回去。要么拿棍子打死那畜生,要么寻自己的猎犬来咬死那只可恶的狗。” 武媚儿听闻,点了点头,说道:“去把许敬宗给本宫找来。” 正文 第0145章 难倒了许敬宗 许敬宗战战兢兢地赶了过来,立在大殿靠近门口的地方,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好你个礼部尚书,汝可知罪?” 许敬宗一愣神,想了想,最近自己貌似没有得罪这位娘娘啊。 礼部尚书之职, 无非在于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其属有四:一曰礼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总其职务,而行其制命。其科有六:一曰秀才,试方略策五条。此科取人稍峻, 贞观已后遂绝。二曰明经,三曰进士, 四曰明法, 五曰书,六曰算。 最近,陛下忙于攻伐疆外之事,祭享、贡举都木有,平日里做的都是日常琐事,也未曾涉及到给予某些人什么利益之事。 许敬宗想了片刻,仍旧没想起来,便将头低得更低了。 “下官愚钝,不知娘娘所言臣之过错所为何来,还望娘娘明示。” “哼!”武媚儿一想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被人讹诈走了,疼得心肝儿乱颤。 她努力止住内心的疼痛,厉声道:“本宫来问汝,天下礼仪皆由汝掌?” “大唐子民万事乃陛下所有,臣只是委命所事。掌天下礼仪乃臣之本分。” 许敬宗回答地巧妙啊,时时不忘恭维陛下。 武媚儿点了点头,确认了许敬宗是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能省不少口舌。 “既如此,汝便要治罪!” 许敬宗此时咂摸着这话的坚毅程度, 知道再顶撞下去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个向来强势的娘娘如今也没有多少生杀大权,还要靠给陛下磨耳朵,借助陛下之手才能对自己怎么样。 既如此,当如此。 许敬宗忙顺着杆儿爬。 “老臣知罪,还望娘娘详细明示,让老臣尽快改过自新。” 武媚儿点了点头。 “你既然担负着天下礼仪之事,就要有天下众生遵守礼仪之道的职责。本宫听说,长安城内有一伙浪荡子弟,借助他们阿翁阿耶的势力,对商贾进行敲诈勒索,严重影响店家的日常经营。本宫得到此等奏文本应该呈报陛下,但考虑到汝一向敬重本宫。本宫便舍不得眼睁睁地看你丢官罢职,便当面垂询,勒令整改。汝可要知本宫心意?” 许敬宗一听这话,差点儿哭了。 闹了半日,威逼利诱的就是因为一些破皮无赖行敲诈之事惹怒了这位娘娘。 等等,此等事几乎每日都在上演,娘娘早不提晚不说,为何今日就提及了。 除非触及到了这位娘娘自身的利益了。 莫非她武家的生意? 可是,这样的事应该去找京兆府, 或者直接找大理寺垂询督办。 怎么没找到八竿子打不着的礼部尚书呢? 莫非,这是陛下的旨意?此事又不便于为外人知晓? 许敬宗想到了这里,便再次请求道:“老臣多谢娘娘厚爱,老臣当以孝犬马之劳,为娘娘分忧,此乃老臣的无尚荣幸。” 武媚儿点了点头:“身为礼部尚书,当以天下人仁义礼智信为宗旨,教化天下百姓。如若有不从者当可惩之,以儆效尤。” “喏!” 许敬宗领教了三分明白的责怪,退了出去。 来到门口时,赫然发现管婆正立在那里。 许敬宗忙上前,顺手从袖口里拽出来一支金钗,金钗冠头上有一个红色珊瑚石,递给了管婆。 “娘娘之事,还望管婆加以明示啊。” 管婆伸手接了过去,接着揣进了袖口,笑着说道:“最近新开了一家叫做宝缘斋的店铺,汝可去体察民情。” “好,好,老身一定去,立马就去。只是,若是恶犬不听劝该如何办?” “恶犬好咬人,那就打!再咬人,打死了,谁人也不会责怪你心狠。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许敬宗望着管婆犀利的眼神,苦涩地一笑:“是,是这个理儿。” 告辞了太极宫,许敬宗马不停蹄地赶往宝缘斋。 李十三热情接待了许敬宗,并详细陈述了被讹诈一事。 当许敬宗问及这家店的背景时,李十三只是呵呵一笑。 许敬宗便体会至深,了如指掌。 李十三将各样时尚的宝物打了一个大礼包,送与许敬宗。 许敬宗这才上了马车,赶往他平日里跟狐朋狗友们聚会的醉风楼。 差人去跟他们一一通报去了。 许敬宗独自上了二楼那间自己长久定下来的雅间。 这里本是酒庄拐角处的一个储物间。 许敬宗很是喜欢这里的菜肴,又喜欢这个临江的酒楼,更喜欢这个幽僻的角落。 而此房间更是靠近江面。 推开窗户便能看到丛林掩映下的江河。 坐下来,也能听到河水流淌之声。 虽为冬日,冰面下的水流依然能传出咕咕之声来。 许敬宗甚是喜欢这间房屋,店铺东主便将储物搬到旁侧的两个小房间,又细心将这房间装饰了一番。 许敬宗便掏了全年的包间费将此地据为己有。 店铺东主亲自上来点了菜,方才复又下楼去。 茶水已经送上。 许敬宗坐在临床的小桌子上倒茶独饮。 思考着此事的解决之策。 皱着眉头想到了此事的利益损失者最大头的当属昭仪娘娘,便猜度起天子在其间的分量了。 知之是必然,默许或许也是必然。 既然如此,办好了此事,凭借昭仪娘娘的隆盛恩宠,若是将来扶了正,自己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想想自己一生劫难潦倒。身为东晋名士许询后代,阿耶又是前朝礼部侍郎,家境地位可谓显赫。 隋大业年间中秀才,后担任书佐。阿耶被贼人杀害后,无奈投奔瓦岗军,被李密任命为记室。 李密兵败之后,随之投奔唐朝,补涟州别驾,先皇问其才学召为秦府学士,后任著作郎、监修国史,中书舍人。先皇继位,又因事贬官。若非那次隆中对,自己答得微妙,恐怕还在底层趴着呢。 想想,负责记录先王起居注的史官褚遂良,会这样记载: 唐太宗问许敬宗曰:“朕观群臣之中唯卿最贤,人有议卿非者,何哉?” 敬宗对曰:“春雨如膏,农夫喜其润泽,行人恶其泥泞;秋月如镜,佳人喜其玩赏,盗贼恶其光辉,天地之大尤憾而况臣乎?臣无肥羊美酒以调和众口是非,且是非不可听,听之不可说。君听臣受戮,父听子遭诛,夫妇听之离,朋友听之绝,亲戚听之疏,乡邻听之别。人生七尺躯,谨防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谁人面前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太宗曰:“卿言甚善,朕当识之!” 靠着巧辩,屡次得到先皇赏识。尤其是在征讨高句丽期间,因起草诏书得体而深受先皇欣赏,在岑文本死后以本官检校中书侍郎,后又加银青光禄大夫。当今天子即位后,代于志宁为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除了写写画画,平日里如期举办祭祀,犒劳圣灵,哪有什么威望权势可言。 许敬宗还想往上爬一爬。 常常给天子做一些小事。但巴结天子的人海了去了。 做一点小事,怎能入了天子的法眼。 但给武昭仪娘娘做事可不一样了,哪怕一丁点儿的小事,她也会记在心上。 何况,有传闻说武昭仪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女子能做皇帝?扯淡! 虽说此传闻可笑之至,但目前看她的恩受隆宠之盛,便可知晓得罪她乃不智之举,巴结好她,她在天子身边帮自己吹点儿耳旁风,比自己做多少小事都重要。 只不过此事太过难办了。 一边是娘娘的私产,一边是权贵子弟,还不能明着来。 哎!这该如何处理呢? “延族老弟,何事啊?这个点火急火燎地叫老夫。我在家马上举箸吃第一口饭菜了。” “哎吆,我的谋士,你可来了!有件事快愁死我了!” 正文 第0146章 大奸雄不好惹 “何事?能难倒你诡诈点子多的许大奸雄?”陈渭笑着用食指点着许敬宗。 “隆文兄,你别笑话我了。论点子,与兄长相比自愧不如啊,论奸雄的称呼,还不是授之于一些得罪人的事。” “依你耿直不服输的倔劲儿,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片人呢。” “是啊,抓住一些跳蚤一样的小事儿, 就能用言语杀死我许敬宗啊。人说,九十九滴清泉水,一滴墨水就全黑。九十九分清白名誉,一分毁谤就全污。世人皆知清者自清,却忘却了人言可畏。” “指鹿为马尚能杀掉帝王,何况你礼部尚书。” “哈哈,兄长真是知道我的哪儿痛, 你专门戳哪儿啊。礼部尚书,如今要名不副实了。” “哦?天子要委你于其他重任?” “非也, 来,坐下,我们一一道来。” 待许敬宗将事情来龙去脉诉说一遍,陈渭捋着胡须思索起来。 “延族老弟,你目前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吗?” “至今无有啊!要兵我没兵,要将我也没将,连那个京兆府长史都有京兆尹管辖,不归老夫统管啊。我如何作为?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欲处理好此事,不可用官面上的人。” “哦?为何?请兄长不吝赐教。” “娘娘既然没有找大理寺,也没有找京兆尹,而是找了论职权还有责任,八竿子打不着的你,足可见娘娘的心意是不想让旁人知晓这个宝缘斋的背后大东主就是她。” “这个,岂不是更难办了吗?我还打算拿着幕后东主是娘娘的事儿去处理这一些无赖,让他们尽快将钱财归还了。” “不可!千万不可!”陈渭激动起来,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动。 “无赖之所以为无赖,就在于有利益可用于依赖。你去告知他们宝缘斋的大东主其实是娘娘, 这不是给他们送去了一个大依赖吗?他们会拿此事来要挟你,狮子大开口,一旦喂不饱他们,他们会将此事宣扬出去。此为其一。” “这……”许敬宗皱起眉头来,一经思索便害怕不已。 “其二,孔子有言: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无赖泼皮即使拿了你的好处,也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到时候,沸沸扬扬的传闻会将娘娘置于非常尴尬的地位。” “娘娘知道能将此事泄露出去的,只有你。自诩为元舅的长孙无忌因为昭仪娘娘辅佐天子批阅奏折,已经三番五次参奏后宫干政,批评昭仪越轨。两人已经是水火不相容了。他会拿捏此事对昭仪进行弹劾,到时候天子都十分作难。” “其三,天子若因此事纠结盛怒,娘娘又受了委屈,必然拿你开刀。因为知道此秘密,能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只有你。不弄死你, 还会处理谁?” “啊?这……这该如何是好啊!”许敬宗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子。 “贤弟莫急。以往你都是临危不乱, 如今怎么压力如此大了呢?我明白贤弟此刻的争功心切,但不可自乱马脚,因小失大,错过了好机遇。” “可眼下此事确实难办啊!” “不慌,听老夫一一道来,咱们好合计合计。” 许敬宗起身,抱拳微微施礼道:“愿闻其详。” 陈渭点了点头,说道:“娘娘为此事找到你,一是说明不想让此事扩大;二来确实是奔着贤弟的‘奸雄’二字而来。” “哈哈,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许敬宗摆着手,老脸已经涨得通红。 “三来呢,娘娘希望解决此事要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许敬宗一听此话,沉思一番点了点头。 “以无赖对无赖,我也曾有此想法,但对抗杨家、冯家、牛家小儿的貌似没几个了。思来想去,只有程家的能与他们对付了。难道要去求助卢国公吗?程政虽有卢国公当年的风范,但比起牛家那几个混小子还是差一些火候。” 陈渭干笑了几声,说道:“以无赖对无赖,此路可行。但具体找谁,眼下就有一人可选。” 此时,伙计已经传菜上来,先放了四样小菜,一壶酒,边退出屋子。 “兄长坐,我为你斟酒,咱们慢慢叙来。” 陈渭抿了一口程家的酱香美酒,赞叹道:“好酒啊!” “兄长喜欢,临走时我让人给您送去两坛子。” “哈哈,如此美意,却之不恭。” 吃一口清脆又甜丝丝的萝卜丝小菜,再尝一口松菇炒鸡丝,再酌一口美酒,嘴里的香气便溢满味蕾。 品尝了这美味,陈渭便打开话匣。 “自古运筹帷幄、高瞻远瞩者,无不是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诸事诸人变为旗子,落于眼前方寸之间。或前进或后退,或左或右,棋盘路径如何运作,皆收眼底,从容不迫。然要做到此,虽说其难,但不外乎风闻雅事,分析肌理,抽茧拔丝,一一解扣。” 许敬宗听闻,重重地点了点头。 “识人识面识人心,不但要观其细微事,更要理顺其一生踪迹,剖析其行事作为,思之,虑之,提炼之。如画人像,剪影之,独特个性凝练于此。” “万事皆有其因,万木皆有其根。人之根本,在乎父之教,师之授。” “娘娘之为,可观其父武士彟。对于此人,你该如何评判?” 许敬宗思索一番,说道:“武家家族世代经商,武士彟又热心于官场,爱好结交官场人士,为此在官场建立了庞大的利益体系,各门各派都有他的码头,可谓春风得意。但因为经略洛阳的营建,把持木材与各种建材,得罪了杨素。杨素弹劾武士彟,并且想要将其斩立决。武士彟被吓得崩溃,只能仓促之间寻求杨素的政敌杨雄和牛宏等人的庇护,花了重金得以幸免。” “辛苦经营的商场之路也就到此为止,毕竟杨素如同一座大山,绝对不会给他任何出头的机会。当武士彟被打压下去后,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个商人,再怎么有钱也敌不过政治家,想要真正有实力,就得手握兵权。于是,武士彟这个商人捐献了大量的财产,转职成了隋朝的鹰扬府府队正,就这样,武士彟从商人变成了府兵之人。” “不过,府兵的生涯很苦,也难有出头之日,凭武士彟这点能力根本不靠谱。于是,武士彟开始寻找新的投资,希望找一个改变命运的主公。结识时任并州刺史的先皇,便颇具慧眼,便为此做了四件事。” 正文 第0147章 一箭三雕之事 “一是言说飞龙梦。他说,自己梦到先皇飞上了天,而先皇就是骑着自己飞了上去。武士彟悄悄地给先皇送兵书,并且暗示此中有乾坤之道,鼓动先皇起兵。三是倾尽家财,支持先皇在当地招兵买马。四是解决了隋炀帝监视他的两个密探,自此以后先皇龙归大海。” “我大唐开朝, 武士彟以“太原元谋功臣”身份封官进爵,受封应国公,历任检校右厢卫、工部尚书,得顺其心。观我朝关中门阀林立,朝中徒有权却无势,难以久立足。” “武士彟奔着贵族身份,迎娶左光禄大夫杨达之女杨夫人。此乃神来之笔。杨氏遁入佛门,耽误了数十年青春年华, 武士彟与杨氏的婚姻,对两家皆为欢喜。杨家甩了老姑娘没人要的包袱,武家借以进入士族豪门圈子,得以依靠杨氏才在朝中站稳脚跟,才得扬州、豫州、利州、荆州都督。自此,武家摆脱了寒门的身份,向着豪门家族突飞猛进,武家也有了资格与关陇豪族联姻,方才有了武媚儿进宫一事。” 陈渭听了,频频点头,吃着小菜儿,抿几口小酒儿,十分惬意。 “以我归纳之,武士彟跌跌撞撞失商路,两次豪赌投机定乾坤。在乱世之中,却能屏蔽风沙拨云见日,找到真龙天子,可谓目光如炬,独具慧眼, 明察秋毫,洞若观火,能将未知与变化之事揽入自己怀中,又能做到运筹帷幄,乃吾辈之楷模。” “武昭仪与其父相比较呢?” “尤胜之,无不及。尤其在狡诈一方面,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陈渭点了点头,说道:“武昭仪之事,虽有其狡诈一面,但也有其脆弱一环。贤弟可知当年武家是如何对待她母女的吗?” “听闻了。武士彟的两个不孝子武元庆与武元爽无礼于继母杨氏,又对几个妹妹甚为刻薄。娘娘少女时,常为凌虐羞辱,堂兄武惟良并武怀运也插一脚,欺负这母女四人,最终赶跑了娘娘与杨氏,抢夺了武士彟的家财。娘娘无奈投奔洛阳其舅舅杨缄处,自此, 娘娘与武家结下仇恨。” “确实如此,那你又如何理解娘娘的幸宠二帝?” “磨难让娘娘养成了刚毅的性格, 又因为不甘于少女时期的凌辱, 励志要报此仇,开始在贵族圈内打造名声。渐渐地,这个生得貌美如花,颇有几分男孩子气质的女孩儿,借着杨家的名气开始被圈内人士得知。” “贞观十一年,先皇临幸洛阳。在闲扯中提到了武士彟,有人乘机八卦到杨家二姑娘是如何漂亮,又如何独特,于是先王心动,特意召见了她。娘娘得以五品才人身份入侍宫中。从此,这只金凤凰长出了一对小翅膀。虽然清宫已冷,但却给了凤凰韬光养晦,成长壮大的时机。终于有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今日。” “哈哈,分析透彻,贤弟可知娘娘如今这种境遇下,武家又是如何态度吗?” “听人言,武家有数次求拜见娘娘,当面谢罪,而不得。可见娘娘心中怨气未消。他们之间的隔阂难以消融了!” “非也!” “娘娘虽然对两位胞弟与两位堂兄有成见,闭门不见,但对两位亲侄却是逢过一次面的。这里面便有文章可做。” “哦?兄长的意思是……” “昭仪娘娘这两个亲侄,一为武承嗣,二为武三思。两人皆为人圆滑灵活,善于交际。他们一向与鲍大牙交好。贤弟刚才所言分毫不差。但至于近况,贤弟却知之甚少。前几日,大牙领衔聚会,两位曾经诉苦,想投效忠与娘娘,但却无门路。娘娘对两人戒心尚重,不敢委以重任。两人为此苦恼万分,久久不得释怀。贤弟可以借用一下这个梗啊。” 许敬宗恍然大悟,但思之片刻,又紧锁眉头:“娘娘将此差事交于我,恐怕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况且,她的亲侄子,她自己不用。我若去寻找他们,是不是唐突了,而且有违娘娘的心意?” “此言谬矣!试想,若因为此等小事,堂堂一位娘娘安排俩侄子处理此事,岂不成了求他两位晚辈帮忙了?” “依照娘娘那心气儿,她能过得去?何况,两位若是办妥了,娘娘岂不是欠他们一个大人情?他们再有求于娘娘,岂不是被绑架了?” “再者,此等尴尬境地下,谁先找谁都是失败者,是向另一方示弱的表现。娘娘怎会做这等傻事?” “找此两人还是不妥。我找谁不好,为何要找这两人呢?” “理由有三。其一,你出面从中调解,娘娘的私事儿就成了你的私事儿,他们帮也是在帮你,而非在帮娘娘。其二,武家正在寻找与娘娘磨合的突破口,一直寻找不到,而你这次要做的事,正好契合了他们久盼未能盼到的急切心思。武家为此,会对你感恩戴德。” “其三,娘娘如今也是不甘于此等境地,必然要谋求更大前途,但她目前势单力薄。曾闻杨氏曾经找过长孙无忌,帮助娘娘谋求更高层级,却被长孙无忌断然拒绝。自那后,恐怕娘娘也在物色属于她自己的人。但谁人再怎么忠心也不如她自己的家族人士。这就是为何她能拒绝接见兄弟,却能召见侄子的缘由。” “娘娘已经看清楚了,欲要成就高楼大厦,还是要靠自身根苗强壮。武家的尴尬,她又不能撕下脸来去应和,只能等待一个时机了。而这个时机的关键环节便是你了。” 许敬宗听闻,激动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内慢慢踱步思索。 陈渭喝一口酒,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娘娘与武家人并无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只是早年受了一些气,观大局,这些都不叫事儿。平常夫妻还吵吵闹闹打打杀杀,床头闹了床尾和,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亲情血缘关系在。” “你是牵线搭桥之人,既能借助他们之手解了娘娘眼下的困局,还能借机修补好娘娘与武家的关系,给了娘娘台阶下。娘娘会对你刮目相看,继续委以重任。” “武家会视你为娘娘的心腹重臣,尊之敬之,好处繁多。你既得名又得利,还能稳妥了靠山,此事可谓一箭多雕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站在窗前,思索半晌,许敬宗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兄长分析透彻,确实在理啊。明日我便去找鲍弟,商量此事。看看这机会到底有几成。” 陈渭听了哈哈大笑,用手指点化着许敬宗,说道:“你啊你!凡事总往最坏处打算。相信愚兄的话,此事十拿九稳。你也不必去找鲍大牙了,他待会儿便到!不过,你跟他言及此事,不可按照寻常思路,你要学会收买人心,譬如这样说来……” 两人一经合计,拍手称快。 正文 第0148章 打断丫的狗腿 待刚刚睡醒的鲍大牙慢吞吞赶来赴约时,嘟囔了许多关于武承嗣和武三思求他帮忙一事,因为一直寻找不到好时机而苦恼不已。 “长安的牙行一半以上是我鲍家的,子承父业,混了不到一年,人送外号‘大牙’!众人尊我为牙行的总管,我却之不恭, 勉为其难,虚心接受。谁让我在长安认识的三教九流多如牛毛呢!说得惭愧一点,我鲍大牙跺一脚,整个长安都得颤三颤。你说要是挖掘整个长安里最漂亮小娘,我能办得到,运送货物, 哪怕是兵器呢,咱也有门路。谁让咱的人儿上通天下达海,但唯独昭仪娘娘的事儿, 难办!” 鲍大牙摇摇头,“咱就不认识昭仪娘娘。她的身旁也没有咱牙行送去的人。这事挺着急啊。香料来源被切断,大唐仅有的货源也就武家有一些。宫里有人急需要这批货物,欲要拿下这批货必要完成此桩事。可我又没有任何办法。为此事觉不香茶不香,饭也不香。” 许敬宗和陈渭望着抱着一个牛肉肘子猛啃的鲍大牙甚为疑惑,他的话哪里有几分真。 “贤弟,今日听你这么一说,老夫觉得可有一个化解之法。” “哦?”鲍大牙放下了肘子,擦了擦油嘴,急忙问道:“兄长,当可训教,小弟洗耳恭听。” 许敬宗和陈渭会心地一笑。 鲍大牙听闻,双手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两位兄长,今夜贤弟报下花儿楼,两位兄长尽情玩耍。” 许敬宗心里急着要处理娘娘交办的事儿呢,哪有这份雅致,忙摆手道:“莫急,先把事情办妥了再说, 不如今晚我设宴……” “什么今晚了,我等不及了,现在就办,小廖儿,小廖儿,赶紧拿着我的帖子把武家两位少郎请过来,就说那事儿我有法子了!快去,尽快回,我等不及了!” “是,小的插了翅儿飞去,插了翅儿飞回来。” “别用嘴跑!用腿!” 鲍大牙将一块肥牛肉丢了出去。 小廖儿双手接住了,叼在嘴上便夺门而出。 “狗儿有了食,自然会飞快到眨眼办妥!” “你这狗腿子,今晚赏你俩小娘!” “得来!”已经跑远的小廖儿竟然将此话听得真真的。 屋内的三人听闻,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觥筹交错还没有几轮,房门便被人猛地推开了。 两个俊俏的少郎迈着清爽的步子走了进来。 “大牙兄,你到底寻到了什么好法子, 说来听一听。” “不急,不急, 先来认识我这位兄长……” 许敬宗跟两位寒暄了又让了座。端详这两位颇具有武家的美貌风范, 富贵中多了许多文雅的恬淡,让两人颇有玉树临风之感。 “既然两位跟鲍弟交好,那便是我敬宗的自家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便将事情原有一一道来。昨日昭仪娘娘委派我一件私事儿。” 武承嗣和武三思一听是自家姑姑的事,便收了手中摇晃的折扇,挺直了腰板儿仔细聆听。 许敬宗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小事情一桩,本不足为兄弟们道也。” “延族兄此言差矣,什么要小事一桩?昭仪娘娘的事儿哪能论小言说?哪怕她老人家放一个屁也是天底下的大事儿!”武三思气哼哼地训斥道。 许敬宗马上服了软:“是,是,本官口误,口误!” 武承嗣却瞥了一眼武三思说道:“三思,不得无礼,听听许大人如何言说。” 对这一敬一贬的两人,许敬宗觉得颇为感兴趣。 许敬宗便将宝缘斋被讹诈一事简短叙述了一遍。 “昭仪娘娘为何关心一个宝缘斋呢?”武三思皱眉自言自语问道。 武承嗣微微愣神,突然他猛地将扇子拍在另一手的手心处。 “三思,若让昭仪娘娘上心之事,必然是她自己的事儿,许大人刚才不是说是昭仪娘娘的私事儿了么!这说明什么啊!” “哦!”武三思恍然大悟,脸上陡然显出了狂喜之色:“宝缘斋给了娘娘不少钱来打理此事!” 他这话一出,许敬宗、陈渭、鲍大牙还以为他猜中了结果,没想到一个感情酝酿到位,却在中间卡了壳,顿时让三人有股气喘不上来。 武承嗣气得一折扇结结实实拍在了武三思的脑门上。 “你傻啊,这说明宝缘斋是昭仪娘娘自己的产业啊!” “啊?”武三思捂着头一愣神,突然他一拍桌子,跳了起来,狂喜大笑起来:“宝缘斋竟然是咱武家的?哈哈!宝缘斋竟然是咱武家的产业!” “不知道该说他是傻子还是疯子!幼稚地可笑!让诸位兄台见笑了!”武承嗣不失尴尬地对众人歉意地微笑道。 在座的四位都深有同感地摇头晃脑。 许敬宗却觉得与老成有心计的武承嗣相比,武三思纯真的可爱,便对他多了一些好感。 “三思贤弟,你说宝缘斋遭遇了恶人讹诈,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武三思止住了笑,撸起袖子说道:“干他!” 武承嗣同时一扇子拍在了桌面上,朗声说道:“三思说得对!” 得了兄长的附和,武三思更是高兴:“让他们好好地知道,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只能有一个下场:赔了银子再赔娘子!” “可娘娘有言训诫,不许对外声张宝缘斋乃武家私产,担心以此为把柄,落入贼人口实。” 武三思一摆手,说道:“这个,兄长自不必担心。我等兄弟一出场,这个还用逢人言说这是俺们的产业?那些不是俺们的产业?我与兄长保护的自然是自家的产业,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再言说,岂不是废话一场,惹人耻笑吾为傻子吗?” 众人闻听此话,哈哈大笑起来。 “豪爽!三思老弟不亏为义气中人。” “你找我哥俩,这就对了!找旁人不如找自家人。这本就是我武家的事情嘛。此事,兄长办得甚好!算我等欠你一个大人情!” 许敬宗忙摆手道:“此言不妥,这该是我麻烦两位贤弟帮忙,要欠情分也是我许某欠两位的情分。” 武承嗣摆了摆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延族兄莫要谦卑了!我等一直想效力于娘娘,无奈寻不到好机会。娘娘有此难事却未有亲口跟我两人言说,足可知娘娘对我二人还是存有芥蒂。延族兄能够将此事委托于我俩,乃是造化使然,替我等解困,我等求之不得呢,怎能替烦劳之说?延族兄,请受我俩一拜!” 武承嗣说着,与武三思一起深鞠躬,给许敬宗施了大礼。 许敬宗等人哈哈一笑。 许敬宗赶紧上前将两人扶起:“你我等皆为兄弟,何谈感恩之说,这就是不把我许敬宗当亲兄弟了!” “哈哈,好!我就喜欢爽快人!延族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武某人的亲兄长,以后娘娘再有何差遣,尽管指使我俩去做便是。” “好!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一件事谈妥,一下子同时解决了各自的难题,顿时皆大欢喜,觥筹交错,不免喝得异常尽兴。 正文 第0149章 人被射成刺猬 狩猎之地其实自进入狩猎栅栏门后,还要往里纵深行进三十公里地。 倪土发现骏马越是往前行进,松林和柏树林越是浓密。 遥望远处那高大的秦岭山脉,便知道这些山林是秦岭的余脉。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附近最大的一个山林叫做黑瞎子岭。 那里绵延数百公里,直达秦岭主山脉,森林茂盛,人烟稀少, 一条宽阔的河流弯弯曲曲穿插期间,惹来不少山鸡、麋鹿、野兔等到河边来栖息。 听王百度一路不停地嘚啵,因为被划定为皇家狩猎区加以保护,使得这里的野狼、野猪、野牛、野马都是成群成群地出没。 这些海量的野兽供给京城权贵们展示良好的射击技术。 是个瞎子都能打到一些野兽。 不过,这些美味同时吸引了虎豹犲,以及大量的黑熊。 要不然这里怎么会叫做黑瞎子岭呢。 走了半日, 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马上之人在大口大口嚼着干粮, 灌着美酒。 倪土第一次参加狩猎,并不知道还要带干粮一说。 倪土瞧向身旁的王百度。 王百度惭愧地低下头去,嘟囔道:“光顾着高兴,忘了跟你说了。” “见色忘义,你去跟你的千金公主讨要一点儿吃的吧,要不然一会儿咱们饿着肚子没力气对付黑瞎子,反而会成为黑瞎子的午餐了。” “跟公主讨要?我哪儿敢!” “你这只癞蛤蟆连天鹅肉都想吃,何况地上的公主呢,快去吧,给你创造一次跟公主接触的机会。” “我……不敢!” 倪土刚要继续用言语奚落,打击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子,有一匹马近到前来。 “请问是倪土少君吗?” “是,请问兄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陈王殿下的侍从,奉陈王殿下之命,前来为少郎送一些吃食。” 这位侍从说着从马背上的食盒里取出两张馕饼,每张馕饼里各自加了一只熏鸽肉,递给了倪土。 倪土赶忙接过,并道谢道:“麻烦兄长回去会替我跟陈王道一声感谢!” “小事一桩!” 那人点了点头,行了一礼, 催马拨转马头去找李忠了。 馕饼上还粘着不少胡麻,所以带着一股诱人的芝麻香味。 熏鸽肉纯瘦香美,透着油亮的光泽。 裹紧了馕饼,张大嘴狠狠地咬一口,浓郁的滋味排山倒海而来,舌尖味蕾瞬间被激活而绽放开来,口水都要涌上来。 “给!我今日幸亏带了这好东西来了!” 王百度从斜背着的褡裢里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葫芦。 “什么东西?” “你尝尝。”王百度笑着说到。 倪土接过来,扒开木塞子,一股子浓郁的酱香酒气喷鼻而来。 “好香,酱香白酒!你小小孩们带酒干什么!” “壮胆儿啊,王伯说若是碰到公主,又不敢表白,就猛喝几口酒,就能敞开心扉表白了。王伯说这是酒壮怂人胆。” “你怂吗?” “男子汉大豆腐,谁怂谁娶不到小娘。我不怂,只是我曾经偷着喝过这酒,这酒太辣了, 喝几口就上头, 还不如米酒好喝。” “小子你现在还不能喝这个酒, 小心烧坏了脑袋, 读不好书,背不过文章。”倪土说着一仰脖朝自己灌了几口酒。 甘甜入口,醇香浓味,烧过干渴的喉咙,这才唤起一丝汗珠子从额头渗出来。 “爽!” 倪土又灌了几口,这才放心地放进了自己的褡裢里。 王百度馋得只咽唾沫。 倪土将王百度的铜水壶取出来丢给了他,“小孩子要多喝水!” 王百度抿了抿嘴,不屑地拧开壶盖灌了几口水,这才解气。 吃饱喝足,众人这才纷纷打马继续赶路。 快到一个高大的山林前,道路两侧忽然多了侍卫持矛背弓站在道路两侧。 倪土懂得,狩猎之地终于到了。 高山旁侧是一个硕大的河流冲击面,占地约有数百亩。因为河流变得细小,只从山林脚下的深沟里悄悄而过,又将山林和平坦之地隔开。 冬日里的平地上到处是矮矮的荒草,偶有一些松树成就一簇又一簇的小松林。 倪土一眼望去,竟突然有一种幻想。 若自己是刺客,一定会选择那一簇又一簇的松林。 不但光线昏暗,还极易方便迅速沿着后方河边的灌木丛,流窜至深山。 皇子和公主出猎,自然是确保他们的安全为第一。侍卫们已经纵马飞窜了老半天,不断地往荒草从里射箭,将那些庞然大物野兽驱赶跑了。 又从深山里惊扰一番,将野兔野鹿野山羊等小型野兽赶了过来。 众人欢呼一声,来到侍卫们把手的栅栏墙前,催促着赶紧开了门,去狩猎一番。 不知道谁嚷了一句:“让千金公主先进!” 此时,众人回转身子才看到在大部队后方拖油瓶的千金公主,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暗红色的武士服,披着一件淡绿色外袍,长发挽起,高翘的马尾辫让她看起来精神抖擞。 她平日里虽然没少练习射箭,但都是步射,很少能骑马骑射。 顶多就是这样的狩猎场合,带头朝着被众人圈好的小圈子射几箭,偶然地射中了,还被人挑起来欢呼雀跃。 “今年这次我要射一头梅花鹿!”她兴高采烈地催马头一个窜入狩猎区。 她带了头,其他人随后鱼贯而入。 此时,低沉的号角声从深沟对面的深山里传出来。 那些松林里鼓声大作。 不少背挎弓箭的侍卫们骑着马飞奔起来,用长鞭子打着响声,将藏匿在灌木丛里的兔子之类的野兽驱赶出来。 果然有几只梅花鹿。 千金公主高兴地大喊大叫,催马摘弓,抽箭搭弓,就朝着梅花鹿的方向奔去。 此时,李上金催马走到高元琮跟前时,朝他瞄了一眼,又转动眼球朝着远方的一簇簇松林望去。 高元琮点了点头,会意地笑了笑。 李上金点了点头,这才催马奔走。 高元琮却催马朝着那些松林奔去。 倪土瞧着不远处的两人神秘兮兮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他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百度,飞箭无眼,每次都会有意外事故发生,你要一直跟在我的身旁,不许乱跑,听见了吗?” 王百度一听这话,脸上显出了紧张之色:“好!土兄,我听你的!” 倪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高元琮朝着无人去往的松林疾驰而去,倪土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正文 第0150章 无妄的大暗杀 一向文静的士子们见到这些野兽后,一股股热血冲击着他们的心胸,充分激发了他们狂纵的野性。 双腿狂踢,猛打马肚,手里还挥舞着马鞭,嘴里还在嗷嚎乱叫着,充分释放着为人的狂放野性。 有人在马儿的速度上去后, 急忙收了马鞭,被背上取下弓,抽出箭来,搭箭拉弓。 “嗖!” “嗖!” “嗖!” 一支支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众人中间的野兔、野鸡。 更多的箭准确地射在了地上,补充那些孤单的荆棘。 一些不幸运的箭则偶然扎在到处乱蹿的兔子身上,那些人便痛快淋漓地大喊大叫:“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蹦跳不停的兔子一抖身子,便将身上的长箭给甩了出去, 惹来一阵哄笑声。 李忠李孝冲着那群山羊奔去。 “孝,为我堵截那头额头上有白毛的灰山羊,我要抓活的,送给皇后娘娘饲养。” “得了!我快跑几步在前面拦它们,兄长可在后面射箭追逐。” “好!就这么办!咱们分头行动!” 两人策马奔腾,追着那群野山羊紧驰而去。 “站住!”后面传来了千金公主的声音。 李忠扭头,竟然看到千金公主一手持弓另一手攥着箭,在马上摇摇晃晃地追赶三只梅花鹿。 鹿儿跑得飞快,竟然越过了那些野山羊,径直朝着深山跑去。 深山里顿时传出紧密的锣鼓声来。 但野山羊和梅花鹿依然还是往深山里逃窜而去。 “追啊!”千金公主路过李忠时高声喊到。 “好!追!千金公主,咱们争取捉几只活的!回宫养着去!” “好!” 两人兴奋地策鞭催马朝前狂奔。 原本护卫那些士子们的侍从一看两位皇子和公主都窜入深山了,急忙喝令道:“你们几个留在此地,其余人等都随我进深山,保护公主和几位大王!” “喏!” 一群二十余人的骑兵跟着一个头领快速朝着深山方向奔去。 此时,一大群密密麻麻的野兔野鸡狍子等小型野兽骤然从深山里窜了出来。 放眼望去足有一百只。 “快抓啊,看谁抓住的多!”有人竟然大声欢呼起来。 人群里顿时又起一波兴奋的嚎叫声。 那些小野兽们一下子扎到人群里,惹得马儿乱窜,人们乱叫。 混乱,叫骂, 欢呼,尘土,烈风,将现场搅扰地一片乱糟糟。 “啊!谁!谁把箭射到我身上了!” “啊!疼死我了!” “谁特母的不长眼!疼死我了!” “啊!” 刚刚朝着深林奔出去的头领突然感觉到不妙,疾声呼道:“再过去十几人过去保护那些士子们,跟他们说弓箭无眼,一定要注意安全!” “喏!” 一个大部队又被拆分为两拨人,一拨继续前行,一拨调转马头,朝着血雨腥风的场地奔去。 那片尘土里,不断有人惊叫着,痛骂着。 这哪里是狩猎区,更像是互相厮杀的战场。 “快戴好口罩!这尘土貌似很蹊跷!” 倪土在尘土中死死地护着王百度。 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如蝗灾飞虫般的长箭,从不同方向射来。 倪土不断用王百度佩戴的长剑拨打着,但一人无分身乏术,如此下去,早晚要中箭。 “走!冲出这片混沌之地,快!” 倪土刚一说完,王百度骤然惊叫起来。原来王百度的马儿的屁股上扎了一支箭, 疼得它前蹄高起, 眼看着就要把马背上的王百度摔下去。 倪土赶紧催马过去,伸出双臂一下子将快要坠落的王百度接住,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驾!” “驾!” 飞窜出去。 “当啷!” “当啷郎!” 几支箭竟然从身后飞来,幸亏在队伍出发前,特意披挂了铠甲。 这些长箭大部分被隔绝出去了。 但也有一支箭擦着胳膊过去,竟然立马有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倪土咬紧牙,尽快催马前行。 马儿也是知趣,急速飞奔起来,快如闪电。 “好马!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倪土这般大声吟唱道。 没想到马儿似乎听懂了一般,撒开四蹄子陡然加速,差点儿把倪土和王百度摔下去。 快如闪电,迅如光芒。 “的卢!的卢!你好厉害!” 倪土越是这般叫着,马儿的速度越是快上几成,周围的视线都成了一片茫然。 身后再无箭矢声响,尘土也已经消散。 倪土急忙勒马减速,陡然发现此时他们正站在了狩猎区的栅栏门口。 再拨转马头,回身望去。 那里惨不忍睹,人人都负了伤,见了血。 侍从们则到处飞奔,喊喝,命令还在乱射箭的士子住手。 倪土突然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急忙从人群中搜索开来,竟然没发现他要找的几人。 此地地势颇高,对下面的情形看得分外清楚。 倪土急忙询问门口站岗的侍从:“你可曾看到两位大王和公主去了哪里?” “他们朝着那几片松林奔去了,好像去追梅花鹿和野山羊了!” “什么!糟了!” “怎么了,土兄?”王百度疑惑地问到。 “百度先下马,在此等候,哪儿也不要去。我去去就来!” 倪土将王百度丢给站岗的侍从,拨转马头,朝着松林快速飞奔而去。 “我兄长他干什么去?”王百度问那位侍从。 那位侍从并未回答王百度的话,而是双眼死盯着倪土双脚踩着的东西。 “怪不得这马儿跑得如此之快,原来系了两根绳子,控住身体平衡!这法子妙啊!” 倪土窜入松林后就感觉到视线一下子暗淡下来。 马儿在松林里快速穿梭,竟然没有减速的迹象。 倪土不由得对这匹马儿欣赏不已。 眼看着已经追上了那十来位护卫。 倪土朝他们小声喊道:“快去保护两位大王和公主,有刺客!外面的士子全都受了伤,吸引咱们的注意力,恐怕目标针对的是两位大王和公主!” 倪土的马儿快速地超越了他们。 但声音早已经传递给这些侍卫们了。 头领一听这话,怒目圆瞪。 “你们几个快去寻找两位大王,其余尔等跟我去护驾公主!” 队伍迅速分割为两拨人,又快速地朝着远方的声音奔去。 山的另一头传来了李忠和李孝的狂吼声。 当侍从们开始爬山坡的时候,倪土的马儿快如闪电,早已经翻过山岭。 陡然看到两位大王正朝着一片浓密如黑夜的灌木丛林奔去。 “陈王、许王快快回来!那里有危险!” 倪土的声音刚落,一支劲弩箭擦过无数的松针,划着破风朝着倪土飞奔而来。 正文 第0151章 猛虎遇母老虎 那股劲风射落了无数的松针,又搅动着冬日的空气,朝着倪土传递死亡的讯息。 倪土的耳朵陡然跳动起来。 方位,速度,那劲弩箭的长度竟然在脑海中快速闪现。 用长剑格挡,简直就是蚂蚁对抗大象。 倪土只得加快了抽打马鞭。 “的卢,快跑!有飞箭过来了!” 马儿真的能听懂了, 骤然加快了速度,差点儿把倪土从马背上甩下去。 “嘭!” 劲弩箭险些擦过倪土的后脑勺,裹着一股强劲之风斩断了倪土的几根头发,飞跃而过,扎在了旁侧的一棵大树上。 倪土瞥头望去,那支长箭足有一人多高,锋利的长刃竟然穿过了那棵大树, 在冬日的寒风里露出撕人魂灵的气魄。 倪土吓出一身冷汗,但他更是加快了速度朝前奔去。 他此刻不能停, 一旦停下,那棵大树就是自己的下场。 大王欢呼的声音临近了,倪土更觉得那人依旧及不可耐,而现在却是最好的下手时机,起码有这个倪土给他背锅。 倪土有些后悔闯入进来,但他已经绝无有了退路。 侍从们听到了树干被射击的咔嚓声,加快了马速奔上来,一看到那支劲弩箭直接炸了毛。 “通知全营严密戒备!有刺客!” 有人领了讯息,急忙拽起铜锣快速而有节奏地敲打起来。 在外面列队的数百侍从一听这讯号,急忙紧张起来。 “快!有紧急情况!列队!赶往深山护驾!” 队伍快速集结,又快速地奔跑起来,赶往丛林。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丛林里,李忠和李孝听到了后面众人的欢呼声,勒马停住了脚步,朝身后望去。 就在此时,倪土陡然窜了上来。 “陈王、许王,你们赶快拨转马头,朝后面的队伍里跑!快啊!” 陈王、许王不知道这是为何, 正在发呆。 倪土突然听到不远处的丛林里传出一阵破碎声。 “小心呢!快躲开!” 但两位大王仍旧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甚至为这个小子的突然冲杀出来,放跑了那几只野山羊而恼怒。 正在此时,却看到倪土快速地催马上前,还顺路一剑斩断了一棵双手合抱粗细的松树朝着两位大王丢去。 “你!大胆!”陈王愤怒地斥责到。 两位大王虽然愤怒,但还是下意识地俯身到马背上躲避。 “咔嚓!” 那根粗壮树干竟然懒腰被斩断,跟人等高的弩箭狠狠地扎在马蹄旁的山石里。 李忠吓得浑身瘫软,直接栽下马去。 “有!有刺客!来人呢!来人呢!” 李孝也吓得面色苍白,从马背上醋溜下去,两人各自死死拽着缰绳,用两匹马将他们团团夹住,生怕再有弩箭射来。 后面的侍从们也快临近了,呼喊声也已经迫近:“保护两位大王!快!快!” 越是此时,倪土的神经越是绷紧。 那人斗胆伏击两位大王,必然是抱着死的决心。 眼看着两个大目标被两匹马护卫住,又有侍从们奔涌上来,肯定会拿自己出气。 倪土的神经绷到了老高, 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里散发出一阵强烈的声波,这声波如同水波荡漾开去。 他竟然听到了一丝细微的断枝声音, 又陡然听到了那里传出来弓弦被拉扯地紧绷绷的颤音。 “那人又要……” 倪土不由分说, 从怀中掏出几颗石子朝着那个方向丢了过去。 同时拨转马头催马在丛林中穿梭起来。 “啊!” “嗖!” 虽然一声惨叫,一个硕大的弩箭乱飞出去,直接扎在了倪土之前站立的地方。 但此时的弩箭力量明显小了不少,竟然戳了一下地面便倾覆倒地。 “抓住那个刺客!” 倪土朝着有人栽落灌木丛的方向指去。 一部分侍从将两位大王团团护住,另一些则跟着头领朝着灌木丛窜去。 “糟了!大王,公主呢?”倪土急忙询问到。 “啊?不好!千金公主在山那边,你翻山过去就可能找到她了!”李孝到底还是算清醒的,急忙提醒到。 “好!保护两位大王,我去找一下千金公主!” “小的几个愿意一同前往。”有两个侍从说到。 “好!一起跟我去寻找公主!” 三人三骑,快速在林中穿越。 两位侍从还在大声呼叫公主。 倪土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声音越来越近了。 倪土正在屏息仔细听时,眼前的浓密灌木丛里突然飞出一匹马来。 “快躲开!”三人拨转马头便躲到一旁。 那匹马儿四蹄落地又惊慌失措地朝前窜去。 但马背上并无人。 “这马儿是公主的!不好!公主有难了!” 一位侍从认出了这马儿,大声疾呼到。 “快!赶快去寻找!”倪土大喊一声,催马飞起,越过眼前的灌木丛,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啊哦……” 一声虎叫撕裂开山林的沉静,顿时地动山摇。 一只庞大赛过两人的花斑老虎正龇牙咧嘴朝着一人缓缓走去。 蹲坐在荒草地上的人正是千金公主。 此刻的她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双手吓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有屁股在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去。 她的马儿早已经吓破了胆儿,稀溜溜一声爆叫,甩掉她便逃走了。 摔得头脑晕沉的千金公主,望见了那只龇牙咧嘴的老虎后便吓得浑身瘫软,四肢无力。 猛虎见此人丝毫没有威胁,瞪着血红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狂吼着朝着千金公主扑来。 腥味裹着劲风扑来,千金公主吓得逼近双眼,双手捂脸,绝望地尖叫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倪土从后方飞奔而至,双腿夹住马肚子,一个倒挂金钩,伸出双臂一把将千金公主从荒草丛里拦腰抱起,就上了自己的马。 双腿猛地一夹,喊声:“驾!”马儿便猛地飞窜出去。 千金公主差点儿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抱住我的腰!” 不等倪土分说,千金公主早已扑在倪土的背上,如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抱住了倪土不撒手。只是浑身发抖,不似先前那般趾高气昂地盛气凌人,完全成了一个小鸟依人的乖巧小娘子。 此时,远处那两位侍从为这精彩的惊人一幕欢呼不已。 猛虎扑了一个空,愈加愤怒。 它怒吼一声,撒开腿紧追倪土而去。 倪土不慌不忙,抽出三支箭架在手中,扭身俯首,拉弓如满月,手儿陡然一松,三支箭鱼贯而出朝着猛虎射去。 猛虎先望见了一支箭,瞥头躲避的功夫,另外两支箭早已到了跟前,躲避不及,让一支箭射穿喉咙,另一支箭射中它的头颅。 猛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侧翻一个跟斗,摔倒在旁侧的荒草丛里,一动不动了。 两位侍从也已经到了猛虎跟前,一起张弓搭箭朝着猛虎放箭。 猛虎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更是一口气喘息完,身子瘫软下去。 正文 第0152章 意外获众人心 “没事了!猛虎已经被射死了!” 倪土身后的千金公主猛地抖动身子,“哇”的一声哭喊在耳畔炸响。 惊地倪土皱了皱眉头,不好意思地抬手,堵住了耳朵。 此时,那个队头带着十几人又奔了过来,询问道:“千金公主没有伤着吧?” 所有的侍从都盯着眼前的一幕,有的不忍直视, 瞥头去看被射死在草地上的猛虎。 “没事,刺客抓住了吗?” 那位队头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去,回道:“那片山林后面是一个陡峭的悬崖,人儿直接栽下去了。小的已经派人绕道下山去寻找了。” “两位大王没事就好,至于刺客, 估计是一伙人马, 不会那么轻易抓住。告诉兄弟们多加小心才是。” 那个队头翻身下马, 直接跪在倪土跟前,抱手说到:“多亏少郎解救两位大王和公主,如若不然,小的赔上全家性命都不能赎罪啊!” 其他侍从们也纷纷下马,聚拢到倪土马前跪下,“多谢少郎救命之人,大恩不言谢!我等愿意为少郎孝犬马之劳!” “各位兄弟们快快请起!如此大礼使不得!”倪土用双手去拨弄千金公主那双环扣在腰间的玉手,却没想到那双手的力道竟然非常强大。 倪土扭头去看千金公主,见她还沉浸在恐惧之中。 倪土无奈也只能隔空做着扶起众人的手势。 “各位兄弟勿要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等做人根本,没什么的,诸位莫要这般。” 队头一听这话,更是欣喜:“凭此言语,定然知晓少郎乃义气中人,我等愿意誓死跟随。” 倪土明白这群人会因为刺客出现,并对两位大王构成生命威胁而受到责罚。 被定以重罪充军都是有可能的。 众人也望见了倪土在射击场地的精彩表现,又在临危时刻舍命救了两位大王和一位公主,可谓功劳卓著,依傍上倪土, 不但会将这次的罪责减轻一些,还能趁机找到一棵大树,何乐而不为呢。 倪土也不劝了,点了点头说道:“我会为你们在大王面前求情的。你们快快起来,各自去搜寻刺客,别让其他还没逃离的刺客伤了,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喏!” 队头唱一声喏,起身便吩咐侍从们四处散开去寻找刺客。 弄不开公主的手,倪土只能这样驮着她一起回到草场。 李孝已经恢复了神色,站在面色苍白,躺在软塌上的李忠跟前侍奉着。 瞧见了倪土前来,李孝上前冲倪土抱拳道:“幸得倪少君舍命相救,我皇姑无恙!” 倪土抱拳回礼,也不便说些什么,只对李孝说到:“快把千金公主扶下马吧,她受惊过度,需要静养。” 李孝挥挥手,让身旁的侍女们上前来去搀扶千金公主下马。 她极不情愿地松开手, 又被侍女们七手八脚地搀扶着下了马。刚在地上站定, 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张望,却见倪土正望着自己,脸上带着一丝关切的肃穆。 千金公主俏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努嘴赌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激之情。 “送皇姑去营帐休息。” 众侍女簇拥着公主朝着营帐而去。 走到门口,千金公主扭身远远地瞧向倪土,却见他正远远地望着自己,眼睛眨都不眨。 那副英俊的面容被肃穆一笼罩显得威猛无比,动人心魄。 千金公主羞赧地一笑。不过,低头要进营帐时,千金公主怒眉拢起,对身边的侍女说道:“将那匹擅自逃离的马儿砍了!” “喏!” 解了心头之恨,千金公主的心思才稍稍好转,低头钻进营帐,躺在软塌上闭目冥想。缓解内心深处的恐惧。 李孝见倪土还在望着那个营帐出神,便咳嗽一声,询问道:“李少君对我皇姑有意?本王可代皇姑向父皇求情,结下这门婚事。” 倪土这才被他的话吓醒,急忙甩腿下马,抱拳行礼道:“许王莫要这样讲,小的乃寒门出身,巴结不到这份荣耀。” 李孝一听皱起眉头来:“这,确实有些为难。” 倪土见他松了口,急忙说道:“小的刚才出神是在思考一些问题,许王殿下可查验了受伤的人有多少,没有受伤的人有多少,不见踪影的有多少。这些刺客一定是这伙人之中的,或者跟他们有直接关系。” 一听倪土这话,李孝这才幡然醒悟,急忙命令身旁的侍从:“快!按照倪少君的话去查验一下,将那些可疑之人给我看得牢牢的。” “喏!” 侍卫领了命令,便率人去远处的医疗营帐查验一番,争取将刺客揪出来。 “倪少君,此次你救驾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言说。” 倪土觉得此刻并非争功的时候,那样的话功利心也太强了,越是表现出推诿来,越是能受到几位皇子的青睐。 要知道这份情分一直欠着,总比以物换情来得划算。 “许王殿下抬爱了,小的不奢求什么。何况在那个危急时刻,解救两位大王是小子的本分,更谈不得什么奖赏。只要两位大王和公主安然无恙便是对小子的最大奖赏。” 李孝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越发喜欢这位模样俊俏的小子了。 “你叫倪什么来着?” “在下倪土。” “父皇似乎很是欣赏你。” “小的只是按照陛下的旨意做了一些小事,结果还算是没有差池,算是小的幸运吧。” “甚好!” “倪少君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多谢许王殿下。” 李孝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李忠方向走去。 此时的王百度从不远处跑来。 “土兄,你没事吧?” “没。你呢?” “我也没事!你不知道那会儿他们厮杀地太厉害了,每个人跟疯了一般,互相对着射杀,有些人还杀红了眼,非得要将眼前的众人置于死地。几个侍卫按都按不住。这会儿他们都熟睡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莫非他们都中了毒?” “什么毒?” “迷魂毒药!” “啊?那该怎么办?” “走!去跟许王殿下禀报。” 倪土拽着王百度便去追李孝。 正文 第0153章 大宰相魏元忠 李孝得知后,脸色大变,立即安排心腹去严查此事。 查验人数和受伤程度的侍从回来了,他面对倪土和王百度有些支支吾吾。 李孝有些不耐烦了,说道:“说!倪少君非旁人。” “在下查验了,除了倪少君与王百度无大碍外,其余人皆受伤。” 现场一时沉寂无比, 尴尬起来。 王百度厉声戾气地斥责道:“大胆!难道你要怀疑我等干的吗?你没长眼看到土兄将我从迷雾里救出来送到门口的吗?” 站在一旁的那位头领忙附和道:“小的愿意作证。倪少君纵马如飞,护着这位少郎眨眼间便到了栅栏门口。也是幸得倪少君的提醒,小的才想到两位大王有难,又是倪少君的提醒,寻找公主。若非倪少君连番两次出手相救,恐怕刺客早已得手了。” 此时, 那人又支支吾吾道:“小的也已经查明,尘烟里的确有迷雾, 众人皆被迷惑失去理智,唯独倪少君与少郎……” “你是怀疑我等下的毒了?呵呵,好人没好报,今日狩猎,我和土兄就不该来,让你们好好品尝一下刺客的毒箭该有多好。”王百度气得脸色发白。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冤枉他了。 此时,那位站在一旁的头领也忙解释到:“小的看到倪少君奔马出来时还佩戴着遮鼻之物,甚是精美,想必就是那宝缘斋售卖的口罩吧。” 倪土也顺势将怀里口袋的口罩掏了出来,慢慢捋平,说道:“小的从小有哮喘,见不得这尘土狼烟,一旦吸入就会犯咳嗽病,所以就从小制造了此物,一遇到强风狼烟尘土之类的就会不自觉地佩戴上,已经习惯了。” 那位头领也是顺毛捋着:“这口罩之物确实非常有用,我们军伍也常在深林里突奔,常常受那瘴气毒雾侵扰,若是早有这宝物, 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兄弟们无故折损了,倪少君可否帮我们弄一些这样的口罩?” “举手之劳,后日我便差人送来。” “多谢!” 两人在寒暄。 李孝却在为他的侍卫生气:“混蛋!你难道要怀疑倪少君吗?若不是倪少君出手,我等早已经魂飞升仙了!要你尔等何用!” 李孝抬腿就飞踢过去。 “许王殿下,小的还查清了杞王殿下和高元琮不见了。” “上金?”李孝忽然想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这个亲弟弟,一向心事重重,尤其一直幻想着当什么太子。 今日狩猎前,倪土跟长兄提及他会成为太子之事,把长兄乐坏了,还单独悄悄告诉了自己。 肯定是有多嘴多舌的耳目告诉了上金,惹他红了眼。 若是因为此事,他想到了…… “不!不!不可能!”李孝的脑子飞速转动。 他想到了比武场上,因为倪土得胜,抢了高元琮的风头,从而让千金公主青睐于倪土,冷落了高元琮,高元琮一定会怀恨在心。 而两人同时失踪, 莫非…… 李孝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此时, 有人惊讶地呼叫起来:“杞王和高元琮回来了。” 众人朝那人手指方向望去。 众人看到, 那两匹马儿穿越了深沟, 慢悠悠绕行过来。 一看到高元琮手背上缠绕着白色的绷带,倪土立马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细眯眼睛仔细打量这个朝自己射弩箭的人。 “哼!果然是你!” 两人到得跟前,李孝查看李上金浑身上下干净异常,便问道:“上金,你们去哪里了?不会在这么热闹的狩猎场去睡大觉了吧?” “是啊,我去睡大觉了!躺在树干上睡别有一番风味啊,比睡在帐篷里还要舒服好多。” 李上金说着连眼神都不敢与李孝正对,便下了马,径直朝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 李孝想怒却无法说出口,只能将怒火转嫁给刚刚下马的高元琮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 “在帮公主捉拿一只梅花鹿时,被它撞伤了,结果也被它溜掉了。”高元琮低眉肃立说到。 “依你的箭术不该空手而归吧?” “小的,小的一直在帮公主捉拿梅花鹿,她说要活的,抓住后饲养,小的便无暇顾及其他猎物了。” “哪得你这么专一。”李孝冷笑道。 “许王殿下若是没吩咐的,小的便去休息了。” 李孝冷冷地点了点头。 高元琮如释重负,低头转身离去。 李孝怒火中烧,大体猜到了什么,却找不到他们的把柄,一时火儿有些大。 跟两位这么一照面,李孝更加确认了非两位所为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李上金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竟然敢对自己下狠手,这着实让李孝心寒不已。 他为了谋求太子之位,设法除掉兄长李忠,这个他早就有所预料。但是他不惜一切,竟然对自己下了狠手,这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吗? 李孝在内心深处拷问着自己。 “殿下,在没有证据面前,还是不要妄加揣测地好,这会伤了兄弟感情。” 李孝闻听后,骤然抬头去看倪土。 他没想到倪土将眼前事看得如此透彻。 “倪少君,你有什么疑虑不妨讲来。” “殿下,小的没有。”倪土坦然自若地回答到。 李孝楞在了原地。 “殿下,还是多派些人手严查刺客吧,以防还有其他事发生。小的认为,这些士子中一定有内鬼,若不然,刺客怎么会知道殿下和公主的狩猎意图和路线图呢?若是如此,就算铜铁般的将士也难以防范啊。” “倪少君言之有理!来人……”李孝带领人安排了严密巡查之事,便去李忠那里,查看他恢复地如何了。 望着李孝的背影,倪土穿叹一口气。他预料到,他们兄弟之间的夺嫡之战已经开演了。 若是今日自己不跟李忠说那些话,李上金的刺杀也早晚会行动,只不过比原本的历史稍稍提前了一些。 “多谢少君美言!我等愿意拜在倪少君门下为仆。” 身旁的那个头领说到。 先前,倪土只觉得此人善于投机,但没想到刚才他确实是给自己帮了大忙,虽然只是几句实话,但给自己做了作证,让李孝排除了对自己的怀疑。 倪土由衷地对他表示感谢。 倪土微笑着回道:“我应该感谢兄长刚才的美言和大力帮忙才是。” “哪里,小的只是如实禀报而已,算不得帮忙二字。” “敢问兄长尊姓大名。” “在下姓魏名真宰。” “魏兄好!小弟名为倪土。” “倪少君,小的知晓。” “真宰兄……”倪土突然在心中惊异万分。心想:“魏真宰,怎么有点儿耳熟呢。” “兄长可有字号?” “在下字元忠。” “魏元忠?”倪土心里骤然惊异不已,“怪不得如此熟悉此名字,原来这位便是那位叱咤武媚儿王朝的风云人物魏元忠!” 正文 第0154章 怪人见了怪人 不过,此刻的魏元忠还只是府兵队正,并未在军伍里有所建树。 看来,此人跟史料记载的一模一样,此人志气倜傥,不把举荐放在心上,故累年未能升调, 囿困于军伍底层。 倪土本来还厌烦此人,没想到此刻他却改变了心思。 要知道,此人在武媚儿王朝时期可会做到宰相啊。 “元忠兄若是不嫌弃,改日可到宝缘斋对过的李十三铺,我设宴款待元忠兄,我还有一些军伍之事向兄长讨教。” “讨教不敢当, 不知倪少君明日日中时分可方便?” “好!咱们明日日中时分相见。” “好!一言为定。” 倪土拜别了此人, 领着王百度朝着军伍搭建的茶棚方向走去。 有人靠近魏元忠说到:“魏队,此人怎么平白无故请你吃饭吗?小心这小子有诈。” “他能有什么诈?人家现在是解救大王和公主的功臣, 而我等则是护驾失误的罪人,相差千里,他能图谋我什么呢。应该是惺惺相惜吧。” “惺惺相惜?”那侍从摇了摇头,不解地撇撇嘴,朝一旁走去了。 “魏队本来就是怪人,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惺惺相惜的其他怪人,真是奇了怪了!” 李忠缓醒了半日才将那份恐惧慢慢压下来。 一旦清醒了便暴跳如雷。 将负责此次狩猎护卫的魏元忠等一干人,叫到跟前痛骂一顿,下令要将他斩首示众,以泄愤很。 倪土正巧按照李孝的吩咐赶来。 倪土急忙为魏元忠求了情。 李孝也在旁边帮忙解劝。 李忠免了魏元忠等人的杀头治罪,但还是赏了他们几十军棍。 怒火撒了,气才顺畅了一些。 李忠抬起眼来,对倪土说到:“倪土老弟真是好本事,你愿不愿意到本王的帐下,为本王做事啊?” 李孝喜滋滋地瞧着倪土,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毕竟这位少郎获得了父皇的欣赏,留他在身旁必定会多一些竞争博弈的筹码。 倪土忙抱拳行礼致谢道:“多谢陈王殿下垂爱, 请宽恕小的恕难从命。” 李忠刚刚在喝燕窝粥,没想到被倪土这话呛了一口,猛烈咳嗽起来。 “你看不起本王了?你不是说本王将来……” 李孝及时咳嗽起来,用眼神示意李忠不要声张。 李忠会意,“你若跟了本王,本王会待你不薄,将来也会给你不少好处的。” 倪土嘴角上扬,心说:跟了你,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倪土回道:“陈王殿下,日升之时,小的已断然拒绝了陛下,也已经阐明了小民的心意,有着三年的约定,为诚信而受诺言,请恕小的无礼。” 李忠这才拍了拍脑门说到:“对!本王想起来了。这样吧,三年期满,你也别去父皇那里了, 到本王这里来, 你到父皇那里跟到本王这里反正都一个样。” “小的,先谢过陈王殿下!”倪土表现出十分激动的样子, 但他的内心却有一万匹草原动物奔驰而过。心里还有一股声音在嘲笑:“你能熬过三年?” 李孝见倪土拒绝了收拢之意,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兄长说道:“可以禀明父皇,将皇姑许配给倪少君。” “好啊,成其美事也是一段佳话。” 倪土后背的汗珠子都渗出来了。 头顶上似乎带了沉重的帽子,这些帽子似乎比这帐篷还要高出去许多。 “武周元年,武媚头痛,千金公主献出药丸,武媚用后大喜。” 这个千金公主不但男宠赛比一个军营,而且还借此献媚于武媚儿。似乎风雅史书有过详细记载:薛怀义还叫原名“冯小宝”,他在洛阳街头卖假药,正好被千金公主的侍女瞧上。侍女见其生得高大威猛,便将其悄悄带回府中。两人后来东窗事发,千金公主见冯小宝外形是肌肉男,便心生欢喜,留下自己享用了。千金公主一次进宫闲聊,得知武媚儿常常头痛无力,便灵机一动说:“您是阴阳失调,我献您一药方,保您药到病除。”于是冯小宝被当成药方献给了武媚儿,武媚儿一用,也非常满意。后来,武媚儿将此药方冯小宝改名为“薛怀义”。为避免外人察知,便于出入宫禁,乃让小宝削发为僧。又令改姓薛,取名怀义,与太平公主丈夫薛绍为一族,并命薛绍认小宝为季父。从此,薛怀义引洛阳僧法明、处一等数人在宫内诵经。出入宫内乘着厩马,以中官侍从,武氏诸王及朝官见之以礼相让,称其为薛师。 男保姆能做到这个位极人臣的份儿,倪土由衷地对其表示敬佩,但若是将这历史丑闻的当事人归为自家人,倪土多少胃里有些不适,险些呕吐出来。 “陈王殿下,许王殿下,此事万万不可。所谓门当户对,小的只是草民一个,现如今又是贱民一个,若是此事促成,定然会引为天下嗤笑之事。” “此事好办,夺了你的贱民身份,此事救驾有功,论功行赏,给你升官赐爵位,事儿不久办妥了吗?” “殿下,万万不可。君子之言驷马难追。小的与天子的约定乃昭昭日月可鉴,而其中的环扣便是对恩人薛梅儿的报答,此报答的关键环节便是贱民身份,如此,此情不可夺也。” “这……”李忠和李孝为难起来。 李忠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哎!死脑筋,随你吧,你下去吧,本王实在困倦,先休息了。” 倪土躬身垂首退了出去。 出了营帐,倪土这才擦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有人在身后小声说道:“多谢倪少君救命之恩!” 倪土回头见到魏元忠打头领着众人齐齐跪倒在跟前。 倪土忙将几人扶起,突然问道:“你们几人不是去领军棍了吗?” 几人微微一笑说道:“自家兄弟打自家兄弟,权当挠痒痒了!” 几人呵呵一笑。 倪土却面色严肃道:“不可!你们这样徇私万一被其他人看见了,会持更重责罚,还会连累了持刑杖的兄弟,你们还不赶紧疼痛难忍,卧床休息数日!” 魏元忠等人一听这话,这才醒悟过来,忙哎呀呀乱叫着弯腰躬身,互相搀扶着慢慢挪步朝着营帐方向走去。 倪土望着他们的背影笑着直摇头。 正文 第0155章 她爱我你别急 倪土回到营帐时,王百度正高兴地嚼着一堆美食。 “谁送的?晚上我们不燃起篝火,吃烧烤了?”倪土笑着问道。 “篝火?吃烧烤?还是算了吧,这次聚会的嘉宾受伤的太多,陆陆续续被人接走了。剩下的没几个了,所以,队伍修整一下, 天黑之前大部队就打道回府。” “你听谁说的?” “公主啊。” “公主?除了千金公主,还有其他公主来了吗?” “嗨!当然只有她一个公主了!你不知道,刚才她亲自来见我了,还带来了这么多好吃的来慰问我。” 听着王百度热情洋溢的话语,望着这个纯真可爱的小子,倪土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小子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醋意大发, 也一定会哭得撕心裂肺。 算了,还是别戳穿他了。 “公主跟你聊了一些什么?” “她顺便问了问你为何不在, 干什么去了。” “哦, 之后呢?” “之后她便走了!” 倪土抱着膀子,瞧着这个依然生活在幸福幻想之中的小子,很想戳穿他。 “你不知道,公主刚刚进帐篷的时候,脸色竟然害羞异常,那小鸟依人的模样简直太让人喜爱了。平日里她那么气势凌人,没想到也有温柔的一面啊。不温柔便罢,一温柔起来简直要人亲命!” 王百度滔滔不绝地回忆着他与公主的短暂亲密时刻。 倪土自不去管他,吃着烤羊肉,喝着酱香美酒,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不过,今日之事,却让倪土突然觉得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自己或许会面临一个无比险恶的敌手。 偶然展现射击技术,没想到竟然挫败了那个叫高元琮对千金公主的巴结之心。 由此惹怒了高元琮,设法在狩猎时对自己放冷箭。 只是,若是单单这一条,他应该只针对自己啊, 为何要放毒雾气残害所有的士子,还要谋害李忠和李孝呢? 甚至连千金公主遭遇猛虎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要将所有参加狩猎活动的人全歼,这到底是为何呢? 高元琮没动机啊。 排除了他,倪土又想到了那个唯独安然无恙的李上金。 不过,对于他的事情,倪土知之甚少,便无从知晓其中的缘由了。 一顶豪华帐篷里,李忠长叹一口气,说道:“今日之事恐难向父皇禀告啊。刺客没捉住,对方动机也无从知晓。可造成了如此大的折损,一旦告诉了父皇。父皇一定会震怒,还会骂咱们是窝囊废!又说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哎!本王在父皇眼里的形象又要大打折扣了。挨骂这倒是小事,要知道日升时分,父皇是来过的,竟然暴露在刺客的暗杀范围内。我们这是置父皇于死地啊,万一有小人谗言,说我们图谋不轨,岂不是要被扣上反叛的毒帽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孝早已思考好了此问题的解决之策, 忙说到:“不可如实禀报, 我们应该大事化小,说成遭遇猛兽袭击,许多人被猛兽抓伤了,不过都没有什么大碍。受毒雾蛊惑互相残杀之事,那些士子们倒好办,命令下去,就说是狩猎嘛,误伤所致。哪一年狩猎活动没有受伤的,只是今年的折损确实大了一些。毒雾之事子虚乌有,有人故意妖言惑众,已被斩杀。若是谁在造谣,跟那侍从一样的下场。相信他们会知趣闭嘴的。” 李忠听了点了点头,“也好!只能如此了!只是,我们被刺客袭击之事,千金公主也已经知晓,而且她还怀疑遭遇猛虎袭击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很是震怒,恐怕依照她的个性,会将此事宣扬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去说服她?”李孝问到。 李忠摆了摆手:“依照皇姑的个性,你说服不了她的。她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李孝也觉得在理,但到底如何说服皇姑,他在思考解决之策。 “还有那个倪土,今日救驾有功,咱们该如何奖励他?想想是他让本王躲开了那差点儿丧命的几支毒矛,如若不然,本王就没有机会等到成为太子了。” 一听到太子二字,李孝皱紧了眉头,越发觉得此刺客跟李上金脱不开关系。 而行凶之人八成是高元琮那个混小子。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暂时还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寻找好机会将他暗地里斩杀了。 而对倪土的奖赏。 倪土? 一想到他,李孝便想到了千金公主如何地中意于他。 李孝立马想到了,奖赏他什么,还不如把千金公主奖赏给了他。 这样以来既随了皇姑的心意,又让倪土从贱民一下子陡升为皇亲国戚,顺便还把眼前的困局给解脱了,真是一箭数雕之事啊。 李孝想到这里便跟李忠和盘托出。 李忠听了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李孝要去说服倪土,用献身方式讨好千金公主,解开这个困局。 李忠望着李孝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到:“好你个上金!竟然为了太子之位要谋害于我!哼!自古皇储为长子,你一个老三有什么指望的!一箭之仇,本王早晚要报!” 倪土吃饱喝足,又把酒葫芦灌满了,准备步行回去。 走到帐篷旁的马厩时,那匹的卢马儿竟然咴咴咴咴地叫了起来,身子还飞跃起来,用前蹄还不停地踢打着木栅栏。 见到这个刚刚经历生死的家伙,倪土开心地笑了起来,过去搂抱住它的长脸,手儿抚摸着它额头上的鬃毛。 一旁的王百度本来就不想跟公主不告而辞,拖拖拉拉地不想走,看到倪土跟马儿这般亲热,也就一屁股坐在了旁侧不远的侍从堆里,从篝火上捞起一只烤好的兔肉串儿啃了起来。 “倪少君若是喜欢这匹马,本王就送与你了!” 倪土听闻,很是震惊地回转身,见到身后站着的是李孝。 刚才的倪土一直沉浸在对雪浪的回忆中,竟然没觉察到有人竟然站在了自己身后。 倪土觉得这是自己的大忌讳,怎能如此毛糙大意呢! 以后可不许这样疏忽了! 倪土在心中告诫自己。 李孝还以为倪土觉得这个礼物有些过贵重了。 “马儿是好马,待在军伍里给那些窝囊废用,确实是大材小用,不如送与李少君,可算是英雄配良驹,千里有征途。” 倪土也是有这个心意,只是觉得贸然提出索要马匹,有些唐突了。 不过,倪土太中意这匹被他唤作“的卢”的马儿了。 那会儿,它的爆发力和聪慧足以让倪土觉得这是前生修来的缘分。 “你解救了本王,送你一匹马儿,这点儿仅仅算是小意思。本王还会有其他奖赏。” 倪土听出李孝的意思了。 他们竟然将的卢视作普通马,真是糟蹋了这良驹了。 与其放在军伍里糟蹋了它的天分,还不如跟随自己,自己会好好待它的。 “许王殿下美意,在下感激不尽!却之不恭!” “哈哈!好!这才是真君子!”李孝大笑道。 “我也是君子,我也要一匹马!”王百度攥着油漉漉的一串烤肉,站起身来叫到,他那嘴角上还粘着不少糊灰,个子又小,明显就是一个顽劣的孩童。 “好!本王也赏赐你一匹!” “好来!” 正文 第0156章 拿下千金公主 得了心意之马,倪土甚是开心。 李孝便借机说道:“李少君,借一步说话。” 倪土点了点头,又抚摸了一把的卢,这才放心地跟着李孝朝着无人的地方走去。 “今日之事多亏了少君啊,若非如此,就险些酿成大祸了。” 倪土忙鞠身行礼:“许王过奖了, 在下只是做了应该做的,换做其他人,也会这般做的。” 李孝顿了顿说:“可惜,其他人并未这样做,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倪土听出了李孝话里有话,忙回道:“立场不同, 自然道不同,道不相同,自然不相为谋。假若你我是他们,他们是现在的我们,恐怕也会这般做。” 李孝听闻,咂摸了一番这话,觉得甚有道理,点了点头。 不过,从倪土的“我们”话里到底还是听出了些丝欣慰。 “倪少君,兄长的意思其实想设法保护你,必定你已经得罪了一些人。” “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与他们为敌,何况有良知的人并非倪土一人。倪土不怕他们。多谢许王殿下和陈王的美意了。” 李孝不得不佩服倪土的诡辩理论,说得总是那么铿锵有力,神情自若。 或许就是因为他已经猜测到了放冷箭的人了。 其实,从高元琮的手部受伤处,倪土早已经判断出那就是被自己的飞石打中而制造的伤势。 杞王更是可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可疑之处能把握住。 倪土之所以这般逃避两位大王的厚爱,还不是想逃脱他们的明争暗斗。不想成为他们争夺太子之位的牺牲品。 “倪少君觉得千金公主如何呢?”李孝见倪土始终没有向自己表达忠心的意思,便直奔主题了。 “回许王殿下,千金公主温婉尔雅,蕙质兰心, 自然是少郎们的狂热追求对象了。” 面对倪土的嘲讽,李孝却十分赞同,点了点头。 “少君,你可知公主对你有意?” “殿下,莫要折煞小的了,小的是有家室之人,恐怕高攀不起公主。” “哦?你已娶过亲?” “是,清河县崔家。小的是入赘之婿。” “赘婿?”李孝听闻,一片失望之色。 “可惜了!” 倪土却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 “本王本来还打算从中做媒让你与公主好好结识一下,想不到这么好的姻缘竟然要错过了。” “殿下倪土的好,我会好好记在心里的。若是殿下有何吩咐的,尽管差遣便是。小的一定竭尽全力替殿下做事。” 李孝点了点头,觉得也没必要跟他绕弯子了。 他思索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道:“假若此事被陛下询问起来,不知倪少君会如何作答?” “据实回答便可。” 李孝皱起眉头来,猛地抬眼去看倪土。 倪土便知道这位大王很不满自己这么不聪慧了。 倪土微微一笑说到:“殿下,此事恐怕无法隐瞒地住, 与其等着被人告发,不好收场,受到苛责, 不如主动禀告天子。” 李孝犹豫起来,在原地来回踱步起来。 “倪少君,本王可能是身为当局中人的缘故,有许多羁绊在里面,这些羁绊让本王不像倪少君这般洒脱。” 倪土笑了笑,“许王心事太过沉重了。其实这个大可不必。许王只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一说,相信天子会有他的判断。哪些人在做鬼,相信天子也会明白其中的利害。这也能给一些潜在的怀疑对象一些警告。只是如何言说,还需要加工,需要抽茧拨丝。” 倪土不好明开说什么,但李孝是聪明人,已经明白了倪土所指已经很露骨了,倪土的意思是把嫌疑归结到李上金那里。 但想想李上金是自己的一母亲弟弟,手足相残,是不是自己有些太残忍了。 但脑海中一旦闪现深林里那些毒矛直直地竟然冲着自己奔来,李孝便怒不可遏。 他心里埋怨,上金啊,上金,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把我和兄长杀了,你就能做得了太子之位。 既然长兄已经没了,还会考虑老三,有可能会考虑老四老五呢? 眼下,武昭仪越来越得到父皇恩宠,说不定立储君之事就落到她的头上,而与兄长这边根本没希望。与兄长交好,起码能得到我们该得到的东西,为何要谋害于他,成就了旁人。 “倪少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许王殿下,言语审慎之处在于刺客谋害,其方式为两件,一为毒雾,二为深林放毒箭,而公主遭遇恶虎,有其阴谋在,但也不排除大虫主动侵扰的可能,所以,咱们暂论毒雾与毒箭。而此两者合并起来,就是一个非常严密的刺杀行为,若是单单咱们一些人,张榜出去捉拿刺客倒也罢了。坏就坏在,日升时分,天子和武昭仪娘娘前来。如此松散戒备对待天子降临,这才是大罪。不但天子会为之震怒,那些别有用心的大臣也会借机弹劾两位大王,这才是最要命的。” 李孝听闻猛地抬头,十分惊讶于倪土竟然知晓这其间的厉害。 要知道他打小便接触了权谋之术理论,对权力争斗和阴谋之说耳濡目染,没想到面前这位小小的布衣小子,竟然也能说透里面的关系。 “依倪少君的意思,本王该如何禀报呢?” “刺客一事绝口不提。少郎们受伤一事归结于狩猎遭遇猛兽袭击即可。少郎们严加管教,都会听之任之,而某些人也不会傻到自己跑去告状谋杀之事吧。” 李孝很是满意,此人的心思能跟自己如此巧合。 李孝便顺藤摸瓜,说道:“只是,皇姑那里不好劝说啊,她那张大嘴……” 倪土一想起刚才他言说千金公主温文尔雅,李孝竟然还点头应允了,还真想笑。 都知道千金公主就是一个破皮无赖,大大咧咧地口无遮拦,仗着自己是天子的姐姐,又长得如少女冻龄一般,就拈花惹草,肆意妄为。 “殿下若是不好去劝说千金公主,小的愿意前往一试。” “好!那就有劳李少君了。”李孝一听倪土果然是聪明人,能够一点就通,甚是欢心。 “殿下客气了。不过,小的有一句忠告不知当不当讲。” “请少君直言便可。” “陈王立储君之事,可以去做一下皇后的工作。或许,可以考虑一下过继之事。许王若是从中协调,成功运作,许王会得到陛下、皇后、陈王的三方青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李孝凝眉一思考,骤然瞪大了眼睛看望倪土。 倪土微微一笑,便转身去往公主的营帐了。 正文 第0157章 半路遭遇截杀 伴着血色的夕阳,两匹马儿优哉游哉地在旷野中行进。 一位少郎是王百度,他正疑惑地不停瞧着身旁的倪土。 “看什么看?有话直说,有气快放!” “土兄,你去千金公主那里做什么了?怎么出来的时候,千金公主亲自送出来,脸蛋儿还红扑扑的?” 这话有歧义, 严重有歧义。 倪土勒了下缰绳,将马儿凑近了王百度的马儿,抬起胳膊,一巴掌呼在了王百度的后脖颈上。 “啊!土兄,你干嘛打我?” “你小小孩们心思不正,竟生一些淫邪之事!我不打你能打谁!” “那你告诉我, 你到底跟千金公主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你去跟千金公主私会?这逻辑怎么这么熟悉!” 望着这个可怜的孩童,倪土想到了他或许此前受到了同样的悲惨遭遇,便心中默哀起来。 “为了创造你与千金公主多次相遇的机会,我贡献了宝缘斋的贵宾金卡给了她,这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这损失,就算在你的头上了!” “宝缘斋?哦!对了,你是宝缘斋的大金主啊,你也给我一个,我好去跟千金公主私会!” 王百度伸出手去便索要金卡。 倪土抬起手来就照他手上来了一个痛快淋漓的巴掌。 “土兄,你,你又打我!” “我为你贡献去的损失,你怎么给我赔啊。” “我把阿母嫁给你!” “去你的!不孝子!打死你!” 倪土扬起马鞭就要开打。 王百度哪能忍,扬鞭便催马狂奔出去。 “哈哈,来啊,打啊!有本事你追啊!” “好啊,咱们来一次比赛!看我怎么教训你!” 的卢马确实是良驹,没跑出去百步便追上了王百度。 “啪!” 倪土照着王百度的屁股隔空打去。 “啊!” 王百度惨叫一声,继续快速催马。 “啪!” “啊!” 叫声、响声、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响彻不停。 马蹄儿飞快,两人很快便回到长安城。 光线已经渐趋昏暗,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很是稀少了。 倪土和王百度策马扬鞭倒也跑得有些随意。 偶尔被护街侍卫喊喝追赶, 两人便加快速度奔跑。 钻进胡同,再往前走便能到达王家大院了。 谈及今日的收获,王百度很是得意。 倪土因为得了的卢良驹,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逮!你俩站住!”有两人突然从前面的街巷转出来,挺直腰杆,持着朴刀,横在路中间。 “巡街的又来了!真讨厌,怎么跟打不跑的苍蝇一样。”王百度嘟囔到。 倪土本来也想嘲讽一番,仔细一看却凝眉瞪眼,一脸严肃起来。 “小心,这些人恐怕来者不善。” 王百度见倪土一脸严肃,也变得谨慎起来。 “土兄,他们好像不是巡街的那伙人。” 倪土点了点头。 “小子,你还往哪儿跑啊!” 此时,两人身后的街巷口也有两人,手里攥着铁锤和青铜烧棒朝倪土和王百度走来。 “土兄,身后也有两人过来了。” “别慌, 也别枉然行动, 听我指令。” “好!” 倪土盯着前方两人, 又瞥眼看看身后的两人,判断着他们的步行速度。 而倪土的手儿早已摸进了怀里。 那里还有几枚石子棋儿一直未用。 倪土今日一忙竟然忘记了补充石子儿,真是大忌讳。 “上!别让那个小子丢石子儿!”身后的一人一声高喊,陡然加快了速度,朝倪土冲啦。 倪土很是惊讶,此人如何得知自己能够打石子的? “难道这伙人就是上午丛林暗杀两位大王和自己的杀手吗?”倪土的心中陡然升起这个不好的念头,便动了杀机。 后面的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二十步,十八步,十四步,八步,五步……就在两人同时跳起来,甩动手中的武器朝倪土砸来时,倪土猛地转身打出去两个石子。 “嗖嗖!” 石子裹着傍晚的冷风分别朝着两人的头部和眼部砸去。 “砰砰!” “啊!啊!” 两颗石子不偏不倚砸中倪土瞅准的地方后,接着转身,手儿及时摸出另外两颗石子朝着前面的两人甩去。 那两人一看到倪土身后的两人被石子打晕后,脚步有了迟缓。但一看到倪土也朝着自己打来石子,吓得停住脚,猛地蹲下身子,抱头躲避石子。 两人没想到的是,倪土早已猜测到了他们的躲避方式,两个石子也是照着他们的腹部打去。 而两人十分配合地猛地弯腰,促成了两颗石子不偏不倚猛击在两人的头顶部位。 “砰砰!” “呃!呃!” 两人来不及叫喊,当场被砸晕,倒地不起。 此时,身后有人拼命爬将起来,摸起硕大的铁锤就要往倪土的后腰部位砸去。 倪土再一摸怀中,发现石子早已经没了,但他还是攥起拳头,朝着那人佯装挥舞,口中还说一声:“着!” 那人条件反射般地一扭头朝向一旁,去躲闪飞来的石子。 趁着这个功夫,倪土挥舞鞭子径直斜着方位朝那人的脖颈抽去。 那人见石子没来,徒有空虚,知道上了这个小子的贼当,恼怒地咿咿呀呀大喊着,举起铁锤刚要砸,却见一个长鞭飞来。 “呼!” 马鞭裹着劲风打来。 情急之下,那人举起铁锤招架。 倪土早已看准了此人的预设轨迹,自然就知道他的软肋在何处。 “啪!” 马鞭不偏不倚正抽在那人的手背上。 “啊!” 那人疼得手儿一松,铁锤径直落下,恰巧砸在他的脚上。 手脚都受了重伤,疼得那人惨叫一声,晕死当场。 剩下的另一人还算清醒,但他看到铁锤兄弟遭此下场后,本来还想着起身招架,看到这一幕后,直接猛然躺下,顺势闭上眼睛,装死。 倪土却没给他颁奖奥斯卡小人奖的机会,直接一鞭子朝着他的软肋抽去。 “啊!” 那人也不假寐了,直接疼得一缩身子弹跳起来,双手捂住裆部痛叫起来。 “说!是不是杞王派你们来的?上午暗杀许王和陈王,还有我,是不是你们干的?快说!” “啪!啪!啪!”街巷口转弯处竟然有人鼓起掌来。 倪土横眉冷对,双拳早已经握紧了。 正文 第0158章 他仨一起圆房 “小俊老弟,俺们多日不见,你的飞石技术越来越醇厚了!” 倪土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憨厚声音响起,立马转了严肃面目为欢喜。 此时,从拐角处拐出来一大帮人。 而在人群中最为显著的就是那个大黑胖子。 他此时正瞧着倪土嘿嘿直乐。 倪土更是喜上眉梢,嘴都乐得合不拢了。 一旁的王百度愣在原地。 “土兄,你不要害怕成这个样子, 只要有信心我们就能打败他们。” 倪土冲他一摆手,说到:“此人一定会过来跟我拥抱,示意他输了。” “啊?他们那么多人能怕咱们?” “瞧好吧!”倪土说着翻身下马。 “土兄,待在马上,随时准备跑啊!” “莫怕!”倪土回答着,迈步朝着那个大黑个子奔去。 “程校尉,别来无恙!”倪土说一声,伸开双臂奔去。 程政也是咧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终于抱在了一起。 程政哈哈大笑着, 伸出大手掌不停地拍打着倪土的后背。 “好小子, 你可让俺好找啊!” 倪土竟然被程政的大力神掌拍得咳嗽起来。 “魔王兄,请手下留情!”倪土边咳嗽边求饶道。 程政这才松了手,抱着倪土的两个膀子哈哈大笑。 此时,有一人大喝一声:“倪土,你小子胆敢诓骗老夫,还欺负我家小芳,害得她整日啼啼哭哭!” 一个更洪亮的声音从街巷口拐角处传来。 倪土一听这人的声音,又听这话的内容,登时瞪大了眼睛,心叫一声“不好”,拔腿就要开溜。 他那知道程政正攥着你倪土的两个胳膊呢。 “嗳,贤弟哪里去啊!” “我今日还有其他事要急着处理,兄长告辞,改日再聚!” “不许去!”程政更把倪土的胳膊攥得紧实了,“哪里都不许去!你再溜了咋办!” “兄长,你害我!” “莫怕!王叔那人也不坏, 就是鬼心眼儿太多,不过,再多哪能打过你啊!哈哈!” 程政对倪土的信心爆棚,倪土却急得快要流出眼泪来了。 “兄长,你不知道,他家孙女被我……” “你真把他家的孙女糟践了?好小子,好胃口!”程政一想到王玄策那个矮胖丑的孙女,立马要把中午喝的酒吐出来了。 “哪里的话,是我难言之隐!” “好嘛,什么好情节,说来给兄长好好听一听!” 程政对八卦深感兴趣,倪土却急着要挣脱开他,马上开溜。 正在此时,王玄策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攥住了倪土的胳膊。 “小子!哪里逃!” 倪土把苦瓜脸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来:“王伯伯好!今日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了你!” “哼!你小子实话告诉老夫,你到底姓柳啊,还是姓倪啊?” “啊?贤弟真的假扮他人糟践了小芳吗?”程政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嬉笑道。 “哼!其实是糟践这么简单啊,他穿着新郎服, 胯下新郎马,吹拉弹奏,抬着八抬大轿把我家孙女娶回家的, 这说明我家孙女是你小子的明媒正娶婆娘了!” 程政听了嘿嘿直乐:“贤弟,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娶弟妹也不告诉俺一声,俺哥几个还得去讨几杯喜酒喝呢!” 倪土一听就急眼了。 娶小芳为妻?打死自己算了。 “王伯伯误会了!小的那日是在替柳家做活,柳家主公担心柳少郎样貌丑陋又多歪斜身子,腿脚不方便,若是去迎亲会被您老人家拿棍子打出家门,才托了薛梅儿找个替身去迎亲的。小的只是接了差事去做活,并非你言语中的新郎官是小的啊。” “屁!老夫不管你们之间的勾当,老夫只知道上门迎娶小芳的是你,抱着小芳狂奔的也是你。再者说了,若不是你,俺家小芳还不出闺房呢!若不是你哄骗,她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求嫁的人还在老夫家门口排长队呢!现在倒好!进了柳家就成了残花败柳。啥也甭说了,赶紧跟老夫回家,跟小芳圆房!” “啊?伯伯使不得!使不得!” 程政却在一旁催促道:“去吧,去吧!谁让你朋友之妻不客气呢!那日你不客气,今日就更不要客气了!” 王玄策拽着倪土便走。 程政还在倪土身后,努力推着他。 倪土急得没有办法,朝着王百度求教。 马背上的王百度终于看明白了倪土跟这伙人怎么回事儿,消除了危机,便也将提到嗓子眼的紧张松弛下去。 倪土要被人拖走了,说是要跟叫什么小芳的人圆房,倪土明显不情愿,正要求助自己。 王百度会意,急忙说道:“几位好汉,土兄是我的了,他今晚要跟我阿母成亲,你们几位休要夺爱!” 倪土也顺势点头道:“是啊,是啊,他阿母得了相思病,如果今晚不去圆房,这病症会复发,造成人命!” 王玄策吼道:“休要再诓骗老夫了!论相思还是我家小芳对你更甚!今晚无论如何要跟她圆房!” “你们不可这样啊,我阿母犯了相思病,没有土兄这一方药,阿母会受不了的。” 程政一拍大腿说到:“这好办,把你阿母拉来,他们仨一起圆房!” 众人都过来,有拽着的,有推着的,弄着倪土朝着胡同口奔去。 倪土没有法子能逃脱了。 王百度也没法子。 倪土情急之下一瞥见的卢马,便叫道:“的卢!的卢!快来帮我!” 的卢却抬起嘴巴,嘶哑着一叫。 倪土本来以为它这一叫很有气势,没想到它竟然露出了白齿,“恢恢”地脚步不停,似乎在笑。 “哈哈!好马,它也站在俺们这一边!” 倪土气得快要翻白眼了。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啊呀呀惨叫起来。 倪土回头看到的卢果然奔了过来,拿头抵挡开了众人,要来救倪土。 “好样的!的卢!”倪土努力挣脱众人,朝着的卢挤去。 眼看他就要跟的卢马汇合了,却突然看到王玄策飞奔过来,一把抓住了的卢的缰绳。 的卢在努力挣脱。 王玄策的吹着口哨,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来。 的卢马竟然逐渐平静下来。 王玄策拍着的卢,口里赞道:“确实是一匹好马啊!” 倪土急眼了,心想:难道他连人带马都要抢夺吗? 倪土大喊道:“王伯伯,我答应你,跟小芳圆房去,条件是放了我的的卢马。” 王玄策一听这话,登时瞪大了眼珠子。 一旁的程政吓得苍白,偷偷地拽了拽倪土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倪土猛然觉得王玄策要发飙。 正文 第0159章 冤枉的王玄策 王玄策上前一把抓住倪土的胳膊,愤怒地边摇着边吼道:“你小子意思是说我家小芳还不如一匹马吗?” “人不如畜生!你在骂我王家人不如畜生吗?你在嘲笑我王家都不是人吗?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王伯伯,请放手!” 倪土的两个胳膊疼得十分要命,拼命喊道。 王玄策却依然满脸狰狞地咬牙切齿,青筋都已经暴起。 感觉胳膊被他那如铁钳子一般的双手夹得疼痛地钻心,麻木起来,直至两个胳膊犹如木头一般, 不听使唤。 “你小子胆敢辱骂老夫,好!不同房也可以,你就陪着老夫去天竺国吧!你就给老夫当马前卒!你拿老夫不当人,老夫同样拿你不当人!” “好!我答应你!我陪你去天竺国!” “你小子又在诓骗老夫,我捏死你!” “我没有诓骗,我说到做到!” “老夫才不信!休得诓骗于我!” “二叔,赶紧放手啊!他说话不对, 俺给你赔罪了!”程政见事情不妙,赶紧一把攥住了王玄策的胳膊,奋力挣脱到。 身旁的其他人也顺势从王玄策背后抱紧了他的腰往,有的也攥住了王玄策的另一个胳膊,有的在拼命喊喝。 人多力量大,经过众人的合力奋斗,才把王玄策如铁钳子一般的手松开。 双手刚刚松开,倪土便疼得晕厥过去,直接倒地。 幸好被王百度从身后用全身顶住,才免得倪土摔落在地。 等倪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床榻。 一个浑浊的声音响起来:“小子,你终于醒了!可把老夫给急坏了!” 倪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泪陡然在双眼中打转。 那亲如亲人般的人还能有谁,除了之前疼爱自己如亲孙儿的程咬金。 “阿翁!”倪土叫一声,就要挣扎着起身。 双胳膊却犹如没了一般,根本不听使唤,身子仅凭脖颈在用力,也无法支撑起来。 “贤弟,别动,你的胳膊已经淤青了, 疾医已经给你上了药,还需静养几日才能恢复过来。”程政在一旁劝到。 倪土便直接躺倒在床榻上。 “你这小子,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呢?是不是怪老夫没有好好待你?”程咬金有些埋怨地问道。 “哪里啊,阿翁。孙儿是担心有些事做得不好,惹怒了您老人家。小子不怕你的责罚,但就怕惹你不高兴!”倪土急忙找个理由回答到。 那个时候,自己若不跑,恐怕就要被拿去灭口了。亲自办了李恪替身的事,为了以防万一,咔嚓了自己是最好的选择。 “你小子竟说胡话!老夫什么时候对你不满意了!你所做之事件件甚合老夫心意,怎会怪罪于你呢。你祖母已经几乎日日在老夫耳畔念叨你,尤其是每月算利钱的时候,你小子所贡献的精盐、精铁生意已经让咱老程家成为长安首屈一指的富户。你祖母专门给你算了利钱,每月给你攒着呢,等你大婚之日便会给你做了那婚礼。你祖母还要把阿花许配给你,这下可好了,等你的胳膊好了, 你就跟阿花晚婚吧。” 倪土登时急得连死的心都有,好不容易逃离了王家的小芳,没想到接着坠入程家的小花,都是一样的敦实憨厚,都是一样的能够半夜里吓跑鬼的俊态。 “阿翁,我已经答应王伯伯,我陪他去一趟天竺国。” “你休要再提他!若不是他这老儿,你的胳膊能差点儿就废了!”程咬金陡然怒气上火,喘着粗气叫嚣道。 一旁的程政急忙给程咬金捋后背,还言语劝慰他。 “阿翁,你莫要在生气了,孙儿已经带着人抄着家伙把他家的盐酒店给砸了!凭什么用那些烂货跟咱家比……凭什么把咱家的倪土给打成这样子!此仇不报非君子!咱程家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教训他一顿这还是轻的,若是俺兄弟的胳膊全费了,俺就卸了他王家所有男丁的胳膊,替俺兄弟换上。他王家就是看咱家赚了钱发了财眼红,故意为之,没按好心!” 倪土却并不领情于他,喝令道:“兄长,莫要这般说。他王家再怎么样,对我大唐还是有功劳的,单就处理天竺之事,沟通我大唐与天竺国的贸易要道就是大功一件。他捏坏我的两只胳膊,一半的责任在我,是我拿言语刺激了他老人家了。万万不该说什么拿小芳换的卢马。这让他起了误会,也刺激了他与罗迩娑婆的事件。人人都说是他王玄策带回来的高僧施了毒计害死了先皇。可包括阿翁在内的知情人知道,那时的先皇早已病入膏肓,什么良药都没试一下?就差去蓬莱仙岛求我师尊显出保龄仙丹了。” “当时,王伯将罗迩娑婆带回大唐的时候,众人闻听他是二百岁高龄的仙体之人,擅长研究长生不老之术,并信誓旦旦地说,吃了他炼制的丹药一定能长生不老,甚至可以在大白天飞升到天宫里成为仙人。当时的长安人早已识之为仙人,求之不得,不惜花重金求见此高僧一面。” “先皇也是一番敬仰之心,自从王伯将高僧敬献给先皇,先皇立即给他连升两级,册封他为朝散大夫,并举行了隆重的仪式。从此之后,先皇每日都吃着罗迩娑婆研制出的五颜六色的仙丹。没过多久,便升仙而去。到了那个时候,众人开始指责是罗迩娑婆害死了先皇,将那愤怒倾斜在王伯和高僧身上,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不得泄愤,即使将罗迩娑婆斩首示众,大卸八块都不得解恨。” “王伯受先皇之死牵连仕途受阻,终生未再升迁。所以因出使天竺,扬我大唐君威,立下世界外交史上空前绝后奇功的唐代使节王玄策,他的仕途就此止步,再也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 “旁人不知,难道阿翁不清楚吗?王伯归唐的时候,先皇已经病入膏肓。吃天竺高僧的仙丹也只是权宜之计。一帮人病重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却独独倒霉了王伯。” 倪土曾经在前生看过《酉阳杂俎》的相关记载,李世民真正的死因就是慢性重金属中毒。一心想长生不老的李世民从登基那日起便服用了这种保证肉体变仙体的丹药,久而久之,重金属已经在体内淤积了。 “量变到质变是早晚的事,而王玄策倒霉就倒霉在中了天竺国高僧的骗,又旋即用敬献活神仙的法子谋求官位,可他大错特错了。也不用脚指头想一想,若是人真的能活到二百岁,那一定是无欲无求之人,还在乎你的什么富贵许诺?无欲无求之人,多时跟乌龟一样,不喜动喜静。又跟石头一样,任风吹雨打,打不烂锤不碎。人顶多跟那苍树一样,遇到一定年限便枯竭叶损,生命殆尽。他若真的是二百岁年纪,活了那么久都没活明白,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么罕见的长寿之人,天竺国不会供奉为神灵,倍加伺候?天竺国人自然明白这人明显是个骗子!去偏偏大唐人士也好,反正会治死人。” 听着倪土的一番话,程咬金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对倪土的话表示赞同。 程政暗自为倪土点赞,从来没见过阿翁能够虚心听谁说的话。 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 正文 第0160章 出使西天竺国 “你为那个老匹夫叫冤屈,老夫不敢苟同,谁让他老是有那副献媚之色了!活该他倒霉!”程咬金到底还是在心底里怨恨王玄策。 “我知道阿翁这一辈人对先皇的感情,既是亲密无间的君臣,千古流芳;又是征战血场的兄弟,同患难共富贵亲如手足。断其手足,自是痛不欲生, 何况是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明主呢?有多少朝代的皇,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征战沙场抢夺天下的时候,敬重旁人如同父母,夺取天下享受荣华富贵时,又忌惮功高盖主, 唯有杀之太痛快!什么杯酒释兵权者有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有之,什么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最终以洪武四大案做以报答,唯有先皇能够善待任何一位老部下。纵观中原天下,唯有先皇能做到。” “杯酒释兵权,这个我倒是知道?但洪武四大案是哪里的事?”程政问到。 倪土这才反应过来,忙说:“洪武是西南境遇的一个小国,知道夜郎自大吗?就在它的旁边。” 程政似懂非懂地挠着头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咬金却说到:“你分析地十分有道理。想当年在瓦岗寨的时候,翟让好心收留李密,却待到李密逐渐强大后,竟然弑杀主公,窃据专权,残害众兄弟,离心离德,最终将众兄弟深陷水深火热,葬送了大好的前途。若是他能打下江山,恐怕也会如对待翟让一样,卸磨杀驴。而先皇却对众兄弟亲若手足,不但封官封爵, 还委以重任,深信不疑。此乃千古之明主啊。” 程咬金把话锋一转,又问到:“不过,你小子真想跟那老匹夫去往天竺吗?要知道路途遥远,一路凶险,你受得了那么多苦吗?老夫索性磨厚了脸皮子去候一下那老匹夫,帮你推了这个允诺,让他自个儿去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阿翁不必为小的损失了脸面。一是不值得,二是我真的想去。” “这是为何?你小子疯了还是傻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漠北送死!” “东方朔《海内十洲记》有言‘西海中有聚窟洲,洲上有大山名神鸟山,多大树,与枫木相类,而花叶香闻数百里,名为返魂树。伐其木根心,于玉釜中煮取汁,更微火煎如黑饧状, 令可丸之,名曰惊精香, 或名之为震灵丸,或名之为反生香,或名之为震檀香,或名之为人鸟精,或名之为却死香,一种六名。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者在地,闻香气乃却活,不复亡也。以香熏死人,更加神验。” “你小子说的是香料?” “对!除了香料还有胡椒,如今的漠北因为沙钵略称可汗、西突厥侵扰不断,阻断了丝绸之路,香料、胡椒等物都无法运抵我大唐。小的此去便是要打通这个贸易之路,将两件宝物运抵而来。我那宝缘斋还空着胭脂柜台等待上货呢。” “这是其一。其二,小的想去搜寻更多的宝物回来。” “什么宝物?有的话,那个贪得无厌的老匹夫早就给弄来了。” “阿翁有所不知,那些宝物在旁人眼里视若芥蒂,但在小的眼里,那就是宝物,能保我大唐子民万年不挨饿受冻的宝物。” “哦?有此等仙物?何不让老夫告诉那个老匹夫,让他帮你弄来便是。” “阿翁不必这般。我执意要去的第三个理由是,为了他们王家。” “为了他们王家?这是何意?” “阿翁,王伯家因为先皇的仙逝早已经臭名昭著了。而王家能够再次崛起,取得累累战功,唯有西渡沙海去往天竺国,为我大唐打通香料之路。另外,还要靠着天竺国仰我大唐威风,长我大唐志气。王伯之行是豁上性命为王家几代人谋求财富,此等之要行,小的愿意出一臂之力,助我王伯成就立家伟业。何况其中的关节,王伯有所不知,但小的知道。自小受师尊点化,早已知晓其中的一些缘由和造化,自然能寻觅到不少的好宝贝。小的对那些宝贝志在必得。” “老匹夫,你听见了吗?怎么还不进来?”程咬金突然对着门口说到。 此时,门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躺在床上的倪土用余光打量,进屋之人赫然是王玄策。 此人的脸色发乌,眼圈红肿,明显是哭过了。 他进屋后便声音嘶哑地问道:“小子,你真的这么想的?” 倪土还不等说话,程咬金先怒了:“废话!程家的人何时曾诓骗过外人?你若不相信,自当是小子从没有答应过你,要跟你去什么天鸟国,你赶紧扭头给老夫滚蛋!” “卢国公息怒,我只是想告诉小子此番前去,凶多吉少,小子别舍了大好岁月,去遭受无妄之罪。” 倪土轻笑一声,回道:“王伯不必多虑。路途艰苦,常伴凶险,但我大唐人士何时怕过?百年前古稀之年的法显大师还不是毅然决然地西渡荒漠、高原,还有那葱葱雪山,到达天竺国。研习十二载,满载佛家戒律,历经多少海浪凶险,还不是照常泛舟归来吗?彼时任何道路没有,尚能西去又东归。我常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有此《佛国记》,又有丝绸之路的贸易畅通百余年,道路自然是清晰明了,一些凶险也能提前避开,最终到达天竺国。” “好!我没有看错人!”王玄策的憔悴脸上露出了笑容。 程咬金恨得只搓牙花子:“若是倪土小儿在跟你西去的路上有半点儿差池,小心你王家被老夫绝了根儿。” “哪里,哪里,我自当是好生伺候着,保他万无一失。” 王玄策又奔着倪土的伤势一番道歉。 倪土却笑笑,怪罪自己太过柔弱了一些,才造成这般不堪。 王玄策歉也道了,拽着这个鬼点子多的倪土西去的心愿也已经达成,便要告辞。 他临出门的时候,程咬金憨声怒道:“老匹夫,你给土儿的损失费今日就要用马车运来,晚一刻钟,老夫便把你在长安城的所有店面给砸得稀巴烂。” “一定!一定!” 正文 第0161章 血染独柳树下 夜深人静,倪土查看肩膀上的伤势。 果然出现了严重的淤青。 不过还好,自己勉强还能够举动双手,由此才能交叉着臂膀,慢慢捋捋已经淤青的两个胳膊。 由于熟睡了大半夜,此时醒来,又经历程咬金大半夜的唠叨, 还有程政诉说没有倪土在的日子,如何替他教训尉迟循毓,又是如何没有倪土的鬼点子出谋划策,为完成任务把贾二累成个狗。 倪土倒是觉得自己离开程家的这段时间很是值得。 起码自己已经靠着自己的智慧,以及运气创办了自己的产业。 宝缘斋攥得盆满钵满,最重要的是有武媚儿在后面做支撑,日后更会成为大唐女皇的得力私产, 宝缘斋不愁在几年内做成大唐独一无二的高端奢侈品牌。 人都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倪土觉得自己的准备就是前生修来的知识。论智商和品德, 若是与大唐人士同在一个起跑线上,自己未必能够胜出。 自己之所以做到让武媚儿相中,让李治看得起,让程家视为发财致富的宝贝,还不是靠着自己的运气,客观讲就是机会。 发迹只与机会有关,与品德无关。能够抓住旁人不能抓住的千载难逢的机遇,就能在发迹道路上驰骋。 品德是否良好、为人是否正义,与良好机会的持久有关,与机会无关。 机会来了,罪痕累累的潜逃犯也会成为当地富商。 机会来了,地痞流氓也能做到一霸王朝的扛把子。 机会来了,即使长相酷似外星人,也会成为拜金主义者的国父国母。 机会来了,性别生意从业者也会翻身为珠光宝气的贵妇。 但,争霸天下,命运的天平总会倾向品德高尚者,各种阴差阳错让他成为最终胜出者。 以地痞或者流氓打底蕴的世家,撑不起这种天赐的荣华富贵, 最终会落得富不过三代,抑或被扭曲的人性将自己的家族阉割。 房遗爱现在做的事不正是给予了佐证了吗? 此刻,夜色里的薄云轻撩圆月,将月色变得异常朦胧,近千人被押解着,分成两拨人分别被推往长安城的两个地方。 一个距离兴庆宫并不远,那里正是东市的西北角。在春明门大街和东市东门路的十字路口上,有一个高坡地,外形酷似爬卧下的狗的脊背,这个地方就是狗脊岭。 贞观年间的大理丞张蕴古就是在东市的被斩的狗脊岭。说起来张蕴古实际上是非常无辜的,当时有一个叫李好德的人有风疾而口出狂言,李世民下令追查,张蕴古认为李好德有疯癫病,不应该追究法律责任,而权万纪就对李世民说张蕴古是有意包庇李好德,李世民一气之下下令将张蕴古在东市处斩。 东风吹尽,西风起, 血雨腥风长安城。 长安城砍人头的地方一个在东市,一个则在西市。在朱雀门大街与西市东巷交叉口处有一棵庞大枝盖的粗壮柳树, 人们便将这一带叫做独柳树。 贞观时期,张亮便是在西市独柳树被处斩的。虽然张亮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但因为张亮养了五百名义子而被李世民认为是要谋反,痛杀之才得安心。 长安城由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三部分组成,城内百业兴旺,最多时人口超过一百多万,而大部分则集中于皇城与外郭城中间。人口最密集区便是靠近皇城的东市和西市。 《旧唐书·肃宗本纪》:斩达奚珣等于子城西南隅独柳树,仍集百僚往观之。 选择人流量大的街市口杀人,类似于前生的电视现场直播,目的便是要警示更多的人。谋逆犯罪者,杀。忠心报国者,奖。 但长孙无忌似乎在担心什么,也就迫切要选择在夜间执行刑罚。 被五花大绑的他们肃穆押解在当场,重兵把守。等待丑时时分开刀问斩。 后世人所知晓的午时三刻,阳气最盛的时刻开刀问斩的惯例是在明朝形成的。唐朝来说,在一天中处决犯人的时间,并没有过严格要求,也不存在午时三刻问斩一说。尽管如此,在处决罪犯的日子上,唐朝还是比较看重的。 比如每年从立春开始,一直到秋分这天,期间都是不可以处决罪犯的,这也就是“秋后问斩”的来历。除此之外,每个月的特殊日期,如祭祀活动、皇帝诞辰、佛道经筵等日子,也是不能够问斩犯人的。 算计着节气,马上要到立春时节了,长孙无忌这才急切地将定罪的人开刀问斩。 跪在地上的众人中,有一位矮小的汉子,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睛,昂首对着苍天默默念叨着:“阿耶,你在天之灵,就宽恕孩儿的过错吧,是我听信了合浦那个贱人的挑唆,跟长兄闹分家,结果把咱家都弄没了。当见面的时候,你不要打我,更不要骂我。咱房家七十二人口全都在这里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我们就能去九泉之下与阿耶相会了。” 一旁有一位抱着明晃晃大刀的刽子手冷哼一声,低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像你这般吃里扒外将整个房家拖进泥潭的人,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想见房相?做梦去吧,你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什么!你说什么地狱,什么油锅。” “旁人都会顺利喝了孟婆汤,去度奈何桥,重新投入来世,而像你这般毒害家族的人则要在地狱经受十八层苦难。” “先是拔舌地狱,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别说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这位大人,烦请你去告诉元舅,我还有一些机密事情要告诉他,我对他还有用。” 那人却黑呼着脸回道:“就是因为你知道地太多,元舅才要杀你。况且,你已经成功帮他找了借口斩杀了吴王等人,你也知道吴王等人都是被冤枉的,如此以来,他岂能放你活口?要知道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啊?你……你是何人,怎会知道这么多?” “我是房相派来的,他昨晚给俺托梦,说摆脱俺亲手宰了你这个不孝子,要不然他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阿耶?十八层地狱?不让我顺利投胎?不!我不想死!” 此时,有长官在不远处大声喊喝道:“谁在大声喧哗?来人!拿破抹布,给他堵住嘴!” “喏!” 有人领了命令,从街道旁的垃圾堆里捡起一块破布团便朝着房遗爱方向走去。 正文 第0162章 刽子手的替身 鸡叫时分,倪土在谋划未来最近一段时间要做的事中睡了过去。 程咬金轻轻推门,来到炕前,蹲下身子往炉灶口里添了一些木柴,随后又起身给倪土掖了掖被子。 望着陷入沉睡的倪土,程咬金满脸的怜爱。 “这娃儿竟然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倒腾出来一个让长安人为之疯狂的宝缘斋, 这小子的脑袋里到底有多少奇妙想法啊。” 此时门外有了敲门声。 程咬金走出房屋,将门儿轻轻关上了。 程咬金见到是程政,又一身新的打扮,便点了点头:“事儿办妥了?” “办妥了!” “那个混小子听后什么反应?” “痛哭流涕,悔恨交加,但为时已晚。丑时已开刀问斩。孙儿亲自给那个混小子开的刀。人头落地,双目不能瞑目, 他是知道做了亏心事了。” “房家七十二口人皆在?” “皆在。血流成河, 浸湿鞋袜。孙儿是在汤家澡堂里泡洗了近半个时辰, 又用咱家的烈酒刷洗了好几遍才进得宅院来。” “其实大可不必。老夫当年征战沙场,那一场不是浴血奋战,全身都被鲜血浸湿透了的。此次行动是老夫命你去的,而又非老夫一人相托,若非玄龄几日在老夫梦里哭哭啼啼,老夫也不会让你蹚这次的浑水,去亲自开刀浴血。” “阿翁,以奸诈之人开刀,是孙儿该做的。又何况是解了房相的心头之恨,又了却了阿翁的梦中烦恼,就算孙儿害怕此行,也得勇敢去一试,于己于人都是好事,孙儿毫无怨言。不过……” “不过什么?” “今日出斩的并非房家七十二口人,而是六十七口人。跟此案完全无关的房遗直被陛下贬为铜陵县尉,他携妻子儿女已经出发前去,孙儿已派人暗中保护,并嘱咐了一路的府兵。只可惜, 房相配享太庙的资格也因此事被取消了。” 程咬金听后猛吸了一口气,脸上微微有了一丝喜色:“陛下仁慈,到底还是给房家留了根儿,老房应该泉下有知了。” “阿翁,从此后,长孙家真的就权势滔天了吗?外面都在盛传,这天下就是长孙家的,刑法也是长孙家的,他若看谁不顺眼,今日便是那些人的下场。” “哼!此案确实将他长孙无忌的对手一网打尽。从此他权势熏天,目空一切。然而他却没意识到,陛下怒火的也已在心中熊熊燃烧,而且随时准备向他出击了。” “阿翁,你是说,长孙家逍遥不了几日了?” 程咬金点了点头,脸上的憔悴之色似乎是被那平日里的倔强给夺走了,瞬间显现出来。 “政儿, 你去歇息吧。老夫也累了。” “阿翁,我扶你去安歇。” “好!” 程咬金不得不服气, 自己果真是老了。 此时的双腿如木桩子, 根本挪不动腿了。 幸好有程政在一旁搀扶,才勉勉强强走动,朝着卧房走去。 第二日,天大亮时,东市和西市的两处血地早已围满了看客。 长安城几乎万人空巷,都赶来观看这次难得一见的盛况。 “被戴绿帽都不敢吭声,却有胆子造反,这家伙真是外强内中干。” “他那方面不行,高阳的几个宠幸都是他房遗爱给找的呢。” “是吗?这桃色新闻该好好补充一下,贤弟,愿闻其详。” …… 有人幸灾乐祸,而更多的人却望着血流成河的惨状,紧皱眉头。 “先皇在位时,曾下诏不弑杀一次超百人,今日凌晨却一次性斩首近千余人。如此,朝廷是要大开杀戒了吗?” 淡淡哀愁逐渐扩展开去,便成了众人的忧愁。 谁也保不准哪一日因为得罪了长孙无忌,而遭此灭门的下场。 一时间,房遗爱谋反案竟成了谈虎色变之事。 房遗爱谋反案,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及家族人士皆被斩杀。荆王李元景、吴王李恪、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赐白绫自尽。宰相宇文节、江夏王李道宗、名将执失思力流放岭南。 倪土醒来的时候已近日中时分。 有人伺候着洗了脸,又有人伺候着喂了饭食,又有人伺候着穿戴整齐,去拜见程咬金和程夫人。 程咬金没有起来,但程夫人闻听倪土要来拜见,便在堂屋里肃穆端坐。 倪土进屋后,直接小趣步,来到主堂前的团蒲上跪下,口中喊道:“孙儿倪土拜见祖母!” 程夫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倪土,忙说道:“你抬起头来。” 倪土挺起腰杆来,将头抬起。 程夫人仔细端详倪土,忽然将主母的庄严丢到脑后了,起身笑道:“这么俊俏的郎君啊!快起!快起来!” “多谢祖母!” 倪土的双臂不能用力,只能无力地垂着。唯有双腿用力,才能支撑起身子来。 程夫人上前一把攥住了倪土的胳膊想要看个仔细,没想到倪土疼得哎吆一声叫了出来。 程夫人忙撒开手,这才想起倪土正是因为王玄策捏伤了倪土的胳膊,昏迷的倪土才被程政抬到家中来,登时气得对王玄策骂骂咧咧起来。 倪土听着有人在替自己伸张冤屈,心里便暖暖的,看到这位跟自己前生的祖母差不多的面容,眼里便有温暖在打转。 “祖母,小的不孝,让您老人家动怒了!” 程夫人一听倪土这般有礼数,而且心思一直向着自己,便眉开眼笑,拉着倪土的手,牵引他在旁侧的胡凳上坐下。 “土儿,你跟祖母说一说,你年方多少了?” “孙儿虚岁十四岁。” “十四岁?正巧,花儿正好十六。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二,金满罐。女大三,抱金砖。金满罐的好,正应了你为程家所做的一切。” “祖母,孙儿尚未考虑婚嫁之事,我想先干出一番事业,再考虑儿女之事。” “哎,此言差矣。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哪有倒过来的?” 倪土虽然善于巧辩,但一遇到此事便很难说服旁人,这病从前生便有了。 “祖母,倪土来了?” 程政恰好登门而入。 倪土正好有了解脱,急忙喊道:“兄长,我们约好的事要去办吗?” 程政愣在当场。 正文 第0163章 胆敢泄露天机 程府,后花园,长廊内。 倪土正与程政坐在栏杆上,两人各自背依靠着柱子晒太阳。 “喂,贤弟怎么一听到要把花儿许配给你,你就毛了?俺家花儿就这么不入你小子的法眼?今日是罪犯砍头的日子,花儿那丫头兴许又去看血腥场面了, 若是她在,你见了一定流哈喇子。” 倪土听闻这句话,瞧着程政那憨厚无比的大头算鼻子厚嘴唇的面容,便有种想跳脚的冲动。 “兄长,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不如说一些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男子汉大豆腐,想女人不就是最开心的事吗?” “我现在还是个娃娃, 不能有男女之思。”倪土忽然觉得再怎么狡辩, 都不如找出一个更合理的理由来搪塞众人了,免得多费口舌。 而此时,师尊的话便是最好的借口。 “你知道为何我的运气一直都这么好吗?” “运气?”程政皱着眉头,伸手拍着脑袋思索起来,“还真是啊。从你献出锯子到万里冰封运送十几万大木,再到秦岭雪盐,再到精铁,还有后来的宝缘斋,真是好运气连连。” 倪土甚是满意,尤其对这个能够逢迎自己思路的人,格外欣赏。 “师尊当年传授给我一个童子功。精心修炼此功便能赢得好运气。欲练此功,必须保守童子身。若是破除这一童子身,不但好运尽损,就连之前靠着童子功得来的好运也会成倍赔进去。” “啥?真的?”程政瞪大了虎眼又思索一番,忽然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哎呀,你若是没有了童子身加持,岂不是之前弄下的雪盐、精铁都要赔进去?” 倪土点了点头。 程政立马急得跳脚。 “不行!绝对不行!我要告诉祖母, 决不能给你提近女色之事,为了程家的基业,一定要保护好你的童子之身!” 倪土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高兴地点了点头。 “为了保护你的童子身不被破坏,我要找一个人护住你,贾二?不行!他一个大老粗,一定会给你弄一帮娘子,还是二拖一的,那个一他会留下。不行!不行!”程政急得在长廊内急急地踱步几遭,突然一拍巴掌:“对了!花儿照顾你最合适了!她性情刚烈,一旦是她的东西,绝对不会让旁人染指!” 倪土想举手拍脑袋,做无奈状,结果胳膊疼得举不起来,又不能做一个相应的动作来充分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将后脑撞击身后的柱子了。 “贤弟,你这是做甚?高兴的?高兴的话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啊。” “我像在高兴吗?” “那你为何哭了?喜极而泣?” “兄长,请把刀子放在我的脖颈上,再用力一拉, 这样才能充分表达我的喜悦之情。” “嗷,闹了半天,你是嫌弃俺家花儿啊!俺揍死你这小子!” “君子洞口不动手。” “不动手的非君子!” …… 两人闹够了,纷纷恢复了原状,坐在栏杆上晒太阳。 “对了,俺还有件事想问你来。” “兄长请说。” “昨日俺们围堵你的时候,你误把俺们当做杞王和魏元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跟他们还结下了截杀之仇了?” “兄长不是外人,我就不诓骗你了,此事还得从昨日的狩猎场说起。” 等到倪土将事情大体经过跟程政讲了。 程政仰着头,看着冬日蓝天里的一朵白云,疑惑地问道:“做太子就那么好?俺怎么看着还不如俺的日子好呢!” “陈王做了太子,也不会太久,位置还会旁落给他人。” “你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一人厉声问道,吓得倪土和程政差点儿从栏杆上摔下来。 两人仓促站立起来,才看清程咬金一人正拄着一柄唐刀站在身后,长长的刀刃被阳光一照,散发着无比晶莹的光芒。程咬金那高大的身材,裸露出的一只满是肌肉疙瘩的臂膀,再加上他那满头白发随风飘摇,气势威风凛凛,看得程政和倪土满是欣羡和崇拜。 “老夫问你话呢,你刚才说的什么?” 倪土知道有些事儿蒙骗不了这个老狐狸,只能如实相告了。 程咬金听后紧皱眉头,长叹一声,说道:“储君乃国本,国本稳而万世昌。立储之事,老夫在陛下刚刚登基之事便提了出来,当时遭到了长孙无忌的极力反对。陛下也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了。不过,这几年来,老夫也闻听众人议论纷纷,陛下不提,不代表天下人不关心。自古,朝无太子,国无储君乃朝廷大忌,想当年,秦朝的败落多半归咎于这一点。” “哦?还有这等事?孙儿只知道秦的灭亡是因为他们不施仁政,而是太过残暴了,不得人心,便被老百姓给推翻了。”程政这般憨厚地说到。 “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三,土儿,你给他讲讲。”程咬金昨夜听闻倪土此番跟着王玄策前往天竺国,只是为了扩大商路,他便有些揪心。 倘若取得战绩,便是捞取军功的大好机会啊。凭他小子的聪慧,还有陛下和娘娘的赏识,他归来后一定会官拜朝廷。 可这小子就是不往那里想,着实让程咬金有些头痛。 他睡了一觉才忽然明白,这个小子恐怕只有一门心思钻钱眼里,偶有些小聪慧也是商贾的聪慧,而没有朝政的慧根。 当下,程咬金便借机考考倪土对朝政的理解程度。 倪土本来就是历史迷。对于程咬金刚才提到的一点,他还是比较赞同的。 他略微沉吟,将思路整理一番,便说到:“阿翁说得没错,‘朝无太子,国无储君’是秦朝灭亡的三个主要原因之一。想当年,秦始皇一生歼灭六国,将六国嫔妃送进阿房宫,可以说是后宫妻妾成群,这些佳丽们也为秦始皇生下三十多个子女,其中不乏治国明君。” “比如扶苏,扶苏为人刚毅勇武,宽仁而有政治远见,秦始皇要坑杀儒生,扶苏直言敢谏,挺身而出,为书生请命,也因此惹怒了始皇帝,被发配上郡,协助蒙恬修筑长城。扶苏虽然被赶到了边关,但秦始皇也并不昏聩,其用意多半是要让扶苏历练一下,为他日接班奠定基础。秦始皇外出巡行天下生病时,一度立下遗诏,叮嘱扶苏务必将兵权交给蒙恬,赶快回到咸阳主持自己的丧事。” “可悲的是秦始皇虽然视扶苏为既定继承人,却始终没有册封扶苏为太子,或许是秦始皇依旧迷信长生,幻想自己可以长生不老,可以干个万儿八千年。” “随着战国七雄中最后一个国家齐国的灭亡,秦王嬴政终于兼并了中原,实现了第一次大一统。之后这个雄才伟略的男人登上了权力的顶端,开始鸟瞰天下,展开了史无前例,高瞻远瞩的一系列改革。秦帝国建立后,秦王嬴政改称号为皇帝,自称为朕,并废除谥号。为了把自己的居功伟业传给千秋万代,他甚至将皇帝的名号都想好了:自己是秦始皇,往下是秦二世,三世……以此类推,直至万世,传至无穷。” “不过他的这一错误,最终给了赵高和胡亥的可乘之机,最终扶苏被赐死。假若在最后的几年,秦始皇将扶苏立为太子,蒙恬手握三十万精兵护卫,赵高绝对祸乱不了秦朝,秦朝也可以在宽厚之主扶苏的带领下,走得更久远。” “太可惜了!”程政听闻后,一拳砸在另一手的巴掌里,叹息到。 程咬金觉得倪土分析地头头是道,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另外两点呢?” 正文 第0164章 立储君不吃亏 “其二便是偏袒赵高,徇私枉法。秦王朝是一个法度森严的集权,从商鞅变法开始,秦朝便以法为尊,以法御民。秦始皇登基后,更是迷恋法律,重用法学家李斯, 甚至就连精通法律的赵高都得到重用,官至中书令,还成为了次子胡亥的夫子。可惜赵高是一个卑鄙的小人,秦始皇在时,他活得像个鹌鹑,唯唯诺诺。不过有一次赵高还是犯了法,执法官蒙毅依照大秦律法, 判赵高死罪。如果此时赵高被处死,胡亥后来也翻不了天, 秦王朝的政权也会稳稳妥妥地交接到扶苏手里。” “可叹的是,一向执法严酷,手段暴戾的秦始皇竟然抽风了一般,对赵高法外开恩,赦免了赵高的死罪。秦始皇的徇私枉法,彻底给秦帝国的灭亡吹响了号角,始皇帝病死沙丘后,赵高撺掇胡亥修改诏书,矫诏处死了扶苏和蒙恬,并倒行逆施,指鹿为马,最终将秦帝国弄的乌烟瘴气,走向了灭亡。” 程咬金听闻后点了点头,对倪土的分析表示赞许。 程政依然在气得咬牙切齿:“如此小人!早就该给咔嚓了!偌大的王朝基业葬送在如此小人手里!” 倪土笑笑,继续说到:“其三,托诏非人,祸患无穷。秦始皇巡行到沙丘时病情加重,这个时候才知道距离离世不远了, 才急令赵高撰写遗诏给扶苏,让扶苏火速回咸阳即位,保护大秦基业永固。” “可惜啊遗诏还未到使者手上,秦始皇就薨了。这让无耻小人赵高从中看到了商机,人性的阴暗从此也浮出水面,他鼓动胡亥夺取皇位,赐死扶苏,诛杀蒙氏兄弟。独揽大权后,赵高贪图权力,倒行逆施,祸乱朝纲,最终葬送了嬴政奋先祖六世之余烈,一手建立起来的大好河山。” “假若撰写遗诏的不是赵高,是一位忠诚之士,或者诏书直接送到使者手中,或许历史就要改写,秦朝也不至于二代便亡。都说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而赵高无疑就是那颗老鼠屎。可叹的是, 雄才伟略的秦始皇不乏识人之明,居然没有看清这颗老鼠屎,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大秦天下的千秋伟业。” 程政听闻后,一拳砸在立柱子上,震动廊亭的瓦片和梁木激起不少尘土来。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嬴政的失败,除了识人不惠外,关键在于朝无太子,国无储君,倘若早早地放权,立扶苏为太子,令蒙氏兄弟辅佐,赵高和胡亥之流也不会翻起什么大浪来。这便是阿翁所言及的‘储君乃国本,国本稳而万世昌’的有力佐证。” 程咬金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终于被打消了。 本来以为倪土对政事不通的怀疑也被打发跑了。 欢喜爬上了他那张沧桑的老脸,焕发出喜悦来。 “土儿分析得不错!正如此,你便替老夫拟定一份奏折吧,老夫要陈情此事,推举太子。” 倪土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老夫平生最讨厌说话不痛快,做事不利索的人了!”程咬金抚摸着唐刀的长刀把说到。 “阿翁,此时若提及立储君之事,要格外慎重。” “你刚才跟政儿所说的要立李忠为太子,此事从何说起?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是家师预言的。”倪土理直气壮地扒瞎道。 “你家师还说什么了?” “李忠做不了几年太子,最终会被人废掉。” “你师父就这么自信李忠做太子?为何不是李孝,李上金?” “李忠是长子,虽然他娘亲是宫人,导致他不是嫡长皇子,干落个庶长子,但母以子贵。” “你小子的意思是李忠的娘亲刘氏会成为皇后?” “不,会被人毒杀!” “什么!”程咬金和程政几乎同时惊讶地跳脚。 “谁会毒杀她?”程咬金瞪着牛眼质问到。 “毒杀她的人毒杀她!” “你小子就会胡诌妖言惑众是吧!老夫今日就打死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无知小儿!” 程咬金说着便挥舞唐刀朝倪土打去。 “救命啊,兄长!”倪土大叫着绕着程政躲避着程咬金的责打。 “打死你这个贼小子!借家师之名行蛊惑人心之事!” …… 两人闹腾了一刻钟的功夫,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程政却瞧了瞧院墙外的高树,悄声对程咬金说道:“阿翁,那些人走了!” 程咬金点了点头:“以后且不可随意议论朝政。你俩要记住:闭紧嘴才是你们的保护神!” “知道了,阿翁!”倪土和程政悄声答道。 程咬金站起身喘口长气,问到:“你小子说说李忠为何会被选为太子?缘由为何?” “皇后无儿女,李忠对长孙无忌无害。” 程咬金听闻后,瞪大了眼睛瞅着倪土,发现他并无戏谑之色,这才点了点头。 “那为何立了他,又要废掉他?” “武媚儿此时肚中怀着的是个儿子。” 程咬金听闻陡然瞪大了眼睛,用奇异的眼光上下瞧着倪土,半天,嘴唇直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老夫先给你记着账,八个月之后,等到武昭仪一朝分娩,便见分晓。” 倪土很是自信地点了点头。 “孙儿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 程咬金不喜反怒,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倪土的后脖颈。 “屁话!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混账话!咱程家的人什么时候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做担保了!拿旁人的脑袋还行!” “是!阿翁教训地是!”倪土被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后脖颈有些麻酥酥的灼烧。 倪土想抬手去捋一捋,却不料两手依然抬举不动。 打了之后,程咬金就有些后悔了,朝程政一瞪牛眼,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给土儿揉揉!” “嘿嘿,俺兄弟皮糟肉厚,见陛下和武娘娘都不知道脸红,挨一下打又怕什么!”程政说着抬手给倪土掐了起来。 倪土皱着眉头强忍痛苦享受着。 程咬金咧嘴一笑,低声问道:“老夫问你,你师父可曾推断程家的运势如何啊?” “流芳千古,万代兴旺。” “呵呵,呵呵……鞥?好你小子,认识老夫是不是有备而来!”程咬金瞪着双眼,眉毛胡子都翘了起来,抬起唐刀就要往倪土屁股上打。 “这实属冤枉啊!我敬献锯子的时候,不知道王队正的头领便是兄长,更不知道献出锯子竟然会被兄长得知,挂出告示寻找。小的还不是被牛二捆束了绑到了营寨,这才结实了阿翁和兄长,这不是处心积虑,这是天赐的缘分啊!” 程政一听,傻呵呵地回道:“对啊,阿翁,贤弟句句属实啊!” 程咬金转怒为喜,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小子,是不是早就从你师父那里知晓,王玄策此次去往天竺国,有大鱼可钓?” 倪土笑着点了点头。 程咬金哈哈一笑,说道:“不亏是老夫的家人,个顶个地聪明过人啊!老夫今日突然有了兴致,要写家书,告诫子孙们如何在混水里摸鱼,又如何在沙海里淘水。土儿,来帮我写字。” “阿翁,我胳膊使不上劲儿!” “你小子不是还有嘴吧!可以用牙叼毛笔!” “啊?” 正文 第0165章 唐制四刀出世 倪土出思路,并组织言语。 程咬金亲自打了个草稿。 倪土又纠正了一些不通顺的地方。 程咬金这才眯着老花眼在小小的奏折上书写起来。 那份认真劲头,倪土都为之感动。 一个大大咧咧的武将,为了国体的安危竟然放下屠刀,捉起毛笔来,写着豆大的方块字。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倪土被这肃穆而又温馨的一副画面感动地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程咬金才将奏折誊抄完毕。 之后还要双手捧起来, 走到阳光可以照耀的地方,反复默读几遍,觉得稳妥了,这才将奏折包进奏折袋里。 此时的程咬金才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你小子,有这文采干嘛不去朝廷, 给陛下鞍前马后啊?” “立于朝堂, 那是小我。而立于村野,这才是大我。” “什么小我, 什么大我的!别跟老夫撤这些脑筋急转弯。” “阿翁,您说当今天下,老百姓最缺什么?” “这还用说?自先皇起征战沙场,稳定边疆,保的是我大唐天下的一片安宁。经历先皇的仁慈施政,励精图治,社会祥和稳定,官吏们也各司其职,百姓安居乐业,商贾云集,繁华城镇一个比一个多,百姓无不为之称颂‘贞观之治,明君之治’。” “可是在这锦绣的袍子底下还藏着许多人们不愿意看到的污垢。” “你小子所说的老夫心里也明白。这几年天下颇不太平,旱灾、蝗灾、冻灾、霍乱搅扰地我大唐子民不得喘息,多少子民流离失所,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听说去年洛阳一带的蝗灾导致饿殍遍野,惨不忍睹。老夫虽然未见, 但听之便痛心疾首!老夫在马背上打了一辈子仗了,手上的刀也砍过无数的人了,但从来不敢想象,我大唐子民竟然被饿死、被病死、被冻死!每每想起此事,老夫心里如同刀绞一般。” “阿翁,不必内疚了。要解决这些问题,不要在让这些悲剧复演,小的就不能立于朝堂之上,而是驰骋于乡野。师尊当年说过,他的一位远行的好友曾经给他描述过,在遥远的国度,有几种粮食不但丰产,而且美味无比,若是引进到我大唐来,自然是救助黎民百姓,让我大唐子民再无挨饿的时候。” 程咬金听闻,昏花的老眼都放出了光芒,脸上骤然绽放了兴奋之色:“你所说的这些到底是何物?” “这些粮食如同大汉王朝的张骞出使西域, 给我中原带回来了胡瓜、胡蒜、胡麻,一盘黄瓜拌蒜小菜;带回来了胡豆、胡椒、胡荽,一盘小盐咸菜;带回来了葡萄、石榴、胡桃等瓜果栗枣,我此番去往天竺国,会带回来更多新奇宝贝的粮食!” “好!好啊!”程咬金两手紧紧地抱住了倪土一直垂下去的胳膊,激动地连连叫好。 一旁的程政也是听得热血沸腾,双眼里冒出了金光。 “老夫本来就知道,你小子能够舍命跟随那个老匹夫,不是为了个人的小发财,而是心系黎民百姓,如此胸怀才是老夫家的好儿郎啊!难得啊,难得你心里想着大唐的子民,比那些立于朝堂之上,天天口口声声为了大唐百姓的人强多了!老夫,代大唐子民叩谢你这个臭小子了!” 程咬金退后一步就要给倪土鞠躬行礼。 “阿翁,使不得!兄长,帮我拦住阿翁!”倪土无法抬动胳膊阻拦,便令程政帮自己阻拦。 程政却也学着程咬金,一起朝着倪土深深鞠躬。 倪土只能深深鞠躬下去,还礼到。 程咬金起身,脸上早已有了泪痕。 倪土触景生情,双眼也湿润起来。 “政儿,将老夫的爱刀取过来!” 程政将程咬金今日一早耍弄的唐刀捧了过来。 程咬金接过长刀,爱惜地抚摸几把,捧了起来,说到:“这是程家借用你寻找到的铁石打造的一把好精铁刀,老夫甚是喜爱,一把献给了陛下,一把留给了自己,但想到老夫已经老了,早已经舞不动沙场了,今后的好日子还得靠你去闯荡了。这把刀送与你,你要用这把刀提老夫为大唐开疆拓土,取回赈济黎民百姓的宝贝粮食啊。” 倪土单膝跪地,双手不用举起,便用胸怀去接纳宝刀。 “阿翁,您老放心吧,有孙儿在,大唐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大唐基业一定会千秋永固!咱们家也会永享富贵!” “好!好小子!”程咬金将倪土扶起,摊开大手掌拍着倪土的肩膀。 程政帮忙接过长刀,一把从剑鞘里抽了出来,光亮的刀面被阳光照射,闪出亮晶晶的寒光来。 倪土瞧着这把长刀,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阿翁。马背上的将士所用的是否是陌刀?” “什么是陌刀?”程咬金奇怪地问到。 倪土瞬间有点儿凌乱。 后世中所见到的《唐六典》有载“刀之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 对于仪刀,倪土见过。因为在后世考古发掘出的壁画里、文物里、字画里多见唐人持仪刀的画面,所以,倪土很是关注此世的大小仪式中,这种外形奇特的仪刀。 仪刀主要用于各种仪式,更像是装饰品。 仪刀是皇帝仪仗、禁卫所持的刀,通常以木或金银制成,只是用于仪式。 仪刀的特点是长且威严,刀柄有皇家象征的龙凤环。因仪刀的长度通常达到了一米至两米,不仅无法悬挂在腰间,且很难长时间单手所持,故而一般情况下都是双手持刀,竖着触地,有点类似于杵拐杖。 仪刀形制较大,用来体现大唐威仪、富有的武器,也因如此,仪刀并不适用于战场,故而不算是军队的常备武器。仪刀作为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通常只出现在重要的礼仪场合。 倪土观看过几次大型仪仗,持仪刀的人果然如同唐代壁画中一个模样,仪刀刀尖着地,而刀柄的高度却通常都达到了脸部。 唐朝与外国来往极为频繁,故而这种精美的环首大刀,也得以通过各国使臣的往来而流向四方。摄于唐朝的尊威,高丽、日本和吐蕃等国家纷纷效仿,对他们这些国家造成了较大影响。 不过,随着唐朝的衰落,仪刀也逐渐消失和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一把仪刀见兴衰,过眼云烟总是空。” 正文 第0166章 精心打造陌刀 障刀因形制各异,主要用于技击和战场。 大体分为短小轻快与宽大霸气两种类型。 在营帐的兵器库里,倪土曾观察过,将士们所用的障刀是一种类似于匕首,甚至后世里日本刀中的胁差有其影子。 障刀长度仅有十五至五十公分左右,主要特点便是短小灵活,从而利于近身搏斗。通常在双方近身搏斗, 而长兵器不便使用的情况下使用。 至于士官所述及“多用障身以御敌”,则是指因障刀身过于短小,使用时整个身子和刀都要迎向敌人。 而另一种宽大的障刀,流传到倭国后,逐渐演变为三尺以上的野太刀。 又称畲刀,宽刃大刀。 此时“多用障身以御敌”的这句话则有了另一份解读,多指是指持障刀遇劲敌,从而扫清障碍,因而认为障刀应该是一种比较霸气的宽刃唐刀, 有点类似于后来的大砍刀。 至于横刀,则是由前朝延续下来的,军队士兵,甚至是大户人家家丁的一种常用佩刀。 横刀的特点是朴实实用,刀长多为六十至八十公分,其从大汉王朝的环首刀改进而来,去掉了汉朝刀柄尾部的环,而将短柄加长为可双手实用的长柄,从而使其变成了可双手实用的窄刃厚脊直刀。 由于此刀杀伤力极强,被倭人学了取后,打造成为他们的日本刀,不过唐刀的刀身和刀锋更加平直,不像日本刀那样带有弧度。 “什么是陌刀?”程咬金奇怪地问到。 倪土瞬间有点儿凌乱。 “小的曾看过一本书,上书:刀之制有四, 一曰仪刀,二曰障刀, 三曰横刀, 四曰陌刀” “仪刀、障刀、横刀, 甚至是马上持有的大刀,老夫都知道,唯独这个陌刀从未有过听闻。” “大刀?敢问阿翁他是何种模样的?” “说起这大刀嘛,形制也不一样,有刀身极长的斩马剑升级版,也有刀柄可拆卸的长柄刀,还有刀柄极长而刀身特短的三尖两刃式。它们统一的特点就是霸气和杀伤力巨大。不过,说起这大刀来就是老夫的心中之痛。”程咬金说着一拳砸在了胡凳背上。 “阿翁,这是为何?” “能为啥?”程政接了话头,“还不是因为这些大刀大多为各节度使自制,因而其形制并不统一。” “节度使自制?大唐军械不是只有朝廷才能监造吗?”倪土疑惑不解地问道。 “事儿倒是不假!”程咬金皱着眉头说道:“想我满大唐的兵器监造皆为尚书省兵部负责,如今,这权利又集中在老夫与懋公手里。长孙无忌那老儿早就觊觎这个权力了。无奈,撼动谁都无从啃牙。他便打起了节度使的坏主意。先是将各地的节度使裁撤殆尽,又令他的亲信和亲属派往全国各地填充为节度使。” “节度使之职伴随开疆拓土而来。大唐立朝以来,每取得一片新的疆域,便从戍边队伍里抽出一部分军力驻扎当地, 沿用的北周及隋朝旧制, 置总管统兵, 即节制调度的军事长官, 负责管理调度军需的支度使,同时兼管理屯田的营田使,主管军事、防御外敌。先前,几乎每一寸辽阔的疆域的节度使都是军伍出身,纪律严明,听从兵部调遣。” “但长孙无忌将这些老将换了一波后,又赋予了节度使兼所在道监督州县之采访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超过魏晋时期的持节都督,当地受不住沉重的苛捐杂税,都戏称他们为‘节镇’了。现如今,不断有兵马来报,他们这些节度使,仗着长孙无忌的威风,已经到独揽大权的地步,佣兵在不断增加,盘剥也甚过关中的贪官污吏。老夫就担心,大唐基业不会被外敌打败,就怕被这些蛀虫给啃噬掉了。” 倪土听程咬金这么一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唐朝的灭亡一定程度上得意于节度使权利的膨胀。到唐玄宗时期,边镇十节拥兵四十九万,而朝廷禁军不过十二万人,典型的外重内轻。节度使一乱,朝廷便不堪一击,唯有逃命奔走。 没想到长孙无忌竟然走了这么一条道路。 虽然长孙无忌好景不长,但他给大唐留下这一毒瘤,将从内部把大唐的根茎给慢慢腐蚀掉。 “节度使一事必须根除,否则会遗患无穷。” “是啊,可欲要动节度使的毒瘤,必须得先动长孙无忌,这可怎么办?”程咬金愁眉不展。 倪土知道长孙无忌的灭亡,得伴随着武媚儿的崛起,李治为压制长孙无忌的权势,才动了废王立武的心思。 “阿翁,有句成语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长孙无忌的事,阿翁莫要动怒,更不要劳神费心,到得时候,阿翁会为今日的一丝动怒而后悔的。” “哦?你是说?”程咬金的双眼迷离,用别有深意的眼神打量着倪土。 倪土笑着点了点:“天机不可泄露!” 程咬金长长地点了点头,旋儿呵呵地笑了起来。 “对了,土儿,你说的陌刀是怎么个模样?” 提及陌刀,倪土心里便充满了对大唐的敬畏。 作为中国冷兵器的巅峰之作,曾一战扬威于西域诸国。 摊开一张硕大的纸张,程政按照倪土的吩咐,在上面勾勾画画。 “柄四尺,刃长三尺,施两刃,名为拍刃,每一举,辄毙数人,前无当者。” “陌刀能下砍马腿,上削人头,下砍马腿,一刀断人,一刀断马,陌刀过处,人马俱碎,威猛不可当。” 倪土描绘着陌刀的样式,程政根据倪土的指点勾画出陌刀的雏形来。 倪土纳闷的是,史书上陌刀的由来是李靖为了对付突厥骑兵,把斩马剑的剑柄剑刃加长,发明了陌刀。 此时,李靖早已经仙逝,却没有留下陌刀这一军中重器。 难道是他老人家将这秣马厉兵的神器私藏了? 不说他,单单那个擅施陌刀的李嗣业应该因为陌刀而如雷贯耳吧,怎么如今的他在军伍中的名声并未显赫呢? 力大无穷的李嗣业擅施大棒,他因在追剿吐蕃跋汗那时,一棒打过去,人马应手俱毙,而闻名遐迩。有了陌刀之后,李嗣业成为第一位带领成建制陌刀队的将令,所向披靡。被他砍得稀里哗啦的突厥尊称为神通大将。 细数安史之乱的年代,倪土这才暗自嘲笑自己的无知。 这家伙还没出生啊。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冒冒失失到来,让陌刀提前出世了。 大唐基业或许会为这神器的出现做一些改善吧。 正文 第0167章 不日将中状元 “有此陌刀,在军中可专设陌刀队、陌刀将。” “首先由步兵用强弓硬弩对敌人实施精确的远程打击,箭如雨下,敌手会死伤无数。之后便是陌刀队出击,采用如墙推进战术,陌刀刀锋过处,一片片耀眼的寒光闪过之后, 伴随着的是阵阵的哀嚎之声,再凶悍的敌手或被拦腰斩为两段,或由上至下被劈为两片,无一具完整的尸首。那时候的战场将是人马俱碎、尸横遍野。而我大唐将士则靠着陌刀神器,所向披靡,战无必胜!” “好!你说的这个很好!唐军步马结合, 攻守有致, 步兵为前锋, 骑兵为侧辅,而步兵配以弓弩陌刀,骑兵负责突击与追击,通常弓弩手在前,陌刀后两侧是骑兵,这种对付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骑兵非常有效。” 倪土补充道:“骑兵的装备要比步兵占有优势,骑兵经常靠着马匹强大的冲击力,如排山倒海般碾压步兵,但是我大唐将士却恰恰相反,以步兵为主,在开疆拓土上,有了陌刀的助力,我大唐步兵就能屡次把对手的骑兵挑落马下,刀锋所向人马俱碎,无论敌方骑术多么高明,只要被陌刀触上非死即伤,我大唐的步兵在这种威力无比的神兵加持下,一定会赢得来万国来朝。” “太棒了!那个成果的获取也得有俺小霸王的汗马功劳才行啊!”程政十分激动起来,不过, 接着他便十分疑惑了,“只是,这陌刀的刀锋得有多快啊!”“如今俺们大唐最锋利的刀恐怕就是俺手上的这把横刀,它也不能做到一刀劈人,一刀劈马啊。” 程咬金也点了点头,抬头去看倪土。 倪土做了一个探头的姿势,程政和程咬金会意,急忙凑头过去。 你提这才悄声说道:“兄长说到点子上了。陌刀的重要用途便是破甲以及耐用。破甲就需要硬度,刃口窄,耐用则需要韧性,所以陌刀需要采用最先进的包钢工艺。以熟铁为外皮,中间夹百炼钢,刃口采用局部淬火技术,即覆土烧刃。只有这样的刃口坚硬可以劈砍破甲,同时刀身韧性不变形、耐用。” “啊!”程咬金急忙抬手制止住倪土继续说下去,说道:“既然有此技艺,俺们不妨到地下工坊去铸造这样的陌刀几把, 你带着去天竺国,可以一试。” “阿翁可忍痛割爱,花费一千两银子, 一下子做出二十把来?我要做一个整建制的陌刀队。那样的实验效果才能有奇效。” 程咬金连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成交!老夫再贴上一千两,给老夫多做出一个整建制来,老夫要好好试试那些敌手的脑袋硬,还是老夫的陌刀锋利。” 倪土很想弄一些陌刀出来,亲自试一试这神器的威力。 前生爱好古物的他只在史书上看到对陌刀的威力描述,却从来没见到过有关陌刀的出土。 这方面的原因一是陌刀的制作工艺锻造技术工艺繁琐,费时较长,用铁也较多,而且锻造时必须有唐工部的督造,这就注定了陌刀数量不会太多,外加唐朝政府管制,规定陌刀不能私藏,不能陪葬,这就导致了后来的工匠们,逐渐丢掉了陌刀的锻造技术,至唐后期,因为连年的征战,加上国力衰微,也就再也支持不起如此奢华昂贵的兵器制造。 而到宋,以及后世,因为工艺的缺失,再加上花费昂贵,新式长矛、长刀、斧钺、神臂弩等兵器的诞生和装备,豪壮的陌刀逐渐成为了奢侈的战争器材,最终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陌刀的出现,促成的是一个新的整建制军种的出现。 不过,不论形制如何,作为大唐军队中杀伤力极为巨大的一种兵器,由陌刀武装起来的陌刀军便成为了少有的可以作为单独打击力量存在的单一兵种,即使对于骑兵也具有极大的克制作用。 陌刀可以说在为唐军的征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汉民族与游牧民族交战的历史上,陌刀一定程度改善了己方战马不精的劣势,发挥出了步兵多的优势。 纵观唐朝的战争史,陌刀军的参战,总会起到决定性作用,例如裴行俭的陌刀壮士、李嗣业的陌刀队。 “不过,我倪土的出现,你两位的赫赫有名恐怕要先让让位了。不久的将来就有一个土土陌刀队横空出世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让敌手闻风丧胆。”倪土单就想想就觉得十分美。 步入一间地下作坊,倪土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极大地全身舒适。 这样温暖的境地,除了前世冬日里的暖气房,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温暖的地方了。 最让倪土血脉贲张的是在热火朝天的打铁周遭竟然竖立着林林总总的武器,在火把的照耀下,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刀锋发着明晃晃的光芒。 “阿翁,这都是咱家的私藏兵器?一定要把机密工作做好啊,若是被传扬出去了,这个可是会被冠以造反的名头,被诛杀九族的啊。” 没想到程咬金和程政听后竟哈哈一笑。 倪土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有一穿着官服的人向程咬金施礼:“下官拜见卢国公。” 程咬金点了点头,说到:“老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老夫的孙女婿倪土,这位是工部王玙。” 倪土先是一惊,没想到藏在程府的兵器建造处所被工部严密监视着。这就是说明这里的一切是得到天子应允的。 而倪土知道,明面上的军械库在长安工部办公处所,而此处之所以要藏匿起来,八成是只为皇帝陛下一人的军队监造。 倪土原本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王玙大人?您就是那位与王瑨、王珣俱以文学称,号三王的王玙?” 倪土这么一问,王玙甚是震惊,就连程咬金和程政都位置错愕。 “贤弟可否是洛阳人?”王玙询问到。因为“三王”的称号只是他少时在洛阳时跟玩伴们的一些开心话,虽然小有名气,但在人才济济的长安城根本不算得什么。 他纳闷这位素昧平生的少郎如何知晓自己的。 倪土回道:“我并非洛阳人,而是齐鲁人氏。” “贤弟又是如何知晓在下的两位弟弟的?要知道他们还在读书备考阶段,名声并不卓越,莫非贤弟跟他们熟识?” 是啊,王珣于武则天时期才及进士第,应制科,授蓝田尉。以拔萃擢长安尉。史书记载:武则天召问刑政,嘉之,询其氏族,对曰:“废后,臣之姑也。”则天不悦,因左迁亳州司法参军。中宗神龙初,为河南丞,贬临川令,召授侍御史,出为许州刺史。玄宗时累迁工部侍郎,终右散骑常侍。 倪土终于寻找到了托词,说到:“请问兄台,皇后可是你们的亲姑母?” 王玙又一错愕,瞪大了眼睛瞧着面前的倪土,上下打量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他从不对外人言说的秘密,不知道面前这位怎么会知晓的。 程咬金和程政也是往后仰身子,眼神不由得高看起了面前这位王玙。 “上次与袁天师夜观星象,发现洛阳方向文曲星璀璨夺目,待他掐指一算,说你弟王珣会及进士第,应制科,授蓝田尉。但最好不要言及你姑是皇后。” “哦?竟有此事?可我三弟从不喜好追逐名利!我三番五次训斥他让他好好用功考取功名,他就是不听。”王玙听闻后大喜过望,早已将先前的疑虑打消了。 “需要时间消磨,人总会变的。但警告兄长,最好不要提前将此预言告诉你弟,要不然会出大事。” “明白!明白!”王玙顿时对倪土充满了敬畏之心。 “贤弟,请,让在下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武备库的布局。” 在溜溜达达游览这个庞大的地下工坊时,程政抬胳膊捣了一下倪土:“喂,你帮兄长算算,我日后会怎么样?” 倪土上下看了他一眼说到:“兄长将来一定会娶妻生子,也一定会抻大了酒囊肚皮,苍白了须发。” 程咬金双手掐腰揣摩起了倪土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但再一咂摸,突然说到:“你这不是废话吗!” 前面已经走远的王玙和程咬金被他们哥俩的玩笑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0168章 宿铁成钢之术 精铁自然是少之又少。除了前不久打造出来的两把,外,剩余的精铁也就有拳头般大小。 倪土看了后摇了摇头,问道: “兄台,这精铁反复锻打了多少次?” “七七四十九次淬火锻打,每一次的大小铁锤敲打不下百次。” 倪土摇了摇头,“你这百炼钢的技术还是不行。” 王玙不服气了, 掰着手指头例数到:“这已经是我多加改进过了的。我们将质地比较软、含杂质多的块炼铁,经过锻打成为可以使用的熟铁,不断地反复加热,铁吸收木炭中的碳份,提高了含碳量,减少夹杂物后,这才有了组织紧密、碳分均匀的百炼钢。” “为了增加百炼钢的纯度, 我不但让他们增加了烧烧打打、打打烧烧的次数,还增加了折叠次数,这样以来钢的品质提高了不少,才有了陛下使用的宝剑。” 倪土听了摇了摇头,问道:“百炼钢费工费时不说,锻造效率太低,如何才能满足大批量的使用?” “若是想在段时间内增加产量,就得增加铁矿的筛选和锻打工匠的人数。” “兄台不必这般麻烦,为何不用炒钢技术?” “何为炒钢技术?”程咬金插话问到。 “将生铁加热成半液体和液体状,然后加入铁矿粉,同时不断搅拌,利用铁矿粉和空气中的氧去掉生铁中的一部分碳,使生铁中的碳含量降低,去渣,直接获得钢,这就是炒钢技术。采用炒钢技术,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廉价、优质的熟铁或钢。若经过反复加热、折叠、锻打成质量很好的钢件。” “可问题是如何将这生铁烧为水状?那得消耗多少木材和工时啊!” 王玙这么一说,倪土才注意到,庞大的火炉灶口竟然续燃的木柴。 “你以木炭作燃料,热量少, 加上炉体小,鼓风设备差,因此炉温比较低,不能达到铁的熔炼温度,怪不得炼出的铁是海绵状的固体块,只能用反复锻打来提高铁质了。” 倪土这般一说,王玙等人甚是欢喜,知道倪土有解决法子了。 “土儿,你有什么好法子尽管说来,看俺们能不能破解了这火,还有这眼下的冶炼技术。” “一则要提高火的威力,就要从燃料改起。”倪土想到了跟尉迟循毓打交道那会儿,为了哄骗那群老道,倪土施展了点石成柴的本领,将石头点燃。不知道对自己一脸崇拜之色的袁地刚是否弄清楚了那些丑石头就是煤炭呢? “这个法子,你们可以去求助一个叫袁地刚的人,他跟尉迟循毓熟识, 可以去问他。” “这个俺来办!”程政自告奋勇, 接下了这个差使。 “二则改造炉子和鼓风设备, 稍后我会花两副草图出来给你们打造。” 程咬金接下了这个差使:“老夫会安排工匠日夜打造出来。” 倪土点了点头, 继续说到:“在火力与风力足够强劲的前提下,我们还要改造炼铁技术。家师曾在一次醉酒时,与道友争论谁的刀锋锋利时,家师曾念出一些比较罕见的炼铁技术。” “哦?是何技术,请贤弟不吝赐教啊!”王玙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毛笔和一捆纸张来,用舌头舔了舔毛笔尖便等待记录。 “家师说‘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钢’,就是说,选用品位比较高的铁矿石,冶炼出优质生铁,然后,把液态生铁浇注在熟铁上,经过几度熔炼,使铁渗碳成为钢。又言及先把生铁和熟铁以灌钢法烧炼成钢,做成刃口,然后借用双液淬火法‘以柔铁为刀脊,浴以牲之溺,淬以牲之脂’这样做出来的刀称为‘宿铁刀’,极其锋利,能够一下子斩断铁甲。” “如此神器就是贤弟之前说的陌刀的锻造之术?”程政兴奋地问到。 倪土点了点头:“正是!” “双液淬火法?平日里工匠们用的只有水啊,却没有想到过用什么双液。” 倪土笑道:“这真是为何精钢出现的少的缘由。老工匠们应该知晓用不同的水作淬火的冷却介质,可以得到不同性能的刀。先在冷却速度大的动物尿中淬火,然后再在冷却速度小的动物油脂中淬火,这样可以得到性能比较好的钢,避免单纯使用一种淬火,防止工件开裂和变形,使其有一定的韧性。这就是宿铁刀和双液淬火法的结合。” “但这样的前提是会采用一种叫灌钢法的技术。” “属下愿闻其详。”王玙简直对这个知识渊博的小子敬佩地五体投地了。长久以来,他在冥思苦想如何提高钢铁精度,没想到听到倪土的一席话后,才知道自己的思维太过局限了,老是在一个小圈子里绕弯弯,而没有大跨步出来,去研究别的法子。 而倪土这么一说,让他的视野大为开阔起来。 “灌钢法操作简便,容易掌握。要想得到不同含碳量的钢,只要把生铁和熟铁按一定比例配合好,加以熔炼,就可获得。” 至于什么生铁作为一种渗碳剂,因熔化后温度高,加速向熟铁中渗碳的速度,缩短冶炼时间,提高生产率,还有熟铁因为碳的渗入而成为钢,生铁由于脱碳也可以变成钢,增加了钢的产量,倪土担心什么碳啊脱碳的,他们听不懂,便没有提及。 “我再提个建议。” “请大师教诲!” 一向桀骜不驯的王玙竟然完全折服在倪土面前,自然让一旁的程咬金和程政大为欣喜。 倪土继续说到:“灌钢法里面有一个诀窍,那便是以熟铁为料铁,置于炉中,将生铁板放在炉口,当炉温升高到一千三百度左右,生铁板开始熔化时,既用火钳夹住生铁板左右移动,并不断翻动料铁,使料铁均匀地淋到生铁液。这样,既可产生很好的渗碳作用,又可产生剧烈的氧化作用,使铁和渣分离,生产出含渣少而成份均匀的钢材。这些可是打造陌刀的绝佳材料。” “呜哈哈……如此一来,我大唐又要驰骋疆场,所向披靡了!”程咬金高兴地大笑起来。 脸上的精光让他瞬间年轻了不少。 正文 第0169章 一人一马一刀 “可以一刀一马,一刀一人的陌刀?灌钢法?双液淬火法?连百炼钢在他小子眼里都是渣渣?还用动物尿和动物油做浸染之物?” 太极宫,李治正在细细地阅读羽林卫送来的密奏。 “那个叫什么袁地刚的老道,程政寻找到了没有?” 台下有一人跪伏在地上,他听闻后,回道:“回主公,找到了。” “那燃火之物是什么?” “是一种黑色的石头, 倪土派程政去望风岭挖掘了一大车回来,投掷到炉火中,果然熊熊燃烧地十分旺盛,而且能将生铁化为水状!” “什么!”李治突地一下子从软塌上站立起来,之后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难道这个小子所说的灌钢法是真的实用之法?如果这样的话,我大唐将士所用的兵器将要全部锋利起来?岂不是人人都能佩戴如朕一样的剑锋能削发如泥的宝剑?” “那个小子给卢国公弄的草图可有?” “回主子,器具做好后,卢国公将草图一把火给烧了。但其器具已经打造好, 开始试验着用起来了。闻听倪土所言, 一物为大肚子熔炉,一物为可以传递风力的风箱。用时,点燃大肚子熔炉后,拉动风箱,火力极猛烈,之前要煅烧铁需要时辰三刻钟,而如今仅用一盏茶的功夫,而将生铁化为水状仅仅需要半个时辰。” “什么!”李治更加兴奋地不知所措了。 “朕真想亲眼看看这些神器啊。” “回主公,倪土说那个风箱已经打造好了,交由宝缘斋的二堂店张果老店售卖。” “什么!国之重器竟然敢拿去卖?你派人严密监视,查看到底都是什么人在买。” “回主公,小的已经严查了,买此物的都是平常老百姓,他们买回去后,根据店里面的上门服务内容,免费给百姓家制作炉台,放置上可以鼓风的风箱, 的确火力猛烈,一大锅水瞬间就烧开了。 “这个臭小子在搞什么,难道他想让大唐子民全民皆兵吗?气煞朕了,还有什么情报?” “是有关宝缘斋的,近日莫名出现不少人托着伤病,被人用担架抬着,还携带了大量金银,前去宝缘斋,临走时还苦苦哀求多包涵。具体什么情况小的正在严查。待查实后启奏主公。” “宝缘斋?武媚儿又在搞什么把戏了。知道那些人是因何受伤的吗?” “整个长安城已经沸沸扬扬了,说宝缘斋的后台是武家人在做保护。” “武家人?”李治皱眉思索起来。 半晌,李治抬眼瞧瞧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一个羽林卫滚在地上。 他便抬手说了声:“你下去吧!” “喏!” 那位羽林卫爬起来,躬身退步出去。 宝缘斋门口,仍有不少人在排队购买店铺新推出的一种可以翻盖的小镜子。 这种镜子外壳虽用纯铜打造,但翻盖竟然是用琉璃做成的。琉璃下还绘有彩色的花朵,栩栩如生。 最惹眼的就是翻开盖之后的镜面,不知道是用何种材料制成的,竟然能清晰地找出人的面孔来。 那清晰度甚是能将脸上的小毛孔就能照清。 很多人都狂言说:这种镜子是魔鬼之镜,这么清晰的镜面会将人摄入其中, 捆束起来,永世不得超生。 李十三懂得这肯定是竞争对手,那些售卖古铜镜的商人们传出来的话。 李十三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应对之策。 他让工匠打造了一个无比大的圆镜,放在店门口上方的位置,同时,还让店员们声称:“店面之所以这么红火,全仰仗着这明镜。” 除了明镜高悬外,李十三还在潜移默化上做文章。 与王家丝绸庄合作后,便开设了一间新潮裙衣店,在店面里特意放置了几个硕大的明镜。 不止如此,李十三还懂得高端营销,注意让武媚儿替自己做宣传,这个倪土好像跟他说过,叫什么明星效应。 武媚儿自然喜欢这种清晰照人的明镜。 望着镜中楚楚动人的自己,武媚儿便时常将这圆形小镜子随身带着。 不管到哪儿总得照一照自己。 许多拜访她的贵妇人一见到这新奇玩意儿竟然被武媚儿这么器重,顿时有了一个传说:“武昭仪娘娘怎生得如此美丽,全仗着那宝缘斋的明镜啊,姐妹们,若是想要漂亮,咱们也要人人有一枚宝缘斋的明镜。” 一时间,蛊惑人心的魔鬼镜子讹传被打破,换来的是小娘贵妇们的追逐新潮流,更是少郎们打开心意小娘芳菲的绝佳礼物。 甚至有人到了纳彩的地步,竟然被女方提了条件:宝缘斋三大件:玉骨折扇、古筝、明镜。 少一样也不允。 李十三借助倪土之前设计的喜盒的搭配,将这三件作为一个套餐,根据三件器具的不同材质和不同档次,定出高、中、低三个不同价格。 李十三还给喜盒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三喜临门。 至于哪三喜?逢人随机应变。 若是有人多一喜,李十三也有套路,再附加一件订制的锦缎绸裙,变成“四喜临门”。 一时间,宝缘斋的喜盒供不应求。 没办法,李十三只能把甄真儿拉入伙,让他专心负责扩大生产的事儿。 甄真儿为了牢靠,便以他的舅舅为核心,将他的其他舅舅,姨妈,全都拉入制造团队。 等到甄真儿的阿耶回来取东西时,被他阿耶打了一顿,并被骂作“肥水流了外人田”。第二日,他阿耶便将家族中四十人全都拉回长安。 无处安放如此多的人,正在犯愁时,李十三却给他解决之策。 “统统拉到我的庄院里去,你把那些工坊也一块儿迁去吧,那里就直接打造成工坊村。村里的长老们会欢迎的,安保工作他们也会尽心尽力。” 甄真儿本来有疑虑,去了才发现,村民是如何热烈地欢迎他们。 现如今,旱灾频发,老百姓种田收成不好,家家饿肚子。但他们都知道长安城内主公家新开的宝缘斋已经火爆大唐了。 他们纷纷将年轻人送去做活了。但他们赋闲在家只觉得无用武之地,白白浪费了大好的赚钱机会。 甄真儿拉着工匠们以来,他们便摩拳擦掌准备也参入进去。 甄真儿本以为扭扭捏捏的几位村庄长老会跟他提苛刻的条件,没想到几位老人支支吾吾最终说出的是工坊中的简易做活可否让他们也参与一下。 甄真儿顿时一拍大腿,说道:“我本来还不好意思指使大伙儿呢,说实在的工坊正缺人手呢!就算全村的人,不管是汉子们还是妇孺们,全都加进来都有的忙!” 几位长老顿时高兴地喜极而泣。 正文 第0170章 好个借刀杀人 “缺人手好办,俺们把周遭的村人也拉进来。” “不可,李东主之所以把工坊放在几十里外的这里,最重要的是要做好保密。宝缘斋的兴隆全靠着工艺的保密了,我带来的人不是我的舅舅,就是我的叔叔伯伯,都是我的至亲。他们牢靠的很。之所以让大伙儿加入进来, 也是考虑到大伙儿的孩子们都在宝缘斋呢,一脉连一脉,不会做一些出卖宝缘斋的事情。若是贸然把不相干的人弄进来,宝缘斋的生意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毁于一旦。” 几位长老一听这话,顿时惊愕不已。 事先他们没考虑到这一层关系。 考虑到这些后,他们连夜商量对策,最终在鸡鸣时分, 定下了规矩。 将村里的大庄户腾出来, 作为工坊。 将全村人分成了几波人,有绝大多数人分配到了合适的工坊,青壮劳力则分配到护村队里,十步一岗,百步外一哨,不但将全村围一个水泄不通,围成铁桶一般,还对过路之人严加盘查,杜绝生人进村。 有人还专门负责登记造册。 先是管理所有的工匠。叫什么名字,体型相貌,家庭身份,成员都是有哪一些。 有些工匠罕见地跟甄真儿或者李十三没有血缘关系,几位长老当即拍板,“给他从村里找一个待嫁的小娘,许配给他。” 联姻,是最好的控制枷锁。 一连促成了好几对。 这就造成了一种罕见的盛况。 工坊开业,洒扫庭除,竹竿烧起来, 噼里啪啦声里, 既有有头面的人在祭祀,又有人在抬着花轿拜堂成亲。 一时间这个沉寂了太久太久的没落村子重新焕发了生机。 有了稳定的供货,宝缘斋门口排队购物的人才明显少了起来。 但店内依然人挤人地人声鼎沸。 有一伙人一照面便让大家望而生畏。 “起开!滚!”这些人脸上虽然被打地淤青发乌,但嘴里还是十分蛮横。 后面的人还用担架抬着一位被打得似全身骨折一般的人。 那人被白布包成了粽子,露出了的嘴巴只能“哎呀唉喓”地疼叫着。 李十三劝导贵客们让开一条道路后,出门笑着迎接:“哎呀,今日喜鹊怪不得在门口一直叫个不停,原来是宋家少主公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咦?宋少主,您今日这身打扮十分别致啊,是新兴的时髦潮流吗?” “啊?我……我是来给李东主赔罪的!”宋小子刚说出这话便咧嘴大哭起来。 “小的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李东主。不过,那是小的跟您老闹着玩儿的。这不今日特来跟你澄清了吗,还将那日带走的五百两银子带回来了,另外,我告诉你一件新奇事儿啊。这五百两银子到得我家后竟然生了孩子, 又生了五百两银子, 今日我便将这一母一子全都给您送过来,还望李东主了解我先前只不过是一个玩笑之举。” 李十三心里冷哼一声,不过,他背后的手指却向柜台方向比划了一下。 账房先生立马带人出来借走了几箱子银子,到账房里一枚一枚地称量起来。 待称量核实了,李十三这才点了点头。 “来而不往非礼也。宋少公购买的五十个四喜临门宝盒给他装车上。” 多出来的钱换做商品交付回去,也不会给对方落下欺霸的把柄,也让对方觉察出宝缘斋的善意来。 双方皆欢喜,此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 “李东主仗义!稍后我宋家的管事会前来来贵店办一个贵宾名额,还望李东主成全。” “老夫欢迎还来不及呢,我烧好了茶静待贵宾上门。” “好!兄弟们,撤乎!” “喏!” 一队奇形怪状的伤员们又吆喝着,还时不时推搡一下柔弱好欺负的少郎,以示他们的霸气,这才在众人的骂声中远去。 李十三望着他们的背影,叹口气说道:“这是最后一个了!” 旋儿,他回头对账房先生说道:“把账簿和多出来的银两一同送给武主公。” “是!”李管事领命去办理交割了。 “回来!”李十三又想起一件事来。 李管事急忙回来:“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给我准备笔墨请柬,另外,今夜在风月楼包下一个雅间,我要宴请答谢一下武家几位兄弟的帮忙了。” “好!我这就去办!” 太极宫甘露殿。武媚儿瞧着四大箱子银两,这才面带微笑地展开了账簿。 许敬宗立在一旁,瞧着武媚儿的表情。 见她翻看账簿时越加欢喜,心里的担忧才逐渐舒缓下来。 “这次差事办得不错!”武媚儿夸赞到。 许敬宗心里腹诽:“那是不错吗?那是相当不错啊!被人讹诈出去了两千两不到,回来的是何止是五千两?也就是宝缘斋的李东主心慈善良,拿货将溢出来的钱款抵消掉了,要不然,多出来的早就是白得的。” 许敬宗心里这么想的,但口中却并不能这般诉说,也就往更好处说了:“经过此事,那些破皮无赖被下官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都言说再也不敢打宝缘斋的主意了。不仅如此,倘若有旁人欺扰宝缘斋,他们也会出手尽力帮助。” “嗯!你办事的能力确实很强。本宫记下了,日后定会好好待你。”武媚儿的双眼却不离开账簿。 许敬宗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娘娘,此事还多亏了武承嗣和武三思两位武氏兄弟,没有他们的勇武,可起不了今日这般震慑作用。” “什么!你用了承嗣和三思?你为何不用其他人,偏偏要用这两人!” “回禀娘娘,若是不用此二人,那些破皮无赖岂会知道此店乃娘娘的产业?” “你!”武媚儿生气地将账簿一下子惯在了桌子上,险些将旁侧的茶杯打翻。 “本宫的私产岂能这般宣扬出去?”武媚儿焦急地来回踱步,心急如焚的样子难以掩饰。 许敬宗微微一笑,回到:“娘娘,两位武氏兄弟并没有张扬那是娘娘的私产啊,也没有对旁人说宝缘斋就是武家的产业,什么话都没说啊。” “什么话都没说,却等于什么话都说了!”武媚儿岂能不知道许敬宗的小算盘。启用这二人,就是在打她的招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娘娘,下官相信那些破皮无赖不会多嘴,因为他们的脖颈上只长了一颗脑袋。这是武氏兄弟的原话。另外,这些人忌惮的又并非是武氏二兄弟,而是在忌惮娘娘。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好明说,只是惧怕着。这样的奇效是不是难得的恰到火候啊。倘若换做其他任何旁人,都不会有如此完美的结局。” 武媚儿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却也狐疑地转动眼珠子瞥向许敬宗。 莞尔,武媚儿冷笑一声:“好你个许敬宗,好一手借刀杀人啊。” “娘娘抬爱了,下官只是顺手牵羊,顺势而为而已。” “可你让本宫欠他们一个大人情了。我本不想与他们大交道的。”武媚儿心火这下浇灭下来,端坐下去,捏起桌子上的红枣眼窝羹,轻抿细尝起来。 许敬宗却又暗自好笑,一个早已想好的计谋在心中悬浮起来。 正文 第0171章 武媚儿的梦想 “娘娘。”许敬宗低低地说了一声,微微朝前紧走了几步。 武媚儿有所警惕地抬头,并挥手,示意众人下去了。 待众宫女全都离去后,许敬宗微微一笑说道:“娘娘,下官请教一个问题。” 武媚儿狐疑地瞧他一眼,命令道:“说!” “娘娘, 下官先恭喜娘娘喜怀皇子。” 武媚儿一听,手中的茶盏便停顿了一下,抬眼死死地盯紧了许敬宗。 巳时一刻,她刚刚把袁天罡请来给自己诊脉。 袁天罡道出自己腹中的胎儿正是一个皇子。 这顿时让武媚儿欢喜地了得。 她为此还重赏了袁天罡一枚宝莲缀寶青铜香炉。 这距离那会儿没过多久啊,难道袁天罡就这么不靠谱?已经将自己怀皇子的事宣扬出去了? 武媚儿正在心里腹诽袁天罡的时候,许敬宗说到:“并非袁天师亲口相告, 而是在下在来时的路上, 看到了他手捧一香炉,步履轻盈, 面带喜色,又思之娘娘正怀龙子,见到娘娘时,又见您满脸喜色,凡此种种,臣据此推断而来。臣是否说错话了,若是说错了,就算下官刚才的话没有说。” 丢掉了对袁天罡的怀疑,武媚儿这才十分宽心起来。 她抿了一口汤汁,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太过聪明的人容易早死吗?” 许敬宗也是默默哭笑,身子微微一欠,说道:“跟娘娘办事儿的人若是太笨了,恐怕会气坏了身子。但除了娘娘以外,下官一直奉行藏拙。” “好一个藏拙。承嗣和三思之事,你也该藏掖一下,为何要告诉本宫呢?” “娘娘,下官之举在于顺势而为。” “何为顺势?你又哪里来的势?” “娘娘,您若想让腹中皇子立为太子, 你是用臣下还是用血脉宗亲?” 武媚儿正在往汤碗里加红糖,一听到许敬宗这话,手儿一抖,红糖便撒在了桌子上。 武媚儿直接丢掉羹匙,一拍桌子,怒道:“大胆!撺掇本宫,谋逆上位,是你等做臣子该想的吗?来人!给我推出去……” 此时,有宫女进来了。 武媚儿口中之话却顺不下去了。 她一个后宫之人又怎能随便处置朝廷要臣呢? 但她骨子里有一种时刻要凌霸众生万物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尤其是望而不得的东西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许敬宗对两个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宫女们抬眼去瞧武媚儿。 武媚儿的脸色发红,瞪了一眼宫女,便说到:“你们出去吧。” “喏!” “你这等大逆不道之臣,本宫会如实禀告陛下,将你砍了!” 见宫女出去了,许敬宗说道:“娘娘,莫要动怒, 小心动了胎气。小的愿意以许家二百八十四口人的性命为担保, 刚才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言。想当年, 若无太原元谋功臣之一的应国公倾其所有家财资助高祖,怎会有大唐天下?若论功行赏,这天下至少一半应该是武家的啊!” 听闻这话,武媚儿突然站立起来,双手紧张地揉搓着衣角。 看到武媚儿异常紧张的表情,许敬宗很是担心因为他的话而让娘娘动了胎气,若是那般,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许敬宗赶忙继续说到:“娘娘,命运不公道啊,应国公若非早早仙逝,此刻的武家早已是权倾朝野,哪里还有那个长孙无忌老匹夫的事儿。应国公早逝,让娘娘备受欺辱,吃尽了苦头。老臣听闻娘娘早年的事都心痛不已啊。” 许敬宗说到此处,眼泪努力挤了出来。 但他瞥眼瞧见武媚儿情绪有些激动了,赶忙说到:“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是老天爷在给娘娘预示啊,这是天意啊。” “老臣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但思之审慎,越觉得这是天意啊。娘娘试想,如今的皇后可有儿女半个?” 武媚儿听到此话,眉头紧皱,自然对这个常常思考的问题复又深加思索了。 “如今,娘娘才是陛下挚爱,而倘若皇子诞生,这皇子必将如娘娘一般,也会成为陛下的心头肉,受尽宠幸。” 武媚儿听闻,瞥了一眼许敬宗,旋儿望着窗外,随后又望着眼前的虚空,陷入沉思。 “可如今有传闻,皇后似乎要将大皇子李忠过继到她身边,将其立为太子。” 一句说得十分低沉,却将陷入沉思的武媚儿一下子惊醒了。 她嚯地一下子站立起来,怒视许敬宗问道:“确有此事?” “皇后正寻求长孙无忌的支持,试图说服陛下。由此,臣敢确信无疑。” “长孙无忌怎么回答的?” “老臣不知详情,但据时局判断,长孙无忌会欣然答应。” “为何?立李忠为太子,这不等于把他的权力要分一半出去了吗?” “娘娘有所不知,皇后在朝廷中可有依仗的人吗?” 武媚儿思索起来,终于抬头说道:“恐怕她是孤家寡人一个!” “娘娘的眼光很是准确啊!不得不让下官佩服。帮没有多少势力的皇后一个大忙,不但皇后会对他有好感,就连新立的太子也会对他千恩万谢。对于这样一些将来能为他助力的人,他会乐意帮忙的。娘娘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武媚儿焦急地来回踱步起来,问道:“这该怎么办?许敬宗你可有主意?” 许敬宗见到火候一到,便微微一笑,说到:“娘娘,眼下这情形,已经不可阻挡了,娘娘也不必去阻挡。若是去阻拦,如螳臂当车,对娘娘不好。娘娘不但不要阻挡,还有劝导陛下,应下皇后这个要求。想必皇后也会有求于娘娘的。” “答应她?还要帮她?”武媚儿顿时有些凌乱了。 焦急写满了脸庞,郁愤更是让她心绪难安。 “娘娘,眼下的您与皇后想比,谁在朝中的势力薄弱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武媚儿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许敬宗,脸上露出了恍惚如梦醒的惊讶之色。 “自然是本宫!” 正文 第0172章 宝缘斋出事了 “娘娘九月怀皇子,一朝分娩,自然受尽陛下垂爱。这若是东风的话,娘娘还缺一个万事俱备啊。” “你接着说!”武媚儿终于开窍了,催促到。 “娘娘,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若是行此大事, 娘娘具体该如何选择,娘娘会做何种决定呢?老臣想听娘娘的肺腑之言。” “废话!如此机密之事自然是血脉宗亲最为稳妥了。” “所以呢,娘娘要抛却前嫌,搁置仇恨,与武家重归于好。顾眼前才能谓之长远。等到大权揽握,再行报仇之事也不迟,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武媚儿思索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去告诉承嗣和三思明日让他们来见本宫。” “是!”许敬宗终于喘了一口气。武氏二兄弟这次帮了他大忙。作为回报,许敬宗只能尽力说服武媚儿接受武家。为此,许敬宗早已经在心中将今日场景复盘了几百遍了,没想到果然成功了。 许敬宗低头弯腰退步刚到门口时,却又听得武媚儿说到:“今日之事,你若透漏出去半个字,我拿你许家二百余口人的性命开刀!” 许敬宗吓得一缩脖子,回答道:“臣遵旨!臣遵旨!” 跨步迈过门槛,又转出屏风构成的迎面墙,站在门外,许敬宗这才捋直了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沿着石板铺就的小径朝着圆形拱门走去。 此时,有人看到许敬宗的背后早已经被汗渍湿透了。 程家工坊内,在倪土的一番修整下,一块儿精钢粗胚终于成型。 这是一把相貌丑陋,表面还有很多坑洼的铁块。 但沿边已经被锻造出一丝锋利刀刃了。 待铁块被浸在猪油里冷却,让其表面变得黑亮后,倪土伸手将这铁块取了出来, 捏紧了细微的一端,对程政说到:“取出你的刀来!” 程政照办,将长刀伸了过去。 倪土照着程政长刀的刀背砍了过去。 “咔!” 那锋利无比的刀背上竟然被砍出了一个小豁口。 程咬金和程政正瞪大眼睛吃惊的时候。 从那小豁口出发,直接出现一个断痕,一直将刀身撕裂开。 “咣当!” 一声脆响,断掉的刀尖直接掉在了地上。 “什么!” 不只是程政和程咬金,在场的将士们也都嘘声一片。 “校尉的刀可是数一数二的宝刀啊,竟然被这铁渣渣一下就砍成了两半!”王玙惊叹道。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更加佩服起倪土来。 程政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伸手夺过倪土手中的铁块照自己那把残刀上再来一下。 “咔嚓!” 削铁如泥? 不可能! 程政又令工匠们将其他兵器一一搬来。 “咔!” “咔!” “咔!” 程政的周围瞬间堆满了残破的刀片。 “校尉,别砍了!再砍,咱们这个月给工部要缴纳的兵器就没有了。” 欲犹未尽的程政这才把大嘴一咧。“嘿嘿,俺只是试试身手,没想到你们这里的这点儿破玩意儿还不够俺霍霍的。” 程咬金把大肚子一腆,说到:“政儿,休要在胡闹了!这只是一把半成品,就达到了如此的境界, 若是再经熔炉烧制再经几番锻造,这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了!” 一旁的工部王玙高兴地合不拢嘴了:“卢国公,此事乃我大唐祥瑞啊, 我要将此事尽快禀奏陛下,扬我大唐威风,在此一刀!” 倪土冲他摆了摆手:“兄台不必着急啊,大伙儿有了这技术,就能制造出更多的精铁来了。我想将这些已经弄出来的精铁用来制作一把陌刀。到时候,兄台可以将陈述奏章和陌刀一起贡献上去。” “好!”程咬金立马答应下来,“老夫也想看看你的陌刀到底是何种模样!到底有多大威力!” “请阿翁拭目以待!” 等众人走出地窖工坊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偏西,倪土这才知道时光磨人,不知不觉已经在地窖工坊待了一整日。 一阵疲倦爬上身来。 “贤弟!”程政从背后伸胳膊,一下子架住了倪土的脖颈。 倪土想抬手掰开他那充满汗臭气的胳膊,无奈两个胳膊刚刚恢复知觉,不能太用力,抬到一半只能放下了。 “兄长,有何事?” “嘿嘿。”程政一笑,倪土便觉得没有什么好事儿。 “兄长请讲,只要小弟能办到的。” “好!俺就知道贤弟自然是对俺的话只答应不会拒绝。” “嗯!那是自然,谁让你是我亲兄长了!” 一句话说得程政更是开心不已。 “等陌刀制作好了,先送给兄长一把!” “不行!”倪土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你这是作甚!咱俩的交情难道不如一把陌刀吗?”程政立马翻了脸。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瞪着大多的眼白牛眼,双眉竖立,很是吓人。 “我做的第一把会孝敬阿翁,你只能得到第二把。” 程政一听这话,立马转怒为喜,他伸出拳头一下子就捅在了倪土的肩窝,疼得倪土咳嗽起来。 程政急忙给倪土捋着后背。 “好小子,是咱阿翁的好孙儿!哈哈!俺认你这个当亲弟弟,真是血赚了!走!今日兄长请客,咱们喝酒去!今日非喝个天荒地老,喝到痛不欲生!” 倪土虽然皱着眉头欲哭无泪,但还是被程政如提溜小鸡仔一样被提着便朝西市方向而去。 “今日好巧不巧,单五之日,正是俺们几个好兄弟们聚会之日,恰巧好好庆祝一下宝刀出世。” “兄长,见了他们最好不要跟他们提及精钢与陌刀一事,免得坏了精心铸造一事。” “那是自然,这个兄长心里有数!平日里他们几个竟是用良工宝刀战胜俺,俺这一下子终于可以出一口鸟气了!等陌刀出来,他们一定是俺的手下败将。” 面对这个喝了酒就胡侃一切的家伙,倪土只能以泪洗面了。 刚刚转出胡同,迎面撞上来一个家伙。 程政刚要挥拳去打。那厮直接对倪土说到:“倪少君,宝缘斋出事了!” “宝缘斋?出什么事了!”倪土一下子吓得脸色苍白。 他想象到,自己被长孙家惦记,一定会不择手段惩治自己。而当他们从纨绔子弟那里知晓,宝缘斋是自己的,又是武媚儿的,一定会通过纵火行凶方式惩治自己。 为此,倪土还提醒李十三对店铺周遭严加防范,同时备好一应灭火器具,以防不测。 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事了。 “兄长,自己人,让他过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政一听是与宝缘斋有关的事,便松了手。 那人直接跌跌撞撞奔到倪土面前说到:“有人胆敢在咱们斜对面新开了一家店,里面的一应器物全都是仿造的咱们的。尤其是防制了咱们的古筝,又花重金将乐坊的人请到他们那里去了,今夜要开什么演奏会,把咱们的古筝客户全都抢跑了。” 倪土一听并非纵火一事才稍稍放心,结果越听越是生气。 “有人胆敢跟咱们学生意,还卖仿制品?他们翻了天了!他们是谁干的?”倪土气得瞪眼问道。 程政一听就来了火气,“谁跟俺兄弟抢生意就是抢俺程政的生意,小的们跟俺来啊,砸了他家的店!” 程政摩拳擦掌领人快步就要跑起来。 那人苦恼地回答道:“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家店是长孙家开的。” “谁?”程政一听,停住了脚步,随后站住了脚,手儿一摸脑袋,说了句:“都散了吧,都散了吧,谁让你们过来的!别耽误俺跟兄弟喝酒!” 望着瞬间焉了的程政,倪土突然觉得这才是大为棘手的事情。 连小霸王都不敢招惹的人,恐怕武媚儿也拿那人没有办法吧。 正文 第0173章 街头上打群架 看到本来还想着帮倪土出口恶气的程政一下子认怂了,不由得让倪土有些火大。 倪土恨不得上前将这个损友就地正法了。 但现在还不是内讧的时候。 倪土眉头紧皱,气得只剩下咬牙切齿了。 倪土活动着仍旧有些麻木的胳膊,攥紧拳头,冷言冷语道:“想让我倪土吃瘪?你长孙家真是活腻味了!” 倪土说出这样的话来,却让程政敬佩万分。 他哪儿知道倪土早就知晓了这个长孙家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若是再过几年, 程政回头想想如今这个怂样,他一定会抽自己好几百个大嘴巴子。 倪土占据了未卜先知的先天优势,自然就对长孙家有恃无恐。 不过求人不如求己,什么事还得靠自己。 倪土愤愤地说了一声:“走!” 他边走边思考着解决之策。 目前要靠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打压掉对方是不可能了。 眼下也没有打假之法队伍啊,也没有投诉电话。 所谓的商行都是低贱的商贾组成的所谓圈子,面对如今权势滔天的长孙家, 这些趋炎附势避重就轻的商贾们谁会响应自己呢。 倪土正在思索着,面前一处闹哄哄的似乎在打架。 而更气派的是,竟然有几十人围拢着正在打架的人评头论足,似乎在看耍猴,全然不顾里面有人哀嚎,有人求饶。 倪土正无处发泄怒火呢,偏偏又遇到了这等看客集体们的丑态。 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囧样还是少管为妙。 程政却有着充足的好奇欲望,他人高马大如铁塔一般,踮起脚跟儿来朝里面张望,正巧将最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程政猛地扯嗓子吆喝了一声:“那个被打得死惨死惨的人不正是甄真儿吗?” 程政的话刚说完,倪土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儿。 “什么!” “喂,兄弟,别进!那些打人的好像是长孙……” 程政好心相劝,没想到倪土早已拨开众人钻到最里侧去了。 程政竟然发现倪土的胳膊伤势已经好多了,竟然将那些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推推搡搡劈开一条路。 倪土刚挤进哄闹打斗的人群中,一下子看到甄真儿正被人按在地上,被人用拳头猛击打面部。 甄真儿的鼻血都流了出来。 眼角上也挨了好几拳头,都乌青发紫了。 倪土气地大吼一声:“住手!” 手儿早已伸入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来。 “咔咔咔” 倪土直接拨弄到锯子刀的那一环口。 此时, 他已经大踏步来到了正骑坐在甄真儿身上,挥拳正打得起劲的那人身后,左手扭住那人的左耳朵,右手的刀子早已抵在了他的耳朵下,右手猛地一提,一只耳朵顺利地捏了起来。 “啊!”那人惨叫一声,手儿捂着痛处,滚倒在地。 “土兄,这些人平白无故打我们,还砸了我们好多乐器,干死他们!” 那伙人都是齐整地穿着黑色衣服,极好辨认。 因为倪土太过矮小了,又十分瘦削,那些打人的根本没把倪土放在心上,所以,仍旧没有停下正在进行的拳打脚踢。 倪土心里那个冷笑:轻敌者死! 倪土来到一个正对滚在地上哀嚎的老人抬脚猛踢的男子后面,伸手便照他的后腰部位扎去。 那人“啊”地一声痛叫,刚要扭头时,倪土在他耳畔咬牙切齿地说道:“让我教给你如何敬老, 这就是不敬老的下场!” 瑞士刀并不长,根本扎不到内脏的要害部位, 只是捅破了皮囊, 流一汪儿血,但也足够那人受的,直接晕死过去,栽倒在地。 旁边的人终于有警觉了,但他面对的因为是一个漂亮的弱女子。 而那女子的衣服早已凌乱不堪,明显是那汉子正在羞辱她。 倪土气地更是咬紧了牙,挥刀朝他的腹部捅去。 那人早已经有了警觉,猛地弯腰,同时往后撤身子。 但他的速度哪能快过倪土啊。 扎他的腹部只是虚晃一枪。倪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抽回刀子,朝他的脸上削去。 一道光闪过,那人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硕大的刀痕。 那人痛叫着捂脸的功夫,倪土抬脚照他的裆部狠狠地踹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直挺挺地佝偻着身子,眼睛瞪地老大老大,似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还没等痛叫出来,那人直接朝后“咣当”一声栽倒在地。 如僵尸一样佝偻的身子骨儿这才松缓下去。 被欺辱的女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个刚才被倪土解救的老汉此时扑到小娘跟前,口中悲哭:“孩儿啊,孩儿啊,都怪阿翁没本事啊!” 倪土自不去管他们。 因为剩余的五六人正手持武器朝倪土围拢而来。 “混蛋!”周围突然如惊雷般炸响一个声音。 与此同时一个八棱金瓜锤嗖地飞过来,直接砸中了其中一名汉子的后脑勺。 那名汉子当场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众人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的功夫,一名少郎提着另一个八棱金瓜锤将周围奔涌上去的黑衣汉子们打翻在地。 “尉迟循毓?好样的!比程政他妈的还是汉子!” 正在敲打黑衣人的尉迟循毓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哈哈大笑一声,吼道:“程政貌似勇武,实则废物一个,尤其是遇到想这样的大场面,他就怂包成一条狗了!” 尉迟循毓边笑边打。 打倒了那些人觉得不过瘾,还要将倒在地上哀嚎的人提溜起来,再打几遍。 其余黑衣人一看事情不好,马上撒腿便跑。 倪土哪能绕过这些人,伸手进怀里摸出几颗石子甩手出去。 那些奔跑的人头儿猛地被飞石击打地朝前低头,这么以来,失去惯性的众人纷纷飞出去,扑倒在地。 尉迟循毓见状朝倪土伸出了大拇指:“弹指神功!好威猛的气功大法!” 倪土心里慨叹:这家伙仗义是真仗义,只是脑子有点儿欠灵动,眼神儿也不怎么好使。 可惜了! 倪土正在感叹的时候,突然看到尉迟循毓持着八棱金瓜锤朝自己的项上人头飞来。 倪土下意识地快速低头,但还是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完了,完了,全完了。 被这个鲁莽无脑的家伙害惨了! 正文 第0174章 招惹了长孙家 “咔嚓”一声脆响,倪土却没觉到疼痛,一抬头,却看到身后有人的肩膀上重重地挨了八棱金瓜锤猛烈地一击。 那人直接朝着惯性的方向飞了出去。 倪土这才明白,尉迟循毓不是傻而是太哑巴了。 刚才明明是在救自己,为何不喊喝一声。 惊魂未定的倪土站直了身子,去看现场的境况。 却发现黑衣人清一色地咯咯重伤倒地, 有哀嚎的,有昏死的,还有吐白沫的。 此时的程政才挤进人群,他跑到倪土和尉迟循毓跟前一跺脚,拍着手掌苦瓜着脸叫道:“你们闯祸了!他们……他们是长孙家的家丁!” 此时,身旁受伤的一个黑衣人听闻后, 抬起手儿指着倪土,不顾嘴里喷涌出一口鲜血, 冷笑道:“嘿嘿, 你完了!竟然敢打长孙家的人!” 尉迟循毓一瞧这人竟然对自己竖起了中指,气得跨不过去一脚又一脚地踹在了他的腹部上,嘴里还骂骂咧咧。 程政上前抱住了尉迟循毓的腰,这才将他从战斗中脱离出来。 躺倒挨打的那人口中的鲜血更是旺盛了。 “打得好!我正想找他们呢!他长孙家断我的财路,还打我的人,简直是对我开战了!不战反而绕着他们走,难道让他们笑话我倪土是个软蛋不成?” 此时,甄真儿搀扶着一位老者来到倪土跟前,弯腰就要下跪,倪土急忙将老者搀扶住。 “老人家,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刘东主!多谢您出手相救了,要不然俺们几个老家伙,还有几个孩子要被这群恶霸活活给打死啊!” 老者说着流出眼泪来。 “老人家不要这么说,对待这些恶霸,让哪一位正义之人遇见了都会伸手帮忙的。”倪土说着瞧向站在一旁的程政。 程政很是羞恼地扭头去看望其他地方。 倪土急忙对老者说:“老先生,他们为何要为难你们呢?” “哎!”老者叹口气扭头瞧着一旁正在哭哭啼啼的小娘,却又许多话说不出来。 此时, 甄真儿用手捂着脸走了过来说到:“他们故意来找茬儿。先是以调戏荟儿,惹怒了我们众人,之后便借机砸了我们的乐器,还打了我们。” “你们之前在干什么?怎么会惹怒了他们?” “李东主那边没有了乐师,我便将这些平日里在街头长调调的人聚集到宝缘斋门口,吹拉弹唱吸引顾客。结果闹了半日,只混得了一个热闹,还被许多权贵叱责为低俗。我见帮不上李东主的忙,反而帮了倒忙,于是便拉着他们到河道这边的街巷演奏了,也能获得一些银两。要知道李东主给的银两我们分文未要。但他们这些人总得吃饭吧,都是背井离乡,来到长安城混日子的,没有饭钱可不行。” “没有饭钱,你不会请大伙儿吃饭吗?干嘛还要在街头露面?难道你也没有钱?” “土兄,我执意要请,可缪伯不同意。” 此时,那位老者也忙解释道:“倪东主, 您误会甄真儿了。老东西们从河南奔来,就是希望混口饭吃的, 家乡闹饥荒实在活不下去了, 才来到长安谋条生路。大伙儿都是难民身份,无法从事正经行当,也就靠着平日里办理婚丧嫁娶的吹奏本事过活,难能想到还因为这个得罪了权贵。这样以来,我们都没法活了。” 倪土气得咬牙切齿:“甄真儿,你那偌大的作坊难道还容不下这十七八人?干嘛要他们在长安受尽了委屈?” “不是我没有此意见,是缪伯执意说那是宝缘斋的机密场所,他们作为外人岂能到里面去,万一有机密泄露出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倪土听闻这才点了点头。 倪土越发觉得面前这位老先生确实有骨气。 不食嗟来之食。对于这样饿死事小,折损尊严为大的人,就值得他倪土敬佩。 “缪伯,冲您的气节,请收晚辈一拜!”倪土抱拳对着老先生深深鞠躬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缪老急忙去搀扶倪土。 倪土想了想便说道:“老丈跟我回宝缘斋,我有事相求。” “求字不敢当,倪东主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好!有劳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宝缘斋方向奔去。 路过那个取名极乐长生店的店铺门口时,倪土看到不少之前的主顾大部分都奔到这个地方在挑选货物。 倪土瞧见了那些搬着一大堆东西出来的人,满脸笑盈盈地说道:“赚了!赚了!货物跟宝缘斋的差不多,关键是价格便宜地很,买他们宝缘斋的一件的钱能买这里的一堆,以后啊,可不受宝缘斋的窝囊气了。” 站在身旁的甄真儿摩拳擦掌就要上前跟那人理论,却被倪土一胳膊给拦截住了。 “走!” 倪土率领众人回到宝缘斋。 李十三满脸愁容地出门迎接,一见到倪土更是愁地快要哭了。 “贤弟,你可回来了!咱们这生意没法干了!” “谁说的?你跟娘娘当面去说,看她不把你打出屎尿来!” 身后的尉迟循毓和程政等人一听这个宝缘斋果然是武昭仪娘娘的私产,都顿时对宝缘斋敬佩不已,看待这家店的眼神都与刚进屋时有所不同了。 他们还纷纷赞许道:“娘娘开的店就是非同寻常啊,你看看这货架上的宝物,各个非同凡响,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眼界高,货物质量好,都是国宝级的。这些货物我全都要了!”尉迟循毓大手一挥,便命人前来搬货。 刚才的程政吃了不少憋屈,但在花钱方面绝不含糊,他大手一挥,对家仆说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抢啊!这些货物俺今日包圆了!” 俩兄弟一较劲,其他纨绔子弟也纷纷抢起货物来。 倪土自不去管他们的胡闹,对李十三说道:“遇到这样的事,兄长不能干着急啊!他们竟然知道宝缘斋的后台是娘娘,他们这么做分明是针对娘娘来的。你若认怂,不久等于娘娘认怂了?” 倪土这一席话说出口,李十三的冷汗都流了出来。 程政一听也觉得很对:“是啊!你怎么能认怂嗯?娘娘认怂了,不就是陛下认怂了?你这是在让国威受损,陛下砍你一百遍都不嫌亏!” 尉迟循毓冷笑一声,说道:“男子汉大豆腐,委屈个屁!看不下去就拿上武器到得那家店里稀里哗啦砸个稀巴烂。” 他说着一挽袖子,对伙计们说道:“小的门,陪我到对面的什么长生店里去,把他们货架上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好来!走啊!” 众人纷纷附和。 他们这些人,顶着宝缘斋,甚至是娘娘的头衔去打砸劫舍,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宝缘斋啊。 倪土可不傻。 “都给我站住!” 众人闻声都愣在原地。 正文 第0175章 此乃天籁之音 倪土对李十三说道:“对面咱家的酒店今日包圆了,账记在我的头上。你去把好酒好菜都给他们摆上,让他们先喝着,等到夜幕来临,请诸位看一场好戏。” “看一场好戏?喂!我说,你要鼓捣什么稀奇玩意儿?”尉迟循毓好奇地问道。 “晚上诸位便知!” 尉迟循毓再要开口追问,却被程政拦下了:“走吧, 咱们先去对面的酒楼喝酒去!这小子有本事,看来又要耍惊喜了,咱们尽管喝着酒等着好戏看就行了!” 倪土对甄真儿等人说到:“跟我到后院去!咱们排练一场好戏!” 一行十几人登时惊讶不已,不知道倪土要给大家排练什么节目。 倪土给甄真儿耳语了一番,甄真儿点了点头,便领了两个人跟随他奔向租房了。 回到后宅, 亓叔亓婶欢喜地了不得,喜出望外地说到:“林琳可想念主公了,每日里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倪土一摆手, 问道:“她人呢?” 亓叔亓婶一看倪土面色沉重,便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便收了笑容,说到:“她在书房练习弹奏古筝。” 倪土风风火火地来到书房,听到悠扬的曲调,倪土很是欣慰。 林琳见倪土回来,欢喜地就要扑上去,却看到身后跟着十几个陌生人,便收敛了这兴奋。 “主公回来了?” 倪土点了点头,问道:“你现在会弹奏多少个曲目了?” “主公教授我的几首,我都会了!” 倪土又点了点头。 “来!今晚再练习一首曲子。”倪土取过一张纸在上面画好了五线谱后,便借着胸中澎湃的回忆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连串的乐谱。 缪老等人瞧了直摇头。 林琳却看得心潮澎湃,不时轻哼起来。 写就乐谱,倪土将其张贴在墙面上。 倪土坐在古筝前,闭目深吸一口气,挽了挽袖子便弹奏起来。 一声撩拨,荡气回肠。似乎那乐曲一开奏便是江湖人生, 豪情万丈。 所有的乐匠人无不为之动容,纷纷打着节拍,暗自附和。 一曲弹罢,现场众人的心情难已抚平。 缪老更是赞叹道:“大乐必易,大礼必简!” 一旁的美娇娘急忙问道:“阿耶,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缪老微微一笑,说到:“荟儿,这一首曲子产生两种境界。一是极深奥。非有极高功夫,根本弹奏不来。二是极浅易,连小孩子还听了都会。但一经高手演出,其韵味也超凡入圣,有如天籁之音,荡然于胸怀,绵延不绝啊。” “确实啊!本来就觉得这乐曲的境界让我身处迷雾一般,经阿耶这么一说,我总算是心里通透了许多。” 随着倪土再次弹奏几遍,众人基本上将此曲目旋律记在了心里。 “主公,让我来一试!”林琳激动地抢座便开始继续这激昂澎湃的乐曲。 倪土提起笔来, 在这旋律下合拍添上歌词。 缪荟一看到那第一句歌曲,浑身立马起了鸡皮疙瘩, 口中念叨:“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现场的人无不为之振奋,瞪大了眼睛绷直了耳朵听这豪迈的歌曲。 缪老更是闭着双眼陶醉其中,随着节拍摇头晃脑,眼泪不由得奔涌而出。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天地江山惟余莽莽……” 想我大唐人士总是以无垠、广阔的时间与空间来对比刹那心境,委实是诗歌文学最擅长的杀手锏。 沧海一声笑,苍天(一声)笑,江山(一声)笑,清风(一声)笑…… 只是把沧海分别换成苍天、江山、清风、苍生。词人这次回环複踏手法的使用,也是这种无限对刹那式的对比,所以招数虽旧,震撼力之强却不减! 这回旋之术,犹如那《诗经》之美: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据。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种古老的回环複踏手法却展现了无限广阔的胸怀。 歌词虽短,但却尝尽人间喜怒后的豪壮和洒脱。 沧海一声笑,谁在笑?是沧海在笑,还是辽阔的沧海里的不知什么角落,传来某一人抑或数人的笑声?是狂笑?是苦笑?这些问题全可以任君解释。 沧海两字用得好啊,意象是始终那样动人,天地茫茫,纵情一笑,活现脑海的彷彿是某飘逸不群的大侠的身影。然后词人又把镜头拉回广阔的空间里,涛涛奔涌,人立于岸边,望着大海的浮浮沉沉,犹如正在回望人自己的一生。 人事变迁,喜怒哀乐,到头来,一切皆是转头空。 恩恩怨怨争争逐逐,末了又有何意? 看透世事后,才恍然顿悟:争且由他,只愿记取今天的逍遥自在,在轻舟里任随浪的升降。 而随着填词完成,此时的甄真儿早已拉来了一大车乐器。 众人纷纷围拢了上去,领着这些奇怪而又有些亲昵感的乐曲,各个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两个大鼓,众人自然认识,但没见过如此高质量的牛皮鼓。 二胡,众人也识得,就是甄真儿贡献给他们的,结果刚才被坏人给砸坏了。这一下一下子多出来五六把。 萧,由笛子演化而来,众人也识得。改良后的萧笛,声音清澈悠扬,宛如清谷瀑布,声音透彻入人心。 扬琴,琵琶,葫芦丝等乐器却是头一回见到。 众人纷纷捡起了自己觉得甚是亲切的乐器,上手弹奏了起来。 倪土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说到:“从现在开始,宝缘斋乐队正式成立了!” 众人一听,竟然这样就成了宝缘斋的特许乐队,从街头演绎杂牌队成为了高档品牌店的专业演出队,众人怎能用一个喜字来形容。 正在众人喜不自胜,纷纷拍掌欢呼的时候,倪土继续说道:“今夜,咱们就进行有史以来的乐队第一次演奏。我来分配一下分工,随后便开始正式演奏!” “主公,从今往后我们大伙儿就是您的人了,您尽管吩咐就是了,甭说一首曲子,就算是十首曲子,今夜我们啃也要啃下来,争取今夜一战成名,助宝缘斋度过此次难关。” 倪土甚是感动地点了点头,开始了分工:“荟儿,你负责扬琴,同时要负责女高音。” “女高音?何为……小女子明白了!” 她怎能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嗓门高到能击碎人的耳膜啊。 主公真的学识渊博,竟然给自己这个唱曲儿的女子起了一个女高音的雅名,真的好听! “你们两个打个子负责大鼓。此鼓声乃部队战鼓,我要你们一击下去,能传扬五里之外。” “没问题!就算十里传音,俺们也能办得到!” “好!” …… 正文 第0176章 百济国娇美妻 分好工后,仍然还有七八位没有得到分工。 “主公,俺们怎么办?”几人甚是不服气。 “你们几位手持火把和铜镜。” “火把?铜镜?吓唬鬼神?” “不!舞台灯光!” “何为舞台灯光?” “来,大伙儿开始按照我的指挥演练起来……” 对面的酒楼上,程政正喝着闷酒。 一日下来,他总是在长孙家面前憋屈得很,在被倪土鄙视了一番后, 更是觉得窝囊透顶。 喝着美酒也没有多少心情了。 瞧着静悄悄的宝缘斋,程政叹口气,“哎!也不知道俺弟弟在做什么,给俺们看什么好戏,难道是拿厉刀砍人头的把戏?除了这一招,其他的招数俺想不出来。” 一旁的尉迟循毓大手一拍桌子,震颤地满桌子的彩蝶和酒杯纷纷颤抖起来。 “哎,何种把戏都是把戏, 能比得上汉子们上阵杀敌来得痛快?小的们, 你们说是不是?” “是!男子汉当上阵杀敌,扬名立万!” “来!为了我大唐扬名威,干了此杯!” 尉迟循毓这么一引领,众人便嗨了起来。 觥筹交错,不觉间天色已黑了下来。 有人看到有人已经从宝缘斋里出动了,竟然在宝缘斋门口围起了一个偌大的四方幕布。 幕布里面的情形被遮挡住了,根本不知道进进出出的人在忙碌什么。 程政边喝着酒边注意着宝缘斋门口两侧,各摆出了数个如同巨型喇叭花模样的东西来。 “那玩意儿是啥?” “不知道!” “宝缘斋的奇货太多了,那个什么长生店岂能与之匹敌啊!” “但你看看此刻长生店门口的人还有很多呢,他们每人出来还不是高兴地捧着一大堆东西。” “赝品就是赝品,只是满足了那些贫寒又爱好面子的中农之家罢了!权贵妇孺们瞧中的还不是那三个金灿灿的‘宝缘斋’大字吗?若是遇到一个手持同样款式的玉骨折扇,却没有‘宝缘斋’三个大字,还不得被妇孺们笑话死。那样窘迫的境遇还不如什么也不拿好得多。上次王家夫人手里没有玉骨折扇,也没有宝缘斋的玉扳指,却有一顶绘着仙女飞天的口罩而轰动了当日的宴会。” “我也听说了。她们倒不是因为口罩别致,还不是冲着那口罩旁侧绘制的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另外啊, 那时候的口罩可是刚刚上市面仅仅半日不到。半日不到啊,很多人还不知道宝缘斋有此物件呢。即使是当日抢得先机,进去店铺购买玉骨折扇等物的,还不认识这口罩做何用处呢。” “这个口罩好啊,自从有了这个口罩,啰里啰嗦的毡帽,还有难以系束的丝纱,统统被小娘们丢掉了。口罩多利索啊,将两个绳子往脑后一束,干净利落不说,还能将姣好的皮肤和眼眉露出来。一些嘴巴和鼻子先天不够美的小娘已经依赖上宝缘斋的口罩了,你还记得周家老妹吗?” “她啊,一个大龅牙,那次见了一面害得我回去搂了好几日小娘子才缓醒过来。见了她,见我家那丑陋婆娘,都觉得是天仙女。” “哈哈!她现在啊,自从戴上口罩,人美得跟花一样,听说啊, 百济国王前来朝贺, 在夜市一眼就相中了她,已经跟天子交了婚书,央求天子将周家妹子许配给她呢。所有人都纳闷啊,没想到知情人说周家妹子是半面仙女,戴上口罩就是国色天香,摘下口罩能下得地狱。百济国王八成是看到了天仙女的时刻,而没有看到地狱的时刻。以后就由得他受了!” “哈哈!” 众人听闻哈哈大笑起来。 “听说啊,周家准备以一万件宝缘斋的口罩为嫁妆,现已经派人早早送去了百济国。” “那她岂不是一辈子要带着口罩?连黑灯瞎火……” “黑灯瞎火可以摘下来……” “哈哈……” 众人正在嬉闹时,宝缘斋店铺里突然闪出一束光亮冲天而起。 “嗙!” 那束光亮升到半空中,突然爆炸开来,之后便闪现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 众人吓得急忙将眼神冲往宝缘斋。 “天龙再现!是宝缘斋!” 有人这么一声大喊,闹市里正在逛夜市的行人顿时都循着那光亮朝着宝缘斋的方向奔去。 李治和武媚儿正乔装打扮成贵族夫妇在夜市里徜徉,没想到也看到这么绚丽的一幕。 李治张大了嘴巴瞧往身后跟随着的程咬金。 程咬金瞧瞧身旁一脸无辜色的尉迟敬德,旋儿马上说到:“老夫马上安排人去查实。” 此时,奔涌而过的行人嘴里都大声喊着:“宝缘斋里冒火龙了!” “宝缘斋?”李治和武媚儿同时惊异起来。 李治见武媚儿一脸的焦急之色,便道:“摆驾……咱们到宝缘斋去!” 羽林卫扮作的家丁急忙上前阻挡开行人,领着李治和武媚儿等人朝着宝缘斋方向而去。 李家酒楼上的人占据了地理优势,人们并不需要站立起来,便能看到下面的场景。 人人因为被倪土提前打了预防针,在惊讶之后,自然就对眼前的一幕并不觉得有多吃惊的。 “咚咚!”两声清脆的鼓声响起。 军伍里混熟的程政和尉迟循毓登时瞪大了眼睛扭头朝着宝缘斋方向望去。 “火把!有十几个火把起来了!” 有人惊呼一声。 程政看清楚了十几个烈烈火焰的火把从黑暗中升起来,照见了宝缘斋门口是一个硕大的舞台。 舞台后方是一个硕大幕布。 幕布后方有不少人正踩在高高的凳子上,举着火把。 让程政纳闷的是,那些人左手持火把,右手却都拿着一个铜镜。 “要练兵?拿着铜镜干什么?” “咚咚!”两声清脆的鼓声再次响起。 火把突然又低沉下去了,那个擂台骤然黑暗下去。 “咚咚!”又两声鼓响,所有的火把突然一致地升起,随后火把手上的铜镜也动作一致地放在火把后方。 所有的火光同时照在铜镜里。 众人正纳闷这一举动的意义时,突然有人一指所有火把的侧面竟然有一个更大的铜镜。而所有的火光被铜镜照射,统一集中到那个硕大的铜镜上,登时将现场照得光亮起来。 而那个硕大的铜镜将光芒赫然照向舞台上。 被光亮包围的赫然是两个面对面的大鼓,两个鼓手正赤膊,很有节奏地敲着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听到这极富有韵律的鼓声,程政和尉迟循毓手中的酒杯拿捏不住,手儿随着鼓声的韵律晃动起来,杯子里面的酒水都撒了出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清脆而悠扬。 随之而来的声音便是如流水般突然炸响的古筝声音。 如大小珠宝落玉盘,“铮铮铮,铮铮铮……” 灯光聚焦点,在黑暗中浮现一女子正在抚古筝。 那琴声犹如战争来临,铮铮声越来越急切。似乎马上就能看到大敌当前了。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众人听到这美妙的声音,浑身的鸡皮疙瘩陡然冒起来,众人立马从座位上站立起来,走向窗前,朝着宝缘斋的方向望去。 正文 第0177章 闪瞎他们的眼 笛声悠扬,随后便是琵琶声响起。 急切的音调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舞台之上。 而他们的神经也都被什么攥住了一样,提高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笛子、琵琶、古筝、唢呐、大鼓声交织在一起,一股肃杀气息陡然袭来。 就在这寒蝉凄切,马儿嘶鸣般的当儿,二胡声音响起,让人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辽阔无边的沙场。 “不闻逍遥声, 只闻战鼓声。宝缘斋要干什么!”有人惊异地问道。 “十面埋伏,一曲肝肠断!”身旁的人一语出来,立马招惹旁侧的人侧目。 有一少郎竟然失声叫到:“天……”他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个尖利的东西捅着自己的后腰眼。 身后的人低声说道:“莫声张!” 那少郎猛回头,叫到:“卢……” 程咬金笑着点了点头。 少郎再回头,却看到了李治身旁还站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娘娘,还有一位胡子渣渣的尉迟敬德。 此时, 灯光聚焦点竟然照射到一名美丽的小娘身上,她正张着嘴,唱着悠扬而深厚的“啊……” 她这一声唱随着音乐起起伏伏, 让人顿觉飞到了大海上,旷野上。 突然,鼓声、古筝、萧笛的声音骤然紧密起来。 就在众人等待下一个新奇乐器出现的时候,有一个洪亮的男声骤然响了起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歌声铿锵有力,豪迈异常,直接让在场的汉子们的激情激发出来。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众人都在寻找这男声歌唱者却无一寻觅处。 鼓声再加紧一些,就在鼓点怆然落下的那一刻,舞台上的灯光一下子聚焦到一人身上。 那人正背对着众人。 当众人都看望他时,他慢慢回转身来。 武媚儿惊讶道:“是他!竟然是他!” “想不到这个小子还满是汉子味道, 本以为他是柔弱书生,没想到也有军伍的霸气。” 受到了李治的夸奖,程咬金也不吝惜溢美之词。“那是啊!老夫的兵哪有软蛋!” 尉迟恭很是不服地撇嘴摇头,但还是被眼前的歌声震撼到了,也就无暇跟程咬金计较了。 台上的所有乐器一起演奏起来,形成了一个庞大而高亢的美妙声音,将周围五里地的夜行民众全都吸引了过来。 十里之内所有店铺里的顾客倾巢而出,聚集到此处。 唱完了一曲,灯光骤然暗了下去。 有人觉得不过瘾,纷纷呼喊起来:“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灯光效果再次浮现,这次是古筝独奏,但随着鼓声的加入,倪土的歌声再次响起来。 李治听得这歌曲十分美妙,却皱起了眉头。 程咬金更是惊呼道:“唱得啥,老夫怎么听不懂。” 是啊,这次,倪土唱的是许冠杰版本的沧海一声笑,自然是用粤语了。 不过, 人群中的一位老道却骤然瞪大了眼睛, 笑眯眯地捋着胡须点头。 身旁的小道士也欢喜地用粤语说道:“师父, 这人是咱们老乡嗳!” 老道笑着点了点头, 更加欣赏的眼神仔细瞧着舞台上的倪土。 一曲唱罢,大鼓再次有节奏地敲打起来。 随后是急切的古筝声音响起来。 萧笛的声音很有节奏地点缀其中。 Gai版的沧海一声笑横空出世。 “……何处笙箫,琴声入鞘 我以黄河水,蘸墨挥毫 可路正遥,今生如刀 若一晌喝醉,看我未老 要海阔天高,高声大笑……” “……恩怨似云烟,转眼飞很远 早看破红尘,也不与世人周旋 逍遥的侠客,要踏上江湖归路 坐禅或修行,不枉此生虚度……” 听到那快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旁白语,尤其是听到那句“我命硬学不来弯腰”那些纨绔和少郎们顿时欢呼起来。 听着这新奇的月调和唱法,李治却也露出欣赏的模样来,坐在藤椅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放在大腿上,随着节奏打着拍子。 现场的人都沸腾起来,跟着这节奏摇着手。 一个大型演唱会不觉间跨越了千年历史,在大唐盛大开幕。 在这样的热络氛围下,倪土反反复复地唱了几遍。 现场的气氛一度火热到沸腾起来。 为了给现场降温,倪土撤下高台到后院休息,让擅长高声调的荟儿独自演唱张含韵般的阿刁,而为此伴唱的则是乐队的其他小娘。 倪土不得不佩服荟儿的声音,即使身在后院,依然能听到她那能尖利的穿透力。 听到这为所未闻的歌唱方式,武媚儿都瞪大了眼睛出神地望着聚光灯下的荟儿出神。 而让现场的小娘们贵妇们惹眼的是荟儿身上穿着的长裙,那样式不似繁琐的唐装,而是简单地从上往下一贯之。 如果有人询问倪土的话,倪土肯定会云淡风轻地回答:“旗袍!” 那花团锦簇就绽放在那身简单至极而又充满韵律曲线的衣服上,她像极了一个美丽的花朵,又像一只溢彩无限的鸟儿,惹人眼目。 有人注意到荟儿的指甲上竟然有闪闪发光的东西。 若是有人问倪土,他一定云淡风轻地回答:“美甲!” 众人有的在注意舞台上荟的新奇穿着,有人注意她那光艳夺目的美甲,有人在注意美妙而从未闻听的旋律,有人注意奇异而别致的唱法,唯独武媚儿被这歌词内容震撼地浑身起鸡皮疙瘩。 歌词中唱的那人不正是自己吗? “阿刁,你总把自己,打扮得像男孩子一样,可比格桑还顽强……” “阿刁,虚伪的人,有千百种笑,你何时下山,记得带上卓玛刀……” “灰色帽檐下,凹陷的脸颊,你很少说话,简单的回答,明天在哪里,谁会在意你,即使倒在路上……” “阿刁,明天是否能吃顿饱饭,你已习惯,孤独是一种信仰……” “阿刁,不会被现实磨平棱角,你不是这世界的人呐,没必要在乎真相,命运多舛,痴迷淡然,挥别了青春,数不尽的驿站,甘于平凡,却不甘平凡地溃败……” “你是一棵树,你永远都不会枯……” 听闻此声,武媚儿的记忆早已浮现在脑海中,过往的苦楚冲击着心房,让她潸然泪下。 就算是深处宝缘斋后院,躺在藤椅上休息的倪土,也是心情难以平静。 正文 第0178章 一把撕碎敌手 阿刁这首歌的原唱并不是张韶涵而是赵雷,赵雷当时写这首歌其实是因为一段自己真实的故事而来。 故事也是当年赵雷在西藏的一段创作生活,故事中的主人公大冰、赵雷、是一群背包客,背着行李去了西藏拉萨,开始了自己的音乐创作生涯。 彼时,风光很美丽但当时并不富裕的西藏里,一行人就住在一个长相十分很甜的女子妮可所开的客栈里。 他们每天睡得很晚, 起得很晚,下午卖唱,晚上经营酒吧。 每次轮到赵雷唱歌之时,妮可总是送上热烈的掌声,一群年轻人和一个客栈女老板,他们的钱都是放在一块儿花的。 在那个经济拮据的年代, 妮可是个很拼的女孩子,不但要经营着自己的小客栈,而且平时还当导游赚点外快花。 就像《阿刁》中有句歌词这样写道:“挥别了青春,数不清的车站。” 为了避免生疑,倪土将大唐人并不熟知的车站改成了驿站。 但对于歌词的大部分还是保留了原貌。 “挥别了青春,数不清的驿站。”说的就是妮可,因为那群朋友之中赵雷最小的,所以妮可总像大姐姐一样的照顾赵雷,所以赵雷的这首原创是写给他的这位“姐姐”的,怀念大家一起走过的那些青春岁月。 在阳光灿烂的拉萨,他们下午卖唱,晚上开酒吧。这样的生活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年,彼此之间的情谊可想而知。 歌词的每一句都代表着深厚而美好的回忆。 妮可是个聪明的姑娘他发明了一种日光浴就是每次晒太阳之前先“咕咚咕咚”自己灌下半暖瓶的甜茶,然后裹个大围巾在脸上开始边晒边打瞌睡开启日光浴模式。原因是她怕黑。正如歌词中的:“打一壶甜茶,我们聊着过往......” 后来大家都忙了起来,妮可谈了一场恋爱,遇见的是一个渣男。几个小伙伴们经常发现妮可约会回来有被打的痕迹,于是最后大冰、赵雷他们联合起来暴打渣男一顿…… 这首歌的最后有这样唱到:“阿刁,爱情是一粒悲伤的种子,你是一棵树, 你永远都不会枯。” 听过赵雷的版本,觉得就是一个故事真的很感人,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也颇有讲述的沧桑感,是另一种乐感的享受。 倪土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曲子一下子勾住了武媚儿的伤心事,让她此刻梨花带雨,都让李治越发觉得自己的小女人需要揽入怀中,进行一番爱怜。 起初阿刁这首歌被收录在赵雷的专辑不想长大里,但是很多年过去了,这首歌并没有火,可能好多人并不知道这首歌。 并不是这首歌不好,可能是缺少一个火的契机吧。 刚好这一次就被张韶涵唱火了。相反被张韶涵改编后的版本给人的感觉是一下子有了灵魂,瞬间火遍大江南北。 倪土也喜欢原创唱法,但对比衡量,张含韵的唱法更给当下世人一种震撼作用。 倔强如同这歌曲,坚强亦如彼时人。 听着那声音透彻清亮,声声锥心,深情又不屈,唱完后掌声不绝。 听着的人,纷纷变成了阿刁, 变成了一只在这广阔天地里,冲破黑暗的自由的鸟儿! 在这被感动的人群里,武媚儿更显得异常激动。当年的她,分开八片顶阳骨,一盆雪水倾下来。阿耶去世后,被捏造的舆论包围的少女武媚儿,第一次感受到绝望。当时雪中送炭的人很少,看你笑话的人很多,没有感受到任何温暖! 听着雷动的掌声和呼喊声,倪土知道下一个出场的是林琳。她将要歌唱隐形的翅膀。 梳着大麻花辫,穿着缀满珠宝的燕尾长裙的林琳在聚光灯下一出现,立马引爆全场。 小鸟依人的她,被这华丽的精美衣服一衬托,再加上一直深藏在每个小娘心中的梦想,顿时让林琳成为小娘们追捧的对象。 倪土觉得自己该出场了。 他准备的是腾格尔版本的天堂。 …… 一夜之间,宝缘斋的新潮商品再次成为俊男少女们奢望的产品。 无形中,有一股声音在悄然响起:奢侈品还是认宝缘斋,什么极乐长生店就是狗屁,谁去那里购物,被世人嘲笑为没钱还想冲阔,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虚伪人士。 没人知道,散步这些消息的人就是宝缘斋的人。 正是倪土在用歌曲和音乐的形式让世人折服,同时也是搞营销和品牌广告的良好时机。 在绝对压倒性的势力面前,原本给极乐长生店卖命的乐师们纷纷抱着乐器,蒙着脸仓皇逃窜。 “这小子要么不动手,一动手便让敌手斩于马下,不亏是老夫的兵娃娃,有老夫当年的威风啊!”程咬金哈哈大笑着称赞到。 尉迟敬德很不服气。 “当年谁最窝囊?还不是你这老家伙。我说,这个小子像我,有头脑,懂得战术,你看看那些小娘穿得花里胡哨,还蛮好看的!” “色心大起,真乃狗不改了吃屎,尉迟循毓看好你的阿翁,别让他干出丢人现眼的事来,要知道倪土娃子的人千万别招惹,一旦招惹了,就是今日长孙家丁的下场。” 此时,虽然距离下午街头上的那场血战仅仅过去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但倪土杀人不眨眼的威名早已响亮在外了。 有京兆府的人想要捉拿倪土,但苦于长孙无忌并未来报官。 但更多的人却对倪土伸出了大拇指,觉得一向飞扬跋扈的长孙家,在亲手处理完房遗爱谋反案后,更是有恃无恐,欺行霸市,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老百姓敢怒不敢言,没想到出来一个倪土,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对长孙家果断下了如此狠手,怎能不让人心中吐出一丝爽快。 程咬金之所以这般在公开场合为倪土站台,背后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给武媚儿撑腰。 要知道今日倪土兴风作浪的根由还不是长孙家公然要抢占宝缘斋的生意地盘。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长孙无忌不是不知道宝缘斋的背后金主是武媚儿。 他这么做就等于撕破了脸跟宝缘斋斗。 倪土这般公然报复,更是挽留宝缘斋的脸面。这脸面,明眼人都知道,其实是武昭仪娘娘的脸面。 对此,武媚儿虽然不表态。 但李治清楚,她不表态就等于支持倪土这么做。 对于敌人就要心狠手辣。 如果让武媚儿出手,肯定的是,今日那些人一定会死于非命。 这个什么店面也一定在一夜之间被人一把火烧了。 倪土到底还是有底限的,这让李治觉得倪土虽有冲动,但很理智,更显得这个少年有骨气。 而今夜的演唱会,更显示出他的大智慧。 “此郎可栽培啊!”李治点了点头,算是给倪土今日血洗街头的事做了定性。 武媚儿朝李治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朕累了,摆驾回宫吧!” “喏!” 正文 第0179章 宰了这个小子 倪土完成了自己麦霸的任务后,便前往对面的酒楼与众人回合。 倪土一出现,里面成为众人争相拉扯靠近他们的香饽饽。 “来我这儿吧!今日之事,你得好好感谢我,陪我多喝几坛酒是不是?”尉迟循毓攥住倪土的胳膊,便把他拉扯到自己身旁的座位上,一把按下。 程政却不好意思地坐在了此桌的下垂手, 羞愧地低下头去。 刚才尉迟循毓的话又再一次刺激到他了。 倪土抱拳朝着这一桌纨绔子弟们行礼。 众人还礼。 “小俊老弟,你果真名不虚传啊,今晚这一出戏比崔月楼的歌舞还要精彩万分呢!” “歌曲豪迈无比,让我们听了都热血沸腾,恨不得持斧上阵,杀他个痛快淋漓!” 一个络腮胡子的家伙大嘴一撇,驳斥道:“那是自然!那里的歌舞是莺莺燕燕, 柔弱无骨, 而小俊老弟的歌却是俺们男儿该唱的,尤其那句‘我命硬,学不来弯腰’!当是我等大丈夫的训诫之言!此句以后就是我萧籍的座右铭了!” 另一人一拍桌子说道:“此乃我众人的训诫之言,岂能为你所霸占?要不然这样吧,刚才我们众人各自学唱了几遍这沧海一声笑,要不然咱们挨个唱一遍,由小俊老弟做评判,谁唱得好,这个座右铭就归谁!大家说好不好?” “好!” 整个二楼的人都拍手称好,顿时沸腾起来了。 自不去管舞台上正有几个穿着艳丽的小娘们正在歌唱。 “来!我来起个头!”尉迟循毓将酒碗丢在桌子上,开始唱和起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他这么一唱,众人随之附和起来。 众人唱罢,再次一同饮酒。 徐敬业摇着折扇,说道:“敬业不才,敢问小俊老弟,你中间唱得那听不懂的调子,是用何处言语唱的?” “那个啊, 粤语啊。”倪土望着面前这位当红宰相李绩的孙儿,神志有些恍惚。 不用问,其他人一定是那些老臣的子孙了。 没想到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子孙皆在此。 徐敬业有些纳闷了:“敢问何为粤语?” 倪土这才想起,粤的简称应该还没出来,便回答道:“广州都督府。” “敢问小俊老弟是岭南人氏吗?广东属岭南东道,广州乃岭南道的道治与都督府治所在地。我弟李钦载随叔父在那儿驻扎,他在信中言及,言语不通,但听之悦耳异常。我只是在信中一观,但从未有幸听之,今日一听便觉得甚好。” 倪土笑着摆了摆手:“此歌曲乃家师与好友相聚时歌唱,我喜爱至此,便学会了。至于粤语能精通多少,也就是仅限于几首歌曲了。” “原来如此!小俊老弟为何不教授大伙儿学一学这悦耳的粤语腔调?我等也好长长见识,回家后也能在小娘子们面前卖弄卖弄。” “这个简单,我来一句,各位兄长可随我唱之。” “好!”众人兴奋地狂拍桌子,顿时鼓声雷动。 有人给倪土搬来了古筝。 同时,还将那些数个巨型喇叭弄了来。 倪土喝了一口酒, 缠绕好了护甲,来到古筝旁,双手一握,朝着众位做了一个环形鞠躬。 随后,倪土迈步坐在了古筝后,正襟危坐。 举手如行云,指尖点琴弦,左手抚后岳山,右手抚前岳山。 指尖一动,行云流水中,那份气势磅礴,声色悠扬的强烈霸气顿时从琴声中流露出来。 此时,舞台上的聚光灯同时聚焦到了倪土身上。 众人听其音,却把身子也随着这韵律摇晃起来。 广场上近千人也同时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没人注意的是一对一老一少的道士慢慢走上了酒楼的二楼,选一处亭廊台阶端坐下来,闭目细听着曲子。 情绪酝酿地差不多了,不吐不快的时候,倪土一张嘴,粤语版的沧海一声笑开口便来。 “沧海呀星秀,偷偷棱昂秋,fao藏翠笼几给刚纠,苍听秀,翻翻塞桑秋,谁夫谁兴戳听基hiu,工山秀,音雨友,投笼投尊红尘舟塞给多giu,清风秀,ging也贼流,后情晚兴流呀干满揪,苍伤秀,八拽贼流,后情影拽七七秀秀……” 倪土唱一句,众人就跟随一句。 酒楼上、广场近千人同时附和起来。 歌唱冲击云霄,响彻夜空。 一时间,美妙动听的粤语版沧海一声笑成为长安人追崇的最新潮流。 几番轮回,众人竟然能够随着乐曲歌唱起来。 这一番热闹下来,众人便闹哄哄玩到半夜不早。 直到京兆府兵役们前来喝令禁止,歌唱晚会才终于作罢。 倪土也被他们灌了不少酒,但也是微醺。 倪土却假装大醉不已,被人搀扶着回了宝缘斋的后院。 李十三率人将舞台器具收拾起来。 望着斜对面灯火通明的那家店铺,那些人竟往几辆车上搬动东西,李十三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冷哼一声:“让你跟老夫斗!斗得你家破人亡!” 长孙府,内书房内依旧灯烛通亮。 长孙润皱着眉头诉说了今夜的场景。 “阿翁,有这个小子在,咱们想断了武娘娘的后路简直太难了。刚刚有了起色,被他这小子整一出歌舞会,就给扳回去了。” 长孙无忌闭目沉思片刻,旋儿睁开眼睛说到:“有人碍事,那就干掉他!” 长孙润一听就面露喜色,他等的就是阿翁这句话。 他老早就想干掉这个家伙了。 那个可恶的倪土三番五次羞辱自己,一想起他的面容,长孙润就恨不得上去长牙就咬死他。 “好!阿翁,我今夜就派人把他给做了。” 长孙润说着就迈步往外走。 “站住!”长孙无忌冷冷地说到。 长孙润急忙站住,转身施礼:“请阿翁吩咐。” “所有长安人都知道长孙家正在跟宝缘斋斗,你虽然这么悄悄做掉,岂不是直接告诉他们了就是咱们长孙家干的?” “这……”长孙润楞在原地。 “那就不去做掉他了?” “当然要做掉!但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长孙润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出来有什么好法子来。 长孙无忌很是失望地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他公然打了我们长孙家的仆人,这口气你就咽得下去?他是怎么打过来的,咱们就怎么打回去!” “怎么打过来,就怎么打回去!”长孙润咂摸着这句话,突然眼睛放光。 “好!孙儿正好可以试一试大刀王珂的刀法快,还是他倪土的项上人头硬!明日一早徒儿便拉着那些将死的废物前去讨要说法!” 长孙无忌听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觉得这么狠毒的孙儿才是真孙儿。 正文 第0180章 刀舔血谓开光 豪华的车驾在众羽林卫的护卫下缓缓驶向太极宫。 原地,还有更多的人正围拢着程咬金和一人朝着程府行去。 程府。 地库工坊内。 一柄明晃晃的陌刀扎在地上,映照得地库内光明如白昼。 李治瞧着刚刚打造出来的陌刀,伸手就要触碰那锋利的刀刃。 程咬金马上劝到:“陛下,小心呢,这刀刃吹发可断。” “吹发可断?”李治说着就要撕扯自己的长发。 程咬金哪能让龙体受损,急忙搁下自己的一大捋头发, 从里面挑出一根最长的来,递给李治。 李治接过去,两手捻着,横着放到陌刀刀刃旁,猛地吹出一口气,之间那长发豁然断为两截。 李治将两截头发叠起来,再试, 又被轻易吹断。 再试! 如此三番,毛发已经被切割成了碎末。落在了地上。 李治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身撤退出去数步,说到:“用我的宝刀试试!” 李治说着就要从腰间解下佩刀。 程咬金慌忙阻止:“陛下,宝刀乃陛下的护身加持,万万不可短缺,让老臣的宝刀来试吧。” 李治听闻,点了点头。 程咬金抽出自己的宝刀,双手紧握,来到陌刀跟前,铆足了劲挥手砍去。 “当啷!” 程咬金手中的宝刀很轻易地被斩为两段,而那陌刀却丝毫没有动弹。 李治走近了,仔细端详,发现那陌刀刀刃竟然毫发无损。 “再试!” 平楞嗙啷…… 折腾了一夜,除了羽林卫的刀剑未动外,李治很想用自己的宝刀撞击那锋利无比的陌刀。 但还是被程咬金给拦下来了。 “朕真想亲眼看看他杀人的时候是何等锋利。” 程咬金听此话一惊,猛地抬头,却还是将眼光瞧着地面。 “陛下,明日老臣拉出一帮死刑犯,试试这刀锋?” 李治抬手摆了摆, “不!我大唐的陌刀横空出世,怎能用犯人之污垢之血来开刀呢?要开便用朝廷中够资格的人的血祭奠,才能配得上我大唐宝刀。” 程咬金双眼猛瞪,他不明白陛下到底想拿谁的头颅给这陌刀开光了。 “陛下,宝刀本属战场利器,请允许老夫持宝刀战沙场,用那些异族莽夫的血来给宝刀开光祭奠。” 李治微微一笑,说道:“有近处的何须用远处的。再说了,朕倒想亲眼瞧一瞧这壮观场景。明日清晨,朕便到李家酒楼等待吧,一定有好戏还要继续的。” “这……”程咬金不明白李治肚子里在卖弄什么关子,但程咬金已经想好,明日如何在现场做好保护措施了。 工匠们还在按照倪土教授的灌钢法打造精铁。 单单半成品的铁块儿,程政一旦挥舞起来,就能将那些残刀再次进行切割。 李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此后,这个工坊多加两倍的防护,所有的工匠荣登兵部造册管理,每人享受正六品上待遇, 程政官升一级,卢国公……” 程咬金急忙还礼:“陛下,老夫无欲无求,但求银两铁料充足,为陛下锻造更多的陌刀,老夫愿意披甲戎马,为陛下开疆拓土。” 李治点了点头,扶起程咬金。 此时的程政率领众工匠一起跪倒,山呼:“谢陛下隆恩!” 尤其那些工匠,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懂一些冶铁打铁手艺的工匠,只不过是技术有些纯熟罢了,一辈子干尽劳力活儿。 谁能想到自己这一辈子还能做官。 不过,众人在欢喜的时候,懂得这份隆恩,一则是程家给了机会,而更重要的是倪土的精铁锻造技术。 从昭武校尉升职为游击将军的程政,更是迫切地想要给倪土争取奖赏。 此时的程咬金也想到了这一点,忙给陛下求道:“陛下,此精铁之术乃倪土敬献,并亲手试过了,陛下是否也赏赐于他?” 李治摆了摆手,“他的赏赐,让媚儿给吧。他已经是媚儿的属下了,朕就不多管闲事了。” 程咬金和程政一听,面面相觑,不明其理。 李治哈哈一笑,朝着地库楼梯方向走去,羽林卫等人急忙跟了上去。 第二日,极乐长生店虽然照常开门,但门庭冷清异常。 因为他们不知道,昨夜有了一个说法:“去极乐长生店买东西的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暴发户!” 死撑脸面子,哪怕心疼用极低价格便能买到好东西的机会难以再来,也不能被众人嘲笑。谁还敢去登门购买啊。 要知道,这家店门口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有一人正坐在石头上,手里攥着一支笔,膝盖上有一本厚厚的书。 只要有人进去,他便会吆喝一声:“到极乐长生店买东西的都会得到一件小礼品。只要签字就能免费领。” 有一些不知情的人一听有这等好事,赶紧去店里买东西。 买了东西后到这个小子面前签字领礼品。 殊不知,在午后的当儿,有人便用歌曲将这些购买者的名字唱出来,后面还有评语:“打肿脸充胖子的暴发户们,有涵养,有底蕴,专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赝品货色,他家里的一切宝物都是这等赝品……” 害得那些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到地底下。 经过这一折腾,极乐长生店冷清地让店员都能站着打瞌睡了。 长孙润听闻了管事的汇报,更是恼火至极,一拍桌子,怒道:“是他们不仁,别怪我不义!来人!去把大刀王珂给我叫来!该轮到他出场了!” “喏!”他身旁的人一听要请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大刀王珂过来,顿时喜形于色。 这下总算可以让宝缘斋的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刀王珂本来是要死的人,好不容易被当地县衙给捉拿住了。 因为他做山贼时杀人不眨眼,手里攥了好几百条人命。他不但喜欢屠村,更喜欢强掳小娘,有不少侠肝义胆的人士匡扶正义,前去挑衅,却屡遭败局,最后还是被一个岭南来的道士给制服了。 大刀王珂擅施一把足有一人高的金环刀,重达三百斤,甭说刀刃的锋利程度,单就刀的重量放在一人的身上,压也能压死人。 这重量,再加上刀刃的锋利程度,砍到一棵三人合抱的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在此优势下,谁能抵挡得住这大刀的威力? 那岭南道士到底如何擒获了大刀王珂,众人不知。 但可以知晓的是,大刀王珂被押解到长安后,竟然被长孙无忌放了出来,缴获的大刀竟然物归原主。 岭南道士听闻后,火速赶往长安,一则想着先高官,放虎归山,害人不浅。二则,若是第一条路不通,他便直接动手斩杀了这个大刀王珂,免得这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血性又起,血染了长安城。 让正在李家酒店门口喝茶的岭南道士没想到的是,王珂竟然扛着大刀,大摇大摆地从极乐长生店出来,径直朝着宝缘斋方向走来。 身旁的年轻小道士吓得急忙从座位上站立起来。 正文 第0181章 大刀王珂找茬 只见如半塔一样的王珂往街道上一站,周围的人瞬间就觉得天黑了一般,一股极寒的冷风虎啸吹来,惹得众人纷纷躲避到远远的地方,缩头观看。 倪土早就在门口看到了这位来者不善的家伙。 其实,对于长孙家的小心思,倪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来明的还是来暗的, 倪土便让李十三跟店员们交代清楚了,这几日不管顾客有多么无礼的要求,只要在承受范围之内,统统答应下来,不要跟这些人硬碰硬。 倪土知道他昨日在街道上的大开杀戒,已经触怒了长孙家。 长孙一定会设计予以报复。而为了更好地打压宝缘斋,长孙无忌也一定从朝堂上对武媚儿发难。 估计她自身不保,倪土就觉得自己还是低调点儿为好。 反正现在的产品怎么卖就不赔钱。 但让倪土万万没想到的是,长孙家竟然是来明的,不来暗的,这多少让倪土稍稍宽下心来,只是面对这个半塔高的壮汉,倪土皱起了眉头。 那家伙高大威猛就算了,竟然还扛着一个硕大的大刀。 那壮汉径直走到宝缘斋门口,将肩头上扛着的大刀往地上一杵,顿时将坚硬无比的大理石板砸成了粉末。 周围本来距离他十米远的看客们顿时吓得惊呼一声,如弹簧一般往外围弹出去七八米。 “喂!宝缘斋的倪土小儿快快出来受死!”那大汉这么一呼喊,声如破钟,震得众人纷纷捂耳朵。 倪土也不含糊,急忙捂住了嘤嘤乱叫的耳朵,还长大了嘴巴,让耳膜的压力减小一些。 瞧着那家伙还要开口呼喊,倪土急忙高声呵斥道:“敢问这位净街使者,你是何人?前来何事?受雇于何人?” 那大汉仰天哈哈大笑,扯着破嗓子说道:“我乃大刀王珂。” 他这么一说,街道上、酒楼上、各大商铺门口露头的人顿时惊呼起来。 “他?这么大的知名度?”倪土很是纳闷, 这人单单报了一个名姓就把老百姓吓个半死。他回头问宝缘斋门口里侧的李十三。 李十三哭着说到:“他啊, 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凡是男人他必杀之,凡是小娘必夺之。咱们今日要倒大霉了!” 倪土听了丝毫不为所动,却满意地点了点头:“爱憎分明,是个汉子!” “啥?弟弟,你被吓傻了吧?他这人可是手上沾了不下百条人命,官府也拿他没办法!” 一听衙役腐败无能这话,倪土冷哼一声:“无能的衙役,像这种人都能大摇大摆地出没在长安大街上,我真替陛下的安危捉急。咱们还留着什么京兆府的人干什么?” 李十三伸长了手臂,扥了扥倪土的衣角,瞥眼朝着远远的人群中指去。 倪土循着所指方向望去,见到几位京兆府衙役正躲在人群里似笑非笑地瞧着热闹。 “这屠夫肯定是长孙家派来的,而京兆府尹直接听命于长孙无忌,咱们今日真的要玩完了!” “不是肯定,而是绝对!”旁侧的管事急忙补充到,“昨日夜间的时候,他们有人还在议论大刀王珂被岭南道人算卜子给擒拿住了, 亲自押解京兆府大牢, 大伙儿还在夸赞那对师徒侠肝义胆呢,没想到今日这王珂便被放了出来, 肯定是京兆府尹得了长孙的命令,故意纵容歹徒行凶杀人。等他血染了宝缘斋,京兆府衙役们再走走样子,这是亡我等之心不死啊!”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李十三着急地又是拍手又是跺脚。 忽然,他看到了躲在各个角落里的壮汉们,竟然吓得瑟瑟发抖,气得李十三拿起烧棒便抡打在众人身上:“都给我出去顶住这个家伙!你们不钉在前面反而躲在后面,老夫养你们何用!” 众人吓得连忙后退,及时被烧棒打得生疼,蜷缩起身子来,也不敢出门。 “怕他个鸟!长孙无忌胆敢渎职纵容歹徒上街打人,我正好以此参奏一本。来啊,谁出去打这个家伙一棍子,我赏银一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十几名汉子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又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随后,一起站起来,提着烧棒一起涌出店门,将王珂拦截住了。 王珂见状仰天哈哈大笑。 “哈哈!谁是倪土!” 倪土指着大汉骂到:“大胆!我问你的三个问题,你才回答了一个,全部回答完,我就告诉你,谁是倪土!” 王珂一愣,抬手挠了挠头皮,忽然觉得在理,便点头说道:“你刚才还问了啥?” “第二个问题,前来何事?” 王珂挺直了身子,拍了拍胸脯说道:“来血洗了宝缘斋!” 他这话一出,李十三哭着连续跺脚。 众店员和壮汉们吓得直打退堂鼓。 人群中,极乐长生店的管事听闻含羞地直接捂脸。 倪土笑了笑,继续问到:“确实是汉子一条,在下佩服!” 大刀王珂把大嘴一撇,说到:“那是自然!” 不等大刀王珂有思考的时间,倪土匆忙问到:“第三个问题,谁派你来的?” 王珂连思考也没有,张口就说:“长孙什么玩意儿!他说只要我血洗了这家店,他就能放我条生路!” 他这话一出口,街道上的人顿时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李十三直接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旁侧的管事急忙给他捋后背,又扶他坐下来。 人群中,极乐长生店的管事抬起另一只手,将剩余的脸面捂住了。 大刀王珂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问道:“我说,小子,俺已经回答了你三个问题,你告诉俺,谁是倪土?” 倪土摇了摇头,说到:“不知道!” “啥!” 大刀王珂直接怒了,气得胡子渣渣地飞舞起来。 倪土当然不让他省心,手儿一指极乐长生店的方向说到:“你这猪脑子,被人耍了还不知道?那个指示你前来的就是倪土,而我是长孙!你是不是记混了!” “啊?倪土在那个店里?”大刀王珂扭头瞪眼瞧着极乐长生店,咬牙切齿,面露凶相,嘴里更是发出了吓人的“咿咿呀呀啊!” 正文 第0182章 两雄相斗酣战 此时,极乐长生店的二楼突然出现一位少郎,他远远地指着倪土说到:“这个滑头的小子就是倪土,本尊是长孙润,你这贱奴难道不认识了吗?” 长孙润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小厮手里提着一个铁链子往空中一摇摆,吓得大刀王珂立马有些身子晃动。 他再也不想被铁链捆束住, 被丢在猪栏一样的粪水里了,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一想到自己遭受的罪,他就对那俩捉拿他的坏道士恨之入骨。 若是再遇到那俩臭道士,他一定会手撕了他们。 此时,王珂对面前哄骗他的小子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逮!小子,快来受死!” 王珂说着就要轮起大刀。 此时, 倪土丢出去一颗石子砸在王珂的眼睛上,疼得他啊呀一声惨叫, 抬手去捂眼睛。 “上!乱棍打死他!” 倪土一声令下,十几名大汉轮起棍子就朝王珂身上砸去。 乒乓乒楞一阵乱打,却不见王珂动弹一丝毫。 “啊!都滚开!”王珂大吼大叫着挥舞拳头一转圈儿,十几名大汉顿时如秋风落叶一般被摔了出去,纷纷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珂攒着大刀一步一步地朝着倪土走去。 倪土连续甩手丢出去石子,打在王珂身上,却犹如敲打在山石上,根本不算事儿。 倪土后悔没有准备几十把小刀子,要不然早就把这个大汉炸成蜂窝煤了。 “小子!跟俺耍花招,尝尝俺一刀!” 倪土抬手,呵斥道:“等等!你不讲武德!” 王珂一听,愣起神儿来。 “何为武德?” “武德就是你有大刀,我却赤手空拳,这对我不公平,你就算将我剁成两半,传扬出去,旁人也会说你趁人之危,名誉十分不好!” “好!你去扛一把刀来!”王珂满不在乎地说到。 “扛刀简单, 但你还是不讲武德。” “为何?”王珂有些不耐烦了,颇为生气地质问到。 “你身高马大,我瘦弱如小树苗,你就算杀了我,也胜之不武。” “你还要怎样?” “我要叫帮忙的!”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叫那个捉拿我的臭道士呢!” “道士!就是道士!”倪土随后对着天空大吼道:“道长!徒儿有难了!快快派大神仙来救徒儿啊!” 倪土喊完后,转身就窜入店内。 王珂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得有人从高处高喊一声:“狗贼!休得猖狂!” 王珂猛瞪眼睛,朝高处望去,这声音他太熟了。 此时,李家酒楼的二楼上,陡然飞下一个老道。 王珂定睛一瞧,果然断定这位就是当初捉住他的臭老道。 “臭老道,俺正想找你呢!还不快来受死!” “你以为老道怕你不成?尽管放马过来!”老道从背后拽出了两把厚重的长锏,招架开来。 王珂怒吼一声,端起大刀便朝着老道砍去。 刀带飓风,吹动周围的摊子都飞舞起来。 此时,藏在宝缘斋店内的管事对倪土说到:“这位道长便是岭南卜算子,就是他先前捉拿了这位大刀王珂。” “他?这么瘦弱的人是如何降服这个如山塔一般的大汉的?” “听他的徒儿说,他们用的法子叫色诱。” “色……诱?”倪土瞪大了眼睛却瞧不出卜算子有多漂亮。 此时, 倪土起了小心思,再看王珂,觉得十分恶心了。 卜算子招架这个王珂,借用灵活性,借机打了王珂十多个闷锏,博得看客们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有人占据上风,那些看客们便不再畏首畏尾,纷纷从躲避之处走了出来。 每逢到卜算子打击一下王珂,众人便欢呼着鼓掌呐喊。 完全一副看杂耍的架势。 有人条件反射地伸进袖管里掏出铜子儿要给予打赏,却看到大刀王珂一个刀背砸在老道的背上,老道当场口吐鲜血,趔趔趄趄倒在地上。 小道长急忙呼喊着奔向卜算子。 众人吓得纷纷再次躲避起来。 街道上顷刻间干净下来。 此时,街头的地方,程政十分纳闷。 他扛着爷爷的大斧子,押着一辆马车皱着眉头在大街上晃悠。 “阿翁什么意思?为何要让俺在这一片儿闲逛?还把刚刚打造出来的陌刀抬出来供奉在车上。” 一旁的贾二说到:“校尉……不不……将军,卢国公不是说要给陌刀开光吗?” “开光?要么设个法式开光,要么上战场杀敌见血开光,怎么还有遛弯儿开光的?俺从没有听说过!再说了,昨晚天子已经见识了,还摸了摸刀把,如此不是最好的开光吗?俺就不明白了,遛弯儿就遛弯儿,阿翁为何要指定在这一条街上,还要来来回回不停地走,难道要俺给众人显摆一下俺当了将军吗?” 程政拍了拍崭新的将军铠甲,顿时把大嘴巴子笑地快歪斜了。 贾二寻思一番说到:“将军,卢国公既然让咱们在这一片遛弯儿,定有远谋,或许是要将军处理一些什么紧急事务。” “紧急事务?难道有人要行刺天子?” 程政顿时来了气势,忙呵斥道:“都给我打足了精神,看到有纹身的,剃光头的,光膀子的,扛大刀的一律给俺抓起来,他们很有可能是行刺天子的匪徒。” “报告,将军,我发现一个光头的!” “去你的,那是一个和尚!” “报告将军,小的发现一个纹身的!” “去你的,那是纹身吗?那是胎记!” “报告将军,我发现一个扛大刀当街打架的!” “去……快过去抓住他!” 程政老远看到有一个如山塔一般高大威猛的壮汉在宝缘斋门口行凶。 周围滚着十几个被打伤的汉子。 还有一个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道士,另有一个小道士护住了老道,口中大喊道:“你杀了我吧,就是不能杀我师父!” 当街行凶,还这么嚣张,关键是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抢了自己今日的风头,程政怎能不来火。 快步奔到跟前,程政还大喊着:“逮!哪里的狂徒!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珂转身瞧见了矮小的程政,顿时冷哼一声,吼道:“王法?俺手中的大环刀就是王法!” 程政一瞄那个比自己还高的巨大环刀,惊呼道:“好家伙!你这个就是王法?你可认得俺手中的两件宝物?” 程政挥舞着大板斧子,舞地空气都扭曲变形了。 “斧子?你这斧子有程咬金的厉害?” “告诉你,兔崽子,这斧子便是俺阿翁卢国公程知节的开国巨斧!” 王珂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程政厌烦地质问到。 “俺笑你阿翁就是用这俩劈柴的破斧子开国的?简直是徒有虚名!恐怕你阿翁就是一个混子!一个大大的诈骗犯!” 程政一听气得咿咿呀呀叫喊起来。 “兔崽子,来战!” “咣当!”宝缘斋的大门陡然被人关上了,二楼处的倪土朝下大喊道:“兄长!听我一句劝,快逃命吧!” “啊?”程政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咿咿呀呀乱叫起来。 正文 第0183章 一刀劈为两半 王珂却是笑得异常痛快。 程政气不过,举着双斧子就朝王珂劈杀而来。 “呼!” 两个斧子朝着王珂的头颅削来。 王珂一侧身子,躲过一斧子。 脑后又一斧子奔来,王珂再低头弯腰,躲过第二斧子。 两个斧子使完,程政还来不及回撤,只觉得腰间被王珂一脚踢上。 程政吃痛不已, 匆忙后退来了趔趄。 贾二一看情况不妙,很是赞同倪土的方针,但他不能就此扭头就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兄弟们,杀了这个兔崽子!” “杀!” “啊!” “啊!” “啊!” …… 望着满地打滚的侍卫们,程政喘匀实了气息, 举起双斧再次招架上去。 王珂似是被众人的乱打给激怒了,双手轮起杵在地上的大刀,裹着风声朝着程政挥舞起来的双斧砍去。 “嘡啷啷!嘡啷啷!” 两声脆响, 两个斧子直接被大刀削成了两半。 断掉的斧头飞舞着插在地上,劈开了青石板。 程政手持着两个斧子把,一阵发楞。 此时,大刀再次飞舞过来。 二楼上的倪土及时呼喊道:‘兄长,小心!’ 程政猛地收回错神儿,急忙缩身子,滚到不远处的马车旁。 杀红了眼的王珂奔跑追上去,一刀劈向马车。 程政赶忙躲开。 但马车却没有人管,也就结结实实受了大刀的一砍。 “咔嚓!”马上上的轿子碎裂为两半。 一个裹着红布的长条东西露了出来。 “陌刀!”程政吓出一身冷汗。 这可是陛下钦点的朝廷宝刀啊,万一丢了,恐怕搭上整个程家都弥补不上。 程政急忙闪身滚到车轿旁,伸手抓起陌刀,背在身上便要跑。 身后的大刀飞舞过来,直接朝着程政的后脖颈劈杀而来。 “嘡啷啷……” 大刀砍在了红布上,竟然把大刀削出一个小口子来。 王珂一看挚爱的大刀有了豁口,气得咿咿呀呀乱叫起来。 程政后头一瞄背上的陌刀,顿时起了杀心。 程政反手取下陌刀, 解开绳子, 将红布骤然抽下来,丢在了地上。 一个全长有一丈有余的亮闪闪的家伙呈现在众人眼前。 被人搀扶到宝缘斋二楼的卜算子望着程政那手上的利器,大体丈量了一下,此刀的刀刃与刀柄各占一半,刀柄直达程政的肩膀处,而更高的利刃则高出了程政一倍的身高。 这么一件从未见过的利器一出场便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尤其是王珂见识了自己的大刀碰上了这个利器,竟然造成了豁口,顿时有些心寒。 擅施十八般兵器的卜算子点了点头,赞叹道:“好刀!” 倪土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不叫好刀,叫陌刀。” “陌刀?”卜算子惊讶地望向倪土。 倪土自知道破了机密,机密抱拳躬身,说道:“小子拜谢道长出手相救!” 卜算子点了点头,问到:“你是岭南人吗?” “道长,此话从何讲来?” “昨晚你所唱并传授给大家的沧海一声笑,不正是岭南话吗?” “那是家师教我的。” “你家师是谁?” “云鹤子道长!” “什么?师兄?你师父是我的兄长?” 倪土一看说谎遇到硬茬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家,急忙抬手指向楼下, 转移老道的注意力。 “快看!那陌刀的厉害!” 卜算子急忙去瞧楼下的场景。 程政挥舞着陌刀, 朝着王珂劈去。 王珂急忙双手攥着大刀横着飞出去,去抵挡。 “嘡啷!” 宽厚结实的大刀竟然被陌刀一下子切为两半。 被砍下了的那一截如大磨盘一般大小的刀片儿,悬着身子朝着极乐长生店门口飞去。 站在门口,瞧热闹的极乐长生店店员,吓得急忙飞窜到店门口粗壮的大槐树后面,躲藏起来。 没想到的是,大磨盘一般大小的刀片儿径直砸在大树上,直接切进大树的树干,就差一点儿就能将树后面的众人的脑袋削掉了。 众人吓得面色苍白,还没来得及呼喊,却看到大树骤然歪倒。 “咔嚓!” 歪倒的大树径直砸在极乐长生店的楼体上,将二楼的阁楼砸垮。 吓得店员,还有看热闹的众人惊叫着跑掉。 持着残刀的王珂顿时吓得面色苍白。 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程政手中的陌刀愣了会儿神,突然,甩手丢掉残刀,转身撒腿便跑。 程政一歪身子,躲开残刀,随后,口呼一声:“兔崽子,哪里跑!” 程政追到王珂身后,举起陌刀就朝着王珂的腰间砍去。 口中还在恨恨地说到:“一刀一马,一刀一人,今日便拿你给陌刀开光了!” “呼!” 光灿灿的陌刀裹着风声朝着王珂腰间砍去。 “哐!” “噗!” 鲜血迸溅,将街道上洒满了鲜血。 “嘭!” 王珂那如山塔般的身体直接被切成了两半,砸在满是鲜血的地上。 周围静止了。 所有人都瞪着眼,苍白着脸,瞧着程政,这个手握魔鬼一样的利器。 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粗壮大汉,竟然被程政这个小子一刀剁成了两半。 原本倒在地上的贾二猛地睁开双眼,蹦跳起来:“程将军除暴安良,杀掉了匪贼,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其他原本躺在地上的侍卫,还有宝缘斋的大汉们也纷纷起身,呐喊助威。 程政将陌刀往地上一杵,就仰天一声长啸。 贾二急忙将地上的红布扯起了,奔跑到程政跟前,将陌刀包裹起来。 低声说到:“将军,卢国公神机妙算啊,这就是开光的方式。” 程政这才陡然瞪大了眼睛,终于想明白了。 “这个汉子的确不愧对唐刀的开光方式,论力气和骨架子,不辱没唐刀的神威。” 想明白了的程政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京兆府的两个衙役苍白着脸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程政面前抱拳行礼:“程将军,今日这桩血案……” 程政的牛眼一瞪,吓得两人急忙跪在了地上。 “小的只是办差的,希望程将军不要为难在下,麻烦您到京兆府一叙,将今日之事跟京兆府尹好好说一说。” “去便去!本将还怕了见官不成?” 两个衙役一听“贱官”二字,更是心虚地身子猛颤抖,知道长孙家遇到了程家,最终倒霉的还不是像他们一样的小虾米。 二楼处的倪土对着程政说道:“兄长,今日之恩情,弟弟没齿难忘!” 程政抬头,看到倪土满是感激的眼神,终于从昨日的愧疚中解脱出来。 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地更是心情舒畅。 正文 第0184章 长孙无忌急了 程政令贾二护送包裹严实的陌刀回程府,自己一路跟随着,眼看着陌刀进了程府,这才溜溜达达朝着京兆府走去。 单纯又憨厚的程政自然绕不过奸诈老道的京兆府尹的说教,被请进了大牢,修养身子骨。 京兆府尹急忙令人修整案情,亲自去长孙家陈述此事。 长孙无忌听闻后先是一惊, 随后才慢慢缓下神情来。 他万万没想到程政竟然有此等神器,能够一刀斩断大刀,又一刀将王珂劈为了两半。 “那是什么样的刀?拿来给本官看。” 京兆府尹浑身一哆嗦,回道:“听小人的差役们讲,程政已经将那刀送回了程府。” “什么!那可是作案证据,岂能被他送回程府?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将凶器取回来, 还要等着程府将其销毁吗?” “小的,小的不敢!人人都知道卢国公那糟脾气,小的若是去了,肯定被他砍成两半儿,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长孙无忌气得一拍桌子,起身便焦躁地来回踱步。 “大人,程政他已经承认人是他杀的,这里有他的签字画押,大人可以以此为要挟,迫使卢国公拿那件宝刀来交换。” 长孙无忌一听便是好主意,但他转眼又想到自己的鬼主意竟然被这个手下给猜度到了,顿时火冒三丈,劈头盖脸将他狗血喷头地训斥一顿,才算解气。 太极宫。 两仪殿。 李治半躺在软塌上,一手托着太阳穴的位置,闭目听着长孙无忌的长篇大论,口吐唾沫。 一旁的程咬金站立一旁,也是合着眼闭目养神。 有几次险些打出呼噜来。 幸好一旁的小黄门时不时捅一下程咬金,唤醒他, 才免于在天子面前失礼。 长孙无忌唠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口干舌燥,跟小黄门要了一盏茶,咕噜噜灌了下去才解渴。 喝了茶水,长孙无忌这才做了总结,历数程家的几桩大罪。 休息好点儿的李治睁开眼打了一个哈欠,挺直腰杆伸了个懒腰。 每逢早朝,李治都有点儿起床难,好不容易躲到两仪殿休憩一会儿,没想到被长孙无忌夺门而入,唠唠叨叨了大半日,搅了他的美梦。 喝了茶水,李治才问到:“舅父说完了?” “说完了!”长孙无忌明显地有些愠怒,但也于事无补,也就摆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来。 李治偷瞄他一眼,接着问小黄门:“那个大刀抬来了吗?” “抬来了,京兆府尹霍刚也在门口候着。” “都让他们进来吧。” “喏!” 不一会儿,七八个人抬着一个大如磨盘的刀片儿, 还有四五人抬着一个残破的刀柄, 进到殿内。 李治忙起身去瞧。 只见厚如手掌的刀片边沿,竟然有很明显的切割痕迹。 若是没见识过陌刀的厉害,李治还会以为是用什么巨型工具才能将大刀很齐整地切割下来。 程咬金也从瞌睡中醒来,凑前去观察这刀痕。 看了刀痕,程咬金满意地点了点头。 “霍爱卿,程政如何行凶的,如实讲来。” “是!启奏陛下,程政挥舞一条长约一丈的大刀,先一刀将王珂的大刀砍为两半,后一刀将王珂拦腰斩为两截,如此惨烈行凶,视为暴徒,臣请以扰乱治安罪定罪,将程政择日处斩!” 程咬金一听就火大了,“狗屁!你要斩老夫的孙儿,老夫还想斩你这狗官呢!” “卢国公,请自重!莫要辱没朝廷命官!” “自重个鸟屎!你也配命官?老夫来问你,那个王珂到底何许人也?” “王珂?他……”京兆府尹霍刚一听这话,冷汗立马从额头上渗出来了。 “他是老夫的家奴!”长孙无忌立马补刀力挺霍刚。 霍刚这才松了一口气,对长孙无忌投去感激的目光。 “好啊,找一个十恶不赦,杀人无数的匪徒为狗奴,难道这就是你长孙家的家风吗?你家的狗奴都是这般凶悍地以杀人为乐吗?你家一个狗奴手上就沾了百十条老百姓的人命,你全家的狗奴合起来不得有上万条无辜老百姓的性命?这不是长孙家,这是地狱!吃人的魔鬼鬼蜮!这是狗奴撺掇到一起的狗窝!” “你家才是狗窝,你才是老狗一条!” 两位老臣破口大骂,越骂越难听。 重新坐回到软塌上的李治却一脸的兴奋。 因为他在脑补程政手持陌刀一刀斩断这硕大无比的大环刀,一刀斩断那高大如山塔的王珂,想想就激动不已。 一个声音在李治心中激荡“我大唐有此宝刀横行天下,终于可以不惧那边塞西突厥,什么百济国,什么高丽国。我大唐将士一人一把陌刀,一人挥一下便能立斩一人一马,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所有敌手杀个干干净净。” 两位老臣争执地面红耳赤。 李治却面露喜色走着神儿。 长孙无忌实在受不了这种别扭的气氛和局面,对李治愠怒道:“陛下,请为老臣做主啊!卢国公纵容家人公然杀我仆人,还言语不当,羞辱我国之大体,要知道老臣与陛下血脉亲情,骂老臣就是骂陛下,请陛下为老臣护佑!” 程咬金听闻这位很是不要脸的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闭目继续养神。 李治被长孙无忌这一呼唤,从醉梦中惊醒,有点儿不爽,煞白着脸问道:“他骂什么了?” “他骂狗奴,狗奴,狗奴,狗奴,说程政顶多杀的是狗奴,不予定罪,顶多赔偿两个籽儿。” “狗奴?小题大做了!这个还争什么争?”李治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别聒噪了!朕的头都大了!这样,朕来做一个决断:卢国公管教不严,公然行凶已是事实,作为国公当自省,罚俸禄一个月冲抵工部兵器监,至于元舅家的奴仆被杀一事,卢国公赔偿元舅家一条狗就是了,此事就此作罢,休得再要争执,都退下去吧!” 程咬金一听,暗自高兴。 长孙无忌的长脸却越来越煞白,气得差点儿暴跳起来。 程咬金承诺之后,路过长孙无忌旁边时,小声说道:“元舅大人,言行举止,要注意国之大体啊。” 长孙无忌听了后,更是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吱吱乱响。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治,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李治假装闭目养神,却将眼前的一切看在了眼里。 瞧着长孙无忌离去了,李治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正文 第0185章 许敬宗得势了 论气愤,没有比此刻的李治更火大的。 他在生气长孙无忌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估计在避重就轻,说什么家奴,就是在袒护长孙无忌了。 要知道那个大刀王珂,可是朝廷中挂名号的匪贼头目,屠戮村寨,杀人越货, 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大唐长安街上,竟然让这样满手沾血的匪贼横行,传扬出去,不仅让天下百姓以为朝廷无能,拿这种匪贼没办法, 长了天下坏人的气焰,灭了我朝的威严,朝廷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岂不是一落千丈。 父皇曾反复教导: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是没有了百姓拥戴的威严,朝廷还有何面目示人? 这样的朝廷谁还能拥戴? 再者,若是传扬出去了,岂不是令那些夷、狄部落嗤笑!父皇靠着马上奔波,辛苦数十载打天下积攒的天可汗称号,不就毁于一旦了! 那条由茫茫边疆草原到来长安朝拜,而开辟的参天可汗道岂不是要荒废下去? 沿途设置六十八处的驿站,供应往来使者而备有的马匹与食物岂不是成为一堆废物垃圾? 不能如此! 不提元舅私放朝廷罪犯就是给他一个莫大的面子了,若是追究下去,他能被推出去砍了头。 他竟然纵容重犯在长安街上公然杀人,简直就是目无王法,目无我这个皇帝!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幸好倪土制造的陌刀能够轻易抵挡威风凛凛的大刀,幸亏程政勇为无比,替朕除去了这个重犯,又检验了陌刀的威力。 也幸好卢国公事先做了周密部署, 派人暗中护送陌刀及时收回地库兵部, 要不然,这利器真的就泄露了出去。 “我大唐有倪土这样聪慧之人,有程政这样勇武之人,有卢国公这样忠心耿耿之人,不愁大唐霸业不能早日实现了。” 数落完这些功臣,李治一想到长孙无忌就恨得咬牙切齿。 房遗爱造反案引起的轩然大波,已经形成了立他长孙巨威之势。 这个案子犹如这个地上躺着的兵刃,直接截杀了朝廷的威望,差点儿要让大唐基业之树倾覆。 谈虎色变,谈长孙畏惧,谈朕便只是嘲讽? 说朕无能?说朕只是长孙无忌的傀儡? “长孙无忌,你干嘛要做这一些呢?真是让朕太寒心了!” 此时,有小黄门进来禀报道:“陛下,武昭仪娘娘说陛下该针灸了!” “不去!”李治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正好开口便破口大骂。 小黄门吓得浑身一哆嗦,跪了下去,急忙求饶。 李治闭上眼睛, 将上气不接下气的错乱气息喘匀了,伸手猛拍桌子, 吼道:“来人, 给朕拟旨,严办京兆府尹霍刚,渎职不为,纵容匪贼当街行凶杀人,有损国之大体,朝廷之威望,刮之杀之!” 李治嘶吼着命令,喊完了,浑身气得发抖。 小黄门急忙哭诉道:“陛下,您要注意龙体啊,千万不要被这些贱奴伤了龙体啊!” 李治发泄完了,便觉得浑身无力,一下子瘫软在龙榻上,闭目皱眉独自发恨。 “陛下,老奴以死相荐,拟旨需经政事堂,而政事堂许久以来,除李勣常年称病不出席之外,太尉长孙无忌,以同中书省门下三品的头衔总领朝政,中书省中书令柳奭,门下省侍中宇文节、高季辅,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同中书门下三品、吏部尚书褚遂良,都与太尉,拧结成了一股绳,陛下之令无论大小还是会被扼杀在知政事官手里啊,奴劝谏陛下息怒为好,保重龙体为妙!” 小黄门的一席话,把李治内心最脆弱之处更是击打地噶冷叭脆,就差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放在心里了。 高祖立大唐以来,朝廷的权力中枢机构,便是三省六部。三省即为: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 尚书省的长官为尚书令,因先皇曾任尚书令,所以贞观朝以后,没有人再敢任尚书令,以仆射为长官,分设左右仆射各一人。 尚书省统领六部,六部为:吏部、礼部、户部、兵部、刑部和工部,各部长官为尚书和侍郎,各部下设四司,司的长官为郎中。 门下省的长官为侍中,中书省的长官为中书令。三省的职能分工,中书取旨,门下封驳,尚书奉而行之。 也就是说,中书省根据皇帝的意思,负责国家重大事务诏书的草拟工作;门下省,负责对中书省草拟的诏书进行监督和审查,认为不合理的可以驳回;尚书省,主要负责执行已经通过的诏书,是贯彻执行机构。 根据朝廷的机构设置,大唐的宰相,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高祖时期,所谓的宰相,就三省的长官,即左右仆射,侍中和中书令。 先皇只所以设立三省,目的是促进三省互相监督,希望通过宰相们的帮助和劝谏,减少自己的决策失误,匡正自己的过失,从而更好地治理和管理国家。 先皇曾多次在不同的场合指出,“国家本置中书、门下以相检察,中书诏敕或有差失,则门下当行驳正”“中书门下机要之司,诏敕有不便者皆应论执,比来唯睹顺从,不闻违旨,若但行文书,则谁不可为,何必择才!” 但这期间的累赘逐渐显现出来,中书省取旨、门下省封驳,两省之间来回流转,耽误时间,所以先皇在武德、贞观时期,以尚书左右仆射各一人及侍中,中书令各二人为知政事官。 将两省会合在一起办公,参与政事堂办公的官员,加上“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有这个头衔,即使不是三省的长官,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参与国家大事的商议,这些人统称宰相。 到了永徽年间,只有参与政事堂议事并加以以上头衔的官员才能称其为宰相,如没有以上头衔,即使是三高官官,也不一定是宰相,慢慢发展演变为三高官官的头衔成了“虚衔”,宰相成了临时性职务,也就是说谁拥有参与政事的权力,谁就成为了宰相。 现如今,加持元舅、托孤辅政重臣的太尉长孙无忌不但是自己的亲舅舅,还帮助先皇争夺天下,居功至伟,位居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同时,自己的储君之位,长孙无忌发挥了重大作用。 基于此伟绩,又加之长孙家族是关陇望族,势力强大。所以,永徽初年的朝廷局势,大权基本是以长孙无忌的宰相把持,自己几乎沦为“虚君”。 “人人都言及朕与蜀汉时的阿斗,没有太大的区别。而那长孙无忌,则成了蜀汉时的诸葛亮和西汉时霍光式的人物。朕一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傀儡,简直就痛不欲生啊!” 相权严重制约了皇权,两者间的矛盾和斗争不可避免。小黄门自知其中道理,便再次磕头冒死举荐:“陛下,此案涉及太尉与卢国公,两位理当避险,由此可舍弃政事堂。另外,京兆府尹渎职一事涉及我朝国威,可立为战事处置,因此,陛下可直接命一人手持谕旨,监察此事,由此,皇令当行!” “好!汝以为谁堪当此任?” 正文 第0186章 老朋友卜算子 “奴私自以为银青光禄大夫许敬宗可堪此任。” “许敬宗?此人如何?” “据奴所知,此人圆滑中有着规矩。前几日,武昭仪娘娘的宝缘斋被权贵子弟勒索一事,便是由他处理。此人巧用武家之人,很快便制服了权贵子弟,令他们心服口服地送回勒索钱银,还做了大量赔偿。自此, 宝缘斋后台的名声便在权贵之间不胫而走,勒索和找茬一事再无犯过。” “嗯!此事朕知道,他确实有手段。他先任何职?有什背景与来历?” “回禀陛下,许敬宗乃东晋名士许询后代,前朝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 “其父被杀之后投奔瓦岗军,被李密任命为记室。李密兵败之后投奔我大唐, 补涟州别驾, 先皇问其才学召为秦府学士,贞观八年任著作郎、监修国史, 不久迁中书舍人。” “贞观十年因事贬官,任洪州都督府司马,之后历任给事中、检校黄门侍郎、检校右庶子、检校礼部尚书等职,其间参与了《武德实录》、《贞观实录》的撰写工作,因此被封为高阳县男。” “先皇征讨高句丽期间,许敬宗因起草诏书得体而深受欣赏,在岑文本死后以本官检校中书侍郎。贞观二十一年加银青光禄大夫。” “银青光禄大夫?此职言不及政事堂,礼部尚书于志宁病体可否安康?” “据奴所知,于大人病体尚未康复。” “都两年了,还没康复?是故意躲着朕吧?着许敬宗代于志宁为礼部尚书,替朕起草匡正礼仪之诏书,并勒令其为监察大夫,监察匪贼当街血洗一事,惩办相关臣属渎职,以正视听,匡正国之大礼。” “喏!” 宝缘斋,倪土被卜算子师徒纠缠住了。 “你师父云鹤子现状如何?” “哎!”倪土叹口气,说到, “仙逝了!” 面对这个跟号称是自己师父云鹤子是好友的老道,倪土明显有点儿心虚。 不怕谎言有漏洞,就怕谎言被人当面拆穿。 长久以来,倪土那展露出来的天才才华,都借口于那个虚无缥缈的家师——云鹤子。 就连那来回穿越两次的当儿,那段失忆又失踪的岁月,倪土都托词说随着家师云鹤子云游蓬莱仙境,又徜徉于泰山极顶,或陶醉于泰山云海,或沐浴于泰山日出,或影映在晚霞夕阳,或慨叹于黄河金带。 泰山四大奇观的盛景,蓬莱仙岛的虚无缥缈,让云鹤子的身影布满了仙气。 听闻倪土的一番诉说,卜算子满脸的崇拜之色。 “恨当初因为岭南之事而与师兄分别,若不然,老道便能与师兄一同步入仙道了!实属可惜!实属可惜!” 倪土心想,“你可拉到吧!我胡编乱造的,你也信!” 幸亏这个时代一无便捷的通讯设施, 二无便捷的交通工具。若是在前生,自己这样瞎编乱造,对方一个电话拨过去求证,自己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人设当场崩塌。 还好,你住在岭南,那个云鹤子貌似果然去了蓬莱仙岛。 “师兄当年曾多次言及要去蓬莱仙岛寻求仙踪,之后会到泰山极顶,聆听天宇之思。看来,师兄是彻底顿悟了!” 果然,自己瞎编乱造地很有水准! 倪土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算你真去了蓬莱仙岛,见到了云鹤子这个大活人,向他求证了,不认识我这个徒弟,你也拿我没办法,反正大齐鲁距离长安城十万八千里呢。 就算你写信来骂我,也得辗转好几个月。 就算是信件到了,我不看就是了。 眼不见心净。 “卜算子道长,您当年为何要与家师分开呢?若是一同去了齐鲁求仙问道,如今,您也该位列仙班了。” 卜算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混账!” “哪个混账?是师婶子?还是家里的兄弟?” 倪土这话问得差点儿把卜算子气得吐血。 那个面容姣好,名叫小童儿的小道士急忙解释道:“倪师兄,家师六根清净,一心求仙问道,哪里来的家室。师父所言及的混账便是今日被人砍作两段的王珂。” “那个扛着笨重大刀的人?师叔跟他有什么瓜葛?” “瓜葛倒也算不上,顶多算是灵异的缘分。”卜算子踱步走到窗口处,眼神望着街道上已经被冲刷干净的命案现场,缓缓道来。 “本真人自小在岭南万我观出家,到了中年,思绪一片茫然,求仙的瓶颈一直打不通,痛苦至极,道宗有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问万件事、拜万人师,才能达到绝学无忧的地步。届时,道法才能晋级一步到‘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的思窥万物的境界。” “师叔,可达到这一境界了吗?” 卜算子摇了摇头,随之痛苦地说道:“还不是被这个王珂给害的!” “我看王珂这家伙徒有大力气,脑子却不灵光,为何会让师叔这般牵绊精力呢?莫非此人是师叔的家属?” 卜算子摇了摇头:“当年,师弟们来信说,当地出了一个恶徒,行凶杀人无恶不作,当地县衙多次擒拿都损失惨重,师弟们仗义出面,帮助县衙捉拿王珂,没想到被这恶徒冲上万我观,杀光道观众人,还火烧了我的道观。” 说到这里,卜算子气得咬牙切齿。 “彼时,我正与云鹤子在杭州逢面,交往数日,便有茅塞顿开之感,当师兄提及要去蓬莱和泰山之行时,本真人欣然答应,可没想到半路出了这么一当血案。实在忍不下去,本真人便火速赶回岭南,替道观众人报仇雪恨。” 倪土这才想起来,此次王珂之所以出现在长安,也是多亏了面前这位老道。 “小的听闻多亏了师叔擒获了这个恶徒,才押解到京师,不知道师叔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他降服的?” “这个……”一提及此事,卜算子老脸竟然微红起来。 小童儿急忙回答:“是用美人计。” “美人计?师叔花钱雇了美丽的小娘子?” “哈哈,不是!”小童儿哈哈大笑,随后便道:“那多危险,若是被大刀王珂抢夺了去,我等又犯了一桩错事,家师让我假扮的小娘子,才引诱他进了泥潭,趁其挣扎之时,才将他擒获的。” “避其锋芒,专戳其弱点,擅施色诱之术,好啊!此美人计为妙计!”倪土对卜算子的美人计表示赞同。 卜算子斜着眼神瞪了一眼小童儿,让后者吐吐舌头,转身去拿水壶了。 “哎!没想到前前后后与之相斗,竟然耗费了大半年的光景,此后,又因为重建万我观之事,又将本真人牵绊了数载,岁月一晃便错失了求仙问道之要事了。” 倪土也随之怅然道:“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公为始满,融又过二。海内知识,零落殆尽,惟会稽盛孝章尚存。借用孔融之言语,足可知岁月蹉跎,一去不复还的忧伤。” “但事已至此,师叔莫要再悲伤了。为昨日悲伤,为明日忧愁,不如活好当下,真可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晨昏滚滚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听闻倪土这般唱到,卜算子猛地抬眼,用极其惊讶的眼神上下瞧着倪土。 正文 第0187章 色诱之擒获之 “此诗歌是何人所作?”卜算子惊讶又欢喜地问道。 “家师所作。他时常这般唱歌,勉励自己要珍惜当下,抛却过往的遗憾,还有对未来的焦虑。” “哈哈!”卜算子哈哈大笑起来。 良久,笑得双眼里噙满泪水的卜算子才终于停了下来。 “怪不得求仙问道,吾不如师兄呢,就这般境界, 都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倪土最担心的是自家人被旁人羡慕嫉妒恨,尤其引发的蝴蝶效应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坏了大事。 倪土急忙谦虚道:“家师也非是什么高人,亦如平凡人一样,论一些修为还不如师叔呢,师叔莫要自谦了。” 卜算子摆了摆手,说道:“师兄当初早该把这诗歌送于我, 我也不会牵绊于太多人间俗事了。哎!一切皆为造化也!” “此为什么名字?” “明日歌。” “好一个明日歌,就算是师兄送于本真人的吧。”随后,卜算子便反复吟唱起来。 倪土自不去管他,捧着暖茶喝了起来。 胡诌了半日,再加上心虚,早已经口干舌燥了。 润润嗓子,吃点儿甜点儿,补充补充由于心虚造成的大冒汗。 “你!你怀里是什么!”卜算子突然不再歌唱了,突然指着倪土的怀中大叫起来。 吓得倪土差点儿从凳子上跌落,拍了拍满是油渣子的手,问到:“怎么了,师叔?” 卜算子仍然苍白着脸问到:“你怀里的是什么?” “没什么啊!”倪土伸手将怀中的石子儿、瑞士刀、一些散碎银两都掏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还有!” “还有?”倪土再摸摸衣服里面的口袋,已经空空如也了啊。 “没有了啊!” “你脖颈上挂着的是什么?” 此时,倪土抬眼去瞧面前如魔怔了一般的卜算子,发现他那对黑眼球已经变为了吓人的红色。 “师叔,你的眼睛?” 一旁的小童子急切地说:“家师有一项特殊功能,能在发功力之时,看透人的骨骼。” “啊?”倪土心想,这不是天然的X光线吗,厉害了!把这个能够诊断骨骼内脏情况的稀罕家伙交给孙思邈, 孙道长一定高兴地了不得。 不过, 眼下,倪土被这个老头子看得有些发毛,急忙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玉牌,放在了桌面上。 见到了玉牌子,卜算子的眼睛缓慢地从红色变为了本来面目。 恢复正常的卜算子双手捧起玉牌来,仔细地观察起来。 突然,卜算子捧着玉牌小心翼翼地,双腿一软,跪在了倪土跟前:“巨子!你是我道门的巨子啊!” “什么?什么巨子?” 倪土茫然不知何物。 “这是我道门宗师的令牌,持此牌者乃我宗师接班人,所有道门中人,见此要行跪拜礼,并听其任命,循令执行!” “啊?这个只不过是家师给我的,我只是作为对家师的思念之物,并没有其他意思。要知道这么贵重,早就还给家师, 让他老人家带到仙境了!” “胡说!”卜算子情绪激动起来。 “巨子乃人间之物,岂能遁入仙境?入仙者当舍弃俗世, 带此物岂不是说明六根不清静了!” “这东西这么珍贵,不如送给师叔了!师叔保管着最好不过了!” “胡说!你小子要气死我了!这个巨子岂能随便送人啊!这是拥有仙根、慧根、明根的三根之人才有资格佩戴之物。拥有此物者乃天选之人,岂能随便送之。此物既然是师兄交于你的,就说明你是巨子天选之人,怎可将我道门中神物视之为闲物,唯恐弃之不及呢?以后,再也不能有此杂念,你一定要把它看得比命还重要,否则,于我道门就是灭顶之灾啊!” “啊?” 倪土觉得很是冤枉和委屈。 这个玉牌,一半是前生从古玩市场淘宝来的,一半是那个小舅子随便搪塞给自己的。 巧妙地组合为了一个整体,竟然成了道门神物? 哦,对了!墨香儿认此物,也是把自己错当成了她的救命恩人,难道说拥有此物者,当年确实是不凡之人吗? 一个大胆又庞大的故事画面呈现在倪土的脑海之中。 倪土禁不住要自问:嘎嘎!道门的宝物何在? 倪土捡起玉牌,反复瞻仰,想从里面端详出什么藏宝图来,竟然什么也未发现。 “你在找什么?” 倪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跪在地上的卜算子和小童儿扶起来,说道:“此物这般珍贵,不如我多防制几枚,将这一枚藏起来?” “不可!也不必!” “这是为何?” “此物看似普通,实则不普通。就因为他太普通,所以就不普通了!” “什么?”倪土被卜算子一阵玄乎的说法绕晕了,急忙问到。 卜算子长叹一声,说道:“本真人的意思是说,此物看上去确实普通至极,非内行人才能认得出来。若非本真人在修缮万我观时,从地基里发现了可有这乾坤图的石碑,也就不认得此玉牌乃我巨子之物了。巨子不必过虑,放心戴着便可。” “师叔不担心此物乃仿制品吗?” 卜算子哈哈一笑,捋着胡须说道:“认物非认物,认人皆亦然。旁人若怀揣此物,本真人会觉得是假的,但师兄的徒儿所佩戴,自然是真的了!” “这……”倪土觉得卜算子的话好有道理啊。 即使这个玉牌是假的,但因为云鹤子的身份,这个假玉牌也是真的了。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主人尊贵,狗也就变得尊贵起来。 倪土这才放心地将玉牌重新戴了起来。 “想不到师兄原来是我道门巨子,怪不得能入仙遁化,看来,能接仙缘之人确实是天选之人呢!” 卜算子为了考察倪土是不是具有这份天才,便询问起了倪土自打云鹤子仙逝后所经历的一切。 倪土自然据实告知,自不必隐瞒。 卜算子和小童儿被倪土的多次惊世骇俗的伟绩吓得目瞪口呆,但随之便露出了崇敬之色。 听罢,卜算子点着头说道:“师兄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年他独自一人游遍天下,曾诉说好徒难得之痛,没想到师兄遇到了你,果然选对了人!本真人真替师兄高兴啊!” “当初,你们是如何相遇的?具体细节跟本真人详细说一说。” “(⊙o⊙)…” 正文 第0188章 太子李忠的狗 太极宫。 武媚儿的寝宫内。 小黄门跪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扣头致谢。 “多谢娘娘的提携,奴以后就是娘娘的奴,全听娘娘的差遣。” 武媚儿露出了得意之色,但还是很快收敛了起来,露出肃穆之表情来。 “你好生服侍陛下,就是报答本宫的恩情了, 你起来吧!” “喏!谢娘娘!” “许敬宗现在境况如何?” “他呀,真是草鸡儿插上了凤凰翅膀,成精了。如今他是督办京城街头血案的大元,可谓炙手可热,权势滔天。能做到想办谁就办谁,想整谁就整谁的地步。” “他对长孙无忌呢?” “逊色太多。目前只是督办了京兆府尹, 关闭了长孙家的那家店铺。” 武媚儿点了点头:“这已经很不错了!你去吧!” “喏!” 望着小黄门离去的背影, 武媚儿心绪有些纷乱。 近几日, 陛下尤其火大,一直在太极殿和两仪殿内忙碌,几乎不来寝宫了。 每每托人去询问服侍一事,他总是借口媚儿专心保胎,他的忙碌恐怕对孩儿不利,拒绝自己去侍奉。 武媚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俺越是这样有些生分感,越是要谨小慎微。 往日里,自打与武家重归于好,便与武家来往密切。这几日她传话下去,少来。 以往许敬宗会隔三差五过来述职,也给了他回话:别来。 后宫干政,本就是不被允许的。 长孙无忌如今被倪土和卢国公招惹地,俨然变成了疯狗,见谁咬谁,自己一个女人家,在宫内又势单力薄,还是低调点儿为妙。 在这不安的赋闲中,武媚儿打听到皇后开始联络李忠讨论过继一事。 皇后更是亲自登了长孙门, 征求长孙无忌的意见。 长孙无忌竟然欣然答应下来,表示要在陛下面前周旋一二。 王皇后本来无子嗣,这就不构成自己的威胁,更不构成长孙无忌权势滔天的威胁。王皇后又一心求佛,希望通过诵经博得送子神佛保佑,诞下一儿半女,但事与愿违。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动静。这让王皇后平日里跟个透明人一样,被完全忽略了。 李忠一旦过继为王皇后为儿子,那么立储之事恐怕就要被提上日程了。 这些烦闷的事一旦积攒到一起,便让武媚儿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幸好,倪土很是贴心地送来了样式新颖,又显身材的服饰,听宝缘斋的李东主说,倪土叫它们旗袍。 自打那晚,宝缘斋的歌曲盛会后,不但在大街小巷风靡那晚的所有歌曲,就连歌唱者的衣服都成为如今长安城的新潮流。 看账目,新添了旗袍和美甲业务后, 宝缘斋的收入又是翻了好几番。 作为对长孙家的报复,李十三花重金将他家的店铺盘了下来,开成了美甲店。 生意火爆地让贵妇们都排起了长队。 倪土还发明了什么预约叫号。 人儿不用在店里等, 排到谁时,会有轿子到家里来接。 轿子接轿子送。 做美甲不是重点,重点是享受那个什么喂爱屁。 什么屁这么香,武媚儿很是纳闷与不解。 李十三说,倪土最绝的就是上门服务。 若是不愿意到店铺里抛头露面,可以提供上门服务。 一大队人马开到府内,有做美甲的,有按摩头的,有按摩足部的,有美颜肌肤的,听说这待遇堪比娘娘。 只是价格太高了些。 但账簿上显示,大唐贵妇都不缺钱。 “娘娘,倪土说了,娘娘身有孕,不能接触那些太过刺激性的东西,对胎儿百害无一益,等娘娘顺利诞下孩子,他会亲自登门给娘娘做美甲,做美容,做足疗,好好做一下补偿。” “还算这个小子有孝心!且听他的吧!” “娘娘,倪土还说了一句话,务必要我禀告给您。” “什么话,说吧。” “他说‘稍安勿躁,静观其变’,‘秋后的蚂蚱炸着最好吃’。” 武媚儿听闻此后,举起瓷杯的手骤然停住了。愣了半日,她继续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只是这两句话,他还让我反复说了几十遍,务必要一字不差地禀告给娘娘。” 想想倪土是神仙高师的徒弟,再看看他飞黄腾达地不要脸的样子,武媚儿点了点头,心中那块让自己异常难受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了。 打发走了李十三,武媚儿从琳琅满目的旗袍里选了一个较为宽松点儿的旗袍。 旗袍,穿在身上,很是彰显修长而有韵味的身材。 只是自己的肚腩有些隆起。 那里面可是有一个皇子呢。 “母凭子贵。孩儿啊,只要你顺利诞下来,阿母就靠你飞黄腾达了。” 长安街道上,一辆豪华马车浩浩荡荡行驶着,那些仆人们不时将占道还是没占道的摊子踢得到处乱飞。 有人咒骂一声,便会换来鞭子抽打声和更厉害的咒骂声。 骂声太厉害了,轿子里面的李忠就会大怒:“放我的大黑咬死他!” 一条硕大体格的黑色犬,样貌如狮子,又如狼,若是被后世人见了,一定会惊呼一声:“好霸气威猛的狼狮唐犬!” 叙及唐犬,乃外来舶来品。 开放一切,包容一切的大唐,盛极一时。 自然,吃饱了闲着没事儿的人自然开始盘完起一切万物。 这其中,狗猫便是最受欢迎的。而狗与猫皮尅,狗狗获胜了。 把狗狗作为主要家宠的养宠文化,是大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唐朝养宠文化兴盛,和频繁的对外往来分不开:鹰犬之贡,远及四夷。 大唐虽然版图不是最大的,但是散发出的那种自信,却是最耀眼的。 大唐是唯一没有修建长城的大一统王朝,自攻灭东突厥、薛延陀后,天子被四夷各族尊称为天可汗,是真真正正的四海臣服。 文化总是跟世事分不开的,唐朝的经济繁荣,对外国人接纳程度也非常高。对外来者持接纳包容的态度,这样就促使了外国商人在唐朝行商。 许多西域商人直接在长安与洛阳,甚至大小城市开设商铺,出售国外的香料、珠宝等稀奇的东西,同时带回去中国的茶叶、陶瓷等。 自信的、精神焕发的唐朝人,和周边各国的人们交流沟通着,乐得把自己值得骄傲的茶叶、陶瓷、丝织品等等一一介绍给外国人,并对这些语言奇怪、穿着奇怪、饮食奇怪的外国人抱着探索的兴趣。 喜欢外国的东西就买,反正我们有钱,外国喜欢我们的东西,好,给你,反正我们多得是。 在这样的环境下,国外的东西源源不断的到唐朝来,经过唐朝子民的去粗存精,留下符合自己审美和观念的东西。 宠物就是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发扬光大。 附属国的进贡中,除了珠宝美女外,还有以孔雀、鹦鹉这样的飞禽为主的贺礼。一些稀奇的鸟类是由国外进贡,比如林邑国的五色鹦鹉、吐火罗的鸵鸟、南天竺的问日鸟等。但是国外进贡的最多的还是大象、犀牛、羚羊这样的走兽。 为了饲养这些外来的珍禽异兽,大唐直接设立专门饲养宠物的五坊:雕坊、鹘坊、鹞坊、狗坊、鹰坊,后来又设立了典厩署、太仆寺、杖内六闲等等机构,饲养和管理宠物。 在唐朝人眼中,大到老虎大象,小到蟋蟀游鱼,万物皆可玩。 比较起娇贵的大象狮子老虎等物,民间的宠物自然就没有宫里的那么霸气,那么稀奇。当时民间的宠物主要还是猫狗鸟雀,靠自己野外捕捉或者相互赠送。当时已经出现了宠物市场,有诗云:“东家小女不惜钱,买得鹦鹉独自怜。” 连宠物市场都出现了,可见当时唐朝人养宠物,可谓是流行了。 聪明的大唐人经过多次上手盘,觉得还是狗狗作为宠物最能符合自身的尊贵气度。 于是乎,附属国为了迎合大唐人的爱好,便以进贡名犬为主了。 最后贵族们,尤其是贵妇们欢迎的是康国猧子,来到大唐后叫作拂菻犬。面部尖削,黑白相间的卷毛小狗。 周昉的《簪花仕女图》中,描绘了两位宫廷贵妇逗狗的画面,这狗就是拂菻狗。这拂菻犬经过数百年的杂交演化,就是后世的京巴犬。 小巧憨厚的拂菻狗怎能先是纨绔子弟的威武呢,于是便有了别样的凶悍犬。 不同于大唐人日常打猎所携带的尖嘴、细腰、长腿的细犬,唐犬则以身材魁梧,样貌凶狠为主。 李忠已经私下拜了王皇后为阿母,只等官宣和举办仪式了。 但后续手续又算的了什么,李忠早已迫不及待地享受太子的威望了。 车驾、美女、食宿等规格统统提上来。 今日之游行便是向世人彰显一切。 没想到长安人这么不知趣,见到他这位未来的太子,竟然连点儿畏惧感都没有。 “好啊,那就让我的阿黑咬死他们!” 随着轿子外面传来狗的狂吠声,以及那被咬之人的惨叫声,李忠还是享受地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0189章 程咬金的怒火 李忠不知道,在他走后,众人围拢着被狗咬伤的人,纷纷咒骂起这个即将成为太子的李忠。 有人更是将他从血泊中背起,背往附近李十三新开的医馆。 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一进医馆,才知道刚刚被咬伤的已经是排号八十一位了。 “第八十一个被太子的狗咬伤的人来了!”医馆的小郎中不嫌事儿大, 站在门口致欢迎辞。 顿时,医馆内的人群情激愤起来,严厉声讨这位即将成为储君的太子。 “你们有本事在此骂骂咧咧,还不如攒着劲头去告御状呢!”小郎中再次蹿火道。 “对!告御状!” 有人提议等把病养好了一起去告御状,跟宫廷索要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脸面受损费、医疗费、被吓破胆儿的心灵抚慰费、不要脸的各种费。 一呼百应,山呼海啸。 立即凑份子聘人写状纸,约定好动身时日。 程府内, 程咬金的脸面很不好看。 原因是陛下竟然没有赏赐此次的大功臣倪土。 程政苦劝了半日, 却被程咬金拳打脚踢揍了出去,还破口大骂:“你真是不肖子孙,自己占了便宜还在老夫面前卖乖。嘚瑟什么呀!不就是杀了一个狗奴吗,有本事赤手空拳上阵杀敌去!” 满打满算,整件事出力最多的就是倪土跟自己,结果就是这俩人什么好处没得到。 还因为杀了长孙无忌狗奴一事,罚俸一个月。 想想都觉得憋屈。 虽然表面上是陛下故意给自己台阶下,借机羞辱长孙无忌,但那一个月的俸禄可是实打实的啊。 程咬金心里有气,自然牙花子都肿胀起来。 生着气,再去抚慰肿胀的牙龈,程咬金更来气。 程政心疼阿翁,心里又没个主意,自然就跑去找倪土了。 倪土倒是心里惬意,正在厨房忙活着蒸煮什么。 一进灶房,程政就满嘴流口水。 “瞎!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 “叫花鸡,稍等片刻,就给你尝尝鲜儿。” “好!俺去抱几坛酱香酒去!” 程政一个胳膊抱着一个酒坛子回来时, 满屋子的香气单单深吸一口气, 程政就要醉了。 放下两个酒坛子,程政伸手就要去扯那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叫花鸡,却被倪土一手打掉了。 “阿翁都心急上火了,你还有心思吃叫花鸡?”倪土说着掰下一块肥嫩的鸡肉,塞进嘴里咂摸了一下,点了点头:“盐料足,味道很是带劲!” 望着一脸享受的倪土,程政馋得直咽唾沫。 他刚要伸手去捉一块儿,却被倪土又打掉。 倪土将叫花鸡放进食盒里,抬头瞧着程政只觉得好笑,这才转身从火炉里掏出另一只叫花鸡来,塞给程政,“路上吃!” “俺吃完再走!” “给你十息的功夫解决。” 倪土提着食盒站在门口等。 狼吞虎咽的程政突然停住了手脚,抬头瞪眼询问倪土:“你怎么知道阿翁心急火燎,脾气暴躁了?俺可没告诉你啊!” 倪土笑了笑,说道:“知阿翁者,莫如土。程家匠造陌刀神器, 犹如给大唐派来天兵天将, 如今这么大的功劳却没有受到隆重赏赐, 反而要拿一条狗去羞辱当权者, 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会火大!” 程政听了,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啃着香美的叫花鸡。 不过,旋儿,想明白了的程政突然抬头,瞪着牛眼吼道:“好啊,你骂俺不是正常人?” 此时的倪土早已飞奔逃窜出去了。 程政捏着手中的叫花鸡就要抛出去砸向倪土,但手上的动作还不及心眼的动作快,急忙用另一手抱住了,再次猛啃起来。 到得程府, 倪土先下了马车,提着食盒去门口禀报。 程政两个胳膊下夹着两坛酱香酒,嘴里还叼着半块儿叫花鸡。 见门口的管事正在给倪土做着登记,程政嘴里吼了几嗓子吼不出声音来,气得只能抬脚一脚踢碎了几案。 “原来是少郎回来了,两位快请进!” 程政将两坛酒递给了仆从,手儿拿下塞在嘴里的叫花鸡,怒道:“倪土就是俺亲弟弟,以后他再来,如同俺来,无需阻拦,听见了没有?” “是!” “两位少主公,快请进。” 进得屋内,程咬金正躺在炕上,手儿捂着腮帮子哎呀乱叫。 倪土将食盒打开,端出叫花鸡后,那香气便缭绕开来。 吃了一整只鸡的程政还是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倪土还将几样小菜端了出来,放在几案上。 “阿翁,这是孙儿新作的菜蔬,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程政若是说这样的话,程咬金会毫不含糊地说声滚。 但倪土这样说,程咬金到底还是坐起来,瞧着满桌的美食,却又十分难受于肿胀的嘴巴。 烈酒的香气扑鼻,首先打开了程咬金的攻防。 他捏起碗来,喝了一口,这才觉得舒缓了一些。 瞧着叫花鸡的香气诱人,便撕扯下一小块儿来放进嘴里咂摸。 这一下不要紧,立马来了风卷残云。 倪土和程政站在一旁,瞧着吃得很是香甜的程咬金,嘴巴里直流口水。 程政的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咕噜噜乱叫起来。 “阿翁,味道如何?”程政擦着口水问到。 “哼!”程咬金冷哼一声,“那还能说!” 倪土笑了笑,说道:“阿翁,你生闷气,是何苦来哉,小的知道你是为小的打抱不平,可若是赏赐了未必是好事。陌刀一事乃朝廷机密,捂还捂不住呢。但阿翁莫要着急,明面上被剥夺的,陛下一定会暗中给咱们补偿回来,不信,咱们等着瞧。” 程咬金一听这话,就瞪眼去瞧倪土。 此时,管事进屋来,禀报道:“主公,工部侍郎王玙大人求见。” “叫他进来吧。” …… 程咬金看了王玙递上来的钱款账目,询问道:“陛下拨付了五千两下来,还嘱咐了专款专用,用于打造陌刀?” “是!” “五千两,够打造二十把……” 程咬金正在算着账,王玙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丝帛来,放在了几案上。 “这是什么?”程咬金纳闷地问道。 “陛下说卢国公监造陌刀,劳苦功高,由于工坊占据了程府庭院,给家眷生活多带来不便,况且还要再派一些护卫过来,挤占了太多程府的家用。陛下愿意以百亩良田抵账,补充卢国公的这些损失。” “百亩良田?” 程咬金一惊讶,捻起丝帛来,展开观看。 快速浏览几遍,程咬金抬头瞧着倪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0190章 大唐第一人精 异常激动的程咬金起身,对着太极宫的方向抱拳遥拜:“陛下圣明啊!” 一旁的倪土和程政捂嘴掩笑。 两人一对眼,心说:这老家伙,刚才谁在发怒抱怨来着,又是谁对某人骂骂咧咧了? 变脸极快的程咬金低头非常感谢倪土带来的叫花鸡,伸手指着问:“这好吃的叫花鸡还有没有了?” 程政有些不乐意了,心说:就两只, 这一只你有没让让我和倪土,全被你吃了,还没吃饱? 倪土笑着回道:“阿翁,近日孙儿生活十分拮据,一次只能买少量的鸡肉来做美食了,您多担待着点儿!” 程咬金听闻, 牛眼一般大的眼珠子一咕噜,骤然明白过来。 程咬金抬手就要去抽倪土, 却被倪土借机转到程政后面去了。 “好小子,竟然要挟起老夫来了!你的好处,老夫都给你记着账呢!包括这次因为陌刀得来的好处,全都给你记上。”程咬金笑着骂道。 “对了!”程咬金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什么,“你阿婆说了,你的账目太多了,也不便于让外人插手,跟老夫商量了一下,觉得交给你未来的家人处理比较好。” “我的家人?”倪土有些愣怔。 程政却撇嘴憋笑。 倪土瞪了程政一眼,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对啊!老夫不是允诺了你,要把花儿许配给你吗?你阿婆也觉得甚美,所以就决定把你在老夫这里的份额划拨出来,交给花儿打理。一来,等你们成了亲,不必再繁琐进行交割了。二来,早早地让花儿学着操持家业,对你小子以后好!女人呢, 就该管好家园,作为男人嗯,就要把一门心思扑在保家卫国,争夺功勋上面。” 程咬金借机对两个娃娃进行教育。 倪土心里却拔凉拔凉的,“敢情忙了这么久,这老家伙还是左口袋掏出来放进了右口袋,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倪土看看程咬金,再瞧瞧程政,就有一种想死的心。 因为他已经想象到那个跟着爷孙俩模样一样一样的程花儿了。 倪土想拒绝,却又担心惹怒程咬金,遭受无辜的责打,便想了一个托词说道:“阿翁,那个花儿养尊处优惯了,我看还是别让她劳心费力了,还是让账房先生打理比较好,让她好好享受小娘的逍遥乐字,等她过了门,也有人伺候着,岂不是更乐哉。” 程咬金一听果然不乐意了, 把牛眼一瞪, 提高了嗓门说道:“你小子,别跟老夫玩花花肠子,有什么话直接对老夫言说便是,放心,老夫打你会手下留情的。” 倪土想哭的心都有了。 跟着这个大唐第一人精玩心眼儿,简直是作死的节奏啊。 一旁的程政乐得快绷不住了,又不敢笑出来,也就憋着笑,所以就出现了笑声没有,身子却一颤一抖的。 倪土见程政乐得憋红了脸,还在不停地嘚瑟,抬脚狠狠地踩在了程政的脚面上。 程政哎呀一声,抱着疼痛的脚蹦跶着出门了。 一出门,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狂笑。 程政脑门上的冷汗都要出来了。 “说!”程咬金复又坐在几案后,端起酒碗来大口大口地喝着。 捡起还没啃完的鸡腿,嘎吱嘎吱嚼着,似乎那肿胀的牙花子早已经好了一般。 “阿翁,孙儿只是担心花儿会不会从手头拮据一下子变得阔绰了,便开始大手大脚,还没等我与她成亲呢,仅有的一点儿家底都被她败光了!” 程咬金听闻,猛地抬眼,大半的眼白晃地倪土有些眩晕。 倪土觉得自己的安危要受到威胁了,忙朝后退了两步,以防不测。 他这动作被程咬金看在了眼里,迎来了冷哼一声的鄙视。 “老夫的孙女就教导成没个礼数?你质疑花儿就是质疑老夫,质疑你阿婆的管教不严。” “不敢!” “再说了,程家的家业还是能养起花儿的骄纵的,你那点儿小钱,在她眼里还不够一个月的例钱,你就这么小心眼儿。当然了,你是苦孩子出身,老夫知道你是个过日子的好孩子,但你得学会放手,学会如何做一个好东家,好将军,好丞相。老夫知道你聪慧无比,赚钱更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总不能事必躬亲,事无巨细都要抓都要管。若是这样下去,上阵杀敌,你自己一个人上去拼命就是了,让众将士站在原地观看。岂不是屡屡吃败仗吗?” 倪土知道程咬金在传授他半生以来的成功管理学,倪土便细心聆听便是了。 “阿翁,不好了!”程政慌里慌张从门外奔进来。 “何事?”程咬金被程政赫然打断他教子教孙的课堂,很是不满,皱着眉头呵斥道。 “阿翁,长孙润来了,嚷嚷着要咱家给他们赔偿。” “赔偿?什么赔偿?老夫何时欠他们东西了?” “长孙润说,倪土霸占了他家的店,还说俺杀了他家的奴仆,还有咱们让长孙家在长安脸面丢尽,这些都需要俺们来赔偿。” “赔他个鸟!长孙真是老不要脸,自己做了错事还怪罪咱们程家了?”程咬金顿时有些火大。 “陛下没有追究他私自放出山贼一事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他还踩着鼻子蹬脸,跟老夫要赔偿?”程咬金气愤愤地在屋内来回走动着。 “陛下当初也只是说俺们杀了他家一个狗奴,赔他家一只狗便罢,他竟然还好意思跟俺们要其他赔偿。” 程咬金在独自生气。 程政也急得直挫牙花子。 倪土却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阿翁,陛下既然开了尊口令咱们赔他长孙家一只狗,咱们不妨遵旨照办就是了!” 程咬金听了恼火地说:“甭说一条狗了,一地鸡毛老夫也不给!” 不给,刚刚说完,程咬金便咂摸出倪土的坏水来了,急忙转身问道:“小子,有什么坏主意,尽管说来!” 倪土嘿嘿一笑。 程咬金也气得乐呵起来。 程政却一脸纳闷,挠着头皮问道:“阿翁,兄弟,你们在说什么?” 倪土却跟程政说道:“兄长,帮我办一件事儿。” …… 正文 第0191章 天地物皆可盘 一条被打残了的庞然大狗被人抬到长孙润的家门口,径直丢在了门板上。 贾二对着长孙润家的管事说道:“遵陛下旨意,程家前来送狗一条,以抵你家狗奴命一条!” 长孙润家的管事听了恨得牙根紧咬,又一阵紧跺脚。 要知道那家被宝缘斋吞并的店有他的份子钱,开业半个月来,赚了大把大把的钱财, 已经让他上瘾了。 大好的事业却被程政几下子就毁于一旦。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个管事能不着急加生气吗。 他本来见到程家的人就恨不得手撕牙咬了对方,结果还被当面羞辱一顿。 什么长孙家的奴仆,在你程家就被视为一条狗命了? 哪有这般糟蹋人的。 望着贾二离去的背影,管事破口大骂起来。 贾二却站住了,转过身来,掏了掏耳朵,问到:“兄弟们, 这条老狗在做什么?” 左右家仆答话道: “他好像在骂你啊!” “骂得可难听了!” “说你娶了娘子, 生的孩子没屁眼儿!” 贾二一听就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捋着袖子:“兄弟们,咱们是程将军的人,他骂咱们就是骂程将军对不对?” “对!”左右家仆齐声答道。 “程将军是卢国公的孙儿,他骂程将军就等于骂卢国公对不对?” “对!” 贾二把拳头攥得嘎嘣嘣直响,说道:“兄弟们,这人胆敢骂咱家的卢国公,你们说该怎么办?” “削他!” “好!上!” 一群奔远的人呼啦啦又奔回到长孙润的家门。 管事仗着是在自家门口,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强撑着挺直腰装出一副凌然大气的样子来:“尔等,敢在长孙家的地盘上撒野吗?” “撒野?”贾二瞧瞧左右,嘿嘿一笑,说道:“撒野是轻的,打你才是爷们!” 贾二说着话,早已伸出手去,将管事一把从台阶上扯下来,丢在地上,挥拳照着那人的脸上打去。 “平楞嗙啷……” 众人在围着地上的管事打起来。 站在周围的人一看不妙,前来给管事助威。 他们这些人哪能是贾二这等府兵行伍之人的对手, 很快便被打翻在地。 长孙家里听到声音不妙,赶紧呼啦啦朝门口奔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贾二收了手,指着地上的众人骂咧咧一通,说了一声“走!” 众人便随着贾二快步离去。 等转过了街角,贾二撒腿便跑。 身后的人扭头一看从长孙家里窜出来一大帮手持棍棒的人,也急忙撒腿便跑。 望着被打地满脸花紫的管事,再看看一脸狼狈的众奴仆,长孙润气得跳脚。 “在我们长孙家的地盘上,都被人打了,你们这群饭桶,就知道吃饭拉翔吗?他们才几个人就收拾不了?若是能把他们扣下了,就能让程家屈服了,反正是他们动手在先,咱们正好有理对他们加码,要求他们赔偿。对了,是不是你先骂的他们?” 管事捂着脸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哭诉道:“是小人先骂的他, 也怪小的们的确太无能了,但他们也太欺人太甚了!说什么用一条狗偿还咱家一条人的命,这不是明摆着骂人吗?老仆觉得就凭这一条,咱们还能打回去,打到他们府门口评理!” “他们是这样说的?” “是!” 管事这么一说,长孙润直接扬起鞭子来抽打在奄奄一息的大狗身上。 “我抽死你!我抽死你!” 噼里啪啦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在大狗身上。 似乎这条狗就是程政,就是程家的人。 狠狠地抽打方解心头之恨。 打累了,打不动了。长孙润吩咐道:“把这狗的脑袋切下来,挂在门口,挂个牌子,上面写上程政的名字!” “喏!” 解了心头之恨,长孙润这才长喘一口气,打开折扇扇着风,去往翠峰楼喝花酒去。 宝缘斋,卜算子对这个年轻的道门之首佩服地五体投地。 不说那些奇巧的商品,单就倪土新设计的弓弩便赞不绝口。 小巧地能够用一个小木箱子背负着行走。 用时,单手可拉扯。 力道却十足地强悍。 “早有此神器,大刀王珂也就能很快被降服了,不至于浪费贫道那么久的时间。” “道长,过去的事莫要再遗憾再抱怨再追究了。人应到活在当下,活好当下。过去的事就让他们过眼云烟,随风而去吧。留足了精力把今日活好。” 卜算子急忙里里道袍,肃穆朝着倪土作揖:“谨遵道门首领教诲。” 倪土摆摆手:“道长,你我单独在一起时,不必拘礼。” “可道门规矩怎能轻易打破?” “规矩不能破,但你我单独在一起时,咱们亦师亦友。我还是叫你师叔比较好。” 卜算子听闻,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感激的泪水。 “首领,如今佛门侵入中原,正有大兴之势头,而我道门却屡遭冷落,恐怕不久的将来,道门之尊位要受到威胁了。” 道门之争,在历史上反反复复多次。 但倪土懂得,儒释道,对于中原人而言,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不似欧欧美美等国家人,对自造的信仰,只要认可了,便虔诚无比,始终如一,誓死不改变。 中原人是觉得儒、佛、道、法,哪个立于当下,便启用哪一个。 战乱纷争,百姓苦不堪言,需要用精神来麻痹人们的痛楚,佛门兴旺。 一代朝廷新立,百废待兴,旧的秩序需要大刀阔斧铲除,新的秩序要树立,遵法的法家便出来遛一遛。 大刀砍得七七八八,又不能太过冷血,于是,介于法与道之间的儒家开始受尊崇。 冷酷之上要尊礼,新的主仆关系要界定。不能反抗不能弑君,不能有僭越之心,要老老实实衷心为奴。 等天下太平了,江山稳固,财宝无数,家产遍地,美女如云。天子以及权贵们开始奢求让这富贵荣华能够绵延不绝,长生不老。追求长生的道家开始被人尊崇。 儒释道法,哪个合适哪个来。 天地万物,一切皆可盘。这可是中原人的优良品德啊。 什么衷心如一,哪个有用我便用哪一个。 灵活多变,实事求是。 所以,对于卜算子的担忧,倪土总是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我给你一个任务。” “请首领吩咐。” 正文 第0192章 程咬金的担忧 倪土点了点头,说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生于宇宙,不过短短百年光景,师叔何不趁着大好光景去泰山与蓬莱寻仙问道?” 卜算子沉下脸来:“不是老道不想去,实在是觉得慧根全无,需要先觅得机缘, 方能前去。” “此言差矣。”倪土摇着头说到:“你可知熏陶一词?又可知‘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道理?想我当年也是处处倒霉,落魄地身无分文,沦为乞丐,又哪里有什么慧根, 但能随师父饱览仙境,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卜算子还是有些意志不坚决, 倪土便想着给他勾画一个美丽场景, 吸引他前去。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吾与师尊泛舟游于蓬莱水面之下。八百里瑶池奔来眼底,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往事云烟已过,只觉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师尊举杯置酒,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吾乃吹奏洞箫, 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吾曰:‘何为其然也?’吾答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 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师尊闻之,哈哈大笑,谓之:人生如浮云,飘摇无根蒂,恍如陌上尘。昨暮青山阿,今朝沧海澨。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倪土在吟唱,一旁的小童儿在快速记录,卜算子却在失神。 等到倪土唱和完毕,卜算子骤然哭着喊道:“壮哉!透彻哉!顿悟哉!怪不得师兄能够羽化成仙,难怪有这么高深的大彻大悟。好!既然世上的美景不常在,人生世事无常,贫道便下了决心去往蓬莱仙岛和泰山仙山云游一遭,也不枉此生啊。” 说走便走,卜算子一点儿也不含糊。 推辞了倪土的挽留和重金相赠,只领了两锭金元宝,便启程了。 倪土骑马送走了二人,却还是把马车给赶了回来。 卜算子说什么也要步行着去往齐鲁大地。 倪土拗不过他,也就将马车拽了回来。 到得宝缘斋门口时,却见到程府的管事在门口杵着,等着他回来。 “少郎,卢国公还想吃你做的叫花鸡,小的烦您给做两只,提回去好交差啊。” 倪土点了点头,说道:“你且回去,我做好了,亲自送到府上去。烦您跟卢国公禀报一声。” “好的,那老身就先回去了?” “好。” “不送!” 王玄策开始催促了,想着在春日来临,化冻之前启程,以免西北边疆有雪崩危机。 倪土想去询问一下陌刀打造好了几把。 程咬金早就想着将这利器搬出去历练一下。 不经过实战检验的武器,再怎么好,不见见血,就是废铁一块儿。 程咬金决定给倪土配备二十人的陌刀队,由倪土代表程家亲自带队。 当然,倪土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只是统领。真正掌握着这对队伍的还是程家的仆人贾二。 程政数次央求程咬金,要求同去,却被程咬金一口拒绝了。 理由是等他成了亲,生了娃儿才能上得战场。 程政憋屈地要死。 觉得他这个大将军若是不上阵杀敌见见血腥世面,都要被人嘲笑为软蛋将军了。 是啃着程家的老本在捞取军功爵位。 此时,长孙润家门口突然来了一对浩浩荡荡的人马。 有人从轿子里伸出头来,一看到挂在长孙润家门口的狗头,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我的大黑啊!你死得好惨呢!” 哭诉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即将要晋升为太子的李忠。 昨夜,他的大黑突然就丢了。 今日急忙撒出人四处寻找,一直寻找不到。 为此,李忠茶饭不思,愁闷异常。 结果在傍晚时分,忽然得到有人禀报,说大黑在长孙润家门口发现,只是现场惨不忍睹。 李忠差点儿晕厥过去,急忙令人驱车前往。 一路上,李忠想到了各种不好的场面,结果还是被眼前的实景被震惊地差点儿再次昏死过去。 强撑着颤抖的双腿,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来到大黑的脑袋跟前,李忠骤然双腿一软,瘫软倒地。 半晌,李忠哇地一下子哭了出来。 “我的大黑啊,你死得好惨啊!” 哭罢多时,长孙润慌慌张张奔跑前来。 他与李忠平素里算是好友,早已经知道了李忠已经过继给了皇后,下一步就是太子了。 “兄长,我为你道贺。”长孙润舔着笑脸说到。 “道贺?”李忠瞪着血红的眼仰头去看长孙润,“喜从何来?” “听人说了,你即将成为太子了,恭喜啊,恭喜!” “我当太子,关汝屁事!不是你当太子,你高兴什么!” 长孙润一听这话,脸刷地一下子白了。 平素里没少给这个家伙用金钱和美女贿赂,就是想着多一份投资多一份未来的荣华富贵,没想到李忠此人竟然将过往的友情一抹干净了,顿时将这不悦展现在了脸面上。 李忠很是讨厌长孙润这张苦瓜脸,尤其是此人冷面的时候最是让他心烦。 李忠厌烦地瞥头不去看长孙润,突然看到了大黑的眼睛正可怜巴巴地瞧着自己,顿时火冒三丈。 李忠噌地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抓住长孙润的衣领,吼叫道:“我问你,是谁杀了我的大黑?” “大黑?什么大黑?”长孙润吓得嘴唇哆嗦起来。 正文 第0193章 揍死这个家伙 “我问的就是这条大黑!”李忠直接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全都喷在了长孙润的脸上了。 长孙润瞥眼去瞧,不耐烦地说道:“这是程府赔偿我家的一条狗而已。” “程府?孤问你,程府送来的可是活狗还是死狗?” “当然是活着啊,被我鞭打一通后,我便将它的头搁下,挂在这里示众!” “什么!你这个王八蛋!我打死你!” 李忠说着猛地一推,将长孙润推倒在地上, 抬脚就照他的头部跺了上去。 “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杀我的大黑!还鞭打它!你打了它多少下?说!” 被打得鼻孔出血的长孙润哭着回道:“打了好几百下。” “什么!来人!给我拿鞭子来!我要替大黑报仇!” 鞭子到手,李忠便劈头盖脸地抽打下去。 长孙润疼得在地上翻滚不已。 程政本来在惩罚惹事儿的贾二。却从贾二口中得知,打长孙润打得对,因为他公然写了牌子挂在那条狗上,侮辱卢国公。 程政气得急忙率领众人前去惩治长孙润。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到长孙润家门口, 赫然见到一批人马守在那里。 周围围满了人山人海的看客。 这些人正伸长了脖颈, 瞧着最里侧的场景。 程政等人挤进人群,才恍惚间看到了李忠正手持长鞭鞭打着地上满地打滚儿的长孙润。 贾二打听了周围人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程政一缩脖子, 对贾二说道:“撤!赶紧撤!” 一行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呼啦啦朝着程府奔去。 回到府中便将李忠恼羞成怒,惩治长孙润的事儿笑着说给了程咬金。 程咬金听闻不但不高兴,反而一脸的沉重。 “阿翁,此事怪不得咱们半分啊,咱们送去的可是一条活狗。” “可你早就知道那条大狗是李忠小儿的了?”程咬金瞪着吓人的大眼睛质问程政。 程政知道程咬金发火了,急忙低下头去:“是,俺亲自捉来的。这几日它不知道咬伤了多少人呢,俺这是为民除害。” “好一个为民除害,今日老夫也来为民除害!”程咬金说着就拎起了大厅书桌两旁的仪刀,双手攥紧了朝程政窜去。 “哎呀呀,阿翁,您还来真格儿的啊?”程政吓得双腿一打颤,不听使唤地朝着门口窜去。 “你给老夫站住,今日非打死你这个惹事儿精不可!” 程咬金持着仪刀追赶,程政却快速地躲避着。 两人在庭院里追逐着,家仆们劝慰也仅仅是呼喊着, 不敢越雷池半步,生怕被卢国公手中的仪刀伤到。 此时,骤然领着食盒,跨步进门槛的倪土成为众人的救命稻草。 “少郎,快劝劝卢国公吧,要不然,大郎一定会被打死的。” 倪土瞧见了场院的热闹情景,刚想发笑,却迎面看到程政奔跑过来,躲在自己的身后。 “哪里跑!还不快来受死!”程咬金持着仪刀便奔来。 倪土本能地将食盒抬起挡在脸前,说道:“阿翁,香甜可口的叫花子来了,这次是两只哦。” 程咬金奔到倪土跟前,便停住脚,凑近食盒猛吸一口气,很是享受地咂摸了一下嘴巴,接着舞起仪刀就要往倪土身后的程政砍剁而去。 “阿翁,这是何来的!若是你不喜欢叫花鸡,我拿走便是!” “你敢!”程咬金一瞪眼, 将仪刀杵在地上,伸手指着程政说道:“老夫快要被这个不孝孙儿气死了!” 倪土回头问程政:“咋了?你又搞大了哪位重臣家小娘的肚子了?” 一句话让周围的仆人们乐得噗嗤笑了。 程政却憋红了脸, 噘嘴说道:“若是那样,阿翁才不打俺呢。” “那是因为何事啊?” “还不是李忠那混小子的狗的事儿。” 程政将今日所见事情经过大体说了一遍,还气哼哼地说到:“这等小事俺只是跟阿翁提了提,就见他火冒三丈,俺也不知道俺那里得罪了阿翁。” 程咬金气得再次抬手点化着程政:“你混球啊,李忠那小子现在是什么?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储君了!此刻他应该出现在咱们家门口,讨要说法。若是来,便是你的幸事,老夫守着他们打你一顿便是。若是他们不来,早晚让你脑袋搬家!” 程咬金气得将仪刀猛地往地板上砸一下,火石四溅,吓得众人纷纷低头。 程政这时才想到情况的严重后果。 “大不了,俺躲一躲。” “躲?你往哪儿躲?你躲得了初一,未必躲得了十五。”程咬金又是心疼又是焦急,脸上顿时显现了那些岁月的皱纹。 倪土微微一笑,说道:“阿翁,不必恐慌。让孙儿告诉您一件事。” 倪土说着便凑近程咬金耳旁,嘀咕起来。 程咬金一听,瞪大眼睛问道:“真有此事?你听谁说的?小小孩们不要胡言乱语。” 程政一听,就知道倪土有机密事情要说,忙凑近了耳朵去听。 倪土答道:“阿翁,此话来源于袁天师,孙儿从孙神医那里得知。” 程咬金一听此话,便凝眉瞪眼去瞧倪土的模样,瞧了半日,觉得倪土的脸色没有变化,这才点了点头。 “若是袁天师的话,定然不假,可眼下,他绝不会轻饶了政儿。” “这个好办!”倪土瞧了瞧凑近来的程政,对程咬金说道:“阿翁,这次我随王正使去往天竺国,可以带着兄长一同前去,既能让兄长见见世面,又能亲自测试一下陌刀队的威力,扬我大唐雄风。” 程政一听此话就乐了:“对啊,俺早就想出去闯一闯了,您偏不让。” 程咬金一听此话,气得将仪刀又挥舞起来了。 程政吓得一缩脖子退到倪土身后,生怕被阿翁一刀给劈了。 “你俩娃娃,真是不让老夫省心。此事一半怪罪倪土,谁让你挑拨政儿去鼓捣李忠的大黑的?” “阿翁,实乃我与兄长救了他,他应该登门叩头致谢才对,怎么还怪罪我们做错了事呢?” “什么?你们这是什么逻辑?干了坏事还有理了?好啊,教训一个是教训,教训俩也是教训,索性你俩一起来!” 程咬金说着撸袖子开打。 倪土吓得丢掉食盒,拉着程政就往门外跑。 程咬金持着仪刀便追了出去。 正文 第0194章 百姓齐告御状 太极宫门口外的大广场上。 近百人整整齐齐地码成数排默哀。 长安人最爱看热闹,尤其像这么庞大的告御状的队伍,还是头一回见。 只见这些人还有一个整齐的特点:每人身上都绑着白色的丝带。 有的甚至将胳膊缠绕紧了,再用一个绷带挂在脖颈上。 有的还裹紧了腿部,相应的咯吱窝下夹着拐杖。 更有甚者竟然是全身裹满绷带,如同一个粽子,躺在担架上, 连头都无法抬。 众人最前面站立一人,他泰然自若,闭目养神,双手高举于胸前,捧着一大摞堆积如山的奏章,略微数落, 大约有近百份。 太极宫门口, 奔出来两行侍卫,分列宫门两侧,加强了戒备。 给事中刘泠芳得了命令后,匆忙从太极宫奔出来,来到众人最前面的那人身前问道:“你们可要告御状?” “正是!”那人此刻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怀抱的可是所有在场人的状纸?” “正是!” “有何事,跟本官来做个笔录吧。” “好!” 那人抱着状纸随着给事中刘泠芳往太极宫方向走。 走到门口,给事中刘泠芳回身对这近百号的伤员说道:“汝等且归家去吧!大唐律制甚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汝等暂且归家等待消息去吧!” 众人都看望捧着状纸的人。 只见捧着状纸的人微微点了点头,众人才松了绷紧的神经,吆喝着,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连那位躺在担架上的伙计也起身,将散落的绷带缠绕了几下塞进包里,扛着担架挤出了重重的看客人群。 给事中刘泠芳面对此景,一愣神。 那位捧着状纸的人问道:“大人,你还告不告?不告的话,我们可要下班了。” “啊?”给事中刘泠芳差点儿惊掉下巴。 “来,抱着!” 那人说一声, 将满怀的状纸丢给了给事中刘泠芳。 “这……” 只见那人潇洒地拍了拍衣服,背着手潇洒而去。 “你给我回来,还得做笔录呢!” 那位背负着双手走远的人头也不回地回道:“笔录给你写好了,在状纸的最上面。” “最上面?”望着洒落一地的状纸,哪里还有什么原来的最上面。 那人又补充一句:“系着红丝带的便是,其余的状纸打着黑丝带。” 给事中刘泠芳这才寻迹从一堆状纸中扒拉出来。 捡起来,打开来,瞧了瞧,见写的笔录十分专业,这才点了点头,跟旁侧的两位士兵命令道:“将这些状纸给本官收拢起来,抱到本官的衙内。” “喏!” 太极殿内。 李治瞧着刘泠芳递上来的百姓御状看笑了。 肃立一旁的长孙无忌狠狠地瞪了一眼刘泠芳。 刘泠芳却面无表情地垂首肃立,用余光瞧着陛下的一举一动。 这个官儿虽然不大,但给事中的职位却让这些朝廷大臣们见一次便咬牙切齿一次。 不知道何时自己就出现在这些人的弹劾奏章里面。 又不知道他们是为何事而揪住了自己。 李治笑着看完了御状,便就御状直接丢在了地上,长孙无忌的脚前,吓得长孙无忌浑身哆嗦了一下。 李治瞧着这个心虚无比,被自己一个小动作吓得魂飞魄散的舅舅,冷哼一声。 “元舅, 您怎么看?” 长孙无忌冷着脸弯腰将地上的御状捡拾起来。 他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去读上面的文字。但随着文字的开头,存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骤然消失。 哈哈,原来不是告老夫的啊! 喝着茶水,又从茶杯缝隙里瞧着长孙无忌的这一极其夸张的表情变化,李治真想哈哈大笑。 这个老匹夫被自己刚才的小动作玩弄地快要魂飞魄散了吧。 就这样的胆识,还在背后对朕上次重用许敬宗,处理街头行凶一事,怨恨满腹,你是不适应自己丢权,还是不适应朕的权力重归朕这里呢? 此时的李治已经不似当年软弱地一匹,努力被长孙无忌在前面撑腰,扶自己顺利登上皇位时,对长孙无忌感激涕零了。 他反而对长孙无忌不识好歹,整日里喜欢挖自己的权力墙角,大权独揽,架空自己,大为恼怒。 武媚儿说过,吃人的老虎不可怕,打盹儿的老虎最可怕。因为老虎睡觉一只眼睁着,另一只眼闭着。 睁着的眼仔细瞧着每一个人的举动,牢牢地藏在心里,等待自己的疲劳和无力全部被卸除后,奋力扑上去,直接将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人几口咬死,几巴掌拍死。 他现在就是这么一只软弱无力,正在打瞌睡的老虎。 专门在心里开了一个记仇簿,某某某对朕显示傲慢,某某某对朕敷衍了事,某某某说朕的坏话,某某某是长孙无忌的走狗…… 到现在为止,这个记仇簿已经厚厚的一摞了。 李治要时常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回忆一下才能记起来,免得被遗忘。 三年来的零零碎碎都不足掀起多少波澜,但让他颇为震怒的是近日的皇后竟然跟长孙无忌站到了一条船上。 皇后竟然求到长孙无忌那里,让他同意把大皇儿过继给他,并立他为太子。 妻子是自家的,孩子是自家的,结果让这个舅舅俘虏了。能不能过继,立不立储君,竟然不问朕,反倒去询问这个老舅舅。 李治越想越是恼火儿。 自己还没开尊口呢,李忠早已在外面嚷嚷开了,还在外面大张旗鼓地造作。 这让朕的脸面情何以堪。 这个御状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着呢! 车驾论太子之尊,骄纵以太子之威,连狗都升格为耀武扬威的圣宠了! 这是狗仗人势,李忠仗着你元舅舅的淫威吧! 难道这大唐李氏江山改了名姓,变成了长孙氏了吗? 李治独自在运气,长孙无忌陡然变得异常欣喜。 他在故意拖延阅读的当儿早已想好了对策。 “陛下,老臣以为,此御状在冤枉陈王。” “哦?何以此言呢?”李治有些恼火地问到。 心里早已更增添了一份恨:你们果然沆瀣一气了! 好个皇后,好个李忠! 朕早晚要废了你们! 正文 第0195章 程花花掌财权 “陛下,状纸中对陈王所谓逾规行为的描述多为夸张。可见此文便有江湖说书人的痕迹。” 一旁的刘泠芳皱眉瞪眼瞧了瞧长孙无忌。 他显然觉得这个长孙无忌在指桑骂槐,明面上说写御状的人,实际上说自己言语太过浮夸了。 但现在还不是自己开口的时候,刘泠芳便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谨慎态度,肩膀一垮,双手一插袖口, 如站街人一般呆立原地。 倾耳,听这个老不要脸的如何胡吹。 “陈王为人自衿,一向谦逊有度,要求自己极为苛刻,严守法度规制,克己奉公,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此优秀之人怎么驱赶自己所属黑犬到街道上乱咬人呢?” 刘泠芳对长孙无忌的一派胡言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急忙拱手质问道:“敢问太尉大人,你言说的此人是何许人也?” “老夫说的自然是陈王了!” “若是太尉大人所言属实,令孙昨日之伤是何人所赐啊?” “这……”长孙无忌从来没碰见过有人斗胆对自己发难,顿时恼羞成怒。 他抬手指着刘泠芳怒道:“孙儿的伤是他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谁人摔一个跟头就把自己的脑袋摔成了狗头。下官怎么听说,是令孙为了一己泄愤,将黑狗杀掉,又将狗头挂于门口,还写了‘卢国公’名字的牌子。结果,等到狗的主人前来,令孙便被毒打了一顿。完事儿了,还披麻戴孝,以埋葬考妣之礼,为狗送葬,此奇闻可与令孙有关呢?” 李治听了这等奇闻,竟然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长孙无忌的家丑被人当众揭穿,老脸顿时通红一片,但到底是老狐狸,急中生智, 硬硬地编造出一个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来。 “你所言简直是一派胡言!身为给事中,所言及的一切当以事实为重,怎能风闻这些八卦,扰乱陛下的心思呢?” “太尉大人谬已!风闻言事乃先朝监察的有力手段。先朝能够根据传闻进谏或弹劾官吏,以弥补监察谋私漏洞,朝廷之风蔚为青岚。” “放屁!风闻言事,造成的是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老百姓有言‘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自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个正直的人怎会担心旁人的议论呢?先皇一直在谆谆教诲,百姓是水,朝廷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皇如此重视民意,若落实到具体的行动当中,最恰当的便是风闻言事。” 长孙无忌被怼得哑口无言,进而冷哼着换了角度去辩解:“说到了身正不怕影子斜,陈王与家孙皆正直之人。关于黑狗的谣言,实为谣言止于至善。陈王听到关于他的谣言皆起因于黑狗, 便想着斩杀于斯,但宽厚仁心, 舍不得下了狠手,便委托家孙处置。家孙也是左右为难,不忍下手,但为了陈王的名节,最后还是下了狠心处斩了黑狗。” “为了证明陈王止住谣言的清白,家孙便将黑狗之首摆放于家门口。陈王为了感激家孙,特上门来致谢。这才是事实,为何被谣传成了陈王鞭打家孙,让家孙做出污垢不堪的事呢?” 刘泠芳听闻,憋住浑身起的冷疙瘩,拱手说道:“吾乃佩服令孙的胆识,还有陈王的名节,佩服之至啊!”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不去理会这人。 李治听闻,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因为在他桌案上,手底下正摆放着关于此事的详细实情。 这些都是羽林卫如实禀报上来的。此内容跟给事中所言丝毫不差分毫。 可见长孙无忌为了袒护己方势力,多么地飞扬跋扈了。 长孙无忌和刘泠芳说完,不再言语,只等着李治给出答复。 李治便命令道:“给事中刘泠芳,朕命你查实此事,若果真有此事,便让皇儿李忠面壁思过三个月,并照价赔付重伤者。并将劣迹发文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喏!” 长孙无忌急忙说道:“陛下,此事不可如此办理!” 李治一脸黑线:“元舅,此话从何说起呢,还没查呢,若是这些人冤枉了皇儿呢,你说是也不是?” 长孙无忌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行为太过激了,已经造成了承认此事为事实的相貌了。 如此,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长孙无忌越发觉得自己不能着急,一旦着急就乱了分寸。 为自己的失态,长孙无忌心中颇为愤恨。 但等他转出太极殿,在广场上漫步时,突然咬牙切齿地怪罪起此事引发的背后黑手了。 “此事一定是程家那个老匹夫在捣鬼!我让你等着瞧!” 在程家正享受睡午觉的程咬金猛地一下子打了一个大喷嚏。 这喷嚏经天纬地,让屋子都颤三颤。 “你们这是干什么吃的?不给国公盖好被褥吗?”程夫人听闻了,从外间走进卧室,责怪起伺候在两侧的侍从。 程咬金揉揉鼻子,说道:“不怪他们,老夫盖得暖暖活活的。老夫担心不是被冻着了,而是有人在责骂老夫呢。” “谁这么大胆儿,杀他全家!”程夫人义愤填膺。 “哼!还能有谁!”程咬金端起热茶漱漱口。 一旁的程夫人立马觉察出了此话所指之人,便着急地问道:“若是他在宫中活动,对政儿不利怎么办?” 程咬金叹口气说道:“老夫得赶紧写一道折子,催促陛下尽快派遣王玄策出去了。只要队伍出了长安城,政儿和倪土这俩混小子就没事儿了!” “那个老匹夫一向心狠手辣,何况心眼儿极小,你就不怕他在半道上使坏,截杀咱们的两个孙儿?” 程咬金喝了一口热茶,长喘一口热气说到:“怕他不来呢,正好让他这老匹夫尝尝陌刀的威力!” “什么陌刀!简直是吞钱兽,转眼间陛下赏赐的五千两白银就花出去了。”程夫人颇为心疼钱财的流失。 程咬金拍着程夫人的手背说到:“拿钱换命,将来才能赚更多的钱,这是一项投资,就跟把花儿压给倪土那个臭小子一样。” 提到花儿,程夫人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也奇怪,将倪土的份子钱悉数交给了花儿,那个丫头竟然突然安分起来,跟之前的她完全是两个人儿。老身还以为她病了呢,等她的侍从禀报才知道,花儿给倪土的巨额财富震惊地无所适从了。” 程咬金最爱听这样的家事,一听到自己的一个想法有这等奇效,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0196章 大唐第一能人 长孙家,哀嚎的通叫声响彻偌大的庄院。 所有的奴仆听闻,都无不低头窃喜。 这个长孙润,平日里就对奴仆打打骂骂,没想到他也有今日啊。 长孙无忌对长孙润杀了李忠黑狗一事无所谓,但对他给那条狗披麻戴孝很有所谓。 “你阿耶还没死呢!你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披麻戴孝,行三拜九叩之礼, 难道你是嫌老夫活得太长久了吗?” 长孙无忌说一句便用鞭子抽打一下。 长孙润撕心裂肺地嗷嚎着,震得长孙无忌耳膜有些声声哑哑。 更可气的是,鞭子还没打到呢,长孙润就又嗷嚎起来。 长孙无忌觉得他在逢场作戏,打得更起劲了。 “阿翁,我跟您说了多少遍了,我哭的不是你,是那条狗!” “狗?你为一条狗披麻戴孝, 你为一条狗一路磕头, 腻味一条狗撒纸钱,你这哪是给狗行礼啊,分明是给老夫,何况还骂老夫是一条狗!你这混小子,近万名长安人围观,知道的是为狗送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老夫呢,而更多人却说你在为长孙无忌那条狗送葬!你这一闹,你知道多少人在看咱们长孙家的热闹!引人嗤笑!我长孙家的脸面都被你这不孝子给丢尽了!” “我不管!反正我自个儿知道是为狗送葬,不是为你老人家送葬!再说了!你很是希望我给你送葬,那是你自己以为的,跟我无关!” “什么?你还是嫌弃老夫活得太久了!”长孙无忌气得浑身打哆嗦,鞭子就一个接一个抽打上去。 长孙润是长孙无忌最小的儿子,老十二,两人年龄相差四十余岁,乃小娘子微端所生。 今日微端去长安城最大的寺院去烧香拜佛了。 她所去的地方,其名字为何, 若是读过时下正在修编的《长安志》,便可知其中的一句话“寺殿崇广,为京城之最。” 它说的便是大兴善寺。 大兴善寺初名名尊善寺,位于长安小寨兴善寺西街,它始建于晋朝,随后被隋文帝扩建,在隋文帝时期,长安名为大兴城。该寺占靖善坊,所以取城名“大兴”,取坊名“善”,改名为“大兴善寺”。 微端气鼓鼓地回来,因为在佛寺虔诚烧香拜佛时,身旁有一个少郎喋喋不休地说万事求佛不如求己。 微端恼羞成怒,顶撞回去。 那个少郎竟然大言不惭地言说:快回家吧,你家孩子正在遭殃。而原因就是因为你在佛祖面前顶撞于我,佛祖生气了。 微端生了一肚子气,佛祖显灵,他老人家怎么会欺负对他虔诚的人,而去袒护污蔑他灵性的人呢。 微端好好地记住了这个样貌俊俏,实则内心乌黑的家伙的面容, 她回去后要向夫君告状, 找人抓了这个小子,一定要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马车刚到家门口,却听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出来。 微端还没等下车,就大声疾呼:“润儿,是润儿!佛祖……”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昏死过去。 被仆人们七手八脚抬到家中,急忙唤了疾医。 经过汤疾医扎了针,微端才缓缓地醒来。 “润儿,我的儿啊,你怎么了?” 守在火炕前的长孙无忌看到她一醒来心疼的是那个不孝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微端急忙问道:“夫君,你为何要这般对润儿下死手?若是厌烦了我与润儿,你将我母子二人打发到乡下庄园便是,眼不见为净,省得惹你生气动怒打人!” 一句话说得长孙无忌更来火气。 他还有一肚子火没处撒呢,却被这个小娘子又纠缠不清,顿时郁闷之极。 “好啊,都嫌弃老夫了!走啊,都走!明日,你们便搬到乡下农庄里去!省得在长安城给老夫丢人现眼!” 站在一旁的长孙润一撇嘴,不耐烦地说道:“行!听你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你敢跟老夫谈条件?好!你说!老夫满足了你的条件,从此,你再也别想回长安了!” “不回就不回!谁稀罕!” “我打死你这不孝子!” 长孙无忌说着抬手就要打。 躺在炕上的微端顿时又唉喓唉喓痛叫起来。 长孙无忌忙去关心,问汤疾医:“小娘子如何了?” 汤疾医不愿意掺和正处于长安舆论风暴中心的这家人,便微微一笑,说道:“夫人无大碍,好生休养便是,我写个方子,给夫人服下药,好好睡一觉,明日这病情便可减缓。” 汤疾医说完便起身告辞。 “送一下汤疾医,一块儿去抓药回来。” “喏!” 汤疾医刚跨出门槛,便听到长孙润嚷嚷道:“我要把上官婉儿尽快娶了,你不知道她每日在家吟诵倪土的诗篇,已经完全被他着魔了!大唐名声被他倪土抢去了,滚滚财源也被他的宝缘斋给抢去了,我的女人怎能再让他给抢跑了!” “那是你无能!”长孙无忌咆哮道。 “你有能!你还不是给程家老狗给欺负地啥话也不敢言说!” “你混账!你给我滚!” “我混账,我滚,有本事现在就抬花轿把上官婉儿给抬来,我立马就滚!” “好!你等着!老夫现在就去给你抬来!” 听着庭院内的喧闹,汤疾医眯眼微笑着,心情十分愉悦,迈动着的步子都变得十分轻盈起来。 想不到这个倪土竟然有如此手段和造化。 不但学问了得,连实操都那么厉害。 不但懂得高深莫测的医术,还精通商业运作,关键是会诗词歌赋。 不但让大唐少郎们为之疯狂,连小娘们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来大唐长安不久,就已经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孙无忌逼迫地几近疯狂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能耐! 男人当如此! 若非如此, “汤疾医,你笑什么?” 一旁的侍从虽然也想笑,但忍住了。他见汤疾医笑得如此开心,便有些不公。 汤疾医瞥头瞪他一眼,怒道:“老夫不笑,难道要哭吗?” “身为男人,想要笑的话,就要这样笑。哈哈哈……”仆人终于找到机会唱舒胸怀地大笑起来了。 正文 第0197章 不小心被人撩 大兴善寺内,倪土正迈步在这古色古香的硕大寺庙神剎里。 混迹在一个小型旅游团里,听着小僧人边走边解说:“前朝天竺国僧人那连提黎耶舍、闍那崛多、达摩笈多在此传播密宗法旨,让我寺一度成为大唐与天竺文化交流史上一个璀璨夺目的地方。” “诸位请看,寺院的整个建筑以佛教建筑为中心,形成南北平行的三条轴线,整体布局合理, 建筑雄伟。” “长安城有六爻,此地尊处九五之地,宇文恺当年扩寺而镇之。它是隋朝第一所国立译经馆。以密法奥秘,不经灌顶,不经传授不得任意传习及显示别人,故称密宗, 乃我大唐汉传佛教形成的宗派。” 若是让倪土解说,可能会比他知道的还多一些。 随着平定四方疆域, 大唐进入盛世时期,尤其是伴随玄奘东归后,这里便成为长安翻译佛经三大译场之一,也会成为中原佛教密宗的发源地。中原大地的佛教将以此为圆点,向广袤的天地辐射出去,传播属于中原人的救世文化。 大唐盛世,吸引世界人奔来吸取文化的营养精华。包括日本、新罗、朝鲜、天竺僧人、商人、学者纷纷前来学习。 大兴善寺高僧惠果的弟子空海学成归东瀛,创造了日本真言宗和日本文字,因此,大兴善寺也被认为是日本佛教密宗的祖庭。 大兴善寺的辉煌,在后世的浩瀚诗文的记载中可见一斑。 “隔窗栖白鹤,似与镜湖邻。月照何年树,花逢几遍人。岸莎青有路,苔径绿无尘。永愿容依止,僧中老此身。” “青青伊涧松,移植在莲宫。藓色前朝雨,秋声半夜风。长闲应未得,暂赏亦难同。不及禅栖者, 相看老此中。” 世界顶尖级的科学也会在此寺庙内产生。 在一行和尚住持时, 寺内僧众对天文、数学的研究将西方科学甩出去好几个海洋。 唐朝对科学的重视,以及对求知的探索,远超后来元明清几个王朝。 一行受诏改历,组织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天文大地测量工作。这次测量,用实测数据彻底地否定了先朝的“日影一寸,地差千里”的错误理论,提供了相当精确的地球子午线一度弧的长度,对世界天文产生重大影响。 他还制造了世界全自动鼻祖的开元水运浑天俯视图,也就是后世称谓的水运浑天仪。 依靠水力而使其运转,能模仿天体运行的仪器,演示日、月、星辰的视运动,测定时间,附有的报时装置可以自动报时。 这个浑天仪的制造灵感来自张衡的设计,上刻有二十八宿,注水激轮,令其自转,昼夜一周, 恰恰与天体周日视运动一致。除了表现星宿的运动以外, 还能表现日升月落, 当然比张衡的水运浑象仪更加精巧、复杂了。 虽然现在还见不到,但可以想象,当水运浑天仪造成之后,置于武成殿前,文武百僚观看后,无不为其制作精妙,测定朔望、报告时辰准确而叹服,共称其妙。 特别是在水运浑天仪上,还设有两个木人,用齿轮带动,一个木人每刻,自动击鼓。 一个木人每辰自动撞钟。 这两个木人是运用机械原理而制成的机器人。 这是一个十分巧妙的计时机械,是世界上最早的机械时钟装置,是后世机械类钟表的祖先,比西方最早出现的威克钟要早六个世纪,这充分显示了华夏劳动人民和科学家的聪明才智。 为此,一行和梁令瓒以获得天文钟的发明权而永垂史册。 英国著名科技史家李约瑟博士专门为此撰文称:高僧一行和梁令瓒所发明的平行联动装置,实质上就是最早的机械时钟,是一切擒纵器的祖先,走在欧洲十四世纪第一具机械时钟的前面。 经历了大唐的繁华后,后世的大兴善寺会遭火灾,毁损。 大唐盛世的光影也会随之消亡。 漫步在眼前繁华的大兴善寺内,望着接踵而至远行的香客,身处于僻静优雅的寺庙角落,倪土不由得感叹,事实上,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能拥有这么一大片闹中取静的优美环境实属难得,大兴善寺当成后花园,成为长安人士生活中的一部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倪土终于可以享受这份恬淡的沉寂了。 一大早听王玄策派人来说近几日便要出征。倪土趁空到街市上购买一些所需用品。 挨过饥饿的倪土,准备最多的便是干粮。 此世去往天竺国的路,路途多凶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多准备点儿干粮吃食总没有坏处。 玉米棒子还没从美洲引进南亚,大唐自然也没有。更甭提可口的玉米面煎饼了。也别说香甜的玉米窝窝了。 干果倒是不少。桃干和杏干,倪土买了一大堆。 这些可以装进行进的干粮袋。既可以止饿又可以补充营养,一举多得。 甘甜的馕饼,上面撒上芝麻,烘烤至干黄色,咬一口嘎嘣脆,照样买了一车。 王玄策没有给自己多余的甲胄。倪土也看不上用麻布充盈的所谓甲胄,便绘制了草图,说明了材质,让甄真儿拿给舅舅,尽快打造。 倪土自然美忘记穿在衣服里侧的护身软甲。 这样的软甲若放在后世,自然是工业最简单的产物,用一系列环环相扣的细铁链编织而成。但在完全靠手工的大唐,便是浩大而精细的工程了。 倪土没傻到跟考古出土的黄金软甲模仿,用黄金制作。那样的东西纯属花钱而丢命的好宝贝。 世上之物,要说硬度,莫非钢铁了。 掌握了精钢技术,甄真儿制造精细玩意儿更是拿手。 他这样的人最适合做这种富有挑战性的工艺了。有时倪土发现,甄真儿为了攻克一个难关,一坐一日不带疲惫的。 这让倪土想起了前生泡网吧的日子。一日一夜,深沉于此,便忘却了时光的流逝。 瞻仰了大兴善寺的巍峨和庄严,倪土却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至于哪里欠缺了什么,倪土想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感慨,不知道下次瞻仰此处时,会在什么时候了。 “倪土,救我!”一个女子的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倪土忽然转身…… 正文 第0198章 一起钻小树林 “谁?” 渐渐黑下来的傍晚,此时面对突然涌来的人流,倪土找不到是谁在喊自己。 “这里!” 倪土仔细辨认声音,四处寻找还是没能找到。 “呆子!这边!灌木丛,小树林里!” 不用去怀疑了,这声音分明是上官婉儿。 小树林? 大唐人也有这个特殊爱好? 上官婉儿也喜欢在四处透风的场所练习武功? 小树林只有一个。 那便是禁忌大殿旁侧的小竹林。 倪土终于看到哪里有一人露头朝着他挥舞手帕了。 缓步走进小竹林。 戴着毡帽的上官婉儿一阵风似地扑了上来。 “啪” 她一把攥住倪土的手腕便扭头拉着他往竹林里跑。 倪土紧张地大惊失色:“干嘛?光天化日之下……” 上官婉儿着急地回头,伸出食指放在了嘴边“嘘”地一声, 接着又狠狠地瞪了倪土一眼。 虽然隔着米黄色的丝纱,但那杀气腾腾的气息还是让倪土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 躲进了小竹林的深处,上官婉儿伸手搭在倪土肩膀上,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下去。 她的力气虽然不大,但倪土还是感觉似有小山塔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蹲了下去。 “怎么了?这么猴急?到我家……不好吗?” “啪!”上官婉儿一巴掌拍在了倪土的大腿旁侧。 一阵火燎般的痛痒让倪土差点儿叫唤起来。 倪土刚要做声,却瞧到上官婉儿将粉拳举起放在了他的鼻子前。 “我不叫,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别开玩笑!我跟你说,咱俩私奔吧!” “啊?为何?我还没想好呢!” “啪!”又一巴掌呼了过来。 “我知道你这几日就要去天竺国了!我也要跟你去!” “你也想去?想去的人海了去了,各种找关系去的,都被我几句话吓跑了?” “为何?” “从大唐到天竺,一路路途天气恶劣不说,要踏深潭草地、要爬白茫茫雪山,要过吃人的沼泽戈壁滩,除此之外,还有盗匪横行,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一定会被龇牙咧嘴歪瓜邪枣的脏老头子将你抢回山做压寨夫人,到时候就暗无天日,以泪洗面。” “你少来!” “啪!” 又一巴掌呼上了。 “我能做点儿什么吗?” “做什么?” “我能哭吗?” “不准!” “为何?几日不见你为何变得如此霸道!” “今日不霸道不行了,因为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趁着跟他们出来上香偷偷要溜走的。” “为何啊?就是担心我去天竺国一去不复返吗?” “你想得美!”上官婉儿一噘嘴,说到,“谁担心你啊,是长孙无忌今日上门来, 要说近日要用花轿将我抬了去,尽快成亲。” “啊?你要嫁给长孙润?这不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 “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对!倘若我被他们用花轿抬了去,就是说我这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这话形容地十分恰当,十分地形象立体!”上官婉儿对这样的新词儿很是感兴趣。 “为了不让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要救我。”上官婉儿说着便哭了起来。 “我想救你,就算队伍能带着你,也未必能夺过长孙润一路派人去截杀。九死一生,还不如躲到其他地方好好活着。” “可我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去呢。”上官婉儿焦急万分。 倪土也一时无措了。 金屋藏娇?藏到租房里,或者是宝缘斋? 但那个都不是长法,最重要的是自己即将远行,奔赴天竺国了,没人能设法保护上官婉儿了。 长孙家一定会厚颜无耻地发动整个长安人去寻找上官婉儿。 藏匿不是好办法。 正在思索期间,不远处的角门处突然有一人大声呼叫道:“小娘在小树林里,快来人呢!抓住她!” 倪土和上官婉儿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有了!跟我来!”这次,轮到倪土攥住上官婉儿的胳膊,拉着她火速地从小树林中奔跑出来,朝着另一侧的角门奔去。 “小娘,不要跑!主公要你赶紧回家!等待长孙家的大红轿子上门。” 不喊不要紧, 这一声喊让上官婉儿和倪土跑得更来劲了。 借着较为昏暗的夜色, 庙宇内有不少的一对对年轻情侣在偷偷牵手漫步。 后面的一大堆人追逼得太紧了, 倪土和上官婉儿只能边跑边喊:“让让, 让让!” 不免要一路冲撞开亲亲我我的情侣们,惹来一阵强烈的众怒。 但有一对思想开明的情侣刚要责骂,却见到冲撞之人也是一对拉着手儿的情侣,便笑道:“好一对猴急如焚的鸳鸯呢!这么火急火燎地要去驿馆吗?不如你我也同去?” 旁侧的俊美小娘俏脸儿一红,之后一个粉拳打在了男子的肩膀上:“你坏!你好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坏透顶的男人人人爱……” 跑出大兴善寺,一路向西沿着大道继续奔跑。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快跑!他们快要追上来了!” “快!” 一对漂亮的少郎和小娘牵着手在大街上狂奔,身后还有一帮人边呼喊着边追赶。 他们穿过了热闹的夜市,穿过了纷乱的店铺街道,穿过了寂静的街道,穿过了林林总总的护卫侍从站立的城门。 一路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引来无数人的赞叹。 “好一对俊俏的瓷娃娃!” “为人,当拥有此女!” “为人,当嫁此少郎!” …… 沿着太极宫的城墙根一路朝着太极宫的北门窜去。 半晌,终于在太极宫的东北门外站立住了。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上官婉儿问到。 “把你卖给皇上。” “啊?你让我进这里?一入皇宫深似海,还不如出家算了!” “不用出家!我找个有实力的人,你去拜她为师父,从此她就会保护你了!不用藏匿,不用躲闪,还是跟以前一样正大光明地活着,谁人也不敢跟你提婚嫁之事了?” “真的?你有这么好的办法?我要拜谁为师父,快来告诉我。” “跟我进宫便知一二了!” “这皇宫非是你我这等草民能进去的。” 倪土瞧见了宫殿门外有一个小院子,那里是宫女和小黄门平时的起居之地。倪土拉着上官婉儿便道:“跟我来,我有办法!” 正文 第0199章 男人真是可恶 上官婉儿被老宫女精心打扮,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俊美的宫女。 老宫女瞧着换好装束的上官婉儿一拍手,说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啊,老身就是一个女的,若是一个男的,定然要将你留在此处, 今夜便将生米做成熟饭。” 一句话说得上官婉儿俏脸一红,更显得楚楚动人了。 坐在一旁的倪土都看得呆了。 此时,一位年老的小黄门奔进院子里,尖声喊道:“倪少君,已经通禀好了,娘娘说可以见了!” 倪土这才回过神儿来,起身从怀中的口袋里摸出两枚银子,一枚给了老宫女, 一枚给了小黄门。 两位笑盈盈地接了过去, 表示感谢。 “跟我来,倪少君,我领你们进宫去!” 一行人垂首弯腰,快速地在宫内碎步小跑。 来到娘娘寝宫,倪土和上官婉儿肃立在一间大殿外堂。 “两位稍等片刻,待我进去后通禀一声。” “好,有劳了!” 一路低头弯腰行走地久了,不免有些脖子酸腰难受。 倪土和上官婉儿一下子没了管束,便在安静无人的大殿外堂扭着头,活动腰肢。 “咦?” 上官婉儿陡然看到了大殿墙面上悬挂着的几幅字画。 其中一幅画上画的是一大片碧绿的荷叶,以及红艳艳的荷花点缀其中。 一弯小舟在荷花池中摇曳前行。 船上一名和尚正探出半个身子到水面上去摘荷花。 旁侧,写着一行隽秀的字,上官婉儿好奇地念了出来:“河里荷花和尚摘去何人戴。” 正在活动筋骨的倪土自然而然地接了下一联:“情凝琴弦清音弹给青娥听。” “咦?河里荷花和尚摘去何人戴。情凝琴弦清音弹给青娥听。上联连用河、荷、和、何四个谐音字,难度不小,下联亦用情、琴、清、青四个谐音字,切情切景。” 上官婉儿为此又吟诵了一遍,觉得十分甚妙。 “啪!啪!拍!” 身后传来了拍掌声。 倪土和上官婉儿回身, 却看到一位美艳的贵妇绕过屏风出来。 倪土赶忙施礼:“小的拜见娘娘。” 上官婉儿也急忙施礼。 武媚儿来到那幅画作前, 瞧上画与诗句,说道:“此句乃本宫去年夏天所作,至今却没有寻找到好的下联,没想到今日竟被你答上来了。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婉儿急忙答道:“小女子名叫上官婉儿。” “上官?”武媚儿瞧着这少女生得甚是清丽脱俗,便看呆了。 一旁的倪土急忙帮腔说道:“娘娘,她的祖父是秘书少监上官仪。” “上官仪?原来如此,怪不得有如此学问!甚好!” 武媚儿观赏够了这个女子,便伸手捏住了上官婉儿的手儿,牵着她,来到大殿门口,望着池塘里的冰封河面,说道:“冰冻兵车,兵砸冰,冰碎兵车动。妹妹可有下联?” 上官婉儿紧锁眉头不知所措,无意间扭头去看倪土,却看到倪土假装打哈欠, 用手一指墙面上的一幅青龙图,又指了指屏风后侧的内室, 做了一个安睡的姿势。 上官婉儿知道刚才的那句佳对是倪土答出来的, 凭自己,简直是难上加难。 看到倪土刚才的比划,料想倪土早已经有了答案,但只是碍于武媚儿的面子,不好当年指出来。上官婉儿开始思索倪土所指之物了,“龙?”“卧?”“隆?” “龙卧隆中,隆兴龙,龙腾隆中升。” 武媚儿一听,不觉出声赞曰:“果神女子也。” 武媚儿心下高兴,牵着上官婉儿的手更是爱怜地不愿意撒手了。 两人开始聊一些家长,有说有笑的。 站在一旁的倪土跟透明似的,或许是站得许久了,便不由得干咳一声。 武媚儿被这声音惊醒了,扭头狠狠地瞪了倪土一眼,“你若觉得在此碍事,你可以回去了。” 上官婉儿听闻噗嗤一声乐了。 倪土却道:“娘娘若是喜欢婉儿姑娘,便收为弟子吧。如若不然,她可能以后就不是自由之身了。” 武媚儿听闻,那笑脸一下子转换了,怒斥道:“你要娶了她,还要把她关在家里,当宠物一样养吗?” “小的冤枉!”倪土哭笑不得地说到。 上官婉儿见倪土受了为难,急忙说道:“娘娘,的确误会土兄了,事情是这样的……” 上官婉儿便将长孙无忌逼婚一事大体说了。 武媚儿听了后脸色木然,并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倪土细细观察便知武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冲撞长孙无忌。 “心中有猛虎,细嗅花牡丹。” 武媚儿听闻,露出十分的惊讶之色来,问到:“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小的只是想起了古之往事,临时有些感慨罢了。当年吕后若是心慈手软一些,保全那些权势滔天的元老,说不定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神话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 “妇女能顶半边天?什么话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确实有些道理。” 倪土借机添一把柴:“其实,盘古开天辟地后,世界上本没有人,直到女娲造人始,人类才出现在千古九州之地。而在那一刻,并非男子占据统治地位,而是女性掌管天下。她们掌握着生育的话语权,更是能够享受众多男子的服侍,那段时期被人称为母系氏社会。” “母系氏社会?你说的虽然荒谬,但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那为何后来却是男人一直在掌权呢?” “这都是社会进步的结果。远古时期,部落战之间实行族外婚,子女跟随母亲生活,子女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母亲膝下的子女多少,决定着财富的多少和势力的大小,母系氏族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础,血缘关系成为了维系氏族成员的主要基础。” “那个时期的人,人人平等,互相保护,分工明确,统一分配食物,青壮年男子狩猎保护领地等工作,妇女担任采集食物、烧烤食品、缝制衣服,养育老幼等繁重任务,从简单的分工中,妇女从事的采集比男子从事的狩猎有比较稳定的性质,是可靠的生活来源,女性的作用较为突出。” “群居规模扩大,村居开始出现,以物换物,加工的生产工具出现,渐渐地,财富开始涌向聪明人,勤快人,聚集更多财富的人开始招募劳力,扩大生产,作坊开始出现,富裕起来的人开始将财富贡献给女子,女子也不用去劳碌,便能吃香的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主要的任务变为了教导孩子。” “在外劳作的男子渐渐获得了大量的人气,开始偷偷摸摸在外面养女人。此事一旦多起来,就变成了一种社会风气。之前占据家庭主导地位的女性奋力反抗。男子则采取断财断粮方式与之抗衡,相持不下,女子忍让,男子获胜,大摇大摆将其他女子领回家,原来男女在氏族中的地位发生重大变化,男子慢慢开始占据主导地位。与此同时,婚姻由对偶婚向一夫多妻制过渡,父权制随家庭出现,封建制度日趋形成,父系氏族按父系计算,财务由子继承,男子成为社会和家庭的核心,基本形成了男耕女织的局面,男主外,女主内的不同分工。” “综上所述,母系向父系转变是由于社会发展力生产的需要,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农业和畜牧业成为人类生活资料的主要来源,男子的劳动也由狩猎和捕鱼转向农业和家畜饲养业,占据了原来女子从事的经济领域,成为氏族主要经济活动的承担者,处于主导地位。由于经济地位的变化,最终导致了父系社会逐渐取代了母系社会。” “可恶的男人!”武媚儿和上官婉儿同时愤怒地说到。 正文 第0200章 凭么男人当家 就如何说服武媚儿,倪土直到孤身一人走出太极宫的时候,也没想明白。 只是因为母系氏社会与父系氏社会的转化,引起了三人激烈的讨论,最终以上官婉儿帮助武媚儿说出了“母仪天下,才有了万千子民”的观点,武媚儿一脸的骄傲和兴奋, 倪土才以彻底认输收了尾。 武媚儿当即允诺受上官婉儿为大弟子。 派人去请袁天罡过来,择良辰举行奉茶拜师仪式。 倪土约莫着到那时自己已经在远行的道路上了,也就不便于掺和两位聪慧又美丽的女子了。 武媚儿自从李治以爱妃当以保胎为由,拒绝让武媚儿觐见后,便一直空落落的。 跟自家姐妹说不得什么,跟刚刚重归于好的武家人又不能袒露什么新声, 也就这样闷着了。 上官婉儿聪慧过人,又是有求于她,更关键的是从管婆口中得知,此女子跟陛下一直娇养着的墨香儿模样几乎是同一个人。 当回禀完情况准备离去的羽林卫恰好撞见了,急忙躲藏在一个小角落里,与管婆一起细心观察上官婉儿好久,才下了最终结论:此人与墨香儿相貌极其相像,但不是同一个人。 武媚儿一下子捕捉到了什么把柄似的,十分洋洋得意。 陛下外面养着多少娇美女子,谁人也不知道,但武媚儿知道,陛下尤其中意一个叫墨香儿的女子。 听说此女子琴棋书画舞样样了得,甚得陛下欢心。 只是陛下一直以玩味的态度处之,每次只是以友聚之,并未收拢拿下。 对那女子这般用心,想来一定是用了真情。武媚儿每每想到这一点儿便醋意大发,只是目前这种境遇,他还不想因为一个女子得罪了陛下,失了宠幸。 从先皇隆幸自己到失宠,再到如今陛下的宠幸, 她等待的时间太过长久了。不能再让自己去忍受那份极其难受的煎熬了。 倪土独自一人朝着宝缘斋的方向而去。 夜已深沉,肚子还饿着。 武媚儿也没有管饭的意思,自己也就没好意思讨要酒菜。 眼看着就要暂时离开这个繁华的长安了,心里却有点儿舍不得。 今日一早的时候,薛梅儿派人送来了当初自己签下的卖身契。 倪土却并没有收下。 言必说:“诚信赢天下”,“既然当初薛梅儿于我倪土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说好了三年期限就做三年”。 李十三和薛家管事对倪土既是称赞又是敬佩,那些美妙的言语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其实,倪土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他要用这三年的非自由之身去搪塞一些无法避免的事情发生,譬如上次拒绝李治邀请自己立于朝堂。 那样守规矩的朝九晚五的坐班制,还时常因为一点儿大事儿熬夜加班,倪土打死也不想再重来了。 前生的加班难道还没够吗? 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难能可贵了。 自由之身,再加紧缠万贯,没有比这小日子过得最为舒坦了。 忙忙碌碌之后,随着夜幕降临,卸掉一身疲惫,独自一人漫步在这繁闹的街市里, 遛遍了此世消费的各色奇货与美食, 感慨中原文化的绵延悠长, 以及香火传递地如此全面。眼前的一切基本上跟后世的美食和珍玩相差无几, 只是少了工业加工的痕迹,还有那些林林总总的色素产品。 “阿母,给我来一包蜜三刀!我想吃蜜三刀了!” “好!给你买,只是不能吃太多,你还在长牙呢,吃多了糖,喂饱了牙齿里面的小虫虫,会慢慢长大成怪物,先把你满嘴的牙给凿出窟窿来,之后把整颗牙齿都会吃掉!” 扎着两个犄角的孩童忙提起双手叠罗汉一般捂住了嘴巴。 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不吃了!” 嘴里这么说,但双眼却始终盯着摊位上摞成高塔般的蜜三刀。 灯光下,那金黄的糖色越发地诱人了。风儿一吹,麦香气直扑鼻息,孩童不由得咽一口唾沫。 倪土微微一笑,跟摊主说道:“给我先包两块。” “好来!” 摊主麻溜溜地取了早黄油纸,用木镊子夹了两块递给倪土。 倪土也不包,直接弯腰蹲在孩子跟前说道:“想吃边吃,喏,兄长请客请你吃两块儿蜜三刀。但是记得吃完了一定要喝水漱口。” 孩童的口水早已流出来了,想伸手去接,却又不敢,但却是十分迫切想要得到。 倪土抬头去看孩童旁侧的少妇。 只见少妇满脸沧桑,定是被贫困和疾病折磨的不成样子。 少妇很是爱怜地抚摸着孩子的犄角,说道:“少君客气了,莫要惯坏了孩子。” “不打紧的,糖分少食,也有助于孩子长高。吃吧。” 孩子扭回头去看自家大人,见大人微笑地点头,孩童这才伸手将倪土手中的蜜三刀接了过去。 “还不谢谢少郎君?” “谢谢兄长!”孩童双手捧着蜜三刀鞠躬行礼。 “不必谢!”倪土看着这个孩童,脑海里浮现了前生自己的儿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孩童伸手夹起一块儿抬高胳膊去喂妇人:“阿母,您先吃。” 少妇笑了笑,“你吃吧,阿母刚吃了饭,吃不下去了。” “哦!”孩童有些犹豫,将蜜三刀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随后又放在了油皮纸里。 “兄长,敢问你为何要请我吃美食啊?” 倪土一下子被问住了。 是啊,平白无故,又不认识人家,干嘛要献殷勤呢? “兄长今日高兴,想着找个朋友一起分享一下我的快乐。” “哦?兄长有什么好事情啊?” “我啊?”倪土被孩童这般,顿时愣住了。 倪土心中在想:“我为了什么呢?为了排泄孤独吗?还是为了回忆前生的亲人?我能跟他说吗?说了他未必能听得懂吧。” 倪土笑了笑,抬手勾了勾孩童的鼻尖,说道:“今日东主给我发月俸了,这是兄长第一次凭借自己的能耐获得的钱财。所以,就想着把这份喜悦传递出去,让大家跟我一起享受这份难得的快乐啊。” 孩童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嗯!这确实是好事情,值得庆贺!” 倪土笑了笑。 那名妇人也会心地笑了起来。 孩童抬头询问妇人:“阿母,等我长大了,我也会赚钱的,到时候我给阿母买好多好吃的。” “好!乖孩子!快吃吧,手中的蜜刀儿小心掉了。” 倪土瞧着正在吮吸手指的孩童,说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书读好,书读得好坏直接决定你未来能赚到钱的多少,想要多赚钱就要好好读书,你懂了吗?” “嗯!懂了!” 正文 第0201章 砸了这家店 又包了一点儿蜜三刀,结了账,倪土便嚼着唐氏蜜三刀,继续逛游着大唐朝的夜市。 没有电,更没有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却有着各式各样的契子风灯,彩色纸糊在高粱杆做的灯笼里, 远远地望去,便有彩色绚丽的色点凑出一片又一片的花团锦簇来。 唐人舍不得放糖,更舍不得放蜂蜜,还舍不得放面,蜜三刀也就是一个很小的面疙瘩沾了少许的甜汁。不知道是植物油还是什么油,吃在嘴里,味道总是怪怪的。 “做这个?真是浪费了面了,还不如做成沙琪玛呢,那样的话,裹点儿葡萄干,夹杂点儿杏仁儿,味道不会因为蜂蜜和白糖太少而显得尴尬。” 倪土为此寻找了好几遍夜市,却从没见到过沙琪玛。 询问了几家卖吃食的老板,都似乎是看呆子一样地看待倪土,并摇着头摆着手。 以为倪土是个装逼学作外国人的傻二愣。 那眼神能把倪土的背影都给喷没了影儿。 倪土这才想起来,沙琪玛乃东北草原某族之圣物。 此物来源的故事有很多,其一,来自于胡闹。 某地任职的一位大将军,姓萨,喜爱骑马打猎,而且每次打猎后都会吃一点点心,还不能重复。有一次萨大将军出门打猎前,特别吩咐厨师要“来点新的玩意儿”,若不能令他满意,就准备回家吃厨子。负责点心的厨子一听,一个失神儿,把沾上蛋液的点心炸碎了。偏偏这时将军又催要点心, 厨子一火大骂一句:“杀那个骑马的!”才慌慌忙忙地端出点心来。 想不到,萨将军吃了后相当满意,他问这点心叫什么名字。厨子随即回答一句:“杀骑马。”结果萨将军听成了“萨骑马”,因而得名。 其二,来自于记仇。 有一位做了几十年点心的老翁,想创作一种新的点心,并且在另一种甜点蛋散中得到了灵感,起初并没有为这道点心命名,便迫不及待的拿上了市场卖。可是因为下雨,老翁便到了大宅门口避雨。不料那户人家的主人骑着马回来,并把老翁放在地上盛著点心箩筐踢到路中心去,全部报销了。后来老翁再做一次同样的点心去卖,结果大受欢迎,那时有人问到这个点心的名字,他就答了“杀骑马”,最後人们将名字雅化成“萨其马”。 但更为盛行的却是源于关外三陵的祭品。 起初,努尔哈赤远征时, 见到一名叫“萨其马”的将军带著妻子给他做的点心, 那种点心味道好, 而且能长时间不变质,适合带去行军打仗。当努尔哈赤品嚐就便大力赞赏,并把这种食物名命成“萨其马”。 他们南征北战,多以羊肉为食,偶尔吃上一口这裹着葡萄干的面食,口感显得极其佳妙。而且,此物乃干粮,又兼具可以包罗万象,使常年在外的军士们补充不同营养,从而备受欢迎,成为行军打仗的必备食品。特别是在打胜仗之后的庆功宴上,更必不可少。慢慢的,沙琪玛成为这些人的精神支柱,成为吉祥物,并升格为祭祀神灵时的供品。 占领中原地区,特别是入关后在京师开始流行,成为京式四季糕点之一,是当时重要的小吃。名字亦曾写作“沙其马”、“赛利马”等。 萨其马以其色泽米黄,口感酥松绵软,桂花蜂蜜香味浓郁,香甜可口,入口即化的优点,赢得人们的喜爱。萨其马吃了耐饥,被常年行走在京西古道的马帮和驼队当作了绝佳的行走美食,无意间让这道美食点心沿着京西古道走向了全国。 其做法,《燕京岁时记》中写道:“萨其马以冰糖、奶油合白面为之,形状如糯米,用不灰木烘炉烤熟,遂成方块,甜腻可食。” 前世的倪土曾在家给儿子做过。 技巧是不掺和任何一点水,以鸡蛋和面,擀成面皮,切成条状后,用热油炸之。 史书记载,有葡萄糖缠,枸杞糖缠,还有大部分的原料是青梅、瓜仁、芝麻仁、桂花等。 想想都流口水,倪土不敢相信,没有沙琪玛的行军能叫惬意的行军吗?没有沙琪玛的旅途能叫愉快的旅途吗?没有沙琪玛的干粮能叫有营养的干粮吗? 倪土决定在此次去往天竺国的旅途上把这一干粮欠缺给补上。 倪土甚至能够想象,自己坐在马车上,吃着沙琪玛,唱着歌儿,突然就遭遇了匪贼。 至于后面的情节就算了。 他能想象的是躺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吃着干果儿,喝着甘甜的清茶,透过车窗瞧着遥远的雪山,一路颠簸到天竺国。 今日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开始做萨其马,里面加上各种干果,各种食材,以便给将士们的干粮多一分营养配餐。 走出了夜市,进入一个稍微寂静的街道,扑面而来的却是浓郁的菜香气。 “包子!新鲜出笼的包子!快来尝尝啦!” 路过一家包子铺,浓郁的韭菜馅儿香气扑面而来,倪土急忙凑近了,喉结同时蠕动,带动干涩的嗓子做一个吞咽的动作。 店小二一看站在街道当央的是一名少郎,刚想招手做生意,却看到他穿着不俗,而让店小二极为惊讶的是他那张脸俊美地祸国殃民,顿时一愣神。 当倪土刚想开口要包子时,店小二伸手一指斜对面的一家店,笑着说着:“那家,那家的老板是个漂亮的寡妇!嘿嘿!” 寡妇?跟我何干?我要吃东西! 倪土心里直堵得慌。 见店小二又是微笑又是点头哈腰,倪土便心软下来。俗话说得好,举拳难打笑脸人。何况人家给自己指了一条更符合身份的用餐地方。 倪土低头查看自己穿着的华丽衣服,才知道这身份哪能去跟那些粗布衣服的人蹲在小板凳上,吸溜小米粥,大口大口咀嚼韭菜篓子呢。 倪土悻悻然继续低头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路,一股酒肉香味挟裹着异样的温度朝自己扑来。随便带来的还有一些汉子们的猜拳唱和的嚷嚷声。 更有一个汉子粗着嗓子吼到:“我说薛二娘,你也忒不仗义了!喝你的吃你的个把月了,老子连手都没摸到,更不用说屁股蛋子了!你再这样下去,老子非砸了你的店不可!” 紧接着是一群汉子的嬉闹声:“砸了!砸了!” 正文 第0202章 大偶遇薛三娘 “薛二媳妇,吃了你这么多年的酒水,却连手都不让摸一下,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酒肆内,有一说话瓮声瓮气的大汉爽口喊到。 “就是啊,人家对面卖包子的有时候还搞个买三送一,买五送二, 俺们也不奢求多喝你几碗酒水,只求享受一下特殊的贵宾待遇总也可以吧!”有个尖细嗓门的男子附和到。 “听说人家宝缘斋还有买五赠二,买一个宝盒送一块香凝脂,还送一件旗袍呢。甭说别的,那旗袍穿在身上,女人的身段,是山山,是沟沟,是平地, 是大还是小都凸显无疑。改天俺们也给你弄一身旗袍穿一穿?” “是啊,俺现在就给你量量尺寸,衣服的大小尺寸一定不能有分毫差池,要不然太小了,穿起来山儿太突兀,沟沟也太高!” “哈哈……” 荤话将酒楼里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薛二娘,赶紧地快给福利!” “就是啊!就是!” “轰隆隆……”店铺里顿时传出来砸桌子的响声来。 “凭什么哩?一帮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也不害臊!”一个甜美的少妇声音从店铺里间传出来。 娇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泼辣,让这声音愈加有了磁性的魔力。 “凭什么?凭你长得忒好看!让俺们忍不住就想做坏人!” “想做坏人?好啊,扈二兄长在此候着呢,想吃牢饭,不想吃我家的酒菜,你们直接去找他,花点儿银子还是能坐个好的牢房的。” “俺进去,你也得进去陪是不?要不然多寂寞,多无聊!” “小心我给你倒的酒里有蒙汗药,直接麻翻了你, 把你当猪肉给剔刮了!” “好啊!热水浴也是要洗的!” “大伙儿同去哈!” “好!” 轰隆隆……又是拍桌子又是砸板凳的,氛围十分热闹。 “可惜郑三没在!” 有人刚刚高喊一声,一队穿着衙役服侍的三名男子进入酒馆。 此时,酒馆里又有人高声喊喝:“吾家薛三呢!你家夫君们来了!”随后便是众人的哄笑声。 薛三娘听出了这是扈二在叫自己,便探出头朝着前店喊到:“你这饿死鬼,日日来白吃我的还想占我的便宜,看我不下药毒死你这汉子!” 前店的人也爽快,大笑一声:“好啊!生不能与你做夫妻,死后能搂在一起睡也是一种快活!来吧!我等着呢!” “好!我这便来给你收尸!” “收尸就收尸,最好给我擦洗赶紧了!再让你看看威武……” 荤话连篇,薛三娘气得快步走向前店。“皮痒了是吧?招打!你等着!” 后院内传出来薛三娘的声音,酒馆内顿时又起了一阵热闹。 热闹之中,一股粗狂的嗓门骤然在耳畔响来。“薛二媳妇,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说了你可别乐坏了!” 紧接着是一群汉子的嬉闹声。 “你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准是风流韵事的坏主意!我就不听了!”薛三娘声音不卑不亢。 倪土恰巧走到酒馆的窗棂前,透过宽大的窗棂,可以看到酒馆内部异常宽大。 而即使这般宽大的场面,也已经填满了人。 此时,麻布门帘一调起,里面出来一位美艳的少妇。 她一出来,店铺内喝茶的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去。 只见她二十岁出头, 身子早已如蜜桃一般成熟。 “薛三娘,我后背痒痒,过来帮我挠挠!”瓮声瓮气的男子调侃到。 “这么尊贵的活儿我薛三娘可攀不上,还是回家让嫂子给你挠吧!若挠着不管用便用马鞭抽,一下不解气就一百下!一千下!” 她端着一木盆洗碗水边说着话,边往店门口走。 她对粗鲁大汉这么一说,茶馆里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就算我有色心帮你,就怕扈大哥没小命回去!”薛三娘一边说着一边气哼哼地将木盆里的水猛劲泼了出去。 似乎那盆水就是那个泼皮无赖,她要拿她狠狠地出口气。 “哗…” “砰!” 刚巧,倪土正好走到店铺门口,倾听着薛三娘的声音,回想着她的容貌,不料那水儿竟然直接朝他这边泼了过来。 一整盆水毫无遗漏地全都飞向了正杵在门口的倪土身上。 菜叶子、油渍挟裹着浑浊,将要把倪土全身湿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倪土飞速地伸手,将店铺门帘下挂着的一把油纸伞扥过来,在全身翻转的时候,急忙将油纸伞打开。 “哗!” 浓烈的积水顺势从油纸伞上流淌下来。 “啊!”薛二娘大吃一惊,急忙丢掉了木盆,从怀里抽出手帕去给他擦拭。 倪土透过伞盖的下摆,瞧见女子的粉红色鞋子走近自己,他便缓缓地将伞放下。 薛三娘原本快速奔过来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因一副俊美的模样暴露在她面前。 薛三儿的手突然一颤,竟然双手高举,似要捧住他的脸来一波欺辱。 倪土也好不到哪儿去,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淡雅素美的俏佳人近距离接触。 那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面颊上,能把自己烘烤地芳心大乱。 此时,酒馆内的众人异样地静悄悄。 一位风韵十足的俏娘子这般亲昵地对待一个陌生少年,惹得店铺里,吃醋的醉汉们“嗷嗷”乱嚷。 “薛三娘,你若看上这个小白脸,也不能用这种打招呼方式啊!” “泼人家一身脏水,是不是想要脱人家衣服,趁机揩油啊?” “这个小白脸蛮不错的,不如让我来吧!” …… 一群汉子说什么的都有,说得如此不堪入目,骚得倪土和薛三娘脸红脖子粗! “对不起,少君!我不是故意的!” 倪土虽然没有被这温热的汤水浇到身上,但刚才的一幕却让他觉得祛了寒气。有这美丽的俏佳人亏欠了自己,更觉得从皮肤温暖到了内心。 尤其这娇羞的小脸蛋被春雨一浇,梨花带雨般地娇羞动人,倪土便怜爱不已,柔声回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薛三娘乍听到这样的话先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等到倪土抿嘴一笑,薛三娘这才会意,他不是有意为难自己,才“噗嗤”一声乐了。 “少君真会说笑。”薛三娘这般一笑,更加地气质迷人了。 薛三娘似得了鼓舞,想象到被浇了一身汤水的倪土,跟落汤鸡一般,顿生怜悯之心。 “少君,这般模样可别得了风寒,不如委屈一下,到店内吃点儿东西?” “好!” 倪土正好饿了,就想着吃点儿可口的小菜儿,再整点儿可口的小酒。 “跟我来!”薛三娘往店铺方向一转身,店铺内的人猛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众人看到此时的薛三娘已经红透了脸蛋,知道她起了芳心,顿时燥热难耐,纷纷扰扰聒噪起来。 正文 第0203章 争风吃醋械斗 在众汉子满脸鄙夷的神色里,倪土漫步走到最里侧靠着墙面的一个方桌前坐定。 背对着墙面,倪土一甩衣摆坐了下来。 就是这动作惹得众人嗤之以鼻。 倪土这才用余光打量众人,发现他们皆是短袖子脏棉袄的装束,显然都是一些干重活的粗犷汉子。 薛三娘手里拿着碟子、筷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黑陶酒壶,快步走到倪土跟前, 问到:“少君想吃点儿什么?” 倪土习惯性地说得:“夜深了,不已吃得太多,给我来一碗羊肉泡馍吧。” “羊肉泡什么?” “馍。” “么?” “馍。” “你到底要什么?”薛三娘焦急地问道。 此时,有人说话了:“这人假装是个有钱人,却净吃一些俺们平常吃的家伙。薛三娘,他说的是羊杂汤, 再加一个白馍。” “这等粗食, 是我等早上才吃的贱食,没想到这小子一句话就暴露了本质。” “看他这样子, 一定是被谁家小妇人包养的小白脸,这是又出来哄骗女人了,薛三娘一定不要上了这个鬼小子的当,大都是骗你这等鬼迷心窍之人。” …… 薛三娘回身朝那些人骂骂咧咧几句,之后转身继续问道:“少君,吃点儿什么菜?” 倪土不去管他们,继续说道:“来一盘夫妻肺片。” “夫妻?”薛三娘更是焦急了,不知道这是什么菜。 旁侧有人冷笑一声说道:“这个小子简直绝了,人不大,鬼心思倒不少。你们听听,夫妻睡片刻,夫妻睡片刻,话里话外就是在说一些荤话,比俺们还不要脸。” “这小子表面上文静,实则内心污垢不堪,简直是比我等还不要脸。” …… 听着众人的议论,薛三娘也不好意思起来。 倪土却笑着摇了摇头, 说道:“有什么好吃的,就上什么吧,四蝶小菜即可。” “好!我这就去准备!” 薛三娘刚转身掀开帘子钻进后院。 有人便来到倪土跟前,将一条腿踩在倪土桌子对面的木凳子上,一手剔牙,另一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小子,看你年纪不大,撩拨女人倒是老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薛三娘虽然是个寡妇,但她却是俺虎子的女人,你最好给老子放老实一些。” 倪土不卑不亢,说道:“我是是来吃饭的,不是来撩拨女人的,大哥把事情想复杂了吧?” “你的意思是俺想多了?哼!刚才你说的什么泡什么,又说夫妻睡觉,难道不是荤话?” “此言差矣,我说的是夫妻肺片, 羊肉泡馍,确有此两样美食, 只是你们孤陋寡闻罢了。没见过就不要怪罪别人说了。” “什么!你该羞辱老子,老子天南海北什么没吃过?天上的大鹏,海里的千年龟,老子都尝过鲜儿,却从来没吃过你说的那一些,你分明是在撩拨女人!” 倪土知道跟他们讲再多道理都没用,不如来一个简单粗暴的方式。 “你不信?你敢跟我打赌吗?”倪土抬眼跟这粗糙汉子正对眼神,不卑不亢地问道。 “打什么赌?” “我若做出来,你便把之前的话收回,跟我珍重道个歉。” “你若做不出来呢?” “做不出来,我就灰溜溜地走呗,再也不来这里用餐了!” “哼!美得你!你若做不出来,给老子跪下,郑重磕头道歉!” 倪土还未张口,旁侧一个光头大汉一拍脑袋说道:“俺来给你们做中,不过,俺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能胡乱做出一些菜来糊弄俺们,你做出来的菜品要让在座的大伙儿都说好,才算你赢!” 倪土信心百倍地点了点头,起身便朝着后院走去。 此时,有一瘦子恍然大悟,说道:“哎呀,这小子够毒啊,借助做菜,寻找跟薛三娘亲近的机会,我等上了他的鬼当!” 这人说着就要起身奔向后院。 “俺去监督他!” 一旁的光头大汉一把攥住了这个瘦子的胳膊,说道:“怕不是你也要去沾光吧?这个家伙即使沾便宜也不会太长久,你等把前门后门把严实了,小心别让这小子给跑了!” “是!” 七八人起身将门口吃饭的几人赶跑了,重新在方桌上摆菜置酒。 倪土来到后院的厨房,看到薛三娘正在端着一盆猪下水,朝着一个水坑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去?”倪土觉得那边荒无人烟,端着这么一盆好东西,肯定不是去喂鱼。 “这些猪内脏太脏了,谁会吃啊,只能丢掉了。” 倪土看清了盆里是猪肝、猪肠、猪舌、猪耳,猪头,顿时摇了摇头。 “别丢掉,把它们另放在一个锅子里煮了,我告诉你一道新的菜系。” 薛三娘一听,一对大大的眼睛盯着倪土出神:“这个,做菜你也会?不过,这些脏东西是没人吃的,最好不要碰,有人说这里面全是毒。其实,这些东西被丢掉了我觉得十分可惜,只吃猪肉和猪蹄子,才能吃多少东西呢。” “听我的,洗好了,放回锅子里猛煮便是!” 薛三娘端着盆子朝着厨房走去,按照倪土说的开始煮猪下水。 庭院里一个角落分明是下午刚刚杀了一头肥猪的现场,鲜血淌满了地面,不知道是谁觉得血染脏了地面,便用一个大盆子盛满了猪血。 倪土知道这些猪血也是好东西,便撒了一把盐进去。大厨老妇见这个小子败坏食盐,气得刚撸袖子上前要教训倪土,却被薛三儿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大厨老妇只得气得摔一个麻布,嘴里嘟囔着:“败家子,也不能这么祸祸食盐啊。这些食盐还是俺好不容易从长安城托人才买到的,没想到让这个小子给一把一把地丢进了猪血里,俺看着就心里霍霍地疼。” 等梅三儿将整个盆子里的东西洗干净了,倪土便让人放在温水里慢慢煮。 又空出一个锅子,将猪血倒入其中,令人加火猛烧。 倪土趁机做了羊肉泡馍。 羊肉泡馍与一般食馔不同,烹饪技术要求很严格。烙馍、煮肉、切肉、煮馍等工艺,一丝不苟。 这道菜的关键在于馍。 羊肉有现成的,调料也有现成的,但馍的加工却需要一个严格的标准。 和好了面,里面又放了白芝麻,花椒粉,擀至十分劲道的地步。 擀了薄饼,又找了一块儿瓦当,放在炉火上烤。 烤至金黄酥脆,麦香气浓郁。 随后开始调制羊肉汤。 羊肉焯水后,清水放入羊肉、花椒、八角等大料,砂锅炖一刻钟的功夫后加入白萝卜后再继续炖,羊肉汤就熟了。 薄饼干脆酥黄,倪土将它们掰成小碎块。掰馍讲究越小越好,这是为了便于五味入馍。之后丢在锅里,搅拌了,便用小碗盛放。 “今日我请客,请在坐的每位吃一碗羊肉泡馍。” 薛梅儿尝了一口,赞不绝口。“羊肉泡馍?这吃法独到,比羊肉羹类似,但馍却十分特殊。” 倪土微微一笑,“一会儿让你尝尝更好吃的。” 薛梅儿将一个又一个的小碗放在托盘上,赶往前店。 正文 第0204章 撕了这个小子 烹制精细,料重味醇,肉烂汤浓,肥而不腻,营养丰富,香气四溢,诱人食欲, 食后回味无穷。 良久,肉食煮沸的功夫,香气已经起来。 不少食客被吸引得透过窗户朝后院看过来。 倪土将煮好的猪耳朵切成丝,再将猪肚、猪舌、切成片儿,用辣椒油、花椒面等辅料制成红油浇在上面,用切了一些香菜、葱末丢在里面,迅速搅拌起来。 香味更加浓郁了。 食客们竟然嗅着这香味流出了口水。 取过一个小盘子,捞了一块儿猪血,切成条状,按花瓣的样子摆在盘子里,再把搅拌好的猪下水放在猪血上面。 倪土取过筷子夹了一口,尝了尝,这后世夫妻肺片的味道到底还是尝到了。只是夫妻肺片的原料是牛下水。在这个牛为耕作主力的时代谁敢随意杀戮牛啊。 只能用猪下水代替了。 用事先调制好的汤料浇在夫妻肺片上,搅拌匀实了,又在上面浇上一点儿红油。 顿时香气四溢。原本怒气冲冲,以为倪土抢了她位置的大厨老妇直咽唾沫,馋得要命。 “你可以尝尝,才能知道以后该如何配料!” 老妇似乎就等着这句话,撩起一大碗来,开始吞咽起来。 每张桌面上一道夫妻肺片,倪土的位子上除了这些菜,还有一碟醋芹,一碟木耳丝凉拌猪耳朵。 倪土捏起酒杯,吸溜一口酒水,感觉味道淡雅,但清新扑鼻,顿时胃口大开。 猪耳朵劲道, 猪肠味道雄厚,猪血绵延绝伦,伴着香菜和佐料的味道,倪土吃得忘乎所以。 “这些废品也能吃?” “看样子好好吃啊。” “恶不恶心?” 周围的人望着各自桌子上那一碟从没有人吃的猪下水,对倪土制作的食物嗤之以鼻。 哪里都有为了美食不要命的,有人用手指捏了一根猪耳朵,一咬嘎嘣嘎嘣地十分劲道,觉得不过瘾,又捏了一片猪肝,开始慢慢咀嚼如同吃药,没想到一下子竟然尝到了美味。 “好吃!” 此人一声吼,便下了手,抓了一大把往嘴里添。 他这么一说,光头汉子便抽出一双筷子从盆里子夹了一根猪耳朵,这么一尝,立马点起了头,跟那位食客相互映衬。 这样以来, 食客们那还客气,纷纷你来一下我来一下, 一会儿功夫就要将一桌前的夫妻肺片吃没了。 瘦子着急了, 生怕被倪土打赌赢定了,他要做一个挑剔,让倪土脸面丢尽,急忙拿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仔细咀嚼,登时瞪大了眼睛:“美味啊!” 众人这般惊呼的时候才想起要对倪土说声:“厉害。” 更关键的是要讨教做法。 倪土自顾喝着酒水,不去搭理他们。 薛三娘却站在一旁,亲自给自己斟酒。 倪土抬手去接酒壶,却见到薛三娘朝自己投来了异样灼热的眼神。 倪土急忙闪躲开来,却看到满屋子的食客没有一人说话的,都在稀溜溜吃着羊肉泡馍,大口咀嚼着夫妻肺片。 此时,倪土才懂得薛三娘为何对自己这般殷勤了。 “薛东主,为何不坐下来,一同与我进餐?” 薛三娘扭捏着身子刚想落座,一旁有人大声喊道:“三娘,再给我盛一碗!” “俺也再要一碗!要海碗!” “再加汤就要收钱了!” “收!进到你这店里,哪儿不收钱了!就算多盯你一会儿也得收费!” 薛三娘抽出肩膀上的布子隔空打了过去:“瞧你这臭嘴,敢情说我薛三娘是卖皮肉的!” “你当然不是,你单单这相貌就已经馋死人了,若再进一步,还不得死人哩!” 他这么一说,众人满堂起哄。 “再死人也比打赌输了赖账的人好哩!”她话里话外说的便是那个之前跟倪土打赌的虎子。 此时的虎子已经把一碗夫妻肺片和一碗羊肉泡馍干了下去,两碗皆底朝天。 他一听这话,却假装没听见,直接说到:“再各自给俺来一碗!” “没了!”薛三娘很是鄙夷地用眼角余光打量这个敢惹不敢撑的汉子,仍旧不动地恭恭敬敬站在倪土跟前,给倪土斟酒。 虎子一瞧自己的心意女子竟然拿自己跟对待旁人有差别,顿时醋意大发。 “好啊,你这忘恩负义的婆娘,俺虎子几乎日日在你这里吃喝,养你养得肥壮不已,却顶不住这个小白脸一顿饭的,俺看你分明是动了歪心思,想跟这小子今夜鬼混是不?” 薛三娘一听便怒了,撂下酒壶,便伸手破口大骂:“虎子,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儿!” “放干净?” 虎子将一碗酒一仰脖喝干净,随后拎着碗站起身便来到薛三娘跟前。 他用醉酒通红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薛三娘,抬手就猛地冲薛三娘脸上打去。 “砰!”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让在场的人顿时头皮发炸。 虎子一下子摔倒在旁侧的桌子上,将酒菜碗碟砸得稀巴烂。 虎子刚想爬起来,却觉得右手腕疼得撕心裂肺。 “这……这小子有暗器!” 他这么一吼,光头汉子立马一拍桌子,吼道:“敢动我胡汉二的人,找死!” “胡汉二?不如胡汉三的名字响亮。哪里的缩头乌龟?” 倪土沉静地手捏着酒杯,冷哼一声说道。 “什么?你敢鄙视我胡汉二?今日便让你尝尝我光头岭的厉害!兄弟们,好好教训这个家伙!” “砍了这个小子!” 众人纷纷一拍桌子,便抽刀抡棒,朝着倪土奔来。 此时,倪土旁侧的扈二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抽出刀子吼道:“京兆府好畤县尉在此,谁人休得猖狂!” 众人顿时一愣。 此时,光头汉子嘿嘿一笑说道:“哎呀,我等皆是良民,今日吃完饭活动活动筋骨而已,怎敢惊动了京官呢!” 虎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完,那毒毒的眼神露出了凶狠的精光,瞪眼瞅着倪土,似要将倪土活剥了。 薛三娘顿时着急了,马上央求道:“扈大哥,快快救救这位少君。” 倪土却抬手制止道:“我就不必劳烦这位扈大哥了。还是请扈大哥照顾好薛三娘吧,带她去后院!” 扈二本来很是犹豫,面对这么多凶狠汉子,自己却只有两个侍卫,如何招架地住,但眼神瞟到倪土那坚定的眼神时,顿时有了底气,急忙护着薛三娘朝着通往后院的门口走去。 他们刚撤离到门口,虎子便大吼一声:“上啊!给我撕碎了这个小子泡馍吃!” 正文 第0205章 左右手慢动作 “轰隆隆!” 众人举着刀的举着刀,举着棍的举着棍,纷纷借着酒劲朝倪土砸来。 倪土怀中摸出十几颗石子,一甩手,朝着周围的众人撒豆般撒去。 “啊!” “啊!” “啊!” “啊!” …… 周围的人顿时如机器割麦子一样,以倪土为中心呈波浪状倾覆而去。 甚至将后面冲上来的人也砸倒在地。 满屋子的桌子、盘子、凳子杂乱不堪。 “一群饭桶!废物!再给我冲!砍了这个小子!今晚把薛三娘轮流服了!” 一群恶犬得了足以让血脉贲张的奖赏顿时疯了一般再次朝倪土冲来。 倪土再次甩出去一大把石子之后,将瑞士金刚刀反握在手, 一纵身钻入众人之中,随着轻盈的脚步穿梭在一群群魔乱舞的狼犬之中。 倪土速度快得,让周围众人的动作陡然慢了下来。 在倪土眼中,那些人简直是在配合着自己做着慢动作。 倪土便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众人的缝隙里,顺势在这人的胳膊下划一个大口子,在那人的肚皮上斜着切一个口子, 在那人的脖颈下做一个切割的小手术…… 眨眼功夫, 众人便受了重伤倒地不起。 又是眨眼功夫, 倪土飞一般来到了虎子跟前。 一阵风将虎子额头上的碎发吹乱了。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陡然看到倪土就在自己跟前,而那把奇形怪状的刀子已经朝自己的眼睛扎来。 顾不及躲闪,只能用双手去捂眼睛。 “啊!” 一声惨叫,虎子也倒地痛叫着翻滚起来。 扈二摔门进来,指着地上的众人呵斥道:“大胆的狂徒,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来人,给我统统带走!” 他这一声喊喝,原本倒地呻吟不止的汉子们纷纷挣扎起来,朝着酒楼门口窜去。 倪土伸手一把抓住了虎子。 虎子吓得求饶道:“壮士,绕了小的一命吧!” 倪土伸手从虎子怀中掏出了一个银子包掂量了一下觉得够分量,说道:“多余的就当损害物品的赔偿了!滚!” 一松手,虎子跌跌撞撞撒腿便跑。 望着一溜烟逃走的众人,倪土打了打粘在身上的一点儿菜汁。 薛三娘及时从怀中掏出干净的手帕给倪土擦拭。 倪土不好意思地摆手制止。 此时,扈二望着满屋子的狼藉骂了一句。 倪土却觉得此人虽然正义不足,但却十分仗义, 关键时候能够保护扈三娘,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还算是对此人有些好感。 “多谢扈大哥今日帮忙了。” 扈二却十分熟练地抱拳回礼:“少郎好武艺,年纪轻轻就手段了得,令人佩服啊!” “咦?这是什么?”薛三娘从地上捡起一块腰牌来问到。 倪土一瞧却是自己在慌乱中掏石子时不小心带出来的府兵腰牌。 薛三娘递给了倪土,看待他的眼神瞬间更升华了几分含义。 扈二的眼神也十分毒,早就瞅准了腰牌上的字迹,又笑道:“想不到倪土贤弟是文林郎,在下京兆府好畤县尉扈山,在家排行老二,人称扈二。” 倪土再次抱拳回礼:“小弟卢国公麾下文林郎倪土,幸会!幸会!” “哦?原来是卢国公帐下将士,怪不得武艺超群,佩服佩服!” 人的名树的影儿。 不但这个扈二一听倪土是卢国公的人,顿时起了敬佩之心,连那两个侍卫和薛三娘也对倪土更加地敬佩万分。 为官之道,在于正统。 正统之中,在于择一个好的主子。 程咬金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谁都想投靠过去。 但就算是投靠过去了, 没有真本事还不是普通的士兵。 像倪土这般年纪轻轻, 就混出了程咬金的近身小官, 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众人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恨不得拜倒在倪土跟前,希望得到卢国公的赏识,从此飞黄腾达。 “刚才的那些恶犬们搅了几位的雅兴,不如拼凑一桌咱们喝个痛快!”薛三娘十分豪爽地提议到。 “好!甚好!” 还没等倪土推脱,扈二早已迫不及待地让手下人整理出一个好桌子,几条好凳子来,邀请倪土坐下。 倪土、薛三娘、大厨老妇、扈二,以及两名侍卫,一桌六人胡侃到了深夜。 净街鼓声敲响,打更人上夜班了。 扈二起身跟众人告辞:“今夜是我等当班,不能久留了,有机会改日再聚!” 扈二说着令人撒下一点儿碎银子,便起身走了。 倪土起身送别到店铺门口。 见夜已深沉,倪土便回身跟酒醉的薛三娘说道:“夜已深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一旁的大厨老妇伸手一把抓住了倪土的手腕,说道:“你别走!你走了!那些恶犬一定会回来报复的,很有可能杀了老妇,抢夺了薛三娘到山上泄愤。你能眼睁睁地看到一死一伤吗?” 倪土刚要嘱咐她放宽心之类的话,却听得屋里的桌子哗啦一声倒地的声音。 连带着碗筷声洒满地的清脆声响。 倪土和大厨老妇急忙快步跑进屋内,发现薛三娘早已醉酒不醒,倒在乱糟糟的饭菜里。 倪土和大厨老妇合力将薛三娘搀扶回房中歇息。 倪土守在宽大的餐堂内,望着凌乱不堪的场面,完美主义的毛病又开始作祟了,在心中谋划着用多久能将这些碎裂的桌子凳子修好。 没有现成的工具,倪土便写了一个纸条,站在门口,截住打更人,让他帮忙捎信给甄真儿,让他带点儿工具过来。 打更人一脸鄙夷地盯着倪土,刚要破口大骂,突然看到倪土从怀中掏出来一两银子,急忙伸手抽走倪土手中的纸条,又抢过了银两,说一声:“我办事儿,您放心!马上办妥!” 一溜烟的功夫,打更人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回屋中休息一阵子,却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起身,果然看到甄真儿肩扛着一个大木箱子前来。 甄真儿一进屋便看到了满屋子的狼藉,笑道:“土兄,你欺负薛三娘也不能这么猛烈吧!” 倪土正纳闷这小子怎么认识薛三娘,突然想到这个小子原本就是混子,就不再狐疑了,笑着一拳打在甄真儿的肩膀上:“去你的!是一群饿狼要吃小羊羔,被爱管闲事的人好心救下了。” “怎么了?怎么一脸苦瓜样?难道小羊羔没有投怀送抱?” “去去去!小子没个正经心思,罚你今晚不能睡觉,跟我一起把满屋子的桌椅板凳修好。” “啊?你得不到薛三娘也不能把火气撒在我身上吧!哪有你这种做兄弟的,见色忘义!” “去你的!快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