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诡话:寻骨问长生》 正文 第1章 我奶奶 祝由就是巫医,在东北也被统称为萨满,但和满族的萨满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在我出生前,我奶奶便是闻名十里八乡的“神婆”,三不五时的便有乡亲拎着山货、野味上门求医。 每到这时,奶奶便放下手中的烟袋锅儿,很有范儿地“咔咔”在炕沿儿磕几下,邀请客人坐下。 一般先是望气,随后才诊脉,然后拿起一支磨得锃亮的旧派克钢笔在信纸上写下药方,折好交给对方。 来者会将诊金扣在炕桌上的一口海碗下,多则上百,少则几毛,各随心意,人走之后,奶奶才会打开收下。 奶奶的药方总是很奇特,比如山洞里的蛛网、泥浆里的老蛤蟆、用了多年的蒸笼、生锈的铜钱、立春时节的雨水等等,这些神奇的药方十有八九药到病除。 但也有那治不好的病,奶奶看过后,一般会无奈地叹口气,说:“自古‘医病不医命’,这是上天要收人。您呐,还是及早准备后事吧!”然后将诊金如数奉还。 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大概是我刚上小学的时候,一辆小轿车载了一位病人来找奶奶,那个年代乡下能看见私人小轿车还是挺少见的,一堆光屁股拖着鼻涕的小孩起哄地跟着跑在后面。 病人身上盖着毯子,鼓鼓囊囊的,像是个大胖子,可是看脸却并不胖。 车上的人把他抬进来,等掀开毯子,看到的人无不发笑,他到底得了一个什么病? 原来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怀有“身孕”,挺个大肚子,胸部也胀得很高,比隔壁刚生完孩子的张婶儿胸脯还高。 起初他只是乳腺异常,到医院瞧,医生说是激素紊乱,给开了些药。 后来肚子越来越鼓,脸色越来越难看,每天吃点东西就吐,还嗜睡。 到医院一拍片子,可不得了,肚子里居然出现了一个胎儿形状的模糊肉团。 这病人也是一位大商人,趁不少钱,得了这种怪病,省里著名的医院全跑遍了,药吃了不少,肚子却越来越大,他的秘书建议实在不行就“剖腹产”吧,气得他把秘书骂得狗血淋头。 他又保守又丢不起那人,死活不愿意手术。正经医院既然不愿意去了,就派人四处打听,得知崇巫县残烛乡有这样一位医术高超的“神婆”。 商人本来不信这个,可自己目前这个熊样儿,只得一拍大腿,嗐,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叫人备车赶到这里。 来到奶奶这,穿着西装的男秘书说:“老太太,只要治好我们家老板,多少钱都行!”听那口气,很是居高临下。 奶奶冷冷瞥了男秘书一眼,又瞧瞧瘫在椅子上,挺个大肚子不停哼哼的老板,叫我妈去拿点南瓜籽儿来。 奶奶把烟锅熄灭,在炕沿磕磕,拈起南瓜籽嗑了起来。 看这老太太不理自己,男秘书皱眉,说:“老太婆你聋了吗?” 老板瞪了他一眼,用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道:“老人家,你看我这病……” 奶奶只是不停地嗑南瓜籽,很快瓜子皮堆了小半碗。等了半天,老板和秘书见她不开口,面面相觑,老板叹息:“看来又是白跑一趟,得,我们走了,打扰了。” 男秘书小声嘀咕:“p都不放一个,一个神婆拽什么拽。” “站住!”奶奶叫住准备走的二人,老板满怀希望地转过头,差点没把脖子扭了。 奶奶指指碗里的瓜子皮,说:“你回去把这个用清晨的第一桶井水煮了喝汤。” 男秘书一脸嗤之以鼻,“耍我们玩儿呢,老太婆?这玩艺儿能治病?” “你闭嘴!”老板制止了秘书,他犹豫了一下——自打得了这怪病,奇奇怪怪的中药没少吃,许是真有效果呢? 他说:“试试看吧。老人家,诊金怎么付?” 奶奶又点上烟,叭叭地抽上一口,道:“喝好了再来找我,喝不好,随你们砸我招牌。” 老板让秘书收下,秘书走的时候还在唧唧歪歪:“老板,这老太婆忽悠你呢,这玩艺能治病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奶奶冷笑一声,有点干瘪的双颊抽动了下,她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喜怒很少显露在脸上。 要用清晨第一桶井水煎药,二人自然要留在村里借住。隔日一早,他们又来了,这次老板也不要人抬了,自己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肚子依然是鼓鼓的,可气色已经好了不少。 一进屋,老板恭敬地深作一揖,“老人家,啊不,老神仙……您这药真是太灵了,早上煎了一碗喝,胎动停下来了,我这心也不闹腾了!昨天我们是有眼无珠,罪过罪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秘书打开一个手提箱,里面是成沓的钞票。 老板又央求道:“老神仙,请您再给开一服药,把我这病根绝了吧!” 奶奶不紧不慢地说:“你这病呀,是有来历的,你是不是平时不检点,有什么癖好啊?” “嘶……”老板一寻思,搔着脸颊讪笑着说:“您是指,生活作风?” 奶奶却摇头,“病从口入、祸出口出,我是问你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老板想了想,说:“也没有呀,平时各种应酬,胡吃海塞的。我一般不挑食,就算没有满桌子山珍海味,单给我鱼翅泡饭、海参炒饭也能凑和凑和。” 奶奶一语道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吃过紫河车。” 老板面色一寒,秘书小声在他耳边提醒,“老板,这老太婆有两下呀!你平时为了滋补壮阳,不是经常吃胎盘吗?” 老板狠狠瞪他一眼,“什么‘老太婆’,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儿!”然后佩服之至地对奶奶说,“老神仙神鉴呀,我肾虚,气血不足,找个老中医给我开了这服药,每月吃一回吧!” 奶奶接着说:“吃紫河车其实也不要紧,问题是你吃了不该吃的。现在你肚子里的这个胎儿本来就要降生,却被母亲抛弃,生生夹碎了流出来,后来被庸医卖给了你,你当作胎盘吃了。它已有三魂,但七魄不全,到了你肚里之后,恰逢你阴阳相交……” 老板脸上一红,“您真是活神仙,实不相瞒,我每次吃了这东西,就会找我的情人过夜。” 奶奶正色道:“阴阳互补,本是孕育新生的仪式,这个七魄不全的胎儿误把你的肚子当成娘胎,吸收你的精血生长起来,但它毕竟是个虚胎,也可以叫作鬼胎,越长越大,却无法真正形成肉身,最后只会把你吸干!” 老板面如霜打,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请老神仙救我一命,哪怕舍掉万贯家财,我也愿意!只要你救我一命,从今往后,我愿认您当干娘!干娘,救儿子一命吧!” 奶奶抬手,“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先起来。你这病光吃药已经不灵了,其实这胎儿也是无辜的,我需要做一场法事超度了它……”奶奶掐指一算,“再过三天便是初一,初一的子夜之时,我们在村里的打谷场进行法事,这三天你继续服我给你开的安胎药。” “安……安胎药?”老板大惊。 奶奶笑笑,“不先安住它,要怎么哄它走呢!” 正文 第2章 望气术 后来我问奶奶,当时是怎么看穿鬼胎的事情,奶奶简单地回答:“一目了然。” 原来巫医有种望气术,那男人进来的时候,奶奶就看见他肚子里有一团婴儿形状的气,在躁动不安。 后来喝了安胎药,这团婴儿形状的气变得顺了许多。 望气术不是什么封建迷信,很久远的时候,医生也会学习这一手绝活。 大名鼎鼎的药王张仲景,有一天遇到建安七子之首的大才子王粲,定睛一瞧,眉头一皱,上前说道:“这位公子,我看你气色大有异常,你的身体已经病了,到了四十岁就会眉毛脱落而死,如果从现在开始服用五石汤,可以慢慢康复。” 当时王粲才二十岁,正在襄阳做官,可是不受重用,每日郁郁不乐,饮酒纵欲无度。 王粲才高气傲,听一个老头说自己二十年后要死,自然是不信的,回了一句:“滚,老子没病!” 结果整二十年后,王粲突然双眉脱落,但后悔已晚,不多日他便病死了。 关于望气术还有一个传说。 战国时期的名医文挚遇见大夫龙叔,龙叔说:“我这个人很奇怪,别人夸我我不高兴,骂我我不生气;得到好东西不开心,失去东西也不难过;我看别人都是猪,我觉得自己也是猪,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死人。请问先生,我是不是病了?” 文挚便请龙叔迎着朝阳站在门口,眯眼一瞧,隐隐就望见龙叔胸口的一团气息流动,文挚说:“您的内心虚空平静,是个大圣人,可是人本来心有七窍,但你却有一窍不通,正是这个原因让你变得奇怪。” 自古巫就是医,医就是巫,“医”这个字有一种最早的版本,写作左“医”右“殳”,下面是个“巫”字。 但后来巫医分家,各行其是,巫渐渐被吸收进宗教,真正纯粹地流传至今的巫医,已是凤毛麟角。 三天后,奶奶摆阵做法,烧了一道符纸让老板饮下,然后拿狼毫蘸上兔血在他腹部写了一个古篆的“归”字。 老板的腹部当即小了下去,一下子精神饱满,活蹦乱跳,观者无不称奇。 这对奶奶来说,只不过是职业生涯中,经手的小小病例罢了。 老板千恩万谢,散尽家财的话自然是夸张,可是他也许诺要拿出重金酬谢。 面对一张写着长长一串零的支票,奶奶平静摆手,“酬谢就免了,你只需要答应我两件事就好。” “啊啊,干娘,您尽管吩咐!”老板点头哈腰。 “第一,县城里的小学太远,村里的孩子每天要走三、四里山路上学,给村里捐一座希望小学吧!” 老板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干娘真是菩萨心肠呀,我保证盖几栋漂漂亮亮的教学楼,师资教材什么的全部到位,沾您的光,我也做做功德。” 奶奶点头,“很好。第二……”她一指男秘书,“这是个小人,以后会妨你,把他开了吧!” 老板瞥了一眼男秘书,男秘书大惊:“老板老板,你不能听信妖言啊!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总不能因为外人一句话就开了我!大舅,看在我妈的面子上……” 奶奶不是没脾气的人,男秘书之前一口一个“老太婆”,根本不敬畏巫医,她早记在心里,借这个机会,治治这个没教养的后生。 原来秘书是老板的外甥,这些年狐假虎威、吃拿卡要、拉帮结派,老板早就烦透了,可是又磨不开这一层亲戚关系。 听了“干娘”的话,当即干脆利落地宣布把他辞退,不管秘书怎么抱着大腿哭号都没用。 打那以后,老板对奶奶分外尊敬,逢年过节都要送礼物,还四处宣传奶奶的神验,介绍一些疑难杂症的患者过来瞧病。 奶奶的本事,远不止这些! 但是这里我要扫下各位看官的兴,止住话头,先聊一聊我。 我叫林泽闽,因为是晚生子,生下来瘦骨嶙峋,看着像随时要断气似的。 可是奶奶却说我八字极好,命中有金印,也就是八字中有三个连起来的“九”,在古代这是帝王将相的命。 奶奶说:“这孩子凡胎金口,以后一定不能乱说话,否则会招来灾祸,我给他起个名字就叫谨言吧!” 可是我爸不太同意,按辈分我是泽字辈,我最大的堂哥,是我大爷去山咚的时候生的,起个名字叫林泽鲁。 后来家族里的孩子依次叫林泽豫、林泽徽、林泽渝,到我顺理成章就是林泽闽,其实我爸妈这辈子也没去过胡建。 我们这儿也有抓周的习俗,就是孩子第一个生日,在桌上放上笔、墨、纸、砚、算盘、钱币、首饰、花朵等物件,让小孩随意抓取,以此来判断孩子日后的前途,带有一种占卜性质。 比如《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抓周时抓到了脂胭钗环,惹得贾政一肚子不快。 我周岁的时候,家里热热闹闹了许多人,两张八仙桌拼起来,铺上红布,摆了许多物件。 当时人多手杂,什么香烟、手镯、扳手、抹布、游戏机都往上乱放。 众目睽睽下,一岁的我在杂物铺一样的桌上乱爬,我没有拿文房四宝,也没有拿玩具零食,而是被两样物件吸引了注意。 我左手抓住的是捣药的药杵,是用和田玉做的,右手抓住的是驱鬼的小皮鼓。 众人一惊,只有奶奶欣慰地点点头。 我爸环顾众人,说:“这谁放的?什么玩艺呀这是!” 奶奶杵着槐木拐杖走出来,朗声说:“我放的,我看闽儿八字不凡,所以想试试他。没想到他果真抓到这两样东西,这是天意,这孩子注定是当巫医的命!” 众人一阵哗然,我父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儿子,自然是说啥都不愿意。 一个说抓周就是个节目,不当真的;一个说时代不同了,孩子以后要做啥,让他自己选。 我父母你一句我一句,驳了奶奶的话,反正就是不同意我跟着奶奶去干那种神叨叨的工作。 其它亲戚也不同意,那年头林家出去经商、打工的人很多,虽说没有谁发了大财,可是总觉得出去见见世面,要比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好。他们都觉得,自己的眼界远胜过这个一辈子没出过县城的小老太婆。 奶奶只是叹息一声,摇头走了,然后我爸取下我手上的东西,硬是把钢笔和金币塞到我手里,笑着说:“闽儿以后要考大学、挣大钱!” 亲友们的欢笑盖过了我嘤嘤的哭声,这个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可是很多年后发生了一件事情,险些祸及全族,这才让林家知道,什么叫作天意难违! 正文 第3章 凡胎金口 高三毕业,我青涩的少年时代也算是结束了。 这年高考我发挥不理想,眼前有三条路——复读、打工,或者去某所三本大学混个学历。 我妈说甭管咋样,暑假回来散散心,帮着做点农活,等过了暑假再说。 我从城里学校回来之后,家里却发生了一些事情,村里有个恶霸叫作墨龙,墨龙父亲80年代就在外面做一些不干不净的生意,墨龙早早辍学,仗着家里有俩钱儿,带着一帮无业青年整天打瘸子、骂哑巴,干尽缺德事。 这一家是全村公认的流氓无赖,就差村支书给他们家门口挂个流氓证了。 墨龙家和我们林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一来我们林家低调;二来两家人家,一家住村东、一家住村西;三来林家有我奶奶这位神人坐镇,他们轻易不敢造次。 没成想,墨龙家居然跑来找我们家麻烦,起因是一条田埂,墨龙的小叔擅自把挨着我们家田的田埂挖了,硬说田埂这一块按理儿说是他们墨家的。 我爸也不知道他按的是什么“理儿”,找村干部评理,村干部让墨龙的小叔把田埂复原。 结果他在复原的时候,悄悄推了十公分,白占我们家的田。 我爸又找村干部,可村干部却和稀泥,劝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大道理讲了一箩筐。 田是乡下人的铁饭碗、传家宝,今年占一点明年占一点,不到三代人一块田不得归了别人家,所以这种事,历来是锱铢必较的。 每年全国农村都有为这事发生械斗甚至打死人的,真不是庄稼汉小肚鸡肠爱计较,换作城里人买套房发现短了两个平方,一样闹到法院,不动产那就是不能动的。 其实墨龙家那几个务农的亲戚,经常用这种制造“既成事实”的手段侵占别人家的田。 你看原本四四方方、豆腐块一样的田,就他们家那几块特别大,像过度发育的瘤子,一看就是占了别人家不少便宜。 我爸回去生了一晚上闷气,我妈怎么劝都不管用,我妈说奶奶这两天被干儿子请到城里瞧大病去了,要不等奶奶回来再说,奶奶在村里还是很有威望的,墨龙他小叔不就是瞅着奶奶不在,才来找碴的吗? 我爸越想越气,和大爷姑姑们一合计,一片主战不主和的声音。 于是某天清晨,我爸和二大爷、三姑父过去,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把田埂又挖了,推回去。 当然,林家不占别人的田,只是还原成原状。 可想而知,墨龙小叔怎么可能不找碴,他捧着鸡毛当令箭,非说之前的田埂是村干部定下的,不让动。 林家寸步不让,两家人就对峙起来,到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剑拔弩张,充满火药味。 这天我爸在田里拔草,墨龙这个流氓过来,嘴里不干不净,我爸不想搭理他。 哪知道墨龙很下作地掏出那话儿,对着我们家的田撒尿,滋了我爸一腿。 我爸恼了,举起锄子作个威胁的动作,墨龙突然大喊:“姓林的打人啦!” 然后一帮小青年不知从哪蹿出来,把我爸一顿揍,原来一切都是圈套。 一个小孩看见,跑到我家报信,奶声奶气地说:“林伯伯被人打得一头红红的。” 听见这话,正在剥毛豆的我哪里还坐得住,不顾我妈说:“小闽,等你二大爷回来!”我就冲了出去。 一路跑到田里,看见墨龙站在田埂上冷笑,一帮小流氓正在施暴。 我眼泪登时就涌出来了,冲过去推开他们,红着眼厉声喊道:“住手!住手!我报警了!” “哼,小兔崽子,你还敢报警?”人高马大的墨龙歪嘴接过狗腿子递来的香烟,双手穿着口袋,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烟上上下下地动,“是你爸先拿锄头要杀我,我们这叫正当防卫,我这些朋友都看见了。” 我爸捂着流血的脑袋说:“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是流氓村痞,不讲理的,打死了我,有王法治你们!” 看见我爸的样子,听着我爸的话,我眼泪更是哗哗地流,我说:“就为了一小片田,你们连人都不当了!?” 墨龙冷哼一声,“你们林家都是君子,怎么还斤斤计较,还骂我们祖宗十八代?呸!” 墨龙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我,“我告诉你,田埂要是不给我们推回来,我叫你们林家永无宁日,老子在外面跟过大哥也砍过人,治死你们这帮乡巴佬,比吐口唾沫还容易!我们走!” 墨龙转身带着一帮小弟走了,我一股热血冲脑,想上去拼命,被我爸死死抓住。 我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了,突然对着墨龙大喊:“墨龙,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家破人亡!” 墨龙恶狠狠地回了句脏话,走回来要揍我,我爸使劲推我,叫我快跑。 墨龙离我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他信手拨开田里的一株杂草,当他一脚踏上田埂,突然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两眼一瞪,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大哥!大哥!” 一帮小弟跑过来,使劲摇晃墨龙,有人大着胆子探了一下墨龙的鼻息,像触电一样缩回手,然后尖叫着大喊:“杀……杀人啦!” 县城里的警察赶来之前,我怔怔地看着墨龙的尸体,脑袋里嗡嗡的,毒辣的太阳晃着我的眼睛,让我阵阵晕眩。 村里的人在田地周围,也是越聚越多,后来墨龙父亲跑来,抱着儿子的尸体号陶恸哭,指责我们林家用了什么妖法。 这些声音好像离我很遥远,我隐隐的有种感觉,觉得自己闯祸了! 警察来了以后,虽然这一大帮子人添油加醋地胡说八道,警察就认一件事:“当时没人碰他,对吗?” 仔细一看,墨龙手指上有划伤,据墨龙朋友回忆,墨龙当时碰了一株野草。 村里有老人认出来,这草正是剧毒的“牛膝坠”,据说大黄牛吃了都会死,甭说人了。 不过邪乎的是,这种毒草一般长在深山里,怎么会从田里冒出来。 既然是一起意外,警察就叫大伙都散了吧,我爸早已被二大爷扶到卫生所去包扎了。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一段上坡路上,心烦意乱,可能是头一回目击人的死亡,让我受到了冲击。 可是这件事是不是太巧合了,上一秒我诅咒了墨龙,下一秒他就…… 难道这不是巧合!? 正文 第4章 路遇怪人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只手很粗暴地拽了我的胳膊一下,我扭头一看,吓得往后一跳,因为这个陌生人长得实在太怪了,而且穿着打扮也非常过时,好像电视剧里的人似的。 那个男人体格瘦小,还有点驼背,穿一件松垮垮、缀满补丁的皂色大褂,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两手拢在袖子里面。 他的小脸皱巴巴的,好像麻核桃一样,鼻头脏脏的,一对小眼睛的眼角糊满了眼屎,光滑的嘴唇上居然长了几根又长又硬的胡须,外往支棱着,还有两根蜡黄的大门牙突在嘴唇外面,这家伙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猥琐、暧昧。 拿“獐头鼠目”形容这个人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像老鼠的男人挤眉弄眼地对我说:“小老弟,你这是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啊?” 与人为善是从小父母对我的教诲,因此有人问路我也不会拒绝,便答道:“我从田里头来,正要回家去,大哥你是外村的人吗?住招待所的话往那头走。” “嘻嘻,初次见面,也没啥表示的,怪不好意思的!”男人像苍蝇一样搓着手,揪着帽子下面露出的细细的头发一扽,拽下来几根毛发来,拽过我的手腕,塞到我手里,“一……一点见面礼,这是好东西,好东西,嘻嘻!” 他喘着气说话,两只小眼直发光,看着怪异极了,我吓得赶紧缩回手,心想这个人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我转身要走,他又腻腻歪歪地拉着我,我看见他又黄又脏的指甲,恶心得不行。 他发出古怪的笑声问:“哎哎,小老弟,甭急着走啊!我有……有一个问题要问你,那啥,那啥……”他挠着脸,好像在艰难地组织语言,然后突然低声说道: “你看我,像个人吗?” 听见这句话,我顿觉后背一阵恶寒! 我曾听奶奶讲过一个故事,传说老老年间,若一个人走在山道上,会突然有个声音在后面喊“且住!且住!” 行路者扭头一瞧,那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只裹着破布,戴着破帽子的黄皮子,它像人一样站着,忸怩作态,挤眉弄眼,用野兽的齿舌生硬地模仿人类说话,道:“你看我像个人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黄皮子讨封,因为人是天地精华、万物灵长,如果人亲口说出:“我看你像个人!”那么这只黄皮子便可以省去千年修行,直接走捷径修成人身。 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千万不能如此作答,行路者一定要说:“你一副畜牲样!”或者更歹毒一点,说:“我看你像个皮筒子!”、“我看你像条围脖!”、“你是做貂儿的下脚料!” 作妖的黄皮子一听这话,吓得就跑了,再不敢纠缠你了。 我天真地问奶奶,黄鼠狼又不害人,举“口”之劳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直接让它成为人呢? 奶奶说,畜生变人万万年,人变畜生一念间。谁这辈子当人,谁这辈子当畜生,那是上天决定好的。 如果说你答应了,这只黄皮子固然可以走捷径变成人,可是折的是你自己的福报。 我又问什么叫做福报呢? 奶奶说,福报就是一个人的阴禄,是这辈子注定的多少福分,到你死的时候,你这辈子享的阴禄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还有一个故事,讲的是穷汉李老倌梦游阴间,他看见自己没多少阴禄,旁边却不知道是谁的阴禄堆成了山。 李老倌问阴差,阴差说那是小万三的,小万三还没出生。 李老倌软磨硬泡,借走了小万三的阴禄,回到阳间不久成了大财主。后来收养了一对行乞的母子,小孩便叫作小万三。 李老倌起了坏心眼,心想要是弄死小万三,不就不用还阴禄了?于是叫家丁放火烧死这对母子,哪知那天风刮得特别邪,李老倌全院失火,自己葬身火海。 小万三则背着母亲焦头烂额地逃出来,这事儿感动了知府,说他是个孝子,李老倌一家子烧死,又没后代,这些钱财就全判给了小万三。 虽然这是个民间故事,但可见,福报这东西是冥冥中注定的,除非自己作,否则没人动的了。 刚刚经历了墨龙的死,又被这个似人非人的家伙纠缠,逮着这样一问,我自然是惊吓异常,拼命甩开他爪子一样的手,说:“你不要碰我!”然后昏头昏脑地拔腿跑回了家。 我出了一身透汗,母亲正在担忧我爸的伤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撞邪一事,吃过饭之后我的身子越发沉重,稍躺了一会,竟然发起高烧。 我妈可是急坏了,又是拧毛巾给我用擦脸,又是给我熬姜汤发汗。 说明早要是好不了,就到卫生所看看。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深夜我醒过来,喉咙干得快冒烟,听见院子里阴风阵阵,那个尖细的嗓音隔着院墙在唱歌谣—— “小老鼠,上灯台, 偷油喝,下不来, 吱吱吱,叫奶奶, 奶奶不肯来呀, 叽里咕噜滚下来!” 念罢,它低低地说:“小林子,出来嘛,你为什么不理我!”那声音随着阴风吹进来,如在耳畔低语,叫人毛骨悚然,我愣是吓了一身大汗。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碰倒了床边一口大海碗,母亲跑来问我怎么啦,我瑟瑟发抖地说:“妈,外面有鬼。” 可母亲仔细听啥也没听见,加上我又在发烧,自然认为我是发烧说胡话,给我倒杯水喝,掖好被子叫我赶紧睡。 我害怕得几乎一眼不敢合眼,耳朵捕捉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后来半睡半觉又梦见那张怪异至极的脸。 隔日我高烧未退,母亲要带我看医生,可我一想到那个怪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家。 妈妈只好付了出诊费,把卫生所的大夫请到家,给我打了退烧针,开了点药,疗效并不怎么好,我觉得我的病多半是心理上的原因。 过去常听说谁谁吓病了、吓死了,我还不大相信,现在才明白这种事情的厉害,人的气一旦乱了,身体就出问题了。 我躺在床上,困乏无力,口中焦枯,头晕脑胀,真感觉自己要死了,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一到夜里,院子外面那尖细的嗓音就开始说话,他胡言乱语,有时候念诗,有时候还嚎两句歌,有时候哀求有时候怒骂,大体意思反正是叫我出去陪他唠唠。 好在奶奶及时从外面赶回来,我可算盼来救星。奶奶询问了我的情况,旁边的爸妈都听傻了,父亲还在坚持:“闽儿不是烧糊涂了吧?” “爸,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我抓着奶奶的手,流着眼泪说。 我爸妈并不是不信任我,可能站在大人的立场,总希望平平安安,不要有事发生,就下意识地否定了我。 但是奶奶却听得很认真,还向我询问了一些细节:“你那天咒了墨龙,他当场就死了?”、“那个人长得像老鼠?”、“你还记得他有几根手指头?” 我仔细想了一下,惊恐地回答:“四根!没有小拇指!” 奶奶点头,接着一声叹息:“看来闽儿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 母亲说:“妈,您给开个药方呀?” 奶奶说:“他的病倒无大碍,年轻人火力壮,去找一块老洋钱,用井水和冰糖一起熬煮,分三次喂给他,然后用老洋钱给他刮个痧,烧退了就好了。” 我爸妈松口气,可是奶奶眉头紧锁,似乎并不轻松,她拿起槐木拐杖说:“我出去溜达一圈!” 正文 第5章 保家仙 喝了老洋钱煎的水,母亲给我刮了遍痧,我的烧很快消退下去。 一家人喜出望外的时候,奶奶杵着拐杖,心事重重地走回来,拐杖上还挂着一个布包。 她把布包放在地上,用拐杖头挑开,里面是几块脏兮兮、臭哄哄的瓦罐碎片,上面涂满了泥巴。 母亲疑惑地问:“妈,这是……” 奶奶坐下,掏出烟袋锅儿点上,待吸着之后,说:“我从头开始说吧!闽儿,那天你诅咒墨龙去死,他一扭头真的就死了,其实这事儿,是你干的,但也不是你干的!” 父亲不爱听了,“妈,这怎么可能,常言道骂人无好话,我们两家吵架,骂的话比这过分多了,也没谁有个长三两短呀?” 奶奶摇头叹道:“我早说过,闽儿命格不凡,他是有金印的人。这‘凡胎金口’的意思并不是说,说什么来什么,当年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因为语言是一种咒,鬼知道人类有了语言,自然就害怕。但这语言呀,在不同的人嘴里效果是不一样的,闽儿说出来的话,就是最灵验的。” 我吓得捂住嘴,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我有个绰号就叫作“乌鸦嘴”,经常什么事我随便一抱怨,还真的就发生了。 奶奶指指地上的破瓦罐,“那天你咒墨龙去死,当时不止你们几个人,这玩意也在场,它听了你的话,就杀了墨龙。这东西发现你是凡胎金口,它替你杀了人,跑来邀功,向你讨封,因为它知道,只要你说出来,它一定能成人,因此就纠缠不放!” 母亲害怕地问:“妈,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奶奶说:“这个呀,是我从出事的地头边上挖出来的。你们知道墨龙一家是怎么富起来的吗?墨龙的太爷爷当年供了一尊保家仙,然后就陡然而富,这东西就是墨龙家的保家仙,准确来说,是供奉它肉身的仙骨坛!” 母亲不解,“他家的保家仙,为什么要杀墨龙?” “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墨龙太爷爷死后,家里人渐渐不把这个破坛子当回事。墨龙爷爷也就逢年过节烧柱香拜拜,去年他爷爷死了,他家又翻修,直接把这破坛子给扔了!保家仙不是真的仙,他们是山里的精怪,有点小神通能保一家人发财,可是脾气也大得很,这玩意儿记仇哩!” 奶奶用拐杖戳了一下瓦罐碎片,“失去一家人的供奉之后,看着墨龙家的小洋楼比以前更高了,整天吃香喝辣,这一切都是它给墨家的,它心里怨恨得很!可是这玩意也精得很,知道杀人会损自己的修行,一直在等机会。 “好巧不巧,你就当它面说了叫墨龙去死的话,它就‘奉’你的命去杀了人,这一手借刀杀人,损的却是你的福报。这事哪怕灶王爷告到天上,它也可以狡辩说,全是你指使的,它是清白的!”奶奶痛心地摇头,“闽儿,你可知道,你一个凡人,却以咒杀人,比拿刀子杀人还要损阴德,几乎是福报损尽,不但你自己今后要有厄运降身……” 说着奶奶又瞅了爸妈一眼,他俩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奶奶说:“而且会祸及林家,搞得不好,会家破人亡!” 我妈立即哭了,抱着我说:“闽儿不怕,有爸妈在。” 我爸跺脚骂道:“这墨龙一家,从人到鬼都不是好鸟!当时我被打爆了头,闽儿就说一句气话就搞成这样,要是我也有金口玉言,我就咒他们全家死光光,挫骨扬灰,下辈子变成一窝蝲蝲蛄!” 奶奶皱眉,拐杖在地上杵了一下,喝道:“祸从口出,别乱说话!” 事到如今,我爸不得不信了,长叹一声,“妈,这事可怎么解决啊?” 奶奶沉吟道:“我想法子和它沟通沟通。” “和它沟通?”我爸又不解又愤怒,“这个畜牲,依着我,林家出钱出人,修座塔把它给镇了算了!” 奶奶重重地用拐杖杵地,“老四,你从小被你爸惯坏,从来不听我劝,吃那么多亏一点不长记性吗?君子不和小人斗,这家伙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不能把它惹毛,你们不要插手,我自会出面处理的!我先去准备点东西。” 奶奶站起来走了,我爸追着问:“那东西再来缠小闽可怎么办?” “找把杀猪刀挂窗户下面,切记,只能挂一把!”奶奶回头特意叮嘱道。 我爸和村里杀猪的是酒友,一下子借来六把杀猪刀,前门后门院门窗户全挂上了。 吃完饭看会电视就躺下的我,并不知道我爸得意洋洋、自作聪明地把我们家的“防御”全面升级了。 这天晚上,突然外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把我给惊醒了,只听见那妖怪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好歹毒,居然这样害我!啊啊啊,好疼好疼!行,你不厚道,但我老灰是个厚道人,你交代的事情,我去给你办完!” 说完,外面阴风大作。 我交代的事情? 虽然这事儿是连着发生了,可当时距离墨龙的死已经过去四、五天,加上我一直生病,哪里记得我“交代”的事情。 直到听见外面有人大喊,“村子东头失火啦!”,我才猛然醒过味儿来…… 火烧得很厉害,墨龙家的小洋楼烧成一根巨型火炬,烈焰暄天、浓烟滚滚,天都被火光染红了。 火光中,还有浑身失火的人从楼上往下跳,摔在地上筋折骨裂,惨叫声凄绝不已。 村民拼命救火,后来救不动了,村长号召大伙把边上的其它人家给拆了,防止火势蔓延。 站在家门口看着大火的我,吓得呆若木鸡。 看着冲天的火光和黑烟,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说的是:“墨龙,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家破人亡!” 这可怎么办……我抱着脑袋蹲下来,痛苦地哆嗦着。 奶奶闻讯急忙赶回来,当看见院门和家门口悬着的杀猪刀,她暴怒起来,用拐杖抽打我爸,说:“孽子,你……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告诉你只能挂一把的。” 我爸辩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有关系!” 我站起来,一五一十地说明,家里人都呆了。 向来从容冷静的奶奶,却露出绝望的神情,两颊萎缩的咬肌抽动了下,“我说过,君子不和小人斗,不能把它逼急,为什么不能听我一句劝呢!这下子完了,林家等着家破人亡吧!” 正文 第6章 田间作法 “妈,你可得救救闽儿啊……”我爸扑通一声跪在奶奶跟前。 “你个山炮!让你不听妈的话!”我妈含着泪狠狠拧了一把我爸,对奶奶说:“妈,您最疼咱家闽儿了,千万想个法子啊!”她抱着我,两手不停颤抖。 奶奶青着脸,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锅,半晌没言语,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她。 良久,奶奶幽幽地说:“老四,还能补救,不过这回你都得听我的!” “妈,这回我肯定不犯浑了!您老说啥是啥!”我爸一听,激动地给奶奶使劲儿磕了个头。 奶奶吩咐我爸,说是咱村后的牛脊山有位护林员贾瘸子,他有一口黄铜包边的樟木箱子,让我爸去买过来,无论多少钱也要拿下,并且回来途中不能打开箱子看。 奶奶又叫我妈去准备元宝纸,剪成小人,要九百九十九个,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 此外让亲戚们分头去准备铜锣、香炉土、一麻袋黑鸭子毛、桌椅、瓷碗、瓦罐、白沙、红泥、墨斗这些物件,每样拿来,奶奶都得亲自验看,确保不出差子。 奶奶当晚在我家歇息,并把杀猪刀全撤了,用点燃的香在屋子四角写写划划,这一晚上我睡得特别踏实。 隔日警察来调查火灾的事,这真的是我们村百年难遇的祸事。 村里人都在谈论着墨龙家,各种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得哪哪都是。 听说墨龙家之所以着火,是昨天晚上墨龙父亲突然发疯,红了眼拿刀砍尸体,旁人肯定要劝阻他,结果在争执中蜡烛烧了灵堂,大火很快起来,加上起了风,火借风势,墨龙家转眼就烧成了废墟。 再加上因为是办白事,他家人和一些比较近的亲戚都在,一场火事伤了十三人,亡四人。 墨龙家就此破败了,村民嘴上虽然说着可惜的话,可嘴角边反而抑制不住幸灾乐祸的偷笑,他家作恶多端,大家都认为是报应来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天后,奶奶吩咐的物件准备停当。 这场法事比较大,奶奶选在敞亮的自家田里,从十点钟准备到深夜子时。 田间摆上了法案,供起“灰五姑娘”的牌位,插上香烛,摆起一排面食供果。 田亩中间挖洞,用白沙掩埋了瓦罐,奶奶递根针给我,我问:“奶奶,你要杀了这耗子精吗?” 奶奶语重心长地说:“巫医一般不杀生,天地有灵,一物降一物,我尽量不打乱阴阳平衡,只是要把它封起来。” 我点头,用针刺食指,将一滴血挤入坛中,然后我便退下了。 亲戚们几乎都到了场,站在田埂上助阵。不过属蛇、属龙的不能参与,另外孕妇也不能来,怕阴气冲撞胎儿。 助阵者统统身披麻袋,上面粘满黑鸭子毛,这是有讲究的,在东北民间信仰中,鸭子是属阴的动物,披戴此物,如同在鬼怪精灵面前隐藏气息。 子夜已到,起坛作法。 奶奶头戴鹿角冠,身披百色氅,脚踏鬼不惊,手持桃木剑串着纸钱,对着灰五姑娘的牌位喃喃诵咒,脚下起舞,随着手势,烛台上的蜡烛火苗儿像是有了生命般跟随着奶奶的动作忽大忽小。 保家仙分为狐、黄、白、柳、灰,灰五姑娘是所有灰仙的祖师奶奶,以她的名义拘传惹事的保家仙,它便不得不来。 “……五谷供奉,虔心跪拜;云开月现,仙师显灵。” 念到这里,族中一个属鼠的孩子坐在父亲肩膀上,双手高举铜镜,铜镜反射烛火光芒。 陡然间阴风大作,烛火跳动,竟变成绿色,倏地熄灭了。 奶奶左手掐诀,大喝一声:“五丁五甲阵!” 妈妈闻听,赶忙用丝线一牵,藏在草里的剪纸小人一连串立了起来,小人底部是用香炉土做的球,全部以丝线相连。 诡异的是,外圈的小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烧了起来,内圈的小人摇摇晃晃,被一团阴风吹得东倒西歪。 奶奶见状,厉声道:“孽障,胆大包天!” 她猛地用桃木剑一指,剑上纸钱登时自燃,那些小人像是打了鸡血,硬戳戳地站立起来,对抗着回旋搅动的怪异阴风。 其中一些小人仍在燃烧,火光摇曳,围成一个大火圈儿,田间隐隐传来刀兵甲胄摩擦声,好似数不清的天兵天将正在围剿妖孽,场面令人叹为观止,也感到诡异至极。 不断有小人被阴风绞碎,吹得到处都是。 “鸣锣赶妖!” 奶奶命令道,家人们一起鸣锣呐喊。 奶奶借桃木剑一甩,上面的火焰飞向阴风,兜头一砸,阴风搅碎了火星,现场一个孩子指着阴风说:“妈妈,看,大老鼠!”被母亲赶紧捂住了嘴。 “天兵”围剿、鸣锣威慑,那团阴风左冲右突,渐渐衰弱下来。 最终它扬起田亩中间的一层白沙,消失在下面。 奶奶念了一声“起”,瓦罐便从白沙中升起来,她飞块地蒙上红布,糊上封泥,然后用兑了鸡血的墨斗在上面回来弹线。 瓦罐剧烈摇晃,似乎里面的东西不甘受困,大伙担心坏了,生怕它会把罐子撞碎。 奶奶对着瓦罐斥道:“种因得果,你欠的,早晚要还回来。” 坛子里有个恶狠狠的声音说:“老太婆,本仙咒你不得好死。” 奶奶冷笑,叫人把瓦罐送到村东头那间破瓦房的院子里挖坑埋下,下面垫五块砖,上面要压三块砖,奇数为阳,同时暗合八卦之数。 奶奶一通咳嗽,赶紧用手帕捂住嘴,她脸色发白,一阵摇晃,我和我妈搀住奶奶,我担心她的身体,“奶奶,你累了,快歇着吧!” 奶奶摆手,语气依旧温和,“请神容易送神难,法事不能做个半截。” 看着奶奶苍白的脸色,我一阵揪心,只恨自己无能,像是怕她离开似的紧紧地抓住奶奶的衣袖。她安抚地拍拍我的手,然后又继续施法酬神。 已经困住这只保家仙,目的达成,奶奶便念咒恭送灰五姑娘。 一段咒语念完,突然烛火自灭,只留下两道袅袅青烟,案桌上供奉的大白面馒头和供果仿佛放了好几天似的,骤然变得干巴巴的。 奶奶则筋疲力尽,在要倒地的时候被我扶起。 以为事情解决,满脸轻松的族人们也是一惊,赶紧围了过来。 奶奶毕竟年龄大了,精气不足,对付保家仙的时候自己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这些事情她之前一直没提,就是怕人阻止。 正文 第7章 继承衣钵 休息一宿,奶奶缓过劲来,我爸迫不及待地问:“妈,你醒啦?这只大耗子往后不会再缠着闽儿了吧?” 奶奶摆手,“我只是把它封印起来,真正要解决,还得靠闽儿自己!” 我坚定地说:“奶奶,只要咱们不被祸害,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 奶奶点头,郑重地说:“你要做三件事情……” 第一件,我身上的灾祸会殃及全族,打今儿起,我要离开林家。 村东头那间破瓦房是守村人长贵的,他半年前去世,没有儿女,长贵生前受过奶奶的恩。 我就搬到那里去住,暂时充当守村人,到这件事真正解决为止,我不能剪发、不能杀生、不能破身、不能戴金银。 第二件,我爸从护林员那里得来的樟木箱子,里面是一张狗皮。 此狗生前忠厚,曾救过主人一家性命,主人却听信江湖术士胡言乱语,怕这狗成精,杀之剥皮。 这张狗皮铺在炕上,眼洞一直流血,家人觉得很邪乎,想扔了它,可甭管走多远丢掉,回来一看,它还在那里。 后来又准备架柴烧它,柴架好了,狗皮找不见了。直到柴堆撤掉,狗皮又好端端地出现在炕上。 狗皮传到护林员贾瘸子手中,他找奶奶来处理这个邪性物件,奶奶说:“这狗生性忠厚,带着怨气,却不作祟,已经是对主人仁至义尽,只是不舍离开家门,何苦这样折腾它。” 按奶奶的建议,用樟子箱子装起来,搁在祖先牌位下面,让它也承一点点香火,打那以后就一直消消停停,再无异常。 奶奶叫我披上这张狗皮,除了睡觉不得离身,借狗皮上的灵气避灾,但也是欺天之举。 第三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件,打今儿起,我要跟随奶奶学习祝由之术,直到有一天出师成为独当一面的巫医,亲自开坛降服保家仙,逼它认错,此劫才算真正渡过! 前两桩我爸妈勉强答应,可听到第三件事,他们愣了,眼神里满是犹豫。 我知道,这祸是我惹的,必须要由我来解决。 而且,身为男子汉,我希望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不是躲在奶奶身后由她解决一切。 我当即跪下来,说:“奶奶,不,师父,请受我一拜!” 奶奶高兴地拉起我,“闽儿,还是叫奶奶吧!” 转眼三年过去,我潜心跟随奶奶学习祝由之术,包括法咒、仪式、百草、望气以及杂学。 我在学校里严重偏科,但奶奶倾囊相授的这些技艺仿佛全部戳在我的兴趣点上,我就像海绵吸水一样贪婪地获取知识,磨炼技艺,而且我掌握的很快,似乎天生在祝由术上就天赋异禀,这也让奶奶倍感欣慰。 祝由和萨满同源,拜后羿为祖师爷,有千年传承。 世间异法,不外乎佛、龙、妖、鬼四大类,祝由属于地鬼神通,以沟通为主,施咒害人害鬼皆为大忌。 祝由共有十三经,其中唯《病虎经》是用来直接杀伤敌人的,非大凶大恶之徒不可出手。 奶奶年事已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着她越发日益衰老,令我十分痛心。 奶奶却宽慰忧心忡忡的我:“闽儿,生老病死乃天理循环,我总有撒手而去的那天。还有,你记住,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闽儿,你天赋高,是巫医这块儿料,等我走后,你也不要懈怠修行,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我难过地说:“奶奶,《医不言》里记载着天下异药,等我出师以后,给你找来长生不死的药!” 奶奶哈哈大笑,“那就是个传说,就连那秦始皇都求而不得。再说人不能逆天,我差不多也到时候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 不久后的一天,奶奶吃完午饭喝过茶,歪在躺椅上午休时,无声无息地仙逝了,也算是寿终正寝、善始善终。 我和奶奶感情最深,忍不住哭得眼睛都像桃核一样肿了,可再怎么难过,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强打精神和家里人一起为奶奶治丧。 奶奶的骨灰下葬的时候,当晚村外的老林子里出现一片小眼睛,闪亮亮地时高时低,似在鞠躬行礼,似乎是山间精怪自发来为奶奶送行。 打那之后,我还是一个人住在守村人的老宅子里,每天除了雷打不动地修习祝由之术,剩下的时间要么去山上转转摘点山货祭五脏庙,要么就是帮爸妈打理打理庄稼,年纪轻轻过得就像村里的老大爷。偶尔有乡亲上门求医时,我依然是按照奶奶的传统,扣在海碗下的酬金任由对方心意。 我生活简单,倒也没多大需求,这三年来也从未离开过山村。本以为这平淡乡村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某个契机却让我的人生开始涌起波澜——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 某天晚上刮大风,远处响起闷雷,我到院里收几颗晾晒的老咸菜疙瘩,无意间却瞅见外面山坡的一棵歪脖树上,好像有大蛇似的东西在风中摆动——我眼神儿很好,奶奶也专门让我锻炼过目力,夜里也比常人看得清楚,定睛一看,原来是树上面绑着根绳子。 我心下纳闷,牛脊山南北都有山路,谁会专拣这陡峭的地方往上爬,怕不是有外乡人进来吧? 眼看倾盆大雨要来,在山里迷路可是很危险的。我寻思了下,还是决定上去瞅一眼吧。 我拿上随身携带的小包,把折好的雨披带上,来到山坡下面,绳子从粗壮的树干一直垂下来,摸在手中的质感像是比较高级的登山绳,使劲儿扽一扽,还挺牢靠。 经常在山里走动的我身手还凑合,扯着绳子噌噌就爬了上去,我翻到树杈上,又攀着石头爬到山上。 刚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一股子刚被翻开的泥土腥味儿冲进了鼻子,在快下雨的空气中特别明显,我好奇地寻味儿而去,很快,一堆连着植被的新鲜泥土出现在眼前。 我凑上前去,原来这地上被新挖了一个洞,黑漆漆的,我蹲下来仔细观瞧,发现下面居然埋了一口大瓦缸!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翻身跳进瓦缸里,竖起耳朵仔细辨听,果然,很清晰地听见一个方向传来“夸察夸察”的声音,听着有点像是铁锨在铲土。 我心里一咯噔,敢情是来了盗墓贼! 正文 第8章 不速之客 专讲杂学的《绝韦广志》里提过,地里埋缸的手艺叫作“瓮听术”,人坐在里面,借着雷声可以探听到地宫的方位。 曹操打东吴的时候,也曾用过这一招,来听敌军在地底打洞的声音。 曹操为筹措军费组织过盗墓,封过“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这些头衔,他被盗墓贼尊崇为祖师爷,八成这“瓮听术”也在盗墓过程中使用过,一直流传下来。 由此看来,这伙挖坟的是有点底蕴的,不是那些啥也不懂,就会乱挖一气的山炮。 我想起前两天来找我瞧老寒腿的李大婶唠嗑儿,听她说村里来了三个投资商,准备搞什么泡菜加工厂,村主任还兴高采烈地带他们到处参观。 盗墓贼动手之前要踩盘子,和小偷踩点差不多,为了避人耳目,还会伪装成开发商、收购商、民俗学者之类的。 因此我推测盗墓贼就是这仨人! 我们牛脊山风水不俗,从南至北行龙走势,当中地势略低、四平八稳,在风水学里叫作聚气之地。 打小听老一辈讲故事我就知道这里埋了“仙人”,这是全村都知道的,只不过谁也没那闲心去验证下真假,就当传说听个热闹。 这突然跑来几个外人又挖又偷,在我们家门口毁山破水,对我们这些对老山有着深厚感情的村民而言,简直是巨大的冒犯。 我们村儿地处偏僻,派出所位于几十公里外的县城,犯罪活动已经开始了,又是深更半夜,这节骨眼上报警肯定来不及。 况且我正值年轻气盛,也早想试试祝由术中除医术之外的本事,便决定亲手收拾这伙贼人。 我继续坐在瓦缸里,沉下心来闭着眼睛仔细听,一阵挖土声后,很快又传来哗啦哗啦撬石头的响动,方位是西北方。 我又从小包里掏出袖珍罗盘,看了一下,然后爬出瓦缸,果断朝那个地方追过去。 此时天上电闪雷鸣,乌云蔽月,山风越吹越猛,入秋的树林哗哗作响,落叶撒欢似的飘落下来。平时经常出没的野兔、山鼠之类的动物全都像凭空消失了,老林子里仿佛失去了活物的气息。 我加快脚步,按照罗盘的指引,来到山中一片空地上。这里有一座大土包隆起,比地面高出大概一肘多点,我小时候上山采松塔时见过好多回。 土包上面寸草不生,土质也和周围略有不同,颜色较深,当地人叫这一块为“土嘎吧”。 “嘎吧”在d北话里就是指伤口结的痂,用来形容这一块和周围不一样的土,倒也十分贴切。 此刻土包被人刨开一个四四方方、往下斜切的盗洞,合着这一块土嘎吧其实是古墓的夯土层,是用糯米汁、童子尿、黄泥、豆粉、雄黄和出来的,难怪寸草不生。 我从小见到大,见惯不怪,哪会想这么多,这就是所谓的内行看门道吧! 盗洞周围零落地扔着一地装备——两个背包、一捆登山绳、兵工铲、洛阳铲、酒精炉、凿子之类的。 盗洞前面还挖了两个浅坑,一个坑里有烧剩下的木炭,散发出强烈的打火机油味;另一坑是空的,却被烟灰熏得黢黑,与前一个坑底部相通,应该是用来保障木炭充分燃烧的。 在这里生火恐怕不是为了烤东西吃,根据我初中物理学知识,应该是让热气流和墓室内的浊气产生对流,把里面的二氧化碳给倒出来。 边上扔着三个用柳条编织的鸟笼,只有巴掌大小,两个笼子里的麻雀已经死了,最后一只还活着。 可见这伙贼做足了准备,相当专业! 我从包里取出几张符纸,放着贴身内兜里,便于取用。 然后把地上的绳子挎在肩上,敞开的包里有成沓的kn95口罩,上面有个装活性炭的塑料阀,考虑到下面一定空气混浊,我也不客气,拿了一个戴在脸上。 装备妥当,我爬进了盗洞,盗洞斜着往下走,平心而论,打得相当有水平,四四方方,见棱见线,切得跟豆腐一样,洞壁上的铲印一个挨一个,看着特别舒服。 就是角度有点难受,我头下脚上,跟黄皮子钻大烟卤一样,戴着口罩呼吸也有点难受。 快要下雨了,盗洞上结了一层水汽,有点湿滑,我得用两腿撑着洞壁防止一骨碌滑下去,不过夯土层居然一点也不粘手,这玩艺堪称是古代的混凝土。 猫着腰爬了一会儿,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阴冷湿寒的空气一吸进肺里,汗毛根儿都立了起来,浑身不由打了个冷战,后背上渗出的汗水瞬间就感觉凉个透心,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更让人难捱的是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带来的那种压迫感,渐渐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异常困难,我甚至有点佩服这些土夫子了,普通人哪能干这种事儿! 为了稳定心神,我双手结印,默念道:“四大开明,天地为常。玄水澡秽,辟除不祥。双童守门,七灵安房。云津炼濯,万气混康。内外利贞,保滋黄裳。” 一段咒语念罢,我顿觉阳气充盈,神清气爽,阴寒的感觉逐渐消散,继续爬了一段距离,下面出现一个开阔的空间,我一鼓作气跳下来,脚踏实地的感觉叫人安心不少,拿手一摸,这里爬了一层鱼鳞纹的地砖,严丝合缝,格外平整。 前面有微弱的亮光,借着这点光,我看见这是一条青砖砌就的狭长甬道,应该就是传说的墓道。 墓道也不是空的,沿途有东西遮挡灯光,我怕撞到,也怕不小心弄出动静。 我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鼻梁上砍一下,然后左右大拇指压住太阳穴,食指在双眼皮上下搓揉几下,再睁开眼,这便是祝由术中望气的绝活。 再次睁开眼,我看见地上有活人气息凝成的脚印,墓道里阴气凝重,活人刚刚走过去,阳气留在地上,就跟宣纸上撒了红墨汁一样清晰。 我踩着脚印往前走,虽说是地上是砖块儿,不过我穿的鞋叫作“鬼不惊”,是拿狍子腋下软皮制成的一种软靴,走路悄无声息。 脚印在前面贴着边走,我也贴着边,发现原来墓道中间有东西挡路。 在下面呆久了,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那点微光我看见原来这儿有两只铜奔马。 它们和真马一般大小,黑暗中的轮廓栩栩如生,耳朵鬃毛的细节秋毫毕现,一只昂首抬起前足作嘶鸣状,一只低头屈颈作奋力状。 我在电视上倒也见过汉朝的马踏飞燕,但这么近距离亲眼目睹古代巧夺天工的铸造工艺,着实叫人赞叹。 正文 第9章 明代古墓 往前面走,原来后面还有一架舆车,是马车的一种,搁现代相当于宝马奔驰级别的好车。 我听说,在古代,从天子到百姓驾车用几匹马是有严格规定的,用两匹马至少得是个地方官。 当然也不绝对,墓主人这么有钱,是个没有官职的富商也有可能。 马车后面立着一些陶俑,有侍女和仆役,手上捧着扇子、盒子、抚尘之类,细数一下,总共有十尊陶俑,有点意思! 铜马陶俑,也算是价值不菲的古董了,但盗墓贼拿不走应该就不惦记了。 往前走,几个贼的脚印又开始向中间走去,原来两边摆满了陶罐、陶瓮,仔细一闻还有淡淡酒精味弥漫在墓道中,墓主人看来挺爱喝酒,到死都不忘整几坛子酒陪葬。 终于来到一个洞口,亮光便是从这里发出的,四合院大小的四方墓室里,三个鬼祟人影围着墓床正在走动。 洞口比下面的墓室高出一大截,加上光是从墓室往外射的,我趴在洞口,那三人完全发现不了。 从洞口往下有道石阶,下面有一块玄武岩突出,兴许是建墓的时候无意中挖出来的,工匠又搬不走,就只能将地宫的位置整个下沉,然后在玄武岩上凿刻出一段台阶,上方再接一段台阶,与墓道相连,营造出一种错落有致的层次感。 我一眼就看到墓室东南角的一个细口坛子上垫了一块木块,上面插了一根白烛,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 我心想有点意思,《绝韦广志》里提到这是盗墓行业的一种禁忌,盗墓的时候在墓室东南角插一根蜡烛,如果突然蜡烛熄灭,就说明有危险,要将冥器全部归还,原路撤退。 这几个贼倒也不是蛮干的莽夫,还知道遵守祖宗的禁忌,搞的不好是有师承的摸金校尉出身。 拱形的青石墓床上放着一座白石棺椁,椁盖已经被撬开,下面是一具木头棺材。 墓床两侧各有青铜仙鹤叼着灯盏,盏中长明灯早已熄灭,现在被摆上了两个强光手电筒,煞白的灯光照亮了大半墓室,周围墓墙全是用巴掌大的青砖砌的,磨砖对缝、光滑平整,不见一点灰浆,没有一道线不齐,工艺真是厉害! 引起我注意的是墓床四角居然有柱础和立柱,上面撑起一个穿梁斗拱的屋顶结构,木结构之复杂,比县里报恩寺的斗拱还要精妙,整个形成了一个覆斗状的亭子,遮盖着下面的棺椁。 我说地上除了陪葬的各种陶罐、陶瓮,怎么还有一大堆木头碎片,那些大概是掉下来的天花板。 我堂哥是学古建筑的,参与过村里祠堂的修缮工作,今年已经三十岁有两个孩子,他一有空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讲古建筑方面的知识。 “天花板”这个词其实来自古建筑,古建筑用榫铆结构相互勾连,精妙绝伦,不需要一根钉就能搭起几层高楼。但从里面往上看,可不是错综复杂的穿梁斗拱,古人会用较轻的木片作“贴梁”,也叫“天花板”,把这些结构封起来,形成一个平面,再在上面画点吉祥如意图案。 再华丽一点的天花板就是皇宫的“藻井”,故宫太和殿的“轩辕镜蟠龙藻井”更是独一无二的顶级奢华,我堂哥这样学古建筑的人看一眼能直接跪下来。 看来这墓是比着住宅的样子兴建的,掉在地上的贴梁上面还画着一些精美的图案,我看不太清,被三个盗墓贼踩来踩去,着实暴殄天物。 不过,木结构的斗拱中央有个东西有点奇怪,那里用铁链、铜环悬着一个炕桌大小的青铜匣子,四棱装饰着蝉,和下面的棺椁四边齐平。 关于古代陵墓的知识,专讲杂学的《绝韦广志》提了几个章节,所以我也搞不明白,这悬空的青铜匣子属于哪朝哪代的殡葬风俗。 以上这些,任何人来了都能看见,但我这双望气的眼睛,还看见整间墓室内浓重的阴气,从棺椁四周源源不断的翻涌蔓延,阴气不知道积滞了多少年,就像蘸大葱的豆酱似的浓得化不开。 原本我打算用一道“棂雀符”整点灵异事件吓唬一下他们,可是眼下这光景,墓室和外面已经通了,倘若山上孤魂野鬼受符咒召唤,闻着阴气一涌而入,他们就得死这儿,杀生是我修行大忌,是万万做不得的。 唉,心中叹口气,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 三个盗墓贼清一色冲锋衣,衣服上全是口袋,脸上戴着kn95口罩,其中一人头戴鸭舌帽,鬓角露出来的头发已经斑白,朝向我这面的左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自上往下贯穿眼睛,这颗眼珠白生生的,像颗玻璃珠儿。 玻璃眼大叔身边另一个人看着还挺年轻的,好像和我差不多大,身材微胖,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圆圆的。 第三个则是个肌肉壮汉,宽肩阔背,那粗壮的上臂比我的大腿还粗,看来没少在健身房撸铁。 此时椁盖已开,三人兴奋地把棺盖启开,棺材里面露一具头戴圆顶乌纱、身穿大红袍衫、腰系革带、蹬云头履,手持玉笏的干尸,胸前很清晰地有一块四方的补子,上面有一只金丝刺绣的孔雀,在盗墓贼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呵,这我倒是认识,跟电视剧里明朝的官服差不多,原来这是一座明代大官的墓。 尸体居然保存如此完整,下面的盗墓贼和旁观的我一样震惊,小胖子咂舌地说:“老大,这太厉害了,看这针脚,跟新的一样!” 玻璃眼倒是淡定,说:“多瞅几眼吧,见了空气,一会就烂光了。” 小胖子摇头,“可惜可惜,这一身官服得值多少钱。” “可惜啥呀,少见多怪!”壮汉嗤笑道,“你见过古董市场上卖官服的吗?这玩艺带不走的,把上面的玉器给带走。” 这身官服上面,各种细小的玉器挂件非常多,干尸手中的玉笏也是价值不菲。 另外尸体和棺材之间的空隙处,也填满了金玉冥器,可谓奢华无比,墓主人生前一定相当有地位。 小胖子眼睛都被那冥器反射的光晃晕了,伸手就准备去拿一个翡翠小碗,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胳膊…… 正文 第10章 吹灯拔蜡 “ma呀!”小胖子吓得尖叫,触电般抽回手。 “哈哈,吓尿了没有?” 肌肉男和玻璃眼大笑,原来是肌肉男搞的恶作剧,冷不丁地抓了小胖子一下。 “刚子哥你玩我呢!魂儿都给你吓掉了!” “瞧你这鼠胆儿,能干大事吗?” 小胖子不服气地说:“谁还没个第一回,一回生二回熟!再跟老子开这种玩笑,我可翻脸了。” “你当谁老子呢!也不怕折寿?”刚子说着作势要扇小胖子耳光。 玻璃眼咳了一声,“都别闹了!祖师爷保佑,这次咱们开了一个金斗,升棺发财之前,我们先讲讲清楚!有财大家发,冥器呢我拿四成,你俩各两成,还有两成归墨老板。” 小胖子不乐意地说:“墨老板提供个情报就要抽两成?是不是有点黑啊?”他说着下意识地想去挠挠后脖梗。 刚子一把打开他戴着手套的手,“你找死啊,手别碰皮肤,小心中尸毒!” 小胖子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撇着嘴,“哪来的尸毒啊,我还以为真有粽子呢,白期待一场,黑驴蹄子倒准备了一袋子。” 刚子笑道:“瞅你那熊样儿,你就吹吧!真有粽子,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玻璃眼不耐烦地摆了下手,“行了,少废话。没有情报,我们就是把山挖穿了,也不一定找到这金斗,出情报抽两成是行规。抓紧时间,装货吧!” 玻璃眼拿起棺中的翡翠碗,拿手中的小手电一照,翡翠碗碧绿碧绿地透着光,碗的四周被雕刻成莲花花瓣的形状,精美绝伦。 小胖子看得眼睛快流口水了,小声说:“老大,这是好东西呀!” 玻璃眼说:“做工一流,品相上乘,依我这些年倒腾冥器的经验看,至少值一百个达不溜!” 小胖子乐开了花,双眼弯成了月牙儿,“我在饭店洗多少年盘子才能挣这老鼻子钱啊!” “所以说,七十二行,盗墓为王!一夜暴富也就咱们这行了!” 刚子站起来,他刚才弯腰从包里取出报纸、棉绳,搁在棺盖上,然后从玻璃眼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碗,用细软的棉绳裹好,然后包上三层报纸。 这包装手艺,看来是老手。 刚子笑道:“等这趟完了,出去洗把鸳鸯浴,过过身上的阴气。” 小胖子说:“还是算了吧,回头给我妈寄点钱,治治她的老咳嗽病。” 刚子奚落道:“你丫还是处男吧?” 小胖子正色道:“什么处男?说话咋这么难听!分到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 玻璃眼咂了下嘴,“麦子还没磨成粉,你们倒开始聊包啥馅的饺子了,赶紧给我装冥器呀!” 听他们的交谈,我大概也了解了三人身份、性格——玻璃眼是带头大哥,经验丰富,掌控大局;刚子也是个老油条,有点闷坏;小胖子是个新手,个性比较单纯。 我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继续对这些文物伸出魔爪,差不多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于是轻拍肩上的狗皮披肩,心中默念:“狗兄,把那个蜡烛吹了。” 这张狗皮和我相处日久,是保护我消灾避难的一道屏障,我每隔几天就找上好的肉、大骨头来供奉它。在精心的供奉下,它早已认我作主,十分通人性。 狗兄稍运神通,东南角的蜡烛火苗儿抖了抖,倏的灭了。 玻璃眼似乎感觉到后脖子一凉,他扭头一看,惊声道:“不对劲!” “老大,咋了?”小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蜡……蜡烛!” “靠,难不成是这粽子作妖?”刚子双手捧着包好的碗,声音打着哆嗦,“不是吧,我们才拿一件冥器,遇到抠门的主儿了?” 玻璃眼戴着手套,一摸干尸脸上隐隐的一层白霜,拿手指捻了捻,脸色一变,“这是……水银粉,这粽子有问题。” “我们装了冥器赶紧走!”刚子道。 小胖子连连点头,声音都有点吓得变调了,“老大,装了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我听得偷偷笑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这时候了还惦记冥器呢。 这点小把戏还不足以吓走他们,我又默念:“犬兄,把那手电摔了。” 紧接着墓室里嗖地起了阵阴风,搁在铜仙鹤上面的强光手电哗啦一下落地,伴着金属的脆响在地上滚动,一时间光线凌乱,阴森的墓室里晃起重重叠影。 三人都吓了一跳,小胖子嗷一嗓子吓得噗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嗷,尸仙饶命!” 我心想,这么明显的暗示,他们应该懂的吧! 蜡烛吹了,灯都给你砸了,这还不滚?等出去再收拾他们,捆起来明天全送派出所。 “老、老大!你、你想想辙啊!”快吓尿的小胖子手足无措,央求地看着玻璃眼。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刚子咬牙说道,心一横,也不管啥摸金的规矩禁忌了,直接上手去大把抓棺椁里的陪葬品,快速地包装起来。 “刚子,不可莽撞!”玻璃眼伸手阻止,然后拿手摸了一下脖子上戴的项链,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见那是一个黑色的月牙状物体,似乎是个穿山甲的爪子,也就是传说中的“摸金符”。 合着这位还自诩摸金校尉,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两下子? 玻璃眼从包中取出墨斗,交给刚子,叫他沿石椁周围弹线,然后又掏出铜钱轻轻搁在石椁四角,他递个眼色给小胖子,小胖子呆呆地掏出一个脉动瓶子,“老大,你要撒尿?” “滚……”玻璃眼刚一瞪眼,却又好像怕惊到什么,又压低声音,“去把蜡烛点上。” “哦哦!” 小胖子赶紧过去把角落里的蜡烛又点上。 玻璃眼不伦不类地结个印,清清喉咙念道:“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进不来,万邪打不开。” 我被整笑了,这倒也算是一句驱邪的咒语,可是诵念此咒就算不能做到心存正念,至少也要心无杂念,你们这几个想摸人家冥器的贼,念这咒语跟放p一样。 正文 第11章 白毛粽子 咒语念罢,玻璃眼低声说:“这位粽仙,小弟误入仙墓,打扰到您的清静,给你陪个不是。我们只取金银,不动仙身,生死阴阳,井水不犯河水,希望给个面子,等出去之后我们一定给您烧个百来斤纸钱。” 我轻拍犭句皮,小声道:“犬兄,懂我意思。” 呼一下,蜡烛又灭了,铜钱也掉了,小胖子吓得一惊,壮汉也错愕地扭头环顾周围,玻璃眼咬着牙齿,表情狰狞,就好像大肉骨头扔到犭句嘴边,犭句却吃不着一样生闷气。 玻璃眼怒道:“三番两次为难我等,休怪我不给面子,八一,上黑驴蹄子!” 小胖子却掉了链子,“大哥,要不算了……” “你说什么!”玻璃眼瞪他,“为了倒这个斗,费了那么多功夫,哪有空手出宝山的道理!” 小胖子为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又瞅瞅刚子,见他毫无劝阻的意思,只好掏出黑驴蹄子。 这时玻璃眼又掏出一张符纸,我一看,符上阳气充沛、金光闪闪,看来是有道行的人写的。 不过在整个墓室如同江海般恐怖的阴气面前,这道符也就是一根小火柴的程度,我摇头,果然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都提醒两次了还执迷不悟,那就好自为之吧! 我虽然不会杀他们,但如果他们自己搞出什么幺蛾子,我是绝对不可能出手相救的。 玻璃眼双手握在一起,指间夹住那道符,低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亡形。五行三界,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乖乖,居然会念灭鬼咒,有点意思! 这咒属于以正克邪、攻击性比较强的类型。 问题是,他一没修为,二来心术不正,逮着这么狠的咒语念,就相当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指着一大帮流氓撂狠话:“看我不削你们!” 除了惹毛对方,基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在我这双望气的眼睛中,墓穴里的阴气突然像漩涡一样流动起来,向吊在斗拱上的古怪铜匣子汇聚过去。 这三个不知死活的贼,自以为摆平了,开始拿取冥器。 突然,一滴液体从吊在棺椁上方的那个青铜匣子的缝隙滴落下来,精准地落向干尸张开的嘴巴里。 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股浓烈的阴气由口腔进入尸身,如同干枯的叶脉被雨水滋润,瞬间涌遍干尸的四肢百骸,整具尸体被阴气充盈。 这难道是一种故意凝结阴气来促成尸变的防盗装置? 那这墓主人有点彪呀! 所谓僵尸,死而不僵,就意味着不能投胎,魂魄一直被困在这里,百年千年,积怨养出整间墓室骇人的阴气。 然后还主动让自己尸变,就相当于一户人家为了防盗,把整个家全改造成茅坑一样,贼进不来,自己也住不了。 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主人被人坑了,或者被术士、阴阳先生之类的算计了。 还有一种可能,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墓室,棺材里躺的,只是一个守墓的“门卫”! 仨盗墓贼正一件件把冥器往外拿,这时,棺中僵尸缓缓坐了起来,身上的衣物像枯焦的叶子一样随着身体的动作碎裂成片,从身体上剥落,一身猪肝色的皮肤紧紧包在骨架上面,身上有大片白霜似的水银斑。 我也是大开眼界,瞪大了眼睛看僵尸起棺,这场面真是诡异至极! 小胖子和玻璃眼瞪大眼睛,一时失语,人在极度震惊的时候,原来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的。 刚子可倒了霉了,他低头往包里装东西,僵尸坐起来的时候动静太小了,他丝毫没察觉。再转回身伸手去掏冥器的时候,突然那僵尸出手如电,谁也没反应过来,刚子便被一把掐住脖子,干枯尖细的手指深深地陷进皮肉里,脖子上的血管都突了出来。 “呜……”刚子被掐得直翻白眼,他拼命想去掰开僵尸洞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呻吟。 “ma呀!”小胖子终于发出一阵破了音的尖叫。 玻璃眼大吼:“给我黑驴蹄子!黑驴蹄子!” 可僵尸不给他们机会,直接把壮汉扔了出去,轻松地像扔一个小孩,随着这个动作,它头上的纱帽也掉了,一头白发飞扬,很有点黑山老妖的气势。 然后它像装了弹簧一样,直接从棺材里蹿跳起来。 小胖子手里逮个黑驴蹄子,哪敢往僵尸脸上怼,全身抖如筛糠。 玻璃眼颇有胆气,劈手夺过黑驴蹄子,趁僵尸扭头的瞬间,朝它呲着牙的嘴杵过去,却被僵尸一把抓住手腕,玻璃眼好像被铁箍箍住,定在那里进不得也退不得。 僵尸轻轻一拧,玻璃眼打着转儿飞出去,只听见喀吧一声。 照这种拧法,怕不是半条手臂都被拧裂了。 僵尸仰起脖子,张开大嘴,宛若呼吸一般,浓烈的阴气被吸纳进它干瘦的身体,那如同鞣皮一样的体表居然瞬间长出一层密密白毛,只有脸部未被白毛覆盖,宛若一只白猿。 我看得触目心惊,白毛僵尸,也叫作“魃”,是一种凶悍恐怖的存在,想不到我居然会亲眼看见。 魃铜皮铁皮、刀枪不入,它只有两个弱点——阳光和火烧。 据说魃会吸纳一方水土的阴气,造成旱灾,老老年间农村发生旱灾,村民有三招:祈雨、拜龙王、杀旱魃。 祈雨那真的是诚心诚意地求,找和尚道士念经都是小儿科,往往大批村民会脱个光膀子,在大太阳地下跳祈雨的舞蹈。有人跳得神志不清,还会光脚走火炭,或者拿烧红的铁钎子穿自己的腮帮子,这一切都是为博老天爷同情。 或者求龙王,杀猪宰羊,拿出家里所有的好东西来供奉。 以上都不行,就只能杀旱魃了。 大批村民会去刨村边的野坟,其中若有长了白毛的僵尸,那就是旱魃,村民便架柴把它烧成灰。 我摇头叹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之前都给了他们收手的机会了,这下中了“头彩”,既有当盗墓贼的犬胆,出了事就得自己兜着。 危险之地不宜久留,我转头走了,没一会儿,身后还传来砰砰的枪声。 我踩着脚印原路返回,外面已经下起倾盆大雨,雨水顺着盗洞灌进来,已经没过脚背,走起路来哗啦哗啦地响。 来到盗洞,外面狂风呼啸、雨声连绵,好大一场雨,盗洞已经成了一个小瀑布。 爬是爬不上去,好在我早有准备,把肩上的绳子解下来,甩一下,朝洞口一抛,低唤一声:“犬兄助我!” 一股阴风卷着绳梢飞出去,卷住了附近的树,我抓着绳子迅速爬出盗洞。 正文 第12章 活捉小胖 外面天昏地暗、大雨滂沱,虽然身上已经湿透,我还是披上了雨披,并拍拍肩上的犭句头说:“谢谢犬兄,回去肉骨头管够。” 松口气时,下面的洞里却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回声不绝,然后打洞口喷出一阵烟雾。我一惊,赶紧后撤几步。 我也不知道里面啥情况,可能三人全折在里面了吧! 绳子我暂时不解,倘若真有人侥幸逃出来,也算是留一条生路给他。 当然,也有极小的概率是白毛僵尸跑出来,这玩艺应该不会抓绳子,但如果它真出来了,为了村庄的安全,我可能要在这里和它恶斗一场。 这里大雨天气,山间阴气浓重,我胜算大概只有三成,唯有祈祷千万不要是它! 我又从地上的包里取了一捆绳子,做成一个绳套,站在洞口守株待兔。 等了一会儿,居然真有一个狼狈的家伙爬出来,一边还失魂落魄地嗷嗷怪叫着:“救命!救命!” 我一看,是那个小胖子!可能是他耳朵被震到了,喊的声音特别大,但在哗啦啦的大雨中,真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我一甩绳套,像西部片里的牛仔一样,就把这小胖子给套住了,一拉一拽,他摔倒在地,叫得越发凄惨,屠宰场的猪都比他叫的好听。 “别号丧了!”我走过来踢了他一脚。 “啊!谁!谁!”小胖子惊恐万分,他像是看妖怪似的看着我。 他愣了半天,大概是反应过来我是个人,惊魂甫定地问道:“朋、朋友,你、你哪条道上的?合字,山根字?报报蔓吧!” “我报你大爷!”我把他踢翻个个儿,捆上,然后抽出他腰间的小刀,把多余的绳子切下来。 小胖子脸朝下,呜呜直叫,地上积水太多他喘不上气。 我又把他踢翻过来,小胖子满脸泥水,搞了个大花脸,呼呼喘气,愤愤道:“无冤无仇,你为什么绑我!?” 我冷笑,手上把剩下的绳子继续做成绳套,说:“那你为什么当贼?” 小胖子一脸正气地说:“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贼,是摸金校尉!” 我被他气笑了,说:“盗墓贼不是贼?” 小胖子狡辩,“我们拿的是过去封建帝王将相的财宝,劫富济贫,能叫作偷吗?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说出来吓死你,听好喽,小爷名叫吴八一!” 我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吓死?” 小胖子一阵失望,嘀咕着:“你不看那两本书呀?” “啥书?” “讲盗墓的,可好看啦!” “哦,你这行还有教材?” “唉!”小胖子突然长长叹息一声,悲恸欲绝,谁想到刚逃出生天就又失去了自由,他哭丧着脸,“兄弟行行好,放我一马吧,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是何苦呢?俗话说的好,多条朋友多条路,你放了我,日后定当报答!” 我瞅瞅盗洞里面,等了半天没动静了,问:“你同伙呢?死了?” 吴八一闻言悲伤地说:“刚子估计是没救了,老大不知道……完了,我跑出来的时候,好像踩到机关了!” “什么机关?” “断龙石!就是把墓道封死的大石头门,这种门道只有我们摸金校尉才知道。” 我回想了下,刚才爆炸后确实有轰隆一声闷响,如此说来,白毛僵尸是不可能出来的了。 原来墓道里有机关,得亏我进去的时候是踩着他们的脚印走的,不然现在我和他们仨还在下面打僵尸呢! 吴八一又在求饶,说:“兄弟,可以放我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看我都流泪了。” 这家伙真是戏精,脸上哪是流泪,分明是落在脸上的雨水。 我说:“得了吧你,少演戏了,等派出所的人来了,就放你走。” “派……派出所!?”吴八一干嚎起来,“我一代摸金校尉传人,没死在机关陷阱里,居然要坐牢!” “少废话!” 我估摸着没人会上来了,叫吴八一起来,手上牵着绳子,跟牵羊一样往山下走。 山路泥泞湿滑,我走北边的小路,这样安全一点,就是费点功夫。 凌晨三点,回到自己的小屋,我脱掉雨披,把湿头发解开,当初奶奶叮嘱不能落发,我一直留着头发,扎成一个马尾。 我拿毛巾擦头发,吴八一在一边拍马屁:“兄弟你要是不开口,真像一个大美女,你看这乌黑长发、白白的小脸蛋,还披个这狼皮围脖……” 我打断他,冷冷地说:“你欠削吗?” 吴八一讪笑下,“兄弟,能不能商量一下,我把我存折给你,你放我一马吧!你看,我也没盗到啥东西,还搭进去那么多装备,竹篮打水一场空,从法律上来讲,这叫盗墓未遂。” 我气笑了,“你还懂得法律?那你还敢到我们村儿来盗墓!坏了这里的风水气运,你拿命赔吗?” “是我有眼无珠,求你了,怎么才能放我走啊?” “怎么都不能放你走!”我竖起眉毛。 “唉……”吴八一见我态度坚决,耷拉着脑袋萎靡了一阵,又可怜巴巴地央求道:“那,我不逃了,兄弟你能不能把绳子解开啊,我这浑身都湿透了,冷得要命啊!”说着,他打了几个喷嚏,“这要是发烧了不还得麻烦明天的警察同志吗?再说,打仗都讲究优待俘虏呢!” 我看他瑟瑟发抖,这样子要是得肺病就麻烦了。 三个盗墓贼里,这小胖子是个雏儿,好像也没坏到根儿,勉为其难地做回好人吧。 于是我从架上取下一个葫芦,从当中拧开,里面铺着菜叶子和一大群蠕动的大青虫,我捏了一只。 “兄弟,你要干嘛?”吴八一一愣。 “吃了它!” 我一把捏住他肉乎乎的腮帮子,强行把青虫给他塞进嘴里。 “呜……” 他拼命抵拒,我抻直他的脖子,大拇指在他喉咙上揉搓几下,他咕咚一下就把虫子囫囵吞下肚。 吴八一恶心地不住干呕,“呸呸……你喂我吃了什么?” 我冷笑了下,故作阴险地说:“蛊虫!如果我发现你跑了,就让蛊虫发作,治死你个瘪犊子!” 吴八一顿时脸色铁青,愣愣地问:“兄弟,敢问您究竟是哪路神仙?” 正文 第13章 吴八一 我没理他,其实我是诈他的,这就是普通的大青虫,也叫豆丹,是田里一种吃豌豆、蚕豆叶子的害虫,偏偏生得无比鲜肥味美。 只要薅几把豆叶就能养它,养大以后,不用洗,烧开一锅水烫一下,然后拿擀面杖把体内的脏东西擀出来,之后或烤或炸或炒,都很美味。 (不过我不能杀生,得叫我家人帮我杀虫) 我养着青虫是为了改善伙食的。 我给吴八一松了绑,找来干毛巾、旧衣裳,吴八一到柜子后面擦身体、换衣服,我看见他放在桌上的裤子里面露出钱包的一角,抽出来,里面有几张湿透的纸币,一些优惠券,还有一张身份证。 我瞄了一眼身份证,“你不叫吴八一,你诓我?” 吴八一正在穿裤子,从柜子后面露出脑袋,说:“那是艺名,干这行哪有顶着真名的?” “你还知道要脸?”我又从那些湿掉的纸币中找出一道护身符来瞧。 吴八一看到了,赶忙说:“那是我妈给我求的平安符,唉,我还指望发了财孝敬她老人家呢!” 我把符小心地平展了下,放回桌上,说道:“天底下哪有父母,希望孩子去偷去抢的,你就算挣到了钱拿去孝敬她,也是折她的福报!” 吴八一又狡辩,“盗墓不能算偷,摸金校尉的事,能叫偷吗?” “甭和我掰扯,留着明天说服警察去吧!” “我晚上睡哪?你这炕好像还挺舒服的。” 我这屋里跟杂货铺一样,架上放着成包的干草药、道具、笔墨纸砚,木箱里放了各种矿石,牛皮羊皮墙上挂好几张,当然,还有满架子的奶奶留下来的书,肯定不能让他在这屋呆着。 我说:“过来!” 我带吴八一去了边上一个小房间,里面有旧被子和便桶,我给他拿了暖水瓶和大缸子,叫他“在这好好呆着,别想着搞幺蛾子。” “兄弟,咱再商量下,别报警好不好,你看你都给我整了个啥蛊虫了,我以后啥都听你的!” 这家伙蹬鼻子上脸,又开始垂死挣扎的恳求,我懒得理他,咚一下把门关上,然后锁上了。 吴八一咣咣敲门,见乞饶行不通,又玩花招,“我睡不着,我手机在桌上,你递给我吧,我玩会游戏!” 我当作没听见,任凭他在里面嚎,自己烧点水准备洗澡。 看我没反应,这家伙在屋里又嘤嘤地哭起来,比夜里的秋虫还起劲。 我不胜其烦,实在受不了了,“你一大老爷们儿哭什么?” 吴八一像小媳妇似的委屈道:“我头一回下墓,哪知道会遇上大粽子,可怜老大和刚子都栽里头了,呜呜……” “他俩咋出事儿的?” 原来吴八一一个人安静下来,墓里发生的事情又历历在目地浮现脑海,他告诉我:当时粽子生出白毛,变得生猛异常,玻璃眼掏出身上的俄制手枪就射,可子弹打在粽子身上,像打在烂木头上一样,粽子根本没有反应,吴八一兀自后退,吓得手脚冰凉、六神无主,突然感觉裆内一阵暗流涌动。 刚子发了狠,大喊一声冲过来,这家伙膀阔腰圆,平时在健身房八十公斤的杠铃眼睛不眨就可以举起来。 逞着一腔血勇,刚子硬是把粽子撞进石椁,自己也被粽子拍了一下后背,登时吐血。 但粽子还是被撞了进去,玻璃眼见状,叫刚子搭把手赶紧把石椁盖上。 二人不敢有丝毫停顿,抬起搭在石椁边上的石盖就往上面盖,玻璃眼叫吴八一拿墨斗过来,头次下墓的吴八一却吓呆了,一步也动不了。 玻璃眼破口大骂,这时椁盖哗啦啦地摇晃起来,玻璃眼叫刚子顶一下,刚子便跳下去,用全身的重量压住。 但无济于事,粽子在下面撞击,刚子一百多公斤,像小孩坐摇摇车一样,被颠的七荤八素。 刚子急坏了,“顶不住了!快想辙!” 这时粽子一只手伸出来,一爪子把刚子的腿抠出几条血痕来,刚子嗷嗷惨叫。 玻璃眼见此情景,竟然不顾刚子的死活,掏出一根雷管,塞到粽子手里,用枪把粽子手揣回椁盖里面。 刚子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石椁内部轰的一声爆炸了,将他掀飞,摔到墙上,嘴里不停冒血,样子老惨老惨了。 爆炸的冲击波在墓室内回荡,吴八一被震得双耳听不见,只见白毛粽子从烟雾中站了起来,身体几乎未受损,只是被炸掉一些毛,少了半张脸皮,露出白森森的骷髅骨。 吴八一头一回感觉到,这种完全用科学解释不了的怪物有多么恐怖! 耳朵听不见,他也不知道玻璃眼在说什么,玻璃眼居然把地上的刚子拽起来,推到白毛粽子怀里。 白毛粽子双手一拍,刚子的脑袋竟如西瓜一样爆开,睹此情形,吴八一吓得拔腿就朝墓道跑。 奔跑中触发了断龙石的机关,然后扽着绳子爬出来,就被我给活捉了…… 现在吴八一回想起这些事情,忍不住又开始落泪,他跟着玻璃眼下墓只图一夜暴富,哪知道这行当,压根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轻松有趣。 我听了也有点唏嘘,玻璃眼果然阴险老辣,危急关头同伴都可以牺牲,吴八一能逃出来也算是有造化。 断龙石封了墓,还有一只白毛僵尸,玻璃眼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 瞧他那副可怜的样子,我安慰了他几句,叫他早点睡,自己洗了个澡,然后拿啤酒瓶子做了一个简易的报警器,并准备了几张符在枕头下面。 如果这小子晚上搞事,我就让他看看我祝由术的手段。 隔日早上我被吴八一吵醒,这小胖子在屋里嚷嚷着要上厕所,说用不惯便桶。 我回道:“不想用就憋着!” 吴八一抱怨了几句,没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软声软气地说道:“兄弟呀,我家还有八十岁老母亲,我要坐了牢,没人为她送终啊,能不能放我这一马?” “你今年多大?” “虚岁二十三……” “你二十三,你母亲八十,老来得子呀?”我嗤笑道,这谎编的太没水平。 “我、我是家里的老三。” “那让你哥哥姐姐养你妈吧!” 我穿好衣服,准备一会儿去打电话报警。 雨半夜就停了,空气清新凉爽,看来秋天到了。 这时外面大门被砸得咣咣响,有人在外面喊:“林先生,村里出事了,你快来看看!” 正文 第14章 河边怪物 我出来一看,原来是李老汉,李老汉算我爷爷辈,不过自打我成了村里的巫医,全村都管我叫林先生。 我打声招呼:“李大爷早啊,有啥事进来谈吧!” 李老汉满头大汗,他摆手说:“不了不了,十万火急的事情,早上小池塘出了妖怪,我孙子李有田,还有张小发都让妖怪害了,正搁家里闹呢,你赶紧去瞧瞧吧!” “行,我拿点东西就走!” 我带上装着常用道具的腰包,跟着李老汉往村里走,小池塘边已经聚了好些人,正在议论纷纷。 见我来,他们喊着“林先生来了”,给我让开一条道儿。 我打眼一瞧,小池塘水位涨得快漫出来了,对岸的林子有不少树根都泡在水里,池塘里一片一片绿茵茵的水藻,还有一大片鱼苗翻了白肚皮。 河边上有一堆烧过的木头树枝,旁边是一只焦黑的动物尸体,体型看着有点像水獭,可前面的爪子却明显长的多。 这东西整个体表被烧成了黢黑的炭壳子包在身上,呲着一嘴尖牙,两眼通红,看着十分渗人。 我询问情况,李老汉告诉我,这不前阵子张小发舅舅在外面包工程,回村招工,待遇特别好。 李有田跟张小发关系好,二人都捞到一份工作,他俩搁家闲了大半年,得了美差挺开心的。 昨天张小发叫了几个同学去他家吃饭,后来下了暴雨,李有田索性就不回去了,两人打牌喝酒抽烟,玩了一宿。 早上张小发送李有田回家,路过小池塘,看见水里有个怪东西在游,不少鱼苗都死了。 这池塘是李家承包的,李有田见自家鱼苗死了,拿起砖头要打那个怪东西,却给张小发拦住了。 张小发说,八成是只水耗子,捞上来剥了皮还能卖不少钱呢! 二人就借来长竿的捞网来捞,招来不少小孩围观,水里的东西太滑头了,游来游去就是不进网,张小发叫小孩们拿石头吓唬它。 费了老鼻子劲,李有田可算逮到它了,激动得嗷嗷叫,二人一起把这玩意拽上来。 这东西上了岸行动就变得行动迟缓起来,它全身长毛,前肢很长,嘴尖尖的,又有点像水耗子又有点像猴子,没有人认出来这是个啥。 怪东西想往水里爬,张小发拿块砖头啪唧一下就砸在它脑袋上,怪东西翻了个身,发出婴儿一样的尖细怪叫,叫人汗毛倒立,张小发也是害怕,用捞网的杆又打了几下,活活给打死了。 有人路过看见,讲这八成是水猴子,也就是水鬼,赶紧给烧了吧! 现场的小孩嗷嗷叫地要看烧水鬼,张小发和李有田就升起一堆火,把怪东西的尸体扔到火堆里面,一烧起来臭不可闻,闻着像臭鱼烂虾似的。 这东西全身着火之后,突然动弹起来,两个爪子来回挠自己的肚子,给现场的人都吓坏了。 诈尸也就一小会儿,然后怪东西慢慢四肢摊开,就被烧成了炭。 李老汉叹息,“我孙子和张小发刚回家,就病了,怕不是让水猴子给祸害了吧?” 我的视线落向那具古怪尸体,水猴子也叫伥鬼,更古早一点则叫作“罔象”,古书里说它“状如小儿,赤黑,赤爪,大耳,长臂”。 据说是溺死的人所化,只要把别人拖下水,自己就可以投胎,然后被拖下水的人就又成了伥鬼,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我不太清楚水猴子具体的样子,用望气术一瞧,这东西体内阴气凝滞,反常至极。 眼前的整片池塘,都充斥着阴气,一道阴气像细线一样,一直通往远处的牛脊山。 昨晚下暴雨,古墓又被盗了,阴气外泄,难不成有什么山精野怪跑出来了。 也有可能是阴邪之气汇聚在小池塘,招来了这个怪物。 我无法确定,因为没见过,我说:“李大爷,麻烦你去拿把快刀,再来点公鸡血和桃树枝。” 李老汉说:“行,我这就去取。” 稍后李老汉回来,我把半瓶公鸡血撒在周围,插上桃树枝,叫大伙不要靠近。 我默念了一段咒语保护自己,戴上随身携带的一次性手套,然后用锋利的剔骨刀刮去这东西腹部的焦毛。 我注意到一件事,这东西居然没有雌雄特征,而水猴子是有的,并且雌水猴子和雄水猴子外貌也不同,克制办法上也有微妙的不同。 我又刮去它手臂上的焦毛,看见皮肤上有一层肉鳞,并不是很明显,就像是鳞片状的皮肤纹理,但已经能感觉到鳞片的轮廓了。 我脑袋嗡的一下,不会吧!是那东西? 我们村从来没有过! 就算是奶奶一辈子也只见过两回。 为了确认,必须要剖开它的腹部检查! 我捡了片树叶把刀口上的焦毛抹掉,然后刀尖对准怪物的腹部,逐渐用力。 突然怪物动弹起来,好似苏醒一般,身上的焦壳子喀嚓喀嚓地裂开,小脑袋勾起来,两只小爪子同时伸向腹部,居然抓住了刀的后背。 周围一片骇然,不少人吓得后退,李老汉结结巴巴地说:“它还活着?” 我凝神一看,怪物体内的气息是停滞的,而且我刚刚也确认过没有生命体征,眼睛也是散着的。 毫无疑问是死的,但是它的尸体却自动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李老汉说它被火烧的时候,也不停地挠自己的腹部。 它在保护体内的一样东西! 我刀尖所指的地方,有轻微的隆起,好像有硬物藏在肚子里面。 我说:“大家别怕,这怪物已经死了。” 两只小手对刀没有多大阻力,我直接把刀尖推进去,感觉碰到了东西立即收住劲,把刀往下拉。 怪物的两只小手慢慢摊开,它已经放弃了。 一股酸腐恶臭涌出来,味道好像腐烂的鱼虾,呛得我眼睛都发酸,围观人群也捂着鼻子后退。 血糊拉碴的内脏里面,包裹着一个像蚌一样的东西,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抓住它。 它的手感像一大块软骨,这其实是怪物体内的一个器官,外面裹着一层血淋淋的软膜,我往外拽的时候,把后面相连的血管扯断了。 有小孩突然喊了一声,“看水里!” 我抬头一看,水里不知何时来了一大片活鱼,数量足有上千,全部浮上来,呈一个巨大的扇形。 河鱼的嘴一张一合,无数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场面甚是妖异! 正文 第15章 水族夺丹 我倒吸一口凉气,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画面,而且这些鱼里面,有大鱼小鱼,还有小虾、小蟹骑在鱼头上,这些平时相互捕食的动物,居然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呱呱呱!” 这时又有几十只青蛙、蛤蟆从水边的湿地一蹦一跳地过来,我急忙站起来,随着我的移动,鱼头朝向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它们不是在看我,而是我手中的东西,如同指南针一样紧紧盯着。 周围的人吓得四散,七嘴八舌地说:“这是妖物,太邪性了,快烧掉它吧!”、“啊,有蛇!” “咝咝咝……” 伴着沙沙的动静,草丛里游出来几条青蛇、草蛇,它们离青蛙很近,却完全没有捕食的意图,扁平的蛇头冲着我,咝咝地吐着信子,眼中透着凶光,仿佛随时要冲过来。 “快拿家伙打蛇!”有人大喊。 “不要动!”我说,“谁都不要动,它们不是冲你们来的!” 我的手在抖,我知道这东西一旦落地,这些蛇、蛙就会打起来,或者它掉进水里,那些鱼便会立即自相残杀,杀到只剩一条为止。 我已经百分之百确认怪物是什么,此物便是“蛟”! 活到一定年头的动物,除了修炼成精,还有一种“升华”的途径,便是修炼成龙! 龙其实没有生育能力,而是由其它动物转化而来,只是这个过程极为艰辛漫长,民间就有说法:蛇修炼百年为虺,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真正成为龙还需要“证雷渡劫”,百死一生,如同千军万马过筷子一般细的独木桥。 那么从动物到龙的过渡形态,便是“蛟”,也被叫作“龙种”。 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里的“龙子”,也是蛟的另一种称呼,它们都是过渡形状的动物。 敦煌出土的《白泽精怪图》里提到:“鸡有四距重翼者,龙也;羊有一角当顶,龙也;赤蛾两头而白翼者,龙也……” 《述异志》里说:“蛟羊似羊而无角。” 《酉阳杂俎》里说:“鱼二千斤为蛟。” 对蛟属记载最全面的当属这两本书:一本是《禹王黑玉经》、一本是《山海五鳞辑录》,可惜我没看过。 蛟的样子千奇百怪,往往是一些外貌反常的动物,比如六角的牛、两颗头的猪、长翅膀的蜈蚣等等。 古今中外,蛟的目击事件非常多,72年黄河断流,就有一条巨大的河鱼搁浅,鱼头是黑的,头上有角状突起,一身青鳞坚硬如铁,一片鳞就有井盖大小,一颗脑袋和解放卡车差不多大。 专家当时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物种,说是基因突变,大鱼遗骸至今被收藏在黄河博物馆。 蛟体内会凝成一颗丹,叫作龙丹,也叫“惊鳞珠”,随着修行时间的增加不断变大。 天下有四种靠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滋养成长的丹——修行之人体内的金丹,精怪体内的妖丹,僵尸的尸丹,以及蛟体内的龙丹! 有人可能要说,这只蛟长得太不美观,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那是有原故的,现在我手上拿的东西叫作“丹室”,是蛟孕育龙丹的器官,里面必有一颗龙丹。 我从尸体中取出来,扽断了血管,它便成了一颗无主龙丹,所以惊动方圆几十米的水族来争抢。 倘若我在这里把“丹室”扔出去,这些东西打起来,大概率是那几条蛇当中最厉害的一条会抢到,然后吞丹而去。 蛟本身就喜阴喜湿,蛇在水族里几乎无敌,陆上的不少生物也怕它。天赋、出身各方面来说蛇特别适合修炼成龙,因此大多人认知的蛟都是蛇形蛟。 随着我的后退,那些蛇、蛙不断接近,我头上沁出冷汗,这场面我没对付过,只怪自己莽撞,没做好万全准备就剖尸取丹。 光剖也就算了,我万不该把它取出来,在确认这是蛟之后,我应该把尸体拿到一个远离水族的地方再取丹。 《编韦广志》里说这龙丹其实分五行,分别对应毛、羽、鳞、介、倮五虫,也就是古人对天地间所有动物的分类。 我拿的应该是水生丹,是水族最渴望的东西。如果我拿的是鸟族的木生丹,怕不是瞬间就被万千飞鸟啄死了。 我在退,身后的其它人也在退,已经离岸一大截,再退下去我们就要出村了,感觉祝由一门的脸要被我丢尽了。 我想对奶奶的在天之灵说,真不是我的错,从来没遇过这情况,当初学艺的时候奶奶只叫我了解一下,知道个大概就成,那意思差不多跟老师说“这题不考”一样。 我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办,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赶紧把丹室扔到水里,完事了我再赔李家的鱼苗。 可是身为人人敬重的巫医,我不能这么丢人现眼,我身上的符咒只能对付鬼,对动物完全无效,到底该怎么办? 村里的犭句仿佛也察觉到了异常,吠叫了几声,这几声犭句吠突然提醒了我。 如果无主之丹就会被争夺的话…… 我把肩上的犭句头抻过来,低声说:“犬兄,得罪了!” 然后把手上粘乎乎的丹室裹进狗皮里面,这是我的急中生智,居然奏效了。 池塘的鱼立即散开了,那些蛇也悻悻而去,将求而不得的怒火发泄在边上的青蛙、蛤蟆身上,速度飞快地追着跑,转眼几只蛤蟆被吞进蛇腹,露着两条不断抽搐的蛙腿,蛇群也窸窸窣窣地钻进草丛中消失了。 配合水族的退散,我故作镇定地伸手喝道:“给我散开!” 村民露出极为崇拜的表情,纷纷说:“林先生真不是一般人呀!”、“刚才是咋回事?”、“这些玩意是疯掉了吗?” 我赶紧取出两道符纸,从狗嘴里取回丹室,封好,放进自己的腰包。 又欠了狗兄一个人情,看来回头要多买点大骨头。 我没有回答大伙的问题,先对李老汉说:“李有田和张小发是不是现在特别怕阳光、怕热,并且不停地喝水,而且吃不了熟食?” 李老汉激动地点头,“对对对!林先生真是神医,一点也不比你奶奶差,你说的全中!” 我神情严肃,“还有一个问题,他俩是不是吃了怪物身上的肉?” 李老汉一脸茫然,人群中有当时的围观者说:“他俩烧怪物的时候,拿小刀刮了怪物腿上的一丁点肉尝了一下,说是又柴又腥,比老母猪肉还难吃。” 我的心一阵拔凉,这是我能料想到的最坏的情况。 我心想:奶奶,这题超纲了呀! 正文 第16章 蛟化症 我暗暗皱眉,事情麻烦了。 不过怪物尸体不能扔在这儿,我拜托其它村民找块旱地挖个坑,把这具怪物尸体扔里面,然后填了生石灰、生煤灰,再倒水把它烧了,然后埋掉。 现场正好有村里的积极分子李广坤,一直想竞选下届村长,这大好的表现机会他岂能错过,拍胸脯表示他来处理。 我再三叮嘱,“一定要处理得干干净净,一滴血都不能落在外面,否则很可能会怪病流行,咱全村养的畜牲都得遭殃,你们处理的时候要做好保护措施!” 李广坤连连点头,当即回去拿工具了。 然后我对李老汉说:“李大爷,咱们先去有田家瞅一眼吧!” 李老汉“哎”了一声,在前头带路。 李有田和张小发跟我年龄差不多,都是小时候的同学,以前我跟李有田玩得还挺好。 张小发听说初中之后就开始瞎混,整天旷课去镇上的台球室、游戏厅、迪厅玩耍,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后来加入了墨龙的小团伙。 自打墨龙家出事,小团伙便作鸟兽散。张小发整天一副游手好闲的状态,见天吹嘘自己在外面认识个好大哥,过两天带他发财什么的,其实他只有一个当包工头的舅舅有点社会关系。 李有田从小就是老实巴交,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和张小发成了哥们儿,跟我是基本没有联系过了。 我随着李老汉先来到李有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院中一阵骚乱,进去一瞧,院子里扔着衣服,李有田脱个精光,全身浸在槐树下的一口大水缸里面,手里抓着咸鱼正在啃。 李有田的娘不停地哭,女儿和姑爷在安慰她,李有田的爹愁眉不展地缩在旮旯里面抽闷烟,不停地发出叹息。 李老汉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喊:“咱家有田有救了,林先生来了!” 李有田的娘立即上前,拉着我的手,“小闽,你亲自来真是太好了,快看看有田到底是中啥邪了!” “叫啥小闽,叫林先生!”李老汉提醒她。 “你看你这不懂礼数的!”李有田的爹也赶紧凑了过来,嗔怪地瞪了眼老婆,又叫女儿去搬椅子,然后客气地递来烟,“林先生,抽烟抽烟。” “李叔李婶,别客气了,有田可是和我一起玩到大的,”我摆手拒绝,“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我先给有田号个脉吧!” 我叫他们在边上等一会,径直来到大水缸前面,李有田看着我露出呆痴的笑容,递出手中啃了一半的咸鱼,“闽子,这个好吃,你尝尝!” 我心疼地看着他,“有田,你病了!” 李有田使劲儿摇头,“没……没病呀,昨晚一宿没睡,我现在精神头儿特足,感觉全身都是劲儿,到田里拉犁都没事!”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李有田伸出一条湿嗒嗒的胳膊,我掐住他的脉,以自己的呼吸频率当作参照,一息之间他的脉博不足四下,脉象很慢,但脉动却很强。 毫无疑问是寒邪入体。 我默念一声“百邪毕现”,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掐住他臂窝处的尺泽穴,稍待几秒,只见他的小臂上浮现出一条黑线,用望气术查看,发现他阴寒侵体,但气血却十分旺盛。 “疼疼疼!”李有田猛地抽回手。 “你个熊孩子!把个脉有啥疼的!”他爹责备了他一句,又客气地问:“林先生,有田他到底是……” 我说:“病从口入,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他爹一听,气得伸手就朝李有田的后脖颈上来了两巴掌,“熊孩子!整天就胡吃海塞,净吃些什么方便面、火腿肠,那些东西防腐剂多,能吃吗?再让老子看见你吃这些,腮帮子给你抽烂!” 这哪儿跟哪儿,我听了,心里哭笑不得,他爹讲的这些都不挨着,李有田的病根其实是吃了蛟肉! 蛟虽然是龙的“预备役”,但仍然受自然法则约束,会被其它动物捕食。 其它动物吞了龙丹,或者吃了蛟肉,自己就会开始转化为蛟,变得六亲不认,攻击自己的同类,并且越发喜阴喜湿,外形开始向爬行动物的特征转化。 稍有不同的是,吞了龙丹就可以继承上一只蛟的修行,只是吃了蛟肉的话,体内没有龙丹,还得从零开始。 所以刚才一颗龙丹,村里水族倾巢而出,但蛟尸它们兴趣就不大。 可蛟尸倘若扔着不管,就会被苍蝇吃,就成了蛟蝇,听着怪奇葩的,这些东西不吃屎了,它们吸血。 蛟蝇活跃不了多久就会被青蛙吃了,我听说过青蛙变蛟的事情,据说某村曾出过怪蛙,大如牛胃,全身流脓,一伸舌头就把鸡崽、鸭崽卷进肚里,非常可怕。 青蛙活跃不了多久,往往就落入蛇腹,你看,最后蛇又是利益既得者,因为在食物链上,它正好就守在这一环上。 蛇蛟修炼出来就是龙,如果半途遇上天敌老鹰被吃了,鹰性格孤傲,独自生活,罕有天敌,千万年后便成了有翅膀的应龙。 可是在动物艰难成龙的路上,人是一个最大变数,但人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变化,蛟气就如同一种可传染的癌症,会慢慢侵夺身体的养分,复制蛟细胞,让人精气枯竭而死,这就是“蛟化症”。 蛟化症是治不了的,奶奶有生之年也只见过一回,患者是一个嗜吃活蚌的男人。 那男人去国外玩了一趟,发现外国人把柠檬汁挤在牡蛎上生吃,味道怪不错的,似乎还有壮阳的功效。 回来之后,他也养成这种习惯,什么牡蛎、河蚌、生蚝买回来,不烤也不煮,拿刀子撬开撒点姜醋就吃下去。 他天天吃、顿顿吃,嗜蚌如命,别人说这玩艺吃多了有寄生虫,他不以为然,说自己喝温黄酒能杀菌。 有一回他砸开一只大蚌,里面的肉质鲜红似血。 男人以为发现了宝,撒点姜醋、蒜水,抿一口小酒,然后一口闷掉了蚌肉。 不久之后他身体就开始不对劲,全身燥热、胡言乱语,要浸泡在冰水中才能感到舒服,而且吃蚌都不要姜蒜黄酒了,用牙齿啃开就嘬。 除此之外,他还要吃活鱼,甭管什么河鱼海鱼乌贼甲鱼,拿过来也不清洗,直接用嘴撕着吃,腥臭发苦的鱼内脏他就像吸粉丝一样嘬进嘴里,还竖起大拇指说味道鲜美极了。 但是酒、姜、糯米这些东西,他闻都闻不了,有一回家人买了一瓶含雄黄成分的药酒,刚打开盖子,他五脊六兽、破马张飞地闹腾,嚷嚷着叫家人赶紧把酒扔了。 奶奶一见就说治不好,可这男人家有钱,家人说无论如何想想办法,哪怕死马当活马医。 奶奶起初开了点祛阴湿的燥剂,男人闻到味道就说要吐,阴邪入体的他连阳光都见不得,体质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像人参、甘草、升麻、五味子这些温阳的药物,对他如同毒药。 作法也不可能,因为这和中邪不一样。 奶奶只能开一副安抚阴邪的宣剂来减轻症状,并让男人搬到没人的郊外小屋去住,屋子里冷气开得跟冰窖一样,家人每天送鲜鱼活蚌给他吃,在里面搀点药粉。 四十多天后,男人全身溃脓而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死的时候大骂奶奶是庸医。 奶奶让家人把尸体烧掉,就在屋里堆柴,任何人都不能碰地上的脓血。 可以说,那次看诊是奶奶一辈子的心病,她和我感慨,当时确实一点辙儿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惨死。 正文 第17章 古怪病症 见我站着发呆,李有田的父亲有点慌,问我这病有没有的治,我叹口气:“他吃了水边那怪物的肉。” 李有田他爹忧愁地说:“这事其实有田也告诉我们了,他说就是好奇,只尝了指甲盖这么大的一点点。” 我说:“有些脏东西,你吃一斤和尝一口,结果是一样的。” 李有田他爹闻言,恨得不停拍腿叹息,又抡起巴掌要揍李有田。 “孩子都成这样了!别打他了!”李有田的娘泪水涟涟地过来拦着。 李有田却根本不以为然,把头沉进水里,咕噜噜地自在地吹着水泡。 李有田他爹气坏了,“这死孩子,还不当回事呢,给老子出来,看我不把你腿打折!” 李有田不理会爸妈,过了好半天才冒出头,从水里露头的瞬间,我注意他的瞳孔变成了一道纵长的细缝。 他笑呵呵地对我说:“闽子,我现在水性变好了,在水里憋气一分钟都不难受。” 我苦笑着说:“不止水性,你现在去河里游泳,估计一分钟就能游个来回。” 李有田很高兴,“真哒?” 李有田他爹更气了:“死孩子,你还乐得出来?听听林先生咋说,你好好配合治疗!” 我把李有田他爹叫到门外,他娘也过来听,我说:“李叔李婶,这是水里的阴邪之物进了身体,不过眼下用猛药硬驱的话,只会刺激到邪气,对他反而有害。有田他神智还算清醒,各方面身体机能也正常,我开一点药给他先吃着,观察一下。” 李有田的娘红着眼睛,焦急地问:“林先生,这病到底能去根不能去根呀?” 我有点犹豫,不敢把实情说出来,只是谨慎地说:“就算我奶奶还在,这个病大概也只有三成把握!” 李有田的娘一听就两眼一直,撅过去了。她女儿女婿急忙过来搀扶,李有田的爹也伤心得直跺脚叹气。 李老汉也焦急地跑过来,对我说:“林先生你说咋治疗,一定配合!我就这一个孙子,要有啥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我想了想,叮嘱道:“我一会回去叫人把药送来,这两天,有田要是乐意在水缸里呆就给他呆着,别让他晒太阳,一定在阴凉的地方呆着,也别给他吃生食,如果不乐意吃药的话,就弄点燕子肉烤一烤,和药搀一块儿喂他。” 看着李有田一家人黯然垂泪的样子,着实令我难过,这是作为医者最大的无奈。 我又安慰他们道:“放心吧,我保证尽我所能,尽一切力量救有田!” “小闽……不,林先生,我们都指望你了!”李有田的娘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抓紧了根救命稻草。 李老汉用袖子擦擦眼睛,打圆场,“行了,赶紧去看着有田吧。”又对我说,“林先生,我陪你再去趟张小发家吧,然后去你那儿把药给俩孩子捎回来。” 来到张小发的家,他的情况似乎更糟一点。 一进门,就看见满院子都是被连根薅掉的花草,原来是张小发回来之后觉得他爸种得这些丁香、款冬、百合闻着味儿恶心,全给薅了。 这三种花在药性来说全是温阳的。 这些都是张小发父亲的心血,抄着扫把就要揍他,张小发满院子跑,闹得鸡犬不宁。 后来张小发躲到卧室床底下,抱着头发抖,说听不了院子里公鸡叫,叫家人赶紧杀了。 直到我来,这一家子才意识到儿子其实是病了,这才消停下来了。 张小发缩在床下面,我得趴着才能给他看诊,张小发之前就有点不待见我,当初墨龙家出事,不久之后我奶奶在田里作法,就有那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扭曲事实、传播谣言,说我奶奶在田里作妖法,让墨龙家失火。 张小发就是听信谣言的傻子之一,认为我们林家心胸狭窄,只要得罪林家的人,必家破人亡。 我叫张小发把手伸出来,他一看见我,面容变得狰狞,又往角落里缩,“滚滚滚,你们林家人不要碰我!” 床下阴暗,我看到张小发双眼瞳孔成了一条细缝,眼仁白得渗人,脸上不停地冒虚汗,身上阴气浓重。 他现在这个样子去坟地,鬼都拿他当自己人。 我故意大声说道:“行,你牛,不看拉倒!” 张小发父亲急吼吼地跑进来,拿着鸡毛掸子使劲敲床,“你个小瘪犊子,给我滚出来!林先生亲自上门来给你瞧病,别不识好歹!” “让他走!”张小发尖叫着抱着头,脸色越发难看,五官也更加扭曲。 张小发父亲气坏了,一边对我陪着笑脸道歉,一边又怒目金刚一样转头捅躲在床下的儿子,“老子抽死你,滚出来!” 我心想张小发的情况比有田更严重啊。 他爹和他娘又是劝又是拽的,把张小发从床下弄出来。 张小发的爹把他按住,我号了下脉,症状和李有田一样,阴邪入体。 此时张小发已然变得有点痴傻,手脚微微抽搐,嘴角流着口水,眼瞳明显异化了。 我问他:“水边那怪物,你吃了多少肉?” “呃?”他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我问啥,“这……这么多吧!”张小发随意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似乎也不多。 “伸舌头!” 张小发晃着脑袋,很不配合,他爹急眼了,硬是捏着他的嘴让我看。 好不容易等他伸舌头,只见上面厚厚一层白腻的舌苔,可见体质非常差。 张小发气色很不好,我估计平时熬夜喝酒抽烟,本来气血就亏,体质虚寒得很。 阴邪一旦入体,他的症状自然就比李有田重得多。 看过之后我从屋里出来了,张小发父亲追在后面关切地询问儿子的病,我吩咐给他的,还是看李有田时一样的说辞,只是额外补充了一句:“再整点甲鱼炖燕子肉给他喝,不要放葱姜蒜,盐也不要放太多。” 张小发的爹一愣,“那得多腥气呀?” 我说:“你放心,炖出来一锅,他能把锅底都舔干净,当然,不要让他吃多了。” 燕子肉是龙蛟之属最喜欢的食物,不知道原因,就如同猫喜欢木天寥一样,古代有种忌讳,人吃了燕子肉不能下水,否则会被龙吞掉。 我让他爹炖甲鱼燕子汤,也是给张小发补补身子,他太虚了。 张小发的爹又问:“这季节也打不着燕子,我叫他舅到城里买点燕窝行不行?” 我摇头,“那玩艺就是糖水,不顶用的。你们到林子里面掏燕子窝,实在不行就到网上买。” 张小发爹点点头满口答应了,又要留我吃饭,我摇头拒绝,告诉他我得马上回去配药,然后他点头哈腰地把我送到门口。 在院子里等着的李老汉跟我一起回家,我从架子上拿了些草药,分装成两包,然后取两粒珍珠,各放一粒。 品相不好的珍珠一般都是入药用的。 我叮嘱他:“珍珠要捣碎,用黄昏的井水,拿铁锅煎药,有条件的话,弄一只壁虎的尾巴放里面一块煎。” 李老汉说:“这药还有珍珠哩,怪贵重的,那啥,我先把有田的诊金付了吧!” 我摆手,“治好再说!” 正文 第18章 以毒攻毒 李老汉前脚刚走,我一拍脑门,得,忘了一件事。 那小贼还关在屋里头呢,我回来的路上忘了去打个电话报警,现在叫住李老汉也不太好,人家家里出这么大事,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我隔着门缝瞅一眼,吴八一还在炕上躺着呢,就先不管了。 我弄了一包木炭,捣成粉末,在地上撒了一圈,然后从包里掏出丹室,也就是从蛟体内剖出来的玩艺,搁在中间。 我用小刀仔细地撬开丹室的缝隙,哗啦一下,一股液体漫出来,带着浓重的鱼腥味,很快就被周围的木炭粉吸收了。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把丹室撬开,龙丹可是好东西呀,一些体躁血热之症,拿着龙珠在皮肤上滚一下就能医治,有人中暑,用龙丹在太阳穴上揉两下,马上清醒过来,因为此物至阴至凉。 对医者来说,天地万物没有不可入药的,巫医的话,这个范围就更广了。 《医不言》里记载了很多不可思议的药材药方,一些普通人压根见不着的东西,对巫医而言,也是药物。 丹室慢慢打开,定睛一瞧,里面确实有一颗鸡胗色的丹丸,绿豆大小,可是已经从当中裂开了。 我顿时一阵灰心泄气,白瞎了好东西! 珍珠砸碎了还是珍珠,但龙丹裂开就不是龙丹了,因为它是天地灵气所化,相当于一个活物,裂开了就废了。 我大概知道原因,这颗是水生丹,水火不容,李有田和张小发一顿火烤,直接烤裂了。 证据就是蛟尸被烧的时候,蛟尸伸手挠自己的腹部,那是龙丹承受不了火烤发出的信号。 不过这颗尺寸真的不大,我原以为能有弹珠那么大呢,想想也是,这只蛟化水獭修行尚浅,可能也就活了几十年,遇到天地之灵的人类,也是白给。 我把丹室打开瞧瞧,这个软骨构成的器官内部密布着毛细血管,是为龙丹提供养分的。 我摇头叹息,遗憾啊遗憾,不过这东西还是收着吧,也许将来有用呢! 我把丹室包好,放进小匣子里,填满木炭粉,放进箱子的角落里面。 收拾完地面,我简单整了两个菜,焖点米饭,温了点酒,洗根大葱蘸大酱。 一边吃东西我一边翻奶奶留下的这本宝书《医不言》。 关于“蛟化症”,书里说:“初,蛟气侵肌,喜阴畏阳,神奋狂走,炊食难咽;七日,蛟气侵骨,骨质转黑,体生肉鳞,妄语谵言;十四日,蛟气侵髓,须落天宫,体热如炭,神魂错乱,日夜不分……四十九日,蛟气入心,筋骨异化,已无人形,呼气凝霜,脓熟自裂,死期至矣!此症无药可医,华佗在世亦不能救也。” 旁边有行小字写着“病从口入,形状可疑的野味,千万不要吃,切记切记!” 这行小字明显是奶奶写的,看来当年没救下人让她心里有很大压力,但这病只能防不能治,和口腔溃疡一样,都是治不好的绝症。 可想而知,当年奶奶心情有多低落。 我吃完饭,看看吴八一还没醒,打开门一瞅,只见地上放着我泡的药酒,已经被喝掉五分之一了。 我说这家伙怎么一早上没动静,敢情在这儿醉生梦死,这酒我用红布包起来藏在角落里,写着不可口服,因为这是治跌打的酒,里面有续断、苏木、丁香、蛇骨之类的。 吴八一瘫在床上,一只脚悬在外面,张着嘴,一个大鼻叮泡随着他的鼾声忽大忽小,楞是不炸。 我踢他的脚,“给我起来!起来!” 吴八一鼻子上的鼻叮泡啪一下炸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一阵反胃,滚到地上抱着马桶就吐。 我说:“你丫是真有种,跌打酒都敢喝,不怕胃里长骨头吗?跟我玩以死相逼是吧?” 吴八一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嗐,什么以死相逼?我这不是借酒浇愁嘛,马上要告别自由身,去唱《铁窗泪》了。我哪知道是跌打酒呀,第一口怪怪的,后来越喝越对味……奇怪,我嘴里怎么这么苦呀?” “唉,我看你是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赶紧跟我出来!” 吴八一处在宿醉状态,摇摇晃晃的,我倒也不怕他搞什么幺蛾子。 出来之后,我从架子上拿了点养胃护肝的草药,泡了一杯药茶叫他喝。 吴八一吹着喝了一口,说:“你还别说,这药茶喝完怪舒服的,兄弟我昨晚就想问了,你屋里咋这么多药呀,你是大夫?” “对,我也算是个大夫!你饿了吗?” “我想吃烤鸭。” 我白了他一眼,叫他来炕这边吃点剩饭剩菜,吴八一看桌上有小酒壶,伸手要给自己斟酒。 “一边去!” 我把酒壶拿开,吴八一说:“我头疼,喝一口,能舒服点!” 我冷笑,“喝酒解酒?” 吴八一眉飞色舞地说:“这法子可灵了,喝醉的第二天,再来杯酒,整个人就舒服了。” 其实宿醉之后,肝负荷太大,身体缺水,就会从大脑中“借”走水份,便会头疼,以酒解酒其实是麻醉神经,对身体有害无益。 可是“喝酒解酒”这四个字却提醒了我,我突然想到了以毒攻毒! 我把架子上的书拿下来一通狂翻,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构想,也许这很大胆,如果失败,我作为巫医就没脸在这里呆下去了。 比起风险,我更在乎能否救人。 如果我用一种可控的毒药去杀死蛟化的细胞,再解掉这种毒,理论上是可行的。 翻来翻去,书里给了我答案,世间能毒杀蛟龙的东西有两种:千年蜈蚣毒液和尸中灵芝。 前者不可解,后者可解! 尸中灵芝,传说是百年以上僵尸才会长的一样东西,眼下不就有现成的吗? 冥冥之中仿佛天意一样,古人说毒蛇出没之处,百步之内必有解毒草药,万物生克,是上天精心布局好的。 我扭头看向吴八一,他嘴里填满了饭菜,正偷偷地拿桌上的酒要喝,他一愣,说:“我就喝一杯,完事了我回去继续面壁思过!”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道:“我有事要问你。” 正文 第19章 临时合作关系 吴八一见我煞有介事的,他便把两条小胖腿盘起来,端坐在炕上,问:“啥事?” 我严肃地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下过几次地?” 吴八一竖起一根手指,“嗐,真的就这一回!如果我撒谎,天打五雷轰!” “那你这点儿手艺跟谁学的?” “以前我们村有个考古队招民工,我在那里呆过仨月,也算是见了世面,后来我遇到了大哥,他教了我不少东西,哪知道头一回下地,大哥就折里头了!唉……这碗饭也不容易吃呀!” 我调侃道:“我觉得你跟棒槌也没啥区别。” 吴八一面子上挂不住,不服气地犟嘴:“嘁,谁一生下来,不会走就能跑的?不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吗?再说盗墓小说我都看得滚瓜烂熟,只要你能说出名字的,我都能给你唠个七七八八!” 我笑笑,其实我也就是要个帮手而已,吴八一看着心性还不坏,这比他那点手艺要重要得多。 我又盘问道:“你老大什么来头?” “他老早就干这行了,以前倒卖古玉发了第一笔财,后来风声紧,他又跑西域倒腾干尸去了。这人有点传奇色彩,有关系有人脉,道上的人都敬他三分,他右眼那颗玻璃珠据说也是古墓里的东西,能探阴气。” 我对这老大的经历半信半疑,但看他在古墓里的做派应该是有些阅历,点点头道:“瞧他那行事作风,确实是个老油条,眼都不眨就牺牲队员,一定是个狠辣之人。这样的人被老天爷收了也好,你跟着他不是当炮灰,就是在当炮灰的路上。” 吴八一搔搔脸颊,叹口气说道:“我现在一闭上眼睛,他把刚子往粽子怀里扔的场面就浮现出来了。唉,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行水太深,我不该来的。我想明白了,如果你能给我个机会重新做人,我出去之后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世上没有什么捷径,人呐就是要一步一个脚印,靠着勤劳才能致富。” 看着他突然好像大彻大悟的样子,我却淡淡地说:“我可以给你机会,你陪我再去趟古墓。” “我去!”吴八一惊得直接倒在炕上,“你、你、你……绕来绕去是你自己想发邪财啊!兄弟,听我一句劝,这行水太深了,你把持不住,你就一个赤脚医生而已,你没见过粽子有多凶哩!” 这会儿他反倒劝起我来,我笑了:“我见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不过我不是盗墓,我要找药。” 吴八一一拍脑袋,似乎是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他嬉皮笑脸地说:“摸金就摸金,谈生意就谈生意,生意嘛,不寒碜!找药这种理由你也编得出来!古墓里头能有药?” 我冷笑,“孤陋寡闻,就昨晚你们去的地方就有五味罕见的药材!” 吴八一摇着头,“我不信,吹牛不打草稿呢,你说的出来我才服你!” 我心想,小样儿,让你开开眼界。 于是正色道:“夯土层里的赤土叫‘乌垒泥’,苦、平、无毒,治鼻渊、口疮、痔疮; “墓道里有两味药,铜青和铁精,铜青酸、平、微毒,治风痰引起的昏厥和烂眼病;铁精平、微湿,治痢疾脱肛。 “墓室铜灯里的油叫作鲛油,配合蜂蜜、白芷、丹参可以生肌驻容; “还有一味最好的药就是墓里的砖头,《本草纲目》里叫作老墓砖,烧热之后放在身下,可以治寄生虫病。” 吴八一刚刚拿起半根黄瓜放嘴里啃,听我一口气说出这些,手里的黄瓜也掉了,愣了半天,却还是不信:“蒙我,你肯定现编的!” 我瞅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我一摊手,“得,给你机会不中用,你还是老实儿待着,下午我去报警吧,乖乖和警察叔叔回家。” 一听到警察两字,他马上急了,陪着笑脸说道:“别别,兄弟,我信了!你的意思是,我陪你下地,找这些药材?” “不是这些,我要找另一种药,你得给我当个帮手。完事之后,只要你答应金盆洗手,我就放你走!” 吴八一的眼神立时活泛起来,眼珠转了两圈,他在权衡利弊,刚站起来又坐下,犹犹豫豫地问:“可是墓里的大粽子怎么办,估计现在还在下面蹦达呢!要是被粽子弄死了可划不来!” “放心,我自有对付的办法。” “兄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你瘦瘦巴巴的,大粽子一掌就把你腰斩了,下去之后就回不了头了。”他打量着我说道。 “这样吧,如果我对付不了,你大可以跑路,不必管我生死,怎么样?”我已经把条件放得很宽了。 吴八一起身像拉磨的驴似的在屋里转着圈儿,“兄弟,看你年纪轻轻的,别想不开呀!找啥药非得去墓里呀,多危险啊,城里大药店啥药都有,要么我领你去转转?等到了城里我做东,请你吃香喝辣怎么样?” “唉!”我摇头,真是对牛弹琴,“少废话,就说干不干吧,不干的话你就待着等警察来!” “你这不是逼我吗?”吴八一直挠后脑勺,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好吧,就当你能对付的了粽子吧。那之后冥器怎么个分法,你七我三……” “我分你大爷!”我骂道,“还蹬鼻子上脸了?我们约法三章,首先你得听我的,其次只找药不动冥器,你敢动一样你就完了,最后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不拿冥器啊……”吴八一遗憾地搔着脸,“这算啥盗墓?” “我才不会干那种犯法的事情,我们只是进去转一圈,找到药就回来,之后我会联系考古队过来善后。” “好吧好吧!”吴八一勉强答应,“咱们就算是临时的合作关系,来,我们干了这杯。” 吴八一斟了杯酒,恭敬地端起来,我把他的手按下来,“还喝?跟我出去采购!” 下午我带吴八一出去买东西,遇到村民我就说是我高中同学,之前他伪装投资商的时候贴了假胡子,所以没人认出来。 我们搭车到县城,首先要买的自然是一堆大骨头,酬谢狗兄的。 然后去一家驴肉火烧的店要了几个黑驴蹄子,吴八一劝我:“兄弟,这东西其实不管用,你要是指望这玩意对付粽子,我建议你还不如整点驴肉火烧,当个饱死鬼。” 我鄙夷地瞅他一眼,“哼,在你手上不管用,在我手上就管用。” 吴八一痛心疾首,好像我是去送死似的,他叹道:“唉,我好歹也算过来人,不信拉倒!” 然后我又买了公鸡血、黑鸭子毛、黄裱纸,卖这些东西的摊主和我都挺熟,接着又去药店抓了些药材,顺便买点生活用品。 大包小包都让吴八一替我背着,我悠哉地溜达着,顺便还买根糖葫芦吃吃。 回村以后就忙活起来了,我把大骨头煮上,叫吴八一到院子里面碾药,我自己洗手洗脸濑口,换上干净衣服,供上祖师爷后羿的牌位,笔墨纸砚朱砂一溜摆得了,默诵清心咒,聚精会神地开始写符咒…… 正文 第20章 代价是什么呢 巫医这行认后羿为祖师爷,就是射九日的后羿,其实他不止是射日英雄、嫦娥夫君,也是我国本土最早的万鬼之王。 传说后羿晚年收了逢蒙为徒弟,教他射箭,逢蒙练臂力、练眼力,十年之后,可以双手悬四十斤大石而不动如山,开弓射箭,百步之外射穿一只跳蚤。 逢蒙自以为天下无敌,可是老师却露了一手“不射之射”,双手对天作拉弓状,竟把一只大雁“射”了下来。 逢蒙心想后羿的射术已臻化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超越,他突然想,如果老师死了,自己不就是天下第一? 这个邪念在他心中慢慢酝酿,逢蒙找了一个机会,用粗大的桃木枝一棍子打死了后羿。 可怜射日英雄竟死于劣徒暗算,天帝怜悯,封为万鬼之王,后土大帝。 但万鬼之王死于桃木这件事流传了下来,所以民间一直认为鬼怕桃木,才有了桃木剑、桃木钉这些法器。 巫医是地鬼神通,不属于任何宗教,所以便追认本土最地道的鬼王后羿为祖师爷。 画符的仪式必须得格外讲究,诚心诚意,心无杂念才能画出好符。 一样的笔一样的纸,有些人画出来是废纸一张,有些人画出来的符价值千金。 奶奶说九十年代一场拍卖会上,长春真人丘处机亲手画的一道符拍出了两千万的天价,那可是九十年代的两千万! 常言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奶奶教过我这其中的门道,但我修为尚浅,虽然也勤加练习,到如今画十张也只能保证七张管用。 奶奶的符看似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却灵验非凡,她留下的数百张咒符我是不舍得用的,放在匣子里珍藏,除非遇到万分凶险之事。 画了几十张纸,我放在炕上用镇纸压着晾墨,感觉应该够用了。 画废掉的符也不能乱丢,我统一收起匣子里,攒多了之后要按标准的仪式把它们烧掉。 我去厨房看了一下,大骨头煮好了,捞出来控干了水,满满装了一大盆,放在一张案纸上,摆上一个支架把狗皮架上,然后在前面焚香烧纸,我虔诚地拜了几拜,“狗兄请享用吧!” 大骨头上冒出的热气,呼呼地被狗皮吸了进去。 伺候过狗兄,我披上一件旧外套出去一看,吴八一倒是会省事,手里抱着捣药的舂,脚踩着药碾子,手脚并用地在捣药。 看见我,吴八一抱怨道:“这活儿也太累了,你看这药磨得够细了吧?” 我探头看了一眼,“不行,再细一点,我要搓药丸。你给我专心点,都用手!还有,我出去溜达一圈儿。屋里炕上的符纸别碰,厨房的大骨头也别碰,那张狗皮更不准碰!” 吴八一撇了下嘴,“就啥也不让碰喽,我知道啦,我就在院子呆着。对了,晚饭咱们吃啥?” “就知道吃,等我回来!” 我直接去了李有田家,这小子还在缸里泡着呢,他妈端着碗给他喂饭,李有田潜到水里咕嘟嘟冒泡,就是不吃饭。 李有田爹又急又气,急赤白脸地抄起扫把大骂:“小瘪犊子,看你像个什么样儿?给我滚出来吃饭!” 我走进来,说:“有田现在吃不了谷物,你们就弄点刺软的小鱼蒸或者炸给他吃吧。” “林先生来啦!”李有田爹放下扫把迎过来,“光喂他吃鱼?这不跟喂猫一样了吗?” 我说:“李叔,他现在生了病,就是得吃鱼,别的都不成。” 李有田爹点头,“得,我一会去找他爷爷,要几条小鱼儿。” 李有田妈也迎出来,热情地招呼我,“林先生来啦,吃过饭没?你给的药还没吃,不是说要黄昏的井水么,刚煎上!” 我说:“我来是有事情要说,李叔李婶,咱们借一步说话。” 到了院子外面,我看看二人担忧的神色,还是如实相告:“关于有田得的病,我早上没有说清楚……” 我仔仔细细地说了蛟化症,以及它的病症发展,并讲了奶奶经手的病历,考虑到奶奶在村里的名声,我把医生替换成了“我听说有个同行”。 二人越听越难过,脸像霜打的茄子,李有田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打着颤儿,“就是说,我家有田……没救了?林先生,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你可得想想办法呀!” 李有田爹打断她,“你先甭哭,听林先生把话讲完。林先生,你特意来一趟,肯定是有办法的吧!” “办法是有,我明天准备去山里找药,只要找到这种药,我就有九成的把握治好他!” “那太好了!”李有田娘抹掉眼泪,迫不及待地拉住我,惊喜又感激地不停晃着我的手,“我们全家就指望你了,林先生,需要啥帮助你尽管开口!” 李有田爹也高兴地说:“林先生,只要有田能没事,我们全家给你烧高香!” 我说:“李叔李婶不用客气,办法我确实找到了,可是作为大夫,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告知。这种药确实能治好有田,但它有个副作用,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夫妻俩刚刚露出的喜色又被压下去了,慌忙追问:“啥副作用?林先生,你有话就一口气说了吧,别叫我们担惊受怕的,今天这一天,我们都给折腾得够呛!” 其实我心情也挺沉重,尸中灵芝以毒攻毒,医理上是可行的,问题是尸中灵芝阴寒无比,男性患者食后会产生一个副作用。 我顿了下,“副作用就是……不育!” 这对夫妻怔了半天,李有田娘突然拍腿大哭,“我可怜的儿呀!他现在还没个对象,治好了又要断子绝孙,我命怎么这么苦呀!” 乡下人对传宗接代是非常重视的,李有田爹也眼眶发红,说:“林先生,就没别的办法吗?哪怕说多花钱,我们卖房卖田都成呀,求你想想辙!” 我叹息,无奈地说:“李叔,有别的辙我肯定不会选这种药,但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蛟化症头七天还像个人样,过了七天以后,身体会发生变化,其中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变成太监!” 古人用词精简,《医不言》上说“十四日,蛟气侵髓,须落天宫”,“自宫”的意思是自己切,“天宫”的意思就是老天帮你切。 蛟龙之属没有繁殖能力,变蛟之后不久,便会失去雌雄特征。 我对着面如霜打的二老说:“这个病非常罕见,七天之内我治好的话,他会不育,除此之外和普通人没差别;如果过了七天不治疗的话,别说不育了,整个功能都没了,往后只能蹲着小便了。” 听罢,李有田的娘直接坐倒在地…… 正文 第21章 农家酱大骨 李有田的娘坐在地上呜呜地哭,李有田爹也暗暗抹泪,两口子的样子看得我伤心极了。 天下大夫谁都希望每次带给患者和患者家属的是好消息,可是天不遂人愿,身为巫医总要面对这种无奈的时刻,甚至要有招人怨恨的心理准备。 我劝慰道:“李叔李婶,你们想开点,这件事就如同意外一样。比如被车撞了,在保命和截肢总得选一个。别说你们卖房卖田,哪怕叫我付出任何代价,可以让有田健健康康的,我也愿意,可是眼下最好的路只有这一条!” 李有田爹安慰了老伴一会,对我说:“林先生,我们两口子先商量一下好吗?” 我点头,“行,我到那边等着。” 我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两口子哭着商量,院里全然不知情的李有田还在嚷嚷:“爹娘,我饿了,我要吃小黄鱼!” 过了一会,二老走过来,他们的脸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李有田爹唉声叹气,说:“林先生,你奶奶当年在村里治病救人,我们李家不知道受过多少次恩,当初有田他娘闹胎,要不是你奶奶,可能有田都不会生下来,你们林家我们自然是相信的。唉,也许这是天意吧,可能是我上辈子做了不好的事情……” 我安慰他:“李叔,千万不要这样想,意外是谁也料不到的。” 李有田爹摆摆手,“林先生,就按你的法子治着,只要有田他健健康康的,我们可以接受。” 我说:“谢谢你们的体谅,我明天一早进山找药,不出意外天黑就会回来。还有,这件事请你们不要责怪有田,他是病人,让他保持心情愉快也很重要。” 告别二老之后,我又去了张小发家,是硬着头皮去的,我知道张家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但作为巫医我必须得告之,就如同手术之前签下同意书。 看见我来,张小发爹笑盈盈地迎出来,说:“林先生,你的法子挺管用,炖了一锅甲鱼汤,小发全给喝光了,嚷嚷着还要吃呢!” 我皱了下眉,“没放燕子肉?” 张小发爹为难地搓着手说:“掏不着,我叫他舅到网上买,最快也得后天送到!” 我说:“最好还是放燕子肉。还有,张叔,我找你有要紧事……” 我把相同的话说了一遍,张小发爹一听,愣得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小发他要么生不了娃,要么连媳妇都娶不成?他娘走的早,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绝了后,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脸见他娘呀!” 我摇头说:“张叔,真的没办法,我来就是为了告知你一声,这个副作用是避免不了的。” “就没别的法子了?” “没有别的法子,哪怕这个法子,也要担着很大风险。” 张小发爹懊恼地抱着头蹲在地上,我也蹲下来,劝慰他:“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蛟化症任由它发展下去,连命都保不住!” 张小发爹不甘心地说:“林先生,这我哪能受得了?这事传出去,让我们爷俩儿怎么在村里过?对了,你是嫌我们没给钱吗?我家条件在咱村也算好的,我存折上有小三十万的存款,是预备给小发将来娶媳妇的,我全给你!求你一定要想想辙!” 一片真诚却被人想歪了,我有点不爽,不过,他是病人家属嘛,有点偏激的想法我也可以体谅。 我耐着性子说:“张叔,不是钱的问题,人命大过天,我在尽一切努力救小发和有田,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张小发爹不住摇头,“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不信!我带小发到城里大医院去瞧瞧,现在医学这么先进,我不信治不好!” 我心里叹口气,说:“张叔,这个病别说医院能不能治了,他们恐怕连见都没见过。如果耽误上七天,就算能治好,也是一个太监。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张小发爹激动地朝我吼着:“我不信我不信!我明天一早带他去城里!小发将来连娃都生不了,太不太监的又有啥区别!” 我说:“这事儿最好还是和小发商量一下比较好,毕竟这关系到他的终身大事。” 张小发爹突然站起来,冷冷说道:“林先生,我儿子不用你管了,我是他老子,这事儿我说了算!” 他气鼓鼓地走回屋,把门关上了,把我晾在院子里,还在门后面叨叨咕咕一些难听的话,说什么“天天就知道装神弄鬼”、“屁也不会的小毛孩”,声音虽不高,但恰好能让我听见。 我也有点恼了,得,你爱治不治吧,反正我已经尽到了义务,别到时候后悔又来找我就成。 等我回去之后天已经黑了,吴八一把药碾好了,一见我就嚷嚷着饿,想吃酱大骨。 我叫他把院子收拾了,然后进了厨房,狗兄享过了供奉,撤下来的供品当然不能浪费。 我切得了葱姜蒜下锅炒香,下郫县豆瓣酱,然后大骨头下锅翻炒,接着是料酒、酱油、清水,放点香料,盖上锅盖焖着。 我平时一个人住,村里又没什么馆子,吃啥都是自己做,也能做几样家常菜。 然后做上米饭,洗点蔬菜,弄一碗黄酱,再温点黄酒。 大骨头之前就煮过,稍微焖会,饭好了一起上桌。 吴八一闻着香味馋坏了,“兄弟,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太贤惠了,呼呼呼呼……”他抓起酱大骨,被烫得呼呼喘气。 我吃口大葱蘸酱,“瞧你这猴急的样子,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吴八一啃着骨头,啃完一块还唆手指,连连夸奖:“香啊!”然后剥了瓣蒜,“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挺会吃啊!”我被他逗笑了,“喝一杯吧!” 吴八一喝了一口,品咂了下,“黄酒不够劲儿啊。” 我说:“明天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喝白的。” “也行,酱大骨真他妈香,配啥酒都香……”他光顾着埋头吃,也不再说话了。 一大盆酱骨头,我俩吃了一大半,剩下的明天当早饭就馒头吃。 吴八一还回那个房间,当然我就不绑他了。 晚上我枕在炕上看看书就睡了,下墓的事情我并不紧张。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吴八一认为是怪物的粽子对我而言只是小儿科。 只是希望明天不要下雨…… 正文 第22章 再次下墓 隔日我五点就爬起来了,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 吴八一碾好的药粉,昨晚我和蜂蜜一起煮了晾凉,早上已经变成粘稠如沥青般的药膏。 我拿个小瓶去外面接点露水,回来洗净了手,用勺子蒯出药膏搓药丸子。 总共有三种药丸,一种是蜈蚣、雄黄、桂心、曾青、甘草、附子等药物制作的云阳丹。 这方子来自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能提阳祛阴,治鬼气侵体。 我倒是不需要,但带着吴八一,还是预备着比较好。 一种是鹳胫骨、雄黄、藜芦、巴豆、斑猫等药物制成的鹳骨丸,也出自《千金方》。 鹳是保护动物,我当然弄不到,所以用药性差不多的乌鸡骨代替。 鹳骨丸不是人吃的,是给粽子吃的,算是加强版黑驴蹄子。 最后一种是苏合香丸,用苏合香、安息香、冰片、乳香、白术等药物制成,可以辟恶气尸气。 这个来自“法医鼻祖”宋慈的《洗冤辑录》,这种丸药是共认的下古墓最佳的“口含片”。 丸药如果太干,我就点一点露水调一下。 为了防止弄混,三种丸药我搓的有大有小,然后用不同颜色的蜡纸包好。 我整理好自己的腰包,从家里拿了两支老式白铁皮手电筒,装了新电池,然后吴八一才懒洋洋地起来,他刷完牙洗完脸溜进厨房,提出一桶醋。 我问:“你拎醋干啥?昨晚又偷喝酒了?” “嗐,哪能呢!”吴八一摆摆手,神神秘秘地说:“我有用、有用。” 我们简单吃点昨晚的剩饭,趁着天还没大亮,就上山了。 山上的土地大致干了,只是背阴的地方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洼。我们轻车熟路回到古墓周围,那几个包还扔在地上,上面全是干巴巴的泥块和泥点子。 周围没有脚印,看来那天我俩走后,这附近没人来过,也没人从古墓里出来,玻璃眼和刚子妥妥去世了。 吴八一绕着周围走了几步,咂了下嘴,“奇怪啊!” 我把地上的包拾起来,问:“怎么了?” “看这个!”吴八一说着蹲在地上刨土,有一根树枝深深地埋在地里,只露个头,如果不是他提醒我还真没注意。 “这是我们那天晚上插的,这个眼儿是这座山的风水穴眼。墓道是南北向的,墓室在那头,这不对啊,墓室根本没对在风水眼上啊!” 我问他:“你那老大懂风水?” “嘿嘿,他懂我也懂,干这行都得懂,不然有啥脸自称摸金校尉啊!”大概是总算有能在我面前显摆的本领了,吴八一拍掉手上的土,得意地说道。 “你可拉倒吧,啥摸金校尉啊,曹操封这个官,正史上压根儿没记载。” “你还别瞧不起人,七十二行盗墓为王,这王中王就是我们摸金校尉!” “好好好,你是王中王,我还双汇呢。对了,你说这风水眼咋回事?” 吴八一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咳,小林哥,有罗盘吗?” 我掏出小罗盘给他,吴八一托着罗盘在周围走动,挤眉弄眼,念念有辞,脸上表情很丰富。 我对风水不太懂,听说寻龙点穴是门大学问,不同的风水形势有不同的穴眼,往往精准到半步的误差。 看罢,吴八一很笃定地说:“不会错的,我脚下就是风水眼。但这墓室跑偏了,当时下墓太激动,我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我寻思着说:“要么是工匠太马虎,要么就是另有玄机,我们下去再看吧!” 吴八一在附近树上拴好绳子,我叫他含一粒苏合香丸,自己也含一粒,然后戴好口罩,我们抓着绳子,从斜切的盗洞溜进去。 脚踏实地之后,我俩拧开手电筒,在墓道居然没有积水,可能水从石缝漏走了吧。 前方不远,一块巨石封住了整个墓道,吴八一伸手一指,“瞧,那就是断龙石,我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触发的。” “你有办法进去吗?难道再打个盗洞?” “这难不倒我,给你看看小爷的手段。”下了墓,吴八一一下子活泛起来。 他把手电筒搁在边上,拿凿子去凿断龙石下面的地砖,地砖是鱼鳞状的,凿子一插一撬就撬起来了。 我心想这也算是破坏古墓吧…… 可眼下没辙,为了取药只能先行下墓。如果我报警,然后再上报有关部门,有关部门再组织考古队,没个把月考古队肯定是来不了的,那时李有田和张小发早就蛟变了。 人命大过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很快,吴八一把一排地砖撬了,露出下面的夯土层,他拧开醋桶往下面灌醋,等醋渗差不多了,拿工兵铲轻松地挖开了夯土层。 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居然还有两把刷子,“小胖,想不到你还真有点能耐。” “嘿嘿!”吴八一越加得意,“这叫一物降一物,夯土层硬得跟水泥一样,唯独拿醋一泡,它就软了。” “原来如此,我说盗洞怎么打得这么好。” “对啊,我们就是用这招,硬挖的话,一个星期都挖不穿。” 吴八一快速地挖着土,我往后站站,防止被他扬起来的土溅到。 一小时左右,一个月牙形的小洞被打出来,虽然在千斤重的断龙石下面,但有两边地面受力,所以小洞还是比较安全的。 吴八一作个“请”的手势叫我先钻。 “这还有啥客气的,快点吧。” 我让他先进去,吴八一就把脑袋伸了进去,他有点胖,肚子略略卡住,还得我从后面推。 我比他瘦得多,躺下两腿先过去,手在断龙石上一撑,就滑过去了。 吴八一看见竖起大拇哥,拍马屁道:“小林哥好身手,你还挺适合干这行的!” 我拍拍土站起来,把散在脸上的碍事马尾辫随便拂到后面,“少废话,我才不当贼呢!先在这儿等下,别走!” 我掏出几根黑鸭子毛,叫他插在头发上,叮嘱他深吸一口气,在我搞定粽子之前不要呼气,否则我们都有危险。 吴八一点头,大口吸气,憋住,脚步加快,立即带我穿过墓道。 沿途还是老样子,铜马车和陶俑,因为都憋着气,就没停下来细看了。 来到墓室里,这里一片血腥,满地都是碎肉内脏断肢,看来那俩人死得惨呀! 吴八一鼓着眼、捂着嘴巴眼看要吐,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拼命摆摆手,让他死命忍着。其实我也想吐,太恶心了,但我既在村里行医,各种癣疥癞疮、伤口患处见过不少,心理素质比他好点。 石椁的盖子已经被崩飞摔成了两半,石椁内部焦焦的,那天玻璃眼往里面扔炸药筒,好多冥器都碎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过问题也不大,考古队有的是能工巧匠,这些碎掉的文物他们应该是可以修复的。 白毛粽子就龇牙咧嘴地躺在炸烂的棺材里面,半边脸皮没了,露出森森白骨,身上厚厚一层白毛,就像长毛的豆腐一样。 我们现在插着黑鸭子毛,又屏着气,在阴邪鬼物面前如同隐身一般,它并没有感觉到我们的气息。 我掏出黑驴蹄子往它嘴里一塞,狠狠地怼进它嘴里,粽子突然动弹起来,四肢乱抽。 吴八一这家伙见到粽子前还颇像个专业人士,可再次看到这可怕的粽子动起来,马上露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吓得“嗷”地惨叫一声。 我揣得很严实,粽子想吐也吐不出来,然后迅速掏出一道狸笼符贴在它眼睛上,又抽出两道分别贴在它胸口和腹部。 狸笼符对应祝由十三经里的《狸笼经》,是专克伏僵飞尸的符咒。 粽子如同全身过电一样抽搐,却动弹不了,我这时长出了口气,拍拍手笑道:“搞定!” 吴八一惊讶不已,“这就行了?” 正文 第23章 承露匣 我解释道:“对,黑驴蹄子对付粽子是神器,加上我的符,它现在已经被隔断了阴气,就是一废物。” 吴八一啧啧称奇,“居然就这么简单,那天我们仨还死去活来的,唉!”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你们那点儿手段差远了。行了,赶紧开工,取完灵芝还能赶回去吃午饭呢!” 说着我从腰包里掏出布条搓的绳子,从粽子脖子下面穿过,另一头交给吴八一。 取“灵芝”的方法我已经交代过他,得把粽子从棺材里拉起来,使它保持坐姿,因为这尸中灵芝在粽子的腰部。 粽子关节僵硬,吴八一蹬着石椁边缘,两手拉扯绳子,身体向后仰,涨得脸红耳赤,可那粽子才被将将拽起一点。 “这东西太沉了,我扯不动。” “你说你能干成啥?就你这熊样还盗墓?” 我叹口气,绕到吴八一身边,接过两截绳子系个结,给他挂在后脖颈上。 吴八一纳闷地问:“小林哥,这是干嘛?让我和粽子拔河?” 我说:“你给我使上全身力气,它再怎么硬也有关节,一定能拽起来。” 吴八一嘀咕一声,“这辈子没干过这么累的活……” “少废话,早完事早走,这地方阴气太重,待久了要受凉得关节炎的。” 吴八一的身体使劲向后仰,双手撑在石椁边缘,脚下拧来拧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后扽,他的脸色很快就涨得红通通的,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粽子果然缓缓被拽起来了。 这时,我发现上面的铜匣阴气汇聚,一滴液体从铜匣上的鸟嘴滴落下来,滴答一声掉在棺内。 那天我在洞口,目光所及范围有限,看不到这一边,此刻拿手电筒一照,原来铜匣的内侧安装了一只鸟嘴。 不过由于粽子已经位移了,所以这滴液体只是落在了棺材里面,没有滴在粽子口中。 我暗暗思忖,这机关怎么突然被触发了? 仔细观察,看着铜匣子四角的铜蝉,我似乎明白里面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一个承露匣…… 要说到历史上追求长生不老的帝王,人们首先想到的是秦始皇,其实还有一位帝王也是求长生的狂人,那就是汉武帝。 汉武帝一生,祭鬼神、访方士、炼丹药的事情没少干,传说东方朔还偷过仙桃给他吃,还有一件事情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就是修建“仙人承露台”。 汉武帝在长安建了一座望仙台,高三十丈,可以说非常夸张了,台上有男女童子雕塑手捧铜盘玉杯承接露水,每天盛满一小杯露水,汉武帝配合着玉屑玉藻一起服下。 我之所以认为铜匣子是类似的东西,主要是因为四角的铜蝉,古人认为饮露水能长生,主要是因为看见蝉餐风饮露,感觉这种动物高洁无比。 蝉蜕壳在古人看来,就跟羽化一样,古人觉得蝉这种动物是不死的,可以不断蜕壳实现长生。 于是乎古人就认为饮露水也可以像蝉一样羽化升仙。 老实说修仙这种事,和吃啥喝啥真的没有太大关系,可是人总想走捷径。 汉武帝的承露台在风水、布局、构造上有高人参谋,据说阳光无论从哪个角度,永远只能照进一半到亭子里面,阴阳二气相交,铜盘玉盏上自动就凝出露滴,十分神奇。 铜匣子既然用蝉作装饰,多半与露水有关,我猜想,造墓的人也设计了类似承露台的装置,凝集这里的阴气化为露滴,使干尸瞬间尸变,杀死闯入者。 但机关又是怎么触发的呢? 我在石椁底部按压了一下,感觉到它在微微下沉,然后又有一滴露水从鸟嘴落下来。 我赶紧避开,心里有数了。 敢情就是一个重量感应机关,托着石椁的整个墓床就是一台精密的秤,重量增减便会触发露水滴下来,简直是盗墓贼的噩梦,因为他们啥东西都不能拿。 古人确实能造出这种东西,古代有一段时间疯狂地追求“瘦美”,所谓“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 晋代的大富豪石崇对瘦的追求到了变态的程度,他找能工巧匠打造了一张“沉珠床”,顾名思义,落一颗珠子在上面都能察觉到重量变化,内部有一套精密复杂的机关。 但造这玩艺可不是为了挣专利钱,人家压根也不想造福社会,而是每天叫自己的妾们上去称体重,挑最瘦的来宠幸,搁今天这种物化女性的事情简直叫人“气抖冷”。 那还是晋代的工艺水平,而这是明朝的古墓,我认为造出这样一套精密的压力机关,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摇头笑笑,要不是有前车之鉴,搞不好我也会着了道儿。 古墓里面的东西,还得步步小心。 吴八一扯着粽子,脸都憋成酱红色了,一个劲儿地催促我快点。 “你稳住了啊!” 我叮嘱他一句,然后掏出一块手帕叠起来放在棺材里面,吸收落下来的露滴,防止这玩艺溅到粽子身上,发生啥意外。 然后我掏出准备好的水果刀,事先我已经磨得十分锋利,然后把一小瓶烧酒倒在地上,用火柴点着。 刀子烧烫了,酒精也差不多烧完了,我攥着烫烫的刀就刺进粽子的后腰。 其实这尸中灵芝,就是百年以上僵尸的肾脏! 古人认为“肾者主水”,是五脏六腑精气藏之之处,各自养生功法里,肾都是重之又重的器官,你看一对肾脏的形状,是不是有点像太极。 百年以上成精僵尸的肾脏则汇聚阴气、尸气,对人来说至毒无比。 我打眼一瞧,粽子后腰鼓鼓的,两颗肾脏不但没有萎缩,还向外膨胀,形状真如同灵芝一般,难道被称作“尸中灵芝”。 我用烧烫的刀子小心翼翼地剖开皮肤,干尸也没有血液,皮肤像旧布一样被裁开,一个皱皱巴巴,沾满白霜的“尸中灵芝”就露了出来。 嗯?等一下…… 这时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医不言》里说此物“状如灵芝,皱如鸡皮,褚赤,性苦寒,至毒”,但是没提到白霜。 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揩了一点白霜,碾碾,这是水银粉? 我直起腰审视粽子,这鬼东西全身一块块水银瘢,之前我以为是下葬的时候涂的,怎么体内也有这么多水银。 “小林哥,你搞完没有,我撑不住了!” 吴八一的双臂和腿都在打颤,脑门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看样子真快到极限了。 “先放下吧!”我说。 “我的妈呀,差点累撅过去!” 吴八一闻言如释重负,他一松劲儿,咣当一声,粽子倒回在棺内。 我担心上面的露水滴到粽子,从地上拿了一个陶罐,吴八一放下粽子之后,我把陶罐搁在粽子脸上,正好对着上面的鸟嘴…… 正文 第24章 墓中墓 暂时用罐子接滴下的水珠,没有了危险,我观察下四周,看见地上有掉落的木片——这些是从拱顶上掉下来的贴梁,上面绘着一些图案。 我捡起一片,只见上面用彩漆画着一个人在院里膜拜神仙,后面的屋子看着就很富裕,这些难道是墓主人的生平? 然后我把画着画儿的贴梁全部收集起来,搁在一片干净地面上,一块块摊开。 吴八一抹着汗,也凑过来看热闹,好奇地问我:“这啥玩意儿呀?连环画吗?” 我说:“这是顶上掉下来的板子,画的是墓主人生平,你们之前当废料踩在脚底下,就这还自称摸金校尉呢!” 吴八一嘿嘿笑了下,一指棺材:“大美女在卧室等你呢,谁还有功夫研究墙上的字画呀!” 我白了他一眼,开始研究这些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画颇有点戏剧的韵味,浓缩而精练,当然是没有对话的,有些内容我就脑补一下。 大体意思是某州某县有这样一位大善人,平时舍粥舍衣、帮助穷人,被天上一位神仙看到。 神仙化作乞丐来试探大善人,看看他是真善还是假善,乞丐在善人家又吃又喝,善人不但不恼,还以金银相赠。 神仙认定此人善心可渡,拿刀把自己一只耳朵血淋淋地割下送给善人,大概是说这玩意吃了能成仙。 看着血淋淋、脏兮兮的耳朵,善人自然是不敢吃,乞丐冷笑一声扔掉,被旁边一只狗吃了。 然后乞丐显出真身,架着云彩走了,吃了耳朵的狗居然也跟着飞升了。 善人顿足捶胸、懊恼不已,打那以后,供上神仙的像,日日虔诚祈祷。 直到善人老去,神仙受到感动又回来了,传授善人炼丹的诀窍。于是这位善人在自己家整了一间小道观,弄了几个道童,天天炼丹。 后来金丹炼成,善人叫道童试吃,道童吃一个死一个,神仙在边上笑盈盈地看着善人,却什么也不说。 这善人大概心想着,这是神仙第二次试探自己,绝对不能再怂了。于是他一口吞下金丹,随后肉身倒地,从肉身里飞出一个带金光的魂魄,这意思就是成了仙了。 整体来说这是一个善人得道成仙的故事,可是这些画看着,怎么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特别是前后出现的仙人,他们穿的衣服颜色不一致,我怀疑并不是同一个神仙。 试吃金丹的几张画里,童子明明死了,尸体的姿势前后却也不一致。 还有神仙那总是微笑的脸,总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怪异感,刚看时没觉得什么,但是盯着久了,没来由的就让人毛骨悚然,而且他总是站在阴影中…… 另外有几副图里,角落里出现一个红衣女子在偷窥,神情里透着古怪。 漆绘中的种种不和谐,估计会让看到这些画的人都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我有点怀疑是画匠用春秋笔法,暗戳戳地暗示什么。 此外还有一个细节,从漆绘里看,墓主就是一个员外、商人之类的,应该不是当官的。 古人都是官迷,下葬穿的殓服往往以官服作样式,似乎穿身官服去阴曹地府见列祖列宗倍有面子。 吴八一啧啧咂嘴,“这画咋怪里怪气的,看着渗人!小林哥,这上面画的主角,难道就是棺材里躺的这位?” 我点头,“多半是被刻意美化的生平,意思就一个,墓主人生前喜欢炼丹服丹,估计也是死在这上头的,难怪全身甚至体内都是水银。得,这尸中灵芝不能用了!” 吴八一说:“咋不能用了?” 我失望地说:“完了,它的腰子里面全是水银。” 吴八一笑了,“嗐,这有啥,你拿回去冲一下就是了,洗干净也一样吃。” 我摇头,“你个二货,这能一样吗?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墓主本身是吃汞砂吃死的,就不是一具‘健康’的尸体,水银渗透肾脏,放了几百年,结出来的压根不是同一种东西。我要是拿这东西去救人,不得闹出人命来!” “还‘健康’的尸体?你也太讲究了吧,要不要给尸体来个体检?”吴八一笑着拍着大腿,大概是被自己的幽默感逗笑了。 “你个棒槌啥也不懂!”我懒得理会吴八一的玩笑,我现在是愁得要死,进退两难,尸中灵芝不能用,我总不能再去盗个墓吧! 我愁得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和我预料的情况出现了偏差。 这时吴八一瞅瞅地上,不经意地问了我一句,“小林哥,你说这墓里的积水去哪了?” 我一愣,继而看向他,“你说什么!?” 吴八一说:“你不知道呀,那天晚上雨水灌进来,我几乎是淌着水逃命的。那天大雨都下到后半夜了,我还以为整个墓室被淹了呢!” 我环顾四周,对啊,怎么这墓室的渗水能力这么强!山里都是一样的土质,上山的时候还遇到不少水洼,怎么墓室里面水就没了呢? 总不能说,当初为了防水,这墓室还特意在下面整个下水道吧! “对了!”我一拍脑袋,突然想到上来之前,吴八一说风水眼没对齐,墓室偏了什么的。 我赶紧找出罗盘一看,视线随着指针移动,落在那块墓道正下方,被工匠凿出台阶的巨型玄武岩,按理说风水眼应该在那块巨石后面。 我走到玄武岩边上,它整个是嵌在墙体里面的,我把手腕对准岩石与墙体间的缝隙,竟然发觉有微弱的气流流动。 我惊喜地瞪大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一个墓中墓,外面是疑冢,也有冥器,也有粽子,整出一副“欢迎光临”的样子。 真正的墓则藏在巨岩后面,也不需要什么机关陷阱,就一块朴实无华的巨岩挡着门,反正人力是无法撼动的。 之前我以为玄武岩是修墓过程中挖到,处理不掉,就做成了台阶。 原来不止是台阶,它还是通往真墓穴的门! “喂,小胖……”我兴奋地叫过吴八一,把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吴八一一脸震惊,“开啥玩笑呢?这玩意儿看着至少五、六吨重,古人咋弄得动?” 我说:“我没开玩笑,这后面一定有通道,最简单的机关就是最好的机关,武则天的乾陵挖空整座大山,用横竖条石勾连堵死墓道,中间打洞灌铁汁,跟现代的钢筋水泥一样,几千年来都没人动过。” 吴八一有点佩服地看着我,“嚯,你还知道这个?不过听老大说,乾陵早就被前辈开过封了,几百米外打盗洞进去的!” 我可不关心盗墓界的传闻,继续说:“嗐,我意思你明白就成,现在我们需要把这块石头移开。” “啊?我的林大哥,你说的倒轻巧,这玩艺怎么可能移开,你要请孙大圣帮忙吗?哪怕是用炸药,我估计把整个墓穴炸塌了,这石头疙瘩都动不了。”吴八一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请孙大圣帮忙?”我喃喃道。 “不是吧,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琢磨上了?林小哥,我发现你这智商忽高忽低的啊。” 我突然觉得这小胖子跟岳飞传里面的牛皋一样,水平一般能力有限,可却有点福将的属性。 他不经意的一句闲白,又给我提了一个大醒。 对啊,我自己搬不动,还不能请人帮忙吗? 不,请的倒不一定是人…… 正文 第25章 粽子开门 我们祝由有十三经,主要都是沟通阴魂,请灵上身、屏退阴邪、克制邪魄等等。 但请动山间阴灵来搬石头,有点拿火箭擀饺子皮的意思,就是大材小用,效率也不高。 不过眼下就有一位力大无穷的“帮手”在这,我为何不借一臂之力呢? 我来到棺材边上,看着龇牙咧嘴的粽子,朝吴八一招招手,“小胖,你看这位先生,能搬动巨石吗?” 吴八一这句音调是上扬的,“你吃错药了吧?你让它出来,搬不搬巨石我不知道,指定先把咱俩脑袋搬了。” “山人自有妙计,不过没有结实的绳子……” “不是,你打什么主意啊?让粽子干苦力?你这脑洞开得比盗洞还大!” “大惊小怪,我们巫医这一行本事大着哩,我叫这粽子往西它不敢往东,别说搬石头了,叫他帮我磨豆子做豆腐,都易如反掌。” 我说这话的时候,手摸着石椁边缘,转身盯着吴八一,一副世人高人的样子,从他的反应看是被唬住了。 “这粽子真能那么听你的话?”他似乎有点动摇了。 我又补充一句,“如果你不放心,到时候你可以先退下来。我死下面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小林哥,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义的人……”吴八一嘬着牙花子,“绳子的话倒是有,在上面,我们当初买的是德国货,扎实得很,据说承重一吨,要是多捆几道的话,大概也行吧!” “那你赶紧上去帮我取一下。” “得,真会指使人。”吴八一撇了下嘴,“你连粽子都压榨,不当资本家简直屈才了。” “那你留这里看着粽子?” “不用不用,我还是上去活动活动关节吧!”说罢,他赶紧就往墓道的方向跑去。 吴八一取绳子这段时间,我在墓室里转来转去,很快琢磨出一套方案来。 奶奶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是骂我乱来,还是会夸我脑袋灵光。 粽子既然是冲人来的,只要把它和石头捆一块,它自己就会朝人的方向走,待把石头挪开之后我再制服它。 我现在准备充分,区区一只白毛粽子我是不虚的,失控的情况都在我考虑之中,应该不会出差子。 这时吴八一把绳子取来,我们两人将绳子穿过巨石和墙体之间,上面和下面所有绳子能穿过的缝隙,左一道右一道地绑紧,好似捆个大椰子。 我俩把手电筒搁在仙鹤铜灯盏上,然后我叫吴八一帮我把粽子往外搬,吴八一有点发怵,我说:“没事,不要有心理负担,这玩意现在被定着呢,比小狗儿还乖。” “小林哥,我不知道你这算艺高人胆大,还是刚出生的瘪犊子不怕老虎。” “你才瘪犊子,拐着弯骂我是吧?” “不是,那成语咋说来着?” “嘴咋这么碎,快搬!” 我事先已经把接露水的瓦罐拿开了,考虑到墓床重量一有变化,上面的露水就会不停滴落,我又叮嘱吴八一速度务必要快。 我俩一人抓肩一人抓脚,粽子身上厚厚一层白毛,手套摸在上面咝啦咝啦的响,跟刷子似的。 我俩都准备好,找了个出劲的姿势后,我对吴八一说道:“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听我口令!” “这玩意儿的厉害我不是不知道,哪敢掉链子?”吴八一一脸紧张地说。 “预备……一、二、三!” 随着口令声,我俩同时发力,一起往外抬,粽子老鼻子重了,让我想到以前我堂哥结婚的时候我帮忙抬冰箱的感觉,比那个还沉。 粽子一离开,上面青铜匣内的露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溅到棺材内又发出“啪啪”的有节奏的响声。 吴八一太阳穴突突跳,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了,好像手指快被压断了一样痛苦,他不停地嚷嚷着:“要不行了!” “别怂,一口气抬过去!”我也被坠得两腿打颤,但还是硬提着一口气,拼命强撑着。 老实说,单论体力我比吴八一差点,估计我现在脸涨得比他还红。 好在距离不远,艰难地把粽子在石头前摆好后,我俩像卸下千斤重担,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半天。 可戴着口罩呼吸不怎么顺畅,此时十分难受,吴八一伸手想扒拉口罩,我一把打开他的手,“别摘口罩!这里飞尘很多,吸入肺里很危险。” 吴八一苦声说:“小林哥,你给的那个丹我刚才一咬牙给嚼烂了,咽下去了,不会有事吧?” “不要紧,咽下去也有药效,能撑四个小时。我现在手很脏,不能再取一粒给你了。得,歇的差不多了吧,咱们开工。” 我俩爬起来,把绳子一道又一道捆在粽子胸前,它给捆了一道又一道,跟穿上一件衣服似的。 干完这些,我随手把粽子身上的符给揭了,抠出它嘴里的黑驴蹄子。 吴八一吓坏了,嗷的一嗓子跳到我后面,“小林哥,你怎么不言语一声就把符揭了?我都没个心理准备!再说你拿手往粽子嘴里抠,这多危险啊,被咬掉手指小心连媳妇都不好找!” 我笑笑,“别怕,它现在动不了,没啥危险的。” 吴八一闻言,从我背后走出来,小心地打量着粽子,“真不动啊?” “因为它没有‘燃料’了……行了,你退后。” “新鲜,粽子还有燃料?烧蜜枣还是豆沙啊?”吴八一惊奇地说道。 刚才我放的瓦罐接了不少阴气浓郁的露水,我把手帕放在罐口,把罐口倒过来,手帕吸饱了露水。 我担心太多,又挤掉一些,拿在手上掂掂,这些量差不多了。 寻常人眼中,这就是一块湿手帕,可是用我的望气术一打量,沾了青铜匣内露水的手帕上满是阴气,浓郁至极,要是挤在山里,估计周围的草木瞬间就能枯死。 《本草》里面提过露水能治病,露水是无根水,汇聚天地灵气,用它配出来的药方——百花露、寒柏露、降仙露,光听名字就透着一股仙气。 这位修墓的人想出来用承露匣凝聚阴气,化作露水来强行引发尸变,也是敢想敢干,非常邪恶。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才是危险系数最大的,我要把手帕塞进粽子嘴里。 如果粽子提前动了,一爪子就能把我开膛破肚,或者一口咬断我的手指。 本来打算手上准备一道符,想想还是算了,如果真有危险,一道狸笼符恐怕保护不了我,倒不如破釜沉舟,不想退路反而最安全。 这一步如同近距离扯老虎须把老虎唤醒,我紧张得额头冒汗,当着吴八一的面我也不想露怯,所以没有抬手擦汗,尽量保持镇定。 我慢慢走过去,面对粽子狰狞丑陋的脸,一双赤红的眼珠,精神压力特别大。 我抬起手,把卷起来的手帕慢慢填进它口中,然后一托粽子的下巴,手帕在它口中受到挤压,只见好似雨水浸润干枯的土地,一股强烈的阴气冲进它的身体…… 正文 第26章 鹳骨丸 粽子一抬头,赤红的两眼泛起红光,伸手就来挠我。 还好我早有准备,绷紧了全身往后一跳,那只钢爪一样的手贴着我的脸擦过,风刮在脸上都有点疼。 我心有余悸地想,慢个半秒,我半边脸皮就被撕烂了。 粽子被千斤巨石拖着,两手挠来挠去,口中发出怪叫,身体不停地向前拱动,脚掌在地上原地踏步,利爪似的脚指甲和地砖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动静。 粽子的叫声咋形容呢——就是你一边用嘴吸气,嘴一边上下开合,那种好似喘息般的怪声。 可能是体内大量阴气冲出腔窍发出的动静吧! 吴八一先是吓得一激灵,跳到一边,继而又连连咂嘴,“我去,真的行啊!你这招牛批坏了,小林哥,你真不是普通人呀!” “小胖,过来跟我站在一起!”我喊道。 “干、干啥?”他警惕地问。 “当诱饵。” 吴八一愣了下,好像明白了,只有我们两人站在这里当诱饵,粽子才能直线往前走。 “快点过来啊!” 在我的催促下,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我身旁。 粽子像跳太空步一样,原地踏了半天,吴八一大概是看习惯了,似乎也没那么胆怵了,他扭头对我说:“小林哥,你这打工仔好像不够卖力啊!” 我说:“不着急,跟拉车一样,一开始都得费点力。” 粽子继续原地踏步,这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然后喀嚓一声,由于粽子力气太大,生生把地砖都给踩裂了,这动静吓得吴八一迅速拧身躲到我身后去了,别看他身材略胖,动作倒挺灵活,也难怪能在那晚上从墓里逃出生天。 粽子持续发力,绳子已经绷得笔直,地砖喀嚓喀嚓跟入春时的冰壳一样逐渐出现裂纹,我心里开始有点悬,一怕绳子挣断,二怕粽子拉不动。 我叫吴八一再往后站站,以免粽子突然把绳子崩断,扑到我们身上。 我扣好一粒鹳骨丹丸在手指上,左手拿好狸笼符,准备随时“停车”。 没想到就在这时,那块玄武岩和地砖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大石块竟然缓缓向前移动了。 “动了动了!”吴八一开心地说,“小林哥,这手借力打力真是高啊!” 我谦虚地笑笑,“小场面罢了。” 原来石头之前所在的地方有个凹陷,这粽子费了半天劲把它拽上来了,之后就很省力了,粽子就像大牲口似的拉着石头慢慢朝我们的方向走。 我中学物理学过,在这种水平面上移动,粽子只受摩擦力影响,只要绳子够牢,必然是可以拉动的。 眼瞅着石头离开墙体一步的距离,石头后面出现一个空洞,凉风呼呼地灌进去。 感觉差不多了,我瞄准粽子张开的嘴,轻轻一弹,鹳骨丸准确地飞进粽子口中,它登时定住不动。 保险起见,我又冲上去,将三张狸笼符贴在它身上,粽子就彻底保持一动不动的样子,定住了。 “走!”我招呼一声。 “来啰!”吴八一的声音中透出惊喜,“小林哥,这粽子在你这儿简直跟个傻狍子似的!” 我说:“这叫物尽其用。” 我俩拿上手电筒,一左一右绕过巨石,洞口处是一段向下的台阶,下面有积水,空气很阴沉。 我正要走,吴八一拦了一下我,“别急,咱先探探气。” “差点忘了这茬儿!”我说,这种低处的洞穴二氧化碳沉积,人一走进去很容易窒息。 “这回看我的吧。”说着,吴八一掏出蜡烛,点燃,拿在手上,慢慢走下台阶。 火苗虽然摇摇晃晃,但并没熄灭,我们一直走到墓室内,我俩脚已经踩到积水了,这水大概没过脚背,冰凉地浸着脚掌,鞋基本是湿透了。 吴八一见蜡烛没灭,“呼”一下吹掉,说:“空气没问题,可以往前走了!但凡古墓里有木头、锈铁、锈铜,蜡烛指定烧不着。” “哦,为啥?”我顺嘴问道。 吴八一可算是逮到显摆的机会了,摇头晃脑地说:“嗐,小林哥,术业有专攻,你当然不知道了。这种细节只有我们摸金校尉才明白,因为木头会吸氧,铁铜生锈也会耗氧,时间一久,墓里面全是二氧化碳。” 我笑笑,心想这不就是简单的化学常识吗?但嘴上还是说:“原来如此,太涨见识了。” “嘿嘿,咱哥们儿还有别的本事没亮出来呢……”他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环顾四周,突然惊讶地叫出来,“嚯!你看这穹顶!” 我也向上观瞧,发现头顶上是个圆形的穹顶,绘制着满天星斗,星星似乎使用了特殊颜料,一闪一闪地发出光芒,好似真的星星。 穹顶中央挂着一盏铜灯,应该是长明灯,但已经熄灭了。 这间墓室是空的,墙壁上绘着山峦云彩吉祥神兽,四角各立着一个道童打扮的陶俑,正对台阶有一扇紧闭的石门。 手电筒的光扫过陶俑的眼睛,好像有颗眼珠在眨动似的,我赶紧拿手电筒又照回去定睛查看,等了一会儿,并无异常,陶俑的眼睛里确实只是石头眼珠。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反正察觉到异样之后,再细看那几个陶俑,顿觉神情古怪,嘴角似笑非笑,让人很不舒服。 吴八一还在啧啧称奇地打量穹顶,我没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他,他胆这么小,知道了又得疑神疑鬼,影响士气。 况且目前还不敢断定我之前看到的异状是不是真的。 吴八一还在卖弄他的学识:“小林哥,这穹顶大有讲究你知道吗?古人认为天圆地方,就体现在前殿的构造上面,上面的星辰也是按着星宿图绘制的,就有一种联通宇宙的感觉。” 我漫不经心地敷衍道:“这里就是前殿啊?” “‘前朝后寝’,可不是前殿嘛!咱们来着了,这里绝对是真墓室,上回下墓我还纳闷,墓室怎么就一间,未免太磕碜了,按理说稍有点排面的墓主人,那必须是前殿后殿,左右耳室!这才是标配。” “哦,看不出你这狗肚子里还是有二两香油的。”我笑道。 吴八一咂了下嘴,“瞧你这情商,夸人都不中听!”又朝紧闭的石门指了指,“小林哥,你等下,我来研究下这个门。” 说罢,他小心地走到近前,用手电筒朝门缝照去——一般来说,前殿后殿之间的门会封死,或者有流沙陷阱。 吴八一检查完门缝,又把手放在上面,耳朵贴着手背,用另一只手敲打石门听动静,看起来还怪专业的。 过了一会儿,他兴奋地说:“小林哥,这门没有机关,直接推!” 正文 第27章 修仙的墓主 我们把手电筒插进口袋,一左一右使劲推这两扇石门,伴随哗啦啦的动静,石门慢慢被推开了,地上随之腾起团团尘雾。 这时我想换个姿势再继续推动石门,直起身体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吴八一肩膀上趴着一个东西,好像一颗溜圆的眼珠子。 我立马抓起手电去照,可那东西转眼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举着手电绕着吴八一仔细检查了一阵,还是什么都没有,刚才的眼珠子就像幻觉似的。 但我这回很笃定是有啥怪异的情况发生了,我的眼睛不可能连续看错两次。 吴八一一头雾水地问:“你围着我转干什么?这是突然发现我玉树临风了?” “拉倒吧,你要是玉树,这玉树得多大尺码?”,调侃归调侃,这回我不得不说了,“是刚才有东西掉在你肩膀上。” “不是吧!”吴八一闻言大惊,慌忙不停地用手拍打肩膀,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又拿手电筒朝身后照照,白惨惨的光照射着空荡荡的前殿,积水反射着光晕…… 嗯?怎么回事?! 我一愣,借着手电的光,仔细看会发现地面的积水有一串涟漪正在缓缓荡开,一直延伸到墙边…… 我用望气术四下观察,可却啥也没发现!这实在太奇怪了! 台阶上面的假墓穴,用我的眼睛能看见两大团阴气,分别是粽子和拱顶上的承露匣,它们都没动过。 也就是说,这怪东西是我们进入前殿之后,才跟上我们的…… 我想了想,把手电筒插进口袋,双手结印,默诵一遍“雄雉经”。 祝由十三经功能各不相同,雄雉经是提振全身阳气,抵御阴邪的,诚心诵念一遍,如同披上一层阳气的铠甲。 当然有时候我也会顺口念点道家的东西,或者六甲秘祝,但祝由十三经是我们祝由本门的东西,符咒强大与否,和信仰、修行、体魄直接挂钩,所以我还是用本门的咒语更得心应手。 诵罢雄雉经,一股阳气充沛全身,身上的阴寒之气也被一股绵绵暖流驱散。 我叮嘱吴八一不要挪窝,然后打着手电检查陶俑后面,全部看了一遍,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我站在角落里面,望气眼扫过整间前殿,只看到吴八一身上的一团活气。 怪了,那东西难道会遁形不成? 吴八一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战战兢兢地问:“小林哥,究竟咋回事啊?” 我摇摇头,扫兴地说:“找不到,算了。暂时应该没事的,不管了,咱们先往前走!” 吴八一有点担心地说:“小林哥,真要有啥不干净的东西我可全靠你了!” “放心吧,你死不了!” “得嘞,有您这句话我就把心咽回肚子里去了。对了,前面是墓道,可得悠着点,我们老大说‘玄门好进,玄道夺命’,机关陷阱往往就在这个地方!” 我点头,“知道了,会小心的。” 我俩进了狭长的墓道,墓道是往上走的,所以走了一段距离就没水了。 吴八一十分小心地检查地面,每走一步都先虚踏一下,确认没有机关才迈出一步。 所以这条大约二十米长的墓道,我俩走得比蜗牛还慢。 我瞅了一眼墙上的壁画,画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在海边煮一颗红色大瓜,边上来了一大批人,手捧金银玉帛,簇拥着一位皇帝打扮的人。 这老头应该是传说中的安期生,他煮的是一颗巨大仙枣,吃了便能长生不老,秦始皇费尽千辛万苦在东海之滨找到他,以金银财宝换这颗枣子,安期生却飘然而去,叫秦始皇几年后去蓬莱找他。 之后秦始皇抓心挠肺地惦记这件事,然后就有了派遣徐福出海访仙。 后面的壁画还画着黄石公、东方朔、李少君、于吉、左慈、张果老,他们的故事我都听过,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全部是野史中著名的方士异人。 墓主人画了这么多方士异人,似乎在表明他的身份或志向,这也是一位修仙之人。 若不是修仙之人,上面的假墓穴怎么会有一具吃汞砂吃死的尸体。 走了这么长时间,墓室里面居然没有机关,两侧有方洞,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陪葬品,头上的卷顶用纵横交错的铜条加固。 吴八一开心地说:“嚯,这地方跟懿德太子墓一样的构造!” “你还去过别的墓?你不是说你那天是第一次下墓吗?”我斜他一眼,这家伙是不是暴露经历了? “嗐,不是的!”吴八一赶紧摆摆手,手电筒的光在墓道顶部直晃,“西安的懿德太子墓是对外开放的,谁都可以参观,老大当初培训的时候,带我们去那考察学习来着!” 我笑了,“下墓前还考察?够专业的啊!” 以前我听说过有犯罪分子看刑侦片学犯罪手段,没想到他们盗墓贼还专门去这种地方考查学习。 我们顺利走完了墓道,前面便豁然开朗,来到的真正放棺椁的墓穴。 我一眼就看见巨大的墓床上面放着石椁,正对石椁的顶部却垂下来一个机关样的东西,形状嘛不恰当地说像根大苞米,材质是青铜或者某种铜合金的,由一圈一圈的铁环构成,刻着八卦图案。 这墓主人也太喜欢在天花板装东西了,我看着这玩意,一眼就想到了密码锁。 石椁也有一些不同,上面居然是金属椁盖,大逆不道地铸着一条孔武霸气的龙,龙的四爪伸向四边,像锁一样扣住石椁边缘。 我很确定那是龙,而不是别的,因为爪子是五趾的。 我不太了解古墓,椁盖上弄条龙这合适吗?难道说因为是不见天日的墓穴,有些古人就放肆了,随便地整些平时享受不了的待遇。 古代固然等级森严,这个不许,那个不许,但也架不住有人悄悄地违法乱纪。 吴八一反应比我还大,他惊讶地说:“哇,五爪金龙呀!这里该不会埋了皇帝吧?” “少胡沁了,东北哪有皇帝,明朝的时候这边还是金人的地盘呢!” 说到这儿,我忽然灵光一闪:等一下,我们这边发现明朝古墓本身就是一件挺怪的事情! 种种形制来看,墓主人是汉族,明朝有钱的汉族贵族,怎么会把墓修在关外之地。 难道,其实这是一座清墓? 据说清朝刚成立的时候,许多人不乐意剃发易服,但又不敢抗旨,下葬的时候就悄悄穿上明朝官服,江浙一带明朝款式的敛服都卖脱销了。 墓室的地方放满了琳琅满目的陪葬品,陶器铜器玉器之类的,主要都是些生活用品,古人“事死如事生”嘛! 我用望气眼巡视四周,这里的阴气反而很淡,吴八一去检查两边的耳室,吓得嗷得一嗓子:“小林哥,你快过来!” 我过去一看,十几平方的耳室里,地上挖着坑,躺着一排排尸骨,它们的手脚是用麻绳捆起来的,这应该是殉葬的奴仆。 虽然我早就听说古人拿活人殉葬,可是亲眼所见一排排墓中枯骨,还是觉得十分残忍…… 正文 第28章 会动的眼珠子 这些殉葬的尸体完整,骨质略微发黑,有可能是被捆好之后,强行灌下毒药毒死的。 然后另一侧的耳室里则是一些动物的骨骸,有牛、马、羊、狗,头骨均破裂,一具一具摆得齐齐整整的。 耳室里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其中有些净瓶、丹釜、玉簋,我一眼认出来是炼丹用品。 我心里突然有点悬,这墓主人不会又是吃汞砂吃死的吧?那就完蛋了,尸中灵芝又不能用了。 那样的话这墓就白下了,人没救着,还可能背上开棺盗墓的嫌疑,老天爷不会这么耍我吧! 李有田的蛟化症只有尸中灵芝可解,原本希望就在眼前,难不成等最后取药的时候才发现来错了地方? 我顿觉一阵沮丧,但又安慰自己,心想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以对,奶奶也时常讲,陷入困境的时候,就顺应天意。 吴八一此时却兴奋起来,他看着这么些个陪葬品,高兴得两眼都眯成了月牙儿,搓着手说:“小林哥,这儿东西不少啊!咱随手拿一件,当个纪念品吧!以后就算考古队来了也肯定发现不了!” “站住!你小子是想去吃牢饭?”我一把揪住不由自主就想上前拿冥器的吴八一,“君子不欺暗室,咱们有言在先,这儿的东西一件不许拿!你要想要纪念品是吧……自己在棺材前面拍个照发朋友圈吧!” “哼……”吴八一没好气地低哼了一声,悄悄嘀咕道:“这鬼地方又没有人,君子给谁看呀?” 吴八一又依依不舍地转身去看石椁,突然间,我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他背后爬到前面去了! 我脑袋嗡的一下,我去,不是吧!? 之前一直没发现那神出鬼没的怪东西,敢情它一直贴在吴八一背上! 那当时地上积水漾起的涟漪不是因为它跑远了,而是朝我们跑过来留下的! 奇怪的是,我这双望气眼居然看不见它,这玩意儿既没有活气,也没有阴气! 我来不及说话,立刻扳着吴八一的肩膀把他转过来。 我动作比较粗暴,吴八一吓了一跳,还以为刚才的小声嘀咕惹怒我了,大概是觉得我要揍他,赶紧把双手抬起来护脸。 “唉!你干啥啊!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给我下了蛊,小爷我打架还真不虚你!” “少废话!”我没空跟他解释。 他抬手的瞬间,就看见那个黑色的东西从他的腰部爬过去,又准备躲到小胖子身后。 小样儿,跟我玩视觉死角是吧! 我一伸手,可它速度太快,一抓没抓着。我把吴八一又拨转过来,它贴着吴八一的后腰飞快地爬,又绕前面去了。 吴八一见我没揍他,纳闷地问:“哎,别老动手动脚的行不?你这是要干啥啊?拿我当石磨吗,转来转去的!” “你身上有东西!” “啊!?” 吴八一的脸倏地白了,他吓得赶紧上下左右地检查,“啥玩意儿?是耗子还是蜘蛛!不对,你唬我呢?我啥也没看见啊。” 那东西爬得飞快,而且似乎是长着腿的,确实有点像蜘蛛。 可这古墓封闭了几百年,连只苍蝇都没有,蜘蛛要怎么活下来?我心生疑惑。 我心想这东西呆在吴八一身上,是不是因为他阳气较弱? 于是我掏出一粒云阳丹,扯下吴八一的口罩,塞他嘴里去了。 “啥玩意儿啊,就往我嘴里塞?呸,好苦啊!”吴八一猝不及防,他想吐出来,可看我表情严肃,又没敢,“你这太不厚道了啊,小林哥,你刚才不还说手脏么?” 我说:“现在顾不了这些,回去再配点杀菌的药汤来给你喝,你先把它囫囵咽下去。” “能不吃吗?”吴八一有点不情愿地皱了下眉头。 “不想死就快点咽下去!” 吴八一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抻着脖子硬咽了下去,拿拳头捶了胸口半天,大喘口气,“噎死我了!” 云阳丹也可以提振阳气,我想吴八一身上阳火旺起来,那东西不就不敢在他身上趴着了吗? 但是等了一会儿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那东西似乎还在他身上。 我叫吴八一自个儿在原地转圈,转快点。 “我又不是跳芭蕾的!” 小胖子一边抱怨一边转起来,旋转的圆胖身材看着有点滑稽。我定睛细看,只见那个蜘蛛样的东西飞快地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我心想没办法了,只能上去把双手环过吴八一的腰,左右开弓,这个姿势有点像抱人。 吴八一吓地双手一捂胸口,腿还内八的缩起来,“林哥不要!你咋一言不合就抱人?小爷我还是冰清玉洁的呢!” “闭嘴!” 我的左手好像碰到了它,那东西飞快逃跑,我右手向下一扫,感觉碰到的瞬间,迅速握起手指,紧紧攥住。 凭手上的触感,那是个圆滚滚的东西,大概有牛眼珠那么大…… 突然,一阵密集的刺痛从手掌中传来,大滴冷汗从我额头沁出! 我忍着痛,仍没放跑它,抽回手一看,那东西的几根尖尖的细爪从指缝间伸出来,正在疯狂地扎我的虎口和手背,已经被扎出一片密密的血眼,比电视剧里的容嬷嬷还要狠呢! 我厉喝一声:“找死!!” 我至今还是处男,又一直修行,血液里面阳气极盛,这种邪物居然敢刺破我的皮肤,这不是找死吗? 我岂能再放跑它,强忍疼痛攥紧它,诵念雄雉经:“……雄雉阳阳,金晨朗朗;诸阴辟除,诸邪伏藏!” 念完之后,那怪东西的动作渐渐停滞了,似乎没了力气。我这才张开手观瞧,只见这东西像个溜圆的黑炭球,摸起来像烂牛皮的质感,表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它两侧各长出四只尖尖的、弯曲的爪子,细如牙签,整个造型很像蜘蛛。 “妈呀!这什么怪物?”吴八一也凑过来看,眼睛立时瞪圆了! 我心想我的精血加上雄雉经提振全身阳气,这东西应该被治死了吧? 正松口气时,哪知道它突然睁开了眼睛! 没错,这个黑炭球居然从当中左右裂开,露出一颗人类的眼珠,深陷的瞳孔缓缓收缩,变成小小的黑点…… 这种东西身上居然嵌着人类的器官,既恶心又诡异,凝视它让我感到汗毛倒竖。 看来之前在陶俑和吴八一身上瞥见的眼珠子,正是此物! 正文 第29章 古怪守卫 我一顿操作之下,这只古怪的人眼球蜘蛛却安然无恙,祝由术怎么会失效呢? 还有,我的望气眼并没有看到它身上有一丝阴气流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又一个疑问涌上来,我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时,这别致的小东西似乎缓过劲儿来了,又开始扎我的手,八根像针一样的小爪子高频率刺破皮肤,疼得我满头大汗。 它是想让我负痛撒手,好逃跑! 我怒向胆边生,一咬牙,用尽全力,反而攥得更紧了! 吴八一先是看呆了,注意到我流血后才又说道:“小林哥,你手都破了,会不会中尸毒呀?快把它扔了,一脚跺死它吧!” “尸毒……”我喃喃道,吴八一的话提醒了我。 对啊,这东西非妖非鬼,各方面更像僵尸,没有阴气入体的僵尸。 难怪我的望气术看不到它的气息,它是邪魄!!! 我立即诵起狸笼经,“……天罗地罩,剋捕群猇;三昧真阳,土烂尸焦。” 对症下药果然是立竿见影。 狸笼经强大的克制邪魄的力量以我的身体和血液作为媒介,我的手掌开始发热,皮肤开始变红。 人眼球蜘蛛体表的一层绒毛瞬间被烫得滋滋冒烟,它不断挣扎,越挣扎越剧烈,并发出尖细的,接近次声波的凄绝惨叫,和体表烧焦的声音混在一起。 但它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滚烫手掌的束缚,同时我手背上的鲜血也蒸发成一片血雾,吸入鼻中一股血腥味。 它就像一只被烧红的火钳夹住的老鼠,疯狂地扭动着八个爪子,嵌在体内的那颗人眼眨来眨去,向外鼓突,眼仁也在快速充血,变得一片血红。 眼珠子鼓突得越来越厉害,几乎离开眼眶二分之一,突然,那颗眼珠像葡萄一样被挤了出来。 本体也迅速失去生机,八根高高举起来的爪子好像燃尽的火柴一样慢慢蜷缩起来,散发出一股腐烂皮革烧焦的恶臭。 从空荡荡的眼眶里汪出一滩尸液,碰到我滚烫的手掌就蒸发了,像下水沟里死了一个月的老鼠一样,腐臭难当。 至于掉在地上的眼球,滚了几下,如同晒干的葡萄干一样迅速失去水分,我一脚踏上去,就像土块一样碎掉了。 我终于撒开手,那东西的尸体掉在地上,抽搐几下,最终被我一脚踩扁。 吴八一看得眼都直了,估计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愣了许久,他说:“这太邪性了吧!怎么这长腿怪虫儿还生出个眼睛来?小林哥,你的手伤成这样不要紧吗?你可别出啥事儿啊,这墓里又是粽子又是怪虫儿的,邪的厉害,剩我一人咋出去啊?” 我右手血糊拉碴,看着怪吓人的,不过都是皮肉伤,倒也不算严重。 我说:“慌什么,这点伤小意思。” 吴八一说:“嗐,尸毒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带糯米了吗?赶紧拔毒呀!” 我掏出小瓶烧酒倒在手上清洗一下,然后抖开一块手帕包扎起来。 我又取出一颗云阳丹吞下,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我能扛住。” 尸毒算是邪寒的一种,虽然也致命,但发作时间比较迟缓,况且我还有雄雉经和云阳丹提振阳气抵挡。 现在不是拔毒的时候,况且也没有拔毒的东西,保守估计四个小时之内赶紧回去处理,身体就不会有大碍。 云阳丹下肚之后,我身上阵阵潮热,额头上沁出汗珠来,心跳加速,稍微有点头晕,这是体内的阳气正在和尸毒交锋引起的免疫反应。 吴八一更加担忧地看着我,“小林哥,你真的没事吗?别硬挺啊,我老大说这尸毒进了血液,一时半会就会死,大意不得的。” 我苦笑一下,“谢谢关心,我是巫医,对这方面懂的绝对比你老大多,咱们还是赶紧开棺……” 我话音未落,只听“喀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我赶紧止住话头,和吴八一一起警觉地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我还侥幸地想,墓中空气阴冷,是不是我刚才火烤怪物,让这里的气温升高,所以有坛子裂了? 正在四下寻望之时,耳中又听得“咚”的一声沉闷声响,就在附近! 我的视线随之望去,声音正是那口铸着金龙的铜椁盖上发出的。 吴八一目瞪口呆,他朝铜椁盖上面一指,颤着嗓子叫道:“那……那又是什么!?” 我看见一只浑身漆黑的动物,全身几乎无毛,皮肤湿嗒嗒的,附着着一些像血管似的经脉,走路的姿势有点像猫,背后有一根细长的尾巴在甩动。 它每走一步,就在铜椁盖上留下一个梅花状的血脚印,身上也滴滴嗒嗒地滴下血水似的液体。 但这东西很难用“动物”来形容,因为它的头是一整块红色的肉疙瘩,并且在不停地跳动,一鼓一鼓的。 凝视数秒我才看清,我的心像被谁攥住了似的陡然一紧,这玩意儿未免太诡异了! 原来那块红色的肉疙瘩是一颗人类的心脏! 一颗硕大的桃形心脏,和猫的身子融合在了一起,突出的四根主血管支棱在两侧,就如同猫的耳朵一样。 心脏上面蔓延出去的血管,附着在这只猫无毛的身体上,看上去就像一颗被巫术诅咒的心脏,夺取了猫的身体。 它虽然顶着颗“心脏脑袋”,却好像仍然保留着视听的功能,没有任何障碍就能锁定我们的位置,这怪物迈着轻柔优雅的步伐,从铜椁上走过来,细细的尾巴像蛇一样摆来摆去。 这时又是一声清脆裂响,墓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咆哮声,我和吴八一赶紧后退,一直退到耳室入口处。 我们二人大气儿都不敢出,眼睛来回看着“怪猫”和另一边传来声响的地方。 只见一只没毛的大犭句慢悠悠地走出来,甩甩头,抖掉头上的尘土,一双惨白的眼珠,嘴唇呲起露出尖牙,它一边走一边从腹部滴落一道液体,液体落在石砖上,便滋滋地冒烟,并散发出一股好像苦胆汁般的腥臭。 我心说好么,刚解决掉一只,又来了两只! 正文 第30章 勇斗双畜 看见两只怪模怪样的动物逼近,吴八一哭丧着脸,挨住我的手臂都在阵阵发抖,“一只猫一只犭句?这TM古墓里还兴养宠物?” 我虽然也紧张起来,但依旧镇定心神、稳住呼吸,不让自己乱了方寸。 我仔细打量,那犭句的腹部好像有两片肉瓣在一开一合,腐蚀性液体就是从中滴落下来的,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犭句,它一定也是个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这两只“猫犭句”,加上刚才的人眼珠蜘蛛,难不成都是墓中的守卫不成? 动物成僵的事情罕有记载,难道说这个古怪的墓主人利用人体器官和动物嫁接在一起,炼化出来的僵尸动物? 老实说,粽子固然力大无穷、凶猛无比,可毕竟是个人身,移动也缓慢,比较好对付。 猫犭句成僵那就太难对付了,平时发疯的猫犭句都挺难招架的。 就在这时,那只犭句突然朝我们扑了过来! “麻呀!”吴八一吓得惨叫一声,转身逃向耳室的背影十分矫健。 我心说这个猪队友,关键时候弃我于不顾! 我抄起一个瓦罐,往起拿的时候,瓦罐居然裂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每个瓦罐里都藏了些奇怪的东西吧! 随着瓦罐的碎裂,里面滚出一些细小的骨头,从那个骷髅头的形状判断,应该是个人类,是个女人或者小孩的尸骨。 我当然没功夫研究这个,只要不是怪物就谢天谢地。 我抄起手中的大块瓦罐碎片朝冲过来的怪犭句抡过去。 怪犭句动作灵敏地跳开,当啷一声,碎片砸到地上,直接变得粉碎,溅得到处都是。 紧接着,那只浑身滴血的怪猫也发出一声婴啼似的怪叫,直接从铜椁盖上跃起,飞身扑向我,我甚至看见了它爪子的寒光。 情急之中我大喊一声:“犬兄救我!” 一股阴风无端而起,迫使半空中的怪猫身形滞了一瞬,我快速掏出一道狸笼符,双指夹着,朝它刺过去。 怪猫突然张开了大嘴,它的脑袋是一颗人类心脏,嘴却是长在脖子上的。 那张嘴非常夸张地咧开,露出上下两圈锋利的牙齿,口中吐出一条长满倒钩的细长舌头。 我顾不得太多,夹着符咒的手指刺向那颗古怪的心脏,符纸接触的瞬间,怪猫好像被烙铁烫了一样,发出滋啦一声,冒起一股子青烟,焦糊的味道立刻漫散开来。 狸笼符被吸附在上面,怪猫嗷一声滚出去,符纸像胶带一样在它身上滚成一圈。 怪猫被烫得全身冒烟,又滚又跳,踢碎了好多瓦罐,从中掉出一些细小的人类骨骸。 我心说,这墓主人绝对有问题! 紧贴在怪猫身上的符纸不停冒烟,它四肢并用、癫狂至极,疯狂地撕扯符纸,并发出让人胆裂的凄厉怪叫,叫声激荡在回音效果极佳的墓室中,越发诡异渗人。 此刻,地上的怪犭句重整旗鼓,又准备来扑我,我赶紧后退,脚碰到地上的坛子,哗啦啦地撞碎几个。 怪犭句对着我,腹部向左右开合,并滴下带有苦胆臭味的腐蚀性液体。 我一阵头皮发麻,突然之间明白了怪犭句的身体构造。 那像蜘蛛似的怪虫嵌了人眼珠,怪猫嵌了人心,难不成和这只怪犭句融合的是人的胃? 对,肯定是胃,所以一路上滴下腐蚀性液体,也就是胃酸! 然而搞清楚这怪犭句嵌了什么器官目前也没啥大用,我已经退无可退,手悬在腰包上面也不敢动,感觉只要我稍有动作,怪犭句就会立即扑上来。 万分紧张之际,从耳室里哗啦啦扔出来一堆骨头,那怪犭句惊了一下,立即跳开,原来是吴八一从耳室里跑了出来。 虽然眼下危机四伏,可我却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 只见他头戴头的头骨,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胫骨,腰里还插了许多骨头。 我说:“你这啥造型啊?外国的巫师吗?” 吴八一急声道:“cao,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不紧张?这不是因地制宜吗?拿着!” 他把手中的胫骨递给我,自己又从背后掏出一根来。 合着吴八一不是抛下我,而是去找家伙了,耳室里有殉葬的牛马,马骨粗壮,很适合当棍棒。 老实说,他折回来雪中送炭,倒让我有点感动,我误会了他,这小子人性不坏。 我拿着这根长长的胫骨,在手里拍打一下,其实这骨头年代太久,已经脆了。 打应该是能打,但就是砂锅捣蒜一锤子买卖,估计一棍子下去,就直接断了。 我用坚定的声音低声诵起狸笼经,随着咒语的加持,双手开始发烫,裹着手帕的右手蒸发出一股酒味来。 我右手持骨,左手滑过这段胫骨,如同电影里面给宝剑附魔的法师。 随着左手掠过胫骨,骨头表面也变得滚烫,被一股纯阳之力加持。 双手攥紧胫骨,我顿时信心大作,无所畏惧。 怪犭句被惹毛了,嗖的跳起来,腹部对着我。这回我看清楚了,犭句腹居然是一个左右裂开的人胃,里面热烘烘的全是胃酸,一股温吞吞的恶臭扑面袭来! 我积压在心间的紧张和恐惧,化作一声恶骂痛快地宣泄出来—— “王八蛋!滚远点儿!” 然后我像打棒球一样,抡起狸笼经加持过的胫骨,一下子狠狠抽在身上,胫骨同时碎裂。 僵尸犭句像被车撞了一下飞出老远,身上留下一道烧焦的痕迹。 它呜呜地呻yin了一会儿,趴在那里一时动弹不得。 不等我收回动作,吴八一突然又大叫道:“小心!” 我感觉一股风声袭来,扭头一看,原来是那怪猫已经撕扯掉符咒,再次气势汹汹地袭来。 我手握半根断骨,但仍然有咒语力量的加持,断骨就像火炭一样放着红光。 顾不得太多,我咬紧牙关,全力以赴,反手将断骨深深刺入那颗跳动的心脏,噗嗤一声,柔软的心脏立即喷出鲜血,染红了我握着断骨的手,飞溅的血点溅到脸上、身上,我恶心得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 而那怪猫也痛得不住怪叫,浑身抽动着滚了出去。 看来心脏是怪猫的弱点,这回中招之后,它反应比刚才被狸笼符贴到还要激烈十倍。 怪猫在地上疯狂地跳跃、翻滚、甩头,那颗代替脑袋的心脏从伤口处不断喷涌鲜血,把一大片地砖全部染红了…… 正文 第31章 不速之客 怪猫的出血量实在是惊人,估计得有一大盆,我不知道这么小的动物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血。 当然,它本身就是反常的存在,难以用常识来衡量。 怪猫一会儿挣扎着不停摆头,一会儿又因剧痛在地上哀嚎打滚,婴儿般刺耳的怪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但任它怎么上蹿下跳,深深刺入心脏的断骨像烧红的铁钎一样滋滋地冒着热气,它怎么甩都甩不掉,只能照单全收。 我长出了口气,要不是吴八一雪中送炭让我有武器可用,我可能至少得废掉一条胳膊。 吴八一在一旁看得两眼都直了,他兴奋地拍拍我的肩膀,“我今天算是小刀揦屁股——开了眼了!小林哥,你也太溜了吧!顶尖儿的专业选手啊!随便念几句经啥妖魔鬼怪都能打倒!” “说啥呢,啥叫随便念几句经?” 我苦笑一声,这小胖子站着说话不腰疼,那“随便念的几句经”我不知反复练过多少次。 而且他看我挺轻松的,其实刚才打那两下我也是冒着天大的风险。 我毕竟还是修为有限,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如果是我奶奶,这都称不上危险。 有一年村里有个孩子被水猴子拖下了水,村民按照老法子,敲打脸盆在池塘边大喊大叫地吓唬水怪,压根不管用。 只好请我奶奶出面。 我奶奶知道事情紧急,倒了一碗清水,然后用白纸撕出枷和镣的形状放进水中,念了几句咒语,便对来者说道:“快去救孩子吧!” 家属果然看见小孩浮上来了,此时孩子已经灌了一肚子水,神智不清,岸上的人一顿抢救好歹把命捡回来了。 孩子清醒后说,当时自己被一个乌漆麻黑的东西拖入水中,那东西还有两只小灯泡一样发光的红眼珠子。 就在生命垂危的时候,那东西身上突然多了一道白色的枷,手上也多了一对镣铐,在水中不停挣扎,却甩不开枷和铐。 怪物便推着孩子往上游,再后来就听见了大人的呼喊声。 我小时候听故事,只觉得神奇有趣。但“事非经过不知难”,现在我亲手对付古墓中的怪物,才知道自己和奶奶之间的差距。 “麻呀,小林哥,那犭句又动了!” 我刚喘匀了气儿,吴八一想去看看那只犭句死了没有,结果又嚎了起来。 他嗖一下躲到我身后,这小胖子一旦碰见危险,简直比体操运动员还灵敏。 原来那怪犭句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又准备发动袭击。 我一把抢过吴八一手中的胫骨,故伎重施,诵念狸笼经给骨头过一层纯阳之气。 摆好架势正准备打犭句,突然“砰砰砰”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从我身后传来,子弹迸发出的声响在墓穴中来回激荡,险些没把我耳朵震聋。 我一惊,错愕地扭头一看—— 怎么会!? 开枪的竟然是那个玻璃眼,吴八一的老大!他就站在侧后方,表情阴沉,手里端着手枪,枪口处还腾起几丝微弱的青烟。 他枪法一流,三枪全部打在怪犭句身上,怪犭句吃痛,咆哮着退了几步。 玻璃眼见我瞅他,反而笑了,只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只假眼看着很是阴森,他客气地说:“小兄弟,我掩护你!赶紧去解决那怪物吧。” 我现在没功夫问话,先赶过去对着犭句头重重一抡,把它打翻在地。 这根胫骨似乎质量好一点,居然没断。 犭句痛得直哼唧,整个身体翻了过来,露出嵌在身体里的两瓣人胃,然后我猛地把胫骨刺了进去,一直刺到它自己的食管里面。 怪犭句就像被人捅了一根滚烫的铁钎,疯狂打滚儿哀嚎,被刺中的地方滋啦啦地冒烟,一股难闻的气味立时蔓延开来,胃酸啪嗒啪嗒地甩得到处都是。 这时,玻璃眼也对准地上奄奄一息的怪猫开了两枪,那只刚才还时不时抽搐几下的怪猫彻底不动了。 一场激斗总算结束,我累得浑身乏力,冷汗出了一身,但现在不是松口气的时候。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我看向玻璃眼,听吴八一之前的描述,这人不是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盯着他,发现他的右臂有点肿,似乎是受了伤,持枪的是左手。 另外他身上全是尘土,容貌也比那天夜里憔悴几分,黑眼圈很重,下巴和嘴唇上长出了一层硬硬的胡茬。 玻璃眼毫无疑问是个人,不是还魂的鬼。 吴八一比我还震惊,他愣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大,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 玻璃眼嘿嘿一笑,“哼,没两把刷子我能当老大么?你这小王八犊子,竟敢扔下我,自己先跑了。那天粽子发狂,我侥幸逃出来了,受了点伤,躲在附近的林子里休息。今天无意中发现你们跑到这儿来了,就跟进来瞅瞅,没想到这位小兄弟的手段如此高明,请问怎么称呼啊?” 我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他刚才帮我解决了怪犭句,可我对他没有一丁点好感,这人周身上下都有种危险狡诈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呢?必须先搞清楚这点才行。 再说,那怪猫怪犭句已被我打残,分分钟可以收拾掉,其实真的不差他这几枪,这人情卖的,未免太便宜了吧? 见我不搭话,玻璃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陈某寻龙倒斗这些年,头一回见这么俊的手段!利用粽子开门、力克三尸,小兄弟看来是位世外高人。不过你放心,陈某是讲江湖道义的,这间墓室是你们发现的,东西全是你们的,我分毫不取!” 我注意到他嘴上客气,可手中的枪一直没放下,似有威胁的意味。 在这没有外人的古墓里面,他一把枪就可以把我和吴八一杀了,席卷冥器而去。 我手段再多,也没有挡子弹的手段,这时候硬气绝对不是最佳选择。 想到这儿,我也笑了笑,“前辈过奖了,我就是村里一个赤脚医生,稍微懂点法术罢了,敢问前辈是……” 玻璃眼笑道:“陈江南,摸金校尉。” 我说:“幸会幸会!” 这时吴八一眨巴着眼,疑惑地问:“老大,你……你怎么逃出来的,我记得那天断龙石被我不小心放下来了……” 陈江南说:“那天确实情况危急,粽子把刚子撕成碎片了,我以为就要命丧于此,没成想无意中发现了工匠留下的密道,就此逃出来。可惜这条手受了点伤!” 他的右手确实一直垂在身侧。 吴八一一声叹息,“唉,就是刚子死得惨呀……” 陈江南倏地眼神一变,感觉像在给吴八一递眼色,不许他继续往下说。 正文 第32章 陈江南 陈江南给吴八一递完眼色,沉声道:“干这行就是这样,九死一生,拿命换钱!” 我眯了下眼睛,心想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演戏呢,上面哪有密道,我会发现不了?根本就是撒谎! 假墓室遍地是血肉残骸,我嫌恶心没有细看,现在回忆一下,那只是被撕碎的刚子一个人的。 可是当时粽子凶猛,墓道又被封闭,陈江南要怎么逃命? 一定有什么我忽视的细节! 我更加仔细地打量他,注意到陈江南袖子、裤腿上沾着铜绿…… 原来如此!我突然之间明白了——墓道里面的马车! 抛下刚子当替死鬼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必然是往墓道逃命,但是吴八一又触发了断龙石。 假设粽子上不了台阶,那陈江南最有可能就是呆在墓道里面避险。 今天我和吴八一再度探墓,可能听见动静的他不知道来者是谁,便钻进了马车里面,当时我和吴八一为了不被粽子察觉都屏着一口气,走得很疾。 也就是说,我们进来的时候,陈江南就在马车里面看着我们! 这家伙实在是老谋深算,一开始不现身,悄悄躲在后面观察,然后挑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来个“拔刀相助”…… 按理说,他完全可以直接杀了我们抢冥器,但为什么不动手? 除非是另有所图! 吴八一好奇地问:“老大,你刚才说得‘三湿’是啥玩意儿啊?” 陈江南笑笑,却转向我,问道:“小兄弟,你知道三尸虫吗?” 我本来对出现的那三只怪物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一听他提“三尸虫”瞬间就想明白了。 我说:“按道家的说法,人身上有三尸虫,也叫‘三毒’、‘三彭’。《酉阳杂俎》中说:‘三尸一日三朝,上尸‘青姑’伐人眼,中尸‘白姑’伐人五脏,下尸‘血姑’伐人胃’。还有种说法称,上尸迷恋声色,中尸好色,下尸喜欢口腹之欲,简言之就是人身上的三种欲望。 “修行就是要把三尸虫赶出体外,才能达到清静无为的境界。另外,虫并不是特指昆虫,古代所有动物都可以叫作虫。所以我估计墓主人是一位修道之人,死后三尸虫离开身体,化作这三个僵尸怪物,成了墓中的守卫!” 吴八一佩服地朝我一竖大拇指,“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照这么说,那三只怪物是拆开卖的僵尸喽!新鲜,头回听说!” 陈江南点头笑道:“小兄弟果然是博学多才,又是一表人材,真是个青年才俊……” 呃……被陈江南皮笑肉不笑地夸了一通,我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咋感觉这么虚伪呢? 上学的时候我在城里呆过,陌生人突然过来对你一顿夸,不是推销东西那就是骗子,反正必然有所企图。 想到这里我越发警惕,他一直在称赞我能力出众,这家伙该不会…… 我得再试探他一下,于是笑着回道:“前辈过奖了,其实我来这儿主要是为了找药,冥器你看着拿吧,也算是报答刚才你出手相助的人情。” 吴八一一听,用诧异的眼神瞅着我,我心想小胖子不会这么蠢吧,不知道我在演戏? 当然,随着陈江南这个变量的出现,眼下我已经不能太过信任吴八一了。 毕竟陈江南是他的老大,他们认识更久,况且吴八一也有盗墓的动机,他俩才是利益一致。 人心隔肚皮,除了我肩上的犬兄,在这阴森诡谲的古墓之中,我谁也不能相信! 且不论陈江南有没有把刚子往粽子怀里推,他牵头盗墓也属重大犯罪行为了。 我理清思绪,眼下我要做到三点:一、保全自身;二、拿到尸中灵芝;三、找机会搞定陈江南,把他控制起来。 并且时限是四小时以内,尸毒已经进入我身体,我右手已经感觉到一阵凉寒,好像握着冰块似的。 我摩挲了一下右手,又假意诚心请教道:“前辈,这个棺材要怎么开?” 陈江南绕着石椁铜盖转了一圈,沉吟着:“这石椁有点奇怪,一般来说铜棺是镇压邪物的,我倒是从没见过石椁铜盖的……” 吴八一猜道:“下面一准儿是粽子!” 陈江南没理他,继续道:“另外这个椁尺寸太大,我觉得是合葬的,八一,点蜡烛!” 吴八一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哎”地答应一声,屁颠屁颠地到东南角把蜡烛点上。 墓室里刚刚经历了和三只怪物的战斗,血浆、残肢、烂肉到处都是,被闪烁摇晃的烛火一照,明灭之间更显诡异阴森。 好么,突然之间成了三人盗墓,那我岂不是顶了刚子的空当……我自嘲地想道。 陈江南表面上一副欣赏江湖后辈的样子,似乎也不大信任我,手枪一直像是不经意地在手中把玩。 陈江南检查了一下扣在石椁四周的铜制龙爪,又抬头打量上面的铜机关,笑道:“有意思!这墓主人不在乎被盗,反而给后人留下一份考卷,上面那个是‘易数连环锁’,相当于一套精密的密码盘。再看这四只龙爪,上面刻着‘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周易四象,龙爪是机关,只要碰对上面的易数密码,龙爪就会打开!” 我微微一惊,易数八卦是我知识盲区,只知皮毛,也就没想到这一层。 我还以为那机关是防盗的,万没想到是留给盗墓贼的考验。看来这个玻璃眼并非等闲之辈,果然在这危机四伏的行当里能混久的人都不可小觑。 我继续装犊子,说:“敢问前辈能打开这棺椁吗?我只要尸中灵芝这味药材,剩下的全归你。” 陈江南手里掂着那把枪,枪口有意无意地指我一下,“大度”地说道:“小兄弟,咱们合作吧!我们一起升棺,倘若下面有粽子,就交给小兄弟来处理。之后你拿完药材,冥器咱们七三分,你七我三。如何?” 我心内冷笑,想着我就快尸毒入体了,哪有时间跟你客气?但做戏做真,还是强忍着不耐烦也笑道:“前辈太客气了,还是对半分吧,公平一点。我和小胖拿一半,您拿一半!” 陈江南大概是满意了,咧嘴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了,还没请教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名字,吴八一嘴快,倒说了,“老大,这位是小林哥,是这村里的巫医,手段特牛!我俩唠得可投缘了!” 被吴八一随便交了底,我心中叹气,唉,如今吴八一见了老大,他立场可能已经发生变化,身在曹营心在汉了,索性待会找机会把他们一起拿下吧! 这时陈江南上前走近石椁,“那林老弟,你们先退后,让陈某来解这个密码盘。” “好、好,有劳前辈了。”我客气地说着,后撤了一步。 只见陈江南把枪插在前面腰带里,然后“咚”地跳到铜椁盖上,叼着手电去研究那些转轮。 一时间墓室里安静下来,吴八一瞅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不过我又不是学心理学的,我也不知道这小胖子在想啥。 眼下的局面既尴尬又微妙,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好比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关系刚刚升温,突然她前男友跑来,三人同处一室,彼此之间寒暄起来都挺尴尬。 吴八一的小眼神耐人寻味,感觉像有话要说,又觉得像是对我有几分猜忌。 寂静的墓室里,陈江南拨动轮盘,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内部的机关发出细微的响动。 等待期间,我随意瞅瞅四周,那些打碎的罐子里面怎么全是人骨,太蹊跷了。 然后我发现一地碎片之中居然有一卷羊皮,我过去捡起来,展开一瞧,吴八一赶紧过来用手电帮我照明。 上面是用朱砂墨写的字,繁体字,但语法什么的和大白话很像,读起来毫不费力。 羊皮卷上的文字的大概意思是:“敬告启墓人。墓主是个卑鄙的道士,不知修炼什么妖法,打他来了以后王家鸡犬不宁……” 正文 第33章 古墓真相 这么说埋在这里的是个妖道?难怪这墓里遍生诡异。 我继续阅读这张羊皮卷,后面记载了这个道士在王家作妖的经过—— “我家主人富甲一方、乐善好施,若遇僧道格外尊敬。 “当时我家闹妖怪,半夜院子里有女人哭,墙头瓦片日日摔碎,恰逢此妖道上门,设坛捉妖,一夜功成。 “此妖道自称李洛,奉天人氏,在赤连山羽仙观修炼,如今已经两百六十岁。 “我观此妖道最多五十多岁。他能言善道,日日与我家主人谈玄论道,又哄骗我家主人炼丹。 “后院里每天烟熏火燎,炼丹炉子周围甚至熏死了很多蚂蚁。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那大铜炉子炼出一些砂丸,妖道说这是九转大还丹,我家主人服下之后,登时病倒。 “妖道竟不允我等去寻郎中,每日自煎汤药让主人服下,说这是成仙的汤,主人越来越虚弱,瘦得直脱了相,实在歹毒。 “妖道不允其它人接近主人,一日我趁妖道外出,去探望主人,发现主人两眼大睁,脸上苍蝇乱飞,鼻孔出血,嘴角流脓,竟已死去多日。 “我见状号陶,去告夫人,夫人不信我话,我又带领宅中众仆,准备去官府告他。岂料妖道突然回来,带着主人一起走进屋内,主人称我妖言惑众,竟命人打我板子。 “我侍奉主人三十余载,一片忠心可昭日月,竟落得如此下场,主人明明已死,妖道不知用何法术,使他诈尸,然旁人不信我言,都说我疯了,我真是哭天无路求地无门。 “自此,妖道变本加厉,令我主人转让田契房契,侵吞王家产业,后又使法术让夫人变得年轻貌美,与其同床共枕,乃至白日宣yin,旁若无人。 “主人死后月余,妖道已尽占王家一切,发丧修墓。主人虽已下葬,妖道仍大兴土木继续修墓,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修墓之工匠,又先后离奇失踪。 “我有苦难诉,为糊口养家不得已继续当家丁侍奉妖道及夫人。十年之后,妖道耗尽万贯家财,建成此墓,买来女子小孩为其殉葬,人神共愤。 “我将此信藏于陪葬之中,以警后世之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妖道坏事做绝,必不得好报。 “若后世之人得见此信,金银财富随意拿取,皆不义之财也,并把这妖道尸骨扔出去喂狗,让他不得安宁。 “王家老仆忠良含泪敬上。 看到最后我算是明白了,这信写的这么直白,原来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老仆留下来的。 信中的内容,解释了这里墓中种种奇怪反常之处,原来这座墓还隐藏着如此血腥的过往。 原来替我开门的粽子就是被害死的王家主人,天花板上漆绘的故事,显然也是妖道的谎言。 面对为非作歹、巧夺豪取的妖道,这位忠心的老仆有心无力,只能给后世盗墓贼留下一份信,请他们来收拾妖道,这种历经了无奈和绝望后的一丝坚持,让人有些唏嘘。 但这老仆只是个普通人,文化水平应该也不高,并没有详细记载妖道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异术。 让死人动起来的办法很多,我们祝由这一门也有种法术可以办到,但属于相当高深的法术了,我暂时还没学会。 赤连山羽仙观我压根没听过,我估计妖道也是谎报的来历,会不会他压根儿就是个妖怪呢? 另外,“奉天”这个地名到晚清才有。 看来我猜错了,这墓既不是明朝也不是清初,而是晚清的,据今只有一、两百年历史。 吴八一也凑过来看了很久,他欣喜地说:“小林哥,这上面的字我基本能看懂哎……合着墓主人不是啥好鸟,那拿冥器不就是替天行道了吗?” 我瞪他一眼,然后又想到他现在是不是自己人已经不确定了,只能装作叹息一声,道:“甭管怎么样,我先拿到药,其它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吴八一看着我,嘴唇嗫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时,机关处传来喀嚓一声,只见一只龙爪居然活动起来,扣在石椁边缘的钩爪一根根抬起,这机关设计甚是巧妙,好像真的龙爪。 陈江南将手电筒从嘴里取出来,他擦了下额上的汗水,“累死我了,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我已经摸到规律了,剩下三爪马上就能打开……嗯?你俩凑在一起研究啥呢?” 我把羊皮纸给他看了下,“没啥,就是一些古代文字。” 陈江南笑笑,“嗐,这东西不值钱,留给考古专家吧!” 然后他瞅一眼东南角的蜡烛,小火苗静静地燃着,墓里风平浪静,他这才挽起袖子,说:“那我继续了,烦劳林老弟替我听着点风声。” 我朝他拱了下手,“前辈果然厉害,晚辈等着大开眼界了。你放心,我会盯着的。” 陈江南又叼上手电,继续试那个铜密码盘,很快第二、第三只龙爪也打开了。 此时,蜡烛的火焰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我想了想,故意说:“前辈,我准备一下,以免有粽子冒出来!” 说罢我走到石椁边上,借着取符纸和丹药的机会,把仅有的两张棂雀符放进口袋里面,方便随时拿取。 棂雀符可以拘使阴魂,之前说过,在这种阴气极重的地方,我是不太想用的。 这是对付陈江南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 伴随喀嚓喀嚓的动静,陈江南不断拨动密码盘,终于最后一只龙爪也弹了起来。 他赶紧跳下来,那铜椁盖陡然向上一拱,一股混浊尸气从缝隙里溢出来。 陈江南再次确认蜡烛没有灭,扭回头又对我说道:“林老弟,开棺之前我想说两句。我看你身怀绝技,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材,要不以后跟我干,我们两个联手一定是无往不利,几年之内绝对暴富。你想想,辛苦几年,剩下一辈子享受,岂不快哉?” 我摇头道:“那万一要是被抓,不得一辈子呆在监狱里面?” 陈江南“呵呵”笑了一声,说:“富贵险中求,这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一个雏儿,孤身下墓,看来是颇有胆量,我倒觉得林老弟就是做这行的料。” 我一听这话,心想他说我“孤身下墓”,看来吴八一对他而言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炮灰。 陈江南又劝诱说:“林老弟,机遇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在这行闯荡大半辈子,积累下来的资源人脉数不胜数。你跟我干,包你吃香喝辣,票子女人源源不断。” 我听得越发不顺耳,快装不下去了,轻咬着后牙,盯着他那张看似客气却城府极深的脸,以及他手中的枪…… 心中叹息一声,再忍耐一会儿,还是不能来硬的……我还是挤出一丝笑意,问道:“前辈,那怎么算是入伙呢?” 陈江南以为我有点动心,他一扬下巴,用枪口指着自己那只玻璃眼珠,神情陡然阴森起来,“林老弟,你可知我这只眼珠大有来历——这是从西域万妖洞一只老猴妖身上挖下来的,法力强大,能识人心真伪!我要你对着我这只眼珠发下毒誓!” 正文 第34章 以退为进 我没想到陈江南会玩这手,且不论他眼珠子来历是不是扯犊子,发毒誓这件事我是非常忌讳的。 当年就一句咒骂的话,墨龙家死了那么多人,要不是奶奶救我,我自己也差点赔上小命。打那以后我谨言慎行,这张嘴啥也不敢乱说、乱答应。 发毒誓对我而言就跟白纸黑字签下卖身契一样,那是万万不能做的。 见我犹豫,陈江南突然抬手用枪指着我,冷冷地说:“不要墨迹,好话我已经说尽,你走个程序,我们就是自己人。倒斗摸金这一行,只能信自己人!” 最后一句话无非是在暗示,如果不发毒誓,他当场就杀了我。 我额头上沁出汗珠,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冲吴八一说:“小胖,你当初也发毒誓了?” 自打玻璃眼出现后,吴八一情绪明显没之前那么活泛了,小声说道:“这个……我倒是没发,但老大知道我家人的信息……” 陈江南一皱眉,陡然提高声音,“吴八一,你嘀咕什么呢?是我逼你上贼船的吗?” 吴八一的小胖脸吓得脸色一变,他扭捏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老大,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天你为什么要害死刚子,他跟了你不少年,你眼都不眨就把他炸飞,还把他推进粽子怀里去了!” 陈江南闻言脸色也立刻变得阴沉起来,他撇了下嘴角,“小王八蛋,跟我装蒜?搁我这儿装什么白莲花呢?明明是你把刚子推进粽子怀里,然后自己跑了,差点没把我害死,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听陈江南这样说自己,吴八一先是不敢相信地挑起眉头,瞪大双眼,继而又愤怒起来,“你……你血口喷人!小爷再也不认你这种老大了!小林哥你不能信他的话,就是他把刚子推给粽子的!” 陈江南清了下嗓子,沉声对我说:“林老弟,你可不要被这家伙傻兮兮的外表骗了!他看见墓里好东西多,憋着坏水想害死我和刚子,然后忽悠你入伙。他之后一样会害你!穷生奸计,这小兔崽子的娘得了重病需要钱,为了钱他啥都会干!吴八一,我知道你缺钱,可你也不能这么阴损吧?” 吴八一当即气得浑身哆嗦,急赤白脸地眼圈都快红了,“少扯淡!小爷要是知道你这幅德行,才不会在你这儿入伙呢!小林哥,你不能信他的鬼话,这老小子不是好人!” 我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明镜儿似的,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陈江南老奸巨猾,当晚只有他俩活下来,没有人能证明他俩谁说的是真的,所以面对吴八一的指控,索性就反咬一口,把水搅浑。 但是,倘若吴八一真是害死刚子的人……陈江南一看见他,手上又有枪,又是艰难地死里逃生,这当下仇人见面,不得一枪就崩了小胖子? 所以,陈江南妥妥在撒谎! 他表明了是打算把没用的吴八一踹了,再拉拢我入伙,这老滑头拿我当三岁小孩耍吗? 不过这样也好,目前吴八一等于表明了立场,我有点感动,也总算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吴八一已经打心眼里不信任陈江南了。 我拉了一把激动的吴八一,让他冷静,又板起脸对陈江南说道:“小胖是我朋友,你最好不要动他,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永远困在这里!” 陈江南皱紧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又摆出一副老前辈的样子,他故作大方地说道:“算了,咱俩这样掰扯什么时候能说清楚?这样吧,吴八一,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至于林老弟,你人都站在古墓里了,清白不了了,赶紧在我面前发个毒誓,然后咱们开开心心地升棺发财。八一,这样你也有钱给你妈治病,大家皆大欢喜!” 我盯着他,对这混蛋的厌恶上升到极点,一边红口白牙说瞎话,一边还威胁我,简直欺人太甚…… 陈江南见我没吭声,又厉喝一声,“快点,我可没什么耐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蜡……蜡烛!” 这时吴八一却像见了鬼,他吓得又往我身后一躲,右手朝东南角一指。 我们一起朝那个方向望去——不知什么时候,东南角的蜡烛已经灭了! 蜡烛的火苗刚才还燃得好好的,古墓里也没有风,蜡烛却无端熄灭,必有蹊跷! 见此情景,我提议道:“陈先生,这里好像不太对劲儿,我建议咱们先放下争议,万一有啥危险,咱们还内讧,那怕是都要交待在这墓里了!” 听到我不再称呼他为前辈,陈江南面露不快,但我的提议是很实际的,他自己那天被粽子一顿削,根本不可能有能耐对付这墓里的东西。 陈江南勉强点点头,又问我:“依你看,这棺开不开得?” 我双手拇指压着太阳穴,在眼眶上下搓揉几下,使出望气术,眼中立即出现了气息的轮廓。 我朝雕刻着吉兽瑞草图案的白玉石椁里面一看,奇怪,这一团到底是什么气? 不是阴气,也不是活气,我从来没见过! 墓里葬的就是那个为非作歹的妖道,仔细一寻思,他夺人家产来修墓,结合墓中种种古怪,我认为此人在修炼某种邪门法术! 里面的极有可能不是僵尸,而是我从未见过的某种未知的东西! 不过一来我必须拿到尸中灵芝,二来眼下双方对峙,如果有怪物出现,反而对我有利…… 陈江南手上有枪,瞬间就能杀了我和吴八一,但棺中怪物他对付不了。 在这方面,我虽然不是稳操胜券,但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我不禁苦笑,目前的情况完全就是剪头石头布一样的循环克制关系。 我说:“里面有粽子,不过我可以对付。墓主费尽心思隐藏墓室,我想陪葬的冥器肯定值老鼻子钱了!” 陈江南看了我一眼,那只玻璃珠似的右眼阴森森的,他说:“小子,你可别指望借刀杀人,别想着利用粽子杀了我,自己再逃出去!” 我没想到会被他一眼看穿,这家伙果然够警惕! 陈江南又指着自己的右眼道:“不如还是按我之前的提议,开棺之前,你先发誓,我也会发誓,大家相互信任!怎么样?” 我气得咬牙——混蛋,怎么又绕回来了! 刚才被那人眼珠蜘蛛刺伤,留下的尸毒还在我身体里,我现在整个右小臂都凉凉的,已经没感觉了,任凭拖延下去,一旦进了心脏我就得死! 我思来想去,头上不停冒汗,吴八一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目光里简直像怀春少女似的都是小星星。 短暂的相处,吴八一已经认定我是个高人,总能解决一切问题,也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其实我心里悬得很呀! 突然,我灵光一现,笑了下,“陈先生,实不相瞒,我们修行之人对发誓很忌讳。” “我知道!”陈江南也咧嘴一笑。 原来这家伙是故意的,知道发誓能制约我,到底是老江湖了。 我又说道:“不如咱们各退一步,我不发你要求的毒誓。但我会发另一个誓,保证不借刀杀人,保证我们三人都活着离开这里,这样行么?” 正文 第35章 迷离幻烟 陈江南眉峰微扬,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以退为进,他想了想,“也可以!你发吧!” 我举起三根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这三根手指是国际通用,在欧美那是代表三位一体,在我国则是表示道家三清。 “我林泽闽发誓,我会尽我一切努力,让我们三人活着离开这座墓,绝对不借粽子之手加害陈江南先生,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陈江南听完,终于满意地点头笑笑,眉头也舒展开来,“小伙子,可以啊,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先开棺吧!” 我仔细寻思了一下,我的誓发的没有问题,等于给了陈江南一层保障。 但是却无法约束他不暗下黑手。 唉,对我还是不利呀! 我镇定心神,先掏出黑驴蹄子揣进上衣口袋里,左手捏着一粒鹳骨丸,右手一道狸笼符,然后低声诵念一遍雄雉经。 只是念到末尾的时候,我默念道:“犬兄,一会开棺的时候,数下他枪里有几颗子弹。” 然后我抬起头对陈江南说:“准备好了。” 陈江南点点头,“林老弟不愧是高人啊,就用这几样东西吗?” 我说:“这几样足够了,只要内心坦荡,一句真言就能克邪;如果心里有鬼,就是圣水、经书、佛珠全拿在手上,也是一样没用。” 我这是话里藏话,讽刺陈江南那天的窘状。果然,他的眉头立时拧了起来,不过他不可能知道当时我在场。 不过陈江南马上就像没听懂似的,只是咳了一声,说道:“开棺吧!” 我拱拱手说:“劳烦你们二位搭把手。” 陈江南和吴八一各抬一边,缓缓移动青铜椁盖,这时一股阴风绕着陈江南的身体转了一圈。 然后一阵阴风忽起,贴着地面吹抚而过,一根碎骨头随风“骨碌骨碌”地滚了三下。 我瞥了一眼,心中了然,这是犬兄在告诉我,这家伙枪里只剩三发子弹了。 胆小的吴八一比较敏感,被这贴地的阴风吓到了,他一缩手,哗地一声,撇下刚刚抬起来的椁盖,紧张地看了眼地上的碎骨,见没了动静,又不住地东张西望。 陈江南气得大声喝斥,“小兔崽子,你干嘛松手?差点把我手指压断!” 吴八一等了半天也没见有啥事发生,尴尬又紧张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有阵怪风……” 我当然不可能明说,只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只是一股阴气,墓里比不得上面,正常。再说有我在呢,你怕啥!” “嗯,小林哥说得是!”吴八一信服地点着头,心内得到一丝宽慰,然后准备再次开棺。 不知是不是看到以前的手下反而对别人言听计从,陈江南脸色有点不好看,恶狠狠地对小胖说:“臭小子,你再掉链子别怪我不客气!” 二人这回顺利把铜椁盖抬起来,斜着搭在石椁边上,下面露出一口很深的柏木棺材,像一口巨大的木箱子,表面用彩漆绘着各种祥瑞图案,漆层几乎还是完好的,只有轻微的起皮。 看来底下的墓床也被掏空了一截,才能容纳下如此巨大的棺材。 吴八一看看我,又看看陈江南:“我说,这棺材咋这么大呀?” “这是合葬棺,当然大了。”陈江南说着用手电检查棺材的四周——在民间,棺材板钉上之后,还要拿鱼胶、骨胶把缝隙抹上,这棺材缝隙处的胶状物完好,说明没有被人动过。 见到这完整没被人动过的棺材,陈江南情不自禁地露出贪婪的笑容,对于盗墓贼来说,这应该是最愉快的瞬间了。 他放下手电,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棺材的木料早就松软了,拿匕首尖在棺材角抠一会儿就露出了棺材钉。 棺材钉一般是七根,叫“子孙钉”或者“七星钉”,上宽下窄,长度估计有一掌长。 陈江南正要撬棺材钉,突然这口棺材嘎吱嘎吱地抖动起来! “ma呀!”吴八一吓得叫声娘,吱溜一下躲我后面,“粽子……粽子要出来了……” 陈江南也反应迅速,马上后撤,伴随棺材的剧烈抖动,七根长钉居然慢慢升了起来,这一幕连经验老道的陈江南都瞪大了眼睛。 以前从没下过墓的我就更没见过了!一时间,我们三人都紧张地盯着这口大棺材,暗自绷紧了神经。 我的望气术看见下面有一团青白色的气息正在往上拱,生命力非常顽强。 我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那夺人家产的妖道真是妖怪不成? 棺材抖动得越发剧烈,摇动时发出的咔吱咔吱的声响仿佛难听的呻吟般刺耳,简直像要随时散架一般,七根钉子也渐渐被推出来,末了,伴随着噼里啪啦声连连响起,这些钉子居然被一股力量弹射出去,撞到穹顶之后又弹到墙上,足见力量之强。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抱着脑袋缩着肩膀,生怕被波及。 陈江南目瞪口呆:“盗过这么多墓,头一回见自个宽衣解带的……林老弟,你快准备!” 我掩饰着心中的不安,镇定地说道:“放心,早准备好了!就等着招呼粽子了!” “哗啦!” 紧接着,棺材板自个儿滑开了一小截儿,露出乌漆麻黑的棺材内部。 然后又从缝隙中流出一股淡淡青烟,飘得很慢,而且那烟凝而不散,就像是一滴墨汁落入清水之中,慢慢湮开似的。 陈江南也不由得紧张地再后退一步,青烟却如有知觉一般跟随他移动,同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像是各种香料混合着暴晒过的皮革的味道。 忽然间,那散发着异香的青烟幻化成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手指甲又尖又长,一把抓住陈江南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 后面的青烟则继续变幻,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胳膊,一直延伸到棺材内部。 “啊!!!”经验老到的陈江南大概是从没见过这种怪状,他都禁不住吓得大叫,“林老弟快救我!” 话音刚落,那只怪手拽着陈江南的胳膊死死拖向棺材,陈江南就好像手被塞进了绞肉机一样发出凄厉惨叫,全身抖如筛糠。 我一时间也愣住了,万没想到会是这样!这飘忽不定的青烟,必然是鬼怪之属! 寻常阴魂,哪怕是比较凶悍的孤魂野鬼,靠犬兄和云阳丹足以抵御,而且我认为下面应该是粽子之类的,甚至想合葬棺说不定会跳出一对儿粽子来,因此全都是准备的压制僵尸这方面的道具。 这一下有点措手不及,情急之中,我立即念起专克阴魂的狼跋经,正在念呢,那些青烟便已将我包围,同样也幻化成白皙得没有血气的手臂,而且不止一只! 两只手臂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两只搂住我的腰,四手合力抱着我,朝棺材拖去! 我急忙用脚蹬住石椁,我喘不上气,也念不了狼跋经了,病急乱投医,掏出口袋里的狸笼符朝怪手贴去。 结果狸笼符竟直接穿过去了,掉到了地上,可我的手却抓住了怪手! 我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36章 扶娄香 “救命!救命!” 不等我细想,只听见吴八一吓得吱哇乱叫。原来是他转身逃命时,被几只怪手抓住衣服和裤子,挣扎之下,裤子被扯得掉下去了。 而最先被拖住的陈江南已经连肩膀都快被拽进棺材了,他被抓的那只手之前让粽子弄伤了,估计很疼,他喘着粗气,拼命挣扎,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眼见要拖进棺材里了,他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用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手枪对着棺材砰砰连开两枪。 可子弹打进去后仍然毫无作用! 缠在我身上的怪手还在使劲地拽我、掐我的脖子,我蹬着石椁,双手拼命去掰脖子上那只手,苦苦挣扎间,头上的汗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吴八一手脚并用,在地上拼命地想往远处爬,被蛇群一样的怪手拖着倒行,又是亲娘又是救命的乱喊乱嚷,叫得像杀猪一样惨。 陈江南一条手臂已经被拽进棺材内部,我感觉他这只胳膊随时要保不住了…… 就这短短片刻间,我们三人全部中招! 怎么会这样呢! 我强迫自己镇定心神,仔细回想着——我的望气术不会出错,青烟刚冒出来的时候,我肯定它是不具备实体的! 阴魂自己幻化实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就是幻术、妖术之类的东西。 等下,我的狸笼符穿过了它,但手却能碰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我立即掏出黑驴蹄子去砸勒我脖子的怪手,可当黑驴蹄子一触碰到它,就如同穿过烟雾一样穿过去了。 手能碰到,物体却碰不到…… 说明我能感觉到,可它们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仅仅是我们的感官被欺骗了! 这是幻术! 那种香料香味,一定是某种致幻剂! 明白这一点后,我一扫心中的恐惧,然后将舌尖抵在上下齿之间。 头一回这样干,我还是挺紧张的,知道一定会疼。 但眼下这种局面,已经顾不得了。 我一狠心,用牙齿咬破舌尖,疼痛感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全身,我一激灵,眼前的怪手全部消失,只剩下淡淡的青烟在墓室中飘荡。 果然如此,一切都是幻觉! 这青色的烟,还有浓重的香气,让我想到《医不言》中提过的一种南疆迷药,叫作“扶娄香”或“婆候烟”。 传说从前南疆有个扶娄国,国民会在祭祀蚩尤的仪式中吸入一种香料、草药和干蘑菇混合的熏香,摄入此香之后,“能大能小,大则兴云起雾,小则入于纤毫。缀金玉毛羽为衣裳,能吐云喷火,化作百兽之状。” 难道吸入这东西之后人就有了超能力?当然不是,它只是一种强效精神致幻剂,让人模糊现实与幻想的界线。 虽然我咬破舌尖,在剧痛之下强行苏醒过来,可是呼吸之间仍在摄入这种物质,眼前那些缥缈的青气又开始变幻成一团青蛇的样子,咝咝吐着信子把我包围。 我告诉自己这全是假的,用不着怕! 若不釜底抽薪,我们三个自己就把自己耗死了,尸毒入体的我,现在整个右手没有知觉,右肩膀已经凉冰冰的了,没时间耗下去。 我冲上前,双手抓着棺材板把它挪到一旁,借着手电的微光,我看见棺材里面深的如同一口井,一具白骨居然盘腿摆出打坐的样子,它的身体不像突然骨骸一样是白森森的,而是一种玉器似的莹白,表面泛着一股瓷器似的青光,骨质里面透着血丝一样的细小纹理。 我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真的,尸体怎么会这样葬?再说血肉烂光,空剩一副骨架,要如何保持这种打坐的姿势。 同时我心中也猛地一沉,尸体的血肉全烂光了,那尸中灵芝也泡汤了,难道李有田真的没救了吗? “靠,这什么妖怪!!!” 突然,一声叫骂像惊雷一样在我耳畔炸响,嗓子都有点破音,可见这人已经惊吓到什么地步了。 我抬头一看,陈江南正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 看着陈江南放在扳机上,抖抖索索的手指,倏然间我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之前犬兄已经探明他还有三发子弹,方才开了两枪,枪里还有一发子弹! 而此时的陈江南早已双目迷离,目光失焦,神情惊骇,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显然是吸入太多扶娄香,把我认成了什么妖魔鬼怪。 紧接着,见他手指猛地一扣,我几乎是在同时立即弯腰…… 砰的一声,身后一排瓦罐被射穿,然后碎裂,从里面滚出陪葬的女人和小孩的骨骸。 惊魂甫定,我知道他没子弹了,那我就不慌了。立刻直起身子抓起棺材板,朝他脸上推去。 陈江南狼狈极了,拔腿就逃,不知我在他眼中又是以什么姿态去攻击他的,他吓得惊叫连连,那声音听起来比小胖还要可怜。 我暂时没去管他,眼下棺材完全打开了,我得以一睹棺中全貌。 整个棺材空荡荡的,一件冥器也没有,左边一具白骨打着坐,右边则是一具女尸,穿着黑色的敛服,皮肤肌肉已经脱水萎缩,但是形体非常完整,鞣化的皮肤上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可能是下葬时涂的脂粉。 女尸同样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身上倒是穿戴了一些金银玉器的首饰。 难怪棺材造的这么深,合着是为了让二尸保持这种造型,一骨一尸相对打坐,这难道是某种邪术吗? 二尸正中间摆着一个三足铜香炉,炉盖是镂空的,顶部坐着一只小兽,香炉中正袅袅地溢出这种青烟,那些青烟在我眼前变幻成各种诡异恐怖的样子。 我一伸手将香炉抓在手中,可是突然,一只白骨爪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全身泛起一阵白毛汗,扭头一看,打坐的白骨居然伸出手来,紧紧地箍着我的胳膊。 白骨慢慢咧开大嘴,如同在笑一样,身上的肋骨像蜈蚣的爪子一样不断开合,关节的摩擦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然后它的肩胛骨和天灵盖上飞快地生出粗短的骨刺,头上两根如同犄角一样。 我一直很在意的那团怪气就来自它身上,只见怪气在它体内扩散,然后一些红色的如同蚯蚓样的东西,窸窸窣窣地爬满它全身,紧紧地包缚住骨骼。 我猛然反应过来,那些红色的是肌肉! 白骨生肌!? 还是死去一百多年的尸体!? 我不知道这一幕是不是幻觉,于是另一只手掏出黑驴蹄子,半斤来重的黑驴蹄子,拿在手上跟大印一样,铆足了劲儿,朝它头上猛拍一下。 没成想这一次居然打中了,“啪”的一声,白骨怪物撒开手,倒向一旁,头上被敲出一些细细的裂痕,嘴大大地张开,似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居然是真的!!! 我顾不得太多,抓起香炉,随便找了一个瓦罐塞进去,朝墓道方向滚去,大喊一声:“犬兄,把它扔的越远越好!” 一股阴风从我背后生起,推着瓦罐向前走。 墓道本来就是向下的,瓦罐口儿冒烟青烟,里面还有碎骨,滚动起来不停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墓道太长,路上难免会被挡住,犬兄的意义就是调整它滚动的方向。 瓦罐很快消失在我视野中,墓室中的青烟也淡了下来,我扭头一看,那白骨怪物正笨拙地往棺材外面爬,身上不断长出肌纤维,连接关节部位。 它翻过棺椁,啪嗒一下子摔到地上,骨架全部摔错位了。 它倒是“随遇而安”,就地滚成一成骨球,滴溜溜地向我碾过来…… 正文 第37章 白骨怪物 很难用语言形容这东西的古怪,如果这是个人的话,大概就像把胸口贴着地面,双手反背,从后面抓住自己的脚,构成一个轮子的形状。 它咕噜咕噜地滚起来,我尝试着掷出一道狸笼符,啪一下吸附在它身上——狸笼符起作用了!看来这东西也属于邪魄的范畴。 瞬间,这怪物就像被烫了一样,摔在地上又滚又跳,把一堆瓦罐全给滚碎了,里面的白骨哗啦啦散落一地。 这时,吴八一还在地上挣扎呢,露着半拉屁股又踢又叫,看起来十分滑稽。虽然扶娄香已经被我处理掉了,可他没有自己意识到那些是幻觉,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吧,这家伙仍在和幻想中的怪物搏斗。 我跑过去把他拽起来,吴八一双目迷离,刚瞅我一眼就吓得大叫:“woc,妖怪啊!” “谁是妖怪啊!” 我说着狠狠地扇了他两耳光,然后揪住他胳膊上的皮一拧,吴八一疼得“哎哟”一声,一蹦老高,但他也总算醒了过来,一双圆眼睛愣愣地瞅着我,呆呆地问:“小林哥?” “小胖,你吸了致幻剂,刚才那些都是幻觉。行了,赶紧把你裤子提上!” “是吗?”吴八一一听喜出望外,又低头一看自己还露着半边屁股,赶紧拉上裤子。 然后他又像发现了什么,大大咧咧地瞧了我背后一眼,一指,问道:“那小林哥,你身后那个也是幻觉吗?” 什么? 我扭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那白骨怪物已经自己把狸笼符给撕掉了,然后将地上散碎的白骨全部纳进了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摇元宵一样,越滚越大,哪怕是精神病院里最严重的病人,怕是也画不出这种怪异扭曲的怪物来! 那些骨头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它一下子长出好多白骨的手脚,什么肋骨、盆骨、头骨胡乱地拼在身上。 走起来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清脆作响,好像一百多个骨风铃被吹响一样。 我只能沉痛地告诉吴八一,“不好意思,小胖,只有这个是真的。” 吴八一那失望的眼神,好像瞬间跌落千丈,他双腿都有点发抖了,大喊:“我去,你在逗我吧?这……这TM比我刚才幻想出来的还要恐怖一万倍!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女鬼姐姐,快来抓我!” 敢情他刚刚看到的是一个女鬼,而我看见得则是一堆蛇群似的怪手,幻觉嘛,每人看到的内容肯定各不相同。 见他这副想要逃避严酷现实的熊样,我又给他一耳光:“你给我清醒一点!我还指望你帮忙呢!赶紧去把你老大叫醒!我先扛一会!” 吴八一摸着红红地脸颊,抱怨着:“cao,你让人清醒只会扇耳光啊……还有,他才不是我老大呢……” 而陈江南,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缩在墙边上,一脸恐惧的样子嘟囔着什么“不要过来”的话,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完全和凶狠老练的盗墓贼八竿子打不着。 他三发子弹已经打空,对我毫无威胁,当然我得遵守我的誓言,让三人都活着离开。 我转过身,左手黑驴蹄子,右手狸笼符,看着那巨大的白骨怪物真叫人阵阵发怵。 其实它的本体还是很好辨认的,本体的骨骼已经呈现出玉化了,是一种玉器似的青白色。 被它吸在身上的其它骨骸,就像铠甲一样包覆在外面,手、脚、肋骨、脑袋凌乱地拼凑成一颗巨球,就像无数骷髅士兵被一双巨手给捏成了团儿,如同一个巨型的糯米丸子,白森森的一大片,稍有动作全身就“咯吱咯吱”作响。 重重白骨之中藏着它那副玉化的本体,正当中露出本体的脑袋,嘴巴一开一合作威胁状,黑洞洞的眼窝鬼气森森,头上顶着两根短短的骨角。 我暗暗寻思,这东西怕不是白骨精之类的吧? 可能一百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一具荒野枯骨成了妖怪,然后幻化成道士去坑王家。 做法捉妖,绝对是它自导自演,骗取信任的戏码。 罐子里那些白骨,都是被它吃掉的活人,放在这里等于说销毁证据。 下葬对它就是一种休眠,所以它耗尽王家万贯家财来修这座墓,选址也非常偏僻。 特意要和王夫人合葬也好理解,这个妖物是想躲过雷劫。 我曾听过一个民间故事,据说有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子,一天遇到一位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说小伙子上辈子是大凶大恶之徒,果报没有还清,这辈子必遭雷劈。 算命先生讲得煞有介事,小伙子一听就吓傻了,磕头求先生救他一命。 这拿现代的话来讲,就是贩卖焦虑。 算命先生说:“我算到你的雷灾就在近日,要避过天雷必须得找一位十世修行的好人,和他呆在一起,老天就会放过你。” 小伙子说:“这去哪找呀?” 算命先生拈须一笑,“我就是呀!” 于是小伙子跟着算命先生去了山间草庐过了几天,这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小伙子吓得不轻,算命先生说和他呆在一起就安全了。 突然有人喊:“张三,你媳妇难产,快回家看看。” 小伙子一听,下意识地往外跑,这时一道天雷落下,身后的算命先生直接被劈中。 闪电的强光之后,小伙子的眼睛半天才能看清。 算命先生的尸体居然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条被雷劈死的大蜈蚣。 小伙子一头雾水,回家一看,怀孕的媳妇正和他娘在吃饭呢,他到处讲这件怪事,当时喊他那人也不知道是谁。 后来有高人告诉他,其实算命先生就是一只蜈蚣精,它知道自己这两天要渡雷劫,得找一个十世好人和自己呆一起,方能躲过,而那十世好人也就是小伙子。 山里哪有什么草庐,只有一个破洞,经常有人失踪。 喊小伙子的人,多半是受蜈蚣精所害的冤魂,不希望这妖怪渡劫成仙,在最关键的时候把小伙子骗开。 因此我想,这白骨妖怪和王夫人一起下葬,棺椁上面弄条金龙,或许是为了躲过天劫。 这时,白骨怪物摇摇晃晃地朝我走过来(准确来说是滚),我强作镇定,双指夹着狸笼符指向它,怪物突然停下,不停叩齿,发出“嘎嗒嘎嗒”的声音来示威。 看来这东西虽然是白骨成精,终究也属邪魄,对狸笼符、黑驴蹄子都是忌惮的。 棺材里那具女尸保存完好,身上也没有水银斑,一定有尸中灵芝。 要取灵芝,怪物那是不得不杀! 不过我可不认为仅凭这一符一蹄就能打败它,它确实忌惮这些,但仍是无法致命的。 奶奶说,妖魔邪祟害怕符咒法器,就像人怕马蜂的刺一样,但要真正消灭它们,得运智谋、找破绽、下死手。 小时候看妖魔斗法的电视剧,哪怕是神仙也不可能一句咒语灭掉妖魔邪祟。 思忖片刻,我用眼角余光瞅了一下吴八一在干嘛,他刚把陈江南摇醒,正在和陈江南说话。 我喊道:“小胖,你身上有绳子吗?” 吴八一摇头道:“绳子不全绑在粽子身上了吗?” 我想了想,让吴八一回去取,不过不管是留在这里和白骨周旋的我,还是去取绳子的吴八一,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于是我把黑驴蹄子抛给他,叮嘱道:“用你的皮带把驴蹄子系紧,做成一个流星锤的样子。” “啊?为啥?” “啊什么啊,快点儿!” 我一扭头,滴溜当啷的白骨怪物又向前移动了几步,似乎打算偷袭我。 我夹着这最后一道狸笼符向它一指,“妖道!你一百年前祸害王家,你所做的一切,今天由我讨回!” 话音刚落,白骨怪物突然全身哗啦啦作响,大嘴一开一合,这家伙居然在笑!? 正文 第38章 吸阳气 怪物突然一抖身子,数根骨刺朝我飞过来,我没想到它居然偷袭,下意识地一躲。 一根骨刺直接扎进我右手小臂,几乎没入一半,看着非常触目惊心,我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不过我右手中了尸毒,现在整条胳膊麻得跟打了麻醉一样,一点疼的都感觉不到,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索性也不管了。 怪物一抖身子,继续射刺,它全身裹着别的骨头,“弹药量”惊人。 我就地一滚躲到石椁后面,只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声音飞快接近,抬头一看,这巨大的骨头怪物已经爬到棺椁上面,中间那颗脑袋一百八十度扭转,全身骨头晃动,发出让人魂飞魄散的声音。 我一抬手直接把狸笼符往它头上贴,哪知道那颗青白色的玉化骷髅头居然沉进了骨头堆里,左右两根骨爪像捕鼠夹一样合拢,刺进我的右手手腕。 右手倒是感觉不到痛楚,“噗”一下,血肉被贯穿的感觉特别清晰。 我心想王八蛋,这“白骨精”还会玩诱敌深入。 我用中指无名指夹住符纸,大拇指和食指作弹指状抵在纸背上,用力一弹。 符咒本是正阳之气充盈的东西,遇到邪阴之物,直接就吸上去了,如同有磁力一般。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先是我手腕被刺,紧接着我便弹出符咒,贴在那颗往回缩的骷髅头上。 符咒发挥出力量,它瞬间燥动起来,聚在一起的骨头剧烈颤动着,发出哗哗的钝响。“白骨精”顾不上我了,它的骨爪痛苦地乱挥乱舞,身上掉下无数碎骨,许多骨头构成的小手试图去撕扯脸上的符咒,但刚一碰到符咒,它们便立即碎掉,噼里啪啦地掉进地上的碎骨堆中。 我朝吴八一和陈江南一挥手,大喊一声:“快跑!” 二人拔腿就跑,最后一道狸笼符已经用掉了,黑驴蹄子也给了吴八一,我现在必须用咒文克制它了,于是开始默诵狸笼经。 念到一半的时候,那骨头怪物居然抓住了陈江南,陈江南又惊又惧,大吼:“快救我!” 我心内吃惊,这么短的时间内,它居然已经撕掉了符咒?这东西果然厉害! 只见同时有七、八条骨头手臂抓住陈江南的肩膀,往棺椁上面拖,然后那颗玉化骷髅头把嘴贴到了陈江南脸上,一股温吞的气流从陈江南口鼻中流出来,被吸进骷髅嘴中。 我震惊异常,它……它在吸人阳气!? 陈江南被夺阳气,鬓角像霜打一样迅速变白,脸上也出现了皱纹,他痛苦地挣扎。 吴八一哪里敢上前救他,手里抓着系好皮带的黑驴蹄子,又着急又不知该怎么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看着吴八一心里一阵打鼓,那可是我最后一搏,他可千万别给我胡乱扔掉了。 我正在念咒,不能停下,集中精神赶紧念完后面的咒语:“……天罗地罩,剋捕群猇;三昧真阳,土烂尸焦。” 经文的效果令我全身发热,甫一念完,我立刻朝吴八一喊道:“快把皮带扔给我!” “接好了!” 吴八一闻言将黑驴蹄子朝我抛过来,我奔跑着接住,双手捋过系着黑驴蹄子的皮带。 瞬间,狸笼经的咒术法力就加持在上面,皮带烧得红彤彤的,阳气充沛,在我的望气眼中闪烁着耀眼金光。 狸笼经加黑驴蹄子,这应该是眼下这种情况下,我能搞到的最强杀器了。 我抡起皮带就朝骨头怪物砸去,碰到它的瞬间,如汤沃雪,它外面包裹的骨头铠甲哗啦啦散架剥落,不少掉到棺材里面去了。 怪物立即撒开了陈江南,从棺椁上面摔到另一边,爬行着逃跑。 陈江南被吸了一些阳气,头发已经斑白,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还添了几道抬头纹,我救了他,他反而怒骂:“小瘪犊子,你借刀杀人,想害死我吗?” 这家伙的无端栽赃让我很火大,我明明在竭尽全力救他,如果我真想借刀杀人,稍微磨蹭个十来秒,他这命就交代了! 他迁怒于我,我自然也不再对他客气,气得吼道:“滚一边去!别妨碍我!” 我跑到棺椁另一边,只见骨头怪物在用身体把东北角的瓦罐统统滚碎,里面的碎骨全被它吸附在身上,等于是修复了刚才被我打坏的部分。 我冷笑一声,杀器在手,它裹再多骨头也是白给! 似乎是察觉到我接近,骨头怪物朝后一滚,同时从身上射出几根骨刺。 这招挨了两回,我早有戒备,朝侧面一闪。 骨头怪物趁机扑过来,像一个大雪球一样从我头顶压下来,身上的爪子全部张开,好像要把我撕碎一样。 我手中“流星锤”熊熊燃烧,反手一抡,就跟铁棍打蚂蚁窝一样,它哗啦哗啦散落一地,巨大的形体顿时小了一圈。 我铆足了劲,抡起“流星锤”再一挥,只见它的本体快速缩到内部,用白骨铠甲来抵挡攻击,同时射出几根骨刺。 一根擦着我的脸飞过去,一根射中我的腹部,一根射中我的大腿。 我怒火中烧,抡出去的“流星锤”已经收不住,砸中它的瞬间,那一层花里胡哨的骨头铠甲全碎了。 “干得好!”吴八一大声喝彩。 躲躲藏藏,这家伙的本体可算是露出来了,那具青白色的玉化白骨像人一样站在一地碎骨中间,身上长了一层红红的肌肉,它张开双手,龇牙咧嘴,虽然它没有声带和气管,可我仿佛还是能听到它发出愤怒的怪叫。 我口中诵咒,念的正是祝由十三经中的最强杀招——病虎经! 同时手上不停,“流星锤”横扫过去,一下子抡中它的脑袋,它被砸得一个趔趄,头骨上出现大片裂纹,整个凹进去了。 它站稳之后,突然所有肋骨向外翻开,它和我身高相当,这两排肋骨如果直接刺过来,我必死无疑。 我一把抓住黑驴蹄子,皮带绕了一下裹在手腕上,然后用黑驴蹄子朝它头上怒砸几下。 就好像铁榔头敲冰壳一样,我连砸数下,它的头骨已经裂开了,露出一个洞来,里面居然有一颗干瘪的大脑!! 我口中所诵之咒已经念到最后一句:“……病虎伏畛,杀威犹存。烈阳化刃,焚尽诸魂。” 一股滚热的气息流经我的手臂,我把左手按到它脑袋上的洞,瞬间烈火熊熊,妖道全身烧了起来。 它张牙舞爪、手舞足蹈、破马张飞,拼命地挣扎扭动,火星四溅,包裹全身的通红烈焰却越烧越旺…… 正文 第39章 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在病虎经的威力之下,妖道全身烧成火碳,被熊熊烈火包裹的它拼命挣扎,七扭八歪地在墓室里踉踉跄跄地走着,又踢碎不少瓦罐,这墓室里几乎已经没剩下几个完好的瓦罐了。 刚才我身上被碎骨刺中,碎骨还插在身上,尤其是腹部,每次吸气都阵阵剧痛,只是提着一口气硬扛。 妖道似乎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像喝醉酒似的朝我走过来,身上的肋骨一起张开,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烈火笼罩之下,那长着犄角的骷髅头显得更加诡异,两只眼洞里喷出烈焰,像是在发泄它的怒火! 眼见离我越来越近,它突然张大了嘴,作势向我猛地扑来! 我扎稳步子,把手里的“流星锤”抡动起来,瞅准时机用尽全力朝它头上奋力一砸—— “去死吧你!” 驴蹄子咚得一声,结结实实正砸在骷髅头的正中央,“白骨精”顿时哗啦啦碎了一地,但火焰仍未熄灭,病虎经的余威仍在尽职地消灭它的最后一缕残魂。 轻易我是不会用这招的,祝由以沟通为主,平时遇到作祟恶鬼,我一般好说好商量,半吓半哄,尽量满足它们的心愿。 而病虎经的效果霸道至极,能令对方魂飞魄散,属于打破阴阳平衡的手段。天地间的阴阳就像井水和河水的关系,表面上互不影响,可是河水高,井水就高;河水低,井水就低。 譬如我在这里消灭一个阴魂,可能千里之外毫不相关的某栋旧宅突然开始闹鬼,或者有某个活人无端遭受意外,总之天地阴阳的定数必定会自己补回来,而我也在冥冥中无端地损了另一个人,也就等于折我自己的福报。 可唯独这“白骨精”,怪异非常,难辨是妖是鬼,身上既非阴气也不是活气,我下意识地觉得它是一种不该存在的东西,非消灭不可! 打完最后一击,我已经累得浑身乏力,眼前发黑,两腿发虚,后退几步直接坐倒在石椁边上。 吴八一见危险解除,赶紧跑过来查看我的情况,“小林哥,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没事——尸毒入体、身负重伤、筋疲力尽、气血两虚,这怪物但凡还有一招后手,我就得死这儿,留给考古学家研究。 但我还是苦笑道,“没事,死不了……” “呃……小林哥,”吴八一心有余悸地看看地上的白骨残骸,“……这怪物,死了吗?” 我看着火焰慢慢变小,那堆骨骸已经烧成焦碳,点了下头,无力地说:“应该是死了。” 可话音刚落,只见闪烁着红光的焦碳里面,居然有一截骨头完好无损!我立时觉得不对,用望气眼一瞧,这一截小小的骨头上居然凝集着一团强大又诡异的青气。 怎么会!?我心中骇然,还没见过有什么东西能从病虎经下逃过一死的。 紧接着,这截骨头竟然像是有意识似的,自己从余火中滚了出来!而那些远处掉落的碎骨也仿佛被磁石吸引的铁钉一样颤动起来,渐渐被这截骨头吸引,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肯定立即就会重新拼出一副白骨之躯! 我大惊,可身体一时脱力,只能用手一指那诡异的骨头,大喊:“快把它捡起来!” 怂了一路的吴八一似乎也明白这时候指望不上我了,他鼓起勇气,冲过去对着那截骨头又踩又跺,又把骨头踢到个相对安全的角落,然后拾起来。 可捡起来的瞬间,看他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错愕。 我有点担心,赶忙问道:“小胖,怎么了?” 吴八一挠了下头:“怪了,烧了半天,这骨头居然一点不烫,还凉飕飕的!” 我这才松口气,笑了,真想骂他,害我白白操心。 “这东西很邪性,快给我吧。”我说。 “这还真得交给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吴八一说着把骨头交到我手上。 我端详了下,这是一根已经玉化的指骨,青萤萤的像个青玉哨子,摸在手上跟冰块一样。 我撕了一点沾了鲜血的衣服,把它紧紧包住,然后念了几句咒语,收进腰包里。 地上那些蠢蠢欲动的骨头终于不再动弹。 “呵呵,你小子果然挺有能耐的!”这时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是陈江南朝我们走过来,只是手上还端着枪。 他用枪指着我,满是威胁地说道:“不过你看上去好像要不行了,我可以救你出去,不过前提条件是你发誓当我的手下!” 我看着他,这王八蛋也在硬撑,他自己也伤得很重,还被“白骨精”被吸了阳气,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再说,那把枪又没子弹,还在这儿跟我虚张声势。 但是吴八一可不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他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用伸出胳膊,拦在陈江南和我之间,“姓、姓陈的!不带你这样趁人之危的!如果不是小林哥拼上性命,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陈江南似乎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没搭理吴八一,他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林老弟,我盗墓这么些年,头一回见你这样的奇才,简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我陈某是爱才之人,希望咱们能好好合作,我手上还有资源和情报,你的技术加我的经验,我们肯定能飞黄腾达。当然了,吴八一这废物,我看你还挺喜欢他的,我也带上他,就当多条狗啰!” 我嗤笑一声,嘲讽地说道:“不好意思,且不说我不想干这行,你这点实力和所谓的经验,真的入不了我的法眼!另外,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小时候看国产神剧《英雄》,燕双鹰这句台词可太帅了,总算是让我找到机会装一回了。 陈江南的眼神瞬间有丝慌乱,但他马上掩饰过去,又顿了下手枪,阴沉地说道:“有没有子弹,你试试便知!” 我知道他在强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我还想赶紧回家治疗尸毒呢,于是干脆摊牌了:“陈先生,你还记得开棺瞬间的阴风吗?” 他一愣。 “告诉你,那其实是我干的,我派了一只小鬼去数你枪里的子弹,当时你还有三发,后来你全用掉了……”,说着我不慌不忙地朝他的身后一指,“而且这只小鬼现在还在这里,我随时可以让它搬掉你的脑袋!” 为了不暴露犬兄,言语间我便用“小鬼”代替了,犬兄并不能伤人,虚虚实实,乃兵法也。 这下陈江南彻底慌了,刚才还假装狠辣的表情瞬间崩塌。 吴八一闻言,不等他再说什么,早就按捺不住蹦起来,“小爷早就忍你很久啦!” 然后他嗷一嗓子,像饿虎似的扑了上去。 陈江南果然已经外强中干,他被吴八一猛的一扑,哪里招架的住,手里的枪也掉了。 “你个装逼犯!让你卖队友!让你泼脏水!”吴八一势如破竹,他很快就把陈江南压制住,胖乎乎的身材重重坐在陈江南身上,压得对方喊都喊不出来。 眼见着吴八一的拳头要砸下来,陈江南突然眼神一变,玻璃珠样的右眼似乎闪过一丝凶光,紧接着只听见吴八一“哎哟”惨叫一声,翻倒在一边。 陈江南爬起来拔腿就逃向墓道,一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逃掉了…… 正文 第40章 和粽子人工呼吸 “这王八蛋暗算我!”吴八一骂骂咧咧地起身要追,我朝他摇头:“小胖,穷寇莫追!” 我现在也是强弩之末,真没力气再去管陈江南了。 吴八一疼得咝咝地吸着凉气,他脸上居然被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有血渗了出来。 不过好在他脸比较胖,脂肪层厚,没有大碍。 吴八一气哼哼地捂着脸说:“那老小子不知道使什么阴招,我明明抓着他的双手,他一瞪眼,突然就好像有小刀子划我的脸!” 我也觉得奇怪,“可能是他那只玻璃眼珠搞得鬼。” “啊,不好,小林哥,这老瘪犊子要是逃出去把墓道回填,我们就歇菜啦!”吴八一突然想到这点,他一跺脚,脸上的表情马上焦急起来。 “放心吧……”我一头大汗,强忍疼痛,“他真要这么干,我也有法子向村里人求救。咱抓紧时间,把尸中灵芝取了,别忘了咱们此行的首要任务。” 经过连番的折腾,墓室里一片狼籍,瓦罐全部碎了,满地都是碎骨和破瓦片,真不知道之后考古队员来看到,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自己的情况也不乐观,身负重伤,头已经开始发晕,硬提着一口气撑着。 我对吴八一说:“小胖,帮我把棺材里剩下那个棕子的尸中灵芝取了,然后咱们回家。” 吴八一闻言有点犹豫,“那粽子不会尸变吧?” 我笃定地说:“不会,要尸变早尸变了,还等现在?你要是不放心,就按你们摸金的规矩去把东南角的蜡烛给点上。” 吴八一这才放心地跑去东南角又点起根蜡烛,他戴上手套,又看看我:“小林哥,你这脸色太难看了,你可别死在这儿啊!” “乌鸦嘴!那你倒是快点啊!” 吴八一端详着棺材里的女尸,表情有点抗拒,不过他一咬牙,“行,我来取。” 吴八一从包里取了小刀和烧酒,又对着女尸拜了两拜,嘴里不知在小声叨咕些啥,可能是求墓主勿怪,他也是被逼无奈的意思,墨迹了好一会儿,最后总算是龇牙咧嘴地下手了。 因为女尸是打坐的姿势,倒不必用绳子扽了,但吴八一得钻进棺材里。 他学着我之前的样儿,先用酒烧热小刀,站在石椁边上鼓了半天劲,就像大冬天往河里跳一下,一鼓作气跳进这口深棺。 然后他蹲在里面开始操作,刀子切开脱水干尸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墓室中。 我坐在那里等着,阵阵犯困,精神已经不太行了,但还是默念起獐茅经,超度这里的其它亡魂,给被打扰的女尸一点补偿。 过了一阵,吴八一从深棺里爬出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耳朵大的干瘪肾脏来给我看,他脑门子上都是汗,激动地说:“小林哥,我成功了,这玩意儿就是尸中灵芝吧?” 我一看那东西,“状如灵芝,皱如鸡皮,褚赤”,心中大喜,这个尸中灵芝的成色真是太完美了,简直可以放在《医不言》里当插图了。 我长松口气,太棒了,李有田有救了!一场艰辛努力,老天爷总算是不负我。 “咱走吧!” 把尸中灵芝包好,我便招呼着吴八一一起离开。 吴八一搀着我刚走了两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胖,你没有偷偷拿冥器吧?” 吴八一把头摇得比波浪鼓还欢,“没有没有没有,你不都给我下了蛊虫了吗?我哪儿敢啊!再说,小林哥,我吴八一已经改邪归正了,再也不当盗墓贼了。” 我盯着他,发觉他的眼神有点躲闪,知道他十有八九撒谎了,“你还记得吃了蛊虫啊!”我朝他一伸手,“少装蒜,掏出来吧!不然小心我马上让蛊虫发作!” “小林哥,你说你咋这么疑神疑鬼呢?你身体都这样了,咱赶紧回家去吧,走着!” “还装犊子?拿不拿出来?快点!我可不客气了啊!”见他还狡辩,我不耐烦地说着,还装腔作势地结了一个印。 “哎?别、别、别!” 吴八一一阵尴尬,贱兮兮地陪着笑缓缓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根玉钗,“嗯?这东西怎么在我口袋里,可能是它不小心掉进来了,我放回去吧!” 我笑笑,“就这一个?” 吴八一这回正色道:“嗐,你把我想成啥人了,咱都切了人家的腰子当药材了,其他的也不能拿太狠啊。得了得了,你看好,我可是放回去了,这事咱就当没发生吧!” 吴八一放回冥器,然后继续搀着我往外走,我们从前殿出来之后,突然又听见一阵怪吼。 我立刻强打起精神,只见那个帮我们开门的粽子居然被人撕掉了符咒,估计肚里的鹳骨丸被阴气顶出来了。 想都不用想,这TM一定是陈江南干的! 粽子身上仍然系着一道道的登山绳,但我和吴八一是从石洞走出来的,完全在它的攻击范围内。 粽子捕捉到活人的气息,不由分说,就朝我扑过来。 情急之中,我把最后剩下的那枚鹳骨丸扔进自己口中,然后抹了一把腹部的鲜血,迎着粽子冲上去。 我沾血的双手一拍粽子的头,让它的动作滞了一瞬间,然后我口对口,用尽全力深吸一口气! 冰凉的阴气被我吸进肚中,瞬间感觉肺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气管阵阵剧痛,那种彻骨的寒意如同大冬天掉进冰河,还呛了大口冰水一样,从头寒到脚。 然后我把藏在舌头下面的鹳骨丸吐进粽子嘴里,一抬它的下巴,迫使它吞进肚中。 粽子保持着两手要抓我的动作,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像根木头一样发出啪嗒一声。 眼下我这种状态,和粽子打起来,我和吴八一必死无疑,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制服粽子的办法。 我回头看吴八一,这怂包刚才吓得躲石头后面去了。 我一开口,口中呼出一团白幽幽的冷气,“快走吧!” 吴八一拼命点头,“哇,小林哥,你太勇了,跟粽子来人工呼吸!我TM头一回见这样制服粽子的!哥们儿太服气了!这招你跟谁学的?” “林正英!”我淡淡答道。 这一时急智,自然是小时候看的僵尸片里来的灵感。 吴八一搀着我离开,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我全身阴寒,被太阳一照,别提多温暖了。 不过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我们居然在下面呆了这么久,我自己都没察觉。 我实在支持不住了,先躺在地上晒太阳,对吴八一说:“你先把那些包扔到墓道里面,然后把土回填。” 牛脊山虽然人迹罕至,可偶尔还是有人来的,我担心有村民误闯,那粽子还在下面呢! 吴八一瞧我状态不好,“我去,小林哥你都快壮烈牺牲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摆摆手,“放心,我离死还有一个小时呢,你搞快点!” 正文 第41章 满身伤病 吴八一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什么?你还真要牺牲了,我这破乌鸦嘴!不会吧?你可不能死呀!”他拍着自己的嘴懊恼地说。 “谁要牺牲了?你放心,只要回去,我那里有药,很快就能脱险,你倒是快干活啊!” 之后吴八一动作飞快地清理现场,不到五分钟就搞定了,这块寸草不生的土嘎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然后他扶着我下山,半小时以后我们回到我的老宅子里,一回到家,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倒在炕上叫吴八一拿药。 我架子上药包很多,吴八一手慌脚乱地翻,好不容易凑齐,我叫他煎药,再弄点熟糯米。 吴八一忙得团团转,几乎是掐着点,在我这条命快被邪寒、尸毒耗尽之际,他把煎好的药汤端来了,然后我又吩咐他用布包着糯米替我拔毒。 尸毒早就进了我的身体,光拔没有用,我把整团的糯米咽进喉咙再吐出来,吐出来都是黑漆漆的一团。 之后又吞了一大坨糯米,估计明天的奥利给也是黑的。 再就是拔掉我腹部、腿部的碎骨,清理伤口,包扎,腹部那一下并没伤到内脏,也算是万幸。 处理完这些,我仍然全身寒得要死,加上筋疲力尽,裹着两层棉被就睡着了。 隔日我被村里的鸡叫吵醒,爬起来,发现衣服也没脱。 身体已无大碍,就是还有点虚,对着镜子一瞧,舌苔很重,两眼浮肿,就跟大病了一场似的。 屋里乱糟糟的,跟被抢劫了一样,吴八一昨天抓完药也不知道放回去,此刻他的鼾声正从小屋里传来。 我来到厨房,看看昨天煎完药的砂锅,扫了一眼药渣,里面有羊角、沙参、石南、萆薢、车前子、石斛、鹿茸…… 当瞥到里面的一样东西,我吓出一身冷汗,那是一颗腰子! 我赶紧检查了一下,还好还好,尸中灵芝还在我包里。 我又用筷子夹起那颗肾看了看,松口气,这是狗肾,我昨天躺在炕上对吴八一说“狗脊、玄参”,他估计整叉劈了,拿了狗肾。 狗肾倒也算是温补肾气的药物,也无大碍。 我倒了药渣,重新配了些药,又煎上,然后煮了几个鸡蛋,焖上米饭,洗点蔬菜,盛上一小碟黄酱。 顺便把满桌子药材收拾好,取出昨天所得的两样东西——尸中灵芝和玉化指骨。 尸中灵芝自然是珍而重之地放好,这玉化指骨上面青气萦绕,我实在搞不懂它是什么东西。 总之它算是邪魄的一种,就用一个填满雄黄粉的竹筒先装起来,然后外面贴上两道狸笼符。 早饭做好后,吴八一被饭香味儿勾起来了,他抻着懒腰从小屋里走出来,看见我没事了,欣喜地说:“嚯!小林哥,想不到你这秀气的跟大姑娘似的,身体比我还棒!这么快就恢复了?” “我配的药当然灵了,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嗐,你不知道昨天真吓死我了,扶你回来的时候,你身上凉得跟死人一样,伤口的血都冻住了,脖子上一道一道的黑丝。”吴八一边比划边夸张地说道。 我笑了,“什么黑丝,那是尸毒!” “哦,对对,尸毒!真渗人!我还以为广受乡亲们爱戴的巫医小林哥就要永垂不朽了。” “你可真能叭叭,我昨天伤得是很重,但我有药可以治,这世上只要是有药可医的病,都不是大问题。” “佩服,小林哥你这心态真是杠杠的!” “别贫了,吃饭吧!” “好嘞!”一听说吃饭,吴八一就很开心,毕竟昨天我俩除了早饭,几乎水米未尽。 人是铁饭是钢,我俩都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头重脚轻的。 虽然早餐很简单,就水煮鸡蛋、蔬菜蘸酱、白米饭和一些老咸菜,可我们却吃得格外香,饭一吃进肚里,整个人就有力气了。 吃完饭,我药也煎得了,倒出一碗药汤,我对吴八一说:“瞅你昨天抓的药,好几味都抓错了,我没吃死真是万幸。” 吴八一无奈地搔搔头,“嗯……当时手忙脚乱的,你架子上药包又那么多,我也没当过巫医,大概能弄对就不错了!” “唉,算是老天爷保佑。” “对对,老天爷保佑,你没事就好。昨天真是太刺激了,讲真,我跟你说,我一辈子都没昨天一天这么长见识!又是怪物又是白骨精的!” 看来死里逃生,吴八一挺兴奋的,他一直喋喋不休地回忆昨天的事情。 我就当耳旁风,自己喝完药,穿好衣服,准备了一些东西,说:“我去村里救人了,你在家呆着。” 吴八一腾一下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你跟着我算啥?” “咱俩出生入死,已经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你就说我是你的助手。” 我笑笑,“你可拉倒吧,我一个赤脚医生还找助手?我自己都不够开销的。你就在家歇着吧,帮我打扫打扫卫生……还有,不许动我的药酒。” “你要是有别的酒能喝,我还能动你的药酒?”他嬉笑着说道。 我瞅了他一眼,摇头叹息,“行吧,你只能喝厨房柜子里面的酒。” 吴八一一听,高兴了,马上堆起笑脸,“这才对吗,有酒有肉才是标配!我中午做好饭等你回来,让你看看小爷的手艺。” 我心想尸中灵芝也拿到了,该赶他走了吧,不过他昨天也够累的,要呆就呆一天吧,给李有田瞧病的事不能耽搁,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走进村里,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天种种惊险遭遇在我脑海中闪回,想不到才几个小时过去,又回到了熟悉的村庄。 我径直来到李有田家,他爹妈一见我,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忙请我进去坐。 见院里的大水缸空着,我问:“有田呢?” 李有田爹一指窗户,“搁里屋睡觉呢,昨晚又给他蒸了小黄鱼,吃完就进去睡了。” 我问:“他气色怎么样?” 李有田娘说:“还行,一直在吃你给的药,还找张小发爹要了点燕子肉,别说,他还真的爱吃这个。” 李有田爹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哦,对了,小发他爹昨天带张小发去城里瞧病了,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正文 第42章 奇妙疗法 我知道张小发家肯定没好话,随意地问道:“他说啥了?” 李有田爹犹豫着,“这……有点不大中听……” “没事,李叔你说吧!” “小发他爹说,林先生你是故意想要多挣钱,不给张小发治病,他说不治拉倒,就不信城里那么多名医,治不好张小发的病。” 我笑了下,和他那天说我的话基本没两样,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明明是他自己小人之心,又不愿意接受治疗后的代价。 世事哪有都圆满,尸中灵芝这不育的副作用,已经是最轻最轻的后果了。 公道自在人心,我是不是挟病自重、贪图钱财,等我治好了李有田,大伙就都清楚了。 我说:“嘴长在人身上,让他说去吧!李叔李婶,药我带来了,我现在可以开始治疗了。” 这对老夫妻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李有田爹叹息一声,“吃了这药,那孩子从此就……” 我郑重地点头,“对,但为了保命,只能这样!李叔李婶,请你们相信我,这真是最小最小的代价了!” 李有田爹紧皱起眉头,寻思了一会儿,最后一拍大腿,“行,林家的医德我们是信得过的!林先生,你赶紧给有田瞧病吧!” 我说:“不急,先准备一下,整个治疗的过程可能需要三四天。李叔,先麻烦你去买十斤黄牛肉,要肥的。” 李有田爹眨巴着眼,“林先生,你要是中午在这吃的话,我给你买点肋排好了,大肥肉也不好做呀!” 我笑着摆手,“不是不是,这是用来治病的。” “那你中午在这儿吃吗?” 我想了一下,一开始治病,估计到时候我一步都不能离开,“让婶子整点家常便饭就行。” “成!” 李有田爹骑上自行车就出去了,然后我把一小片尸中灵芝和别的药材(主要是用来约束尸中灵芝毒性的)交给李有田娘,让她煎上。 煎药的时候李有田起来了,打着呵欠出来,嚷嚷着:“娘我饿了……” 明明是秋天了,他还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裤衩,整个人瘦了一圈,他皮肤苍白,渗出一层密密的水滴,脖子上有一道一道的抓痕,一走到有光的地方,眼瞳就像猫一样收缩起来,看着非常吓人。 李有田看到我,挺高兴,兴冲冲地说:“闽子,你来啦?妈,一会蒸了小黄鱼让闽子尝尝。我跟你说,这东西可香了,比大肘子还香哩,我以前都不知道它这么好吃的!” 李有田娘打厨房露出头,责备道:“这孩子,要喊人家林先生。” 我说:“李婶,我和有田一起长大,不必这么见外。” 李有田笑道:“就是么,闽子都不在乎,你们还客气个啥劲儿!” 李有田光着膀子来到院子,边说边一抬腿准备进大水缸泡着。 我拦住他,“哎,等会儿,先别泡。” 李有田说:“我身上热得不行,非得在水里呆着才舒服。” 我说:“有田,你先搁这儿坐会儿,我今天来是给你瞧病的。” 李有田笑笑,“瞧病?瞧啥病?我现在身体好着呢,跟你说,昨天我下河游泳,快得跟水贼一样,可威风啦!” 李有田娘叹气:“你这熊孩子,还有脸说,昨天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游泳,害我们担心坏了。” 李有田满不在乎地搔搔头,笑道:“嘿嘿,闽子,我现在身体可舒坦了,感觉力气像用不完一样,除了有点热也没啥,不用瞧了吧?” 我笑笑,“不瞧?你知道不瞧的后果是什么吗?你这个病叫作‘蛟化症’,是病毒进了你的身体,眼下好像身体变强壮了,感官也变强了,这只是初期的症状。等七天以后,你的大威天龙就脱落了,以后只能蹲着尿尿了。” 李有田大惊,那双已经变成竖瞳的眼睛瞪得溜圆:“什么?不会吧?你少唬我,世上哪有这种怪病?” 我说:“我是巫医,我还能骗你?我问你,你昨天解了几次小手?” 李有田回忆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就解了一次。” “那就对了,你的泌尿系统正在退化,再等几天大威天龙就没了,你想下辈子当公公吗?” 这里我是吓唬他的,排尿减少是因为他身体大量出汗,和那个并没有关系。 但七天以后便会“须落天宫”,《医不言》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奶奶也记录过病例,是绝不会有错的。 这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法则,蛟龙之属是逆天之物,所以它们不能靠繁殖来留下后代。 就像马和驴杂交出骡子,能吃能干活,身体强壮不容易生病,还听话,但唯独不能下崽。 民间传说有种叫“獍”的动物,是老虎所生,生来体形弱小,一旦长成就会吃掉母虎,极为凶残,它也叫作“彪”。 彪这种逆天的动物,一样无法生育,感觉就是老天爷安排好的。 被我这样一吓唬,李有田慌了,眯成一条细缝的瞳孔也张开了,他的头上不停地冒冷汗,“真……真的吗?” “我就是为治你这病来的,还能有假?我现在给你瞧病的话,需要三天时间,满打满算正好赶到第六天结束、第七天头里给你治好,所以一秒针都耽误不起,真拖到第七天,可就……”我拖长声音,摇着头说道。 李有田真的怕了,他拼命点头:“闽子,我一定配合治疗!啥药我都吃!我还没谈女朋友呢,我可不想当公公。” 我舒口气,“行,你先洗漱吃饭吧,一会儿咱就开始治疗。” “成!”,李有田满口答应。 这时,李有田娘把小黄鱼蒸好端出来,我叮嘱不要放盐,李有田倒吃得很香,拿起来一条,跟啃玉米一样,啃完一条小黄鱼,上面一丁点肉都寻不见。 一边吃一边还招呼我也吃,这小黄鱼没放调料和黄酒,腥了巴唧的,除了患上蛟化症的人以外,不会有人认为它是美味。 我说:“你就别让了,自己吃吧,我吃过早饭了……”,我又冲厨房里问道:“李婶,药煎好了吗?” 李有田娘答应着:“哎,快了。” 等李有田吃完,李有田娘把煎好的药滤出来,倒进碗里,我让有田先等药凉一凉再喝。 主要是得等李有田爹把牛肉买回来,这是很必要的一步。 我陪李有田唠了会儿嗑,早上九点多,李有田爹骑着车回来了,他买了一堆菜,车头上挂着一大袋牛腩肥肉。 李有田爹说到县里卖牛肉的地方,特别叮嘱人家全给揦的牛肥肉,几乎没有精的。 我看了一下,挺新鲜的,点头道:“行,把这个用大火煮开,然后小火慢炖,煮个两小时。” 李有田爹纳闷地问:“这肉不用放调料吗?那得多膻气啊?” “李叔,这是第二副药的药引子,姜葱酱盐都会破坏药性,所以什么也不用放,煮出来一碗黄油油的汁就行了。有田,你现在把这药喝了。” 注:大威天龙为文字打码,具体意思请根据上下文脑补 正文 第43章 无根之脉 李有田端起凉了的药汤,喝了一口直皱眉,说:“好苦呀,还有一股腥味。” 我心想,百年僵尸的肾脏,味道能好才怪了? 我说:“你捏着鼻子喝吧,喝药而已,又不难。” 李有田爹朝他一瞪眼,“你个完蛋玩意儿,老老实实听林先生的话,这两天你娘几乎没合眼,把病瞧好了,我们一家子才安生。” 李有田叹息一声,皱着眉,屏住呼吸一鼓作气干了药汤,随后马上就嚷嚷着要喝水。 我仔细观察李有田的状态,渐渐的,他头上的汗变少了,阳光晒进院子里,晒在他身上,他居然没喊热。 这是因为尸中灵芝的阴毒正在中和他体内的虚火。 我心里也有点悬,尸中灵芝是毒中之最,能排其它毒,真的能把蛟化症给压下去吗? 李有田还在不停地清喉咙,哑着嗓子说:“我喉咙好干,爹,快拿水给我。” “等等!”我拦住他,“先不要喝水。” 李有田不停地捏脖子的皮,好像有痰卡着,咳又咳不出来,很快脖子上的血管开始发黑。 他表情痛苦,“闽子,我有点难受……” 我安慰他:“别怕,这是排异反应,不要紧的,挺住就行了。” 李有田突然嘴一鼓,捂着嘴往院门跑,实在来不及了,一口老血呕出来。 听见动静,李有田娘急忙从厨房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拿围裙擦手,关切地问:“有田,你怎么了?” 她伸手一碰自己儿子,却倏地吓得缩回来了,“啊,林先生,有田身上怎么这么凉,跟冰坨子似的!” 我走过去察看,李有田刚吐了血,脸色很虚。我掐住他的脉,感觉脉象头定尾摇,急促躁动。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脉会急促地鼓一下,然后左右晃动,就像虾儿游过去一样。 这正是虾游脉,也叫无根之脉,三阴寒极,亡阳于外,虚阳浮越。 我掰开李有田的眼皮,他的瞳孔已经变回正常,再看他的嘴,舌苔更重了,白中透着青,那股鱼腥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好像内脏全部烂掉的臭味。 为了确认蛟化症是否被这尸中灵芝排出去了,我说:“李婶,拿燕子肉来,一小块就成。” 李有田娘答应一声,小跑着取来燕子肉。我接过来塞进李有田口中,他嚼了一下,恶心地呸呸吐掉。 “这什么玩意,又腥又酸的。” 我喜出望外,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有田,你的蛟化症已经消失了!” 尸中灵芝的至毒已经杀灭了他体内的蛟化细胞,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此前的一切努力,流的血、遭的罪都没有白费。 这时李有田又一阵猛咳,大口呕血,把早上吃的小黄鱼全吐了,吐完之后牙齿都是黑的,地上一大滩黑汁就像石油似的。 李有田的爹娘可是吓坏了,焦急地问:“林先生,不是说治好了吗?怎么比之前更严重了?” 李有田缓过口气,“快给我水……我快渴死了……” 李有田娘紧张地看着我,见我点了头,赶紧去给他倒了一大缸子水。 我说:“实不相瞒,蛟化症是没有药可以治的,所以我用了以毒攻毒的办法。现在蛟化症已经去掉了,另一种毒还在有田体内。不过不要紧,这种毒我完全能治好。对了,李婶,牛肉煮好了吗?” 李有田娘说:“煮好了。” “李婶,你去锅里盛一碗肥牛肉汤,越浓越好。”然后我拍拍李有田的肩膀,“有田,接下来你得受点苦,短则两天,长则三天,我会陪着你,只要熬过来,你就健健康康的了,以后谈女朋友娶媳妇都没有影响,你一定要信任我,好吗?” 李有田重重点下头,“闽子,咱俩一起长大的,我还能信不过你吗?” 边上的李有田爹却神情阴阳不定,甚至趁人不注意,悄悄抹了一下眼泪。 看在眼中,我心里也有点唏嘘。但眼下我必须给李有田希望,不育的事情是不能提的,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一碗浓得像油的琥珀色汤汁盛在瓷碗里端了过来,李有田看着满是油花的汤有点发怵,说:“闽子,你让我喝这个吧?” 我说:“对,要喝,不过只喝一碗。” 李有田问:“喝了一碗就好了?” 有田他爹再也没了斥责孩子的心情,只是劝道:“嗐,你这孩子,林先生说啥就是啥,你照做就是了。” 李有田娘心疼他,问我:“林先生,这油乎乎的一大碗也怪腻的,喝了不要紧吗?” “没事的,李叔李婶,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我郑重地说道。 等汤凉得差不多了,李有田尝了一点,眉眼立马皱缩起来,不停地吐舌头,“我的妈呀,太油了,这怎么喝得下去。” “忍住,一口气喝了。”我说道。 李有田只得端起碗来,灌几口停一下,灌几口停一下,中间还不停地作干呕状。 这玩意简直就跟融化的猪油一样,油了吧唧的糊嗓子眼儿,喝完之后嘴里一层牛油膜,咽不下也吐不出,可想而知有多难喝。 这满满一大碗肥牛汁,李有田足足喝了二十分钟才完全喝下。 喝完之后他又恶心又难受,吐着舌头,嗓子沙哑地喊道:“水水水,娘,快给我水……” 李有田娘正要去拿水,我拦住她,“不行,现在不能喝。” 李有田不停地清嗓子,“闽子,这玩艺太腻了,我腻得要死,给我倒口茶喝吧!” 我坚决地摇头,“治病就是这样,长痛不如短痛,你一定要忍住,过一会儿我自然会给你喝水的。要不你先到屋里歇一会?” 李有田一脸为难,看看他爹,他爹难得的摸摸他的脑袋,说:“听话,要配合治疗!” “那……我先回屋歇会儿去了。”李有田只得先到屋里躺着去了。 我坐在院里等,一直盯着窗户,李有田娘忙活着做饭,李有田爹吧嗒吧嗒的默默抽了会儿烟,可能是心里堵得慌,便起身说去田里看看。 李有田躺在炕上,不时哼哼一声,“我渴呀,好渴,嗓子要冒烟了。”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厨房讨了一个大瓷碗,来到卧室,李有田看我端个碗,吱溜一下就坐起来了,着急忙慌地问我是不是水。 正文 第44章 倒仓法 我知道李有田现在渴得难受,但还不能给他水喝,我问:“有田,你想尿尿吗?” 李有田愣愣地说:“嗯……有点儿。” “那你尿在这个碗里。” “啊?尿这里?”他狐疑地看着我。 “来,尿吧,我不看就是了。” 李有田有点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哗哗地对着碗尿了大半碗。 很快,他的神色有点不大对,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 李有田犹犹豫豫地问:“我说闽子,你可别告诉我,这一碗我得……” “对,喝了它!” “啥!!!!” 我用的是古代西域的一种治疗方法,在元代传入内地,叫作“倒仓法”。 其法就是拿一二十斤肥黄牛肉慢火熬煮成汁,滤出汤汁,给病人喝下。 病人必然口渴难当,但是不能饮水,等他尿出来,再喝自己的尿。 之后继续喝肥牛汁、喝尿,如此循环下去,直到完全排毒。 西域环境恶劣,中了毒很难找到草药,当地巫医就发明了这种法子,对各种慢性中毒有奇效,是可以完全绝根的。 尸中灵芝毒性阴寒绵柔,能在体内残留多年,普通的法子不管用,所以必须得用这一招。 当年我奶奶,也用这种法子解过病人所中的奇毒。 李有田哭丧着脸,表情苦得像吃了二斤黄连,“这尿咋喝得下呀?闽子,你就别折腾我了,给我开一服药,哪怕再苦,我喝就是了。” 听见屋里的动静,李有田娘跑进来,李有田赶紧告状,“娘,闽子叫我喝尿!” 我耐心地跟两人解释,这是必须要做的一步,坚持下来就能恢复健康。 李有田娘一脸为难,虽然心疼的不得了,还是劝儿子:“有田,你就照林先生说的做,咬咬牙就忍过来了。” 李有田死活不想碰那个碗,在床上撒泼,“这骚不拉唧的东西怎么喝得下啊!” 我说:“你现在别当这碗里是尿,它是治你病的良方。再说,尿本来也是药材,《本草纲目》里这叫作‘人中白’。” 李有田一边叹气一边抱着头说道:“闽子,我不是不信任你。让我喝尿我真受不了!” 李有田娘见儿子遭罪,也暗暗地抹起泪来,拉着我的手问有没有别的法子。 我只能又是苦口婆心地一通劝说,搞得身心俱疲,总算让李有田捏着鼻子把尿给喝下去了。 他干呕了好久,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难受得不行,加上身体虚,很快躺在炕上就睡了。 等李有田爹回来,夫妻俩摆出饭菜,准备叫李有田来吃,我阻止他们,“不行,在治疗期间不能吃东西。” 夫妻俩尴尬地面面相觑,只好听我的。 这一白天在李有田家呆着,其实我也无比煎熬,又要哄李有田喝尿,又要安慰他爹妈。 可怜天下父母心,见儿子遭罪,夫妻俩百般询问,各种不放心,我只能不停地灌输信念,告诉他们,胜利就在眼前。 太阳西斜,天色渐暮,我跟李有田爹娘打声招呼,我要回去一趟,并特别叮嘱绝对不能给李有田喂水喂饭,否则前功尽弃。 回去之后,吴八一一个人正盘着小胖腿坐在炕上喝小酒,看见我回来了,一通抱怨:“咋回事啊?不是说好中午回来吗?你怎么出去一天!” 我精疲力尽地往炕上一坐:“别提了,真的是掉一层皮!” 吴八一自己在家还做了菜,黑乎乎一大盘,不知道炒的什么东西,米饭因为水放多了,简直快成粥了。 我中午在李有田家没怎么吃,早就饿了,也没在意这饭有多难吃,盛碗米饭随便扒拉几口,跟吴八一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看病的经过。 是我失算,没想到“倒仓法”执行起来这么难,也许是因为和李有田是发小,再加上我心软吧,在李家人面前,我一直在安慰、劝说、解释,作为巫医来说,这点其实并不合格。 奶奶说,行医的人,有时候要拿出说一不二、不容反驳的权威的样子。 因为医生虽然治疗病人,可治疗过程是痛苦煎熬的,病人本身受着疾病摧残,身心俱弱,会动摇、会怀疑甚至会憎恨医生。 医生的权威就是把信念灌输给病人和病人家属,让他们有所依靠。 经过今天的事情,我算是彻底悟了,是我的态度过于温和,此后行医,我必须要拿出点威严和气势来。 听我讲完今天的事情,吴八一拍腿大笑,“哈哈哈,让病人喝尿?你怎么想出来这么奇葩的法子的?” 我白他一眼,“不是我,是朱丹溪。” “朱丹溪是谁?你大爷?” “你大爷!他是一位元代的医生,‘倒仓法’就是他带进内地的,这个是可行的。小胖,你弄两卷铺盖带上,一会儿跟我去李有田家。” “咋?你想通了,带上我这个助手了?” “那是,想想我在外面受苦,你在我家倒清闲,可不能便宜了你。” 吴八一闻言反倒嘚瑟起来了,“听你刚才说的,给人看病可不轻松啊,当助手也挺累的,不得给我点好处啊?” “懒死你算了!我可出不起太高的价钱雇你这种棒槌啊!” “嗐,谁跟你要钱了,咱们都已经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当助手这种没挑战性的活儿还管要你钱?那太不仗义了!”吴八一说着一拍胸脯。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小林哥,我就是想咱不都处的跟哥们似的了吗?能不能把我这蛊虫给解了啊?你也看出我是啥样人品了!咱可没干不义气的事儿啊!”吴八一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带着央求的口吻说道。 这家伙不提这事儿,我都快把喂他吃大青虫的事儿忘到姥姥家了,我笑了:“放心吧,我当时是为了让你乖乖听话,唬你呢。” “啥?真的?”他愣了下,继而喜上眉梢,可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嘴角耷拉下来,“不对啊,吃真虫子也太恶心了!你这也太损了!呕……” 大概是回想起来虫子的口感和味道了,吴八一膈应坏了,不停干呕起来。 “嘁,山炮,不识货!那虫子可是一道美味,我平时都不舍得吃的!” 吃完饭,我们收拾了一下,吴八一准备了铺盖,我带了一本书看,还拿了一个脉动瓶子,主要是用碗接尿不太方便,洒出来的尿液太浪费了。 七点多,我们又来到李有田家,李有田正在屋里干嚎,“我好渴呀,我要渴死了!” 见我来,正在院里急得团团转的李有田爹娘赶紧迎上来,“林先生,你可来了!这位是……”,他们狐疑地看看吴八一。 我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吴八一,我朋友,叫来帮忙的。” 正文 第45章 吴八一中邪 我介绍完,吴八一满脸堆笑,冲李有田爹娘点头哈腰,“大叔大婶好。” 我说为了保障治疗顺利进行,今晚我就在这里打地铺。 李有田爹一听,赶忙摆手道:“嗐,林先生太见外了,打啥地铺呀,有田他娘,去把外屋的炕收拾出来吧!” 我连声说:“不用不用,我们随时要起来照看有田,最好就在他门口打地铺!” 好说歹说,李有田爹这才作罢,然后李有田娘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来,让我们把铺盖放上。 这个夜晚十分枯燥,我倚在被子上看书,吴八一抱着手机打游戏,李有田稍有动静我就得听着。 亲自监督,主要是怕他父母不忍心儿子受苦,晚上悄悄喂水喂饭。那样的话前功尽弃,又得重头来,李有田还得重受一遍罪。 吴八一见院里就剩我俩了,问道:“小林哥,要不以后我专门给你当助手吧?” 我说:“我不需要助手。不过这一趟,回头我会给你结点劳务费,你拿着钱就回家吧。” 吴八一急了:“啥?咱们这革命友谊刚建立不久,你要赶我走啊?” 我笑了,“什么叫我赶你走?你从哪来回哪去,出去找份正经工作吧!” 吴八一耷拉着脸,一副失望的神情,“对了,小林哥,咱这一趟辛苦找来的尸中灵芝,等治好了病人,能拿多少钱啊?” 我耸了下肩,“乡里乡亲的,顶多就几百块辛苦费吧!” “我去……”吴八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没言语,惊愕地打量着我,“小林哥,你该不会不是人吧,圣人也没你这么无私啊!几百块?我没听错吧?咱出生入死地下墓,差点小命儿都搭上,你这不是吃饱撑的吗?这药可是我们九死一生取来的,要我说,几十万、上百万都少了!” “你TM才不是人呢!我奶奶当年在村里行医,诊金多少都是各凭乡亲们的心意,这个传统我可不能丢!” 吴八一无比遗憾地咂着嘴,不停地摇头,脑袋都快晃掉了,“不能收乡亲的钱,那咱就出去给人瞧病去呗!啧啧,依我说,你这身本事,绝对能挣大钱!为啥偏偏要守在这小山村呢?难道你不想出去闯荡闯荡?”说到最后,他挤眉弄眼,一副诱拐犯的样子。 我双手枕在脑后,倚在被上,说:“我还要修行,再说村里也离不开我,我暂时没这想法。” 吴八一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嗐,小林哥,你也太谦虚了吧,你不都学有所成了吗?看咱们在墓里时多威风?你咋还修行呢,想上天啊?年轻人要有自知之明,别成天想着飞天变神仙的,咱就这样不挺好了?” “你可真能胡咧咧,还管我叫年轻人?你贵庚啊?” “嘿嘿,小爷今年二十一……”吴八一开玩笑地朝我拱了下手。 这小胖子,原来比我还小一点。 我懒得跟他讲不离开的原因,估计说了他也不懂——当年我咒骂墨龙惹下祸端,那个保家仙还埋在我后院里面,我没有万全的把握把它治卑服,修行也就没有正式结束。 再说我早已习惯了安静慢节奏的生活,平时看诊开药,生活费又不缺,吃住几乎没啥成本,没必要出去闯荡。 吴八一见我不说话了,他摸摸脸上新结的痂,突然站起身来,“对了,陈江南那王八蛋不会是猫在附近,等我们走了,又回去拿冥器了吧?” 我淡淡地说:“咱们把洞口都填上了,他手上什么也没有,用手刨开吗?” 吴八一不放心,踌躇道:“要不我去看看?” 我说:“你拉倒吧,现在天都黑了,专心当我的助手。” 之后一夜无话,晚间李有田还算消停,隔日一大早,李有田排便的时候,拉出来黑乎乎的油脂物,这是排毒的征兆。 排了毒,他精神好了许多,他爹娘都很高兴。 当我说今天还要继续治疗的时候,李有田又蔫儿了,无精打采地说:“又要喝尿啊……我现在嘴里跟公共厕所似的,骚得要命!” 我说:“把病根去了,就成了,到后天你就活蹦乱跳了。” 大概是见治病有了成效,李有田今天没太抗拒,喝完肥牛汁躺下等尿。而吴八一还是放心不下陈江南,想去山上看看,但是我不许他一个人去,怕他遇到危险。 陈江南确实是个祸害,不过他受了重创,我想多半是逃掉了。 第二天相安无事地过去,到第三天,李有田又排了一遍毒,我观察后,发现排泄物已经干净不少。 我给他号了脉,脉相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就是体质还有些阴寒湿邪。 我对他爹娘说:“李叔李婶,到晚上就可以让有田吃东西了。不过不能暴饮暴食,饿了这些天,一下子吃太多胃肠会受不了。我回头让我朋友去取点温养的药物,然后和鸡肉一起熬粥给他喝。” 李有田爹娘千恩万谢,痛快地答应了,儿子好起来了,他们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傍晚时分,我写了一张单子,打发吴八一回去取药,李有田家里跟过年一样,打酒炒菜,准备好好庆祝。 天色渐黑,然而吴八一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我一寻思,觉得不妙,心想不会是陈江南那瘪犊子回来报复了吧? 我放心不下,说去去就来,急忙赶回我的住处。 刚到门口,我就看见院门大开着,但屋里黑灯瞎火,后院传来诡异的沙沙声音,还有似有若无的笑声。 我一惊,运起望气诀一看,家里怎么阴气这么重! 见情况不对,我急忙穿院过屋,来到后院一看,一棵槐树下面,吴八一正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刨土。 他的指甲都裂开了,双手滴血,却浑然不觉,嘴里痴痴地笑着:“你看这地方种桃树可以吗?” 我心说这小子是被邪祟迷了,喊了一声,吴八一还痴痴地答应道:“哎,哥哥在呢!” 我不知道他把我的声音听成了啥,我绕到前面,只见吴八一双目迷离,表情痴傻,嘴角挂着一串口水。 院子很黑,当看清他正在刨的地方,我吓出一身冷汗。 他刨的地方,正是奶奶埋仙骨坛的所在! 正文 第46章 治好大病 “醒醒!” 我一把拉开吴八一,吴八一被迷了,怔怔的没有感觉,倒在地上,双手还在作刨土的动作,好想作揖的狗一样。 我急了,上前薅住吴八一的领子,果断左右开弓来了两个大耳雷子。 他一激灵,惊醒过来,“小、小林哥,怎么是你……啊,我脸好疼,你咋又打我?”他反应过来,捂着脸抱怨道。 “混蛋!!!” 我没理他,只是对着地上已经被刨开一指深的浅坑吼道:“你是不是想玩阴的?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把我惹毛了,我叫你魂飞魄散!” 吴八一瞅瞅四周,一脸惊恐地问:“小林哥?你疯了?你在跟谁说话?” 我通过望气术一看,那东西确实还被埋在下面,罐子的封印并没有被破坏。 我沉着脸,把土踢回去,踩实。揪着吴八一回屋里,吴八一左看右看,“对了,林妹妹呢?” 我没好气地说:“什么林妹妹,还薛宝钗呢!再说,有你这样的宝玉吗?” “不对呀,你不是有个妹妹吗?” 吴八一诧异,然后告诉我说,他回来取药时,看见家里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在哭。 吴八一心软,听不得小女孩哭,过去问咋回事。 小女孩说她是我妹妹,到城里上学今天才回来,哪知道她在院里种的桃树没了,本来都长好好的。 小姑娘可爱极了,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梨花带雨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她娇滴滴地说:“大哥哥,你替我再种棵桃树吧?” 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吴八一哪里拒绝得了,就跟着小女孩到院里,开始刨坑,再后来就被我两耳光抽醒了,一场好梦变作泡影。 吴八一又摸摸红肿的脸,“还有啊,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嘴都快被你打出血了!就不能轻点?” 我摇头叹息,给小胖子拿了一小瓶药膏让他擦擦脸。 这该死的灰老鼠精,趁我不在就蛊惑其它人来放它走。 灰老鼠精是墨龙太爷爷年轻时候供的,算下来少说两百多年道行,虽然身体被封印,但利用幻术哄骗吴八一这种笨蛋,倒也是易如反掌。 我如实告诉吴八一,他刨土的地方封印了一只妖精…… 吴八一听得一愣一愣,惊讶地说:“合着我是被迷了?我还说呢,小林哥一表人材的,妹妹长得水灵也很正常……你别这样看我,我真不是萝莉控!” 我叮嘱道:“这家伙不老实,逮着机会就想逃。我也不指望你能识破幻术,千万不要一个人去后院就是,尤其是黄昏和夜晚。” 吴八一拼命点头,“你放心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然后他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不过,你真有妹妹吗?” 我白他一眼,“你想桃子吃呢?李有田要等急了,赶紧跟我走!” 我取了药,仔细锁好门,和吴八一一起回到李家。 把药材给了李有田娘之后,她放进粥里一起熬,之后我给李有田又诊了一遍,他的身体基本无恙了。 尸中灵芝克掉蛟化细胞,然后再用倒仓法解掉尸中灵芝的毒,我真的做到了! 这是我头一回遇到并独自解决的怪病,欣喜之余,我的很想告诉奶奶的在天之灵,我成长了…… 大病得愈,李家今晚的气氛其乐融融,在院里支开桌子,桌上摆着小鸡炖蘑菇、蒸血肠、茄子烧豆角、拍黄瓜、炒土鸡蛋。 李有田爹不停地给我俩倒酒,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不停地称赞我,讲我奶奶以前行医的传奇经历。 我这人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热闹场合,吴八一却很活泛,喝了几杯酒,开始讲他在城里各种牛批,认识哪些厉害的哥们,城里的各种趣事。 连埋头喝粥的李有田都两眼泛起小星星,说:“吴哥,要不回头你带我去城里打工,见见世面吧!” 李有田爹给他夹菜,说:“是啊,小吴在城里混得不错,也带带俺家有田嘛!” “这个……”吴八一这才意识到自己牛吹大了,一阵尴尬,瞅瞅我。 我默默地吃菜喝酒,装作没看见,叫他装,自己收场吧! 吴八一干咳了两声,说:“咳,我这两年事业正在转型,光打工也挣不了几个钱,回头我准备投资一些高风险高回报的项目,等有眉目了再联系你,咱们年轻就得有闯劲嘛!” 李有田两眼发光,“投资?吴哥是准备当大老板么?要不以后我跟你干?” 吴八一哈哈一笑,“行行,等我发达了再联系你。” “今天身体不好,以茶代酒,我敬吴哥一杯!”李有田因为刚恢复,不能喝酒,端起一杯茶,给吴八一敬了一杯。 吴八一只得尴尬地不停应付,我心说,装B也不怕遭雷劈,就一个一事无成的打工仔,非要把自己包装得很风光。 吃完饭,我们也该回去了。李有田爹从里屋拿来诊金,一沓钞票恭敬地放在桌上。我拿到手上估摸了一下,大概三四千吧,也没数。 我又叮嘱了李叔李婶一些愈后的注意事项,就告辞和吴八一回去了。 回去之后,吴八一没啥兴致地问:“小林哥,你挣了多少?” 我数了一下,三千六,这些皱巴巴的旧钞看来是李家攒了挺久的。 我数出一千六给吴八一,“你的辛苦费,明天一早起来,你坐车回去吧!” “啊?”吴八一一脸失望,也不接钱,“你怎么又要赶我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事情都完了,你不走,在我这儿赖着干嘛?” “不是说好我以后当你助手么?” “谁和你说好了!” 吴八一搔搔脸,不甘心地说:“我的提议你不考虑一下吗?要不以后咱们就干这行,治大病挣钱,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坚决地拒绝了。 医者父母心,指望这个挣钱,那是败坏医德,“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你就走吧!” 结果第二天吴八一也没走,磨磨蹭蹭地说是昨晚喝多了要缓缓,正好我也有病人上门,就没管他。 哪知道这家伙越来越不要脸,整天就赖在这里,倒是殷勤地扫地做饭(当然做的饭很难吃),天天提助手、出去挣钱的事情。 我几次下逐客令,他愣是不走,我就当视而不见。 每天来病人看诊,这小胖子就在隔壁屋的炕上躺着玩手机,村里人问我那是谁,我说:“是城里来的朋友,得了不干净的病来找我治的,治好了也是半瘫,在我这调养呢!” 村民又鄙视又同情地看着他,吴八一还冲人笑嘻嘻。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这天我突然意识到,距离水边发现怪物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么说的话,张小发他已经…… 正文 第47章 张小发恶化 张小发和他爹至今还没回村,说是在城里瞧病,如今七天已过,我想有点凶多吉少吧! 张小发爹拒绝就医,还散播流言,就我来的私心来说,我自然是希望他吃点苦头涨涨教训。 不过,从医德还有我林家的名誉出发,我知道他们父子早晚来找我,所以这阵子我半步不离开村庄,并且早早预备下一服药。 通过这阵子的朝夕相处,我发现吴八一除了懒、馋、爱吹牛这些缺点以外,人性还是好的。 而吴八一的母亲,听他讲有咳嗽的症状,一直去不了根,眼下还在沈阳呆着,天天医院和家两头跑。 我准备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他娘,兴许能治一下,举手之劳的事情。 这天早上,一阵哭嚎声从门外传来,我急忙披上衣服出来开门,门外站着张小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一看见我,全都围过来又是哭又是央求,有几个和张小发关系特别近的,甚至跪下来了。 张小发的姨抹着眼泪,哀求道:“林先生,小发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又摊上个糊涂爹,他真的是个可怜孩子。求你救救我们家小发吧……这孩子怕是……唉……”她哽咽地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连忙搀扶她,“您快起来,我这小辈哪消受的起,咱进屋说吧!” 张小发的姨却固执地摇头,说:“林先生,小发得了怪病,所以他爹才一肚子邪火,没头苍蝇似的乱发脾气,前阵子小发这糊涂老子确实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念在他也是着急孩子的份儿上,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我们来,只当是来陪罪的。求你一定要救救这孩子,要不我今天就不起来了。”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长叹口气,“您放心,我没说不救小发的,药其实已经预备好了。都快起来吧,咱们赶紧到小发家里去一趟!” 见我松了口,大伙慌忙搀扶起张小发的姨,又是对我一阵千恩万谢。 我叫吴八一拿上我包好的药,二人一道去村里。 半路上,张小发的姨和我说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那天张小发爹听说治好了也要不育,死活不答应。 第二天父子俩就去了城里,到大医院去挂专家号,几乎所有检查都做了一遍,专家只说可能是水里的微生物感染,开了几服药先吃吃,观察一下。 张小发的爹又不放心,带儿子去另一家医院,也是全套检查折腾了一天,这里的专家又说是皮肤病,开了完全不一样的药。 连接几天,各种求医问药,鞋都磨薄了,可各家医院给出的结论都不一样,张小发每天吃的药得拿碗装,还要喝中药。 他吃了就吐,肚子里根本留不住东西,每天嚷嚷着要喝燕子肉甲鱼汤。 张小发的爹也是焦头烂额,几天休息不好,火气燥得很,喝斥儿子不听话,叫他好好吃药。 张小发本来就生着病,情绪也不好,当晚就从招待所跑了。 张小发的爹火急火燎地到处找儿子,把亲戚都叫来了,还报了警。 着急上火地找了一天,后来听说警方接到报警,说某公园的湖里可能是有人祸害里面养的鱼,好多鱼都死了。 等赶过去一看,公园里不少鱼都翻了白肚皮,而且好多都被吃得仅余残尸剩骸。 为这事,警方、林业部门、野生动物部门都跑来了,一开始怀疑是有外来入侵物种,甚至还有专家开着小船用声纳寻找。 直到晚上,只见一个人影浮上来,嘴着叼着一条鱼,游得像水贼一样快,小船开足了马力居然都跟不上。 警方准备用麻醉枪,这时张小发的爹闻讯赶来,在河边大喊张小发的名字,张小发这才游到岸边。 当时张小发全身赤条条的,皮肤白得像得了白化症,头发竟然秃了大半,只剩下稀稀的几根贴在头皮上。 张小发痛得嗷嗷叫,拼命挣脱,说:“爹,我热得不行,让我回水里呆着!” 张小发爹痛心疾首,连日来的担忧、焦虑变成一记耳光狠狠掴在张小发脸上,打完自己也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哭起来,拼命地捶自己的头大骂造孽。 张小发这模样,简直跟个怪物似的,专家们都吓呆了。 还好亲戚们及时赶到,说张小发是得了怪病,并表示会赔偿公园的所有损失。 连夜把张小发带回来,这一路上张小发爹都在哭,一晚上过去,他头发直接白了一半,看着叫人心疼。 张小发回村之后也是不停地闹,非要去池塘捉鱼吃,谁拦他就打谁,亲戚们没有办法,只得合力把他捆起来。 张小发爹可能是心灰意冷了,则任由亲戚们张罗,他一边抽烟一边垂泪,尤其是听说李有田几天前就康复了,现在活蹦乱跳的一点事儿也没有了,他更是懊悔不已。 张小发爹默默地离开了,亲戚们见他半天没回来,出去找,发现他竟然在屋后面的树上拴好了皮带,准备上吊。 亲戚们好不容易把他劝下来,张小发爹一边哭一边打自己,说他糊涂,不该不听林先生的,现在害了张小发,自己也没脸活下去了。 说罢,张小发的姨抽泣着说道,“林先生,我们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小发的爹说,哪怕现在是倾家荡产也要救小发。之前的事情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那糊涂玩意儿一般见识,只求你大发慈悲救救小发吧!” 我听着也很心酸,可什么叫作“没想到”呢,十天前我就已经清清楚楚地说明利害,然而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撞南墙都撞得头破血流了才迷途知返。 我先是劝了她几句,又正色道:“张叔在村里说我的那些话,我并没有往心里去,人我肯定是会救的!可有件事情我必须讲明白,这一次张家必须完全听我的,好好配合治疗……” 张小发的姨听了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不住地点头,“好、好!林先生你说啥是啥!” “还有,张小发可以治好,可是他少了的器官,是无论如何都长不回来的,当初我说的清清楚楚,是他们自己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机,这件事情就不必再求我了!”我又给她打了预防针,以免到时麻烦。 正文 第48章 后遗症 一听这话,一众亲戚面若寒霜,面面相觑。 有人不甘心地问:“林先生,你妙手回春,就不能想想啥法子,让小发把那个长回来吗?” 我摇头,“错过时机就是错过了,办不到。” 张小发的姨也难过地小声说:“林先生,他一个男娃,还没有结婚,一辈子当太监吗?那以后张家在村里哪能抬得起头啊?我们知道你本事大……” 我心里一阵郁闷,心想怎么说过多少遍还是不死心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突然停住脚步,打断她,“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怎么还在计较这个?如果你们真这么要求,那恕我医术不精,我现在就回去,这病人我不治了,你们给小发准备后事吧!” 众人见我不走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好。 张小发的姨见此情景,赶紧又恳求道,“嗐,林先生,你甭生气!你看我这碎嘴子,我就是这么一说!小发保住命肯定比保住命根子重要!可如果、我是说万一呢,要有办法把那个长回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甭说张小发家卖房卖田,我们这些亲戚也能凑个十几二十万的……” 我心想,这帮人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所谓的“玉茎重生方”,在一本记录皇宫秘籍的书里倒是有记载,但我百分之百肯定那是假的。 古代那些太监,割了进宫,发达了又想长回来,倘若这方子是真,清宫里早就人人玉茎重生了。 那真正的玉茎重生方有没有呢? 答案是——绝对有! 历史上权势滔天的太监高力士、魏忠贤据说遍访方士名医,曾经找到过这个方子,他们在死的时候已经几乎是完整的男人。但这个方子本身和里面的药材,没有敌国之富是休想得到的。 虽然我也对这奇葩的方子感到好奇,可首先我没有线索,根本不知道这方子去哪里找;其次就算拿到方子,那药材又去哪里找? 这事儿就算刀架脖子上都不能应承! 我正迟疑着怎么说的时候,吴八一小声提醒,“嗐,简单,那玩艺掉了不是可以器官移植吗?” “对啊!”我恍然,又不一定非得吃玉茎重生的药。 我对张小发的姨说:“其实咱们现在的医学挺先进的,要不就等我给小发治好蛟化症之后,带他去大城市的医院里问问器官移植?” 小发的这帮亲戚们开始小声议论,张小发的姨迟疑地说:“器官移植?把别人的那玩意儿揦下来,给小发装上?得给多少钱别人才肯呀!” 这时有个男的说:“哪个老爷们能乐意啊?就是现在给我一千万,我也不肯呀!” 我笑笑,“不是揦别人的,一般都是死者捐献的。隔行如隔山,这现代医学嘛,我也不大懂,你们最好到大医院咨询一下。” 张小发的姨疑惑地说:“那装了死人的能行吗?那要是生下孩子,又算谁的?” 我闻言一阵无语,实在不想回答这些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的问题了。 这时吴八一挺身而出,大大咧咧地说道:“瞎琢磨啥呢?现代医学可先进着呢!别说换肾换心,国外连头都能换!有些富翁就靠不重样儿的换器官活一百多岁!这些器官只要移植到你身上,你的血液一循环进去,就是你自己的器官啦,没啥区别的!听说外国有个小姑娘移植了一个男人的手,一开始看着怪怪的,可过一段时间手就细皮嫩肉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移植了粗老爷们的手!嗐,这玩意儿太先进了,跟你们这些没文化的,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吴八一口沫横飞,一顿白话,让这帮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暗暗感激吴八一来给我救场,虽然他说的话多半都是胡诌。 我紧接着打圆场说道:“各位叔伯阿姨,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西医那边动手术,像这种移植器官肯定是他们更专业一点。但咱这回是中西医结合效果好,我这边把蛟化症治好,先把小发的命保住,等他身体恢复恢复,再去城里作个器官移植呗。” 张小发的亲戚们可算是看见了希望,眼角眉梢微微露出喜色。 张小发的姨连连附和:“那成!还是林先生有见识!那个啥,就麻烦林先生先给小发瞧瞧了!” “行!咱赶紧吧!”我松口气,总算不用再和这帮人瞎掰扯了。 我们一行人来到张小发家,他爹正坐在院里抽闷烟,一见到我,眼圈红了,又是自扇耳光又是要下跪道歉的。 我没工夫再跟他们扯闲篇了,赶紧搀起来,告诉他眼下人命关天,别的事情先放放。 当看到被绑在床上的张小发时,我都不禁一怔——他哪还像个人呀,简直就像国外电影里拍的怪物,根本就是个外星异形! 张小发全身白乎乎的,皮肤估计比城里的小姑娘还要白嫩,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的毛发几乎已经全部脱落,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下体一片平坦。失去了激素的作用,生理上也开始出现一些逆性别特征,比如喉结变小了。 另外张小发以前跟墨龙混,打架身上留了不少伤,可是深度蛟化之后,这些伤疤居然都消失了。 网上不是流行什么伪娘么,我合计着张小发现在的样子,戴个假发扮女的,可能比女人还女人。 接下来自然是开始治疗,整个流程还是一样,先服尸中灵芝煎出来的药汤,然后肥黄牛熬汁,用倒仓法祛毒。 本以为这边会比较煎熬一点,没想到意外顺利——一方面是我全程板着脸,说一不二。 另一方面,亲戚们早被这事折磨得焦头烂额,吃了大亏,哪还敢不配合。 任凭张小发怎么嗷嗷,他们还是给他灌药灌尿,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 张小发一遍遍喝肥牛汁,再喝自己的尿,来回倒体内的毒,三天之后,气色逐渐变好,阴寒湿毒逐渐消散,光溜溜的头皮上也长出一层青茬。 几天后,张小发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喝水,然后去解手。 不过他现在只能跑到院角,蹲着小便了。 张小发爹本来还在为儿子的康复而欣慰,但看到儿子蹲着尿尿这一幕,他的老泪又落了下来,亲戚们只得围着他一通安慰。 这几天我和吴八一看着张小发,都快被熬死了,两人平均睡眠时间每天不足四小时。 当着一众人的面,我顶着熊猫眼,强忍着打哈欠的欲望,保持着身为巫医的体面。 这时,张小发的姨上前,感激涕零地拉着我的手说:“谢谢林先生!我们一家子不知说什么好了,太感谢你了!唉,当初要是听你的,小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鬼样子……” 我说:“他姨,过去的就甭老后悔了,这世上又没后悔药吃。你想想,蛟化症本来是必死无疑的,我能找到这味药也是老天保佑。咱把命保下来就有希望!眼下张小发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张小发的姨抹了把泪,不住地点头,“林先生说的是,那这回给小发瞧病要拿多少钱呢?” 我想了想:“就三千六吧,有田家给的也是这个数儿,我行医治病,本来就是不看亲疏,一视同仁的。” 其实我前后找药、瞧病,艰辛至极,冒着生命危险,付出的劳动和风险远远不是一点诊金能衡量的。 可乡里乡亲的,我又不能指着这个挣钱,还是和李有田家同一标准,才显得我一碗水端平。 张小发家很快凑出厚厚一沓钱给我,我一看这有一万多了,不肯收。 张小发姨坚定地推给我,叫我一定收下,不光是医药费,之前张小发爹在村里乱说,对我的声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剩下的是钱算是一点点补偿。 我好说歹说,百般拒绝,最后只拿了三千六…… 正文 第49章 吴八一姐姐 蛟化症事件,至此就算是结束了,虽然张小发家被人们私下里传得风言风语,不过村里也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这趟最大的收获,一是攻克了这种不治之症,当然,我的这种治疗方法伴随着男性患者不育的巨大副作用,但在更稳妥的方法出现之前,它仍是唯一的解法;二是那一整颗尸中灵芝,给李有田和张小发瞧病,我只是切了薄薄两小片,还剩下很多。 尸中灵芝属于非常稀有的药材,在《本草》中它叫作“屝参”,其价格约等于相同年份人参的十倍。而我找到的这颗品质很不错,可能价格还要更高。 我自然是不可能卖钱的,否则和盗墓有啥区别,如果考古队来了说这东西要归还,那就上交国家。 倘若我能保留下来,将来也可以救人,尸中灵芝本身是寒凉至毒,这就意味着尸中灵芝加“倒仓法”的办法可以解天下一切毒,而如果患者是女性,也不存在不育的副作用,这东西给女性治病真的是无价的良药。 不过在巫医眼中,药材没有贵贱之分,河边一株小草和山里的千年老参,只要能治病,价值便是相等的。 转眼入了秋,天气凉爽下来,这个季节罕有疾病,算是我这行的“淡季”。 我答应吴八一跟着去看看他母亲,这天我们俩动身出发,到县里坐上大巴,直奔沈羊。 “可算到家了!小林哥你别客气,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从车上下来,吴八一深情地吸了一口家乡的空气,汽车站里一股难闻的汽车尾气味儿却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一到沈羊,这家伙就活络起来。说要领我去吃隆盛园的火勺馄饨,又说领我去吃马家烧麦,还说带我去沈羊故宫逛逛,都不知该怎么嘚瑟了。 我说:“你倒是心宽,好不容易回家,你不先去看你娘?” 吴八一挠挠头,“嗯……刚下汽车,怪累的,咱们先吃点东西歇歇再说。对了,小林哥,你来过沈羊吗?” “来过一次。” 说来也巧,当年我奶奶认的干儿子——刘家正刘老板,也就是我的干叔叔就在这里做生意。 有一年冬天,刘老板一定要招待我们全家来沈羊玩一趟(此前每年都说,但都被奶奶回绝了)。 我奶奶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可架不住全家说出去见见世面,于是那年冬天,我们一家就跑到沈羊来,在刘老板的热情款待下好吃好玩了几天。 难得来一趟,要不要去见见干叔叔?我寻思了下,还是算了,我和他关系也没那么近,给小胖的娘看病更要紧。 吴八一带我在路家找了一家馆子,美美地吃了一顿白肉血肠,倒是挺下饭的。 吃完差不多快傍晚了,吴八一又说找个宾馆先住着,明天一早再回家去。 我纳闷儿地问:“这才几点啊?见你娘又不是见别人,搞那么隆重干嘛?” 吴八一讪笑着答道:“嗐,她每天睡得早,去了怕她已经歇下了,不如明天去吧!” 听他这样说,估计他可能有什么隐衷,我就不再催他了,只是笑道:“你这穷得叮当响还上赶着烧钱?” 吴八一请我吃饭的钱,还是我给他的劳务费,小胖子居然揣着这点钱就充起了大款。 然后他又订了三百块一夜的宾馆,我觉无语,心想这小子真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三百块的宾馆住着倒也怪舒服的,我很久没洗过淋浴了——在家都是用大木桶泡澡,十分麻烦,我美美地洗个澡,看会电视,睡觉。 隔日一早,吴八一带我去吃早饭,吃完我一放筷子:“走,去看你娘吧!” 吴八一又是面露犹豫,“那啥,今天星期一,沈羊故宫估计没啥人,难得来一趟,要不我带你先去逛逛?” 我瞅了他一眼,“小胖,你别跟我浪费时间啊!你口口声声说让我回来给你娘瞧病,现在到了,你怎么又磨磨叽叽的?你这是‘近乡情更怯’啊?” 吴八一咂着嘴,交叉起手臂,支支吾吾的。 我催促道:“你别找借口了,赶紧的我们去你娘那儿,治完病我还得回去呢,我们村儿可没你这城里便利,街坊邻居出点小毛病都得找我。” 吴八一只得点头道:“好吧,那咱们走吧!”看起来似乎还有点不情愿。 我看出来他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当然吴八一应该不至于欺骗我,估计是他的家庭有什么难言之隐。 随即,我俩打了辆车,来到某小区。 在小区门口下车后,吴八一又跑去逛小超市,磨磨蹭蹭的,说是给他娘买点礼物。 挑了快半小时,他买了些奶粉、苹果之类的拎上了。 进了小区,吴八一左转右转,找半天居然找不到自己家! 我不耐烦了,索性就激他一下,说:“你要是不欢迎我就算了,我也不上你家添麻烦了。” “别介呀!”吴八一急了,“你来给我娘瞧病,哪能不欢迎你呀!我这不是长期没回来,忘了么?” 我笑了,“你这脑子咋长的,自己家还能忘?” “不是,小林哥,你不晓得情况。这不能算是我家,我老家早就拆迁了,回迁房还在盖,现在我妈是跟我姐一块过。” “这边是你姐家?” “啊,对……” “那给你姐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哎哎……”吴八一突然一拍脑门,“嗐,我想起来了,是4号楼3单元,瞧我这脑子,走走!” 我心想他是和他姐有啥矛盾么? 来到这栋单元楼,上楼,按门铃,门里有女声问:“谁啊?” 吴八一神色明显紧张起来,“姐……是我。” 过了片刻,门开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看见吴八一,又看看我,“这你同学?” “介……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小林哥,他是个大夫……我妈哮喘是不是还没好?我带他来给妈瞧瞧病。” 我第一次见爱卖嘴皮子的小胖这么结巴,看来是真的有点怕他姐。 吴八一姐姐笑笑,“哼,难得你想到妈。这位林大夫这么年轻啊,你是中医还是西医。”她看向我。 我说:“算是中医。” “中医?有执照吗?”她姐一听,脸上的神情又懒了几分。 吴八一赶忙解释道:“姐,你咋这么不客气?人家小林哥在村里那简直就是神医,妙手回春的,比城里面老中医不知道高到哪里去!我请他可费了老鼻子劲了!” 吴八一姐姐又用鼻孔看人,冷声哼道:“就知道你不靠谱,搞半天你领个赤脚医生回来啊?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行了,进来吧,记得换鞋,刚拖的地板别弄脏了!” 我心想,吴八一这姐姐怎么说话这么冲,而吴八一在姐姐面前畏畏缩缩,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样子。 敢情他姐姐在他面前就是权威似的存在啊! 正文 第50章 高人显手段 吴八一的姐姐看着大概四十多岁,这年龄和他差距确实有点大,估计打小就管着吴八一。 我进了屋一看,家里装潢得很精致,实木地板,一水儿的红木家具,虽然家里面的物件儿似乎都价格不菲,可总觉得搭配起来不是那么和谐。 看来吴八一姐姐的家庭条件还可以,不过我在村里呆惯了,来到这样的家庭,难免有些不自在。 吴八一姐姐到厨房倒水去了,吴八一抻着脖子问:“姐,妈呢?” 他姐姐没回答,一会端了两杯水出来,冷冷地说:“你和你朋友中午搁这儿吃饭么?” 吴八一坐立不安地说:“不麻烦,我们出去吃也行……妈不在家?” 吴八一姐姐说:“你姐夫开车带妈到医院抓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这时她看见吴八一放到一边的那两袋寒酸的礼品,冷笑道:“哼,当初是谁赌咒发誓地说,不发财不回来的?” 听到这话,吴八一少有的面色泛红,但嘴上还是犟:“我这是发财的半路上回来看看!再说我这不是惦记着咱妈吗?专门请小林哥过来给她瞧病的。” 吴八一姐姐抱着双手倚在桌边,不屑地瞅我一眼,说:“不是姐不欢迎你,你说这两年妈生病,你出过一毛钱么?嘴上嚷嚷着孝敬妈,你孝敬啥了?前两年找工作,这个不干那个不干的,半年前说出去做生意,你挣到钱了吗?你就老实跟我说,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 吴八一皱起眉头,鼻翼呼扇着,非常尴尬地挠着头,看那样子头皮都快挠破了。看得出来,他在亲姐姐面前一点气势都没有。 我插嘴道:“吴女士,古人云:‘孝字论心不论迹,论迹万年无孝子’,再怎么说,八一回来一趟,也是挂念他母亲……” 吴八一姐姐愣了下,突然打断我,“谁是‘八一’。” 吴八一咳嗽一声,小声对我说:“小林哥,你在这喊我毛毛好了。” 我才想起来,“吴八一”是他的艺名。 吴八一说:“姐,当初我是说过,出去闯荡,挣了钱再回来。其实……我在外面的生意已经有点起色了,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就能看见回头钱!” 吴八一姐姐奚落道:“有起色?回头钱?哼,我看多半是给人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谁的话都听就是不听家里人的,给人骗了还替人数钱呢!当初我给你介绍去当保安多好,挣的钱是不多,可是工作稳定啊,沈羊现在找工作你知道有多难,自己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真以为你是个人才啊!” 吴八一的脸越来越红,连带着耳朵都通红了。 我心想这什么姐姐啊,说话句句带刺,把弟弟打击得体无完肤,而且还是在外人面前…… 看她家条件是不错,又负责赡养母亲,估计丈夫工作很好,所以才这样门缝里瞧人。 这时吴八一姐姐的电话炸了似的响起那种广场舞的铃声,她接起了,一边说一边往卧室走,跟电话里的人讲话跟吵架一样。 我同情地看看吴八一,吴八一却故作轻松地摊摊手,说:“那个啥,我姐啥也不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过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这些年对我妈倒也是尽心尽力。” 我安慰似的拍下吴八一的肩膀,“所谓‘刀子嘴豆腐心’在我看来就是没情商,要么就是有病。” “哎,你可别这么说我姐,这些年我妈瞧病的钱,都是她出的。”吴八一反倒给他姐辩解。 我听着里屋那好像吵架般的大嗓门,忽的有个念头——吴八一姐姐火气这么冲,怕不是得病了吧?毕竟也是处在更年期了。 于是我把大拇指压在太阳穴上,其他手指在眼眶上下搓揉几下,使用望气术。 稍后,吴八一姐姐讲完电话,出来了,又继续唠叨:“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说你在外面瞎混,净认识些三教九流的,妈又不是没钱瞧病,你还领个赤脚医生回来,又没执照的,开的药谁敢吃?” 这次又把矛头转向了我,让我有点恼,但吵起来只会让吴八一更难堪,我只好忍着。 我把这女人的废话抛到脑后,专心凝视吴八一姐姐体内的气息——果然,肝气太盛,压的其它内脏气息不调。 《千金方》里说:“怒则气逆,喜则气散,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炅则气泄,寒则气收”。 吴八一姐姐很明显是肝气逆行,怒本身就伤肝,然后又肝气逆行,循环作用,让她的情绪越来越差。 好不容易逮着她说话的间隙,我说:“吴女士,打断一下,请问你最近是否有头晕头痛,目眩耳鸣,以及腹痛的症状?” 说得口干舌燥正在喝水的吴八一姐姐一怔,怀疑地看着我,“你……你偷看了我的病历?” 我礼貌地笑笑,“您想多了,我进来还不到十分钟,之前甚至不知道八一……毛毛有个姐姐。”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说的居然一点不差。”她放下了杯子,打量我。 吴八一知道我在施展望气术,之前一直蔫了巴唧他突然眉飞色舞地说:“姐,看见了吧,我早说小林哥是神医,你还不信!涨见识了吧?” 我接着说道:“吴女士,我观察你肝气过旺,致使肝气逆向,肝上连心下挨胃,肝气太旺必然会伤心伤胃。一来让你头晕头疼,二来致使消化不良,肝气旺本身就会冲到眼睛,造成目眩。” 吴八一不住附和:“姐,我就说嘛!你帮姐夫打理工厂,平时老动肝火,身体能不出毛病么?” 吴八一姐姐正认真听我说话,不耐烦地冲他摆手:“你闭嘴……那个,不好意思,林大夫,你等一下。” 她麻溜儿地跑到厨房,咚咚咚一通切,然后端出来一个大果盘,把我给整乐了。 她放下果盘推到我面前,笑道:“林大夫,招待不周,给你换杯茶吧,家里有龙井。” 我摆手,欠了欠身,“不必客气,行医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就是观察到这些,所以随口一说,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吴八一姐姐眉开眼笑,又冲吴八达礼,哪儿像你?你怎么不跟人家好好学学!” 吴八一无辜躺枪,嘟囔着:“好好的怎么又扯上我了?” 正文 第51章 陈年宿疾 吴八一姐姐没理吴八一,问我:“那林先生,我这个肝气太旺,要怎么治?” 我说:“回头给你家老太太瞧病的时候,我顺便配点调理肝气的药,不过这病去如抽丝,得坚持服才把你的身体调理好。” 吴八一姐姐眯起了眼睛笑道:“行,林大夫果然是有两下子,刚才是我说话太冲,对不起了。对了,你们中午吃点啥?要不我打电话到饭店,送点好菜过来?” “不用了,家常便饭就好了。” 她又起身说:“那我出去买点菜,毛毛,你陪着林大夫好好唠唠。”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地走了,门咣当关上后,吴八一松口气,又朝我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小林哥,我这辈子谁也不服,就服你。我姐自打生完孩子就一直这样,跟谁说话都跟吃了枪药一样,从来没见她对谁和气过。你就随便说两句,这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变,太神了!” “看你姐的问题只是小儿科!”我笑道。 这时楼下传来车声,吴八一跑到窗口一看,说:“我姐夫和我妈回来了,我下去接一下。” 我是客人,也不好一个在别人家坐着,就陪吴八一一起下去了。 吴八一姐夫也是胖胖的,看着比他姐要大得多,脑袋都秃了,红光满面,戴着名牌表,估计也是事业有成。 至于他母亲,已经快七十多岁,腿脚有点不大好,看见小儿子回来了,特别高兴,拉着儿子的手关怀倍至地问话,说话间又咳嗽起来,赶紧掏出吸入式气雾剂吸了一口。 我在旁边仔细观瞧,老年人脏气果然微弱,另外她肺部的气息好像被隔断了一样,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我看完之后,就先解除了望气术。 望气眼一直开着,就像一直开着水龙头,是很消耗精气的。 平心而论我现在水平还是比较菜的,事事仍依赖望气这门巫医绝学。 奶奶平时很少望气,有人求诊,多半是望闻问切,实在是疑难杂症才开眼一瞧,比如当年我那个干叔叔刘老板。 吴八一一家人团聚,气氛高涨,嘘寒问暖地互相问候着,一起上楼,这期间我基本就是个小透明,老太太和吴八一姐夫只是跟我打了声招呼。 来到家中,吴八一陪着老娘坐下来唠嗑,看老太太脸上皱纹又多了,他眼眶抽动鼻子,显得有点伤感。 姐夫掏出芙蓉王香烟递了一圈,结果没人抽,他也不尴尬,自己悠哉地点上,翘着二郎腿,笑呵呵地问小胖:“毛毛,你现在在外面干啥工作?” 吴八一含含糊糊地说:“呃,姐夫,我的生意才刚刚起色,过段时间才能回本。” 姐夫驴头不搭马嘴地接茬道:“今年最景气的还是白酒啊,我那几支白酒的基金,都涨到天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吴八一姐姐回来了,拎着一大袋子菜,都是超市买的拼盘菜,下锅一炒就能吃,还有一些卤菜、血肠。 吴八一的姐姐很热情地跟家里人介绍我:“你们回来啦?跟你们说,这位林大夫可是神医,刚才进门就看我几眼,把我平时头晕目眩之类的毛病全给说出来了,简直神了!” 吴八一姐夫一听,两眼放光,连忙过来握手,“啊,失敬失敬,请问林大夫是哪家医院的?” 我客气地说道:“我就是村里行医的小医生。” 他姐夫又驴头不对马嘴地问:“卫生所的吗?有编制吗?你是准备调到城里头吗,我有个朋友是沈医大……” 他姐打了一下他姐夫,努努嘴:“陪我做饭去,都十一点了。” 于是夫妻俩先进厨房做饭去了,老太太对我说:“你是大夫呀?年纪轻轻的真是了不得!毛毛没啥出息,整天就瞎混,没想到还能交上个大夫朋友。” 吴八一殷勤地说:“妈,让小林哥给你瞧瞧病吧?” “阿姨,给您号个脉吧!”我伸出手。 老太太说:“唉,我这个病好多年了,咳嗽一直好不了,林大夫给看看吧!” 我号了一下脉,老年人脉象较弱,很容易判断成是虚脉,所以我慎之又慎,号了足有半分钟。 “数脉中歇,这是促脉。是阳盛实热,气血郁结的症状。” 老太太欣慰地点头,“对对对,中医院的大夫也这么说,所以开的都是一些调理肺气的药物。” 我问:“有哪些药?” 老太太取出一张药方给我看,上面写着:款冬、贝母、麻黄、当归、茯苓、五味子等几十味药材,是调理肺气,治疗咳逆上气的。 我看着这药方,心里琢磨,按理说大医院的医生,不至于连个咳嗽都治不好啊,估计老太太的病跟我刚才看见的卡在肺部的一团气有关系。 于是我又揉了一下眼眶,用望气术近距离观察——这下看得很清楚了,没错,老太太肺部确实郁结着一团郁气。 我站起身:“阿姨,能不能请你到那边太阳下面站着。” 吴八一搀着母亲走到落地窗前,我让老太太反复呼吸,伴随她的呼吸,肺里气息流动,那团郁气却定着不动,致使整个肺部无法反挥完全的机能。 突然,老太太又是一通咳嗽,吴八一替母亲捶打后背,找来痰孟,咳出一大口痰来,里面夹杂着血丝。 我听着咳嗽的音,老太太咳嗽声音重而浊,应该是有痰卡住了。 望气术只能望气,又不是X光,具体老太太肺里有什么,是长了瘤子还是有血块,我是望不出来的。 待老太太坐回去之后,我又唠了一会,询问在医院做过哪些检查。 老太太说,CT、X光都做过,CT发现肺里面似乎有一颗小瘤子,可是老太太年事已高,动手术风险太大,而且那瘤子好像是良性的,所以一直采取保守治疗。 我指了一下自己右侧胸口,“是这个地方吗?” 老太太一阵欣喜,看着吴八一说:“儿呀,这个小林大夫真的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要是医院大夫个个这么灵,就用不着每天做这做那的折腾受罪了。” 我笑笑,心想我这望气眼一般医生也学不到呀,属于家传秘技。 我又问道:“阿姨,您这病根是怎么落下的?” 正文 第52章 去医院 老太太想了想,回忆道:“有一年突然感冒发烧,喝了一点板蓝根和止咳糖浆,好了之后就一直咳。” 我心想,所谓“好了”不是完全好,板蓝根和止咳糖浆只是把症状给压下去了,而没有去根。 “那感冒是怎么引起的?” 老太太眨巴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道:“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吃完饭躺了一会儿后,就不大舒服,后来就感冒了。” 吴八一说:“我记得当年姐和你吵架,你说胸闷。” 老太太摇头,“你姐就是说话比较冲,我早习惯了,她没有和我吵过架。小林大夫,你不要听毛毛胡说,小时候家里条件差,他姐一直管着他学习,毛毛打小就怕他姐。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自打我老伴走了以后,一直是女儿女婿养着我,对我也挺好的,没有半点嫌弃我这老婆子。” 我笑着附和道:“毛毛他姐火气是有点大,不过看得出来,是个很善良孝顺的人。” 老太太不住点头,“林大夫,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这话一点也不假。光是这些年给我瞧病,她家就不知道出了多少钱!” 我说:“中医院的大夫开的药,我看着还行,要不您先喝着看看效果。您也知道,中医讲究调理,见效慢,但是能去根,您年龄也大了,要治好还得多花点时间。” 老太太坦然地说:“嗐,吃药这事儿我早就习惯了,倒也不影响。就是总好不了,半夜咳嗽容易吵到他们小两口休息,小林大夫,谢谢你啦!” 不一会儿功夫,吴八一的姐姐、姐夫把饭端上来,虽是家常便饭,但也是丰盛的一大桌。 饭桌上他姐姐很热情地招呼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拿我当高人看了。 一直闷头吃饭的吴八一想起了什么,突然问:“对了,王大爷最近还来吗?” 饭桌上的气氛陡然怪了起来,他姐姐拧眉瞪目,喝斥道:“什么王大爷,提他干嘛,吃饭!” 意识到自己踩雷了的吴八一赶紧闭嘴,继续低头扒饭。 然后他姐夫干咳一声,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开始“查我的户口”,啰啰嗦嗦地问我村里、家里的情况,聊了两句后,又开始讲农村搞什么副业最能发财,举了几个同学、朋友的成功案例,实在让我很无语。这样的中年人,特别的好为人师,乐于在各方面指导别人。 吃完饭,我说和吴八一出去逛逛,顺便去配点调理肝气的药,他姐非要陪着,百般推辞之后,他姐还是叫他姐夫开车送了我们一程。 到了中医院前面下车,我才和吴八一说上话,我问他:“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的王大爷是谁啊?” 吴八一后悔地叹口气:“唉,我不该当我妈面提的。王大爷和我妈是同事,据说年轻时候长得贼精神,他四十多岁离了婚,一直一个人过。后来我爸走了之后,王大爷三不五时地往我家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惦记我妈呢! “我妈拐弯抹角地问我们意见,我姐是非常反对的,还怂恿我一块反对,我那会还在上中学。我妈脸皮也薄,子女都反对,她就不怎么见王大爷了。就有一回端午节,说是王大爷前阵子帮忙搬家具,请人家吃个饭吧。 “到了吃饭的时候,王大爷也没来,我妈不停地看窗外,我姐这个嘴欠的货就说了一句:‘妈,你都多大年纪了?这是盼情郎呢?’我妈一下受了刺激,扔下筷子躲进里屋就不出来了,后来我去安慰她,发现我妈居然哭了,当时也吓我一跳,我那时还小,实在不知道咋安慰她好……唉……” 我听着这段往事,有点同情老太太,当子女的总是很难理解老人也需要陪伴。 像我爷爷也是走的早,在我眼中像神一样无所不能的奶奶,偶尔也会发出一声叹息,现在想想,奶奶孤单几十年,心里也是有苦水的。 这时吴八一又说:“哦,对了,我记得我妈就是那天晚上开始咳嗽的,怕不是受了刺激吧?我妈脸皮真的很薄,我姐不该说那种话的,唉!” 我想了想,问:“在你姐挖苦她的时候,你妈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吴八一歪头回忆了会儿,摇摇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哪想得起来?” “当时桌上有什么食物?” “就一些家常菜呀,没啥特别的。”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老太太肺里的不是瘤子,而是呛进去了什么东西。 异物呛进肺里,必然会被积液包裹,然后痰就会很多,呼吸困难,咳嗽频繁。 但是要把异物取出来,对我来说却是很难很难的,巫医严格来说属于内科,动手术可不行。 倘若有小孩被鱼刺或异物卡住喉咙,我们自有“九龙化骨水”也叫“吞骨化签”的法子,就在是一大碗清水上写一个“雨龙鬼”三字组合的符字,叫小孩喝下去,便能化掉鱼骨。 此外,还有“牵引法”可以把噎住的东西往外取。 但是已经进入肺中多年的异物,以我目前的手段,是无论如何拿不出来的。 小小咳嗽,居然难倒了我。 见我神色不悦,吴八一用手肘捅捅我,问:“小林哥你咋了,唉声叹气的,是我妈这个病不好治吗?” “啊,没啥,我只是突然想到张小发以后可怎么生活。”我暂时懒得解释,随口敷衍道。 “嗐,你突然提他干嘛,我看他和他那糊涂爹就是自作自受!再说,连和尚都没他四大皆空。没准儿他张小发从此以后就化欲望为动力,专心挣钱了,说不定没几年就发达了呢?嘿,搞不好比你还有出息!”一提到别人的事儿,吴八一吃吃笑着,满嘴跑火车。 我瞥了他一眼,“是吗?这么好的事,你要不要?我那还有一颗龙丹,你吃吗?” “不不不!”吴八一使劲儿摆手,笑着说:“这种好事我就无福消受了,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说话间我们来到中医院,突然一辆救护车开来,医护人员把一个全身血淋淋的男子推了出来,急忙往急诊室送。 虽然这儿叫中医院,实际上只是主打中医,仍然有西医和急诊室。 吴八一看到了那人的惨状,捂着胸口直摇头:“妈呀,小林哥,那……那人八成是跳楼了吧?太惨了!你刚才看到没,鼻子都没了!完蛋,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小爷我晚上估计要做恶梦了!” 正文 第53章 医院诡遇 我默念了几句消灾咒,心中为此人祈福。 然后我说:“确实挺惨的,希望他能活下来吧。咱们赶紧去抓药……对了,没有处方签,药房能卖给咱们吗?” 吴八一问:“小林哥,要抓啥药?” 我掏出一张在他姐家写好的单子,上面有曾青、细辛、龙胆、苦参、黄连等药物。 吴八一拿过单子,连看都不看就一拍胸脯,“担心啥,瞧我的吧!” 他颠颠儿地跑去中医药房,递过单子,说给家人抓药,药房的人果然说要处方签。 吴八一装糊涂,“什么?还要带那个?那我还得再跑一趟呀!姐姐行行好嘛,我家住挺远的,我发誓就是在这儿瞧的病,就是三楼那个内科大夫,姓王还是姓李来着……” 一顿软磨硬泡,对方虽然是管药房的,也懂医术,看看单子,都是补养肝气的药物,就给抓了药。 出来之后,吴八一眉飞色舞地说:“怎么样,我这口才可以吧?” “不错嘛,你这小胖子简直就是八面玲珑。”看着药配齐了,我挺满意,也就没损他。 “嗯?”吴八一先是愣了下,继而开心地笑道:“嘿嘿,小林哥,不是跟你吹,这才用了我三分实力,小爷要是火力全开,那小姐姐指定把整个药房的药都抓给我!” 小胖大概没料到我会顺着捧他,表情有点受宠若惊,难得被一顿夸,看他摇头晃屁股的样子感觉还挺美的。 我心想,他除了在自己家人面前蔫儿不拉叽的,在外人面前都挺活泛。 这时,吴八一把药包递给我,说要去上个厕所。 我站在走廊里等他,约摸过去二十分钟了,这小子也不见回来,我心想他不会掉坑里去了吧? 我有点急了,先是给他打手机,可是没人接。于是又跟人打听,找到了这一层楼的男厕所,推门进去,里面却没人。 我挨个打开隔间检查,也没人——这就奇怪了…… 就在我一头雾水,准备离开的时候,倏地起了一阵阴风,绕着我回旋,这股阴风来自我身上的犬兄。 因为来城里不想太“奇装异服”,我就把犬兄围在了腰上,外面披着外套。 犬兄突然显灵,似乎是在提醒我什么…… 我一惊,难不成有情况? 医院每天都有人生老病死,本就是一个阴气、怨气极重的地方,听说有些实习护士会被告之,晚上值班要随身带一把剪刀,如遇到怪事就把剪刀扔在地上辟邪。 我开了望气眼,推门出去,刚才还人来人往的走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我喊了一声“吴八一”,一直往前走,两旁的诊室一间一间从眼前掠过。 走了一会儿,我猛然意识到什么,错愕地探头去看诊室里面,我发现这些诊室都是一模一样的布置! 我又来回走着、观察着——原来走了半天我居然一直没有离开走廊! 于是我奔跑起来,果然,走廊在拉长,那间诊室反复不断地出现。 无论我怎么跑,都一直到不了走廊那头。 我停下脚步,不由气笑了——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居然敢和我玩“鬼打墙”这种low招,我得这玩意儿知道它今天惹错了人! 我结了一个印,刚准备诵念沐邪咒,突然右手一沉,竟是被一双苍白的小手扯住了! 我低头一看,一个皮肤白的像墙皮似的男孩抓着我的手,他眼神幽怨,右手食指在我掌心划来划去,好像在写字。 小男孩出现得很古怪,我心说这小孩不会是……鬼吧!? 唉……我苦笑,怎么可能不是……肯定是鬼啊! 望气眼只能望气,并不具备阴阳眼的功能,我能看见他,多半是因为我现在陷入一种“鬼神通”的法术结界里面,也就是俗称的“鬼打墙”。 老实说,这么真实具体的鬼出现在眼前,还抓着我的手,我心里也有点膈应。 我甩开他的手,厉声道:“念你是个孩子,我不对你用狠招,赶紧放我出去!惹毛我可没你好果子吃!” 小男孩举起双臂,可是手腕上空空荡荡,双手已经不见了。 我诧异之时,又感觉到掌心痒痒的,往手上一看,只见一双断开的小手仍紧紧地抱着我的手掌在写字,一笔一划清晰地传到我的皮肤上。 “切,装神弄鬼!” 我一拍手心,附在上面的小手变成一股黑烟消失了,再一抬头,小男孩也不见了。 咝……我吸了口凉气,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怵,毕竟头一回遇到这种怪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它们居然敢来招惹我?这未免太奇怪了。 鬼打墙的原理据说是生物磁场干扰,就如同一台录音机收到了干扰电波。 据说只要撒一泡尿,打个尿战,改变身体的磁场频率,就能清醒过来。 可是我又有一个比较现实的顾虑,我现在毕竟是在医院里,虽然我是被鬼打墙了,可别人没有啊!我这突然在公共场合撒一泡尿,被人看到了,那不是脸都丢尽了!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狠狠地咬破舌尖,一激灵就醒过来了。 但是上次在墓里我用过这招,疼死我了,之后涂了芸南白药粉,但恢复得实在慢,这段时间吃饭喝水舌尖都隐隐作疼。 我担心再咬一下,把整个舌尖咬掉了,那以后说话就大舌头了。 你可以说我的顾忌比较现实,也可以说我人怂,作为巫医,我肯定把健康放第一位。 遇到鬼打墙这档子怪事,而作祟的东西又没有实际伤害我,我是觉得咬破舌尖挺不值的。 既然巫医以沟通为主,那就试着沟通沟通,看看对方是什么企图。 它是单纯地开个玩笑呢,还是有求于我! 于是我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大声说:“这位朋友,不知道是何方神通,阴阳本不应该相犯,如果您有事情要说,那咱们就好好谈谈。” “嘎吱”! 一阵涩滞的、好像是椅子挪动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我扭头一看,刚才还空空的诊室里面居然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走进去,白大褂拿着钢笔,正在一张纸上写字。他是个中年大叔,见我进来了,笑着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在对面坐下,白大褂继续低头写字,我开门见山地问:“是你做的吗?” 白大褂抬起脸,只见他的右眼珠突然变红,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口鼻开始冒血,笑着的牙齿像熟透的石榴籽似的一颗颗掉落,光洁的皮肤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紫红色的淤青。 “喀嚓”一声,他握笔的右腕也折断了,伤口流出的血把袖子染红了。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我皱紧了眉头,这个鬼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还好我不是寻常人,经常和山精野怪打交道,否则这一幕我非吓疯不可。不过,近距离看着这段“无声的恐怖表演”也让我全身汗毛倒立,我赶紧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这时我发现那张纸上写满了重复的三字,写得十分潦草。 我把纸拿过一看,眼睛立即瞪大了,上面潦潦草草地写满了三个字——“救救我”! 我一激灵,拿手指在手掌上比划,刚才那小孩写的也是——“救救我”! 正文 第54章 刘老板 我瞬间明白了,它们制造鬼打墙勾我进来的目的,是向我求救。 但阴魂向我求救,我不能随便答应,我只是个巫医,又不是什么大师。 万一它们的诉求是报仇、托孤或者复活怎么办? 立场决定一切,死去的人有它们立场,许多时候和活人相冲的,绝不能轻易应承它们。 我斟酌着问这个医生:“为什么要求救,可以具体说说吗?” 医生却站起来,往门的方向走,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发现他身体完全是烂的,手是断的,肠子还拖在外面,走一步一个血脚印,这情景十分渗人。 医生用双手推开门,原本是走廊的外面陡然变得阴气森森,我定睛一看,发现摆着一张张单人床,床上躺着人,覆盖着白被单——不知何时走廊竟变成了太平间! 我也起身正要看个究竟,突然我感到身体一阵摇晃,有人在焦急地大喊:“小林哥,醒醒,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走廊的地上,吴八一一脸惊慌,正在使劲地摇着我的肩膀。 我恍过神来,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看来这里确是现实。 吴八一见我醒了,松口气说:“小林哥,你哪儿不舒服吗?怎么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倒睡着了,还说梦话呢!要不要现在去找医生瞧瞧?” 我揉揉眼睛,“没事,我不是睡着了,只是中邪了。” “哦、没事,只是中邪……啊?”吴八一小圆眼睛一瞪,反应过来,“啥?你咋这么淡定呢?中邪还说得这么轻飘飘的!你是见鬼了吗?” “嗯……一言难尽,你不该把我摇醒的,我正在谈事情呢!”我反而有点嗔怪地说道。 吴八一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不是,我寻思我是不是该扇你两耳光?我中邪你就这么对付我的,还不止一次!” “一边去,还想公报私仇?”我站起来,寻思我该调查一下呢,还是赶紧走。 吴八一惦记着给他妈妈看病,急着回去,说不想在医院呆太久,闻到那股酒精味就想起小时候打针的痛苦回忆。 我们往外走的时候,我遇到一名护士,礼貌地向她询问:“请问,这里有太平间吗?” “啊?你问这个干嘛?” “呃……” 我一时想不出理由,吴八一马上接过话茬儿说道:“嗐,护士姐姐,他是个作家,对啥都好奇,就是打听一下,取材!” 护士说:“早就没太平间了,就大院边上有个小房间,是临时存放死者的,一般不到二十四小时殡仪馆的车就来了。” 我谢过她,出了大楼去了大院边上的小房间,用望气眼一瞧,可能是大白天的关系,这里也没啥阴气。 那刚刚在幻觉中看到的太平间,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一边想事情一边往外走,随口敷衍着刚才因为给我解围而不停跟我邀功的小胖,忽然有个人叫住我:“哎?这不是……大侄子吗?” 我循声一望——巧了,这不是干叔叔刘家正么? 刘老板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手上戴着佛珠,他明显老了也胖了,不过依旧是红光满面,一副大老板的派头。 刘老板走过来,热情地说:“你来沈羊咋不通知我呢?这小伙子是……”他看向吴八一。 我跟他寒暄了几句,又介绍了一下小胖,“这是吴八一,我朋友。” 吴八一拿胳膊杵杵我,“怎么介绍我时这么冷淡,太外道了……”说罢,他迎上前热情地双手握住刘老板的手摇了几下,“叔叔你好,我不光是他朋友,还是他的助手!” 刘老板笑着点点头,礼节性地寒暄几句,又对我说:“我来这里取药,那啥,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回头上我家吃饭!可不许驳我面子啊!” 我说:“刘叔叔,真不是驳您的面子,我还有点事情,要不改天再来拜访您?” 刘老板假意拉长了脸说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跟干娘一样,这么难请?今天正好我有空,择日不如撞日,你非得来吃饭不可!正好也带上你这位小兄弟。” 盛情难却,吴八一见刘老板派头挺大,也好奇地在一边撺掇,我只好答应了。刘老板千叮咛万嘱咐地叫我不要挪窝,他马上回来。 刘老板走后,吴八一两眼放光,目光随着刘老板的背影说道:“哇,这位一看就是大老板,你窝在那小山沟里,咋认识人家的啊?” 我简单地跟他说明了一下,吴八一羡慕地直咂嘴,“啧,厉害啊,小林哥!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关系,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乡下的赤脚巫医呢!真是真人不露相!” 我苦笑,“什么‘这种关系’,刘叔是我奶奶的病人,我也是沾个光罢了。” 稍后,刘老板拎着药回来,叫我们上车。 吴八一一看这车是一百来万的凯迪拉克,两眼冒起小星星,询问刘老板做什么生意的,小马P拍得啪啪响,两人大概是挺聊得来的,就愉快地攀谈了起来。 我倒是无所谓,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凯迪拉克、奔驰、大众在我眼里都是车,没啥区别。 吴八一的马P简直拍得露骨,只听他说,“……您要是不经常吃喝玩乐,多奋斗个十年,福布斯富豪榜上肯定有您的大名。” 刘老板呵呵一笑,“小兄弟真太会说话了,前途无量啊!对了,大侄子,你怎么跑沈羊来了,是打算在这发展吗?” 我答道:“不是,就是吴八一的母亲有咳嗽的老毛病,我来瞧病了。” 刘老板闻言不禁重重点头,“太好了,大侄子!这么说你已经继承了干娘的事业,她老人家后继有人,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我也替她老人家高兴啊!” 我说:“过奖了,刘叔,我还不及奶奶十分之一的水平。对了,这个药我得赶紧送回去,要不我们就在前面下车,晚上我再过去!” 刘老板摆手,“说什么呢,刚才不答应去吃饭了吗?你可别想跑。这样吧,我马上安排个人给你送药去。” “刘叔,真的不用麻烦了……” 刘老板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一俩小车开过来,司机点头哈腰地把药接过去,问清楚了吴八一姐姐家的地址,开车走了。 这下没了紧要的事,吴八一打电话得意洋洋地对他姐说,晚上受一位“知名企业家”的邀请去赴宴,商谈一些投资合作的事情,药已经派人送回去了。 我斜了吴八一一眼——这家伙,吹牛都不打草稿的。 之后,刘老板用豪车拉着我们,来到一栋高档住宅区,这里全是独栋的别墅。 吴八一看得嘴都张大了,小声又兴奋地跟我说:“从今天起,小爷我在姐姐、姐夫面前就抬得起头了!” 我笑了,“人家的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嗐,这你就不懂了。我姐夫是一家公司的高管,我一直觉得他挣钱特多!不过,今天看来,这人比人、气死人,跟刘老板一比,我姐夫简直就是个穷人,以后我再也不眼红他了!” 我心想,只是来吃个饭,又不是当啥这二年小说里流行的上门女婿,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扬眉吐气的吧? 刘老板带我们进屋,别墅内宽敞而奢华,看着就很舒服,跟吴八一姐姐家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老婆,瞧谁来了!” 刘老板冲楼上喊,然后一个穿着真丝睡衣的中年少妇走下来,看着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刘老板今年至少已经五十多了,我小声问他:“刘叔,这位是新婶婶吗?” 正文 第55章 驻容养颜方 刘老板一听就乐了,哈哈大笑,对楼上下来的女人说:“老婆,大侄子问我,你是不是‘新婶婶’!” 那女人也开心地笑了,走到我面前,埋怨道:“傻孩子,怎么连婶婶都不认识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闹了个大乌龙,我不好意思地说:“好久不见,婶婶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啊?” 上回见面大约是十年前,婶婶比现在胖而且显老,想不到十年不见,居然变如此年轻貌美。 婶婶和刘老板应该差不多大,那她今年有五十岁了? 当然,电视上确实有些女明星,因为保养得好,明明六十岁看着就如同二十多的女生一样。 可这种“返老还童”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还是让我挺惊讶的。 我一时尴尬,还好带了吴八一,对着婶婶一顿夸,把婶婶哄得心花怒放,招呼我们到客厅,并让保姆切水果,备茶点,泡了茶端过来。 我打量了一下婶婶,这返老还童的效果简直太厉害了,她的脸倒没变,应该不是整容。 听说整容医院有什么玻尿酸、水光针、除皱针之类的,效果会这么霸道的吗? 出于好奇我问道:“婶婶是怎么变这么年轻的?” 婶婶摸着脸颊笑笑,“是吃了一种药,吃完之后皮肤就变得很细嫩了,还别说,中医在调理身体这方面确实厉害。” 我说:“倒是听说过有驻容养颜的方子,我可以瞧瞧吗?” “行啊,你也算是行家,没准自己也能开发一个,以后挣大钱。”婶婶笑道。 随即,她进卧室拿来一张药方,我看了一下:川芎、黄芪、党参、当归、阿胶、玫瑰、杏仁、桃仁、白蔹、丁香、白芷。 我看了三遍,很是纳闷——这些药物很普通啊,确实也是驻容养颜的方子,但绝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效果。 我又问婶婶:“您的新陈代谢情况怎么样?” 婶婶说:“现在变好了,以前吃点东西就不消化,容易长胖,现在和以前一样吃饭,人也瘦了。” 这时,刘老板插嘴道:“老婆,药我放厨房了。” 婶婶点头,“行,一会叫王阿姨煎了……”然后她对我说:“你叔叔今天去抓的就是这服药。” “是哪位大夫开的?想必是一位名医吧?”说真的,我很想见识下这个大夫的医术。 “说是姓沈,不过我没见过面。” “没见过面?” “我也是朋友介绍过去的,她说这个药特别灵。不瞒你说,我那朋友奔六十了,坚持服这个药,现在皮肤跟小姑娘一样,跟她老公走街上,人家还以为是父女俩呢!” 我听着听着,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人的新陈代谢是越来越差的,所以人到中年就容易发福。 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药喝了之后,居然可以连身体一起返老还童?这可是我们巫医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吴八一还在拍马屁:“嘿,姐姐这个长相,完全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真的秒杀现在的小姑娘!” 婶婶捂着嘴笑,“小兄弟真会说话!哪能叫姐姐呢?还是跟着小闽叫婶婶吧。我都多大了,和年轻人有代沟的,现在流行的明星我都叫不上名字。” 吴八一忙说:“不老不老,您看上去跟二十岁差不多……” 吴八一和婶婶唠得火热,我找个借口去上厕所,然后悄悄来到厨房,果然橱柜上放着一包药。 确定周围没有人,我把药包打开,一一查看,里面确实都是方子上写的药材。 我拿手扒拉几下,突然发现一堆药物中间埋着一粒药丸…… 我拈起药丸来嗅闻——嗯?怎么有股怪怪的臭味? 这下我了然,合着真正发挥作用的不是这些普通药材,而是这一粒神秘药丸! 瞅着这药丸,我不由心内生疑,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古代帝王,高贵如秦皇汉武,也求不得长生不老之药。 沈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生,怎么就能搞出返老还童的方子来? 逆天而行必然伴随代价,我隐隐觉得,此事不太单纯。 想到这儿,我把药包又包好,悄悄从厨房出来。 回到客厅后,吴八一在看电视,婶婶已经走了。 我问吴八一她去哪了,吴八一说:“接了一个电话上楼去了……”然后,他又指着电视赞叹,“嘿,这大曲面电视看着真带劲儿!小林哥,人家招待得挺周到的啊,你别老板着个脸!” 我敷衍道:“不是,我只是累了。” 说罢我坐下来,发着呆想心事。 在这种装饰华美的豪宅里坐着,我确实不咋适应,但既然来作客,只能忍着。 稍后,刘老板过来陪我们,问我有什么忌口的,我说:“啥都吃,就是黑鱼和狗肉不吃。” 修行之人有四禁食:牛肉、黑鱼、鸿雁、狗肉。 不过现在牛都是肉牛,不像古代是耕牛,也就不用顾虑了;此外,现在也没人吃大雁了,所以到我奶奶这就成了两不食。 黑鱼禁忌各地都有,说法很多,古人留下来的禁忌还是尊重一下比较好。 狗嘛,看家护院忠心耿耿,吃狗自然不太好,何况我还一直带着“犬兄”,当然这只是我们修行之人的讲究。 刘老板笑了,“到底是干娘的亲孙子,连习惯都一样。放心吧,没这两样。对了,小闽,自打你奶奶去世之后,我也没怎么联系你了,你现在过得咋样?” “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给村民瞧瞧病,每天过得也挺自在。”我说道。 刘老板说:“虽说你们这乡村生活挺舒坦的,不过年轻人嘛,还是应该出来走动走动。你看你婶婶吃的这个药,五万一服,要是你到城里卖这种药,发财不是指日可待吗?” 一边的吴八一惊讶道:“真哒?这药这么贵?” 刘老板点上根雪茄,慢悠悠地说:“生意嘛,就是满足人们的需要。小孩怕笨、老人怕死、女人怕丑,男人怕不行……”说完他自顾自地笑笑,“这四点需求,靠药不就能办到吗?当年干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小闽,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投资办个药厂,咱们就做药,凭你的本事加上我给你宣传,刘叔保证让你和你的小兄弟两年之内就变成富一代!” 吴八一听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拼命摇晃我,激动地说:“太谢谢刘老板了,不愧是生意人,想的就是长远呀!” 我摇头,“刘叔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您是真心对我好。可奶奶教导过我,我们巫医的这些东西,得之者秘,行之者隐,没有普天之下大肆宣扬的道理,这不合我们这行的规矩。” 正文 第56章 发现异兆 吴八一急了,不停怂恿我,“嗐,小林哥,都什么时代了?你怕什么?再说,咱们是治病救人,你这身本事藏着掖着干啥?你就当造福世人嘛!” 我没好气儿地白他一眼,“一边去,你原来的老大不守规矩,看看下场怎么样?” 刘老板并没恼,反倒摸摸我的头,“得,叔叔不逼你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跟干娘脾性一模一样,都是视金钱如粪土。” 我说:“刘叔叔,倒不是我清高,只是眼下我修行还没结束,而且基本生活在我们村完全没问题,目前没有挣钱的需求。” 吴八一气得直捶胸口,恨铁不成钢,从沙发上跳起来,跺脚说:“不是我说你,你不想过好日子,你家人就不想过吗?真是气死小爷了!” 刘老板安抚了吴八一几句,又对我笑道:“不过,小闽,我挺欣赏你这点的。我年轻时候是真浑,挣得多花得多,成天花天酒地、胡吃海塞的,当年得了那个怪病也是因为不检点。后来我听一位大师讲了个啥‘断舍离’,我突然就悟了,人呐,欲望是无限的,所以必须给自己设一个界线,去追求精神境界!” 我心想,刘叔是商人,可能未必认同我这种生活方式,住豪宅开豪车的人跟我说“断舍离”,听听就成,不必当真。 我们又聊了点别的,果然,一会儿刘叔就不“断舍离”了,鬼鬼祟祟、眉飞色舞地对我们说:“晚上吃完饭,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保证让你们登dua郎!” “登dua郎”听着像南方方言,我也不知道啥意思,大概不是啥好意思。 吴八一一听就来劲了,那张小圆脸春风满面,开心地说:“刘叔的这个主意太好了,带小林哥见见世面!省得他老惦记老家那一亩三分地!” 我不满地踢了他一脚,岔开话题,问道:“刘叔叔,你家有睡袋吗?” 刘叔纳闷地说:“睡袋?去那种地方不用带睡袋,有床。” 我笑道:“不是,晚上我有事儿,挺急的,想跟您借一副睡袋。” 刘叔看看我,“你小子不是故意躲着我吧?” 我忙摆手道:“哪有,刘叔,我真的是有事要办!再说就算没事,您说的那种地方,我一个修行之人也不能去呀!” “嗐!”刘叔拍拍我,“我说的是普通的温泉酒店,你小子想啥呢!行吧,我去给你找个个睡袋,还需要啥?” “有檀香的话也拿上几根,还要一个小香炉。” “你等会儿!睡袋得去买,香炉和香我家有。” 刘叔先是打了个电话,让人帮忙买个睡袋,然后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下楼来,把我需要的檀香和小香炉包好拿给我。 吴八一好奇地问我:“小林哥,你要去露营?咋还带香?你这是拜佛主题的露营?” “你瞎猜个啥劲儿?其实是有件事情我需要调查一下,晚上你得跟我一起去。” “啊?一个睡袋咱俩睡?你可别打我主意啊。”吴八一开玩笑地说道。 “谁TM对你有兴趣。”我笑骂,“这睡袋我有用,完事咱们还去你姐那过夜吧,嫌麻烦就住宾馆。” “啥?我还想找刘叔去住温泉酒店呢……”吴八一嘟囔着,看来是不咋情愿,不过还是答应了。 到下午六点半,我们就开饭了。刘叔雇的保姆厨艺非常好,手脚也麻利,整出一大桌菜,什么乳鸽汤、葱烧海参、西兰花炒虾仁、椒盐排骨,琳琅满目的看着都很养眼。 我拖张空椅子过来,把犬兄披在上面,让它也受用一些烟火供奉,算是借花献佛了。 婶婶不知道我在干嘛,问道:“才到秋天就披皮草啊,你不热吗大侄子?” 我说:“这是家传的宝贝,不能离身的。” 婶婶一知半解地点着头,又笑问:“听老刘说你现在也像干娘一样医术了得!能不能露一手让婶婶瞧瞧啊!” 刘叔也笑道:“对、对,小闽老聪明了,没少听干娘夸你,你的医术指定杠杠的!都是自家人,露一手绝活让我们瞅瞅吧!” 我苦笑,“嗐,我一个巫医,有啥可露的,要不我给婶婶号个脉?” 我这是借坡下驴,也有所企图。 婶婶年龄大了,很关注自己的健康,肯定不会拒绝。 果然,她爽快地答应了,“成,给我号个脉吧!” 说着,她和刘叔换个座位,把白皙的手伸过来。我用湿巾擦干净手,然后按住她的脉搏。 几秒之后,我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可看婶婶的样子也不像啊…… 她的脉象往来流利,像滚珠子一样,这叫滑脉,一般表示积痰、食滞或者热症,若出现在女人身上,那就是怀孕的脉象。 婶婶五十岁,怀孕了? 当然,五十多岁怀孕的人虽少,但也不是特别罕见。 婶婶见我半晌没言语,忙问:“小闽,我身体有啥问题?” 我移开手,客气地问道:“有件事情我想确认一下,说错了您也甭生气,您是不是有喜了?” 婶婶一听愣了,刘叔哈哈地拍桌大笑。 反应过来,婶婶也不由跟着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哈,这孩子,净胡说八道,我早就停经了,怎么会怀孕呢?” 刘叔打趣说:“要是真怀孕了,给咱儿子再添个弟弟、妹妹的,也挺好!” 婶婶捂着嘴,打他一下,“去你的,老不正经!” 我尴尬地说:“果然是学艺不精,没号准,献丑了。” 吴八一也嗤嗤地笑,但还是给我打圆场道:“嗐,我看小林哥是跟咱们开玩笑呢。我瞅见过他给人瞧病,那手段,贼拉牛B!” 婶婶笑过后,也张罗着说:“没事没事,咱赶紧吃饭吧!” 吴八一看着一桌美味,早等不了了,运筷如风,开心地吃起来。 可我却心事重重,悄悄运起望气眼一瞧,婶婶在腰部有一团圆形的阴气。 那个部位,应该不是怀孕,总不可能和刘叔当年一样,结个什么鬼胎吧! 正吃饭中,一个年轻女孩走进来,把一盘菜放下,我一瞅,一愣,她的后背怎么也有一团圆形的阴气?形状依稀有点像一张脸! 女孩走后,我问刘叔:“这是谁呀?” 刘叔说:“我家保姆王阿姨的女儿,放假过来帮忙的,对了大侄子,你谈女朋友没有?” “没有,一直单身。” 刘叔拍着我的肩膀,笑道:“要不叔给你介绍一个,我手上情报很多的!” 正文 第57章 诡异仪式 听刘叔说这话,婶婶也像是找到了更感兴趣的话题,“对啊,看咱家小闽这俊模样,哪个女孩看见不喜欢啊!” “嘿,聊这个我可不困了啊!那啥,能不能顺便也帮我解决下终身大事的问题……”吴八一抹抹嘴儿,赶紧插嘴道。 额,又开始聊这方面的话题……我只得尴尬地应付着。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后,我们就告辞了,刘叔叫我们明天还过来,我说看情况吧,有时间就来。 刘叔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正好他的司机来送睡袋,顺便送我们一程。 吴八一吃多了,上车都小心地捧着肚子。 我瞅他那副哼唧哼唧的样子,“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这种吃法,迟早得胃病。” 吴八一懒懒地倚在靠背上,回味地咂了下嘴,“没办法,太好吃了,难怪大家都想当有钱人……对了,我可得再唠叨你两句,小林哥,你说你清高个啥劲儿,让刘老板给你投资,你也当个老板,我跟着沾光,以后咱也雇个好厨子,住这种大别墅多好!” 我白他一眼,“你要是净想挣钱,趁早离我远远儿的!” 吴八一赶忙坐起来,“嘿,你看你,怎么又赶我走,我不就是想劝劝你吗?我知道你乐意过得跟退休老大爷似的,可是有了钱,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吗?” “那要不你留下来?叫刘叔给你介绍个工作?” 吴八一坚决摇头:“那哪儿行,说好了当你的助手!小爷我岂是言而无信的人?” 我惦记着医院的事情,不再和他斗嘴。来到医院之后,晚上这儿有人值班,不过走廊里比较冷清。 我们避开护士来到楼梯间,我在香炉里点上三根香,低声说:“各位,我来了,好好谈谈吧!” 檀香燃出的青烟袅袅,看起来十分平稳,目前来看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我把睡袋铺开,钻了进去。 吴八一蹲在一边,托着腮纳闷地问:“你在干啥啊,小林哥,干嘛要在这睡觉?要不我们找个空病房睡吧?” “没事我能在这儿睡吗?你在旁边守着,香灭了就马上喊我起来。” “啥?刚吃饱就睡?那不成猪了?这才七点啊!” “甭废话!”我懒得和他解释太多,先躺下了。 我闭上眼睛,排空思绪,开始呼吸吐纳,有一种入眠的技巧,舌尖抵住牙齿,先用鼻子深吸口气,然后用嘴慢慢吐出,反复几次,睡意就袭来了。 我不打算用“扶乩”、“笔仙”或者其它请灵仪式,也没必要,对方主动找我,只要在这个地方睡一觉,它们自会托梦。 入睡之后不久,我就站在了医院走廊,窗外一片漆黑,白惨惨的灯光落下来,空气阴冷。 伴随“咕噜咕噜”的声音,黑暗中出现一架手术轮车,沾着鲜血的白被单覆盖着一个人的形状。 随着轮车慢慢从黑暗中浮现,我看见了推车人,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妖怪面具的家伙,从身材看是个男人,布满皱纹的手推着小车缓缓移动,轮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下非常刺耳。 我心想,这就是它们想告诉我的事情吗? 我盯着这个推车人,推车人却目视前方,似乎完全看不见我,他缓慢的脚步和脸上的面具,在这种诡秘的气氛下显得鬼气森森的。 然后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白被单上的血迹正在慢慢扩散,下面那个一动不动的人,似乎是刚刚死亡,或者压根还活着! 推车人推着车,慢慢从我身边经过,我的目光随着他渐渐向远处移动,片刻后,他像是与阴森的氛围融合在了一起,消失不见。 我追着往前走了几步,看见走廊尽头有一扇两开的门还在微微晃动。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屋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些蜡烛,烛光中映出一些鬼怪狰狞的面孔。 那些鬼怪和平时见的不太一样,它们统统是动物和人类的合体,怒目圆瞪,手持各种兵器,显得非常凶悍。 嗡嗡嗡的声音传来,我向四周望去,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一个人背部朝上趴在一张床上,地上掉着沾血的白被单,那个人身上也有不少血。 戴面具穿白大褂的人举着一把桃木剑,喃喃诵咒,但我一句也听不懂,那似乎不是汉语。 天下咒语都有一定的节奏、停顿,有许多相似音节,根据这些我判断,此人在念咒。 然后白大褂把一根针扎进那个人的背上,针大概有四指长,我从没见过这么长的针,末端裹着一团红红的棉絮。 白大褂一边念咒一边舞动着桃木剑,脚下踏着某种舞步,绕着床上的人移动,不断扎针。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似乎只是一具尸体。 很快,尸体背上被插满了针,这些针不是乱插的,看起来有某种规律。 首先颈部围成了一个圆,圆内没有针,是一片空白区域。 由这个圆向外扩散,针的密度由密转疏,而且上身扎的针明显比下身要多。 我不由也觉得纳罕,从未听说过对死人使用针灸,这些供奉在蜡烛前面的鬼神我也未见过,这究竟是什么古怪的仪式。 这时,白大褂用一根蜡烛把针尾的棉絮依次点着,里面可能有酒精之类的,很快烧成一片,把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这儿好像是一个仓库之类的,周围摆放了一些医疗器材,上面落满灰尘。 这男人诵咒的声音突然响亮起来,一股阴风在室内卷动起来,那些火苗不断明灭。 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全身扎满针的尸体居然动起来了,好像痉挛一样不停地抽搐。 尸体几次试图抬头,然而身上燃烧的针似乎有某种镇压的功能,而且每次尸体抬头,这男人就把诵咒的音量更加提高,用桃木剑一指,尸体又躺回去了。 我看得错愕不已,这到底是在干嘛,难道这个古怪的男人在人为地炮制尸变吗? 或者在实验某种仪式? 整个仪式透着邪恶古怪的气氛,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正经仪式,而是某种死灵巫术! 就像传说里的赶尸和降头! 我试图开启望气眼看个究竟,可是一点用也没有,这才想起来,我现在在梦里,望气眼并没有用。 这个梦是医院的孤魂野鬼托给我的,我就相当于在看一段立体的电影,从中获取信息…… 正文 第58章 接下委托 这场吊诡的术式看得我莫名紧张,不由深呼吸了下,才继续看下去。 男人以诵咒的形式不停和尸变中的尸体进行博弈,他的舞步动作很夸张,而且白大褂下面好像绑了一些彩色布条。 嗯……这怎么有点像跳大神? 我们祝由虽然是巫医,但和满族的萨满并不是同源,奶奶请灵的时候,踏的是禹步。 正在我沉思之际,突然,所有的火光一起熄灭,只剩下几根蜡烛还在燃烧。 男人看上去很累,胸脯不停起伏,他把桃木剑搁在一边。然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开始割取尸体脖子上的一小块肉,也就是那块由针围出来的圆圈里面的。 刚刚死去的尸体,刀切下去也是会流血的,割肉的过程很慢,血不停地流,缓缓地顺着死者脖子流下,淌在床边,又顺着床沿滴落,看得我脖子都疼。 当后脖子处的一整块肉被割下来之后,那块肉竟然突地弹跳起来,好像受惊的虫子一样。 男人撂下刀,迅速一伸手,把肉攥住!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阔口葫芦,打开,把这块还在动的肉放进去。 这过程虽然骇人又古怪,但我压抑着剧烈的心跳,还是禁不住走近细看,只见葫芦上写满了某种文字,不是篆字不是满文,看着确实是象形文字,但我从没见过。 我猜想这是某种符咒性质的道具,用来封印这块肉。 最后男人把尸体身上的针取下来,蜡烛、神像全部拿走,放进一个盒子里,推到一个仪器底部。 他把尸体转过来,盖上一层布,推上轮车往外走。 我正要紧追过去,脚下却一颤,房间的东西开始晃动,好像地震一样。远远地耳中传来吴八一的声音:“小林哥,快醒醒,出事了!” 我有些懊恼,心说这个二货,怎么在这时候喊我起来。 房间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地面震动地越发强烈,我站都站不稳,吴八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渐渐让梦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终于,我睁开眼,感觉脸上很冷,楼道里阴风呼啸,三根香才烧到一半,香头在风中明明灭灭。 吴八一的圆脸吓得煞白:“小林哥,你可算醒了!吓……吓死人了,快想辙啊!” “什么?”我懵懵懂懂地被拉回现实,一脸茫然。 “你听啊!多吓人!” 我仔细一听,楼上楼下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哀怨幽婉,似远似近,好像整栋楼全是哭泣的人。 我赶紧坐起来,用望气眼一看,吓了一跳,周围都是人形的阴气在晃悠,我们被阴气包围了!? 不过这些人形阴气只是在楼梯上徘徊,没太接近我们,哭声难道是它们发出来的? 我问吴八一:“小胖,有笔吗?” “我TM又不是文化人,出门还带笔?!” 我只得站起身,用手指在窗台的尘土上写写画画,凭我的印象,把刚刚在梦境中,在那个小葫芦上看到的文字记下来。 我的记忆是有限的,我撑死也只写了三个完整的。 吴八一紧挨着我,嗓音中满是慌乱:“小林哥,都啥时候了,你还鬼画符?这咋鬼哭狼嚎的,你快念咒呀!” 我安慰道:“别怕,只是鬼在哭。” “啊!?”吴八一更怕了,“啥?真的是鬼……鬼!?那不更吓人吗?!” “放心吧,它们没打算害你!” 我很清楚,它们是在求我——刚刚的梦境告诉了我一件事,医院里有个人在进行某种邪术,让它们被束缚在这里,上天无门入地无路,怨气非常之重。 我对着楼道抱拳,“各位,你们应该都是被那种仪式祸害的横死之灵,林某不才,我可以帮你们。但我终究只是一名巫医,能力有限,我只能尽力而为!” 我话音刚落,阴风逐渐止息,鬼哭的声音也飘远散去了。 吴八一是外行看热闹,在他看来,我只是用一句话就消除了灵异事件,他佩服地赞道:“一句话就摆平了,小林哥,牛B!。” 我此时的心情可并不轻松,“小胖,我可不单单是说了一句话,而是一句承诺,医院的事情我得查清楚。” 吴八一根本不明白发生了啥事,见我脸色严肃,有点怕了,“你这揽上啥事儿了?啥医院的事情?” 我说:“医院有很多走不掉的孤魂野鬼……” 吴八一闻言放松了些:“嗐,我当啥事儿呢,医院每天死多少人,这有啥好查的?” “跟你个棒槌说不清。”我把地上的香收拾了,卷好睡袋,就准备走了。 “嘁,那你也从来没说清楚过啊,老是话留半截儿,云山雾罩的!”吴八一嘟囔着说。 此时已近深夜,我们没去刘老板那儿,也没去打扰吴八一的姐姐,随便在街上找了一家招待所过夜。 吴八一躺在床上玩手机,一会儿功夫就呼呼睡了,我躺下之后,想了一会心事,然后用呼吸吐纳的法子入睡。 隔日一早,简单吃了顿早饭,我问吴八一沈羊有没有大点的图书馆。 吴八一把最后一点包子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在青年大街,得坐车去!” “那麻烦你陪我去一趟吧,我查点东西。” “图书馆啊……我一进去就犯困哪……” “又用不着你帮我查,你一边睡觉去。” “那成!”吴八一一听不用帮忙,笑了。 他拉着我拦了辆出租车,到了图书馆。 我去民俗学、考古学的区域找了些书,吴八一随便拿了几本通俗杂志,一边看一边打哈欠,“我说小林哥,都什么年代了,你要查什么,百度它不香吗?” 我快速浏览着手上的几本书,说:“网上找不到的,你别管我,困了就睡吧。” 吴八一合上杂志,“我不是困,就是觉得看书太催眠了,我觉得图书馆加几张床治失眠,生意肯定好。” “那你还不赶紧睡?” “得,你忙……”他说着趴在桌上,过了一会儿还真就睡着了。 结果书里根本找不到关于那神秘仪式的内容,快到中午十一点时,吴八一应该是饿醒了,嚷嚷着要吃午饭,我只好陪他出去吃一顿快餐。 汉堡、薯条这些,我倒是很久没吃过了,偶尔吃一次,觉得味道还不错。 可是在图书馆里浪费了半天时间,却查不到资料,让我有点郁闷,问吴八一:“沈羊有没有大点的图书馆?” 吴八一惊讶地问,“啥?这还不够大吗?” “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啧,小林哥你也太高看我了吧。你觉得我像去图书馆的人么?不怕你笑话,这地方我今儿还是头回来。” “唉……”我叹口气,心想要查医院里看见的奇怪仪式真是大海捞针了。 “小林哥,甭着急,在小爷这一亩三分地上还能让你作难不成?我再给你打听打听!” 吴八一仰脖把剩下的薯条倒进嘴里,就去找店里的客人唠嗑。俗话说嘴勤能问出金马驹,过了一会儿,吴八一回来了,眉飞色舞地对我讲:“小林哥,我问到了,有个好地方,据说是全省藏书最多的。” 正文 第59章 毐祃古国 听吴八一说“全省藏书最多的地方”,我便问道:“在哪?” 吴八一得意地说:“咚北大学!” 我以拳砸掌,“对啊,大学,我怎么没想到!你小子还是有点能耐的。” 吴八一又拽起来了,“嘿,找我当助手真是便宜你了!小爷何止有点能耐,像我这样会做事儿的你去哪儿找!” 我和吴八一都没上过大学,下午来到咚北大学,看见干净宽敞的路面,一栋栋整齐的宿舍楼,朝气蓬勃的学生,我心里要说压根儿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吴八一则盯着女大学生看,感慨道:“不上大学真是人生憾事呀!” 我知道他那点小心思,笑道:“怎么就遗憾了?” 吴八一一边看一个高挑的姑娘走过去,一边说:“嘿,要是让我读几年大学,跟这些妹子朝夕相处,妥妥能脱单。” 我说:“人家喜欢的都是长得帅又会打篮球的,你也不看看你的条件。” 吴八一摇头晃脑,“非也非也,脱单的秘诀就九个字——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明白不?”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怪话,摇头。 吴八一哈哈大笑,“这都不明白,意思是不要‘碧连’!”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笑话实在太冷了,不明白他怎么乐成这样。 可能我扎个马尾,装束又有点怪异,走在校园里,不停地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如果对方是好看的妹子,吴八一就笑嘻嘻地跟人打招呼,妹子马上就把视线移开了。 图书馆要学生证才能进入,好在小胖会来事,拉住两个出来的男生,借他们的卡刷了一下,顺利通过。 这里的藏书果然更加丰富,民俗、考古都有单独的阅览室,成架成架全是这方面的书籍,其中不少都是学术性质的,发行量极少,在外面是看不到的。 我如获至宝,一本又一本地翻查着,吴八一在一边等着,无聊坏了,没过多久,跑过来又说饿了。 “靠,你是直肠子么?刚吃过又饿了?” “靠,你有点时间观念没有,看看现在几点了?六点啦!”吴八一理直气壮地把手机拿给我看。 我这才恍过神,原来我在这里呆了一下午,可依然没找到要找的东西,我不甘心,说:“要不你先去吃吧!” 吴八一叹息道:“算了算了,谁叫我是你助手呢,快点查!” 就在我快要灰心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一本《巫术符号与仪式探赜》,作者张博洋。 翻开一看,里面竟然出现了昨晚那种神秘文字,让我兴奋不已。 我坐下来如痴如醉地阅读,上面提到,这种象形文字是近三十年来东北考古陆续发现的,起初无人知道其含义,后来在古勃海国遗迹找到一块既有这种文字,又有靺鞨文的石碑——大锂禅伐祃巫勒石碑。 这块碑讲的是,古勃海国一位名叫大锂禅的将军征伐北边一个叫“毐祃”的小部落。 因为有两种文字,就可以对照翻译,推测出这种文字的含义来,可以说是非常珍贵的发现。 可是这里有一个疑点,如果只是一个小部落,为什么会有自己的语言文字,而征伐者还要用他们的文字刻座碑,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保存文化。 古勃海国是由唐朝赐印承认的一个北方多民族国家,曾协助李世民征伐高句丽。作者的观点是,当时有相当一部分毐祃族人融入了古勃海国,大锂禅把不愿归顺的毐祃部落征伐了,刻碑纪念功勋的同时,也是威慑归顺的这部分人。 这当然是封建统治者的惯用手段。 毐祃文字像楔形文,又像鸟爪,根据解读出来的部分,毐祃人反复提到“鴷”这种动物。 鴷就是古代的啄木鸟,一般人只知道它们是森林医生,却不知道啄木鸟也是天下咒语的开创者。 古书上讲,大禹治水时在南海之滨,看见一只啄木鸟绕着一块石头走来走去,鸟爪印迹形成奇妙的图案,然后大石竟然自己翻动,露出藏在下面的虫子,鸟便可以啄食了。 大禹受到启发,发明了禹步,后来又演生出各式各样的咒语,人类就此掌握了咒的力量! 关于啄木鸟会画符,古代确实有这种传说,古人管它叫“鬼鸟”,是不能够养在家中的。 这本书里说,毐祃人反复提到鴷,很可能这些鸟爪形的文字就是观察啄木鸟在树上、地上留下的痕迹,发明出来的。 另外,考古发现的毐祃历史竟可以追溯到四千年以前,也就是大禹时代。 大禹治水之后封的九州,远比后人想象的要大。 那个时代,东北有肃慎、夸父、北齐三个国家,如今的考古发现又证实了长白山麓还有一个毐祃国。 不过毐祃的文字记载里面好像全部是神话,他们极为崇巫,巫师甚至是统治者,被称作“祃巫王”。 满族的祖先,天女所生的英雄布库哩雍顺曾经打败一只叫“马虎”的怪兽,作者觉得这个“马虎”可能就是“祃巫”。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失败一方的神和英雄就会沦为反派,比如蚩尤和西方的魔鬼。 (几乎所有神话体系中都有一批神另一批神的故事,这正是神话迭代的证据) 作者推测,毐祃族兴起于大禹时代,到唐朝被古勃海国吸收,逐渐失去了自己的文化,被融和进其它民族之中。 后面还有大量考古证据,表明毐祃族曾有过先进的天文历法算数,他们崇拜自然神灵,信奉的是萨满巫术,族中的巫师是文化的传承者。 他们有一种加衣仪式,老去的萨满亲手给徒弟披上注入神力的衣服,便可以由徒弟继承神力,由此代代相传。 另外,毐祃族有不少死灵巫术,在他们的遗迹、墓葬中发现了许多被杀死的奴隶,一些干尸被禁锢在牛皮里面,经过特殊的处理千年不坏。 翻开下一页,我突然激动起来,上面提到,这些干尸身上有针插过的痕迹,并且颈后缺失了一块肉,显然是被利器割取。 毐祃族有一种禁忌巫术,将活人杀死之后,通过一系列仪式,迫使命魂集中在一块肉上,然后割下来由活人服下,便可以获得死者剩余的寿命。 (毐祃族的灵魂观认为人有三魂:命魂、浮魂、真魂。命魂是维系生命的,浮魂相当于意识和梦境,真魂是死后升天的灵魂) 作为代价,被取走“魂肉”的人要由服食者妥善安葬,在一位祃巫王的墓中,这种被割肉的奴隶尸体多达二十具。 而墓主的骨龄经现代仪器检测,居然不可思议地活到了一百二十岁! 正文 第60章 背后的人脸 看到这里,我立即放下书往外走,坐在桌子另一头的吴八一还在玩手机,见我往外走,赶紧追上来,说:“小林哥,你要去吃饭么?” 我忧心忡忡地说:“去刘叔家。” “好啊!走着!又能去吃大餐了!我都快饿扁了,正好大吃一顿。不过要不要先打个电话?万一人家没准备饭菜那不就尴尬了。”吴八一一听,开心得跟过年似的。 “就知道吃!其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医院里的那个穿白大褂戴面具的男人从尸体身上割下来的肉,正是干婶婶服用的那种药丸。 这种古老邪恶的巫术,可以强行借命,人的生命延长了,自然也就年轻了。 可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一定有什么可怕的副作用! 出了校门,我们打车急忙奔向刘老板的住处,结果到了小区门口,穿着制服的保安把我们拦下来了。不得已,我只好给刘老板打电话。 稍后,刘老板来接我,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大侄子,你吃饭了没有?” 我没工夫寒暄,着急地问:“刘叔,我找你有急事儿。昨天婶婶那服药,她吃了没有?” 刘老板闻言,一皱眉,“我一天都在公司,不清楚啊。” 我叹息,算了,吃没吃都一样了,早就不知道吃过多少服了。 刘老板看我神情焦急,也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大侄子,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药有问题?” “一会儿我再说明!” 到了他家之后,婶婶迎下楼,我问:“王阿姨,还有王阿姨的女儿呢?” 刘老板说:“在那边休息呢!” “请把她们也找来吧。” 我开了望气眼,等王阿姨领着女儿走来,定睛细看—— 果然是这样! 婶婶背后有一团圆形的阴气,而王阿姨女儿背上,阴气的形状已经接近一张人脸。 不用看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为了方便向他们说明,我还是得先验证一下。 “婶婶,突然来打扰实在抱歉。” 婶婶笑了,“自家人客气啥,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 我说:“我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呃,能否请王阿姨陪您去趟卫生间,检查一下你的后背。” 众人一脸迷惑,吴八一也小声问我:“小林哥,你到底咋了,一路上也不说,要急死我了。” 我说:“看完之后大伙就知道了,王阿姨,麻烦你了。” 于是王阿姨带着婶婶去了卫生间,刘老板似乎已经察觉到不妙,他拿起一根雪茄,却没有点着,在屋里踱来踱去,拉过我问道:“大侄子,是不是出啥事了?你告诉我吧,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正酝酿要怎么说,突然卫生间传来一声尖叫,刘老板慌忙跑过去:“老婆你怎么了?” 片刻后王阿姨走出来,一脸惊恐地说:“夫人……夫人背上有一张脸!” 婶婶在卫生间哭了起来,刘老板赶紧进去安慰,他一看到那张脸,也吓得大叫一声。 我看向站在边上的小姑娘,她的神色有点不大对,我礼貌地问她:“请问,你怎么称呼?” 小姑娘有点害怕地答道:“我、我叫……魏岚。” 我点头,对王阿姨说:“请你带魏小姐去趟卫生间,再检查一下她的后背。” 于是刘老板把哭泣的婶婶领出来,换王阿姨带自己女儿进去。 不到一分钟,王阿姨又是惊叫一声,然后呜呜地大哭起来。 刘老板惊讶地朝卫生间喊:“王阿姨,怎么了?小魏她也有吗?” 隔了半天,那母女俩哭着走出来,王阿姨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老板,对不起,对不起!” 魏岚也抹着泪水把母亲搀起来:“妈,你别这样,都是我干的,我认错!” 刘老板自己也是方寸大乱,更急了:“怎么了这是?别一个个光顾着哭啊!你们先起来,对了,还是听听大侄子咋说吧!” 我说:“大家都先坐吧!” 众人围坐在茶几四周,吴八一抓起一个香蕉准备吃,一看气氛这么凝重,又讪讪地放回去了。 我问魏岚:“魏小姐,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后背上已经出现了一张脸?” 魏岚垂泪点头,“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又对王阿姨说:“我并没有亲眼看见。王阿姨,告诉我,那两张脸大概长什么样?” 王阿姨比划着描述道:“就是人脸的样子……我女儿这张比较清楚,太太背上的模糊一点。” 果然不出所料,估计人脸都是近期出现的,长在后背和后腰上,她们自己就算洗澡、换衣,也不容易发现。 我笃定地说:“问题出在那服药上。我今天花了一天时间调查,那个所谓的‘驻颜养容方’有问题,那药里面有一块人肉!” “啊!!!不会吧?” 现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刘老板吃惊地看向自己媳妇,“老婆,你……你吃人肉啊?当年我吃紫河车闹出那种怪病,你不是把我骂得都不敢回家吗,怎么你又重蹈覆辙了?” 婶婶急得抽泣起来,“这我哪儿知道呀!没人跟我说里面有人肉啊!” 我劝慰道:“叔叔、婶婶,你们不要着急,容我慢慢说明。这不是你们的过错,是一个无良的医生骗了你们。或者他可能压根儿不是什么医生,但他肯定精通一种邪门的古代巫术。这种巫术可以把横死之人剩余的寿命转移到活人身上,这块人肉就是媒介,但是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转移到你们身上的不仅仅是另一个人的寿命,还有别的东西,现在出现的脸只是初期症状!” 婶婶陡得瞪大眼睛,忽然望向魏岚,“小魏,你什么时候也喝这种药了?” 魏岚抱紧双臂,愧疚地说:“阿姨,真对不起……其实我本来长的一脸雀斑,在学校不太受欢迎。听我妈说你喝一种药就变漂亮了,所以暑假的时候我说过来帮忙,每次煎药的时候悄悄地喝了一点,没想到真的有效用。我不该做这种事情的,对不起对不起!” 王阿姨恨铁不成钢,流着泪重重地打了魏岚一下,“你个熊孩子,脑袋缺弦儿了吗?做这种事!现在长了这个东西,以后可怎么办呀!” 婶婶倒也没说啥,可能魏岚这样做,反倒是减轻了她本该加重的症状。 婶婶又问我:“小闽,小魏只是偷喝了一点,怎么症状比我还重?” 正文 第61章 邪魄侵体 我说:“恐怕是因为魏小姐比较年轻,再一个气息也比较弱。” 婶婶用手摸了摸后背,疑惑地说:“这东西居然摸起来没啥感觉……那以后怎么办,这破药我肯定不喝了,这东西难道要动手术割掉吗?” 我摇头,“那恐怕不行,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刘老板虽然也着急上火,但还是安慰大伙儿,“别怕别怕,小闽可是我干娘的传人!肯定有办法医的!我当年那阴胎可比你们严重多了,不一样治好了吗?” 我心想那可未必,当年的鬼胎只是偶然事件,作祟的又是一个小婴儿,好哄。 这次的事件涉及到连我都不了解的古老巫术,牵扯了众多死者,只怕要大费周折。 我寻思了下:“刘叔,我现在需要毛笔、墨汁、朱砂、黄纸。” 刘老板点头,“行,我马上叫秘书去买了送来,还需要啥你尽管说。” 我看向魏岚,她自知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眼神有点躲闪。 我说:“魏小姐,恕我冒昧,我想看一眼你背上的脸。当然,男女授受不亲,刘叔,我需要一张床单,剪出一个洞来,裹在魏小姐身上,只露出那张脸来。” 刘老板吩咐道:“王阿姨,你上楼去准备吧!” 王阿姨去取了床单,剪好洞,带女儿先进了卫生间。 吴八一小声在我耳边嘀咕:“我说小林哥,你也太君子了吧。” 见我白了他一眼,吴八一赶忙补充道:“我是夸你,夸你啦,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真少见!” 啥君不君子的,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让魏岚一个女孩子脱衣服给我看,实在不好。 为什么看魏岚不看婶婶,当然是因为魏岚的症状更深一点。 稍后,魏岚披着床单出来,露出后背的一块皮肤来,我上前细细观察。 嗯……和我想象中还是不大一样,那张脸并不是浮起来的,更像是有立体感的文身。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嘴张得很大,双目空洞,一副痛苦的样子。 我问:“魏小姐,我能稍微碰一下吗?” 魏岚小声地说:“行……” 于是我洗了手,烘干手后,我回到魏岚身后,摸了一下她的后背。 魏岚因为紧张,微微哆嗦了一下。 我稍微用力,按压皮肤,那张脸的鼻梁居然浮现出来了! 我了然,这东西就如同蒙在皮肤下面的一张脸,照这个趋势,它会慢慢往外长。 这种病就叫作“邪魄侵体”。 古代饥荒年代,有人饿疯了就吃人肉,很小一部分人会患上这种人脸怪病。 这张脸是怎么动手术都取不掉的,割掉这块皮肤它会转移到别处。 随着时间推移,它会慢慢显形,古代曾有一个人腹部长了一张脸,能说话能吃饭,见者称奇。 这次的情况和书中记载的不太一样,因为始作俑者是以巫术手段,有目的地割下一块肉,患者则是长期服用,所以婶婶和魏岚两人喝药汤,两人都得了这种病。 我把手按在怪病的鼻梁上,喃喃念起专克邪魄的狸笼经,念罢最后一句,我的手掌开始发热。 我叮嘱道:“魏小姐,请忍耐一下,会有点烫!” 我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狸笼经居然不起作用。于是我又一遍遍地默念狸笼经,突然,这张脸倏地动了起来,然后便像沉入水中一样,缓缓消失于魏岚皮肤上。 王阿姨大喜过望:“太神了,那人脸没了!” 一屋人都喜出望外,可我却不怎么乐观,我运起望气眼,打量了一下,果然,阴气并没有消失,而是进入了魏岚体内。 我摇摇头说:“先别高兴,这只是暂时的,不久之后这张脸又会出现。魏小姐,辛苦你了,请你穿上衣服吧!” 我的话好似一盆冰水般兜头浇下去,客厅里刚刚活络起来的气氛又瞬间冷了下去,甚至比刚才还要压抑。 看到老婆失望地又擦起眼泪,刘老板一边安慰似的摸着她的背,一边急切地问我:“小闽哪,当年干娘做了一场法,就把我肚里的小鬼送走了,要不咱们照葫芦画瓢地来一次?” 我说:“性质不一样,那次是邪灵入体,对方是个婴孩,本身还懵懵懂懂,没多大怨气,可这次是邪魄入体……” “有啥区别吗?” “区别大了。”我想了想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大家先回去坐。” 没吃晚饭的吴八一已经默默干了好几根香蕉,看我们走回沙发这边来,赶紧擦嘴,把蕉皮搂到垃圾篓里面。 我等魏岚穿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大家又都坐好,我讲了一故事,来为他们解释二者的差别—— 过去有两个读书人,一老一少,是望年交。 不料有一天年老的读书人发生意外死亡,他的灵魂飘来和年轻人告别,说自己已死,托年轻人周济他家中的寡妻老母,又托他代偿买笔时所欠的债,还托他把自己留下的文集刊印出来。 年轻人一开始很害怕,但见鬼魂说得情真意切,慢慢也就不怕了,还挽留亡友多聊一会儿。 鬼魂说:“我去了。”便站了起来,但却不走。 接着,鬼魂的样子突然变得丑恶可怕,双目瞠视,像僵尸一样冲向年轻人。 年轻人自然是吓得拔腿就跑,僵尸穷追不舍,无论年轻人怎么狂奔藏匿也无济于事。 最后直到年轻人越过一堵围墙,而僵尸不能翻墙,方才止住。 我说:“这个故事来源于清代大才子袁枚所写的《子不语》,他在书里解释‘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就是说灵魂是善良可以沟通的,但魄则是凶恶愚昧的,魄就如同人身上动物性的一面,只知趋利避害,没有是非善恶。 “横死之人阳寿未尽,这个‘沈医生’利用邪门巫术,以一块死人肉为媒介,把横死之人的寿命转移到你们身上,同时死者的魄也一并转移了过来。 “对于动物一样的魄来说,就如同获得了一具新的身体,本来它们是要尘归尘土归土的,眼下却有了重生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自然是寄生在你们身体中。 “实际上我去医院调查了一件事情,那里有很多孤魂野鬼受困,我认为此事和‘沈医生’有直接联系。那些鬼魂不是不走,而是走不了,因为巫术打乱了自然平衡,原本人死了,尸体送去火葬,死者的灵魂就可以进入轮回。 “可是现在,它们的魄却获得了新身体,就如同它们还活着一样,可这身体又不是它们的,自然是夹在阴阳之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文 第62章 穷富思维 听完我的话后,婶婶气得直咬牙,“这个‘沈医生’太可恶了!居然这样坑害我们!老公,你查一下,是不是你的竞争对方安排的?” 刘老板一拍茶几:“我马上叫人去查,要是真有人指使,非把这孙子和那个狗屁沈医生一起弄来,叫他们跪在这里认错!” 魏岚却担忧地问我:“林大夫,那这张脸……除了难看以外,对我们还有啥影响吗?” 我说:“它现在正在苏醒,这个邪魄会吸收你们身体的精气继续成长,轻则让你们加速衰老,重则……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婶婶和魏岚同时惊叫一声,婶婶着急地说:“大侄子,你快想想辙,把这鬼东西给弄走呀!” 刘老板也说:“对对,快做个法什么的,弄走它,我给多少钱都成。” 我没言语,这不是光给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其实邪魄入体在我们巫医来看也算是一种病,而且在《医不言》上是有记载的,可是要治这病的药方特别难配。 我考虑了片刻说道:“你们先别担心,我自会想办法,稍后笔墨送来,我先写几道符给你们,贴在内衣外侧,可以暂时压制它。另外,刘叔,我要拜托你几件事情。” 刘老板拍着大腿,“啥拜不拜托的,有啥需要的你就直说,拿我当秘书用吧!” “那好,第一、明天把所有喝过这种药的人全部召集起来;第二、请你到医院打听一下那些横死者的资料;第三、就是找到这名‘沈医生’。” 刘老板问:“横死是指……” “非自然死亡,意外、事故之类的。如果是那种得了大病,本来就生机渺茫,然后死在手术台上的不算。” “行,不用明天,我现在就把所有部下召集起来。” 我说:“这么晚了,医院也没人,明天开始就成。” “那就明天一早吧!” 刘老板说着,当即给秘书打电话,说明天公司所有人不用去上班了,去医院打听事情,只要打听到他想要的情报,论功行赏。 一通电话就安排好了,在他的圈子里,刘叔基本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果然钞能力也是能力! 婶婶愁眉紧锁,还是不太放心。 我宽慰她:“婶婶,这东西其实还没成气候,暂时没啥危险,你们放心休息吧。我稍后会拟一份药方,明天人来齐了我再拿出来。” 刘老板吩咐:“王阿姨,把客房收拾一下。小闽啊,你今晚和你兄弟就在这儿住吧!” 我笑笑,“行,不过,”我瞅了眼还在踅摸果盘的吴八一,“我们还没吃饭……” 刘老板点头:“嗐,不早说!王阿姨,下两碗爆鱼面,把冰箱里的鱼籽酱也拿出来……大侄子,晚上我们去外面吃的,家里没菜,委屈你随便吃点了。” 这叫“随便吃点”? 我刚想推辞,说下两碗方便面就成,吴八一急忙开口道:“那啥,谢谢啦,刘叔!” 之后刘老板送婶婶先回屋休息,吴八一刚才一直没插嘴的余地,现在才开口小声问我:“小林哥,这病你真有把握治吗?” “有药就有把握,没药只能等死。” “哈,刘叔这么有钱,什么药弄不来,这次能大挣一笔了吧!”他的眼睛一亮。 “你人丑想得倒挺美,哪有这么简单。” 我现在愁两件事情,一是治病,二是怎么对付“沈医生”,他既然会这种冷门邪术,保不齐会点别的,我只是一介巫医,斗法什么的可不灵啊。 王阿姨倒是麻溜,一会倒了两碗面来,面是拉面,上面铺着爆鱼,切成花的胡萝卜、芹菜、山药、豌豆,还有一小勺黑色的鱼籽,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奢华的一碗面。 一起端上来的小碟里还整齐地码着葱丝、黄瓜丝、蒜蓉、香菜等等。 王阿姨十分客气地冲我笑笑,“林大夫,我女儿不懂事,惹出这么大祸来,请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我点点头,“这您放心,我救婶婶,就会救魏小姐,一视同仁的。” 王阿姨又陪着笑,犹犹豫豫地搓着手,说道:“林先生,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刘夫人付多少医药费,我们可未必担得起,我和丈夫离婚了,一个人拉扯小岚长大,她现在又读大学……” 原来王阿姨是担心医药费,吴八一嗦了一口面,插嘴说:“王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们小林哥就是个大善人,有钱没钱他一样救……哦哟,这面真香呀!” 王阿姨顿时放松了,高兴地眼圈儿都红了,“真是遇到好人了,老天保佑!那啥,一碗面不够吧,我再给你们做点别的!” 我说:“不必了王阿姨,这面份量挺足,是我吃过最香的面了。” 我们吃的差不多了,刚才吃了不少水果的吴八一打着饱嗝,碗里还剩下一点面条,他也不舍得浪费,拿起遥控器,打开大电视边看边慢慢吃着,这时刘老板下来了。 他贴着我坐下来,小声问我:“大侄子,你给我透个底,这病有的治吗?” “放心吧,刘叔叔。不过眼下我只能先开一服药稳着,之后再去找药,这个过程恐怕要花时间;可有了药之后,自然是雨露均沾,所有人都能治好。” 刘老板的神色总算轻松了些,他拍着我的后背,“成,大侄子,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一块石头落地了。那医药费你准备收多少?” 吴八一耳朵挺尖,一听到钱的事情,身体微微侧过来,偷偷听着。 我说:“什么医药费,嗯,这样吧,因为要出去找药,给我们报销个差旅费就成了,估计一两万吧!” 刘老板听了反倒一脸不爽,“说啥呢?小了,格局小了!这样吧,大侄子,你收这个数!”说着他竖起一根手指。 我一愣,“十万块?” “嗐,一个小目标懂不懂?” “啥小目标?”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噗!”一边偷听的吴八一突然激动地被呛到了,一根面条从鼻孔喷出来,他赶紧拽掉,擦擦嘴,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刘叔叔您真是太大气了!妈哎!这……这……一个亿啊!我还头一回见主动要涨医药费的,还涨这么带劲的!” 刘老板却别有深意地笑了下,“你们听我说,明天我老婆约来看病的那些太太们都是富婆,好些都是我竞争对手的老婆,那帮人有钱的很!你就说想要看好这病,所有人加起来要收两亿诊金。到时候我先带头出一笔钱,然后她们肯定也会跟着出钱。完事了,我的钱我拿回来,富婆的钱我们三七分账……当然,你七我三。” 我听得都惊呆了,瞠目结舌!吴八一先是愣了片刻,便马上眉开眼笑地朝刘老板双手竖起大拇哥,又是一顿溜须。 我心想,这就是穷人和富人想法的差别吗?王阿姨是担心钱多负担不起,刘老板却担心我要的少了,还想从中捞一笔……他们连给自家人看病都要捎带狠狠地薅一次别人的羊毛。 我苦笑一阵,“其实收不了这么多……” “哎哎哎!”吴八一放下碗筷,赶紧凑过来捂住我的嘴,“刘叔叔,您这想法太高明了,这idea非常good!我们小辈哪有不听长辈话的道理!小林哥,你敢不听咱叔叔的教导?” “唔……”我想掰开小胖的手,哪想到这家伙一遇到钱的事,是真下狠手!我竟然硬是没挣脱开! 正文 第63章 富婆通讯录 今天我也算是大开眼界,难怪有钱人越来越有钱,思维模式就与众不同。 “哈哈,就是,小闽啊,穷人的钱你挣不挣其实没关系,这帮富婆让她们一起凑出一个小目标来,也根本不痛不痒的,就这么定了!”说罢,刘老板像是怕我一会儿能说话会拒绝他似的,赶紧在一边打起了电话,可能是在联络明天的事情。 “哎哟!疼死了!” “你想憋死我?” 吴八一甩着被我用水果叉扎得差点流血的手,讪笑着,“这不怕你把这比大买卖搅黄了吗?” “行了,就这样吧,按刘叔叔说的来。”我见装模作样给秘书打电话的刘叔叔也在用眼角余光瞄我,只得应承道。 “好嘞!小林哥你可算开窍了!”吴八一闻言,开心得手舞足蹈。 “这就对了嘛,小闽。好啦,明天的事我已经都交待给秘书了。”刘叔叔也笑呵呵地放下了电话。 我想了想,又跟刘老板商量——我现在手上没有药,来看病的人们和我又不熟,我若是先要钱,难免以为我是骗子。只能是先谈好价,等我拿到药再收钱。” 刘老板点头称是,“行,小闽,你想得也挺周到的。对了,先把你银行卡号告诉我。” 我从包里拿出自己唯一一张银行卡,刘老板拿手机拍了一下,说:“回头我给你先打点钱,你先用着。” 我说:“找这几味药估计要东奔西跑,主要的花销就是差旅费,刘叔你转个一两万就差不多了。” “好!”刘老板拍拍我,“你们早点休息,你婶婶心情不好,我上去陪陪她。” “行,一会笔墨来了,我把符咒写好,让王阿姨送上去。” 吴八一热情地欢送刘老板,等他上楼后,吴八一激动地满脸通红,开心得连坐都坐不安稳了,“小林哥,我们要发财啦!我这个助手能分多少呀?像我这么仗义的哥们儿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怎么着也得分我个三四成吧?” “再议!” “哎哎,你告我一个数字,我也有干劲啊!不然我哪儿睡得着?” 我却摇头,“这次不是钱的问题,这个药方有三味药特别难找,是世间罕有,可遇不可求的,能不能找到完全是未知数!如果能找到,分你一半报酬都不成问题。” “分……分我一半……”吴八一像是自动过滤了前面的难处,高兴地蹦三尺高,“小林哥,我太爱你了,比陈江南那个老王八羔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我清楚找这几味药有多难,提醒他道:“瞅你这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熊样儿,我可告诉你,找药是有生命危险的。” “不在乎!”吴八一拍拍胸脯,“就凭这世界上最动听的四个字——‘分你一半’,就算是刀山火海小爷我也敢闯,眉头不带皱的!” 我心想,怕你到时候哭都找不到调门。 真的,和这次要找的药相比,之前的尸中灵芝连热身都不算,简直就是长跑之前的系鞋带。 那三种药的名字在我脑海中盘旋,让我不禁发起愁来,天地之大,真能找到吗? 晚上我心事重重,躺在客房的床上半天睡不着,吴八一倒是很开心,抱着被子笑嘻嘻,说着梦话:“……把秤拿走,隔壁老外看见,还以为我吃不起呢,爷有的是钱!” 我苦笑,这家伙真是内心单纯,这就开始做有钱梦了。 只怕到时候拿了钱,也是用来接腿接胳膊、付医药费的,前提是有命回来。 算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不管怎么样,人我必须要救! 而且普天之下,这样的病,恐怕也只有我能救! 隔日一早,各种豪车停在外面,穿金戴银的富婆一个个走进来,叽叽喳喳地在楼下聊天,刘老板临时雇了好多家政员来伺候他们。 一大早,有家政员上门,送了两套西装,说是让我们换上,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必须要装装门面。 吴八一开心地穿上,大小正好合身,臭美地照着镜子舍不得离开。 我却还是老样子,把衣服放在一边。 吴八一催我:“小林哥,快换衣服啊。” 我摇头:“不想换,我就这个样子舒坦。” 吴八一劝我:“你看我穿这身多精神,你穿肯定更帅!” 我笑笑,“又不是选美,而且哪有巫医穿成这样的,真要打扮成这人模狗样的,那帮人说不定还不信我哪。” “嗯,有道理,不愧是小林哥,想的够深远。”吴八一觉得有道理,点着头,“嗯?等下,你骂谁是人模狗样呢?” 下楼之后,吴八一猫在楼梯边偷偷瞧着,啧啧感叹着:“我去,全是富婆呀!这要挨个儿要一遍联系方式,以后光卖《沈羊富婆通讯录》就挣大发了!” 这时,恰好魏岚走过去,我叫住她:“魏小姐,我想给你号个脉。” “哦,现在吗?好的。” 魏岚走过来,伸出手腕,我号了一下,果然,她也是兆有身孕的滑脉,当然这不是身孕,而是体内有另一个人的肉身。 该死的“沈医生”真是害人不浅。 魏岚拨了下头发问我:“林先生,你是从哪儿学的这些啊?” 我答道:“家传的。” 魏岚又问:“对了,林先生,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林泽闽。” “哦,那个,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她忽然脸一红,小声问道。 号过脉,我松开手,“不用,我能联系到你,到时候我找你妈妈就成了,我该走了。” “嗯,好吧……”魏岚有点失望地点点头,走开了。 一旁的吴八一捂着嘴偷笑,拍着我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小林哥,有眼光啊!这小树苗哪比得上已经熟透的果子呢。” “一边儿去!” 这时,婶婶朝我招招手,我走到这些富婆前面,有点紧张,倒不是因为她们显赫的身份,实在是头一回面对这么多人。 吴八一显然也很紧张,刚才还放豪言要编什么《沈羊富婆通讯录》,现在只是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还好刘老板及时说道:“各位美女,我介绍一下,这位林先生是咱最有名的巫医世家出身,当年他奶奶也就是我干娘,看好了我的怪病,对我也有救命之恩。” 一个富婆嗑着瓜子笑道:“真的?巫医?要表演跳大神儿么?” 不少人也跟着笑起来,刘老板拍拍我的后背给我打气。 我清了下嗓子,正色道:“各位女士,突然把你们叫来,其实只为一件事情,在座的想必都喝过‘沈医生’的驻容养颜方吧?” 她们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这个说:“什么沈医生?你是说中医院的董医生?” 那个说:“弄错人了吧?我不知道什么董医生、沈医生,给我开这个药的是位马医生啊……” 还有人惊讶地问:“他说他姓马?明明是叫郑医生吧?” 正文 第64章 孟婆汤 富婆们你一言我一语,当下说开了,彼此一指证,合着这家伙有不少名字,估计没一个是真的。 我大声说道:“各位各位,少安毋躁,那个人姓什么一会再讨论。其实我叫你们来只有一个原因,你们全都病了!” “你说什么!?”、“不可能,我身体好着呢!” 一些人立即反应激烈起来,但也有几个富婆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低下头沉默不语,应该是已经发现了身体上的异状。 一名富婆站起来质问我:“你凭什么说我们病了?” 又有一名富婆帮腔:“对啊,你怎么证明?” 刘老板赶紧打着圆场,“哎哎,王太太、李太太,先不要激动,听林先生说明情况,他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我严肃地对提出质疑的两人说道:“这位女士,你的后腰处有个东西,最好马上确认一下!还有这位女士,请找个镜子看看你的后背!” 我下楼之前就开了望气眼,她们身上的阴气团,我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二人不解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奔向卫生间,没过几秒钟,卫生间接连传来两声尖叫。 两位太太面色煞白地走出来,惊慌地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环视了一圈,淡定地看向其它人,她们的神情也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接着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在座的各位都得了一样的病症,而且是同一件事情引起的,就是你们从那个姓名不详的大夫手中得到的‘驻容养颜方’。” 众人先是一阵哗然,继而彼此谈论着,渐渐地她们的目光又全都看向我,场面总算是稳下来了。 我咳了几声,议论的声音静了下来,我开始详细地向她们说明那个所谓的驻颜药方的情况,期间有人打断我提问,我就耐心解答。 还有几个不敢相信的,抱着侥幸心理,自己跑到卫生间去确认,回来之后个个面色煞白,有人差点晕倒,幸好家政员及时搀扶住了。 约摸一个多小时之后,我连讲带回答,算是给她们说清楚了。众人陷入沉默,有人已经在用手帕轻轻擦泪了。 很快马上有人问:“那,林先生,这病能治吗?” 我点了下头,“理论上能治,有个方子可以治好,这个方子想必在座各位一定也听过,叫作‘孟婆汤’!” “啊?孟婆汤?” 她们惊讶地彼此交换着目光。 “世上哪有什么孟婆汤?” “这位林先生在讲笑话吧?” 我示意大家安静,“这只是药方的名字,名字来由也许只是古人从传说故事里托名罢了,但能治好邪魄侵体的药确实就起名叫作孟婆汤。这种汤药需要三十三味药材,其中有三味非常难找,何止是难找,根本就是世间罕有。” 有个富婆竟然在抖音上搜了一会,说:“小伙子,你是不是弄错了,网上说这孟婆汤是用忘川水、白玫瑰、忘忧草熬出来的,然后用八泪作引,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还有孟婆的伤心泪。” 我笑了,“那些只是网络上的艺术加工,真正的孟婆汤除了普通的药材外,还有三味世间难寻的药材——其一叫作土中息,是一种生活在地里的动物的肺;其二叫作冥不见,是生长在深谷中的一种罕见根茎植物;其三叫作千年朱紫花,就是千年人参开出的花……都是阳间的东西!” 有人好奇地问:“喝了这个汤药就能治好吗?” 见问到了重要的地方,我郑重地说道:“各位放心,肯定能治好,孟婆汤是驱除邪魄的万灵药。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前头,这药有副作用,必须向大伙说明。” “不会是,忘记今生吧?” “没那么夸张,但是药三分毒,这些药物确实会伤到神经中枢,造成短时间的昏迷;拔除邪魄如同割掉瘤子,对身体也有一定损伤,恢复期短则三天,长则一周,视个人体质而定。另外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明,拔除邪魄之后,各位服用‘驻容养颜方’所产生的疗效也将不复存在。” 众人听罢我的话,都惊讶不已,屋子里又响起阵阵讨论声,果然女人都害怕变老变丑,一些人在迟疑。 之前我讲的清清楚楚,任凭邪魄生长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死和丑之间,她们必须得有所取舍。 过了一会儿,有人问道:“那要多少钱?” 我看一眼刘老板,说:“我会先给大家开一服药压制症状,然后我会尽全力寻找治本的药物,只要找到药材,所有人都有救,因此我统一收费,两亿!” 我以为说出来这个数字会一片惊呼,谁知她们神情淡定,一个富婆靠在沙发上,手中夹着烟,慢悠悠地说:“这屋子里的人跺跺脚,整个沈羊都得抖三抖,两亿算什么。不过我们都是经商的人,小伙子,你先是吓唬我们得了什么怪病,然后又端出一碗‘孟婆汤’说要卖两亿,要是你利用我们的病挣钱,到时候我可饶不了你!” 另一个富婆也附和说:“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什么孟婆汤治病啊,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过,怕不是信口胡诌的吧?” 刘老板见状,赶紧出来说:“各位各位,林先生是绝对不会哄骗你们的。嗐,这样吧,我也不怕丢人,我把我当年得怪病的事情告诉你们好了,我那时嘴馋……” 于是刘老板把自己怀了鬼婴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当然,因为他老婆在场,就把找情人过夜的细节省略了。 说完之后,众人恍然,看我的目光有了很大的变化,却还是有些人将信将疑。 我倒是能明白,这帮女人要么能杀出重围嫁入豪门,要么白手起家,积累下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自然个个都是老狐狸,当然不肯轻信于我,尤其我还是一个陌生人。 但刘叔叔的故事还是有点效果的,我趁热打铁地说道:“各位女士,我这里还有一份药方,你们照着抓药,每天早晚服用,煎完的药渣用纱布包起来泡澡,能缓解你们的症状,也可以为我争取更多时间。当然,信者自取,如果你不相信我,那请自便。” 刘老板连忙接过药方交给她们过目,上面写的是:代赭、粉锡、金牙、卫矛、赤箭、铜镜鼻、升麻、牛黄、青木香、蓝实、蘼芜、徐长卿、云实、黄环、狸骨、獭肝等五十多味药材。 就这些药,有一部分也是相当难搞,不过以她们的财力我想不是问题。 此外还有我昨晚写的狸笼符,用家政员用盘子端来,每人一张,回家之后贴在内衣外侧。 这时一位太太突然问:“对了,吴太太今天怎么没来?” 另一人说:“这几天约她出来,她一直放鸽子,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正文 第65章 信任危机 听她们讲吴太太没来,我心想这个女人可能处境不妙,忙问:“那这位吴太太,喝汤药多久了?” 一名富婆回忆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五月份她就给我推荐这种药方了。” 另一名富婆说:“记得她聊天的时候提过,她好像从四月就开始喝驻容养颜方了。” 之前我询问过,大伙开始喝汤药的时间最早不过六月份,看来吴太太喝的最早,就意味着症状最重。 我皱了下眉,“那她失踪了多久了?” 这时也有其他人也好奇凑了过来,众人七嘴八舌地一说,富婆的小圈子里面,什么事情一打听就问出来了。 合计一下,她们至少有半个月没见过吴太太了。 我说:“恐怕她情况不妙,这样吧,谁认识吴太太家,我想去上门拜访一下。” 刚才那位抽烟的富婆把抽了半截的烟按灭,开口道:“我和她比较熟,住的也近,我陪你走一趟吧!” 刘老板走过来说道:“潘小姐,那就坐我的车吧!各位,我再多说一句,林先生说的那三味药真的非常难找,我打听了一圈,甭说找了,连名字都没人听过。林先生是我请的,他说要两亿诊金,这样,我带头出五千万,剩下的大伙平摊。当然,必须是治好了再付钱,林先生,没问题吧?” 我心想,刘叔叔对挣钱的事情果然很上心……既然说好了,我就照着剧本演下去,正色道:“没问题,真金不怕火炼,治好再付钱,治不好,把我当成骗子送到局子里我都二话不说。” 潘小姐不禁掩口轻笑,“治不好可不是送局子这么简单,我们的生命健康可是千金难买。要不我们签一份协议吧,治好之后酬金分文不少,治不好,你至少要十倍赔偿。” 立即有人附和,“对对,口说无凭,签份协议才能安心。” 我瞬间语塞,这就是商人思维吗?简直可怕! 那三种药,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能否熬出这碗“孟婆汤”眼下完全就未知数。 如果真签了协议,到时候我找不到药,一辈子打工都是轻的,说不定还要割肾卖肝地用“身体偿还”。 简言之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就连吴八一也犯起了嘀咕,刚才他还做着发财梦,一转眼,就变成了要签可怕的对赌合同。 刘老板干咳了下,想要替我解围,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各位小姐太太,你们是不是太过了点?林家世代行医,在他们老家那一带医德绝对没的说。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算你们对林先生不了解,我刘某纵横商场这些年,信誉怎么样你们都是了解的!” 提出签协议的潘小姐却冷笑道:“先小人后君子!这不是再正常的事情吗?而且这种怪病关系到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没个担保我们心里没底!” “就是!”、“就是!”“所有风险都是我们担?哪有这种好事!”在场的女人们马上附和起来。 我心下叹口气,看来只能拿出强硬的态度。 “各位,害你们的是另一个人,我是要救你们的人,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求诊治病本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协议我可以选择不签,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信。自古医有‘三不救’:愚昧者不救,无德者不救,不敬者不救。如果你们认为一份协议才能安心,我只想说三个字:请自便!”我眉眼轻竖,严肃地说道。 这席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她们彼此看看,哑口无言。 那位潘小姐大概是感到被冒犯了,下意识地咬了下牙,露出不快的表情,像是要排遣尴尬似地从小手包里掏出手机,点点按按。 吴八一听得很舒坦,在我身后悄悄赞道:“说得好!” 突然潘小姐的声音打破沉默,她的神色也从不快变成担忧:“我刚刚联系上吴太太的老公,他说吴太太最近性情大变、暴躁易怒,我估计是出事了!” “怎么会?” “她半个月前还好好的!” 潘小姐看向我,想了下,高声说道:“算了!什么协议不协议的,那玩艺儿防君子不防小人,信任本来就是无条件的。不如我们瞧瞧林先生的手段,看看能不能治好吴太太,这样大伙也能安心一点。” 她说话的立场竟然瞬息转变,我吃了一惊,看来她是真害怕了。 看得出这位潘小姐倒是很会说话,一下子化解了尴尬的局面,可又把一个难题推给了我。 我想吴太太的症状大概已经恶化,甚至有点棘手,可是如果我不露一手,实在没法服众。 治病救人,对付的不止是病魔,还有人心。人一旦生病,往往连心态也会连带发生很大的变化。 病人会怀疑、会猜忌、会恐惧,医者必须要把积极的信念灌输给他们! “我稍微准备一下!”我说道,便先离开了大厅。 上楼之后,我关上门,焚上香,静心聚神地开始写符咒,因为这里条件略差,既没有供神位,使用得也只是超市买回来的笔墨,我基本写十张只有四张能用。 又寻思了下,我把笔墨也带上了。 出门之后,我让吴八一找一袋子盐,另外再要点绳子。 他答应一声,便跑去找王阿姨去准备这些了。一会儿功夫,吴八一颠儿颠儿地跑回来了,把盐和绳子收拾起来,一边又和我闲聊:“小林哥,这帮有钱的太太小姐们果然个个都是人精,看样子不咋信服你啊,咱这趟有把握吗?” 我笑道:“你操哪门子的心,给我当好助手就行。区区邪魄而已,我有把握的!” 吴八一这才放心了,他揎拳撸袖,“末将愿往!逮着这个机会把有钱人收拾一顿,这牛我能吹一辈子!” 我斜他一眼,“你给我搂着点,到时听我命令,不要乱来。” 下楼之后,刘老板和潘小姐已经上了车,刘老板开车,富婆坐后面。 我寻思那我就坐前面吧,可吴八一却抢先一步给我站在后座的车门外朝我作了个“请”的手势。 他小声凑近我说:“小林哥,这你就不懂了,哪有高人坐前面的?我坐前面。” 我只好和潘小姐一起并排坐在后面,她身上不知喷了什么名牌香水,并不刺鼻,闻着有股冷幽幽的淡淡香味。 她冲我点头微笑,“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潘,叫潘晓言!” 我也客气地笑道:“你好,我叫林泽闽。” 坐到前面的吴八一也扭头插嘴说:“你好,我是林先生的助手,我叫吴八一。”说着他还殷勤地伸出手,但是潘小姐没搭理他,只好讪讪地缩回手,装作系安全带的样子。 潘小姐此时的态度比在客厅里时温和许多,她笑着说道:“刚才的事林先生不要见怪,越是有钱人越精明,就怕当冤大头。她们怀疑你,不过我愿意相信你是一位高人,刘老板这人虽然人不咋样,可就是有一点,从来不讲假话。” 刘老板不禁也笑了:“小潘,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我真是谢谢你呀!” 我一听二人聊天的语气,又想起之前在刘家的针锋相对,原来这俩人当时是为了让别人更信服,唱双簧呢! 正文 第66章 生怪病的吴太太 路上,潘小姐同我攀谈,问我的情况。 我也没啥好隐瞒的,除了去过古墓这件事,问啥我就说啥,然后问她:“请问潘小姐是做什么的?” 潘小姐微笑,“手上有点闲钱,瞎投资,什么都做。” 刘老板说:“别听她谦虚,小潘做什么成什么,搞个餐饮,连锁加盟店每年挣十几亿;投个美容,不到两年就成了沈阳的领军人物,她可厉害着呢!我们圈子里都在说,小潘要是来抢我们饭碗,用不了多久,我们都得喝西北风。” 潘小姐笑道:“刘叔瞧你说的,我也就是小打小闹,在你们这些大佬瞧不上的小市场混点钱罢了。” 吴八一激动地说:“哇,潘小姐年少有为呀!其实我对这个商业也有点兴趣,能不能加个微信,我们探讨一下。” 潘小姐第二次无视他,我看潘小姐穿着露背的连衣裙,后背到腰部光洁如玉,难道她的怪脸是长肚子上了? 刚才她似乎全程都很淡定,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出于好奇,我悄悄开了望气眼一打量,发现她身上只有淡淡的一缕活气,却没有阴气。 我惊讶道:“潘小姐难道没喝‘驻容养颜方’?” 潘小姐笑了,“笑话,我今年才二十多岁,喝那种东西干嘛?今天就是过来瞧个热闹,倒也算是大开眼界。对了,你这‘孟婆汤’的方子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说:“祖上传下来的。” 潘小姐问:“除了‘孟婆汤’,一定还有别的方子吧?” 我隐隐感觉话题又要开始不对味了,敷衍道:“别的方子也有一些。” 潘小姐笑道:“哇,真是满满的商机。” 刘老板笑笑,“英雄所见略同。不过小潘你就甭想挖人了,真要合作,林先生也是先跟我合作。” 我一头冷汗,果然商人重利,就借坡下驴地说:“实在抱歉,我和刘叔认识挺久了,要合作也是先考虑他。” 潘小姐无奈笑笑,“算了,得不到你的秘方,那就想法子得到你的人吧!” 吴八一来劲了,在后视镜里不停地递眼色。 我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这女人想绑架我不成,我正色道:“恕难从命,公民的人身自由是受法律保障的。” 潘小姐突然笑得花枝乱颤,刘叔也被逗乐了,说:“小潘跟你开玩笑呢,她就是嘴欠。” 潘小姐拍拍我,道:“林先生,你还真有意思,和我见过的其它男人都不一样。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我还可以照顾你的生意。” 我说:“头疼脑热你还是去医院比较方便。” 吴八一说:“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潘小姐,你留我号码吧,找我找他一样的。” 说着把手机递过来,潘小姐迟疑了一会,加了。 吴八一激动坏了,“哇,今天几号来着!这是我加到的第一个富婆的微信,潘小姐你啥星座呀?” 潘小姐第三次无视他,自顾自地玩起手机。 稍后,我们来到一个小区里面,除了居民楼,小区东南边一排全是别墅。 刘老板把车停下,吴八一跑过来给潘小姐开车门,潘小姐走出来,看着别墅,“大白天的窗帘全拉上了?” 我下车,打开望气眼一瞧,还算正常。 刘老板上前叫门,半天有个保姆开门,她神色惊恐,脸上有几道血痕。 刘老板惊讶道:“阿姨,你脸怎么了?” 保姆摸摸,说:“被……被夫人抓的,夫人现在就在楼上……” “不要怕,我们带了高人过来!” 刘老板一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我说:“麻烦你带我们上楼,吴八一,东西……” 吴八一举起手上的袋子,“全在这!” 我掏出绳子,在手上扽了扽,聚精会神地开始诵念狸笼经。 客厅里一片凌乱,好像刚刚被抢劫过一样,名贵的花瓶摔成碎片,整张实木做的茶几被掀翻了,墙上大片的污渍好像一副抽象画。 我只是扫了一眼,继续念咒,走到楼梯前念完最后一句。 然后左手捋过绳子,将狸笼经的咒力加持其上,绳子上便放射出微微的金光。 我交给刘老板,“刘叔,你拿着这个,一会见机行事。” 刘老板一碰,吓得缩手,“这绳子怎么这么烫?” 我说:“上面有咒力加持,是专克邪魄的。” 潘小姐好奇地说:“我摸摸……哇,真的好烫,林先生果然有两下子。” 他俩这一摸,致使咒力消散大半,我叹息一声,算了。 我看见保姆站在楼梯边上不敢上前,我说:“麻烦你煮三个鸡蛋送来,速度要快。” 保姆答应一声走了。 上楼之后,我们来到一条走廊,刘老板突然吓了一跳,原来花盆里面坐着一个人,很颓丧地拿着一瓶酒。 刘老板拍拍胸口,“老范?是你吗老范?你怎么弄成这熊样!” 范先生抬起头,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身上有一股臭味,估计几天没洗澡了。 看见我们几人,范先生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老刘,你可得救救我,我老婆疯了,正在里屋闹呢!” 刘老板侧耳细听,楼上安安静静,他小声说:“我咋没听到动静。” 范先生说:“这会消停了。你不知道,前两天我们因为一件小事吵起来,我老婆突然扑过来狠狠地掐我的脖子,说:‘你给我去死!’,她的声音居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范先生向我们展示脖子上的勒痕,两道红红的手印格外醒目。 他继续说:“我们家吵架从来不动手的,我吓得推开她,她就又摔又砸,力量大得可怕。我那张外国进口的冷杉木桌子,她一把就掀得在空中打转,四脚着地摔在地上,太恐怖了! “我赶紧叫小区保安来,来了四个人,她居然把四个小伙全打伤了。毕竟是我老婆,我又不敢叫警察来,只能哄着劝着,打伤的保安我赔了一百多万医药费。 “后来她自己拉开冰箱,那些生肉、生鸡抓着就吃,还把我珍藏的红酒敲碎,也不怕碎片划伤嘴,怼在嘴上就喝。我寻思着要不要找她娘家人来,可你也知道,她娘家人奸得很,到时候再讹我一笔。” 正文 第67章 人面兽心 范先生顿了顿,擦擦眼睛,一脸消沉地继续说道:“更过分的是,我老婆吃饱喝足,就拉着我去做那事,她的嘴吃过生肉,腥臭得要命,在我脸上舔,亲我的嘴,然后扒我的裤子! “我当时吓成那样,怎么可能有状态,我老婆就骑在我身上,左右开弓扇我的耳光。然后她竟然把我们家雇的厨子拽过来,剥他的衣服,我一下子明白了,我是她老公,哪能容忍她当面要给我戴绿帽,就过去阻止。 “后来我老婆又闹又叫,凶得不行,把家里能摔碎的东西全摔了,还把我一巴掌打到地上。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我老婆当着我的面,把厨子给大威天龙了……” 说到这里,范先生又难过又觉得十分丢脸,捂着脸抽咽着。 “这几天我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她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或者拿黄瓜之类的东西大威天龙,完全像个疯子、像个禽兽一样。稍有不顺她意,她就打人摔东西,我毫不怀疑她会杀人! “我们夫妻俩在沈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我实在做不出来,再说万一来了医生,她一发疯把人杀了可怎么办?家丑不可外扬,我只能一忍再忍,我真的就快要疯了,求你们帮帮我吧!” 大伙听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范先生好。 这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不过并没有超出预期。 被邪魄支配的吴太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头狂暴的野兽,只有各种基本的生理需求。 而且她的欲望比活人还要强烈,因为对于邪魄来说,就如同死后重生,积压的欲望一口气释放出来,自然很可怕。 我问道:“范先生,你太太之前是不是已经有了不对劲儿的苗头?” 范先生想了想,“我每天都很忙,回家时间少,说起来,我老婆这半个月来,一直说身体不舒服,我安排人送她去检查,她又不想出门,说看见太阳光就头晕……对了,她好像最近很嗜睡,一开始每天睡十二个小时,后来变成十六个小时,可就算休息得这么‘充分’,她还是精神恍惚,你跟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的。那天我们吵架也是因为我说话,她不搭理我。” 我点点头,“嗯,大致明白了,有没有她喜欢吃的东西,我要拿来当诱饵。” 范先生无力地往楼下一指,“厨房的冰箱里还剩下点肉,怕她吃坏,所以买的都是低温杀菌的牛、羊肉。对了,不管咋样,你们千万别伤害我老婆。” 我宽慰道:“范先生您放心,我不会伤害她,还会让她恢复神智。” 刘老板拍着胸脯说:“老范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位林先生是我专门请来的,可难请啦!别看人家年轻,他可是不世出的高人!只要他出手一定能摆平。” 范先生闻言,眼睛里微微亮起一丝光亮,“真的吗?老刘?!”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林先生,如果你能救下我老婆,我必当重谢,必当重谢……” 我和他握了握手,“客气了,范先生。小胖,你去取肉,把鸡蛋也拿来。” “好嘞!” 吴八一答应一声,放下袋子先下楼去了,稍后端来一个大盘子,里面放着一块鲜嫩的牛肉,瘦多肥少,色泽鲜红,看着就叫人很有食欲。 另外,还有三枚刚煮好的鸡蛋。 我又交代刘老板:“刘叔,麻烦你把绳子做成一个套索,一会看准时机,往吴太太身上扔。” 刘老板犹疑着:“行吧,不过,这活儿我也没干过,可不敢保证套中啊。” 我说:“绳子上已经加持过咒力,实在不行,当鞭子抽她也行……”、 “啥?抽她?不是答应我不伤害她吗?”范先生一听,有点担心。 “范先生,吴太太可不是得了啥普通的怪病,她是被邪魄入体了。镇服的过程,吴太太难免要受点皮肉之苦,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弄伤她的。” 范先生没听懂,“邪魄?那是啥……” “邪魄就是……嗐,你就当是鬼上身的病吧!人家林先生是专业人士,咱就等着人家把你老婆的病看好就行了!”刘老板懒得跟朋友解释了,使劲儿拍拍范先生的后背安慰道。 “好吧,那就交给你们了。”范先生满脸狐疑,但听到说不会弄伤自己老婆,还是点头应允了 于是我拿起生肉,交代吴八一剥鸡蛋,其他人也都跟在我后面。 我们四人小心翼翼,我的望气眼已经看到那团邪气在某个房间里面,慢慢走过去,只见一片狼籍的卧室里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蜷在床上呼呼大睡,身上衣冠不整,沾满了污秽。 我指指地板上一片空地给刘老板看,比划一下,示意他一会儿把绳圈朝这儿套,刘老板点头。 然后我把生肉啪嗒一下扔在那里。 床上的女人似是闻到腥味了,缓缓动了起来——就像古墓里苏醒的僵尸,用纤细的四肢支撑着摇晃的身躯,头发垂在脸上,像只大蜘蛛一样爬下来,嗅着肉味,然后盘腿坐下,抓起牛肉就大口撕咬。 我赶紧抓起两枚鸡蛋在手,同时喃喃诵咒。 这时刘老板抛出绳套,绳套落地,套住的只有牛肉,人却不见了。 “呀!”潘小姐吓得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吴八一也惊得大叫,手朝上一指,语无伦次地说:“上、上面……上面……”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吴太太居然像只大蜘蛛一样倒附在天花板上,头发垂下,咔咔地拧动脖子,对我们几人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闷的吼叫。 这一幕简直叫人惊掉下巴,一个大活人吸在天花板上,牛顿都要气得诈尸了。 邪魄这东西,也算是地鬼,拥有一定的鬼神通,因此可以做出这么反常的事情来。 刘老板吓得双手合掌,绳子也丢了,嗓音颤抖:“那个……吴太太多有得罪,你可别咬我!” 这时我一丢鸡蛋,吴太太突然重重一声落在床上,床体发出咯吱一声呻吟,要不是这家具质量好,差点就被压断了。 吴太太像见到骨头的狗一样追着鸡蛋跑去,这鸡蛋被我攥在手中念了一遍棂雀经,虽然是大白天,但也能聚集一些阴气在里面。 在她眼中,鸡蛋就像一个阴气团,对她充满诱惑。 我把第二个鸡蛋扔出去,吴太太刚叼住一个,见又有一颗鸡蛋滚落,倏地绷紧身体,四肢并用地跳过来,张嘴就咬地上的鸡蛋。 我趁机赶紧捡起绳子,可惜绳子上的咒力残余不多了,唉,寥胜于无吧! 我把绳套一抛,正在吃鸡蛋的吴太太被套个正着,然后我猛地一扯,绳套迅速收紧。 勒紧吴太太身体的绳子发出火炭也似的光芒,吴太太随即发出仰天怪啸,口中的鸡蛋也碎了,她恶狠狠地转过身,面孔狰狞,一头长发像扇面一样散开…… 正文 第68章 喂你袋盐 吴太太双手被缚,后腿一蹬地,跳起来直接冲我而来。 我用脚踩住绳子,立刻掏出两张狸笼经,双手各夹一道,严阵以待。 岂料吴太太竟突然刹车,身位诡异地一变,从侧面张开大嘴来咬我的手腕。 我惊出一身冷汗,急中生智,把一道狸笼经贴在自己的手腕上。 吴太太来不及停下了,她一口咬中符咒,瞬间,就像狗咬到钢铁一样,她痛得惨叫一声,立时退后,从张着的口中冒出热气,牙龈间渗出的鲜血混着唾沫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护住我手腕的狸笼经上留下一道牙印,好像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慢慢变红变烫。 她虽然凶悍,又占着活人的肉身,可是毕竟和百年僵尸不同,这邪魄本质上就是一个横死的普通人,狸笼经对它几乎是致命的! 一招逼退对方,我把绳子踢起来扔给吴八一,大喝一声:“拉!” 三人自始至终站在门口没敢挪窝,吴八一接住绳子,双手使劲往回拽,坐在地上的吴太太被他拖在地上滑动。 眼看她就要到我跟前了,我一伸手,准备把狸笼经贴到她额头上,哪知道她目露凶光,拼劲力气嗖一下跳起来,在墙上点了一下,就朝门口的三人扑过去。 三人吓得此起彼伏地嗷嗷叫起来,我这时才发现,潘小姐手里怎么抱着手机?她一直在录相么? 紧接着,我抬头看见吴太太诡异的身姿,她的双手被缚,两条细腿在墙上一点,头下脚下地冲向门口的三人,她真丝的裙子也倒卷下来,大面积地走光。 我用中指和无名指夹住符咒,大拇指和食指扣指一弹,符咒飞出去,紧贴在吴太太露出来的大腿上。 吴太太咣当一下,像根木头一样摔在吴八一身上,并且她的双腿夹住了吴八一的头。 吴八一惊得手舞足蹈,大喊着:“小林哥快救我,快救我!” 我立刻冲过去,把吴太太拖住,她上身有绳子束缚,下身有符咒作用,已经不能再活动了,但身体还在剧烈抖动,企图摆脱符咒的效果。 入体的邪魄生前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我的狸符经连它都镇压不住,那简直就是个笑话,那我可以直接放弃巫医这行,跟奶奶谢罪了。 吴太太倒也不重,我很轻松就把她从吴八一身上拽了过来。 全身不能动弹的她还在作困兽之斗,她靠近我时,竟又张开嘴朝我咬来,还好我闪得及时,只见她咬牙切齿,脸上的骨骼形状慢慢变化,皮肤慢慢变黑,嘴唇上方窸窸窣窣地长出胡须来。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邪魄入体,心中也不由骇然,被寄宿的活人还会发生这种情况吗? 吴太太的样子很恐怖,一会皮肤泛黑,一会又变白,她的脸形也在变化,就好像两张脸叠加在一起,那张黑皮肤的脸拼命试图占据上风。 黑脸出现的时候,吴太太目光涣散,张开嘴,发出野兽一样的怪叫。 而切换到吴太太自己的脸时,她用痛苦的声音嘶吼着:“救救我!” 这声音刺激到了外面的范先生,他立即冲进来,说:“老婆,老婆,是你吗?” 这时吴太太又变成了黑脸,张大嘴巴,不停地低吼,瞪得眼眶都要裂了。 范先生以为听见了老婆的声音,结果进来看见老婆的脸变成了一个黑大汉,吓得一P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怎么会这样,你到底是谁!” 我喝道:“范先生,不要打扰我!这个东西你是交流不了的,它不是魂,而是魄!” 我现在不能往吴太太脸上贴符纸,如此一来,邪魄就又跑回吴太太的身体里去了,等我们一走,它又会卷土重来。 这团邪气经我的望气眼观察,已经进入吴太太的脑子,这是最严重的症状。 如果不是吴太太仅有的活气在抵抗,邪魄便会长驱直入,夺取吴太太的控制权,直接变成另一个人! 不,不是变成人,那将是一个有魄无魂的野兽,一具活尸! 我紧紧抓着绳子,又念诵了一遍狸笼经,咒力的加持让绳子开始发烫,邪魄口齿不清地大叫大嚷:“杀……杀了……你……”然后痛得用头抵着地面,接着从嘴中流出大量鲜血。 我急忙大喊:“别让她咬舌头!” 毕竟是自己老婆,范先生奋不顾身地上来去掰吴太太的嘴,吴太太像猛兽般狰狞,一扭头去咬范先生的手指,吓得范先生又坐回地上。 不过这下我看清了,她倒不是在咬舌头,刚才的血是咬破了嘴唇。 我招呼其它人,“快点帮忙!” 吴八一奓着胆子跑进来,“怎么帮?” “五花大绑,后腰处留空白!” “呃,这……”吴八一为难地挠头,“这要咋绑啊?你这要求超纲了啊!” “我来,这个我会!” 刘老板自告奋勇地进来,手脚麻利地把吴太太花里胡哨地绑起来,我一看,绑得还怪好看的。 一旁捧着手机的潘小姐噗嗤一声乐了,“刘老板,你这是啥手艺呀?难道你有什么奇怪的嗜好?我这边正在直播呢,你家里的客人和你老婆都看着呢!” “什么!?”刘老板大惊,脸臊的通红,拼命对着镜头摆手,“老婆你听我解释,这种绑法我是网上学的,头一回!” 吴八一坏笑着看起了热闹,我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这绑个绳子有什么可解释的? 我把吴太太扶起来,让她坐着,她痛得大喊大叫,浑身发抖,一会发出女人的尖叫,一会发出男人的吼叫。 范先生在旁看得心疼,他垂泪道:“老婆,委屈你了!” “范先生,恕我冒犯,请您撕开吴太太后背的衣服。”我吩咐道。 “哎,好!”范先生点头,走过来把老婆的衣服撕开,我摇头,说这样不够。他继续撕,直到露出吴太太整片白皙的后腰。 脸红脖子粗的刘老板责备潘小姐:“喂,你还直播个啥呢?这种少儿不宜的内容不怕被网警带走吗?” 潘小姐却笑笑,“没事没事,对面全是女观众,谁也不爱这口儿的。” 刘老板瞪了她一眼,不理她了,又问我:“大侄子,你这是要干嘛?” 我没说话,拿起一袋盐,托着吴太太的下巴,使劲地往她嘴里倒,她呸呸地不住想往外吐,然后我又把最后一枚鸡蛋堵进她嘴里…… 正文 第69章 逼出邪魄 这一幕让大伙都惊呆了,刘老板惊奇地问:“这是什么吊诡的法子?哦……我懂了,盐能驱鬼是吧?好像东洋那边有这样说法!” “不是。”我擦擦脑门上的汗,解释道:“吃了盐,会口渴。小胖,来一大碗清水。” 吴八一故作正经地说:“有道理,渴了就要喝水,等着。” 一会儿功夫,吴八一和保姆一起上来,拿着碗和一大瓶矿泉水。 我把碗放在地上,对着吴太太后腰处的皮肤,然后往里面倒水,吴八一不解了,问:“小林哥,不是给吴太太喝吗?” “安静看着,神奇的事情就要发生了,给我笔墨!” 我蘸饱了墨,蹲在碗前面,定定地对着吴太太的后腰看。 吴八一尴尬地偷眼瞅瞅范先生,戳戳我:“这……是不是不太礼貌……” “嘘!”我示意他不要说话,我需要集中精神,因为接下来的步骤我有可能失败,失败了就要重新来一次。 潘小姐也举着手机,到我后面,调好机位。 只见吴太太雪白的后腰上,突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吓得潘小姐花容失色,惊叫一声,手机差点掉了。 范先生又惊又怕,大叫:“这鬼东西……怎么出来了……” 我举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几个人勉强忍着,暂时只能听到他们因为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声。 那张黑脸慢慢从皮肤上浮现出来,撅着嘴试图喝碗里的清水,这东西渴死了,它只有本性没有脑子,所以拼了命也要喝到水。 为了喝水,它就从吴太太的头部转移到了腰部,也就落入我的陷阱。 我没急着动手,这一幕实在诡异极了,那张脸慢慢变得清晰具体,出现了立体的轮廓,就好像一个人的脸蒙在塑料膜下面。 它居然伸出一条舌头,来舔碗中的清水,更神奇的是,充当舌头的皮肤居然像海绵一样吸走了水,碗中水位在缓缓下降。 我手起笔墨,快速地在脸的周围画下狸笼咒,中间的脸突然张大了嘴,似在发出无声的惨叫…… 笔走龙蛇般画完符咒,我把笔向侧面一甩,成了! 符咒画成,困住了邪魄,它左右挣扎,逃不出这一片区域,张嘴瞪眼,痛苦万分。 “墨会消失,保险起见,范先生,马上找个文身师过来,把这些符咒文在您太太的腰上。”我说道。 范先生问:“林先生,这玩意儿一直在动弹,会不会伤人啊?能不能直接割掉它?” 我摇头,“割是割不掉的,而且文身也只是权宜之计。至于它会不会伤人……”我伸出手,放在那张脸的嘴里,这畜牲果然咬下来了。 可它的脸是皮肤构成的,“牙齿”自然也同样是吴太太的肌肤,根本不可能伤人,这邪魄含住我的手指,脸直接变形了。 刘老板说:“老范,其实林先生就是为治疗邪魄入体而来的,但咱们要治本必须找到药才行,稍后我再和你解释吧!” 这时,昏迷的吴太太有气无力地开口了,“老公……老公,我怎么被绑起来了……” 范先生见老婆终于清醒了,大喜过望,扑过来紧紧抱住吴太太,“亲爱的,你好啦,你被鬼上身了,多亏这位林先生救了你!” 吴太太哽咽着说:“我、我好像做了一场可怕的梦,梦见我疯了……”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这泪水里有喜有忧。 吴八一见邪魄被镇住了,长松口气,一拍我后背:“小林哥果然本事过人!我吴八一看人的眼光真是毒辣!不愧是我的搭档!” “臭嘚瑟,你是不是忘了你还认陈江南当老大了?”我故意泼他冷水。 “嗐,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不就是一时眼瞎么?” “嘴硬得倒是跟石头一样……嗯?”我扭头一瞅,“你脸咋这么黑?” 吴八一摸了下,“嗐,你刚才一甩笔,甩我脸上了。” “额,那不好意思了,洗把脸去吧,顺便把这毛笔也洗了。” “好嘞!” “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潘小姐兴奋地说,她举着手机凑过来,“你看,观众们打赏都疯了,这些钱全部归你!” 我看见手机屏幕上,一条条弹幕飞过,好像是抖音之类的软件,我有点担忧地说:“刚才的事情没有外传吧?我们这行当向来低调,可不兴四处宣扬!” “你放心,我设了密码,是专门给姐妹们瞧的……哇,李太太送了一千辆跑车,感谢老铁!” “一千辆跑车是什么?那哪儿开得过来!”我目瞪口呆,对这些直播的术语不大懂。 “哈哈,这年头儿还有不看直播的人?是打赏啦,知道你挣了多少钱吗?姐妹们给你打赏了三百多万!” 我一阵诧异,这么短的时间……三百多万?!全是刘老板家的那帮富婆们打赏的? 不过比起钱来,她们看见了我降服邪魄的过程,刷新了认知,应该会更相信我吧! 潘小姐把摄相头对准我,然后搂着我的肩膀,“来,让帅气的林大师给大家说两句!” “呃……”我僵硬地对着手机摄像头,“大家放心,你们的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治好。” 潘小姐马上对着话筒提议道:“中午我们找家饭店庆功吧!姐妹们,你们说呢?” 屏幕上飞过让人眼晕的一片片弹幕,都是在提议去哪庆功的——这帮富婆,吃喝玩乐最积极。 我为难地说:“这……庆功就免了吧!” 这时吴八一洗完脸跑进来,他喊道:“免什么免!人家盛情邀请,你就从了人家吧!” 我白了他一眼,“要去你去,吴太太还没完全脱困,我得留下来。” 潘小姐的手还搭在我肩膀上,这让我有点不太习惯,我对着镜头又说:“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趁着走开的时候,我甩开潘小姐的手。 潘小姐的情绪依旧高涨,兴奋地对着手机说:“老铁们,直播到此为止,一会咱们庆功宴上见,拜拜、拜拜!” 一旁的范先生问我绳子能不能解开了,我想了下,点头说:“可以,但不要碰到墨汁,否则前功尽弃。” 刘老板过来帮忙解绳子,他手法娴熟,很快就把绳子解开收起来了。 这夫妻二人经历过这场风波,虽身在一个屋檐下,但也算是久别重逢,他们相拥在一起,互相安抚着,这情景让人倍感欣慰。 对于巫医来说,再没什么比救下病人的瞬间更欣慰的了。 潘小姐有事先离开了一下,见她走了,吴八一小声对我说:“你傻呀你,潘小姐好像对你有意思,富婆里面年轻、漂亮又未婚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不要错过机会呀!” “啊?”我瞧他一眼,“什么机会?” “我的小林哥,你咋不开窍呢?”吴八一有点抓狂地说:“你个山炮,傍富婆的机会呀!” “你才山炮呢,要傍你傍吧,我没兴趣。” “呃……你是对女人没兴趣还是对钱没兴趣?”他眨巴着眼问我。 正文 第70章 巨额酬金 我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懂吗?我不乐意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动!” 吴八一十分可惜地直咂嘴,“嗐,你咋这么不懂变通呢?” “别废话了,我要等给吴太太文完身再走,确保不出差子。你要是饿了,就跟潘小姐去庆功吧!” 吴八一假装懊恼地一跺脚,脸上却笑嘻嘻的,“算了,我这个助手豁出去,帮你去经营一下人脉!” “没准儿你自己还真能傍一个富婆呢,好好争取!” 吴八一小声嘀咕道:“我要有你这张俊脸,我早就傍十个了!” 这时潘小姐回到门口说:“林大师,还不走呀?一起去庆功宴吧,大伙等你呢!” 我笑笑,“不好意思,这边事情没完,我让助手去吧!” 吴八一抹着头发,挺胸叠肚地走过来,“潘小姐,我全权代表小林哥!” “好吧。”她看见吴八一显然有点失望,扭头走了,吴八一赶紧追出去。 范先生和吴太太还在秀恩爱,刘老板扯扯我,说咱们出去呆会儿吧,别当电灯泡了。 我说:“不行,我得盯着,以免出事。” 听我这样说,刘老板不由有点感慨,“小闽哪,你和干娘一样,也是这么全心全意为病人着想。唉,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大侄子,累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喝的。” 屋里狼藉一片,我找个地方坐下,盯着吴太太背后那张被符咒禁锢的怪脸…… 看来侵入吴太太体内的邪魄来自一名中年男子,在巫术的作用下,它就像种子一样在吴太太体内不断生长。 那个卖“驻容养颜方”的家伙固然可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贪财,药卖五万块一服,普通人家必然喝不起,所以中招的全是富婆们,至少她们能负担得起我找药的成本。 我暗暗寻思,或者……这家伙怕不是有点什么仇富情结吧? 当然,我又不是侦探,这只是瞎猜。 一会儿功夫,刘老板拿了西瓜和饮料上来,他倒是不客气,坐那吃西瓜,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范先生说话。 范先生和吴太太正腻歪呢,根本没功夫搭理他。 之后拎着工具箱的文身师上门来了,看见吴太太腰部那张会动的怪脸吓一跳,我叮嘱文身师:“那个东西不会伤人,你尽管按上面的图案文身,另外,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范先生对文身师说:“完事了我会付你一笔保密费,出去之后不要乱说。” 文身师笑笑,“瞧您说的,我就算乱说,也得有人信呀!” 他又瞅了怪脸一眼,这时怪脸在打哈欠,嘴张得老大,吓得文身师一哆嗦。 我叮嘱道:“下针的时候千万小心,这东西会给你捣乱,务必每一针都要扎准,要分毫不差地把墨迹还原出来!” 文身师开工的时候,我一直在旁监督。 一开始文身师的手只要一碰吴太太的皮肤,符咒圈起来的怪脸便会朝他的手指咬过去。 文身师哪见过这古怪玩意儿,吓得一哆嗦,赶紧缩回手,惊讶地看着我,连连说这活儿太难了,可能挣不了这份钱。 我和刘老板只能好言好语地安抚他,再加上范先生又给加了钱,他勉为其难地继续干活了。 后来发现这怪脸就是看上去可怕,慢慢地文身师也见惯不怪了,不当回事,甚至右手使用割线机的时候,左手还递过去给怪脸咬,转移它的注意力。 怪脸就“啊呜啊呜”地啃文身师的手指,可是它又没牙,完全没伤害,就像一只生气的小奶狗。 文身师还和我们开玩笑,“这玩意儿跟宠物一样,还怪有意思的。” 我也笑笑,它才不是宠物,眼下狸笼经确实可以禁锢住它,随着它慢慢吸收活人精气,魄气向活气转化,狸笼经就失去效力了。 我倒也寻思过,尸中灵芝能否杀死它,可想来想去——答案是不行! 魄和人体是同质的存在,相互纠缠,中毒一起中,死也一起死。这道理就好像消毒水虽然能杀菌,但你不能把它喝下,那样菌是杀了,但人也死了。 吴太太这阵子被折腾得够呛,疲惫过度,一开始还疼得哼哼几下,后来居然睡着了。 我好奇地问文身师,“这个不疼吗?怎么她还睡着了?” 文身师说:“人的感觉是慢慢适应的,一开始挺疼的,逐渐就麻痹了……怎么,你也想文吗?给你打个折。” “不用,暂时没这想法。” 这时,刘老板见暂时没啥事了,把范先生带出去,在商量事情,支言片语从门口传进来——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伙儿商量好了,医药费加起来是两亿,我做个表率,先出五千万。” “钱都不是问题,只要我老婆能得救,两亿我全出都行。” “放心,这位林先生是非常有手段的,他家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你还记得我有一段时间消失了吧……” “……啥?那时你得了怪病……” “……老范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信得过他!” “成!都听老哥你的!” 我心想这就是有钱人的谈话啊,想想村里的人,经常为三五块钱急赤白脸的。 几百万、几千万、两亿这些数字,对有钱人来说,就跟普通人谈论十几二十块一样。 果然,有钱会让人眼界变得更深更广。 只听刘老板又在怂恿,“对了,老范,林先生帮这一趟忙,救了你老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范先生说:“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说着二人下去了,片刻之后,我手机叮的一声,一看,显示收到汇款一百四十万,汇款人潘晓言,备注上还细心地写着这是直播平台扣过分成后的打赏。 然后叮的一声,收到汇款三百万,汇款人刘家正。 又叮的一声,收到汇款五百万,汇款人范某某。 我惊呆了,这一小会儿功夫,将近一千万进帐!! 我走出去,看见刘老板和范先生在楼下坐着,小声地聊着天。 我举着手机问道:“范先生,这五百万是医药费?太多了!” 刘老板笑着摆下手,“收下吧,林家收多少医药费不是各凭病人的心意吗?我们可没坏了规矩。” 范先生感激地站起来说:“林先生,你对我们夫妇有大恩,五百万我还怕付得少了。这么说吧,哪怕把这房子送你,我都觉得不够。” 正文 第71章 煎牛排 收下这份厚重的酬谢,我一时觉得手机有点烫手,今天用狸笼经镇压邪魄着实不算啥难事,我说:“范先生,我只是尽我职责……” 刘老板突然打岔道:“大侄子,饿了吧,范先生特别疼老婆,专门去学做了一手好菜。老范,去给我们煎块牛排来尝尝。” 范先生点头,往厨房走去,“嗐,光顾着和老刘唠扯了。行,你们等会儿。” 我对刘老板苦笑一声,“刘叔,你怎么又给我转三百万……” “那啥,你不是找药需要经费么,我赞助的。” “刘叔,这也太多了,一两万就成了。” “小闽,你必须踏实收下!当年你奶奶救我一命,自己却啥也不要,只是让我捐小学,做做慈善。我心里一直觉得亏欠,算是还个人情吧。” 我心想奶奶都不想收,那我哪能不听她的,还是不想收。 刘老板却有些感慨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小闽哪,其实现在这年头比不得当年了……年轻人要学会宠辱不惊,这钱你就收着吧,你应得的。你再拒绝我可翻脸了!” 我只好笑笑,“谢谢刘叔叔了。” “甭见外,咱俩谁跟谁!” 厨房里传来滋滋的声音,不一会儿范先生端着碟子出来,上面是一块香喷喷的牛排,点缀着一些蔬菜,旁边放着银色的调料盅,盛着酱汁。 我早就饿坏了,可是不咋会用刀叉,刘老板耐心地教我,左手叉右手刀,倒也不难。 切了一块牛肉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嫩嫩香香的。 之后范先生陆续又端出两盘牛排出来,放在桌上。 我好奇这牛排咋做的,范先生答道:“简单。牛肉切成厚片,锅烧热了倒橄榄油,牛肉先封边——封边就是把四周弄焦,锁住水分。然后开始煎,撒海盐和黑胡椒粉,再翻过来煎,各煎二十秒直接关火盖盖焖上一会。随便点缀点现成的蔬菜,调好酱汁就成……”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这酱汁是我以前就做好的,为了我老婆,连酱汁我都亲手调。” 我还是头一回见识西餐的烹饪方式,这么大一块牛肉居然过火不到一分钟就能吃,平时我炖土豆牛肉,至少要炖两个钟头。 我问:“这牛肉不怕生吗?” 刘老板哈哈大笑,“这是三分熟的牛肉,都是上好牛肉,做熟就糟蹋了。牛排好吃最关键还是食材。” 我算是开了眼,当然这也是我头回吃牛排,撒满海盐粒和黑胡椒粉的牛排还真香。 刘老板遗憾地说:“有肉没酒,可惜啊,没办法,谁让我一会儿还得开车。” “刘叔,那个无良医生的情报打听到了吗?”我想起了那个施术的诡异男人。 刘老板皱了下眉头:“那家伙还挺谨慎的,整个医院没人认识,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打听的。” “那他开药方的时候,难道没人见过?” 刘老板摇头,“这我也问了,倒是有几位夫人见过他一面,不过他总是戴着口罩,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通过别人把药送来。” 我又看向范先生,“范先生,您妻子是最早喝药的,她对那人有什么印象吗?” 范先生无奈地说:“惭愧得很,我一直忙公司的事情,不经常回家。也就前一阵子,我老婆电话里说她最近在喝什么调理身体的中药,皮肤变得越来越好了,估计应该是四月份左右。” 见问不出什么,我点头:“行,我一会直接问她吧!我吃好了,两位慢用。” 范先生招呼我:“林先生吃饱了吗,要不我再煎一块?” 我笑着摆手,“不了谢谢,这东西太顶事了,吃得还有点撑,谢谢款待!” 下午三点,文身师割线已经完成,他说要等伤口养好了才能打雾,打雾就是把线条之间填充起来。 我怕这样符咒效力不够强,于是把剩下的狸笼符全部留给了范先生,叮嘱他轮流贴在文身上面,直到整个文身完成。 文在身上的符咒在短时间内是有效力的,但是人的身体会变化,过个一两年,随着人体变胖变瘦,皮肤被延展收缩,自然就失去了效力。 这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另外,我询问了吴太太,她说最开始知道这个医生是去医院看妇科病的时候被他搭讪,称自己有这样一种药方,第一服可以免费试吃。 吴太太略懂中医,看那方子上都是些正常的药物,就放心服用了。 虽然有见过那个医生的脸,但她现在记不清了,只能描述是一个“奇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吴太太喝了一服之后,身体一下子感觉像年轻了十几岁,皮肤也变好了,内分泌也不紊乱了,于是又联系上这名医生,对方却提出一服药要收五万元。 五万元对吴太太是小case,打那之后,吴太太定期派人上医院取药,富婆圈子本来就不大,平时相互走动得很勤。 其它人见吴太太气色变好、身材变好、皮肤变嫩,大伙自然好奇,一问之下,这药方就宣传开了。 我谢过吴太太,临走的时候,范先生迫不及待地问我:“林先生,多久可以拿到解药?” 我说:“找药得花时间,短则个把月,长则半年,我留下的药方在这半年内可以压制邪魄,一定要按我的法子使用。另外,让吴太太多多锻炼,治病是一个熬人的过程,只有身体强壮、气血充足,才能更好地对抗体内的邪魄。” 范先生听到找药的时间没啥准头,不由得露出担忧的神色,但还是答应道,“行,林先生,我们一定照做!” 这时,刘老板看着范先生想起了啥,一拍巴掌,“对了大侄子,那三味药里面不是有一种人参花吗?我记得老范认识一个卖人参的老板,说不准可以帮你搞定。” 我心想哪有这么简单,“恐怕不行,千年朱紫花是千年人参开出的花,种植出来的园参不可能达到这个年份,必须得上山找。” 刘老板又提议说:“现在野山参不多了,要找只能去长白山,我替你打听打听,再给你物色个合适的帮手。” 我想了想,觉得挑帮手还是我自己来更稳妥,便谢绝了他的好意,“刘叔叔,你不用操心了,我到当地再雇个专业的放山人,现在资金充足,不愁没人手。” 于是我们辞别了范先生,我坐上刘老板的车往回赶,路上回想着今天的经历,总觉得有点不真实,我的卡里居然已经有了小一千万的巨款?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些钱…… 刘老板跟我闲唠着,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把车停到一边接听,听了几句就开始骂人:“蠢货,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你现在在哪儿?” 正文 第72章 公司里的仙家 挂了电话,刘老板长出口气,“抱歉啊,大侄子,公司里出了点事儿,我得去处理一下。” 我说:“要不我打车先回去?” 刘老板赶紧说:“不用,顺路,我就上去处理一下,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成!” 我们来到一座写字楼前面,刘老板叫我跟他一起上去,坐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刘老板叫住一个女员工:“小张,这是我大侄子,你好好招待一下。” 然后对我说:“小闽,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着,他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小张问我要不要喝点东西,我说:“水就行了。” 她去倒水时,我注意到办公室里摆着一座硕大又古朴的根雕,占地估计有四个平米,气质和工艺都很朴拙,和现代的根雕艺术区别挺大,一看就知道是古物。 这根雕包着一层浆,锃亮如铜,倒不是特别像什么动物,那股峥嵘遒劲的气势如同群山叠嶂。 小张端了一杯茶过来,见我在打量根雕,介绍道:“这是我们老板花了六个亿拍下来的呢。” “这么贵的吗?”我乍舌,六亿这个数字已经超出我想象的范围,这根雕确实与众不同,可花六亿买个大树根,绝非常人能做出来的。 当年刘老板去找奶奶瞧病的时候,坐着好车,几个员工簇拥着,当时他手上只有一家服装公司。 看来这些年不见,刘老板的产业不知道翻了几番,从普通有钱人变成了巨富。 我打量着根雕,问道:“这东西有啥说道吗?” 小张说:“嗯,我也不咋懂,听说是能改善风水……”她又咳了一下,压低声音,“其实买古董、名画算公司固定资产,据说能抵税的,反正老板肯定不会亏的。”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方面我一窍不懂,完全是知识盲区。 小张问:“你还需要点啥吗?” “没啥需要的,你忙吧,我在这儿坐一会。” “行,有事喊我,我就在旁边的办公室。”说着她走了。 我边喝水边观察这件根雕,越看越好奇,改善风水?一块树根要怎么改善风水? 于是我开启望气术,这一瞧,着实把我惊到了。 只见根雕内部一缕仙气流动,并且向四周扩散,覆盖了整个办公室。 根雕的气息源源不断,如同不竭的泉水一样,我入神地绕着根雕打量,气息的核心里似乎有一张模糊的脸,在我盯着它看的时候,脸居然睁开了眼睛,也盯着我看。 这突发情况让我一惊,手一抖,水撒了。 我赶紧收起望气术,抚着胸口半天才喘匀了气。 我的目光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难以离开这件根雕,心中感叹居然刚从小山村里出来就能看到如此神奇的物件。 根雕散发出的气息量是我见过最澎湃的,简直就像无风的日子里,寺庙里的大香炉插满了特大号的柱香,香烟滚滚地漫溢出来,遮天蔽日,仿如置身仙境。 这物件怕不是一位仙家吧?我心想。 如果它的本体就是这树根,那自然修行的是妖道——世间四大神异力量:佛、龙、妖、鬼,任何一种修行到极致都是仙家,并不能因为它是妖仙就对它有所怠慢。 我把水杯放下,抱拳行礼,虔诚地小声念道:“晚辈见过前辈,刚刚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我听见吸水的声音,扭头一看,我放在座位上的水杯,里面的水位正在下沉。 我瞠目结舌,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水凭空吸走了,直到吸的只剩杯底。 不可思议,这东西和我相比,修行简直深不可测,它居然甘心被摆在这里镇风水,看来是位耐得住寂寞、与世无争的仙家。 我突然有一种新奇的猜想,没准人家是在这里避雷劫呢,这栋大楼当然是有避雷针的,在这种现代科技的力量下,无论千钧雷霆,躲在里面的东西都能安然无恙。 雷劫就如同上天的一场资格认证考试,再怎么强大都躲不过去,只能想法子作弊,那这位仙家给庇护所一点护佑,也属于各取所需。 之前我讲过的蜈蚣精,虽然手段卑鄙,可也算是常规操作。 《西游记》里孙悟空学艺的时候,师父明确说过五百年后会有三灾降临——天雷、阴火、赑风。 恰恰五百年后他被压在五行山下,有佛祖的金字偈贴镇压,阴差阳错地避过去了。 不得不说《西游记》这本书草蛇灰线,种种细节安排得很巧妙。 正琢磨地入神,刘老板回来了,一边走一边拿纸巾擦头上的汗,笑着对我说:“大侄子,没等急吧?走,咱们赶紧回去吧!” “刘叔,这个树根是你买的吗?”我好奇地打听。 “对啊,当初花了十个亿呢。” 我心想这不是故意吹牛么?不过也没在意,又问:“这件根雕有啥说道没有?” 刘老板见我挺欣赏这件根雕的,不由面露得意,一边走一边说:“大侄子,眼光不错啊!那啥,你知道常遇春吧?” “明朝开国大将?” “对。这块树根据说产自东北,有好几百年历史了。当年是常遇春摆在家里面的,有一年京城失火,常遇春家也烧了,大片房子都烧成了灰。 “后来有人清理废墟,嘿,就发现这大树根居然不见了。请来一位阴阳先生看了看,阴阳先生指着一块烧焦的地面说:‘往下挖!’挖到大概五米多深,你猜咋样,原来这大树根好端端地藏在下面,一点事都没有。 “常遇春的后人就靠这东西换了一座宅子,后来几经转手,竟然在拍卖会上出现了!被我直接拿下了。当时有个高人说我这栋大楼地基的风水不好,叫什么‘陷沙局’,需要一件木属性的宝器改良一下风水,所以我就花大价钱买了。 “还有啊,不知道你信不信风水。你别说,自打狠狠心请了这件宝物到公司里面,生意比之前更旺了,当时那营业额长得蹭蹭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对了,还有一样,我有些员工喜欢在办公室里养个文竹、发财树、仙人掌啥的,他们讲自打我供了宝树之后,文竹、发财树都长得很好,唯独仙人掌不行,养一个死一个,现在已经没人养仙人掌了。我寻思这东西肯定是有点名堂的吧,大侄子,你怎么看?” 我寻思明朝京城那场大火,好像已经是到了明末,常遇春家供这老树根这么久,发生大火的时候它居然只是独善其身,似乎有点自私,但也许有啥隐衷也不一定…… 不过仙家向来低调,不太喜欢被太多人知道,所以我看见仙气这件事就没有告诉刘老板了。 我笑道:“这树根是相当有灵性的,好好供着吧。木能开枝散叶、绵延万里,我觉得比供那些铜疙瘩的貔貅、奔牛要好得多。” 刘老板也高兴地说:“我这人吧,没啥学历,可总有高人相助,看来还是有几分鸿运的!” “刘叔叔,多行善事,自然有高人相助。” 正文 第73章 腥风血雨 刘老板大笑,亲昵地搂搂我的肩膀,“你说的太对了!也多亏当年干娘让我捐助小学,打从那时起,我就不间断地做些慈善!看来,你们老林家可不止救了我的命呢!” 我们坐车回家之后,我看见吴八一被几个富婆围在沙发上唠嗑,小胖子满脸红光,口沫横飞。 一看见我进来,吴八一噌一下跳起来,急不可待地跑过来问:“小林哥,你回来啦,吴太太那边怎么样?” 我轻松地说:“已经脱险了。” 那些富婆们也都纷纷围过来,“林先生回来了!”、“林先生,你刚才那一手真太神了!”、“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手段!” 她们看完“镇邪”直播后,刚刚去大饭店吃了一顿,才刚回来,见到我很兴奋。 我感谢地看了一眼潘小姐,多亏她一场直播大力宣传,上午这些人还不太信我的,现在已经奉我为高人。这对后面的治疗大有裨益,再神的医生也怕不听话的病人。 我谦虚几句,然后又继续打听卖药人的信息,富婆们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可是谁也无法确定此人的真实信息。 期间刘老板接了一个电话,他满脸疑惑:“怪了,我秘书跑遍了整个医院,可没有医生认识这个人。” 我心想这人究竟怎么隐藏行迹的呢? “他难道不是在医院里行医的吗?”我问。 一位富婆说:“是在医院,可他出现都是晚上,一般在中医门诊,显得特别神秘。” 另一位富婆说:“其实我感觉他好像也不会看病,连脉都不号,就是随便问点基本情况,然后通知我们几天之后就可以拿药。” 我纳闷了,索性问得具体一点,“长什么样?高矮胖瘦总知道吧?” 富婆们说,那男人总是戴着帽子、眼镜和口罩,眼镜是平光的,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微胖。 我想起在鬼魂所托的梦里,那个戴面具的白大褂确实是这样的身材,看来没错了,就是这人。 潘小姐提议道:“刘老板,你那些手下光打听也没用,要不我们请私家侦探吧!” “对、对,找私家侦探帮忙!”富婆们踊跃附和,我估计这里坐的人,养活了全沈羊的私家侦探,自然对此格外熟门熟路。 我说:“各位用什么手段找他都行,但是请不要违法。我就不等结果了,事关大家的安危,明天我必须出发去找药了。我有言在先,这三种药非常非常难找,短则个把月,长则半年,总之我会竭尽全力,在这期间你们要好好服用我开的药,回来之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潘小姐说:“要不你还是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有啥问题好随时联络你。”看来她对于留了吴八一的微信还是不够满意。 我依然委婉地说道:“我不怎么用手机,留我助手的好了,找他就等于找我。” 我递眼色给吴八一,吴八一马上捧着二维码上前,富婆们挨个加他好友。 小胖看来很激动,手都在抖,一瞬间他就拥有了《沈羊富婆通讯录》。 目前没别的事情了,又寒暄了几句,富婆们准备打道回府,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去逛街、喝下午茶,或者到楼上找婶婶搓麻将,有钱人的生活真是枯燥乏味呀…… 潘小姐从我身边走过,大方地笑道:“林先生,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要是你回不来,估计沈羊很快就是一片腥风血雨!” 我笑了,“怎么就腥风血雨了?” “嗐,要是这帮阔太太全疯了或者死了,那帮大佬成了单身汉,多少年轻女生要抢破了头,多少男生要忍受孤独之苦,可不就是腥风血雨吗?”她开玩笑地说道。 刘老板哈哈大笑,“哎呀,小潘说的太妙了!不过我还要补充一点,自打阔太太们喝上这‘美容驻颜汤’,她们也不去打水光针、除皱针了,你美容院的VIP客户跑了一半,经济损失惨重。大侄子,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呀!” 我了然,合着潘小姐是有切身利益相关,才这么上心。 被揭短的潘小姐有点不快,回敬道:“生意是生意,谁还没个低谷期,至少我是盼着大家好的。人说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刘老板你的立场可是有点难以捉摸啊!” “胡说八道!”刘老板一挥手,“我刘家正是出了名的宠妻,怎么会盼着死老婆呢?小潘你这大帽子扣的,我比窦娥还冤!” 潘小姐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先说的我,我虽然是个商人,难道就不能有点高尚情操,比起挣钱,当然还是大家健健康康的更要紧!” 刘老板苦笑着点头,“得,算我不对,我跟你赔礼!好了,咱们不废话了,大侄子,不管你需要啥尽管开口,从现在开始,找药这件事也是我的头等大事!” 我说:“既然就在东北,我打算先找人参花。要找千年人参花,必须得上长白山……” 潘小姐积极地问:“林先生,要不要我在朋友圈问一下,帮你找个向导进山?” “好意心领了,我想自己挑个放山人。”事关人命,不光是这帮富婆们还有我和小胖子的安危,我仍然决定自己找帮手。 潘小姐和那些富婆们都走了以后,我对吴八一说:“你和富婆们处的不错呀,刚一进来的时候,唠什么呢?那么热乎?” “嗐,别提了。”吴八一一耸肩,“她们对我这有趣的灵魂完全没兴趣,从吃饭到回来一直在打听你,我只好跟她们讲讲你的那些传奇经历喽!” “啊?”我愣了一下,“你给我搂着点儿,去古墓的事情可不能随便宣扬!” 吴八一吐了下舌头:“呃……我早就说了……” 我一阵无语,这家伙,嘴没把门的吗? “我当时只是找药,你说了也没关系,但你千万别把自己盗墓的事情说出来,一传扬开,小心警察叔叔请你喝茶。” 吴八一有点感动:“原来是担心我呀,放心吧,小林哥,我又不是傻子,这段儿当然没乱说!” “哼,最好我的事情以后也别说。”我不满地说道。 “我这不是寻思着给你涨涨人气么?咱们认识的人多了,以后找你看病的也就多了呗!” “不管以后给谁看病都是我的事,你别掺合了。”我总觉太张扬不是好事。 修行之人都非常忌讳高调,一来树大招风,二来牵扯太多世俗因果也很妨碍修行。 再一点,有点玄乎,咒法仪式这些隐晦神秘的东西,越少人知道越灵验,是不可以随便示众的。 八、九十年代一些大师到处受邀献艺,渐渐就不灵验了,最后蒙上江湖骗子的骂名,也有这一层原因在内。 在刘老板家呆了一天,隔日我和吴八一就告辞了。 临走时我叮嘱刘老板:“刘叔叔,我担心喝过汤药的还有其他人,这段时间麻烦您再多打听一下,找到病人之后按我那个方子先服药压制一下,想办法拖着等我回来。争取把受害者全找到,咱一个不落地都治好。” 刘老板答应道:“行,大侄子,这你就放心吧,我会派人继续调查的。争取等你回来的时候,咱钱也挣了,病也治了,皆大欢喜!” 正文 第74章 狗肚子装不了二两油 临走之前,我们打算回吴八一家打声招呼。 上了出租车,我歉意地对吴八一说:“小胖,现在你母亲的病我暂时没时间看,等这趟回来我再想办法。” 吴八一大度地挥挥手,“嗐,没关系。不过我挺纳闷的,这种身体里长人脸的大病你都能治,怎么一个小小的咳嗽治不好呢?” 我叹息一声,“小胖,病好不好治,和大小无关,比如人人都得的溃疡,有时可能比癌症还难治。” 主要是我没有取出肺中异物的手段,只能等这趟回来再说。 然后我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对吴八一说:“对了,小胖,我还想和你唠几句人生大道理……” 吴八一拍着腿笑了,“小林哥,你咋开始好为人师了?” “你先听我说,古人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你知道这个‘淫’字是什么意思吗?” “哈哈,小林哥,我再没文化,你也不能拿我当小学生啊。这我咋能不知道?就是说你有钱的时候,也不能赢荡,不能沾黄毒赌。”吴八一摇头晃脑地说。 我摇头,“大错特错,古诗里有‘淫雨霏霏’的诗句,‘淫’这个字是指过分、过度。没钱的时候你吃方便面、盖破棉被,有钱的时候山珍海味、胡吃海塞,每天想着各种玩乐,反而忘了自己真正该干什么,那就是变成了金钱的奴隶。 “就好比我买一斤柿子要坏了,又不想浪费,就拼命地吃,结果把自己吃出毛病了,这就叫作受物质所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个人发达的时候要低调克制,失意的时候也不能丢了志向……” 吴八一听得眼睛发直,他不太懂我为啥要跟他说这些,“小林哥,你是要转行当啥国学大师,拿我练手吗?你说的这些我能听明白,可干嘛跟我讲这些大道理啊?好像我马上要中彩票大奖似的!” 我见他理解了我的意思,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正色道:“你把卡号告诉我,我转四百五十万给你。” “什么!!?”吴八一以为听错了,“……等下,四、四、四百五十万!!?我不是在做梦吧!!?” 说罢,他狠狠地掐自己的脸,“哎哟,好疼!这不是做梦!”他瞬间兴奋地脸都红了,一把拉住我,手都颤抖了,“小林哥,你哪儿来的四百多万?” 我拿出手机,把昨天刘老板给的经费、范先生给的报酬,以及杨小姐开直播富婆们打赏的钱给他看了。 进账九百多万,我之前想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分给吴八一,他拿了钱会不会飘了,直接和我散伙儿…… 可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以诚待人,他既是助手,陪我一起去危险的地方,那就应该对半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收到钱之后,吴八一捧着手机激动得发抖,然后抻着脑袋,对着车窗外大喊:“我有钱……” “发什么疯!”我赶紧把他拽回来,“这是汽车道,你不要命了?” 吴八一兴奋得坐卧不宁,“嘿,没想到小爷一下子成百万富翁了!小林哥,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和你搭档!小爷现在也是老太太坐飞机——抖起来了!咱们找地方庆祝一下吧!我把我姐、姐夫还有我妈叫上,去最好的饭店包个场子,看我姐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你不嘚瑟会死啊!我们要去陌生的地方找药,财不露白懂吗?乱显摆小心生出祸事来!” 吴八一红光满面,此时啥也听不进去,“嗐,发财了为啥不能嘚瑟?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锦衣夜行’?小林哥,咱们在沈羊好好玩一天吧,先体验一把有钱人的感觉,明天我们再动身!对了,我得把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同学都叫上,嘁,之前一个个都混得好像成功人士似的,现在让他们瞧瞧,谁才是最成功的!你说咱是不是现在就去提辆豪车?免得请他们吃饭的时候被看扁了?” 我听着脑仁疼,有点后悔把钱一下子给他,小胖简直就像范进中了举,一下子乐疯了一样。 我板着脸,“你个狗肚子藏不了二两油的货,你要这么搞就自己留在沈羊吧,我自己去找药了。” 吴八一一听,脸上的狂喜慢慢褪去,他软下来,陪笑道:“别啊,小林哥,你这是要赶我走吗?咱们的革命友谊难道还经不起这点糖衣炮弹?” 我故意板起脸,“身边有个不听话的助手,不是添堵么?” 吴八一赶紧举起手,竖起食指、中指无名指,信誓旦旦地说:“从今往后我保证低调,财不露白!以前啥样,往后还啥样,绝对不让人瞧出来我们是百万富翁!不过……”他又笑着说,“小林哥,离开沈羊之前,至少让我请家人吃顿饭,给他们买点东西,让我尽尽孝心吧!” “那成,你这边完事了,咱们明天一早先回村里,我还需要再准备一下。” “行!”吴八一开心地连连点头。 吴八一答应我要低调的,结果晚上还是带着一家人去了豪华饭店要了一桌规格最高的饭菜。 席间这家伙还取出一沓钞票——约摸有五万块,大大咧咧地交给母亲,“妈,我最近要出差,这是我挣的钱,你拿着买点补品、买点衣服,千万别省,等我回来再继续孝敬你。” 吴八一的姐姐从看见饭店时,表情就有点不对劲儿,此刻更是脸沉了下来。 她二话没说,直接撩起吴八一的T恤衫,露出弟弟浑圆的背部。 吴八一瞬间炸毛,一拨姐姐的手,“干啥啊?你有病啊!” 他姐紧张地问:“你个熊孩子,是不是因为姐唠叨了你两句,你就去卖了腰子?不然你哪来这么多钱?” “姐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你才卖腰子呢!”小胖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一挺胸,“都说了我在外面做生意,这是第一笔分红,将来等我买了大房子,把咱妈接过去住!”有了钱,吴八一在姐姐面前立马硬气了。 他母亲刚开始还惊喜了下,可大概也是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不禁由喜转忧,拉住儿子的手说:“毛毛,你啥也不会,在外面做啥生意啊?可千万不要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呀!” 吴八一哭笑不得,“嗐,妈,我当然做的是正经生意了……” 我怕他越吹越夸张,赶紧打圆场说:“阿姨,您别担心,他就是跟我去找找药材,我刚给他开了工资。” 吴八一的姐夫闷了一口酒,抹抹嘴说:“这生意好呀,有药厂和医院当下游,虽说挣的不多,可是旱涝保收!” 他姐放心了,捅了下老公,“一边去,人家林大夫是自主创业,你说人家‘挣的不多’?我看哪,肯定比你挣的多!” 吴八一姐夫笑容可掬地递出一张名片,“小林兄弟,我在沈羊多少有点人脉,你以后要是有事可以找我,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点啥问题。” 我只能礼貌地笑着,接过名片。心想他们对我所从事职业的理解都歪到爪哇国去了,不过我也懒得解释,爱咋理解就咋理解吧! 不过吴八一这张嘴真叫我担惊受怕,生怕他在饭桌上搂不住又开始吹牛。 正文 第75章 三材灵宝 吃吃喝喝直到快十点了,这顿饭可算吃完,我和小胖送走了他家人。 因为明早要回我家,我俩便找了家离车站比较近的宾馆住下。 一夜无话,隔天我们便顺利回到了村里。 回去之后,我跟爸妈说要出去找药治病,村里有啥事打手机联系我就行。 以前我也经常出去搜集药材,但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我爸妈虽是不舍得,但也能理解,热情地留我和吴八一吃了顿饭。 吃饭的时候,我妈又老生常谈地聊起娶媳妇的事情。 我说:“妈,我这修行没结束,是不能娶媳妇的。” 我妈不死心,“你奶奶当年是这么说过,可这么多年咱家不也无灾无事的?你也二十来岁了,终身大事该考虑一下了。你侄子今年都上小学了,我们还没抱上孙子,我们颜面上无光呀!” 我笑着说:“你要是想抱孩子,抱抱我侄子不就得了?” 我妈用筷子尾打我,嗔怪道:“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那能一样吗?” 吴八一又开始发挥他的口才,给我帮腔:“阿姨,您别着急啊。在我们城里面二十七、八岁甚至三十岁结婚都算早的了!您听说过个……嗯……”他想了想,“对,叫世界婚恋组织,就那地方统计过,说是晚婚晚育比早婚早育要幸福。小林哥这斯斯文文的俊样儿,还怕脱不了单么?不瞒您说,我们这回去沈羊就有一位年轻的女企业家看中他了,喜欢的不要不要的,非要招他入赘,结果小林哥没同意!” 我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又满嘴跑火车。 我爸一听来劲了,眉开眼笑地说:“闽子,你也别眼界太高,咱家毕竟是农村的,城里的小姑娘肯定不乐意嫁到咱这山沟沟里来,真要有合适的,我们和你一起搬到城里住也成啊!” 我苦笑,“别听他胡说!你们就甭操心了,眼下我还有不少事儿要办,以后再说。” 爸妈劝说无效,最后只好埋怨我两句。 我岔开话题,“对了,咱家承包的果园是不是还有十几万贷款没还?” 我爸赶忙说:“你别操心,那个不要紧,爸还的起!” 我没说话,掏出手机操作几下,“爸,我转了二十万给你卡上,回头全还了吧!剩下的钱留着贴补家用。” 爸妈惊呆了,二老互相看了一眼:“小闽哪,你从哪来的这么多钱?别是干啥坏事了吧?” 吴八一忍不住噗嗤笑了,“嘿,果然天下爸妈都一样,孩子突然出息了,必先操心钱是不是正路来的。” 我笑道:“瞧您说的,当然是我给人看病挣来的。爸、妈,等我这趟回来,还能挣一笔,你们干脆退休养老吧!” 我妈连连摆手:“小闽啊,你辛苦挣的钱自己留着娶媳妇用,家里又不缺啥!” 我笑笑,“拿着吧,我留了一些,够花了。” 爸妈听了,相视而笑,“咱儿子出息了!” 我本想再多给爸妈些钱的,可是又担心爸妈暴富起来,一时嘴上没把门的,惹得亲戚朋友上门借钱,再闹出啥是非来就不好了。 我任务很紧急,必须抓紧时间,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吃过饭后,我问:“爸,村里最近没人得病吧?” 我想走之前,村里要是有谁受伤生病的,我赶紧给人家看看。 我爸想了想,说:“咱村最近挺太平的,就是前两天来了一个陌生人,到处打听燕子肉。” “燕子肉?” “是,他问是不是有人买了燕子肉,问是谁家买的。这人有点怪,背着一个长长的东西,样子挺凶。跟他搭话问他从哪来的,也是对人爱搭不理的。” 我不禁一愣,怎么突然有人跑来打听燕子肉? 嗯……上回张小发家是从网上买的燕子肉,一般人谁会吃燕子肉,难道说有人了解这里面的名堂,顺藤摸瓜过来寻找龙种? 不过这人恐怕要失望了,那怪物已经被弄死掩埋了,张小发和李有田的蛟化症也治好了。 让我意外的是,居然会有人专门来找龙种,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好人…… 告别爸妈,回到我在村口的屋子,我就开始准备路上可能会用到的药物。 吴八一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玩手机,眼睛不离屏幕地对我说:“小林哥,这千年人参你要去哪找,网上说建国之后最大的一棵人参才两百多年,知道卖多少钱吗?三百多万呢!” 我耸了下肩,“只能看天意,再说我要是的人参上面的部位,不是人参!你这助手咋做功课的?” 我要找的千年朱紫花,具体是指人参地面以上的部分。据我所知,人参每年复生一叶,到六匹叶的时候就不再增加了,五百年过了“芦生七窍”这个槛以后,才会继续增加复生叶,千年人参书中记载有十八匹叶,亭亭如盖,叶片紫红,就如同长在深山里的一朵大花一样。 为什么孟婆汤需要千年朱紫花,其实是因为孟婆汤药方里的这三味药暗合“天地人”三材灵宝。 人参长在海拔一千米以上,千年朱紫花亭亭如盖,吸收日月精华,象征着天。 “土中息”是一种怪物的肺,此怪名为“蟃蜒”,据说是土中千年巨兽,有人认为它就是太岁,象征着地。 至于最后一味“冥不见”,那天我懒得过多解释,就没有说实话,这东西其实生长在古墓里,和人息息相关,也是需要千年以上才会出现。 三种药,一千年…… 或许象征着时间才是遗忘一切的良药,因此孟婆汤需要这三味灵药。 想到这里,我碾药的手停了下来,莫名地有种无力感……这三种药每一种都难于登天,半年时间真的够吗? 当然事人在为,不去找就永远找不到,尽我所能,剩下的交给天意! 我看吴八一一直在刷小视频,悠哉游哉的,叫他滚下炕来帮我做药。 吴八一也不恼,笑呵呵地跑到院子里,撸起袖子问我需要干点啥。 我指着地上一包包的药,说:“把那些全部捣碎。” “呃……好大的工作量!”他看着那些药,苦笑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准备充分才不会抓瞎。” “得嘞,谁让我是你助手呢?”吴八一坐下,一边捣药一边又问我们这趟去哪儿。 我说:“现在有野参的地方只有一处,就是长白山。” “啊?还要去山上呀?” “良药难求,其他人随便就能去的地方肯定找不到千年人参。” “乖乖,这一个小目标真不好挣呀!” 正文 第76章 前往常白山 我这还是先易后难,找人参应该是最轻松的活儿,剩下的土中息和冥不见,那才叫作难于登天。 假如说我连人参都找不到,后面的药也就甭做梦了。到时只能硬着头皮去沈羊交差,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全力替受害者多续几年命罢了。 捣碎的药,我放在盆里用白酒和匀,然后捏成一个个如同柿饼大小的饼子,放在油纸上晾干。 吴八一提鼻子闻闻:“嘿,这东西还挺香,是咱们路上吃的么?” “想啥呢?这是驱蛇饼。” “啥是驱蛇饼?” “顾名思义,就是驱蛇的。” 这药饼里有雄黄、大蒜、野决明、莽草、雷丸、胡椒、商陆,是个土方子,挂在身上就有驱蛇的效果。如果用火焚烧,方圆二十米内的蛇都会逃之夭夭。 此外,我还得准备驱虫丸、辟瘴丸、丹参丸和腐肉丸。 只有这味丹参丸是人吃的,有点万金油的意思,在山里受伤生病没法治的时候,服下这味由丹参、草参、当归、茯苓、杜若、石斛、五味子等几十味中药制成的丸药,可以益气提神,用自身的抵抗力扛过伤病。 腐肉丸则是《医不言》中记载的一种神奇药方,里面得用到烂猪肝、烂牛胃、烂鸡肠等物,这东西揉开之后恶臭无比,如同烂了很久的腐尸。 有什么用呢?自然是防虎豹狼熊,这些动物闻着你身上这种味儿,觉得你都臭成烂肉了,自然是不会下嘴的。 常白山拥有大片原始森林,网上有人讲老虎、狗熊都濒危了,能遇上比中彩票还幸运,我是不信这鬼话的。 我们要去人迹罕至的地方,自然得准备这些,否则真遇到老虎,我也没有武松的本领啊! 做腐肉丸的材料我这边没有,只能下午再和吴八一出去采购一圈。 我们逛了好久才弄到这些材料,等拎着大包小包从镇上回来,天都黑了。 我把材料放进新买的锅里煮,那恶臭的味道让吴八一捂着鼻子往外尥,在院子外面不住干呕,直喊救命。 我自己也只能戴着口罩,强行忍耐。 待熬出一层绿色的浮油,捞出来,加入其它药粉搓丸药。 搓完之后,双手臭得像掏过大粪,只能再搓几把香菜,用黄酒洗手,可是味道依旧很难下去。 我让吴八一准备四个竹筒,每筒放一种丸药,外面贴上标签。 此外我还写了一些符咒,买了一盆大骨头供养犬兄,又弄些玉米馒头供养埋在院子里的“囚犯”,警告它不许搞事。 为了这趟寻药之旅,我们足足准备了三天。 终于,在三天后的清晨,我们正式出发。要去的地方是吉琳抚松,乘半天的火车,然后坐大巴。 车进入抚松境内,放眼望去是绵延的常白山,宛如一条巨龙,叫人心情澎湃。 我虽然生在东北,可这么近距离看常白山还是头一回,不由为这壮丽的山景而啧啧赞叹。 常白山其实并不在很北的地方,大概是东北的东边,是两国交界山,翻过去就是x国了。 不过从山脚下看不到山顶的皑皑白雪,整个常白山高耸巍峨,连绵不绝,远处全部隐没在如仙似幻的云雾之中。 抚松是个很有东北特色的小县城,沿途的路牌写着“人参之乡”、“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等文字。 吴八一发挥嘴勤的优势,跟车上人打听,来这儿放山要找谁。 有人要说跟团,有人说买参用不着上山,有专门的参园。 一位老大爷给了中肯的建议:“县城北边有座山神庙,你们去那转转,他们放山之前,都得去那儿拜山神。” 我俩道过谢,下车的时候,发现后面跟着一个学生打扮的男子,背着个大旅行包,戴副眼镜。注意到我的目光时,他点头哈腰地朝我们笑笑。 吴八一凑过去打招呼:“哎,兄弟,你也在这儿下车呀!” 学生男说:“刚才听你们打听放山的事情,巧了,我也是奔这个来的。” 吴八一笑道:“可不嘛,估计到抚松来的,十个有九个都是奔着人参的。” 闻言,学生男提议:“既然大家是同一个目的,要不就一起走吧?其实我也头一回来。” 吴八一倒是爽快,“成啊,咱们仨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我听着话头不对,立即把吴八一拽过来,小声说:“你认识他吗,就在这随便搭话?别给我节外生枝。” 吴八一挠着后脑勺,说:“嗐,这不是多条朋友多条路么?他一看就是有学生证的人,住宾馆说不定还能打个对折呢。” 我无奈地叹口气,这小胖咋啥朋友都交?对方一看就是个出来穷游的学生,我们肩上有天大的担子,找药的时候说不准还会碰到关乎性命的危机,哪有闲心交朋友? 于是,我对那个学生男说:“这位兄弟,我们有重要的事情,不便和你一起。当然你要和我们走一段也没关系。” 学生男识趣地笑道:“你们随意吧,不用管我,我就是来这儿旅旅游,找个当地人体验下放山的。” “那不好意思了,兄弟。” 说完,我拉着吴八一走了,找了辆车就直奔山神庙。 吴八一给司机师傅递烟,打听这里最好的放山人是谁。 司机师傅叼着烟说:“这两年没啥人放山了,林下参基本就够卖钱的了,谁还乐意去深山老林那么危险的地方啊!” 吴八一愣愣地问:“师傅,啥是林下参?” 司机说:“林下参就是种在山里的参,人工移植的,成色比完全人工培育的要好。一茬一茬地种,到了年份一茬一茬地收,基本每年都有几百斤产量,十年老参就能卖几千块了。” 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林下参,没想到还有这种介于园参和野参之间的养参办法。 但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甘心地问:“就没有老道的放山人了吗?” 司机咂着嘴,想了想,“嗯……有也是有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个姓张的放山老师傅。当年的东北参王,足足十几斤重,就是他发现的!那一颗参就换了三套房子呐! “不过,干这行跟买彩票一样,也不是人人进山都能发大财。好多人成年搁山里转悠,也没挣着啥钱,还有摔断了腿一辈子卧床的。 “只是不知道张老师傅现在还收不收徒弟,我看你们这么年轻,是来旅游的吧,要是对这个感兴趣,随便跟个团进山体验一把得了,没个几十年经验,外行人指着这个发财我觉得就是说梦话。” 收徒弟? 我心想真是隔行如隔山,我是真没想到放山这一行还有师承。 “那这位张师傅叫什么?”我问道。 “叫张北斗。” 正文 第77章 放山人 吴八一继续同司机师傅攀谈,问道:“师傅,那这山上有没有千年人参?” 司机哈哈大笑,“啥千年人参啊,就是哄人的!就算有这东西,你们也得有福分遇见呀!对了,给你们讲个人参精的故事……” 师傅侃侃而谈,说起一个民间传说——据说以前常白山上有座破道观,就一个师父一个徒弟。 有一天,老师父进门就大喊,叫徒弟赶紧烧水,然后老师父手上倒提着一个胖胖的娃娃,身上穿着红肚兜,娃娃哇哇乱哭。 不等徒弟发问,老师父掀开锅盖就把娃娃扔进锅中,然后盖上盖子,还压上一块大石头。告诉徒弟要煮一天一夜,在此期间千万不能开盖。 徒弟看师父把一个娃娃扔进锅里,觉得十分残忍,尤其是那娃娃还在锅里哭啊闹啊,不停地顶锅盖。 师父一直盯着,可这一天一夜,他年龄大了也吃不消,后半夜就进去歇息了,临睡着又反复叮嘱不许揭盖。 徒弟守着火,到后半夜娃娃居然还在顶锅盖,徒弟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心想打开一条缝瞧瞧不要紧的。 哪知道刚把锅盖掀开一道缝隙,就看见一个胖胖的人参钻出来,速度很快,吱溜一下就逃出山门,往土里不钻就不见了。 再一看锅中,哪还有娃娃,徒弟这才明白,原来娃娃是个人参精! 徒弟惹了祸,赶紧叫醒师父,结果离开这段时间,一条杂毛野狗闻着锅里的汤汁香气扑鼻,过来把汤也喝了。 师父过来一瞧,顿足捶胸、恸哭流涕、懊悔不已,说那东西是千年人参,吃了可以成仙,结果功亏一篑。 就连那点汤也叫野狗喝了,那狗跑出去,一摇身子,一身杂毛变作雪白,身轻如燕地跑掉了。 师父受这么大刺激,一口老血喷出来,当时就病倒了,没过多久便仙逝了。 其实老师父如果一开始告诉徒弟真相,或许就如愿地喝上千年人参汤了,偏偏藏着掖着,想一人独占,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讲完故事,司机师傅嘿嘿一笑,“小伙子,你们要是去好好拜拜山神爷,说不定能看见千年人参的影儿。” 我听出这话里带着一层挖苦的意思,听说我们要找千年人参,一般人肯定认为我们脑子“瓦特了”。 不过,人不知而不愠,不必过多解释,我没有在意。 在车上颠簸了一阵儿,我们到了山神庙。 这是一座靠着山的荒凉小庙,门前摆着一条长香炉,庙中供着山神爷、山神奶奶,左右侍立着胡黄白柳四仙家,都是人形模样,披坚执锐,宛如护法神,可这里面居然唯独没有灰大仙。 民间虽然说“胡黄白柳灰”,可是末位的“灰”地位略显尴尬,首先出现时间比较晚,其次建庙的时候,为了两边对称,经常把它省略掉。 有个老头坐在庙门边上卖香,我付钱请了几柱香,分了一些给吴八一,点着香先拜拜山神,以示虔诚。 插上香之后,我合掌默祝:“山神老爷,晚辈林泽闽,乃祝由传人,这次上山不为发财,只为寻药救人,绝不打扰一方宝地,倘若此事能成,请您显灵降香。” 炉中三柱香好端端的,一点变化也没有。 我无奈,算了,当成他老人家太忙,没功夫搭理我就是了。 我们在附近等放山队伍来拜祭山神,吴八一饿了,蹲在路边啃面包,掉了一地的碎屑,啃完觉得噎得慌,赶紧拧开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打了个饱嗝,紧接着又点根烟美美深吸一口,舒服地长吁一声。 我看得直皱眉,踢踢他:“小胖,你注意点形象。” 吴八一满不在乎:“啥形象啊?又没人看着!小林哥,你站着不累啊?来,蹲这儿歇会儿。” 我说:“当着山神爷,恭敬一点。” “嗐,哪座庙也没规定门前蹲一会儿就要挨天罚啊,人家神仙大度着呢!不然住在庙里的人都不要蹲坑了,那不得憋死人?” 我被他逗乐了,吴八一这歪话还挺有几分道理。 等待是枯燥乏味的,我们硬生生等到了午后,终于见着一队人马走了过来,我一眼就看见他们手中的“索拔棍”——那是放山采参专业的用具。 领队的是一个黑脸大汉,我上前客气地问道:“请问几位大哥上山采参的么?” 黑脸大汉却朝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径直往山神庙走去,队伍的其它人只是瞅我几眼,都不开口。 吴八一小声问我:“怎么,他们不是呀?” 我摇头,“没错,就是放山人。不过他们规矩很严,好像是拜山神不能说话。” “好么,山神还有午休?怕吵着人家睡觉?” “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一行人去请了香,站在香炉前,恭敬地上香、鞠躬,然后领头人这才冲我招招手,拿棍子一指前面。 我便跟在他们后面,直到离开山神庙二十多米远,领头的黑脸汉子方才开口:“怎么,两位要入伙吗?”他上下打量我俩,又有点疑惑地问,“你们是来旅游的吧?告诉你,可别以为我们这行轻松!” 我赶忙解释道:“不,师傅,我们是来寻药的。” “寻啥药?” “千年朱紫花。” “那是个啥?” “千年人参的地上部分。” 黑脸大汉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其它人也跟着乐了。 吴八一十分不爽,替我出头,大声说:“我们是诚心诚意来找药救人的,有啥好笑的!嘁,千年朱紫花.都没听说过,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放山人?” 我使了个眼色给吴八一,感觉他讲话太重了点,怕伤和气。 出门在外,还是客气点为好。 黑脸大汉却没在意,笑着说:“小伙子,你知道千年棒槌是啥概念吗?就是这棒槌长在山里,一千年没有一个放山人发现,凭什么就让你们两个外行撞上?89年,县里的张北斗抬了一根五百年的大棒槌,号称东北参王,送到国外展览哩,这种祖坟冒青烟的事情五十年内只有这一遭,没有第二回!我十几岁放山,在山里头转了二十多年,就是能发现个两百年棒槌都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宝贝了,还千年棒槌,真TM笑掉大牙!” 一席挖苦调侃的话惹得我心中有些不快,但仍然客气地说:“师傅,打扰了,我们再打听打听。” “那你可打听吧,看看有哪路神仙能帮你!”说罢,黑脸大汉一挥棍子,带着队伍往山上走了。 吴八一在后面跺脚骂道,“不帮就不帮,还净TM说些挤兑人的话?哼,好参也不会让你碰着!” 我拦着他,“行了行了,别惹事,咱就当是筛选放山人吧,耐心点儿!” 我们又在山神庙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左右,吴八一早就没耐心了,以为这么晚了不会再有人来烧香了,吵吵着要回去吃饭,我还是坚持要再等等。 果然老天不负苦心人,总算又来了一支放山小队。 这支小队是刚打山里出来的,队伍中的人兴致都挺高,我看到其中一人的背篓里面用毡子裹着一样小臂粗细的东西,不时有泥土从背篓的缝隙中落下。 看来这队人马是挖到了野参,来山神庙还愿的…… 正文 第78章 张北斗 我又客客气气地上前询问,结果还是令人失望,一提起“千年朱紫花”和“千年人参”,把头(领队)就用一种看白痴似的眼神打量我,酸话不断。 我心想这些十几年放山经验的“专家”都什么毛病?哪怕我是个外行,也不至于这么挖苦我吧…… 拦着小胖,强行忍受了一顿嘲讽,我又客气地问道:“那么请问张北斗家在哪儿?” 把头大笑,“原来你找张北斗啊,没准儿那倔老头能带你找到千年人参呢,顺带着把他那一身烂病治好!” 吴八一实在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嘿,我们客客气气地跟你打听,忍你半天都没憋出个好屁,不挤兑人会死呀?阴阳怪气的,怕不是祖宗三代全是公公吧!” 把头的脸色顿时变了,眉毛眼睛登时一立,用索拔棍指着吴八一,“外地来的,你跟谁俩呢,傻小子洗澡——欠搓啊!” 我咳了一声,赶紧岔开话题:“要不这样吧,带我去张北斗家,我出一千块报酬。” 把头神色一变,却还是撑着架子,“嘁,我稀罕这点儿票子?” “两千。” 把头看着我不说话了,队员们有几个跃跃欲试,只是碍着把头的面子没敢凑上来,跑个腿儿的功夫就挣两千,太轻松了。 看他们不吭声,我说:“那算了,我找别人去打听,抚松肯定有人知道张北斗住哪儿!” “哎、哎!等下!”把头忙道,他假笑着:“小兄弟,多有得罪,我这人就爱开玩笑,你甭往心里去,再说你这位朋友嘴上也少占便宜啊。刚才的事儿不提了,我现在带你去张北斗家。” 队伍里有人问:“师父,咱不还愿了吗?” 把头一摆手,“嗐,一根没萝卜大的野参罢了。你们先还愿吧,我待会儿自己过来。还过愿就散了吧,下次上山我再联系你们。” 一看这家伙人品就不咋滴,我心想,这种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千年朱紫花”这样神奇的药物。 这回花了两千块,买个大爷当当,一路上把头态度虽然假,但特别恭敬,不停地询问我们是不是来投资的,还夸夸其谈地讲自己在山上的传奇经历。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应付着,吴八一冷笑,小声对我说:“啧,给两千块马上变脸,小爷要是拿出十万块砸他,估计他得八抬大轿地来迎我。” 我笑道:“财不露白,咱也别太张扬。” 走了一会儿,我们来到一个老旧的院门外,院子里养了些鸡,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正端着笸箩在喂鸡,还有一个小孩蹲在地上玩耍。 小孩儿眼尖,看见有人进来,奶声奶气地大喊:“妈妈,有人来了!” 喂鸡的女人转过头,看看我们,不客气问道:“找谁?” 我拱了下手,“大嫂,我们是从辽柠来这里寻药的,想拜访一下张北斗先生。” 她放下笸箩,道:“等着!”然后进屋去了。 把头闻言眼睛亮了下,“嗐,你们是来买参的呀?不早说,我家里头有一棵五十年野山参!” 他故意压低声音,好像在说什么贵重的传家宝。 吴八一不屑地说:“谁稀罕五十年的,都说了我们要千年人参!” 把头尴尬一笑,“那啥,药效差不多的,反正都是人参。” 吴八一翻着白眼:“没有就别哔哔了,把手机拿出来,我把路费转给你。” 把头收到两千块钱,满意地笑笑,又说:“二位,实不相瞒,张北斗以前是风光过,可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就是个老废物,你们找他一点用都没有。不如明天我组个队,带你们上二道白河碰碰运气,那一块据说出过百年参。” 吴八一不耐烦了,摇头摆手,“你怎么这么墨迹,得了得了,你钱都收了,快走吧,我们要找的人又不是你!” 把头见谈不成生意,只得扭头走了,故意冷哼一声,“找张北斗?他自己撒尿都困难!” 这时屋内传来一个老人的暴吼,“不见,让他们滚!我这鬼样子,谁也不见!” 那位大姐赶紧走出来,对我们说:“我公公不见客,你们回吧!” 我想了下,问道:“张老先生是不是得了糖尿病?” 我早就注意到院里有样东西,是刚才那小孩拿在手里玩的,正是一根细细的注射器。 我上学的时候,我们语文老师也随身带这个,时不时给自己来一针,那应该是胰岛素! 大姐不耐烦地说:“这事儿整个县城都知道,没啥稀罕的。就因为得了这病,我公公前两年脚烂了,截了肢。你们不知道他脾气有多大,别找不自在了,快走吧!” 我故意大声冲屋里说:“糖尿病在中医里面叫作消渴症,《黄帝内经》里说:肺热伤津、口渴多饮为上消;胃火炙盛、消谷善饥为中消;肾不摄水、小便频数为下消。肺燥、胃热、肾虚并见,或有侧重,而成消渴,缺一而不能成此症。” 大姐听得一头雾水,赶我们,“神经病,搁这儿背医书呢?快走,别在这吵吵了!” 我继续大声道:“张先生,晚辈正好是一名巫医,有一味五石方,虽不能根治,但是能大大减轻糖尿病的痛苦。” 大姐索性把我俩往门外推,这时屋内传出老人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知道了,爸。得,你们进去吧!”大姐懒得再理我们,拾起笸箩,又喂鸡去了。 我和吴八一走进屋子,来到卧室,只见一个瘦弱的老人躺在床上,床边有吊瓶支架,床头柜放了许多药瓶和胰岛素注射剂。 老人盖着毛巾毯,看得出他已经被病痛消耗得虚弱至极,手臂几乎是皮包骨头,身上长出一块块白斑,可能是有一些并发症。 屋内自然也弥漫着一股病人身上那种不好闻的气味,混合着尿骚、药味儿和长期卧床沤出的一股霉味儿。 老人虽然脸色很不好看,但两眼还是有些精气神,不似普通人久病后那般颓丧。 他打量着我们,估计猜出来刚才谁在说话,把目光转向我,不客气地说道:“小娃子,我现在已经是一把黄土埋到脖子,你要是拿我这个病开玩笑,可别怪我轻饶你。” 我抱拳拱手,“张老先生,久仰大名。刚才晚辈在院里说的,我发誓没有半句虚言。在我们村也有不少人得了这糖尿病,这病确实难除根,不过服用我配的五石汤,再结合胰岛素,基本上半月之内可以正常生活。” 我说着上前一步,“可以给您号个脉吗?” 正文 第79章 千年朱紫花 老人点头,于是我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接着又观察他的气血和舌苔,他的身体长期被糖尿病折磨,已经患上了不少并发症。 我叫吴八一取纸笔,然后在床头的小桌上写下药方:曾青、滑石、紫石英、白石英、凝水石、竹笋、桑白皮、枸杞根、松脂、茯苓、马乳、兔骨等等。 根据老人的并发症,我加了一些补五脏益精气的药物,糖尿病据说全世界10%的老人都会患上,所以当初我奶奶在村里也瞧过不少病人,积累下了深厚的经验。 虽不能治本,但坚持服用五石汤,体质可以明显改善,至少也能多活十几年。 写完之后,我交给老人,叮嘱他:“按这个方子,每天晚上服用一次。” 老人扫了一眼,还有点不信,他看着药方琢磨着,说道:“中医我也不是没看过,不过你这方子我还是头一回见……” 我笑了下,“张老先生,我叫林泽闽,这是我的助手吴八一。这两天我们会一直留在这里,如果吃不好,尽管来找我。” 老人这才点头,把儿媳妇唤进来,交出方子,叫她去抓药。 老先生的态度明显缓和下来,问我:“对了,你们是来收参的?” 我说:“我是来寻一味药,叫作‘千年朱紫花’。” 我定定地看着老人,如果连他都不知道,那抚松也不值得再打听下去了。 果不其然,老人神色一变,“小娃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心中松口气,找对人了。 “当然知道,千年朱紫花就是千年人参的地上部分,可遇不可求。我到处打听,听说您是这里最有资历的放山人,所以才登门拜访。” 老人说:“棒槌过了五百年,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我接着话头说道:“参五百年曰‘参鬼’,六百年曰‘参精’,七百年曰‘参妖’,八百年曰‘药侯’,九百年曰‘长生仙’,千年人参曰‘云中君’!” 老人点点头,“嗯,不错,这些都是《参谱》上的话,小伙子,看来你不是睁眼说瞎话的外行。” 我背的这些来自《医不言》,确实是引自《参谱》,老人知道这些令我很兴奋,可算是遇到行家了。 不过,老人却叹息着打开了话匣子:“棒槌长在高山密林之间,采天地之灵气,又是一副人形,具‘静忍仁惠贤’五德,花花草草里面,再没有比它更有灵气的了。打五百年开始,它们就活了,并不是你想挖就能挖的。古人不写千年人参入药,因为那东西已经修成仙胎,不是凡人可以染指的,只能退而求其次,求这‘千年朱紫花’;而且这花不是摘的,要向山里的参仙诚心诚意地求,首先你得有这个缘分! “说起来,我以前有个师兄,性格比较急躁,我们压山半个月,好不容易发现一棵六匹叶的大棒槌。我师兄一高兴,忘了给大棒槌拴上红绳,结果拿手一碰,那棒槌吱溜一下就钻进土里,怎么刨也刨不见了。 “我师兄气得大骂,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说他要一把火烧了这片林子,可把我们吓坏了,捂他的嘴都捂不及。后来下山的时候蹿出一只斑斓猛虎,当时队伍里有不少人,还有老人,可是老虎谁也不扑,独独把我师兄扑倒在地,生生咬断脖子,当时就咽气了。 “老虎咬死师兄,慢慢地走了,我都看在眼里,记得真真的,一辈子忘不了!山里的棒槌要敬畏,它们活的比人久,让放山人采几株参是它们的恩赐,人千万不能失了敬畏,否则报应马上就会来! “所以你要求这千年朱紫花,一定要诚心诚意,不能有半点怠慢和不敬。它们愿意给,说明你有缘分;如果不愿意,再怎么强求也没用!” 老人的故事敲打着我的心,我更是感觉这千年朱紫花真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我拱手作揖,诚恳地说:“张先生,所以我只能来求您了。” 老人苦笑着摇头:“小伙子,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帮不了你了。” 好不容易有了头绪,我不可能轻易离开,再次恳求着:“老先生,求您指条明路,关乎几十条人命啊,干系重大,我必须求到千年朱紫花。” 老人望向窗外,愁眉微蹙,考虑了一阵,终于开口道:“这样吧,你先在我这里住下,等我儿子张富贵从山里回来,让他带你去碰碰运气!年轻人,我看得出来你的诚意,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凡事还是慢慢筹划,反而比较快!” 我点头,略微放下心来。在我的计划里,这次寻药要花半年,算算时间,在抚松我有一个月的“预算”。 我感激地说:“多谢张老先生,那我们就在这里打扰了。水电茶饭钱我们会出的。” 老人摆手,“来的都是客,用不着客气,我还指望你给我瞧病呢!” 这时老人一通咳嗽,吴八一很有眼色,赶紧把痰盂帮忙拿过来,老人咳出一口老痰,道:“罢了,我先歇着了。你们自便。” 张老先生躺下休息了,我和吴八一从屋里出来之后,在院子里等了一会,老人的儿媳从药店回来,抱怨有几味药没的卖。 我说:“你把没买到的药告诉我,明天我去找。” 她拿出药方,标出几味药,递给我。 我收下之后,又客气地说:“对了,大嫂,老爷子安排我们在这儿住几天?你要和他商量下吗?” 大嫂进屋瞅了一眼马上又出来了,“他睡着呢,我可不敢叫醒。既然我公公没撵你们走,说明乐意留你们,你们住那屋成吗?”她手一指院里的另一间偏房。 我笑着点头,“客随主便,大嫂看着安排吧。” 于是她开始进去收拾屋子,见我们没有带铺盖。她又抱来一床被褥,铺到炕上,说:“你们就在这儿歇着吧,吃饭的时候我会喊你们。” “行,有劳了。” 妇女回院子里继续带孩子了,吴八一早就累了,倒在炕上问:“小林哥,我们是要等那老大爷的儿子回来吗?” 我答道:“不光是等他儿子,还得等我给的这服药生效,他才会信任我们。今天太晚了,先歇着吧,明天我把药备齐。” 我笑笑,“大嫂,你也挺辛苦的,我当然得力所能及地替你分担一下,老爷子问起就说是我自愿的。对了,他老人家不吃饭么?” 她朝卧室窗户瞅了一眼,摇头道:“我公公身体不好,吃不下饭去,一天就吃一顿。” 正文 第80章 猪肉炖粉条 到了饭点,大嫂招呼我们一起吃饭,都是普通的家常便饭。 吃饭的时候吴八一大概是百无聊赖,一个劲儿地逗孩子玩,不过那孩子似乎对我有点戒备。 闲谈间,我大致了解到,这里住的是张北斗老先生和张富贵夫妻俩,张富贵的妹妹张翠花和女婿之前也住这儿,后来搬走了。 张富贵本打算把一间空屋租出去挣点钱,但是张北斗脾气倔,受不了陌生人在眼前晃,死活不同意。 招呼我们的大嫂就是张富贵的妻子,她对采参这件事了解有限,只关心老公的收入。 而张富贵作为县里经验最丰富的采参人,收入在当地来说还凑合,平均每月大概六千左右的样子。 可是老父亲病倒,小孩又要上学,全家各项开支只靠张富贵一个人,压力就很大了。 大嫂说话间都是一副对生活麻木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平时没日没夜的操劳,又要做家务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老人,生活被各种琐碎填满。 夫妻俩聚少离多,老公为了多挣俩钱一上山就是七、八天,回家歇个半天,又继续拉帮放山采参。 听着她的抱怨,吴八一敷衍着安慰道:“大嫂,只要改变心态积极面对,会发现生活是充满乐趣的。你要不培养一点小兴趣?我们那儿的人流行做做瑜伽或者听听音乐,要不养只猫呗。” 大嫂闻言像吃了苍蝇似的白他一眼,我心想小胖简直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说的这叫人话吗?人家每天睡觉都没时间,还做瑜伽、听音乐、养猫呢,估计人家都不知道瑜伽是啥玩意儿。 我咳了一声,尴尬地说:“大嫂,别听他瞎白话。那啥,我们在这儿住,尽量不给你添麻烦。一会儿让这货来洗碗,”我一指吴八一,“还有,我也会做饭,下一顿我做就成了。” 大嫂笑了,嘴上客气地推辞说:“嗐,哪能叫客人自己做饭收拾?老爷子知道不得骂我?” 吃罢晚饭,吴八一帮着洗碗,没想到这小子洗碗还挺麻溜儿。我夸他两句,他像是回忆起了往事,有点感慨地说:“其实小爷出道之前,在饭店洗过碗、端过盘子,这人生啊真是说不准,想不到我今儿也能跟着小林哥这样的能人混世道了。” 到了晚上,屋外静悄悄的,我带了些书,翻开一本靠在枕头上看,吴八一则在一边躺着,打游戏刷视频打发时间,他看的无聊小视频配着土嗨的音乐,有时还傻笑着非要拉我一起看,吵得我脑壳嗡嗡的,我不时踢一脚他,叫他小点声。 隔日起床后,发现那位大嫂已经起来了,正准备送小男孩去幼儿园。 我和吴八一出门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到当地的山货市场上转悠一圈,有些药药店买不着,只能去市场上看看。 这儿的山货市场,人参就像大白菜一样摆在地上卖,标价都很高,二十年的参得标十万块。 吴八一问摊主,“你这参咋卖这么贵?” 摊主说:“你打听打听,都是这个价儿,我这可是二十年参,刚从山里挖的,你瞧瞧这品相。” 吴八一又问:“你自个挖的?” “嗐,术业有专攻,有专门的放山人挖。” “能便宜点不?” “你出多少?” “一万卖不卖?” “嘁,一边去,大清早的你跟我开玩笑呢?”摊主一听顿时拉下脸了,挥手赶我俩。 我赶紧把吴八一拉走,问他不买干嘛跟人家还价。 吴八一撇下嘴,“我就是练练怎么还价。对了,昨天不是听那司机说,二十年参只值几千么,怎么市场上卖十万?” 我说:“几千是收货价,你看这么多人参,不都是卖给外地人的吗?” “嚯,这利润太大了!” “利润大也得卖的出去呀!” 整个市场上,看着很有钱的外地人不多,都在挑挑拣拣的。 人参毕竟只是一味药材,本身市场是有限的,作为三宝之一,这些年被炒起来,大肆宣扬它的养生价值,也有一些有钱人买来泡酒、煲汤或者当保健品服用,可有钱人毕竟还是少。 千里常白山,那么多人放山,十年、二十年野参的产量是非常高的,这东西又不能卖给药厂制胶囊,只能卖给收藏家,整个市场是饱和状态。 除了野参、林下参,这儿还卖鹿茸、鹿骨、狍子皮、貂皮,我寻摸半天,买了一些东西,剩下的药只能去趟城里。 我俩搭车去了白山市,我和吴八一分头行动,有钱好办事,到下午就把药买齐了。 晚上又回到抚松,我给老爷子煎药,路上我们还买了点肉,昨晚吴八一抱怨全是素的,嘴里淡出鸟来了。 我亲自下厨,五花肉切成大块过热水焯一遍,然后捞出来洗干净锅,把锅烧热倒油,放葱、姜、花椒、八角炒一炒,再下肉块,然后料酒、老抽、五香粉往里面放。 炒好了,倒温水,大火转小火,慢慢炖着。 趁这功夫,拍个黄瓜,我习惯拌黄瓜里面撕点紫菜,很搭配的。 然后把买回来的熟食切切,蔬菜也洗一洗。 等五花肉炖差不多了,下粉条和切成片的血肠,再焖一会出锅,一道香喷喷的名菜猪肉炖粉条就做好了。 我招呼吴八一过来帮忙上菜,吴八一一闻到味儿就乐得眼睛眯起来,“太香了,小林哥,你这手艺真是一绝!” 一大盆猪肉炖粉条,两样熟食,一碟拍黄瓜,小葱蘸酱,吴八一又整了一小瓶二锅头,这顿饭吃得挺开心。 小朋友啊呜啊呜地吃得说不出话来,大嫂也露出笑容,不停地夸我手艺,我谦虚地笑笑,“平时一个人过,做习惯了。” 吴八一端着小酒杯,脸上泛着红光,说:“以后要是谁娶到小林哥,呸呸,我是说谁嫁给小林哥,那真是有福气了。” 我把一把小葱杵他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嘴,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啥事都能唠到娶媳妇上面。” 且吃且聊,就到了晚上八点,还是吴八一洗碗。 我们一住就是五天,老爷子喝了我开的方子,到第三天,突然可以杖着拐杖下床走动,气血明显好了很多,夸我说:“小娃子,你果然没骗我,这药真灵。” 我说:“灵是灵,可惜不治本,糖尿病毕竟是一种慢性消耗疾病,就如同人和病魔拔河一样。这药是补五脏益精气的,等于是帮您拔河,一定要坚持服用。” 老爷子说:“我每天都这个状态就知足了,都半年没下床走动了。不过这药倒也不便宜,一副下来估计得几百了吧?” 我没谈及药价,只是说:“张老先生,这些药够喝半年的,回头我再买点儿!” 老爷子摆手,“哪能叫你花钱,等我儿子回来,叫他把治病的钱给你。” 我笑道:“不用了,只要找到千年朱紫花,这些就当作是酬谢吧!” 正文 第81章 千年参仙 老爷子听我这样说,很高兴,难看的脸色竟微微有了些颜色,他对儿媳妇说:“今天我高兴,整俩菜,我和这俩小伙子喝一杯。” 儿媳妇为难地说:“爸,你这病不能喝酒!” 我也赶紧劝道:“老先生,刚好一点,还是注意下饮食吧!” 老爷子这才作罢,简单吃了一点东西,陪我又唠了一会儿采参的事情。 隔日一早,老爷子难得到院里晒晒太阳,逗孙子玩,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个杵着索拔棒、背着背篓,皮肤黝黑,全身都是泥土的健壮中年男子走进来,一看见老爷子便惊道:“爸?你身体好了?” 老爷子对我说:“林大夫,这是我儿子张富贵。富贵,你可算回来了,林大夫等了好些天了!” 张富贵的老婆赶紧跟他说明情况,张富贵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上来握着我的手摇晃着,“太感谢了,林大夫,您年纪轻轻本事可真大!神医啊!” 我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张大哥,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我把我们来此的目的告诉他,听罢之后,张富贵沉吟,“……千年朱紫花?这玩意儿可不好找!” 老爷子沉声说:“林大夫诚心诚意来求药,也是为了救人。再说他对我们张家有恩,你一定尽全力帮他。” 张富贵面露难色,“这……爸,你也清楚,采参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这个月计划要采够十根棒槌,现在只采到三根,我那帮兄弟还等着上山呢。” 我想了想,“这样吧,张大哥,我雇你们!误的工钱我出双倍,找到之后另有奖励。” 张富贵面露喜色,挺稀罕地瞅着我,“林大夫,看不出您还挺有钱的?” 我摆摆手,“我不算啥有钱人,只是因为需要千年朱紫花的病人眼巴巴地等着,我一天也耽误不起。” 张富贵咂摸着嘴,思虑道:“这要采百年参得上威虎岭……千年的,还得再往山上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张大哥,我清楚千年朱紫花难寻,肯定不是闹着玩才来贵宝地的。”我说道。 吴八一插嘴说:“嗐,您别有啥顾虑,别说什么常白山了,更危险的地方我们也去过。放心,保证不差钱!” 张富贵这才重重点了下头,“那啥,我刚从山里回来,跟着我的兄弟们也累坏了,明天我通知一声,拉个帮,看看谁愿意来。媳妇儿,接下林大夫这单大活儿,我估计上山后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他说着把背篓放下,里面有三捆打参包子,外面缠着红丝绳。 “打参包子”就是拿红松皮和藓衣裹上的人参,这样可以持久保鲜。 张富贵轻松地说:“这趟压山收获还成,两根六、七年的,一根十来年的。媳妇儿,明天收山货的人上门,你卖了这些东西,钱先存着,完事了我再和兄弟们分!” 这时,张北斗说:“儿呀,你跟我来一趟。” 父子二人进屋去了,嘀嘀咕咕地小声说话。 吴八一看在眼里,有点担心,捅捅我,小声说:“小林哥,他们在聊啥?该不会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去哪儿找千年朱紫花,那爷儿俩准备忽悠咱们吧?” 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人家是经验最丰富的放山人,咱就甭瞎怀疑了。” 父子二人聊了半天,我还听见哗啦哗啦翻书的声音,我心想,兴许他们是在研究这件事情。 我不禁抬头看一眼茫茫的常白山,也不知道前路将会是怎样。 晚上我做了一盆炖菜,张富贵洗了个澡出来吃饭,闻到菜香味儿,笑道:“呵,手艺不赖啊。” 然后他挥手叫媳妇儿去拿蒜和酒。 喝着酒吃着菜,吴八一忍不住问:“张大哥,这千年朱紫花山上能找着吧?” 张富贵扫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我给你们先讲个故事吧!” 吴八一戏谑地说:“嘿,真不愧是父子,上来就讲故事。” 我用手肘杵了下吴八一,示意他不要乱讲话。 张富贵喝了一盅酒,缓缓开口道:“据说很久以前,有位孝子,母亲得了绝症,医生说想要治好非得一根千年人参不可。这位孝子上山寻参,山下秋天,山上就是隆冬,山里大雪飘得像鹅毛,一脚下去,半条腿直接没进积雪里。 “孝子又累又困,走得快要昏迷了,突然雪地里出现一个光P股红肚兜小孩,孝子听人说过,千年人参会化作小孩到处跑,一激灵,打起精神就追。 “那小孩跑得不快不慢,一直像放风筝似的吊着孝子,孝子追得气喘吁吁,最后来到一座山间破庙里面。一看,小孩不见了,神坛上供着一个老头,老头头上全是复生的叶片,长长的胡须就像参须一样,并且长了好几条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胳膊,就像人参身上的支根一样。 “孝子知道这是遇见了参仙,纳头就拜,说自己母亲重病,想求一根千年人参,希望参仙慈悲,赐他一根。说话间,老头睁开了眼,说:‘汝至孝动天,吾辈才破例现出法身,千年人参乃稀世之物,帝王将相、金山银山亦难求之,汝愿以何换取此参?’ “孝子说:‘我愿意用一切来换,包括我这条命!’老头拈须一笑,一挥手,刀、斧、勺、盘子出现在孝子面前,老头指指自己一只空荡荡的手腕,‘吾昔年被野兽啃掉一手,汝可将手留下!’ “孝子喘着气,看着刀,直冒冷汗,为了救母,咬咬牙,豁出去了,抓起斧子对着自己的手狠狠砍下,痛得满地打滚。断手飞到老头身上,接到他的手腕上,他握了握手,点头,又指自己的右眼。 “‘那年下冰雹,砸伤吾眼,汝可愿将一目留下’。孝子本就失血过多,痛苦至极,听见这话,虽然犹豫,但还是抓起勺子,对着自己的眼窝一蒯,把一颗眼珠子血淋淋地剖了出来。 “眼珠子飞到老头身上,钻进他空的右眼窝,转了几下,刚刚好,跟原装的一样。老头欣慰点头,然后撕开自己的身子,露出五脏六腑,独独缺了一块肝,他说:‘吾修成人身,五脏俱全,独少半块肝,汝可愿将肝奉上’。 “孝子断一只手少一只眼,痛得没法没法的,一听说还要剖肝,绝望到了极点。他心生怀疑,破口大骂,‘神仙哪会如此残忍,你们怕不是妖怪,来蒙骗我,我不信!’ “老头冷笑一声,‘汝不是说愿用一切来换么?怎么,这就反悔了?’一挥手,孝子就昏迷过去。再次醒来,孝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大树洞内,手眼俱在,原来只是南柯一梦,眼前有一片紫红色的叶子,异香扑鼻,直冲脑门,闻一下就觉得百骸舒活、精神倍增,疲惫一扫而空。 “孝子抬头一看,树洞里面刻着一行字:‘孝心可嘉,诚意不足;赐汝一叶,快去救母’。孝子这才知道,手中这片乃是千年人参的叶子,他顿足捶胸,假如当时狠狠心剖腹取肝,拿到的兴许就是一根千年人参了。 “孝子不停地磕头求神仙再给一次机会,可是这次什么也没发生,只能悻悻而返。这一片千年人参叶煎出汤药给母亲喝,母亲的病立即好转,之后多活了五年方才寿终正寝。” 正文 第82章 捉老鼠 张富贵讲故事的时候,他的儿子在边上听得津津有味,手里的排骨都忘了啃了。 张富贵摸了一把儿子头,对我和吴八一说:“这位孝子有名有姓,正是我们张家祖先,所以后来张家代代采参,定下种种放山的规矩和禁忌,一直流传至今。我讲这个故事是想问你,假如山里的仙家要考验你,你有断手挖眼剖肝的勇气吗?” 当这个问题被甩给我,我不禁手心冒汗,感觉他像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张富贵盯着我,双目放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你说诚心诚意,只是嘴上一说?什么样的行为才能证明你诚心诚意?如果没有这种决心,我觉得还是……” “我能!!!”我毅然说,“只要还有一口气下山,断手挖眼剖肝,咬咬牙我也能做出来!” 吴八一看看我们,有点吓到了,手里啃了一半的骨头掉了,他拽拽我,“小林哥,这只是个故事,你可不能当真,啥断手、挖眼、剖肝啊!光听都觉得疼死人!” 其实类似的故事我也听过,神仙度人,必会有一场考验,有时候很残忍,有时候很漫长。 八仙中的韩湘子历经三世方才成仙。 一些宗教的教旨浓缩起来就一句话:此生皆考验! 能在长白山中生养千年的人参必然是超凡的存在,张富贵应该是在提醒我,告诉我可能会面对的情况。 张富贵龇牙对吴八一笑笑,“嘿,这位胖兄弟,你还甭嫌疼,如果不是诚心诚意地上山,连这个考验你的机会都不会有!” “嘶……”吴八一吸着凉气,抱紧双臂,大概是在想象有多疼,“我说小林哥,这千年朱紫花就不能拿别的来替么?” 我摇头,“替不了,人参是万药之王,没有东西能替它的。张大哥,我决心已定,千年朱紫花必须拿到。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绝不后退!” “行,林大夫是条汉子,来,我敬你一杯!”张富贵朝我挑起大拇指,斟上酒,敬了我一杯。 吃过晚饭,我和吴八一收碗准备拿到厨房洗,张富贵媳妇却抢着做,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说:“对了,林大夫,能麻烦你一下吗?” “你说。” “呆会儿能帮我带带孩子吗?在院子里玩会儿就成!” “行!” “那谢谢啊!” 张富贵的媳妇笑盈盈的,神情比平时活泛的多,估计是老公回来的缘故。 看着吴八一在一边儿猥琐地偷笑,我突然反应过来,带孩子……难道是说他们准备“小别胜新婚”? 果然,过了一会儿,夫妻二人就悄悄进他们那屋了,很快关了灯,传来嘎吱嘎吱声。 我们正搁自己休息的屋子里逗孩子玩儿呢,孩子天真地说:“爸爸妈妈又在屋里捉老鼠啦!” 吴八一噗嗤笑喷了,“哈哈……小朋友,这话谁教你的?” 小孩天真地说:“我爸爸说的呀,他说屋里头有大老鼠,他和妈妈在屋子里面捉老鼠。” 我摸摸小孩的头,“对,是捉老鼠,不然大老鼠把家里米都吃光了。” 对面捉了一会儿老鼠,停了一阵儿,又开始捉了…… 我心想这老夫老妻的有点强啊!身体真不错! 小别胜新婚,这种事情我一个童男当然是体会不来的。 对我而言,吃顿小鸡炖蘑菇似乎比那个实在多了。 吴八一有点羡慕地说,“张大哥真是比小年轻还厉害,小朋友,估计你过段时间就有个弟弟妹妹了。” 小孩纳闷儿:“为啥我会有弟弟妹妹?” 吴八一忍着笑,故作正经地解释道:“因为把老鼠捉了,家里米够吃了,你妈妈就会生个弟弟、妹妹了。” 我瞪他一眼,朝他后脖颈来了一下,“净瞎白话,甭在这误人子弟了,闭嘴!” 吴八一拍了下自己的嘴,“得,当我没说!小朋友,你还要看哥哥刚才表演的魔术吗?” 吴八一所谓的魔术就是“摘手指”,他表演得十分粗劣,其实就是把“摘”掉的手指蜷缩着藏在手掌里。 小孩撅着嘴摇头,“不好玩儿,我不看,我要去看大老鼠!” 他说着就往外跑,我们只好拦住他,好不容易才拽回来,这下小孩儿不干了,哭闹着说要妈妈。 我不会哄孩子,实在没辙,说:“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孩儿抽泣着,看我们的架势肯定是不让他出去,这才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我想了想,有啥适合小朋友听的故事吗,我满肚子都是离奇的民间传说,讲牛郎织女吧,感觉不太合适;西游记……估计他也看过电视剧。 我问他:“小朋友,你知道诸葛亮吗?” 小孩儿点着头说:“知道,爷爷讲过,是三国演义里面的大好人!” 我又问:“你知道诸葛亮有一把羽扇吗?” 小朋友又点头。 “这把羽扇呀,其实大有来头……” 传说诸葛亮年轻的时候,住在卧龙岗中,有一次上山打柴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 老头看着年轻的诸葛亮气宇轩昂,呵呵一笑,说:“孩子,我看你资质非凡,我想收你为徒,将来做一个经天纬地、匡扶社稷的英雄,如何?” 诸葛亮看老人也是仙气飘飘,他出身贫寒,没有什么受教育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于是纳头就拜,认了师父。 打那之后,每天诸葛亮都跑到树林里,老人在一棵古松下面等他,教他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奇门遁甲。 诸葛亮孜孜不倦地学着,像海绵吸水一样贪婪地吸收这些知识,渐渐在村里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智者,谁家有疑难的事情都来找他帮忙。 有一次,有人刁难诸葛亮,问他:古人既然说天圆地方,天像一个盖子盖在大地上面,那一直走不就会碰到盖子,等于碰到了天,为什么从来没有碰到天? 诸葛亮被难倒了,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决定去山里请教师父。 来到那棵松树下面,他突然看见一只白毛鹰坐在树上,鹰一看见诸葛亮,哇的惨叫一声摔下来,口吐人言。 老鹰说它就是那个白须老头,其实是一只修炼快满千年的老鹰,正在渡劫期,真身一旦被人看到,就离死期不远了。 诸葛亮倒没有介意师父是一位妖仙,只是无意中害了师父,让他伤心不已,抱着师父流泪。 老鹰说:“我马上就要仙逝,你我师徒一场,我最后送你一样法宝!” 说罢,一挥翅膀,几根白色鹰羽飘出来,组成一把闪闪发光的扇子,落在诸葛亮手中。 老鹰说:“这把鹰羽扇送给你,以后只要遇到难题,心中一想,扇子上……” 吴八一突然打断我,插嘴道:“就会出现英语注释!” 我暴跳起来,“我揍死你,叫你乱插话!” 吴八一躲着我的拳头,一边跑一边笑嘻嘻地说:“小朋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学好英语……哎呀,好疼!小林哥饶命!” 小朋友被逗得咯咯直乐了,也不再想他妈妈了。 我们闹腾了一会儿,小朋友不停追问那扇子究竟是咋回事。 我接着讲道:“……这把羽毛扇啊,只要诸葛亮遇到难题,把扇子轻轻一扇,上面就会出现提醒,所以他从不离身。后来诸葛亮带着这把扇子,扶佐刘备,留下了许多家喻户晓的故事。当然,这只是传说,诸葛亮本身就是非常非常聪明的人。” 讲完了一个故事,我听了一下外面…… 得,对面还在捉老鼠! 正文 第83章 能干的张富贵 小朋友听故事听得上头,嗷嗷叫着,“我还要听,我还要听!” 没辙,我只好继续给他讲故事,一直讲到十一点,这孩子困了,就在我们炕上睡着了。 这时,张富贵媳妇总算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整理头发,脸上红扑扑的。她来领孩子,朝我们道谢:“两位兄弟,真是麻烦你们啦!” 我说:“没事没事,小朋友也挺乖的。” 她把孩子抱走了,我打个哈欠,洗漱一下就躺下了。没想到刚躺下不久,对面又传来摇床声。 我和吴八一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 隔日早上起来,张富贵眼圈黑黑的,笑嘻嘻地问我们睡的还好吗。 吴八一同样顶着黑眼圈,调侃道:“张大哥昨晚累坏了吧?休息好了吗?” 张富贵讪讪一笑,“还成还成。那啥,今天咱们准备一下……” 说着,他拿来两卷狍子皮,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好些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张富贵蹲在旁边挨个儿介绍,“这是快当钎子,鹿骨做的,拿这个挖参不会碰坏;这是快当斧,砍树枝、削树皮用的;这是手锯,这是剪刀,这是棒槌锁……” 棒槌锁分两部分,一根红丝绳,两端各系一枚铜钱;还有几根可以组合起来的支架,是和田玉的。 吴八一指着棒槌锁说:“哦!这个我知道,发现人参要拿红绳系上,不然它就跑了。” 张富贵说:“对,另外在山里我们管人参叫棒槌,其它还有一些暗语,这些我回头会教你们,必须严格遵守。因为棒槌是有灵性的,一听到有人说‘人参’就跑了,所以得用暗语代替。” 他继续介绍,工具里还有打火石、艾草、风油精、吊锅、索拔棍、背篓,此外就是人手一卷狍子皮,这玩艺又柔软又耐寒,还能遮风挡雨。 不过张家放山还有一件别人不带的东西——就是一小壶高度数的烈酒。 张富贵说烈酒是好东西,能暖身、能消毒、能引火,此外还有一样妙用。 他拿出两小壶酒,“这两壶给你们。另外,这趟我们要进到深山里头,还得准备些登山的设备,我今天去采购。” 我说:“采购的话我们也去,装备钱算我们的。” 张富贵却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了,我有认识的熟人。至于花销嘛,就不用你们掏钱了,林大夫还给我爸买了那老多药呢!” 张富贵走后,他媳妇招呼我们吃早饭。 吴八一又开始嘴贱,笑嘻嘻地说:“张大哥这身体可以呀!” 我皱了下眉,饭桌上聊这个? 张富贵媳妇倒也大方,捂着嘴笑道:“嗐,他就是放山的,经常吃人参滋补,火力比较壮,刚结婚那阵子我简直快受不了了,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见吴八一嬉笑着还准备继续唠,我踢了他一下,岔开话题,“大嫂,我们准备上山了,今天还有点时间,我再去买些药物,给张老先生备着。” 张富贵媳妇不好意思地说:“两位兄弟,太麻烦你们了。” 我客气地笑笑,“哪里,是我们麻烦你们才是。” 买药自然还得去趟城里,吴八一说家常菜有点吃腻了的,中午不管怎么样非要吃一顿快餐,我只好随他了。 买了大包小包的药,傍晚我们搭车回来,路过集市的时候,东瞅西望的吴八一突然像发现了啥新大陆似的,激动地一拍我的肩膀,“哎、哎,你看那是谁!”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家看着就不正经的小发廊门前,张富贵正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还有一名大威天龙女子挥手和他道别。 张富贵出了一脑袋汗,估计是“抓老鼠”累的。 吴八一惊呆了,佩服地说道:“靠,这么巧?他逛窑子居然被我们撞见啦?我去,这人是铁肾么,昨晚和今天都TM‘捉老鼠’,这位是牛人啊!” 我也很惊讶,但还是说道:“人与人体质不同,别太大惊小怪了。啊,对了,这事回去甭乱说,明天咱们就要出发了,我不想节外生枝。” 吴八一笑道:“嗐,我是那种没眼力价的人么?这事儿他媳妇自己发现就算了,我去嚼舌头不是两面不讨好吗?” 我又瞅了张富贵一眼,刚嫖完的张富贵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除了因为睡眠不足眼圈有点黑,似乎看不出任何疲态。 我心生疑惑,经常吃人参滋补真的能如此精力旺盛?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人参只是滋阳,不是壮阳,拿这个当壮阳药吃肯定是不合适的……不过马上要进山寻药了,我也只得暂时搁置了我的疑虑。 晚上早早吃过饭,张富贵叫我们都早点休息,明天踩着日头出发,先去祭山神。 这时,他家小孩调皮,不肯吃饭,绕着院子疯跑,突然脚下一绊,扑通摔倒了,趴在那儿哇哇大哭。 张富贵媳妇责备着,“这熊孩子!摔伤了没有?”过去心疼地把小孩扶起来。 小孩头上肿了一块,我看了下,说:“小胖,去切点姜片来。” 我家有个老法子,用姜片搓揉摔伤的地方,可以消肿止疼。 “嗐,不用不用。”这时张富贵却拦住吴八一,放下筷子走过去。 他蹲在那儿又哄又揉,当他手指离开小孩的额头时,孩子头上的肿块居然消失不见了! 我看着,不由心中纳闷,难不成放山人也会点巫术不成? 张富贵冲我笑笑,“没事儿,就是沾了泥巴罢了。对了,林大夫,你能不能帮我带会儿孩子?” “啊?”吴八一闻言大惊,“又要‘捉老鼠’?!” 张富贵媳妇脸一红,干咳一声说:“咳,那啥,我和孩子他爹说点儿事。” 结果又像昨晚一样,我在这边给孩子讲故事,对面摇床声不绝于耳。 吴八一瞠目结舌,碍着小孩在场,凑在我耳边小声说:“乖乖,张大哥也太威猛了吧?这TM还是人吗?” “可能是打明天起,他们夫妻又得分离,可不得好好叙叙?” 我虽然这么猜测,可也觉得正常人哪来如此旺盛的精力?我的疑虑也越发加深了。 不过我观察他神色非常健康,昨晚捉了一宿老鼠,今天还去外面捉野老鼠,依旧是声若洪钟、中气饱满,脸上丝毫没有阳虚的症状。 难道真是体质不同?我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正文 第84章 上山 结果这对夫妻又捉了三个小时老鼠…… 之后,张富贵一边感谢一边把睡着的孩子领回去,我们这才得以休息。 隔日一早,我睡得正熟呢,张富贵就把我们叫醒,在外面催促我们快点儿,说天都大亮了。 我穿上衣服出来一瞧,心想张富贵说话怎么跟我妈一样,明明天刚放亮,到他嘴里就是大亮了。 我打着哈欠说:“那咱们赶紧出发吧!” 吴八一更是睡眼惺忪,不停揉着眼睛,嘟囔着说:“咱不吃早饭啦?饿着肚子咋走啊?” 张富贵之前已经把媳妇喊起来了,不一会儿,她从厨房出来,端出三碗面条给我们放下。 然后饭桌上,张富贵再次强调了一下山里的暗号,叮嘱我们用心记下来。 因为一会儿到山神庙后,基本就不说话了,到山上更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 放山人采参的时候谨言,这里面有个说法,人参是很聪明的,听一句学一句,听的越多和人就越像,那以后采参就更困难了。 所以除了几句暗号以外,在山上尽量闭嘴。 张富贵端着碗,招呼我们快吃,自己呼噜呼噜地嘬着面条,咬一口蒜,吃一大口面,吃得贼香。 这清水挂面我有点吃不下,一是没啥味道,二来我嘴刁,不太爱吃他家做的这种面条,半天没吃几根。 张富贵见我吃得有点“痛苦”,喊媳妇拿个好东西来。 好东西原来就是一瓶老干妈香辣牛肉酱,我拌在面里,总算是有了点滋味。 吃完后,张富贵抹抹嘴说咱们出发吧。 我们背上背篓,这次的装备可重多了——张富贵采购了登山绳、登山镐、折叠铲、铆钉、备用鞋具、纱布等。 临出发前,张富贵问我们:“有烟吗?” 吴八一殷勤地掏出烟来,张富贵又问:“有火吗?” 吴八一又掏出打火机,张富贵一把将两样夺过,扔到我们那屋的炕上,说:“有一件事要特别注意,放火烧山,牢房坐穿,烟千万不能在山上抽!” 吴八一点头,“行!听您的!” 然后他像是解释似的对我说:“嗐,其实我也没啥烟瘾,就是带在身上应酬的。” 我说:“这玩意儿能不沾最好别沾。” 这时,张北斗突然架着拐杖艰难地打里屋出来。 张富贵媳妇赶忙迎过去,“爸,你怎么出来了?” 张北斗在儿媳妇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说:“林大夫,我这两天精神头儿好多了,真是多亏了你呀!你要进山了,我也没啥表示的,这儿有个护身符你千万收好……” 说着他把一个玻璃小挂件交到我手中,里面竟是一颗细长的牙齿,我好奇地端详着:“张老先生,这是……” “是参牙。有一年我在山里挖到一颗老参,里面居然长了一颗牙,都说人参越老越像人,可居然也能长出牙来,倒也稀罕。我就一直带着当护身符,好几次都靠它化险为夷,我现在也不放山了,送给你吧!” 张富贵说:“林大夫,这可是好东西,我爸戴好久了,看来他是真的稀罕你,你就收着吧!” 我郑重地挂在脖子上,拜谢道:“谢谢张老先生,那我们走了。” 张北斗点头,“山神爷保佑,希望你们平安回来。” 我们三人这就往山神庙进发,清晨的路上几乎没人,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有一辆面包车在我们旁边停下,跳下来几条汉子。 张富贵跟他们打了招呼,又握着索拔棍向我们介绍说:“两位兄弟,他们是这回放山的成员……二棍徐旭、三棍李大龙、尾棍赵天威。” 这几人都是全副装备,李、赵二人还背着猎枪,张富贵又补充道:“徐旭是跟了我多年的徒弟,李大龙和赵天威都是有猎人证,可以持枪的,进了山打点野味给大伙调剂下生活。” 其实我注意到,装备里面根本没食物,只有一袋盐、一瓶酒,看来是真的靠山吃山,在山里解决吃的问题。 吴八一挨个儿跟他们问好,然后调侃道:“好么,咱这是和尚队啊。” 张富贵笑了下:“平时也带女的进山,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不能带,具体原因我之后会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山神庙。” 拜过山神,我们一行人就正式出发了,沿着蜿蜒的山道走了一阵,县城的车水马龙声逐渐听不着了,周围只有林鸟的啼叫、和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山里的落叶积成了厚厚的腐殖层,年深日久,根本见不到下面的土壤,底部经常会沤出一些腐败气体,也就是瘴气。 不过眼下是秋天,秋高气爽,降雨不多,遇到瘴气的概率比较低。 这儿应该算是针、阔叶混合林,以松树、椴树、桦树、榆树为主,树身都是细长高耸,密密的树叶筛下斑驳阳光,也过滤了声音,令人恍然有种置身深海的感觉。 随处可见巨大的倒木,上面爬满了翠绿的苔衣,长着一丛丛蘑菇,下面的木质已经朽烂。 抬头仰望一番,再看我们的队伍,真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我们手中的索拔棍又细又长,非常坚韧,是拿一整棵小树苗制成的。 走山道的时候当拐杖,还可以拨开草丛寻参,倘若在山里迷路,就用它敲击树干,同伴就会呼应。 走了一段,我看见一棵大树的树皮被剥掉一块,上面刻着一些好似远古壁画的图案。 走我前面的徐旭小声对我说:“有人在这里挖过六匹叶的棒槌。” 我点头。 之前张富贵讲过,这种刻在树上的画叫“兆头”,以前挖了野参之后,放山人要带上供品——酒、肉、水果、香纸、红布来敬山还愿,并在刻上刻下兆头,以示后人。 后来仪式简化,还愿改成去山神庙还愿,但兆头还是要刻的。 这句话是上午唯一的交谈,剩下的时间全是在默默赶路 吴八一不甘寂寞,用丰富的表情传达着自己的意思——一会儿累了,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又累了,一会儿问啥时候休息。 砰一声,吓得吴八一一哆嗦,棍子举到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林间栖息的飞鸟扑啦啦地扇着翅膀逃散。 我们赶紧赶过去,以为发生啥事了。 原来是李大龙眼尖,看见了山跳(野兔),一枪放倒。 被打死的野兔扔在地上不管,张富贵打手势叫大伙找,我和吴八一一脸懵,不知道要找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因为微风而簌簌作响的林中,又传来敲树干的声音,大伙循声奔过去,却又是徐旭发现了野兔窝。 张富贵朝他竖了下大拇指,开心地笑着,砍了一根带刺的树枝,杵进兔窝,非常熟练地一卷,然后一扽,就把一只野兔给扽出来了,那野兔的毛被树枝卷住了,根本挣脱不开。 吴八一看得一脸惊讶,我也觉得十分新鲜,抓野兔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张富贵把兔子交给李大龙,李大龙下手也是狠,面无表情地抓着兔子的后腿往树干上一掼,直接摔死。 这一对兔子,估计是夫妻,现在成了李大龙背上的亡命鸳鸯,过不久又得在五脏庙里合葬。 正文 第85章 学生男 吴八一是一点儿都不可怜这俩兔子,他挺开心,打手势问我是不是要吃烤兔了? 我也以为要吃饭了,哪知道他们还是一直往山上走,也不言语。 我们从早上硬生生走到日上三竿,我和吴八一都有点招架不住了,饿得头晕乎乎的,脚下发飘。 爬过一道山梁的时候,我不小心脚下踏空,在要摔下去的瞬间被张富贵一把拉住,他用眼神示意我小心。 我心有余悸,山梁虽然不高,摔下去估计也得受伤,果然还是得步步小心。 可是这巨大的运动量加上半天不吃饭,我饿得实在难受,看着李大龙背上一颠一颠的野兔,直咽口水。 我心想该不会一天就吃一顿吧?那岂不是要饿死人了? 徐旭沿路摘了些野果,两三口一个,算是补充点水分和填填肚子。 我也随手摘了几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塞了一颗进嘴里,我不禁直皱眉,差点儿酸倒了牙。吴八一更是被酸得挤眉弄眼,呸呸地吐到了地上。 我心说这吃了不是更饿吗? 走在没有路的山道上,回头往下看,下面的县城小得像玩具城镇一样,往来的车辆如同迅速爬行的蚂蚁,不知不觉间,竟已爬到这么高了。 不久后,耳听得潺潺的流水声,我们来到一条溪水边上,补给了一下水壶,张富贵更是直接趴在溪边吨吨吨地豪饮。 吴八一饿得前胸贴后背,小声地叹息:“唉,先凑合喝个水饱……” 我让他少喝点,这冰凉刮肚的溪水,只怕喝多了反倒会蹿稀。 张富贵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他喝痛快了,擦了下嘴边的水,难得地开口道:“别着急,趁着天亮的时候,我们得尽量多赶路。天黑再歇,要不然,咱们不知走多少天才能到威虎岭。” 吴八一好奇地问:“威虎岭是不是就是那个杨子荣智取的威虎山呀?” 张富贵笑着点头,“说起来,戏文里的威虎山就是以这个为原型的,山上虽没有土匪寨,倒是有架美军的飞机。” 徐旭插言道:“我们这儿有句话叫‘上了威虎岭,三伏穿貂衣’,两位小兄弟,防寒衣服都带上了吧?” 吴八一应道:“有的!有的!” 在溪边歇了片刻,张富贵招手示意,要大家继续前进。 我按按咕咕叫的肚子,彻底绝望了,合着白天不吃饭,必须都赶路。 但入乡随俗,我也只好硬忍着,中间学着他们随口吃点野果先垫垫。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我的胃好像意识到喊饿不顶事,干脆不喊了,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正硬咬着牙前进之际,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喊:“棒槌!” 徐旭问:“几匹?” 前面的人答道:“五匹!!”那声音里透着激动和兴奋。 徐旭和吴八一赶紧接茬儿,“快当快当!” 这句话叫贺山,有人发现了棒槌,就要喊这个。 我们赶过去一看,赵天威正蹲在一棵巨大的椴树下面,给棒槌戴锁,三根支架,一段红绳,把它仔细绑好。 只见地上五簇复生的人参叶呈螺旋状生长,中间有一簇红红的籽儿,非常漂亮。 我心想五匹都这么好看,十二匹得多华丽?难怪叫作“朱紫花”呢…… 赵天威回头问张富贵:“老大,抬吗?” 张富贵果断地说:“在树上做个标记,回来再抬。” 赵天威可惜地咂嘴,一脸遗憾,“老大,这估计得有十几、二十年的呀!” 张富贵摇头:“十几年就十几年,我们要找的是一千年的,走吧!” 这要搁平时,已经算是丰收了,卖给收山货的能挣个两、三千。 到手的钱扔了,赵天威自然依依不舍,他不停地回头瞧那一抹快消失在草丛中的红色。 我怕影响士气,清了下嗓子,说道:“这棒槌回来能抬着,当然就归你们四位,如果被其它人抬了,我按市价给你们补钱。” 赵天威这才眉开眼笑,“林老板大气!下次要再有事儿一定记得照顾我们哥几个。” 我笑道:“什么老板,我就是个巫医。” 这时,徐旭发现了什么,用索拔棍一指,“林老板,看前面。” 放眼望去,只见山坡上有一块石碑,顶上刻着“大清”二字,下面的小字太小了,我都看不太清。 吴八一来了劲头儿:“嚯,文物啊!” 徐旭介绍说:“早年间哪,清朝皇帝派人来探过山,这碑就是当时留下的。据说来我们这儿探过十二回,当年老佛爷还带着一卷‘长白龙兴图’下葬呢!” 我想起来,长白山在清朝的时候,被认作是大清祖脉,历代清朝的皇帝对这里是极其重视,《鹿鼎记》里描写的龙脉就是这地方。 康熙皇帝还曾给长白封神,奉为五岳之首,说泰山是长白余脉,不过这就有点附会了。 当时大清把整个长白封山,只允许皇家采珠挖参,采的是河里的东珠,和南河珠是齐名的,挖的自然是野参。 到了清朝末期,随着朝廷势力式微,大批汉人闯关东,清廷也无力再管,这才解了禁。 在深山老林里看见这块清朝古碑,蓦然间不禁有种穿越时代的感觉。 张富贵过来,用索拔棍敲了下徐旭的P股,“别废话了,快赶路。” 吴八一凑过去问:“张把头,咱啥时能吃上饭啊?” 张富贵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开路,说:“天黑。” 吴八一一听,顿感泄气。 他唉声叹气的,拖着步子跟在后面。 我拍拍他,“你正好减减小肚子,这一天下来的活动量顶你跑十天步。” 吴八一没好气地说:“拉倒吧,饿着肚子,哪有力气减肥?减肥也得先吃饱啊!” 徐旭安慰道:“吃了饭人就没精神头了,兄弟,忍着点吧!” 吴八一无奈地擦擦汗,小声抱怨着,可脚下也不能停,勉强跟着队伍继续赶路。 正走着,前面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大龙和赵天威顿时紧张起来,把猎枪取下来对准声音来源的方向。 张富贵也立刻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拨开地面的茂草。 徐旭跟着我们,自言自语地小声道:“千万别是野猪……” 窸窣声还在不停响,让大伙十分紧张,这几个放山的汉子都紧紧盯着草丛——这地方要是遇到野猪会非常麻烦。 野猪皮糙肉厚,以猎枪的火力,几枪都打不死,而且这东西莽得很,越受伤越发彪,一点儿都不待怕的。 据说发狂的大野猪连熊都不惧。 我们这个放山的队伍,张富贵走最前面,李大龙、赵天威抱着枪左右包围,我和小胖、徐旭三人跟在后面。 离声源越来越近,张富贵朝后面递个眼色,李大龙像绷紧后弹开的弹簧般蹿上去,手指在扳机上跃跃欲试,差点儿就要开枪了。 “大哥,别开枪!”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他边惊声大喊边站起来。 我一看,这人背个包,戴副眼镜,梳着三七分的头……嗯?怎么有点眼熟。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和我们一起下车的学生男么? 正文 第86章 烤兔子 见是个大活人,李大龙、赵天威就把枪给收了。 吴八一也认出他来了,“哎,怎么是你呀?” 学生男看见我俩,一阵高兴,兴奋地说:“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看来我命不该绝。” 张富贵的视线在我俩和学生男之间来回打量了下,问我:“咋?你们是熟人?” 吴八一说:“这哥们儿跟我们一块儿下车的,说是来体验放山的……”,然后他又问学生男,“哥们儿,你咋了,腿伤了吗?咋就你一个人?” 学生男叹息,“不是的,我就是饿得走不动了。在县里转了好几天,人家都不乐意带我上山采参,后来我寻思不就是采个参么,书上也看过,自个整点装备就上山了。” 张富贵不满地看着他,严厉地纠正,“说啥呢?什么参!是棒槌!” 学生男搔搔头,“啥棒槌?” 我解释,“在山里都管它们叫棒槌,这是一种禁忌,懂吧?” “哦哦!”学生男理解了似的点着头,“对了,你们有水吗?我快渴死了。” 毕竟有过一面之缘,我就把水壶摘下来递给他,学生男看来是渴极了,抱起来“吨吨吨”一通豪饮,喝完后畅快地长吁口气。 李大龙、赵天威捡起他落在地上的棍子打量,嘲笑他:“兄弟,你这也叫索拔棍?搅粪都不好使吧!” 学生男笑道:“我自己瞎做的。头一回上山,没啥经验,要不你们带带我?我可以出钱!” 大伙儿都朝张富贵看去,张富贵态度坚决地说:“不成!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可不是来山上玩的,来的路上我每隔一百步折了树枝作标记,你按着标记自个下山吧!” 学生男坚持说:“这位大哥,我身体素质还行,绝对不拖后腿,你们挖到棒槌也不用分我,我就是来体验一把!” 张富贵摇头:“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学生男又指指我和吴八一,“他们不也是外行吗,能带他们不能带我?” 张富贵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人咋这么墨迹?这么大人了没点眼力价,说了不带就是不带!” 学生男戏谑地说:“这么怕被人撞见……难不成你们不是挖棒槌,是准备偷渡?” 吴八一被逗笑了,“哈哈,只见过隔壁x国往这边偷渡的,没见过谁脑子瓦特了,往那边偷渡。” 张富贵不耐烦了,“唧唧歪歪的,甭理他,我们走!” 张富贵带头走了,我扭头对学生男说:“兄弟,我们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请你见谅,趁着天还没黑赶紧下山吧!” 学生男看着我,突然笑笑,“如果我说,没我的话,你们这撮人得死在这儿,信不信?” 我一愣,不由仔细打量他——注意到他的眼镜是平光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压根不像学生的手。 他穿的衣服很土气,白t恤,格子布衬衫,旧牛仔裤,背着旧双肩包,只看外表真的就是一名穷学生。 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突然流露出一丝冷锐的光,和他表面形象完全不符。 我心想,这家伙难道在伪装? 不过,走了快一天,我现在又饿又累,没太多心思去琢磨这个奇怪的家伙,只简单道了一句“保重”就跟上队伍走了。 走了没一会儿,吴八一一拉我,说:“小林哥,那家伙跟上来了。” 我回头望,只见学生男杵着自制的索拔棍,亦步亦趋地吊在队伍后面,我看见他时,他还没皮没脸地朝我们招手。 我有点担心,毕竟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手机早没信号了,在这儿发生点啥事,报警是不灵的。 我提醒前面的徐旭,徐旭又告诉了张富贵,张富贵回身一瞧,登时怒了,大声令道:“李大龙,把他狗腿打瘸!” 李大龙立即解下枪瞄准他,学生男吓得举起双手。 张富贵厉声说:“再跟一步,把你腿打断!”不过,他边说边和李大龙使眼色,估计只是想吓唬下这个学生男,并不打算让李大龙真的开枪。 学生男虽举着双手,可言语中却并不紧张:“嘁,山这么大,你们能走我不能走?” 我问:“你到底有啥目的?” 学生男苦笑一声,“嗐,之前见面的时候不都说过了吗,我难得放个假,出来体验体验,涨涨见识。这山是你们自家的还是怎么滴?” 张富贵朝他一挥手:“那你给我滚远点,别让我们看见。” 学生男耸肩,嘟囔着说:“好、好、好,我走这边儿总行了吧!” 见他往旁边走去,我心想他一个人在山里乱走,实在太危险了,医者父母心,虽然觉得这人奇怪,但似乎也没有加害之意,我也不希望他出啥事。 我掏出一枚用蜡纸包起来的驱蛇饼,远远掷给他。 学生男拿手接住,纳闷地看我。 我说:“这是驱蛇的,自己小心点。” 他闻言笑笑,“谢了。” 吴八一凑过来小声说:“小林哥,用的着给他这个么?我费那老大劲儿磨好的。其实啊,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自己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就一块驱蛇饼罢了,反正咱们多的是。” 之后,我们不再搭理这个学生男,继续埋头赶路。 徐旭边走边说:“我看刚才那家伙不地道,咱们还是小心点吧。对了,他不会是抢咱们棒槌的吧?林大夫,你们说见过他,该不会是你们暴露了行踪,招来了坏人?” 我摇头,“找千年人参花这件事,我怎么可能见人就说。只对你们和另外两个把头说过,而且那俩把头压根就不信有这东西。” 张富贵说:“反正我要是再看到这小子,绝对不客气!” 走着走着天就擦黑了,吴八一早都饿坏了,兴冲冲地盼着开饭,但一行人却不慌不忙地砍树,搭了一座地戗。 地戗就是拿木头、树叶制作的简易帐篷,张富贵的手艺很娴熟,砍下来的树枝三下五除二地一顿削砍,徐旭他们捡起来就搭,就跟量好了尺寸一样合适,木头上简易的榫铆结构契合紧密,就是狂风吹来,主体结构也稳如泰山。 地戗搭好之后还不能马上钻进去,得生火拿艾叶熏一遍,防止树枝树叶里面藏了虫子。 不过我带了驱虫丸,拿手搓碎了撒在周围,一股雄黄、樟脑的气味散开,草丛里的虫蚁就纷纷逃窜了。 终于生火开始烤兔子,吴八一闻着肉香口水就下来了,看着架在火上的兔子,眼睛都转不开。 李大龙去周围挖了些山薯,也不洗泥,直接扔进火堆里。 揪心的等待之后,兔子烤得滋滋冒油,叫人食指大动,不过两只野兔实在没多少肉。 张富贵吹了吹,用小刀削下两条肥美的兔腿递给我和吴八一,还没有大鸡腿肉多呢。 我俩一天下来都饿疯了,烤兔子只撒了一把粗盐,可是香得要命,油汪汪的兔腿一口咬下,真是满口余香,肉质一点也不柴,比农家喂出来的小母鸡还好吃。 正文 第87章 林中怪物 可肉实在太少,吴八一几口就解决了,把骨头都吮得干干净净,眼睛又盯着烤兔看。 我杵杵他,说:“别这么贪,大伙还没吃呢,总共四条兔腿,咱俩就一人一个了。” 吴八一非要狡辩,“两只兔子八条腿,咱俩才吃了两条腿而已。” 我说:“我看你像个兔子!” 兔子除了两条发达的发达的后腿,真没多少肉了,李大龙、赵天威背枪要多出力气,他俩一人一条兔腿,剩下光溜溜的兔身归张富贵和徐旭。 张富贵看吴八一馋得眼里要流口水了,拿刀切下一颗兔头,说:“小吴兄弟,再给你个兔头解解馋吧!” 我说:“张大哥,不用跟他客气。” 吴八一倒不客气,接过来就啃,我无奈地笑笑,知道他是饿坏了。 以前听新闻上说,人在山里、船上为点食物就自相残杀,觉得挺夸张的。 可是人一旦饿起来,真是烧心烧胃的难受,满脑子只想吃,什么精虫上脑和饥饿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山薯烤好了,我一开始以为是一种叫作葵薯的野生植物,一吃发现这不是马铃薯么? 当然个头比马铃薯要小的多,山里可没人施肥除草。 我问张富贵山里怎么有马铃薯,张富贵笑笑,“以前上山的人带马铃薯当干粮,吃不掉的切成小块撒在周围,这玩艺好活,用不了几年到处都是了,也算是造福后人。” 吴八一搭腔道:“马铃薯确实好活,有部外国电影里面,有个男的被困在火星,在火星上都能种马铃薯……小林哥,我这兔头给你,你兔腿让我咬一口行么?” 我说:“滚!” 我吃的慢,兔腿还剩一半,吴八一那颗兔头几乎啃不到啥肉,嘬了半天全是口水,还好意思跟我换?脸真是大! 吴八一把兔头放在后槽牙里,准备咬开嘬脑花。 我说:“哎哎,你悠着点。这又不是麻辣兔头,骨头很硬的,小心把牙崩了就得不偿失了。一点兔脑没啥吃头的。” 吴八一悻悻地看着兔头,扔又不舍得扔,我说:“你这样,吃一口烤白薯,嘬一口兔头,就有点肉味了,很香的。” “是吗?” 吴八一吃了还是嚷饿,我看他可怜兮兮的,最后一丁点肉也给他了,吴八一高兴坏了,说下了山请我吃手撕烤兔。 李大龙和赵天威吃完东西,抄着开山刀,把周围的草全砍了,不时拔一根草茎或者摘一簇野果放进嘴里嚼着吃,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放山人,可能在他们眼里,山里到处都是吃的。 我问张富贵:“张大哥,去那个地方还得走多久?” 张富贵拿棍子拨火,淡淡地说:“七、八天吧!” “这么久!?” “嘿!”张富贵笑笑,“咱们现在穿的还是单衣,山上可是下着大雪的,有的走!” 我顿觉前路艰难,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对边上的吴八一说:“估计这趟下来,你能瘦个十来斤。” 吴八一苦着脸叹息,“唉,舍命陪君子!” 天已经黑下来了,张富贵排了下班,轮流放哨,鉴于我和吴八一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叫我们排头两班。 他们几个钻进地戗,裹着狍子皮睡觉了,我坐在外面守着火堆,吴八一睡不着,露颗脑袋和我说话。 他说话很影响别人睡觉,赵天威骂道:“别说话!” 数落了几次,吴八一老实了,可还是睡不着,翻过来倒过去,我都有点同情他。 几人睡着之后,四周一片寂静,时而传来林鸟的咕咕声,和小动物经过草丛的窸窣声,以及大山深处传来的阵阵闷响。 虽然生在农村,可我从来没和自然这样亲近过,平时的夜晚手机、电灯、收音机包围了我,呆在长白山深处,这片寂静和黑暗提醒我,这才是夜本来的样子。 黑暗会让人胡思乱想,我开启望气眼向周围扫视,果然看到一些小小的活气团在移动,这一小山林到底栖息了多少野生动物。 突然,我注意到一股异常的气团,气息很浓重,但是夹杂着阴气,正在林中走动。 我有点紧张,那是山里的孤魂野鬼? 可是它的动作很灵敏,而且模模糊糊得呈现出鸟的形状,难道是什么妖怪? 接下来,更让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这只鸟居然钻到了土里,在地底很迅速地移动。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有什么鸟类会钻地,实在太古怪了。 然后这团阴沉的气息张开了嘴,那张嘴很大,似乎在吞下什么东西。 它离这边越来越近了,让我有点紧张,取出一道狸笼符,再取出一粒腐肉丸。 我把其它人叫醒,吴八一哼哼唧唧地不肯起,张富贵嗖一下就坐起来了,看着我呆了几秒。 因为开启望气眼的时候,我的瞳孔会收缩成一条细缝,可能在这大半夜的看着有点奇怪。 我说:“张大哥,不要怕,这是我们巫医的望气术。那边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是一只会钻地的鸟。” 张富贵沉吟了一下,推推其它人,把他们都弄醒了,叫李大龙和赵天威抄上猎枪。 我又回头瞅了一眼,那东西已经回到地上,往远处走了。 张富贵讲明情况,徐旭说:“我长这么大没听说过会钻地的鸟。” 吴八一揉揉眼睛说:“p大点事也别人喊起来,困死了,我倒听说有些鸟会在土里做窝,没啥稀奇的。” 我说:“不是做窝,它好像在土里吃什么东西,另外,它不像一个活物。” 李大龙小声说:“怕不是成了精的棒槌吧?” 这我确定不了,我这双望气能看各种阴气、活气、尸气,但可瞧不出植物来,要能瞧植物去山里采药简直太方便了。 也未必,如果能瞧植物的气,可能我满眼都是各种气息,啥也看不清了。 再说,那团气息分明是个鸟的形状。 张富贵说:“咱们过去瞅一眼再说。” 张富贵带上李大龙走过去了,其它人打上手电跟上,过了一会张富贵突然骂起来,“tmd,这东西在挖棒槌吃呢!” 正文 第88章 吃人参的怪鸟 我们赶忙凑过去,用手电照着一看——地上有一个刚刚钻出来的大洞,有酒坛口那么大,被扯断的草根、树根胡乱翻在周围,很是触目惊心。 地上很显眼的断了一截人参的叶片,五匹叶,叶片厚大、油绿,上面还顶着一簇红豆似的种子。 张富贵心疼坏了,咂着嘴,“哪来的混蛋畜牲,居然把长这么好的棒槌刨出来吃,我大威天龙它祖宗!” 徐旭惊讶地说:“放山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说过有畜牲挖棒槌吃的!” 李大龙也附和:“我也没听说过,头一回见,太邪性了!” 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会去刨人参吃,倒不是因为人参是什么天地灵气精华。 植物的药性说白了就是毒性,防止被动物吃掉,许多中药对动物都是剧毒。 也只有人免疫力强、毒抗高,体内生态复杂,可以食用草药来调理身体,但吃多了也是毒。 张富贵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问我:“林大夫,你的眼睛能瞅见这畜牲往哪去了吗?宰了这造孽玩意!” 徐旭抬头望望天,说:“师父,天太晚了,林子里面不安全,要不等天亮再说?” 张富贵生气地说:“不行!我们全家老小都指着棒槌活命的,估计我们累死累活一个月,都赶不上这畜牲一晚上吃的,这玩意儿摆明了在断我们放山人的活路! “别说咱们这辈没听过,我爸、我爷爷都没听过世上有吃人参的畜牲,它违逆天道,非宰了不可!大威天龙!” 我心想张富贵怎么这么愤怒啊……大概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吧? 吴八一灵机一动,出主意:“要不我们对着山里喊‘人参!人参!’” 张富贵狠狠瞪他,“你说啥?” 吴八一尴尬地说:“呃,不是说一喊‘人参’,棒槌就跑了吗?这样的话,畜牲就吃不着了呗。” “给我闭嘴!”张富贵好像更生气了。 吴八一讪讪地闭嘴,我拍了他后脖颈一下:“你脑袋缺弦儿呀?搁这儿触啥霉头呢?” 吴八一委屈地说:“我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吧?” 我摇头,“你这点儿机灵留着回去再抖吧!” 张富贵执意让我找畜牲的下落,看他的架势是非杀那怪鸟不可了,我只好使用望气术向周围望去。 那东西的气息很反常,我很快发现它往一个方向走远了,便给大家指出方位,“这边!” 张富贵从赵天威手中夺下猎枪,带头跑在前面,其它人只好追在后头。 跑了一阵子,张富贵停下来一看,发现地上又被刨出一个洞,一束人参的叶子倒在边上,这是棵两匹叶的。 张富贵气得咬牙摇头——采参人向来是“抬大留小”,就像渔民不捕鱼苗、猎人不杀怀孕的母鹿一样,保证年年有参采。 大家共同遵守这些禁忌、规矩,才能保持放山这行当子孙万代,代代有饭吃。 但是这个畜牲大参小参都不放过,放任它不停地吃,对放山人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张富贵无比心痛地把人参叶子捡起来,摘下叶顶的红色参籽,扔进洞里,然后用脚把土填上,问我:“林大夫,它在哪儿?” 我往远处看去,那东西走得很快,离我们更远了,我指向前方,“在那边!” 张富贵骂了一句脏话,拔腿就追,我着急地大喊:“等下,张大哥,别跑那么快!” 我们早就离开了驱蛇饼的药效范围,这深更半夜地往林子里冲,很容易踩到蛇的。 张富贵跟疯了一样,一股脑往前冲,我生怕他出点啥事,掏出两块驱蛇饼,撕开包装,装在口袋里面。 驱蛇饼的气味只要散开,周围的蛇就不敢过来了。 可防得住蛇,却防不了别的东西,突然徐旭大喊一声,“老赵,你背上有东西!” 后面的几人停住,一看,赵天威肩膀上趴着一只又大又长的蜈蚣,就跟一条大鱼的鱼骨一样枝枝叉叉的,黑的发亮。 赵天威顿时感到肩膀一沉,害怕地定在原地,慢慢扭头看。 张富贵停下脚步喝道:“别回头,小心它钻进你的鼻孔!” 蜈蚣可能是从树上不小心掉下来的,自己也懵了,爬来爬去地寻找出路。 长长的须子一探一探地接近赵天威的领口,赵天威感觉到一阵瘙痒,声音打着哆嗦,“它……它要咬我,快想辙!” 张富贵叮嘱他:“别动,动了它才会咬人!” 吴八一问我:“小林哥,你不是有啥驱虫的药丸吗?” 我说:“对蜈蚣、蜘蛛这两样无效。” “为啥呀?” “因为这俩不是昆虫。” 蜈蚣和蜘蛛都是节肢动物,尤其是蜈蚣,本身带着剧毒,驱虫丸那点毒性根本无效,反而还会激怒它。 这时,张富贵回身折了一根树枝,走过来,慢慢伸着树枝杵到蜈蚣脑袋边上,蜈蚣一探一探地发现了树枝,就往上爬。 等蜈蚣三分之一身子绕到树枝上,张富贵立刻一抬手,连树枝带蜈蚣扔出去,落在一片灌木丛的叶子上。 众人刚刚松口气的功夫,突然哗啦一声,边上一棵小树猛地折断,有个东西闪了一下,很快飞过。 再一看,大蜈蚣居然不见了。 我一惊,心说这是鸟吗?鸟也没这么霸气的吧,抓虫的时候顺带把小树都削断了! “畜牲,刚才钻地的肯定是它!” 张富贵抱起猎枪往后面一指,我们顺着望去,只见地上有一只漆黑的动物正在打滚,那只大蜈蚣被它叼在嘴里,已经吞下半截,蜈蚣拼死反抗,在这动物的嘴、眼周围不停地螯。 可这东西似乎皮糙肉厚,完全不惧,继续使劲地吞下蜈蚣。 我用望气术确认了,这股异样的气息……刚才吃人参的就是这怪鸟! 张富贵睁圆双目,抬枪就射。 砰的一声,猎枪的冲劲直接把这东西掀了个跟头,它迅速用一对肉翼护住身体,滴溜溜地滚成一颗球。 赵天威也举起枪,对那颗肉球开枪,把它又掀出一段距离。 二人你一枪我一枪,配合得十分默契,这只奇怪的动物只是拿肉翼包裹自己,肉翼上面被打得血淋淋的。 转眼之间,二人放了十来枪,枪声的回声在林子里回荡,跟打雷一样。 见这东西不反抗,张富贵伸手示意赵天威停火。 李大龙抽出狗腿刀,奇道:“这tm什么玩艺?兴许剖开肚子还能挖到棒槌!” 可我却看到了其它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大声说:“别过去,它还活着!” 正文 第89章 离奇攻击 我话音未落,地上那颗血淋淋的肉球突然把翅膀舒展开来,伸出一颗鸟似的脑袋,它张开鸟喙,上下喙的边缘有肉膜相连,就如同一个喇叭。 我看见鸟脖子倏地鼓了起来,大喊一声:“危险!快跑!” 紧接着无数碎石从那张喇叭嘴里喷出来,李大龙好像中了机枪扫射一样全身抖动。 吴八一也被打中,脑袋上先是瘪进去一块,然后快速地鼓起肿包,吴八一弯腰捂着头发出嗷嗷惨叫。 我身上也被打了好多下,我拉着吴八一赶紧逃到旁边树后面,其它人各自逃窜,张富贵也抓住李大龙把他拖到树后面。 众人全部躲起来之后,噼里啪啦的碎石打在树上,树皮瞬间被削得千疮百孔,一些尖锐的石子直接钉在了树干上面。 其实它喷出来的大多是泥土,碎石只是夹在土中间。 我寻思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性,我知道鸟类素来有吃石子来磨碎胃里食物的习性,但从来不知道居然还有鸟可以往外喷射石头的。 我身上被打中的地方隐隐作疼,吴八一蹲在地上,疼得直叫唤,问我:“小林哥,我脑袋是不是被打穿了?” 他额头上虽然肿起一个夸张的大包,可离打穿还远差十万八千里。 “没事儿,起了个包而已!” 李大龙才是真的惨,离那鸟最近,喷出的石头几乎全部击中了他。 他被张富贵拖到了另一棵树下,浑身是血,身上不知道嵌了多少碎石子。 等了一会儿,那鸟还在噗噗地像发射子弹般喷出石子。 我惊讶,这怪鸟怎么一直在喷石头,它有多少弹药储备? 我悄悄露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得让我心中一沉! 那东西确实是一只黑漆漆的鸟,但是全身一根羽毛也没有,皮肤粗糙,覆盖着一层油亮的角质。 它扎煞着两条肉翅,鼓着胸膛,喇叭嘴喷个不停。 然而最怪异的是,它的胸口部位还有一张嘴,那张嘴尖牙密布,像布满锯齿的铲子一样,有一半铲进土里面。 随着它慢慢向前移动,下面的嘴就把泥土、石子铲进口中,然后变成子弹胡乱喷射。 这诡异的生物看得我一阵恶寒,这种怪鸟到底是什么! 刚才我捏了一粒腐肉丸,现在周围一股腐烂恶臭,但对它好像完全没有影响。 它绝对不是生物,但也不是妖怪。 答案只有一种,是蛟! 我猜测这只鸟在山间吞下了龙丹,或者捕获了其它更弱的蛟,自己发生了蛟化。 然后这畜牲发现吃人参能够快速采集天地灵气,就疯狂地刨食山间野参。 动物的进化需要成千上万年,但蛟化后的动物,肉身可以不断进化,并且根据实际需要改变自己的身体。 它胸口裂开的大嘴是用来吃人参的,原本的脑袋变成了一个“排土器”,大嘴掘洞,鸟嘴就把吞入口中的土石喷出来。 全身羽毛掉光,也是为了适应挖洞采参的习性,要挖洞就不必再飞行,所以皮肤变得坚韧强劲,两只刀片一样的肉翅估计就是用来打洞的。 这时,这怪物大概是累了,可算是喷完了石子,它像雄鸡一样收起肉翅,昂起脑袋,谨慎地四下“张望”。 那个鸟的脑袋其实根本没有眼睛了,许多打洞的生物都慢慢蜕化了视力。 说是张望,其实是它的鼻孔在翕动,似乎在捕捉周围的气息。 我小声说:“大家快跑,这东西你们对付不了!” 徐旭蹲在另一棵树下,声音发颤,“这……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呀?” 张富贵看着那只怪鸟,气得咬牙,蹲在地上给猎枪填子弹,“看老子一枪轰掉它的头!” “张大哥,别冲动!” 然而张富贵对我的忠告充耳不闻,他忽的从藏身处闪出来,枪口瞄准这只“采参蛟”。 怪鸟似乎察觉到异样,突然像翼龙一样肉翅伏地,然后身体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接着它张开胸前的大嘴,陡然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长啸,音波所到之处,草木为之折断,地上碎石震动,一切声音全部被吞噬。 那声音从耳朵直接钻进大脑,震动着五脏六腑,让人感觉血液都在沸腾。 张富贵直接被掀个跟头,一枪打空,但笼罩在这恐怖的尖啸声中,枪声居然完全听不见。 我和吴八一抱着耳朵,声音仿佛能透过我的感官直接往身体里钻,然后我就感觉鼻子里热烘烘地流出了什么。 我用手一擦,居然是血,我心中大骇! 再看吴八一,他也鼻孔喷血,死命地捂着耳朵,一脸痛苦地张着嘴,突然他腮帮子一鼓,把晚上吃的那点东西全呕出来了。 怪鸟吼过之后,又转瞬腾空跃起,这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被声波震得神魂荡漾、如梦似幻,脑子里嗡嗡作响。 张富贵这时向后一滚,怪鸟下一秒居然就落在他呆的地方。 我看呆了,心想张富贵的判断居然这么精准,他躲的时机刚好,就好像未卜先知似的知道那怪鸟是朝他而去的。 怪鸟扑空,两只肉翅在地上左挥右扫,然后它顿了下,可能是察觉到自己没逮到猎物。 它鼻孔翕动,嗅着气息,扭头扑向离它更近的李大龙,李大龙躺在地上已然昏迷,根本无法躲闪,怪鸟立刻死死咬住了他的腿。 “畜牲!!!” 张富贵两眼冒火,大骂一声,一枪扫向怪鸟。 怪鸟滚了出去,可是李大龙的腿上却被生生撕下一块肉来,鲜血像泉涌似的冒出来。 怪鸟抬了几下头,啊呜啊呜地将这块人腿肉吞入腹中,紧接着用肉翅撑住地面,准备再次攻击。 我当然也没闲着,我并没有对付蛟的办法,只能诵起病虎经,用最强杀招。 “……病虎伏畛,杀威犹存。烈阳化刃,焚尽诸魂。” 随着我念出最后两句,右手手掌陡然变得滚烫,一股灼热的气息从我掌心脉络之中喷涌而出。 我对准怪鸟,热气所到之处,立即化作火海,怪鸟也被吞噬其中。 火焰中,怪鸟发出凄厉怪叫。 这火焰也照亮了大家的脸,李大龙伤得最重,人已经昏迷,其它人各自带伤,除了张富贵以外,人人都流了鼻血。 当火焰逐渐退去,看到地上有一个新掘出的大洞的时候,我不禁失望懊恼起来。 它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掘洞而逃! 正当我失望之际,脚下猛地一颤,竟是土层隆了起来。 我一惊的功夫,那怪鸟居然破土而出,跳到我脸前,张开大嘴就朝我咬来。 这一瞬间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没有害怕没有紧张,整个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小林哥!”吴八一看到了,可他根本来不及救我。 那张布满尖牙的嘴朝我的脖子咬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它陡然一顿,像是突然被谁掐住了脖子,随后,怪鸟便在半空中向后移动,接着重重摔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一副金属钩爪居然刺在怪鸟的背上,钩爪上连着一段绳索,是从漆黑的密林深处射来的…… 正文 第90章 捕蛟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怪鸟要咬到我的瞬间,是这只从密林中飞出来的钩爪救了我一命! 钩爪向后一扯,怪鸟扑在地上拼命挣扎,发出婴啼般的怪叫,它用肉翼和爪子紧紧攀着地面,结果钩爪居然在它的后背上撕出四道血痕来。 这时,钩爪后面的绳索陡然一松,一抹寒光飞来,只见一个人手持大刀劈了下来。 怪鸟在翻滚中被一刀斩断右半边肉翼,它惨叫着逃窜,那人果断一脚踩住绳索,怪鸟大力拉扯之下,居然硬是把自己的皮肉豁开几道口子,强行挣脱,然后一路喷着鲜血钻进了它掘出的洞中。 “嘁,让它跑了,该死的畜牲!” 来者骂道,我仔细看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穿一身冲锋衣,模样还算俊,但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他手中的刀造型很夸张,从头到尾估计有个三尺长,明晃晃的刀身,刀背上有密密的花纹,刚才斩掉怪鸟一只肉翼,上面居然滴血不沾。 刀柄的护手上串着几个铃铛,刀柄弯弯曲曲,呈一个龙的形状,尾端则是龙头。 人家救了我,我自然得答谢,拱手感激地说道:“谢谢这位兄弟出手相助。” “我早说过,没我你们得死这儿。”来者的语气带着一丝得意。 我听这声音,一下子恍然——等等,这家伙不是之前的学生男么? 原来他换掉了一身土里土气的装束,眼镜也摘了,深夜光线本就昏暗,所以我一时没认出来。 “你是美少男战士吗?出场还带换装的?”吴八一也认出了他,吐槽道。 “是……是你!?”张富贵同样一惊。 “前学生男”检查了一下洞口,说道:“我一会儿再自我介绍吧,这怪物还在附近。说起来你们胆子也真不小啊,一帮普通人也敢招惹龙种,别看这只个子不大,替你们全员报销伙食费也是绰绰有余的。” “什么龙种?”徐旭听不懂,纳闷地问。 这时张富贵看地上有火——是我刚才放的,他赶紧过去踩,招呼道:“先把火灭了,烧起来可不得了!” 我们也立刻凑过去,一齐把烧着的草给踩灭。 灭了火,我环顾四周,怪鸟的那股气息已经钻到地底去了,而且钻得极深,它的打洞能力简直比鼹鼠还强。 我又跑过去瞅了一眼李大龙的伤势,他的样子实在太惨了,全身都被石子打中,脸上被砸的全是包,眼睛和嘴角都肿起来了,腿上又被撕掉一块肉,血一直在流。 我叫吴八一过来搭把手,让李大龙躺到个相对平整的地方。 “前学生男”看到李大龙的样子,嘲笑道:“之前还用枪指我,倒先被射成这熊样儿了。” “风凉话说多了,也不怕闪了舌头?”张富贵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皱了下眉,没搭理他,继续检查李大龙的伤势。 作为巫医,我有点反感这种嘲讽伤者的行为。 “对了,林大夫,我找你还真有事儿——你给我的驱蛇饼挺好用的,能把配方告诉我吗?”他似乎并不在意我们的态度,大大咧咧地问道。 我心想,合着就是这一块驱蛇饼,他才出手相助的吗…… “没看我在给人检查吗?待会儿再说。”我头也没抬地说道。 见气氛有点尴尬,吴八一干笑着打着圆场,“嗨,兄弟,想不到你怪厉害的,这种怪物都能打!之前多有得罪,甭往心里去!” “前学生男”笑笑,转过身去,可能是在寻找怪鸟的踪迹,四下里观瞧着。 李大龙伤得太重了,我只能把一枚丹参丸塞他口中。 张富贵叫我们随身携带的烈酒起了作用,清洗伤口十分好用,消毒之后,我从自己身上撕了些布条,给李大龙的腿止血包扎。 张富贵抱着枪站起来,看着李大龙的伤势,摇着头说道:“这是什么妖怪?我在山里闯荡这些年都没见过!” “前学生男”听到了,抱着刀笑道,“能要你们命的东西!” 我有点不爽,抬头说:“你能好好说话吗?” 嗯?我突然注意到,在我对面的张富贵脸上的伤没了,之前他好像也被石子砸肿了一块,是我慌乱中看错了吗? “那只吃棒槌的怪鸟其实是蛟……” 我给大家解释了一下什么是蛟,张富贵这几个放山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蛟?”张富贵纳闷,“长成这怪样儿也叫蛟?不是说蛟就是没角的龙吗?” “前学生男”则听罢点头,“不愧是林大夫,知道的真多。” 我一愣,“对了,我好像没提过我姓林,你怎么知道的?”我有点警觉地瞅着他。 “前学生男”却好像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呵呵一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戒备地问道,吴八一闻言也不由警惕地打量起他,双手悄悄握紧了索拔棍。 “嗐,林大夫不用这么戒备,要不是你去沈羊了,估计我们早就见面了。”他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回想了一下,爸妈确实曾说过,我离开那几天,有个怪人在村里打听燕子肉。 “你是去我们村打听燕子肉的那个人?” “对!”他点头道,“其实,那家卖燕子肉的网店是我开的,目的就是为了追踪蛟这种东西。正常人不会买燕子肉吃,况且我还卖得很贵!不久之前,你们村里有人大量从我那买燕子肉……” 我估计那人是张小发的爹,张小发得了蛟化症以后,顿顿不离燕子肉。 龙蛟之属,都爱吃燕子肉,体内有蛟的细胞的人也会逐渐产生这样的习性。 “前学生男”继续说:“买那么多燕子肉,我心想,你们村怕不是出大事了,就决定亲自去调查一番。没想到在这个小村里面,我听到了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事情,有一位姓林的赤脚医生,居然把两个人的蛟化症给治好了!”说到这里,他用感到惊诧的目光看看我…… “我一开始还不太信,而且你们村里人也不咋友好,有点排外。我只好把那个姓张的小子拽到没人的地方揍了一顿,然后他就啥都说了。天地之大,没想到竟真有林大夫这样的高人,我章歌奇佩服!”说罢,他朝我郑重地拱拱手,看样子确实不像是嘲讽。 “所以你一路跟踪我们?”我问道。 章歌奇摇头,“我当时没找到你,虽说挺遗憾的,但我也没那么多时间耗着,准备动身回去了。可没成想在车站遇到你了,特征很像,马尾辫、披着狗皮。但我还是不太确定,当时你们快上车了,我就随便搞了一身行头,跟上你们,路上我听见你们聊什么找药的事情,我确定了,你就是林大夫!” 我扬起眉毛,疑惑地问:“‘搞了一身行头’是啥意思?” 这家伙嘿嘿笑道,“嗐,就是拦住一个穷游的学生,把他衣服扒了,票也是从他手上抢的。” 吴八一忍不住吐槽说:“穷学生你也下得去手,你是流氓啊?” “你说谁流氓!?”他眼睛一瞪,扛起大刀,“嘁,没有老子,这世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有多少人得蛟化症!我抢身衣服和车票怎么了?” 我看着他,从刚才我就发现,他皮肤苍白、体寒很重,身上的气息和蛟有点像,是一股冷冷的白色的气。 他做这个扛刀的动作时,我又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道的肉鳞——这个人有蛟化症! 此刻,我心中了然:“你这么费力地找到我,是为了治病吧?” 章歌奇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不光是治病,开个价吧,把治蛟化症的方子卖给我!” 正文 第91章 参牙 吴八一一听,觉得生意上门了,赶紧大声道:“这位兄弟,原来绕这么大弯子是为了药方呀?不过,这药方是我们小林哥家祖传的,灵验得很,可不能随随便便卖,没个几百万就甭谈了!” 我狠狠瞪了吴八一一眼,这二货怎么一听买药方就胡咧咧,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么? 我沉吟了片刻,说:“你别听他瞎说,章兄弟,我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古人说,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无疾苦。如果你也是为了救命,这药方当然可以让给你!而且免费!” 吴八一急了:“哎,这咋能免费呢?咱们费了多大力气,命都差点搭进去!” 章歌奇没理他,只笑眯眯地看着我,“但是有条件对吧?” 我说:“你是个明白人,眼下这个处境,看来我们需要你的保护。其实这几位放山的兄弟都是我雇来的,都是为我去找一味药材,我不能让任何人出事。我要你当我们的保镖,待我们全员平安下山之后,我可以把药方给你……对了,你的蛟化症已经多久了?” 我寻思,他要是等不了,我先给他治了病再说。 章歌奇注意到我的目光,唰唰几下把袖子撸起来。 吴八一一看,惊得倒吸口气,眼都瞪直了,“这,这手上长得啥玩意儿啊!” 章歌奇的手腕上有一圈细密的肉鳞,好像带了一个手环似的。 《医不言》上说:“七日,蛟气侵骨,骨质转黑,体生肉鳞,妄语谵言”,连肉鳞都长出来了,说明蛟化症已经非常严重了,可他竟然还能保持理智,简直不可思议! 我仔细一想,从章歌奇在村里活动,到出现在这儿,都过去小半个月了……如果他患有蛟化症,可能比当初张小发的症状还要严重。 蛟化症十四天以后的人,精神已经错乱,跑出来估计就把我们全宰了,怎么会出手相助呢? 而且他这肉鳞,看着似乎已经长了很久很久了,上面还有细小的汗毛。 只听章歌奇说:“谢谢林大夫的关心,不过我不是病人,药也不是我吃的。” 我问道:“你要救别人?” “对,救别人。” “可蛟化症等不到我们下山吧?如果你着急的话,我们再商议,病人可等不了。” 章歌奇却咧嘴一笑,摇摇头,“没事,不着急。行,林大夫,我保你们一趟,下山之后你把药方子给我,君子一言……” 我点头,“……驷马难追!” 张富贵一直在看着我们,他忍不住了,“你们在这儿讲啥啊,一套一套的,我怎么都听不懂?” 吴八一拍拍章歌奇说:“嘿,张把头,这位章兄弟是自己人了!你看,你们都姓张,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章歌奇马上否认道:“不是,我是‘立早章’。” 吴八一笑呵呵地说:“嗐,没关系,管他哪个‘zhang’呢,咱们都是炎黄子孙,大家都是一家人!” 张富贵可能从我们刚才的言谈中看出来章歌奇不是普通人,看他的眼神变了很多,甚至客气地对他说:“小兄弟,看着不简单哪。那个吃参的怪物你能宰掉吗?这种祸害真留不得!” 章歌奇点头,“解决那玩意儿就跟吃豆芽一样,小菜一碟!” 此后,我又检查了一下李大龙的伤势,服下丹参丸之后,他的气血已经逐渐恢复过来,腿上的血也止住了。 就是我有点担心,被蛟咬过,他会不会得蛟化症? 正要站起身时,我突然发现地上的阴影处有一根断牙,似乎是刚才被张富贵拿枪轰断的。 我捡起来仔细端详——这牙又细又长,怎么还有点眼熟? 我想到了什么,立即掏出张北斗给的参牙挂饰,两相一比较,几乎一模一样,这俩居然是同一种东西! 我告诉张富贵这个震惊的发现,张富贵也纳闷,“不对吧,我爹是二十多年前从一个棒槌里发现的这颗参牙!” 我揣测道:“难道是二十年前那只蛟化的怪鸟正好也在挖棒槌吃,可能是不小心把牙齿折断,留下一颗牙,被包在它咬过的棒槌里头?” 张富贵疑惑地歪着头,说:“这畜牲贪得无厌,掉了一颗牙为啥就放过这颗棒槌不吃了呢?我实话跟你说吧,送你的那颗参牙就是我爹当年发现的五百年棒槌王身上的。当年是我爹过了二道白河找见的,按理说咱现在站着的地方不可能有这种年份的棒槌。” 我说:“我估摸着,当时那棵五百年棒槌王已经有了灵气,被怪物咬了一口自己逃跑了。可它从山上跑下来后,正好被张老先生撞见了,里面这颗断牙就被他当作了参牙!” “林大夫,你还真说对了!哪有什么参牙,就是这怪鸟落下的牙!嗐,这么一想就想通了……”张富贵恍然大悟似地一拍大腿,“90年以后,从二道白河到威虎岭这一段收成一年比一年差,有时候整年都不出一颗!我们还寻思是不是有人背着我们悄悄放山,或者哪个缺大德的坏了山上风水,再要么就是电视里讲的污染之类的?现在可算破了案,原来这畜牲一天到晚挖棒槌吃,我真是x它大爷,它倒是吃得欢实,我们整整一代放山人都穷它手上了!” 我来的路上也听说,当年张北斗那代人挖了挺多野参,后来更是有不少人发财。可不知怎么的,很快这行就不景气了,这么多年下来整个抚松都没剩几个放山人了。 原来全让一只逆天而生的怪物给祸害了,上次我们村那只蛟祸害了半池塘鱼,可比起这蛟化怪鸟来简直排不上号,这只更可恶! 章歌奇说:“几十年的龙种,只能算是小儿科,它要有能力吃人早就吃了,人可比人参更有灵气!” “啊,”吴八一可能还记着刚刚被张富贵呵斥的事情,像是抓住啥把柄似的,一指章歌奇,告状一样地说:“嘿,张把头,他刚才说‘人参’了。” 结果张富贵压根儿不在乎,理也不理吴八一,追着章歌奇问道:“那,章兄弟,你能弄死它吗?这个祸害万万留不得!” 章歌奇自信地笑道:“放你一百二十个心吧,老子就是干这一行的,专门杀蛟!” 说着,他敲敲那把造型拉风的大刀,“那东西是鸟变的,属于木龙种,我这把斩龙刀正好克制!” 我没言语,看着手中的断牙,若有所思…… 巫术里面有一种媒介巫术,像什么用一根头发、一滴血诅咒别人,就属于此类。 这断牙来自怪物身上,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我倒也曾在书上看过相关的符咒仪式,只是记得不大清了。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上它。 这时章歌奇问我:“林大夫,你的眼睛是不是能找到那东西?” 我回过神,说:“可以,它身上气息与我们完全不同。不过眼下它似乎跑远了,我刚才看到它往那个方向逃了!” 说着我指了一下方位。 张富贵咬牙切齿,“,一定是受了伤去刨棒槌吃了,咱们快追吧!” “先把伤员安置一下。”我看向还没清醒过来的李大龙。 张富贵马上叫赵天威匀点子弹给他,然后由赵天威、徐旭带上重伤的李大龙先回营地,我则留了一些药丸给他们备用。 之后,我们剩下的四人便朝那个方向进发,准备除此山中祸害…… 正文 第92章 诛杀恶蛟 我们四个沿着山道一路走,谁也没说话,前面一大片灌木丛东倒西歪,折断不少树枝,而我用望气术也看见那东西就在前方了。 我提醒他们,“蛟鸟从这儿走过,大概就在咱们前方一百米开外,它还在动!” 章歌奇说:“我一路注意到都有血迹,到这里,血迹没了,说明它的伤好了,也许断掉的翅膀也长出来了。” 吴八一十分惊奇,“不会吧?蝎虎子都没这么快的,何况断的是翅膀!” 章歌奇笑道:“蛟这玩意儿可不是普通动物能比的,待会儿我开工的时候,你们保护好自己。” “等等,我有个想法……” 我向他们讲了打算用媒介巫术搞定蛟的想法。 章歌奇听罢半晌没言语,不敢相信地扬起眉毛,“林大夫还有这本事?” 我想了想,谨慎地说:“也就六成左右把握吧,我也是头一回用这种巫术。” 章歌奇点头,“成,我倒想见识下了。林大夫,请吧。” 之后,我们猫着腰前进,把脚步声压到最低,终于看到这畜牲在密林里活动。它吭哧吭哧地在啃什么东西,定睛观瞧,原来地上有一头野猪的尸体,那猪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已经被掏空了内脏。 而这蛟鸟居然真的把断掉的翅膀长回来了,不过新生的翅膀还有点短小,皮包着骨头,两边的翅膀看起来极其不对称。 我此刻才真正见识到蛟这种逆天之物的可怕——它们食欲病态似的旺盛,攻击性也强,随着不断进化,在自然界几乎没有天敌,那么大的野猪竟也能轻松杀掉。 只不过,它们一旦进化到非常接近龙形的状态时,会有一发天雷落下——要么被劈死;要么躲过去,证雷化龙。 但这个过程需要上千年! 只见怪鸟用胸口的大嘴掏野猪的内脏吃,上面的鸟头来回巡视。片刻后,它突然定定地“看”着我们的方向,然后直冲过来。 吴八一吓得一哆嗦,“cao,这玩意儿怎么发现我们的?” 章歌奇亮出大刀,满不在乎地喊道:“不用躲了,干它!” 怪鸟用双翼撑住地面,再次把胸膛鼓起,我知道那招又要来了,和武侠小说里的狮吼功一样的音波攻击。 我和吴八一、张富贵都已是惊弓之鸟,立刻捂住耳朵,虽然我们知道这基本没用。 一阵尖厉的狂啸乍然响起,刹那间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利刃飞了过来,我们藏身之处的灌木丛直接被削平了。 那股魔音贯进身体里,叫人痛苦不已,感觉像孙悟空被念紧箍咒一样,头一会大一会小,好像脑浆子都要沸腾了一样。 我们就快顶不住的时候,在劈头盖脸而来的魔音中却忽地传来一串清脆悦耳的铃声,听着这铃声让人神清气爽,心绪缓缓平和,逐渐中和掉了魔音带来的精神伤害。 过了一会儿,我甚至不需要捂耳朵了。抬头一看,原来是章歌奇把刀横了过来,抵着无形的音波,刀护手上面的一串铃铛不停地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东西甚是神奇,完全抵消了魔音,虽然仍觉得怪鸟的声波刺耳难当,但我们的身体一点儿也不难受了。 随着怪鸟鼓胀的胸口逐渐瘪下去,这阵魔音也接近了尾声。这时,章歌奇猛地跃起,对准怪鸟的方向,双手持刀下劈,怒骂道:“孽畜受死!” 怪鸟似乎知道刀的厉害,就地一滚避开,然后再次大口吸气,又想故技重施。然而章歌奇马上调转刀头,又挥刀劈了过去。 怪鸟被打断了,无奈跳开,又把大嘴插进土里,从上面的鸟嘴开始喷泥土、沙石,直接又切换成了“物理攻击”。 章歌奇毫不畏惧,把刀舞的虎虎生风,刀身上下翻飞,乒乒乓乓地扫下碎石。这时张富贵看得焦急,他端起猎枪准备助阵。 我一把按下张富贵的猎枪,冲他摇摇头,子弹对怪鸟压根没伤害,说不定还会误伤章歌奇,就不用帮倒忙了。 我把那颗怪鸟的牙齿放在地上,然后用一块石头在周围画符——我是凭着记忆画的,估计不够准确。 画的同时,我喃喃诵起祝由十三经中的殿龟经——此经的作用和道教中的“正校仪式法咒”差不多,通俗来讲就是增加某一种仪式咒语的成功率。 保险起见,我一口气念了三遍,然后抬头望去——章歌奇和怪鸟正杀得难解难分,怪鸟用刀片似的翅膀左削右削,时不时灵活地滚开躲避攻击,抽空朝章歌奇喷石子。 三通殿龟经念罢,我举起石头对准那颗断牙,一板一眼地念道:“恶咒随身,千里难逃!” 手起石落,砰地一下,石头重重砸在断牙上面。 紧接着,那怪鸟竟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一嘴尖牙像石榴籽儿一样爆开,身体痛苦地抽搐起来。 我心内惊喜,成功了!没想到这招对蛟也管用。 章歌奇立刻抓住这个怪鸟露出破绽的瞬间,大刀毫不留情地挥劈过去,把整只鸟头剁将下来! “成功了!”吴八一跳起来欢呼,“妈呀,太帅了吧!” 正当我们长松一口气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那断头的鸟居然栽栽歪歪地爬起来,又朝林子里逃去。 我一阵错愕,怎么会这样,它……它不是连头都断了吗? 蛟的生命力竟如此强大!? “畜牲,休想跑!” 章歌奇喝道,同时手掌一翻,似射出什么暗器,咻的一声,直接打中逃跑中的怪鸟。 然后他飞奔几步,借着跑步的力量猛地跳起来,高举双臂,狠狠一刀劈下,这次直接把怪鸟从当中劈成两半! 得手之后,章歌奇似乎还不太放心,上去用刀把分成两半的怪鸟拨开,它彻底不动了。 我们跑过去一看,只见怪鸟从脊椎被劈成两半,内脏一览无余。 我惊讶地发现,在它脖子下面、第二张嘴的上面居然有像大脑一样的构造。 章歌奇看得明白,他指着怪鸟说:“嗐,差点儿翻车!你们知道咋回事吗?这畜牲上面那个头已经退化了,真正的脑子长在体内,所以第一刀根本没能要它的命。” 吴八一惊异地啧啧称奇,“还……还有这种事儿?” “哼,龙种这东西,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我见过四个胃充氢气能飞的蛟牛,也见过把整个泌尿系统进化成大炮的蛟蛙,达尔文都想象不出它们能朝什么骚包的方向进化。”章歌奇收了刀,像是回忆着什么的说道。 我说:“先别闲聊了,赶紧把龙丹取了,不然会有其它动物来夺。” 章歌奇朝我一竖拇指,欣赏地说:“嘿,林大夫果然是懂行的人!” “废话,好歹我也亲手处理过一只。” 当然,我那次差点翻车,算是惨痛教训。 我意识到这只属于木生蛟,就是由鸟类进化来的,剖取龙丹的时候可能会把方圆一公里的飞鸟全招来。 龙丹对动物来说,就像仙丹对人类的诱惑,服下龙丹,它们就会不断变异,变得强大无比。 章歌奇把大刀往边上一插,取出一把小刀,居然徒手去剖丹室,我发现他的手腕在流血,劝阻道:“章兄弟,这太危险了,你受伤了,接触到蛟血会得病的!” 章歌奇却朝我笑笑,突然摘下怪鸟的胆囊扔进嘴里,喉咙一鼓就咽下了,他满不在乎地说:“得病?得什么病?” 正文 第93章 善后工作 看他生吞蛟的器官,我看得瞠目结舌,我们村的张小发和李有田不过尝了一点点蛟肉就弄成那样,他居然敢生吞蛟的胆囊! “你疯了吗?快吞出来!会得蛟化症的!” 章歌奇却不以为然地抹了下嘴,笑道,“林大夫多虑了,我们捕蛟人体质异于常人……” 说着他把一条袖子撸起来,半条小臂上全是密密的肉鳞,就像国外流行的什么人体浮雕一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呕,真恶心……”吴八一忍不住脱口而出,然后他又觉得不妥,讪笑地看着章歌奇。 章歌奇可能见的多了,懒得搭理他,只是放下袖子,“懂了吧?我是不可能得蛟化症的,哪怕把这畜牲做成烧烤,当撸串儿吃了也不会得病。” 张富贵气得想去踢地上的蛟鸟尸体,“这畜牲的尸首让我带到山下,给大伙看看,tmd祸害了我们多久!” 我一把拉住他,“张大哥,这蛟怪的尸体如同病毒,常人是沾也不能沾的。最好我们挖个深坑把它烧掉,然后仔细填埋。” 张富贵皱眉,“人沾了会咋滴?” 我认真地说:“会死!” 章歌奇突然插嘴,“马家沟、王八岭、苦水庄、易羊村……”,莫名其妙的念起几个没听说过的地名。 吴八一愣愣地问:“啥意思啊?” 章歌奇的表情沉郁下来,说:“这些都是全村感染蛟化症,然后被‘消失’掉的村庄……林大夫说的没错,这东西是天地间的病毒,留不得的。” 吴八一惊讶地看着他,“这……‘消失’掉?是说被杀掉吗?” 章歌奇眼神闪烁,冷酷却又无奈地说:“我们不杀人,只杀蛟……” 我此时明白过来,章歌奇顺着燕子肉这条线索往下追查,原来不是关心有人得病,而是准备铲除蛟化的人类! 万幸我治好了张小发和李有田,否则他俩可能会神秘失踪。 看来燕子肉是不能随便买的,买了可能过不了几天,就有背着武器的神秘人找上门。 不过这捕蛟人到底是一种神秘职业,还是什么神秘组织呢? 我正思虑之间,章歌奇居然直接把深藏在内脏里面的丹室抠出来了,用刀一撬,麻利地撬开,倒出里面一颗小拇指粗细的青色珠子。 “喂!你……” 我一惊,龙丹这东西怎么能直接取呢? 不过章歌奇是专业人士,他立即掏出一个小竹筒,麻溜儿地拧开,把龙丹收进去,再拧紧。 龙丹暴露在空气之中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听见林中飞鸟扑棱棱地飞了过来,黑压压地一片,扇动翅膀的声音如同阵阵风响,但是鸟儿们大概发现龙丹又不见了,停滞了片刻,便又都飞走了。 我可是惊出一身冷汗来,章歌奇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这尸体我们就地处理吧,带火了吗?” “我这儿有。” 吴八一赶忙掏出香烟盒,从里面摸出打火机。 张富贵见他居然不听话,带了烟和火机上山,不禁用愤怒的眼神瞪他。 吴八一不好意思地辩解说:“那啥,张大哥,我就是忘了放下嘛,我对天发誓,路上绝对没抽!” 因为没有铲子,只好拜托张富贵走一趟,回营地去取。 等张富贵一走,吴八一又不自觉了,点上烟美美地抽了一口。 我怼了他一拳,“赶紧把烟灭了!你不是说不抽吗?想牢底坐穿?” “压压惊、压压惊嘛。对了,你俩要吗?”他嬉皮笑脸地把烟递过来。 “滚蛋!”我劈手把烟盒夺过来,又把他嘴上的烟丢掉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唉?这,多可惜!华子呢!”吴八一心疼地说。 “闭嘴!” 章歌奇看着我们笑了,问我:“这是你小弟?” “是助手!” 我和吴八一几乎是异口同声。 “对了,章兄弟,有几件事情我需要你诚实回答我。”我正色道。 章歌奇点头,“林大夫请问吧!”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 章歌奇耸了下肩,“我刚才都说了我是捕蛟人,天南海北我们到处都会走动。” 我疑惑地看着他,“章兄弟,我很好奇,你们好像是自发来捕杀这些怪物的。那谁出资?靠什么维生?有组织吗?” 章歌奇笑着摇头,“嗐,我们哪有那么严谨的组织?就是一帮走江湖的。像你们这些外行肯定是觉得一只蛟祸害一方,可恶的很!但在我们眼里,蛟都是行走的彩票,可遇不可求啊。就刚才这只,我摘下的龙丹,能值七位数。” 吴八一一听来劲了,“七位数具体是多少啊?” 章歌奇说:“看成色,一百万到三百万不等,这颗至少有五十年了,比人参可值钱多了。” 吴八一先是露出一丝惊讶,然后又马上冷静,大模大样地干咳了一声,说道:“以前我听到这数字会说‘哇,这么多钱’,现在小爷只想说‘才这点钱’?” 我瞪了他一眼,“你臭瞎显摆啥呀,长能耐了是吧?” 吴八一悻悻地作了一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 我又问:“那龙丹是做什么用的?” 章歌奇答道:“有人收。” “谁会收龙丹?” “不知道,反正被收购的龙丹不会再出现在世上。我们这个行当,历史也是很久远的。过去经常扮成捉妖人或者郎中,如今从业者越来越少,毕竟山林已经不多了。” 我感慨,“看来章兄弟也挺不容易的。” “就是混口饭吃呗。” “可是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可以免疫蛟细胞的侵害,那你要我治蛟化症的方子干嘛?”我纳闷地问。 “当然是救人,如果下一次遇到有人得了蛟化症,我就不必把他们骗到没人的地方悄悄杀掉,而是可以救他们一命……咳,当然,还可以多挣一笔外快。” 我心想,不把人杀掉合着也是为了挣钱啊…… 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不能说人家想挣钱就不对,而且那些得蛟化症的人也能活下去。 再说我们找药虽不能说完全为了挣钱,但确实也有这个动机在里面。 我点点头,“章兄弟,方子我下山就给你。你这个职业能接触到的蛟化症肯定比我要多的多,给了你能救更多人。” 吴八一却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嘁,方子简单,就是药你不好找。” 章歌奇纳闷道:“啥药?” 吴八一嘴快,卖弄地说:“尸中灵芝你听说过没有?” 章歌奇一脸问号,“这玩意儿要去哪儿买?” “嘿嘿,这味药有钱也买不着,但小爷知道哪里有。”吴八一得意地一拍胸脯。 我说:“小胖你少说两句吧,章兄弟,等我们下山之后,我会把药方还有药材的获取途径都告诉你。” 章歌奇拱手道:“那就多谢林大夫了,这趟又得了药方又得了龙丹,真是不虚此行!” 其实我有点眼馋,这龙丹我也想要一颗——据说一些热症皮肤病,只要龙丹在身上滚一下就能马上好,非常神奇。 上次那颗是裂的,这颗才是真正的龙丹呀! 正文 第94章 林中迷途 我们站在原地等张富贵回来的功夫,我问章歌奇:“章兄弟,蛟这种东西不用保密的吗?” 章歌奇反问:“保密?对谁保密?” 我说:“普通人啊,这玩艺被知道了,不会引起恐慌吗?”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摆手道:“嗐,什么恐慌呀,林大夫未免太谨慎了。谁会信网上发的东西?三只角的牛,不长毛的鸡,你信?” “哦……” 我了然,以前经常在网上见到一些畸形、奇怪的动物照片,大多数人都说是p的,也有人说是基因突变,或者是污染造成的,谁也不会太当真,就当看个热闹,过阵子就没啥人再关注了。 想来这些奇怪的动物,或许一多半就是蛟。 不过人只关心自己的事情,再远点就是明星的绯闻和国家大事,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但绝大多数人主动地过滤掉了。 等了半天,张富贵还不来,吴八一开始不耐烦了,他不停点着脚,“小林哥,咋回事?张大哥怎么还不来,不会是在林子里迷路了吧?” “人家对这片林子这么熟,不可能迷路。” 吴八一朝张富贵离开的方向不住张望,“可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手机也没信号,唉……” 我也有点心焦,取个铲子而已,怎么会这么久的,那边不是出啥事了吧? 章歌奇说:“我看,咱们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我们把这蛟尸带上,往回走吧!” 吴八一赞同道:“成啊,咱别傻等了!” 我点头,“行吧,看看这东西咋带。”我一指那具劈成两半的蛟尸。 被劈开的蛟血糊拉碴的,我们总不能把衣服脱下来包它,晚上林子里很冷,不注意保暖很容易失温患上疾病。 章歌奇说他有办法,说罢抄起大刀,把周围的小树一顿劈,收集了一些细树枝。 我立马懂了,蹲在地上帮忙编了一个篓子。 章歌奇见我干活麻溜儿,称赞道:“林大夫真是多才多艺。” 吴八一笑道:“小林哥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贤惠,又会做饭又会做家务,每天媒婆上门提亲,把门槛都踩平了……” 不等他说完,我抄起一根树枝抽了他的脚脖子一下。 “哎哟!”吴八一疼得跳了一下。 “就你嘴碎!过来帮忙!” “帮忙就帮忙呗,打人干啥……”他嘟嘟囔囔地蹲下来说道。 新鲜的小树枝虽然不比柳条、竹蔑,但柔韧度还不错,很快我就编出一个篓子来,把蛟的尸体装进去,叫吴八一提着。 章歌奇那把刀,似乎没一开始那般冷冽锃亮了。他背后有个挂钩,把刀背在背后,然后我们沿着来路往回走。 走了一段,我们腿都走酸了,却一直没看见营地的篝火。 吴八一看看我,“奇怪了,明明是走这条路的啊!咱没走错吧?” “别急,我看看。” 我深呼吸几下,又开启了望气眼,今晚用的有点频率,导致我眼眶都有点发酸。 开启望气眼之后,我的眼睛就开始流泪,有点难受。 我扫视了一下周围,奇怪的很,完全望不见他们几人的活气,林子里只有一些小动物在活动。 我收起望气术,“不对劲儿,我们迷路了!” 章歌奇瞅瞅四下,“迷路的意思就是,咱们遇到鬼打墙了?” 吴八一疑惑,“咋回事啊?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往外走就鬼打墙了?” 我解释道:“鬼打墙的特点就是走的进、出不去,多半是受到异常磁场的影响。其实也好破解,找个空地撒泡尿,打个尿战,也许就可以摆脱这种磁场频率。” 吴八一放心了,“嗐,这还不简单。正好,憋了怪久的,咱们搁这儿放水吧!” 三个大男人,又是深山老林里面,没啥可避讳的,当即就地放水。 吴八一跟我嘚瑟,“小林哥,你听我这‘尿力’,滋滋响!说明小爷的肾好。” “撒个尿有啥好显摆的!”我笑骂他,然后视线不由移向章歌奇那一边。 我可没啥奇怪的癖好,主要是之前看见章歌奇体生肉鳞,说明他已经重度感染蛟化症。 那按理说,他应该是个太监才对! 可是章歌奇排尿功能正常,毫无异样,叫我非常疑惑。 章歌奇察觉到我的视线,停止放水,提上裤子笑道:“哎,林大夫,就算我天生雄伟,也不兴这么盯着看呀?”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咳,我在看你的尿色,尿中微红,你似乎有点中毒的迹象啊。” 吴八一也提好裤子,“嗐,小林哥,你可真是职业病,连尿都要看个门道,人家章兄弟也许只是火力大。” 章歌奇大笑,“哈哈,我身体好着呢,不是跟你们吹,这二十年来我连感冒也没得过一次。”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赶紧赶路吧!”我岔开话题。 吴八一问:“确定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我抬头看看天空,以北斗星定位,“营地在北边,应该不会错,走吧!” 我们继续赶路,走了快一个小时,突然一股子尿骚味直冲鼻子。 吴八一也闻见了,他一惊,不停看着周围,“不是吧,这不是咱们刚刚撒尿的地方吗?我们走回来了?真是鬼打墙啊!” 我停下脚步,心下觉得怪异——这附近也没有邪祟之物,怎么就会发生鬼打墙…… 这时章歌奇冷笑道:“我平时出没山林,鬼打墙也不是没遇见过。算了,还是用我的法子吧!” 说罢,他从背后抽出大刀,对着一棵大树劈了一刀,然后破口大骂:“混账东西,惹怒老子,看老子把这片林子全烧了……” 他疯狂地飙脏话,辱骂制造鬼打墙的家伙,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 骂完之后,章歌奇喘了口气,说:“行了,我狠话已经撂过了,它再不放我们走,我真把这片林子烧了!” 吴八一有点不信,斜眼瞅他,“管用吗?” “怎么不管用,我每次都用这招,鬼怕恶人,你比它们凶,它们就让着你!走!” 我们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继续往北边走,这次我沿途每隔一段就折断树枝作标记。 突然,我们看见一棵树,上面有刀砍出来痕迹,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尿骚味。 吴八一绝望地一p股坐在地上,“完了呀,我们被困住了!” 正文 第95章 诡异空间 章歌奇见自己惯用的办法不灵,脸一红,咬牙切齿地用手朝前一指,骂道:“大威天龙,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火,老子现在就把这片鬼林子烧了!” 我拦住他,“章兄弟,冷静一点。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再说我们还在林子里呢,火一烧起来,不是咱自己先倒霉?” 章歌奇苍白的脸上鼓起一段咬肌,烦躁之下,两颗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然后泄愤似地抽刀砍那些低矮的灌木,骂道:“敢困老子,都给老子死!” 他的斩龙刀比起之前好像又黯淡了些,但是依旧锋利,所到之处,灌木被削平,树枝树叶掉了一地。 我心想,这家伙本事挺大,就是太暴躁了点。 我和吴八一也是连走了三个多小时,实在累得要命,腿跟灌了铅一样。 我就地坐下,沉沉的疲惫感袭来,必须先休息一会儿再计较。 白天走了一天山路,晚上抓怪鸟,然后又是鬼打墙,期间受伤加上高强度使用望气术,我感觉自己的精力已经见了底。 靠在一根长满青苔的倒木上,我也没力气说话了,脑袋垂着,困意一阵阵涌上来。 我揉揉酸胀的眼睛,说:“咱们的精力、体力都快透支了,不如在这睡一会儿,醒了再想办法。” 吴八一挺仗义地说:“小林哥,我之前睡了一小会儿,要不你先睡吧。” 我打着哈欠,“谢谢了。” 说完,我便靠着倒木,眼皮重的再也张不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到身体一沉,睡梦中有根巨大的房梁压在我身上,我拼命挣扎,一惊,醒了过来。 此时,刺眼的光线让我不得不遮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歪在地上,吴八一居然枕在我肚子上,难怪我会做被房子压住的梦。 要不是累到极限了,我也不会睡得这么死,原来一觉过去,天已经大亮了。 “起来!起来!”我把吴八一推开。 “嗯?”吴八一咂着嘴,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天亮了啊?早上吃啥啊?” 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一拉他,“就知道吃!喂,装蛟尸的笼子呢?” 吴八一被我一拉,又听见我问蛟尸,猛地清醒了:“啥?不见了?我就放在这儿的!” 我心想糟了,不会是被野兽拖走吃掉了吧? 这时从旁边传来一阵大笑,我俩扭头一看,章歌奇蹲在地上,面前放着装蛟尸的篓子。 “在我这儿呢,大惊小怪的。肚子早饿瘪了,这玩艺儿倒可以烤着吃。”说着,他朝我们招招手。 一向嘴馋的吴八一也摇头了:“呃……这种美味我们就无福消受了……小林哥,你身上有吃的吗?” 我身上哪有吃的,只有张富贵叫我带的一小瓶烈酒。 我知道吴八一昨晚吐了,等于三十多小时没吃东西,一定饿得难受。 我看看周围,摘了些野草,说:“这个可以吃,没毒的。” 吴八一一脸嫌弃,“再怎么饿也不能吃草啊,我又不是兔子……” 说着,他还是从我手上接过野草,勉强嚼了嚼,眉毛微蹙,“有点苦哎……” “这是地榆,能清热解渴,一般来说苦的草就没毒,不过这东西性凉,你少吃一点。”我说道。 吴八一苦笑着说,“放心吧,这破玩意儿难吃死了,你就是给我一大堆,我也吃不了多少。” 我和吴八一拔了些地榆嚼嚼吃,那种微苦的味道生津止渴,把人都苦清醒了。 我们又摘点酸果子、花朵来吃,一顿寒酸的早餐。 肚子里有了东西,就不觉得头重脚轻了,我们商量怎么办,怎么走出这鬼打墙。 除了撒尿还有咬破舌尖这个办法,可是我现在怀疑这法子也没用,因为这二者原理相同,都是强行打破自身磁场频率。 上回把舌尖咬破,疼得要死,对这法子我一直很抵触。 “喂,你们看那边!” 章歌奇站起身指了一下,我俩抬头一看,远处有一道烟柱直上青天。 吴八一慌了,“这,难不成营地失火了?” 我摇头,“不像,这烟倒更像是故意放的。可能张大哥那边也发现我们走丢了,生起信号烟为我们指路呢!” 吴八一闻言大喜,“这下不慌了,有参照物就不怕迷路。鬼打墙晚上有,我不信大白天也有,咱们赶紧出发吧!” 于是我们三人朝烟柱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吴八一感觉不对,大喊:“停!烟柱怎么跑到侧面去了。” 我也定睛观瞧,确实,之前还在正前方的烟柱居然跑到侧面了。 章歌奇叉起双臂,说道:“我看,咱们一定着了什么邪门的道儿了,不知不觉就拐了弯,还以为自己在走直线。不管怎么样,就盯着烟柱走,烟柱在外面,不受鬼打墙影响,以它为参照一定能走出去。” 吴八一连连点头,“说的是!我们就盯着它走!” 章歌奇大步走到前面开路,我注意到他的斩龙刀上居然裹上了一层铁锈!这才一晚上的光景,这生锈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然而章歌奇似乎见惯不怪了,他暴躁地挥起斩龙刀,像钝器一样挥来扫去,把挡路的灌木丛全部打折。 每走几步,我就抬头看看,很快,我发现烟柱又开始偏离。 只要烟柱偏离,我们就改变方向,大家虽然累,却抱着胜利的决心,在密林中艰难跋涉。 直到我们又回到了过夜的地方…… “啊!!!”吴八一懊恼得直跺脚,气得大喊:“怎么会这样,又回来了,明明一直朝着烟柱走的!” 这一路上,烟柱不停地偏移,我们的方向也在不断调整,最后居然还是走回了原地!? 营地的烟柱当然是不可能动的,难不成,这一整块地在动? 我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想明白了,“不对,就算有参照物也走不出去。昨天晚上我们跟着北极星走,北极星和烟柱都是这块区域以外的参照物,效果是一样的。” 吴八一哭丧个脸,“那怎么办?三个大活人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吗?” 章歌奇也是一脸焦躁,不耐烦地踢着脚下的野草, “大威天龙,干脆把这片破林子点了吧!” “别急!再想想办法!”我沉声道。 于是我轻拍肩上的狗皮,喃喃道:“犬兄,帮我探下路。” 一股阴风吹过林梢,悄悄离去。 这时吴八一也注意到章歌奇的刀变得锈迹斑斑,他惊奇地问章歌奇,“章哥,你的刀怎么生锈了?这里水汽也不重啊。” 章歌奇笑道,“我这宝刀你懂个p,这层锈是刀鞘!” “不懂。” 不一会儿功夫,阴风回来了,在原地打转,卷起一股小小的龙卷风。 我心想犬兄难不成是在告诉我,这里走不出去? 但我偏不信邪,凝神正念,先念一遍雄雉经,然后念了一遍“百解邪法咒”—— “南海岸上一株草,昼夜青青不见老。王母蟠桃来解退,百般邪法都解了。 “奉请后羿祖师、一切祖师百般解退,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最后诵起六甲秘咒——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六甲秘咒本来也叫作入山九字真言,古人在山中受困遇难的时候,诵念此咒便能逢凶化厄。 这也是所有咒语中最强大的! 雄雉经的烈烈阳气充斥我的身体,加上六甲秘咒带来的充沛正气,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我不信那躲在暗处的邪祟还能困住我们,毅然道:“跟我走!” 正文 第96章 会动的树 我大步往前走,同时口不断诵念六甲秘祝,带着强烈的信心,告诉自己,邪不压正,一定可以走出去! 我们三人像急行军,一口气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时,我瞥见一根被折断的树枝,似曾相识。 等下,这不是之前走过的路吗? 我立刻停下脚步,心中一沉,怎么会这样,最强大的咒语在这里也不起作用吗? 我们走了大半天,本来就又饿又累,再加上我心情大起大落,顿觉眼前一黑,额头不停地冒冷汗。 吴八一见我表情不对,忙跑过来安慰我,“小林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咱又迷路了?嗐,没事,这都迷了好久了,不差这半天儿。” 章歌奇突然暴怒,一把取下背后的刀,大声说道:“既然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对方还不给面子,那也用不着再客气了!” 说罢,他轻轻抖动斩龙刀,神奇的是,上面的铁锈居然随着震动簌簌落下,再度露出锃亮的刀身,并发出一阵清脆的龙吟之声。 章歌奇怒目圆睁,挥刀劈向最近的一棵树,“不能放火是吧?那老子就砍掉眼前所有的树,不信走不出去!” 他刀势如劲风掠过,势大气沉,那气势就是把那棵坛口粗的桦树拦腰斩断,似乎也不足为奇。 可是奋力挥下的刀居然劈了个空,章歌奇挥刀的动作太大,失去平衡,肩膀撞到树上去了,砰的一声,树枝抖动,像是害怕似地簌簌飘落下叶子。 章歌奇那张带着几分邪气的脸上写满震惊,不可思议地用刀指向那棵树,“喂,你们看到了吗?” 吴八一笑道:“哈哈,看到了,章少侠使的一手好铁山靠。” 章歌奇眉眼一竖,骂道:“去你大爷的!” 我说:“小胖,你甭找骂了。刚才确实诡异,我看见树晃了一下,然后你的刀就劈空了……应该不是我眼花了吧?” 章歌奇盯着眼前的那棵树,“林大夫,你肯定没眼花。这棵树在躲我的刀!刚才有一瞬间它往后挪了,速度很快,我估计……” 章歌奇说话间,双臂一抡,突然一刀劈向那棵树,似乎是不准备给它反应的时间。 这次我看得更清楚了,那树真的快速地向后闪了一下! 章歌奇冷笑,“棺材料子,我看你往哪儿躲!” 他双手擎刀左挥右挥,斩龙刀不停地去劈砍那棵树。 那树也不“含蓄”了,一退再退。 同时周围的一切都在后退,草、树、石头、倒木极快地远离我们。 吴八一瞠目结舌,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环顾四周,嘴都变成了o型,“我的妈呀,这可能吗?我是不是做梦呢?” 我看出来端倪,断言道:“不是树在动,是空间在放大,这不是普通的鬼打墙,是一个空间幻术!类似奇门遁甲之类的!” 这时,章歌奇见怎么也劈不着树,他忽然收刀,倏地一抬左手,手掌一翻,和昨晚他打鸟蛟一样,一件暗器从手里射出。 暗器“噗”地一声射穿了树干,然后竟汩汩流出暗红的树汁,好似鲜血一样。 之前章歌奇也没少虐待周围的植物,可唯独这棵似乎有自主意识,它可能是构造这个空间幻术的阵脚。 章歌奇见得手了,便从腰后取下飞爪,大骂:“老子龙种也杀过几十头,就一棵破树还想躲过我!” 他抛出飞爪,可是树继续后移,愣是移动到飞爪的范围之外,躲了过去。 我们周围的一切,距离被拉得异常大,草和草之间都隔着五、六步的间隔,整个空间显得空旷又诡异。 除了我们被困在这里,我抬头还看见一只鸟在半空中像被定住一样,怎么也飞不出去,徒劳地扇动翅膀。 我提议道:“章兄弟,不如我们从两边同时动手,不然这棵树搞不定。” 章歌奇点头:“行,左右夹击!” 我们来到树前面,刚刚被射穿的树身不断流下暗红的粘稠液体,把树皮都染红了。 那棵树“见”我们三人围住了它,它居然在抖动,难道它也会害怕? 章歌奇狞笑着说:“棺材料子,看你这次往哪躲!林大夫,准备好了吗?” 由于空间增大,周围没有其它树木,这棵桦树孤零零地站着,我就算用火,也不担心烧到其它树了。 再说,它是不是树还两说呢,估计是什么妖祟之类的! 我先诵了一遍雄雉经提振全身阳气,然后诵起病虎经,当念到最后两句“……病虎伏畛,杀威犹存。烈阳化刃,焚尽诸魂。”的时候,我一抬手,手掌中喷薄出灼热的气流。 空气像充满汽油一样被点着,一道火舌喷向这棵桦树。 章歌奇开心地笑道:“看我的!” 说罢一刀劈向那棵树。 此时我眼前只有一片火焰,正凝神间,突然有一样东西穿过火焰,亮晃晃地斩向我的脖子。 我大惊失色之余,也瞬间明白是咋回事了,慌忙叫道:“停手!” 章歌奇赶紧停下刀,我释放的火焰也消失了,斩龙刀锋利的刃离我的咽喉只有几公分,非常可怕。 我头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章歌奇收了刀,我注意到他的左腕又在流血,难道他使用的那种暗器是从血管里面射出来的? 不过眼下不是关心这种细节的时候,我忙问:“树呢?” 章歌奇纳闷地左顾右盼,“对啊,树呢?” 他环顾四周,空间的尺寸已经变回正常,“咋回事,妖树还能凭空消失?小胖子,你看见了吗?” 吴八一惊讶地连比划带说:“我好像看见那棵树笔直地钻地里面去了,很快呀,一晃就没了。” 我也看看周围,远处烟柱还在空中升腾,但是我们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一棵参天巨树,盘虬的树枝上挂满绿萝藤蔓,巨大的树冠犹如华盖一样。 我大惊失色,“这树……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明白了,阵已经破了,邪祟的本体就出现了!” 吴八一一听,作势就想跑,“小林哥,阵破了我们就赶紧溜吧!” 章歌奇把斩龙刀扛在肩上,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等一下,难道你们对这棵怪树不感兴趣吗?” 我说:“倒不是感不感兴趣的问题,我担心的是,一会儿那棵桦树又钻出来,恢复空间幻术,我们还是走不掉。那不如趁阵露出破绽,把这鬼东西的本体摆平。” 吴八一为难地看看我:“小林哥,咱们三个能对付的了这玩意吗?刚才你俩又是烧又是砍的,不都没用吗!” 章歌奇不高兴了,怒道:“怂什么?!我杀过那么多蛟,一般来说越喜欢躲躲藏藏的越害怕近身,直接把这棵破树砍了算了,走!” 说着,他大踏步就朝那棵参天巨树的方向冲去,我和吴八一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正文 第97章 木婴 突然出现的那棵巨树参天蔽日,按理说它如果一直长在林子里面,我们一路走来不可能发现不了。 我猜想没看到它的唯一原因就是它藏在一个幻术结界里面。 常白山神秘的事情很多,密林深处,人迹罕至,千百年都不会受外界打扰。 既然人参能修仙,搞的不好这棵树也是位仙家,把自己藏在这里,不让任何人打扰到它。 我们是追着蛟鸟误闯进来的,进的来出不去…… 想到这儿,我忽然觉得疑惑,那之前张富贵又是咋出去的? 还是说他也没出去,被困在某个地方,和之前的我们一样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我和吴八一跟在章歌奇的后面,很快,大树就在我们眼前了。 我抬头望见那一簇簇小手指似的叶子知道这是一棵老槐树,不过神奇的是,这一棵树上,有绿叶、有黄叶、有枯叶,还有含苞待放的花朵,加上各种寄生植物的攀附,远远望去,各种颜色十分绚烂。 常白山的气候带是垂直分布的,山下是夏天,山顶就是冬天,没想到这棵巨树居然也会缤纷地呈现出四季的状态。 按我的猜测,它如果是位仙家的话,可能已经自成阴阳、混元一体,不受外界气候打扰了。 这时,突然章歌奇又开始骂人,我们一愣,赶紧赶过去看看又出啥事了。 吴八一问:“咋了,章大哥?” 章歌奇一指地面,“你们快看地上。”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道道又窄又长的土堆,细看之下,那其实是老槐树突出地面的根系,我们距离老槐树大概还有一百多米远,这么远的距离就已经看到它的根了? 章歌奇向前迈一步,那些根就跟着他的动作,倏地往回缩,然后周围的植物也在后退。 吴八一震惊,“这,这咋又……又开始了?” 我想想,说道:“看来是这个奇门遁甲阵恢复了,或者是我们又进入了另一个阵里。” 章歌奇十分烦躁地举起刀,骂道:“我就不信邪了!” 说着,他把锋利的斩龙刀朝前方的树根掷去,随着斩龙刀在半空中划着弧线飞行,周围的一切快速退去。 斩龙刀去势很疾,可是它总是距离那树根有一段距离,最后掉落下去,直接插在土里。 然后拉伸的空间转眼又缩了回来!斩龙刀回退到章歌奇脚下,被他一把抄起。 这情形让我想到了民间传说里说的“徐行止追术”。 过去有位得道高人,一天闲着没事,跑去把皇帝戏弄一顿,然后就跑了。 皇帝派人追赶,只见这位高人在前面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后面的士兵快马加鞭,可怎么也接近不了。 道家有三种空间幻术,一种是“神行术”,就是水浒里面神行太保戴宗学的那招。 一种是“缩地术”,传闻费长房会此术,千里山河,缩到地图般大小,一抬脚想去哪里去哪里。 再一种就是这“徐行止追术”。 这棵老槐树仿佛就在对我们施展徐行止追术,近在咫尺,却分毫也触不到。 章歌奇又气又急,怒吼着抄起斩龙刀把周围的灌木又是一顿狂虐,感觉他剁饺子馅一定是一把好手。 我劝道:“章兄弟,别白白浪费体力,咱再想想办法。” 吴八一无奈地托着圆鼓鼓的腮帮子蹲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那啥,要实在不行,咱们就往回走吧……只要能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我则想破解掉这阵法,那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于是我深吸口气,开启望气术,仔细观察这棵老槐树。 我一皱眉,奇怪,它没有什么仙气,但是树身里面包裹着一团阴气,这股阴气随着地面向四周延伸,分成八道。 一个完美的八卦形状,这个阵应该就是奇门遁甲,一种通过改变周遭环境来营造空间的幻术。 我缓缓移动着脚步,指着蕴藏阴气的地面说:“找找有没有扁片儿形状的石头之类,把这里挖开,这下面有问题!” “不用费那劲。”章歌奇走过来,直接把刀插进土里,就开始刨。 我心想这刀居然能经得住这样造?!真是看不出来…… 土里有不少石子,斩龙刀撞到石子,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 章歌奇把刀一挑,就挑起一大片沙石。 我实在担心他把刀折断了,可是挖了十几下,刀居然安然无恙,连一丝划痕也没有,看来我多虑了。 挖了好一阵子,突然,土里竟然噗地冒出了一股红色液体! 液体的流速竟十分之快,转眼间,章歌奇刨出来的坑就变成了一个小水潭,或者说血泊更准确些。 吴八一惊得连退好几步,“这是什么!血吗?” 章歌奇收刀,这情况也没法再挖了,他甩着刀上的血水说道:“我好像挖断了一条树根,这东西成精了,绝对的!” 我低着头定睛一看,那血水微微泛起波纹,里面似乎有个东西在移动! 此刻也顾不上念什么经了,我把袖子一撸,跪在地上就把手插进血水里面。 血水透着腥臭的味道,居然还有温度,当我把手伸进去,感觉一些触须样的东西在缠绕我的手腕。 我一把抓住那个潜藏地下的阴气团,感觉攥住了一个小小的胳膊或者腿,然后使劲往外拉扯。 那东西在血水里面挣扎,溅起的血水把我衣服都染红了,它力气很大,把我拽得整个人也掉进去了。 我双脚用力,脚下刚挖出来的泥土被踩出两个小坑,我大喊:“快拉我!” 吴八一见状不妙,慌忙从后面抓住我,章歌奇警惕地握着刀,严阵以待。 血水转瞬间像煮开的锅一样咕嘟咕嘟冒起泡来,缠着我手腕的须状物越来越多,被我抓住的东西仍在拼命挣扎,力气奇大,居然拖着我和吴八一在地上滑动,我半个身子前倾,就要被拽进去了。 我让吴八一再用点力气,吴八一涨红了脸喊道:“在用了,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我感觉自己快要抓不住了,角力状态下,我精神难以集中,念咒也办不到。 章歌奇见我们俩都支撑不住,他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擎刀待敌,问我:“要帮忙吗?” 我想了一下,马上说道:“你能在我前方大约四掌的地方准确切下去吗?” 章歌奇皱起眉头看了下,“应该是没问题!不过,你们可得稳着点,我的刀很快,不小心会切到你的手。” “快点,来不及了!” 我没办法再顾虑了,伸在血水中的手又被那东西带了一下,就快要滑下去了,这时我衣服下半截全部染上了血水。 章歌奇不再言语,立刻点数出四掌的距离,然后双手握着斩龙刀,对准地面,深吸一口气,接着毫不犹豫地一刀刺了下去。 锋利的斩龙刀直接穿过土层,我感觉到手上力量一松,我和吴八一双双朝后跌坐在地。 “这啥玩意儿!?” 当看到手上的东西时,我惊呆了,只见我手上居然抓着一只婴儿,它的脑袋已经被切掉了,但诡异的是,它无头的身子还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乱动…… 正文 第98章 妖异森林 一时间我被惊得差点把这没头的婴儿甩出去,但我强行让自己冷静,细细查看这婴儿时,我发现这东西虽是个婴儿的形体,可却又是个木胎,它的身体完全是由木质构成的。 没了脑袋的婴儿被我紧紧攥着一条腿,在半空中胡乱挣扎,另外我的手腕上也缠了一些细小的根须。 此物我是从来没见过,邪性得让人惊诧,它既不是妖怪,又不太像僵尸,到底是个啥鬼东西! 但我很笃定的是,这东西肯定是构成幻术阵的关键,绝不能让它再回到土里了。 我手上沾了滑溜的血水,加上这鬼东西一直在乱动,一时间我感觉手指发酸,快要抓不住了。 我喊了一声:“小胖,帮我抓住它!” 吴八一立刻过来,像抢篮球一样,双手紧紧抱住木婴,木婴仍在胡乱挣扎,生命力旺盛极了。 吴八一其实有些恐惧,明显脸上带着惧色,如果不是完全信任我,估计他才不会伸手碰这鬼东西。 他声音有点发抖地大呼小叫:“这……这到底是什么妖怪啊,小林哥你快想辙把它降伏啊!我可坚持不了多久!妈呀,它动得太厉害了!” 章歌奇喝道:“扔到地上,我一刀斩了它!” 我略一思考,朝吴八一点点头——章歌奇的斩龙刀非比寻常,斩杀过不少蛟,杀气很重,应该具有相当的镇邪力量。 吴八一如闻大赦,慌忙把这怪婴放在地上。 木婴接地的瞬间,几乎同时从身上生出了一些细细的须,扎进土里,似乎正拼命在从地下的根系中吸收什么,只一瞬间,便从没了脑袋的腔子中喷出一股血泉。 章歌奇正要挥刀,却被血泉喷了一脸,大骂一声“该死!” 木婴趁此机会挣脱吴八一按住自己的手,飞快地逃跑,四肢并用爬到冒血的洞边,纵身一跳。 情急之中,我胡乱掏出一道符掷过去,啪的一下,居然正中木婴,符咒立刻像有吸力般紧紧贴在它身上。 木婴立时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地挣扎着。 紧接着,章歌奇抹掉脸上的血,恶狠狠地一刀劈下来,把木婴的一只手一条腿剁了,断面露出白森森的东西来。 吴八一着急地一锤地面:“嗐,劈歪了!” 章歌奇果断又是一刀,把另一侧的手脚砍断,他沾着血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我立时明白过来,刚才那下他不是砍歪了,而是故意要折磨这个怪物。 我心想,这家伙果然戾气很重,报复心贼强。 这时,没手没脚没头的木婴像个球一样在地上乱滚,身上不断长出细须扎进土里。 章歌奇再次举起大刀,骂道:“畜牲,下地狱吧!” 正当大刀落下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从林子里猛然冲出一条又粗又长的藤蔓,宛若一条绿龙,一头撞上章歌奇,如同飞驰的卡车般直接将人撞飞进林中。 吴八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半晌才懊恼地说:“cao,这家伙,真是浪催的!” 我心想,是啊,章歌奇本来一刀就可以结果木婴,非要折磨那怪物,结果失手了。 我本想看看章歌奇被撞到什么地方了,却突然注意到一件恐怖的事情——周围的植物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正在疯长,树木不停地开枝散叶,就连地上的倒木也重获新生,长出翠绿的小树枝来。 这是幻术,还是某种力量在支配这里的植物!? 刚才把章歌奇撞飞的巨藤,显然是真实存在的。 我抬头一看,那棵巨大的槐树不知何时变得近在眼前,它的树枝仿佛有意识般不停地抖动,好似活过来一样。 离近观瞧,那树干上还长了一张抽象的人脸,五官依稀可辨。 原来我们取出木婴的时候,幻阵就已经不攻自破,我们和妖槐之间的距离也恢复了正常。 不过这东西似乎非常强大,我毫不怀疑它会操纵那些藤蔓把我们全部绞杀。 吴八一看着周围疯长的植物,深感恐惧,惊慌地问:“怎么办?小林哥,你快放把火烧了它们吧!” “别吵!” 在密林里放火实属自损八百的没脑招数,我还是想用其他的办法来解决。 正焦急地思谋间,我瞥见地上那只没手没脚没头的木婴还在一拱一拱地动着,想钻回洞里…… “我要迎娶你的大爷,王八蛋!!!” 这时,伴随一声好似炸雷般的怒骂,章歌奇气势汹汹地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他身后还追着那条巨大的藤蔓,章歌奇边跑边不停地回身挥刀砍击。 这道藤蔓是数条细藤构成的,被砍掉一截又长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我心中一动,这些植物似乎在保护木婴,木婴是弱点,不管怎么样,必须先除掉它! 我立刻扑过去抓木婴,然而双手刚抓住那怪婴,妖槐便像长了眼睛般,马上便甩出几道藤蔓缠住了我,紧紧勒住我的脖子和腰,并用力把我往空中拽去。 “ma呀,救命啊!!!” 这时吴八一也被四、五根藤蔓缠住,越挣扎藤蔓缠得越紧,他被倒吊着扯到半空中,好像一个奇怪的木偶。他使劲儿摆动着圆乎乎的四肢拼命挣扎,惊慌地大声求救。 只有章歌奇仗着手上有刀,左劈右砍,藤蔓在他周围像伺机而发的蛇一样蠕动,却不得近身。 我双手抓着木婴,自己又被紧紧缠住,这下真没办法了,只得拼命诵念病虎经。 念到最后一句,我被藤蔓拽得几乎双脚离地,缠在脖子上的藤蔓也在不住收紧,就在大脑快要空白之际,终于念诵完了病虎经…… 我掌心顿时一热,双手紧紧抱着的木婴便轰一下烧了起来。 木婴转眼之间全身被烈火吞噬,疯狂地挣扎扭动,束缚住我的藤蔓仿佛也感到剧痛一样,突然逃命般撒开了。 落地之后,我喘着粗气,抬头一看,吴八一已经离地一丈高,整个人被树藤包成了一个茧,只露出一张脸在喊救命。 我集中精神,再次念起病虎经,周围的一切变得无比妖异,植物疯长的动静充斥耳朵,整片林子如同苏醒的巨兽,那个洞口还在汩汩冒血,血已经漫了一地。 这时,地上的木婴已经被烧成了灰,灰烬之中浮现出了小小的白骨,它的体内居然有一副婴儿的骨架! 我心中惊骇,这是什么东西,附在人类尸骨上的妖树? 当然,正在念咒的我不敢分心,闭上眼睛念完最后几句,一抬头,对着半空中的藤蔓喷射火焰。 被火焰命中的藤蔓好像负痛的蛇一样快速缩回,把吴八一扔了下来,得亏地上的草也在疯长,他掉在上面没有摔伤,只是滚落一旁,痛得哼了几声。 连用两次病虎经,对我的精力也是巨大损耗,我额头沁出密密冷汗,喉咙里又干又渴。 那些被烧着的藤蔓在半空中甩动几下,就把附在上面的火给熄灭了,重整旗鼓,再度发起进攻。 章歌奇解决完他那边,冲到我们面前,左一刀右一刀,把藤蔓全部打退。 可它们数量实在太多,妖槐上面的所有藤蔓都在蠕蠕而动,那个数量我们根本不可能摆平。 吴八一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几乎是带着哭腔地央求道:“小林哥,我们赶紧跑吧!这里太邪乎了!咱们对付不来的!” 章歌奇却猛地把大刀往地上一戳,“跑?跑不了了!咱们已经把它儿子宰了,它哪会饶过咱们!” 吴八一惊魂未定:“什么……什么儿子呀?” 章歌奇指指地上,那具被烧剩下的婴儿骨架,“这小妖怪不就是它儿子吗?不然怎么会发了疯一样攻击我们!” 我抬眼一看,妖槐中间包着一团阴气…… 我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正文 第99章 转尸术 我想起在沈羊大学的图书馆里,那本《东北巫术符号与仪式探赜》上明确提过。 毐祃族认为人有三魂,分别是命魂、浮魂、真魂。命魂其实就相当于我们所理解的魄,是持续生命的物质。 那个坏医生搞的仪式来自毐祃巫术,本质上是将横死之人的命魂转移到他人身上。 这种巫术在书里有个统一的名称,叫作“转尸术”。 据我的望气术观察,这妖槐的四周环绕着八道阴气,中间也有一团阴气。 而刚才降伏的木婴里面居然是婴儿尸骸,我推测,那其它七个方位和妖槐内部都封着一具尸骨。 也许是在很久远的年代,在毐祃还生活在常白山的这一片区域的时候,有一位巫师利用转尸术把一个成年人和八个孩子的命魂转移到这棵槐树上面,使它“活”了过来。 从妖槐对我们疯狂的攻击来看,本体所附的命魂极有可能来自八个孩子的父亲或母亲。 我接着刚才的话头解释道:“我想,这是一种‘融魂于物’的古代巫术,通俗来点说,这棵树成了九个死者的身体!” 吴八一圆乎乎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啊?还有这样的事情?嗯,那不就是植物人吗?” 我可没心情和吴八一说笑,又对章歌奇说:“章兄弟,我现在念咒,二十秒之后把你的刀借我用一下!” 章歌奇此时只顾着朝那些疯狂进攻的藤蔓挥砍,头也没回地随口答应了。 虽然他是个莽夫,可要是没他和他的斩龙刀在,我和吴八一可能早就被妖槐抓住了。 刚才我打退木婴胡乱掏的符咒正是狸笼符,结合我得出的结论,此物属于邪魄! 于是我喃喃诵起狸笼经,念到最后一句“天罗地罩,剋捕群猇;三昧真阳,土烂尸焦”的时候,一股真气由我的手臂涌向手掌,我大喊:“章兄弟,刀!” 章歌奇先是大开大合地横扫了一下,尽力斩退涌过来的藤蔓,然后后撤几步,把刀往地上一插。 我闪身上前,双手抓住刀身,将刚生成的这股咒力灌注进去。突然间,刀柄上的龙头双目闪光,刀身颤动,发出阵阵龙吟。 我头一回见这种情况,看见斩龙刀本身就不是凡器,被注入狸笼经的咒力之后,产生了1+1大于2的效果。 完成附魔之后,章歌奇抽出刀,凛然一惊,不免也感到诧异,“这,这刀居然……” “别感慨了,快上吧!”我打断他,催促道。 章歌奇马上脸色一变,凶神恶煞一般,猛地一挥刀,一股喷薄的刀气把十几根藤蔓斩断,他先是愣了下,继而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开心地大笑:“哈哈,爽!” 注入咒力之后,斩龙刀如虎添翼,在章歌奇疯狂的劈砍之下,如汤沃雪般击退藤蔓。 被斩龙刀砍断掉在地上的藤蔓像死蛇一样抽搐几下才不再动弹,这些东西都是带着人的魄的。 吴八一看得呆了,佩服地双手向我竖起大拇指,“小林哥,你咋不早点使这招啊,还以为今天要折在这里了!嘿,小咒语随便念念,竟然恐怖如斯,回头我也整件兵器,你给我武器附魔呗!” 我瞅了他一眼,“拉倒吧你,你又没练过,别到时用出个啥夜战八方藏刀式,再把自己的脖子抹了。” 章歌奇和我们不一样,估计他从小就接受武术训练了——这家伙猿臂狼腰,有膀子力气,爆发力和耐力都非常强悍,又使的一手好刀。我心想,要是能让他当个长期的保镖倒也不错。 毕竟我们的小队伍,是非常缺物理输出的。 很快,章歌奇杀到妖槐近前,铆足了力气,对着妖槐砍去,一刀落下,本以为这场战斗可以就此结束了,没成想,那树干中竟然忽的钻出五道根须,速度奇快,直接把章歌奇顶飞了。 章歌奇摔了一跤,但迅速起身退到我们旁边。 面对迎面而来的根须,他用斩龙刀挡了一下,触碰到斩龙刀的三道根须已经枯萎,但是另外两根却在他右肩和左臂开了两个口子,血汩汩地流着,把袖子都染红了。 吴八一关切地问,“章哥,你受伤啦?” 章歌奇咬咬牙,“这种小伤不碍事的,cao,这树好TM硬,不过今儿我非要砍了它不可!” “喂,你们看!” 我指指上面,只见一直疯长的植物已经遮天蔽日,它们的树条像鬼手一样乱动。 不知何时,越发密密匝匝的树林包围了我们。 我沉声道:“硬莽也不是事儿,这东西可能不是我们现在能对付得了的。” 章歌奇却不服气,怒道:“我要迎娶它的母亲,老子宁可耗到最后一口气,也要和它拼了!” 吴八一没章歌奇的觉悟,他甚至有点像看傻子似的偷偷瞧瞧章歌奇,往我这边靠靠,“呃……我还没咋给我老妈尽孝呢,我可不想死在这儿!” 我皱着眉头,看看周围还在逼来的树木,不住地轻轻敲着额头,焦急地思考着…… 怎么过这一关呢,我们目前已经激怒了它,它会眼睁睁放我们走吗?可如今基本上使出浑身解数了,还能有啥办法脱身呢? 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有两道藤蔓在边上敲什么东西,只见它们缠住一个小小的玩意在往地上砸。 仔细一看,好像它们拿的是一个酒壶? 我扭头问吴八一,“小胖,你的酒壶呢?” 吴八一不明白我怎么突然问他这个,一脸懵逼,但还是上下摸摸,“嗯?糟了,不见了!” 我一指前面,“是那个吗?” 吴八一顺着我的手指一看,点了下头,“奇了怪了,它们抢我酒壶干嘛,难不成树还能喝酒?” 我思绪电转,来的时候张富贵说过,每人必须带一瓶烈酒,说在山里有大用途。 张富贵在这片林里闯荡已久,会不会曾经撞见过妖槐。 妖槐本质上是个邪魄,有人的欲望,难道说这酒其实是用来…… 我掏出身上的小酒壶,大步向前冲去。 章歌奇大惊,“喂!你别去送死啊!” 周围的藤蔓感知到了我,立即向我包围过来。 当我跑到那棵妖树前时,藤蔓已经缠住我的手脚,我并不理会,而是趁着还能动,飞快地拧开壶盖,把酒壶怼进树干上那张人脸的嘴中。 咕咚咕咚,随着烈酒不断注入,缠住我的藤蔓好像失去力量一样慢慢垂下来。 周围疯长的树木突然开始枯萎,落叶哗哗落下。 直到最后一滴酒灌完,妖槐彻底不再动弹了,周围的一切全部恢复了正常。 “我——去——” 章歌奇看得瞠目结舌,惊叹道:“我今天真是开眼了,还有这种办法?” 我看看手中的空酒壶,说道:“这个邪魄在山里被囚禁已久,一定很久没尝过酒的味道了,当然它出生的年代也喝不到这么高度数的蒸馏酒,所以它被灌醉了。” 吴八一惊喜地跑过来,一把紧紧搂住我的肩膀,“高啊!小林哥你脑子咋长的,这都能想得到?” 章歌奇踏步上前,“那趁现在赶紧斩了它吧,以免再搞什么幺蛾子。” “等一下!”我急忙阻止,“既然它被灌醉了,我们就赶紧跑吧。说真的,我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才想出这法子,其实这妖树我们目前惹不起!” 章歌奇扛起斩龙刀,歪着头寻思了下,“说的也是,其实这玩意儿又没有值钱的东西,打了也是白打。” 吴八一见这位暴躁的爷总算不想着打打杀杀了,赶紧催促,“走走走,趁这位树爷爷没醒,赶紧走吧!” 正文 第100章 半人半蛟 既然全体通过了战略撤退的方针,我们仨立即撒丫子跑路。 跑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回头一看,见那妖槐离我们已经挺远了。 我担忧章歌奇的伤势,放缓脚步,问他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虽然我手上啥也没有,可祝由一门里还有一种止血咒,念这咒文便可以止血。 章歌奇两边袖子上渗得全是血,看着挺吓人的。他却满不在乎地摇了下头,大大咧咧地用手指摸摸伤口给我们看,“没事了,好了!” 吴八一眼睛都直了:“我去,章大哥这啥体质呀?!你这不是让医生都失业了?” 章歌奇笑了下,“这你可羡慕不来的!” 妖槐既然还能看见,说明八卦阵已经不复存在,鬼打墙应该是不攻自破了。 不过眼下仍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得逃出这片林子才能安心。 我们都累得要死,胸口像撕裂般烧灼,实在是体力不支了,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吴八一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可p股刚沾到石头上,便突然“嗷”地一声,跳了起来,“p股要扎漏了!” 我一看,那块石头被藤蔓覆盖着,藤蔓上支楞着细密的尖尖短刺。 仔细一看,那石头上好像还有字,只是被藤蔓遮着看不真切。 章歌奇也注意到了,遂用刀拨开藤蔓,只见石头上露出“大清”两个字,下面还密密地刻着一堆小字。 “嚯,文物啊!”吴八一揉着屁股,凑了过来。 “上面写的啥呀?”章歌奇似乎连看的打算都没有,直接问我。 我瞅着这块快要被磨损光的石碑,逐字逐句地辨认着上面的文字,讲给他俩听,这是清朝派出的勘探常白山的官员留下的记录碑。 这位官员叫章贝尼,奉康熙之命来勘探大清龙脉,一路艰险不断,又误入迷阵,撞见“山神”,队伍中数名兵勇被山神所杀,章贝尼吓得跪在地上念神佛的名字才躲过一劫。 侥幸逃出之后,章贝尼顾念折损的人员,担忧辱没圣命,潸然泪下,因有所感,刻下这块石碑警告后人。 吴八一挠了挠头,说:“嗐,这上面讲的山神估计就是那棵树吧!要早瞅见这块碑,咱们就不至于遭这场罪了。” 我说:“昨晚黑灯瞎火地追蛟鸟,哪能注意到这儿有块碑?只能说是意外。” 此事倒是警醒了我,常白山及周边在古代是毐祃国的领地,勃海国当年几次征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直到唐宋之交,毐祃族才销声匿迹。 这样一个强弩之末的小族,居然是块比高句丽还难啃的硬骨头,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精通巫术。 那本书里也有猜测,认为宋朝之后,毐祃族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藏在常白山深处,后来慢慢融入了满族。 满族萨满巫术里面,有不少毐祃巫术的影子,比如这个三魂信仰。 这神秘莫测的常白山里面,一定留下不少毐祃族的巫术遗迹,我们还是多长点心眼吧! 休息片刻,我们差不多都恢复了些体力,便又循着烟柱的方向走,当看见营地的时候,吴八一喜出望外,高举双手大声欢呼。 坐在地戗前面削木楔的张富贵一抬头看见我们,呆了一下,继而有点激动地站起来问道:“你们跑哪儿去了?咋这半天才回来?我还寻思你们是不是出啥意外了!” 我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对了,昨晚咱们分开之后,张大哥直接就回营地来了吗?” “我?”张富贵居然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个习惯,走到陌生的地方就折树枝当标记,跟着标记就回来了啊。” 我心中起疑,张富贵好端端地出来了,我们却迷在里头,这妖槐难道还挑人的吗? 我又问:“张大哥,你后来怎么没去找我们?” 张富贵一副无奈的样子解释道:“我去了呀!结果你们都不在原地了。我喊了半天也没个动静,没辙,就自个先回来。这不,一大早就升起狼烟,想着你们能跟着烟回来。嗐,没事就好!都饿了吧?来来,赶紧吃点东西吧!” 一听说有东西吃,吴八一高兴坏了,章歌奇也从我和张富贵之间挤过去,像个大爷似的坐到营地里,这个话题也就暂时翻过去了。 可我还是满心疑惑,张富贵难道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我们遇到鬼打墙,他却没事。 我并不相信他说的折树枝做记号的话,因为我也这么干了,却还是一样被困。 大伙在营地休整了一天,赵天威和徐旭去溪边捕了些鱼,放山人会拿树皮编一种捕渔的容器,一天下来能捕不少。 这些鱼简单取掉内脏,在腹内填满一种酸浆草,用树枝串着,搁火上烤得香喷喷。 吴八一双手捧着烤鱼,吃得很开心,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不停地说:“真香呀!从没吃过这么香的鱼,天然无污染的就是好!” 我们也饿坏了,就不客气了。 我干掉两条烤鱼,章歌奇食量大得惊人,拿起来像吃烤串似地一撸,把大骨头吐了,小骨头和鱼肉嚼一嚼就咽下去了。 他一口气干掉五条,张富贵在一边看得咋舌,不得不提醒他,“那啥,这位兄弟,我们还有伤员,你别都吃完了!” 我想起伤员的事,问:“李大龙伤势怎么样?” 张富贵答道:“在地戗里面躺着呢!” 我进去一看,徐旭正在照顾他,原以为李大龙的伤会恶化,一看居然好了不少。 徐旭告诉我说:“张把头采了些草药给李大龙涂伤口,热已经退了。” “是吗?” 我检查了一下李大龙腿上的伤口,不禁心中暗奇,竟然已经结痂了!实在神奇,张富贵到底是用了什么草药? 在没法煎药的情况下,随便揉点草药涂上就能好这么快,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过,见李大龙精神不错,至少队友没事就好…… 吃完东西,除了照顾伤员的徐旭,我们其他几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挖了个深坑,把一路带回来的蛟尸扔到里面,弄点树枝烧了,然后掩埋掉。 我和吴八一、章歌奇之前摸爬滚打的跑回来,身上又是泥又是血又是汗,脏得不行,就到小河边去洗了一下。 我把衣服放水里浸湿,拿出从营地带来的一包草灰,撒到衣服上搓洗。 章歌奇利索地扒光衣服,只穿着裤衩就往水里扑通一跳,溅起的水花湿了吴八一一身。 正站在水里搓身体的吴八一笑道:“章大哥你注意点啊……!”他前一句没说完,突然不错眼珠地盯着章歌奇。 我也看愣了——章歌奇肌肉饱满、一身皮肤白生生的,可从他的身体直到脸上全都长了密密的肉鳞! 吴八一回过神儿,小心翼翼地问:“章哥,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人吗?” 章歌奇不在意,大笑:“是人还是妖怪,随你怎么想!” 他潜进水里,像鱼一样游了半天,速度非常快,不经意间又忽的从水中钻出来,口中居然叼着一尾胖头鱼。 我从没见过有人是这样捕鱼的! 章歌奇似乎早就习惯了别人诧异的目光,他像没注意到似的,张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一口撕下鱼背的肉,仰着脖子血淋淋地吞下去,又问我们,“味道不错,你们要来一口生鱼片吗?” 吴八一看傻了,慌忙摇头道:“不了不了,鱼鳞都没刮呢,我可没这么重口!” 我看着他,忽然一下子想明白了,对章歌奇说:“章兄弟,你其实是半人半蛟!?” 正文 第101章 身内法 自打我们认识,我就发现章歌奇身上的气息和蛟很接近,而且他皮肤苍白、体生肉鳞,恢复力也快得惊人。 再一个就是性格暴躁,这和得了蛟化症的人有点像。 医书上倒没有“半人半蛟”这种说法,我只是凭着感觉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吴八一怔怔地看着我们,最近经历的事大概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章歌奇若无其事地站在被夕阳染红的粼粼溪水里,悠哉地一口一口吃着生鱼,小鱼刺连着生肉一起往下吞。 他吃完一条鱼,随手把鱼骨头一扔,慢悠悠地说:“林大夫,你说的倒也对!我成为捕蛟人其实是机缘巧合,因为我很小的时候,误吞下了一颗龙丹!” 我闻言大惊,“龙丹?它现在还在你身体里?” “对!”章歌奇看着自己身上的肉鳞,“打那之后,我的身体就变得不一样了,一旦受伤,伤口就会长出一片肉鳞。这么多年了,看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恶心了。” 我愕然,这满身肉鳞其实是满身的伤? 我追问道:“正常人吃一丁点儿蛟肉都会蛟化而死,你怎么可能一直维持着不彻底蛟变呢?” 章歌奇说:“我爷爷教了我一套功法,叫作身内法,通过呼吸导引可以压制龙丹的力量,并且为我所用!” 章歌奇说罢,手掌一翻,嗖地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他手里射出——紧接着,河里一条鱼慢慢浮了上来,哗啦一声翻出一团小水花,鱼身上竟扎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 我发现章歌奇射出锈钉的地方正是腕部脉搏所在处,也就是动脉。 射过之后,他手腕流出一些血,但很快就愈合了。 章歌奇朝我们摆摆手腕,“看到了吗,这就是龙丹的力量!” 吴八一禁不住摸摸自己的手,不可思议地说:“靠,这是实体的六脉神剑呀!” 章歌奇哗啦哗啦涉水而行,抓起那条被锈钉射死的鱼,又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我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原来蛟化是可以压制的! 我问他:“章兄弟,可以告诉我怎么压制蛟化吗?” 章歌奇笑道:“林大夫不愧是治病救人的巫医。不过,我得明确告诉你,我们的法子并不适合拿来救人。如果用我们的办法,首先需要捕蛟人的特殊药方,然后需要特殊的修炼,过程九死一生,控制不好,人就会蛟化。 “其实我活这么久,也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能彻底治好蛟化症。万一有一天我不干这行了,你这个药方可以让我像正常人一样退休!”他认真地说。 我点头,“原来如此,其实你现在是轻度蛟化,和体内的龙丹达成一种共生状态!不过我的药方是有副作用的,吃完之后,男性会不育,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章歌奇哈哈大笑,“嗐,这算啥!告诉你,所有捕蛟人都没有生育能力。一旦龙丹进入身体,就不再是正常人类了。” 原来如此,做这一行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听完他的话,我忽然觉得有点沉重。 见空气陡然沉默,吴八一插话道:“章哥,你是哪儿的人呀?” 章歌奇笑着反问:“你听我口音像哪儿的?” 吴八一摇头,“听不出来,不过口音肯定不是我们北边的。” “我老家是广咚的,不过这些年走南闯北,倒也去过不少地方,这口音嘛,早就蹿了。” “天快黑了,咱们回营地吧!” 一阵凉风吹过,我觉得有点冷了,便催促道。 回到营地,张富贵商量晚间轮流放哨的顺序。 章歌奇一皱眉:“你们排你们的,不要算上我!”说罢,他自己进了地戗,裹上狍子皮,先呼呼地睡了。 张富贵瞪着眼睛,很不快地说:“这人咋这样?我承认他有点本事,可也太没团队精神了。” 我拍拍他,“算了吧,张大哥,甭管他了,咱们几个排班吧!” 张富贵给我和吴八一排在后面,我俩也累坏了,不客气地先休息了。 在林子里走了一天,睡在地戗里裹着狍子皮,真跟躺在宾馆大床一样舒服,我很快就睡着了,就连吴八一的鼾声都没察觉到。 一夜无话,隔日天亮,我们再次启程,但是李大龙的伤还没好彻底。 我们商量一番,决定留下赵天威照顾李大龙,等二人伤好了,就先行结伴下山。 赵天威犹犹豫豫的,不太愿意下山,他表示之后会追上我们,或者再休息几天,等李大龙完全好了俩人一起去找我们。 张富贵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唱白脸,怎么劝也没用。 吴八一一旁小声笑道:“小林哥,他是担心中途退出没报酬拿。” 我这时醒过味来,便对赵天威说:“你不要担心,这算是意外,并不是你们主动退出,你和李大龙的报酬我都会付的。” 赵天威这才神情放松了,又支支吾吾地点头同意了,合着真是为了那几千块报酬啊,还是小胖一针见血。 与赵天威和李大龙告别后,我们剩下几个人再次出发了。 一路上,章歌奇总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抡着斩龙刀不停地砍地上的花花草草。 张富贵看他这样,忍了好久,最后还是责备道:“快别糟践这些花草了,它们也都是活物啊!” 章歌奇不以为然,“嘁,老子这么大本事的人,给你们开路还不领情?你心疼花草,那你不要上山采参呀!” 张富贵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娶你大爷!毛头小子,怎么说话呢你!我们放山都是有规矩的!你这种没组织没纪律的人,我可不稀罕!” 我赶紧打圆场,“张大哥别生气,他刚进队伍,不懂放山的事。章兄弟,术业有专攻,开路的活就交给张大哥吧!” 章歌奇笑嘻嘻地扛着斩龙刀大大咧咧地走回来,还故意撞张富贵一下,“哼,看林大夫的面子……” 章歌奇流里流气地跟着我们走,一会儿又突然失踪不见,大家急忙寻他,过了一会儿却听他在草丛里喊:“叫唤啥,老子撒尿呢!” 吴八一小声跟我说:“小林哥,这位爷不好伺候呀……” 其实我也头疼,章歌奇行事作派跟个流氓似的,但以和为贵,而且在这危险的深山老林里还很需要他,我并不想双方发生冲突。 我安慰他道:“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有点个性,很常见。” 吴八一听了,却好像受了打击,“啥,意思是我没本事,所以就得老实点?” 我瞪他一眼,“嘿,怎么还按起葫芦起了瓢?人家是雇来的,对人家客气点是应该的,你和我是搭档又是好朋友,能一样吗?” 吴八一立时眉眼舒展,很高兴,“嗐,行吧,小爷就忍他一回,能屈能伸嘛。反正忍完这一路咱们和他就各走各的,路归路桥归桥。” 正文 第102章 参精怪谈 傍晚休息的时候,章歌奇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啥也不做。 我和吴八一挖火洞,张富贵则带着徐旭去周围寻吃的。 见张富贵走得比较远了,我提醒章歌奇道:“章兄弟,咱们和张大哥都是一个队伍里的,相互说话客气些,彼此都帮把手呗。” 章歌奇却笑笑,“张大哥不是不待见我么,我在他眼前晃着帮忙,不是给他不添堵吗?”说着,摸出一个东西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吃起来。 吴八一饿着肚子,嘴馋地问:“章哥,你在吃啥?牛肉干?” 章歌奇摊手给他看,“燕子肉干,来一块吧?” 吴八一犹犹豫豫地,末了还是拒绝了,他不敢吃。因为我之前讲过,普通人吃燕子肉会被蛟龙盯上。 等了快一个小时,张富贵和徐旭才回来,今天收获不太行,没有兔子,只掏了一窝鸟蛋,比鹌鹑蛋大点有限。 另外还有一些山果。 吴八一一看,发愁地说:“就这么点儿?能吃饱吗?” 张富贵把鸟蛋搁在火堆边煨着,说:“忍耐一下吧,今天天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再到周围弄点吃的。” 吴八一难过地叹息着,我并没说他什么,反倒能理解他——这几天我们基本都是半饥饿状态,也没吃过碳水,做梦都是在吃饭。 难怪放山人个个都很瘦,原来平时就这种饮食。 章歌奇可瞧不上这寒酸的晚餐,哼了一声站起来,“连只兔子都打不着,我去看看!” “章兄弟,天晚了……”我没叫住他,他径直走了。 张富贵朝章歌奇的背影不屑地撇撇嘴,“哼,爱吃不吃,甭理他!”说着,他把果子分给我们。 啃着又酸又涩的山果,我想起一件事,就问张富贵:“那天我们遇到一棵古怪的树,当时情况挺危险的,我就给那树灌了几壶酒。张大哥,你给我们带的酒就是给那妖树准备的吗?” 张富贵一惊,问道:“林大夫,你们遇到了山鬼!?” “那东西叫山鬼?”我一皱眉。 “听我爸说,那是棵成了精的老槐树,在我们这里好多年了。要在山里不小心遇到,就把酒喂给它,灌醉了之后马上跑!我以为这一段路不会遇上,还没来及告诉你,你也算是歪打正着啊。” 我和吴八一对视一眼,心想当时真是惊险啊。 吴八一又问:“那还有一件事情,张大哥,你之前说不能带女的,有啥原因吗?” “这个嘛……”张富贵似乎有点不好开口,拿树枝拨着火堆,慢吞吞地说:“以前,我们这儿有个把头儿带上闺女上山,在山里过夜,因为还有别的男队员,就在边上支个小帐篷让闺女过夜。结果夜里一个长得很奇怪的男人钻进帐篷,那男的一只手大一只手小,身上全是褶子,脸上歪歪斜斜地长了三只眼睛。等女孩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被那个怪人捂住了嘴,然后就把她给……”他停下话头,惋惜地摇着头。 “啊!?” “三只眼睛?” 我和吴八一几乎是异口同声。 张富贵继续说:“那晚上风大,耳边就能听见呼呼的风响,其它人根本没听见那闺女挣扎。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叫这样一个怪人给糟蹋了,把头知道后气得火冒三丈,第二天和队员在周围找那怪人的踪迹。不小心发现一棵五百年往上的大棒槌,起出来一看,竟然和那怪人长得有点像,而且棒槌上面还沾着血迹哩!把头明白之后气得吐血了,原来是山里头成精的棒槌把自家闺女玷污了,棒槌阳气很旺,所以变成人的样子往往都是男人,而且它们淫得很!” 我们一时都不知说什么,火堆溅出火星,噼啪作响,明暗之间把张富贵的脸映得有些阴森,听他讲这段故事,我们都觉得莫名的有点诡异。 一阵沉默后,吴八一突然问:“那、那她怀孕了吗?” “啥?”张富贵一愣,“怀孕?怎么可能怀孕,棒槌变的人罢了!” 吴八一看着我问道:“小林哥,你说这要是怀孕了,生下来算啥,混血的棒槌人?” 张富贵闻言大怒,气得把树枝扔进火堆,忽的站起身骂道:“小兔崽子,别胡说八道的!这是县里以前的真人真事,那女的到四十岁都没嫁出去,有年冬天想不开上吊死了!你搁这儿胡咧咧啥呀!” 吴八一吓得一缩脖子,赶紧道歉。 我给了他一拳,“你TM懂不懂分寸啊?这对当事人来说是很不幸的!” 我又拱手对张富贵说道:“张大哥,你别生气,这二货稀里糊涂地啥也拎不清!看我待会儿好好教育他!” 张富贵余怒未消,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吴八一又是道歉又是打圆场,想各种肉麻的话溜须张富贵,这才缓和下来。 鸟蛋烤好了,我们一人分到一颗小小的鸟蛋,实在是寒碜的晚饭。 蛋虽然烤得半生不熟,我们此时却饿得恨不得连壳儿也吞了。 这时,林子里先是传来哗啦一声响,紧接着又是沉闷地“咚”地一声,听这动静好像是有树倒了。 张富贵赶紧抓上猎枪和徐旭去查看情况。 见他们远远地走了,吴八一用手肘碰碰我,小声对我说:“小林哥,不觉得张大哥刚才发火,有点太过头了吗?” “你瞎议论,人家当然发火了!” 吴八一却摇头,像是咂摸出什么味道似的说:“不对……我觉着吧,要和自己没关系,哪会突然发这么大火?我估摸张大哥是和这事儿有点关系,要不就是亲身经历!” “得了,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以后人家说话,你收敛一点,不要乱插嘴。” 其实我心里也感到纳闷,张富贵的反应确实比较过激。我盯着红通通的篝火,想起了之前张富贵在家时的样子。 对了,他说人参变的人很淫,张富贵自己好像在这方面也很亢进…… 他在家休息的两天一直过度“操劳”,可是上山之后依然体力充沛、精神旺盛。我一度怀疑张富贵在修炼什么房中术,三峰采战之类的。 还有一件事也很怪——这两天大家在老林子里走,谁身上都被枝枝叉叉的划伤过,这个避免不了。可唯独张富贵手脚一直干干净净,连一丁点擦伤都没有。 他这自愈能力比起章歌奇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妈呀!” 我正寻思间,突然吴八一惊叫一声,我慌忙抬头一看,黑暗中出现两颗玻璃似的黑眼珠…… 正文 第103章 语言的艺术 我也不禁仔细观瞧,那两颗黑眼珠长在一个像鹿一样的脑袋上! 随着它慢慢接近,我陡然松口气,原来是章歌奇扛着一只狍子,狍子头从他肩膀上耷拉上来。 “大丰收啊!”等看清是章歌奇回来了,吴八一开心地手舞足蹈,“章哥太能耐了!随便转一圈儿就撞上一只傻狍子!” 章歌奇把这只比羊还大的狍子扔在地上,大笑道:“哈哈,可不就是傻狍子么,被我撵得一直跑,一头撞树上昏了!” 我想起刚才像是树倒了的声音,问:“刚才那动静是你弄的?” 章歌奇一指那狍子:“准确的说,应该是这傻狍子弄出的动静。” “张大哥还以为出啥事了,带上徐旭出去查探了……” 我赶忙起身去喊他们回来。 二人回来一看,都很吃惊,见晚上能加餐了,而且还挺丰盛,张富贵也放下了对章歌奇的成见,别扭地夸了他几句。 徐旭当即抽出匕首把狍子结果了,剥皮切肉。 我们把折叠铲放在边儿上,切好的肉搁在上面,章歌奇也不等做熟,直接拈起生肉条就往嘴里塞。 徐旭对这种行为颇有微辞,但狍子是人家打的,也不好说啥,只是提醒道:“生肉有寄生虫,野味可不比家养的,章兄弟你悠着点儿。” 章歌奇根本不在意,照旧我行我素地吃着狍子肉“刺身”。 看到狍子有这么多肉,吴八一乐坏了,开心得像过年一样。 徐旭烹饪的办法也挺简单,折叠铲架在火洞上面,烧烫之后抹一遍狍子油,然后把肉条搁上头煎,撒点盐。 很快,切得整齐的肉条烤得滋滋冒油,肉香扑鼻。 吴八一口水都快出来了,用剥了皮的树枝挑着,稍微吹一吹就迫不及待地搁进嘴里,烫得他不停“嘶哈嘶哈”地呼气,尽管烫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可他还是吃得特别满足。 我们就像吃铁板烧一样,一边煎一边吃,新鲜的狍子肉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腥膻。 吴八一吃得美极了,他抹了下油乎乎的嘴巴,满足地吁了口气,“嘿,果然还是吃肉最带劲!我有个同学不知道从哪儿看了些毒鸡汤,经常跟我讲什么人要吃素,说人的构造天生就是吃素的,我可去他ma的吧!” 我说:“肉虽然好吃,可是光吃肉也不行,营养跟不上,比如没有纤维素会便秘。” 吴八一笑道:“嗐,小林哥,我就这么一说,你咋又开始说教了?” “不过你那个同学也管得太宽了吧,吃素还是吃肉那都是个人选择,只要别干涉他人我都没意见。怕就怕,自己吃素就一定要把吃素标榜为正确,那就是狭隘。”其实我也遇见过为了养生,然后一门心思吃素,看见别人吃肉就嚷嚷不健康的老人,不禁心生同感。 围着火堆吃烤肉,气氛一片融洽,美食总能带来好心情。 末了,大伙儿都吃了一肚子肉,这是上山以来头一回吃这么饱。 之后几天没发生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我们还是不停地往山上走。 越往上气候越冷,大伙走路都得裹着狍子皮,饮食方面自然不可能天天吃狍子,但章歌奇打猎是一把好手,一个人到林子里转悠一会,总能提只兔子或者飞龙(花尾榛鸡)回来。 饶是这样,章歌奇和张富贵也还是摩擦不断,好几回因为语言上的冲突,张富贵气得想要赶他走,只能我出来打圆场。 就这样,我们这支队伍走了整整六天。 这一天,山上阴沉沉的,不一会儿竟飘下了雪花。 吴八一呼着白汽,伸手接着雪,惊叹道:“卧槽,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这一趟小爷我至少得瘦十斤!” 章歌奇从松针上抓了一把雪塞到嘴里,跟吃炒面一样,一边说话一边喷雪沫,“都见到雪了,咱们是不是快到地方了?” 张富贵却说:“威虎岭还有一段路要走呢,你们几个第一次放山的,都要有心理准备。从这儿开始,打猎就没那么容易了,搞的不好还有人熊!” 章歌奇嬉笑道:“巧了,我还没尝过熊掌。” 张富贵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子,你可别那么狂!你要是掉队遇到危险,我可不会管你。” 章歌奇耸了下肩,“嘁,说的好像你能救我似的。” 听听,这语言的艺术,啥话到他嘴里总是能气死人。 不过他好像只是和张富贵八字不合,基本上只针对张富贵,不针对我们。 张富贵气得抄起索拔棍,“不干就滚,谁稀罕你似的!” 我只得又过来劝道:“章兄弟,少说两句吧,好不容易快到了。这一路上你们两位都劳苦功高,我们和气一点,到下山时也好聚好散嘛。” 这时,徐旭岔开话头,问张富贵:“天色不早了。把头,我们是往前赶,还是在这扎营?” 张富贵想了想,又瞅瞅四周,说道:“没记错的话,再往前走个两里路,有个山洞的。” 果然,我们在天黑之前,走到了悬崖上的一座山洞。 外面的雪下得跟鹅毛似的,有个挡风的地方过夜真是不错。我和吴八一实在撑不住了,立马躺下来,我俩已经累得不行了。 这一趟放山,我感觉自己像在换骨头,一开始每天都筋酸背痛,脚更是疼得受不了,后面几天习惯了,便要好一些。 那种一直扎根在骨子里的深深疲惫,反正只要一躺下来,啥也不用想,马上就能睡着。 我躺了一会就开始犯困,怕自己睡着了,便赶紧坐起来,硬是把懒在地上的吴八一也拽了起来。 我和吴八一出去捡点树枝生火,章歌奇也跟来了,说:“我可不乐意跟那个sb呆在一起!” “你干嘛总针对人家张把头?”我问他。 章歌奇说:“没啥理由,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 吴八一摇头晃脑地说:“章哥啊,听兄弟一句劝,与人相处是种智慧……” “闭嘴!我活这么大,轮到你教我做人?”章歌奇毫不领情,不客气地说道。 吴八一只好讪讪地不说话了。 这里已然被大雪覆盖,眼前茫茫一片雪地,树枝不太好找。 章歌奇则在周围寻着兔子洞。 正用脚拨着雪寻找树枝时,我发现了一块被雪盖住的石头,拿手抹掉上面的雪,又出现了“大清”二字。仔细一看,原来还是当年那位叫章贝尼的官员留下的。 我招呼吴八一过来看。 他也觉得挺神奇,“嚯,这还是连续剧啊,上面写了啥呀?” 我辨认着上面的字迹,“上面说,他们吃了不少苦,中途折了不少人和牲口,才走到这地方。过夜的时候又受到了山精的骚扰,偷走一些盐、奶酪以及绘图工具,几名兵勇去追赶,结果除了一个人以外全部失踪。逃回来的人说山上有座破庙,山精住在这里,刻这块碑的目的就是告诫后人,不要走这条路,有山妖作祟!” “真的假的?” 吴八一闻言不停看看四下,有点害怕地问:“山妖?会不会是野人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但愿咱们不要遇上吧!”石头上面没有具体说道山精是啥样的,我只能这么说道。 “嗐,我寻思这都过了多少年了,现在都啥年代了,这上面说的山里的妖精八成死了吧?”吴八一像是自我安慰样地说。 我对前途是抱着一种既期待又紧张的态度的,张富贵说千年人参已经不再是人参,那会是一种什么形态呢? 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恐怖! 正文 第104章 捕蛇者说 “混蛋!混蛋!” 这时章歌奇急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突然骂骂咧咧地从树林里出现。 我和吴八一同时朝他望去,原来他的手腕被一条蛇咬住了,他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去扯蛇身。 我急忙跑过去:“别乱动,蛇牙留在身体里很麻烦!” 可没等我帮忙呢,这个莽撞的家伙居然一把把蛇猛地扯下来,没好气地朝树干上使劲地砸。 蛇哪里经得住他的力气,啪地一声拍在树上,直接骨软筋酥,章歌奇还不解气,接着一脚踹向蛇头。 他一脚下去,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直接把章歌奇埋了,他整个人埋在雪堆里,半天没动弹。 我和吴八一感到诧异,赶紧过去察看,掉在地上的那条蛇的脑袋已经被踹扁了,死得透透的。 我俩从雪堆里刨出章歌奇,发现他脸色黑红,口吐白沫,分明是中了蛇毒。 吴八一晃晃他,惊奇地问我:“小林哥,怎么章哥还会中毒啊?你不是说他半人半蛟吗?他好像真中毒了,难道咱们要用嘴给他吸出来?” 我说:“吸蛇毒那办法没用的,根本就是电视里拍出来误导人的。毒蛇出没的地方肯定有解毒的草,我去找找吧!” 我俩正说着话,章歌奇突然自己坐起来了,吓了我俩一跳。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白沫,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蛇胆留给我,我再去找点吃的。” 说着,他站起来,跟喝醉一样摇摇晃晃地往林子里走,走两步被树根绊一下,在雪地里摔出一个大字,然后爬起来继续摇摇晃晃地走路。 吴八一都看呆了,用手指着章歌奇的背影,一时不知说啥好。 我心想,章歌奇体内的龙丹果然强悍,中了蛇毒居然都不会死! 要知道蛇毒其实是一种凝血毒素,会把血液凝成豆腐一样,形成血栓之后人就心梗而死了。 吴八一总算说出话来,“小、小林哥,他没事吧?这、这简直跟妖怪一样了!” 看到章歌奇走路还是摇摇晃晃的,我有点担心,说:“咱们跟上他吧!” “那这蛇怎么办?” “你带上!” 吴八一只好抄起蛇甩到肩膀上,我俩追上章歌奇。 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大概五分钟,脸色就变回正常了,脚步也趋于平稳。 我问他中毒时啥感觉,章歌奇哈哈笑道,“嘿,跟初恋一样!脸红耳热,心跳得那叫一个快啊!” 吴八一插嘴道:“真服了章哥了,我头一回听说,中蛇毒跟初恋一样!对了,你谈恋爱是跟人谈,还是跟蛟谈啊?” 吴八一的嘴贱我也服了,不过章歌奇不以为意,“嗐,我早tm不想谈恋爱了!以前认识个女的,我想让她过得富裕点,就走南闯北地挣钱。有一次回来没打招呼,想给她个惊喜,结果你猜怎么着?” “难道是跟别的男人……” “对,就这么狗血,让我给撞见了!” “啧啧,这也太狗血了,你当时发火了吗?”吴八一见有八卦可听,瞬间来了兴致。 章歌奇摊着手说:“说来也怪,我本以为自己会生气,可没想到居然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们狼狈地穿上衣服。后来,我女朋友哭着跟我道歉。我说没事,我刚刚发现了,反正你不是我最爱的人,就这样断了吧,大家都省心。” 吴八一佩服地不住点头:“章哥真是淡定,有涵养!这种女人不分留着过年吗?” 章歌奇却哈哈大笑,“老子不在乎,我甚至有点感谢这对狗男女,因为我发现我最爱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话音刚落,章歌奇似乎察觉到什么,倏地抽出背后的刀,猛地往前面一掷——斩龙刀有段时间没用了,上面还糊着一层铁锈。 在飞行中,斩龙刀那层铁锈自动剥落,露出锃亮的刀身,笔直地射向一个地方。 与此同时,只见雪地里有个白色的东西正飞快地跑开。 我惊叹章歌奇这眼神,比我还略胜一筹。 不过刀去得虽快,那东西还是躲过了,最后刀插进一棵树,树枝颤巍巍地抖动几下,积雪应声而落。 那东西很快地在雪地里钻出一条沟来,我眯着眼睛盯着前方,问道:“是兔子吗?” 章歌奇跑过去拔出自己的刀,“不可能!兔子怎么能躲开我的刀?” “那会是啥,身量也不大啊……” “嗯,我也看不清它长啥样……对了,林大夫,用你那双神目瞅瞅!” 我开启望气术,再次望去时,不由惊讶地喊出了声:“喂!喂!这……” 吴八一捅了我一下:“你搁这儿打电话呢?” 我是因为这回看到的东西太罕见了,不由有点激动地用手比划着:“是蛟!是蛟!居然这么小!我从来没见过!” 我怀疑这只蛟八成是田鼠或者兔子之类转化而成的,如果跟普通人说这东西是蛟,可能对方打死也不会相信的,但它就是! 章歌奇点头道:“好啊,意外发现!不过这么小一只,也成不了祸害,可能龙丹也值不了几个钱。和他们放山抬大留小一样,小的我一般不杀,养大了再说吧。” 我提议,“要不送我吧,我可以当药材用。” 章歌奇闻言大笑,“林大夫你早说嘛。行,我再露一手给你瞧瞧!咱们先回去吃饭,晚上我过来做个陷阱抓它!” “行!”我很高兴,“最好抓个活的,让我研究一下!” 吴八一也兴奋地出主意:“嘿,这东西一定长得稀奇古怪吧?那咱们当宠物卖不是更值钱?” 章歌奇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但值钱,长大了还会伤人,值一条命呢!” 今天晚饭的收获就一条蛇,不过张富贵之前猎了一只兔子。蛇肉可能存在寄生虫,得烤得透透的才能放心吃,那口感吃起来跟碳一样,完全没啥吃头。 凑合吃完东西,我们仨说出去转转,张富贵同意了,只是叮嘱我们早点回来。 章歌奇带了一捆绳子,做个绳圈搁在雪地里,中间放一块燕子肉干。 然后我们三人远远地趴在地上,虽然已经入夜,但雪地反光,还是有点能见度的。 趴了一会,吴八一受不了了,冻得直哆嗦,小声问:“这圈套简单到姥姥家了,能行吗?” 我说:“应该能行,蛟这东西特别爱吃燕子肉,这个气味离很远都能闻到。” “那万一是一个吃草的蛟怎么办?”吴八一抬杠地问。 章歌奇解释说:“想啥呢,蛟没有吃草的。它们是连同类都会毫不客气地杀掉的,别看个子小,一样凶残!” 片刻之后,我的望气眼果然看见一团青气在慢慢接近燕子肉了。 定睛观瞧,我发现这只蛟的长相实在难登大堂——原来那是一只褪了毛的大耗子,它身上覆盖着参差的肉鳞,脑袋上鼓起一颗肉瘤,上面嵌着一只滴溜乱转的眼珠子。 吴八一还说抓来当宠物卖,问题谁要养这么恶心的宠物啊! 龙这种东西确实飘逸俊美,但向龙过渡期间的各类蛟,长相属实古怪,甚至有点诡异。 鼠蛟很谨慎,虽然闻见燕子肉的香气,但还是抽动着小鼻子,左嗅嗅右闻闻。 它十分谨慎地缓慢接近着圈套,章歌奇渐渐咧开嘴,无声又兴奋地露出计策快要得逞时的笑容。 然而,那只鼠蛟不知为何,突然拔腿朝反方向逃走了! 我们愣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咋回事,我们也没人动啊!不可能惊到它的! 我赶紧仔细辨视着圈套附近,果不其然情况有异—— 我看见在绳圈边上居然蹲着一个小孩儿!正捡起燕子肉放在嘴里尝味道!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小孩长得非常奇怪,脑袋是歪的,嘴也是歪的,右边的大臂鼓鼓的,小臂却很细,左臂完全没长出来,只从肩膀处伸出一只小小的左手,上面长着长长的八根手指! 它就好像一个人型气球,然后没吹足气一样,长得畸形极了。 另外,我现在是开着望气眼的,却发现它身体里居然没有任何气息! 正文 第105章 参精报复 这个没穿衣服的畸形小孩蹲在地上,捡起燕子肉干用嘴舔,它的一只脚正好踩在绳圈里面。 另外,它的腿脚也很奇怪,右腿长左腿短,左脚长了三个脚趾,右脚四个。 章歌奇见它踩进绳圈,便猛地一拽绳子,往我们这个方向拖。 那“小孩”直接被套住脚拽了过来,它疯狂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声。 章歌奇站起来,单手提着绳子,小孩被倒吊着,哇哇大哭,手脚不停地舞动。 吴八一半蹲着,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小孩”,口中啧啧称奇,“这……这是人吗?怎么长这么怪?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光腚的小孩?” 章歌奇扫了一眼那小孩,笑道:“哼,一副没进化好的样子,八成是个妖怪!” 我也盯着那“小孩”,不由得想起张富贵讲的故事——这小孩皮肤红红的,身上都是褶子,手脚脑袋这么畸形,头上还有几片叶子,怎么看着有点像人参? 难道这是成了精的棒槌!? 不待我开口提醒他们,突然凭空一声枪响,震得我们耳膜都快裂了,章歌奇也惊得向后一趔趄,回过神来,再一看绳子,居然断了! 那“小孩”瞬间就逃没影儿了,连逃跑的动作都几乎没有看到,我们只看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我们仨同时扭头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竟然是张富贵一脸阴郁地端着猎枪,枪口还在冒烟。 章歌奇气坏了,扔了绳子,愤怒地朝张富贵骂道:“我娶你大爷!开枪也不打声招呼!” 张富贵却冷冷地说:“你们仨深更半夜作什么死,那东西是你们能捉的?不怕招来祸端吗?” 吴八一一愣,问:“那……那是什么?” 我急忙答道:“棒槌精!是棒槌精!咱们已经连续三天没见着野生棒槌了,可能这里的棒槌已经过了五百年,修成人形了!” 张富贵不满地看了我一眼,用充满责备的口气说:“林大夫,你自己口口声声说要来采千年朱紫花,怎么却干出这种冒犯参仙的事情,你在耍我吗?” 我心想这下麻烦了,闹了个大误会,忙解释道:“不是的,张大哥。我们设陷阱是为了抓山鼠或是野兔的,压根没想到这东西会来!章兄弟也是好奇才收了绳子,我们没打算伤害它。” 章歌奇也在气头上,一指张富贵:“先甭扯这些有的没的,就说你对着老子开枪是几个意思?失了手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张富贵把枪放下,挨个儿瞅瞅我们三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淡地说:“你们要是不想要那朵花,老子就不奉陪了。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比在山里遭罪强?”说完他转身走了。 章歌奇大步追过去,怒道:“老猪狗!给我站住!” 我赶忙紧追几步,拉住章歌奇:“章兄弟,先别火上浇油了!” 张富贵很快走远了,章歌奇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至于吴八一,他的小圆脸吓个惨白,因为子弹也是从他身边擦过的。 然而不等我们再做计较,远处又忽的传来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 我一惊,这声音是徐旭…… 我拔腿就朝传来呼救声的方向跑去,我们前面的张富贵也背上枪狂奔。 我用望气术看见山坡上一道活气正在快速移动,那道山坡很陡,别说徐旭了,就是登山健将也不可能以这么快的速度移动。 当我跑到近前,竟又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一个白毛老头儿正在山坡上快速地往上爬,它长得也是非常畸形,手脚完全不成比例,背后还多出一对长长的胳膊。 它的头发比整个它身高还长,垂下来的头发像坚韧的绳子似地卷着徐旭,徐旭被拖行上山,身体不停地撞上石头,或者擦掉一片积雪,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那白毛老头边上,刚才被放跑的畸形小孩正一跳一跳地跟着走,这接近垂直的山壁,它俩居然如履平地一般轻松。 “该死!”张富贵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转身对我们喊,“报应来了!参仙把徐旭绑走了!” 章歌奇气急败坏地怒道:“你背的是烧火棍吗?刚才打我的气势呢?开枪啊!” 张富贵咬了咬牙,坚决地摇头:“不能开,它们已经生气了!开枪更完蛋!” 章歌奇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顾不得再和张富贵理论,对准那一老一少一抬手,准备射出锈钉。 但他的手却被眼疾手快的张富贵一把按了下去,射出的锈钉嘣地一下钉进了不远处的岩壁。 章歌奇彻底被激怒了,他出手如电,一拳揍在张富贵的脸上。 张富贵立时直挺挺地倒在雪地里…… “都住手!这种时候内讧想团灭吗?!”我大喊,赶紧跑到二人之间。 章歌奇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林大夫,你少管闲事!我看是张把头这个人大有问题!” 我也有点冒火,“都先别吵了,赶紧想法子救人才是正事!” 张富贵坐起来,擦掉鼻子流的血,阴沉地说:“祸是你们惹的,还动手打我?嘁,你们这种大爷,不伺候也罢!” 我上前拦他,道:“张把头不要生气,我替他向你道歉,回去之后我再多付你酬金。” 张富贵却没什么兴趣地冷冷甩开我的手,盯着我,问道:“林大夫,明明是我们一起上山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向着这个外人了?” 我一时语塞,这话问到我心里面去了——章歌奇虽然脾气爆,可我却更加信任他。 张富贵是领队,但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他总是怀有戒心。 我扭头对章歌奇说道:“章兄弟,你不该动手的。张把头是领队,原则上我们都要听他的,你好好道个歉吧!” 章歌奇冷哼了一声,“哼,老子不乐意!罢了,反正徐旭又不是我朋友,爱救不救吧!老子又不着急!” 吴八一见气氛这么剑拔弩张,也赶忙凑过来打圆场说:“嗐,都是自己人,大伙各让一步吧,眼下救人要紧,对吧?” 章歌奇黑着脸谁也不理,走到一边,坐在一块石头上生闷气。 张富贵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我发现他明明挨了揍,脸上居然没有伤,甚至没有挨打的痕迹,这让我的疑惑更加深了。 张富贵身上的怪异之处,我已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进了常白长之后,一些细微的眼神举止,令我时常觉得他变得越来越陌生。 张富贵胸脯起伏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理智正在和怒火交锋,末了他说了句:“带上东西,上山救人!” 我们回洞里背上背篓,一路无话,发生这样的冲突,队伍之间的隔阂更深了。上山的路上我们几乎一直沉默着,吴八一几次试图讲点笑话缓和气氛,结果只是更加尴尬。 深更半夜爬山上爬非常艰辛,好在雪已经停了,张富贵在上面打铆钉,要不是他放下的安全绳,我和吴八一好几次差点失手掉下去,可谓艰险至极。 而章歌奇的体力像是用不完一样,向上攀爬时毫不迟疑。 我又冷又累,只能不停地默诵雄雉经来提振阳气,身旁的吴八一爬着爬着,手就冻得不行了,那张脸苦的像窝瓜似的,我不得不几次拉他一把,给他加油鼓劲。 等爬上这座陡峭的山峰之后,我累得直接瘫在地上,躺了一会,硬撑着站起来,感觉关节酸痛极了,戴着登山手套的手指也冻僵了,脸上更是冻得像石头一样。 我喘着粗气一看,又长又缓的山道上留下一道拖行的痕迹,那两个古怪的东西早就跑远了。 正文 第106章 妖怪的游戏 循着那一老一小的踪迹,张富贵杵着索拨棍在前面带路,我们三人呼哧呼哧地跟在后面,沿着这条虽然不算陡但依旧很费力气的缓坡往上走。 白天已经走了一天,深更半夜爬山,我两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反复诵念雄雉经来提振阳气。 经咒的效果一过去,那股软绵绵的疲惫感就袭来,只能再念一次。 当然,这就和喝咖啡一样,是在透支自己的精神。 吴八一更是累得双手抱着索拨棍,一点点地挪动双腿,艰难跋涉。他慢吞吞地走着,可一个没留神,突然脚下一滑,惊得惨叫一声就往下滚去。 我吓了一大跳,想回身去救吴八一,然而章歌奇反应奇快,吴八一只是略略往下滑出一段距离,他便一手用力扯住吴八一的兜帽,另一只手拿斩龙刀猛地插在地里。 吴八一惊魂甫定,又冻又吓,脸都发青了,发觉自己小命没丢,忙不迭地不停跟章歌奇道谢。 章歌奇松开手,不屑地说:“嘁,重的要死,猪都比你苗条。登山的时候注意点儿,下次我可不一定能抓得住你。” 说罢,他顺手把刀拔出来,忽然间一脸诧异。 我问他怎么了,他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又把刀插进雪里探了探,笃定地说:“林大夫,这下面居然是一条山道!” “有人走过这里?”我一下子想起那块石碑,“我明白了,这儿是清朝的勘山官员走过的地方,可能之后修国界线的时候,又有大批民工从这儿走。” 清朝的国界线是拿柳条编织的网和土块修出来的,过去都是囚犯干这活。 常白山周边有个地名叫宁古塔,看古装剧的人应该很熟悉,过去动不动就是要把犯人发配宁古塔。 犯人流放到这儿,就会被带到山上修柳条边,这种活很苦,犯人熬不了几年就累死了,然后就被埋在国界线下面。 我们不敢耽搁,略微喘口气,便继续赶路。 翻过一道垭口,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山间平地,白雪皑皑,一道拖行的痕迹非常醒目。 这时,张富贵也没招呼我们,突然快步跑起来,我们只得赶紧跟上,很快,我们看到前方雪地里面露出复生的棒槌叶子,总共有五匹。 我心想这地方怎么还有野参,且不说人参娇贵只能长在山间树荫下面,就算这地方有,也会被大雪盖住啊。 可是走近一看,我目瞪口呆,血液像凝固般浑身发冷发僵,这根本不是人参,而是徐旭! 他被埋在雪下面,只露出一个鼻青脸肿的脑袋,右眼泡肿得跟鸡蛋似的。 不远处,那个白毛老头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肩膀上坐着那个畸形小孩,虽然面无表情,可在我看来却是一副得意的嘴脸。 “畜牲!!!” 章歌奇气得抄刀在手,张富贵却大喝道:“别乱来,救人要紧!” 接着,张富贵跪在地上,喃喃道:“小人误入宝地,冲撞参仙,还请恕罪,请让我们把人带回去,回去之后,自当好酒好肉奉供参仙!”说罢,很实诚地磕了三个头。 章歌奇眼皮耷拉着,一脸瞧不起他的嫌弃样儿,嗤之以鼻地说:“哼,给这种妖怪下跪?你可真体面!” 张富贵没理他的话茬,只是不住催促我们,“快,都跪下,给参仙赔礼道歉,快点快点!” 我和吴八一对视一眼,我考虑了下,这山中关于人参的各种说道自然还是张富贵最专业,于是我说:“救人要紧,脸面什么的,无所谓了!” 当然,我心里还是挺抵触的,只是半跪下来,吴八一倒是大方,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章歌奇紧皱着眉头,看看不知生死的徐旭,只好咬着牙,小声骂了一句脏话,勉勉强强半跪下来,手里却还逮着刀。 张富贵又很诚恳地拜了几拜,“看样子参仙气消了,那人我们就带走了。” 说着,他爬过去准备把徐旭刨出来,可突然之间,像变戏法似的,徐旭噗一下消失在雪地里,连脑袋带脑袋上插的叶子一起钻进洞中,然后又瞬间从另一个地方冒出头来。 章歌奇嚷嚷道:“我娶它的母亲,他们在玩我们呢!跟他们拼了!” 张富贵瞪着眼睛回身喝斥他,“闭嘴!你少说两句,闯下的祸还嫌不够大么?” “啥?我闯祸?不是,你怎么跟妖怪穿一条裤子啊?如果不是你把小妖怪放跑,就不会出这么大事了!” 我觉得章歌奇说的还挺有道理,为了大局,我劝道:“章兄弟,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人命关天!我们先看看情况。” 章歌奇使劲儿地深呼吸着,鼻子里热喷喷地呼出一道气息,很形象地诠释了“忍气吞声”这个成语。 于是,张富贵又是一顿作揖说好话,见对方没有动静,便过去准备刨徐旭。 结果徐旭噗一下又消失了,然后从另一头冒出来。 我看看徐旭头上的参叶,陡然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我心中骂了一句,可还是耐着性子站起来说:“它们……它们不是让我们这样挖人的!” 吴八一傻眼了:“小林哥,那要咋挖?用脚挖?” 我摇头,“徐旭头上的参叶已经说明一切,它们的意思是叫我们用采参的流程挖人!在这常白山里,它们的参子参孙年年被放山人挖走,所以它们要报复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我用采参的流程,‘采’走徐旭!” 吴八一十分同情地看向已经不省人事的徐旭,章歌奇也跳将起来,牙关里迸出恶狠狠的脏话。 我看着坐在远处的那一大一小参精,心想它们对人类充满了敌意,所以才这么恶毒、刁钻。 人参是百药之王,一直以来被人们赋予美好的寄托,认为它们有“静忍仁惠贤”五德,是天地灵气的产物。 当然,人类称颂着它的同时,却在不断索取。 对于这些修炼成人形内心却如同野兽一样混沌的参精来说,人并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千百年来人类对人参做的事情,人类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它们在这里,要我们自己感同身受一次! 张富贵愣了半晌,嘴唇颤抖着说:“那……那我们就这样采吧,快点,耽误不起!” 他叹息一声,走到徐旭身旁大喊:“棒槌!” 我和吴八一只能接茬,“几匹?” 张富贵声音沉重地说:“五……五匹!” 我觉得很难过,但为了救人,只能勉强开口贺山,和吴八一一起喊:“快当!快当!” 张富贵跪下来,我仿佛看见他的眼泪落在雪地里,双手并用去刨徐旭。 然而徐旭又毫无征兆地噗一下钻进雪里,感觉有什么东西拴在他脚上,拖着他在棉被般厚重的雪里移动,我猜是那个老参精的胡须。 然后,徐旭顶着参叶的脑袋噗一下再次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 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再也无法忍耐,对那老人参精吼道:“我们已经照做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老参仙肩膀抖动,张开没牙的嘴,似乎在嘲笑我们。 这无声的笑在无边暗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张富贵拉了下我,“林大夫,别动气,我们刚才没有完全遵守流程,再来一次吧!” 章歌奇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低声骂道:“畜牲,救完人我要把你们全部宰光!!!” 正文 第107章 参仙殿 张富贵呵斥章歌奇,道:“还说这种话!这一切还不是你惹出的祸端!” 章歌奇气愤地撸起袖子,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我感觉他随时会扑到张富贵身上去。 我果断拦在二人中间,张开双手让他俩拉开距离,“别吵了,人命关天,咱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先救人!” 我按按章歌奇的肩膀,小声跟他说:“都这种时候了,把你的暴脾气收敛一下吧,章兄弟。” 吴八一见状,很有眼色地也拉住张富贵,一通奉承加晓之以理,不过张富贵虽然对章歌奇依然心怀怒意,但此时却镇定了很多,吴八一倒是没费多少口水。 章歌奇愤愤然甩开我的手,把脸扭到一边,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他在发泄情绪,也就不说啥了,总得给个台阶下。 张富贵重重地叹息一声,走到被埋在地上的徐旭前面,用颤抖的声音喊道:“棒槌!” 我和吴八一应道:“几匹。” “五匹。” “快当!快当!” 几乎像是机械般喊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阵阵发酸,心中担忧徐旭的性命,替他感到难过。 张富贵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也许是在抹泪,然后他跪下来,把背篓放在边上,取出快当锁。 他支起三根玉棍,用两头拴着铜钱的红绳系住徐旭头顶上的人参叶。 然后用快当钎子慢慢地刨徐旭脑袋周围的雪。 这挖参的鹿骨钎子跟筷子一般粗细,挖起来效率非常低,我和吴八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当看到已经冻僵的徐旭时,我胸口一阵发闷,眼前都有点晕眩了。 吴八一也看出徐旭估摸着是九死一生,他忍不住涌上热泪,抹着眼睛,略带哽咽着说:“徐旭兄弟,你坚持住,马上就出来了。” 我绝望又轻柔地晃着徐旭的肩膀,“兄弟?醒醒,不能睡着!” 他毫无反应,我伸手要摸他的鼻息,张富贵却斥道,“别用手!不然又白干了!” 我缩回手,只能靠眼睛仔细打量着徐旭,他的鼻孔周围凝着一层霜花,看了半天霜花也没有动静…… 我的心顿时一阵刺痛,“糟了!他没气了!来不及了……” 说罢,我此时已经再也没有遵守游戏规则的想法,抓住徐旭已经露出来的肩膀,用力往外一拉。 这时,坐在石头上参精察觉我的动作,立即扯动雪地下面的须子,迅速把徐旭往雪洞里拽。 “人都死了!你们还想玩弄尸首不成!” 我喊着,紧紧抱着徐旭,竟然被拖着在雪里滑行了一段。 “我娶你母亲!” 章歌奇忍无可忍,怒骂一声,一招从天而降的刀法,直接把埋在雪地里的参须斩断。 那石头上的人参怪老头向后一仰,差点摔倒,坐在他肩上的小孩也掉下来,然后这俩精怪一咕噜滚下来,朝远处逃去。 老人参的背后多出一对畸形的胳膊,这对胳膊从地上一把抱起小参精,下面四肢像蜥蜴一样在雪地上快速爬行,动作诡异。 章歌奇已然被激怒,举着刀在雪地中一路追狂,嗷嗷喊着,像一个发疯的流氓。 “回来!回来!”张富贵跺着脚,急忙朝章歌奇的背影大喊。 我此时顾不得他俩了,赶紧检查了一下徐旭的状态,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皮肤硬得像石头一样,又硬又冰。 我的手微微颤抖,虽说结果在意料之中,我心中依旧是越发失落:“他死了……” “该死的人参,什么天地精华啊,娶它姥姥的吧!根本就是妖怪!”吴八一也是又气又恼,一双胖嘟嘟的拳头重重砸在雪地上。 “小兔崽子!站住!不要过去!”张富贵没管我们,只是在意着章歌奇,大喊大叫着追过去了。 此时那两只参精已经逃出非常远,顺着它们逃亡的方向,片刻之后突然出现了火光,而在那摇曳模糊的火光中,竟勾勒出一座破败建筑的轮廓,远远看着有点像庙宇的形状…… 我陡然想起石碑上记录的事情,当年的勘山官在山上发现一座破庙,是山精的栖息地。 所谓的山精难道就是这些成了精的人参? 这时,张富贵已然跑出一段距离,他焦急地扭头对我们嚷道:“别管徐旭了!那臭小子要闯大祸,快点把他追回来!” 这句“别管徐旭了”听着格外扎耳,我不禁紧皱眉头,不再隐藏我的疑惑,“张把头,我总觉得你在隐瞒什么事情!你是不是有事没跟我们说清楚?” 张富贵忽然眯起眼,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沉默着,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异样。 吴八一也察觉到不对劲,小声问我:“张把头怎么怪怪的?” 我指指前方,盯着张富贵,“张把头,那是什么地方?” 张富贵清了下嗓子,居然笑了下,只是那笑容有点古怪,他说道:“林大夫,那里就是参仙殿,你不是口口声声要采到千年朱紫花吗?整个常白山只有那里有,你敢去吗?”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往那个方向走了,只是抛下一句,“林大夫,怕了就回头呗,但是你这辈子也甭想拿到千年朱紫花了!” 他慢慢走远,周围只剩下沙沙的踩雪声。 我估计章歌奇已经冲进了那座破庙,从那庙里远远地传来一阵惨叫声和辱骂声。 吴八一抓着我的胳膊直摇晃,他有点结巴地说:“小……小林哥,我觉得那地方不大对劲,咱俩可都是凡人哪,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何止那地方不对劲,张富贵也明显变得不对劲了……不,不是他变得不对劲儿,我觉得是他露出了真面目…… 想了想,我从腰包里掏出符咒,藏在袖子里,装进口袋里,然后递给吴八一一粒丹参丸,自己也吞一粒。 “得,你还真要去啊!”吴八一看着手里的丸药,泄气地说道,“嗐,舍命陪君子,谁让我又是你助手又是你朋友呢!” 丸药下肚,没过多久身上就热烘烘的,疲惫困乏的感觉也减退不少。 我蹲下来,抚下徐旭的眼皮,轻声说:“徐旭兄弟,对不住了,等我们回来再安葬你。” 然后我俩杵着索拨棍,拼命加快脚步,打算追上张富贵。 山上的风吹来雪沫子,好像下雪一样,我俩用手挡着风雪,一眨眼间,张富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座发光的建筑里面。 十几分钟以后,我和吴八一也走到了,这是一座破旧的庙,不知道供的什么,上面吊着一盏火盆。 张富贵像雕塑一样跪在那里,面朝前方的黑暗。 章歌奇被一些白色的参须反绑住了手脚,像被捆好待宰的猪一样扔在地上,边上插着斩龙刀,周围有一些被切断的参须。 章歌奇使劲儿蠕动着身体,嗷嗷叫骂,吹起地上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吴八一赶紧上前想给章歌奇松绑,突然间,黑暗的神坛上面出现一只长长的怪手,猛的一扫,吴八一立时被扫翻在地。 我环顾四周,黑暗中确实藏着东西,那气息简直要喷薄而出,猜也知道是啥了。 于是我朗声道:“各位参仙,我们来此求药,绝无半点不敬之心!” 前方的神坛上忽的一亮,一个巨人出现,那也是个白胡子老头,身体臃肿到夸张的程度,除了两条粗细不小的胳膊以外,身上还长出一些长长的白须,伸出两条矮腿坐在神坛边缘。 和那个参精小孩一样,他全身红通通的,长满褶子,头上还有一大簇紫朱色的螺旋状复生叶。 周围陆续出现一些畸形而怪异的人,有的大有的小,清一色全是男人,当中有老头、小孩、中年人。 无一例外,它们都是浑身褶子、红红的皮肤、头顶参叶,五官歪斜,身上长满了白须。 我心头一阵恐惧,跟民间传说中胖乎乎的人参娃娃压根不一样,这些参精虽然有一定道行可以幻化成人,可是好像掌握不好身体比例,完全照着自己人参的模子来。 那种似人非人的样子,只让人更觉诡异离奇! 正文 第108章 三重考验 张富贵虔诚地对上面的参精们叩拜,又对我们低声说:“常白参仙在上,快快跪下!” 我和吴八一交换一下眼神,我点点头——看张富贵那样子估计会站在人参们那边,敌众我寡,章歌奇还被捆成了粽子,现在不能造次。 于是我们先后跪下,章歌奇焦急地说:“先把我解开呀!” 我微微朝他点了下头,小声说:“忍耐一下。” 估计第一个跑进来的章歌奇和参精们大干一仗,把人家须子都砍下来了。 不过它们也算给面子,没有杀章歌奇,只是把他绑上了。 对方给面子,我们不能不给面子,从它们折腾死徐旭的手段来看,想弄死我们很容易。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张富贵提醒我:“你要什么东西,快向参仙求来!” 我抱拳对着正前方那只最大的参精,道:“晚辈林泽闽,是一名巫医,造访贵地,只为了求一束千年朱紫花。” “啊啊啊……” 巨型参精张开嘴,发出傻子打哈欠一样的声音,其它参精也各种发出怪声。 它们似乎没有语言,只会呼气哈气,难道在这种声音交流不成? 我自然是听不懂,张富贵却完全没障碍,直接翻译说:“参仙问你,要求千年朱紫花,你愿意付什么代价!” 嗯……我心中觉得怪怪的,这一问一答的,怎么感觉张富贵简直就像参精那边的小弟。 我问:“张把头能听懂它们的话?” 张富贵不耐烦地说:“别打岔,人家问你话必须回答!” 吴八一拽了下我,紧张地提醒道:“小林哥,你可不能乱答应啊……” 我也意识到了严重性,面对这种诡异的东西,一定不能随便承诺。 我拱手道:“晚辈愿捐一座参仙庙,为各位塑起金身,年年香火不断。” 张富贵顿时不爽地怒骂道:“骗鬼呢?你在放什么p!来的时候怎么说的?谁稀罕这点东西,千年朱紫花是拿钱买的吗?” 章歌奇闻言,声音比他还大,大骂道:“你个‘人’奸!净帮妖怪了!林大夫,他有问题!我怀疑这老小子不是人!” 张富贵气坏了,扭头骂道:“放p!” 果然…… 我心中早就对张富贵起疑了,从他没上山时就觉得他与常人不太一样。 而且加上他对野参格外崇敬的态度,他的几次发火,还有此刻的一问一答。 他的立场比起人类,更明显是站在参精那边的!! 我看着他那张干净的脸,一时间觉得他如此陌生而古怪。 这下彻底撕破脸,我质问道:“张把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处处都在维护它们!” “它们?注意你的言辞!”张富贵像是听见啥难听的话,皱起眉头,“林大夫,千辛万苦走到这地方,你不想要千年朱紫花了吗?我可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反悔,这辈子你也别想再见到这里的列位参仙!” 我恍然,心中立时腾起阵阵憋闷的不快感,我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可是此行我必须拿到千年朱紫花。 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沈羊那边还有几十条人命在等着救呢,我狠狠心,大声回答道:“只要我能拿到千年朱紫花,只要我们能活着走出这里,一切代价,我都愿意付!” “这……小林哥!”吴八一先是有点感动,继而又觉得划不来,他赶紧拉住我的胳膊,“不对呀!病人的命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啊!咱要么不挣这钱了……” “好!一切代价!”张富贵像是怕我反悔,大声打断了吴八一,然后他突然站起来,上前一步靠近那些人参精,恭敬地弯着腰伸出一只手。 那只巨型参精的肚皮蠕动起来,然后从肚脐眼挤出一个铜盘,上面有一把锋利的小斧子,和一个挖眼用的小勺,那种勺子是古代挖眼的刑器,边缘非常锋利,还有一根红绳。 我心头咯噔一下,想到了来时张富贵讲的故事……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真的非得如此吗? 章歌奇看在眼中,又急又气,大骂:“林大夫,它们都是祸害!不能答应,什么千年朱紫花,我替你抢一朵!” 张富贵把那一盘可怕的东西端到我前面,嘴角似有若无地滑过一丝笑意,“林大夫,还记得我说的孝子的故事吧,你当时可是说过,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确认了一下,“一切代价指的是,我的手、眼、肝?” 张富贵点头,态度有些轻慢地说:“千年朱紫花尊贵无比,皇帝也未必能得到,现在便宜了你,砍自己手、挖自己的眼、剖自己的肝,参仙就会大发慈善赐予你。” 吴八一听得嘴角一阵抽抽,他慌忙劝道:“小林哥,不行啊,这三样没了,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我问张富贵:“肝脏没了人会死,是不是只要割半截就行了?” 张富贵看向巨型参精,参精点了下头,张富贵回答我:“参仙仁慈,不要你的命,只要割半截肝。” 我拿起小斧子,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吴八一怕我出事,紧紧拉住我:“不行!小林哥,我信不过它们!肯定是诓你呢!” “放心吧,小胖,就算出什么事,我也能解决。” 尽管此时我的心也紧张得七上八下,可我必须故作镇定。 我来到章歌奇身边,又对上面那个臃肿的大怪物说:“参仙,我想先放了我朋友,我保证他不会乱来。” 巨型参精沉默片刻,点头,然后我割开章歌奇手上的须子。 章歌奇立即暴跳起来,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章兄弟,别乱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章歌奇不敢相信地盯着我:“你真疯了?那个药就这么值钱吗?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说:“几十条人命,一定要拿到,必须拿到。” 章歌奇咬着牙,良久叹息一声,“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把蛟化症治好,你是个敢拼命的大夫!” 我无奈一笑,“砍手的话,我可没那能耐,你来代劳吧,你的刀应该很快!” 吴八一紧张地脑门子上都是汗珠:“小林哥,我们再考虑考虑!我把钱给退回去成不成?” “小胖,不用考虑了,只要之后我还撑着一口气,都算不亏!不过到时候要拜托你们先照顾下我!”我毅然说道。 外面风呼呼地吹着,我心里也很担忧,眼下只能尽最大可能保证,我取走这三样器官后,损失降到最低。 我把盘子里的红绳拿起来,用牙咬着,紧紧地扎住自己的左腕,把血管勒死。 左手很快就麻木了。 我单腿跪在地上,把手放好,张富贵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脸上莫名地兴奋。 吴八一不忍心看我这样,终于忍不住嗷嗷哭起来。 章歌奇面沉似水,他把斩龙刀踢起来,抄在手上。 然后他把刀架在我的手腕上面,好像侧刀一样摆好,一手按刀背,一手握刀柄。 周围的参精发出阵阵怪叫,它们好像格外兴奋,在期待着什么。 章歌奇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深呼吸几下,点头。 “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章歌奇一刀切下来,当看见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长在腕子上的左手被锋利的刀刃断开的时候,悲伤、悔恨、痛惜种种强烈的情绪冲击着我的内心。 然后血喷了出来,难以描述的巨大疼痛在断处弥漫开来…… 正文 第109章 痛不欲生 我高估了自己忍受疼痛的能力,断腕的剧痛比之前身体被刺穿要剧烈一百倍。 我右手握着断腕,疼得在地上打滚,忍不住发出痛叫。 然后我咬紧牙关,开始念止血符咒——“太阳出来一点红,手执金鞭倒骑龙。一口喝断长江水,弟子接脉血不流!雪山童子来,雪山童子到,雪山童子止。” 念完一遍我浑身全是冷汗,血已经不再喷了,我继续念了两遍,血完全止住了。 但是痛觉还在扩散,从断面到小臂疼到锥心,同时又感到一阵冰凉。 章歌奇此时格外安静。 吴八一看着我的断臂,又生气又难过,也不再管那几个人参精有多大本事了,指着上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的参精大骂:“小爷只要下了山,天天人参炖鸡汤!还自诩为仙?做出来的事儿什么地方仙儿了?” 我无力地示意吴八一别再说话,不要再激怒它们。 刚才让我挖徐旭的事情,说明这些参精非常喜欢让人类按自己的游戏规则来。 在这里,我们是客,是有求于对方的人,必须遵守。 看着地上的断手,我阵阵目眩,曾经属于自己的一部分静静地掉在地上,这种体验实在是悲凉又恐怖。 其实切手之前我有想过后路,要么把断手带下山接回手腕。 当然,山路要走这么久,恐怕来不及。 只能以后作器官移植,或者索性装个假的,现在仿生人体工学也很先进了。 《医不言》中倒也有记载续断重生的方子,可是这不大现实,因为药材难找。 这时,一个瘦弱的小参精走出来,突然从两只畸形的胳膊上伸出几束长长的须子,把地上的断手缠住卷了起来。 章歌奇一惊:“干什么!?” 张富贵淡淡地说:“切下来的东西,当然是孝敬参仙了。” 他平静地说着这种话,刚才我断手的时候,他一丝一毫的悲悯也没有表现出来,就是静静地看着。 火光映出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和没有表情的脸,我突然觉得,张富贵怎么不太像人! 我回忆了一下,上山之前的他是这样吗? 好像也是,比起性格真实的张北斗,张富贵这人总让人有种距离感,觉得他很不真实。 只见我的断手被小参精缠走,然后融进了自己的手里面,就好像揉进面团里面一样。 然后我的左手从它的左臂末端冒出来,握了握,居然恢复了运动功能。 接着,它那条细细的左臂也开始变化,变得更像人的胳膊了,这种变化从手掌一直延伸到肩膀。 原本体表的褶子也不见了,皮肤变得很光滑,更像人类的皮肤了,不过肤色还是红通通的。 吴八一诧异地看着那只小参精:“它……它在干嘛?为什么拿到小林哥的手之后,它就变了?” 张富贵摆手道:“别瞎问,快点,下面该挖眼珠子了!” 章歌奇听到他的声音就冒火,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等离开这儿,老子非把你揍死不可,王八蛋!” 张富贵轻蔑地说:“小子,你再讲这种话,可就走不掉了,给我放尊重点!” 我刚刚流了很多血,身体有点虚弱,我对章歌奇说:“章兄弟,接下来也要拜托你,我自己估计下不了手。” 章歌奇点头,“别担心,回头我把我的眼珠给你……要是匹配的话!” 我苦笑,“不用了,古今中外一只眼睛的名人多的是,不影响的。” “普天之下的大夫,没人像你这么勇敢的,佩服!”章歌奇正色道,对我抱了下拳,然后又说:“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说着,章歌奇从碟子里拿起那支挖眼勺。 我先念一遍雄雉经提振阳气,然后提前念止血符咒,右手掐好一个诀。 “好了,章兄弟。” 我说着躺下来。 吴八一鼻涕一把泪一把,小圆脸上抹擦得脏兮兮的,他握住我另一只手:“小林哥,你这牺牲也太大了!往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深呼吸几下,点头。 章歌奇指挥道:“喂,小胖子,按住他的头。” 吴八一过来按住我的头,我突然后悔地大叫起来,这当然是下意识的,是人恐惧的本能。 这个过程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铜勺在眼窝里旋转的感觉清晰而残忍,受到挤压的视神经产生了幻视,在这只眼珠离开我身体之前,我眼中出现一片彩色的强光。 章歌奇下手出奇的很快,只三秒功夫已经掏出了眼球,可是这三秒在我的主观意识中被无限拉长,整个过程,比最凶残的噩梦还要恐怖。 我立即用手点了一下自己的眼窝周围。 止血符咒发挥了效果,止很快止血了。 手上的痛未消,眼窝的痛又起,两股强烈的痛楚好像两把钢锯在撕扯我的大脑,令我全身抽搐哆嗦、喘息不止,冷汗已经打湿了内侧的衣服。 我感觉到吴八一按住我的手在不住颤抖,他吓得都不知要怎么安慰我了。 失去右眼之后,我的视野一下子只剩半边,我扭头一看。 那个得到我左手的参精从脸上长出一些长长的须子。 章歌奇皱着眉问:“这家伙在干嘛?” 张富贵只是冷漠地说:“你们先别动!” 那些像蚯蚓一样的参须缠住眼球,慢慢缩回去,然后融入了参精畸形的脸上。 先是一颗眼珠从它眼睛的位置浮出来,转了一下,调整位置。 然后以眼球为圆心,它的脸突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张清秀端正的人类的脸。 不过它只得到了一颗眼球,另一边是它自己的眼睛,左右大小不小,右半边张明显变化得更彻底一样,左半边还长着须子和褶子。 我觉得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 吴八一率先发现了,“那……那是小林哥的脸!妖怪变成了小林哥的样子!” 剧痛之中的我一下子无比清醒,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清晰的轮廓。 我对张富贵说:“你们要人的器官,不仅仅是考验,而是这些丑八怪需要它!有了活人的器官,它们就能变得更像人了!” 张富贵笑了下,嘴上却是在警告,“说话恭敬些,什么叫丑八怪?你要是不敬的话,小心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看着那和我很像,却没有表情的脸,我忽的想到张富贵故事中的一个bug…… 正文 第110章 张家秘史 我忍着剧痛,强打起精神质问张富贵:“等等,张把头,你之前讲的故事里面,那位孝子经历了砍手、挖眼、剖肝的考验,最后只是南柯一梦!” 我又瞟了一眼那个越来越像我的参精,“可是这里却是现实,它们拿走了我的器官,还变化成了我的样子!” 张富贵不慌不忙地说:“林大夫的心眼可真多,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南柯一梦?参仙要考验你,那就老老实实地接受,半途而废、想东想西,最后你什么也得不到!” 章歌奇听我这样说,似乎也琢磨出什么,不禁骂道:“死‘人奸’,你要不是妖怪的细作,我跟你姓!” 我示意章歌奇不要说话,看着张富贵继续说道:“其实看到这个变成我样子的人参精,我明白了,你的故事如果按我的想法来才是逻辑通顺的…… “我猜,那孝子进行了三个考验之后,在没有医疗护理的情况下,他当时就死了。一只参精得到了他的器官,变化成他的样子走下了山,对了,这位‘孝子’应该就是你的祖先了……” 听到我这样说,一直淡定的张富贵勃然大怒,他打断我:“小子,你是不是拐着弯儿骂我们张家不是人?” 他的愤怒反而暴露了他的内心,我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淡淡地说:“张把头,我记得在山里,小胖随口说了下,‘人参和人会生下什么’,结果你突然发火!因为这戳到了你们家族的秘密! “这些参精在拙劣地模仿人类,但是因为与世隔绝,它们显然没有黄大仙、狐大仙之类的悟性和学习能力,所以它们必须得到人身上的器官,借着人的精气才可以模仿人类。 “模仿人类的目的正是为了下山,去人类的世界生活!张家那位先祖下山之后,为后世制定了一套采参的规则——什么可以采什么不可以采,哪里可以采哪里不可以采。仔细一想,这套禁忌、规则不正是为保护山上的参精吗? “那位先祖它根本就是一只冒名顶替的参精,所以它的子孙后代,包括张把头你自己也不完全是个人!!!”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我深呼吸了下,休息片刻。 吴八一和章歌奇都听懂了,不由得都看向张富贵,目光里既惊讶又复杂。 我这套推理十分大胆,但张富贵身上的种种古怪就是证据。 他儿子受伤,他用手揉一下就好了,以及他那过分强烈的杏欲,还有他维护参精的立场等等…… 以上这些放在普通人身上是怪异,那如果以张富贵也是人参精为前提,那就说得通了。 一阵沉默之后,见西洋镜被拆穿,张富贵似乎不想再演戏,只是不耐烦地说:“少废话了!第三样东西你给不给?不给我们就抢了!” 这个“我们”已经彻底暴露了他,他根本就不是人! 张富贵话音刚落,周围的参精便伸出了须子,每一根参须上又都丛生出更多细小的参须,漫漫扬扬地朝我们卷过来,好似天罗地网一般,我早有准备,进庙之前,我就将一张病虎符贴在我的手腕底下。 我一抬手,咬牙喝道:“炎!” 写在符纸上的咒语被触发,从我右手掌心喷出灼烧的气流,瞬间把那些参须点着了。 一排参精立时发出诡异的惨叫,拼命甩动烧着的参须。 张富贵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早就忍耐的快炸了的章歌奇大喝一声,猛然跃起,一把抓住他的后脖子领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然后,我发现那只得了我手眼的小参精也要逃跑,我赶紧喊了一声“小胖”! 吴八一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他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边咋咋呼呼地叫喊着,边奋不顾身地一扑,把那只小参精扑倒在地,而那只小参精也急了,吐出一些须子把吴八一缠住了。 章歌奇的手劲儿如同老虎钳般有力,张富贵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章歌奇像抓小鸡一样抓着张富贵,高声喝道:“都住手!否则我宰了这货!” 他说做就做,锋利的斩龙刀已经在张富贵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不过流出来的居然不是血,而是乳白色的汁液,就像人参的汁液一样。 见此情形,那些放肆的参精立即收回须子,包括被吴八一压在身下的那只小人参精。 吴八一这才得意地按住小人参的肩膀,狐假虎威地威胁道:“给小爷老实点!!!” 章歌奇看了一眼那白色的汁液,释然地冷笑,“哼哼,我一开始就看你不顺眼,果然没错!张把头啊张把头,你装人装得真像!” 难怪张富贵从来不受伤,它自己就是一颗行走的大号人参,有伤自己就好了。 吴八一附和道:“对,装得太像了!他居然还有老婆孩子!对了,你那孩子是亲生的吗?” 章歌奇用力抓紧张富贵的脖领子:“说,你是不是像林大夫说的那样?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富贵咬紧牙关,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如今也丝毫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承认:“林大夫猜的基本是对的,当年张家先祖下山之后,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我补充道:“但它修行很高,又吸收了活人精血,所以也可以留下子嗣,是吗?” 张富贵听到这里,不由苦笑,可嘴角刚露出笑意便被章歌奇狠狠地薅了一把头发。 “装什么蒜,快说!” 张富贵仿佛整张脸皮都被揪紧了,疼得龇牙咧嘴,“你们别忘了,我们基本等于是长生不老的……” “长生不老……” 我沉吟着——对啊,我忽略了这件事,“所以,你就是那个替代了孝子的参精!?”我问。 “什么?什么?”吴八一越听越不敢相信,“小林哥,你思维转太快了,我跟不上!” 张富贵重重地点下头,“林大夫,想不到我藏了几百年的秘密被你撞破……好吧,我告诉你得了。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死了,没有任何征兆的寿终正寝,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爷爷身上,他出生的时候,他的太爷爷突然死了……” 我想了下,说:“这么说,你有某种法术,可以将自己转移到新生的胎儿身上?” “对。从第一代开始——就是故事中的孝子,一直延续下来,我不断地换身体,但是内在一直没变。我一直都是我,不断地学习人类,扮演各种身份。我并没有恶意,在我顶替孝子之前,人类在常白山上肆无忌惮地采参,威胁到我族的生存。 “我只是为了保护参族,当然,我制定那些禁忌、规则,也给了人类许多好处,我们的参子参孙每年被人类挖走,让放山人有钱盖房娶媳妇,这还不够吗?我确实不是人,但我对人没有任何恶意!” 章歌奇被气笑了,道:“那当年被你们忽悠,白白死掉的孝子算什么?” 张富贵争辩道:“可我治好了他的母亲,替他尽孝了!” 吴八一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他好奇地问:“那作为一个参精,你能和人类生下孩子?” “不能……只能去棒槌会求子。”说到这里,张富贵的声音有点低下来了。 “棒槌会?” “过去有一种庙,生不下娃娃的女人去那里烧香拜神,然后留宿一宿,就怀上了。” 正文 第111章 交涉 我在《三言二拍》中读过类似的故事,所谓去庙里求子就是女眷去庙里烧香过夜,深更半夜,那些庙里的假和尚,就从地道钻进女眷的屋中…… 棒槌会大概也是类似的地方,古人重视传宗接代,如果不育宁可戴绿帽也要生个孩子下来。 不育的夫妻是街坊邻居间的笑柄,戴绿帽的委屈只要自己不宣扬,那就只有自己知道,所谓打断胳膊袖里藏。 吴八一估计是没受过“古典通俗文学”的教育,问我:“小林哥,啥是棒槌会?” 我只是含糊地说:“咳,一个‘求子’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早没有了。” 吴八一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又问张富贵:“不对呀,既然这种地方早就没有了,你家小子是咋生的?” 张富贵叹了口气,可能觉得人类的好奇心太无聊,尴尬地说道:“总能找到热心邻居帮忙对吧!隔壁总有姓王的男人吧!” “我去!”吴八一闻言立马反应过来,嗤笑道:“原来你们张家代代绿帽子!简直是铁绿帽子王啊!” “哼,人类就爱拿这无聊的事情说笑。”张富贵冷笑了下,“无所谓,反正家族只是为了给我的存在打掩护。” 确实,如果一个凡人不老不死,肯定会被当成妖怪,在古代可能会被官府抓走。 整件事情总算是原原本本地呈现在我眼前,我是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李代桃僵的人参精,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那张富贵既然不是人类,那他维护参精这件事,似乎也没啥可指责的了,反正他自己就是它们的一员。 不过张富贵的爹张北斗显然是人类,他儿子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压根不知道这个恐怖的真相。 章歌奇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废话了。绕了这么一大圈,上山找千年朱紫花。敢情你自己就能拿出来吧?那你赶紧吐个叶子给老子瞅瞅!” 张富贵却面露难色:“我……我没那本事。‘转移’了那么多次,我基本就是个人了。” 章歌奇用指头抹了一把刀上的白色汁液,“嘿,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人类?你看看你这是流的啥玩意儿啊?千年人参汁!好东西呀,来,让老子给你抹上!” 说罢,章歌奇给张富贵脖子上的口子抹了一下,手指经过之后,那道口子直接愈合了。 “嘁,哪个普通人能像你这样?” 算上张富贵成精的时间,他可能早就一千年以上了,就算他说自己几乎像人一样了,可药性依旧如此之强! 张富贵这种体质,在人间生活这么久,怎么可能完全不暴露。 我想他应该没完全讲实话,可能在漫长的岁月中,估计也有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但可能被他灭口了。 我抬头环顾这间破旧的参仙殿,还有那些藏在黑暗中,畸形古怪的参精们…… 以及被吴八一压在身下,和我非常像的小参精。 然后我盯着张富贵问道:“张把头,这样的事情你们经常干吧?哄骗人类进来,化身成对方取而代之……” 张富贵死鸭子嘴硬,一口咬定:“没有,只有两次,就是我和你!” 章歌奇又揪紧了他的衣领:“cao,你这老妖怪,拿我们当三岁小孩哄呢?老子会信你的鬼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张富贵争辩道:“我也没有祸害人类呀!这些年,常白山周围的人靠山吃山,采了多少参?明明是人类一直在索取!我只不过是尽量地保护成了精的参族们,我们被人逼到这份儿上,你们还不满意吗?” 我摆摆手:“行了,闭嘴吧,别义愤填膺了。畜牲变人万万年,你说出大天来,冒名顶替人类也是违背天道的!我问你,你一开始就打算让你的同族代替我?” 张富贵叹息一声,把眼神微微错开,点点头。 我感到一阵被算计的恶寒,原来张富贵演了一路,简直是影帝。 张富贵口气软下来,说:“那啥,咱们好好谈谈呗。虽说你们识破了我的身份,但我好歹也有家庭,有妻儿老小。你们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了,要是把我杀了,他们就得饿死,另外你们也犯了杀人罪。” 章歌奇气笑了,抓紧张富贵衣领的手又用力一扽:“你这个老妖怪,好意思讲这种话?你的妻儿老小不过是你的伪装,你是等儿子长大以后生孩子,你再去夺舍自己的孙子,对不对?我去,算来算去,你儿子就是你未来的爹?呵呵,你家关系比东北乱炖还乱,你这个祸害还是留在这里吧!老子什么没宰过,剁你这一根土萝卜也算杀人?” 张富贵索性闭着眼睛说:“那你们什么也甭想得到,不如还是老老实实谈谈条件吧!” 这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话时,我一直在有意地观察,我发现,自打劫持了张富贵,周围的参精都不敢乱动。 看来张富贵身份很高,也可能是因为他很重要,是参族好不容易打进人间的一棵棋子。 写《无间道》的编剧估计都想不出这种妖怪卧底人类的剧情。 我思索再三、权衡利弊,张富贵确实是妖怪,但他的存在客观上对一方百姓是有利的。 我不是什么迂腐的老道,非我族类就一定要消灭,我只是个大夫呀! 我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放了你,并且保守这个秘密。但有两个条件:一、给我们千年朱紫花;二、把我的手眼还来……” “哎?等等!”吴八一打断了我,“小林哥,这太便宜这根老人参了!他可骗得咱们团团转啊,你还又砍手又挖眼睛的,咱要一颗千年大人参也不过分吧!” 这时,一直沉默的参精们突然发出怪叫,似乎对吴八一的提议非常不满,诡异的气息充斥着小小的破庙。 千年朱紫花只是它们头上的叶子,千年人参就不一样了,是它们中的一员。 看来它们觉得这条件过分了。 我心想弄得太僵鱼死网破就更划不来了,便说道:“小胖,别太贪心,咱们的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我们只要千年朱紫花。” 然后我又环顾了下四周,大声说:“各位,你们给我千年朱紫花、还给我手眼之后,我们立即离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想来你们几千年里也有数不清的同类变成了药材、补品,救了许多人,作为大夫我也是敬重各位的。我们下山后,你们修炼你们的,张把头还是继续过他的日子,只要往后不再做这种顶替人类的事情,我绝不干涉!” 参精们发出吸气呼气的怪声,像是在彼此交流。 过了一会儿,怪声渐渐平息,大概是达成了共识。 接着,正前方那个巨大的参精突然把手伸到头顶,一折,将自己头上紫红色的叶子摘下,然后用参须卷着递过来。 我伸出右手接住,致谢:“谢谢参仙,那么,该还我的手、眼了!小胖,既然谈妥了,你放开它吧!” 吴八一便从小参精身上下来,但还是警告道:“小人参,你老实点啊!” 我也不知道手还回来还能不能接上,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想将来在东北冒出另一个林泽闽。 倘若我真的从此缺手缺眼,那只怪我初出茅庐、学艺不精,只能认栽了。 小参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犹豫着,似乎有点不舍。 吴八一催促它:“你墨墨迹迹干啥呢?又不是你的东西,快还回来!” 小参精扭捏了一会儿,终于用手一拔,直接拽了下来,它整条光洁的左臂立即变回原来奇怪又畸形的样子。 吴八一立马抢过来,我的那只断手居然在流出白色的汁液! 我心念一动,千年人参的汁液有强大的疗伤功效,没准可以直接接回来呢! 正文 第112章 参精毁约 “小林哥,你的手,是不是得做个啥保鲜处理啊?” 吴八一赶忙把我的断手递过来。 我说:“试着接一下吧。小胖,对准一点,骨头一定要对齐。” “啥?能行吗?”吴八一怀疑地问。 “先试试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我冲他点点头。 吴八一小心地把断手对准我的断腕,紧紧地按上,然后章歌奇从里面的衣服撕下一根布条,将我的伤口绑紧。 断腕处很快传来痒痒的刺痛感,就像伤口快要愈合时的感觉,我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感觉到了这只手的存在。 我感到震惊,千年人参的汁液果然厉害,自动就把断手接回来了! 过了一阵,手腕处的痛痒感渐渐消失了,接着我试着活动了一下食指,可却是小拇指动了;又活动一下小拇指,结果大拇指动了…… 吴八一以为我完全没事了,一脸惊喜又不可思议地说道:“卧槽!这TM也太神了,医学奇迹啊!小母牛坐火箭——牛B上天了!” “嗯,神经好像接错了……” 我胡乱活动着手指,可总是事与愿违、力不从心。 “啥?难道要砍下来重新接?”吴八一瞬间又担忧起来。 “你个猪脑子!”章歌奇骂道,“那不得受二茬罪吗?” 我笑笑,“其实不要紧的,我看过一部医疗纪录片,就算手指神经接劈叉了,过一段时间自己就适应过来了,也是一样用,不影响的。” 慢慢的,我能够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左手的存在,之后又感到一阵暖意,好像手泡在温水里面一样,那感觉很舒服。 这其实是血液循环正在恢复,失去温度的左手重新感觉到血液的温度。 章歌奇转身看向那只小参精:“手就这样吧,那再把眼球拿回来吧……” 他话音未落,那个小参精估计是反悔了,突然拔腿就跑,居然从墙边上的一个破洞逃出去了! “cao!”章歌奇骂了一句,立刻冲出去追赶。 “你们想毁约?!” 这种行为彻底激怒了我,我一把抄起地上的斧子,趁张富贵还没反应过来,猛地揪过他,斧子架到他脖子上。 本来就受了骗,又经历了断手挖眼之苦,之前我都是强压着怒火让自己冷静,和这些人参精们交涉的,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感觉自己好像也变狠了似的。 看到我的行动,周围的参精都不由得骚动起来,一些人参精从神坛上俯下身,露出怪异畸形的脸盯着我们。 张富贵看着我铁青的脸,大概是从没见过我这样,一时间也感到害怕,他举着双手,结结巴巴地说:“林大夫,我……我不知道呀!大概是它自己不愿意交出来!” “不愿意交!?不是谈妥了吗?” “参王答应了,可是它不愿意!” “你们这是耍我呢?”我嗓音低沉,斧刃又逼近了他的脖子一点。 这时,章歌奇一头是雪地走回来,怒气冲冲的,他愤愤然地说:“那个小萝卜头跑得太快了,逃进山里去了!” 紧接着,臃肿的参王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张富贵赶忙翻译道:“参王说,我们双方既然有协议,就一定把你的眼睛追回来……我们都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东西了,肯定说话算数喽!” 我气得直咬牙,不知道这真的是那个小参精自己的行为,还是这帮妖怪合起伙来骗我。 听罢张富贵的话,章歌奇没吭声,上前一步,一手举刀,另一只手抓起张富贵的右手…… 我马上察觉到他的意图,“章兄弟,别!” 章歌奇早憋了一肚子火,出手极快,根本来不及阻拦。 我话音未落,他便手起刀落,张富贵发出一声惨叫,右手掉在地上,流出一股股白色的液体。 掉在地上的右手很快收缩变化,变成了一截参枝,大概有个二两重。 章歌奇把参枝捡起来,紧紧握在手中,狠狠说道:“这个当抵押!如果眼睛没给我们追回来,你这只手也别想要回去了!” 张富贵痛得直吸凉气,他紧皱眉头,还有些不服气地说:“我这只手按参价卖,少说也值几百万,比你一只眼睛值钱多了!” “放你母亲的p!”吴八一一听,暴跳起来,“小林哥的一只眼睛比你这老妖怪全身都值钱!不是值钱,是无价!” 见小胖和章歌奇已经同仇敌忾了,我心里很是感动。 我也点头道:“就这么办!张把头,先还我的眼睛,我们再还你的手!” 张富贵瞅瞅参王,似乎是在交流,随后他点头答应了,并叮嘱我们:“这只手要放在阴凉湿润的环境保存,不然就干了!” 章歌奇冷笑了下,“那我带回去泡酒!” 张富贵闻言吓坏了,用有点哀求的语气说道:“千万别!章大哥,章大爷……” 我说:“你放心吧,我知道这手对你很重要,我们自然会妥善保管!” “有林大夫的话我就放心了。”张富贵略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禁担忧地看看章歌奇。 我把地上的千年朱紫花拿起来放进背篓,对那些人参妖怪拱手道:“各位,今晚我们都互有叨扰。最后,希望我们双方都遵守今天的君子协定!” 那居中的参王面孔扭曲,看样子像是生气了,它粗暴地摆了一下手,似乎是让我们快滚。 章歌奇依然紧紧抓着张富贵,招呼我们:“赶紧撤!出门再放人质!” 我和吴八一赶紧退出去,章歌奇拽着张富贵倒着走,紧盯着那些人参精。 有一些参精似乎不放心张富贵,其中三只居然跟了出来。 它们的样子就像受核辐射的畸形儿,在地上又滚又爬,完全不会走路,周身威慑似地伸出长长的参须。 章歌奇瞪圆双眼,把刀刃贴在张富贵的脖子上,喝道:“退后!退后!再靠近,我可要宰了这只老人参了!” 张富贵吓得像鹌鹑一样,缩着身体,对自己的同胞请求道:“各位兄弟,听他的,先别过来!” 外面不知何时又起了风雪,我们一直退到三四十米开外,直到那参仙殿的火光在眼中变得朦胧起来,章歌奇对着张富贵的p股狠踹了一脚,骂道:“滚!” 正文 第113章 消失的尸体 被章歌奇一脚踹开后,张富贵连滚带爬,逃得比兔子还快。 “快走!” 我招呼一声,生怕这帮家伙反悔。 这帮人参精如果全伙杀出来,我们估计不是对手。 我们三人同样在雪地里狂奔,跑出一段距离后,吴八一松了口气,大笑道:“嗨呀!太刺激了,好像谈判一样!” 章歌奇扭头看看后面,说:“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它们要杀我们灭口的话,我们是挡不住的,继续跑!” 跑着跑着,我也回头一看,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二人也随我停下,回身望去,只见原先笼在参仙殿外的那片火光不见了,似乎是整个参仙殿也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中,真如同一场幻梦。 只有我缺了右眼的空荡荡的眼窝在提醒我,这一切真是残忍的真实。 我怕背篓里的药材也跟着参仙殿一起不见了,赶紧把背篓取下,检查了一下,当看见那一簇紫红色的叶子在里面时,我长出口气,放下心来。 这时,章歌奇又撕了一些布条,对我说:“林大夫,赶紧把你的眼睛包扎一下,进了风雪会感染的。” “谢谢!” 我由衷地感谢他们二人,剩下的那只眼睛微微发红了,“谢谢你们二位陪我闯这龙潭虎穴,没有你们,我真的不可能全身而退!” 吴八一脸一红,颇为愧疚地说:“小林哥,全都是章哥的功劳,我啥也没干!”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啥时候学会谦虚了?”我笑道。 章歌奇一边替我包扎一边说:“林大夫,我走南闯北这些年,头一回见你这样有种的!为了治病救人愿意搭上自己的命,我章歌奇服气了!” 我摇头苦笑,“过奖了,我当时也怕的要死。” “怕还敢去做,那不就是有种吗?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人类的伟大是勇气的伟大!”章歌奇的语气有些激动。 吴八一忍不住笑道:“章哥怎么突然拽起文来了,这是高尔基的名言吗?” “嘁,还高话筒呢!” 至此,危机暂时过去了,大伙都长松了口气。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共同经历了这一场,似乎我们三人之间的羁绊更深了。 准备再次出发时,我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徐旭,提醒道:“咱们下山之前,把徐旭的尸体带走吧。” 下山的路上,失了一只眼睛的我很是不习惯,眼窝也一直抽痛得厉害。之前又是流血又是出汗,再加上风雪交加的气候,我体力的消耗非常大。 我咬牙坚持着,双手杵着索拔棍走在呼啸的风雪中,感觉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似乎随时要倒下一样。 尽管我一直在默诵雄雉经,可是已经没啥效果了。 吴八一见我摇摇晃晃,便过来扶着我前进,他关切地问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吃不消了。 我勉强笑笑,“就是有点累,不要紧。” 吴八一看看四周,发愁地说:“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躲风雪吧。” 我摇头:“不行,小胖,看着风雪,一会儿的功夫尸体就要被埋了,得赶紧找到才行。” 章歌奇扛着刀说:“大不了咱们下了山就说没找到呗!人都死了,尸体带不带回去,又没啥区别!” 我说:“大多人都是普通人,没有章兄弟这么洒脱。徐旭有家人,家人如果见不到尸体,心中放不下会更痛苦,毕竟是我雇了他上山的,只要还有能力,一定要把尸体带回去。” 章歌奇沉默了会儿,笑道:“林大夫,你这心肠也太好了点。我倒不是讽刺你,这种事情我反正做不来,不过眼下是你雇了我,你说啥就是啥吧!” “谢谢。”我感激地说道。 我们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尸体所在的地方,然而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尸体不见了! 我们十分诧异,赶紧过去查看,走到近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坑,边上掉着人参叶子,但是尸体真的不翼而飞了。 吴八一捂住嘴,惊恐地说:“不会吧?消失了?” “会不会是人熊拖走了?”章歌奇说。 我环顾周围,“不对,你们看地上!” 风雪很大,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地上还有一行脚印,此时这脚印已经大部分都被雪花掩盖。 吴八一盯着地上看,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又死死盯着。 “还真有一行脚印,难道他……他没死!?”吴八一问道。 我回忆着,“不对,当时我仔细确认过他的生命体征,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假死,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怎么可能走的了?” 章歌奇也低头观察了一下脚印,说:“脚印又小又深,感觉是跑着走的。这反常了,如果假死的人爬起来,在茫茫白雪,他第一反应应该是往有亮光的地方走,为什么要往反方向走?” 我们抬头顺着脚印延伸的方向看去,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在黑夜中依稀可见。 只有一行脚印,没有别的痕迹,只可能是徐旭自己站起来走掉了。 吴八一脸色发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不会吧,他……他诈尸了?怎么咱们这趟出门净TM遇见怪事,全赶一堆去了!” 我沉吟着:“目前咱们真不好揣测……但尸体消失是事实,我们得找回来!” 章歌奇皱眉道:“咱在山里又是遇上下雪又到了晚上,林大夫你的体力我看也快透支了,太危险了。要不我们先找地方过夜,明天再说?” 我叹口气:“章兄弟,再耽搁的话,脚印马上就会被掩盖,现在不追,就找不回徐旭了……你看,前面山峰下面好像没有雪,我们可以到那边躲躲。” 章歌奇摇头无奈地耸了下肩,“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得,舍命陪君子吧!” 我很是过意不去地说:“抱歉,真是辛苦大家了!还有,章兄弟,下山我多给你一笔报酬。” 章歌奇笑了,“哈哈,我早想说了,我干这么多活儿,你得加钱!” 我欣赏他这爽快的性格,也笑道:“行,保你满意!” 吴八一在一边撇嘴说道:“章哥,小林哥又不会亏待你,你客气一下不是显得咱们兄弟的感情更好吗?” 章歌奇扮个鬼脸,“嘁,这深山里客气给谁看?谈钱的话,那我和你们的感情只会更好!” 此后,我们迎着风雪继续匆匆往前赶路。 走着走着,吴八一突然打个趔趄,他被雪下面的东西绊了一下,“cao,差点摔着小爷!这下面好像有块石头!” 章歌奇说:“你留点神,雪下面可能有沼泽、地洞之类的……呸呸,少说话,我一开口满嘴都是雪。” 我也有这种感觉,风是迎面吹的,原本印象中轻柔的雪花此时却像砂子一样打在脸上,又冷又痛。 我们这装备其实不太行,只有保暖的衣服和手套,连个护目镜也没有,只能拿手挡着脸。 地上徐旭的脚印越来越淡,我也开始担忧了,心想,如果天气越来越恶劣,那就只能下山了! 但是转念一想,眼下这么大雪,下山似乎也很危险,眼下最紧要的是要找地方避雪了。 我们刚走了没几步,吴八一又忽然嗷地一嗓子,吓得大叫。 原来是他脚下的雪层陡然一陷,吴八一立刻压低重心,不敢动了,“糟了糟了!好像陷进啥地方去了!快……快拉我一把!” “绳子,绳子呢?”我忙问。 “不在我身上啊!”吴八一带着哭腔说。 “日,没绳子了,你别动,我来了!”章歌奇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伸手抓住吴八一。 章歌奇刚想探身去拉吴八一,没成想他们二人脚下的雪壳子发出哗啦一声,突然塌了,下面出现一条狭长的地洞,二人惨叫着一同掉了进去! 正文 第114章 千年人参的滋味 常白长属于板块生长边界,山上有许多构造洞穴,可能是积雪和薄冰把它掩盖住了,形成了天然的陷阱。 我赶紧走到附近,伏下身趴在洞口往下喊:“你们没事吧?” 章歌奇在下面喊:“哇,小胖子脑花摔出来了!和大号猪脑花一样!” 紧接着就听到吴八一骂道:“我娶你大爷,你才摔死了呢!小林哥,我没事,就是脚有点疼!” 我略略放下心,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跟我开玩笑,不过他们没事就好。 片刻后,又听吴八一在下面高声说:“小林哥,下面好像有路可以走,要不我们往前面走走,看能不能走出来?” 我问他:“远吗?” “看不到头!” 我思虑再三,这么大风雪,我在上面乱转很容易走散,况且我也没有救援工具,不可能把他俩弄上来…… 考虑了下,我说:“我下来陪你们!” “啥?小林哥,下来可能就上不去了!” “要死一起死,你们让开点。” 说罢,我深吸口气,跳了下去。 这洞大约五、六米深,下方有厚厚的一层雪形成了缓冲垫。 我掉下来时虽说摔得生疼,不过并未受伤。 我很快爬起来,看见他俩在不远处,吴八一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在按摩自己的脚踝。 前面黑漆漆的,有冷风灌进来,似乎真是一条隧洞。 我心中轻松了不少,既然有风,说明和外面相通,应该可以走出去。 “小胖,我看看你的脚。” 我替吴八一检查了一下,他的脚崴了下,倒不是很严重。 我替他揉了几下,然后抻着劲儿一掰。 吴八一疼得大叫,瞬间出了一脑门子汗,等他缓过劲儿来,惊讶地跺脚试了试,“哎?不疼了!” 我说:“只是扭了筋,问题不大。” “嘿嘿,有个大夫随行就是好!” 这时章歌奇打断我们,问我们身上有光源吗? 我和吴八一的背篓里只有两个用电池的手电筒,估计电池也快用的没电了。 章歌奇说:“林大夫,用你的神眼瞅一下,看看前面有没有怪物之类的。” 我点头,按照老方法开启望气术,当手指碰到右眼的时候,只摸到绷带和瘪瘪的眼皮,让我感到一阵难过。 结果这一次,望气术居然失灵了,我自己还出了一身冷汗。 章歌奇问我怎么了,我摇头,淡淡说:“可能是我太累了。” 章歌奇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嗐,还说找尸体呢!现在咱们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我看这儿避风又避雪的,就先搁这儿歇一宿吧!” 我确实也累坏了,我们找块没风的地方,裹上狍子皮就睡下了。 雪洞里面阴凉得很,无论怎么裹紧狍子皮,仍冻得我手脚冰凉,缺了眼珠的右眼窝也是一阵阵麻木的疼。 我担心这样下去,天一亮我就得高烧,成了队伍的拖累。 见我辗转半天睡不着,吴八一担心地问:“小林哥,你是不是疼得睡不着呀?” 我说:“确实有点儿,可惜这地方也没有药。” 章歌奇插嘴道:“嗐,抱着金饭碗要饭,咱不是有千年人参吗?不是说这东西大补,垂死的人吃了都能跳起来搞铁人三项吗?”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你那是兴奋剂吧,根本不是人参!” 吴八一却撺掇道:“小林哥,我觉得章哥说得对,人参好歹也是药材,又是张富贵那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人参精身上的,说不定有奇效呢!你可千万不能病倒,吃一点呗!” 我思虑再三,张富贵这只手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归还,再说他是棵人参,自愈能力惊人,到时候少一点儿也不要紧吧! 见我同意了,章歌奇便从怀里掏出那个长得像手一样的参枝。 我接过,这参枝还带着温度。 民间传说中,千年人参吃了就能成仙,那是夸张的话,但它确实是药中之王,有强大的滋补效果。 我抓在手里,也不敢多吃,只轻轻地咬了一点点,慢慢吞下。 很快,带着药香的甜咝咝的感觉缓缓而下,我的身体渐渐热乎了起来,感觉细胞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兴奋起来。 成精的老人参的效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我惊叹道:“我的天,真是好东西!胸口热烘烘的像火一样,伤口也不疼了。” “啥,能变暖和?那我也来一口。”章歌奇直接从我手里拿过参枝,咬了一口。 “哎!不能吃太多,不然会流鼻血流死的。”我叮嘱道。 吴八一看着章歌奇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人参,跟馋人参果的猪八戒一样,吸溜了下口水,问:“章哥,是啥味道啊?” 章歌奇骗他说:“嘿,又香又甜,好吃得要命!” 吴八一赶紧说:“那我也来一口吧?就来一小口。” 我劝说道:“小胖,你又没受伤,这东西毕竟是药,小心补过头得阳燥症。” 吴八一悻悻地躺下说:“嘁,那好吧!” 然后我们就此睡下,身上热烘烘的,我睡得倒挺舒服,又倦又困的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我被一声惊叫吵醒。 吴八一不停地推我:“小林哥,出事了!” 听他的声音很是焦急,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我坐起来,下意识地想揉眼睛,才想起右眼已经没了,不过伤口已经不疼了,身上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千年人参果然是霸道至极。 吴八一神色惶恐地说:“我……我刚起来尿尿……看、看见……嗐,你快来吧!” 我赶紧爬起来,跟着吴八一往外走,只见我们掉下来的雪堆上面,摆着章歌奇的脑袋,脖子附近血淋淋的,边上还插着他的斩龙刀。 看到这一幕,我的立时感到阵阵晕眩,心跳为之一顿,一时间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吴八一又害怕又悲痛不住摇头,他揉着眼睛,声音发颤,“小林哥,章哥怎么叫人杀了,谁干的?脑袋掉了还能接回来吗?” 我没答话,仔细一瞅,又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儿…… 我蹲下身握了一个雪球,朝那颗脑袋上砸去。 “谁啊!干什么!”章歌奇猛地睁开眼。 “我去,脑袋说话了!” 吴八一吓得坐在地上,惊得用手指着章歌奇的脑袋。 正文 第115章 古代补给品 章歌奇哗啦一声从雪堆里面出来,还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 吴八一从地上爬起来,好像被欺骗了感情一样,气恼地说:“靠,咱能不能不整这阴间的活儿?我还以为你……” “以为个p以为!”章歌奇把斩刀龙拾起来,擦了一下鼻血。 明白过来我的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他吃了千年人参,大半夜的浑身燥热难当,好像身体里烧起了一团火。于是章歌奇把自己衣服脱了,钻到雪堆里面,觉得还挺舒服,就这样睡着了。 至于脖子周围的那一滩血,是他补过了头流的鼻血,血量实在有点吓人。 听完解释之后,吴八一庆幸地说:“我去,这东西功效真这么厉害?幸好小爷没吃!” 我说:“对,幸好你没吃,章兄弟体质异于常人,要是你的话,整个人都得烧成碳。” 章歌奇此时又觉得身体发烫,他不停抓起积雪往自己脸上糊,当作洗脸,还吃了不少雪。 我说:“章兄弟,你先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点,也可能会受凉的。” 章歌奇摇头:“不用,我这样挺舒服的,到现在身上还烧得难受呢,真后悔啃这一口参!” 吴八一笑道:“真是小火轮翻跟斗——浪催的!” 章歌奇把斩龙刀一扛,哼声道:“人不作死枉少年。” 吴八一朝他竖下拇指,“说得好!章哥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此时,外面雪也停了,白花花的阳光从洞口落下来,在积雪上辉映出彩色的光芒。 既然都起床了,我们便拾掇拾掇准备赶路。 背篓里面那些采参用品感觉不太用的上了,就丢在这儿,只留下必要的工具。而千年参枝和千年朱紫花,我小心地用布包好,放在背篓底部。 我们身上也没东西可吃,昨晚累得连找东西吃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只能嚼点干净的雪,再拿雪洗把脸。 趁着白天有光亮透进洞中,我们再次打量这洞,发现这里非常深邃,洞顶和洞壁冻着一层硬绑绑的冰壳子,晶莹剔透。 我们继续往深处走,每一步都特别小心,仅有的两支手电筒,只在非常幽暗的地方才开一下。 狭窄的地方仅容一人通过,走着走着,吴八一可能是无聊,随意地踢了一下地上突起的一个雪堆,然后他痛得嗷一声抱着脚跳起来。 “干嘛呢?”章歌奇在后面推他,“载歌载舞的,这是想到啥高兴的事情了?” 吴八一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嗐,我不该脚欠的,踢到石头了!” “二货!” 章歌奇嘲笑他,顺手拿刀在雪堆上面拨拉一下,结果下面并不是石头,倒是露出了一块皮革状的东西。 章歌奇惊讶地“咦”了一声。 我也走过去,帮忙把雪拨开——发现这东西是一个牛皮制成的补给袋,上面打了几块布的补丁,袋子冻得硬绑绑的,它的开口是用绵绳收紧了。 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把硬撅撅的绳子拽开,伸手摸了一下,掏出两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一个装着咸肉干,一个装着炒青稞,当然,都冻成块了。 “我去!”吴八一惊喜地说,“太稀奇了,居然发现吃的了!嘿,你们谁能有小爷这运气?” 我检查补给袋,看到上面用金丝绣出的吉祥花纹,说:“别高兴太早,这东西可不能吃。我估计有个几百年历史了,这是古代将官的补给袋。” 章歌奇拿刀柄使劲地凿了几下冻肉干,敲下一片,放进半片在嘴边,用力咬着。 肉干冻得像石头一样,看他那副咬肉干时狰狞的样子,我都担心他把牙给崩了,但章歌奇也不听我劝。 喀嚓一下,断的不是他的牙,而是冻肉干,在嘴里咀嚼的时候,他的脸都皱了起来,像啃骨头的狗一样,咯嘣咯嘣他嚼了好半天,才咽下去。 吴八一好奇地问:“章哥,这啥肉?咸吗?” 章歌奇皱眉,看来味道不怎么样,“是牛肉,真齁死人了!” 我不无担忧地说:“章兄弟,这几百年的肉,都能当古董送到博物馆了。你小心中肉毒杆菌,那东西很厉害的!” 章歌奇不在乎地呵呵一笑,“这包吃的先收着吧,要是我一会没中毒,你们就可以吃了。” 我又从地上的袋子里掏出几个保存完好的油纸包,打开后,发现还是食物,但由于冻得很瓷实,不太好辨认是什么。 章歌奇盘坐在地上,一样样拿在手里又舔又闻,确认了这些食物有乳酪、面饼、肉干、炒面。 看到最后一样,吴八一眼前一亮,“嘿,这个我知道,这不是沙琪玛吗?” 那东西确实是沙琪玛,不过做得很瓷实,跟压缩饼干一样。 沙琪玛是满族特有的食物,我推测:“难道是清朝留下的?这伙食还不错,种类很丰富,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享用的。” 乳酪这东西古代汉人是吃不着的,曹操得到游牧民族进贡的一合酥还跟宝贝一样赏赐给臣子,我更加确信这是清朝留下的补给品。 吴八一挠着头,回忆着说:“不会是咱前面发现的石碑上写的那个官儿留下的吧?他叫什么来着?” “章贝尼!”我想起来了,“他不是来勘山的吗?为什么会掉到这儿,还把补给袋落下了?” “嗐,肯定跟咱们一样,不小心掉下来了呗。这些吃食咱们先收着,就算不能吃,没准儿还能当砖头垫脚爬出去呢!” 说着,吴八一把这些冻得硬绑绑的油纸包扔进背篓,发出砖头撞击似的声音。 补给袋的工艺很讲究,但是上面的补丁却是很普通的布料,我撕开袋子上的补丁看了一眼,发现下面有一道像是被利器砍过的痕迹。 带着疑惑我们继续上路,没走多远,又发现了几个补给袋,其中一个是牛皮的,做工和之前那个一样考究。 剩下大概六、七个则是羊皮的,羊皮很薄,做工也差,里面装的东西只有炒面、青稞和些许肉干,感觉档次掉了不止一点。 除了补给袋,地上还扔着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面有个白色的圆圈写着“勇”字,另外还有一个木制的医疗箱。 打开医疗箱,里面装了小瓷瓶装的金创药,折成元宝状的小包药面儿,居然还有两支细细的玻璃注射器。 “靠,看这是啥!”吴八一惊讶地说,“清朝怎么还有注射器?这么先进的吗?” 我想了下,说:“我知道里面是什么药了,奎宁,治疟疾的。” 吴八一愣了:“小林哥,你也太神了吧,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解释道:“因为康熙曾被蚊子叮得过疟疾,差点一命呜呼,幸好有外国传教士带来了奎宁这种药物。这是清朝早期唯一传入国内的洋药,但只有宫廷才能用上。山上蚊虫很多,很容易患上疟疾,所以携带这种注射剂是非常必要的。由此看来,这支队伍就是康熙派出的勘山官章贝尼一行人。” 正文 第116章 山中古墓 章歌奇扛着斩龙刀走来走去,把一个羊皮补给袋给踢翻,里面的青稞、炒面全掉出来了,他说:“看来这帮古人是折在这里了?” “不对呀!”吴八一说,“我们以前下墓之前,会把补给搁在外头,如果他们也是这种思维,就说明前面有古墓!但是他们进去之后就没回来!” 章歌奇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我们以前下墓’?这什么意思?” 吴八一端起架子来,挺挺胸膛说:“章哥还不了解我的光荣过去,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摸金校尉出身,半道儿金盆洗手,当了小林哥的助手。” 我说道:“别听他吹,他是被人忽悠的,就下过一次墓!” 章歌奇颇有意味地笑了,“有意思啊……巫医、盗墓贼、捕蛟人,咱这小队伍的成分有点复杂呀!” “哪儿是有点复杂啊?根本是稀有专业大集合!”吴八一笑道,然后他又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说:“好啦,别打岔了。我刚才分析得很有道理吧?前面绝对有古墓或是地宫之类的!还有,你们没发现这一路走来,地面很平坦吗?自然形成的洞穴不可能这么平坦,说明有人修过路!” 章歌奇很感兴趣:“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古墓呢,里面有啥,古墓派小龙女吗?” “一看你就是被武侠小说洗脑了,小龙女哪比得上明器吸引人。”吴八一总算是有了可以鄙视下章歌奇的资本,他接着说:“咱们合计一下怎么走吧,往前还是回去,拿这些冰砖垫脚,看能不能爬出去?” 章歌奇扫了一眼地上的冰块:“那些又不是砖,能叠几块啊?” 我沉吟着,说道:“小胖,你觉得这常白山深处,有千年古墓的概率有多大?” “啊?”吴八一扬扬眉毛,卖弄似的说:“多大?非常大!说起来常白山有人类活动的历史是很悠久的,好像能追溯到周朝吧。再说越是没人去的地方,越有可能藏着金斗!对了,问这干嘛?小林哥,你该不会想……” “这会不会是天意呢?孟婆汤需要三味药——千年朱紫花、冥不见和土中息,这冥不见其实就是千年古墓中的一种植物。”我莫名觉得我们掉到这窟窿里还挺巧合的。 “啊?真的?” “倒也未必是古墓,但这种东西最大可能就长在古墓里面。所谓冥不见,就是有死不瞑目之人,目光所注视之处,经过一千年就会长出一朵黑蝴蝶似的花,‘冥’通‘瞑’,‘冥不见’的意思就是,闭上眼睛就不会出现!” 吴八一听得一愣一愣地,“我去,头一回听说!这太神奇了吧?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一千年,就会开花?” 我解释:“必须是死不瞑目之人!这种花实际上是阴怨之气所化,《洗冤集录》中说吊死之人足尖所指之处,掘开三尺会有一截黑炭,这东西叫‘地不收’,其实也是一味药物。 “人死瞬间,三魂各归其所——地魂归地、天魂归天、人魂归墓,如果人吊在半空中,地魂归不了地,怨气就会沉积为一截黑炭。同理,天魂去不了天,就会变成一粒漆黑的种子,经过一千年的酝酿开出一朵花来。既要死不瞑目之人,又要千年不受打扰,又要有泥土可以供它生长,满足这三个条件的只能是古墓!” 吴八一佩服地说:“小林哥,你是行走的药书啊。太涨见识了,我以前以为古墓是存折,认识小林哥之后才知道,它还是大药房!” 我笑了,“古墓大多是帝王将相的,保存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加上不受外界打扰,其实真的有许多稀世的药物。” “那小林哥,你是打算……下墓了?” 我沉吟着,之所以之前没提这茬,是因为我对能否得到千年朱紫花,都不太确定。 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居然奇迹般地得到了千年朱紫花,自然该考虑下一步,要取冥不见,必须要找一座千年古墓。 可是我们的状态确实不好,我还少了一只眼睛,而且身上连个像样的装备都没有…… 我抬头看向二人,“你们的意见呢?” 吴八一寻思着:“这下墓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要不咱们下山修整一下再来?” 章歌奇却不耐烦了:“嗐,准备啥呀?人都走在跟前了你还要回头?我可没这个耐心来回再跑两趟!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甭想再回到这儿!再说我们也回不去啊,那个洞要怎么爬上去?” 我想了想,郑重说道:“前面可能会有凶险,我现在这个样子,说是弹尽粮绝也不夸张,未必能保护好你们。” 章歌奇哈哈大笑,“啥?老子需要你保护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我们这团队的素质怎么着也比普通人强呀!不过丑说讲在前面,本来是当保镖的,现在又要下墓,还得加钱!” 我笑着重重点头,“加加加!下山之后付你报酬!绝不还价!” 吴八一毕竟是下过墓,比章歌奇反倒谨慎些:“依我看,要不咱们就走着瞧吧。摸着石头过河,瞅瞅前面有啥名堂。万一有对付不了的,就当先插个眼,回去再补充装备也有针对性。” 我夸道:“小胖现在考虑的真够周到的!成,就这么办!” 章歌奇抖擞精神,高呼一声,“下墓去喽!” 要不是吴八一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这个洞的地面确实很平坦,我原先还以为是从洞口吹进来的雪冻瓷实了,把地面的缝隙给填平了。 我们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左一右两只石兽,年代十分久远,雕工质朴中透着威武。 吴八一来劲了,两眼放光,“瞧瞧,我说啥来着,这是镇墓兽,前面就是墓道!小爷虽然下墓不多,不过功课可都是做得足足的!” 这对石头雕的怪兽不像狮也不像辟邪,头顶上还有断掉的角,身上有一层鳞片状的花纹,感觉像是几种动物拼出来的,有点图腾的感觉。 章歌奇停下脚步,盯着那石雕怪兽有个几秒钟,便抬手拿刀划拉掉上面的雪。 吴八一看着有点心疼:“章哥,这可是古董呀,你怎么啥都用刀划拉?” 斩龙刀刮着石兽,发出呲啦呲啦的动静。 章歌奇目不转睛地看着石雕:“有意思……这石兽是蛟!” “这也是蛟吗?”吴八一愣了。 “对,你们看这个嘴和它身上的鳞,都是非常明显的蛟的特征。古人对蛟认识得不全面,《山海经》里面的许多怪兽其实都是蛟,蛟化龙有五个阶段,每个阶段会呈现出不同的体征,在我们捕蛟人眼中就很明显。” “原来如此,也算是术业有专攻。”我也凑过去看着那石兽,确实经过章歌奇一解释,我也发现了石雕和往常看见的镇墓兽不一样。 这时,两只石兽的眼睛居然慢慢流出红色的液体来,章歌奇一惊,“什么名堂!?” 正文 第117章 雄黄杀虫 吴八一也小心地走近打量,石兽的眼珠子确实在流一种像血似的液体。 “这啥玩意儿啊?” 他拿起索拨棍,想去碰那液体。 我赶忙喝止他:“别乱碰!这种零下的气候还能流动的液体,肯定有古怪!” 我和章歌奇胆子都大,吴八一也是有过下墓经验的人,还不至于被石兽流血这种事情给吓到。 “既然这镇墓兽在这儿了,入口就不远了吧?”章歌奇问。 “那是自然。章哥,估计这下面就是墓道。”吴八一一指脚下。 章歌奇便继续拿刀在地上划拉,感觉他一点也不爱惜这把刀。等他划开积雪的功夫,吴八一便去周围四下查看。 过了一会儿,地上冻得硬绑绑的积雪被刀划开之后,露出了严丝合缝的石砖。 果然是墓道,看来这座墓是依天然洞穴修成的,入口非常隐蔽。 那么几百年前的清朝勘山小队为什么要进来,是和我们一样找不到出口,所以只能前进吗? 似乎不太可能,从这些充足的补给品看,他们一定有绳子、凿子之类的,再不济,这么多人叠罗汉也能爬出去。 况且章贝尼作为一名朝廷官员,这常白长又是清朝“龙兴之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进古墓呢? 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章贝尼是皇帝派来的,难道他们一行人勘山的真实目的,是皇帝叫他们来寻一座古墓? 正思忖间,一直在附近转悠的吴八一兴奋地嗷嗷叫起来,“喂,快来看这个!” 我们一同赶过去,看到前面居然出现一扇三米来高的石门,嵌在山壁上面,石门前面有一条倾斜向下的洞穴! 吴八一蹲在边上,用手电筒照着那条倾斜的洞穴,片刻后,他错愕地说:“这、这是盗洞啊!瞧这打的四四方方的,手艺真叫一个好。” 章歌奇对这个欣赏不来,扬起下巴指指石门,“那这是啥?” 吴八一解释道:“这门是假的!你仔细瞧,上面没有缝的。古代陵墓是有地上部分的,这门大概就是意思一下,告诉你下面有墓,小心点!” 章歌奇笑了,“啥?告诉你下面有墓?欢迎来盗?古人这么大方吗?” 章歌奇试着拿刀去划石门缝隙,它确实是一整块,打不开的。 吴八一虽然理论知识不少,但下墓有限,只能算盗墓界的小学生。他说的这些未必靠谱,我也不关心石门的用途。 我观察着这个盗洞:“这个洞看来是斜着切进墓道的,我们下去不知道能不能上来……” 章歌奇把刀一收:“光是看有啥用?下去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竟然纵身一跳,像坐滑滑梯一样直接滑了进去,发出“呜呼”的喊声,大约十秒之后,听得他在下面喊:“哇,这就是古墓吗?你们要下来吗?” 吴八一惊呆了,我也根本没反应过来,我俩面面相觑。 “我从没见过这么浪催的人!万一上不来怎么办?”吴八一愕然,问我。 我叹口气,“得了,反正咱们也回不去,就往下走走看吧!” 说着我也坐进盗洞,盗洞已经冻出一层冰壳,十分滑溜,人直接就滑了下去。 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没想到盗洞居然这么深,这速度甚至让我有点害怕了。 片刻之后,我突然感到身下一空,摔进一个空间里面。 章歌奇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后背,变相提供了减速,这才没摔到地上。 我道了声谢,吴八一在上面喊:“小林哥,你还好吗?” 我大声回他:“我没事,你下来吧!” 吴八一跳下来之后,一路都在惊叫连连,“哇!太快了!太快了!”落下来之后,他也被章歌奇一把抓住,像抓我一样。 等站稳了,吴八一抚着胸口,一脸惊魂甫定的样子。 我们拧开手电照周围看,本以为这儿应该是条四四方方的墓道,但放眼看去,这墓里居然仍是天然洞穴,和上面一样,不过地面用砖石填得非常平坦。 前面一排一排全是手持武器、披挂铠甲的俑人,雕刻工艺非常古朴,但是奇怪的是,所有的俑人都没有脑袋,不是原先就没有,而是被人砸掉了。 地上有一些碎片,依稀可辨出五官、发髻的形状,正是摔碎的俑人脑袋。 周围洞壁上有一道道粗大的蔓状物体,看清之后我十分惊诧,那些蔓状物居然是从上面一直扎到地底的巨大根系。 即使是这勉强可算墓道的一段儿,其面积都比我们之前在牛脊山下的主墓穴还要开阔! 吴八一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发呆的,好像一个刚学会1+1=2的小学生拿到考试卷一看,卷子上却是他完全看不懂的高等数字题。 “呃、这……”吴八一半晌才冒出一句词儿,“这墓穴怎么和我知道的都不太一样?” 我打趣他,“小胖,你知道的也没几个呀!” “小林哥,你是不了解我。真不是我吹,当初培训的时候,老大带我们去了不少对外开放的古墓考查学习,我少说也见过几十个,可以说古墓万变不离其宗,形制都差不多。” “看来这个年代更久远吧?或者,这里未必是中原文明……章兄弟,你怎么了?”我说着,注意到章歌奇表情不对。 章歌奇捂着鼻子,他十分不快地皱眉说:“你们没闻到一股恶心的味道吗?” 我提鼻子闻闻,好像嗅见类似硫磺消毒皂的气味…… 循着气味找到源头,居然是在中空的俑体里面。 我拿手电往里面一照,发现了一些黄黄的颗粒。 “雄黄!”我说,赶紧又检查另一个俑,里面同样有雄黄的颗粒,“有人往这些俑里面撒雄黄了!” “哥们儿,你讨厌雄黄啊?”吴八一好奇地问。 章歌奇点头,“非常讨厌!我这体质算半个蛟,它们讨厌这个,我也是!” 我说:“雄黄对虫蛇之类的是剧毒,对了,章兄弟,你能把衣服穿上吗?那人参的效力也差不多过去了吧,小心着凉!” 从刚才到现在,章歌奇一直光着膀子,露着一身覆盖肉鳞的雪白肌肉,衣服系在腰间。 我提醒之后,章歌奇把刀往地上一插,然后把衣服解下来,直接系在自己口鼻上,当个口罩。 吴八一看这造型觉得可笑:“我去,章哥你这啥造型啊?” 章歌奇摇头:“甭废话了,谁这么没道德,往里面撒雄黄!这气味闻得我快吐了!” 我估计这些雄黄是清朝那批人撒的,量这么大,说明他们做足了准备。 那这些俑里面原来有什么,养了毒虫吗? 章歌奇快受不了了,我们便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墓道里的这些俑分三组,每组九个站成九宫格,所有俑都被粗暴地敲碎了脑袋,往腹内撒了大量的雄黄粉。 可算是走出了这一段,前面经过一道石阶,洞穴变得更加开阔,四处布满犬牙状的嶙峋怪石。 在一片开阔的洞穴中间,居然有一潭冒着热气的水,而且还荧荧地发着光…… 正文 第118章 照佞泉 昏暗的洞穴中,这一池亮荧荧的池水非常醒目,我们像是被吸引般,不自觉地就走了过去。 乳白色的池水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臭鸡蛋的味道,章歌奇越发受不了,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 吴八一闻着那蔓延的硫磺味,问:“这是温泉吧?” “对,常白山本来就是一座火山,有温泉也不奇怪。”我说。 吴八一越发兴奋了:“风水里面管温泉叫‘五福池’,这里可是好地方呀!藏水聚气的,我感觉一定有位显赫之人葬在此地!” 章歌奇却厌恶地捏着鼻子说:“我快吐了,赶紧离开这里吧!” 章歌奇的特殊体质果然对这种硫化气味十分敏感,我让他到边上呆一会儿,章歌奇走出去几步,又回来了,更加不快地说:“那边味道更重!这帮人是干嘛的,和蛇有世仇吗?怎么撒这么多雄黄?” “那边也有雄黄吗?”我闻言,走过去想看看情况。 “你看那儿!”章歌奇用刀一指天然石柱上隆起的一个鸵鸟蛋似的物体,那上面撒了不少雄黄。 我凑近仔细观瞧:“这是蜂巢啊!” 那帮人不但在蜂巢内外撒了雄黄,还在下面生火,火堆里也有雄黄,用这种硫黄烟去熏它。 我试着伸手进去掏蜂巢,章歌奇提醒我小心点。 我说:“不要紧,几百年了,它们肯定死透了。” 蜂巢内部分成一层一层的,那些蜂蜡脆得像朽木一样一碰就碎,摸索了一会儿,我摸到一个子弹大小的东西,掏出来。 手中的东西是个蜂蛹,约摸拇指粗细,表皮已经钙化了。 “没见过这么大的蜂蛹,很有可能是墓葬主人设置的生物机关,那些陶俑里面一定也养了蜂。看来这帮人准备得非常充分,进来之后立即搞定潜在威胁,是有备而来。” “那他们就是来盗墓的喽!那林大夫,咱们还能找到你需要的那什么药吗?” “不影响,‘冥不见’一般长在墓室顶部,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也就在我们巫医眼中才是宝……” “卧槽!!!” 我话音未落,吴八一突然大叫了一声。 我们都朝他的方向望去,问他怎么了。 吴八一站在温泉边上,一脸惊恐地指指池水,“小林哥,你……你来看看这池水!” 我赶忙走过去,温泉边缘因为硫化物质的腐蚀变得十分滑溜。 我让吴八一往后退退:“你小心点啊,别掉下去……” 当我走到温泉的近前,视线不经意地朝池中一瞥时,也不由呆住了。 池水中依稀倒映出我的影子,但又不是我,那是一个满脸癞疮、头发斑白、形容枯槁的独眼男人,他手中还杵着拐杖,但是两只手全是义肢,另外后背也是驼的。 我眨下眼,影中人也眨眼,我摇摇头,影中人也跟着做。 正看得出神间,倒影中竟有一个全身腐烂,肤色暗沉的尸体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我吓得赶紧转身一看,却发现是吴八一站在边上,用手抓着我的肩膀。 他一脸惊恐,“小林哥,你也看见了吧,水里的我居然没脑袋!伤口还在冒血!好可怕呀!” 我瞅了一眼池水,池水中的吴八一确实变成了一具腐尸,但却是有脑袋的。 我一皱眉,问:“小胖,你看见我是什么样子?” 吴八一瞅了一眼,捂着嘴,“我去……你也没脑袋!两个无头人!你看见了吗?小林哥!” 吴八一招招手,倒影中搭着我肩膀的腐尸也招招手。 怎么会这样,两个人看见的内容完全不一样……我心中感到蹊跷。 章歌奇奇怪地看着我们:“干嘛呢?看哈哈镜呢?我也来瞅瞅!” 他走过来,捏着鼻子,强忍着恶心探头往水里一瞅—— 紧接着他整个人定在那里,手也慢慢放了下来,似乎震惊到连恶臭的硫化气体也不在乎了。 “哇!” 这时吴八一十分恐惧地叫了一嗓子,连连后退,对我说:“小林哥你看见了吗?章哥把咱俩都杀了!” “什么?”章歌奇惊愕,扭头说道,“小胖子,你在说啥梦话呢!” 吴八一伸出有点发抖的手指,指向水中,又打量着我和章歌奇,“你俩都没看见吗?我和小林哥没脑袋,然后章哥一身是血,笑得很邪性,关键是……”吴八一吞了口唾沫,“章哥的裤带上还悬着两颗脑袋!” “啥?谁的脑袋?”章歌奇摸不着头脑,迷茫地问。 “我和小林哥的!” “笑话,你意思是,我会把你都宰了?”章歌奇闻言冷笑道。 可是我并没看见吴八一看到的这一幕,倒影中的我依旧是一副满身伤病的憔悴模样,而旁边的章歌奇则是另一具腐尸。 吴八一后退着,有点警惕又害怕地说:“这是不是某种预言……预示着不久之后,我和小林哥会死于章哥刀下?” 章歌奇有点火了,没好气地说:“听见风就是雨,信不信老子一脚把你踹下去!” “行了,别吵了……”我说道,“小胖,其实我看见的内容和你不一样。不如大家说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吧。” 我和吴八一各自描述了一下,到章歌奇,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地说:“我看见自己变成了怪物。” “那我们呢?”吴八一关切地指着自己问道。 “没有你俩,周围是空白,水里只有我自己!” “原来如此……”我点头,“看来这池水不是什么预言,纯粹只是一种幻觉,我们不必当真。” 章歌奇叹口气,说:“我的样子是蛟化了,变成了……我捕猎的东西。这可能是我心中的恐惧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身上会长肉鳞吗?因为每次受伤,体内的蛟细胞就会趁虚而‘出’,取代少掉的皮肉!假如我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虽说也会长出来,但不再是人的肢体。捕蛟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受伤越多,就越难以压制蛟的力量,直到最后慢慢变成怪物!” 章歌奇的话倒提醒了我,我依稀想起昨晚的一个梦。 昨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睡下之后,我脑海中还在反反复复地回放剁手挖眼的经历,然后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无手无脚无眼的废人。 我想了想,说:“我懂了,传说鲁国有一眼‘照佞泉’,正直的人在泉水里会看见自己的样子,但是心术不正的人一照这泉,就变成了妖魔鬼怪。 “那些江湖中人害怕被外人知道这个秘密,给这泉起名叫‘盗泉’,说喝了盗泉之水就会变坏,让正人君子不敢接近它,孔子当年差点渴死也不肯饮盗泉之水。看来这泉水有类似的效果,能照出人心中的恐惧!” 正文 第119章 背后暗算 看来我心中的恐惧是因昨天的事情而起,收集药材如此艰辛,我担心自己有一天落下浑身伤病,同时也担心我的同伴因我而死。 不管昨天我表现得多勇敢,可人心毕竟肉长的,被剁手挖眼,我心里自然是后怕不已。 至于吴八一,他的恐惧是章歌奇,严格来说是害怕遭到背叛,因为他曾经亲身经历过老大的出卖。 不管他脸上怎么笑嘻嘻,心里应该还是有阴影。 章歌奇现在是队伍里比较强力的一员,吴八一潜意识里也害怕他突然反水,把我和他一起杀掉。 听完我一顿分析,吴八一那张胖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解释:“章哥,我不是怵你……可能是你说你杀过人啥的,让我有一点点介意……” “嗐!”章歌奇一摊手,“我说啥你都信不成?那是我跟你们吹牛批的,我只杀怪物不杀人!以前的确是处理过几次蛟化症事件,但我都是等对方彻底丧失理智变成怪物才动手的。” 我拍拍吴八一的肩膀,“其实也没啥,谁心里没个恐惧的念头。我觉得这水八成被人下过咒,算是个防盗手段吧,盗墓贼进来一看见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没准儿就退回去了。” 吴八一听我这样说,却笑道:“小林哥,你太小瞧人的贪心了。祖师爷倒是说过‘鸡鸣灯灭不摸金’,可你看看上回,蜡烛都灭三回了,陈江南不还是照摸不误!” “唉,说的是,能被吓回去的也不可能找见那些邪门的墓。算了,见惯不怪,咱们走吧!” 我们说话的时候是对着池水的,我最后瞅了一眼泉水,突然发现自己身后有三颗脑袋! 多出来的那个“人”站在我肩膀后面,露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苍白的脸,两粒眼珠子也是白惨惨的。 不及我反应,感觉有一只手从背后猛的推我的腰,同时吴八一也惊叫一声。 我失去平衡摔向池水,幸亏章歌奇眼疾手快,一把薅住我的衣服,但吴八一就惨了,扑通一声掉进水中,溅起一大片温热的水花。 那家伙是用双手同时推我两个人! 我惊魂甫定地回头一瞅,看见一个人影快速跑开了! 章歌奇破口大骂,提着刀就准备追。 “章兄弟,先救小胖!” “救命……” 吴八一只喊了一声,像是下面有什么在拽他似的,快速地沉了下去,水面上咕嘟嘟地冒泡。 章歌奇把围在脸上的衣服拽下来,瞪着眼睛像在犹豫。 我这时想起来,这一池带硫化物的温泉水,对他来说是有毒的! 我拦住他,“我忘了你的体质了,我来吧!” “不,我水性好!”章歌奇一把我推开,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快回来!” 他根本没理会我,很快消失在乳白色的温泉水中,时间慢慢流逝,我心急如焚,双手搭在眼皮上,尝试着开启望气术。 昨晚休息充分,望气术这次使出来了。 一看之下,我惊出一身冷汗,水底居然有无数像手一样的阴气在拉扯吴八一,章歌奇正在奋力往上游。 他冒出头,脸上的皮肤被烧灼得直冒烟,冲我大喊:“给我刀!” 我赶紧把刀扔过去,章歌奇伸手接住,又快速钻进水底。 通过观察二人的气息,我看见章歌奇拽着吴八一,在拼命地砍下面的鬼手! 这时温泉上面居然咕嘟嘟地泛起血水,迅速把池水染红。 已经过去一分钟了,我看见吴八一的气息在减弱,心焦不已。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二人一起冒出脑袋,往岸边游过来,吴八一已经昏迷,我赶紧搭把手帮忙把他拖上来。 池子边缘溜滑似皂,如果不是章歌奇在后面推,我险些被吴八一的重量坠下去。 我咬紧牙关,总算把吴八一拖上来了。 他的肚子鼓鼓的,嘴里不停地冒水,神智不清。 章歌奇一把吴八一送上来,像从开水池里面跳出来一样,浑身冒着热气,皮肤都在哧哧地冒出白烟。 他一边痛叫着,一边把自己的衣服裤子全扒了,在周围疯跑,大喊:“要死了!要死了!” 我把吴八一扶起来,双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胸口,挤压他的肺部。 反复挤压数次之后,吴八一把呛进去的水咳了出来,然后哇的一声,大口呼吸着。 活过来之后,吴八一抱着我呜呜地流出了眼泪,“ma呀,两世为人啊!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安抚了他一会儿,又去看章歌奇。 “章兄弟,你怎么样了?” 大概是疼痛缓解了,章歌奇光溜溜地走回来了,他的样子很惨,皮肤被硫磺蚀出了一些伤,但他那惊人的自愈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伤口,只是长出来的是一些细细的鳞片。 章歌奇上下搓着发烫的皮肤:“玛德,跟往粪坑里面跳一样……” 他一把踢起斩龙刀,“等我去宰了刚才推人的家伙,不把他肠子拉出来给他系个蝴蝶结,老子就不信章!” “别激动!”我说着从搁在边上的背篓里掏出水壶,“章兄弟你先洗一下。刚才你们看清了吗?是什么人推我们?”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摇头,因为发生的实在太快了。 另外,我们当时眼睛是对着池水的,吴八一看见的其它人都是没脑袋,章歌奇看不见其它人。 也只有我看见了,温泉倒影中的脸,似乎有点眼熟…… 我猛地想起了那张脸,“是徐旭!!” 吴八一傻眼了:“啥?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我打眼一瞧洞穴深处,一大团阴气萦绕着,并没有察觉到活人的气息。 我摇头,“他应该是死了,可这么短时间内就尸变?还害我们?这说不过去!” 章歌奇恶狠狠地说:“他惹毛了老子,甭管他是人是鬼,我再看见他,非宰了他不可!” 我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符咒,把一些可能用上的放在口袋里准备好,站起身说:“咱们走吧,瞧瞧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绕过池子,我回头一看,心中一动,我好像发觉了这池水的用意。 周围柱子上全是那些圆型蜂巢,极有可能是杀人蜂之类的,如果有盗墓贼进来,惊动蜂群,慌乱之中最佳选择是跳进池子里躲避。 但进去之后…… “对了,池子下面是什么东西在抓你?”我问吴八一。 吴八一想了想,“下面黑漆嘛乌的,看不太清楚,我感觉好像是藤条之类的。” “藤条?水里的不应该是水草吗?” 吴八一撸起自己的裤管,上面被勒出几道印子,“你看,这印子很粗,感觉是藤条啊。” 可是我看见的却是鬼手一样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出来了,不然吴八一又得吓着。 我们继续前进,洞穴在前面收束成一条长长的甬道,这里本来没有路,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这甬道一看就非常险恶,两侧上部有龙头形状的弩机,地面全是孔洞,机关也太明显了点…… 正文 第120章 机关甬道 那些弩机,三张弩叠在一起,前面装饰着龙头,不过上面已经没有箭了。 我在《绝韦广志》中见过这种机关,叫“鸭首连发弩”,这种三叠弩会连续发射,发射的时候前后摇动,弩机相互循环借力触发,后面的弩箭源源不断地填进来,就像鸭子走路时前后晃动的脑袋,顾此得名。 地上这些孔眼,错落排列,非常密集,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下面会吐出尖刺。 “乖乖!”吴八一看得咋舌,边看边给我们科普,“这机关有点名堂啊,这东西叫穿心刺!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机括触发,一种是重物提拉触发。” “有啥区别吗?”章歌奇问。 “区别就是,第一种是一排一排出来,把人串成烤串;第二种是一起出来,把人扎成筛子。” “那我瞧瞧会变烤串还是筛子。”说着,章歌奇居然走上去了,还拿脚跺那些孔。 “喂!”我着实吓出一身冷汗,“章兄弟,快回来,古墓里面的机关可不是儿戏!” 章歌奇却自信满满,“放心,刚才推你们的人是从这儿跑过去的吧?肯定没有机关,不然他怎么过去!” 吴八一被他的行为吓得发怵,紧紧贴在墓道边上,无奈地说:“章哥,你这么作,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把刀一收,“走吧走吧,甭研究了,既然老子是保镖,大不了在前面给你们趟路!” 说罢,章歌奇就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了,我和吴八一对视一眼,我摇头苦笑,只得跟上。 走进里面我才发现,弩箭在我们来之前,已经全部射在两侧的墙根下面,上面的弩头十分锋利,像是某种铜合金铸造的,上面还有细细的花纹。 脚踩着这些细孔,心里不禁阵阵发毛,我实在佩服章歌奇的勇气,他居然跟散步一样哼着歌在前面走。 也不知道是龙丹改变了他的性格,还是生来就这么粗犷,这样的人在古代,估计会是沙场建功的武将。 为了节约能量,我们只开了一个手电筒,吴八一四下张望着,他发现一样东西:“小林哥,你瞧。” 地上居然扔着一副藤条编的盾牌,上面插满了弩箭。 吴八一把手电交给我,拾起藤盾,“我拿着防身吧,嚯,挺轻的!” 他把上面的弩箭抖掉,我摸摸那藤盾,说:“可能跟三国演义里的‘藤甲兵’差不多,这盾牌虽然材质很轻,但是拿桐油泡过,刀都砍不动。” 往前面走,我们陆续发现扎满了弩箭的藤盾,看来之前那伙人准备得非常充分,简直就是精准地知道墓穴内会出现的情况,并提前准备好应对措施。 但我不禁产生了疑惑,这支队伍是皇帝派来的,难道是奉圣旨盗墓? 古代帝王对盗墓这件事情处罚极为严厉,而且会妥善保护前朝陵墓。 像秦陵一直存在至今,就是因为代代都有帝王派人保护。 封建帝王虽然行事荒唐,可在这件事情上却有着清醒的认识,他们似乎明白,自己的朝代终将结束,如果放任他人去挖前朝陵墓,将来自己的陵墓也会遭到同等对待。 保护陵墓的本质是让百姓产生敬畏心,就算穷死饿死也不准碰皇家的坟。 也只有项羽、曹操这样的乱世枭雄挖坟充军费,被后人唾骂不止。 清朝入关,也一直在保护明陵,不过乾隆皇帝有点思维跳脱,馋明陵里面一副上等金丝楠木棺材,即便如此,也要打着修缮明陵的名义,拿其它的棺材把它换出来。 那么康熙怎么会派出一支小队,来自己的龙兴之地盗墓呢?他们又是从哪里掌握的情报。 帝王家也不缺那点珠宝首饰,他们兴师动众地来此,是为了来找什么东西吗? 一旁的吴八一想起什么似的,咳声叹气起来。 我问他咋了,吴八一一脸不爽地说:“嗐,这都有人来过了,肯定不会剩啥冥器了!” 我给了他一拳,“你不是金盆洗手了吗?有也不能拿,咱之前都约法三章了!下墓这件事本来就很敏感,千万别干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儿!” 吴八一失望地说:“甭操心我了,小林哥。就算你让我拿,估计里面也没东西拿了。唉,咱来晚了,晚了几百年呢!” 说话间,前面的章歌奇突然把刀一横,耳中听见乒乒乓乓几声,有东西在他的斩龙刀上擦出了火花。 “畜牲,暗中偷袭!” 章歌奇说着就冲出去,我叫都没叫住,只好招呼吴八一:“快跟上!” 前面的甬道居然是断的,一截巨大的根系挤碎砖墙横插进来,章歌奇警惕地查看着,说:“刚才那人躲在这后面放暗箭!” 之后他翻身跳过这截树根,我看见地上掉着不少鸭首连发弩,我刚才听见的响声是三连发,估计那人是从这儿捡的武器。 这种机关,当然也可以拿在手上当武器使,地上有不少弩箭可以用。 后面的甬道直接被外部侵入的根系挤碎了,砖墙歪歪扭扭,感觉随时会塌,地下面的穿心刺被挤出来一部分,我和吴八一得小心翼翼地避过。 走到尽头,眼中的景象更是夸张,一条巨大的树根向上延伸,像条巨龙。 整个洞穴被上面拱下来的树根快占满了,洞穴里面有地下水流淌,树根盘成了河道,困住了地下水,迫使它变成涓涓细流,为上面的树提供水分。 看着这洞中的奇观,吴八一讶异地张大嘴,“这什么树呀,咋会长这么大!!” 据说一棵树的树冠有多大,底下的根系就有多大,这把一整个构造洞穴全部填满的巨型根系,上面的树估计参天蔽日,能把一座山峰给盖住。 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压根没看见山上有巨树。 那是一座雪山,上面别说树了,草都没有。 这时,我忽闻得机括触发的声音,慌忙一把拿过吴八一手中的藤盾朝那个方向举起来——紧接着,“噗噗噗”三声,藤盾上扎了三只弩箭! 章歌奇闻声而动,举着刀朝那里冲过去,一个跳劈,躲在树后面放暗箭的小人跑了,他的刀深深地砍进了树根里面。 章歌奇用脚踩着树根,使了很大力气把刀拔出来,那缺口处居然涌出了暗红的血水! 我们正惊愕间,洞穴竟然轰隆隆开始震动,震动持续了很久,仿佛有什么沉睡千年的怪物苏醒过来,只见周围虬曲的树根末端居然像蛇一样动了起来! 我大惊失色,“不对!快跑!” 正文 第121章 树葬谜棺 眼看这些根系活过来了,我忽然明白了,那个暗算我们的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骗我们误伤树根! 这么巨大的一棵长在山上,我们之前怎么会没看见,这不是一般的树,它和之前害我们迷路的妖树是一样的,通过施术者设置的阵法平时可以藏匿自己。 这里是毐祃古国的一座墓穴,他们利用转尸术创造了一棵妖树栽在上方,成为墓穴千年的守卫。 我焦急地大喊:“快往回跑,此地不宜久留!” 这时震动还未结束,我们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得难以跑动起来。 而那些树根末梢蠕蠕而动,像寻找猎物的蟒蛇,慢慢朝我们汇聚过来,根须摩擦地面发出的密密匝匝地窸窣声让人头皮发麻。 待震动变得轻微了一些,章歌奇朝我们挥手:“快跑!我来断后!” 我们拔腿往甬道方向逃跑,可没跑几步,便突然从阴影中冲出一名古代士兵,拖着大辫子,穿着破破烂烂写着“勇”字的衣服,手里握着一把全是豁口的朴刀。 不过它压根就不是个人! 它的一条腿已经烂得没有肉了,只剩下的白骨,下巴也掉了,脸上的皮肤全部烂没了,两只眼窝里面空荡荡的,完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妈呀!!” 突如其来的怪物让吴八一忍不住尖叫一声,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这个僵尸,姑且称之为僵尸——它举刀就砍。 我立刻双手举起藤盾抵挡,那东西疯狂地挥刀,力量大得出奇,震得我手腕都阵阵发麻。 “咋回事!怎么不走了?” 章歌奇背对着我们正在砍那些树根,他扭头一看,高声道:“你们坚持一会儿,我马上来!” 虽说他是我们的保镖,可我也不能啥都指望章歌奇。 我一边艰难抵挡这只僵尸的攻击,一边默诵狸笼经。 经咒诵罢,一股灭杀邪魄的力量注入到藤盾里面。接着我奋力把盾牌往前一推,死死压到僵尸脸上,就好像烙铁烫在皮肉上面一样,瞬间,盾牌和僵尸的接触面便立即滋滋冒起难闻的白烟。 那东西痛苦地后退一步,我把藤盾抄在手上,像复联里那个队长一样拿盾的边缘使劲地砸它的脑袋。 在狸笼经的加持下,藤盾变成了一件临时的杀僵尸法器,我像是疯了似的用力下砸,终于,砰得一下,盾牌把它的头给砸飞了! 那东西没了脑袋,立刻跪在地上,不再动弹。 “小胖,把它的刀捡上,快走!”我大喊。 感觉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我变得淡定多了,之前要是遇上这样一只清朝僵尸,怕是得震惊半天。 吴八一惊魂未定地把地上的刀拾起来,那刀柄上还连着一段骨头爪子,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们终于逃回了甬道,可是回到这里一看,三人一时间都呆在原地…… 数不清的树根横插进来,将甬道彻底封锁,难道那只僵尸的出现,就是为了给树根切断我们的后路争取时间? 章歌奇暴怒地大吼一声,挥刀乱砍,粗壮的树根被砍出血来,却伤不了它太深,对这些树根而言就像是一点皮外伤。 章歌奇见没有效果,便把刀递过来,“林大夫,快念经,给我的刀附魔!” 这时,我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后面的活树根正在包抄我们,根本来不及再做别的。 我摇头:“时间不够,快撤!” 我们只好逃出甬道,狼狈地逃跑之际,四面八方都有树根钻过来,像蛇一般纠缠不休。 章歌奇不断地挥刀猛砍,细一点的根须还能斩断,粗一点的实在没办法,他就只能用肩膀抵住,叫我们先往前跑。 跑了一阵,章歌奇刚追上我们,说时迟那时快,暗处倏地射来一根弩箭,正好扎在章歌奇的手臂上! 他气得大骂:“又是徐旭吧!老子要宰了他!” “章兄弟,别冲动!先逃命吧!” “小林哥,徐旭为啥不会被攻击……”吴八一觉得不对劲儿,边跑边问我。 不等我答话,从一截树根的下面又钻出一只连腿都没有的僵尸,依旧是清朝兵勇的造型,脑后的大辫子非常醒目。 那僵尸猛的一扑,往我们身上跳。 我赶忙用盾牌架住,把它推倒在地。 章歌奇怒火冲天,抬脚对着那颗脑袋狂踩,一边踩一边骂:“去死!去死!都给老子去死!” 每踩一下,僵尸的身体就抽搐一下,最后喀嚓一声,它的头被踩爆了,瘫在地上再不动弹。 吴八一虽然挺害怕的,却不妨碍他耍嘴皮子,“章哥,有刀你不用吗?你这太费鞋啦!” 刚松口气,前方又忽的闪出来一个拿着弩弓的人。 我一看,它穿着现代的衣服,面白如纸,两眼空洞,那张脸正是徐旭。 想到一路上徐旭对我们的各种照顾,他讲的笑话,聊的家常…… 此刻死去的‘他’却变成了怪物,又突然面无表情地用弩指着我们,让我的心一阵冰凉。 不过我的情绪没影响我的反应力,我举起盾牌保护章歌奇的后背,章歌奇察觉到了,待对方射完三发,转身将刀一掷,斩刀龙如流星一样飞去。 徐旭朝侧面一闪,刀插在一根巨型树根上。 然后徐旭丢掉手中的鸭首连发弩,居然双手去拽那把刀,情急之中我默运心念:“犬兄,帮忙!” 几乎是同时,一股阴风平地而起,把徐旭旋开,‘他’见状不对,拔腿就逃,很快逃进了蠕动的树根迷宫里面。 章歌奇还不知道是我帮了他,过去把斩龙刀拽出来,往肩上一搭,得意地说:“嘁,老子的刀煞气这么重,也是你能拿的?” 我舒了口气,瞅瞅地上那具被踩烂脑袋的清朝僵尸——这毫无疑问就是章贝尼那支队伍。 他们准备得虽然充分,可是压根没想到,后面等着他们的是这种非常识能够理解的巨大怪物。 按理说这种风水宝地不可能发生尸变,那就是有某种力量使它们转化了。 我再次开启望气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四周。 入眼的是一大团恐怖的阴气,全面是这些根系,它们通过转尸术和死人血肉融合,等于是一只巨型的树形僵尸。 错纵复杂的阴气流向之中,倒也还是有一条通道的,我招呼一声,“这边走!” 一路上,章歌奇不停地砍那些企图攻击我们的树根,我不停地观望周围。 好在有这望气术,周围的一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周围不时能看见石人石兽,被树根缠住的白骨,砖墙之类的,我推测这儿原本是有墓室的,只是被巨树根侵入,整个墓室便分崩离析了。 令我比较在意的是,在杂驳的阴气网络之中,居然有一团冉冉青气。 我们一路奔逃,每一步都很艰难,章歌奇几乎是不知疲倦地在斩击那些树根,砍得全身都是血水,脸上也糊着血,看着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稍有不慎就会被树根绞住,变成它的养料。 我不自觉地在往青气的方向走,一来是好奇那里有什么,二来也是存着一丝侥幸,会不会有一线生机呢! 突然间,峰回路转,我们居然来到了树根迷宫中间的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高高的石台,上面有青玉色的石椁。 但是从上面笔直延伸下来的数十根树根,绞成了一束麻绳似的巨柱,紧紧地压住了石椁盖,多出来的根梢向四周扩散,一直延伸到墓床上。 “我去……”吴八一喘着粗气,望着那个石椁说,“我都快忘了这儿是座古墓!” 正文 第122章 穷泉参 这一片之所以没有树根,似乎是因为地上铺着青铜砖,密密的铜砖严丝合缝,平整得有如镜面一般,整片空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跟个广场似的。 吴八一看见高高的墓床周围有火盆架子,拿打火机点了一下试试看,没想到真点着了。 他转着圈儿点火盆,突然在地上发现了什么,冲我喊了一声,“小林哥,你瞧!” 我跑过去一看,离吴八一不远处的地上居然躺着一具穿着金缕玉衣的白骨,这金缕玉衣十分珍贵,是将上等的玉片用金丝穿缀而成,考古界目前发现的金缕玉衣屈指可数,都是一些王侯将相的陵墓。 不过,这件居然摔碎了,感觉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白骨却是完好的。 按理说穿这身的人应该是躺在棺材里面的,怎么还掉出来了?实在有点蹊跷。 我顺着白骨眼洞的方向看去,看见洞顶上好像有东西…… 我赶紧让吴八一拿着手电筒照,一只手电筒的光还不够强,于是打上两只。 我看了一眼,心中一动,揉下眼睛仔细观瞧。 “各位,找到了!”我兴奋地喊道。 两束光所指的地方,好像停着一只巨大的黑蝴蝶,和书中的图画一模一样,这就是阴怨之气所汇的植物,俗称“穷泉参”的神秘植物——冥不见。 由此来看来,掉在地上的这具尸体是一千年之前被人扔在这儿的,当时它还有肉身,所以肉身烂光之后,骨头是完好的。 墓主人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棺材边上躺了一千年,死不瞑目地盯着一个方向,千年荏苒,怨气汇聚在一处,于是就长出了这朵冥不见! 吴八一喜出望外,“小林哥,咱们这运气太好了吧,来一趟就找着了!” 我笑着说:“否极泰来,可能是老天爷照顾吧,比预期的还要顺利。不过长得地方太高了,要怎么摘到它……” 章歌奇说:“这里不是有树根么,我爬上去摘。” 我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不如我们下次带上工具来取,反正长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拿的。” 章歌奇不以为然:“麻烦,我可不想再爬一次山!一次就搞定啦!要是我摔死,替我照顾好我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小老婆。” “章哥,早就是一夫一妻制了,装比遭雷劈。”吴八一插嘴道。 “就你话多!” 章歌奇笑骂了一句,然后习惯性地把刀往地上一插,结果那铜地砖太紧密,插不进去,只好又把刀搁在台阶上。 他轻快地上了墓床,爬到棺材上,双手攀着那麻花似的根茎往上爬,一开始我还有点担心,可看着他动作如同猿猴一样轻盈,又放下心来。 章歌奇在需要拼身体的地方实在是太可靠了,之前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居然到现在都依然身轻如燕,我不由心下惊叹,这蛟化的体质真的像是没有极限似的。 吴八一则一直很在意那具掉在地上的白骨,他问我:“小林哥,这墓主人咋跑外面来了?难道嫌里面太闷,自己溜出来,结果回不去了?” 我笑笑,“怎么可能,也许是修墓的人存心报复,或者就是当年来过盗墓贼,盗墓的时候随手把正主丢在外面。” “可是盗墓贼不可能连金缕玉衣都不要吧?” “可能那次盗墓发生在古代,这样的东西卖不出去,谁敢收呀!” “嗯,有道理!” 说话间,章歌奇已经爬到上面,但是距离冥不见还有一段距离,得双手攀着上面的根系,像吊杠一样移动过去,我大声提醒:“章兄弟,小心点!” 章歌奇不在乎地说:“小什么心?老子这身体素质,这不就跟去后院拔棵葱一样轻松么。” 我苦笑,“别贫了,注意安全!” 章歌奇双手抓着洞顶上的根系往前挪动,因为吊着全身的重量,他胳膊和胸口的肌肉鼓得高高的,身体十分强健。 这时一截尖尖的树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像蛇一样朝章歌奇伸过去,我一惊,大喊:“小心!” 章歌奇注意到了,便一只手吊着自己,另一只手解下缠在腰间的衣服,朝那截树根抡去,没想到树根像钩子一样挂住衣服,卷了一下,居然缩回去了。 吴八一感到奇怪:“我去,这是什么高招?它们害怕衣服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它们比较弱智,以为抓到了猎物就缩回去了……” 章歌奇趁这机会赶紧移动到冥不见所在的地方,我喊道:“章兄弟,下面的根要一起刨出来!” “知道了!” 章歌奇伸手刨了几下,把一大截块状根拽出来,扔下来。 我伸手一接,拿在手上。冥不见就这样到手了,我心中一阵激动,仔细端详手中这味奇诡的药材。 这东西长在墓里,散发出一股臭哄哄的味道,下面的根分出五个细枝,但细枝的方向是朝上的。 吴八一也好奇地说:“这就是冥不见?咋有点像人参呢?” “确实像人参,不过它的形状是倒过来的,这玩艺也叫穷泉参,意思是长在冥界的人参。我猜想人参是天地灵气所汇,这东西就是魂魄怨气所化。” “还有这么多说道,长见识了!” 这时,章歌奇像猿猴一样迅速爬了回来,距离石椁五米高的时候,他纵身一跳,砰的一声落在上头。 吴八一抬头看他:“章哥,你别把人家棺椁震碎了!” “棺椁?”章歌奇拿脚踩踩,“这里面装了啥?” “好像是一条通道。”我说。 “啥?棺椁里不放棺材,藏密道?新鲜!”吴八一不敢相信地瞅着我。 其实,我一进这地方就发现了,使用望气术的时候,我看见棺椁里面有一条笔直向下的青气,并且在流动,青气有可能是风水眼汇聚的一股灵气,这意味着里面是有一条通道。 不过通往哪里,这我就不知道了。 是下面藏着另一个墓室,还是说通往外面呢? 思谋间,我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难道说……” 也许当年这座墓落成之后,工匠等人被封在里面等死,他们不得已,就把墓主人丢出来,从棺椁内部往外挖,挖出一条逃生的嵌道。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打一开始工匠就留了一手,在棺椁下面藏了一条密道。黑心的甲方想把他们封在里面陪葬,于是工匠二话不说,你不仁我不义,把墓主人拽出来像垃圾一样丢掉,凿穿棺椁和墓床内部逃生。 倒霉的墓主人就搁冰凉的铜砖地上躺了一千年。 听完我的推测,吴八一饶有兴味地不住点头:“小林哥,太有意思了,这墓室里的道道可真多!谁能想到通道藏在这里面,升棺发财不是咱老本行么,要么开干吧!” “你之前说的金盆洗手是洗了猪蹄了吗?怎么老是不忘升棺发财!”我瞪了他一眼,“不过,我们倒是可是试着走走这条路,看能不能出去,如果这里真是条捷径,我们就不用再费力地原路返回了!” 正文 第123章 棺中居士 我把珍贵的冥不见小心翼翼包起来放进背篓,然后捡起章歌奇的斩龙刀,和吴八一一起走到石椁上去。 高大的墓床高达九米,石椁宽两米长五米,四四方方的非常敦厚,上面的盖子阴刻着各种妖怪神仙图案,有点山海经的味道。 《山海经》中载:“东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 不咸山就是常白山的古名,咸的意思是平凡、普通,不咸的意思就是非凡,在古人心目中,常白藏着仙人妖怪,是座神奇的山。 石椁上面,一束扭成麻花的根茎紧紧地压着椁盖。 章歌奇活动了一下肩膀,从我手中拿过斩龙刀,二话不说就过去砍那束粗壮的根茎。 一刀下去,根茎冒出血一样的液体,覆盖在四周的根梢好像察觉到疼痛一样开始蠕动。 章歌奇笑道,“这出血量超大啊!” 吴八一新奇地看着石椁和上面的树根,说道:“这种防盗手段真是简单有用,一般人还真打不开!” 章歌奇又用力砍了几刀,然后停下来摩挲一下手掌,估计是被震疼了。 我看着根茎流出的血慢慢流进棺椁里面,心里忽的有些不安。 我总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像假的一样…… 章歌奇甩着胳膊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继续砍。 随着几刀下去,根茎上已经出现一个巴掌宽的缺口。 我突然制止道:“章兄弟,等一下!” “怎么了?” 我环顾四周,庞大根系组成的迷宫包围着我们,火光把下面的铜砖地板照得亮堂堂的,洞穴中有股诡异气息回荡着。 我沉吟着说:“奇怪,那些追杀过我们的僵尸,包括‘徐旭’在内,怎么现在突然不见了……” 吴八一说:“估计是下面的铜砖有镇邪的功能,妖树都不敢过来,它们当然不敢来了!” 我思考着——妖树和僵尸都属于邪魄的范畴,它们应该害怕同一种东西。 吴八一的话乍一听似乎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这时我抬头仰望,忽然发现头顶一臂高的位置,根茎居然被人砍出一个豁口,当然那是以前的豁口,已经结出了根瘤。 那些旧伤很凌乱,好像以前有不少人做过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见我半天不说话,章歌奇不耐烦地说:“林大夫,你怎么突然掉链子了?我继续砍了啊!” “等一下!”我说,“你们想想,章贝尼的小队是怎么折的?” 章歌奇和吴八一交换了一下眼神,吴八一说:“那还用说,肯定是被妖树干掉了呗。” “可是这些妖树杀完人,会包裹住尸体当养料,不会留下全尸。那些死去的清兵僵尸为什么能保全身体,自由活动?还有就是徐旭,他死在外头,突然诈尸跑到这里面来,为什么?是谁操纵了‘他’……仔细想想,感觉那些僵尸好像是故意把我们赶到这里来的……”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笃定地说道:“打开棺椁会出事!!!” 吴八一吓得张张嘴,一时不知该说啥,“呃……小林哥,你别吓唬我呀,刚才可是你说这下面有通道的!” 我说:“可能我想的太简单了,我再看一眼吧!” 我深吸一口气,为了防止有什么妖瘴干扰我,我先诵了一遍雄雉经,然后念了一遍百解邪法咒,最后念了一遍六甲秘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以坚定的声音念罢,我再次使用望气术,向厚厚的石椁中看去。 这什么东西?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我不禁吓得后退一步。 章歌奇和吴八一两人慌忙拉住我,“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吴八一战战兢兢地问:“小林哥,你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我看见石椁里面坐着一个人! 一团人形青气盘腿而坐,双手结印搁在腹部,身体轮廓清晰无比,甚至能看清五官,这个人不太像汉人,高高的鼻子深邃的眼窝有点像其它民族的人。 另外,它的胸前挂着一串念珠似的东西,是由压缩到极致的阴气凝结而成,总共十三颗。 之前我为什么没有看见这东西,而是只看到了一道延伸的青气呢? 难道是这个棺中人使了什么障眼法吗? 我吸了口凉气,它居然连气息都可以伪装?要不是我念了百解邪法咒,恐怕也无法窥见它的真身! 就在我瞠目结舌地盯着它看的时候,这个人居然微微抬起头,把一根手指竖在嘴上,似乎在警告我不要声张,然后将手指搁在脖子下面,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的后脊梁立时冒起一层冷汗,全身都汗毛根儿都竖起来了,直觉告诉我,被困在里面的东西是个非常强大的存在! 棺中这团青色的人形可能就是清朝小队覆灭的原因! 我当然不理会它的警告,咬牙说:“里面是一个……” 然而话还没说完,有一双手猛地从后面抱住我,紧接着我失去了平衡,居然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身后的人抱着我,二人在坚硬的台阶上翻滚,最后掉在台阶中段的墀台上。 我这辈子没摔过这么惨,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骨头摔得像快散架了一样,眼前乱冒金星。 那个暗算我的人却好像没事一样,爬起来就扑向我,这家伙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两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子一样坚硬。 这时,我看清了对方正是“徐旭”! 那张苍白中透着些许尸绿的脸上布满伤痕,当然这些伤痕是不会流血的,下面的肌肉甚至骨骼都非常清晰,它的鼻子歪在一边,两只眼睛像白玻璃球一样。 “徐旭”压在我身上,双手死死地掐我的脖子,无论我怎么抬腿猛击它的腹部,它也没有一丝反应,它的身体硬得像石头一样。 窒息的痛苦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感觉仅剩一只的左眼好像要爆出来了一样。 这时,上面传来吴八一的大喊,他在喊我,这让我升起了一丝希望。 可是吴八一说的却是:“小林哥被吸进去了!” “这怎么回事!先砍了这些破树!”章歌奇也焦急地说着,然后传来咚咚砍树的声音。 “小林哥,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打开这盖子了!”吴八一焦急地说。 他们似乎是中了什么妖瘴幻术,居然以为我被吸进了棺椁,其实真正的我就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台墀上面,被僵尸一般的徐旭紧紧地掐着咽喉。 无论我如何拼命挣扎,也摆脱不开这双越收越紧的手掌,随着窒息的不断延长,我感觉自己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正文 第124章 逃出妖瘴 我被徐旭掐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石椁上面,中了邪的章歌奇还在疯狂地砍树根。 生死一线之际,我的求生欲爆发了出来,在地上使劲地摸索,刚才滚下来的时候,我揣在口袋里面的符咒也撒落一地。 结果我摸到了一样布包起来的东西。 我哪管三七二十一,朝徐旭脑袋上一拍,岂料它突然张开嘴发出无声的惨叫,然后撒开了手后退一步。 我大口呼吸起来,差点咳嗽,错愕地低头一看,手中拿的居然是千年参枝,就是张富贵的手。 我不敢相信,这东西居然可以打僵尸!! 人参本身就是至纯至阳的药物,这千年人参比黑狗血什么的强上几百倍,古人就有拿药物辟邪的习俗,比如端午节给小孩带上装有各种药物的香囊。 不经意发现这个法宝,我自然不会罢休,抓起参枝朝“徐旭”脸上招呼,好像拍板砖一样。 第一击已经把参枝拍得有点裂开了,第二击下去,参枝里面的液体直接流出来,糊在“徐旭”脸上,就好像强腐蚀性的液体一样,它的半边脸瞬间烧灼起来,滋滋冒烟。 我一抬脚,致敬斯巴达人的经典动作,就把“徐旭”踹下台阶了,它骨碌碌地滚成一个球。 包在布里的参枝已经裂开了,我心想这下还还个p啊,到时候赔钱吧! 我四下里看看,发现刚才我摔下来的时候,背篓直接压碎了,里面的东西滚得到处都是。也是老天爷救命,让这千年参枝正好掉在我手边。 我把参枝揣进口袋,立即跑回石椁上去,此时章歌奇还在不停地砍树根,吴八一也正满头大汗地抄着藤盾使劲地砸。 “快停下,你们中邪了!” 我刚喊出口,章歌奇抬眼看我,只是那眼神有点奇怪,而吴八一充耳不闻地依旧在用盾牌砸树根。 章歌奇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溜圆,骂道:“畜牲,你又来了,宰了你!” 说罢,他举着刀劈过来,我吓得闪身险险躲过,大声吼道:“章歌奇!你醒醒!是我!”章歌奇不理会,还是骂骂咧咧的。 我知道斩龙刀无坚不摧,当看见他准备做一个转身的动作,我立即后退。 果然他一刀横扫,斩龙刀挟着劲风贴着我腹部掠过,只要慢个半秒,恐怕就是肠穿肚烂的下场。 跟章歌奇硬碰硬我根本不是对手,逼不得已,我只好转身就逃。 这墓床四面都有台阶,造得像个高坛。我在前面跑,章歌奇举着刀在后面追,我又急又气,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被迷了心窍的人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不停地喊名字,和喊魂差不多,名字是一个人一生被叫的最多的字眼,就像咒一样,不停地喊就能唤起他的自我。 可是效果好像不太好,章歌奇不知道把我当成了什么,凶神恶煞般不管不顾地在后面追砍我。 我跑得飞快,差点在台阶上摔倒。而章歌奇一步就迈过五、六阶,好几次都在我身后挥刀劈砍,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就被分成两半。 我心想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先用一发病虎符把他轰趴下算了。反正章歌奇体质异于常人,吃上一发也不会有大碍。 我逃下台阶,伸手掏出一张病虎符,转身正在启符的时候,突然章歌奇不追了,他愣愣地看着我定在那里,举着刀一脸茫然,“林大夫,你怎么在这儿?你脖子怎么了?” 我摸了下脖子,觉得有点疼,估计是刚才被徐旭掐得太狠,皮肤上留下了明显的手印儿。 “章兄弟,你清醒了?” “清醒?什么意思?” “那刚才你在追什么?” “还能有谁,‘徐旭’啊!这龟儿子又来暗算!我追着追着,它怎么变成了你,啊,不对,你是僵尸变的!”章歌奇说着说着像是想明白了啥,表情陡然一变,又用刀指着我。 我无力地叹息,“动动脑子吧,我要是‘徐旭’为啥不趁刚才偷袭你?章兄弟,你被妖瘴迷了,你看看小胖!” 章歌奇回头一看,吴八一正双手举盾,什么都没察觉似的,还在一边砸树根一边嗷嗷嚷着,“小林哥,坚持住,我来救你啦!” 我问他:“刚才你们看见了什么?” 章歌奇皱着眉,大概在自我怀疑,他回想着,慢慢说道:“我看见那个石椁里面伸出一双手,抓住了你,你变得跟纸片人一样,从缝隙被拖进去了……” 我想了下,说:“看来妖瘴是有范围的,离开墓床就不会中招了,你能让小胖先停下来吗?我有事情要说!” 章歌奇把刀先收回,三步并作两步地一口气跑上去,对着吴八一的脑袋狠狠掴了一下。 吴八一一扭头,吓得大叫,“妖怪啊!救命!” “闭嘴,叫你大爷啊!” 章歌奇见吴八一醒不过来,干脆把吴八一一夹,手舞足蹈地被章歌奇被拖下来。 等下了台阶来到平地上之后,亢奋的吴八一突然安静下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们:“哎?哎?你俩怎么在这儿?” 我只好又解释一遍中了妖瘴的事情。 吴八一闻言,懊恼地拍了下大腿,“不是吧,咋又中这种low招了!” 我说:“可能你们两个心智比较单纯,容易中招。” 除了这点,我估计还有个原因是——当时我正好念了一遍百解邪法咒,在咒语的力量之下摆脱了妖瘴的迷惑,看见了那东西的真身。 那个怪物果然是非常强大,在石椁里警告我不要声张,不等我把话说出口,就发生这一连串事件,让我两回差点被杀。 我郑重地说:“你们认真听着,可能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绝对是真的……”我一指上面的石椁,“那里面有一个活人!” “啥?”吴八一瞠目结舌,“这……石椁被上面的树根抵得死死的,里面怎么会有活人?” 我指指自己的双眼,“我亲眼所见。” 我把刚才看到的人形绿色气团以及它对我作了噤声的手势的事情说了一遍,二人听完都是一脸震惊,彼此看看,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沉声说:“这个怪物的手段很高明,可以远程操控尸体,还可以蛊惑活人,章贝尼的小队一定就是这么折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徐旭的尸体是被它操控的,我猜,它可能是故意引诱我们进来,因为它需要人手,替它打开石椁,它被困在里面了!证据就是之前看到的清朝僵尸,它手中的朴刀全是豁口,石椁上面的根茎有被砍过的痕迹,说明当面那批人是和咱们一样,受它迷惑,疯狂地砍根茎,一直累到死。” 吴八一张张嘴,慢慢说道:“这……这事儿得让我消化消化……等下,小林哥,你说它法力如此高强,为啥却打不开困住自己的石椁呢?” 我解释道:“法术是有分类的,比如我也会几种咒语,但你要是叫我搬一块大石头,那我只能用蛮力。它精通的应该是地鬼神通,只能不断地控制外面的人,替自己解开封印。” 吴八一好奇地问:“你好像每次都说地鬼神通,那还有别的神通吗?” 正文 第125章 赤指门徒 我说:“当然有啊。世间四大异术——佛、龙、妖、鬼。地鬼神通就是像我这样的,天鬼神通通俗点说就是仙术,据说国学大师南怀瑾就曾拜访过鹤鸣山的剑仙,人家还施展了一手以气御剑,非常神奇。然后就是精怪用的妖术,章兄弟这个身内法是龙神通。至于佛,虽然排在四大异术之首,书上语焉不祥,但肯定不是你认为的大威天龙那套。” 吴八一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原来如此,真是我们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世界,我要是也能拜个啥仙学几手就好了。” 章歌奇用下巴朝石椁方向努努,“林大夫,你还能看见那东西吗?” “能。” “那东西啥样子?” 我大致描述了一下,在我的眼中,那个人形气体又恢复了盘腿而坐的姿势,胸前的十三颗珠子漆黑浑圆。 章歌奇似有所悟,蹲在之前发现穿着金缕玉衣的白骨旁,仔细观察,只是不知道他在踅摸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说:“你们知道‘犊子’吗?” 吴八一接话道:“犊子?太知道了!东北有好几种犊子,瘪犊子、完犊子、滚犊子……” 章歌奇白了他一眼,“嘁,我就知道你要接这种烂茬!告诉你,犊子是指过去的一个人,因为他总骑着一头小黄牛,所以名叫犊子。传说他是个修仙的人,生前留了一本书,也叫《犊子》,这书跟聊斋差不多,就是记录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家就有一本,我以前头一回捕蛟时受了重伤,搁家躺了一个月,闲着无聊,这本书快被我翻烂了。 “我记得书上面提到宋朝有一个人痴迷修仙,整天就四处打听哪里有剑仙、地仙,后来到了祁连山,发现山里有一座破旧的道观,里面住了几个道士,看着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这人就留了下来,道观里面确实教一些法术,这人开心得不了,以为遇到了仙人。 “虽然号称是道观,可是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平时不读经不礼神,观里一切都好像很随意,甚至没有禁律,吃肉喝酒都不禁,但唯有一件事情是每天必做的,到了深夜子时,所有道人要集体膜拜一具残缺的玉骨骷髅。这人问道友那骷髅是什么,道友三缄其口,过了很久后才回答,说这是祖师爷——玉植子。 “这人就纳闷,只有佛教才拜肉身佛,没听说过道观也拜的。此外他还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道观里面的师兄们也不射箭,整天都戴着扳指,而且每个人戴扳指的手指不一样。 “他天资愚钝,呆了一段时间啥也没学会,而且这里学费也挺高,家产都快耗光了。后来他逐渐发现这道观的不对劲儿——那些师兄经常用法术把山下的酒肉摄来享用,有时候还把石子变成银子下山买东西。这人毕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心里觉得这样做不好,但也不敢公然说教,毕竟这地方谁都比他有本事。 “有一回,一个胖师兄背个麻袋健步如飞地从山道上跑回来,把袋子卸下一抖,里面源源不断地滚出良家女子。那些师兄见状,毫不惊讶,反而各领一个回房‘享用’。这人害怕极了,心想这些哪里是修行之人,根本就是会法术的强盗,可是在师兄的怂恿下,他还是被迫领了一个女人,回屋之后,这女人哭哭啼啼,讲述自己的身世……这段我就不说了,反正不重要。 “原本他还准备带着这女子逃下山去,可哪知道第二天,那帮假道士‘享用’完之后,便把这些女人全部丢下山谷,残忍得无法形容。这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下山报官。虽说这时候他已经心生别的想法,不过他平日谨小慎微,其它道士也见他呆得挺久了,逐渐拿他当自己人。后来别的师兄告诉他,这里学的法术只是皮毛,到了出师那天,可以从祖师爷身上奉领一段玉骨,然后剁下自己一根手指,接在伤处。 “说话的师兄脱下扳指给他看自己的手指,那缺失的一段指骨居然被一根青色的玉骨代替。这人就问师兄,接这玩意有啥用?师兄说这有大用,本观名为白骨观,练的是白骨修仙的法门。而所谓‘白骨修仙’就是从死了之后开始修炼,以个人资质,最快百年成仙,最慢千年成仙。 “道教有尸解成仙的说法,尸解,就相当于人生尽头的一场大考。生前积累福报功德,死了之后,尸体分解,人就成仙了。白骨修仙则不一样,无论身前是何人,只要携带这截玉骨,便可以从死亡开始的刹那开始修仙。死后漫漫千年不间断地修炼,直到修成为止,没有三灾八难,用不着生前受苦,这是祖师爷独创的法门,四海之内独此一家。 “一旦修成仙身,上天入地,随心所欲。师兄说只要他足够听话,到了出师那天也能领到一段玉骨。这人听完,心里害怕得要死,心想这完全就是歪门邪道。最后,他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下山去,可当他带着官府的人上山寻找时,发现道观比之前更破了,全是灰尘蛛网,似乎几百年都没人住过。 “这人回乡之后,便将此事告诉朋友,后来又被犊子听去,记录下来。不过书中说,几年之后,逃下山的这个人一家突然暴毙,似乎是被什么神秘力量给报复了,反正也挺惨的。至于这白骨观,除了他本人的叙述,没有任何证据,犊子写了一首诗,说:赤连山上鬼夜哭,有观无道名白骨。若逢观中赤指人,青山秋草添新墓。” 章歌奇讲完故事,吴八一听得入神,忽的回过味儿来,满脸困惑地跟我说:“小林哥,这‘赤指人’的故事我怎么有点耳熟啊?” 我听到一半,就感觉似曾相识,听完后也终于想起来,我说:“不是耳熟,是咱们见过!” 章歌奇也是一惊,“我就是有感而发想到这个故事,怎么你们还见过?” “上一次我和小胖下墓……” 我把那次下墓取尸中灵芝,捡到一截玉骨的事一五一十向章歌奇讲了一遍,“……章兄弟,那截可疑的玉骨还在我家里面,看来你说的故事有一定可信度,这压根就是个古代鞋教!” 正文 第126章 祸害遗千年 如果白骨观这种修行方式是真的,岂不就是以尸身的形式持续修炼吗? 但它的门徒要去哪里找可以千年清静的所在? 深山老林有野兽出没,古代虽然很少有人去,但也不乏像李白这样的人整天到处浏览名山大川,万一一位白骨观门徒躲在山洞里还没修炼成就被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答案就是古墓! 虽说有盗墓者的存在,但古墓绝对是比较下来最清静最没人打扰的地方,尤其是遍布各种机关陷阱的大墓。 上回在牛脊山的墓里发现的那个骨头怪物,满打满算它应该只有一百多年的修为。 而我们眼前这个至少已经上千年了! 它大概已经修炼成功,只不过面临一个困境,自己被封在石椁里面出不来,所以就使用邪术拘役僵尸来替自己开棺。 我想这绝对不是个例,这个白骨观的门徒应该都是这么干的,找深山大墓钻进棺材里面修炼。 仔细想想,活人爬进棺材里面自杀,然后开始修炼,这种事真是叫人脊梁恶寒。 他们生前就不是啥好东西,修成之后更是邪恶万分。 一般鞋教都是骗钱骗色的,这个白骨观虽说内在还有点真材实料,可他们仍然是不折不扣的邪门歪道,甚至造成的影响和破坏更可怕! 我们仨站那讨论了一会儿,吴八一交抱着双臂,说道:“这些白骨精也太邪性了,将来不知道哪位摸金界的同仁要遭殃哦!唉,要是有能力的话,我们在这儿把它处理掉就好了。” 我瞅他一眼,“什么摸金界同仁?你心里还拿自己当盗墓贼呢?” 吴八一咂了下嘴,“嗐,我就是这么一说……重点在后半句!这玩艺儿真是祸害遗千年呀!” 章歌奇一挥斩龙刀,“要不咱们开棺,斩了这龟孙!” 我摇头说:“绝对不行,咱们无论是体力还是装备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哪怕说以后再来解决也行,眼下是绝对不可以开棺的,开棺就遂了他的意愿!” 章歌奇闻言讪笑道:“那啥,林大夫,我就是吹个牛皮,你也甭当真。说实话,想起刚才的事儿,我心里面到现在还在打鼓,要是再中什么妖瘴幻术,我怕我把你俩都砍了,那咱们可就歇菜了。” 我叹息,“得亏我们发现了这件事,才没有重蹈上支队伍的覆辙,眼下冥不见也拿到了,先撤吧!” 这时我想起来背篓在台阶上摔碎了,道:“我去取东西,你们等一下。” 吴八一不放心地叮嘱:“小林哥,你要小心啊,别又着了它的道!” 我点头,绕到那一边的台阶,先是默诵了一遍咒语,然后手上掐着六甲秘祝的手印,深吸一口气往上走。 走到中间的台墀,背篓在我滚下来的时候被压扁了,我检查一下,还好重要的东西没有损坏。 此时我心里还是挺紧张的,迅速把地上的东西归拢、装好,当我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突然看见石椁上青气萦绕,一个穿着白衣的长胡子老头盘腿坐在石椁上面,童颜鹤发、笑容可掬——这种形象要是在电影、电视剧里出现,绝对是世外高人没跑。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明白眼中所见绝对不是真实,这该死的家伙又在迷惑我! 那个白胡子老头亲切地向我招招手,和蔼地笑道:“来、来、来,这位小友,你我今日有缘,我这里有一卷《神农百济经》要授予你。得传此经,天下百病皆可医治!” “妖魔邪祟!我不怕你!” 我先是一愣,继而高声吼道,转身就走。 可是下去的台阶不知怎的,变得比华山的山道还长! 我一开始是疾走,后面是奔跑,但却好像压倒没有移动一样。 扭头一看,我更是吓了一大跳——那白胡子老头怎么近在眼前! 费了半天劲,我居然来到了墓床顶部!白胡子老头就坐在我身后,笑盈盈地看着我,两眼眯成了月牙儿。 我环顾四周,周围空荡荡的,不见章歌奇和吴八一的身影,我不禁头皮发麻,出了一身白毛汗。 啧,我懊恼地握了下拳头,肯定是我心志不坚,刚才慌了一下,所以咒语失效,被妖瘴钻了空子。 只见白胡子老头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抓住我的手腕,笑呵呵地说:“小友为何不语?老朽乃世外仙翁,能遇到我,是你三生的福分。” 我不想听他聒噪,闭着眼睛反复念六甲秘祝。 紧接着,那白胡子老头大吼一声,满头白发白须像狮鬃一样绽开:“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滚你ma的!” 我咬紧牙关,上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白胡子老头也立刻反手给了我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对方也回了一巴掌。 于是我居然就站在石椁前面,跟一个邪祟幻化的东西相互抽大耳雷子。 过了不知多久,那白胡子老头的口中竟好像冒出了章歌奇的声音:“你快给我住手!” 我恍恍惚惚,一时间,眼前白胡子老头和章歌奇的脸不断切换…… 我使劲甩了下头,反复念了几遍咒语。 终于,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墓床的下面,对面的章歌奇没好气地看着我,他的脸上被扇了几个红红的手掌印子。 而我自己脸颊也火辣辣的。 吴八一怯怯地凑过来,担心地说:“小林哥你没事吧?刚才你走到一半突然大喊大叫,章哥说你肯定被老妖怪迷了,上去拽你下来,结果你二话不说就扇人家耳光。” “是吗?”我愣愣地说,“然后你也还手了?下手也太狠了吧!”我感到腮帮子一阵阵的抽痛。 章歌奇甩甩手说:“不狠能把你打醒么?我真是服了,林大夫,怎么连你也中招了?” 我抬头看看那平静却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石椁,心有余悸地说:“它法力高强,任何接近的人都会被迷到,然后在它编织的幻境里替它服务……” 章歌奇皱起眉头:“这白骨精真害人,下回我们带上几吨炸药,直接把这个孙子炸成灰得了!” 我点头,“肯定不能让它再蛊惑人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先撤吧!下山之后再想办法。” 我们转身要走时,寂静的墓室里响起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我们警惕地靠在一起,看到又从周围的根系迷宫里走出几个人影,瞬间又紧张起来! 然而它们并未发动攻击,只见‘徐旭’面无表情地带着四只僵尸,它们的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和腐烂,走路的时候一阵蹒跚。 ‘徐旭’停在我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然后让出左边一个拿刀的僵尸。它的刀上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袋子,它把袋子慢慢地放在地上,挑开。 “嚯!!!” 吴八一的眼登时就直了,袋子里面居然是各种珠玉金银的冥器,此外还有一个牛皮卷。 正文 第127章 十三阴珠 吴八一的目光像是被磁铁吸引般不错神地看着地上的东西,这些明器应该都出自这座古墓,虽然年深日久,加上墓里的恶劣环境,已不见珠宝的光芒,可是年份也增加了它们的价值。 吴八一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小林哥,这一袋东西价值连城啊!” 我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给他一拳,“你猪油蒙了心了?说啥胡话呢,没看懂对方的来意吗?” 只见‘徐旭’伸出一只手,指向我们身后那根巨大的根柱,然后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这一根手指头,喀嚓一声折断。 这信息传达得再明显不过,棺中人要我们把树根砍断,然后这些冥器就全归我们。 章歌奇冷笑一声,用刀一指对方,“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傻子也不会答应这种条件!老妖怪一旦放出来,我们都得死这儿!就是一座金山堆在这里,我们也不可能答应。” 吴八一狠狠心,把目光移开,也表明立场,“对,快给小爷滚犊子!我看出来了,老妖怪除了一些小法术,没啥大本事,现在又想求我们?真想瞎了心,叫它在这里呆一万年、一亿年吧!” 这俩人刚骂完,‘徐旭’突然变脸,龇牙咧嘴的,身后那四只僵尸一字排开,亮出它们全是豁口的朴刀。 看来谈判不成,它们要威胁我们,我小声说:“章兄弟,拖一会儿。” 我把手放在他的斩龙刀上,开始默默诵念狸笼经。 章歌奇走到最前面,故意大声说:“给你们主子带个话吧,自掘坟墓的二货,还妄想成仙?这种歪门邪道就是修炼一万年,也还是个妖怪,一走出来就要挨雷劈……” 章歌奇正口沫横飞中,陡然身子一顿,一颗漆黑的东西直接从他胸口穿了出来。 “唔,咳……” 章歌奇低下头,惊愕地瞪大眼睛,捂着伤口,嘴里漫出鲜血。 我和吴八一也都惊呆了,赶忙扭头一看,我们身后的半空中,不知何时居然飘着十二颗黑色的珠子! 射穿章歌奇的那发,转了一圈,回归队伍,上面血淋淋的,总共是十三颗。 我心下一阵错愕——怎么会这样,它不是出不来么?为什么它身上的十三颗珠子可以出来! 与此同时,那五只僵尸同时冲向我们,章歌奇见状不妙,立刻用力把斩龙刀往铜砖地上一戳,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四只拿刀的清朝僵尸扑通扑通地跪在地上,它们手中的刀竟变得无比沉重,提都提不起来! 而章歌奇使用了这种神通之后,似乎非常消耗元气,半跪在地上,连咳嗽带吐的大口呕血。 但是‘徐旭’手中没有兵刃,并不受影响,他扎煞着断了根指头的双手朝章歌奇扑过来。 “滚开!” 我甩出一道病虎符,一道烈焰把扑过来的徐旭炸飞,然后搀起章歌奇,大喊一声:“快跑!” 吴八一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往、往哪儿跑?” “树根里!” 我们不管不顾地冲进树根迷宫,那些树根感应到活物进来,又开始蠕动。 不过和身后飞来的那十三颗珠子相比,这点威胁已经不算什么了。 章歌奇被打穿了肺叶,一步一咳血,整个下巴上全是血,脸上密密地冒出冷汗。 他咬紧牙关,眉目拧着,侧脸看着像头负伤的野兽,嘴里还是不甘地骂道:“老畜牲,敢背后偷袭我!” 这时,耳轮中听得半空一阵呼啸声,我心中一紧,喊道:“小胖,它们来了!” 吴八一虽然害怕,但还是吼叫着,坚决地举起藤盾。 只听砰地一声钝响,一颗黑珠打在藤盾上面,吴八一直接被珠子的冲击力撞倒了。 我担心吴八一的安危,半蹲着身子,费力地用另一只手把他拉起来。 吴八一慌忙惊魂未定的摸摸自己,我松口气,他没事儿,只不过藤盾被打凹了一块。 这浸过桐油的南疆藤盾,到底还是比人体要结实。 我们此时也顾不得再说些什么,彼此帮扶着,又继续逃跑。 此刻,十三颗黑色珠子呼啸着在背后追逐,那声音在我听来简直像噩梦一样。 不过,珠子的速度虽然凌厉,但交错纵横的根系对它们形成了一定阻碍。 与此同时,连同‘徐旭’在内的五只僵尸也从后面追来! 片刻之后,我便看见‘徐旭’和两只清朝僵尸出现在身后。情况危急,我哪里还管什么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双手夹着一道病虎符,准备轰它妈的。 这时,又一颗黑珠子从侧面绕过来,速度奇快地飞袭向我。 我下意识地放低手,黑珠子像子弹一样擦过我的皮肉,直接射穿衣服,在皮肤上撕开一道豁口,鲜血立时汩汩地漫了出来。 “王八蛋!!!” 章歌奇怒极,奋不顾身地扑向追兵,那只清朝僵尸举起朴刀,章歌奇根本不在乎,噗地一口血吐到对方的脑袋上,与此同时,双手猛挥,一刀斩下,一个漂亮的袈裟斩,把它连胳膊带身体一起砍开。 掉在地上的半截僵尸竟伸手紧紧地抓住章歌奇的脚踝,不过这根本就是做无用功。章歌奇无视脚上的累赘,暴怒地挥刀冲向徐旭和另一只僵尸,它俩居然被“吓”得朝后退去。 这时,我又听见那划破空气的恐怖呼啸声,大吼道:“快回来!是陷阱!” 话音未落,一颗黑珠子便精准地从树根的缝隙中嗖地射来,章歌奇已有准备,用刀一挡,身子直接被震飞,摔在我和吴八一脚下。 斩龙刀虽然没事,但是我看见章歌奇虎口上被震得全是血。 说起来这把斩龙刀真是神器,一路上又杀蛟又砍妖怪,平时章歌奇各种不爱护,但上面没有一丝划痕。 兴许棺中老妖就是看中了这把不会坏的刀,想拿到这把刀后,操纵僵尸砍断石椁上的树根,所以才疯了一样攻击我们,连它炼制的法器都使出来了。 转眼之间,又有几颗珠子飞来,见吴八一没反应过来,我抢下他的盾牌,听着声音举盾防御。 珠子撞上盾牌的瞬间,震得我胳膊都快断了,我低头一看,一颗有拇指粗的珠子嵌在藤盾里高速旋转,摩擦得藤盾上都开始冒烟。 我使出全身力量奋力一推,把珠子推开,那珠子噗一下射中边上一根粗粗的树根,嵌进去足有五指深,然后它又旋转着飞出来,消失在黑暗中。 说起来,我们的光源是墓床周围的火盆,由于树根层层遮挡,再往前跑的话,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此时,又有一颗珠子飞向章歌奇,章歌奇愤怒地举刀劈下去,就像电影里面武士刀劈子弹一样。 无坚不摧的斩龙刀锵的一下砍在黑珠子上,但是没有火花,因为这刀坚硬到不会损坏分毫。 黑珠子也没有损伤,却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 章歌奇抓住这个珠子滞空的瞬间,一下又一下的挥刀砍它,迫使它动弹不得。 吴八一喊:“章哥,那东西砍不动的!” “老子就是不信!!!” 章歌奇发出狂野的呐喊声,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的双手全是血,他最后一下,双手把刀高举过顶,对准半空中的珠子,使尽全力斩下。 “砰!” 一声剧烈的脆响,那珠子居然裂开了!下一秒直接化成一团气消失了…… 这时‘徐旭’又冲过来偷袭,我大喊:“小心!” 话音刚落,‘徐旭’居然自己摔在地上,然后不动了…… 正文 第128章 獐茅经 见‘徐旭’突然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我和吴八一都愣住了——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我,这些黑珠子和僵尸之间是有关联的。 不过眼下形格势禁,来不及多想,周围的根梢已然像丛林里的蟒蛇一样朝我们席卷过来。 半空中,那些古怪的黑色珠子又呼啸着伺机而动,准备将我们射穿。 章歌奇刚才拼力斩碎一颗珠子,此时还在用刀杵着地面,呼呼地喘息,胸前被打穿的地方不停冒血。 我从背篓里掏出千年参枝,眼下管不了那些,我把参枝抛给章歌奇,“章兄弟,涂在伤处!” 千年参枝早被我砸得稀烂,章歌奇用牙齿撕开布包,里面粘粘的全是药浆,他在胸口涂了一下,然后还啃了一口,抛还给我。 没过半分钟,章歌奇便惊奇地说:“我x!这玩艺太厉害了吧!” 只见他胸前的洞迅速止血生肌,快得不可思议。 我自己也在受伤的胳膊上涂了一点,药浆一沾到伤处,便觉得暖烘烘的,然后也不疼了。 药中之王,真是当之无愧! 略略恢复元气的章歌奇立马抄刀朝周围的根梢一通乱砍,我也默诵病虎经,赏它们一发爆炎,烧着的根梢发出尖叫似的动静,一起缩了回去。 这期间‘徐旭’一直在地上躺着不动,好像已然完全死去。 刚摒退树根,空中的呼啸声再次传来,吴八一如临大敌,举着藤盾大叫:“来了,它们又来了!” “真阴魂不散!”章歌奇横刀怒道,“看老子把你们全都砍碎!” 昏暗中,几道流光如电一样飞来,那是黑珠子被火焰映照出的光芒。 呼啸声逼近,章歌奇把斩龙刀一转,像抡棒球一样使劲抡出去,刀面拍中半空中的黑珠子,那东西滴溜溜地转着,推着章歌奇双脚在地上平移。 我思绪电转,在啥也没有的石椁之中,棺中的老妖怪究竟是用什么材料炼制这些法宝的? 它们外表漆黑,就好像是高浓度的阴气一般…… 对了,为什么砍碎其中一个,徐旭立马倒地,难道说…… 我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趁着章歌奇和珠子艰难角力之际,一伸手把珠子抓在手中。 我立马感觉好像徒手抓住电钻头,珠子滚得极其厉害,摩擦得手掌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吴八一吓了一跳,嚷嚷道:“小林哥,这东西不能抓呀!会把你的手打穿!” 我痛得直皱眉,硬是把手缩回来,但还是紧紧地攥着不放,我咬着牙说:“不要紧,没有加速度,它们什么都打不穿。” 这时,珠子的呼啸声又至,这次是从我们背后飞来的。 我大喊:“当心后面!” 吴八一瞥见一道流光似霹雳般飞来,忙不迭地双手举盾,砰地一声,珠子打中盾牌,吴八一“噔噔”后撤了几步,他的身子几乎和地面呈三十度角,硬是扛住了,但很快就被珠子推着往后滑行。 我赶过去,一伸手,把贴在盾牌上的珠子抢过来,双手各逮着一个。它们就像两只毒蜂一样,疯狂地钻我的手心,我的一只手已经被钻破,血从拳缝里漫出来。 章歌奇诧异地瞪大眼睛,“林大夫,你这是干嘛?快扔了!我一刀砍了这鬼东西!” 我疼得直吸凉气,“我……我有个想法……它们是死者的阴魂所化……” “管它是什么吊东西,全部砍了!” “拜托你们保护我一下!” 我蹲下身,把拳头怼在地上,用身体的重量压着,确保拳头不打开。 那两颗珠子磨得我的双手火辣辣的痛,在这种剧痛之中我很难保持冷静,我咬紧牙关,用最大力量维持着理智,开始诵念獐茅经。 这是祝由专门的超度和送灵经文,虽没有任何实际的功效,但却是十三经中最重要的一经。 很多时候拘传阴魂替自己办事,办完之后就必须超度对方,让对方得以解脱。 再者超度世上孤魂野鬼,也是为了防止产生恶鬼厉鬼,达到阴阳间的平衡和谐。 “……野有死獐,束茅覆之。歧路阴阳,送尔还乡!” 念罢最后两句,手中持续的烧灼感逐渐消失了,珠子好像不见了。 我缓缓打开手掌,两道阴气慢慢腾起,在半空中依稀呈现出飘忽的人形,脸上带着解脱的神情,然后消失不见了。 我两手手掌流着血,脸上却露出微笑,这些受困几百年的清朝亡魂总算可以去投胎了。 我站起来说:“太好了,成功了!它们确实是阴魂!那老妖怪把死在周围的人的魂灵拘来,化成珠子,以此来操纵这些僵尸!” 章歌奇和吴八一都看呆了,不约而同地朝我竖起大拇指。 “林大夫,真有两把刷子!你怎么看出来珠子是阴魂的?” “小林哥,你真是色艺双绝!” 我一边给了吴八一一个爆栗,一边说:“章兄弟,我是巫医,解决问题的思路和你不同,我们的祝由术就是以沟通为主。” 然后,我朗声向四周高声说道:“各位无路可去的亡灵们,林某不才,请容许我替你们超度!” 话音刚落,“嗖嗖嗖”的声音传入耳中,剩下的十颗珠子飞了过来,悬停在周围。 吴八一瞬间紧张起来,他瑟缩地蹲在地上,把藤盾护在脑袋上面。 它们被妖物控制几百年,一定痛苦万分,巴不得能得解脱,听见我这样说,便放弃了攻击,静静地等着超度。 我双掌合十,专注地念起獐茅经,经文念罢,十颗珠子依次消失,变成一团阴气,飘飘然地升天而去。 “太棒了!”吴八一见状,放下藤盾,开心地说,“还是小林哥厉害,兵不血刃地就全部解决!哈哈,老妖怪没招了吧!” 我笑笑,“对症下药罢了。” 章歌奇也长松口气,“咱们赶紧逃出去吧,你给我的刀念个经,我去把甬道里面的树根砍断。” 准备了下,我们便打上手电往来的方向走。 吴八一想到了啥,突然说:“不对呀,小林哥,这些魂魄练出来的珠子这么强,老妖怪为什么不用它们把石椁打烂?” 我一阵沉默,吴八一还真指出了一个矛盾所在,我想了想,说道:“莫非这东西有什么限制条件?或者它们其实是不受控制的,只是飞出来自动攻击活人……对了,章兄弟,你的伤怎么样了?” 章歌奇摸摸胸口,“别说,这人参真好使,我好多了。” “你背后也被穿了个洞,我帮你涂一点药。” “行,有劳了。” 说着,章歌奇扛着刀转过身,他背后的血洞已经被凝血糊住了。 我取出参枝准备涂,突然看见斩龙刀锃亮的刀面上倒映出墓床和石椁的画面…… 我一时间定在原地上,讶异地看看身后,又看看刀面,我们明明逃出来了呀……怎么会这样? 正文 第129章 奇门遁甲 “林大夫,你愣着干嘛呢?” 章歌奇见我站在那儿不动,问我咋不涂药了。 “看你的刀!”我焦急地说道。 章歌奇纳闷地双手握着刀举起来,吴八一也凑过去看,不由惊叫一声,“怎么回事,我们走了半天,它还在我们后面?不对不对,这绝对是幻觉,那老妖怪没辙了,让刀上面映出虚假的样子来唬我们!” 章歌奇没言语,移动着刀左看右看,从倒映出来的画面看,我们应该还在墓床周围的空地上站着。 我摸了一下周围的树根,质感很真实,但从刚才开始,那些根梢就不再攻击我们了,只是装装样子蠕动几下。 我张开手,看着掌中血淋淋的伤口,“我们刚才经历的应该是真实的,难道是老妖怪又施展幻术,把我们迷了,让我们自己走回来了……” 于是,我默念起百解邪法咒和六甲秘祝,可再一睁开眼,刀上的倒影中依旧什么也没变。 是我气息太弱,还是说内心因恐惧产生动摇,所以咒语不管用了?我想不通了,不由疑惑起来。 章歌奇猜测道:“难不成我们现在听到、看到的都是假的,只有我这把刀上映出来的是真实的?” 吴八一歪着头说:“章哥,你这不合逻辑啊。刀上映出来的不也是我们看到的?咱也甭想太多,就往甬道的方向走,看看能不能砍开树根逃出去。” 我摇头道,“不行,那老妖怪在操纵我们的感官。可能你以为是在砍甬道里面的树根,实际上在砍封印了石椁的树根,如果树根砍断,放它出来,我们直接完蛋了!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章歌奇吐口唾沫,信誓旦旦地说:“我这把祖传宝刀是不可能骗我的!对了,你们知道为啥这把刀怎么用都不会坏吗?” “为啥?” “因为它是个活物!我这宝刀是有来历的!曾有一位前辈为了狩猎一只杨子江中的大蛟,在岸边结庐,一住就是十年,一天暴雨倾盆,江中水位上涨,恶蛟上岸杀人,前辈在战斗中身受重伤。他怨愤不已,拜托其它人在自己蛟变之前把他杀掉,血肉炼成一把宝刀,此刀带着前辈的龙丹和怨气,强悍无匹、所向无敌……” 吴八一听着,一脸激动又神往地说:“章哥,就是你手上这把刀?” “不是这把!” “我去,那你说半天!” “咳,我刚才讲的只是一个传说,但我祖先受其启发,用一只大蛟的龙丹造了这把刀,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炼成,它就是一只兵器形状的蛟! “这家伙有自己的脾气,刚才你们见我使了那招吧,就是让周围所有的兵器掉在地上拾不起来,因为它脾气很大,见不得其它人在自己面前舞刀弄枪! “总之,这东西不是人,但是也有灵性,所以不受影响,可以照见真实的场景!” 我又朝刀中的倒影看了一眼,说:“既然我们有这件神器,就一步一步走出妖瘴的范围吧!” 章歌奇点头,“我正有此意!” 我替章歌奇涂完药后,他双手捧着刀,我们走一步望一眼,眼瞅着要退出那片铜砖地,突然场景一转,又变成背对着墓床的画面。 章歌奇错愕地瞪了下眼睛,我们再试,走着走着,身后又变成了墓床。 章歌奇没耐心了,骂道:“我就不信邪了!这老妖怪能有多大本事?大不了我tm一步一步蹦出去!” 吴八一小声吐槽:“这是啥馊主意……” 我也没招了,病急乱投医,说:“试试看吧,蹦远一点,看能不能一步蹦出它的法术范围。” 于是我们三人站成一排,数一、二、三,一起立定跳远。 第一步,刀中倒映的墓床离我们远了一些,大家一阵开心,然后又数一、二、三,三人一起往前蹦。 蹦到第二次的时候,吴八一感觉不对:“停、停!你们看下,距离是不是没变!” 章歌奇咬牙切齿,我看见他牙缝里面冒出血来,我一惊:“章兄弟,你怎么了?” “老子……把舌尖儿咬了……”他大着舌头说,“跑!” 说罢他往前狂奔,我们只得闷头跟上,一路上穿过密密的树根迷宫,可是倒映中的距离一点也没缩短。 “我tm!” 章歌奇又烦又气,一抬刀,把刀劈在树根上,劈砍的质感很真实。 我想了想,说:“章兄弟,你把手拿开。” 章歌奇撒开手,刀嵌在树根上。 吴八一也觉察出不对劲儿:“小林哥,好奇怪啊!” 我点点头,“对,确实奇怪,如果周围这些全是假的,刀不可能悬在半空中。这些树根既是真的,也是假的,这整个空间都是被创造出来的!” “啊?什么意思?”章歌奇愣愣地问。 “四个字——奇门遁甲!”我斩钉截铁地答道。 奇门遁甲是古代一本奇书,里面包含一种空间幻术,像“徐行止追术”、“缩地千里术”都属此类。 曾经有个人和几位友人夜饮高谈,家丁报称院墙有个洞,好像有贼人溜进来。 友人们知道主人曾学过奇门遁甲,请主人露一手看看。 只见主人拿起条凳在地上看似随意地摆放,然后盛了几碗清水放在条凳边上。 不一会儿,几个蒙面贼人闯进大门,在条凳上翻过来翻过去,而且始终不碰倒水碗,全然感觉不到周围有其它人。 主人和友人们饮酒看着贼人在那像没头苍蝇一样转乱,哈哈大笑,助兴至极。 那伙贼人不知道翻了多少遍条凳,直接累瘫在地上,然后主人趁掉条凳,叫家丁把他们统统绑起来。 有人出于好奇询问贼人,当时是个啥情形,贼人后怕地说:进门之后突然来到野外,眼前只有高山湖泊,他们翻山而行,结果过了一道山又是一道山,根本走不出去。 奇门遁甲非要解释的话,就是通过改变一个空间的布局进而影响到“场势能”,凭空构造出不存在的虚数空间来。 我们之前遇到鬼打墙,就是一种奇门遁甲,我们破了其中一个阵眼才逃出来。 听我讲完,吴八一一拍大腿,“嗐,知道原理就好办了!我们找找有什么阵眼,给它破了。” 我却悲观地摇头,“周围这些树根全是自然生长的,那个人被困棺中千年,他哪有能力构造阵眼?我讲的故事里,那位主人只是个初学者,就有如此手段,古代仙人像安子期、左慈、费长房他们,使用奇门遁甲根本不需要任何提前准备的,随心所动、无拘无束。这个人虽说不是个好东西,可也有千年修行,它的道行摆在这儿,根本不需要构造阵眼,对它来说只是一种想用就用的法术!” 正文 第130章 一鼓作气 听我讲完,吴八一发愁地咂咂嘴,问:“那咱们没有办法破解吗?” 我一筹莫展,叹口气说:“这就相当于等级压制,就像一力降十会似的。我的咒语、法术在这老妖怪的面前,差着好几个级别呢,自然就失灵了。”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 章歌奇闻言,忽然摸出一个锃亮的珠子,我一看,正是在林子里猎到的龙丹。 他把珠子放在嘴边,道:“一力降十会?那我就吞了这颗龙丹,跟这妖正面硬刚!” 我傻眼了,急忙阻止,“章兄弟,别冲动啊!” “林大夫你多虑了,我本身就是半蛟体质,吃下龙丹会增强力量,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变得丑一点,然后这颗龙丹也没法卖钱了,哈哈!” 我不住摇头,劝他:“章兄弟,还是先不要吞吧!我并不觉得眼下这光景,靠蛮力可以取胜。” 章歌奇没搭茬,把龙丹往空中一抛,张嘴要接。 这可吓了我一大跳,刚要出声阻止,他突然耍了个花招,用手接住龙丹,又塞回装有药粉的竹筒里面了。 “呃……”我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想这家伙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章歌奇就地一坐,“唉,累死了,先歇一会儿吧。听林大夫的,养精蓄锐,再想想办法。” 我和吴八一也席地而坐,我苦思破解之道,同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拿手指沾着鲜血,在手臂上画了几道符。 我身上很快就画满了符咒,吴八一好奇地问:“小林哥,你把自己画得花里乱哨的,是有啥绝招吗?” 我苦笑着摇头,“只是备用的符咒,我身上带的快用光了。” 我又拿起参枝给伤处涂了几下——张富贵这只手看来是没法还了,都快被我们消耗光了。 待身上的咒印干了,我拿起衣服准备穿,却突然愣住了,我衣服咋这么脏? 章歌奇一直是光着膀子的,吴八一身上也脏脏的,和我衣服上一样,全是红色的污渍。 这些应该是妖树的汁液。 我似有所悟,好像我们一进来就遇到会流血泪的石兽,然后那潭水里面也泛起血水…… 难道妖树是因为这才攻击我们的?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章歌奇去采冥不见的时候,拿衣服打那截根梢,衣服居然被卷走了。 我恍然大悟——妖树没有感官,它们只是在捕获这种血水的气味,血水就是标记! 想到这里,我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可是又觉得太冒险了点儿。如果失败,我们三人都得搭在这里,被棺中老妖摄去命魂,变成三只僵尸,像吴刚一样不眠不休地砍树,直到肉身崩溃。 思量来思量去,不觉间几个小时一闪而逝。 吴八一从背篓里掏出那些清朝的补给品,拿在手上相互磕一磕,发出砖块似的脆声。 他说:“你们饿了吗?瞅瞅这里面有啥能吃的。” 章歌奇笑道:“我来试个毒吧!” 吴八一竖起大拇指,吹捧道:“章哥真是当代神农!佩服!那你先啃几口尝尝。” 我劝道:“别吃啦!都是些风干的食物,这里又没有水喝,就算能吃也是增加身体负担,而且会很难受。” 吴八一看来是饿坏了,也没听劝,随手撕开一个油纸包,“我就尝尝这古代沙琪玛甜不甜。” 他撕开一看,皱了下眉,“呃……拿错了,这是炒米吧?” “等一下……”我的心一动,伸手接过来,嗅了嗅,笑道:“喂,这是干糯米!” “干糯米也能吃吗?” “能吃,糯米不易消化,非常顶饿,古代也经常当作军粮。它的营养价值和药物价值都很高,糯米性温、味甘,入肺、脾经,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特性——可解尸毒!” 吴八一到底是摸金校尉出身,眼前一亮,“对哦!不过,对那棺材里的老妖怪有用吗?” 我说:“还记得上次遇到的那只吗?它们虽然有法力,但依旧是种僵尸。章兄弟,麻烦你把这些糯米弄碎。” “好嘞!”章歌奇把冻成砖块的糯米搁地上,用斩龙刀喀喀地切,很快削下来一些细碎的糯米粉。 我把其它补给全部打开扔了,用油纸包起糯米粉,每人携带一点。 吴八一又兴奋又害怕地小声问:“小林哥,你打算刚正面吗?” 我说:“我有个主意,本来没啥胜算,现在有了这种克僵神器,我略略有了点底气。” 章歌奇高兴地笑道:“不愧是你,林大夫!又有啥高招吗?”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什么高招,就是打开石椁,和它硬碰硬!” “啥?”吴八一惊得往后一仰,然后又撑着地面坐起来,“不是吧?就这?那可是千年老妖,咱哥仨光撒个糯米粉就能制伏它吗?” “糯米粉只是防身的,我们还有符咒,和斩龙刀。” 章歌奇站起身说道:“老子早tm待得不耐烦了!与其在这里耗下去,不如趁现在大家还有精力,和它硬刚。横竖也是个死,没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吉普呢!” 吴八一却表情复杂,犹豫地说:“棺材一打开,就回不了头了……” 我笑笑,“小胖,如果你和马芸单挑,谁能赢?” 吴八一一愣,说:“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马芸要是不带人的话,我未必会输给他。” 我点头,“虽然马芸富可敌国,可纯体力比拼是打不过普通人的。西游记里面的文殊菩萨去渡化乌鸡国国王,结果人家不听劝,嫌他烦,把他捆起来扔到护城河泡了三天,后来被护法神救上来。按理说,文殊应该是个狠角色,怎么会受凡人这般羞辱,因为他虽然法力高强,可是身体素质不行。一个人的强大只是某一方面,这老妖固然千年修行,法术使得炉火纯青,可它一千年没运动过,肯定是个弱鸡,单拼身体素质,我们会输吗?” 章歌奇点头称是,“有道理!甭管它是千年修行、万年修行,老子一刀砍过去,连施法的机会都不给,看它怎么拽!” 吴八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还是踌躇不已,“话虽如此,可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对方……万一人家生前是个练家子呢?” “嗐,思前想后,不如一鼓作气!”我拍拍他,“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 然后,我站起来,朝石椁的方向大声喊道:“前辈,我们想通了!接受你的交易,替你开棺!” 话音刚落,幻境竟然立刻消失了,我们果然站在空地上,面对着那巨大的墓床…… 正文 第131章 绞杀老妖 妖瘴瞬间消散,我们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意味着我们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吴八一眼睛一亮,小声说:“趁现在它收了神通,咱们赶紧跑吧……” 我摇头,“不行,你跑能跑多快?人家心念一动,就把我们又困住了,既跑不掉还惹毛了它,得不偿失。” 章歌奇耀武扬威地扬扬斩龙刀,说:“嗐,磨叽啥,都商量好了,上吧!” 我点头,“上吧!” 见我主意已定,吴八一哭丧个脸儿,无奈地说:“二位兄弟,如果哪位活着逃了出去,千万记得把我卡里的钱给我老娘啊,密码是888888!” 我一拍他的肩膀,“小胖,别说这种丧气话!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章歌奇哈哈地放声大笑,“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我们仨两个人斗志高昂,另一个垂头丧气,跟在后面慢慢走上墓床。其实他们全然不知道,刚才那番硬刚的话,我纯粹是忽悠他们的…… 我又不是傻子,这棺中老妖还没打照面,隔着厚厚的石椁就把我们折磨得欲生欲死。 我认为它真的出来,我们是绝无活路的。 但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我不能说出自己的计划,刚才那番话明面上是说给他俩听的,其实是麻痹对手的。 很快我们来到了墓床顶部,围着石椁站着。 吴八一的腿有点发抖,看看我,“小林哥,再……再考虑一下呗……” 我镇定地说:“别害怕!章兄弟,把刀给我。” 章歌奇递来斩龙刀,这刀还挺沉的,握在手上立即能感觉到它的匠心独运,末端的龙头是个实心疙瘩,很重,用来平衡刀身的重量。 我装作没握住的样子,刀尖落在石椁上,然后双手握住。 章歌奇说:“林大夫,你甭逞能了,我来吧,这刀还是我用着最趁手。” 我笑笑,“没事,我来砍吧,你保存点体力。” “保存啥呀,我这体力用不完的。” 我装作把刀拽回来的样子,锋利的刀尖从石椁上面划过,划出一条细细的沟。 然后我双手举刀,朝树根劈砍,却是纵着劈的。 树根被劈出一道口子,汩汩地流出血水,树根像感觉到疼痛一样蠕动了一下。 只见血水漫过石椁上面的阴雕之间的缝隙,流进了石椁边缘。 我心中暗喜,这招有用! 于是我绕着圈把树根纵向劈开,并“不小心”划到石椁表面,制造出一道道细细的沟。 越来越多的血水从树根上面流下来,开始注入石椁边缘,听着内部的水声,似乎已经攒了不少。 吴八一转了转眼珠,似乎懂了,“小林哥,你这……” 果不其然,原先覆盖在石椁周围地面上的根梢,扭头朝石椁的边缘拱去,不过石椁异常坚硬,只见十几道根梢死死地往里面钻,却就是透不进去。 我在一旁看着,额上也开始渗出汗珠…… 可紧接着喀嚓一声,我松了口气——有一截根梢居然把坚硬的石椁钻了个洞,后面的根茎像条蟒蛇一样蠕动着往里面钻! 其它在外面的根梢钻了半天,铆足了力量,陆续透进石椁,宛如一只怪异的巨手渐渐插进椁盖内部。 我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突然间一股无形无质的巨力朝我袭来,把我震飞,险些从石阶上摔下去。 吴八一吓了一跳,大喊:“小林哥……” 我感觉胸口好像被人重捶一拳,透过望气术,我看见石椁内部,老妖怪已经被许多根系缠住,在疯狂挣扎。 我一下子振奋起来,把斩龙刀抛起来,大喊:“章兄弟接刀!” 章歌奇嗖的跳起来,落到石椁上面接住刀。 我大声提醒他:“别碰那些血水,树根会攻击沾了血水的活物!” “什么!?” 短暂的一阵错愕,章歌奇也终于懂了,“原来如此!” 他脚踩石椁两端,发出一声呐喊,在树根上面狠狠地劈了几道纵口子,让血水流得更欢。 棺中老妖似乎害怕了,此时章歌奇陡然间双脚离椁,整个人飞了起来!只见他脖子出现了五指的凹痕,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人掐住了! 章歌奇直接从台阶上摔了出去。 沉寂千年的石椁此刻十分热闹,妖树突然察觉自己封闭的石椁内部有活物,便不断地伸出根梢进去,想要将它绞杀。 只见那团人形青气手、脚、腰俱被缠住,正在疯狂地挣扎扭动。 我刚站起来,突然棺中老妖伸手朝我的方向猛推了一掌,我的腹部便陡然承受到一股重压,腹部居然出现了五指凹痕。 我在地上滑走,在要摔出去之前赶紧蹲下稳住身体。口中发甜,忍不住吐了口血,我一边抹掉嘴角的血痕一边对一旁看呆了的吴八一大喊:“小胖!快用糯米粉封住石椁边缘!镇住老妖!” 吴八一如梦方醒,答应一声冲上去,掏出一包糯米粉撒在石椁边缘。 糯米粉沾了血水,粘得像面团一样,把缝隙糊得死死的。 棺中老妖察觉到了,又是伸手虚推一掌,吴八一便惨叫一声,一骨碌滚了出去。 卧槽,这招“隔山打牛”实在太厉害了! 不过,这也说明它已经被逼到绝路,我的计划起作用了! 见吴八一滚出去,我也没空管他,赶紧爬起来,忍着腹部火辣辣的疼痛,扑过去继续抖出糯米粉,用手抹着,糊在石椁的边缘处。 随后它又对我来了一掌,我双手紧紧抓住石椁边缘,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感觉这一击,快把肠子打断了似的。 我嘴角挂着鲜血,恶狠狠地说:“邪魔妖祟,你还想成仙?下地狱去吧!” “坚持住!我来啦!” 这时,章歌奇从台阶下面跳上来,身上沾的全是灰尘,他挥刀还准备去砍树根。 我赶忙喊道:“章兄弟,不用砍了,快来帮我!” “好嘞!” 章歌奇学着我的动作,把糯米粉往石椁边缘倒,他刚倒了一点,人又被打飞了出去。 接着,吴八一颠儿颠儿地跑过来,擦擦嘴角的血,我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向懦弱的吴八一逢到生死关头,也变得毫无惧色,扑到石椁上继续操作。 “ma呀!老妖怪,我娶你祖宗!”很快,他也被击飞了。 于是,我们三人不停地被老妖打飞,吐着血、咬着牙不停地跑回来,接力赛一般,把身上的糯米粉陆续填进缝隙里面! 这愚公移山似的悲壮场面,真叫一个可歌可泣! 不管这老妖有多少年修行,作为古墓的闯入者,这棵守护古墓的妖树比它年头更久远,也更强大! 我们的胜算只有这一点,借助更强大的存在,打败老妖! 正文 第132章 老妖返场 我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打飞然后跑回来,此时全身都是汗水,食道里一阵阵烧灼,胃里烧得好像灌了一大桶醋。我咬着牙,继续着用糯米封棺的计划。 当我拿起最后一包糯米粉,却看见所有的缝隙已经填得死死的了。 通过望气术,我惊喜地发现棺中的厮杀已经结束! 那团人形青气被妖树的根须绞得四分五裂,蛇群似的根梢正在撕扯它的残骸。 当然,整个石椁也随之裂开了,并且向外鼓起,随时要崩溃的样子。 “小林哥,成功了吗?”一脸狼狈的吴八一拖着步子跑过来,焦急地问我。 我笑着点头,“成功了!我们的计划成功了,老妖怪已经被树根撕碎了!” “太棒了!!!”吴八一欢呼雀跃,紧接着又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咳、咳,什么妖魔鬼怪在小林哥面前,都是白给!” 章歌奇也扛着刀,爽朗地大笑起来,“嗨,这事儿我回去能吹十年!哈哈,太痛快了!” 吴八一突然一拍脑门,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知道老妖怪死了,他脚步轻快了很多,屁颠屁颠地跑下墓床。 呃……我心想他该不会在惦记那个吧? 等我和章歌奇走下来,果然看见吴八一蹲在刚才扔给我们的那堆冥器前面。 他看着那堆价值不菲的明器,像是被摄了魂儿似的嘿嘿傻笑着,就跟《指环王》里面的咕噜一样。 吴八一说:“小林哥,这是僵尸给的,不算盗!我们拿上一件吧?章哥你要哪个?” 我气笑了,踢了他一脚,“瞅你那点出息!你要这有啥用,出去又不能卖钱!就你那点儿能耐,出手就得被抓!” 吴八一突然正色道:“小林哥,章兄弟,兄弟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收藏一件古董!以后拿出来一看,嘿,就回忆起咱们共同战斗过的光荣历史了!绝对有助于锻炼记忆力!老了都不会痴呆!” 我一瞪眼:“我看你是现在就得了老年痴呆,还得看个东西来回忆。给我放下!” 吴八一拼命地拉拢章歌奇,挤眉弄眼地说:“章哥,你要不要?这可比龙丹值钱多了!” 章歌奇嗤了一声,“嘁,除了龙丹老子都没兴趣!别扯上我!” 吴八一好死赖活地想留一件,不停地软磨硬泡。 我死活不同意,最后,他见我心意如铁,只得可怜巴巴地说:“唉,有缘无分哪……那我摸一摸总行了吧!” “嗯?”这时,我冷不丁瞅见那堆明器的边儿上还扔着一个羊皮卷,便随手捡起来。 打开一看,我不由得瞠目结舌,里面的内容震惊到了我。 “小胖!你看这是啥!?” 吴八一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往口袋揣东西的小动作了。 他凑过来一看,也不禁惊叹:“我去,这是古葬图!” 古老的羊皮卷上画着一片山脉,上面还有一条龙,龙的四个爪子上各有一座墓,龙头居然有座大墓。 龙大概是代表这片山脉的风水走向,四只龙爪各是一处风水眼,龙头就是风水宝穴。 我看了半天辨认出来,我们现在在龙左前爪的位置,这么豪华的一座陵墓居然只是个陪衬? “我的天呐!!!”吴八一激动得无以言表,他手舞足蹈地说:“这、这里只是一座陪陵!真正的大墓在龙头的位置!” “哈?啥是陪陵?”章歌奇问。 吴八一解释道:“古代帝王相中风水宝地,会把周围几个小的风水穴赐给大臣在那里安葬,就叫作陪陵。武则天的乾陵周围就埋了好几位大臣。相当于生前侍奉,死后照样侍奉,另外也有点防盗的功能,盗墓贼挖了陪陵,想不到后面还有更大的。看来常白山葬了一位古代帝王,可是一千年前,这儿也没啥皇帝呀?” 我寻思了下,说道:“嗯……从种种迹象看,龙头的位置应该葬着毐祃巫王。毐祃古国浸淫巫术,他们没有世袭,每一代推举出巫术本领最高的人当首领。” “哎呀妈呀,还有意外收获!”吴八一开心极了,大嘴咧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我脸色一沉,把吴八一偷偷藏口袋的冥器掏出来,“一边去,啥意外收获?我们是来找药的!别说葬着巫王了,葬着外星人我也不去……这张图我带走,回头送给考古队吧,算是给国家做点贡献!” “唉?别呀,小林哥……” 我们正说话间,突然身后哗啦一声,把我们仨都吓了一跳。 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看,原来是墓床上的石椁裂开了,里面纵横缠绕的根系好像罐头里面的海带一样,密密匝匝地被箍成了一个方块形状。 大滩血水从中溢出,看来石椁虽然坚硬,却抵挡不住妖树的力量,达到临界点之后直接崩解了。 我以前也听说过,科学家利用黄豆发芽就把人的头盖骨给分开了。 仔细一瞅,根系里面还裹着一些碎尸残骸,被绞得稀碎。 我们舒口气,放下心来。 “哟哟哟,这是谁呀?”章歌奇取笑道,“之前不是很拽么?现在这稀碎的样子,怕是连你妈都认不出你了!哈哈哈!” “行了,咱们别在这儿啰嗦了。还是快撤吧,万一老妖没死透,再整点幺蛾子就不好了。”我说道。 随后我们拔腿就走,可没走出几步,突然后面的吴八一惨叫一声。 我一惊,扭头一看,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一颗长着长长白发的脑袋紧紧地咬在吴八一的肩膀上,那脑袋已经烂得没有鼻子和嘴唇了,两只空洞的眼窝泛着诡异的光。 还真没死透! 我真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立flag?老妖真的没死透!!! 老妖怪仅剩的头颅似乎怒火冲天,疯狗一般死死地咬着吴八一的肩膀,血汩汩地流了小胖半个身子。 吴八一鬼哭狼嚎地嗷嗷惨叫,不停甩来甩去,可那颗脑袋就是不肯松口。 章歌奇赶忙举起刀,喝道:“别动!” 我默念咒诀,一把抓住那颗脑袋。 没想到,它居然直接离开了吴八一的身体,舞动的白头发像章鱼的触手一样缠住我的臂膀,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又朝我咬过来。 我迅速一掌击向它的面门,手掌接触到它的皮肤,它立即滋滋冒烟,惨叫着滚到地上。 “畜牲,尝尝狸笼经的滋味!”我喝道。 吴八一被咬得血淋淋的,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掏出最后一包糯米粉扔给吴八一,“小胖,快给自己拔毒!” 那颗脑袋在地上翻滚,好像狮子玩的绣球,章歌奇抡刀就砍,但它滚来滚去的,速度还挺快,很难命中。 刀砍在铜砖上面,不断溅出火花,铜砖上便多了一道刀痕。 我说:“章兄弟,我给你的刀附魔。” “好嘞!” 章歌奇把刀直接扔过来,虎虎生风。 这速度我哪敢接,只得退了一步,当啷一声刀掉在地上,我双手按住刀身开始念咒。 那颗脑袋绕着我们转,看来它已经黔驴技穷,什么奇门遁甲、隔山打牛都用不成了,困兽犹斗般只剩一股怨气疯狂地朝我们发泄。 吴八一吓得躲到章歌奇背后,章歌奇暂时没刀可用,居然把裤腿一撸,大喊道:“嘿,白花花的美腿,来咬呀,畜牲!” 脑袋果然滚过来,半道上弹跳起来,张开狰狞的大嘴就咬向章歌奇。 章歌奇像足球里的点射一样铆足了力量一脚踢上去。 正文 第133章 怒焰诛妖 章歌奇也是艺高人胆大,直接一脚把白花花的脑袋踢开。 脑袋滚了一圈又滚回来,张开大嘴,白发飞扬,一蹦一跳地再次扑向章歌奇。 章歌奇丝毫不畏惧,瞅准下脚的位置,一脚再次把它送走。 哪知道老妖怪是个倔脾气,越挫越勇,认准了非要咬章歌奇不可,滚着滚着又回来了。 章歌奇又骂了一句“娶你妈”,再次一脚踢飞。 之后,二“人”你来我往,一个愿踢,一个“愿”挨。伴随一句句脏话,章歌奇一次次送它离开,然后它又怒气冲冲地回来,完全就是杠上了。 最后一脚,章歌奇身体前倾,右腿往后抬,和身体水平,然后用尽全力,把它踢到墓床底部一弹,人头滴溜溜地飞进树根迷宫里面了。 吴八一坐在地上刚用糯米粉给自己拔完尸毒,拍着巴掌激动地称赞道:“我去,好一只黄金右脚!” “哼!”章歌奇得意洋洋地把被汗水沾湿的头发抹到后面,“可不是吹的,我要不当捕蛟人,早带国足冲出亚洲好多次了!” “章兄弟,接刀!” 我当然也没闲着,握着斩龙刀念完了狸笼经,刀身上萦绕着一股温暖的气息,然后我把刀放在地上一推,滑到章歌奇那边。 章歌奇拿脚一踩,刀弹起来,被他抄在手中。他掂了下刀,点头笑道:“哈哈,熟悉的感觉!它再来,我直接给它开瓢!” 这时周围一阵阴风掠过,阴风是绕着这片空地移动的,并且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我心想,老妖怪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但我也没太担心,不管怎么样,它也只是困兽之斗了。 为了防患于未然,我集中注意力,开始诵念病虎经。 咕噜噜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却一直不见老妖怪的影子,吴八一心里没底了,不停地和我说话:“小林哥,它在干嘛?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小林哥,你咋不说话了?” 这个白痴,我能说话么?我在拼命施法读条呢! 章歌奇用刀一指,大声挑衅,“来呀来呀,老妖怪!刚才被踢了多少回,也没咬着大爷一根汗毛,冲着老子来呀!” 这时,周围的树根突然蠕动起来……不,不是树根在动,而是有个庞然大物在冲过来,挤在一起的根须被强行挤开了。 不一会儿,我们面前的两根紧贴在一起的树根一下子被粗暴地推开,然后一个恐怖的怪物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一时间瞠目结舌,就连挑衅的章歌奇都不禁怔了一下。 那是由周围十几只僵尸的遗骸拼出来的巨大怪物,高达四、五米,全身长出腐烂或白骨化的手脚,尸体相当完整的徐旭则嵌在内部,怀中紧紧抱着老妖怪的脑袋! 呃……怎么又是这招?我想起和小胖下墓时最后碰见的白骨妖怪,同样是将周围的尸骨裹挟在一起。 它们不愧是同门师兄弟,连最后垂死挣扎的样子都一样。 尸体拼出来的巨怪晃荡着身体上的各种残肢朝我们冲了过来。 “僵尸合体啦!”吴八一大概是从没受到过如此可怕的视觉冲击,吓得尖叫着躲在我后面,惊恐地嚷着:“小林哥!你快想想辙!” “嘁,就这?” 章歌奇反应过来后,毫不在乎地狞笑着跳起来,一刀劈下去。 但这怪物全身都是手脚,突然间竟从胸口钻出一只脚,踢中章歌奇,那力气奇大,他直接倒着飞了出去。 我感觉这家伙是故意的,刚才被踢了那么多脚,现在以牙还牙、以脚还脚。 怪物东倒西歪地朝我们冲来,那狰狞诡异的巨大影子覆盖在我身上,吴八一抓着我的肩膀,牙齿咯咯打颤。 “……病虎伏畛,杀威犹存。烈阳化刃,焚尽诸魂。” 我伸出双手,半空中一团火焰爆裂,好像升起了一颗小太阳,怒焰吞噬巨怪的身形,它缝合的肢体四分五裂地飞得到处都是。 吴八一瞪大了双眼,错愕了片刻,继而兴奋地直拍我肩膀,“小林哥,你太强了吧!” 我笑了下,“能不强吗?我念了三遍呢!” 我之前心想其它经可以反复念,那病虎经能不能积攒呢?于是一口气念了三遍。 威力确实没有辜负期望,瞬间就把这怪物轰成了渣! 火焰逐渐褪去之后,由于我们的眼睛受到强光照耀,觉得周围瞬间暗了下来。 刚想确认下缝合僵尸的情况,突然,一只脑袋朝我飞扑过来,速度极快。它的白发全都焦了,整个脑袋已经烧成一颗火球,依稀可辨那朽烂的五官和狰狞的大嘴! 我没想到它生命力竟然这么强,正当我反应不及,手足无措之时,章歌奇猛地冲了过来,双臂一挥,寒光闪过,华丽落下的刀影把这颗火球截停在半空中。 脑袋被章歌奇前后切开,裂成两半掉在地上,吱吱地烧着,但再也不会动了。 周围的尸块也散落各处,静静地冒着火苗。 我长松了口气,看来这场噩梦算是结束了,老妖怪果然厉害,只剩一颗脑袋也能和我们打得有来有回! 尸块分崩离析后,我看见徐旭那具完整的尸体在地上烧着,赶忙跑过去,“徐旭的尸体我们要带走!快灭火!” 章歌奇过来直接用脚踩,我一愣,脱在手上的外套一顿:“哎?等下!你搁这儿演《大话西游》呢?” 章歌奇头也不回地说:“还能咋灭?撒尿吗?过来一起踩!” “来啰!”吴八一也跑过去,和章歌奇一块对着徐旭的尸体狂踩,我默默地穿上千疮百孔的外套,心中同情徐旭。 这些僵尸没多少脂肪,不少已经白骨化了,烧了一会,火焰就熄灭了,也没引燃边上的树根。 当最后一道火焰熄灭,我们又落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咋回事?怎么没亮了?”吴八一在黑暗中喊道。 我翻出手电筒打开,朝墓床周围的火盆照了一下,纳闷地说:“奇怪,刚才那里的火一直烧得好好的,怎么熄灭了?” 我们都循着手电筒的光望去,吴八一手搭凉棚,眯着眼说:“是不是你刚才那招炎爆术一下子把氧气耗光了?” “胡说八道,氧气耗光,你呼吸的是p啊?” “小林哥,你说话咋这么动听?” 化险为夷,我心情也挺好的,笑道:“我就开个玩笑,咱赶紧把徐旭的尸体带回去。” 章歌奇活动下肩膀说:“我们逃出去还得经过那个甬道,你还要背着尸体?” 我说:“我们本来的初衷就是把徐旭带回去,还给他的家人,我来背吧!” 章歌奇想了想,说道:“林大夫,就算离开这里,还有几十公里山路要走,背个尸体实在不现实,他又被老妖怪操纵过,没准儿半道上就臭了。要不把他的头切下来,带给家人。” 我沉吟着,吴八一点头道:“章哥说的在理。” 我只好同意,结果当我们去找尸体的时候,回过头来竟发现它又不见了! 吴八一不耐烦地说:“我去,徐旭兄弟有点调皮啊!怎么每次找它都会消失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环顾四周,立刻感觉不对劲儿——铜地砖怎么这么干净?之前不是有好多烧成灰的尸块么? 它们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有火光传来,以及交谈声——“章大人,看来此地便是墓室,我们要找的东西定在前方!” “唉,总算是不负圣上所托呀!” 正文 第134章 穿越清朝 一听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我心中骇然,谁搁这儿演古装剧呢?是存心吓唬我们吗? 我们三人都沉默着,片刻之后,我们看到一队人马慢慢地从树根迷宫中走出来,手里全部举着火炬。 走在前面的是个蓄着斑白山羊胡的大叔,短衣马甲,蹬着皮靴,旁边一名高大男子身披软甲,头戴兜鍪,腰里悬刀。 后面一列人全部身上有白圈的“勇”字,身上背着褡裢,背后挂着藤盾、绳索、钩子、火枪之类的装备。 他们全部留着猪尾辫,只有后脑勺上的一小簇,垂下细细的辫子,跟清宫剧里那种为了美观而敷衍的大辫子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们剃光的头皮上长着一层青茬,看样子很久没有打理了,而且每个人都破衣烂衫、灰头土脸、容貌憔悴,看样子经历了一阵艰辛的跋涉才走到这儿来。 我们仨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吴八一小声说:“这……这不像是演的啊,他们是清朝的哪支队伍?难道是鬼魂吗?” 我仔细打量,火炬在地上投下他们的影子,他们身上的补丁、鞋子上的泥点都清晰可见,十分真实。 我皱眉道:“没有这么逼真的鬼魂吧……” 章歌奇把斩龙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儿,往前一指,大声喝问:“喂,你们是谁!?” 我和吴八一都吓坏了,心想这家伙可真是个活宝,居然就这样直接打招呼?万一来者不善呢?对面人很多,真要攻击我们可遭不住啊! 那名官员打扮的人停下来,朝我们看来,目光却像视而不见的越过我们说道:“如此宏大的墓室,甚是不合规格!” 边上的将官上前禀告:“章大人,这毐祃族乃北疆蛮夷,未受教化,丧葬仪制上自然与我朝不同。” 我松了口气,合着他们压根儿没听见章歌奇说话,而且似乎也没看见我们。 只见那位章大人环顾四周,捻着胡须感慨道:“虽是蛮夷,千年以前,竟能以人力凿山建墓,如此雄伟,此族也真了不得……咦,这是铜砖吗?” 将官拔出佩刀敲敲地面,回道:“大人,是铜砖。” 章大人回头说:“大家都辛苦多时,且在此地稍作休整!” 他们就从我们边上走过去,用火把把火盆点着了。 墓室又恢复了亮度,但是地面明显干净很多,墓床顶部的根柱、石椁仍然是原来没有破损的样子。 看得一头雾水的同时,我又好像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心中暗暗叫苦,该不会又中了什么妖术邪法了吧? 这时吴八一惊诧地拉拉我,“小林哥,我在想咱们是不是穿越了?该不会穿越小说里写得都是真的吧?现在是清朝,是康熙年间?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恐慌起来,“一般小说里穿越不都是主角发生意外了吗?难道刚才我们死了?” 我回忆了一下,“打倒老妖怪的时候,我们仨确实安然无恙,之后意识并没有中断过……放心吧,我们应该还活着。”我看看手上的伤,这确实还是我的身体。 吴八一虽然略略放下点心,可紧接着又难过起来:“难道咱们是活着穿越?唉,这可咋整呀!我老娘谁来照顾……” 他抱着圆圆的脑袋懊恼万分,然后又自我安慰道:“还好咱兄弟仨是一起穿越的,也有个照应。那啥,清宫剧我看过不少,大概历史都知道。现在既然是康熙年间,咱哥仨去投奔四阿哥吧,等四阿哥当了皇帝,我们哥仨捞个官儿当当。娶个三妻四妾的,凑和着过日子算了!” “你他喵的!”章歌奇笑骂道,一脚把吴八一踹开,“咋比那些演员还入戏?还投奔四阿哥,人家瞧得上你么?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长的丑,还想的美!” 吴八一捂着p股,不服气地说:“反正都穿越了,我们只能发挥一下现代人的优势,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 我摇摇头,“小胖,真要是穿越了,可没那么风光。古代户籍管理得非常严,基本上寸步难行。你就是随口一说自己打哪儿来的,官府都会派人去打听,对不上那只能坐牢或者流放,可能这辈子都得在常白山修柳条边了。另外康熙这一代可不太平,南北都在打仗,搞不好发配充军,咱们就得上北边跟战斗民族对线去了。” 吴八一愁眉苦脸地说:“走一步说一步,那以后可咋整呀?我们受的九年义务教育搁清朝能干点啥事业不?” 我笑了:“每天净瞎想,别考虑那么远,是不是穿越还两说呢。你没发现他们压根感觉不到我们吗?” 我们再次去观察那些人,只见他们坐在地上吃东西休息,章大人手里拿着一张图在看。 章歌奇走过去,伸手在人家眼前晃晃,对方毫无察觉,然后他又碰碰人家…… 章歌奇立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这个人是实体,可是这人被碰了也丝毫没感觉。 我也走过去,伸着头一瞧,心中一动,章大人手中拿的正是之前发现的古葬图,原来它是这么个来历…… 章大人想必就是石碑上刻着的那位勘山官章贝尼,看来这行人的目的果然是此地。 吴八一见一名护勇在啃米饼,便从人家手中抢了一块放嘴里一咬,喀嚓一声,上下牙碰在一起,差点没把自己的牙给震碎。 原本拿在手中的米饼一咬,直接消失了,又回到了士兵手上。 吴八一悻悻地说:“嘁,只能看不能动呀?合着跟看vr电影一样!” 我被他提醒了,恍然道:“对啊,我们并不是穿越了!只是进入了另一个虚数空间里面,这里面保存着当年那批人的影像!” 章歌奇想不通,说:“可那老妖怪不是死了吗?渣儿都没剩下,它还能作法?” 能把我们一起拉进虚数空间的只可能是老妖,我沉声说:“恐怕这是它临死之前最后的报复!” “哼,老子不信它有这么大能耐!” “别小看它,好歹它也有千年修行,之前也露了一手,不也差点让咱们完蛋?看来这次也是空间幻术……对了,章兄弟,看下你的刀!” 章歌奇会意,举起刀朝身后的墓床一照,果然,我们看见墓床顶部,那具石椁已经不复存在,确实已经崩解了,墓床上只剩下缠成团的树根绞在一起——刀影所见,才是真实的场景。 既然弄清楚了怎么回事,我放下心来。 吴八一寻思着说道:“这种法术,死了竟然也能放呀?那我们咋出去?哦,对了,小林哥,既然这儿是幻象,我们也甭管那么多,直接走出去得了,离开这个范围就没事了吧。” 章歌奇也点头说:“林大夫,就这么办吧!” “嗯,按小胖说得试试吧。”目前也没有别的法子,我便也同意了。 虽说我也赞同了,心里却很没底,老妖临死之前施放的法术,一定是要想报复我们,绝不会这么简单就叫我们逃出去的。 此前它的目的是逃出石椁,对我们下手还有所保留,可是最后我们把它逼到绝境,它的目的就是弄死我们了! 我回想起只剩头颅的老妖拼命要咬章歌奇的画面,它那时真跟疯了一样,就像电影里被抓的俘虏,拼着自己千刀万剐也要咬掉敌人一只耳朵。 人拼命尚且可畏,何况这样一只千年老妖! 正文 第135章 不死草 商议已定,我们仨沿着来路往甬道方向走,树根迷宫内的路径几百年没变过,走起来倒也轻车熟路。 突然前面出现一道亮光,当我们加快步伐走出来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禁都有些丧气,我们又回到墓床这儿来了…… 章歌奇心烦地说:“又是鬼打墙!”他举起刀照了一下墓床,“没错,又回原地了!” 吴八一面如死灰地说:“唉,真要命啊,这都多少回了?小林哥,要不……要不咱们再试一次?” 我摇头,“先别走了,浪费体力。我们就像涸辙之鱼,只靠两条腿是出不去的。” “啥河哲之鱼?是道菜吗?”吴八一坐到地上,仰着脸问道。 “涸辙之鱼是个典故,就是一只困在车轮印里面的鱼。这种法术我们也不算陌生了,它似乎有个特性,总是能把我们困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无论怎么走,要么回到原地,要么空间延伸,反正不可能走出去。” 其实我真正悲观的是,上一次是老妖怪自己解开的,为了让我们给它砍断石椁上的树根,可这次它已经灰飞烟灭了,这法术将会永远延续下去吗? 这时,那批清朝人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名护勇说:“大人,您刚才说什么?叫我们开棺?按《大清律例》,‘发墓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刑’。咱们走进这里已经够发配宁古塔的了,您还叫我们开棺?” 其它护勇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这活儿我们不干!” 章贝尼身边的将官举起刀喝骂,“你们反了吗?大人的命令都不听了?” 带头的护勇倔强地说:“不是不听,皇帝的王法和大人的命令,您叫我们听哪个?” 将官厉声骂道:“以下犯上,我现在就斩了你!” 章贝尼示意将官不要冲动,语重心长地跟那些护勇说道:“各位,我们从京城到这里走了四个多月,知道你们都累坏了!自打进了山以来,一路上毒蛇猛兽、山精土怪,咱三十多个兄弟,如今只剩下十人,能陪我走到这里,说真的,我章某欠着各位!” 说罢他朝护勇们拱拱手。 那名护勇有些不知所措,赶忙道:“章大人,快别这样!你说哪里话,伺候你是应该的。只是凡事都得讲究个名正言顺,你领着我们上山,来到这洞里,只说是找药材,结果是一座古墓。这盗墓的事情我们是万万干不得的,大家谁没个妻儿老小,到时候被判个绞刑,一家人都得饿死呀!” 找药材?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们也是奔着冥不见来的? 其它护勇也纷纷说道:“就是就是!”、“总得有个说道!” 章贝尼和将官交换一下眼神,又和蔼地说:“各位放心,我到这儿来是奉了命令,找药也是真的。” “敢问是谁的命令,是武木纳大人吗?” “再往上猜。” “索尼大人?” “不是,再往上猜。”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惶恐地问:“该……该不会是当今圣上吧?” 顿时一众哗然。 章贝尼万分恭敬地朝南边躬身拱了下手,然后郑重地说道:“没错,我们此行是奉圣上密诏,来寻一味药材。发墓开棺之事,亦是圣上之命,所以各位不必担心。” 那名护勇谨慎地问:“斗胆问下章大人,密诏在您身上吗?” 章贝尼掏出一个竹筒,倒出一卷帛布,由将官拿着给他们看。 我也凑过去瞧,结果上面写的是满文,完全看不懂。 章贝尼说:“半年以前,圣上最宠爱的皇妃死于难产,这时来了一位道人,说这常白山中有不死之草,并献上这张古葬图。道人做法让皇妃的遗体保持不腐,圣上便命我带队来此,寻这不死之草。当年鳌少保伏诛,我因是鳌少保提拔,亦受牵连,蒙此圣恩,给了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我在此把话讲明,此行关乎皇祚国运,干系重大,若能找到不死草,我官复原职,列位也必定荣华富贵、荫及子孙!” 大伙惊骇得面面相觑,可想而知这些护勇听到真相有多震惊,他们都是普通人,皇帝对他们来说就像天一样遥远,突然得知自己是替皇帝寻找不死草,那种冲击大到无可想象。 不死草!? 据说秦始皇时代,有鸟衔来一种草药,覆盖在尸体身上三天便会复活。 秦始皇就派人询问隐士鬼谷子这是什么东西,鬼谷子说这是长在东海祖洲的不死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于是乎就有了著名的徐福出海。 老实说我当时看到这段很觉疑惑,如果有鸟就把不死草衔来了,秦始皇为什么非要兴师动众地派人去源头找,结果徐福自己还一去不复返了。 《山海经》里倒是多次提到不死药,可那种不死药是种非常诡异的东西,比如刑天、窫窳、戎宣王,这些神被不死药复活之后,全部变成了怪物。 非常著名的嫦娥奔月,要知道在这个故事最原始的版本里,她吃了不死药直接变成了月宫的巨型蟾蜍,而不是美美地飞上天。 后世的医生说不死草其实就是南方一种随处可见的草药,叫作麦门冬,能滋阴润肺,益胃生津,一些修仙的人经常服用,但这应该是种牵强附会。 《山海经》是部旷世奇书,里面的内容乍看荒诞无比,却在后世不断被考证出来,似乎书的作者是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把自己所见所闻的东西全部记录下来。 只是由于作者生活的年代,所受的教育,许多东西不能够客观描述,一些稀奇的生物就被描述成了妖怪。 书中反复提及的不死草、不死药,难道也真的存在吗!? 就我一个巫医来说,世上没有不能治的病,除了死亡,《医不言》中通篇也没提过一个字,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 我认为死亡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是天道,不可逆的。 所以如果真的不死草,它绝对不是起死回生这么简单,恐怕那种副作用比死亡还要可怕! 我思绪电转,想了这么些,眼前的清朝人还在交谈,那名有点文化的护勇说:“大人,这古墓之中怎会有不死草?倘若真有,葬在这里的人自己也不会死呀!” 将官瞪眼道:“你懂个p,那位赤指仙人在皇宫里头,真的把一只死掉的鹦鹉复活了,他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圣上都信他的话,他说有就一定有。” “赤指道人?”吴八一听到了这个词,立时一惊,看向我。 “我全懂了!”章歌奇说,“这尼玛是那千年老妖的师兄弟在忽悠皇帝呢!” 正文 第136章 墓中哗变 原来这全是白骨观的阴谋! 而我也不由得有些惊讶,想不到那些白骨观的妖道竟能接触到皇帝贵族。 我说:“白骨观那帮妖人,专门钻进别人墓里修炼,估计他们自己有一份年表,到了哪年哪月哪位师兄快练成了,后世的师弟就下山忽悠别人盗墓!” 清朝人正在那边讨论这位赤指道人的神奇,我们双方各聊各的,互不影响。 吴八一好像想起啥事,一脸惊恐地说:“那……当初我老大……呸,陈江南那老小子受人指点去牛脊山摸金,难不成也被忽悠的?” 我想了下,说:“可能性不大,估计那次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因为牛脊山上的那位明显修行不够年份,咱俩轻轻松松就把它解决了。这里的老妖可太厉害了,看来康熙年间它就该出关了,一直憋到今天,难怪这么急吼吼的。” “……”章歌奇狠狠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说:“这白骨观为了修仙跟疯了一样,连皇帝死了个妃子这种事儿也敢利用。这一千多年里,不知道它们坑死了多少无辜的人,真是死有余辜!” 这时,吃了章大人画的饼,护勇们一扫怀疑、胆怯,各个踊跃,准备开棺去寻那不死草,仿佛回去之后,真的能够加官进爵。 看着他们,我感到深深的悲哀,谁都没察觉到这是一场阴谋,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全部变成牺牲品,不但肉身被囚在这里,连灵魂也不得解脱。 之后,这一伙人开始往墓床上走去,吴八一问道:“咱们也上去瞧瞧吗?” 我点头。 我们三人从另一边上去,来到顶部,看到这帮人正举着火炬在研究封印了石椁的巨型树根。 将官道:“看来只有先把这树砍断,才能打开棺椁,准备斧子。” 当即几名护勇掏出短斧,站到石椁上用力劈砍,砍了几下,护勇停下来看看发红的手掌,说:“大人,这树好硬啊!” 刚才那几下,只砍了一道小小的凹槽,原来妖树竟这么坚硬的吗?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要不是这一对比,我都不知道,原来斩龙刀如此锋利。 将官闻言跳上石椁,抽出佩刀试着砍了一下。“当”地一声,刀斩在树根上,好像砍到了铁桩一般,那股震动一直传递到将官的身上。 他立刻刀交左手,甩甩震疼的右手说:“大人,这树确实不太好砍。” 有人建议,“实在不行就放火烧吧!” “不妥不妥……”章贝尼连连摇头,“这儿全是树根,一旦烧起来,我们自己也会葬身火海。不好砍就慢慢砍,不死仙草,肯定不是那么好求的。” “大人!” 这时,一个惊慌的声音突然喊道,正是那名之前最先质疑此次盗墓行动的护勇,他双手抱拳,恳求道:“这树砍不得啊!” “为何?”章贝尼讶异地看向他。 这个男人定定地死盯着石椁,我心想,难道他和我一样,也会望气不成? 片刻后,他转头回禀道:“大人,这下面隐隐有妖祟之气,一旦打开,恐怕对我们不利。” 一旁的将官怒道:“又是你小子!都到了这里,你还敢动摇军心,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那男人跪在地上赶忙叩了个头,说:“校尉息怒,小人小时候掉进池塘,心跳呼吸断了约摸一柱香时间,被家人救回之后,这双眼睛就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石椁下面确实有一团阴气,比我们路上所见的那些山精林怪还要可怕,请大人三思!” 另一名护勇也帮腔说:“王鹏兄弟确实有阴阳眼,之前我们遇到鬼打墙的时候,不也是老王带着我们走出来了吗?” “对对,王鹏兄弟说的话从来没错过。” “大人,听他一回吧!” 此时,动摇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概也觉得这树根和石椁都极其怪异。 一直温文尔雅的章贝尼突然一声怒斥,“闭嘴!你们一个个反了不成!什么妖祟之气,那里面一定是不死草!你又没见过不死草,所以才认作妖物,在这儿妖言惑众,难道圣上还能骗我们不成?” 叫王鹏的护勇不甘地说:“圣上自然不可能骗我们,但那赤指道人呢?!” 章贝尼不耐烦地摆了下手,斥道:“休得胡言!赤指道人是圣上的座上宾,他是东方朔转世,我是信他还是信你呀?不要啰嗦了,都给我砍树去!” 护勇们彼此看看,站着不动。 将官见状,冲过去给了王鹏个大耳瓜子,喝道:“给我动起来,快点儿!” 王鹏声音低微,却坚定地说:“大人是为了官复原职,才拼上性命找这不死草,可是大人也是饱读诗书,敢问历朝历代,哪位皇帝找到过这不死草?” 此言一出,现场的温度几乎降到了冰点,他那几个护勇兄弟紧张地看着他们,都不再言语。 将官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恶声恶气地说:“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气氛剑拔弩张,章贝尼见状,估计是怕那几个护勇反了,让将官放开王鹏,又改变态度劝慰道:“各位,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把不死草拿到手,这趟回去,你们人人有官做!” 随后,将官见他们还是不动,便像抓小鸡一样把他们拽过来,推上石椁,喝命他们即刻开工。 王鹏看着那石椁,忽的将短斧掷在地上,大声说:“兄弟们,我们不干了!谁没个妻儿老小,万一开了棺真发生啥事儿,谁负的起这个责任?!退一万步讲,就算里面真有不死草,章大人是官复原职了,可我们呢,顶多得点赏银,可这开棺后谁知道会碰见啥邪乎的东西?我们的命就值这点银子?” “对,不干了!” “要开棺你自己开!” 护勇们应该是都很信服王鹏,纷纷响应,“当啷当啷”地把斧子都掼在地上,摆出一副“吔史啦,梁非凡”的高傲架势。 见兵丁们真的反了,章贝尼的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吓得面色惨白。 将官还色厉内荏地挥舞着佩刀,徒劳地威胁着:“反了反了!你们想哗变不成!?” 章贝尼擦了下汗,软硬兼施地说:“各位,稍安勿躁。章某承诺,回朝后肯定会给各位安排官职,一定做到!你们现在马上开工,刚才的事我便当作没发生。若要再闹,定治你们个以下犯上之罪,按军法就地处置!” 王鹏紧皱眉头,义愤填膺地说道:“章大人,来的时候我们三十多个兄弟啊……你只说是上山勘察边界,结果越走越深、越走越深,一路上折了二十人了,他们出事的时候你一心只想逃!这一路上,我们吃的少、穿的少、睡的少,苦活累活都是我们干,你吃奶酪、米饼、羊肉,我们啃干粮,每天史都拉不出来!你一直骑马还嚷嚷累,这位校尉大人动不动就骂我们懒鬼,我们逆来顺受,可曾有过一句怨言?现在你把我们带进这古怪的地方,叫我们开这来路不明的石棺,你自己远远看着……兄弟们,能答应吗?” 护勇们听得红了眼,举起手纷纷喊道:“不能!” 将官虽也吓到了,但还是硬撑着喝斥道,“一群反贼!我现在就砍了你们!” 王鹏突然冷笑一声,高声说:“这里又没有外人,回去我们十张嘴都这样说:山路艰险,章大人和校尉失足跌落而死,没人会怀疑!” 章贝尼这下被击中了软肋,再也不摆谱了,吓得躲到将官身后,伸着手指颤抖着说:“你们……你们胆大包天,还想谋害本官不成?” 众人齐唰唰掏出兵器,王鹏咬着牙说:“这叫官逼民反!” 正文 第137章 呼名摄命 哟呵,居然还有这么精彩的发展! 我们仨一下子来了劲,简直像看电视剧似的,这剧情发展猝不及防呀! 看来这一路上,队伍内部的矛盾积累了不少,在开棺这个敏感的问题上,这口高压锅终于爆开了。 吴八一兴奋地说:“嚯,无产阶级兄弟站起来了呀!” 我说:“嗯,他们现在就像水浒传里,杨志还有那帮脚夫的矛盾一样。” 可能对“杨志”们来说,运送生辰纲是项光荣艰巨的任务,是自己人生事业的转折点。 但对脚夫而言,那就是一份普通工作,雇主对我不好,那我自然不可能对他好。 章贝尼嘴唇瑟瑟发抖,胡须抖动,忽然两眼落下泪来,神情异常复杂——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千辛万苦走到终点,会因为这种事情栽了。 当然,以他的出身和阶层也想不到底层人民的痛苦,只觉得一切是合情合理的,这就是时代和阶层的局限性吧。 那十来个护勇抄着刀,咬牙切齿地慢慢接近,将官护着章贝尼,一边后退,一边警告他们不要过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王鹏眼神陡然一变,目光呆滞起来,他忽然对着半空说:“谁?谁在喊我?” “你怎么了?王哥……” 一名同伴把手搭在王鹏的肩膀上,“要不我们兄弟直接出去,把甬道封死算了,让他们在里面慢慢找不死草……” 然而接下来的变化让人瞠目,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只见王鹏一转身,竟然一刀捅进这名同伴的腹部! 我也惊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这剧本根本不合逻辑啊! 就好像一部电影,主角终于抱得美人归,眼看就要幸福美满了,突然主角一刀把自己宫了,这得是脑子多抽的编剧才能写出来的生硬转折。 其它人吓得立刻从他身边散开,我注意到王鹏的神情变得更加异样起来,他双目空洞,嘴角带着狞笑。 接着,他狠狠推开同伴的身体,将血淋淋的朴刀拔出来,同伴噗通倒在地上。但这人并没有死,而是进入了失血性休克,浑身抽搐颤抖不止。 王鹏转过身,咧着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声嘶力竭,听着让人极不舒服。 王鹏诡异的笑声回荡在古墓中,别提有多惊悚了,连我听着都觉得背后汗毛一根根炸起。 章贝尼吓得不停念六字真言——满族信奉的是密教和萨满教。 将官察觉到不对劲儿,用刀指着对方,手在打颤,“你……你究竟是何人!” 章歌奇也看呆了,“这……这什么狗血发展啊?” 我笃定地说:“是夺舍!” 原来棺中老妖还有这一手,可以直接夺舍他人。 不过他为什么可以夺舍王鹏?而不是操纵其他人呢? 还有,这么强的手段,为什么之前没对我们用过?我心中又涌上了疑团…… 王鹏阴森地笑罢,用异样的声调说:“章大人,本尊乃是棺中仙人,在此地修行已经有千年,千年以来,头一回有人走进来!” 章贝尼不错神地盯着“王鹏”,声音发颤地说:“这……这位大仙,我们无意冒犯,没料到打扰到您修行了……我们这……这就撤出去!” “不!”“王鹏”正色道:“恰恰相反,我要你们留下来!章大人,我们作笔交易,用这帮不听话的奴才换一棵不死草,如何?” 一旁的护勇们立时吓得面无人色,“章……章大人,不能听他的,这是妖邪!” “对了,咱们带了黑狗血!” 这时,一名护勇掏出一个皮囊,里面应该是装着黑狗血,但他看着“王鹏”又不敢靠近。 两边的人和中间的王鹏保持着距离,而地上中刀的护勇气息已经越来越弱,慢慢不再动弹了。 “王鹏”拿刀一指众士兵,问章贝尼,“章大人,换吗?本尊没有耐心,马上就会反悔,你最好快点!” 章贝尼的额上又是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颤抖着用袖子擦了擦,忽的把手放下来,心一横,大声说:“我换!” “大人,这……” 最先惊呆的反倒是将官,他慌了,“大人,这妖邪的话万万听不得!” 章贝尼主意已定,一把将他推开,坚定地说:“此番远行,是受圣上之托,定要找到不死草!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也顾不得了!”说着,他还向着京城的方向拱了下手。 那将官气愤地薅住章贝尼的脖领子,眼睛都红了,“大人,你清醒一点!下官愿为您粉身碎骨,可就算是圣上之托,也不能和妖邪做交易哪!” 章贝尼咬着牙说:“如果找不到不死草,我这辈子就完了!我本是朝中五品大员,因受牵连一直赋闲,圣上隆恩浩荡,将此等重任委托于我,我万万辜负不得!若没有不死草,我也没必要活着回去了!” 说着,章贝尼老泪纵横。 呃……我一边看着,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可能在章贝尼的价值观里,圣上的期望、官复原职,是比命还重要的事情。 可是,但凡脑子清醒的人都明白,世上哪有比命重要的东西呢?没有生命,就什么都没了。 章歌奇看得直摇头,不禁吐槽,“这……这他喵的是个官儿迷呀!” “大人,你清醒点!” 恨铁不成钢的将官居然一耳光打在章贝尼脸上,打完之后他自己都呆了,可能他这辈子没干过如此出格的事情。 “王鹏”哈哈大笑,笑容戛然而止,阴森地对章贝尼说道:“说出他们的名字!” 嘴角挂血的章贝尼把头偏到一旁,机械地念道:“张荣、李二、徐青……” 被叫到名字的护勇突然就两眼一直,身体一僵,眼珠直接翻上去,变成白惨惨的白眼珠子。 我这时没开望气眼,但也能感觉到,被叫出名字的瞬间,他们就被摄走了命魂。 原来如此,这是一种“呼名摄命”的巫术,名就是命,名就是咒。凡人若被强大的妖邪知道名字,就会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中。 据说古代巫术斗法,输了的一方会把写有自己姓名的一块柳木牌交给对方,就等于是将性命交给对方任意处置,是修行者之间最高等级的臣服。 神兽白泽在东海之滨,将天下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妖怪的名字告诉了黄帝,也等于将天下妖族的生杀予夺大权交给黄帝,因此白泽被视为妖族叛徒。 看到这儿,我明白了,之所以王鹏最先中邪,是因为棺中老妖通过众人的交谈,率先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忽然感到一阵后怕,同时也是庆幸,我们仨进来之后,相互之间只是称兄道“胖”,而章歌奇也是称我为“林大夫”,并没有提过真名,侥幸躲过一劫。 但是徐旭,之前找尸体的时候我们反复提起他的名字,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被老妖控制了。 “……方络、沈四!”章贝尼一口气说出了十名护勇的名字,他们一个接一个进入中邪的状态,连地上被捅死的那位也站了起来,像僵尸一样木呆呆地张着嘴,嘴角流下带血的唾液。 卖了自己人的章贝尼大概也是五内俱焚,两行热泪流个不止,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忠诚的将官身上。 将官惊恐万状地后退着:“别,大人,不要说!” 王鹏拿手一指,提醒道:“这个人我也要,最后一个了,可别前功尽弃!” 章贝尼痛苦地道出最后一个名字,“狄元修!” 正文 第138章 求取不死草 听到自己被侍奉已久的章大人卖了,心寒的将官愤怒之极,狠狠地推了一把章贝尼。 章贝尼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一路翻滚,连跌带撞地摔到中间的台墀上。 欣赏着人类的绝望无助,占据王鹏身体的老妖怪发出阴森的大笑。 见事态无可挽回,将官举起佩刀压在肩膀上,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看来他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宁愿自行了断也不想被妖魔控制。 将官反手一刀划开自己的脖子,血立即流了出来,但不知是不是手上没劲,伤得并不是很深,他居然打算用另一只手去拍打刀背,就像敲木楔一样,一下下把自己的脖子砍断。 这一幕看得我眉头紧锁,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自刎啊!比电影里演的要恐怖一百倍,我甚至感觉到脖子一凉。 吴八一捂着眼睛不敢看了,自言自语着:“太残忍了……” 章歌奇敬佩地点了下头,喃喃道:“是条汉子!” 实际上,这时候自杀反而是最明智的选择,其它人已经纷纷被夺取了身体,狰狞地扭动着四肢,张嘴瞪眼,口角流涎,宛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可是将官的手掌快要拍到刀背之际,突然动作凝滞,然后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高举了起来。 将官此时面目扭曲,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和某种神秘力量角力。 “邪妖!我堂堂大清武官,岂能受你控制!” 将官嘶吼着,硬是把举到半空中的手拽了回来,可是又被提了上去。 他右手反着紧紧抓住刀柄,准备横向切开喉咙,然而那股无形的力量又将强行把他的右手拽开。 接着,将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好像被看不见的绳子反绑住,向后伸直,嵌着佩刀的脖子不停流血,他满头大汗,眼珠晃动,不停地往上翻,在迷失和理智之间痛苦的挣扎! 这人看来意志力非常强,居然能靠个人意志暂时抵挡老妖怪的咒术,但也只是暂时的,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章歌奇看不下去了,冲动地上前大跨一步,喊道:“好汉,让老子送你一程!” 说罢,章歌奇手起刀落,锋利的斩龙刀落在将官的脖颈上,却像砍到生铁一样弹了回来,章歌奇噔噔后退几步,错愕地盯着手中的刀锋。 “别!”我赶紧拦阻道,“章兄弟,他们只是幻术构造出来的人,我们无法对他们产生影响!” 章歌奇怜悯地看着那快被控制的将官,又急又气地说:“混蛋!老妖怪固然可恨,可是为了不死草,卖掉全队的章贝尼,更是个大混蛋!” 我沉重地点点头:“确实,他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时,将官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挣扎,扑通倒地,然后他伸手猛地拽掉脖子上的刀,血已经不再流了,他木然地站起来,双目翻白,和那些被控制的人一起走向石椁。 只见这十个人爬上石椁,抄起刀对着树根叮叮咚咚地砍起来,动作机械而僵硬。 我们已经预先知道了结局,老妖虽然一口气控制了这么多尸体,但是这些尸体的身体素质以及装备,完全不足以砍断根柱。 看来它们会一起砍下去,直到身体崩溃,手上的刀砍卷为止。 我长长叹口气,默默同情几百年前的这些普通人。被阴险之人利用,又被不负责的上司出卖,踏入这无边的梦魇,漫长五百年,他们被囚禁的灵魂饱受痛苦,好在我已经将他们超度了。 但是有一个人并没有上去砍树,正是“王鹏”,只见他慢慢走下台阶,来到章贝尼身前。 吴八一说:“得,我猜老妖怪压根儿没打算兑现承诺,世上哪有什么不死草。” 我说:“下去看看吧。” 章贝尼趴在台墀上,他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又不是武官,身体素质和我们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从上面一路滚下来,摔得爬也爬不起来,额角磕出了深深的口子,血流如注,那张脸被血糊得有点可怕,胡子上都沾着血珠。 他趴伏着,抬头仰望站在台阶上的王鹏,悲戚、恐惧的眼神真是叫人既可怜又鄙视。 章贝尼哀哀地说:“大仙,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可以把不死草给我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王鹏”得意地仰天大笑,笑声叫人毛骨悚然,这家伙真是太爱笑了。 狂野的笑声中,章贝尼瑟瑟发抖,伏在地上,好像一只鹌鹑,他低头小声说:“大仙,求您发发慈悲吧!” “王鹏”笑罢,目光阴险地说道:“不死草当然会给你。听好,不死草就在外面的池子里,你只要对着那个池子喊三声‘唯命是从’,你就会拿到它。” 章贝尼听着,感到不可思议,他惊讶地问:“大仙,真这么容易?” “王鹏”冷笑起来,“就这么容易。去吧,去拿你的不死草!回去孝敬你的皇帝老儿……对了,你们的发式为何如此怪异,现在是哪朝哪代?” 章贝尼胆怯地说:“大仙,现在是大清……大清贞元年间。” 我一愣,贞元是哪位皇帝的年号?不过,我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章贝尼在撒谎。 此人还是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他见这老妖只要知道名字就能摄走魂魄,所以不敢提“康熙”二字。 “王鹏”又看看他的发型,问:“大清可是汉人江山?” 章贝尼说:“大清……本是关外的女真族。” “原来如此,胡人坐了天下,看来外面变化很大呀!天下纷纷,从来如此,与我修行中人没有关系,你滚吧,去取你的不死草!”说罢,他一脚把章贝尼踢了下去。 可怜的章贝尼在石阶上滚了又滚,最后直接摔到了铜砖地上。 “王鹏”懒得再去看章贝尼,背着手走开。 章歌奇则猝不及防地背后偷袭“王鹏”,一刀劈向他的脑袋,结果刀又弹了回来。 吴八一不解地问:“章哥,你这是干嘛?” 章歌奇恨恨地说:“我在找破绽,万一劈中呢?既然这个家伙就是老妖,砍了它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我说:“章兄弟,别急,我用望气术看一下。” 我歇得时间挺久了,精气已经恢复,又开启望气眼。 抬眼望气,却见妖树上阴气流动,石椁内部有一小团青气,和之前的人型差距很大。 吴八一关切地问:“小林哥,咋样呀?” 我皱着眉:“嗯,石椁里面有变化……好像有个小小的东西。” 章歌奇跃跃欲试地问:“要么咱们打开瞧瞧?” “啥?”吴八一一听,慌忙摆手:“别别别!万一又是陷阱呢?你们想呀,这里如果是几百年前,那几百年前的老妖怪还在棺材里面,它肯定想忽悠我们把它放出来!我们要是上当去给它开了石椁,那咱哥仨可真就歇菜了!” 我沉默着,也想不太明白,要如何逃出这个幻境…… 这里的一切能看不能碰,我们到底要从哪里下手? 按理说,石椁内部应该是个人形才对,而不是现在看见的一团不成形的青色阴气,这是我目前为止唯一发现的反常之处。 这时,吴八一嚷嚷道:“哎?章贝尼走了,他去采不死草了!快看看去!” 正文 第139章 唯命是从 只见章贝尼慢慢爬起来,拾起地上的火炬,对着火盆点着,离开了这片区域。 我是个巫医,对不死草自然是抱着巨大的好奇心。另外,我们还被困在幻境中,假如跟上章贝尼能否走出去呢?我也心存这样的侥幸。 “走,看看去!” 我们赶紧走下了墓床,身后传来咚咚的砍树声。 走在前面的章贝尼摔得挺惨,一条胳膊断了,垂在身侧,他瘸着腿,举着火把,身子一晃一晃地慢慢走向树根迷宫, 可能他也在自责愧疚吧,一直唉声叹气,眼泪流个不停,不住地抬手用袖子擦眼泪,虽然样子够惨了,但我对这人丝毫没有同情。 章贝尼走得很慢,一路上妖树的根系只是诡异地蠕动着,好像一只巨兽的内脏,却没有攻击他。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妖树只攻击沾染上了血水的活物。”我说道。 章歌奇有点懊恼地说:“就是说我进来之后要是没砍那一刀,之后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了?” 我笑道:“也不能这样说,倘若不是我们发现了这个规律,是万万不可能利用它杀掉老妖的。” 吴八一无奈地说,“唉,它死就死了,居然还留一手,这是亡语技能吗?” 我问:“亡语?那是什么?” 吴八一解释说:“就是我玩的卡牌游戏里的一种设定,大概是死后才会触发的特殊技能。” “亡语……” 听他说完,我似乎一下子有了思绪。 吴八一是我的福将,经常无意中提个大醒,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关于“亡语”的事情——所谓的“亡语”搁现实中那就叫作死亡诅咒…… 一个人在死亡之前,带着强大怨念用语言发动的巫术,哪怕这个人生前没有半点修行,这种强大的怨念也可以通过语言爆发出来。 比如伍子胥被吴王逼死之前诅咒吴国灭亡,叫后人把自己的头悬在城头,他要亲眼看着越国攻占吴国,没想到几年之后吴国真的亡了,败于一场人数极为悬殊的战争。 可能有人说这只是历史的巧合。 还有一名印第安首领在死前发出恶毒的诅咒,后来他被屠杀者将其头骨做成了工艺品,凡是接触过这件工艺品的人,下至平民,上至总统统统死于非命,确实邪乎得很。 这老妖千年修行毁于我们之手,它的怨念可想而知,会不会是它临死之前诅咒了我们? 可老妖本身说不了话,它是通过什么媒介诅咒我们的呢? 吴八一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小林哥,小心!” 原来是我们已经来到甬道这里,附近的弩弓还是让小胖有点紧张。 咦? 我不禁眼前一亮,没想到之前走不出来的区域,跟着章贝尼居然顺利出来了! 章贝尼举着火把依然在前面缓慢地行走,章歌奇也警觉起来,他举起刀,准备防御可能会射来的弩箭。 结果什么也没发生,我抬头望望,说:“不用担心,上面的箭已经射空了,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把机关触发了。” 吴八一松了口气,,“太好了。老实说,咱们虽能收拾老妖怪,可还真不一定能应付这里的陷阱。” “咱们?”章歌奇讥笑道,“能麻烦这位胖兄弟,自觉把自己摘出去吗?收拾老妖这件事,你从头到尾也没干啥呀!” 吴八一不服气地说:“哼,小爷明明出了好多力气,还受了伤。” 我打着圆场,“行了行了,小胖毕竟不及章兄弟本领高强,可他也尽力了。” 章歌奇笑得:“也是,团队里面总得有个猪八戒,才能衬托猴哥的厉害。” 吴八一不爽地看了他一眼,“嘁,说你胖,还喘上了!章哥我说句实在话,要是没那把屠龙宝刀,你可能真的不如我。” 我可不想他俩吵起来,说道:“斗啥嘴啊?眼下啥处境你们不清楚吗?咋不分场合呢?” 章歌奇嘿嘿笑着耸了下肩,不提这茬儿了。 我们跟着章贝尼又回到了之前的洞穴,洞里雄黄的气味很浓重,被硫黄烟熏过的蜂巢下面死了一堆巨大的马蜂,它们通体漆黑,p股上长着倒刺,估计是杀人蜂的亚种。 “又是雄黄!”章歌奇厌恶地捂住了口鼻。 终于,章贝尼一瘸一拐地来到那潭荧荧放光的池水边上,他跪下来,对着池水发呆,我也不知道他在池水中看见了什么。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池水念道:“唯命是从!唯命是从!唯命是从!” 接着池子咕嘟咕嘟地冒泡,宛如沸腾一样。 我不由一阵错愕,原来这里还有隐藏内容!可这咒语我怎么觉得有点过于简单了…… 不一会儿,乳白色的池水中竟然慢慢浮起一根紫色的草,它好似打了蜡一样,悠悠地漂起来,表面没有沾上一丁点儿水。 “我去,不死草?”吴八一惊呼,他指着池水中央,“小林哥,这是真的吗?” 我也傻眼了:“这……我也不知道不死草长什么样子啊!” 章贝尼眼睛发亮,赶紧把不死草捡出来,对着它又是一顿感慨万千、老泪纵横,我心想他该不会想自己吃掉吧? 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章贝尼居然真的把不死草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咽了! 吴八一看得惊呆了:“啥?他……他咋自己吃了?” 章歌奇推测道:“这时候这老官迷已经受了重伤,骨头断了,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走出常白山的。也许他打算先试一下效果,如果管用就再念咒语,再求一株。” 吴八一不敢相信:“这不死草还无限量供应的吗?有这么好的事儿?” 突然,章贝尼跪在地上呕吐起来,趴在水池边上,吐得翻江倒海,把胃里的食物全呕了出来,胡须上也沾着秽物,脸色越发苍白,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 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想这就是服下不死草之后的反应吗? 只见他喉咙鼓动,继续呕吐,但这次吐出来的全是鲜血。 章贝尼满嘴都是鲜血,口中发出痛苦的哼哼声,他用断了一条的胳膊艰难地支撑着身体,衣服下面瘦弱的身体不停抖动,两个肩胛骨的轮廓清晰得渗人。 看到这儿我一阵揪心,心想:那老妖果然没存好心,不死草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如果《山海经》中的记录属实,那么服下不死草的人并不是真正长生不老,而是过渡到另一种生命形态,简言之就是变成怪物! 眼前的章贝尼突然后背隆起,一段像锯齿似的脊梁骨把衣服撕开,然后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喑哑,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 正文 第140章 不死转化 章贝尼的变化发生得很快,他的身体在不断膨胀,两条手臂也似气球一样鼓胀起来,直接把衣服撑爆了。 他的骨架在疯狂扩张,身上长出发达的肌肉,脸部的皮肤也血淋淋地撕裂开来,毛发脱落,牙齿变尖,似乎一只野兽正从他人类的躯壳中破茧而出。 “啊啊啊!!!!” 章贝尼发出阵阵低沉又痛苦的怪叫,用变得强壮的双手大力地捶打地面,咚咚作响,震得洞穴簌簌落下灰尘。 接着,它的身上长出一层黑毛,后背那锯齿似的脊梁骨直接穿透皮肤,露出一排锋利的骨刺,那张脸变得也非常长,形象异常古怪,仿佛是猩猩、驴子和豹子的合体,下肢较短,双臂粗长,全身披覆着长长的黑毛,脊梁和肩膀露出峥嵘骨刺。 这诡异的异变就发生在眼前,带给人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 古人诚不欺我也,不死草确实会让人转化成怪物! 我们呆立了好半天,章歌奇才惊讶地说:“林大夫,这不死草和龙丹有点像啊!服下龙丹确实会让人变得‘健康’,甚至残疾的躯体也能长出来新的,但那实际上是蛟变,具体变成什么样子,得看来自哪种蛟。” 我此时的心情既感到震惊又莫名觉得愤怒,沉声说:“总有人拿长生不死来忽悠世人!世上根本没有不死这一说,所有的不死都是一场骗局!” 吴八一反应过来后,他可不想听我们在这里讨论,惊慌地说:“嗐,两位哥哥,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过场动画播完了,我感觉接下来是boss战了,风紧、扯乎!” 化身怪物的章贝尼突然子弹般飞速冲了出去,直接把一根石柱撞断了。 虽说章贝尼看不到我们,但也不是虚幻的影像,而是能实打实摸得到的,万一误伤了我们就麻烦了。 我大惊,喊道:“快跑!” 我们仨拨腿就跑,扭头一看,章贝尼在一堆碎石之中打滚,似乎痛苦万分,好像头一回戴上紧箍的孙悟空。 它又一翻身,用强壮得离谱的前肢撑住身体,身体一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射向我们所在的方向。 这家伙来势汹汹,十分迅猛,章歌奇来不及躲,直接被命中,打着转儿飞上天,啪嗒一声落地。 “呕……”他口吐鲜血爬起来,抓起斩龙刀,气冲冲地叫骂道:“畜牲,动手是吧!让你尝尝……哇!”还没说完又吐了一口血。 我赶紧去拉他,劝道:“章兄弟,快回甬道,它不是在攻击我们,只是在横冲乱撞!” 这时章贝尼一转身,挂着呼呼的风响从我们面前经过,一路上连续撞断石柱,然后像大猩猩般双拳擂胸,发出恐怖的长啸,那魔音在洞穴中久久回荡,刺痛了我们的耳膜。 它好像有着无穷愤怒和野性要宣泄…… 我们捂着耳朵,脑袋里嗡嗡作响,缓了一会儿,一刻都不敢停留,只想立刻离这怪兽远远的。 我们哪招惹得起这位大爷,就算在同一个时空里,我们也绝对打不过这只力量、敏捷、爆发max的超级怪物。 我压根也想不到这不死草的功效居然是这样的,未免也太强悍了!章贝尼只是一介中年文官,竟可以瞬间变成这样的妖物。 我把章歌奇搀起来,他的右小腿诡异地弯着,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吸着凉气:“腿折了!” 我赶紧把背篓扔给吴八一,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背上章歌奇赶紧跑。吴八一身后背个背篓,前面抱个背篓,跟在我的后面撒开两条小胖腿,一溜儿猛跑。 我们后面再度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叫人心惊肉跳,估计这怪兽又在搞破坏了。 终于逃进了甬道里面,我的心脏砰砰狂跳,一时间感觉不出累不累了。 这时,章歌奇说:“行了,林大夫,我下来自己走。” “等一下,我替你处理一下。” 我把章歌奇放在地上,从背篓上抽出几条竹篾,又撕了些布条替章歌奇固定好,章歌奇满脸冷汗,看得出他疼得不得了。 我让他觉得痛就喊出来,能缓解一下。 可他却硬逞强地把脖子一梗:“没事儿,也不算很疼,就跟手上扎了竹刺一样。” 吴八一插嘴道:“这都不疼?我看你是痛觉退化,没的治了吧。” 章歌奇立马一瞪眼,“咒谁呢?老子的脚要能动,非踢死你不可!” 我发现这俩互动起来越来越不积口德了,可能是经历了一场场磨难,我们相互之间已经视为自己人,就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 我掏出包在布里的千年参枝,可怜张富贵的“手”已经稀烂了,我递给章歌奇:“来一口。” 章歌奇捧在手里,有点可惜地说:“唉,萝卜精的手就剩这点儿啦?” 我大度地说:“没啥大不了的,就当是拿我一只眼睛换的,要是没有它,我们这趟还真活不下来。” 我的大度纯粹是破罐子破摔,一开始我还挺心疼的,后来又吃又涂的,这参枝消耗几乎过半,我们和张富贵之间的契约等于作废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活着逃出去,顾不了以后。 章歌奇叹息一声,啃了一小口,一边嚼一边说:“这样吧,林大夫,回头我想辙给你弄只眼珠子,实在不行把我的挖给你,反正我挖了还能长一颗龙眼珠出来。” 我笑笑,“用不着,我一只眼睛也习惯了,也许可以考虑弄个假眼。” 吴八一摇头道:“假眼太难看了,要不还是想法子整个器官移植吧,这钱我出!!”他十分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拍拍二人的肩膀,道:“两位好兄弟,出去的事情出去再说,眼下先想法子逃出幻境吧!” 吴八一朝甬道远处望了望,问道:“如果咱们往外走,一直走出去,会怎么样?” 章歌奇嗤了一声,指指外面,“想啥呢,那怪物在撒酒疯呢!老子这么灵活尚且躲不过,要是有九条命就去试试吧!” 我听着外面的动静,考虑了下说道:“走出去并没有意义,一种情况是幻境无限延伸,可能性比较低;另一种情况是和之前一样,我们走到洞口,然后又回到这儿了。解除幻境还得从源头着手!” 吴八一发愁地问:“那源头在哪儿呢?” 我思量着,“嗯……我有一个猜想,等章兄弟好了,我们……” 不等我说完,章歌奇马上扶着墙站起来,“我好了,不用等,现在就去!” 我苦笑,“你还是休息一会吧,这断腿要是乱动,骨头对歪了,以后就成瘸子了。” 章歌奇大手一挥,“无所谓,大不了把腿砍了,重长一条,走吧走吧!” 我坚决地摇头:“不行,还有,我得睡一会儿,太累了。”我这么说,章歌奇也就不会逞强非得去了。 章歌奇对我还是有几分尊敬的,又坐回来,“唉,好吧,依你,先睡几个小时吧。” 正文 第141章 古镜辟邪 我和章歌奇睡下的时候,吴八一居然自告奋勇地抢着放哨,我觉得他主要是害怕外面那东西冲进来。 轰隆隆的声音确实叫人睡不安生,我躺在地上枕着手,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睡意。可过了一会儿又被吵醒,我感觉自己刚迷糊着就醒了,便打着哈欠问睡了多久,吴八一却说:“小林哥,你睡了大概三个小时了。” 然而之后也睡不着了,这觉没睡好,也就是勉强回复了下精力,我感觉关节阵阵发酸,手脚也是冰凉。 虽然这儿没有冰雪,可气候也是零下,我赶紧爬起来活动活动,暖和下身体,排下肌肉里的乳酸。 章歌奇坐起来,摸摸自己的腿,他好像已经好了,便屈伸着腿脚活动了下,这恢复力惊人到不可思议。 我若有所思地说:“对了,我好像突然明白了,进来的时候那两只镇墓兽并不是蛟,而是不死草转化的怪物。” 吴八一讶然道:“合着这毐祃人几千年前就躲在常白山里搞生化实验?” 我说:“不死草在《山海经》、《述异志》这些书里确实是有过记载的,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古书里但凡寻找神奇的东西,要么是往东,去蓬莱三岛;要么是往北,去极北玄天之地。古人很聪明,通过测量日影和计算推测出北极和赤道的存在,古书中说‘极北夏有不释之冰’。但这只是理论知识,他们大概率没有真的去过北极,一直往北走,遇到常白山这道万年冰封的雪山屏障,就以为这儿是极北玄天之地。 “所以《述异志》中说极北玄天有不死草,应该就是这里。毐祃浸淫巫术,自古巫医不分家,他们可能早就发现了这种不死草,并且加以利用。毐祃古国没有任何史书记载,他们连文字都差点消亡了,完全是近代考古发现才证明了其存在,有许多不解的谜团。唉,沈羊大学里那本书我当时没看完,这趟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吧!” “这不死草也太神奇了吧!”吴八一由衷感慨,“嘿,咱们要是能带一株回去研究,小林哥你这医术肯定更上一层楼啊!” “那可不行!”章歌奇可能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皱着眉说,“这种东西不该被普通人知道,否则早晚会被滥用。要知道我们捕蛟人千百年来诛杀恶蛟,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天地平衡,不死草比龙丹还要恐怖,绝对不能流向人间!” 我点头,“章兄弟说的对,这么危险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看见的就烂在肚子里吧!” 大概是觉得腿脚没问题了,章歌奇站起来说:“对了,林大夫,你想到什么逃出去的高招了吗?” 我沉吟着:“嗯,我也不是很确定……章兄弟,你的刀不是可以照见真实场景吗?我想用它先确认一件事情!咱们先回石椁那边。” 我们穿过甬道和树根迷宫,回到墓室。此时墓床上面可热闹了,十一只被控制的僵尸站在石椁上,在咚咚地砍树根。 哪怕被老妖彻底操控,它们的效率还是不行,妖树硬如熟铜,朴刀在上面砍得火花四溅,却很难造成伤害。 我突然注意到僵尸的数量,不对啊,为什么是十一只?算上徐旭应该是十二个,但之前被炼化成珠子的灵魂是十三个,多出来一个是谁? 难道是章贝尼? 他服下不死草之后就已经死亡,灵魂也被老妖收走了。 或者这第十三个人,是这五百年间,另一个误闯的倒霉蛋。 我让章歌奇把刀给我,抓起斩龙刀对着石椁一照,便映出了真实的场景——石椁早就裂开了,只剩下一堆绞缠在一起的树根。 这个角度我看不清楚,叫吴八一打上手电照着刀身,我绕着石椁转来转去,眼睛紧紧地盯着刀面。 在一个特定的角度,我看到纠缠的树根里面,有一段泛着荧荧绿光的指骨状玉石,我放下斩龙刀,对着石椁使用望气术,果然也看到相同的位置,有一团青气。 “咋样呀!”吴八一关切地问,“瞧出啥名堂了吗?” 我说:“我之前一直没搞清楚,老妖已经死了,是如何维系住这个幻境的,它身下落下了一件法力非凡,或者说妖力非凡的东西,就是那截玉骨!” “玉……玉骨,就是咱们在牛脊山发现的玩艺儿?” “对!白骨观门徒要领到一截祖师的玉骨,方能开始死后修炼,可见这东西非常强大,能超越生死,它就像一截储存法力的电池,老妖怪靠着它在死后继续作祟,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我摸着下巴沉吟着,“我们得把它取出来,然后毁掉,老妖怪才算真正被消灭!” “啥?那要怎么整?”章歌奇困惑地说,“把它取出来?幻境的东西我们都破坏不了,这石椁就是用斩龙刀也砍不开呀!” 我点头道:“说得对,老妖设下一个死局,把维系幻境的法器存放在我们绝对碰不到的地方!” 吴八一哭丧着脸说:“那怎么办呀?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了!”他塌下肩膀,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 我却笑笑,“放心吧,其实我已经有办法了,办法就是……” 我看着手中明晃晃的斩龙刀,“李时珍说过,镜乃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古镜如古剑。《本草》里面古镜甚至是一味药材,能辟一切妖魅,治夜鬼梦魇、飞尸虫毒。镜是巫术里面非常强大的道具,能厌劾妖邪、照真见实,我们可以利用镜子破开幻境!” 吴八一听得一愣一愣地,眼睛慢慢有了神采,“嘿!小林哥,小爷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这刀差不多跟镜子一样,赶紧开始吧!” 我摇头,“不行,就算刀能勉强当一面镜子,可我至少需要四面镜子!” 章歌奇问道:“林大夫,难道你要布阵?” 我点头,讲了一个奶奶对我讲过的故事——据说唐朝长安道上有一伙披坚执锐的流寇出没,来往客商不堪其扰,他们神出鬼没,官府几乎追捕却一点下落也没有。 有位道士叫叶法善,号罗浮真人,他也是著名的得道之人。他途经此地,调查了一番,种种蛛丝马迹让他明白这不是一般的流寇。 叶法善雇了一批人推车在长安道上走,子夜时分,乌云蔽月,一声梆子响,林木晃动,果然冲出来百十名强盗。 藏在脚夫中的叶法善大喊一声“摆阵”,脚夫立即掀开独轮车上的布,把独轮布推到各个方位,原来车上所载的皆是铜镜。 阵法就位之后,只见那些强盗突然发生变化,变成一只只大耗子,它们的铠甲兵器全是树叶树枝所化,耗子们露出原形,立即四散逃窜。 而这帮脚夫其实全是捕鼠人,当即追赶这群大老鼠,一直追到一座山洞,发现洞内竟然有成千上万只耗子。 捕鼠人各尽其力,把耗子全部捕杀,一直杀到天亮,他们惊讶的发现,这洞内简直是个耗子王国,有戴满金银珠宝的耗子国王和王后,还有耗子的文武百官。 若非叶法善及时发现,恐怕假以时日,这帮妖孽必成大患。 而镜子强大的辟邪力量,由此可见一斑! 正文 第142章 古镜厌劾 吴八一津津有味地听我讲完故事,不由仰天感慨一声,“牛B!这些耗子都快进化成智慧生物了!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邋遢大王诚不欺我也!” 我说:“动物成精,本质上就是模仿人类,有时候模仿得似是而非,就显得特别诡异。野兽兽性未消,成精之后,贪婪、淫邪、懒惰的本性就变本加厉了,难免不利用法力伤害人类。” 我收起闲话,回归正题,“当然,这传说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叶法善留下的古镜厌劾阵书中确实有记载,据说能破一切妖瘴幻术。我需要四面到八面镜子,铜镜为佳,可眼下……”我望望四下,不由得发愁起来。 可能对我们最难的,是去哪弄这铜镜。 章歌奇一指下面:“地上不是有铜砖么?把它撬出来磨成铜镜试试看呗。” 吴八一说:“章哥,你咋撂爪就忘呢?幻境里的东西我们都移动不了。” “你TM骂谁是耗子呢!”章歌奇抬手作势要揍吴八一,吴八一滋溜躲到了我身后。 我沉吟着,“铜砖未必是幻境的一部分,五百年前的铜砖和今天的铜砖是一模一样的,病急乱投医,试试看!” 我们来到下面,章歌奇用斩龙刀寻找铜砖的缝隙,这铜砖铺得非常紧密,好不容易刀才插入砖缝,他使劲地撬,刀都弯了。 我和吴八一在边上站着,生怕斩龙刀喀嚓一声崩成两段,碎片扎到我们身上。 最后章歌奇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刀上,啪嗒一声,一块铜砖被启出来了! 我心想这把刀真是神了,这样造也没事。 一看铜砖的反面,章歌奇朝我们招招手,惊喜地说:“林大夫,你看这……呃!”不等他说完,却又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我们赶紧过去,看到那铜砖的反面居然非常光滑,擦掉上面的泥土就可以当镜子使,但是铜砖下面却露出一具被根须缠绕的白骨! “尼玛,下面还有名堂呢!”章歌奇惊讶地说。 “难怪,刚进来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心想古墓里面为什么要铺铜砖?这下明白了,铜砖是用来镇压亡灵的……”我说,“这下面埋的全是殉葬的人,它们和妖树融为了一体。” 吴八一咂舌,“这搞巫术的毐祃族也不是善茬啊!” 吴八一把沉重的铜砖搬起来,走开一段距离,惊喜地说:“嘿,没消失!这块砖我们可以移动它,成了!” 果然,老妖并没有浪费法力构造地面的部分,我们脚下的地面仍然是真实的部分。 它是在死亡瞬间将我们拉入幻境,所以不可能细致到毫无破绽。 章歌奇一口气又撬出来三块,我把底部的泥土擦干净,用铜砖相互打磨。 之后的几个小时,我们一直都在默默地干活,古墓中只有“呲啦呲啦”铜砖相磨的声音。 最终的成品倒也令人满意,四面铜镜终于做出来,光可鉴人。 吴八一照照自己,惊呼道:“我去!好久没照镜子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被动减肥,小爷都帅成这样了吗?” 章歌奇鄙视地瞅他一眼,“看来这里光线太暗,你眼睛也熬花了吧。” 我看看镜中的自己,右眼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渗着血迹,神色憔悴,心里不禁一酸。但现在可不是有负面情绪的时候,我稳了下心神,站起身。 我招呼道:“走,把铜镜摆到石椁四角。” 我们抱着铜砖上了墓床,将其摆放好。 我要借斩龙刀一用,准备放点血,章歌奇大度地说:“嗐,我受伤好得快,用我的血吧!” 我问:“你是处男么?” 章歌奇搔头,笑道:“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不是了。” 吴八一拍拍胸口,“小爷是正儿八经的处男,女孩子手都没碰过,母胎solo!用我的吧!” 章歌奇吐槽他,“嘁,头一回听人吹嘘这个的。” 我笑笑,“谢谢小胖,不过还是用施术者的血最好,我来吧!” 我把手掌侧面一剌,血流了出来,我手指蘸着血在镜面上画圈,然后在石椁上也画了一个圈。 吴八一倒是体贴,见我画完了,赶紧撕个布条替我包扎伤口。 这时石椁上面,那群僵尸还在砍树,动静跟隔壁邻居搞装修一样吵闹。 我置若罔闻,对着石椁跪坐下来,深吸一口气。 我并不知道怎么启动这古镜厌劾阵,只能用十三经中的殿龟经来试试看。 殿龟经算是十三经中比较万金油的一经,涉及非本门的仪式咒语,只要施术者把道具准备得八九不离十,诵念本经就可以启动仪式。 奶奶说这经其实与一只上古灵龟有关,此龟通晓世间一切仪式咒语,诵此经等于请动这位龟大仙的神魂相助。 “……殿堂危危,神龟藏笥。留骨而贵,仍思曳尾。” 我念罢长长的经文,摆放在四角的铜镜开始射出光芒,渐渐明亮起来。 我站起身,从章歌奇手里要过斩龙刀。 然后,我手持宝刀,踏起罡步,口中默念罡步咒诀—— “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见其人,人无我知。动则如意,叱声鬼随。急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地覆天。我身坚固,安然默然。万载长生,与道合仙。急急如九天玄女律令敕!” 这罡步又叫禹步,是上古禹步所留,神圣不可方物,步法极为严谨,暗合天上星辰排列。 吴八一不懂这个,在边上小声说:“哎哟,看不出哎,小林哥还会跳舞。” 章歌奇呵斥,“不懂别瞎说,口条不想要了?” 罡步和殿龟经的双重加持下,四面铜镜焕发出异彩,紧接着,我们面前的石椁如同影像般开始闪动,幻境和现实不断在眼前切换。 吴八一激动地说:“成功了!小林哥哪里是只有两把刷子,简直是有十把刷子!” 我把斩龙刀放在地上,然后把手伸向石椁上用血画的圈,所谓邪不压正,在这种神圣的辟邪仪式之下,老妖构造的幻境已经开始飘忽不定。 果不其然,我的手,通过血圈,竟神奇地穿过了坚硬的石椁! 这时,进入石椁内部的手掌突然感觉被一团粘粘的东西缠住,我整个人被猛的一拽,整条手臂全被吸了进去,那粘粘的东西似乎带着腐蚀性,皮肤接触之后烧得火辣辣的! 我咬着牙强忍灼痛——混蛋!老妖为了保护媒介,在内部设置了其它障碍。 我高声喊道:“章兄弟,快振镜!” 正文 第143章 逃出生天 章歌奇愣了一下,“啥是振镜?” “用刀敲响铜镜!” 章歌奇赶忙把刀拾起来,挨个敲打铜镜。 铜镜发出嗡嗡振鸣,光芒波动,石椁内部那裹缠住我手臂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如同受惊一般,突然退却了。 我趁机用手摸索,摸到老妖身体的残骸,还有一些冥器。 当我触到一个冰凉的细小筒状物时,我长松了口气,找到了,就是它! 我准备抓住它,突然它竟然像有了意识一样蹦起来,往我手掌上的伤口钻来。 这伤口才刚刚止血,被这小东西一通钻,疼得我满头大汗,忍不住痛叫一声。 吴八一吓坏了,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小林哥,你咋了?要不要把你的手拉出来!” 我无力地摇头,那根指骨还在钻我的伤口——我猛地反应过来,它不是要攻击我,而是打算进入我的身体! 赤指门徒都会接上一段玉骨,说明这东西是可以寄生在活人身上的。 我不知道这玉骨是什么吊诡的存在,但不管怎么说,我绝不能让它得逞!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指骨,大喊一声:“烈火焚尽!” 此前我在身上画了血符,终于派上用场,轰的一声,我这只手上爆出烈焰,石椁上面那些不存在于现实的僵尸也受到炎爆的冲击,被震得飞到四面八方,灼灼气息也从石棺边缘流泄出来。 我自己肉体凡胎,在这样一个封闭空间内释放病虎符,结果可想而知。 火焰烧到了我自己的胳膊,疼得简直撕心裂肺,好像把整条手放进一锅滚烫的热油里面,皮肤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 我疼得全身颤抖,汗珠啪嗒啪嗒地落下,滴在地上,吴八一在旁看呆了。 “这……小林哥……” 我强忍剧痛,紧紧攥着那截玉骨不撒手,然后猛地一下抽出手来。 这时,幻境瞬间消失,石椁、僵尸统统不复存在,只剩下崩解的石椁碎块和一团团树根,以及摆在四角的铜镜。 而我的手也严重烧伤,皮肤血淋淋的,更恶心的是还散发出一股烤肉的味道。 二人见我血流如注,手也烧得惨不忍睹,一时间呆住了,可能他们一时间难以理解为啥拿个骨头还会受重伤。 我疼得咬牙切齿,大声喊道:“章兄弟,快劈了它!” 我一撒手,那截玉骨掉在地上,它滴溜溜一转,准备飞走。 章歌奇反应极快,像拍黄瓜一样一下子把玉骨拍在地上,然后抬脚对着压住它的斩龙刀猛踩。 吴八一也过来帮忙,一边使劲跺一边大骂:“畜生,让你弄伤小林哥!” 二人你一脚我一脚地跺斩龙刀,身法颇似之前给徐旭的尸体灭火,终于听见刀下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 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章歌奇这才把刀挪开,下面的玉骨已经碎成三段。 他不放心,用斩龙刀又剁了几下,让它碎得更彻底。 我用望气术看见上面萦绕的青气已经不见了,这诡异的玩意彻底失去了力量,也标志着老妖终于死透了。 “呼……” 我长长地松口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吴八一赶紧翻背篓,“快快快,快涂点富贵牌金创药。” 吴八一把剩下的那点儿参枝上的汁液涂在我烧伤的手臂上,涂上后不久就不疼了,这玩意止血生肌的效果很强大,很快就觉得痒痒的,伤口已经止血结痂了。 难怪世人拼命也要求这千年人参,真是好东西啊! 涂完之后,吴八一又撕了些布条替我包扎,他里面的衬衣已经快撕成露脐装了。 我苦笑了下,“谢谢小胖,终于过了这关了,咱把徐旭的脑袋带上,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章歌奇问:“咱们往前走还是往回走?” 我想了下,说:“往回走也上不去,只能继续往前走了。咱们已经逗留了十几个小时,身上血水的味道也淡了,那些树根不会再攻击咱们。” 于是章歌奇下去把徐旭的头砍下来,用徐旭自己的衣服包上。 我可以想象到徐旭家人见到这颗脑袋的反应,心里觉得很对不住,但我们实在没法把整具尸体带走。 地上那四块砖被撬了出来,下面全是白骨,我寻思这就是妖树的力量源头,如果全部毁掉,妖树就死了吧? 可眼下我们都受了伤,而且又累又倦又饿,我实在没那心思。 于是,我们穿过阴森的树根迷宫继续往前走。我心里是没底的,这古墓有出口的几率实在不高,毕竟毐祃人修古墓又不是让人参观的。 走了不知多久,手电光突然变得黯淡了,我吓了一跳,以为终于没电了。可抬头一看,惊喜地发现,原来是天光射进来了! 妖树疯狂生长,把古墓拱穿了一个洞,外面的雪沫子随着风一起吹进来,把周围的树根和地面全覆盖了一层积雪,在古墓中钻了四十多个小时,这束天光照在脸上,真如同看见天堂一样令人无比振奋。 吴八一欣喜地快哭出来了,“看哪,天无绝人之路!” 章歌奇把刀背好:“你俩等着,我先上去探探。” 我叮嘱他:“千万别伤到树根。” 章歌奇踩着纵横交错的树洞爬上去,然后从背后取下斩龙刀,把洞口刨得更大一点,“没事儿!上来吧!” 我们相继攀着树根爬上去,章歌奇等在那里,先把吴八一拽上去,又推他出洞口,还在吴八一蠕动的胖p股上拍了一下,说:“瞧这胖屁股,你可别把洞卡住了,到时候露个头在外面,只能等唐僧来救你啦!” 吴八一身子在洞里面,声音嗡嗡地骂道:“别乱摸,咸猪手!” 吴八一确实有点胖,他使劲往外爬,章歌奇在后面用力推,他才从刨大了一点的洞口挤出去,然后我和章歌奇相继爬出去。 整个洞全是厚厚的积雪层,冻得硬绑绑、滑溜溜的,而且是往后倾斜的,爬的时候让人心惊胆战,生怕不小心滑回去。从这么高处摔下去,估计几十年后被考古队发现,会被当成技艺生疏、自寻死路的盗墓者。 先爬出去的他俩在外面拉我一把,一下子豁然开朗,入眼全是皑皑白雪。此时,风雪早就停了,阳光被积雪反射,洁白中透着淡淡紫色,周围一切亮堂堂的,让我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觉得有点刺痛,但心里却是轻松愉快的。 不远处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峰顶罕见地出现一道圆虹,如同神圣的佛光,美丽得叫人心惊,我忽然意识到,那座山不正是古葬图上的龙头吗? 我注意到地上的影子,回头一看,一株大到夸张的槐树突兀地生长在身后不远处的低矮雪峰之上,树干上系着草绳和铃铛,涂满着一种红色染料。 这就是毐祃族留下的守墓妖树吗? 为了造出这棵树,铜砖下面压了那么多枉死的枯骨,看来毐祃族的统治者也是异常血腥残忍。 我早就渴得喉咙冒烟,到附近抓了一点干净的白雪糊里嘴里,冰凉的雪水流进喉咙,感觉非常滋润,我直接在雪里倒出一个大字型,仰天长叹:“可算是逃出来了!” 正文 第144章 土中息的下落 常白山据说每年只有八十多天晴天,这朗朗天光、响晴白日,算是老天爷给面子。 我们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跋涉着,来到一个高处往下一看,原来这儿就是之前在下面望见的峰头。 吴八一扭头看看那座高峰上神圣的圆虹,无限神往地说:“小林哥,你看那道彩虹,就是传说中的‘龙晕’!绝对是风水宝地。唉,真想去参观一下那里的大墓穴!” 我轻拍了他一下的头:“去那儿干嘛呀?药都找齐了!你怎么整天惦记着下墓,我看你还是回去找陈江南算了!” 吴八一赶忙陪笑说:“嗐,提那老小子干嘛?晦气!小林哥,我就是嘴上说说,过过嘴瘾还不行啊……” 章歌奇催促道:“别废话了,趁着天晴赶紧下山!咱们这身简陋的装备要是还敢往雪线上面走,纯属不要命!” 说这话的章歌奇仍是光个膀子,饱满的肌肉上覆盖着肉鳞,似乎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寒冷的样子,扛着威武的斩龙刀好像翻越雪山偷袭的蛮族战士。 大晴天的天气让人感觉很好,视野开阔,阳光亮堂堂的,把我晦暗的心都照亮了。 下坡的时候我见章歌奇动作幅度太大,叮嘱他小心点。 可话刚说出口,章歌奇突然脚下一滑,咕噜咕噜滚下去。 不过,他很快从雪地里站起来,身上粘了一层雪,像雪人一样跟我们招手,“雪很软,直接滑下来吧!” 吴八一说:“是吗?你可别忽悠我!” 说着,吴八一纵身一跳,结果他太重了,直接摔进雪里面,留下个人形的洞。 “小胖,小胖!” 我吓了一跳,生怕他又跌进什么洞里,喊了一会儿,吴八一露出头,“没事儿!我在呢!” 我给他的造型逗乐了,笑道:“悠着点,看日头现在才上午,不着急。” 吴八一迫不及待地说:“还是早点下山好!咱们都变成老弱病残了,赶紧找个地方洗澡吃饭睡觉。哦,对了,咱们可以回营地那里,李大龙和赵天威应该还在。” 听到这两个名字,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要去营地起码要走三、四天。 走了一段起伏难走的山路,终于来到平地上。 吴八一回头望望,担心地问:“那章贝尼现在还在这片深山里面吗?” 章歌奇说:“如果它没死的话,应该是的。” 吴八一有些后悔地说:“咱们走的时候居然忘了到那温泉前面试试看,只要念什么‘唯命是从’就拿到不死草了。太方便了,搞一株收藏也成啊,以后给我孙子讲故事也有证据证明不是瞎吹。” 我摇头,“别信那个,那根本不是什么咒语,是宣誓效忠!” “什么!?” “路上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哪有这么简单的咒语?那池温泉似乎与其它地方相通,下面可能隐藏着一个邪恶强大的存在,对着它说‘唯命是从’等于是宣誓当它的仆人,不死草只是个奖励!老妖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大方’地告诉章贝尼方法,因为这所谓的不死草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玩艺!” “我滴妈,这座古墓还藏了这么多玄机!”小胖感到不可思议。 边说边走,我们终于艰难地走出这片雪原。回头望望,没有发现那天晚上出现的参仙殿,一切就好像做了场梦了一样,只有我这只缺了的右眼在隐隐作疼地提醒我,那是真的! 太阳落山,我们仍去之前过夜的洞里休息。大伙都太累了,也没找吃的,生上一堆篝火就先呼呼睡下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我们一路走了三天回到地戗的位置,一路上徐旭这颗脑袋包在包里,放在背篓里面,我很担心脑袋腐烂,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山上有种如意草,此草为堇菜属,有防腐抗菌的功效,我采了很多把脑袋包住,延续其腐烂速度。 这天傍晚,经过一天的急行军,终于气喘吁吁地找到地戗位置,大伙盼着在这儿吃口热的,睡上一觉。结果到了地方一看,我们都傻眼了,地戗居然给拆了! “混蛋!”吴八一气得暴跳起来,“就算下山也不用特地把搭好的营地拆掉吧?肯定是张富贵那个萝卜精报复我们,真是个小人!” 章歌奇冷笑,拍拍自己的斩龙刀,“我看这老萝卜是欠削了,回去我把它的手脚都剁下来,这好东西咱们一人一个。” 我说:“算了吧,拆个营地而已,本来也是它搭的。参精毕竟不是人,斤斤计较,胸怀肯定不坦荡,既然拿到了千年朱紫花,以后和它井水不犯河水。” 吴八一急忙说:“那哪儿行,还得去找它们!小林哥,那帮萝卜精还欠着你一颗眼睛呢!” 我苦笑,“问题是抵押的参枝被咱们又啃又涂的,都快耗光了,眼睛只能再想办法了!” 章歌奇难得冷静地分析道,“嗐,没那么麻烦。想想看,其实咱也用不着还参枝,眼睛是小参精抢走的,我们只要追回小参精眼睛就讨回来了,用不着再和这帮吊东西交易!” 吴八一闻言,振作起来,“章哥说得对!咱哥仨这么有本事,哪能在张富贵这棵老树上吊死?下了山,休整几天,买点装备,咱们二出歧山!” 章歌奇嗤笑道:“嘁,你有啥本事?吃饭的本事吗?” 我却摆手道,“事有缓急,人命要紧。眼下还有第三味药材——土中息要找,这冥不见是走了运意外撞见,土中息可不好找。” 章歌奇折了一根草叼在嘴上,“啥是土中息?” 我有点发愁地说:“三种药材对应天地人,土中息对应的就是地,传说是一种叫蟃蜒的妖怪的肺部。不过,眼下去哪找这种《山海经》级别的异兽呢?” 章歌奇听罢突然哈哈大笑,我纳闷地问:“章兄弟,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章歌奇笑道:“这不撞到枪口上了嘛?林大夫有所不知,蟃蜒其实就是蛟,也不是很神秘,就是蛟化的蚯蚓!” 我惊讶道,“蛟化的蚯蚓?我咋没想到!” “林大夫,你又不吃我们捕蛟人这碗饭,自然不知道。对了,《山海经》这本书还有一个渊源,知道的人不多,你们知道刘备死在哪里吧?” 吴八一显摆地说:“啊?这问题弱智都知道,不是五丈原么?” 我斜他一眼,“白帝城托孤好吧!” “哦哦,我记混了,对是白帝城!”吴八一拍拍自己的额头,脸上一红。 章歌奇说:“其实很久以前,有白帝城也有黑帝城、赤帝城、黄帝城、青帝城,对应的是上古五帝,只不过这个‘五帝’是五条龙!在很久远的年代,世界曾被龙族统治过,后来滔天大水,是场天灾,也是人类的转机。禹王疏凿九州,一路上斩蛟屠龙,把这些龙族基本杀干净了,禹王本身是从鲧腹里冲出来的一条虬龙所化,他自己其实也是半人半蛟。 “大洪水之后,人类开始繁衍生息,从部落迈向王权统治,但那些巨大的龙尸在野外腐烂,被野兽吃掉,渐渐大地上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蛟,《山海经》记载的异兽里面一多半都是蛟。可以说捕蛟人四千年来,一直在做禹王的善后工作,我们的祖师爷自然也是大禹。” 正文 第145章 井底之蛙 吴八一听得都傻眼了,道:“章哥,你这行当逼格太高了吧!” 继而他又有些开心地说:“不过,我还以为那怪物多厉害、多难找呢?合着就是蚯蚓呀,那不就好办了吗?手拿把捏呀!” 章歌奇不屑地看着他,“听你这么说,你见过蛟化的蚯蚓喽?” 吴八一耸肩,“我上哪儿见去?不过我小时候见过这么长的,那大概就是那啥蟃蜒吧?”他拿胖乎乎的手指比划着。 “外行就别在老子面前丢人现眼了!”章歌奇嗤笑道,“你别一听‘蛟化蚯蚓’就觉得这肯定是条用脚就能踩死的虫子。蟃蜒是种非常危险而且巨大的怪兽,不像我们之前见过的鸟蛟、鼠蛟,越是低等级的生物,蛟化之后越是会无节制地生长。蟃蜒有另一个俗称叫‘土龙王’。民间传说土龙王和水龙王是世仇,有土龙王的地方就没有雨水,要找它的话,就找那些发生旱灾的村庄!” 知道肯定没那么容易,我也有心理准备,点头说:“土中息这味药其实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要达到一千年。一千年的蟃蜒肯定不是善茬。章兄弟,看来咱们缘分未尽,我还是得继续雇你。” 章歌奇哈哈大笑,“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意外得知了土中息明确的信息,我这些天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 营地虽然不复存在,但好歹也有篝火洞,我们捡些树枝,章歌奇去小溪那头抓了几条胖头鱼回来,晚上吃着原生态烤鱼,侃侃民间故事,也别有趣味。 休整得差不多,隔日我们继续出发,又走了三天可算看见山下的马路了。 此时,我们见到县城真比看见老家还高兴。 吴八一高兴地似乎是忘了疲倦,兴冲冲地边往下跑边说:“下山后先找个酒店,吃饭、洗澡、睡觉,哦吼!” 乐极生悲,他在山坡上被绊了一下,咕噜咕噜滚到下面去了,爬起来却仍在嘿嘿傻笑,激动地对着山下喊:“我们取经回来啦!” 我被他逗笑了,又叮嘱道:“你能小心点吗?下山第一件事是先找个诊所,咱们身上都有伤,需要抓紧处理一下。另外从古墓里出来,身上指不定有啥细菌,弄点消毒水好好清洁一下衣服和身体。” 吴八一反应过来,一拍后脑勺:“嗐,看我急得,还是小林哥考虑周全。对了,你的眼睛得去大医院看一下吧?” 提到眼睛,我心头涌起淡淡失落,拿手微微一碰绷带,说:“这个倒不要紧,最近一直在涂富贵牌金创药,已经不疼了。” 章歌奇说:“剩下那点儿参枝,咱买只老母鸡炖了吧,补补身子。” 我诧异,“啊?章兄弟,你是认真的吗?” “可认真了,千年人参炖鸡汤,啧啧,估计能尝到这美味的后无来者了吧。” 这时,听到下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人上山来了。 我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放山人杵着索拨棍往山上走,时隔这些天见到大活人,我心情有点激动,准备过去打招呼。 走近一看,这不老熟人么? 把头正是之前那个嘲讽我们的家伙,他抬头一看,看见我们三个灰头土脸地站在山坡上,这些天也没洗脸刷牙打理头发,大概我们的尊容就跟刚从黑煤窑逃出来的一样。 “哟!这是谁呀?”那位把头笑得眯起了眼睛,“上山逛了一圈儿啥也没采着吧?怎么这位兄弟眼睛还受伤了?我早说过你们这些外行没有专业人士带是不行的,不是我吹,前两天我采到一颗二十年的大棒槌!” 一听“二十年大棒槌”,吴八一嘲笑道,“嘁,大叔,采个二十年的小萝卜头你还有脸卖弄?我们这趟可是见着了千年棒槌,满屋子都是!” 把头闻言忍不住大笑,后面的人也大笑不止。 把头笑得眼泪快出来了,他拍拍小胖的肩膀,“小兄弟,你把我逗笑了!你们这是采不着参产生幻想了吧,赶紧去挂精神科瞧瞧脑子吧,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着从我们身边路过,把头瞅了一眼我几乎空空的背篓,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脸上的笑容越发放肆。 章歌奇一脸不爽地说:“这老小子在嘲笑你哎,要不要我上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摇头苦笑着说:“算了算了,跟这种井底之蛙不必一般见识,咱走吧!” 把头走过去之后,吴八一不服气双手拢成喇叭冲他喊:“去采你那十年、二十年的小萝卜头吧,继续得瑟吧,小爷我下山炖千年人参老母鸡汤喝了!” 把头摇摇索拨棍,头也不回地喊道:“喝吧喝吧,就是千年灵芝也治不好你的脑子,哈哈哈哈!” 章歌奇冷笑,“真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整个常白山的放山人都是按照参族制定的规则在活动,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颠覆的真相!” 我说:“这件事情也不必到处张扬,不过估计说了也没人信。” 章歌奇忽然露出一丝险恶地笑意,“倒是可以以此为把柄,再卸那萝卜精一条腿,当作咱们的补偿好了。” “咱们还是有点契约精神吧,已经说好了互不干涉。哪怕他是个参精,可他的老父、妻儿是无辜的,还需要他养活。参族和人类既然维持了一千多年的平衡,我们打破这个平衡,反而了害了这里的人。” 章歌奇无奈地耸了下肩,“林大夫,你太善良,是个真君子!” 我笑笑,“啥真菌子,我还假蘑菇呢!走吧,下山喝汤。” 吴八一开心地奔过来,“对对,咱炖汤喝去,出出我心头的恶气!” 下山之后事情可就多了,第一件事自然是归还徐旭的这颗脑袋。 他父亲见到儿子的头,哭得几乎要晕过去,拉着我们说要去报警,说我们是杀人凶手。 好在吴八一站出来维护我,站在最前面挺着胸说:“老伯,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当时张富贵也在场,你可以问下他事情经过。我们不害怕见警察,假如我们是凶手,压根儿不会千辛万苦地把尸体给你带回来!” 老伯在邻居的劝说下,松开了手,只是呜呜地痛哭,挥手叫我们走,出来后章歌奇不满地撇撇嘴:“揽这闲事干啥?把他儿子的脑袋送回来连句谢都没有。” 我说:“理解下人家吧,毕竟是老年丧子这样的晴天霹雳。” 之后我们去了趟诊所,除了章歌奇健康得变态,我和吴八一都有炎症,我有点感冒,吴八一还得了脚癣,医生看看我浑身的伤,觉得我活下来都不可思议。 医生替我的眼窝做了清创处理,贴上纱布和胶条,叫我最好去大医院再检查一下,装个义眼。 最后我只买了瓶消毒水,其它药自己到药房去抓,然后我们找地方休息吃饭,走着走着,看到路上两个男人腻腻歪歪,吴八一露出暧昧的笑容,“小地方也有这种呀……” 当我们擦身而过,一瞅,嚯,这不李大龙和赵天威么! 正文 第146章 护命符 看见两个大男人亲密地走在一起,吴八一贼笑着跑过去打招呼,“哟,这不是李哥和赵哥么?你们啥时候好上的?” 赵天威瞪他一眼:“瞎说些啥呀,我们去办事,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李大龙则是脸上一红,赶紧把拉在一起的手悄悄撒开。 我寻思这俩在深山老林相处了一段日子,难道是悄悄地暗生情愫了,反正能找到真爱也是件可喜的事情。 我咳了一声,不想戳穿什么,岔开这尴尬的话题,问:“李哥,你伤好了?” 李大龙说:“张把头给煎的药草,躺了几天就好利索了,只不过当时身子还挺虚的,就让老赵先带我下山了。” 吴八一问:“那营地是你们走的时候拆掉的吗?” 赵天威一愣,“啊?没有啊!我们估摸着你们还要回来,还给留了些吃的。” 我和吴八一交换眼神,果然是张富贵这小人干的好事。 我又问:“张把头啥时候回来的?” 赵天威想了想,“前两天看到他来着……对了,他的手咋受伤了?他说是让野猪咬掉的,唉,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放山了。” 我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掏出手机对二人说道:“对了,我把报酬结给你们,我们还有急事,张把头那份儿你们给他捎去吧!” 说罢我在手机上操作,四份报酬打给了赵天威,徐旭那份比较多,当作是抚恤金和丧葬费吧! 我怕他私吞,特别叮嘱一句:“回头我会和张把头打电话确认一下的。” 赵天威看了看余额,惊喜地笑道:“嗐,都一个县上的人,你放心吧,肯定给带到!” 李大龙说:“没事我们先走了。” 二人说着走开了,欲盖弥彰地故意保持着距离。 章歌奇冷笑:“让野猪咬掉了?老萝卜精可真会编排人!要不要去他家坐坐,方言咋说来着……寒碜他一下!” 我有点厌恶地皱了下眉,说:“拉倒吧!这个一路坑爹的萝卜精,我都不想再见到它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随后我们去市场上遛达了一圈,买了身干净衣服,抓了点药,最后还买了一只老母鸡。 章歌奇之前住的是一家民宿,说是可以借用厨房。 我们便打车赶往那里,所谓民宿就是一套四合院改的,院内有间独立厨房,老板挺好说话的,同意在饭点之后让我用厨房。 进了房间,自然是先洗澡,在山里钻这老些日子,身上的渍泥都厚厚一层了,头发都臭了。 温热的水从莲蓬头上冲到全身,浑身都禁不住舒服得打个激灵。洗完后躺在床上,我感觉整个人像轻了五斤似的,全身上下一阵舒坦…… 我不知不觉睡着了,傍晚被敲门声吵醒,是小胖和章歌奇叫我出去吃饭。 吴八一和章歌奇洗完澡换过衣服,焕然一新,整个人都精神了。 坐在餐桌旁,时隔这么久吃上炒菜、炖菜、热腾腾的大米饭,简直是叫人感动到流泪。 饭菜真是太可口了,我们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好一顿风卷残云。 吴八一吃得直打嗝,摸着肚子说:“有菜没酒怎么能行,来一箱啤酒,咱们哥仨好好庆祝一下这趟胜利凯旋。” 我阻拦道:“酒就算了,晚上还要喝汤,那玩艺火气很大,要是再喝了酒,更是火上加火……章兄弟,你少吃点,留点肚子喝汤。” 章歌奇咣咣干饭,筷子不停,配着菜已经吃掉三大碗白米饭了,他一抹嘴唇,“嗐,我这已经吃得很少了。” 吴八一只好端起茶杯,“来,咱们以茶代酒,干杯!” 我举起杯子,三人碰了一下。 吃过饭,我们先回民宿,吴八一路上欢天喜地的,“太好了,要尝到小林哥的手艺了!千年人参炖鸡汤,听着就霸气!小爷提前先给好评!” 我笑笑,“到时候喝得流鼻血、跑肚子可别埋怨我。” “嗐,能过这口福,流鼻血流死也认了。” “你们先歇着,我去炖汤。” 章歌奇叫住我:“等下,我拿两本书给你看看。” 章歌奇回他卧室了一趟,取来两本线装书——一本是《禹王黑玉经》,一本是《山河五鳞辑录》。 看到书名的我肃然起敬,道:“章兄弟,这两本书我很久以前就听说了!想不到能在这儿大饱眼福!” 传说当年大禹治水路过岷山,有长人授黑玉经三卷,正是这本《禹王黑玉经》——讲的是蛟龙的五行生克、习性弱点、山川分布、演化流变等知识。 《山河五鳞辑录》是后世捕蛟人编撰的,图比字多,详细介绍各种属的蛟,算是一本蛟龙版山海经。 《医不言》中多次引用这两本书,所以我久闻其名,在网上找了许久也买不着,原来只有专业的捕蛟人才有,今日一见,自然心情澎湃。 见我喜不自胜,吴八一好奇地说:“小林哥咋这么高兴,这是啥好看的书?我瞅瞅。” 吴八一拿过一本,翻开,“嘿,上面还有诗呢!” 章歌奇一把抢过来,“给林大夫看的又不是给你看的,你看得懂吗?” 吴八一不爽地说:“嘁,太外道了吧?不就两本破书么,我到网上买去。” 我翻开黑玉经的扉页,见上面有工整的细楷写下的四首诗—— 其一: 瀚海扬波万里涛,海中浮屠撼凌霄。 慈航普渡济苍生,若见螺光亦回棹。 其二: 昆仑龙气化陵岑,铁卫十三镇星城。 追魂一令动如雷,阎王不敢收此身。 其三: 西域宛城汗血驹,绝尘踏燕纵轻绿。 但闻万妖洞里风,策断韦鞭蹄难驱。 其四: 赤连山上鬼夜哭,有观无道名白骨。 若逢观中赤指人,秋山青草添新墓。 我看了两遍,觉得这几首诗杀气腾腾,最后一首不是在说白骨观吗? 我问:“章兄弟,这卷首的几首诗是啥意思?” 章歌奇答道:“我爷爷写的,说是护命符。” “护命符?” “知道红楼梦里面葫芦僧的护官符吧?” 我想想,这篇课文学过,“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护官符的意思就是,出来当官,千万不要招惹这四大家族。” 章歌奇点头,“对,意思差不多。我爷爷说,这四首诗是旧时江湖中人编的,上面写的势力,以后出来闯荡,千万不要招惹,否则小命休矣。分别是螺光寺、星城卫、万妖洞,还有白骨观。” 吴八一闻言大骇,神色惊恐:“我去,我们好不容易才打败那个白骨精老妖!你意思是,像这么吊的还有三个?” “不是……”章歌奇叼着牙签,淡淡地说:“你太天真了,那是四大势力,墓里的老妖怪充其量也只是白骨观的一个普通门徒罢了。” 正文 第147章 汤美招怪 我和吴八一都不禁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敢情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次恶斗老妖算是管中窥豹,这四大势力到处有多诡异离奇,我完全无法想象。 我好奇地问:“那这四大势力,有啥说道吗?” 章歌奇歪歪脑袋,回想地说:“听我爷爷讲,螺光寺在东海深处,大概在船只经常出事的魔鬼三角区,是一座浮在海上的佛塔。关于它的记载非常少,不知道有没有人亲眼见过。 “星城卫是一个捕蛟人大家族培养的杀手组织,我爷爷特别叮嘱,以后外出捕蛟,如果听到他们的名号,赶紧跑,千万不要起冲突,他们行事很霸道的。 “万妖洞据说是西域一个神秘的所在,是不是真的住了万妖搞不清楚,那个地方听说任何动物都不敢靠近。 “白骨观嘛,这回你们也都知道了,老熟人了。就是祁连山上的一座破道观,如今我才知道它有多邪恶。” 我再看这四首诗,发现内有玄机,四大势力正好对应了“佛龙妖鬼”,那这应该这是四大异术最顶尖的存在,可是为什么代表龙的居然是一帮捕蛟人,难道不应该是条龙么? 我笑道:“听起来确实挺渗人的。不过,我只是个大夫,应该不会冲撞这些东西。得了,我去炖鸡汤,你们先歇着吧,好了我叫你们!” 我去了厨房,准备一大盆清水放点枣、姜、葱、黄酒、盐,把母鸡洗干净先浸泡一会,去除腥味和血水之后放进砂锅,放入少量的香料。参枝虽然只剩下一点了,那也不敢都放上。我只把参枝切了几小片搁里头,兑矿泉水开始炖。 炖鸡汤是挺费功夫的,我就坐在边上翻看章歌奇给的两本书,书上的内容实在是有趣极了,原来世上存在着千奇百怪的蛟龙,古人对它们又有一套严谨的划分体系。 《医不言》中之所以要引用这两本书是因为,蛟龙身上有不少东西都是稀世的药材,但都可遇不可求。 结合我的专业知识阅读这两本书,让我对蛟属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我沉浸在阅读的愉快之中,突然闻到一股异香,抬头一看,汤已经煮开了,于是转小火继续炖煮,千年人参的味道融入鸡汤里面,那香味真是绝赞,我迫不及待想尝到它的味道。 又等了两个多钟头,鸡肉已经炖烂了,我掀开砂锅用勺子舀了一点尝尝,哇,真是从头鲜到脚,甘甜浓郁的参香渗透到澄亮的汤汁里面,尝了一口就感觉暖流涌遍全身。 我稍微加了盐,一抬头,却发现一个小女孩扒在门边上,咬着手指在偷看。 我和她对上视线,小女孩痴笑着说:“大哥哥,我也想喝一口……” 我笑笑,“小姑娘,这是药膳,小孩子不适合吃的。” “唔,可是闻着好香好香呀……” 她忍不住张着嘴,一道口水夸张地流下来,“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 “呃……”我为难地搔头,实在不太会应付小孩。 小女孩得寸进尺,径直走了进来,她的衣着很奇怪,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衬衫,感觉像是大人的,两只手掌都藏在袖子里面,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都垂到腰部了,柔顺得像丝绸一样,乌亮乌亮的。 小女孩旁若无人地趴着灶台,望着砂锅,口水直下,眼睛都看直了,小鼻子不停地翕动,仿佛小动物一般,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我从见过这么嘴馋的小孩,心想她家大人的教育也太差劲儿了吧。 她扭头可怜巴巴地问我:“大哥哥,我可以喝点吗?” 我指指自己的鼻子,“不行,这个喝了会流鼻血的。” “这样吧,大哥哥,送你这个东西,让我喝一口吧!” 她转了下眼珠,然后伸出肉乎乎的小拳头,把一颗晶莹黑亮的种子交到我手中,我粗看下以为是苹果籽,心中一阵好笑。 她又拉着我的胳膊央求,“求求你了,我走了好远的路,晚上还要回去,就让我喝一口吧!” 嗯?这话我听着感觉不对劲儿了,说:“你一个人出来的吗?家长呢?” “可以吗,大哥哥!给我吃一口吧!”她似乎根本没听到我问她什么,依旧恳求着,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叫人心疼不已。 “唉!”我败下阵来,叹息一声,“只能喝一小碗!” “哦哦,太棒了,谢谢大哥哥!” 小姑娘挥起小拳头欢呼起来,我这时注意到,她居然是光着腿和脚的,脚上还沾满了泥点! 我心想这光着脚走路不难受吗?家长咋这么不负责任,难不成是流浪的孩子?或是走失很久了? 那等她吃完,我把她送到派出所吧…… 我这样想着,盛出一小碗给她。 小姑娘双手捧着瓷碗,呼呼吹气,轻轻地抿上一口,汤汁刚碰触到嘴里,她突然眯起眼睛缩起脖子,头发炸了起来,一阵哆嗦从头传到脚,好像全身过了电一样,真是完美诠释了鲜的感觉。 小姑娘立刻瞪圆水汪汪的眼睛,惊喜地说道:“哇,真好喝呀,大哥哥好有本事!” 虽然她有点奇怪,可样子真是太可爱了,我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我手艺一般的!” “咕嘟咕嘟……” 她顾不上再说话,把小碗喝得扣在脸上,仰着脖子控尽最后一滴,把碗塞给我,然后古灵精怪地一笑,用清脆的声音说道:“谢谢大哥哥,这个恩情,我会还的,拜拜!” 说罢,她竟然四肢着地,一路跑着出去了。 我呆住了,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追出去一看,却和吴八一撞个满怀。 “哎哟!” 吴八一捂着鼻子,瓮声问道:“咋了?小林哥,你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嘿,大老远就闻见厨房里一股香味,汤好了吗?” 我朝吴八一背后的院子里张望,“小胖,你没看见一个小姑娘?” 吴八一回头看看,“小姑娘?长啥样?” “穿一件很大的衬衫,头发很长,眼睛大大的。” “没见到……”吴八一像意识到什么,忽然冲我挤眉弄眼,一脸笑嘻嘻地看着我,“小林哥,你这是对谁一见钟情了吧,要我帮你打听打听吗?” “胡说八道,对方还是个小女孩!你以为是我那个加拿大歌星呀!” 这时,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从民宿的其他房间走出来,问我:“兄弟,你看到我晾在这儿的衬衫了吗?” “衬衫?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呀,吃饭的时候洒上酒了,我脱下来挂这儿晾一会儿,咋不见了。”打赤膊的男人四下寻找,急得直挠头。 闻言,我立即跑出民宿,四下张望着,发现黑夜中有一道白色。 我走过去一看,有一件白衬衫挂在灌木丛上,正是小萝莉刚刚所穿的。 这时,我想起她给我的种子,赶忙掏出来仔细看,又凑近闻了闻——我一惊,这东西居然是龙胆子,一种治眼睛的中药,但是它生长的海拔非常高,寻常小孩怎么可能采到新鲜的龙胆子。 我猛然间明白过来,这小女孩定是山里的精怪,闻到千年人参的气味被吸引过来,向我讨了一碗喝。 她才不是什么小萝莉,人话讲得这么利索,怕是比我家院子里镇压的那位保家仙修行还要深吧! 被她骗了一碗人参汤,叫我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还挺讲礼貌,懂得用种子来换,另外,倒也算可爱! 正文 第148章 追踪蟃蜒 见我站在那又笑又摇头,吴八一拿手在我眼前晃晃,说:“你到底出啥事儿了?突然魔怔了?” 我笑道:“你不知道,刚才来了一个小姑娘,软磨硬泡地讨了一碗参汤。我才反应过来,她是山里的小妖怪。这千年人参汤果然不得了,给她那一碗呀,估计抵她二十年修行!” “我去,不是吧!这么玄乎的吗?”吴八一惊叹道。 “赶紧回去,汤好了,可别再招来个妖怪!” 吴八一跟在我后面追问:“小林哥,是狐狸精吗?长得好看吗?” “是个小女孩,我又没那种嗜好!再说,谁知道她原形是啥?” 我把这件衬衫带上,回去一看,光膀大哥凑在厨房前面闻味道,一脸陶醉地说:“兄弟,这炖的啥呀,好香!我从来没闻过……” 吴八一捅捅我,警惕地小声问道:“这大哥也是妖怪?” “别瞎说!” 然后,我把衣服递给这位光膀子大哥,“炖的是药膳。对了,你衣服被风刮到外面了。” “哦哦,谢谢。”大哥接过衣服,他有点醉意,嘴馋了,看着砂锅说:“兄弟,给我盛一碗尝尝味道呗!” 吴八一大概是怕我又送一碗出去,赶紧过来:“这药膳是给有特殊情况的病人喝的,普通人喝了会长痔疮……” 他一顿敷衍,把大哥哄走了,我心想普通人尚且如此,遑论山间的精怪了。 我把砂锅端回屋里,吴八一拿着勺子、筷子、碗趾高气扬地跟在后面。 章歌奇和吴八一之前在屋里打扑克,炕桌上一堆纸牌还没收拾,他随手把牌全部扫到炕上,垂涎地说:“太香了,放这儿放这儿!” 我们三人凑在砂锅前面,郑重地揭开盖子,锅里澄黄的汤汁仿佛直冒金光,完整的老母鸡安详地躺在乳白色的汤汁中,我感觉它这辈子绝对值了。 吴八一馋得口水直流,迫不及待地舀汤,“来来,一人一碗。” 刚喝了一口,他睁大眼睛赞不绝口,“天呐!这是小爷喝过的最鲜的汤了,这个味道真是难以形容,太美了!” 章歌奇也难得诚实一回,连连点头,“嗯,世间美味!” 吴八一又喝汤又吃肉,美得飘飘然,脸膛红扑扑地胡吹海侃:“喝完这一碗,估计咱们都成仙了吧!咱哥仨要是成了仙,就相互照应着点,我跟王母娘娘打声招呼,咱先把蟠桃园承包下来。” 章歌奇伸手撕了一个鸡翅膀,坏笑道:“管啥蟠桃园呀,你这样的大材,应该去统领天河八万水军!” 我忍不住笑了,统领天河八万水军的不就是天篷元帅吗? 小胖一时间没听出这是损他的话,还挺高兴,“哈哈,挺好挺好,咱们成了仙,就管海陆空三军……小林哥,来,你吃个鸡腿补补。” 我啃着鸡腿,软烂的鸡肉浸透参香,美味极了。 这时,吴八一好像回过味儿来,“哎,不对,我记得天篷元帅也是统领八万水军,你在骂我是猪八戒吧?” 章歌奇哈哈大笑,“你还真是个猪脑子,才反应过来!” “你才猪八戒呢!”吴八一张牙舞爪地要报复。 我拦住他:“小心点儿,别把汤打翻了。” “对对,喝汤重要,这好东西,咱一滴甭剩下!” 这一砂锅鸡汤,我们仨喝得渣儿也不剩,满足地瘫在炕上,这味道估计会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面。 虽然只放了几小片参枝,可全身还是热烘烘的,身体里好像烤着火,脸上仿佛喝醉了一样发烫。 章歌奇坐起来,说:“不行,太热了,我去买点冰棒……” 我看见章歌奇鼻子下边红红地流着血,“章兄弟,你流鼻血了。” “啥?”章歌奇抹了一把,又看看我,“林大夫,你也是。” 我一抹,手上红红的,原来脸太烫,都没感觉到血流出来。 再一看吴八一,他也流了一鼻子血,还浑然不自知,甚至有点担心地说:“看来就我没事,是不是我身体发寒啊?小林哥,你得给我抓副药喝……” 章歌奇嗤笑道:“寒你大爷!你照下镜子!血都快流到衣服上了!” 我们三人脸红得像关公,哗哗地流着鼻血,相互一看,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然后这一晚上,浑身燥热得没法睡,只能吃着雪糕,喝着冷饮,还把空调开到最低。 隔日章歌奇拿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这趟的各种佣金,算下来十万多点儿。 我惊讶地说:“你这趟又流血又流汗的,就要这点啊?” 章歌奇说:“林大夫,你是不是忘了?你得把治蛟化症的药方子给我!” 我一拍脑门,“忘了。嗐,早知道在墓里面,顺便取个尸中灵芝了。” “尸中灵芝?” 我凭记忆把药方子写下来,其实重点是尸中灵芝,其它的都是中和毒性的臣药。 我告诉章歌奇什么是尸中灵芝,他听得一愣一愣的,“啥?敢情要治蛟化症还得去盗墓!” 我说:“尸中灵芝我家里还有一些,下次回去我拿给你。佣金我给你二十万吧!” 见我出手大方,章歌奇笑笑,“我是不是要少了?” 我也笑笑,“那你下回往高了要!” 在抚松逗留了两天,恢复了元气,我们就出发去最近的城里,主要是得采购一些东西。 章歌奇借我的两本书让我对蛟属有了全面的认知,吃下蛟肉会得蛟化症,但被蛟所伤并不会,只会得普通的破伤风或细菌感染。 所以一些疗伤药材是必备的,剩下的最后一点参枝我索性碾碎了,制成加强版丹参丸,以备不时之需。 《医不言》中提到过“厌蛟丸”和“引蛟丸”,药材虽然难找,但在城里的各大药房多打听打听,倒也能找到。 另外我去了趟医院,空眼窝长期不处理会萎缩、蓄脓,必须得做个全面的清创,在医生的建议下还是暂时装了一只陶瓷假眼,假眼虽然逼真,可它不会随着视线动,你朝左边看的时候,右边这只眼还盯着右边,感觉怪怪的。 我嫌太难看了,戴墨镜吧影响视线,只好还是弄个胶带贴上。 医生苦口婆心地告诉我说,接受自己是残疾人这件事需要一个过程,有什么烦恼要向家人和朋友倾诉,不要一个人想东想西、怨天尤人。 少了一只眼,我心里确实会感觉难过、失望,梦里反复出现挖眼的情节。 我想了很多,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更加能够体会身为病患的感觉了。 在城里这几天我们各自做了准备。 章歌奇之前有个飞爪,比较搞笑的是在我们头一回遇到鬼打墙的时候那东西丢了,他跑遍了全城,可算找到订做装备的地方,又打了一副。 另外还采买了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吴八一则成天往气象局跑,问哪个地方连续几年发生旱灾。 一开始工作人员挺不待见他的,吴八一只好软磨硬泡地搞好关系,有位大姐看他虎头虎脑憨憨的,对他有点好感,可算是提供了点情报。 山咚有一个小村叫红莲,据说已经七年没下过一滴雨了,章歌奇非常肯定,那里有蟃蜒作祟! 正文 第149章 贴身秘书 我们仨打算先回一趟沈羊,千年朱紫花和冥不见这两样珍贵药材总不能一直带在身上,还是交给刘老板保管更为稳妥。 章歌奇的斩龙刀很神奇,不用的时候自己就结了一层厚厚的铁锈,过火车安检被拦下来,他大大方方地打开,说:“我从湖底捞的破刀,带回去做工艺品的,这也算管制刀具吗?” 安检人员看看,挥手让他过去了。 这把活着的刀似乎也懂得藏锋守拙的道理,在市井中只是一把锈刀,唯有去了山林古墓才露出狰狞锋芒,实在是刀中极品。 看得我都有点眼红,如果我也能有件趁手的法器就好了。 回到沈羊,刘家正得知我们居然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找到了两种药材,大喜过望。 他看见我的眼睛,又关切地问道:“大侄子,你这眼睛怎么了?” 我淡淡地说:“在山上害了眼疾,不要紧的。” 吴八一却急忙道出真相:“刘叔,为了换千年朱紫花,小林哥丢了一只眼睛,现在就是个独眼人了。” 刘老板闻言大惊,痛心疾首地说:“大侄子,你咋连我都瞒呢!为了找这药,害你成残疾了!我岂不是愧对干娘吗?我马上安排你住院,哪怕用尽所有手段也要把你这只眼睛治好!” 我好说歹说地拒绝了,救命如救火,找到第三味药之前,所有事情都得靠近站。 看得出刘老板非常愧疚,很是过意不去,连说要补偿我医药费。 我笑道:“刘叔,好意心领了。不过,这些等回来再说吧!” 吴八一这一句话,又害我白费许多唇舌,不过我也知道,他是为我好。 刘老板又要办接风宴,又准备通知其它人,我全部谢绝了。 这趟只是暂时停留,只叮嘱他妥善保管千年朱紫花和冥不见。 然后我又问:“大家都有按时服药吗?症状怎么样了?” 刘老板有些担心地说:“大侄子,药是一直在用,不过我老婆说,最近脑子里面经常听见人有说话。” 我宽慰道:“邪魄入体,这是正常的症状。告诉婶婶不必担心。眼下时间还挺充裕,应该来得及。” 刘老板略略放心了些,又皱起眉说道,“对了,大侄子,另外有件事不得不和你说。小潘不知道打哪儿请来一位高人,给大伙儿做了一场法事,好像还真有几个人病情好转了些,也不知道他这法事会不会对你的药有影响。” “哦?”我好奇地问,“哪位高人呀,可有名号?” 刘老板搔着半秃的前额,回想着说:“好像叫什么‘勾名先生’,不像道也不像僧。架子还挺大,平时要抽华子,坐车必须得是玛莎拉蒂以上的级别,动不动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我笑了,“就是一个邪魄入体有啥天机不可泄露的?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不过大家心理上得到安慰,估计情绪能好些,也算是有点用途。” “说得对,咱叔侄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觉得那货也不咋靠谱!不过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富婆们都挺着急的,身上长了这东西,也不能穿露背、露胸的衣服了,也不能去参加宴会、做spa、游泳了。你老是不露面,还有人怀疑你是不是骗了钱跑路了!这帮富婆心思多,就爱瞎想!我每天还要给人家做心理辅导,真是焦头烂额!要不你通融下,今晚办个小型的接风宴,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大伙,给大家吃个定心丸,你看怎么样?” 我无奈地摇头苦笑,“不行啊,刘叔。前两味药能找到,实在是走了大运!第三味药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眼下是一天也耽误不起。接风宴就算了吧,我们下午的飞机马上就得走,我回来的消息你可以转告大伙!” 刘老板只好答应,他可能觉得不做点什么过意不去,于是把自己的秘书叫来。说你们既然要去山咚,就带上他。此人是山咚人,挺会来事,路上可以照顾我们。 吴八一一听说有秘书照顾,两眼放光,结果从电梯里面下来一个瘦巴巴的男人。 吴八一失望地说:“啥?男的?我还以为是女秘书呢!” 刘老板笑道:“臭小子,想啥呢?老婆管得严,我能找女秘书吗?来,小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侄子林泽闽,这是他铁哥们吴八一……” 吩咐完,小王诧异地问:“老板,找……找药?这算出差么?” 刘老板一挥手说:“当然算!我先给你打五千块预算,吃喝住行一切费用都报销。” 小王眨巴着眼睛,小声说:“老板,你是不是嫌我最近工作做得不好……” 刘老板一瞪眼,“嘿,你小子心眼儿不少啊!别瞎想,找药这事儿可比我几个公司加起来都重要!这是给你委以重任,可别给我办砸了!” 然后他又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大侄子,如果小王路上照顾得不周到,马上告诉我,他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小王一听,赶紧点头哈腰地对我们说路上多多关照,我也点了下头,心想带个人会不会增加负担啊,可实在是盛情难却,估计要再拒绝,还不知要再磨缠多久呢。 送走刘老板,我们去找章歌奇准备出发了。 见刘老板的时候,章歌奇一直在外面溜达,揪花坛里的灌木打发时间,结果被戴红袖章的大妈要求罚款。 趁着没吵起来,我及时赶到,一边交罚款一边埋怨,“章兄弟,你多大了,还有多动症吗?一刻不得闲的!” 章歌奇吊儿郎当地蹲在花坛边,跳下来,“让老子等太久了!不是说进去五分钟的吗?” “好了好了,赶紧出发吧!” “这是谁?”章歌奇的视线落在小王脸上。 我彼此介绍了一下,小王客气得过分,点头哈腰地喊了声:“大哥好,多多关照。” 章歌奇笑了,“哈,你们咋又带个小龙套,这是下一个徐旭吗?” “乌鸦嘴,别瞎说!”我呵斥。 下午我们坐飞机抵达济柠,稍作停留,就换大巴去泗水县。 路上小王鞍前马后地照顾,十分仔细——吃饭他去点餐拿筷子,买票订宾馆也不必招呼就立马办妥,此时我深切感觉到有人伺候是有多爽。 难怪明星大腕身边总有个助理,或者叫生活助理。 刚到济柠的时候,章歌奇问我:“林大夫,给你的两本书你仔细看完了吗?” 我说:“看差不多了。” “书上有一些法咒仪式的,你可得记牢,要是需要啥,在城里赶紧采购。” “啥?那些你不会呀?”我惊讶。 “嗐!”章歌奇摊了下手,“怪我懒,当初爷爷教我,我没学精。到后面见到蛟哪还顾得上这些,挥刀就砍,这可比做啥仪式痛快多了!我还是喜欢这种简单暴力的方式,什么咒语法符的统统忘光了。” “呃……好吧……” 我还以为捕蛟人都像他这样,原来只有他是个奇葩。 我说:“你这是学偏了呀!就好像我一个同学,打字的时候没好好学键位,后来还是一指禅,打得还飞快!” 章歌奇笑道,“甭管一指禅还是五指禅,能打字不就得了。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正文 第150章 旅途怪事 故此,在济柠短暂逗留的时候,我按书上的“五龙防御阵”、“杀蛟阵”上需要的物品,写出一长串清单,让吴八一带着小王去采购。 这些法阵理念上和我熟知的完全不同,它更像是兵法中的阵型,侧重攻击和防御这些具体的功能。 小王一看什么黑公鸡血、龙骨、雄黄、印纸就傻了眼,吴八一对采购颇有心得,手把手教他,让小王有不懂的地方打电话,然后自己却跑到足疗店享受去了。 他摸鱼被我发现,还涎着脸跟我吹嘘,“小林哥,咱现在助理也有助理了,真是做大做强了嘿!” 我气得拍了他脑袋一下:“你他喵的跟小王一块去!他一个新手买错了,到时候不管用,咱们都得傻站着等死!” “知道了,小林哥!”吴八一顶着一脑袋被我敲出来的包悻悻地走了。 等到东西备齐,我们总算出发了。 到了泗水还得转车才能到红莲,山路崎岖,大巴车晃得像快散架了一样。 走到高处放眼望去,刚下过雨的天空中挂着彩虹,下面的山川河流委实壮观,苍茫雄浑,不愧是齐鲁宝地。 就是我们边上的一位兄弟有点扫兴,自打太阳出来,他脸上油汗直冒,衣服湿得像刚在水里泡过一样。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完,我寻思他这个出汗量,一瓶水下去也入不敷出呀! 对上视线,这位大兄弟冲我笑笑,黝黑的皮肤白白的牙齿,笑得很淳朴。 我搭话道:“兄弟,你这出汗量是天生的吗?” 他掏出手帕擦擦额头,手帕早就湿透了,无奈地说:“唉,哪可能是天生的……不过,我得这病有些年头了。” “啊?你有病呀!”吴八一怕传染,吓得往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我瞪了吴八一一眼,哪有这么当面赤裸裸嫌弃的。 我温和地说:“引起出汗的病症有很多,我懂点中医,给你号个脉吧!” 这位兄弟却迟疑地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这个就是一晒太阳就冒汗,你看,等那块云彩飘过来我就不流汗了。” 他一说话,口气非常重,周围好几位乘客忍不住都捂住了鼻子。 我寻思这明显是肝燥呀,而且还挺严重。肝火烧得全身体液外泄,长此以往,必然会津水不足,引起整个内脏的病症。 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我再一看大兄弟,他汗是不流了,但却歪着睡着了。 这时,汽车穿过一片满是积水的土路,吴八一瞅瞅车窗外面,纳闷地说:“不对呀,这哪里像七年不下雨的样子?” 章歌奇斜他一眼,“不是你跑到气象局打听的吗?我当初就纳闷,山咚本来就临海,怎么会有旱灾?” 吴八一信誓旦旦地说:“人家气象局是用卫星测出来的,这个叫红莲的地方是七年没下过雨!不可能有错!” 然后一位大姐听到了,插话道:“小伙子,说的是红莲吗?红莲上个月才下一场大雨啊!” “呃……”吴八一闻言蔫儿了,面如霜打。 章歌奇抱着刀摇头,“完了完了,白跑了,我就说嘛,找那东西要去西北才对!” 吴八一不甘心地挠着头对我说:“小林哥,下了车再打听一下吧?气象局的卫星怎么会错呢?” 我想想,说道:“我自然相信科学,可是全国重名的村庄很多,会不会弄错地方了?” “不会有错的,我记在这张纸上!” 吴八一掏出来一看,突然一脸嫌弃地不说话了。 我心里一咯噔,“咋了?” 吴八一不好意思地笑道:“嗐,我字写得真丑!我自己长时间不看都快认不出来了!不过,确实是这个地方,绝对没错。” 我要过纸条一看,也一皱眉——吴八一这字跟鸡脚扒的一样,费了半天劲儿,才看出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山咚泗水县红莲村,后面还有数字的坐标,核对一下就是这附近了。 突然车身一阵剧震,不是颠的那种震感,而是一股绵密的震动,好像坐在传送带上,那震动一直传进骨头缝里面,感觉血液、脑浆子都在晃。 震完之后,当即好几名乘客忍不住吐了起来。 司机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别吐车上呀!快下去!”然后把车停了。 车一停,不少人夺门而出,跑到野地里去呕吐。 章歌奇注意到了什么,他拍拍我的肩膀,手一指窗外。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只见草地下面好像有个隆起物快速经过,草地居然像地毯一样柔软地起伏着。 “有情况!” 章歌奇神色一变,立刻跑下车,我和吴八一也随后跟上。 这时,草地里升起一大片毛绒绒的蒲公英种子。我低头察看,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东西经过之处,草茎居然被震碎了! 野草何其坚韧,哪怕狂风也吹不断,这东西所过之处,竟硬生生地把一大片草震碎。 我刚刚在车上亲自体会过,现在心脏还扑通扑通狂跳,耳内仍有嗡嗡的余响。 我也紧张起来,问道:“章兄弟,这怎么有点像龙吟啊!” 龙吟就是上次常白山里那只怪鸟发出的怪叫,书上说龙吟是蛟属的一种特殊能力,它们把肺叶进化得异常发达,能发出高频高强度的次声波。 人耳听不见次声波,但身体却能感觉到,次声波会让内脏、血液一起共振,产生心慌、难过、痛苦、恶心的感觉。 章歌奇盯着远处,那东西所经之地,草地就好像秃了一块。 他说:“土龙王身体柔软,它们在地里前进,是靠身体产生高频振动掘开泥土,和龙吟差不多。” 吴八一突然一拍大腿,“对了!小林哥,这蚯蚓是用皮肤呼吸的,哪儿来的肺呀!那‘土中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早想过,我认为古人不会骗我,虽说蟃蜒是蛟化蚯蚓,但蛟化之后就脱离原属,慢慢向龙的形态的过渡,就意味着它可能会长出肺叶。 章歌奇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点:“关于这解剖学的知识,书上可没有。到时候我们剖开瞧瞧,肯定能找到对应的器官……哦,对了,刚才过去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土龙王,我们来对地方了!” 吴八一听了很高兴,“哼,我就说吧!小爷肯定没弄错!” 章歌奇拿脚丈量地上的痕迹,走了足足十步,他揣摩着说:“嗯……这只真的很大,比我见过的所有蛟加起来都要大。” 我接话道:“书上说,土龙王属土生蛟,得用柳木楔钉它的要害……” 我想起我们带的柳木楔,有点不自信,“那对付这只,可能得要大一点的楔子才成啊!” 吴八一完全不知道厉害,还在大放厥词,“有啥怕的,不就是一条特大蚯蚓么?咱们棺中老妖都斗过,还怕它?” 章歌奇瞅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你不怕?那到时候你去打头阵吧!” 我们回车上之后,发现小王和那个流汗的兄弟居然坐在后排抽烟,手上拿个纸杯子装点水当烟灰缸。 小王毕竟是新加入的,我客气地说:“小王,车上抽烟不大好。” “哦哦。”小王赶紧把烟熄灭,开心地对我说:“林先生,我不问不知道,这位大兄弟就是红莲村的。” 我一阵惊喜,“大兄弟,听说你们那七年没下雨,是真的吗?” 流汗兄弟却摇头:“胡说,俺们那儿哪年都下雨!就算周围闹旱灾,俺们村也不闹,俺们村有龙王庙,灵着呢!” 正文 第151章 流汗的村庄 章歌奇听他这样说,来了兴趣,凑过来说道:“这可稀罕了,世上哪儿有真龙啊?龙王庙不就是迷信吗!” 大兄弟有点不高兴了,摆手道:“哼,俺们村的龙王庙香火旺着呢,天天有人拜。听说老老年间,只要闹了旱灾,去龙王庙求雨,准下!就里村里人得了病、想生儿子,或是想发财,也去龙王庙拜拜,真的挺灵的……” 接着,他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有人说,在水库那边见过一条龙!” 我一惊,问:“敢问是哪位龙王,这么灵验?” 大兄弟脱口而出,“泗水仙统,英龙王李杨氏。” 我长这么大没听过这么奇怪的仙号,一般龙王庙都叫什么“泾河龙王”或“黑水龙王”之类,咋还有个李杨氏的名字,合着龙王还是个女的,还嫁过人? 当然,偏僻小村拜的神都挺奇怪,有拜狐的、拜井的、拜树的,还有拜碾子的。 志怪小说里说有个练武的人路过一个村庄,出于恶搞把磨碾子扔到一棵大樟树上去了。 几年后他途经此地发现那棵樟树和磨碾子披红挂绿,摆着香炉,一大批村民正在拜碾子神呢。 章歌奇把我拽到边上,小声说:“林大夫,土龙王所栖之处,会把水全部吸干,地上没有水气,天上也不下雨,怎么可能还降雨造福一方呢,这可太怪了!” 我点头,“确实,看来有必要调查一番。” 过了一会儿,下去呕吐、方便的乘客陆续回来了,现在外面出了太阳,这位大兄弟又开始冒汗,出汗量那叫一个夸张——我坐前面,都能听到啪嗒啪嗒汗珠落下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水管子裂了,他的汗甚至能隐隐溅到我脖子上。 我对他说:“大兄弟,你这个病还是得看看呀,老这么出汗,肾会衰竭的。” 他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嗐,没事儿,俺们村里人都有这毛病。我这是外出办事没吃药,吃了药就没事了。” “行吧!”我无奈地说,只能是当我多虑了。 小王在一边笑笑,“你这汗流得跟洗澡一样,来,给你擦擦吧!”说着他客气地递过纸巾,大兄弟赶忙道谢接过。 我们到了红莲下车,放眼望去真是山青水秀,一道河湾围绕着原生态的小村庄,后面有一片大山屏障。 吴八一手搭凉棚,远眺着远方:“嚯,真是世外桃源呀!古代诸葛亮那样的贤人隐居就是这种地方吧!” 章歌奇开玩笑说:“你也可以在当地找个女朋友,以后在这儿定居呗。” 和我们一起下车的大兄弟说:“嗐,村里找不到女朋友的,年轻女孩子都上城里去了,村里好多打光棍儿的。” 吴八一说:“那你们也可以去城里面找呗!” 大兄弟遗憾地摇头:“我就是在城里打工的,以前倒是找了一个,可嫌我汗多,分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脸上还带着笑容,可我却能感同身受他那种无奈。 自打少了一只眼,路上经常被人用异样、好奇的眼神看,还有人提醒同伴一块儿看,不礼貌地拿手指着我。 对我来说,真的是很扎心! 任何病症,哪怕是出汗量大、体味重、牙齿发黑,都会影响到一个人正常的生活,带来无穷烦恼,旁人那种另类的目光远超病症本身的痛苦。 比如因蛟化症成了太监的张小发,虽说是他张家自己作的,可有时候也不免会想,他的后半生该有多痛苦…… 作为巫医,我应该尽我所能,尽量医治好每个来找我的病人,还他们健康正常的生活。 大兄弟突然跑到河湾边,把头扎进水里,咕嘟咕嘟,我还以为在练憋气呢,看他腹部渐渐鼓起来才知道在喝水。 喝完,大兄弟一甩湿头发,畅快至极,擦擦嘴说:“渴死我了,你们喝吗?俺们村里的这水特别清!原生态!” 我吓了一跳,“兄弟,你咋直接喝生水?这不卫生,你哪里知道上游会有什么污染、屎尿的,水里面细菌很多的。” “嗐,没事儿!这水多清呀,我们打小就喝,再说不干不净喝了没病,印渡的恒河那么多人喝也没事呀!” 我无语,实在无法苟同,印渡好多喝恒河水的人体内跟养蛊一样全是超级病毒,不吃抗生素还好,一吃抗生素马上得病,因为抗生素杀不死超级病毒,反而杀了身体里的有益菌,打破了脆弱的菌态平衡。 我问他要怎么过河,大兄弟说要绕好远才有座浮桥,最好还是等船。 “……那我先下去洗个澡……” 说罢,大兄弟把衣服脱光,一猛子扎水里头游来游去,大呼舒服。 我心想这位兄弟一回自己村真是放得开。 吴八一撺掇说:“章哥,你也下去游会儿吗?给小王露一手你浪里白条的功夫!” 章歌奇坏笑着说:“嘿,你要是想看我的大威天龙就直接说,不会不给你看的。” “我娶你大爷,你以为我是李大龙呀!” 我笑着说:“你俩怎么一刻闲不住呢,哎,好像有船来了。” 远处有艘船慢慢接近,小王上前招手,叫船开过来。 不一会功夫,渡船靠岸,是个戴草帽的大叔在撑船,他和那位大兄弟一样,也是一身一脸的汗。 我们坐上渡船,章歌奇问撑船大叔,“大叔,村里面最近有没有水塘突然干了?” 大叔奇怪地打量了我们一眼,摇头道:“没有呀,从来没有。你们是干嘛的,来采风的吗?” 小王掏出名片,“我们是药业公司的,过来收购药材。” 大叔伸过脑袋瞅瞅,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们收西瓜么?” 小王的名片既真又假,是刘老板名下一家小公司的,一般公司注册的时候,为了方便将来扩大经营,一般什么项目都勾选上,名义上也可以说是药业公司。 我看看还光着上身也不知是擦汗还是擦水的大兄弟,又看看大叔,好奇地问:“村里人都有这个爱出汗的毛病吗?” 大叔问我:“小伙子,你是大夫吗?” 我点头:“算是吧。” 大叔说:“唉,老毛病了。俺们村儿下到小孩,上到老头,只要一晒太阳,汗就噗噗地冒,不过也不影响啥的,都习惯了。” 我问:“冬天也这样吗?” “冬天出汗少一点,不过每天都得换内衣。俺们村里的伍医生说,这就是遗传、体质方面的问题,人天天流汗,只是出汗量多和少的区别。” “人的毛孔确实无时无刻不在排汗,但这么大量地流,体液消失巨大,对身体也是种负担。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毛病的?” 大叔口中医生的说法可说服不了我。 大叔望着天回忆,“嗯,有二、三十年了吧?出汗也不疼不痒的,就是身上湿乎乎的,又不影响正常生活。” 我单手搓揉了一下左眼皮,开启望气眼,打眼一瞧,把我给吓到了! 尽管他们自己不当回事,通过望气术,可以观察到他俩的肝烧得就像烙铁一样,那股燥动的阳气好似体内的一颗小火球。 果然是肝燥,但是由什么引起的呢,怎么会有这么大范围的传播,我陷入了深思…… 正文 第152章 乡医伍四海 船到对岸,我们付了渡船费,那位大兄弟准备回去,章歌奇拦住他说:“兄弟,带我们去看看龙王庙吧。” 大兄弟大概也是很闲,爽快地答应了。 当他带我们穿过村庄的时候,我看见人人戴着草帽遮阳,但脸上还是汗津津的,衣服几乎湿透。 村民似乎早已习惯,不以为然,随身都带着手巾擦汗。 两个小孩子追逐打闹,真的是严格意义上的汗如雨下。两人玩累了就跑到一个大水缸前面,他俩把头扎进去咕咚咕咚地灌凉水,缸中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大人们似乎都见惯不怪了。 我用望气眼扫过村民,发现他们都有严重的肝燥症,看来这不是什么并发症,就是病症本身。 大兄弟带我们上了一座小山,青石台阶已经被磨得包浆。 走到一半吴八一回头眺望整个小村,不禁啧啧赞叹真是个好地方。 我问他:“小胖,这儿风水怎么样?” “好地方呀!” 吴八一伸手指点道:“你们看,玉带缠护,青龙据水。在风水学上讲,这是龙气汇聚的地方。” 章歌奇说:“你说的龙气和这真正的龙是两码事,要不然龙气汇聚的地方年年都该有蛟出现了。” 大兄弟听得似懂非懂,插嘴道:“俺们这儿就有真龙保佑,我爷爷讲水库那边有人看见过。” 章歌奇不以为然地摇头,“嗐,除了神话里的龙,其他能亲眼见到的龙只是一种畜牲。为什么畜牲要保佑人呢?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咂下嘴,“人家信仰这个,咱们不好定论。” 我又问那位大兄弟,“对了,兄弟,水库在哪个方向?” 大兄弟随即遥遥一指。 按他指的方向,我们旋即来到山上的龙王庙。 同行的小王已经累得扶着膝盖喘息,我们其他几人倒不觉得很累,这一比较,原来我们这段时间东奔西跑,体质已经练出来的。 龙王庙虽然是仿古建筑,但很明显是现代重修的。里面的神像就只是一尊做工粗糙,颇有乡土风的龙王爷——造型简单,身上披着红绸子,面前摆着各色贡果。 庙里有人正在拜祭,是位面容慈祥的老者,笑眯眯地的看着我们。 大兄弟见到老者,笑脸相迎地打个招呼,又给我们介绍说:“这位就是我说的村里的伍大夫,你们不是来收药材的吗?没准他知道些门道。” 收药材当然是幌子,我笑着跟老者点头,“您好,伍大夫是在卫生所工作吗?” 伍大夫摆手笑道,“我就是个赤脚医生,经常上山采点草药,给村民瞧瞧病罢了。” “这不巧了吗?”吴八一愉快地插话,拍了下我的肩膀说,“这位林大夫和您差不多,他是从东北来的巫医。” 我已经习惯了吴八一的心直口快,客气地说:“伍大夫,我就是个刚出道的小巫医,跟您没法比。” 伍大夫听着忽然眼前一亮,“同行呀,不错不错,小伙子,回头上我家吃个饭!” “您客气了。”我笑笑,我此时注意到伍大夫没有流汗的症状,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阴凉的庙里呆着的缘故。 我问:“对了,伍大夫,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为什么村里人人都得了大量出汗的病症。” 伍大夫叹息着摇了下头,“唉,这病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似乎有传染性。但凡得这种病的人肝燥气短、心焦体热、汗出不止,易口干舌燥。” 我看了下那位大兄弟:“兄弟,让我给你号个脉吧!” 伍大夫也劝说他:“二狗子,你就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夫瞧瞧吧!” 之前一直有点讳疾忌医的大兄弟这才伸出手来,我掐着他的脉诊了片刻——嗯,表面看确实是肝燥体热的病症。 其实我还发现,大兄弟别看人很健康,脉象却很艰涩,这说明他精亏血少,是长期损失体液所致。 照他这样流汗,可能到了四十岁就腰酸背痛、体虚无力了。 种种病症,似乎和《医不言》中提到一种怪病很像,但那种病极为罕见,连著书者都说:“近百年未见于中原。” 我松开大兄弟的手,说:“恕我直言,这恐怕不是一般的病。” 大兄弟吓到了,神情马上不安起来:“林大夫,你可别吓我!村里人人都有这毛病,也不是很严重啊!” 我正色道:“这病如果我没诊错,叫狂汗症,也叫夸父病!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神话中夸父追日,据说就是得了一种只要晒太阳就会疯狂出汗的病,夸父一族不堪其苦,追日的这位是族中勇士,背着一杆标枪,发誓要把太阳给射下来。神话嘛,就是很夸张。但是夸父奔跑一段就口渴异常,一口气就把几条河喝干了,尽管如此,最后还是暴汗而死。古代的医生就拿夸父病来形容这种怪病!” “我去!”吴八一惊叹,“这病还有这种说法的吗?病的名字倒是霸气!” 伍医生看看我,笑着点头,“小伙子知道的挺多,后生可畏呀!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方设法断了这病根,可一直没太好的法子。眼下只能用山茱萸、细辛、石膏、蜀椒、葛根这些药材细细碾磨成一味‘清凉丸’,但只能治标。” 大兄弟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伍医生开的这个药可灵了,吃了三天不出汗。” 我细品这些药名,“这些全是养肝止汗的药材,换成我的话可能也会这样下药。” 伍医生很欣赏地说:“小伙子,你懂得很多啊,你的师父是谁?” 我谦虚地笑了下,“伍大夫,只是我奶奶教过我一些医术,她也是东北的巫医。” 伍医生点头,“不错不错,有空去我家坐坐,我们好好探讨一下!顺便我替你瞧瞧眼睛,我先走了。” 伍大夫背着手走出去了,我注意到他走在太阳下面果然不出汗。不过想想也没啥奇怪的,人家毕竟是医生,自己应该吃了止汗的药物。 大兄弟听我和伍大夫聊得有来有回的,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小哥,你还真是一位医生呀!厉害!我头一回知道这病还有名字,能治好么?” 我沉默着,要治好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末了,我谨慎地说:“兄弟,我还得再研究研究,回头再告诉你!” “行,要是能治好这毛病,以后找对象也不用担心了。” 大兄弟由衷地笑了,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希望能做个正常人的。 章歌奇看着慢慢下山的小老头,道:“不是说同行是冤家么?你们这倒处得挺和睦的。” 我笑道:“冤什么家呀,又不是说相声的,都是治病救人。我看伍大夫挺好的,有医品。” 章歌奇在四下打量这座小庙,“咱们瞅瞅这庙有啥名堂。我说大兄弟,上面供的这位有什么说法没有?” 大兄弟热情地说:“院子里面有块石碑,你们可以去看看!” 正文 第153章 李杨氏传说 我们来到后面的院子里面,这儿有几间厢房,但好像早就没人住了,门窗也都破败不堪。 大兄弟说以前有庙祝住在里头,后来改成村民自发维护这座庙,就省了这笔钱了。 院子当中有只石龟顶着一座碑,上书“龙王李杨氏慈悲救世录”。 章歌奇的职业是捕蛟,对民间的龙信仰向来是嗤之以鼻的,看到上面的字,白眼都快翻到头顶了。 碑上的文字很浅显,讲的是宋朝景德年间,一位叫李杨氏的妇人回娘家省亲途中被歹徒绑架,被一名白衣秀士救下,是夜大雨倾盆,白衣秀士和李杨氏在一座破庙中发生了大威天龙。 回来之后李杨氏不敢提起这段,但没想到很快怀有身孕了。 丈夫质问奸夫是谁,李杨氏没办法,便如实相告,称对方是强迫她的。 丈夫觉得脸上无光,逼迫李杨氏自杀全节,在夫家日日羞辱、谩骂之下,怀着大肚子的李杨氏哭哭啼啼地投水自杀去了。 由于投河后尸体没找到,大家都认为李杨氏死了,丈夫很快另娶新妇,这事儿过去一段时间就淡忘了。 直到有一年发大水,房倒屋塌,村民被洪水卷走,危在旦夕之际,竟见一名美妇骑着龙破水而出,把村民悉数救下。不少人认出来,她正是“死去”多年的李杨氏! 李杨氏把村民全部送到高地后,说:“妾身初为人妇却不能守节,愧对夫家,今已是泗水龙王之妻。人仙殊途,今念旧情施以援手,尔后不相见矣!” 说罢骑着龙分水而去,全村皆骇。 这事越传越玄乎,有人说那个白衣秀士其实就是泗水龙王所化,大概这位神仙和曹丞相一个爱好,当时相中了李杨氏,待她投河的时候又暗中相救,接到龙宫过好日子去了。 后来一位朝廷官员路过此地,为李杨氏题诗曰—— 古有文姬心向汉,今有李氏解危难。失节固难君子笔,救村仍堪烈女卷。 我看完觉得故事倒挺耐寻味的,很新鲜的民间传说。 在那个封建社会,李杨女是个失节还怀了孕的妇女,被丈夫逼着自杀,成仙之后却又回来解救村民。 宋朝似乎也没那么保守,这位题诗的官员点明了一个大道理,虽失节在先,但救下全村功德无量,也值得称颂。 小王好像对石碑上的内容没兴趣,只对石碑的古朴质感有兴趣,觉得这应该算是一个景点,便让吴八一拿着手机帮他拍张合影。 章歌奇则蹲在地上仔细地看着石碑上的文字,一手托腮,眉头快拧成疙瘩掉下来了。 我蹲下来小声问:“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章歌奇摇头,“这肯定不是真相!龙王啥的都是神话,就算真有也不会看中人类!你会觉得一只小鸡长得好看,想和它大威天龙吗?我推测这个女人蛟化了,正好遇上大水,她就救了人,然后被越传越玄。” 我惊讶地说:“除了你们捕蛟人,人类蛟化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章歌奇想了想,说道:“凡事都没有绝对,人的体质很难压制癌症一样的蛟细胞,但是天时地利的条件下,也有很小的几率成功蛟化,书上不是提过人型蛟属吗?”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人型蛟,既有蛟的强悍,又有人的聪明,是种非常特殊的存在。” 章歌奇忽然意味深长地说:“说不定,也许这只人型蛟还活着……”然后他站了起来。 大兄弟问我们:“看完了吗?这上面写的有意思吧?” 我点点头,又笑呵呵地问:“原来李杨氏是个女人呀,可庙里怎么供个龙王爷?” 大兄弟答道:“俺爷爷说,李杨氏是泗水龙王的婆娘。泗水龙王管着这片,李杨氏管着龙王,比龙王还大哩,自然是当龙王供奉。不过这庙几十年间被烧了,这些都是重修的,也没人记得原来的样子。跟你们说,这些都是真事儿!俺们村里辈辈都姓李,这就是俺们祖上发生的事情。” 我说:“老李家很容易出龙王嘛,这是我知道的第二位姓李的龙王,另一个是咱秃尾巴老李。” 大兄弟立马摆手道:“不对不对,秃尾巴老李是俺们山咚的。” 小王也说:“你记错了,那个是山咚的。” 我说:“不可能,黑龙就是他,我打小就听这故事。” 结果我们一边下山一边争执。 但后来我一查书才发现,老李的故事之所以流传,是当初那批闯关东的山咚人带过去的,并附会到嘿龙江的名字上面,它终究还是山咚的神。 知道真相的我,为那天山道上的激烈争执感到汗颜,唉,一知半解害死人。 下山后,大兄弟先回去了,我们肚子饿得咕咕叫,赶紧找地方吃饭。 村里有家招待所的一楼提供三餐,吴八一坐下来,开心地翻看着菜单,“咱来个农家小炒肉、地三鲜、炖小笨鸡、虾米炒鸡蛋,喝酒不?” 我说:“喝毛酒,下午还要办正事!” 点完菜吴八一掏出香烟,在我慈父般的目光注视下又讪笑着塞回去了。 我拍拍他,说:“小胖,饭前抽烟这个习惯非常不好,会影响消化功能。” “说的对,就应该饭后抽!古人云: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滚蛋,饭前饭后都不应该抽。” 章歌奇把玩着筷子,用筷子搭木塔,自言自语地说:“感觉我们好像来对了,又好像不是这地方。” 我说:“咱们再调查一下吧,这村子确实有点反常。” 吴八一问我:“小林哥,那个夸父病是怎么来的?” 我摇头,“我不知道,因为太罕见了,书里记载得也不详细。我觉得可能是种传染病。” 章歌奇把筷子搭起来半截的塔戳倒了,笃定地说:“是水!如果那只蛟还在这里潜伏,它生活在水里,没准会分泌什么东西,这里的人喝河里的水,渐渐就得了病。” 我想起那两本书上提过,蛟所处的地方周围人会得病,主要是细菌感染,蛟体质强悍,身上的细菌也强悍,都是人体无法适应的病菌。 这就好像有些病菌在动物身上就不发作,不疼不痒的;而人类乱吃野味,染上之后就是危险恐怖的瘟疫。 吴八一听着一激灵,害怕地说:“咱点了汤汤水水的,吃下去不会有事吧?” 我们是坐在窗户边上的,因为这边风景好,阳光照进来,我突然发现小王不停地流汗,几乎眨眼之间衬衫就湮出一片三角区,额头油亮亮地蒙着一层大汗。 我吓得猛地站起身来,“小王,你被感染了!” 正文 第154章 息壤治病 发现小王的异样之后,我们仨不禁都站起身,后退开来。 小王被太阳晒着,全身大汗,像个水人似的。 他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怎么得上的,打进村我是一口水也没喝呀!” 吴八一很是震惊,瞪大眼睛说:“小林哥,我可以作证,他确实没喝过水!会不会是空气传播?” 我摇头,“不可能,如果是空气传播,这病早就不知道蔓延多少省份了。它就像埃博拉一样,自身传播途径苛刻,所以经常是一个村庄一起得病,却不太容易向外扩散。” 吴八一又问:“那埃博拉是怎么传播的?” 我解释道:“体液、血液、排泄物里含有病毒,如果接触到再碰到嘴或鼻腔,就会染上。” 我想想,小王确实没吃过东西,如果病源体是水,会不会是过河的时候…… 我问道:“小王,你过河的时候手碰水了吗?然后有没有挖鼻孔或者接触嘴唇?” 小王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懊恼地说:“怎么可能,我可是给刘老板当秘书,很注意仪表的,哪有挖鼻孔的毛病?我真的啥也没碰呀!” 章歌奇看着他忽然呵呵地笑,我问他发现啥了,章歌奇却笑着摇头说:“哈哈,没有,就是看他的样子好笑!” “……” 我埋怨他:“章兄弟,都啥时候你还嘲笑人家!” 这时候我们的饭菜上来,服务员看见小王疯狂出汗,也不当回事,说:“你们嫌热的话,要不到中间去坐吧,有风扇。” 说着,服务员在围裙上擦拭手汗,上面全是手汗的印子,她的脸也汗津津的,我真怀疑端菜的过程中,有没有“汗滴盘中餐”。 吴八一露出嫌弃的表情:“那个……大姐,这菜我们不吃了。” 服务员急了:“啥意思?都做好了,不能退的!” 我赶忙说:“大姐,钱照付,饭菜我们不吃了。你给我们拿点矿泉水、面包、饼干之类的。” 服务员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们,嘀咕一声:“城里人也太挑嘴了吧?” 然后她把菜碟子端走了。 吴八一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桌子的椅子上,掏出香烟准备抽。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大声道:“小胖,先别抽烟!小王,在车上那位大兄弟给你递烟了是吧?” 小王苦着脸说:“嗯,就一根!”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说道:“我懂了!他的烟上面沾了汗水,你抽烟时,口腔接触到汗水,病毒就进入你的身体了。” 小王听完,气恼地不住捶腿,“我大学的时候学个屁的抽烟啊!” 他动作幅度太大,一脑袋摇摇欲坠的汗珠甩了下来,吓得吴八一又从椅子上跳起来,赶紧躲远远的。 我安慰他:“你别难过,吃完饭我们去找伍医生,先给你开个止汗的药吃着。其它人一定要小心病从口入,首先这里的食物和水绝对不能吃,其次要勤洗手……嗯?小胖!!!” 刚才吴八一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嘴唇,被我一呵斥才反应过来,他狠狠打了自己的手一巴掌。 我叮嘱大家:“一定要小心,我们的手每天碰嘴和鼻子其实是非常频繁的,现在赶紧去洗个手!” 我们去洗了手,不一会儿功夫,服务员买来饼干、矿泉水。 看见矿泉水上写着“农夫仙泉”,饼干写着“康帅博”我顿时又没了食欲。 我也是农村长大的,这些小作坊的山寨食品主要就是流向广大农村市场,不过,我平时压根儿不买。 没办法,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只好撕开饼干的包装,每个人分了几片。 这饼干不知道加了多少甜味素和糖精,吃起来齁死个人,矿泉水喝着跟自来水一样,我估计就是简单过滤的自来水。 “真难吃。”章歌奇吃一半就嫌弃地扔了,“吃不下了。” 我也觉得难吃得要命,默默地强迫自己吃,小王低头吃饼干,紧张地问我:“林先生,这病能去根吗?” 我宽慰他说:“书上记载,有一种药可以根除这种病。” 小王顿时两眼放光,“嗐,你不早说,让我担心老半天。难怪我们老板器重你,你真是啥都知道。” 我却苦叹一声,“这味药叫作‘土中息’!” 小王眨巴着眼,“土中息?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吴八一提醒,“就是这趟咱们要找的药,大蚯蚓,想起来了没?” “哦哦哦!” 章歌奇有点不信,拍着手上的饼干渣:“啥?这病也需要‘土中息’?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说:“土中息其实有另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你们一定听过,叫作息壤!当初大禹的父亲治水,就是用这息壤填水,它其实是种活物,可以无限生长,自然就把水吸干净了。” 章歌奇会意,点头道:“这倒和土龙王的属性一模一样,土龙王在哪就会把水吸干,连井都不放过。原来它身上挖出来的肉就是传说中的息壤,厉害厉害,又涨见识了!” 我点头,“土中息有极强的止津固本的功效,治夸父病简直不能再对症了,绝对是一剂见效!不过眼下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找到土龙王。” 小王说:“咱不是都到了吗,肯定就在附近了对吧?” 我心里却没底,红莲村哪里像是闹旱灾的样子?处处山青水秀的。 矿泉水喝完了,结果饼干还剩一半,我实在吃不下了,招呼大家准备出发。 临走前我们又买了好多瓶矿泉水装在包里。 我打算去拜访一下伍大夫,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顺便给小王开服药。 小王流着大汗跟着我们走,吴八一问他:“你有没有听见呱唧呱唧的声音?” 小王不好意思地说:“我鞋子里面都是汗,这运动鞋防水的,结果现在脚汗出不来,你听……” 他一走路就呱唧呱唧响,好像鞋里汪的全是汗,吴八一讲着同情的话,脸上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一路上,小王大汗不止,身后留下一串湿脚印,我心想这太夸张了,照这样流,半天就变成人干了! 走到伍大夫的诊所时,小王已经干掉三瓶矿泉水,他那种焦渴简直难以形容,好像对水有瘾一样,吨吨吨一口喝干一整瓶水,脸上露出解瘾般的痛快,渐渐地,他眼神都慢慢变得迷离。 敲响伍大夫家的院门,一个小男孩过来开门,问我们找谁。 小男孩长得很清秀,穿着松垮垮的练功服似的衣服。 我说:“找伍大夫,看病。” 小男孩说:“伍大夫在午睡,你们下午两点以后再过来吧……” 这时屋里有人说话,“小童,让他们进来吧!” 小男孩把我们让进院里,迎面看见一棵巨大的槐树,树下居然摆着一口正在晾漆的大号柏木棺材。 我有点受到冲击,俗语有云: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鬼拍手就是槐树,只因为有风的时候,叶子哗啦啦动起来又像拍巴掌,又像一群小鬼在笑,听着很渗人。 这院中栽槐,还摆副棺材,这……这么吉利的吗? 正文 第155章 太岁头上动土 看见这口大棺材,吴八一眼前一亮,赞赏地说:“嚯,这棺材讲究啊!是古法工艺,用的是柏木,上面这些瑞兽花草的阴雕太细致了,跟咱们在古墓……” “咳!”我大声咳嗽打断他的话,瞪了吴八一眼。这二货怎么这么没自觉性,生怕外人不知道他以前干过摸金校尉? 当然,棺材确实如小胖所说,做工考究精致。我寻思这有点浪费吧,现在也不让土葬了呀…… 这时,章歌奇轻戳了下我,小声说道:“林大夫,给你提个醒,逢人且说三分话,这伍大夫是啥人我们还不清楚,不要太过信任。” 我说:“章兄弟,伍大夫就是个普通的乡医,没什么可戒备的,是不是有点太多虑了?” 章歌奇却摇头,“林大夫,你以前一直住在山村里,没有江湖经验,之前你不还觉得张富贵是好人吗?总之,留个心眼总是没坏处的。” 我点头,“行,该说的不该说的,我自有分寸!” 小男孩领着我们进了屋,伍大夫正摇着蒲扇,美滋滋地抿了一口酒。他面前的小桌上摆着花生米、凉拌莴笋、炒鸡蛋,一壶小酒。 不知是酒过了几巡,他喝得红光满面,看到我后,便笑呵呵地招呼说:“林大夫吃过饭了吗?没事就在我这儿对付一口吧,添几双筷子的事情!” 我不敢吃这里的饭菜,便婉拒了:“不用不用,伍大夫客气了,我们是吃过饭才来的。我的朋友好像染了上了夸父病,过来找您开点药。” 伍大夫闻言站起来,又看看小王,吩咐小男孩:“小童,取一盒‘清凉丸’过来。” 小男孩答应一声,随后捧着一个小纸盒出来了。 我问多少钱,伍大夫大度地说:“嗐,要啥钱啊,拿着吧!一天吃一颗就行了。” 我赶忙说:“不行,钱一定要付,不然我不要了。” 推辞一阵,伍大夫说一盒六粒,总共三百块。 这价格比我想的要贵,不过也能接受,毕竟那几味药材成本确实不低,当即付了钱。 小王打开盒子迫不及待地先吞了一粒,药丸的质感有些绵密,他噎得咳嗽了一声,拧开矿泉水一通狂灌,一抻脖子咽下去了。 清凉丸的药效立竿见影,他立马就不出汗了,惊喜地说:“嘿,这药真管用,全身都觉得特别凉快!伍大夫真是医术高明!” 伍大夫摇着蒲扇,笑眯眯地摆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这时,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拇指缠着绷带。 注意到我的视线,伍大夫看看自己的手指,说道:“这是我上山采药不小心划伤的,清凉丸里面有一味山茱萸,必须要用新鲜的效果最好,所以我经常上山去采……” 然后他端详我的眼睛,像是岔开话题似的问道:“对了,小兄弟,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无奈地笑了下,含糊地说:“这个治不好了,受了伤,眼睛瞎了,只能将来做手术。” 伍大夫遗憾地咂着嘴:“唉,年轻纪纪的,可惜啦!” “对了,伍大夫,我想请教您点事儿。您在这村里住多久了?” “哦,算算有几十年了吧。” “那村里有没有出现过怪物!”我很认真地问道。 伍大夫摇扇子的手陡然停下,“什么样的怪物?” 他的反问一听就有戏,我来了精神,说:“一只能在土里运动的,很大的怪物……” 伍大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眉头蹙了起来,回忆着说道:“不瞒你说,十多年前,有个乡亲赶牛到田里,地面竟突然隆起来了,然后那牛哞地叫唤一声,就倒地死掉了。乡亲吓得赶紧跑回村,叫人回来看,牛还躺在地上,但是检查后发现牛全身的骨头、内脏都给震碎了,很是吓人!” 章歌奇听着激动起来,“没错,林大夫,这确实符合它的特征!” 伍大夫接着说:“类似的事情还有——还有一回,村里的水塘忽然见了底,附近的水井大白天的也在咕嘟嘟地冒泡,人们还以为是地震了。村里一个老汉当时在墙头晒玉米,突然地下猛地震了一会儿,竟然直接把他颠到屋顶上去了!那时也是人心惶惶,后来我查来查去,翻了不少书,推测这地下的东西可能是太岁,那年是戊子年,属土。老话讲‘太岁头上动土’就是说在土年土月动土会招太岁,估计是村里有人盖房所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村子四周都种了桑树,这桑树能克太岁,自打树长成之后,村里的怪事就再也没有了。” 我和章歌奇交换一下眼神,章歌奇显得有些迷惑,大概是不知道有种桑树这种法子。 章歌奇又问:“这东西应该是被赶跑了,那它会跑到哪儿去呢?” 伍大夫坐回到藤椅上慢悠悠地说:“这样吧,你们去山上的水库那边看看,前阵子听说那里有地震,好多鱼都浮上来了。” 章歌奇觉得有戏,以拳砸掌,一脸振奋。 我也觉得这趟算来对了,伍大夫果然还是知道点东西的。 这时伍大夫问我:“对了,你们不是收药么?怎么打听起太岁的下落了?” 我正要开口,章歌奇频频朝我使眼色,大概是让我别说实话。 于是我笑道:“收药归收药,另外我们也对当地的奇闻秩事挺感兴趣的。” 伍大夫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那你们自己上山要小心点儿。” 我道了谢,又不吐不快地问道:“伍大夫,也许我不该问的,可院子里这棺材……” 伍大夫朝院内瞅了一眼:“哦,那是我一个朋友在村里订做的,暂时寄放在我这里。” 我认真地说:“您是老前辈,按理说我不该指手画脚,不过槐树下面摆棺材阴气很重,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可以在棺材周围放几面镜子辟邪。” 伍大夫温和地笑笑,“林大夫年纪轻轻,懂得还真多啊。行,我会注意的。” 告别了伍大夫,出来之后,吴八一开心地说:“嘿,这趟运气真不赖,得来全不费功夫!咱们这就准备上山捉妖吧!” 我想了下,说:“先甭急,咱们准备的桃木钉太秀气了点,还是重新收一些吧!伍大夫人还不错,我早注意到村里到处栽着桑树,原来是他的指点。我打算拿到土中息之后分一部分给他,让他替村民把病除了根。” 章歌奇却恶意地笑道,“哼,人家乐意么?没准儿他就是指着这种药丸挣钱呢,绝了根他还怎么挣钱?” 可能因为我自己是个大夫,就对这种质疑大夫对病人态度的话有点不舒服,“章兄弟,村里人都挺敬重伍大夫的,他人应该不坏。我看这小老头仙风道骨的,不是那种贪婪之辈啊。” 章歌奇不屑地挖挖耳朵,“林大夫,对陌生人别太真诚。话全是他说的,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好吧,我多留点心呗。” 我俩没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各有各的看法嘛,可能章歌奇出来闯荡的时间比较久,对陌生人习惯于处处防备。 细想起来,一开始章歌奇假扮学生男接近我和吴八一,说明他确实是有点心机的。 正文 第156章 挟病敛财 讨伐土龙王一事不便明示他人,我们便在村中逗留了几日,假装收药材的同时,顺便收了一点五年以上的桃木。 这几天可把我们难受坏了,不敢吃这儿的东西,每天都是泡面、矿泉水、饼干。即便是泡面的水,也是拿矿泉水烧滚后才敢用。 章歌奇饿得两眼发红,嘴里骂骂咧咧的,小王都不敢直视他。 “每天都是饼干、泡面,老子饿得快要吃人了!” 我安慰他说:“章兄弟,总比咱们之前在山上好过吧!你还记得那次吗,我们晚上就抓到一只青蛙,烤熟后三个人分。” 章歌奇不满地说:“嘁,烤青蛙也比这齁甜的饼干好吃!算了,我去河里抓几条鱼,晚上烤了吃!” 我拦住他道:“章兄弟,眼下低调一点,忍耐一下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 章歌奇无奈,气鼓鼓地早早躺下睡觉了。 隔日一早,天蒙蒙亮,我把大伙儿叫醒,准备出发。 小王掏出药丸,叹气说:“唉,最后一颗了,吃完还得买。” 我安慰道:“没事儿,等咱们拿到土中息,你就不用再吃药丸了。” “行,我就信你,林大夫!” 小王安心了点,像小孩似的把药丸往上面一扔,用嘴去接,结果弄巧成拙,药丸滚到地上了,跟摇元霄一样滚了一团灰。 我拾起来:“你耍什么宝呢?” 小王尴尬地挠头,“不好意思,洗洗还能吃吧?” 我摇头,“药丸哪能过生水,我把外面这层抠掉吧……” 我掏出小刀刮去外面一层,发现药丸里面居然是个土黄色的硬块…… 我一阵诧异,没听说过夹心药丸的,好奇之下,放在桌上切开。 小王急了:“哎,我还要吃呢!” 这个小意外让我发现了一件事——药丸外面一层确实是药物和蜂蜜调和出来的,但里面却夹着一小块土。 我用手指搓了一点闻了闻,不禁皱起眉头——这土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 吴八一凑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笑道:“哈哈,原来那小老头卖假货!以前天桥摆摊儿卖的大力丸就是拿面粉做的,这个更厉害,直接用土来当药。” 我说:“其实很多种土都是可以当药物的,这倒不稀奇,而且这药丸不是确实有效果吗?” 小王点头说:“对啊,我这两天坚持服用,出汗的症状一直没复发过。” 我挑了一点土尝尝,又腥又涩,赶紧吐了,又尝尝外面的药膏,吃着怎么是甜甜的枇杷的味道。 沉吟片刻,我说道:“药丸外面这层是普通的止咳润肺的药膏,里面这层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地龙肝。” “啥是地龙肝?”小胖和小王都纳闷地问。 “就是蚯蚓拱过的泥土。” “呕!”小王有点恶心,作出干呕的样子。 我考虑着说道:“嗯,这确实也是一种药材,《本草》里面把蚯蚓叫做地龙,它拱过的泥土叫地龙肝,都属寒凉清热利尿的药物,不过我没听说过它能止汗。” 章歌奇闻言,眼睛一亮,他抓过土块,搓碎了又闻又尝。 “林大夫,我估摸这不是一般的蚯蚓土,是土龙王拱过的!” “什么!?”我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懂中医,纯属瞎猜的,你不是说土中息能治出汗的病么?那土龙王拱过的土,大概也能治个标呗。” 我思绪电转,从药理上来说没错,这真是一个意外发现。 我点头道:“章兄弟说的对,所谓的‘清凉丸’就是土龙王拱过的土。上面有它的体表分泌液,所以也有止汗的功效!不过,伍大夫是歪打正着,还是说他早就知道?” 章歌奇冷笑,“这不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正所谓无商不奸,这小老头早就发现这些臭土能治病,包装成什么清凉丸,一颗卖五十块,拿村民当韭菜割呢!你还说他有医德?” 我手指轻叩着桌子,回想伍大夫的种种言行,表面上看就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中医,没想到…… 章歌奇说的对,我把人想简单了。 章歌奇继续说:“我看呐,他早就知道夸父病和土中息,但就是不想给村民的病绝根,一颗泥巴团子就卖五十块,简直是暴利!而且这帮村民子子孙孙都会得这病,财源滚滚啊!” 吴八一说:“这叫信息垄断,就像我以前打游戏,官方免费的礼包码好多人不知道,我一块一个卖给其它玩家,别人还谢谢我呢!不过小爷就贪一点小便宜,可不像他这么不地道!” 我叹口气:“这回是我先入为主了,他确实没有医德!那天,那个大兄弟说头一回听说这个病的名字,但是听到‘夸父病’这三个字的时候,伍大夫表现得很淡定,这说明他很有可能知根知底,却在利用夸父病敛财!唉,不过这种贪婪也算是人性真实,回头咱们替村民去了病根,算是做一件功德吧!” 章歌奇笑道:“林大夫,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可得小心点!” 吴八一却不在乎地一挥手,“嗐,一个小老头能奈我们何?真要和咱们纠缠,别说章哥你了,小爷一巴掌也能把他拍昏了!” “好了,先顾眼前,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发,别被村民撞见了,又要问东问西。”我说道。 小王看着被我们捏碎的药丸,哭丧着脸说:“林大夫,这药我还吃不吃?”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开玩笑说:“嘿,别急啊,等找到土龙王,地上的土给你盛一碗新鲜的吃!” 我觉得这家伙太没心没肺了,对小王说:“你别怕,你这病到中午才发作,说不定到那时我们已经找到土中息了。” 此后,小王和吴八一各背一大捆桃木楔,我背着一包补给品,章歌奇背着斩龙刀,我们沿小路上山。 一路上我们讨论着讨伐计划,小王缺乏锻炼,走到一半就停下来喘口气,章歌奇嫌弃他走走停停的,干脆一把卸下他背上的桃木楔替他背。 山路悠长,走到日上三竿,树林掩映中出现一片蔚蓝的湖泊。 吴八一张开双手感受着这湖光山色,摇头晃脑地说:“嚯,高峡出平湖,好壮观呐!” 这就是水库,几十年前修建的,为下游蓄水灌溉以及发电。 初秋的水面丝毫未见下降的趋势,我开启望气眼朝水中看,看见一些鱼在游动,再往深就看不见了。 周围也没有异常的气息。 我寻思道:“这儿哪像有土龙王呀?它要真在这儿,不得把水全吸干了?” 吴八一好奇地问:“为什么土龙王一定要吸水?当饭吃吗?” 章歌奇是专业人士,答道:“从习性上来说,它巨大的身体水分消耗量极大,另外也应了土克水的道理。” 吴八一看看手中的桃木楔,“原来土克水,木克土,打这种怪物只要懂五行的皮毛就行了嘛,还真挺简单的。” 章歌奇斜他一眼,“嘁,简单?那待会儿你先上吗?” 我生怕他俩又斗嘴,岔开话题,“咱们要不就在这儿摆好法阵,放点引蛟的饵料试试看?” 正文 第157章 水库现真龙 因为不用自己去记阵法,章歌奇欣然同意。 商议已定,我让章歌奇帮我一起在地上画阵,摆好各种道具。 杀蛟阵脱胎于兵法,分成“天阁”、“云守”、“刑台”三个区域,云守位于大阵左右两侧,一根根立起桃木楔,这是负责攻击的区域。 我按书上的符咒规范,拿朱砂在地上画符,押上一块镇龙石,保险起见,镇龙石上再贴一道殿龟符。 天阁区域放置诱饵,就是我事先准备的引蛟丸。 吴八一负责在地上挖洞,把引蛟丸搓碎放在里面,取点水来调开,一股鱼腥加燕子肉的味道就飘荡开来。 对人来说这味道腥得上头,直犯恶心,可对蛟来说,就跟山珍海味一样。 吴八一放过引蛟丸,坏笑着说:“嘿,这味儿可真冲,章哥流口水了吗?” 章歌奇不屑地说道:“哼,想引我出来这还不够。” 吴八一抱拳,夸张地说:“章哥真有品位.” 我无奈地催促他们:“胡扯啥呢?这破路也开车?快躲起来,不要打草惊蛇!” 我们到周围的林子里猫起来,等待许久,小王等的心焦,问道:“你们花里胡哨的整了半天,咋还没情况呢?” 吴八一脸色一沉说:“是啊,等得太久了吧?我觉得那老头肯定是瞎指路,耍咱们吧?” 章歌奇撇了下嘴,突然走出去,“哼,我就不信了!” 他从怀间掏出一样东西,嵌在地上,我一看是颗褐色的珠子,大惊:“章兄弟,这太危险了!” 这家伙居然把上次在常白山猎到的那颗蛟鸟的龙丹掏出来了!这东西对蛟有着致命般的诱惑力,就像妖怪的内丹一样,吞下它就能瞬间得到几十年的修为。 但它目前是颗木龙丹,对鸟类的吸引力则更上一层楼。 林子里转瞬间便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我心里一咯噔,朝章歌奇大喊:“章兄弟,快把龙丹收起来!” 章歌奇却仍伫立在原地,高声道:“没事,我就是干这行的,怎么可能让别的畜生夺走龙丹!” 这时,一只大鸟受不住诱惑,俯冲出来,直奔地上的龙丹袭去。 章歌奇取下包着布的斩龙刀,像打棒球一样挥出去,把鸟“砰”地打飞了。 越来越多的鸟穿过林子朝我们飞来,它们都疯狂地渴望吞下龙丹,完成肉身的进化! 当然,这并非它们天然的习性,而是龙丹自带一种蛊惑生物的磁场,它们只有寄生在宿主身上,才能不断吸纳天地灵气。 小胖和小王二人捂着脑袋,惊得大呼小叫。再这样下去,这儿要变成希区柯克那部叫《鸟》的经典恐怖片了。 我赶紧冲过去,抢过龙丹:“章兄弟,你疯啦?快装起来!” “啧……”章歌奇接过龙丹,不情不愿地塞回装有药粉的竹筒。 “嗐,林大夫,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在野外捕蛟,经常用这法子!哎,对了,刚才打飞的那只鸟呢?咱们能吃吗?” 我气得伸手想打他,“想啥呢,野生动物吃不得,你想坐牢?” 章歌奇失望地回头望向平静的湖面,“得,这都引不出来!那老头指定在忽悠我们!什么桑树治太岁,老子闻所未闻,还一副给村里做了大贡献的样子,真会往自己老脸上贴金。” 我也叹口气,“算了,咱们撤吧!” 我们转身要走,耳中突然听得哗哗的巨大水流声,吴八一的眼睛都瞪圆了,伸出手颤抖地指着我们后面,小王也吓得两手捂嘴,惊得面色都发青了。 我和章歌奇扭头一看,平静的湖面居然升腾起几道巨型水柱,不断向岸边靠近,就跟过去武侠片里,湖面爆炸的特效一样。 近岸的湖水在隆隆作响的水声中鼓起一个包,而且越鼓越高! 随着水的张力达到极限,一个细长的东西钻了出来! “什么!!!?”我发出这辈子最惊讶的叫声。 一向见多识广的章歌奇也惊讶不已,嘴巴张大却半天发不出音来。 那……那居然是一条苍青色的龙,蟒蛇一样巨大的身躯微微摆动着,浑身长满鳞片,鳞片不住翕动,开开合合地泄出鳞片下面的积水,如同一注注细小的泉水淌进湖中,激起一团团的涟漪。 那颗龙头和传说中差不多,头似驼、眼似兔、角如鹿。 “不可能!!!” 章歌奇终于喊出声来,吓得不住后退,“这怎么可能?它已经成龙了?” “我的妈呀,我不是在做梦吧!!!”吴八一大喊大叫,还拍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也不由自主地倒退着,这神奇又充满威慑力的造物让人头皮发麻,脚下发虚。 “妈呀!” 小王惊恐的叫声远远传来,我回头定睛一看,发现了小王朝树林深处逃窜的背影。 可此时也顾不上去找他,因为巨龙就停在岸边,静静地凝视着我们,强大的压迫感叫人透不过气来。 当注意到它金黄透着碧绿的眼珠在不怀好意地打量章歌奇的时候,我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恶寒。 我小声说:“章兄弟,你快跑,它盯上你的龙丹了……” “嘁,老子的逃跑里面就没有字典!” 章歌奇咂着嘴,撑着面子,说着颠三倒四装的话,可我看见他的嘴唇都有点发抖。 随后,他解开斩龙刀的布包,像是给自己壮胆般大喝一声:“受死吧,孽畜!” 他一挥刀锋,包裹在斩龙刀上面的铁锈哗啦啦打在巨龙金属一般的鳞甲上,叮得发出一声脆响,鳞片丝毫没有变化,伤害比撒一把沙子还弱。 “章兄弟,回来!” 我对这种以卵击石的勇气感到些许悲怆。 “畜生,受死!” 伴着豪壮的一声嘶吼,章歌奇抬手从血管中射出一发锈钉,可一弹到龙鳞上,就十分无力地落在湖中,溅起几乎看不见的小小水花…… 这种反差可悲到有点滑稽。 我尴尬地喊道:“快跑吧,不丢人的!” 巨龙一屈脖子,突然张嘴怒吼,怒涛般的次声波龙吟让空气都产生了一道道骇人的涟漪,周围的一切都在激荡、扭曲,我和吴八一痛苦地捂着耳朵,张大嘴巴,却仍挡不住魔音灌耳。 我们三人居然被这声波的冲击推着往后移动,身后的树林朝一个方向倒伏,上面的叶子哗哗地被吹走,于半空中被音浪粉碎。 我感觉自己脑袋都快要裂开了,旋即温热的鼻血流下来,脑浆子和血液仿佛都在沸腾。 章歌奇咬紧牙关,奋力顶着音波的冲击举起斩龙刀,刀柄上的铃铛晃动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将这龙吟抵消掉,但铃铛的范围有限,我挥手招呼吴八一赶紧跑到章歌奇身后躲着。 吴八一捂着耳朵,好像顶着狂风前进一样,身体前倾,小胖腿半蹲着,慢慢地挪过来。 来到章歌奇身后,我们才觉得舒服一些,但心脏还在突突狂跳,鼻子里仍在流血,我感觉耳朵眼儿痒痒的,心想不会耳膜也被震坏了吧? 斩龙刀上的这枚铃铛大有来历,闲聊时,听章歌奇说叫作虎吼,是拿猛虎的牙齿和舌筋制成的铃铛,能借着龙吟的力量响起来,产生抵消的音波。 古人云:云从龙,风从虎,能和龙吟抗衡的声音只有虎啸。 强大的龙吟好像足足回荡了一个世纪才结束,当它停下来的时候,我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揣了一大窝马蜂,嘴里鼻子里全是血的味道,吴八一更是两目泪流,吓得瑟瑟发抖。 我拉住章歌奇劝道:“章兄弟,快跑吧!这哪儿打得过啊?咱们能活着逃掉就算胜利了!” 这回连章歌奇这样的专业斩蛟人居然也认怂了,忙不迭地说:“撤、撤、撤!快跑!” 我们装备也不要了,拔腿就跑,真个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 刚跑出没多久,我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青儿,休得胡闹,我说过不许伤害凡人!” 正文 第158章 龙母杨小姐 听到有人说话,我们仨震惊地扭头望去,在那条巨龙的边上居然站着一名穿着古代衣裙的女子,伸手扶着粗壮的龙身,就像在抚摸小狗一样亲昵。 她的气质完全和现代人不一样,向我们行了个福身礼,温婉地说道:“几位壮士受惊了,这是我犬子青儿,它不会伤人性命的。”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来龙王庙里的传说是真的,李杨氏真的存在! 而且她并没有蛟化,倘若当初她发生了蛟化,从宋朝至今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直维持着这副风韵纤丽的少妇模样。 我们惊得张大了嘴,鼻子还在流血,此刻的样子别提多滑稽了,就像三个色狼看见了大美女,眼睛直直地盯着站在水面上的李杨氏。 愣了半晌,我擦下鼻血,上前拱手说:“晚辈林泽闽,无礼冒犯宝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章歌奇大概这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他猎杀的对象交谈。 他嘴唇嗫嚅了半天,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蛟对话,片刻后才尴尬地说:“呃……刚才是误会,误会!跟你儿子开个玩笑,阿姨不要生气!” “咳!”吴八一也反应过来,干咳了一声,“有点礼貌没有?人家明明是大姐姐!嘿,大姐姐长得真好看呀,请问您就是李杨氏么?” 古装妇女以袖掩口,有些为难地说:“这……奴家早已为夫家所休,难当这‘李杨氏’之名,汝等可唤我闺名杨梅。” 吴八一连连点头:“啊,原来是杨小姐,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那条巨龙温顺地垂下头,杨梅秀气的单凤眼扫过地上的杀蛟阵,又看看章歌奇手中的刀,客气地问道:“阁下可是龙师?” 龙师是捕蛟人的别称,不过当初大禹诛尽天下龙族,后世继承者认为当不起“龙师”二字,便自称捕蛟人。 就好像写小说的很少自称作家,只说是码字的。 章歌奇只能诚实答道:“没错,我就是捕蛟人。” 我忙解释说:“杨小姐,我们不是冲着你来的,听说这里有条土龙王为祸乡间,我们是冲它来的,实在是误会了。” 杨小姐淡淡一笑,“就算是龙师奴家也不惧怕,自大宋景德年间至今,不知多少龙师来搅扰我水府清净,皆入我儿之腹。” 听着这话我后脊梁都窜凉气,还不知道她是否有敌意。总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断定是好人,此女从宋朝至今一直容貌未老,显然已经不是人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又拱手道:“杨小姐,看来我们是找错地方了,我们先回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且慢。”杨小姐淡淡地说,“你们要找的土龙王在那座山谷里面,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否有手段降伏。” 说着,她抬起纤纤素手遥遥一指。 我没想到她会给我们指明土龙王的所在,不免心内一阵惊喜,赶忙抱拳道谢:“多谢杨小姐指点!” 她望着那个方向说:“那东西呆在山谷里已经许多年了,它习性特异,可以潜伏多年不吃不喝。当年它吸干一方水土,造成大旱,祸害乡里。我略施手段保护一方,让村民在村子周围广植桑树,以此防范土龙王。此地有我坐镇,但那孽畜贼心不死,躲在山谷里养精蓄锐,假以时日,必会来犯我水府。” 章歌奇闻言道:“这么说你也是打算假我们之手来对付土龙王了?毕竟你的儿子是条水龙,土克水,属性上来说土龙王是占优的。” 蛟属的进化就是相互残杀的过程,龙丹是可以相互融合的,所以一个地方容不下两只。 我估摸着杨梅和她儿子是离不开这片水库,所以只能赶跑土龙王却无法彻底斩草除根。 杨梅点头,“诚然!如果能除掉这孽畜,对我、对村民都大有帮助,也算是功德无量、造福一方。” 章歌奇笑了,“这就好办了,原来我们利益一致!那大姐姐要不要给我们点帮助?” 杨梅瞅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来打扰我,没找你要龙丹就不错了。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指点,这只土龙王已成气候,量凡人之力无法抗衡,切记以木克土!” 章歌奇抱起双臂,说:“我是捕蛟人,这道理怎么会不懂?还用你说?要不怎么带这么多桃木楔。” 杨梅笑笑,“此木非彼木,天下之大,必有克制它的存在,你好好想想吧!” 吴八一见这位姐姐很和善,胆子大了起来,走上前问道:“姐姐,能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吗?当初你真是被龙王看中娶走了吗?” 杨梅扫了我们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事属实。” “请问这位龙王现在还在吗?” “仙家之事,不宜告之凡人,好了,该说的都已说了,三位保重!”她的口气有些敷衍。 巨龙转过身,杨梅扶着巨龙慢慢沉回水中,我追问道:“请留步,我还想请教下……这里的村民得了夸父病,是不是也和土龙王有关?” 杨梅扭头说:“土龙王周围的草木会生异变,接触的人就会患上夸父病,此病唯土龙王身上的土中息可治。” 我说:“杨小姐放心,我就是巫医,拿到土中息自然会给村民治病。” 杨梅点头,又朝我们笑了一下,“善哉,谢谢你们顾念村民!” 说着她沉入水中,望着水面上泛起的涟漪,我们三人陷入沉默,似在回味刚才那如梦似幻的一幕,良久我才开口道:“别呆着了,咱们收拾家伙准备撤吧!” 于是我们带上装备往回走,吴八一兴奋地说:“嗨!真是大开眼界,世间真的有龙哎!那条龙一定是杨小姐和龙王生下来的。” “不可能,龙没有生殖能力。”章歌奇坚定地说。 吴八一嗤笑道:“嘿,你这人咋这么固执呢?咱们都亲眼见到了你还不信?” 章歌奇皱眉,“你个棒槌,那条并不是龙,仍然是蛟!林大夫,你注意到它少了什么没有。” 我想了下,“要说少了什么,首先就是爪子,它那么长的身子居然没长爪子。” “其实爪子还不是关键。” “是吗?” 我又仔细回想,这龙有头有角的,跟古籍插画中的几乎一模一样了…… 突然我恍然大悟,“对了,尺木!” “嘿嘿,还是林大夫懂得多,它没有尺木!”章歌奇赞许地点了下头。 吴八一眨巴着眼,“你们在聊什么,我咋听不懂?” 我解释说,尺木是龙头顶上一坨肉瘤,状如博山。那什么是博山呢,有种香炉就叫作博山炉。 尺木对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它可以腾云驾雾、翱翔九天的器官。 我大胆假设,尺木与大脑相连,可以控制磁场,实现反重力飞行。 吴八一听得一愣一愣的,狡辩道:“嗐,可能人家还未成年呢,也许等成年了,就长出来了呗。” 章歌奇冷哼了一声:“蛟就是蛟,龙就是龙!两者是有天渊之别的。这蛟躲在深山静水里潜心修炼几百年,已经长成了接近龙的样子,但离真正的龙还差着一万步呢,如果不能通过雷劫,千年修行也是一场空。此外,此蛟成龙之日,就是杨小姐的死期!” 正文 第159章 传说的真相 什么?我和吴八一都愕然地看着他。 章歌奇的发言出乎意料,我纳闷地问:“为什么杨小姐会死?” 章歌奇笑道:“嘿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们注意到了吗,那只蛟动的时候,杨小姐的裙子也会微微动一下。” 吴八一一脸疑惑,“章哥,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又不懂这些门道。” “那我就直说了,咳……”他清了下嗓子,正色道,“那位杨小姐和‘她儿子’其实是一体的存在,它是一只嵌生体的蛟!” 听到这三个字,我惊呆了,“嵌生体?你是说这只蛟和她长在一起?” 章歌奇点头,又摇了下头,“嗯,是也不是。我得纠正下你在表述上的错误,‘这只蛟’其实是指那个像龙的东西和杨小姐,它们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就像母亲和胎儿。” “嗐,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龙王娶妻的故事!杨小姐在怀孕的时候误食蛟肉,但是蛟化却发生在了体内胎儿身上。胚胎可塑性强,百分之百接纳了蛟细胞,于是健康成长。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杨小姐觉得自己变成了怪物,所以离家出走。可体内的胎儿还在不断生长,一部分离开了杨小姐的身体,形成了一种嵌合体的共生生命形态,两个神经中枢,一套血液循环,所以她可以百年不老,也可以在水底生活。 “当时发生洪灾的时候,村民目击到杨小姐骑着龙来救人,其实压根不是骑龙,‘龙’就是杨小姐身体里钻出来的,但是在水里别人也看不清楚,再加上她穿得裙子遮盖住了,因此大家误以为是骑龙。之后附会出来一连串龙王娶妻的故事,而她自己也默认了,毕竟这个故事民众更容易接受一点。” 吴八一听得眼睛发直,咽了口唾沫比划着说:“啥?那条龙是她的孩子?孩子没完全生出来,还在她身体里面?是这个意思吗?” 章歌奇咧嘴大笑,“哈哈,这简直太奇妙了,人和蛟嵌合共生!哪怕是身为捕蛟人都难得遇到!对了,这蛟现在已经进入易髓期,一旦进化到最后一步,它身上连着的杨小姐自然会被吸收掉,所以我说,成龙之日,就是杨小姐的死期!” 吴八一眨着眼问:“啥是易髓期?你们怎么这么多专业术语,我都听不懂!” 我耐心给他解释——章歌奇给我的两本书上说,蛟向龙的过渡有五个阶段,分别是逆种、惊麟、破角、易髓、证雷。 逆种就是说这只蛟已经脱离原属,譬如本来是条蛇,蛟化之后也不再是蛇,甚至连同类也会杀害。 惊麟顾名思义就是“惊动麒麟”,麒麟管辖一切动物,到了惊麟阶段的蛟,在自然界就不存在其天敌,不伏麒麟管了,它的外形也会发生恐怖的变化。 破角自然是长出一对龙角,这是一个分水岭,它已经彻底不具备原来的样子,但也不像龙,往往千奇百怪。 易髓就是从深层次发生外形的第四次变化,蛟会变得非常像龙,但仍然缺一些龙的部件,这样的“龙”在民间被俗称为虬龙或者蛟龙。 杨小姐和这只蛟目前就是处在易髓这个阶段了。 最后一个阶段就是证雷,蛟已经完完全全和龙的外形一模一样,脑袋上长出了名为“尺木”的肉瘤,但还不会飞。 这时会有五道天雷落下,扛过去,就脱胎换骨,从凡间的动物彻底成为飞翔天际,与天地共寿的龙。 证雷当然不简单,所谓雷劫才不是考验,而是上天发现地下有逆天之物,准备把它们弄死。 但如果五道天雷都打不死,那老天爷只能自暴自弃地一摊手,算了,爱咋咋吧,不管你了! 据说某地就发生过坠龙事件,不过也有人辟谣说那其实是大水冲上岸的鲸骨,但在古书里确实有记载过,河里曾发现被一道落雷劈死的蛟龙,可见这证雷是非常艰难的一步! 世上的一切动物,想要超凡入圣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修心,走妖道,慢慢向人转化;一是修身,走龙道,慢慢向龙转化。 无论成妖还是成蛟,最后等着它们都是无情的雷劫,万死一生! “畜牲变人万万年”就是这个道理,其艰辛痛苦的程度不亚于一个出身贫寒的人通过努力成为一国首富。 听完之后,吴八一不由心生感慨,叹道:“原来传说真不能尽信,咱们这趟真是不虚此行呀!” 我说:“这些当然是我的推测,但是龙王娶妻这套我是压根不信的,因为不符合道理!” 吴八一又想到什么,愤愤地说:“对了,那姓伍的死老头臭不要脸地往自己身上揽功,人家杨小姐都说了,明明种桑树的主意是她出的。” 章歌奇点头:“这事儿我也更愿意相信这只蛟,土龙王不敢来村里,显然是因为她的存在,就像是猛兽之间相互不侵犯领地一样。” “先别讨论伍大夫了,咱们现在去找那土龙王吗?”我问。 章歌奇挥了下斩龙刀:“嘿,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都知道那孽畜的去处了,今天就去呗!看老子把它大卸八块。” 这时吴八一笑道:“不是我说你呀章哥,以前我觉得你挺厉害的,咋遇到杨小姐就完全不行了呢?” 章歌奇白了他一眼,高傲地说:“嘁,像我这么资深的捕蛟人,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呢?明明是帮手太菜,准备的也不充分!” 我笑笑:“章兄弟,杨小姐好端端地修炼,我们也不必打扰她了,你们捕蛟的本意不是维护人民群众的安定生活吗?” 章歌奇笑了,“才不是,老子是为了钱!当然,杨小姐确实不算恶蛟,我今天就放她一马,反正举头三尺有青天,后头还有五道天雷的考验在等她呢!” 我和吴八一相视一笑,知道章歌奇在吹牛,明明是人家放我们一马才对,就不揭穿他了。 正说着话,我忽然感觉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仔细一想,惊道:“靠!小王呢?” “呃!”吴八一一拍大腿,“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人了,他刚才一下子就跑没影了!简直比奥运会短跑冠军还快!” “得,别贫了,赶紧找吧!这深山老林的,走丢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前有徐旭这个教训,我深怕小王也惨遭不测。 我们呼喊小王的名字,寻觅了十几分钟,才听见有人幽幽地带着哭腔喊道:“我在这儿!快救我!” 正文 第160章 跌落山谷 我们循声赶过去,看见小王居然从悬崖边上掉下去了,幸好他身下有一棵从崖边斜斜伸出的歪脖老树接住了他。 此时他正双手紧紧抱着树干,身上的衣服也刮破了,全身都是血痕,脸上被汗水冲的黑一道白一道,样子别提多凄惨了。 章歌奇幸灾乐祸地朝下面喊道:“嗐,你咋不跳下去呢?没准儿谷底能遇到隐士高人,教你一套什么绝世武功,以后就不用当打工人了!” 我拿手肘戳下章歌奇,“章兄弟,别太过了,瞧你说的这话,咋这么没心没肺?小王,你别怕,我们马上救你上来!” 我们并没有带绳子,我想了个辙,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这背包是上次去抚松采购的,非常坚韧。 好在他离我们挺近,我便把背带放下去,小王伸手来够,树枝一直在晃,他吓得抱着树不敢动。 “别怕别怕!”我安慰道,“你抓牢,我们拽你上来!” 小王呜呜地哭,“林大夫,太高了,我不敢呀!” 吴八一着急了,“嘿,你咋这么怂呢!不是小爷吹,这对我们来说都小场面。你跟着我们混,就得习惯!” 小王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又慌忙闭上,“不行,下面……太深了……看着头晕……” 我恨铁不成钢,晃着手上的背包,“那你就甭往下面看!快点儿,你再磨蹭,我们天黑前就回不了村子里,你还想在林子里过夜不成!” 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我们走回去,算算时间,满打满算天黑正好到村子。 小王哭丧着脸,伸手捞包带,可捞半天捞不着,那不争气的样子把我气得直跺脚。 我早就留意到他身上大汗淋漓,估摸着夸父病又开始发作了。 另外他的衣服都破成了露背装,可奇怪的是,我在他的后背上看见一团印迹,看轮廓,很像是个小小的人形。 可此时我也没功夫问他是怎么回事,先救上人来再说。 磨蹭了半天,小王可算是抓住了背带,我怕他不停冒汗的手会打滑,叮嘱他一定抓紧。 小王焦急万分,大喊着:“快拽我上去!” “别乱动!” 我和吴八一起使劲,可刚要发力拽,突然身后好像被谁猛推了一下。 我一惊,我俩立即失去平衡,从崖边摔了下去,加上小王,三人在空中吓得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加速度让我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完了…… 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可忽又发现下面有一大滩黑乎乎的稀泥,那是沼泽吗? 如果是沼泽的话,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双脚朝下,收拢身子,已经做好了从头到脚没进烂泥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我就撞了上去。 可出人意料,那“沼泽”居然是个柔软的隆起物,体面有如皮革,有一道道鳞片似的纹路。 我撞在上面的冲击力使它泛起涟漪,然后就把我弹了出去,我从它的边缘一直滚了出去,把我摔得七荤八素。 接着小王和吴八一也惨叫着摔下来,先后撞上这个软垫似的东西,和我一样滚到边上去了。 吴八一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哇的一口吐了。 这时,我环顾四周,觉得不对劲,这谷底的树林怎么全是火红的叶子? 而充当了缓冲垫的这个巨大漆黑的柔软物体似乎是个活物,而且这不是它的全部,它好像只是从地里露出了一小部分身体。 我立时心头大骇,这难道正是栖身谷底的土龙王!? 它在这里睡午觉,阴差阳错地成了我们落下时的缓冲垫,可能对这种巨型生物来说,掉在身上的三个人就像三只蚂蚁一样不痛不痒。 在我印象里,土龙王应该是条巨型的蛇样的东西,哪知道它的本体居然是个像扁虫似的巨型陆地生物。 “孽畜,受死!!” 耳中突然传来章歌奇由远及近的吼声,我一抬头,只见章歌奇竟双手握刀,飞扬跋扈地从天而降。 我慌忙挥手大喊:“章兄弟,收刀!” 可是下落过程中,狂风呼啸,根本听不见别人说话,章歌奇挟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一刀刺进土龙王的后背,斩龙刀直接没至刀柄。 这下一发入魂,沉睡中的土龙王陡然苏醒,我脚下的以为是地面的部分居然也跟着蠕动起来! 只见那巨大的身躯开始下沉,章歌奇拔出血淋淋的刀,身体不住摇晃,在土龙王的背上被颠得站立不稳。 他干脆纵身一跳,从那流线型的身体上滚了下来。 此刻,我们四人同时感觉到地面在下陷。 我大喊一声:“跑!” 我们扭头就跑,身后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好像天崩地裂一样,巨大的土屑漫天扬起,呛得人不住咳嗽。 我们撒丫子逃到安全的地面之后,扭头一看,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那土龙王整个钻进了地底,留下了一条极其深邃的地道,周围的树林忽然有规律地摇曳起来,叶子哗哗落下,说明这东西正从底部经过。 随着“地震”渐渐远去,我疯狂的心跳才逐渐平复。 我提醒小王:“你别一直张着嘴,会把扬尘吸到肺里的!” 小王是太震惊了,惊得嘴都忘了合上。他一普通人,前阵子不认识我们的时候还在城里做打工人呢,可以理解这些超常的事物让他受到了什么样的震撼。 山谷里一片幽暗,唯独土龙王方才呆的地方有一缕金灿灿的阳光射下,给周围的林叶都染上一层金边,难不成这东西刚刚在晒太阳? 书中倒没有记载蛟属有这种属性,但我看动物世界,说蜥蜴在天冷的时候会长时间晒太阳,因为冷血动物无法自己让血液升温,只能靠阳光使血液变暖,否则器官会衰竭。 蛟的外形和习性慢慢向龙进化,龙在大类上来说不就是一种爬行动物吗? 当然,也许有另一种说法,就是采天地之灵气,阳光、月光,都是天地灵气。 好端端在这谷底趴着晒太阳的土龙王,突然被章歌奇一刀扎进后背,可能对它的伤害就像被马蜂螯了一下,它居然直接吓跑了,这东西似乎还有点腼腆。 章歌奇得意地晃晃手中血淋淋的斩龙刀,“怎么样,兄弟们?我这一招从天而降的刀法如何啊!我在上面看见你们三个掉到这东西上面,就知道这一定是土龙王,于是当机立断!嘿,果然一刀命中!” 我没好气地说:“你要害死我们吗!?” 章歌奇却不以为然,“来就是为了宰了它,用不着含蓄!” 吴八一还瞅着土龙王离开的方向,惊魂未定:“谁来给我说明一下,那玩意儿就是土龙王?这么大的吗?妈的,我以为只有树那么粗!” 章歌奇把斩龙刀一甩,上面的血迹就甩干净了,他习惯性地把刀扛在肩上,说道:“我早说过,无脊椎生物蛟化之后会无节制地生长,其实这个头也算不上太大!神话中的混沌,那个肉球似的怪物,有人考证可能就是一只生长到极限的土龙王!” “呃……” 吴八一闻言呆了半天,担心地说:“那咱们带的桃木楔能管用吗?我估计就是整棵桃树扎它p股里面,都没法从另一头出来,太大了我的天!” “对了,桃木楔呢?装备呢?”我赶紧问道。 章歌奇翘起大拇指一指上面,“嗐,事发突然,我忘了拿,直接跳下来救你们了。” 呃……这下麻烦了,我感到无比头大…… 对了,我忽又想起刚才坠崖时,好像有人推我们,是谁? 小王怎么会掉出悬崖? 他背上的小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太蹊跷了……我心中一凛,头皮像过电似的一阵阵发麻…… 要解决的事情多如乱麻,土龙王好像没有袭击我们的意图,正好有时间捋一捋这些问题。 我想了想,问道:“对了,刚才谁推我们来着?章兄弟,你看到了吗?” 章歌奇说:“你们救人时,我没朝后面看,但是你们掉下去的时候我回头瞅了一眼,好像有个小孩跑掉了!” “小孩儿?”吴八一打了个激灵,他摩挲了下手臂,“卧槽,深山老林里哪来的小孩,章哥你不要吓我!” 章歌奇笃定地说:“确实是个小孩,穿的衣服很怪,颜色花花绿绿的,好像小号的寿衣。从背后看,那衣服是从头罩到脚的,我都纳闷,穿这样的衣服怎么会跑这么快,而且他的脚好像不会动似的,就跟飘着走路一样。” “噫……”吴八一更加害怕了,他摩挲着肩膀,“太可怕了,怎么听着这么渗人!” 这时,小王突然大叫一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正文 第161章 钗燕经 小王嗷嗷叫着,转身就要跑。章歌奇反应很快,轻舒猿臂,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用力往上一提,小王两条腿在半空中踢腾着作奔跑状。 章歌奇把他提溜到我们这边,一瞪眼:“跑啥跑?老子保护不了你吗?胆子这么小怎么当秘书?” “谁家秘书会遇见怪物?会掉到山崖下边?” 小王吼着反驳道,他脸色恓惶、怕得不住流泪,估计是受到惊吓的后遗症,这也怪不着他。 他就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平时上班差一分钟迟到都能算是惊险刺激的事儿了,跟我们跑到这深山老林,又看见了蛟,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然后还遇上这样一只庞然大物,脆弱的小心灵早就招架不住了。 我连声劝慰他:“你别害怕,应付这样的事情我们是很有经验的,一定会带着你平安走出去!先冷静下来,和我说说,当初你是咋掉下悬崖的?” 小王剧烈地喘着气,掏出手帕擦擦汗,过了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你喊我过去的啊。” “什么?我喊你?”我愣住了。 “当时那条龙钻出来,我吓得跑了。然后又听见你在前面叫我过去,我来到悬崖边看也没有人呀……后来,我发现你的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我探头往下一看,就感觉有人对着我的p股踹了一脚,我就跌着跟头摔下去了,要不是下面有棵树接着,估计我这会儿已经……” 吴八一打断他说:“小王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们那会儿还在水库边上,怎么会跑过来坑你呢?” 小王听到这儿,迷惑地挠挠头,看着我,估计他也挺纳闷的。 我想了想,问道:“那‘我’当时说了啥?” 小王回答:“你在喊‘小王、小王,我在这边’,后面又说‘你往下面看’!” “声音像我?” “一模一样!” 嗯……我寻思着,刚才有个推我们的小孩,还有小王听见的‘我’的声音,怕不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难道这个“人”是为了把我们送到土龙王的地盘里面? 我听说过为虎作伥,据说被虎所杀之人,死后会化作伥鬼,专门勾引其它人去给老虎吃,但没听说过蛟身边也有伥鬼作祟。 “哼!”章歌奇突然冷笑了下,“林大夫,我想到一个人!就是那个死老头!水库有怪物的情报就是他提供的,我看是他故意引我们过来,然后暗中下手!” 吴八一一拍脑门,“对,没错!那老头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谁会在院里摆副那么好的棺材!再说他身边不也有个小孩子么,铁证如山啊!” “伍大夫确实有古怪,不过目前也说不上铁证如山,但有人坑咱们是事实……”我沉吟着,“对了,小王,你背上有东西,我想仔细看一下。” “啥!啥玩意儿啊?”小王吓得不轻,脸色惨白,不住地回头看,在他的肩胛骨上有个模糊的像小人似的印迹。 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但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也说不清楚。 我问小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他茫然摇头,“没有啊!” 章歌奇把刀插到地上,衣服一甩,说:“看看是只有他有,还是我们都有!” 章歌奇说罢把后背转过来,他肌肉饱满、覆盖着肉鳞的后背十分白皙,并没有小人的印迹。 我和吴八一也相互检查了一下,吴八一背后没有,但是我的背上却有相似的痕迹! 这让我很吃惊,在村里呆的这几天,难道有谁对我们施了邪法不成,可为什么偏偏挑我和小王? 另外,我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呀!如果真有人对我施邪术,我不至于钝感到这个地步啊…… 我一伸手掐住小王的脉,诊了一会,他的脉息还算平常,又检查他的眼仁,除了因休息不好充血之外,也没啥异常。 那就排除了被邪祟附身的可能,因为被邪祟附身的人,也会出现一些反常的生理体征。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暂时就不去想了。 我提议道:“咱们趁天黑前赶紧离开这儿吧,眼下装备、补给全在上面,这趟就当探个路,下次再来收拾土龙王!” 章歌奇看了一眼地上的土洞,大大咧咧地说:“土龙王不过就是一团没手没脚的肉块,老子直接把它当饺子馅剁了吧!” 我坚决地摇头:“你可拉倒吧,你这把刀虽然锋利,可连人家的皮都穿不透,咱们还是赶紧先撤吧!” 章歌奇无奈地耸了下肩,同意暂时撤退。 我们沿着这道陡壁一直走,想走平缓的地方回去,结果陡壁就像一道大墙,一直往前延伸着,甚至找不到适合往上攀爬的路径。 吴八一走得直冒汗,边走边用手扇着风说:“cao,这什么鬼地方,连条上去的路也没有!” 小王说:“我跟村民闲聊,他们说这片山叫铁碗子山,我现在才明白为啥叫这名儿,四面八方围得跟铁桶一样!” 我仰望那陡峭石壁,怎么觉得有点人工开凿的痕迹…… 难不成在古代就有人发现了土龙王,开出这片山谷围困它?这不可能呀,这里要是能困住,我们来时在大巴车上看到的又是什么? 眼看着太阳西斜,林子里一片幽邃,寂静得有些阴森,这儿似乎连只鸟都没有。 我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掏出两道空符夹在手指间,喃喃诵起一段经咒,“……号令急急,阴作阳媒。迎风起翼,颉颃无际!” 手中的空符上突然多出两个小人的形状,我对着纸符郑重地说:“谢谢两位出面相助,稍后会超度你们,去吧!” 我一甩手,符纸朝两个方向飞出去。 小王诧异地问:“林先生在和谁说话?” 我解释道:“这是祝由十三经中的钗燕经,我拘了两个附近的孤魂野鬼替我侦查地形。” “哇!这……这跟电影里拍的似的!”小王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吴八一得意地说:“嘿,这算啥!小林哥的本事大着呢,他白天行医,晚上就到阎王那里兼职!” 我白他一眼,“你可真能吹!下次我去阎王那里看见写了你名字的生死薄,帮你在寿命中间加个小数点!” 吴八一急道:“啥?你这忒不仗义了,怎么着也得给兄弟的寿命加两个零呀!” 我招呼一声,“大家先歇一会儿吧,等它们探完路再说!” 我们找地方坐下,我一直很在意那些红红的草木,杨小姐说这里的植物发生了异变,碰过的人就会得夸父病。 虽说我心里有点紧张,但身为巫医必须了解下这些异变的植物,便小心地伸手摘下一株嫩芽,搓碎了放在手中细细地闻。 吴八一吓了一大跳,“小林哥,你干嘛摘这种叶子?杨小姐不是说碰过的人会得病吗?” “小胖,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我想应该不至于一下就得病。再说,就算真的碰一下就得病,我也得弄清楚这植物是咋回事。” “呃……小林哥,你可真是在世神农!” “过了啊,我哪有那么伟大!”我苦笑道,然后又低头闻了闻叶子的味道,“嗯,这树叶有股辛辣味,说明它们药性燥烈。我好像懂了,大自然自有平衡之道,因为土龙王生活在这里,对植物来说是种祸害,它们自我进化出对土龙王有害的物质。 “土龙王柔软的身躯非常依赖水分,如果误食这些叶子就会不断脱水,正好是相反的!就好比毒蛇出没之处,附近必有解毒草药,这就是造化巧妙的地方,阴阳彼此克制。 “我觉得夸父病的源头,正是这些异变的叶子!” 正文 第162章 凶蛮土龙王 章歌奇听我说完,便随手掐个叶子塞嘴里嚼嚼,然后呸地吐了,“又辣又苦,还有点涩。” 吴八一又好奇又害怕,有点跃跃欲试,“呃,我要不要也尝尝……” 我赶忙拦住他,“你和章兄弟的体质可差远了,千万别乱尝,小心得上夸父病!” 吴八一四下瞅瞅,很是不解地问:“照这样说的话,这些树在山谷里长的好好的,离村里又有一大段距离呢,那村里头人咋会得病?” 这回我很笃定了,我说:“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伍大夫干的!仔细一想,夸父病爆发的时间,和他在村里呆的时间差不多。 “我推测,是他发现了这种变异植物和土龙王之间的相生相克,然后利用这些叶子让村民得上夸父病,再卖土龙王拱过的泥巴团子治病。一丸药五十块钱对村民来说就是个卡脖子价,不算贵但也绝不便宜,那么多村民天天吃药,他只要在土块外面包点枇杷膏、蜂蜜之类的糊弄人就行,几乎是零成本,这么多年下来,这死老头早就挣得盆满钵满了!” 吴八一义愤填膺:“嘿,这真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行医不讲医德,比搞仙人跳、电信诈骗的骗子还下作!” 沈羊那个坏医生是利用富婆想保持年轻貌美的心理,伍大夫更加技高一筹,他竟然利用这些红叶制造刚需! 我不禁叹息一声,“唉,这世上的怪病,大多都是人祸!” 这时,两道符先后飞了回来,朝着一个方向不断转圈,然后飘飘落地。 我跪在地上,虔诚地念经超度它俩,两道符纸颤动了下,然后便没了生气般不动弹了。 我站起身,一指前方:“一直往前走!” 小王质疑道:“不对吧,往前不是走进山谷里面了吗?” 我说:“阴魂告诉我,前面是出口,太阳就要下山了,咱们抓紧时间!” 章歌奇和吴八一对我自然是无条件信任,二话不说就跟上了,小王迟疑了片刻,喊着“等等我!”,慌忙追上来。 夕阳照进林子,红色的叶子像火焰在燃烧,十分艳丽,但我们只想赶紧逃出去,无暇欣赏这片美景。 走了一段时间,脚下的土地突然微微晃动起来,章歌奇一皱眉,小声说:“它好像睡醒了!” “跑起来,快走!”我招呼道。 我寻思土龙王白天懒洋洋的,怕不是夜间活动吧,许多爬行动物都是这样的习性。 我们身上连个手电筒都没有,天一旦黑下来就会非常危险。 我们拼命奔跑着穿过林子,过了一会儿,后面的吴八一突然又气又急地叫起来,“小王又掉队了!” 回头一看,小王又不见了! 章歌奇恨恨地说:“这个该死的拖油瓶,他跟来到底干嘛?专门来给咱们添堵的吗?” 我无奈地叹气,“算了,别骂了,他也算咱们的同伴,找!” 此刻,夕阳只剩最后一道余晖,我们扭头喊着小王的名字,这回倒是没费多少时间,他的声音很快传来,“我在这儿,我脚崴了!” 我们赶紧循声跑过去,但什么也没看见,又听见小王在前面喊:“这边!这边!” 我初时以为林子太大,辨不清声音的远近,结果我们又跑了百来米,仍然没找到小王,反倒看见一座巨大的地洞,洞口堆积着裹满粘液的湿润泥土。 吴八一愣住了:“呃……这、这是土龙王的洞吧,小王该不会被……” 这时,小王的声音从洞里传来,他突然怪笑道:“来了就别走了,下来陪我吧,哈哈!” 紧接着,洞中猛地飞出一发炮弹似的东西,章歌奇眼疾手快,他一把将我推开,自己却被打中,直接摔飞到一棵树上,砰的一声,又从树干滑落在地。 那颗“炮弹”也摔碎了,章歌奇身上全是碎土屑,原来“炮弹”是一大块土。 吴八一大惊失色,“混蛋,小王你干嘛坑我们?” 话音刚落,洞中倏地射出几道触须似的东西,如同出洞的恶蟒,一下子缠住吴八一。 他直接被撂倒,被触须拖着往洞里倒拽,他两手拼命在土地上刨来刨去,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 “孽畜!看刀!” 章歌奇抖擞精神,从地上跳起,举着刀几步冲过来,挥刀把触须斩断。 吴八一终于停了下来,他惊魂甫定踢开缠在身上的那截触须,那东西掉在地上居然还在扭动。 被齐齐斩断的触须像失控的水龙头一样喷出一股褐色的血液,章歌奇伸手一挡,血液接触到皮肤,竟滋啦啦地冒烟了。 章歌奇疼得龇牙咧嘴,看着被蚀破一层表皮的手臂,骂道:“这畜生的血像硫酸一样!” 我把一道符扣在手心,对准那个洞喝道:“烈焰焚尽!” 一股热气流冲进土洞,然后化作熊熊烈焰,黑乎乎的洞中一时闪动起红光,照亮了洞里一排眼睛似的东西。 里面的怪物受到惊吓,突然间整块地面隆起,洞口哗哗的落下砂石土块,好像平静的海面突然升起一艘核潜艇。 接着,洞口整个坍塌了,土龙王那扁平巨大的身体直接拱出了地面! 这次我们面对的是它的正面,眼前只见一张血盆大口,上面复生着大大小小的眼珠子,可是一点儿也不对称。 它皮革般的暗褐色身躯上覆盖着一层鳞片似的纹路,然后嘴的两边居然有一对硬硬的角,好像象牙一样往前戳着。 看来这家伙已经破角了,不过它好像进化得很随意,一对龙角在脸上找个空当,就随便长出来了。 我心中惊骇,既然已破角,此怪绝对满足一千年的条件了! 那血盆大口朝我们张开,里面一层一层长着密密的环状牙齿,忽然间,一股强烈的气流将我们吸过去,我的发辫,肩上的犭句皮都朝那个方向被吸附过去。 章歌奇迎着狂风大喊:“来了!是龙吟!快躲到我后面!” 土龙王一口吸饱了空气,身躯好似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啸从口中爆出! 这恐怖的龙吟,连章歌奇也面露紧张之色,他咬着牙把刀横过来抵在前面。 在次声波的狂啸之中,刀柄上的虎吼铃不断颤动,发出泠泠清音将那令人肝胆俱裂的声音中和。 饶是如此,我和吴八一站在他身后,捂着耳朵,还是觉得痛苦万分。 声波的涟漪中,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我看见章歌奇也痛苦地神情扭曲,牙齿都好似快要咬碎了。 待龙吟停下的瞬间,我猛一抬手将早已准备好的病虎符掷出去,一道火球飞进土龙王张开的大嘴里! 它的嘴正好一合,只见那些小眼珠一下子鼓了起来,皮肤也开始发光,从鼻孔中喷出火焰。 当然,一道病虎符还不足以把这家伙炸死。 “干得好!” 章歌奇称赞一声,拿出雄雄斗志,从腰间解开钩爪一甩,挂住土龙王脑袋边缘的一排刺状突起。 土龙王刚吃了一个火焰馅儿的“灌汤包”,疼得上下左右不住晃动! 章歌奇便借着它扬头的力量,轻盈地将自己拽上去,落在它的头顶上。 只见他双手持刀,重重地一刀刀往下刺,伴随喷涌而出的热血,章歌奇的裤子和腿脚都被腐蚀了,不过他全然不顾,似是完全忘记了疼痛,神情狰狞地不断对着可能是大脑的部位疯狂破坏。 土龙王痛得摇头晃脑,章歌奇就把刀深深地扎进它的身体来保持平衡,这时他背后,也是土龙王的后背,突然冒出三条粗壮的触须,像鞭子一样朝他疾扫过来…… 正文 第163章 谷中秘境 “章兄弟,小心身后!” 我立即大声提醒,章歌奇回头一看,下意识地用手一护面部,然后被疾扫而至的触须扫中,从土龙王的身上滚了下来,只是他的斩龙刀还深深插在土龙王的脑袋上。 落地之后,他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刀!” 我拾起被甩到地上的钩爪,转了几圈,默运心神:“犬兄助我!” 钩爪飞出去,一股阴风裹挟着钩爪,精准地钩住插在土龙王头顶的斩龙刀。 我用力一拽,斩龙刀锋利无比,像裁一块布一样在土龙王的脑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褐色血液立时从伤口中漫出。 可是拽到边缘,却被卡住了,那里有一排似乎是软骨构成的突起,土龙王长期在地底打洞,那排突起就像长在头上的铲子一样异常坚硬。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还是拽也拽不动,这时土龙王又气又怒,它痛得猛一扬头,力量大得差点把我甩出去。 “我来!” 章歌奇一把拉住绳子,满是腱子肉的胳膊青筋暴出,鼓得像水桶一样,他呐喊一声,用尽全力一扯,斩龙刀直接砍开软骨突起,飞到林子里去了。 “靠!老子的刀!” 章歌奇惦念斩龙刀,抛下绳子就追着刀飞去的方向跑了。 土龙王被破了相,在地上疯狂地起伏挣扎,被砍豁的地方像瀑布一样流下血液,落在地上,便滋滋冒起白烟。 紧接着,从它的脸上又猛地射出几道触须,朝我和吴八一袭来。 我啥也顾不上了,大喊:“快撤!” 一边吓坏的吴八一啥忙也帮不上,干着急也没办法,此时估计就等我这句话了! 他立刻撒丫子狂奔,我也玩儿命奔跑,身后的触须像蛇一样笔直地追来,在半空中一卷,噼啪一声发出劲响,可惜没打中,于是便缩了回去。 我心想这家伙的技能有点多啊,它柔软无骨的身体,似乎可以从任何地方长出肉须。 血液又带有腐蚀性,更不要提它在地底穿行无忌的能力,以及恐怖的力量。 章歌奇在大约前方五十米处找到了落下来的斩龙刀,我们逃过一劫,正要说点庆幸的话,突然间,我们看见地上的落叶在倒卷…… “玛德,又来了!” 章歌奇急忙把刀对准土龙王的方向,插在地上,双手握紧刀柄。果不其然,后面就是恐怖的龙吟在等着,剧烈的声浪袭向我们,宛如台风一样,周围的树叶哗哗摇落,在音浪的涟漪中碎成粉末。 斩龙刀上的虎吼铃发出的清冽之声如同声浪洪流中的一根救命稻草,我们全凭那一丝铃声,总算挺过了这次的龙吟。 龙吟之后,地面开始震颤,我感觉震动从我们后面移动到左边,我立即喊道:“快往反方向跑!” 没跑几步,一股腥风乍起,一阵熟悉的吸力阻碍了我们的脚步。 章歌奇骂道:“靠,有完没完!” 接着又是一阵恐怖的龙吟,我们虽有虎吼庇护,但身体反复承受这种高强度的次声波轰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脑壳也好像快裂开了一样。 龙吟结束之后,我和吴八一都忍不住哇哇吐了,章歌奇流着鼻血,捂着嘴,却还大言不惭地说:“哼,你们的身体素质还是……” 说罢,他的嘴一鼓,也扭头吐了。 地面又在震动,这家伙似乎在绕着林子移动,其实以它的力量,完全可以把林子瞬间夷为平地。 我心中一动:“它好像不敢进这片林子!我明白了,这些植物自己进化出对抗土龙王的毒素,地下的根系密密麻麻,它不敢从下面经过,否则自己的身体被扎破,它也会脱水!” 章歌奇听着那动静,松了口气,笑道:“哈哈,明明我们近在咫尺,它偏偏进不来!什么叫作气急败坏!这就是了!” 吴八一揉着太阳穴,说道:“小林哥,刚才小王在洞里喊我们!该不会张富贵的剧情重演,小王难道是个潜伏在人间的蛟人!” 我摇头,“怎么可能!我们从头到尾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和之前小王被我的声音诱骗掉落悬崖的事儿很像啊!” 吴八一恍然,“他喵的,那就是死老头在坑我们,我估摸着那死老头会口技,能模仿我们的声音!” 我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这地方如此凶险,他为了坑我们难道还要自己下来冒险不成? 这时,小王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在哪儿?我好害怕!” 章歌奇撇嘴道:“哼,又来这招儿,当我们是弱智呢?” 我这次留了个心眼,大声问道:“你是谁?” “林大夫,是你吗?”那声音惊喜地说,“我是小王呀!” “你老板叫什么名字?” “刘家正!” “呃,这回是真的,快去找他!” 我们急忙赶过去,看见小王像个迷路的小姑娘一样缩在一棵大树下面,双手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吴八一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TM真坑爹,咋又掉队了!为了找你我们差点儿没命!” 小王恐慌地说:“我……我听到了,是那声音,跟水库里那条龙一样!” 他也流着鼻血,看来是被龙吟的余波殃及了。 我叹口气:“那啥,你要不走我们前面吧,在这种地方走丢,既危险,又麻烦!” 小王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走丢!当时林子黑漆漆的,我跑着跑着,你突然在侧面说:‘这边走!’我就跟着跑了,哪知道越跑越不对劲,突然就迷了路。” “什么?”我诧异,“不可能,我绝对没说过这句话。” 小王指着自己的耳朵,“林大夫,确实是你的声音,和下午的情况差不多……” 我皱了下眉,揉搓眼皮,然后用望气术眺望四周。 整片林子阴气森森,但是找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存在。 我笃定地说:“坑我们的人,会模仿我们的声音!它先是把你引开,然后又到前面引诱我们,哪有跑这么快的?我觉得不可能。我猜是用了某种法术!” 吴八一摩挲着下巴,“怪了,它只模仿你和小王的声音,也不模仿我和章哥的。” 吴八一这话提醒了我,我想起自己和小王后背上都有小人的痕迹。 我想了想,说道:“我懂了,那是一个会学舌的小鬼,它需要吸收被模仿者的一丁点精气。它曾经在我们没察觉的时候,分别附在我和小王的身上,所以它只会这两种声音!” 吴八一惊讶地问:“还有这种功能的小鬼?” 我摇头道:“我并不会养小鬼,具体也不清楚,只是我的猜测。”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王瑟瑟发抖:“林大夫,咱们赶紧想法子回去吧,刚才我瞎逛的时候还看见了死人骨头,好恐怖的!” 我一激灵,“在哪儿?” 小王抬手一指,“那边!” “看看去!” 小王带着我们一路走,来到林子中间一片空地,出人意料的是,这儿居然有一座歪斜的破庙,一口满是铜绿的大钟半掩在落叶之中,四周还有四根华表柱。 柱子周围,歪斜地倒着几具尸骨…… 正文 第164章 千年封印 破庙麻雀虽小,却是标准的宋代庑殿顶,白基红墙,整个建筑已经歪斜倒塌,拱顶歪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屋顶,上面的琉璃瓦也全部滑落到地上,裂开的土墙露出竹篾,这种竹筋土墙和钢筋混凝土的原理差不多,非常坚固。 可能是土龙王天天制造地震,才让小庙塌成这样。 我看着地上的枯骨,它们还戴着兜鍪,挂着锈迹斑斑的铜刀,似乎是很久以前就死在这儿的。 尸身完整,死状平静,感觉不像是被怪物袭击,而是躺在这里静静死去的。 此前我使用钗燕经拘唤这里的阴魂为我探路,想必就是这几位吧…… 不过我们跟着指引,最终却走到了这片林子深处,难道说阴魂想告诉我的并不是出口,而是一个可以平安过夜的地方? 章歌奇怕有啥东西袭击我们,便在庙前转了一圈,这时,我发现他的裤子全烂了,想起他刚才被土龙王的血液灼伤,“对了,章兄弟,你被蛟血灼伤的地方让我瞧瞧。” 章歌奇看下自己的手臂,朝我伸过来,腐烂的地方已经生出新的龙鳞,他满不在乎地说:“嗐,不要紧,不过是多长几片鳞,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我看着于心不忍,他这前胸、后背、手臂长有不少肉鳞,真不知受过多少伤。 吴八一用手机照明,好奇地走进这座破败的小庙,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叫:“你们快来瞧!” 我们探着脑袋朝里面望去,小庙塌了,里面供奉的神像也是歪的。这小庙比公厕大点有限,神像是个穿着古代服饰的女子,手持柳枝,脚下居然盘着一条龙。 雕像十分精致,女子丰腴貌美,颇有唐风宋韵,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一下子想起来,“嗯?这里供着的居然是杨小姐!” 吴八一激动地说:“嘿,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稀罕的事情,才见到正主,又见到了她的神像!” 我说:“这雕塑应该是古人留下的。村里的龙王庙那边八成原来也是类似的雕像,只是被毁后重修,就弄了个不伦不类的龙王,只是龙王庙里仅有的一块石碑保存下来了。” 吴八一观察着雕像,赞叹道:“这尊杨小姐雕得真好看!简直是艺术品!” 我拍了他一下,“干啥呢,别对着神像动歪念头。上一个这么干的是商纣王,结果他什么下场?” 吴八一不服气地辩解,“啥?夸人家好看也叫歪念头吗?” 章歌奇对这种崇拜蛟的事情嗤之以鼻,没发表啥感慨,而是走到一边研究那些华表柱。 华表柱上面盘着龙,我心想这实在有点夸张,我学建筑的堂哥说华表是皇家专用,柱上盘龙,上端有祥云板,顶端坐着望天犼,是彰显皇威的装饰物。 这区区一个小破庙,周围立四根华表,是不是太浮夸了点?再者,这种规格在古代算不算僭越? 吴八一摇头晃脑地说:“告诉你们,这华表可有说道了,在风水上面是来镇住龙气的。皇宫往往占地面积极大,而且要四四方方,不可能完全顺应风水走势,就竖这华表柱把龙气封在皇宫四周,造出风水格局来!” 我问他:“有这么玄乎吗?” 吴八一说:“还别不信,这可都是古人智慧的结晶!通俗点来说,风水好的屋子,住起来一定舒服,一家人必定夫妻和睦、孩子健康、事业顺利。” 我笑了,“那将来我买房子肯定找你当参谋。” 吴八一也笑着拍拍胸脯,“包在小爷身上,准给你挑个上风上水的,让你和将来的嫂子住得美美的。” 章歌奇对我们的闲聊毫无兴趣,他用斩龙刀扫开华表底部的落叶。我这才发现这庙外的华表和常规的略有不同,它的底部居然盘着一条蛇。 章歌奇看到后,不屑地撇嘴道:“小胖子,你先搞清楚这是什么再吹牛皮吧!” 吴八一疑惑地问:“啥?这难道不是华表?” 章歌奇摇头,“这是压龙柱!上古时代,禹王诛尽天下恶龙,但是蛟属遍地横行,多如牛毛,诛杀不尽,所以禹王在五方立五根巨柱,称之为‘五龙压五蛇’,是借龙威厌胜天下蛟怪。上古之时,人们生物学知识不够系统,往往蛟蛇混称,当时的蛇写作‘它’字,念作‘蛇’。人们平时相见,不像今天一样问‘吃过了吗’,而是问‘无它乎’,意思就是‘没碰到蛇吧’!” 章歌奇借的两本书我仔细看完了,这段故事确实有记载,我细看这些“华表”确实如他所说,果然不大对劲儿。 我说:“原来如此,这些柱子和庙的存在,都是古人为了镇住这只土龙王而设,我们见到的死者可能是最后一批工匠,完工之后走不掉了,只能在这里等死。” 吴八一纳闷地说:“可这时间不对呀,土龙王跑来这里不是十几年前吗?” “不,伍大夫说的是十几年前,但杨小姐原话是‘以前’,她说的‘以前’应该是几百乃至一千年前!我猜,几百年前,土龙王跑到这儿作乱,杨小姐和人类联手,把它引到这片山谷,将其困住,然后修了这些镇压的建筑!教村民种桑树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仔细想想,村子周围那些高大的桑树,不可能是十几年长成的,伍大夫指定在撒谎!” “呵呵,真是神奇!”章歌奇惊叹道,“一只蛟帮助人类封印另一只蛟!不过,土龙王跑过来也是奔着杨小姐的,土克水,杨小姐那身体构造只能在水里活动,但土龙王却能把水吸干,进而打败杨小姐,夺其龙丹!其实杨小姐帮人类封印土龙王也是保护自己,这两只活了一千多年的怪物,估计体内龙丹已经大如拳头,谁把谁吃掉,都能拿到成龙的邀请函,与天公一搏!” 我感慨,“一千年,真是史诗般壮丽!不管杨小姐是否有私心,她的所做所为从结果来说,对村民、对人类是有益的,她是条善蛟!” 吴八一双手合十:“衷心希望杨小姐能变成龙吧!” 我们仨在这讨论,啥也不懂的小王只有听的份,末了他慢悠悠问一句:“你们都学啥专业的,怎么聊起这些一套一套的?有教这些的大学吗?” 吴八一敷衍他:“咳,我们是说相声专业的……那啥,小林哥,土龙王好像消停了,我们想法子逃出去吧!” 我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要往外走,土龙王似乎是夜间活动,我们现在在林子里面很安全,等太阳出来再找路回村。” 小王闻言,很是不情愿,“啥?还要搁这儿露营呀?唉,咱们帐篷也没有、被子也没有的,我手机也快没电了!” 我们仨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手机快没电了,真是城里人无聊的烦恼,在常白山艰难跋涉的时候我们除了一个身子啥也没有。 章歌奇把刀插地上,就地一躺,随欲而安地跷着腿,“嗯,这落叶厚厚的,躺上去倒挺舒服。” 吴八一也坐在地上,划拉起一堆树叶铺在身上,“嘿,还可以当被子盖,天气也不冷,挺好!” 小王发愁地看了看这俩人,又哭丧着脸问我:“林大夫,咱们晚上吃啥?” 我也没办法,只得安慰他:“忍一晚也不会饿死的,条件确实艰苦,委屈你啦!” 正文 第165章 拖油瓶 这天晚上,我们还真就拿落叶当被子盖了,林中也无鸟兽蚊虫,土龙王见拿我们没辙,便也偃旗息鼓了,这一夜我们睡得很是安稳。 我还做了一个梦,我们把土龙王给干掉了,章歌奇刨开其腹,杨小姐居然血淋淋地钻出来,舔了下嘴唇狞笑道:“不好意思,这东西我先要了!” 我一惊,睁开眼,略有些刺目的光线一时令我有点不适。林梢漏下的阳光落在我的脸上,早晨的空气很清爽,就是林子依旧一片死寂。 我们仨陆续醒来,小王也醒了。揉着酸痛的肩膀,我问他睡得好吗,小王唉声叹气,一脸憔悴,“我还是头一回在野外过夜,睡地上也太硬了。” 我笑笑,“习惯就好,对了,你的夸父病昨晚好像没发作哎!” 小王摸摸自己的脸,惊喜地说:“真的哎!” 吴八一转了下眼珠,笑道:“哈,我知道咋回事!他昨天掉下来的时候,啃一口土龙王拱过的泥,就当作吃药了……对了,咱要不要弄点泥回去,给村民瞧瞧,他们平时五十块一颗买的都是啥!” 我点点头:“行,要是再碰到土龙王的泥,咱们就采一点吧,好歹也算是珍贵药材。呃,我们还是赶紧先回去吧!” 小王附和道:“对,回去刷牙洗脸,趁早回去还能吃上早饭,哎呀,我昨晚都快饿死了,前胸贴后背的。” 我心想大伙儿不都是水米未进吗?而且昨晚他一个人老是翻来覆去的,很影响我们睡觉。不过我觉得他就是个普通人,没必要要求他太多,我就什么也没说。 章歌奇却故作正经地说道:“我说小油,出来跟我们采药就别老惦记啥手机没电、吃早饭之类的小事,你得豁得出去才行。” 小王一头雾水,愣愣地问:“啥?我姓王啊!” 章歌奇戏谑地说:“打今儿起你就姓油吧,拖油瓶的油。” 我笑了,“别挤兑人家了。章兄弟,小王毕竟是个文员,咱们好好呵护还来不及呢!” 我们朝昨天的反方向走,章歌奇打头,我让小王走在我和吴八一之间,每走一段我就回头看一眼,确认小王没掉队。 我边走边想,是不是伍大夫坑我们,这老头难道还会点法术不成? 走出林子,我们又看见地上巨大的土洞,深得像隧道一样。 章歌奇看着土龙王钻出的大洞,估计也觉得棘手,问道:“林大夫,这畜生要怎么收拾啊,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我说:“杨小姐不是提示过咱们,以木克土吗?兴许是利用这里的树来克制它吧。” 章歌奇眼珠子一转,“对了,我是金属性,我正好克木,难不成要我去抓几只木生蛟,以蛟制蛟,来围攻它不成?”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大喜道:“我懂了,可以利用木属性的妖怪来对付它!” “妖怪?哪儿来的妖怪!”三人三脸懵逼地看着我。 “小王,刘叔叔的办公室里是不是有一块巨大的根雕?” 小王回想着,“嗯,是有个大根雕!据说是明朝的物件,以前在开国功臣常遇春府上摆过……”他讲起那段传说,看来这故事公司人人都知道,毕竟好几亿请的东西,刘老板肯定天天炫耀。 吴八一不信,“太玄乎了吧?有这么神奇吗?老树根成精啦!” 我说:“上次我偶尔见到过,那位何止成精,简直就是仙家了!刘叔和我说,自打他请了这块根雕之后,公司里风水气运特别好,还有一个细节,周围人养的发财树就算不浇水也不会枯死,但是仙人掌却怎么也养不活。这说明这位大仙的仙气能影响一方,道行绝对深厚!” 小王眨巴着眼,像是傻了一样看着我,“啊?林大夫,你这话说得我是半点儿都不明白。那块根雕确实挺灵的,可让它对付那大怪物能行吗?难不成你要用根雕砸它?那可是我们老板的命,他哪舍得啊!” 我说:“术业有专攻,我自有办法。我们巫医就是以沟通为主,我去和它沟通一下,看看这位仙家需要什么,尽量满足,哪怕低三下四求人家也成,只要能请动,土龙王必定能拿下!” 小王听得越发如坠五里雾中,他张张嘴,可能想问啥,但估计又不知从何问起,我们的世界对他来说,充满了难以理解的事物。 “牛!”吴八一朝我竖起大拇指,振奋地说,“小林哥就是小林哥,总能在绝境中想出高招,借力打力,这招太高了!” 我谦虚一笑,“并不是我点子多,这些都是祝由之术的思维,我们治病也不过是利用天地万物的阴阳生克,我用的符咒也是请周围的阴魂协助……章兄弟,你没啥意见吧?” 章歌奇歪着脑袋逞强说:“嘁,准备充分的话,老子又不是打不过区区一只土龙王!当然喽,这趟主要是为了找药,你有更快的办法就用吧,我没意见!” 章歌奇这人的特点就是有退路的时候一定要装b,我都习惯了。 于是我笑了下,顺着他说:“谢谢章兄弟的支持,咱们寻药是争分夺秒,能快则快!回了村收拾行李先回沈羊!” 路上比较平静,没出啥幺蛾子。走了一阵子,我们来到一片山崖峭壁下面,但它又不是完全的山崖峭壁,这地方本来似乎是个出口,可却被重重叠叠的大山给堵死了,底部长出一层铁锈色、毛茸茸的东西。 章歌奇率先走过去,用刀去刮那层“毛”,发出呲啦呲啦的动静。 吴八一凑上去一看,惊道:“这地底被人灌了铁水呀,从上到下封得死死的!” 小胖拿脚跺了跺,灌了铁水的地面发出咚咚的沉闷声音。 我说:“看来古人为了镇住土龙王,仅凭人力完成了难以想象的作业,整座山谷都封死了!” “不对吧,咱们来的时候,土龙王不是还跑到外面溜达去了吗?”吴八一想起来时坐大巴车的事情。 章歌奇摇头道,“那时引起地震的东西,比咱们昨晚碰到的土龙王要小很多。” 吴八一瞠目结舌,“啥?里外各有一只?啊!我懂了,蚯蚓这东西有个特点,如果被砍开就会变成两只!” 章歌奇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这只被困在铁碗子山里面,怎么分出一截去外面溜达?只有一种可能,里面有一只,外面也有一只,它们都是感应到杨小姐的存在,为夺取龙丹而来!” 我思谋了下,说道:“外面那只比较小,估计不够年份,土中息必须是千年以上。但是咱们也可以先除掉外面那只小的,先给村民们治病,顺便练个手,熟悉一下土龙王的各种攻击方式。” 章歌奇笑了,“林大夫考虑得好周到。小的那只怎么说也得让老子来除掉,让你们瞧瞧我的手段!” 吴八一也赞同:“成啊!不过,其他的出去再商议,先说咱们咋离开这儿吧?” 我抬头望望,巨石错落有致,石缝的间隙也很宽。 “最快的办法就是爬出去!”我说道。 “什么?爬出去?这么高!?”小王看着高耸的山壁,吓得脸色煞白,“不行,会摔死的!” 吴八一耸了下肩:“嗐,常白山的白头峰我们都爬过,这点高度算什么!来,章哥你先爬,给这个怂货作个示范。” 章歌奇“嘁”了一声,“‘这个怂货’是说你自己吗?” 正文 第166章 冤家路窄 章歌奇背好斩龙刀,像猿猴般灵活地向上攀爬。 我仔细记下他爬过的路径,正要跟着往上爬,小王扯了一下我的袖子,恳求地说道:“林先生,这……爬山我真不行呀!我肯定会掉下来摔死!” 我叹口气,“要不你先留在这里,别乱跑。我们回去之后,带上绳子来救你?” 我没想到他居然爽快地一口答应了,“行吧,麻烦你们了!” “啥?你咋这么怂!”吴八一不耐烦了,“为了你一个人,我们还得再跑回来一趟?” 小王苦着脸,几乎是带着哭腔说:“我真的不行,我平时也不运动,一个引体向上也做不来,叫我爬这个,不是要我命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林子里比较安全,你去那里等我们。不过你得有思想准备,这一来一回的,至少要等个半天了。”我说道。 “成啊!”小王连连点头,“那啥,要是可以的话,再给我带点吃的和水吧,我渴得喉咙要冒烟了!” “行,来接你时给你带。不过你千万别离开林子!”。 我又郑重地叮嘱了他一遍,我心想,来时小王各种照顾我们,现在难道是还债不成? 爬这山壁确实也挺累的,小王这样的普通人估计真的难以胜任,何况他还受了惊吓,又饿了一晚上。 我们三个好歹经过了常白山的磨练,一鼓作气爬上去,中间几乎没有休息。 章歌奇一马当先,很快就爬到了顶,他把斩龙刀插在顶部的土地里,伸手拽我们上去。 终于脚踏实地之后,我双臂两腿累得发虚,吴八一更是直接一骨碌躺到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等歇够了,我站起身:“走,回去拿绳子。” 章歌奇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我去把装备找回来,你俩回村拿绳子。” 我寻思大白天的,章歌奇一个人应该不要紧,便道:“行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拿到装备就回到这里等我们。小胖,咱们赶紧回村。” 这个方位离村庄其实更远了,我和吴八一用最快的速度回去,到达时已经中午了。 村里一切如常,没有人留意我们的突然消失,村民见到我们还笑着打招呼,问啥时候收药材。 之前打着收药的幌子和不少村民谈了下价格,对此我有点过意不去,心想要不走的时候,象征性地收一点吧,反正我也用得上。 回到招待所,吴八一豪迈地买了一大堆方便面、矿泉水和齁嗓子的饼干,他饿得不行了,直接拆开方便面就啃,我自己买个面包填填肚子,又询问店主哪里能买到结实的绳子。 村里没有卖绳子的地方,不过相处几天,店主和我们熟了,我们又在他店里花了不少钱,他很是殷勤地去外面给我借来一捆绳子。 等店主回来的时候,我和吴八一就在那吃面包,喝冰镇矿泉水。此时,这山寨食品居然吃起来这么香,我俩实在是饿坏了。 正吃着呢,一个穿着黑色的老头背着手溜达进来,说:“拿包红塌山……” 我一看,正是伍大夫,伍大夫也看见我们,双方愣愣地对视了一会。 吴八一抹了抹嘴角碎面渣,小声说:“靠,冤家路窄,小林哥,咱们得当面质问这个死老头!” 我摇头,也小声说道:“小胖,目前没有证据,全是我们猜的,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伍大夫笑盈盈地走到我们跟前,略显惊讶地问:“你们怎么弄成这样?是到山里溜达去了吗?” 我们在野外呆了一天半,身上脸上自然脏兮兮的。 我客气地说道:“嗐,就是去转了一圈,山上的路真不好走。” 伍大夫笑笑,“没遇到怪物吧?” “那倒没有,对了,我有一事请教!” “请说。” “伍大夫你以前是干嘛的?为什么会来这个村庄?” 伍大夫眯起眼睛,显露出一丝戒备的神色,但转瞬即逝。 他捋了捋胡须说:“我以前也是个大夫,城里呆过,县里也呆过,偶尔来到这个村庄,发现村民得了这种怪病,我就一直在研究这种出汗的病症。” 吴八一忍不住了,心直口快地说:“最后研究出个土丸子治病的法子是吧?” 伍大夫一阵不快,他不满地扫了一眼吴八一,“什么土丸子?外行不要瞎说,我那清凉丸是十几种药材研磨精致而成,很费功夫的。” 见小胖已经发难,我也忍不住了,索性直说:“伍大夫,挣钱不寒碜,但我觉得医生利用疾病卖高价药,还不治本,实在是有失医德!” 伍大夫的眼神陡然变了,那仙风道骨的神韵荡然无存,他冷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有本事,你把这病去了根!” 我笑了,“我们自然有这本事,只是从此断了你的财路,你可不要恼羞成怒来找我们的麻烦!” “呵,笑话,医者父母心,能去根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我觉得你是在吹牛!” “伍大夫,这里也没外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夸父病其实是你一手炮制的,你发现了山上的一种叶子,药性燥烈,吃了之后人会流汗不止。” 我的话有试探的成分,也是我的推测。 村民在此生活这么久,如果没人把铁碗子山里的红叶带出来,断不会出现夸父病! 伍大夫翻着三白眼瞪我,斥道:“哼,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土!外来的,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会死得很难看!”说罢,他东西也不买,转身走了。 吴八一咬牙:“这死老头,看他这个反应,小林哥你多半是说中了!对了,咱们带个袋子,去弄点土和叶子带回来,回来当众戳穿这伪君子的面孔!嗯?小林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见我没反应,吴八一伸手碰碰我,我才恍过神,刚才我在思考一件事—— 去谷中采山,这工作量何其大,伍大夫区区一个老人,整天做这样危险的工作? 我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铁碗子山外面还有一只小号土龙王,难道说它的存在是为了取土制药方便,如果这样的话,它很可能是人造出来的! 既然误食蛟肉会发生蛟化,那么向动物投食蛟肉,自然也可以人为地创造出蛟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中一阵恶寒,如果我真的猜对的话,实在太可怕了,虽说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伍大夫所为,可我感觉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伍大夫身上藏的事,应该不止区区一颗药丸! 稍后,店主借来绳子,我道了谢,又买了一大包水和食物,然后和吴八一火速往回赶。 紧赶慢赶地回到那片山林,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吴八一提着一包吃的喝的,呼呼地喘着气跟着我。 我们得抓紧时间,天黑之前把小王弄出来。 走着走着,忽然前方竟传来小王的声音,“你们怎么才来,我被土龙王杀了,现在变成了鬼,我恨啊!” “妈呀!”吴八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够呛,待回过神来,他生气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又是那个几次坑我们的学舌小鬼,这招骗不了我们!” 这时,“小王”大笑,“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 正文 第167章 侲僮子 小鬼放出这番话来,吴八一吓得滋溜一声躲我身后。 我说:“别怕,邪祟而已,它要有本事来硬的,就不会一直在暗中坑我们了!” 我从腰包里掏出几道符备用,凝神屏息,观察周围。 “嘭!” 幽邃的山林突兀地传来一声鼓点,一棵树后面露出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影子,它速度很快地晃了一下,闪电一样朝我们袭来。 “烈焰焚尽!” 我对着前方释放病虎符,火焰发出一阵爆鸣,可是那东西速度极快,直接穿过火焰,我慌忙拉着吴八一往边上一闪。 当它从身边掠过,我感觉左臂有点疼,低头一看,皮肉竟被剌开一道细细的口子,外面的袖子也被整齐地切开。 扭头一看,只见周围的灌木在摇晃,接着又是一声鼓点,那东西再次飞快地钻出灌木丛,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其影像。 我赶紧推开吴八一,它很快地从我们之间穿过,吴八一吓得把手中的袋子提起来阻挡,袋子竟被切开,里面的矿泉水也被整齐地划开,水哗啦一下流了一地。 “该死!” 我大骂,这到底是什么邪法,此物既然能伤人,必然有实体存在。 “犬兄助我!” 我大喊一声,一股冷森森的阴风从我肩上的犭句皮中飞出,绕着周围回旋。 地上的落叶亦被卷起,飘零的落叶中依稀勾勒出一只神犬的模样。 犬兄所化阴风绕着周围狂奔,这时鼓点大盛,伤我们的东西飞快地来回穿梭。 吴八一大骇,他想看清是啥东西,可眼睛根本跟不上那东西都动作,“小……小林哥,那是啥玩意儿啊?” 我没空搭理他,趁着犬兄保护我,赶紧默念雄雉经,一股真阳之气在体内蔓延开来,伤口也好似不那么疼了。 我把一道狸笼符贴在右掌掌心,眼睛来回捕捉那个游移不定的东西。 它终于冲着我来了—— 这东西速度实在太快了,甚至连残影都捕捉不到,只见地上一道落叶飞快卷起,然后一道寒芒朝我刺来! 危急关头,我啥也顾不上,被迫伸手抵挡刺向我的利器。 噗的一声,一把匕首竟然穿过我的右手掌,我同时按住对方的拳头,迫使那个东西停下来。 看清之后,我凛然一惊,居然是个小孩,穿着一身五彩斑斓用羽毛织成的衣服,脸上戴着恐怖的面具,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瞬间的错愕之后,我把被匕首钉在我右手掌上的符咒拽下来,连着我的血液一起贴在对方的面具上面。 但这对它似乎完全无效,它突然撒开匕首,跳起来双手掐向我的脖子,直接把我扑在地上。 我被按在地上,一阵窒息的痛苦,伸手胡乱拨拉,把它的面具扯下来了。 这小孩,正是伍大夫家里的小童,他面无表情,双目空洞,仿佛被某种力量控制了似的。 “我和你拼了!” 吴八一见我被扑倒,赶紧冲过来帮忙,我们手上也没武器,他情急之下双手各举着一瓶矿泉水,像擂鼓一样咣咣地砸小男孩的后背。 这时远处的鼓点又响了一下,小男孩撒开我,平地爆发出极速的冲击力,一头撞上吴八一的胸口。 吴八一立时惨叫着摔出去,圆滚滚的身躯撞在一棵树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小男孩在地上滚了一下,调整姿势,不知察觉到了什么,没有继续攻击我,反倒嗖一下溜走了。 “站住!” 原来是章歌奇突然杀到,一刀劈向小男孩。 小男孩在急速移动中忽的转向,避开刀锋的同时,一个倒挂金钩踢向章歌奇的脖子。 章歌奇被踢得趔趄一下,脚刚站稳,愤怒地挥刀往身后横斩,刀光似月牙般扫向小男孩。 小男孩在半空中转了一圈,脚尖轻盈地一点章歌奇的肩膀跳起来。 章歌奇挺胸昂首,双臂拉开,对着半空中突然一声暴吼,居然如同龙吟一样吼出次声冲击波,只是范围小了许多。 那喇叭型的次声波涟漪罩住半空中的小男孩,他失控地栽向地面。 章歌奇跃起准备一刀结果,突然林中传来“我”的声音:“章兄弟,刀下留人!” “什么!?”章歌奇一愣,手上一顿,刀锋慢了些许,这时鼓点又响起,小男孩在地上平行滑走,好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扯着一样,溜到一棵树后面。 章歌奇错愕地看着我,“差点就得手了,你干嘛?学刘备讲仁义吗?” 我十分憋屈,“刚才那不是我的声音!” 我手上还扎着匕首,疼得锥心,但拔出来流血会更多。我站起来朝林子深处愤怒地喊道:“伍大夫,就因为我们戳穿你的生意,所以你要下此杀手吗?” 吴八一还坐在树边,双手捂着胸口揉着说:“没错,肯定是那死老头!” “嘭嘭嘭!” 三声有节奏的鼓点,我以为小男孩又要杀来,不过这次是伍大夫慢悠悠地从树上飘下来。 他就好像吊着威亚一样,怀中还抱着一面小鼓,幽灵一般轻盈地落在地上,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章歌奇拿刀一指他,“死老头,果然是你!” 我默念了一遍止血咒,一咬牙把匕首拽出来,赶紧服了一粒丹参丸。 躲在树后面的小男孩走到伍大夫身边,伍大夫摸摸他的头,对我说:“稍微陪你们热下身,林大夫可识得此法!” 我不屑地说:“侲僮子而已,歪门邪道!” 吴八一问:“啥是侲僮子?” 我说:“这种法术脱胎于楚国的大傩逐疫之术,后来演化成巫术,用药物长期喂养七魄不全的孩童,使他们变成行尸走肉,之后便可以用鼓点或笛声加以控制,赋予其超凡的力量!” 伍大夫哈哈大笑,笑得还挺愉快,我估摸着他一直偷偷钻研这种邪术,可惜没人分享心得,一个人也怪寂寞的,今天总算遇到我这个识货的。 伍大夫笑道:“林大夫真乃知音,如果我不是奉命要杀掉你们,咱俩真可以做一对忘年交,每天探讨这些江湖秘术!” 吴八一怒道:“娶你母亲的吧!你这种心术不正、没有医德的死老头,你给小林哥提鞋都不配!” 我却捕捉到他话中的其它信息,心中一惊,“奉命杀我们?是怎么回事?” 伍大夫伸手捋了下胡须,目光扫过我们三人,“也罢,既然你们要葬身此地,就让你们明明白白地上路!” 只见他忽然举起右手,然后解开右手小拇指上的绷带,出人意料的是,上面居然接着一段青森森的玉骨。 怎么会? 白骨观的人! 我和章歌奇彼此交换了下眼神,不禁骂了一声,“冤家路窄!” 正文 第168章 白骨余孽 伍大夫手拈胡须,圆睁双目质问道:“贫道伍四海,乃白骨观第一百二十七代传人。不久之前,我的师兄云松子是否死于你们之手!” 章歌奇恶意地笑道:“哪个云松子?你是说在常白山那个,被我放p时不小心崩死的老妖?” 吴八一听了也明白咋回事了,他振作精神,从地上爬起来,“哈哈,搞了半天,这破观还有传人呀!我们连那墓里的老妖怪都不怕,还怕你个死老头!” 伍大夫陡然暴怒,须发都扎煞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那师兄隋朝大业年间便入棺修行,一千五百年道行,已是大罗金仙!你们三个鼠辈,竟用卑鄙手段将其残害,我若不替师兄报仇,难慰师兄在天之灵,天下皆以为我们白骨观可欺乎!” 听着他的话我感到一阵恶寒,心中也疑惑不已——在深山古墓发生的事情,伍大夫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吴八一和章歌奇我是无比信任的,不可能跟白骨观有瓜葛。此外,就算是嘴上不牢的吴八一,下山之后也没机会对谁炫耀,我们马不停蹄地就赶到山咚来了。 我说:“且慢!伍大夫,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三个采药人,什么白骨观、运松子的,你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干的吗?” 章歌奇诧异地看着我,估计在想我咋突然变这么怂。 我当然不是怂,我是在套话。 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伍四海知道,那其他的白骨观余孽也会知道,如果源源不断地来追杀我们,怕是以后都没有片刻安宁了。 伍四海轻蔑又恶狠狠地说:“事到如今你抵赖也没用,我师兄惨死一幕,如我亲眼所见!正所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们会跑到这穷山偏壤!自打看到你们这三张脸,我夜夜难寐,恨不得将你们扒皮拆骨!” 见他愤怒不已,我觉得还是可以继续问话:“怎么个‘亲眼所见’法?我们素未相识,你就说我们害死你师兄,太牵强了吧!” 伍大夫气愤地竖起自己的小拇指,感觉像在比啥奇怪的手势,“奉领祖师爷玉骨之后,所有弟子一念相通,我师兄死时已经昭告天下白骨观的师兄弟,定要尔等血账血偿!懂了吗?臭小子!” 章歌奇骂道:“你们这玩艺比5G还好用呀!好好好,我们认了,你师兄就是我们杀的,你怎么着吧?告诉你,你这老妖怪也将死在我们手上……” 说到最后一句,章歌奇爆吼一声,就如同《功夫》里面包租婆的狮吼功一样,我和吴八一不得不赶紧躲他后面。 我这次看得十分真切的,这声音、这效果,完完全全就是龙吟,章歌奇虽是半蛟体质,但我真不知道他会这招。 不过章歌奇的龙吟比土龙王、杨小姐差远了,威力只相当于那只蛟鸟的程度。 次声波激荡成一圈圈涟漪,卷着地上的落叶漫天飞舞,伍大夫和小男孩的身形摇摇晃晃,像水中倒影一样抖动,老头的表情亦是痛苦万分。 他咬牙强忍,一抬手准备敲那面小鼓,我大喊:“犬兄,夺鼓!” 一道阴风席卷而至,直接将小鼓的背带崩断,小鼓骨碌骨碌在地上滚动,吴八一迅速上前一脚。 他本想踢开小鼓,结果一脚把鼓面踢破了,套在脚上半天甩不下来。 紧接着我一发病虎符跟上,烈焰配合龙吟,让那二人的身形瞬间被火焰吞噬。 虽说小男孩应该也葬身火海了,但这个小男孩只是伍大夫的牺牲品,养侲僮子就像养实体的小鬼,小男孩其实和僵尸差不多了。 一发龙吟吼罢,地上全是烧着的树叶,章歌奇呼呼喘息,好像在水下憋了一分钟似的,脸色通红,头上全是冷汗。 吴八一惊讶地赞道:“章哥真厉害啊,你啥时候跟杨小姐偷师了这招?” “偷啥师呀!”章歌奇喘着粗气说,“还记得上回在古墓里,我的肺被打穿了吗?” 我恍然大悟,“难道说当时你的肺……” 章歌奇点头,“我说过,只要我的身体受伤,蛟细胞就会趁虚而入,取代原来的细胞,所以我痊愈之后,肺发生了一些变化。当然当时我还不知道,后来在宾馆我一咳嗽,把一个玻璃杯给震碎了,我才明白过来,自己悄悄练习了一段时间,也算有模有样吧!” 吴八一开心地说:“嚯,因祸得福呀!” “别胡扯,狗屁的因祸得福。”我拍了小胖的脑袋一下。 章歌奇的神情并不怎么高兴,我知道这其实这不是啥好事,他的肺就像有癌细胞扩散一样,已经变成蛟肺,这意味着他离人又远了一步,离蛟化更近了一步。 这时,我看地上落叶烧成一大片,惊道:“快灭火,这样烧下去,整片林子就烧起来了。” 吴八一反应过来,焦急地嚷道:“快快,上我们的传统艺能,赶紧灭火!” 吴八一冲上去就拿脚踩,落叶本来就干燥,烧得很快。 我回身去找矿泉水,喊他:“笨蛋,你TM不是带了矿泉水吗?” “哦!对!” 我们从袋子里拿出矿泉水去灭火,浇了几瓶下去,灭得差不多了。 嗯?我隐约看见灰烬中间黑乎乎地,便用脚拨开焦黑的树叶,发现这下面居然有个洞! “这怎么回事!” 我心中骇然,难道伍四海没有死吗?他钻进洞里去了? 这些白骨观的妖人,怎么玩起妖术来,一套一套的,都不带重样的! 我一愣神的功夫,地面忽然开始震动,那些残余的火星也飘了起来,我们三人好像站在蹦床上一样,怎么也站不稳,最后直接被震到地上起不来。 一丝清冽的铃声传来,我看见章歌奇刀柄上的虎吼铃在震动——我这下反应过来,刚才是从地底传来的龙吟! 可为什么是龙吟,伍大夫怎么会使这招! “老畜牲!” 章歌奇趁着龙吟缓下来,便一个箭步冲到洞口旁,胳膊直接伸进洞中,这实在太危险了,可他一向这么鲁莽,根本来不及拦住他。 章歌奇整个肩膀都没进去了,掏了半天,他向后猛一用力,然后拉出一样东西。 看到之后我们都惊呆了,居然是一张人皮,是那个小男孩的皮! 这侲僮子到底是什么玩艺,为什么会蜕皮,为什么会使龙吟? 我思绪电转,忽然有了一个惊恐的猜想,问章歌奇:“章兄弟,蛟有没有可能变化人形?” “不,绝无可能,它们只是畜牲!” 突然间,地面再次震动,身后的土地被拱了起来,紧接着,一个驼背怪物从里面冒了出来! 我们惊得目瞪口呆,眼睛不错神儿地盯着面前的怪物—— 它的身躯非常巨大,但却是柔软的,像魔芋一般,两侧垂着两条细细的手臂,脑袋和身体连在一起,没有眼睛,口中长着密密的牙齿。 之后伍四海居然从怪物脑袋的上方出现了,他张开双手哈哈大笑,“都说了刚才只是热身,算你们三生有幸,见识一下我‘宝贝儿子’的真面目吧!” 正文 第169章 人型蛟 我注意到这个丑陋的人形怪物,和土龙王其实有点相似之处,它的肤色、柔软的身体,还有脑袋周围一圈软骨突起,以及口中密密的牙齿。 此前我做过一个大胆猜想,有人利用土龙王的血肉人为创造了一只小号小龙王。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伍大夫不但这样做了,而且还是利用人来造蛟!手段十分恶毒! 章歌奇看着手中的人皮,又看看那怪物,气得把人皮狠狠掼到地上,愤怒地说:“老妖怪,养蛟已是重罪,你居然用活人……” 伍大夫炫耀般拍拍怪物的头顶,得意洋洋地说:“为了造出这个杰作,我不知拐了多少小孩。捕蛟人,你捕一辈子蛟,见过这么漂亮、完美的蛟吗?天下异术,皆我为所用,今天就让我的‘宝贝儿子’给你们送葬!” 这话简直令人作呕,同样是人型蛟,这丑陋的怪物哪里及得上杨小姐万分之一的优雅灵动。 这当然没有可比性,杨小姐是天时地利,受老天眷顾的产物。这东西是死老头为了一己所欲,为了卖五十块钱的土丸子,硬生生糅合杂交出来的,这怪物的存在既可悲又让人难过。 人和蛟本来就难以融合,当我想到他为了造出这只人型蛟,不知要祸害多少孩童,更是觉得怒不可遏! 白骨观的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伍四海讲完话,身下的恶蛟陡然发出一阵龙吟。 章歌奇大喊:“躲我后面!” 我们早有经验,赶忙站到他身后,章歌奇将刀一横,以虎吼抵消龙吟之威。 蛟属的攻击套路相似,先用龙吟压制,迫使对方动弹不得,再突然袭击。 龙吟渐微,怪物突然扭动身躯,两条细细的手臂仿佛橡胶一样甩过来。 章歌奇左劈右斩,将其手臂斩断,怪物痛得大叫,身体一屈,突然像蛤蟆一样跳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章歌奇扑过来。 章歌奇迅速跳开,我拉着吴八一往另一个方向躲,怪物嘴朝着地面一啃,一阵地动山摇,章歌奇狠狠地劈砍它的侧面,自己也被鲜血染红。 不过这只人造蛟差着年份,不像土龙王那样血液也带着腐蚀性,章歌奇并无大碍。 “小林哥!” 我掏出符咒准备助阵,小胖突然兴奋地喊我,我一扭头发现地上怎么多了个人? 原来那怪物动作太奔放,伍四海乐极生悲,被颠下来了,躺在落叶堆里震惊地看着我们。 吴八一嗷一嗓子扑上去,奋力一拳揍在伍四海脸上,骂道:“小爷从来不打老人,不过你不算个人!” 然后他对我说:“小林哥,你甭操心这死老头了,我来收拾他!” 我看这伍大夫其实也没啥大能耐,和棺中老妖相比真差远了,就放心地把伍四海丢给吴八一处置。 那边章歌奇和怪物交战正酣,怪物身上被砍了数刀,像条发狂的娃娃鱼,扭动着柔软的身躯不住翻腾,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林木像牙签一样折断。 章歌奇一边招架它的攻击,一边抽冷子在它身上砍了许多刀,鏖战正酣之际,那怪物不管不顾地猛然发力,一甩胖乎乎的脑袋把他给撞飞了,摔到我身边。 怪物估计是急红了眼,一扭头继续朝我们杀来,我攒了一发病虎经,对准它的嘴准备施放。 突然怪物又玩烂招,而且这次居然边移动边发出阵阵尖厉龙吟,我被打断了施法,被迫捂住耳朵。 这时,章歌奇立刻爬起来,敏捷地纵身一跃,一刀扎进怪物头顶,两脚踩在它头上,双膀较力,使劲地把刀往里面推。 怪物发出痛苦地大叫,疼得原地打滚,章歌奇也被它碾到身下,它一路上不知又撞断多少树木,咔嚓咔嚓树枝折断的声音不绝于耳。 章歌奇倒在地上,我赶紧过去察看他的安危,只见他浑身是血(幸亏是怪物的血),一条胳膊折断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刀,疼得龇牙咧嘴,直冒冷汗。 我伸手一摸他的肋部,章歌奇忍不住疼得大叫,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刚才被怪物碾过,他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该死,大意了,没有闪!”章歌奇咬牙说道。 “你歇一会儿,交给我吧!” 我站起来,喃喃诵念病虎经,怪物受了伤,在周围疯狂乱滚,树木还在喀嚓喀嚓接连折断。 突然间,动静陡然消失,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只能听见吴八一在那揍伍大夫的声音,伍大夫已经被打成猪头一样。 这时吴八一周围的地面动了起来,吴八一惊得拳头停在半空,一时不知所措。 显然地底的怪物是循着声音冲过来的。 我蓄着咒诀,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猛冲过去一脚把吴八一踹开,自己也赶紧闪开。 伍四海也感觉到地面在震动,那张肿胀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可不等他挣扎着地爬起身,突然,他身下的地面下陷,伍四海被从地底冲上来的怪物一口吞下! 这真是活该,自己养出这样一个怪物,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控制,最终竟葬身“宝贝儿子”之口。 怪物像冲出海面的鲸鱼一样破土而出,落在地上之后口中不停地咀嚼,连土带着伍四海一起嚼烂,嘴边鲜血似瀑布般流淌,以它的智力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吞掉的是主人,可能它连主人这个概念也没有。 我大步朝它冲过去,听见动静的怪物转向我,张开血盆大嘴,我对准它的嘴吼道:“烈焰焚尽!” 一口气念了三遍的病虎经,带着强大的威力,一团火焰直接在它口中爆开。 巨大的怪物居然被爆炸震飞了起来,骨碌碌滚出去,身后的树木像保龄球瓶一样被滚倒。 我满头是汗,呼呼喘气,伸手揩了把汗,感觉全身热烘烘的。 我猛地发现这股炎热好像并不全是因为我大量运动,我环顾四周,一时惊愕—— 我们只顾着战斗,全然没考虑到火星已经蔓延开,将周围的树木点着了。 山林大火一但形成规模,扩散速度非常快,那些树冠像点着汽油一样迅速燃着,火焰挨个吞噬相邻的树木。 吴八一看看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吓到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咋办呀,咱们要牢底坐穿了!” 全身骨折的章歌奇瘫在地上,喃喃道:“嗐,打完这一仗,我们直接亡命天涯算了。” 我苦笑一声,但这场山林大火确实是我们引发的,可我真的是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毫无征兆地降下暴雨,上一秒还晴朗的天空,一转眼乌云密布,雨势快得令人咂舌。 一时间大雨倾盆,雨水哗哗地把正在扩散的火焰浇灭了,我们仨虽然被淋了个落汤鸡,但看着天空,却是无比感激。 吴八一开心地抹着脸上的雨水:“哈哈,天不亡我啊!老天爷帮咱们呢!” 我却摇头,“小胖,不是老天爷,是杨小姐!” 正文 第170章 杨小姐显圣 雨势来得迅猛,转眼间刚刚烧起来的大火已经被浇灭。 “嗷嗷嗷!!” 伴随一阵怪叫,只见一片折断的树木中间冲出那只人型蛟怪,它全身都是伤,嘴也被烧烂了,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朝我们袭来。 混蛋,它怎么还没死! 我掏出一道符,立即就被倾盆大雨打湿,章歌奇这会儿全身骨折,站起来都难,吴八一更是非战斗人员——此时我真是叫苦不迭! 这小号土龙王莫不是身体吸收了雨水,一下子又变精神了吧? 臃肿的蛟怪困兽犹斗,嗷嗷怪叫地冲向我们,正当我们手足无措之际,林梢射来一道白影,快如闪电,利如钢刀,所到之处,地面被切开,树枝被削断。 这道又白又细的不明物体切向蛟怪,直接把它的脸削了下来,削得那叫一个整齐,好像锋利的菜刀削土豆一样,横截面居然露出了蛟怪的大脑和其它软组织。 我抬头一看,远处高耸的树冠之间,一颗龙头的剪影雄壮高昂着,双目射出金光,如同天神般威严。 这白色的东西原来是它口中射出的一道水柱,水柱又细又密又快,如钢刀一般锋利,就像我以前在科普节目上看过的高压水枪一样,据说连玻璃、铁片都能整齐切开。 这一幕让我震撼到无话可说,之前以为杨小姐是只水生蛟,不过就是给村里下下雨罢了,原来操纵流水之力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也是这般恐怖如斯! 我万分庆幸她不是敌人! 怪物被削掉半张脸,脑子都露在外面,但它的生命力实在太强了,竟然还没死,一扭头朝林中逃遁,像颗皮球一样乱滚。 林中传来一声呼啸,沙沙摩擦地面的动静似一条千年巨蟒出洞,只见那条“龙”飞快地冲过来,一口叼住怪物,向天空一抛,怪物惨叫着在雨中旋转,甩出鲜血和脑子,然后落进如同铡刀般的龙口之中。 我慌忙大喊:“杨小姐,别吃完,留下土中息给村民治病!” “龙”头嚼了几下,把稀烂的怪物吐在地上,我强忍那股恶臭在烂肉里面拨拉,怪物的尸块里面居然还夹杂着伍四海被消化过半的尸体,他的皮肤已经被腐蚀干净,露出红彤彤的肌肉,两只眼睛死不瞑目般张得大大的。 尸体里面有一大坨褐色的肉,上面有六个孔窍,十分神奇的是,就算脱离了肉身它还在呼呼地交换空气,周围好像有微风环绕,居然连豪雨都无法将其完全打湿。 我把它拖出来,毫无疑问,此物便是土中息,是土龙王进化出来的一种呼吸器官。 见我得了药材,那条“龙”也不客气了,喀嚓喀嚓地一顿嚼,把地上的烂肉全部吃了下去。 吴八一坐在地上都看呆了,过了好半天才如梦方醒地爬起来说:“谢……谢谢杨小姐鼎力相助!” 我也向着龙尾的方向拱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龙”的尾端,杨小姐的影子半隐在雨幕和黑影中,她似乎不太愿意被凡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样子,依旧温柔地说:“不必客气,我还要谢谢你们。我早就察觉村里有怪物作祟,多亏你们引到这里,我才方便出手。” 那条“龙”已经把怪物连同伍四海吃干净了,嚼了一会儿,它突然顿住,张着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嚼不动,然后对着地面一吐,一滩血肉裹着一段青玉指骨掉在地上。 我上前把指骨捡起来擦干净,这东西无论什么时候,入手都是冰凉的,好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我仰头高声问道:“敢问杨小姐,可知道白骨观?” 藏在林子里的杨小姐悠悠地说:“赤连山上鬼夜哭,有观无道名白骨。若逢观中赤指人,青山秋草添新墓。” 我点头,“对,我们知道这首诗,之前偶遇白骨观的妖孽,我们为了保命打倒了对方,没想到居然招惹上了伍四海这个余孽。” 杨小姐呵呵笑了一声,“那你们也很厉害啊!” 她的口吻像在夸奖考试拿了满分的小孩一样,我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当时也是天时地利,如果真要当面锣对面鼓的硬碰硬,我们断无胜算。” 杨小姐缓缓说道:“奴家活了一千年,也听说过白骨观的恶名。那玉植子本是上古邪灵,为天所弃,忧愤中自创了一套邪门功法。只要他人得到自己的骨殖继续修炼,玉植子便可源源不断地汲取修为,白骨观子孙万代,玉植子亦与天地同寿,势力之深已难以想象。” 吴八一震惊地说:“好么,整个一骗子组织!” 杨小姐“嗯”了一声,好奇地问:“何为骗子组织?” 我咳了一声:“杨小姐,不要听他胡言乱语。看来您对白骨观有一定了解,我只是个巫医,志向仅限于治病救人罢了,并不想招惹这些邪恶势力。但我们已经在无意中与他们结下梁子了,请问有什么办法摆脱他们吗?” 杨小姐朗声说道,“该来的躲不掉,要摆脱他们只有一个办法,去赤连山消灭玉植子本体!白骨观为祸千年,人人自危,或许是天意要假你之手将之铲除呢?天意玄妙,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我暗中连连叫苦,心想我只是想寻几味药材,怎么突然要和这么大的势力长期斗争了? 这年头当个巫医,都得是斗战胜佛的程度才能胜任吗? 杨小姐又问章歌奇:“那边的龙师,刚才你是不是用了龙吟?” 章歌奇似乎不太愿意和杨小姐说话,他咳了一声,把头别到另一边,闷声说:“班……班门弄斧,真是让您见笑了。” 杨小姐却有意指点他,说道:“你的发声方法不对,会伤及内脏,威力也大打折扣。你过来,我密授你一段咒语,勤加练习,定有小成。” 章歌奇把头扭回来,显得十分惊讶,他估计是不敢相信身为捕蛟人,居然有朝一日要听蛟类的训导。 我小声说:“章兄弟,去吧,杨小姐不会伤害你的。” 章歌奇想了想,放下斩龙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二人在雨幕中低声交谈,我和吴八一都听不甚清。 只是章歌奇偶尔发出“嗯”、“原来如此”这样的回应,片刻后,他走了回来,脸上的神情既兴奋又有些复杂。 这时,杨小姐说:“好了,我该走了!都道真人不露相,而我今天做的、说的都太多了,该回去歇息了,三位保重。” 那条“龙”慢慢转过身,我才发现它的腹鳞可以开合,像蛇一样在地上蠕动。章歌奇之前还认为杨小姐只能在水里活动,看来是他武断了,人家都进化千年了,还不能上陆地不成。 地上早已积着一滩水,“龙”身在积水中哗啦哗啦地游走着,我想了想,高声叫住她:“杨小姐留步!谢谢你做的一切,你为我们做了很多,请问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 正文 第171章 应声虫 杨小姐的身影在雨中陡然一滞,她微微转身,温和地说道:“小巫医,你很善良,我相信你必有好报。我没有什么需要你替我做的,请治好村民吧!” 伴随腹鳞和落叶摩擦的沙沙声,杨小姐消失在林间。随后雨霁天晴,天空中出现一道彩虹,阳光再次照进林中,周围的一切从阴森怪异又变回明媚豁达的感觉了。 我站在那里,久久无语,杨小姐的出场真的跟神一样…… 其实到底什么是神呢,是因为她的德行,还是力量达到一定境界? 如果这样的话,杨小姐千年来守护一方百姓,也能称之为是一方地仙了。 吴八一好奇地问章歌奇:“章哥,杨小姐告诉你啥诀窍了?” “嘁!”章歌奇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一句破咒语罢了,老子会听一只蛟的话吗?我才不稀罕学呢!” 吴八一笑道:“不过你刚才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倒挺诚恳的。” “我娶你的。”章歌奇脸上一红,要揍吴八一,结果扯到伤口,又疼得倒在地上。 “先别乱动!” 我赶紧过去察看了一下章歌奇的伤势,他被那怪物碾了一下,肋骨几乎全断。若不是他这种体质,换个普通人,可能早就死了。 我找来树枝替他把手、脚固定好,让他先服一粒丹参丸,等下了山再找地方医治。 我脱下淋湿的外套把土中息包好,这东西年份不够,只能拿来医治村民,把它背在背上之后,我说了声:“走吧!” “喂,小林哥,这啥玩艺!”吴八一不知又发现了什么,高声叫起来。 “又怎么了?”我跑过去。 吴八一指着地上,担心地说:“刚才有个特别小的小人跑过去了,不会是那死老头还养了小鬼吧?” 我开启望气术一看,一棵树后面有一小团阴气在活动,我抬手作手势叫吴八一和我一起包抄。 我俩轻手轻脚地过去,用手势打着“一二三”,然后一起冲出来。 只见树后面居然站着一个奇怪的青色小人,光溜溜的身子,额头很宽,两只眼睛大大的,尖尖的小牙露在外面。 当然,它大概只有成人的食指那么长,尽管丑陋狰狞,在这种比例下却显得很滑稽。不过,这么小居然也被吴八一发现了,小胖的眼睛真是够尖的。 我和吴八一同时扑过去抓它,小人吱溜一下逃了,结果我和吴八一脑袋撞脑袋,撞得我眼冒金星。 眼瞅着小人要跑,我默念着:“犬兄,抓住它!” 嗖的一股阴风袭至,卷着小人倒飞回来。 我气急败坏地一伸手,把它捏住,好像攥住一只尖叫鸡,它发出咕的一声,两颗眼珠子鼓了起来。 小人在我拳缝里不停挣扎,张嘴咬我,但那个小牙跟小奶猫一样,毫无威胁。 吴八一摸着撞疼的头顶,凑过来瞧,十分稀罕地问:“这啥玩艺儿?外星人吗?” 我看看这个不住动弹的小人:“嗯,这东西既然有形有质,多半是个小妖,应该是伍四海留下来的,咱们超度了它吧!” 我正要念咒,小妖居然开口了,“不要杀我,我是小王,我被死老头变成妖怪了。” 它发出的声音,和小王一模一样,连那怂包的语气都别无二致,学得真叫一个惟妙惟肖。 仔细看它的身形,和留在我和小王背后的印迹差不多,原来如此,那个学舌小鬼就是它! “嘿,真稀罕,我瞧瞧!”章歌奇杵着刀走过来,伸出手“啵”的一下对着小妖来个脑瓜崩,差点没把它脑袋打掉。 章歌奇笑了,“原来是个应声虫!” “应声虫?”吴八一茫然地歪着头回想着,“对了,我以前上学班上有个同学,老师说啥他都接话,人家就叫他‘应声虫’,可这玩艺儿真的存在不成?难道不是传说里的?” 我说:“应声虫是种寄生小妖,古代的志怪小说里,有个人说话,肚子里就有个声音学他,让他苦恼不已,后来有个道士说,你回去拿一本《本草》挨个念,念到哪味药这声音不接话了,就吃这个药,保证能治好!” “那最后是哪味药治好的?” 我坏笑着看着拳头中的小妖,问它:“想不想尝尝雷丸呀!” 小妖闻言突然吓得要死,又开始拼命试图挣脱,挣脱不动,就双手抱拳,拼命地作揖求饶,古怪的大眼睛里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雷丸就是那个故事中,最后治好了主人公的药材,它是一种干燥菌核,最主要的功效是消积杀虫。 “哼,你现在求饶有啥用,把我们坑这么惨!” 章歌奇不客气地举起斩龙刀,“来,林大夫,把它的小脖子在刀口上抹一下,送它归西!” 小妖吓得手舞足蹈,拿脑袋奋力撞我的虎口,似乎在磕头。 我心想这伍四海涉猎有点广呀,又研究药性,又搞生化实验,又养小妖,其实这正说明他是个学艺不精的下三滥。 譬如数字考一百分容易,各科都考一百分也容易,但若要专精一门,考个一百四十分就得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 我看这小妖可怜兮兮的,在伍四海手中它就是个工具,它本身并无善恶。 我想了想:“先留它一条小命吧!小胖,拿个矿泉水瓶过来。” 吴八一取出一瓶矿泉水,自己吨吨吨地一口气喝干,然后我把小妖装进里头,让章歌奇在上面扎了几个气孔。 章歌奇笑着问:“怎么,你要养它呀?” 我盯着瓶中的小妖说:“试试看吧,如果能为我所用最好,要是不听话……雷丸伺候!” 听见“雷丸”二字,小妖又跪在瓶中拼命求饶,看来它很通人性。 捉到小妖,我心里也有点美滋滋的,之前一直羡慕章兄弟有宝刀傍身,我却没有法器可用。倘若能将应声虫训好,它这学舌的功能将来兴许能派上用场。 这小妖倒提醒了我一件差点忘记的事情:“对了,小王还在铁碗子山呢,我得去救他上来!章兄弟,你的伤很严重,小胖你先扶他下山,我争取天黑之前回来。” 章歌奇一摆手道:“拉倒吧,还是一起走吧,你一个人带着拖油瓶,万一又出点啥事可咋整?” 我笑道:“放心吧,现在这地方很安全,谁敢冒犯杨小姐的地盘?你们不必担心我。” 最终我还是说服了他俩,于是兵分两路。 我带着绳子回到之前爬上来的山壁,向下面张望。 只见小王正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蹲坐在林子边缘,他身上湿漉漉的,原来杨小姐降的这场雨也波及到了铁碗子山的山谷。 我喊了一声,小王抬头看见是我,那叫一个激动,赶紧起身跑过来,用哭腔埋怨说:“林大夫,你咋才来,我都快饿死了!” “接着。”我先把一块面包扔下去。 小王伸手想接,可还是让面包掉地上了,他慌忙捡起来,撕开包装啊呜啊呜地大口吞咽着。 等他吃完后,我放下绳子把他拽上来,上来之后小王直接落泪了,抱怨说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太可怕了,一直胡思乱想,担心我们不来救他。 我心中好笑,却还是安慰他说:“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刘叔派给我的人,我咋可能扔下你呢!” 正文 第172章 回沈羊搬救兵 下山之后,我们稍作歇息,把章歌奇送到卫生所养伤,我顺便告诉卫生所的人,自己可以治好村民流汗的老毛病。 卫生所的人不怎么信我,说了半天都不肯让我诊治,一时拿他们没辙。 之后我和吴八一悄悄去了一趟伍四海家,再次看见槐树下面的棺材时,吴八一恍然大悟,“小林哥,我看这死老头敛财的目的,是为了将来自己死后,能埋在一块风水宝地慢慢修炼,千百年后就跟他那些妖怪师兄弟一样了。” 我摇头叹道:“邪魔歪道,死有余辜!” 我们从伍四海家取了一些煎药的器皿,当我们搜查他家时,发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一本名为《方材录》的古籍。 这是一本古代邪书,记载着各种不靠谱的药方,包括什么延年益寿、玉茎重生之类的。 另外他家还有一些珍稀药材,看来这老东西在悄悄研究一些颇为邪性的药方,以延长自己的寿命,好挣更多钱,打造死后的修炼地。 我对着这些药材发呆,吴八一瞧出了我的心思,说:“嗐,小林哥,有啥不好意思的,这些药你想要就拿着嘛!死老头用它们害人,你拿去可是救人呐!” 我犹豫着说:“这不跟偷一样了吗?” 吴八一朝我摆摆手指:“NONO,大错特错!‘偷’是人字旁,偷人的东西才叫偷,偷一个老畜生能叫偷吗?这叫‘缴获’!懂吗?” 我被他的歪理整笑了,想想也是,药材放在我手里救人比起伍四海害人来,那自然不用客气了。于是,药材和书被我们全部带走。 伍四海的事情,我叮嘱吴八一不要在村里乱说,现在说了不光没人信,我们可能还得惹上麻烦。 待伍四海失踪一阵子,有人进他家看见那些还没包好的土丸子,就会知道他是个骗子。 但离开前,我还想最后再努力一下,万一有人乐意吃我做的药呢? 我们用土中息熬好药汤,在招待所前面支个摊子免费分发给村民。一开始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虽说摊子前面围了不少人,可谁也不敢来试,直到一个老头大步上前,抓起一碗就咕咚咕咚地一口气饮下。 边上有人担忧地说:“李叔,这药哪能乱吃?” 老头抹抹嘴,说:“昨晚俺做了一个梦,龙王爷说村里来了神医给大伙儿治病了,龙王爷的话能有假么!” 大伙将信将疑,面面相觑,我心想这是杨小姐在帮我们呀! 她居然可以托梦,看来物老成精,虽未完全化龙,她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的龙神通。 土中息的药效强大,老头喝下一碗没过多久,便觉得全身清爽,那一层蒙在身上像水膜似的汗水也止住了。他大喜过望,摇着我的手感激地说:“小伙子,你这药汤真的灵呀!大伙快瞧,我在大太阳下面站着都不流汗了。” 大家见真有效果,开始跃跃欲试,有几个胆大的也来尝试,喝完后也惊喜地摘下草帽,发现身体变得干爽了。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全村都轰动了,很快我们的摊子前便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吴八一看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小声问我:“卧槽,小林哥,这药这么灵的吗?” 我说:“阴阳生克,土中息专治这种病,肯定是灵验无比。” 一天下来,我们虽然辛苦,可是看着村民摆脱顽疾,心里也是欣慰的。 第一天因为药汤熬得不算多,还有很多人没领上。而到了第二天,连卫生所的人也跑来帮我们分发药汤。 考虑到村里有不少外出务工人员得过年才能回来,我又制了一些药丸留给卫生所,叫他们到时候给那批返乡的村民服用。 连续忙活三天,这事总算是了了。这时章歌奇也恢复得差不多,我们即刻动身离开了村子。一路无话,等回到了城里,先胡吃海塞一顿,犒赏一下疲惫的身心。 我们找了一家自助烧烤店,吴八一和章歌奇像大胃王比赛一样狂吃狂喝,桌上的盘子堆积如山,服务员看得都傻了。 吴八一最后胀得坐都坐不下来,他解着裤带,打着饱嗝说:“不行了不行了,实在吃不动了!嗯?小王呢?” 还好小王并不是失踪,很快就跑回来了,买了些健胃消食片给我们。 吴八一剔着牙,满意地说:“嘿,还是小王会来事!来,这两天也辛苦你了,我敬你一杯!” 我按下吴八一的手,“省省吧你,小心得肠胃病。” 当然我自己也没少吃,我们仨都是扶着墙出去的,感觉店主再也不想看到我们了。 隔日,我们就马不停蹄地飞回沈羊,来到刘老板的公司。 这趟走了大概半个月,刘老板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我们,喜出望外,拍着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大伙都有救了。 我说:“刘叔,第三味药找是找到了,就是现在还拿不到,我们这趟回来是搬救兵的。” “搬救兵?是王秘书办事不利吗?”刘老板朝小王一瞪眼。 小王吓得拼命摆手,“老板,我没有,我一路上尽职尽责,不信你问林先生。” 我笑笑,“他照顾得挺周到的,我这趟回来,是想找您借个东西。” 刘老板大度地说:“嗐,啥借不借的,有啥需要的你尽管说!” 我说:“我想借您办公室里的那块根雕一用。” 刘老板立时有点心疼,他咂着嘴,也好奇为啥会用到根雕。 见他不明所以,我便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可他还是不大信,毕竟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也没亲眼所见。 一旁的小王信誓旦旦地说:“老板,是真的!那个土龙王那么大一只的,吓死个人!林先生说你办公室的根雕是一位仙家,请它出马一定能摆平。” 刘老板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说道:“成!那块根雕倒是挺灵的,可我不知道它还有这能耐,大侄子,你要需要的话,我安排运输公司把它运过去!” 我先是谢过刘老板,又说:“刘叔,我想先和它谈谈。” “和谁?和树根?这怎么谈?”他傻了眼。 “您甭操心了,我们先上楼看看。” 来到楼上,那块巨型根雕依然安稳地呆在办公室里,我用望气眼一看,果然是仙气四溢、非同凡响。 连章歌奇也啧啧赞叹说:“嚯,看着有些年头了,得值不少钱吧!” “那可不,当初我花十亿拍下来的……”刘老板一脸得意,又开始吹嘘。 我看了许久,转身要走。 刘老板纳闷地问我咋又不要了,我说:“不是的,这东西尊贵无比,空口白牙地求人家实在不礼貌,怎么着也得表表我们的诚心,买点供品。而且我们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也得沐浴更衣才显得尊重。” 刘老板听得一愣一愣地,可能我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为啥要对一块根雕尊重。 他大概就听懂了“沐浴”二字,于是说道:“行吧,那我让小王开车带你们去城里最豪华的洗浴中心。” 我笑了,“刘叔,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自己搞定!我尽量晚上来,夜深人静一方面不打扰你们办公,一方面仙家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显灵。” 刘老板点头:“成,让小王拿上办公室的钥匙,什么时候来都行……”然后他又提起要吃饭的事儿,“对了,大侄子,上次我和大伙说你回来了,她们还不信。这趟大老远回来,怎么说也得提前整个庆功宴吧,再不给面子可说不过去了!” 我还是拒绝了:“刘叔,这个真不着急,咱们先把药材拿到再说!到时候大家健健康康、心无牵挂地庆功,不是更好吗?” 刘老板无奈地笑道:“得了,还是你会说。就依你吧!” 正文 第173章 潘小姐来访 我叫小王去买点供品,但凡妖仙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我列了个清单,让他都买一遍。 然后我们仨找家宾馆先洗个澡,换了身衣服。 我在琢磨要不要斋戒一天更显得尊重,吴八一却说:“嗐,人家大仙本来就是植物成精,咱还特意吃素,那不是冒犯人家么?” 我笑了,觉得有点道理,不过章歌奇这把斩龙刀可不能带了,怕冲撞到大仙。 章歌奇非常不舍得,生怕放宾馆被人偷了,最后他决定不去了,反正人在刀在、雷打不动。 吴八一跟我请了半天假,说都回来了,想回家看看老娘,我就批准了。 剩下的时间,我在宾馆训练这只应声虫,看看从伍四海那里缴获的邪书,难得偷闲,倒也清静。 晚上七点,吴八一赶回来了,看他的样子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的,估计这家伙又在自己姐姐、姐夫面前装b了。 我、吴八一、小王准备妥当,然后去了刘老板的公司。 我以为七点多公司应该没人了,谁成想办公室仍有不少人在忙忙碌碌。 我没上过班,不知道上班这么辛苦的,小声问小王:“你们天天加班么?” 小王笑道说:“加班是福报啊,大家都争着加班呢!” 我不太明白,诧异地说:“啊?什么时候加班也成修炼了。” 吴八一被逗笑了,夸张地说:“嗐,小林哥,你不要听他瞎说,现在内卷可厉害了,好多公司都要拼了命地加班!我有个同学结婚一年,整天996,他老婆上夜班,结果一年几乎没见几回面,有一回在大街上遇到愣是没认出来。” “内卷?996?”这些术语我听不太懂,就问:“那到底几点下班啊?” 小王看看表说:“大概得八、九点吧,要不咱们现在开始?把办公室门关上,很安静的。” 我摆手,“不不,还是郑重一点,等人都走了我们再开始。” 看着那帮埋头苦干的员工,我心想巫医虽然门槛高,又经常遇到困难和危险,可我这职业自由呀。 吴八一闲着没事,到处溜达,看到年轻的女生就笑嘻嘻地凑过去,跟人家搭讪,挨了好几个白眼后,悻悻地回来了。 我给了他个爆栗:“能老实呆一会儿吗,别去骚扰人家!” 吴八一却毫不在意,把手在胸前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嘿嘿笑道:“小林哥,有个妹子身材特好!” 小王笑着说:“那是市场部的小李,她刚休完产假,死了心吧。” “是吗?好可惜啊……”吴八一一脸遗憾。 “人家过得好好的,有啥可惜的,万一和你在一起才是可惜吧。”我吐槽他。 吴八一无聊地坐在老板椅上,坐没坐相地玩手机。 我之前反复叮嘱过他财不露白,这小子压抑坏了,就往手机游戏上充钱扮大款,也不知道是什么福袋、箱子之类的居然充了一、两万了,还拿给我炫耀。 我看着他手机上那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惊讶地说:“这纸片小人值这么多钱?哪怕请最好的年画师父画一对门神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呀!” 吴八一朝我摆摆手,说:“小林哥,你在这方面的想法就很落伍。你想想,别人都没有,就我有,不就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吗?玩的就是一种优越感!” “好吧,你高兴就好。”我实在难以体会,不过随他去吧,总比吃喝嫖赌强。 我呆在办公室继续看《方材录》这本书,上面记载的药方吓死人,从长生不老到起死回生都有!不知道是哪个古代庸医一拍脑门瞎写的,伍四海还真的按上面的方子在收集药材。 其中有一味“尸昧方”被伍四海做了着重标记,好几种药物都划了横线,似乎是找到一种药就划掉一种,可见其收集之艰辛。 边上有一行小楷,不知道是不是他写下来励志的——“得尝尸昧,神功乃始!” 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心想:难道说白骨观门徒要修炼的话,得先服下这服药,方能保持死后灵魂不散? 我认真读了几遍这个方子,全部背了下来。兴许以后能派上用场,比如用来识别白骨观门徒。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笃笃笃”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一道倩影停在门口的玻璃门前,然后一只戴着翠绿宝石戒指的手推开门,我一抬头,看到进来的人居然是潘晓言。 吴八一立马把放在桌上的腿拿下来,满面笑容地说:“哎呀,是潘小姐,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潘晓言看着我笑笑,“听人说,小神医回来了!林大夫,你咋学起大禹了,几次回来也不来找我们?” 我站起身,客气地说道:“潘小姐谬赞了,我们任务还没完成,现在去找大家也没啥意义啊。” 潘晓言却笑盈盈地走过来,微微凑近我小声说:“林大夫,听老刘说今晚他公司里有好玩儿的事情,我能来凑个热闹吗?” 我有点不知道说啥好,心中埋怨刘叔怎么能随便告诉外人呢…… 吴八一倒是热情,张罗道:“潘小姐快请坐,我给你倒杯水!” 她坐下来,看见我裹着绷带的眼睛,惋惜地说:“唉,这么帅的脸成了独眼……林大夫,需不需要我赞助一笔医疗费?” 我也坐下来,笑道:“潘小姐,好意心领了。我现在也习惯了,眼睛倒是不着急,等找齐药物再去治疗吧!” “对了,你们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吧?给我讲讲呗!”她兴趣盎然地前倾着身体,看样子确实很好奇。 她身上的香水味虽然雅致幽深,但却像她本人一般强势,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移了下身体,我对这个年轻貌美的富婆始终有种微妙的隔阂感。 幸好有吴八一在,有潘小姐捧场,他兴致高涨,喋喋不休地描述一路上的惊险遭遇,还特别把自己的作用夸大。 我们经历的事情确实离奇诡异,听得潘晓言时而瞪大眼睛,时而抚着胸口长舒口气,她频频点头说:“天哪,这么玄乎!这要是拍成电影该多精彩。” 终于到了九点,最后一个加班的员工也回去了,整栋楼都熄了灯,静悄悄的,只有老板办公室还亮着灯。 我站起身说:“我们开始吧!” 潘晓言期待地鼓了几下掌,“林大夫,我等着看你的精彩表演!” 我从袋子里掏出香炉,先焚上三柱香,然后摆上一排贡果、饮料——包括各类烧酒、甜酒、纯净水、果汁。 我跪下来,双手合十说:“树根大仙,晚辈林泽闽,一介不成器的巫医!我为了寻药救人,在山里遇到对付不了的土属性怪物,晚辈想请您出山,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愿尽我所能满足您的要求!”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小王、吴八一和潘小姐都静悄悄地在一旁围观,我开了望气术,看见树根里面像雾一样漫出阵阵安详宁静的仙气。 仙气突然化作一只手,抚过地上的供品,杯中的饮料略略颤动了一下,只见清水慢慢降了几分。 然后仙气又恢复正常,似乎不怎么想搭理我。 我又虔诚地说:“大仙,晚辈斗胆,想请您显出法身。若能从愿,定当报答!” 可大仙还是不搭理我…… 正文 第174章 木头脑袋 我有点灰心,微微叹了口气。 吴八一小声问我:“怎么了,小林哥,不灵吗?” 我站起身:“咱们先出去一会。” 出来后,我无奈地说:“请灵降灵,无论是咒语还是大白话,一般的套路都是威胁恐吓,比如‘奉太上老君钧旨’这样的句子。修行之人威望高了,就是一些小神也能拘来。这里就显出我的短板来了,我就是一介巫医,只能算是世俗信仰,没有能搬出来压它一头的大神,所以……它不鸟我!” 吴八一急了,拍着大腿说:“啥?这可咋办呀?那咱赶紧去加入一个道观,先混个出家证?” 我摇头道:“你这什么鬼主意!拉倒吧,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不顶用的!” 潘晓言轻轻蹙了下眉,忽然笑着说:“林大夫,我倒有一招,我之前请来过一位叫‘勾名先生’的大师,来给大家驱邪。他好像是信道教的,可以让他出马试试吗?” “勾名先生?” 我沉默了,之前听刘叔叔提过,不过,在我听来,感觉就是个江湖骗子,哪个道教门徒会取“勾名”这种霸道的法号,一听就不靠谱。 潘晓言大概是很想帮忙,跃跃欲试地怂恿道:“那位大师还在我租的别墅里住着,我现在请他过来呗?” 我闻言连连摇头,“最好不要。我的意思是,在树根大仙面前,我们地位低下,只能投其所好。喜好既是讨好也是要挟,譬如一位大领导平时茶饭不思,只爱吃一口家乡菜,这时候有个小士兵会做他的家乡菜,有一天突然不做了,叫大领导帮忙他办个事儿,不也一样能成行?看来这些供品大仙看不上,咱们集思广议,想想树根大仙可能会喜欢什么!” 吴八一眼珠转了转,“一棵老树根能喜欢啥?金坷垃?” 我被他逗笑了,一拍他:“娶你大爷的,你弄个化肥是让它老树发新芽么?” 小王咳了一声,插嘴道:“感动大仙这事儿我虽然没经验,不过和追女生有点类似吧,像是女孩子不回消息,你就每天问候一句,殷勤一点,总有一天会打动对方的。” 潘晓言却不屑地说:“小刘,你这样是追不着女孩子的,顶多当舔狗、备胎。” 小王说:“潘小姐,我不姓刘哎!” 潘晓言根本不在乎,想了想,突然豪迈地说:“我有一招,肯定如它心意!” 说罢,她直接推门进去,我拦都拦不住。 进来时,我看了下地上的供品,丝毫未动过,心中的一丝侥幸也熄灭了,它果然还是没兴趣。 潘晓言来到树根前面,高傲地说:“这位大仙!你听着,你帮林大夫办事,事成之后我买一块地送给你!” 我观察仙气流动,人家根本就无动于衷。 潘晓言柳眉微竖:“嗯?不理我?植物不就是喜欢入土为安吗?要是不喜欢地,那我给你盖座庙,叫大伙都来拜你,怎么样?” 我默默摇头,示意潘小姐——大仙还是没反应。 潘晓言眉头皱得更深了,有点不高兴地说:“怎么?荣华富贵都不感兴趣,你是不给面子咯?信不信我找人把你……” “潘小姐!潘小姐!”我连声阻止她,生怕她乱说触怒大仙。 吴八一也合掌小声说:“大仙,看您孤零零一个怪寂寞的,要不将来挖个母树根过来,给您娶个媳妇吧!” “闭嘴!”我无奈地制止小胖。 怎么越说越离谱,民间确实喜欢替神仙相亲,小到土地公公土地奶奶,大到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可神仙本人其实没这种兴趣。 果然,那宁静如湖泊般的仙气没有丝毫波动。 我叹息道:“咱们先撤吧,从长计议!” 吴八一和小王去收拾供品,潘晓言不快地哼了一声,“不识抬举,林大夫,我们……” 她转身往外走,突然脚下一晃,身子一歪,我站在她旁边,下意识地帮忙把她扶住。 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头回碰年轻女性,感觉她轻飘飘的,腰肢纤细柔软。 潘晓言搭着我的肩膀,瞪大的眼睛露出一丝喜悦。 “谢谢,林大夫,我……” 此刻我的注意力都在地上,我看到地上掉了一截高跟鞋的鞋跟,打断她道:“潘小姐,你的鞋……” 潘晓言拾起来一看,错愕得半天才说了一句,“怎么回事,我昨天刚买的呀!” 鞋跟是整齐断掉的,好像被利器切开一样,我正色道:“潘小姐,刚才你出言不逊,恐怕大仙是在惩罚你,还好它不太生气,只是弄断了你的鞋跟,赶紧道个歉吧!” 潘晓言瞠目结舌,吓得脸色煞白,手指也在抖,虽说断掉一个鞋跟不是大事,但对方既然能无声无息地折断鞋跟,就意味着有能力无声无息地折断你的脖子,这种压迫感只有亲身体会才知道其可怕。 她反应过来后,赶紧朝着根雕跪下来说:“大仙,我错了!请您原谅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这时,我看见树根上面仙气在微微动着,像是聚成某个动物的样子,可是转瞬即逝。 它确实有知觉,只是架子很大,不稀罕搭理我们。 我说:“潘小姐,可以了,我们赶紧走吧!” 这会儿吴八一和小王提到袋子已经上外面去了,愣愣地扭头看着,潘小姐在我的搀扶下起来,她的脚刚一触地,突然疼得一缩,有点为难地说:“林大夫,我的脚好像崴了一下,不能走了,要不你背我去停车场吧!” 呃……我不禁犯愁,说:“那让小胖来吧,他……” “小王!小王!电梯要来了,咱快走!” 门外的吴八一突然叫上小王赶紧走了…… 靠!这个混蛋! 我心里骂街,这大半夜的,好像谁要和他抢电梯似的! 就剩下我和潘晓言了,她眨着一对睫毛修长的眼睛,楚楚可怜地说:“可以吗?林大夫,麻烦你了!” 我只好答应,“行吧!” 我弯下腰,让她到我背上,潘小姐的体重没我想象中那么沉,我心想女孩子这么轻的吗,平时都不爱吃饭的吗? 到了电梯那儿,她替我按下负一楼,很大方地搭话道:“林大夫是不是在我面前有点矜持啊?” 我说:“我这人就是内向,不是只对你。” 她笑了,“我喜欢内向的男孩子,表面上闷闷的,其实内心很精彩。林大夫,我说的对吧?” 我没搭茬,只是说:“潘小姐,你的身体有点凉,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还是得注意保暖,晚上穿这么薄的裙子,很容易受寒。” 潘晓言闻言大笑,“哈哈,谢谢关心。要是我得了病,就指名道姓叫你来给我瞧,不是你开的药我不吃!” 她不停地搭话,让我有些尴尬,好不容易送她到了停车场,将她扶到她那辆火红色的豪车上。 潘晓言微笑着说:“林大夫,谢谢你。不好意思,我今天给你帮了倒忙,明天我下了班再过来看看吧!” 我赶紧说:“不用不用,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你真的帮不上忙,就不用特意跑一趟了。” 潘晓言嗔道:“那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木头脑袋,我走了,拜拜!” 正文 第175章 大仙难悦 我一个人走出停车场,吴八一这不仗义的家伙在门口等我,嬉皮笑脸地凑上来说:“小林哥,我刚才看见潘小姐的车开出去了,你咋没在车上啊?”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干嘛要在她的车上?” 他挤眉弄眼地说:“嘿嘿,潘小姐都和你唠啥了?” 我给了他一拳:“一边去,咸吃萝卜淡操心,赶紧滚回去睡觉。” 吴八一追在后面说:“嗐,小林哥,你这人咋这么不解风情呢?没看出兄弟我给你制造机会呀。潘小姐多好呀,又漂亮又有钱,高质量单身女性,多少人做梦都没这机会呢!” 我一言不发,他的话我就当耳旁风。 我有点怕潘晓言再跑来捣乱,干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公司早上六点没人,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办公室照得亮堂堂的,树根上面的仙气比之前要盛了一些,看来它也有自己的作息,白天会吸纳阳光来修行。 我这次也没摆供品,焚上三柱香,跪下诚恳地请求它,问它需要点什么。 从六点到九点,我嘴皮都磨烂了,也没见它有任何反应。 后来员工陆续来上班,我没辙了,只好暂时放弃。 吴八一买了包子、豆浆递给我,自己边吃边说:“小林哥,我给你提供一个思路,昨天晚上潘小姐不是穿了露胸的衣服吗?” “啊?”我斜眼看他,“你又有啥猥琐的思路?” “听我讲完嘛,听说东南沿海一带的特殊行业,就供猪八戒。平时那些女孩子就穿着露胸的衣服拜拜,因为猪八戒好色嘛,一拜不就给它看见了吗,懂我意思吧?”他挑眉的表情猥琐至极,“昨天晚上大仙把潘小姐的鞋跟弄断,然后潘小姐跪下道歉,是不是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啥?”我听得一头雾水,“啥特殊行业供猪八戒?” “红灯区!” “我娶你大爷!”我气笑了。 不知道他怎么琢磨出这种点子,我百分百认定不靠谱。 吃完早餐我准备撤,回去翻翻书想对策,这时刘老板来了,看到我说:“哎,大侄子,你不会在这儿呆了一宿吧?” 我笑道:“没有,我们今天一大早过来的。” “进展得咋样呀?” 我看看根雕,遗憾地说:“这位大仙喜欢安静,我道行太浅求不动。” “嗐!我来求!”刘老板像是和熟人打招呼似的,上前拍拍树根,“嘿,老伙计,给个面子好不,林大夫是我大侄子,你帮他等于帮我,回头我给你换个采光更好的大办公室,怎么样?” 刘老板说这席话的时候,树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但刘老板还是个戏精体质,假装侧耳倾听树根说话,自言自语道:“什么?你说不干?那你要什么?” 我无奈地说:“刘叔叔,估计大仙的道行很深,一时半会儿求不动,我慢慢再试吧!” 刘老板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一拍巴掌说:“对了,我又想到一招!大侄子,你看这树根是不是亮堂堂的?” 我看了看根雕,说:“这是包浆对吧?” “没错,这是经过多少代主人才包上的一层浆啊,我知道大仙肯定喜欢漂漂亮亮的!” 说罢他风风火火地走出去,稍后叫来一堆员工,一声令下,“盘它!” 让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员工们不情不愿地上前,一堆人拿手掌开始摩挲树根。 刘老板正儿八经地背着手视察,认真地说:“那些盘不到的地方,都给我多盘几下,仔细一点!盘得好了有奖金!” 一听说有奖金,员工们立时有了干劲儿,一个个摩拳擦掌,努力地摩挲起树根,甚至还有人为了抢个靠前的位置,小声争吵起来。 我一阵苦笑,“刘叔,这不顶用吧……” 刘老板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没事儿,不亏。我这是一石二鸟,我把它盘得亮一点,这古董摆件就是包浆越厚越值钱。” 看着一帮员工做无用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什么心理活动,肯定很开心不用上班就能拿钱吧…… 接下来连着三天,刘老板执著地叫员工分批每天盘树根一个小时。我还是早晚过来,剩下的时间翻阅各种民间传说,看看能不能找到请动它大驾的法子。 但希望渺茫,书里面没有任何记载关于如何取悦一块树根的记载。 我们各种试供品,一开始从寻常的苹果、香蕉、梨子,到樱桃、榴莲、山竹。 吴八一又冒出新的想法,说人家是植物,给上供水果就是同类相残,兴许大仙爱吃肉呢? 于是我们又买了烧鸡、腊肠、酱肘子等等肉食。 结果全部无效! 顺便一提,潘晓言晚上偶尔也会来,除了和我调侃几句,基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章歌奇这两天在宾馆待得快疯了,他闲得心里都要长草了。 听闻我们没有任何进展,不耐烦地说:“cao,我看这吊东西是给脸不要脸,要不今晚我去吧!老子拿这把刀给它修修头,问它去不去!不去的话劈了当柴烧,看它怕不怕!” 我觉得头都疼了:“章兄弟,你这都啥馊主意!这大仙法力高强,惹毛了它我们都没好果子吃!退一万步说,你真劈了当柴烧,那可是刘叔花重金买的,他那十亿我们赔得起?” 吴八一愁眉不展:“唉,这尼玛油盐不进,咋办呀?要不就按我的主意,找几个美女穿得简单一点,来取悦一下它试试?” 我按着太阳穴,无力地说:“拉倒吧,别提这茬了!等下,取悦!?”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个词浮上了脑海——悦神! 古代社戏、庙会上的表演都是为了取悦神灵,毕竟神仙是有形无质的存在,比起那点供品,他们更喜欢精神上的享受。 算是病急乱投医吧,考虑到这位大仙曾在常遇春家里呆过,那应该喜欢听明朝京城的戏,按戏曲演变应该是今天的昆曲。 不过东北上哪儿找昆曲班子呢,只能先在视频网站上面找点昆曲段子,打开刘老板办公室的豪华音响播给树根听。 我和吴八一愣是陪着听了一晚上昆曲,吴八一听得直犯困,耳朵里面全是琵琶笛子的余韵,可依然不能打动大仙分毫。 至此,我们在沈羊逗留快一星期了,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人家不理就是不理。 也许是我太天真,站在人家的立场,它好端端地呆在大老板的办公室享受尊敬,根本没必要答应我这毛头小子,跑去山沟里降妖捉怪。 我灰心丧气地把这消息告诉章歌奇和吴八一,无奈地说这位大仙请不动,这趟算是白跑了,实在对不住大伙。 二人宽慰我一通,顺便把不识抬举的树根大骂一顿。 我们准备还是回山咚自己想辙对付土龙王,当然临走之前我得和刘老板道个别。 一进公司,一大批员工仍然围着树根热火朝天地盘它,刘老板却不在。 员工们最近盘树根盘上瘾了,有奖金可拿,还可以当早上的运动,一边盘还可以一边聊天,别提多惬意了。 我看刘老板不在,就准备走,回头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就是。 这时,一个女员工跑进办公室,气鼓鼓地斥道:“谁这么下流,把我放在冰箱里的奶给喝掉了!” 正文 第176章 大仙的喜好 这名女员工我有点印象,就是吴八一那天搭讪的那位身材好的女生,记得小王说她刚当了妈妈…… 出于好奇,我开口问:“你的牛奶被偷了?” 女员工倒是见过我几回,但也不太熟,脸一红,讪讪地没开口。 另一名女员工走过来小声说:“林先生,小李不是还在哺乳期吗?经常会胀奶,就一个人到卫生间挤点出来。咋了,小李,什么时候没的?” 小李叹息道,“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我搁在饮水机旁边的小冰箱里,准备下班带回去给我小孩喝的。” 另一位女员工扭头问办公室里的人,叉着腰泼辣地问道:“谁呀,谁这么不要脸,是打小没妈还是怎么着?” 盘树根的员工们停下手,纷纷否认。 我忽然心念一动,问道:“我能看看你装奶的容器吗?” 二人一愣,面面相觑,我赶紧解释说:“兴许我能看出点名堂。” 于是,小李出去后拿了个小奶瓶儿回来,她递给我,我用手帕包着拿过来,瓶子是拧紧的,里面的奶只剩个底儿了。 冰箱就在工位对面,我问小李:“请问你离开过工位吗?” 小李茫然地说:“我就中途上了一趟卫生间。” “办公室以前丢过东西吗?” “不,从来没有,唉,兴许是谁搞恶作剧吧!说起来,前两天我有一小瓶奶也不见了,当时我没好意思说,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时我看向那块正享受众人“按摩”的树根——原来如此! 最终我没给任何结论,就又匆匆离开了。路上,我的心中十分欣喜,赶紧回宾馆找到吴八一和章歌奇,他俩收拾行李已经准备出发了。 我此时情绪激动,没头没脑地问:“哪能弄到人乳!?” 吴八一一愣,“啊?小林哥,你又在找什么药材么?” 人乳在《本草》里面还真的是一味药,重订的版本里面也保留了这种药,因为人乳作为婴儿唯一的营养来源,各种营养是非常全面的,也有极高的药用价值。 据说慈禧太后晚年就以人乳沐浴并且入药,一直保持容颜光泽、皮肤细嫩。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那瓶奶消失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被树根悄悄喝掉了。 妖的修行是慢慢向人类靠近,人类作为天地之精,在民间故事中经常有一滴血、一句话就让野物成精的案例。 “靠!”吴八一露出猥琐的笑容说:“我就说我的思路对吧!大仙果然好这口!” 我白他一眼,“哪儿对了?你那想法都南辕北辙了!” 吴八一狡辩说:“起码在位置上是对的!不过这人乳要去哪搞,只能找刚当妈的人要了?我问问我姐认不认识刚生了孩子的。” 章歌奇却笑骂道:“白痴,到网上买就行了!” 我吃了一惊:“还能买到这个?” “嗐,燕子肉都能买到,这个更不难。”说着章歌奇掏出手机下单,居然还真有同城交易的。 网上这类店铺还挺多,我和吴八一都有些不解,以为是某些人有奇怪的癖好。 章歌奇解释说,其实买人奶的主要群体是健身发烧友,那些痴迷健身的人需要摄入优质蛋白,牛奶根本就不顶用。 对那些追求精益求精的人来说,昂贵的蛋百粉都不够看了,有人一天吃六十个蛋白,还有一种最优质、人体最易吸收的蛋白质,那就是人乳。 我真是大开眼界,什么事情登峰造极都是伴着痛苦的代价的,这些健身的人,在我们普通人眼中看来已经是“身材太棒了”。 可人家自己仍旧不满意,为了一丁点的进步,每天少盐少油,拼命撸铁,蛋白吃到吐,捏着鼻子喝人乳,真是常人所不及也! 大仙嗜好人乳这件事目前是我的猜想,一整天我都患得患失的,啥事儿也听不进去。 如果这次再失败,真的一点辙也没有了。 傍晚时分,快递员送来一大桶白花花的液体。 吴八一没想到买了这么多:“靠,章哥你太舍得了!” 章歌奇笑道:“不小心买多了,你可以来一杯尝尝鲜。” 吴八一拼命摇头,“我都断奶二十年了,这玩艺又腥又不甜,我才不喝呢!” 我说:“并不腥,它应该是微甘无味的。” “啥?我怎么不记得有甜味?” “李时珍老爷子说的,他老人家可厉害了,什么药物什么味道都写得明明白白,比如说……” 吴八一连忙打断我,“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说了别说了,还没吃饭呢!” 焦急地等到晚上九点,这次章歌奇也想跟着去开开眼,不过他还是放不下斩龙刀,便叫小王拿着他的刀,在楼梯间里呆着。 我特别叮嘱章歌奇,可千万别乱讲话,章歌奇笑了:“放心吧,我知道!” 楼层里依旧一片安静,我们提着一大桶人乳进来,我的望气眼看见那团仙气抖动的幅度不同平常,它果然亢奋起来了。 我心中长长松了口气,这招是管用的,试了不知多少次,可算是找到了大仙的心头喜! 我把人乳郑重地放到地上,虔诚地说:“大仙,我们又来看望你了,这是一点供品,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 等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反应,吴八一傻眼了:“不会吧?它不喜欢?” 不可能! 我看得到,它身上的仙气都快沸腾了,说明它非常想喝,它只是在端着架子。 我说:“小胖,摆几个杯子。” 吴八一过来把纸杯一一摆在地上,我抱起桶一杯杯的斟满,然后拱手道:“大仙,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您答不答应的,我们也强求不来,只是这点供品来之不易,还望您笑纳!” 杯子里的奶水依旧是那么多,没有任何反应,吴八一不安地看着我又看看根雕。 我并不着急,心想,这大仙真爱装蒜,明明气息都快藏不住了,还在故作清高! 我想起吴八一经常玩得那种无聊的星座测试,心想这家伙是个摩羯座吧,天塌了也不关它的事。当年常遇春的府宅烧了,它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拱到土里,保全自身,却不管主家死活。 且不说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话,世间万物,谁不自私,从人到妖,都是为自己打算。可安身立命之所被烧了,还能这么自我,也是少见。 眼前这大仙,真是自私界的表率。 我站起来,故意说道:“算了,大仙不理咱们,走吧!看来是供品不合心意,把供品拿走吧。” “喂,小林哥,快看!” 我回头一看,只见杯中的奶在迅速下降,转眼就被吸得见了底,然后我们搁在地上的大桶中的奶也在下降。 我心中暗笑,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发现我们的耐心到了极限,就开始不要脸了。 它施展法术,眨眼之间就把一大桶人乳喝个干净,接着,根雕周围的仙气大盛,隐隐浮现出一颗动物的脑袋,上面还有两根犄角,看来此物对它来说异常滋补,给它喝爽了。 章歌奇笑道:“哈哈,我一来就管用!这位大仙,喝也喝了,给个痛快话吧!” 我拦了一下章歌奇,朝他使个眼色,“不,章兄弟,我们不难为大仙。既然大仙喜欢,明天我们再来拜会!” 正文 第177章 勾名先生 之后几天,我们每天都提着一大桶人乳去看望大仙,它是真喜欢这东西,每次都喝得一滴不剩。 章歌奇性子急躁,伺候了几天大仙就不耐烦了,说:“林大夫,你把这破树根都供上天了!这人奶也不便宜,把它养刁了,更不可能帮咱们了,趁现在赶紧和它谈条件吧,你要是磨不开面子就我上。” 我安抚他说,“章兄弟,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我自有打算,等它习惯了这种供奉,我们再突然断奶,除非它同意帮我们。这种刁钻的爱好,我想它不太可能马上从别人那里得到满足的。” 吴八一笑道:“小林哥,你还挺有心眼的,可是万一它喝腻了咋办?” 我摇头,“对于它这种级别来说,已经超越了肉身的感受,喜恶都是与自己利益相关的。我最近观察到它的仙气比之前要盛了些,说明人乳大补,对它的修行是大有裨益的。” 一句话,欲速则不达,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万急不得。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现在它喝的奶,到时候都得让它出劳动力还回来! 我们的宾馆就在公司对面,白天我们暂时得以清闲,可以看看书,训练一下应声虫。 应声虫这小东西性格软弱,在我恩威并施之下,已经可以不用关着它了。甚至可以偶尔托在手掌把玩一下,训练它执行一些简单的指令,如果做得好,就赏一枚它最爱吃的百香果。它倒也容易满足,吃到果子就开心得不行。 这天上午,我接到了潘晓言的电话,我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犹豫了几秒才接起来。 刚一接通,潘晓言明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林大夫,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我推辞道:“潘小姐,我还需要为找药材做准备,恐怕没时间,以后再说吧!” 潘晓言笑道:“就这么不给面子吗?很少有人敢拒绝我的哦!” 我客气地说:“潘小姐,实在对不起,你也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是为了找药救大家。事情总有个缓急轻重,并不是有意要驳你面子。” 潘晓言却仍不放弃,说:“好吧,那你在现在在哪儿,我来见你一面总行了吧?难道林大夫忙得连五分钟都抽不出来吗?” 她为啥非得见到我呢……我觉得尴尬,望望房间里,吴八时不知跑哪里去浪了。 我想了想,只好答应道:“那就在刘叔的公司见面吧!” “太好了,我半小时后到,不见不散!”说罢,她像是怕我反悔一样立刻挂断了。 我收拾好书,便出门来到刘老板的公司大厅坐着等她。 最近这段时间,潘晓言总爱找借口来凑热闹,不过我一向与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看我不开窍的样子,每每都叫吴八一急得跺脚,恨铁不成钢地骂我是榆木脑袋。 我郑重地对吴八一解释,不是我刻意疏远潘小姐,她是什么出身?家境好、学历高,年纪轻轻独立创业,目前身价过数亿,名下开着那么多美容中心,听刘老板说,她的追求者都是啥富二代、官二代之类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吴八一说:“原来你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喽?嗐,这你就不懂了,爱情呀,本来就是可以跨越阶层的!” “什么爱情?真是胡说八道!”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潘小姐绝对是个人精,是个满脑子精打细算的商人,你不要觉得她接近我就是有好感,我猜她接近我只是因为我对她有用。如果我傻乎乎地凑上去,那才叫不知好歹。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吴八一不由玩味地看着我,“小林哥,你是从来没谈过恋爱的雏儿么?我怎么觉得讲起大道理来,你比章哥还有一套呢!” 我白他一眼,“这跟谈恋爱有啥关系,这是人心!我奶奶告诉我,理解一个人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我虽然涉世未深,可看诊瞧病,也接触过许多人。” 吴八一仍是不死心,劝我说:“小林哥,潘小姐事业再怎么成功也是个年轻姑娘!没准儿是真对你有好感呢?论外在条件,我觉得你一定不比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差,你就偶尔试探下看看,别这么迂腐嘛!” 我不耐烦地用书抽他:“少来这套,要去你去,我不拦着!” 正回想着,片刻之后,一辆豪车停在外面,潘晓言下了车,另外还有一个穿着湖蓝色衬衫的中年男人。 潘晓言是常来的主儿,这里的员工都认得她,她也不客气,随手把钥匙递给门前的保安,叫保安替她泊车去了。 潘晓言依旧像往常一样,稳健婀娜的脚步像女王般自信放光芒,一看到我就笑盈盈地摆手跟我打了声招呼,身后那个中年人背着手,背有点微驼,走进公司大门东瞧瞧西瞅瞅,一副稀奇的样子。 我站起身迎上去,潘晓言热情地说:“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提到过的勾名先生,这位是医术高明的林大夫!” 啊?这位就是那个勾名先生?我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 他的头发几乎全是白的,肤色黝黑,脸上的皱纹像刀刻出来的一样,他笑呵呵地冲我点了下头,“林大夫,久仰久仰!听潘小姐说你刚回沈羊,特意来拜会。”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生硬,好像在念稿子一样,倒是和他那刀削斧刻般的脸挺搭配。 我客气道:“不敢不敢,潘小姐也经常提到前辈……” 我憋不出啥溢美之辞,毕竟我对此人的印象不太好,我怀疑他是江湖骗子的可能性更大,目前这点尊重只是冲着对方比我大而已。 潘晓言奚落我说:“林大夫,你看看你,我好意安排,本来想中午你们一起吃个饭,两个同道之人交流一下多好?现在时间还早,要是改主意的话,坐我的车去饭店呗!” 我说:“潘小姐,我这边真的是很忙,对了,咱们先坐吧,别挡在门口了。” 勾名先生便在大厅靠里边的沙发上坐下,掏出香烟点上,潘晓言叫工作人员倒点水过来。 我在另一个位子上落座,坐下后我有点发懵,交流?交流啥呀? 只听潘晓言道:“林大夫,我听老刘说了,你还没把楼上的大仙请动。我想,要是实在不行,让勾名先生帮你想想辙,他可是很厉害的!”然后她又转向勾名先生,客气地说:“先生,您跟林大夫说道说道呗!” 勾名先生摆手笑道,声音依旧冷淡:“咳,山人不过略懂点鬼神之术罢了,不值一哂。” 我心想这人还自称“山人”呢,诸葛亮就自称“山人”,这二字合起来就是个“仙”字,可以说是一种狂妄的自谦。 至于鬼神之术,说的虽轻描淡写,可是一个人若真能通达鬼神,那简直就和神仙差不多了。 我心中暗笑,这江湖骗子还挺会包装自己。 潘晓言又说:“对了,林大夫不在的这段时间,勾名先生可是做了不少事情,一是做法替大伙安魂,二是找出了害人的元凶!” 正文 第178章 歪门邪道 找到真凶?!我心中一动。 潘晓言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忙问:“找到了?怎么找到的?他叫什么?” 勾名先生很有派头地吐了口烟,回答道:“此人姓温叫温世华,是个假医生,不知从哪儿学了这个邪术。” “您说的邪术是指……” “那种药叫死人汤!是种借冤魂延年益寿的方子,不过副作用很大。” 嗯,我想了想,这诊断和我也算接近吧,但具体来说,这个温世华用的是毐祃族失传的转尸术。 我又问:“请问这个温世华现在在哪儿?” “呵呵呵呵!”勾名先生闻言,忽然咧开一嘴黄牙笑了,口中喷出一股好像常年不刷牙似的恶臭,他略带得意地说:“山人略施手段,已送他去了阴曹地府!” “什么!?”我大惊,不敢相信地瞅着他——这家伙把人杀了,居然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潘晓言笑着解释道:“我们可没有亲自去送人到阴曹地府。林大夫,勾名先生是真的有手段!他在别墅里做法,让一个小纸人掉到碗里,然后第二天中医院里就有一个姓温的假医生坠楼摔死了。” 潘晓言的口吻是深感佩服的,这让我感到不适,奶奶不知说过多少次,用法术杀人是修行之人的大忌!她这番教诲早已深深刻进我的骨子里。 我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心想这个勾名先生似乎不是善类,若是要和他打交道,还是应该搞清楚勾名先生用的什么手段…… 嗯,潘小姐说小纸人掉到碗里? 我想了想,“请问先生作法时用的什么媒介?” “就是那些被他碰过的药材。” “摆了什么法器吗?” “牛角、铜铃、丧魂幡。” “请的是哪位神?” “五通神!” 我听完,顿觉遍体生寒,脑海中浮现起一张狰狞恐怖的邪神面孔…… 五通神是著名的邪神,形象为一只独角山魈,经常被信徒用活人献祭,历朝历代都被皇帝明令禁止膜拜,可以说它就是一路不入流的古代鞋教神灵。然而,虽然五通神被明令禁止,但却还是不断有人私下拜祭,五通神这才得以流传下来。 为什么会有人拜五通神,因为它司掌邪财。所谓邪财就是不劳而获、坑蒙拐骗得来的钱财。 我面色变得冷硬,说道:“这位先生,五通追魂咒险恶无比,一旦成功,施术者可要折寿二十年!” 勾名先生突然哈哈大笑,他仔细看了看我,“林大夫果然是懂行的人!不过,这个人滥用邪术,害了那些阔太太们,让大伙儿每天都忧心忡忡的,林大夫你说他该不该死?” 我一时无语,都不知道怎么吐槽这句话——人家用了邪术,你自己不也用了邪术? 从宗教到世俗信仰,任何一种流派的正常修行书籍中,断不可能有教人杀害他人的法术。 一旦有这种法术,必然都是旁门左道、歪门邪术! 我想,勾名先生要么是个傻子,不知从哪学了这些法术,自己不知道副作用,随便滥用;要么他就是个歪门邪道!目前来看,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我压了压火气说:“该不该死是老天说了算,我身为巫医的义务只是救人!” 勾名先生却兴味盎然地对我说:“说起救人,自古巫、医不分家。听说林大夫准备用孟婆汤来医治大家,孟婆汤能驱一切邪魄恶灵,真是奇思妙想!林大夫年纪轻轻就能开出这样的方子,让人佩服!” 我不太想搭理这家伙了,淡淡道:“过奖。” 勾名先生又笑道:“林大夫,山人修行这么久,还没见过孟婆汤。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到时候有多余的,不妨分我一碗吧。” 我警觉起来,说:“药可不能乱吃,更何况这孟婆汤。难道先生得了什么病?” 他随意地指指耳朵,“嗯,就是晚上睡不好,耳朵里总有人说话。” “那是耳鸣吧……”我一愣,又觉得不对,普通的耳鸣他怎么可能拿出来说…… “不好意思,我眼睛有点痒。” 我装作揉眼睛,开启了望气术,对着他看了一眼,这下可把我惊到了—— 只见勾名先生身上阴气萦绕,一缕缕的都长着模糊的人脸,飘忽变化的人脸上,能看到他们都表情痛苦,不知死前经历了什么!还有一团最接近人型的阴气,看起来是最近附着在他身上的,那是个医生打扮的男人,正血淋淋地趴在他背上。 这是阴魂缠身! 如果换作普通人,身负这么多阴魂,过马路会被车撞,吃饭会噎死,过桥桥断,登山山崩,就是平地走路都会摔个大跟头,说不定脑袋就磕到啥尖锐的地方,一命呜呼了。总之被阴魂缠上,就会噩运缠身,直到死为止! 我一时间不知道他怎么能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不可思议! 我错愕良久,扭头对潘晓言说:“潘小姐,不好意思,我想和勾名先生聊几个专业话题。” 潘晓言何等聪明,立马会意,“那你们聊吧,我先上个洗手间。” 潘晓言那笃笃的高跟鞋声离远后,我正色道:“先生,我看你阴魂缠身,难道你曾经用邪术杀过很多人?” 他漫不经心地掏出香烟——这已经是第四根了,用上一根对着点着,抽了一口后慢悠悠地说:“呼,记不清了,反正惹了我的,我就杀掉;要是有人委托我,给的钱多,也可以杀。” “……阴魂缠身,喝孟婆汤可是治标不治本!” “哈哈哈哈,何谓治本?”他弹了下烟灰,笑道。 “忏悔念经,超度亡灵,了却阴阳纠缠,才可谓治本!” 他用夹着香烟的手摆了摆,变了一副嘴脸,傲慢地说:“哼,小娃娃,当着外人的面,我刚才是抬举你才跟你聊几句!我知道你也会两下子,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本事不是你能够想象到的。你不用在这儿教训我!” 我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敌意,问道:“不知先生修炼的是哪门哪派?” “呵呵,无门无派!我大号勾名先生,乃生死薄上勾名了账之人!” 他狂妄地说罢,又抬手指指我,“不过当今世上,能配出孟婆汤的人几乎没有,你小子还真有大能耐!也是,毕竟术业有专攻。小子,将来咱俩合作,别说挣一个亿,挣一百个亿都不成问题!” 我皱了下眉,“请问先生怎么个合作法?” “我咒人,你救人,专挑这些有钱人下手!觉得怎么样?这也算是劫富济贫嘛!”他的眼珠放着光,让人不敢直视。 我顿觉像是吃了苍蝇般恶心,再也忍耐不住,倏地站起来——怎么会有如此心术不正之人! 我冷冷说道:“恕难从命,道不同不相为谋!” 勾名先生慢慢翻起眼皮瞅了我一眼,“哼,世上没有不爱钱的人,咱们拼命修行不就是为了当人上人吗?你要是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我最近一直在沈羊,那位潘小姐倒是照顾得挺周到的。对了,记得到时候孟婆汤也分我一碗,哈哈,我也想尝个鲜!” “告辞!” 此刻,我一秒也不想多呆,扭头就走。 我气冲上头,也不知道是往哪儿走了几步,突然看到走廊里面,潘晓言正在打电话。 我走到她面前,潘晓言看了下我,赶忙三言两语结束了交谈,笑着问我:“怎么了?林大夫,看你脸色发青,你们聊不来吗?” 我实在是不吐不快,问道:“潘小姐,你从哪儿找到这种歪门邪道?” 潘晓言不由一惊,“歪门邪道?怎么会?他是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推荐给我的,人是有点怪怪的,不过确实挺有本事,江湖大师不都这样吗?” 潘晓言看来完全没察觉到危险,我叹口气,“潘小姐,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你一定要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不要让他做法,不要吃他开的药,最好小心地把他送走!” “嗯?这是咋回事?突然担心起我来了?”她没察觉到危险,依然笑着问。 “潘小姐,我是很认真地在告诫你,我也算是专业人士,举个例子来说,他就像你们商场上搞不正当竞争的人。总之,一定要格外警惕!”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让他住一阵子,就请他走吧!” 正文 第179章 大仙显灵 潘晓言的话明显有点敷衍的意思,见我们话不投机,之后她就带上这位“高人”走了。 我一个坐在公司大厅想了半天,潘晓言怎么会请来这种歪门邪道。 不过越是权贵富贾,越容易接触到这种能人异士。 90年代许多大师都曾见过李嘉城这样的富豪,可能能人异士古来就有一种“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的意识。 试想历史上的仙人左慈、安期生,若不是和当世权贵有过交集,可能根本不会留下大名。 我涉世未深,不知道勾名先生这样的人算是个例,还是普遍有之,此人身上我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远胜过那些白骨门徒。 话说回来,他狂妄地称自己是“生死薄上勾名了账之人”,言下之意是讲自己已经长生不老、跳出轮回了吗? 不不,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法子?一定是吹嘘之语,我才不信! 之后我们仍继续给树根大仙送奶,一直坚持到第八天——这天我叫吴八一、章歌奇带上一大桶人乳去地下车库等候,我自己则先拎了一桶便宜的牛奶上去。 我也是抱着赌一下的决心,看看连日来的孝敬,能否有资格和大仙讲讲条件,但如果弄巧成拙触怒了它,以它的修行弄死我简直像捏死一只蚂蚁。 站在门外我踟蹰良久,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独自走进办公室,我笑盈盈地说:“大仙,我又来看望您啦!一点供奉,不成敬意。” 我在地上摆开一次性杯子,然后倾倒牛奶,倒的时候手有点发抖。 毕竟我从小到大从不撒谎骗人,现在要欺骗这位大仙,心中紧张是难免的。 树根上面沉睡的仙气慢慢苏醒,开始包裹地上的杯子,只见杯中牛奶慢慢下降,当降到一半时,奶面突然波动起来,然后杯中奶居然喷射而出,溅我一脸。 那团仙气好像发火一样愤怒地翻腾着,大概是在骂我不敬仙家,胆敢在供品上动手脚。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奶,拱手道:“大仙,对不住,我可能拿错了!怪了,我那桶奶搁到哪了?” 仙气继续翻腾,慢慢有了形状,这回我看清了,它居然变成了一只牛的样子,好似发怒的公牛,愤怒地瞪视着我。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连声说:“大仙饶命!大仙饶命!”然后爬起来转身就跑。 我一溜烟进了电梯,慌忙按下负一层,见到章歌奇和吴八一,我略略安下心来。 吴八一见我身上湿漉漉的,“小林哥,你怎么弄成这样?来,给你擦擦!”说着他掏出湿巾来递给我。 章歌奇问:“你这招管用么?活了几百年的东西,会看不穿你这层套路?” 我说:“有些套路,就算识得它也要钻!它满怀期待地等着供奉,结果喝到嘴发现是低廉的牛奶,肯定怒火中烧、欲求不满,咱们等它自己下来。” 章歌奇笑了,“看不出,林大夫玩起心机来也真有一套!” 我摆手道:“不,这只是我的突发奇想。其实我也没太多把握,怕就怕,这东西随遇而安,有奶就喝,没奶不喝,那之前的铺垫就白瞎了。” 正所谓无欲则刚,我看这位大仙酷嗜人乳,自认为抓住了它的需求,在这场不平等的较量中,除此以外我们也没牌可打了。 我们静静等着,我心中不停祈祷。等了一会儿,地下车库的灯忽然闪烁起来,大伙都不禁朝头顶看去。 “喂,快看!!!”吴八一叫起来。 他手指之处,只见一只大青牛正在一排排汽车之间缓缓行走,周身雾气萦绕、仙气飘飘,加上停车场顶部的灯管诡异的闪烁,场景真的是如梦似幻,看得我连呼吸都快忘了。 此牛身材健硕、不肥不瘦,青黛色的后背如同丝绸一样光滑,四条腿用相牛经中的话来说,真的是“前腿直如箭,力量大无穷,后腿弯似弓,行走快如风”,向两侧展开的巨大牛角如同头顶一弯新月。 这毫无疑问是大仙的化身,它在书中是有名号的,唤作“木精”。 传说松树、柳树长满千年会化作一头青牛,《史记》载秦文公时,雍南山有大梓树,文公伐树,中有一头大青牛走出,正是木精。 我奶奶以前还讲过一个“青牛夜谏萧何”的故事,相传刘邦让萧何监造未央宫,大兴木土,某天深夜一个道士头戴斗笠骑着青牛来劝说萧何停止工程,萧何本人也信奉黄老之术,见道士谈吐不俗,言之有据,差点就被说服了。 但当萧何请道士进屋的时候他却死活不肯,萧何心生疑窦,慢慢接近,拽着道士的衣角一扯,发现那道士是一堆树枝拼凑起来的,跟他对话的原来是那头青牛,见事情败露,青牛便化作一阵风遁走了。 天养万物,万物有灵,亲眼得见,我还是感到震撼不已。 “真是头好牛呀!”章歌奇感慨一声,“你看那屁股上的肉,比神户和牛还饱满呢!” “章兄弟别瞎说,这是大仙的法身。”我说,“快快,咱们行动起来!” 亲自显灵来寻人乳饮,看来大仙是真的着急了。 我们赶紧把人乳抱出来,我上前恭敬施礼,“大仙恕罪,今天拿错了供品,正准备取了奉上,没想到您亲自显灵。” 我努努嘴,吴八一把一大桶奶放在地上,然后我们都向后退了几步。 青牛双眼闪着光,端详着我们,它还端着架子不肯马上饮。可能它也明白,法身既然被看见,再饮此奶,恐怕就得答应我们的条件。 我双手合十,诚恳地说道:“大仙,我们寻土中息是为了治病救人,只是那千年蟃蜒实在对付不来。大仙法力高强,只要出手,一定手到擒来!还望大仙略施恩泽,晚辈定当没齿难忘,日后定当长期供奉大仙,以偿杯水之恩。” 我这话说得谦卑到骨子里了,成不成就看这一举。 我低着头,额头上沁出汗珠,等待着回复。 周围白茫茫的仙气飘动,头上灯光闪烁,那牛在光影中忽明忽暗,神情显得十分阴晦。 它突然低下头,作了一个吸水的动作,只见桶中人乳慢慢下降。 饮罢之后,青牛转身就要踱走,章歌奇见状,气坏了,怒道:“不给面子吧……” “别!”我心中一紧,赶忙阻止他说冒犯的话。如果它不答应就只能算了,我们另想其他办法,犯不上惹怒它。这已经修成的仙家要是发起火来,估计我们仨当场就交代了。 往回走了一段的青牛突然驻足,由实转虚,幻化成一团烟气,就这样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我心中还是感到深深的失望,唉,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不行吗? 正文 第180章 再战蟃蜒 强烈的失落冲击着我的心,让我胸口阵阵憋闷,明明只要拿到土中息,此行就圆满了,为什么最后却如此曲折…… “小林哥,快看!” 吴八一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这时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已然恢复正常,只见刚刚青牛消失的地方掉了一块树根,体积不大,可是上面仙气萦绕。 我一惊,错愕不已,“你们等我一下,千万别碰这块树根,我马上回来!” 我赶紧坐电梯去了趟老板办公室,推门一看,巨型树根还好端端地卧在那里,只是上面的仙气已经没了,变成了普通的摆件。 有道之物,不拘泥于身躯,原来如此! 我开心地跑下来,吴八一和章歌奇还在研究地上的那块小树根。 章歌奇手欠,我明明叮嘱过,他还是取下斩龙刀准备戳戳它,我大喊:“刀下留根!动不得动不得,这是大仙的化身,它的意思是同意协助咱们了!” “成功了!”吴八一喜出望外,夸张地说道:“小林哥你就是我的偶像。” 我笑笑,“运气好而已,当然,还得感谢大仙给咱们这个薄面,我们请大仙回去吧!” 树根虽不大,可也不太好搬运,章歌奇把刀交给吴八一,自己把这块树根背上。 隔日我告诉刘老板,我们已经成功了。刘老板有点不解,大树根明明还在他办公室里,不过他听了我解释一遍后也没追问,只是问:“那你们还要去山咚吗?” 我高兴地说:“刘叔叔,这趟我们稳操胜券,一定能得胜归来。” 刘老板的语气也轻松了很多,说:“太好了,那我等你们好消息!对了,我叫小王陪你们一块儿,小王、小王……” “不用了,不需要他。术业有专攻,小王他帮不上什么忙,他还是留在你的公司比较有用。不过,刘叔,你另外帮我做一件事情吧!” “行,你说!” 我请刘老板给我们送人乳,每天一大桶,到时给我们送到山咚去。这人奶的消耗量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肯定没法随身携带,到了山沟沟网购也不太现实,只能仰仗刘老板的钞能力了。 没几日,我们再度出发,这趟少带了许多装备,这块青牛化身的树根用红布包好,由章歌奇背着。 刘老板有一家自己的小物流公司,虽比不上顺风、三通一达那么有名,可他说互联网时代做生意最终都是做物流,有自己的物流能节约下巨大的成本。 我们刚到济柠,物流送的新鲜人乳就到了,马上给大仙供奉上,下乡之后的补给线也是非常稳健。 人乳是超级贵的,一大桶就是两千多,好在我们资金充足,又有刘老板这位强力后援,成本上倒也不必担忧。 阔别半个月后,又回到了红莲村,宁静和谐的小山村几乎没变,自打把夸父病去了根儿,这里的人再也不是一张油腻的汗津津的脸,戴草帽的人变少了,脸上的笑容更加开朗了,村子里的气氛似乎变得焕然一新。 医药治病救人,能为人们带来幸福,这种反馈对一名医者来说,也是最好的奖赏。 另外伍四海的失踪渐渐被村民察觉,有人进到他家发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成堆的土丸子,大伙众说纷纭,最后请了警察来调查。 警察一查发现伍四海的名字、身份全是假的,此人疑似一名被通缉的儿童拐卖犯,并且有卖假药的前科。 村民的意识是朴素的,一听说伍四海不是好人,对他那一丁点的怀念也立刻烟消云散,而且还唾骂不已,认为他脏了村里的风气。现在对于伍四海的失踪,最流行的说法是,伍四海是个卖假药的骗子,自打流汗病绝了根儿,他发现挣不着钱就跑路了。 山上的事情我们都守口如瓶,毕竟涉及到伍四海的死,难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到时候讲真话好还是讲假话好? 真实的情况是伍四海被一条“龙”吃掉了——而这样的真话警察会信吗? 就算万一真的信了,杨小姐的存在被外界知道,若是被抓走,当成实验品来研究,我们岂不是罪人。 思来想去,这事儿牵扯太多,还是保密为上! 在村里歇息一日,我们仨还是一大早进山,这趟已经是轻车熟路,找到铁碗子山,在山崖边打好铆钉,我们抓着绳子下到底部。 章歌奇把树根放下,掀开红布,吴八一小声问:“这头牛大仙比土龙王小多了,真的能打过吗?” 我自信地说:“千年修行岂是说着玩的?你就百分之百信任它吧!” 章歌奇活动活动四肢和肩膀,笑道:“土龙王本来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现在如虎添翼,焉能打不过?” 吴八一悠悠地说:“我觉得章哥适合去某些国家当史学家!” 不等章歌奇去揍小胖,我大声说道:“大伙退后!” 我在地上焚上三柱香,双手合十,拜道:“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乌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千里路途香伸请,飞云走马降来临!晚辈林泽闽恭请大仙显圣!” 三柱云罗香,一道请神咒,可谓排面拉满! “哞”的一声牛叫直上云霄,树根幻化成云雾,从中走出那头美“牛”王。 青牛引颈长啸,再次发出“哞”的一声,声音在谷中回响。这时,地面竟然微微震颤,林中树叶摇落。 我知道那是土龙王有反应了,惊喜地说:“它听见了,它在害怕!” 接着,青牛环顾四周,然后突然转身就跑,我招呼道:“跟上!” 青牛健步如飞,一路来到一片正在拱起的地面。 此时土龙王已经察觉到劲敌来袭,一反常态地在白天苏醒,翻江倒海一般从地里拱出来,瀑布一样落下的泥土中露出它长满鳞纹的巨大身躯。 我们跑到青牛身后二十米处,不敢再往前走了。只见青牛刨着蹄子,面对庞然巨物却丝毫不惧。 青牛吼了一声,猛地迎面冲上去,悍勇无匹。 随后它就被土龙王吐出的一根粗壮触须迎面击中,“咻”地一声飞出去,轰然砸在山崖上。 我们错愕了一下。 这时周围的地面开始隆起,土中又飞快钻出几根触须,缠住青牛的角和身躯,把它拉到地上向后拽。 青牛毫不反抗地就这样被拖着走,坚硬的牛角在地上划出长长的沟壑。 呃,估计天底下都找不到第二头用脑袋犁地的牛了。 青牛被拖得一会往东一会往西,然后潜伏在土中的触须昂扬钻出,猛力一甩,把青牛扔向天空。 牛大仙天旋地转地嗖地飞上去,转瞬变成一颗小星星,随后一个小黑点极速坠了下来,足足过了十来秒青牛才重重落在地上。 一阵闷闷地巨响,砸起的尘土瞬间腾起数米高,那恐怖的冲击力,让我们脚下的地面都为之一颤。 吴八一脸上的喜悦慢慢消失,他惊讶地说:“完了!小林哥,它……它根本打不过。” 我皱着眉头,让他镇静些,“放心吧,小胖,土龙王其实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正文 第181章 青牛大仙 果不其然,从高空重重落下的青牛居然跟没事“牛”一样站起来,脑袋向后仰,用牛角给后背搔痒,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哈哈哈哈!”章歌奇开心地大笑起来,“嘿,这个帮手,给力!” 吴八一一脸震惊:“啥?你俩都疯了吗?青牛哥一直在挨打呢!” 我朝他摆摆手:“你看过武侠片么?天下独步的高手一上来,根本就不稀罕出手,反而要调戏一番对手再说。你看它闲庭信步,很是悠哉;再看土龙王,张牙舞爪、如临大敌,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高手。再说如果只是一头普通的牛,这样的击打怎会毫发无伤?” 章歌奇点头道:“就是这个理!开枪打人不算本事,被枪打还能没事才叫本事!” “那这位牛大仙还深谙心理战!先击溃敌人的自信再慢慢收拾,厉害厉害!”吴八一赞叹道,他总算是放心了。 青牛慢悠悠地在土龙王面前散步,把地上拱出来的草根用舌头一卷,在口中慢慢咀嚼,好像在品尝美味的小点心。 青牛像在郊游,土龙王却跟疯了一样,像八臂哪吒般从脑袋周围长出许多条触须,箭一样射向青牛,一根根绞住青牛,青牛被缠得跟个螺旋线圈似的,被拖着走,这时它居然还在继续吃地上的草根。 土龙王拿出了它这个体型最恐怖的一招——吞噬! 触须猛地收回,它直接把青牛卷进口中,当青牛就要掉进那深渊巨口的时候,土龙王突然定住不动了,头上小眼睛在乱转,触须在微微发抖…… 紧接着,我听见一阵窸窣的动静,就好像吸管穿过果冻一样,不知道从哪传来的。 循声仔细一看,骇得我瞠目结舌—— 只见土龙王身下,无数根须像针一样正在疯狂生长,贯穿它柔软的身体。 这些红树的根对它来说是有剧毒的,果然片刻之后,土龙王的身躯就开始脱水,而青牛被它举在嘴边,却死活吞不下去。 土龙王陡然发出一阵龙吟,但我确信这应该是它的惨叫。 它忽的甩开青牛,不顾一切地挣脱扎在身上的刺,转身逃进地道。 青牛轻盈落地,又发出“哞”的一声,迈开四蹄,直接追进了幽邃的地道中。 “牛大仙,太危险了……”吴八一伸出手喊着。 “嗐,不用担心它,保护好咱自己吧!”我说。 章歌奇惋惜地说:“呃,打到地下去了,这下看不上好戏了,要不咱们也跟下去?” 吴八一闻言,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不不不,我有幽闭恐惧症!” “你这病真是张口就来。”我笑道。 不久之后,地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震动,我们感觉像站在船上一样,脚步不稳。 地洞深处传来阵阵短促的龙吟,我还真好奇这飞扬跋扈的怪物,此刻正在经历什么样的噩梦。 突然间,土龙王倏地破土如出,让人错愕的是,它居然朝林子逃去了!所到之处林摧木折,犹如被压路机碾过,轰隆隆地被夷为平地。 这家伙难道是被逼急了? 又或者是青牛在下面操纵这些树根对付它,土龙王意识到想要活命,就得豁出一切把这片林子毁了。 土龙王全身脱水,变得湿漉漉的,身上粘满土屑,狼狈不堪,之前的威风完全不复存在。 它此刻完全离开了地面,下身的带状肌群像蝠鲼一样做着波浪运动,呼啦啦地不停摧毁树林,周围尘土嚣天。 它又滚又爬,转眼之间,把这片生长了几百年的树林摧毁大半,疯狂脱水的身体也变得小了一圈。 没了障碍,它一下子看见了我们,大概是红了眼,立刻像艘气垫船一样冲向我们。 “靠!”吴八一吓得大叫,“它跑来补兵了!” 章歌奇马上取下斩龙刀,一抖,上面的铁锈散开,露出锃亮如雪的刀身,大喝一声:“先过老子这一关!” 我也掏出符咒,严阵以待。 土龙王张开血盆大口,或许是打算吃掉我们这三个小点心先滋补一下,就在它距离我们还剩五十米的时候,地下发出一阵闷响,我们的前方竟然倾斜着钻出一根像长矛似的巨树,把它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巨树顶上,青牛正站在上面,迎着日光仰着头,高傲得不可方物。 伴随一声直上九霄的牛鸣,只见土龙王周围的地面隆起,陆陆续续地钻出细长笔直的树木,它们生长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经几丈来高。 然后出人意料的,这些树居然像柔韧的鞭子一样弯曲、甩动起来,伴着凌厉的破空声,噼啪作响地抽打在土龙王的身上,被钉在地上的土龙王仰天发出阵阵凄惨的龙吟。 待龙吟过后,章歌奇放下斩龙刀,我和吴八一也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擦了下鼻血,继续全神贯注地看这场史诗级的战斗。 敢情这青牛大仙还来了一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刚才被土龙王用触须裹缠,此刻便控制大地生长出这些橡胶一样柔韧的树,轮番抽打土龙王,简直就是单方面的虐菜。 这一战让我大开眼界,青牛果真是神仙,达到它这种境界,用起法术来完全不拘一格、随心而动。 思绪转动之间,土龙王估计已经挨了上千鞭子了,它嗷嗷怪叫,用力拉扯身体,居然硬生生把身体豁开一道口子,一路喷着腐蚀性的血液逃窜而去。 青牛引颈向天,再次发出清悠的一声“哞”。 逃遁之中的土龙王突然后背隆起,一株翠绿如玉的嫩芽竟从它背上钻出来,迅速生长,开出一朵妖异的火红色大花! 吴八一看得目不转睛,惊异地喃喃道:“我去,眼花缭乱啊,这次又是什么nb的大招!” 那株大花贯穿土龙王的身体之后,舒展花瓣,伴着土龙王的挣扎,它像雪一样撒下花粉。 这些花粉接触到土龙王严重脱水的身体,就好像一把盐撒到蛞蝓身上,土龙王痛得不住打滚,并且开始全身溃烂。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它不动弹了,整个身子像漏气一样慢慢瘪下来。 我们看得出神,不由呆立在原地,随后站在树尖上的青牛纵身一跃,下方树干上便长出一根树枝接住它的脚步,它左跳右跳,落脚之处必有树枝承接,可谓神奇之极。 青牛落在我们面前,定定地看着我们,我们缓了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 我赶紧施礼,“大仙手段,果真不同凡响,令晚辈大开眼界!” 青牛微微点头,然后身体化作一团烟气,烟气散去之后,它又变回了树根的样子。 吴八一捏了一把自己的胖脸,疼得咧了下嘴,然后开心地手舞足蹈,兴奋地说:“不是吧,这就打完了?!哈哈,太好了,我们干掉土龙王了,一个小目标到手啦!” 正文 第182章 望子成龙 章歌奇愣了一下,问:“啥小目标?” 吴八一自知说漏了嘴,他脑子转得挺快,并没慌张,忙找补道:“嗐,我是说,完成了现阶段的目标,下个目标当然是回沈羊给大伙瞧病了。” 我想了想,觉得涉及利益的问题总是很敏感,章歌奇若是知道我们这趟回去能得一亿,自己只有二十万的雇佣金,心理一定不平衡吧。 但是一路走来,我已经视章歌奇为同伴,还是以诚待人更好,而且我确实需要像他这样武力值高的人在队伍里才安心,以后肯定还会和他继续合作。 我说:“小胖,就不用瞒着章兄弟了。章兄弟,是这样的,这趟的医药费谈好了是一亿,当然钱我们得回去才能拿到。” 章歌奇呆了片刻,继而惊讶地说,“一亿?果真是个小目标!哈哈,现在让我知道了,怎么着,是不是要给我加钱呀?” 吴八一一脸尴尬地看向我,我说道:“不玩虚的,我们此行也多亏章兄弟流血流汗的拼命,咱三人平分吧!” 章歌奇闻言,嘿嘿直笑,他瞅着我说道:“林大夫,你真不是当领导的料儿,未免太君子了吧!” 我也笑了:“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我交的是朋友。” “确实,这等豪迈,倒颇有宋江大哥的风采!不过我是捕蛟人,按理说土龙王应该是我的主场,结果还是你想法子请的外援,路上一切开销都是你出,你还丢了只眼睛,我这还平分有点说不过去了!我就象征性地拿个十分之一吧!” 吴八一看着我们,像是受了感动,豪迈地拍胸脯说:“章哥说的对,小林哥劳苦功高,又光荣负伤,章哥的报酬从我那份里面出!” 我拍拍二人的肩膀,“好兄弟,谢谢!不过,小胖,至于章兄弟的酬劳,等回去还是咱俩各自都分出来一部分吧,我还不了解你?估计你回头就得心疼得睡不着觉。” 吴八一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傻笑着,“嘿,还是小林哥心疼我!” 章歌奇又想了想说:“不过一亿的医药费真是超出我的想象了!当巫医这么挣钱吗?嗐,反正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下次我帮你谈报酬!” 我说:“这些等回去再聊吧,咱先把药材取了。” 章歌奇期待地说:“嚯,千年土龙王!不知道龙丹得有多大,这下能开开眼了!” 我们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时,突然头顶上乌云密布,转瞬之间天已经黑了,然后倾盆大雨不要钱似的地泼下来,我们立即就成了三只落汤鸡。 这雨来得很蹊跷,我大惊失色,三人面面相觑,从神色变化上,我知道大家都明白是咋回事了。 “不好,杨小姐想截胡!” 章歌奇拔腿就朝土龙王那巨大的蛟尸冲去,我和吴八一也赶紧跟上。 我没想到杨小姐会来这一手,但回过头想想,她毕竟是只蛟,蛟的毕生夙愿不就是化为一条与天地同寿的神龙吗? 当我们快跑到土龙王尸体旁边的时候,一道白色的东西倏地从半空中射来,来势迅疾无比! 我慌忙一把将章歌奇拽回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我俩一起摔进泥水里面,谷中的雨水已经积得没过手掌。 那白色的东西正是杨小姐吐出的高压水柱,它像利剑一样划过我们面前的地面,像一道无声的警告,吓得吴八一也不敢越过线去。 此时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杨小姐乱来了——我回头大声吼道:“青牛大仙快帮忙!” 沐浴在雨中的树根好像特别享受,甚至“噗”的一下冒出一朵紫色小花,它听见了我的话,只是不想搭理,还嘲讽我们。 吴八一也大喊:“牛大仙,快帮我们一把!淋个雨有啥好高兴的,回去让你在人奶中泡澡!” 树根还是不理我们。 我心中焦急,心想这位大仙啊,实在是太冷漠了,完成了它的任务就不管我们了。 这时雨幕中出现一条游动的身影,杨小姐像传说中的美女蛇一样,摇晃着蛟身来到土龙王的尸体附近,用龙身将其缠绕住,龙嘴从尸骸中拖出一物,甩了过来。 那东西啪嗒一声掉在我脚边,正是土中息——我松了口气,还好她把药材给我了。 杨小姐背对着我们说:“我与土龙王相持已有八百年之久,无论我怎么潜心修炼,奈何属性压制,始终无十成胜算,今借汝等之力将其剿灭。一来要谢谢你们替村民除此一害,二来我终于可以完成成龙大业!” 杨小姐和土龙王都是等级极高的蛟,谁把谁吃了,都会立即跃升到第五阶段——证雷。 原来我们是被她温柔地利用了。 我劝道:“杨小姐,请您三思!证雷的是你的儿子,随后你会马上死掉。你既不是人身,不在鬼籍;也不是畜身,不在麒麟卷中。一旦身死就是魂飞魄散,守护村庄千年,你舍得就此永别吗?” 杨小姐没有答话,从土龙王的尸体中掏出巨大的蚌室,向着天空托起来,那东西碰到雨水竟然会自动将其吸收,表面始终是干燥的。 书上说龙丹的融合是有规律的,强势的龙丹会吸收掉弱势的龙丹,修为累加。吞掉之后,她的青儿应该会变成一条土属性的黄龙了。 杨小姐看着手中的蚌室,伤感地说:“天下父母,谁不盼着孩儿成龙呢!就算是死,也是我的宿命,一千年了,我早就准备好接受宿命。” 章歌奇抹着脸上的雨水,怒道:“蠢女人,你这样急功进利是不行的!你的孩子一辈子没离开过母亲,就是一条妈宝龙,一口气跃级,根本扛不下五道天雷,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而此时那条龙头伸到杨小姐的手边,它口中不断流下涎水,龙身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已经期待不已。 杨小姐亲呢地抚摸着孩儿的下巴,说:“我夜观星宿,中原大地,十年内将有真龙出世,此兆或许会应验在我儿身上!” 章歌奇朝她喊:“胡说八道!快停下!没准你看到的那颗星是预兆我中彩票呢,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然而杨小姐根本不听,像是慈母喂给孩子饭食一般,双手托着蚌室温柔地塞进了龙嘴中。 龙头立即仰着脖子吞下,只见一团隆起从龙颈直达龙腹! 看到此情此景,我心中咯噔一下,完了,雷劫要开始了! 天空中很快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和之前杨小姐的降雨明显不同。 紧接着那条蛟龙在积满雨水的地上拼命扭动,突然甩出一物。 被甩出的正是杨小姐,我急忙奔过去,看见和蛟体分离的杨小姐倒在雨水中,她其实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已被她的蛟儿吸收。只见她的一头青丝迅速变成霜白,脸上也出现了皱纹。 此刻她已经不属于那只蛟,千年岁月瞬间施加在她的身上,她在我注视下转眼变成一个老太婆,生命立即走向油尽灯枯的穷途末路。 我不忍见她这样,抱起她,掏出一粒丹参丸喂她服下。 搀了千年参枝的丹参丸,吊命效果强大,服下之后她的气息增强了许多,她的双眼不禁流下泪水,枯树枝一样的手指向前方,目光中却满是欣喜,她用老迈、颤抖的声音激动地说:“小巫医,看呀,我儿子成龙了!” 正文 第183章 证雷升天 我们被瓢泼大雨浇着,谁也没说话,看着那条蛟龙在泥水里打滚,它正在发生某种痛苦的转变。 只见它青黛色的鳞片开始变成土黄色,鳞片一开一合,好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从腰部长出新的脊椎,然后覆盖血肉,变成细长的龙尾。 身上血淋淋地钻出四只龙爪,最大的变化是头顶,只见它的头不停鼓动,这让它痛苦地发出阵阵啸鸣,龙吟所到之处,雨幕直接被贯出一片喇叭状的洞。 章歌奇怕我们承受不住龙吟,跑到我们身前,将斩龙刀往前面一插,上面的虎吼自动鸣响,抵消掉龙吟的次声波。 我知道它最后要生长出来的器官就是头顶的尺木,这东西与大脑相连,也许它正在承受大脑的结构性变化,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由青转黄的龙扭来扭去,哗啦啦地溅起水花,头顶上的乌云居然变成了一团漩涡,核心处陡然落下一道闪电,打中地上的幼龙。 惊雷落下之后,幼龙死一样趴在地上,周身不知道是不是静电的关系,笼罩着一层薄雾,长长的龙须像死蛇一样拖在地上。 我心中愕然,这、难道一道雷也未承受下来吗? 这时,轰隆隆的雷声才跟上来,如同天公的怒吼。 躺在我怀中的杨小姐紧张万分,用枯树般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从她抓着我的力度上,我可以感受到她身为母亲的揪心之痛。 她流着泪哀求我说:“小巫医,求你了,快去看看,我儿是不是……被雷劈死了!?” 我们仨都离得远远的,哪敢靠近。 章歌奇紧皱着眉头说:“靠,你可别害林大夫,我们可都是凡人!这谁敢过去呀!还有四道天雷要来呢!” 吴八一忍不住担忧地看看自己的脚,“呃,这地上的水不会导电吧,我咋觉得脚麻麻的。” 别说小胖了,我也觉得跪在地上的腿阵阵酥麻,地上的积水肯定是导电的,不过距离比较远,水已经把电流化解了差不多。 我说:“都别乱动,把脚并拢,小心产生跨步电压!” 这时,杨小姐突然兴奋地说:“快看,我儿子还活着!” 只见龙头顶的肉蠕动起来,慢慢长出一颗肉瘤,然后那条龙昂然而起,四爪着地,身体弯曲,龙须和龙鬃飘荡在雨水之中,那副身姿和古文献中的龙简直一模一样。 我们一时间都看呆了,这威严而又美丽的造物不愧是天地精华滋养出来的,哪怕用艺术品来形容都觉得轻慢了它,那种震撼实在无法形容。 章歌奇惊愕地用手一指,喊道:“喂!仔细看它的鳞片!” 我眯着眼细瞧,雨水太大,天昏地暗,我又是独眼,看不太清楚,我摇头说:“我看不清。” 章歌奇盯着龙身,说道:“林大夫,它的鳞片在高频抖动,周身的薄雾就是鳞片震碎雨滴产生的……” 话没说完,第二道天雷忽的轰然落下,刚长出尺木的幼龙好像被铁锤重砸,猛地弯下脊梁,散溢开来的电流像小蛇一样沿着地面扩散开来。 然而幼龙还活着! 它全身冒着热气,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声音如同放大成千上百倍的鹤鸣,悠扬得直达九霄! 吴八一兴奋地跳起来,“撑过来了!撑过来了!杨小姐,令娃要成仙了!” 变成老太婆的杨小姐仍然激动地抓着我的手臂,脸上老泪纵横,和雨水纠缠在一起,老迈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如同病塌垂死的老母看见儿子高中状元般开心。 章歌奇喃喃道:“它很聪明!掌握了这种抵抗天雷的技巧!” 我问:“什么技巧?” “就是我刚才说的,利用龙鳞的高频抖动制造一层薄雾笼罩全身,叫什么效应来着……” “我明白了,这层水雾是导电的,那就是法拉第笼效应,无论几千万伏的电流都会被这层水雾导走!原来如此,渡雷劫不是蛮干的,是有技巧的!”我不禁奇道。 “这些,书上没有记载,亲眼所见,才知道有多不可思议!”章歌奇望着那条幼龙,颇为感慨地说。他身为捕蛟人,大概心中的触动比我要深得多。 上一道雷的雷声和下一道闪电同时袭来,电光炸开,瞬间照亮阴暗的山谷,这次我看清楚了,那层水雾确实把电流导开了,巨大的能量向周围扩散,让人感觉皮肤麻酥酥的。 这时,幼龙冲天而起,如同在雨中游动一样,直接冲上天空,摇曳的身姿真是说不尽的飘逸灵动。 我们几乎像是忘了自己站在暴雨之中,都默不作声地抬头望着——看来它已经完成了最终进化,又或者是借着天雷的能量,以尺木进行转化,实现反地磁飞行。 整个地球是被巨大的磁力场包围,对于龙或者飞碟来说,可以以磁力相冲实现反重力,就如同在水中游动一般。 它飞到约摸百米的高空,浑身上下鳞片的摩擦发出悦耳的金石之声,笼罩全身的薄雾如同仙气萦绕,第四道天雷如期而至,刺目的电光划破了整个天空,一条龙影顶着天雷和雨幕,奋力朝着阴沉的天心游去,好似逆流而上的鲑鱼,义无反顾地奔赴自己的终极宿命。 何等壮丽,何等优雅,我此生此世,竟有幸睹此造化之奇观,壮哉!豪哉! “哦吼!!”吴八一跳起来振臂高呼,声音都激动地有点破音了,“成了!成了!最后一道!” 杨小姐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我现在,可以安心了,谢谢你们!” 我叹口气说:“杨小姐,你早点告诉我们也没关系的,何必要这样呢,害大家担心。” 杨小姐拍拍我的手背,“林大夫,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待我儿成为神龙之后,将来你们若有困难,它必定会来报答你们的!” 轰的一声,雷光照亮头顶,天空中传来幼龙的长啸。 这是第五道天雷了! 证雷化龙,成功了! 我简直不敢想象我的眼睛,有生以来我居然…… 然而,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龙吟,本已长松一口气的我们错愕不已,只见那条幼龙正如流星般疾速飞坠而下,重重地摔在山谷边缘,它的身上居然扎着一枚细长的锈铁矛! 乌云中电气流动,紧接着一道接一道的天雷不断落下,打在锈铁矛上,那闪电的强光几乎要蚀穿视网膜,宛如把天空从中间劈开一般。 连续的雷声之中,我们彼此都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耳朵里面全是滚滚天怒之声。 只有阵阵凄惨的龙吟穿透雨幕,摇曳人心! 锈铁矛已经刺穿了幼龙的身躯,使其受了重伤,它再也用不了薄雾来抵御天雷,十几道天雷残忍无情地连续轰击,紫电溢光之中,它痛苦的身躯扭得像枯树枝一样。 最后云消雨霁,地上只剩下一副烧焦的、仍在冒烟的龙骨,和钉在上面的锈铁矛…… 杨小姐目睹儿子的惨状,不禁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章歌奇也气坏了,似乎忘记了自己捕蛟人的身份,用刀指着天空跺脚怒骂,“次奥尼玛的老天爷,你tm不讲武德!说好了五道天雷,这TM都十几二十道了,一点机会也不给人家吗?它只是个孩子啊!” 后面还说了许多污言秽语,费长房骂天三声跟他比都不叫事儿.我看着他手中因为激动而颤动的刀,好担心再落下一道天雷把他也劈了。 我怅然望着幼龙的尸骨,实在不敢相信是这种结局! 天地不仁,千年努力,完全按照上天制订的规则来,最后上天却出尔反尔,把一条已经通过最终考验的龙活活击杀。 成龙、成仙,根本就是个笑话吗? 我心中喟然长叹,规则是天制定的,它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若不强大到凌驾于天,就不会得到老天的认可…… 正文 第184章 斯人已逝 之后良久,我们一直沉默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充斥于我们之间。 吴八一转过身,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他难过地说:“杨小姐……” 我看看怀中的杨小姐,摇摇头,悲伤地说:“她死了。” 杨小姐到死还紧紧攥着我的手,一定是非常的不甘,我的内心亦是刺痛不已。 我把杨小姐的尸体抱起来,朝林子中间走去,刚才的大战已经毁掉了大半林子,不过杨小姐的庙居然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只是周围的压龙柱塌了两根。 我放下杨小姐:“在此安葬了她吧!” 吴八一不停地擦着眼泪,“唉,希望她来生能当个普通人……” 章歌奇余怒未消,跳着脚骂:“欺凌妇孺!这老天爷真不是东西!老子虽然是捕蛟人,和杨小姐站在对立的立场上,但这种践踏别人努力的做法,真让人恶心!” 我沉痛地说:“或许这就是世上没有真龙的原因,无论地上的蛟有多少,怎么为祸人间,上天都不管。可一旦它们飞起来,威胁到老天爷,就会无情地被剿杀!” 章歌奇摇摇头,发出一声喟叹,不管再骂什么也没意义了,老天爷又不会理睬我们。 章歌奇和吴八一轮流用刀刨地,挖出一个坑来,我把杨小姐葬进去,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念了一遍超度的经文。 简陋的小坟建好之后,我们便去看那具龙尸。 我们小心地走到近前,只见那根从天而降的锈铁矛约摸有两米来长,被钉在地上的龙尸烧得只剩一副焦黑的骨骸,章歌奇从灰烬中扒拉出黑乎乎的蚌室,不顾我的阻拦,撬开一看,里面的龙丹已经碎成粉末了,根本一文不值。 龙丹就像是基因,它所承载的杨小姐一千年的记忆,也就不复存在了。 正当我们站着凭吊的时候,一阵蹄声传来,只见一直躲着看戏的大仙居然化成青牛走过来,低下头发出轻轻的“哞”的一声,然后龙骨周围的地面徐徐开出一些小花。 “大仙,你……” 我错愕地看着它,它不理我,扭头去啃地上的草了,似乎不太想被我看穿它的内心。 但我知道,它也是修行快达到极限的存在,见到今天的情景,有点物伤其类,看见天地不仁,难免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 吴八一问我:“小林哥,这长矛是啥东西?” 我伸手摸了一下,锈铁矛尚有余温,我说:“这是殒铁,也叫雷公墨,帮我一把。” 我俩合力把殒铁棒拔出来,上面锈迹斑斑,而且非常压手,抬一会儿我俩就受不了这重量,扔到地上去了。 我一扭头,发现章歌奇居然踩着龙骨,正在拽什么东西,我大惊:“喂,你在干嘛?” “干嘛?学人家哪吒,这可是龙筋,好东西呀!” “呃,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嗐,死都死了,放在这儿也会被人捡走。不如咱俩拿着发扬光大、拯救苍生!这龙筋好长呀!” 他从脊椎骨里拽出长长一根晶莹剔透的龙筋,抻在手上用力扽了扽,对我说:“来,你试试。以后当绳子、绑东西,各种好用,绝对挣不断的。” 吴八一好奇地问:“那能砍断吗?” 章歌奇说:“斩龙刀肯定能砍断,但普通的刀是砍不断的!小林哥,你不是缺件趁手的兵器吗?要不要考虑做个鞭子?” “鞭子?”我想了一下,“我怎么觉得武侠片里耍鞭子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章歌奇把龙筋绕成一捆搭在肩膀上,“那我先拿上了!” 吴八一指指地上的殒铁,“咱把这个也带上,肯定是好东西!没准可以打造一把绝世宝刀呢!” 我笑了,“行行行,咱们拿走,算是继承了龙兄的遗志吧!” 我们这趟回去,带的东西可太多了,龙筋、殒铁、土中息,还有大仙的化身。 我寻思大仙只要略施手段就能帮我们把东西运回去,可是以它的孤傲性格,怎么可能帮这种掉价的忙。 从山壁爬上去的时候,我们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章歌奇叫我和吴八一先带上别的上去,然后用龙筋拴着殒铁往上拽,龙筋细细一根,拽着沉重的殒铁居然完全没问题,只是上面的我和吴八一累得一头大汗才拽上来,然后两人都倒在地上喘气了。 负重增加,回去自然走得很慢,等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 不过村民们都在议论今天的怪事,明明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是大晴天,突然山那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简直就是雷暴来袭,十分恐怖。 大家的心思都在今天的暴雨上,没人留意我们——正好,也不用解释什么了。 我们找地方把殒铁藏好,回宾馆吃饭休息。 我看着来之不易的土中息,心情难以形容。 这一块土中息非常巨大,足有澡盆那么大,上有六窍,并且呈现出繁杂的花纹。 土中息取自活物,久放会坏掉,我们马上联系物业公司,派辆生鲜卡车把土中息用干冰保鲜,吴八一随车护送先回沈羊。 殒铁、树根、龙筋也一并带回。 我和章歌奇稍微逗留了几天,收收山里的药材,满满收了一大包,倒是物美价廉。 临行前,我们又去了一开始去过的龙王庙,在记载杨小姐事迹的碑前摆了些供品,焚了柱香,聊表敬意。 虽说杨小姐也是利用了我们,可没她的提醒和帮助,我们断不可能成功得到土中息。 斯人已逝,令人惋惜。她身为非人,却守护村庄千年的德行值得人永生铭记。 我和章歌奇启程回沈羊,在济柠短暂逗留的时候,我们找家饭店吃点东西。 难得有机会和章歌奇闲聊,我问:“章兄,委托也算是圆满结束,你之后有啥打算。” 章歌奇笑笑,“没啥打算,我一个四海为家的单身汉,到处溜达溜达,一边旅游一边打听蛟的踪迹。” 我说:“你不是开网店卖燕子肉么?” “嗐,我哪有那耐心,是我拜托一个朋友在他的店铺里面上架的,有人买就告诉我,一般情况下哪个正常人会吃燕子肉。” 说到这儿,我不禁好奇,“燕子肉好吃吗?” “哈哈!”章歌奇掏出一块燕子肉块,“要尝尝吗?” 我掰了一点儿,尝了之后觉得味道也还行,有点像鸽子肉,可能是腌制过久的关系,味道有点苦咸。 章歌奇又问我:“林大夫,你之后有啥打算?” 我笑道:“当然是回家继续给乡亲看病,也欢迎你来我那玩。” “哈哈,你村里有好看的妹子吗?” “你想得可真美,农村都是男多女少,我还单身汉呢!” 正文 第185章 三材齐聚 回到沈羊之后,刘老板很高兴,第一时间跑来迎接我们。他拉着我的手十分欣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么难找的药材都找齐了!干娘在天之灵要知道你这么出息,估计坟头都得冒青烟!” “刘叔过誉、过誉了!” 我嘴上谦虚,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千年朱紫花、冥不见、土中见,天材地宝三味药材齐聚,传说中的孟婆汤要重现人间,真的想象不到的幸运!这是连我奶奶也不曾做出过的药。 刘老板又提起庆功宴的事情,这次我无可推诿,干脆答应下来了。 另外,青牛大仙也请它回公司去了,我叮嘱刘老板每天要用一桶人乳供奉,刘老板倒不嫌麻烦,自打知道树根是位法力高强的大仙,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不过,沈羊健身圈怕是要刮起一场腥风血雨,因为不久之后人乳价格会直线飙升。 我准备租个房子来制药,而范先生得知后,直接借我们一套别墅——一来他是感激我帮他治疗自己的妻子,二来他也希望药能尽快制好,给妻子服用。 进了别墅,吴八一开心得跟兔子一样跑上跑下,跟进大观园似的,各个房间都进去看看。 章歌奇随手拿了一瓶昂贵的矿泉水坐在沙发上喝,嗤笑道:“嘁,真是没见过世面。” 吴八一在楼上不服气地说:“装什么装?你住过这么大的屋子么?等拿到报酬,我也在沈羊也买套这样的,把我老娘接过来!” “哈,小胖孝心可鉴日月啊!”章歌奇的声音突然说。 靠在沙发上的章歌奇猛地坐起来,他脸色一变,惊讶地问:“刚才谁在说话?” 我大笑,从怀中掏出应声虫,这小东西我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刚才那句是我让应声虫模仿章歌奇的声音说的。 它只要沾过一个人的气息,就可以模仿一个人的声音,至于说什么是由主人决定的,倒也是挺有意思。 “我还以为又有敌情了呢。”章歌奇松了口气,又瘫在沙发里,一口气把矿泉水喝光了。 我拍了下手,招呼道:“行了,别歇着了,咱们准备一下,赶紧开始制药吧!” 那块土中息实在太大,根本用不完,我只切了一部分,剩下的用酒浸泡一天,之后再送到地窖阴干,这样可以长期保存。 土中息有收汗止液的药效,同类药材中是最强大的,甚至可以治消渴症,也就是糖尿病,等带回村里正好造福一方。 我寻思要不要给张富贵的父亲寄一片去,虽说我们和张富贵有芥蒂,但那位老爷子是无辜的,而且一直以来饱受糖尿病困扰…… 不过,这事回头再说吧!目前需要专心制药。 孟婆汤需要四十九种臣药陪衬,放进一口大砂锅里熬上三个钟头,沥出药汁再下锅。 然后把这三种传说级别的药材下锅,需用文火熬上三天,让药性完全渗透进汤汁。 我担心中途出差子,叮嘱他俩,我们三人必须轮流看守,反正二十四小时不能用眼睛离开它。 吴八一问:“那晚上的庆功宴咋办?咱们不能都到场了啊。” 章歌奇耸了下肩:“我又不认得那帮人,庆功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俩去吧!” 我点点头:“行,有劳章兄弟了,我们吃完饭马上回来替你。” 章歌奇无所谓地说,“用不着,你该几点回几点回,别耽误了你的重要活动。”说着他嬉笑着朝我挑挑眉毛。 我茫然,“嗯?什么重要活动?” 吴八一笑道:“嗐,晚上潘小姐能不来?她能放你走?到时候我先回来,你俩浪漫去吧!” 我白了小胖一眼,“少搁这儿胡沁!不过,怎么章兄弟你也跟他瞎掺合?”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说:“林大夫,你那矜持的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我都听小胖子说了,你管那富婆对你是不是有所企图呢?送到嘴边的肉不吃,尝尝味道也行呀!” “你们真有闲心,还背地里讨论了?还有,你的嘴是棉裤腰吗?这么松?”我十分不快地看着吴八一,这庆功宴顿时有点不想去了。 “呃……那啥,我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章兄弟又不是外人,闲聊下怎么了?”吴八一讪笑着,嘴还挺犟。 我照直给了小胖好几个爆栗,疼得他满屋乱跑。 晚上一辆红色的豪车停在外面,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吴八一往外面一看就兴奋地跳起来,麻溜儿地迎了出去,“哟,潘小姐!你咋亲自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呀!” 潘晓言打扮得依旧时髦漂亮,她好像每次出现都穿不同的衣服,可能今晚要参加庆功宴,打扮地格外光彩照人。 她爽朗地笑道:“老范借你们的别墅,到你嘴里成‘蓬荜’了,看来达不到吴先生的高要求嘛!”看样子她心情很好,难得调侃起吴八一。 吴八一十分捧场地作势大笑,“潘小姐真会说话,这豪宅我们相当满意的!哦,对了,小林哥在里面。” 等她进屋,我说:“潘小姐你还特意来接我们吗?我们自己过去就成了!” 潘晓言好奇地朝我身后望望:“反正我没事干,过来看看传说中的孟婆汤,在哪儿呢?” “火上熬着呢!” 潘晓言快步走进厨房,刚刚闻到气味她就呆住了,满脸惊讶地说:“天呐,这股异香!我从来没闻过!” 药香刚出来的时候,我们仨也是赞不绝口,不过这会儿已经闻习惯了。 我说:“三种传说级别的药材,加起来有三千年之久,一锅炖出来,香味自然不同凡响。” “为什么这药要叫作‘孟婆汤’呢?” “潘小姐知道传说中的孟婆是谁吗?” “我听说是孟姜女。” “对,这是一种说法。传闻孟姜女为丈夫哭倒长城,到死后哀怨仍未消散,对着残垣断壁不停地哭泣,不知过了多少年,一位神仙送她一服汤剂,说饮此汤剂就能忘掉痛苦。孟姜女喝下之后,立即哀怨全消,投奔地府而去,阎王欣赏她的节烈,让她以后就在奈河桥边卖这种汤药,让往来阴魂皆能忘记前世一切,安安心心地去投胎。实际上那位神仙据说是隐士鬼谷子,这种汤剂真正的药效是驱魂安魄,把不该呆在阳世的东西送到阴曹,所以能用来治大伙的病!” 潘晓言瞪大眼睛,入神地听着,朱唇微启,转而浮现笑容,“受教了,林大夫懂得真多!” 这时,厨房外传来轻轻的笑声,我扭头一看,吴八一和章歌奇鬼鬼祟祟地在门边露着头,露出猥琐的笑容。 我咳了一声,“潘小姐,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让大家等着。” 潘晓言点头:“行,你们坐我的车吧!” 我们到了宴会地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那些阔太太小姐们差不多都到了,席间欢声笑语、气氛热烈,当然议论最多的还是我的独眼。 我非常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好在有吴八一替我挡着。这种地方小胖似乎格外习惯,那张口沫横飞的嘴就没停下过,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菜虽然点了满满一桌,可大伙好像都不怎么爱吃,而且也不怎么敬酒,吃了一个多小时,一部分富婆就先告辞走了。 我看着该应付的也应付完了,小声对吴八一说:“咱也撤吧!” 这家伙喝了几杯红酒,居然装起醉来了,头抵在桌边口齿含糊地说:“哎呀,上头了!我得歇一会儿,要不你先去逛逛呗?” 我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装的,但无论你怎么叫也叫不醒一个装醉的人,我也就懒得理他了。 这时潘晓言对我笑道:“正好我今晚也没事儿,林大夫,咱俩去逛逛吧!” 我心中很不情愿,刘老板在一边也凑趣地说:“对了,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大商场,叫小潘带你去溜达溜达。” 我推辞道:“呃……我还熬着药呢,得赶紧回去。” 吴八一恰好在此时醒了,他立马站起来说:“小林哥,我先回去帮你看着吧,你不用着急!” 我一阵无语,这几个人合起伙来设计我,我实在无话可说,潘晓言拉着我手臂说:“林大夫,屋里太闷,我们出去走走吧。” 正文 第186章 陪潘小姐 潘晓言带我到了外面,略有些娇嗔地说:“林大夫,怎么每次在我面前,你都这么放不开?怕我吃掉你呀!” 我想了想,说:“我就是乡下一介赤脚医生,治病以外的事情实在不怎么擅长,让您见笑了。” 潘晓言开玩笑地说:“林大夫真是太谦虚了,我怎么觉得你就没有不擅长的事?” 我笑道:“人无完人,我当然也有不擅长的。” “哈哈,说起来,我小时候,我爸总是教育我要当个情操高尚的人,给我看了那么多遍《论语》、《孟子》之类的书。可是等我长大了,在商界打拼时才发现,这世上哪有什么君子,有的全是趋利避害的小人。其实,和小人打交道倒也简单,抓住他们的利益和喜好就可以将他们玩弄于股掌。我也算阅人无数,可唯独林大夫这样的,我从来没见过。” “呃,可能我比较呆板吧。” “哪儿呆板了?明明是儒雅谦虚、进退有度,我觉得你是个君子!”潘晓言说这话时看着我,双眼晶亮。 我客气地说:“潘小姐过誉了,我还够不上那个标准。” “够不上?这么说,在你心目中,仍是以君子的标准在要求自己咯?” 我发现她真是很狡猾,很会捕捉别人话中的破绽,叫我有点应付不来。 我说:“当今世上,自称‘君子’在别人看来就是个笑话!其实人活一世,必有取舍,有人用良心换利益,有人用利益换良心。只能说各有各的活法,不存在高下之判!” 潘晓言笑笑,“对了,林大夫,你今年多大呀?” “二十二。” “哈哈,我大你四岁,姐姐给你买点东西吧!” 她拉着我进了商场,问我喜欢啥随便挑。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我都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和潘小姐在一起找个话题实在很难。 忽然我想起了那个勾名先生,便问道:“对了,潘小姐,那位勾名先生还在你家吗?” 潘晓言耸肩,“你虽然上次提醒了我,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毕竟是我请人家来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赶他走,等他呆得不耐烦了自己走吧!” 我心想她果然没太当回事,便叮嘱道:“上次我和他聊了几句,这人确实有点真本事,可是他心术不正!以后千万不要来往了。” 潘晓言苦笑了下,“林大夫,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小人有小人的用途!你说,那个温医生卖那种邪恶的药方去害大家,法律又治不了他,放过他我们又不甘心。那不如以暴制暴,正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 我想了想,问:“你们确定是那个叫温世华的人干的吗?” 潘晓言不假思索地点头说,“放心吧,私家侦探已经查出来,百分之百就是他!” “可惜……” 我喃喃道,如果这人还活着,我倒是很想问问他,从哪里学会的这种邪术,背后是否有传承。 不过,以暴制暴固然快哉,可是不知道是否会留下隐患。 唉,但如今人都死了,我多说无益。 我再次叮嘱她,“潘小姐,反正从今往后,你绝对不要再接触勾名先生了!” “咦,你这么担心我呀!”潘晓言笑了,露出温柔的笑容,似乎挺高兴。 “唉,我这不是玩笑话。” “好啦,你都说这么多遍了,我能不听吗?等他走了,我保证不联系他了。” 这时,我看见商场的一侧出现一家射箭馆,便好奇地站在门口瞧。 潘晓言看看我:“林大夫,你喜欢射箭呀?” 我说:“还不知道呢,没试过。” “走,咱们去玩一会儿。” 潘晓言拉着我走进来,付过钱,找了位教练过来指导。 穿戴好护具,我照着教练的示范拉开弓弦,撒开弓弦,箭飞向靶子的时候,让我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潘晓言的运动神经好像也不错,学了一会儿,便像个专业的选手一样,飞快地连射几箭,都离靶心不远。 我慢悠悠地拉弓射箭,刚开始学,能射中靶子都算好成绩了。 潘晓言笑道:“哈哈,你准头太差了,不要灰心,慢慢来,找到感觉就行了!” 沉甸甸的复合弓握在手上,拉开弓弦,砰的一声箭飞出去,声声叩击着我的心,难怪有人热衷于这项运动,确实很有意思。 我射的确实既慢又不准,其实我在练把式,奶奶告诫过我,不管学什么,首先要扎好基础。 我争取每一箭都完美符合标准动作,几轮下来,这种姿势已经养成习惯,箭中靶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偏差不大。 潘晓言错愕地看着我,“林大夫,你还有射箭的天赋啊!” 我笑笑,“过奖,你知道我们巫医的祖师爷是谁吗?” “谁啊?” “射日的后羿!” “哈哈,难怪!” 我沉浸于射箭的感觉中,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过了一会儿,潘晓言累了,自己到边上去逗店里养的英短猫。 教练过来说:“小伙子,不累吗?” 我点头:“还行!” 教练笑笑,“不是,我们这儿要打烊了……” “呃……”我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连忙脱下防具。 我完全没察觉让潘晓言在边上等了我两个钟头。 从店里出来,我很是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有点着迷了,把你给忽视了。” 潘晓言却大方地笑道:“不,没关系。难得看见林大夫这么沉迷的模样,要不回头我送一副专业的弓给你?” 我摆手:“不用了,我带回村也没地方射箭呀,浪费了。” “什么,你还要回去呀?”潘晓言没想到我还打算回村里,但她很快又开玩笑道:“真可惜,沈羊和我都留不住你吗?” “等大伙康复了,我肯定得回去呀!” 潘晓言沉默了一会,突然歪着头说:“我有点饿了。” 我说:“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吧,睡前吃东西对肠胃负担很大,容易积食,要是实在饿了可以喝杯牛奶。” 潘晓言闻言苦笑,“呃,林大夫,这话在谁听来,都是想叫你请我吃夜宵吧?” 我摇头:“外面卖的东西不卫生,还是少吃为妙。另外我也该回去了,不亲自去看着药,我不太放心。今天挺愉快的,谢谢你。” “那是跟我在一起愉快,还是学会射箭了愉快?”她笑嘻嘻地问。 “当然是射箭了。” “呃……”,潘晓言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摊了下手,“好吧,你这样倒也让人放心,不会被谁拐走,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小胖大概醒了,我和他一起打车回去!你也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我就此告辞,回去找吴八一,发现这家伙早就走了。 没辙,只好自己打车回去。 回到别墅,灶上的药汤还在咕嘟嘟地炖着,章歌奇躺在沙发上睡觉了,吴八一在客厅吃着水果看曲面大电视。 见我进屋,他赶紧拨拉掉身上的果皮,“小林哥,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瞅了他一眼:“你啥意思,我不能回来?你怎么又提前跑路了!” 吴八一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和潘小姐约会,没个进展吗?” “约啥会呀!别一天到晚操心我了,我就是去玩了三个小时。” “玩啥?” “射箭!” 吴八一眨巴着眼睛,愣了一会儿,问道,“‘射箭’是什么下流梗么?” 我给了他一拳头,骂道:“我可娶你大爷吧!” 正文 第187章 造甲店 深夜,我叫吴八一先去睡觉,自己盯着灶上的药锅。 我掏出手机在视频网站上看一些关于射箭的视频,想不到今天这趟大有收获,让我体会到了射箭的乐趣所在。 果然凡事只有多尝试,才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眼下我们有一块殒铁和一根龙筋,都是稀世之材,我不禁动了些念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我的想法是不是过于浮夸? 熬到四、五点,我困得不行,却还是强撑着,不住地拍脸让自己清醒。 就在我快顶不住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吓了一跳,原来是章歌奇叫了外卖。 “林大夫,你去睡吧,我们起来了!” 章歌奇打着呵欠,把一大袋子烧烤在茶几上铺开,还有啤酒,问我:“睡前来一串么?” “嘿,烧烤!”吴八一笑嘻嘻地凑过来分享。 “一大早吃烧烤?”我是有点吃不下。 章歌奇一边豪迈地撸串一边说:“嗐,这不是入乡随俗么?都说你们东北人一天三顿小烧烤。” “你可拉倒吧,那说的是东北人么?‘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说的是东北个别不务正业的青年!”吴八一正色道,然后他就吃得满嘴流油,开心地说,“嘿,咱们马上要发财了,回头我也整个大金链子!” “你还想穿貂戴金链子?告诉你多少遍财不露白,万一有人要抢你的金链子,你有章兄那样保护自己的能力吗?”我拣了一根烤蘑菇说道。 吴八一大笑,“哈哈,没事儿,抢了就再买一条!小爷就是有钱!” 我摇头,“你能省点心吗?千金都有散尽的时候!我以前听说过不少拆二代,坐吃山空最后混得乞丐不如。有多少钱都别嘚瑟,不要被金钱所累,一箪食一瓢饮足矣!” 吴八一看看章歌奇,问:“唉,你说小林哥这点是可爱呢还是呆板呢?我就随便开个玩笑,他就开始说教了!” 我又拿起一串烤土豆,看看实在太油了又放下,我说:“别人我都不担心,我就担心你迷失在花花世界里!” “嗐,瞧你说的,有钱我肯定先孝敬老娘,把她的病治好。” 说到吴八一老娘的哮喘病,我有点惭愧,上次事发突然没有替她治好,这次一定得帮忙除了病根。 我给自己泡了杯茶,坐下来说:“我准备打副弓,你们觉得呢?” 章歌奇已经吹掉一瓶啤酒,抹抹嘴说:“好事呀,自己也想弄件趁手的兵器?那你就不用再馋我的宝刀了。” “谁馋你的刀了?”我掩饰道,“我听听你们的意见,我一个巫医背副弓是不是显得太浮夸?” 吴八一一拍巴掌:“嘿,龙筋、殒铁,材料都是现成的!做弓不是正好吗?简直完美,不过你会用么?” 我说:“我看了许多关于弓箭的视频,自己昨天也上手玩了一下,感觉还行,当然得勤加练习!” 章歌奇点头道:“行!趁着你给人看病这段时间,我们休整一阵子,你顺便练好弓箭,咱们一道去剿灭白骨妖观!”然后他看一眼吴八一,“至于你,减减肥吧,争取不当拖油瓶就行。” 我摆手道,“目前咱们可没那个实力去剿灭白骨观,白骨观的事情暂时先搁置吧。” 章歌奇叹息了一声,把签子扔到桌上,“唉,最近只能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吗?不打架我浑身难受,再找点刺激的事情做吧!” 我说:“治病救人才是主业,其它的暂不考虑!” 吴八一插嘴道:“但是谁会造弓呢?要不要去趟龙泉?” 章歌奇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个棒槌,龙泉就是骗游客的小商品市场,咱能去那种掉价的地方吗?林大夫,你要是不怕麻烦,就去一趟安灰,那里有座炉烽山,山里有个造甲店!” “造甲店?” “告诉你们,这个村全是古代能工巧匠的后代,包括大名鼎鼎的欧冶子!嘿嘿,估计没人知道欧冶子的后人姓时吧,‘时间’的‘时’。造甲店一直隐世不出,只有我们这些捕蛟人知道它的存在。千百年来我们双方都是合作伙伴,我这把宝刀就是那里打造的,它在正史中几乎没有记载,只有一次,是当年曹操打孙权,偶然发现这座全是巧匠的小村,让这里的人替他打造兵器。” 我摩挲着下巴,心中暗暗称奇,“嗯,要是有机会,去开开眼界也好!” 章歌奇说:“必须得我和你一起去,否则他们不接待。” 吴八一喝了口酒,看了下我:“那啥,这事儿先推后吧,当务之急还是把小林哥的眼睛治一下。” 我说:“刘叔叔已经替我打听了,器官移植要等很久的。他的意思,是想带我去国外,弄黑市的器官。我才不干呢!戴上一颗来历不明的眼珠,以后良心怎么能安?” 吴八一悠悠地说道:“唉,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我跟了两个大哥都是独眼。” “啥?你拿我和陈江南相比?”我不乐意了,抄起签子要揍他。 “不不不!”吴八一绕着沙发跑,赶忙赔笑道:“陈江南哪能和你比,一个是奸诈的高俅,一个是宋江大哥;一个是地上的烂泥,一个是夜空中的皓月!” 我被他逗笑了,“看在你这张嘴会说,饶你一回!不过陈江南那只眼睛究竟是咋回事?” 吴八一坐回来,“我也不知道,他说是从西域万妖洞的老猿身上挖出来的,肯定是吹牛吧,都不是一个物种,挖出来还能用?” 老实说,一想到陈江南那只白惨惨的眼珠我就觉得渗得慌,当时他逃跑的时候,眼中似乎射出什么东西打伤了吴八一,可见这眼珠还是有点说道的。 但我一点也不羡慕,因为那玻璃眼珠难看死了,我只想恢复正常。 章歌奇听到吴八一的话,乐了,“这个陈江南真能胡说八道!万妖洞是什么去处?堪比《西游记》里的狮驼城,一个活人进去,骨头渣都不剩,还挖人家眼珠?” 闲聊了一上午,我躺了一会儿,也不困了,章歌奇在家里呆得闷得慌,吴八一眉飞色舞地凑在他耳边,不知在对他说什么悄悄话。 然后章歌奇忽然说:“林大夫,我们出去吃个饭,要不要给你带点?” 我看看这俩,叮嘱道:“吃饭可以,别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嗐,哪……哪能呀!”吴八一笑嘻嘻地说,“就吃个饭罢了,一会就回来了。” 我摆手,“去吧去吧,给我带份炒饭。” 我一个人在家,把乡下收来的药材摊开打包,这时门铃叮咚一声,我以为他俩又回来了,开门一看,居然是潘晓言。 我一时无言,潘晓言笑笑:“怎么?不欢迎我?” “呃,欢迎欢迎!”我只好把她让进来。 潘晓言提着一个保温壶,她说:“早上我叫家里厨师熬的银耳莲子羹,给你补补身子,一定要喝完哦!” 正文 第188章 相思药 潘晓言进屋之后,闻见一屋子药香,问:“还在熬药呢?” 我说:“得整整熬上三天三夜。” “那真是辛苦你了,林大夫。” 她说着把保温壶放到桌上,拧开盖子,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卖相绝佳,清香扑鼻。 “潘小姐有心了,谢谢。”我客气地说道。 潘晓言笑道:“我怕你这两天熬夜熬坏了,让你补补,有勺子和碗吗?快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去厨房拿了餐具,潘晓言十分热情地帮我倒了一碗,笑盈盈地推到我面前,叫我尝尝味道,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是期待我的反应。 如此盛情,却之不恭,我就用勺子舀了一点尝尝,口感柔滑,味道清香,味道比饭店里的好太多了,真不愧是有钱大小姐家的厨子做的,一碗莲子羹都十分讲究。 我点点头:“嗯,味道真不错!” 潘晓言开心地拍了下手:“喜欢喝的话就都喝光吧!” 这时,厨房忽然传来“嘀嘀”的声音,我赶紧放下勺子进去查看,原来是煤气自动关火发出的警报。 我生怕出差子:“糟糕,该不会是停了煤气吧?” 潘晓言也跟进来看,“可能是这里太久没人用,煤气表没电池了。” 我在村里没用过煤气,对这东西一知半解,在潘晓言的指导下打开煤气表的盖子,原来里面装了电池。 我让潘小姐帮我看着药,赶紧跑出去买电池换上,煤气表的读数出来了,火又可以点着了,我松了口气。 潘晓言接了个电话,然后起身道:“林大夫,我先走了,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莲子羹记得喝光哦!” “好的,你慢走。”我客气地把她送出了门。 潘晓言开车走了,我又回来盯了一会儿火,吴八一和章歌奇吃完饭回来了,进了门,章歌奇一眼瞅见桌上的保温壶,“哎?这是啥东西?”他径直走到桌前,把给我带的那份扬州炒饭放下。 “潘小姐送来的银耳莲子羹!” 章歌奇不知是不是没吃饱,一屁股坐下,直接端保温壶来了一口,“嘿,味道挺好!这潘小姐真是费心呀,没准人家是真心喜欢你呢!” 吴八一也帮腔,“对啊,我就说她肯定是看上你了,你还操心有可能是另有所图!小林哥,不是我说你,虽然咱们哥几个才能出众,可在人家看来,就是些没钱没势的穷鬼,能利用你啥呀?” 我苦笑一声,“那看上我我就得答应吗?我又不是超市里的货,看上就拿?” 章歌奇毫不客气,用勺子大口大口地舀粥喝,很快,莲子羹便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他打了个嗝,一阵赞不绝口。 “嗯?这是啥?”喝光莲子羹后,章歌奇发现壶底的残羹里居然有一层金色的纸片儿状的东西。 我凑过去看,好奇地说:“难道这是金箔?” 章歌奇照直抠出来,尝了一口,“没味道,软软的。” 吴八一啧啧咂着嘴说道:“嘿,真是有钱人,拿金子熬粥!” 我说:“金箔其实没你想的那么贵,几块钱一张,我奶奶做法事偶尔也会用到。” 说话的功夫,章歌奇把剩下的莲子羹也都倒进嘴里,吴八一嘴馋想尝尝,结果发现没了,不免抱怨了几句。 那个保温壶看着大,容积其实只有两碗,吴八一戳了下章歌奇:“章哥,人家是给小林哥带的,你给全喝完了,这像话吗?” 我拿起桌上的扬州炒饭,“没事,这莲子羹我记住味道了,回头我来熬给你们喝。” “哈哈,重点是这个吗?”吴八一笑了。 吃完饭,保温壶我也拿去洗了,准备下次见面还给潘晓言。 没想到当晚潘晓言就又来了,我心想这也来得太勤了点吧…… 吴八一见到潘晓言,眼睛就乐成了月牙,大献殷勤,又是让座又是倒茶。 见桌上放的保温壶,她问我:“林大夫,你都喝完了吗?” “呃……”,我心想总不能说让章歌奇都喝了吧,就撒了个谎,“喝完了,味道真不错,谢谢你了,潘小姐。” “嗯,那个……”她的反应却有点怪,一个劲儿地看着我,转了下眼珠,欲言又止。 “怎么了,潘小姐。” 很快,她马上恢复了一贯淡然的笑容,“对了,林大夫,你晚上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我有空!” 不等我回答,章歌奇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一瞬间以为是应声虫在捣乱,没想到章歌奇真的从楼梯上一步俩台阶跑下来,直愣愣来到潘小姐面前,像是看到了猎物般,不错神地盯着她。 潘小姐立刻慌了起来,她紧张地问:“你……你干嘛?” 听到潘晓言说话,章歌奇的眼神有些迷离,非常正经地冒出一句,“潘小姐,我才发现,你真是太美了!” 他的态度十分光明正大,看上去根本不像在开玩笑。 我和吴八一都惊了,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章歌奇和潘晓言此前压根儿没有过半句交谈,可能对潘晓言来说,这个总是背着刀的怪人就是我的一个跟班。 章歌奇大方地咧嘴一笑,“潘小姐,你府上缺人吗?” 潘晓言不住地摇头说:“不……不缺……” “那你心里缺人吗?”他又大声地追问了一句。 “章兄弟,你在干嘛!?”我过来拉他。 章歌奇扭头看了我一眼,从他的神态上我感到不对劲,他好像着了什么魔,眼神像蒙着一层雾。 我问他:“你晚上没有喝酒吧?” 章歌奇不耐烦地把手一挥,“我没喝酒……”,然后他不理我了,又正气凛然地问道,“你喜欢强壮的男人吗?”说着还唰得撕掉上衣,露出线条硬朗的身躯,摆出电视上健美比赛中的pose! “额!这可不行啊!章哥,这算杏骚扰了!”吴八一傻眼了,他不想得罪潘晓言,慌忙过来给章歌奇搭衣服,“章哥你注意点影响啊!” 潘晓言吓得花容失色,步步后退:“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看到潘晓言的言行,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吴八一拼死抱住大喊大叫让潘晓言回来的章歌奇,自己追了出去。 来到屋外,潘晓言正用颤抖的手开车门,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让她转向我,我正色道:“潘小姐,你是不是在粥里放了东西?” 潘晓言咬着嘴唇,“我……我没有,明明是你的跟班骚扰我,你还诬赖我?” 我沉声说:“章兄弟见过你好几回了,对你从来没想法!他不可能有这种反应,除非是被下药了!潘小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潘晓言被我戳穿,一时间沉默无语,她的脸上微露出羞愤的神情,猛地抽回手,面色难堪地说:“林大夫,我到底哪里不好,你戒备我到连一碗粥都叫跟班替你喝?”她反倒恼羞成怒了。 我感到一阵被算计的恶寒,如果不是章歌奇喝了,现在中招的就是我。 “你先冷静点儿,这么说你承认了,里面放了什么?” 潘晓言低着头,绞着双手,委屈地小声地说:“林大夫,你对我的好意视而不见,我很难过,昨晚我哭了很久,睡不着觉。思来想去就给勾名先生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拴住一个人的心,他告诉我一个方子,鹊脑!” “鹊脑?” 原来如此,我了然——这是《万毕术》里记载的一种偏方,鹊脑烧灰入酒,共饮之人就会相思。 这个“鹊脑”不是寻常的鹊,而是一种叫作玉嘴金腰鹊的罕见生物上采的,也是难得一见的药材。 我叹口气,淡淡地说:“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无冤无仇?我害你?”潘晓言抬起头,眼中盈满泪水,却微微笑道,“林大夫,要不是你总是这么迟钝,我至于出此下策吗?” 这时咣当一声,章歌奇撞开门追了出来,他就像头出笼的猛兽般冲下台阶,大喊道:“潘小姐,我要和你生孩子!” 吴八一拼命抱着他的腿,像皮球般在台阶上颠簸着,被拖得灰头土脸,“快跑!我拦不住啦!” 潘晓言抹了下泪水,低低地对我说:“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得到!我不信你不懂我的意思,可屡次三番被拒绝,我的自尊心受不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那边章歌奇已然快失控了,裤子都快被吴八一拽下去了,潘晓言也不由得害怕,瞅了一眼,立即惊慌失措地坐上车跑了…… 正文 第189章 痴人说梦 潘晓言刚一走,章歌奇就推开吴八一追过来,他理都没理我,径直追着汽车的尾灯消失在小区里,我想拦他,却被重重撞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潘小姐!我爱你!潘小姐!我们结婚吧!” 章歌奇那像发情的猫似的嘶叫声回荡在小区内,我和吴八一一时无计可施,都傻了眼。 “这下麻烦了,快把他找回来!” 我们四下搜索,等找到他的时候,章歌奇好似在发泄求而不得的怨气,正气呼呼在狠狠虐待一棵桂花树,树枝上的叶片哗哗掉落。 他那副失去理智的样子,吴八一看得有点发怵,“这可咋办呀?他这么大力气,咱俩哪控制得住!” 我跺了下脚,气不打一处来:“唉,这个潘晓言真是节外生枝!” “cao!不许你说我的女神!!”章歌奇听见了,两眼一瞪,指着我怒吼道。 “章兄弟,你冷静一点,你被下了迷药!现在的感觉并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我赶紧安抚他。 他仰着头,一副鼻孔看人的样子冷哼道:“嘁,你说啥呢?乱七八糟的,老子听不进去!告诉你们,那个女人老子要定了,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吴八一赔笑说:“嗐,章哥,没人跟你抢!我们哪敢啊。” 章歌奇霸气地叉着腰,“那就快把她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她!明天我就和她领证结婚!” 我哄他说:“章兄弟,别急啊。你也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人,这样只会吓到她,追女孩子不是得慢慢来吗?” 章歌奇似乎听进去了,歪着头认真反思了一会儿,“嗯,我刚才确实莽撞了……靠,但是一闻到她的气味老子就受不了!不过也好,先吹响进攻的号角,以后再展开猛烈的追求吧!我!要!娶!她!” 看他这副五迷三道的样子,我都震惊了,心想章歌奇的体质本是百病不侵,怎么也会中这种相思药的毒呢…… 鹊脑竟有如此强大的效果吗? 这要是我自己都喝了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又温和地劝他,“章兄弟,天不早了,先回去吧,我还炖着药呢。咱们回去慢慢商量此事。” 我和吴八一像哄小孩一样把他哄回屋,我小声叮嘱吴八一,“小胖,说话顺着他一点,我想办法调出解药。” 吴八一点头:“我懂!他就是头犟驴,顺毛撸呗!” 我们回头看,章歌奇竟贪婪地在吸门口的空气,双手朝鼻子扇风,他一脸陶醉地说:“嘿,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真是该死的甜美,连呆过的地方的空气都这么香!” 然后他又大步走到桌旁,抓起保温壶在脸上蹭,我问他:“啥味道呀?” 章歌奇迷醉地说:“嗯,形容不来,香喷喷的,让人上瘾!” 我寻思,人类的相互吸引是靠费洛蒙,也叫信息素。 潘晓言下的这种药物或许是无限放大了大脑对费洛蒙的感知,达到上瘾的程度,由此产生强烈的爱意吧…… 我坐下来想办法,要解相思药,必须得配一服忘情散,又是一大堆很麻烦的药材。 可思来想去,我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个粥我自己也尝了一点,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以章歌奇的体质,连他都中招,我断没有逃过一劫的可能。 对了,难道问题出在粥里面搀的金箔上面? 也许这压根不是相思药,而是金符,勾名先生在金箔上面画了符。 一想到这个人,我就一阵恶心—— 这个混蛋真TM没节操,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得找他。 章歌奇一直在大大方方地夸赞潘晓言长得多好看,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小腰有多细,身材有多好,他俩的孩子以后得多有出息之类的,说也说不完。 陪他聊天的吴八一只能被迫搭茬,苦不堪言。 章歌奇痴迷地又描述了一遍梦中情人,然后正色道:“这是老子的女人,你们听听就算了,不准有想法!否则别怪兄弟没的做!” 吴八一赶忙说:“没人跟你抢,没人跟你抢!实不相瞒,我喜欢熟女!” 章歌奇听了,又厉声道:“不行,她就是将来变成半老徐娘了,那也是老子的,你不许有任何想法!” 唉,我看着他叹口气,啥叫做痴人说梦,现在章歌奇简直就是最恰当的解释。 夜色渐深,我说:“章兄弟,你先去睡觉吧,气色养好了,明天追求潘小姐不是更有胜算?” 章歌奇重重点头:“有道理,我这去和她梦中相会,潘小姐我来了!”说着,他嗖一下跑回屋去了。 吴八一终于解脱了,他累瘫在沙发上:“我的妈呀,陪他说话真是累死小爷了……不过,小林哥,这药也太厉害了吧!要是能配出来,广大单身男女就有救了。” “想啥歪门邪道呢,相思药迷人心智,那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以爱情为名义拴住的奴隶!” “嗯,确实,从没见过章哥这样,简直跟中邪一样,真TM可怕!”吴八一心有余悸地说。 其实这药性还算轻的,古代有个妾为了得宠向丈夫投此药,丈夫被迷了之后,果然把她宠得要死要活,一年之后休掉正配、赶走其它妾和所有丫环。 但是这个人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哪怕她看一眼其它男人就大发雷霆,她哪怕叹个气,对他来说都如同天塌地陷。 妾虽然如愿得了偿,可这没有个人空间的生活令她窒息不已。 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了,悄悄回家省亲。失了爱人的丈夫便像疯子一样寻遍全城,三天后再见到面,丈夫蓬头垢面,神智不清,上前抱住她,一刀刺进她的后背,说:“我要和你永不分离!” 后来的事情更加令人发指,丈夫竟把她碎尸后吃掉了,直到被官府发现,问罪处斩,丈夫都一直带着疯癫的笑容。 一剂药害了两个人,但凡有操守的方士、巫医绝不会给人这种方子,可见勾名先生绝对不是啥好鸟。 情,人之大乐;死,人之大苦,可谓人心的两个极端,都会使人丧失一切。 吴八一忧心忡忡地和我讨论这事,后半夜我一拍脑门,提笔唰唰写了个药方,说:“小胖,你先去睡吧,明天一早把这些药买齐。” 吴八一看了看:“这是解药?” “是解药,但只能解一时,明天章兄一醒就让他喝。” “嘿,我就知道小林哥一定有办法!我去睡啦!”他松了口气,笑道。 那哪是什么解药啊,我开的这些酸枣仁、柏子仁、远志、和欢皮、夜交藤其实是安神昏睡的药。 眼下煎药事大,绝对不能出差子,只好先做缓兵之计,让章歌奇睡几天,我再想法子解决他的事。 我又熬了一宿,困得我眼皮直打架,但还是不停用冷水洗脸,不敢睡着。 早上六点,我就喊吴八一去买药材,回来之后,另起炉灶煎出一碗药汁。 吴八一问:“咱们怎么哄章哥喝下去?要不要说是潘小姐早上送来的?” 我连连摇头,“不行,如果他知道潘小姐来了我们没喊他,以他的状态能把房顶掀了!”我想了想,“嗯,你就说他身上有臭味,昨天潘小姐是被他的臭味熏跑的,说这是治体臭的药!” 吴八一大笑,杵了我一下,“小林哥,你太有办法了!” 正文 第190章 神药炼成 第二天章歌奇起来之后,我和吴八一就开始哄他喝药。 “什么?我身上有臭味?”章歌奇听完我们振振有词的胡扯后,狐疑地闻了一下自己身上。 我点头:“其实一直有的,只是以前没找到机会提起,而且咱仨都是大老爷们,也就没在意。” 吴八一帮腔道:“对对,那股味道你自己闻不见的,就像水产市场里那股味儿。” “有这么重的味儿吗?我咋一点儿都没感觉。”章歌奇将信将疑地问。 我一本正经地说:“章兄弟,可能因为你是半人半蛟,体质不同,内分泌和排汗量也异乎寻常,就会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味道。来,你把这碗‘香气汤’喝了,保证能治好。”我把装着药汤的碗推给他。 章歌奇闻言,便不再质疑了,还开心的笑道:“真是好兄弟,谢了!” 我心想,果然是色令智昏,走南闯北的章歌奇如此精明,居然被我俩三言两语就蒙骗了。 他端起起汤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擦擦嘴,去洗漱了。 过了一会儿我打发吴八一去瞧瞧,吴八一回来汇报称:“他没睡觉,在哼着歌捯饬自己呢,还往自己身上喷花露水。” 我诧异道:“他一点困意都没有吗?” “没有啊。” “那再等一会儿。” 不久之后,收拾得人模狗样的章歌奇从楼上下来,说要去找潘晓言。 我又哄他说:“章兄弟,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她住哪儿。这样吧,等孟婆汤明天熬好了,我们去送药时不就见到她了吗?也就等个一天。” 章歌奇的脸搭拉下来,懊恼地说:“啥?还要等整整一天!那我不得煎熬死呀!唉,看不到她我真是连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我和吴八一面面相觑,然后吴八一想了想说:“潘小姐应该有微博吧?你要么先看看她照片啥的。” 于是章歌奇掏出他那部十年前的旧型号手机搜,果真找到了,一看见潘晓言的照片,神情立即变成陶醉而迷离,双手捧着手机,像捧着一件圣器,嘿嘿傻笑着,迷迷瞪瞪地上楼去了。 吴八一摇头叹息,“唉,好好一条铁打的汉子,就这么废了,这药真是害死人!” 我说:“看来安神药对他无效。” “为啥啊,小林哥?” “因为章兄弟是半蛟体质,代谢异常强大,你还记得他被蛇咬了也没事吧。药也好毒也好,都很难影响到他。” “那他咋会被这相思药迷惑了呢?” 其实哄章歌奇喝下安神药,我也是为了实验一下,现在我更加确定了。 我神情有些凝重地说:“那碗莲子羹里放的并不是药,应该是金符,也会产生相思的效果。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也喝了一点,但是没有中招。” 吴八一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小林哥,这符和药有啥区别吗?” 我叹口气:“药作用于身,符作用于心。我们巫医也经常用符水治病,主要针对的都是些心病或者急病,若要治得彻底当然还是汤药慢慢地调理更有效,可见符的效果比药要快,说通俗点它就是一种诅咒!” 吴八一闻言气的一拍大腿,“嗐!这个潘小姐咋这么糊涂,听那些歪门邪道的话,给你下诅咒!得亏中招的是章哥,要是你的话,估计今天你俩就领证去了,明年娃都抱上了!” 昨天潘晓言走时撂下的话,犹在耳畔。 我摇摇头:“小胖,她才不是真心喜欢我,这个大小姐是觉得屡次在我这里吃了闭门羹,自尊心过不去,才求诸邪道!明天先替大伙治病,完事了我再找勾名先生算账……” 但是说到这里,我又沉默了,心想怎么才能让勾名先生收回法力呢,这家伙妥妥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要钱自然是最便宜的了,给他钱就是,可如果他执意要孟婆汤怎么办? 唉,到时再说吧! 白天,章歌奇一个人在楼上,放些相思苦恋的靡靡之音,不时扯着嗓子吼几句苦情的歌曲,吵得我们不得安宁。不过只要他不闹,我们已经烧高香了,忍受这点噪音根本不算啥。 中午我们叫了外卖,叫他下来吃,章歌奇却一副相思成疾的样子,一边迅速就着米饭啃光了一大盘排骨,一边皱着眉说吃不下,然后抹抹嘴又上楼去了。 “嘿,他还真吃不下啥,比平时的饭量都少了。”吴八一看着另外一盘没动过的排骨惊诧道。 “确实,居然能让章兄弟把肉剩下,这金符真是不得了。” 此时距离孟婆汤熬好只剩下几个小时,我一刻也不敢怠慢,一边吃饭一边在厨房盯着药锅。吴八一想来替我,但为了不出一点差错,我还是决定自己看着火。 随着汤药即将炼成,那股异香越发浓郁,我此刻的心情大概跟想见潘晓言的章歌奇一样焦灼,除了手机上的时间和灶火,我的眼睛一下午没看过别的东西。 晚上九点,我把火关了,长长松口气。 吴八一惊喜地说:“药成了?小林哥!” 我开心地点头,“嗯,钟头够了,你把保温壶拿过来!” 我们这儿也备了一个保温壶,等药锅凉些,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看到药汤的那一刻,我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褐色的药汤泛着金黄的微光,那股奇异的香味直冲天灵盖,灵魂都仿佛被涤净了。 三味传说级别的药材已经全部煮化了,精华一滴不剩地融在这锅药汤中,这就是世间最强的渡亡灵药——孟婆汤! 只要喝下这汤,那些阔太太身上的邪魄就会自己离开,而且不会伤到它们,还会让它们平平安安地去投胎,可谓是一副完美的药剂。 我们小心翼翼地把药汤装进保温壶,一滴都不敢洒出来。 拧紧壶盖,吴八一掂了掂,“嗐,辛苦那么久,差点连命都搭上,最后药熬出来就这么一点儿,够喝吗?” 我说:“份量确实不多,每人只能喝一小杯,但绝对管用了。对了,你把潘小姐的那个保温壶也拿给我。” 我往倒空的药锅中兑了点开水,搅和一下,然后一股脑装进潘小姐的保温壶。 吴八一问我这是要干嘛,我无奈地说:“还不是怕那个下符咒的勾名先生找我要孟婆汤吗?干脆就把涮锅水给他吧,我倒不是蒙他,这个也相当于一杯的药效了。” 吴八一不屑地说:“嗐,小林哥,你和这种小人客气啥啊?要我说,直接一顿老拳把他干倒在地,逼他解了这诅咒呗。” 我摇头,“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小人会不择手段地报复!其实常白山上的那些参精还算君子,愿意遵守约定,否则我们不可能活着离开,但像白骨观的人就是没有原则没有下限。” 我对勾名先生有几分忌惮,此人颇为邪妄,又有施咒杀人的前科,能不惹就不惹。 抱着桌上的孟婆汤,我真是爱不释手,各种感慨翻涌在心间,如果奶奶还在就好了,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吴八一笑道:“小林哥,你别老抱着药罐子了,都快魔怔了,它们又不会长腿跑了!” “哦哦。” 尽管放开了药壶,可我像强迫症似地每隔五分钟都来要看一眼,这一夜也安排吴八一和我轮流睡觉,以防进来贼人把药偷走,虽然这概率小到无限接近于零。 后半夜我蜷在沙发上睡觉,忽然梦见送药汤的时候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壶的汤全部撒在地上,我顿时跪地号陶大哭,扭头一看,勾名先生在边上嘿嘿冷笑…… 正文 第191章 分药 “我的药!” 我一下子惊醒了,头上都是冷汗,等反应过来是南柯一梦,这才长松口气。 吴八一正老实地值着夜班,坐在一边打游戏呢,他抬头问我:“你咋了小林哥,做噩梦了?” “药没事吧?” 我问道,吴八一笑了:“你这魔怔的程度快赶上章哥了,刚才章哥跑下来喝水,又跟我唠了半天,都聊到以后和潘小姐生孩子叫啥名了,还说为了结婚,要请你给他治疗蛟化症呢。” 我指指楼上面,“他睡了?” “睡了,你再睡会儿吧,天亮我喊你。” “不,我已经精神了!最后一刻千万不能出差子,我守到天亮,小胖你休息一会吧!” “嗐,小林哥,你是不是过分紧张了?” 我也知道我过分紧张,但真的放松不下来,孟婆汤对我、对那些病人来说太重要了,我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哪敢有半分松懈。 不久之后,天终于亮了,我赶忙把吴八一叫醒,又去喊上章歌奇,准备去刘老板家。 想到能见潘小姐了,章歌奇的心情很好,他哼着歌,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脸不羁的胡茬也刮干净了,抹了啫喱水的头发骚气地立起来,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花露水的味道,他得意地问我们:“怎么样?我这个造型,我的女人看到一定会心动吧!” 吴八一吹捧道:“嘿,帅得没边儿!章哥这么英俊霸气,天底下哪个女人都抵挡不了!” “哼,老子只要她一个人的心,对我而言,天下所有人都不及她万分之一重要。”章歌奇振振有词地说起痴话来。 我哄他说:“章兄弟,咱们今天好好完成任务,在潘小姐心里,你肯定会加分的。” 章歌奇点头道,“放心吧,药在人在,药亡人亡,我肯定护送好!不过从今天之后,我就不跟着你们了。” 我问他:“怎么,你要单飞?” 章歌奇望着天花板深沉地说:“从今以后,老子的世界里只有潘小姐!我不能再冒险让她担心挂念,以后我要做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呃……行吧……”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茬,只能敷衍地说道,“人各有志,绝不强求。” 这时外面有一辆车开来,是小王开着刘老板的车来接我们了。 小王见我捧着药汤,也高兴地说了好些道贺的话。 一路上没有意外,平安抵达了刘老板的豪宅。 富婆们已经到场大半,见我走进来就兴奋地围过来,“林神医,药熬好啦?”、“哎呀,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这一天了。”现场嘈杂一片。 刘老板也从楼梯上匆匆下来,看到我也开心地大笑,不住地拍着我的肩膀,“大侄子,太好了!这趟辛苦终究没有白费!” 我也有些感慨地点着头:“是啊,不容易!对了,刘叔叔,孟婆汤份量不多,你帮我准备点分药的容器……” “你说要啥样的容器,我叫小王去买。” 稍后,小王提着个袋子回来了,将采买回来的药盅排摆在桌上。 我打开保温壶,一股异香立刻充斥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大家都纷纷感叹药汤的香味不可思议,头一回知道中药居然能散发出这等旷世奇香。 我用吸管小心翼翼地取了一些,注入一个药盅,问:“各位,孟婆汤在此,谁先喝?” 有人笑道,“咋搞得跟去投胎一样!”、“要不等大伙儿到齐啊?” 我说:“喝药又不是喝酒,谁先到谁喝吧,有人想先试试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突然沉默了,富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能是心里还有一丝疑惧,毕竟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需要勇气。 这时,魏岚走出来小声说:“林大夫,要不我先替大伙试试?” 吴八一为了让她们放松,故意有点嗔怪地说:“嗐,魏小姐,看你说的,这药还能有假吗?小林哥还能害你们不成?” 我把药递过去:“行,魏小姐,你先喝!” 魏岚接过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其他人马上争先恐后地询问她感觉咋样,她茫然地说没啥感觉,隔了一会儿又惊讶地说:“咦?好像身体变轻快了……” 于是马上有位阔太太带她去卫生间,没过一会儿,那位阔太太先惊喜地跑出来,高声喊道:“太神了,完全好了!” 紧接着走出来的魏岚喜极而泣,她的妈妈也高兴地跑过来搂住她,母女俩不停地向我们道谢。 我心里也一块石头落了地——孟婆汤果真灵验,古人诚不欺我也! 大家都无比振奋,不由得都朝放药的桌子挤了过来。 不过刘老板拦住大家,提议道——先不要喝,等人全部来齐了,隆重地一起喝,一同见证奇迹。 其实他更深一层的考虑是,这汤药的份量实在不多,如果先来的人一人一盅,迟到的万一分不着,或是分得少了影响了药效,那不就麻烦大了吗? 所以他觉得还是等人来齐了,一起匀着喝比较稳妥。 我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刘老板的提议。 于是富婆们各自打起电话,催促其他人快点来。 孟婆汤也先装起来,放进冰箱,刘老板叫小王在边上站着看守。 章歌奇此时魂不守舍地不住东张西望,频频问我:“潘小姐怎么还没来?” 我安抚他:“你别着急,一会儿就来了!” 吴八一也附和道:“章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今天这么大的事儿,她肯定得到场。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章歌奇像心里长草似的根本呆不住,不停地走来走去转圈圈。 孟婆汤还没给大家分完,我不免也有点忐忑,在屋里走动,大家一刻没喝完药汤,我的心也一刻放松不了。 “你俩二人转呢?快别转了,看得我眼晕!”吴八一吐槽,然后又不住地看看墙上的钟表,抱怨道:“靠,迟到这个陋习真是要命,甭管多大的事儿总TM有人迟到!” 我笑了下,“没事儿,等吧,辛苦了这么多天,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这时,一个略有些驼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勾名先生! 我的心情立时紧张起来,迎了上去,吴八一见状,也带上那壶涮锅水跟了过来。 “见过前辈。”我淡淡说道。 勾名先生扫了我一眼,说:“看样子,孟婆汤已经熬出来了?” “是的!” “哈哈,厉害厉害,后生可畏!像这等灵丹妙药,就是古代的帝王求遍天下也未必能配齐,你居然不到两个月就制出来了!”他惊讶了片刻,便皮笑肉不笑地和我客套了一番。 “也是运气好罢了。”我敷衍了一句,便正色道:“对了,有件事情想和先生商量。” “什么事?” “我朋友中了先生的相思咒,现在浑浑噩噩的,我想请先生收了神通!” 勾名先生咧嘴一笑,却故作不知情地说:“怎么?你朋友中了咒?哈哈哈,那真是恭喜他了!” “说啥呢你,还搁这儿幸灾乐祸!?”吴八一不满地说。 我拦住吴八一,忍着肚里的气,对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拱了下手,说:“先生手段果然厉害,在下佩服,还请先生为他解了诅咒。” 勾名先生挠了下脸颊,依旧用夹生饭一样生硬的语气说:“谁知道你朋友中的啥咒,你红口白牙的就赖我?有证据吗?” 我暗暗攥紧了拳头,此刻真想一拳打在他那张得意的脸上。 我强压怒火,说:“那就当是我请先生帮忙,解开我朋友身上的相思咒,我自当重重酬谢!” 他嘿嘿阴笑着,盯着我,“那你准备用什么谢我?” 我受不了他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但此时我也装起了糊涂,道:“当然是先生最爱的——钱!” 正文 第192章 我要孟婆汤 勾名先生听罢,咧开嘴,露出一口烟黄色的牙,发出干巴巴的笑声。 “呵呵呵,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快受不这种说话方式了,说道:“请先生明示。” 他摇头晃脑地说:“嗐,帮你也行,不过你一个小巫医能拿出多少钱?我要一碗孟婆汤,治治我的耳鸣!” 我咬了下牙:“行,孟婆汤一份,我出!小胖……” 吴八一露出犹豫的样子,慢吞吞地把手中的涮锅水递来。 勾名先生刚伸手要拿,吴八一又猛地把手缩回,说:“不行,你先解咒,我们再把孟婆汤给你。” 勾名先生瞪他一眼,“小混蛋,别跟我耍花招,先给后解!” 吴八一果然机灵,我马上顺着小胖说:“这孟婆汤世间仅我一家,解咒的高人却哪里都有,你不解我就找别人!” 勾名先生立时露出一副怒容,这时潘晓言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牛仔裤和夹克,头发也梳起来了,似乎是故意打扮得很保守。 她走到我们跟前,对勾名先生说:“先生,那天你给我的金咒我下错了对象,那男的很恐怖,我怕他骚扰我,你就替他解了吧,我额外再付你一笔钱。” 潘晓言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真相说出来了,她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显得很严肃。 勾名先生也没觉得尴尬,不慌不忙地说:“我们正在谈这事儿呢,我拿到孟婆汤,自替他解咒。” 潘晓言叹息道:“先生,不瞒你说,这孟婆汤是给大伙治病的,性命攸关,不能给你,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拜托把这件事平了吧!林先生,这次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她的道歉完全是官方过场,但我无意再与她纠缠,点头说:“行,我接受道歉,解了咒就没事了。” “不成,我要孟婆汤!!!”勾名先生立刻翻脸,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样大吼,“没有汤,不解咒!” 吴八一一撇嘴:“嘿,你丫的讹人是吧?咒是你下的,按理说一根毛都不该给你!” 他冷笑一声:“是我下的又怎样,你们又解不开,毛头小子,没有本事就乖乖听话!” “说谁是毛头小子呢?龙潭虎穴小爷都闯过,怕你这种小人?”吴八一一挺厚厚的胸脯,瞪着眼说道。 勾名先生懒得理他,只是伸出手,狠狠地说:“给我孟婆汤!” “我TM……”吴八一刚想骂人,目光掠过他的手,突然一惊,不说话了。 我循着吴八一的视线一看,却见勾名先生的左手小指有点奇怪,当然不是白骨门徒的那种玉骨,否则我早就发现了。 他这根手指似乎是后来移植的,指根有条清晰的线,上下肤色不同。 我们连续遇到了僵尸墓里的白骨精、棺中老妖和伍四海这几个白骨观门徒,现在看到受伤的小指头都会有点惊弓之鸟。 我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勾名先生难不成也是白骨门徒?难道这玉骨修炼到一定时候就会变成真正的手指? 又或者他以前是白骨门徒,之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己把玉骨剁掉,又接上正常的手指头了? 一瞬间思绪电转,我想了很多,勾名先生这人确实古怪又险恶,总之不好惹。 我们的争吵把其它人引来了,富婆们说:“哟,这不是勾名大师么?怎么,你也要孟婆汤?”、“大师,孟婆汤是我们花重金预购的,等了几个月了,实在不能分给你!” 刘老板的妻子更是直接,她小声问我:“大侄子,勾大师该不会在欺负你吧?” 我苦笑一声,“没事没事,一点私事,大家忙去吧!” 婶婶不放心,拉了下我,悄悄叮嘱道:“他要是欺负你就告诉你叔,我看他也不像好人,你自己可得当心啊!” 我点头:“谢谢婶婶,我能应付得来。” 大家陆续散了,勾名先生有点生气,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 我说:“先生,就按我说的来吧,你先解咒,然后我把这壶多出来的药汤给你,我肯定言而有信!” 吴八一帮腔道:“对,我们说话算话!” 潘小姐不放心地问我:“林大夫,这药汤是多出来的吗?” “放心,人人有份儿,但肯定是治病优先!当然,我知道先生也需要,我手上这壶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孟婆汤。” 我并没有骗他,虽然搀了水,药效是不假的。 勾名先生脸上有点挂不住,手神经质地动了几下,他想了想,忽然说:“带我去看看你朋友吧。” 潘小姐就没跟来了,我们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找到章歌奇,他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吃果盘里的水果,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见我们走来,他噌一下坐起来,“潘小姐呢?嗯?这丑八怪是谁?” “咳咳!”吴八一干咳了一声说,“这位是潘小姐请来的……呃……这个……” 我接茬道:“管家,是潘小姐的管家!他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去潘小姐那儿当个保镖。” “行呀!”章歌奇闻言蹦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潘小姐真是喜欢拐弯抹角!嗐,其实我也能理解她,大概是觉得直接和我结婚太突然了,所以安排这样的过渡!放心吧,大叔,我一定好好当这个保镖,跟潘小姐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呃,我听得脑壳疼,心想他这脑洞我都服了,难怪说热恋的人是傻子…… 勾名先生板着脸叫他站起来,章歌奇以为是要检查身体,便张开双手转前转后,勾名先生低斥一声,“不要乱动!” 章歌奇那性子可不爱听人训,他撇着嘴嚣张地说:“哼,一个破管家,你拽什么拽?等我娶到潘小姐,她身边我不会容许有任何男的存在,养狗都不能养公的,到时候先让你滚蛋!” 勾名先生没理他,直接把手按在章歌奇胸口,喃喃低诵咒语,念罢问:“你现在还想娶她吗?” “啥?娶谁?” 章歌奇那仿佛蒙了层雾的眼睛明显变清亮了,他诧异地看着我们,“嗯?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而且这几天的事情,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一样?啥也记不清了。” 看他清醒过来,我松了口气:“章兄弟,你中了相思咒,莫名奇妙地迷恋上了潘小姐。” “啥?我迷恋她?”章歌奇不敢相信地扇了自己的脸一下,“cao,老子一定是疯了!对了,是哪个混蛋给我下的咒,tmd我把他肠子揪出来打个蝴蝶结!”他愤怒不已地骂道。 “咳,先不说这些了!”我拿过保温壶,递给勾名先生,“先生,谢谢你替他解咒,这药汤是你的了。” 他拿过来就打开验货,搀了水的孟婆汤是淡淡的琥珀色,香味也少了许多。 勾名先生显然不满意了,他气得瞪眼道:“臭小子!你糊弄谁呢?这是孟婆汤?” 我说:“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实不相瞒,我是搀了点水,这孟婆汤总共也就一药锅的份量,大家每人只能分一点点。但我可以保证,只要这壶喝下去,缠着你的阴魂都会消失不见。” 勾名先生根本不相信我,觉得是被耍了。他气得手直哆嗦,保温壶摇晃着,药汤都撒出来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小王八蛋!你TM拿我当三岁小孩吗!搀了水的酒还叫酒吗?我要的是一碗!给我满满一大碗!” 吴八一听不下去了:“老混球,你TM讲不讲道理呀?都说了没那么多,人家趁十几个亿的富婆都只能喝一小盅,你何德何能喝一碗呀!要喝去奈何桥直接找孟婆,你把脑袋扎锅里喝个饱都没人管你!” 正文 第193章 蛤蟆成群 吴八一的一顿骂,气得勾名先生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脸臭得跟发酵了好几天的泔水似的,大概他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被捧为上宾,还从没这样被骂过。 这时潘晓言及时赶来,拦在前面说:“先生,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负全责!我这里有张卡,算是对您的补偿,请不要为难林先生了。” 勾名先生瞅了潘小姐一眼,转了下眼珠,可能不想得罪金主,他忽然面色和缓了些,只是在我看来很是假模假样。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今天看在潘小姐的面子上,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说罢,他接过那张卡,然后把手中的低度数孟婆汤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随手扔下保温壶,像个赌气的小孩一样扭头走了。 “嘁,不识抬举!”吴八一把保温壶捡起来,又对潘晓言说,“潘小姐,这种人你给他钱干嘛?不是我吹,都不用小爷出手,我们章哥一个揍他十个!” 说罢,他得意地朝我们身后已然活动开筋骨,准备过来平事儿的章歌奇努努嘴。 潘晓言却淡淡地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何必出手呢?对了,林大夫,借一步说话!” 我交代吴八一和章歌奇去守着孟婆汤,自己跟着潘晓言到了院子里面。别墅后面的小院子里种着一些观赏用的花,香气盎然,潘晓言有些烦闷地伸手揪了几片花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说:“林大夫,我想跟你道歉!” “不是都道过歉了吗?你说你何苦呢,惹出这场麻烦,自己还得破财消灾?” 她转身怨幽地看着我说:“还不是因为你吗?” “啥?这锅我可不背!潘小姐,我知道你打小娇生惯养,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但是……”我心想这咋还怪我了呢?太不讲理了吧…… 她突然打断我,“林大夫,你真的不了解我!” “潘小姐,我和你之前素昧平生,怎么可能了解你?” “林大夫,你听我说……”潘晓言低下头顿了顿,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接着说道,“我的童年并不幸福,七岁以前我压根儿不知道父亲是谁,我妈妈生下我后,一个人把我带大。我从小忍受着周围人的嘲笑和冷眼,连我姥姥都不想来看我们。那时我们也过得很穷!等我懂事之后才知道,我妈妈是被一个有钱的男人甩掉的,严格来说,是奸情被原配发现,象征性地给了一笔打胎的钱叫她滚蛋!” 我诧异,完全看不出来她有这样的过去…… 我问:“那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潘晓言沉默着,许久才又说:“我妈妈在困窘之中认识了这位勾名先生,他给了她一种药,哄骗我父亲吃下之后,我父亲便突然回心转意,马上和原配离婚,娶了我母亲。我就名正言顺的成了富二代!我知道,这是一段不光彩的小三上位史,其实这一屋子人谁没有见不得光的过去呢?人生来只有两只手,为什么有人那么有钱,有人那么穷,就像你说的一样,是拿良心换的!” 我了然,原来之前她说勾名先生是朋友介绍的,是假的。 “潘小姐,那是你母亲做的事情,和你无关,再说你父亲对你负责,也是他的义务!”我安慰了她一句,“但不管你的身世如何,找歪门邪道来下符咒实在是损阴德的事儿,希望你借此机会彻底和勾名先生断绝来往吧。” 潘晓言苦笑了下,“我知道了,林大夫。不过家人的言传身教,对我也是有影响的,从小到大,我身边只有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的人,我知道我自己也是!有生以来,我头一次见到和这些人完全不一样的人,就是你!你是我内心渴望成为的人,原谅我急功近利,对你用了卑鄙的手段。” 我有点不太懂她的意思,问道:“嗯,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企图?我身上没什么可以为你所用的吧?” 潘晓言叹口气,“林大夫,你就不能考虑得简单一点吗?比如我是真心喜欢你呢?” 我心想不和她讲清楚是没完了,便直言道:“潘小姐,喜欢与否是个人自由,但我对你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林大夫,你是看不上我?”潘晓言的表情很是受伤。 “潘小姐,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 我话还没说完,屋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一惊,赶紧冲进去,只见满屋子的阔太太们在叽喳乱叫,原来是地板上有一大片巴掌大的癞蛤蟆在蹦蹦跳跳,养尊处优的富婆哪见得了这个,吓得尖叫乱蹿。 糟了,孟婆汤! 我第一反应就是药,冲到冰箱那里一看,发现章歌奇正紧紧抱着保温壶。 我刚开始还松了口气,以为他在保护保温壶,可紧接着我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劲,眼神迷离,和之前中符咒的时候有点像。 吴八一灰溜溜地倒在地上,抹着鼻血,朝我焦急地大喊:“小林哥,快拦住他!”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我毫无准备就被章歌奇猛撞了一下,他身手迅捷,飞快地跑向门口。 及时赶来的潘晓言抓起一个花瓶朝章歌奇头上砸,哗啦一下花瓶粉碎。 章歌奇却根本不在乎,反而倒是被惹恼了,一双眼睛凶光毕露,他出手如电,一伸手便掐住潘小姐的脖子,直接单手把她整个人提起来了。 潘晓言被掐得一声都喊不出,两条腿拼命踢蹬。 糟糕! 我吓坏了,潘小姐是普通人,哪经得起章歌奇的折腾! “犬兄帮忙!”我心中默念。 一股阴风袭向章歌奇,他十分警觉,立刻把潘晓言扔在地上,拔腿就跑,但犬兄也很给力,阴风所到之处,屋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章歌奇怎么也打不开门,便仗着蛮力用力去撞,可别墅的门哪是轻易能撞开的,这一下反而把他自己弹回来了。 我紧张得心脏狂跳,孟婆汤可千万不能丢啊,那是所有人的命! 而且章歌奇突然失魂,肯定又是勾名先生干的好事! 我从怀中掏出一道符,这时,天花板上突然掉下许多蛤蟆,落在我身上,手中的符纸也沾上了恶心的粘液。 咒符法器之类的最怕沾染秽物,碰到就不灵了。这召唤蛤蟆真是下三滥的招儿! 符咒失效了,我只得甩开手臂上的癞蛤蟆,抄起一个木头衣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朝章歌奇头上砸去。 章歌奇虽然失了魂,身手却不差。 他一手抱着保温壶,一手从背后取下布包着的斩龙刀,举刀格挡。 随后,他用力卸开衣架,反手一挥,斩龙刀上的布条散开,外面那层铁锈哗哗震落,露出雪亮的利刃。 章歌奇上前踏了一步,斩龙刀挂着风响毫不留情地劈向我。 冷森森的刀光闪动,直接把衣架咔嚓一声劈成两截。 我吓得头皮发麻,这家伙失了智,完全是动了杀心!要不是我后撤的快,估计手都被劈成两段了。 “走你!” 吴八一见我处境不妙,抄起一个哈蜜瓜朝他脸上扔。 章歌奇一抬刀就把哈蜜瓜劈开了,然后吴八一不断从果盘里抓起桃子、香蕉乱扔,章歌奇游刃有余地招架,把那些水果全部在半空中切开。 我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暗暗寻思,章兄弟中了邪,不知是邪魄还是邪灵,该用那种咒语来对付呢? 算了,现在没法确认这个,直接一发病虎经,以章歌奇的体质应该不至于死。 我喃喃诵咒,此时屋子里已经乱成一片,大伙为了躲避蛤蟆都挤到墙角去了,那些蛤蟆猖狂在地上、桌上蹦来蹦去。 潘晓言猜到是怎么回事,她跑出来大喊:“先生,你这是何必!这药汤是救命的东西,你要是抢了,大家都得死!如果你要钱,多少都好说,请你高抬贵手!” “哈哈哈哈!”阴沉的笑声从楼上传来,众人抬头一看,正是勾名先生。 他一指吴八一,“哼,那个死胖子,问我何德何能喝孟婆汤?呵呵,我告诉你我何德何能!我自号勾名先生,乃生死薄上勾名了账之人,我杀过的人比你们这屋里的还多,天上地下没有不惧我的,你说我可有资格喝这孟婆汤?刚才你骂我的话,我现在也还给你们,想喝孟婆汤,你们自己抹了脖子去奈何桥找孟婆吧!” 我的牙咬得咯咯响,都闹到这份儿上了,还忍他个P! 我伸手指向他,诵出病虎经最后两句—— “病虎伏畛,杀威犹存。烈阳化刃,焚尽诸魂。” 轰然一发怒焰喷薄而出,把勾名先生的身影吞噬了…… 正文 第194章 急火攻心 这发烈焰的光芒褪去之后,灯火通明的屋内仿佛变暗了一般。大家慢慢放下护着脑袋的手,看着上方被炸碎的栏杆、烧焦的墙壁以及倒在地上的黑黢黢的一个人形,她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惊讶道:“这是林大夫干的?”、“林大夫果然是位神人呀!” 我紧张地盯着上方,干掉了吗?勾名先生被干掉了吗? 这是我头一回对活人用这招,病虎经的威力连棺中老妖都能轰得粉碎,我不信他一个活人能存活下来! 当然,杀了人我回头自己自首,孟婆汤绝对不能被抢走! 可是那团烧焦的“人形”居然动了起来,只见一个“黑人”站起身,身上烧焦的衣服片片剥落,他伸手抓住已经炭化的栅栏,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吴八一朝上面一指,惊愕地叫道:“小林哥快看!” 勾名先生的皮肤被大面积烧伤,头发、眉毛都没了,他烧黑的身体下面居然有个东西在荧荧发光! 那是一整片肋骨,在皮肤下发出青幽幽的光泽,穿透性很强,从外面可以完整地透视到肋骨的形状。 “哇,怪物呀!”有人尖叫起来。 我也愣了——那青色的肋骨……难道他是…… “你是白骨观的余孽!?”我厉声问道。 勾名先生紧咬牙关,“臭小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喂,拿刀的……” 打勾名先生现身之后,章歌奇就一直抱着保温壶,手持斩龙刀像个机器人似的在边上待命,他一喊“拿刀的”估计是准备下命令…… “拿刀的,把孟婆汤扔给我!” 章歌奇一听,竟转身将孟婆汤扔向吴八一,为什么是吴八一呢?因为这句话是我让应声虫模仿的。 应声虫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随意驱使,像小鬼一样,刚才我已经让它沾了一下勾名先生的气息,然后藏在吴八一背后。 在勾名先生喊出“拿刀的”这三个字时,我立即让应声虫接着说这句话,当然我也是在赌,赌章歌奇是听声音接受命令的。 保温壶飞向半空,一瞬间,吴八一、勾名先生、潘晓言都惊呆了,我大喊:“小胖!” “休想!” 勾名先生怒喝一声,一抬手,掌中居然飞出一个飘忽不定的文字来,那是个“炎”字,飞快地附在保温壶上。 吴八一像个尽职的守门员,此刻什么也不怕了,跳起来一把搂住保温壶。 可双手碰到之后,他立即痛苦地惨叫起来,脑门上沁出汗珠,手掌冒起烟,并发出一阵皮肉烧焦的气味! 这难道是言灵!? 不需要任何仪式、符咒作为媒介,言出法随,直接掌中画字,就可以将某种属性附在物体之上! 吴八一此刻接住的哪里是保温壶,被“炎”字所附之后,它已经变成一颗滚烫的铁球,吴八一在坚持几秒之后还是把它扔在地上了。 不过保温壶扣得很紧,倒也没啥事。 但就在我松口气的时候,烧得滚烫的保温壶居然爆炸了,砰一声,盖子和壶体朝两边飞去,壶体撞碎了墙角的一个大花瓶,碎掉的瓷片立时四处迸溅。 完了,我的药! 我心急如焚地冲过去,在碎片里面扒拉。 孟婆汤果然全撒了,滚烫的保温壶还在冒着热气,它爆炸的原因正是里面的液体蒸发产生的气压。 我跪在地上,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两个月来的努力,付出的牺牲和代价,全部没了! 这时,勾名先生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哈哈哈,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拿刀的,杀了他们!” “小林哥!” 吴八一慌忙拽开有些恍惚的我,章歌奇凶神恶煞地一刀劈空了。 我被拉开之后仍然神思不定,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勾名先生已经离开了,他给章歌奇下达了最后的指令——让他在屋子里挥刀乱砍,周围的人哭爹喊娘地拼命逃跑,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小林哥,先别难过了!快想想办法啊!”吴八一也心痛无比,可目前章歌奇才是最大的威胁。 我强行镇定下来,忍着绝望大声喊道:“斩龙刀,你难道要助纣为虐吗?” 斩龙刀既然是个活物,想必能听懂我的话。 听不懂也就算了,此刻绝望失落到极点的我,就是被一刀砍中,恐怕也感觉不到疼。 话音刚落,斩龙刀突然变得重若千钧,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直接压住了章歌奇的手。 章歌奇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使劲地拽、扯,甚至把手指都拉脱臼了,手就是拽不出来。 说完这句话的我,又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消沉之中,吴八一拼命拍打我的后背,和我说话,我都听不进去。 紧接着,我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喉咙一甜,呕出一滩液体,低头看见地板上红乎乎一片…… 下一秒我眼前不由得天旋地转,腿一松劲儿,扑通倒在地上,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待醒转之后,我发现我躺在刘老板家的床上,双手裹着绷带的吴八一惊喜地对旁边的人说:“醒了醒了!小林哥醒了!” “大侄子!”、“林先生”,屋里立时又乱作一团,好几个人围过来看我,他们关切的脸挤满我只有一半的视野,然后又变得模糊了。 此刻,我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些不是梦,是真的,孟婆汤没了! 我鼻子一酸,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林先生!你不要难过了!这全都是我的错!”潘晓言悔恨不已,哽咽着掏出手帕给我擦泪。 “不不,是我的责任!”刘老板痛心疾首地说,“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以为来的都是熟人,就没请保镖!都怪我!”他懊丧地捶打自己的脑门。 擦干眼泪,我的心情逐渐缓和,我坐起来说:“各位不用自责了,用不着替那个混蛋背锅,他是白骨观门徒,就算请了保安估计也没用!” “什么是白骨观门徒?从没听勾名先生提起过。”潘晓言纳闷地问。 吴八一便给大家解释了一番。 勾名先生绝对是白骨观走出来的人,而且我认为他的修为肯定在棺中老妖之上。 此前遇到的白骨门徒都只有一截玉指骨,我以为所有门徒都是如此。直到这次碰见勾名先生,他居然整排肋骨全被替换成了祖师爷的玉骨,可见他地位极高。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可以疯狂使用那些折寿的阴损巫术,因为他寿命很长很长,根本不在乎。 这时,听完吴八一的解释,潘晓言颇感后怕地说:“难怪我小时候见他是这副样子,二十年过去了,如今他还是这个样貌,好像完全不会老似的!” 我说:“这家伙杀人很多,身上阴魂纠缠不绝,所以才想用孟婆汤驱魂!他这般造孽,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折寿折死了,可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估计他已经活了很久了……” 吴八一恨恨地说:“这妖人活了这么久,咋还心眼跟针鼻儿似的!唉,其实也怪我,我不该骂他的!” 我看见吴八一的手缠满绷带,“你的手……” 吴八一看看,毫不在意地说:“嗐,就烫掉了一层皮,没啥大事!” “对了,章兄弟呢?” 刘老板说:“那家伙我们绑起来了,扔在卫生间里,就等你醒了,看看要不要扭送警局!” 正文 第195章 梁子已结 我知道章歌奇是被坑了,他并没有错。 我说:“只要他不闹就行了,一会我去看看他!刘叔,药虽然没了,再做便是。你叫大家不要着急。” “不着急!不着急!”刘老板赶紧说道,“大侄子,我们都相信你,你肯定有法子的!那啥,药材还有剩吗?” 我摇头,沉重地说:“虽说土中息倒还有很多,可剩下那两种,只能再去趟常白山了!” “啊?”吴八一闻言,立时愁眉苦脸,“还要去一趟?” “小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邪魄入体,有我的药物压制,本来就有半年时间可以周旋,只要还有时间,重头再来也是可以的!” 这对我来说也是个艰难的决定,但目前也没别的招儿了。 刘老板却难过地说:“大侄子,可你这身体……你都急得吐血了,我和你婶婶担心坏了,你要有个啥三长两短的,我可咋跟干娘交待啊!你还是先调养一下身体,把眼睛治一下……” 我苦笑了下,“没事,刘叔,我那是急火攻心,也无大碍的,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先去看看章兄弟吧!” 起来之后,我还有点晕乎乎的,以前看《三国演义》周瑜被诸葛亮气到吐血,我还怀疑人真能被气到那个地步吗?到如今自己亲身体会——人又急又气到极点,血气狂走,真的是会吐血的! 这时魏岚的母亲端了一碗汤进屋,说:“林大夫,先把这个喝了吧!” 刘老板接过,端我面前,原来是一碗补血的当归羊肉汤,还加了红参粉。 我道声谢,喝下肚之后,至少感觉身体暖和许多。 之后吴八一扶我下楼,潘小姐和刘老板不放心,便跟在后面。 这时,刘老板的公司员工都到场了,正在处理满屋子的蛤蟆,抓了好几麻袋。 两个员工还在议论:“能吃么这个?”、“扒了皮兴许能吃吧,长这么肥!” 我路过他们身边,告诫道:“这东西万万吃不得,它们是被巫术召来的,跟田里捉的可不一样,很可能使用了尸油、骨灰之类的媒介。” 刘老板训斥下属,“酒囊饭袋,就想着吃!这些邪性的玩艺儿,找地方全部埋了!” 其实这召蛤蟆之术,看起来挺没格调,但其实是非常高级的法术。以我的能力只能拘役亡灵,倘要拘使活物,需要非常深厚的修为,大概相当于一方土地爷的水准了。 如果蛤蟆不是拘来的,而是以器物变化而来,就更加高深莫测,达到仙人级别了。 现在想来,我有点轻敌了,勾名先生固然气量狭小、又下三滥,但他确实有本事,而且远远在我之上。 刘老板的屋子被搞得乱七八糟,一群员工还没收拾完,目测弄坏的家具加起来得有上百万。 墙角的花瓶碎片刺痛了我,提醒着我这场飞来横祸。我又觉得心头阵阵憋闷,吐血之前的那感觉又回来了。 吴八一赶紧把我拉走,“小林哥,快别看了,看了又伤心!” 我叹息一声移开视线,脑子里思绪翻涌,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够强大,仗着一番好运做出了传说中的孟婆汤,这就好像三岁孩子揣着黄金走在闹市,招来坏人惦记简直是必然的。 走进卫生间,章歌奇被捆成肉粽子般坐在地上,他也不说话,像木头人一样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蹲下来,开启望气术瞅了瞅他——他的心脏处萦绕着一团阴气,就好像被乌云笼罩的月亮。 我伸手诊了下他的脉,发现他脉象微弱,简直像个僵尸。 诧异间,我又翻开他的眼皮检查,只见他的眼仁青森森的,瞳孔如同蒙着一层雾。 “不妙!”我心里一咯噔。 “咋了?章哥他没事吧?”吴八一有点被我吓到了。 “我之前误判了,这老妖下的不是相思咒,而是生死符!” “生……生死符?天山童佬的那种?”吴八一联想到武侠小说。 “生死符是种高级咒语,以自身折寿为代价,换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要用这种咒术都会慎之又慎,但对这老妖来说,折寿根本不叫事儿。既然是生死符,一开始他便命令章兄弟‘爱上潘小姐’,因此我误判成了相思咒。后来他装模作样解咒,也只是取消了‘爱上潘小姐’这条指令罢了,其实压根就没有解咒!” “太恶毒了!”吴八一气得直拍大腿,“而且这符咒本来是要给你用的,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想要孟婆汤!” 跟在我们后面的刘老板插嘴问:“大侄子,他要孟婆汤有啥用?” “他杀人太多,身上阴魂纠缠,耳朵里总有人‘说话’,就是为了治好这个症状!” “就为了治个耳鸣?!”刘老板惊讶地说,“他喵的,为这点破事连累那么多人?” 我又说:“刘叔,这只是表象。我们在常白山用千年人参炖鸡汤时,曾引来一只精怪骗了一碗汤喝。而这孟婆汤三材齐聚,灵气冲天,就算没灾没病的人喝它,也是非常滋补,至少二十年内不会得任何病,而对修行之人来说,更是大有裨益!” 潘晓言闻言,叹着气,愧疚地低声说:“林大夫,都是我的错……” 我说:“对了,潘小姐,把那天晚上,你找他的事情告诉我,过程一定要详细,每个细节我都要知道。” 潘晓言回想了下,慢慢说道:“那天晚上和你告别后,我烦闷得不行,就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让林先生爱上我!他说有种鹊脑的药。这个其实我知道,因为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喝过它,确实会让人相思难忘。” 可能是因为刘老板在场,潘晓言没提这是父母的旧事。 我点头,“果然他利用了你。” 潘晓言继续说:“我当时就信了,准备派人去取药,他说不用,让我准备好下药的食物,他第二天亲自送来我家。第二天一早,我亲手做了那碗羹,然后他上门了,叫我回避一下,说灵药被看见就不灵了。下完药他就把莲子羹交给了我,之后我就送到你那儿了。” 我点头,“施咒的媒介是羹里的金符,所以我虽然尝了一点,却没有中咒。章兄弟一股脑儿全吃下肚了,他本身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平时压根不会在意食物中毒的事情,就稀里糊涂中了生死符。” 吴八一恨铁不成钢地跺脚说:“对,章哥平时太不检点了!过期的牛奶他也喝,撸串的时候,烧烤掉在地上他也捡起来吃!那天还问我要不要尝尝见手青,真是爱作死,果然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我叹息,“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呀!章兄弟也好、潘小姐也好,都是被那家伙利用了!” 刘老板气哼哼地说:“我早就觉得那家伙怪怪的,不像好人。要不我找私家侦探把他找出来,狠狠地收拾他一顿!在沈羊呆了这么多年,谁还没几个社会上的朋友?” 我摇头,“算了吧,刘叔,社会哥在他面前,连蚂蚁都比不上!隔行如隔山,这种人只能我来对付!” 此时此刻,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对白骨观的恨意! 北方本就是它们的势力范围,它们阴魂不散,要一直纠缠我们。 此前杨小姐已经给我们指出明路,只要消灭白骨祖师——玉植子,就能摧毁白骨观。 待眼下的事情解决,我定当除此祸害! 正文 第196章 前往造甲店 这之后,我本想立刻动身离开沈羊,但刘叔叔见我吐血,坚持要我修养一阵子再去,于是我决定休息一周后再出发。 这段时间我时不时就会陷入消沉,经常一个人发呆。 偶尔我会去附近的射箭馆玩一会,专注于拉弓射箭倒是可以暂时忘掉烦恼,也许是竞技弓比较容易上手,我找到诀窍之后越射越准了。 一天,老板自以为和我处熟了,开个玩笑说:“兄弟,你知道你射的为什么这么好吗?因为你只有一只眼睛!” 我心中立时感到一阵不舒服,这家店就再也不去了。 那些富婆们可是急坏了,吴八一就替我一一登门道歉,保证半年之内一定拿出第二份孟婆汤来,刘老板也信誓旦旦地替我作保。 至于章歌奇,他一直处于痴呆的状态,喂他饭就吃,困了就睡,眼下是婶婶在照顾他。 生死符没有药物可解,它毕竟是诅咒,是以施术者的寿命为代价施加的。若要解开符咒,要么消灭施术者,要么让施术者本人解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但是勾名先生打那天起就下落不明,潘晓言一直在积极地到处打听,却也是徒劳,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找不见半点踪迹。 一个星期转眼过去了,我想我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晚上吃过晚饭,便对吴八一说:“明天我们出发!” 吴八一早已作好思想准备,点头道:“行,反正第二次去也有经验了。冥不见只能去那个龙头大墓找,下墓的事我不含糊!至于千年朱紫花……”一想到要和人参精打交道,他不由得直咂嘴,眉眼都挤到了一起,“看来又要找张富贵和那些参精了。小林哥,每次都是你牺牲,太叫人揪心了,要不这趟用我的眼睛换吧!那个……挖眼是不是特别疼?” 他能有这份心,让我很宽慰,心里十分熨帖。 我笑着拍了他一下:“想啥呢?哪能让你少只眼睛?上次咱们是被张富贵耍了,上当受骗。这趟去,谁的眼睛也不换!到了再说!” “行,车到山前必有路!那章哥呆在沈羊不要紧吧?” “他现在这个状态,没法跟我们一起,婶婶不是雇了人照顾他吗,应该不会出问题,回来再想法子解咒吧!”我无奈地说。 “那明天我先去采购装备?” 我想了想,摇头道:“先不去常白山,咱们得去趟造甲店。装备你从网上买,直接寄到抚松,就让李大龙代收一下吧!” “啊?你真要做兵器啊!”吴八一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点头,从认识吴八一到现在,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一路侥幸活下来真的是运气好,可我竟然还觉得是因为自己也有点能耐。 而勾名先生就是现实给我的一记响亮耳光,在这样的劲敌面前我根本没有胜算,所以我得变强! 这两天我一直在锻炼射技,就是为了适应新装备。目前来看,我应该可以以弓箭作为以后的兵器,当然,长期的锻炼是缺不了的。 商量妥当,隔日我们轻装上阵,准备出发去安灰,随身只带了一些药物、符咒,都是我这两天空闲时准备的。 潘晓言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我们要走了——我严重怀疑是吴八一报的信,她一大早坐着司机开的车来到别墅门口,一下车,我发现她今天竟然穿着冲锋衣、牛仔裤、运动鞋,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 我愣住了:“潘小姐,你这是……” “看不出来吗?我准备将功补过,陪你们一起去!公司的事情我全部交给下属了,没什么后顾之忧。”潘小姐十分真诚地说。 吴八一假惺惺地笑道:“哎呀,真是天大的惊喜!三个人可以相互照应着,挺好!” 我白了吴八一一眼,说:“潘小姐,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很危险的,你应付不来!” 潘晓言摇头,“我不怕,我念书的时候也参加过夏令营,平时坚持锻炼,绝对不会拖后腿!” 夏令营…… 这个词一冒出来,我心中简直有千万个“我可去你的吧”在翻腾,想想此前取药都是九死一生,什么样的夏令营会有僵尸、参精和老妖怪…… 我坚决地摇头:“不行,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潘晓言一脸受伤地说:“林大夫,你还在怪我吧?” 我叹口气,“跟那没有关系。深山老林危机四伏,你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适应得了!” “你怎么知道我适应不了?你们不必照顾我,出任何事情,都是我自己的责任!”她急急说道,看样子还想继续争取一下。 我索性强硬起来,“我是领队,我说你不能去就不能去,潘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请回吧!” 潘晓言咬着嘴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林大夫,你知道我下了很大决心……” 我说:“我知道,所以谢谢你,留在沈羊吧,如果我真有什么需要一定会联系你的。” 潘晓言又看看吴八一,小胖赶紧把脸低下,装作检查背包的样子。 她微微点了下头,对我说:“明白了,是我想得太简单。那你们千万保重!” “你也保重!再见,潘小姐。” 坐上车后,吴八一有点不忍心地说:“小林哥,我发现你这人真是铁石心肠,咋对潘小姐总这么绝情呢?你是真的对她一点儿都没感觉呀!” “少废话,找药不是儿戏,一个毫无经验的人跟着,只会给咱们拖后腿!” “不,我不是在说这个啊,你不要岔开话头。” “嗯?我不是早就说过吗,就是没感觉。” “我去,你眼光有多高呀!像潘小姐这样的姑娘,真的打着灯笼也难找!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女人哦!”他朝我挤挤眼。 我叹息,“什么叫‘这样的女孩’?” 吴八一掰着手指说:“家境好、有钱、聪明、漂亮!” “除了这些呢?” “靠,这些还不够?你是要上天找仙女吗?那你可得先过了王母娘娘那关。”吴八一奚落我。 这家伙……我瞅了他一眼。 看来我是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省得他老瞎操心。 我说:“如果潘小姐是个男人,你认为我们会成好朋友吗?” 吴八一不解地眨眨眼,“啥?可她又不是男人。” “我是说,有钱、漂亮只是她的外在,但是她的内在并不吸引我,话不投机就没有深交的必要。” “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一般人遇到潘小姐这样的,管他投不投机呢,你对内在美的要求高于常人太多了吧?不对,依我看,你肯定不喜欢女人!”吴八一用戏谑的口吻,十分笃定地说。 “去你大爷的!”这个二货越说越不像话,我笑骂了一句。 到了机场,我们坐飞机来到安灰,然后又乘长途客车来到一个叫造甲店的小村。 此行比想象中要顺利,我确认过地图,甚至村里这座山的别名就叫炉烽山。 百度上也说,造甲店是曹操攻打逍遥津时打造兵器的地方。 但和印象中不太一样,我以为这里会是一派古朴又底蕴深厚的景象,可下了车却发现,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村子临着一条马路,整日车来车往、尘土飞扬,还不及我老家山青水秀、鸟语花香。 不过,马路边上有许多卖工艺品刀剑的小店,这倒是与别处不同,于是,我走进一家店面,询问这里可以打造兵器吗? 店主问:“兄弟,你是说订做吗?要订做得和厂家联系,不过我们什么兵器都有,你先挑挑看呗。” “我听说咱们这儿专门替捕蛟人做兵器?”我问道。 “啥?什么‘补胶’人?采橡胶的?哎,对了,你要不要狗腿刀!刚到的一批货!” 呃……简直鸡同鸭讲…… 正文 第197章 欧冶子后人 随后,我们又跑了几家店,一无所获,后来我干脆就问村里有没有铁匠。 终于有人告诉我,村子西头有个铁匠铺。 前往铁匠铺的路上,吴八一看着砖墙上刷得“共建美好乡村,共享美好生活”的标语,说:“我咋觉得气氛不对呢?章哥说的该不会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吧?” 我说:“此地既然是欧冶子后代,肯定还是有传人的,就像我这个巫医传人。还是去打听下吧,铁匠应该知道。” 走了一阵,我们来到一座小山头,看见上面有间四面通透的屋子,几个大汉正挥汗如雨地在打铁。 打铁的声音太响,我们说话里面也听不见,于是我俩就搁外面站着看。 鼓风机把炉火烧得通红,一块烧红的铁片被师傅用夹子夹出来,搁在铁墩上,几名大汉抡锤砸它。“叮咣叮咣”的声音很有节奏,铁片在敲打下慢慢变成一把刀的形状,但只是个雏形,显得很粗陋,还得捶打千万次一把手工刀才能诞生。 我听说竹林七贤里的嵇康为了表示自己不与世人同流合污,就隐居起来打铁为生,他觉得一块铁被千锤百炼的过程,非常像自己铁骨铮铮的性格,因而深深迷恋这项“运动”。 但就是躲起来打铁,他还是得罪了人死了。有位当朝宠臣是他的粉丝,前去拜访,打铁声音太吵一句话没说上,宠臣悻悻而返,怀怨在心,后来宠臣就捏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嵇康整死了。 还别说,我们站了半个钟头,看得很痴迷,完全不觉得腻,甚至还想上手试试。 等几位师傅停下,吴八一兴致盎然地说:“嘿,这打铁可比撸铁有意思多了,我觉得可以在城里办个打铁俱乐部,让人们来体验下,估计能挣不少钱吧?” 我笑笑,“想法是好的,就是打铁有点危险。” 一位师傅见我俩在门口一直不走,便擦着汗走出来,问道:“小伙子,你们搁这儿站半天了,有事吗?” 我客气地笑道:“师傅,你好,我们是从东北来的,想找欧冶子的后人。” 那师傅说:“我就是!” “是吗?”我眼前一亮,“您姓时?” “对,时迁的时,村里好多都姓时的,知道我们村这名儿怎么来的吗,以前没有名字,当年帮曹操造兵甲,就落了造甲店这么个名字。” 其它几位师傅也走了出来,有人说:“我们村历史可悠久了,前年还申遗了呢!” 我又问:“几位师傅,听说你们帮捕蛟人打造兵器?”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没听说过,你要做武器吗?” 我说:“我想要一副弓。” “弓?弓又不是铁的。” “不是有铁胎弓么?您看下这个!” 我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小块殒铁样本,那东西那么重,自然不可能全都带来。 我是打算谈妥了价钱,再让刘老板用物流把整块殒铁送来。 殒铁非常坚硬,就这一小块还是借了斩龙刀才削下来的。 几人凑过来看着陨铁,用手敲敲,七嘴八舌地议论——“这是乌钢吧?”、“就是块铁,成分一般!”、“一看铁水就不行,都锈成这样了……” 师傅把样本递还给我,说:“小伙子,没听说过自带原料的。你要做东西,我们这儿有的是上好的低碳钢。” 我解释:“师傅,这是天上掉的殒铁。” “啥玩艺?殒铁?” 师傅笑了,“你在逗我吧?殒铁值多少钱,舍得拿它做东西?” 我隐隐感觉对方不太懂行,这时吴八一在手机上翻出斩龙刀的照片,递过来说:“师傅,这把刀是咱们这里打的吗?” 几人一看,便又纷纷发表起意见来,“嘿,这刀铁水不错啊!”、“看这刀口,应该是折叠锻打的,刀背似乎太薄了。”、“花里胡哨的,应该就是把工艺刀。” 一听这些不识货的言论,我知道肯定是找错了人,便告辞了:“几位师傅,不打扰了,我们再去打听打听吧。” 离开铁匠铺,吴八一不禁感慨,“我看呐,欧冶子的手艺多半是失传咯。” “喂,等一下,铁胎弓你拉得动吗?” 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在我们背后问。 我俩一扭头,看见一棵树下站了个女孩,估计比我大一点,留着短发,穿着打扮像个男生。 她上前一步,说道:“我刚才到铁匠铺取东西,听见你们说话,我可以看看你的铁样吗?” 我心中一动,点头道:“行!” 递过铁样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手很粗糙,全是老茧,这女孩很可能是位铁匠。 她取出铁样,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看,用手指轻弹,放在耳边听,喃喃道:“罕见,真的是殒铁!这层锈是被雷打出来的……”然后对着铁样深深嗅闻,“怪了,上面怎么还有血的味道?” 我眼睛一亮,有门! “是龙血!” “哦?这么说,你是捕蛟人?”她吃了一惊,打量我们。 听她这么问,我松了口气——此行没有白来,这姑娘绝对是个懂行的! “我们不是捕蛟人,但我一个朋友是,他推荐过来我打一副弓。” 女孩笑笑,“殒铁质地紧密,坚而不韧,并不适合做弓,怕是把胳膊拉断都拉不开……你有多少殒铁?” “很多,一百多斤。” “哇,这么多!”她惊讶地说,“不过,做弓最上等的材料还是乌号木。殒铁坚硬无比、千年不坏,自然用来打造箭簇最好了,只要力气够大,石头也能射穿,就是有点烧钱。” 我心中一阵惊喜,“多谢指点,请问你是欧冶子的传人吗?” 她淡淡地说:“我确实也姓时,这村里一大半都是欧冶子后人,不过我们跟普通人也没啥区别!” 吴八一捧着手机把斩龙刀的照片找出来给她看,“时小姐请看,这是我们朋友的刀,能不能帮我们也做个一样拉风的弓!” 我笑道:“外形无所谓,只要好用就成,报酬好说!” 女孩拨了下头发,有点尴尬地说:“呃,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懂一点儿,不代表我会做。要订做的话,到网上找就是了。” 听她这么说,我心中又凉了半截,又赶紧说道:“我看过我朋友的刀,真的是无坚不摧、锋利无比。他告诉我,捕蛟人世世代代在这里打造兵器,所以我才慕名而来,那麻烦时小姐为我指点迷津!” 女孩笑笑:“你朋友难道没告诉你,自打十年前,就再也没有捕蛟人来做兵器了吗?” “为什么?十年前怎么了?”我一愣。 “没怎么,我父亲去世了而已……”她的眼神一阵怅然,“这门做兵器的手艺已经失传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她就走了。 我顿觉一阵失落,怎么会这样…… 吴八一问:“小林哥,要不我们去其它地方做吧?” 我想了想,摇头道:“不对,我觉得她还隐瞒了什么……走,跟上!” 正文 第198章 三顾茅庐 正所谓真人不露相,我猜想这女孩儿也许是位高人,若不诚心诚意是无法请动她的。 我和吴八一跟在后面,村子不比城里,人少路窄,明着跟容易被发现,我就让应声虫在前跟踪。 在沈羊的时候,我在衣服内衬缝了一个小口袋,应声虫平时就躲里面,需要的时候小声吩咐,它就跑出来了,此物能幻化遁形,用来探路、盯梢再合适不过。 虽然犬兄也可以胜任这种工作,不过我敬犬兄向来如敬奶奶、敬神灵,非到万不得已不敢支使。 应声虫本就是粘人的小妖精,用起来方便多了,而且酬谢它只需要一粒百香果即可,可谓是实惠好用。 吴八一见我淡定地左转右转,他有点担心地问:“小林哥,那妞儿走得好快,没跟丢吧?” 我说:“放心,不会丢的。还有,你能不能对人家尊重点儿,当面叫人家时小姐,背后叫人家妞儿?” “得,我错了,你咋又成女性之友了?” 最后我们来到一个小院前面,根据应声虫的线报,女孩儿是走进了这个院子。 院子四四方方,里面是三间平房,屋后种了几株榆树,十分质朴又常见的农家小院。 我在院子周围转悠,忽听有人喝道:“大黄,咬他们!” 接着,一条大黄狗猛冲出来,对着我们一通狂吠,吴八一吓了一跳,一边往后退一边摆手:“滚滚滚!好狗不咬人!” 然后一名大汉手持铁叉冲出院子,气势汹汹地站在我们面前:“嘿,你们俩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踩点的小偷?” 不等我答话,突然一阵阴风回旋,笼在我的四周,那黄狗立时夹着尾巴呜呜地后退,不敢冲我们大叫了。 这并不是我支使的,而是犬兄见同类中的小辈胆敢冒犯,自己发威了。 “嗯?大黄,你咋怂了?” 大汉狐疑地看着退回来的狗,我上前施礼,“这位大哥,你误会了。我们是从东北过来,想找欧冶子后人打造兵器的。” “啥?真的假的?”大汉上下打量着我们,一脸的不信任,当看到我的眼睛时还不由皱了下眉。 “你们也太能耐了吧,居然找到我家来了?”刚才的女孩儿从院里走出来,“一路跟过来的?” 我客气地说道:“时小姐,多有冒犯,我们确实是诚心诚意来拜访的。此前我俩在这儿打听了一圈儿,只有你还知道捕蛟人,我们只能找你帮忙了。 女孩儿低声和大汉交谈了几句,大汉咂着嘴,责备她不该招惹外人。 然后他叹口气说:“请回吧,我们的父亲十年前就去世了,没有人会做那种兵器了。” 我说:“我刚才看见时小姐手上有厚厚的老茧,应该是常年打铁留下的吧。” 女孩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逗呢?当自己福尔摩斯啊,我这都是干农活磨出来的!” 我拱手道:“两位,我们眼下真的需要欧冶子后人的帮助,就这样走实在不甘心,希望你们体谅。” 吴八一在一边帮腔:“时小姐,我们也不让你们白白帮忙,报酬好说,绝对让你们满意!” 看我们态度真诚,女孩儿似乎有点动摇了,她对大汉说:“哥,要不让他们进屋坐坐吧?” 大汉无奈地看了一眼妹妹,没好气地对我俩说:“我看你们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进来吧!” 我们进了院子,院子就是普通农家小院,晒着干辣椒、豌豆之类的,墙角摆着几个咸菜坛子,客厅倒是非常古雅,供着欧冶子的画像,另一侧的墙上挂着一把剑。 我看着那把剑说:“两位,我可以看看这剑吗?” 大汉说:“那是家父打的,不过客人一直没来取,就挂在家里了,你看吧!” 我双手恭敬地从架子上取下剑,包着铁片的剑鞘非常精致,把剑拔出来,剑刃轻盈抖动,竟发出阵阵悦耳清吟,让我想起那首“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的古诗来。 章歌奇在闲聊时说过:刀剑越光越好。表面如同镜子一般,说明分子结构非常紧密,也就越锋利。 这剑平整如镜,倒映出我露出惊艳表情的脸。 我赞叹道:“好剑呀!不愧是欧冶子后人的手艺!” 大汉却无奈地说:“这是家父打造的,我们要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就不用种地了,你来晚了。” 我对这把剑爱不释手:“时大哥,这剑能卖给我吗?” 大汉立刻神情一变,冷冷问:“看你也不像个练家子,你要这剑干嘛?” “斩妖除魔,开个价吧!” “不行!”大汉一把将剑夺过,放回架子上,“我看你是有俩臭钱不知道咋花了,回东北吃喝玩乐去吧,我这剑可不卖!” “呃,不好意思,打扰了。”见气氛尴尬,此时再说些什么可能都不会有结果,我便先告辞了。 我俩走后,他们兄妹俩就在门口目送。 走出一段距离,吴八一耸了下肩:“嘁,有什么好牛的?唉,看来是白跑一趟,小林哥,咱们回去吧?” 我却摇头:“没白跑,他们是有所隐瞒!其实我刚才说要买剑就是故意试探。看得出来,他们是不为钱财所动之人,高人必有原则,不会轻易答应别人。” 吴八一挠着脸颊,“啥?那兄妹俩看着也不像高人呀?” “我不信能造出这样宝剑的父亲,对子女却什么都不传授。这事急不得,我们先住下,大不了三顾茅庐。” 吴八一笑道:“小林哥,你倔起来也挺难缠的!行吧,我陪你!” 我们去招待所住下,我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形象,右眼我已经换了副眼罩,肩上披着犬皮,还扎着马尾…… 我心想,是不是我这打扮看着不咋正经,加上东北口音,难道人家觉得我俩是东北的有钱土老冒? 其实从这对兄妹的气场,我隐约能感觉到,他们是深藏不露的,我坚信我的判断,以诚意打动他们吧! 我叫吴八一出去打听打听这对兄妹的事情,跟人套磁这方面,小胖可是强项。小村的人毕竟排外,我这样子可能会让人家警惕。 于是吴八一买了些烟和那些闲逛的老大爷们搞好关系,慢慢问出点名堂。 这对兄妹叫时忍和时幽,父亲时识势以前是技艺精湛的铁匠,就是脾气古怪,和村民罕有接触。他每天在山上的铁匠房里打造兵器,经常在山上一呆就是几个月,经常一年半载只造一件兵器,但是就靠着一年卖一件兵器的收入,一家人也衣食无忧。 有人上门订做,他基本都是拒绝,更不要提拜师学艺,他从不收徒弟。 这对兄妹据说也是铁匠,和父亲性格一样,轻易不答应订做的要求。 村里老人还说,山上的铁匠房已经荒了很久,据说闹鬼,大概七八年没见生火了。 我一听,果然和我猜的一样,这对兄妹是有手艺的能人,只是视我为外人,又为人谨慎,不肯答应。 隔了几天,我和吴八一再次登门拜访,结果还是拒绝三连:不会、不做、你们走吧! 我忍气吞声,又去了一趟,这次竟然连门都不开了。 时幽姑娘在门里面说:“我哥去城里见嫂子和孩子了,我一个人不方便待客。你们走吧,别纠缠了,都说了我们不会做武器!” 我轻声问:“时小姐,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捕蛟人,所以不愿意接待我们?” 门里沉默了一会,时幽说:“你一个普通人,要那样的东西干嘛?书上说:兵者,凶器也。这东西会惹来麻烦的,有点钱你买点吃的喝的,孝敬你爹妈不好吗?别给自己增加孽债!” 我恳求说:“上次来我已经自我介绍过,我是个巫医,也不算普通人。想要造弓是为了对付妖魔鬼怪,绝无害人之心!” “快走吧,我要干活了!” 正文 第199章 古怪铁匠屋 实实在在地又吃了一次闭门羹,我对着紧闭的院门呆立半天,里面再也没有动静。 吴八一不快地说:“嘁,这家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小林哥,求不动就算了吧!在沈羊那么多富婆求你治病,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现在你低三下四地求这个村姑,人家还不甩你,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我没说话,转身就走,吴八一赶紧小跑着跟上来,“小林哥,你是被那村姑气昏头了吗?走错了,招待所在那头。”说着,他便要拉我。 我笃定地说:“小胖,咱们上山!” “啥?上山?你要去他家的铁匠房?” 我点头,“村里人不是说那儿闹鬼吗?我们去瞧瞧,如果真有妖魔邪祟,就顺手解决掉。也好让人家相信,我们确实是做这行的。” 吴八一不免犹豫道:“他们真吃这套?别到时候咱们帮忙解决了问题,她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态度。那咱这热脸可是上赶着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试试看嘛,他家是难求,不过比起青牛大仙来,这点程度完全可以接受。” “小林哥,真看不出来,你有时候真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眼前若只有一条路,那就只能一直撞,直到把南墙撞倒为止!” 吴八一朝我竖起大拇指,笑嘻嘻地说:“嘿,精神可嘉,佩服!不过,我给你这法子上个保险吧,你干脆把铁匠房的鬼怪赶到他家里面去,然后上门卖个人情,说不定就打动这对高人了呢?正所谓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我白他一眼,“你净爱整花活儿,瞎出啥馊主意呢?凡事以诚待人,不要搞这种心机!” “以诚待人”这四个字是曾国藩说的,我也一向奉为座右铭——我觉得待人接物,诚信诚恳,不玩虚的,才是最打动人心的手段。 边上山我边教育吴八一,“当医生的人最不能玩套路,你知道华佗怎么死的吗?” “这谁不知道啊,不是叫曹操杀掉的吗?” “历史上确实是这样,但具体过程和《三国演义》里完全不一样。华佗仗着自己有良药给曹操治头疼病,对曹操说这是慢症,自己想长期留下来为丞相看病,其实就是暗示自己想搞个官做做。曹操认为这老头挟病自重,很不乐意,华佗就故意慢慢地治病,治标而不治本。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华佗说妻子得病要回去一趟,意思就是说你不给我官做,我不给你看病了。曹操何等精明,立即派人去华佗家探个虚实,一看,他妻子好好的呢。探子回来禀报,当面揭穿了华佗的谎言,曹操就直接把华佗投进大牢,不久之后华佗就死了。曹操是既痛惜又憎恨,可是不杀华佗又一直受他要挟,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卧槽,敢情是这是华佗自己作的呀!” 这故事是奶奶以前讲给我听的,是教育我做人做医的道理——一句话,不玩虚的! 沿着蜿蜒的山道,我们来到时幽家位于山间的铁匠房,外面围了一个小院,院门前有块被整齐分成两截的石头,石上刻字:“吴王试剑石”。 “嚯!”吴八一不由惊道,“吴王试剑?怕不是吴王夫差吧,这可太厉害了!” 我说:“历史上的吴王很多,未必就是夫差。这边也算是吴楚之地,看来是有位吴王在这里订做了一把剑,心血来潮,劈个石头试试剑锋,就给留下来当招牌了。” 我们仔细查看,只见那石头的断面平整如镜,可见此剑有多么锋利。 吴八一笑道:“别说,这招牌挺有创意,一看就知道历史悠久、产品质量过硬。等咱们回去琢磨一下,给你的小诊所也弄个类似的招牌!” 我也笑了,“诊所能弄啥类似的招牌,门口坐个健康的老头?” 院中落满枯叶,到处都是灰尘。炉子、鼓风机、铁墩一应器具全在棚子里,我伸手揩了一下上面的灰,又看看炉中的余烬。 我拍掉手上的灰尘说:“村里人还说这儿七、八年没生火,明明不久前就有人使用过,那对兄妹绝对继承了时识势的手艺!” “时识势……”小胖念着这名字笑了,“哈哈,这名儿咋起的啊,牛B!跟绕口令似的……” 他话音未落,院内一阵凉风扫过,落叶沙沙作响,头顶传来一阵清音,原来那里挂了一串风铃。 这时,身后的吴八一突然惊叫一声。 “你干啥啊?一惊一乍的?” 我转身纳闷地问。 吴八一惊慌地回头张望,“小林哥,我……我好像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上血淋淋的,冷不丁就……就飘过去了!” 我看见周围林子里的树枝没动,院内却小风习习。 “这风来得很奇怪,是阴风……” 我准备好一道狼跋符,然后开启望气术,一睁眼就看见铁墩、炉子周围阴气萦绕,阴气模模糊糊像个人形,而且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变成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穿着染血的白衣,手持大锤,正在用力砸一截铁链子。 沉重的大锤在我身后落后,冲击力很强,砸得铁链火星四溅,连我都不由得一凛,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吴八一又尖声大叫,朝炉子的方向一指:“卧槽,看见了!就是它……就是它……” 那个“人”抬起头,凌乱的头发下面,它的脸上居然没有五官,口鼻眼都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塞住了,样子非常恐怖。 我大着胆子向它伸出手,吴八一拼命拽我,“小林哥,别啊!” 周围的阴风越来越盛,发出尖厉的呼啸声,在我的手快要触到它的瞬间,它突然全身着火,头发、衣服、皮肉瞬间被蓝色的火焰一把烧尽,露出血淋淋的人瓤子,它的五官确实被塞住了,另外心脏处还深深地刺着一根锲子。 这东西横着抡锤朝我砸过来,即便知道这是幻象,我本能反应还是吓得后退。 “快躲开!” 吴八一使劲拽开我,一片陶瓦不偏不斜地砸下来,在我刚刚站立的地方摔个粉碎,要不是他拽得及时,这陶瓦一块就有半斤,加上屋顶这么高,我当场就得开瓢。 这时耳畔传来一声雄壮的犬吠,想要伤我的怪人倏地不见了。 犬兄的职责本来就是护我平安,遇到这样的邪灵,它就自己显灵,将其吼退了。 周围回旋的阴风逐渐止息,地上的灰尘被扫出一道圆形痕迹,我吓出一身冷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许久才平复下来,拍拍肩上的犭句皮说:“多谢犬兄相救!” 然后我对吴八一说:“小胖,谢谢你救了我,对了,你没有阴阳眼吧?” 吴八一说:“废话,我肯定没有!不过刚才我确实看见了,真TM渗人!” “这是鬼神通,它故意显形给我们看的……” “我的天,别分析了,赶紧风紧扯乎,那个鬼东西好像要害我们哎!” 正文 第200章 离别钩 吴八一说的没错,那东西确实是恶灵,有攻击人的倾向。 它的造型,五官被封,心口扎着根锲子,着实令人胆寒,就如同恐怖游戏《寂静岭》里面跑出来的怪物一样。 我并不怕鬼,毕竟巫医就是和它们沟通的职业,但我迄今为止还从没见过这么凶的,而且它那个样子,完全无法沟通。 “快走吧,小林哥!” 吴八一脸色发白,使劲儿拽我衣服叫我赶紧走,我让他等一下。 我四下搜寻,这儿的阴气似有若无,加上周遭的树林吸收了声音,一片死寂,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我穿过堆放杂物的屋后,吴八一虽然害怕,但还是紧紧跟着我,他不停催促:“小林哥,你还踅摸啥呀?这鬼地方我一秒也不想多呆了!” 我不胜其烦,掏出一张雄雉符给他,“你把这个符放在身上,再说还有我和犬兄在,不会有事的!” 吴八一挠挠头,“小林哥,你刚才先谢犬兄然后才谢我,我还有点儿不服气。现在看你把自己和犬兄相提并论,看来你是真挺敬重它的。” 我轻轻摸了下犭句皮,“那当然,这位可是得道鬼仙,多少次护我平安!要不是它,咱俩在牛脊山的墓里就栽了!” 我们一路来到后院,这儿有条沟渠从山上引水进来,打铁的时候也需要大量用水,渠中清澈的水流淙淙作响。 水源之地,周围阴气明显更重了些,有一块土地阴气最盛。 我停下脚步:“小胖,找个铲子过来。” “啊?”吴八一明显不太乐意,小声说,“算了吧,不……不会挖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我笑道,“古墓你都敢下,怕啥?” “可古墓和这个也不一样呀!”吴八一嘀咕着走了,很快找来一把破旧的铁锹递给我。 我用铁锹开始铲土,没过一会儿就感到铲子顿了一下,发出尖锐的声响。我立刻刨开旁边的土,发现铲到一块硬梆梆的石板,上面的颜色却是暗红一片。 我蹲下来检查,皱眉道:“石板上面淋了鸡血,这是个封印!” “封印?那快别挖了,咱别把妖魔鬼怪放出来啊!凡是咱们遇见过的妖怪没一个好对付的!”吴八一连连摇头,他大概是想起了我们此前的种种遭遇,很是抗拒地说道。 “嗐,没事,这个封印根本就不专业。要是真有妖魔鬼怪,它早就出来了。别废话了,快帮我搬!” 林子里传来沙沙的风声,吴八一打了个哆嗦。 “我咋有不祥的预感呢……”他苦着脸蹲下身。 我俩合力搬起石板,吴八一小声吐槽说:“恐怖片里像咱俩这样作的,肯定得死在前头。” 我说:“胡说,恐怖片里都是乱搞男女关系的先死,咱俩单身汉很安全的。” “嘿,你可真会安慰人。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虽然小爷放心了,可是咋又觉得阵阵心痛呢……”他嘟囔着。 我俩猛地用力,石板被掀了起来,然后小心地把它抬到边上。 我眯起眼睛仔细观瞧,发现原来石板下面压着两把奇特的兵器,似剑非剑,前面是弯的,剑柄上还有一个像方天画戟似的东西。 当然,长期被埋在水源边上,它们已经锈迹斑斑。 我伸手要取,吴八一说:“先别动了,小心碰破皮得破伤风。” “破伤风有啥可怕的,二十四小时内打针就没事了。” “得,你可真心宽!” 我把两件兵器捡起来,抄在手上看,没想到这里萦绕的阴气立刻就消散了。 我忽然觉得,好像是阴气在指引我找到这对奇怪的兵器…… 吴八一端详了下那两把兵器,说道:“小林哥,你知道这是啥吗?这叫离别钩!是种很冷门的兵器,能钩别人的刀剑,护手上面的刃也可以伤人,反正挺阴险的。” 我点点头,“我倒是在电视上见过,但不知道名字……嗯?这钩好像断过!” 这对离别钩有明显的焊补痕迹,它整个都锈了,中间一截却是干净的,明显材质不同。但平心而论,煅接得非常专业,若不是锈了我真瞧不出来。 我不知道阴气引导我挖出它们的意义何在,和那个恶鬼又有什么关系,恶鬼总不可能是因为牵挂一副兵器而作祟吧? 眼下未能解开谜团,这东西我暂且带上,之后大不了还给那对兄妹。 但离别钩这造型,背也不是、挂也不是,我只能双手各持一把。拿这种武器实在没有逼格,不如剑潇洒,也不如刀威武,武侠片里大都是反派使这种武器。 一听我说要走,吴八一很高兴,他早就等不及了。 我们原路返回,走到前院的时候,看见被阴风扫开的落叶之中的空地上竟趴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我俩都惊得后退一步,定睛观瞧,只见那东西有一对长耳朵伏在背上,两只眼睛像黑钮扣一样,小鼻子不住地在翕动,居然是一只兔子! 这黑兔子见了我们,竟不惊也不跑,就定定地看着我俩。 吴八一明显感觉这兔子不对劲,小声说:“小林哥,这兔子绝对有问题!” 民间传说中提过,见了兔子就是见了鬼,过去江湖人忌讳说兔子,一般用“猫”代替。这种禁忌现在也有,听我们村跑长途的人说,如果在路上见了兔子就得马上停车,再往前走必出车祸。 其实这不完全是迷信,兔子本身是很阴的东西,兔子血就是我们巫医经常用来沟通阴魂的媒介。 我不禁有个猜想,兔子能通阴,那阴间的东西,是否也能通过兔子和我们沟通? 是不是因为我挖出了离别钩,触发了什么事件,所以这只诡异的黑兔子就出现了,它难道是npc不成? 目前不知这兔子意欲何为,我决定先问问再做打算。 双手持钩,我也没法施礼,便恭敬地说:“敢问阁下何方神圣!在此显灵,是否有怨愁未解?” 吴八一在我背后小声嘀咕:“可能它想要胡萝卜吧!” “别瞎说!”我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定定地看着兔子。 这时,一个东西从墙头飞进来,掉在地上啪的一炸,原来是个小炮仗,那声音响极了,我俩也吓得一激灵,黑兔子一溜烟儿跑了。 然后时幽从正门走进来,刚才那炮仗显然是她扔的。 她看见我手中的双钩,立时皱紧眉头,质问道:“你们干嘛?不给你做武器,你就想祸害我们是吧?” 我说:“时小姐,你误会了,我们是听说此处闹鬼,过来看看能不能解决!” 她依然面若冰霜地呵斥道:“快把东西放下!你好大本事,这东西埋在后院都能找到!不怕我父亲的冤魂缠上你吗?” “你父亲的冤魂?”我一愣,“请问是一个穿白衣,拿铁锤的老人吗?” “这么说你看到他了?唉,一切都是因这个而起。算了,先不说这些,你赶紧给我把这双钩埋回去,不然我们都得遭殃!” 正文 第201章 时家诡事 我看看手中的离别钩,说:“时小姐,后院的封印根本就没起作用!封印要阴阳协调、四平八稳,一般要使用八卦、太极之类的象征物,用公鸡血浇在大石头上,阳气过盛,只会激起被封印物的反抗,久而久之必会冲破封印,再说这东西根本就不是邪物!” 时幽听得直皱眉,“还说得头头是道的,你懂个p!” 吴八一不爱听了,站出来维护我,“时小姐,这话你就太没见识了!小林哥是俺们东北出名的巫医,会治怪病,能通阴阳,随便念个咒语,狐黄白柳灰五位大仙儿就来帮忙了……” 吴八一越吹越离谱,当着外人我就没揭穿他,咳了一声说:“时小姐,我确实是一名巫医。妖鬼作祟,如同有人得病受伤,我见了是不能不管的。看来这东西和令尊的去世有关,可以请你详细说说吗?” “唉,麻烦的外地人!” 时幽烦躁地瞥了我们一眼,在一个旧箱子上坐下,掏出香烟叼上一根。 吴八一立马把打火机凑过去,时幽没理会他,自己划根火柴点着了。 我很少见女孩子抽烟,看她熟练的姿势,应该是早已养成的习惯。 她吐了口烟,似乎略略平静下来,幽幽说道:“十年前来了一个客人,跟你们一样,软磨硬泡地求我父亲打造一副兵器。当时我父亲刚做过支架手术,还在恢复期,已经不接活儿了。可那个人不死心,大冬天站在我家外面站一宿,我父亲还是拒绝了他。他就冷笑说:我看你是技艺生疏了,打造不出我要的兵器。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吧! “我父亲哪受得了这种嘲讽,赌气之下便答应了。不过要了很高的报酬,对方也很爽快,先付了一半。那人要的就是这副离别钩,本来我哥说由他代劳,我父亲不同意,一定要亲手打造。于是他就和往常一样,整天住在这山里的小屋,与炉火作伴。我父亲向来是非常认真的,离别钩是很难做的武器,他花三个月终于做出一副,试了一下,锋利无比。 “我们都松口气,以为这下子交差了。结果父亲却当着我们的面,把这对钩扔进炉里回炉了,他说这副钩还差点意思,得重头来!这样的事儿他以前也干过,他打造的每件兵器都是心血之作,就算客户满意,自己不满意也不行,必须要完美到无可挑剔。就这样,父亲整整用了一年零三个月,把这副钩打造出来。 “那人过来取兵器,拿在手上瞧着,一直绷着脸,也不言语。我父亲问他是不是哪里不满意?那人突然用双钩对砍,这副钩直接断成四截,末了说了一句‘不合我意’,扔地上就走了!我父亲当时就吐血了……”说到这儿,时幽狠狠把烟捏碎了,掷到地上。 “唉,你们想想,怀胎也不过十月,倘若怀胎十月生个孩子下来,被人一下子掼死,当妈的是什么心情?我父亲呕心沥血造出来的兵器,被人像垃圾一样嫌弃,他哪里受得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人对他造的兵器不满意,每次客人都把他夸上天。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父亲当即就病倒了,血压也上来了,人一天比一天憔悴,每天坐床上捧着本《神工谱》,着魔似地不停翻看,都看烂了。我哥劝他说,那个人根本不是为了打造兵器来的,他就是来找碴的!但我父亲咽不下这口气,有天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古人铸剑,用人血、人肉作引,也许是缺这一步,所以少了一份精气! “我听他这么说吓坏了,我哥一听,把碗筷撂下,说:你怎么还念叨这事,都说一万遍了,那个人就是故意气你的,要砸你招牌,你不要再迷迷登登地想这事了!当时家里的气氛很紧张,我哥只要一听父亲念叨这事就暴跳如雷,觉得父亲顽固、执著。可父亲啥也没说,当天晚上他失踪了,不过我们都知道他去哪了。 “果然,他一个人又跑到山上来打铁。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边烧火一边咳血,我还记得他勾着背蹲在炉前,身体看着像孩子一样瘦小,眼睛被炉火照得发光,那个样子真让人心酸。我们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去,他的病就更严重了。我哥又气又心疼,说一代神匠到最后,竟是这样的下场,可见打铁没出路!我父亲一直到死都执迷不悟,临终的时候他还惦记着那副钩,迷迷糊糊地告诉我们说,没打好可能是因为炉温,炉子用太久漏风了,温度没以前高……然后他就咽气了!” 说到这里,时幽哽咽了,用袖子抹了一下不知何时淌出的泪水。 我感叹道:“令尊到死都执著于打铁的事情,令人钦佩!” 时幽点头,十分伤感地说:“我父亲真的很单纯,很可爱,心里只惦记着打铁。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否定,也在拼命反思自己的问题!虽然我们都知道,那个人是故意的,也许是当初他求了太久,心里落下了怨恨!林先生,我们既然拒绝了你,无论你再求都不可能答应,因为你也可能会变成那个人。所以你还是早点走吧,太执著一件事都不会有好下场……” 吴八一插嘴道:“时小姐,小林哥和那人才不一样!人好到我都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儿,完全就是当代君子楷模!” 我杵了下吴八一,瞪了他一眼,又对时幽说:“时小姐,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吧?” “对,其实这只是开始!” 时幽的眉头深锁,神色更加忧郁,“父亲死后,家里经常深夜传来打铁的声音,非常渗人。我侄子经常指着空地说爷爷在那儿!我嫂子胆小,天天被吓哭。我们只好找和尚道士来驱邪,但是不顶用,反而更严重了些!院子里经常出现黑兔子,它出现过好多次了。我能认出它,一直是同一只,所以我随身会带炮仗驱赶它。还有一个征兆,每次黑兔子出现,我家墙上那把‘照胆剑’就会自鸣! “你简直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在十年间被折磨成什么样,后来侄子长大了,嫂子马上给他找了个城里的学校,自己逃也似的去陪读了。有回过年我听侄子说,城里有个叔叔经常来找他妈妈。我估计我哥早被人戴绿帽子了……哦,这事你们可不要瞎说,他还不知道,我怕他受不了刺激!对了,还有一回,我哥从架子上取东西,突然看见父亲阴森森地趴在架子上,一伸手戳了我哥的眼睛!我哥从梯子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还害了古怪的眼病。他整天抱怨,天底下哪有父亲这样害儿子的? “我也是想不通,哪怕变成了鬼,他为什么要找我们作祟,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害他的人?不过有人告诉我,变成鬼之后,就都是冷血无情的东西,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我哥腿好了之后,又是和老婆孩子分居,家里又总闹鬼,他憋屈地快要爆炸了,甚至还说要把父亲挖出来烧成灰,一了百了!” 正文 第202章 接下委托 这时,我打断时幽,问道:“等一下,令尊是土葬的?” “对,虽然现在不让土葬,但我家有祖坟,是偷偷葬的。再一个,这炉烽山上的祖坟叫‘百世神工陵’,欧冶子先祖留下遗训,历代子孙中,只有巧夺天工的匠人才有资格入葬。其他人就算封王拜相、富可敌国也不够资格,我父亲也算是光宗耀祖吧!百世神工陵到今天也只有三十七座坟头,我父亲下葬的时候,好多人来送呢!” 我不禁想起了奶奶,慨叹道:“我奶奶也一样,德高望众,全村送行……” “神工陵?古墓啊!”吴八一一听到墓,不由兴奋起来,眼睛一亮。 我偷偷踢了他一脚,这二货怎么到哪都暴露自己的老本行。 好在时幽没有在意,叹口气继续说:“唉,我哥说的当然是气话,刨自己父亲的墓?这事哪能干!我们分析了许久,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对离别钩上面,父亲最大的执念就是这东西,我们想如果把它修好是不是就了却父亲心愿了?于是说干就干,我俩花了好大工夫,才把断钩补好,看着和原来没啥区别。但是不顶用,家里还是闹鬼,而且闹得比以前更凶!如今,一过半夜,屋里就一直会有打铁的声音…… “我哥气得要命,干脆把离别钩埋在这儿的后院,又弄块大石头压住,还杀了一只养了五年的大公鸡,把鸡血全淋在上面!你刚才说这招没用?不,这个非常管用,打那之后,家里就没闹鬼了,改成这地方闹鬼了,不过只要父亲的冤魂出现,家里的剑还是会响,所以我才会及时赶来的!” 我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时小姐,这治标不治本啊。” 时幽苦笑,“呵呵,能治标就不错了,至少我们能睡个踏实觉,就是这地方不能再呆了……” 我点点头:“难怪这里好像不久前用过。你们兄妹以前在这里打铁,直到把闹鬼的离别钩埋在这里,这儿就荒废了对吧?” 时幽说:“对,我们从小跟着父亲学艺,除了打铁啥也不会,不过你可别再惦记做兵器的事情了,肯定不会替你做的。” 我笑了笑,“这事儿先放一边,我先帮你解决你家的事情吧!” “不,不用你管!”时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拒绝了。 “时小姐,不要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看得出来,你还是不信任我,你家请和尚道士也没搞定,你肯定觉得我这个外地人也不行!其实驱邪避害、解人病痛就是我这行当该做的,我一不收报酬,二不以此要求你做兵器,怎么样?” 时幽闻言愣了一下,她有些愕然地看看我,沉默着,似在思索。 我又说:“令尊去世十年,仍在世间彷徨,他心中有冤苦没有解决!听刚才你说的那些事,我留意到你家的闹鬼事件是不断升级的,这说明令尊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它如果不是万分无奈,也不会害你哥!你是个孝顺的女儿,你不希望你父亲一直痛苦地滞留阳间吧?” 时幽愤愤地说:“可他直接放下执念,投胎去不就好了吗?为啥要祸害子女?” 我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假如你变成了一只猫……” “啊?我为什么要变成猫?”她不解。 “我是说假如,你变成猫,你哥却不知道,为了让他知道这件事,你能怎么办?你开不了口,也不能写字,只能不停地提醒、暗示,可是在你哥看来,只会觉得这只猫调皮捣乱。心急如焚的你只好增加提醒的次数,你哥仍然理解不了,就会想,这猫太不听话了,把它扔了算了!” 她想了下,说:“你、你是说,我父亲就是这只猫?” 吴八一赞道:“小林哥,你这比喻太贴切了,我一下就听懂了!” 我点头,“你父亲并不是在害你们,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或者说他在求救。只是人鬼殊途,他的表达方式在你们看来只是单纯的闹鬼。就像疾病引起发烧,发烧只是症状,一味退烧却不治病,只是换来表面安宁,病只会变得更加严重!” 时幽一惊,“我父亲打算告诉我们什么?还是对那副钩的执念吗?” “他对打铁的执著确实很深,但若只是因为这个,应该不足以发展到现在的情况。时小姐,我会花点时间找找症结所在。对了,那只黑兔子,我认为它是你父亲派来的使者,下次不要用炮仗炸它了。” “呃,谢谢你提醒。深更半夜家里传来打铁的声音,在院子里莫名其妙看见黑兔子,遇上这些可怕的事情,我满脑子只有害怕,哪会想这么多……林先生,看来你确实是专业人士……”说着,她又打量了我们一阵,“哼,当然,也不排除是纸上谈兵。” “嘿,你这人咋这么拗呢?”吴八一有点生气了,一瞪眼。 我拦住他,“怀疑我没关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到时你就知道了。时小姐,麻烦你再聊聊你父亲吧——他死前的细节,下葬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们又聊了会儿,时幽后面的话里我没什么太大发现,天也不早了,时幽说要赶紧下山。 至于这对离别钩,也不好带,找个箱子随便寄放了一下。 回去时,时幽带我们走了另一条路,很快就回到村里。 到了家门口,她说:“对了,那把剑其实是我父亲为自己造的,之前说是别人没取,是我哥骗你的。” 我纳闷地问:“为啥?这种事儿没必要刻意隐瞒吧?” “嗯……可能我哥对父亲的事情比较敏感,不愿让外人知道太多。我父亲好像提过一次,说死后要把剑和他一起葬了。但下葬的时候由殡葬人员全程包办,我们准备丧事焦头烂额,一时忘了,等想起来时,棺材已经钉死了。再开棺实在麻烦,就没把剑一起陪葬,就想着干脆一直挂在家里当个念想吧。” 我喃喃道:“鬼来剑响,剑是你父亲的化身!” 时幽诧异地说:“真的?这么玄乎吗?” “古人素来有与剑同葬的习惯,据说……” 我话没说完,她哥居然回来了。 看我们站在门口说话,她哥冷着脸说:“你咋还搭理这俩外地的?” 然后又冷冷对我说:“快走吧,别死皮赖脸了,听不懂人话吗?” 吴八一当下横眉竖目地回道:“靠,骂谁不是人呢?不做就不做呗,脾气臭得要命,以为我们愿意搭理你呢?” 我示意吴八一别说了,道声“打扰了”就赶紧先撤了。 回去路上,吴八一嫌弃地说:“去他大爷的,瞧他那张臭脸,跟茅坑里捞上来似的。小林哥,帮他家干嘛呀?吃力不讨好的!” “小胖,被鬼折磨了十年,他心里肯定满是怨气,对外人不可能有啥好脸色,咱就当可怜他,别计较了。再一个,我觉得时小姐比较好说话,可以成为咱们的突破口。” “咦?你是不是喜欢她呀?嗐,小林哥,你这眼光不行呀,模样可比潘小姐差远啦!” 我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脑子有病啊?是个女的就得看能不能谈恋爱?” 正文 第203章 百世神工陵 吃过晚饭,我在招待所里来回走动,吴八一一吃饱后,就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我说:“小胖,你知道这与剑同葬的风俗是怎么来的吗?据说黄帝晚年在黄山烧铜铸鼎,去世后就埋在这儿,陪葬的只有一把‘赤舄’宝剑。五百年后山崩,一道光飞出来,众人上山一看,尸体不见了,只剩一副剑鞘。古书上说:真人用宝剑以尸解者,蝉化之上品也。古人觉得人死之后,各种妖魔鬼怪会来打扰墓中人,所以要陪葬一柄宝剑,方能得死后安宁,或者顺利完成尸解的修炼过程。所以像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的墓被打开的时候,墓里都找到了宝剑。” 吴八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眼睛看着手机,随口搭腔,“啊?这么神奇吗?尸解这档子事儿,是不是跟白骨观有点像呀?” “根本不一样,尸解是让尸体消失,成没成仙的也就是一种说法。白骨观的人是死后慢慢修炼起死回生,重新回到世上,还涎着脸说这是修仙!” “那你的意思是,时老爷子是因为没有按原计划给他陪葬这把宝剑,死后不得安宁,所以才闹腾的?” 我沉吟道:“既然是土葬,就有调查一下的必要,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这就得用上你的专业知识了。” “行啊!要不要带把洛阳铲?”一提到自己的专业,吴八一一下子坐起来,马上来了劲头。 其实我还有一个猜想,阴魂的模样如此古怪,会不会是有人对它的尸体做了什么? 我问:“洛阳铲是不是可以看到墓下面土层的样子?那就带一把吧。” 吴八一尴尬地挠挠脖颈,“啊?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这小村子里我去哪儿弄洛阳铲?” “墓葬这方面是你的事儿,你想办法。” “呃……好吧好吧,谁让我多嘴。” 我们等了几天,等到时幽的哥哥去城里了,这才上门去找时幽。 我说想上山看下她父亲的坟墓,时幽痛快地答应了。 吴八一还真弄到了洛阳铲,这洛阳铲本来就是河蓝农民李鸭子看见钎子从地里带出土想到的,所以吴八一就在村里的小卖店买了一截废旧的遮阳伞钎子,就是商铺用的那种大遮阳伞。 我们沿着小路上山,路上闲谈时,我了解了一下时家兄妹的情况——时幽的哥哥似乎比较“聪明”,一辈子都在试图摆脱打铁匠的身份,他做过生意、承包过鱼塘。现在儿子大了,又想陪着老婆孩子,他准备到儿子学校附近搞个小饭桌挣钱,因此隔三差五就去城里找同学借钱。 时幽相对来说要“笨”一点,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在打铁,自家的铁匠房荒废之后,她就到村里的铁匠铺帮忙,那边遇到技术难题,找她准能解决。 处于我自己的立场,我是比较欣赏时幽这种“笨”的,专心一意、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情。 吴八一的关注点还是这么三俗,笑嘻嘻地问:“时小姐,村里结婚都挺早的,没人上门给你提亲吗?” 时幽笑了下,大方地说:“有是有,不过都不合我意。” “对方条件不好呀?” “不是,我家条件也不好呀。只是我跟他们说,结了婚后,我必须要继续打铁做铁匠。男方就不乐意了,还有人说:那娶老婆有啥用?我还想说呢,结了婚我就得放弃打铁,伺候一家老小,我也不乐意呀!” “哈哈!农村还是比较保守,到城里估计好找一点。” 时幽摇头,“我才不去城里,反正我对结婚无所谓,一个人也挺好的。” “哎?你这点挺像小林哥的,哦对了,他也单身。”吴八一说着,朝我使眼色。 “咳咳!”我干咳一声,狠狠瞪他一眼,这家伙怎么到处拉媒保纤? 时幽爽朗地笑了,“哈哈,不好意思,我可不会找外地的。” 峰回路转,我们来到一片雾气萦绕的山谷中,谷中地势平坦,耸立着不少坟冢,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七座坟头。 年头久远的坟冢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上面长满枯草,山谷周围种了一圈防虫的柏木、樟木。 吴八一看了一圈,愕然地问:“就这?没有封土堆吗?欧冶子自己的墓呢?” 时幽说:“就在这里面啊。” “啥?一代神匠……就这么简陋?”吴八一不敢相信,看着这些寒酸的墓冢,不禁长长叹口气。 我给了他后脖颈一巴掌:“你搁这儿可惜啥呢?人家又不是帝王将相,在礼法森严的古代哪能僭越。再说这才是大智慧,简单的坟包不会被人惦记……对了,时小姐,那是令尊的坟吧?”我指着一座草比较浅的新坟问道。 “对。” “小胖,这儿风水怎么样?” 吴八一掏出一块罗盘,像模像样地瞅了一会儿,清了下嗓子,颇为正经地说:“咳,风水中规中矩,龙脉走向和村子在一条线上,风水余脉确实能照应到后人。” 时幽好奇地问:“你们觉得是我父亲的坟出问题了?” 吴八一摆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说道:“时小姐,风水这东西就是很玄妙。据说过去有一家人无缘无故得了歪嘴病,怎么也找不着病因,后经风水先生指点,到祖宗的坟看了一眼,原来山里发生了泥石流,把坟给挤歪了。” 时幽狐疑地看看他,喃喃道:“我怎么听着像在编故事?” “嘿!啥编故事?你家这事儿不比我讲的还扯……” 我赶紧打断他,对时幽说:“时小姐,风水的本质是向大自然借炁,也不能说是完全的迷信。其实风水现在已经逐步变成一门人与自然的科学了。还有,我们要冒犯一下,看看令尊的坟土有没有异常。” “嗯,行。反正我也不信这个,你们随便吧,别弄坏就成。” 随后吴八一从背后取下钎子,接成一根长棍,对着坟头杵下去,然后旋一圈抽出来,搁在地上观察土层。 看吴八一半天不说话,我小声问他:“小胖,你会看吗?” “瞧不起谁呢?这是基本功!小爷当然会了……”吴八一把最下层的土拈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闻闻,“不对啊,这土怎么一点臭味都没有,是不是打歪了?”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尸体没有腐烂!” “啥?那不成僵尸了?我再打一下?” “别打了,把人坟头打得跟筛子一样可不好。应声虫,出来!” 应声虫立刻从我衣服里爬出来,跳到我手掌上。 一旁的时幽看见这个长得像外星人一样的宽额突眼小人,惊讶得瞪大眼睛,用手指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叫应声虫从洞里进去看看下面的情况,坐在我手掌上的应声虫眨巴着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 看来是不大情愿钻土洞,我哄它:“听话,回头赏你五颗百香果。” 应声虫仍然不答应,把脸扭到一边。 我吓唬它:“你要是不去,我就不要你啦!” 小妖这才勉强动起来,转眼化作一作风溜进洞里。 片刻之后它回来了,身上沾满土渣,我问它情况如何,它用章歌奇的声音作答:“像铁一样!” 正文 第204章 露一手 听到这东西开口,时幽更是震惊,不禁后退了好几步,“喂,这、这东西是啥呀……” “时小姐别怕,这是我养的小妖。”我跟时幽解释了下,便又问应声虫,“你刚才说什么‘像铁一样’,尸体还是棺材?” 应声虫眨着大眼睛,张着手不知道在比划什么,还是重复地说着:“像铁一样!” 它这个脑容量,表达能力也就这样了,平时说话利索那是传主人的话,我塞给它一颗百香果,它马上坐在地上开心地啃起来。 我起身揉搓了一下眼皮,用望气术对着下面一看,看见一团人形的气息躺在地下五米左右,周围其它坟当然也有阴气,但阴气是稀薄飘忽的,唯有这座坟中的阴气居然是个稳定的人形。 像铁一样?我沉吟着,也就是说尸体根本没腐烂?十年不腐,连阴气都不散,这怎么可能? 略略考虑了下,我对时幽说:“时小姐,我大概找到症结了,令尊的尸身死而不腐,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时幽闻言,一脸惊讶,“不可能呀,从入敛到出殡,我们都是全程跟着的,再说村里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说:“不是村里人,我猜就是那个毁钩之人!他不知道对令尊有什么深仇大恨,打一开始就是准备气死令尊。然后施邪法叫他死后不得安宁。令尊一辈子替捕蛟人打造兵器,兵者,凶器也,那个人怕不会是被令尊所铸兵器伤到的妖物,前来报复的。” “啊?那、那怎么办?”时幽惊惧不已,又心存侥幸地问,“林先生,是不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邪法就失效了吧?” 我摇头,“不可能,邪法的作用是很持久的,如果不解开邪术,你父亲恐怕永远都不得安生。嗯,不过我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令尊的阴魂一直在砸一段铁链,这铁链就是束缚他的东西。要解决必须开棺重葬!” “重葬?”时幽低头琢磨半天,末了叹息道,“不行啊,我哥不会同意的,村里人也肯定不会同意。” “嗐!想那么多干啥?”吴八一无所谓地说,“管他们同不同意呢,我们自己带把铲子来,这点活儿,半天就干完了。” “绝对不行!”我说,“私自掘墓这事儿犯法,而且如果被村民知道,后患无穷,必须得名正言顺地来。再说这百世神工陵可是埋着三十七位旷世奇匠,他们是我们整个民族锻铸技术的顶峰,我们应该心存敬畏!” 我最后这句话,也是由衷而发,时幽闻言,不禁对我投来欣赏和赞同的目光。 时幽还是为难地说:“林先生,我哥很固执的,从来不听别人的建议,尤其对你们有成见,加上你们又是东北的,以前他做生意被一个东北人坑过。” 吴八一不服气地说:“哼,这叫地域偏见!再说哪个地方没有骗子?就比如说那个……” 我赶紧打断他,怕他又嘴上没把门的,说些不合适的言论,“行了行了,你又想说哪儿?刚才还嫌别人地域偏见呢。” 时幽苦笑了下:“这样吧,我尽量劝劝他,看看能不能说服我哥。其实只要我哥同意了,村里人都说好说话的!” 我说:“行,我们等你的消息!” 她又不放心地问:“林先生,只要开棺重葬,我父亲就可以安宁了对吧?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吧?” 我宽慰她说:“时小姐,这点你可以绝对放心。我家世代都是做这个的,术业有专攻,在你们眼里很诡异的事,对我这行当来说,也许就只是个简单的工作。狐鬼之事,也有规律可遁,如同看病一样,找到病根就能医治。” 她略显安心地笑了笑,“林先生,我现在觉得,你好像真是位高人。那咱们先下山吧,中午去我家吃个饭,如果我哥没回来的话。” 吴八一拍拍手上和身上的土,笑嘻嘻地问:“那你做饭手艺咋样啊?” “不用特别期待,很一般。”时幽笑道。 下山的时候,时幽聊起一段往事。 她说:“我们家也不是头一回遇到怪事了。我小时候听说有一回,我父亲的手突然抖得厉害,别说锤子了,筷子都拿不住!后来有位捕蛟人说,有一个捕蛟人受重伤后变成怪物了,拿着父亲造的刀到处杀人。直到那年冬天,这个怪物被其他捕蛟人合力诛杀,我父亲手抖的毛病也好了。这天人感应真的是奇妙,我父亲做的兵器在外面造孽,他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我感叹道:“是挺奇妙的,也许是因为出自你父亲之手的,都是独一无二的神兵。不过你放心,我是绝不会拿着你做的兵器去伤人的。” “哈哈,我可没说替你做。”时幽笑道。 我也笑笑,“成,这事儿以后再说。” 中午我们在她家吃了顿便饭,我对她家书架上的几本讲锻造的古书很感兴趣。得到时幽的允许之后拿下来看,果然是隔行如隔山,书上虽也是白纸黑字,我却看得一头雾水。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吴八一用手肘捅捅我说:“哎,小林哥,你快去帮人家呀,顺便增加好感度!” 我说:“安灰菜我又不会做,一出手,东北味儿就出来了。” “嗐,你咋这么不绅士呢?我去帮忙!”吴八一屁颠屁颠地去了,上赶着问时幽要不要摘菜洗菜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时幽在吼:“快放下,肉沫不用水洗的!” 我一听,用水洗肉沫?这洗完还咋吃?小胖简直就是来添乱的,我赶紧也来到厨房。 犯了错的吴八一在灶台边站着讪笑着发呆,我叫他出去等着吃现成的,他立马干脆地答应了。 我看时幽是打算做肉沫茄子,便提议道:“茄子抹点白醋和淀粉,这样不容易吸油。” 时幽说:“那炒出来不是酸不拉叽的?你们东北人吃饭难道还爱吃酸口?” 我瞟了一眼菜板,发现她把茄子切得大小不一,就知道她厨艺不咋样。 我挽起袖子,“我来吧,时小姐。” “嗐,哪能叫客人动手,林先生快去里屋坐着吧!” “让你一个人做过意不去,我来吧!” 我接过手,麻溜地把茄子切成滚刀块,拌上白醋、淀粉,农家土灶火气很猛,把锅烧得发红,这让我十分满意,仿佛找到了家里的感觉。 茄子入油锅炸一会儿捞出来,我看着有点多,就分成两份,一份做肉沫茄子。做完之后锅里加葱姜蒜炒香放蚝油、酱油、糖、醋、鸡精、淀粉,另一份茄子下锅裹上芡汁。 时幽看着我熟练地颠锅,有点吃惊。 很快,我自家风味的家常茄子出锅,我说:“你先端过去,我再炒个鸡蛋,黄瓜洗过了吧?我一会儿做个拍黄瓜!” “那个,我还准备做个紫菜蛋花汤……”时幽赶忙把蛋花汤的材料收拾了下,放在我手边。 “成,我来做。” 过了一会儿,四菜一汤端出来了,配上香喷喷的农家柴火饭,别提多香了。 时幽吃了一口鸡蛋,眉头舒展开来,问:“一个普通的炒鸡蛋怎么炒得这么香?” 我笑笑,“姜片炝锅,大火快炒。” 吴八一朝我一竖拇指,又对时幽说:“小林哥的手艺可是一绝,吃过他的菜,没有不说好的!” 时幽开玩笑似地说道:“别说,你这厨艺比我嫂子可强多了!你要是给我做一个月的菜,我可以考虑帮你做把弓。” 正文 第205章 人心如石 听到这话,我放下筷子,说:“时小姐,我们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耽误。” 时幽一愣,牛唇不对马嘴地问道:“啊?你们还要上班是吧?” 我摇头,“说来话长……” 既然她都聊了自家的事情,礼尚往来,我也把我们经历的事情,沈羊一堆人等着药救命的事情有所保留地说了一遍。 时幽听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地说:“这么传奇呀?怎么听着像假的一样!” “咋能是假的呢?小林哥这眼睛就是被常白山的参精夺走的!”吴八一说着,拿起酒盅抿了一口。 “你从哪儿找的酒?”我心想这家伙也太自觉了吧。 “柜子上面拿的!”吴八一嬉笑着说,“嗐,别在意。有酒有菜有故事,这才搭配嘛!” 我苦笑,“人家又没请你喝,快放回去!” 时幽此时对我们的态度变得友好多了,她反而笑道:“没事,喝一杯也不要紧,林大夫,你也来一杯吗?” “有正事要办,酒就免了。时小姐,我刚才讲的故事,每个字都是真的,这趟去常白山不知道还有多少凶险,所以我非常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 时幽慢悠悠地夹起一块茄子,说:“林先生,这事儿急不得,打造好兵器要花不少时间呢。再说,我的手艺又不及我父亲,花个一年半载都是有可能的。” 听这口风,看来她是答应了,可是一听到时间我就犯愁了,这么长时间哪里等得起! 时幽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你要是真着急,我就先造一副木弓你用着。你那块殒铁放我这儿,我帮你慢慢打造一件好兵器,至于价钱嘛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吴八一一听,高兴了,举着酒杯对时幽说:“时小姐,你真是人美心善!至于钱嘛,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亏着你!来,咱们喝一杯庆祝一下!” 我也暗暗松口气,笑着埋怨道:“喝啥喝?下午我还得再想想辙,怎么解决时小姐家里的事情……” 我们正开心之际,这时,院门忽然被推开了。 吴八一吓了一跳,放下酒杯和筷子,像见了猫的耗子一样乱蹿,不知该藏到哪里好。 “卧槽,她哥回来了!我们躲起来吧!” 我拉住他,“算了,早晚是要打照面的,开诚布公地和他聊聊吧!” 时忍大概是上城借钱不顺利,脸色阴沉得好像要下雨一样,他推着电瓶车进屋,一抬头看见我们坐在桌边,先是沉默了片刻,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紧接着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大步走进来嚷嚷道:“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都坐我家里吃饭来了!” 然后他又冲时幽发泄火气,“你怎么回事?我不在家就把陌生男人招进来,你就这么不要脸?” “哥……” 不等时幽说话,吴八一忍不了了:“靠,哪有这么骂自己妹妹的?像个大哥的样子吗?告诉你,我们是正经来谈事情的!” 时幽虽然也气得紧咬嘴唇,但她还是压了压火,说:“哥,你先冷静点,林先生能帮我们解决闹鬼的事情。” “什么!?”时忍依然怒不可遏地扬起眉毛,“笨蛋,他是在卖人情骗你呢,这话你也信?” 时忍跟个火药桶一样,句句话迸着火星。 我客气地说:“时大哥,你先坐,听我把话说完……” 他没好气地瞅着我们,气鼓鼓地坐下来,“我倒要听听你们能憋出什么好屁来!” 我开始原原本本地跟他详细说明他父亲的事情,中途几次都被不礼貌地打断。 不过小胖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让我能说完,他也是连呛带怼,硬是截断对方的话头。 跟时幽聊天轻松惬意,跟这臭石头说话累得我一头汗,说到中间时他算是听进去了,可算是讲完了。 可末了,时忍噌地站起来,还是不相信,“什么!?开棺重葬?江湖骗子,你可真敢说!” 我按耐着性子说:“时大哥,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我已经都分析给你听了,我就是做这行的,干嘛要骗你?” “哼,这是我家的事情,用不着你个外人插手!闹鬼也是山上铁匠屋闹鬼,哪怕闹一百年,也休想骗我们去挖我爸的坟!我看你想挖坟是别有企图吧!” 时幽受不了了,她站起来大声说:“哥,咱爸一直在受苦,他只能向我们求助,你忍心看他魂魄不安吗?” 时忍拍桌子骂道:“放p,全是这江湖骗子一张嘴说的!开棺重葬?这让村里人知道,都得戳咱脊梁骨,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时幽愤恨地说:“你为了脸面,爸受苦也不管,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时忍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说:“哼,带着来路不明的路人去挖爸的坟,你最孝顺是吧?” 他完全就是在狡辩,拒绝讲道理。 和这种人多说无益,我索性站起来说:“走吧,小胖!” 我们走出来,时忍还在后面喊:“快滚吧!骗子!再进这家门,小心我把你们腿打断!” 然后身后传来兄妹二人激烈的争吵声。 出门之后,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呼吸了几下才调匀呼吸。 吴八一数落道:“他大爷的,一家人差距咋这么大呢?小林哥,你别生气了,这种油腻中年思想都特顽固,就是苏秦在世都说服不了他。” 我叹口气:“他不是顽固,他只是因人废言。因为对我们有不好的印象,我们说啥他都不信。” 我郁闷地沿着村庄小路走着,吴八一问我不回招待所吗,我摇摇头:“气闷,溜达一会。” 吴八一转了下眼珠,提议道:“要不让潘小姐或者刘老板出面?这臭石头不是整天借钱么,咱直接拿钱砸死他!” “不好,你这主意太一般了,没有什么别的说服人的办法吗?” 吴八一皱着眉头,“嗐,我要是遇到这样的人,早就绕着走了,费那力气干嘛!” 我苦苦思考着,走到一个巷口,一个小孩拉着一个老头,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我妈不给我买糖吃!” 老头安慰道:“糖吃多了牙要坏掉的,你看看爷爷的牙,你想变成这样吗?” 小孩委屈地说:“可我都三天没吃糖了,我想吃糖!” 看小孩快哭出来了,老头只好妥协:“好吧好吧,就买一块。” “哦,爷爷最好啦!” 我看着他们,站在原地发呆。 吴八一又说:“还有个办法,臭石头不是有个儿子么?我们叫他儿子帮忙说服怎么样?对了,他老婆不还给他戴绿帽了么,没准也可以利用一下!” 我喃喃道:“甭瞎琢磨了,我有更好的办法。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 “去找时小姐聊会儿。” “啊?这就支开我要两人独处啦?好吧好吧,你俩去约会吧,电灯泡撤退!”吴八一嬉皮笑脸地拍拍我肩膀。 “胡扯啥呢?我们是谈正事!”我刚想揍他一拳,他反应挺快,一溜烟先跑了。 我之前留了时幽的联系方式,在外面遛达了一会,估摸着兄妹俩吵完了,就发消息问她能不能出来。 时幽叫我去山前那棵大桑树下面,那边没人。 在村里生活,得特别注意影响,村里的八卦网是很厉害的,男女一块儿散步,马上就会全村皆知,传得面目全非。 我们村以前好多自由恋爱的男女,就是在流言的影响下分的手。 我在桑树下面等了一会,时幽牵着大黄狗来了,她是打着遛狗的名义出来的,这狗见了我有点怕,呜呜地躲到主人身后。 时幽撒开绳子让狗自己去山道上玩了,叹息道:“林先生,你们走了之后我们一直在吵,吵得我头都疼。我哥太顽固了,还对你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对不起啊!” 我摆摆手,“他是他,你是你!用不着道歉,我找你是我有个计划,但需要你配合……” 正文 第206章 托梦计划 我和时幽商量了一下午,直到五点才回招待所。 一进门,正吃烤毛鸡蛋的吴八一吮了下手指,开心地迎上来,挤眉弄眼地说:“小林哥,看来你和时姑娘真是情投意合啊,发展得不错嘛!那啥,我买了烤小鸡,你吃不?” 我都懒得再吐槽他什么了,这家伙上辈子肯定是个嘴上长黑痣的媒婆。 我没搭茬,岔开话题:“小胖,帮我准备点东西。” 我拿起纸笔唰唰写出来——桃木剑、五帝钱、紫檀香、黄裱纸、各色供品、红布。 吴八一拿着单子眨巴着眼,问道:“小林哥,恕我孤陋寡闻,这五帝钱是啥钱?” “就是秦半两、汉五铢、唐开元通宝、宋宋元通宝、明永乐通宝五种古币,古代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五行属性,这五种正好对应五行,是作法事经常用到的道具。” “还有这么多说道?我记一下……”吴八一拿起笔来记录。 我又说了一遍,他记录完,又说:“这小地方去哪儿弄古钱币啊,得跑一趟城里。” 我说:“古玩店应该能买到,明天你去城里一趟吧,这边离合淝也挺近的。” “那你呢?哦,我知道了,又要陪时小姐吧?我不打扰你们!”吴八一笑嘻嘻地说。 我白了他一眼,“胡扯也得经常换个花样,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我的计划很简单,既然时忍不信,那我就把时识势给拘来,请灵上身,借他老爹之口倾诉怨情。 请灵上身是巫医基本功中的基本功,我是十拿九稳的。 但有一点,一定要搞得轰轰烈烈,让全村皆知。因为时忍要面子,如果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同意重新下葬,那他就不得不同意。 为了保障计划顺利进行,之后几天我一直在村里溜达,遇上什么小孩撞破了头、工人划伤了手、老头咳嗽、婴儿哭闹,我立马殷勤地跑上去露一手,或当场治好,或开出诊断让对方自己抓药。 末了还不忘提一嘴,“乡亲,我是东北来的巫医,过来办事儿的。” 村里的消息传播得很快,很快全村都知道我这个东北巫医了。 时幽给我发消息说:“你最近做好事真积极呀,我哥说你收买人心、居心叵测。” 我回道:“我就算拯救了世界,他对我也没一句好话,随他说吧!” 接连几天下来,铺垫得差不多了,疗伤治病的虽然是我本行,可每天和陌生人打交道,又笑脸相迎地说着客套话,搞得我也身心俱疲。 希望接下来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可千万别弄巧成拙。 这天早上,我睡到九点,起来闻到一股香味。 原来是吴八一正在吃楼下买的大肉馄饨和烧饼,这儿的烧饼比较薄,烤得焦脆,然后抹一层辣椒酱,特别香。 吴八一见我醒了,笑呵呵地说:“哟?起来啦!你手机一直在响,是不是时小姐约你呀?” 我抓起手机一看,立马跳下来穿衣服,“快,去时家。” “咋了?” “先别问了,快点!” “东西要不要带?” “暂时不用。” 吴八一张开“深渊巨口”,把剩下的烧饼全部塞到嘴里,又灌了一大口馄饨汤,用手顺了顺胸脯,然后赶紧提上家伙和我出门了。 路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烧饼,“小林哥,你这没洗漱也没吃早饭,太着急了吧,这个烧饼给你吃。” 我接过来匆匆吃下去,来到时家,只见院门大开,一堆村民挤在屋里。 吴八一纳闷地说:“出啥事了?是不是时忍去世了?” 我赏他一个爆栗,“去你的,一大早的没好话!” 吴八一揉揉脑壳,“可是这么多人,一般就是发生丧事才会聚在一起的吧?” 我挤开人群走进院子,有认识我的,立马凑上来说:“这不是林大夫吗,来得正好,昨天晚上出怪事了!” 我装作吃惊的样子,“怎么了?” “呃……”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夜里听见时忍他爹在床边说,‘我死得好惨!’” “我也听见了!” “他不是都去世十年了吗?” 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听见的声音是应声虫学的。至于声源,是时幽在村里“物色”了一个声音和她爹非常接近的老头,然后我让应声虫借了对方的声音来用用。 装神弄鬼之事,由我这种行家里手来炮制,自然是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我听罢,装出更加惊讶的样子,“别说,我也梦见了!不过我不认识那个声音,就没当回事。” 这时有人冲屋里大声嚷嚷:“时忍你滚出来!你爹是不是被你气死的,出来给大伙交代清楚!” 时忍也是刚起床,蓬头垢面地走出来,眼窝深陷,看起来面容颇为憔悴。 看见我,他神情一凛,表情十分复杂,估计他心里有点明白,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 他来到院中,说:“各位乡亲,天地良心呀!我爸是生病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爸临终的时候,二叔、五叔、六婶你们都在场,我爸是不是好好地走的,你们难道看不见吗?” 有人不相信地说:“那你爹为什么托梦说自己死得惨?” 时忍又瞅了我一眼,眼神阴鸷,“我看呐,是有人搞鬼!我爸都去世十年了,肯定早投胎了,怎么可能托梦呢?” 然而时幽却站出来说:“哥,咱爸确实一直在受苦!” 时忍狠狠瞪她,“你说啥!?闭嘴!” 他这话立即产生了反效果,大伙更加觉得可以了,七嘴八舌地嚷道:“让她说!让她说!” 时忍虽气不过,但也不敢和村里的乡亲们叫板,便坐下来闷闷地抽烟,在场的老头还批评他,“不像话,自己抽叫我们看着你抽?” 时忍只好给大伙散烟,一包红塌山马上分完了,又到屋里拿了一包,院子里的老头们美滋滋地抽上了烟,顿时院子里像窑厂一样烟雾缭绕。 时幽说:“哥,这事用不着隐瞒了吧?咱爸不知道被什么坏人给害了,死后一直不得安宁。有一回,我侄子看见他就站在那个地方,身上全是血……”说到这儿,她还用手指了一下,站在那儿的人慌忙离开。 时幽声情并茂地说起来,大伙听得很认真,讲到可怕的细节,不少人都觉得害怕,上下摩挲手臂,估计是起鸡皮疙瘩了。 院子里时不时地还有人小声议论,时忍坐在边上,可能是听见难听的话了,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声朝妹妹抱怨:“家里的事情你败乱讲……” 最后,时幽言之凿凿地说:“我说得都是真的,有半句假话让我下辈子再也打不了铁!如果大家不信,可以到山上的铁匠屋看看,是不是闹鬼!” 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一片死寂。 这时,有人打破沉默,说:“那要不请个大师过来作法吧?” “哎,东北来的林大夫不是也在吗?” “对,人家就是干这个的!让他出来说道说道!” 不成想事情发展得如此水到渠成,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和时幽的计划能如此顺利! 正文 第207章 腥加尖,赛神仙 我从人群里走出来,客气地说道:“听时小姐的叙述,感觉令尊是被什么东西困在了村里。我想问问他去世时,遗物都妥善处理了吗?” 农村向来有忌讳,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老人去世后,衣物要全部烧掉。 时幽说:“基本都处理妥当了,就是有一把剑,我爸说要和他一起葬了,可当时忙中出错,就没放到棺材里面。” 我问:“那把剑呢?” 时幽进屋取剑来,拔剑出鞘,锵啷啷一阵清吟,雪亮的剑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现场不少人喃喃称赞道:“好剑!”、“好剑!” “可以借我看一眼吗?”我说。 时幽收剑入鞘,交给我。 我双手捧过,装作认真研究的样子,“嗯……我猜测,令尊可能是宿愿未了。因为这把剑未能陪葬,所以一直执念难消。” 既然是演戏,我就挑一个大伙容易接受的理由开棺,只要达到开棺的目的就成了。 众人果然信服地点头,认为我所言极是。 这时,时忍突然暴跳起来,他一把抢过剑,吼道:“你们不要听这江湖骗子胡说八道!你们都让他骗了!他早就到村里来了,巴巴地求我们给他打造兵器,我不干,他就玩这种阴招!” 他又冲着我骂道,“你良心让狗吃了?连我父亲的死都利用!” 看热闹不怕事大,众人一看事情有反转,立即眼光朝我集中过来—— “林大夫是这么回事吗?” “我说呢,他这两天老在村里转悠。” 吴八一马上站出来维护我,“各位,我们东北人心直口快,不会玩这种花招的!再说,昨晚闹鬼的事情大伙都亲身经历了,不可能是我们做的吧?我们当时在招待所睡觉呢!” 众人又犹豫起来,这时时幽说:“林先生确实求我们做一副弓箭,这事我已经答应了,跟我爸的事情无关。” 时幽替我解了围,我立即说:“对、对,时小姐这两天就在替我做,所以我没事儿干,总在村里遛达!” 时忍愤愤地骂道:“江湖骗子,连我妹妹都让你骗了!你可真会收买人心!我话就撂在这里,想动我父亲的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家伙真是固执到了极点!我心想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眼下的情况僵住了,我想了想,小声对吴八一说:“接住我。” “啥?” 吴八一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向后一倒,吴八一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我。 然后我睁开眼,尽力翻白眼,用心念驱使应声虫说话—— “豆豆,你这逆子真气死我了!?” 由于是应声虫在我怀里说话,我自然是嘴不需要动,时忍大惊失色,“他……他喊我什么?” 人群突然炸开了锅,“妈耶,时大叔显灵了!” “时叔是你吗?” “豆豆”正是时忍的小名,按理说我一个外人是绝不可能知道的,当然也是时幽告诉我的。 周围的人群立即让开一个圈儿,吴八一扶着我,让我盘腿坐在地上。 我翻着白眼,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尽量演出一副鬼上身的样子。 我继续驱动应声虫用那苍老的声音传达我的话,“十年前,我得病去世。可没过多久,有个坏人开了我的棺材,在我心口扎了一根钢钉!叫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我整整饱受了十年折磨,按理说阴阳两隔,我本不该在此显灵,但我实在没别的辙了,故借林大夫的身体,恳求众位乡亲,为我开棺重葬!各位的大恩大德,待我去了阴曹地府之后定禀明阎王,让你们增福增寿!” 时忍也被现场的气氛带着,有点信了,他扑通一声跪下,慌乱地问:“爹,真的是你吗?” 我心说,废话,当然不可能是你爹。 其实他爹的阴魂口不通言,就算请来也是个哑巴。 这回我虽为作法做了准备,但也不是真的请灵,就是打算演一场鬼上身的戏。 之前时幽已经告诉了我她爹的说话习惯,这席话也是我事先拟好的词儿。 我虽是真的巫医,也的确会请灵,可今天玩的却是一手假传圣旨。 正所谓腥加尖,赛神仙,假假真真混在一起才能让人深信不疑。 我唯一的顾虑就是演得不够真,被戳穿就麻烦了。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舞台效果是相当不错的!大家对这种事情往往带着恐惧,而恐惧也会降低人们的疑心。 我让应声虫咳了几声,“咳咳咳,豆豆,你呀就是太有主意!打小不肯跟着我好好学打铁,长大了整天琢磨着发财!也怪我没咋花时间和你多聊聊,爸也对不起你。可如今我饱受痛苦,林大夫是个好人,他要帮咱家,你就不要再固执了,若不开棺重葬,最后害的是咱家和全村的风水!” 时忍听到“父亲”说对不起时,忍不住哭了起来,“爸,其实我早就琢磨开棺重葬的事儿了,就是……就是怕乡亲们说我不孝顺!” 我让应声虫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人活一张脸,可也不能全为了一张脸,更重要的是一颗心!我知道你和幽幽都是孝顺孩子,快点把我身上的邪法解了,让我好好去投胎吧。” 说完,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然后懵懂地睁开眼说:“嗯?刚才怎么回事?我咋晕过去了?” 吴八一一脸震惊地说:“你不知道呀?时……时老爷子上了你的身!” 看小胖这惊恐的表情是完全当真了,也是,毕竟这计划我没告诉他。 周围的人马上都催促起来:“小忍哪,赶紧上山,给你爸开棺重葬吧!” 时忍站起来,抹抹眼泪,对妹妹说:“幽幽,带上剑,我们上山!” 时幽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她嘴角偷偷露出一丝笑意。 当然,我们现在还得装出不太熟的样子,以免被人发现这事是我俩合谋的。 我心想,奶奶在天之灵若有知,肯定要笑话我一番,有生以来头一回正儿八经地请灵上身,居然是玩诈。 不过,奶奶应该不会怪我,毕竟我做的一切,是希望时识势这位神匠得以安息,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能发挥用途。 村里为了重葬时老爷子,特意准备了一番。随后,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时家兄妹上山。 来到百世神工陵,大伙儿先焚上香拜了拜,然后让两名精壮汉子挖坟开棺。 时忍已经放下固执,身上的戾气完全不见了,他此刻捧着剑忐忑地站在一旁。 坟头被挖开,当朽烂的棺材板被起开之后,时忍看到自己的父亲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吓得嘴唇都泛白了,手中宝剑也掉了。 我看着也不由皱紧眉头,心中很是同情这位时老爷子。 躺在下面的尸体,穿着寿衣,已经变成僵尸似的肤色,胸前扎着一根粗大的钢钉,另外五官被铅水浇灌封死,真不知何等歹毒之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正文 第208章 神匠安息 见时识势的尸体如此凄惨,上前围观的乡亲们都不由得惊叫出声,看到的人都个个皱眉捂嘴,发出于心不忍的叹息。 这时,我忽然听见墓中发来清脆的金石之声。 我赶忙大喊:“快闪开!有机关!” 但还是晚了,一个小伙儿惨叫着摔了出去。 其它人一时间不知怎么回事,也吓得抱头逃窜。 那中招的小伙儿倒在地上,按着自己的手臂,只见手臂上有个伤口正在流血。不等我去查看,伤口中竟然倏地飞出一物,旋转着朝另一个人的脑袋击去。 “犬兄,救人!”我心中默念着,转瞬之间,阴风乍起,拦住了半空中飞旋的东西,我定睛观瞧,那竟是一枚血淋淋的古铜钱。 古铜钱被阴风卷住,悬在那里不住地晃动,其他人都张大嘴巴,看傻了。 犬兄毕竟是鬼仙,对实体的东西阻拦不了多久。 这时,吴八一冲了过去,跳起来双手握住铜钱,对我喊道:“小林哥,我抓住啦!” 然而铜钱上沾着血,十分滑溜,钱币直接从吴八一拳缝中又溜走了,挂着风响在半空中呼啸着准备伤人。 与此同时,墓穴中又“嗖嗖嗖”飞来五、六枚一样的铜钱,漫天飞舞,当时就打伤了好几人,被击中的村民嗷嗷惨叫起来。 那个祸害时识势的人,为了防止后人开棺解除,居然还布下这种险恶的机关,这家伙真的不怕折寿么! 我迅速掏出三道棂雀符,对空喝道:“各位神匠先人,拜托你们显灵保护村民!” 说罢我抖手甩出三道符咒,空中顿时阴风回旋,卷得那些铜钱瞄不准目标,但它们动能极强,饶是周围的阴魂前来阻拦,仍旧无法让它们停下。 我喊道:“时小姐,小胖!墓里肯定有一枚母钱,把它斩碎!” 吴八一闻言,立即跳进墓室,不顾恶心,伸手把尸体抬起来,没想到尸体沾了活气,居然剧烈抖动起来,似乎是要发生尸变,这山谷本就背阳,上午几乎没有阳光照到这些坟墓,加上被封印十年,时识势的怨气极重,竟然在朗朗天光之下要发生尸变! 吴八一吓得不停叫唤,但还是强忍着恐惧,不辱使命,在尸体背后的棺材板上找到一枚大号铜钱,他举着铜钱:“小林哥!找到了!” 我大喊:“快毁了它!” 此刻,空中的那些铜钱立即调转方向,像子弹一样射向吴八一。 吴八一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把铜钱丢在地上,紧接着一旁准备好的时幽擎出宝剑,猛的一劈,大号铜钱被斩成两半,半空中的铜钱噗噗地全部落在地上。 不过棺中的尸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时忍这时已经吓得跑到五米开外的地方跪着发抖,只有我、吴八一、时幽还站在墓穴前面。 我大步走上前说:“我现在开始超度,小胖,拔掉它身上的厌骇之物!” “呃,行……”吴八一有点不敢下手,硬着头皮答应道。 我跪在地上诵念獐茅经,吴八一咬着牙,使劲儿拽出尸体胸口的钢钉,又把灌在五官中的铜块抠出来。 年深日久,被封了五官的尸体积累了许多腐败气体,当那些铜块被抠出,尸体的口鼻立即流出绿色的尸水,恶臭难当。 “……野有死獐,束茅覆之。歧路阴阳,送尔还乡!” 随着獐茅经诵罢,抖动的尸身随之平静了下来,再也不动了。 我松口气——终于结束了。我叫吴八一赶紧从棺材里出来,然后从时幽手中接过宝剑。 我对着已经面目全无的尸体高声说道:“宝剑相伴,妖鬼无患!请君安心上路吧!” 我躬身将剑放在时识势的胸口,他的双手居然动了,像是有意识般抱紧了宝剑,然后便一片死寂,郁结的阴气也陡然消散了。 看见这一幕的时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放心地问:“林先生,我父亲安息了吗?” 我点头,“不会再出事了,放心吧。” 吴八一捡起地上被劈碎的大号铜钱,问我:“小林哥,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说:“此物唤作‘青蚨钱’,青蚨是一种罕见昆虫,把母虫、子虫捣碎涂在铜钱上,无论子钱去哪,都能用母钱召回。这东西大概被人用邪术炼制过,所以可以伤人。” 炮制这一切的人布下青蚨钱当机关,如果只有三两个时家的后人来开棺的话,仅凭这些铜钱就能击杀。幸好我来了,但刚才一幕出人意料,也着实惊险。 我检查了一下大伙的伤势,有不少人被青蚨钱擦破皮或者打伤,还好都无大碍。不过这铜钱在墓里埋了很久,难免有细菌,我叫大伙赶紧下山去打破伤风针。 剩下没受伤的人将坟头封好,吴八一两手沾了尸液,不停地拿湿巾擦了又擦,觉得擦得差不多了,低头一闻,眉头又皱了起来。 时忍走过来,他一时不知该说啥,看我的眼神和善了不少,“那啥……反正……谢谢你吧!” 我看他道个谢都这么为难,笑道:“不必客气。你说的对,我确是为了做兵器才卖你们人情,不过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 时忍没理这茬儿,直接说:“做兵器,我手艺不如妹妹。幽幽,你看着做吧!” 时幽此时的表情轻松了许多,“哥,好多人受伤了,打破伤风针的钱,你赶快下山给人家付了吧!” “哦,对对,我先去办了这事。林先生,中午来我家吃饭吧!” 时忍说罢就走了,我们等坟头封好,其他人也都下山去了。吴八一居然也起哄着跟村民们走了,就留下我和时幽。 时幽笑着看看我,“林先生,想不到你这么厉害!你从哪儿学的这些本事?” 我说:“家传的呀,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巫医。” “唉,世界之大真是干啥的都有,可惜我从来没离开过这小村,见识太少了。” “时小姐有空时,不妨出去走走。” “唉,哪里走得掉呀,一天到晚都要打铁。” 我们边聊着天边下山去了,慢悠悠地走回村时,已经下午一点了。 从大清早忙活到现在,我觉得乏了,说准备回招待所补个觉,就不去她家吃饭了,于是我们挥手告别。 没走几步,不知道猫在哪里的吴八一忽然跳出来,拿臭哄哄的手拍着我说:“小林哥,你上次说和潘小姐不合适的话,我现在好像懂了!我看你和时小姐倒是聊得特别起劲儿,你就是喜欢这种的对吧?” “嗯,是挺喜欢她的。”我坦诚地点点头。 吴八一没料到我会这么坦率,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说啥。 但很快,他又来了兴致,挤眉弄眼地杵了我一下:“嘿!真够实诚的!那明天我去替你提亲吧!以后找到啥好材料,就让嫂子给我们打造一件神兵利器,真是完美的后勤保障!” “什么嫂子?你咋说风就是雨?”我哭笑不得,“才认识几天哪?还没到提亲那地步吧?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还有,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修行未满,不能谈恋爱!这事以后再说。” “哎呀!”吴八一却咂着嘴,惋惜地拍着大腿,“小林哥,大好姻缘不要错过呀,嫂子是神匠传人,肯定身怀绝技,和你简直太般配了,我看这事儿行!” 正文 第209章 乌号弓 时老爷子的事件顺利解决后,时幽便开始替我打造弓箭。与此同时,我让刘老板把一整块殒铁也送来了。 看到陨铁、龙筋的时幽瞪大了眼睛,摸着陨铁和龙筋惊叹道:“这真是百年难遇的材料……你们经历的事情也太传奇了吧!” 吴八一说:“这殒铁这么大,我看打造一副铠甲都没问题哦!” 我说:“你别瞎出主意,让人家时小姐自己定夺吧!” 吴八一指手画脚之心不死,想了下又说:“那整个盾牌也挺好,复联队长的那种。” 时幽笑笑,“先把弓箭做出来再说吧。做兵器至少得一周,这一周我都会在山上呆着。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可以去合淝玩几天。” 我心想她这么辛苦,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时小姐,要不我偶尔给你带个饭吧?” 时幽却摇头:“谢谢,不用。我家有规矩,做兵器的时候要斋戒,我自己带了干粮!” 她既然都这样说了,我就没再坚持。 这两天我们在村里呆着也没啥事,就到合淝玩了一圈。去射箭馆练练手,采买一些药品、装备,逛逛著名的逍遥津公园和包公祠,结果却发现这些景点名不副实。 很快,七天已到,时幽发消息说可以取货了。我和吴八一早就提前回村里了,收到消息后,我们迫不及待地一大早就爬起来,走到山口等待时幽。 时幽和往日不同,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她神态端庄,步姿飒爽,和一般的女孩子比多了一股英气。 看着她踏着晨雾走下山来,吴八一瞪直了眼睛,感慨道:“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时小姐好漂亮呀,仙气飘飘的,和潘小姐各有千秋吧!” 我白了他一眼,吴八一辩解,嬉笑着说:“我是在替你说出心里话!” “你TM咋这么招人烦呢?”我杵了他一手肘。 我又叮嘱他:“小胖,一会儿当着人家的面儿别满嘴跑火车。我看你是真喜欢保媒拉纤,以后去干婚介工作吧!” 这时,时幽来到我们面前。看她浓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就知道这两天没怎么休息。但她精神倒是很饱满,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她把手中的长箱子放下,打开,取出一把弓。 吴八一一眼看见下面还有别的东西,他一把抢在手中,惊喜地说:“卧槽,这是啥?传说中的金刚伞吗?” 那是一柄铁伞,伞面由合页拼起来,伞柄上有两个雕花的铁箍可以转动。 吴八一不知道怎么打开,光是使蛮劲儿推,却怎么也推不开。 时幽接过来,把第一个箍一拧,伞哗哗地展开了,再拧第二个箍,伞面便固定住了。 她笑盈盈地说:“我寻思你们去那种危险的地方,防御和攻击一样重要,所以按《神工谱》上的记载打造了一把铁伞,不过是拿普通镔铁锻造的,算是一个试作吧。” 吴八一喜出望外,把铁伞拿在手中转了一圈,“嘿!早就在小说里知道这玩艺儿了,和我摸金校尉的身份太搭了……” “咳咳!”我干咳一声提醒他,一天到晚嘴没个把门的。 时幽捂嘴笑笑,她估计早就知道了,却也没挑明,对我说:“林先生,你试试弓吧,这里有箭!” 箱子里有好几种箭,我没想到她会做不同种类的给我,有扁平的,有尖的,有螺旋状的,有桃形的,有带哨的……不一而同。 时幽颇为自豪地介绍说:“林先生,因为赶时间,我没做太多。你看,总共十支透甲箭、五支狼舌箭、五支柳叶箭、三支削山箭、三支钻风箭、一支毒箭和一支哨箭。” “厉害!”我十分赞赏地看着这些做工精巧的箭矢,喃喃道:“我都没想到箭矢有这么多名堂……” “哈哈,名堂可多着呢,你试试看。” 吴八一灵机一动,远远跑出一大截,然后撑开伞,大声说:“小林哥,你用箭射我的金刚伞试试,嘿嘿,看看是你的箭锋利,还是我的伞硬!” “你可拉倒吧!” 我又拿起弓仔细端详——手上这把弓是用整块桑柘木制成的,手感细腻,以龙筋作弦,弓背还用金丝雕着花纹,真是件精美的艺术品! 我搭弓上箭,对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这弓拉起来感觉很轻,一撒手,箭去如流星,噗地一声就牢牢地射进了树干。 我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弓,“乌号木竟有如此劲力?” 时幽问:“林先生知道这乌号木的来历吗?” “知道。古书上说,乌号就是桑柘,其枝坚劲无比。乌鸦在上面筑巢,只要一起飞,树枝反弹的劲头能把鸟巢都掀翻,所以乌鸦就不敢飞,坐在巢里不停啼号,故唤作乌号!据说黄帝成仙之时,乘龙而去,群臣不舍,就是拿乌号弓去射的那条龙。” “林先生果然知识渊博,乌号弓是木弓里面最好的了!” 我爱不释手地握着这副弓,“我在射箭馆看人家传统弓用竹子制成,自己也借来试过一下。果然乌号木比竹子要上乘不知多少倍!时小姐,你累了吧,我们送你回家,赶紧去休息吧!” 时幽打了个哈欠,笑道:“没事儿,我好久没做出这么好的东西了,正在兴奋头上,肯定睡不着。剩下的陨铁先放在我这里,我慢慢替你打造另一副弓。等做好了,到时候邮寄给你吗?” 我赶忙说:“那可不行,神兵利器,稀世之珍,我看我还是亲自来取吧!” 我执意送她回去休息,到了家门口,她也不进屋,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这话问到我心坎上了,在这里滞留数日,我早已心急如焚,我说:“时间不等人,今天就得动身。” 吴八一插嘴道:“急啥,再呆两天,你和时小姐好好聊聊呗!” 我就当没听见,对时幽说:“时小姐,眼下事情紧急,没办法好好谢你,抱歉了。哦,对了,报酬我现在转给你。” 我付了这次的手工费和下次的订金,时幽也没看手机,见我们马上要动身,也不回家了,送我们来到了村口,一路上顺便给我讲解这些箭的用法。 早上,村口有辆大巴车会去城里,走到车站,我说:“时小姐,请回吧,真是太感谢你了!” 时幽道:“你们保重啊,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别再缺胳膊少眼的!” 我笑笑,“对了,时小姐,我有句心里话想对你说。” 时幽微笑,“什么?” 一旁的吴八一听我这么说惊得张大了嘴,继而他又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拍拍我的肩膀,“嘿!小林哥,看不出你这么大胆!佩服!” 我给了他一拳,把他怼得后退了两步,但他马上又像牛皮糖似的黏过来,非要凑过来听。 “时小姐,之前我还对你的技术抱有怀疑,现在拿到这副弓,我真心觉得,你配得上神工陵的第三十八座坟头。” “啊?”吴八一以为听错了,他愣神了片刻,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就这?小林哥,你所谓的‘心里话’就是这个?人家这么年轻,还没嫁人,就咒人家死呀?” 时幽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十分爽朗地说:“谢谢,这是对我最大的肯定!林先生,你过来一下。” 我走上前,时幽突然掂起脚凑近我的脸,吴八一在边上看得期待地瞪大了眼睛。 时幽出手很快,待她缩回手时,我才感觉眉心有点疼,原来她手上拿了一根特制的取血针,从我眉心采了一滴血液。 我不解其意,时幽解释说:“林先生,神兵利器都有脾性,我准备把你的这滴血融进去,这样它会和你比较合得来。” “原来如此,多谢了!” 吴八一痛惜地摇头,在边上小声撺掇,“呃,你俩这都啥跟啥呀?都四目相对了,别浪费机会了吧!” 我斜他一眼,“滚!” 然后又对时幽挥了下手:“时小姐,就此别过。” “行,你们路上慢点。” 吴八一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冒出一句,“那啥,时小姐,你看小林哥怎么样?” 正文 第210章 又见张富贵 时幽看了看我,说:“人挺好的呀!我一直以为你们那儿人都很粗犷,看到林先生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秀气的。” 吴八一捂着嘴笑了,尽管我拼命地递眼色,他还是口无遮拦,“我帮小林哥问问,就是那啥……” “闭嘴!” 我忍无可忍,一把捂住他的嘴,用力把他拖走了。 直到上车,时幽还站在那儿和我们挥手告别。 我朝她也挥挥手,坐下来。 吴八一抱怨说:“嗐,刚才大好的机会你咋不把握呢?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我作了一个插他眼睛的动作,吓得吴八一缩回去。 “瞧你这副熊样,一天到晚的,瞎掺和啥呀?自己先解决单身问题吧!” 吴八一笑嘻嘻地说:“你没发现,你俩很默契吗?都是身怀绝技的人,肯定合得来,真是大好姻缘哪!” “……” 我没说话,只是又回头看看,时幽已经回去了。小胖说得没错,我和她确实聊得来。 不过奶奶说我降伏坛子怪之前不能谈恋爱…… 等下,我忽然想起来,奶奶说的是不能破身,没说不能谈恋爱…… 这件事情我认真寻思了好久,车到了合淝才收起心思,开始办正经事。 这些弓箭、金刚伞自然是托运,我们买好机票直奔chang白山,取回东西之后,坐大巴又来到了抚松。 再回到这个地方,我心中充满感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从这儿开始,在这儿结束,希望这趟真的是最后一趟。 下了车,我和吴八一背着两个大包,看见路边停着林业局和公安的车,抬头一看,山里怎么在冒烟?! 我俩面面相觑,吴八一紧张起来,“靠!不会这么巧吧?山里失火了!” 我想了想:“咱们先去张富贵家。” “啥?还去他家?” “原计划就是这样,再不待见他,也肯定得见上一面,走吧!” 来到张富贵家,院门虚掩着,我敲了几下,只听张富贵在院里说:“进来!” 推开门,张富贵正坐在地上修理一把椅子,他的右手腕还裹着绷带。 看见是我们,张富贵张大了嘴,嘴里衔的铁钉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淡淡说道:“张把头,别来无恙啊。” 张富贵晃晃自己的空手腕,冷哼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叫无恙吗?知道少了一只手给我带来多大麻烦?” 这时张富贵媳妇走出来,看到我们一脸惊讶,“哎哟,你们怎么来了?稀客呀!快坐吧,咦,你这眼睛怎么了?” 我瞥了一眼张富贵,说:“大嫂,张把头没说吗?我这是在山里弄瞎的。” 张富贵媳妇诧异地说:“我的妈呀,这是碰见了多厉害的野猪呀?把你的手弄断,还给林大夫眼睛弄瞎了,真是可恨!应该把它皮给扒了!” 看来张富贵的解释是在山里遇见了野猪,谎称他的手是被野猪弄断的。 吴八一也不好说啥,阴阳怪气地附和道:“对,那头野猪太TM可恨了!最好诛它九族!” “咳!”张富贵干咳了一声,这含沙射影的话他听得格外刺耳,便支开老婆,“媳妇儿,给他们倒杯茶,然后出去买几个菜。” 我问:“老爷子在吗?” 张富贵媳妇一指里头的屋子说:“在里面躺着看电视呢!” 我进去了一趟,老爷子一直坚持服药,病情有所好转,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我又替他诊了一次,然后拿出珍贵的土中息切片,告诉他这东西熬汤就可以把病去根儿。 老爷子早对我深信不疑,听到他的病可以治愈了,不由得欢天喜地,高兴地对着窗户外喊:“富贵!富贵!快去多买几个菜,晚上我和林大夫喝一盅!” 张富贵却在窗外吼道:“孩儿他娘去买了,你那个病不能喝酒!” 我从屋里出来,张富贵也不修椅子了,正在院里的水龙头处接水喝,他直接把嘴怼在水龙头上,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天。 吴八一冷笑道:“哟,张把头真不是常人啊,一口气就能喝两斤水!” 张富贵抹抹嘴,阴鸷的双眼中没有一点好气,他瞅了一眼吴八一,“你TM少在那阴阳怪气的。我警告你们,如果是想来敲竹杠,老子大不了不过了,跟你们玉石俱焚!” 我说:“张把头,你误会了,我们有约定在前,你的身份我们绝不会向外人提起……” 这话我说的有点心虚,和时幽讲故事的时候,我全提了,不过她也不认识张富贵,倒是不影响。 我继续说:“我们这趟来,还是为了找千年朱紫花。” 张富贵没好气地说:“啥?还要朱紫花?你也太贪得无欲了吧,你当那是韭菜呀,一茬一茬地割?” 他对我们的敌意太强了,看来对上次山里头发生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 我摊了下手说:“上次回去后出了点意外,反正朱紫花就是没了,所以我还得找你来要。” 吴八一说:“哼,朱紫花而已,又不是找你要棒槌,你开个价吧!” 张富贵气得嘴角抽动,怒道,“那老子的手呢?把老子的手还回来!都结下梁子了还敢来找我,我看你们真是p股上画眉毛——好大的脸!” “臭萝卜精,你怎么说话的!”吴八一毫不相让,“信不信我把你的事儿发到网上去,到处转发,叫你天下扬名!” 我示意吴八一不要说话太绝了,以免现在就起冲突。 我往前走了一步,说:“张把头,这事一码归一码。你的手是抵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没还回来,你的手我们自然也不能还。” “那我的手现在在哪儿?” “保存得好好的,一点儿都没损坏!” 我面不改色地扯着谎,“我再向你求一朵千年朱紫花,给钱也好,拿东西换也好,你开个价吧!” 张富贵哼了一声,不怀好意地说:“好说,那就拿你的另一只眼睛来换!” 吴八一掏了掏耳朵,说道:“哎?刚才是啥叫唤?我咋没听懂呢?对了,张把头,我刚才看见有个大叔在外面蹲着抽烟,和你儿子长得贼像,那是孩子的亲爹吧?要不要我把你家这代代绿帽子王的事迹跟街坊四邻唠唠?这个可不包括在协议里面!” 正文 第211章 山上起火 听到这话,张富贵气得瞪圆了双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说:“小胖,咱们还是以诚待人吧,不要玩这种损招。张把头,他就是爱开玩笑,你别介意。这样吧,我出这个数买一朵千年朱紫花!” 我伸出五个手指。 “五十万?” “五百万!”我说,“你可以去做做生意,以你千年的阅历,肯定能有所成就。下次换身体的时候,你就可以当富三代、富四代了,怎么样?” “哼!”张富贵冷笑,“愚蠢的人类,老子活了千年,想发财还不容易?还用得着你来教我?这样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那我就开个价……” 说着,他用裹着绷带的右腕碰碰我的右手,“你拿这只手换千年朱紫花。” 我算服了,绕来绕去他都想要手。 我坚决地摇头,“不可能,我都失了一只眼睛,不会再拿身上的任何东西交换了。再说你得了我的手,很可能变化成我的样子,这点我绝对不能接受!” “呵呵,林大夫,没有这样的决心,咋会有回报呢?你要是不答应,就麻溜从我眼前消失。大路朝天,你尽管上山去,看看还有参族愿意搭理你吗?”张富贵懒懒地说道。 “哦?我是被你那些参子参孙拉黑了还是怎么着?” “跟拉黑了差不多。人类太奸诈,上次的事情之后,参王觉得上当了,从今往后参仙殿都不会再让凡人进去!” 吴八一颇不服气地说道:“啥?你还有脸说我们奸诈?你自己从头演到尾,徐旭兄弟被抓走的时候,你TM还在装蒜,但凡叫自己人高抬参手,他也不至于落到那般悲惨的下场,这账还没和你算呢!” 张富贵立时被怼得哑口无言,咬牙恶狠狠地瞅着吴八一。 这时,他媳妇买菜回来,见我们三个站在水龙头边上说话,他媳妇说:“当家的,你咋不好好招待林大夫,就在这儿站着说话?林大夫,你快坐呀!” 我们仨只好讪讪地各自坐下,一时间气氛十分古怪。 张富贵媳妇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做饭,过了一会儿,张富贵又要去接孩子。 吴八一小声对我说:“小林哥,你的计划就这啊?你看他那副馋你身子的嘴脸,不下血本是不可能给咱们的。” 我叹息,我也知道事情不会顺利,“小胖,我们之后还得进山,肯定不能撕破脸皮,打破我们之间的君子协定。如果他铁了心就要手的话……” “呸,想得美。就是不能给他!合着做完这趟生意,你一辈子残疾?时小姐倒不嫌弃你独眼,你要再缺只手,保不齐那婚事就告吹了。” 我拿桌上的花生丢他,“滚一边去,什么婚事?八字没一撇的事整天挂在嘴边!” “嘿嘿,听你这口风,看来是挺喜欢时小姐的。”他笑道。 我懒得搭理他,站起来,“我去练会儿箭。” “嘿,你别转移话题呀!” 我和张富贵媳妇打了声招呼,便来到外面,这弓一天不碰就有点手痒,我对着一棵树射了几箭。 吴八一看着眼馋,跃跃欲试地也想要射箭。 我递给他弓,他拉开又“嘣地”把弓弦撒开,我心疼地说:“你个二货!不要空拉,很伤弦的,伤了弦就是伤了我的心!” “可不咋滴,到底是未来嫂子给你做的!” “我tm一箭射爆了你!” 我看他不太会,拿回来继续练。吴八一便取来自己的金刚伞,很是潇洒地撑开,又开始嘚瑟,“快,小林哥,你来射这把伞试试看!看看是不是真的固若金汤!” 这时张富贵拎着酒瓶,带着儿子回来了,小孩看见我拿着新鲜玩艺,问:“爸爸,小哥哥在玩什么?” 张富贵撇了下嘴,“哼,是折寿的玩艺儿,你可千万不要碰!”然后又对我说:“我看你是闲得蛋疼,无缘无故伤害那些草木干嘛?” 我说:“练练箭而已,这也招惹你了?难道我要对着人射?” 张富贵说:“那你射人去吧,别射我这棵老树,这是当年我从山上带的种子,亲手种下的!” 吴八一借机挖苦道:“哈哈,难怪长得绿油油的,原来有你的骨血。” 张富贵气得拉着儿子便头也不回地进院子里去了。 我们随后进了屋,因为他媳妇在场,也不好说什么。 我们各坐桌子的一头,冷眼相看,气氛尴尬,只有他儿子说话时,才稍稍缓和些。 等他媳妇端菜上桌,老爷子也出来吃饭,这才有了点家庭的气氛。 老爷子很待见我,连连让我夹菜吃,笑盈盈地说:“林大夫这趟来还是要采药吗?哎,可惜了你这只眼睛,小伙子长得多俊呀,成了独眼龙,以后找媳妇都难呀!” 吴八一马上说道:“嗐,没事,人家不嫌他的眼睛。” 老爷子点着头,“那还好那还好,是哪里的姑娘,东北的吗?” 我咳了一声,把话头岔开,“对了,老爷子,山上怎么失火了?” 老爷子呷了口黄酒,“唉,烧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造的孽!听说烧了一大片林子,这不,警察挨家挨户地在问呢!” 我问:“有问出啥线索吗?” 老爷子摇头,“除非有人证,否则哪查得出来。我希望放火那孙子自己把自己烧死算了,死了直接去十八层地狱!富贵呀,明天我们去山神庙烧香,祝这放火的孙子全家死光光!” 张富贵媳妇嗔怪道:“爸,别说这种损阴德的话。现在警察的技术先进,肯定能查出来,这不得判个几百年刑呀!” “直接枪毙了这孙子得了!”老爷子愤愤地说。 看来老放山人,对放火烧山这种行为是深恶痛绝的…… 想不到我们离开这阵子,居然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心想,若是三番五次的发生,显然是人为的,但这放火烧山图啥呀? chang白山大片原始森林,叫得出名字的动植物有几千种,一把火烧了真是丧尽天良。 吴八一问:“咋会发生这种事儿,那我们上山会受影响么?” 老爷子说:“现在最好不要上山,你们是外地人,万一让警察撞见,以为你们是放火的,那就解释不清了。” “啊?”吴八一一惊,夹起来的鸡腿掉到碗里了。 “那得等多久?”我问道。 老爷子摇头,“唉,不清楚啊,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你们就先在这儿住着吧,每天陪我唠唠嗑儿也挺好。” 张富贵媳妇也热情地说:“没事,林大夫,你们尽管住,我们一家都挺欢迎你的!” 我偷偷瞅了一眼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张富贵,说:“谢谢好意。可我们有急事,得尽快上山,发生火灾的是哪些地方,能不能绕着走?” 张富贵突然开口,“你咋不求我呢?这山我了若指掌,你们不是要采千年朱紫花吗?我带你们走另一条路到老神峰!我也不要啥报酬,林大夫医术高明,帮我把这只手治好就得了!” 正文 第212章 再度上山 我知道张富贵在暗示,他带我们上山,我们归还他的手。 当着他家人的面也不便明说,我也拐弯抹角地说:“张把头,这断手重生挺难的,真要有这种灵药的话,我的眼睛和你的手就都有救了。” 张富贵媳妇责备他,“胡说些啥呢,林大夫医术就是再高超,也不能让你长出一只手来!你又不开车又不种地的,少一只手也没太大影响。” 张富贵看看右腕,叹息一声,他的心事也没法跟家里人说,只能喝着闷酒。 老爷子热情地对我说:“对了,现在天凉了,我有个貂皮背心,林大夫要是上山的话我把这背心送你了……” 我们说着闲话,直到晚饭结束,老爷子先回屋歇着去了。 张富贵坐在桌边喝茶,说:“不是我唬你,这场火烧得蹊跷,没我的话你们是上不了山的!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但是他的手已经被我们炖鸡汤吃了,归还他的手的条件肯定不能答应。 我说:“张把头,你的手换我的眼睛,这是当初约定的。如果这回你带我们上山,我可以另外付一大笔报酬。” 吴八一扯扯我,“小林哥,哪能叫他带我们上山呢?这萝卜精指定没憋什么好p!” 我轻描淡写地说:“什么萝卜精土豆精的,叫人家张把头……张把头,你考虑一下吧。” 张富贵果断摇头,“哼,老子对钱没兴趣。告诉你们,我话就撂在这儿,没有我你们上不了山!” 我心想看来是谈崩了,其实我也没太指望他。 于是我们离开张家,在抚松住了一宿,隔日准备上山。 第二天来到山下,没想到每条山道都被警方封锁了。见我们两个外地人背着包要上山,警察便叫住我们盘查身份证,幸亏我们有飞机票证明是昨天才到的,不然真要被当成纵火嫌疑犯了。 我们没办法,又去找了李大龙和赵天威(这俩货现在同居了)。他们也说因为纵火案,已经不让人上山了,前天还看见林业局的直升机打山上飞过,要是被看见在山里溜达,估计会惹上麻烦。 从李大龙家出来,吴八一愤恨地说:“这TM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早不放火晚不放火,偏偏这时候放!” 我无奈地说:“看来只能让张富贵带我们上山了。” “可他铁定要自己的手,咱之前又吃又用的,早没了呀!” 我沉吟再三,想了一个对策…… 事不宜迟,我们又找到张富贵,对他说:“张把头,你带我们上山,我付你五十万报酬,如果找到那只夺了我眼睛的小参精,你的手自当奉还,找不到的话,五十万照付。” 我这也是被逼得没招儿了,纯粹是缓兵之计,没办法的办法。 张富贵起初仍坚持要手,但我却表现的比他更强硬。 而张富贵是真的想把手要回来,便松了口,“行,我大概知道那孩子的去向,有八成把握找到!不过我必须确认一下,我的手现在在哪儿?”他严肃地问我。 我也正色道:“放心吧,就在沈羊。我们租了间屋子,有专人保管,绝对不会出差子。” 张富贵的神色放松了些,他点点头,“林大夫,你这人虽然可恶,倒也算是个君子,我相信你!那咱们今天晚上准备上山。” 当晚,我们带上装备,来到一家木料加工厂的后面,这儿有条河,对面就是山。 张富贵一个人顶着一艘小木船过来,仍然步履矫健,这般神力,非寻常人能做到。 他把小木船扔进河里,招呼一声:“上船!” 我们仨乘船到了对岸,张富贵又把小木船抬起来,藏到林子里面。 原来这里居然还有条上山的道儿!我和吴八一是外地的,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呀! 我们趁着夜色的掩护上山,天气转凉,加上我带了驱蛇虫的药饼,倒不担心蛇虫侵害。 匆匆行进了一段时间,走到高处往下一看,只见下方警灯闪烁,红蓝色的灯光汇聚成一片,十分抢眼。 张富贵说:“你们知道被烧掉的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头,“是不是随机放的火?” “不,就是当初你们遇到妖树,被困在原地的地方。像那样的妖树,山里大约有八、九处,放火的人居然把它们全烧了。妖树固然厉害,但最大的弱点还是怕火。” “啊?”我诧异,这绝对不是巧合!“难道是有人在扫清障碍?” 张富贵点头,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光,咬牙切齿地说:“哼,这帮不知天高地厚混蛋!那些妖树是上古巫族所留,就算没了它们,还有我们参族保卫此山,我看那帮家伙是自讨苦吃!” 八、九处妖树全被焚烧,这应该不是一个人干的……我隐隐觉得,有什么外部势力在深入chang白山。 我心中祈祷,但愿它们不是冲着山里的那座大墓去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前面出现一道清澈的溪流。走得口干舌燥的张富贵扑过去,把头扎在溪水里面咕咚咕咚地猛灌一气儿。 而吴八一从包里不知掏出来啥东西,顺手放进溪水里。 我也在溪边掬了把水洗洗脸,此时已是深秋,溪水冰凉刺骨,冻得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时我忽从溪水倒影中,看见前面草木分界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心中顿时一惊。 然而抬头看时,她已经不见了。 我惊愕地看向吴八一,他正在啃干粮,没注意到,见我看他还以为是我肚子饿了,“小林哥,你要吃吗?” 我心想现在告诉吴八一也分析不出个子丑寅卯,chang白山中遇过的怪事还少吗?就啥也没说了。 张富贵这时从把脑袋从水中抬起来,又痛快地抹了把脸。 我严重怀疑他只需要喝水就能存活,他催促道:“你们要喝水就赶紧喝,再往前走,到了二道白河,能见到的就只有冰碴子了。我们白天继续赶路,因为这一块儿有人巡山,大概走到天黑就安全了。” 吴八一闻言,过去从水里掏出两瓶铁罐可乐,我都惊呆了,说:“你咋带这个?” 吴八一被铁罐冰得直抖手,笑道:“嘿嘿,上车的时候买的,一直没喝,冰一冰更爽,来一罐吗?” 我摆手,“喝一肚子汽怎么走,你丢在这儿,等回来留着庆功吧!” 正在紧鞋带的张富贵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但愿你们回来的时候还有头喝。” 我装作没听见他的挖苦,吴八一不舍得放下可乐,还是打开一罐喝了一口,瞬间冰得全身哆嗦,说:“嘿!真爽!” 剩下没喝完的,他就浇在地上,含沙射影地说道:“徐旭兄弟,保佑我们一路平安,这趟千万别再叫小人给骗了!” 张富贵哼了一声,不搭茬儿了,只是不耐烦地催促,“走啦,天要大亮了!” 一路急行军,对体力、耐力都是巨大的考验。我和吴八一虽然比上回爬山时好多了,可走到日上三竿仍觉得累得要命,两腿酸麻。而张富贵是丝毫不顾虑我俩,抄着索拨棍在前面健步如飞,稍慢一步就会被甩开。 等张富贵说停下来休息时,我俩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腿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吴八一埋怨道:“走这么快干啥,赶着去投胎啊!” 话音未落,张富贵突然抄起开山刀迎面朝我走来,我吓了一跳,立即从背后取出弓箭,拉弓上箭对准他! 正文 第213章 狼狈为奸 深山老林的,张富贵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我自然要警惕。 我弓已拉满,只须轻轻一撒手,这枝透甲箭就能将他射个对穿。 此情此景,一边啃大列巴的吴八一也呆了,口中的面包渣掉到衣服上。 张富贵不慌不忙地走到我前面,一抬手,刀劈在一旁的树上,他笑道:“林大夫,你紧张个啥?我做个记号罢了!再说,就你这小破弓能伤得了我?” 我觉得他在故意找茬,但又没证据,放下箭说:“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啥吃的。” 张富贵说:“行,那我在这儿生火等你。” 吴八一跟上我,回头瞅了一眼张富贵,小声说:“小林哥,这萝卜精肯定没安好心,我们还是找机会把他甩掉吧!” 我叹口气,“小胖,但凡有别的辙,我也不会叫他当向导的。有约定在前,我怎么好单方面毁约?” “嗐,你和一根大萝卜讲什么仁义,总不能带他下墓吧?真要让他看见那座墓,还不知又搞出啥幺蛾子来。” 我这两天也忐忑得很,心想如果找到小参精怎么办,难道我再剁一只手赔他? 吴八一制作了一个套兔子的简易陷阱,然后我们俩走进林子,费了半天劲,找到几颗熟透的野果。 回来时查看陷阱时,我俩都不由得眼睛一亮,本来这个陷阱就是聊胜于无,可没想到还真抓到了一只不长眼的兔子。 拎上猎物往回走时,我对吴八一说:“小胖,咱们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人,但如果张富贵有任何害我们的苗头,我马上先下手为强。” 吴八一点点头,又不无遗憾地说:“要是章哥也在就好了,早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心里明白,我有时过于一板一眼,而章歌奇的绿林习气正好能中和一下。 说到章歌奇,我又挂念他现在怎么样了,但琢磨太多也没用,我轻叹口气:“回去吃饭吧!” 张富贵说要生火,结果自己竟躺在地上睡觉了。 问他怎么回事,他就冷漠地说:“我就一只手咋生火?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吴八一一边指桑骂槐地挖苦了他几句,一边处理那只兔子。 我则动手挖火洞,找来树枝、落叶用打火机生火。这回张富贵就算看见我们带着打火机也懒得说啥,依旧躺在那里,时不时瞄我们几眼。 等把火生好,吴八一已经把兔子皮剥了、内脏掏了,用树枝串了起来。 这次我们东西带得多,野兔烤得滋滋冒油之际,吴八一又从包里神奇地掏出了一包烧烤酱,我笑道:“你也太奢侈了吧,带点盐巴就够啦!” “嗐,人要不追求生活质量,跟野兽有啥区别?”说着,瞥了边上躺尸的张富贵一眼。 抹了烧烤酱的烤兔子自然是香得很,我问张富贵要不要来一口,他装作睡着的样子不理会。 吴八一撇撇嘴:“甭管他!” 于是我俩分吃了烤兔,配上大列巴、肉干、奶条,真是在山里吃过的最棒的一顿晚餐。 吃完我们掏出睡袋,吴八一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晚上留点神,我怕他暗算咱们。” 我点头,“我让小妖放哨,你放心睡吧!” 我给应声虫喂了一颗百香果,叮嘱它如果那个人晚上起来,马上叫醒我。应声虫眨巴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所以我也不敢睡得太沉,夜色渐深,吴八一鼾声如雷,我看一眼张富贵,他啥也不盖,枕着胳膊躺在落叶里面,我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我在爬一座雪山,用冻僵的手拽着登山绳,感觉手指都僵硬了,每爬一截都呼呼喘气。 张富贵突然从我的上方露出脑袋,把刀放在绳子上,阴森怪笑,白森森的牙齿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喊道:“你干什么!说好了到了地方给你手的!” 张富贵恶狠狠地说:“只要你摔死,你身上的东西我还不是随便取吗?林大夫,下辈子留点心眼吧!” 说完他割断绳子,我坠落谷底…… 我猛然惊醒,待回过神来慌忙往张富贵睡觉的地方望去—— 糟了,张富贵不见了! “走了!走了!” 应声虫在火堆边又跳又叫,朝一个方向指。 我赶紧把吴八一晃醒,焦急地说:“张富贵不知去哪儿了,我们快去找!” 吴八一一下就精神了,猛地坐起来,“靠!这老萝卜精又想害人?” 我们带上家伙,应声虫幻化成一道阴风在前面带路,走了很远一段路后,我们听见夜晚的林子里忽的传来一阵“沙沙”的动静,像有野兽在走动。 我不由放慢脚步,手持弓箭做好准备,虽说我守着不杀生的戒,但真要到了万不得已,还是得自保优先的。 吴八一担心地说:“小林哥,不会再遇到上次那种怪鸟吧?章哥又不在。” 我摇头,“不可能。一个地方只会出现一只蛟,被猎杀之后,至少得等好多年才会再出现。” 沙沙声就在前方,我俩停下脚步,猫在灌木层后面观望。 只见一群形似大灰狗的动物,口中衔着野鸟、野兔,在一片被月光照亮的空地上集合,将口中猎物全部放在一块大石下面。 看清之后我凛然一惊,这不是狼吗? chang白山上的猛兽一般都是老虎、熊和野猪之类的,东北灰狼几乎在上世纪末就没了踪迹,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这么一群狼来? 但那细腰乍背,修长的四肢,长长的嘴,凶狠的眼睛,毛茸茸的尾巴,确实是狼无疑。 人类对狼的恐惧真是写在基因里面的,只是看了一眼那群狼我俩就浑身不得劲,远比什么僵尸带来的恐惧更有压迫感。 这些狼居然将猎物全部摆成一排,似在有意识地供奉什么东西,我心存疑惑,屏着呼吸默默等待。 过了一会,只见石头上冒出一头银背大狼,但它背上却骑着一个又像狐狸又像耗子的生物,全身毛色斑驳,后肢十分短小,身材整个是个倒三角。 银背大狼扑通一声从石头上跳下,上面坐的这怪东西便像骑驴的老头一样颠得摇头晃脑。 它慢慢从狼背上下来,几乎是趴在地上,对着猎物各咬了一口,如同在享受供奉。 群狼在边上围成一圈看着,很多都低下了头,如同对待头狼般尊重。 我猛然意识到,此物怕不是传说中的狈吧! 狈据说是狼和狐杂交出来的畸形,也有人说是一千只狼中方才诞生一只狈,它们生来残疾,往往被母狼嫌弃,小时候吃不饱,多半夭折,捱到成年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母狼咬死。 狈生性凶残、智商奇高,经常指挥狼群狩猎,或扮鸟兽叫声引诱猎物,民间传说中甚至有狈扮成落难女子引人上钩的桥段,完全就是军师的定位。 这群狼献上供品让狈先行享用,可见此狈地位很高,简直就是狼群首领。 我和吴八一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敢动,狼的听觉非常敏锐,只怕轻轻踩碎树叶的动静就把它们招来了。 正文 第214章 熔铁之咒 这时,那只狈似乎是吃饱了,悠哉地爬到边上去。 随后其它狼一拥而上,把剩下的猎物大口吞吃掉,一群狼像聚餐似的大块朵颐,喀嚓喀嚓嚼烂筋骨的声音在密林中回荡,听得人汗毛根儿都立起来了,对我们而言不啻于一场精神摧残,比龙吟还要渗人。 正所谓狼吞虎咽,它们吃东西的速度飞快,一转眼已经把猎物都打扫干净了,只剩下一些毛,骨头什么的也几乎全啃得一丝肉都不剩了。 然后那只狈揪着那只银背大狼的鬃毛,用力爬到它背上,随后狼群便一阵风似地跑掉了。 “吓死小爷了!”吴八一满头冷汗,他摸着胸口心有余悸,“太可怕了!” 他赶紧低头检查一下裤子,“妈呀,还好没吓尿!” 我也是心惊胆寒,苦笑道:“你要是吓尿了,气味儿被它们闻见,估计咱俩就交待在这儿了。” “咦,小林哥你裤子咋湿了一大块?” 我还真低头看了一眼,结果吴八一是耍我的,我笑着拍了他一下:“死胖子,骗我!快回去吧!” 我们也不打算找张富贵了,生怕碰见那群狼,赶紧麻溜儿地原路返回。 路上,我寻思chang白山究竟哪儿来的狼群,如果说连狈都出现了,证明这狼群规模已经很大了。 突然我思绪一动,会不会山火与它们有关? 不对,狈再聪明,也不可能聪明到放火吧!它们可是怕火的野兽啊……我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太可笑了。 回去之后,张富贵竟然好好坐在火堆边上,我和吴八一都不禁愣住了。 张富贵扭头瞅了我们一眼,冷笑着问:“你们跑哪儿去了,大半夜的又去作死了?” 吴八一不快地说:“你能好好说话么?我倒要问问,你刚才去哪了?” 张富贵慢悠悠地拨着火堆,嗤了一声,“我去拉个屎还要向你们汇报?” “靠,你就没句实话!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净喝水了,哪来的屎!” 我打断吴八一,说:“我们刚才听到一些动静,所以就去查看了下。张把头,这山里有狼吗?” “狼?”张富贵吃了一惊,看起来不像装的,“不可能,多年前就绝了,哪儿来的狼!” “我们刚才看见了。” 张富贵想了想,神情缓和下来,“嗐,大惊小怪,估计是野狗跑到山上,过得年头久了,渐渐就长得跟狼一样,成不了气候的。” 我见他不相信,就不提了,但我心中依旧疑虑重重…… 按理说,狼有用声音传达情报的习性,我们一路走来,也没听见一声狼啸,着实奇怪。 而张富贵无缘无故失踪这事,我们也没再提了,只是心内更加警惕。 隔日一早继续赶路,一路无话,我们陆续走了三天。 这期间,我发现张富贵几乎每晚都要跑到林子里“失踪”一回,这让我对他越发起疑。 吴八一也快被折腾地没耐心了,背地里跟我说:“小林哥,我快受不了这家伙了,赶紧把这萝卜精甩了吧。省得咱们进了深山,他背后捅刀子,整天防着他实在太累了!” 章歌奇现在不在,否则揪着他一顿威胁,估计他还能老实点儿。 我们走走停停,感觉这一趟走的比上次要绕。 当吴八一觉得不对劲儿,问张富贵咋回事。 他就不以为然地回答:“咱们当然得绕着失火的地方走啊,肯定要比上次多走两天,你们别这么猴急好吗?” 这一天,约摸走到下午三、四点时,我突然停下,盯着一株草细看了片刻。 吴八一问:“咋了,小林哥?” 我若无其事地说:“实在太累了,张把头,今天在这儿宿营吧!” 张富贵停下脚步,“成,我无所谓,反正我又不赶时间。” 说罢,他就地一躺,跟往常一样,啥也不干。 我们生火做饭,自己吃自己的,今天我显得格外沉默。 吴八一笑道,“小林哥,是不是想嫂子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 吃完东西,我酝酿许久,终于开口,“张把头,你认识那株草吗?”我朝不远处的一株植物指了一下。 张富贵抬起眼皮,“那是马蹄犁吧?” 我说:“此草也叫山半夏,和棒槌一样是复生的叶子,算是比较罕见的野生植物,我一路上见到就揪下一片叶子作标记。我们已经走了三天,结果今天我看到了缺了叶子的山半夏……” 吴八一愣了一下,随后陡然暴跳起来,“你个老萝卜精,故意带我们绕路是吧?” 张富贵还试图狡辩:“也许是让虫咬掉的呢!” 我盯着他,“不可能,我做的标记我自己认识!这地方咱们来过!你是不是怀恨在心,故意绕路,又或者有什么企图?” 张富贵冷冷地说:“林大夫,古人说用人不疑,你要是怀疑我,还雇我干嘛?” 我不吃这套,强硬地说:“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地方咱们是不是走过?” 吴八一也愤愤地说道:“还有你每天晚上神秘失踪,到底干嘛去了?老实交代!” 张富贵咬着牙,看着我,我也瞪着他,气氛瞬间有点剑拔弩张。 突然之间,我感到眉心好像被一把滚烫的锥子刺入,疼得大叫,登时滚倒在地,抱着脑袋痛得打滚。 吴八一又惊又怒,“萝卜精,你对小林哥做了什么?” 张富贵也没料到我会这样,也有些发懵,他瞪大眼睛,摆着手:“我怎么知道他咋了?故意绕路我承认!其他的我真没做过!” 吴八一蹲下身扶住我,关切地询问我怎么了。 我疼得说不出话,感觉脑袋都快裂开了般,满脸都是冷汗,身体直打摆子! 我自己掐住脉,脉象竟然燥动急促。 吴八一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掏出丹参丸要喂我。 我推开他的手:“那是温补之物,不对症!” “妈呀,你发高烧了!我去给你打点水来!” 我抓住吴八一,摇摇头——这疼痛来得太突然,不像是病症,倒像是某种诅咒…… “小林哥,你……你咋流血了?” 我伸手一摸眉心,之前被时幽刺破取血之处,早已结痂,现在居然流出鲜血。 看着指尖红彤彤的一滴血,我似有所悟,怕不是时幽正在熔化陨铁,也许是因为以我的那滴血为引,所以产生了这种奇妙的天人感应? 算起来,到今天正好是离开造甲店第八天,时幽说铸造神兵需斋戒七日,供奉兵主九黎战神,也就是蚩尤。 七日已满,她应该起炉开始熔化陨铁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来铸造神兵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脑门烧得像火炭,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强打精神,叫吴八一取来水袋,走了一天,袋里已经不剩多少水了。 吴八一又说:“我去溪边打水吧,你等我!” 正忙乱之时,突然张富贵暴喝一声,“小兔崽子!这东西里面,为什么有我自己的气味!” 我们扭头一看,张富贵气得浑身哆嗦,他手中有一粒掰开的药丸——原来是刚才吴八一掏出来的丹参丸,因我没吃,慌乱中掉到地上去了。 这批丹参丸确实搀了参枝,也就是张富贵的那只手。 张富贵面色如同乌云密布,他恨恨地把药丸揉个粉碎,放在鼻子下面猛嗅。 然后气得把药丸渣子一把丢在地上,破口骂道:“他喵的!老子的手到底去哪了?!” 正文 第215章 纵火的狈精 闻见自己手的气味的张富贵简直是雷霆震怒,拧着眉毛,糊着眼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珠都发红了,脸上的肌肉也在抽搐。 我此时头疼欲裂,无法集中精神,一时顾不上他。 张富贵吼道:“快说,我的手,是不是被你们做成药丸了!?” “张……张大哥,是这么回事!”吴八一反应飞快,赶忙解释道,“之前我们回去时,沈羊来了一个瘪犊子叫勾名先生,把我们的药材全抢走了,要不我们怎么会二进宫……呸,我是说再上山找千年朱紫花!还有,你的手也叫他抢走了,就剩了一点渣渣,我们寻思这也是天地精华呀,别浪费了,就搓了药丸子。” 吴八一真是机智,我不由深深佩服他这灵活应对的能力,居然立马编瞎话把锅甩到勾名先生头上了。 但张富贵显然不认账,依然气得暴跳如雷,“姓林的,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我的手还保管得好好的?” 我捂着阵阵作疼的脑袋,顺着吴八一的瞎话演戏,支支吾吾说道:“张把头,我要是那么说你还能帮忙吗?其实我们是准备夺回来再还你的!” 张富贵噌地站起来,面露狰狞,他从背后抽出开刀山,步步逼近,“我看,你先剁只爪子下来当抵押吧!” 吴八一嚷嚷道:“你……你干嘛?放下刀!” 张富贵眼神凶光乍现,突然大步上前,凶悍的样子如同杀人魔。 吴八一见势不妙,立即拽着我赶紧跑。 我咬着牙抓起地上的弓箭,连日的训练,搭弓上箭的流程已经刻进我的肌肉记忆里。 尽管我仍饱受头疼折磨,却麻溜地从背后取出一只箭弓在弦上,瞬间拉满。 我高声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放下刀!” 吴八一见我箭在弦上,赶紧溜到我背后,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把脑袋露出来威胁道:“萝卜精!这深山老林的,我们打死你随便咋说都成,你别自己想不开!” 张富贵却并无惧色,冷笑道:“射箭呀!朝我胸口射!” 我再次呵斥:“放下刀!” 张富贵依旧不理睬,大吼一声,举刀朝我劈来。 眼见对面手起刀落,我只能撒开手,一箭命中他的胸口! 然而张富贵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甚至没有疼痛的表情,他满不在乎地拔出箭,伤口只是流了一些白色汁液,很快伤口就愈合了。 他是个千年的人参精,就算胸口挖个洞也照样活,这一箭只能打断他刚才劈过来的那一刀。 张富贵再次抡起刀砍过来,我大喊一声:“跑!”和吴八一撒丫子就跑。 身后张富贵疯狂追砍我们,平日里极力塑造的环保人设他也不顾了。路上不停地把草木毫不留情地砍开,我真不知道他啥时候把开山刀磨得这么锋利,难道每天晚上失踪就是磨刀去了…… “兔崽子,站住!把你的手给我!!!” 张富贵嘶喊的声音都有些失真了,变态般的叫声响彻林子,简直像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 我和吴八一在前面玩儿命地跑,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吴八一气喘吁吁地说:“我快不行了……快……快给他一发炎爆!” 我摇头,我自己头疼欲裂,注意力集中不了,再说转身释法的瞬间,他就能把我砍了。 然而人在逃命的过程中,遇到危机是真会爆发出惊人的潜能。我看见一块大石头,腿脚像是自己有想法一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踩着石头跳起来,同时从背后抽箭,转身迅速瞄准张富贵的头。 我果断撒开手,嗖地一箭,张富贵的脑袋晃了一下,命中了!然后他脚步踉跄了下,居然插着箭不依不饶地继续追上来! 我落地之后滚了一下,张富贵饿虎扑羊一般紧跟一个跳劈,锋利的刀就对着我的手腕砍过来。 我一缩手,他的刀“砰”地嵌进泥土里。 “cao,你他喵的!” 这时,吴八一举起双拳朝他的太阳穴狠砸,张富贵的头歪了一下,好像被挤了一下的芋头,五官居然都错位了,眼睛、鼻孔里诡异地淌出汁液来,面容越发恐怖。 此时他眼中的目标似乎只有我,只见他抽出刀朝我横向一劈,坐在地上的我只能硬着头皮拿弓去抵挡。 “喀”地一声脆响,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但没想到这木弓竟然能挡下锋利的开山刀,并发出金石之声。 原来弓背内部巧妙地填进了一根镔铁条加固,我心中万分庆幸——时幽何等匠心巧手,真是救了我一命! 我双手抓着弓猛地用力推开他,随后反手一抡打在他的脸上。 张富贵的脸立时裂开了,裂开的口子汩汩地流出汁液。 吃了这一击,他似乎有点怯意,忽然说道:“把手给我,我又不要你的命!再反抗我只能把你杀了!” “休想!” 我再次抡起弓,又抽打在他的下巴上,张富贵噔噔地后退了两步。 吴八一趁机把我拽起来,拔腿就跑。 我们跑着跑着,不一会儿功夫,我忽然觉得身上越来越热,我以为是熔化陨铁的天人感应变得更强烈了。 吴八一却焦急地说:“糟了,小林哥,快看!” 我扭头一看,周围的林子正在快速燃烧起来,几道火线像蟒蛇一样在地上蔓延,沿途的树木沾火就着,好似被人事先泼了汽油一般,但我明明没闻到汽油味儿…… 不等我再多想,张富贵已经追上来,他脸上的伤口淌着白色汁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额头上还插根箭,那副尊容就像一块蛋糕走了三天三夜的长途快递,裂得不成样子,恐怖中透着一丝滑稽。 但看见火起,张富贵也不由惊呆了,一时把注意力从我们身上移走了,脚步也慢了下来,“混蛋,放火烧山的人就在附近!” 吴八一气喘吁吁地说:“你……你快放下刀……不、不然咱们都得烧死在这儿!” 我准备开启望气术寻找纵火犯,可手刚抬起又马上放下,因为有什么东西从烧着的树林后面追了出来! 定睛观瞧,那居然是四头狼!诡异的是,它们居然从容整齐地走在四周燃烧起来的林子里,身上还拴着皮带。 四狼继续往前走,露出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 它们居然拉着一辆小号古代战车,车上坐着一个又像狐狸又像耗子的东西,正是那天晚上在林子里见到的狈! 但它和那天晚上不大一样,狈居然披挂着半块黑漆漆的肩甲,背上背着一个卷轴,左爪抓着缰绳控制战车,右爪则抓着一面破旧的令旗,上写一个篆体的“炎”字,凶恶的三白眼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们看。 “妈呀!这、这……”吴八一又害怕又觉得不可思议,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对他来说,这场面可比张富贵砍人恐怖多了。 那只狈突然把令旗朝我们一指,瞬间一道火舌喷了出来。 吴八一吓得赶紧跳开,只见火舌所到之处,地上的落叶转眼间便冒起青烟和火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火烧山的元凶竟是这只狈! 此时能确定的是它绝对不是一般的狈,而是个修行多年的精怪! “杂毛畜牲,敢纵火烧山?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听到张富贵愤怒地嚷叫,我以为他要冲上去为这片茂密的森林献出宝贵的生命,结果扭头一看,他居然边骂边跑了! 呃,这b装的真是贼溜呀! 我和吴八一自然也没有当救火队员的崇高觉悟,周围热浪滚滚,烤得人脸都疼,这要不跑在烧死前估计就要变成烤人干。 于是我们俩默契地拔腿就跑。 “呜!!!” 那狈精发出一声长啸,驾着四狼驱动的战车追了上来,四匹狼跑得像迅如疾风,把那辆小战车颠得几乎要散架了。 狈精身体摇晃地厉害,都快成重影了,眼看要追上我们,它又一抬手,令旗指向我们,但见火舌袭来,烤得我们后背像烧起来一样。 我立刻闪到边上,因为刹得太急扫起大片落叶,然后飞快地抽出箭瞄准它,嗖一下射了出去…… 正文 第216章 狂狼之袭 这么近的距离,加上这些天磨练出来的手感,这一箭不可能射歪。 但就在箭矢快要命中的瞬间,那个狈精居然把身体一歪,用肩甲挡了一下,箭头撞在上面,迸出一串火花,滴溜溜地滑开了。 我十分诧异,心说这不是透甲箭吗?难道对方那块破烂的,不知道从哪扒来的肩甲质量更好? “犬兄!” 我大喊一声,周身乍起的阴风卷着烟尘和燃烧的落叶,化作一只犬型。 犬兄一见这帮同类在此造次,马上就不冷静了(狼和狗的dna是一样的),只听见半空中传来一声威严的犬吠。 四匹拉车的狼陡然停下,我以为它们怕了。没想到它们反而像受到了刺激,个个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似乎是本能地察觉到有同类在。 狈精十分谨慎,“呜呜”地叫着,挥动令旗指挥战车,这时阴风绕着小车回旋,那四匹狼居然朝不同方向吠叫起来,致使小车也没法前进了,看来这些拉车的倒不是精怪,只是智商有限的畜牲! 犬兄争取到大好机会,我自然不能错过,不知何时我的头疼悄然而止。于是我凝神聚气,喃喃诵念起祝由十三经中的降龙经。 此经以“龙”命名,可见地位和威力都不同凡响,之所以我从来没用过,正是因为它是专门对付精怪的。 “……衣冠禽兽,诸天震怒。天雷来降,妖邪伏诛!急急如律令!” 我一手指天,肃然念出最后两句咒语,狈精也瞪大眼睛,流露出错愕的眼神。 只见天空中乌云滚动,四周狂风呼啸,我一阵狂喜,成功了!这还是我头一回使用降龙经。 吴八一惊讶地大张着嘴看头顶,“卧槽,还能呼风唤雨?好TM酷炫!小林哥,你这是放了什么大招!?” 我来不及解释,拽着他赶紧跑,“让老天爷收拾这个畜牲!快跑!” “啥?老天爷都要收拾它了,为啥要跑?”吴八一被我拽着走。 “因为需要时间!” 降龙经的原理和雷法类似,并非是自己的力量,只是禀明上天——看,这儿有个妖怪,您管不管? 已经初具人姿人态的畜牲,本身就是违背天道,既然“报了警”,肯定会降下一道天雷收了它。 我们俩夺路狂奔,我寻思着待会儿天雷落下,瞬间下场暴雨,把萌芽状态的山火浇灭,也算是功德一场。 然而,一阵轱辘轱辘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扭头一看,差点惊掉我的下巴——那只狈精把令旗插在自己的肩甲上,双手抓着缰绳,疯狂地挥动,驱赶四只狼拉着车狂奔而来。 因为跑得太快,那些狼都张着嘴,哈哈地喘着气,舌头甩在外面,四爪翻飞,犹如疾风掠地。 那车上的狈精也狂妄地张大了嘴,露着尖尖的犬牙,双目射出凶光,好似在发出大笑。 我心里一咯噔,它该不会知道一会儿天雷要来,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吧! 这还得了? 我立刻转身甩了一道病虎符,喝道:“焚!” 轰然一声,半空中爆出一团火焰,四匹狼竟然直接冲过了火焰,小车卷起的气流让火焰发生变形,好似狈精身后长出一对火焰翅膀,为它嚣张的模样更添几分狂态。 它把右爪高举,亮出爪子,向下一劈,我感觉到不对劲,大喊:“闪开!” 只见前面一根倒木凭空断成四截,切面整齐无比! 我惊呆了,这是它的妖法吗? 我们不要命地跑着,可人腿哪里跑得过四只狼,只能借着树林当掩护,那辆小车也左冲右突,甩来甩去。上面的狈精喝醉酒般东倒西歪,小车晃晃悠悠,好像随时要散架的样子。 接着,它右爪又一挥,一棵大树断成数截,冰箱大的树身迎头朝我们砸下。 糟了! 正当我以为吾命休矣之时,一根细细的根须卷住我和吴八一,用力一拽,直接把我们拖走了。巨大的树干咕咚一下落在身后,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我惊魂甫定,一看,正是张富贵伸出援手,那根须是从他左手上长出来的参须。 他左手施展神通,刀就没法拿了,说来比较搞笑,他居然把开山刀插在自己肩膀上。 张富贵冷冷地瞅我一眼,“小兔崽子,我们的账一会儿再算!” 他脑门上还插着箭,脸上伤口虽然愈合了,但可能是没工夫调整样貌,依旧是五官扭曲的样子,以致于故意摆出凶狠的表情也显得很滑稽。 说罢,张富贵从自己肩膀里抽出砍刀,大无畏地跳起来骂道:“杂毛畜牲,连个人形都没有,还在你参爷爷面前班门弄斧!” 张富贵一个跳劈,狼车直奔他而来,电光火石的一瞬,张富贵手起刀落,稳稳当当地把一只狼头给劈下来了! 我看得瞠目结舌,张富贵千年修为,虽然他自己说他和常人无异,可到底还是有两下子的! 四狼少了一狼,小车登时失控翻滚,两只狼跟着车一块滚到落叶里面,另一只狼直接脱了缰,张开大嘴扑向张富贵。 那狼极其凶狠,一口咬住张富贵右边的断肢。张富贵使劲甩胳膊,把狼狠狠砸在大树上,我都听见骨头“喀嚓”折断的声音了,但狼仍然拼死咬着张富贵的手不肯松开,从它钢齿似的牙关里不停流出人参汁液。 张富贵再次挥刀劈下,让这匹狼直接身首异状,但那颗喷血的狼头却还死死地咬着他的手。 这一幕让我和吴八一看得心惊肉跳,狼这种动物真是刚烈无匹,一旦发起狠来,根本不在乎敌我之间的悬殊,哪怕豁出一条命也要伤敌一块肉! 不过我更在意的是那只狈,这时天雷就要来了,我焦急地在丛林中寻找它的踪影。 只见落叶里有一个东西钻出来,正是那只狈,它摔得灰头土脸,肩甲也掉了,背上还背着卷轴。它一伸爪子,准备施展那隔空碎物的邪法。 “小心!!” 我大喊一声,抽出一道符,可是它距离我太远了。 “犬兄助我!” 阴风暗起,卷着符咒飞向狈精,我及时喝了一声“焚尽!” 轰地一声,喷出的火焰吞噬狈精的身影,但转瞬之间,火焰好像被数把无形快刀疾速削砍,唰唰几下居然散开了! 周围的树林瞬间好像矮了一大截,那些两、三人合抱的古树竟被整齐地切开,一瞬间几十棵树同时断裂,场面壮观而诡异! 火焰散去,狈用短小的后肢颤巍巍地站在地上,它全身的毛已经烧焦,龇牙咧嘴的,双爪乍开。 吴八一惊愕地说:“这尼玛,金刚狼吗?” 它这妖法委实厉害,随心而动,范围超广,却又朴实无华,瞬间就把大片林子砍成木桩。 站在林子里面的张富贵,这时身体出现几道裂纹,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珠,自己的身体竟也断成了三截…… 正文 第217章 一笑泯恩仇 见张富贵被斩成几段,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立即搭弓上箭,嗖一箭射向狈精。 这次一箭命中,它惨叫一声滚倒在地,我紧跟着又来一箭。 搭上弓我才发现这次搭的是一枝狼舌箭,箭头是扁平带刃的,狈精惨叫着往远处爬开,箭射过去的时候,正好切到它毛茸茸的尾巴,居然把整条尾巴射断了。 “小林哥好样的!!”吴八一开心地叫道。 “呜!” 狈精发出狗一样的惨叫声,这时那只银背大狼从林中蹿出来,我知道此怪不除必成大患,便跟时间赛跑,迅速拉开第三箭。 结果那银背大狼动作极其敏捷,转眼便跳到狈精旁边,狈精几乎同时抓住银背大狼的毛,瞬间被拖走了,第三箭射了个空。 整片林子被削,那些巨大的树冠全落在地上,成了它们最好的屏障,我再也无法射出第四箭,只能遗憾地看着那头狼载着狈精三窜两跳地消失了踪影。 危险解除,我失望地站在原地,吴八一望望天空,乌云正在消散,“小林哥,你那法术不灵呀!” 我看了一眼天空,叹息道:“可能老天爷不愿意收它吧?” “啊?那要是愿意收它是什么效果?” “会降下一道天雷!” “我去,这么霸气?”吴八一惊叹,可是云已然渐渐散去了,他似乎是想起了杨小姐,也跟着叹口气,“嗐,这个老天爷,根本指望不上,该劈的不劈,不该劈的狂劈!” “嘘,不要妄议天事,小心遭报应!”我把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小声点。 我的降龙经应该是成功上达天听了,可不知为什么,老天爷虽然“出了警”,可来看了一下,又觉得没必要收了这妖孽,着实叫人失望。 难道是我修为太浅,或者老天爷觉得一只没成人形的狈不算妖孽? 我也十分地郁闷,真是搞不懂老天爷的规则,是不是非得像龙一样,双脚离地了,聪明的细胞占领高地了,才叫作犯了天条! 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我赶紧把弓收了,跑过去查看张富贵的情况。 在一大片树冠中,张富贵断成三截掉在地上,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出汁液,他的断肢上还缀着那只狼头,不远处是狼的尸体,此情此景真是异常之惨烈。 吴八一看到张富贵死无全尸,叹道:“唉,张把头虽说不咋地道,好歹还是救了我们一命!那啥,我们把他的头带下山给张大嫂,身子就炖鸡汤吧!” “我TM先把你炖了!”张富贵居然睁开了眼睛,破口骂道。 “靠,你还活着!?真不愧是千年萝卜精!”吴八一傻眼了,禁不住吐槽他。 张富贵的上身跟个半身像一样,到胸口被切开了,一条手臂也断了,脸上稀烂,额头上还插着我的箭,就是被碾死的蛤蟆都比他完整,别提有多惨了。 不过他是千年参精,本来就是植物,不存在人的内脏,就算被切开了,其实也还活得好好的。 就像土豆被切成块儿也能种一样。 张富贵怒目而视,“兔崽子,你们要是敢趁人之危,整个山的参族会倾巢而出,把你们碎尸万段!” 吴八一蹲下身,嘿嘿笑道:“得了吧,我们变成‘万段’之前,你自己都先分尸了。嗐,消消气,张把头,我刚才也是开玩笑的,就算炖鸡汤也肯定是给你老婆孩子喝呀!” 我说:“张把头,咱们之间闹了点误会,你的手确实是被勾名先生抢了,算我们保管不力吧!我只要取回眼睛,肯定会想法子补偿你的。” 张富贵却烦躁地说:“先不提那个,老子流血流得快死了,快把我埋了!” “埋了?” “对,把我接回来,然后挖个坑,埋好。” “啥?过段时间你就能长好了?”吴八一惊讶地问。 “废话,我千年修为,这点小伤,区区七日就能全愈!” 吴八一小声吐槽,“真是祸害遗千年……” 我点点头,答应了张富贵。 “小胖,快回去取工具来……等下!!!” “啊?又咋了?” 我看见不远处山火已经烧起来了,若是等小胖一来一回,我们怕是已经葬身火海。 “火要烧过来了,咱们先把张把头带回去!” 断成三截的张富贵,我背着他的上身,抱着他的肚子,吴八一夹着他的断肢,抱着他的双腿,赶紧往安全的地方跑。 此前扎营的地方地势较高,应该不会受影响,我们便寻路而返。 走到高处回头一看,大片林子熊熊燃烧,百年、千年未受打扰的自然生态就此付之一炬,地上的野兽和林中栖鸟望风而逃,但经常在风烟中不辨东西,又最终落入火海,发出凄凉的悲鸣。 这一幕真是令人心痛…… 我背上的张富贵恨得牙齿咯咯作响:“混账畜牲!这八成是有人指使的!老子跟他们不共戴天!” “张把头,你的意思是那只狈是人养出来的?”我问道。 “哼,如果只是个畜牲,生于山林,它咋不去祸害有人的地方,何苦烧这林子呢?我估计就是有人存心报复!” “报复谁呀?” “嗯……这个……”他也没想明白,一时语塞,“也许是为了报复我们当地人吧?这以后还咋上山采药、采参?” “张把头,火这么猛,怕不是会把整片林子全烧了吧?”我不禁担忧地问。 “林业局有消防直升机,一会儿会来救火,我们还是跑远一点儿吧,被看到估计要被当成纵火犯。”他说话的时候,脑门上的箭一晃一晃的。 我们跑到营地后,便拿上工具,找了一片空地,赶紧刨坑,刨了大概半米来深,把张富贵照原样放进去,我说声“得罪”,皱着眉用力把他脑门上的箭拔下来。 这趟只回收了三支箭,另外三支有去无回,我有点心疼。 目前不能自理的张富贵,脾气明显和善多了,他说:“要是你们先下山的话,就和我老婆说,我到朋友家做客去了,过两天就回来。要是你们没下山,那估计你俩就得死在这儿了,明年我替你们烧纸钱吧!” 我冲他抱了下拳:“张把头,给指条明路呗,我们去哪儿弄千年朱紫花?” 张富贵冷哼一声:“上次你们冒犯参王,参族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对了,你给句痛快话,我的手能不能拿回来!?” 我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如实相告。 张富贵正色道:“林泽闽,你是个厚道人,告诉我一句实话,让我心里有个底!” 我沉吟了片刻,最后摇摇头:“找不回来了,但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吴八一见我交了底,便也口气缓和了许多,劝道:“张把头,想想你儿子。你也该知道,现在小孩上学可费钱了,从小学到大学,要上好学校得花多少钱哪!你家孩子以后所有的花费我们包了行不行?再说我们社会关系很硬,以后孩子上个重点都可以帮你找关系,你儿子还是好好培养吧,毕竟他可是你未来的爹呀!” 张富贵仰天长叹,“人类太狡猾了……不过看在林大夫的人品上,我可以相信你们一次!我告诉你,那小参精去了禁地,它违抗命令已经被开除参籍,死活已经不归参王管,你们找到它,千年朱紫花和你的眼睛不就都有了吗?” 我心中一阵惊喜,抱拳道:“多谢张把头指点!再问下这禁地在哪里?” “禁地是一座大墓,参族一般不敢去的,整个山都搜遍了都没找着它,所以它最有可能是躲进墓里了。” 我心想这可真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行,张把头,咱们之间有过太多过往,今天就一笑泯恩仇吧!来,我替你填上土。” 说着,我俩一锹一锹地把土帮他填上了…… 正文 第218章 仙家来助 “张把头,要不要给你露出个脑袋来看看山景?” 当土埋到张富贵的肩膀时,吴八一笑着问道。 张富贵不耐烦地说,“你想害死我吗?碰见个吃人参的动物可咋整?头当然也得埋进去!” “张把头,你这精神文明建设有待提高啊!” 我笑了,“张把头又不需要呼吸,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埋!” 埋完张富贵之后,吴八一还拿脚使劲踩了踩,然后开始解裤带。 “哎?你这是干嘛?” “呃,给他施点儿肥……” 我怀疑吴八一在存心报复,我拦住他:“拉倒吧!别这么损,都握手言和了,赶紧走吧!” 吴八一这才收拾起营地里的金刚伞和背包,边走边不放心地说:“小林哥,我看呐,他才不是诚心讲和,是这大萝卜精拿我们没招了,这才伏软的。” 我只是“嗯”了一声,没再答话,因为头又疼起来了,我心想八成是时幽那边见陨铁熔不动,又添了把柴吧…… 但这次疼痛没那么锐利了,变得又麻又钝,好像一块木板在高频率地敲我的头,大概有点像绵绵的牙疼。 我忍着疼,说:“小胖,咱们去趟水边!” 这时,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消防直升机正在救火,下面吊个大水斗,哗啦一下打开,水就滚滚而下,浇在山火里面。 这一趟估计十来吨的水,但山火势大,浇一次水也只是杯水车薪。 吴八一边走边和我聊天,他想到一件趣事,笑着说:“听说以前国外大火,有个光腚男人摔死在火场里面!你知道为啥吗?因为他之前在河里洗澡,直升机来取水,结果跟着被直升机带走了,连人带水一起给浇下去了,你说惨不惨!哈哈哈哈!”他一个人捧腹大笑,见我没反应,“小林哥你咋不说话?不好笑吗?” 我捂着头说:“我头疼呀!哪儿还顾得上笑!” “啥?不是吧?你还在头疼,哎,快叫嫂子把火停了算了!”他从衣服里掏出手机看看,“该死,没信号!那我给你揉揉?” 我摆手,“溪水边可能有药。” 如果运气好,水边应该会生长一种野薄荷,此物清凉透脑,是治头疼的良药。 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古书上倒也提过神器神铁皆有灵,而人血又是最上乘的媒介。 这陨铁一旦炼成,有血作媒介,和我之间必定会产生奇妙的联系。 可是炼成的过程,我没想到要饱受煎熬和折磨,看来以人血化铁并不是只出一滴血这么简单,而是把自己也要赌上命,和神铁共同承受千锤百炼。 我此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我要啥神兵啊,普通的也很好用,比如这把乌号弓。 终于再次来到溪水边,我四下一看,顿感绝望——水边只有大片鹅卵石滩,因为已经入秋,沿岸的石头起了一层冰碴子,夜色中那淙淙流水清澈得仿佛没有一点杂质。 我疼得实在没法子了,过去抓起结着冰碴的石头敷自己的太阳穴。 吴八一见状赶紧扔下背包,找了一条毛巾在水中浸湿,帮我敷在额头上。 我躺在地上,阵阵不断的疼痛十分耗人精力。估计我此刻面容憔悴,吴八一为难地说:“这可咋办呀,嫂子做神兵得一年呢,难道要疼上一年吗?对了,我还带了烧酒,来一口吗?” 我摆手,“不用,那等醒了头不是更疼?还有,别嫂子长嫂子短的!” “那你搁这儿先睡儿吧,我给你拿睡袋。” 吴八一刚一转身,突然吓得叫了一嗓子,“次奥,你是谁!?” 我也听见了脚步声,有人走过来。 不等我挣扎着坐起来,那人已经蹲在我旁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和我四目相对。 我错愕了一下,来者是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红夹克的年轻女孩,脑袋两侧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发型很可爱。 她倒是很自来熟,直接把手放在我额头上,“哇,这么烫!” 吴八一看看荒无人烟的四周,警惕地问:“姑娘,你是迷路了吗?” 我打量她的装束,我很确定见过她,就是此前在溪边喝水时遇到的那个嗯惊鸿一瞥的红衣女子。 她身上很干净,哪像是走了山路来的,脸上也很干净,皮肤白如凝脂,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好像会说话似的,眼神如同小动物般纯粹。 吴八一把她胳膊推开,说:“哪有上来就乱摸人家脑袋的?”见女孩不理她,他又伸手在人家眼前晃晃,“哈喽,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她终于开口,对我说:“你没得病,是被什么东西给咒了!” 我心中纳罕,她怎么知道的,便搭腔道,“是一块陨铁,上面有我的血,现在正在被熔化……” “原来如此,这块铁要被千锤百炼,所以你也要跟着饱受痛苦,看来你很喜欢这块铁。”她笃定地说道。 我苦笑,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解? 我是压根儿不懂打造陨铁的事,稀里糊涂地交了一滴血,我猜甚至时幽也不知道会产生这样的后果,毕竟她以前也没打过陨铁。 吴八一眼睛一亮,觉得有门,态度一下热情了好多,“这位姑娘,厉害呀!你懂这个?!那有啥办法救救小林哥?” 她像是答非所问地幽幽说道:“下雨要打伞,天热扇扇子。” 我一时不解其意,但觉得她好像话中有话。 旁边的吴八一吐槽道:“我去,你搁这儿唱《海尔兄弟》呢?你到底懂不懂啊?” 女孩十分正经地说道:“大火烧熔,千锤百炼,不正是古人梦寐以求之修行良机吗?何不呼吸吐纳,与神铁共同修炼,证金丹大道!” 说罢,她站起身来,飘然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消逝在夜幕中的身影,吴八一歪歪脑袋,“这女的是神经病吧?莫名其妙地乱说一通!哎,你咋坐起来了,头不疼了?” 头当然还疼,我揉着太阳穴说:“小胖,她说的话我大概懂了……你知道古人为什么热衷于炼丹吗?是古人觉得天地万物都难永存,唯有金石不朽,如果能将金石的属性融入人体,就可以长生不老。” “纯粹扯犊子,那是迷信!” “对,这确实是弯路,所以后来,便由外丹转向内丹。借呼吸吐纳的修炼方式,在体内凝出一粒金丹,成就大罗金仙!她其实在告诉我,我的魂魄现在和神铁一起在炉子里面被锻炼,我应该把握住这个修炼良机。” “啊?”吴八一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不是烧糊涂了吧?这么玄乎的吗?那你要怎么开始锻炼?” “我……我不会!”我摇头,遗憾地说,“呼吸吐纳,金液化丹的法门,我们祝由术中没有。我们唯一的修炼只有华佗传下来的一套五禽戏,基本相当于广播体操。” “得,说了等于没说。” 正闲聊着,突然啪嗒一声,一本旧书掉在我怀里。 我抬头一看,那女孩不知何时又站在我们面前,她胸口微微起伏,白皙的脸上有些许汗珠,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 “你咋神出鬼没的!”小胖吓了一大跳,后退了一步惊讶地盯着她。 我讶然地拿起书,这上面怎么还有土…… 我扫掉封面的泥土,那是一本《幻真先生服内元气诀法》。 “照着修炼一遍,就不疼了。”女孩儿直愣愣地说道。 “谢谢姑娘指点!”我惊喜地说,又问吴八一,“小胖,有灯吗?” 吴八一赶紧取来手电筒替我照着,这书十分古旧,书页有点泛潮,还带着一股子土腥味,不知是从哪里刨出来的。 书里面记载着进取诀、淘气诀、调气诀、咽气诀、行气诀、炼气诀等修炼法门。 我头疼难忍,得此瑰藻,便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然后依照上面的口诀开始作呼吸吐纳的练习…… 正文 第219章 胡沁蕊 起初,我按着口诀呼吸吐纳,头疼慢慢缓了下去,渐渐感觉周身暖烘烘的,虽然坐在寒夜中,吹在身上的风却仿佛是和煦的春风。 再后来,我逐渐可以感觉到气息在体内流淌。 就好像是有氧运动,一开始觉得累,渐渐上了头,越运动越觉得浑身舒畅。 沉浸在这种舒服的感觉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发现周围亮堂堂的,我心想,这难道是心无杂念,暗室生白吗? 直到看见东边刚升起的太阳,我才发现是天亮了。 我居然在水边打坐了一晚上,倒不觉得冷,身上反而很温暖,甚至还出了一头汗。 吴八一在睡袋里面睡觉,那个红衣女孩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蜷成一团睡得很熟,感觉像只温顺的小猫。 这时,吴八一揉着眼睛坐起来,他发现我醒了,立即从睡袋里爬出来,找毛巾给我擦汗,说:“小林哥,你是不是病情更重了呀?这一头大汗的,怪我不该睡着的!” 我笑笑:“不,我挺好的。” “头不疼了?” “嗯,一点也不疼了。” 其实在我呼吸吐纳的时候,耳边好像听见噼啪烧火的动静,看来我和陨铁正发生某种天人感应,这种看似负面的状态,一旦导向正轨,反而能让修炼变得事半功倍。 这呼吸吐纳的内功修炼果真玄妙,难怪武侠小说里会有人练武练成武痴。 我撩起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一宿没睡的我虽然有点疲惫,不过却觉得神清气爽,有种大病初愈似的轻快感。 吴八一松口气:“太好了,这是得了高人指点……”说着,他朝女孩指指,小声说,“小林哥,这姑娘真的不对劲儿啊……” 我捡起那本书,昨晚光线昏暗加上头疼,我没有细细打量,此刻凑在鼻子下面闻闻,土腥味里居然隐隐夹杂着一股臭哄哄的味道,倒像是从坟里刨出来的…… 再看蜷在地上的女孩儿,她似乎听见我们这边有响动,耳朵动了一下,然后直起上身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们。 吴八一小声说:“这女孩长得好水灵呀。” 我同样对她的身份倍感疑惑,唯一能确定的,她应该不是人…… 另外我怎么觉得她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出于感激,我走上前,十分客气地拱手施礼,“多谢姑娘指点,我现在好多了,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她像是生怕我们不知道是在编谎话似的,转着眼睛想了一下,“胡……胡沁蕊。” 报自己名字还嗑巴的,属实有问题。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吴八一背包里露出一角的大列巴上,然后一副馋相地咬着手指。 吴八一一边拿出面包一边问:“你要吃吗?” 胡沁蕊拼命点头,伸手接过大列巴,啊呜啊呜毫不客气地大口啃着,弄得满脸都是面包渣儿,我注意到她的耳朵还会不住地动弹。 我们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吴八一不时地偷眼看着女孩儿:“小林哥,这姑娘可爱倒是挺可爱的,不过,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究竟是……” 不等小胖说完,我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非人”二字,吴八一露出一脸“我就说嘛”的表情。 不过我们在山里,见到的怪事还少么? 这女孩危难中伸出援手,再者犬兄并没有发出警报,可见是善类,倒也不必太过提防。 很快,收拾停当,我们背上包,此时胡沁蕊吃完了整块大列巴,满意地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抱着膝盖晒太阳,她的眼睛慵懒地眯了起来。 我经过她身边,施了一礼,道:“胡小姐,我们该走了,你保重啊!” 胡沁蕊问:“你们去哪儿?” “上山。” “山上现在很冷。”她抓抓耳朵,说道。 “没关系,我们穿了棉裤,你自己也注意点,你穿得太少了,再见。” “再见!”她也没再说啥,只是大幅度地挥着手跟我们告别了。 走出一段距离,我回头看看,她已经不见了,感觉凭空消失了一般,这女孩儿给人的感觉仿佛一个山间精灵。 吴八一也注意到那女孩不见了,惊讶地问:“小林哥,你说这姑娘是个啥妖怪呀?” “别这么没礼貌!她确实是个仙家,这本练气书多半是从坟里刨来的。我听说黄皮子、狐狸之类的,会从坟里刨出古书来看,她多半是此类。” “嚯!!!”吴八一瞪大了眼睛,“那电影里还真没蒙人,狐仙儿就是挺好看的哈,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嗯,但如果是黄皮子、狐狸的话,犬兄的反应应该会很大……我看她那懒洋洋的身段,走路轻飘飘的,也许是山猫之类的!” “嘿,毛绒绒的小猫咪?越来越可爱了。”吴八一笑嘻嘻地说。 我从他猥琐的笑脸中发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我提醒他说:“你可别三观跟着五官跑!人家是可爱,可它不是个人!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是法海吗?拿我当许仙呀!我就是看见一只小猫,夸它可爱罢了!你不也觉得她可爱吗?” “不过,小胖,你今天倒是一点没怕呀!” “嗐,这一路上见过参精、见过龙女,胆儿早就壮了。再说,一个可爱的小仙家哪里可怕了?” 当然,仙家之说只是我的推测,也没准儿她是个隐世高人…… 我们朝下方瞅瞅,山下的火似乎扑灭了。我俩沿着溪水行进,越往上走气温越冷,这一天都在匆匆赶路。 晚上,我们停下脚步,歇了片刻,便准备晚餐。 我俩捉了几条小鱼,可个头儿实在太小了,根本没法烤。 我索性支起行军灶和简易锅,把鱼煮了一锅香喷喷的鱼汤,一人一碗,吴八一喝一口就赞不绝口。 夜风很大,我把汤搁地上,转身去取睡袋。 可一回头,发现胡沁蕊蹲在火边,很感兴趣地看着煮得热腾腾的雪白鱼汤。 她鼻子翕动,眼睛不错神地盯着鱼汤,脸上清楚地写了一个大大的馋字。 吴八一瞠目结舌,好半天才说道:“呃……胡小姐?你……你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走得也太快了吧!” 胡沁蕊没理他,注意力全在鱼汤上,她深吸一口,“好香呀!”说着,嘴角便流下了长长的口水。 我说:“不嫌弃的话,我给你盛一碗?” “好好好!”她开心地点头,我有一瞬间仿佛看见她的尾巴在摇。 我给她盛了一碗鱼汤,她双手捧着,小心吸溜,好喝得耳朵都动起来了。 这个低头喝汤的神态瞬间唤起了我的记忆,我讶异地看着她:“我见过你!你是那个骗参汤喝的小女孩儿!” 她抬头看看我,“嘻嘻,你认出我啦?” 难怪我觉得面善,我又恭敬地问:“敢问姑娘是何方神圣?” 胡沁蕊把汤碗放下,也客气地回应道:“多谢你的那碗参汤,助我突破开光大关,如今我是来找你报恩的!” 正文 第220章 古灵精怪 筑基、开光、玄照、辟谷,这是修炼中的几个阶段。 看来她是个正经修炼的仙家,不是那些走歪门邪道的。 千年参汤功效强大,对于小妖来说更是连升数级。 “敢问姑娘的本体是……”我小心地问道。 她用手指绕着头发丝说:“一上来就打听这个,不太礼貌啊。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我犹豫了一下,把真名告诉一个妖精真的好吗,但她如果要害我们,昨晚就可以动手…… 算了,以诚待人吧。 我拱了下手:“林泽闽,一介巫医。” 胡沁蕊不由眨了眨眼睛,她似乎没想到我会报真名。 她说:“我前几天看恩公跟着那个参精在山下转悠,不知道要去哪儿,见你头疼难当,这才跑出来指点一下。” 吴八一抱怨说:“嗐,别提了,那个萝卜精带我们兜了好几天!那啥,胡小姐,你……你家是住这儿吗?” 吴八一有点结巴,他还不太会和妖精搭话。 胡沁蕊指了下西面,随意地说道:“呃,我从西边来的,能遇见也算是缘份吧,你们准备去哪儿?” 我如实相告:“我们打算去一座大墓,就在山顶。” “山顶的话,我倒晓得一条捷径,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带你们走,管吃就成!”她说罢,又猛灌了一大口鱼汤,然后满足地嘘了口气。 “那敢情好!”我心中很是欣喜,就我和吴八一两个人,前路真的是困难重重,“我们现在确实挺缺人手的,如果姑娘愿意帮忙,我肯定会付报酬,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钱?” “钱?”她歪着头想想,摇了下头,“那啥,你拿到什么好东西分我一些就好啦!如果有参汤可以喝就更好啦,哈哈!” “行,那就这样定了,之后要多仰仗胡小姐了。” “好说好说!” 吴八一越听越觉得不是事儿,他一把搂着我到边上去,把头凑过来小声说:“小林哥,你可真是个人才!妖精也敢雇?” 我说:“以诚待人嘛,把对方当人就是最大的尊重了。” 吴八一挠着头,“嘁,你还说自己内向来着……我看一点儿也不内向,山里的朋友、水里的朋友都聊得来!” “去你的!我看她是个善良之辈,可能是出于好奇才跟着咱们,不如收编当队友算了。” “哈哈,仙家当队友,太有想象力了!” 胡沁蕊还在专心地喝汤,她毫不客气地抓起面包、肉干儿大快朵颐。 我悄悄开了望气术一瞧,她体内的气息果然与常人不同,但我这望气眼又不是孙大圣的火眼金睛,无法看出她的本相。 此时,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于是便去一旁打坐一会儿。 到了睡觉的时间,吴八一跟我挤在一起,胡沁蕊自己找个避风的地方蜷缩起来。 一宿无话。 天明我们继续赶路路,胡沁蕊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她突然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蹿到林子里面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扎了一头草叶子回来,遗憾地咂着嘴说:“唉,用人的身体追兔子太难了!” 我笑道:“胡小姐要是嫌麻烦,现出本形也不妨,反正这儿除了我们,也没人看到。” 她嘻嘻一笑,“人类不是不能看别人赤身露体吗?我虽然生于山野,这点人类的礼数还是懂的!” “呃……”吴八一小声吐槽,“看动物又不算……” 又走了一阵,她看见路上有麻雀,便又嗖地一下扑过去,结果还是让麻雀跑了。 见她总是一副无聊想找事儿干的样子,我便和她闲聊:“胡小姐说话挺利索的,是有老师教吗?” 她在前面倒着走,模棱两可地说:“这个嘛,一窍通百窍通,认识文字之后,人的事情就差不多都懂了。对了,恩公似乎读过不少书,我能请教一二吗?” 我说:“你不用一口一个恩公,但说无妨。” “孟子曰:无父无君,禽兽也。但禽兽也会反哺父母,豺狼也有君臣之分,那为啥孟子老先生要这么诋毁禽兽呢?” “呃……” 我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只野兽请教这种问题,再说《孟子》我只学过几篇课文,早忘干净了。 我想了想,答道:“他老人家这句话绝对不是诋毁禽兽,主要是形容那个人品行不好。你知道骂人总喜欢用禽兽、猪狗之类的,毕竟仓颉造字也没专门造一个用来骂人的,只能借别的东西来形容。” 这时,吴八一也好奇地插嘴道:“胡小姐,我也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无意冒犯哈,都说山里的野兽它看看书就变成人了,那我家养只猫天天看电视也没学会说半句话啊!” “笨,!” “啊?哪种?” “就是那种……”胡沁蕊毫无意义地比划着,“你是野兽就明白啦,反正没学会一加一,看再多算术也搞不懂的。” 吴八一一头雾水,看看我,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 野兽是如何被启蒙,开始成妖之路的呢?这事儿确实挺玄乎,可能这是人家的机密,不便透露给人吧…… 有种说法是日、月中藏有天书,唯野兽的眼睛可以看见。老猿望日,黄皮子拜月,都是在读里面的那些字,一旦读懂就打通灵窍,然后学人言、仿人形,逐渐接近人类。 我觉得成妖和成蛟都是被某种东西选中,是机缘巧合。否则物老成精,那乌龟之类的不是最有盼头么? 胡沁蕊和我们唠着嗑儿,她忽的发现头顶树梢沉甸甸的,又立马跳到树上去摘野果吃了。 听她的言谈是个非常聪明的妖精,完全不是古代文人笔记里那种一见人只会脱衣服、使媚态的狐狸精。 但是她的举止却像个升级版的多动症患者,看见啥都要碰一碰,似乎精力发泄不尽。 她腿盘在树上,伸手够熟透的拐枣。 “恩公接着!”,她一边喊着,一边扔下来几串,这拐枣非常甜,越嚼越香。 我提醒她:“小心,这树太高了。” 她不在乎地笑道:“没事,我可灵活啦!这种小树算什么?” 刚说完,她攀附的树枝喀嚓一声断了,她噗通一下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我和吴八一捧着枣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吴八一把枣扔进嘴里,边吃边问道:“胡小姐,你没事吧?” 不知为何,胡沁蕊没有爬起来,反倒把脸贴在地上细听。 突然她神情一变,把手搭在嘴唇上示意我们不要说话,然后使眼色叫我们蹲下。 我也把耳朵贴在地上听,隐隐约约听见“咚咚”的响声,像是蹄爪奔跑的声音。 胡沁蕊压低声音说:“是狈大王……” 正文 第221章 禽兽不如 过了一会儿,那阵群狼奔逐的声音逐渐变小,离我们远去直到听不见了。见识过那只狈的厉害,我们仍因为紧张而心跳得厉害。 我直起身,问胡沁蕊:“胡小姐,那只狈……你认识?” 胡沁蕊摇了下头说:“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它的大名。它法力高强,至少有千年修行。” 吴八一惊讶地说:“啥?……它都千年修行了?那它咋连个人样儿都没有?知识都学到犭句肚子里面去了?” 胡沁蕊朝他翻了个白眼:“狭隘,并不是每个妖都会选择化成人形的,尤其是特别讨厌人类的。” 我倒是能够理解,像青牛大仙就是这样,道行深不可测,却固执地以牛的形象示人。 妖怪一定要学人不过是人类的自大,也许有的妖怪就觉得自己毛茸茸的样子最帅了。 胡沁蕊继续说:“当年,大概是唐朝的时候,勃海国攻打毐祃国,狈大王是被巫族训练出来的妖兵。它生来身体孱弱,但是拼命想证明自己的忠诚和勇敢,便带领一支妖兵小队屡立奇功。 “有一天,巫族将领派它去奇袭敌营。深夜,狈大王率妖兵杀进敌营,突然它背上的补给袋燃烧起来。狈大王这才明白,它们是被当作扰敌的弃子了,无论怎么奋勇杀敌,但妖就是妖,从未被当成人对待。 “妖兵小队尽数被烧死、被屠戮,可能它们是最合适的弃子,就算被俘也不会泄露情报。狈大王逞着一腔辈愤逃了出来,躲进深山里疗伤,不久之后,整个毐祃国难挡大军铁蹄,终究还是灭亡了。 “但狈大王依旧恨着毐祃人和人类,四处游历,学会了很多本领,还得到了一卷自然天书。这东西是一位仙人羽化之后留在石壁悬棺里面的,也叫作仙人换骨函,背着这东西它就不会被天雷击中。 “我想它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报复当年的主人,把毐祃族存在过的痕迹全部烧掉、毁掉。” 吴八一感慨:“你知道的好多呀!胡小姐你不会也活了一千年吧?” 胡沁蕊扮个鬼脸,“真讨厌,不要随便打听女性的年龄!我只是在讲故事,又不是亲眼所见。人类有街谈巷议,我们妖类平时也会聊聊天!” “自然天书!”我惊讶,“难怪那天我召来天雷却不了了之,原来它背着避雷的东西!” 我听评书里讲,济公传里有一只妖怪头上顶了块脏布,结果老天竟劈不了它。 这躲雷劫,似乎就是有一套潜规则,让避劫之人自己想法子作弊。 我不禁想,像杨小姐那样硬扛雷劫是不是属于过于耿直的错误示范? 胡沁蕊看着我,好奇地说道:“恩公,你身上有样反常的东西。我一直想问,又怕不太礼貌。” 我指指自己的眼睛:“你是说这只独眼吗?” 胡沁蕊摇头,她的目光落在我披着的犭句皮上,“不是。我是看恩公你一直披着这位鬼仙大人,受其气息笼罩,似乎也像在躲避老天爷,难道恩公练了什么奇怪的法术?” 我摸了一下犬兄,心想妖精果然敏锐。 我叹口气:“这个嘛,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了。我曾经无意中造了孽,当受天罚。为了避过天罚,我奶奶一直叫我守着几条戒律……” 吴八一有点吃惊地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我还以为小林哥你就是完美的代名词呢,想不到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呀!那给兄弟讲讲呗,你造了啥孽?是不是年少无知,和哪个小姑娘……” 我给了他一记爆栗,“你这脑子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咱们先赶路吧,这个回头再说!” 我随身披着犬兄的意义,其实是借其气场隐藏自身;不杀生、不破身是尽量不与外界产生生死方面的联系;至于不戴金银,我寻思莫不是奶奶怕金银招雷吧? 奶奶只说不守戒律会遭报应横死,但我没想过,会是被雷劈这么激烈又恐怖的下场。 想到这儿,我又不禁想起我家后院埋着的那位…… 坛子仙也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或许我可以向胡沁蕊请教一下如何降服坛子仙。 我们一路走,胡沁蕊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狈大王的踪迹,幸好那恐怖的妖怪和我们不是一路。 我心里也不禁犯嘀咕,我们这一路上各种巧合,该不会它也是要去龙头大墓吧?那可就糟了! 但我其实也不打算探墓探太深——因为大墓必有殉葬坑,殉葬坑应该也不止我们上次去的那一处。殉葬坑里不就有死不瞑目的尸体吗,那地方大概率长有冥不见。 此外,张富贵告诉我小参精逃进墓里了,既然是参族的禁地,想必这小萝卜也不太可能深入大墓。我顺便把它给抓住,千年朱紫花和眼睛也有了。小参精难道能比张富贵难对付?应该不足为惧…… 唉,但愿能如我所想的一样顺利吧…… 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傍晚。我们淌着石头过一条小溪,我伸手准备拉一把胡沁蕊,她把手背到身后,眨着天真的眼睛,认真地说:“恩公,男女授受不亲!” 我笑笑,“胡小姐,你的书念得也太食古不化了,那都是老早以前的道德准则了。”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过了河,我们就在视野开阔的溪边宿营,胡沁蕊看见水里有鱼,跑到水边蹲着,抬起手,见有鱼经过就拍一巴掌,啪叽啪叽地时不时溅起水声。 我们马上就要进入第二山带,地势相对来说更为纵深陡峭。我把背包整理了一下,用不上的东西就丢了。 吴八一偷眼瞅瞅胡沁蕊,小声跟我说:“小林哥,你可不能动了凡心呀!” 我哭笑不得,“你一天到晚都在瞎琢磨啥呀?看样子你还不够累,是吧?” “不是,我看这胡小姐天真烂漫,怕你把持不住,做出对不起嫂子的事情。” 这话我都不知道从哪儿吐槽,“啥嫂子,都说了叫人家时小姐!还有,这位胡仙家我只拿她当个临时同伴,再说我本就光棍一条,我能对不起谁呀?” “哈哈,抓到了!”这时,胡沁蕊徒手抓到一条鱼,她开心地跑过来,身上被水打得几乎湿了一大半。 我提醒她:“晚上风凉,你小心别感冒了。” “恩公,做鱼汤喝吧?”她似乎对感冒毫不在意。 “今晚不行,这边风太大,而且这鱼也太小了。” “唉,没有鱼汤……”胡沁蕊一脸遗憾,突然一手把鱼抛起来,张嘴要接。 我以为她要原形毕露,谁知道她只是虚晃一枪,掉下来的鱼又用手接住,扔到河里去了,“嘿,你命大,回去找你家人吧!” 然后她交叉抱着双臂说:“看我干嘛?茹毛饮血,那是野人所为!我这样一只知礼义、明事理的妖精怎么会做呢?” 吴八一笑道:“此情此景,我不禁又想到了章兄,啥叫作‘禽兽不如’!章兄上回是不是还在这条河里逮鱼吃呢?” 我说:“你是路痴呀?咱们这趟走的是獐子坪、寒枣沟的路线,跟上回的路线大不一样。” “所以他还是捉鱼生吃了!” 我也笑了,“别扯了,赶紧歇会儿吧。我头又疼了,我去打坐一会儿。” 吴八一幽幽地说:“这每天晚上的头疼,就是嫂子对你的思念……” 我抓起一块面包就堵到他骚话不断的嘴里! 正文 第222章 巧解生死符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们这支小队伍便进入了第二山带。 我们用树枝制作了简易的索拨棍,山路崎岖,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看山跑死马,那座皑皑雪峰仿佛就在眼前,但想要到达却得费好些时日。 胡沁蕊一路上还是多动症发作,蹦蹦跳跳的,好几次摔得鼻青脸肿之后才勉强收敛。 我看出来了,她本为野兽,外貌是人,内心却依旧像动物般单纯洒脱,所以人的身体还是和动物的本性有点冲突。 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总在边儿上蹦跳,倒也让枯燥苦闷的登山不那么无聊了。 我跟她请教了两件事情,其一是如何降伏坛子仙,胡沁蕊说办法很直接,只要揍趴下它就成了,人怕妖三分,妖怕人七分。 还有件事,是如何解除生死符。 胡沁蕊摇头晃脑地说:“生死符这种东西很邪恶,中咒者对施术者唯命是从。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咒向哪位神祝下,就供奉哪位神,付出施术者等价的祭品即可。” 听罢我直皱眉,“胡小姐,那个下符咒的勾名老妖拜的是邪神五通,下咒他肯定是折了自己的寿命当祭品。难道我要去拜五通,折寿命吗?” 胡沁蕊耸了下肩,“呃,你真倒霉呀。嗯,那就去拜妈祖大人吧,找最灵验的庙。” “妈祖?”我沉吟片刻,意识到这还真是个妙招,惊喜地说道:“谢谢胡小姐。妈祖是世上最强大的女巫,这解法甚妙!” 在边上插不上话的吴八一硬冒出一句,“妈祖咋成女巫了,她还有霍格沃茨的学历?” 我给了他一拳,“不懂就甭胡扯!妈祖本是宋朝湄州一个叫林默的女子,生来有异术,并常常救治乡民,当时是位‘里中巫’。里呢,就是古代村庄的编制……” 我解释了一下,又接着科普道:“她28岁英年早逝,也有记载说是白日飞升了。死后被当地人盖庙纪念,香火不断,从宋到清一共被36位皇帝加封过,神位越来越高,和孔子、关公一起成为我国三大神灵。据说妈祖大人在每朝每代都显灵过,还有外国人在海上被她搭救。以巫通神,可以说古今中外独此一例,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女巫。” 妈祖可是我的偶像,因为她也是巫医! 我时常不自觉地想,我今年22岁,可曾达到妈祖生前的水准? 答案是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吴八一听得入神:“原来还有这说道,受教了受教了。” 随后,胡沁蕊又给出我另外的解法,“其实也可以在诅咒的规则之内钻空子。生死符规定中咒者从生到死,唯命是从,倘若中咒者死了一次,自然就解除咯!” 我脑子里立时灵光一现,“太妙了,胡小姐真是冰雪聪明!让人假死的药有很多,这种解法完全和我的专业对口!” 她这一句话,倒省了去胡建的机票和时间。 我们继续前进,后面要爬的山路还很长,这次没有张富贵和章歌奇,只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我的原则是宁愿慢、也要稳,尽可能走最稳妥的路线。 老天爷倒是挺给面子,这几日山上天气祥和,山坡上堆积着块块白雪,我们杵着索拨棍,弯着腰慢慢走着。时不常地放眼远望,目及之处山峦壮丽,不禁生出天地浩渺、沧海一粟之叹。 其间有一段路特别难走,叫羊愁坡——简直就是40度倾斜的戈壁,上面全是浮石、风化碎岩。 我们仨系着绳子,小心翼翼地走之字型上坡,经常伸手一抓,脆弱的浮石哗啦啦地滑掉一大片,人很容易就被带下去。 我在前面带路,吴八一排第二,胡沁蕊跟在最后面。 走着走着,我发现胡沁蕊超过了吴八一,吴八一被两股绳子拖着,像荡秋千一样吊在后面。 我回头喊道:“小胖,你咋这么掉链子,人家女孩子都比你麻溜!” 吴八一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说:“得了吧!这……这没有可比性,人家是一般女孩子吗?” 我看他一头大汗、呼呼喘气,心想他今天怎么这么虚,反应是不是有点夸张,我自己都不觉得有多累…… 我不放心地问:“小胖,你该不会是病了吧?” 已经超到我前头的胡沁蕊说:“才不是他病了,是你身体素质变好了。” 我恍然,原来如此,是我每天晚上坚持的呼吸吐纳,让体质增强了。 内功果然厉害,我一个初学者都能立竿见影地得到这种好处,难怪那些武林高手,看着只是个干瘦老头,一出手便是扛鼎搬山、技惊四座。 我看见绳子被胡沁蕊扽得笔直,朝前面喊:“胡小姐,你慢点,别走太快!” 胡沁蕊大概是爬得起劲儿,并没放缓多少,期间,她伸手抓凸起的岩石时,浮石突然滑落,她尖叫着,随着一大片腾起的烟尘滑了下来! “喂!小心!”我忍不住大叫。 当然是我过分担忧,只见烟尘中一个兽类的影子蹿了一下,再次落到地面上时又变成了胡沁蕊,变幻很快,我根本没看清。 待烟尘散去,只见胡沁蕊四肢伏在陡坡上,大大咧咧地说:“没事没事,你们小心被石头砸到。” 我说:“胡小姐,你不要这么积极冒进,后面的人被拖着走更容易出事,注意点团队协作。” 胡沁蕊拿拳头碰碰脑袋,吐吐舌头,我又批评她:“犯错的时候要虚心认错,不要试图萌混过关。” “哈哈,恩公好严厉呀!” 这时突然山坡一震,感觉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震动,我一惊,心想该不会是地震了吧? 每年有90%的地震发生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也就是指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这一阵颤动,吴八一吓得趴在斜坡上,我抬头一看,大事不好,滚滚碎石正朝我们飞落过来。 胡沁蕊双手拢在嘴边,拔高嗓门冲上面大喊:“山神爷爷,求你不要发火啦,消消气!”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片刻之后,只见离我们最近的滚石居然神奇地改道,有惊无险地擦着我们过去了! 我看呆了——这算是法术吗?如此纯朴,如此随意,实在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吴八一惊魂甫定,圆脸通红,喘着粗气,这时还不忘吐槽:“小林哥,你瞧,卖萌也是管用的!” 我苦笑:“闭嘴吧你,快点爬,都等着你呢!胡小姐,谢谢你!” “嘿嘿,恩公不客气。” “一会儿咱们变个队形吧,你在前面带路,我第二,小胖第三。” “好的!恩公。” “你不要老是喊恩公了!一碗参汤罢了,我受不起。”我说道。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可算是爬到平缓的所在。 吴八一往地上一瘫,脸红得像过年时的灯笼一样,他仰天叹道:“妈呀,累死小爷了,简直折了十年寿。” 我一拍他肚皮,“你嘴上老是没把门的,这种话不能乱说!” 我们已经来到很高的地方,但我们要去的那座雪峰仍然仿佛遥遥无期地耸立在云间…… 回头一看,那些被烧过的林子宛如癣疥一般碍眼,我定了定神,突然发觉它们好像构成了一个熟悉的形状…… 正文 第223章 神秘石人 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赶紧从包中翻出地图和古葬图,趴在地上研究比较。 吴八一靠在一块石头上,掏出水壶一边往嘴里灌水,一边问:“小林哥你在瞅啥呢?” 我没心思回答他,掏出笔,在地图上标出被烧毁的地方,能看到的总共四处,这个形状确实有点眼熟…… 再看古葬图,在墓葬周围有七个点,列成北斗形状。 我震惊地说:“喂!你们来看山下这些被烧的地方,都是有讲究的!正好是北斗七星!” 胡沁蕊凑过来看了一眼,“嗯,原来如此,被烧的那些全是毐祃人在林子里留下的妖树,当年是为了抵挡勃海大军的。原来它们是有布局的?” 看着七星环绕古墓,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我沉吟了片刻,说:“狈大王肯定是有备而来的,我怀疑它在破古墓的阵眼,也许是某种防御性质的巨型法阵,刚才的震动很可能也是由此引起的。如此看来,它的最终目的是古墓!” “呃……”吴八一愣了愣神,错愕地说,“啥意思?这位长毛的伍子胥是准备回去把它千年前的主人开棺鞭尸吗?我都想不到这辈子居然会和一个犭句崽种在倒斗事业上竞争!这TM都内卷到不分人畜了吗?” “说啥呢你!快给犬兄道歉!”我瞪他一眼,当着犬兄怎能这般口无遮拦。 “啊?好吧好吧,那是个狼崽种!不好意思,误伤犬兄了!”小胖笑道,“等这趟回去,我也买几斤大骨头孝敬犬兄。” 胡沁蕊继续给我们介绍狈大王:“狈大王堪比古之白起、苟晞、赫连勃勃,一介狂狷武夫,做出变态的事情根本不奇怪!” 我问她:“胡小姐你能对付它吗?” 胡沁蕊拧着眉毛,为难地说:“如果看到村霸恶痞,恩公大概也不想招惹吧?可以的话我不想和它发生冲突,到了万不得已,只能勉力一战,或许有五成胜算吧!” 我闻言,放心了,“胡小姐,我知道你实力一定不弱。既然有五成胜算,再加上我,应该可以消灭这个狂徒!” 吴八一在一旁幽幽地说:“啥?意思是我可以忽略不计?” 我开玩笑地说:“当然,我们这边的战力还要算上犬兄!” “好吧,人不如犭句!”小胖摊了下手。 我笑了,刚准备安慰他两句,忽然发现吴八一靠着的东西有点奇怪,“喂,小胖,你背后是啥?” 吴八一爬起来回头看看,“这不是石头吗?” “荒郊野外的,怎么有这么四四方方的石头?”我走了过去,细细打量。 那块方石,感觉像块半掩在地里的石碑…… 胡沁蕊突然提了一嘴,“你们都没发现,咱们现在站的地方特别平坦吗?” 确实是这样,我又四下望望,这块山间平地四四方方的,只有些许落石。 我想了想,用手抠了点地上的土尝了一下,又赶紧吐掉,“这土居然有点甜味!看来这地方曾经是建筑,我明白了,这儿是地基!” “嚯,古人拿糖盖房子呀?”吴八一惊叹道。 我解释说,古人为了增加建材的坚固程度,会搀豆粉、草灰、白糖之类的,有条件的还会加牛奶。 就比如布拉达宫外面的神墙被信徒用牛奶和白糖刷得粉白。 有一些半调子的专家说古代城墙在危急关头可以切下来当干粮吃,纯属瞎扯。 其实这些精细的粉面、白糖可以增加建材的质密性,原理和现在和水泥要拌沙子一样。 我看了下四周,说:“这地方背靠山崖、易守难攻,以前多半是座防御工事。而这山坡寸草不生,很可能是建楼的时候一把火烧掉后,撒了些硝粉、雄黄之类的,让草木再也长不出来。” 胡沁蕊大概是听到了白糖、牛奶,立刻蹲在地上抠了块土尝尝,她一皱眉,呕的吐了,“噫,真难吃,没有面包好吃!” 吴八一来了劲头,摩拳擦掌地说:“哈哈,小林哥,咱们这也算是考古发现喽!” “对了,先把这块碑刨出来看看上面写了啥!”我说道。 “你不着急赶路啦?” “万一是什么重要线索呢,磨刀不误砍柴工。” 说着我找出折叠铲准备挖土,然而这土非常坚硬,加上山上气温低,冻得硬绑绑的,这让工作效率变得极其低下。 吴八一挠挠头,看向胡沁蕊:“胡小姐有什么法术没有,把这东西挖出来呗。” 胡沁蕊尴尬一笑,“嘻嘻,哪天学会了一定告诉你。” 我意识到自己有点托大,撂下折叠铲,“算了,不挖了。我发现这不是石碑,只是个石像!你们瞧……” 刚才我费劲地刨出来一小截,正是石像腿部的石甲,合着这块石头是一座石像的基座,整个石像是倒着埋进土里的,这要全部挖出来,工程量也忒大了。 胡沁蕊蹲在边上用手指戳了戳,说:“这有点像人柱啊,我以前见过一回。嘿嘿,要说编奇奇怪怪的借口害同类,人类可真是独一份!” 吴八一点头,“哦,这个我倒听说过,确实很残忍!” 所谓人柱,就是盖房子、造桥时,会埋个活人下去当作祭品。而俑最初被创造出来时,就是代替活人充当牺牲和祭品,这埋在土里的石人有可能就是人柱。 不过我觉得更有可能的是,这冻土夏天化开,其它季节又冻上,年复一年,沉重的石人自己沉进土里去了。 但现在研究这个也没啥意义,我说:“歇够了咱们就出发吧!” 吴八一边走边回头说:“可惜了,这么大一只俑,挖出来能值不少钱呢!” 我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把这玩意儿带下山去,就离吃牢饭也不远了。” 我们继续往上走,再遇到悬崖峭壁时,就让胡沁蕊在前面打头阵。 我格外叮嘱她不要爬得太奔放了,人命关天,每一根铆钉都必须认真打结实。 胡沁蕊手脚并用,身手很是灵活矫健。 我心想章兄或许会和她成为好朋友吧,毕竟这俩人都是运动型选手。 进了深山,我和吴八一又加了一层衣服,戴上了护目镜和手套。胡沁蕊仍然是那身穿搭,总觉得有点过于随便,可考虑到人家也许活了几百年了,而且看起来也没啥影响,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上到山顶以后,吴八一急匆匆吱溜一声跑了,我问他干嘛,他喊道:“上厕所,憋半天了!” “你小心遇到蛇!”我喊道。 这时,胡沁蕊看了我一会,一伸手,帮我把右边的头发拨了一下,我因为少了一只眼,经常没留神这半边的头发垂下来。 我道声谢,然后又说:“下次这种小事,你提醒一下就好了。” “直接帮忙不是更快吗?”她纳闷地说。 “嗯,怎么说呢,人类在相处时都会有个分寸,尤其是男女之间。” “啊,我懂,意思是发乎情,止乎礼?”她卖弄学问般地说道。 “你这属于乱用成语,你跟我怎么能是‘发乎情,止乎礼’呢?” “可是,恩公,我看书上讲这讲那,又是男女大防,又是非礼勿视的。我心想人类咋比熊猫还矜持?可是书上明明讲了这么多礼义廉耻,人类却繁殖得比兔子还多,这是怎么回事呢?” 看着她真诚求教的眼神,我确定她是真不懂,并不是在刁难我。 这位小仙家大概不明白,书上讲的种种礼义廉耻,世间真正遵守的人却很少。 我正寻思怎么回答这个诚恳的学生,突然不远处传来吴八一难听的惊叫声! 我一激灵,赶忙跑过去问他咋了,是不是有蛇。 吴八一嘴巴张着,十分惊慌,手舞足蹈地说不出话来,着急地指着身后。 我慢慢走近一看,由于气候的关系这片林子已经非常稀疏了,此时天色已暮,前方影影绰绰地站了披甲按剑的人…… 正文 第224章 又见石人 “刚才一回头,突然看见后面有人,吓得我屎都回去了!”吴八一见我过来了,赶紧跑到我旁边,紧张地说道。 我掏出手电照亮,仔细一看——那哪儿是人呀,就是一尊石像。 这是一尊兵俑,披甲按剑,神情肃穆,身材也很魁梧,只是脸雕得似人非人,好像带着某种鸟类的基因,鼻子尖尖的,两只眼斜着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这东西在昏暗的林子里突然看见,着实会吓人一跳。 “假的啊!这石头鸟人吓小爷一跳!”吴八一松口气的同时又笑道,“这巫族也是搞笑,干嘛在林子里放个假人?防止有人随地大小便吗?” 我瞅他一眼,“你没拉裤子上吧?” “一边去!我有这么熊吗?咳,胡小姐过来了,你不许说什么有损我光辉形象的话!” 天底下男人都是这样,在异性面前会下意识地注意形象。 吴八一嘴上这样说,手还是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 胡沁蕊围着那个石人转了一圈,“哎,这地方怎么会有假人?” 我说:“咱们先赶路要紧,别研究石头人了。” 但我心中也觉得古怪,又回头看看,心想这假人保存的也太好了吧,站在林子里几千年了,怎么还这么完整…… 等一下! 我注意到那雕刻的铠甲缝隙里有东西,马上又折回去看看,用手摸摸,一愣,是褐色的冻土! 我略微尝了一点上面的土,发现土带甜味…… 吐掉嘴里的土,我上下打量这石人,奇怪,它身上怎么好多地方都有这种冻土,就好像刚刚被挖出来的一样…… “咋了,小林哥,有啥重大发现?”吴八一也走了回来。 “小胖,这东西好像刚从土里挖出来,而且是我们之前挖出来的那种土壤。” “啥?不会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倒栽葱在土里的石像吧!?”他惊道。 当时我挖掘的时候,石像只露出脚的部分,我也不知道石人长什么样。但如果就是那个石像,它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难道某种神秘力量把它搬运过来了? 一想到这儿,我倏地感觉头皮一麻,这未免太诡异了吧! 胡沁蕊反倒很有兴趣,跃跃欲试地说:“要不我回去一趟,看看那东西还在不在原地?” 我抬头看看天:“不用了,天要黑了。” “没事,我跑得很快!” 胡沁蕊说着就跑了,我和吴八一越看那个石像越觉得心内发毛,便跟那个石像拉开一段距离。 我俩没等多久,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沙沙的声音,抬头看树枝在动,随后一道黑影一闪,胡沁蕊轻盈地落在了我们旁边。 她脸颊红扑扑的好似苹果,呼吸也有点急促。 我心想这一段路全是山路,她是怎么这么快就能跑个来回的?和那天晚上找书给我的时候一样。 看来胡沁蕊有某种神行术…… “恩公!恩公!”胡沁蕊有些慌张地挥舞双手道,“那个地方只剩下一个洞!石头人不见了!” “嗯,看来就是它!”我朝林子里望一眼。 吴八一抱着胳膊不禁哆嗦了一下,“我去,见鬼了!” 我又朝石人立着的方向瞅了一会儿,此时那具石像已然隐没在渐渐变暗的林中,只依稀看清个轮廓。 “先甭管它是什么了,没有攻击性就不研究它了。天马上要黑了,咱们得赶紧找地方过夜。”我说道。 于是我们继续赶路,万幸找到一处凹洞,能遮风挡雪,这样的环境在山里可以说是别墅级别了。 吴八一麻溜地生起火,胡沁蕊一天没吃东西,肚子早饿得咕咕叫,她也不客气,挨个从两个背包里搜刮食物。 吴八一看着她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呃,胡小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她把食物胡乱嚼了嚼就仰脖子咽下去,然后笑眯眯地问。 “干粮现在所剩无几,你得节省着点吃啊!” 胡沁蕊不乐意了,她不满地说:“哼,我很节省的呀,每次都吃干净,从不浪费!” 这胡仙家对节省的理解似乎和我们有差异,我就干脆直说了,“胡小姐,他是想说,你饭量太大,我们估计还有七、八天的路程,照这样下去怕不够吃!” 我把包拿过来,检查了下口粮,一看列巴就剩半块了,肉干还有两小袋,奶条半袋,简直都不够一顿吃的。 原本我还想分配一下,可眼下这点余粮,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胡沁蕊脸一红,耳朵又耸动了下,嘿嘿一笑,“那你们早说嘛,我去给你们捉兔子吧!” 我把列巴扔给她,说:“你吃了吧,吃饱了再去,看你挺爱吃这个的。” 胡沁蕊开心地点头,“这种大馒头真好吃,又软又香,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吴八一嗤了一声:“嗐,这算啥呀?等下了山,我带你领略一下渊源流长的美食文化。我们东北人最会化腐朽为神奇,就比如说曹操都不爱吃的鸡肋,撒上五、六种调料抹上油大火一烤,嘿,那味道扑鼻香,骨头都是酥的,而且越嚼越香,回味无穷!” 胡沁蕊入神地听着,嘴角禁不住流出晶亮的口水。 吴八一笑道:“胡小姐,你口水流下来了!” 她用袖子擦了一把,“见笑了!有空我一定要去尝尝!” 我们把剩下的东西分着吃了,胡沁蕊只吃半块列巴,一点肉干当然吃不饱,她意犹未尽地舔干净嘴角,说:“我去抓二十只兔子给你们吃吧!” 吴八一一本正经地叮嘱她:“你可千万别把山上的兔子抓绝种了。” 胡沁蕊刚走到洞外,突然驻足不动了。 我问:“胡小姐,怎么了?” 她伸手一指向前方。 洞里生着火,火光耀眼,看不清外面,我和吴八一就跑出来看。 当看见前方一个人影时,我感觉血压顿时上来了,赶紧用手电一照——果然,又是那个石头俑人! 吴八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呸,真TM晦气,这石头人阴魂不散啊,是缠上咱们了吗?” 我走上前细看,石俑身上的褐土、甲片的形状,的确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 然而地上的积雪是干净平整的,它是怎么突然移动过来的? 我百思不解…… 胡沁蕊生气地说:“嘁,鬼鬼祟祟的石头疙瘩,本姑娘一脚把它踢碎算了!” “且慢!” 我阻止了她,开启望气眼,一看之下,石俑里面确实裹了一个东西!似人非人,只觉得四肢很长,却看不见脑袋,似乎是蜷缩在有限的空间内部的。 但它的气息比较淡,介于死生之间,似乎是休眠状态! 我说明了下用望气术看到的情况,吴八一诧异地吸了口凉气:“嘶……这还没进墓呢,咋就遇上怪事了……” 我细细地环顾四周,周围是稀疏的针叶林,地上有薄薄的积雪,前方十几米处是一条蛇一样蜿蜒的山道。 我说:“这地方已经是毐祃古国的旧址了,他们浸淫巫术,肯定会留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林哥,这石头鸟人老是杵在咱们跟前,咋整啊?” “不管!”我下定决心,“它跟就跟吧,只要不动手,我们就相安无事!” 胡沁蕊闻言,便威胁地对着俑人龇牙道:“石头疙瘩,你若敢对我的恩公动手,我踢爆你的头!恩公,我先去抓兔子啦!” “天黑了,你小心点儿!” “谢谢关心,我看得见!” 胡沁蕊蹦蹦跳跳地走了,当我和吴八一一转身往洞里走时,只听见身后一阵风声,再回头看时,胡沁蕊已然消失无踪。 我确定她肯定精通某种神行术,但却恪守着修行者的原则——得之者密、行之者隐,绝对不在我们面前暴露这种法术。 正文 第225章 惊魂山道 我和吴八一在洞里歇了一会,我感觉头疼来袭,照旧打坐冥想来止痛。 直到胡沁蕊忽然一阵风似的跑回来,她手里拎着一只大兔子的腿,那肥大的兔子还在扑腾挣扎。 她笑嘻嘻地说:“你们看这兔子长这么壮,一定就是努力想被吃掉,今晚就实现它的愿望!” 说着她把兔子按在地上,像拧毛巾一样干净利落地一拧兔头,喀嚓一声脆响,兔子直接咽气了。 吴八一朝她竖起大拇指,“胡小姐好手段!这只兔子被你杀掉真是它的荣幸。” 当即我们把兔子扒皮烤了,吴八一烤兔子的手艺越来越熟练,不住吹嘘自己下山可以开家手撕烤兔店了。 吃过饭后,我们各自休息,一宿无话。 “小林哥!快看哪!” 睡得正香时,我被吴八一喊我的声音吵醒。 “一大早吵吵啥呀?” 我睁开眼睛,手遮着洞外白晃晃的光线走了出去。 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我顿时睡意全消,呆立在原地。 洞外面居然站着三个石人!除了原先的那个鸟脸石人,又多了两具。 一个手执短叉,耳朵尖尖,脸形依稀有点像狐狸。 另一个双手抱着斧钺,身材较另两具略显墩厚,野性的面容似乎有点熊的特征。 我错愕地看着这些石像,心想这究竟是机关还是邪术?为什么石人会凭空冒出来? 胡沁蕊不知何时也来到外面,她一言不发地绕着它们打量,时不时用手敲敲,石俑发出清脆金石之声。 她忽地一伸手猛拍其中一只石俑的后脑勺,石俑突然震动起来,身上的土簌簌落下。 我紧张地朝她摆手:“胡小姐,别乱动这东西,恐生变故!” 胡沁蕊皱着眉,咂了下嘴:“啧,这些石头疙瘩太碍眼了!一直跟着咱们,要动手又不动手,简直像是……” “像什么?”我问,以为她想到了什么。 胡沁蕊笃定地说:“像狼群!巡逻的狼发现猎物不会马上下手,而是回去找来同伴一起围猎,有时候赶上动物迁徙,它们可以暗中跟踪好几天。” 吴八一震惊地说:“原来如此,敢情这东西是在摇人呢!赶紧想法子把它解决了吧!” 我从包里拿出搀了朱砂的墨汁盒和毛笔,走到外面,对天而祷,拜过祖师之后,笔蘸墨汁在石人背上龙飞凤舞地画了三道狸笼符。 我不知道这管不管用,里面的东西既然在休眠,很可能是僵尸一类的。 胡沁蕊想试着把它抱起来,石人很沉,胡沁蕊双手抱住石像,仰着身子,牙关紧咬,鼻梁皱起,发出“嗯嗯嗯嗯”使劲儿的声音。 吴八一说:“胡小姐,快别整活儿了!当心把你的小胳膊折了。” 抬不动石人的胡沁蕊只能作罢,擦擦头上的汗。 我收好笔和墨汁:“先继续赶路吧,看看情况再说!” 我们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三具石人确实就像正常的石像一样,立在原地纹丝没动。 待走到山前时,我“咦”了一声——怎么竟有一条长长的石阶出现在面前?硕大的条石裸露着坚硬的表面,上刻辟霜纹,据说这种纹路可以让上面的冰霜加速熔化。 每块条石左右立有方形望柱,柱头下面打有圆孔,孔中还有些许铁锈痕迹,似乎久远以前,这孔洞之间曾穿过铁链充当围栏。 我纳闷地望望四周,说道:“怪了。你们昨天看见这儿有石阶吗?我明明记得只是一条小路才对!” 吴八一摇摇头:“昨晚我没注意。不过,小林哥,你也太草木皆兵了,这石阶路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 胡沁蕊踮着脚尖,小心地往上走了两阶,回身对我们说:“放心,是正常的路,可以走!” 我一边跟着往石阶上走一边心中纳罕,明明记得昨晚没看见有石阶的,难道我的记忆发生错乱了?又或者是曼德拉效应? 走在上面,脚下传来坚实的感觉,这道石阶确实没有异常,但这儿已经是chang白山深处,怎么可能会有保存如此完好的石阶? 我越想越觉得诡异,后脊梁不禁蹿上一阵凉意…… 石阶蜿蜒而上,一路上没有任何障碍,没到中午我们就走到了山腰。 当我随意地回头望时,不禁脚下一顿,瞪大了眼睛。 “小林哥,怎么了?” 吴八一顺着我的视线看去,“有完没完了!” 又是那三个石人!不,这次是四个!又增加了一个手持长枪的古怪兵俑寂然地站立在那里。 它们就好像从没离开过,一直守在这里似的,一“人”占着一段石阶,脸朝着我们。 虽然石像不会动弹,但在我们眼中,却总觉得它们蓄势待发、对着我们虎视眈眈,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扑上来! 我咬了咬牙,迈着有点发僵的脚步,硬着头皮绕到石人后面一看,狸笼符还在,但它不管用! 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这响晴白日的,究竟是何方妖邪玩弄的把戏?这些一直跟踪我们,并不断增加的石像实在诡异,带给我们无穷的心理压力。 吴八一转了下眼珠,猜测道:“这该不会是那个狈大王搞得把戏吧?” 胡沁蕊马上否定他,“不可能,如果是它,直接就动手了!何必这般胡弄玄虚!” “说的也是,狈大王也不像是气氛组的……”吴八一点点头,又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些石像,“太渗人了!我看见它们直起鸡皮疙瘩!” “依我看,快刀斩乱麻!”胡沁蕊说着走过来,“恩公,看我的!” 话音未落,她飞起一脚踹向石俑,石俑沉重,基座又扎实,略略摇晃了一下,愣是没倒。 “你还是个不倒翁!?” 胡沁蕊叫嚷着,耀武扬威地摆开架势,再次拧腰侧踹,却一脚踹空,她突然大喊道:“小胖,你身后!” 原来她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什么东西,吓得没踢中。 我们扭头一看,吴八一身后竟然忽的冒出两尊石俑,手里拿的是砍刀和斩马刀。此时刀举过顶,僵硬的面孔却尽显狰狞,一副要劈向吴八一的架势。 吴八一吓得嗷地大叫,脚都软了,一把扶住我,“什……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又回头去看之前那四个石俑。 我的额头上立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果不其然,下面的那四个石俑移动了! 原先它们各占一阶,现在挤在两个石阶上面,从左右包围了我和胡沁蕊。 我得出一个可怕的猜想,“糟了!它们要动手了!我发现了规律,只要视线一移开,它们就会动起来,赶紧走,退着走!” 胡沁蕊不服气,仍试图争取一下,叉着腰大声威喝:“山中的妖魔鬼怪听着!龙有龙道、蛇有蛇道,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再不收起这无聊的把戏,定叫你神魂俱灭!” “胡小姐,别跟它们废话!快走!” 我们慢慢退着往上走,眼睛一刻不敢离开石像,但麻烦的是,这条长长的石阶是拐着弯儿的。 转了弯看不见它们之后,突然我又看见转角处露出一截物件,正是其中一个石俑手中的兵器。 我惊出一身冷汗,“快走!往上跑!” 我们立刻撒丫子就往上跑,每次回头都能看见六个石俑“跟”上来了,并且在我们身后的石阶上“摆阵”,每次看到它们,手中的动作和武器似乎都有不同的差异! 这种体验惊悚至极,明明只是沉默的雕塑,却比索命的亡魂、凶猛的野兽更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正跑着,不知怎的,我突然一脚踏空,居然在山道上滚了起来,身下的山道竟只有泥土和碎石! 奇怪,石阶呢,怎么不见了? 我心中大惊。 然后,我猛地撞到一个硬物,身体停了下来,慌乱中定睛一看,正是那个举刀的石俑! 我再次环视,发现四个石俑已经将我包围,它们本来平视的脸,似乎在向下俯瞰着我…… 正文 第226章 消失的栈道 “小林哥……” 吴八一见我摔下去,赶紧跑过来,当看到我目前的情况时,一时间呆若木鸡。 “恩公!!”胡沁蕊急了,龇牙咧嘴,一副随时准备扑过来相救的样子。 “别动!”我朝他们一摆手,然后我爬起来,慢慢从石俑的包围圈中爬出来。 六具石俑全在周围,其实造型并没有变化,只是我在恐慌之下产生的错觉。 我试着推测道:“它们似乎无法攻击,至少现在无法攻击我们,不然以这种速度早该动手了!” 吴八一紧张地抹了下头上的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些玩意儿一路跟着咱们,太TM吓人了!” 我看看山道,石阶确实不见了。 我指着山道的方向:“对了,石阶路怎么消失了?” 吴八一看看脚下,不住地摩挲着双臂说:“玛德,小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也太诡异了!谁知道咋回事啊,跑着跑着就变土路了……这究竟是什么机关!” 此前我就觉得这路出现得古怪,果然眼下又凭空消失了。 我心想,似乎我们已经穿过了某个边界,身边陆续开始发生离奇的事件…… 石阶消失其实倒也无关紧要,反正路还在,就是这些一直紧跟我们的石俑是最大的威胁! 我沉默着,琢磨了半天,“小胖,绳子!” 吴八一从包里取了绳子给我,附近正好有棵大树,我把这些石俑全部捆住,和大树绑在一起。 吴八一见了,点头笑道:“这招妙呀!看它们还挪不挪窝了!” 胡沁蕊没吭声,却皱着眉,似乎是不太放心。 我这法子纯属病急乱投医,抱着渺茫的希望勉强一试吧! 绑好绳子,我招呼一声,“走吧!” 我们依旧是盯着石像,倒退着往上走,走到快看不见石像的时候,我心内一阵紧张,叫他们先走。 我深呼吸一下,扭了下头,然后再看,那些石像这次居然没跟上来! 吴八一欣喜地拍拍我的肩膀:“小林哥,成功了!” 胡沁蕊不由愣了下,继而说道:“居然成功了?对方法力一般嘛!” 我松口气,“成功了就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一边走一边回头,石俑确实没追上来,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就用一条绳子就搞定了? 走到半山腰,前方又出现了一条栈道,其实严格来说是一道跨空廊桥,也叫作风雨桥,全是用木头打造的。 这是在山体上打孔,将梁木插入,搭出桥的结构,再慢慢拼出桥的整体,地面是实木地板,上方有勾连的两重檐顶遮挡风雨,横跨一条峡谷,竟将两座山头连了起来。 长长的栈道被山间薄雾所笼罩,朱漆的木板上沾着细细的水珠,柱子上雕刻着古老的花纹。 我只在演义小说中读过栈道,亲眼所见还是头一次,不禁感叹,古人的建造工艺真是了得,居然可以在两座山之间搭出一条通道,还这般的雄壮美观! 吴八一正要往上走,我一把拽住他,“等一下!不觉得奇怪吗?这种罕无人迹的深山,怎么会有保存如此完好的古栈道,它该不会像刚才的石阶一样凭空消失吧?” 吴八一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说:“小林哥,这……这难道是幽灵建筑?就像小说里面的幽灵墓、幽灵船一样?” 我问:“啥叫幽灵建筑?” “嗯,咋说呢……”他歪头想了想,自己也不甚解,含含糊糊地说,“那啥,电视上说,就是特异的磁场,把一些建筑给保存下来了……薛定谔啊、猫啊之类的,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我听得头都大了,“小胖,你以后绝对不要当老师,误人子弟!” “嗐!”吴八一挠挠头,“你咋把我志向说出来了?我还寻思将来要是大学有倒斗专业,我去当个客座教授啥的。” 这时胡沁蕊正色道:“恩公,看来这里有位高人在试探我们。移花接木、幻化成真,都是非常高深的法术!我觉得可以走走看,这位高人若要杀我们,早就动手了!” 我沉吟了下,说:“胡小姐,你这解释又是走向另一个极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试探之说绝不存在。这只是一种现象,一种我们尚不知道原理的现象。未知虽是最可怕的,但现在就当作它不存在,我们绕路!” “不是,小林哥……”吴八一为难地说,“直接过去,估计我们能少走三、四天!咱干粮也吃完了,精力也不行了,咬咬牙就跑过去了!” 胡沁蕊一叉腰:“看,对面就是老神峰!我速度快,我先过去。来,给我绑根绳子!” 吴八一也表示支持,“就这么办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我看他俩意见统一,只能叹息一声同意了。 确实,这是一条非常省力的捷径,我们一路走来已经很累,口粮也告磬了,对我们的诱惑力极大。 我抬头远望,看见山雾笼罩中,山顶隐隐绰绰出现一座四方角楼,心下一动,那难道也是个幽灵建筑? 角楼墩厚的梯形基座和山连为一体,上面有之字型的龙尾道,这种台阶比较缓长,马都可以走。 上面是个三重檐的建筑,由于距离较远且半隐在雾中,一些特征看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是御敌的敌楼,还是警示敌情的钟楼。 不一会儿,胡沁蕊就在腰间绑好绳子,她像是热身一样活动着腿脚,跃跃欲试,摆出起跑的动作。 “抓好绳子!” 胡沁蕊喊了一声,便“嗖”一下冲了出去。 我和吴八一在后面紧紧扯住绳子,胡沁蕊以冲刺的速度冲过栈道,电光火石一般,我感觉她比起奥运会的短跑冠军还要快得多。 因为过于兴奋,胡仙家一边跑一边张牙舞爪地发出“哈哈哈”的狂笑声。 就在她快要到达的时候,眨眼之间,整个栈道竟突然凭空消失! 那一瞬间,就好像两组画面切换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和过渡! 糟了!果然是陷阱! 胡沁蕊一头栽向万丈深渊,绳子瞬间绷直的拉力差点把我和小胖带倒,飞快掠过的绳子在手上摩擦得生疼。 我大喊:“不要松手!” 我俩把重心下压,咬紧牙关抓紧绳索,就在这时,忽然感觉绳子上的力量一松,我俩一起摔坐在地上。 吴八一大惊,爬起来焦急地朝下面喊:“胡小姐!” 我也慌忙凑过去低头寻找她的身影,空荡荡的绳圈在半空中飘荡,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嶙峋的山岩上飞快移动,然后朝我们这里冲上来。 紧接着,好像有一只体型不大的野兽蹿过去,只是速度太快,人眼根本看不清楚。 一扭头,却见胡沁蕊已经站在平地上,她呼呼喘息,胸口剧烈起伏,耳朵不住耸动,“呜,吓死我了!” 吴八一双手交替把绳子全部收回,“玛德,这坑爹玩艺儿,快走到对面了突然玩消失!小林哥,还是你说得对!” 我说:“这东西果然有诈,咱们别想抄近路了,老实绕道吧!你们看那里……” 我指着刚才角楼出现的山头,吴八一看了一会儿,愣愣地说:“啥也没有啊。” 我确信地说:“刚才我看见那里出现一座建筑,现在和栈道一起消失了!你此前说的什么‘幽灵建筑’,我觉得有点道理,我大胆猜测下,这里可能是巫族留下的山中古城,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亦真亦幻的存在,在某种条件下才会出现。” 吴八一想了想,说:“那我们等栈道出现了再走呗!” 我拍下他的脑瓜,“二货!你咋不知道吸取教训!如果是你掉下去,绝对没有胡小姐这个身手跳上来!” 吴八一揉了揉脑袋说:“我觉着吧,它过一段时间就会又出现了。主要是刚才我们说话说太久,没把握住时机!对了,这种奇怪的现象,我们上回来好像没有哎!” 胡沁蕊听到,插嘴问:“你们上回来是啥时候?” 我说:“就是上次你见到我的时候,当时我们刚从山里出来,那次上山确实没发生过这种奇怪的现象。” 她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突然大声说:“我懂了,是结界!” 正文 第227章 妖虫来袭 “结界”这个词是来自道教,就是指用法术创造了一个亚空间,古书中多有记载。白素贞水漫金山的时候,法海就是用结界抵挡的。 上次我们被棺中老妖困在四百年前的时空,其实也是进入了他所创造的一个结界里面。 胡沁蕊说:“巫族用结界封存了自己的城邦,现在七星妖树被毁,所以结界松动了,里面的东西就‘流’出来了。” “有道理!”我沉吟着,“被烧毁的地方,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环绕着这一片。对了,我想到一件事情,仔细想想,参仙殿也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很可能它也藏在巫族创造的结界之内。” 吴八一摸着下巴,寻思了片刻,说道:“结界这东西也太玄乎了吧!巫族有这高科技,是不是当年根本没被灭族,其实是躲在结界里面了?” 我说:“这可能性倒是不大,结界是完全封闭而且有边界的,如果不和外界接触,无源之水,慢慢就会枯竭。都一千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有人存在呢!” 说话间,峡谷中一直在吹的风忽地停了下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往前望去,只见那条栈道又出现了! 胡沁蕊赶紧往身上绑绳子,“快帮忙!让我先过去!” 拴上绳子之后,她撒开飞毛腿,几乎是眨眼之间,便一溜烟儿地跑了过去。 我和小胖都松了口气,这次倒是非常顺利! 胡沁蕊在对面抓着绳子朝我们招手:“你们快过来!” 我俩撒丫子就跑,因为不知何时这栈道便会突然消失,这种恐惧感就像头顶上用发丝悬了一把剑,我和小胖简直是潜能爆发,,拿出了平时根本不可能跑出的速度! 老天保佑,这一路没出啥幺蛾子,我们俩在最后一步时,几乎是跳跃到了对面的山道。 此时我的心脏突突狂跳,肾上腺素的激增让我十分兴奋。 但这种如同赌博般的行径也让我后怕不已,我觉得这次真是格外侥幸,捡了个大便宜,一口气省下了几天的路程。 “哈哈,真是痛快!马上就要到了!”胡沁蕊高兴地在山道上转着圈圈,手舞足蹈。 忽然,她脸上出现一片阴影,原来是她头上被一道黑影遮盖住。 我一惊,抬头一看,一尊石俑竟从半空中掉下来了! “快闪开!”我大喊。 “轰”的一声,胡沁蕊站立的地方瞬间被砸起的尘土吞没,我的心立时揪紧了。 “胡小姐!”我和小胖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叫道。 “呵呵,我没事。谢谢恩公提醒。” 胡沁蕊竟在千钧一发之际,移到我们边儿上去了。 我放下心来的同时,也不由赞叹胡仙家的速度超群,简直可与闪电媲美了。 “小林哥,那是啥!” 一波不平又起一波,小胖又指着砸下来的石像的位置叫道。 那石俑直接摔成了碎片——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见到的那几个,腾起的尘雾渐渐散去,只见尘埃中有个东西在慢慢蠕动…… 我依稀听见某处传来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号角,又像是野兽的低吼。 地上的东西缓缓舒展,它有着僵尸似的肤色,露出修长纤细的四肢,一颗小脑袋缩在身前,两只黑亮的小眼珠,口中长着蟑螂一样的口器,还在不停蠕动。 “这、这是异……异形!?”吴八一吓得后退了一大步,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皱着眉,盯着这古怪的东西,心想这就是俑中封印的生物吗?很可能是巫族用巫术炮制出来的! “怪胎,吃我一脚!” 胡沁蕊招呼都不打,便飞身踹过去,正中那东西肋骨清晰的胸口。 这一脚很重,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它在狭窄的山道上后撤几步,用弯曲的腿脚稳住身体,紧接着居然抡起爪子就攻向胡沁蕊。 胡沁蕊反应迅速,向后一仰,一截发丝在半空中被削断——这爪子何其锋利! 那怪物臂关节竟是反过来的,内侧有锋利的骨片,这不跟螳螂一样吗? 胡沁蕊避开这一击之后,她扭身摆腿,出招疾似流星,又是狠狠一脚踢中了怪物,这次怪物直接从山崖边缘摔下去了。 “哼!不堪一击!”胡沁蕊拨了下头发,得意地一扬下巴。 但这似乎只是个开始! 接着听吴八一大喊:“小林哥,你身后……” 我扭头一看,之前那几个俑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背后,我回头,视线再转回来时,发现胡沁蕊和吴八一身后也有石俑埋伏。 它们像蛋壳一样裂开,从里面露出尖尖的爪子和小小的脑袋,怪物一个接一个脱壳而出,扭动的畸形四肢摇摇摆摆,一时间我们好像置身于恐怖电影里一般,场面恐怖至极。小胖吓得嗷嗷乱叫,胡沁蕊虽没那么慌张,不过脸上也浮起一丝阴霾。 我狠狠掐了一下虎口,强迫自己冷静。 山间那种号角似的声音一直在响,似乎与怪物的苏醒有着某种联系。 会不会是我们过了栈道,进入了怪物的狩猎范围,它们便开始动手呢…… 之前那些石像跟踪我们,只能算是警告和监视吗? 我飞快地取下弓箭,瞄准一只正击碎石头外壳往外钻的怪物的脸,拉满弓射出去。 这一箭很准确地命中了它的头,可它却丝毫没受影响,只是烦躁地一爪子把箭削断。 这些东西表皮坚硬(但并不是甲壳),箭根本没有刺进去! 吴八一也在慌乱中撑开金刚伞,吓得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地抵挡。 胡沁蕊一声娇斥,猛地跳起,左一脚右一脚,狠狠地踢这些螳螂怪。她脚力虽十分强劲,但怪物的身体也极其沉重,往往只是被逼得后退几步,紧接着又杀过来。 我抬手扔出一道符,喝道:“焚尽!” 轰的一声,火焰爆开,把两只螳螂僵尸震飞。 胡沁蕊鼓着掌,“恩公好厉害啊!” 这时,我看见她背后有一只怪物蠢蠢欲动地要攻击她,大声提醒:“小心身后!” “让我来!” 吴八一大概见我打退两只螳螂怪,瞬间有了信心,他鼓起勇气,用伞去推胡沁蕊背后这只。 那怪物用爪子勾住吴八一的伞边,往后猛地一扽,吴八一像拔河般用力往回拽,结果力气不如人家大,吴八一手一滑,一p股摔在地上。 我赶紧喊道:“小胖!别和它们硬碰硬!” 这个笨蛋难道以为自己能有章歌奇那把子力气吗? 虽说小胖很是狼狈,但至少也是给胡沁蕊解了围。 胡仙家立刻跳起来,对着铁伞的内侧重踹一脚,然后又接了两脚,半空中连踢三脚,竟有点电影里佛山无影脚的感觉。 那怪物被挤到山崖上面,在怒涛般的连踹之下,加上伞尖的压强加成,直接口吐污血,噗得顺着嘴巴淌落胸前。 胡沁蕊这般英武,十分鼓舞士气。 我也拉满弓箭,瞄准一只怪物的嘴,用力一射,箭贯穿了进去!我略略放了心,至少它们不是完全刀枪不入。 此时,又有一只怪物要偷袭,我反手用弓去抡它的小脑袋。 然而怪物竟低头一抬手臂,把我一下掀倒在地。 落地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被石子硌到,身下的触感反而像是一个平整光滑的表面…… 反应过来之后,我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我居然掉在栈道上面了,这东西随时会凭空消失,下面就是无尽深渊! 我挣扎着爬起来,刚刚蹲起来,就感觉一阵风吹在身上,风是穿过了廊桥的外层直接进来的。 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我立刻纵身往同伴们那边一跳,脚刚刚离地,脚下的栈道就瞬间消失了! 腾空的瞬间看着那深邃的峡谷,我脑中一片空白,短短的几秒时间里简直让人魂飞魄散。 “小林哥!” 幸亏刚才吴八一发现我掉在栈道上,就赶紧冲了过来,这一幕也让他惊呆了,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动起来。 时间如同变慢了一样,我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接近吴八一的手,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就像放大了似地灌进耳朵,终于四只手抓紧了! 我的重量猛地往下一坠,吴八一被拽得身体一沉,露出一大片胖胖的白肚皮,整个身子危险地前倾。 “胡小姐救命!”吴八一扯着嗓子大吼道。 正文 第228章 隔山相望 眼看我俩要一起掉下去了,胡沁蕊急眼了,奋力踢开包围她的两只螳螂怪,闪电般飞奔过来抓住吴八一的衣服往后一拽。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俩同时拽了上去,得救之后! 我惊得手脚发软,呼呼喘气,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吴八一也是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此时,眼前的怪物还剩下四只,我喊道:“快离开这儿!” 我拾起掉在地上的弓,三人一起往山道上冲。 胡沁蕊则跳起来再次飞踹一脚,全力踢向一只站在峡谷边上的怪物,借力反弹又跳回来。 她真是艺高人胆大,怪物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她这一脚毫无保留,根本不惧怕自己也会跟着掉下去。 另一只怪物从左侧杀来,我用手中的弓挡了一下,怪物用反曲的爪子架住,锋利的骨刃在弓背上切出微小的凹痕。 我咬着牙,直接搭箭拉弓,以怪物的手臂当支架,近距离瞄准它的嘴,嗖地一声,利箭猛地射穿了它的嘴,从脖子后面穿了出去,怪物颓然倒地! 后面两只,我便甩出一道符用火焰把它们炸飞。 我们玩命儿地跑,生怕有更多怪物出现,这覆盖着斑驳积雪的山道毕竟不是交战的地方,一个失足就是千古恨。 跑了不知多久,我看到前方居然在冒烟。 我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只见不远处的山峰上,一棵巨型妖槐正在燃烧,下面一群狼来回地走来走去,背着卷轴的狈大王像猴子一样站在树前。 吴八一认出了那里,急急说道:“小林哥,那棵树是咱们上次从古墓中爬出来的地方!” 我环顾四周,笼罩群山的云彩似乎和我们齐平,看来脚下正是主峰的位置,也就是龙头大墓所在之处! 狈大王烧的,很可能是最后一棵妖树。 我不禁想,会不会每一棵妖树下面,都有一座陪陵呢,那规模可是太宏伟了! 剧烈运动之后,再吸入高山上冷冽的空气,像冰刀子刺进肺里,胸口像撕裂般阵阵发疼,这儿的氧气也有点稀薄,别说吴八一,胡沁蕊的脸颊上也出现了高原红反应。 正在监视烧树的狈大王似乎听见了动静,很快发现了我们,瞪着三白眼,朝我们投来一道凶恶的目光。 它的p股后面是空的,大概还记得几天前被我断尾之仇。 它把一根爪子放在喉咙下面,作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似在威胁我们。 “去死吧,豺狼!”胡沁蕊愤然地大嚷道,“恩公,你不要怕,它从那边到咱们这里,估计要走好久的!” 我皱眉,“这下麻烦了,我担心进了墓之后,它们会跟进来,抄了咱们的后路!” 吴八一也担忧地说:“这……这前狼后虎的,我们真要冒这个险吗?对了,我有个好主意!” “你说!” “小林哥,这一片是参族的地盘了吧,我们求助参族好了!大敌当前,之前一点小矛盾大概也可以放下了吧!”吴八一急中生智。 我闻言,沉吟道:“你这倒提醒了我,狈大王把山上搞得乌烟瘴气的,为什么参族一直没出面阻止?难道它们都是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货?山道上风大,站这儿不安全,我们还是往前走吧。若要看到参族,人家要是不打我们,就按你说的,看看能不能先搁置争议,一起结个盟!” 上路后,吴八一在后面嘀咕,“我就担心参族目光短浅,又找我们要手啊脚啊的!对了,胡小姐,你见多识广,刚才那堆螳螂怪究竟是啥玩意儿啊?” 胡沁蕊摇头晃脑地说:“成群结队,应该是些低等级的东西!” “嗐,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是僵尸!”我笃定地说,“我听见它们关节活动时有僵硬的声音,吐出来的血也是腐臭的,双目无神、体表坚硬,身上没有一丝活气,肯定是僵尸类的怪物!只不过未必是拿人制成的僵尸!” “哦,原来如此!”胡沁蕊恍然大悟,“《山海经》中记载了长臂国,莫不是巫族抓了长臂国的人,制成僵尸?” 吴八一说:“长臂国我倒知道,可这长臂僵尸?未免太有想象力了吧?” 我说:“长臂国是海外南经中记载的地方,今天考证出来的地理位置大概是高句丽半岛北边。可能是个以捕鱼为生的小部落,因为生活习惯加上环境封闭,手臂越来越长,和腓洲的长脖子部落差不多。但我觉得它们实在不太像人……唉,它们是什么其实都无关紧要,对了,刚才你们有没有听见呜呜的低吼声?好像号角似的。” “哦!”胡沁蕊点头说:“听见了,螳螂怪来的时候,这声音就响起来了,还持续了很久。” 吴八一惊讶地说:“合着怪物还有进攻的集结号?” 我点头,“显然有东西在背后操纵它们,所以石像才会一直跟着我们,这个幕后操纵者才是关键……” 说话间,眼前峰回路转,来到一片极为开阔的山间平地,高大的石牌坊耸立前方,四根坊柱是出头的,冲天而起,非常霸气。 这样的石牌坊总共有四个,围绕着中间一座雄伟的宫殿式建筑,路上吴八一经常和我聊一些古墓葬的话题,所以我猜那房子十有八九是献殿。 周围那些石碑、石兽、石人,还有通道上九只一组的石俑,这些东西给出的提示再明显不过,这里正是龙头大墓的地上建筑群。 所谓“献殿”就是盖在古墓头顶上,供后人祭祖的地方。 周围的四个石牌坊是四神门,在中原一般是朱雀、玄虎、青龙、白虎,四神门和献殿之间,被石兽石人夹出来的通道,叫作神道。 不止这些,周围山上,依山势还修建出了许多其它建筑。 何等壮观雄壮,整个地上部分居然保存得如此完好,当然,我知道这里是亚空间,是封印松动了,它们才会呈现在眼前,否则无论就算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有人登上老神峰,看见的也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山顶。 吴八一眼睛都直了,入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嚯,这太壮观了,我头一回真正见到古墓的地表建筑!” 我发现神通上九只一组的石俑和之前在陪陵中见到的很像,不过上一批已经被清朝小队敲开,往里面灌了大量雄黄,我们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石俑曾经有过什么。 原来如此,螳螂僵尸,这些守护古墓的怪物其实是昆虫和人体的结合产物,大概又是那邪恶的转尸术所为! 这时,山间忽然又传来那种号角般低沉的吼叫,然后地面震动起来,只见一大批螳螂僵尸从献殿内部冲出来,黑压压一片,乌泱乌泱的! “这么多!”胡沁蕊也不由动容,惊讶地喊出声。 “快跑!” 我们转身就跑,口中呼呼地喘出白气,前面似乎有路,等跑过去才发现是断的,下面就是悬崖,悬崖另一边是座修于山间的宫殿,多半也是祭祀用的。 我们从这边看见宫殿的飞檐石兽,还以为有路,结果到跟前才发现是死路! 此时身后嘈杂的动静越来越响,我们扭头一看,都不由紧张万分——那场面真是壮观,这次估计有几百只螳螂怪,它们相互拥挤,潮水一样朝我们兜头盖脸地杀来。 面对这攻防都极高的僵尸大军,眼下似乎除了跳崖自尽、壮烈成仁,已经没有的别的出路了…… 就在我们心念俱灰的时候,那神道、牌坊和献殿,连同怪物竟然一起消失了,就像幻象突然在眼前幻灭,转瞬间只剩下一片覆盖着积雪,草痕斑驳的山间平地! 正文 第229章 章贝尼 “哎?”吴八一好半天缓过神儿来,他伸着手朝前面胡乱摸着空气,“这!这是假的吗?他喵的,小爷的魂儿都快吓出来了!” “不对!”我总觉着不对劲儿,寻思了下,说道:“快往前跑!” 我催促他们赶紧走,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实在累得跑不动了,趁着喘气的功夫,我说:“它们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只是暂时跟着建筑一起进入了结界的亚空间!这亚空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它们还会回来的!” “恩公,那栈道在我们脚下消失的时候,我们为什么没有进入结界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是闯入者,不属于此地吧……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 这时,前面出现一上一下两条山道,我们不可能下山,自然是往上爬,这时那幽幽的低声怪叫又一次传来。 我抬头一看,不禁心中一颤,山巅之上,似乎蹲着一只动物,正仰颈长啸…… 胡沁蕊也听见了,抬头也看到了那东西,“咦?它就是罪魁祸首吧!?恩公,快一箭把它射下来!” 我摇头,“不行,距离太远了。” 再说刚刚打螳螂怪已经用掉了三支箭,情急之下没法收回,后面的路是一支也不能浪费的。 “我看,这家伙应该会某种‘唤生’法术,就是……” 胡沁蕊正在说话,原本被山风往右吹的头发丝忽然往左飘动起来。 我一皱眉,又来了! 我已经发现了这种规律,亚空间出现的时候,风一定会停或者反向吹。 这可能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物质挤占了空间,把空气给排开了。 果不其然,一道阴影笼罩在我们头顶,抬头望去,上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箭楼,箭楼上有一排比较小的箭孔,劈里啪啦地正在裂开,碎土石簌簌直落。 “闪开!!!”我大叫。 有三只螳螂僵尸硬是撑开箭孔挤了出来,噗通噗通笨拙地摔在地上。 胡沁蕊说:“小胖,把伞举起来!” 吴八一赶忙撑开铁伞,胡沁蕊原地跳起,然后在伞面上用力一踏,借力跳到很高的地方,身体半空中旋转,右腿像斧头一样猛然落下。 一只怪物刚刚爬起,伸出爪子要招架,但胡沁蕊来势又急又猛,一脚正踢中它的头,顿时这怪物的面部从嘴周围绽裂开来,喷出一股难闻的污血。 后面两只螳螂僵尸毫不畏惧地向前拱动,把同伴的尸体挤下山道,我迅速搭上弓,瞄准一只的嘴部,一松手指,一箭贯穿。 这时胡沁蕊落地后,退开几步,调整架势,左右腿切换着连环踢脚,把另一只也踢倒在地上。 我从刚才射中的那只怪物嘴里拔出箭,近距离又瞄准这只的嘴,乌号弓几乎拉满,弦如满月,弓背发出喀喀的声响,利箭贯出,再次把它的嘴射个对穿。 “上面还有!!!” 吴八一一指上方大喊道。 又有几只螳螂僵尸从洞口中不住往外钻,活似厨房缝隙里爬出的大群蟑螂。 我看得头皮发麻,跟这么大群怪物战斗只会被活活耗死。 “跑!” 我们继续往上跑,背后不断传来坠落的声音,这些怪物皮糙肉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爬起来就追。 胡沁蕊见状不妙,狠狠地咬开手指,把血在手掌上涂匀了,口中念咒,对着身后揸开五指,一个血手印居然停在半空中,泛起道道光华。 她哈哈大笑,“哼,是时候露一手啦!结印法术,本姑娘也会!” 我们回头看时,乌泱泱冲过来的螳螂僵尸竟然停滞了,它们似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住,挤作一团,但后面的僵尸却还不停涌上来,于是,不少螳螂怪从山道上滚下去了。 不过这儿是一条之字型山道,落差并不大,掉下去的也没摔死,它们又踊跃地踩着同伴不住往上爬。 吴八一朝胡沁蕊竖起大拇指,佩服地说:“大开眼界!太厉害了,果然是仙家!” 我们刚松口气,便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恐怖的声响,回头一看,那帮怪物又追上来了! 吴八一纳闷地问:“咋回事?” 胡沁蕊也一脸尴尬,“呃……好像我法力有限,只能挡一下下!” “唉……”吴八一想了想,欲言又止,如果对方不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早酸话连天了。 我心说胡沁蕊这些招儿不够看呀,一直对她有种深藏不露的印象,结果就这两下子吗? 难道说她这几百年的修行,大多时间学文化课,念知乎者也去了? 我只好掏出一道病虎符,放在地上,用一根箭扎住。 待怪物大军跑到上面的时候,我大喊:“焚尽!” 轰然一声,火焰在怪堆中炸开,把它们炸得七零八落。 “我去,小林哥,你这符咒还有当地雷的用法?” 我笑了下,飞符、埋符都是巫术中的常规操作,只是以前没机会用罢了。 “嗯?它们咋不追了?” 这时,身后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们扭头一看,不是不追,是它们又消失了。 身后刚刚出现的建筑群也消失了,亚空间又进入了短暂的休眠期。不过侧面山顶上那像动物似的东西还在,它像狮子一样走动了几下,突然长长的尾巴一甩,一样东西就朝我们呼啸飞来。 “小心上面!” 吴八一赶紧举伞防御,那东西来势迅猛,砰的一下打在伞面上,差点没把吴八一的铁伞震飞。好在时幽手艺超群,铁伞的坚固程度完全可以信赖,只是吴八一虎口几乎要震裂,疼得他甩了半天手。 被弹开的是块冰坨子,我们再往上看的时候,那东西不在原地了。 一个影子在崖壁上忽隐忽现,它正在往下跳,跳的幅度非常大,显然是冲我们而来。 我说:“山道狭窄,不利作战,我们赶紧上去!” 我们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胡沁蕊施展游壁轻功先上去,伸手拉我俩一把。 这片山间平地,正是刚刚箭楼出现的地方。 我严肃地说:“大家小心,终于要和那玩意儿打照面了,必须速战胜决,亚空间和那些怪物大约五分钟后就会再出现!” 胡沁蕊耀武扬威地挥着拳头,“哼,看我一秒就把它打趴下!” “胡小姐,你练的到底是什么法术?”我问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种!” “就是普通的防身法术吗?” “差不多!”她大大方方地叉着腰说道。 我心想这个临时队友,比起章兄弟还是差一截。 这时,扑通一声,那东西厚实的爪子敦实地落在地上,定睛一看,那是一个体型像猩猩、脸像豹子、嘴像驴的怪东西。 “呃!小林哥,它……它不是……”吴八一惊呆了,指着对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章贝尼!!!” 我也震惊不已,它不正是我们曾经在墓中见过的章贝尼吗? 四百多年前,那个被不死草转化成怪物的清朝官员——章贝尼! 数百年星霜荏苒,它居然一直徘徊在寒冷荒凉的老神峰上,甚至还学会了指挥这些螳螂僵尸! 难道说它实际上已经成了某种更强大力量的仆从,负责守在古墓外面,抵御入侵者? 正文 第230章 迷途之人 想当初在结界中目睹章贝尼经历人生剧变,如今又在这儿见到真实的它,着实有一种不真实的隔世之感。 见是“熟人”,我的弓不自觉放了下来,胡沁蕊惊奇地看着我,问道:“恩公难道认识这怪物?你到底有多少妖怪朋友?” “呃,它不是我朋友!具体的我一会儿再告诉你吧,此外,它应该不算是妖怪……” 跟胡沁蕊解释了下,我又转头朗声说:“章贝尼!” 听见这三个字,章贝尼的兽眼瞪圆了,狰狞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惊讶和迷茫。 看来它虽已迈入非人之境,却仍然保留有一定的意识,这个名字,已经有四百年没人喊过它了吧…… “章贝尼,虽然你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认识你,我知道你曾经是朝廷官员,是蒙受皇恩的御差,你本是个人类,却受妖邪蛊惑才沦落于此!” 说罢,我观察了下它的反应—— 它动了起来,双拳怼着地面,像猩猩一样焦躁地绕着我们三人走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 我紧张起来,但还是继续说道:“章贝尼,我们可以帮你,助你恢复人身,摆脱诅咒!” 吴八一闻言瞅瞅我,用极低的声音问:“真的行吗?” 这当然是我胡诌的,我又不知道怎么解不死草的诅咒,顶多用尸中灵芝这种暴力解法试试看。 不过我又很肯定,章贝尼坠入魔道,彷徨了四百年之久,是不可能恢复人身的,顶多让它的灵魂得到解脱。 我伸出手,看着它的眼睛,再次喊它的名字,“章贝尼……” “嗷!!!” 章贝尼像是耐心耗尽,突然咆哮起来,张开尖牙交错的血盆大口,一股恶臭腥风陡然迎面袭来,呛得我们眼睛都睁不开。 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颤动,它冲过来了! “恩公小心!” 胡沁蕊闪到我身前,并一把夺下吴八一手中的金刚伞,顺手撑开。 此时,章贝尼像头巨大的猩猩般直立起来,挥着两只粗壮的前爪来回横扫,在金刚伞的表面刮擦出刺耳的声音,一串串火花随之迸溅! 胡沁蕊咬紧牙关,使出浑身气力勉力抵挡,那双纤细的手臂不住颤抖着,双手紧紧抓着伞柄,脚下不听使唤地不停被那股怪力推着往回走。 我飞快地抽出一道符扎在箭上,瞄准章贝尼射出去,一箭正中它的肩膀。 章贝尼负痛大叫,身体扭转,又冲向没有防备的吴八一。 “妈呀!”手无寸铁的小胖仰头望着这巨大的怪兽,吓得手足无措。 胡沁蕊飞快地把伞一收,朝吴八一扔过去,“接着!” 伞像标枪一样投过去,赶在章贝尼前面,一向笨拙的吴八一在这危急的时刻居然牢牢抓住了! 我紧张地盯着,继而微微松口气,要是没接住,后果不堪设想! 小胖撑开伞的瞬间,章贝尼的铁爪挂着呼呼的风响杀到了,“嘣”地一声打在金钢伞上,吴八一立刻连人带伞飞了出去,好在金刚伞吃下了大部分攻击。 趁此机会,我又将一根扎着符的箭射向章贝尼的侧肋,它疼得咆哮一声,用力甩动上身,但是由于手臂太长,它没办法拔出箭来。 章贝尼转身的瞬间,尾巴在地上一扫,积雪唰唰扬起,变成漫天雪雾,把我们的视线完全遮挡住了。 “怪物受死!” 胡沁蕊不为所动,猛一点地,旋转着身子飞腾起来,艺高人胆大,她对着雪雾中那个模糊的影子直接踢下去。 章贝尼下意识地双爪合抱,如同去拍一只苍蝇,但胡沁蕊已经借力一蹬,又弹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化解了视野受阻的危机,雪雾散去,我立刻把弓拉满,第三支扎着符的箭射出去,箭去如流星,这次射中了它的脖子! 可能这部位比较薄弱,章贝尼吃痛,发出恐怖的怪啸,双臂胡乱横扫,利爪挟着寒光,带起强烈的劲风。 胡沁蕊像个技艺精湛的体操运动员,在怪物的攻击范围内游刃有余地翻滚、躲避,如同在戏耍它一般。 这一幕看得我提心吊胆,但凡有一个闪失,胡沁蕊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吴八一焦急地说:“小林哥,咋不引爆你那符咒呀?” “那不是病虎符!”我说,我射出去的乃是狸笼符,我赌它属于邪魄,便选择用狸笼符来压制它。 胡沁蕊一时被章贝尼纠缠,似乎脱不了身,我又抽出唯一一只钻风箭,弓弦拉满,整张弓弯成了椭圆型,瞄准之后松开手指。 钻风箭的箭头是螺旋状的利刃,此箭由于巧妙的空气动力学设计,可以顶着狂风,将逆风转化成前进的势能。 这箭本身就重,加上速度快,故而势头最猛、杀伤最强! 螺旋前进的钻风箭发出哨鸣般的尖细呼啸声,箭头周围居然呈螺旋状卷出数道白色气流带,如同附着冰霜的魔法一般,充满了冷兵器奇妙的美感! 胡沁蕊用余光瞥见这支箭飞过来,她双手在地上一撑,十分矫健地倒着跳回来,半跪落地,向后滑出一段距离,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章贝尼红了眼,为了打中她,身子向前一探,正好右眼和疾进的箭矢落在一条直线上。 这电光火石间的诱敌,我不清楚是巧合还是胡沁蕊的算计,如果是有意为之,那胡沁蕊在运动能力方面实在太强悍了。 啪的一声,钻风箭刺进了章贝尼的右眼。 它的动作陡然一顿,继而痛得仰天狂叫,感觉天上的云都在震动,真叫一个响遏行云! 这时我趁机甩出一道病虎符,喝道:“焚尽!” 火焰爆开,冲击波把巨大的章贝尼掀飞,它趴在地上像一头受伤的熊,插着箭的右眼不停流出液体,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哼哼声…… “哈哈,恩公,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胡沁蕊大笑着欢呼道,然后跃跃欲试准备冲上去,“看本姑娘一脚结果了它!” “等一下!” “怎么了,恩公?” “手下留情,它曾经是个人!” 胡沁蕊不解地挠头,“那些僵尸以前不也是人?” 我摇头,章贝尼,这个人可恨又可怜,我们毕竟也算认识。虽然它变成这个样子,但我还是有点下不去杀手。 把三道狸笼符射到它身上,就是想压制它怪物的一面,看能否唤醒它的人性。 我把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章贝尼!你想念你的故乡吗?你想念你的家人吗?”我尽力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当然我可不是在抒情,而是在叫魂。 “嗷!!!” 受伤的章贝尼捂住耳朵,拼命摇头,眼睛中再次流出眼泪来了。 它在抵触,就意味着这声音传进它心中了。 我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步伐轻缓,慢慢朝它走过去。胡沁蕊和吴八一互相瞅瞅,不放心地跟上我。 我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唤起它的人性呢? 除了名字以外,刻在灵魂里的歌谣、诗赋之类的,也有强大的喊魂效果。 我不知道章贝尼小时候听过什么童谣,只能勉强一试,他作为文官,这首诗一定知道吧——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正文 第231章 寻找入口 听到我用舒缓温和的语调念出这首诗,章贝尼虽然仍捂着耳朵,却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咿呀学语的声音,插在它脸上的箭一颤一颤的,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上的褶皱流了下来。 我心内大喜,管用了! 这首诗就像四面楚歌一样,唤起它对家乡的思念,唤起它曾为人类的一面! 我又回身问:“胡小姐,你还知道什么思乡的诗么!” “呃……”胡沁蕊想了想,开始朗诵——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吴八一吐槽道:“这是啥呀,听都没听过?” 这是《诗经》中的一篇,胡沁蕊一张嘴就暴露出饱读诗书的内涵。 我想会不会过于艰涩了点,但事实证明我太不了解古人了,章贝尼不愧是古时的文官,它哭得更凶了,那裸露着脊骨的后背和身上的黑毛都在抖动。 看来作为古代文官,诗经读得滚瓜烂熟,早就刻进了基因里面。 “嘿,让我来一个!”吴八一觉得挺有意思,他鼓起勇气,清清喉咙,动情地唱起来——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 老人不图儿女, 为家做多大贡献呀! 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快停下!你缺心眼啊!”我拼命挥手打断他五音不全的声音,“它哪听过这个呀,你不要乱来!小心害我们前功尽弃!” 吴八一不服气地说:“你看,它这不是还在哭么?” 这时,地上的雪沫动了起来,一股冷风无端出现,我大惊,“糟,结界又打开了!螳螂怪要来了!” 我们赶紧往章贝尼的侧方跑,慌不择路间,只好先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后面的箭楼果然出现了,里面乌泱泱地钻出一大片螳螂僵尸,我看得直皱眉,寻思这数量是不是太多了点? 难道说它们可以在亚空间内部移动?就好像蟑螂在管子里面爬一样,知道我们在这儿,所以僵尸大军就奔这儿来了…… 要是这样的话,真有点麻烦,我们无论往哪儿跑,它们都会杀到,没完没了。 不过这次出现的僵尸大军却和之前不同,它们呆头呆脑地走动着,好像没有目标似的。 螳螂僵尸走路的时候是佝偻着身子,两只长长的爪子几乎垂到地面,皮包骨的身体依稀透出人类的骨骼特征,就像是突变成虫子形态的人类,这副似人非人的身姿,看得久了甚至会产生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也不知道巫族是如何完成这种生化试验的。 几只螳螂僵尸跑到章贝尼身边,准备拔掉它身上的箭,章贝尼却暴怒地一爪子挥开,一只倒霉的僵尸摔到山崖上,筋折骨裂。 “章贝尼正在试图摆脱诅咒……”我说,“咱们的努力没白费!” “小林哥,章贝尼变成怪物也是咎由自取,刚才让胡小姐一发解决它不就得了,你说你管它干啥!”吴八一发愁地看着那一大群螳螂僵尸,抱怨道。 “说啥呢,解脱本不该在世上的亡魂是我的职责,就跟你总也忘不了摸金一样!”我说道。 胡沁蕊插嘴说:“先甭吵了。恩公呀,到处都是怪物,咱们要下山吗?” 我沉吟了下:“还是按计划去找古墓的入口。小胖,这是你专业,来吧,露一手。” “嗯……”吴八一想了想,“献殿的位置应该是正对下面的玄宫的,我想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整个的风水走向,判断一下墓道在哪!” 我点头,“成。咱先等结界封闭。” 看着那帮螳螂怪在外面走动,时间过得仿佛非常缓慢,看来没有章贝尼的指挥,它们就是无头苍蝇,即使我们就在附近躲着,它们都不来搜寻。 过了一会儿,章贝尼忽然爬起来,拖着伤痛的身体,慢悠悠地走掉了,它似乎陷入了对人生的巨大迷茫之中。 看着它远去的背影,我们仨都松了口气,只要它不与我们为敌,就是好事。 我计算着时间,约摸过了六分钟,箭楼、螳螂僵尸群一起消失了,我挥手示意赶紧走。 我们沿着山道往上,走到半截,这儿视线很好,整个山间平地一览无余。 吴八一麻利地从包里翻出一路上没怎么用的望远镜,杵在眼前看了又看,又抬起手,跟手表上的罗盘比对着,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林哥,你看那片空地中央!” 我接过望远镜一看,献殿所在的那一片竟是一个井字型的空地,此刻献殿消失掉了,中央居然有个不易察觉的洞。 “什么东西?我也要看!” 胡沁蕊夺过望远镜,惊讶地叫着,“哇,这玩意儿好神奇,居然能看这么远!简直像千里眼一样!” 原来她感兴趣的不是我们看到的,而是我们手中摆弄着这个小长筒。 吴八一正色道:“我觉得这墓可能用了墓井!” 我看看他,“小胖,这是你刚编的词儿么?” “啥?你也太小瞧我的专业性了!”吴八一不满地一挥手,“当初老大……呃,我是说陈江南那个瘪犊子和我讲过,汉唐开山陵作墓,会用到墓井来代替传统的墓道!这个巫族的古墓严格来说也算是在唐朝建的吧?” “对,就是唐朝。” “因为悬崖绝壁上不好施工,索性就在顶上开个竖井,工人坐吊篮下去,完工之后坐吊篮上来,当然也可能就不让他们上来了。然后外面的人把墓井一封,在上面盖献殿。拉上来的碎石正好可以充当地表建筑的原料。” 我听着新鲜,“还有这种工艺?古人倒是很会变通啊!” 吴八一说:“小林哥,献殿每隔五分钟消失一下,简直天赐良机,我们直接钻进去就行了。” 我沉吟着,“你确定那是洞不是个坑么?我们一跑过去,就处在僵尸的包围之中了,要退可是退不回来了。” “呃……这,肯定是墓井没错,只是他们巫族的墓要是和唐墓有区别的话,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下面有没有路了。”吴八一被我追问地也有点怂了,毕竟我们对毐祃巫族了解有限。 一旁玩着望远镜的胡沁蕊闻言,拍拍胸脯,爽快地说道:“恩公,我脚力快,我去探个路!” 我说:“不必,我有更方便的。” 我唤出应声虫,讲明任务,它瞪着大眼睛,拼命摇头不肯去,我哪容它讨价还价,掏出个百香果强行填进它嘴里,然后一弹它的p股,它就化作阴风飞过去了。 胡沁蕊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托着腮笑道:“原来恩公不是对每个妖精都很温柔,看来还是我比较可爱,招人喜欢。” 我苦笑一声,“我不能总是让胡小姐去冒险啊,毕竟你是好心帮我。” “嘻嘻,我哪有那么好心,纯粹是报恩!”她摊了下手说道。 我心想只是一小碗人参汤,就这样卖命,实在说不过去吧…… 应声虫来去如飞,很快就回来了,它用章歌奇的声音比划着说:“大的!进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在搞颜色,我大概明白它要表达的意思,解释说:“它是说,那个洞可以进去,下面是个很大的空间!” “嘿,太好了!”吴八一一拍大腿,“看,小爷说得没错吧!” 山顶原本应该是白雪皑皑,墓井肯定是被冰雪遮着的,现在封印松动,亚空间出现,就把原本的白雪挤没了。 我考虑了下,说道:“但是有一个问题,从这儿跑去墓井的距离还挺远的,我担心路上怪物又杀来!” 胡沁蕊蹦蹦跳跳地活动着,“这样吧,我到前面探路,找几个可以临时藏身的地儿,当作中途驿站!” 本不想事事都让胡沁蕊冒险,但眼下能快速往返的只有她。 我点头,“只能这样了,辛苦胡小姐跑一趟。大家千万要小心!估计下了墓就没有僵尸骚扰了,不过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正文 第232章 愚公移山 我们等了一会儿,等待结界出现后又再次消失。 那帮螳螂僵尸和角楼刚刚不见踪影,我们便抓紧时间,马上往下跑,我一直卡着时间,快到六分钟的时候我喊道:“躲起来!” 在胡沁蕊的带领下,我们仨立马找块石头藏到后面。很快,结界打开,那片建筑凭空出现,失去目标的螳螂僵尸也在漫无目的地游荡,这情景就像恐怖片里被僵尸占领的荒废小镇。 我暗暗寻思,巫族把整个地面建筑建出来,又放这些僵尸,是真不打算让后人来祭祀了是吧? 等待的时间十分煎熬,我们大气也不敢出,好不容易捱过去六分钟,亚空间又收回去了。 我一挥手,胡沁蕊跑得最快,轻快地到达了平地上的洞口,她弯腰一看,冲我们喊:“是有个洞,不过……” 我随后也跑到了近前,一看这个洞太小了,成年人不可能钻过去的。 墓井边缘都是非常坚实的夯土,上面居然有用手刨的痕迹,而且像是新弄上去的。 我捻了一点土放在鼻子下闻闻,“我懂了,这个墓井本来是封闭的,有人最近把它刨开了,而且还是徒手刨的。” “靠!谁呀,这么牛弊!”吴八一最后到达,他扶着膝盖喘着气说。 “那还用说,肯定就是夺我眼睛逃掉的小参精!” 我辨认着墓井上的痕迹,指印似人非人,确实就是人参的参须留下的,“张富贵倒是没骗咱们,它确实钻进古墓里面去了。” 此时,一想到眼睛有可能拿回来,我莫名激动。 吴八一也蹲在洞口研究,“小林哥,这是三合土,要是有醋就好挖了,可咱们眼下只能硬刨了!” 我说:“行。不过僵尸又要出现了,先躲起来!” 于是我们掉头又往回跑,再次躲到石头后面,顺便把工具准备好。 “我和小胖负责挖土,胡小姐拿手表卡着时间。从墓井跑到藏身处的距离,来回大概需要四分钟,所以我们最多只能挖两分钟就得回来躲六分钟,如此循环。”我说道。 吴八一闻言,苦着脸:“妈呀,这也太费劲了!” 我叹口气,“没办法,愚公移山,挖一点是一点。不是每个古墓都敞着大门等我们进去!” 我们暂时把包扔在这里,献殿一消失,赶紧撒丫子跑过去。 吴八一跑到之后麻溜地解裤子,往洞口撒尿。 我急忙挡在胡沁蕊前面:“哎,胡小姐别看!小胖你干嘛?” “嗐,都是冻土,让它化一化呗。对了,你有尿么?”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胡小姐,请你转过身!” “啧,好吧好吧。”胡沁蕊咂了下嘴,无趣地把脸别开。 然后我也来了一泡浇在夯土上,这种险恶的环境下,实在不是顾全脸面的时候。 尿稍稍融化了一点冻土,我俩挥着铲子使劲刨坑,才挖开碗口一点大,胡沁蕊就喊:“快走!” 我们就这样一趟一趟地挖,循环往复,其中辛苦难以言喻,我和小胖都累得腰酸背痛。 眼瞅着太阳西斜,洞已经挖出一定规模,吴八一说只要打通了穹顶就能下去,只是还要拴根绳子。 我掏出水壶喝了一口,气温严寒,水都冻出冰碴子了,得在嘴里化化才能往下咽。 我说:“咱现在也没干粮,这赶鸭上架的……下去之后免不了吃苦,大家得有个心理准备。” 胡沁蕊眨巴着眼睛说:“没事儿,可以抓下面的老鼠吃,墓里面的老鼠肯定长得又肥又大!” 吴八一揉着发红的双手,卖弄地说:“胡小姐,你这就不懂了!但凡风水佳穴,是断不可能有蛇鼠虫蚁的,这里是整条龙脉汇聚之所,风水绝不可能差。” “呃,那怎么办,我现在就有点饿了。”胡沁蕊听到没有老鼠,失望地耷拉下眉眼。 我安抚她:“胡小姐,事有缓急轻重,这大片僵尸在周围徘徊,太危险了。饿肚子的事情暂时不要命,人只喝水也能活半个月!实在不行,下去之后,不是还有一只小参精么?” 听到小参精,胡沁蕊的眼睛顿时亮了,像是黑夜里的猫眼,她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 我看着她,瞬间有种负罪感,心想我们怎么像三个商量吃小孩的老巫婆似的……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太想伤害小参精,只要它肯归还眼睛,给我一朵千年朱紫花就行。 毕竟它像人一样有了意识,杀它犹如杀人…… 我问吴八一,“小胖,下去之后,有可能找到别的出口吗?” 吴八一说:“这是个天然山腔,一般来说必有其它出口。” 我考虑了下说:“做两手准备吧。洞口绑好绳子,拿到东西之后,找不到别的路就原路返回。我估计最多在下面呆两到三天,你们往水壶里塞点积雪,肯定能撑过来。” “唉,还是要饿肚子呀,盗墓真不好玩……”胡沁蕊愁眉苦脸的,连着耳朵也耷拉下来了。 我说:“胡小姐,当初一碗参汤,你说要报答,不仅教我呼吸吐纳,还陪我们走到这里,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原本我们的事儿和你就没关系,你留在上面吧。” 胡沁蕊闻言,立马打起精神拍着胸口说:“不,恩公,常言道得人恩果千年记,我肯定会陪你走到底的!我还准备这趟结束了,和你们一起去尝尝山下的美食呢!” “哈哈,胡小姐真是有情有义!”吴八一高兴地说,“小林哥,像胡小姐这么强力又可爱的帮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咱们三人小队,就同甘共苦了。” 我对胡仙家自是满心感激之情,但不知怎的,我心中忽然冒起一丝疑云…… 胡沁蕊真的只是报恩吗?会不会另有目的,比如她也想得到古墓中的什么物件? 倘若她是为了修炼之类的个人目的想要什么冥器,那我倒是也不介意。 当然,吴八一还是不准拿墓里的任何目的,这小子有贪婪的一面,在这方面要绝对盯紧。 说话间,亚空间再次消失,这时一轮夕阳已然落在群山顶上,转眼就会没入地平线。 我招呼道:“背上包,这是最后一趟了,抓紧点!” 我们背上背包火速冲过去,铆足力气打那个洞,胡沁蕊在洞口帮忙打铆钉绑绳子。 吴八一抹着头上的汗,一边拿手电往下照着,“小林哥,下面就是穹顶了!看来小萝卜精已经把顶子挖穿了,我们直接跳下去,把入口踩大一些就成!” “行,胡小姐,你先下!” 胡沁蕊拉着绳子正要跳,突然间地动山摇,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不由心中一沉—— 章贝尼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了! 它来势凶猛,抡圆粗壮的长臂,一巴掌扫过来。 胡沁蕊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拉进洞里,吴八一虽躲闪了下,却还是被爪子挂到背包,一下便被扫开了! “小胖!” 我顾不得许多,慌忙爬出来,只见章贝尼扑在吴八一身上,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口水像小水柱般流到小胖身上,似乎要吃他! 吴八一吓得魂飞魄散,嗓子破了音地嗷嗷乱叫,他身上的冲锋衣破了,露出里面的保暖绒,似乎还沾了些许鲜血。 为什么!章贝尼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难道它刚被唤起的人性又泯灭了,想起自己守护古墓的职责,说什么也不能让我们进去? 正文 第233章 真菌地狱 眼看着吴八一的处境凶险,我取下背着的弓箭,拉满了弓瞄准章贝尼的另一只眼睛。 一箭射去,噗嗤一下射爆了它的眼球,但它却仿佛毫无痛觉,没有什么反应。 古怪的是,它居然从口中呕出一些绿色的液体,哗啦啦地倾泄在吴八一的脸上。 吴八一吓得拼命把脸扭向旁边,身体左右挣扎,全身被浇满了绿色粘稠的液体。 呕吐完的章贝尼突然向后一倒,这头巨兽像是体力不支似地坐在地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随后巨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向后倒下。 我看见它的胸口慢慢塌下去,不再起伏,心中诧异,章贝尼死了吗?而且感觉它这次倒下和我刚才射中他眼睛的箭并没啥关系。 我不明白,它这是想做什么,死之前为什么要恶心一下吴八一,难道是因为小胖刚才的歌唱得太难听? 我跑过去把吴八一扶起来,吴八一使劲地抹去脸上恶心的绿水,不停吐口水,“呸呸,又咸又腥,胆敢吐小爷一脸!好想吐啊……” 说着,他忍不住低头干呕了几下。 我急忙问:“小胖,你的眼睛有烧灼感吗?嘴角疼吗?耳朵疼吗?” “哪儿都不疼,就是觉得埋汰,粘了吧唧的,恶心死了!”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章贝尼,检查了一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章贝尼确实是死了!这让我一头雾水,怎么死得如此突然?刚才它离开的那一会儿发生了什么吗? 这时胡沁蕊在洞口着急地招呼我们:“恩公,快点下来,来不及了!” 心里算了下时间,怪物马上就要出现了! 我立刻拉着吴八一跑向墓井,胡沁蕊则抓着绳子吱溜一下先滑下去了,只听见轰隆一声,她直接落进下方的黑暗之中。 穹顶的砖石结构虽然能承受上方的巨大压力,可是小参精已经挖穿了,仅凭人的重量用力一砸,就瞬间摧枯拉朽地裂开了。 我朝下喊道:“胡小姐,你悠着点!小胖,开灯。” “好嘞!” 我们打着灯顺着绳子落入墓井下方,这里面确实是个巨大的山体空腔,有风从周围呼呼吹来。 我俩紧紧抓着绳索,悬在裂开的穹顶之下,用手电四下照视,看见一根根巨大的天然石柱,整个地底空间大到无法想象,但往下看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地底距离我们还挺远的。 这时,胡沁蕊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跳吧!没事,下面软软的!” “软软的?”我纳闷地问。 “对,就是软的,跟草地一样!” 我设想过下面是积雪,是河水,但完全没想过这里会有草地。 继续往下,绳子到头了。我确实看见下面在反射白光,但没看见胡沁蕊在哪儿。 我对小胖说:“我先跳,看看啥情况。” 吴八一点点头:“成,那你得快点儿,我的手粘了吧唧的,快抓不住了。” 我纵身一跳,快到地面的时候看见地面一片雪白,心想这不会是从山隙中吹进来的雪沫子吧? 结果脚一碰到,我居然掉进去了,感受到触感时,我发现那根本不是积雪,而是一层毛茸茸的东西,非常柔软,有点像阴天墙上长出来的泛碱。 紧接着,我掉进一个全是白毛的洞里,刹不住车的不停往下滚,中途好像出现了几个岔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只感觉一阵阵天旋地转,手上能抓住的全是这些滑溜的白毛。 最后我掉进一个布口袋似的洞中,有那些绒绒的白毛缓冲,倒是没有摔伤,就是洞里实在太窄,直不起身来,只能坐着。 我抓了一把那些白毛瞅了瞅,手感既柔软又恶心,这东西很可能是一种真菌,白色的,应该是某种珊瑚科的真菌…… 为啥这下面全是这种珊瑚菌?着实令人震惊! 其实世界上最大的生物既不是鲸鱼,也不是参天古树,而是国外一株长在森林里的巨型真菌,据说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寿命了,面积大到能延伸几百亩的土地。地表只能偶尔看见一束巴掌大的蘑菇,但它的地下菌丝却纵横交错,凝结出一颗巨大的菌核,体积夸张到堪比外星异形。 我好像明白了,古墓里千万年不受人打扰,空气湿度又适宜,正是真菌生长的绝佳场所。 况且这种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生物,只需要水和土壤中的养分就能存活。 碰触到白毛的皮肤没有啥特别的感觉,看起来这些菌丝是安全的,我冲上面大声喊道:“小胖,胡小姐,你们在哪?” “咦?恩公,你在下面?” 头顶上传来胡沁蕊的声音。 “是的!” “别急,我来找你……啊!!!” 伴着悠长的一声“啊”,胡沁蕊的声音却越来越远了! 我急了,大喊:“胡小姐,你怎么了?”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糟了,我心里一咯噔,又大声叫道:“小胖!小胖!你听见了吗?” 也没有回应! 我去,不是吧! 我顿觉不妙,应该是因为这棵巨型真菌把地面拱得千疮百孔,如同蛇鼠的巢穴一般复杂,我们分别掉进不同的地洞里去了! 眼下想出去只能往上爬!我使劲往上攀爬,但是菌丝格外滑腻,洞壁上也没有可以攀附的物体,没往上爬多少距离,我就又狼狈地跌了回来。 “犬兄,帮我探路!” 我周身刮起了一股阴风,顺着洞穴飞走了,我看看四周,周围跟蜂巢一样全是岔洞。 过了一会儿,犬兄的阴灵在左边的岔洞出现,它并没有回来,又呼呼地飞离了。 片刻之后,它又出现在右边。 来来回回,犬兄探寻了许久,方才止息。 看来这下面的路径异常复杂,犬兄来去如风,居然也探了这么长时间。 最后,阴风朝一个洞口吹去,似乎在指引我,这儿应该是出去的道路。 我担心吸入这些细细的菌丝,虽说无毒,但进了肺也会引发炎症和哮喘,保险起见,就从包里掏出一副口罩戴上。 地洞狭窄,我背上的背包都会卡住,只能费力地把包挪到胸前,弓别在身上,手电筒塞进胸前的口袋,然后四肢并用爬着走。 犬兄时不时地幻化为阴风为我指路,我爬一段就大喊:“胡小姐、小胖,听见就回答一声!” 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我心想,难道是这些诡异的菌丝可以吸收声音? 就这样不知爬了多久,我累得腰酸背痛,出了一身透汗,内里的衣服都湿透了,汗水烘出的热气从领口往上冒,别提多难受了。 我暂时停下,勾着脖领子喘口气,用手背擦下汗,弄了一头一脸全是菌丝,那东西粘在皮肤上痒痒的,但我又不敢乱抓,抓破了表皮没准就会过敏起红疹子。 村里每到雨多的季节,就经常有村民患上真菌感染引发的股癣、甲癣、花斑癣,都是越抓越痒,最后皮肤搞得稀烂。 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再出发,忽然我感觉身体颤动,原来是周围震动起来了! 我像个骰子似的,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被摇来摇去,我尽力伏低,稳住身体,头顶上簌簌落下尘土,突然间,有一个硬物掉在我眼前…… 待看清之后,我的瞳孔下意识地收缩了下——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骷髅头! 我立刻觉得不妙,难道这株巨型真菌会吞噬活人不成? 正文 第234章 恐怖怪物 我抬头看看,上面的土层里面好像夹着东西,我抽出一枝箭朝上刨了几下,果不其然,那里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骼! 我顿感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从未听说过真菌吃人,但是这东西没准儿又是巫族搞出来的生化实验。 chang白山物产丰富,又十分封闭,毐祃人浸淫巫术,以最精通巫术者为尊,加上他们有转尸邪术,这地方应该葬着一位巫王,一定到处都是难以想象的古怪事物。 这时,地洞又震动起来,这次比上回震得更加剧烈,那一丛丛白色的菌丝好似水底的珊瑚虫般摇曳起来。 我趴在地上揉搓眼皮,开启望气术。 睁眼环顾四周,我陡然一惊,只见一团巨大的阴气正在我附近活动! 很难描述它是什么形状,因为那团阴气似乎是由无数阴魂纠缠而成,当中能看见一张张哀嚎的、扭曲的脸! 见它似乎要朝我而来,我赶紧往反方向爬。 那团阴气蠕动过来,它体量巨大,迅速绕到我前面,似乎是想堵我。 糟了,我心一沉,感觉前面有个东西挡在洞的出口! 很快,我便见识到了这团阴气的本体——只见一只骇人的巨眼从洞口望进来,直直地瞪视着我,那层布满褶皱的虹膜慢慢收缩,中间桃核形状的纵长瞳孔如同一个要把人吸进去的无底黑洞! 我身体陡然僵住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身上汗毛炸起,恐惧像电流般传遍全身,从指尖到脚尖似乎都有麻痹的感觉。 好在这里千疮百孔,我赶紧往旁边的岔洞里钻。 紧接着,身后倏地呼啸一声,一个柔软粘稠的东西像蚰蜒般钻进洞中,我立刻感觉一团湿热碰到我的脚,这种恶心的触感让我头发根儿都要炸了。 碰住我脚的东西不断地尝试想缠住我的脚脖子,我蹬腿奋力挣脱,加快速度往前爬,终于摆脱。它差点把我的鞋子旋掉,鞋子和裤腿上沾满了让人作呕的恶臭粘液! 我心中惊惧不已,发现我的应该是个巨型生物,刚才伸进来的肯定是它的舌头! 地洞如同蚁巢般千沟万壑,那只散发恐怖阴气的动物就像食蚁兽一样,伸着舌头进来舔我! 我相信以这条舌头的粘性,只消裹住我的腿,就能把我卷进它的血盆大口。 危机就这样突然出现,我的心跳猛然加速,玩了命儿地往前爬去,地洞也在不断轰隆隆地震动,似乎那东西在移动,寻找能吃到我的角度。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让我格外紧张,丝毫不敢有所松懈。 一顿乱爬,钻出一个洞口之后,我身下一空,突然掉进一条很大很宽的隧道里面,这儿没有菌丝,泥土湿润,全是粘液,有风从上面吹进来。 我惊魂未定,抬头一看,上面一片漆黑,无尽而又深邃。 原来我所处之地是一条长长的沟,应该是那怪物在真菌的领地里拱出来的,方便狩猎掉进真菌洞里的活物。 这时,我听见轰隆隆的震动声离我又近了,便赶忙在对面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几乎是看见岔道就往里爬。 我爬了一阵子,背后忽地传来一声呼啸,我一惊,长长的舌头像某种古怪的软体动物探了进来,所到之处,白色菌丝全部被粘液沾湿。 还好我及时进了岔道,舌头够不着我,我坐下来呼呼喘气,打开水壶喝了一口,爬行十分消耗体力,这一番剧烈运动让我全身燥热,水壶里融化的雪水喝着倒是无比清凉提神。 我歇了片刻,很快又发现泥土中埋着骷髅头骨,不过这骷髅头骨很长,不像人,我一懵,以为是个怪物的尸体。 仔细辨认才发现,这不是马的脑袋吗? 马骨上缠着皮带,又扒了扒土层,泥土中还有陶罐的碎片也被我翻了出来。 我怔怔地思考的时候,突然头顶上簌簌地掉下泥土,我一惊,赶紧让开,上面的土层被一双脚踩穿了。 那个人落下来,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便朝我大嚷道:“什么人!?” 这声音是胡沁蕊! “是我!” 我一边惊喜地回答,一边抓起手电照向胡沁蕊。 胡沁蕊此时正张牙舞爪地摆出凶悍的样子,她的眼睛居然变得像野兽一般,手上还长出了黑色的爪子。 见是我,她放下戒备,那副凶相也慢慢收回去,变回人的样子,她开心地说:“恩公?太好了,可算找到你了!!!” 她像只求人抚摸的大猫一般在狭窄的地洞里往我身上拱,我赶紧摆摆手:“别挤我!小心把我挤出去了,外面有怪物!” 胡沁蕊撇了下嘴,“嘁,我只是想拥抱一下,表达喜悦之情嘛!” 我压低声音,“嘘,小声点。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对了,小胖呢?” “哼,我看见他了,但是喊他他不理我。”说到这儿,她似乎颇为不快地交叉起双臂。 “在哪看见的?”我急忙追问道。 “嗯……我想想,往上往右再往右往左……”她比划着,末了皱起眉头,“不行,我记不清了,这里地形太复杂了!” 我此时还在用着望气术,环顾四周,“奇怪,我怎么捕捉不到他的气息?对了,你踩塌的这个洞好像可以上去,我们先往上走吧!” “行,上面有可以攀附的地方,你跟上我!” 胡沁蕊说着便领头往上爬,上面是长长的竖洞,洞壁确实露出一些可以抓握的东西。我不由纳罕,仔细观瞧,原来是埋在土里的木杆,上面还箍着一层青铜。 胡沁蕊像猴子一样灵活地攀爬,我一边爬一边观察,这些埋在土里的东西怎么感觉像是兵器的杆? 不久后,我们爬到了一条横向的洞里,胡沁蕊把我拽上去,洞壁狭窄,到处都是菌丝,我俩满头满脸蹭得全是白色菌丝,就像有名的小吃驴打滚儿一样。 我用手电筒一扫,看见洞壁里也像之前的地方一样,嵌着几具人骨。 胡沁蕊问:“这些人都是被怪物吃掉的吗?” 我想了想说:“应该不是,骨骼都是完整的,也很陈旧,它们是殉葬的奴隶!” 之前我以为这些白骨是被吞噬的人,在看到各种物件之后才知道,显然是弄错了。 这地方本来是叠压式的殉葬坑,墓主人拿来殉葬的动物、奴隶实在太多,就一层叠一层地摆放。 而古墓中向来会生长一种白色的叫作棺材菌的东西,那些所谓的白毛粽子就是长了一层棺材菌。 这里也没有虫蚁,环境适宜、养分充足,棺材菌疯狂生长,把整个殉葬坑毁掉了,蚀出千疮百孔的地洞来。 当然也不排除这一切是建墓者有意为之。 胡沁蕊听完后,有些佩服地说:“原来如此,恩公懂得真多。” 我说:“半是推测半是理论。眼下我们得赶紧找到小胖。” “嗯,说起来……”胡沁蕊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他的样子怪怪的,脸是绿色的!” “什么!?不会是中毒了吧?”我一听,立刻焦急起来。 “这东西有毒吗?”胡沁蕊说着,伸出舌尖舔舔手上的菌丝,然后呸呸吐掉,“怎么是咸的?” “呃,你不要乱舔啊!这里埋了这么多尸体,土壤里有大量的硝、磷,都属于有机盐,真菌吸收了它们自然是咸的。”我解释道。 “嘘……先别说话。” 这时,胡沁蕊的耳朵动了下,她把手放在耳边听,说:“我好像听见那边有动静,会不会是小胖?” “去看看。” 我们一前一后地爬,胡沁蕊忽地停下来,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把手插进地上的菌丝里面,“咦,这儿怎么有个小洞?” 很快她把手拔出来,手上沾了一些青色的泥土样的东西,她十分嫌恶地用力甩着,“噫!好恶心呀!” 我却随之闻到一股酒香,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很不可思议,这鬼地方怎么会有酒香? 我叫她往前挪挪,空出这块地方来,我爬过来拨开那个小洞周围的菌丝,原来土里裹着一个完整的瓦罐,刚才胡沁蕊的手直接杵到罐口里面去了。 正文 第235章 青泥的传说 我对着瓦罐闻了闻,尽管我戴着口罩,还是闻到了淳厚的酒香,我伸手从罐子里掏了一点青泥看看,待分辨出是什么,我欣喜地说:“胡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不就是泥巴吗?” “是酒糟!沉淀得这么细,是千年的酒糟!其实它还有个名字,就叫作青泥!” “哇,是好东西吗?”她眼睛又亮了,“对修行有没有好处啊?” “应该没有,它是种药材!” 《医不言》上有一则故事,有个酒贩子挑着两桶酒路过一座山,看见仙鹤和鹿跳舞,觉得十分稀罕,就站在一棵松树下面看。 他出于恶作剧拾起一粒石子去扔仙鹤,吓得仙鹤飞走,鹿也跑了。 耍闹一番后准备下山时,他却发现搁在地上的扁担和绳子居然烂了,两坛子酒也全部蒸发,只剩下两坛子青乎乎的酒糟。 酒贩子十分奇怪,抱着一个坛子下了山,发现村里已然物是人非,而且此时正在闹瘟疫,十室九空,格外凄凉。 酒贩子赶紧跑回自家,发现他家早就没了。他伤感不已,在荒废的村里溜达,想找人打听打听近况,这时有个垂死的老头向他讨要食物。 酒贩子只有这坛子酒糟,寻思也是粮食做的,就给了老头。岂料老头吃了居然神清气爽,所患的疫病也好了。 于是酒贩子把酒糟分发给村民,这东西简直是灵丹妙药,吃了的人立即恢复精神。 这时他才知道,此时已经是八十年以后,山中的仙鹤和鹿似乎是天上的仙家,他站着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八十年,酒都沤成了青泥,却意外拯救了村庄…… 书中注解,百年以上的酒糟名为青泥,乃是逐疫驱瘟之灵药。 酒的杀菌效果人所共知,因为酒精能融解病毒的蛋白质,经百年、千年沉淀下来的青泥,效果自然是无以伦比。 我寻思这可是好东西呀,在墓里伤了可以敷在伤口上,另外还可以吃。 这段路埋的全是坛子,不少已经碎了,我从包中翻找,找到一盒橡胶套。 这是吴八一买的,他说是荒野神器,能派上诸多用场,得亏我整理装备的时候没丢,现在派上用场了。 我叫胡沁蕊一起帮忙,能装多少装多少。 胡沁蕊久居山林,自然不知道橡胶套是什么东西,她往里面灌了青泥,鼓囊囊的,然后张嘴就要吃,“嘿,酒糟香肠!” 我赶紧拦住她:“外面这层不能吃!胡小姐,你应该是北朝以后的仙家吧,因为香肠是那时候才出现的。” “不是,我是在山下偷吃过香肠,好好吃!”说着,她又流起口水,眼睛亮闪闪的,似在回味。 装了好几条,我觉得差不多了,就离开这一片洞窟。 我们尽可能的往上爬,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地洞里,我累得一身大汗,胡沁蕊却仿佛游刃有余,也没见她怎么出汗,反而有股好像晒太阳时的猫身上的气息。 “恩公,小心!” 这时,出现在我们前方的洞湿漉漉的,我皱紧眉头,这一看就不妙,肯定是那怪物用舌头舔过的。 胡沁蕊赶紧钻进对面的洞中,伸手来拉我,就在这时,一条柔软的大舌头好像腥红的血水漫进来一样,瞬间填满整个地洞,一下子就卷住我的身体! “该死!!!” 我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忽地被拖走,整个躯干被缠住,符咒也好、弓箭也好,全部用不了! 我的身后好像蒸笼一样冒着腾腾热气,臭烘烘的,我知道那是怪物的大嘴!它像个固执的小孩一样,蹲在外面舔了半天,可算是逮到一个活的。 正当我满心绝望之时,只见一只黑豹似的动物在洞中狂奔而来,它低声但却颇具威胁地咆哮着,张嘴一口咬住那条舌头的根部,跟着扬起来的舌头一起被带出洞口。 这时我已经被拖到外面,定睛一看,怪物竟是一只巨大的蛤蟆!它头上长着像角一样的骨刺,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突起居然是一张张人脸! 而赶来救我的那只猫科动物其实也不是纯黑,身上有隐隐的白色花纹,它狠狠地咬住大蛤蟆的舌根不松口,并且用锋利的前爪使劲地挠,一时鲜血四溅。 大蛤蟆吃痛,终于把我甩开了,“黑豹”敏捷地在洞壁上一蹬,扑到我身边,它变化成胡沁蕊,但是赤身露体,没穿衣服,而且头发和平时不同,特别长。 只见她的长发裹住身体,变幻成牛仔裤、夹克衫的装束,原来她这身从来不会脏的衣服是头发变的,然后一把拉起我:“恩公快跑!” 我们爬起来就跑,背后的蛤蟆收回流血的舌头,腮帮子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一张嘴吐出紫蓝色的火焰,就如同鬼火一样,沿着这条弯曲的深沟延烧过来。 火焰像洪水一样蔓延,我感觉后背好像贴在烧红的铁板上,胡沁蕊一转身,伸出五指,法力绽放,我们身后如同出现一道透明的玻璃,把火挡了一下。 这是她那招时间持续不了多久的结界法术,不过这次却帮了大忙,虽然只抵挡了几秒,但我们马力全开,一口气跑出了火焰的范围。 “恩公快点!” 胡沁蕊跳进侧面的一个洞里,双手并用,把我拽进去。 我们进去之后赶紧往深处爬,即使洞壁剧烈摇晃也不敢停下,蛤蟆肯定正在外面穷追不舍。 不知爬了多久,逃进一条岔道之后才算安全,洞壁的摇动也停了下来。 我累得呼呼喘气,感激地说:“谢谢胡小姐,你一瞬间救了我两次!” “嘿嘿,不是说好了同甘共苦吗?”她得意地笑道。 刚才她应该是现出了原形,果然是只猫科动物,但回想一下,她既非虎也不是豹,体态和身上的花纹我觉得更像是只大猫。 不过之前在悬崖处看见她变化时,似乎没有这么大的体型,难道说胡仙家可以自由变化大小? 不管怎么样,还是刷新了我对她实力的认知,她确实很强悍! 这时胡沁蕊似乎又有些无奈:“嗯,其实我不太愿意在恩公面前变化,怕恩公把我当成野兽而不是人。” 我说道:“你多虑了,胡小姐有颗仁心,我一直视你如人类。” “谢谢,恩公总是很温柔。” 我也笑笑,不过这突发事件,我们转来转去,又不知道绕到什么地方来了。 正不知该继续往哪里走时,突然间,我看见前面有一团熟悉的气息在动,我眼睛一亮:“小胖!” 我们赶紧往那个方向爬,连续穿过几条岔道,吴八一便出现在我眼前,此时他在另一个洞里张望。 胡沁蕊说的一点也不错,吴八一整张脸变成了青色,还翻着白眼,张着嘴不停流出涎水,脸上血管暴出。 和我四目相对时,他居然龇牙咧嘴,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正文 第236章 肘后备急方 吴八一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不停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却并没攻击我们,只是一转身消失在洞中。 “小胖!小胖!”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心急如焚,急忙在后面追赶,然而没想到他在前面爬得异常得快,好像一只成了精的鼹鼠,这完全超乎他原本的身体能力! “恩公,小胖怎么了?” “他好像是中毒了!” 吴八一的样子就好像僵尸一样,我想起下来之前,章贝尼对着他一顿呕吐,然后自己马上死掉了。 那时我没明白,现在好像懂了,章贝尼应该是把体内的某种东西转移到了吴八一身上,而这种东西就是延续章贝尼生命的关键。 而吴八一现在的样子,就和当初章贝尼刚刚吃下不死草时一样,身体正在发生转化。 我的的确确唤起了章贝尼的人性,可是他的人性依然是自私的,从四百年前卖队员的事就是明证,活了这么久,当了数百年的怪物也还是没有改变。 它是打算从这百年诅咒中解脱出来,于是便把诅咒转移到了吴八一身上,自己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如果吴八一继续恶化下去,他就是下一个章贝尼,会变成怪物,守护古墓! 想到这里,我更加焦急,几乎忘了疲惫,拼命跟在他后面。 这时,吴八一经过大蛤蟆的舔食范围,那条又软又湿的舌头又从外面探了进来,吴八一的身影随即消失了,这一刻吓得我心脏骤停! 不过异变中的吴八一身手矫健,在被大舌头卷到之前,原来是他已经爬进了另一个岔洞里,难怪突然不见了。 只见他圆圆的胖p股一晃一晃地远离我,我俩遥遥相望,大蛤蟆的舌头就好像是一列火车般把我们隔开在两边。 我看着小胖的背影,几乎万念俱灰! 怎么办,吴八一倘若变成章贝尼的“接班人”,那简直比死还要惨呀,我如何向他的家人交代! 绝望中忽地灵光一现,我心想死马当活马医,有希望还是得试一试。我立刻从箭袋里抽出毒箭——所谓毒箭并不是真的有毒,而是箭头上有毒槽可以喂毒。 “胡小姐,快拿点青泥给我!” 胡沁蕊从我包里一通翻找,找到小香肠似的青泥,我接过,用毒箭一扎,然后用手抹匀,毒槽里面就填满了青泥。 我向后坐倒,拉满弓箭,把毒箭对准黑暗中那个快要消失的p股瓣儿。 但愿天遂我愿,我想这青泥是强效杀菌灵药,或许对章贝尼身上的病毒也有效果! “祖师爷保佑!” 我默念一声,撒手让箭飞出去,不偏不倚嗖一下射中了吴八一的p股。他顿了一下,像是被叮了一口,却没在意继续往前爬,p股上扎的箭像尾巴一样晃来晃去。 胡沁蕊纳闷地说:“恩公你这是干嘛?” 我说:“给他打针!我们快追!” 我们迅速冲过大蛤蟆的狩猎范围,那条红舌头果然在等我们,我也不耐烦和它周旋,扬手甩出准备好的病虎符,喝一声“焚尽!” 若非万分危急,我是不会这样干的,狭窄的地洞里顿时火焰四溢,充塞了周遭的所有洞穴。 胡沁蕊则配合默契,她一伸手施展结界法术,短短的时间内抵挡住四处迸射的火焰,我俩趁机移动,才免于被自己放的火烧死的厄运。 蛤蟆的舌头一触碰到火焰,就像吃火锅被烫到一样,倏得缩了回去。 此刻,我俩已然钻进吴八一所在的这条洞里,往前一看,吴八一竟已瘫在地上,p股上扎的箭在昏暗的光线下十分醒目。 我心中大喜,看样子是成功了! 青泥进入了小胖的血液,对那种不明病毒产生了抑制作用。 我和胡沁蕊加紧速度来到小胖身边,只见吴八一趴在地上,脸淹在一片恶臭的绿汁里面,翻着白眼,嘴角像螃蟹一样泛着白沫沫。 这地上一滩是他呕吐出来的东西,看着吴八一如此惨状,我心中不由难过起来,觉得这全是我的责任! 之前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十分后悔对章贝尼还抱存一丝善意。干嘛对章贝尼这种封建官僚施仁义呢?他生性自私,习惯了不把别人当人看,四百年前如此,四百年后亦是如此,临死还要祸害我们…… “喂!小胖!小胖!”胡沁蕊摇晃吴八一,见他不醒,又大耳光啪啪地往他脸上扇,“你醒过来呀,我抓兔子给你吃!” “让我来吧!” 我凑过去,掐住吴八一的脉搏——他脉象微弱,仿佛将死之人;掰开眼睛,眼中好像蒙着一层膜,瞳孔的颜色都淡了。 我暗暗推测,这不死草的病毒,会令人先死后生,随后转化成怪物。 这时,昏迷的吴八一突然全身哆嗦,又开始呕吐,吐得很急,秽物从鼻孔里一直往外漫。 我赶紧掏手帕用水打湿帮他清理口鼻,不管他的话,会窒息而死的。 我和胡沁蕊合力把他拖出那一大滩呕吐物,然后给他拔了p股上的箭矢,再将背包垫在他的脑袋下面,让他呼吸更舒服一些。 确认过吴八一呼吸畅通之后,我略略松口气。 胡沁蕊眨着大眼睛,用手指戳着小胖肉乎乎的脸颊,“恩公,你这招管用吗?要不要再给他喂点青泥?” 我叹口气说:“刚才那一箭如同直接注射,比口服见效要快!幸亏起了作用,他现在又呕吐又昏迷,是体内的病毒在排斥药物,可这治标不治本。” “呃,我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有些专业名词是现代的,你可能接触的少吧。唉,得想个法子治本,否则……” 我忧愁地看着脸色煞青的吴八一,他倘若真的变成怪物,我们除了手刃他就没别的办法了…… 但是不死草是什么毒理,我根本不清楚,而且眼下保命都勉强,又去哪里找解毒的东西呢! 我思来想去,胡沁蕊在一边愤愤地说:“那个章贝尼实在太坏了,简直是犭句咬吕洞宾!” “犭句……” “恩公,你不知道这句话吗?”胡沁蕊惊讶地看着我。 “不、不,我想到一些事情!” 我思绪电转,有了主意。 “胡小姐,我需要你到上面去取一味药材。” “行,尽管包在我身上,只要能救小胖的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需要赴汤蹈火,你能从洞口上去吗?” “嘿嘿,没问题。” “那行,我要章贝尼的脑子!” 胡沁蕊愣住了,“呃,为什么要这个?” 我解释说:“葛洪所著的《肘后备急方》中记载过一种世界上最早的治疗狂犬病的办法,就是把咬人的疯狗的脑子敷在被咬伤的患处! “乍一听很可笑,像个土偏方,其实是有科学依据的。大脑有一种血脑屏障的机制,外部的东西很难进入大脑,如果一个生物感染病毒,大脑会用尽一切力量产生抗体的。 “从章贝尼的表现来看,它仍保有人类的意识,我认为它的大脑并不是完全疯狂的,很可能有抗体存在。这是目前的环境下,唯一能救小胖的办法!实际上也是在赌,但不试一下的话,他真的会变成怪物!” 胡沁蕊听得似懂非懂,说:“我倒是可以跑出去,但是外面的大蛤蟆……” “交给我吧,我来收拾它!” “啊?恩公不是不能杀生吗?” “它根本就不是活物,放心吧,我会全力作战,掩护你上去!” “可恩公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 我摇头,“小胖命悬一线,你、我不全力以赴是断断不可能成功的,只能拼了!!” 胡沁蕊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点头道:“好,那我上去了!这里交给恩公!对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喊我‘胡小姐’,太生分啦,叫我小蕊吧!” “行,小蕊。”我笑了下,说道。 “那我走了。” 她变化成一只小猫,我抓上弓箭跟着她往外爬,不一会儿,前面传来一阵焦糊的气味,是刚才的火焰炙烤过后的味道,这说明我们来到了大蛤蟆所在的地方! 正文 第237章 恶斗顾菟 来到这个洞之后,那只诡异的大眼睛又在洞口朝我们张望,估计蛤蟆也纳闷,怎么这三个小人这么难抓到。 胡沁蕊所化的小猫就在这时,陡然变成豹子一般大小,她咆哮一声,直接冲向那只巨大的眼睛。 蛤蟆立即转向,把大眼珠子从洞口移开了,胡沁蕊在洞口跳跃盘旋几下,似乎是示意我赶紧冲。 我马上抓起弓箭疾跑,从洞口跳到外面的深沟里。刚一落地就感觉头顶上如同泰山压顶般,有个巨大的东西压下来! 我赶紧向边上迈一步,再一滚,巨型蛤蟆从空中重重地砸下来,这一瞬间我离它很近,清楚地看到它身上一张张人脸居然露出不同的表情,有的哀怨、有的痛苦、有的冷漠、有的疯狂…… 我滚得一头一脸都是泥,此刻顾不得许多,起身便抽出弓箭拉满,胡沁蕊在蛤蟆面前跳来跳去地吸引它的注意,蛤蟆的体型太大,动作比较缓慢,此时正它慢吞吞地抬起硕大的爪子往下拍胡沁蕊。 我大喊道:“小蕊不用管我,你快上去!” 说罢,我举弓瞄准,对着它下颚的气囊一箭射了出去。 胡沁蕊忽左忽右地在有无数沟壑起伏的洞壁上来回跳跃,她速度飞快,灵活敏捷,几下就蹿到上面去了。 这时巨型蛤蟆忍着痛,仰面吐着紫蓝色的火焰,气囊上插进去的那支箭也随之不断抖动,但它吐出火息时已经晚了,哪里能追上胡沁蕊矫健的身姿,烈火照耀下,只见好像豹子一般身姿的胡沁蕊正沿着垂直的石柱来回跳跃。 在蛤蟆仰天喷火的时候,我看见长在它嘴边的那几张人脸仿佛发出无声哀号般张大了嘴,同时我闻到一股像大蒜似的辛辣气味…… 有一味中药磷黄就带有这种气味,我判断那火焰的成分乃是磷,就是人死之后骨骼中挥散出来的物质,磷燃点很低,在空气中会自燃,坟头的鬼火便是这么来的。 当然鬼火是飘忽不定的,也几乎没有温度,这蛤蟆应该是可以自己产生大量的气体磷! 我心中一动,这或许能成为我的制胜之机! 我甩出事先整理好的一沓狸笼经,大喊:“犬兄,帮我!” 一股阴风卷着空中的符纸飞向大蛤蟆,很精准地贴住那些诡异的人脸。接着,大蛤蟆好像被撒了把盐似地张开大嘴,发出一阵咆哮,这股气浪几乎要把我掀翻! 我赶紧拔腿就跑,大蛤蟆蠕动着追上来,这时,我注意到它只有三条腿。 嗯?三条腿的蛤蟆!?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顾菟! 屈原《天问》中说: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顾菟在腹? 意思就是说,月亮为什么能不断重生,难道是因为月中有顾菟的存在。 这顾菟,就是一种可以不断死而复生的三足巨蟾! 最原初的嫦娥奔月的故事中,我们的祖师爷羿射了九个太阳,惹恼了天帝,他的妻子嫦娥本来是仙女,跟着一起遭罪被贬为人类。 嫦娥过不惯人间的生活,于是偷了丈夫从西王母那里求来的不死药,服下之后便升天了,落在月亮上,变成了顾菟。 到底是先有传说还是先有怪物,眼下也不是思考的时候,不过从传说中的线索来看,顾菟和不死草确实有关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浑身都是人脸的三足巨蟾,可能和章贝尼一样,也是服下不死草转化而成的墓中守卫! 它身上阴魂纠缠,可能是由一群人共同转化而来的。 我一边跑一边拉满弓弦,估摸着拉开距离了,回过身就瞄向它的眼睛。 然而,三足巨蟾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我的举动,竟突然跃起,再次如同泰山压顶一样朝我身上压过来。 看着那庞然大物落下,我来不及思索,此时跑是肯定跑不掉了,只能尽全力往侧面一滚。 伴着巨大的震动,一大坨柔软滑腻的东西把我怼到边上去了。 幸好我避开了蛤蟆的腹部,它的侧面倒是没什么压强。 被蛤蟆挤在土沟的边上,它皮肤上那些人脸和躺在地上的我面对面,我不由一惊,其中一张脸居然还张开嘴咬住了我的胳膊! 不过人脸中并没有牙齿,只是软软地咬住我。我立时一阵恶寒,全身的毛孔都炸了,这情形实在诡异至极。 我赶紧抄起弓使劲地砸那张人脸,幸亏不咋结实,它很快就像个脓包一样裂开了,溅了我一脸恶臭腥咸的液体。 我生怕和吴八一样惹上不死草的病毒,慌忙呸呸地吐了好几口唾沫。 大蛤蟆不住地挪来挪去,奈何它周围的皮肤太软太松,沟壁也是软的,根本没法把我挤死。 我强忍恶心,集中精神,手中抓着一枝透甲箭默念狸笼经。 待念罢之后,一股纯阳之气镀在箭上,我抄起它朝蛤蟆的皮上狠狠扎进去,然后再向下一揦,把几张脸都划开了,裂口中汩汩地流出恶心的液体。 紧接着大蛤蟆负痛猛然跳走了,我脚下一晃,只感觉地面颤动,余震袅袅。 总算把蛤蟆打跑了,我松口气,此刻我全身都是烂泥和粘液,可谓狼狈至极。 我四下观察,望气术捕捉到它跳到真菌土层的顶上去了。然后它从顶上的边缘露出脑袋,张开大嘴对准我,口中呼出阵阵刺鼻气体。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畜牲还挺聪明,打算从下面对着我喷火,那样的话我怎么也不可能躲得掉! 我咬咬牙,千钧一发之际,唯有向死而生! 一瞬间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拉满弓箭,瞄准它的嘴,借着上方洞口透进来的月光,依稀看见它的口中有个腺体似的东西在翕动,似乎是从那里释放气体磷的。 我瞄准之后,一箭射出,旋即火焰从蛤蟆口中喷射而至,箭顶着紫蓝色的磷火飞向那血盆大口。 这么远的距离,以我目前的技术想射中不太现实,只能是碰运气,结果有些偏差,果然没射中。 但这一箭附上了狸笼经的咒力,一箭刺进它的上颚,蛤蟆疼得仰天一呼,口中喷吐的火焰紧跟着喷向半空,把周围的石柱、石洞照得蓝幽幽的。 既然得救,我立即跑向对面,即它脑袋下面的攻击死角。 蛤蟆这喷火一招不成,又使出老套路——我身后一条长舌头伸了过来,从我刚刚经过的地方卷了一下,万幸我速度快,离开了,没有卷到我。 我溜着边儿赶紧逃,大蛤蟆在我这只小蚂蚁身上数次吃瘪,十分愤怒,暴戾地用双爪拍击地面,周围随之地动山摇。 我担心还躺在洞里头的吴八一被活埋,不能任由它这般胡闹下去了! 我抽出一枝狼舌箭,拉满弓弦大喊:“畜牲,看这边!” 大蛤蟆闻声扭过身,口中一鼓,箭似的长舌头就朝我射过来,我的箭也同时迎着舌头飞了过去! 扁平带刃的箭锋削过它的舌面,大蛤蟆疼得舌头拧得像弹簧一样蜷曲,它仰天狂啸,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正文 第238章 解救小胖 被我连番攻击的大蛤蟆负痛狂怒,像撒泼的孩子一样用带蹼的爪子抠出一大块土,猛地朝我掷过来。 我赶紧闪开,随后大蛤蟆又双爪拍地,震得我脚下站立不稳,待拍了几下后,故伎重施,又去抠土块。 我绕着下面的沟奔跑,一边还拉开弓,在奔跑中回身射了一箭,可惜准头太差,好像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蛤蟆更加狂躁。 我基本上已经都见识过蛤蟆的招数了,果不其然,见我跑远了,大蛤蟆扭过身,口中溢出狂野的火焰,沿着这条弯曲的沟一路烧过来。 紫蓝色的火焰夹着辛辣刺鼻的味道袭来,我玩儿了命似的在狭窄的土沟中奔跑,心中默念“犬兄助我!” 犬兄从没让我失望过,我周身卷起一股阴风,如同隐形的铠甲一样挡开火焰。 待它停止喷吐蓝火,我继续跑着,略略放慢了速度,我想找机会绕到蛤蟆的后面。 此时我衣服上的泥巴都干了,跑起来的时候不断掉下来,但全身还是湿乎乎的,非常难受,也不知道是蛤蟆身上的粘液还是我的汗水。 突然间,一股震动传来,凭感觉应该是大蛤蟆在真菌土层顶上转身朝我杀过来。 我抽出箭,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诵念狸笼经,准备一鼓作气、一击了断。 地面震得越来越厉害,山腔中回荡着蛤蟆沉闷的吼声,随后又见火焰腾起,把上面照得亮堂堂的。 我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它的身影,心中疑惑,奇怪了,它怎么没过来? 难道胡沁蕊在上面和它战斗? 于是我插出两枝箭抓在手中,扎进沟壁往上攀爬,时幽制作的箭柄使用的也是桑柘木,异常坚硬有劲,完全可以承受人的重量。 只是连续作战,我已然累得筋麻脚软,这种高强度的攀爬似乎无法胜任。攀爬时,我的两只手都在打晃,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我脸上的口罩早不知掉哪去了,只能大口呼吸着磷味十足的空气,额头不停冒出冷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快要掉下去了…… 就在这时,胡沁蕊忽然从上面探出脑袋,高声喊道:“恩公,把手给我!” 看见她依旧精神十足的样子,我似是受到鼓舞,又鼓起干劲,努力地往上爬了一段距离,然后她便拽着我,一用力,将我拉到到了上面。 这里也就是真菌地带,地上千疮百孔跟奶酪一样,稍不留神就会和之前一样掉进地洞。因为大蛤蟆的一通折腾,地表的白色菌丝已经变得很稀薄,露出下面的土块。 刚一上来,我竟看见大蛤蟆侧身对着我,不由心内一惊。 但它却没理我们,身子歪着,双爪拍地,似乎异常愤怒。 “嘿嘿,你看,恩公!” 这时,胡沁蕊抓过放在身后的章贝尼的脑袋,邀功似的给我看,那脑袋还血淋淋的。 我感激地跟她道了谢,又指着那只在原地折腾的大蛤蟆问道:“那蛤蟆是怎么回事?” 胡沁蕊笑道,“我下来就看见它在这撒泼,好像被卡住了!真是天助我也!” 我仔细察看——原来如此,这千疮百孔的地面哪里承受得了蛤蟆的体重,它追赶我太急,后面一条腿居然卡进洞里去了。 “太好了!正好解决它!” 我把箭搭在弓上,从很舒服的距离射向大蛤蟆的头部。 连续几箭射出,大蛤蟆暴怒,猛的转身,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响,它硬是把自己别住的第三条腿就扭断了,然后将血盆大口对准我,先是吸气,然后吐出辛辣的气体。 “当心,它要喷火!” “有我在!” 胡沁蕊张开双手护在前面,我得以集中注意力瞄准大蛤蟆口中的腺管。 紫蓝色的火焰喷吐出来的瞬间,我一撒手,箭矢流星般飞射出去,如有神助般正好射进了那个气体腺管。 “砰”一声巨响,火焰在大蛤蟆口中爆开,冲击力把它掀了起来,然后瘫在地上,身上的人脸都在冒出幽幽鬼火,好像无数灵魂正在飞升,周围的一切都被照耀得蓝幽幽的,画面妖异非凡。 我走过去,一箭接一箭地攒射,拉弓拉得我手臂都麻木了。 不知道第几次从背后箭袋中取箭,居然手上一空,啥也没摸着,箭已经射光了! 此时,大蛤蟆的脑袋被射得像豪猪一样,它瘫在地上,吐的气比吸的气多,身子像泄气的热气球般慢慢瘪了下来。 我用望气术看见它身上的阴气也在逐渐散开,那些阴魂在周围游荡,阵阵阴风呼啸盘旋,久久不肯离去。 我对着上空抱拳说道:“各位,请让我超度你们吧!” 说罢我诵念起獐茅经——“……野有死獐,束茅覆之。歧路阴阳,送尔还乡!” 待最后一句念罢,那些阴魂在空中飞舞的姿态舒缓了很多,然后慢慢消失了。 疲惫的我摇摇欲坠,简直想跪下来喘口气,胡沁蕊激动得跳起来,一把抱住我的头,“恩公好棒呀!” “呃……请松手……”这个动作让我很难受,呼吸都不顺畅了。 胡沁蕊大概是太开心了,并没送开我,反倒伸出舌头反复舔我的脸,像只亲昵的小猫。 “呃,小蕊,不要这样!我们赶紧去找小胖!”我慌忙把她推开。 “干嘛推我?人类不都喜欢被舔吗?我以为你也喜欢呢!”她有点不快地说道。 “如果你是猫的话,倒也无妨,可你现在是……” “哼,你还是不拿我当人看。”她打断我,气鼓鼓地说。 “我既然说了‘你要是猫的话’,那我的前提自然是‘你是个人’……”我无奈地说,“唉,不说这些了,赶紧找小胖去,我担心他被活埋了。犬兄助我!” 我呼唤一声,犬兄却迟迟没反应。 我一愣,然后看到身上脏兮兮的,肩上的犬兄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上面沾的全都是泥。 我以为自己弄得太脏,惹犬兄不开心了,便轻轻拍打它上面的污土,小声说:“一会儿我帮你清洁,再助我一下吧,谢谢啦!” 随后犬兄有了反应,阴风回旋,吹进一个地洞里给我指明了方向,我和胡沁蕊赶紧往里面钻。 我们又爬了半天,来到那个洞里。只见吴八一躺着原地,身子已然被碎土埋了多半,像一尊刚出土的俑人,得亏我用背包给他枕着脑袋,一张脸还露在外面,不至于闷死。 我和胡沁蕊上前把他扒拉出来,我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比刚才还要微弱,眼中仍蒙着荫翳,瞳孔似乎变得很淡了。 我身上也找不到干净的利器,正踟蹰间,想到了胡沁蕊,说:“小蕊,麻烦你在他的手臂上划一个井字型的伤口。” “好的。” 胡沁蕊应了一声,对着自己的右手舔来舔去,然后像弹簧刀一样弹出一根尖尖的爪子,把吴八一胖乎乎的手臂划出一个井字来。 “呃……” 我看她用这种方式消毒,觉得不大合适,“那啥,我稍后和你普及点细菌学的知识吧。” “哈?细菌学?那是啥玩意儿?对修行有用吗?” 我心想胡沁蕊身体健康,应该不存在什么传染病,可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 接着,胡沁蕊像开椰子一样劈开章贝尼那颗古怪的大脑袋,我双手从颅腔中捧出一大坨灰色的、颤巍巍的、像豆腐似的大脑取出来,敷在吴八一划出伤口的手臂上。 该做的都做了,一时半会儿自然不会有效果,我心中默默祈祷,一定要管用呀! 片刻之后,我看见吴八一的眼皮在动,我不禁激动起来,紧紧抓着他的手和他说话:“小胖!吴八一!坚持住,你会没事的!” 胡沁蕊瞎出主意,“快掐他人中。” 我摇头,“不、不,掐人中不太靠谱!” 人中有大量迷失神经汇聚,按压那里确实会造成强烈的刺激,但对身体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昏迷之人。 前不久的新闻里有个体育老师救中暑的女学生,他就是用力掐人中,结果把人给掐死了。 这法子虽然民间广为流传,但我们巫医却是不会用的。 不过胡沁蕊倒是提醒了我,我把吴八一的衣服撕开,在他胸前撒点凉水,反复按摩,用指关节刺激玉堂、膻中几个有利血液循环的穴道。 很快,胡沁蕊惊喜地叫道:“恩公,他的手指动了!” 正文 第239章 重新上路 低头一看,吴八一的手指果真在抽搐!我心中大喜。 我赶紧又诊了一下他的脉搏——吴八一的脉搏正在恢复,律动渐渐变得有力;他的眼睛也正常了,脸上的青色也在不断消褪。 我长长松口气,胸口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看来小胖是渡过难关了。 胡沁蕊又抬起手想扇小胖的耳光:“既然没事了,那赶紧把他弄醒吧?” 我赶忙拦住她:“不,让他多睡一会儿,睡眠是最好的恢复!把水给我。” 地洞狭窄,我俩都是坐着的,胡沁蕊把水袋从包里取出来,我托着吴八一的脑袋,喂了他一点水。 我问胡沁蕊要喝一口吗,胡沁蕊看着取了脑子的章贝尼的头颅说:“恩公,我倒是不渴,就是肚子好饿,刚才取那怪物的头的时候,我还想啃它身上一口肉的,可是周围僵尸太多了,根本来不及。” “上面是什么情况?” “那些僵尸全围着章贝尼坐着呢,好像摆龙门阵似的。” “龙门阵?看来章贝尼确实是统领它们的首领,它们没攻击你吗?” “怎么没攻击,没看见我的时候都呆呆的,一看见我就乌泱泱地冲过来,我赶紧咬住章贝尼的脑袋往洞里面拖,硬是把它拖进来的。它的身子在外面,脑袋在里面。然后我就悬空挂在洞口,在它脖子上使劲地咬,直到把脖子咬断,然后,我嘴里叼着它的头就掉下来啦!” 我想象了一下这是何等奇葩的画面,称赞道:“小蕊随机应变,真是聪明绝顶啊!” “嘻嘻!”被夸奖的她很高兴,“那啥,青泥可以给我吃吗?” “当然可以。” “哇,太好了!” 我们从包里掏出青泥,我自己先尝了一点,这东西俗称“龙食”,当然,蛟龙应该不会吃它,只是形容它的上乘。 青泥的味道实在一言难尽,细细软软的,有微妙的颗粒感,倒是不塞牙,同时还有浓烈的酱味,但是不咸,经过千年沉淀,酒的气味已经非常非常淡了。 “嗯……”本来兴高采烈的胡沁蕊现在皱着眉头,慢慢咀嚼品尝,看来她并不喜欢青泥,“恩公,你喜欢这味道吗?” 我苦笑道:“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跟吃泥巴一样!不过我听说三西有个地方确实会把泥土弄得细细的,炒干了来吃。” “有点像兔子胃里没消化干净的草渣!” “还是你的比喻简单粗暴。不过这东西对身体很好的,放心吃吧,都吃掉也没关系。” 胡沁蕊吐着舌头,摇头道:“还是恩公多吃点吧!” 虽说味道不佳,可这千年青泥其实非常名贵,无论是文物的价值还是药材的价值都难以衡量,我们现在吃的这一小口堪比最顶级的鱼籽酱,估计换列巴的话能换一卡车,但是直接吃,那味道真的连块饼干也不如。 不过好歹它救了吴八一,现在也勉强可以充饥,能得此物,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我俩虽饥肠辘辘,可是这点青泥实在是咽不下去了,勉强吃了一点,剩下的等吴八一醒来,给他尝尝鲜儿。 这时,吴八一的额上渗起细密的汗水,我给他擦擦汗。这会儿他已经开始发烧,我反倒更加安心了,因为这是一个好征兆,证明他的免疫系统开始工作了,正在和体内的病毒战斗。 我也累坏了,找个能舒展开的地方躺着睡觉,迷糊中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原来是胡沁蕊变化成小猫趴到我怀里休息了。 她化身的这只小猫的模样并不太像家猫或山猫,周身黑色,隐隐有白色花纹,眼睛周围也有闪电状的白色纹路,耳朵比较尖,也不是猞猁…… 我心想,胡沁蕊少说有百年道行,可能她是百年前的稀有猫科动物,目前早已灭绝了吧…… 此时我的眼皮重得像吊着千斤闸,正要进入梦乡时,犬兄忽然发难,我周身立时卷起嗖嗖的阴风,吹得胡沁蕊一下子从我肚子上掉了下去,然后她根本无法再靠近我。 胡沁蕊浑身的猫毛乍起,尾巴也粗得好像根掸子,她发出“哈哈”地威胁的声音,身子伏低,作出攻击的动作,猫爪也露出尖利的指尖。 我纳闷犬兄这是怎么了? 我说:“犬兄,这是小蕊啊,你不用这么排斥她。” 阴风这才消失,胡沁蕊踮着脚尖,试探着拱到我手边,见没事了,便蜷缩成一个毛团,睡下了。 这地方应该比较安全,我安心地合上眼,沉沉睡意袭来,很快就去和周公见面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醒过来,全身酸麻不已,口干舌燥,拿起水壶润了一下喉咙。 拧开手电筒,吴八一还直挺挺地躺着,我爬过去检查了下,他的烧已经退了,脸色恢复了正常,眼皮一动一动的。 我放下心来,可这时我却又发现胡沁蕊不见了! “小蕊?” 我喊了她几声,听见一阵轻微的沙沙声离我越来越近,接着,只见一只黑豹似的大猫钻进来,口中还叼着金刚伞。 来到近前,大猫变化成胡沁蕊的样子。因为她在化人的过程中是不穿衣服的,我赶紧把视线移开。 稍后,胡沁蕊用长发变成衣服,手里捧着金刚伞,“嘻嘻,恩公,刚才你还睡觉的时候,我把这东西找来了,不过小胖的背包没了。” “能拿回伞就很好了,谢谢你!”我没想到胡沁蕊还有这么仔细周到的一面,感激地说道。 “对了,我到外面顺便溜达了一圈,看见好多石头人,还有一扇大石门。” “石头人?那看来前路还有许多凶险,等小胖醒了我们再出发。”我沉吟道。 我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一会儿,闭目养神。 直到听见吴八一在动,我一激灵睁开眼睛。 “嗯?这是哪儿啊?哎哟,头疼……”吴八一醒了过来,懵懵懂懂地说道。 “小胖!”我惊喜地爬起来,“太好了,你醒了!头还晕吗?” 吴八一摸着脑袋轻轻晃晃,努力地回忆着说道:“嗯,有点晕还有点疼。那啥,我当时掉下来,想找你们来着,然后突然感觉头晕乎乎的,就啥也不记得了。” “唉,简直是九死一生……” 我把后来的事情告诉了他,吴八一大惊失色,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看有什么异样,“什……什么!?我差点变成怪物?我没伤到你们吧?” “放心吧,没事了。抱歉,小胖,害你身陷险境是我的责任,当时应该一下子解决掉章贝尼算了!”我不无懊恼地说道。 “嗐,小林哥,你说的哪里话?谁能预料到章贝尼那畜生还有这一手?反正你也救了我!哦,对了,还得多谢胡小姐!没有你们估计我再也见不着我老娘了!”吴八一感动地说道。 “谢啥,咱俩谁跟谁。” 这时,胡沁蕊献宝似地掏出最后一条青泥,“小胖,这儿有好吃的,你要来一口吗?” “嗯?这好像是血肠吧,怎么是青色的?”吴八一纳闷地说。 我忍着笑,“你挤到嘴里尝尝,对你身体有好处。” “你们不会耍我吧?”他将信将疑。 “真的可以吃!我刚才也吃了些垫垫肚子。” 吴八一这才挤出来,试了一小口,他的眉眼立即难看地挤到一起,呸呸地吐出来,“卧槽!这TM什么东西?泥巴!” “浪费!这东西珍贵着呢!不仅能吃,而且还救了你一命!”看着他吐出的那点青泥,我都心疼了。 “有多珍贵?” “比金子还贵!” “啥?这么贵!”他瞪大了眼睛,接着便妥协了,“好吧,小爷当吃金子了……” 吴八一也是饿坏了,忍着异样的感觉吃了一点。 然后我们三个整装出发,慢慢寻路爬出地洞。 虽然很费工夫,不过眼下已经没有什么凶险了,有犬兄引路,费尽九牛二虎的劲,我们终于从真菌地带顶上钻出来了! 环顾四周,一看这巨大的山腔我不禁想,我们居然在门槛上就遭此磨难,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 正文 第240章 千年飨尸 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大蛤蟆的尸体回收我的箭,大蛤蟆的尸体像辆侧翻的卡车躺在地上,此时已经完全塌下来了,皮肤青幽幽、鼓囊囊的像包着一团液体,跟灌汤包似的一碰就晃,大张的阔口中尖牙密布,长长的舌头拖在外面,已然烧得焦黑。 吴八一看到这蛤蟆震惊不已,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说:“是嫦娥。” “啥!嫦娥?你唬我呢!欺负我读书少?”他根本不相信。 “小胖,我真没唬你。记载于《淮南子》中的原版奔月神话,当时嫦娥叫作恒娥,服下不死药上了天,就是变成了这东西。后来随着文人的美化,变成了嫦娥抱着三足蟾,但这好像也不是太美,最后改成了嫦娥抱着玉兔。 “玉兔和蟾蜍除了当宠物,平时还要捣药。再后来,不死药的原材料变成了蟾蜍,月中蟾宫也换了广寒宫这个动听的名字。唉,这位蛤蟆老兄其实挺惨的,从月宫主人逐渐变成了玉兔杵的药,地位真是一落千丈。” “编个神话传说都看外貌!?蛤蟆长得丑就变成药材了?这帮古人也都是外貌协会的。”吴八一吐槽说。 我看着那死掉的大蛤蟆,寻思此物也是千年之物,挖点蟾酥大概也是灵丹妙药……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玩艺儿太诡异,不知道吃下会有什么效果…… 就连胡沁蕊也没有对怪物的尸体动丝毫吃的念头。 回收了十来枝箭,我们小心地离开坑坑洼洼的真菌地带。这里原来是殉葬坑,但是找到冥不见的希望十分渺茫,因为这些奴隶全被埋在土里面,眼睛没露出来,而且就算长出冥不见来,也会被真菌吞噬掉。 穿过石柱林立的巨大洞穴,沿途不断看见九个一组的石俑,都是长得怪模怪样,和外面的那些石俑同样风格,如同小型的兵马俑。 其实兵马俑、石像生也有巫术的根源在里面——古人相信地底有种叫作罔象的怪物,会吃死人肝脏、脑髓,而罔象最大的弱点就是怕人,为了死后安宁,所以古墓周围和古墓中才有石人镇守,其实就是起稻草人的作用,只不过稻草人是驱鸟罢了。 我们知道这些石俑肚内是什么东西,也见识过厉害,所以绕着它们走。 随后我们来到一条用巨型方砖铺出来的开阔墓道上,我叮嘱大伙小心点,提防有机关,又叮嘱胡沁蕊不要老是玩手电筒,晃得我眼晕。 她“哦”了一声,吐吐舌头,老实没一会儿,又举着手电筒往上面照。 我说:“路又不在上面,你照啥呢?” “恩公,你瞧,上面好漂亮啊!” 我抬头一看,深远的洞顶居然如同晴朗的夜空般繁星点点,非常漂亮。 我说:“这个可能是岩层里面的云母、石英在发光。” “哦?云母好像可以炼仙丹的!”胡沁蕊有点兴奋。 “《本草》里面确实记载云母能安五脏、坚肌骨、润皮肤。久服轻身延年、容颜不老。但怎么说呢,这种采金石补身体的法子还是值得商榷的,非专业人士不要轻易尝试。晋朝文人雅士吃五石散,跟吸犊一样,整天神思恍惚,不少人都英年早逝了。” 倘若是上乘的云英、云华,采来也是名贵的灵药,不过洞顶实在太远了,压根儿够不着,只能作罢。 我们只顾着看上面,这时,吴八一突然“哎哟”大叫,伴着哗啦一声踩到东西的响动。 我以为他踩到机关了,吓了一大跳,一瞅吴八一把一块地砖踩塌了! 我笑话他怎么这么大力气,是练了内功吗? 吴八一嘴上逞强道:“我随便一脚就试出这路是豆腐渣工程,下面居然是空的。” 吴八一小心翼翼地拔出腿,一块地板哗啦全碎了,我们凑过去看,这下面居然有东西——一个革制的袋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形状有点像大号火腿。 “这是啥,吃的吗?”胡沁蕊一伸爪子把革囊划开了。 “别……” 她动作太快,我拦都没拦住。 革囊被她剖开,一股阴沉的尘埃味道扑面而来,我们赶紧捂住口鼻,里面露出一具干瘪的尸体,由于被紧紧包在牛皮里面,整具尸体蜷缩在一起,如同婴儿。 “小蕊,你的小爪子不要乱碰好吗,这儿是古墓,小心一不留神就着了道儿。”我叮嘱她。 胡沁蕊笑着摊了下手,“嗐,我看这袋子鼓鼓的,就忍不住想打开看看呗。” 吴八一望望左右,摸着下巴揣摩着,“这巫族咋一点儿都不讲究啊!怎么把墓修在大马路上?随便在地上挖个洞,上面盖块地板砖就叫棺椁了?” 我想了想说:“这个应该不是主墓,其实也是殉葬的奴隶,这叫作飨尸。巫族早就学会用转尸术来延长生命,被转尸的人则被包进生牛皮里用火烤,让牛皮收缩,把里面的人闷死,将其魂魄一起封印,这样就杜绝了转尸术的副作用,也就是发生在那些富婆身上的可怕病症。” 仔细看会发现,牛皮上刻着一些符咒,应该都是用来镇压灵魂的。 吴八一闻言,啧啧咂嘴,“我去,太TM残忍了,真是不把人当人!小林哥,这地方是不是都是这种飨尸?” 说着,他用脚划拉了一下地板碎片,不知道想找什么。 我环顾四周,细看之下,会发现地上每隔不远,就会有一个个长方形的“地砖”,上面刻着粗糙到有点敷衍的纹路…… 显然这些地砖下面全部是飨尸,它们比土洞里那些普通殉葬的奴隶地位高,又不可能进玄宫,就葬在异常开阔的墓道上了。 实际上也有一层厌胜的意味,夺取它们寿命之人必须得让它们好好呆着,不化作邪魄去报复夺寿者。 转尸的本质就是两种生物魂魄融合,妖树也好、螳螂僵尸也好,毐祃人看来是极为痴迷搞这些生化试验。 黑科技搞了这么多,最后还是亡国了,不失为一种讽刺。 吴八一和胡沁蕊去检查其它地方,我抬头望望,想看看有没有冥不见,但上面全是石头,生长出冥不见的可能性极低。 再回头一瞧,他俩已经搬开好几个刚才那种地砖,两双眼睛冒着精光,这俩各怀鬼胎:一个想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另一个想找吃的,纯属痴人说梦。 我说:“你俩别打开看了,这里既不可能有冥器,也不可能有吃的。” 吴八一狡辩道:“嗐,小爷早就脱离找冥器这种低级趣味了。我是本着学术精神,头一回见这种奇特的丧葬方式,所以才多打开几个瞧瞧,以后当了倒斗教授也好给学生讲解嘛。” “嘿,倒斗还让你倒出学位来了?哪家大学敢聘你?”我不留情地吐槽他。 “恩公!你后面有东西在动!”胡沁蕊忽然朝我身后一指,眼睛瞪得溜圆。 我扭头一看,刚才被吴八一踩坏的石洞里头,那具干尸居然坐起来了! 我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 干尸本身是蜷缩的,它是弯着腰坐起来的!弯曲千年的脊椎慢慢舒展,发出喀嚓喀嚓的脆响,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慢慢仰起,嘴也慢慢张开,似乎要发出什么声音。 那副诡异的景象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吴八一也惊呼一声跳到我背后:“卧槽,诈尸了?!这位仁兄难道有什么梦想没完成吗?” 我镇定一下,马上开启望气术环顾四周,看见石柱中间有团青色的活气在移动,心下知道是有东西在搞鬼! 我略一沉吟——这地方除了小参精,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我撒丫子就追…… 正文 第241章 流水木人戏 见我一言不发地忽然往前跑去,他二人也很有默契地迅速追上来。 胡沁蕊嫌两条腿跑得费力,转眼间变化成黑色大猫,一下子就追上我,和我齐头并进了。 离开墓道一段距离之后,山洞开始变得狭窄,好似一条隧道,我的望气术捕捉到那团青气在前面跑得贼快,远不是人能追赶上的速度,看着它逐渐和我拉开距离,让我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周围传来机关触发的动静,在寂静的环境中分外清晰,我正在全速奔跑,哪里停得下来,只见黑暗中射出几射寒光。 正当我心中惊惧,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时,胡沁蕊的反应快如闪电,都没看清她何时起跳,只能捕捉到她的残影,应该是她在洞壁上一蹬,然后如同一道疾风般撞上我,瞬间把我撞开。 我刚才所站之处,叮当乱响,几把青铜剑撞在地上,擦出一串火花。而随着火花微微泛起的光亮,能看到这块地面上有一道道几何形状的细细凹槽。 紧接着,半空中再度射来箭矢,我来不及道谢,三人赶紧后退,一时间慌乱无比。后退之时,我感觉的腿脚被猛地拽了一下,心中一惊,低头一看,原来有一根箭射中了我的腿! 吴八一在后面急急喊道:“小林哥接着!” 他扔过来金刚伞,我立即蹲下身,把伞撑起来支在地上,胡沁蕊灵敏地钻到我身后,几乎是伞面刚刚打开,接着便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箭矢如暴雨一样打在伞面上。 暂时安全了,我看了下腿上的箭,用力一拔,原来只是射穿了裤脚,看来这些机关历经千年,早就松驰了,实际上没有大劲力。 待箭雨刚歇,又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动,我露出脑袋一瞧,只见一排独脚木制俑人沿着地上的凹槽滑过来! 我此时才明白,这些凹槽原来是轨道啊! 独脚木人手中拿着青铜剑,抡剑就朝我们砍来。它们的动作有一定时间差,前一把剑刚刚落下,后一把剑便跟上了,同时木人在槽中移动,绕着我们行动,真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胡沁蕊伏在地上,发出示威似的呜呜声,我拦住她:“不要硬拼,快退回去!” 我俩举着金刚伞小心地后退,木人的青铜剑砸在伞面上,能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震得虎口发麻,都快握不住了。 吴八一站在后方,吓得不知该进还是退,左右为难。 我瞅准了木人的运行轨迹,大喊道:“它们往右边去了,赶紧冲!” 我话音未落,胡沁蕊便嗖的一下跳了过去,突然移动到半截的木人像长了眼睛似的,倏地转过身,随着上身的旋转,剑从后面削向胡沁蕊! “当心!” 青铜剑险险从胡沁蕊的P股下面掠过,她反应很快,立即调整身姿,如饿虎扑羊一样扑在暗算她的木人身上,直接咔嚓一声把木人压断了。 可没想到后面的木人一起转身,整齐地朝胡沁蕊杀过来,它们排成一列,手中的剑竟从不同的角度削下! 胡沁蕊打着转儿跳开,一边勉强躲避一边发出愤怒的低吼,木人又变了路数,居然沿着她周围回字形的轨道转圈,把她团团包围,数把剑如疾风般乱扫。 木人的身子可以三百六十度转向,移动速度又快,动作诡异得超出常识,让人眼花缭乱。 更要命的是它们手中的青铜剑锃亮锋利,胡沁蕊在一片密雨般的攻击中,肩膀被砍了一下,过了几秒皮肉才绽开,血沾湿了她周围的皮毛。 眼看着胡沁蕊要遭殃,我瞅准时机,一鼓作气冲进了这个木俑阵,撑着金刚伞护住她,几乎是同时,三把青铜剑铿锵作响地砍在伞面上,压得我差点跪下去。 “小蕊,快跑!”我大喊。 胡沁蕊低吼一声,却并没跳开,似乎不愿意抛下我。 木人越发猖狂,绕着我俩不停旋转,青铜剑密密麻麻地落下,若不是金刚伞足够坚硬,我俩都不知道身中多少剑了,即便如此,我也被震得虎口流血,双臂都僵麻了。 它们似乎不是单纯的机关,就好像被编好程序,会根据入侵者的位置而改变自己的动作。 其实这木甲机关技术,越久远越先进——先秦有墨子、公输班,周穆王时期曾有一位偃师,曾经献上会跳舞的偶人,在宴会还和周穆王的姬妾眉来眼去,周穆王大怒,挥剑斩开偶人,发现偶人体内只有一些玉石、竹片制成的机关。 我心中怒骂这该死的小参精,一定是故意引我们进死路,弄死我们,它好夺我们的器官! 原本还想对它施仁义,现在一想,仁义个p,逮到之后定要将它碎尸万段,切片、搓药丸、煲汤、炖粥!各种能用人参的药膳全都得用它做一遍! 我撑着金刚伞,根本无暇他顾,连寻找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只能伏在地上被动挨打。 这时,我忽然瞥见吴八一居然悄悄地绕到了木人身后,他从刚刚被胡沁蕊扑倒的那个木人残骸上把青铜剑拾了起来,看样子剑非常重,他十分吃力地才举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生怕他出点啥事:“小胖!你别乱来!” 吴八一奋力举剑,向下一劈,我此时不能分心,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该不会是在试剑吧? 青铜剑噼里啪啦砍在金刚伞上的动静,叫人提心吊胆的,这时,我发现胡沁蕊不知何时变成了人形,长发正卷住身体变成衣服。 我问她:“你肩膀的伤怎么样?” “没有大碍。恩公,我们抱着伞往前冲吧!” “硬冲太冒险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听得吴八一大喊道:“小林哥,我喊‘冲’,你们就赶紧往我这边跑!” 我一愣,叮嘱道:“小胖,你看准点!一但跑起来,我们后背就暴露了,很危险!” “嗐,你放一百个心吧!我观察半天了,准备……冲!” 和小胖一起行动过多次了,我选择相信他。 听得口令,我和胡沁蕊抱着伞,咬紧牙关往吴八一所在的位置飞也似地冲过去,木人似乎不肯放我们走似的,又是一阵雨点般的连劈,我手中的金刚伞差点被劈落。 我们一口气冲了出来,回头一看,木人如同流水一样追来,它们身体轻盈旋转,手中的剑舞成了花,似在跳一段华丽的群舞。 不过经过某处轨道的时候,前面的木人啪嗒一下摔倒,后面的木人也紧跟着全部摔倒,一个摞一个,很快便成了一堆破木头,青铜剑也叮叮当当地摔在地上,一时间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吴八一得意地哈哈大笑:“小林哥,我把轨道凿坏了!看,这帮木头人全出轨了,哈哈!” 我开心又感激地重重拍着他的肩膀,“厉害!真有你的!” “对了,小林哥,你跑这儿来干嘛?真是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钻,你可真不嫌命大啊!”小胖有点抱怨地说。 我摇头,“刚才来不及说,其实我看见小参精了!之前那个干尸坐起来,是它故意吓唬我们的。” “啥?小萝卜精?嘿,真是冤家路窄!”听到这里,他吐了口唾沫,把袖子往上撸起来,“这回非逮着它把眼睛要回来不可!” 但此时我环顾四周,小参精早跑没影了,前方隐隐有水流的声音传来,我沉吟了下,提议道:“走,到前面看看!” 正文 第242章 小参精暗算 望气术一直开着很消耗精力,我就先收了“神通”。 走在这条窄道上,我们都分外小心,生怕再遇上什么诡异的机关。 地面也不是太平坦,胡沁蕊说:“这个地面怎么像波浪一样?” 我瞅瞅地面,“嗯,这是火成岩吧?” “哎,对!就是这东西!”吴八一一捶手掌,“我想半天没想着这个词儿。我听说chang白山很久以前是座火山,火山喷发后愣是长高了几百米!” 我抬头看看周围,火成岩最大的特征就是有微小的气孔。 我说:“这儿估计就是火山喷发覆盖区,上面的熔岩硬化了,成了地面,里面的熔岩退下去,就形成了空腔。” 胡沁蕊不懂这些,愣愣地问:“啥是熔岩?” 吴八一说:“熔岩你大概没见过吧。熔岩就是被火烧成液体的石头,很烫的,碰到什么都会烧起来!小林哥,古人一定没见过熔岩吧?” “想啥呢,古人哪有那么没见识?《医不言》中提到‘南国有火山,山傍石皆燋镕,流地数十里乃凝坚’,这不就是熔岩吗?不过在古代它叫石硫黄,也是一味药材。” “哦,原来可以吃的呀!”胡沁蕊听着,突然间好像懂了,但她绝对是理解歪了。 我说:“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吃,不过谁也不会把这东西当饭吃的。” 胡沁蕊歪着头想想,说:“再难吃也比黄皮子好吃吧?我吃过一次,臭得我满地打滚!” 吴八一笑道:“胡小姐,刚认识的时候你可没像现在这样吃的不离口,那时还挺文艺青年的感脚呢!” 胡沁蕊嘟着嘴,幽怨地说:“嘁,我饿了嘛!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饿着肚子哪有心思想别的呢!” 我劝慰道:“我们都一样饿,忍一忍就好了。饿到一定时候,肝脏中储存的养分就会拿出来消耗。” “肝脏……”胡沁蕊舔了下嘴唇,不知道又想到以前吃过的哪一顿了。 走着走着,前方居然出现一道亮光,这儿是一间石室,是圆形的,周围还环着一道水。那水荧荧发光,并且散发出臭鸡蛋的味道,还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是富含矿物质的温泉水。 我心想,这水怕不是和上次那个墓里面的温泉是相通的吧? chang白山是增长板块,地质活动剧烈,地底的熔岩把流经的地下水变成了温泉。 温泉不光地底有,地上也很多,抚松就有好几家温泉度假山庄,或许这趟下山后,可以顺便去体验下。 嗅觉灵敏的胡沁蕊一下子就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很是厌恶的样子。 而温泉的周围竟有半圈壁画,温泉的荧光照亮了墙上的壁画,画面影影绰绰,显得很阴森。 画中有长着翅膀的半兽神灵在和一条黄龙交战,旁边的山上坐着一群巨大的老人,神情十分诡异,正在分食一名女子的尸体,那胳膊、腿啊什么的在他们手中就像鸡腿一样小,老人嘴上也是血淋淋的,却带着谜之笑容,诡谲又邪恶。 吴八一用手电扫了扫,看得不住的皱眉,“巫族的壁画太渗人了!比恐怖片还可怕!这都画得什么鬼呀?” “嗯……多半是他们族里流传的神话故事吧……”我揣测道。 “小林哥,这里好像是耳室!” 吴八一又用手电扫过地上的坛坛罐罐,扫过去后又赶紧扫回来,光柱定在了一处——胡沁蕊正蹲在那儿揭一个罐子上的封泥呢! “哎,小蕊,你别乱动!” 我吓了一跳,这位仙家一个看不着就惹事! 然而她已经打开了一个坛子,哗啦往外一倒,全是沙土之类的粉末状东西,一股药味立刻弥漫开来。 “呸!什么破东西!”胡沁蕊失望极了。 我过去捻了一点闻闻,感觉像是某种矿石药粉,墓主人怕不是喜欢炼丹吧? 我又环顾四周,说道:“看来这里是条死路,还是原路返回吧!这该死的小参精,下次见到绝不让它跑了!” “哈——”吴八一忽然打了个大哈欠,“小林哥,我突然好困呀,这地儿有温泉,挺暖和的,不如就在这儿睡一会吧!”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确实挺累了。 我说:“你不嫌温泉气味难闻就睡吧!” “那啥,你们要不也歇会儿?”吴八一把金刚伞当枕头,就地一躺,嘴里嘟囔着:“困死了……” “唔,是有点想睡了……” 胡沁蕊这时也抻个懒腰,蜷在地上睡觉了。 其实我也有些疲惫,困意绵绵涌来,但我仍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我们三小时前才睡的觉,怎么会这么困的? 我立刻警觉起来,莫不是这温泉里面有什么催眠的成分? 我想再去查看下那温泉,走了几步,却感觉到脚下有东西——低头一看,地上居然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像是咒符之类的…… 我心中一沉,糟了!果然有问题! “小胖!赶紧起来,这地方不对劲儿!” 我跑回去摇晃吴八一,可他居然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答着话,口齿不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又去喊胡沁蕊,扭头一看,她竟然不见了! “小蕊!小蕊!” 我喊了几声,很快,一股困意不断袭来,仿佛沉沉的大山一样压在头上,我觉得脑子里面好像塞满了绵花,也开始不停打哈欠流眼泪,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我心中清楚我们着了道了,可身子还是不听使唤地坐了下来,我勉强又喊了几声“小蕊”,声音渐渐低下去,意识也开始不清醒…… 就在我半梦半醒之间,我忽地瞥见一个白色畸形怪物,手中正举着一把青铜剑,朝我脑袋劈下来! 我吓得一激灵,慌忙躲开,此时我看清了劈我的就是那个小参精! 它的剑已经落到地上,两只畸形的手紧紧抱着剑柄,身上长出一丛丛的参须。它的脸上还嵌着我的眼珠,甚至有半张脸就是我的模样,这外貌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分外惹人生厌! “小混蛋,别想跑!” 我掏出一张纸符喝道:“焚尽!” 小参精怕火,见我扔符咒,丢下剑拔腿就逃! 然而我的符纸掉在地上没有反应,原来是我意识不清给拿错了。 我拼命摇摇头,拍打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又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 强迫自己精神起来,我伸手去捡地上的符,发现符纸在动,好像有股气流在吹动它。 我一愣,奇怪,这里几乎完全封闭,怎么会有风?而且我之前并没感到有风啊…… 于是我把手贴在地上,静下心来,我感觉到一股十分微弱的风在贴着地砖流动…… 我立即诵念雄雉经提振阳气,好似困倦中猛灌了一大瓶能量饮料,虽然身上还是乏得没啥力气,可是头脑却清醒多了。 我搓揉了几下眼皮,用望气术一看,眼前的情景让我震惊不已——只见微风流向的地方,在地板下面,一团阴气紧紧缠抱着一团活气,那活气的形状分明就是胡沁蕊…… 正文 第243章 夺气的妖怪 见胡沁蕊处境不妙,我立即拾起地上的青铜剑,往那块地砖的缝隙里插进去。地砖沉重,青铜剑又比较软,稍一用力剑身就弯曲了,无论我怎么撬都撬不起来,急得我满头大汗。 我只能把剑在缝隙中滑动,寻找可以撬动的点,这时,忽然有东西从下面把地砖拱起来了! 只见胡沁蕊一身是血,脸色苍白,头发也散乱了,看到我便大喊:“恩公救命!” 被她顶起来的地砖下面,我看到有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并且有一双枯瘦细长的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画面说不尽的妖异。 “让开!!!” 我大喊一声,挥剑朝胡沁蕊背后的东西捅过去,我瞄准的是脑袋,可是剑身却弯曲了,根本刺不进去。 搂住胡沁蕊的一只枯爪向前一伸,我一惊,竟有股强大的吸力在把我往前拽! 胡沁蕊趁机发狂般使劲地反手用手肘朝后面击打,然后拼了命地往外爬。那只诡异的手不甘心缩回去,再次用双手去抓胡沁蕊。吸力消失了,我赶紧握住胡沁蕊的手用力把她往外拉。 一个僵尸似的东西连带着慢慢被拖出来,枯瘦的双手还紧紧抓着胡沁蕊的腿! 我心头火起,抡起剑朝它的爪子奋力砍去,那对鸡爪般的手吱溜一下缩回去,被拱起来的石板也复位了,地上只留下一些黑沙…… 胡沁蕊惊魂未定,跪在地上呼呼喘气,额头上血管爆起,她的手臂有个口子,渗出些许血丝,伤口看样子是被剑划的。 我明白过来,应该是我在撬地砖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她,这才让她醒转过来,结果发现自己被怪物抱住,就努力挣脱,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该死的怪物!”胡沁蕊愤愤骂道,“看我弄死它!” “等等,这地方很古怪,先不要和它交手,我们赶紧离开!” 我说着,又准备把睡着的吴八一叫醒,突然间,他身边的石板被拱了起来,那双诡异、泛着红光的眼睛又露出来,然后怪物伸出爪子去抓吴八一,并且带出来许多黑色的沙砾。 “靠!畜牲!” 我立即挥剑下砍,劈在它的手上,可是它的身体异常坚硬,反而震得我差点将青铜剑撒开。 “呜!去死!” 胡沁蕊被惹毛了,她抽起吴八一脑袋下面的金刚伞,对准怪物的脑袋咣咣地砸下去。 金刚伞本来被吴八一垫着当枕头,这猛的一抽,吴八一的脑袋磕在地上,咕咚一声,动静跟椰子落地似的。 这一下他总算是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小胖!” 吴八一还在犯迷糊,我赶紧把他拽过来,胡沁蕊疯了一样不停地砸那怪物,怪物没够着吴八一,又过来抓胡沁蕊的脚踝。 我大喊:“当心!” 胡沁蕊咬着牙,目露凶光,她双手高举,猛地把尖锐的伞头对准怪物的脑袋插下去,“噗”的一下居然刺穿了! 怪物吱溜一下,好像被吸走一般,迅速退回地砖下面,接着,我听见一阵沙沙声…… 难道这下面全是沙子,怪物可以像潜水一样在其中随意活动? “快醒醒!”此时我也顾不得太多,给吴八一来了几个大耳刮子。 等吴八一的小胖脸好像又圆了一圈,他可算是清醒了,揉着眼睛稀里糊涂地说:“咋回事啊,这么吵!” “有怪物,快跑!” “什么?怪物?”吴八一惊了下,使劲拍拍自己红肿的脸颊,强迫自己清醒。 胡沁蕊抄着金钢伞在守株待兔,我说:“别管它了!这地方似乎有什么法阵,会吸收我们的精气,赶紧离开!” 这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每块地砖都在摇晃,我们被颠得东倒西歪,好像站在一艘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中的大船上。 预感到怪物又要来了,我立即取下弓箭,在一枝箭上扎了一道狸笼符,警惕地瞄准周围。 “恩公,身后!!!” 听到胡沁蕊的提醒,我身体歪歪斜斜的,却还是勉强跳开,我看见身后的石板整个立了起来,形同僵尸的人型怪物钻了出来,枯瘦的双手朝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作了一个拥抱的动作,不过它扑了个空。 这时,地面停止了震动,我瞄准它的眼睛射出箭去,箭矢挟着符咒的力量,一击便射穿了它的右眼,不过似乎对它没什么影响似的,它双手撑着地面往外爬,那地砖下面果然是一层密密的黑沙。 “啊呜!!!” 伴随一声猛兽的咆哮,胡沁蕊变成大猫扑过来,厚实的爪子拍向怪物的脑袋,但那干巴巴的头颅只是歪了一下,然后那怪物双手抓住了胡沁蕊,一手抓前肢,一手抓后肢,让她无法挣脱。 胡沁蕊疯狂挣扎,用强劲的后腿使劲地踢蹬怪物的头,怪物就好像正在指挥交响乐的指挥家似的,脑袋伴着谜之节奏不断地后仰。 它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一点水分,已经僵化成干尸的样子,但却又是如此柔韧,无论胡沁蕊怎么疯狂地攻击都不起作用。 我拉满弓弦,找了个地势略高的地方大喊:“小蕊低头!” 胡沁蕊立即伏下脑袋,我一箭又射中怪物的左眼,这下它双眼都插着箭,箭尾上下晃动,看着既诡异又滑稽。 “玛德,快撒手!” 吴八一也学着胡沁蕊刚刚的动作,冲过去用金刚伞抡它的脑袋,一下下猛砍,怪物只是被迫低下头,双手仍紧紧地掐着胡沁蕊的爪子。 胡沁蕊像是累了,渐渐地不再挣扎,瘫倒在地,用求助似的可怜眼神看着我。 我猛然明白了,怪物并非想揩胡沁蕊油,它拥有某种吸收精气的力量,正通过身体接触不断吸收胡沁蕊的精气! 再不把她救出来,恐怕生命会有危险! 我焦急万分,捡起地上的剑,对准怪物脸上空荡荡的鼻洞刺进去,但却如同刺在石头上一样,浅浅地刺入一点,便没法再深入下去了。 “小胖,砸!” 我灵机一动,一手托住青铜剑,朝吴八一努努嘴。 小胖会意,抡起金刚伞,砸钉子似地往青铜剑柄上重重砸去。 反复砸了好几下,剑头可算刺进它坚硬的身体了,此时怪物的样子又恐怖又搞笑,它两眼插着箭,鼻洞里插着剑。 我双手各准备一张狸笼符,往它干瘦的手上一贴,符纸接触到的地方,立即滋滋冒起白烟,但它仍然顽固地不肯松手。 我怒极,双手抓住青铜剑,口中默诵狸笼经,经文念罢,一股纯阳之力让剑身变得滚烫起来。 我大吼道:“去死吧!!” 我用尽全力推剑,青铜剑缓缓动起来,终于慢慢刺入它的头颅深处,它的手掌这才松动了一下。 趁这短短的时间,我立即把胡沁蕊拖开,然后抱起来。 她像只大型犬一样,我抱着跑也很勉强。 这时,身后传来金石之声,我扭头一看,惊得不敢相信,受到如此重创的怪物竟然还没死,它此刻正试图钻回黑沙里面。 不过它脸上插着剑,卡住了,怎么钻也钻不回去,就不停地发出撞击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发出诡异的回响…… 正文 第244章 逃出耳室 这怪物一副不知变通的样子,总是钻也钻不回去,吴八一幸灾乐祸地嘲笑:“活该!” 也不知道怪物是不是听懂了骂它的话,两只枯瘦细长的手忽然往地面猛力一拍,霎时间我们就感觉地动山摇起来。 就如同武侠片里,绝世高手把内功打进地面一样,只见地上的地砖居然出现一股异样的波动,从它那头一直传递到我们脚下。 “跑!!!” 我大喊一声,但现在逃跑来不及了,地砖的波动很快呼啸袭来,从我们的脚下一路蔓延过去,震得我们东倒西歪,震荡波继续向前进,竟然直接让入口处的两块地砖都竖了起来,像门一样封住了出口! 我瞠目结舌,没想到这怪物双掌一拍,竟能精确致导地立起两块地砖,何其恐怖的劲力! “小胖,把小蕊先扔出去!” 我和吴八一合力,把昏迷的大猫往外一扔,虽然有点粗暴,我知道只是站在这里,就会被地上的法阵源源不断吸收精气。 吴八一嘴角全是血,是他自己为了提神咬的,我虽然有雄雉经提神,但也觉得身体软绵绵、凉飕飕的,感觉只要倒地就会睡着。 怪物施展完这一手隔山打牛的神功,突然又往上一蹿,干脆把压在身上的地砖拱翻过去,然后它也不往里面钻了,反而窸窸窣窣地从黑沙子里站了起来! 终于看到怪物全貌,我和吴八一都不由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眼前的东西算不算僵尸,它至少身高两米,手脚细长,肚子鼓鼓的,黑褐色的皮肤下,一道一道的肋骨特别清晰。 怪物伸出双手抓住射进眼中的两根箭,用力一拔,直接把箭拽出来,黑洞洞里的眼窝里,竟然渐渐有两只干瘪的眼珠鼓了起来! 它扔开箭,又抓住插在鼻子上的青铜剑,可能是剑柄卡住骨头了,拽了几下没拽动,索性手向侧边发力,猛地一撅,将青铜剑折断了一大半,只剩下一截剑刃还插在脸上! 接着它把手中的剑柄朝我们扔过来,吴八一如梦方醒,迅速撑开金刚伞,铿锵一声,剑砸在伞面上,吴八一被震得大步后退。 “这可咋整啊?小林哥,这东西比之前碰见的所有鬼怪加起来还可怕!”吴八一吓得脸色煞白,哭丧着脸说。 “没办法,只能死战了!” 说罢,我抽出箭搭在弓上,集中精神默诵雄雉经。 怪物向前走了几步,我们被逼得连连后退,但没走几步,它居然停下了! 我们略略松了口气,然后注意到它的脚上卡着脚镣,后面有粗大的铁链一直延伸进黑沙子里面。 这时,周围的温泉好像沸腾一样波动起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温泉水位突然上涨,那些冒着热气的温泉水沿着地砖的缝隙流动,好像被吸向怪物一样,朝它汇聚而去! 我和吴八一此时已是惊弓之鸟,以为怪物又要施展什么邪法,岂料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我们的预期—— 只见怪物甫一碰到地上的水就打了个哆嗦,随后这悍勇的不死妖怪竟然如同遇到天敌般跪了下来,它好似踩到高压电线一样,全身不住地打摆子! 这难道是某种封印吗? 但此刻我也来不及细想,拉着小胖:“别看戏了,快撤!” “可路堵上了啊!” “走边上!” 这间耳室是圆型的,所以两块竖起来的地砖并不能把入口堵严实。 我们抬起胡沁蕊,跑到入口,从边上的一点缝隙勉强挤了出去。 吴八一的肚子大,我到了外面生拉硬拽,这才把他拽出来,出来时,他的脸涨得都快成猪肝色了,大肚子还“啵”地晃了一下。 离开这间温泉耳室,来到外面被凉风一吹,那种绵绵的困倦感才逐渐消失,我和吴八一连惊带累,出了一身大汗,嗓子眼干得快冒烟了。 大概是我在拉小胖出来时,胡沁蕊变回了人形,但她还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赶紧给她诊了下脉,她脉象暗弱,嘴唇都发白,好像大量失血一般。 我把她肩膀的伤口处理了下,还好伤得不重,又掏出丹参丸喂给她,暂时稳住她的状态。 此地不宜久留,我准备背上她马上撤离。 吴八一说:“这种出力的活儿我来吧!” 我点点头,吴八一刚要背起胡沁蕊,她睁开了眼,幽幽地说:“恩公,你骗我,你不是说没有食物了吗?” 我看看手上的丹参丸,“你说这个?可这是药啊!” “再给我几粒!”她闹起了别扭,倒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总共就剩六颗丹参丸,只好又给了她三颗,胡沁蕊立马塞进嘴里,鼓着两腮用力咀嚼着,她很快露出幸福的笑容,“嗯,好吃!一下子就有力气了!” 吴八一笑道:“吃个药丸就满意了,上哪儿找胡小姐这么好养活的呀!” 胡沁蕊也开玩笑,“嘻嘻,只要肚子不饿,我就万事大吉!” 这丹参丸含张富贵的成分,千年人参对精怪来说是大补之物,所以她一下子恢复了元气。 胡沁蕊虽然逞强的自己站起来,但刚才失去的精气太多了,脚步还是有点发虚,吴八一赶紧搀扶她站稳。 危机暂时解除,我催促他们赶紧走。 一口气逃到之前遇到木人的地方,我们这才敢停下,掏出水壶来润润喉咙。 吴八一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才擦着嘴问道:“小林哥,那到底是什么吊东西,也太恐怖了!莫不是传说中的千年僵尸吧?” 我摇头,“不对,白毛粽子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就算是袁枚在《子不语》里提到的‘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也不可能有这么霸道!” “粽子,什么粽子?有肉馅的吗?”胡沁蕊耳朵竖起来了,一听到吃的她就异常敏锐。 “我们在说僵尸……” 正说着话,应声虫忽然从我怀中跳出来,什么也不说,一溜儿小跑地逃走。 居然招呼都不打就抛弃主人! 我心想是不是这小东西也察觉到这地方危机四伏,所以害怕得逃跑了? 我往前赶了几步,一把拎起它,也不管它吱哇乱叫,弹着它的p股教育一顿,又塞回怀里。 然后接着跟二人说道:“古书上说:‘死而不化谓之僵,死而如生谓之行’,我认为它更像是行尸,因为它和僵尸相比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再生能力!” 这时,胡沁蕊像回忆起来什么,歪着头说:“嗯……我刚才好像看见地上有琅蚪琼文。” “什么!?”我一愣,“我没细看,你确定吗?” “啥是琅什么文?”吴八一不解地问。 我解释说:“琅蚪琼文、火炼真文、琅简蕊书,这些都是浑然天成的星雷之咒,是道家先祖从星象、从自然中解读出来的。对于修行者来说,天下一切咒语都是神的语言,反复咏诵便会产生奇妙的力量。” “这么神奇?那照着编个字典不就呼风唤雨了?”吴八一发表着外行人的见解。 “不懂就甭瞎说!很多咒语是天神的名字,很神圣的。翻译、转印都是一种亵渎,像你现在牙也没刷、脸也没洗,都是不可以讲的。” 咒语来自星雷异象,天下共通,就算是巫族所留,我们也能凭着自己的符箓学知识解读其含义。 胡沁蕊随意地玩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看见其中一段大概是‘雷泽镇骨、土石作狱’,似乎有封印的意思在里面,不过当时太困了,就没有细看。” 我沉吟道:“和我想的一样,那东西是被封印的妖物,它受着某种限制,所以一爬出来,就触动了封印的禁阵!” 说到这里,我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望着身后沉沉的黑暗,“既是被封印,说明建造这里的人没有办法彻底消灭它们!这座古墓的真实目的,不是防止外人进来,而是防止里面的东西出去!” 正文 第245章 地下护城河 听我这么一说,吴八一吐槽道:“我去,里面的东西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这倒的哪是古墓,简直是围城嘛!” 我调侃他:“小胖,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文化素养,居然读过《围城》。” “嗐,瞧你这话说的,鲁作家写的《围城》嘛,我初中就读过好吧!”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装b,这句名言肯定是从《知音》之类的鸡汤杂志上看的。 我摊了下手:“算了,当我啥也没说,君子不立危墙,这里太危险,赶紧撤!” 吴八一把地上的青铜剑挨个拿起来试试,“要不要带把剑防身?” 我说:“我不需要,你要是不嫌麻烦,就自己带一把吧。” “唉,好嘞!这剑值老鼻子钱了!”他眉开眼笑,拾起一把看起来完好的青铜剑。 我这才知道他是啥居心,脸一板,说:“给我放下!!!” 看见青铜剑,我又不禁想起小参精在我迷糊之际用剑劈我,但从结果来说它反倒救了我。 不过我想,那个小参精绝不可能是奔着救我才动手的! 我现在精疲力竭,别说开望气眼了,就是抬起手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我们慢慢往回走,走了一段,地洞忽地轰隆隆震动起来,上面簌簌落下尘土。 吴八一立时紧张地说:“小林哥,不会是狈大王跑进来了吧?” 我现在倒觉得狈大王已经不算什么威胁了…… 我说:“无所谓了,来就来吧,正好帮我们趟趟路。” 又走了一段路,我累得不行了,坐在地上打着哈欠。 胡沁蕊说:“恩公,你一直都没休息好,要不你睡一会儿吧,我放哨!” 我无力地点头,“小蕊,谢谢你了!” 吴八一打着哈欠,不好意思地说:“那啥,我也眯一会儿吧!” 这地方倒没什么风,我枕着背包很快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看见小参精顶着那半张和我一样的脸,伸手来抠我的眼珠子! 我吓得瞬间清醒了,梦中抓向小参精的手却抓住了胡沁蕊的手腕,她手里正拿着丹参丸。 胡沁蕊摸摸我的额头,“恩公,你做噩梦了吗?” 我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苦笑道:“小蕊,这个是药,你甭当饭吃啊!” “可是人家饿得好难受啊!”她委屈巴巴地说,水汪汪的眼睛好像随时要淌出泪珠。 看着她疲倦的脸庞,我一阵心软,“算了,这颗你吃了吧,剩下两颗救急,说啥也不能当零食了!” “嘿嘿,谢谢恩公!”胡沁蕊欢天喜地,自己咬掉一半,又大方地把另一半塞过来,要给我吃,我拒绝了,她便扔进口中,啊呜啊呜,开心地咀嚼着。 吴八一还在边上呼呼地睡觉,我又歇了一会儿,总算缓过劲儿来。 片刻之后,吴八一也醒了,睡眼惺忪。 他摸半天摸出半包烟,找出一根叼上,到处找火。 我拍了他一下:“瞧你这熊样!甭抽了,越抽越饿懂吗?” 吴八一不听劝,倔强地点上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小林哥,我早TM饿过劲儿了!我现在感觉就算再饿个三四天,估计都不会难受了,看来是磨练出来了。” “这没啥好吹嘘的吧,要是你都不耐饿,那不白瞎你那身膘了?”我朝他扇着二手烟。 吴八一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小林哥,你这是对我的身材歧视!还有,我可是你助理,按理说你是我上级,嘲笑我就是职权骚扰!告诉你们,小爷是天生喝水都胖的体质,你没看我下了几趟墓都瘦不下来吗?” “你咋骚话这么多?吃了字典吗?整得这些词儿我都没听过!”我笑着锤了他一拳。 我俩当然是说笑,相处日久,平日里相互开玩笑,已成习惯。 没他的嘴欠,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吴八一却叼着烟,一脸忧郁地说:“唉,说正经的,下过那么多墓,从没来过这么诡异的地方!真TM凶险!” 我不留情地揭露他,“你也没下过几次墓吧?” “嗐,我是担心,冥不见能找着么?这地方好像……不是埋人的地方啊!”他忧心忡忡地猛吸几口烟。 “没辙,咱们要找的不是普通药材,只能走着瞧吧。千年大墓,最不缺的就是尸体,没准儿就遇上了!”我安慰他。 “对了,小林哥,我在寻思一件事……”吴八一深沉地呼了一口烟,指指洞顶亮晶晶的光,“这里既然是火山地貌,上面的会不会是钻石呀?” “呃?还想着发财呢?你可拉倒吧!” 看样子,他差不多恢复了。我招呼大家上路,眼下我们都是饥肠辘辘,其实问题也不大,更麻烦的是水快喝完了,得想法子找点水。 我心想这里有温泉的话,是不是可以补给一下,那水虽然散发着硫化物的恶臭,不过硫化物没有毒,可以稍微尝试一下。 我们再次回到墓道,看见那一片埋葬飨尸的地方,我不由有点紧张,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它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躺着,周围阴气浓郁,但没有成形的魂魄,这些可怜的奴隶早就在巫术厌胜力量之下魂飞魄散了。 继续往前走,墓道先是上坡,然后开始下行,这墓道实在太宽太长,吴八一吐槽修得跟大马路一样。 四下张望的他忽然有了发现,一指地上,说:“小林哥,这是车辙印吧?” 我低头一看,石砖上确实有浅浅的凹槽,那并不是木人移动的轨道。 “难道这地方还能走马车不成?”我纳闷地说。 吴八一说:“工程量这么大,用上马车也是正常,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前面可能会有出口?” 我点点头,“有道理……” 这时,胡沁蕊翕动着鼻子,皱起眉来:“恩公,有臭臭的味道。” 我仔细嗅闻,确实闻到了臭鸡蛋的味道。 “是温泉,就在附近!待会儿我试试温泉水能不能喝。”我说。 吴八一抹抹头上的汗:“嘿,还可以泡个澡,我身上粘乎乎的。” 胡沁蕊大概是十分讨厌温泉的味道,她厌恶地哆嗦一下,“我不要洗澡,舔舔就干净了。” 行不多时,便看见前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一座巨大的石门,胡沁蕊指着说:“恩公,我说的大石头门就是那里!” “嚯!”吴八一震惊,“这是玄宫吗?太气派了吧,里面怕不是埋的大象!” 石门比例非常大,所以大老远就能看见,走了一段距离,我们看见石门前面有一条波光粼粼的细带,臭鸡蛋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那似乎是一条温泉河,把墓道和石门隔开了,我寻思巫族莫不是按照城池的样子建的墓吧,居然还整了一条护城河! 可算是走到了温泉前面,那矿物质荧光照亮了我们的脸,抬头看,对面是一条长长的石阶,上面是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上有无数凸起的石钉,压迫感十足,仿佛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温泉河很宽,就算是胡沁蕊化作大猫也不可能跳过去。 河水还是比较清澈的,用石头砌出来的河床底部沉淀着一些人类、牛马的骸骨,年深日久,已经包上了一层矿物质外壳,如同晶莹的玉骨一般。温泉热气蒸腾、水波荡漾,看着有种奇妙的迷离感。 我小心地站在水边,对着温泉照了又照,看来这里的温泉没有巫术,不会照出什么心中的恐惧,底部也没有会捞人的鬼手。 吴八一掏出手巾,蹲下来说:“嘿,小爷先洗把脸!” 他一伸手,不知为何突然惨叫一声,一p股跌坐回来…… 正文 第246章 艰难渡河 我见吴八一这么大反应,惊问道:“小胖,在水里看到什么了?” “不是看到什么,唉,你自己试试吧……” 我往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中一瞅,也没什么呀,就是我的脸很脏、很狼狈。 胡沁蕊蹲在边上,伸手去掬水,吴八一赶紧喊道:“胡小姐,当心!” 胡沁蕊的手一碰水,尖叫一声,倏的往后一跳,像野兽似地伏在地上,头发都炸起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和。 胡沁蕊甩着手说:“恩公,这水麻麻的,好像有小针扎手一样!” 我看他们这反应,一下懂了,我说:“水里有电是吧?小胖,都啥时候了,你还想跟我恶作剧?” 吴八一挠挠头,“嘿嘿,看你太严肃了嘛,老绷着个脸。不过,这水里的电挺弱的,有点像我在洗浴中心泡的那个电气池。” “哈?你净去那种地方!” “嗐,想啥呢!是正经洗浴中心啦,章哥也去过!”他赶紧辩解道,然后马上岔开话题,“怪了,我光荣倒斗以来,从没见过古墓中还有带电的机关,怕不是山上什么高压电线漏了?” 胡沁蕊说:“这就是电吗?和闪电一样呀!” 我点头:“是的,你可能还不知道,人类早就驯服电这种能量,并且用在日常生活中,如今晚上的万家灯火就是亮起了电灯。” “哇!”胡沁蕊眨着大眼睛,惊奇地说:“我说人类屋里的灯怎么都是朝下的?古书上讲周天子镇压瑞兽,瑞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头,周天子说‘灯火苗子朝下时’,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天!” 我又看向那平静的温泉水,“显然不可能是高压电线漏了。刚才耳室里面的封印不是写着‘雷泽镇骨’吗?泽就是水,雷就是电。原来如此,那行尸的弱点就是电,巫族也不知道怎么发现的这个能量,居然用它来封印妖物,实在是脑洞大开!” 吴八一讶异地说:“巫术还能把电给造出来?太神奇了吧?会不会是什么熔岩里面的电解质啊之类的?” “不可能!”我断然道,“这压根不是一个概念,电解质就是微量金属元素,不可能自己产生电流的。当然,熔岩在流动、挤压的时候确实会放电,但也就是火山喷发前后才会发生,断不可能一直绵绵不断地发电,这除非是巫族造出发电机或者电池来了。” “我去,这也太牛哔了吧,怕不是永动机发电吧?”吴八一越扯越玄乎。 “你又扯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世上哪有永动机?不过古人还真造过电池,这东西考古界发现过,是利用金属和酸性物质来发电,似乎是用来电镀的。” 我试着朝水伸出手,手指一触到水面,就有密密的针刺感,估计电压得有个几十伏。 我赶紧缩回手,虽说不致命,但人是断不可能从水中过去的,人体是导电的,流经身体的电流会不断杀死血红细胞,然后就会窒息而死。 估计水中那些枯骨,都是这样栽在这里的。 抬头看,上方异常宏伟的石门内等着我去探索,但此时却无法渡过门口的这道温泉,这让我一阵懊丧。 这时,胡沁蕊忽又不见了,我到处找她,只见她站在远处招手,“恩公,小胖,这边有铁锁链!” 我们跑过去,那里居然有个像渡口的地方,有一截伸进水里的平台,上面竖着石柱,有一根金属链与对面相连。 虽经千年水气蒸腾,但金属链却没有生锈,似乎是用了某种合金材质。 我伸手碰了一下金属链,上面没有电,我惊喜地说道:“这可能是用来渡船的,人站在船上,拉着链子往对面移动。” 胡沁蕊兴高采烈地说:“这太容易了!我可以从锁链上面走过去!” “呃……”吴八一看着晃悠悠的锁链犯起怂来,“太危险了吧?” 我们断没有后退的道理,必须前进,环顾四周,荧荧发光的温泉河在地底世界无际地延伸,根本没有其它路可以走。 这时洞里又传来一阵震动,我故意吓唬吴八一,故作惊恐地说:“糟了,那老妖不会跑出来了吧,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果不其然,吴八一吓了一大跳,他权衡利弊,咬咬牙,“嘁,区区一条铁链而已,没啥大不了的,小爷爬就是了!” 胡沁蕊跃跃欲试:“我先上吧?” 我说:“让小胖先走,他比较笨,出了事我们还可以救援。小胖,保险起见你还是拴根绳子吧!” 吴八一嘟囔道:“嘁,小爷哪有那么不堪?” 嘴上逞强,但他还是绑上绳子,反复检查过后,这才抱住铁链往对面挪动。 铁链一受力就来回晃荡,吴八一刚爬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就惨叫起来,“手脚都没力气了,快拉我回去!” 我朝他大喊:“坚持住!你行的,想想两万五千里长征,想想飞夺泸定桥!这点困难算什么!” 吴八一被温泉的热气蒸得满头大汗,哭丧个脸,挂在那里不动弹。 我又喊:“别停!到了对面再休息,快点儿,老妖怪随时会来!” 吴八一应该是更害怕那个会放出震荡波的老妖怪,他总算开始动了,像条肥蚕一样在锁链上慢慢拱动,快到对面的时候我又叮嘱,“最后几步,千万要稳,行百里者半九十!” 最后,吴八一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面,他刚一落地,便一骨碌躺在地上,歇了好半天。 我喊他起来,吴八一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可他却不知被什么吸引,愣住了,一直背对着我们。 我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喊他:“小胖!你在搞什么?快把绳子解开!” 吴八一却指指石门的方向,回头说道:“小、小林哥!我、我好像看见有东西进了那扇门!”他一个人在对岸,吓得脸色发白。 “什么?我啥也没看到啊!”我一惊。 “那啥,你快点过来呀!这石门前面有个好大的台子,还有怪兽!” “行了行了,等我们过去再说!” 吴八一把自己腰间的绳子解开,用力往回一扔。 我拖回绳子,让胡沁蕊拴上安全绳,胡沁蕊却嗤笑道:“恩公,这东西我可用不上。还是你系上吧!等你过了温泉,我马上就跟过去。” “行,我们到对面见。” “恩公,小心……”她突然看看我,又要扑过来舔我。 我哭笑不得,“别、别,你还是人呢,舔人太奇怪了!” 果真是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亲自上手我才发现,吊在铁链下面往对面爬还是挺有难度的。 铁链本身是松驰的,又来回晃荡,上面被水汽蒸出一层水露,滑溜溜的。 然后整个人又完全暴露在那股浓郁的臭鸡蛋味的上面,更不要提掉下去就会触电而亡的巨大心理压力,我此时也能理解小胖刚才的心情了。 爬出一小半,我已经满头大汗,手脚也阵阵发酸,汗水淌进独眼里面,刺激得很难受,我只能拼命忍着。 鼻子吸入的全是浓烈的硫磺气味,这气味辣喉咙、辣眼睛,十分难受。 我听见胡沁蕊在后面喊加油,吴八一在前面叫我小心。 我脸朝着上面,眼中所见是如同繁星一样闪闪发光的洞顶,忽然间,我看见一片区域的“星光”被什么遮住了,那个遮挡物还在慢慢移动,像是一个人! 正文 第247章 犬兄暗算 我定定地看着上方,那个“人”好像也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 我顿觉后背一凉,心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倒挂在光溜溜的洞顶之上,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吴八一见我突然停下,便喊道:“小林哥,你在磨蹭啥呀?快点儿过来!” “上面好像有……”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有东西飞下来了! 这也太凑巧了,怎么正好在我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出事?!顾不得多想,我慌忙抱紧铁链,收缩身体。 嗖的一声,一个硬物从我身边掠过,溅起一片水花。 万幸打下来的东西没碰到我!我松口气,低头一看,一块像玻璃似的东西正缓缓沉入水中,不仔细看很容易忽视,那应该是片云母。 这片云母是斜着射下来的,绝不可能是自然掉落,而是那个“人”向我投掷,想把我打进水中! 我大喊:“有人在上面暗算我!” “恩公,我来助你!” 胡沁蕊闻言,奋不顾身地一跳,跳到铁链上,即使变成人,她的运动能力也相当出色。仅仅双手微微调整着平衡,便迅速走过来,那身姿轻盈得如同杂技演员一样。 这时上面又飞下来一片云母,我喊她小心。 胡沁蕊注意到了,立刻向侧面一让,虽然她躲开了,但却失去平衡,眼看着要摔进水中。 “小蕊!”我大惊,担心她掉进温泉水里。 但她很是沉着,双臂摇晃了几下,重心下移,险险稳住。 这时胡沁蕊朝岸上一招手,“小胖,伞!” “接着!” 吴八一把金刚伞抛过来,胡沁蕊接住,随手撑开,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伞面噼啪一响——看来上面那个卑鄙的家伙又朝我们扔东西了。 胡沁蕊举着伞保持平衡,一边对我说:“恩公,你继续爬,我护着你!” “谢谢,小蕊真是太可靠了!”我感激地说道。 “当初一碗参汤没亏到吧!”她嘻嘻一笑。 “哪里话,不仅不亏,我们简直是赚大了。” 有她保驾护航,我放心大胆地往前爬,胡沁蕊摇摇晃晃地在后面走,举着伞挡下三不五时飞下来的石片、云母。 就在我们快要到达对岸之际,忽然一阵阴风疾速裹向胡沁蕊,胡沁蕊尖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侧面一倒,手里的伞也掉进水中! 她在失衡之际的瞬间变成小猫,降低了重心,紧紧地抱住铁链倒挂在上面,但那阴风还在继续吹她。 金刚伞是伞面朝下掉进水中的,正好从我身下漂过,我一把抓住伞柄,手被电了一下,不过还是被我捞了上来。 胡沁蕊被阴风吹得不能动弹,她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半是威胁半是恐惧的声音。 我把伞架在铁链上替她挡住这股猛烈的阴风,她这才爬到锁链上面来。 而这股阴风我再熟悉不过——是犬兄。 我心中纳闷,犬兄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加害胡沁蕊? 难道犬兄终究还是忌惮她妖精的身份?所以发现了除掉胡沁蕊的机会,便果断出手? 又或者…… 这个猜想我觉得有点无厘头,犬兄对胡沁蕊频频向我示好感到嫉妒? 但不管怎么样,相处已久的犬兄在这时突然背后捅刀子,让我的心中惊疑不定。 但此时绝不是内讧的时候,于是我小声说:“犬兄,请你高抬贵手,小蕊救过我多次,没有她,我们早就死了!” 可能是我的话它听进去了,不久后,阴风逐渐止息,我松口气。 待到风停,小猫形态的胡沁蕊又变成人形,飘逸的黑色长发往身上一裹,变幻成衣服,然后她抓住金刚伞,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快。 总算是有惊无险到了对面,胡沁蕊先跳上去,然后拉我上岸。 这时,她突然眼神一变,猛一伸手,来夺我肩上的犭句皮。 我赶紧闪身躲开,“小蕊你冷静点!” 胡沁蕊愤怒地叫道:“它刚才要害死我,你没看见吗?果然猫犭句永远不能好好相处!恩公,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你不要冲动!还有,犬兄,你刚才的做法非常不地道,无论你对小蕊有什么意见,在那种处境下也不该落井下石!”我轻拍犬兄,严肃地说道。 吴八一显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愣愣地说:“咋了?怎么又扯上咱家犬兄了?不是上面的‘人’一直搞鬼么?” 胡沁蕊咬牙切齿,气哼哼地指着犬兄呵斥:“外敌可御,内贼难防!臭犭句!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说话呀!” 自打下墓以来,我就发现犬兄对胡沁蕊有点排斥,这次更是露骨,直接想害死她。 胡沁蕊越说越生气,又劈手来夺犬兄,我赶忙后退,这时吴八一插到我们中间当起和事佬:“呃,先别吵了!这是要演猫犭句大战?你们搞清楚再吵呀!对了,会不会是躲在暗处的人干的?” 吴八一虽然是瞎蒙,但不失为息事宁人的办法。我忙顺着说道:“小胖说的不无可能,那股阴风或许是其它东西假冒犬兄的神通呢?小蕊,你先别动怒!我会和犬兄好好谈谈的!” 胡沁蕊肩膀耸动,还不住地龇牙,看来是气坏了。 我叹口气,小声说:“犬兄,你这是何苦呢?” 犬兄当然是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我心想,犬兄是奶奶亲手交给我的,是有道的鬼仙,向来护我、助我有如亲人,断不可能因为胡沁蕊是个猫科就排斥她,其中必有原由! 难道犬兄发现了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事情? 我仔细回想,自下墓以来,胡沁蕊除了到处乱摸就是嚷嚷饿,但战斗起来也是冲在前头,完全不像怀有二心的样子……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夹在中间的我确实非常为难。一时搞不清犬兄的真正想法,我没法轻易下判断,只好说:“小蕊,你不要生气了,眼下我们身处险境,还是不要内讧,此事等出去了再说!” 胡沁蕊皱紧眉头,鼻子翕动,冷哼道:“恩公,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忍气吞声。它要再对我做什么,我一定撕烂了它!” “行,我答应你!另外,谢谢你刚才又救了我一次。” 胡沁蕊闻言,更觉得委屈,“我对恩公可是赤胆忠心!小胖就是见证人!哼,臭犭句子竟然迫害忠良,真是让人心寒!” 说罢,她扭头气鼓鼓地先走了。 吴八一诧异地瞅瞅我,小声地问:“咱家犬兄到底咋回事啊?” 我叹息一声摇摇头,跟上胡沁蕊。 前面是条长长的石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胡沁蕊生着闷气一直不说话。 吴八一就充当粘合剂,劝她不要生气,说出去后带她尝尝烤全羊,顿顿大鱼大肉的请她吃。 这时,我注意到石阶上覆盖着一层细粉,可能是温泉蒸气带来的颗粒,年深日久,积了厚厚一层。 我们一直向上走到顶,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两侧蹲着两头形如饕餮的青铜怪兽,地上同样也积累了一层温泉粉尘。 圆形平台再往前,就是那扇巨大的石门,在薄薄的雾气中显得格外神秘。 有过前车之鉴,再看见大圆盘我有点发怵,生怕下面又会钻出那种会吸人精气和隔山打牛的怪物来。 胡沁蕊生硬地问:“这扇门要怎么进去?” 吴八一摸着下巴,有点紧张地说:“那啥,我刚才看见有个人,好像跪在地上,磕了几下头,门就开了!” 正文 第248章 古怪的石门 “小胖,你没看错吧?”我心想这未免太诡异了吧? 吴八一一摊手,“嗐,我能编这种瞎话吗?我看的真真的!”说罢,他还一指自己的眼睛,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我沉吟着,“可是我们在对面时,压根儿没看见石门打开过啊……” 吴八一笃定地说:“那也许是你们看的角度的问题?反正我当时真的看见了!来,你们瞧这门上是什么东西?” 门上盘踞着一条龙的浮雕,但奇怪的是,龙头的地方却是刻了一张老人的脸!而且老人的左右眼珠填入了不同颜色的玉料,手上还捧着一个太极。 其实仔细看会发现这太极是由两团人脸形状的气息构成的,感觉像是一男一女两只鬼魂,被这条怪龙揉成了一个太极…… 这龙雕工细腻,工艺自是没话说。我盯着龙眼许久,想了想说道:“这怕不是传说中的烛九阴吧?它其实是一位神,据说司掌日月,开左眼日升,开右眼月升,吹气就是夏天,吸气就是冬天,有些传说中也认为烛九阴司掌阴阳两界。” 吴八一不解地说:“那也不对劲儿啊,这巫族是少数民族吧?烛龙可是汉族的神哪!”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山海经》是汇编天下神异怪事,各民族的神话也网罗其中。就好像这天帝又是少昊,又是帝俊,又是东皇太一,其实是来自不同信仰体系。战国时期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一套神话,可为什么我们现在统称是炎黄子孙?因为统一六国的秦国是尊崇炎黄的,所以这套神话就一统天下了。至于蚩尤、共工、刑天这些小民族的神直接被编排成了反派。烛龙确实是北方的神,在炎黄神话中下场也不太好,但看来在巫族中,它的地位十分崇高。” 胡沁蕊仰望着烛龙的浮雕,喃喃地冒出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天上其实只有一位神,凡人却为了祂叫什么名字而争战不休……” 我想修复和她的关系,便赔笑道:“小蕊说得太有道理了。” “哼!”胡沁蕊不领情地把头别开,看向别处。 她的目光落在边上的一块摩崖石碑上,上面是两排歪歪扭扭的字,被灰尘蒙蔽,看不太清,“嗯……这好像是星雷文!” 我走上前抹掉石碑上的灰尘,试着一个个字的辨认,“呃……这个字的意思应该是‘跪拜’,这个好像是‘门’的意思……” “跪而三拜,天门自启!”胡沁蕊没啥障碍地读道,星雷文这方面,妖精出身的她似乎十分拿手。 吴八一一听,兴奋起来,“嗐,我说啥来着!我懂了,刚才进去那个人肯定是小萝卜精,嘿,就跟武侠小说里藏武功秘籍的机关一样,只要磕几个响头,门就开啦!” 吴八一说着,便撂下金刚伞,准备纳头就拜。 我连忙拉住他,“又不是逢年过节的,你咋说跪就跪?” 吴八一满不在乎地说:“拜个门有啥大不了的?你不也说了,这位烛老师地位高尚,不丢人!” “你先给我起来!”我硬是把他拽起来,“先明确一件事情,小蕊,你刚才也没看到开门吧?” 胡沁蕊摇头,我点头说:“的确,我也没看到!这门这么大,我们距离又这么近,如果门开了,我们就算眼瞎没看见,起码也会听到动静,怎么就你一个人看见了?” 吴八一闻言,也开始怀疑起来,他挠着头,猜测道:“难不成有啥障眼法?” “万一是你中了妖瘴,产生的幻觉呢?”我说。 “啥?又是幻觉?咋下墓时总给咱们上这道菜?没完没了是吧?小爷都吃腻了!”吴八一苦笑着吐槽。 “小胖,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调查清楚再做打算!对了,小蕊,你看这两个青铜兽代表什么?我瞅着像是饕餮啊。” 胡沁蕊走过去拍拍祭坛侧面蹲着的青铜兽,说:“就是饕餮,一般会出现在祭祀的场所,感觉像是司祭。而且这台子又高又大的,有点像祭坛!” 我点头,“果然,饕餮,吞噬一切的妖怪!古人认为天神尊贵,凡间的供品,神只是闻闻味道。饕餮就像净坛使者,把剩下的吞吃干净,就等于是神享用过了。古墓中的祭坛……这地方肯定有问题……” “不就是个祭坛吗?”吴八一满不在意地说,“眼看前面就是大墓的入口,咱别墨迹了,你不要冥不见和眼睛啦?”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我还是决定调查一下再说,这样才心安。 我见平台上很多灰尘,轻轻用脚扫开,想看看下面有没有雕着符咒之类的…… 扫开一片尘土,我看着脚下,不禁凛然一惊,忙唤他们二人过来瞧—— 只见地上有一个人形的痕迹,四周焦黑,呈放射状,中间是空白的;从这个“人”的姿势来看,仿佛是在痛苦挣扎中死去的。 “快看看其他地方!”我说道。 于是,我们三人把地上的灰尘全部扫开,果不其然,场面着实令人震惊,祭坛的地面上全是这种人形的痕迹,虽然姿势各不相同,但无不透露出他们死前曾经历过什么诡异的事情…… 我又仔细观察了一阵,感觉这些人好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道激光或者闪电命中,啪得一下灰飞烟灭,最后只留下一片诡异且渗人的焦痕…… 奇怪,地下要怎么被闪电击中呢?我不禁抬头仰望,头顶上居然看不见云母的点点星光了,用手电照也看不到顶,只是黑黢黢的一片,也不知道上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墓实在古怪得很,居然会出现电流这么现代的能量,莫不是巫族掌握了什么邪恶的力量吧? 吴八一被地上大片的人形痕迹惊得瞠目结舌,我故意开玩笑说:“你看,没准儿这就是跪下来的下场!” 胡沁蕊说:“恩公,我在山里听过一个传说,巫族当年面临亡国的威胁,曾试图召唤妖神的大军来帮忙。为此他们杀掉了族中供奉如神的五色鹿,五色鹿据说是神的使者,唯有杀掉它才能取悦妖神,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可是最后妖神并没有来,杀鹿又惹恼了天神,降下山崩雪灾,反倒成了压垮巫族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问她:“这传说是谁告诉你的?” “哈哈,是我以前抓住的一个老参精!我要吃它,它求饶说讲几个故事给我听,如果我满意就放它走!我心想,不管它讲什么我都说不满意不就得了,又听了故事又能饱餐一顿,于是它就叭叭叭讲了一堆,结果我听得正入神的时候,它就突然跑掉了,真是太狡猾了!”想到没吃到嘴的参精,胡沁蕊攥着拳头,遗憾地流下口水。 “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到底是谁狡猾呀! 吴八一哈哈大笑,“它是不是给你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呀?” 我笑道:“一千零一夜又不真是一千零一个故事!咳,不说这些了,既然是山里的老参精说的,可信度应该比较高!我觉得精通巫术的毐祃人在面临亡国灭种的威胁时,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会干出一些很邪恶的事情。 “不过,也没准这妖神已经被召唤出来了,巫族却又无法控制它。虽然上古确实有人牲的习俗,但是周朝以后渐渐改用动物来献祭。巫族用活人献祭来取悦的,必然是邪恶的神灵!我想这扇石门后面,一定藏着难以形容的恐怖之物!” 正文 第249章 诡异吃播 听我这么一说,吴八一愁得直咂嘴,“小林哥,真要像你说的那样,咱们可咋整啊?入口就在眼前,偏偏不能进去,我们总不能原路返回吧?啥也没找着,这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 “什么‘入宝山而空手回’,说得好像我们是来盗墓似的。”我说着又环顾四周,“这旁边好像有路,绕着走吧!” 石门高耸,但左右都有不易察觉的小道。 至于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我们商量了一番,胡沁蕊指着右边说:“看右边仙气飘飘的,大概有什么好东西吧?” 我笑笑,“什么仙气飘飘,明明是温泉的蒸气,可见那边比较开阔,我们走走看吧!” 于是,我们沿着右边这条小路离开,脚下很快全是温泉蒸腾起的雾气,好像走在仙境里一般。 正走着,吴八一忽然失去平衡,惊叫一声。 我赶忙把他拽住,“你小心点儿,掉进温泉里就成了电烤羊肉串了。” 吴八一看看下面,心有余悸的说:“我靠!这水都快漫上来了!” 随着地势的渐渐走低,温泉在这儿几乎汇成一片茫茫湖泊,水波轻轻荡漾着,时不时漫到我们脚底下,好在我们的鞋底都是绝缘的。 由于是带电的温泉,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活物,这片水域流动性较差,杂质都沉淀了下来,因此显得水特别清澈。 我确实也渴得厉害,拿起水壶小心地舀了一点,吴八一不放心地问:“能喝吗?” “嗯,按理说不会有毒,我先尝一点试试。” 我抿了一口,五官都皱缩了起来,吴八一打趣道:“咋了,度数高呀?” 我忍不住呸呸地吐着,“什么怪味,好像洗脚水一样!” “哈哈,估计凉了之后口感会好点吧。你别说,其实这也算是天然山泉水了,在外面至少得卖十块钱一瓶!”吴八一打趣道。 “嗯,对了,小蕊呢?” 我觉得少了点啥,回头一看,胡沁蕊又不见了! 我心想胡仙家也太不让人省心了,一会儿没盯着就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来到一个上坡,雾气笼罩中居然出现了一张八卦形的石桌,让人更加难以置信的是,上面居然摆了一些小菜,正当中还用铜花瓶插着一朵菊花。 胡沁蕊此时正跪在石桌边上,开心得像孩子一样,见我们过来了,忙不迭地朝我招手,“恩公你看呐,好多好吃的!这些是啥呀,奶酪吗?” “喂,等一下,先别动!” 我赶紧开启望气术,看见雾里影影绰绰的有几团阴气在蠕动,一看就非常可疑! 我们早就饥肠辘辘了,吴八一看见那一桌好吃的,也忍不住流着哈喇子跪坐下来,“哇,还真是吃的!” “几位贵客远道而来……” 一个老迈的声音陡然响起,我不由一惊。 随着说话声,一个大腹便便、身着锦衣、腰佩玉佩、头戴远游冠的老者出现在我们眼前。紧接着,周围的雾气散开,居然出现一棵形如华盖似的松树,树形秀美,有点像迎客松。伸出的树冠遮挡在石桌上方,后面不远处有个火光熊熊的土灶台,两名童子正在煎炒烹炸地做菜,香气瞬间唤醒了我们腹中像是休眠了的胃,口中疯狂地分泌口水。 面前的这位老者长得溜圆了,跟个巨球似的,和他比起来,吴八一的体型都显得十分苗条好看了。 更诡异的是这老者的身高不似常人,他虽然跪着,却仍然能够高高地俯瞰着我们。 通过我的望气眼,我看见老者和童子体内全是阴气在流动。 我提高了警惕,心想他们必是妖孽! 只听老者笑呵呵地介绍说:“……贫道略备薄宴,还望几位贵客赏脸。来来,请先饮一盏太羹!” 说着,他躬身将三个方形的箪推到我们面前——箪是用竹子编的方形容器。 胡沁蕊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嵌着一个青铜盏,跟个保温壶似的,盏中盛着一碗肉香扑鼻的汤。 然后老者打开自己面前的箪,动作优雅地夹取碟中的菜叶子撒进汤里。 胡沁蕊眼睛直勾勾盯着肉汤,晶亮的口水直接从嘴角流淌出来。 我赶紧提醒道:“不要吃!你们清醒一点,这里是古墓!眼前这东西绝对是个妖怪!” “可是……好香呀……”胡沁蕊像是魔障了般伸出手,一副控制不了自己的样子。 又高又胖的老者却非常温和,他礼貌又热情地说:“古人云:‘牛羹用藿,羊羹用苦,豕羹用薇’,这太羹是用上好羔羊肉炖上十二个时辰烹制而成,请各位先暖暖肠胃。” 吴八一也看得眼睛发直,问:“这……这是饮料?” 我说:“应该算是开胃汤!” 听他讲太羹,我想起来了,古人有两种羹,一种是做得很稀的,像果汁一样直接饮用的,就叫作太羹;另一种则是做得像浓稠的粥一样。 古代贵族普遍牙齿不好,很喜欢吃软烂的食物,孔子不是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吗? 老者介绍完,便把箪端起来,咕嘟咕嘟饮下太羹。看着老者享用羹汤,我都听见胡沁蕊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呼!” 饮罢之后,老者畅快地呼出一口气,“真是世间难得的美味啊,绵滑香浓。请各位饮用吧,我们准备开宴!” 这时,不知从哪里居然传来一阵悦耳的丝竹之声,乐曲的旋律古朴雅致,一时间,我们感觉像是穿越到了先秦时代的贵族家庭。 胡沁蕊忍不住要端起来饮汤,我忙按下她的手,“别喝,千万不要着了妖怪的道儿!” 说罢,我从怀中抽出一道狼跋符,喝道:“现出原形!” 狼跋符贴到了老者身上,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有些尴尬,老者像是无视了我的存在,压根儿没理我! 这时童子过来收走我们面前的箪,然后另一名童子托着一大盘晶莹剔透,好似玉片般的东西走过来。 “哈哈,这个我知道!”胡沁蕊开心地说,“是脍!” 脍就是生鱼片,是我国早在商朝就开始吃的东西,后来传到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被发展成国粹。 我国的鱼多为淡水鱼,容易有寄生虫,这点华佗、李时珍都警告过世人,加上古代烹饪技艺本就百花齐放,也不差它一个,后来就逐渐不流行了。 高胖的老者伸出玉箸,筷子在他宽厚的手掌中就像牙签一样,他另一只手挽着自己的袖子,夹起几片雪白轻薄的生鱼片,放进桌上的小碟子中去蘸。 原来我们之前看到的一桌菜,其实全是蘸料,五颜六色的,十分丰富。 古人的酱可讲究了,有韮、菹、醯、醢、梅,有荤有素,我听说还有什么蚂蚁蛋酱、蜗牛酱之类猎奇的口味。 老者笑道:“这脍呀,一定要用入秋的第一网鲈鱼才最为鲜美嫩滑,‘凡脍,春用葱,秋用芥’,方合古礼!” 他在装着芥子泥的碟中反复蘸了两下,青青的芥泥估计就是芥末,然后又蘸了黄色的、褐色的、黑色的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酱汁。 老者把各种酱料加持过的生鱼片放入口中,随着咀嚼的动作,他的山羊胡慢慢抖动,脸上露出陶然自得的神情,悠悠赞道:“妙哉妙哉,金齑玉脍,实乃中土之佳味也!” 玛德,这副好像美食吃播的做派,看得我都馋了! 胡沁蕊和吴八一的眼神更是不妙,两人都瞪着眼睛盯着生鱼片,咕咚咕咚地吞咽口水,眼看就要沦陷。 我急了,当头棒喝道:“快走快走,妖孽在迷惑我们呢!不要再看了,小心陷进去!” 吴八一露出一副懒散的怂相,说:“唉,小林哥,我知道这是妖怪。可这么有生活气息的妖怪小爷还是头回见,它也没害咱们,看个吃播又不要紧的!” 我急得冒汗,“你个山炮,不要中了敌人的糖衣炮弹,走走走,快撤!” 胡沁蕊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抄起玉箸,迫不及待地去夹盘中的生鱼片。 我见状不妙,慌忙抓住她的筷子,瞪她说:“小蕊!这里是古墓,怎么可能有生鱼片给你吃!” 正文 第250章 饮御诸友 胡沁蕊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恩公,求求你了,我……我就尝一片好啦!你知道我最爱吃鱼了,可平时总是抓不着!” 我安慰她:“小蕊,你忍一忍。等出去之后,煎鱼、炸鱼、烤鱼、蒸鱼、酸菜鱼、水煮鱼,让你吃个爽,这区区生鱼片算得了什么?” 胡沁蕊见我态度坚决,眼泪汪汪地说:“唉,那我不吃,看看总行了吧?” 我叹息一声,又焦急地催促他俩,“别看了,赶紧走吧!我敢打赌,这一桌绝对是石头、蛤蟆甚至是骷髅变出来的东西!” 但这俩人就像着了魔似的,不管我怎么说,怎么拽,他俩都是盯着面前胖大的老者,看他变着法儿地演示面前的食物如何如何好吃。 老者也没再多让,有滋有味地独自享用了三分之一的生鱼片,然后童子又端来一个青铜大碗。 里面是一只完整的甲鱼,周围填着金黄的黍米,这道菜是蒸熟的,香气扑鼻,米香肉香混杂在一起,十分有层次感,叫人垂涎欲滴,连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只见童子用小刀轻划,把甲鱼壳完整地剥取下来,再放上一块油脂,细腻的油脂在蒸腾腾的蒸甲鱼上慢慢融化,让黍米和甲鱼肉更加盈润和有光泽。 老者拿起勺子,呵呵一笑,慢悠悠地说道:“‘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享罢玉脍,岂能无鳖!” 说罢,他用勺子轻轻地划拉,让那块油脂彻底融化,口中赞道:“这熊脂和炰鳖最为搭配!” 随后他一勺子轻松蒯起了一块甲鱼肉,吴八一擦着口水,看得眼睛直了,喃喃道:“乖乖,这么软的吗?” 我说:“这都是贵族吃的菜,自然炖得很软烂,不会让客人抱着啃,那太不雅了!” 胡沁蕊更是看呆了,她张着嘴,口水哗啦哗啦地流,我都看不下去了,一伸手帮她把嘴合上。 老者开心地享用着蒸甲鱼,随着咀嚼的动作,胡子不停地晃动,眼睛眯了起来,似乎非常陶醉。 “美味!美味!请诸位快快享用啊!” “好想吃呀……” 胡沁蕊下巴上都被口水浸湿了,她声音发虚,强忍住不吃美食令她十分难受。 我知道再看下去要出事,站起来再次催促:“快走快走!别看啦!” 我伸手用力拽吴八一,这回比上次我粗鲁了许多,可他仍然耍赖似的不愿意起来,央求道:“小林哥,咱们都走半天了,坐下来歇一会吧!” 我气得想揍他,但我知道肯定治标不治本。于是拔出弓,搭上箭,对准老者高高在上的脸。 看来只能击碎这个幻象,才能让同伴清醒…… 我拉满了弓箭,喝道:“妖孽,受死!” 一箭射出,射在老者的脸上,可箭竟然像是射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一下弹开了,箭矢滴溜溜地飞出很远。 我震惊,这家伙的本体到底是什么,怎么既不怕符,也不怕箭! 我一扭头,看见一名童子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手里还举着把刀。 我吓得慌忙跳开,这时另一名童子把一碟烤乳鸽放在桌上,然后拿刀的童子便上前用小刀去片乳鸽的肉。 虚惊一场,它们不是要对付我。 不过这妖怪到底要吃到什么时候?我也是实在是有点看不懂了,难道这妖怪是想馋死闯入者吗? 吴八一扯扯我,“小林哥,你别一惊一乍的,我看这位胖大爷没有伤害咱们的打算。估计他生前是个吃货,死了千年,平时也见不着啥人,一看今天居然有三位客人上门了,嘿,这不得赶紧给咱们展示一下古代的饮食文化啊!” “满嘴胡沁!我可去你胖大爷的,你不要搞错了自己的立场!”我都快被他气的没脾气了。 但目前也没对付这老者的办法,我郁闷地坐下,心想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停地表演吃饭,也不动手? 只见童子手法麻利,很快把乳鸽片成薄片,然后又托来一碟稻饼,用小碟子盛着一片薄得透光的稻饼,上面搁上几片乳鸽肉。 “嚯,这不是烤鸭的吃法么?”吴八一啧啧说道。 我闻着那乳鸽有股羊油的香味,这可比烤鸭可高端多了——《绝韦广志》中有专门讲饮食的一章,当时看得我馋坏了,古人烤肉也是极为讲究的,春天用牛油煎小羊,夏天用狗油煎野鸡,秋天用猪油煎小牛、小鹿,冬天用羊油煎鲜鱼和大雁。 然而古人不怎么吃猪肉,以当时的养殖技术(汉朝把猪圈和厕所盖在一起),猪肉存在一定程度的卫生问题,“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直到苏东坡解锁了这种肉的吃法,这才发扬广大。 小童用小勺子在放了乳鸽肉的稻饼上点了几种酱料,然后胖大的老者轻自端起一碟新的酱汁,又往饼上抹了一些,道:“这炮雁,当用蜃醢,风味最佳!” 啥,这居然不是鸽子,是大雁!?我心想,原来自己的见识也够少的。 吴八一没太听懂,小声问我:“他说啥,甚嗨?” 我解释道:“蜃是传说中的一种妖怪,这里大概是指蛤蜊;醢嘛就是酱!这是用蛤蜊制成的酱汁。” “我尼玛,太高级了,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小林哥,你说这古人都不咋吃菜,不便秘吗?”小胖惊叹地说。 “贵族确实不怎么吃蔬菜,所以拿蜂蜜当水喝,口臭也很重,平时要嚼个鸡舌香。” “嗐,不过天天吃无公害的鸡鸭鱼肉,这也太爽了,我要能去古代呆几天就好了!”吴八一不禁憧憬起来。 “你可拉倒吧,史书上说‘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你穿越回去如果是个老百姓,有碟鸡蛋就算开荤了,大概也就只能等过年宰只鸡或者蒸个大鹅。” 吴八一遗憾地搔搔头,“说的也是,况且咱们普通人要是去了古代,大概率是送人头了。” 这时小童在老者的授意下,把卷好的稻饼送到我们面前,我看着这些妖孽如此引诱我们,心想妖物对我们的弱点还真是拿捏得极准。 古墓里面要出现什么美女帅哥之类的,倒也无所谓,我自信我们这支小队对“低级趣味”的免疫力很高。 但饮食就不一样了,对饥肠辘辘的我们来说真是诱惑力太大了,而且还变着花样的来诱惑我们。看着这一大桌色香味俱佳的饭菜,我的口水只能往肚里流。 最不放心的就是胡沁蕊,她的眼神都好像变得迷离了,再也忍不住,突然抓起稻饼就要吃,我大喝一声:“放下!!!” 胡沁蕊的手一抖,眼泪汪汪地不舍得放下,“恩公,我真的好饿~” “小蕊!你也是修行之人,修行之人有三样不吃,你难道忘了吗?” “唔……黑鱼孝顺,犬忠义,大雁贞洁,故不能吃这三样!”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然后似乎清醒了点,依依不舍地把稻饼放下。 “没错!快别看了,赶紧跟我走,快点!这简直是致命吃播,再看下去绝对要出事!小胖,你也别掉链子,像个男人一样给我站起来!” 这回我口气十分强硬,生拉硬拽,费了好大劲把吴八一拽起来,然后叫胡沁蕊也起来。 她此时一边流口水一边流眼泪,那模样好似中了邪。 “快走快走!” 好不容易让这俩人都离开了桌子,正要走,忽然,“滋啦”一声从身后传来——只见桌上又多出了一个炭火釜,侍宴的小童正把一片片肥瘦相间的羔羊肉放在上面,然后浇上米酒,那香味一下子爆出来,勾魂夺魄! 高胖的老者冲我们笑呵呵地说:“羊炙最宜杏酪!” 然后他把一碟澄黄的杏酱淋在上面,甜味、鲜味、肉香味混合在一起,香味只是稍微从鼻子掠过,都叫人站都站不稳。 “哼!我不管啦,死就死!” 胡沁蕊红了眼,奋力挣脱我的手,扑过去,破罐破摔地抓起玉箸就夹起烤羊肉来往嘴里塞…… 正文 第251章 堕落的二人 我呆住了,怎么在最后一刻意志松懈了?食欲果然是魔鬼! 我赶忙又抓住胡沁蕊的胳膊要拽她走,胡沁蕊坚决不肯走,理也不理我,吃得忘乎所以,她下箸飞快,夹一筷子羊肉,蒯一勺甲鱼,又来一口生鱼片! “我去!快别吃了!你疯了吗?”我怕她出事,立刻抢过她的筷子扔到一边。 胡沁蕊气得皱着鼻子,对我龇牙咧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对我抱有天大的敌意。 这副尊容吓了我一跳,她居然还护食!? 胡沁蕊也不管有没有筷子了,直接上手抓,吃相狰狞,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肉! 老者云淡风轻地笑道:“慢点慢点,还有佳肴没上来呢!” “呜呜,好吃!恩公、小胖……你们快来,可以吃!”胡沁蕊在咽下食物的间歇,喘着气口齿不清地说道。 吴八一也好像被勾了魂,慢慢走过去。 我使劲把他拽回来,急急地说:“你们一个个都疯了吗?在古墓里大吃大喝?用用脑子!就是你前任老大陈江南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吴八一抬头看我,目光略显涣散,欲望瓦解了他的意志。他的眼神软绵绵的,口水止不住地流,说:“小林哥,你看胡小姐吃了也没事,咱们都快饿死了,不吃白不吃呀!” “我们要是都吃了,绝对会出事!” “那我俩吃,你别吃,不就没事了?”他说着,像头牛似的拖着我,硬要往桌边走。 “快跟我走!!!”我简直气得肺都快炸了,这是什么妖魔鬼怪,为什么会设计如此考验人性的关卡,别看简单,但食欲真的是刻在DNA里的欲望。 胡沁蕊左手抓着一块甲鱼,右手抓着烤雁腿,吃得嘴角流油,“恩公,真的很好吃,没有毒!这位大胖子爷爷可能是困在结界里面的老饕,不是害我们的妖怪!” 吴八一也附和道:“对啊,妖怪哪有这么热情好客的!”他看着满桌的饭菜,食指大动。 “你们要气死我啊!” 我此时绝望的话,在吴八一听来却如同默许,他开心地说:“我就对付着吃一口!” 吴八一当真扑过去,用筷子夹起生鱼片,蘸下酱料,一口吃下之后,满脸幸福地说:“我去,比那些高级日料店还好吃!小林哥,你快尝尝!” 胡沁蕊抓起烤雁,猛蘸了很多酱料,“嘿,这个蘸这个更好吃,酸酸甜甜的!” “是吗?我也尝尝!” 我无奈地抱着头,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他俩一定会出事的!恍惚间,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替他们收尸的画面…… 我彻底的绝望了,颓然坐下,心里冰凉地看着胡吃海塞的二人,心想随他们高兴吧。 胖老者捻着胡子,开心地看着二人用餐,然后又扭头看我,虽然他仍在笑,但眼神却有点冷酷,“你不吃吗?” “妖怪,你骗不了我!!!” “不吃?唉,那真是遗憾呀,继续上菜!” 小童走过来,把空碟子撤走,又端上一个大碗,里面是各种切成方块形的肉,辅以酱香浓郁的汁。 大胖子依旧热情款待:“来来,请品尝这道卤肉八珍!” 吴八一伸出勺子,我瞪他,“你不是只吃一口吗?还吃?不知死活吗?” 吴八一讪笑着说:“小林哥,实话实话,这些东西吃在嘴里,落进肚里,明明都是正常的食物呀!你真该尝尝看,味道真是终生难忘!” 我无力地叹息,扶着额头,“你差不多也吃饱了,给我放下!” “嗐,可能这次真是你多心了……”吴八一打了个饱嗝,放下勺子,擦擦嘴,小声地说。 而胡沁蕊完全是欲壑难填,她眼睛放着光,腮帮子不停地咀嚼,同时还伸勺子又去舀那些卤肉。 吃了一大口,她盛赞不已,“炖得好软!都快吃不出是什么肉了!” 我叹口气,“小蕊,你告诉我,你的墓准备朝哪个方向?” “恩公,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我也是行走过江湖的人,这要是幻术我能察觉不出来吗?你太多虑了!呜,好吃!” 果真是食物吗?我寻思着,伸手拿起面前的稻饼,手感软软的,里面的肉啊酱啊也是如此逼真…… 确实,如果是幻术,怎么可能感觉这么真? 我望望四周,周围雾气蒙蒙的,我一皱眉——我们怕不是进入了什么奇妙的空间里面了吧? 我忽然想起来包里还带了一样东西——自打上回利用铜镜冲出棺中老妖的妖瘴,我就买了一面铜镜,以备不时之需。 我赶紧翻找背包取出来,拿起铜镜对着老者一照——嗯?居然没有出现异常? 怎么会!? 我不信邪,又念了一遍“百解邪法咒”,屏神凝息,向镜中观瞧,画面晃了一下,照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但一眨眼又变成了胖老者的样子…… 这恐怕不是幻术,而是变化类的法术…… 其实我也只是听说,从未亲眼见过。 话说回来,那得是多么高超的技术,才能变化出如此逼真的物体!我不由心中惊叹。 这时,小童又端来盛在碗中的木瓜——但此木瓜非彼木瓜,诗经上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应该是一种海棠科的瓜类果实,现在已经见不着了。 木瓜热气腾腾,散发着牛奶般的香味,小童轻轻掀开,木瓜里面竟还填着一只只小小的鹌鹑。 “请,请享用!”老者说,“这道菜唤作‘玉燕还巢’,请几位贵客享用。”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胡沁蕊伸出勺子要去蒯,我突然高声喝道:“等一下!!!” 我站起来,猛地一脚把小童踹倒,小童摔在地上,竟变成一只大蛤蟆! 这蛤蟆的身形巨大,堪比小孩的身长,它身上还穿着破烂的铠甲。 我长吐了口气,这老妖法术超群,小童未必有他那么高道行,没成想我的突然攻击竟让我猜对了! 被踹倒的大蛤蟆阴森地看着我,吴八一仿佛被一棒子敲得清醒了,他嗷得一嗓子,吓得立刻站起身来。 我高声道:“都看清楚,它们是什么东西!?” “呵呵,太晚了!”老者的脸色陡然变了,他扔了手中的筷子,突然扑到桌子上,只见它的头顶倏地裂开,整个头颅分成两半,裂缝中竟露出一张恐怖的大嘴,里面长满了密密的牙齿,朝胡沁蕊吞过来! 胡沁蕊反应及时,赶紧跳开,然而下一刻她却痛苦地捂住肚子,脸上沁出冷汗。 我抽出一道早已准备好的病虎符扔进怪物的大嘴,喝道:“焚尽!!!” 轰的一声爆炸,怪物口中喷出火焰,周围的一切在这瞬间发生变幻,所有的物事包括老者变成的怪物,全都如烟雾散尽般现出了原形。 两个小童自然是两只大蛤蟆妖怪,那灶台居然是一排捣药的舂,里面还插着药杵。 松树是根石柱,桌上的菜肴倒是菜肴,不过全部是用石头、云母、玉屑做出来的! 那甲鱼、雁子、鹌鹑的形状倒是拼凑得惟妙惟肖。 另外这个大胖老者的真身,简直刷新了我的认知! 它压根不是活物,而是一个怪异的巨大丹炉,三只鼎足像爪子一样据在桌上,把桌上的东西扫得七零八落,没有盖子的炉口熊熊喷出火焰,两个气孔像阴险的眼睛,冒着灼灼的红光…… 正文 第252章 丹炉怪物 见此恐怖的情形,小胖和胡沁蕊彻底从梦中醒过来了! 胡沁蕊强忍腹痛后跳一步,张牙舞爪摆出要攻击的动作,“臭妖怪,竟敢骗我吃石头!” 我大喊:“小蕊不要变身,你会死的!!!” 她吃了一肚子石头,我担心她变身体型缩小,可能胃肠会直接撑爆,那就当场胃穿肚烂而死了。 这时吴八一也忍着腹痛撑开金刚伞,丹炉怪物直接一把扫开,金刚伞脱手,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那两个蛤蟆小妖抄起小刀从两边朝我们杀来,我猛的拉开箭,一箭射中其中一只,那东西被箭钉着头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死掉了。 看来这两只小妖道行有限,不足为惧。 我又甩出一道符,“犬兄助我!!!” 符纸飞向丹炉怪物,贴到它身上直接爆炸,但对它这种金石之物,几乎没有伤害,但爆炸产生的冲击还是让它顿了顿。 趁这机会,我赶紧拉满弓,瞄准另一只蛤蟆小妖。 蛤蟆小妖似乎知道厉害,赶紧绕到主人的另一边,却被动作敏捷的胡沁蕊一把抓住。这时,丹炉怪准备张开冒着火的炉口吞掉胡沁蕊! 胡沁蕊大喝一声,把擒住的蛤蟆怪嗖地扔向那红通通的炉口,但见蛤蟆怪惨叫着,在火中挣扎几下,就被其中的妖火吞噬掉了。 “快跑!” 我大喊,我们沿着来路赶紧逃,轰的一声,那巨大的丹炉怪居然把石桌压塌了。 它用三只鼎足撑着地面,诡异地爬行过来,炉口对准我们,突然喷出火弹,好似流星雨一样射来。 我心中一惊,好在这时,一股阴风卷着金刚伞飞回来,我知道是犬兄相助,伸手接住伞,赶紧护在身前。 他俩都缩在我背后,吴八一万分懊恼地说:“对不起小林哥,又拖你后腿了!” 我摇头,“算了,现在说这些没意义!赶紧撤回去,下面是温泉,说不定它不敢过去!” 火弹攻击结束之后,我们趁它停火的间隙赶紧跑。可没跑几步,地面猛地一阵摇晃,轰的一声巨响,丹炉怪物居然跳到了我们前面,然后这个成了精的石头疙瘩气势汹涌地朝我们冲撞过来。 我们被撞个措手不及,慌乱中只能用伞抵挡,但哪里挡得住这势大力沉的攻击。 我和吴八一直接摔了出去,抬头一看,丹炉怪物居然用鼎足托住胡沁蕊往半空中一扔,然后用那喷着火的大嘴去接。 糟了! 来不及多想,我爬起来,顾不得许多,冲过去使出浑身力气猛力一撞。 若是平地我是断不可能撞动这小屋一般大的东西,但可巧它正好站在斜坡上,被我全力一撞,它就略略向下面歪斜。 此时胡沁蕊掉下来,在炉口边缘重重摔了一下,然后朝外侧滚下来。 这怪物伸出既像爪子又像手的鼎足又去抓她,我大喝一声:“休想!” 我用力抡起弓,朝它雕着饕餮纹的脸上砸过去。 怪物把身体一倾,头顶上的大嘴喷出火焰,这时,掉下来的胡沁蕊见势不妙,她咬着牙一伸手,用结界法术稍微抵挡了一下。 站在斜坡上的怪物向前一拱,把我们都撞回来了,摔在地上,真的是全身哪都疼。 暂时安全的吴八一倒也没闲着,尽管腹痛,他还是用力抓起旁边的药杵朝怪物扔去。 怪物丝毫不惧,只是把头一顶,用炉口接住药杵,药杵便直接被火焰吞噬了,可能药杵上沾了云母粉末,只见它的火焰突然变成蓝色,并且烧得更盛了。 我迅速抽出仅剩的三张病虎符,扎在一枝箭头上,用尽全力朝它射去。 火焰对它似乎没有任何伤害,但是冲击力却可以震到它,眼下唯一的胜算就是把它从斜坡上推下去。 箭头命中的瞬间,我大喝一声“焚尽!” 轰然一声爆响,冲击波把我们向后一震,炸裂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晃得人眼睛都快瞎了。 待火焰退去,只见那圆滚滚、喷着蓝色火焰的丹炉向后倾斜着,它前面的鼎足已经抬起来,后面两只鼎足还在支撑着地面,它似乎拼命想稳住身体。 “用美食之名行欺骗之事,不可饶恕!!!” 这时,胡沁蕊愤怒地大喊,化作黑色大猫扑过去,用尽全力一撞,怪物仰摔的瞬间一爪子抓住胡沁蕊,他俩一起滚了下去。 “小蕊!!” 我爬起来就追,只见丹炉滴溜溜地一路翻滚,半途中胡沁蕊掉下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那怪物越滚越快,直接掉进温泉湖里,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只见电流交加,嗞嗞作响,它的火焰晃了晃,很快熄灭了,最后竟浮在上面不动了…… 我慌忙去查看胡沁蕊,她被大丹炉碾了一下,口鼻冒血,肚子硬硬鼓鼓的。 大猫的眼睛中流出泪水,然后她幻化成人形,一头长发拖在后面,似乎没有力量变成衣服了。 我赶紧脱下外套给她盖上,胡沁蕊口中流着鲜血,凄凉地说:“恩公,对不起,我应该听话的!可馋猫永远都没办法抵挡食物……都怪我修行不足,定力太差……” “小蕊,别说话了!” “胡小姐……” 吴八一捂着肚子跑过来,可能是肚子坠得太疼了,最后连滚带爬地跌倒,还噗的吐了口老血。 吴八一也十分难过地说:“小林哥,这下子完蛋了,吃了一肚子的石头,看来是走不了多远了。” 我叹着气,还能说什么?这俩不听话终于吃到了苦头! 不过情况虽然很严重,但也没到“完蛋”的地步。 我说:“你们等一下!” 我拿起水壶下去取水,近距离观察那个大丹炉——它是用陶土制成的,只有鼎足的关节是金属零件,古人炼丹用的都是陶炉,因为金属会烧化。 它的炉脸就像一张人脸,有两个像眼睛似的气孔,下面的饕餮纹就如同嘴一样,两边还有祥云状的炉耳,就如同它的耳朵。 不过它好像也非常怕电,漂在温泉中居然就不动弹了。 会不会是因为它自己知道温泉碰不得,所以才采取用食物引诱我们的办法,结果我全程保持着清醒没有上当。 我们算是捡了一条命吧,若非边上就是温泉,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回去之后,我把壶口拧紧,面东而立,静心存想片刻,左手掐三山诀在水壶上面写一个异体字。 同时口中念咒—— 吞骨山,化骨丹,九条黄龙下深潭,请动茅山李老君,劈下天雷化骨灰,奉太上老君,三茅真君急急如律令! 念罢之后,我交给吴八一,说:“你先喝一口试试!” 吴八一皱眉,“这……这管用吗?” “废话,我用这招在村里不知道给多少小孩化过鱼骨、鸡骨,喝吧!” 正文 第253章 炉型石棺 吴八一和胡沁蕊喝完九龙化骨水,二人就像喝了子母河的水,肚子鼓鼓地平躺在地上,也不敢乱动。 我见胡沁蕊口鼻出血,可能有内伤,让她又服了一粒丹参丸。 胡沁蕊已经变出衣服穿上了,她面色羞赧,愧疚不已地说:“对不起,恩公,全是我害的!唉,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嘴呢?” 我宽慰她道:“没事,人无完人,谁还没有弱点。” 吴八一也勉强坐起来,舔着脸说:“是呀,谁还没有个弱点,不用太自责。” 我这辈子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犯了错自己开导自己? 我瞪了他一眼:“你的弱点比你吃下去的石头还多,一边儿反省去!” 吴八一讪笑着:“嗐,小林哥,你咋对我们还区别对待呢?胡小姐刚才吃得比我可欢实多了!你外貌协会的啊?” “拉倒吧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肚子还胀吗?” “嘶……”吴八一摸摸肚皮,咂摸了一下,“好像不那么胀了,别说,你这水挺管用的。” 胡沁蕊也说:“恩公,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我一阵欣慰,不过九龙化骨水虽有效果,但也不可能完全把他们腹中的石头消掉,大概会稍微软化,然后进入肠道,负担就小了很多。 我安慰他们说:“你俩也别太担心,也就多吃了点石头、云母罢了。以前修仙的人吃金石,那是顿顿吃,有位仙人还用泉水煮鹅卵石当点心吃。我还听说很多年前,西北有个煤矿塌方,好多矿工被困在里面,实在没辙,就吃煤炭果腹,吃了十几天……” 吴八一插嘴道:“净瞎吹,吃煤炭不得撑死呀?” 我说:“这是我奶奶跟我说的,是真事儿,那批矿工最后都活下来了!矿物质身体不会吸收,就是胃肠负担会大些,估计会拉个血什么的,反正肯定不会要命!我一会儿再给你们整点九龙化骨水。” 胡沁蕊似乎释怀多了,拍拍鼓鼓的肚皮说:“不幸中的万幸是,总算不饿了,还饱饱的呢!” 吴八一也自嘲地笑道:“可不咋滴!这一顿‘怀石料理’吃撑了,至少能顶三天!你还别说,那些菜啊,味道是真绝了……”他舔舔嘴唇,似乎还意犹未尽。 “小胖,你瞅瞅你这是反省的态度么?是不是还想再来顿‘怀石’晚餐?” 吴八一死鸭子嘴硬,“我这是苦中作乐的态度!” 我正要挖苦他,胡沁蕊若有所思地问:“恩公,那个丹炉怪是打算拿我们炼丹吗?我听说过去有一些坏道士,会用活人当丹引。” 我点头道:“显然是这样的。古人认为人吃五谷所以生百病,如果服用金石,那身体吸收金石后就会变得无坚不摧,有了这种思路,故而才产生了炼丹,只能说是科技树点歪了,除了阴差阳错发明出豆腐简直一无是处。可是金石太难吸收,就得加点别的中和一下,比如一些药物,或许就有拿活人当引子的邪术!” 我擎着弓站起来,“现在应该很安全,我四下转转去,你俩别乱动!” “嗐,我们就是想乱动也动不了啊!” 我走回刚才放置石桌的地方,那只蛤蟆怪四仰八叉地死在地上,我伸手把箭收回箭袋里,一边观察这只蛤蟆怪——这蛤蟆长得跟人似的,手掌粘着力很强,莫非之前在洞顶暗算我的家伙就是它? 蛤蟆身上有股浓重的药味,似乎是经年累月地捣药所致。 再看那药舂,里面全是碎的云母、硝石、硫磺等物,这都是炼丹的原材料,粉末厚厚一层,不知道捣了多久。 这几个怪物就在古墓里,年复一年地炼丹吗?着实不可思议! 硫磺粉倒是驱虫的好东西,我寻思要不要收集一点,可惜粉末全部混在一起,再说这墓里好像也没有虫子,就作罢了。 回看地上被压碎的石桌,摆宴时那妖异离奇的情景历历在目……其实也很难去指责他俩意志不坚定,毕竟人的意志是有限度的,欲望确实会冲昏头脑。 往上是个斜坡,走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圆形的石室。我顿时紧张起来,用望气眼看了又看,确认没有可疑的东西才敢走进去。 这间石室和之前遇到怪物的耳室规格差不多,四周也有壁画,但是中间的地板居然裂开了,露出一个洞,我探头一瞅,发现下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等一下,这个洞口怎么有点儿眼熟? 我观察了一会儿,很快清楚是咋回事了——这地洞的形状刚好可以容纳那个丹炉怪物。 难道它是从这间石室里钻出来的? 而且地洞周围有表示“雷”、“泽”的卦象,似乎在告诉后人,带电的温泉水可以镇压住下面的妖怪。 我回想着,那丹炉落入温泉水中之后,立即熄火静止下来,当时我还开着望气眼,看见里面浓浓的阴气突然收敛了,在丹炉的底部居然蜷缩着一个人形,它的手脚似乎也特别长…… 现在看着地上的洞,我突然之间茅塞顿开——巫族有窨地而葬的习俗,棺椁都埋在地里,那个丹炉其实就是一口石棺,里面很可能也是那种会用震荡波的妖怪的同类! 环顾四周,我发觉这里的壁画诡异且十分下流——几个似人似鬼的老者正在玩弄年轻女子,他们露出一副奸邪猥琐的样子,身下则是一具具白骨,远处乌云蔽空,有条黄龙正在盘旋。 那几个老者的眼睛不知道是用什么技法画的,好像会随着观赏者的移动而移动,有种一直盯着你看的感觉,让人脊梁生寒。 再仔细看,这些老者,非常像之前耳室中的怪物! 按理说,壁画一般会画点歌颂美化墓主生平,或者画一些神仙瑞兽之类的,但这些壁画上的阴暗内容倒更像是一种警示。 我更加确认之前得出的猜测,这座古墓的意义是封印,它甚至无法称之为墓!因为这里面的东西根本不是死去的人,而是一群妖怪! 我背包里还装着那张古葬图,现在想来,这张图本身就很奇怪…… 古人建好墓恨不得把知情者全杀光,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一张图来指明方位呢?难道说一切都是陷阱?画图之人就是希望有人进来,给这些被封印的妖怪送口粮。 我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不知是这想法让我心惊,还是因为这石室呆久了让人全身恶寒,也许二者兼有吧…… 这时,整间石室突然一阵震动,顶上簌簌地落下尘土,我听见吴八一在下面叫唤起来! 我赶紧冲出石室跑回去,只见吴八一挺个肚子在地上艰难挪动,看见我来了,赶紧伸手要我拉他:“小林哥,不好啦,水涨起来了,把我p股都电麻了!” 此时,温泉水哗啦哗啦地不住往岸上漫过来,似乎是地震把什么地方震塌了,导致水位突然上涨。 吴八一催促道:“快,我们到上面去!” 我说:“不行,后面是死路,只有一间耳室。” “那咋办?我们就算不被电死,也得被淹死!” 正文 第254章 以炉作舟 我思考片刻,往上爬确实可以躲一时,但我们会被一直困在这儿,终究也是死路一条。 那大石头丹炉在水边漂浮着,我灵机一动,指着丹炉说:“去那里面!” 吴八一惊了,“啥?你不是疯了吧?主动去给怪物当点心?它一口就把咱们吞掉了!” 我说:“那东西似乎非常害怕电水,它现在进入了一种休眠状态,肯定不会攻击我们。快走,一会水漫起来,它若是漂走了,就没机会了。” 我朝丹炉跑过去,身体扑到丹炉边上,这圆滚滚的玩艺儿便倾斜了。炉脸撞在岸上发出“咣当”一声,震得我差点掉下来。 炉腹倒是很大,里面全是灰烬,还有刚才那只被烧死的蛤蟆怪的焦骨。 但这玩艺儿毕竟不是真正的船,不太好爬,我费了半天劲钻进去,随后,丹炉漂漂荡荡地朝水中漂去。 我赶紧掏出折叠铲,双手握着划水,刚一碰到水,便电得我左手一麻。 “你们俩快上来!” 胡沁蕊像个孕妇似的一手扶着大肚子,一手撑着腰杆,呼哧呼哧地:“唉,死就死啦,反正命是捡来的。” 然后她一咬牙冲过来,往炉子上一跳,我及时伸手抓住了她。 “哇!” 胡沁蕊惊叫一声,我俩的重量差点让丹炉翻过来,还好她比较灵活,及时跳进炉腹里。 吴八一就费老鼻子劲儿了,炉子在水中晃来晃去的,这二货根本跳不上来。一次失败后,吴八一掉在外面的水中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我赶紧薅着他的后背,使出吃奶的劲儿,憋得脸红脖子粗得才把他倒栽葱地拽进来。 我们三人挤在炉腹里,我说:“往那边歪歪,这个气孔会渗水!” 说话间,已经有些水从眼睛状的气孔中漫进来,里面的炉灰被水打湿就成了烂泥。 我们仨费力地在里面移动,把有空洞的地方朝上,忙活了一阵子,总算是稳住了。 我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刚才还要死要活地跟这个炉子战斗呢,如今却躲进了它的肚子里。 我爬起来露出脑袋看看外面,发现地震还在继续,洞顶不停地掉下小石头,时不时地会掉到炉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温泉水体也变得混浊起来,丹炉在雾蒙蒙的温泉湖上随波漂动,感觉很是奇妙。 这时,吴八一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肚子又开始疼了,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 我叮嘱道:“别乱动,我再给你们整点九龙化骨水。” 我从气孔伸手出去取水,念咒加持后,让他俩服下。 吴八一唉声叹气地接过来:“喝得我快撑死了,咱们这是要漂到哪儿去呀?” 我沉吟了下,说道:“我估计这里本来也是地面,只是温泉水位上涨后把它给淹了,前面或许有高地之类的。” 我拿起折叠铲,“这个可以当桨,上面的橡胶倒是绝缘的,就是下面的柄可能得包点布。” 吴八一还是不放心地问:“小林哥,咱们可是坐在怪物的嘴里了,这玩艺儿不会突然醒过来把咱们吃掉吧?” “不会的,再说就算它醒了,也是直接烧死我们!”我笑道。 “啥?”他惊讶地看着我,然后嘀咕着,“你咋心宽得跟大马路似的。” 我把在耳室中发现的壁画和地洞告诉了他俩,吴八一觉得不可思议,“什么?这丹炉怪和之前遇到的妖怪,还是同一系列?” 我想了想,说道:“壁上画的怪老头,我数了一下有七个。是不是意味着,这里总共封印了七只妖怪?可能这只比较喜欢炼丹,所以连棺材都做成了丹炉!” “那它炼出来的丹怎么吃?” “上面炼丹,炼出来的丹水大概就直接渗进底部,让困在里面的人服用了。” “我去,高科技呀!” 胡沁蕊开口悠悠地说:“恩公,这七个怪物,可能是历代巫王!巫王是巫族中最强大的人,也许强大到跳出轮回生死,所以后来的统治者就把他们封印了。” “有道理!”我点头称是,“它们确实无比强大,完全颠覆了我们对妖怪、僵尸的认知。这么厉害的怪物,为什么巫王不除掉它们?最有可能的就是,它们本身就是巫王!” 吴八一挠挠脸颊,“那巫王的子孙干这种事,不是大不敬么?” “巫王是选拔出来的,子孙又不世袭。” 我说着,边撕了些布把两个折叠铲的柄缠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又写了几张符备用。 不知漂了多久,抬头看看,水已经漫到刚才“吃饭”的地方了。 这时,吴八一似乎没那么撑了,我叫他起来帮我划船。 我俩探出身子,丹炉承载着自身和三个人的重量,已经没入水中五分之四,我们伸手直接就可以划水。 “犬兄,探路!” 我低唤一声,一团犬形的阴气在雾中时隐时现,在水面上奔跑探路,极为空灵飘逸。 这会儿地震结束了,温泉水比刚才清澈了许多,能看见水下面有一丛丛蘑菇石,头顶上垂下犬牙状的钟乳石。 我感叹:“这钟乳石也是名贵药材呢!这地方好东西真不少!” “是吗?这么值钱!”吴八一闻言眼睛一亮,伸手便去掰那个钟乳石尖。 “嘿,住手!”我拍了他一下,“注意点素质啊,这个石头尖可要长几十万年呢!” 吴八一悻悻地缩回手,“嘁,我素质给谁看呀?说的好像这地方将来能开发成旅游景区似的,倒贴钱小爷都不来。” 我望着茫茫的温泉和钟灵毓秀的石窟,感慨着:“不说别的,这里风景真是不错,堪比太极洞。” 这时,我身后传来呼呼的声音,胡沁蕊已经蜷缩成一团睡着了,睡姿像是猫一般,甚是可爱。 此时静悄悄一片,只有我们划动温泉时发出的哗哗水声,吴八一不知怎么受到了触动,小声说:“唉,小林哥,等这趟结束了,我再也不下墓了。挣了钱回沈羊孝敬老娘,再享受下当代青年该过的生活。” 我说:“小胖,咱们现在只想眼前的事情,乱立flag很容易出事的。哎,小心撞上!” 这时,我们前方有一根石柱迎面而来,吴八一赶紧用折叠铲去推,刚避开又来了一根石柱,我们躲避不及,撞个正着,丹炉立刻晃得七荤八素。 胡沁蕊也被吵醒了,她揉揉眼睛问:“恩公,我们到了吗?” “你再睡一会儿。” 幸好丹炉怪物的身体比较坚固,之前那样折腾也没出现一丁点裂纹,撞一下也无大碍。 原来我们漂进入了一个水洞,这里全是密集的石柱,很不好走。 正小心地划着水,突然间,我看见一根石柱上用铁链绑着两个人! 他们沮丧地垂着头,口中似乎还衔着东西,我吓了一跳。 等到了近前一看,原来是铜做的,虚惊一场。只见铁链穿过了石柱顶部,把两个铜人固定在上面。 吴八一也吓得不轻,这时松口了气,“我去……这都是啥诡异的装饰风格呀?从没听说过!” 这种被反绑起来的奴隶铜人前面还有不少,它们口中衔着一只铜铸的蝙蝠,奴隶两只突出来的眼睛好像在瞪人,在阴暗的水洞里看着非常渗人。一些奴隶铜人已经掉进水中了,身上的铁链仍然连着。 我说:“古代用这种奴隶的雕塑来显示王室的威严,不过我有个大胆猜想,它们在这里的作用是导电。” “哈哈,这玩艺儿还是电线喽?” “你看这些铁链不是连在一起的吗?那不就可以传导电流了吗?”我指着水中的铁链说道。 “问题是,传导电流干嘛,难不成前面还有电灯?” 正说话间,我们已经离开水洞,无意间,我瞥见高出一截的岸上似乎有个东西跑过去…… 正文 第255章 暗堂辟雍 看见有什么东西一阵风似地从岸上掠过,可是却几乎没有声响,吴八一也发现了,他吓得面色煞白,“小林哥,你看见了吗?那是什么?妖怪吗?” “什么?什么?”胡沁蕊睡醒了,也凑过来,露出脑袋,“看见什么了?” 我说:“刚刚不知啥东西跑过去了……小蕊,你夜视能力好,帮忙瞅着点是什么东西,我们好有防备。” 胡沁蕊手搭凉棚,望了又望,摇摇头道:“看不见了!不过……恩公,前面倒是有个大房子!” “大房子?” 继续前进,水面上居然出现一座极为庄严的建筑,看到的瞬间,我们都十分震惊。 只见那建筑周围有回字型的水上回廊,中间是一座红色的两重顶阁楼,静静地矗立在发着矿物微光、腾着热气的温泉湖上,就像一座地下的仙宫。 阁楼中似乎有亮光,时不时有什么把光给挡住,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活动……我一皱眉,这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胡沁蕊翕动着鼻翼,不停嗅闻,道:“恩公,似乎有妖气呢!” 我头都大了,赶忙说:“往那边划,离它远远的!咱们现在这状态可没法再打妖怪!” 那些水上回廊的栏杆上全绑着青铜奴隶,照旧是彼此之间以铁链相连,让人莫名想起监狱高墙上的铁丝网。 我更加确信,这里一定封着另一位巫王,这些青铜奴隶和铁链传导水中的电流,就是为了镇住它。 古人敬畏闪电的力量,据传说雷劈的地方能挖出一头石猪,那便是雷公遗落的锤子,有镇邪封魔的力量,在法宝界是相当值钱的。 巫族更是把这种闪电崇拜发扬广大,不知从地底发现了什么会源源不断产生电流的能量,又发现水、铁可导电,便以此来镇压这些死去的巫王。 吴八一看得瞠目结舌,抬头仰望,那宫殿的飞檐很骚气得翘出好几尺远,上面不是传统的骑凤仙人也不是龙,居然是一颗圆球,但影影绰绰地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吴八一赞叹:“这亭子好气派呀!” 我说:“什么亭子,真没文化。我看过堂哥的古建筑图册,这应该是明堂辟雍。” “p拥?”他一愣。 “明堂辟雍是一种接受朝觐和祭祀诸神的建筑,特点是建在水上面,融合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在里面。” “啥?这净是水的地方哪来的火?” “红色的墙就象征着火。” “原来如此,那这个地方更厉害,除了五行还有电呢!”吴八一吐槽道。 我心想,唐朝的明堂辟雍往往四周空间开阔,环境山明水净。而这建在古墓里面的,怕不是得叫作“暗堂辟雍”? 这时,我察觉到这里的水似乎在缓缓逆流,丹炉半天不见移动。 我以为吴八一在磨洋工,催促他加把劲,吴八一一头大汗地说:“在划了在划了,你哪只眼看我摸鱼了……啊,不好意思!” 可能他意识到戳到我痛处了,赶紧道歉。 无心之话,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纳闷:“奇怪,怎么动不了。” “不会是有结界挡住了吧?”吴八一有点紧张了,他往前挪,伸手去探,不过只摸到了空气。 “我去,你别突然乱动……” 吴八一这一动弹,丹炉又开始摇晃,差点有温泉水漫进来。 我寻思了下,“小胖,一鼓作气,使劲划,快点!” 我们加快速度,两只胳膊机械地运动着,累得一身大汗,可这丹炉就是不动! “究竟咋回事!”我有点急了,自言自语道。 “不对劲儿,小林哥!你看!”吴八一好像发现了啥,慌忙一拉我。 我顺着他的手指抬头一看,心中顿时一沉——那“暗堂辟雍”飞檐上的圆球物体居然不见了!合着那不是建筑上的装饰,而是个活物? 我只觉头皮发麻,丹炉怎么也走不动了,似乎是有东西在作手脚……会不会是水下有什么水鬼之类的抱住了鼎足呢? 不,不可能!这水带着电呢,长时间在水下妖魔鬼怪也受不了,怎么可能潜入水中? 而且下面又没有水草什么的,被缠住的可能性也不大…… 我苦思冥想,一时没有头绪。 这时,胡沁蕊又提醒我:“恩公,那边有人!”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岸边站着一个白色的东西,手里捧着什么,正在瞄准我们。 胡沁蕊眯着眼睛观察,说:“它长得很奇怪……我知道了,它是个参精!手上捧着弩箭!” 我一惊:“糟了,是小萝卜精!它又来暗算我们!” 吴八一手忙脚乱地撑伞,紧接着只听到一阵噼啪噼啪的动静——小参精手中似乎抱着一个连发弩,但不知道是不是弦松了,还是黑暗中把握不准距离,弩箭全部打进水里去了。 吴八一把伞缘上挑,我看见那白色的东西跑掉了,这时我们的丹炉居然动了,开始缓缓离开这座“暗堂辟雍”。 见丹炉又能动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招呼吴八一:“快划快划!” 我和吴八一左右开弓,累得气喘吁吁,丹炉果真慢慢离开了,后面徐徐泛起一串串涟漪。 望着逐渐远去的“暗堂辟雍”,我长松口气,真是侥幸至极,我们居然绕过去了。 仔细寻思了下,我又有些不确定地说:“等一下,刚才小萝卜精是不是在帮我们?” 吴八一不以为然地嗤道:“嘁,我才不信它会帮忙呢?我看它就是暗算未遂!小林哥,你把它想得太好了,之前引咱们往死路上走你都忘了吗,肯定是想用弩射咱们,结果装备拉胯了!” 我沉吟道:“可是,丹炉刚才像是被什么东西拴住了,它好像是替我们把那根看不见的绳子打断了……” 胡沁蕊的目光闪烁:“恩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凡是好吃的东西都不善良。比如兔子,它们一生生一窝,每天就知道吃吃吃,给大自然带来多少伤害!” 她攥着拳头,说得一脸义愤填膺,但这完全是捕食者立场的发言。 吴八一一竖大拇指:“嘿,胡小姐高见呀。等抓到小参精,咱们狠狠地替天行道吃一顿!” 我就不再多想了,这时,哗哗的水声变得更大了,河水的逆流已经越来越明显,我们划得非常吃力,简直四脖子汗流,两人都好像蒸桑拿一样,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非常难受。 拐过一个弯,只见前面竟然有个小型瀑布,顶上有个装饰着兽头的水闸,正哗啦啦地往下泄水。 我失望地说:“该死,走到头了!” 正文 第256章 蛛丝缠缚 瀑布哗哗流水,水流的力量很强,不断推着我们往后漂去,两侧的岸又很高,想上也上不去。 胡沁蕊异想开天地说:“恩公,我们可不可以用绳子套住水闸上的兽头,然后荡到岸上呢?” 吴八一附和道:“好主意哎!” 我心想这馊主意太不靠谱了,但眼下确实处在困境,这水带着电,漂在上头心总是悬的,还是得上岸才安心。 “唉,试试吧……” 我们只剩下一捆绳子,套好绳结,吴八一自主动请缨,可他摆好架势甩半天却甩不起来。 “瞧你这熊样,你会吗?”我怀疑地说。 “呃,我看电影里那些西部牛仔,这样荡一会儿就扔老远,咋上手这么难?”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眼高手低,我来吧!” 我接过绳子,也甩了几圈然后用力一掷。可绳子是软的,水闸又那么高,我也一样扔了十几次也套不中,比街头套环难太多了,绳子不停地落水沾湿,吴八一又得划桨来保持丹炉不动,我俩都累得一头大汗。 吴八一奚落我说:“小林哥,你也不咋地啊!五十步笑百步嘛!对了,胡小姐有什么高招吗?” 胡沁蕊摊了下手,为难地摇摇头。 这时我看绳子抓握的地方快要沾上水了,赶紧把绳子整个拽回来了:“这办法不成,绳子全湿了就成电线了,太危险,从这里登陆是绝对不可能的。” 胡沁蕊看着上面,“我倒是可以变成小猫跳上去,但是现在不行……”她摸摸还鼓鼓的肚皮。 吴八一皱起眉,“怕是等不了了……小林哥,你那化骨水太有效了,我想方便!”他尴尬地瞅瞅我。 “你能再忍一会儿吗?来的路上,是不是有比较缓的地方可以上岸?”我回想着说。 胡沁蕊转了下眼珠:“我记得!在那个大房子的边上!” 呃……还是得过去吗?我顿觉头疼,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最后还是要得回去。 我只能点点头:“往回划!!” 一边调头我一边观察上面,我不死心,想看看哪里还可以挂绳子,大不了我用箭把绳子射上去,古代战争片里不经常有这种法子吗? 水岸高出河面一丈来高,上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地貌…… 这时,胡沁蕊拉拉我:“恩公,前面就是大房子啦!” 我的心咯噔一下,有些失望,这就是该来的永远躲不掉,还是回来到这儿了…… 我环顾四周,在“暗堂辟雍”靠水洞的一侧有个缓坡斜插入水中,倒是可以登陆,而水洞上面是座石桥,似乎可以走过去。 我叮嘱道:“都拿好家伙,一上岸,咱们马上往那头跑!犬兄,探路!” 一团阴气在雾中幻化成犭句的样子,在水上轻灵地奔跑着先过去了。 这时,丹炉已然慢慢朝石栏杆撞去,我对吴八一说:“小胖,别往前划了,没看见要撞了吗?” 吴八一亮出手上的折叠铲,很无辜地说,“不是,我没划呀!” 我一激灵,该死,刚才那种怪事又发生了——有什么力量正在牵引着我们,慢慢地靠近那栋神秘的水上古建筑。 胡沁蕊此时正瞪着眼睛打量水上回廊,瞳孔放大到极限,双瞳几乎泛出幽光,她突然一指,正色道:“恩公,朝那个地方射箭!” 果然有情况! 我立刻拉弓上箭,胡沁蕊帮我用手抓住弓背校准,说:“恩公,看见了吗,有个黑色的圆球!” 我使劲儿眨眨眼睛,昏暗中,确实看见有个球型轮廓,于是我瞄准之后一箭射出! 那东西应声中箭,随后它一溜烟跑了,紧接着丹炉好像被人在外面猛踹了一脚,在水上滴溜溜地乱转。 “稳住!稳住!” 我手扶炉口大喊,我们仨一时都被转得七荤八素。 突然,丹炉陡然定住了,并慢慢地漂向水上回廊。 胡沁蕊急切地大喊道:“我看见了,是蜘蛛,有几只蜘蛛在拽我们!” 我现在疲惫得已经使不出望气眼了,眯着眼睛细瞧,对面确实有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在移动。 往水面上看,蛛丝实在太细,仅凭肉眼根本察觉不到。 原来之前也是它们在搞鬼,用蛛丝粘住丹炉,把我们往回拽,看来小参精当时确实在射断蛛丝……可它为啥要救我们呢? 吴八一大惊失色,“我去,这得多大的蜘蛛才能拉着我们走呀!” 我面沉如水:“墓里又没有食物,能在这里生存许久,显然不是正常的生物!” 我抽出一道符,向前一扔,当它飘到半空时居然停住了,是粘在了那透明的蛛丝上面。 “焚尽!” 我一声厉喝,火焰炸裂,把前面的蛛丝全部烧掉了,爆炸引起的波浪一浪一浪推着丹炉向远处荡去。 在火光照耀中,只见回廊上快速爬来一大片蜘蛛,它们有着圆鼓鼓的肚子,八只又尖又细的腿,上面长满硬毛,火焰照亮了它们诡异的眼珠,好像嵌在脸上的一排黑玉。 当火光褪去,它们几乎消失在黑暗中,但我依稀能捕捉到它们的动作。 只见它们跳上跳下,射出蛛丝,从各个角度粘住丹炉,又把我们往回拖。 我心想这可咋整,无论用箭还是用符,我都没那么多弹药,而它们的蛛丝却是几乎用不完的。 “唔,恶心死了,恩公,借枝箭!” 胡沁蕊说着拿过一枝箭,然后揪下自己的一根头发丝把它拴紧,向外一扔。 箭矢像悠悠球一样在半空中打转,把那些蛛丝尽数搅断,然后被她收回来,箭身上面全是粘粘的蛛丝。 吴八一拍手叫好,“胡小姐真牛X!太厉害了!” “嘿嘿,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胡沁蕊得意地把箭还我。 蛛丝牢牢地粘在箭上,仿佛裹着一层麦芽糖。 我正想刮掉蛛丝,丹炉却又猛的一晃,我以为吴八一在乱动,可扭头一看,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一只蜘蛛竟然从回廊上跳到了丹炉上面!它的体形堪比一只大形犬,毛茸茸的身上遍布暗红色的条纹,修长的爪子舞来舞去,如同异形般的口器不停开合,八只小眼睛发出黑亮的光。 “我cao!!” 吴八一吓坏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金刚伞猛力往上一戳,蜘蛛为了避开伞尖,向后一仰。 随后吴八一把伞撑开,嘭一下张开的金属伞面居然把蜘蛛顶了出去,大蜘蛛掉在水中,只见温泉里的电流闪烁几下,它就冒烟了,再也不会动弹,像朵怪异的黑色菊花随水漂去。 吴八一自己都不敢相信干掉了大蜘蛛,他愣了半晌才哈哈大笑:“看见了吗?哈哈,一下就干掉一只!小爷我太厉害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却倏地举了起来,小胖错愕地抬头一看,只见一根蛛丝射在了他的手上。 “小胖!” 我抡起折叠铲就劈,可是那些蹲在栏杆上的蜘蛛不停地吐丝,有好多根蛛丝射中了我们。蛛丝的粘性极强,无论用铲子劈,用箭搅,用金刚伞挡都无法清除。 那些蜘蛛一旦吐丝粘住我们,就开始往后拽,硬是把我们再次拽向回廊,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水上回廊,我满心绝望,难道要栽在这里吗? 正文 第257章 才艺展示 射中我们的蛛丝越来越多,场面一时失控,我们被无数根蛛丝拽向水上回廊,如果这些蛛丝是箭矢的话,恐怕我们仨早就万箭穿心了。 眼见得无法挣脱,我大喊一声:“准备战斗!” “一群连人形都变幻不来的臭虫子,我和你们拼了!!!” 胡沁蕊大概是肚子好些了,她张牙舞爪地跳起来,在丹炉边缘一蹬,直接跳进回廊,砰砰两脚踢飞两只蜘蛛,它们从我们头顶上飞过,落在水中瞬间被电死了。 我和小胖自然是没这么好的身手,不敢冒进,况且栏杆上还有铁链,很可能带电。 当丹炉接近一处栏杆的缺损处时,我大喊:“上!” 吴八一却尴尬地说:“小林哥,我肚子好疼……” “忍着!” 我抓住平台边缘爬上去,然后把脸色难看的吴八一也拽上来,犬兄所化的阴风在我周围左冲右突,让那些蜘蛛不敢接近。 上来之后,我拉满弓弦,手指一松,一箭放倒一只。 另一只从侧面偷袭,竟直接跳到我们头上,吴八一赶忙撑伞架住,那蜘蛛就在伞面上滋拉滋拉地爬动。 吴八一壮胆似地大喝一声,把金刚伞一歪,将蜘蛛抵在石栅栏上,一阵滋啦啦的声音,这蜘蛛被传导电流的铁链电死了。虽然蜘蛛也会导电,但看来电阻很大,对小胖并没有影响。 那群蜘蛛爬速飞快,我来不及射出箭矢,便甩出一道符,五、六只冲过来的蜘蛛被炸飞,火焰的余烟中有股烧死昆虫时的焦臭味。 这时,我看见胡沁蕊被困在蜘蛛堆里,她不停地踢腿,将靠近的蜘蛛飞踹出去,过一会儿,她又难受地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肚子。 “小蕊,你没事吧!” 我和吴八一又干翻两只蜘蛛,和胡沁蕊成功会师。然而那些蜘蛛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着我们,泛着黑光的小眼睛对我们虎视眈眈。 “cao!这么多蜘蛛!真TM恶心!”吴八一垂下金刚伞,又哀叹一声,“唉,想不到最后是死在这些玩艺儿的手上!只恨平时打扫卫生没多踩死几只它们的同类!” 我伸手往怀里一掏,发觉符咒已经不多了,箭也只剩几枝了,快要弹尽粮绝。 我心头亦是感到悲凉,想起沈羊那些等我带药回去救他们的人,想到父母,想到还在为我铸神兵的时幽…… 果然还是能力有限,第一次走好运拿到了冥不见,第二次就没有好运眷顾了。 胡沁蕊凶神恶煞般地对着蜘蛛龇牙威胁,可片刻后她忽然察觉到什么,神情缓和下来,“恩公,它们好像不动了……” 我恍过神来,看那些蜘蛛只是包围,却没有冲上来攻击我们,明明只要一涌而上,我们必死无疑,它们不可能是害怕我们吧? 这时,黑压压的蜘蛛闪开一条路,只见一只头上、背上长着白色花纹的蜘蛛走出来,口中还衔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啪嗒一下被扔在我的脚边,然后它退后,摩擦着口器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低头一看,一时不明所以。 地上是一个绷子——就是拿竹蔑制成的圆环,把布蒙在上面,用来刺绣的。 上面还真有一个图案,居然是朵人参花,但有一个花瓣是空的,并扎着一根针。 我发呆的时候,有几只蜘蛛上前几步,张牙舞爪地发出威胁似的声音。 吴八一哆哆嗦嗦地尽量缩着身体,小声问我:“它……它们要干嘛?” 我捡起绷子,那些威胁的蜘蛛退回去了,我说:“好像是让我们绣这个吧……” “啥?这年头,妖怪都会剥削劳动力了吗?” “你们会吗?小蕊,你会刺绣吗?” “嗯……”胡沁蕊沉吟着,“恩公,我虽然是母的,但从来没接触过女红,连块布都没缝过。而且我一看见线就忍不住想拽着玩,怎么可能会用针线?” 吴八一更是把头摇地像拨浪鼓:“Sorry啊,我也不会呀!” 我叹息一声,“我倒是见过我奶奶绣过花,赶鸭子上架,我试试看吧!” 我坐下来,开始刺绣。我注意到这个人参花的针脚各不相同,有的密实有的稀疏,上面还隐隐有暗淡的血迹…… 这……我皱起眉头,怕不是这千百年来,它们只要碰到进入领地的人,就抓来绣花,只要不合格就杀掉!? 但是上面确实有绣得非常好的,这么完美的针脚也不合格吗,那我这种第一次碰刺绣的人岂不是完蛋了! 对于针线活的了解,我也仅限于平时自己衣服破了,动手补一下,仅此而已。 我额角立时渗出冷汗,心想这简直比死还难受,临死前还得给蜘蛛做针线活,还不如一下子杀了我们来得痛快!听说蜘蛛的毒液一注入身体就会麻痹,没有知觉了。 但三条命系于这小小的针线,我马虎不得,小心翼翼地一针一针填补图案,看着我歪歪扭扭的针脚,又看看周围这些小眼睛,我一阵冒冷汗。 正聚精会神地绣着,突然,一只蛛爪劈手按下我手中的绷子,我抬头一看,那只白蜘蛛正用恐怖的眼睛瞪着我。 完了! 我无限悲凉地说:“各位,看来它不满意,算我欠你们两条命,只能下辈子还了。” 胡沁蕊伤感地说:“恩公,不要这样说,我们拼了吧!” “玛德,小爷临死前竟然只吃了一肚子石头!太不值当了!”小胖摸着肚子,难过地嚷着。 但白蜘蛛并未下令攻击,反而转过身去,只见那条路上的蜘蛛全部给它让开了,白蜘蛛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看我们。 我惊讶异常,这是什么情况,我这蹩脚的手艺竟然合格了? 我赶紧站起来说:“快跟上!” 我们三人跟着白蜘蛛朝那栋建筑走去,我注意到白蜘蛛身上的花纹,那图案就好像一个骷髅。 我们走过的地方,身后的蜘蛛群就把路给挡住了。 一直走进冒着光的建筑内,抬头一看,眼前的情景很是令人震惊——巨大的建筑内部全是纱罩般的蛛网,密密麻麻一层覆盖一层,屋梁上还挂着一个个巨茧似的物体,如同吊死鬼一样错落有致地悬挂着,我怀疑可能是以前抓住的人。 此外屋顶上还悬着一些造型奇特的球状物,雕得很花哨,里面莹莹地透着光。 我知道那东西叫作“鬼球”,算是一种民间工艺品,可里面为什么会发光呢,难道是藏了夜明珠? chang白山这地方除了人参还有一宝就是东珠,清朝时期产量一点不比南珠差。珍珠是蚌用吸收的矿物质凝结而成,若其中含有大量的萤石成分,便是夜明珠。 不管怎么样,这些荧荧发光的鬼球把屋内照得无比阴森幽暗,随着我们走进来,后面的蜘蛛就爬到四面八方厚厚的蛛网上面,搓着长长的爪子看着我们,在密密麻麻的蜘蛛的包围下,我们宛如进入了妖精的魔窟。 胡沁蕊小声说:“这么多蛛丝,干脆一把火烧了吧,就算跑不掉,也算是为天地除害了!” 我摇摇头:“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它们想干嘛!” 这时,几只蜘蛛从蛛网覆盖的洞里拉出一个架子,架子四周结着厚厚的蛛网,上面也绷着一张密密的巨型蛛网。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上面的蛛网居然托着一张人皮!!! 但那人皮是破碎的,分成了十几块,只有右腿的部分用白线缝合了起来。 架子边缘的凹槽中放着各种型号的骨针。 我瞬间就懂了,这些蜘蛛不是要吃我们(至少暂时不是),而是要抓人进来把这张人皮缝好。 无论它们多聪明,以它们的身体构造,这项工作是绝对无法胜任的,所以必须捕获活人来完成。 显然之前有人试过,可是失败了,他们可能已经变成房梁上面的茧了,现在轮到我了! 正文 第258章 诡异人皮 吴八一紧紧捂着屁股,脸色惨白,也不知是被憋的还是被吓的,他战战兢兢地问:“小林哥,把这恶心的玩艺儿拼起来,它们就让我们走?不可能吧!哪有这么好心的怪物!” 我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相信它们会放咱们走,估计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下场只有死……” 即便心里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可目前我还是不敢反抗,实力太悬殊了。 其实人往往都是打着缓兵之计的自欺欺人的幌子,慢慢走向绝路的。 但眼下,除了缓兵之计,拖延时间再找机会,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仔细打量这副残破的人皮,它的体积似乎比普通人要大,让我想到了之前耳室中那会隔山打牛、放震荡波的怪物。 我心中忽地一动,难道这也是一位巫王?而这些蜘蛛全是效命于它的手下?似乎说得通…… 另外人皮上还雕着一些神秘的花纹,我小声问胡沁蕊认不认识这种花纹。 胡沁蕊观察了一会儿,答道:“恩公,这好像是避轮回三灾纹,据说可以躲过天雷、阴火、尸风。” 我不禁担心起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术……万一把它缝好,它复活可怎么办!” 突然,蹲在我们前面的白蜘蛛嘶嘶地大叫,大概是见我迟迟不动,是在威胁和催促。 我无奈地说:“你们先等一会儿,找找看有啥良机逃脱,我慢慢完成。” “恩公,你受苦了……”胡沁蕊难过地说,她四下看看如山如峦一般的蜘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没事,这点小事算什么。” 正在说话之际,我头顶上簌簌落下尘土,有东西在动! 我们抬头一看,有个茧居然在颤动,茧缝中露出像参须似的东西。 不会吧,小参精被抓了?我一惊。 白蜘蛛又发出威胁的声音,它的口器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看来已经不耐烦了。 我只好拿起骨针,但是却发觉没有线。 我仔细一瞅,人皮腿部缝起来的线似乎是白色的蛛丝。 于是我从附近的蛛网上面扯出一根蛛丝,这里的蛛丝并不粘手,而且有韧性。 以前在科普节目上看过,蜘蛛实际上可以分泌三种蛛丝,一种是搭建蛛网骨架的,一种是粘猎物的,一种是发出警报的,每一种在成分构成上有微小差别。 有时候在林子里走,猝不及防一根蛛丝挂在脸上,摸索半天扯不断的,就是这种“梁骨丝”。 在昏暗的灯光下穿针很是费眼睛,何况我就一只眼睛,穿了半天穿不上,我急得手心冒汗。 胡沁蕊接过来说:“恩公,我眼神好,我帮你!” “有劳了。” 我偷眼看看上面还在挣扎的小参精,吴八一小声嘀咕:“这小萝卜精也倒了霉了,估计蜘蛛精把它抓回来一看,它的手干不了针线活,就当粮食储存起来了。嘿,真是报应!” 我说:“别损它了,它确实救过咱们!” 我现在已经非常确定,当时小参精手抱弩箭,正是替我们射断了看不见的蛛丝。 这么一想,在耳室中,它手举青铜向我劈砍,实际上是为了唤醒我。 不得不说,若没有小参精,我们在第一个耳室里就交代了。 本来我对参族没啥好印象,觉得它们愚蠢贪婪又自大,可是和这蛛群一比较,参族真是妖中君子。 再者,眼下大家同病相怜,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悲哀的缘分。 “好了,恩公!” 胡沁蕊把穿好的针交给我,我道声谢,开始缝腿部的人皮。 缝皮的难度比绣花小很多,不过周围蛛怪环伺,加上光线幽暗,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环境又无比诡异,此时的心理压力巨大。 我一针一针,把腿皮缝回去,上面的白蜘蛛踩着细线绕到边上打量,似乎对我的手工还挺满意,没有发出那种怪声。 我擦擦额头的汗水,继续缝其它的部位。 这时,胡沁蕊突然大喝一声,在柱子上一蹬,居然把裹有小参精的茧扯了下来! 周围的蜘蛛立刻如临大敌,一起围过来,发出嘶嘶的声音,密密麻麻的摩擦口器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一股凉意顺着头顶陡然传递到脚跟。 我和小胖都吓了一大跳。 胡沁蕊却蛮横地说:“干嘛?你们这些话都不会说的低等玩艺儿,我临死之前享享口福怎么了?反正连本带利最后不都便宜你们了?” 白蜘蛛抬起前腿,发出嘶嘶的声音,那群蜘蛛又退下了,看来它们更关心这张皮,对于一顿饭根本不以为然。 胡沁蕊大概是肚子没事了,她兴高采烈,用手粗鲁地撕扯掉茧衣,像打开礼物一样把小参精外面的蛛丝扯开。 里面的小参精甫一露头,看见眼睛冒着绿光的胡沁蕊就吓得挥舞双臂,胡沁蕊早已馋得直流口水,抱着它就要下嘴啃。 “住口!” 我赶紧阻止,“小蕊,别吃它!” 吴八一羡慕地说:“我去,胡小姐,你刚吃过‘怀石料理’咋还饿呢?” 胡沁蕊看看周围的蜘蛛,小声说:“你们真笨,我吃了它能一口气提升很多修为!顺便把身上的伤也治疗一下,就有机会活下来了呗!” 小参精不知道听没听懂,吓得瑟瑟发抖。我伸手扫开小参精脸上的蛛网,看着那只本属于我的独眼,一时觉得很违和。 我边慢慢缝人皮,边问它:“你之前让死人坐起来,是打算把我们吓走,对不对?” 小参精听懂了,点头。 我又小声问:“你对这地方很熟悉,知道怎么走吗?” 小参精又点头。 我忽然看见了渺茫的希望,心中惊喜,“小蕊,把它当成同伴吧,一起想法子逃出去!” 胡沁蕊顿时一脸失落,“啥?和食物交朋友?那我到时要吃它得多别扭啊?” 成了朋友也得吃?这都什么逻辑? 我苦笑道:“小蕊,它救了我们,放它一马吧。” 然后我尽量和颜悦色地对小参精说:“小朋友,我们不图你别的,这眼睛你白用了两个月,回头还我就成!另外出去之后给我一朵千年朱紫花。当然,我可以送你点别的人间的好东西,就当是交换。” 小参精听了,却猛地摇头。 吴八一不乐意了,立时凶道:“嘿,小萝卜,你不要太贪得无厌,你都被开除参籍了,没有人罩着你了!对了,现在就把眼珠子抠出来,正好小林哥做针线活要用眼睛!” 吴八一伸手去抠,小参精拼命摇头反抗,比面对胡沁蕊时还要激烈,估计它已经拿这只眼睛当自己的东西了。 我赶紧拦住他:“小胖,先别动,你手太脏了,眼睛抠出来直接报废,大家都捞不着好处。” 正在我们争论之际,一只蜘蛛突然冲过来,一口咬住小参精的肩膀把它拖走了,小参精吓坏了,挥着参须,剧烈的挣扎反抗。 白蜘蛛也不满地发出嘶嘶声,似乎是嫌我耽搁了手上的活儿。 我看小参精一直在动,似乎蜘蛛的毒牙对它无效,毕竟它也不存在什么血液循环。 我立马站起来对白蜘蛛说:“不许伤害它,否则我罢工!” 见我在反抗,数只蜘蛛迅速凑过来,威胁似地张牙舞爪,有一只毛茸茸的长脚已然搭在了我的肩上。 吴八一见状,赶忙劝我:“小林哥,别啊!为这小萝卜精出头不值得!” 横竖也是一死,不如赌一把! 我严肃地对那只领头的白蜘蛛说:“它是我们的朋友,要伤害它,就连我们一起杀了!那你们就再等几十年、几百年,运气不好甚至再等个上千年吧,看看能不能等到针线活这么好的人!” 我指指刚才缝好的部分,其实我缝得很一般,但比那位不知名的前辈要工整得多,可那位前辈一看要缝人皮,再加上被一堆蜘蛛围着,当场崩溃了吧。 白蜘蛛嘶嘶地叫着,忽然又发出异样的叫声,那只叼住人参精的蜘蛛就把它扔到中间来了。 白蜘蛛又回到上面,仿佛坐在王座上一般,监视着我。 我心中酝酿着一个逃跑的计划,但是首先,要引开它的注意力…… 正文 第259章 缝皮的工作 我继续干针线活的时候,胡沁蕊把被丢在中间的小参精一把揽过来,搂着它笑嘻嘻地说:“小人参,你命可真大,多亏了恩公心肠软!嗯,你的味道真香!”说着,她十分陶醉地上上下下嗅闻着小参精。 我偷眼看看,见小参精吓得直哆嗦,但也不敢乱动。被胡沁蕊那捕食者一般的眼睛盯着固然可怕,可周围的蜘蛛精更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又缝好两块人皮,累得我手腕酸胀,眼睛更是难受得要命,这里光线实在太暗,我感觉自己快要瞎了。 白蜘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块人皮,似乎对我的手工非常满意,轻声发出“嘶嘶”的动静,首领的反应似乎让周围蠕动的蜘蛛又安分了些。 我甩甩手腕,从地上的背包拿水壶,几只蜘蛛立即戒备地围住我,我举起水壶高声道:“喝一口水罢了,别这么紧张。” 吴八一坐在地上,神情异样,小圆脸好像更白了,他尴尬地小声说:“小林哥,我好像要拉肚子,快憋不住了。” 我也小声说:“小胖,一会儿制造点动静,把白蜘蛛的注意力引开一会儿。” 吴八一点点头:“行吧,看小爷出色的演技!” 我继续低头慢吞吞地干活,突然间,吴八一拔腿就往外跑。蜘蛛们立即蜂拥而动,白蜘蛛也踩着柱子间的细丝爬过去察看。 吴八一被堵在门口,他大声嚷嚷着:“干啥啊?小爷方便一下罢了,这也要看吗?” 趁这机会,我掏出身上的三道病虎符藏在人皮下面。 那群蜘蛛就这样围观着吴八一大解,等完事了才又十分警觉地簇拥着他回来。 吴八一此时的表情轻松多了,说:“这么多眼睛看着我拉屎还是头一遭!对了,小林哥,知道我刚才拉的是什么吗?简直跟水泥一样!吓死我了!” 我边干活边平静地问:“那你拉血了吗?” “那倒没有,你给我们喝的化骨水真挺管用,回去要不要做成药量产啊?”吴八一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考虑挣钱的门路了。 “都啥时候了,你咋还惦记赚钱呢?先平安出去再说吧。” “唉,那倒是……”他叹口气,又问胡沁蕊,“胡小姐要去方便下么,万一逃命的时候翻船了,至少还能舒舒服服地见阎王。” 胡沁蕊笑道:“就你们人类事儿多!我没事,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说着,她拍拍明显小下去的肚子。 果然胡沁蕊的肠胃还是比较耐造的,仙家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我一针一针地,把病虎符小心翼翼地缝在接合处,这时白蜘蛛突然俯下身,八只小眼睛盯着人皮看,又抬头看向我。 我咽了口唾沫,虽然表面上故作镇静,我已然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被白蜘蛛发现我的小动作,那只能玉石俱焚了。 我强装笑容,“蜘蛛大仙哪里不满意吗?” 白蜘蛛伸出长长的前腿,把一块皮挪到我面前,指指我已经缝好的腿部。 我马上明白了它的意思——原来如此,那块皮也是腿上的,它怕我遗落。 算上这块刚给我的皮,我打量了下——我去,这一条腿,足足有一米五长,实打实的大长腿呀! 看着这小巨人般的体量,我心想,一些修炼方式确实会实现洗髓易筋、脱胎换骨的效果,让人在生长期结束之后依旧可以再度生长,是不是这副皮的主人便是这样,所以四肢长得这么长? 武当有位叫李诚玉的道姑,据说活了118岁,年轻时身染重疾,由于长期卧床,只能进行呼吸吐纳的练习,在她九十多岁的时候居然长出黑发和新牙,脸色红润,脉搏强劲有力,这事儿许多新闻都报道过。 这些修炼居然可以逆转人体衰老的自然规律,着实令人称奇。巫王通过转尸术延长生命,有更漫长的时间去修炼,最后便能达到这种恐怖到非人的境界吗? 一条腿缝合完毕,我已经头晕脑胀,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东西开始变成叠影,那支离破碎的诡异人皮在眼中一晃一晃的。 我坐下来,闭着眼睛,呼吸吐纳了一会儿,白蜘蛛倒也不介意我稍微休息一下。 小蕊送我的那本书上的口诀我已经熟记,气息在五脏内流转片刻,便觉神清气爽,好像睡了几个小时般浑身轻松。 我睁开眼的时候,胡沁蕊忽然把一个东西塞我嘴里:“恩公,补补身子!” 我嚼了嚼,一股陈年人参的甘甜滋味在口中弥漫,那小参精捂着自己畸形的手,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我有点尴尬:“小蕊,别拔人家身上的须啊。” 胡沁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嗐,只是一根人参毛而已,大不了我赔它一根。” 说着,揪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给了小参精。 小参精战战兢兢地用须子卷过,当真接到自己头上,那根头发居然马上就长上去了,但光秃秃的脑袋上就长着一根黑发,看着实在太奇怪了。 我被逗笑了,说:“小蕊,不要伤害它。” 吴八一阴阳怪气地在一边附和,“说得对,它只是个一千多岁的孩子!” “哪那么多废话,对它好点儿,我继续了!” 我站起来继续用骨针缝皮,接着是右腿,我已经掌握了比较有效率的方式,骨针蛛丝穿过皮肤的声音也听习惯了,和缝块破布没啥区别。 我又悄悄地把剩下两道符给缝了进去,从外面是瞧不出来的。 时间静静流逝,一些蜘蛛伏下来睡觉了,吴八一和胡沁蕊也打着哈欠,枕着背包轮流眯上一会儿。 我不知道多少个小时没合眼了,内衣叫汗水打湿了又烘干,身上阵阵发凉,只能默念雄雉经来提神。 就在这时,白蜘蛛发出剧烈的嘶嘶声,扑到我面前,周围的蜘蛛立刻全醒了,赶紧围过来。 “咋了咋了?”吴八一吓得坐起来抓紧金刚伞。 白蜘蛛整个身子撑在架子上,八只黑漆漆的眼睛恐怖地盯着我…… 我紧张地捏了捏拳头,但我很快懂它的意思了,抱了下拳说:“无意冒犯,我只是身上寒,念念咒驱寒罢了。” 它这才慢慢地爬回去,但眼睛却紧紧盯着我。 原来它们都是至阴的东西,感觉到我身上突然阳气充沛,以为我在搞什么幺蛾子。 我按按太阳穴,这该死的人皮还剩下接近一半的工作量,越看越烦闷,真想现在就拼了算了。 这时,吴八一见我累得不住闭上眼睛,便自告奋勇地说:“小林哥你睡一小会儿吧,我来缝!” “小胖,你能行吗?不合它的意,可能会死的!”我看看那只白蜘蛛。 “嗐,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我都瞧你缝半天了,大概已经掌握了技巧。要不我先缝着,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出错?” 我确实困倦极了,急需要睡上一会儿,比划着跟白蜘蛛说明了一下,它理解了,可能也是觉得我的动作越来越慢,便同意了。 吴八一赶鸭子上架地拿上针线操作起来,我在边上看着,叮嘱他:“针脚再密一点也没事,线用不完的。” 缝皮也不是啥多难的工作,很快吴八一就上手了,他圆滚滚的手指头看不出还挺灵活的。 我放心地把这活儿交给他,又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小胖,不要动人皮的腿部,我藏了东西。” “知道了,你先歇着吧。” 我很感激吴八一贴心地来替我,躺下不久,就沉沉睡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一片诡异的嘶嘶声吵醒。 睁眼一看,那群蜘蛛正在包围我们,胡沁蕊和小参精也如临大敌地背抵着背,胡沁蕊摆出一副武功高手的架势,吴八一站在架子边上,手持骨针不知所措。 我一惊:“出啥事了?” 吴八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见架子里面藏了个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它们就突然围上来了!” 正文 第260章 杀出暗堂 我起身瞅了一眼架子,这架子感觉像是一张翻过来的八仙桌,周围跟棉花糖一样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 我伸出手对那些蜘蛛说:“各位大仙请勿动怒,小胖绝对不是故意对你们主人不敬的。” 坐在上方的白蜘蛛嘶嘶地叫着,我又听不懂,只能揣摩它的意思,说:“那换我继续缝?” 我赶紧接过骨针,叫吴八一回去休息,看了一下,吴八一已经把身体和一条手臂缝合完毕,整张人皮初具规模。 吴八一可能是担心缝得不结实,用的是交叉针脚,从架子上面抽了不少蛛丝,所以架子上就被薅空了一块。 往架子的空当里面一瞅,我吓得也差点叫出声,慌忙捂住嘴。 只见一个没有皮肤的怪人直挺挺躺在里面,不知是死是活! 玛德,这张巨大的架子果然别有洞天,原来人皮的主人在下面立等取件呢! 毫无疑问,这位主人法力高强,这些蜘蛛都是效命于它的,但它干嘛不自己把皮缝起来,一定要等外人来做? 难道它自己不能接触这张皮? 这张人皮上雕有避三灾纹,可以扛天雷。莫非这位主人被困已久,想出一个高招,把自己的皮肤炼成一件可以扛雷的法宝,结果炼制过程中却碎掉了…… 又或者,这是一种巫术仪式,在生人替它缝皮的过程中,会被慢慢夺取魂魄,整张皮缝合完成,就是缝皮人的死期?! 我想了很多,越发感到心惊肉跳,觉得这里的种种诡异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 这时,我忽地打个激灵——对了!这家伙一直躺着,那它的上方会不会长出冥不见? 我抬头看看,可惜房梁上被蛛网重重覆盖,还有几只“勤劳”的蜘蛛在那里不停织网。 白蜘蛛又威胁地发出声响,我不敢再耽搁,只好又开始干活。 人手部的皮是最难缝的,我索性先缝另一条手臂,只有三块,工作量不大。 当我把肩部的皮肤拿起来的时候,发现这块人皮下面的蛛网有个洞,不用再站起身,一眼就能看见躺在下面的人。 我偷眼观瞧,由于没有眼皮,它的眼珠鼓鼓地瞪着我,似乎还转动了一下! 这妖人的目光又邪恶又诡异,我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直觉告诉我,这张皮绝对不能缝出来,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借着喝水的机会,我小声叮嘱小胖和胡沁蕊,“以我咳嗽为号,一听到立即往外冲!” “行,恩公,就等你这句话了!”胡沁蕊两眼放光,活动着手腕说,“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变身也不要紧!” “虽然这话挺伤士气的,但如果不能活着离开,我在这里先和各位道别!”我朝他俩拱了下手。 “道啥别呀!”吴八一把我的手按下去,“小林哥,要是去了黄泉,咱俩还能搭个伴儿呢!” 我笑笑,如今视死如归就是我们最后的洒脱了。 “嘶嘶嘶……” 白蜘蛛察觉到我们说话时间太久,警惕地盯着我,并发出威胁的声音。 我假意陪笑道:“蜘蛛大仙不要着急,你看,马上就完工了!”我朝人皮一指,“对了,一会儿能放我们走吗?” 回答我的,自然还是那“嘶嘶嘶”的怪响…… 我装作把手部的皮摆好,突然大声咳嗽了下,胡沁蕊率先发难,大喊:“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妖邪受死!” 周围的蜘蛛立即如潮水般扑过来,胡沁蕊化作黑色大猫,轻盈如箭,盘旋着跳到一只蜘蛛的身上,对着它的脖子狠狠一咬,那恶心的汁液便四散开来。 白蜘蛛整个站了起来,发出恐怖的叫声,似乎在指挥蛛子蛛孙。 我立即掏出一张病虎符向它甩去,符咒碰到它的瞬间,爆起一团烈焰,一下把它掀飞了,蔓延的火焰又很快将上方的蛛网烧着,那速度不比汽油烧起来慢。 只见房顶上的那些茧和鬼球纷纷掉下来,不少茧已经烧成火球。 “小林哥接着!” 吴八一把弓给我扔过来,我握住弓开始诵念雄雉经,刚才我休息时意识到,它们可能非常害怕阳气。 整间大厅都是易燃的蛛丝,很快便熊熊烧了起来,上面的蜘蛛吱吱乱叫,像流星一样噼里啪啦地掉落,稍有不慎就会被砸到。 小参精也怕火,吓得在原地不敢动,吴八一让它趴到自己背上,撑开金刚伞在前面开路。 “啊撒查查……” 一个诡异、不知所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明不是很响,却听得异常真切,好像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传进了我脑子里面。 我扭头一看,架子中间的“人”坐了起来,纤细的双手撕开上面的蛛网,像穿衣服一样把缝得差不多的人皮套在身上,只是两手、脸部还是无皮肤保护的状态。 它确实是那种可怕的行尸,身体修长,鼓着眼珠,像是非常不满地看着自己没有皮肤的双手。 白蜘蛛虽然被炸到了,烧得外表焦黑,但它还是奋力爬到行尸身边,谦卑地举起两只长长的前肢,似在对主人表示愧疚。 行尸直接从架子中走了出来,用力一脚把地上的白蜘蛛踩扁,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一样的角色直接爆出一滩体液而死。 我看得直皱眉,这家伙对自己的仆人尚且如此,何况对外人呢?打死我也不相信它会好好地放我们走。 这时,我已经念罢一段雄雉经,将纯阳之力注入到乌号弓上,周围的蜘蛛扑过来,我抡起弓就扫过去。 一只蜘蛛惨叫着翻在地上,八个爪子不停抽搐,果然,至阴之物害怕阳气。 “快跑!!!”我大喊。 胡沁蕊矫健地在蜘蛛们的头顶上跳跃,踩一只咬一只——即使是杀死敌人,她的动作也十分矫捷优美。 只见她的身后留下一大片蛛尸,轻灵的身影奔向侧面的门。 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把那扇门关上了,我扭头一看,那皮肤不全的行尸正朝门伸出手,似在施展某种力量。 差不多该收拾它了! “焚尽!!!” 我大喝一声,轰的一声,此前缝在人皮内侧的病虎符炸裂了,行尸的体内直接爆开三团火焰,火焰喧天,直接把它震飞老远。 周围的蜘蛛见到主人倒下了,顾不得我们,立即围过去,很快把烧着的行尸埋住了。 一瞬间我以为这些蜘蛛不堪长久以来的奴役,准备起义了。 看清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太天真,蜘蛛们居然在用自己的身体扑灭主人身上的火焰。 乌泱乌泱的蜘蛛前仆后继,不停的有蜘蛛烧着了自己离开,到角落里等死,这场面诡异中又透着一丝悲壮。 大批蜘蛛去保护主人了,这当然是我们逃跑的良机,只见胡沁蕊狂暴地去撞那扇门。 吴八一赶紧跑过来,喊道:“胡小姐,别撞了,那门是不是往里拉的……” 他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大猫形状的胡沁蕊直接在木门上撞出个洞,这时,屋内的火焰已经蔓延得到处都是,整个屋子被火光映照的亮堂堂的,四处窜迸的火焰烤得人脸都疼,我甚至听见自己马尾辫发出被燎焦的“嗞啦”声。 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夺门就逃,零星有几只蜘蛛追来,我抽出箭回头便结果了它们。 出了这“暗堂辟雍”,经过回廊,边上有道上坡,再往前就是水洞顶上的石桥。 我们玩命地跑,身后的建筑烧得火光熊熊,把整片水域都照明了,然后它在大火中慢慢解体了…… 正文 第261章 恐怖追杀 我们一口气跑到水洞顶上的石桥附近,累得呼呼喘气,站在石桥前驻足,回头望去,轰然倒塌的火屋甚为壮观,看到这富丽堂皇的“暗堂辟雍”在火中崩塌,我没有一丝可惜的感觉,反倒出了心头压抑已久的一口恶气! “好啊,烧死它们,畜牲王八蛋,不光难吃还这么嚣张!”胡沁蕊大概是想起了咬到蜘蛛时的口感了,愤愤叫道,然后她又瞅了边上的小参精一眼,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小参精吓得立马躲到我身后。 真是老天爷帮忙才大难不死……我此时觉得全身乏力,腿都在打摆子,挥挥手说:“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有东西出来了!”吴八一大声喊道,他惊愕地指着身后,眼睛被火光照得发亮。 这时,火海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火人”,看体型就是那个躺在架子中的行尸,只见它不慌不忙地走向水边,身上的火焰很快熄灭了,露出那具可怕的身躯,这场大火对它似乎没造成什么伤害。 那用蛛丝缝合起来的皮肤紧紧裹在身上,被烟熏得黑黢黢的,看着像穿了一件古怪的破衣服。 它站在水边,盯着漂在水上的丹炉看了一会,突然转身又走进火海。 吴八一松了口气:“吓死小爷了,还以为要冲咱们来呢。它在干啥?刚离开家想起来煤气忘关了?” “你真应该去德云社当弟子!”我苦笑一声。 片刻之后,这具行尸又走了出来,我们又不由得紧张起来。但它似乎懒得管我们了,连看都没往坡上看,而且不可思议的是,这家伙肩上居然扛着一根火烧得正旺的房梁! 它一直走到水边,把房梁举起来往水里一扔,房梁落水之后,火自然就熄灭了,荡起的水波把丹炉推向岸边。 行尸纵身一跳,双脚踩住丹炉,然后俯身把房梁捞了起来,它接触水面的时候,身体哆嗦了一下,果然还是害怕这水中的电流。 在我们错愕的注视下,只见它像个船夫一样,脚踩丹炉,手中抱着焦焦的房梁,对着岸边一点,就荡了出去。 我以为它是要从前面截住我们,但它走的居然是反方向,是朝那个泄水口的方向漂去。 “奇怪……”我喃喃着。 吴八一也震惊地说:“它……它要干嘛?” 小参精在一旁用手比划着,但我们看不懂它要表达什么,我说:“快走吧,小朋友,你认识路吧?” 小参精点头,到前面带路。 穿过这道石桥,一路上各种怪石嶙峋,仿佛鬼斧神工般削凿而成,石头后面参差的黑影中似有无数妖魔鬼怪潜伏在暗处,但小参精轻车熟路,总能在不起眼的地方找到出路。 我们侧身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吴八一在我后面悄悄说:“小林哥,你赶紧找机会把眼睛取回来,我怕这小萝卜跑了。” 我说:“现在不是时候,等我们安全了,两样东西一起讨。” 胡沁蕊动动耳朵,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她不以为然地说:“嗐,跟食物客气啥?带完路直接卸磨杀驴!” 我说:“那太不厚道了,无论如何,不准伤害它!” “可它看着真好吃呀!”胡沁蕊又吸溜起口水来了,“对修行大有帮助的!” 吴八一乐了,“我现在能理解为啥西游记里的妖精那么想吃唐僧了,敢情就像咱们看见大鱼大肉似的,完全就是生理反应啊!” “唐僧?嘁,唐僧哪比得上千年人参呀,这才是好东西……”胡沁蕊就像个好色之徒一样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小参精。 “唉,别……”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胡沁蕊的手已然贴上去了。 小参精吓得一哆嗦,直接从一个低矮的洞口撒丫子跑掉了,吴八一大惊,“靠!它果然跑了!” “该死,到嘴的鸭子飞了呀!!!”胡沁蕊更是难过极了,懊丧地直跺脚。 “快追!” 我们赶紧离开这条狭窄的甬道,出来后,走到一条弧形的山道上,只见右手边一块大石头上,小参精正站在上面发呆。 我松了口气,走过去尽量和气地说:“人参小朋友,怎么了?” 它伸手一指下面,我看不太清楚,只听见哗哗的水响,胡沁蕊俯在边缘打量了下,说:“恩公,水位在下降!” “什么!?” 我瞬间懂了,“刚才那具行尸去上游,是为了把闸关掉!切断这些封印它们的水流!难怪,难怪它要在自己的皮肤上刻那种符咒,它处心积虑地想摆脱封印,是我们无意中帮了它一把!” 吴八一闻言怔怔地说:“不是吧,那这些鬼东西……就这么逃出来了?敢情我们成了葫芦娃里的穿山甲!?” 紧接着,轰隆隆的震动让地面微微颤抖起来,下面传来土石爆裂的动静。 吴八一要打手电筒仔细看下,却被胡沁蕊用手按了下去,我依稀看见干涸的河床中间有个东西在移动。 胡沁蕊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地说:“糟了,又出来一只,是从河床里钻出来的!” 原来如此,这河道里也封印了它们的同类! 这道贯穿整个古墓的温泉河布局十分巧妙,把三个老妖怪全部孤立封锁,河道下面也封印了几只,眼下河水一干,整片封印全部失效,这事情就不妙了! 小参精跳下石头拔腿就跑,我们赶紧跟上,一边跑我一边开启了望气术。 回头一看,一个手脚很长的人形气团在螺旋状的山道上疯狂追赶我们,它跑步的动作很诡异,弯着腰,两条胳膊垂在身前,两条腿飞快地交替,由于腿很长,步幅也是极大。 这比鬼还可怕的东西在后面穷追不舍,我吓得腿肚子转筋,一刻也不敢松懈,招呼大家加快速度,玩了命地奔跑! 跑到这螺旋山道的顶部,居然又出现了一座石拱桥,而对面是一座宏伟的石门,上面刻着身姿飘逸、手捧太极的烛龙。 看到这熟悉的情景,我还以为我们转回来了,但仔细看看周围——不对,这是另一座门! 此时我明白了,原来古墓的核心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头大屋子,四面都有石门…… 嗯,等等,我记得那座陪陵前面也有一扇石门,难道那扇门和这里是相通的? 这儿已经没有退路了,石门挡路,两边皆是悬崖,我们不得不背水一战。 我一边跑一边念咒,回头看时,那怪物已经上了桥! 它就像一个恐怖的外星人,摆动着长长的手臂,放慢下来的步履有点像猫步,透着几分古怪的妖娆,双目闪烁着异样的红光,没有嘴唇保护的牙龈渗人地裸露在外面。 “……病虎伏畛,杀威犹存。烈阳化刃,焚尽诸魂。” 我一伸手,灼灼空气从掌心喷射,很快前方的空气爆燃起来,火焰散去,当看见火海中走出来的细长人型,我心咯噔一下,怎么会一点用都没有呢! 它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如此强大?我所有对付邪物的手段对它们都像挠痒痒一样! “啊呜!!!” 伴随一声咆哮,胡沁蕊化作大猫猛扑过去,那怪物单手一劈,胡沁蕊敏捷地从它手臂下面钻过,绕到它背上,咧开尖牙森森的大嘴就朝它肩膀上鼓突的三角肌狠狠咬下去! 可任凭胡沁蕊怎么撕扯猛咬,怪物没有任何反应,还趁着被咬住时,反手抓住胡沁蕊向地上猛掷! 它的力气实在太大,胡沁蕊掉在地上像皮球似的又弹了一下,瞬间吐血。 然后它一只脚高高抬起,好像无情的断头台一样,对准胡沁蕊的肚子,准备用力地踩下去…… 正文 第262章 星辰天宫 眼瞅着胡沁蕊要被一脚跺死,吴八一大喊一声冲过去,把撑开的金刚伞抵在地上,护住胡沁蕊的身体。 怪物一脚跺下来,踩在金刚伞上,稍顿了两秒左右,金刚伞的伞骨喀嚓一声折断了,简直不比折断一根牙签更轻松。 不过多亏了这两三秒,吴八一拉着胡沁蕊逃出来了,然后不小心绊了一下,二人狼狈地摔在地上。 我拉满弓弦,带着满腔怒火一箭射出去,正中怪物的脑袋,它向后仰了一下,头上戳着箭还要继续追我们。 “胡小姐,快跑!!!”吴八一急得大喊。 胡沁蕊挣扎着爬起来,拉起吴八一一起逃走。 为了掩护这俩,看着这几乎没啥弱点的怪物,我用颤抖的手抽出一枝箭,不顾一切地把弓拉到极限,再次瞄准怪物的头。 “嗖!” 箭矢像子弹一样射出,怪物却一把接住,手掌轻轻一握,箭就折断了。 “我不信,你没有任何要害!!” 我愤怒地大喊,再次全力拉满弓弦,一箭射中怪物的心脏,但这根本无法遏制它前进的脚步。 当我再次伸手向后抽箭时,却什么也没摸着,心顿时一沉——完了,箭用光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它了! 这时,轰隆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绝望中,我扭头一看,看见那扇石门正在打开,而小参精正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前。 什么!?我惊呆了。 这扇门真的是用磕头的方式打开的?竟然是我想多了! 看来之前吴八一没有看错,小参精确实进去过! 这时,吴八一搀着变回人形却依旧受着重伤的胡沁蕊大声招呼我:“小林哥,快点!!!” 既有一线生机,我无心恋战,甩出三道狸笼符,在犬兄的协助上贴在怪物的腿上,转身就跑。 那宏伟的石门只是微微开了一道缝隙,当我们跑过去时,这缝隙正在收缩。 我咬紧牙关全力冲刺,腿都快没知觉了,总算在最后一刻冲进去了。 不过身后那怪物也在全力奔跑,当我前脚刚进门,怪物的手就伸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背包。 我赶紧用力一扯,背包的带子断了,只见怪物的手卡在门缝里,千钧重的石门竟然无法闭合,它那阴森的眼睛透着门缝狠狠地看着我。 我立刻从背包侧面抽出折叠铲,这铲子的刃非常锋利,平时砍个小树不费吹灰之力。 我抡起折叠铲朝那只卡住的手斩去,吴八一也取下腰间的折叠铲冲过来,我俩一人一下,轮流去砍怪物的手。 吴八一毫不留情地边砍边骂:“死妖怪,小爷X你八辈祖宗!!!” 怪物皮肤坚硬,好几十次的砍击之下才破了一点点皮肉,它的另一只手在外面拼命地去掰门缝,巨大的石门竟发出喀喀的声音,那盯着我们的红色眼睛似乎更加凶狠了,让人心惊胆寒。 这时我停下来,举起折叠铲,用愤怒的语调念出狸笼经! “……天罗地罩,剋捕群猇;三昧真阳,土烂尸焦。” 经文念罢,纯阳之力镀染在折叠铲上,我大喊一声:“小胖,闪开!” 我双手高举折叠铲,用尽全力,对着那条手臂上的破损之处全力斩下。 这一击直接让它的手臂断了一半,这仿佛不知疼痛的怪物突然手掌攥紧,然后又猛地揸开想来抓我。 “去死吧!!” 我闪身躲过,再次用力斩下,这次终于把那只手砍断了! 怪物立即抽回剩下的手臂,石门轰的一声关闭。 我累得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手却无意间摸到一块骨头,我拿起来一看是一根人的胫骨…… 此时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四周,我发现身后是一条条的台阶,台阶两侧堆积着许多枯骨和半枯骨。 边上还有具没有完全腐烂的干尸,脸上居然咧出笑容般的怪异表情,和这张诡异的脸对上,我感觉好像吞了一块冰,感觉腹中一凉。 “这脸也太渗人了!”吴八一也察觉到了,他打量着那具干尸,“这位仁兄死了估计一千多年了吧,咋还笑嘻嘻的?” 吴八一这一吐槽,我忽然就觉得没那么可怕了,说:“嗯,可能是某种死前的肌肉痉挛吧!” 此外门边有一个石头转轮,连动着一个齿轮,抵在螺旋状的门轴上。 似乎这门可以从内部打开,但这得需要多大力气呀! 我隐隐觉得,石门后面又是个不祥之地,不过能逃出那不灭怪物的魔爪已经是走了弥天大运。 虽然我很想躺一会儿,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去查看胡沁蕊的伤势,她靠坐在一根石柱上,嘴角沁着鲜血。 我问她身体感觉怎么样,胡沁蕊摇头,“没事,恩公,这样的伤……咳咳……对我根本就不算什么!” “别逞强了,这一粒你也吃了吧!”我掏出仅剩的一颗丹参丸。 胡沁蕊却推回来,“恩公还是你吃吧,这一路上,所有的人参丸全是我吃的!” 她推辞着,坚决不肯吃,我也不好再强迫她。 这时,吴八一突然惊叫起来,“cao,那只手不见了!” 吴八一正在用手电筒照,但怎么也找不见那只掉在地上的手,那东西就像僵尸一样,就算断肢也不会流血。 我疲惫得没有心思去管,说:“找不见就算了,我们还是往前走吧!人参小朋友,看来你来过这儿,这地方有什么怪物吗?” 我问小参精。 小参精闻言伸出一根指头,我皱了下眉:“你是说,有一个?” 吴八一立时有点蔫了:“这TM刚出虎穴又进狼窝?和那种大怪物一起困在这地方,我们全得完蛋!” 我暗自也叹口气,心有戚戚然。 忽然,小参精爬起来就往台阶上跑。 “你去哪?”我急忙爬了起来。 胡沁蕊捂着肚子骂道:“小混蛋,它又要跑!” 我们赶紧跟上,这台阶又缓又长,沿途不断能看见一些干尸枯骨,不少尚未腐烂的尸体都带着怪异的笑,那表情只消看一眼便能刻在脑子里,闭上眼都挥之不去,叫人脊背生寒。 他们好像是被杀死殉葬的,身上都有致命伤,有一些尸体身上插着铁箭。 我随手捡拾了几根箭,纯铁制成的箭很重,上面已经起了一层锈,我觉得伤害应该不差。 没想到在这种鬼地方还能补给弹药,箭袋渐渐变得沉甸甸的,让我感觉又有了点底气。 随着石阶一直走,耳中听到哗哗的水响。 小参精停在台阶顶部,我们上来一看,这是个巨大的平台,地上刻着八位上古神灵,以八卦的位置排列。 更离奇的是平台中央,上面是个透着光的圆孔,源源不断地淌下水流,下面还立着一根巨大的羊脂玉色盘龙柱,水流浇在柱子上,落入下面的水池,水池仿佛填不满一样。 那水冒着热气,带着熟悉的臭鸡蛋味儿。 我心一动,难道这儿才是温泉的源头? 这玉石材质的盘龙柱在水中被浇了千年居然没有一丁点损坏,奇怪的是,上面的龙龙头是朝下的。 随着我的视线向下移动,看见柱底压着一条大蛇,张开大嘴,似乎无比痛苦。 那朝下的龙头和蛇头视线相对,威武恐厉,如同一位忠实的守卫。 在水池边上,还有一朵花瓣螺旋复生,宛如水晶雕刻而成的花朵…… 正文 第263章 千年怨花 吴八一望着那奇异而宏伟的柱子,赞叹道:“嚯,这是根华表呀!果然是帝王级别的墓。” 我白了他一眼:“你咋不长记性呢?上次在杨小姐的神殿周围,章兄弟都说了,这是压龙柱,没看见下面还有条蛇吗?” “哦!”吴八一恍然大悟,“压龙柱,我想起来了,是大禹搞的对吧?” 我暗忖,这儿又没有蛟,为什么会有一根压龙柱…… 《黑玉经》上说,禹王在五方立了五根压龙柱,镇骇佛龙妖鬼异常之物,难道这根就是其中之一? 但我又十分怀疑,在这千年古墓中出现上古传说之物,不太可能吧? 我掏出烧酒往水上倒了一点,搓洗一下手掌,然后去摘池边的那朵晶莹剔透的花。 胡沁蕊说:“恩公,这朵花好漂亮呀!” 我笑笑,“真是意外发现,这是‘茔生兰’,唯有至阴的地方历经千年才会生长出来。这地方水流不息,阴气又重,环境封闭,居然长出这味灵药来,不收白不收!” 吴八一却有点遗憾地说:“嗐,虽然找到一味灵药,可是关键的冥不见没找着呀!” 他拿着手电随意地往上面照,忽地一惊,手电差点掉了。 “唉,你干嘛?小心点儿!”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照明器材,我心疼地说。 他在手上倒腾了半天才接住手电,然后再次往上面照,异常惊喜地说:“小林哥,快看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我顺着手电的光柱抬头一看,顿时一阵狂喜袭来,在洞顶一块缝隙里面,静静地生长着一朵黑蝴蝶似的植物。 冥不见,终于找到了! “冥不见、朱紫花……”吴八一说着把边上的小参精亲昵地搂过来,“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小参精却害怕又厌恶地推开吴八一的手。 但我立刻冷静下来:“等等,既然这里会长冥不见,说明有双眼睛一千年盯着这个点,会是谁?” “嗐,管它是谁呢!”吴八一已然开心地忘乎所以。 我说:“死不瞑目的躺在外面,还挺可怜的,走之前我超度一下这位前辈吧!” 我把茔生兰包好收起来,拿过吴八一的手电筒,往周围照去——果然在一根石柱上,倚着一具白骨,身上还穿着锈蚀的铠甲,手中握着一个卷轴。 一千年坐在这里,心中怨气不散,化作一朵冥不见,着实令人同情。 我们走上前,把手电筒搁在地上,我双手合十道:“前辈,你我虽隔千年之久,却因一朵花产生缘分,晚辈在此谢过,我这就超度你的亡魂。” “咦?这是什么秘籍吗?”胡沁蕊出手飞快,一把把枯骨手中的牛皮卷轴抢过来。 呃…… 我正要批评她,但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干尸的手,心中大惊,不禁后退一步。 吴八一吓得叫出声来,“我……我次奥,又是那帮妖孽!!!” 干尸左手的小指接着一根青幽幽的玉骨,在黑暗中荧荧发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见到这根玉骨,我们都怒从心头起,恨不得把它挫骨扬灰! 吴八一摇着头:“真TM是孽缘斩不断啊!我算是明白了,这座大墓也被白骨观的妖孽入侵了!不过这位比较倒霉,到死愣是没找着主墓。” “但他的装束……”我注意到了和以往遇见的白骨观门徒不一样的地方。 对方已经完全白骨化,似乎没有威胁,它穿着锈蚀的铠甲,手上戴着臂环,刻着毐祃族的文字,身后背着箭袋,地上还掉着一把已经烂掉的木弓。 我说:“他是个巫族人。” “看来是这个内鬼把白骨观招来刨自家祖坟的,这下子破案了,滚你的吧!”吴八一义愤填膺地说着,一脚把那骷髅头踢开,头骨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半天,掉到角落里去了。 “恩公,这好像是留给咱们的!” 这时胡沁蕊在水池边上展开卷轴正在观看,那边有光线。 我一头雾水,留给咱们的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们凑过去一起看那卷轴——出乎意料的是,陈旧发霉的卷轴上第一句话就是:“敬启千年之后的闯入者”。 这是用汉字写的,上面有淡淡香草、香料的味道,似乎加了防止腐烂的药水。 我觉得不可思议,继续往下看,由于写信的人是巫族,汉语对他如同外语,所以文笔甚是浅白,信上说—— 很久以前,巫族居住在三江平原上,不断有肃慎、靺鞨、叔歜等部落发生冲突,在一次靺鞨的大规模讨伐中,首领战死,德高望众的大巫师忽昆仑(音译)施展巫术召唤大雾阻止了追兵。 众人逃进不咸山中,尊忽昆仑为首领。忽昆仑是位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老人,曾在北极天柜之地找到一块远古石碑,对着石碑冥想了九年,领悟了宇宙奥义,能沟通阴阳、呼风唤雨。 在他的带领下,族人在这座物产丰饶的山中逐渐复兴。而忽昆仑逐渐老迈,他卜算出自己将在一年后去世,首领的幼子又十分孱弱,一旦大权交给他,族人很可能再次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时忽昆仑的大徒弟祃尚羌提出从最强大的巫师中选拔首领,毫无疑问这是祃尚羌的私心,师父一死,他毫无疑问就是最强大的巫师。 但民众却同意了这个决定,这项制度保留了下来,一代又一代,由最强的巫师作为首领,传承了五代巫王。 以巫为尊的传统,让巫族人人开始学习巫术,发展出许多强大的巫术。第三代巫王更是登峰造极,可以让整座山移动,可以召唤鬼兵来作战,几次阻挡住靺鞨的进攻。 同时,族人发现了转尸术和不死草,在可以超越生死的诱惑面前,一部分贵族贪得无厌地延长自己的生命,但巫王又无法禁止这种行为,毕竟贵族拥有强大的权力,是统治的坚硬后盾。 到第五代巫王时期,这时已经有七位大贵族,他们活了三百年,位高权重,紧紧掌控着国中的一切,为他们延续生命而死的奴隶,比战死的族人还要多。 似乎是烛九阴大神对他们违逆天道的惩罚,这七位大贵族的子嗣相继死亡,这刺激他们更加疯狂地争夺奴隶,来进行转尸术。 他们欲壑难填,市场上没有奴隶可以购买,他们就想方设法给平民扣上重罪的帽子,把一家人贬为奴隶,再残忍地剥夺他们的肉身和灵魂。 不仅如此,他们还食用婴儿来滋补干枯的身体,疯狂地占有年轻女孩,渴望诞下子嗣,但他们枯朽的身体已经不具备生育的能力。 年轻的第五代巫王忽暮海已经意识到危机迫近,强大外族不会灭亡巫族,亡巫族者,必是这帮吸血鬼一样,把一切吃光舔尽的贵族。 七位大贵族不死,巫族必将覆灭,但是,这七位贵族手握重权,家财万贯,朝堂上一切不与他们为伍的人,统统被他们想方设法除掉了,势单力薄的忽暮海根本不可能把他们扳倒。 正文 第264章 忍辱负重 “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有,人一旦有权力就会堕落啊!”吴八一看到这里,不禁摇头感慨起来。 “别打岔,继续看。” 上面的字密密麻麻,估计有万言,我们继续往下阅读—— 忽暮海日夜忧思,若能铲除这七个贵族,他宁可与他们同归于尽,但自己根本没有力量。 思虑良久,他决定放弃王位,普天之大,必能找到消灭他们的办法。 七个贵族很高兴地把新王推上王座,他们之间似乎有个秘密约定,谁也不当巫王,以免一个人在位时间太长,威胁到其余六人的利益。 其实,忽暮海也只不过是一介傀儡王,只因为他有先祖忽昆仑高贵的血统,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 忽暮海走遍山海,潜入当时已经极为强大、又有唐朝皇帝赐玺认可的勃海国。 那里,天南海北的人汇聚在一起,街道熙熙攘攘,人民高居乐业,君王威严显赫,文臣武将个个是人中龙凤。 忽暮海触景生情,想到故土故国已经变成死气沉沉、行将就木,不禁悲从中来。 在这里逗留数年,他得知南边有座赤连山,山上有座白骨观,皆是法力高强之人。 忽暮海便跋山涉水去往那里求艺,白骨观欣然接受了他,但和传闻中似乎不太一样,这帮人整天胡作非为,俨然一帮会法术的匪寇。 但是,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仍是有所收获的,一次他看见一位师兄召唤天雷消灭了一只妖怪,猛然顿悟,逆天之物唯有天能收伏。 那七个贵族早就开始为自己打造陵墓,有传闻称,他们害怕不久之后会降下的雷劫,准备在墓中闭关。 原来如此,他们恐惧的是雷电的力量! 忽暮海拼命讨好这位有本领的师兄,师兄最终送了他一颗珠子,说是一只会放电的妖怪“苍雷兽”体内的,这珠子便是苍雷兽的魂魄,只要喂给一只白貂,貂就会变成苍雷兽。 忽暮海欣喜若狂,恨不得插翅飞回故国,但白骨观进来容易,想走却不那么简单。 他得在这里呆满十年,然后奉领一段玉骨,找座坟墓继续死后的修炼。 一直等到四十四岁,忽暮海才终于回到故国,他身上这根玉骨让他脑海中不断传来奇怪的声音和画面,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怪物了。 但为了打败本国内的七大贵族,这点代价在所不惜! 彼时,靺鞨入侵他的国家,攻势强劲。而巫族只剩十万人,靠着巫术、精怪和崇山峻岭勉力抵挡,内部已经是风雨飘摇,腐朽的官吏更是疯狂地敛财,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仿佛末日前的狂欢。 七名大贵族似是预感到快要亡国了,便更加疯狂地修建起一座万古不坏的陵墓,号称“夷山不动陵”,他们毫不关心百姓的死活,只打算躲在这里,待闭关千百年后再卷土重来。 在七大贵族乌烟瘴气的官僚体系中,潜回故国的忽暮海用金钱、恭维、美妾得到了监陵大臣的差事。 他暗中做手脚,改变整座墓的格局,忽悠那帮人,在墓里挖河道是为了改良风水,效仿中土皇帝的做法。 他还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要造一座星辰天宫,可以与神灵沟通,获得返老还童的能力。 暗地里,他培育出这只带着闪电力量的苍雷兽,但是刚刚长成的苍雷兽体型太小,他担心根本打不过。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靺鞨人发起总攻,杀到山上来,无数百姓、将士死于屠刀之下,七大贵族慌了,立即带着他们的亲信逃进墓中。 忽暮海便从星辰天宫中释放出苍雷兽,发起了最终的决战,那苍雷兽全身绽放着闪电,四蹄如同龙马般轻盈,咆哮中带着雷声,七大贵族根本不能触碰它。 可是,苍雷兽毕竟太小,七贵族疯狂地命令手下发射弩箭,苍雷兽最终仓皇逃回星辰地宫。 无奈之下,忽暮海只能启用后备方案,引来温泉水为苍雷兽疗伤,同时那带着雷电的河水把整座古墓切成好几个区域,让七贵族或被水流镇压,或被孤立在孤岛上。 冲进星辰地宫的七大贵族手下的士兵,也被忽暮海暗中埋伏的机关射杀。 但他自己也被困在这里,死亡随时会降临,苍雷兽尚需要很多时间来成长,才能把七贵族彻底消灭,可惜他等不到这一天了。 他发现这玉骨似乎可以将意念传给其它白骨门徒,于是他聚精会神,把这里的地图送了出去。 白骨观人会寻找古墓来修炼,他们一定会来的吧……一定会来的! 最后,他留下这封信,作另一手准备,恳求千年之后走进这里的人,去星辰天宫上层释放苍雷兽,只需打开封印,这段千年恩怨便能一笔勾销。 或许,彼时彼刻,世间已经不存在巫族人,但就算为了天下苍生,那七个怪物也不该存在! 最后的落款是——“忽暮海绝笔,再拜!” 看到最后,我内心大受震撼,视线再次投向那具倒在柱子边,脑袋已经被吴八一踢飞的白骨。 “唉,这个人好有毅力,忍辱负重只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国家,可惜他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胡沁蕊难过地说道。 吴八一眼眶一红,把那个骷髅头又捡了回来,“白骨观没有好东西,但这位仁兄是条好汉,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准备浇在地上。 我拦住吴八一,我们带的烧酒非常有限,哪能这样浪费,万一碰到啥需要酒的情况岂不抓瞎。 我合上卷轴:“原来外面那七个不是巫王,这些贵族才是毁灭巫族的元凶,果然人一旦有力量就会膨胀。我们到上面看看吧,苍雷兽应该还活着!” “你说啥!?”吴八一不乐意了,“不是,小林哥,这太危险了!那怪物没准儿会先把咱们弄死。再说巫族都灭亡了,不要管他们的闲事了。咱们现在药材也采着了,从那扇门应该可以出去吧?” 吴八一伸手一指,这平台四周都有台阶,台阶尽头是石门,吴八一所指的西南方向的门,应该就是上次我们在外面看见的。 我说:“刚才,那怪物追我们的时候,你不是恨不得弄死它们吗?现在弄死它的机会可是近在咫尺啊。” “嗐,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现在更想活着离开。我们一介凡人,走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简直是中五百万彩票的运气,你就甭节外生枝了!对了,我先替你把冥不见采了。” 正文 第265章 天意难辞 那株冥不见长在洞顶的石缝里面,吴八一踮着脚拿了一枝箭去挑。 我赶紧拦他:“小心点,别把花弄伤了!被生铁擦破了表皮会氧化的,那就失去药效了!” “那怎么办,长那么高?”吴八一看着头顶上的冥不见,拿这铁箭搔自己的头。 我打掉他的手,“你彪啊?你当是在家里呢,这么随便?得了破伤风可没药给你治。小蕊……” 这时胡沁蕊正盯着那根水幕中巨大的压龙柱发呆,我喊了两声她才恍过神,又露出轻快的笑容,“怎么了恩公?” 我说:“这东西长在石头缝里,恐怕得请你出手相助了。” 胡沁蕊抬头打量一下,犹豫地说:“但是我的爪子一挠,花可能就断了吧?” “你等等,我包里有样东西……” 我把背带断了的背包放在地上,取出鹿角制成的快当钎。冥不见又名穷泉参,和参科很接近,我想这快当钎估计能用上,反正也不占地方,就带上了。 “哇,好漂亮的小发簪呀!” “这是专门挖参用的,小蕊,麻烦你先现出法身。” 胡沁蕊二话没说,直接跳起来,凌空一转,四蹄落地,眨眼就变化成毛色有如丝绸般黑亮的大猫。 我找根布绳把快当钎绑在它爪子上,猫都不喜欢身上被绑东西,它本能地甩了几下。 我摸摸大猫的头,说:“不要太勉强,刨不出来就再想别的辙!” 胡沁蕊点点头,身体发力嗖的一跳,在石壁上一蹬,然后两只前爪抠住石缝,把腰一卷,用后腿扒住石缝,整只猫就倒附在洞顶上,令人称奇。 她用绑在爪子上的快当钎慢慢刨石缝里面的土,很是花了一些工夫,过了一阵,整株冥不见终于掉了下来,我赶忙伸手接住。 我检查了下,虽然损坏了一些参须,但问题不大,我赶紧用土把断口糊上,然后用布包起来。 胡沁蕊跳到我们身后,再转过来已经变回人型。她把快当钎归还给我,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我这活儿干得还麻溜吧?” “嘿,身轻如燕这个词就是为胡小姐量身打造的!”吴八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嘻嘻!真会说话!”胡沁蕊受用地笑了。 吴八一说:“冥不见到手了,接下来该千年朱紫花了。” 说罢,他俩虎视眈眈地看向小参精,小参精正在把玩地上的碎骨,突然被二人这么盯着,吓得一哆嗦,碎骨哗啦掉在地上。 我走到二人身前:“你俩别吓着它!”,又蹲下身对小参精说,“小朋友,给我一株朱紫花吧,我知道这东西对你们来说就像头发一样。” 小参精畏惧地看着我,我像是对待流浪猫似的,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它,“我知道你害怕,那这样吧,你把朱紫花给我,眼睛你先留着,然后出去再说,好吗?” 吴八一一拉我:“客气啥呀,小林哥,两样东西一起取了算了,跟它商量个啥劲儿?” 我摇摇头:“一起取了的话,它肯定会担心我们得手后加害于它。小朋友,这眼睛你就先留着当个抵押,等出去之后,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用其它东西和你交换,如何?” 不等小参精回答,吴八一无奈地叹息,“唉,你也太仁义了吧,跟个炖鸡汤的配菜这么客气?” “不要胡说八道!它救了我们,而且我们也有求于它。小朋友,这个提议你接受吗?”我看着小参精,诚恳地问道。 小参精看看我,又偷偷看看不耐烦的吴八一,和眼冒精光的胡沁蕊,最终屈服了。 它点了下头,然后慢慢从脑袋上长出一株红紫相间的复生叶子。 我拱拱手道:“小朋友,得罪了。” 我伸手轻轻地一揪,尽量温柔地把叶子揪下来。 小参精哆嗦了一下,立马躲到角落里面露出一只眼睛盯着我。 我知道,站在它的立场上,对我们仨是非常畏惧的。 千年朱紫花入手,我的心可算是落回肚子里了,仔仔细细地包好,放进背包。 背包现在不能背,只能交给吴八一拎着走,吴八一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说:“人在包在,人亡包还在!任务完成了,咱差不多该撤了吧!” 我看看地上五代巫王忽暮海的尸体,又看看边上的斜坡,说:“上去看一眼。” “不是吧……”吴八一和我在一起呆的时间久了,马上猜到我在想啥,他劝我,“小林哥,你咋还打算管这闲事?你看看咱们这要补给没补给,人也都累得半死不活了,无论是七个老妖,还是啥苍雷兽,都不是善茬儿呀,咱们一个都招惹不起!” “小胖,现在七个老妖已经摆脱封印,倘若放任他们逃出去,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到时我们就是千古罪人!我上去看一眼,那苍雷兽能放则放,不能放拉倒,尽可能地完成这位忽老兄的千年夙愿吧!” “唉……”吴八一忧愁地叹息一声,“你就是心肠太好,是人是鬼你都一视同仁,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咱俩谁跟谁,你有话直说呗!” “常言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总是这么心善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做人有时候还是应该自私一点!这些妖孽自有天收,我们都自身难保了,管这闲事干嘛?” 我摇头,“小胖,你也看到它们的能耐了,如果它们逃出去,外面的人可怎么办?到时估计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如果有很多人因此而亡,我们能安心吗?眼下天时地利,是消灭它们的最好机会!我们在这个时候,看见这封信,知道这些真相,距离苍雷兽一步之遥,就像安排好了一样!这不是闲事,这就是天意,无可推辞!” 我看向那具枯骨,忽暮海为了自己的国家,忍辱负重加入鞋教,苦心谋划对抗恶势力,最后功败垂成。 这样的人,我是深深敬佩的。 这千年布局只差最后一丁点小小的外力推动,这外力就是我们,比起忽暮海生前所为,我们做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举动,我不忍心也不能够拒绝。 我说:“或者你带上药,和胡小姐、人参小朋友先走,我留下来释放苍雷兽,这样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由我一人承担!” 吴八一不爱听了,他一拍大腿:“嗐,小林哥,你在说啥呀,咱们兄弟可必须得共进退!再说,我要扔下你,等章哥恢复了不得把我剁了?成吧,咱们先上去看一眼,如果形势实在太险恶就算了。咱也不能为了消灭七个老妖,放着沈羊那一群人的命不管,你说是吧?” 我点头,“行,看一眼再作打算!” 这时,胡沁蕊伸了个懒腰说:“恩公,我有点困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们先上去吧!” 我以为是她刚刚负伤的原因,道:“行,你歇着吧,我们看完之后,下来再商量对策!” 至于小参精,它哪敢跟胡沁蕊单独呆在一起,麻溜地先跑上了斜坡。 等我们走上去的时候,胡沁蕊又忽然说:“对了小胖,刚才你救我一命,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大恩大德,必定涌泉相报。” 吴八一摆摆手,笑道:“嗐,说这客气话干嘛,一路上你也没少救我们啊。” 我笑笑,当时没多想,可走上斜坡后一闪念地冒出个念头——胡沁蕊的语气怎么好似在同我们道别? 正文 第266章 释放苍雷兽 我们走上这道倾坡,来到一间异常宏伟的石室里面,只见前面是个方形水池,上面不断有兽嘴出水口吐出温泉水,使得整个水池云雾缥缈、仙气腾腾。 水池中间的孤岛上趴着一只巨大的,如同狐狸似的白色生物,背上有两道红色的纹路。 它趴在那里正在睡觉,尾巴却伸进水中,滋啦啦地冒着电流。 水池前面有个洞,不断产生漩涡,看来这洞会把水漏下去,再流经整个古墓。 谁能想到,温泉带电的原因,是源头处住着一只会不断放电的生物! 它是被关起来的,水池前头有一排粗壮的石栏杆,中间有个轮盘,似乎是打开栏杆的机关。 在我们所立之处的左右,屹立着两排巨大的神像,都是巫族的神灵,半人半兽,长着翅膀,手持武器,摆出一副威武雄壮的模样。 看到这离奇玄妙的一幕,我和吴八一都一时间驻足不前,甚至有些怀疑置身于幻境之中。 待回过神来,我回头看看——咦,从这里居然能看见下面的石门? 原来这个上层不是完全封印的,有个伸出去的平台可以跳到下面的台阶上。 我忍不住向前走去,吴八一小声提醒:“小林哥,小心别把它惊醒了。” 雾气缥缈中,那白如雪的怪物仿佛一只仙兽,充满梦幻迷离的感觉。 走进一看才发现孤岛周围有挣断的铁镣铐,非常粗,由于千年浸在水汽之中,表面的铁锈重重叠叠,如同珊瑚一般。 看来这怪物在千年之中已经长大了,以致于原本拴住它四肢的铁镣铐也被挣断了。 单单一条尾巴产生的电流,就能封印那些老妖,我想它完全有实力将老妖彻底消灭。 走在石栏杆前,我不禁瞪大眼睛——我看见怪物头顶上有一对龙角,因为它是趴着的,角几乎没进绒绒的毛发之中。 另外,它细长的脑袋,像狐狸又像龙!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苍雷兽是只蛟!它的原形是一只貂,当时服下龙丹之后还没有完全长成,经过千年时间,已经进入了破角期。”我轻声对身旁的小胖说。 “我去,太神奇了……”吴八一看得两眼发直,又纳闷地问,“对了,它既然是个活物,这一千年吃什么喝什么?” 这确实是个问题,蛟的食量可不小,像土龙王那样可以休眠的只是个例。 我只能推测道:“嗯……我听说有一种细菌叫作嗜电菌,它们的食物是电流;还有火山里面有一种嗜热菌,只需要有热量就能存活。生物摄食的本质是将物质转化为能量,一部分生物是可以摄入纯能量的。 “蛟最大的特点就是会根据环境发生快速突变,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它很可能进化出,只需要摄入温泉中的电解质就能维生,你看它的尾巴一直在水里,很有可能是为了摄入养分。” “神奇动物在这里!”吴八一啧啧称奇,“咱拍个照片回去给章哥看看。” 吴八一掏出手机摆弄一会,懊恼地说:“没电了!” 尽管我们已经尽量压印兴奋紧张的情绪,但我们说话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它。苍雷兽突然睁开眼,碧蓝色的眼珠在雾气中发着冷光,然后它倏地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像条大狗一般。 “它醒了!” 吴八一吓得直往后退,这时,我突然感觉后背一沉,被人从后面抱住,惊愕之下扭头一看——原来小参精太害怕了,居然扑到我背上来了,它也吓得瑟瑟发抖,两只畸形的小手紧紧箍着我。 站起来的苍雷兽足有两层楼高,它四蹄纤细修长,阴森地盯着我,从鼻孔中呼出白色的气流,雪似的白毛中不断泛起紫色的电流,发出滋啦啦的声响,扩散在湿度极高的空气中的静电,让我脸颊都开始发痒,心脏也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我和苍雷兽四目相对,不知道它是不是好奇,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大概它一千年没有见过活着的东西了。 吴八一往回拉我,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小、小林哥,这……这家伙绝对放不得呀!它出来一爪子就能把咱俩像苍蝇一样拍死了!” 我看看拦住苍雷兽的石栏杆,其实也不是很粗,但上面刻着一串巫族文字,似乎有镇压蛟属的力量。 我退到比较远的地方,吴八一以为我改主意,要走了,欢天喜地地跟上我。 我来到边上的空地,拿过背包,从中取出墨水和纸符,然后铺在地上开始画符。 吴八一一愣:“小林哥,你这是干嘛?要画去下面画,这儿多潮湿呀?”说着,吴八一打了一个大喷嚏。 我咂了下嘴,“你小心把符纸吹走,不剩几张了!我准备把这个贴在石栏杆上,待会下去把门打开,再炸断石栏杆。” “啥?我去,你还是准备放它出来呀!” “当然要放!” “可是,这风险很大,你看见它多大了吧,而且还全身带电呢!” “行了,我意已决。放心,我会用最稳妥的办法。” 吴八一失望地叹息一声。 我画符的能力好像比以前好多了,十张能画出八张有效的,吹干墨水之后,我捧着符走过去。 栏杆上面全是水滴,符一下子就粘住了,这种印表很厚,墨水也是搀了朱砂的,倒不担心被水汽湮化了墨汁。 吴八一知道十头牛也拉不回我了,索性就主动帮着我贴符。就在我贴倒数第二张符的时候,突然一只干枯的手掌按住符纸,用力一攥,符就报废了。 我大惊失色,扭头一看,发现骑在我背上的小参精神情恐慌,它畸形的胳膊上,居然接着那只被我们砍掉的行尸的手掌! 这时,那只干巴巴的手突然攥拳朝我鼻梁打过来,我反应不及,被捣得猛地向后仰去,鼻子一阵酸痛,感觉鼻骨都快要断了。 小参精惊慌地跳到地上,用左手的参须拼命卷住右臂,使劲地压制这只暴动的手掌,可是行尸的手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而且力量非常大,它拖着小参精向前移动,一把揭下已经贴好的符纸。 吴八一气得大叫:“你们萝卜精是收破烂的吗?那玩艺儿你也敢捡?真是个猪队友!” 眼看着小参精在那只手的控制下又撕掉一张符,我从背后取下弓抡过去,那只怪手却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弓背,用力向下压。 此时小参精的独眼里泛起泪花,它的嘴扭曲着,似乎快要哭了,那表情真是又诡异又可怜…… 小参精意识混沌,大概是看见一只完好的人手,就悄悄拿走接到自己身上,没想到这东西它完全无法驾驭。 这时,吴八一冲过来,毫不留情地一脚把小参精踢开,那只有意识的手掌却按住地面稳住身体,铁钩一样的手指甚至犁出五条细沟来。 然后它朝边上的石像抓过去,像捏碎泡面一样轻松,一把就捏碎了石像的膝盖,然后抓起一块石头朝吴八一掷来…… 正文 第267章 差点翻车 看着番石榴般大的碎石朝自己掷来,吴八一下意识地伸手到背后掏金刚伞,却忘了伞已经弄丢了。 那飞石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法再作反应,结果小胖胸口重重挨了一击,整个人摔出去,口角都漫出了鲜血。 “小胖!”我见状大怒,搭上箭瞄准那只手,但它十分狡猾地晃来晃去,我根本瞄不中。 然后它抓住石像手中的长枪,趁此机会我对准它射出一箭,箭嗖地射中,可是就像手的主人一样,这种程度的攻击似乎完全无效。 那只手插着箭,用力一拽,竟然将石头长枪连同雕塑的手一起拽下来,在手中旋转一下,对准我叉过来。 我向后一闪,石制长枪刺在地上,毕竟是石头雕的,枪头立即粉碎了。 我抡起弓朝这只成了精似的手腕砸下,但是那只手非常灵活地把断枪调整了下方向,朝我的肋部刺过来。 情急之下我只能扔了弓,从口袋中掏出一道符贴在那只手上,那感觉就好像用手去挡一头愤怒的公牛,我直接把那只手推了出去。 随后,那只手把断枪一转,举起来对准吴八一准备投掷,情急之下我大喝一声:“焚尽!” 喝完之后,我立刻意识到不妙——轰然一声巨响,栏杆上的所有符咒发生了连环爆炸,火焰和冲击波把我和吴八一像枯叶一样吹走! 弥漫在这里的水雾也被暂时冲散,那巨大的石栏杆陡然间矮了一截,哗啦啦地倒下来,尘埃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我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徒劳地用一只手护着脸,许多碎石片扎进我的手臂,鲜血淋漓。 慢慢散去的尘埃中,只见小参精躺在地上,苍雷兽从石栏杆后出来了!它森然屹立在烟尘中,宛如从洪荒中走出来的魔兽,身上淡紫色的电光闪烁,两只碧蓝的眼珠幽幽地发着光芒。 这时,小参精的手依旧自己动了起来,在地上爬,居然毫不费力地拖着不停挣扎的小参精一起移动,场面诡异极了。 苍雷兽头上的龙角突然像电极一样闪起紫蓝色的电弧,它张大嘴巴,露出白惨惨的利齿,伴随一声震人心魄的龙吟,瞬间地动山摇! 这压抑了千年之久的一声龙吟,简直快把我脑浆子都摇匀了,我半跪在地上,死命捂住耳朵,口鼻蹿血,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仿佛都搅和在了一起! 只见苍雷兽把脑袋一低,便从双角中射出一道电弧打在小参精的身上,而那只怪手就好像被穿着皮鞋的大脚猛踩了一下,突然揸开并痉挛似地不停抽搐,然后直接从小参精身上脱离出来! 苍雷兽一俯身,我知道它准备冲过来了,一瞬间我什么也没想,像是本能一般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我扑过去抱起小参精,跟头把式地冲到对面。 苍雷兽一步跳到岸上,伸出又扁又宽的舌头对着地面一舔,把碎石和电焦的怪手一起卷入口中。 它就像汉代石刻中的螭龙一样四蹄据地,全身不断闪烁紫蓝色的电火花,仰起脖子,再次发出恐怖的龙吟。 我紧紧地捂着耳朵,缩在一堆雕塑的残骸之中。 待这次短暂的龙吟结束之后,我感觉心脏都快被震裂了,鼻孔和耳朵眼流出温热的液体。 我怀中的小参精睁开眼,像是很委屈似地抱住我。 我安慰似地拍拍他,看来这小东西不害怕电,这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不过,苍雷兽那恐怖的眸子又转向了我,居高临下,充满压迫感地俯瞰着我,就像老虎打量一只兔子。 我知道,我在它眼中,不过就是一口食物。 而现在的我被两声龙吟震得筋骨都要酥了,脑袋里天旋地转,也根本无力反抗。 我强撑着,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断断续续地说:“请、请手下留情,你真正要、要对付的东西,在外面……” 我额头沁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心脏狂跳…… 唉,不知它能听懂吗? 蛟并不是有灵性的动物,一千年的修炼只代表它的力量,并不意味着它会产生接近人类的善恶观。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突然猛烈一震,整座石室剧烈震颤,剩下的石雕哗啦啦的倒塌。 苍雷兽好似受到了巨大惊吓,在原地跳来跳去,身上电光流曳,如同一道奔雷在我面前乱晃。 我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抱着小参精紧紧地缩在角落里面,默默祈祷着。 被行尸追赶,被蜘蛛包围的时候,我都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恐惧! 出乎意料的是,苍雷兽居然不再理会我,从平台跳了下去,直接冲向那扇石门,原来是那里传来了猛烈的撞击声! “小、小胖!” 我喘着粗气,缓了片刻,然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赶紧去找吴八一——结果发现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被碎石、沙子掩埋住了。 我吓得赶紧爬过去,抹开他身上的碎石,试了一下鼻息,十分微弱。 “小胖!你撑着点儿啊!” 我难过极了,悔恨难当,赶紧给他做心肺复苏,一边做一边擦拭忍不住淌出的泪水。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呢,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难道真是我过于自信了吗? 小参精跪在地上,看到我流泪,呆了一会儿,然后从身上拽下一根参须给我。 “谢了!| 我接过之后,对准吴八一的喉咙用力挤出参汁,然后整根喂下去。 我继续用力按压他的胸口,突然,吴八一剧烈地咳了一声,呼吸顺畅起来,然后好像被救上来的溺水者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太好了!你醒了,小胖?”我拍着他的脸,喜极而泣。 “别打了,脸疼……” 吴八一灰头土脸地坐起来,摸着还发痛的胸口说:“小林哥,我刚才好像……好像看见你在给我急救?” “胡说些啥呢,你都不省人事了,咋能看见我给你急救?” “真的,小萝卜在这边,你在这边,你还哭了……我看得真真的!”吴八一怔怔地说。 我仔细一寻思,刚才大概吴八一真的产生濒死体验了,听说人在濒死的时候会产生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这样的案例在医学上有不少记载——一些从死亡线上回来的病人声称看见一群医生围着自己抢救,手术室中的各种细节都能对得上,非常神奇,谁也解释不清原理。 吴八一从鬼门关捡回条命,我倍感欣慰,默默地向漫天神佛道谢。 我又一指小参精,说:“是它救了你,没有这根参须,你的命我怕是不能从阎王手中拽回来。” “唉!谢了!”吴八一拍拍小参精的肩膀,“小朋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我被他逗笑了,“你可拉倒吧,你这是咒人家早死呢,还是盼自己跟天地同寿呀!” “对了……”吴八一错愕地看向空荡荡的水池,“那只蛟跑了?” “在下面……糟了,小蕊有危险!” 我光顾着抢救吴八一,没有太留意下面的动静,说来也奇怪,怎么听不见撞门的声音了? 正文 第268章 胡小姐的真实身份 我把吴八一搀扶起来,我俩强撑着走到平台那边,看见平台上拓印着四只深深的爪印——看来苍雷兽是从这里发力,跳到下面去的。 下面的石阶也被踩塌了一大块,再往前看,出人意料的是,那扇紧闭的石门居然打开了,而且开的幅度还很大。 总不可能是外面的老妖自己对着门磕头,把门打开的吧?那不是自寻死路。 难道这门其实还有别的机关,比如从内部用力撞,它就会自动打开? “小蕊!”我焦急地大喊。 没有人回答,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和吴八一沿着斜坡下去,来到下层,我惊呆了。 只见那根压龙柱居然断成了数截,掉落在四周,地面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法阵。 我呆住了,想半天想不明白,压龙柱怎么会断,难道是被震断的?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股离奇的震动? 这时,吴八一发现了什么,大声喊道:“那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扭头一看,西南方向的石门正在慢慢打开,边上似乎有个小小的人影正在转动机关,夹着雪沫子的风从门缝中流进来。 我们赶紧朝那个方向跑去,刚跑下一段长长的石阶,忽然间,犬兄自己跑了出来,我感觉它似乎满含怒气,阴气迅速幻化成一条犭句,忽左忽右地超前迅疾地跑动着。 我们勉强跑起来,紧赶慢赶地跑到石门前面。 没想到竟然是胡沁蕊在转动机关! 她看见我们,微微笑道:“恩公,你们成功了?” 我顿感不妙——看得出她笑得有点牵强,肯定有事儿! 一向沉默的犬兄突然发出低低的咆哮,那不是普通的犬吠,一股充满威压的阴风席卷四周,连胡沁蕊都不得不用手护住脸,她有些愧疚地说:“恩公,我……我可以解释!” 我沉声问她:“小蕊,到底怎么回事?那柱子是你弄断的?” “对!”她无奈地点头,“那是我的任务。” “任务?”我陡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被印证的感觉,“这么说,你不是单纯为了报恩才来的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胡沁蕊咬了下嘴唇,她低着头,用我们刚能听见的声音说:“恩公,对不起……这一路上我收获很多,也头一次知道,世上有像恩公这样温暖的人类!” “能说正经的吗?”我冷冷说道,我突然觉得她非常陌生…… 果然,犬兄对胡沁蕊的敌意并非空穴来风。看来犬兄早就察觉到她怀有其他目的,所以才总是针对她。 吴八一还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他试着打圆场,“小林哥,你干啥呀,对胡小姐这么凶!她不过是弄断了一根柱子呗!” 此时我已经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说:“那是大禹留下的压龙柱,镇守一方山海,毁了它,必然会发生不可逆的事情!” 胡沁蕊抬起头,面露难色,叹口气说道:“对不起,恩公,我来自万妖洞!” “万妖洞?万妖洞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一惊。 “为了它们!”胡沁蕊一指我肩上的小参精,“这次万妖洞派出我和狈大王来征讨不咸山,狈大王的任务是毁掉外面的阵眼,我的任务是毁掉里面这个阵心,也就是压龙柱!结界已经打开,藏在这里的参族将无处可逃,终将成为我们的猎物!” “什么?你居然和那只狈是一伙的……” “当然,我挺讨厌它的,这次只是共同执行任务罢了!” 我回想了下——我们第一次来chang白山的时候,根本没有万妖洞的任何蛛丝马迹……难道,我们离开后就出现了让万妖洞出动的契机? “那,你们挑现在这个时间来征讨,有什么原因吗?”我思绪如潮涌,似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需要胡沁蕊给我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这儿曾经是白骨观的势力范围,直到那位在墓里修炼的白骨观高手被人消灭,这里就成了一块肥肉!我们不抢,也会有别人抢!” 果然如此,真是一环扣一环……难怪我们上次除掉棺中老妖,胡沁蕊就出现了,紧接着chang白山就开始发生频率的山火。 胡沁蕊忽又看着我的眼睛,正色道:“我确实是带着目的混进你的队伍,但是我对恩公是真心想要报恩!我族的利益和向恩公报恩这两件事,我认为并不冲突!” “……那么参族会怎么样?”我沉默了下,问道。 她斩铁截铁地说:“被赶尽杀绝!它们本身就对修行大有裨益,若不是它们在巫族的结界里栖息,早就被人杀光了!” 听到胡沁蕊的话,一直在我背上的小参精陡然暴怒,它气得跳下来就冲向胡沁蕊,但犬兄召唤一股阴风直接把它卷了回来。 无力的小参精趴在地上,参须掩面,肩膀抽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 我感到一阵心寒,摇摇头说:“你走吧!我们缘尽了。” 胡沁蕊的嘴角和耳朵都耷拉下来,受伤地说:“恩公,我们又没有伤害人类……” 我说:“我不想和白骨观,或者万妖洞扯上任何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是一路货色!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胡沁蕊落下几滴泪,走到门口,说:“恩公,最后奉劝你一句,出去之后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躲着,千万不要招惹狈大王!一但和万妖洞结仇,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我生硬地说,“你走吧!” 胡沁蕊擦了一下眼泪,从这扇打开的门跳出去了。 吴八一听得愣了半晌,末了惊愕地说:“我的天,居然是为了这种目的呀!这胡小姐真不简单!” “她可是活了很久的妖精了,当然不简单。唉,非我族类……”我喃喃道,心中五味杂陈,好像失去了一个朋友似的。 正感慨时,古墓深处忽然又传来闪电声和轰鸣声! 我想起挣脱牢笼的苍雷兽,它应该正在疯狂屠杀那七个怪物,不过这件事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紧接着,古墓外面传来一阵厮杀声,以及火焰熊熊燃烧时的噼噼啪啪的声响。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逃出去。 我整理了一下装备,用布条把裂开的弓背缠好,然后背在背上,说:“咱们出去看一眼!” 吴八一有点惧怕:“这……外面打得正天雷勾地火呢,要不咱等一会儿……” 而小参精知道族人正在被屠杀,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去了。 我赶紧跟上,吴八一也只好抱怨了几句,还是跟在了后面。 这扇门果然就是那个雪沟里面,就是之前我们找徐旭尸体时掉下来的地方,当时我们以为这扇石门打不开! 我们带着恍如隔世的感觉,回到上次的地方。 沿着雪沟一直往前走,到了出口处,小参精把参须用力一甩,卷住上面的石头就跳上去了。 我朝它喊道:“拉我们上去!” 说着我把绳子抛给它,小参精拽住绳子套在石头上,我和吴八一相继爬了上来。 这里正是之前遇见参仙殿的地方,但眼下结界已经废掉了,平原上凭空出现许多古老的建筑,它们正在燃烧! 只见长得奇形怪状的参精们四处逃蹿尖叫,一群凶狠的恶狼在不停追逐围猎它们,只要追到,就立刻把参精扑倒在地上,狠狠一口咬断。 地面上到处是四分五裂的参精,残骸遍地,惨的不能再惨…… “呜!!!” 突然耳中闻听一声长啸,只见狈大王骑着银背大狼跳上一座屋顶,它手中挥舞令旗,熊熊火光照亮了它贪婪的眼睛,和咧开的大嘴!此时的它真是意气风发,得意非凡! 吴八一吓坏了,“cao,这帮恶狼开野餐会呢!咱们快躲起来吧,不要招惹它们!” 但是狈大王一低头,已然发现了我们,它的眼中瞬间露出凶残的光…… 正文 第269章 恶斗狈大王 被狈大王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瞅了一眼,令我浑身生寒,它的尾巴还是被我射断的,必定会来寻仇! 我喊道:“快跑!!” 吴八一硬是把想去拼命的小参精拽过来,我们往边上开阔的雪原跑去。 参族的遭遇固然悲惨,但敌众我寡,我们目前实在没有办法阻止,而且我并不想和神秘的万妖洞结仇。 眼下我们已经被白骨观盯上,若再惹上万妖洞,怕是天地之间也无容身之处,连个能安生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身后传来阵阵参族被屠杀时的诡异叫声,我回头看了一眼,不免有点物伤其类之感,也更加自责自己被胡沁蕊单纯可爱的外表和花言巧语所欺骗,没有察觉到她是怀着别的目的。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吴八一突然惊恐地喊道:“小林哥,后……后面……” 再扭头一看,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狈大王骑着银背大狼追上了我们,它身后,一群狼像冲锋的战士一般奋力追赶着,在后面还跟着一只黑色大猫。 这是打算灭口,还是报仇! “王八蛋,赶尽杀绝吗!?”我怒道,我知道狈大王的能耐,一旦被近身必死无疑。 动物跑得可比人快多了,既然都杀过来了,逃跑也没用了。 我自然也没有再忍下去的必要,一边跑一边取下弓箭,拉满弓弦,然后站稳之后,转身瞄准狈大王。 狈大王吃过亏,立刻来了一个蹬里藏身的动作,揪着银背大狼的毛吊在侧面。 我也没那么傻,于是这一箭偏向下方瞄准它的坐骑——那头银背大狼射去,箭去如流星,大狼中箭了,立时惨吠一声,滚倒在地,狈大王也被带着在雪里面翻滚了几下,全身滚得白花花的。 它爬起来,突然一伸手,狼群顿时站住,胡沁蕊化身的黑色大猫则一纵身跳到边上的一块巨岩之上,采取了作壁上观的姿态。 狈大王抖抖毛,龇着尖利的犬牙,然后四肢并用地奔跑过来,我再度拉弓,瞄准它的脸,一箭射出。 岂料狈大王把爪子向前一扫,宛如一道狂风掠过雪原,地上竟被砍出几条沟来,飞行在半空中的箭也断成三截,掉进雪中。 一箭未中,我立即再次上箭,狈大王则伏下身,看见我射箭的瞬间跳起来,双爪一挥,看不见的风刃削铁如泥,箭在半空中被削断成五截! 吴八一更是感到束手无策,他惊慌地大喊:“这可咋办!根本打不中啊!” 我也紧张万分,我知道一但被它打中,那就是张富贵的下场,但我们又不是人参,人的血肉之躯被砍开必死无疑。 我头也没回地喊道:“小胖,你先跑,离我远点!” 见他还在犹豫,我吼道:“快跑!它是冲我来的,至少你得把药带下山!” “小林哥……嗐,那你小心!!这帮狼崽子!小爷总有一天要打断你们的麻秆腰!”吴八一无可奈何,他懊恼地狠狠跺了下脚,擦擦眼泪,边不甘心地骂着边带着小参精赶紧逃。 这时狈大王一跃冲向我,右爪已经扬起,我赶紧蹲下来,把弓拉到极限,瞄准它的脸。 同时低喝一声“犬兄助我!” 一股阴风卷起雪沫,挡住狈大王的视线,趁此机会我一箭射出,雪沫中那个狰狞的影子顿了一下,然后摔回地上。 肩膀中箭的狈大王虽然伤口不断流出鲜血,但它气焰依旧嚣张,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低声咆哮着,狂乱地挥动起爪子,只见地上的积雪唰唰地被切成碎块。 它似乎可以施展剑气一样的招式,用一副看不见的巨爪砍开周围的一切。 从地上的痕迹判断,这副看不见的爪子有五米长,但它速度实在太快,面前的空气都仿佛被撕碎了,那恐怖的“爪风”构成一道网,笼罩在我和它之间,并且距离在不断缩短。 我仓皇后退,拉满弓弦,面对狂乱挥扫的狈大王,竟无法找到任何攻击的机会。 它只消再往前几步,我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这时,一边观战的胡沁蕊突然大喊一声,“是小指,它的弱点是小指!” 狈大王先是惊得瞪圆了眼睛,然后愤怒地扭头看了一眼——此时,胡沁蕊已经变化成人型,站在巨岩上,红色的夹克衫随着寒风飘动,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知道这一点之后,我立刻去瞄准狈大王的小指,但这对精度的要求太高,我的射术完全达不到,只能让犬兄协助。 箭飞过去的时候,一股阴风突然包裹住箭矢,狈大王下意识地举起爪子向下劈,却被阴风裹挟的箭矢一下命中小指! 只见飞掠而过的箭,带起一根小小的、长着钩爪的指头,鲜血飙上半空,又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 狈大王捂着断指,愤恨不已,它龇牙咧嘴,从喉咙中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低吼声。然后突然又一跃而起,迅速拉近了和我的距离。紧接着,扑通一声,它像只老猿般落在我前方五米左右,然后它将右爪插进雪中,向上一扬…… 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已经感觉到“爪风”撕开身体的冰冷感觉。 但是求生的本能让身体率先作出了行动,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抡起弓就朝它的脑袋砸去。 狈大王的身体比起普通的狼毕竟瘦弱一些,被灌了铁水的弓背重重地抡在它的太阳穴上! 它被我这一弓抽得像块石头似地飞出去,在雪地上摔出一个洞来。 我迅速抽箭,拉满弓对准它,低声道:“犬兄再帮我一次!” 当狈大王起身的时候,我一箭射下,它迅速向侧面一跳,这时犬兄制造的阴风挟着一道符,贴着地面飞过去,我大喝道:“焚尽!!!” 轰然一声巨响,炸起满天雪沫,地上出现一个雪洞,后面那群蹲着的狼突然摆出攻击的姿势,冲我龇牙咧嘴。 狈大王被炸得重重摔在雪地上,它胸前用来捆自然之卷的背带也断了,那粗大的卷轴斜插在一旁。 我又抽出一枝箭,直接冲过去,趁它还未起身在地上挣扎之际,对准它的右爪小指用力一扎。 “嗷!!!” 狈大王发出一阵冲破高空的惨叫,但还是不肯就范,奋力就地一滚,扑到我身上! 我下意识地用左手挡了一下,左手被它的尖牙咬住的瞬间,感觉仿佛无数钢针扎进肉里,疼得钻心! 我强忍疼痛,咬着牙反手把弓套在它脖子上,用力拉扯,强韧的龙筋勒得它眼珠爆出,眼球上血丝密布,它受不了了,终于撒开了嘴,瘦小的身子亦被龙筋的弹性绷出去了。 “呜!!” 后面的狼群发出威胁似的叫声,似乎随时会向我扑来,这时,身上的犬兄突然一紧,像是在发出某种危险的预告。 我发现周围的雪地突然变暗了,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抬头一看,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怎么突然之间阴云密布,那不祥的浓云中酝酿着紫色的闪电。 我脑子嗡的一下,是天罚! 但这天罚究竟是冲着狈大王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正文 第270章 犬兄牺牲 当年被坛子仙嫁祸,奶奶叫我披上犬兄,遵守戒律,因为我是戴罪之身,可能会遭到天罚的厄运。 刚才我好像杀生了,那只银背大狼现在还倒在雪地中,不再动弹。 我紧张地望望天空,难道是因为我犯了戒律,所以天罚降临了!? “恩公,自然之卷!”胡沁蕊朝我大喊一声。 对啊,狈大王上次就是靠这卷轴躲避雷劫的,现在唯有它可以救我一命! 我立即冲向不远处的卷轴,刚要伸手去拿,突然感觉肩膀猛地一沉,同时有钩子似的东西扎进了我的皮肉! 原来是狈大王跳到我身上来了,但它这次并不是要杀我,而是冲着卷轴去的。看到即将降下天雷,失去自然卷轴的它同样急了眼。 它从我身上一借力,又纵身向前跳出去,我咬紧牙关又抡起手中的弓去抽它,可惜它动作太快,没能打中。 眼看着狈大王四肢并用地跑向卷轴,我站稳之后抽箭搭弓,对准卷轴射去。 箭发之后,我也立即奔跑起来。 射出的箭正好落在卷轴前面,刚要去捡卷轴的狈大王吓得一缩爪子,然后它龇牙咧嘴地转过身,目露凶光,动作似乎比之前还要快,眨眼间就扑到我身上来。 正往前跑的我猝不及防地被它扑翻在地,狈大王微张开的大嘴里滴下腥臭的口水,它那张恐怖的嘴脸后面,是乌云翻涌、电闪雷鸣的天空…… 糟了,再这样纠缠下去,我们会一起死的! 我拼命用弓背抵住狈大王的脖子,使劲地推,那张流着腥臭血水的嘴像铁夹子一样喀喀咬合,它的嘴唇几乎完全翻上去的,整个牙龈露在外面。 我听说犭句的弱点是腰和鼻头,便攥紧拳头像疯了一样对准它的腰部使劲地揍,直到听见喀嚓一声骨头断掉的声音。 狈大王负痛,身子不由一缩。我趁机把它推开,又朝卷轴跑去。 我的心紧紧揪着,就像一根被拉到了极致的弹簧。天雷随时会来,闪电劈下来的一瞬间,我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直接就会变成灰烬的! 我必须拿到自然之卷!!! 就在我快要碰到卷轴的时候,突然又一阵撕心的疼痛从腿部传来,只见狈大王扑在我的小腿上,恶狠狠地咬了下去,从锯齿般的牙缝中汩汩地涌出鲜血。 “滚开!滚开!” 在这生死关头,我几乎像发狂一般踢它的脸和鼻子,狈大王同样很顽强,又用流血的爪子抓住我的腿,凶相毕露地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下等的人类!!” 我愣了一下,才听懂这是一句人话,它,它竟然是会说话的!? 狈大王似乎准备同归于尽,它困兽犹斗,紧紧抱着我让我动弹不得,无论天雷是劈谁的,另一个也必死无疑! 就在危急的关头,犬兄突然从我肩膀上飞出去,整张狗皮裹住狈大王的头向后拽去,硬是把它拽离了我的身体。 耳中已经闻得隐隐雷声在天空中滚来,我没想太多,连滚带爬地一把抱住卷轴,紧接着,身后便闪过一道强光,伴随着能量轰击的声音,一股冲击波把我掀飞了出去! 强光之后,天地黯淡了下来,我惊恐地回身看着地上,那里只剩下一具黑黢黢的焦尸冒着青烟,鼻子里充斥着浓浓的焦糊味。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当摸着发凉的肩膀时,我才反应过来——跟了我多年的犬兄为了救我,已经和狈大王同归于尽了! “犬兄!!” 我悲愤地大吼,无力地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但头顶上,乌云中仍旧电闪雷鸣,雷声轰隆隆地传遍整座山。 我抱着自然卷轴跪在地上哭,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胡沁蕊走到近前,看看地上的焦尸,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轻声说:“恩公,你保重!狈大王死了,那些狼只是普通生物,万妖洞不会来寻仇的。如果有朝一日想来找我,就去西域恶都山的伏狸庙,咱们后会有期!” 她往雪中一跳,腾起的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大猫,朝狼群跑去。 狼群蠢蠢欲动,似乎准备过来替它们的主人报仇,但是胡沁蕊粗暴地一巴掌拍翻了几只,它们就老实了,跟着胡沁蕊跑向参族的领地。 我心里空落落的,不知在原地跪了多久,直到乌云退去,我慢慢移动到那具焦尸前面。 当我伸手去碰像碳一样的犬兄的时候,它瞬间便化成了灰,我的手抖了一下,心好像被利箭刺穿一样痛苦。 我默默诵起超度的经文,一遍又一遍念着,终于因体力不止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吴八一把我摇醒,“小林哥,快起来!赶紧救救自己吧,你流了老多血!” 我疲惫地睁开眼看看,对参族的讨伐已经结束了,那些古建筑已经烧成灰烬,参族的尸体也统统被带走了。 地上,焦尸依旧躺在那里…… 我的手和腿上的伤口已经变黑,并肿了起来,连站起来都困难,但此时身体上的疼痛我几乎快感觉不到,反而是我心里更难过…… “小胖,犬兄它……” “啥?刚才那道雷难道是……” 我长长叹息,沉痛地说:“它是为了救我,它陪了我很多年,像个良师益友……” “小林哥,别太难过了,咱先把犬兄埋了吧?好歹给它安身之所。” 我点头,就和吴八一在雪上刨洞,把狈大王的尸体和犬兄一起埋了。 然后吴八一搀着我离开,那小参精趴在吴八一的背上,神情好像死了一样——它的族人们已经不复存在了。 吴八一伸手要拽小参精身上的须子,我拉住他:“行了,不要再伤害它了!” “可是你被那畜生又咬又抓的,万一得了狂犬病可咋整?对了,要不要把狈大王的脑子挖出来,就是你说的那种办法……” “没用,都烧成炭了!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我们慢慢走着,进入一片林子。我的腿都肿起来了,包里倒是带了芸南白药,还有烧酒可以消毒,便简单做了一下处理。 我把自然之书的背带扎了起来,挎在自己背上,眼下失去了犬兄的庇护,我随时有可能被天雷击中,不得不带上这个卷轴。 吴八一帮我收拾剩下的酒和药,又看了一眼小参精那边,说:“对了,麻溜地把你的眼睛取回来吧,省得夜长梦多!” 小参精好像听见了,站起来就要跑,却被吴八一一把揪住,“小萝卜,还想跑?拿人东西,没找你要利息就算不错了!” 小参精十分抗拒,一直摇头。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胡沁蕊带给我的那卷修行的书,对它说:“小朋友,我用这东西和你换回眼睛!想要修炼成人型,得有系统的修炼方法,而不是光靠抢人的器官!” 小参精迷惑地接过书看看,指着上面的字茫然地看着我。 我温和地摸摸它,“你不认字?没关系,我会念给你听。” 它看看书又看看我,似乎情绪稳定了下来,轻轻地朝我点了下头。 见它同意了,我用烧酒把手清洗干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抠它的眼窝。 小参精哆嗦了一下,不过这次没有抗拒,伴随着粘稠的声响和一种奇怪的手感,一只完整的眼睛裹着白色的参液就这样简单地被取出来了! 我摘下眼罩,把义眼取掉,然后慢慢放回眼睛——自己给自己塞眼珠的感觉怪异极了,我特别小心,生怕把晶状体弄破。 最后,眼珠整个进了我的眼窝,一瞬间感觉痒痒的,那种痒是在眼球里面,好像有羽毛在搔眼球背后一样。 我不停地眨眼睛,眼泪哗哗地流,吴八一拿手在我眼前晃,着急地问:“咋样呀,能看见吗?” 千年人参的汁液药性极强,是神奇的愈合良药,和之前接回我的手时一样,人参汁液很快把破损的血管和神经接回去了。 伴随着右眼阵阵针扎似的痛痒感,我的眼前逐渐有了光感,就好像蒙了一层毛玻璃,然后有光透进来的感觉…… 正文 第271章 咱们是“胖又” 大概过了五分钟,我的大脑逐渐找回了双眼的感觉,眼泪也不流了,视野又变得完整了! “能看见了,真清晰!”我惊奇地说。 “太好了,简直是医学奇迹啊!”吴八一喜出望外,又拔开酒壶的盖子,“必须得喝一口庆祝下!” “别喝啦,没剩多少酒了,回去还有用!”我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放回背包里。 吴八一捡起我扔掉的义眼用水冲了冲,献宝似地对小参精说:“嘿,小朋友,这个送你吧,好歹也是一只眼睛。” 小参精摘掉了我的眼珠,那半张脸又变回了畸形的样子,五官歪歪扭扭,好像半融化的蜡像。 不过看久了,倒觉得这小家伙丑萌丑萌的。 另外,它头上还接着胡沁蕊的一根长发,参族似乎有某种细胞模仿的功能,那突兀的一根长发周围居然长出了一层青茬,似乎在得到“样本”之后,它光秃秃的脑袋终于有了毛囊细胞。 小参精倒也不嫌弃,抓起这只义眼就往脸上安,塞了几下,最后居然嵌进眉心里面。 它的适应力可比我强多了,义眼安进去之后,便马上可以滴溜溜地转动了,只是这眉心长着一只眼睛看着怪怪的。 吴八一哈哈大笑,“你这是啥造型呀,没画完的二郎神吗?对了小林哥,它跟我们走还是留下来。” 我叹息一声,“它的族人都死光了,难道它还要躲进那危机四伏的古墓里不成?我看它在山上呆几千年也不会有起色,不如带下山,让张富贵抚养它吧!” “这也行,那老萝卜精在人间呆久了,除了伦理方面,基本跟个人差不多,果然还是得去人间历练才有收获呀!不过张富贵会收留它吗?它不是让开除参籍了吗?” “整个参族都被杀光了,还有啥参不参籍的,张富贵肯定会收留的,毕竟它俩是最后的参族了。” “喂,小萝卜,我们这样不计前嫌地帮你,你可得记着我们的好,以后要报答我们哪!最好能变成个大美女!” 说着,吴八一伸手去拍小参精的脑袋,小参精戒备地吱溜一下蹿到我背后。 看得出来,小参精对吴八一很畏惧,只对我比较亲近。 因为体力不支,我们便在这林中休息了一会儿,期间我给小参精念了几页书。 待身体恢复了一些,我们就紧赶慢赶地往山下走,不过走到天黑也没走出雪线。 我腿上和手上的咬伤越来越难受,疼得我只冒冷汗,但只能忍着,如果让吴八一知道,他除了瞎担心也无济于事。 我俩都饥肠辘辘,前心贴后背。路上看见有野兔活动,我二话不说,一箭射死。 抬头看看天空,没有天雷要劈我,这背上的卷轴还是很管用的。 眼下戒律也破了,等于说是上了老天爷的通缉令。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如奶奶所说,回去赶紧收拾了坛子仙。 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生起火来,吴八一迫不及待地把野兔剥了皮,烤得香喷喷的,随意撒了点粗盐,便分成三份。久违地吃到肉,甭提有多香了。 小参精拿着一根兔子前腿,看来看去,作势又要往自己身上接。 吴八一笑了:“我去,你别逮到啥都当个宝啊!啥玩意儿都往身上安,你想长成啥样的怪物啊?小林哥,你说它接了一根胡小姐的头发,以后不会成长胡小姐的样子吧?” 我说:“应该不至于,一根头发而已,精气又不多。胡小姐说……” “嗯?你现在不喊她‘小蕊’了?” 我一时沉默起来,她确实别有私心,可最后又帮了我一把,看得出来是个矛盾的人,自然她让我的心情也十分矛盾。 我叹口气,“小胖,她有她的阵营,人妖殊途,而且她还是万妖洞的,最好以后不要再见了!不过,她说如果需要她,可以到西域一座伏狸庙里找她。” “啥是伏狸庙?” “伏狸是一种猫科动物,传说曹操北征乌恒,路上遇见一头狮子,好几名军士都不是对手,大军受到阻拦,正一筹莫展之际,林子里跑出一只小猫似的动物,蹲在狮子头上,狮子突然就乖乖伏下了。当时谁也不认识这是什么动物,便称之为‘伏狸’,意为‘伏虎狮猛兽之狸’。” “嚯,还有这说道呢,那这‘伏狸’算是百兽王中王了?”吴八一惊奇地说。 我摇头,“不,就是猫!但是是成精的猫,所以连狮子也害怕。看胡小姐那言谈举止,我想已经修行几百年甚至一千年了吧!” 吴八一感慨,“老实说,我之前还在琢磨,你不会来一段人妖恋,把嫂子忘了吧!” “啊?谁是嫂子?”我诧异地看着他,“你脑子里面是浆糊吗?还有,不要乱喊别人!” 吴八一笑嘻嘻地说:“我觉着吧,还是时小姐和你更般配,真的!要不事情办完了,再回去看看她?” “以后再说吧。” 小参精抱着书在火堆边看,我怕它把书烧了,把它抱过来,继续念给它听。 小参精像智障一样张着嘴听我讲,它久居山林,未曾接触人类文明,也不知道能听懂几分。 不过它兴趣倒是很浓厚,听完一段,煞有介事地打坐修炼起来。 看着它认真的样子,我不禁想,精怪能成人,多半也需要契机,接触到人类文明的契机,否则永远都是野物。 夜深人静,吴八一睡着了,我把腿上的绷带揭开,拿了一块烧过的炭吸掉脓血,然后用酒精清洗,再敷上芸南白药。 药物的刺激让我皱紧眉头,这时小参精从身上拔下一根参须递给我,我很感激地接过来,“谢谢,小朋友。” 像嚼鱿鱼丝一样,我慢慢咽下,小参精看着我,不停翕动着嘴巴,半天才憋出几个生硬的音来,“肖……碰……油!” 我笑笑,指指它,指指我,说:“咱们是朋友!” “吸旁油!” “朋友!” “胖又!” “哈哈,孺子可教!”我轻轻拍拍它,“这一路上也谢谢你,我们睡觉吧!” 它乖巧地点点头,那张丑脸,倒是越看越可爱。 服下这根参须,隔日我手臂和腿上的肿块已经消下去很多,昨晚我在水壶里装了雪,埋在火堆边上,现在拿出来,便是暖烘烘的水。 看吴八一还在睡着,我从背上取下这自然之卷,展开瞧瞧,我非常好奇里面写了啥,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字,居然连老天爷都给面子。 展开来,我皱了下眉,这上面全是星雷文,四角画着四个各不相同的鬼面,文字的中间有片空白,中间龙飞凤舞地画着一道符,但符咒甚为古涩,根本看不懂…… 正文 第272章 考古队到来 别说这符我看不懂,星雷文我一样认不全乎,只好遗憾地收起来。 胡沁蕊说这自然之卷乃是仙人换骨函,据说修行之人羽化升仙之后,棺材中往往会留下点东西,或是一把宝剑,或是一个卷轴。 这似乎是仙人留下来渡化世人的,往往涉及天机大道,玄之又玄,若能参透,也能成仙。 历史上最著名的仙人换骨函家喻户晓,随便在网上就能看到,那便是老子的《道德经》。 老子骑着牛出函谷之时,其实已经羽化成仙。尹喜这个关令颇有仙缘,老子还没到关,就见紫气东来,知道必有圣人降临。 他平常就崇拜老子,见到真人怎能不激动,硬是央求老子留下一点宝贵的知识。 于是老子就写了这部《道德经》,虽然只有五千字,可是从古到今没有人真正读懂。 有仙缘的尹喜似乎看懂了,他自己也成了楼观仙人,创立了道教中的楼观派。 所以说,仙人换骨函只要看懂,定能得到巨大的好处,待我回去再根据符箓典籍,慢慢翻译吧! 清晨的冷风吹过,我感到肩膀一凉,心中又是一阵悲伤。失去了犬兄,让我心中总是空落落的,我只能自我安慰,它是得道鬼仙,死亡只不过是一种过渡,一定会有善终的。 待吴八一起床,我们继续赶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吃的苦也不少,但比起此前遇到的种种危险,这点儿苦根本排不上号。而且每走一步,就离县城更近一步,我们心里是踏实的。 足足花了七天,我们才走回阔叶林带,虽然秋风萧瑟,树林幽静,但走在这儿觉得暖和多了。 正走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我赶紧拉吴八一蹲下来。 只听见有人在说:“……我看呐,这场山火八成是该死的盗墓贼干得好事!这帮人真是丧尽天良,但愿他们都烧死在山上才好!” 吴八一一听就不乐意了,嘀咕说:“无冤无仇的,这人咒我们死啊?” 我捂住他的嘴,小声说:“你咋上赶着对号入座呢,咱们又不是盗墓贼。” 方才讲话的是个老人的声音,然后又听见一个女孩子说:“教授,你觉得这次真能找到毐祃族的古墓吗?” 那老头接着说:“我们出发也好几天了,我不妨告诉你们一些机密的内容,林业部门的直升机去灭火的时候,在山上发现了大片的古建筑!” 说话的声音立刻多了起来,看来有不少人。他们激动地七嘴八舌——“真的?”、“这不科学,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不会是什么类似海市蜃楼的现象吧?” 老头笃定地说:“绝对是真实的,这件事非常奇怪,引起了市里乃至省领导的重视,要不这次考古行动怎么这么快批下来了。” 这时,又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教授,您是国内研究毐祃文化的先驱,不找您能找谁呢,只是这古建筑突然出现,是不是太玄了。” 老头推测道:“嗯,也许是因为雪崩才露出来的吧,反正只有亲眼看见了才能确认!” 吴八一偷偷笑了,“好么,考古队都来了,来捡咱们的漏儿!” 我心想山上这么危险,这支考古队别说进古墓了,那些螳螂僵尸也够他们受的。 我想了想,掏出应声虫,叮嘱它了一些话,然后一放手。 应声虫飞到考古队前头的一棵大树了,用章歌奇的声音开腔道:“各位且住!” “谁?谁在说话!?”那帮人吓了一跳。 应声虫继续说:“山上有怪物,恐怕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尤其是古墓里面,最好不要进去,否则有生命危险。” 老教授顿时激动起来,“你是谁?什么古墓,在哪儿?能带我们去吗?” 应声虫当然不会回答,它继续按我吩咐地说:“我是山中游荡的亡灵,特此好意提醒你们,如若不想葬身于此,请一定要准备充分再来,至少要带上枪!” 说罢,应声虫就飞了回来。那帮人诧异极了,像炸了庙似的,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议论纷纷。 但考古队成员都是唯物主义者,过了一会儿,只听教授高声说:“都静一静!我看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地吓唬咱们,多半是盗墓贼!你们检查下周围,看看是不是有人猫着!” 眼瞅着他们要过来了,我招呼吴八一赶紧撤。好在树林茂密,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我犯起愁来,“小胖,我的提醒,不会起到反效果吧?” 吴八一不以为然地说:“嗐,好奇害死猫。我估计吧,你甭管咋提醒,他们肯定还是会上山的。没瞧见那老教授说话一股子志在必得的味儿吗?” “唉,可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万一出事儿可怎么办?” “小林哥,这你就甭管了,也管不着!人家可是官方的,哪听得进你劝呢?常言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到时候他们一看见那些怪物,绝对连大门都没摸着,就得全吓尿了,不可能像咱们一样头铁往里闯的。从来只听说盗墓的死墓里,也没听说过考古队隔三岔五地出事呀,你说是不?” 吴八一最后这句话倒是让我放下心来,确实,双方目的不同,自然方式也不同,我犯不着操这闲心。 我说:“但愿他们别出事吧!想不到那老教授是研究毐祃文化的先驱,有机会倒想拜访一下。” “嗐,你听他们瞎吹,小爷我还是摸金界的新秀翘楚呢,你有啥不懂的请教我就好了。”小胖拍拍胸脯,一副骄傲的样子。 我笑了,拍拍他的肚子说:“我看你是增肥界的翘楚还差不多,这一路上忍饥挨饿,都没见你掉膘,你这优良基因贡献给饥荒地区,不知道能拯救多少人。” “啧,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纳闷儿呢,这一趟下来也没瘦多少……”他拍拍肚皮,“要是我瘦下来,颜值这块不说超过吴彦祖,至少也和彭于晏平起平坐了。” “拉倒吧你,彭于晏要和你一样,谁还找他演电影!”我被他逗笑了。 我们回到埋张富贵的地方,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地上居然长出了一株人参的嫩芽。 “嚯!”吴八一惊叹道,“张把头在这儿闲着没事,自娱自乐,留下的种子都发芽了!” “少胡扯了,估计是他身上渗出来的参液。看来他平安下山了,咱们赶紧走吧!” 由于山上大火,山下全是林业部门和警方的车。 我们趁着天黑原路返回,这次张富贵比较有良心,没干那过河拆桥的勾当,把小船留给了我们。 我们跟作贼一样摸黑回到镇上,再次看见人间灯火,听见汽车的声音,一时间恍如隔世,心里真不知道有多踏实。 我俩在山里钻了半个多月,胡子拉碴,脸上黝黑,跟野人似的,我背着大卷轴和弓箭,身上全是绷带。吴八一背着个额头上长颗眼珠的畸形小孩,这要被警察看到肯定得拦下来盘问。 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张富贵家避避…… 正文 第273章 弱小是原罪 为了避开路上的警车,我们走小巷绕了好大的圈子才来到张富贵家。拍了几下门没有人应门,吴八一不耐烦了,就重重地拍起来。 “谁啊谁啊?大半夜的,叫丧吗?”踏踏一阵脚步声,张富贵媳妇的声音传来。 待开门一看,她惊讶万分,“林大夫?你们这是刚从煤窑逃出来吗?哎?你这眼睛好了?” 害怕见生人的小参精藏到吴八一背后去了,天色又黑,所以张富贵媳妇没注意。 我苦笑一声,糊弄道:“大嫂,甭提了,去山上挖个参还迷路,张大哥提前回来了?” “那死鬼前几天就回来了,搞得灰头土脸的,脸阴得跟谁欠了他好几百万似的,说是摔到山沟里面去了。” 我问:“他在睡觉吗?” “我去叫他起来!” 稍后,张富贵披着件军大衣出来了,叫媳妇先进去睡觉。然后他招呼我们到厨房里面坐着说话,桌上一壶热茶,我和吴八一一杯接一杯,很快就喝光了,热乎乎的茶水一下肚,真是太舒坦了!毕竟我们一直在山上都是喝冷水。 小参精也很好奇这种树叶子泡的水,从吴八一身后伸出手来够,正在抽烟的张富贵看到了参须,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咋回事啊,你们把什么带下山了!?” “就是被你们逐出参族的小朋友!”我把小参精抱过来。 张富贵伸手拨开我的头发看看,“难怪你的眼睛治好了!不过,你居然留了它一条活口,你小子倒也仁义。” “张把头,山上出了一些事情,很严重,而且和你有重大的关系。听之前,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我挡开他的手,正色道。 “啥?是不是那个杂毛畜牲又烧山啦?” 我酝酿了半天,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他,不过没有提胡沁蕊。 张富贵听着听着,整个人慢慢像石化了一样,僵在了那里,手里的烟一直烧到手指,他才猛的惊醒! 他不敢相信,颤抖着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说:“你说什么?那杂毛畜牲把……把我们全族的人都……” 我说:“那只狈应该是万妖洞派来的!我已经把它杀掉了,但现在参族只剩下这孩子了!” “万妖洞!!!我cao它祖宗!”张富贵又气又难受,他眼睛通红,攥紧拳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我们和它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 张富贵眼眶里泛起泪花,他抬起左手擦了一下,狠狠地说:“这帮畜生!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低声说:“张把头,节哀顺变,比起报仇,现在更重要的是保全你们参族。这孩子我们也没法带走,就寄养在你这儿吧。” 张富贵深深地叹口气,看了一眼小参精说:“过来!!” 他阴沉的样子有点恐怖,小参精缩在我身后不敢动。 “过来!” “听话,到张把头那里。” 我把小参精推过去,张富贵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参精的脑袋,感慨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东西,往后咱俩就相依为命了,不过你这怪样子我怕吓到别人。” 张富贵说罢,转身取来一个坛子,拍了拍,对小参精说:“你暂时住在这里,我定期给你送吃的。” 小参精依依不舍地看着我,似乎不太愿意住坛子里面。 我摸摸它说:“小朋友,张把头是你最后的族人了,你跟着他好好学,以后也能修成人形,等你有了本事,把你们参族再复兴起来。” 小参精喃喃道:“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小参精主动伸出参须和我抱了抱,然后钻进坛子里。 张富贵把坛口盖好,放在角落里面,然后又对我们说:“二位先歇着吧,我也该睡了。” 吴八一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说:“张把头,能不能给我们搞点吃的?再不吃饭,我怕我这胃该翻过来把我自己吃掉了。” “成!” 张富贵麻溜地下了两碗面条,随便加点腐乳和辣酱,我和吴八一西里呼噜地吃着,觉得这碗寒酸的面简直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味。 在他这儿歇了一宿,隔日起来,吃过早饭,吴八一商量找个澡堂子泡泡,身上积了半个月的泥了。 可我不放心两样珍贵药材,还有这卷轴打现在起我不能离身,干脆就找了一家宾馆,也不在张富贵家打扰了。 我俩在抚松休整了两三天,我背个大卷轴走在街上,总被人询问:“小伙子,这是字画吗?”、“你这背的啥宝贝呀?” 我只好敷衍说是一卷古书。 我心中有点犯嘀咕,过于招摇不是好事,万一碰见识货的,被人抢了可怎么办? 还是吴八一有办法,买了一个筒状的布袋背包,把卷轴装进去,背着就没那么奇怪了。 临离开之前,我们买了些吃的用的送给张富贵,另外要了他账号,我打算给他转五百万。 张富贵摆手说:“嗐,林大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干啥?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用不着补偿我什么。” 我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现在要养两个孩子了,小参精总藏在坛子也不是事儿。你还是把院子扩建一下,弄个地窖什么的,等将来小参精有个人样了,就说是捡来的孩子,当自己的儿子养吧,现在养个孩子费老鼻子钱了。” 张富贵笑了笑,“它学成个人样还早得很呢,不知道几百年后了,到时再说吧!” 双方推让一番,最后张富贵还是收下了。临走,他送我们来到车站,悠悠地说:“唉,归根结底,还是参族太弱小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但这口窝囊气实在咽不下!” 我千叮咛万嘱咐,劝他千万别自己去寻仇。 “张把头,我素闻万妖洞的恶名,以后你可千万要低调行事,不能让它们知道参族还有后人!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也会遇到万妖洞,江湖险恶,步步都要小心!” 张富贵长长叹息,似乎有万千情绪,末了只是跟我拱了下手,说道:“行了,林大夫,各自保重吧!” 我和吴八一坐上车,吴八一不满地说:“嘁,这张把头也太不会做人了吧?我们给了他五百万哎!临走的时候也不送我们点啥,比如送一棵几百年的老参。” “你可拉倒吧,前阵子千年人参当饭吃,便宜还没占够?唉,这回我们和参族的孽缘总算是了断了。” 大巴车颠簸着,我歪在座位上,连日来积累的疲惫很快就让我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小孩的哭声吵醒。 我揉了下眼睛,看见前排有个妇女正抱着孩子准备喂奶,小孩的哭腔有点古怪,感觉好像喉咙里卡了痰。 小孩子气清,很少会有痰症,除非是气管发炎或微生物感染。 若不及时就医,很可能发展成大病,譬如百日咳。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声,就走了过去,正待开口,却陡然一惊,那妇女抱着的哪里是婴儿呀,襁褓里面是个既像狼又像猫的小怪物,长着一脸黑毛,漆黑的鼻头,碧绿的瞳仁中间有一道纵长的瞳孔,它拱动身子发出婴啼似的怪叫。 车上噪音很多,不少人在睡觉或低头看手机,完全没人注意到。 这时,那名妇女突然扭过头,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嘴角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 正文 第274章 章歌奇康复 见此情形,我吓出一身冷汗来,车里怎么会出现妖怪?!我上车的时候咋没注意到呢? 只见那女人把奶瓶递到怪婴嘴边,怪婴用长着长长指甲的小爪子抱着,嘬着奶嘴儿喝奶。 喝着喝着,它脸上的黑毛居然褪去了,眼睛也变正常了,粗糙的皮肤也变得光滑了,居然一眨眼就变成了普通人类婴孩的模样。 我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什么奶,怎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我又盯着奶瓶看,发现里面的液体很混浊,白色中透着血丝,好像掺杂了血液…… 喝饱的婴儿推开奶瓶,突然对着我咧嘴一笑,妇女回头也冲我无声大笑,嘴巴似乎是尽力咧到极限,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让人感到无比恶寒。 这时,车猛地一颠,我一下惊醒了…… 我摸着胸口,另一手抹了下额上的冷汗——原来是个梦,怎么会做这么怪的梦?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晒在我身上,我感到出了一身透汗,脑袋昏沉沉的。 坐我旁边的吴八一正在努力地嘬鸡爪子,见我看他,把另一个鸡爪子递过来,“小林哥,你要吃吗?” 我摇摇头,“小胖,我做了一个噩梦。” “啥?不会是梦见胡小姐了吧?” “滚犊子,我早把她忘脑后了。” 我惊魂甫定地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朝前排座位看看,此时座位已经空了。 我问:“刚才我前面是不是坐了个抱小孩的女人?” “你睡着的时候下车了。” 我心想可能是最近消耗过度,太累了,所以才做噩梦,就没有再多想。 等我们到了车站下车的时候,经过前排座位,我瞥了一眼,却突然看见地上掉着一个空奶瓶! 我一愣,赶忙捡起来一看,发现奶瓶上面居然粘着一层细细的黑毛! 我顿时从心底涌起一阵寒意——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发生这样古怪的事情! 吴八一在后面好奇地问:“小林哥,你盯个奶瓶子研究啥?” 我赶紧随手把奶瓶扔进垃圾筒,说:“没事,走吧!” 我们到了城里便立即坐火车返回沈羊,得到我们消息的刘老板、潘晓言带了好些人来迎接我们。 刚出了出站口,便看到刘老板激动地迎上来,他上下打量着我,又心疼又高兴地使劲儿拍着我的肩膀说:“大侄子,你真是太有能耐了,又把药材找齐了……哎,你的眼睛好了?” 我笑笑,“对,那颗眼珠找回来了。” “哎哟!这下真是双喜临门!” 看得出刘老板是由衷地替我高兴。 这时潘晓言凑过来说:“林大夫,看来这次又发生了许多传奇的事情,晚上一起吃饭,好好讲给我们听!” 我拒绝了:“今晚就算了吧,这趟千万不能再出意外了,我赶紧先把药熬上。对了,章兄弟还好吗?” “放心吧,他挺好的,一直待在上次你们住的别墅。” 我惦记章歌奇的安危,立马去看他。 一开门,我们风尘仆仆地跑进客厅,看见章歌奇懒洋洋地穿着小熊睡衣,把脚搭在茶几上正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电视呢。 一时间我们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吴八一惊喜万分,“卧槽,章哥恢复正常了?” “嘁,你们这两个不仗义的东西,咋丢下我走了!”章歌奇也惊喜地笑道,抓起桌上的花生丢我们。 “哎,你别生气,是哪位神医把你治好的?”吴八一挡着花生米,问道。 “什么神医,老子自己康复的!” “自己康复?”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跟着我们进来的潘晓言说:“林大夫,大概你们走了一星期左右吧,他每天像傻子一样坐着一动不动。突然有一天开始呕吐,吐的全是生锈的铁片,里面裹着金箔,血淋淋的,可吓人了!我准备给他找医生,结果他说不用,要我们把他那把刀给拿过来。 “当时我们都怕他伤人,我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才叫人把刀还给他。他把刀搁在腿上开始打坐,一口气打坐了三天,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康复了,很神奇,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原理!” 我不由惊叹章歌奇这强大无比的治愈力,又猜测道:“自古有宝刀辟邪的说法,那刀有灵性,或许是靠刀的力量斩断了诅咒。” 章歌奇笑道,“净瞎猜,忘了我练的是什么功法了吗?” “我记得你说过是叫身内法?” “我练习身内法是为了压制体内那颗金属性的龙丹,所以我的体质也是金,和金属有一定的适性。是我的身体自己把金箔排出来了,然后依靠斩龙刀增幅功力,重新调整内息,这不就好了吗?瞧你们当初那大惊小怪的熊样,没出息!好像我得了绝症似的!” 我和吴八一听得似懂非懂,我大概理解就是章歌奇有一定的“金属抗性”,而那生死符恰好是写在金箔上的,所以对章歌奇并没有造成决定性的作用。 潘晓言自然更不明白,只是打圆场说:“能恢复自然是好事,当初你疯疯癫癫的,攻击欲望极强,非常吓人,才不是什么大惊小怪呢!” 章歌奇嘿嘿一笑,走过来用手撑着墙,挑着眉毛对潘晓言说:“谢谢潘小姐这段日子对我的悉心照料,给个报答的机会吧,晚上有空吗?” 一听这话,我立时鸡皮疙瘩掉一地,心想这小子不会留下后遗症了吧? 潘晓言大方地笑笑,很自然地走开,客套地说:“小事而已,章先生不必客气,我该走了。” 潘晓言走后,碰了一鼻子灰的章歌奇却根本不以为意,还朝我们嬉皮笑脸。 吴八一说:“不是吧,你咋还惦记潘小姐呢?这病是去不了根儿了?” “甭胡说八道,搭讪犯哪门子法,我看她这阵子这么关心我,以为对我有意思呢!”他嬉笑着说,然后又摊了下手,“嗐,其实我就是为了让她赶紧走,不然你看她那架势,肯定又得缠着林大夫问东问西。” 我也开玩笑道:“努努力没准儿有戏呢。” “得了吧,我可不想上赶着当舔犭句。对了,你们吃过饭了吗?” 我先去厨房忙活,把孟婆汤炖上。随后,章歌奇叫了一顿豪华的外卖,我们仨吃吃喝喝,聊着路上的见闻。 听到胡沁蕊的事迹,章歌奇也露出惊诧的表情,“想不到啊,你们离了我,跟个小妖精混在一起,她长得好看吗?” “真挺好看的!”吴八一竖起大拇指,“可惜和咱们不是一路人,甭想了!再说小林哥心里已经有人了!” 我抄起根鸡腿要揍他,“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沁!” 吴八一好像逮到证据似的,“嘿!你看你,每次一提时小姐你反应就这么大,肯定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哪个时小姐?”章歌奇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于是吴八一又把去造弓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章歌奇露出一脸的姨父笑,拍拍我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我看这事儿靠谱!人家是神匠后人,林兄把她娶回家去,以后造兵器我还能打折,挺好!” 我脸一红,摆摆手,“你俩真是没个正形!我去盯下火!” “哈哈,这是害臊得逃跑了!”吴八一大笑。 “去你的!”我把啃个精光的鸡骨头丢向他。 这次熬药我们格外谨慎,几乎一步不离屋子。 三天三夜的时间,孟婆汤终于熬出来了! 接到我的消息,刘老板又隆重地把所有人召集到一块儿,这次还专门雇了保镖。刘老板家里里外外全是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安保人员,就是地上一片叶子也要掀起来检查,安保简直做到了极致。 这趟总算是没出啥意外,所有人都喝了汤,身上的邪魄也消去了。 当看到最后一个人康复时,我差点流下眼泪来,一切辛苦总算都没有白费! 正文 第275章 归乡 这件事前后持续了几个月,简直旷日持久,由那个黑心医生引起的怪病终于完美解决了! 按照约定,刘老板把报酬给了我们,居然是一亿四千多万。 我愣住了:“刘叔,不是说你抽三成吗?” “嗐,我先前是不知道找药材跟登天似的那么难。看见你们这么辛苦,几乎把命都搭上了,我哪能心安理得地挣这个钱?干娘在天之灵指定要骂我的,你全拿着吧!” 我想了想,这次不止我一人出生入死,小胖和章兄弟何尝不是把脑袋别在裤带上陪我呢…… 既然是我们拿命换来的钱,我就没再推辞了。 刘老板笑道:“大侄子你第一次出马就挣这么多钱,要是需要理财,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理财顾问。” 我说:“不懂那个,现在也没心思,直接先去银行存个定期算了。” 我把吴八一、章歌奇的那份儿分了,剩下的钱,大头存了银行,自己留下十来万当开销。 一口气存这些钱,直接就成了银行的VIP客户,我头一回知道银行居然也会这么热情地招待来宾。 至于那个该死的勾名先生,自打上次抢了孟婆汤之后,一直下落不明。 章歌奇早就手痒想报仇了,他说现在兵精粮足,我眼睛也恢复了,干脆就去讨伐白骨观吧! 这个提议让我犹豫起来,我考虑了下,说:“我离开老家太久了,村里不知道有没有人得病,万一有需要我的,他们找不到我得急死,还是得回去看一眼才安心。再说现在我的犬兄牺牲了,当务之急是解决我家后院下面的历史遗留问题,总不能去哪都背个大卷轴吧!我看等一年以后,我的兵器也造好了,那会儿再去讨伐不迟!” 章歌奇耸了下肩膀:“讨伐白骨观一鼓作气就行,思前想后的只会越拖越久,指不定哪天,这帮妖孽又先跑来找碴儿。” “章兄弟,眼下我的实力还是太弱,等我有把握一点儿再说!”想到被白骨观的老妖怪耍得差点连命都没了,我深深觉得自己这点水平不够看。 “行吧!”章歌奇无奈地说,“那我就不跟你们走了,我得到消息说三西有蛟出没,得过去处理一下。等那只蛟处理完了我再来找你们。” 吴八一有点舍不得他走,毕竟他可是我们团队里的武力值天花板加强力嘲讽:“章大哥,你都挣那么多了,还跑去挣钱呀?人生有时候要慢下来,欣赏一下沿路的风景。” 章歌奇笑道:“我欣赏你大爷,我不光是为了挣钱。有蛟在山里出没,放任不管会变成祸害的,只能由我们来处理,这是职责!懂吗?” 关于chang白山古墓里那只会放电的蛟,我们当然也告诉章歌奇了,他一听,马上就说打不过。 当然,争强好胜的章歌奇自然不会直接说打不过,他的原话是:“倒也不是打不过,只不过会放电的蛟,挺克我的,有点事倍功半,我联系个朋友去处理吧!” 据说捕蛟人各有特长和属性,碰到克制自己的蛟,就会找同伴支援,他这趟去三西,也是有人请他去。 我们就此别过,我和吴八一在沈羊又逗留了几天,富婆们请吃饭我都没答应,主要是要给小胖的妈妈瞧哮喘病。 再次来到小胖的姐姐家,我瞧来瞧去,结论和上次一样,阿姨的肺里确实有异物,可我居然搞不定。 说来实在是讽刺,我连蛟化症、邪魄入体这样离奇的病症都能治好,却唯独治不了吴八一妈妈的哮喘症。 但有时候就是如此,病症的难易程度,和严重程度并不相关,能造出广厦万间的能工巧匠,未必能在核桃上雕出花来。 我离我奶奶的水平,还差着一大截火候呢。 我只好开了些清肺补气的药物,眼下吴八一也是个大款了,什么药都吃得起。 开过药方,我跟吴八一说:“你要是想留下来孝敬老娘就住下来吧,我自个儿回村就行了。” 吴八一赶紧摇头道:“嗐,我当然得跟着你了,又挣大钱又长见识!再说,我跟我姐天天住一起,我哪受得了!我姐听说我有钱了,还准备借钱投资辅导班,我可不乐意!我姐就是个财迷,做了一辈子发财梦,可她干啥啥不行的,早晚得把我的钱借走败光!” 我说:“你个烧包!告诉你多少遍财不露白,谁让你一天到晚瞎得瑟的。” “唉……”吴八一故作深沉地说,“有些逼,总是得装一下的,不然不成了那啥锦衣夜行了吗?” “行行行,你好好陪老娘几天,然后就跟我走吧!” 过了一周左右,我们便动身离开了沈羊。 我庆幸这只眼睛可算是找回来了,不然爸妈看见我瞎了一只眼,那得多心疼。 经过县城的时候,我和吴八一采购了点牛羊肉,买了一只老母鸡,又买了些生活用品,肉是买给家人的。 在村子附近下车,我看见李有田的爷爷坐着毛驴拉的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车是空的,应该是刚刚卖完山货回来。 李有田爷爷看见我们,开心地打着招呼:“林先生,你们回来啦?” 我笑着赶过去:“李大爷,你身体还硬朗吗?” “硬朗硬朗,快上我车吧,拉你们回去!” 我们坐到车上,他问我:“林先生,你咋出去这么久,听你爹妈讲,你是外出给人瞧病去了?” 我点头说:“是啊,走了挺久,最近咱村里有人生病吗?” “嗐,倒是没人得大病。就是前两天,嘎子把他表哥头打破了,血哇哇地流,全村都跑去劝架。”李有田爷爷说,这里的“劝架”估计是“看热闹”的意思。 “他俩怎么打起来的?” “按理说我不该嚼舌头的,不过现在村里全知道了,嘎子表哥和嘎子媳妇以前有过一腿。嘎子听说这事儿,就找他表哥算账,一冲动就把人打破了头,得亏没出人命!”李大爷津津乐道的嚼着舌根。 “嚯!”吴八一听着来劲了,一脸幸灾乐祸,“村里还有这么带劲的绯闻?对了,奸情是咋败露的?” 李有田爷爷接下来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是从电视上看到的。” 我一愣:“是有人录下来了?” 李有田爷爷摇头,“不是不是!” 吴八一插嘴说:“嗨,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俩之前出去约会,被电视台拍进什么节目里面,正好播出来了!” 李有田爷爷又摇头,“也不是,就是电视上!嗐,我说不清楚,反正这事儿怪邪乎的,你回家自己去看吧!” 我听得稀里糊涂,只能等回去再说了,我又问:“嘎子表哥伤得严重吗?有没有脑震荡,或者留下别的后遗症?” 李有田爷爷说:“现在还搁炕上躺着呢!” 回村之后,我把东西在供销社寄放一下,直接赶往张正,也就是李嘎子的表哥家中。 吴八一跟在我后面说:“小林哥,你管这闲事干嘛,他自己作的,怨不着谁!” 我说:“头打破非同小可,万一脑子里面有淤血,当时没啥事,人没几天就过去了。这种事儿以前发生过,还是确认一眼比较安心。嘎子法律意识淡薄呀,甭管啥理由,把头打破,这已经算伤害罪了。” 正文 第276章 被打伤的男人 张正是村里头的小学老师,戴副玳瑁的眼镜,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看着很斯文,经常在村里的小卖部喝着汽水抽着烟,跟乡里人唠些国家大事、国际形势啥的,就跟古代文人在一块儿点评时事时人一样。 不过因为张正大我十岁,我跟他没啥交集,他一向也没生过需要巫医看的疑难杂症,我俩仅仅是认识而已。 我们来到张正家,院门开着,几只芦花鸡在院子里溜达着找食吃,我来到正屋前敲敲门,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问:“谁呀?” 我说:“我是林泽闽,过来瞧瞧。” “哎呀,林大夫!”张正媳妇笑容可掬地迎出来,“你啥时候回来的,你是不是听说了我男人让人打了?” “嫂子,村里不少人都议论呢,我担心张哥会不会落下后遗症,过来瞧一眼。” “唉……”张正媳妇露出愁容,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两天全村都在戳我们一家子脊梁骨,脸都给丢尽了,你们坐,我去倒茶。” 我摆手说:“嫂子,快别客气了,我先进去瞧瞧大哥!” 进了卧室,只见张正躺在床上,脑袋缠得跟木乃伊一样,床头柜搁着吃了一半的老母鸡汤。 张正媳妇说:“都说三只鸡才补一滴血,那天流了那么多血,我想给他炖碗鸡汤补补。” 然后她看向病人,一脸讨厌地说:“哼,你个死鬼!干出这种丑事,我还炖鸡汤给你喝,你怎么对得起我!” 张正没好气地瞅了一眼自己媳妇,有点不耐烦地说:“你这人听风就是雨,我都说了不下一百遍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大夫,好久没见你了,快坐下!” 我给他号了下脉,问他头晕吗,眼花吗,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 我又用望气术瞧了一下,脑内没有淤血,问题不大。 我说:“张哥,回头我给你开一服药吃吃就没事了。” 张正点点头,感激地说:“林大夫,太谢谢你了,这时候大伙都看我笑话呢。想不到还有人关心我,我真的很感动。” 我笑了笑:“乡里乡亲的客气啥,再说这是我的本分。没啥事我先走了,一会我叫助理把药给你送来。” 正要起身,张正拉住我,小声问:“林大夫,外头现在咋议论我的?” 张正媳妇听见了,冷哼一声:“哟,这时候知道害臊了?你还是消停躺着吧,管这些干啥,你好好歇着,听那些话回头又上火可咋整?” “一边去!”张正朝他媳妇挥了下手,又认真地看着我,说,“林大夫,你告诉我,他们都说我啥,说我偷人老婆?” 吴八一插嘴道:“嗐,老兄,你甭往心里去,一桩绯闻而已,过个几天就没人说了。就拿现在的娱乐圈来说,没干过这种男盗女娼的事情的,估计打着探照灯都找不着几个。” 我白了他一眼,“你可真会安慰人!” 张正闻言,有点着急,他坐了起来,忙说道:“这事儿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嘎子是我表弟,我怎么可能偷他老婆呢?十年前,我当时还没结婚,和翠翠是处过一阵子,年轻人谈恋爱,那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后来翠翠家里觉得我这个职业没什么上升空间,逼着我们分了手,她经人介绍又和别人相亲,正巧是嘎子,后来他俩就成了。我俩谈恋爱的时间不长,所以我和她处过的事儿谁也不知道,我可以发誓,自打她认识嘎子之后,我和她是清清白白,没有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张正媳妇撇撇嘴:“你一张嘴说的过人千张嘴吗?人家都说你偷嘎子老婆,你这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张正有点生气,朝媳妇吼道:“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压根儿就是一头雾水!那天中午刚从学校回来,嘎子就找到我,说话句句带刺,没聊几句就动手了,直接一块板砖呼在我头上!” 我也好奇,“张哥,他怎么知道十年前的事情的?” 没想到张正的回答和李有田爷爷一样,“从电视上看到的。” “电视?” “我听邻居说,嘎子在一台老电视上,看到我十年前和翠翠在村东头的谷仓里面……你懂的啊!全过程都有!这样的事情,嘴上说说就是一句话,可要是亲眼看见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那啥,这刺激可不小!我就是搞不明白,十年前,哪个没良心的偷偷录下来的,这摆明是有人要报复我呀!” 我狐疑地问:“电视上放得是录像?” “嗐,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那台电视能看到。好像电视里播的还不止是我和翠翠的事儿,最近咱村里的气氛特别怪,有不少人吵架,似乎都是因为这个电视而起的!” 张正媳妇插了一嘴,“昨天,村西口的王大爷和刘大爷吵起来了,说是王大爷五年前偷了刘大爷的收音机。我听刘大爷讲了一句,他说‘电视上看得真真的’!” 我回想了下:“嗯,我记得这件事——刘大爷以前有台古董半导体收音机,去哪儿都带着听评书。有次搁在玉米田边上去解手,一扭头就不见了,他整整骂了三天街……不过谁会在咱村偷偷录像呢?而且把玉米田边发生的盗窃案录下来,录下来当时怎么不拿出来?” 张正脸色凝重的说:“林大夫,你再打听打听,那电视里到底播了些啥!我也纳闷呢,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偷偷搞鬼,让村里鸡犬不宁的!” 我问:“张哥,这台电视在谁手上?” 张正说:“那我不知道,嘎子可能知道吧。你去找他打听打听,最好帮我跟他解释一下。把我头打成这样,误了好几天工,不得赔偿一下?” 张正媳妇插嘴道:“你可拉倒吧,这事换成你,你能不冲动?” 张正不满地咂嘴,“你咋胳膊肘老往外拐呢?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打人就是不对!” 见这俩又要吵,我赶紧告辞了,“张哥,没啥事先走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去问问的。” 出门之后,这事我越琢磨越奇怪,村里不是没出过怪事,但从没出过这样的怪事。 回到我的小屋,一切还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就是桌椅、架子上积了一层灰尘,后院的坛子仙依旧老老实实地被埋在土下面。 我抓了一服药让吴八一给张正送去,自己先打扫了一番。 吴八一回来之后说:“那位大哥掏了两百块钱给我,说是医药费。” 我说:“都是普通的药材,不能收人家那么多呀!” 吴八一嘿嘿一笑,“放心,小林哥,在你这一亩三分地,一切都向你看齐。我就象征性地收了二十块。” “行,不错,越来越上道了。”我笑道。 “对了,咱们出去打听一下那台电视机的事?”他问。 我看外头天也快黑了,说:“先去我爸妈那儿吃饭吧,吃饱再说!” 正文 第277章 流血豆腐汤 我回到家,父母自然是欢天喜地,见我变黑变瘦了,加上现在天气转凉,却没穿秋裤,我妈少不得一顿唠叨。 我背个大卷轴也被问起原由,我说是防身的。 我妈又担心地问:“闽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谁呀?”弄得我哭笑不得。 帮爸妈做饭的时候,我跟他们闲唠嗑:“妈,听说张老师让人打破了头!” 我妈一边摘菜一边说:“哼,他自己作的怪,怨不得别人。” 我爸说:“嘎子下手没轻没重的,这要出人命,自己还得搭进去,我觉得不值当。” 我又问:“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他伤得倒不重,他说嘎子是从一台电视上看到以前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我爸点头:“好像是有人提过,电视机应该是李嘎子家的吧……对了,你问这干啥?别管闲事,跟咱家没关系!” 我觉得这事很蹊跷,非得亲眼确认了才能罢休。 我又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村里没来什么怪人吧?” 我妈想了想说:“没有啊,就是李大娘的药吃完了,成天来问你回来没,你回头给她送副药去!” “成!” 吃完饭,我和吴八一还是回我的小诊所,吴八一在这儿已经呆习惯了,大大咧咧地往炕上一躺就掏出手机开始玩。 我把背包里的东西归置一下,上次章歌奇斩杀的蛟鸟的龙丹送给我了,此外还得了一朵茔生兰,以及炖孟婆汤没用完的土中息,这东西已经风干制成了切片,此外还有一小袋青泥。 茔生兰是堪比千年人参级别的药物,这东西喜阴喜湿,我把它小心翼翼地用保鲜膜包好,放入半坛水中,坛子则放在阴凉的角落里头。 这时,我头又疼开了,这阵疼和之前的疼不大一样,之前好像烧红的烙铁在烫眉心,此刻的疼就好像一个大锤子在敲脑袋,我估计时幽已经开始打铁了。 铸造神兵真是要命,字面意思的要命,虽然疼痛不已,但却让我对将来的成品越发期待。 为了缓解头疼,我在放药材的仓库里盘腿打坐,开始动转气息,抑制疼感。 沉浸在冥想中,杂乱的思绪慢慢沉下来,心中一片清明,这种体验很愉快。 据说一些老僧能从打坐中体会到一种“禅悦”,能在意识中观察宇宙和自己的内脏,我现在多少能够体会这种精神层面的极致放松状态。 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中,我看见自己来到一个卖早点的铺子,早晨的阳光从老旧的木窗透进来,几乎坐满座位的食客大口大口吃着,吃得四脖子汗流,头上冒热气。 他们的脸很陌生,吃相过于野蛮,看着总觉得令人不舒服。 我瞅了一眼他们在吃啥,原来就是普通的青菜豆腐汤配油条,我心想这有啥好吃的,一个个吃得这么欢? 只有一个年轻人看着碗中的豆腐块,半天不动筷子,神情有些尴尬。 我和他四目相对,他冲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注意到前面有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正在熬煮这种豆腐汤,一只手抓着长柄勺慢慢地搅拌,雾气中看不清这个煮汤人的脸。 忽然间,窗外的风吹开水汽,露出了一张极为丑陋狰狞的脸。吓得我一哆嗦,那个长得近乎畸形的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嘴参差的黄牙冲我笑。 站在陌生的场景,被陌生人包围,让我感到很不自在,食客们呼噜噜吃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闭上眼睛就好像站在猪圈里面一样。 我一扭头,又看见案板上放着一块白白净净的豆腐,四四方方的,像玉砖一样漂亮。 随后,一名黑胖大厨师拿起刀,正要切下去时,突然,案板上的豆腐竟抖动起来,那块豆腐像是在逃命般从案板上往外滑,黑胖厨师立刻用长满手毛的手一把按住它,用力切下去,豆腐抖得更厉害了,随着刀锋切入,它居然开始流血了! 鲜血从豆腐里面流出来,淌得案板上全是,那木头案板是红色的,似乎是被豆腐的血给染红的。 厨师切着切着,忽地抬头递给我一个阴森的目光。 我吓得惊叫一声,转身要走,猛然间发现刚才坐在那儿的年轻人不见了,他桌上的那碗豆腐汤根本没有动,一个长得像狐狸的老太太正在收碗。 就好像做梦一样,一些信息自动进入我的脑子……这时我瞬间明白——豆腐是人变的!! 紧接着,我发觉周围陡然安静下来,呼噜呼噜吃东西的声音停了。 意识到这地方不大对劲,我转身要逃,却发现那些食客统统站了起来,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有些人口中还流出口水,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我,有人甚至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手劲儿大得惊人,像是要抠进我的身体里似的…… “啊!!!” 我大喊一声醒过来,浑身汗津津的,呼呼地喘着粗气,这个梦里所见的东西实在太真实了,我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狂跳! 怎么会在打坐时睡着,做这样的梦呢?难道是在古墓中经历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我的潜意识受到了影响? 我缓了一会儿,慢慢站起来,走到外面喝了杯水。 看见吴八一抱着手机歪在炕上睡着了,我摇头叹息,心想这二货咋跟个小孩儿一样,于是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正要走开,吴八一嗷一嗓子叫唤出来,他猛地坐起,紧紧抓着我的手,惊慌地瞅着我,气喘吁吁地说:“小林哥,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咋了,做噩梦了?” “玛德,太可怕了,我梦见我掉进一口井里,下面有东西在拽我的腿!” 我一愣,“你也做怪梦了?” “啥?你也做啦?” 我仔细一寻思,吴八一这梦不就是那次他掉进温泉,差点被鬼手拖下去的经历吗? 而我前后的两个怪梦,一个婴儿变妖怪,似乎是影射我对胡沁蕊的猜忌。 今天这个食客的梦,大概是在古墓里,我看见吴八一、胡沁蕊被食欲支配,疯狂大吃大喝的样子,当时让我感到他们很陌生,很可怕。 我说:“可能是最近经历的怪事太多,我们又太累了。等着,我去泡一壶安神的药茶,喝完再睡。” 吴八一长出口气,摆摆手,“嗐,知道是个梦就不怕了。你咋动不动就吃药,做个噩梦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说着他打着哈欠,裹好被子,“我接着睡啦!” 吴八一根本没把噩梦放在心上,翻个身就呼呼睡了。 我不放心,揉开望气眼检查了一遍周围,整个屋子只有一处阴气源,就是后院里埋的坛子仙,应该不是它作祟。 我叹口气,坐下来毫无根据地想着——也许是因为我失去了犬兄的庇护吧,想到在chang白山上牺牲的犬兄,我不禁又悲从中来…… 正文 第278章 小装怡情 隔日我早早就醒了,这几天没射箭,手有点痒。俗话说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念口生。于是我自己动手,用破布和稻草扎了一个箭靶子,挂在院墙上面,自己站到另一头。 拉弓射箭,箭飞出去的瞬间,心里有种舒适的释放感,这手感真是百试不腻。 就连拉了十几次弓,肌肉微微的酸胀感也是令人愉悦的,内心仿佛无比充实。 时幽打造的这副乌号木加上强韧的龙筋,手感不知道比射箭馆里的竞技弓好多少,其中微妙,唯有亲自上手才能体会。 一些武学大师,平时也不怎么读书,只是勤习武艺,就能从中领悟出许多人生道理来。 奶奶曾说过,世间的道是相通的,道乃是天地万物的规则,藏在一切事物之中,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便能悟出道来。 比如鲁智深,一辈子估计连半卷佛经也没读过,只是杀人吃肉喝酒。一朝听见钱唐江的潮讯,留下一句禅意十足的偈子——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唐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这便顿悟成佛了,令人感慨钦佩。 我沉浸在箭术练习之中,吴八一起床了都没察觉。 小胖走到院里,笑道:“一大早就练习射箭?你这是思念嫂子了呀!” 我开玩笑地把弓箭对准他:“每天就会这些陈辞烂调,听腻了,给我整点新的听听啊?” “唉?别、别!我投降!”他也嬉笑着举起双手,“对了,早上吃啥?” “这句不新,不过倒是挺实在的,咱们出去吃吧。”我收起弓箭,笑道。 村里有个王大妈,以前在县城里卖过早点,每天都会做点馄饨、烧饼来卖,村里不少人都去那里吃早饭。 皮薄大馅的馄饨,夹肉的烧饼,实惠又好吃。 吴八一赞不绝口,西里呼噜地美美吃了一顿,舒坦地打个饱嗝:“还是咱这里的早点好吃!比古墓里面的‘怀石料理’好吃多了。” 我问他:“小胖,你最近拉水泥了吗?” “前天还拉了一点,昨天大便正常了。不是,吃饭时候说这个合适吗?”他苦笑道。 “没事,吃和拉都是消化系统的事,很应景。” “哈哈,当大夫的人心就是宽哈!你在瞅啥呢?有美女吗?”小胖见我不停地张望着四周,问道。 “哪有美女呀,村里的美女都出去打工了,我在看李嘎子来没来,找他问问话。” “唉,真是社会怪现象,城里那么多大龄剩女,村里那么多大龄剩男,匀一匀就好了。” 我笑笑,“说的比唱的好吃,人家愿意匀么?你也甭操心社会问题了,先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你妈妈不是唠叨要给你找人相亲吗?” 吴八一一听,不屑地说道:“嘁!我去相亲?我这么一个有为青年,卡里面八位数的存款,我才不稀罕相亲呢!” 我最怕这小子膨胀,趁机教育他说:“卡里的存款不代表你的价值,那些是身外物,想想万一有一天,卡弄丢了呢?” “那还不简单,赶紧打电话给银行挂失啊!” “噗!”我一口馄饨喷出来,“我是说,你呀不要觉得自己有钱了,就高人一等了,古人云:不以得为喜,不以失为忧,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嗐,小林哥,你都教育过我多少回了?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尾巴翘上天的,跟着你这样的君子,天天耳濡目染的,我还能不低调吗?” “得了吧你,之前不是还抱怨你姐老是跟你借钱吗?” 我们正闲聊着,李嘎子来了,他拎个大茶缸子准备买早点回家吃。 我赶紧擦擦嘴,走过去打招呼:“李哥,好久不见。” “哟!”李嘎子见是我,露出笑容,“林先生,你啥时候回来的?” 李嘎子年纪轻轻,发际线却开始全面后退,一笑起来抬头纹能夹死苍蝇,这外貌确实不如被他打伤的表哥张正。 “来,抽烟!”李嘎子说着掏出红塌山,客气一下。 “快收着吧,我不会!”我摆手说,“我听村里人说,你把你表哥的头打破了。” 一听这话,李嘎子眉毛立马就皱起来了,他自己叼上一根香烟,气呼呼地骂道:“超他喵的衣冠禽兽,打死这瘪犊子都活该!” 我说:“李哥,消消气。事情我听说了,我就是好奇,那台电视机是咋回事,怎么会看见十年前的事情?” “嘁,什么十年前?明明就是五年前!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媳妇肚子上还有生过孩子的疤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呀!不瞒你说,我媳妇嫌丢人回娘家去了,我也没去接她,离了算了!” 我一听,合着张正没说实话呀…… 又随口安慰他道:“李哥,都过去好几年了,离婚也不是小事,以后孩子咋办,你儿子才六岁吧?” 李嘎子低头叹息,“对了,林先生,我还想找你呢,正好你回来了。能不能帮我做个啥滴血认亲?” 我笑了,“那个是假的,古代仵作用这个讹犯人钱,你要是有什么怀疑,还是到城里头做亲子鉴定吧!” “成,这个必须得做!要真不是我的种,这婚离定了!” 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也不想劝,被戴了绿帽子,而且全村都知道了,我还能劝他心宽吗? 我说:“李哥,我想看一眼那台电视机。” 李嘎子说:“电视机不是我的,是我大舅的,你去找他吧!” “这台电视机是从哪来的?” “听说是捡来的,怪邪乎的,也收不着别的台,可电视上偏偏会演一些咱村里的事情!”说着,李嘎子朝早点铺瞅了一眼,小声说,“张顺今早没来吗?看来这小子没脸出来了。” 我一愣:“张顺咋了?” “嘿嘿,电视里面播了他的一些丑事!”一谈到别人的短,李嘎子突然高兴起来,“你不知道,他偷看赵大婶洗澡!” “啊?赵大婶?” “哼,纯粹二流子!连赵大婶都看,这小子口味可真重!” 这时,铺子里传来吴八一的喊声:“那啥,今天在这儿吃早饭的,饭费小爷全包了,大伙敞开了吃!” 随即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赶紧走进去,揪着吴八一的耳朵把他拽出来,“一会儿没盯着你,又开始装逼了?” “哎呀!”吴八一疼得叫唤,“刚才和几个兄弟聊得起劲,他们不相信我是做大生意的,小装怡情嘛!我先去把钱付了!” “你他喵……”我简直无语了,“刚跟你讲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几块钱的早点,大家敞开吃也花不了多少,最后吴八一一共付了三百块,然后跟我走了。 我们去找李嘎子的大舅,结果他去县城办事了。 对着紧闭的院门,我派出应声虫进去探一遍,可这智商有限的小东西并不知道什么是电视机,远不如犬兄好使。 悻悻地往回走,我又遇到了李有田,他开心地跑过来跟我打招呼:“闽子,你啥时候回来的?吴哥也在呀!” 正文 第279章 你有梦想吗 李有田看到吴八一,比看见我笑得还灿烂,甚至还客气地叫人家哥,明明小胖比我俩都还小一点。因为上次在李有田家吃饭,吴八一吹牛批说自己城里关系硬,承诺带李有田去城里打工挣大钱,这回大概是觉得小胖来兑现承诺了。 吴八一也笑着打招呼:“你身体还好吗?” “活蹦乱跳的,一点事儿也没有,多亏了你们呀!对了,我最近在家闲着没事干,正想找你看看有啥活儿介绍给我呢!” “呃,这个……” 吴八一挠着头,应该是想起了当初吹的牛。 他小声对我说:“要不叫刘老板给他找份工作干干?” 我白了他一眼:“自己装的逼自己收场,不要扯上我。” 再说高中毕业的李有田去刘老板的公司能干嘛?现在是大学生遍地跑的年代,然后我还白白欠刘叔的人情,我可不揽这事儿。 吴八一呵呵一笑,一拍李有田的肩膀,装模作样地说:“嗐,我们那个生意你可能做不了,对学历这块要求比较高。” 李有田热情地说:“没事,我可以学的,先给我弄个门卫当当也行呀!我每天在家都快憋坏了!” 吴八一一脸尴尬,我在边上冷笑——这就是装逼的代价。 吴八一想了想,忽然大方地拍拍自己胸脯,“这样吧,不如我给你当个投资人吧。李哥你有梦想吗?” 李有田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不瞒你们说,我的梦想就是挣大钱!” “那啥,我是说,你要是打算出去闯荡,肯定需要点路费吧?我可以给你赞助!” “真哒!”李有田开心坏了,“大概能赞助多少,几百块的车票钱?” “小了,格调小了!”吴八一故作严肃地朝他摆摆手指,“凭咱哥俩的交情,不得先赞助个大几千块?放心,我最近做了一笔大买卖,资金方面还是比较充足的,你要去啥北上广深闯荡,找我,二话不说给你赞助!” 李有田很高兴,一听大几千,乐得嘴巴都快咧抽筋了:“谢谢吴哥!” 吴八一装逼装得颇为上头,“那啥,你把手机拿出来,我先给你转点车票钱。” 我有点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小声说:“你差不多点,不管多少可都是自己拿命挣的钱!” 但吴八一在沈羊不敢太得瑟,此时早就忍不住了,已然进入逼王模式。 他大度地一挥手,说:“李哥,来,你二维码给我!” “叮,微信收款七百元!” 我心想好么,早上出来溜达一会,一千块没了! 李有田收到钱,那叫一个激动,好似手机都变成了宝贝,他雀跃地说:“嘿,吴哥,想不到闽子还能认识你这样的!你是真大款呀!从今往后,我就跟你混了!” 吴八一一时间陶醉在这种感觉中,他大模大样地挥挥手说:“嗐,不客气不客气,我和小林哥也是铁哥们!咱俩自然也不能外道!等你到了北上广深,遇到什么事就提我名字,好使!” “哈哈,认识吴哥真是太好了,行,我先到网上查查,看看去哪儿闯荡来钱快。” “行,年轻人嘛,就该出去闯荡,我从十七岁那年出来混……” 吴八一难得能碰上敞开吹牛的时候,便开始回顾自己的峥嵘岁月。 我心想这估计又埋了祸根,李有田一宣扬,肯定有人来找吴八一借钱或者帮忙…… 我赶紧拦住:“好了好了,还有正事儿呢,你们回头再唠吧!有田,我问你些事,你知道一台电视机吗?” 李有田一听就明白我在问什么:“你是说嘎子家那台能看见鬼的电视机?” “鬼?我们说的是同一台电视机吗?” “我听说,嘎子的大舅前阵子不知道从哪捡了一台旧电视机,鼓捣了半天都不能看。可没承想晚上十二点后自己跳出画面了,他一看觉得怪怪的,怎么不像一般的电视节目…… “嘎子不是学过点电器维修吗,他大舅就把嘎子找来看看,瞧瞧电视是不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后来嘎子就把电视机搬回自己家了,到了晚上十二点,又出现一些怪怪的画面,看着有点像村里的事情。 “我们听说之后都挺好奇的,那天晚上我们好几个人到嘎子家守着电视机看。嗨,果然一到十二点,上面就出现画面了。好像是村长和他媳妇,原来村长平时看着威风,在家是个妻管严,对媳妇言叶计从的,可把大伙逗坏了。 “不过我总觉得里面的人怪怪的,说是村长吧,那股劲儿又不太像……倒也不是长得不像,其实就是一个很像村长的人在演村长……嗐,越说越乱,我形容不来,就是不大对劲儿! “我们看了半天,突然有人说,这电视咋没插电?插头是接在插线板上,可插线板没有插进插座,电视机压根没电!可我们还是看到画面了,我心想这肯定有问题!当下我们都怕了,就先散了。 “后来过了好几天,大伙儿发现了规律,电视里放的都是村里以前的事情,古怪是古怪,可是大伙好奇呀,天天等着看,就跟看电视剧一样!结果那天晚上,电视上出现了那种画面,大伙一看就兴奋了! “看着看着,嘎子突然叫起来,‘这是我媳妇’!当即就进屋找他媳妇问这事儿,吵得不可开交,小孩子哇哇地哭,吵了一宿。第二天,嘎子大概是一宿没睡,样子很可怕,就跑去打了他表哥,他媳妇也知道丢脸,回娘家去了。 “这台电视机好像每天晚上都会播一些村里面的秘密,好几个人的丑事都被揭露了。有人说要砸掉它,但嘎子不乐意,把它给藏了起来,对外说不在他手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哪儿! “我以前也听过什么绣花鞋的故事,可是闹鬼的电视机,我还真头一次听说!闽子,你等晚上十二点跟着嘎子,他准去看那台电视,你就能亲眼看到了。” 听完李有田的描述,我可算听到比较全面的版本了。心里也更加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电视机,什么样的画面…… 据我所知,嘎子以前和村里几个小伙在县里打工,交情比较好,算是个小团体,可能只有他们几人知道电视机的下落。 我说:“谢了,有田。我得亲眼看看,确认下是不是什么妖鬼作祟!” 李有田重重点头,“对,我也觉得有问题,就没敢再去看!那几个天天看电视的人气色越来越差,该不会是这电视会吸人阳气吧,你最好还是去瞅瞅吧,这东西绝对不正常!” 我又提醒他说:“还有一件事,你别听小胖吹牛,他的话打个对折听都有水分。这些钱都是他自己辛苦挣的,你可别到处说他是大款,我怕到时候人人来找他借钱,他下不了台。” 小胖一听我在帮他找补,脸一红,但是没吭声,看来他自己也知道刚才有点装过头。 李有田一听,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把钱还给吴哥吧!” 我说:“这倒不用,给你你就收着吧!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别对外人说!” “行,我懂,我一定不瞎说!闽子、吴哥,我走了呀!” 吴八一朝他摆摆手,“李哥,回头一块吃饭哈!” 正文 第280章 诡异电视机 告别李有田后,我没好气地看着吴八一,这货可能自己也意识到我要教育他,先声夺人地说:“嗐,小林哥,其实我这个逼是替你装的呀!” 我给气乐了,“啥?咋成了替我装的?” “你想呀,像我这样的大款还给你当助手,无形中不就显得你更厉害吗?以后在村里,人人都得尊重你!”吴八一振振有词地说。 我无力叹息,“你这个小油灯还是给我省点油吧。每天醒来默诵三遍低调,不要再干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了,小心招来麻烦。” “嘿嘿,我每天醒来就看看银行卡里的存款,回忆下咱们挣这一票的艰辛历程,一下子就浑身来了干劲!” “你呀,早晚翻车,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善后!”我摇摇头,走了。 看来电视在李嘎子手上,他既然不愿意拿出来,直接去找他估计也是白搭。 我就先回家去接着练箭,中午打发吴八一做做家务,帮我淘米做饭什么的。 他一边干活一边抱怨,“村里虽然好山好水的,可是没地方叫外卖呀,还得自己做。” 我说:“你洗好我来做饭,你做的饭能吃吗?” “嘿,就等这句话了,好久没尝小林哥的手艺了。”他笑道。 之后我简单炒了俩菜,本想再做碗豆腐蛋花汤,可能是受昨天的梦影响,改成了紫菜蛋花汤。 一吃饭吴八一就要喝酒,我给拦住了。我发现这家伙一点儿也不能闲不下来,一闲下来那懒散的本性就显露出来。 吃完饭,见他歪在炕上玩手机,我叮嘱他:“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你有空可以看看书。当我助理知识储备一定要跟上。” 吴八一眼睛却不离开手机屏幕,正经的说道:“小林哥,你咋跟我妈一样。那啥,我不是在玩,这游戏出活动呢,我只是为完成任务。” “你这什么歪理?那不叫玩吗?” “嗐,这怎么能叫玩?刷半天没刷着这块碎片,急死我了,我这根本就是让游戏给玩了。你说我要是不把这碎片刷出来,我不是白白被游戏玩了?” 这二货满嘴歪理,我实在懒得管他了,自己继续练箭。 下午有病人上门,是个害了眼病的大爷,我给他开了一副洗眼睛的方子。 晚上把剩菜热热吃了,然后我们就出门了。村里的夜晚比城里可暗多了,天气一凉,家家户户都关上门吃饭了。 我来到李嘎子家,发现门是关着的,派应声虫进去探一下,它回报说里面没人。 于是我又跑了一趟李嘎子那几个朋友家,他们好像都不在家,看来他们这伙人又去看那台诡异的电视去了。 约摸九点多钟,我来到一个池塘边上,念起钗燕经来,拘使周围的阴魂替我探路。 这招效率非常高,很快便探明了这些人的下落,我和吴八一立刻便赶过去。 走到一处旧谷仓的附近,远远看到一点朦胧的灯火。原来李嘎子这伙人在旧谷仓里面支了张桌子,桌上摆着一些熟食和花生米,三、四瓶十来块钱的二锅头酒,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吹牛皮。 小心的走到近前,只听李嘎子说:“……cao,当初老子出了八万块彩礼,咯(酒嗝),居然娶了个破鞋!非得叫她娘家把钱吐出来不可,要是不给我,我提把刀去她娘家闹去!让她家在那片抬不起头来!” “好,支持!”他的狐朋狗友拍着巴掌、怂恿着,“偷汉子的老娘们可留不得,这要搁过去,打死都不冤!” “李哥,你揍她了吗?” 李嘎子又猛灌了口酒说:“算她跑得快,第二天就回娘家了,没揍着!下次看到,非把她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我俩猫在门口偷听,吴八一悄声问:“现在进去吗?” 我摇头:“等一会儿,我们到那边藏着去。” 我俩就找个角落躲起来,这帮人喝完酒又开始打牌,我反正闲着也没事,就打坐冥想。 从九点一直到快十二点,吴八一忽然推推我,“小林哥,他们准备看电视了!” “行!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啥,要动手揍他们?”吴八一说着撸起袖子。 我打了他一下,“想啥呢,你讲歪理的聪明劲儿跑哪儿去了?我是说,闯进去。” 我俩起身走进谷仓,只见他们全都眼巴巴地围着一台旧电视机,就是那种八、九十年代才能见到的款式,还是木板外壳呢,非常有年代感。 由于他们太投入了,甚至都没注意到我走进来,我咳嗽了下:“咳,你们聚在这儿干嘛呢?” 李嘎子吓了一跳,一扭头,见是我,讪笑道:“林先生,你咋来了?” 我说:“路过,看见这儿亮着灯呢,这是那台电视机吗?” “呃,是的……”李嘎子一脸尴尬,早上他还骗我说不在他手上。 “听咱村人说这电视机很邪乎,能让我看一眼吗?”我问道。 “呃……行吧!”李嘎子想了想,可能是不想得罪我,便叫一个哥们让出马扎给我和小胖坐。 坐下后,李嘎子对我解释说:“这电视机本来在我大舅手上,今天才要过来的。林先生可别出去乱说呀,村里不少人想把它砸了呢。” 我笑道:“那你们咋还看得这么起劲儿?” 李嘎子尴尬地挠着脸,“嗐,这不是好奇么?” “有画面了!”突然有人叫道。 我转头一看,电视上果然出现画面了,但这画面不是播出来的,它就好像倒映在荧屏上一样,荧屏同时还反射出谷仓里的灯光和一圈人呆呆的脸,画面不是太清晰。 画面的内容,好像是从房梁的角度偷拍的,只见一个男人在屋里头来回走路,不时停下来照照镜子,或者撩一下头发。 没有声音,合着全是无声的呀! 我瞅半天没瞅出什么名堂,画面呈现出一种刁钻的拍摄角度,有种偷窥他人隐私的感觉,透着一股诡异。 人都有窥私欲,这台电视能播出村民藏得最深的秘密,难怪这伙人天天看得起劲。 这时有人说:“这个男的怪怪的,怎么感觉动作跟个娘们似的。” “对哦,我还纳闷,看半天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太对劲。” “看清楚这是谁,是不是咱村里的人!” 这时,我突然想到什么,画面中,那房间的墙上挂着寿星的画子,边上有对联,上面的字似乎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房间我去过,画面中的人肩膀上披着黑色的坎肩,我一惊,那……那不就是我吗!? 突如其来的震惊让我愣了好半天,这时这帮家伙议论起来,“嘿,这是个娘娘腔!”、“一个人在屋里模仿女人,哈哈,真骚!”、“可惜看不着脸呀,这到底是谁啊!” 我皱紧眉头,被一堆人看着自己的“秘密”,还有说有笑,那种感觉真是不愉快。 我索性就直接开口了,“不用认了,那个人是我!” 正文 第281章 买电视机 大伙一听,全都诧异地看着我,李嘎子尴尬极了,干巴巴地笑道:“咳,你这是和我们闹着玩吧?林先生,这咋能是你呢?” 有个人嘴快地偷笑着说:“啥?看不出林先生有这种爱好呀?” 我摇头:“我没有私下里扮女人的爱好,这段录像是断章取义!这个房间,我没记错的话,是村里李奶奶的家。三年前,李奶奶家闹鬼,每天晚上都有屋瓦掉下来,屋子里的桌椅会自己动,院里那口井还有女人哭声。 “我奶奶当时还在世,叫我去调查。查来查去,原来是以前有个小媳妇投井自杀,最近家里商量要把井填了,她就跑出来作祟了。我当时用了请灵的办法,把她请到我身上,让她借我的口诉冤屈,正好是你们看到的这一幕!” 大伙互相看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林先生这么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扮女人!” 我心想真是大惊小怪,哪怕说这不是请灵上身,就是我这个人真的不阳刚,那也没出去招摇,犯不着被嘲笑吧? 我看着电视机,那诡异的画面还在继续。我搓揉了几下眼皮,用望气眼一看,果然,它被一团阴气包裹着。 而周围人身上的活气,则慢慢地被吸走一些,不过看得出这台电视倒也不是纯粹奔着吸阳气去的,不然可不是吸这么一点的程度。毕竟阴阳相交,这种相互影响是会发生的,就好像冷热空气的对流。 哪怕不用望气眼去看,坐在电视机前面,我也能感觉到一阵阵阴冷,周围的人偶尔也下意识地摩挲肩膀或者跺跺脚,证明他们也都感觉到了寒意。 这时,我掏出准备好的一道狼跋符,往电视屏幕上一贴,突然画面消失了,大伙惊讶道:“哎,怎么没画面了!”一时好些人都不满地吵嚷起来。 我大声说:“各位,这东西阴气很重,你们不能一直盯着瞅。看你们的气色都不太好了,久而久之,身体会出毛病的!” 李嘎子有点不高兴:“林先生,没那么严重吧?大伙就是看个稀罕,每天晚上也就看个十来分钟。” 我说:“你见过不插电就有画面的电视机?这么邪门儿的东西还当宝贝供着?要不我给你钱,你把电视机卖我吧!” 李嘎子愣了下,犯起愁来,“可、这电视……是我大舅的……” 我心想还搁这儿装呢,吴八一大大咧咧地说:“给你三千吧,卖给我们好了!” “三千!?”李嘎子的朋友们惊呼起来,他们也很清楚,要不是能看个村里的八卦,这种破电视收破烂的都没人要。 李嘎子还在犹豫,我说:“五千,一口价!” 李嘎子眼睛亮了,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重重的点头,“嘿,林先生出手真阔气!那我明天一早把电视给你送过去吧!” 我拍了拍电视机:“我现在付了钱,马上就拿走。” 李嘎子陪笑说:“这玩艺儿太沉了,大晚上的也不好抬呀,明天一大早就给你送去,你看行不?” 我想想也行,黑灯瞎火的确实抬着不方便。我点头:“成,就这样定了。对了,这道符千万不要揭!” “好嘞!快都别坐着了,赶紧把电视包起来,别看了!”李嘎子招呼他那几个朋友。 我和吴八一就此告辞了,我心想感觉问题不大,可能是某个闲得无聊的仙家搞的怪吧。 回去之后,我也困倦了,就躺下了。 隔日一早,李嘎子和他朋友开着辆破面包车来到我诊所前,一手钱一手货,电视就搬到我屋里头了。 我对着电视机研究了半天,用望气眼什么也瞧不出来,白天它是没有阴气的。 拆开似乎没有必要,我又不懂电视里面的构造,索性就这样放着了。 吴八一撇撇嘴说:“得,五千块就买这么个破玩艺!不过这东西好像停产了,没准儿再搁个一百年能当古董了。” 我说:“你还打算放一百年?这种作祟的东西,岂能让它再落入他人之手?毁了算了。” “啊?那太可惜了,晚上咱们也瞅瞅呗!”吴八一笑道。 “嗯……”我想了想,其实我自己也挺好奇,“行吧。” “嘿嘿,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小林哥你也不例外啊!”吴八一嬉笑着。 “嘁,我是为了再观察下这电视机有啥门道!”我嘴硬地反驳了一句。 到了这天晚上十二点,我和吴八一揭掉电视上的狼跋符,果然它立即变得阴气浓重,上面悠悠地出现画面。 这次画面上出现的是村里一对已婚男女,不过这俩并不是夫妻,说白了就是偷晴画面。 我心想得亏把电视弄来了,这种绯闻要是扩散出去,估计又有人要被打破头。 画面中,这对男女坐在一间屋子后面,拍摄角度还是很刁钻,是从屋顶俯瞰的。 我不禁纳闷,每一段视频都是这种角度吗?回头找李嘎子确认一下吧! 这对男女腻腻歪歪地坐在一起,时不时亲个嘴儿,搂搂抱抱的,吴八一看得挺起劲,问我:“嗨呀,看不出你们村的民风挺奔放啊,又有偷晴的!这俩是谁呀,你认识吗?” 我说:“认识,都见过面。不过我就不说了,甭管别人的闲事!”说着,我拿起狼跋符准备贴上去。 “等一下,再看一会儿呗!嗯?小林哥……”吴八一伸手一指,“你看他俩在干嘛?” 我仔细一瞅,不是在亲嘴儿么,可是那男的居然伸出舌头在舔女人的脸,动作很像一条狗。 然后,女人也拿舌头舔对方的脸,这不禁让我想到了胡沁蕊…… 胡沁蕊是动物,动物示好的方式就是舔,可这两个人一直做这样的动作,未必有点诡异。 加上画面是无声黑白的,夜晚又一片寂静,盯着那画面看久了,让人阵阵生寒,总觉得身后好像要冒出什么东西似的。 我赶紧把符贴上去,画面啪一下就消失了。 吴八一意犹未尽,坏笑道:“别说,看这真人秀可真带劲,难怪那伙人天天守着看,你说这到底是谁录下来的?” 我寻思着:“不像是录的,倒像是有人趴在屋顶上看到的……” “昨天拍你的那个视频也是这角度,那个人难道一直趴在房梁上?爱偷窥的梁上君子?” 我想了想,对着电视正色道:“你是何方神圣,是不是有什么冤屈?如果有,托梦给我,我能帮你!” 说罢,我揭掉符,画面又出现了。 “咱们先睡觉吧,看能不能梦到啥稀奇古怪的。”我对小胖说。 这一夜,我确实做了几个梦,支离破碎的,但似乎并没有阴魂来托梦。 隔日我见到李嘎子,问起画面角度的事。他回忆着说:“对,每一段都是从上面偷拍的,我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那几个地方,没发现有摄相机之类的。” 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我只能就此作罢了,估计它只是个仙家的恶作剧。 电视也被我扔到房间角落里面,不管它了。 每天我练箭、打坐、看书,接待病人,偶尔研究下那卷自然之书,可是它实在太难读懂了。 此外,我还在准备降伏坛子仙,我查了很多书,打发吴八一去买道具,准备在下个月初一这一天,阴气最弱的晚上,狠狠地教训下这家伙,以后就再不用背个卷轴到处走了。 就在这时,又出了幺蛾子,还是与电视机有关…… 正文 第282章 李嘎子搞事 这天晚上我在炕桌上画符,连画了十几张全部报废了。这符是我照着自然之卷里面的字符临摹的,我也不知道有啥用,心想画出来试试看。 但它的繁琐程度前所未见,画了半天,还是不行。 忽听有人啪啪地拍门,声音很急,吴八一从里屋跑出来说:“我去开!” “林先生!”来的人是居然是李嘎子,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先生,我、我一个兄弟不小心被碎啤酒瓶划伤了腿!血流了好多,你快来瞅瞅吧!” “什么!?”我一惊,“伤到大动脉了吗?” “我哪知道啊,就看见血流了一地!”李嘎子叹息,“快点吧,他好像快不行了!” “小胖,拿上医疗箱!” 出了这么紧急的情况,我们赶紧出发,急匆匆跟着李嘎子来到他家。 一进屋,里面乌烟瘴气的,桌上杯盘狼藉,看样子这伙人又在聚餐,我心想他们到底有多闲啊。 走到桌边,看见地上有摔碎的啤酒瓶和血迹。 自打李嘎子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他整天把狐朋狗友找来抽烟喝酒打牌,小日子过得邋遢又堕落,我对这样的生活方式是很看不上眼的。 里屋的床上,一堆人正围着一个男人,地上有不少沾着血的纸巾,那男的嗷嗷直叫,哭喊着说自己快不行了。 “让开让开,林大夫来了!”吴八一喝开众人。 大伙一见我来,都赶紧闪开。 我大致看了一下伤者的情况,他的腿上确实被剌了一条口子,并不太深,完全没有李嘎子形容得那么夸张。 我问:“怎么弄破的?” 伤者说:“我当时转着圈敬酒呢,不小心啤酒瓶掉在地上,然后我脚一滑,正好一个碎片扎腿上了。” 我打量着伤口,喃喃道:“这也不像是扎的呀,倒像是划的。” 李嘎子忙说:“甭管咋弄的,林先生,你快救救他吧!” 我笑笑,“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包扎一下就好了,小题大作!” 我用药棉清创,然后给伤者处理好伤口。 这男的很不放心,连着问要不要开服药喝喝,还说啥十碗米才补一滴血。 这小题大作的劲把我给逗乐了,我说:“别怕,伤得不深,其实流点血不要紧的,血液也有新陈代谢。现在人都吃得营养过剩了,不存在流点血人就不行的情况!自己好好养几天吧,我走了。” 这屋子里的味道很难闻,全是烟味,我也不太乐意在这儿久坐。 李嘎子掏出一千块钱,热情地递过来说:“林先生,这是一点心意,你一定收下!大伟,快给林大夫倒茶去!” 我摆手道:“这点小事不用付诊金了,我该回去了。” “林先生!林先生!” 见我要走,突然有人扯住我,是李嘎子的一个朋友,这人死死地拽住我,让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的。” “一边去,你这手爪子上还有油呢,乱抓什么?”小胖一瞪眼,一把扫开他的手。 那人也没恼,反倒嬉皮笑脸地凑上来说:“其实……我也有点病,你给我检查一下吧!” “什么病?” “不检查咋知道是什么病?我就是不舒坦!” “你哪里不舒服?” “就是……那个……怎么说呢……”他转着眼珠支支吾吾的。 我叹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说罢,我又要走。 “唉!林先生,林先生!”他又扯了下我的衣服,笑嘻嘻地说:“我就是那方面不行。” “哪方面?” “就是那方面!”他猥琐地挑挑眉。 “……” 我看了他一眼,感觉这家伙就是在胡诌,“多吃芹菜多运动就行了。你每天抽烟喝酒,身体能好吗?我该走了!” “等等,林先生,你再坐一会儿呗!”李嘎子又迎上来,“对了,我还有事儿想跟你唠唠呢!” 一帮人死皮赖脸地缠着我,让我感觉情形不对…… 这时吴八一小声说:“小林哥,他们不是想拖住你吧?” 我猛然一惊,环顾这帮人,发现少了两个! 我记得其中一个是光头,另一个脸上坑坑洼洼的,进门的时候,他们还跟李嘎子在一起的! 我立时心中一沉,他们不会是想偷药吧? 我厉声喝道:“都闪开,我要回去了!” 吴八一上来就把围着我的人一一推开,粗声粗气地高声道:“你们干嘛?腻腻歪歪的!看完病还不让人走?欺负好人是不是?!” 小胖在前面开路,我们强硬地冲出包围走到外面。 突然,李嘎子冲过来用身体挡住门,脸上依旧堆着假笑,“林先生,你现在不能走,我们真的还有事儿……” 我暗想,故意支走我,那肯定有人在诊所搞事,哪还有时间和他啰嗦? 我沉下脸来:“让开!!!” 李嘎子仍然固执地挡着门,其它人也围上来,神情已经显得不太友善了,有些人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可能我平时在村里几乎不发火,这帮闲汉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好好说话已经没用了,于是我低诵棂雀经,紧接着屋子里忽然阴风卷动,把桌上的杯盘都吹到地上,噼里啪啦地摔个稀碎,灯泡也忽明忽明,像闹鬼似的不停闪烁。 大伙一时间都愣住了,有几个胆小的慌忙往后退。 吴八一趁机推开李嘎子,“闪开吧你!” 冲出门,我们赶紧往诊所跑,李嘎子却在后面猛追,他大喊道:“林先生,林大哥,别跑了!我跟你说实话吧!” 吴八一回头骂道:“cao,懒得理你,滚!” 我心想我们同是一个村的,居然对我玩这种阴招儿,难不成是见我买电视的时候出手阔绰,以为我家里有钱,起了歹心? 我和吴八一在前面跑,李嘎子整天抽烟喝酒,哪有什么体力,跑着跑着就气喘吁吁,只听他的声音远远地传进我的耳朵:“林先生……那笔金子分你一成怎么样?” “金子?”我停下脚步,一头雾水,“什么金子?” “是……是这样的,就是,你家院子里面不是埋了一坛金子吗?”李嘎子见我停下了,慌忙跑过来说道。 “啥?我家院子!?”我闻言大惊失色,立即明白出了什么事,不再理会李嘎子,更是加快了脚步往回跑。 一口气跑到诊所,我冲进后院,只见院子中间已然被挖出一个洞来,当初用来封印坛子仙的砖头和瓦罐全部乱七八糟的扔在旁边。 李嘎子的那俩朋友,一个光头,一个麻子脸则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白如纸,好像死了一样…… “这、这俩人咋回事啊?不是要碰瓷吧?喂!”小胖去看那俩人的情况。 我立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袋里嗡得一声,好似炸开了个蜂窝。 我气得咬牙切齿,混蛋,坛子仙被封印这么久,为什么被这帮人给掘出来了? 我赶忙揉开望气眼,循着阴气的流动,跑到院子外面。 只见山崖边的一棵歪脖子上,坐着两团阴气,见我来了,上面的东西发出“嘻嘻嘻”的笑声。 被封印三年之久的坛子仙,用它生硬的人话说道:“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林子,你不服不行呀!” 我一皱眉,怎么会有两团阴气? 另一团是谁?难道坛子仙请了帮手! 我怒道:“死耗子!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给我乖乖滚回来,否则让我找到你,定叫你神魂俱灭!” “哼,放你奶奶的p,臭崽种,关了本仙家三年!我现在就去把那个老表子的坟给刨了!兄逮,我们走!” 说罢,一股妖风卷着那两个东西,就朝村南移动过去。 正文 第283章 看法宝 此时这一幕气得我热血冲脑,坛子仙的封印是奶奶亲手打造的,对精怪有强大的力量,但对普通人来说一把铲子就能挖开。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它找来的帮手肯定是引诱了这些财迷心窍的家伙,把它给放出来了。 我立即转身回去,李嘎子已经赶到了我家后院,正在摇晃他的那两个朋友。 李嘎子一见我,就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不会让我赔钱吧?咋会弄成这样,说好的一坛金子呢?林先生,你看他俩是不是死了?” 我看着他那张又可怜又可厌的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试了一下那两人的鼻息,铁青着脸说:“放心吧,你就赔点医药费!这俩还有气。小胖,你去熬点姜汤,放几片山参。” “啊?”吴八一不情愿地说,“这俩混蛋来咱诊所偷东西,还给他们吃山参?” “甭管咋样是条人命,抓紧点!我出去一趟!” “小林哥,这大晚上的,不安全呀!”吴八一有些担心我。 “坛子仙要刨我奶奶的坟报复,我必须得去!” “啥?那玩意儿真跑出来了?”吴八一一惊,大概也想起了自己以前被坛子仙蛊惑的情形,“那我把姜汤熬好,马上去找你!” 我点点头,进屋把放符咒的腰包系上,抓起弓箭,随后立即朝村南边的坟地跑去。 这段时间练习吐纳,我的体质已经发生变化,尽管外面看上去还是很文弱,可是一口气跑十五分钟,都不带喘气的。 我来到那片全是坟包的荒地上,这儿雾气笼罩,阴气当然是特别的重。 我穿过荒芜的草丛来到奶奶的坟前,别人的坟都是荒草覆盖,奶奶的坟上却开着紫色的小花。 可能是哪位敬重奶奶的仙家在这里播下奇花异草的种子,坟前一年四季都会开花,甚至冬天都不例外,而且花的颜色还不一样。 我环顾四周,阴气太重,无法察觉那两个鬼东西的踪迹,索性就把望气术解除掉,节省一点精力。 我在周围溜达寻找,没有犬兄果然是很不方便,只能派出应声虫去周围搜索。 正四下搜寻着,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只见雾中出现一辆自行车,骑得东倒西歪的,好像骑车的人喝了酒一样。 我心想这大半夜的,谁会骑车跑到坟地上来? 随着自行车越来越近,我这才猛然发现,上面没有人,这是一辆“无人驾驶”的自行车。 它是老式的二八大杠,钢圈都歪了,移动起来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倒下。 快要接近我的时候,只见它的车把向前一歪,然后急速冲向我。 我立即跳开,很抱歉地踩到不知道谁家的坟头上,刚躲闪开,那辆自行车就像公牛一样冲撞过去,见没撞着我,自行车便以前轮为圆心转了个弯儿,再次把车把对准我。 我冷笑,有意思,先是电视机,然后是自行车! 看来坛子仙的帮手很喜欢收集人类的玩艺,然后炼化成法宝一样的东西。 那辆自行车又一次冲向我,这次它直接碾过一个坟头,冲上半空,然后猛地朝下俯冲向我。 我赶紧跑开,掏出狼跋符准备贴它身上。 这时,草丛里有人大喝一声,“着,看法宝!”声音细细的,听起来有点滑稽。 然后一个东西滴溜溜地旋转着飞过来,好像ufo似的,离近一看才发现飞来的是个大红脸盆。 我一伸手,准备贴符,突然那脸盆居然变大了,一口把我吞下,然后裹成了一个球! 我惊呆了,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一个脸盆裹住! 紧接着脸盆震荡起来,大概是自行车从外面撞了一下,然后我在里面天旋地转地滚起来。 我一手护着头,迅速把狼跋符贴在上面,这东西便即刻被打回原形。 于是,我像个二傻子似的仰坐在恢复原状的脸盆里,在地上滑行。 这时,自行车又凶猛地跳起来,一头朝我撞下,准备把我碾死在脸盆之中。 我当机立断,背着红脸盆转了个个儿,趴在地上,让脸盆护在背后。 咚的一声,自行车的前轮重重撞了上面,然后从脚盆上面弹开,往前面跑去。 我立即掀开脸盆,抽出一枝箭,眼疾手快地别在自行车的后轮轮幅里面。 这箭是我从古墓里面捡的铁箭,回来之后打磨了一下。 这支铁箭嘎吱一声别住轮幅,自行车立即卡住摔倒在地。 我上前就给它来了一道狼跋符,贴上之后,这东西直接不能动了。 “看法宝!” 草丛里那尖细的声音又喊了一声,然后又有一样东西挂着风声朝我甩过来。 我赶忙把弓一横,挡了一下,继而错愕地发现这次的“法宝”居然是一个吹风机! 但那个妖怪显然不知道吹风机真正的用途,居然抓着电线,把它当流星锤来抡。 挡开吹风机之后,吹风机忽地一下掠过草丛飞走了,然后又飞回来,所到之处,荒草全被拦腰打断。 我就地一倒,吹风机挂着凌厉的风响,像镰刀一样从头上掠过,我心想虽然这妖怪的法宝个顶个的滑稽,可是也不容小觑,稍有不慎一样会死的! 趁着吹风机离开,我跳起来,从背后抽出箭搭在弓上,这套动作已经刻进我的肌肉,须臾之间便可完成。 我拉满弓弦,对准藏在草丛里操控吹风机的黑影一箭射出去,箭矢脱手的下一秒,就听见一声惨叫:“啊!!” 我一边拉弓一边跑过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正在逃跑,地上掉着一个汤婆子,上面还扎着箭。 好么,居然把汤婆子当护心镜使,这妖怪真是有够别出心裁的。 “臭小子,有两下子!” 侧面传来一声厉喝,我一扭头,就看见一个漆黑的东西扑过来。 我下意识地举起弓来抵挡,那东西猛的把我压在地上,只见它凶神恶煞,满嘴都是长得夸张的尖牙,手上长着尖尖的爪子,凶狠的眼睛好像两颗烧红的火炭。 我用力抵挡着,那尖尖的爪子距离我的脸只有几公分了,我气沉丹田,用力把它推开,跳起来抡起弓就打在它脸上,把它打进草丛里面了。 这东西是坛子仙变化的,只是虚张声势,我才不怕它! 现在的我,它完全奈何不了! 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估计是见打不过我了,坛子仙正在逃跑。 我抽出一道狸笼符贴在弓背上,然后拉满弓弦,一箭射向草丛伏倒的方向。 “嗖”的一声,箭飞过去后,竟然从草丛里面跳出一只庞然大物,按理说这么低的草丛压根就藏不下它。 那东西像头熊一样,但嘴是尖的,拖着一条蟒蛇似的大尾巴,p股上还扎着枝箭。 它落地的瞬间,一爪子把一个坟头给扫平了,喉咙里发出阴沉的声音,“我要刨了那老表子的坟!!!” 正文 第284章 坛子仙之死 见这东西要去冒犯奶奶的清净,我大怒道:“死耗子!休想!!” 我快速地拉弓射箭,连着三箭射中它的背上,但坛子仙变化成熊一样的恐怖巨鼠,根本不在乎这点伤害。 听见坟头被刨开的声音,我好像被电打了一下,满腔怒火地掏出一张病虎符。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不是我的符咒,而是一道光从奶奶的坟里冲出来。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在巨鼠的下巴上,它那小山一样高大的身体居然翻倒在地,好似一块巨石躺下,把它身下的几座坟头硬生生给挤平了。 然后一个发光的东西掉在附近,我错愕地捡起来,发现是块玉,一块没有雕过的玉原石,上面刻着一行字:“大胆妖孽,休得放肆!” 这块神玉在我手中慢慢褪去光泽,变得像石头一样,上面的字仍旧清晰。 我松口气,心想奶奶真是神人呀,生前就料到死后会有精怪来找她报复,在棺材里藏了这东西。 摔在地上的巨鼠慢慢变回了坛子仙那副猥琐的人样,它全身是血,气喘吁吁,下巴好像也断了,牙齿豁了好几颗,口中不停冒血,和刚才那副猖狂样判若两“鼠”。 由于它变回原样,原本插在背后的箭也透体而过,从前胸贯穿过来。 看见奶奶的坟被刨掉一层土,我怒不可遏,冲过去抡起乌号弓对着它的脸狠狠地揍了几下,又有几颗沾血的牙齿像熟透的石榴籽一样滚出来。 “别……别打!别打了……”它跪在地上凄凉地求饶,“好孙子,你对着这张脸下得去手吗?” 说着,它居然变化成了奶奶的样子,但模样似是而非,嘴上还长着胡须,神情也透着猥琐。 “你找死!” 我更加愤怒,狠狠地用狸笼符加持过的弓揍它的脸,揍的弓上全是鲜血。 终于,它被揍回原形,更加鼻青脸肿,那张鼠脸此时却肿胀成一副猪头样。 我揪起它的衣领,说:“混蛋,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我吗?快,亲口承认,墨龙一家是你害死的!” 它咬着残缺的牙齿,倔强地叫道:“明明是你害死的!” 我气得又不停揍它的脸。 它说话漏着风,“是……是你,金口玉言,指使我去做的……就是你!” “你还不认!!!”我气得火冒三丈,怒骂道,声音回荡在坟地,我不断用弓背一下又一下地抽它的脸。 “呜……要死了……你若打死我还怎么认罪?” “呼……” 听见这声音我才喘着粗气,停下了。 它的脸已经肿得都快不见眼睛了,突然,它的眼缝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喝一声:“兄弟,快动手!!” 草丛中立刻闪过一道强光,那光居然直接把我推开,我脚步不稳,摔了一个大跟头。 只见一个小老头扑到坛子仙身上,对着坛子仙的腹部一掏,血淋淋地掏出一样东西就往嘴里塞! “混蛋!!!” 我愤怒地大喊,抽出箭要射,但那小老头四肢并用地溜进了草丛里,我依稀看见它腰上还别着一个手电筒,失去目标的我只能懊恼地把弓放下。 看来刚才那束把我推开的光就是这手电筒法宝! 我低头看向坛子仙,它已经咽气了,腹部血糊拉碴地被开了一个洞。 我知道什么东西被掏走了,正是它体内的一颗妖丹。 我的心顿时一凉,坛子仙到死也不肯认罪,害死墨龙一家的锅还是得我来背! 这时,我听见轰隆隆的声音,抬头一看,陡然心惊,头顶上乌云密布,天罚要来了! 刚才我跑出来的时候,随手把卷轴扔下了,看来这东西一刻也不能离身。 我赶紧往回跑,玩了命地往家跑,乌云滚动中电光闪烁,随时会落下雷来! 这时,只见吴八一抱着卷轴迎面狂奔向我,“小林哥,小林哥!这东西你没带!” 我十分惊喜,赶紧接住,心可算是落回肚子里,呼呼喘着气拍拍吴八一说:“好兄弟,太感谢了!你救了我一命!” 吴八一笑道:“嘿嘿,大恩不言谢!我一看突然要打雷,估计要出事……咋样啊,抓住了吗?” 我叹口气,遗憾地摇头,“那耗子死掉了,到死也没认错!老天爷还是要罚我!” 吴八一有些气不过地说:“这老天爷真莫名其妙,你救了多少人,偏偏逮着你罚?那个勾名先生坏事干绝,怎么也不罚他,老天就是不长眼!” “唉,甭说了,世间本来就不公平,咱们回去吧。” 背上卷轴之后,很快头顶的乌云便消散了,我失落地望着天空,心想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回到雾气笼罩的坟地,好几个坟头已经消失了,地上散落着大红脸盆、自行车。 “嚯,这是啥新潮的冥器!”吴八一纳闷地踢了踢那个铁质脸盆。 我说:“是坛子仙的那个帮手炼的法器,它还有个手电筒呢。别说,真挺厉害,手电光居然能把人推开!” “啊?这玩艺也能当法器?”吴八一讶异地看看脸盆和自行车。 “所谓法器就是把自己的法力注入到一些物件里面。在古代,法器要么是剑,要么是尺,要么是伞等等,没有啥具体的标准。这妖怪看来非常喜欢收集人类不要的东西,然后当成宝贝一样炼制,那台电视机肯定也是它搞的。” “说到电视机……”吴八一愤愤地说,“李嘎子啥都跟我撂了……那天你买下这台电视机后,他们把你的符揭下来,又看了一会儿,没想到出现一段画面,就是你奶奶在院子里埋了满满一坛子黄金!这几个混蛋见财起意,所以才支开你,想来刨黄金!”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之前那些画面都是真的,唯独埋黄金是假的,但他们误以为这事儿是真的。这就是那个妖精的目的,诱骗他们去挖出坛子仙!唉,我居然让它成功了!” 我又遗憾又自责地摇头,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坛子仙被封印三年多,戾气极盛,我虽能打倒它,却无法让它亲口承认害人罪名。 望着前面的山,我说:“死耗子的帮凶为祸乡里,这事我不能不管,过两天我们上山收拾这妖怪!” 吴八一问我:“那李嘎子那帮人,要不要找他们算账?” 我摇头,“他们只是被妖怪利用的蠢蛋,算账又能怎么样?这帮蠢货早晚得吃亏,自有社会毒打他们。” 吴八一还是愤愤不平道:“嘁,真是便宜那帮小子了,不行,我得跟他们要赔偿,你可不许拦着我!” 我笑了,“成,你不用跟我汇报。” 正文 第285章 上山捉妖 这天晚上的骚乱结束后,我还得自掏腰包赔偿那些坟被弄坏了的人家,被家属问起原因,我就直说是一个妖怪干的。 山上这只妖怪我非除掉不可,不过出发之前,我得花些时间准备。 之后几天我一直在抄写自然之卷,这玩艺太贵重了,总不能一直背着吧,于是我打算干脆抄一份带在身上好了。 为了抄这东西,我比参加高考时还要认真,一笔一划地描摹,但凡写错一个字,马上揉掉重来。 几天下来,累得我肩膀酸胀、眼睛酸涩,可算是把自然之卷摹在了一个用印纸订好的厚本子上。 我揣着本子试着出门溜达一会儿,走着走着头顶上乌云渐渐密布,周围的人家赶紧跑出来收衣服。 幸亏吴八一带着自然之卷走在后面,于是我赶紧背上正品,漫天乌云这才消散。 唉,果然跟老天爷耍小聪明根本没用。我沮丧不已,手抄本终究没那种神奇的力量,必须得把正品带在身上不可。 上了老天爷的通缉令,只能得过且过了。 但好消息是因为有了自然之卷避雷,戒律也不必遵守了,我既可以换个发型,也能娶老婆了。 不过将来洞房的时候,肯定还是得背着卷轴,想想就很滑稽。 留了三年的马尾辫,打理起来确实不方便,于是我就剪短了一些,只留下一个刷子似的小辫。 上山之前我得做点准备,我打发吴八一去县里买只大公鸡,冠子越雄壮越好。 当天下午,吴八一就提溜了只公鸡回来了:“小林哥,晚上要炖鸡肉吃吗?” “就知道吃。这鸡我自有妙用。” 我拿注射器抽了一些公鸡血,这个以后要用到。然后我把鸡宰了,切下鸡喙。 随后又在院子里支了一口小锅,我把鸡喙、鱼胶、石灰还有之前从蛟体内剖出来的蚌状物一起熬煮,那味道实在难以恭维,吴八一捏着鼻子问我在搞啥生化实验。 我说:“这叫续弦胶,《博物志》上说汉武帝的时候,西海国曾献过这种胶,能把断掉的琴弦粘上,两个大力士都拽不开。真正的续弦胶是用凤喙、龙鳞煮出来的,咱这个只能算是低配。” “嗐,你费这工夫干嘛,买个502不得了?家里啥东西断了?”吴八一不以为然地说。 我把乌号弓拿过来给他看——这弓我用得太奔放,上次拿它抡坛子仙的脸,回来发现弓背打裂了,我心疼坏了,担心再用一阵子就会报废。 时幽替我造出神兵还有大半年时间,这把过渡期的弓我得好好爱惜才是。 那锅续弦胶熬煮了三个钟头后,一锅金灿灿的胶状物初见端倪。我拿牙签蘸着,小心翼翼地填在乌号弓的裂缝处,然后用吹风机吹干,再紧紧地缠一层布条。 剩下的胶就装进小铁盒里,下次没准能派上用场。 之后我叫吴八一捣药,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吴八一嚷嚷饿了。现在没功夫做饭,我就搓了一个小丸子,说:“你先吃这个垫垫吧!” “啊?”吴八一嫌弃地说,“太敷衍了,药丸哪能当饭吃?” “尝一个呗!” 吴八一丢进嘴里嚼嚼,“嗯,有股炒米的香味,这是啥东西呀?” “这是《卫公兵法》里提到的军粮丸,用胡萝卜、荞面、麦粉、山芋、甘草、薏苡、糯米粉搓出来的,这玩艺很顶饿,一天吃三粒就足够维持消耗了。每次我们出去,都饿得跟孙子一样,以后带上这个吧!” “味道还成,要是能掺点肉进去就更好了。你还别说,我吃了一粒还真不饿了。”吴八一觉得十分神奇,拍拍肚子。 “那当然,它进到胃里就化开了,大概能顶两碗饭。” “这玩艺仔细嚼还挺香的,我再来一粒尝尝!” “小心撑死你,吃一粒就够了!” 我也来了一粒当晚饭。 上山擒妖,必然会有蛇虫鼠蚁之类的,于是我又准备了驱蛇虫的药饼,和应付伤病的丹参丸。 准备了大概一周的时间,这天凌晨四点,我把吴八一喊起来。 我把门锁好,拉着吴八一上山。 小胖跟在后面抱怨,打着呵欠说:“这也太早了,连鸟都没起床,天都没亮呢!” “抱怨啥?兵贵神速!” 天亮前出发,我自然是有别的打算。 我们再次来到坟地这边,我掏出几张符纸放在地上,对着雾气笼罩的坟丘诚恳地说道:“各位先人,晚辈林泽闽上山捉妖,请各位助我一臂之力,回来之后必超度各位!” 然后我跪在地上,诵起棂雀经—— “……乐舞匏笙,广宴宾朋。玄雀降棂,群鬼听征!” 念罢,一些小人的形状出现在符纸上,总共收了十个孤魂野鬼。 吴八一在一旁看着我周围阴风回旋,不禁直打寒噤,“合着天没亮出门是来抓壮丁的呀!” 我说:“这地儿我常来,不然平时用来探路的阴魂是从哪来的?行了,我们出发。” 我一介巫医,号令孤魂野鬼的面子还是有的,但级别再高一点就号令不动了,比如地仙、鬼仙之流。 这次我们是走村子的南边进入牛脊山,这边地势相当平缓,林子也更加茂密。 牛脊山是村里的风水山,自古以来都限猎限伐,每年只有秋季才允许村民进山打猎伐木。 吴八一比我懂风水,他说牛脊山的格局像个臂膀把村子环住,村子西北边还有一条河,聚风界水,本来是风水极好的,绝对是人杰地灵之所在,可惜的是村子北边修了一条路,把水势隔断了。 “听说在古代,我们村里还真出过探花、榜眼,不过要想富先修路,哪有村子不修路的?虽然是会破坏风水,不过全村普遍收入上来,倒也算是利大于弊!”我说道。 吴八一问我:“你们村哪一年修的路?” “嗯,我听我爸说是我出生的前一年。” “嗐,看来这最后一点人杰地灵的气息就落在小林哥身上了,你们村出了你这样的人才,倒也不亏!”吴八一摇头晃脑地说。 “有这么玄乎吗?我算哪门子人才!” “你还不算人才?就说这军粮丸要是开发出来,当减肥食品卖,肯定能大赚特赚!” “你可拉倒吧,做生意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人家专业搞发明的,一辈子也未必能卖出几个专利,隔行如隔山,这种事情就甭想了。” 边走边唠,太阳已经出来了,吴八一突然停下脚步,一指前方,有点发虚地说:“小林哥,那棵树上怎么长了张人脸……” 正文 第286章 障眼法 我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棵老松树的树皮被铲下一块,上面刻着一张老头的脸。 边上还有一棵桦树,刻了一张女人脸。 我赶紧走上前拜了拜,恭敬地说:“山神爷在上,晚辈来此捉妖,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啥?山神?”吴八一愣住了。 “这个是早期的萨满信仰,他们会在树上刻人脸,当作山神爷来祭拜!”我解释道。 “那边上这个女的呢?” “山神奶奶,民间都会给神配个老伴,没啥奇怪的。” “嚯,吓我一跳!”吴八一松了口气,然后也学着我的样子过来拜了下山神,口中喃喃着“山神保佑,让我发财……”之类的话。 我环顾四周,“说到萨满信仰,贾瘸子的家族以前就是这里的萨满,我们林家其实是闯关东进来的。一山不容二虎,我奶奶的师父来了之后,和当地萨满斗法,听说场面十分华丽。贾瘸子的先人用幻术变出一头猛虎,我奶奶的师父把拐杖一扔就变成一条龙,和猛虎打了起来。最后,贾瘸子的先人技不如人,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桦木片上交给奶奶的师父,等于是臣服了。” 吴八一听得一愣一愣的,“谁是贾瘸子?” “贾瘸子就是这里以前的护林员,犬兄原来就是贾家的,他家香火不旺,贾瘸子因为年轻时落下残疾,一直打光棍,前年他病逝之后,贾家就绝后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灵光一闪,我想起那些被妖怪炼制的电视机、脸盆、自行车看着很有年头了,就算是村里也未必找的到,难道妖怪是从贾瘸子那里偷来的? 想到这儿,我马上加快脚步,循着记忆往护林站的方向走去。 很快,就看见那间林中小屋的房顶了,上面的公鸡形状风向标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破旧了许多。 吴八一问:“这房子没人住了吗?” 我说:“以前贾瘸子是这儿的护林员,他病逝之后,没人愿意干,工资太低,又要长期住在林子里面。” 吴八一吐槽,“也是,窝在这种山沟里是个人都得疯掉。” 又走了一阵,峰回路转,我们前面出现了一间小屋子,吴八一指着房子说:“是这儿么?” “唉,等下!” 我没喊住他,小胖已经快步走进去了,我也只好跟进去。 我有些纳闷,印象中,护林站不在这儿的啊…… 走进屋中一看,真是家徒四壁,啥玩艺没有,可是墙壁却四白落地,刷得干净漂亮。 “卧槽!小林哥,你看这边!”我前面的吴八一吓了一跳,嚷嚷起来。 我跟着他走进卧室一看,只见一个人定定地坐在电视机前面,屋内光线昏暗,看着很怪异。 那是个穿着红袍子的女人,脸白如纸,两只眼睛毫无神采。 吴八一小声说:“这是个假人吧?” 说着,他伸手一碰,女人的头居然瘪进去了,他倏地缩回手指,“靠,大姐,你这头也太软了吧!” 我上前一脚把女人连人带椅子踢倒,它掉在地上,仔细一看,就是个纸人,丧事上用的那种。 我又伸手去摸墙壁,墙壁也立即陷了下去,再一用力,我们头顶上陡然亮起来,俩人都露在了室外。 原来是整个“房子”翻了个个儿,掉在地上,是丧事上烧的纸房子! “玛德,障眼法!”我一皱眉,“妖怪就在这附近……” 突然,一声暴吼传来,林子里蹿出一头斑斓猛虎,身材壮硕。 “妈呀!老虎!” 吴八一吓得腿都快软了。 那老虎就站在我们前方,俯着身体,喉咙中发出威胁似的低吼,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体型简直堪比一辆小轿车,充满压迫感。 不过牛脊山哪儿来的老虎?肯定是假的! 我并没慌张,当即抽出一只箭瞄准,那老虎居然蹿开了。 我再次拉弓,做了一个假动作,趁老虎跃开的瞬间,瞄准它落地的地方。 一箭射中,“老虎”直接被射飞,钉在一棵树上。 原来是个小孩玩的布老虎,脸上的疤就是缝合线。 “我去,这也太逼真了!吓得小爷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吴八一擦着额头的冷汗,颇为后怕地说道。 “哼,这妖怪就这点能耐,只会搞障眼术唬人!” 我又朝四周喊道:“滚出来,饶你不死,否则你小命难保!” 不一会儿,林梢间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我们……我们大路朝天,不走路边!你别不知……不知反正!惹了老仙我,叫你哑巴吃黄莲!” 呃……我心想这逼装得也太磕碜了,话都说得词不达意,还要撂狠话。 这妖怪久居山林,大概没什么机会磨练口语,讲话一个劲地磕巴,而且它也不太懂要用什么词来表达意思。 吴八一笑道:“死妖怪,瞧你这口条多不利索,连吓唬人都不会,先上完九年义务教育再来吧!” 那声音顿了顿,又说:“我……我没有伤天害地,好好地住在林子里,打我不对!再……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赶紧驾鹤西去,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祭日!” 吴八一被逗得哈哈笑,“哈哈,小词一套一套的,就是说不到点上!” 我高声道:“你蛊惑村民,放跑坛子仙,这就是死罪!现在给我滚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那声音说:“事情……事情都过去了,你们这样斤斤计较是不是没有温度?我们就此南辕北辙、两小无猜不好吗?” “哈哈哈……”小胖笑得捂住肚子,他也戏谑地回应道,“你出来我们就和你青梅竹马、吹灯拔蜡!| “看来是没的谈!”我可没有和它开玩笑的心情。 说罢,我猛的拉开弓弦,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箭射去,只见一个影子飞快地移动到我们后面,尖细的声音厉喝道:“看法宝!” 一个亮闪闪的东西飞到头顶上,朝我俩砸下来,跟陨石一样,我拉着吴八一立即闪开。 那东西在地上砸个洞出来,但是仔细一看,叫人想笑,居然是个夜壶。 吴八一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卧槽,真是老太太摔夜壶,臭瓷乱迸!这战斗咋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呢?” 我一脚把夜壶踢开,说:“你很喜欢炼法宝来提升实力,可惜你这些法宝一点用也没有!” 那声音说:“你们真是不知天圆地方,本仙的天罗大阵,敢闯吗?” 我骂道:“闯你妹!” “看法宝!” 突然间,头顶上飞下来一片白色的纱蔓,遮天蔽日的,一下子把我和小胖覆盖在其中,好似重重叠叠的蛛网。 我哪管它三七二十一,给箭上贴了一道狼跋符,拉满弦就射出去,直接把这道纱蔓射在树上,原来是个破蚊帐! 那妖怪黔护技穷,气愤地大喊:“你们给我等着!一箭之仇,当涌泉相报!” 声音越来越远,看来是跑掉了。 吴八一错愕地说:“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有生活气息的妖怪!” 我握紧弓箭:“一个大路货,还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抄了它的老巢!” 正文 第287章 鼠鼠一窝 我发现这只妖怪是往护林站的方向逃跑的,果断朝那里追去。越过密密的树林,终于看见一间破败的瓦房,那正是贾瘸子生前住过的地方。 贾瘸子的屋子是建在高处的,外面有道“之”字型台阶,我叮嘱吴八一别放松警惕,小心一点。妖怪的法宝虽然很水,但像夜壶、板砖之类的东西,被砸到脑袋也会要命的。 我一边走一边举着箭朝上面张望,等安全地来到屋前,发现院门是虚掩的。 吴八一轻轻一推,立即后退了一步,厌恶地“噫”了一声。 原来院子里有一大群老鼠在窜来窜去,见到生人,它们立刻作鸟兽散,转眼间逃进屋内。 “我靠,这是老鼠窝啊!”吴八一恶心地皱起眉头。 看见这么多长得黑黑亮亮的老鼠,我也感到一阵生理上的不适,于是准备好一道病虎符,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毕竟这儿是林子,引起山林大火非常麻烦,搞得不好我和吴八一得去牢里过年了。 “小林哥,你看,那儿有个大老鼠!!它咋不怕人呢?”吴八一紧张地拍拍我。 院子里面有个被啃坏的条凳,上面蹲着一只毛色斑驳,长得很肥的大老鼠,正在晒太阳,看见我们也不躲,黑豆似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寻思这怕不是也是个妖物吧,于是拉满弓箭对准它,那只大老鼠的胡子一动一动的,不知道是在嚼东西还是害怕。 紧接着,这大耗子竟然突然一声厉喝,“滚出去!” 一道光朝我和吴八一射来,我们登时像被猛推了一下,摔到墙根去了。 我手里的箭也射空了,钉在了院墙上。 我被撞得浑身发疼,坐起来一看,大老鼠跳到了一边,条凳上旁出现了一个穿着破烂寿衣、贼眉鼠眼的小老头,它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它手上抓着手电筒,胸前挂着当护心镜的汤婆子,腰间像佩玉一样挂着风油精瓶子,手腕上戴着一个暖壶底部的塑料箍。 这家伙终于露了真容,看来坛子仙的兄弟也是一只老鼠精,没准这俩有血缘关系呢! 我刚站起来,它一按手电筒,那束光推着我撞在墙上,摔得我后背生疼。 这妖怪的法宝虽然都很山寨,可唯独这能推人的手电筒还是有点厉害的。 “鼠妖!休要猖狂!” 我怒道,甩出病虎符,小老头马上掏出一个小漏斗叼在嘴上一吹,符直接飘走了! 我见病虎符飘到院子外面了,哪还敢引爆,肯定会把林子点着的! 小老头得意地说:“怎么样,本仙的法宝厉害吧?看这龙虎莫近灯,看这逍遥御风斗,看这盘古护心镜,看这沁玉藏海壶,你们真是不知天圆地方,敢在我面前弃笔从戎!” 它居然给自己的“法宝”都起了这么霸气的名字。 我和吴八一尴尬地对视一眼,这家伙就跟十几年前流行的杀马特一样,自以为多时尚多霸气,挂一身破烂在别人看来却全是笑柄。 吴八一小声说:“咋整呀,这手电筒有点意思,我们要不先撤吧!” 我摇头:“岂能被这种小妖怪打倒!” 说罢,我猛地冲过去,作势要用弓背抡它,小老头一按手电筒,呼一下我又被拍回来了。 同时从我身上掉出来一些东西,滴溜溜地滚了一地。 我赶紧假装慌张地大喊:“别动别动,那个不能吃!” 地上掉的是军粮丸,其实是我故意撒出去的。 这个不谙世事的小老头果然背着手走过来,鼠模鼠样地捡起一粒,放在鼻子下嗅嗅,哼声道:“人类的好东西就是多!说,这个香喷喷的小圆子是干嘛的?” 我说:“大仙,那是老鼠药,有毒的,不能吃。” “放p,这么香,一定是仙丹!” 它扔一粒在嘴里,嚼嚼,似乎很合它胃口,开心的小眼睛都咪起来了。 然后它一粒一粒捡着吃,还给边上的大老鼠喂了三粒。 吴八一看看我,我暗暗一笑,计谋得逞。 小老头蹲在地上吃着兵粮丸,一口气吃了十粒,然后又用手电筒指着我,威胁地说道:“你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 吴八一想了想,掏出手机,“这个你要吗?” “这是何物?” “这个可比你那些破烂值钱多了,你看,还能看视频!”说着,他给小老头播了一段奥特曼打怪兽的视频。 小老头吓得往后一跳,眨巴着眼睛看屏幕,然后又安心地眯起眼睛,“原来是小号的电视机!好东西好东西,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好么,你这个‘不亦乐乎’是准备抢劫‘朋友’啊!”吴八一吐槽道。 “给我给我,本仙饶你们……”说着话,小老头忽然眉头一紧,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嘴角流下口水。 边上还在吃军粮丸的大老鼠此时也痛得吱吱叫,翻了个身,肚皮鼓鼓胀胀的。 它一口气吃了十粒,相当于二十碗饭,可不得活活撑死。 见计谋得逞,我立即冲上前,小老头忍着腹痛举起手电筒,却被我眼疾手快地夺走了,对准它一按。 啪一下,小老头被光柱拍到对面墙上,哇的一口吐出来。 这时大老鼠开始吱哇乱叫,只见屋里立刻蹿出一大群老鼠,黑压压一大片,像活动的潮水般恐怖。 “小胖接着!” 我把手电筒交给吴八一。 吴八一对着鼠潮一按,光柱立即把它们掀飞了。 吴八一惊叹道:“真好用呀这东西!” 我意识到是那只不怕人的大老鼠在召唤鼠子鼠孙,它必定也是个妖物,只是修为差了很多。 于是我拉满弓弦对准那只不能活动的大老鼠。 “箭下留人!莫伤我内人!”小老头见状,突然跪倒在地,对着我双手合十。 “什么?”我愣了一下。 小老头的眼睛流出两行泪来,它磕了几下头,哀求道:“都怪我鱼目混珠,冒犯大人,请不要伤害我老婆!她太老了,已经不能动了,没几年好活了,求大人手下留情!” 这时,那些鼠子鼠孙也都停在周围,害怕地看着我们。 吴八一小声说:“管它呢,全部杀光得了,这可是一大堆四害!” 我想了想,把弓放下,问道:“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小老头说:“十来前就在这儿住了。” “你胡说,当时这里还有人。” “对对,是个老头,我当时和老婆住在这里,那老头每天看电视机,我们也跟着看。那个小箱箱里有唱歌跳舞,有飞机大炮,贼好看! “看得多了,我就慢慢可以变成人样了,当时我已经活了四十年,我老婆还年轻,现在我得道了,我老婆却越来越老。不过我还是想守着她!那些都是我们的子子孙孙,你们想吃老鼠肉随便杀,莫要动我老婆!” 吴八一恶心地吐了口唾沫:“呸,谁要吃老鼠肉!” 我心想居然还有靠看电视成精的!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当然,电视里面的内容很丰富,对于一只活了很久的老鼠来说,大量地接触人类的信息,无异于醍醐灌顶,可能它又天赋异禀,于是某天就突然顿悟成妖了。 正文 第288章 炼制法宝 我质问这个小老头,“你为什么要帮坛子仙,你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吗?” 小老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贼笑着,尴尬地搓着干枯的小手,然后东张西望。 吴八一用手电筒敲了它的头一下,“贼眉鼠眼地张望啥呢,是不是想找机会逃跑?” 小老头双手护头,连连摇头说:“岂敢岂敢,你们看那几只老鼠是不是毛色不太像我?” 说罢它用手指了指院中的几只老鼠,我们顺着它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几只老鼠脸上长了白毛。 我纳闷地说:“问我这些干啥?我又不知道你是什么毛色!” 小老头委屈巴巴地说:“不瞒二位,那位大仙当初抢夺我的仙府——就是这儿,还霸占我老婆,我是敢言而不敢怒!它法力高强的很,如果我不帮它,它就要把我们全家都杀光!请大人明鉴,我实在是无拘无束!” 见它确实没啥攻击我们的意思了,我放下弓箭。 吴八一说:“小林哥,你不要听它胡说,我看这帮死耗子都是一丘之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吧!” “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它也被坛子仙威胁了。不过……”,我沉吟了下,“喂,把你的名字交出来!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小老头闻言面露喜色,忙不迭地撕下身上一块布,咬破手指,哆嗦着写下歪歪扭扭的“灰遇锦”三个字,然后双手奉上。 修行之人很忌讳自己的真名被同行知道,反之,把真名主动交给对方,也就表明了自己的绝对服从。 我收下这块布,就如同捏住了它的生死。 我对它严肃地说:“咱们约法三章,一不许冒犯村民,二不许窃人财物,第三,此山钟灵毓秀,是村里的风水宝地,我允你在此居住,但如果有精怪之类的来犯,你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好好!”小老头见自己逃过一劫,自然是狂喜,磕头如捣蒜,“请问大人,小仙可有封号?” 我心想这家伙有点迂腐啊,什么年代了,还向自己臣服的人讨封号。 我随口道:“那就封你个保山太君吧!” “太好了,从今往后,小仙就是保山太君了,我一定好好恪守职责,替大人作威作福!”说罢,它十分恭敬地又磕了个头。 “你啊,有空好好学学成语,说出来话简直叫人笑掉大牙!行了,我们走了,遇到什么麻烦来找我。” “好好,我送送大人!” 小老头起身,卑躬屈膝地把我们送出门外。 出了门,吴八一回头看看说:“小林哥,你也太仁义了,这恶心的老鼠精放了它干嘛?” 我说:“看它对老妻不离不弃的,倒也不坏。有人好好管束引导它的话,应该没问题。再说,杀伐太重有损阴德。” “成吧,也不是啥多厉害的妖怪。对了,这东西我留着啦!”吴八一稀罕地晃着手中的手电筒。 不提这茬儿我还忘了,我拿过手电,说:“还给人家吧!好歹也是它的法器。” “啥?连战利品都得还给它?你可真是送佛送到西了。” 小老头接过手电筒,辛苦炼制的宝贝失而复得自然是喜出望外。我估计它送我们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问它:“灰遇锦,你这修为虽然很浅,不过炼制法宝倒很有一手,难道你有什么炼制法宝的炉子之类的?” 小老头恭敬地回答:“大人,小仙多年前在山里游荡时,无意中发现一口宝鼎。把得来的物件放在里面采集日月精华,便能炼成法器。大人想不想要法器,小仙可以代为炼制。” 我觉得这事儿很稀罕,牛脊山居然还有宝鼎? 我好奇地说:“那就带我们去瞧瞧吧。” 小老头在前面引路,他走路不咋利索,遇到不平坦的地方就四肢并用地跑了起来。 路上它问我:“大人,人类的好东西真多呀,我平时可喜欢收集了。如果大人有什么不要的,可不可以送给小仙?” 我点头:“可以,回头先送你一本成语词典,你好好学学怎么用成语吧。” 小老头开心得手舞足蹈,“嘻嘻,大人真是慷慨,小仙要是有好东西,也会送给大人。” 我笑笑,“有这心意就行了,我看你养一大家子也不容易,不用送我了。” 随后我们来到一座隐蔽的山洞,小老头吱溜一下就钻进去了,我没想太多也跟上了,吴八一却一把拉住我说:“等等,它不会耍诈吧?” 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它这点修为还奈何不了我!” 山洞非常狭窄,我们得爬着往里面走,爬了一会儿,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我们来到一片绿草茵茵的山间空地,上面有水流变成瀑布落下来,在下面冲出一片小水潭。 我压根不知道牛脊山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吴八一看看四周,不禁啧啧称赞:“嘿,藏风聚水,是块风水宝地!小老头,你说的宝鼎呢?” “在这儿!在这儿!”小老头跪在潭边指给我看。 我往下一瞅,小水潭里面真的埋着一口石鼎,一半埋在下面,一半露出来,感觉年代十分久远。 难道炼制法器就这么简单?看得我也不由得心动了。 我取下乌号弓放在地上,说:“这把弓交给你,替我炼制一下,回头送到我家,我自有回礼给你。” 小老头双手捧着弓,眨巴着小豆眼说:“炼制法宝,需要天地人精华,这里有天有地,请大人赐血一滴!” 我思量片刻,觉得没啥,掏出小刀划破手指,把血滴在乌号弓上。 小老头恭敬地捧着弓,尖声说:“大人,最快七日,最迟四十九日,宝弓一定能炼成,请大人静极思动!” “啥?你想说的是‘静候佳音’吧?行,我相信你,到时候来我家,有好东西给你。” 我伸出一只手,小老头愣了一下,握住我的手准备舔。 我赶紧缩回来,咳了一声,“干啥呢?握个手就好啦,不用学电视上的吻手礼,咱这不兴这个!” “好好!”小老头这才晃了晃我的手,“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我们就此下山,吴八一有点不放心:“小林哥,你心也太宽了吧,时小姐替你做的弓就这样交出去了?” 我说:“看看炼制的效果呗。反正这弓是过渡期的武器,如果真能炼出什么效果来,将来的神兵也可以如法炮制一下。” 但是没过几天我就后悔了,没有弓,我也没法练手,每天闲得发慌。 吴八一就从网上买了一把竞技弓给我玩,一万多块的竞技弓,手感虽然差点意思,但聊胜于无。 转眼到了深秋,吴八一每天玩手机也挺腻的,跟我商量要不要买台电脑,再整个大投影,每天宅家里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多开心哪! 我摇头:“不成,我这儿是个清静地方,不能搞这些。我在外面给人看病,你在屋里打游戏,像话吗?” 吴八一遗憾地说:“唉,咱俩都腰缠万贯了,到现在也没花掉多少钱啊,不都说好了去沈羊买大别野吗?” “谁和你说好了?你去给你老娘买一间呗,看你钱多烧得难受,正好尽尽孝心!” 吴八一还真在网上看起沈羊别墅的价格,结果看过一圈后,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个穷人,直呼好地段的大别野还真买不起。 于是他只好先攒着钱,琢磨着再和我一起赚一票大的。 正文 第289章 历史遗留问题 天气逐渐转凉,我们这儿入冬比较早,有时候10月份就下雪了。 我叫上吴八一给诊所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扫除,因为天气一冷可能就不想动弹了。 吴八一开始干活有点敷衍,我检查桌子、窗户发现有灰,叫他重新擦,他怨声载道,可见我不肯妥协,只得继续干活。 连着擦了三遍窗户,吴八一叹息:“小林哥,你居然还有洁癖的一面!” “不是我洁癖,打扫就打扫干净,不然不是白打扫了?” “嗐,你早点娶个老婆吧,以后让嫂子收拾家!” “想啥呢你,找老婆就是找个长期保姆?你不是拿着工资的助理么,不叫你干叫谁干!” “得,我投降!” 忙活就睡下了,入夜之后突然听见有人拍门,拍得很急,在农村只有叫丧才会这样拍。 我喊吴八一,这小子却睡得不肯起来,于是我披着衣服过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有个人一头摔进我怀里,他的背上还插着一根冒火的箭! 我定睛一看,这人不是李有田的爷爷吗? 我焦急地晃着他,“李大爷!你这是咋了?” 他吐着血,气息微弱地说:“林先生,村里来妖怪了……” 说着,他就这样躺我怀中死了! 什么样的妖怪居然敢直接打上门来?我惊疑不已,赶紧跑出去看看情况。 只见村里一片火光,好多民房都在熊熊燃烧,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背后插着火箭的死尸。 我一眼看见李嘎子腿上中箭,正在艰难地爬着,似乎准备爬过来向我求救。 不等我跑过去,忽然一道火箭像流星一样射中他的后背,李嘎子当场就去世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传来,我抬头一看,一个半人半鼠的怪物站在水塔上,手中抓着我的乌号弓,得意洋洋地喊道:“大人,看看我这法宝厉害吗?” 它拉满弓弦,弦上自动出现一枝火箭,然后瞄准我的脸。 我吓得拔腿就跑,被地上的死尸绊了一下,心内猛然一惊…… 然后我一下子从炕上坐了起来,心脏跳得厉害,浑身冷汗淋漓。 环顾下黑漆漆的室内,我松口气,原来是作梦! 奇怪,怎么又做这种古怪的噩梦?上上次是在长途车上,上次是在仓库里面…… 我觉得不对劲,便用望气术一看,发现炕边上有一大束兰花状的阴气,花瓣像触手一样覆盖在炕头上。 我靠!!!是这东西搞得! 我打开灯一看,果然是放茔生兰的坛子,小胖怎么把它搁在这儿了? 我立即取出书来翻查,我猜得没错,《医不语》中记载了这样一段话:“茔生兰,至阴之材,擅摄人心魄。” 原来如此,我突然之间明白了,只要茔生兰在附近,必做噩梦。 一来为了验证,二来为了惩罚一下乱放东西的吴八一,我把坛子抱起来,搁到吴八一炕脚上。 吴八一四仰八叉睡得正熟,为了看他的反应,我先到外面泡了碗面,边吃边等。 没过一会儿,吴八一突然嗷的一嗓子惊叫出来。 “小林哥!小林哥!” “我在外面!” 他光着脚跑出来,脸白如纸,气喘吁吁,“靠,你不知道我刚才做了啥梦,太TM恐怖了!我梦见我姐姐、姐夫变成吸血僵尸了,逮着我狠狠咬一口,我银行的存款就少一成!” “哈哈!”我大笑,“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吸血僵尸。” 吴八一叹口气,搔搔头发,“唉,估计是这两天我姐姐又找我借钱,才会做这样的梦!” 果然如此,茔生兰阴气极盛,会在睡梦中干扰人的心神。 待吴八一再次睡下,我悄悄把坛子拿走,放回到仓库里面。 隔日,我照旧早早起床,练会儿箭,打坐看书,等病人上门。 村里人口就几千,隔三差五只有一两个病人,指着诊所挣钱是不可能的。 所谓“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就是说好医生会及时发现苗头并根除,十里八乡都没人生大病,医生也就没有大名声。 正闲得无聊,这时有人敲门,吴八一懒懒地过去开了门,来的居然是张小发他爹。 “张叔,有啥事吗?” 一看见他我就头疼,其实我已经猜到他所为何事。 听说张小发变成太监之后,村里人总是取笑他,让张家无地自容,于是他爹把他送到城里的姑姑那里住了,张家平时也都院门紧闭,生怕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也是,好端端的儿子变成太监,这可比被戴绿帽子还要难堪多了。 来的都是客,又是长辈,我自然是以礼相待,叫吴八一赶紧倒茶。 张小发他爹客气地说:“不用不用,我坐一会就走,林先生,我今天来是为一件事情!” 我说:“小发的事情?” “对、对。”他黯然地点点头,“小发最近经常又哭又闹的,带到医院说是得了什么抑郁症,他经常讲不想活了。每次听到这话,我心里都跟刀绞的似的……他好好一个男娃,现在成了这样,不说绝不绝后的问题,活着也没啥滋味了呀!” 我一听就头大,心想当初你们自己不听我的,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又来诉苦,这算怎么回事。 我说:“张叔,你知道古代有很多位高权重的太监,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荣华富贵都有了,就是没有这方面的功能。他们也是绞尽脑汁、费尽财力想让它长回来,但是没人能做得到,这个真的比登天还难。” “不不,我觉得林先生手段高明,一定能有办法!”张小发他爹说着把一张卡放在桌上,“这卡里是五百万……” “啥?张叔,你把房子卖了也没这么多钱啊?”我一惊,心想他这不会是啥来历不明的钱吧。 “不是,不瞒你说,上礼拜我居然中了彩票!扣完税后,剩下的钱全在这里!我寻思着一定是老天爷开恩,给我们老张家一条活路,林先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他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皱紧眉头,心想这是何苦呢,当初拒绝我的时候有多强硬,现在求我的时候就有多卑微…… 吴八一插话道:“那啥,大叔,这些钱做器官移植也够了吧!别老盯着我们不放啊,我们又不是外科医生。” 张小发他爹摇头,“我四处打听过了,器官库紧张得要死,排二十年也排不上!除非去买黑市上的器官,可那玩艺儿又犯法!林先生,我听人说,不是可以把什么驴的给人接上么?” 呃…… 我一阵苦笑,看来久病成医,他们自己也没少查这方面的资料。 我无奈地说:“张叔,小发这个并不是器质性的损坏,而是自己没了,就像压根儿没长一样。” 张小发他爹非要把卡推过来给我,“林先生,这钱你收下,当治疗费了!只要你肯想办法治病,甭管成不成,我绝无怨言!” 我沉默着,这钱哪能收呀,根本就是烫手的山芋。 吴八一说:“叔,要是有办法早就想了,我们实在是没辙呀!钱你还是拿回去吧,全国各地打听打听,总有能器官移植的地方吧?” “不不不,我怕一折腾钱就花光了,这钱我还是交给你们,林先生,求你收下吧!” 正文 第290章 比蛟化症更严重 张小发的爹非要我们收下钱,最后甚至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搀住他说:“张叔,我会想办法的,但是钱你先拿着!但凡有辙,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去找你好吗?” 吴八一也劝道:“大叔,你快起来吧,小林哥他向来说到做到,你这不是难为他吗?” 张小发的爹抹着泪站起来,抱着一丝希望,用力抓着我的手说:“小发这下半辈子就都托付给林先生了,一定要救救我们张家!” “行行行!” 好说歹说的,可算是把他送走了。 关上门,吴八一不屑地骂道:“嘁,老混蛋一个!玩这手道德绑架给谁看呀?自己作的妖,还要别人擦屁股,甭管他!自己拉的屎,让他自己坐回去!” 我却沉默着不说话,想着心事。 吴八一看看我,忙说:“小林哥,你可不能动摇啊!别替这种人治病,忘了当初他是怎么骂你的吗?” 我笑笑,“多亏有你在,不然我真应付不来。” 其实当初没辙,如今有了一半的辙,正是仓库里的那朵茔生兰。 茔生兰而是至阴之药,还需要一味至阳的炎阳玉,二者便能配出一味生肌续断的神药。 但是茔生兰是凑巧捡到的,要取炎阳玉,得去那九死一生的地方,我哪敢说出来呀! 之后每天我还是悠哉地过日子,偶尔回家一趟,和爸妈吃顿饭,只要一吃饭,我妈又操心婚姻的事情,说快过年了,要不要给我安排个相亲。 吴八一就在边上说:“阿姨你不用操心了,小林哥已经有心上人了,长得挺标致,还会手艺,就是年龄稍微比他大点。” 我妈一听就来劲了,“真的吗?啥时候带回来吃顿饭,她家是什么条件,父母还健在吗?” 我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我忙说:“哪有这回事,甭听他胡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操心的。” “你操心过啥呀,还不是我们替你操心吗?” “妈,我都这么大了,你就不用管我了。” “怎么就不管你了,你不管多大,在爸妈面前还是个孩子!” 又听到这样的老生常谈,我只能沉默着继续吃饭。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我俩回到诊所,我一边唠叨吴八一在我爸妈面前瞎说一边转身关门,一扭头看见地上有一行泥脚印,一直延伸到屋里。 我一个激灵,心说我这小诊所怎么一天到晚老有人惦记? 我立即揉开望气眼,往屋里一瞅,发现有两个气息古怪的人呆在里头。 吴八一见我紧张起来,小声问怎么了,我指指次卧的方向,悄声说:“有人。” “又来贼了!?”吴八一顺手抄起一个扫把。 我捏着符咒往里面走,突然,一个脸裹得像木乃伊的家伙冲出来,正和我看个对脸,他身后还背着一把大刀。 我吓了一大跳,正要还击,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赵哥,不要乱来,他是林大夫!” 我朝屋里一看,松了口气,居然是章歌奇来了。他裤子上、鞋上全是泥,样子很狼狈,胡子拉茬,人也瘦了,跟个通缉犯似的。 虚惊一场,我放下符咒说:“章兄弟,你怎么自己翻墙进来了?” 章歌奇说:“嗐,跑来找你,你不在家,站在外面又怕让人看见,只好先翻进来了。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赵轩兄弟,也是一个捕蛟人。” 赵轩朝我点点头,“林先生,久仰大名。” 他不止是脸裹得像木乃伊,仔细一看,全身都是绷带,没有一处皮肤露在外面,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皮衣,用皮带绑着刀鞘,身后的刀比斩龙刀还要大一圈。 吴八一跟章歌奇打了招呼,又问:“这位赵大哥是受伤了还是病了?” 章歌奇没回答,只是急着问:“有水吗?有吃的吗?我们快渴死了。” 我叫吴八一去倒水来,又拿了些饼干,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都是吴八一买的。 章歌奇看样子是渴坏了,抓起杯子吨吨吨一通牛饮,喝完又倒,然后拆开饼干包装,抓着几块饼干一起往嘴里塞。 赵轩喝水吃东西的时候,把绷带撕开一点,然后用手挡着,只见饼干屑哗哗地往下掉,落了一裤子,我心想他这嘴是漏风啊? 吴八一好奇地问:“章哥,你不是去三西捕蛟了吗?咋搞成这样……”说着掏出烟来,“这位赵大哥抽烟吗?” 赵轩摆摆手,声音沉闷地说:“闻不了烟味。” 吴八一自己叼上一根,我从他嘴里取下来,说:“真是没礼貌,人家闻不了这味道,还抽?” 章歌奇把一包饼干都吃下肚,又喝了一杯水,这才抹抹嘴说道:“说出来都怕你们不信,我在三西遇到的,估计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一只蛟了,比上次的土龙王还要大!那东西就卡在山洞里面,当时我被困在洞里了,三天三夜没吃东西,得亏这位赵兄帮忙,合力把蛟干死了,这才逃出来。” 我又给他倒了杯水,“嗐,早知道一起去了,让你受这种苦。” 章歌奇撇了下嘴:“什么‘早知道’,你当时要回家,比谁都心切,少放这种马后炮!这都不算啥,别说三天三夜,以前有个前辈为了捕一只蛟,耗了十年呢!” 我问他:“那这位赵兄是咋回事,是不是捕蛟的时候受伤了?” 章歌奇瞅瞅院子,忽然神神秘秘的问:“门关紧了吧?” “关紧了。” “行,接下来的内容,你们可千万别叫出声来。赵兄,绷带解开吧,都是自己人。” 赵轩不放心地说:“章大哥,林大夫真的能救我吗?如果救不了,我也不麻烦人家了,我看这里山清水秀,找个地方把我的脑袋砍掉,就地葬了吧!” 章歌奇笑笑,“你先甭急着慷慨就义,我都说了,林大夫是世间罕有的神医,这世上除了死人他救不活以外,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我皱了下眉:“你甭忽悠人了,我哪有这么厉害?这位赵兄弟,我是这里的巫医,确实会治一些怪病!你莫非是得了蛟化症?” “呃,恐怕比那个还要严重一点……” 说着,赵轩犹犹豫豫地把脸上的绷带慢慢解开,露出漆黑的甲壳一样的脸,上面嵌着两只小眼睛,并且还有一副昆虫似的口器,它的额头还有触须在动! “我的妈呀!!”吴八一吓得差点坐地上。 连我也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眼前的哪里是个人,根本就是个昆虫怪物! 呆愣了许久,我问:“你说比蛟化症严重的意思是……” “林大夫,我已经是只蛟了!” 正文 第291章 甲虫人 我发现赵轩的身形并不完全是只昆虫,仔细看甲壳上还有龙鳞状的纹路,蛟的形态千姿百态,我猜想他这应该是土属性的介蛟。 在漆黑的屋子里看见这样的怪物,着实令人深感诧异。 我看向章歌奇:“章兄弟,按书上的说法,一旦蛟化……” “对,蛟化之后会丧失理智,变成怪物。”赵轩的口器一动一动地说出话来,“我是在一次战斗中受了重伤,一个人躺在山里等死,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副怪模样,看来是体内的龙丹趁虚而入,把我转化了,但我仍然保留着人的意识。” “你这个样子多久了?” 他竖起三根指头,“三年了!” “三年?”我再次诧异,能够三年维持人的意识,赵轩也很了不起啊。 “这三年里,我躲在山里不敢见人,靠吃野物为生,几次想自行了断,奈何这身躯实在太强悍,我没法自杀。实际上……”赵轩窸窸窣窣地完全解开身上的绷带…… 我不由一惊,他绷带下的身体已经完全甲壳化了,而且随着他手部的绷带一打开,双手竟然也已经变成了昆虫的长脚! 此外在他小腹部居然还有一个骇人的洞,里面断断续续地流出一些粘液。 “我身为捕蛟人,却沦落到这副境地,有一天我痛苦不已,自己将龙丹剖了出来,但是我竟然还是没死!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身体的转化中止了,但身体也没法恢复了,一直就是这副半人半虫的样子。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他用沉静的语调说着这些话,听着却令人动容,我似乎也能想象到赵轩所经历的苦痛。 章歌奇说:“按捕蛟人的规矩,蛟化之后杀无赦,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毫无犹豫地下手。但是之前不是遇见了杨小姐吗,我想能维持人类意识的蛟应该也是有的。另外,赵轩兄弟在危难中帮助了我,我想报答他!林大夫,这次治病的钱我来出好了,三、四千万的存款我还是有的。” 我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病例……让我仔细想想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自然会全力以赴的。” 赵轩似乎有点过意不去,他好像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淡淡地说:“林大夫不必太强求,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杀了我!章大哥把我带回来,已经是犯了捕蛟人的大忌,如果让星城卫知道这件事,恐怕连你们也有危险。” “星城十三卫?”我想起那四首诗来,我记得是—— 昆化龙气化陵岑,铁卫十三镇星城。追魂一令动如雷,阎王不敢收此身。 星城十三卫对应的是“佛龙妖鬼”中的龙势力天花板,章歌奇此前说这十三卫是个杀手组织。 我问:“星城十三卫为什么要管这事?” “嗐,你又不是捕蛟人,当然不明白……”章歌奇摊了下手,“他们就像捕蛟人里面的警察一样,如果捕蛟人犯下养蛟、纵蛟的大忌,这帮人就会来追杀!我看见赵兄弟没有下杀手,还把他带回来,这已经算是犯了养蛟大忌!” “这么严重吗?”吴八一可算插进一句话,“对了,你们咋回来的,是坐火车的吗?” “我们这样子怎么坐火车,是扒火车、扒卡车,千里迢迢从三西到东北,简直比唐僧西天取经还艰难!” “难怪你们造得跟乞丐一样!” 我说:“你们先洗个澡休息一下,赵先生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晚上我想想辙!” 赵轩抱拳道:“大恩不言谢,若能救我一命,赵轩这条命就是林先生的了。” “言过了,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小胖,你去烧水。” 吴八一把我仓库里面的浴桶滚到院子里面,烧了一大壶水,我本想加点草药让赵轩治治肚子上的伤,但是他现在是昆虫一样的身体,不知道寻常药物对他会不会有害,于是还是作罢了。 章歌奇倒是不客气,自己拿个搪瓷缸不知从哪倒了杯酒,坐在门口大咧咧地喝着,我闻着酒里有药味,问:“你从哪倒的?” 章歌奇信手一指,“那边有一大罐,里面泡的啥玩艺,是草药吗?” “我r!”我气得想笑,“你和小胖咋一个尿性,这是治跌打的药酒,不要随便喝!” “没事,喝着还挺对味,有点劲酒的感觉,你来一口吗?” “你自己喝吧。” 章歌奇让出一个空位叫我坐,他呷了口酒,说:“林大夫,我这次是不是给你出了难题了?其实要真治不了,就算了吧,赵兄弟这个样子也很遭罪,一路上不知道求我多少次,让我杀了他。” 我说:“用不着这么见外,对我来说确实很有挑战性,我得好好琢磨一下。” 其实我脑子里面已经过了好几个方案了,但仔细考虑下,似乎又都不太靠谱。其实遇到这种医学难题,我心里是很兴奋的。 水烧好了,赵轩把绷带解开,爬进浴桶里面洗澡。 这时我又惊讶地发现,原来他多长了一对虫腿,等于是像昆虫一样长了三对节肢! 他后面那两只多出来的虫子腿脚被绷带绑在一起,看着就像人腿一样。 这副样子看得我十分揪心,我问:“赵兄,你肚子上那个洞进了水不要紧么?” 赵轩坐在浴桶里面说:“没大碍,这身子虽然丑陋,可是很耐造,怎么折腾都不会生病!” 浴桶里面蒸气腾腾,吴八一笑道:“好么,远远看去,跟清蒸大甲壳虫一样。” 我拍了他一下:“就你话多,甭往人伤口上撒盐了。” “嗐,没事没事。”赵轩倒是很大度,“你们不必拿我当病人看待,我其实各方面机能都很健康……劳驾这位小兄弟去拿个钢丝球来帮我搓下背。” “钢丝球,你确定吗?”吴八一闻言,不由瞠目结舌。 “别的搓不干净。” 于是吴八一去厨房拿了钢丝球,站在浴桶后面,哗啦哗啦地替赵轩搓后面的鞘翅,看他发懵的样子,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有一天帮一个“昆虫人”搓背。 给赵轩搓背的动静就跟刷大铁锅似的,好在这儿就我一户,不担心打扰到邻居。 我心想,赵轩的鞘翅下面是不是有一对翅膀?不过以他的体型,应该不可能飞起来。 我也没闲着,进去收拾地铺让他们过夜。 晚上赵轩打地铺(他体型太大),章歌奇和吴八一挤一张炕,半夜三更就听见吴八一在嚷嚷,“你老抢我被子干嘛!”、“你能不能过去一点!” 吵吵闹闹的,直闹到凌晨三点来钟,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正文 第292章 震山啸虎弓 隔日早上睁开眼,就看见地铺上面躺着一只大甲虫,一时间让我想起曾经看过的卡夫卡的《变形记》——“一天早晨,格里高尔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赵轩的小黑豆般的眼睛眨着,触须动来动去,他就跟一只被浪拍过来的乌龟似地不停摇晃。 我突然意识到他这是起不来,赶紧过去帮忙。 赵轩道着谢说:“唉,就不该躺着睡的,起床太麻烦。” 我问他:“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这几天风餐露宿,三年来我还是头一回在屋顶下睡觉。”他带着笑声说。 我出去买了些早点,赵轩吃东西的时候,烧饼屑不停地掉,他就把桌上的渣渣拢一块儿,再往嘴里塞。 吴八一和章歌奇还在赖床,我就先到院子里练会儿箭。 赵轩在边上看着,礼貌地说:“林大夫真是多才多艺,箭把式不错啊。” “我在网上看了许多奥运比赛的视频,刻意把姿势练得很稳,赵兄也会射箭吗?” “以前练过……”他说着看看自己的手,有点遗憾地说,“不过现在拉不了弓了。” “咳,那啥,你们是怎么成为捕蛟人的?”我赶紧转移话题。 赵轩的触须耷拉下来,说:“我是孤儿,被一个叫龙隐山庄的地方收养,打小接受训练,同期大概有一百多人,最后只有十来个人合格,成为了捕蛟人。” “不合格的呢?” “不合格的,坟头草估计都三尺高了,捕蛟人要吞龙丹,不是每个人都能顺利活下来,许多孤儿蛟化之后就变成了怪物。”赵轩的口气有些淡漠,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这么残酷吗?” 赵轩点头,“蛟很厉害,想必林大夫已经见识过了。要想打的过蛟,就要变成拥有相同力量的东西!但是……”他的声音透着伤感,“每次受伤,龙丹就会趁虚而入,久而久之,捕蛟人的下场就是变成怪物!可能有一部分人运气好,不会像我一样……” “那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大概会变成稍微好看点的怪物,我这个样子实在太丑了!” 这说话大喘气的,我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这时章歌奇抻着懒腰溜达出来,“林大夫,如果这次你能救赵轩兄弟,将来有一天,也能救我!捕蛟人的归宿要么是死,要么是变成怪物。唉,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吃这碗饭。” 我看见阳光照进院子里,说:“赵兄,麻烦你到有阳光的地方站着。” 赵轩站好之后,我运起望气眼打量,只见他五脏六腑间气息运转正常,心跳强劲有力。 我说:“虽然你的外表成了怪物,可是脏腑仍然是人的样子。看来蛟化症并没有深入体内。今天我会准备一些药,先试试效果。” “好,有劳林大夫了。” “赵兄不必这么客气。” 等吴八一起来,我就找活儿给他干,让他捣药。 吴八一边捣一边抱怨说:“整天捣药,我感觉自己都快成玉兔了。” 章歌奇大笑,“有你这么丑的玉兔么,你是那个蛤蟆吧!” 吴八一不服气,“你不要因胖废颜,小爷要是瘦下来,比彭于晏还好看!” 说话间,忽然有人敲门。我心想是有病人上门了,叫他们赶紧躲起来,赵轩吱溜一下就钻回屋里去了。 打开门没看见人,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大人,往下看。” 低头一看,原来是小老鼠精灰遇锦,他还是那身滑稽的打扮,身上还背着我的乌号弓。 我说:“你怎么大白天就跑来了,不怕让人看见么?” “没事,我走得很小心。大人,你的神弓炼好啦!”他献宝似地捧起来。 “这么快?!”我惊喜地说,“太谢谢了,进来坐吧!” 灰遇锦左看看右看看,跟我进了客厅,爬到椅子上。 章歌奇突然从里间冒出来,顺手提起小老头一看,笑道:“这是啥玩意儿啊?咋看着不像个人呀!” 灰遇锦吓得手舞足蹈,吱吱乱叫,我赶忙说:“章兄弟,快把他放下。” 我讲了一遍灰遇锦的来历,章歌奇纳罕地说:“咦,你咋越来越喜欢结交一些奇怪的东西了?” “英雄不问出处嘛!”我又问灰遇锦,“小灰,这两天山里还太平吗?没有外人进来吧?” “放心大人,有我保山太君在,没有敢来进犯的。” “好,你还挺称职的。来,送你点东西。” 我拿出准备好的一个小包,里面有成语词典、声韵启蒙和上次收拾家捡出来的一堆破烂,他打开瞅瞅,高兴得胡须乱抖,“谢谢大人,大人真是海纳百川、无为而治、道貌岸然!” 我笑笑,“好啦好啦,甭乱用成语了。对了,我的弓有什么神奇的效果吗?” “大人请看,这弓吸收日月精华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已经有了灵性,小仙为它取名‘震山啸虎弓’。”灰遇锦邀功似地说道。 “这么霸气的吗?” 我迫不及待地来到院子,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乌号弓,这把弓似乎变得更有光泽了,手感细腻,比竞技弓好太多。 我搭上一支箭拉开,突然弓上居然传来“啊”的一声,吓得我差点撒手。 我错愕地问:“这弓怎么会叫?” “对对,它已经有了灵性,和大人心意想通,每逢引弓射箭,必发出雄壮之声。” “等下,这算什么神奇效果?” “难道不算吗?天下都没有第二把这样的弓!”灰遇锦趾高气扬地说。 我心里一咯噔,有种孩子养废了的感觉,又拉开弓弦,那弓“啊”地尖叫起来。 “哈哈哈,这也叫法宝吗?”章歌奇大笑起来。 我简直哭笑不得,这老鼠精是不是对法宝有什么误解,我问:“除了这个呢?” “嘿,月圆之夜,叫得更响!”灰遇锦十分得意。 “这有什么用!这么好的一副弓怎么弄成这样,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呃……” 灰遇锦见我不满意,尴尬地搓着小手,一步步后退,“大人,我想起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吱溜一下跳到院墙上,一溜烟地跑了。 我沮丧地坐在地上,吴八一和章歌奇跑来看笑话,轮流拉弓来试验,只要一用力,弓就会大叫,可把他俩乐坏了,这就是所谓的“震山啸虎弓”吗? 吴八一幸灾乐祸地宽慰我说:“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防盗,没人敢偷!” 我摇摇头,“我真是瞎了眼,相信这老鼠精!” 正文 第293章 先天再造汤 我也不懂炼制法宝的原理,难道炼制还是随机的?一个半月就搞出这样的鸡肋属性来。 这甚至都不能叫作“鸡肋”,它完全就是副作用,试想在野外打猎,还没射箭弓就先叫起来,猎物早吓跑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我又试验了几下,证实这把弓除了会叫,没有任何别的增益。 整整一上午,章歌奇和吴八一乐得快不行了,两人直呼肚子疼。 我只好把弓先收起来,叫吴八一继续捣药。 下午三点,药膏做出来了,我对赵轩说:“我想在你身上做个试验,可能你得稍微受点苦。” 赵轩说:“病人当然得听医生的,你要我做啥我就做啥。” 我拿起他的昆虫腿看看,道:“我要把这块甲壳给切开。” “行!” 我用酒精给一把小刀消毒,然后剖开了赵轩手上的一块甲壳,剖的时候他的身子在抖动,我问他疼吗? 赵轩硬撑着说不疼,但瞧得出来,其实他还是很痛苦的。 把一整块壳子取下来之后,我敷上药膏,然后包扎好。 接下来就是等待,我每天熬些草药给他喝,全是补气生肌的药汤,他在我这儿呆了七天,这天我把他手上的绷带解开,一看,那块地方已经变回甲壳…… 我心中不由一阵失望。 章歌奇问:“林大夫,你到底在做啥试验?” 我说:“赵兄的五脏六腑仍然是人类,只是外面变成了怪物,所以我想,如果挖掉一块,到底会长出甲壳来,还是长出人的皮肤来,看来试验失败了。” 赵轩回忆着说道:“其实我在山里也受过伤,伤处过后不久,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想我已经从基因层面上发生了改变吧?” “对……”我说,“人的身体受伤,伤处会复原成原样,是因为有基因这个蓝图的存在!似乎龙丹已经把你的基因变成了这样,再怎么受伤自愈,也还是甲虫的原样。” “如此说来,我是没救了?” “不,不用这么悲观,我们再想办法……” 这时吴八一插嘴道:“那啥,我把这绷带扔了吧,上面全是血。” 赵轩盯着桌上的绷带,突然抓起小刀划破自己的手。 他忽然自残把我吓了一跳,他看着手上滴下来的血,纳闷地说:“奇怪,我怎么会流红色的血?我记得我受伤的时候,血是蓝色的,像昆虫一样。” “真的吗?”我闻言,仿佛又看到一线希望,“我最近一直在让你喝补气的药,难道你体内的气息增强了,血液发生了变化……” “这说明啥?”章歌奇急急地问。 我想了想,说:“他的体内就像有一个天平,人和怪物保持着平衡,似乎这段时间的努力,让人的部分稍稍增强了一些。赵先生,站到太阳下面,我再给你望个气!” 赵轩照我说的做了,我用望气眼一眼,他脏腑的气息确实变强了。 我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把你全身的甲壳全部卸掉,脑袋也砍掉,能否长出人类的肢体。” “等下等下……”章歌奇说,“脑袋砍掉不就死了吗?” “我是说,把体表的部分去除掉,其实赵兄的骨架仍然是人的样子!当然,这需要一味世间最强的生肌续断的药物,让身体被削去的同时迅速生长出来,这药就是——先天再造汤。” “那是什么?” “世上最阴的药,配上世上最阳的药,阴阳融合,让人产生一种如同胚胎般的旺盛生命力,一切伤残都可以治愈!” 吴八一说:“小林哥,这世上最阴的药就是咱屋里头的那个什么兰吧?” 我点头,“对,这先天再造汤需要两种药——茔生兰和炎阳玉。上次去chang白山的时候非常走运,在水边发现了一朵茔生兰,只要再有一块炎阳玉,这药就能配出来。” 章歌奇皱眉道:“这什么至阴至阳的,真的有人试过吗?不会是古人拍脑瓜子想出来的吧?” 我说:“这个药方是名医张仲景提出来的,张仲景用它治好过驼背,方法和我一样,先服汤药再砍掉驼峰。书上说当时‘森然见骨,脏腑洞然’,就是连脊椎都砍掉了,从背后的洞能看见内脏,但是很快,脊椎像春笋一样长了回来,变成了正常的弧度。明朝有个大太监沈玉城豁出命都想得到它,想把宝贝长出来。听说他派了两百人的小队去西域,找到了炎阳玉却没找到茔生兰,最后只能用炎阳玉配另一种药,居然也起到了效果。 “我想这先天再造汤远不止修复身体这么简单,天地万物皆生于炁,寻常药物补人五脏之气,这种神药是补先天之炁,把‘先天’之躯‘再造’出来!就好像和龙丹相对应的人丹!” 章歌奇和赵轩听得都很激动,他俩互相看看,很是兴奋。 吴八一马上眨巴着眼说:“那咱们又得去找药了?这炎阳玉在哪儿呀?危不危险?” 我说:“自然是在西域火焰山,极热的地方,它是纯阳之气凝出来的结晶……既然沈玉城能找到,我们应该也可以找到。” 说到这里,我又沉吟起来…… 其实只要配出先天再造汤来,匀一口给张小发,他也有救,甚至还有生育能力,嗯,顺便也可以让李有田也试试…… 我这样想着,但有想法容易,做起来何其难…… 见我沉默着,吴八一灵机一动:“嗐,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刚刚不是说,这个叫沈玉城的大太监找到过炎阳玉么?没准儿他的墓里有呀,别忘了我可是摸金校尉……” 我斜他一眼,“你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了?” “洗是洗了,不过道上我也认识几个人,说不定能找到这个墓!直接找到能省多大事,省得再去什么西域火焰山遭罪!” 章歌奇跃跃欲试地挽起袖子:“找药不是咱老本行么?说干就干,啥时候出发?” 赵轩看看我们,说:“你们是要去寻药吗?那也算上我吧!” 我说:“不不,赵兄,你这个样子出门不方便,如果被那什么十三卫发现,大家都有危险!我们仨也搭档过,彼此配合默契,找药这件事还是我们来吧!” 赵轩有些不自在地问:“那我什么都不做,在这里干等吗?” “你留下来守着诊所,茔生兰就在仓库里面,它一样价值连城,可别被人盗了。”我郑重地说。 正文 第294章 买情报 大太监沈玉城,据说是明代中期一个权倾朝野的宦官。当时的皇帝沉迷炼丹,沈玉城就找来许多道士陪皇帝玩,自己则假传圣旨,党同伐异,势力越来越大。 身为太监,他还明目张胆地娶妻,大肆操办婚礼。文武百官迫于他的淫威都来道贺,但有一名御史称病不来。 结果沈玉城当即派出锦衣卫去把御史抓来杀了,片成肉片分给群臣涮锅子吃,还说:“吾闻铮臣肉酸,请诸君代我尝之。” 这样的人居然还得了善终,在皇帝驾崩前就去世了,史书上说他树敌太多,怕死后遭人报复,不许家人出殡,只叫四个大汉抬着棺材一直往西走。 葬完回来,锦衣卫把四个大汉杀了,然后又来了一帮杀手,把锦衣卫也杀了。 而这帮杀手在回去的路上突发恶性痢疾,居然也全死了,应该是被事先下了药。 吴八一说:“之前陈江南那老小子带我倒斗的时候,先去三桥镇找过一个姓墨的人,情报就是从他手上买来的。情报也不便宜,不过咱现在有资金了,大不了直接买情报得了。” 我对此有点抵触,“呃,这不整得跟盗墓一样了?” “咱们做得是取药治病,积功德的事!又不是为了去盗墓,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有啥好怕的。”小胖理直气壮地说。 “不是,我担心这个墨老板万一有一天被逮了,到时候一指认,我们不得跟着坐牢?” 章歌奇考虑了下,问:“小胖子,墨老板认识你吗?” “嗯,见过……” “要不你带我们去,买情报的时候就别露面了,我和林大夫去买,反正他又不认识我俩。” “嘿,成啊!跟那种黑不黑白不白的人打交道,有章哥在我才放心!”吴八一很高兴,满口答应。 我寻思这么干真的靠谱么? 可是转念一想,西域茫茫,要找到炎阳玉没有一丝头绪,简直难于登天。而找沈玉城的墓甭管成功率多高,总归是比较轻松的办法。 我无奈地点头说:“就这么着吧。不过他这个情报如果超出五百万就免谈,咱得控制下成本。” “哈哈!”吴八一大笑,“一看你就是个外行。放心吧,还五百万?五十万都不得了啦!我听陈江南说,他那边一、两万的情报都卖,就是乡下的野坟,我们上次的情报没付钱,墨老板提出如果我们卖出冥器的话,他要抽三成。结果那一趟陈江南毛也没捞着,估计亏到姥姥家了吧!” 我说:“行,那就一百万以内拿下!” 三桥镇也不太远,我们隔日便动身了。 坐在大巴上,我手上把玩着从奶奶的坟里冲出来的那块玉。这玉我用望气术看过,里面凝着一团青气,似乎是奶奶生前炼制的法宝。 “你在玩啥,我瞅瞅!”章歌奇好奇地凑过来,“这玉成色不错啊,上面还有字。” “你知道这玉哪儿来的……”我把那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章歌奇赞叹道:“你奶奶真是一位神人呀,居然能料到死后的事情。我倒想起了一个传说,据说刘伯温少年的时候心高气傲,他那个神仙师父预言他将来会辅佐人主一统天下,时常拿他和诸葛亮相比。 “有一次刘伯温经过武侯祠,看见堂上挂着‘古今一人’的匾就很不服气,把匾给摘下来了,结果发现后面有一行小字写着‘吾知后世有你,你知后世有谁’,当即吓得把匾又挂回去,在武侯牌位面前跪拜认错。” 吴八一竖起大拇指说:“嘿,这逼装得真高明!” 我笑道:“哪有那么神,只是我奶奶大概想到死后可能会被精怪报复,毕竟她当了一辈子的巫医,得罪的精怪也不少,所以才留下这块玉!” 摩挲着这块光润的玉,我又回忆起奶奶生前的音容笑貌,心中泛起淡淡的忧伤。 我叹口气:“那个坛子仙也是个硬骨头,宁愿一死也不认错。现在好了,我去哪都得背个卷轴!刚才上车的时候,有个大爷还问我背的是不是凉席。” 章歌奇认真思考着,说:“要不叫小胖背个避雷针怎么样?” 吴八一嗤了一声,道:“章哥,你咋净出馊主意!第一道雷把我劈死,第二道不还得奔着小林哥来?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们!” 章歌奇被逗笑了,“得,说正经的,我听说练道家的雷法可以躲天雷,要不要试试看?” 我摇摇头:“不行,听说清霄雷法和五雷天心正法都高深莫测,一时半会儿哪学得会?而且还得拜师呢,远水解不了近渴!” 章歌奇又说:“这卷轴上面到底写了啥?有空把它破译出来,没准儿和躲雷劫有关呢。” “我也正有这个想法。” 上面的星雷文我只能认个一鳞半爪,感觉是某种修炼法门,也许还得找胡沁蕊帮我翻译翻译。 可一想到她,我又纠结起来,委实不想和什么万妖洞扯上关系…… 一路无话,很快我们到达了三桥镇。这是个很有历史年代感的小镇,一条蜿蜒的河流把小镇分成两半。 我们在镇上溜达,小胖带我们来到一家古董铺前面。 然后他小声交代我们说:“进去后你们就说‘想买一块玉辟邪’,下一句话是‘我听说土里头刚挖出来的玉最灵’,之后就可以直接交谈了。” “行!” 我和章歌奇戴上口罩,章歌奇还准备了一副墨镜,随手戴上。 我们走进去,屋内光线昏暗,清一色的中式木质家具,十分古朴,陈列架上摆了一些不值钱的玉石制品,上面落满了灰尘。 我们看了好半天,也没有人出来接待。 章歌奇不耐烦了,说:“到后院瞅瞅!” 正要往后院走,一个穿着大褂戴着小墨镜的男人出现,脸上的皱纹有如斧劈刀刻的一般,手里还把玩着一串念珠。 他笑呵呵地说:“二位有何贵干?” 我说道:“想买一块玉辟邪!” 他不由上下打量我,道:“这里有蓝田玉、东陵玉、独山玉、沁玉,你要哪种?” 我答道:“我听说土里头刚挖出来的玉最灵!” 他微微点了下头,让开店铺的后门,“二位里面请!” 我们穿过一间摆满假山绿植的小院,来到一间客房,一个脸色很白的男孩给我们倒茶,杯子里的茶水黑乎乎的,看着不太敢喝。 “嗡嗡嗡嗡!” 这时,一只苍蝇在墨老板面前飞,他出手奇快,竟然能够伸手抓住! 这就够令人瞠目结舌的了,没想到后面更让人乍舌! 他居然随手把苍蝇扔进自己的茶杯里面,然后毫不在意地一口饮下,看得我们又恶心又惊讶。 喝完,他抹抹嘴,说道:“两位是生面孔,请把口罩摘下来。” 我谨慎地说:“老板,摘下来你也不认识我们。我们确实是头一回来,听说这里卖情报。” “哦,什么样的情报?”他故意装糊涂地反问道。 章歌奇说:“嘁,明知故问,当然是倒斗的情报!” 墨老板扬起眉毛,狐疑地打量我们,“小伙子,太直接了吧?生客我一般不做生意,谁介绍你们来的!” 正文 第295章 古怪的墨先生 我和章歌奇面面相觑,果然,到底是从事这种灰色产业的人,这家伙也挺谨慎的。 章歌奇不耐烦地说:“上门的生意你不做?我们不差钱,急找一座墓葬,给句痛快话吧!” 墨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急找?是家里有人要下葬吗?” “嘿,怎么说话的?你故意找碴儿!?”章歌奇一把把墨镜摘下来,瞪着对方。 “哈哈,一句玩笑话,不要动怒。”墨老板朝他摆摆手,“对了,我感觉你们身上倒也有土腥气,以前倒过斗?” 我说:“倒过。” “什么样的墓?” “很大的墓……我们也算是半个内行,是朋友介绍过来的,墨老板就开个价吧!” “哪个朋友?” “对方不愿意透露姓名。” “那不行,不知道底细的生意我不做。” 得,又绕回来了。 我暗暗咬牙,这家伙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墨老板喝完茶,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孩给换了杯茶。 他正经地说道:“我看二位没有诚意,藏着掖着的。难道是怕我一扭脸卖了你们?告诉你们,我这家店开了三十年了,一向求稳,要做生意,先交朋友!” 我和章歌奇交换一下眼神,只好把口罩摘了。 我说:“老板,那位朋友是个摸金校尉,他金盆洗手了,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我们想找明朝太监沈玉城的墓……” “新鲜,指名道姓地找墓,头一次听说!”墨老板盯着我们,阴森地笑下。 “对,我知道是有点难度,价钱好说。” 墨老板嘿嘿一笑,“不是钱的问题,我完全不了解你啊!小兄弟你叫什么,住在哪儿,为什么要找这个墓?” 我只好耐着性子说:“我是东北的一名巫医,去墓里是为了找一种罕见的药材。” “哦,你们那个朋友是不是叫吴八一?” “你怎么知道的?”我一惊,看来我们所做的保密工作在他这里根本没用。 “小兄弟,我做这行,消息自然灵通得很。听说陈江南的小弟吴八一跟一个当地巫医联手,想害他,陈江南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命逃出来!”墨老板慢悠悠地说道。 我皱起眉头,怒道:“他放p!是他害人在先,你怎么不问问他,当时还有一个人一起下墓,那个人去哪了?” 墨老板风清云淡地说,“小兄弟,别激动。地下的事情,各执一辞,叫我信谁的话?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吴兄弟不愿意透露姓名,这生意我不能做呀,吴兄弟在业内已经背上欺师灭祖的骂名,我做了就是得罪同行!” “你几个意思!!”章歌奇暴跳起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杯都震倒了,“问来问去的,套我们的话,问半天你又不愿意卖情报给我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敢迸出半个不字,信不信我把你一嘴黄牙打烂!” “买卖不成……” 墨老板话还没说完呢,章歌奇吼道:“你还真敢说‘不’字!”他边说边冲过去一拳就放倒了墨老板! 墨老板跟棍子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脸上墨镜也歪了,伸出双手说:“不好意思……” “你再说个‘不’字试试!”章歌奇薅起他的衣领怒吼。 “章兄弟,冷静点!你这出手也太快了吧……”我都没反应过来,章歌奇居然就已经出了手。 我赶紧去拉他,“再怎么样不能动手打人呀!” 章歌奇不屑地撇撇嘴,“哼,这厮敢在我面前装逼!给盗墓贼拉皮条的老王八,你拽个吊!我就问你,卖不卖!?” 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章歌奇的手腕,是那个端茶的男孩。 他冷冷地说:“放开我师父!” 我的视线落在男孩的右手上,他的右手小拇指戴了一个奇怪的橡胶指套…… 男孩看着瘦小,力气却很大,竟然能慢慢掰开章歌奇的手,拽开,章歌奇也不由呆住了。 我诧异地看着男孩,他的手是怎么回事,这两人气息都十分奇怪…… 墨老板却也没恼,坐起来说:“哼,就没你们这样的,强买强卖呀?再说这沈玉城的墓我去哪找,真当我这儿是百度,什么不知道一查就知道了,我不得花时间打听?” 听他的话有转机,我赶忙客气地说:“墨老板,抱歉了,我会赔你医药费,这事很急,拜托一定帮我们打听到!” 墨老板淡淡地说:“话我不敢说太满,你们等十天半个月后再来吧,真要打听到再说。二位今天先回去吧!年轻人,送你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好好……”我有点心不在焉地答应了。 “送客!”墨老板一挥手。 走到门口,我揉了一下眼皮,开启了望气术,扭头一看,不禁感到诧异,这墨老板身上怎么没有一丝活气? 全身上下只有他的肚子里有一丁点儿活气在移动,应该是刚才吞进去的苍蝇,不过它怎么还活着呢? 再看那个男孩,更是让我惊讶不已,这里果然不对劲! 我拉着章歌奇赶紧走店外。 吴八一在外面倒是挺悠闲,还买了个棉花糖吃,吃得一嘴都是糖稀。看我们出来,三两下塞进嘴里,跑过来问:“小林哥,咋样啊?” 章歌奇耀武扬威地说:“哼,这老王八跟我们装逼,被我一拳干到地上了!” “你怎么能打人呀!”吴八一大惊,“动了手,人家还肯卖情报吗?” “说让我们等消息,要是过几天没消息,我再收拾他一顿!反正他这生意也不合法,我揍他又怎么样,告我啊?”章歌奇很是理直气壮,“林大夫,你发什么呆呢?” 我若有所思地说:“等会儿细说,先找个地方先吃饭。” 我们找了一家饭馆,来到二楼的包间里面。 吴八一一边倒茶一边说:“这家伙是北方消息最灵通的情报贩子了,如果他都打听不到,那估计是没辙!哎,章哥,你不该动手的呀!” 章歌奇不耐烦地说:“行啦,我自有分寸!” 我问章歌奇:“对了,你揍他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他不像活人?” 正喝茶的章歌奇一听,瞪大了眼,回想了下,皱眉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怪。他的身体冰凉,跟冰块似的,而且身体很僵,倒地的时候也是扑通一下,直挺挺的,不太像正常人哪!”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边上那男孩的手指戴了一个指套?”我比划着自己的左手。 “这个真没注意到,他拉开我的手的时候,力气真大……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我这发现可不一般,我心中一沉,叹口气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男孩是白骨观的人!” 正文 第296章 深夜来访 “什么?又是白骨观?”章歌奇咚地一声放下茶杯,“怎么到哪儿都有这帮妖孽,真是阴魂不散!” 吴八一紧张地问:“你没看错?” 我说:“都接触过那么多次了,他们身上的气息我很熟悉。他那只戴着指套的手指,应该就是一根玉骨。其实还有比这更震惊的,那个墨老板可能是具尸体,因为他身上没有一丝活气,之前他当我们的面儿吞了一只苍蝇,走的时候,我用望气术一看,那苍蝇在他肚子里还活着呢!” 章歌奇恍然大悟:“说的是,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苍蝇?可不就是让这家伙身上的尸臭招来的吗?我说他身上怎么有股很重的熏香味,看来是为了遮盖尸臭!” 吴八一诧异地说:“可是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也是墨老板接待的呀。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他如果是具尸体,不会烂吗?” 我想了想说:“防腐的手段有很多……我猜那家店真正的主人是那个给我们端茶倒水的‘男孩’,墨老板只是一具被巫术操控的傀儡。白骨观的修行要找古墓,他们一定非常需要情报,所以就自己做起了情报生意,或者……” 我沉吟道,“有一种更恐怖的猜想,卖情报是假,让盗墓贼去把墓中的那些白骨门徒放出来才是真。牛脊山上的古墓里面,不正好有一位白骨门徒吗?如果当初陈江南和你一直走到墓室里,岂不就被它残害了,这情报不也是‘墨老板’提供的吗?” 吴八一大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盗墓界都够内卷了,这帮白骨妖孽还要来割我们的韭菜!不,是割我们的命呀!” 章歌奇闻言,阴冷地笑道,“既然这货不是人,那就更好办了,来点简单粗暴的,甭管他知不知道,咱们还顺手除个祸害!” “章兄弟,用强迫的手段,人家未必会说……”我想起到死也不认罪的坛子仙。 “可咱们总不能跟白骨观的人做生意吧?” 我也犯起嘀咕,白骨观哪有好人,给个假情报,或者设计陷害我们怎么办。 白骨观的门徒之间都会互通有无,这人已经认出我们了,难免不会动手。 我考虑了下,“我们得有所防备,镇上绝不能动手,会伤及无辜。眼下我们不便回村,干脆换个僻静的地方住几天,看看这家伙会不会给情报。” 章歌奇皱了下眉:“林大夫,你真要跟白骨观做生意?” 我说:“我们需要的是情报,万一它真给,就正常做生意。但如果对我们有什么企图,那就斩草除根!” “就是咱们不能先动手喽!” “对,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想主动招惹这帮人。” 章歌奇摇头叹息,“你要在古代肯定是个主和派的大臣,非我族类,虽远必诛嘛!” 我笑笑,“哪有这句话,明明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就喜欢这么说,很霸气!在捕蛟人的世界里,只有敌我,没有灰色地带。” “可你不也曾放过了杨小姐吗?而且现在还帮助赵兄,哪有那么严格。” 章歌奇被我说得一时语塞,闷闷地喝了口茶,岔开话题,“小胖子,你没有什么别的情报源么?” 吴八一一脸怂相,“这个嘛……我认识的也没几个啊……” “把‘几个’给我去掉,你压根就只认识这一个人是吧!” “这不能赖我,我从业时间比较短嘛。” 说话间,饭菜上来了,我寻思着在白骨门徒的地盘,对方会不会玩阴的,于是叫应声虫先出来试下菜。 小家伙头一回上桌吃饭,很开心,每个菜都吃一口,我看它没事儿,招呼道:“吃饭吧!” 吃完饭,我们准备在附近比较偏的地方找个短租房,资金充足,租房子也不必看价格,只要看好条件就行。 于是我们在郊外租了一套两层小楼,下午过去看房,晚上就住进去了。 等待的这些天,我还是每天打坐、看书、射箭。 这把乌号弓现在是废了,只要一拉弓弦,它就叫得跟杀猪一样,我实在没辙,只好用布条把它缠紧,这样声音比较小。 考虑到白骨观有可能来找碴,我在附近埋了符,章歌奇也每天在附近巡逻。 这天晚上,吴八一看着电视抱怨:“唉,闲得快长霉了!” 章歌奇说:“一开口就暴露了你精神世界的空虚,像我每天打熬身体,才不会觉得无聊!” 吴八一狡辩说:“我是队伍里的智力担当嘛,又不需要像你一样硬莽。” “呵呵,智力担当,你要是我们的军师,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明明是个混经验的猪队友!” “嘿,这话小爷可不爱听了,我也没少帮忙啊,而且我好几次还给小林哥提了醒呢,怎么着也算是个吉祥物吧?对吉祥物都得好好爱护才成!”吴八一嬉笑着说。 我说:“你俩怎么一说话就斗嘴,上辈子是一对蟋蟀吗?差不多过去十天了,这几天倒是很太平,要不咱们明天去镇上看看?”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汽车的声音,章歌奇一骨碌爬起来,往窗外瞅,“谁啊,三更半夜地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不会是强盗吧!正好让我活动活动!” 我笑了,“这年头儿哪来的强盗,除了能抢部手机还能抢啥……” 我张望着窗外,突然不笑了,因为车上走下来的正是墨先生,身后还跟着那个男孩。 章歌奇一拍大腿,“他们来找碴了,一级战斗警备!”说着就把斩龙刀抄了起来。 “人家是走的正门,不像是来打架的,我出去看看。” 我下楼,打开院门,墨先生一身黑袍站在黑夜中,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就像一个瘦长的鬼影子。 我问他:“墨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墨先生笑笑,“镇上的事情能瞒过我的耳朵?找你们是有机密的事情商谈,眼下方便吗?” “请进!” 二人进了屋,来的都是客,我打发吴八一倒茶,吴八一别别扭扭地把一杯茶端出来。 墨先生看看吴八一,笑道:“呵,吴兄弟,好久不见,越发富态了。” 吴八一一脸尴尬,也不知道咋接茬。 这时章歌奇一伸手把茶盏搁在那个男孩面前,大大咧咧地说:“别装腔作势地演傀儡戏了,这茶还是你这个大活人来喝吧!” 男孩一皱眉:“你们什么时候看穿的?” 章歌奇指指我,“哼,术业有专攻,你们搞这些诡秘的事情,哪能瞒过林大夫的眼睛?这个‘墨先生’是谁的尸体呀,你爹的吗?” 男孩说:“准确来说是我的一个儿子。”说着他摘掉指套,果真露出一截玉骨,“那么我们就开诚布公吧,其实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我也认出来了,你们是师祖要杀的人!” 正文 第297章 一笔交易 听他这么说,我们三人都是一惊,彼此交换了下目光。 章歌奇把刀重重地拍在桌上,说:“哼,真是不自量力,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打过我们俩吗?” 吴八一插嘴道:“不是我们仨吗?” 章歌奇白他一眼,“你算战斗力吗?” 这位真正的墨老板扫了我们一眼,冷冷地说:“既是师祖的命令,那今天就非战不可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把植有玉骨的右手搁在桌上,从背后抽出一把快刀狠狠地剁下手腕,右手登时掉了下来了,血哗哗地流了一地。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让我们都看呆了,这是什么节目?伤敌八千自损一万? 男孩握着断手,痛得大叫,“好呀,你们……你们不讲武德,居然偷袭我!” 同时他对我挤眉弄眼,指指断手,又指指旁边的屋子。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拿起这只断手扔到旁边的屋子去了。 墨老板握着流血的手腕小声说:“快把那扇门关上……” 他离我比较远,我一时没听清说啥,只见吴八一赶紧跑过来关门,可他朝里面瞅了一眼,吓得叫了一嗓子。 已然走回到桌边的我一愣,问他看见啥了? 吴八一紧张地说:“那……那只手居然在地上……自己乱爬呢!” 墨老板像是松了口气,用放松的语调说道:“三位别紧张,我并不是来打架的。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只要玉骨在身,我的一言一行都被师祖监视着!” “咚咚咚!” 这时,那扇关上的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显然是屋里那只断手在敲门,这太tm诡异了! 我看他血流不止,问:“墨先生,你要包扎一下吗?” “不碍事!如你们所见,我来自白骨观,你们干掉了牛脊山的那位师弟,chang白山的云松子和红莲乡的伍四海,这些事情我全知道!也接到了师祖的命令,所有门徒只要遇见你们,就一定要出手干掉你们! “但我墨某没什么出息,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够了,我离开白骨观已经很久了,在这镇上做做小生意,过着小日子,怡然自得,不想卷入江湖上的腥风血雨!现在没有玉骨监视我,我们在商言商,只谈生意,不问其它,怎么样?”墨老板大方地笑道。 看着他用小男孩的模样却展现出如此圆滑又自如的商人本性,我一时感到违和感十足。 章歌奇有点不敢相信,盯着他说:“你可别耍什么花样儿!” 我考虑了下,说:“章兄弟,对人家客气点吧。一个人走在社会上有很多身份,墨老板确实是白骨观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情报商,我可以以情报商的身份来对待你,咱们放下争执、只谈买卖!” “好!”真正的墨老板笑着点头,“还是林大夫豁达!沈玉城的墓我已经打听到一个大概,关于沈玉城,我听说他生前是太监,下葬之时却是个完整的男人,你们说要去找药,难道与此有关?” 我想了想,人家都剁手了,我也该拿出点诚意。 “没错,我们要救一位朋友,这个药能修复身体的一切伤损,哪怕是先天的残疾。”我如实说道。 墨老板想了想,说:“那我可不可以预约一份,作为报酬?” 章歌奇打量着他说:“啥?你也需要这东西?你已经从白骨修成人样了,估计道行不浅,难道你也没有小勾勾?” 被冒犯的墨老板不以为意,正色道:“我是为了摆脱白骨观的控制。只要玉骨在身,师祖就会无时无刻地监视着我,并从我身上吸走法力,这样的控制到死方休!别看我现在把手剁掉了,就算是天涯海角,这只断手也会自己爬回来,根本就甩不掉! “除非,我以某种方式把身体弄得支离破碎,让玉骨以为我已经死了,待玉骨离开后,再重新把身体长回来。白骨观从没有人这样做过,这是个瞒天过海的计划,倘若被师祖知道,我恐难逃一死。可我被它控制了这么久,哪怕就是一天也好,我想以一个人的姿态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见他说的情真意切,问道:“墨老板,你当初怎么会成为白骨门徒的?” 墨老板叹息了一声,“当年我患了绝症,走投无路,遇到一位赤指人,说他那里有灵丹妙药可以救我!许多人都是这样被忽悠上山的,这玉骨确实救我一时,可是之后的控制简直让人发疯。无论你修炼百年千年,都是师祖的傀儡和手眼,我已经烦透了这种人生!也许传说中的先天再造汤可以救我!” 我心想墨老板果然见多识广,居然知道先天再造汤,不过他看似年轻,旁边那具尸体居然是他儿子,可见他已经活了很久,没准是个几百岁的老妖怪了……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急,听得人心里也越发毛燥。 章歌奇不耐烦地说:“这只手好烦呀,我直接把它剁个稀巴烂怎么样?” 墨先生摇头,“其实那种控制不止于一根玉骨,更是灵魂层面上的。” 我说:“墨先生,我恐怕不能拿出一份先天再造汤给你。” 眼下已经有三个人——赵轩、李有田、张小发等着喝汤呢,我再答应一个,到时候不够分怎么办…… 墨先生神情倒也平静,“林大夫,我说这些话并不是叫你同情我!这是交易,我的情报一定准确,我要的报酬就是一份先天再造汤!” “给你五百万怎么样?” “我并不缺钱!” 章歌奇突然说:“那如果我们用别的办法让你一劳永逸地摆脱白骨观的控制怎么样?” 墨先生一愣,说:“那自然更好。” 我诧异地看看他:“喂,章兄弟,你不会是想说……” 章歌奇笑道:“嘿嘿,这事早晚得干,我的大刀早就饥壳难耐了!我们去把玉植子那烦人的老妖怪除掉,墨老板,你是从那山上下来的,可以提供点情报吗?” 墨先生看看我们,谨慎地说:“我当然可以提供玉植子的情报,但是有言在先,这是你们的个人行动,如果不幸遇难,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放心,绝对不会牵扯到你。” “嗯,关于祖师爷的情报就比较多了,我改天让它……”墨老板指指像蜡人一样站在边上的那具尸体,“让它交给你们!我们以半年为期,如果半年之内,你们能铲除玉植子,我不但奉上沈玉城墓的情报,还有大礼相赠!” 呃……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头疼不已,章歌奇怎么随口许下这么大的承诺! 我尴尬地问:“墨老板,你认为我们有几成胜算?” “九成!”墨老板很肯定地说,“既然你们能干掉一千五百年道行的云松子,白骨道里仍在修行的那帮师弟绝对不是你们的对手。” “那玉植子本尊呢?” “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呃,我再流血的话就得昏迷了,我得赶紧把它接回来!”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了。 正文 第298章 白骨观的情报 墨老板起身看看周围,“这里不像打过架的样子,你们能把现场弄乱一点吗?” 我招呼一声:“动手!” 于是我们仨把椅子推倒,垃圾桶踢翻,杂物扔了满地,弄出一副刚打过架的惨状。 然后墨老板打开那扇门,那只手立刻像青蛙一样跳起来,扑到他身上,他接住就安回手腕上,竟然只是拧了一下就长回去了。 墨老板装腔作势地指着我们叫道:“好,算你们狠,下次再收拾你们!”然后他“落荒而逃”,身后那具尸体也像木偶般跟着走出去了。 章歌奇故意挥着大刀追赶,喊道:“妖孽,你给我站住!” “好了好了,别演了!”见人已经逃了,我拉住章歌奇,有点埋怨地说,“章兄弟,你怎么瞎承诺啊!”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你不也没拒绝吗?我早就看那帮白骨精不顺眼了,正好偷了它们的老巢,直接弄死玉植子那个老孽障!” 吴八一说:“我看这墨老板是真心实意地想摆脱白骨观,他不是都说了嘛,我们打得过棺中老妖,肯定能干过那帮人。” 我却摇头,“你呀,真是记吃不记打!棺中老妖是咱们占着天时地利,才勉强阴死它的,你忘了当时有多惨烈吗……” 我很发愁,在屋里走来走去,思考有没有别的办法帮墨老板摆脱控制,可我对玉指骨也是一知半解。 吴八一一挥手,似乎很有信心:“嗐,此一时彼一时!咱们现在有强力帮手!有胡小姐,有青牛大仙!” “哎,对!”章歌奇来劲了,“你们去把那个可爱的小妖精请来,我看看她是不是很能打!” 我斜他一眼,“你丫纯粹就是想看人家长啥样子!另外,青牛大仙跟个茅坑里的大石头一样,哪里请的动!” 章歌奇说:“事在人为!白骨观三番两次找碴儿,你们不烦吗?这帮妖孽早就该铲除了!” “嗯,但墨老板会不会忽悠咱们呢……”我又担忧起来,毕竟他迫切想摆脱师祖玉植子的控制,也许怕我们打退堂鼓,会故意把对方的实力讲得轻描淡写。 “我看不会!”章歌奇活脱脱一主战派的嘴脸,“等他的情报来了,我们再商量,反正早打晚打都是要打的!不是跟你吹,自从去了一趟三西,我的战斗力已经今非昔比!”他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我苦笑,“行了,先把这儿收拾一下,准备睡觉!” 晚上我辗转难眠,心想自己是不是亏大发了,直接说分他一口汤好了,现在却要绕这么大个弯。 吴八一见我没睡着,小声说:“小林哥,你也太实在了,空头支票都不会开的吗?先答应着,之后再说嘛!陈江南当初说分墨老板三成冥器,最后不也没交出来?” 我摇头:“不成,撒谎的事情我不干,占一时便宜,留一世后患。” “好好好,算我没说。” 又等了好些天,这几天我一直在冥思静想,诵念祝由十三经。章歌奇每天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挥刀,就连吴八一也破天荒地做起了俯卧撑,一副全面备战的样子。 我心里不停地天人交战,老实说,去讨伐白骨观,我是颇有些恐惧的。 我只是一介巫医,居然叫我正面刚天下四大恶势力之一的鬼势力天花板,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凶险。 这天,墨老板的那辆车又出现在门口,吴八一赶紧出去迎接。 这次来的是那个傀儡,它慢吞吞地走进来,吴八一拿手在它眼前晃,说:“好么,这玩艺还能远程遥控。” 假墨老板开口道:“各位久等了,这份是去白骨观的地图,准确度很高。” 他摊开一张羊皮卷,上面画着蜿蜒的山道,写着荆棘岭、鹰坠峰、摸着天等地名,在路线的最终,是一座道观。 道观下面居然是一座巨大的地底建筑,我诧异道:“这白骨观难道是一座古墓?” “对!”假墨老板点头,“这观其实是座献殿,下面不知道葬着哪位辽国将军,不过古墓早已被白骨观这帮门徒扒烂了,成了玉植子静修的所在。古墓里面错道纵横,极为复杂,我这里另有一份墓葬图,你们可以当作参考。” 他掏出另一份图,又说:“白骨观为祸人间,早就引起江湖人士震怒,一百多年前被各方修行之人围攻过一次,不过当时他们走的是鹰坠峰这条路线,那里易守难攻,正派人士损失惨重才打到白骨观,一把火烧了那地方,仅取得表面的胜利,却未能斩草除根,也没找到玉植子本尊。 “后来白骨观又死灰复燃,但已经没有人能组织起讨伐队伍了,白骨门徒虽然不算厉害,可玉骨将他们意识相连,谁敢招惹,天下白骨门徒必阴魂不散地追杀,是故没人敢惹它们! “但是,它们的大本营其实很空虚,只有二、三十门徒把守,这都不是问题。玉植子本尊就像一个巨大的雷达,接近它的人必被摄去心魂,这是个难题,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 我沉吟着,问道:“那我的经文可以抵挡吗?” 假墨老板摇头说:“我不知道,又没试过。不过,我认为可以以咒术来攻克,门徒身上的玉骨,皆是玉植子身体的一部分,你们如果有玉骨可以加以利用!” 我眼前一亮,“对啊,这是个好主意!” 吴八一在一边出馊主意:“它就是一堆骨头吧?我们能不能买点炸药,干脆把它炸碎算了!” 假墨老板说:“物理伤害恐怕效果不大,一定要毁掉它的头颅,我相信以你们的实力一定能办到。” 我说:“墨老板,你先别急着恭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假墨老板顿了一下,说:“我记得在观中修炼的时候,门徒最忌磁石,观中一律不准有此物,恐是玉植子的弱点也未可知。你们上山的话一定要走赤练峰这条小路,赤练峰虽极为险峻,又有恶蟒盘据,但如果能走出这条路,一定会是出奇制胜!” 我听得牙都嘶嘶地疼起来了,这简直是要打仗呀! 我又问:“当年,是哪些修行之人讨伐白骨观?” 假墨老板叹口气,回答道:“寒泉山天龙寺、龙虎山神霄观,还有一些民间散人,听说也有巫医在里面。他们群龙无首,一路上冲突不断,各打各的小算盘,最后也未能齐心协力!我觉得讨伐白骨观不在人多,而要心齐,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希望你们能旗开得胜。” 我苦笑一声,“行,借你吉言!我们再考虑考虑!” 假墨老板赶忙说:“没关系,这是一笔交易,你可以选择不去,只要你们做到,我这边自然也会兑现承诺!” 正文 第299章 上山打猎 假墨老板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对了,墨老板,你应该有经手冥器吧,不知道你店里有没有阴磁。” “阴磁?要这东西的人可不多见,我给你个友情价,五千块钱一两吧!” 章歌奇惊讶地吐槽说:“这什么玩艺儿,卖的比鱼籽酱还贵!” 我点头说:“行,我要二两。” 假墨老板说:“那我回头打发人送过来。” 他走之后,章歌奇问我什么是阴磁。 吴八一卖弄地插嘴说:“阴磁就是陪葬品里面的磁铁,古代磁石工艺品不多,拿来陪葬就更罕见了,五千块一两确实挺公道的。” “呃,要这玩艺干嘛?”章歌奇纳闷地问。 我也懒得解释,打着哈哈说:“山人自有妙用。” 章歌奇把墨老板送来的羊皮卷地图贴在墙上,打量着上面的地形,边看边说:“嘿,可算是要收拾这帮白骨精了!我们啥时候出发?” 我心里还是直犯嘀咕,说:“至少要充分地准备一下,那地方寒冷得很,御寒衣物少不了,还有各种药物也得准备……如果青牛大仙能来就更好了……” 吴八一自告奋勇,“那我回趟沈羊,把青牛大仙请来!” 我笑笑,“你能行吗?你上回也看到了,这家伙有多难请动。” “嗐,不就是求人嘛!我保证给你把人,啊不是,把牛带到!” “它呀,少不得要很多好处,你得兜着点儿,可别全答应了,要是到时候付不起,咱仨绑一块儿估计都不是青牛大仙的对手。” “嗐,放心吧,讨价还价这事儿我太熟了!” 青牛大仙的强悍我们有目共睹,若能请来自然是极好的,章歌奇还惦记着小妖精,“那啥,不去请胡小姐吗?” 我皱了下眉,说:“请她有什么用,她战斗力一般般。再说人家是万妖洞的人,未必愿意趟这浑水。” 我甚至在想,我们倘若真的撞大运,把白骨观剿了,万妖洞会不会又跑来瓜分地盘? 不过白骨观的恶名是远播四海,四大势力中就数它最坏,其它三个都是各过各的小日子的状态,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下午,吴八一就买车票出发去沈羊了,我到镇上的药店逛了一圈,这边的药没有大城市齐全,只好发消息叫吴八一到沈羊再帮我买点。 此外,我还买了墨水、朱砂、印纸等物,晚上一个人在楼上安静地画符,这次做足准备,符纸每种少说要备上五十张。 回头再做点军粮丸,这样能少带很多食物。 呆了几天,章歌奇闲得浑身不自在,他见这镇子周围山山水水的,提议说:“林大夫,咱们去山上打猎吧,古代出征前不都是打猎练练兵吗?” 我笑笑,“现在山上除了兔子哪有什么动物可以打,随便射只什么鸟,搞不好就是国家级保护动物,那你就进去了!” “不打鸟就是了,出趟门活动活动吧,宅太久了,骨头缝里都觉得痒痒!”章歌奇催促我跟他一起出门。 于是我俩带上武器上山,走在路上,我问他:“章兄弟,咱们是不是有点舍近求远?费这么大周章,不如直接去火焰山找炎阳玉算了。” 章歌奇拍拍我的肩膀说:“嗐,已经决定的事情就甭纠结了!再说,白骨观的仇早该清算了,你忘了勾名先生对我们干的事情?” 我叹息一声,不说话了,无奈地点点头——确实,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我不想招惹他们,可听墨先生说的话,我们等于是上了白骨观的通缉令,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 “嗐,别想太多了。林大夫,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太谨慎了。非我族类,虽远必诛!你得和我学学,天天告诉自己老子就是天下第一!哪有那么多烦恼?我早想领教下白骨观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了,这回非把玉植子这个老妖怪碾碎做骨头汤不可!” 我笑了,“玉植子做骨头汤我同意,不过你这想法我可学不来,看你这大冷天还穿着短袖t恤衫,一瞅就是心火贼旺,一天到晚就想干架!” “嘿,让你说着了!”章歌奇挥了几下刀,豪迈地说,“我这把刀,要斩尽天下妖魔!” “对了,章兄弟,你这个捕蛟人和赵轩的出身好像不太一样,你是家传的对吧?” “算是吧,我家是个没落的小家族,现在就我一个孤害寡人了!” “那你也受星城卫的管束吗?” “江湖上的事情,谁有力量谁说了算。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南方大家族,却敢号称统领天下捕蛟人,唉,你能找谁说理去?喂,有兔子!” 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灰扑扑的东西在跳,条件反射般地拉开弓的瞬间,乌号弓“啊”的惨叫,不过那兔子呆头呆脑的,居然没跑,一箭被射穿了头,啪唧一下摔在地上。 “嘿,你这弓法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章歌奇过去提起兔子,“回去炖着吃!” 我扯了一下弓,它又惨叫不已,我郁闷地说:“这破弓,我真不知道还有个啥用!” “哈哈,那你还不舍得换,这是惦记那位时小姐吧?她长得好看吗?” 我笑道:“去你的,咋和小胖似的,一天到晚就是这些陈辞烂调!不嫌烦啊!” 我们往林子里面走,半天也没遇到兔子,章歌奇大刀舞得无聊了,抱怨说:“啥破山呀,也没个狍子什么的。来来,不如咱俩切磋一会儿!” 我说:“刀剑无眼,这真刀真枪的,太危险了。” “没事没事,我让你三刀,来来来,向我开炮!”章歌奇耀武扬威,擎刀摆出架势。 我笑笑,拉开弓和他开玩笑,准备射他面前的地面。 “啊!!!” 伴随乌号弓的号叫,箭飞了出去,章歌奇错愕地看着地上的箭,愣了片刻说:“你……你再射我一箭试试。” “咋了?”我纳闷地问。 “别废话,快点!” 我又射一箭,章歌奇还是站着不动,我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章歌奇抬头看看,指着树上一只大老鸹,说:“你对着它拉空弦!” “什么意思啊?” “有神奇的事情,你快试试看!” 我一头雾水,对着大老鸹拉开弓,乌号弓叫得真是比杀猪还惨,然而奇怪的是,那只大老鸹居然站着不动。 等我松开手,大老鸹扑楞一下就飞了起来。 章歌奇大喊:“开弓,快点!” 我不解其意,对着半空中的大老鸹再次拉开空弦,它居然一头掉下来了。 我惊呆了,讶异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惊弓之鸟吗?” “我知道了!”章歌奇眼里闪着光,走过来说,“你这把弓不是废柴,是神器呀!刚才它对我叫的时候,我突然身子动不了了!” “有这事!?”我震惊。 “你不信?那我对你拉弓试试!” 于是我把弓交给章歌奇,章歌奇叫我从那边跑过来,我照做了。 跑着跑着,就听见乌号弓那鬼哭狼嚎的叫声,然后我感觉身体好像僵住了一下,扑通一下摔到地上…… 正文 第300章 五磁汤 我从地上爬起来,摘掉头上、脸上的落叶,虽然摔了一跤,不过心中真是又惊又喜。 章歌奇扬手把乌号弓甩给我,我接住拿在手上摩挲,“看来我误会了那只大耗子,这弓还真的成了法宝!” 虽然它叫得很难听,可是这叫声竟能定住猎物,岂不是宝贝一件! 往后甭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在我面前都是固定靶。 不,天上飞的反而更方便,直接拉空弦它就像刚才那只大老鸹一样掉下来了。 意外得了好东西,我欣喜不已。 章歌奇有点羡慕地说:“看来那老耗子有点能耐,回头我也拿点东西叫它帮我练练。” 我说:“不过它得七七四十九天,估计咱们没工夫等啊!” 章歌奇一脸遗憾,“等回来再说吧!走,咱们回去炖兔子,今天我露一手!” 我稀罕地说:“看不出你还会做饭?” 章歌奇拍拍兔子,“我经常一个人进深山老林猎蛟,不会做野味岂不是要饿死?嘿,秋天的兔子就是肥,看我把它炖得烂烂的!” “那行,我就坐享其成了!” 回去之后,我坐在客厅看电视,也没啥好节目,就是听个响,现在的电视是越来越无聊。 章歌奇在厨房忙活,一会儿发出嗷的怪叫,我问他咋了。 他说:“没事没事,切到手了,不用帮忙!” 呃,就这水平还逞能?我开始担心他做出来的菜是啥味道…… 听厨房里的动静兔子是炖上了,然后只见章歌奇拿个一次性纸杯往厕所跑,然后端着它出来,又去了厨房。 我登时又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跟进了厨房,只见章歌奇掀开锅盖,准备把一杯“人中黄”倒进锅里! 我急忙拦住,“喂喂,章兄你干嘛?这佐料可不兴加呀!” “嗐,你想多了。我听赵轩讲了一个故事,清朝有个大将军特别喜欢吃白肉,就是整猪在锅里煮,然后从身上片着吃。有一次带军打仗,煮了一头猪,结果怎么煮也煮不烂,厨师不慌不忙地就对着锅里撒了泡尿,说:‘忘带皮硝,以此替之’!结果这天做出来白肉特别好吃,我寻思试试这个偏方!” 我只觉得头疼,这家伙心真大,自己吃的东西也敢加料! 我劝道:“理论上来说,人体自然的碱比矿物碱要柔和,但是这玩艺太恶心了,你还是用碱面吧!” 章歌奇遗憾地作罢,又坏笑着说:“下次我悄悄加点料,炖给小胖子吃,看看他是啥反应。” 我大笑,“那你可别让他知道!” 章歌奇做个菜也太不省心了,厨房里狼藉一片,好在食材鲜美,随便炖出来也非常可口。 兔子的胶原炖得软烂,浓稠的肉汁浇饭吃甭提多香了,比在山上没调料烤的兔肉好吃多了。 章歌奇提议:“要不咱们这趟带个简易锅,上了山还可以炖点肉吃,岂不美哉!” 我说:“赤连山已经快接近寒带了,未必有兔子,海拔又挺高,我估计最要紧的是带氧气瓶。” 隔日,我收到了墨老板寄来的包裹,和我想的一样,果然是磁针,这算是磁制品中比较常见的陪葬品。 古人发现了人体磁场、经脉之间的联系,便开发出磁针刺穴的技术,用磁场来改良人体生态。 据说人的中耳里面有个可以感受磁场的器官,白骨观忌讳出现磁制品,是不是因为这东西可以反制玉植子的精神控制呢…… 因此我想到了扁鹊发明的五磁汤,用五种磁石加上草药熬制而成,效果可以辟除邪祟、安定心神。 或许可以服用此汤,抵御精神控制,但这也只是个猜想,我没法做实验。 我们就此离开三桥镇,直接回到村里。 里面的赵轩听见有开门的动静,立即猫到院墙根的树后面,手里握着匕首戒备。 熟悉他的章歌奇一眼就看见了,笑道:“赵兄,不用紧张,是我们!” 我也客气的笑道:“赵兄,你这个看门人还挺称职的,最近没啥人来吧?” 赵轩说:“平时没啥人来,偶尔有人上门看病,瞧这门关着就走了。” “你吃喝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出不了门,你这里米倒是够,等夜深了,我就上山溜达溜达,找点吃的。对了,林大夫,你养的那种蚕味道还不错,我不知道是不是吃的。” “哈哈,我都快忘了那些豆丹了,晚上咱们炒一大盘青虫来吃!” 赵轩不但看家,还非常勤快地把屋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有这么好的客人,我自然也很高兴。 晚上,我炒了几个菜,把剩下的那些豆丹拿水洗干净,用擀面杖一擀,噗吱一下内脏就挤出来了,然后大火热油炸一遍,撒点椒盐,鲜美香脆,非常适合下酒。 今晚也没啥要紧事,我们便整了几杯二锅头,赵轩那个嘴是没法喝酒的,只能慢慢地舔。 听说我们要去讨伐白骨观,赵轩很是吃惊,他感激之余甚至感到一丝惶恐,“林大夫、章大哥,你们为了救我,居然做到这个份上!我何以为报!这,万一你们有个啥闪失,我真无颜苟活了!” 章歌奇摆摆手,“你多虑了,不全是为了你。其实白骨观跟我们有旧仇,老子早晚要剿了他们!” 赵轩担心地说:“我听说赤连山上的这帮赤指人很是了得,你们三人能行吗?要不要我一起去?我这个身体在野外还是很灵活的,耐寒能力也很强。” 我说:“不成,赵兄你不能出门,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你放心吧,我们仨配合得一向很默契,上了山先探探情况,能打则打,不能打就跑路呗,我们又不是傻小子!” 章歌奇不爱听了,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墩,说:“林大夫,你这气势不行啊!怎么还没出发就想着撤退了?得拿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坚决和恶势力斗争到底!” 我苦笑一声,“章兄弟,那也得根据对手来判断啊。目前对这帮白骨观的妖孽只可智取,最好不要力敌,我们稳中求胜!” 赵轩想了想说:“二位,我在这里等你们,如果半年你们还回不来,我就自己到山上抹脖子算了!” 我心说,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视死如归,好像古代的义士一样,难道捕蛟人都这样? 我对赵轩说:“赵兄,回头我给你买部手机,我们有任何情况都会通知你。你不要太有心理压力,条条大道通罗马,又不是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拿不下白骨观,我们就直接去西域找炎阳玉。” “来,大伙干一杯,祝这次马到成功!”章歌奇端起酒杯说。 正文 第301章 请动大仙 喝了几杯,我吃饱喝足,头也有点晕了,摆手说:“行了,我喝差不多了,你们自便吧,别喝得大醉就成。” 章歌奇笑道:“你这酒量不行啊!来,老赵,业余选手退赛了,咱们正式开始喝!” 说着,他跑厨房拿来两瓶二锅头和吸管,打开盖子,自己对瓶吹,赵轩则用吸管像喝饮料一样喝酒。 我都看呆了,我说:“你们小心肝呀!” 章歌奇乐了,“还小宝贝呢!我们捕蛟人的代谢极快,喝酒都是论斤。赵兄,你醉了吗?” 赵轩回答:“完全没感觉。” “这才叫喝酒嘛!来,继续!林大夫,你再给我们加两个菜!” 我苦笑一声,去厨房给他们炒了一大盘油渣子鸡蛋,弄了一碗土豆拌茄子,出来一看,他们已经开始喝第二瓶了。 这种酒量,我等凡人属实无法想象,自叹不如。 章歌奇感慨说:“这还不够痛快,有一次我在山里捕了只猪蛟,就着蛟肉喝酒,那叫一个爽!” 赵轩回忆着说:“以前……我还是人样的时候,和几个兄弟把鹅卵石炒炒,当成下酒菜就着喝酒。” “啥?吃石头?!”我惊了,“好吃吗?是不是咯嘣脆?” “哈哈,就是吃完第二天肚子疼。” 我忍不住插嘴道:“我倒是听说过这个菜,那个是嘬的,不是吃的。” 闲唠了一会儿,章歌奇说:“菜又吃光了!林大夫,你给整个炒鹅卵石来尝尝。” 赵轩赶忙说:“别老麻烦林大夫了,咱们就干喝吧!” “行吧,干杯!”章歌奇举起第三瓶二锅头。 俗话说淹死会水的,结果二人还是喝得大醉。章歌奇这个酒疯子跑院子里面边嗷嗷叫边舞刀,赵轩则躺在地上不停地吐绿色的胆汁,收拾残局可把我累坏了。 好不容易把这俩安顿了,我想起吴八一去沈羊好几天都没消息了,我心想他不会又摸鱼去了吧。 发消息问他怎么样了,他说还在和牛大仙谈判。 又过了几天,吴八一打电话给我,说:“小林哥,可算是求动了!不过青牛大仙要玉植子的内丹。” “什么?”我大惊,“那个骨头架子还能有内丹?” “这条件能答应吗?” 我寻思这应该也是个好东西,不过于我们没太大用处,我说:“成,答应吧!” “那成!等我好消息!” 又过了三天,这天一大早,吴八一开心地打电话,说他搬救兵回来了,叫我去村口接他一下。 我和章歌奇出了村,大老远看见一辆suv开过来,车窗里面露出个牛脑袋,很是搞笑。 车开到跟前,我拱手恭敬地说:“见过青牛大仙,这车这么挤,您老怎么不变化一下?” 吴八一抱怨着说:“嗐,别提了,大仙死活不愿意变化,一路上挤死我了,还在车上放p,味道跟沼气似的!” 章歌奇对着牛头左看右看,怀疑地说:“这是青牛大仙吗?你该不会随便牵了头牛回来交差吧?” 说话间,章歌奇的鼻孔里面长出一根草,章歌奇吓了一跳,“卧槽,大仙快收了神通吧!” 吴八一大笑,“哼,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请来的当然是如假包换的青牛大仙了,你被报应了吧?” 我看见吴八一头上慢慢开出一朵花,说:“你别急着笑别人,摸摸自己头上。” 吴八一拿手一摸,也吓坏了,纳闷地说:“大仙,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小声说:“你刚才说人家放p什么的,这话对仙家自然是冒犯。” “对不起对不起!”吴八一双手合十连声道歉,头上的花这才消失。 司机在边上看热闹,“你们在干嘛呀,变戏法吗?” 吴八一说:“对了,这是我雇来的司机,小李!我寻思赤连山是关外之地,交通不便,我在网上查,他们去那都是自驾游,小李答应带我们去!” 我笑道:“你小子挺会来事的!小李师傅,去那边很辛苦,你得有心理准备。” 小李爽朗地说:“不要紧,吴哥出手挺大方的。不过我多一句嘴,你们咋挑这季节去赤连山?” 我问:“怎么了,那边风沙大?” “那边都入冬了,冷得要死,还下雪!不过你们非要去,那我也不拦着。” 这个问题我是思考过的,我说:“我们是要上山,甭管春夏秋冬,山上都是白雪皑皑,没啥区别!” 司机把后车厢门打开,青牛大仙十分优雅地踱下来,到路边去吃草,车上成桶成桶装着吴八一从网上买的人乳。 我心想这真是像伺候大爷一样,不过青牛大仙的战斗力确实配得上,有它在,我也踏实了。 我们准备休整几天就出发,因为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北方在下大雪。 这青牛大仙也是搞笑,明明能变成枯木头,但是非要以牛的样子跟我们回村。 沿途看到青牛的村民们都夸,“嘿,这大公牛贼精神!”、“林先生,这牛是你家的吗?过阵子跟我家母牛配配种吧!” 我生怕这些话冒犯到它老人家,小声对它说:“人家不知道您是大仙,不要和凡人一般见识!” 章歌奇没事找事,坏笑着说:“没准儿人家乐意配种呢!” 说完,他的耳朵眼又长出一束草来了,章歌奇急忙道:“开个玩笑嘛,你认真啥!” 来到我家的院子,一见到赵轩,青牛大仙突然哞的一声叫起来,似乎很有敌意。 我急忙拦在前面,说:“别动手别动手,这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妖怪!” 我特别叮嘱青牛大仙不要出去随便溜达,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啪啪拍门,几个村民跑来告状,说我家的牛在吃他们的庄稼! 我和吴八一赶紧赶过去,只见一大片苞米地里,青牛大仙正在里面闲庭信步,悠哉地啃着地里刚长好的玉米,边上的田地主人气急败坏地大骂:“臭牛,好好的苞米全让你糟蹋了!” 然后主人居然就在平地上吧唧一下摔倒了。 主人的儿子提根棍子跑来,没走几步,同样也莫名其妙地摔倒了。 一群人愣是近不得青牛大仙的身,便求我想想辙。 我愧疚地说:“对不起了,各位乡亲,这牛脾气大,这片田的苞米,它吃多少,我两倍赔偿!” 主人一听,转忧为喜,笑了,“那成,敞开吃吧!” 我和吴八一站在边上看它吃,吴八一感慨,“妈呀,有本事的牛就是拽!” 我寻思着说:“看来大仙挺喜欢苞米的,回头带一点吧!” 正文 第302章 山间民宿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联系好司机小李,我们就启程出发了。 上路的时候,青牛大仙仍固执地维持着牛的样子,我犯了愁,我们这个样子非给交警拦下来不可。 但是怎么劝它都不听,我上前对着它的耳朵说:“大仙,给个面子吧,听说那边有冬虫夏草,到了买半斤孝敬您老人家,您看怎么样?” 然后,它就呼的一下变成一块树根,小李大惊:“这是咋回事,变戏法吗?” 吴八一好奇地问我:“你说啥了这么灵?” 我苦笑,“没啥,钱包又该减肥了。” 路上很是颠簸,我也没法看书,就打坐冥想。 章歌奇躺在座位上睡觉,吴八一也不怕眼睛瞎,埋头沉迷于打游戏。 去那边要走好几天,我们时不时下来吃顿饭,一开始都是东北饭店,后来饭店里开始卖整条的羊血肠和手把羊肉。 这手把羊肉挺有特色的,上好的羊肋排几乎什么都不放,就拿水煮烂,然后一大盘端上来,就着韭花酱和蒜泥吃,配着咸味的奶茶,还是蛮有风味的。 至于羊血肠,吃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试了,实在太腥,我们接受不了。 几天大肉吃下来,我们都吃腻了,特别馋素菜,可这边的素菜比肉还金贵。 车开过草原公路,这两天天气晴朗,路边还有积雪,远处能看见大片羊群在啃草,好像一大片云彩似的,特别壮观。 吴八一感叹说:“难怪这边的手把羊肉好吃,都是纯天然无污染啊!” 我说:“以前草原骑兵彪悍,军粮就不一样,人家吃的是牛羊肉干和奶酪,宋朝的兵是小米粥咸菜,偶尔才有顿肉!据说这个羊肉汤和涮锅就是成吉思汗发明的,当时士兵休息的时候,用头盔接点水煮开,涮肉片吃,当然可没今天的火锅那么多调料。” “说的我都馋了,羊肉还真是百吃不腻!”吴八一笑道。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青牛大仙忽地化作一团青气飞出去,变成青牛落在草场上,开心地去啃那高原的嫩草了。 “嘿,老牛吃嫩草!”吴八一又开始贫嘴。 我坐在地上摊开地图,“你呀,嘴上注意点,又想头上开花了是不是?” 我对着墨老板给的图和买的地图比较一番,然后指给小李看,“再往西十几公里,在这里停车,我们直接进山!” 小李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了想说:“可能一星期,可能半个月,不一定。你等我们联系吧,这期间你到前面的东林县呆呆吧!” 小李看着啃草的青牛大仙,问我:“林大夫,你们为啥要带头牛上山探险?新鲜,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们该不会是倒斗的吧?”最后一句他是小声说的。 这肯定是看小说看的,居然还知道倒斗。 我忙说:“我们可不干那种违法的事情,是为了上山找药材!” “嘿嘿,没事没事,真要是倒斗,我也不会乱说的!”他神神秘秘地笑道。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赤连山下的一个山口,和小李暂别。 青牛大仙果真是架子大,有路可走的时候它偏要变成树根,还得吴八一背在背上。 这边和chang白山不同,林木很稀疏,到处是积雪,那种严寒都是透骨而来。 走了一段,我们就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出现高原反应,脸像涂了腮红一样。 我们赶紧找地方歇口气,掏出便携式氧气瓶吸一口。 这段路按古图上的记载叫作“狮子口”,似乎是形容山势险峻,进了这儿如同入了狮口。 这时,章歌奇看见天上的大雁,兴奋地说:“林大夫,快射一只雁下来烤着吃,让小胖子看看你的绝活!” 我摇头:“你可拉倒吧,且不说大雁修行之人吃不得,而且人家还是保护动物。” “啥绝活?”吴八一凑过来,他还不知道乌号弓的新属性。 我笑道:“回头看见兔子我露一手给你瞅瞅,快赶路吧,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过夜!” 于是我们杵着登山棍继续爬山,日暮时分,忽然看见上面有灯光。 我们都很诧异,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咋还有人家? 又往上走了几步,发现居然是个山间的民宿。 吴八一可稀罕坏了,开心地说:“嘿,这还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太好了,咱们晚上在这儿过夜吧!” 民宿建在山腰一片突出来的空地上,砖木混合的结构,虽然灯火通明,可是生意萧条得很,实际上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女孩在打扫餐厅。 这时,一个背着柴火的大叔走过来,热情地说:“你们是上山来玩的吗?要住宿吗?” 我问:“多少钱一晚?” “小房间五百,大房间七百,食宿另算。” 确实有点贵,不过比露宿可强太多了,我们当即开了个大房间,坐下来喝口热水,感觉身上都暖和起来了。 章歌奇问老板:“你这民宿怎么开在这种吊地方?有客人吗?” 老板笑笑说:“现在是淡季,旺季的话还是可以的,你们看吃点什么。”说着,递给我们一份菜单。 一看这菜单,我顿时有种亲切感,“挺好,全是东北菜!” 吴八一笑道:“太好了,终于能换换口味了,再整点酒暖暖身子呗!” 我摇头说:“不成,出门在外不喝酒,点几个炒菜吧!” 我们点了蘑菇炒白菜、排骨炖苞米、地三鲜和冬瓜汤,食材应该是冷冻的,倒也不算太难吃,我们都吃得挺香。 尤其是冬瓜汤,居然特别鲜美可口,简直比刚摘下来的冬瓜还好喝,我们喝了一碗又一碗。 吴八一喝着汤,眼睛瞥向正在扫地的女店员。 章歌奇用筷子尾敲他的头,“呆子,又在看美女!?” “没有没有。”吴八一矢口否认,“我在瞅她一个劲儿地拿笤帚扫啥呢?地上这不是挺干净的吗?” 女店员长头发遮着脸,低头慢慢地划拉着扫帚,从我们进来到吃完饭,一直在周围扫地,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 吃过饭后,店主带我们来到楼上,楼板踩着嘎吱嘎吱响,进了房间,布置得倒还素净,就是没有马桶。 我问起这事,老板解释说:“山上供水比较紧张,你们上厕所的话,请到一楼的卫生间。” 吴八一说:“条件是差点,不过有个地方过夜已经不错了。” 老板又客气地说:“有啥事打电话给我就行!你们歇着吧!” 正文 第303章 惊魂夜 吴八一四仰八叉地往大床上一躺,畅快地说:“真舒坦,要不在这儿休整几天再上路吧!” 我一拍他的肚皮说:“休整个p,才刚刚上山呢!” 推开窗户能看见积雪斑驳的山景,叫人心旷神怡,不过这儿没有热水,还得去楼下打。 吴八一跑下去打热水,洗澡自然是不够的,我们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才八点多,我已经困得哈欠连天了,看来是走一天太累,泡泡脚,我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我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耳中隐约听见有哗啦哗啦的动静,然后身下的床似乎晃动了几下。 我以为是地震了,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往窗外一瞧,却不由呆住了,只见窗外有几棵树在慢慢移动。 我惊得一下子清醒了,心想树怎么会自己动,这也不像地震啊! 然后我朝旁边看了看,别的床铺都空着,吴八一和章歌奇都不见了! 我更加纳闷,喊了几声,静悄悄的没人理我,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下,发现手机也没信号。 我寻思他俩深更半夜地去哪了,难道哥俩好得一起上厕所去了?可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这俩人回来,于是我跳下床穿上衣服往外走,走廊里面黑漆漆的,我小声地喊他俩。 忽然,我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我顿觉后背一冷,扭头一看,只见黑暗中居然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头发遮得若隐若现的脸虽然看不太清,但透着一股子狰狞的感觉。她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菜刀,朝我的后背就砍过来。 我登时吓出一身白毛汗,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那女人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赤着脚在我后面追,手里的刀刷刷地来回挥舞,一头乱发飞扬,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骇人尖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时,我看见一个房间的门开着,赶紧往里面一闪,紧接着咚得一声,女人手中的菜刀扎在了门框上! 这仿佛恐怖片似的夜半惊魂的场景让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我掏出一张狼跋符转身准备收拾这个妖孽,然而刚回过头来,却发现那女人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周围一片漆黑,我手指夹着符咒,大喘着气盯着那扇门,手心里都是冷汗。 我深呼吸了几下稳定心神,然后揉开望气眼,四下张望,我身边并没有人。 但是走廊上倒是有一团活气在慢慢飘动,好似电视里演的幽灵一样,不过它并不是阴气,反而是人类身上的活气。 等一下,这么说刚才那女人不是什么女鬼吗? 我仔细一想,她似乎有点像这儿的女店员……莫非她有什么精神疾病,大晚上的拿把刀到处逛? 我大着胆子伸头往走廊里看了一眼,只见女店员赤脚踩在地板上,脚下依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垂着头,手里握着刀,慢慢地走着。 冷不丁地她突然停下来,然后脑袋慢慢向后转,居然转了一百八十度,脸完全转到背后,一只眼睛从垂下的头发中阴森森地地盯着我。 我脖子上的汗毛立刻像针一样立起来,心想这太恐怖了吧,正常人像这样转头,非把脖子扭断不可! 当然,我听说世间有种人生来就有狼顾之相,可以把脸完全转到背后。 我此时后悔没拿弓箭,这女人目前人鬼不明,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不过楼梯就在右手边,既然目前的状况有点迷惑,就先下楼再说吧,或许可以以桌椅作掩护和她周旋。 另外,吴八一和章歌奇可能也在楼下。 我飞快地冲出房间,一鼓作气地跑下楼梯,跑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看看,松了口气,那鬼一样的女店员并没有追来。 我下了楼,在墙上摸半天没摸到灯的开关,刚走几步又撞到了桌子,脚趾头疼得要死。 好在我还开着望气眼,四下环顾,发现有一团和吴八一体型很像的活气在厨房里面。 厨房有微弱的亮光,我赶忙走过去,这次可算是摸到了开关,把灯打开,只见灶上架着大铝锅,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东西。 但吴八一并不在这儿,厨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米面和成箱的土豆、白菜码在墙边,案板上放着菜刀,还沾着血,虽然灶上烧着火,却仍然让我感到身上凉飕飕的。 奇怪,刚才那团活气的主人怎么不在呢?我十分诧异,而且这么晚了火上在煮什么东西? 于是我顺手掀开锅盖,一团热热的蒸气扑面而来,水蒸气散了后,我的眼睛顿时瞪直了,汤里竟蜷缩着一个婴儿! 咣当一声,我手里的锅盖掉在地上,瞬间我恶心得要命,抠着喉咙赶紧呕吐,低头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接近。 我猛地直起身,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抄着条凳朝我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赶紧跳开。 那怪物举着条凳,绕着案桌追杀我,好似秦王绕柱,一时间难解难分。 可这家伙挺笨,它不小心踩到我刚才掉在地上的锅盖,扑通一下滑倒了。 趁此机会我转身杀个回马枪,左手狼跋符,右手狸笼符,管它是什么东西,双管齐下贴在它脸上。 “章哥,快救我!!!”“怪物”大喊起来,分明是吴八一的声音。 “你是小胖?”我错愕地问,眼中那张青面獠牙的脸慢慢变成了吴八一的样子。 吴八一也震惊地看着我,“你……你怎么跟小林哥说话声音一模一样?” “笨蛋,就是我!” “你不是在锅里吗?” “啥?锅里不是婴儿吗?”我一愣。 吴八一使劲地揉了几下眼睛,看清是我,咧开嘴哇地哭了出来,不过听起来却是安心的哭声,“妈呀,真的是你呀!吓死小爷了,我以为你让黑店老板炖了汤了!” 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那锅里炖的不是个婴儿吗,怎么又变成我了? 我又往锅里看——怪了,这次看见的是几根大骨头,哪里还有什么婴儿。 我拉着吴八一起来,问他看见了什么。 吴八一把眼泪抹干,回忆着说:“我下来上厕所,看见厨房在炖汤,闻着贼香。就过来瞅瞅,哪知道一掀开锅盖就看见你的脑袋在里面,一脸死不瞑目的样子,我难过死了,我这么泪不轻弹的爷们儿都哭了! “然后就有一个‘怪物’进来看这锅汤,我赶紧藏了起来,抄了一条板凳偷袭‘怪物’,哪知道打着打着,‘怪物’变成了你。” 我皱眉寻思,“我们不会是中了妖瘴吧?所以才会看见可怕的幻觉!” 我环顾四周,但这儿并没有任何妖气和阴气…… 奇怪的是章歌奇、老板也不见了,楼上那个女人还在走廊里来回走动。 看来那女人是真的,并非我大脑臆造。 我指指上面,“小胖,你遇见过一个披头散发,和女鬼一样的女人吗?” 吴八一摇头:“没遇上!” 吴八一说话的时候,突然露出长舌头,像蛇一样咝咝地吐信子。 我使劲揉下眼睛,很快,他的样子又恢复正常了。 我问他:“章兄弟呢?” “我哪儿知道啊,我醒来的时候,他就不在被窝里!” 正说着话,窗外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传来。 我想起之前看见树木在移动的诡异情形,便推开窗户一看——外面的林子还真的在动!这绝非幻觉!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民宿,可能就是白骨门徒在经营! 正文 第304章 不简单的老板 楼上又传来地板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抬头看看,那个女疯子果然还在上面转悠,暂时没法回去取我的弓。 对了,这时我想起章歌奇的刀也不见了,说明他是提刀出去的,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我对小胖说:“咱们去外面看看!” 走到大厅,民宿的大门是开着的,我们走到外面,冷冽的空气一下子就包裹住我们,叫人不禁打了好几个冷战。 这时,我看到前面的树上,有一条大蟒蛇慢慢垂挂下来,咝咝地吐着朝我们信子,扁平的脑袋上,两只小眼珠射出凶光。 理智告诉我,这儿是亚寒带,哪来的热带蟒? 我使劲甩了下脑袋,再定睛一看,原来大蟒蛇只是一条垂下来的树枝。 “小林哥,等等我!”吴八一在身后喊。 “我就在你面前!” 我回头一看,明明我们站的地方是缓坡,吴八一却好像攀登悬崖一样伏在地上,神情紧张的紧紧地抓着地上的石头。 我走过去说道:“快起来,你又中幻觉了?”说着我伸手去拉他。 吴八一吓得大喊:“危险!危险!我要掉下去了!”说着,他身体后仰,惊慌地两手来回挥舞。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过来,用力拍他瓷实的小圆脸。 吴八一这才清醒过来,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吓死小爷了!我刚才还以为在爬山呢,简直跟作清醒梦一样。” 他说话的时候,身后又忽地冒出来一个瘦长的鬼影。 我眨了几下眼睛再看,原来是棵枯树。 我想了下,说:“小胖,我怎么觉得这不太像是幻术,倒像是……我们被下了什么迷药!” “呃,不会是咱们吃了见手青吧?” “晚上吃蘑菇了吗?哦对,我想起来,晚餐不是有一碟蘑菇炒白菜吗?” “对呀,虽然是素菜,可是贼鲜美,不会是毒蘑菇吧?还有那个冬瓜汤也太TM鲜了!现在想想就觉着不大对劲儿!你说为啥毒蘑菇就特别鲜美呢?” “不是所有的毒蘑菇都鲜美,有些尝起来跟马肝、烂革一样!非要说的话,毒蘑菇不可能是人工培育的,绝对天然,所以味道就比寻常的蘑菇要鲜。” 我环顾四周,到处影影绰绰,好似有无数妖魔鬼怪潜伏着,这种神经毒素对视觉的影响非常强大。 我此时觉得出来找章歌奇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他的半蛟体质应该不会受影响。 我说:“咱们先回去吧,现在出来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对了,你说章哥能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身体和咱们不一样,代谢功能很强大,应该没啥事。” 我们循着原路返回,突然间,林子又开始动了,那些树像是长了脚,用如同散步一般的速度移动着。 吴八一骇然,“小林哥,这也是幻觉吗?” 我流着冷汗说:“不,我也看到了,树在动!说明有人在施展妖法,而且实力绝非等闲,这个人可以改变周围的布局!” “难道是白骨观的那帮妖孽在搞鬼?可是墨先生不是说,走这条就是出奇兵。这里白骨门徒从来不走的,难道墨先生忽悠我们!?” 我沉默着,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这林子转来转去,我们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一片漆黑中,我突然看见一个地方阴气萦绕,我心中一动,怕不会是施术者藏身于此吧? 于是我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手掌附在上面,默诵狸笼经,将一道纯阳之气镀在上面。 我招呼道:“小胖,走,我找到始作俑者了!” 我们急急地跑过去,发现这儿居然是个地窖,上面有一把厚重的铁锁,下面阴气萦绕。阴气依稀构成一个人型,显然藏着妖孽! 我朝下方大吼:“滚出来!” 但是下面的人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这时,寂静的林中传来一声大喊:“哪里跑!” 我们听出来是章歌奇的声音,一阵惊喜。 我赶忙高声应道:“章兄弟,是我们!” 很快,黑暗中出现一个影子,手里的斩龙刀锃亮地发着光。章歌奇慢慢走到月光下,纳闷地看看我俩:“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说:“说来话长……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章歌奇怒道:“哼,那个老板有问题,大半夜的他施展妖术,让周围的林子移动!我被惊醒了,抄着刀就从窗户跳下去,看见他站在山上挥一杆小旗!我去追,结果他看见我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挥那个小旗,周围的林子就全挪窝了,我愣是没追上!” 我皱着眉说:“看来是进了黑店了,店里那个女店员像疯了一样追砍人!这地方可能是白骨观的一处眼哨,就好像梁山水泊下面朱贵开的酒店一样!” 吴八一咂着嘴说:“啧,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也是,这鬼地方有民宿,本身就怪气!” 我松口气说:“不过,有章兄弟在就不怕了。对了,章兄弟,你把这个锁打开,看看下面藏了什么。” 章歌奇二话不说,挥刀就砍,砍了几下,铁将军应声而断。 拉开地窖的门,一群苍蝇嗡的飞出来,差点能把人撞一个跟头,同时还伴随着一股恶臭,眼睛都快被熏出泪了。 吴八一捂着鼻子,使劲扇着涌上来的臭气,他掏出手机照亮,小心地往地窖里一看,吓得手机差点掉了。 下面居然有一具腐烂的尸体,已经不成人样,浑身流脓水,泛着绿光。 地窖里面比较温暖,温吞吞地包裹着一股尸臭味,别提多恶心了。 章歌奇寻思着说:“呃,这怕不是被店主杀掉的住客吧?还好我机灵,不然就遭了他的毒手了!对了,晚上咱们吃的排骨,真是猪肉吗?” 我说:“你别危言耸听,那个肯定是猪肉!这地方不属于卖人肉的那种传统黑店,不然下面这位早被做成排骨汤了……小胖,你手机借我,我再仔细瞅瞅。” 吴八一一脸嫌弃地后退了一步,说:“你们去看吧,太恶心了,看清楚这位的尊容,非做噩梦不可。” 我拿过手机照着,见尸体烂成一坨,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样了,但它身上阴气浓郁,十分反常。 我忍着恶臭,仔细打量着,突然发现尸体的左手小指居然是一根玉骨! “白骨观!” 我指着尸体的左手,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 章歌奇接过手机,身子几乎探进去看,不禁惊叹道:“这是黑吃黑啊!这儿的老板绝对不是常人,不然怎么能杀掉白骨门徒!” 这时,林子又移动起来,忽然间露出了民宿的轮廓。 我说:“咱们先回去一趟,我现在没武器,更麻烦的是自然之卷不在身上。” 于是我们把地窖合上,往回赶。 这时民宿一楼居然亮起了灯光,走进去一看,民宿的老板正坐在桌边抽烟喝茶,桌上还放着一只破旧的小旗。 “好啊,妖孽!”章歌奇怒道,大刀往前一横,“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可算是回来了!” 老板吓得一激灵,一下子跳起来,“别、别动手,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还开着望气眼,清楚地看到老板是个人类,而且手指也是正常的。 章歌奇才不管他那套诈唬人的说辞,直接挥刀就劈过去,“妖孽受死!” 老板吓得大叫一声,把桌子掀翻,拔腿就往楼上逃…… 正文 第305章 穿越怪客 章歌奇一刀下去把桌子劈开大半,桌上的东西也散落一地,吴八一立即把地上的小旗子捡起来。 那是个黑色的三角小旗,其实是古代的令旗,上面黑底白字写着一个“令”字。 吴八一好奇地说:“就是这东西在指挥树林子吗?我试试看!” 他对着门外信手一挥,只见树木竟然真的移动起来! 吴八一震惊极了,嘴大张着,“我去,还真是一件法宝!” 我从他手上拿过小旗子,说:“这东西阴气很重,不要随便用,恐怕施术者会付出什么代价的……” “啥?晦气!”吴八一一听,像是沾了啥脏东西,使劲抖抖手。 章歌奇说:“先别管这玩意儿了,咱们上楼收拾那混蛋去!” 说罢,章歌奇便在前面开道,我们来到走廊,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果然还在,她紧紧地握着刀,和我们对视着。 吴八一吓得一激灵,躲在我身后,“我去,真的跟女鬼一样!” 我小声提醒:“章兄弟,她是人,也许是中了邪咒,不要伤她性命!” 章歌奇点头,把斩龙刀往地上一插,揎拳撸袖地冲了过去,疯女人尖叫一声,抄刀向章歌奇砍过来。 章歌奇抡圆了膀子,毫不客气地一拳打在她脸上,她连声都没吭,便扑通一下仰倒在地上,刀子飞出很远。 我和小胖愣了片刻,紧接着小胖竖起大拇指赞道:“流弊,一力降十会!” “嗐,我这还是手下留情了呢。”章歌奇得意地说。 我过去探了一下女疯子的鼻息,她只是昏迷过去了,不过章歌奇这一拳头也太猛了,把她额头直接揍出一个鼓鼓的包来。 但是她先出手的,这应该也算是正当防卫吧! 我环顾四周,用望气术一下子就找到了老板的位置——他居然跑到我们的房间里面去了。 我们进了房间,把灯打开,老板“啊”的惨叫一声,抄起一把椅子缩进墙角,带着哭腔说:“别过来别过来!我警告你们,我杀过人的,很凶的!” 他说着这话,却是一脸怂相,实在有点滑稽。 我厉声问他:“你杀了白骨观的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对我们又有何居心?” “哈?我都听不懂你在说啥!”老板气愤地一指章歌奇,“我大半夜地在山上溜达,他抄把刀就过来砍我,我找谁说理去!” 章歌奇抱着刀,一脚踢开他身前的椅子,“你老实招来,你跟谁学的妖法!” “啥妖法?我哪会什么妖法?”老板一脸迷惑,又不满地大声嚷嚷道,“你们才都TM是怪胎呢!早知道你们心怀不轨,我才不让你们住店!” 我挠了挠头,心想怎么感觉双方闹了点误会…… 我把椅子扶好,说:“大伙都先坐下吧,我们好好谈谈!” 老板紧张地盯着我们,像是怕被非礼似的缩在墙角不敢动。 我尽量温和地说:“老板,你别怕,我们只是上山采药的!” 吴八一说:“对,我们是好人。” 老板仍是一脸戒备,“哼,好人坏人是用嘴说的吗?” 章歌奇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让你好好谈吗?再TM废一句话我剁掉你的吊!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老实坐下!” 老板吓得一激灵,这才乖乖坐下。 我们各坐桌子一边,我正色道:“老板,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给我们下药!” “啥?下什么药啊?我咋不知道?”老板更是惊讶了。 “嘿,小样,装糊涂是吧!”吴八一一拍桌子,“说,你在晚饭里放了什么?害我们出现幻觉!” “呃……”老板一脸尴尬,“可能是蘑菇没炒熟吧,这是我的错,不过问题也不大。” 我问:“什么蘑菇?” “山上采的一种红伞菇,味道很鲜美的,就是有略微的副作用,你们要是晚上睡觉,啥事都没有。我平时也吃的!” 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搞得好像我们小题大作似的。 我生气地说:“你这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p!你知道副作用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老板缩着脖子说:“我哪知道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面瞎跑啊……我赔你们一顿饭钱好了!不过,这个拿刀的追杀我又是怎么个说法?”他乍着胆子看向章歌奇。 章歌奇冷冷地说:“那是因为你深更半夜的朝我们施展妖法!” “我没有!” “那这又是什么!铁证如山!”吴八一把小旗子砰地拍在桌上,“对了,地窖里面咋还有个死人?你是开黑店的吧?” “呃,那个人啊……你们听我说,是这么回事!”老板尴尬地擦擦额上的汗,开始诉说——他说半年前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赤着脚,身上穿件破旧的道袍,来了之后一拍桌子喊道:“小二,好酒好肉只管上!” 老板觉得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扮古代人呢? 他就过去问:“先生,你带钱了吗?” 客人直接把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老板看看是真银子,确实值不少钱,就到厨房炒菜了。 可没等他做好菜呢,就听见店里面动静不对。 他赶紧出来一看,见那怪客正拉着小茹的手在调戏——小茹就是那个女店员。 老板赶紧过去解围:“先生,你干啥呢!快放手!” 怪客下流地瞅着小茹,问老板:“她多少钱一晚?” 老板说:“我们是正经民宿!她是店员!” “放p,女子在饭庄抛头露脸,穿得如同风搔,不是卖身就是卖唱,既不卖身,唱支小曲来给老子听!” “哈?你看古装片把脑子看坏了吧!你要是想嫖的话,可以到城里找大保健。” “什么大宝剑,我找铁匠干嘛,老子又不好那口!” “不是,反正就是,本店不提供这种服务!你再这么胡搅蛮缠就滚出去!” “放p,天底下哪有女子当店小二的,分明就是卖的,说,多少钱!” 说着,怪客又从身上掏出一块又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排在桌上。 老板十分烦躁,心说简直是鸡同鸭讲呀。 这时怪客又岔开了话题,嚷嚷饿了。 他赶紧上菜上酒,怪客又开始耍宝,夹着西红柿问:“这是何物?” 老板说:“西红柿!” 怪客又抓起玉米,“这又是何物?” “这位先生,你没见过玉米?”老板诧异极了。 “何谓玉米!” “就是吃的啊,很好吃的。” 怪客啃了一口排骨汤里的玉米,这黄金组合能不好吃吗? 他点头道:“此米甚为鲜美,快,倒酒!” 老板没辙,只好在边上给他倒酒,怪客好像对什么都大惊小怪,一会说那个蜡烛怎么装在鱼泡里面,一会用筷子指指头顶的吊扇,问老板,“此乃暗器否?” 老板心说,这尼玛不会是个穿越来的吧? 仔细观察,怪客身上脏兮兮的,赤脚上全是泥巴,身上一股子煤炭的味道。 他埋头吃喝的时候,耳朵眼里还爬出一只蛆虫,怪客揪出来,竟然塞进嘴里嚼嚼就吃掉了。 最奇怪的是他的左手小拇指,荧荧地发着绿光,好像骨头会亮似的。 老板觉得他太奇怪了,直犯嘀咕,心想吃完饭就把他赶走算了,另外叮嘱小茹不要出来了。 小茹是老板的远房侄女,因为性格非常自闭,毕业后找不着工作,才跑这儿打工来的。 可没想到才吃完饭,又出事了…… 正文 第306章 菜刀破邪法 那怪客酒足饭饱,“啪”的将一锭银子重重拍在桌上,老板哪见过这种支付方式,一脸懵逼地掏出手机计算,“嘶,这银子市价是30块一克,这顿饭大概是600块……” 怪客一挥手,“拿去拿去,不用找了!” 老板心中一喜,心想这家伙入戏挺深呀,真跟古代大款一样吃饭就甩一锭银子。 这足足一锭,得有三、四斤重,挣大发了。 老板收下银子:“谢谢老板!” 怪客扶着肚子站起来,左看右看,问老板:“小娘子呢?” 老板皱眉,心说咋还惦记这茬儿呢…… 他解释说,“先生,本店真的没有这种服务,你也不差钱,还是到城里随便找个司机问问哪有大保健,去那儿消费好了。” 怪客像是根本没听懂,晃着手指,指着老板,醉醺醺地说:“你这厮讲话,十句我只能听懂五句,罢了罢了,跟你这种粗人计较什么!” 说罢,一挥衣袖走了。 见这怪人总算走了,老板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心说还嫌弃别人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电灯电风扇都不认识。 不过实打实挣了一锭银子,老板心里挺美的,回厨房忙活了一会,怕那些银子弄丢了,准备拿到柜台锁起来。 结果他一看,随手放在抽屉里的银子居然变成一块黑乎乎的煤矿石! 老板心里一咯噔,这是怎么回事? 店里只有他和小茹在,以小茹的品行,绝不可能干这样的事情。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去找小茹问问。结果哪里都找不到小茹,正烦躁间,忽然听见楼上传来惨叫声。 老板赶紧跑上楼,推开一间客房的门,惊得他瞬间脑袋一片空白,只见那怪客正把小茹按在床上,行苟且之事。 小茹叫得嗓子都快破了,大喊:“叔叔救命!” 怪客一扭头,面孔狰狞,目射精光,只是随便一挥衣袖,老板居然倒退着摔飞出去,重重地拍在走廊墙上,震得吊灯都晃了一下。 老板气急败坏,“畜牲,我和你拼了!” 怪客哈哈大笑,当老板跑下来拿家伙,怪客居然还唱起来了,扯着嗓子唱道:“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怕朝廷不怕官。水泊撒下罗天网,乌龟王八罩里边……” 粗野的歌声里夹杂着小茹的惨叫声和哭声,老板的心都在滴血! 小茹虽是远方侄女,但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刚刚大学毕业的黄花大闺女,竟让这种禽兽糟蹋了,叫他如何对小茹的父母交代! 老板怒从心头起,去厨房拎了把菜刀,气势汹汹地杀回来,怪客瞥见老板举着刀冲上来,又是一挥衣袖。 老板热血上头,顾不得许多,大喊一声,闭着眼睛刀猛地往下一砍,没想到这回他并没被扇飞出去,只感觉刀身一震,睁开眼一看,刀已经砍进怪客的后脖颈! 怪客像木偶一样转过头,脸颊抽搐,神情惊愕又狰狞地说:“区区凡人,竟……” 说完,扑通一声栽在地上,老板过去一摸,吓得像踩了高压电一样——这人死了! 老板呆了许久,耳畔一直萦绕着小茹的哭声,最后他痛下决心,叮嘱说:“小茹,叔叔杀人了。这事儿你不能跟外人说,不然我就得坐牢!” 小茹本就懦弱自闭,她又受到巨大的心理创伤,此时只是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尸体不能老在这儿扔着,老板只得自己把尸体拖到放腊肉的地窖里面,准备天黑之后再找地方埋了。 在拖尸体的时候,尸体身上掉下来一只小旗子,此外还有几块煤矿石。 合着那些银锭全是煤块变的,这指定是个妖人!老板气得又狠狠踹了这个混蛋几脚。 然后他跑下山买药给小茹,耐着性子一顿安慰。 可是小茹止住悲声后,却一整天都呆呆的,两眼像被勾走了神一样。 深夜,老板带着绳子、铲子去打开地窖,怪客的尸体四仰八叉地倒在里头。 老板下到地窖里面,准备给尸体拴上绳子拖到外面埋了。 突然,那只小拇指发光的左手竟然一把抓住老板的胳膊。 老板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而且瞬间就感觉一股凉意袭遍全身,就好像以前献血的那种感觉,似乎那只手在不断地吸走什么,让他头晕乎乎的。 老板此时为了保命,红了眼,抓起铲子使劲地砍那只手,好不容易才挣脱开。 然后他赶紧往上爬,谁料身后的尸体竟然坐起来了,那只手还在抓他,拉住他的裤脚,硬是把裤子扯掉半截。 老板在梯子上疯狂地踹那具诈尸的尸体,这才把坐起来的怪人给踹回去。 他这下再也不敢动尸体了,心中害怕得不得了!长这么还是头一遭碰见这种好像恐怖片一样的事情。 于是,老板找了块大石头,直接扔在尸体上面,关了地窖飞快地逃回去。 回去之后,他越发觉得身体发冷,就赶紧熬了一锅姜汤喝,晚上盖了三床棉被,仍觉得身上冷得像冰块一样。 老板隔三差五地跑来地窖看,虽然压着大石头,尸体还在逐渐腐烂,可是只要他一靠近,那只怪手就动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只手的表皮也烂了,露出玉做的一根小拇指,似乎这只手有独立的意识似的。 故此,隔了半年,尸体都烂得不成样子了,老板也没敢把它弄到山里给埋了。 另外,那只小旗子挺神奇的,对着外面一挥,树就动了起来! 但老板不太知道这旗子的规律,用了几下,树把山路给挡住了,他每隔一阵就挥一挥,但周围树的布局总是不尽人意。 今天是听章歌奇说这儿没生意,老板心里有点难过,觉得是周围的树太密了,影响到了游客的视线,所以大晚上的又跑到外面去挥小旗子。 而小茹从那之后受了刺激,比以前更加沉闷了,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然后使劲地打自己的头。 每次撞见,老板心里都非常难受,可不管他怎么劝说小茹也不顶用。 他其实很自责,因为杀了人,尸体还在地窖里头,小茹被玷污的事情也不敢对别人说,更不可能去找心理医生。 老板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小茹会慢慢走出阴霾,结果她的情况越发严重。 发展到后面,小茹经常晚上一个人拿着刀在走廊里转悠,时不时狠狠地对着空气挥刀,仿佛要杀死某个看不见的人似的。 看着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老板五内俱焚,这事儿他不敢声张,一直瞒着小茹家里面。他每天都忧心忡忡,连白头发都越来越多了。 讲完之后,老板愁苦地叹息一声,然后像是倒尽苦水,一下子放松了似的,掩面哭了起来。 我们仨都听呆了,吴八一佩服地五体投地,“我去,老板你也是个猛人啊,单枪匹马加一把菜刀就能把一个白骨门徒宰了!” 章歌奇却一脸狐疑,“你该不会是编的吧?那些家伙虽说下三滥,可是本事还是有的,你能一把菜刀就把人砍死了?” 正文 第307章 命大的老板 老板闻言,抹着泪苦笑着说:“我倒还真希望自己是瞎说……可我讲的都是真事儿,如果我撒谎,天打五雷轰。” 我沉吟着,“你当时挥刀的时候,好像破了对方的法术,那把刀有什么说道么?” “啥说道啊,就是把普通的菜刀,我用了好久了。” “开过光吗?” “开啥玩笑,谁会给菜刀开光?哦,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当时我在厨房宰了一只大公鸡,刀上的血还没擦呢!” 我点头,“看来破案了,公鸡血属性纯阳,是破除邪法之物。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那个白骨门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把沾了公鸡血的菜刀劈死!” 吴八一惊道:“太巧了吧?” 我说:“无巧不成书嘛,倘若不是这点公鸡血,估计现在躺在地窖里面的就是老板和小茹了。” 老板眨着眼,好奇地问:“你们一直说的白骨门徒是咋回事?” 我解释道:“他们是一种修炼邪术的鞋教!你也不必太有心理负担,你杀的未必是个人,其实那个怪客早就死过一次,可能是躲在那里修炼成人身,跑下山来的。对了,山上有煤矿吗?” “有啊,过了寻鹿坡,有一座煤矿场,听说不久前停业了,其实之前那边还开着的时候,我这儿的生意还是很好的。” 我点头,“很有可能它躲在那里修炼。这人不认识西红柿和玉米,这两样都是明朝末年才有的,看来他是明朝前中期的人,道行也不算太高,不过品行是真的恶劣!” 章歌奇冷笑,“白骨观的人,先杀后审,绝对没一个冤枉的。” 老板听得一头雾水,“它……它不是人,那是个什么?” 我说:“大概就是僵尸一样的东西,你不用害怕,回头我替你处理一下那具尸体。” “妈呀,那太好了!看来你们几位也是高人呀!”一听能帮他处理尸体,老板高兴极了,看我们的眼神也和善起来。 “谈不上高人,只是碰巧懂点这方面的事儿。对了,我再给小茹诊断一下吧!” 小茹现在还昏迷着,章歌奇把她抱到一间屋子里。拨开她乱蓬蓬的头发,我发现小茹也是个清秀的女孩子。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她整个人非常憔悴,精神上受到了重大打击,叫人深感同情。 这帮白骨门徒,仗着自己会点法术就横着走,修身不修心,可恶至极! 我号了会儿脉,说:“她脉象缓顿,心气郁结,确实是受了巨大刺激,忧思内滞,已经伤及心脉。” 老板说:“想不到您还懂医术!那吃什么药能好?”他眼巴巴地看着我问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吃什么药都不好使。你带她去城里找最好的心理医生,不是有什么病么,这个我也不懂,心理医生肯定能好好开导她!” “啥?还是得找心理医生?那我咋说呀!”老板为难地说。 “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别说。她这样疯下去,早晚六亲不认,说不定哪天一刀把你宰了!”我严肃地说道。 老板吓一跳,“这不可能吧,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我故意夸大病情严重性,“她的病不光是受了刺激,更是怨恨你没保护好她,事后一味隐瞒,可是因为你是亲人又不好发泄,自然就变成了自我折磨。她已经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欲望,这是危险的征兆,现在去看心理医生还得来及,要不然将来就得送到疯人院了,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 老板想了想,然后用力点头道:“行,我明天就带她去城里!” 这时吴八一问我:“不对呀,小林哥,这白骨门徒被一个普通人杀了,它咋不找人来报仇?” 我寻思了下说:“这个我也很迷惑,不过我有一个推测——我觉得这家伙是没脸告诉同伴,毕竟它死得太不光彩了。再说它有玉骨在身,也不算真正的死亡,一直憋着想吸老板的阳气复活,还是及早处理比较好!” 吴八一拍拍老板的肩膀说:“嘿,你是真的命大!白骨观这些老妖怪就是和我们都打得有来有回的,你居然没被它害了。” 老板叹着气说:“唉,我一想到它皮肉都烂完了却还在地窖里面动弹,就害怕得不得了!也是缘分哪,幸好有你们几位高人上门,终于可以摆脱了!”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今天太晚了,夜里阴气重,怕那家伙搞出什么幺蛾子。咱们先休息,明天正午收拾这妖孽!老板,店里还有大公鸡么?” “有有有,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章歌奇满不在乎地说:“嗐,要什么大公鸡。我明天下地窖去直接把它剁成饺子馅,包成包子,带给那帮白骨门徒吃!” 我摇摇头:“章兄,你这话我可不同意。饺子馅和包子馅是有很大区别的,包子馅略粗,口味较淡,而且肥肉偏多一点,饺子馅则相反。” 吴八一看看我:“小林哥,我觉得你好像抓错了吐槽的点。” 我对老板说:“对了,那个小旗……” “在这儿在这儿!”老板赶紧掏出来,“我拿着它也没用,你们需要就拿走吧!” 我拿在手上打量,沉吟道:“这东西恐怕不单单是移动林木的,它阴气极重,普通人恐怕难以长久操控,还是给我们带走吧。” 老板点头说:“行,没意见,我每天晚上做噩梦,重复当时的一幕,再也不想见到它们了!” 我们睡了一会儿,隔日一早,老板那叫一个殷勤,连早饭都四菜一汤地招待我们。 一看菜里面的蘑菇,我挑出来:“老板,这个野蘑菇还是不要拿给客人吃了。” 老板赶紧说:“放心吧,这个炒熟了。我先焯的水,然后再炒的!昨天非常抱歉,忘了焯水。” 我心里有点发怵,吃完毒蘑菇看到的东西真是光怪陆离。 章歌奇倒是不在乎,夹起来就吃,边吃边点头,“真鲜啊,估计见手青比这个还要鲜,这趟回去一定要尝尝。” 看他吃这么香,我也忍不住尝了一点——确实非常好吃! 吃过后,我又有点后悔,唉,人呐,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好在今天的野蘑菇确实没产生副作用,中午时分,我们准备好东西,打开地窖,顿时一股尸臭扑面而来,就算我们都戴着口罩,也熏得人不停作呕。 我和章歌奇从梯子下去,章歌奇一脚踢开压在尸体上的大石头。石头下面附的全是白花花的蛆虫,我都没法多看,怕早饭吐出来。 幸好我含着苏合香丸,阵阵清凉香气沁入鼻腔,才能够勉强抵挡这恶心的尸臭。 章歌奇说:“这玩艺都烂成一坨了,咋弄上去啊?” 我正沉吟间,突然那只接着玉骨的手好似苏醒一般动了起来,诡异地扭着手指头,朝我的脚踝抓过来…… 正文 第308章 点石成金 那只手的手腕果然有铲子砍过的痕迹,整个手腕断得只连着皮了。它好像一个诡异的爬行生物,用手指在地上走路,朝我的脚踝抓过来。 我也没客气,一脚踢开。 “还想搞幺蛾子!” 章歌奇骂了一声,对着那只手使劲儿踩了几下,然后用斩龙刀狠狠地剁上面的玉骨。 斩龙刀无坚不摧,这玉骨却连剁三下才砍下来。 紧接着,萦绕整具尸体的阴气消散了,从尸体中流淌出一股恶臭的脓液,里面混着绿头苍蝇的尸体。 我看得直皱眉,估计尸体内部早就变成苍蝇的乐园了。 那玉骨脱落下来之后,滚了几下,直接往角落里面钻。 我早有准备,甩出一道狸笼符把它盖在地上,然后走过去用符纸裹住它拿起来。 玉骨是至阴之物,和符纸相接触,不断滋滋冒青烟。 “给我老实点!”我低喝一声,用手攥紧,“小胖,消毒水!杀虫剂!” 吴八一把我要的东西从上面扔下来,我和章歌奇先对着尸体一通消杀。今天真是苍蝇的末日,它们被杀虫剂熏得嗡嗡乱飞,劈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抽搐。 画面实在太恶心,我好几次想呕吐,拼命忍住了。 上面不知道是吴八一还是老板已经发出“呕”的一声,接着翻江倒海地吐了。 随后,我们拿一块布把尸体裹上,然后兜起来,拴上绳子,让吴八一和老板从上面拉。 等把尸骨吊上去,我和章歌奇才上去,离开地窖,我们赶紧摘下口罩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无比舒坦。 接着就轻松多了,我们在林子里找个比较隐秘的地方,挖了一个两米深的洞,把尸体扔进去之后,先撒上半斤糯米,然后章歌奇把削尖的桦木钉(因为没有桃木)插在它身上,接着盖上一层土,再浇公鸡血,最后埋实。 糯米、木钉加公鸡血,这是极为恶毒的镇灵手段,但对白骨门徒,我想这一点也不过分。 我才不可能给它念超度的经,最后念了三遍狼跋经,叫它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痛快!”章歌奇说,“吃霸王餐、玷污小姑娘,就该这种下场!” 我叹口气说:“它造的孽肯定远不止这些。” 吴八一又开始贫,对老板说:“不如你搁这立个碑,写上‘吃霸王餐者之墓’,震慑一下那些吃饭不给钱的。” 老板吓得拼命摆手,“不敢不敢,回头让警察把我抓进去可不上算了。” 我给了他一杵子:“人家担惊受怕了半年,你就甭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老板感激涕零,他握着我的手:“谢谢几位,能遇到你们真是天大的运气!那啥,刚宰的大公鸡还在厨房,中午咱公鸡炖蘑菇,再整两杯?” 吴八一说:“老板,看你那菜单你也是东北人,哪里人啊?” “嗐,我是xx的,搁当地挣不着钱,有点急,结果信了连锁商的p话,说啥现在流行秘境旅游,我就把钱全投了这间民宿,真是惨淡经营!” 我们往民宿走,吴八一和老板走在后面闲唠了两句。 中午,老板陪我们一起吃饭,说要给我们践行,至于小茹,她不喜欢见生人,自己在楼上吃饭。 喝得微醺,老板红着眼说:“唉,这年头挣钱太难了,你说要是能学会那个把煤矿变成银碇的法术,不就躺着数钱了吗?” 我笑笑说:“这点石成金,其实只是末流的法术。” 老板眼前一亮,“嘿,我头一回见,才相信世上真有这种法术,那林先生你会吗?” 我摇摇头,“我和你讲个故事吧,当年汉钟离教吕洞宾法术,一开始就教这点石成金之术。吕洞宾就问:这石头变成黄金,会变回来吗?汉钟离说:不用担心,八百年后才会变回来。吕洞宾便摇头说,岂不害了后世之人,我不想学它。汉钟离就觉得这小伙子心性正直、大公无私,这才传授各种高超的法术! “用法术坑人,会加倍损自己的阴德!看看外面那位,到最后落得一个神魂俱灭的下场,想投胎当畜牲都办不到了。这法术可以学,不能济世就独善其身,万万不能为了一己之欲去学,损人利己更是大忌。” 老板讪讪地点头,然后吴八一插嘴说:“点石成金还不容易么,我听说芸南那边赌石,一块原石能卖几百上千万,这赤连山听说不也产祁连玉么,你就不能整点原石拿去卖钱?老多人都直播卖原石呢!” “呃,你别老出馊主意了!那玩意儿门外汉能做吗?”我说。 可是老板一听,两眼放光,“嘿,这主意不错啊,回头我了解一下!” 吴八一借着酒兴,就开始吹嘘,我他喵都服了,自己一窍不通,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心中更是叹息我的故事老板听不进去,吴八一一说这些,他就听得格外起劲。 世人终于还是有私心杂欲的,而那些修炼之地门槛极高,所以白骨观这个下三滥鞋教才会有市场。 他俩聊得起劲,我的话变成针都插不进去,直到等吴八一说得口干,停下来喝汤,我才得以问上一句,“对了,老板,这山上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老板想了想:“我听人说,赤练山那边有条大蟒蛇,有一年把建设兵团的卡车都给掀到山沟里面去了,你们要是上山,最好还是绕着走。” 我心里暗笑,我们要走的就是这条路。 老板又说:“还有那个玉龙煤矿场,我不知道是不是和这妖人有关,前阵子不知道出了啥事突然关了,你们去那儿也得小心!对了,你们是去采冬虫夏草吗?” 我随口说了几个生僻的药名,老板搔着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大冷天上山采药,多危险呀!” 我笑道:“没办法,吃的就是这碗饭。” 吃完饭,吴八一又开始犯懒,说:“都下午两点了,要不我们明天再走吧!” 我愤愤道:“你他喵的,要不是你可劲吹牛皮,能吃到现在吗?现在就出发!” 章歌奇也说:“咱们收拾了那个妖孽,搞得不好我们已经暴露了,上山宜早不宜迟。” 我点头,“章兄弟说的在理!” 临走,我把房钱饭钱交了,老板假装客气一下还是收了,然后我再次叮嘱及早带小茹去城里看病。 我们继续往山上进发,林子逐渐深邃,几乎没有路了,我掏出小旗子,玩笑似地喝一声:“看法宝!” 小旗子一挥,那些树真的自己挪开了,真叫一个神奇。 正文 第309章 林中遇蟒 吴八一见小旗子好使,也拿过来试试,赞叹着说:“你还别说,这法宝真厉害,比那个大耗子炼出来的可强多了!” 我说:“这东西被那怪客带在身上几百年,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别挥了,我先收起来。” “我再玩两下嘛!”吴八一意犹未尽地又挥了几下,周围的树林动来动去,我都快不记得原来的样子了。 章歌奇拿刀背轻轻敲了下他的头,“赶紧收起来,再挥我们就迷路了!” 吴八一捂着脑袋嘟囔着说:“章哥你也太虎了吧,哪有拿刀敲别人头的?” 我把小旗子收进包里,三人继续赶路。天快黑的时候,前方出现一片水潭,有几只鹿在那里喝水。 章歌奇看着鹿就流口水,撺掇我说:“林大夫,快射只鹿来烤着吃,讨个好彩头!” 我问:“彩头?有什么说道吗?” 章歌奇说:“以前清朝皇帝出来打猎,打到的第一只鹿和第一只雁要办一场‘得胜宴’,分给将士们吃,咱也讨个吉利。” 我看他口水快流地上了,但还是严肃拒绝道:“你可拉倒吧,这梅花鹿是一级保护动物,你想坐牢不成?” “嗐,又没人看到!” “君子不欺暗室,你看那只母鹿还怀着孕呢,放人家一条生路吧!” “嘁,好吧……”章歌奇一脸遗憾地擦擦口水。 我说:“回去的时候买点鹿肉脯来吃,我听说城里有卖的。” 我们走动的声音惊动了梅花鹿,它猛一抬头,又黑又大的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宛如林中的精灵一般。 不过它似乎没怎么见过人,看见我们只是呆呆地望着。 章歌奇惋惜地说:“瞧着鹿腿长得……嘿,真是漂亮!烤着吃不知道有多香。” 吴八一问:“小林哥,古人吃的那个鹿胎就是鹿的胎盘吗?” 我笑了,“幸亏它听不懂人话,要知道你们这俩馋鬼在讨论它的肉,肯定吓跑了。” 我掏出一把盐粒撒在前方那一大片新鲜的叶子上,鹿翕动着鼻子嗅了嗅,自己过来舔着吃起来。 不过鹿胆子是真小,我们走路踩碎树叶的动静就吓到了它,立马一下子蹦开老远。 离开这个小水潭,天也快黑了,我们准备找块地方露营。 找了一会儿,最后我们在一个背风的地方歇下来,我搭起帐篷,吴八一麻溜地挖着火洞,周围落叶枯枝不少,很快就生起篝火,章歌奇从包里掏出罐头扔进火里。 我看他这操作心里都发怵:“章兄弟,这玩艺会烧炸的!”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说:“不要紧的,我在野外经常这么干。那啥,你们呆着,我去打只兔子来吃吃。” 我拿上弓,“还是我去吧,但愿有兔子。” 我揉开望气眼,在林间寻觅动物身上的活气。这儿荒凉得很,转半天也见不着一只兔子,倒是有田鼠之类的,不过它们很贼,人一走近,就钻洞里去了。 正在林间寻觅之时,周围忽地狂风大作,风中夹杂着一丝腥臭的气味。 这阵风不太正常,我错愕地环顾四周,发现一条长长的活气正在移动。 这个体型,难道是只巨蟒! 我心内一惊,不是说到了赤练峰才会有吗?它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见那蛇形的气飞快地扑向另一团活气,然后把活气吞进肚中。 我大着胆子踮着脚,小心地走过去瞧瞧——只见一丛灌木后面露出四只抽搐的鹿蹄子,正在被什么一点一点地吞下去。 这一幕让我后背一凉——人类对蛇有着最为原始的恐惧,这东西能生吞整只鹿,体型一定非常恐怖。 我悄悄后退,离开一段距离后拔腿就跑,一路跑得飞快,生怕背后有东西追来。 回到营地上,吴八一在烘鞋子,章歌奇在拿斩龙刀开罐头。 见我急惶惶跑回来的,章歌奇丢下罐头:“出啥事了?” 我喘了口气,说:“林子里有条大蟒蛇!” “嘿,吃的送上门来了!”章歌奇兴奋地站起来,“今晚上烤蛇肉吃!” 我劝道:“章兄弟,这里的地型不太适合作战……” 章歌奇打断我:“哼,老子蛟都不怕,一条蟒蛇怕什么?我一个人上,你们在后面喊加油,当个气氛组就行了!” 吴八一穿上鞋:“啥?多大的蟒蛇呀?咱要不要换个地方宿营?” 我大致比划着说:“肯定体型很大,我看见它吞了一只鹿。” “唉,这鹿真是糟蹋了,还不如咱们打来吃呢,却让蟒蛇吞了,真是浪费。”章歌奇更加感到遗憾地咂咂嘴。 我说:“得了吧,如果不是有鹿吃,那蟒蛇就直接奔着咱们来了。” 章歌奇撸胳膊挽袖子:“行了,别墨迹了,赶紧弄死那条蟒蛇去!东西就扔这儿吧,反正也不会丢,上了!” 他扛着刀,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发了,我和吴八一对视了一眼,叹口气,只好跟上。 回到方才的地方,只见那道粗长的气息正在离开,不过走得不快,大概是因为刚刚吃饱。 我一指:“在那边!” 章歌奇一个箭步就冲出去,我俩也紧随其后。 峰回路转,眼前的林间出现了一道比较开阔的地带,只见一条赤色巨蟒在落叶中蜿蜒游走,腹部鼓得高高的,应该是刚刚囫囵吞下的那只鹿。 章歌奇猛地跃起来一刀砍下去,喝道:“孽畜受死!” 岂料蟒蛇竟动作贼快,章歌奇一落地,它已经游走了,刀劈了个寂寞。 我也不闲着,拉满弓弦,乌号弓嗷嗷怪叫起来,移动中的蟒蛇顿了一下。 我心头一喜,听说蛇是聋子,还担心乌号弓的效果对它无用,看来甭管有没有耳朵一样能定身。 一撒手,箭直奔它的脑袋射去,箭势如雷,可是打中之后,却转着圈儿弹开了。 我一愣,它的鳞片这么硬的吗? “你那个没用,我这个有用!”章歌奇晃晃自己的斩龙刀吹嘘道,接着他一提气,在笔直的杉树中间来回借力,跳到半空中,对准蟒蛇的腰就斩了下去。 蟒蛇就地一扭,灵活地避开斩龙刀,然后尾巴像鞭子一样扫过来,很难想象它居然刚吃饱。 章歌奇立刻将刀横过来一挡,身子还是被扫中,咻一下就倒着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叶落如雨。 蟒蛇一转身,张开血盆大口朝章歌奇咬过来,我立即拉满乌号弓,瞄准它的咽喉。 岂料乌号弓刚刚发出声音,蟒蛇却发出一阵更为猛烈的啸叫声,直接把半空中的箭吹飞,只见音波一道道扩散,震得周围树皮都裂开了,震得我们五脏六腑好像被点了炮仗一样。 我捂着耳朵,腹内一片翻江倒海,联想到这蟒蛇刚才那灵动的身姿…… 我错愕地想:这……这难道是龙吟!? 它其实已经不是蟒蛇了? 正文 第310章 草原烤田鼠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龙吟,难怪这只蟒的鳞片如此坚硬,它竟是一只蛟! 不过它几乎还是蟒蛇的样子,看来蛟化的时间并不长。 巨蟒对着我们吼了一发龙吟,章歌奇面露惊异,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胸口鼓得高高的,一张嘴,气势如洪地发出更为猛烈的龙吟,喇叭状的音波之中,巨蟒跟案板上的搓成长条的面一样翻滚了几下,似乎是本能地察觉到我们来者不善,便飞快地逃蹿掉了。 章歌奇得意洋洋地说了句什么,可我听不见,因为我耳朵还在嗡嗡作响。缓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快上快上!”,只是他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都担心是不是我耳膜裂了。 我和章歌奇疯狂在后面追,蟒蛇体型虽硕大,但动作一点也不迟缓,摆来摆去,像箭一样飞蹿。 不过两个大活人撵着一条大蟒蛇跑,场面也够猎奇的了。 看来这只蟒是真怕了,它知道章歌奇是比它段位更高的“蛟”! 我找到机会就停下拉弓射箭,乌号弓一施展神通,它就定一下,不过箭飞出去却无法穿透它的鳞片。 不过第三次定住它的时候,我瞄准它鼓鼓的身体中段,被它吞下去的鹿把肚皮都撑开了,就瞄着那里射。 嗖地一箭,竟直接把它肚子穿破了,它吓坏了,巨大又柔韧的身躯在草地上飞快地唰唰游走,速度比方才更快,可以算是狂奔而逃了。 章歌奇没撵上,懊恼地跺了下脚,继而又不甘心地发足狂奔。 只听得前方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一棵合抱粗的大树竟轰然倒地,朝我们砸过来。 “危险!闪开!”章歌奇大喊,双手举刀朝树冠劈去,结果自己却整个人被拍在地上。 我担心他受伤,停了一下,想去拉他。 被树埋在下面的章歌奇气得大喊:“别管我了,快追,别放它跑了!” 我继续追,心想章歌奇在寻思啥呢,以为能像动作片里那样一刀把树劈成两半吗? 那蛟蟒十分了得,在逃跑之余用尾巴猛的一扫,两棵树相继被打折,斜斜地倒下来,幸亏得我闪得快,没被砸到。 我踩着地上的倒木跳起来,在半空中拉满弓弦,瞄准它的眼睛,在定身的加持下,嗖一箭直接把右眼射爆了。 定身效果结束之后,它痛得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不敢停留,直接朝着一座石头山逃去,飞快钻进一个洞里。 “哪里跑!” 章歌奇这时从后面飞奔过来,重重地劈向它还露在外面的尾巴,但是待他落地,尾巴已经完全钻进去了,那条洞又深又曲折,人是不可能进去的。 “该死!”章歌奇懊恼地砍周围的石头,“林大夫,大好的机会你给浪费了。” 我说:“呃,是它跑得太快了。” “嗐,一看你就不适应战斗。你那个弓只要叫唤,它就不动了。你就不能忍着不射吗?等我到了你再射不就得了。” “忘了这茬儿了,抱歉,习惯拉弓射箭了,一时没改过来。”我恍然,是我形成惯性了,拉开弓就要放箭,还没适应乌号弓新的功能。 这时,吴八一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不知道听见哪句话了,凛然一惊,打量着我们,“你们……你们在聊什么少儿不宜的?” “去你大爷的,你这耳朵怎么听的?”章歌奇笑骂刀,又蹲在蛟蟒逃走的洞前边观察边说,“嘁,这家伙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嘛,下次见到,非把它皮扒下来做衣服不可!” 我笑笑,“这么硬的鳞片,做铠甲都绰绰有余了。” “对对,到时找时小姐做一身锁子甲,岂不美哉!”章歌奇遗憾地看着那个洞,“我们放火把它熏出来吧?” 我摇头,“这洞看着很深,烟未必进的去,再说容易引起山林大火……我们是不是还烧着篝火?太危险了,赶紧回去吧!” 吴八一插嘴说:“小林哥,你射的箭我没捡,正好可以当原路返回的参照物。” “聪明劲儿见长啊!”我夸奖一声,“天黑了,咱们快走吧!” 回去的路上,章歌奇还在辩解,“哼,不是我跑得不够快,主要是这个地面坑坑洼洼的,影响老子的速度。” 我说:“行了行了,咱们这一仗其实已经打赢了,用不着自责!我估计这条蟒蛟是跑这儿来捕食来了,原以为是多厉害的怪物,现在看来不足为虑。” 说话间,我看见林子里有东西在活动,信手搭箭,咻一下就射中了。 吴八一开心地跑过去捡回来——不是兔子,是一只肥肥的田鼠。 吴八一拎着田鼠,有点不确定地问:“这玩意儿能吃吗?扔了吧。” “暴殄天物!别扔啊!”章歌奇一把夺过,“这东西可香了,我来做!” 回营地之后,只见青牛大仙在边上悠闲地吃草,这家伙,之前在民宿遇见怪事,和现在出现蟒蛟,它都袖手旁观,但我也已经习惯了。 章歌奇把田鼠的毛刮一刮,对着伤口猛的吹气,田鼠就跟气球一样鼓起来了。 然后扎紧气口,搁火上烤,没过一会儿那香喷喷的气味就出来了,滋滋冒油。 章歌奇得意地说:“田鼠就是这么吃的,这玩艺可肥了,香得要死,你们来一块吧。” 说罢,用斩龙刀片了几块分给我们,我有点担心,“田鼠的寄生虫好像挺多的……” 章歌奇自己已经啃开了,口齿不清地说:“嗐,怕啥,它吃素的,不要紧。” 吴八一看得馋了:“小林哥,尝一点不要紧吧。就算得了寄生虫,你也能帮我们治,对吧?” 我笑道:“你这叫有恃无恐,行,尝尝吧!” 田鼠很肥美,胶原蛋白极多,有种啃猪蹄的感觉,不过它的肉质很紧致,有种牛羊肉无可比拟的香味。 我们吃得直呼美味,吴八一还打算这趟回去,搁网上买只竹鼠回来炒炒吃。 好吃归好吃,我还是担心寄生虫,没敢吃太多,叫吴八一别吃太多,晚饭还是吃罐头。 章歌奇的体质倒不在乎这些,抱着大半只田鼠啃得满嘴流油,说:“这东西就相当于草原上的兔子,这里的人都吃的,我也是跟当地人学的。” 我好奇地问他:“你以前来过?” 章歌奇停下来说:“嗯,我去的地方还要更偏北些,离国界线都不远了。好不容易找到那只蛟,结果它很狡猾,逃到国界线那边去了。” “那你们以后还打算追杀它么?” 他摇摇头,“追个球,过去算偷渡,搞不好还得被人用枪打!只能不管啦,捕蛟人只管本国的蛟,去了其它国家,也许当地有什么组织呢,反正我们是鞭长莫及。” 吴八一说:“我以为你们捕蛟人都是活雷锋,哪里的蛟都照杀不误呢!” 章歌奇无奈地说:“就算我们想管,可人家不让我们管哪!很多年前,北方的国家出了一头叫古斯坦夫的巨熊,据说有六吨重,冲锋枪都打不死,妥妥是一只蛟化的熊!听说它杀了几百人,也不知道人家国家最后怎么处理的!东南亚三角洲那一片,海蛟更是猖狂,但因为在国界线上,也没法管!” 说到这里,章歌奇悠悠叹息一声,“人类就是麻烦,本来都是一个物种,一条条国界线划分地盘,各过各的小日子。” 吴八一附和着说:“就是,还不如普天之下都入我哗夏得了!” 章歌奇大笑,“哈哈,好志向!我也赞同!” 正文 第311章 玉龙矿场 吃完饭,我们准备休息,考虑到林子里不安全,我安排值夜,吴八一主动请缨,值中间的一岗。 值夜,一头一尾都还行,就是睡得好好的被叫起来值中间一岗最辛苦。在寒风里强打精神几个小时,然后叫醒下一岗的人,自己再去睡,甭提多难受了。 看得出来,吴八一知道自己战斗力最差,平时能出点力就出点力,我也领了他这份情。 一晚上太平,隔天早上,我打着哈欠爬起来。 虽然没睡够,可钻过几次林子,我的身体好像已经习惯了在野外睡不好吃不好的状态,加上我每天都练习呼吸吐纳,倒也不觉太困。 我们继续赶路,这赤连山的自然生态比chang白山差远了,到处光秃秃的。 经过一道山坡的时候,我看见整个山坡连同上面的植被滑到下面来了。 看来这里曾发生过山体滑坡,这边降雨量少,植被的根系也不发达,土质松散。 一旦降雨过高,就容易发生山体滑坡甚至流石泥。 我们攀着满山坡的碎石头往上爬,突然吴八一惊叫一声,身子仰了一下,差点摔下去。 幸亏章歌奇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背包,责备道:“二货,一惊一乍的,摸到大便了吗?” “有……有死人!”吴八一惊慌地说。 我们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只见碎石堆里埋着一具遗体,背上写着“玉龙矿场”的字。 我以为是不幸在山体滑坡中遇难的人,看样子是个矿工,想把它刨出来送到平地上,简单掩埋一下。 结果挖了几下,突然发现这还是一具无头尸! 更诡异的是,它的脑袋像是被某种蛮力强行扭下来的,脖子上腐烂的皮肤都拧成了麻花状! 章歌奇去抓尸体的衣服,哗啦一下衣服碎了。 他摇摇头:“不行啊,这尸体都快烂了,提不起来,我们抬到山上不知道得费多少工夫!” 吴八一说:“还是让人家在这躺着吧,回去我们报警,让警察来回收吧。” 我点点头,然后给这位老兄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 我们继续往上爬,不一会儿,山坡变得平缓了,我们爬上去一看,发现已然来到一片极为开阔的地方,碎石、煤渣堆成了山,沙土地上有一道道车辙印,远处还立着巨大的机械,但是锈迹斑斑,看样子很久都没有开动过了。 我看看周围:“这就是玉龙矿场吗?” 我们四下走动察看,用红砖和波棱瓦简易搭建的矿工宿舍都是空的。 一个破掉的窗户里,紧靠窗边有一个辨不出原来颜色的餐桌,吴八一伸手进去拿起桌上的一包方便面,他又看看我,大概是怕我不同意。 我开着望气眼到处打量,这儿确实一个人也没有,死气沉沉的,我说:“你看看那保质期能不能吃吧,反正也没人要了!看来这儿的人都走掉了,一定是出事了。” 章歌奇耸了下肩膀说:“嗐,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个白骨门徒躲在这儿修炼,结果被挖出来了,然后那老妖道就大杀四方啰。刚才山坡上的无头尸,十有八九也是他的杰作。” “区区一个门徒就造这么大孽,白骨观果真该死!”说罢,我忽然盯着一个方向发呆,“嗯,那里阴气很重,我们过去看看,如果有枉死的阴魂,我顺便超度一下。” 章歌奇笑道:“林大夫真是菩萨心肠啊。我可不是讽刺,是真的夸你!” 走过去一看,那里是个矿井,上面还有坐人的吊车,下面阴气浓郁,但是极为深邃,站在上面什么也看不清,我也不敢贸然下井。 我喃喃道:“不知下面是啥鬼样子,究竟发生多大的事情,整个矿场才会突然被丢弃……” 吴八一有点累了,提议说:“咱们中午在这歇会儿吧,有床,还能补个觉。” 我同意了,我们去了员工宿舍那里,门也没锁,屋内陈设简单,走廊的一个大筐子里装着煤块。 吴八一捡了一些煤块填进炉子烧起火来,烘烘手掌,“太暖和了!有屋子有床有炉子,咱们出来找药还是第一次过得这么舒坦。” 我说:“人家矿工可辛苦了,起早摸黑干十几个小时,回来才有一小会儿的休息时间。对了,你别关窗户,小心煤气中毒。” 吴八一问我要不要躺会,我说不了,他自己就躺床上补觉去了。 章歌奇到处搜刮,翻箱倒柜时居然找到一瓶马奶酒,他兴高采烈地拿回来,吃着罐头喝着酒,还不知足,咂摸着说:“嘴里还是素得慌,有口肉吃就好了,咱们去打猎吧!” 我笑道:“啥时候都忘不了吃肉,这顿就算了吧,歇一会儿下午我们继续赶路啦!” 他把酒递过来,“来一口吗?这酒可烈了,一口下去,你就知道自己肠子长啥样!” “我不用喝酒也知道肠子是啥样的。” 我以前以为马奶酒是一种带着奶香的甜酒,尝了一点点才发现居然是烈酒,喝着跟白酒没啥区别。 合着只是以马奶为原材料酿出来的酒啊,这酒在当地,跟二锅头一样普遍,到处都可以买到。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马奶酒有两种,一种是发酵的,一种是蒸馏的。 我盛一小杯递到那块树根前面,说:“青牛大仙,这马奶酒也是地方特产,您要来一口吗?” 只见杯中的酒慢慢降下一半,然后又略略回升了一点,看来人家是不爱喝。 人也是真是奇怪,在外面顶着割面的冷风跋涉反而精神抖擞,一到屋里烤着火,就感到身上倦倦的想睡觉。 吴八一昨晚没睡好,早就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我把报纸和废旧的纸箱垫在地上,盘腿坐下来呼吸吐纳,恢复下精神。 沉浸在冥想之中时,我忽然听见呼呼的声音。 睁眼一看,发现外面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狂风像是一双暴躁的手正在猛烈地拍打窗户。 另外章歌奇也不见了,喝空的酒瓶子扔在地上。 我赶紧跑到外面,只见漫天阴云、天昏地暗,呜呜地刮着狂风。 真是说变天就变天,却见章歌奇站在空地上张望远方,见我跑过来,说:“哈哈,林大夫,你看这风好烈啊,石头都吹起来了,哎哟!” 说完,他便被大风吹过来的一块石头冷不丁地砸中脑袋,身子一栽歪,摔在地上。 我心想这个作死的货,过去察看他的情况,章歌奇头上顶个大包,骂骂咧咧地站起身:“cao,不小心被暗算了,放心吧,我没事。” 我说:“看样子要下雨了,也可能是下雪或者雹子,我们赶紧回屋。” 我们刚回屋,噼里啪啦的雨加雪就落下来了。 雨夹雪整下了一下午,到晚上还在下,窗外雨点横着飞,狂风如同鬼哭狼号。 这里自然是没有电的,章歌奇效仿鬼子进村的三光政策,挨个房间搜刮,找到了蜡烛、饼干、手电筒和一些衣服,反正也是没人要的东西,我们用起来也心安理得。 大晚上的,外面暴雨连绵,虽说有瓦遮头,有蜡烛有干粮,可我还是很焦虑,怕这场雨一下,山路更难走了…… 正文 第312章 穿越矿洞 看着外面昏天黑地,我越发焦虑。 章歌奇却丝毫没受影响,又忽地想起了什么,说:“哎,对了,有个好地方,我带你们去!” 我苦笑,“下着大雨,你去哪儿啊?” “来吧!” 他非要拉我们出去,原来矿工宿舍后面有个澡堂子,破烂的棚子浠沥沥地漏着雨,院子里有个生锈的小锅炉。 章歌奇一指:“把这个烧上,咱能洗个热水澡!” 吴八一也赞成,我本来觉得有点麻烦,但转念一想爬山路这么辛苦,解解乏也好;而且天气阴冷,暖和暖和身体更有助于恢复体力,便也同意了。 于是吴八一搜刮房间里的煤块拿来烧,章歌奇把生锈的水阀拧开,没想到真的有水,遂把刚开始那些积在管子里的锈红的水放光。 烧了约摸半个小时,热水就出来了,不过还是十分混浊,我估计这水是哪里积的雨水。 池子不大,看着热腾腾的浑水,章歌奇麻溜地脱了衣服咚地跳进去,惬意地在里面游来游去。 “嘿,真舒服,还自带搓澡功能!”他笑道,边撩着水往身上抹。 我和吴八一也下去了,所谓的“搓澡功能”原来是水里的泥沙太多,有种粗糙的颗粒感。 这儿也没有照明,只能把手电筒搁在高处。久违地泡个澡,虽然水也不干净,但被热腾腾的水一包裹,立刻感觉浑身舒坦。 这时,只听见“哞”的一声,大青牛居然踩着池子边也要下来,我连忙摆手说:“大仙,别别别,这池子太浅了,容不下您这尊真神!” 可它还是固执地走进来,哗啦一下,水马上漫出去一半,我们仨加一头牛全挤在里面,局促不已。 章歌奇还哈哈大笑,“这叫人牛同乐,杨贵妃的华清池也不过如此嘛!” 吴八一也笑道:“咱们这是苦中作乐,哈哈!” 我看着上面一个漏水的管道,突然有了想法,“下暴雨山路难走,不如我们走矿洞穿过去吧!” 吴八一惊诧道:“啥?太危险了吧?” 我说:“白天我看了矿区的地图,这矿洞是两头通的,和我们的方向大致一致。从下面穿不知道能少走多少山路。” 吴八一表示担忧,“可是,矿洞里死过人,不太平啊?” 章歌奇说:“嗐,有啥好怕的,一个让民宿老板用菜刀ko的弱鸡!就算他有同伙,也不足为惧,就走矿洞,明天一早出发!” 我拍拍青牛大仙湿漉漉的背说:“大仙,你也稍微出点力行吗?我们死了对你也没好处,起码没人送你回去了……小胖,把那个丝瓜瓤子递过来,我给大仙搓个背。” 不知道是谁扔在这儿的干丝瓜瓤子,我拿过来,给青牛大仙一顿伺候,它舒服地泡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吐泡泡,眼睛都眯了起来。 起完澡,虽然身上有不少沙子,但身体热乎乎的,也轻快了很多,我们就回去睡觉了。 比起露营,这里有屋子有炕有被子,这一夜睡得还是很舒服的。 隔日一早,外面依旧阴雨连绵,我们奢侈地拿肉罐头就泡面吃,吃完干粮正好减负,之后的路就要嚼军粮丸果腹了。 我把矿区地图拿上,冒着雨跑到矿井前面。 这儿支了一个棚子,雨水大多进不去。站到下矿用的吊箱上之后,我们面面相觑,章歌奇挠挠头:“这东西咋动啊?” 我看着上面的电机,寻思着说:“好像是用电的,总不能现发电吧?” 吴八一说:“这不整的跟游戏一样嘛,要开一扇门,先得去找发电机和燃料!” 这时,突然吊箱摇晃起来! 我们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抬头一看,上面的金属滑轮正在裂开,并长出嫩嫩的枝条来。 吴八一吓得把树根抱在怀里,恳求说:“牛大仙使不得啊!把那个弄断我们就全摔死了!” 但青牛大仙不为所动,那枝条继续生长,变成树藤,把吊箱两侧给抓住,然后喀嚓一声,左右滑轮一起被植物的力量撑开,生长的树藤代替钢缆,把吊箱一点点往下放。 我们居然平稳地向下降去,三人都错愕得目瞠口呆,沿途那疯狂生长的树藤不断扎进洞壁,增加抓附力,感觉比坐电梯还要稳呢。 我笑笑,朝树根拱手道:“大仙就是大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吴八一也竖着大拇指,兴奋地说:“青牛大仙,法力无边呀!我们甘拜下风!” 我们已经养成一种默契,知道青牛大仙性格高傲,逮到机会就可劲恭维,连不擅长拍马p的章歌奇也憋半天憋出一句,“大仙是真牛皮!” 这竖洞比想象中还要深,快到底部的时候往上看,发着光的洞顶只剩下一星亮光。 终于脚踏实地了,矿下面的样子出乎我的意料,眼前的是一条宽敞的隧洞,刷着红白色的防火漆,顶上嵌着壁灯,还有一条条单轨,挂着那种叫猴车的单人缆车。 不过现在也没有电,猴车用不了。 地面很平整,连青牛大仙也觉得新鲜,化作牛型在混凝土地面上悠闲地走了起来。 吴八一感慨,“原来矿下面是这个样子啊,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我看着墙上的安全告示,说:“现在都是现代化采矿,不是电影上那种旧式矿洞了,下洞之前要做做准备,这地方容易有瓦斯泄露。”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矿工休整区,有小食堂、器材室、医疗室等。 我们跑器材室拿了三副防毒面具,还有一个空气检测仪,我寻思青牛大仙要不要戴一副防毒面具,给它套,它扭着脑袋不乐意,只好作罢。 吴八一说:“下去之后就不能见明火了,我先过把瘾再说!” 说着,掏出打火机和香烟,一按打火机,突然屋里小风一旋,火自己灭了,反复几次都是这样。 吴八一摇晃着打火机,说:“奇了怪了,怎么点不着?我刚买的呀!” 我感觉这风来得奇怪,揉开望气眼一看,不由得一惊。 吴八一的边上居然站着一团模糊的人型阴气,他一点火,那人型阴气就做出吹气的动作,把火吹灭。 这难道是某位矿工的阴魂,即便身死,也不允许矿里有明火出现,这是何等敬职的专业素养! 我没把真相告诉吴八一,怕吓着他,伸手夺了他嘴上的烟,“抽抽抽,这玩艺有啥好抽的!矿洞下面禁火禁烟懂不?行了,出发吧!” 我们沿着宽敞的隧洞往下面走,空洞黑暗的隧洞中只有我们几人的脚步声,吴八一抱怨走得辛苦,嘟囔着说有猴车坐就方便了,我说:“知足吧,这段路在上面都是山路。你想冒着大雨去爬山吗?” 正文 第313章 废矿诡影 走着走着,前方阴气越来越重。 在矿区和休整区衔接的地方,躺着三四名矿工的尸体——他们统统没有脑袋,身体扭曲,手指痉挛,我似乎能想象到当时那恐惧的景象。 我当即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送走了这里游荡的阴魂,阴气也略小了些。 进入纵掘洞,各种泵机、电机、风扇、水管、电线把这儿填得满满的,上面用钢梁加固,挂着防爆水袋,采掘面全是整片的煤,随处可见“禁止明火”、“小心瓦斯泄漏”的警告。 在这深邃的地底,耳朵里总有嗡嗡的声音,章歌奇咳了几声,“太安静了,我唱首歌来活跃下气氛吧!哥就是大王,自信放光芒……” 吴八一苦笑着:“章哥,快别唱了,招来妖怪可咋整?你一开口我更害怕了!” 章歌奇不以为然,继续大声哼哼,还一抬脚把什么东西踢开了,那东西在黑暗中吱的叫了一声跑了,我问:“你踢了个啥,老鼠?”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说:“就是耗子,好大一只,你看,前面还有。” 手电的光一扫过,一大批老鼠吱溜都跑了,它们正在啃地上的一具尸体,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可把我恶心坏了。 当然,这具尸体一样没有脑袋,是被人粗暴地拧下来的,那个妖人怕不是有吃人脑浆的怪癖吧! 吴八一惋惜的说:“这些哥们儿的尸体也没人来收,可怜啊。估计白骨观的那个妖孽当时把人都吓疯了,没人敢下来了。” 我点头,“真正不幸的还是这些矿工,不知道多少家庭因为一个白骨门徒而破碎……” 说罢,我又念起獐茅经超度了他们。 这路上的老鼠是真多,而且长的又肥又大,不禁让人感慨这种生物的适应能力,它们就一直在煤矿里面做窝,生生不息。 洞壁上黑黑的全是煤炭,掘洞深得好像看不见头,这是多少财富呀,难怪前些年,那些煤老板都特别招摇,从地里挖煤真是一本万利。 大自然的万千馈赠在这里,虽然这地方眼下荒废了,将来或许会再开工,但愿那个时候,世上已经没有白骨门徒了。 走着走着,我们发现前面出现了大面积的塌方,吴八一抱怨,“得,原来洞塌了!这可怎么办?走不通了,原路返回吗?” 我恭敬地说:“青牛大仙,拜托你了。” 大青牛的蹄子在地上刨了几下,地里便钻出一些树藤,拧成一束,像钻头一样去钻前面被堵住的路。 我叮嘱道:“大仙,请您小心一点,这些煤很干,会冒火星子,把空气里的瓦斯点着了,我们都得被炸死。” 青牛大仙好像完全不懂这个,章歌奇干脆从边上拖个水管过来,对着钻头浇水,整得就跟我们在采煤一样。 青牛大仙效率倒是很高,不出一个小时就穿了一个深深的洞出来,接着,那些树藤自己散开,把洞壁给贴住,起到支撑的作用,好让我们通过。 我们依次从洞里爬过去,不知不觉都弄的一手一脸黑漆麻乌的。 爬到一半,我看见煤矿里面包着一些砖头,伸手刨了几下,惊道:“我去,这是墓砖啊!” “嚯,真是墓砖!”吴八一打量了下,也惊叹道。 我们抬头一看,上面竟有一个方正的空间,拿手电筒扫了扫,发现是间四四方方的墓室,但是墓室的底已经被挖穿了,石椁也掉了下来,埋在煤里面。 吴八一说:“这矿洞在地底几百米,这座墓也太深了吧?” 我说:“应该没那么深,上面可能是山谷。我估计是挖矿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座藏在山里的古墓挖塌了,里面正好藏了一位白骨门徒,结果这座矿就悲剧了。” 吴八一拿手电照着,摇摇头说:“这小破墓,摸金校尉都没兴趣盗,可怜这些矿工倒了大霉。” “别看了,悲剧早就发生了,赶紧走,在这洞里我心里不踏实。” 我们可算爬到另一头了,看看他俩,都是一脸黑,越擦越黑,我们也顾不上洗脸,赶路要紧。 在阴暗的矿洞中走路实在太无聊,章歌奇又哼哼起来,“不惧风霜雪雨逆风也飞翔,活成一束光,世界都照亮……” 先前还反对他唱歌的吴八一居然也跟着唱起来,我这左右立体声环绕,也挺可乐的。 突然,黑漆漆的矿洞在眼中晃了起来,好像水波一样。 我大惊失色,“快戴防毒面具!” 戴上面具,周围又恢复正常,我脑壳子昏昏的,心想刚刚不会是吸入了瓦斯吧,但身上这空气警报器怎么不响,难道是电池没电了? “差点中毒,还不如带只金丝雀呢!”我抱怨一声,空气警报器感觉也没啥用,就地就扔了。 这一段确实没有老鼠了,刚才吴八一说有老鼠,那说明空气正常。 听说矿工管老鼠叫炭客,他们是不反感这些老鼠的,看到它们反而觉得亲切,一旦看见老鼠大规模地逃跑,就是肯定要出事,不是冒顶就是瓦斯泄漏,甚至有可能是地震,这小东西在地下倒也救过不少人的命。 我说:“青牛大仙,你要不要变成树根我们背你走,我怕你吸入瓦斯……” 我扭头一看,青牛大仙怎么不见了,我愣了,问吴八一,“大青牛呢!” “啥?刚刚还在后面的。”吴八一也纳闷地说。 “对啊,刚才还在呢。”章歌奇也重复道。 “该死,它不会是中毒晕倒了吧!”我赶紧跑回去寻找。 走着走着,耳中听见咕噜噜的声音,前方一片寒光闪烁,只见崎岖的矿洞中居然冒出一架古代战车,上面插满了锋利的刀片。 这玩艺似乎叫做轒轀,有插刀片的,有装撞城锤的,破城之后对着城门推进去,那锋利的刀片所向披靡,从人堆里碾过去就是一条血胡同,没有任何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这辆恐怖又霸道的战车似乎动力无穷,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我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吴八一和章歌奇也赶紧跑,吴八一扯着嗓子喊道:“妈呀,快跑!” 章歌奇也说:“妈呀,快跑!” 一时间我没有注意到他们说话方式的古怪,只是心想这战车从哪来的?总不可能是墓室里面掉下来的吧! 那么小的墓室怎么会放这种东西,简直就像厕所里面装中央空调似的…… 一定是幻觉! 我默默地诵念起百解邪法咒,但是不起作用,我取下弓转身射向飞奔的轒轀战车,嗖的一箭,它居然顿了一下,然后从上面飞出刀片,吴八一啪一下中刀,摔在地上! 正文 第314章 精神控制 “小胖!!” 我没料到事态发展地如此出人意料,悲恸地大喊,慌忙扶起吴八一。 锋利的刀片穿透了他的胸口,血汩汩地喷涌着,他脸上的防毒面具下面吐的全是血,几乎看不见脸了。 这时,吴八一居然嗖一下从我手中飞走了,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扯了出去,消失在漆黑的矿洞中。 我愤怒地咬牙,“混蛋,我和你拼了!” 我连续拉弓,朝停在前面的轒轀战车射去,射着射着,它居然发出“哞”的一声。 我使劲眨了几下眼睛,默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依稀看到轒轀战车和青牛大仙的画面不断切换,青牛大仙头上还插着几只铁箭,眼神愤怒。 它刨了几下蹄子,从地上伸出一道树藤,然后它的样子又变成了轒轀战车,飞射的树藤变成了飞出来的刀片,一下子插中章歌奇,章歌奇像个布娃娃似地“咻”一下飞走了。 看着二人相继中招,我大脑一片空白,拉开弓对准形象不停切换的青牛大仙,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怪我伤了你吗?” “哞”! 它愤怒地叫起来,一道树藤像鞭子似地把我扫在地上,弓箭也脱手飞出。 我一下子掉进一个巨大的古墓里面,地面铺着整齐的地砖,头顶上漏下一道天光,照见一尊巨大的玉骨骷髅,像神像一样摆出盘腿打坐、手掐法诀的姿势,它的座位下面堆积着无数人类尸骸,简直是尸山尸海。 巨型玉骨突然睁开眼睛,骷髅眼下放出青光,只见那骨架嘁哩夸察地一顿变化,拼成一头白骨走兽的模样,它居然从神坛上以诡异的动作爬下来,朝我扑过来。 “救命!救命!” 我大喊道,伸手抓住两根它的肋骨,那东西居然把我脸上的防毒面具拱开了,然后从口中吐出一颗种子落入我口中,苦味立即弥漫开来。 我一激灵,陡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抓着青牛大仙的两只角,嘴里苦苦的,好像吞下了什么药物。 青牛大仙的头上还插着几只箭,它生气地瞪着我,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回过味儿来,难道自己刚才中了妖瘴? 我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对了,不知道从哪一段路开始,吴八一和章歌奇说话的方式变得很奇怪…… 我爬起来往前跑,看见被树藤贯穿扎在地上的并不是他俩,而是两具无头尸。 我有些恍惚地走回来,问青牛:“大仙,我们是在哪里走散的?” 青牛大仙不搭理我,忽的一下变成树根,掉在地上,似乎在说“你爱咋咋吧,我好心好意救你,你还射我”。 我上前把树根上的箭给拔了,十分抱歉地说:“大仙,真是对不住!晚辈肉眼凡胎,误中了妖怪的幻术,并不是要对你不利,请你多多包涵!” 哄了半天,好话说尽,那树根又幻化成牛型,迈开蹄子往回走。 我赶忙抓起弓箭追上,路上又说了好些道歉的话,刚才这几箭全射在它脑袋上,似乎没什么伤害,得亏大仙没动怒,不然我就稀里糊涂地死了。 我寻思这妖瘴和以前经历的不大一样,不但我出现了幻觉,精神也变得很躁动,一中招,几乎很难理智地去思考,而且居然还有两具无头尸在边上扮演吴八一和章歌奇。 更离奇的是,我居然在幻觉中看见了玉植子的样子。 那副恐怖又真实的古墓场景,我是绝不可能想象出来的,难道这就是玉植子的精神控制? 我们离着白骨观还远呢,它是怎么这么远就对我们施加精神控制的?幸而此行我们有大仙同行,不然真的就莫名其妙的要困死在这里了,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不禁慨叹白骨观的老巢是真心可怕,和之前遇到的白骨观门徒时,不是一个级别。 往回走了一段,我听见吴八一的说话声——“正宗的刀削面桔子里面是放田螺的,嫂子把洗衣机一掰,然后敲锣打鼓屎拉在里头,那叫一个天上人间!” 我加快脚步,看见吴八一也没戴防毒面具,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乱七八糟、不着调的话,“王八汽水得加两头大象,空气清新剂充完电就能快马加鞭,兔子吐了都说好!” 更恐怖的是,我看到他边上有两个无头尸体也跟随他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把手伸向吴八一的脖子。 “小胖,危险!” 我大喊一声,拉弓就射倒一个无头尸,吴八一没清醒过来,只是吓得大叫一声:“小林哥!!!” 然后他吓得拔腿就跑,另一个无头尸也跟着他跑。 我心想,这滑稽的样子,难道就是我刚才的表现? 我追在后面,拉满乌号弓,伴着乌号弓的尖叫,吴八一定在原地,然后我手一偏,把另一个无头尸射倒。 吴八一顿时号陶大哭,“章大哥!”随后,他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边抹着眼泪边继续跑。 “给我站住!” 我继续追,他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回头看,不知道把我想象成什么妖魔鬼怪了。 我对准他拉开空弦,乌号弓的怪叫把他给定在原地,吴八一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仙,快点!” 青牛大仙好像在气我一样,故意慢吞吞地踱过去,我手拉弓拉得都酸了,吴八一倒在地上哇哇乱叫,手刨脚蹬,说出像梦呓似的怪话,青牛大仙趁他一张嘴,从口中吐出一粒种子落入他口中。 吴八一一下子噎到,抓着喉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赶忙松开弓弦,过去帮吴八一捶后背。 吴八一咳了几下,把青牛大仙吐出的灵丹妙药咽下去了,然后对着我大喊:“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咦,小林哥,怎么是你!” 他呆滞的目光渐渐清明,不解地看看我。 我没好气地说:“你看看地上是什么。” 吴八一看见两个无头尸中箭倒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一骨碌爬起来,问我:“那章哥呢?他咋样了?” “应该和我们一样中招了,赶紧找!” 我担心章歌奇,一路飞奔,这回青牛大仙也终于迈开蹄子狂奔起来,跑到塌方的地方,只见章歌奇埋在煤堆里面,搞得跟落难的黑人似的。 他的脖子被一具无头尸掐住,身后还紧紧地抱着一具,他脸胀得通红,死命地想推开身上的无头尸。 青牛大仙施展神威,只见一根树藤从地里钻出来,嗖一下像串糖葫芦一样把两具无头尸挑起来,轻轻松松地扔到边上。 章歌奇仍在幻觉的控制下,站起来拔腿就跑。 我对准他的后背拉空弦,叫他定在原地上,同时大喊:“大仙,快喂药!” 青牛大仙作了一个反刍的动作,吐出一样东西,吴八一用手接住,接了一手牛的口水,里面还裹着一粒忘忧子,这种安神养心的妙药,它竟能随便就吐出来,真不愧为大仙。 正文 第315章 幽闭恐惧 青牛大仙口吐灵药,得了这粒忘忧子,吴八一立即喂给章歌奇。 章歌奇叫骂着手舞足蹈了一阵,眼神很快恢复正常,然后他大梦初醒般愣愣地看着我们,“我怎么躺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咱们让玉植子的精神控制给迷住了,多亏了青牛大仙解围!” 章歌奇跳起来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俩想杀我……”说着他揉揉被掐红的脖子。 章歌奇在地上滚得全身乌漆麻黑的,一说话,显得牙特别白,难怪黑人显牙白呢! 我看了看地上的无头尸——它们没有灵魂,似乎是被远程控制站起来的,这玉植子手段果真了得。 吴八一掏出湿巾扔给章歌奇让他擦脸。 章歌奇抹了半天,勉强能看清脸长啥样,其实我们仨眼下都弄得跟包公一样,区区几片湿巾也擦不干净。 我想了想,说道:“玉植子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咱们,咱们先把五磁汤喝了,看看能不能起点预防的效果。” 说着,我掏出三个小瓶,一人一瓶,拔开塞子仰头喝下。 “呕……真难喝……” 吴八一抱怨五磁汤喝起来跟生锈的涮锅水一样。 救了我们仨,青牛大仙深藏功与名,慢悠悠地踱着步继续往掘洞走去,我们也不敢停留,跟在它后面继续赶路。 路上吴八一把防毒面挂在脑袋一侧和章歌奇聊天,我叫他戴上,吴八一不以为然地说:“哪有瓦斯呀?小林哥,你小心过度了吧,等闻到怪味再戴不迟。” 章歌奇也说:“就是,这破玩意儿戴着闷死了,脸上直冒汗。” 我叹息道:“你们懂什么呀,天然的瓦斯是无臭无味的,平时之所以能闻到煤气的臭味,那是煤气公司加进去的气味。我看过一个新闻,一屋子人大冬天吃炭火锅,结果有个男的煤气中毒晕倒了,其它人以为他喝醉了,给扶到床上去,结果一屋子人全悲剧了,中毒的时候压根就察觉不到,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苦口婆心,他俩还是不愿意戴,就跟某些不肯戴口罩的老年人一样固执。 我只好把应声虫唤出来,让它充当预警的金丝雀,小家伙难得出来放风,反倒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到青牛大仙的头上,抱着牛角耀武扬威。 青牛大仙不耐烦地甩头,这小家伙被甩开又去抱角,如是再三,最后青牛大仙怒了,把它甩到地上一顿猛踩,得亏它及时化成阴风才没有被踩成肉饼。 我托着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委屈巴巴的小家伙说:“你作什么死呀,人家大仙的角是你能碰的?” 青牛大仙法力高强,它那尊贵的身体估计就是老子的p股也坐不得吧,我们是从来不敢有这方面的妄想,应声虫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掘洞一望无际全是黑得发亮的煤矿,吴八一又开脑洞,“这要是真有个乾坤袋之类的宝贝,把这些煤矿装走,那不是发大财了!” 我笑了,“瞅你那点出息,你要有乾坤袋这种法宝,真跑来装煤用?” “对了,啥时候开饭?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章歌奇拍拍肚子,问道。 我看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十二个小时,我招呼道:“原地休息,开饭!” 所谓开饭其实就是一人一粒军粮丸,章歌奇扔进嘴里嚼嚼,一脸意犹未尽,掏出一个矿泉水瓶喝起来,看他那陶醉的神态,我问他:“你不会是在瓶子里装了酒吧?” “哈哈!”章歌奇大笑,得瑟地递过来。 提鼻子一闻,果然瓶口飘出一股酒味。 “喝剩的马奶酒,来一口吗?” “免了免了。”我摆摆手,这酒太烈了,喝不惯。 “章哥,给我留一口!”小胖笑着拿过水瓶。 我问青牛大仙要不要来一粒军粮丸,人家甩头不理,发动仙力,居然在地上长出奇花异草,它这才派头十足地低头啃食起来。 它这种操纵植物任意生长的力量很让我感到惊奇,那往后要是缺什么植物类的药物,是否也可以向它求呢?我心想。 洞里一直吹着凉飕飕的小风,我们裹紧衣服,就地躺着休息。 疲惫的我很快就睡着了,但是却噩梦不断,我梦见自己在爬一根通天的绳子,越爬越高,往下看时,云层笼罩着大地,甚至能看出大地的弧形轮廓来。 我累得快不行了,却只能继续往上爬,然后从云彩里掉出一些骷髅头,它们发出邪恶的哈哈大笑声,其中一个掉到我身上,逮着我的手臂就使劲地咬。 我“啊”的一声惊醒,全身都是冷汗,黑暗中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打开手电一看,一个黑人正在挖煤,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穿越到哪个18世纪的黑奴矿洞里面了,定下神来仔细一看,这不章歌奇么? 我问:“章兄弟,你不睡觉在干嘛呢?” “嘿,有好东西!”他拿着折叠铲继续刨,兴奋地对我说,“刚才我醒了,一看这地方居然发光,下面肯定有东西!” “发光?我怎么瞧不出来?” “哈哈,可能我这双眼睛比你敏锐吧,又或许是蛟的眼睛能看到其它色谱,谁知道呢!” 我担忧地说:“你可别刨出什么奇怪的玩意儿来……” 章歌奇哈哈大笑,开玩笑道:“这煤是远古的森林变的,没准儿能刨个成精的恐龙出来呢!” 说话间,还真有一个东西从章歌奇挖掘的地方掉下来,发出轻轻的咚的一声,在黑暗中发着暗暗的幽光。 我捡起来搓了几下,是个浑圆漆黑的石头,硬硬的,像颗鹅卵石。 此物我只听过,但没见过,我端详了下,惊喜地说:“章兄弟,这是煤精!也叫煤玉,生在煤矿里面的宝石!” 章歌奇接过,在手上掂了掂:“嘿,这么大一颗,能值不少钱,这趟的旅费大概回本了。” 他开心地抛起来接住,抛起来接住,第三次再抛起的时候,突然煤精被一条牛舌头一卷,被边上不知何时醒来的青牛大仙给吞进去了,章歌奇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伸着手,瞪着眼睛盯着青牛。 他虽想发作,可能是想到一路上还要仰仗大仙,只能硬生生地忍着,失望至极地小声说了句:“我……” “大仙,这东西对你的修行恐怕没有帮助。”我陪笑道。 青牛大仙在口中吮吸了几下,咂摸着味道,然后嫌弃地吐了出来。 可没想到经过牛嘴这一滋润,黑玉变得更加璀璨耀眼,虽然周围背景全是黑的,可它仍旧格外醒目。 得了这好东西,我没忘记和吴八一分享,吴八一兴奋不已,“嘿,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老天对咱们这样的好人还是很慷慨的!” 之后的赶路仍旧枯燥乏味,一开始吴八一还找话说,后来他也累了,我们仨越来越沉闷,黑暗中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身后笃笃的蹄子声。 重复不变一眼望不到头的掘洞让人神经疲惫,心情焦虑,听说矿工很容易患上幽闭恐惧症,他们生活单调、工作繁重,唯有烟酒排遣寂寞。 正文 第316章 人之执念 我也担心大伙的精神出问题,清清嗓子说:“那啥,我来讲个故事吧!” 这故事也是《聊斋》里面的,据说有个死刑犯和刽子手关系不错,快到行刑这天,死刑犯恳求刽子手放他一条生路。 刽子手哪里敢答应这种要求,就算关系好,这私放死刑犯也是杀头的罪过,心想反正对方马上就要死了,随口说道:“等到了法场,我喊跑,你就马上用最快速度逃跑!” 死刑犯看见了生的希望,开开心心地吃完断头饭。 到了法场,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死刑犯一颗脑袋就滚下来了。 古人迷信,当初刽子手答应死刑犯放他跑,是发了誓的,就拍拍没脑袋的身子说:“兄弟,跑吧!” 他想人都死了,自己话也说了,也不算是违誓。 这件事之后,一晃十几年过去,刽子手有一次去外地,竟然看见这个死刑犯,并且他在当地娶妻生子,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死刑犯邀请刽子手到家里吃饭,非常感慨地说:“当初多亏老兄放我一条生路,我才能有今天,老兄便是我的再造爹娘。” 死刑犯敬酒让菜,刽子手惊呆了,哪里敢吃,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第二天,刽子手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向上官禀报此事,当即开棺验尸,当年的尸体已经烂成白骨,脑袋也是被砍断的,仵作验明正身,是那个人无疑。 刽子手带上官府的证明去找那人,质问他为什么还活着。 那人突然之间醒悟,喃喃地说:“原来我十几年前就死了……”然后便化作飞烟消失了。 听完之后,章歌奇歪着脑袋问:“这故事啥意思?这家伙是个鬼喽?鬼还能娶妻生子?” 我说:“是执念!这故事有点佛家的意味,佛家觉得大千世界是由众生的业力维系的,执念是其中最强的业,正是这执念维系着他以人的样子生活了十几年,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个死人。” “嗐,这刽子手也真是,要是不嘴贱说破,人家小日子还照过。” 吴八一却摩挲着肩膀,皱着眉说:“不是,小林哥,这种环境下还讲鬼故事,合适吗?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我来给大家整个笑话中和一下吧!” 吴八一当即讲了一个下流的笑话,讲完自个哈哈大笑,我俩却斜眼看他,简直太没品了。 然后吴八一撺掇章歌奇:“章哥也来讲一个呗!” 章歌奇想了想说:“我可没那么多故事,就讲个真事吧。不是我吹,我捕过这么多蛟,见过一只会说话的。” “那不是杨小姐么?” 他摇摇头,“在她之前,有一次我在闪西的山里头遇到一只蛟。当然了,那家伙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不过它每次发出龙吟的时候,听着声音抑扬顿挫的,好像在说什么话!听来听去,它好像在说‘庙前独槐’,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它!回去的时候我受了伤,绝对不是因为打不过,是我下山的时候没留神摔了一跤。 “正好附近有个小村,我就到村里养伤,这天散步的时候看见一座破旧的山神庙,庙前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我寻思这‘庙前独槐’难道是说这里?带着好奇我就在树下面挖了起来,你们猜我挖到了什么?” 吴八一两眼放光,“金子?” “是银子,不过都烂了,上面刻了字写着什么‘石首村王信遗妻’,这意思是一个叫王信的人给妻子的遗产?” 我说:“那个‘遗’字念‘魏’,是‘给予’的意思。” 章歌奇点头,“那我理解的也不差。于是我就在村里打听了一下,询问谁知道王信这个人,最后在族谱上找着了。原来是个三百年前的人,据说是个猎人,有一回上山失踪了,后来妻子也改嫁了。我寻思这个王信可能是和我一样是个捕蛟人,当年上山捕蛟,蛟是干掉了,自己也受了重伤蛟变,成了新的蛟。他一直念叨着留给老婆的一笔钱,念叨着念叨着,就念叨了三百年,整个人都变成蛟了,居然还不忘这句话,可惜的是,那笔银子都烂成渣了!” 我感慨道:“这也是一份执念呀!” 章歌奇说:“对啊,估计是我听你那个故事,受到启发,才想起来的。” “那只蛟你干掉了吗?” “废话,以我的身手能搞不定吗?”章歌奇说这话的时候却有点心虚,眼神闪烁,我寻思多半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但捕蛟人也太惨了,自己捕一辈子蛟,往往最后却沦为蛟…… 或许此行能找到逆转蛟变的办法,让他们在绝望之中,有一条出路可寻。 又前进了一会儿,我说:“走累了吧,停下来歇会儿吧。” 我们停下来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约摸过了三秒,那脚步声也停下了。 我一愣,朝身后的漆黑掘洞看去,刚才不是回声吧? 但见青牛大仙安然高卧,它淡定的样子就说明周围没有危险,我也累了,不想开望气眼。 发完三粒军粮丸,吴八一感慨说:“这玩艺虽然管饱,就是口味太单一了。” 我说:“你知足吧,古代行军天天小米粥就咸菜,咱们就吃几天过渡,等上去之后再弄只田鼠改善生活。” “不是,这玩艺没有咸味,太干巴了。”吴八一皱眉嚼着军粮丸,“我们这几天不吃盐,不会长白头发吧?” 我笑笑,“不至于,几天而已,不过不吃盐确实是个问题,往水里加点盐吧!” 我们的盐也很珍贵,只有一小袋,往水里加一点,给青牛大仙舔一点。 我打坐调息片刻,等我睁开眼时,他俩已经躺着睡下了。 为了节约电池我也没开灯,打开手电正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躺下,猛然间我看见吴八一手上攥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 吴八一睡得正熟,一只手伸在外面,托着这个破旧的牛皮缝制的袋子。 我一阵诧异,这东西是我们的行李吗? 过去打开一瞧,里面是白色的沙状物,稍微尝了一点,咸的,还有微微苦味,这是粗盐? 我检查了下装备,心中纳闷,我们怎么会多出一个盐袋? 我把这个破旧的盐袋举起来看,发现上面绣着一张地图,当我手电筒照向它,打算仔细看看时,突然发觉有一双腿站在我的前方…… 正文 第317章 托君带盐 在漆黑压抑的环境下竟然看见一双腿,连我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只是一恍神的工夫,那双腿就不见了。 我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急忙揉开望气眼往那边瞧,周围有阴气笼罩,但是没有什么成型的东西。 其实我们已经深入矿洞深处,走了一天半也没见过尸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阴气? 再说这鬼魅之物害怕食盐,为什么还会送一袋盐?我心中满是疑问。 不过此时大伙都熟睡了,现在叫他们起来似乎已经晚了…… 于是我抓起这袋盐往地上撒,准备画个圈来防止邪祟侵袭。 就在我撒盐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猛的按住我的手腕。 那只手冻得皮肤铁青,而且皮开肉绽的! 我只觉一股凉意顺着手腕传导向全身,不禁打个激灵。 可很快,那只手又倏地缩回黑暗之中,好像并没有害我的意思。 我举起手电一照,四周依然是什么人也没有…… “请问阁下是何方神圣,赠盐又是为何?”我开口问道。 边上青牛大仙的耳朵动了动,章歌奇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不耐烦地问:“大晚上的,和谁说话呢?” 我说:“有东西在我们周围,你看这个……”我给他看盐袋子,“它送了我们一袋盐!” “这是担心咱们路上没盐吃吗?嗯,谢谢老铁打赏!”章歌奇没心没肺地对着黑暗抱拳道。 青牛大仙微微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又接着睡——我算是知道它的性格了,若是没有危险,它就袖手旁观。 之前在民宿,在山上遇到蟒蛟的时候,青牛大仙就一直划水摸鱼。 我们全体被精神控制,真正有性命之虞的时候,它才出手相助。 看来眼下是安全的,我心里虽然直打鼓,可对方不现身我也没辙。 我说:“算了,甭想了,先睡吧!” 睡下之后,我又做梦了,梦里居然来到一片云雾缥缈的深山秘境,穿过一道极为狭窄的峡谷,来到一个像世外桃源的地方,穿着古装的女子打水、种田、除草,村子中间有一棵巨大的桃树,粉红的花瓣像雪一样扬扬落下,那些女子看见我,都带着惊喜的微笑,有人还向我招手。 我寻思这是什么地方,女儿国版的桃花源吗? 接着,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走过来,热情地拉着我的手,一开口就是东北大碴子味:“小林哥,你笑眯眯的做啥美梦呢?是不是梦见嫂子了?” 伴着摇晃,我醒了,一眼瞅见吴八一胖胖的、被煤灰抹得花里胡哨的圆脸。 吴八一笑道:“头一回看你做梦还笑嘻嘻的,咋了,做春梦了?” 被打断梦境的我一脸不快,“去你的,一天到晚就这些陈辞烂调!” “嗯?你手上拿的啥?” 我低头一看,我居然攥着那袋盐! 我呆住了,昨晚我明明随手扔在一边的,而且袋口也没系紧。 我再也无心睡眠,端详着盐袋上面的地图,感觉很有年头。 我大声说:“这位朋友,你莫非是希望我们把这东西送到某处吗?” 吴八一诧异地瞅瞅四周:“小林哥,你在跟谁说话?” 我把昨晚的怪事说了一遍,吴八一吓了一跳:“啥?还有这么稀奇的事儿?对了,这是啥盐呀,让我看看,是不是古人刷牙的青盐。最近都没刷牙,嘴臭得快赶上螺蛳粉了。” “别乱动,看来它想把这东西托付给我们,估计很珍贵的。” “合着出来降妖,还顺路接个快递任务?”吴八一挠挠头。 我回忆着梦境,刚才那女儿国版的桃花源,我不可能凭空梦见,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托梦给我。 那是个世外桃源吗? 当初读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我就在想,这帮人吃盐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如果真有桃花源,估计也得定期派人去外面弄盐。 赤连山人迹罕至,它的海拔、纬度和气候决定了它成不了旅游胜地,许多地方完全是禁区,莫非这儿真的有个什么隐世的村庄? 那么这位送盐之“人”就是替这个世外桃源定期出去买盐的,因为一些原因死在这里,一缕执念让它拥有了鬼神通,竟可以幻化成型,寻找路人,托此重任? 此事不解决,我心里不安生,便对着黑暗郑重地说:“朋友,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们吗?若有未完之心愿,只要我们有能力,可以替你完成!” 煤矿里面白天晚上一个样,都是黑漆漆的,吴八一打个呵欠说:“嗐,别理它了,指不定又是玉植子的精神控制!” “小胖,事死如事生,对鬼如对人。” 等了半天不见回音,我们只好又继续上路。 刚走几步,我突然说:“停!” 我们一起停步,身后果然又传来脚步声,过了三秒才停下。 吴八一立刻有点害怕了,“我去,真的有东西跟着呀!” 他拿手电筒照往后面照去,手电的光晕晃来晃去,一闪而过的瞬间,猛然间照到一个低着头的人,吴八一吓得一哆嗦,手电也掉了,“妈呀,有鬼!” “瞧你这熊样!”章歌奇捡起手电再往那里照时,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吴八一有点结巴着说:“这……这位仁兄,你要出来就痛快地出来,小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别一惊一乍的吓死人!” 章歌奇笑道:“就你这哆哆嗦嗦的样子也叫见过世面?快别丢人了!不过,林大夫,你都这么客气了,他怎么还不吊你?是不给面子吗?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说着,他脸色一变,挥起斩龙刀。 “章兄弟,你别冲动!” 以前没遇过这种情况,我问青牛大仙:“大仙,这位朋友似乎有什么原因不能现身,您有什么高招吗?” 青牛大仙呆滞地看着我,然后一顿反刍,吐出一个小树枝。 我捡起来,小树枝的形状像根笔。 我点点头:“我懂了,谢谢大仙,来,我们玩笔仙。” 吴八一惊异地说:“啥?你搁这儿玩笔仙?” 我说:“说是笔仙,其实就是扶乩,这也是一种古老的与阴魂沟通的方式。来吧,大家坐下来,握住这只笔!” 他俩坐下来,和我一起握住笔,时间慢慢流逝,一片寂静中,笔竟然动了起来! 吴八一扯着嗓子叫道:“谁在动?” 章歌奇说:“我可没动,不是你在动吗?” “嘘!别说话!”我冲他俩摇摇头。 扶乩是种比较靠谱且有效率的阴阳沟通的方式,在古代是非常流行的,纪晓岚的书里还写过,当时普遍认为《西游记》是丘处机写的,有个较真的文人让巫师用扶乩请来丘处机辩问此事,竟把乩仙对得哑口无言。 我寻思要是找个靠谱的乩仙把曹雪芹请出来,问下《红楼梦》后续的剧情,岂不美哉。 那树枝慢慢地写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来,“烦劳诸君携盐至桃花谷……” 正文 第318章 仍忆晋时仙 树枝在地上写出来的字是:“烦劳诸君携盐至桃花谷,泉百拜谢。” 这人是叫作“泉”吗,我环顾四周,问道:“请问这位朋友,桃花谷是什么所在?” “又动了!又动了!”吴八一惊呼起来。 我们仨的手似乎被树枝牵引着,自己动起来,树枝又在地上写下两行字:“桃花谷,诸女仙避晋乱,从天妃学艺之所也……” 笔还在动,但是却写不出字来,我意识到没“纸”了,把之前写的字擦掉。果然笔又写起来,“不在三界,不与世争,诸君助我,功载阴曹。” 我问:“请问桃花谷怎么走?” 笔写下字来:“问天岭南,见一桃树,西转百步,北转百步,东转百步,南转百步。”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问天岭,不就是白骨观老巢吗? 在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世外桃源?这该不会又是个骗局吧? 但我又想,我们本来就要去那里,玉植子幻化出一个鬼来指路,不是脱裤子放p、吃咸鱼蘸酱油吗? 再说大青牛安然高卧,不闻不问,显然说明此鬼对我们并无威胁。 章歌奇高声问:“那啥,你还有啥要补充的吗?我们帮你忙有啥好处?” 笔在地上写道:“妾已身灭,磕首拜谢,不胜感激。” 吴八一看着这行字:“啊?是个女的呀!” 我说:“这位朋友,我们若能找到桃花谷,一定把这袋盐带到,但是只怕物是人非,那里未必还有人居住。” 吴八一点着头:“对,这说话方式一看就是个古代人,小姐你还记得自己死了多久吗?” 笔停着,半天不动,看来她自己并不知道。 不知她已经死了几百年,一缕执念让她灵魂不灭。 我想反正都要去问天岭,那送包盐就是捎带脚的事,便应允道:“请放心吧,我们不会食言!” 放下树枝,吴八一耸耸肩:“好么,半路还接个支线任务。不过,听桃花源这名字就是个好地方,去瞅一眼应该也没损失,看看跟课本上说得有啥区别。” 我沉吟着,“她提到了‘天妃’,不会是妈祖吧?” 章歌奇说:“不可能,妈祖在南边呢,有‘天妃’、‘天后’称号的神有很多,甚至可能也不是什么神。” 我说:“我听说两晋的时候,时局动荡,西晋末年,天降异象,长江封冻、异鸟出世,然后有上百个放着光的铁螺从天而降,只要对着它跪拜就会被吸进去,一整天之后人就出来了,神思恍惚,自称在里面经历了三生三世,一世畜牲、一世人、一世修罗,然后就拥有了神力。 “越传越玄乎,就成了一个什么天螺教,有个叫孙恩的人自封教主,带领吃不饱饭的农民和流寇成批成批地进铁螺接收‘醍醐灌顶’,那帮人或能搬山,或能飞行,或能遁地,整出了一个史上最夸张的超能力者联盟的起义!” 吴八一听得一愣一愣的:“嚯!这么夸张的吗?那朝廷不早就被推翻了?” 我摇头:“天地自有阴阳制衡,这帮人得了神力,攻城拔寨,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天下修行之人就自发地出来抗击他们,简直是一场史诗级的大战,这个鬼说的‘晋乱’指的应该就是这事儿。” 吴八一转着眼珠回想着什么:“唬人的吧?这事我咋从来没听说过?历史书上也没写呀!” “许多怪力乱神的事情正史都没记载,这是我在《绝韦广志》里看到的,天螺教的思想有点像佛教,直接导致了之后佛教几度被嫌弃,而晋朝的人亲眼目睹这些神仙妖人的事迹,便开始信仰超自然的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时代求仙问道之人特别多,天下大乱,人们的思想也消极的原因。” 吴八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眨巴着眼睛问章歌奇:“章哥,你听说过这事儿么?” 章歌奇不屑地说:“嘁,这都是小儿科!我们捕蛟人可是贯穿上下五千年的,有空给你侃侃秦朝末年刘、项两大捕蛟人家族之争的故事,比什么历史营销号可劲爆一万倍!” 吴八一兴奋起来,“嘿,太刺激了,找机会好好跟我唠唠!” 见他俩越说越起劲,我赶忙泼冷水:“行了,别耽搁太久,赶紧赶路吧!” 一边走我一边回头看,那团阴气没有再跟来,看来把任务交给我们,它似乎是放心了。 我掂着手中鼓鼓的盐袋子,这东西在古代真是异常宝贵。 无论从战略、生活、经济上来说,据说上古文化是以几个产盐的地方为中心扩散开来的,千千万万人血流成河,帝王将相争来争去,都只为这一点嘴中必不可少的咸味。 如今食盐随便买,只要不怕齁死随便怎么吃都成,不禁感慨我们真是生活在一个富足的好时代。 又走了一整天,算下来我们在掘洞里已经走了三天了,在暗无天日的坑道中行进,对人的精神确实是种巨大的折磨。 吴八一不由得开始怀疑,老是问:“万一前面封死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是走错了?” 章歌奇嫌他烦,就呵斥他:“少废话,别掉链子。走错了就再走回去,有啥大不了的!” 我拍拍小胖的后背,安慰他:“放心,我一直在确认地图和指南针,方向没错。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正在穿越鹰坠峰,你们看顶上有水珠,估计上面雨还在下呢!” 吴八一这才略略安心:“小林哥,今年降雨好像就是比往常多。听说三西这么干燥的内陆省份居然发生涝灾了,你敢信!这算不算天降异相?” 章歌奇撇撇嘴:“真是没见识,这也叫天降异相?明朝末年有座外国的火山喷发,火山灰把整个天空都遮住了,夏天下雪、颗粒无收,那才叫天降异相!” 我猜测道:“《山海经》里时常说什么妖怪见则天下大旱,或者天下大涝,会不会是这样的妖怪跑出来溜达了?” 章歌奇笑了,“林大夫,这你就错了。《山海经》里面写的其实要反过来看,不是那帮妖怪出来就天下大旱或大涝,而是天下大旱或是大涝它们才会跑出来!要是一只怪兽就能搅动得天下大涝,那直接宰了它不就得了?我们捕蛟人还能多笔外快呢!” 我点点头,也笑道:“真是精辟的解读!我也觉得把天下大涝或者大旱甩锅给妖怪,对它们太不公平,欺负人家不会说话么?” “嘿,照你们这么说,连那旱魃啥的都冤枉得好像窦娥了?敢情是咱们自己因为灾害迁怒妖怪啰?”吴八一品咂着我们的话,说道。 正文 第319章 猎狍子 我们走着聊着,忽然间,掘洞毫无征兆地晃动起来! “又咋了这是?”吴八一吓得一抱头。 伴随震动,壁上大块的煤块剥落下来,头上也簌簌地掉煤渣,不过片刻之后,震动就结束了。 吴八一惊魂不定地说:“不会是……地震了吧?正好让我们赶上?” 我松口气:“震得不算厉害,问题不大!没事,我们还有青牛大仙在呢!” 章歌奇把手指在口中抿了下,然后伸出手指试探空气:“我们是不是快走出去了,我感觉风大了些。” 我说:“可能吧!要不咱也别休息了,抓紧时间赶路,到外面再好好睡一觉。” 吴八一拼命点头,“行行行,我快得煤炭ptsd了,以后看到煤都会有心理阴影。” 我说:“现在谁家还烧煤啊,估计00后都没亲眼看过煤长啥样!” “那这些煤卖给谁?” “废话,发电厂、炼钢厂、锅炉房呀!” 走了一段路,震动又开始了! 我们也不敢乱动,生怕头顶上哗啦一下掉下来大片煤块把我们埋了,只能保护着脑袋缩在角落里。等震动一停,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奔跑起来。 就在我们以为快要跑出地下矿道时,前方竟冒出了一大堆碎石挡住了去路。 “小林哥!这石头堆是咋回事!他喵的,当真要原路返回?”吴八一看到路被堵死,一时间有些崩溃,抱着头蹲在地上。 我和章歌奇的心情估计不会比他好到哪儿去,整整三天三夜枯燥无聊又伴着危险的地下穿行,当我们发现出口竟然被堵死的时候,心里都不禁涌上一股难言的失望。 那堆无端出现的碎石堆绝对是出口,因为有风漏进来。 我回头看看慢慢跟上来的青牛大仙,请求道:“大仙,洞口堵死了,帮帮忙呗!” 青牛大仙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还哞了一声,似乎是对我们三人发出了嘲笑。 只见大仙用牛蹄子在地上刨了几下,碎石堆的缝隙中转眼间便长出一簇簇嫩芽,它们飞快地生长,植物的力量慢慢撬开石头缝,那些足有人脑袋大甚至餐桌大的石头块都哗啦啦地散落下来,露出了一个宽敞的出口。 我们逮着青牛大仙一顿夸奖,尤其小胖,开心地脸都红了,拍起“牛”屁来格外的卖力。 大仙很受用地昂起脑袋,慢悠悠地踱出去了,仿佛在说:“我不是帮你们,我只是正好走这边罢了!” 我们赶紧随后跟上,当再次看见星空、森林、高山,呼吸到冷冽的空气时,吴八一深吸一口气,张开双手,像个蹩脚的文青似地喊道:“啊,世界,我们终于回来了!” 我也是倍感欣喜,心中像是卸下了一块巨石般畅快!这冒险的计划成功了!苦是苦了点,却大大节省了时间! 一阵开心过后,我们打量了下目前所在之地——这里是个小型的原煤转运站,还在建设中,边上的两层小楼只封了顶。 我们疲惫不堪,赶紧跑到里面,打算休息一下,青牛大仙则溜达着上山去了。 吴八一回头看看大仙的背影:“小林哥,牛跑了!” 我笑道:“甭管了,人家也憋坏了,让大仙去散会儿步吧!” 我们在小楼里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我打着哈欠招呼他们开饭。 结果吴八一饭都没吃,已经枕着背包睡着了。 章歌奇也兴趣缺缺地双臂枕在脑后,说:“唉,实在不想吃那干巴巴的丸子了,明天打只兔子吧,别说兔子了,现在让我吃蟑螂都行!” 我其实也没啥胃口,惊讶地问他:“章兄弟,你连蟑螂都吃过?” 他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说:“嗐,这有啥大惊小怪的。还不是捕蛟的时候被困在山上了?蟑螂还算好了,起码高蛋白、嘎嘣脆,为了填饱肚子,连树皮我都啃过,眼下这都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呼呼大睡了。 我把最后一点水喝掉,也蜷着身体睡着了。 醒来之后,天已大亮,我脑袋昏胀胀的,估计是山上缺氧,有点高原反应,不过精力倒是恢复过来了。 当务之急是找水,我们仨都渴得要死,而且弄得一身黑,得洗洗。 山上气温很低,背阴处都有积雪。 章歌奇跑上山,在树荫下面抓了一把没化的积雪,填一把到嘴里,然后又用雪搓脸,说:“这山上别指望有溪水、泉水了,就用这吧,甭讲究了。” 我说:“我们吃了得肚子疼,还是烧开再喝吧!小胖,找个安全的地方生堆火。” 吴八一抱着双肩直哆嗦,“成,这山上冻死个人!” 大白天的,我们也照样生上火,把装满雪的水壶搁火里面烤着。 我们已经进入赤连山深处了,这里空气稀薄,气温寒冷,雨过天晴之后,紫外线还特别强烈。 人若站在太阳下来,感觉脸上烤得暖暖的,背后却像贴着冰块一样冷。 吴八一烤着火搓着手,说:“搞点东西吃吧,章哥,还有酒吗?” “早喝完了,林大夫,咱俩去打猎吧,休息个半天再出发。” 我拿起弓箭,张望了下,“唉,这荒山比起chang白山的资源来可差远了,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俩往山坡上走,来到坡顶,抬头一看,远处雪峰缥缈、云雾笼罩,景色超凡脱俗,如同世外秘境一般。 章歌奇手搭凉棚,眯眼望向高处:“那就是妖孽们的老巢了吧?” 我点头,“不过,看不见上面有东西啊,也许白骨观用法术隐藏起来了。” “对了,林大夫……好兄弟,答应我一件事!”章歌奇突然深沉地说道。 “怎么了?有话你就直说吧!”我一愣,不由有些紧张。 “那啥,再看到鹿你别跟个唐僧似的不舍得,我现在饿得就是一头牛也吞得下去!” 章歌奇环顾四周,生怕被青牛大仙听见。 我笑了,敢情是说这个,还以为他发现啥危险了呢。 “章兄弟,怀孕的母鹿和小鹿不杀!要真有傻狍子撞到枪口上,那就送它去五脏庙吧!” 见离白骨观的大本营不远了,我揉开望气眼,环顾四周。 我突然呆住了,章歌奇问我咋了。 我皱眉:“这林子怎么阴气这么重!有点古怪。” “嗐,既来之则安之,管它呢。我现在是快饿死了,民以食为天,先找饭辙!” 我们四下搜寻,其实这地方倒也不是没有田鼠,但大冷天的,它们都躲到地下深处去了。 这地面冻得硬梆梆,根本挖不动。 我们找来找去,忽然看见一团活气蹦蹦跳跳地在前方移动。 我惊喜地说:“有猎物。章兄弟来这边,小声点……” 章歌奇跟着我,我们屏着呼吸,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然后缓慢地扒开灌木丛,只见一个褐色的似鹿样的生物正在低头吃草,尾巴上是白的。 我心中一阵欣喜,太好了,这是只狍子呀!它又不是稀罕的保护动物,不吃它吃谁! 章歌奇看得更是不住咽口水,眼神馋得好像个老色鬼,仿佛他的眼中已经看见香喷喷的烤狍子腿。 我慢慢拉弓,可不等拉满呢,突然地面震动起来,狍子很警觉,立刻蹦跳着跑了。 “肉,别跑,肉!” 章歌奇眼都红了,跟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拿出快迟到的上班族追公交车的气势,跑得竟比狍子还快! 这是一只成年雄狍子,意识到危险,爆发出潜力,一路穿林度柳跑得飞快。 我也在后面狂奔,只觉得两边的景色哗哗地掠过。 我跳到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拉满弓弦瞄准狍子,乌号弓啊得一嗓子,奔跑中的狍子便摔在地上。 章歌奇像个杀神似的随后跟上,手起刀落,转眼间就结果了它的性命。 我也跑过去,章歌奇拍拍狍子,一边吸溜口水一边笑道:“狍子老兄,你来得太及时了!真是积德行善,下辈子肯定能投胎当个富二代……嘿,林大夫,你看这个鹿尾多肥呀,片成小条,撒点盐,托在手腕上吸溜一下,美得很!” 我也笑道:“得,快别说了,我口水都要下来了!赶紧回去,别辜负了傻狍子兄的赠饭之情。” “哈哈,狍子兄,我背你走!”说着他把刀背上,两肩担起狍子扛着就走。 正文 第320章 夺肉之战 章歌奇扛只狍子,一路上美滋滋地和我讨论鹿肉的各种吃法。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一片林间空地,二人都不由放慢了脚步,环顾周围,感觉来过又好像没来过…… 我皱了下眉,“靠,我们不会迷路了吧?” 章歌奇没太在意:“嗐,直接喊小胖子过来就是了!喂,小胖子,胖子,你在哪!” 声音在四周回荡,但是没人回应。我们回来花的时间比去的时候要长,肯定是走岔了,真是乐极生悲…… 这时,我注意到地上有一些好像轮胎印一样的纹路,章歌奇自然不会不认识,说:“这是蟒蛇爬过的痕迹……我们不会走到那只蛟蟒的老巢了吧?” 我掏出一道钗燕符,“白天它应该不会出来活动,咱们赶紧回去!”说罢,将符一抛,一股阴风便探路去了。 章歌奇把狍子又在肩上调整了下位置,“哼,识相的话别现在出来抢我的肉,不然就把它剁成八百段!这顿饭,就是大罗神仙也甭想从我嘴抢走!” 林间吹来一道阴风,我掏出空白的符纸,派遣出去的阴魂变成墨画的小人出现在符纸上,看来那个方向是正确的道路。 我招呼章歌奇赶紧走,林子幽静,阴气又重,空气十分阴冷,我们加着小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忽然间,地上的落叶倒着卷了起来,章歌奇错愕地停下,“咋回事,这呼呼的小风?” 我抬头一看,突然冒出的蟒蛇脑袋吓了我一跳,只见一条赤黑相间的大蟒盘在树间,张口深吸,倒吹的风居然把落叶都吸起来了。 它的右眼是瞎的,正是之前遇见过的那只蛟蟒,它真是不自量力,居然以为猛的吸气能把地上的猎物吸起来! 章歌奇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骂了一句“玛德!” 被发现的蛟蟒变吸为吐,将腹中的气化作一声龙吟冲出来,瞬间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受到声浪的冲击,猝不及防地摔了一个跟头,靠在一棵树上双手徒劳地捂着耳朵。 树皮寸寸炸裂,连空气都在震动扭曲。 章歌奇抬起一只手,施展那血管中射出锈铁钉的神技。 蛟蟒并不畏惧这招,把头偏了一下,让铁钉打在自己满是蛇鳞的躯体上,叮叮当当地弹开了。与此同时,它张开血盆大口,盘曲的身体像弹簧一样迅猛弹出,凶猛地朝他咬过来。 见章歌奇有危险,我熟练地拉满弓弦,乌号弓的吼叫之下,蛟蟒的身子略略定了一下。 那张巨大的蛇口真是夸张,上下颚打开,把蛟蟒的头都挡住了,这张嘴是真能够吞象了!我只能瞄准它的喉咙往里面射箭。 嗖的一箭,蛇像吞了块火炭似地闭上嘴,立即滚到地上,嘶嘶地吐着蛇信,它犹豫了下,大概是觉得偷袭失手,打不过我们俩,很快便调转方向,灵活地逃遁去了。 “他喵的!” 章歌奇边骂了句边背着狍子就撵,狍子又大又沉,压着刀背,他也不拔刀,却还是放狠话:“老子这次非宰了它不可!” 我哭笑不得:“章兄弟,你倒是把肉放下呀!” “我不!”他固执地说,“万一被这孽障吸走了咋办?人在肉在,绝不离身!” 我苦笑,心想这家伙馋肉馋疯了…… 于是一幕奇观出现,章歌奇扛着狍子在后面追赶巨大的蛟蟒,一边冲我大喊:“快用定身术啊!” 我也在跑,可那蛟蟒体型虽大,却游蹿得飞快。前方的落叶厚积,如同棉被一般,它一头钻入,顿时落叶堆中似有一道暗流涌动般忽左忽右。紧接着,蛟蟒嗖的一下就绕着一棵大树转到了章歌奇侧面。 “小心右边!”我大喊。 章歌奇见蟒蛟从树后面杀出来,深吸一口气,然后嘶吼一声,发出威武豪壮的龙吟之声,瞬间把地上厚厚的叶子吹开,露出蛟蟒阴险的三角脑袋,它果断张开大嘴,朝章歌奇发起冲锋。 章歌奇情急之下,双手薅着狍子的后蹄,把狍子当武器朝蟒的头部抡过去,这一百来公斤也够势大力沉了。 我及时赶到,拉满弓弦,当乌号弓把它定住的时候,我俩错愕地发现。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蟒蛟竟一口咬住狍子的脖子,锋利的牙齿像锯齿一样紧紧扣合。 见肉被咬住了,“我尼玛……”,章歌奇气得暴跳,抽出斩龙刀使劲地砍蟒蛟的脖子,一刀下去,如同砍在精钢甲片上一样。 第二刀才留下白色的刀痕。 他像砍木桩般奋力挥着斩龙刀,直到第五刀,这颗脑袋才被斩落,蟒身立时喷出粗粗的血柱,在地上抽搐打滚,宛如失控的橡胶水管。 而那颗头却至死都紧紧地咬着狍子,看来这家伙和我们一样饿坏了,也许它正是被血腥气吸引过来的。 章歌奇不甘心地把狍子的脖子切断,我安慰他说:“不要紧的,反正脑袋也没人吃。” 章歌奇啐了一口,踢一脚地上的蟒头,“敢跟老子叫板,要肉不要命!” 嗯……我觉得这话形容他自己也挺合适的。 我说:“你先把狍子放地上吧,把龙丹剖了。” 章歌奇有点不舍得,好像怕土地爷抢走一样,对我说:“林大夫,要不你替我扛一会?” “狍子这么壮实,我哪儿扛得动,你先放下吧,没有东西会来抢了。”我笑道。 “哼,要再少块肉,我就自杀算了。”他喃喃着。 说罢,他恋恋不舍地把没了脑袋的狍子扔地上,拿起斩龙刀准备去剖龙丹。 蟒身已经不动弹了,周围地上喷的全是血,比连环杀人案现场还恐怖,真叫一个夸张。 章歌奇刚走到跟前,突然蟒身向后一缩,他条件反射般后跳了一下,诧异地说:“不会还活着吧?林大夫,快定身!” 我拉开弦瞄准它,但这次定身却不管用。 蛟蟒的躯体又往后缩了一大节,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拖走了。 情况不对! 我立即搓揉眼皮,使用望气术。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蟒身又被拽走一大截,章歌奇愣是追不上。 用望气眼一看,我吓得汗毛倒竖,怎么会这样…… 只见前面有一条又长又粗的巨大活气,正像吸面条一样把死掉的蛟蟒往肚里吞。 我俩提心吊胆地走近一看,都不禁倒吸口凉气——一个像卡车头般大的蟒头,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道道疤痕,不知道此物在赤连山深处活了多久! 这颗硕大的脑袋从一个地洞里探出来,正在吞咽蟒尸。它的身躯大半藏在地下,其庞大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就是传说中能吞大象的巴蛇! 敢情这才是墨老板口中那个作乱的恶蟒! 章歌奇错愕地说:“快……快定身!” 我回过神来,对准这颗巨型蟒头拉开弓弦,乌号弓发出“啊啊”的怪叫,但是对方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最后把头猛地一仰,将最后一丁点蟒身吞入腹中。 接着它的身子略略探出一截,如同平地起高楼,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剧颤,我俩都站立不稳,摇摇晃晃。 “怎么不管用!”章歌奇惊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对方修为太深了!”我惊讶地猜测道。 那恐怖的蟒身很快升得比林子还高,它的身躯红白相间,被密密的鳞甲覆盖,一片鳞的大小堪比一扇门。 那颗蟒头低垂着,狭长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们,充满威严的压迫感。 它的眼睛周围长着像角一样的鳞状物,下巴上还缀着龙须似的条状肉瘤,这东西毫无疑问,并非凡物,乃是一只蛟! 正文 第321章 青牛战蛟蟒 我和章歌奇骇然地看着这条巨大的蟒蛟,一瞬间看呆了。 我拉了他一把:“章兄,赶紧撤,这玩艺咱们现在没法正面刚!” 专业捕蛟人的章歌奇应该比我更清楚这蛟的厉害,脸色都泛白了,却还死撑着面子撂狠话:“大泥鳅,算你运气好,我扛了只狍子,没手和你打,走走走!” 这时,巨型蛟蟒深吸了一口气,口中的螺旋状气旋肉眼可见,周围的树冠都被吸得朝那个方向倾斜,我以为又是老套路,见面先来一发龙吟震慑对手。 这么大的东西,一发龙吟,势必把我们耳膜都震裂,我心中骇然,大喊:“快辙快辙!” 我俩撒腿就跑,突然背后一声呼啸,一阵狂风把我们像落叶一样吹了起来! 那阵风感觉就像是一团凝固的空气,撞在身上竟有被硬物撞上似的实感,随后我们身边的树木摧枯拉朽地折断,宛如一根根牙签。 在空中飘了半天,我才狼狈地摔在地上,幸好落叶很厚。 我和章歌奇相隔十来米远,他的狍子也掉了,他气得叫骂一声,冲过去捡狍子,我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狍子。 “别管肉了,保命要紧!” “不行,人在肉在!”他固执地喊道。 我扭头一看,巨型蛟蟒再次吸气,然后喉咙一节一节、由下自上地鼓了起来,一张嘴,便喷出一团白色的雾气,疾速射向我们,好似能看见的空气炮,但速度堪比出膛的炮弹。 见势不妙,我立刻跳起把章歌奇扑开,只见我们刚刚所处之地,地上厚厚的落叶轰的陷了下去,打击面的尺寸堪比一间小公寓! 章歌奇错愕地瞪大眼睛,“这……这是空气炮!我尼玛,这孽畜都进化成这样了吗?” 我恍然大悟——巨蟒是将空气吸入腹中,再通过横纹肌节节加速,高速喷射出来。 蛇蟒之属,虽然没有手脚,横纹肌却异常发达,走路、爬树都很灵活,它们在吞咽食物的时候,也是通过横纹肌的规律蠕动把食物挤进腹中。 这只蛟蟒竟然利用先天的优势,把横纹肌进化成压缩空气炮,简直是夺天地造化之工! 两发空气炮下来,我们周围的树木几乎没有一棵完好的,统统从当中折断,露出白森森的木头茬子。 这时,蟒蛟再度吸气,蟒腹眼见着鼓胀起来。 我拉起来章歌奇赶紧跑,章歌奇还回头看掉了狍子呢。 “哎,肉!” “别管了,快逃!” 可我们四条腿哪里跑得过空气炮,只见背后传来一阵凌厉的啸音,我登时感觉像被飞驰的火车从后面撞上,二人一起重重地摔出去,我滚进落叶堆里,感觉脊骨都快断了,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整座山轰然震动起来,颠得我眼前的一切都晃成了重影。 它藏在下面的身躯正在动弹,只见那蟒头越升越高,仿佛要笔直地插进云里,然后又如同倒下的擎天柱一般轰然砸下!巨大的冲击力连大地都要颤三颤,腾起的灰尘足有半层楼那么高。 它以腹部着地,朝我们爬行过来,那层层腹鳞绞碎沿路的倒木,宛如恐怖的坦克履带! 那庞大的身躯比鲸鱼,比远古的恐龙都要庞大,就连章歌奇也瞪大眼睛,完全被震撼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站起来要逃,右脚踝却传来一阵刺痛——糟了,怕不是骨折了吧! 见我腿脚不灵,章歌奇似是反应过来了,再也不惦记狍子,赶紧过来搀着我逃命。 背后的巨蟒蜿蜒前行,速度极快,转眼那恐怖的阴影已经覆盖在我们身上。 我咬紧牙关,从怀中抽出小旗子,对着身后左挥右挥,四面八方的树木自己动起来,好似躲在密林中的万千伏兵,一声令下,便朝巨蟒包夹过来。 但这哪里能抵挡得住这头洪荒巨兽,它根本看都不看,山峦般的身躯左右摇晃,身上铁甲似的鳞片随意便把树木纷纷绞碎。 “玛德,竟要命丧于此!?”章歌奇愤愤地说:“老子可不想当饿死鬼!” 眼下也没别的辙了,我只能放声大喊道:“青牛大仙快来相助,我们快没命了!” 随即,一声清悠的牛鸣响彻林梢,我们身后的地面拱了起来,钻出一截老树根,转眼就化作了一头大青牛。 前进中的巨蟒竟然停住了,它垂下脑袋,好像审视蚂蚁一样打量着这头牛。 青牛大仙用蹄子在地上刨刨,周围地上慢慢开出小花,长出翠绿的嫩芽。 巨蟒似乎察觉到来者不一般,相持数秒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朝地面扎下来,山洞也似的巨口顷刻间把大青牛和它周围的植物全吞下了。 我们当然知道青牛大仙不会这么轻易领便当,也没有太担心,当务之急是赶紧逃到安全的地方,避开神仙打架的现场。 数秒后,林中再次传来哞的一声,巨蟒抬起嘴,地上竟被啃出一个大洞。它阴险的眼睛看向侧面,只见一丛缓缓生长的荆棘缠绕着青牛大仙,一双漆黑的牛目淡定自若。 巨蟒怒了,突然抬起尾巴反复拍打大地,那强烈的震动让我和章歌奇又一次狼狈地栽倒在地,二人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去—— 整片林子都在剧烈摇晃,周围的树木大面积折断,地上的落叶、碎石好像油锅里的水珠般乱跳。 巨蟒似乎担心仍旧杀不死这个古怪的对手,便将身躯一卷,蛇尾扫过林间,瞬间就把一切夷为平地,愣是开出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来。 章歌奇焦急地说:“牛大仙咋还不出手?” 我说:“青牛大仙一向喜欢被动的战斗方式,都是观察一下对方的运动规律再出手。” “可别装过头,被干掉了。” 巨蟒在那片空地来回移动,这时我和章歌奇爬到高处,往下俯瞰,哪里也不见青牛大仙,章歌奇突然伸手一指,“在那!” “哪?”我什么也没看见。 “不是,我的肉还在地上,估计被拍扁了吧,你看,红色的那片!” 我一阵苦笑,“食肉动物也没你这么执著。” “我本来就是食肉动物。” 这时,我注意到空地上慢慢出现一个隆起,巨蟒亦察觉到了,猛的吸一口气,对准那个隆起张开大嘴,喷出一发空气炮。 我捏了一把冷汗,青牛大仙这么近距离挨一发空气炮,真的不要紧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只是多虑。 在巨蟒的空气炮快要射出的瞬间,地上的土堆中突然钻出一棵标枪般的尖尖的大树,它生长速度极快,像箭矢一样钻进巨蟒的口中,立即就把蟒口撑开了。 这棵神树气势如虹地继续快速生长,就好像穿肉串一样,从头到尾,一路贯穿蟒腹,最后从蟒的身体中间冲出来,舒展开树叶,化作一棵参天大树…… 正文 第322章 烧烤鹿肉 眨眼之间,尘埃落定。 巨型蛟蟒被土中长出的巨树贯穿身躯,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喷出的血像倾盆大雨一样哗哗落下。它浑身都在颤动,可能是想挣扎却根本无能无力,痛得连龙吟都发不出来,很快它颤动的身体变得僵直,死不瞑目…… 我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震撼不已——这么一只我和章歌奇都没啥办法对付的巨大蛟蟒居然就这么轻松地被青牛制服,这位牛大仙的修为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厚! 这时,远处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我的望气术一直开着,刚才看见巨树长出来的瞬间,四面八方的青色气息从地底疾速汇聚而来,原来这就是青牛大仙神力的来源吗? 它并不是凭空操纵植物生长,而是夺取周围植物的生命力,加速某一株植物的生长。 这巨树,长得比箭还快,怕是一口气把整座山的地气都要吸干了! 其实我有点担心,这么大阵仗,对面山头上的白骨门徒们会不会看见…… “小林哥!” 吴八一应该是听见了这面的动静,急匆匆找了过来。 “你们果然在这儿,大老远我就看见这棵树冒出来,知道肯定是出啥事了……卧槽!这是啥!?”他错愕地看着被树挑在半空中的蛟蟒,张着大嘴半天合不拢。 我心有余悸地说:“这条才是真正的守山大蟒,之前那个可能是它的子孙。” “我去,这……这也太大了!” 此时没了危险,我这才坐下来,检查自己的脚踝。 脚踝肿了起来,但好在骨头没事,应该是扭了筋了。 我脱了鞋,抓着脚来回扭动,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章歌奇问:“你的脚受伤了?要不要找个树枝固定一下。” 我摇摇头,忍着疼痛,咬紧牙把错位的筋掰正过来,一阵锐痛之后便感到畅快了许多,我松了口气,“问题不大。” 吴八一担心地说:“你俩快把脑袋上的伤包扎一下吧!” 我伸手一摸才发现额头湿湿的,有股子血腥味。 原来我和章歌奇刚才摔倒的时候都把头磕破了,吴八一从背包里取出烧酒帮我清洗伤口,然后用干净的布包扎,我又服了一粒丹参丸。 章歌奇却摆手说,他这点小伤用不着包扎。 说罢,他从这里跳下去,朝刚刚青牛大仙和蛟蟒战斗的地方跑去。 我俩也紧随其后跟上去,章歌奇在地里划拉,把那只拍扁的狍子拖了出来:“啧啧,骨头都快拍成渣了,为了吃上这口肉真是费尽周折!” 我笑道:“肉还在就成。对了,青牛大仙,多谢搭救!”我拱手,毕恭毕敬地向那棵树说道。 数秒后,这棵巨树的叶子开始枯萎,树皮开始萎缩,然后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从根部折断,倒了下去。 留下的树根从土中拱出来,化作青牛。 我十分感激,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它却不搭理我们,迈着傲然又悠哉的步伐,闲庭信步地走开了。 原来这棵树是它用自己的身躯化成的,我注意到,它身上的青气变淡了,估计这一战,也消耗了它不少元气甚至修为,可它那高傲的性格非要摆出一副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 章歌奇和吴八一的注意力全在巨蟒身上,他们啧啧赞叹地走过去参观。 吴八一好奇地摸摸蛟蟒的鳞片,用手指敲敲,发出金石之声。 他惊讶地说:“嘿,真的跟钢铁一样硬!这也是蛟吗?这么大一只,怎么还没变成龙?” 章歌奇嗤了一声:“一听就是外行。身体大并不代表它修行的时间长,它依然还有个蟒的样子,应该只是处在化龙的第二阶段。” 章歌奇看了看蛟蟒,又立刻走开了,我问他:“你不取龙丹吗?” 章歌奇拍拍肚子:“天塌下来我也得先吃饭!反正在这放着,又不会丢。走,咱们回去烤肉,我快等不及了。” 我笑笑,“行,我也饿坏了。” 吴八一说:“还回啥呀,我走的时候把火都浇灭了,就搁这儿烤着吃吧!” “行行,快生火,我先来个狍子肉刺身!” 章歌奇说着把狍子扔地上,麻溜地剖腹剥皮,从脊椎上拉下一小条肉,血淋淋的,还问我要不要来一口。 “你自己享受吧,我还是等肉烤熟!”我笑道。 章歌奇拎着肉条送进嘴中,陶醉地咀嚼着。 看他吃得香,吴八一馋得擦了下口水,问:“这生的能好吃吗?” “当然好吃了!给老子个皇帝都不换!咱们来吃鹿尾!” 鹿尾是积蓄脂肪的地方,肥得很,吃法跟吃羊尾油差不多,拉成细条,撒上盐,托在手腕上,然后猛的一吸。 吴八一看他吃得很香,便要了一条,有样学样,一口吸进去。 小胖眼睛一瞪,难受的直皱眉头,“卧槽卧槽,这玩艺儿也太腻了,好恶心!” 章歌奇笑了,得瑟地说:“这东西头一回吃都适应不了,习惯了就知道有多香了!” 寻常人哪吃得了这雪花样的脂肪,也只有草原牧民平时运动量大,体温流失得多,才有吃羊尾油的风俗。 我说:“你留点脂肪,一会当油用。” 章歌奇擦擦嘴,“知道了。小胖子,你快生火!” “在生了!在生了!” 火熊熊地烧起来,我们拿出在chang白山学到的那招,把折叠铲搁火上烤得发烫,然后抹上肥油,章歌奇用锋利的斩龙刀片肉片,我拿两个树枝当筷子翻肉撒调料。 薄薄的肉片,火上一炙,便香味扑鼻,看着鲜红的肉慢慢变色,油脂发出滋滋的声响,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听觉上都是一种享受,让人口水直流。 我先给章歌奇和小胖各夹了一块,然后自己也来了一口肉。 我满足地嘘了口气,啃了三天干巴巴的军粮丸,现在吃上一口铁板鹿肉,那种满足感真是无可比拟! 这狍子全身几乎没有肥膘,肉质较为细嫩,不过古人吃遍天下动物,最后选出牛、羊、猪当家畜饲养,可见这鹿肉比牛、羊、猪仍有不足之处。 就是这肉有淡淡的臭味,膻味也比较大。东北人炖狍子,白醋、黄酒都得下小半瓶才能去味儿。 不过我们知道这肉无比新鲜,加上早就饿坏了,有那一点膻臭味也不在乎,多吃几块,反而觉得还别有一番风味。 周围凉风嗖嗖,山上空气冷冽,我们仨灰土头脸,跟乞丐一样蹲在火堆旁开心地吃烤肉,甭提有多痛快了。 章歌奇片肉片得差不多了,然后自己割了一大块,连骨带肉地扔在铁板上,粗放地撒上大盐粒,烤成三成熟就抱起来啃。 吃得嗨了,章歌奇想要来一口烧酒,被我严辞拒绝。 吴八一吃得红光满面,陶醉地说:“你们说这煎炒烹炸,为啥咋也比不上烤肉的味道霸道呢?” 我说:“那当然,烤肉的美味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记忆。远古人类就是因为学会了吃烤肉,有效地吸收蛋白质,有更多力量去探索,为了打猎又发明各种工具,才慢慢进化成智慧生物。” “你看你们。”章歌奇啃着肉说,“一吃饱了就开始高谈阔论,省点力气吃肉呗。” 我笑笑,“高谈阔论不就是吃饱之后的消遣么,对了,咱留点肉当干粮。” “不不不!”章歌奇连连摇头,口齿不清地说,待吞下一大口肉后,他说:“留个p,全吃完!酒醉饭饱,背水一战!” 我一看,好么,两条鹿后腿已经消耗光了,吴八一拍拍肚皮表示还能再战,估计把这些狍子肉全造完完全不是问题。 我也不甘落后,赶紧多吃点,这拿肉当饭吃的机会可不多。 章歌奇啃罢一条鹿腿,意犹未尽得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嘴巴,“算了,我不吃了,不放放水,你俩哪里吃得过我。” 我笑道:“可拉倒吧,你敞开吃,狍子兄献身给我们的除魔事业,不吃简直对不起它,你跟谁客气呢!” “我换换口味……” 说着,章歌奇往鹿的肚子里面掏了掏,一整块褐色的鹿肝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他手中,他用肝在地上一抹,就裹满了落叶、灰尘。 吴八一惋惜地咂咂嘴:“干啥呀,章哥,你这不把肉弄埋汰了吗?还咋吃呀!” “嗐,你个棒槌,给你们瞅瞅高级的吃法!” 正文 第323章 锅灰鹿肝 我一看就知道章歌奇要干嘛,他给鹿肝裹了厚厚一层灰,直接扔进火里面烤,烤得焦硬再用刀挑出来。他也不怕烫,直接抓起来,用刀刮去外面烧焦的那一层。 烤熟的肝脏明显小了很多,章歌奇托在手掌上片了一片,递给吴八一,“来,尝尝!” “这能吃吗?” 吴八一怀疑地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挺香的!” 我说:“这是锅灰猪肝的做法,我小时候在村里见人整过。就是把整块猪肝抹上厚厚的锅灰,扔火里烤熟。” 章歌奇片了一片肝脏给我,虽然没有调味,但吃起来却异常美味,这说明我最近维生素缺得厉害。 章歌奇抱着剩下的啃起来,啃一口,啧啧称赞,竖起大拇指说:“好吃!咱要对得起狍子兄的贡献,不能浪费,对吧?一会儿把腰子也烤了吃!” 野外的这一顿原生态烤肉,吃得格外满足,我们仨吃得沟满壕平。 我走到林子里捡了些松枝、松果回来,放进水壶里面,然后埋进仍有余温的火炭当中。 煮差不多了,来上一口,淡淡的苦味扩散在水中,非常解腻。 吴八一和章歌奇也来了一口,称赞跟喝茶一样。 我们吃得饱饱的,身上也不冷了,感觉也有力气了,章歌奇手里转着刀,懒洋洋地说:“我去把龙丹剖了。” 这巨蟒太大了,从它脑袋走到身体中段都得走半天。 吴八一看着这火车一样大的身子啧啧称奇,说:“小林哥,你说这蛟各种进化,咋就没进化出个智慧生物来呢?” 我说:“它们都是各自为战,不存在同类之类的交流。再说,聪明的大脑在捕猎这方面又发挥不了立竿见影的作用,比如说一个人再怎么懂兵法,也没办法一个人用吧?” 章歌奇朝我和小胖挥挥手,“你俩往边上站站,小心内脏流出来时,弄你们一身血。” 说罢,章歌奇挥刀去劈巨蟒的身子,刀竟被弹回来了,他把刀地上,搓搓手掌,活动了下手腕,自言自语道:“这么硬的吗?” 热身过后,他抖擞精神继续劈砍蛟蟒的尸体,我四下望了望:“对了,青牛大仙去哪了?” 吴八一打了个饱嗝,慢悠悠说:“可能不想看咱们吃肉,溜达去了吧!” “可它去的时间也太久了吧……我去找它。” “小林哥,你可别走丢了。” “放心吧!” 我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看见一抹青色,青牛大仙竟卧在地上,低着头,微微闭着双眼,似乎是累了。 我松口气,总算找见了。这家伙跟章歌奇某方面有点像,就是爱逞强。 我过去轻拍一下它,“大仙,累了吧?要不要喝口水?” 它漆黑的牛眼睛看看我,此时的眼神竟然有些温和,我忙把水壶递过去,拧开慢慢往下倒,它就伸舌头舔水。 林子里也没个水源,它看来是真渴了,把半壶水都喝光了。喝完后,在我脚下慢慢开出一朵红色的小花。 我笑道:“谢谢。您这感谢的方式真是别致,不落俗套啊。我们准备出发了,快走吧!” 我带着它往回走,巨蟒的尸体像座山一样,当坐标绰绰有余。我和青牛大仙很容易就找回来了,这时章歌奇终于剖开了蛟腹,哗啦啦流了一地内脏,他双脚站在血水里面,用刀划拉半天,终于找到了藏丹的蚌室。 章歌奇把又圆又大的蚌室托在手上,一脸兴奋,我提醒他:“章兄弟,别打开了,别招来其它动物!” 章歌奇双手抱着,掂了掂分量,笑道:“嘿,这么大的龙丹!哈哈,发财了!” 我看看青牛,说:“章兄弟,你回头换了钱,先孝敬青牛大仙一顿吧,毕竟人家出了大力气!” 章歌奇放下蚌室,笑嘻嘻地抱拳道:“大仙,多谢你搭救!回去孝敬您老一卡车的人奶!” 青牛大仙懒得理他,扭开脑袋,慢悠悠地又往林子深处踱去,我们仨匆匆收拾了下,赶紧跟上。 路上,我说:“有惊无险,靠着大仙咱们算是过了恶蟒这一关,但愿别惊动到白骨观的人。”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说:“惊动了又咋滴?来一个杀一个!” “别太轻敌了,前途凶险,咱们要对付的可是玉植子!” 接下来继续是枯燥的赶路,一直走到天黑,我们找了扎营的地方,在一棵倒木下面露宿,天亮继续出发。 此时随身携带的氧气也用完了,不过在山上呆了几日,我们的身体似乎适应了这里比平原稀薄的氧气,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这一天走到下午,青牛大仙没啥征兆的停了下来,在一旁啃草,竟不愿再走了。 我们早已习惯它的任性,我客气地问:“大仙,那山峰就在眼前了,你咋不走了?” 它啃着草不搭理我,吴八一也凑过来说:“大仙呀,我们身上的补给不多了,耽误不起,你老人家赶紧迈开贵蹄吧!” 我们好说歹说它也不走,天色尚早,总不能就地休息吧。 最后我无奈地说:“要不咱们到前面探探,看看周围的情况,寻个过夜的地方!大仙,我们一会儿来找你。” 于是我们就先走一步,周围光秃秃的,树木也较为稀疏,我们闲聊着,翻过一座高坡。 前面视野刚变开阔,突然间,我竟看见青牛大仙在前面的空地上啃草! 我诧异地回头看看,“咋回事?它怎么先跑过来了?” 吴八一不以为然地说:“嗐,人家应该会什么遁地的法术吧!” 我走过去,猛地发现周围似曾相识,章歌奇检查一下周围的树,上面有他随手刻的痕迹:“不对,我们走回来了!” “啥?又是鬼打墙吗?这都第几次了?”吴八一顿觉身心俱疲,一p股坐到地上,“就不能整点新鲜玩艺?” 我看着还在啃草的青牛大仙,笑了,“我懂了,大仙刚才就发现这地方不对劲儿,知道我们一定会绕回来,索性就站着不走了,还能给我们当个参照物。” 章歌奇嬉皮笑脸地说:“大仙,我的好大仙,既然你瞧出这地方有问题,那你带我们走出去吧?” 青牛大仙默然不应,嘴里喀喀地嚼着草茎,看起来吃得很香。 吴八一站起来,拍拍p股上的落叶,“要不我们再走走看?” 我说:“鬼打墙以前又不是没撞见过,验证一百遍还是这样。” 章歌奇想了想:“我速度快,我往另一个方向跑,看看会不会绕回来。”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鬼打墙迷得一头雾水,我就同意了章歌奇的提议。 章歌奇飞奔起来,过了大概五分钟,便听见有脚步声打相反的方向传来,章歌奇从林子里跑了回来。 章歌奇取下斩龙刀:“靠,真的是鬼打墙!好吧,肯定和上次一样,有阵眼什么的,破了就能通过了。” 说罢,他把刀往一棵树的根部扎去,刨了几下,竟刨出一样东西来…… 正文 第324章 阴兵过道 只见章歌奇从树根下面刨出一颗陈旧的骷髅头,沾着泥土的根须紧紧将其缠绕。 章歌奇惊喜地说:“嘿,运气真好!一下就找着了!林大夫,这一定就是阵眼了,毁了它鬼打墙就不攻自破了。” 说罢,他就要用脚去踩,我拦住他:“等等,章兄弟,再刨下别的树看看。” 章歌奇又去刨了三棵,结果出人意料,每一棵树下面都有骷髅头,从骨质的颜色看来,已经被埋了很久。 我心想难怪这片林子阴气如此之盛,原来树下面埋了冤魂。 吴八一揣测道:“这一定是什么巫术吧?这白骨门徒比起巫族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说:“算不上巫术,你们看这些骷髅头,被根须紧紧缠住。我听说古代辽国打完仗,就把斩首的敌人脑袋口中塞一粒种子,然后埋进土中,以此来彰显战功。” 我环顾四周,“这片林子,恐怕全是以此法植出来的,这里应该是古战场。” “我去,打个仗还讲究环保的吗?”吴八一啧啧感慨。 “那这些骷髅跟鬼打墙无关?”章歌奇说,“那咱们再走走看,看看这回能不能走出去。” 我正沉吟间,只见青牛大仙拿蹄子在地上不停地刨,凑过去一看,它刨了一个八卦的形状。 “啊,我懂了!” 我恍然大悟,掏出小旗子,“白骨门徒‘修整’过这片林子,把它按奇门遁甲的形势布局,人进的来出不去,所以那怪客随身要带这小旗子,因为没有它,回不了‘家’!” 说罢,我信手一挥,只见林木缓缓挪动,打乱了原有的布局。 我招了下手,在前面领路:“走!” 这次,迟迟不肯迈步的青牛大仙终于跟上了我们,章歌奇一边走一边在树上砍下痕迹当作路标。 一直走到傍晚,我们并没有回到原地,看来这所谓的鬼打墙已经被破解了。 太阳逐渐西沉,把林子里染得一片血红,见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了个小土丘,在背风的地方露营。 白天吃了一肚子肉,蛋白质不易消化,还是很耐饿的。晚上我们一人一粒军粮丸,天气太冷,我也不想离开火堆去打猎了。 明明这儿没啥风,可还是阵阵阴冷,我裹着睡袋,仍觉得身上暖和不起来。 吴八一拿着树枝捅着火堆,抱怨说:“靠,咋这么冷呢?看这天估计要下雪了。” 章歌奇在一旁做起了俯卧撑,一直到大汗淋漓为止,然后坐在火堆旁大大咧咧地用手指搓手背,一搓就是个泥条子。 吴八一蜷着身体、搓着手打趣道:“章大哥洗澡的方式真别致,自己想办法汗蒸。” 章歌奇瞅他一眼,“瞧你冻得这熊样儿,你也去活动两圈,生命在于运动,动动就不冷了。” 小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免了免了,白天运动够多了,我现在只想烤着火睡觉。” 我说:“咱们又钻矿洞又爬山,身上都挺埋汰的。虽说没法洗澡,明天走之前还是把内衣换一下,免得有什么细菌感染,顺便减减负担。” 闲唠一会,我开始打坐调息,呼吸吐纳了一阵子,便觉得身上不那么寒了,疲惫的精神也得到了缓解。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一阵金属摩擦声,睁开眼,只见章歌奇一激灵跳起来,他也听到了,正手持斩龙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章兄弟,你也听见了?” 章歌奇点头,“不会又有怪物吧?林大夫,快用你的眼睛看看!” 说着,章歌奇把熟睡的吴八一踢醒,吴八一揉揉眼睛问咋了。 章歌奇大声道:“快起来,有情况!” 那嘈杂的金属摩擦声忽远忽近,我刚揉开望气眼,睁开眼时,突然看见前方站着一个古代士兵,穿着破烂的铠甲,背着弓箭,提着朴刀,一张脸被头盔的阴影遮挡,看不清容貌。 注意到我惊愕的视线,章歌奇也扭头看去,他立刻大喊一声:“妖孽受死!” 说罢一刀斩过去,但是士兵却飘飘忽忽地消失了。 吴八一大骇,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我去!什么玩艺儿,鬼啊!” 我回头一看,我们栖身的这座土山到了夜晚,阴气更加浓重。 用望气术仔细观瞧,其中依稀可见一个张张人脸的形状,它们被袅绕的阴气包裹着,张着大嘴,痛苦地发出无声的哀号。 难怪我们觉得身上寒得要命,合着我们睡在了一座巨大的坟堆上! 我注意到有一股长长的阴气在土山的另一端流动,便招呼他俩跟上,三人过去一探究竟。 这土山上面全是杂草,顶上有一棵歪脖子松树。 爬上山腰,我们像三个侦查兵一样伏在地上。 “……快看快看,过阴兵了……”吴八一惊诧地用手朝下指着。 “嘘,小胖,你小点声……” 土山另一头是条山沟,皎洁的月光下面,只见一列军队正慢慢行进着。 它们穿着古代北方民族的甲胄,甲胄残破且沾着血污,身上挂着补给袋,有些戴着头盔,有些没戴,或背弓箭,或背长枪,或提大刀。 它们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士气,阴沉沉的,就好像打了败仗正在溃逃,沉默又缓慢地在山谷间行走。 那铠甲相互摩擦,或兵刃擦碰发出的声响,便是我们听见的金属摩擦声。 我们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吴八一心有余悸地说:“幸亏咱们是在土山的另一边过夜的,不然这些阴兵就从我们身上走过去了……” “阴兵过道”这样的事件屡有报道,最著名的就是芸南惊马槽,很多人目击到古代士兵在山间慢慢走着。 对此,一些科普节目还煞有介事地给出了科学解释,说这些地方的土里含有四氧化三铁,和磁带、录相带的成分一致,一旦有电闪雷鸣激活了这四氧化三铁,便把曾经保存的影像播放了出来。 我觉得,这解释纯属扯淡! 磁带、录相带是何其精密的机械结构,才能记录下影像,天地间自然的电闪雷鸣要如何精确地做到先保存,后播放呢?而且“播放”的还是立体的影像画面。 再说为什么“播放”出来的偏偏是大批古代士兵,不是野生动物,不是寻常百姓,不是远古的恐龙呢! “也不用太担心,它们只是在重复生前的动作……”我说,“不过,咱们还是换个地方露营吧!” 章歌奇笑道,“怎么,林大夫也怕鬼?” 我摇头,“是咱挑的地方太阴气了!这哪是什么土山,分明就是京观!” 吴八一疑惑地看向我,“京观!?” “古人打完仗,为了彰显战功,会把斩杀的士兵尸体和泥土一起垒成一座巨塔!战国的时候经常这么干,史书中多有记载,甚至还有在大路边上垒建的,时间一久,风吹雨打,一座道旁的小土山全是白骨骷髅,从旁边经过的人非得被吓掉魂不可! “这土山阴气浓重,里面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分明就是一座辽国京观,万千将士冤魂汇聚在此,又值月圆阴气最盛之时,它们就跑出来了。” “古人都这么残暴的吗?”小胖听得打了个哆嗦。 “所谓战争不就是人类集体的暴力行为吗,在没有道德和法律的战场上人类的兽性会被释放到极限,便有了诸如屠城、杀降、京观等各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好在,野蛮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正文 第325章 移木过渊 我看这土山的体积,估计埋了得有上万人,难怪寒气逼人。哪怕去墓地里面睡觉,也比在这儿呆着好。 我们尽量安静地从土坡上下去,到了宿营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当然,临走之前,我跪在土山间,低声默诵起獐茅经,一口气念了三遍。然而抬头一看,阴气完全没有消散,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 原来獐茅经也有超度不动的鬼,这上万名古代将士,背井离乡,骨肉分离,忍饥挨饿,被迫上战场与敌厮杀,最后死在这里,被变成一座彰显战功的土堆。 如此深重的怨念,区区几句獐茅经哪里度得动,别说什么放下执念,有些执念,就算穿越千年时光,也是放不下的。 这时,阴风回旋,在我周身搅动,一旁的火堆也明明灭灭起来,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章歌奇十分警觉,他感觉不对劲儿,立即跑过来,护卫在我身旁,“它们想找麻烦!” 此刻我身上冷得直起鸡皮疙瘩,只见一些半透明的影子逐渐浮现,化作一个个灰土头脸、容貌憔悴的古代士兵,把我们团团围住! 吴八一吓得缩在我身后,大气不敢出。 章歌奇横刀怒喝道:“滚开,你们这些鬼,不去投胎,赖在这里讹人吗?” 可是对峙了一会儿,它们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好像没啥恶意。 我伸手示意章歌奇不用太紧张,章歌奇慢慢将刀放低了些。 接着,那些士兵都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东西,有的是信件,有的是布包,一起伸着手递到我面前。 我一愣,心中不免有些酸楚,这一幕真的让我有点动容——它们是想叫我给家人带信,可它们压根儿不知道,它们的家人和家园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抱拳道:“各位!恐怕我无法帮助你们,非常抱歉。” 它们却仍然固执地伸着手,不肯放弃。 我只能有点内疚地站起来,和章歌奇一起走开了,见我们走得决绝,身后那些士兵不久后也化成一缕缕阴风飘走了…… 吴八一长叹口气:“唉,投胎真是个技术活……不小心生在乱世真是倒血霉了!” 我也叹道:“是啊,乱世人不如治世狗!” 我们一时也找不着啥避风的地方,就在林子里露营。虽然四面小风嗖嗖的,可是身上反而没那么冷了,这一觉总算睡得安稳。 这地方既然闹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天一亮我们就赶紧出发。 走了一阵,我们来到一片山崖前面,下边河流湍急,翻卷着白色的浪花,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对岸隔着五、六丈远,是一片平原,但是可望而不可及,让人很是难受。 我只好拜托青牛大仙想想辙,它却没理我们,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接着突然奔跑起来,然后一跃跳向对面!在我们惊愕的目光中,大仙十分轻松地就跃到了河对岸,随即便悠闲地啃起被积雪覆盖的草,对我们的大呼小叫不以为然。 “喂喂,我们怎么办!”吴八一急了,手拢在嘴边朝对面大喊,“大仙,快接我们过去啊!” 青牛大仙把屁股朝向我们,不闻不问。 青牛向来是一副严师的样子,只要不是绝境它是不肯帮忙的,那就说明眼下还是有办法的…… 我看看四周,想了想说:“喂,你们注意到没有,这里好像原来是条路……” 我们脚下的地面很平坦,对岸的路也是平坦的,也许这之间曾有座桥,但不知怎么就消失了。 章歌奇走到崖边,伸出脚,“是不是这桥看不见呀!” “喂,西游记看多了吧?你别乱来!”我吓了一跳,赶紧拉他。 章歌奇用脚试探了半天,当然不存在什么看不见的桥。 我思来想去,忽地灵机一动,掏出小旗子——没准儿答案还在这上面! 吴八一恍然大悟:“对了,用这玩艺儿挪一棵大树过来,砍倒了不就是桥吗?嘿,我真聪明!” 我笑道:“倒也是个办法!” 我对着悬崖挥旗子,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周围的树木便开始移动。 这小旗子的使用方式我没有完全掌握,挥一下树过来,再挥一下树又走了,完全无规律可循。 想把一棵大树调到眼前来,真的是很难,就跟狗在键盘上乱按,还能打赢一场游戏似的。 挥了十来下,树动来动去的,就像在走迷踪步,可就是不过来。 章歌奇不耐烦了,接过来旗子,“让我试试!林大夫,要拿出气势!喂,你们这些柴火棍,听老子的命令,麻溜地滚过来!” 说罢,他猛地一挥,当然树并不听章歌奇的,依旧像散步般东挪一下,西挪一下的。 章歌奇嫌烦,他急了,胡乱地左挥右挥,一口气挥了几十下。 突然间,竟然有数棵参天大树缓慢地朝这边挪了过来。 我惊喜地说:“成了!章兄弟,别挥了,快停下!” 只见那些大树很听话地慢慢移动到前方的悬崖边,随后整齐地倒下去,搭在对面,成了一座简易的桥。 我们都看呆了,看来章歌奇无意之间试对了密码! 这面小黑旗果真是去白骨观必备的钥匙,若不是在民宿机缘巧合得了这东西,真不知道要白费多少力气。 我们惊奇一番,便踩着这座树桥走到对岸。这些躺倒的大树挨得紧紧的,走在上面还挺稳的。 到了对岸,放眼望去真是苍茫辽阔——雪山白云,高原之地,紫外线也很强烈。 我们注意到天上有一些黑色的鸟在盘旋,因为飞得很高,就像一个个黑点在瓦蓝的天空中移动,吴八一手搭凉棚眯着眼望着:“那是大雁吗?” 章歌奇嗤道:“你啥眼神?那是老鹰。” “蓝蓝的天空飞老鹰?猛禽啊,怎么这么多!”吴八一诧异地说。 我也抬头望天观察了一下,“好像是清朝贵族最喜欢的宠物——海东青。” 章歌奇笑嘻嘻地怂恿,“射一只下来,尝尝鹰肉味道如何。” 我苦笑:“你可拉倒吧,人家是保护动物,可比咱们尊贵。” 吴八一振振有词地说:“这小爷可不同意!我听一位讲法律的罗老师说,人快饿死的时候,见到熊猫吃熊猫,见到东北虎吃东北虎的,在法律上是免责的,这叫紧急避险!虽然它们是保护动物,可人才是无价之宝!” 我笑笑,“等你饿瘦了再打人家主意吧!不过这老鹰最好不要吃,它寿命长又吃肉,病毒一定很多。” 这时,一只海东青盘旋了一阵,竟然飞扑下来,直奔青牛大仙而去! 我心想这鹰是饿疯了吧? 当然,这个季节,食物本就匮乏,能冬眠的都冬眠了,但鹰是不冬眠的。 青牛大仙低头啃草,根本不在乎。 然而那鹰落下来时我们才知道它有多大,翼展宽得几乎跟成人张开双臂似的。 青牛大仙不慌不忙地尾巴一扬,化作一根藤条,啪一声就把鹰打中了。 那鹰惨鸣一声掉在地上,然后大仙抬起蹄子就踏。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呢,牛蹄子猛地踩下,那鹰更惨地尖鸣一声,瞬间吐血而亡。 此时,天空中的鹰开始在我们的头顶上方盘旋飞舞,发出一声声尖锐刺耳的鸣叫,似在为同伴的死而愤怒。 章歌奇抬头骂道:“扁毛畜牲,打我们的主意?给它们点颜色瞧瞧!” 说着就要运气,深呼吸一口想用龙吟。 我说道,“算了吧,不攻击咱们的就还是不要杀生了。” 章歌奇把龙吟憋了回去,耸了下肩,“可我听说老鹰的报复心贼强,不如杀光算了,省得来找咱们的碴,反正也没人看见。” “你这叫啥逻辑?还是给保护动物留点面子吧。”我哭笑不得。 老鹰报复心强我也是知道的,但毕竟人家是保护动物,数量已经不多了。 我又对青牛说:“大仙,别理这帮灵窍未开的低等畜生了。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累吗?要不变成木头我们背你吧!” 正文 第326章 挨饿受冻 青牛大仙也不理我,任凭头顶上鹰群盘旋,依然故我,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往前走。 但鹰群只是发出威胁声,却不敢再下来了,估计刚才死的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血少年,其它成熟的鹰知道青牛大仙的厉害,像一群流氓一样叫嚣着撂狠话,却不敢有所行动。 我们走到被踩死的海东青边上,吴八一蹲下身,啧啧赞道:“嚯,长得真好看……” 说着伸手要去拔鹰的羽毛,我抬头看看天空:“别动它了,小心拉仇恨,你可不是大仙,被啄一口不得了。” 吴八一惋惜地说:“这么好的羽毛别糟践了!古人不是拿鹰羽作箭吗?正好带回去给嫂子当材料!” 我说:“古人那都是夸大其辞,明明用的是野鸡野鸭的,非说是鹰羽,跟狼毫异曲同工。” “哈哈,我刚才说‘嫂子’你没否认!”他挤眉弄眼地说。 我斜他一眼,“我已经懒得搭理你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背后忽然传来扑啦啦的声响,回头一看,鹰群三三两两地落了下来,开始分食死鹰的尸体。 同类相食,着实残忍,估计它们都饿疯了。 我听说兔子、老鼠之类,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都会吃同类,人又何尝不如此。 这塞外之地自古贫瘠,古代只要雨水一少,草原民族为了生存就得南下。 中原一旦发生旱灾,便是饥民遍地、易子相食的惨状,然后百姓就不得不造反,起义的百姓便又成了成就枭雄的炮灰…… 心中不由感慨,历史的车轮一轮又一轮,多少封建王朝无论曾经有多少辉煌,最终都亡在天时上面。 走了一段路,那些鹰总算不来骚扰我们了,这片草原到处坑坑洼洼,能看见不少鼠洞。 我拿望气眼一瞅,活物气息少得可怜,连鹰这种天生猎手都捕不到猎物的地方,我们更是甭想了。 休息的时候,我用望远镜观察前面的雪峰,比对着墨老板给的地图,确定下路线。 接下来就是最难走的一段路了! 我们的食物只剩下十几粒军粮丸,身心极度疲惫,吴八一因为受冻还出现了轻微的炎症。 这些困难真的让人有种想放弃的心,可是大伙都鼓着劲,彼此互相打气,靠顽强的意志力硬撑着。 快到满是积雪的山峰下面时,天色虽然还早,但我宣布就在这儿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一早爬山。 章歌奇坐下来揉揉腿,又站起来,“爬山没力气怎么行,我还是找点好东西吃吧!” 我摇头:“哪有吃的呀,白天我一路上都在看,连只老鼠都找不到。” 吴八一看看卧在边上反刍的青牛大仙,羡慕地说:“唉,咱们要是也能吃草就好了!” “吃草?对了,没准有地薯,我去找找看。”我站起身。 于是章歌奇和我搭伴到山上去找吃的,我们在光秃秃的林子中间溜达。 我拿个折叠铲刨草根,刨出来一块拇指大的块茎,在身上擦擦,递给章歌奇,“这就是地薯!” “啥?这也太小了吧,不够塞牙缝的。”他嫌弃地说。 “收着吧,有口吃的已经不错了。” 章歌奇随手扔进嘴里嚼了嚼,皱起眉头,“这么涩,真难吃!”他转了下眼珠,笑道:“对了,我有办法打猎!” 说着,章歌奇从怀里掏出蟒蛟身上取的蚌室,拿刀挑开,取出一枚瓶盖大的红色龙丹,然后就搁在地上。 “章兄弟,你是要招蛇虫过来吗?” “嘿,等的就是它们!” 拿龙丹当诱饵,真是灵活运用。 蟒蛟属于鳞蛟,因此它的龙丹必定会吸引爬行生物,这林子里的爬行生物也只有蛇了。 但是等了半天,居然什么也没出现! 章歌奇大概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震惊道:“我去,这找谁说理去!” 我笑笑,把龙丹捡起来,“这季节蛇已经冬眠了。” 这龙丹握在手中有微微的暖意,因为鳞蛟在五行中对应火。这时,我看见边上有棵树,树皮上全是洞,心生一计,把龙丹填进一个树洞里。 片刻之后,只见下面的树洞里涌出一批蛆样的东西,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章歌奇眼睛一亮,抓起来一把就往嘴里塞,嚼一嚼问:“这是啥虫子?”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敢吃!”我惊道,继而又解释道,“这是天牛幼虫,无毒,是可以吃的!我寻思这颗龙丹带着爬行动物的气息,或许能赶出它们,没想到真的有用。” “嗐,可算找到饭辙了!”章歌奇很开心,“说干就干吧,这白花花的小虫子,弄一大碗还能当肉味儿的米饭吃,还是高蛋白呢!” 我笑了,“当米饭吃的愿望就太夸张了!” 章歌奇从身上撕下一条布,裹着龙丹,拿它去驱赶藏在树皮下面的天牛幼虫。 一边收集虫子我俩一边捡着吃,跟两个饥不择食的野人似的。 这东西谈不上什么特殊的风味,因为太小了,塞进嘴里,舌头都要找半天,没留神就咽下去了。 吃虫子其实也不算埋汰,什么土笋冻、炸蚂蚱、蚕蛹、豆丹,这些昆虫就开发到饭桌上,不正是劳动人民的智慧么。 弯腰收集了一会,最终我们放弃了,太累了太繁琐,捡了半天也没有一丁点吃了东西的实感。 当我们准备鸣金收兵,章歌奇扯着绳子往回拽龙丹的时候,突然拽出一条笔管粗细的蛇! 它正张着嘴艰难地试图吞下比它脑袋还大的龙丹! 章歌奇顿时眼前一亮,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似地发出兴奋的叫声,把蛇一把扯下来。 蛇察觉到被人抓住,立即转身来咬章歌奇的手指,却被章歌奇紧紧捏住了脑袋,笑道:“区区晚饭,还敢放肆!” 一用力,蛇头就被捏碎了,他笑着对我说:“这下好了,晚上煲个蛇汤暖暖胃。” 我苦笑:“这种野蛇我们哪敢吃,你自己烤烤吃吧!” “哈哈,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回去之后,吴八一期待地问我们找到啥了,我把纸包起来的十几只天牛幼虫递给他。 吴八一眨巴几下眼睛,露出复杂的表情,但在饥饿的驱使下,还是尝试了。 他咂巴着嘴说:“嗯……哪儿有什么鸡肉味儿啊,电视上都是扯淡!” 章歌奇美滋滋地拿树枝串了蛇来烤着吃,这蛇也不大,肉量比一根羊肉串还少。 我们闻着很馋,可是野蛇病菌太多,我和小胖这普通人的体质还是无福消受。 他自己又剥皮又收拾,吃完还抱怨:“忙一个小时,就吃这么一点肉,感觉亏了啊!” 这时,火堆边的地面慢慢破土而出钻出嫩芽,出现一株小树,然后上面结出数颗红彤彤的苹果。 我们错愕地面面相觑,这啥情况! 除了卧在那里、闭目养神的青牛大仙还能是谁,看来它老人家看我们三个渺小的人类可怜巴巴地吃虫子,实在是看不小去了,就发了善心! 吴八一跳起来,激动地喊道:“嘿,青牛大仙、法力无边,我这辈子不拜别的神,就拜你了!” 正文 第327章 飞剑斩鹰 又甜又脆的大苹果十分可口,我们好一阵子没吃过甜的了,吃得格外香。 吃饱了睡得也踏实,周围一片开阔,看上去没啥危险因素,就不安排人值夜了,再加上有青牛大仙在。 我们仨决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向问天岭挺进。 早上起来,我们活动活动,热热身,检查一下装备,戴上防风镜、登山手套,腰间挂上安全绳和其它用品,就准备征服眼前这座雪峰了。 青牛大仙则嗖一下变成树根掉在地上,看来是不乐意爬这座山峰。没辙,只好由我背上它老人家。 整座山峰积雪累月覆盖着白雪,已经冻得硬绑绑的,打铆钉的时候得用手摇钻慢慢钻,冰面溜滑又很坚硬,大部分时候得靠双手一起用力。 爬了一阵我就累得直喘粗气,下面的吴八一同样累得脸都涨红了,前进的速度很慢,但还咬着牙关硬挺。 爬了近一个小时,一马当先的章歌奇从上面把我们拉到一片突起的宽阔岩石上。 吴八一立即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累死人不偿命!” 我给大伙鼓劲,“挺过去就没事了,爬一截少一截……”我抬头看看,朝上面一指,“天黑之前,我们争取爬到那个地方。” 吴八一抓起水壶往嘴里倒,“得,水全冻得冰碴子了!”他嘎嘣嘎嘣地嚼着碎冰。 我掏出丹参丸,“来,一人一粒,补补力气。” 章歌奇不屑地说:“这才哪到哪?我就不用了!” 歇了一会儿,我们继续爬,章歌奇在前面倒是游刃有余,还嗷嗷地唱起歌来,这体质真是叫人羡慕。 这时太阳已经升到当空,照得冰壳子反射出五彩的光。不过我们的身体被寒气笼罩,压根感受不到阳光的暖意,紫外线像细针一样扎着我们的皮肤。 往下一看,已经攀登了几百米,这高度很是吓人。 我回头看见吴八一脸胀得通红,手在不停发抖,赶忙问:“小胖,能坚持住吗?” “能……”吴八一喘着粗气点了下头说,“还行……” 正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尖啸,我们不约而同往远处望去,只见一只海东青飞了过来,我们的视线都被它吸引了。 海东青越飞越近,竟突然一个俯冲扑向了章歌奇! 章歌奇双手攀着绳子,只能用脚去挡,身子不可避免地晃荡起来,上面簌簌地掉下碎冰,在下面的我和小胖也像风铃般跟着晃起来。 章歌奇气得大骂,“这扁毛畜牲跑来报复我们!” 吴八一吓坏了,哭丧着脸,“不……不讲理啊,那只鹰被踩死,又不是咱们干的!” 我觉得它们可能不是单纯的报复,更是想摔死我们吃肉,鹰本身就很聪明,饿疯了的鹰更是狡诈多端。 然后又有两只鹰飞过来,鬼鬼祟祟地在我们周围盘旋,阴险的眼睛射出凶光,离得近时,我甚至能看清它们尾羽上的纤毛随着风抖动。 我咬咬牙,掏出一道符,向天空一甩,喝道:“焚尽!” 轰的一声,病虎符化作火焰炸开,气浪把我们吹得在半空中乱晃,那根登山绳绷得紧紧的,看的人心惊肉跳。 但是病虎符对于灵活的海东青没有什么杀伤力,一是它们自身灵动,二是火焰很快就被高处的狂风吹散了。 又一只海东青朝我俯冲过来,钩子似的鹰爪直奔我的脸而来! 正危急之时,突然,从上面飞下来一样东西,砰得一声,正中海东青的身子。 它惨叫一声,和一只皮靴一起掉下去,然后在半空中调整姿势飞走了。 我抬头一看,章歌奇一只靴子不见了,他的袜子还破着洞,露着大脚趾。 我感激地朝他伸出了大拇指,“谢谢章兄弟!” 章歌奇这准头非常厉害,不过鞋子对健壮的海东青并无多大杀伤力,而且没了鞋子爬雪山会非常危险。 章歌奇说:“我们快速滑降吧,到刚才的那块大石头上再想辙!” 我犹豫着,脚踏实地虽然会给人暂时的安全感,可我们也会被老鹰困死,那平台虽能容纳下我们仨,但要要在上面周旋的话,实在施展不开。我听说老鹰会抓着石头从高处砸向猎物,就跟轰炸机一样。 这时,吴八一大叫道:“它们又来了!” 只见两只鹰一起冲向吴八一,吴八一吓得抱着绳子大叫,登山绳越发紧绷,发出吱吱的声音。 但没等鹰扑下来,从山的另一边快速飞来一个亮闪闪的物体,精准地射向老鹰。 两只鹰立刻发出尖锐的惨叫,扑棱着翅膀仓惶逃窜,半空中飘下几根沾着血的羽毛。 “什么玩艺?”章歌奇大惊,“跟个导弹似的。” 我也没看清,那击中老鹰的东西太快了! 我松了口气:“似乎有什么在帮我们,赶紧往上爬!” 我们内心恐慌,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似乎也没那么累了,拼命地往上爬。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尖啸,我扭头一看,一只身形矫健的海东青展着雄壮的双翼,翼梢呼呼地挂着风声,遮挡住了阳光,它伸出一对锋利的爪子袭向我,简直像个恐怖的天使! 我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突然从侧面飞来一道银光,像子弹一样击穿海东青的侧腹,然后余势不减地直接飞走了。 海东青的身上霎时多了两个血洞,它惨叫一声,旋转着摔向茫茫大地。 另外两只鹰见状,也不敢再骚扰我们,振翅而逃,但那救了我们的银光却穷追不舍,在半空中灵活地拐着弯,依次将两只鹰贯穿,然后朝我们飞来。 吴八一大惊,“它不是要杀我们吧?” 银光杀到跟前,陡然减速,显出它的真容,居然是一把银光灿灿的宝剑! 连毙三鹰,剑上却没有沾染一丝鲜血,可能是速度太快了。 宝剑在我眼前舞了一下,然后斜斜地朝上方飞去,扎在一处冰面上,停住不动了。 吴八一看得双眼发直:“咱们不是做梦吧?自己飞的宝剑?这是谁的法宝吗?它刚才那几下是什么意思?” 我揉开望气眼一看,答案不言自喻,宝剑所插之处,有一团微弱的活气,我说:“它在求助!” “求助?” “好像有个人被困在那地方,这剑应该是此人的法器。” “我不明白,这法宝这么厉害,主人咋会被困住呢?” 我说:“先上去再说,章兄没鞋子了,很危险,我们休整一下!” 我们仨呼哧呼哧地爬到另一个更高的平台,我蹲下身检查章歌奇的脚,看他有没有冻伤。 章歌奇还开玩笑,“咋了,林大夫还有这种小爱好么?” “胡说八道,图你不洗脚吗?小胖,把狍子皮取出来!” 这狍子皮这趟也带来了,我拿狍子皮把章歌奇的脚裹住,拿绳子系紧,切掉多余的部分,虽然寒碜了点,不过也能充当保暖的鞋子。 正文 第328章 绝壁救援计划 穿上“新皮鞋”,章歌奇跺跺脚,笑道:“林大夫这手艺真不错!” 吴八一也说:“可不嘛,小林哥十里八乡出名的心灵手巧!” 我笑笑,“少拍马p了。对了,商量一下呗,咱们去把那个人救出来。”我指指剑的方向。 章歌奇手搭凉棚看了看,说:“稍微有点难度,你确定是个人,不会是白骨观的妖孽吧?” 我说:“白骨门徒的气息不一样,应该是个人。一来是报刚才的救命之恩,二来……我在想咱们受了恩惠,要是不救,这位仁兄会不会恼羞成怒飞剑把我们毙了?” 章歌奇说:“我看这家伙连毙三鹰,确实有点杀伐果断,不会是个剑仙吧?” 我把背后的树根取下来,哄着说:“青牛大仙,帮帮忙呗,举手之劳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但是它根本不理我。 唉,看来这一关还是得自己过。 我甩出几道钗燕符探下地形,了解了个大概,地势确实艰险,要救人挺难的。 我们合计了一下,章歌奇想想说:“斜着往上爬不靠谱,我看,先爬到顶上,再放绳子去那边救人更妥当。” “行,就这么着吧,今天在这里露营。” “这才几点?” 我看下表,时间有点尴尬,下午三点,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但再往上爬肯定是爬不到顶的。 我说:“这边天亮得早,我们先歇着,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你们看这有个避风的凹洞,再往上爬未必能找到这样好的过夜的地方了。” 吴八一心惊胆战地瞅瞅下面,“万一晚上一翻身,直接就去阎王殿报道了。” 章歌奇笑了,“嗐,不要紧的,这么高,反正死得没有感觉!这也算无疾而终,死得没啥痛苦啊!” 我们累得肌肉酸胀,缩在睡袋里躺着不想动弹,这里全是冰块,哪有条件生火。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只听见一声清吟,那把宝剑竟然飞了下来,插在我们前面。 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人话,抱拳说:“这位朋友,感谢你出手搭救。我们先歇一宿,明天一早爬到顶上,放绳子下去救你。” 话音刚落,宝剑飞起来,在半空中一旋,把一块冻得硬绑绑的冰削断了,然后又一溜烟飞走了。 我们呆了半天,章歌奇不爽地说:“还带威胁的?你们没看懂它的意思吗?它是在说,如果不救,就像削冰块一样削了我们!” 吴八一挠挠头,有些担心地说:“两位哥啊,被困在这地方的,会是个好人吗?咱可别一不小心救出个大魔头啊!” 我心中也有些惆怅,看来对方不知道被困多久了,脱困心切。我估计这破地方几十年也没个活人上来过。 我考虑了下说:“没事,真要是个恶人,还有青牛大仙在……你看,它现在如此安详平静,说明并没有危险。” 这时吴八一觍着脸说:“青牛大仙,我们又饿了,再给点果子吃呗。对了,你能变芒果吗?” 章歌奇忽悠他说:“你这不够虔诚,要磕头才行。” 吴八一信以为真,从睡袋里爬出来,“反正是大仙,拜它不丢人!”于是对着树根纳头就拜,但青牛大仙不动如山,根本不理睬。小胖埋怨了几句章歌奇,悻悻地缩回睡袋里去了。 晚餐时间,我们拿出军粮丸,各吃了一粒。 虽说这儿风小,可是到了晚上,那寒意阵阵沁肤,深入骨髓。 大半夜我就冻醒了,看吴八一在睡袋里瑟瑟发抖,脸色煞白,口中不断吐出白气。 我怕他感冒,把我的睡袋给他裹上,自己打坐冥想,动转气息让身体暖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吴八一在嘀咕,“羊肉汤、牛肉面、馄饨、大肉饺子……” 迷迷糊糊中睁眼一开,此刻天已放亮,阳光还不太强,光线斜掠过问天岭,照的到处都白惨惨的。 章歌奇已经起来了,弯着腰在搓雪团子,对小胖说:“你这是弥留之际回忆自己平生吃过的东西吗?” 吴八一揉了下眼睛,随后便冻得不住搓手,丧气地说:“唉,这时候要是给我一碗羊肉汤,我愿意拿一年寿命来换。” 我叮嘱他:“小胖,不要轻易说这种话,若被什么山精野怪听见,当真和你换,后悔都来不及!我这张嘴,可是吃过这种亏。” 吴八一说,:“对了,小林哥,你不是说你命里有金印,说啥都会实现么?你快说几句我们能一定活着回去的话。” 我笑笑,“放心,此行一定能成功,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 吴八一笑了,精神似乎振作了些,“嘿,有你这句话,小爷就放心多了!” 章歌奇搓了一团雪,开玩笑说:“嘿,热腾腾的鸡丝包子,要不要吃!” 吴八一脸颊抽搐,哼道:“哟,热腾腾得直冒凉气呢!” 章歌奇把雪团掰开,呼呼地吹着,咬一口,啧啧称赞,“鸡丝包子真是太好吃了,皮薄馅足,咬一口满嘴流油。” 吴八一看得嘴馋,拿过剩下半团雪,放进口中,明明冻得脖子都缩起来了,还自欺欺人地说:“嘿,味道还成,就是有点凉了,味道发腥!” 二人苦中作乐,不禁哈哈大笑,章歌奇又递个雪团给我,“林大夫来个豆沙包吗?” 我举起水壶笑道:“我不吃了,我喝口辣糊汤算了。” 吃完“早饭”,我们摩拳擦掌,继续征服雪峰。 爬山的过程也没啥可说,就是一个字——累! 要是没有章歌奇在上面打铆钉、放绳子,我和吴八一不知道要费多大周折,可能一个失足,就此葬身塞外了。 整整爬了一天,关节里面好像有团火在烧,身上出了汗,被冷风一吹,冰冷刺骨,我们鼻孔和嘴周围都冻了一层白胡子般的冰渣,吸入冷空气的时候,感觉像是冰刀子直接扎进肺里,很难受。 大约爬到这座山峰五分之四的地方,崖壁上出现一截脚面宽的突起,应该是风化造成的山体削线,我们就贴着崖壁站到上面,用登山镐挂着冰面,稍事休息。 往下看,平原已经非常遥远;往上看,山顶似乎近在咫尺。 正四下打量,我突然发现右侧大约五十米外,便是那柄帮过我们的宝剑。 我说:“从这里好像可以挪过去,能救到那个被困的人……” “小林哥,太危险了……”吴八一眉头紧皱,“只能贴着悬崖走,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我点头,也知道这很危险,心想还是等爬上去再说吧。 正沉吟间,章歌奇说:“要不我先上去,给你们系上安全绳,你们再挪过去救人,这倒是省了时间。但是你们估计要在这半空中罚站一个多小时。” 我见吴八一一脸犹豫不定,问:“小胖,你是要跟章兄上去,还是陪我在这欣赏大好河山?” 吴八一想了想:“救人可能需要人手,工具都在我包里,我陪你吧!” 章歌奇点头,“行,我自己上去还利索一点,你们等我!” “你千万小心,慢一点都行,千万不要急躁。” 他笑道:“哈哈,多谢关心,老子怎么会死在登山这种小事上面。” 正文 第329章 冰封之人 于是章歌奇继续往上爬,我和吴八一靠着悬崖绝壁,在这儿哆嗦着欣赏大好河山。 在这上面提心吊胆地站着,别说身子,就连脑袋也不敢动。而且狂风呼啸,夹杂着冰粒子,唠几句闲嗑都能把牙给冻住,我俩也挺累的,哪还有聊天的心情。 阳光照耀下的平原,远处白雪皑皑的林子,起伏的山峦,放眼看去,真是格外辽阔,不禁让人感慨人的渺小。 可惜我不会做诗,也不能吟一首来表达心情。 五岳名山古代诗人吟诵的不少,可这赤连山,顶多只是边塞诗中的一个背景,几乎没有诗人作大死,爬这海拔极高、自然环境极为恶劣的赤连山。 不知“罚站”了多久,一条绳子终于垂下来,挑逗似地在我们面前晃晃。 吴八一一阵欣喜,抬头看看,章歌奇在上面喊道:“我拴在树上面了,很稳当,你们想荡过去都行!” “可把我憋坏了。” 吴八一赶紧系上,然后开始解裤带,他早就想要方便一下。 我笑道,“你小心把作案工具给冻掉!” 吴八一说:“嘿,你看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古今有几位英雄干过这样的壮举!” 我说:“这尿掉下去,直接就冻成一根箭了。” 方便完,吴八一畅快地哆嗦一下。 我俩都系好绳子,又检查了下,确定没问题了,这才拿登山镐抓着冰面,踩着风化线慢慢挪到另一边。 前面一段还算有惊无险,中间有一段山体是突出来的,只能荡过去。 第一次要在万丈高空“荡秋千”,小胖吓得面无人色,“这么高,人猿泰山也得吓尿!” 我给他打气,墨迹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荡了过去。 等来到背阴面马上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扭脸往侧边一看,发现宝剑插在一个石洞上头,但石洞已经被冰块填满了。 那石洞看着像个掌印,但也只是看着像。其实许多山里都有这种神奇的“仙人掌印”,让人浮想联翩,觉得是古代的武林高手啪一下拍出来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科学家说这些掌印、脚印可能是远古恐龙留下的。 那把宝剑恭候多时,见我俩慢慢挪过来,便立刻飞下来,对着被冰块堵住的石洞一顿猛削。 那坚冰硬如磐石,宝剑连削几下,只砍出浅浅的痕迹。 我们终于挪到石洞前头,发现这儿有块突出来的平台,可以站到上面。 透过白花花的冰块,我一眼就看见里面隐约冻着一个人,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上的衣冠不似现代人。 我诧异道:“真的封了一位古代剑仙!” “他还活着吗?”吴八一看呆了。 “肯定活着的,有微弱的活气。” “我懂了,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人被突然冻住,就进入了假死状态,是这个道理吧?”小胖问我。 我摇头说:“那都是电影里瞎编的,普通人并没有假死的能力。如果没有氧气,细胞渐渐就死掉了。但确实有过这么一例,据说在在某古墓中出土过一具怀孕的女尸,剖开肚子,里面的婴儿居然仍有生命体征,可惜的是并没有救活,但这已经是很震惊的发现了!你看这位仁兄,蜷曲如同婴儿,双拳轻握,正是古书中所说的‘握固两手,如婴儿握,不令气出’。他是一位修行之人,在陷入绝境的情况下用胎息术强行抑制生命体征,所以才得以存活下来。” “我去,这么神奇的吗?” “不说这些了,先救人!” 吴八一取出折叠铲,对着冰壳子凿了一下,嘣得反弹了一下,震得他虎口发麻,自己搓了半天。 他懊恼地说:“太硬了!根本凿不动!可惜我刚才把尿撒了,要不再憋点尿浇上去?” 我笑了,“你尿成个人干也化不开这么厚的冰。看我的!” 我抓住两柄折叠铲,轻声诵念狸笼经,将一股纯阳之气镀在上面,交给吴八一一柄,他啧啧称奇,“嘿,变得热乎乎的。” 我们用“附魔”的折叠铲去凿冰,虽然没有如汤沃雪那么夸张,但也省力不少。 我看吴八一乱凿一气,便拿铲子在冰壳上画线,说:“不用全凿了,别浪费体力,凿出个门的形状就行了。” 这工作也是费时费力,我们从中午干到太阳西斜,章歌奇怕我们出事,在上面忍不住问了好几回。 随着冰层慢慢被凿开,我看见了下面那个人的样子——他是个大胡子道士,穿着玄色的混元一气袍,衣服破损严重,头裹逍遥巾,足蹬十方鞋,背着一个竹编的箱笼。 我和小胖干得腰酸背痛,当冰壳只剩下一掌厚的时候,蜷缩着的冰封之人突然睁开眼,扭头看向我们。 冰洞里光线昏暗,如同死尸般的人突然睁眼,把我俩都吓了一大跳。 “妈呀!”小胖忍不住叫出了声,捂着胸口,“小爷差点心脏骤停!” 我也吓得倒吸口凉气,赶紧镇定心神,说:“这位道长,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我话音未落,他猛地用力地舒展起身体,冰壳子发出清脆的喀喀声,并出现纵横交错的裂纹! 我大惊,拉住吴八一往后撤:“快后退!” 哗啦一声,冰壳子终于裂开了。 大胡子道士伸出一只手,那只枯瘦的手像老妖一样长着长到蜷曲的指甲,他用力咳嗽几声,从喉咙里咳出冰渣,然后对我说:“麻烦小友拉贫道一把!” 冰壳子虽然裂开了,但又没完全裂开,我担心他受困已久,关节脆弱,一拽再把手拽断,就乐极生悲了。 我说:“道长别着急,我们把冰壳的口子开大一点!” 吴八一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小林哥,你看他手上没有玉骨吧?” 这个我早就确认过了,此人一定不是白骨观的。 于是我们继续把冰壳扒开,等洞足够大了,我和吴八一合力把他抬出来。 这人身体僵硬地被放在地上,歪着头,伸手想把头挪回原位,却疼得龇牙咧嘴,他惊慌地说:“贫道的脖子不是断了吧?” 我说:“没有大碍,是道长被困太久,肌肉僵住了。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有劳有劳!得遇小友,实乃三生之幸。”他说道。 我把手掌搓热,帮他按摩,他的肌肉硬绑绑得跟冷冻鸡肉一样,他看着我们的打扮,疑惑地问:“请问如今是哪朝哪代?” 吴八一说:“公元2016年。” “公元是哪位皇帝的年号,此君在位竟有两千载乎?”他惊讶地说。 “不不不,您告诉我,您是哪朝哪代的,我帮忙算下吧!” “贫道乃是光绪三十三年罹难于此。” “光绪三十三年……”吴八一一听,有点懵,小声问我,“那是哪一年来着?” 我想了下,说:“是一百二十年前。” 大胡子道士错愕道:“如今已是一百二十年后了吗?可恶,我既受困弥久!” 我突然想起来墨老板说的,一百年前,天下修行之人举兵讨伐白骨观,这大胡子道士受困的时间正好符合! 我问道:“敢问道长是龙虎山神霄观的吗?” 正文 第330章 道长人中鹤 道长一听,连连摆手,“不不,贫道只是一介散人,哪里敢高攀龙虎山神霄观的门槛。” 他这话乍一听是在自谦,可语气却酸溜溜的,似在挖苦,而接下来的话,证明我没有听错。 只听道长冷笑道:“神霄观不愧为名门正派、两袖清风,嘴上承诺的钱粮一笔也未兑现。是啊,人家上方之人自然视金钱如粪土。待白骨妖徒偷袭之时,自己逃之夭夭,丢下我等孤立无援,且战且退之间,我中了妖徒法术,被冰封于此,若非危难之时想起师传的胎息术,恐已为谷中枯骨矣。” 听他的话,看来当初那帮人人齐心不齐,内部矛盾尖锐。 虽说这都一百二十年过去了,被害的差点丢掉性命,难怪还这么耿耿于怀、义愤填膺。 此外,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百二十年的时间长河,对他不过是昨天的事情,被冰封之后如同一觉长眠,一晃就过来了。 吴八一啧啧感慨,“神霄观看来也怪不厚道的,道长受委屈了。” 道长叹了一声道:“唉,为天下苍生,此身何惜!对了,尔等是何人,我看你们服饰怪异,谈吐直白,敢问是何方人氏?” 我说:“我们是从沈羊来的,道长那个时代应该是叫奉天吧。至于这服装、谈吐嘛,怎么解释呢,如今时代已经变了,天下人穿衣说话都是这样,反正您这样显得比较古怪……不过我们也能听懂。” 道长点头,“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呀……敢问白骨妖徒已被讨灭否?”他关切地问。 我摇头:“当年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当时确实打败了白骨观,只不过后来白骨观又死灰复燃。其实不瞒您说,我们此行也是为了讨伐白骨观的。” 吴八一说:“对对,现在有了道长这个帮手,真是如虎添翼。还没请教道长免贵姓什么?” 我白了吴八一一眼,什么叫“免贵姓什么”,这是人话么! 道长也未在意,大概习惯了我们说话方式和他不一样,道:“贫道人中鹤,敢问二位小友尊姓大名?” 我们各自报上名字,他又打听了一些别的事情,我们挑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给他按摩肌肉,按差不多了,叫他试试看,道长慢慢扭下脖子,筋骨发出喀喀的脆响,脸上露出痛快的表情,眉毛逐渐舒展,“谢谢林小友,我身上轻快多了。” 他站起来活动几下,抠抠耳朵眼、擤擤鼻子,耳眼里的碎冰已经融成水了,然后打了个大喷嚏,又问:“贫道腹中饥饿,请问二位小友有没有带吃的?” 我只能掏出军粮丸,说这个可以果腹。 道长看看,眼神有点嫌弃,从背上取下箱笼,里面装的是衣物、药包、日常用品,他从中翻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竟是一块风干羊肉。 冻了一百二十年,羊肉几乎快成砖头了,道长掰了半天掰不动,一脸尴尬。 我安慰他说:“道长莫慌,我们还有一个兄弟在上面,到了上面,我们找地方露营,把这块羊肉烤了吃吧!” “甚好甚好,我这里还有砖茶,与小友共享!” 吴八一开心地笑道:“嘿嘿,没想到还能白嫖一顿饭,赚了。” 出去之后,我喊章歌奇把绳子放下来,尊老爱幼,自然是让道长先上。 道长抓着绳子胡乱蹬腿,章歌奇吼道:“别乱动!” 而他那柄飞剑就像有独立意识似地,自己跟在后面飞行。 吴八一看在眼里,悄悄对我说:“小林哥,你说他能御剑伤人,应该挺厉害的,咋看着这么不靠谱呢?” 我寻思道:“可能是冻久了,身子不灵活吧?我看这人是气性大,死要面子那种,你当面说话注意点。” “嗐,我说话一向很小心,还是嘱咐下章哥别惹到他吧。” 这时,上面突然传来章歌奇的吼叫,“你干嘛!放手!” 然后道长正气凛然地大声道:“呔,给我老实点!” 我和吴八一面面相觑,这二人吵起来了吗? 我俩赶紧朝上面喊道:“章兄弟,先别动手!”、“章哥,你咋了?” “这他喵的死老道,是个老变态!”章歌奇骂道。 我生怕二人打起来,提心吊胆了好一阵,过了好久才见绳子放下来,我把绳子系在腰间,让章歌奇把我拽上去。 上去后我问怎么了,道长此时神态平和地盘腿坐在边上,章歌奇气鼓鼓地说:“他一上来就动手动脚,还要脱我的鞋子,老玻璃!” 道长捻着须髯慢悠悠地说:“这位兄弟误会了,我观你形貌有异,以为是那白骨妖徒,所以才验看一番!” 章歌奇是半蛟体质,皮肤煞白,身上有肉鳞,看着确实不大正常。 我说:“您多虑了,他是我们的朋友,是一位捕蛟人,我们和白骨门徒自然是不共戴天!” “甚好甚好!”道长笑着点头,“此番我等再讨妖邪,除暴安良,立不世之功!” 稍后吴八一也被拽上来。到这里为止,我们已经爬到问天岭上面。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全是积雪,也不见有什么道观,便问道长认不认得路,道长派头十足地看看四周,点头说认得。 折腾了这一阵子,天色已然不早,我们找了个地方过夜。 这时,青牛大仙可能是饿了,现出真身,翻出积雪下面的草根来吃。 道长一见大仙,紧张地立即跳起来,插在地上的飞剑旋转着进了他的手中,他瞪眼喝道:“为何有妖牛在此!” 我赶紧拦他,解释说:“人中鹤道长,这位是青牛大仙,他可是我们此行的主心骨,不是坏人!” 道长一听,眉眼倒竖,义正词严地指责道:“哼,神人鬼妖,四界等级有序,你们也是修行中人,怎可与妖怪为伍,假妖怪之力除妖邪,又与妖怪何异?” “哞!”青牛大仙听得十分不快,鸣叫一声就要发威! 我忙挡在双方中间,对青牛拱手道:“大仙息怒,人中鹤道长是不了解你,千万不要动手!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又对道长说:“道长,青牛大仙虽是树妖而化,但是个得道的仙家,一路上帮了我们很多。眼下我们共讨白骨观,还是不要发生内讧了吧!” 道长愤愤地把剑往雪地上一插,“我人中鹤何需妖怪当帮手?真真让人笑掉大牙!” 小胖也赶紧过来打圆场,劝了一会儿,总算是消停了。 只是这老道总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偷眼看一下青牛,便无奈地摇头叹息。 而青牛大仙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吃着草,还是那副悠哉的样子。 之后我和章歌奇去捡柴的时候,他不满地对我说:“嘁,这牛鼻子老道,没啥大本事,脾气倒是不小!他要是再吹毛求疵,我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说:“他毕竟是个古人,价值观各方面还是比较保守的,我们就当他是没见识的人,需要他注意的地方,就多提醒他一声。” “林大夫,你一定要和他强调一下,你是领队,得听你的!否则添个不服管的,只会帮倒忙!” “嗯,放心吧,章兄弟,虽说毕竟铲除白骨观有人帮忙更好,不过这位道长要是给咱们添乱,肯定不能放纵。”我点点头,说道。 “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 正文 第331章 爱吹牛的道长 我和章歌奇、小胖早已养成战友般的默契,许多生死攸关的时刻,都可以放心地把身后交给同伴。 平时嬉笑怒骂、插科打诨,有大事就相互协商,相处气氛十分融洽。 眼下来了个新“队员”,有些话还是得讲明白点,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雪地里好不容易才拾了些柴回去,吴八一熟练地生火,道长就把羊肉插在剑上伸到火中去烤。 吴八一赶紧拦住他:“道长你等一下,这柴火湿,等烟散一散再烤,不然就成烟熏肉了!” 道长逞强道:“毛头小子,我还用你来教?贫道就爱吃一口烟熏肉。” “道长,熏肉里面有那啥……嗯,对了,亚硝酸盐!那玩意儿是致癌的!等火烧起来你再烤吧。” 道长立时面露不快,“满口胡言乱语,什么‘压小酸盐’?听都没听过!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熏肉吃不吃得还要你告诉我?别说熏肉,什么肴肉、腊肉、咸肉、腌肉、酱肉,我吃过的你未必能认全!” 吴八一见他压根儿不听劝,索性也不管了:“得得得,你熏吧,熏得乌漆嘛黑的你自己吃吧!” 我心想,这老道性格看来是十分固执。 我坐下来,冲老道笑笑,说:“道长,有件事情和你谈谈。” 他翻动着宝剑,眼睛盯着插在上面的肉:“讲!” “道长,你虽然道行深厚、经验老道,可毕竟被冰封了一百二十年,很多事情你不了解,所以之后凡事都多听听我们的意见呗。” 道长抚了下胡须,转了下眼珠,笑道:“若是如今入世求生活,贫道当然需要向几位小友请教。不过眼下既是去降伏邪门歪道,得是德行兼备方能服众。贫道学艺二十载,行走江湖二十载,扶危济困、斩妖降魔不计其数,敢问林小友有何作为?” 听到这话,喀嚓一声,章歌奇把两指粗的树枝掘断了,乜斜着眼,十分不快地看着装腔作势的道长。 我咳了一声,示意章歌奇先不要发作。 我早想好了怎么说,便道:“道长的本事我们确实也看到了,不过既然要和我们一起除掉白骨观的妖孽,咱们还是少起内讧为上。可咱们毕竟相隔百年,难免有磕磕碰碰的地方。这样吧,这一趟白骨观之行,就等于是我雇佣道长吧。当然肯定不会亏待道长,您被冰封这么久,想必亲人、朋友都已经不在了。山下的世界翻天覆地,唯一没变的就是,无钱寸步难行。等这趟凯旋归来,我付给道长您五十万,您看如何?” 听到钱,道长挑起眼皮问:“这五十万是银元吗?” “呃……”我想了想,他那个时期好像流行鹰洋之类的银元,不同时代货币不一样,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换算,只能说:“大概相当于一套房子的钱。” “一套房子?是四合院吗?”他又看回剑上的肉,有点不感兴趣。 小胖凑过来小声说:“小林哥,他那个年代,房子不值钱的。” 我只好再解释道:“咱今天的五十万,大概相当于您那时二十亩地的价值吧……” 道长终于听懂,面露喜色,看向我时却又捋着胡须掩饰道:“咳,什么钱不钱的,除魔卫道,岂是为了这阿堵物?林小友于困厄之中解救贫道,贫道哪有越俎代庖、喧宾夺主之理呢?既与诸位共事,凡事就听凭林小友定夺吧!” “好,咱们一言为定。” 总算是讲明白了,我松口气,心想和他说话真累,绕来绕去的。 不过人都有时代局限性,他那个年代,江湖中人也就是这么说话的。 而那块可怜的风干羊肉,在他的一意孤行下最后还是烤焦了,他吃了几口,眉头皱了起来,然后慷慨地“分享”给我们,我们都说吃饱了。 茶砖倒是好东西,掰成小块和积雪一起放进水壶里煮,煮开之后茶香四溢,苦涩的香味让人很涨精神。 烤着火,道长开始吹嘘自己的英雄事迹,讲他年轻时炼成法器,仗剑走天涯,收过狐狸精,杀过水怪…… “……我们爬上这赤连山,遇到一只恶蟒为患,当时令讨伐大军裹足不前,无人可降!神霄观道长一清便问谁人可以出战,贫道说,一条大蛇,何足惧哉,当即指诀念咒,宝剑飞处,便将那恶蟒一刀两段,大振士气。” 人中鹤道长眉飞色舞地讲起这段时,我们仨跟看小丑一样,但当下都没戳穿他,边上高卧的青牛大仙也扇扇耳朵,似在嘲笑他。 章歌奇不怀好意地笑道:“道长,这恶蟒是不是挺大的?” “对,大概有这么长,身子比水缸还粗……”他随意地比划了一下,“吼起来那是腥风扑面,行起来地震山摇,必是修炼多年的蟒妖!” “嘿,巧了,看来我们路上打死的那只,是它的子孙哈!”章歌奇说。 “什么?”道长微微一惊,抚着胡须,“你们也遇到了?” “是啊,不知道您是在哪儿遇到的?是不是赤练峰啊?” “呃,贫道说的是……是西边,西边有只大蟒,肯定不是你们遇到的那条。”他马上开始找补。 我观察他的言行,发现人中鹤道长被戳破牛皮,就尴尬地不停抚着胡须。 我岔开话题,问他:“道长,白骨观里面是什么情况?和我们聊聊吧,也好有个准备。” 于是他又眉飞色舞起来,“那白骨观藏在山中,妖雾笼罩!我们大军杀到跟前,便听见一声呼啸!只见三、四十个妖人架着风筝飞到头顶上,抛下猛火毒烟瓶。贫道怒喝一声,掐诀念咒,祭出宝剑,嗖嗖地斩下十来名妖人头颅! “随后,我军重振旗鼓,杀退妖人。这时只见周围林木如长了脚一般移动,林木开处,只见数只白毛僵尸冲出来,见人就咬!这些僵尸铜皮铁骨,水火不侵,杀得神霄观哭爹喊娘。为救助同道,我当即请动六丁六甲天神下凡,将这僵尸悉数斩杀!” 他讲得口沫横飞,无限夸张自己在战役中的重要性,时不时拿神霄观道士的狼狈来衬托自己的神勇。 我暗想,这些话可能打个对折听都有水分。 吴八一小声说:“嘁,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想怎么吹怎么吹,反正死无对证!回头看看他到底有啥能耐!” 我也小声笑道:“人家会飞剑,多少还是有点本领的。” 这家伙实在太能说了,讲半天都不待喝口水的。 我心想人中鹤下了山可以兼职当个说书先生了,别说,还真有点天赋。 后来,我们仨听得累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打断他,说准备睡觉了。 我们就三个睡袋,商量一下,章歌奇豪爽地说:“得,我的让给这瘦老道吧。别把他冻死了,那可真晦气,反正我不怕冻。” 我过意不去,“这山峰上太冷了,咱俩挤一个吧。” 章歌奇立马摇头,开玩笑般露出有点讨厌的神情,“不成,跟男人一起睡太怪了!你们不用管我了,我不会冻生病的。” 而我们说话间,人中鹤道长已经躺在睡袋里,呼呼地睡着了…… 正文 第332章 偶遇“妖人” 隔日一早,阳光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风也没昨天那么大。 道长已然穿戴整齐,在旁边空地上慢悠悠地打拳,仔细一看,似乎是五禽戏。 章歌奇在雪地上睡了一宿,令我十分过意不去。 见他不在原地,我一愣,四处寻他,等看见的时候,我怀疑自己看错了! 只见青牛大仙卧在地上,章歌奇居然紧紧躺在它身后,弯曲的牛身像屏障一样给章歌奇挡风挡雪。 我走过的脚步声把章歌奇惊醒了,他抻着哈欠坐起来。 我笑笑,朝大仙拱手道:“青牛大仙果然是忠义仁厚!” 章歌奇也笑道:“哈哈,其实是我覥着脸凑过来睡的。谢谢大仙,这一觉睡得够踏实!” 青牛大仙撩起眼皮,很淡漠地看看我们,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把小胖喊醒,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就准备上路了。 道长看看青牛大仙,很自然地问道:“林小友,这牛能骑吗?” 我一皱眉:“不能骑,人家修为深厚,当坐骑是辱没了它!” “修为深厚?”道长闻言冷笑,“哼,那九尾妖狐九千年修为,贫道不也将其诛杀?” 吴八一阴阳怪气地说:“可不是嘛。吹牛皮又不用上税!” 我们踩着积雪行走,我让应声虫出去探路,但它今天却不听使唤,藏在我怀里不肯出来,估计是有点害怕身后那位正气凛然的道长,和他背上的宝剑。 我问道长:“您这把剑,是由您意志操纵的吗?” 道长很是自得地摇头晃脑地说:“这把紫清破虚剑,乃是贫道精心炼制的法宝!随心驱使,无坚不摧!” 章歌奇“嘁”了一声,拔出自己的斩龙刀,往他面前一递,“道长,你看看我这刀怎么样?” 人中鹤瞟了一眼,微微摇头说:“倒是把快刀,不过也只是凡品!比起我这把仙剑差着十万八千里!” 章歌奇不服气了,“啥?我这把刀可是斩过不少蛟的!” “这位小友,你也只是斩过蛟而已,贫道连龙都杀过!” “是吗?那您倒是说说,这龙长啥样啊?是木属性的应龙,还是水属性的苍龙?龙吟排山倒海,您是怎么抵挡的;龙腾能突破音障,您的剑是怎么追上的?”章歌奇叉着双臂,咄咄地追问道。 道长被问住了,一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他尴尬地岔开话题,干咳了一声说:“咳,别说是龙了,贫道行走江湖二十载,天上的地下的,什么没见过,无知小子休得班门弄斧!” “那咱们比划……”章歌奇挑衅道,我赶紧拦住他,“得,少说两句吧,别没打白骨观呢,咱们自己先打起来了!” “哼,净吹牛皮!”章歌奇不屑地冷笑,不再理他。 我们正走着,突然前方的拐弯处很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挑着水桶的道士,他穿着破烂打满补丁的道袍,居然还很腼腆地冲我们笑笑,当作打招呼。 人中鹤道长立刻高声喝道:“妖人看剑!” 说着,他手上掐了个诀,宝剑在头上舞出花来,嗖一下直奔对方而去。 章歌奇大概是为了出刚才的一口气,冷不丁地把斩龙刀往地上一插,大喝道:“天下臣兵!” 斩龙刀有个霸气的属性,可以强迫周围的其它兵器落地。 斩龙刀对宝剑,谁赢谁输?我也不禁好奇。 结果,宝剑在半途中掉落下来,笔直地插在对面那道士的两腿之间! 挑水的道士吓了一大跳,摔在地上,扁担和水桶也打翻了。 人中鹤道长跑过去,赶紧去拔自己的剑,可费了半天劲儿,竟然拔不出来,他气得喝道:“妖人,竟敢使妖法!” 章歌奇笑了:“嘿,道长,不是他干的,是我这把‘平凡’的大刀的能力!” 说着,他把斩龙刀一拔,人中鹤手中的剑也立即从地里拔出来了,他不由向后一跌,踉跄了几步。 “行了,别争强好胜了。”我小声道,然后上前看那挑水道士,“喂,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挑水?” 那道士看上去很年轻,也很瘦弱,他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我……我是长生观的道士……” 人中鹤道长一听,胡子都在抖动,雷霆般怒斥道:“长生观便是那白骨观的正式名号,果然是妖人!看剑!” 说罢,他举剑就砍,我递个眼色给章歌奇,章歌奇又把斩龙刀往地上一插,“天下臣兵!” 人中鹤的剑立即重如泰山,咚一下掉在地上,把他的手指也压住了。道长弯着腰半天拽不出来手,急得涨红了脸,慌忙说:“章小友,莫……莫开这种玩笑,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 我拍拍人中鹤的肩膀:“道长,你别挥刀弄枪的,咱们先问清楚再说!” “就是,人家手上也没玉骨啊。”吴八一也说道。 挑水的小道士真是个老实人,听到“玉骨”,紧张地说:“我师兄手上有,我还没有领过……你们是什么人?” 我蹲下身问他:“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你是哪里人,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学好跑到这白骨观修炼?” 小道士闻言,慌忙跪下来磕头,哭诉道:“几位,我也不乐意呆在这破地方啊!我是x县x村的人,脑袋里面长了个瘤子,没钱做手术,后来碰见一个怪怪的道士,道士说跟他上山,他可以帮我治病!结果等我一来,他们就不让我走了,每天让我干活,伺候他们,还逼我喝符水,只要我擅自离观一里路,就会全身火烧似地疼痛,根本就逃不了!” 我悄悄揉开望气眼,观察他的心脉血气,又问:“你不知道他们是坏人?” 小道士带着哭腔说:“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只知道他们对我们很凶,说是道士,可每天就是喝酒吃肉睡大觉,还不正经修炼!” “那你见过玉植子吗?” “嗯?什么玉植子?”他愣了,一脸懵笔地反问我。 “就是一尊青玉骨架。” “啊,那个啊!我见过,每月初一,师兄们会领我去一条地道,但是走到头就不让我再往里面走了,他们会进到里面,拜那个骨头架子!” “你上山多久了?” “半年。” 我收起望气眼,刚才其实我在用望气术测谎,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跳并无变化。 我站起身说:“这人只是被白骨观诓上山的,也没有奉领玉骨,没必要滥杀无辜。” 道长还在弯着腰拔剑,脸红红地说:“自古正邪不两立,你休听他一面之辞!慢说是呆了四个月,就是呆了一天一夜,既入魔道,便是当诛之人!快让我把剑举起来,诛杀这妖人!” 吴八一劝道:“道长,您也是修行中人。人家只是个普通人,你杀了他不是坏了修行吗?” 道长急了,吹胡子瞪眼:“哼,魔道中人,一律以妖魔论处!若放了他,必回去通风报信,坏我大事!” 我说:“道长你不要这么冲动,说好了是我雇您的,当然得听听雇主的意见吧,您忘了吗?” 道长的气势弱了下来,“呃,是这么说过,可……林小友,千万不可放虎归山哪。” 见人中鹤没那么咋咋呼呼了,这时章歌奇收了神通,宝剑不受制约了,立即飞起来,却又直奔章歌奇而去。 章歌奇一击挡开,宝剑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又杀向章歌奇! 章歌奇只能把刀再次一插,宝剑登时落地,他怒道:“臭老道你什么意思!?” 正文 第333章 万剑岗 道长反而一脸错愕地说:“这……这不是我干的!” 章歌奇怒道:“这剑不是你随心驱使的吗,你刚才是要杀我?” 吴八一也说:“道长,你也太小肚鸡肠了吧?还自称正义之士呢!” 道长脸皮羞得通红,干咳了一下,说道:“随心驱使的话,是我随口说的……这剑是我师父留下的,它有自己的脾性,可能是你两次让它落地,惹它生气,故才攻击你的。” “我去,您这嘴里没几句实话呀!”吴八一忍不住吐槽。 道长排遣尴尬似的一挥衣袖,“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小友,速速处置这魔道中人,切勿被其巧言令色所欺骗!” 我看着仍坐在地上发抖的小道士,蹲下来拍拍他肩膀上的灰尘,说:“实不相瞒,我们是来讨伐你们的。” “呃……”对方呆了片刻,竟然有一丝惊喜浮上脸庞,“嘿,那敢情好!回头能送我回家么?我离家半年,爸妈都快担心坏了!对了,观里还有几个像我一样被骗来的!” “你没做过坏事,自然可以放你一马。不过现在我们不能让你回去,稍微委屈你一下,得先把你绑起来!” 小道士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点头,“行,麻烦你们找个没风的地方安置我。对了,你们讨伐完还回来吗?” 呃……这位白骨观的小道士如此通情达理,我也是没想到。 当然,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和白骨门徒的头一次正面遭遇会是如此的滑稽…… 我笑笑说:“放心,会回来的,你等我们吧!” “行,那祝你们成功!那些师兄一个比一个怪,你们可得小心!”他反而有些担忧地嘱咐我们。 我招呼吴八一过来,拿了登山绳,悄悄跟他耳语了几句…… 登山绳眼下也用不上,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小道士绑在一块岩石上。 我问他:“你那些师兄会些什么?” 小道士回忆着说:“嗯……他们神出鬼没,经常不在观里,也没见他们露过什么手段。只有一个风师兄,经常会把自己的肠子扯出来吓唬我们。你们要去的话可能找不着道观,得拿上我的旗子,在我怀里面。” 我掏出来一看,和我们身上的小旗子一样。 果然如此,这小旗子是白骨门徒必备的。 “那这东西怎么用?”我心想正好打听下这小旗子的具体用法。 “你走到没路的地方,左挥三下,右挥三下,就有一条小路直通山上,过了万剑岗就到了。” “万剑岗?还有这种地方?”我记得地图上好像没记录过。 “嗐,到了那鬼地方一看就知道了!地上全是剑,跟拍武侠片的地方似的。” 我点点头,郑重地说:“行,委屈你了。讨伐完那帮坏人,我们就来带你下山!” 听我这样说,小道士的眼中充满了希望,他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回来呀,我等你们!” 走的时候,人中鹤道长频频回头看那个被绑起来的小道士,他皱皱眉,“林小友,你心太软了,这种妖人就当斩草除根!” 我笑道:“道长不必这么偏激,他只是被骗上山的普通人。我们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他不是提供了一些重要情报吗?” 道长却哼了一声,“哼,依贫道看,一定有诈!” 章歌奇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问:“对了,道长,当初你走到白骨观了吗?” “你又想说什么?”人中鹤愣了一下。 “我想想觉得不对劲儿啊,白骨观在那么深的山里头,你是在问天岭的中途被困了……你们和白骨观大战的时候,不可能一下子把你打飞那么远啊?我猜你一定是在去白骨观的路上,被偷袭,掉下山谷的吧?” “呃……”道长脸上一红,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章哥,人家名门正派的传人咋会说谎呢?你想太多了吧。”小胖阴阳怪气地笑道。 我清了下嗓子:“行了,先想想看怎么对付白骨观吧。” 吴八一和章歌奇对他都没好话,我若再火上浇油,就成了我们仨一起排外了,那我雇人中鹤基本上没有意义了。 我们沿着小路一直走,直到前面的林子把小路挡住。 我心想就是这里要用旗子吧…… 于是我拿出旗子,左挥三下右挥三下,林子果然慢慢向两边移开,露出一条小路来。 道长变得紧张万分,“小心,林中必有埋伏!” 我已经用望气眼查看了,林子里面空荡荡的,没啥奇怪的气息,便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本以为上了问天岭,各种妖魔鬼怪会层出不穷,结果整的跟旅游一样轻松。 连吴八一都觉得纳闷:“这白骨观咋回事啊?大本营都没落成这样了吗?连个欢迎的人都没有。” 道长认为我们年轻没经验,容易麻痹大意,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突然间,不知道他感觉到什么,便抬手掐诀念咒,宝剑嗖地飞进林子,如闪电一般来回穿梭,看着倒是非常华丽。 最后剑飞回来,道长用手指抚过剑面,派头十足地慢悠悠说道:“方才贫道这剑斩杀一物,快去看看,是何妖人!” 章歌奇跑到林子里,很快又折返回来,他手上拎了个松鼠,笑呵呵地说:“嚯,好厉害的‘妖人’,要不是道长你及时发现,我们差点全军覆没。” 吴八一开心地拍拍人中鹤说:“太好了,道长!可算见到蛋白质了!晚上把这‘妖人’烤了吃!” 道长尴尬地抚着胡须,找补道:“别说是松鼠,就是一只苍蝇,也逃不过我的眼睛!看来这里没有妖人埋伏,你们不用害怕了!” “嗐,没有人害怕的。”吴八一笑嘻嘻地接茬道。 虽说没啥怪异的气息,但是这片林子的阴气很重,而且树上刻了一些奇怪的符咒。 我问道长那符咒是什么,道长捻着胡须淡淡地说:“乃是星雷之文。” 闻言我心中大喜,以为他认识星雷文。 等中途休息的时候,我把一直背在背上,用防水布袋裹起来的自然之卷取下来,请道长帮我翻译一下。 道长一看,懵了一下,那眼神已经暴露了他是看不懂的。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自然之卷轻轻推开,说:“林小友,这星雷之文乃是星相雷掾之先天法咒,奥妙万千,非三言两语可以解读,需沐浴焚香,沉心静气,细细研读才可!” 呃……好吧,不会就说不会嘛!我只好把自然之卷收了起来。 我不禁纳闷,这位道长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刚开始我们真以为他是世外高人呢,结果宝剑是师父给的,古卷也看不懂,那他本人到底会点啥呢? 当然了,能冰封一百年还存活下来的胎息术,这能耐是值得肯定的。 无奈,我又把“凉席”背到背上,我身后左边是自然之卷右边是弓箭,腰包里放着随手用的东西,都已经背习惯了。 走出林子,一片向上延伸的山岗上,遍地插着锈蚀的刀、剑、棍棒,看着非常壮观。 吴八一惊呼道:“卧槽,这就是万剑岗嘛?太中二了!” 道长神色一变,跑过去拔出一把剑打量,“这是当年讨伐大军留下的兵器!难道他们全部败阵于此地?” 我环顾四周,这兵器的规模甚是夸张,我问他:“道长,当年有多少人上山?” “天下修行之人齐出动,至少也有五万人!” “我去,那不把山头都踏平了!”吴八一惊讶地说,“那么多人怎么会没讨伐下来呢?墨老板不是说,他们最后把道观烧了吗?” 我摇摇头:“墨老板当时并不在山上,他不知道真相,只是道听途说。可能讨伐并没有成功!只是逃下山的人,覥着脸硬说成功了,反正也没有人再上山验证。” 五万修行之人都未拿下的白骨观,看来也是个虎狼之地,我又有点担忧起来。 然而道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从嘿嘿的笑变成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乌合之众,当有此败!” 正文 第334章 四大护法 见道长笑得像武侠电视剧里一般奔放,吴八一纳闷地问:“道长为何发笑啊,他们不是你的同伴么?” “什么同伴!”道长极为轻蔑地说,“那次兴师讨伐,是寒泉山天龙寺和龙虎山神宵观共同发起的,有一万多民间散人参加。自打上山,那帮领头的和尚道士就各行其是、争论不休,神宵观承诺的钱粮又迟迟未到,中途有人撂挑子退出,又遇妖人偷袭,人齐心不齐,活该败阵!” 我比较好奇,在那样一个通讯不便、交通落后的年代,天下异人共讨妖邪,是什么把他们“团结”起来的。 武侠小说里,只要什么各大门派围攻魔教,必然是图点什么。 我问:“当时大家为什么突然要讨伐白骨观?” “哼,当然是因为这白骨妖孽作恶多端,人神共愤!” “可总得有个导火线什么的吧?” “这个嘛……”道长讳莫如深地捻着胡须,含糊地说:“等咱们进入白骨观中,自然会知道,眼下不是闲谈的时候!” 呃……好吧,又糊弄过去了。 这时一股阴风吹过,只见那些锈蚀的兵器随之晃动起来,像是共鸣般发出嗡鸣声。 人中鹤道长大惊,一手握剑一手掐诀,警惕地看着四周,“有情况!必是那妖人要偷袭我等!” “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算‘偷袭’了!”章歌奇把斩龙刀一举,朝空中高喊道:“来呀,快点,躲在暗处的妖人,给老子来个万剑归宗瞧瞧!” “小友,休要轻敌!”道长严肃地说,“我看这些刀剑摆列有序,想必是那诛仙剑阵,万万不可大意!破阵之法,要向生门杀出,复由景门杀入,再走惊门而出……” 他话音未落,只见刀剑飞舞而起,剑尖刀尖对准我们,一齐杀来! 章歌奇猛一用力,把斩龙刀往地上一插,怒喝道:“给我跪下!!” 刚飞起来的刀剑,便立即纷纷落地,金器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场面甚是壮观。 道长也受到波及,他的剑又掉了,只得使劲地拔自己的剑,说:“章小友,你别捎上贫道呀!” 章歌奇撇了下嘴:“不好意思,道长。我这把‘普通’刀是范围攻击,方圆百米内没有兵器可以在它面前举起来!” 我试着从箭囊中取箭,发现怎么也拔不出来,合着这把金属性的刀,是针对金属的。 《黑玉经》上提过,金属性的蛟,能进化出磁能、电能之类的攻击方式,chang白山大墓里的苍雷兽就属此类。 “哈哈哈哈!” 忽然一阵狂笑从背后传来,我们赶忙转身,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太极道袍的人慢悠悠地从林子中走出来,背着双手说:“你们好大能耐,竟能穿过这不归林,看来是有内鬼透露情报,是不是他……” 说着,从背后掏出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我一看,脑袋嗡的一下。 那……那不是小道士的头吗? 白骨门徒果然心狠手辣,一言不和就杀人! 章歌奇皱着眉,拔出刀骂道:“去尼玛德,死妖人!” 那个妖人眼睛瞪圆,把脑袋一丢,紧接着身上涌起阵阵阴气,环绕在他四周。 他的头发也飞扬起来,狰狞地说道:“无知鼠辈,既来之,休走之……” “妖人受死!” 我愤怒地拉开弓,空拉弓弦,乌号弓好似在为小道士哀悼一般发出狂野的叫声,妖道的身体瞬间凝滞了一下。 然后一旁的青牛大仙轻轻用蹄子刨地,两束螺旋状的树藤倏地从妖人脚下破土而出,瞬间便透体而过,疯狂地向上生长。 随着树藤的扭动,直接把这个妖人四分五裂,变成一阵血肉的豪雨! 宣泄过愤怒之后,我的心阵阵刺痛,可怜的小道士,明明已经看到回家的希望,却死在这里。我之前还偷偷叮嘱了小胖,让他绑绳子时故意留了活扣——绑小道士只是为了照顾下人中鹤的心情,但这可怜的小道士还是被杀了…… 不过这个妖人连名字都没报,正装着逼,已经被秒杀了,这一幕也让道长看呆了。 他回过神来,还是用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说:“林小友,不可大意,这些妖人变化多端,定有后手!” 章歌奇嗤道:“道长,你看那地上的内脏都碎了,早死透啦!” 道长又摸摸胡子说:“呃,小胜不足喜,虽然侥幸得胜,但也不可轻敌。” 吴八一不爽地瞅了他一眼:“嘿,道长,你这张嘴可真能扯,小爷我都甘拜下风!赢了输了你都能说教一番,你不当教导主任真是屈才了!” 随着妖人被秒杀,地上的刀剑似乎也丧失了灵气,不再震颤,一片死气沉沉的。 章歌奇拔出刀扛上,我们继续往前走。 越过前面的山岗,便看见一座破旧的道观,观前立着两头雄壮的石狮子,一黑一白。 积雪覆盖的路边突然出现四个隆起,从中钻出四簇枯萎的叶子,慢慢舒展,里面露出四个人的脸,异口同声道:“长生观四大护法……呜呜!” 我们震惊之余,刚摆好架势,却见包着他们的叶子陡然又收紧了,跟拧毛巾一样,越收越紧,最后伴着骨折筋裂的声音,从叶缝中流出鲜血,汩汩地顺着茎叶流到地上。 这所谓的“四大护法”又是连名字都没报上,就领了便当。待反应过来,我们一齐看向青牛大仙,眼里都是惊讶。 青牛大仙风轻云淡地走在路上,抖抖耳朵,甩甩尾巴,似乎在轻描淡写地说:这四个妖道藏在叶片中简直就是找死。 它一副深藏身与名的样子,令我佩服至极。 不是白骨门徒不厉害,而是青牛大仙太bug,宛如泰山对一粒小石子的等级碾压! 吴八一激动坏了,举着双手的大拇指称赞道:“青牛大仙,法力无边!我从今天起……不对,从大仙赏给我们苹果吃那天就是您的铁杆粉丝啦!有大仙坐镇,简直就是一路开着秒杀挂啊!” 人中鹤道长也受到了巨大的文化冲击,他嗫嚅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又忽然一副痛心的模样说:“这……这妖牛杀人如草芥。唉,他们也是修行之人,即便是对手,也应给予几分尊重才是!” 吴八一已经很烦他了,斜着眼看他:“嘿,你出手就是正邪不两立,人家出手就是不尊重对手?道长这双标玩得真溜啊!” 我对人中鹤说:“道长,青牛大仙道行深厚,我们都很敬畏它的,您对它还是客气点吧。” 见我这样说,道长愣了片刻,拱手道:“敢问此仙是何方神圣,怕不是太上老君的坐骑?” 吴八一不屑地说:“哼,你就不要‘物化’我们家大仙了!它的厉害,是不需要太上老君的p股来认证的!” 事实证明,请对了帮手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当初苦口婆心、低三下四地求青牛大仙,如今一路上势如破竹,简直不要太轻松。 我上前对青牛大仙抱拳说道:“大仙,您悠着点,估计观里还有些被诓来的可怜人,不要一下子全杀光了。” 青牛大仙压根没看我,只是“哞”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们走近道观,果然破旧的匾额上题着“长生观”三个字,左右楹联写着: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联想到白骨观的鞋教本质,这样的楹联未免惹人发笑。 突然,章歌奇冲向边上的石狮子,一抬腿,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想踢倒石狮子,结果地上雪滑,直接劈了个大叉…… 正文 第335章 三戏裂魂阵 吴八一惊讶地说:“章哥这整啥活呢?突然给咱们展示才艺?” 章歌奇一脸尴尬地站起来,“他喵的,我想跳起来一脚把这破匾踢下来。刚才不算,我重来一条吧!” 我笑道:“你可拉倒吧,三米多高呢,在这平地你哪跳得上去?” “呵呵,且看贫道露一手!” 人中鹤道长驱动宝剑,嗖嗖把匾额打了下来,他宛如立下大功一样,骄傲地抚着胡须,笑眯眯的。 章歌奇过去把匾额抱起来,用力朝黑漆漆的观中扔去,啪一声,不知道砸在什么地方。 然后他叉着腰,威风凛凛地大喊道:“白骨观的妖人,出来领死啦!” “好,很有精神!”吴八一拍着手起哄道。 不一会儿,正殿里忽地燃起大片蜡烛,当中影影绰绰地似坐着一个人,烛火摇曳,烟影飘摇,显得有些诡异。 但是青牛大仙毫不在乎地走了进去,也许在它眼中,这种诡谲的情况就只是唬人的小把戏。 于是我们也跟了进去,四下瞅瞅,这地方殿不像殿,堂不像堂,四周都是空的,立着一根根红漆斑驳的立柱,而且这柱子很奇怪…… 古建筑里面,柱子向来是取双数,一般是左右对称,可这屋子居然是在正当中有一排柱子。 房梁上结满蛛网,角落里还堆积着白骨,地上点满了长短不一的白色蜡烛。在正中间的柱子下面坐着一个人,披着黑袍子,戴着黑头巾,这家伙左半边胳膊连同手掌完全就是玉骨! 我们立刻拉开架势,警惕地瞅着这个人。 此时,这人正用玉骨手臂握着刀,切开另一只手的手指,把血滴在一个铜制容器中。 她头也不抬地说:“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原来是个女人,白骨观竟然也有女弟子吗? 道长当即吹胡子瞪眼地骂道:“大胆妖孽,看你还装神弄鬼!” 说罢,跳过去,挥剑就把那女人的头颅斩了下来! 一颗脑袋在地上滚了一会儿,但是却没有流血…… 道长抚着胡须,志得意满,对我们笑道:“这些妖孽不足为惧!” “道长,你看后面!”吴八一错愕地指着地上说。 人中鹤回头一看,只见地上的脑袋滚出去,又滚回来,被那只玉骨手臂接住,又按回腔子里,只轻轻拧了一下,女人的头竟又“长”回去了! 她肌肤苍白,容貌倒也端秀,淡淡地说:“十分抱歉,你们的刀剑是无法杀死我的。” “妖孽,休得用障眼法迷惑我等!”道长一身正气地怒斥,“贫道乃谪仙观人中鹤是也!前来讨伐尔等,还不速降?” “那啥,”我说,“道长不要着急,我感觉这里气氛有些古怪,看看她有什么话说。” 这地方阴气森森,如同走进古墓一般,刚才章歌奇扔进来的匾额居然也不见了,仿佛是走进了某个亚空间似的。 青牛大仙在边上已经卧下了,它淡定的反应让我放下心来,这里应该没有危险。 那女人用玉骨手臂轻轻抚过鬓角的发丝,眼瞳黑白分明,她说道:“我乃唐三娘,白骨真仙座下大弟子。我知你们是不速之客!若想拜见师祖,须过我这一关。” 章歌奇挺起刀,“行,要动手是吗?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会让着你的!” 唐三娘却摇头,“我避世已久,厌倦刀兵,不如我们来玩三个游戏,若能赢我两局,便可离开这里,否则……”她阴险一笑,“就永远留下来与我作伴!” 我说:“唐小姐,我们既是来讨伐白骨观的,恐怕没有什么玩游戏的闲心,这个提议,我们不接受。” 唐三娘伸出手,随意地说:“那就请吧!我不拦着。” 章歌奇小声问:“宰了她还是怎么样?” 我其实最担心的是,我们也许被困住了,说:“往外走走看。” 于是我们绕过唐三娘,朝亮着光的后门方向走去。 明明近在咫尺,可是怎么走都无法到达那扇门,我心里一沉,“果然,这是个防御性质的大阵,白骨观大门不会这么容易就对外来者敞开的。” 人中鹤道长气愤地说:“擒贼先擒王,待贫道斩了这个妖妇!” 说罢,他跑回去,挥剑乱砍,唐三娘身中数剑,依然阴恻恻地冷笑。 道长大概是觉得被轻视了,顿时震怒,随后双手结印,喝道:“列缺中开,霹雳剑阵!” 旋即,他那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在身后幻化成无数把,如同暴雨一样飞向唐三娘。 清冽的刀光剑影之中,唐三娘被砍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断肢残骸,但是仍旧一滴血没流。 我们都看呆了,道长果然还是有点本事的,但可惜他的密集打击似乎没有效果。 因为地上的残骸在慢慢移动,好像有无形的吸力一样,自动聚拢回去。 在她身躯归位的时候,那铜容器的血液也从摇曳波动状态逐渐驱于平静,似乎有某种诡异的联系。 见此情形,我也试着掏出狸笼符,扬手一丢,贴在那些碎尸块上,但符咒就如同废纸一样,产生不了任何效果。 我们眼睁睁看着唐三娘由碎片又变回来,甚至连衣服、头发都接了回去,她伸手把滚在地上的一颗眼珠子塞进眼窝,叹道:“杀我只是浪费你们的时间。” 章歌奇惊奇地道:“这位唐小姐好大本事啊,这就是不死之身吗?” 我倒觉得她并没有真的被道长杀死,也许她压根不是真正活着的人。 于是我用望气术观察,果不其然,她身上没有一丝活气。 周围的气场和她有某种程度上的协调,我推测道:“唐小姐,你和这个法阵融为了一体?” 唐三娘点点头,“你们现在站在我的‘三戏裂魂阵’中,要打败我,只能在游戏中击败我,否则,你们将永远被困在这里。” “啥意思啊?”吴八一看看我。 我解释道:“这里是个巫术构建的亚空间,就像当初我们被棺中老妖困住一样。不同的是,老妖把解阵的关键藏了起来,眼前的施术者把这个关键变成一种规则,只能智取、不能力敌,我们得照着她的意思来!就像孙悟空在如来佛掌中一样,孙悟空无论如何都要打那个赌,否则他是出不去的!” 吴八一担心地问:“小林哥,她的话能信吗?” 我沉吟着,“先看看她要玩什么吧。” 这时,道长突然雷霆般地暴吼起来,吓了我们仨一跳。 “我等正义之师,怎能向这妖妇妥协,你们的正气和手段呢,那头妖牛咋也不动弹了,和她拼了!” 章歌奇翻着白眼说:“道长,你别咋咋呼呼的,你也看见了,杀又杀不死她,再折腾也是白费力气!” “能屈能伸乃大丈夫也!”我笑道,“唐小姐,请你划下道儿吧!” 唐三娘闻言,嘴角微微翘起,似乎终于有了兴致:“我的游戏绝对公平,但是,想赢我并不容易!” 说罢,她的玉骨手臂攥紧,又打开,两枚青玉骰子滴溜溜滚到地上。 我问:“第一个游戏是掷骰子吗?” 正文 第336章 斗骰子 唐三娘保持着跪坐在蒲团上的姿势,伸出瘆人的玉骨右臂,又凭空变化出一个骰盅,把两粒青玉骰子一扣,哗啦哗啦地摇了几下,手法十分熟练,然后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她说:“规则很简单,猜点数,谁更接近谁就赢!” 吴八一问:“喂,这会不会太难了?一般不都是猜大小吗?” 唐三娘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说:“那你们不想玩吗?” 人中鹤道长不耐烦地愤然道:“直接斩了她吧,和这种妖妇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都直接无视了他的无能狂怒,刚才又不是没试过,这唐三娘可能压根就不是活人,而是这幻阵中的一部分,就是将她粉身碎骨也没有用呀! 其实我比较在意她身前那个盛满血的铜容器——感觉是个像魂器似的东西,与她的生命绑定。 我心想如果毁掉此物,是否可以从这亚空间出去呢? 当然,眼下还不是掀桌子翻脸的时候,因为这猜点数我有必胜的法子。 我走上前,点头说:“可以,我愿意玩,那么谁先猜?” 唐三娘说:“来的都是客,请吧!” 我对着扣在地上的骰盅沉吟片刻,说道:“我猜的点数是五!” 唐三娘看看我,不动声色地说:“那么我的答案也是五。” 她伸手揭开,两粒骰子,一个是三,一个是二。 “我去!!” 吴八一大惊,瞅着那两颗骰子瞪圆了眼睛,“小林哥你也太准了吧,咋办到的?” “直觉!”我简短地答道。 我怎么能当面说自己猜对的办法呢,万一对方知道有破绽之后,改了规则或者换了道具可怎么办。 其实答案就是那青玉骰子,它似乎和玉骨是同一材质,我方才观察唐三娘的时候开了望气眼,当她扣住骰子的时候我一看,嘿,把我给整乐了。 居然有很大的破绽! 因为骰子是玉骨制成的,它那青幽幽的气息和上面的点数在我这双望气眼中一目了然,挡和没挡一个样。 那这一关岂不是必胜! 唐三娘微微点头,“平手,我们继续!” 然后她用骰盅把两粒青玉骰子一抄,哗啦哗啦地再次摇晃起来,“啪”的往地上一扣。 我一看,点数一目了然。 我伸手对她做个“请”的动作:“这次该你先说了。” 唐三娘从容地说:“点数为八!” “我的答案也是八!” 揭开,一个五,一个三,又是平手。 章歌奇也惊讶地看看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质问唐三娘:“你是不是作弊,为什么能猜这么准?” 唐三娘倒是很大度,直接说道:“我夫君是个耽于玩乐之徒,我曾和他学过听骰之术,这算不上是作弊吧?” “听骰?就是用耳朵判断骰子的点数?”吴八一倍感惊奇,“这不是电影中赌神才会的吗?” 我小声说:“游戏规则是人家制定的,她肯定是有备而来……唐三娘,请继续吧!” 接下来,我们不停地平手、平手、平手,完全无法分出胜负。 唐三娘神情淡漠,反正她的时间是无限的,而我却有点焦急。 因为开望气眼是十分耗精神的,虽然最近我一直呼吸吐纳,体质有所增强。可连续使用一小时,我也快撑不住了,额头沁出冷汗,眼前看见的气也有点迷蒙了。 我心想,这样下去可不妙,她每次都能百分之百判断点数,而且她可以不吃不喝地耗下去,最后我还是会落败! 这时已经是第三十次要打开骰盅了,我默默记下点数,然后低头揉搓几下眼皮,把望气术先关掉,稍事休息一会儿。 我得想个赢的办法才行! 当骰子停止晃动,唐三娘伸出手,“请吧,轮到你了!” 我打量着唐三娘,她的发饰很奇怪,乌黑的发髻上面插着两根玉钗,一个是蟾蜍,一个是兔子,耳朵上坠着两朵白莲形状的银耳坠。 她的容貌,搁在人均营养不良的古代来看,绝对是一位美人。 我不禁好奇此人是谁,我忽然问她:“敢问唐三娘是哪朝哪代之人?” 她笑了下,淡漠地说:“我生于洪武年间,得道于永乐三年……” “放p,你这妖妇也敢自称得道!”人中鹤道长又被刺激了神经,打断了唐三娘,暴跳起来,“哼,装腔作势,在这玩弄无聊的把戏!我等兴正义之师讨伐尔等,劝汝还是速速纳降,引颈受戮,我道门中人慈悲为怀,尚可超度尔等,不作山间孤魂!” 吴八一都听烦了,吐槽说:“您老咋又化身王朗,开始饶舌了?从古至今,我就没听说过这种废话真能把人劝投降的,还是省点力气想想咋赢这场游戏吧!” 道长又暴跳起来,这回矛头转向了我们,他后退了一步,像是用打量邪门歪道的目光看着我们,“自古正邪势如水火,你们口口声声说来讨伐,却在这儿与妖妇耍戏,真不知尔等是何立场!” 听到这尖锐的责骂声,我一阵烦躁,不等我开口,章歌奇就先发难了:“cao,给你脸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他喵给我闭嘴!真是狗掀帘子全靠一张嘴!我们不是正在想法子破阵吗?到现在为止你做啥了!” 道长显然有点害怕混不吝的章歌奇,瞪着眼睛生闷气,吹得胡子不停抖动。 “行了,别内讧了!” 我作为领队,还是得象征性地维护一下小队伍的关系,“都别吵了,被困在这里也不是谁的错,眼下大伙齐心协力,想法子破阵吧!可别像当年那帮上来讨伐的人一样,自乱阵脚,最后铩羽而归!” “哈哈哈哈!”唐三娘闻言不禁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铩羽而归?小兄弟,你也太高看那帮名门正派了!他们败是败了,却没有归……” 唐三娘信手一指,周围忽然遍地浮现出森森白骨! 我们惊愕地环顾左右——怎么会,居然遍地都是死人! 唐三娘目露凶光,“那帮酒囊饭袋,一个也没闯过我这三戏裂魂阵,全部丧命于此!他们也曾像你一样……” 说着,她一指道长,“悻悻狂吠,千遍万遍,徒劳无功地杀我!我话已经讲得很明白,要破此阵,必须要赢我,否则,就是大罗金仙,也休想逃脱!” 然后她手一挥,地上堆积如山的白骨便如烟雾般消失了。 噗通一声,人中鹤道长不敢相信地颓然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什么……你这妖妇,你说他们全部折在这里了?被……被你的儿戏打败!?” 唐三娘歪着身子,用玉骨胳膊托着下巴,轻蔑地看着他说道:“臭老道,这可不是儿戏,是押上性命的赌斗!” 她说话的样子很霸气,我想,能在此镇守山门,必然不是普通女子。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拱手问道:“请问,唐三娘是否便是唐赛儿!?” 正文 第337章 魔女唐赛儿 吴八一偷眼看了看唐三娘,小声问:“小林哥,这唐赛儿是谁呀?” 我答道:“她是明朝农民起义的领袖。民间传说她是嫦娥下凡,此人据说会妖法,能剪纸成兵、扎草化龙,曾被官府捉拿过一次,但是身上镣铐自解,从牢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起义失败,她下落不明,朱棣听传闻说她躲进了尼姑庵,为了找到她,把整个北方的几万名尼姑全押到京城去了。” 唐三娘戴着蟾蜍和玉兔的发钗,耳朵上又有白莲耳坠,而且她说话很霸气,从不用“妾身”、“奴家”之类的词,一口一个“我”,眼神间透着股杀伐气。 加上她自己说的出生年代,此人若不是白莲魔女唐赛儿,我的姓就反过来写! 唐三娘笑着点头,“想不到先生竟然知道我,不错,我的闺名确实唤作‘唐赛儿’,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说:“历史书上说你下落不明,有人说你飞升了,没想到你跑到这白骨观来了?” 小胖撇了下嘴:“嘁,没准她早就是白骨观的人了,所以才会妖法。至于起义啥的,说不定也是玉植子的阴谋。” 唐三娘闻言蛾眉紧蹙,微露怒意,“你不知我,何必议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朱元璋也是农民,抢了天下,便称真龙天子,真是可笑!连年徭役,打完仗又要打仗,民不聊生,害死我的夫君,我只不过是救一方黎民于水火!” 她轻轻攥紧玉骨右臂,拧眉痛心诉道:“你们只道这白骨观是邪魔外道,可是暴君贪官鱼肉百姓之时,你们这些正派之人又在哪里?我宁可委身于邪魔,至少它让我一介弱质女流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去杀死那帮狗官!谁言女子生来就只能逆来顺受!” 这一番控诉,真是震聋发聩,让人看见了一个为了改变命运才向邪魔求助的刚烈女子…… 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我们实在无法说得清。 一阵沉默之后,吴八一有点尴尬地说:“那啥,唐小姐你骂正派之人不用捎带上我们仨,骂前面那些来讨伐的那帮人就行了!而且我祖上既没出过高人,也没出过皇帝。” 章歌奇笑道:“你们老吴家离皇帝最近的也就一个吴三桂。” 吴八一嘀咕道:“那好像也不是啥光彩的古人……” 我说:“如果真是要除暴安良那我也没啥说的,但白骨观祸害普通人就是罪大恶极。先不谈这些,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唐赛儿在此镇守,也算给足了我们面子!那么,我们继续游戏吧!” 唐三娘长长呼了口气,似在平缓内心的情绪,然后她点点头说道:“那先生请猜点数吧!” 我按住骰盅,想了想说:“我们每次都说出一样的答案,这样下去,永远分不出胜负来。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先猜点数,后摇骰子!似乎咱们都有看出点数的办法,先猜后摇,谁更接近谁就赢!真正的赌运气,你意下如何?” 唐三娘一愣,接着狞笑一声,“哈哈,真是一场豪赌!看不出你还有这种胆色!我接受,那么我猜接下来的点数是七!” 吴八一担心地一把拉住我说:“小林哥,这能行吗?之前还是打平手,现在真的就是看运气了!” “嘿,既然林大夫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章歌奇虽然也一瞬间露出担忧的神色,但很快便大大咧咧地笑道。 人中鹤道长没有吭声,只是半信半疑地瞅着我们。 “放心吧,我绝对会赢!” 为了给队友信心,我非常笃定地说道。 像之前那样耗下去,我必败,不如险中求胜。 其实也不能算险中求胜,我这张嘴可是凡胎金口,我听奶奶的话,平时轻易不用。但一用金口,老天爷应该是会给这份薄面的! 我略一沉吟,笑道:“我猜下一把的点数为十二!” “卧槽!这太冒险了!”吴八一惊呼,“概率太小了!” 我没搭茬——什么概率不概率的,在我看来,每种点数的概率都是一样的,反正只有输赢两种可能! 唐三娘刚要摇动骰盅,吴八一突然喊道:“等等,一直都是你在操控骰子,这回是一局定胜负,万一你作弊可咋整?!” 唐三娘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唐三娘杀人如麻,绝不屑用这种下作手段!也罢,既不放心我,那就请这位胖兄弟来摇点数吧。” “啊?”小胖呆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撸起袖子,“小爷可是从没接触过黄赌毒的三好少年,我就勉强给你们来摇一把!” “来吧,小胖。”我笑道,给他让开场地。 看小胖这么担心我,我心里也很感激。 吴八一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很紧张地抓起倒扣的骰盅使劲摇了几下,虽然动作笨拙,但神态却异常凝重。 然后他停下了,好半天没敢揭开,小胖手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快开呀!”唐三娘催促道。 “别担心,小胖,我肯定赢了!”我高声鼓励他。 “嗐,我就信小林哥!” 说罢,他咬着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陡然拿起骰盅。 两个骰子都是六,点数为十二! 唐三娘不敢相信地看着点数又看看我,眼神中满是惊诧。 我笑笑,朝她一拱手,“承让了,这一局,我赢了!” 吴八一长松口气后又开心地蹦起来,高举双手一阵欢呼。 章歌奇也高兴地用力拍我的肩膀,“哈哈,真有你的!林大夫是赌圣中的赌圣啊!” 人中鹤道长先是目瞪口呆了片刻,然后抱着膀子酸溜溜地说:“咳,幸亏走了狗屎运。也不知下一次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唉……” 章歌奇扭头狠狠瞪他一眼,“臭老道!老子忍你很久了!还敢说这种灭自己士气的话?我看你是不想走啰?那你就留下来,和唐三娘厮守万年吧!” 道长摸着胡子强行解释说:“我……我只是提醒你们莫要太得意,谁知这妖妇还有什么花招,胜不骄,败不馁懂吗?” “得了,别吵了,赢了还吵吵啥。”我打着圆场,抹了下额上的汗,“还有,下一场可能要交给你们了,不好意思,我精力不太够了。” 赌博果然非常耗精神,方才用了很久的望气术,再加上注意力高度集中。现在一松了劲,就觉得全身阵阵疲惫,果然赌博是沾不得的…… 章歌奇马上拍拍胸口,自信地说:“别怕!有我这个全能型选手在,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这时,唐三娘将青玉右臂一挥,地上的骰子、骰盅便像幻影般消失了,然后又出现两个青玉的陀螺,和两个小鞭子。 她朗声道:“第二场比试——陀螺,规则很简单,谁的陀螺先倒下谁就输。” “啥?还比这么小儿科的东西?”章歌奇咂起嘴来,一看就是不会。 吴八一一看是陀螺,腆着肚子笑了:“哈哈,全能型选手,这个你会吗?” “呃,我看别人玩过,应该没问题吧!”章歌奇虽然倒驴不倒架,但听他语气比较虚。 吴八一又问人中鹤:“道长,你会吗?” “这……呃……贫道自幼修行苦练,哪里会这种小儿把戏!”人中鹤一甩袖子。 虽然我小时候也和小伙伴玩过打冰尜,但我却并不精通,只是玩过那么几次。 我面露难色:“玩这个我不太灵光……” 吴八一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不巧了么?俺们那儿的小孩谁不会打冰尜啊?看小爷的吧,这玩艺儿我打小就爱玩!放心,玩这个我贼溜,肯定不会输!” 我有点不放心,把吴八一拽过来,章歌奇也跟过来,我小声跟他们商议:“小胖,先别轻敌。这看上去是比耐力的比赛,唐三娘非人非鬼,肯定会想办法让陀螺一直转下去,还是得想个赢的法子!” 章歌奇沉吟着,眼睛一亮,“对了,她没说不让接触对方的陀螺吧?” 吴八一偷笑道:“嘿,好像没说!冰尜本来就有一种对撞的玩法,我把她撞倒不就得了嘛!” 我心想这三戏裂魂阵困住了那么多,唐三娘必定对自己的比试成竹在胸,不会这么简单吧! 章歌奇笑道:“那不就得了,大不了我们玩赖的,反正她也没说。如果小胖赢不了,我一刀把她的陀螺劈了。” 我点点说:“行吧,那咱们上!” 我们仨散开之后,唐三娘问我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来比吧!” 随着章歌奇一声令下,吴八一胸有成竹地拿起陀螺,转了一下,用鞭子一抽,它滴溜溜地立住了。唐三娘也一挥鞭子,地上的陀螺灵巧地旋转起来…… 正文 第338章 斗陀螺 双方抽陀螺的技术不相上下,别看吴八一小胳膊胖乎乎的,却格外灵活,小鞭子一下又一下,用力又巧又猛。 而唐三娘则全程跪坐在蒲团上,面无表情。她挥动手臂,鞭影如风,陀螺十分精准地一直在她面前的一块地砖上飞速转动。 吴八一也按照我们商量好的计策,慢慢把自己的陀螺抽过来,并加快抽鞭子的速度。 两只陀螺眼见着越来越近,我们盯着陀螺,紧张得不敢出气。 只见吴八一用力一抽,陀螺猛的撞向唐三娘的陀螺,但是在快要撞上的时候,对方的陀螺却悠悠地转走了。 仔细一看,原来唐三娘把鞭子隔在两个陀螺之间,像轨道一样引导自己的陀螺移开。 吴八一不甘心地咂了下嘴,换了一种方式,大开大合地抽起鞭子,陀螺左摇右晃,迅速撞了过去。 我们都看得捏了把汗…… 当我发现唐三娘的陀螺沿着地砖缝移动时,似乎又明白了点这个童年游戏的个中道理——这陀螺的支点非得在平地上才能保持平稳,一旦卡进地砖缝就极容易倒下。 吴八一额头沁着汗珠,看得出来此刻他也非常紧张,他正在险中求胜,想把唐三娘的陀螺撞向边界。 这时唐三娘嗖地站起身来,一抖手腕,鞭梢一卷,居然把自己的陀螺卷着飞了起来,直接飞到三块地砖之外的空地上,稳稳落地! 这种用鞭子把陀螺卷起来的技术,我在电视上也见过一个民间高手做过,也需要好久的练习才能自如把握。 随着陀螺移开,她自己亦像幽灵般般无声无息地移过去,双手扽着细细的鞭子,竖在自己苍白的脸前,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招儿就快点使出来吧!” “嘿,还挺自觉。好啊,那老子就不客气了!” 章歌奇说罢猛吸一口气,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我和吴八一赶紧捂耳朵。 一声雄壮的龙吟冲着唐三娘娇弱的身躯吼去,她晃动了几下,地上的陀螺也开始摇晃,她赶紧补了几鞭子,将其稳住。 章歌奇大喊:“小胖,你保持自己的不要倒,只要我弄倒她的,咱们就赢了!” 接着,章歌奇冲上去挥刀就砍,一身黑袍的唐三娘左闪右闪,移速快到在半空中留下残影,她手上还不停地抽动陀螺,仿佛瞬间幻化成数个人。 我心想,这场游戏一开始就是明着可以用武力,那还含蓄个啥呀! 我取下弓箭,拉满,对准唐三娘,乌号弓大叫着,她的身体登时被定住。 “章兄弟,毁了陀螺!” 章歌奇鼓起斗志,用斩龙刀的龙头柄朝地砖狠狠墩下去,咚地一下,把地砖击得粉碎,上面的陀螺也跳了起来。 章歌奇像击板球一样,用刀面去拍陀螺,陀螺便飞了出去。 可是飞到半空,却被唐三娘的鞭子一卷,然后又绕回来,在地上继续嗡嗡转动。 我一惊,她不是被我的乌号弓定住了吗? 然而仔细一看,我发现她的身子虽然被定住,但是那半边的青玉手臂却不受影响。 这东西等于玉植子身体的一部分,以它的千年道行,是完全不受乌号弓影响的。 我和章歌奇交换一下眼神,再次一人拉弓,一人冲上去,准备将她的青玉手臂斩下来。 可那只手臂轻轻一挥,便有两道有形而无质的鞭风扫过来,好像剑气般荡向我们,我不得不闪开。 鞭风直接飞出去,啪的一声拦腰打断一根柱子,巨大的红漆柱喀嚓一声倒下了,吓得小胖抱着头一缩脖子。 唐三娘冷笑道:“既然动手,我自不会手下留情!” 章歌奇豪爽地大笑:“唐小姐不必客气,不就是你打死我,或者我打死你吗?” 说罢,他又挥刀劈过去,一击砍掉了唐三娘的脑袋,然后又猛地回刀,再挥! 冰冷的刀光闪烁,一记袈裟斩把唐三娘斜着劈开了! 这时,那玉骨手臂居然从她身上掉下来,捧着还在旋转的陀螺,像蛇一样在地上走。 我大惊失色,“别管人了,让陀螺停下!” “且看贫道的!” 人中鹤道长抖擞精神,戟指朝天空中一指,身后的宝剑飞舞起来,化作万千剑影,豪雨一样射过去。 可是那玉骨手臂十分狡猾,以密集的柱子为掩护,在其间游走,宝剑的覆盖打击几乎全钉在柱子上,未能伤它分毫。 我心想都动起手了,不如就毁了那个可疑的盛血容器吧,可是低头一看,原先放在蒲团前面的铜容器居然不见了。 没辙,我只好转身拉弓,瞄准玉骨连射,第三箭终于命中! 我心中一喜,只见陀螺飞到半空,歪歪斜斜地要掉到地上了! 可这时一道鬼影从我身边闪过,只见一袭黑袍的唐三娘在低空中恢复了身体,像巫师一样贴着地面飞行,玉骨手臂接回肩膀,然后她轻盈地旋转身体,用力抽鞭! 半空中的陀螺被打了一下,又落在地上稳稳地旋转。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在这种围攻下依然能镇定自若,唐三娘不愧是白骨观的首席弟子,果然是厉害! 章歌奇怒道:“老子就不信了!” 他又一次冲过去,唐三娘赶着陀螺绕到柱子后面,用力踢向柱子,粗重的柱子立刻像玻璃似的喀嚓一声断裂,朝章歌奇倒下来! 章歌奇赶紧闪身躲开,见柱子倾倒,露出了唐三娘的身姿,道长的飞剑化作数把刺了过去。 唐三娘索性让自己作为盾牌,把身子一背,后背霎时被飞剑射穿,扎得像刺猬一般,但是地上的陀螺依旧稳稳的旋转着。 她又一挥鞭,鞭飞之处,轻松地便扫倒几根柱子。 她这样连续打断柱子,这屋子已经开始不稳,房梁轰轰地摇晃,上面哗啦啦地落下瓦片,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一直在一旁睡着的青牛大仙可能是被吵醒了,它不耐烦地摆摆头,起身走到一个没东西掉下来的角落,又卧那儿假寐起来。 这小小陀螺的赌斗,竟然杀得快要房倒屋塌! 我心急如焚,一定要赢下这一场,冲过去便对准唐三娘的脸全力拉开弓弦。 她的青玉右臂一挥鞭子,朝我打过来。 章歌奇吼了一声,迅猛地冲过去,抓住这只手臂,身子一仰,直接将手臂拔了下来! 随后他用全身把玉骨压在地上,那条手臂力大无穷,不停地拱动,竟然把章歌奇拱得不断起伏。 章歌奇拼命压制着玉骨手臂,恶狠狠地骂:“cao,力气还挺大!看你还动!” 失去动力来源的陀螺逐渐地停止转动,倒在地上。 我们都长松了一口气,章歌奇这才松开怀中的青玉手臂,那条手臂自动飞回唐三娘身上,接回肩膀。 我放下弓笑道:“我们赢了!” 唐三娘却露出狡黠的笑容,“真的吗?” “废话,你的陀螺已经不转了……”章歌奇一指她那个倒在地上的陀螺。 “小林哥,章哥……对……对不起!” 这时,吴八一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和章歌奇诧异地望过去。 只见吴八一站在倒下的柱子和碎瓦中间,拎着鞭子,泫然欲泣地呆呆看着被瓦片埋住的陀螺,他苦着脸说:“刚才瓦片哗哗地掉,把……把我的陀螺给砸停下了!” 我不敢相信,看向一脸冷笑的唐三娘,“两个陀螺谁先停的?” 人中鹤道长应该是看到了,他瞅瞅我们,没言语,把脸扭向一边。 看他这副样子,我心里一凉,看样子是我们输了。 吴八一叹口气,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是……是我先停的……” “几位真是可惜啊!” 唐三娘居然惋惜地摇摇头,伸出双手,地上的碎瓦、断柱慢慢升起来,在半空中拼回原样,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大战所造成的毁坏,弹指间就已恢复原样,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唐三娘说:“此游戏我当年在闺中颇为擅长,百年前那帮饭桶也未曾像你们一样把我逼到绝境。几位差点就赢了,可惜,真的就差一点点。” 章歌奇不服气地说:“哼,你真的没作弊吗?你这条手臂自己捧着陀螺跑路,这也能算?” “算了,章兄,愿赌服输!”我有点沮丧地说,哪有什么作弊呀,这场比试压根就没有规则可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输了,只能说心服口服。 正文 第339章 第三场比试 “好,目前我们双方一胜一负,接下来是第三场比试!”唐三娘不慌不忙地款款说道,“第三场比试的内容是——斗鸡!” “什么?”道长有点懵,“前面比骰子和陀螺还算公平,这斗鸡,哪有什么技术可言?再一个这荒山野岭的,去哪儿找只鸡来?” “呵,比斗鸡非彼斗鸡!拼的是体力和耐力!” 唐三娘手臂一扫,地上的尘土中出现两个扎着总角的孩童,一只脚支地,抱起一只脚,相互撞。 我们看明白了,这游戏我们小时候也玩过呀,我们北方叫撞拐或是斗拐,南方叫斗鸡。 这游戏尤其是男孩特别喜欢,下课十分钟在操场上,几个男生玩得不亦乐乎,其它人光是呐喊加油都觉得欢乐无比。 小学时候课间的十分钟,回忆起来,好像时间特别长,总是能玩很久似的。没想到原来斗鸡这种游戏也是从古代一直传来下的。 章歌奇笑了,“斗鸡,有意思!这一把没的说,当然由我这个全能型选手上了,唐三娘,请吧!” 唐三娘摆摆手说:“这种把戏,我身为女流不便亲自上阵,既然你们是三人车轮战,我这边请个帮手来,也是合情合理吧?” 章歌奇炫耀似的拍着自己的腰腿,满不在乎地说:“嘿,随便请!” 唐三娘伸手向空地一指,只见那里的灰尘回旋起来,从中慢慢浮现出一颗长着独角的青面獠牙的脑袋,它继续上升,露出青灰色的强壮上身。 当这个东西完全露出来时,我们都惊呆了,那竟是一个独脚鬼王! 我指着那东西说:“喂,你耍赖,用这玩意儿玩撞拐?公平吗?” 唐三娘用纤纤素指托着腮,笑道:“它只有一只脚,你们有两只,嫌不公平,你们自己砍掉一只脚好了,我不拦着!” “妖妇!”道长似乎是又找到了爆发点,马上挥着剑跳脚骂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否则叫你尝尝我这列缺剑阵的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唐三娘仰天大笑,“我已经划下道来了,你们可以选择不玩,没人强迫你们!” 我皱眉暗忖,目前一胜一负,最后一局非常关键,她的立场是肯定不希望把我们放出去的,估计临时起意玩赖了。 可眼前就这一条道儿,走也得走,不得也得走! 章歌奇打量了下那个壮实的独角鬼王,虽没刚才那么嚣张了,但还是毫无惧色地问:“那么规则呢?” 唐三娘说:“很简单,谁先倒地,或者双脚着地就算输。” “可以不择手段啰?” “可以,有什么手段尽管用,但这次旁人不许插手!” 章歌奇嗤笑道,“嘁,区区一个鬼王而已,我上!林大夫,麻烦你用绳子把我的脚固定起来!” 我看了下那只魁梧雄壮的鬼王,心中自是有些担忧。 我从吴八一的背包中取出狍子皮,割出一小条来,然后章歌奇把一条腿盘起来,我用皮条替他紧紧地捆住。 吴八一取出水壶递过来,“章哥,先喝口水吧!” 章歌奇又装起来了,用手推开,道:“哎,待我斩了此贼,再饮不迟!” “嗐,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温酒斩华雄’的戏码,我去哪儿给你热水去?来,喝一口润润喉咙。” 章歌奇喝了一大口,然后又饮了一点咕噜咕噜漱漱嘴,吐掉。 人中鹤道长走过来说:“章小友,此战关乎我们……” “你闭嘴!”我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拍拍章歌奇,“章兄弟,不必有心理负担,无论是成是败,都是我们的命运。” “哈哈,林大夫你放心,我章歌奇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输’字怎么写!上啦!” 他斗志高昂地大喊了一声,就一跳一跳地冲向鬼王。 唐三娘也把手一挥,自己退出了场地。 只见鬼王那长着长指甲的厚实脚掌猛的一跳,便跺碎一块地板,一身青森森的肌肉鼓胀起来,身子向前躬,张开了又长又壮的双臂。 其实它不仅是独脚,还是独目、独角,猩猩一样厚实的嘴唇里面上下翻出獠牙。 章歌奇猛吸了口气,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瞬间那震人心胆的次声波充斥整个大殿。我们都拼命捂着耳朵,道长也抱着头,估计脑袋里也是被震得嗡嗡作响。 鬼王也不禁向后退了几步,章歌奇趁机跳过去,挥起斩龙刀就劈向鬼王的肩膀。 鬼王双手腾起火焰,化作一把铁蒺藜骨朵,也就是长柄狼牙棒。 它抬起粗壮的手臂,用棒柄接住斩龙刀,两下相撞之际,登时擦出耀眼的火花。 接着鬼王用力一推,格开章歌奇的斩龙刀,然后用狼牙棒横扫过去。 章歌奇被迫向后一大跳,鬼王便直接跳起来,狼牙棒高举过顶,朝章歌奇劈砍。 章歌奇咬紧牙关,双手举着斩龙刀招架,伴着一声剧烈的金属声响,他整个人都被对方势大力沉的攻势压得弯下身来。 这一幕看得我们都紧张地捏了把汗,生怕章歌奇有什么闪失。 因为是用一条腿作战,移动根本就不灵活,章歌奇处于劣势。 章歌奇青筋爆出,呐喊一声,双膀猛地发力,推开了对方的狼牙棒。 但这鬼王却立即又把狼牙棒往下劈,章歌奇赶紧往侧面一跳,狼牙棒轰一声砸碎了地砖,连在旁观战的我们也感到脚下传来了一股震动。 章歌奇见机大喝一声:“天下臣兵!”同时把刀尖用力向地面一杵。 鬼王试图把狼牙棒举起来,手臂却猛地向下一坠,狼牙棒瞬间变得重如泰山。 尽管鬼王身体后仰,手臂上的肌肉鼓成了皮球一般大小,依旧是拿不起来。 原来章歌奇发动了斩龙刀的那种神奇技能。 不过,他这“天下臣兵”在使用的时候,自己的刀在地上戳着,也不能用。 章歌奇倒是很灵活,只发动了一瞬间便又取消。 鬼王正全力后仰着拔起狼牙棒时,狼牙棒突然被松了劲儿,它立刻趔趄着向后仰去,身体失去平衡! 章歌奇趁机冲上去,唰唰唰连挥三刀。 鬼王勉强稳住,向后一跳再跳,竟一路被逼到了墙边。 它干脆用狼牙棒奋力一杵地面,巨大的身躯像颗炮弹似的咚得一下腾跃起来,接着轰的一声重重踢中墙壁,竟将那只独脚插进了两米高的墙壁,身体完全与地面齐平。 吴八一激动地喊道:“这、这……脚都插墙上了!这样也行吗?” 唐三娘慵懒地摆了下衣袖,说道:“这又不算犯规!” “呃……你这不算犯规的范围也太大了吧!”小胖忍不住吐槽。 只见鬼王插在墙上,手中的狼牙棒挥舞起来,带起恐怖的旋风,呼呼作响。 章歌奇刚提刀勉力抵挡,但那棒风凶猛,简直像平地起了一阵小型的龙卷风,再加上只是独脚站立,整个人向后飞去…… “章兄弟!” “章哥!” 我和小胖忍不住喊了出来,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正文 第340章 拍牛屁股 章歌奇被卷起的强风扫出五米来远,他用刀使劲杵住地面,斩龙刀的刀尖在地面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平衡,不过手臂却受伤了,被风卷起的碎石划开了几道血口子。 这时鬼王猛地把脚抽离了墙壁,朝着章歌奇的方向从天而降! 我大喊道:“章兄小心!” 章歌奇发出一声怒吼,用刀在地上一点,借着刀的支撑力,身体回旋,避开劈下来的狼牙棒的同时,借着身体的转动,一刀斩在鬼王的后背上。 鬼王向前栽了一下,但稳住身体之后立刻回身猛劈,而章歌奇已经从原地跳开。 鬼王便仗着手中武器比较长的优势,不停地劈碎地砖,在那势大力沉的攻势之下,地砖就如同脆弱的玻璃,一片接一片爆碎,章歌奇也被逼得一直朝角落跳去。 我们也跟着他俩的移动追过去,这时,大殿五分之一的地砖全被劈碎了! 我皱紧眉头:“糟了……这鬼王想把地砖全部打碎,让章兄没处下脚!” 吴八一着急地朝场地中大叫道:“章哥,快吼他呀!” 章歌奇已经被逼到墙角,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大嘴,又一次发出雄壮的一声龙吟。 满地碎石被次声波吹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鬼王身上,霎那间沙石飞扬、天昏地暗,章歌奇接着一翻手腕,又射出几枚锈钉,嗖嗖地朝对方飞去。 片刻安静之后,烟尘之中竟钻出一个大号“陀螺”,只见鬼王缩着身体,埋着脑袋,双手放在肚子上紧紧地抱着狼牙棒,然后快速地回旋。 我瞪大了眼睛,还……还有这种招式!? 鬼王化身一枚筋肉螺旋桨,那狼牙棒便是恐怖的叶片,所到之处,鬼哭狼号,地面擦出火花,并卷起黑压压的沙尘,就连立柱被打中,也如同糕点一样瞬间崩碎,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鬼王的身形。 面对这么恐怖的敌人,章歌奇也只能跳着往后逃,鬼王不依不饶地呼啸着追过来,我们仨也不得不让开,不然会被卷进战场。 唐三娘还坐在蒲团上,笑盈盈地看戏,神态悠闲,结果狼牙棒突然扫过来时,她的脑袋直接被打飞,然后她的头发像蜘蛛腿一样在地上爬行,又自己爬回腔子上,恢复了原状,她依旧一脸的波澜不惊,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章歌奇狼狈极了,气喘吁吁地蹦跳着,我们在边上看着他,也十分揪心。 吴八一还在出主意,“章哥,快让它的武器举不起来!” 不知道章歌奇是有什么顾虑,还是有什么限制,他没有再用天下臣兵那招。 还有一件不妙的事情,像陀螺一样乱转的鬼王慢慢移动到卧在地上的青牛面前。 我急了,大喊:“青牛大仙,快闪开呀!” 唐三娘立刻提醒道,“外人插手,即算作弊!” 我知道以青牛大仙的脾性,要被打中,必然把鬼王给撕碎了。 眼瞅着那绞肉机一样旋转的狼牙棒就要伤到青牛大仙,一直在躲闪的章歌奇突然跳起来,在青牛大仙宽阔的背上借力一踏,双手举刀,视死如归地劈向那暴风眼中的鬼王! 青牛大仙被一脚踩醒,十分不满地发出长长的一声“哞”。 与此同时,章歌奇和鬼王同时静止下来! 只见鬼王双手举着狼牙棒,章歌奇一条腿跪在狼牙棒上,手中的刀把鬼王头上的独角劈开,连同下面的头盖骨都劈裂了,刀刃一直劈到那只独眼的眼眶! 章歌奇咬紧牙关、眉眼倒竖、满脸狰狞,一边怒吼着一边双臂用力把刀往下压! 而它们身后,青牛大仙非常不快地摇摇头,从身体周围长出许多荆棘,准备教训一下敢拿脚踩它的渺小人类。 万一青牛大仙在这个时候出手,就全完了! 我慌忙恳求道:“大仙,别插手!快收了神通!” 但它并不理会,这位牛大仙心高气傲,天塌下来都是小事,用脚踩它就是大不敬! 千钧一发之际,吴八一灵机一动,勇敢地冲了过去,对着牛p股用力拍了一巴掌! 青牛大仙愤怒地扭过脸,长出的大片荆棘把吴八一裹成一个球,推着他直接冲向大殿的另一头去了。 只听见吴八一在荆棘团里面惨叫连连,我感激地朝他喊:“谢谢小胖!别怕!我一会儿来救你!” 这时,章歌奇抽刀跳下来,虽然身体伏得很低,可是一只脚仍牢牢地撑着地面! 我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是解决了! 可还没安心个两秒钟呢,没想到那鬼王虽然被砍开了脑袋,它却居然还能动! 顶着裂开的脑袋,鬼王手中的一根狼牙棒来回舞动了几下,困兽犹斗般带着不死不休的气概朝章歌奇砸过来。 章歌奇并不畏惧,身子前倾,同样全力蹬地,猛冲过去! 在狼牙棒落下来之前的零点几秒,他横刀一击斩过鬼王的腹部,二者保持着彼此的姿势停了一瞬,仿佛剑戟片里高手决斗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随后鬼王的腹部裂开,上半身咕咚一声巨响掉在地上,被斩开的下半身如同涌泉般喷出血浆,慢慢也倒地了。 章歌奇呼呼喘着气,鬼王溅出的血液把他染得跟个血葫芦似的,他抹着脸,刚回头想跟我们说话,突然从侧面甩过来的一大根藤鞭,对着章歌奇啪的一抽。 “哎哟!”章歌奇疼得大叫,整个人也被抽了出去。 然后青牛大仙大概是起床气还没撒完,蹄子一跺,从地里生出数根尖刺,把地上还没死透的鬼王串成了糖葫芦。 “章兄弟!小胖!” 我一时间之间不知道该奔向谁,最后还是先跑到章歌奇那里,查看他的情况。 他摔在地上,身上的血和汗已经混成一片,用手摩挲着被抽中的腰部,心有余悸地说:“这场好险啊!不过,老子没事!别管我了!” 见他没有大碍,还挺精神的,我放下心来,转头又去看吴八一。 小胖被一大片荆棘裹住,头下脚上地摔在墙角,不仅是被转得七荤八素的,身上还被扎破了许多处。他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凉气,见我过来了,赶忙喊我把他弄出来。 我扯开荆棘把吴八一拽出来,他伤得其实也不重,青牛大仙纯粹只是教训了他一下。 “妈呀,小林哥,我……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拍‘牛’屁这种事这辈子我也不敢再干了!呕……”他捂着嘴,背过身干呕了起来。 “放心吧,大仙手下留情了!没事!”我给他拍着后背,笑道。 至于那独脚鬼王,它被十来根木刺贯穿,下半身钉在了原地,它才是青牛大仙真正发泄怒气的出气筒。 我们来到唐三娘面前,章歌奇用刀指着她,嚣张地说:“喂,唐三娘,我们赢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三娘低着头,一头乌发慢慢变白,她抬起脸,年轻貌美的脸也开始布满皱纹,失去光泽,在她面前放的那一容器血液也逐渐干涸了。 她平静地说:“你们赢了,三戏裂魂阵已经打开,我……我已无力阻拦……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我们在此山中修行,与世无争,为何要来讨伐我们?” 我皱了下眉:“与世无争?你们的门徒在世间作的恶可是罄竹难书,这样的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人中鹤道长也赶紧凑过来朗声道:“除魔卫道,乃是为了天下苍生,你这妖妇哪里会懂!”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苍老,冷笑了下,“你我立场不同,要动手便动手,何必扯上天下苍生?除了天,谁能代表苍生,既然老天容得我们,你们又为何不容我们……世人嘴上说得好听,终究不过是为了自己……” 说着话,她的肌肤逐渐溃烂,像尘土一样簌簌落下,最后变成一具枯骨…… 正文 第341章 自动化农田 眨眼之间,唐三娘化作一具白骨,鬼王什么的也消失不见了,打烂的地面、柱子统统恢复原样。 我们就这样突然置身于空荡荡的大殿内,我心中一阵感慨——唐三娘虽也是白骨门徒,但气概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卑劣的门徒大不一样,和她的比试真是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较量…… 地上只剩下那一截青玉手臂,窸窸窣窣在地上爬行,朝道观入口逃去。 “妖物!看贫道把你剁成几百段!” 人中鹤道长反应挺快,立刻操纵宝剑叮叮咣咣剁了半天,却一点用都没有。 “道长,让我来吧。” 我从怀中抽出狸笼符,掷向玉骨,它就不再动弹了,我把它捡起来,先放进吴八一的背包里头。 道长有些吃惊地说:“小友,你也学过云篆之术,敢问是哪门哪派,哪位仙师指点?” 我随口答道:“只是山间巫医名不见经传的野咒小符,无门无派。” 我这句谦虚的话,他还当真了,说:“你这符倒也颇灵验,有这天资,还是应该去学学三清正道的符箓。” 我都习惯了这家伙的骄傲无知,不和他一般见识。 解决了青玉手臂,吴八一跑到前面看看,试着探头朝大殿后面的院子瞅瞅,又转回来,说:“终于可以出去了,咱快点走吧……” “哞!”青牛大仙也起身踱着步子凑了过来。 吴八一看到青牛,吓得不由自主的往后一跳,忙躬身赔礼道歉,“大仙,真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拍打贵臀的,那啥,您刚才也收拾过我们了,就别记仇了好吗?您大人有大量!” 章歌奇干咳了声,也别别扭扭地说:“咳,大仙呀,晚辈是有点冒犯,不要往心里去哈!” 道长一副清高的样子,很看不上对青牛大仙的低声下气,他摇头哼声道:“瞧你们那点出息,对一只妖牛如此恭敬,真是叫人笑掉……” 还没说完,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孔,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 当发现鼻孔里钻出一簇豆芽时,道长吓了一跳,“这……这是何妖法!?” 我叹口气:“道长,早都提醒过你了,对这位大仙一定要客气,不然下次就不是只长出豆芽来了!” 吴八一嬉笑着说:“对,没准儿从鼻孔里长个西瓜、榴莲出来,那可就酸爽了!” 人中鹤也不由噤若寒蝉,不敢再多嘴。 我算是看透了他,这家伙又没本事的却又满嘴正义凛然,就爱说大话。 我们也不着急走,我先替章歌奇和吴八一处理了一下伤势。 章歌奇的胳膊刚才被碎石刮得皮肉道道翻起,不过以他的体质,这会儿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痂落了之后,又得多几片难看的肉鳞。 吴八一裸露在外的皮肤被荆棘扎伤,但都是些小口子,涂点碘伏消消毒就行了。 我们在这儿逗留了几个小时,都很疲惫,一人来了一颗丹参丸补补精气——但没人中鹤的份儿。 可能看我们歇得差不多了,这时,青牛大仙缓缓迈开步子,朝大殿的另一头走去。 紧接着听见那里传来一阵人声嘈杂—— “喂,怎么会有头牛啊!” “有外人进来啦!” 人中鹤道长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没发挥啥作用,正憋着一口气。听到人声,他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积极地冲出去,喝道:“呔,你们这帮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于是,我们也赶紧跟了过去。 大殿后的院子里头,有几个小道士正在劳作,院中的架子上挂着腊肉腊鸡,大铁盆里全是大白菜,敢情他们在这儿制作过冬的储备粮呢! 我看这几个小道士都很年轻,而且也没有玉骨在身上,估计跟那个被杀的小道士一样,可能是被白骨观骗来当免费劳动力的。 他们对于外人的闯入一脸吃惊,有人怯怯地问:“你们是谁呀?” 我说:“我们是来讨伐白骨观的,你们要是被坏道士骗上山的,就站到右边,我们优待俘虏,会送你们下山,再给点钱让你们回家和亲人团聚;如果执意不降,请站到左边,咱们一个个来比划一下,公平较量!” “哦吼!”小道士们闻言喜出望外,纷纷往右边跑,还迫不及待地问:“啥时候送我们下山?” 吴八一看傻了:“好么,咋全是被骗上山的!” 我苦笑着说:“要不是被骗上山的,也不至于在这里当苦力啊。” 道长却怀疑地打量着这些小道士,说:“林小友,不要被妖人迷惑。不能他们说啥你就信啥,还需要细细盘问一番!” 他自己找事,我也不拦着,淡淡说:“我们走江湖的经验肯定不如道长,那就有劳您了。” 道长晃着头,自负地说:“贫道行走江湖多年,眼里自然不揉沙子!待我一一盘问,再做定夺,你们可以去抄查各处,寻些菜蔬,做顿便饭吧。” 好吧,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叫他去盘问,他又叫我们做饭,章歌奇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当然,做饭这活儿我也不反感,正好打了一场我们也饿了。 于是我让章歌奇在院里盯着,我和吴八一继续到观内更深处转悠一圈。 穿过讲经堂,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院子,周围全是厢房,院中还有一株巨大的桃花树。 可这个季节,这树上居然桃花盛开,满目绚丽,树下落英缤纷,甚是浓艳壮观! “对了,小林哥,”吴八一应该是想起了矿道里的事,他震惊地说,“那个让我们带盐的人,难不成她所说的桃树就是这棵?居然就在白骨观里面?” 我也点点头:“这棵桃树这么反季节,应该就是这里了……嗯,这事回头再说,先找找去地下玉植子藏身处的密道。” 这时,走我们前面的青牛大仙已经踱着步子走过去,吃那鲜嫩的桃花了。 它走到树前,桃树的枝条就自动垂下来,就像吃自助餐一样。 吴八一开玩笑道:“好么,还自动喂到嘴里,长颈鹿看了都要流泪。” 我们把厢房都检查了一遍,里面只有炕、被子和一些个人物品零零散散地摆在那里。 看来白骨观真的是人丁衰落,到如今在观中的门徒已经不剩几个了,还好多都是被骗来干活的…… 推开后院的门,我不禁一愣——真是别有洞天,只见后山大片良田,而且还有几个戴着草帽的人在上面劳作。 这时章歌奇也跑了过来,他说道长基本上都盘问完了,就剩下一个年龄最小的道士了,也应该没啥问题。 我们几个人走进农田,那几个劳作者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章歌奇随手就把人家的草帽掀开了,一看,竟然是个木头人! “我去,这TM都实现农业机械化了!?”小胖惊道。 木头人一板一眼地锄着田,吴八一抹了一点木人关节里的油闻了闻,说:“有股古墓里面的霉味,这怕不是墓里的机关木人,被他们弄上来后,改造成自动劳作的农民了吧?” 我都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些物尽其用的白骨门徒了:“别说,还真有点想象力。可见下面的古墓已经早就被他们开发过了,没准儿大批领了玉骨的门徒都藏在里头呢!” 白骨门徒在修炼期间,也是需要吃饭睡觉的,看来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实现粮食的自给自足,时不时地再跑下山骗人上山、抢点日用品什么的,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虽说这里的白骨门徒比较佛系,但骗人当苦力来用就太不地道了。 再说,谁叫某些白骨门徒老是找我们麻烦呢?墨老板也说我们已经被白骨观的祖师爷玉植子通缉了,所以除掉玉植子就成了当务之急。 我们欣赏了一会儿木人干活,再次回到观中时,听见了院子里传来咋咋呼呼的叫骂声。 我们立马赶过去,只见人中鹤道长挥着剑正欲对一名小道士行凶,小道士吓得瑟瑟发抖,满脸泪痕。 我拦住他:“道长,这孩子怎么了?” 道长愤怒地说:“你们不要管,这妖道信口雌黄,必是伪装的妖邪!” 我忙问小道士:“你说啥了?” 小道长坐在地上,带着哭腔说:“我告诉这个大叔,我离家出走,到城里头打工,又嫌打工太累,想当个网红,后来就被一个道士给忽悠到山上来了……” 我看着人中鹤,纳闷地问:“道长,这话哪里不对?” 道长吹胡子瞪眼,“何谓‘网红’?从没听过!我看必是邪门歪道,此子留不得!” 原来如此…… 我乐了,“道长,‘网红’在我们这个年代是一种表演性质的职业,你们那个年代没有,现在当网红的可多了!” 吴八一打趣说:“道长,就你这个造型,这个身段,再来一场剑舞表演!嘿,当个网红一定能火!” 道长愣了愣,似乎在试着理解小胖说的网红是啥意思,继而又抚袖怒道:“胡说,我仗剑降魔,除暴安良,岂可作卖艺的下等行当!” 正文 第342章 雪山胆 这帮小道士看来都是被骗上山的,我问:“你们的师兄都去哪了?对了,你们有几个师兄?” 了解了一下,他们有八个有本领的师兄:两个下山“化缘”了;一个下山去帮老丈人干农活了;而最有本事的云师兄,早上正在吃饭时,突然一拍桌子,说是有人上山来了,便带着其它四个师兄出去“会会”来者,可到现在都没回来。 呃…… 我一听,这不就是那几个被牛大仙弄死的龙套吗?死得渣儿都不剩了。 我又问:“你们那位祖师玉植子,怎么才能见到他?” 一名小道士说:“师兄每次带我们去,都是把我们的眼睛蒙上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 另一个抢着说:“好像院子里面有一条暗道!” 我问:“玉植子长什么样?” 小道士七嘴八舌地描述道:“很大!很可怕!”、“就是个绿色的骨头架子!” 看样子从他们这儿也问不出什么了,我只好说:“这样吧,你们该干啥干啥。我们在这儿呆几天,回头下山的时候,可以带你们一起走。” 一听“下山”,小道士们开心地欢呼雀跃,有几个甚至高兴的哭了起来,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回去见家人。 此后我们又在院子里搜查一番,可哪里有什么暗道。 我又用望气术观察,这里一切正常,尤其是那棵反常的桃树,散发出的气息居然仙气袅袅,难怪牛大仙会乐意去吃它呢。 吴八一也跟我说这地方风水不赖,后面的山峰像屏风一样,白骨观四周还有三眼井水。 我很是纳闷,“如果这下面是古墓,那井水是打哪儿来的?” 我回想着矿道里那个亡魂的话,就是说只要在这棵桃树东南西北各转百步,就能进入桃花谷?那么此地藏着一个结界? 虽然很想一探究竟,但眼下已经接近傍晚,我决定在这儿留宿一夜,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上山之前谁能想到我们居然会在白骨观生火做饭,站在厨房里时我心中觉得莫名好笑。 观里还有一个储存食物的小屋,蔬菜肉类很齐全,屋中寒气森森,如同一个大冷柜。 我有点好奇,在这没有电的地方,是如何做到制冷的。 我和章歌奇在充当冷柜的小屋里翻腾了一会儿,发现一块石板上结的霜最重。 章歌奇用刀把上面的霜刮掉,撬开石板,看见下面有一个白乎乎的雪团,就是这东西在不断冒出寒气。 章歌奇举起刀问:“我把它砍开看看?” “别乱来……”我拦住他,“这可能是雪山胆,据说天下各山都有一颗山胆,取出来整座山就死了,寸草不生。以前有个地方在山上钻井,挖出一块鸵鸟蛋大的圆石头,工人也不知道是啥,以为是玉石,用废了三把电锯才切开,里面也是石头,大家也就没兴趣了。可结果一夜之间整座山的草木全枯萎了,鸟兽也跑光了。若是火山胆会熊熊燃烧,千百年方熄,雪山胆则会一直寒气逼人。” “既然挖出来山就会死,可这赤连山也没变荒山啊……”章歌奇用刀戳了戳那块雪团,触感十分坚硬。 “应该是白骨观从别的地方挖来的,这赤连山又算不上雪山……”我寻思着说道。 这只是我的推测,这东西也可能是啥冰属性的法宝,或者像章歌奇猜测的是水属性龙丹。不管怎么样,这帮白骨门徒也是很有想象力,自制了不用电的“大冰箱”。 其实这也正是没节操的体现,正经的修行之人虽有法术,但“得之者密,行之者隐”,挑水做饭全凭己力,绝不用法术行方便,虽有呼风唤雨之能,却也只是粗茶淡饭、布衣蔬食。 我心想这玩艺也走的时候一定要带走,绝对是好东西! 白骨门徒哪有什么清规戒律,在储藏室搜刮了一番,我们找出一堆酒肉,有块白花花的肥肉我们辨认了半天不知道是啥。 拿到厨房后,碰见来催促做饭的人中鹤道长,道长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孤陋寡闻,那是驼峰!” 这驼峰我们还真没见过,也没吃过,更不知道怎么做,就放弃了。 我整了一个风干羊腿的锅子,吴八一兴冲冲地开了坛女儿红,跟我讨价还价一番,最后我只允许他喝一杯。 风干羊肉可能是因为脱水的原故,膻气比较大,但是挺有嚼劲,我另外还搭配了许多蔬菜。 我们在院中支个小桌吃饭,桃树落英缤纷,青牛大仙吃饱了卧在下面打起盹来,这情景仙风盎然,很有气氛。 一瓣桃花飘飘落入杯中,章歌奇难得斯文地念道:“花魂酿就桃花酒!来来,咱们再饮一杯!” “你可拉倒吧!”我领教过他酒疯子的习气,按下他的杯子,“少喝点!” 章歌奇不在乎地说:“这女儿红不就是黄酒么?喝一缸也不会醉的!” 人中鹤道长大概也是被美景触动了,悠悠地说:“‘桃花谷里桃花仙,桃花美人树下眠。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这是唐伯虎的诗。” 我好奇地看向章歌奇:“你唐诗三百首都背不全,咋还会一句唐伯虎的诗?” 章歌奇笑道:“我会背的诗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这句诗其实是这上面写的!” 章歌奇拿起酒坛上包着封泥的红布,上面果真用毛笔题了这句诗,想不到白骨门徒还有如此诗情画意的人。 当然,诗情画意也不等于好人,比如“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这句颇有意境的诗就是暴君隋炀帝写的。 吴八一笑着问道:“道长你刚才说啥?桃花树下……” “桃花美人树下眠!” 吴八一回头看看,我说:“别看了,哪有美人,只有一头美牛。” “不对,职业敏感告诉我,树下面有东西!”小胖倏地站起身。 他立马去取了把折叠铲,到树下一顿刨。 我说:“你咋还养成职业习惯了?看哪儿不对劲都要挖?别乱来!那树很有灵气的。” 这桃树仙气袅袅,我感觉都快成精了。 刨了一阵,吴八一开心地说:“快看快看,下面真的埋了东西!” 我们凑过去一看,土里面露出一个坛子,章歌奇抱起来,晃了晃,里面有水声在响,“嘿,肯定是酒! 吴八一得意洋洋,“看我这个直觉怎么样,快尝尝看是好酒吗?” “嘿嘿,说不定是啥百年佳酿呢!” 章歌奇也很兴奋,当即就打开了。 顿时,一股子臭味弥漫出来! 这臭味怎么说呢,有点像粪便,而且像是浓缩过的,攻击力十足的臭味! 我皱着眉:“得,放太久已经坏了。” 吴八一捏着鼻子纳闷地问:“酒也会坏吗?” 我说:“咋不会坏呢?酒是粮食的精华,要是没封存好,霉菌跑进去,一样会坏的。” 但是章歌奇不怕死,即使被臭得龇牙咧嘴,还是盛了一杯,英勇就义似地说:“老子替大伙尝尝味道!” “嘿,章哥真爷们!”小胖起哄地拍着巴掌。 人中鹤也笑呵呵地看着热闹。 “还是算了吧,章兄弟!你就算是半蛟也悠着点吧!”我心想这俩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酒格外混浊,感觉都没有过滤过,盛到竹子做的杯子里,臭味更是四散。 章歌奇不听劝,硬是逞强喝了一口。他的眉毛先是皱紧,然后伸展开,我以为下一秒他就要“哇”地一声吐了,没想到他却惊喜地说:“喂,这酒闻着臭,喝起来好香啊!” 吴八一不信,怀疑地说:“你不会是忽悠我们陪你一起遭罪吧?” “遭罪?哼,那你别喝!”章歌奇一口干了这杯,又倒一杯,美滋滋地饮下,“真TM够味!越喝越香,好酒呀!” 说着又要倒第三杯。 吴八一按捺不住,也要过来尝了一小口,也惊呼起来,“小林哥,你快尝尝!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酒?” 正文 第343章 树下美酒 我也愣了,心想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上怎么会有发臭的美酒呢,也硬着头皮抿了一口。 虽然闻着极臭,可是喝到口中,那口感却异常醇厚清爽,还有咝咝甜味,加上这儿气温低,又非常冰爽清冽,不像白酒那样酒精味浓烈,喝着就如同低度数的软饮料,或者说像拿腐乳、果汁调和出来的鸡尾酒,有一种古怪的又上头的滋味。 见道长在边上看着,我也不好冷落他,于是叫章歌奇一人倒一杯来尝尝。 人中鹤道长小小啜饮了一点,他也奇道:“这酒闻着臭,喝着香,真是难得的好酒呀!” 吴八一和章歌奇碰了一杯,有点遗憾地说:“要是能知道配方就好了,咱们拿到山下去卖,保证大赚!” 我们越喝越起劲,这酒简直是上头,世上令人上瘾的东西,臭味的占了一半,比如臭豆腐、豆汁、肥肠、榴莲、螺蛳粉…… 有人说是因为人或多或少都有逐臭癖,也有种说法,这臭味其实就是浓烈的香味,会刺激到人脑中的某个中枢,感到极度愉悦。 转眼,一坛酒喝光了,喝着酒吃着肉也觉得更有风味。 章歌奇抹着嘴巴,还是不过瘾,说:“我再去刨一坛子吧!” 我拉住他,“章兄弟,点到为止吧,明天咱们还要干正事呢。常言道少吃多滋味,多吃伤脾胃。这东西回来再享受吧!” 章歌奇和吴八一嘴馋还想喝,只能凑合着再来一杯女儿红。可曾经沧海难为水,再喝这女儿红都感觉味道变得十分寡淡。 这时有小道士进来,十分眼馋地说:“这些肉平时只有师兄可以吃,我们平时只能吃土豆、大白菜。” 章歌奇大手一挥:“从今往后没有师兄了!这儿的食物敞开吃!” 小道士们欢呼一声,纷纷冲进储藏室去抢食物,然后欢欢喜喜地跑去厨房张罗着做饭。 酒足饭饱后,吴八一掏出香烟,问道长见过这东西没有。 道长瞥了他一眼,“废话,这不是洋烟吗?贫道怎会没见过!我看你们短衣短发,又用这洋烟洋火,莫非山下已经……是洋人天下了?” 吴八一叼着烟得意地说:“您这就叫管中窥豹了,洋人早滚远远的了!如今咱们国家可厉害了,以前列强欺负咱们,现在列强只敢动嘴皮子说三道四,眼睁睁看着我们复兴,咱们国家已经十三亿人了,跺跺脚国际形势都要发生变化的。” 道长更吃惊了,眨巴着眼睛叹道:“正所谓否极泰来,泱泱大国,终于有此一日!” 我笑道:“如今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太平盛世,百姓吃得饱穿得暖,生活便利,去任何地方都有飞机火车,您老也是赶上了好时候,下了山再好好体会一下吧!” 当然,矛盾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就算是如今,教育成本高、年轻人压力大、生育率滑坡、各行各业的内卷,也不能说山下就是一片祥和。 可是跟道长那个风雨飘摇、群魔乱舞的年代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了。 我问:“道长,当初你们来讨伐这里,到底是图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呃……”人中鹤又支吾起来,犹豫着说道,“这个……其实贫道也不大清楚。天龙寺和神霄观只说这里藏着金丹秘药,我们这些散人其实也是被雇来的。” 我追问:“道长也是久经江湖的精明人,不会糊里糊涂就入伙吧?这金丹秘药到底是什么?” 吴八一也帮腔:“对啊对啊,要是找到了,咱们几个平分!” 道长抚着胡须半晌没言语——我知道他一尴尬就抚胡须。 在我们的逼视下,他终于开口,“贫道也是听他们说这儿藏了一种酒精,能延年益寿、增强修为,是大补之物。” “酒精?”章歌奇大笑,拎起美酒空坛拍拍,“哈哈,不会是找这个东西吧?五万人为了美酒死在山上?嘿,仔细想想,你们这帮和尚道士还TM挺浪漫的!咱现在已经喝了一坛了,算不算睥睨天下英雄?” “不、不!”道长摇头,“章小友,你弄错了。酒精者,酒之精也,肯定不是此物!明天我们再看看,说不定被那老妖藏了起来!到时必见分晓!” 我听他说话还是这么藏着掖着的,心想他断然隐瞒了什么,可惜我又不会读心,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确实如我所料,那些名门正派是为了私利才举起讨伐大旗的,就像武侠小说中,能凝聚各路英雄的,要么是武功秘籍,要么就是屠龙宝刀…… 吃完饭,这儿的空房很多,我们随便找间屋子睡觉就成,然而吴八一、章歌奇非要和我一间。 青牛大仙似乎很喜欢在桃树下面卧着,我找了一块毯子过去给它盖上。 青牛大仙微抬下眼皮扫了我一眼,我笑道:“大仙,晚上冷,给你披着点。” 说着话,我不自觉地拍了拍牛背,可马上想到之前章歌奇、吴八一挨教训的事,吓出我一身冷汗。 不过青牛大仙可能是现在心情好多了,它不以为然,像个慈详的老人,闭上眼睛接着睡。 我松口气,去厨房倒了一壶热水回来。 章歌奇和吴八一正坐在炕上玩接龙游戏—— “成千上万!”、“万象更新!”、“欣欣向荣!”、“荣……戎马一生!”、“生……小林哥,帮我想想呗!” 我随口说:“生龙活虎呗!” 我把水放桌上,章歌奇口渴了,拿起来倒了一杯,他刚喝了一口,便呸呸地往外吐,“这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个饮料叫白开水。” 章歌奇又尝尝,当然只有白开水的味道,他叹息道:“唉,喝了那个酒,现在连水都觉得难喝了……明天办完事,再来一坛,不,我们一人一坛!” 吴八一插嘴说:“回头找小道士问问,这酒咋酿的,回去咱也弄!” 他俩还不困,叫我一块玩成语接龙,我就陪他们玩了一会儿。 九点多我们睡下了,躺下之后我感觉倦倦的,一股酒醉后的飘乎感渐渐袭来,感觉身子像慢慢沉进了柔软的床垫里面,很舒服…… 我迷迷瞪瞪地想,这酒喝着不烈,怎么后劲儿这么大…… 这一宿我做了好几个美梦,已经不记得内容了,可是梦里就跟去了西天极乐世界一样开心。 早上抻个懒腰爬起来,我听见沙沙的声音,院子里面有个扫把在自动扫地,不小心碰到青牛大仙的p股,大仙怒了,一脚把扫把踢开,过了一会,扫把又回来,继续扫地。 我笑着对刚起来的章歌奇说:“你看这扫把真好玩,跟个扫地机器人似的。” 正文 第344章 贪杯误事 过了一会儿,吴八一也起来了,我们溜达了一会,又来到后山,笑呵呵地着看那些木头人干农活。 站着觉得累,就找个干净的地方躺下,晒着太阳,身上暖烘烘的,真舒服。 章歌奇打着呵欠说:“对了,咱们……今天准备干嘛来着?” 我想了一下,“先吃早饭吧!” 吴八一说:“小林哥,给我们做鸡蛋面吃吧!” 我躺着晒太阳,全身舒服,根本不想起来,懒懒地说:“等我躺一会儿的。” 我们仨居然就并排靠在一起,晒了半天的太阳。 这时,人中鹤道长急匆匆地跑过来,说:“三位,我找你们半天了!你们怎么在这儿?出发了!” 章歌奇理都不理,还翻了个身。 我懒洋洋地问:“出发?去哪儿?” “去找玉植子啊!” 我这才猛地想起来今天的任务。可不知道咋回事,我的脑袋一直昏昏的,有种醉酒似的迷幻感,另外身上也特别的温暖舒服。 我躺着不想动,说:“道长,要不明天再去吧?” 吴八一也说:“对对,难得出大太阳,晒晒太阳多舒服呀,后天再去也行!” 章歌奇闷声闷气地道:“嗐,又不着急,等十天半个月再去不迟!” “真是贪杯误事,我不管你们了!”道长气得跺脚,拂袖而去。 理智告诉我该干什么,但我就是没有精神。 我使劲拍拍脸说:“怕不是那个酒喝多了,这后劲太大了吧?行了,别窝在这儿了,咱们回去吧!” 吴八一眯着眼晒太阳,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章歌奇又翻个身,脑后枕着双手叼着草,翘着二郎腿:“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歇一天呗!” 最后还是懒惰打败了理智,我看他俩都不动弹,也抻了个懒腰说:“行吧,就歇一天!” 等我回到院中,道长正在慢悠悠地打拳,他冷声道:“你们非要歇一天,我也不管着,反正贫道不着急!不过听贫道一句劝,那神瀵不能再饮了!” “什么神瀵?”我一惊,“你是说那个酒,你怎么知道它叫什么?” “呃,我只是借典故给它取了个名罢了。”道长支吾道,“我看你们今天是废了,千万不要碰那个酒,明天一早出发。” 这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想休息,一听“明天出发”反而很高兴,“行,明天吧!” 我去厨房整了三碗鸡蛋面,招呼他俩来吃,鸡蛋面我平时经常做,吴八一总是赞不绝口,可今天他却说:“嘴里咋这么淡呢,有口喝的就好了。” 章歌奇抄起刀来:“我再去树下面刨一坛子酒吧!” 我并不是不清醒,理智仍然在。 我摇头说:“那酒不能再喝了,后劲太大了!” 章歌奇不以为然:“这大早上的,喝完躺一会儿,也不耽误下午做事。” 吴八一馋得流口水,“对对,搞一坛来喝喝,我做梦都想那个味道!” 说罢,二人便要出去刨桃花树。 “回来!!!”我强硬地叫住章歌奇,“别忘了我们现在在白骨观,赶紧把正事办了吧!” 没有酒喝,这三碗面也像是毫无滋味,我们都没吃完。 然后便不停地打哈欠流眼泪,我心里开始害怕了,那臭臭的酒怕不是会让人有什么成瘾症状吧? 我心内不安,认真地叮嘱他们,“我觉得这酒有问题,不要再碰了!咱们熬一天,等恢复过来,明天一早就去找玉植子!” 吴八一却笑嘻嘻地说:“嗐,就是天天呆在这里,有酒可以喝,醉生梦死的,倒也挺好的……” 章歌奇还是有点警戒的,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用力给了自己个耳雷子,“你这么一提起,老子还真感觉要上瘾了!我去洗把脸!” 吴八一打着哈欠,“我回屋躺一会儿。” 这一天我们过得糊里糊涂,全身困乏,无精打采。 整个上午我都在躺着睡觉,饿了爬起来,也不想做饭,随便嚼个军粮丸当饭吃。 下午,大伙稍稍缓过来一点,回忆今天的种种表现,我懊恼地说:“该死,真不该喝那种酒的,谁知道白骨妖孽往里面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章歌奇也不甘地拍了下桌子:“居然让酒拖了咱们一天!我现在去把那些酒坛全打碎,省得老抓心挠肺地挂念。” “别啊!”吴八一急忙说,“别跟酒过不去呀,这酒到底有什么问题,回头我们带下山好好研究一下呗!” 懒惰真是消磨人意志的东西,正所谓勤人睡懒、懒人睡病。 我一个巫医,平时是不提倡好吃懒做的,我催促他俩动起来,出去溜达溜达,把身上的成瘾物质发散一下。 但凡成瘾的物质,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烟草都不是第一次就上瘾,相比之下这种怪酒简直厉害至极。 我们只是分着喝了一坛而已,倘若再喝两坛、三坛,大概每天就会躺着不动,除了喝它没有任何念想了。 出去转悠了一阵子,傍晚回来,我们仨已经恢复正常,我简单弄了点饭菜来吃。 吃饭时,我问人中鹤道长:“这酒把我们搞得五迷三道的,您怎么没有中招?” 道长抚着胡须想了想说:“可能是贫道喝得少吧,另外贫道平时经常锻炼,身体比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还要好!” 我心中不大相信,又问:“道长,你知道这酒叫什么,又不受影响,会不会是以前喝过?” “胡说!”没想到道长反应很大,他瞪着眼说,“这白骨观中的藏酒,我怎么会尝过呢?这帮妖孽,想必都是醉生梦死之徒,私酿美酒,也不算奇怪!” 我没再说话,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我们一路上和白骨观打交道时,道长总是嚷嚷说必有古怪,要么就是唠叨几句,可唯独昨天把酒坛子刨出来,他没有阻止,也没那么多废话…… 章歌奇说:“对了,今天在这观里转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地道啊。到底要怎么下去?总不能打个洞吧?” 吴八一提议,“不是有几个白骨门徒‘化缘’去了吗?等他们回来,抓个活的来问问!” 我点头:“那明天我们就先去桃花谷吧,把人家托付的东西送到。” 这怪酒对我们影响仍有余韵,吃完饭我们就早早歇下了。 不过我另外找了一间空房去睡觉,昨晚吴八一抢我被子,章歌奇睡着了打呼,我心想今晚还是自个睡吧! 躺下之后,仿佛干了一天重活似的,困意很快沉沉地涌来。 迷迷糊糊间我想起村里也有这样的酒腻子,每天喝酒,喝完就睡,一天浑浑噩噩、双目无神、面容憔悴,有的人从二十岁喝到三、四十岁,老婆也不娶,工作也不好好干,越过越穷,人人嫌弃。 喝酒误事,我应该好好铭记这个教训。 渐渐我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际,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一个长发女人竟然爬到我身上来了…… 正文 第345章 道长的节操 睡梦中的我一睁眼,就看见黑暗中一个垂着头发的女人盯着我看,两眼放光,还慢慢伸出蛇一样柔若无骨的胳膊过来抚摸我的脸,触感冰凉,就像一块冰碰到皮肤上! 此情此景,我哪里会觉得这是艳福送上门,只觉得惊悚无比,惊出一身冷汗,猛的一把推开她。 摔在地上的女人垂着头哭泣,悠悠地说:“官人不喜欢奴家吗?” 我抄弓在手,对准她厉喝一声,“何方妖孽!”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衣,慢慢抬起头,突然头发飞扬,双眉倒竖,口眼歪曲,表情变得极为狰狞,双手一抖,伸出十根锋利如刀的爪子扑向我。 我立即拉满弓弦,可糟糕的是乌号弓对她竟然无效。 于是我只能用弓背一挡,那可怕的爪子距离我的脸只有几公分,我用力一推她,然后踩着桌子从窗户跳了出去。 因为早就睡了,身上当然只穿了一件单衣,跳到院子里,冷风飕飕的,我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这时,我看见隔壁吴八一的房门也开着,吴八一正躺床上半梦半醒地挣扎着喃喃道:“大姐,你别这样,咱们又不认识,我要喊啦……” 一看,一个女人正搂着他,做出各种亲昵的举动! 玛德,这是艳鬼还是狐狸精!?怎么还组团来? 眼看小胖要遭殃,我立刻冲进去用弓勒住女人的脖子,用力往后拉,她的身体很轻,一下子就拽起来了。 被勒住脖子的女鬼原型毕露,不停地张牙舞爪,发出凄厉的怪叫,她飞扬起的头发丝居然缠住了我的脖子! 待我勒着那女鬼退出来,紧接着,章歌奇的屋子里也飞出一个女鬼,只是她是背朝后猛的摔进了院中。 章歌奇光着膀子,比女鬼还张牙舞爪地抄着斩龙刀跳出来,气呼呼地怒喝道:“CAO!烦不烦!打扰老子睡觉!” 而我被女鬼头发缠住脖子,那发丝越收越紧,缠得我都快窒息了,我口齿不清地喊:“章……兄弟!” 章歌奇立马跑过来,把刀口向下,刀插进我和女鬼之间的缝隙,轻轻一划,那些头发便被削断了。 松了口气的我大口喘息着,同时章歌奇也一把揪住这名女鬼的头发,随手把她扔到院子中间去了。 这时,三个女鬼全都站在院子中了,我打量着她们。 让人错愕的是,她们衣服一样,长的一样,此刻好像三具木偶似地扭动着四肢,彼此慢慢走近,然后倏地合成一体,融合成了同一个人! 这时,惊醒的吴八一才披着被子跑出来,看到院中的女鬼,震惊地说:“我去,咋回事,还TM闹上女鬼了?!” 我沉吟道:“我看,定是有白骨门徒化缘回来了……不对,刚才咋只有三个女鬼?小胖,你快去看看道长!” “哦!” 吴八一答应一声便跑向对面厢房,我对章歌奇说:“章兄弟,我的弓对她好像无效,这东西似乎不是活物。” 章歌奇笑道:“嗐,这种小场面交给我就行!”说着他把刀一指那女鬼,凶神恶煞地斥道:“喂,别说你披着一张画皮,就是真的女人,老子动起手来也不会怜香惜玉!” 那女鬼闻言又露出尖牙、利爪,长发飞扬,如同悬浮一样冲了过来。 章歌奇没有退让,正面迎敌,斩龙刀猛的劈了下去。掠过月牙似的刀影,那女鬼十分灵敏,嗖一下就后退了一段距离,一弯腰,一伸手,双臂变长,十只尖利的指甲刺向章歌奇的脸! 章歌奇手腕一翻,刀锋向上一扫,便把女鬼的爪子剁了,但并没有血流出来。 那对爪子飞到半空,居然自动从背后袭向章歌奇。 “小心!”我大喊道。 “夜战八方藏刀式!” 章歌奇把斩龙刀绕着身子乱舞,那双鬼手似乎知道这刀很锋利,不是凡物。便不敢靠近,在空中急转弯,又回到女鬼的腕子上,瞬间接了回去。 章歌奇趁机欺身上前,一刀斩向女鬼的脖子,女鬼平移后退,章歌奇又一抬腿踹中了她。 女鬼呼的一下退出老远,弯下身子,张开大嘴,露出森森利齿,像野兽一样咆哮着。 我寻思她这运动方式怎么不像个人,倒像是吊着威亚似的。 这时吴八一在道长的房间大喊:“快……快来帮忙!” 我和章歌奇交换一下眼神,章歌奇留下对付院里的女鬼,我迅速跑到我那屋,把腰包拿上,一边跑出来一边系上。 我闯进道长的房间,只见女鬼头发缠着人中鹤道长,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人中鹤的脸都快涨成西红柿了。 吴八一在后面拿把椅子使劲地打那女鬼,但是根本没有作用。 我掏出两张符,贴在女鬼背后,她立即发出惨叫声。 这两张符,一为狼跋,一为狸笼,只有狸笼符发挥了效果,滋滋冒青烟。 看来这是邪魄之类的东西,刚刚她碰到我的时候,我发现这女鬼皮肤冰冷,莫非是僵尸? 因为狸笼符的作用,女鬼如同被电了一样不停哆嗦。 我立刻揪着她的头发往外拽,朝院子里一扔,女鬼便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吸走,和院中那个女鬼合为一体,然后嗖的一下,那女鬼直接跳上楼顶,伴随一阵踩动屋瓦的声音,迅速消失在月色之下。 “靠!跑了!玛德,别让老子再看见你!”章歌奇愤然骂道,意犹未尽地挥了几下刀。 我看了一眼道长,他正坐在床上咳嗽,喘匀了气拱手跟我说:“多谢小友搭救……唉,这不知是哪路邪祟,令人防不胜防!” 吴八一坏笑着说:“小林哥,我进来的时候,道长和女鬼在被窝里面又搂又抱又亲呢!要不是我喊了一声‘它是鬼’,道长估计孩子都生下来了。” “啊?”我都惊呆了,“道长,你也是修行中人,这画皮艳鬼,你难道看不穿吗?” 道长脸红脖子粗,十分尴尬,干咳了一声说:“孔夫子说,食色,性也。这……这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一位绝色佳人出现在床榻之侧,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 “嘿!”吴八一讥嘲道,“您老就跟网上的渣男明星一样,只要犯了作风问题,就扯上普天下的男人,什么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叫我们这些好男人可咋整?这借口可真好使,学都不用学,无师自通。” 道长又恼又羞,愤愤道:“你们……也别一个劲儿指责贫道!这是奸人引诱,又怪不得我!这娇艳女鬼出现在你们床上时,你们没有伸手摸吗?没有动心吗?” 我叹口气说:“您老就甭找同道中人了,就您一个中这low招的。” 这时章歌奇走进来,把我的外套扔给我,我感激地披上,山上的夜间特别冷,我都冻得快流鼻涕了。 章歌奇幸灾乐祸地说:“咋了,道长和女鬼大威天龙了?” 道长红着脸慌忙摆手说:“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吴八一嬉笑着还想再嘲讽两句,我看差不多了,让人家恼羞成怒就不值当了,便冲他摇摇头。 此时我披着衣服,但没穿鞋,冻得脚底板发凉,连打了三个喷嚏,说:“行了,我先回去穿上鞋!对了……”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青牛大仙怎么不在院子里头了?” 正文 第346章 傀儡之术 出了这种事,我们当然是睡意全无。回去穿上衣服,道长也穿戴整齐走出来,他特意还戴了一条围巾挡下脖子上被掐出来的印迹。 我使用望气术瞧瞧周围,院子里阴气很重,那些小道士们都老老实实地睡在屋里,一个也没出来。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青牛大仙。 很快,我们在地上发现了牛蹄印,是朝外面走去的。 于是我们直接朝山门跑去,到了门口,我又发现地上有些食物的碎渣子,用手指抹了一点闻闻,“是豆饼!” 吴八一问:“啥是豆饼?小时候炸串吃的那东西?” 我摇头:“不是一回事,这是专门喂牛的豆饼,是豆腐渣做的,牛特别爱吃!看来偷袭我们的人是有备而来,这家伙先把青牛大仙引走了,再来对付我们。” 吴八一有些懊恼,吐槽道:“嗐,这青牛大仙也是搞笑,明明是树根成精,却完完全全是牛的习性。” 我笑道:“可能是当牛当习惯了吧!当牛也挺幸福的,喝糖水,吃仙草。” 这是我小时候听的一个故事,讲这老牛本是天上神仙,玉帝叫他下凡帮助人类,哄它说下凡之后可以喝糖水,吃仙草,老牛高高兴兴地下凡了。 没想到下来之后却是喝塘水,吃鲜草,真是叫苦不迭。 玉帝他老人家万乘之尊,想必玩谐音梗也不会被扣钱吧…… 我们继续追踪着大仙的蹄印,一路穿过万剑岗,来到不归林。 到了晚上这林子里影影绰绰的,十分诡异,吴八一打开手机照明,道长看着惊讶道:“此物不但能摄人影,竟然还能发光?” “对啊!”吴八一顺势忽悠起人中鹤来,“这手机功能老多了,都是皇亲国戚、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 人中鹤看小胖的目光陡然一变,“失敬失敬,想不到吴小友出身竟如此显赫!” 章歌奇拍拍道长的肩膀说:“道长也是性情中人,这要是下了山,花花世界的,估计你一天就沦陷了吧?” 人中鹤红着脸说:“方才是我……道心不够坚定,然吕祖也有被白牡丹迷惑之时,能知错便是善莫大焉,正所谓欲海无边,回头是岸……” “得,连佛教的话都整出来了,您老真是学贯中西!”章歌奇竖起大拇指。 “别扯了,老说这茬儿也没意思!”我说着,弯下腰检查地上豆饼的残渣。 我心想这青牛大仙平时看着高冷无比,怎么跟个无知的小白兔一样,人家扔豆饼引诱它,就一路走出来了。 这时,周围阴风乍起,风声呜呜咽咽,林间陡然传来一阵女人尖厉的笑声。 只见之前逃走的那个女鬼飘飘荡荡地落下来,但这次我注意到她背后好像有数根丝线相连,树上面还站着一个人! 原来这“女鬼”实际上是提线木偶一样的东西! 道长似乎是为了找回面子、将功补过,他立即掐诀念咒,厉声喝道:“妖孽,纳命来!” 随即背后宝剑飞舞起来,幻化成十数把,朝女鬼攒射过去。 女鬼忽左忽右地闪避,我则拉满弓弦,对准上方那个人,乌号弓在寂静的林子里叫得鬼哭狼嚎,在这阴风盘旋的林中更显得古怪刺耳。 突然之间,女鬼不动了,上面直挺挺摔下来一个人。 章歌奇见状挥刀就要上前,我大喊:“抓活的!” 章歌奇把刀锋调转过来,用刀背对着那一团人影用力一砍,就听见“哎哟”一声,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惊慌地说:“不……不要杀我!” 章歌奇把那人揪起来,扔在我面前。 这人是个小老头,披着一件破烂的黑袍,背有点驼,头上被刀背砸出一条血痕,最诡异的是他的手指,十根手指全是玉骨! 由此可见,此人在门徒里面段位极高! 那玉骨手指延伸出阴气构成的丝线,连着女鬼,便可以随意操纵,真是一种诡异的傀儡术。 章歌奇对着此人肚子踢一脚,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来讨伐白骨观的……”这家伙睁眼说瞎话。 “我去,这鬼话也能说出口?不要脸到姥姥家了!”小胖惊呆了。 “放p!”章歌奇气笑了,又踢了他一脚,小老头疼得脸都皱起来了,“你分明就是白骨观门徒!” 我说:“你也甭演戏了,既是白骨门徒,必然知道我们的情报,你这是急匆匆赶回来救援吗?” 小老头垂下头,“唉,不瞒各位,我……我是被人骗上山的!杀你们也是师祖的命令,实属无奈。其实,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求几位大人大量,放我一马吧!” “我们的青牛呢?” “那头牛啊,我用豆饼把它引到陷阱,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我可以赔一头牛的钱给你。”小老头眨巴着眼偷偷瞅着我们,说道。 我一皱眉,真是胡说八道,青牛大仙才不可能着了他的道儿。 我马上叫吴八一和道长先去找青牛大仙。 小老头见有两个人走了,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转,似乎没憋好p。 我当即把一道狸笼符贴在他头上,他嗷嗷惨叫,“疼疼疼,大仙手下留情!” 章歌奇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下三滥的玩艺,待会再让你尝尝童子尿的威力……林大夫,你起床还没撒尿吧?” “嘁,有尿我也不对他撒,留着灌溉大自然。” 我对小老头说:“老实回答问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小老头忙不迭地点头。 “为啥你们道观中人这么少?” “咳,师兄们都在五湖四海的古墓中潜心修炼,观中……本就没有多少人,看来你们已经闯过唐三娘的法阵。”他打量着我们说道。 “那要如何才能见到玉植子!” “院中桃树……东转百步,西转百步,南转百步……” “你胡说,那是去另一个地方的。” “不,我没有骗你,是去白骨大殿的唯一办法,否则这桃树怎么会一直在院中呢?” 听到这儿,我和章歌奇诧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怎么会? 难道那个矿洞中叫我们带盐去桃花源的人,是在诓我们? “下面有什么?机关、陷阱,还是什么护法?” “两位放心,没有危险……师祖还在闭关修炼呢。若师祖要动手,千年功力尽毁!因此师祖不会轻易动手,所以我们才拼命要挡住你们!”他又叹息,“看来我白骨观,终究还是难逃一劫了!” 我又问:“只是轻易不能动手,那看来把他逼急了,还是可以动手。玉植子有什么本领?” “这、这我可不知道,我在观中仅有百年,从未见过师祖大人的能耐。天地阴阳自有定数,正所谓无魔便无佛,还请各位大仙高抬贵手,留敝观一条活路吧!” 我冷笑,“哼,坏事做尽,还想活命?” 小老头听出我口风不动,瞪大眼睛说:“什么?刚才说好不杀我的!你们都是正派之人,食言必遭天谴!”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盯着他:“是不杀你,但是……章兄弟,砍了他的四肢!” 章歌奇立马一刀剁了下来,这小老头见势不妙,突然把袍子一卷,整个人嗖的消失了…… 正文 第347章 桃花谷 我当即瞄准他消失的地方拉开弓,乌号弓一叫,便施展出定身的效果,小老头从半空中倏的出现,狼狈地跌到地上。 章歌奇踩住他的一条胳膊就要砍,突然小老头的胸口鼓了起来,然后口吐鲜血。 只见他胸前的衣服被撕开了,似乎有什么东西钻出来! 我大喊:“小心,退后!!!” 章歌奇一下子跳开,只见小老头胸口居然猛地钻出一棵树,长得很快,且像剑一样笔直。 树贯穿了小老头的身体,然后开枝散叶,结出针一样的果实,啪嗒啪嗒落下来,树冠下面立时如同箭雨稠密,顷刻间把小老头射成刺猬,他瞪着眼睛死掉了!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家伙作困兽之斗,临死来个自爆之类的。 然而这用植物杀人的方法一看就是青牛大仙的手段,我松了口气,青牛大仙果然没事。 很快,不远处,吴八一、人中鹤正和青牛大仙一起走回来,两人一左一右,不像是赶牛的,倒像是大仙的两个小跟班。 我和章歌奇赶忙迎上前,吴八一比划着,惊讶地说:“小林哥,你是没亲眼看到!咱们大仙头上扎着一个削尖的粗树枝,可跟没事儿牛一样还低头吃那一麻袋豆饼呢!” 我笑着摸摸大仙的牛角,“大仙你也太可爱了,给口食儿就被骗走了,幸好你是大仙,不会受伤。” 章歌奇见我摸牛角,诧异地说:“牛大仙啥时候变这么平易近人了,我摸摸看……” 说着他伸手去摸另一根牛角,青牛大仙立刻把脑袋一摆,保险杠一般粗的牛角打中了章歌奇,章歌奇咻一下就倒着飞走了,掉在灌木丛里,他不满地说:“这尼玛,区别对待啊!” 我笑道:“章兄,你身体不是金属性的吗?又提着把刀,人家肯定不咋喜欢你。” 这时,吴八一注意到了地上的死尸,“卧槽,死这么惨!?我去,这女人咋就剩一张皮了!” 白骨观的小老头死得太壮观,我都没注意掉在地上的那个傀儡,这时才发现它变成了一副扁扁的人皮。 我捡起来看看,心中一沉——这八成是一名女子被剥了皮,原理跟气球一样,内部充满阴气就能随便驱使。 白骨门徒的法术,个顶个诡异,也没必要细琢磨。 人中鹤道长感慨说:“唉,妙龄少女,竟被妖人残害,可怜至极!” 章歌奇顶着一脑袋树叶回来,说:“道长真是宅心仁厚,要不你把这人皮带回去,弄到被窝里给人家补补阳气?” 道长脸一红,一拂袖子:“哼,贫道只是一时大意。” 吴八一笑嘻嘻地说:“嗐,道长你别听他的,这玩意儿多瘆人哪。山下就有一种好东西,叫作充气娃娃,跟这差不多!” 在嘲笑道长这件事上,二人已经结成统一战线。 我咳了一声,“你俩适可而止吧,别拿死人开玩笑!小胖,你和道长带着大仙先回去,我和章兄弟把这儿收拾一下,该埋的埋了。”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回到观中,这一折腾,人反倒不困了,也精神了。 我烧水做饭,大伙各自吃了一碗阳春面。 此时天也亮起来了,小道士们三三两两地跑出来,恭恭敬敬地说:“林大哥早,你们今天去讨伐白骨观吗?” 我心中好笑,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不属于白骨观似的。 我点头说:“今天就出发,等我们好消息吧!” 小道士们倒也热情,说:“仓库里那些吃的喝的你们多拿点,那帮坏师兄搜刮了不少东西呢!” “谢谢,我们身上的东西足够了。” 在此逗留也够久了,我们该出发了。 检查过身上的装备,为了防范玉植子的精神控制,我们又各饮了一小杯五磁汤。 随后,我便开始绕着桃树转圈,什么东南西北的各转百步,实施起来才知道有多麻烦。 转到后来我都忘记数了,正觉得有点头晕了,突然间轰的一声,地面震动,吓得围观的小道士们都逃进了房间里面。 只见院子中间裂开一道缝隙,土石俱下,不断落入下方的深邃黑暗之中,而且那裂隙越来越大。 我不停后退,吴八一惊道:“这……这机关开得也太快了吧!” 章歌奇摩拳擦掌,撸胳膊挽袖子,“看来是要下去啰。那啥,我先去趟趟路!” “哎,章兄弟……” 我没喊住他,章歌奇身随言动,已然跳进那深渊似的黑暗之中。 裂隙还在不停扩大,转眼间青牛大仙、道长已经掉进去了。 我心想,看来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没的退了。 要掉下去之前,吴八一惊恐地拉住我的胳膊,紧接着我俩脚下一空,就天旋地转地掉了进去。 这下面简直像无底洞,我们越落越快,我还听见吴八一在喊“妈呀!”。 在眼前发黑了一阵子后,我仿佛从梦中醒过来一样,身体陡地停住了,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片水田里面。 身下的湿泥、田水既真实又温暖,四周春意盎然,远处群山如黛,像一座古朴的小村庄。 吴八一坐在我边上,他赶紧从水田里站起来,嘟囔道:“靠,裤子全湿了!小林哥,这和想象中不大一样啊!” 我站起来,提鼻子闻闻,一股桃花的香气从村落的方向飘来,那边有一大团粉红色,显然是一棵巨大的桃树。 抬头望望,头顶上竟是湛湛青天! 我们明明是掉进洞里,头上断不可能有天空,这难道是结界? 之前我们早已习惯了赤连山寒冷干燥的空气,现在周围却暖烘烘的,简直就好像走进了暖气房一样。 这时,田埂上慢慢走过来一名荷锄的农人,穿着粗布衣,戴着斗笠,来到我们面前停下。 她抬起头,是一名年轻女性,十分惊异地看着我们,问道:“两位从何而来?” “小林哥,她是古代人吗?”吴八一小声问我。 我走到田埂上抱拳行礼,“小姐,我们在找白骨大殿,请问你知道吗?” 那妇人一脸发懵地摇头,说:“奴家未曾听闻。此处是桃花谷,既是远道而来,请到村中歇息吧!” 这里是桃花谷?我愣了。 那么是昨晚的小老头骗了我们!?我现在有点糊涂了。 只见妇人招招手,随和地说:“请随我来吧!” 我只得跟在后面,又问:“请问小姐,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妇人扭头笑笑,“两位才来,这就要走吗?不如在此歇息几日,游山玩水,饮酒作乐,岂不妙哉?” 虽然之前被剧透过,可是我对这世外桃源的地方还是充满了好奇,我问:“请问你们是在此修行吗?” 妇人说:“我等避晋时之乱,从天妃在此修行,逍遥自在,不知世上年月。” 这倒是和矿道里那人说的一模一样,我又问:“请问天妃是哪位神灵,我们之后去拜祭一番。” 妇人说:“天妃观在前面那座葬花山上,稍后奴家引二位去拜。” 正文 第348章 世外桃源 跟着女子来到村里,我们看见田里有木牛在耕田,竹筒制成的水车骨碌碌转动,还有农人在踩翻车——也是一种灌溉工具。 田亩阡陌纵横,井然有条,这儿气候适宜,水源充沛,果蔬长势喜人,看着就令人心生愉悦。 荷锄女子和田间劳动的农人笑盈盈地打招呼,农人和蔼可亲,还送了我们一把枣子吃。 我发现,这里的人全部是女性,而且都比较年轻。 走进村中,一大批年轻女性围上来,脸上笑意盎然,好奇地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还伸手摸我们,一时间宛如进了西梁女儿国,搞得我和吴八一都有些尴尬。 一个扎着包子头的小萝莉雀跃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老有贵客上门?村东头刚刚还来了一人一牛!” 我赶忙问:“那是我们的同伴,请问他们在哪?” “哦,在郝大姐家里呢,墨墨,你带他们去吧!” 荷锄女子,也就是墨墨,居然对小萝莉十分恭敬地说:“好的,姥姥。” 这个称谓让我吃了一惊,不由得和吴八一面面相觑。 一路上,村里的女人们都特别热情,纷纷过来打招呼,还送我们瓜果。 我们收礼收的手都软了,两人都拿不下了,不停地说谢谢。 吴八一倒是挺受宠若惊的,他抱着一大把瓜果,开心地说:“嘿,听说古代大美男潘安上街一趟,全城的大姑娘都往他车上扔水果,想不到咱也有这待遇……小林哥,这个瓜好香呀,能吃吗?” 吴八一抓起一个木瓜就要啃,我阻拦道:“你个棒槌,那个不是吃的!这是海棠树结出来的木瓜,和咱们今天吃的热带木瓜不一样,主要就是戴在身上闻香味儿。” “嘁,不能吃呀,白长这么大个!”吴八一用手抛着玩。 “诗经里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这东西其实有点定情信物的意味,可能就跟今天送花一样。潘安那个‘掷果盈车’也是女性向他表示爱慕之情。” 吴八一一听,认真地比较了一下我和他怀里的瓜果,惊喜地说道:“哈哈,我收到的木瓜只比你少三个!看来小爷还是挺受欢迎的!” “这有什么好比的……”我笑了,又问带路的墨墨,“墨姑娘,请问此处为什么全是女子?” 墨姑娘答道:“当初避乱之时,这里也有男有女,只是天妃所传之玉女经,唯女子可修炼。渐渐男的老死,亦不再有添丁进口,剩下的便全是女子了。” 我诧异地说:“您和这里的人都是长生不老的神仙?” 墨姑娘掩口笑道:“先生谬赞了。神仙谈不上,我等修炼玉女经,呼吸吐纳,采天地之灵气,窥得长生法门,又习得小技安生,仅此而已。先生可见村中及笄占多,垂髫占少否?” 及笄应该是指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垂髫就是小孩子,我确实注意到了,年轻女性很多,小孩子却只有几个。 不过这些小孩子,虽然稚气童颜,却是一副端庄稳重的样子。 而那些妙龄少女,却如同小孩一样活泼,确实有点怪异。 我点头:“注意到了。” 墨姑娘解释道:“垂髫者,乃修炼得法之人,故返老还童,像我资格愚钝,未窥堂奥,故是这般面孔。” 我闻言十分惊讶,难怪她管那个小萝莉叫姥姥,原来在这里,“小孩子”才是地位最高的。 “长生不老,返老还童!”吴八一啧啧称奇,“太厉害了,果然是世外桃源!不过你们怎么会在白骨观下面生活?” 墨姑娘反倒愣了,杏眼瞪圆,纳闷地说:“我并不知道什么白骨观……我们一族在此间生活久矣,罕有外人到访!” 当我们路过村中那棵大桃树的时候,我不禁驻足,仔细看了看。 这树居然和白骨观院中的那棵桃树一模一样,只是树上挂了许多红布,周围围着稻草绳,似乎是将此树当作神灵供奉…… 我心想,这究竟是什么神奇的结界法术?似乎这桃树是一个传送点,把我们送到这里来了…… 村里的屋子,全部是版筑的竹筋泥砖房子,上面覆着茅草,家家养着大鹅、鸡、鸭,有体壮毛滑的大狗看家护院,一派富足安逸的农家景象。中途还有只活泼的黄狗追着墨姑娘跑,墨姑娘逗它玩了一会儿。 我们绕了一圈,走到高处,往下一看,田舍祥和安宁,空气中带着桃花香味和炊烟味,即便我用望气眼来瞧,看见的也是一片紫气、仙气,实在是一方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净土,完美得如同仙境。 但是此处的上方就是白骨观,怎么会有不受打扰的桃花源呢?说真的,这里太过于完美,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八一问:“小林哥,我们咋回去呢?” 我说:“回头试试在桃树周围转圈,既然用这个法子进来,说不定也能出去。” “成,那我心里踏实了。对了,你把盐给人家呀!” 吴八一掏出盐袋子,我对墨姑娘说:“墨姑娘,有一个叫泉的人托我们把这个送来?” 墨姑娘一阵诧异,拿起盐袋端详着,“泉是谁?” “嗯?你不认识她吗?是她告诉我们怎么来这儿的!”我说。 “这……我想不起来了,回头问问姥姥……哇,这是盐呀!” 看见盐,她高兴得两眼放光,“这简直比万两黄金还要珍贵,真不知道要如何谢你们!” 我摆手笑道:“不必客气,我们也是受人之托,要谢就谢那位泉姑娘吧!” 吴八一又开始装逼,夸下海口,“墨姑娘,你们要是缺盐的话,以后有空我们经常送来,你看咋样?” “若是如此,两位真是我们的大恩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墨姑娘闻言喜出望外,忙不迭的道谢。 “呃,不必客气!”我心想吴八一又瞎承诺,然后问墨姑娘:“这里虽然自给自足,想必盐铁都很稀缺吧?” 墨姑娘重重点头:“林先生所言极是,这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稔,所缺者,唯盐铁。我们虽有法术,但也没法变出盐铁,苦之久矣。” 我环顾四周,山上一片青青竹林,说明这儿土地肥力极好,能产盐的地方一般是盐碱地,几乎寸草不生。 我琢磨半天,盐的问题还是无解,食盐只能取自自然…… 吴八一感慨道:“唉,古人的生活太苦了,还是咱们如今好,到超市随便就能买到盐。” 我说:“你也甭太优越了,食盐专卖实际上一直到前几年才取消。真要有个天灾人祸,超市被抢购的肯定是食盐,到时候现代人一样抓瞎!” 这时墨姑娘说:“盐我们倒也有办法取代,只是味道太差,而且有毒,不能多吃。” 吴八一愣愣地问:“啥办法?” 我捅了他一下,“甭问了。” 我知道那种办法,古代穷人挖茅厕周围的碱土来熬盐,那玩艺碱比盐重,而且有毒,属于没办法的办法。 我们又溜达着来到村东头,前面传来一阵嬉闹声,只见一群女子正哄闹着要骑牛。 我仔细一瞅,那头牛不是青牛大仙吗? 正文 第349章 热情款待 我和吴八一都看傻了,为那群女子捏了把冷汗,慌忙冲了过去。 而那一群女子争先往牛背上爬,甚至还有人骑在牛脖子上,双手抓着牛角,兴高采烈地大喊“驾!” 我的天,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不亚于一群无知小孩把原子弹当皮球踢! 青牛大仙不耐烦地甩着头,发出“哞哞”的叫声,这时一个女子拿柳条抽了一下牛p股,还哈哈大笑。 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别打它!” 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青牛大仙居然没发作,慢慢地走了起来,背上的女子立时欢笑连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吴八一慌忙上前,喊道:“各位美女,这……这牛可不敢骑呀!快下来快下来!” 墨姑娘上前斥道:“小夏、小秋、小冬,别闹了!对了,今天早上来的贵客呢?” “在四姨屋里头呢!” 我对青牛大仙小声说:“大仙,这帮女孩不懂事,千万别和人家计较!要不您变成树根,我们背你走吧。” 这时,一个胆子大的女孩居然从树上跳下来,直接落在青牛大仙背上,大笑着喊道:“驾,我是大将军,哈哈!” “这位姑娘,使不得!这不是一般的牛!”我劝道,然而小姑娘不听我的。 然而青牛大仙也很反常,居然驮着人家溜达起来。 我看得一阵无语,敢情对方只要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连大仙也变得宽厚起来? 我看大仙反倒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了,既然大仙愿意和她们玩,我们就索性不拦着了,径直去找章歌奇。 山坡上一间土屋子里面,章歌奇烦得嗷嗷叫,“烦死了!”、“别摸我!” 进屋一瞅,一大堆女子围着章歌奇,正在兴致勃勃地给他打扮。 我和小胖都不禁笑出声来——章歌奇此时脸上抹了腮红,头上插着花,还披着花花绿绿的布,一脸烦躁。 墨姑娘训斥道:“你们太无礼了,怎能这样对待贵客?小心姥姥知道,打你们手心!” 一个女孩吐着舌头说:“墨姐姐,这位公子长得面如傅粉,精心打扮一番,才更好看嘛……”这时她注意到了我,惊喜地拍手笑道,“呀,这位公子也生得俊秀可人!” 吴八一厚着脸皮笑道:“姑娘,过奖了!” 随后小胖被挤到一边,我则被一帮女孩子团团围住。 她们像看见珍稀动物一样伸手乱摸我,还揪我的辫子,扯我的衣服,一不留神乌号弓也被抢走了。 “我的弓!” “够了!” 墨姑娘一声严斥,突然,墙上的鸡毛掸子竟然自己飞了起来,对着这帮吵闹的女孩们打下去,一人一下。 小姑娘们立时惊叫起来,捂着脑袋泪眼婆娑。 教训完她们,墨姑娘取出盐袋,严肃地说:“这几位是送盐来的贵客,万万不可轻慢!几位姥姥正在备宴,你们过去打打下手,杀鸡宰羊、烹菜作羹,好好招待贵客!” “是!”小姑娘们答应着跑出去了,屋子里转瞬间安静下来。 虽然我称她们为“小姑娘”,实际上她们和墨姑娘看上去年龄差不多。 墨姑娘微笑着对我说:“失礼了,几位贵客且在此休息,待宴席准备好,我带各位去赴宴!” 我客气地笑道:“不必太麻烦,古人云‘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是世间美味,鸡啊羊啊的,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吃吧,多做点素菜就行了。” 吴八一点头说:“是啊,不瞒你说,我们平时肉吃得不少。最稀罕这天然无污染的蔬菜,随便整俩菜就可以啦!” 章歌奇顶着一脑袋花插嘴说:“不用麻烦,来个烤全羊就行了!” 墨姑娘热情地说:“几位不用客气,有朋自远方来,自然要善尽地主之谊。各位少待,我先去给各位沏茶。” 如此热情,我也是没啥可说了,只好由她去了。 墨姑娘到厨房去了,章歌奇把头上的花给拽下来,胡乱抹了一把脸,抱怨着说:“老子都做好战斗准备了,结果一睁眼,怎么掉进女人窝了!” 我说:“我也挺纳闷的,不过我看了一圈,这确实是个世外桃源。” 吴八一小声地问:“不会跟女儿国一样,逼我们留下来成亲吧?你说万一有个姑娘非逼我成亲,我能带她出去吗?” 我给了他个爆栗:“想啥呢!我看她们似乎没有这种想法。而且这地方虽然我一时看不出什么异常,但还是觉着古怪。咱们吃完饭,先调查一下再说。对了,道长呢?”我看向章歌奇。 章歌奇摊手道,“嗐,我哪知道那个假正经在哪,下来就没看见他!” 我心想村子就这么大,如果有人看见道长,肯定会说的,难道他临时害怕,没有下来? 但转念一想,算了,先不管他,反正有他没他一个样。 吴八一闲得无聊,起身在屋里溜达,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这里的家具多是竹子做的,十分朴素。 我以为世外桃源这种像乌托邦似的地方,是无法存在下去的,但这儿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更加让人想不通的是它为什么会在白骨观下面?真是充满了谜团…… 稍后,墨姑娘端着一大盘茶具出来了,她向我们行礼,然后跪坐在竹榻上。 只见她优雅地抬起手腕,把陶壶里的茶水注入杯中,请我们喝。 “三位贵客,敝乡无茶,唯山间苦菜代替,请不要嫌弃。” 我说:“没事没事,也算是你们这儿的特殊风味了。” 吴八一抢着先喝了一口,刚入口就捂住了嘴,看他一脸想吐的样子就知道味道很差。 章歌奇皱着眉头硬是咽了下去,他直白地说:“这是茶?跟粥一样!” 我尝了一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有葱姜味还有酸味,而且非常浓稠。 我放下杯子:“这茶我倒略有所知,一般是拿青茶叶、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煮出来的。” 墨姑娘看着我惊喜地说:“林先生颇懂茶道啊!” 我说:“这个是我在一本叫《茶经》的书上看到的,写《茶经》的这位大贤陆羽,生活在晋朝之后大概几百年的唐朝。其实外面喝茶已经不这样了,我们都是拿炒干的茶叶直接用沸水冲泡。” 墨姑娘听得一脸惊叹,“世间变化很大呀!” “嗐,何止喝茶变化大呀,来,给你看个好东西!”吴八一又掏出手机得瑟起来,他摆弄了片刻,继而苦着脸说,“我去,进水开不了机了!” 我没理他,对墨姑娘说:“如今外面是太平盛世,许多事物都变了,天下安居乐业,想要过下去并不难。你们有没有考虑离开这里,去外面生活?” 墨姑娘闻言露出愁容,“林先生,我们也想去外面,却是有心无力。姥姥说我们已经跳出轮回、不在三界了,一旦离了此地,便将化作枯骨。再说外面沧海桑田,故人故土已不复存在,天下何处又能容得下我们呢?” 吴八一好奇地问:“千百年都呆在这里,不憋得慌吗?” 墨姑娘听了半天才理解他的意思,笑着摆手说:“春种秋收,日日修炼,居民和睦,倒也安然自在。千万年时光于我们,也不过是白驹过隙。” 章歌奇又呷了口茶,难喝得眉毛都要打结了,他毫不客气地问:“咋还不开饭?” 正文 第350章 嗜酒成瘾 墨姑娘欠欠身说:“宴席还在准备,如果各位无聊的话,待我为各位抚琴。” 吴八一探着头看看外面:“对了,现在都下午了吧?你们中午不吃饭吗?” 墨姑娘像是没听懂,不解地看着吴八一。 我说:“小胖,一日三餐是唐朝才开始,宋朝才确定的。以前的人一天只有两顿饭,估计到傍晚才有饭吃。” “啥?”吴八一惊讶地说:“这能受得了?” 墨姑娘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说:“招待不周,我去做些点心吧,先让各位充饥。” 我赶忙说:“不必麻烦了,我们走累了,想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你不用陪着我们了。” 墨姑娘为难地说:“林先生,那未必太失礼了,我理当奉陪。” 我心中叹息一声,古代人太讲礼数,相处起来实在有点不适应。 章歌奇喝第三口茶,实在喝不下去了,嫌弃地放下了杯子。 吴八一笑道:“嘿,这稀罕东西应该让青牛大仙尝尝!” 我白了他一眼:“你可别作那个大死!” 章歌奇却一拍巴掌,起哄道:“别说,咱们大仙估计喝过!请它尝尝这历史悠久的味道,走走走!” 二人嬉笑着,捧着茶出去了。 “大仙!大仙!给你尝尝!这可是桃花源的茶!” 外面传来他俩憋笑的声音,紧接着只听见噗的一声,片刻后,吴八一和章歌奇灰溜溜地回来了,他俩被喷了一头一脸,头发上还挂着橘子皮和姜片之类的。 吴八一嘀咕着:“不爱喝也别喷人呀……” 我笑道:“不撞南墙不死心!” 墨姑娘也掩口偷笑,大概是见我们闲得无聊,又殷勤地说道:“几位稍待,我去取箜篌来,为各位抚琴。” 我连忙说:“墨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平时经常听音乐,再说你那个音乐,我们可能听不惯。” 墨姑娘好奇地问:“世间如今不听雅乐吗?” “呃……”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用眼神把这个问题抛给章歌奇。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说:“还是你来鉴赏下我喜欢的歌吧。咳……”他有模有样地清了下嗓子,“来一首我们流行的音乐给你听听……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哪管它是真是假……” 他干巴巴地嚎着嗓子唱起流行歌,我和小胖一旁故作认真地给他打着拍子。 墨姑娘却听得忍不住发笑,“这……恕我不恭,此非下里巴人也?” 吴八一笑道:“章哥,你这品味不行啊,看小爷来个阳春白雪!” 说着,清清喉咙,在耳边摆动着自己的小胖手,十分陶醉地唱起一段曾经流行的网红口水歌,“跟我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 听罢,墨姑娘一脸尴尬,小声地问:“三位贵客,敢问如今世间,难道已经礼崩乐坏?” “这个嘛,三言两语没法和你解释清楚,还得从新文化运动说起……” 墨姑娘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问这问那,我们就不停地解释。 我看着她一知半解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这颗古代的脑袋最后理解成了啥。 末了,她惊恐地看着我们:“你们是说外面现在已经没有纲常礼仪,男女成婚也不用父母之言媒灼之命,住在城里竟不知左邻右舍之名,人们在这个叫‘网络’的地方可以说些不忠不孝的话,世间不拜孔孟释道,而去拜这声色娱人的‘明星’,是这样吗?” 对着墨姑娘写满吃惊的大眼睛,我挠挠头,心想我们明明描述得很精彩,怎么听到她耳朵里,倒像个礼崩乐坏的乱世。 我想了想说:“墨姑娘是拿过去的想法来想象我们的世界了,其实我们的生活挺不错的。”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呢?”墨姑娘感慨着抬起头,又好奇又向往地说。 我们又聊了一会,总算是捱到吃饭了,我们仨都饿得前心贴后背。 宴席之隆重,出乎我们意料,村民们纷纷把桌椅搬出来,在大桃树下面大张旗鼓地摆开。 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盐,大伙儿非常开心了,脸上洋溢着过年般的喜悦。 首座是几位道行最高的小女孩,菜品也极为丰富,整只的烤全羊、蒸大鹅、各种果蔬琳琅满目。 吴八一迫不及待地捧起一碗白菜汤喝一口,啧啧称叹:“真好喝!这还是我认识的白菜吗?” 我捅了他一下:“哎,说话注意点!” 我们碗里的这种小颗白菜应该叫作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蔬菜。无污染的天然白菜加上笋子、木耳炖出来的汤,真是沁人心脾的鲜美。 此外还有那秋葵、栗子、芋头、野菇、萝卜、腌制的韭菜、荠菜,以及各种山间野菜,再配上一碗黄黍米饭,真是格外可口。 只不过这些菜肴多是蒸、煮出来的,她们的生活条件很难做炒菜,当然,晋朝也没有炒菜。 我们的嘴就没闲下来过,不光是吃,一群生活在桃源中的人都十分好奇地打听着外面的情况,问这问那。有时角度太过刁钻,好多问题我们都答不上来。 这时,几个姑娘捧来了酒坛子,一位年幼的“姥姥”说:“几位贵客,我们这里有自酿的美酒,请各位品尝!” 一打开封泥,一股臭味弥漫开来,众人一起停箸,盯着酒坛子。 一闻道这熟悉的味道,我们仨不禁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我rI!”吴八一惊讶地说,“合着这种臭酒,是这里酿的?” 一位姑娘把酒倒进大容器,然后用竹勺为我们斟酒,随后才轮到各位姥姥和下面的姑娘。 姥姥举杯,用稚气的声音说:“天妃在上,我等避于乱世,安居于此!天妃保佑,年年风调雨顺,万年康泰!” 说罢,她一脸郑重地撒了一杯酒在地上,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请吧!” 大伙迫不急待地喝起酒来,饮酒的模样几近贪婪。一个个喝得脸泛桃花,大声嚷嚷着斟酒。 边上的墨姑娘喝完一杯,脸上泛起红晕,见我们没动酒杯,说道:“林先生不必顾虑,这酒闻着臭,喝着非常醇美!” 已经得到过教训的我看着杯中混浊的液体,哪里敢喝。 我说她:“请问这酒的名字是……” “此酒唤作神瀵,是天妃所赐之琼浆佳酿。” 我心中一惊,猛地想起人中鹤无意中说起过“神瀵”,我当时觉得奇怪,问他怎么知道酒的名字时,他糊弄过去了。 果然,确实是有这种酒,这种喝了之后,让人意志消磨、无精打采的酒! 更让我心生疑窦的是,人中鹤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知道这种酒呢? 此前尝过这神瀵,我们都清楚它那醇美的味道。眼下就只是闻着这股臭味,大脑也发出了强烈想喝的信号,仿佛闻见的是一股稀世香味。 吴八一舔了下嘴唇,犹犹豫豫地举起杯子,“小林哥,喝一杯不要紧吧?” 我瞪他一眼,把他的酒杯按下去:“不能喝,我们还有正事!”然后我找了个借口,对墨姑娘说:“我们是修行之人,不能犯酒戒。” “啊,好可惜!这可是美酒啊!” 墨姑娘凑过来,媚眼如波地看着我,“那我替贵客喝了吧?”可能是受了酒的影响,她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刚才那般端庄。 “哈哈,我也要喝!我也要喝!”好几位姑娘都凑过来,要喝我们的酒。 她们的眼睛微微泛红,争先恐后的样子,简直像是深度成瘾,我莫名感到有点诡异了。 最后,我们的酒被抢走了,那几个女孩子争着喝酒,喝完还把竹杯子对着嘴控控,贪婪地伸出舌头舔尽最后几滴酒。 那几大坛子酒转瞬被抢空了,之前还温文尔雅、一派祥和的席间瞬间变得异常混乱。 喝醉的女子们四仰八叉地躺在周围,或者趴在桌上睡觉,脸上泛着快活的神态,喃喃道:“好喝好喝!”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相比这下,烧烤摊喝高的大汉都比她们要文雅。 就连几位道行极高的姥姥,也喝得五迷三道,举着空杯子用稚气的声音大喊:“好喝好喝,好想醉死在这酒里呀!” 我们仨错愕地面面相觑,我更加笃定了——这地方,果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单纯…… 正文 第351章 神瀵 顷刻之间,这帮女子全部醉倒,遍地躺的都是人,醉眠后的呼吸声有轻有重,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又臭又浓郁的酒气。 吴八一只愣了片刻,很快便没心没肺地抓起羊腿,沾着韭花酱来啃,笑道:“嘿,这下好了,安静了,咱们安心吃饭吧!” 章歌奇把剩下的大半只烧鹅拿过来,直接上嘴啃,吃得满嘴流油,很是开心:“哈哈,这下没人抢肉吃了。她们估计得躺一天,这儿也没冰箱,咱别浪费!” 我没辙地看着这一地的“美人醉卧图”,夹着菜就着黄黍米饭吃起来,饱餐之后,吴八一打着哈欠问,“呃,这下没向导了,咱们去哪儿过夜?” 我说:“晚上露水重,这帮姑娘躺在外面,着凉就不好了,去拿被子给她们盖上吧。” 吴八一说:“果然是小林哥的作风,动手吧!” 我们去周围找被子,桃花谷生活简朴,家里多余的铺盖还真不多,我们翻箱倒柜,抱来一堆被褥,先给那几个“姥姥”盖上再说。 这里是用火盆、火柱照明,一直燃烧着容易引起火灾,我便找了个熄火的盖子把宴席周围的火全灭了。 吴八一轻手轻脚地给墨姑娘盖上被子,回头对我说:“小林哥,你说要是找个长生不老的女朋友,是不是也挺好?” 我摇头,“未必,有代沟的。你看那些名人娶个外国老婆都过不下去,何况隔着一千多年的古代人。不过你要真和哪位姑娘看对眼了,我也不拦着。” 吴八一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脖颈说:“我就觉得墨姑娘贼好,温柔贤惠、知书达礼!” 章歌奇听见了,嗤笑道:“瞅你那点儿出息!而且泡茶跟煮粥似的女人有啥好的?真没见识!” 吴八一朝他翻了个白眼,梗着脖子说:“那是因为人家没见过咱们的茶叶!再说,单身男性解决终身大事,有什么丢人的?” 我打断他俩:“行了行了,啥时候都爱打嘴仗。被子不够,咱们再去找点稻草什么的给她们盖上。那边好像有个仓库,过去看看。” 我们仨穿过一条小巷,看见一个仓库样的房子,两个站岗的女乡勇居然也喝得东倒西歪,两个喝光的小酒壶扔在一旁。 我叹口气,这帮人真是毫无节制,不过这也更让我庆幸我们忍住没去喝那种臭酒。 推开仓库的门,一股浓郁的恶臭便扑鼻而来。 我捂着鼻子,打开手电筒照明,只见屋内有一个“吕”字形的池子,中间有竹编的格栅,大号池子紧挨的墙壁有个孔洞,不断涌入一种恶臭混浊的液体,表面还泛起一层泡沫,就跟严重的工业污染一样,臭得辣眼睛、熏脑壳。 中间的格栅其实是个滤网,把这些液体中的杂质滤除,流入小池,不过滤过之后的臭水也是褐色的。 两边有巨大的木制发酵桶,上写“神瀵”二字。 我之前不知道这个“瀵”字是哪个字,现在一看,不由得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吴八一被臭得眼睛都眯缝着睁不开,手不停地扇着鼻子下方:“我的妈呀,真够臭的,跟大粪坑一样!这臭水不会是大便汤吧?难不成她们拿大便酿酒?” 我说:“世上还真有拿大便酿酒的,听说大便里面有什么微生物,和酒曲差不多……” “呕……别说了别说了!老子刚吃过饭,……我好想吐,赶紧出去吧!”章歌奇实在受不了那味道了,呛得直翻白眼,大声催促道。 谁也受不了长时间闻这种原浆的气味,我们出来之后,我绕到仓库后面看看,发现后面的山上有一道沟渠,那臭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 我沉吟道:“我突然想起来了,这臭水在《列子·汤问》中有过记载,据说在北方有座壶领山,山顶有口泉,会源源不断地流出一种非常臭的液体,它的滋味却像美酒一样醇厚。用书中的话来说:‘臭过兰椒,味过醪醴’,据说大禹治水路过,遇见一帮穿着树叶的野人,邀请大禹去做客,喝这种神瀵,喝醉之后,竟一觉睡了好几天。” 吴八一佩服地说,“到底是小林哥,啥都知道!” 章歌奇歪歪头说:“嗯……这个我好像也听说过,居然还真的有!” “既然叫神瀵,难不成那是山神的……大便?”吴八一看看那座山,像是恍然大悟地惊道,“这也忒能拉了!”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它的成分,毕竟是书里记载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既然能酿酒,应该是种有机物,看来这儿的人对这种酒极度成瘾。我说怎么千百年都耐得住寂寞不出去,喝着美酒整天醉生梦死的,当然不想走了。” “啧,喝酒误事啊……”吴八一感慨着,忽然遗憾地耸了下肩膀,“唉,看来我和墨姑娘有缘无份。我不想搁这儿找女朋友了,找个酒腻子谁也受不了啊。” “嘁,”章歌奇拍下他的脑袋,“说的好像有人看上你似的。咱不是找稻草么,就甭搁这儿傻站着了。” “对对,找稻草!” 我们去周围溜达了一圈,可算在一个堆柴的地方找到了稻草,便抱回去给那些喝醉的女子盖上。 我直起身子,突然发现地上不远处扔着一条被子,我过去捡起来:“奇怪,怎么会多一条被子?” 章歌奇从桌上拿起一个板栗扔嘴里,“是不是有人去上厕所了?” 我数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一个年少的“姥姥”。 这帮人睡得死沉,我觉得不会有人能突然醒来去出恭。 章歌奇撇撇嘴说:“嗐,不要紧,这里又没有妖怪。” 他又一指吴八一,坏笑着说:“唯一有可能作案的,在咱眼皮子底下呢!” 吴八一暴跳起来,“你说谁呢!我怎么会对小萝莉有想法,我虽然姓吴,但不叫签!” “哈哈,你讲得这个笑话真不赖!”章歌奇笑得更开心了,“再去搬一趟稻草,咱们就回去睡觉了。” 我还是心中不安,揉开望气眼,环顾四周,说:“我觉得不太对劲,找人!” “唉,好吧。”章歌奇打着呵欠跟在我们后面。 我们四下搜索,忽然一团青气在前方冒了出来,原来是牛大仙。 它“哞”地叫了一声,意思应该是让我们跟上,然后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赶紧跟上它,穿过几条小巷,我的望气眼突然看见一间屋子里,两团气息叠在一起。 我心内一沉,立即冲了进去,吴八一和章歌奇也随后跟上。 推开一扇院门,只见屋门大敞,人中鹤道长正跪在一个昏睡的“姥姥”边上,他的衣服已经脱了一半。 章歌奇立时瞪大眼睛,吼了起来,“老畜牲,看我不劈了你!” 吴八一也愤怒地喊起来,“简直是衣冠禽兽!不,禽兽不如!” “嗯?别、别!”道长一扭头见是我们,慌忙摆着手,胡乱把道袍穿回去,“三位小友听我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因为一直没见到人中鹤,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他也下来了;此外,也没想到他下来桃花源后会一直躲着我们,还趁着夜色做这种禽兽之举! 此情此景,我真不知道他还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我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内厌恶至极,取下弓,冷冷地问:“那又是怎么样?” 章歌奇毫不客气地一把把他揪到院子里,扔在地上,用刀指着:“有p快放,放完再剁了你的作案工具!” 道长一脸尴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这……她……我……,其实我是在修炼呀!” 正文 第352章 恐怖真相 “修炼?”章歌奇一听就怒了,一脚把他踹倒,踩着他的手,“老流氓!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道长痛得大叫,“我真没说瞎话!你们不懂,她是酒精!” “那老子还是酱香型呢!” “就是,那小爷还是浓香型呢,嗯,小林哥是清香型!” “酒精?”我一愣,这肯定不是我们概念里的“酒精”,“章兄弟,先放开他。” 道长揉着被踩得发红的手背,急忙解释道:“嗐,三位小友,都是误会!你们有所不知,这些女子并不是人,它们就是酒精!那天妃名叫酴姬,本是司掌醪醴的神仙,因勾引天帝被罚下界,被压在这座壶领山中! “什么跟随天妃修炼,全是狗p,她们的记忆全是假的,这帮女人是被白骨门徒抓来的!这个酴姬坏得很,她让这座山流出一种臭水,只须发酵七七四十九日,便是神瀵美酒。饮了此酒后,人便醉生梦死、糊里糊涂、不思进取。但同时又能吸纳日月精气,万古不朽,储存仙力在体内。长期饮用,人的五脏六腑会被掏空,体内只剩一股仙气充盈,从此便不再是人,而是酒精! “这酒精就如同《西游记》中的人参果,看着像人,但她们不是人。只须与之大威天龙,便可在一瞬之间获得几十年、甚至百年修为!这桃花谷,哪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是个修炼圣地!” 章歌奇根本不相信,骂道:“放尼玛的p,真是狗p不通!如果喝了神瀵就能吸纳日月精气,这个什么姬为啥自己不喝?还用费这拐弯抹角的功夫?” 道长跪在地上,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三清在上,我人中鹤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我皱紧眉头,有些厌恶地说:“你还有脸提三清?修行之人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不、不!唉,三位小友毕竟与贫道不是一个朝代的人,自是不了解。当初讨伐白骨观时,也是为了夺这桃花谷。只要找到酒精,几年之内便能成仙!而且酒精是可以反复利用的,在她们喝过神瀵不省人事之时采补仙气,待她们醒了,什么都不会记得,她们自身会继续吸纳仙气,生生不息。三位小友,这乃是世间罕有的通天之路呀!” “你说什么!?”听到这席话,我三观被震得稀碎,瞠目结舌地问:“你们那些名门正派围剿白骨观,就是为了这个?” “千真万确!但是当初那帮废物没能拿下白骨观。如今我们四人找到这桃花谷,正是天赐良机!只要在这里尽情采补仙气,只消三年五载,不费吹灰之力,我与三位小友都可成仙得道!” 人中鹤道长改变策略,开始怂恿我们。 注意到我们脸色有变,道长赶紧又强调:“三位小友万万不要觉得此事龌龊!我都说了,她们并不是人,本身只是辅助修炼的道具!天地之道,万分玄妙,不可以常理度之!古有安期生渡化王鹿,让他杀掉全家以证道心;又有唐三藏见人参果是婴儿模样不敢吃,差点错失长生之机!你们听我一句劝,放下执念,在这里敞开了修炼,我们共证金丹大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采补你奶奶个腿儿!”章歌奇气得要揍他。 我拦住章歌奇,又问人中鹤:“那为什么当初那些人,会知道这桃花谷的秘密?” 道长以为我被说动了心,略略松了口气,“林小友,不瞒你说,当初神霄山龙虎观抓到了一名白骨门徒。细细拷问之下,是这白骨门徒供出来的!白骨观中人,都是些凡夫俗子,本没有仙根,是如何快速炼就法术的?答案就是这桃花谷!千年来,他们都是这般修炼的!” 我想了想,说:“不对,你的故事里有bug。酴姬释放出神瀵,喝了神瀵的人积蓄仙气,外人再采补得道升仙……那酴姬本尊岂不是什么也得不到?” 道长摇头,“不、不,酴姬是可以从白骨门徒身上反补的,通过玉骨汲取门徒的灵力。另一方面她也在培养自己的羽翼!” “等下,酴姬难道就是……玉植子?”我瞪大了眼睛。 “没错!”人中鹤道长两眼放光,“林小友果然聪明!你想想,为什么我们找白骨大殿却到了这里?酴姬便是玉植子!她被上天重罚,只剩下一副白骨,韬光养晦数千年,通过酒精、门徒不断汲取仙气,以此来恢复真身!” 说着,道长在地上使劲刨了几下,用双手捧起来一堆土,“三位可以闻闻这土是不是臭的!这里其实是古墓,是玉植子用法术把这里变成了这样!因为要让酒精们以为她们生活在一片看似安宁祥和的桃花源,她们才能安心地吸纳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供门徒采补!” 说罢,人中鹤道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期待我们和他沆瀣一气。 我长叹口气,沉声说:“你们明知白骨门徒用这种手段修炼,为了走捷径,便要效仿邪道所为,那你们与邪道何异?” 人中鹤道长急切地说:“嗐,林小友,是正是邪,看的是人,不是手段!白骨门徒修炼出来,为祸人间!我们成了仙,是造福世人!” “那这些女人呢,难道她们活该变成酒精,被当成修炼的道具吗!?”我咬牙问道。 道长急得捶胸顿足,像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的脑子怎么这么轴!?她们又不是人,若不信,去剖开她们的肚子看看!” 对我来说,她们同样是生灵,就像chang白山的参精,也没得罪哪方的势力,只因为有大补的功效,就活该被全族剿灭?更何况,在成为酒精之前,她们可是活生生的人! 我淡淡地说:“可以揍他了!” 章歌奇和吴八一早就在摩拳擦掌,冲上去对着道长一顿狂踢。 人中鹤道长抱着头,嗷嗷叫嚷着:“成仙之道就在眼前……你们……真是竖子不可……哎呀!!” “娶尼玛的!恶心的王八蛋!” “小爷看你才不是人!” 二人骂着,狠狠地踩他,我愤怒地说:“践踏别人也要成仙?这种仙有什么意义!” “列缺剑阵!!!” 道长困兽犹斗,突然大叫一声。 紧接着我们听见背后破空声,回头一看,十数把剑正飞向我们。 然而地面迅速钻出大片藤蔓,像触须一样飞快地卷住宝剑,迫使这些剑定在了半空中。 果然是青牛大仙伸出了援手,它发出“哞”的一声愤怒的牛鸣,直接冲过来,低下头用力一顶人中鹤。 人中鹤道长立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然后被牛角顶着撞向土墙。 轰的一声,土墙被撞出一个大坑,人中鹤的一条胳膊连同腹部被牛角贯穿,口吐鲜血,双目泪流。 我望着这一幕,心想也许对于潜心修行千年的青牛大仙来说,这种邪门歪道的成仙之道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纵然天地不仁,但古代仙人,无论是姜子牙、关二爷、济公、妈祖,皆是生时忠义良善,死后方能位列仙班,享万世香火! 舍本逐末地求仙,根本就是魔道! 青牛大仙一甩头,猛一用力,那堵土墙轰的一下倒了,块块泥砖把人中鹤埋在里面,他不住地口吐鲜血,脸上全是土沙。 章歌奇挥起大刀,冷声说:“牛大仙,小心别坏了你的道行,让我宰了这个混蛋!” 正文 第353章 人中鹤复活 吴八一揎拳撸袖,不知是不是联想到墨姑娘了,他也是愤愤然地说道:“章哥,把刀给我,我来剁了他!” “瞅你那熊样你哪敢剁人?”章歌奇扭头嘲笑小胖。 “等一下,三位小友!贫道其实还有关于白骨观的消息!”人中鹤被青牛大仙伤得不轻,不住地咳血,他边抹着嘴边的血沫子边讨好地说道。 “哦?还有啥我们不知道的?”小胖好奇地问,身体微微前倾。 “听说这白骨观的老巢内还有……”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继而突然眼神一变,一抖袖子,似乎在掐诀念咒。 “危险!” 情急之下,我大喝一声,飞快地拉弓射箭,一箭命中人中鹤的额头。 人中鹤脑袋向后一仰,便倒在地上,我回头一看,地上的宝剑飞起来,又落了下去。 这家伙果然想作困兽之斗! 其实他好好求饶的话,我们可能只会把他绑起来带出去罢了。 “……”吴八一吓了一大跳,“这个混蛋,还想搞我们!” “这个死老道!”章歌奇脸微微一红,似乎是觉得差点被暗算有点没面子,埋怨吴八一:“你个二货,老子要杀人的时候别过来哔哔!” 头一回杀人的我,心中不由得沉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不过这是他咎由自取! 小胖惊魂甫定地抚了下胸口,感激地说:“谢谢了,小林哥!” “不客气!”我整理了一下心情,说道:“墨姑娘说她们离开这里就会变成白骨,多半也是一种拴住她们的欺骗手段!咱们除掉玉植子之后,让这些女人离开桃花谷,去外面的世界生活吧!这样也能摆脱被人采补的工具人宿命。” 吴八一点头:“这样也好,那白骨观这鬼地方就彻底被绝根儿了,咱们也是功德一件!这破地方太邪门了!” 说话间,一股剧烈震动从我们脚下传来,周围都是土坯房子,根本不经折腾。 哗啦啦,尘雾腾起,不少房子震得歪歪斜斜了,茅草屋顶掉得满地都是。 我们仨好像在游乐场的海盗船上站着一样,晃得都快成重影了,努力保持身体平衡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一阵窸窣的细小声响,青牛大仙也突然“哞”的叫了一声,好像在提醒我什么。 此时地下的震动变小了,我四下观望,发现埋在土砖下面的人中鹤似有异动。 很快,只见一只巨大的、青森森的白骨爪子从他周围的地面冒了出来,攥住了道长的尸体! 章歌奇也看见了,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刀劈下,但是那白骨爪子已经包住道长的尸体,迅速下沉了。 我看愣了,对这白骨爪而言,地面简直就如同水面一样,竟然可以畅通无阻、十分顺滑地穿过去。 章歌奇的斩龙刀劈在握成拳头的白骨爪子上,又当啷一声反弹回来,刀刃在爪子上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旋即,这只鬼手抓着尸体,已然沉入地底。 章歌奇高举大刀,又准备往地里面扎。 我说:“章兄弟,你的刀似乎奈何不了它!” “靠!这是什么玩艺……”吴八一吓得脸色煞白,“那么大一个骷髅爪子,不会是……玉植子吧?” 我低头沉吟,恐怕就是玉植子!只是玉植子为什么要回收老道的尸体呢? 这里供奉的酴姬就是玉植子?那它应该在山上才对啊…… 不过这儿的人全醉倒了,也没人可以带路…… 突然间,震动再次传来,只见道长消失的地方慢慢拱起一个土堆! 我们惊诧地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那里。 意识到有情况要发生,我对吴八一说:“我和章兄弟盯着这里,你把那个小女孩带到安全的地方!” “成!” 吴八一答应一声,进屋把小女孩背上,迅速往外跑去。 这时,只见土堆里冒出一些黑气,甚至浓郁到不需要望气眼也能看见。 这些黑气像章鱼的触手一样分叉延展,朝吴八一背上的女孩卷了过去。 章歌奇挥动斩龙刀打散黑气,但那黑气有形无质,刀根本打不散。 很快它们便缠住了吴八一的身子,触手般的黑烟灵活地蜷曲,卷住小胖的手脚和他背上的小女孩,开始往后拖动。 “小林哥!快救我!”吴八一一时吓得六神无主,着急地大喊。 我掏出一道狼跋符,夹在手指间,集中精神,朝那个黑气萦绕的土堆扔过去。 符咒一接触土堆,黑气略有收敛,但那股黑气又分出一股枝杈,像液体一样涌动着,竟托起了狼跋符,符咒被慢慢移开。 我立刻搭箭拉弓,一箭命中符咒,迫使它插在土堆上。 这下起了作用,那股黑气嗖的一下放开了吴八一,抽回到土堆周围,像一朵怪异的黑兰团聚在一起,不断扭动。 “哞!” 这时,青牛大仙长啸一声,蹄子刨地,土堆上迅速拱起十来根尖尖的竹笋,下面的东西想必被插了个透心凉吧! 紧接着,我们身后传来一阵剑锋抖动的清吟声,只见人中鹤那把掉在地上的宝剑像导弹一样升空,并笔直地射向青牛大仙! “大仙小心!” 我挡在青牛身前,用力抡弓,宝剑马上变幻角度,朝我的弓背斩下来,剑锋凌厉,立即砍出一个豁口来! 不过时小姐心灵手巧,这弓背里面有铁芯,被砍一下也不会断。 悬空的宝剑好像被一名强壮的大力士握着,用力下压。我居然都扛不住了,双手抓着弓,压得双手发麻,我咬着牙硬挺着! “真阴魂不散!” 章歌奇骂了一声冲过来,他一把抓住剑柄,右手持刀,左手持剑,好似倚天剑屠龙刀互斫一般。 斩龙刀刚落下,左手的剑居然自动让开,章歌奇又狂砍几下,那剑动来动去,都躲了过去,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章歌奇转了下眼珠,对我喊:“林大夫,接刀!” 他把自己的刀抛了过来,我随手把乌号弓挂在牛角上,赶紧接住斩龙刀。 我想起大仙的脾气,不禁回头看看挂着弓的牛角,有点害怕大仙发怒,不过幸亏这次青牛大仙并没恼我。 章歌奇双手紧紧握剑,用力把剑身按在地上,臂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看老子废了这把破剑!”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在旁边朝着宝剑举刀一劈。 就在刀刃要落下时,那柄宝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然拖着章歌奇在地上滑出了数尺远! 我赶忙收刀,吓出一身冷汗,章歌奇差点就被腰斩! “混蛋!” 章歌奇骂着,边狼狈地站起来,然后奋力把宝剑扔上半空,从我手中拿过斩龙刀,怒劈半空中的宝剑! 宝剑却诡异地闪过,寒光一闪,不但避开了刀锋,还在章歌奇脸上削出一道血口子。 只见它划着弧线飞到了土堆上面,那土堆被狼跋符压制着,下面黑气涌动。 突然间黑气暴涨,狼跋符竟然无火自燃,迅速烧成灰烬! 此后黑气更是大盛,砰一声土堆炸裂,从中笔直蹿出一个人来,直上夜空。 他凌空抓住宝剑,放声大笑,狂笑之声震动星月。 正文 第354章 你劈我瓜 紧接着,那人像仙侠小说中的剑仙般俯冲下来,手中宝剑放射清光,笔直地刺向章歌奇。 “天下臣兵!” 章歌奇用力把刀插在地上。 半空中的人也随之落在地上,剑插入土中。 仔细一看,我们都惊呆了,钻出来的人居然是人中鹤! 只见道长上身赤裸,皮肤下面青光荧荧,嘴里多了一排玉骨牙齿,两只眼睛放射着邪恶的青光,在黑夜中灼灼闪动。 他额头上的致命伤不停地冒出黑气,然后黑气逐渐具象化,竟又变成了一只青色的眼珠子…… 我和章歌奇都不禁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顷刻之间,人中鹤竟死而复生!? 我心内一沉,难道是玉植子给了他力量!? 这时,人中鹤用力把地上的剑拔了起来,看到这一幕,章歌奇的表情变得很是惊愕——因为在斩龙刀的压制下,那剑其实重如泰山,人中鹤竟然可以凭人力将其拔起! “哞!” 一声牛鸣似在提醒我,我回头一看,青牛大仙怎么也跪在地上,低着头。 原来我的弓挂在它的角上,受到“天下臣兵”的波及,于是抬不起头来了。 我赶紧过去用力把弓拨过来——当然拿是拿不起来的,青牛大仙这才抬起头,它倒也没生气,可能也是顾不上我。 牛大仙甩甩脑袋,漆黑的眸子越过我,愤怒地瞪视着人中鹤道长。 道长瘦弱的身子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他提着宝剑嚣张地哈哈大笑。 “畜牲,你……”章歌奇厌恶地看着他说,“你tm堕入魔道了!?” “哼哼!”道长咧嘴冷笑,一排青玉牙齿好像涂了荧光粉似的,“天不弃我,在我弥留之际,白骨大仙给了我力量!现在我要把你们赶尽杀绝!” 我没想到这人已经没节操到这种地步了,我也讥讽道:“想不到当年讨伐白骨观的人,也和妖孽同流合污了,还尊称人家是大仙?原来所谓名门正派都是你这种货色。” “住口!!!”道长脸色一变,张狂地吼道,“哼,天地之间,哪有什么正邪,谁有力量谁就是正道!” 人中鹤居然一下子把剑举了起来,剑锋指着我们,表情扭曲,狂态毕露,额头上的青色眼珠子也跟着在眨动,诡异十足。 “老子现在是白骨大仙座下的首席弟子!纳命来吧!” 说罢,他挥剑砍将过来,章歌奇欺身上前,拔刀迎战。 刀剑相迎,吟吟作声! 章歌奇把刀舞得像一团银光,刀刀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但是道长此刻战力爆表,他居然还故意背着一只手,另一手中的宝剑游刃有余地招架格挡,每次移动的时候,他背后都有黑气残影,脸上还带着轻蔑的笑意。 “哈哈哈哈,这就是成仙的感觉吗?太棒了,太棒了!”当道长一剑把章歌奇逼得退出一大步后,他狂喜地张开大嘴,发自肺腑地狂放大笑,嚣张到有些古怪的笑声震彻夜空。 这时,我忽然瞥见地上悄悄长出几株嫩芽,青牛大仙低头瞑目,似乎正在施法吟唱。 为了不让人中鹤注意到青牛大仙,我立刻抄起弓来,瞅着空隙对着道长射箭,伴着乌号弓的惨叫,箭去若流星。 然而人中鹤似乎毫不在乎,他甚至能同时招架章歌奇和挡下我的箭。 “喝!!!” 章歌奇胸膛猛烈起伏,陡然发出龙吟,奔放的声浪直接把道长震了出去。 道长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以剑插地稳住身体,狞笑的脸在声浪中扭曲变形。 待声浪势微,人中鹤道长脚一顿地,立刻跳起老高,宛如一步登天,他在半空中大声喝道:“列缺剑阵!!” 数不清的剑像雨一样射向我和章歌奇,正当我们狼狈地逃离之时,忽然间有两个球状物飞到天上,绕来绕去,速度极快,把所有的剑都挡了下来。 剑雨停下,我们抬头看时,都不禁呆若木鸡。 “那是……瓜?” 半空中竟然飞着两个西瓜般大小的金瓜,被剑插得像刺猬一样! 不过这些剑皆是幻影,很快就消失了。 知道是青牛大仙在帮我们,我心里更有底了,立即从怀中抽出一道病虎符扎在箭上,瞄准上方,用力拉满弓弦射出去,喝道:“焚尽!” 轰然一声,夜空中爆出一团火球,道长像流星一样拖着尾焰,斜斜地摔下来,却还在“哈哈哈哈”地狂笑。 他重重落地,直接把一间土屋的茅草顶压塌了,我和章歌奇立即追过去,刚到门口,只见院门洞开,一阵剑雨朝我们射来! 而那两个神奇的金瓜又飞过来,像卫星一样在我们前面旋转着接下剑雨。 随后人中鹤道长像鬼影一样倏地冲出来,手起剑落,我们身前的一个金瓜居然被砍开了! “你劈我瓜是吧!?” 因为激战而情绪亢奋的章歌奇更加愤怒,他唰地一刀砍向道长的脖子。 人中鹤偏了下头,同时速度飞快地一剑刺中章歌奇的肚子,然后他带着黑色残影,身形晃动,如鬼魅一样闪开。 另一颗金瓜像皮球一样砸向道长的脸,道长一个后空翻,手中剑舞如花,顷刻之间就把金瓜斩得粉碎。 接着,伴随乌号弓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我射出的一枝箭直奔道长的脸而去。 这家伙也是狂妄得不得了,他躲也不躲,猛一张嘴,用满嘴青玉牙齿咬住了箭头,还咧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焚尽!”我喝道。 道长这才发现箭上面贴了一道符,三只眼睛同时瞪大,轰的一下,脑袋瓜被火焰吞噬,整个人被轰进屋子里面去了。 我赶忙去看章歌奇的伤势,他捂着肚子,血流个不停,嘴上却还在逞强:“老子没事!” 眼下没法给章歌奇治疗,我只好拍拍他:“章兄弟,坚持住!不能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掏出符咒,贴在弓上,箭上也扎了一道,喃喃默诵口诀,瞄准火焰未烬的屋子。 一阵狂笑从屋里传来,人中鹤从屋中又一次飞蹿出来,一剑刺向我。 我同时射箭,但他却一抬手,把箭当的一声打飞了。 “臭老道,少嚣张!!” 捂着肚子的章歌奇一咬牙,挥刀去迎。 刀剑相抵,振音铿锵,但是并没有火花迸射,因为这刀和剑皆是坚不可摧的神兵! 我趁机引弓射箭,一箭命中道长的鼻梁。 这时他不由得手上一松,章歌奇发出一声呐喊,手中大刀贴着剑刃滑动,发出呲啦啦的响声,直接劈向道长的肩膀,一刀深深斩了进去! 道长痛得仰天长啸,周身黑气暴涨,我灵机一动,如果在这时候用天下臣兵…… 正文 第355章 合力降妖 “章兄弟,天下臣兵!”我大喊。 章歌奇并没有重复我的话,我手中的弓突然一沉,重得握不住了,掉在地上。 难道斩龙刀也能听懂我的话!? 道长的剑也垂在地上,然后斩进道长肩膀的道刀好似烧红的刀搁在黄油上,直接沉下去,把道长一条胳膊卸了下来! 道长惊得撒开剑后退,发出杀猪样的痛叫声,伤口没有血,而是喷出一股黑气。 我早已准备好后招,双手拳头上各贴一道狸笼符,用力揍向他的脸。 人中鹤脸上插的箭被一拳头打歪,在鼻梁上豁出一条巨大的口子,同时箭也飞了出去。 虽然弓手给人的印象往往是不擅长近战,实际上切身体会就知道,稍微拉几下弓双手会有多累。 这阵子天天拉弓,加上呼吸吐纳,我的臂力已经大幅增长,加上狸笼符的加持,这一拳头打出去,道长身子不禁猛地后仰,口中迸出几颗青玉牙齿,身后恣肆的黑气突然变得凌乱。 章歌奇亦冲过来,徒手作战,他更是比我专业许多。 章歌奇攥着醋钵般大的拳头,拧腰运肩,像职业拳击手似地用力一拳捣向道长的脸。 道长还未站稳,又挨一拳,失了一臂本就难以保持平衡,他身子趔趄着东倒西歪,退回到院中,身后黑气膨胀,把我们包围其间! “哼,一身正气,怕你这些邪气!?” 章歌奇怒吼道,他旋身飞踹,道长后退着把院中一排晾咸菜的架子撞倒。 我也满腔愤怒,手上的符咒发出高温,用力揍向道长的脸,一拳、两拳、三拳……打得他鼻歪眼斜。 我俩默契配合,对道长进行无情的殴打,他几次掐诀想要施法,但都被我们粗暴地打断了。 谅你是什么玉植子首席弟子,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但是这个怪物无论怎么痛揍都打不死,渐渐我呼吸沉重,双拳疼得几乎麻木了。 人中鹤道长身上扩散出来的黑气也把我们完全包裹起来。 突然,道长笔直地站起身,黑气化作两条巨大的手臂,掐住我和章歌奇的脖子。 “该……该死!!” 被揍成猪头样的道长咬着一嘴稀疏的牙齿,三只眼睛都瞪得滚圆,两条黑气手臂紧紧攥着我们的脖子。 他咬牙切齿地说:“无知鼠辈,犯我白骨观,定叫你们不得好死!!!” 我一听——,这家伙已经从里到外,彻彻底底沦为玉植子的信徒了! 弱小的时候满嘴正义,得到力量便本性毕露,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双标小人! 但是我们此时被掐着脖子,呼吸都感到困难,身子慢慢悬空,两腿使劲地踢蹬着。 人中鹤猛地把我和章歌奇用力撞在一起,只一下,我便觉浑身骨头好像散了架一般。 道长狞笑着,一下又一下地把我俩互撞,撞得我们天旋地转,腹中漫出鲜血,但是被掐住的喉咙又吐不出血来,甚至连意识都渐渐昏沉了。 我眼前发黑,金星直冒,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危急的关头,“哞”一声悦耳的牛鸣清晰地传入耳中,侧面院墙轰然一声倒塌,只见青牛大仙像头勇猛的斗牛一般,撞穿院墙直冲出来,一头撞上人中鹤。 我俩也终于得到解脱,二人一齐摔在地上,咳了半天,一时间脑袋瓜懵乎乎的,腹里好像有滚滚岩浆在激荡,血一股股地往食道顶。 青牛大仙大概是异常愤怒,像磁石吸附般紧紧顶着道长,撞穿一堵院墙之后又撞穿一堵! 章歌奇把斩龙刀拔起来,把掉在地上的宝剑竖起来,使劲敲了几下,像砸钉子一样把它砸进地里,然后我俩交换下眼神,一言不发地追了上去。 青牛大仙所到之处,土砖垒的院墙纷纷倒塌,夜空中腾起骇人的尘烟。 我和章歌奇一直追到第五个院子里,看见青牛大仙把道长顶在墙上! 人中鹤被牛角刺穿肚子,满嘴是血,他嘶吼着,仅存的右手突然暴涨出匕首般尖利的指甲,用力刺向青牛大仙的后背! 见此情形,我立即搭箭拉满弓弦,果断射中它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 道长的脑袋被箭飞来的力道冲得向后一扬,但是爪子还是刺了下去! 青牛大仙“哞”地发出一声痛叫,不禁向后退去。 但人中鹤身后的土墙却不断生长出藤条束缚住他的手,同时地上也钻出拧成麻花状的树,迅速生长,往上朝他的身体钻入。 人中鹤大概也知道这招的恐怖,他赶忙伸出手,只见夜空中闪烁过一道寒芒,宝剑正疾速飞过来。 章歌奇把刀一插,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急中生智,我立刻把乌号弓扔到道长的脖子上去。 “天下臣兵!!!” 那把飞在半空中的剑,就这样被截住了,咻的一声,剑落进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面,传来一阵梁断柱折的动静。 挂在道长脖子上的乌号弓,瞬间就成了雷神锤,压迫着他的身体向下沉去。 人中鹤p股下面的“麻花树”也在不断向上生长,如同恐怖的钻头,终于钻进了他的身体! “啊!!!!我……我不甘心!!!” 道长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随着麻花树的生长,那树直接把道长钻透了,最后人中鹤的人体被树撕裂,化作一场腥臭的血肉雨,洋洋洒洒地落下,碎尸当中还有一堆青玉肋骨,和青玉牙齿…… 这次它应该死透了吧!我长舒了口气…… 我赶紧过去察看青牛大仙的伤势,大仙耗费了许多精力,疲惫地跪在地上,宽厚的牛背上被人中鹤的爪子开了四个洞,伤口发黑,流出血来。 看着大仙受伤,我心中十分难过,连忙掏出丹参丸给大仙吃。 青牛大仙却摇摇头,只见地上缓缓长出一些草来,它低头慢慢啃着,伤口居然就自动愈合了。 看来这草,比我的药还要灵,难怪看不上这丹参丸。我一阵苦笑,把药揣回去。 青牛大仙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看来用不着我过于操心。 然后,我向青牛大仙拱拱手,拔了几棵草,去给章歌奇处理肚子上的伤口…… 正文 第356章 玉植子出关 青牛大仙变出来的这种草我认得,正是止血疗伤的龙芽草。 我赶紧把草揉碎了给章歌奇敷在伤口上,他体质本来就惊人,折腾了一会儿,血都已经不流了。 只是原来还是普通皮肤的腹肌上,现在也要长肉鳞了。 章歌奇仰头看看那棵血淋淋的“麻花树”,说:“林大夫,你给这王八蛋念个啥经,叫他永世不得超生呗。” 我苦笑了下,“我们巫医哪有这种经。” 刚安静了没一会儿,地面忽然又是一阵颤动,我和章歌奇不由一惊,面面相觑。 往前方望去,只见那座流下臭水的壶领山居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有一片青光泄出! 我和章歌奇抻着脖子,看得目瞪口呆了——这怕不会是玉植子要出关了吧?! “小林哥!小林哥!”这时吴八一应该是已经把“姥姥”安顿好了,他从外面一溜烟跑过来。 当他看见院子里那一地的碎肉血浆时,惊道:“woc,老道被干掉了?” “嗯,”我点了下头,又面色沉重地说,“不过估计玉植子要出来了!” “嘁,它不来,咱们也会找它算账的!”章歌奇说罢,杵着刀站了起来。 震动越来越厉害,猛然间我发现地上的草和“麻花树”在枯萎,而青牛大仙卧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一愣,青牛大仙明明伤已经好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用望气术仔细一瞅,看到地下有一股股青气被源源不断地吸走,青气汇聚之处,并不是壶领山,而是那棵大桃树的方向。 我赶忙轻轻拍着青牛大仙的肩膀问:“大仙,你的力量似乎在减弱,难道是因为那棵大桃树?” 青牛大仙微闭着眼睛,慢慢点头。 “啥意思啊?”吴八一不解地问。 “大仙的法力是靠吸收周围植物的活力,但是那棵大桃树也是一个木精。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大桃树把周围的地力都吸走了,让青牛大仙变弱了。”我解释道。 章歌奇立马一挥刀,指着桃树的方向蛮横地说:“老子去把桃树砍了!” 吴八一却为难地说:“那不成吧?砍了树咱们咋回去?” 我沉吟片刻,看着发蔫的青牛大仙,下定了决心:“学楚霸王破釜沉舟吧!小胖,现在没法考虑什么回不回去的问题了。眼下必须全力备战,我们去砍了桃树,让大仙恢复力量!” 我正要走,却被青牛大仙咬住袖子,事不宜迟,我便让他俩先去。 我蹲下身,问青牛大仙怎么了。 青牛大仙却动着嘴巴,开始反刍。 只见它缎子似的毛皮渐渐变得黯淡,眼睛周围多了一圈皱纹,然后一张大嘴,吐出一根裹着绿汁的木头箭来。 “这是给我用的?!”我简直受宠若惊。 继而大仙又接连不断地吐出箭,一根接一根。这些木箭仙气萦绕,似乎是大仙用自己的修为所化,令我十分感动,鼻子都有点发酸了。 我赶忙把这些箭捡起来全都塞进箭筒,原本快要射空的箭筒一下子变得十分充足。 我用力抱拳,感激地答谢道:“多谢大仙,我们一定会把玉植子除掉的!” 随后,我穿过巷道跑到村子中间,眼前的情景又令人大吃一惊。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桃花谷那些醉倒的女子们竟然七上八下地漂浮了起来,如同悬浮在看不见的液体之中! 她们的五官还不断流出丰盈的仙气,被远处壶领山冒着青光的裂缝吸走,画面十分诡异!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玉植子即将出关,所以便把自己储存在这些酒精体内的仙气一口气吸走? 只见那几位“姥姥”正在快速“长大”,由小萝莉变成少女。这印证了我的猜想,她们是仙气储存越多,模样越年轻,人中鹤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挑了一个“姥姥”。 诧异了片刻,我从怀里掏出一道符来,试着往一名漂浮的女子身上一贴,想不到那女子竟然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我心中惊喜,太好了,居然有用! 这符正是寄狐符,作用是稳固体内的魂魄,因为用的不多,我只带了几张。 于是我跳到桌子上,大声诵念起来,“……往者悠悠,执念难休;狐死首丘,亡川刻舟。” 念完一遍经后,这些女子慢慢沉下来,可不一会儿,她们又缓缓向上漂了起来。我皱了下眉,看来玉植子的强大,并非几句寄狐经就可以对抗。 于是我把桌上的盘杯全部踢掉,抽出一枝铁箭,这些铁箭都是在chang白山古墓捡的,回来之后反复打磨过,很锋利。 我一只手包住箭头,使劲一划,伴随手心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血从掌中流了出来。 然后我以箭为笔,蘸血为墨,在桌上龙飞凤舞地画起咒符,并且在心中默祷——一定要画成! 当最后一笔写完,漂浮在周围的女子们又缓缓落下来一点。 接着我把周围几张桌子全部清空,不停地画符、贴符,直到所有的女子全部落回地面,半空中那缕缕流向壶领山裂缝的仙气也逐渐消失。 我刚松口气,抹了下额上的汗水的功夫,轰然一声,我身子猛地一晃,大地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放眼望去,只见壶领山中钻出一对青玉骨臂,随后又钻出另一对骨臂,四只全是青玉骨头的巨手不住扒开裂缝,青光不断漫射出来,范围越来越大!而且那裂缝中还传出阵阵恐怖的咆哮声,场面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我心想可能是玉植子发怒了,它被我们打断修行,现在又要亲自出关收拾我们,看来它已经怒不可遏! 我的心不禁一阵颤抖,就凭我们几个,真的能对付得了它吗? 我摇摇头,努力甩开这些会让人动摇的负面思绪,赶紧跑到大桃树那边。 只见桃树摇晃不止,桃花瓣片片飞落,似在发出无声的哀叹。 章歌奇和吴八一正你一下我一下地在奋力砍树,吴八一不知从哪找来一把斧头,毫不惜力地挥动着。 大桃树坚硬异常,别说吴八一一斧头下去没啥动静,就连章歌奇的斩龙刀也只砍出浅浅的破口,而且那破损处还流出血一样的液体…… “说好的金克木呢!”章歌奇不满地看着树干上的浅浅缺口,连他都累得不得了,杵着刀喘息着。 这时,我们脚下的地面拱出一些桃树的根须,倏地卷住我们的脚踝。 章歌奇和小胖慌忙用手中的武器乱砍,我没有刀,随便抽了身后的一支木箭去划那些根须。 我眼睛一亮,到底是牛大仙给的木箭,居然非常轻松地将根须削断了! 于是我把手中的木箭搭在弓上,对准树干射了一箭,居然很轻松地噗一声扎了进去。 章歌奇震惊,“我去,有没有天理了,你这木头箭比我刀还好使!?看我的!” 他把外套扯掉,往手心啐口唾沫,抓起刀抡圆了膀子,照着木箭扎进去的地方用力一砍,这次居然一下子砍开了树皮,那血水流得更是夸张。 大桃树像下雪一样落下花瓣,原先娇艳的花瓣还在半空中,就枯萎焦黄了。 “小林哥!你看!” 小胖突然恐惧地大喊道。 我和章歌奇抬头一看,只见一副巨大的青玉骨架从山体裂缝中钻了出来——一颗骷髅头就相当于一辆重型卡车般巨大,头上长满骨刺,口中獠牙密布,深邃的眼窝中有两点青光! 它的骨架长得很怪异,完全不能用人类的解剖学来衡量,肩膀上长着两对肩胛骨,两对手臂,通体散发出上等翠青玉般剔透的荧荧青光,青气缠绕。 它正用四条手臂在地上爬,慢慢从裂缝中钻出来,背后是一条棘刺复生的脊椎骨,地动山摇的巨大动静淹没了一些它在地上移动的声音。 青玉骷髅微微抬头,那恐怖的头颅对准了我们! 我们仨先是惊得呆若木鸡,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我跳到一块大石头上,用尽全力,将弓弦拉到极致,瞄准玉植子的脸,弦上的木箭附着着生机勃勃的草绿色气息,我拼死一战的决心就如同这箭矢一样坚决地飞射出去…… 正文 第357章 勇斗玉植子 射出的这支木箭挟着鲜绿色的气息射向远处的骷髅头,箭划过夜空如同一道绿光。 我本没有什么太大期望,谁料玉植子中箭之后,竟好似挨了一记闷拳,脑袋居然大幅度地摆动了一下! 我先是愣了片刻,继而不禁一阵惊喜,看来青牛大仙给的箭不但能造成伤害,还相当可观! 这时,玉植子边转回头,边张开大嘴,口中呼呼地漫出一股青气! 我赶紧从怀中掏出解尸毒的鹳骨丸,三个人一人一颗,“快吃!” 咽下鹳骨丸后,只见那股青气很沉重地沿着山坡淌下来,简直宛如液体一般。 青气所到之处,地面都慢慢隆起,接着钻出一簇根须,根须扭动变形,竟然化作一只只青色的白骨士兵,一片森然放出冷光的眼睛在青雾中闪烁。 “cao,这他喵是死灵法师和德鲁伊的合体吗?”小胖吓得面无血色,一时间忘了砍树。 章歌奇见状,更加卖力地挥动斩龙刀砍树,树皮淌出的血水已经流了一地。 我喊道:“小胖,给我斧子!” 吴八一晃回神来,他赶紧把斧子递过来,我伸手接住,攥紧斧把,念了一遍狸笼经,然后扔还给他,“你去对付这些杂兵!” “啊!?”吴八一一脸惊异。 “嘁,杂兵而已,怕个德儿!!!”章歌奇一边砍树一边催促他,“我们腾不出手!” 吴八一嘟囔着:“什么叫作‘对付杂兵’,高情商应该说‘打头阵’,且看末将万军丛中取万军首级!” 于是吴八一心一横,举着附了魔的斧子嗷嗷叫着冲上山坡,这些骷髅兵虽然可怕,可是大部分残缺不全,手上也没有武器,让小胖用附魔过的斧子对付它们正合适。 只见吴八一刚跑过去,骷髅兵们就包围上来。 小胖呐喊着,奋力一抡斧子,被狸笼经加持过的斧刃就如同收割枯草一样,哗啦啦把骷髅兵打碎一片。 见斧头异常好用,吴八一面露喜色。 “哼,敢在小爷面前撒野?!整死你们!” 他索性双手握着斧子,一边大叫着给自己壮胆,一边在小兵中间转圈,如同大风车一样横扫千军! 我则拉满弓弦,对准了青玉骷髅。玉植子的脑袋这么大,不可能射不中,嗖嗖几支木箭过去,射得它的头不住摇来晃去,玉骨表面甚至还出现了裂纹! 章歌奇难得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嘿,林大夫,好箭啊!” 只是这话听起来难免有点歧义。 玉植子一直被动挨打,似乎更加生气了,它挥起大手猛然向地面一拍,我大喊:“小胖闪开!” 轰的一下,地动山摇,我们被震得东倒西歪。我感觉骨头架都被颠得咯咯作响。 而那些来试探我们的白骨士兵自不用说,哗啦一下震碎一地,比用斧子劈砍的效率可高多了。 这时,只见壶领山的山腰慢慢裂开一道缝隙,震动停下之后,缝隙却还在不断延伸,似乎要把这座山拦腰截断! 章歌奇沉声说:“呃,好像……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玉植子的四只玉骨巨手在地上爬行,当然,它体量巨大,动作也是很慢的,趁此机会我不停地射箭,木箭基本每次都能让它的骨头出现裂纹。 我一直站在原地拉弓射箭,不后退一步,我相信水滴石穿,一定能放倒这个千年巨妖! 青气笼罩中,玉植子应该是又要用什么招数了,它双目幽光一闪,张开大嘴,嗖嗖地射出什么东西! 我大吼:“小胖快回来!” 吴八一听见我的声音拔腿就跑,我和章歌奇也赶紧躲到大桃树后面。 当吴八一快要跑到我们的藏身处的时候,一根青色的、长满锯齿的骨箭从后面射向他的后脑勺,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变缓! 幸好章歌奇和我配合默契,与我一起同时伸手用力拽过吴八一,千钧一发之际,那根锋利的骨箭险险擦过吴八一的耳朵飞出去了! 之后,从玉植子口中密集攒射的骨箭呈扇形,嗖嗖扫射过来,叮叮咚咚地钉在粗大的桃树上。 我看了一下砍树的进度,章歌奇已经砍到一半了。 我心想青牛大仙再不参战,我们就有麻烦了。 略一沉吟,我掏出两张病虎符,用铁箭扎在树上,叮嘱说:“小胖,章兄弟,等它吐完了骨箭,我们就往外冲。这山上太危险,没有掩护,咱们必须往那些空屋子的方向跑。” 章歌奇此时还在嘴硬:“嘁,犯得着跑吗?老子还以为玉植子多厉害呢,白长这么大骨架!不就这么几招吗?” 我摇头说:“千万不要轻敌,它刚刚从休眠中醒过来,我感觉它还在试探咱们!” 这时,玉植子吐完了骨箭,周围一大片扇形区域全部扎着这种阴险的骨箭,而且它们居然自动钻进了土里。 随后箭没入的地方,又有土堆隆起,一只只骷髅兵冒出来,白花花一片,它们或拿手扶下脑袋,或抖掉身上的泥土。 “玛德,有完没完!” 章歌奇骂着,抄起大刀就抡过去,一路扫开几只骷髅兵,吴八一经过刚才的奋战,此时胆子也大了很多。 他也抄起斧子往骷髅兵头上砍,可虽然砍中,骷髅兵却反手抓住了他,然后周围几只迅速把他包围。 吴八一急得大喊:“小林哥!” 我一边跑一边飞出病虎符,喝道:“焚尽!” 轰的一声巨响,桃树在一团炸裂的火焰中倒下了,树身像磨碾子一样滚过一排骷髅兵。 我喃喃诵咒,给乌号弓镀上一层纯阳之力,使劲一抡,扫开那些围住小胖的骷髅兵,把他拽出来就跑。 前面,章歌奇已然杀疯了,他不知疲倦地挥动臂膀,上下左右翻飞的斩龙刀一路杀出条由白骨铺成的路! 吴八一惊魂未定地问我:“小林哥,这斧子咋不灵了?” 我说:“经咒的力量会慢慢消耗的,怎么可能一直有,那不逆天了?!” “啊,小林哥,快看后面!” 我扭头一看,只见山腰已经裂开了,从里面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一条巨大的青玉蛇骨。 一时间我诧异地想,难道山中还封印着别的什么怪物不成? 而玉植子用四条骨臂继续朝我们的方向爬行,伴随山体崩裂,它的完全体终于露了出来,只见它腰部以下正是那条长长的蛇骨! 我看呆了,玉植子的下半身居然是条巨蛇! 脱离山体的束缚之后,玉植子的速度立刻加快了,它飞快地移动四条手臂爬下山。 玉植子的前面是大批骷髅兵,自身周围青气袅绕,如同无烟之火在诡异摇曳。 我看得不由倒吸口凉气,出关的玉植子真如同地狱魔君一般! 我心想这玉植子的真身竟然是半人半蛇的样子,上古有轩辕族,全部是这种模样,女娲、伏羲便属于轩辕族。 我想起杨小姐说玉植子是上古邪神,看来它诞生的年代非常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人类诞生之初! “哞!” 这时,前方传来一声高吭悠扬的牛吟,似在指引我们! 我们立时精神一振,一口气跑进村落中。 我看见青牛大仙站在巷子中,它已经变回神采奕奕,皮毛光滑的“美牛”了,四蹄下还不断生出奇花异草。 果然,桃树一倒,青牛大仙便可以毫无阻滞地吸纳这里的地力,所向披靡了! 我们身后,大批的骷髅兵挤进巷道,数量之多到把自己人都挤碎了不少。 我从怀中掏出一道病虎符,章歌奇却拦住我说:“看我的!” 他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猛的发出龙吟之声,摧枯拉朽的音波之下,骷髅兵土崩瓦解,整条巷道宛如用白骨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此刻,玉植子已经冲下山,摧枯拉朽地推倒屋子,长长的蛇尾所到之处,数排屋子就像积木一样毫无抵抗地倒下了。 见此情景,青牛大仙仰颈长鸣,两目射出精光,刨动牛蹄,精神抖擞。 我略略松口气,看来接下来便是牛大仙的主场了…… 正文 第358章 玉植子二阶段 巨大的玉植子撞倒一排房屋,烟尘喧天,突然它定在那里不动了,当烟尘散去,只见地上钻出许多藤蔓,把它紧紧地缚住。 “哞!!!” 青牛大仙高鸣一声,浑身散发出生机勃勃的绿色气息,紧接着从玉植子的腹部钻出一棵树来,笔直地贯穿玉植子的背部,把它的肋骨几乎全部打断了。 玉植子像只被压住的王八,愤怒地四手拍地,由于身体变得支离破碎,一条胳膊竟然飞了出来,嗖地从我们头顶掠过,落下来的瞬间把一间屋子压塌半边,好似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展台摆在那里! “上!” 我大喊一声,我和章歌奇疾步冲过去,只见废墟之上,不断有藤蔓长出来,把玉植子紧紧缚在地上。 玉植子不断挣扎但长出的藤蔓源源不断,一时间它被困住了,它愤怒地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吼叫。 章歌奇挥刀就朝它的大爪子剁去,两下剁掉一截玉骨,他叫道:“嘿,就你他喵叫上古邪神呀,看老子给你修修指甲!” 我近距离站在那硕大的骷髅头下面,拉满弓弦,使劲射它的头,木箭所及之处,它的脸骨像青花瓷一样碎裂。 尽管它拼了老命地想反抗,可是身子被紧紧缚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把脑袋摆来摆去。 “小心,导弹来了!” 吴八一在后面大喊一声,只见一排东西“咻”地飞过来,看着好像是一颗颗黑色的瓜,落到玉植子身上便纷纷炸开,它的骨头哗啦啦地被炸碎,满地都是青色的骨碎片! 章歌奇左突右冲,斩龙刀精准又有力地跟着他默契地舞动,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已经把玉植子的爪子剁得光秃秃的,像啃剩下的鸡爪。 这时玉植子张开大嘴对准我们,口中又开始漫出青气,我以为它又要喷什么东西,立即拉弓瞄准,对准它的头用力射去。 砰的一箭,木箭竟直接射穿了它的额头,玉植子庞大的身躯终于倒了下来,脑袋从脖子上掉落,骨碌碌滚了一段路,直至碾倒一道土墙,又向前滚了几下,最终停下。 它后面的身躯,亦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土崩瓦解,顷刻之间碎了一地! 我们脚下遍地都是泛着青光的玉骨,场面蔚为壮观! 我喘着粗气,微微垂下弓箭,不敢相信赢得如此轻松! 和章歌奇对视一眼,章歌奇杵着刀大笑道:“哈哈哈,什么白骨观!什么玉植子!不过如此!在老子眼里就是一堆脆骨!” 我笑道:“行了,也别太骄傲,要不是咱们牛大仙出手,咱仨还不知道要磨多久!” 我们和大仙就好像跟富翁合伙买车,人家出的是整数,而我们出的力,只能算个零头。 我们冲在前面,离大仙还有一段距离。我俩赶忙往回走,途中看着那滚在一边的巨大骷髅头感觉十分不可思议!我心想这玉植子有皮有肉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人中鹤曾说它勾引天帝被罚下界,我却感觉不太靠谱——人家猪八戒调戏嫦娥也不过才几百年刑期,再说天上的事情,多半是人类从自身出发想象出来的。 我不相信轮回,但却相信神鬼的存在,只是它们的真相未必是世俗鬼神观中认为的样子。 神是上位的存在,对蚂蚁来说人类就是神,如果蚁巢中有位智者看见两个人类为了付一顿饭钱拉拉扯扯,它或许会当作是神之间的战争,代代传颂,最后成了莫名其妙的上古史诗。 对于神来说,我们就相当于是蚂蚁。神不会多看我们一眼,也不屑于对我们解释什么,所以玉植子究竟是如何被封印在此,是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 回到青牛大仙身边,看到它正悠哉地啃地上的草,我长长松了口气。 吴八一兴奋地手舞足蹈,凑过来眉飞色舞地说:“嘿,小林哥,刚才大仙突然变出一排瓜秧子,那个瓜嗖一下就飞出去了,跟植物大战僵尸一样!” 我笑了,“大仙果然是深不可测!好了,天下太平了,咱们……”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间,侧面的一间半塌房子的墙壁倏地隆起一个大包,接着,墙壁裂开,速度飞快地射出一道青色的骨刺! 这东西来得太突然,我们完全没时间反应,它嗖一下命中青牛大仙的身子,好像射龙的巨弩一样,带着青牛大仙撞上另一侧的墙,钉在上面。 青牛大仙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章歌奇大怒道:“怎么还有!” 他挥刀刚要把那剩下那半堵墙劈开,只见头顶上出现一道青光,我立即拉弓瞄准上方。 那里居然出现一个小号玉植子,说是小号,其实也和人类形体相当。 它就像异形一样四只爪子扒着墙头,张开大嘴,望向我们的眼中闪烁着怨愤恶毒的光芒。 我一箭射去,玉植子在墙头灵活地打转,箭居然从它身体的空当穿过去了。 “混蛋!!!” 章歌奇踩着墙跳起来,落在墙头,一刀劈下。 身体变小的玉植子像节肢动物一样灵活地跳开,长长的蛇尾像蝎尾一样倒转过来,刺向章歌奇的胸口! “章哥!”小胖吓得大叫。 章歌奇沉着地挥刀左挡右挡,伴着清冽的脆响,刀锋把那玉骨劈出一些玉屑。 接着玉植子迅速逃到屋顶上,张开嘴,嗖的一下,一根骨刺宛如强弓劲弩般从喉咙里射出来。 “小心!”我大喊。 章歌奇立刻把刀一横,挡了下来,自己也被震得一个站不稳,从墙头摔下另一边去了。 我在箭上扎了道符,对着玉植子一箭射去,“焚尽!” 陡然爆开的火焰把玉植子震飞了,屋顶上只见一个青色的影子在飞快逃遁。 我看了一眼被重伤的青牛大仙,气得咬牙,解下药袋子扔给吴八一,“照看大仙!” 然后我追了出去,章歌奇也从那间破屋里冲出来。 当我们跑回那巨大骷髅骨所在的地方,发现骷髅骨的天灵盖居然像蛋壳一样裂开了,似乎这只小号玉植子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它居然还有这种后手!?我俩惊呆了。 难道是意识到体型过于巨大,反而不利于行动,干脆就把巨大身躯舍弃掉了…… 又或者…… 我听过一种说法,修炼内丹的人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天灵盖会打开,钻出一个小人儿,这便是元婴。 修炼者自身已经老迈不堪,然而体内的炁却能具象化成一个婴儿,待元婴长成,便能成仙证道。 玉植子修炼了何其之久,青牛大仙也说它体内有丹,莫非这个小号的,便是其丹所化? 我们虽然在后面穷追不舍,但很快就看不到玉植子的踪迹了。 章歌奇挨个巷子搜,愤愤地说:“他喵的,没影了!” 我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它去什么地方了,跟我来!” 我们往村子中央跑去,那片地方并没有被战斗波及,那些女子仍然醉倒在地。 跑过去一看,玉植子正附在一个女子身上,将尾巴刺入女子胸口,源源不断地吸收仙气。 被吸食的女子就如同漏气一样,慢慢瘪了下去,变成枯瘦老妪,眨眼间皮烂肉销,化作白骨一副! 我心头怒起,这个混蛋,果然跑来补充力量了…… 正文 第359章 恶战未止 见此情形,章歌奇愤怒地一刀劈过去。 玉植子抓起地上的骷髅头扔向他,接着噌地跳起来,身体腾在半空中时,便在口中射出一根骨刺。 章歌奇居然又开始莽了,双手举刀朝射向自己的骨刺劈砍,难道他忘了之前被大树砸的惨痛教训了吗? 电光火石的一瞬,我做什么也来不及阻止。但这次章歌奇的刀却精准地砍中了骨刺,骨刺打着转儿飞出去,砰地一下钉在墙上。 我松口气,大喊:“章兄弟,拖住它一会儿!” “拖一百年都不成问题!” 章歌奇举着刀,嗷嗷呐喊着冲向刚刚落地的玉植子! 而玉植子舍弃了笨重的身躯之后,就变得像猫科动物一般灵活,嗖一下闪开了。它的玉骨四肢紧紧抓住墙壁,用长长的尾巴猛地扫过来。 我站在不远处,从身上取出一个竹筒,倒出一路上收集的玉骨——之前没用这招是没有时机。 既然这玉骨来自玉植子身上,那么就用替身巫术诅咒它! 我抽出一支箭,划破自己的手指,蘸着血在玉骨周围画阵,然后默诵殿龟经。 这时章歌奇躲闪不及,被玉植子的蛇骨尾巴一击打飞,摔到我侧面。 接着,玉植子张牙舞爪,直接朝我冲过来,似乎它察觉到了什么。 “……此身即汝身,此血即汝血,百倍奉还!” 我大吼一声,用力一拳打向当作替身的玉骨! 几乎是同时,奔跑中的玉植子突然像被一记重拳打中,它陡然扑倒在地,那骨架组成的身子几乎被压扁。 但它被诅咒的同时,张嘴又向我射出一根骨刺,骨刺来势迅猛,我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尽量避开要害。 我赶忙把身子一缩,肩膀处立时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满是锯齿的骨刺将我的肩膀扎了个对穿。 “去死吧!” 我猛地站起身,一脚踩向摆在地上的玉骨。 玉植子周围随即腾起一圈烟尘,好似真的被无形的大脚踩中,一瞬间便被压到了土地里,地上只剩下个轮廓。它摆动身体,挣扎着从土里露出头来。 “妖孽受死!!” 这时,章歌奇大吼着跳过来,对着玉植子的脑袋一刀剁下! 本以为这一下可以定胜负了,可没想到那颗骷髅头居然自己从身体上滚开了!刀锋斩在了空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紧接着,玉植子甩起尾鞭刺向章歌奇的眼睛,章歌奇赶紧向后一跳。 我们没料到玉植子还能有这种神奇的操作——主动把自己的头卸下来躲避刀锋,简直不可思议。 待章歌奇后退的一瞬,它居然用手抓着骷髅头又安了回去,连续吃了两发替身诅咒,它身上已经出现裂痕,掉落了许多玉骨碎片,但似乎还不足以对它造成致命伤。 替身诅咒多次使用就不灵了,还是得正面打败它! 我站起身,拉满弓弦,正要射箭时突然感觉肩膀疼得要死,咬牙硬撑射出一箭,玉植子却原地打转,巧妙地避开了这一箭。 拉完弓,我肩膀一跳一跳疼得厉害,仿佛烧灼一般,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感涌了上来。 我心中一惊,难道这骨刺有毒不成! 模糊的视线中,章歌奇还在奋勇地和玉植子厮杀,那团死绿的影子在周围屋子上跳来跳去。 我慌忙默诵雄雉经振奋精神,恍惚中还听见一个宛如来自深渊的声音在耳边轻语:“你想要力量吗?” “……雄雉阳阳,金晨朗朗;诸阴辟除,诸邪伏藏!” 随着我念出雄雉经最后一句,这莫名其妙的声音也消失了,阳气充盈在体内,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我没时间想太多,咬牙用力折断露在伤口外的骨刺,留在里面的部分只能等恶战结束后再处理了。 我抽出几枝木箭咬在嘴中,冲过去助阵。 这时玉植子跳到屋顶上,四肢伏地,张开大嘴又准备发射骨刺。 我立即一箭射向它的嘴,正中目标,它的脑袋因为冲击力猛地向后一仰。 章歌奇也把斩龙刀在手掌上一划,他的血见了空气很快变成铁锈,然后他用力一挥,甩出去的弧形铁锈像刀气一样打中玉植子,它站立不稳,向后一倒,摔进了一个屋子里面。 那院墙也不高,就一米多高。 章歌奇奋力一跃跳将上去,脚刚沾到院墙,一只巨大的骷髅爪子突然冒出,用力把他攥住,并拖进院子里! 章歌奇也不禁惊得大喊一声。 我赶紧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去,只见他被一只从地里伸出来的骷髅爪子紧紧攥着,往漆黑的屋里拖去。 章歌奇正拼命摆动身体,努力想要挣脱。 仗着望气眼,我一眼看见潜伏在屋中的玉植子,立即取下箭朝它猛射几箭。 这几支都是青牛大仙的木箭,玉植子似是承受不了连续的木箭攻击了,它撞开窗户跑了,同时那只从地里伸出来的骷髅爪子也缩了回去。 章歌奇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他身上被扎了三个血洞,还徐徐地冒着黑气。 “接着!” 我掏出一粒鹳骨丸扔给他,章歌奇却本能地一刀斩下,把半空中的药丸一切两半,他倒是瞄的挺准。 我俩尴尬地对视一会,他挠挠头说:“呃,条件反射,你再给我一粒吧!” 我又取出一粒给他,自己也服了一粒,这是最后的存货了。 随后我俩跳窗而出,只见巷道里黑气萦绕,陡然钻出两只巨大的骷髅爪子,而满身伤痕的玉植子躲在巷道另一头,把一双骨臂插进地里,远程控制这一对巨大的骷髅爪。 我心想这大概是某种法术…… 身前的章歌奇深吸一口气,对着玉植子吼出一发龙吟。 巷道本就狭窄,聚音效果一流,次声波反复激荡,像空气炮一样喷射出去,甚至把玉植子掀了一个跟头!它尾巴裹在身体上在地上不住打滚,身上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一些碎骨来。 而巷道中出现的巨型鬼手也消失了。 待龙吟结束,玉植子立即往另一个院子里蹿,我迅速拉弓射箭,瞄准它的背影,一箭射出,它被射中的后背又迸溅出片片骨头,半空中全是晶莹的玉骨碎片。 “嘿,它不行了,上啊!!!” 章歌奇抖擞精神,豪迈地举着刀往前冲,我在后面拼命喊他,叫他小心一点。 他一脚踹开院门,玉植子正猥琐地猫在院角,像一口骨架组成的大炮,张着大嘴,嗖的就喷出一根骨刺! 章歌奇一挥刀打飞骨刺,然后他突然捂着脑袋,脚步踉跄,好像尸毒入体了一般。 这种十万火急的紧要关头,我也没法询问他怎么了,拉开弓弦就瞄准玉植子射去。 玉植子中箭,身上又不知掉了多少碎片,翻滚着继续往屋里逃去。 我追上去,抡起乌号弓就朝它长满骨刺的脊椎骨砸下,玉植子转身尖啸,长长的尾巴同时朝我扫过来。 我早有准备,把藏在手中的狸笼经迅速贴在它的尾骨上。 此物是不折不扣的邪魄,因此狸笼经阴阳相吸,吸附在上面,瞬间冒起热气。 玉植子嘴张得老大,打着滚挣扎,尾骨也断了半截,身上的肋骨已经掉得光秃秃的了。 它困兽犹斗,突然将双手插进地面,然后一只巨型鬼手从陡然腾起的黑气中钻出来,一把抓向我。 我只能以乌号弓抵挡,整个身体被那鬼手推着往后滑行,鞋底摩擦得吱吱作响,一直滑到了院门附近。 而出了状况的章歌奇打刚才就一直站在院门口,此刻他低着头,两眼冒出黑气,握刀的双手在不停地哆嗦。 看着那锋利的刀刃对准我的后背,我顿时有阵不祥的预感…… 正文 第360章 光速叛教 见章歌奇样子不太对劲,我心急如焚,大声喊他:“章兄弟,你怎么了!” 他低着头,悠悠地说:“刚才……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个声音问我,要不要力量……” “啥?”我的心猛地一沉,“那你怎么说的!?” “废话,不要白不要!” 章歌奇抬起头,嘴角边露出邪恶的笑容,双眼冒出黑气,他脖子的皮肤下面透出渗人的青光。 糟了……他居然中招了! 我万念俱灰,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发生这种事! 这时,那只被我用乌号弓抵住的巨大鬼手猛地一握,把我抓住了,然后章歌奇狂笑着举刀从我背后劈过来! 此时我的心瞬间沉入冰谷一般,简直万念俱灰! 然而闪烁寒光的刀锋竟从我身边掠过,一击劈断了鬼手!束缚在我身上的鬼手也哗啦哗啦掉了一地,转眼便化作黑气钻进地下。 再看章歌奇,他全身冒着黑气,比刚才更盛。 他狂叫着,一个箭步冲进屋内,玉植子大概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竟然有人在得到它的力量之后,却又不听它的摆布。 慌乱中,玉植子又射出一发骨箭,章歌奇这回居然用空手一把接住,随后狞笑着单手抡刀,把玉植子打倒在地! 然后他把斩龙刀往地上一插,双手抓住玉植子的尾巴左抡右抡,屋内的家具统统被打碎,嘁哩喀嚓,连着碎骨掉落的声音响成一片。 “去死吧!” 章歌奇最后用力一抡,用玉植子的身体把一根柱子抽断,哗啦啦,屋顶随之塌了半边下来。 “哈哈哈,排骨精,老子有龙丹在身、宝刀护体!就凭你的力量还想控制我!?” 我总算长出了口气,心中油然佩服起章歌奇来——他真是十分狡猾,白嫖了玉植子给的力量,却又立即用这种力量对付玉植子! 玉植子既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力量赐给力量,说明它对自己的精神控制非常有信心,而我们是做了功课来的,事先已经饮过五磁汤。 至于之前的人中鹤,他并非被控制,纯粹只是堕落。 章歌奇再次把一时动弹不得的玉植子拽起来,呐喊一声,双膀发力,啪地一声脆响把它甩在了院子里。 哗啦一声,玉植子终于全身尽碎,四条胳膊断了三条,只剩下空荡荡的脊椎和一颗脑袋。 我立即上前一步,拉弓射箭,近距离狠狠地命中它的头。 章歌奇也挥刀冲出来,一击把它的脊椎打断一半,然后我用箭扎着一道病虎符,扎进它的眼窝! 玉植子此时狼狈极了,像只爬虫般凄惨地逃命。 在我喝出“焚尽”二字之时,轰的一声,它残留的玉骨身躯在半空中被炸个七零八落,随后,只见一块骨头被黑气裹着,嗖地飞走了。 章歌奇刚刚还在闪烁青光的脖子已变回原样,眼睛也不冒黑气了,看来玉植子把赐予他的力量又收回去了。 光速入教,然后光速叛教,真是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 “章兄弟,你没事吧?”我生怕玉植子的力量会留下啥后遗症。 章歌奇反而遗憾地耸耸肩膀,“嘿,你不知道,有玉骨在身的感觉多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跟打了鸡血一样!” 我苦笑一声,“你也太冒险了,它好像没死,快追!” 我们冲出去,只见玉植子的脊椎掉在附近,屋顶上有一道青光还在向更高远处飞去,我用箭瞄了一下,实在是不在射程内了,只得懊恼地放下弓。 我寻思这家伙该不会又想去补充力量吧,于是我们二人默契地往村子中央跑去。 虽然今晚这场恶斗,把半个村子都毁了,可是那些女子依旧睡在美梦里,带着憨痴的笑容醉倒在地。 只见一团青光滚过去,居然接在刚刚那具被吸干仙气变成白骨的女子身上——女子的脑袋之前已经被玉植子扔掉了,然后它就好似一具诡异的提线木偶,笔直地站了起来。 那颗青色的脑袋放射出绿光,把整副骷髅镀成青玉色,然后拔腿就往山上跑。 我和章歌奇玩命地追,玉植子逃得也飞快,身上的骨架哗哗作响,发出像民间乐器牛骨板似的声音。 我算准距离,把弓向前一抛,“章兄,用那招!” 乌号弓不偏不倚地挂在了玉植子脖子上,章歌奇心领神会,把刀往地上一插,喝道:“天下臣兵!” 乌号弓立即变得重如泰山,直接把那副骨架压塌了!双眼放光的绿色骷髅头立刻滚出去,仅剩头部的玉植子施展邪术,从巷道里吸来一些碎骨,胡乱拼凑出一具身体,像只畸形怪物一样继续逃命。 “这拼积木吗?” 章歌奇骂一声把刀拔起来,我将一张病虎符扎在箭上,就地一滚把掉在地上的乌号弓抄在手上,以蹲姿一箭射出,轰的一声,把玉植子的新身体炸个粉碎。 但是它故伎重施,又从巷道里吸来一些碎骨,腿骨当胳膊用,盆骨当脖子用,脊椎当腿用,乱七八糟地拼出一副古怪至极的身躯,连滚带爬地奔跑着,这家伙为了逃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时章歌奇跳起来,凌空一刀怒斩,哗啦啦骨架又碎了一地。 而玉植子那颗骷髅脑袋被黑气包着,绕着他飞行,我瞄了几下都没法瞄准。 “他喵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死!” 章歌奇气急败坏地抡起刀,我屏气凝神,算好提前量,一箭射向半空中的骷髅头。 仿佛冥冥之中有神相助,这一箭居然精准地射中了,箭矢贯穿过骷髅头,嗖的钉在树上! 我随即掏出一道狸笼经准备给它最后一击,突然,那颗骷髅头竟然自己从箭杆上滑出来,张开大嘴咬住我的胳膊。 锋利的玉骨牙齿刺进肉里,一股阴寒之气便沁入经脉! 我的手臂开始变成青色,那气息快速钻进我的身体,我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好像一口闷掉了一大杯烈酒似的。 我知道这家伙在试图抢夺我的身体,我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把狸笼符贴到它头上,紧紧抱住,两只手都开始渗出青光。 我半跪在地,伸出手,大喊:“章兄弟,砍它!!!” “可是……”章歌奇却迟疑了,这骷髅头咬着我,我又抓着它,一刀下来,我势必双手报废。 此时此刻,哪还容得下半点犹豫,玉植子的气息非常霸道,正在疯狂地占据我的身体,我体内的纯阳之气在它面前,就如柳絮遇上野火般溃散千里。 我等凡人之躯,舍掉一双手臂,打破这上古邪神,已经不知道占了多大便宜。 “快砍!!!”我大喊,不知道自己的意志还能撑多久。 “对不住了!” 章歌奇咬咬牙,举起刀,刀势如狂风般落下,然而就在刀锋快要接触到骷髅头时,骷髅头周围腾开一片黑气,像手榴弹爆炸一样把我俩掀飞了! 我俩立时摔出数米远,只见骷髅头被黑气包着慢慢漂浮起来,巷道里滚来一大片白骨——它准备再次拼出自己的身体来! 这一瞬间,我陷入深深的绝望,为什么怎么都杀不死它呢!? 就在玉植子快要和那些白骨合体的瞬间,从我怀中飞出一物,好像一枚发光的子弹,砰的一声,把半空中的骷髅头射个对穿。 骷髅头掉在地上,黑气消散,眼中的光芒也消失了,那些准备拼凑成身体的白骨也掉在地上,不再有任何动静。 我和章歌奇错愕地对视一眼,我赶忙跑过去,只见那个打穿玉植子的东西慢慢朝我飞了回来,带着一缕温暖落在我掌心,正是奶奶坟里的那块长玉! 正文 第361章 奶奶的保佑 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长玉,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我心想这是奶奶在天之灵帮助我,还是这东西本身就是防御型的法宝,在危急关头发挥了作用呢…… 地上的玉植子,双目无光,额头洞穿,看来这次是真的死了。 章歌奇不放心,走过来一刀剁下去,那玉骨硬得很,第三刀才剁开。 然后他又咣咣几刀,剁了个稀碎,还用脚踩实,最后掏出水龙头浇一泡尿,笑嘻嘻地说:“再来泡童子尿镇压一下!” 我瞅他一眼:“你那是童子尿么?” “嗐,推根溯源来说,谁小时候不是童子呢?”章歌奇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系好了裤子。 “你这什么歪论?”我笑着站起来,手中的玉石散发出一股温暖,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气。 我赶紧念了一遍雄雉经,让纯阳之气把玉植子侵入我体内的最后一点邪气驱走。 我默默感谢着奶奶的在天之灵,双手合十将玉放在掌心中,凑在额头上感受了片刻玉的温暖,一瞬间我想起奶奶温暖干燥的双手,然后我珍而重之地把这块玉收了起来。 一场恶仗终于结束,稍微松懈下来,我全身便疼得像快要散了架一般,肩上的伤口里还留着半截骨箭,这玩艺长着锯齿,往外扯的时候疼得撕心裂肺。 我和章歌奇相互搀扶着往回走,路过村子中间,章歌奇在满地杯盘里划拉,我问他划拉什么呢。 他没吭声,然后总算在一个打翻的碟子里找到一个糟鹅蛋,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整个扔进嘴里,吃得满嘴沙子喀嚓喀嚓响,脸都扭曲了。 接着章歌奇还意犹未尽地摇晃那些没碎的瓦罐,美酒神瀵早就被这些女子喝光了,哪还有半滴剩的,我等得不耐烦,说:“章兄弟,快点走吧,我快失血而死了!” “唉,我还想整口酒庆功呢,算了,赶紧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章歌奇想起来什么,一本正经地说:“林大夫,你说我既然接受过玉植子的力量,那我也算最后一个白骨门徒了,是不是还得给自己起个道号呀?” 这家伙真是不管何时都没正形。 我笑道:“你就叫‘二愣子’吧!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少干,要不是喝了五磁汤,你肯定就被控制了。” “是因为五磁汤吗?我怎么觉得,是因为我体质特殊,所以不会受控制!” “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肯定是因为五磁汤!” “好好,你说啥就是啥!” 互相开着玩笑,打完一场恶仗的我俩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回到刚才的地方,吴八一惊喜地迎出来,满怀期待地问我们咋样了。 我清清嗓子,“天下从此再也不存在白骨门徒了!” 吴八一先是不敢置信地呆了片刻,继而开心至极地和我们拥抱,“小林哥,巫医当到这份上,你简直就是巫医中的斗战胜佛!” 我摇头笑笑,“还不是被逼到这一步的?再说,哪有那么夸张,要没有章兄和牛大仙,我肯定是搞不定的……对了,咱们的大仙呢?” “在这儿呢!” 我一看,大仙已经变成树根,但是仍旧有仙气充盈,看来它只是休眠了。 那根骨箭还扎在树根上面,吴八一摆了一地金创药、丹参丸,可是也没派上用场。 随后,吴八一赶紧帮忙给我和章歌奇处理了伤口,包扎好。 我抱着树根说:“大仙,你忍一下!” 然后我把扎在树根上的骨箭用力拔了出来,大仙现在是树根形状,抹金创药实在多余。 我观察一下树根上的仙气,依旧安稳平和。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大仙肯定不可能因为这就死掉的,否则未免也太不大仙了。 不过,我想起一件事情…… 我抱着树根说:“大仙,我们把玉植子都打成碎片了,也没看见您想要的什么丹呀!要不我抱您过去看看?天亮我们再找找吧。实在找不着内丹,只能下了山再补偿您老人家了。” 大仙还在安静地睡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此刻我们头上的星月都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已经是黎明前了。 我们实在累得不行,这里已然安全了,比自己家还安全,就不必绷着神经了。 我们到附近找了间仍完好的屋子,就着水缸喝点水,然后在床上睡下了。 一觉醒来之后,肩上的伤又麻又痒,窗外却还是一片漆黑,我睡得迷迷糊糊,问:“现在几点?” 黑暗中亮起一道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吴八一圆润饱满的小胖脸的轮廓,他揉着眼睛说:“嗯?小林哥,不对呀,这都早上九点了,天咋还没亮!” “嘁,亮个锤子!”章歌奇在黑暗中不耐烦地说,“玉植子都死翘翘了,这儿已经变回古墓了,哪有什么白天黑夜的!”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吴八一赶忙跑出去看看,回来说周围的屋子还在。 我想了想说:“估计这里是一个虚实结合的幻境,虚的是天空和周围的环境,实的是这些田舍村落。因为这些都是那些女人自己开垦建造出来的,自然不会消失!” 章歌奇笑了,“嗐,离消失也差不多了,半条村都夷为平地了。” 吴八一惊讶地说:“玉植子好大本事啊,连太阳都能造出来?” 我也纳闷地说:“确实奇怪,这阳光能让植物生长,说明是真正的阳光。这家伙法力高强到连恒星都能造出来?绝不可能!我估计是从其它地方搬运过来的。” “啥?这太玄乎了,阳光也能搬运?”吴八一的眼睛瞪圆了。 “民间传说里,那些大仙拿一个葫芦就能装半个东海,我想只是某种空间法术,把海水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同理,玉植子只是把其它地方的空气、阳光和水搬运到这里来,构造出一个桃花源般的世界,那棵桃树可能就是构造这个空间的关键。”我猜测道。 这次真的只是我的推测,至于真相是什么,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这时吴八一听到我提桃树,拍了一下大腿:“对啊!现在那桃树也没了,我们咋回去呢?” 我陷入沉思,章歌奇倒是不在乎,“回不去就留下来呗,为当地改良基因事业奉献毕生。”他没羞没臊、一本正经地说道。 吴八一嗤笑道:“得了吧,就咱仨?估计半个月就成药渣了!再说章兄你半蛟体质不是没有生育能力么?” 我苦笑道:“你俩搁这痴人说梦呢?这里没有阳光了,植物不会再生长,没有食物,过几天就是人间地狱了!你们准备捡玉植子的碎片熬骨头汤喝吗?咱们得想法子离开这鬼地方!桃树虽然不在了,可是树根还在,我们绕着树根走走看。” 于是,我翻身坐起来,抓起衣服穿上,招呼他俩出去调查一番…… 正文 第362章 玉植子老巢 这趟出门,卷轴和青牛大仙我都放在床上了,反正这古墓里头,不可能有天雷来劈我。 我们先去了玉植子的残骸那里,打着手电可劲划拉,寻找青牛大仙要找的内丹。 愣是找了一个小时,翻遍了,哪有什么内丹,连疑似内丹的东西都没有,全部都是失去了光泽的碎片。 “奇怪,这玉植子是没长内丹,还是自个消化掉了?”吴八一纳闷地问。 “得,这下大仙给咱们打了白工了。”章歌奇笑道。 我也感到疑惑,按理说以青牛大仙那个脾性,不太可能愿意来做白工,应该是十分明确玉植子有内丹才乐意来啊。 我只能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希望大仙不要生气吧,回头再想别的法子好好补偿它。” 随后我们来到被砍倒的桃树那里,那棵大桃树倒在一旁,大半截烧得焦黑,不禁感慨昨晚的险战恶斗。 “小林哥,你看这个……” 吴八一指着地上那磨盘一样大的树桩,只见树心里面插着一截青玉! 果然这棵树也与玉植子有关,我甚至有个更夸张的想法——也许这桃树其实也是一名白骨门徒! 如今桃树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下面的根全死了,大概是被青牛大仙夺走了地力。 吴八一像来时一样,绕着树根走来走去,大概是走够步数了,他猛地停下,可什么也没发生。 “这下坏菜了,不灵了!” 章歌奇坐在边上,翘着二郎腿问:“你走满百步没有?” “废话,我掰着手指头数的。” “我来试试!” 章歌奇起身也试了一下,同样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按来时的办法回去是不可能了。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手电的光都照不到太远的地方。 章歌奇用刀向前一指,“这样吧,咱们干脆往前一直走,看看会碰到什么!真要是古墓的话,就打个洞出去呗!” 我扭头看看身后,考虑着说:“往前走还不如往后走,我比较在意玉植子栖身的山洞里面有什么……” “不会有出路吧,不然玉植子干嘛不出去?”小胖问。 “白骨观修炼的方式就是一个‘苟’字,门徒们到处找古墓闷在里头修炼。玉植子本尊也苟在这里修炼,它是有能力出去,但不愿意出去罢了。”我解释道。 “那行,去看看吧!”章歌奇扛起刀率先朝壶领山上的方向走去。 于是我们沿着山道慢慢往上爬,那个纵长型的山洞好像一只巨眼,里面发出微弱的光。 爬到洞口,只见四周岩石的裂纹仍旧崭新,这个洞是被玉植子硬生生手撕开的,回忆起昨晚那场面何其夸张! 我举着手电在前面小心探路,突然迈出的脚下面一空,赶紧往后退,拿手电往下面照照,我发现内部有一个巨大的空间。 章歌奇招呼也没打便纵身跳下去,然后在下面大声说:“跳吧!下面挺平坦的!” 落地之后,确实地面平整得出人意料,仔细瞅瞅,居然是用地砖严丝合缝铺起来的! 吴八一观察着地砖,微微有些兴奋地说:“小林哥,这儿可能是玄宫!” 玄宫就是放置棺椁的所在,整个古墓,应该只有这里最大最宽敞,能容得下玉植子巨大的身躯。 我心中一喜,若这里还保存着古墓的形制,找到墓道岂不就能出去了吗? 整个玄宫内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墓床,不少地方的墓砖凹陷了进去,可能是被玉植子踩塌或挤压的。 我举起手电又往上面一照,不禁一愣,我看见了令人错愕的一幕:只见上方天然洞壁上有密密麻麻蛛丝一样的东西,中间缠着一只巨大的蝴蝶——那个翅膀的形状显然是蝴蝶,当然,翅膀也已经残破不全。 蝴蝶的身体被丝茧包着,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手电的光扫过去,只能看见它身上插着几根青玉刺。 章歌奇说:“估计这玉植子不知从哪儿抓了一只蝴蝶妖怪,在吸收人家的力量呢!林大夫,这玩艺死了吗?” 我点头,“死得透透的。” 整个玄宫,没有一丁点活气,阴气倒是很重,但没有看见什么具体的形状,应该不存在危险。 我一直开着望气眼也很累,就先收了。 我指着蝴蝶说:“这大蝴蝶,古书中是有记载的。有一首元曲写道:‘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 “这首曲的来历是当时在元大都,有人目击到一只巨大的蝴蝶!于是便有作家写了这首曲,当然也有一些讽喻在里面。此外,大蝴蝶的记录还有一处。 “汉朝有个人叫杨孚,写了本《岭南异物志》,里面写到有人在南海上见到一个东西像帆一样飘过来,等靠近舟前,目击者一桨把它打下来,那居然是只蝴蝶!去掉翅膀,剩下的肉有八十斤,吃起来很肥美。” 吴八一笑道:“还八十斤?这是称过吗?古人也真虎,没见过的东西也敢吃!” 我也笑笑,“《山海经》里不通篇都是‘什么妖怪,吃了有啥啥功效’吗?这证明吃是古人认知世界的,每种鱼下面详细写了怎么烹饪,这到底是生物书还是菜谱,可把我给乐死了。” 我回到正题,继续道:“按古人的观念,只有生有九窍的生物才能修炼成精。蝴蝶显然不在此类,也很少有人创作过蝴蝶妖、蝴蝶精之类的。既然没有过多的想象因素,海上的大蝴蝶,和城里的大蝴蝶,都可以当作是真实的目击事件,也许是一种罕见生物!” 章歌奇说:“把它弄下来,研究研究,看看是个啥!这发现要是公之于众,没准还能冠上咱们的名字呢,就叫‘歌奇蝶’!” 吴八一说:“这冠名就冠你一个人的?也忒不厚道了吧!” 我笑道:“以后再说吧,眼下没有阳光,气温正在下降,我们找出路要紧!” 继续往前走,我们听见一阵滴答的水声,又走了几步,只见前方远远地有个大池子,感觉不是人工开凿,而是天然生成的。 上面垂下几根钟乳石,嘀嗒嘀嗒地有水滴进池子。 我们还未怎么靠近,就已经闻到池中散发出恶臭的味道,和神瀵原浆的气味接近。 我心想,这一定是神瀵的源头,我也十分好奇,玉植子的老巢是如何源源不断流出这些臭汁的。 走到跟前,我们仨都被惊到了,只见泛着厚厚杂质的水池里面,满满当当地浸泡着一种似人非人的东西,它们肤色发黑,像个大头婴儿似地蜷缩起来,还拖着一条蜥蜴似的细长尾巴! 而整个池子,估计泡了有几十只这样的东西! “卧槽,真恶心!”吴八一捂着口鼻惊道:“合着玉植子在这儿搞生化实验呢?神瀵就是实验流出来的污水,下面的人还当宝一样,拿着酿酒喝!想想都恶心!呕!” 章歌奇蹲在池边,用刀去拨里面的怪物,“我去,这啥玩意儿?怎么跟个外星人一样?不会是哪年哪月有外星人掉进山里,被玉植子抓起来泡酒喝了吧?” 吴八一皱着眉头说:“章哥,你脑洞也太大了!哪有什么外星人呀!我以前还关注过什么ufo论坛,看来看去得出一个结论,全是假的!” 章歌奇站起来说:“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其实外星人来地球的事件是非常多的,直到照相机发明,目击事件才渐渐变少,哈哈!” 他的话带着讽刺,意思是说有了照相机,目击事件反而少了。 不过我平时读书,还真的在古籍中见过不少疑似外星人降临的记录,比如尧舜时期的“贯月槎”;乘着“沦波舟”去拜访秦始皇的宛渠之民;三国时期在吴国出现了ufo,和酷似宇航员的异人;还有清朝时期有个山民被一道光抓走。 以及最著名的蓬莱三岛,据说那三个岛在海上可以移动,上面住着仙人,换种视角看,那可不是就是uso么! (uso:不明潜水物) 宇宙浩渺,充满未知,有些事情真的越想越谜。 正文 第363章 反向寻路 再仔细一瞅,这些大头怪婴似的怪物,身上也都插着青玉刺,这似乎是它们的死因。 我暗暗思忖:玉植子绝不可能是出于兴趣,或者妆点它的老巢才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必然是对修行有帮助。 但它那些修行,必然都是邪门功法,我们不知道也罢。 吴八一向我讨了装鹳骨丸的空竹筒,探着身子准备去装那臭乎乎的水。 我说:“你装这干嘛,当样本吗?” “带回去找个研究所化验化验,看看是个啥成分……” “别碰!!”章歌奇突然大喊一声,他把刀从水里抽出来,刀头上镀了一层像洗洁精一样五颜六色的液体,他用力甩了几下也甩不掉。 章歌奇惊讶地看着斩龙刀,说:“我这把宝刀,杀人不沾血,剁肉也不沾油,怎么会沾上这奇怪的东西!你别找麻烦了,万一碰到身上,有什么古怪就抓瞎了!” 我也拉住他:“是啊,犯不着研究这个,就算化验出来结果,你也看不懂呀!” 吴八一这才作罢。 而斩龙刀上沾着的那些液体在手电的光照下焕发出各种颜色,但无论章歌奇怎么在地上蹭也蹭不掉。 他心疼坏了,“靠,老子的宝刀不会毁了吧!” 我安慰他道:“应该没事,要不一会拿火烧下看看。” 章歌奇不快地摇摇头,只能先提着刀继续往前走。 在池子周围有一堆破碎的人体骨骸,一堆就是一个人,边上掉着凿子、灰刀、木槌、铁锹之类的工具。 吴八一说:“这些人死得好随意啊……呃,他们不会是修墓的工匠吧?我懂了,合着玉植子本来就猫在这里,墓修了半拉,玉植子突然跑出来,把工匠们全杀了,所以墓也没修完!上头的献殿就被白骨门徒占了当道观!” 章歌奇不解地说:“啥?地砖都铺完了,才发现里面有‘主’了?” 我用手电筒照照四周,右上方还有一个巨大的构造洞穴,深邃无比,宛如恶魔的大口。 我说:“这里洞很多,玉植子恐怕之前藏在别的地方,这边地砖铺好了,它就跑来鸠占鹊巢。” 章歌奇笑道:“真他喵符合白骨观不要脸的作风!这地这么平坦,空间这么开阔,住在里头真挺舒坦的!原来白骨门徒占别人古墓修炼,是从祖师爷这里带头的。” 我说:“古代帝王将相经常活到四十多岁就开始为自己造陵墓,有些人死了好多年,墓还没造好,在外面都搁臭了。这么大规模的大兴土木,挖到奇怪的东西也是极有可能的。”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了,吴八一也精神起来,侃侃而谈:“而且不同朝代的风水师常常会相中同一块地方,挖开一看有前朝的墓。可有些犟主就是看上这地方了,不愿意再找别处,就搞出‘楼上楼下’的墓来了。” “你说……”章歌奇四下打量着,“这玩艺按风水葬,然后盗墓贼按风水盗,那要是不按风水下葬,不就可以完美防盗了吗?搞了半天风水学是盗墓指南啊!” 吴八一摆摆手,摇头晃脑地说:“章哥,你这纯粹是不懂瞎说!不按风水葬能行么,凶地下葬又有虫鼠又有地下水,别说防盗了,没几年就自己塌了。常言道:‘医道不明,误杀一人;地理不明,误杀满门;为人子孙,不可不明’,先人去世了,子孙后代瞎鸡儿乱葬,会祸及满门的!过去有一家人修墓的时候,在风水眼上歪了三尺,就糊里糊涂下葬了,结果一家人得了歪嘴病,这玩艺,玄乎得很,非得按这套规则来才行!” 章歌奇也没想到吴八一会来这一通长篇大论,憋了半天说一句,“我看还是火葬省心!” 我笑笑,“想不到小胖在这方面还是相当专业的!” 吴八一得意起来,“嗐,为了加强小爷的专业性,平时我也有看书的。” “你平时不净打游戏吗?” “呃,打游戏之余我也会看点风水学的书!咦,这是啥……” 吴八一说着从一堆碎骨里面双手拾起一个奇门兵器样的东西,是一个铜制的螺旋状物体,两端有握手,上面有个曲柄。 这玩艺挺沉的,吴八一抱了一会就脸涨得发红,他兴奋地说:“嘿,这可是好东西!” “冥器?”章歌奇问。 “什么冥器啊,这是修墓用的,叫唐钻!扎土里面摇这个柄,哗哗几下,土就被钻开了!” “为啥叫唐钻呢?唐朝发明的?” “呃,可能是吧……” 我恰好在《绝韦广志》中听说过,听吴八一一提想起来,说:“这应该是叫‘瑭钻’,玉字旁的,写成‘唐朝’的‘唐’也没问题,算是通假字吧。 “‘唐’这个字你看形状,像一只手握着工具在打洞,它最早就是一种在玉石上打洞的工具,为什么说‘荒唐’,因为‘唐’也能引伸出‘空洞’的意思,加个土字旁就是水塘,意为‘土中之洞’。唐朝用这个字,也是因为唐朝在五行中属土。” 吴八一不禁点头啧啧称赞,“嘿,还是小林哥学问大,佩服佩服!这玩意儿可得好好收着,下一百座古墓都未必能找到这件修墓的工具,我带上,一会出去用的上。” 章歌奇说:“你先搁这吧,又没人抢,洞都没找着,你就着急掏钻头了?” 我斜了章歌奇一眼,心下怀疑他在开车。 瑭钻确实挺沉的,吴八一就先扔在地上。 我们继续往前,洞穴渐渐收缩,前方出现一条墓道。 墓道是拱形的,上面的券道和墙上的墓砖完成度很高,走着走着,就发现外面漏进来的土把路给堵住了。 既然这可能是我们唯一出去的路,那没话可说,我们掏出折叠铲开始干活。 这一堆看上去像土,一挖却发现很松散,居然是沙子! 不过沙子浸了水,年深日久,已经板结成块,折叠铲一插,哗啦哗啦就刨开了。 吴八一惊道:“好么,这是流沙陷阱!我敢打赌,前面就是墓门!” 章歌奇白他一眼:“废话,咱们是反着往外走的,不是墓门,难道是客厅吗?” 我们渐渐刨出一条路来,很快,铲子当的一声撞到了一块坚硬的石板。 吴八一伸手进去敲了敲,激动地说:“看,墓门,我说啥来着!赶紧把周围清出来,终于可以出去啦,万岁!!!” 正文 第364章 吃烤鹅 虽说只是一些沙子,但清理起来也累得够呛。 我们干了一个钟头,章歌奇蹲在边上按按肚子,问:“有吃的吗?” 我往身上掏了掏,“我走的时候,从屋子里抓了一把干枣!” “太好了!” “嘿,小林哥真是周到。” 二人凑过来分枣子吃,饥肠辘辘,哪怕是几枚干枣也觉得很香甜。 其实枣子可是滋补强身的好东西,医书里说“日食三枣,长生不老”,武侠小说里不是有个人掉进深渊靠吃枣活下来的么,其实理论上是可行的。 吃完干枣,我们感觉又有点力气了,又铆足了劲接着干活,感觉每一铲子下去,都离自由更近了! 最后可算是清出一片能够把墓门打开的空间,我们仨都长长松口气。 吴八一看着地上,笑道:“看,还有顶门石呢,不过咱们是在里面,把它按下去就行了。” 这顶门石在地砖下面,是个三角形的石板,下重上轻,正常情况会抬起来。 墓门关的时候,会把顶门石压下去,抵住墓门,再推就推不开了。 我看见头顶上还有两个龙头喷嘴,估计是喷沙子的。 这又是顶石门,又是流沙陷阱,可能当初那批工匠突然遇到恐怖的玉植子,都吓得仓皇逃命。 一批倒霉的没跑掉,那一地稀碎的骨头说明他们下场凄惨;另一批跑得快,先一步出来,墓门一封,两样机关启动,就把这个未完工的大墓永远封死了。 当然,玉植子是暂时不想出来,如果它真要出来,区区一扇墓门是肯定挡不住的。 这时章歌奇举起刀,我和吴八一赶紧后退,他喀喀一顿削,把顶门石打断了。 然后用刀扒出墓门缝里面的积沙,把刀插进去,双膀较力,用力撬。 章歌奇铆足了劲,手臂上青筋暴出,脑袋向后仰着,斩龙刀也弯成三十度了。 我看着都替他捏把汗,说:“章兄弟,别撬了,你的刀要断了!” “没事没事,这是宝刀,我胳膊断了它都不会断……话说这门咋这么硬!不会外面还有机关吧?” 吴八一摇头说:“不可能,外面放机关?防谁呢!” 章歌奇把刀朝门缝里面推到底,上下划拉,然后抽出来,眼睛对在门缝上面看,“尼玛,这门有多厚!比三堵墙还厚呢!” 吴八一也没料到门会厚重到这种程度,震惊地说:“呃,这简直是建筑界的一力降十会!” 这是个麻烦的问题,门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厚重,可能当初是十几名工匠在外面生拉硬拽才合上的。 章歌奇抱着刀沉思,“要不我慢慢把它砍开?” 我说:“你这是愚公移山么?依我看,现在原路返回,等那些女人醒了,让她们来帮忙!一来本来就要带她们出去;二来人多力量大,而且她们有工具;还有就是,别忘了她们都会有点小法术的,肯定比咱们在这蛮干强。” “对对对!”吴八一竖起大拇指,“还是小林哥想得周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回去歇着吧!” 章歌奇不甘心,走几步一回头,突然“嘿”的大叫一声,将斩龙刀劈向墓门,当然只砍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吴八一打趣道:“章哥,你这是想趁门没注意,把它吓开吗?” 章歌奇朝他摆摆手:“一边儿去,不干活的少在那儿废话!” 吴八一不服气,“我怎么没干活,刨沙子的时候我可一秒也没歇着。” 二人边走边开始斗嘴,直到我喊停。 我们原路返回,看下时间,在古墓大概呆了八个小时了。 回到村里,吴八一调侃道:“下完墓还能回屋子吃饭睡觉,搞得跟上班似的。” 章歌奇笑着说:“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对了,趁那些女人还在睡,咱过去瞅仔细了,看哪个条正盘靓,定好之后的攻略目标。” 吴八一坏笑说:“她们又不是人类,你还有想法?” 我笑道:“你俩咋这么猥琐呢?先搞饭吃吧!” 由于没有太阳,这儿的气温陡降,刚刚出了一身汗,我们不禁都打了几个寒颤,感觉到阵阵寒意。 吴八一摩挲着肩膀说:“咱们吃点啥啊?也不知道粮食存在哪,去田里现薅点?” 章歌奇说:“对了,我记得村里不是养鹅养鸡了吗?林大夫,快用你的望气眼找找看!” 我笑道:“我的望气术用来干这鸡毛蒜皮的事?我奶奶知道都得骂我!” 当然,最后我还是用望气眼在村里寻找,村子毁成这样,鸡啊、鹅啊、羊啊之类的都跑了。 最后我们在田里发现了几只大鹅,章歌奇和小胖开心坏了,就跟进村扫荡的太君一样,追鹅追了半天,可算是逮着了。 吴八一抱着鹅,一脸开心,摇头晃屁股地吟着歪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煎炒焖炸炖,一顿真解饿!” 章歌奇馋坏了,急不可耐地说:“鹅可杀不可辱,别吟那歪诗了,看我一刀结果了它!” 章歌奇手起刀落,一条鲜活的生命,很快就成了火堆上的烤鹅。 这鹅肉我们平时不咋吃,长得比较肥,不过累了一天又饿着肚子,家养的禽类烤着吃,倒是非常美味。 吴八一抹着嘴角的油:“说到这鹅,我想起来小时候听过一故事!据说朱元璋开国之后怕徐达坐大,想neng死他,就赐了一只烧鹅给徐达吃,徐达背上有疮,这东西一吃必死。可烧鹅是皇帝赐的,他不敢不吃,只能含泪吃完,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章歌奇嘬着鹅翅膀,说:“不对呀,我咋听说是蒸鹅呢?” 我笑道:“假的,都是野史。皇帝赏赐就非得吃呀,就不能把一家人都叫来一块吃?《红楼梦》里宫里头赏的东西,也一样可以转送给别人啊!不过鹅肉、狗肉、驴肉确实是发物,有热症或者伤势未愈最好不要吃。” 说到这,我想起来自己肩上还有伤,啃完一条鹅腿便抹抹嘴不吃了,“对了,我也有伤,这玩艺还是少吃,你俩吃吧!谢谢小胖提醒。” 吴八一说:“嗐,我这是歪打正着……对了章哥,你不也受伤了,这东西还是少吃!” 章歌奇又撕下一块鹅肉,边啃边说:“放心,你撑死了我都死不了。你呀,想吃独食就直说,搞这些弯弯绕!” 小胖装作生气的样子说:“瞧你这话说的,我吴八一是吃独食的人么?敞开吃,这条鹅腿给你了,吃完这顿,明天全村吃你的席!” 正文 第365章 通往自由 又在村里歇了一宿,之后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听见有人在外面七嘴八舌的说话: “怎么变这么冷!” “我家怎么没了!” “天呐,这是何物?” 那些女子总算是都醒了——我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叫醒章歌奇和吴八一。 我们出了院子,只见桃花谷的女子们一脸惊慌,吵吵嚷嚷,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人群里的墨姑娘见到我们,疾步走来,施了一礼,焦急地问:“几位贵客?村里是遭了什么天灾吗?怎么我们酒醉方醒,村子已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好把前因后果说明,但适当隐去了一些内容,比如她们是酒精、是供人汲取仙气的工具,还有天妃就是玉植子这些事。 姑娘们听得很激动,脸上的表情变化十分精彩,中途还不停打断我。 “不可能!我们住了这么久,哪有什么妖怪?” “就是!你在骗人!” 一时间,她们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情绪起伏十分剧烈。 “喂!闭嘴!” 章歌奇受不了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先是嗷得吼了一嗓子,待大家愣住,又大声说道:“真他喵是活在梦里还不乐意醒来!你们拿脚趾头想想都应该觉得不对劲!这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千年没有外人发现,山上还总是流下臭水来,还能酿酒喝,合理吗?这一切当然都是被妖怪设计出来的!” 我和章歌奇的这些话,对她们来说,世界观都被冲击得稀碎。 这些女子们听罢久久无语,总算略略冷静下来,面面相觑,表情既迷茫又恐慌。 墨姑娘皱着眉头,先开口说道:“如今这里毁坏过半,又没有日月,我们将何去何从……” 我安慰道:“各位,其实我们已经找到离开的道路,可以带你们离开,去外面的世界。我知道避世千年,一下子出去肯定接受不了,但是人总得向前看!” 她们确实接受不了,不少人嘤嘤哭泣起来,几位“姥姥”(现在是少女模样)还是比较冷静的,开始详细向我询问,离开这里要如何生活,外面情况如何,如今是治世还是乱世等等更加现实的问题。 我向她们保证,外面的世界想生活并不难,而且我们会给予最大限度的帮助。 如今这里暗无天日,气温快降到冰点了,就算无法接受,也只能被迫搬家。 几小时后,大伙收拾一下准备出发,每个人都尽量带上点家当,背着干粮、衣物、鸡鹅,带着数十条看门狗,浩浩荡荡,到村子中央集合。 这时,有几名女乡勇推着小车,车上全是酿好的神瀵。 章歌奇看见了,立马走过去,抽出斩龙刀,哗啦啦把酒坛全打烂了。 女乡勇气得怒发冲冠,抽出竹刀要和章歌奇厮杀。 大伙儿见美酒被毁,都围过来纷纷指责章歌奇。 章歌奇一瞪眼,一副混不吝的模样:“靠,一帮蠢货!刚才林大夫都说了这酒是怪物的泡尸水,还他喵想喝?喝死你们!” 我赶忙过去劝道:“各位,这种酒就是控制你们的东西,不要再喝了,从今往后都戒了吧!” 一名女子难过地说:“可没有神瀵,活着又有啥意思!” 另一人又说:“这酒半月不饮,就会浑身难受,那种苦楚,你懂得多少!?” “就是就是!这酒就是我们的命根子,你就是拿出万两黄金也赔不起!” 大伙对着章歌奇一顿声讨,甚至有人干脆去舔食坛子碎片中的酒液。 章歌奇没想到这帮女人如此不知好歹,又惊又恼,气得把那些残留的神瀵纷纷踢翻。 那些女人七手八脚地去拉他,可她们哪里能阻拦住一身蛮力的章歌奇,一时人仰马翻,叫嚷成一片,场面十分混乱。 看着眼前的情景,我不禁想起某位大贤说的话,叫醒黑屋里面睡着的人,他们不会感激,反而会责怪。 她们被神瀵控制已久,瘾症极大,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 眼下只能先作缓兵之计,我清清嗓子,高声说:“各位,各位!请少安毋躁,其实这种酒在外面也算不上什么,几块钱就能买到青导、雪花之类的,都是极品美酒佳酿,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吴八一也帮腔道:“对,等你们尝过二锅头、牛拦山,就再不想什么神瀵了!” 大家听着,义愤渐消,有人半信半疑地问我:“君勿作戏言,这青导、雪花若真是杜康佳酿,怎能几文钱就买到?岂不天下人人皆得佳酿而饮,与泔水何异?” 我解释说:“姑娘有所不知,外面的世界粮食丰饶,酿酒技术也是非常先进。啤酒、白酒、黄酒随便喝,真的很便宜。对了,古诗里说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想必是极为稀罕之物吧?这葡萄酒在外面,也就是大概百文钱的样子!” 众人闻言愕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那个姑娘又问我:“诚如君言,美酒贱如麻,天下岂不日日醉生梦死,社稷何为?” 我摇头叹息,真是夏虫不可语冰,她们封建的脑瓜是完全无法想象如今的世界。 “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等你们到了外面,看看就知道了,绝对没有欺骗各位!” 这场小风波结束之后,大伙才甘心跟着我们出发。 墨姑娘小跑几步和我走在一起,说:“林先生,你们来此其实不是为了送盐的吧?” 我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墨姑娘又说:“其实我也能明白,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偶尔也会想一想,这个世界未免太安宁祥和,世人皆苦,何我独乐,若许一切真的就是一场梦幻泡影!外面的世界可能不如你说的那般富裕美好,可是,我们终究还是得走出去的!” 我松口气,心想墨姑娘还是个明白人。 “抱歉了,墨姑娘,我们来到这里后,打破了这一切。” 墨姑娘苦笑着说:“早晚会发生的,怨不得你,甚至还应谢谢林先生!” 她掏出空盐袋看看,用手指摩挲上面的刺绣,喃喃着说:“这东西我似曾相识,可是你说的那个泉我当真不记得了……醉生梦死,千年如一瞬,这样的日子早该醒了。” 我思忖着,她为什么会不记得那个离开的人呢,会不会也是玉植子的精神控制,有人逃出去,或者失踪,玉植子就抹除这人的存在,让剩下的人继续活在梦里……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个女子被玉植子吸干了变成了无头骷髅,但是她们竟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个失踪的人,似乎那个人压根没存在过…… 青牛大仙如今还是树根形态,上山就由章歌奇背着,这些女子身手倒也不弱,爬起山来十分矫健灵活。 回到玉植子的老巢,当看见那一池子诡异尸体的时候,人人震惊,不敢相信神瀵居然是这么来的。 吴八一顺路捡了瑭钻,我们朝墓道进发。 人群熙熙闹闹,因为不停回答她们的问题,我居然忘了把上面的大蝴蝶弄下来瞧个究竟。 事后想起来,心想算了,这种诡异的东西,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 之前我已经说明了墓道里遇到的阻碍,大伙也是有备而来,准备了一些竹筋、麻绳。 来到墓门口,众女子把竹筋插入墓门缝隙,用麻绳捆成一束,加固其强度,几十人合力,用力地撬,结果还是纹丝不动。 这时,吴八一一拍脑门,“对了,谁带了油。” 一名女子从背篓里取出油瓶,“我这里倒有一瓶菜籽油。” “可以可以!”吴八一欣喜地说,“借用一下!” 他过去把油倒进门轴,再撬之时,厚重的墓门徐徐打开,自由的风吹在脸上,大伙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正文 第366章 指点飞机叹沧海 打开墓门,一缕清风伴着天光透进来,重见天日,这让我们无比振奋。 振奋之余,又发现一个问题,我们出来的地方居然是对着万丈悬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可能当初修墓的时候在这里修了一条栈道,墓中发生变故,逃出来的人就把栈道毁了。 其实这也难不到大伙,墨姑娘讨了一段绳子,握在手中念了几句咒语,然后向上一抛,绳子就如同古戏法中的神仙索一样笔直地升上去,然后绕住悬崖边一棵歪脖子树。 章歌奇率先走上前拉住绳子:“你们闪开,我先上去!” 吴八一叮嘱说:“章哥,你悠着点,别摔死了。” 章歌奇大笑,“要是掉进山谷,没准儿就能遇上什么传授神功的世外先人,这种便宜可不能让你占了!” 我也嘱咐他一定小心,千万别太逞强。 他把青牛大仙交给我们,自己背着刀,扽着绳子往上攀爬。 章歌奇露在外面的肌肉随着身体的动作时而绷紧时而放松,身姿轻盈矫健,爬这悬崖峭壁就像吃饭喝水般轻松。 下面的姑娘仰望着,不由啧啧赞叹,不少人都露出欣赏之情,果然精壮的男子在哪个朝代都很受欢迎。 章歌奇有惊无险地上去了,探出脑袋朝下面喊:“我把绳子绑紧了,你们爬吧……嘶,玛德,真冷!” 大伙一个接一个的上去,先上去的人拉后面的人,效率也挺高,最后才轮到我和吴八一。 吴八一上来之后,跪在地上呼呼喘气,累得脸红脖子粗,“妈呀,总算是上来了!” 我一看,他居然还背着沉重的瑭钻,责备道:“你个二货,这玩艺这么累赘,你还往出带?万一绳子吃不住可咋整!” 吴八一却爱惜地取下瑭钻,拿在手中摩挲,“这是好东西呀,我不舍得丢!小林哥,你不让我拿冥器,我拿个修墓工具不过分吧!”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得,你好好留着吧,也算个纪念品!” 四下看看,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条山道,往上看,白骨观就在我们头顶上的树林后面。 村民带上来的狗子见了新天地,开心地乱跑,四处撒欢。 突然狗子们对着天空汪汪直吠,大伙抬头一看,一个个大惊失色—— “那是什么!” “莫非是传说中的大鹏!” “看着不像鸟!” 我一看,原来是架飞机缓缓掠过灰蓝的天空,所经之处就曳出一道长长的机尾云。 一群穿着古代衣裙的女子,指着飞机议论纷纷,画面实在有点梦幻。 我解释说:“大家不要怕,那个叫作‘飞机’,其实是一种交通工具……里面是可以坐人的。嗯……大概就相当于会飞的大船。” 有人惊诧地瞪大眼睛,“天有九重,我观此‘飞机’其行甚高,已入离恨天界,得乘此物者,殆非仙人也?” 吴八一被逗笑了:“嗐,啥仙人呀,都是普通人。花个几百块钱就能坐,你们要是想坐,小爷回头带你们去飞机场体会一把!” 众人惊讶不已,这时又看见远远的公路上有辆卡车驶过,大家又一惊一乍起来。 “这是何物?” “既有四轮,莫非是车,此车无牛马牵引,竟疾如风!” 我和小胖只得又给她们科普了一番。 此时是下午三点多,已经有点晚了,我招呼大家先去白骨观过夜。 见识过飞机、汽车这样的“神物”,她们的世界观已经从根本上发生动摇。一路上讨论不休,还提了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眼见为实,你们亲自去看看,就知道如今是个啥样的世界了!” 一大帮人走在山道上,如同大型古装剧组上山采景,场面甚是浩大。 天色渐晚,我们来到白骨观,那些小道士一见这么多妞上门,惊诧异常,自发地在门口排成两列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章歌奇一皱眉,面露不快,我拍拍他,“章兄弟,你咋了,闹肚子?” 章歌奇小声说:“这是咱们拐回来的妞,可不能便宜了这帮小道士。” 我笑道:“嗐,隔着千年代沟,你咋还惦记啊?” 白骨观古式古样的,她们倒挺习惯。 这时有小道士过来,说院子里面的桃树,前几日不知何故,突然枯萎了。我们来到院子一看,果真如此。 小道士们帮忙安置这些姑娘,原本冷清的白骨观忽然之间热闹得如同大杂院。 她们都是做惯农活的,手脚勤快,不需要我们过多照顾。自己就都动起来,打扫厢房和院子,去仓库取食物,烧火做饭。 我见墨姑娘在煮饭,借案板一用,切了一碗蔬菜,让她一起蒸了。 晚上大伙在院中支上桌子吃饭,什么南瓜、胡萝卜、辣椒、土豆都是她们未曾见过的稀罕物件。 女人对色彩有天然的直觉,我看见她们把红辣椒、西红柿、胡萝卜一起熬汤,红乎乎的,到底是个啥味,我也不敢尝。 我蒸了一碗胡萝卜、土豆、南瓜的米饭,稍微撒了点盐,兑上水拌成稀饭,吴八一问我:“小林哥,你这是什么饭?这也太素了吧!” 我说:“不懂了吧,这是牛饭!以前农村人每年大年初五要给牛做一顿牛饭,犒赏一年辛劳的老牛,这是给青牛大仙吃的。” 章歌奇摇着头,“青牛大仙爱吃的不是人乳吗?它能看上这饭?” 我笑道:“这只是一份心意,就好比吃烤鸭的时候,鸭头鸭尾要给老人……青牛大仙,赏个脸吧!” 我喊了半天,地上的树根才幻化成青牛大仙,一脸傲娇样,慢吞吞地踱过来,吃这碗牛饭。 我轻轻摸摸它的背,感激地说:“大仙,一路上多谢你相助,没有你,我们不可能打败玉植子。” 章歌奇也手欠地过来拍拍青牛大仙,“大仙呀,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以后就是朋友了吧?” “哞!” 青牛大仙突然暴起,一甩牛角,打中章歌奇,他惨叫一声倒着飞进一间厢房,愤愤地说:“大仙,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吴八一当然不敢学章歌奇手欠,问我:“为啥是大年初五做牛饭,初一不行吗?” 我说:“这其实大有讲究,古代有种说法,天神初一创造了鸡,初二创造了犭句,然后依次是猪、羊、牛、马,初七才造了人。这可不是我瞎编的,杜甫有句诗‘草堂人日我归来’,不信你问问墨姑娘,她一定知道这种说法。” “我去,这不跟上帝创世差不多么,难不成西方那圣经是借鉴了咱们?” “哈哈,确实是个奇妙的巧合!” 正文 第367章 得授甲马术 之前章歌奇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拿下一个妞,结果这些女子一直呆在一起,根本无从下手。他盯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悻悻地回屋睡觉了。 如今人变多了,我们仨只能挤一间屋,青牛大仙仍在院子里面卧着。 我们商量了下此后的计划——明天收拾一下准备下山,被骗来的小道士给点钱打发他们回家。 可这些女人让我有些犯愁——她们又没户口,又没身份,总不能带到派出所,说:“你好,她们是古代人,给办个户口吧!” 吴八一想想说:“那先在城里头给她们租个房子住吧,这么多人,估计得租个楼!让她们自己先适应下现代的生活,然后自力更生!将来自己去派出所上户口呗。” 确实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结果第二天,我向墨姑娘说明计划,墨姑娘却说:“林先生,我们昨晚也商量了一下,这里有房子有田,长住倒也合适。去了山下,我们无亲无故,无片瓦遮头,免不得事事要你照顾,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暂时在此躬耕,等立住脚,再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也不迟。” 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就同意了。 “那你们需要点什么,我们跑一趟,给你们送来吧!”我说。 墨姑娘考虑了下:“这里倒是什么都有。可如果林先生若有空,可以带点盐、衣物、蜡烛等物,我们身无长物,待来年收获,送林先生一些瓜果当作酬劳吧!” 墨姑娘这也太懂事了,有个女孩插嘴补充道:“我们还要你说的‘青导’佳酿!” 我点点头,笑道:“酬劳就不必了,我们下了山,采购一下,很快就送回来。” 这时一位“姥姥”走过来说:“山路崎岖,恐你们携带辎重不易行走,待我施法助你。” 说罢,众人取来稻草,麻溜地编了一只草鸢。 随后“姥姥”提起蘸了丹砂的毛笔在两根缰绳上画符,请我们坐上去试试。 我和吴八一坐在上面,“姥姥”说:“此乃翔空甲马之术,控左缰则飞,控右缰则落,乘风可翔数十里,登高涉险,快于脚力。” 我一拉左缰,草鸢真的飞起来了! 吴八一惊叫连连,“卧槽,太神奇了,她们看见飞机居然还吃惊,这玩艺儿可比飞机厉害多了!” 草鸢左右缰绳上的符咒不一样,左边为马,右边为甲,原来甲马术其实是拆开的,马是行,甲是止。 试飞了一下,我对这种法术很入迷,便试着请“姥姥”教我甲马的画法,“姥姥”倒是很大方,叫人找来纸笔教我。 我熟记于心,照着画了一次,让章歌奇体验一把神行太保的快乐,给他左右脚各贴一道符。 章歌奇贴上符后,突然绕着院子猛跑,边跑边大喊:“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啦!” 我大喊:“章兄,右脚跺地就能停下!” 结果章歌奇慢慢减速走回来,坏笑道:“林大夫,刚才我逗你玩的,这玩艺根本没用,你肯定是哪个环节搞错了。” 我挠挠头,问“姥姥”是否还有什么诀窍。 她用稚嫩的声音深沉地说:“林先生,我已然倾囊相授。道术者,精神之异于常人也,必虔心拜祭神灵,天人感应,精神相交,娴习而后能之。” “姥姥”就是“姥姥”,一开口就是大段文言文阅读理解,我只听懂个大概。 她意思是,这东西要拜神加上勤练才能灵验。 所谓符箓,就是神的语言,普通人说话的时候引用一句圣贤的话,把道理讲明,把对方说服,这是圣贤语言的力量。 写在纸上的神的语言,能在一定范围内改变自然法则,这便是神的语言的力量。 前提条件是你得信这个神。 我又问:“请问甲马之术,是出自哪位神灵?” “姥姥”说:“自然是道神元妃大人。” 我恍然大悟地点头,元妃就是黄帝妻子嫘祖,传说黄帝巡游天下,嫘祖相伴左右,后来死在路上,黄帝便封为“道神”,过去人出行之前都得拜拜道神。 不过道神说法不一,也有人说是李白,因为他是徒步旅行达人。 “姥姥”是晋朝人,我自然以她为准。 不过我身为巫医,拜的是宗布神——羿,也不知道会不会冲突……唉,回去再试试看吧! 之后,我们带上那帮回家心切的小道士,和一些干粮,与她们告别。 这个“大风筝”重倒不重,但是很累赘,章歌奇得手举着它。 有个小道士纳闷地问:“几位大哥,为什么不把草鸢放在牛背上?” “这种话不能瞎说!”吴八一呵斥,“人家是大仙,不是一般的牛!在它面前什么红烧牛肉面、手打牛肉丸、牛肉火锅、牛肉饼、牛排都不许提!” 章歌奇懒懒地说:“你他喵说得我都饿了。” 小道士怔怔地看着青牛说:“哇,那是大仙?好牛呀!” “哈哈,这个一语双关妙呀!以后就叫‘大仙好牛’!”章歌奇笑道。 这时青牛大仙扭头看了过来,章歌奇吓得赶紧跳开,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又被牛角撞飞。 走到悬崖边,大伙兴冲冲地要乘这草鸢,草鸢个头不大,我让他们排队,由我当驾驶员,一个一个往下带人。 这些小道士在山上生活枯燥,几乎没有娱乐,乘坐草鸢,比坐云霄飞车还刺激,他们开心地嗷嗷直叫。 就是十几号人,我一趟趟来回带人,委实麻烦。 第n次上来的时候,章歌奇抱怨说:“这东西不能多载几个人吗?” 我说:“超载出事可咋办?这么高,摔下去粉身碎骨……我去放个水,别乱动!” 我到边上解决一下内急,回来一看,章歌奇居然同时载了四个小道士,拉着草鸢的缰绳慢慢起飞。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来:“喂,太危险了,下来!” “没事没事,看我驾驶技术怎么样,走喽!” 说罢,五个人同乘着草鸢一头滑翔下去,看得我倒吸口凉气,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然而他们居然平稳落地了。 合着是我多虑了,这东西载重量竟相当可观。 当然,五个人一起坐实在太冒险,我权衡了一下,三人一趟,加快了速度。 其实如果只有我们三人小队,大可以坐着草鸢一直飞回去(要是被人目击到该上新闻了)。可是目前人数太多,这个想法只能延后。 悬崖下面是那片海东青出没的草原,我就把草鸢搁在这儿,用石头埋上,做个标记,之后我们回来再乘它上去好了。 正文 第368章 采购物资 从赤连山回去时我们就走了另一条路线——也就是当初五万所谓正派人士讨伐白骨观的正路,相对来说轻松不少。 小道士们穿着宽袍大袖,脚力也不行。如果带他们走鹰坠峰,走那个阴兵借道的地儿,再加上穿越矿洞,艰难和麻烦的程度简直不可想象。 要照顾他们的速度,我们走得不快,但身上携带的干粮充足,这次不用再祸害野生动物了。 晚上生火过夜的时候,一些小道士还是觉得太辛苦了,呜呜地哭起来,抹着眼泪说想家。 吴八一安慰他们:“嗐,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小爷也就比你们大个四五岁,不敢说上天,可入地是很多次了,哪次叫过苦?!过两天就到城里了,到时候好好地吃上一顿,再美美地洗个澡,然后送你们回家,正好能赶上过年!” 我说:“过年还早着呢,不过元旦应该能赶上。” 章歌奇躺在地上叼着草说:“元旦个锤子,你看看日期!” 我们手机早没电了,仔细一算,好像快到新年了,我感慨居然走了这么久,司机小李估计等急了吧! 这时,地上忽然冒出个小土堆,簌簌地迅速钻出一株植物,很快便长出株叶和花朵,竟然像个人形,且歌且舞地扭动着,看起来很是可爱,让我想起《植物大战僵尸》里边扭边唱的向日葵来。 小道士们都开心极了,新奇地围过来看,一时也忘记累了。 我偷眼看看边儿上卧着的青牛大仙,依然一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我笑了,大仙果然是外冷内热,居然还会变戏法逗小孩子玩。 我介绍说:“话说大仙平时变出的那些奇花异草我不认识,可今天这个我还真听说过。这东西叫作‘大食国木花’,古书中有记载,它和人长得很像,风一吹就跳舞,非常神奇。” 吴八一说:“这大食国不就是那个阿拉伯么,青牛大仙还去过那里?” 我猜测道:“大仙的这些奇花异草,可能是走遍天下收集来的吧!简直就是个植物博物馆。” “说到植物……”吴八一在口袋里掏了一会儿,笑嘻嘻地说:“小林哥,我今天发现一个好东西,你瞧!” 我一看,是个细细的像虾条似的东西,有着老参般的色泽,我笑道:“你捡到宝了,这是冬虫夏草。” “我知道呀,头一回在野地里捡到呢,说不定预示着新的一年咱们要走大运了!” 冬虫夏草其实不是植物,是一种被真菌寄生的昆虫的尸体,倒确实是此地所生。 看着冬虫夏草,我想到一些事情,这时吴八一献宝似地把冬虫夏草捧到青牛大仙面前,“大仙,这好东西孝敬您老人家。” 青牛大仙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小胖,然后慢悠悠地舔着吃掉了。 吴八一受宠若惊,又开心地对我说:“明天走路的时候我再留点神,没准还能捡一些呢,你说这玩艺在野地里动物不吃吗?” 我说:“这个东西,一般除了人没有动物会吃的,要不怎么能在野外捡到?能当中药的东西,多少带点毒性,才能对体内的微生物、免疫系统产生作用,所以动物会避开,不过咱们大仙肯定不在此列。老祖宗也是发现动物不吃这些东西,以身试毒,总结出各种各样的药性。” 我们晓行夜宿,赶了一个多星期的路,可算看见公路了。但带着一帮小道士,怎么拦车都拦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走完高速公路,来到城里,人人都灰头土脸的,跟一帮乞丐似的。 眼下这时节,北方城市风沙是真的大,走在路上风吹得我们东倒西歪,一张口满嘴沙。 章歌奇拦住一个路人,薅着人家的脖领子,“礼貌”地借到了手机,联系司机小李。 等小李开车来了,看见我们惊呆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看看那帮小道士,问我这大半个月去哪了,解救被拐卖儿童了吗? 吴八一挥挥手说:“嗐,甭废话了,快快,找地方吃饭、洗澡、睡觉!” 小李已经在这儿呆了一阵子,熟门熟路地带我们去了一家酒店,我看见店里有酬宾活动,原来此时已经是元旦了。 我们点了好几大盘羊肉饺子、羊肉汤,美美吃上一顿,我又叫了一盘素饺子。 这地方素饺子比肉的还贵,素饺子自然是给呆在停车场的青牛大仙吃的,为了防止有路人手欠被大仙误伤,我特意在青牛大仙前面的牌子上贴张纸条,写道:“这是名贵宠物牛,请勿触碰、骑乘,伤者自负。” 结果青牛大仙根本不爱吃这个素饺子,嚼一下就吐出来了,看也不看一眼了,还把P股对着我。 我赶紧叫来小李,吩咐道:“你现在到网上下单,买点人乳、麦芽糖、上好的谷子,赶紧的,回来给你算报酬!” 牛羊其实都是很爱吃麦芽糖的,至于有多爱吃——过去偷羊贼就弄一块麦芽糖给羊吃,羊嚼着糖就不叫了,然后就被小偷牵走了。 小李不解地搔搔头,“你也太宠这牛了吧!” 我纠正他,“不要乱说话,这叫敬不叫宠!” 小李答应着走了,之后我们到楼上房间里面洗澡,蒙头睡了一大觉。晚上起来,又是一顿羊肉大餐,然后给小道士们买了些衣服,可算是重返文明世界了。 送小道士回家的任务,就由小李和吴八一负责,挨个联系家人,然后由家人过来接人,一定要核实无误。 小李脸上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本是不愿意的,但看在钱的份上,最终还是欣然接受任务。 我跟章歌奇去采购东西,除了那些桃花源的女人们需要的,我还买了一些书籍,什么唐诗三百首、四大名剧、四大名著等等,这些晋朝之后灿烂的文化遗产,一定能丰富她们的生活。 同时,还买了折叠自行车、打火机、圆珠笔、保暖杯、卫生巾、洗洁精、香皂等,让她们感受下文明世界的光辉(主要这些都不需要用电)。 当一位年轻的男收银员给我们结账时,看着那成堆的卫生巾,偷偷看向我们的眼神似乎有些震惊。 “看什么看,你老婆不用吗?”章歌奇瞪了他一眼。 不过章歌奇想了下,也纳闷地指着那小山似的卫生巾问我:“对了,买这些有用吗?老道不是说那些女人是‘酒精’,连内脏都没了。” 我摇摇头,“章兄弟,他说得未必就是真的,甚至可能是他们为了心安理得采补仙气,以讹传讹出来的借口。如果她们真的没有内脏,何必还吃东西呢?而且你也看到了,村子里还有厕所呢。” 从超市离开后,除了这些生活用品,我们还去采购了从事生产所需的种子、化肥、酒曲等。 最后还有各种牌子的“佳酿”。 买的东西多到夸张,估计只能用车拉了,到了平原,再坐草鸢飞上去。 另外我还抓了一些药物,包括南瓜藤、金银花、甘草、金牛草、冬虫夏草、白花蛇舌草等。 章歌奇见我抓药,问:“这些给谁吃的?” 我说:“墨姑娘她们呀,这都是治疗成瘾症的,这些药很管用,清末禁烟时期,就有人用这些药治过大烟瘾。” 章歌奇笑了,“林大夫,你也真好心,她们遇到你真是太走运了。” “医者父母心,能帮则帮。我看她们半个月不喝神瀵就得瘾症发作了,喝这个药,再用青导啤酒、二锅头这些普通酒代替,慢慢就能把恶瘾根除。” “那你看我对肉上瘾能治么?”他嬉笑着问道。 我摊了下手,“无药可救!” 正文 第369章 神秘的蚌先生 在城里逗留数日,陆续买了一大堆东西,那帮小道士也都差不多都打发回去了。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那个想当网红的小道士死活不愿意回家,说要跟我们一块挣钱,各种撒泼耍赖。连我都急了,冲他一顿吼,说他连小学的文化课都没学明白,就想出来挣钱,钱要这么好挣大人就不会活得这么辛苦了! 好说歹说,总算把这个小祖宗送走了,不过我估计他回家也不会省心。 这天一早,章歌奇一反常态地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我诧异地问他:“一大早你要去哪溜达?外面风沙这么大。” 章歌奇神秘地笑笑,“嘿嘿,我去搞钱,你们来吗?” “去哪搞钱!?”上一秒还在睡觉的吴八一噌一下就坐起来,一骨碌下了床,忙不迭地换衣服,让人不禁联想到“垂死病中惊坐起”的诗句。 “你们要是好奇就跟我来吧,就当见见世面。” 我和小胖一头雾水,不知道章歌奇要去哪,难道是去银行取钱? 出门打了辆出租车,一路来到城郊,来到一棵大栎树下面。 只见树下面全是破损的佛像,树干上还围着红布条子。 吴八一看看四周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供这么多佛呀?” 我说:“当地人礼佛,买佛像叫请佛,佛像不小心弄破,从家里移走叫送佛。送佛也不能随便送,烧了、沉了,被车子碾碎,都是大不敬,所以就放在野外,假如千年后世上无佛,没准野外出现的佛像也能渡化有缘者。” 吴八一一听泄了气,“章哥,你大早上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不是想搞些佛像卖钱吧?” 章歌奇在东张西望,“少胡扯,照你说的来,老子路费都不够!” 我问他:“你在等人?” “嘿嘿!”章歌奇笑着把一个竹筒抛起来,正是装龙丹用的,“平时你们不是纳闷,这龙丹要怎么变现嘛!正好,这两天联系上一位蚌先生,让你们看看我们捕蛟人是怎么搞钱的。” “嗐,搞得神神秘秘的!”我笑笑,“收龙丹的人就叫‘蚌先生’?他们到底是干嘛的?” “不知道,你们也别问,见面千万不要问东问西,没准你乱说一句话,生意就做不成了!我只知道,打我爷爷的爷爷在世时,就和蚌先生做交易,他们好像是全国统一,同一个称呼,同一个打扮,就连长相也很像,无论什么年月,他们都资金充足,无论多大的龙丹都能收购。” 听他这么说,我心想这未免太奇怪了,又问:“既然是生意,那收购龙丹能做什么呢?既不能当药,又不能把玩,你说当个艺术品吧,出趟门就把飞禽走兽全招来了。” 吴八一转了下眼珠说:“那就是当冥器呗。过去人死了不是要含珠子吗?那么多帝王将相,市场一定很广阔。” “放p!”章歌奇撇撇嘴,“外行就甭瞎猜了。告诉你们,明朝有个皇帝——我就不说是谁了,给他留点面子,他死了之后含了一粒珠子下葬,那枚珠子正好是龙丹,结果下葬当天,他的尸体站了起来,伴着哀乐载歌载舞,把大臣们都吓疯了。龙丹,除了拿去害人,没有任何实际用途。” 我沉吟道:“难道……” “得,林大夫,你也别整啥阴谋论。从古至今,捕蛟人活跃在五湖四海,所有的蛟都是有迹可循的,绝不是有什么势力在暗中养它们!咳咳,嘘,从现在起你们别说话,他来了……”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袍,戴着黑帽、墨镜,手脚都遮在衣服下面,走起路来轻飘飘得像幽灵一样。 来到我们近前,他扶下帽檐致意,露出苍白得像僵尸般的脸,用戏腔般做作的声音说:“章先生,好久不见。” 章歌奇说:“我压根也没见过你,那啥,货我带来了。” “好,容我验看。” 章歌奇交出竹筒,蚌先生小心地倒在手心里,然后从袖管里划出一个木制卡尺,上面的刻度很细致。他把龙丹卡在尺子上面,细细打量,低声说道:“直径16公分8毫米,珠圆玉润,真是颗好珠子!价格总共是三百二十万零八千。” 听到这价格,我和吴八一很震惊。 章歌奇却十分懊恼地捶着树,树叶哗哗落下,“靠!再多2毫米就是六百多万了!唉……可惜可惜!我宁愿从我身上挪2毫米给它,反正我的很长。” 蚌先生没理会章歌奇的开车,依然严肃又柔和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希望章先生今年也能武运亨通。对了,你现在在这里活动,有兴趣到狼山走走吗?听说那边有龙种出没。” 章歌奇摆手,“谢谢你的情报,先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情。” 蚌先生微微点头,掏出支票本,写了一个数字,撕下来交给章歌奇,又说:“丁酉年已到,按《皇极书》的预言,今年有真龙降世。当然,我们和你们龙师在同一条船上,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若章先生有关于真龙降世的情报,请及时联系我,价钱包你满意。” 章歌奇笑了,“哈哈,我要是知道哪里有真龙,直接就把它宰了!那剖出来的龙丹估计能挣几个亿吧!” 蚌先生微笑抱拳,“祝章先生好运!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希望下次还能见到活着的你。” “借你吉言,拜拜!” 蚌先生转身飘飘而去,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我和吴八一。这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暗神秘的气息,实在让人好奇到浮想连篇。 章歌奇看看支票,咂了下嘴,“啧,还真是一毛钱也不多给。唉,亏大发了,多个2毫米就是六百四十万!这只蛟怎么这么不争气呢?咋就不能再长长呢?” 吴八一看呆了,眼馋地问:“章哥,你们这行也挺挣钱啊!可为啥多2毫米就能挣那么多?” “龙丹价钱是这样算的——直径十公分以内多一公分加一万,过了十公分是翻倍涨。” “我去,如果直径二十公分那不挣翻啦!?”吴八一眼睛亮了。 我点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算价钱的。之前你给我的那颗小的,看来就几万块,难怪你那么大方呢!” 章歌奇也嘿嘿笑道,“直径十公分以下,你想要都可以给你。大过这个尺寸,那才是真金白银!” 吴八一一拍大腿:“嘿,我想到一个妙招,这龙丹不是可以融合的吗?你下次带几个小的龙丹,见到蛟就喂它们吃,然后再杀,不就能攒个大的出来了吗?” 章歌奇拍下吴八一的后脑勺,“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吧?” 我说:“章兄弟以前说过,养蛟、纵蛟都是大忌!这个应该属于养蛟了,是违反职业道德的,对吧?” 章歌奇点头,其实眼下我们养着赵轩,已然犯了这个大忌。不过赵轩是我的病人,我自当全力救他性命。 章歌奇摇摇支票,“好歹挣了一大笔,走,请你们吃烤全羊去。” 我笑笑,“你这笔钱其实是青牛大仙替你挣的,记得给人家买点好东西。” 正文 第370章 给大仙洗澡 上次在酒店吃的烤羊肉不咋正宗,这次章歌奇挑了一家在当地人中口碑极好的馆子。 进门就看见高大的土炉和在圈里吃草的黑山羊,一股“正宗”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家是现杀现烤,在师傅的带领下,我们手一指,一只可怜的小羊就被揪着角,咩咩叫着地被拖出来,往生极乐去也。 等小羊变成盘中餐,还得过一个小时,我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我说:“知道什么叫‘替罪的羔羊’吗?” 吴八一不屑地说:“嗐,当然知道啊,不就是《圣经》上的故事吗?上帝为了考验一个老头的忠诚,叫他把儿子杀了祭天,老头正要动手,上帝又说:我知道你是虔诚的,算了,不用杀儿子了,拿个羊来代替吧!就这故事,小爷一晚上能编八段,还不带重复的。” 章歌奇笑着说:“这个上帝也够折腾的。” 我说:“这老头叫亚伯拉罕,那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要他杀自己儿子呢?” 吴八一想了想说:“不是为了考验忠诚么?” 我说:“考验忠诚也犯不着让信徒绝后。这个其实有很深的渊源,过去在许多地区都存在杀掉长子的残忍风俗,这个你可以去查,范围比你想的要广。” “为啥呀?怀疑不是亲生的?” “对!在母系氏族,人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所以出现了许多‘感应而孕’的传说,后来进入父系氏族,但是初期还没有出现一系列配套的贞洁观,把一个女子娶回家,生下来的头一个孩子,极有可能不是丈夫的后代,为了保证血统纯正,杀长子就成了一种风俗!第二胎的孩子生下来再好好养,当然,要是第一胎是女儿就无所谓了。把故事里的上帝去掉,就是这个老头按照当地风俗要杀长子,可又舍不得,于是拿一只羊来代替,可能是为了弄些血啊肉啊给族人看,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章歌奇感慨道:“嗐,真不知道瞎折腾啥,血统纯正又能怎么样?不都是人么,要是人生了一只蛟杀掉才算合情合理。” 我笑笑,“人都是有时代局限性的……对了,我突然在想,如果蚌先生不收购龙丹,就没人去当捕蛟人了。那不就是依靠着蚌先生雄厚的经济能力,才能保证世上的蛟不会泛滥?” “对啊,我们说白了就是打工仔,你们要是有想法也可以去捕蛟。这玩艺就是拿命换钱,小的倒是好打,可是不值钱。大的龙丹简直就是天价,可风险也是翻倍的,也许哪天人就回不来了,山林里从此又多了一只蛟!”章歌奇摇头叹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吴八一惊呼:“这么危险你还做?” “哈哈,你们去采药不也要死要活的?”章歌奇嗤笑道。 我和小胖互相看看,想想也是,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的,说章歌奇这行当危险,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再说干一行,爱一行嘛!而且老子这么厉害,怎么会被蛟干掉?当然眼下咱们还是全力找药,路上有蛟顺手解决呗!” 我暗忖,蚌先生真是一个奇怪的势力,我很好奇他们背后是有什么力量在维持,那些源源不断被收走的龙丹又去了哪里…… 终于,烤全羊千呼万唤地使出来,满满一大铁盘有头有尾,非常有视觉冲击力。我们揎拳撸袖,戴上手套就开吃。 羊皮烧得十分焦脆,满满香料的味道,滋味略咸,下面的肉烤得极为软烂,撕开羊皮,腾腾冒热气,香味快把人魂儿都勾走了。 配菜主要都是凉拌菜,还有一碟子面饼,吴八一认真地夹菜夹肉,整个肉夹馍来吃。 章歌奇一副不屑的样子:“这吃法太不好汉了!就你这样的上梁山,好汉们都瞧不起你!” 说着他撕下一大块焦脆的羊皮,卷着软烂的羊肉,既不吃配菜也不就着饼,直接就满满地塞到嘴里。 看他吃得嘴角流油,我们看得也心痒了,索性放弃面饼,都效仿这种皮夹肉的吃法。 皮和肉口感、咸淡的差别在嘴里一起绽放,这吃法真的是倍儿爽!倍儿豪迈! 整块的羊脊骨,一口下去全是香香的贴骨肉,那口感和味道也让人超级享受。 再把羊肋条掰下来,一根根嗦上面的肉,就像大战之余的放松环节。 我们可劲造,三人居然吃完了整只羊,当然大部分都是章歌奇吃掉的。 三人都吃得肚儿溜圆、嘴巴油亮,还有一碟额外的烤羊肉串和一堆小菜,我们也不浪费,打包带走,当晚餐吃。 出了门,我们还在回味烤全羊的美味。 吴八一意犹未尽地开玩笑说:“嗨,太爽了!真是吃了这顿,枪毙你爸爸都不心疼。” 章歌奇马上还嘴道:“明明是枪毙你爸爸都不心疼。” “枪毙你爸爸!” “枪毙你爸爸!” 二人像小孩一样又开始斗嘴。 我说:“行了行了,你俩都多大的人了。吃太撑了,咱遛遛弯,买点东西。” 我买了一些肥皂、刷子,这几天青牛大仙一个“牛”到酒店后面不远处的草地溜达去了,为此我没少付市容的罚款,权当作青牛大仙吃饭的钱。 下午我叫吴八一烧壶开水,我们带着水找到青牛大仙,对大仙作了个揖:“大仙,这里风沙大,晚辈给你洗刷一下吧!” 大仙没反应,依旧低头啃草,我就当是默许了。 我试下水温正好,让吴八一浇水,干这活的时候吴八一很小心,提心吊胆地说:“大仙,我这是给你洗澡呢,千万别顶我啊!” 给大仙浇了身子,我又给牛背上涂了肥皂,用刷子来回刷,中途大仙还转个面让我刷另一边。 下午天气晴朗,大仙全身冒着热气,刷子刺啦刺啦地响,画面倒是挺温馨。 吴八一感叹着说:“小林哥,想不到咱们和大仙处得还挺好。” 我笑道:“还行吧!对了,大仙,等我们事情办完,就送你回沈羊。” 吴八一问:“事情办完是指找到药之后吗?” 我摇头,“哪能一直依赖大仙,这趟讨伐白骨观本来就是艰难的任务,找大仙当帮手必不可少。但要是去找墓,当然还是咱们自己去。” 吴八一遗憾地说:“唉,大仙要能一直跟着咱们就好了。” 青牛大仙毕竟是刘老板公司供着的,它的仙气影响着整个公司的风水财运,几千号人指着它活,快到年关是公司的紧要关头,我们把大仙“借”走太久也不合适。 我寻思了下,说道:“小胖,回头给白骨观里送完东西,我们先把大仙送回沈羊,然后回村看下赵轩兄弟,再去找墨老板要情报。争取过年之前,把炎阳玉弄到手。” 洗刷完,大仙抖抖身子,闲庭信步地踱到太阳下面去了。 我跟在后面说:“大仙,这趟没找到内丹,十分抱歉,这回我们欠了你很大的人情!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找我们,我们肯定尽全力办到。” 这时,青牛大仙脚边慢慢长出一束植物,在眨眼间开花结果,结出一簇红彤彤的果实。 我摘下来,是三颗相思豆。 我问:“大仙,这是你留给我的联络手段吗?” 青牛大仙微微点头。 “行,我一定妥善保管!”我高兴极了,赶紧把三颗相思豆收好了。 正文 第371章 重返白骨观 隔日,依照计划好的行程,我们就动身出发了。 第一个目的地自然是去白骨观,这趟只是去送东西,青牛大仙就暂时留在城里,不用跟我们一块受苦了。 况且小李的车也拉不下,大仙在牛形状和树根形状之间切换是很任性的,非人力可以左右。 如果一路上都是牛的样子,我们根本没法坐。 当然,也不能把大仙一个“牛”丢在这儿,吴八一发挥他社交方面的特长,好话说尽,总算“勾搭”了一名保洁阿姨,托她照顾青牛大仙,每天五百块报酬。 我们一再跟她强调,大仙不是寻常牛,是位仙家,万万不可怠慢。这位阿姨本身也信神佛,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 这次我们是走大道,有车坐,轻松不少。 路上,章歌奇坏笑着说:“等再过几年,挣够钱了,老子就把这些妞接走,过三妻四妾的生活!” 我瞅他一眼:“你可拉倒吧,再温柔的女性,共事一夫,都会闹矛盾,整天就吵嘴打架吧!你要看上谁,正经地追求,别胡思乱想的。” 章歌奇一摆手,大大咧咧地说:“目前还没有太来电的,这里就当是老子的备胎储存地,如果在外面碰不到合适的,就回来!当然,老子这么英俊潇洒,怎么可能遇不上合适的妞呢?” 吴八一幽幽地说:“可惜没有生育能力……” 章歌奇一瞪眼,“死胖子,你是不是找揍?” 吴八一打岔道:“对了,章哥,你家代代都是捕蛟人,都没有生育能力,那你是亲生的吗?该不会你家的家风和张富贵一样吧?” 章歌奇直起腰,一拍小胖的脑袋,“不要胡乱揣测!当捕蛟人未必一定要吞龙丹,我都说了是小时候意外吞下的,我爸、我爷爷都是正常人!” “那到你这代不是绝后了吗?” “这种事情重要吗?以后领养一个不就得了?大家都是人类,分什么血统啊,你家是有血继限界还是怎么滴?去做亲子鉴定的有四分之一都不是亲生的,这个几率放在漫漫历史长河里面,我可以这么说,每个人的祖先头上都是一片绿,早他喵不知道谁是谁的后代了!” 章歌奇的高论逗得我哈哈大笑,这时司机小李见缝插针地问道:“那啥,听你们的意思,山上有一群妞?” 我故意正色道:“对,都是古代人,是我们从一个桃花源里面带出来的。” “呃……”小李自然觉得我们是在开玩笑,无言以对,顿时没了兴趣。 几天后,车子行到那片草原,我埋的草鸢还在石头下面埋着。 吴八一兴冲冲地试驾了一下,正在搬东西的小李见头上有影子掠过,惊讶得忘了手里还有东西,抱着那袋子日用品,张大嘴呆呆地看。 章歌奇坏笑着说:“小李,你要跟我们上去看看吗?” 小李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估计三位经历的事恐怕我hold不住啊。” 小李帮我们卸下所有的东西,便先回去了,等我们回去再联系他。 东西非常多,大包小包的背在背上,然后我们再乘坐草鸢飞到山上。 我们一趟一趟的把东西搬上去后,就把草鸢先挂在树上放着。 我们仨平均每个人负重一百多斤,从悬崖边到白骨观这段路走得气喘吁吁。 来到道观门口,我们都小小吃惊了下,没想到我们离开才半个月,白骨观已经大变样。 门前栽了树苗,万剑岗上的刀剑都被拿走了,门口还支起了一口熔铁的土炉。 白骨观里炊烟袅袅,非常有生活气息。 我不禁感叹,她们干活真够麻利的。 当然,人家都有点小法术,又耕种了千年,肯定比普通人强多了。 两个姑娘在门口蹲着烧土炉,看见我们来,立即开心地跑进去,招呼大伙出来迎接。 很快,道观里便热闹起来,这群女孩子们蜂拥而出,热情地过来问长问短。 我忽然注意到,一群少女中间居然有一个白发老头,穿着登山服,戴着手套,鬓发皆白,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章歌奇顿时一脸警惕,诧异地说:“这是哪来的臭老头,是不是想打我备胎们的主意?” 吴八一笑道:“Easy!easy!你看他都老成这样了,不构成威胁的,估计是登山客,不小心闯进来了吧?” 我们走上前,墨姑娘等人围住我们,十分喜悦,“林先生,我们就知道你一定会再过来的,一路辛苦,到里面坐吧!”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我们的行李也取下来,然后簇拥着我们进院子。枯死的大桃树已经被砍掉了,整个院子扫得很干净。 院子中间还多了一张用半个树身制成的桌子,数把圆木做的凳子,估计是大桃树制成的,她们倒也是很心灵手巧。 我们坐下来,很快有人端来茶水,这次不再是粥一样的煮茶,而是用茶叶泡出来的清茗。 我拿起茶杯笑笑,“你们学得挺快的。” 墨姑娘说:“多亏了林先生指点,我们在仓库找到一些干叶子。我想起来林先生说的那种泡茶法,于是就试了一下,果然清香宜人。” 我视线扫过那个老头的时候,他点头和我们笑笑,一时也不知道说啥,气氛有点尴尬。 就跟家里来个陌生人,父母和人家聊得正投入,你又不认识这人,只好怯怯地喊声叔叔或者阿姨。 还是章歌奇直接,用手一指老头,“他是谁?” 老头不等墨姑娘说话,自我介绍道:“三位,我是出来旅游的,爬上这座山,偶然发现这座古建筑。大伙都挺热情好客的,就留了几天。” 章歌奇瞅着他说:“你真是走大运了,要是早来一个月,这里的人一样‘热情好客’,保证你来了就甭想走了。” 吴八一打量着他:“大爷真是老当益壮呀,您高寿啊?咋这么大年纪还出来爬山,一个人吗?” 老头笑笑,“生命在于运动嘛,我不但爬山,偶尔还冬泳,我今年八十有三了!” 吴八一一听人家这岁数,佩服地恭维道:“厉害厉害,精神头真够足的!一万个老人里面都没一个您这样的。” 有个姑娘插嘴说:“大爷人挺好的,外面那个熔铁的炉子就是他帮我们弄的。” 我看着老头戴着的手套,突然想,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在元旦之际突然上山,又正好走到这儿?他会不会是赶回来救援的白骨门徒,只不过回来晚了…… 不过眼下气氛一片和睦,不便提起,还是稍后再找墨姑娘打听一下。 我说:“给大家带了点东西,大家拆开看吧!” 众人虽然很是期待,但都十分克制地笑着和我客气。毕竟咱国家没有当面拆礼物的习惯,我又说:“没事,打开看看吧,我还带了你们期待已久的‘佳酿’。” 正文 第372章 墨先生的身世 于是大伙把行李打开,那些稀罕的东西,让她们惊喜连连。 当发现几箱“青导”佳酿的时候,她们高兴坏了,把玻璃酒瓶捧起来打量,痴痴的眼神里带着惊讶和恭敬—— “这是酒吗?好清澈呀,比井水还清澈!” “这个水晶瓶好漂亮呀,比姥姥的花瓶还要精致,究竟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看,上面还有字,‘青导碑酒’,原来林先生说的是真的,世间真有这种美酒佳酿!” 古人不认识“啤酒”的“啤”字,因为这个字是清末啤酒传入之后,新造的字,专为啤酒而存在。 姥姥背着手走过来,可爱的脸上透着严肃,“好啦好啦,一个个成何体统,快快谢过林先生、章先生和吴先生,把这些辎重先送往仓库!” 大伙对着我们一起施礼道:“谢谢林先生、章先生、吴先生!” 吴八一美滋滋地说:“嘿,太有排面了……大家不用客气!” 而章歌奇还在警惕地盯着那个老头,对大家的谢意并没在意。 姥姥说:“快去烧火做饭,款待贵宾!” 大家都散去各司其职,我趁机叫住墨姑娘,走过去小声问:“墨姑娘,有一事想问你,那位老先生是什么来头?” 墨姑娘笑笑,“林先生多虑了,他是个好人。” “小林哥!小林哥!”这时,吴八一在喊我。 我扭头一看,老头已经走过来,他大大方方地说:“林先生,看来你对我挺好奇的,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说罢他摘下手套,露出右手小指的玉骨,不过这玉骨已经没有光泽了。 章歌奇看见了,立即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跳起来,“好啊,你果真是白骨门徒!” 吴八一说:“现在应该叫作白骨余孽了!” “呵呵呵呵!”老头却哈哈一笑,毫无紧张感,“章先生还是这么冲动,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 我打量他的脸,似乎有点眼熟,但是我应该没见过他才对…… 老头注意到我狐疑的眼神,说:“林先生没认出我,当然也不怪你,毕竟我现在变成这样了!自打你们消灭了玉植子,长生不老对我已经无效了,一夜之间,我就老成了这样……但我总算可以当个正常人了,对我来说真是再造之恩!” 看到他说话时的神态,我越看越熟悉…… 我大惊,“墨先生!?” 章歌奇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什么?他是墨先生?” 吴八一仔细地辨认了好半天,这才瞪大了眼睛,讶异地说道:“我去,真的是你!你原来才十几岁的样子,现在都老成这样了!” 墨先生对变老却并无遗憾,他的语气反而满含着谢意:“我一夜之间变老,法术失灵,便知道你们已成功,于是我才星月兼程赶到这里来。我没想到林先生不但除掉了玉植子,还把我的妹妹妥善安置,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妹妹?”我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墨姑娘脸上。 墨姑娘有些困惑地说:“这位墨老先生说是我哥哥,但是我已经不太记得起来了,只是觉得很亲切。” 墨先生叹口气说:“你忘了我,是因为一直生活在玉植子的精神控制之下,记忆都被篡改了!林先生,我们去那边坐。” 坐下之后,墨先生开始诉说他的故事—— 林先生,容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本是晋朝汝南人,姓墨名征,家中不算富裕,但也有薄有田产,我妹妹名叫墨琼。 某年清明时节,我们兄妹二人去扫墓,途中一阵妖风把我妹妹及数名婢女连人带车卷走。我逃回家中,家人请了道士捉妖,但我妹妹的下落却没有一丁点消息。 转眼几年过去了,天下大乱,叛军杀了我全家,我带着母亲逃亡,途中母亲又染瘟疫而死。我心灰意冷,一介书生,要如何才能在这乱世句活下来呢? 你们想象不到那个时候,十室九空,易子而食,城里屠户公然卖‘两脚羊’。活着的‘两腿羊’,由客人挑好肥瘦,屠夫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天下到处在打仗,弱小的人欺压更弱小的人,不做禽兽就活不下去! 当时我饿了五天,走在路上,扑通一下就倒在地上。不知躺了多久,直到看见一辆马车驶过!我鼓起最后一点力气,追着马车求车上的人施舍一点食物,我宁愿卖身为奴。可马车越走越远,我只能绝望地看着。 这时一个破衣烂衫的道士走到我边上,手里抓着一条鹅腿,边走边啃,满嘴流油。 我抱着他的脚说:“道长救救我吧,我快饿死了!” 我注意到道士手上有一截发光的骨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道士把鹅腿在我面前晃,问我想吃吗,我咽着口水拼命点头。 道士指指前面的马车,随后掏出一张图纸,说:“我要你去那个人家中,当修墓的工人,然后照着这张图修一条密道!若能做到,我带你饱餐一顿!” 我当时饿得已经天晕地暗,什么都能答应,点了点头。道士便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整只用荷叶包起来的烧鹅,还有几块干饼,我口水都流到胸口了,坐在尘土里,抓着就啃,几次差点噎死。 吃完,道士扔给我一身衣服,一些盘缠,叫我换上衣服。然后取下我一根头发,系在一个偶人身上,他用指甲一掐偶人的肚子,我就感觉腹疼欲裂。 道士说:“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你去那个人家里,就说你会修墓。” 我说:“我没修过墓,他们要是不收呢?” 道士说:“不收我自有办法把你弄进去,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保你吃饱穿暖,若不听话,就叫你脑袋搬家,懂了吗?” 我拼命点头,那时我并不觉得受到了威胁,相反,还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活路而感到庆幸。 我找到那户人家,说自己会修墓,当时他们家主人年事已高,正在到处抓壮丁修墓,遇到我这个送上门的,二话不说,就带我去郊外荒山上。 许多人在那里没日没夜地干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是被拐来、买来、骗来,还有服窑役的,手脚拴着绳子,面容憔悴。有的人身上生出的恶疮许久未愈,发出恶臭,监工却还是拿着皮鞭不停地抽打他们。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后来选择替盗墓贼当中间商吗?因为我见过、也参与过修古墓的过程,我知道那一砖一瓦都是血泪,我巴不得世间所有古墓都被盗光。 正文 第373章 虎狼之门 我也被迫每天无止无修地挖洞、抬土,受尽非人的折磨。想要偷挖密道根本就不可能,因为监工一直会死死盯着你。 唯一一丁点自由,就是趁监工不注意,在墓砖上刻下一点发泄、诅咒的话,很多人这么干。有人感觉自己要死了,会在墓砖上刻下遗言,如果你们下次下墓,可以留意看看。那些宏伟壮观的大墓,都是权力者们的意志,而真正劳动人民的心声,只能悄悄地刻在石头上面,一起经历百世兴衰。 在那里干了半个月左右,有一天监工突然暴毙,原因是他抓了一只肥肥的大鸟,当下烤来吃,可吃完就死了。 主家又换人顶上,没几日,新监工踩到钉子,脚都被扎穿了,很快发高烧,不几日就又死了。 接着,凡是雇来的监工总是发生灾病意外,都是不得善终,而且轮替周期越来越短。 于是渐渐的没人敢再来这家当监工了,主家没辙,只好从我们这帮人里面提拔,大伙都不愿意,认为当监工有损阴德,不得好死。 我知道这一定是那个道士干的,目的是为了把我送到监工的位置上,于是便主动请缨。 主家见我识文断字,又年轻,便让我充了监工。 当然,我上位之后,意外就没有再发生,我终于可以开始执行这个计划。 我这个新监工也不能说是良善,毕竟主家的任务很重,我得督促他们,比前几任好一点的地方就是我不用鞭子打人,也让大伙吃饱饭。 在我的监督下,密道终于修了出来。又过了整整一年,大墓竣工,累死病死的工人不计其数,墓周围皆是累累白骨,当时又有谣言说主家要杀掉修墓工人,人心惶惶。 我也担心自己会被杀掉,主家一直拖着我的工钱,而且只是派人来验收,却迟迟不放我们回去,似乎是个不祥的征兆。 那个年月,谁都不能信,我思来想去,干脆把所有人都放了,自己一跑了之。 我走了没多久,就遇上那个道士,他似乎知道我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像是提前在那儿等着我。 道士称赞我做得好,从袖中掏出十锭黄金给我,我却不要。 我说:“道长,如今是乱世,我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带着黄金有什么用,我想和你学艺。” “学艺?你有这个资质和毅力吗?” “我想变强,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了。”我跪在地上磕头。 道长抚须大笑,“我如今快要入关修炼了,你要想学艺,就往北走,走到赤连山!山上有块写着‘天地’二字的古碑,对着碑磕三个头即可。” 于是我就开始了千里跋涉,一路上虎狼出没,还有比虎狼更凶狠的流寇,饥饿、疲惫、伤痛、严寒像幽灵一样伴随左右,好多次我都想放弃算了,可是又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变强! 天不弃我,最终我历尽千辛万苦,几乎只剩下半条命,靠着一双脚走到了这里。当时悬崖下面有一座石碑,我对着石碑磕头,然后一股黑风袭来,另一个手指上有玉骨的道士出现在面前,问我是来入观的吗? 我以为会有什么考验,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容易,他直接带我来到了这里。那时候观中人很多,有流民、有逃兵、有山贼,什么样的弟子都有。 我突然有点害怕,本以为是个灵山妙境,结果却是这样鱼龙混杂,乌烟瘴气。 哪有什么修炼,来了之后就得干活,伺候那帮大爷样的道士们,身上有玉骨的人,在这里便高人一等,随意地作威作福。没有玉骨的,则是下人、佣人。 底层之间也有丑陋的欺压,一个山贼门徒在这里称王称霸,欺压那些流民出身的门徒,上面是完全不管的。 彼时的我,见惯了世间黑暗,也已心硬如铁,我找了一个机会,把那山贼推下悬崖,将其谋害。 那些道士喜怒无常,高兴时会把残羹剩饭赏给我们,不高兴时便是各种欺压——有一次一个新来的门徒腿受了伤,向道士们讨药。 一个道士看看他的腿伤,说:“你这腿好了也干不了活,放你一条生路吧!” 说罢,袖子一卷,那个受伤的人便脑袋搬家,腔子里的血喷得像泉一样。其他的道士们都哈哈大笑,笑他不讲信用,说好放生的。 这玉骨道士却说:“让他去重入轮回,难道不是放生吗?” 我心中已经了然,自己是又掉进了一个虎狼窟,想走已经走不了了。白骨观对外人来者不拒,源源不断地收人,许诺他们可以学会法术,横行天下,来了却是当奴仆使唤,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我咬牙坚持,小心谨慎地和那些道士们打好关系,终于熬出了头。 他们带我去见了玉植子,奉领了一段玉骨。然后又告诉我要如何修炼,还说玉植子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桃花源般的世界,生活着许多女人。 道士们说这些女人乃是“酒精”,自身可吸纳天地灵气,与其大威天龙,便可采补仙气,脱胎换骨,洗髓易筋。 “酒精”们耽于一种叫作神瀵的美酒,待其喝醉,不省人事,便可以与其采补。 在其中,我居然看见了自己失踪多年的妹妹墨琼,以及家中一名貌美的婢女。 我此时才恍然大悟,所谓酒精,是这些道士从各地掳来的女子,经由玉植子的精神控制改造,变成修炼的容器,让没有仙资的人也能够获得仙力! 知道真相的我,更加心灰意冷,对白骨观充满了恨意,这个地方和世间一样,都是靠欺凌弱小而生存。 外面皆是虎狼,这里一样全是虎狼。 我要带上妹妹离开这里,可是我需要变强。否则别说保护妹妹,恐怕连我都自身难保。 不怕你们鄙视我,为了变强,那些邪恶的修炼手段我都用过,也曾经做过不少恶事。 我年事渐高,救出妹妹的计划却完全无望。按照白骨观的规矩,门徒老了之后,需要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修炼长生之术,大多数人选择古墓。 我也替自己挑了一块地方,饮下尸昧方,坐进别人的棺材里,入定修炼。 尸解修炼本是一条登天之路,看似平静,亲历者才知道过程之艰难,人的意识会进入一个幻境世界之中,称之为“幽冥界”,每人根据根骨、资质、阅历的不同,会见到不同的场景。 尸解修炼的本质,是在幽冥界磨炼精神,达到精神不灭,超脱轮回。 但是只要有玉骨在身,整个过程会无比轻松,就算是没有任何资质、毅力,也能顺利通过幽冥的考验。 可是未受考验就在千年一梦的沉睡中血肉再造、成就仙躯,这难道不是一种妖术吗? 你们也和白骨门徒交过手,他们的实力,算得上是仙吗? 这种走歪路、速成的仙,在行家面前,终究只是一个笑话! 正文 第374章 热啤酒 墨先生继续说:“我出棺之日,已经是清朝,靠着这截玉骨的加持,我确实炼成了长生不老的身子。千年如同一瞬,我仍牵挂着把妹妹救出来,摧毁那个可恶的道观。可是有玉骨在身,言行都被玉植子监视,想当二五仔也很难。 “于是我挑起白骨观和名门正派之间的矛盾,在一次战斗的时候,故意负伤逃跑,留下一个刚刚奉领玉骨的小师弟。果然,小师弟被他们严刑拷打,道出了白骨观的秘密,名门正派听说有如此轻松的成仙之路,个个心动,果真打着正义的旗号上山讨伐。原本我是想坐收渔利,哪知道这帮人外强中干、不堪一击,连山门都没闯进来,我只能继续等待,直到遇到了你们。” 墨先生讲完,沉默良久,章歌奇突然一把薅住他,说:“搞了半天你是利用我们,你这算盘打得真是好啊!” 墨先生忙道:“几位,这是互惠互利,铲除白骨观对你们也有好处啊,况且我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如今你们救出我妹妹,我自当好好酬谢!” “算了,章兄弟。”我劝了一句,章歌奇撒手放开他。 我说:“墨先生也真是忍辱负重……对了,这白骨观在江湖上素有恶名,怎么会凋落成如今这样?” 墨先生理了下领口说:“白骨观的门徒,多半是自私自利之辈,收到师祖的求救信号也不愿意来相救。况且这地方乱世则兴,治世则凋!因为只有乱世,走投无路的人多,它才能吸纳门徒;太平治世,谁愿意上山受苦呢?只能靠骗靠拐把人弄上来,这样的门徒更不可能忠心效力。此番三位能成功,不得不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问:“玉植子已经被消灭,那些还在古墓里面的门徒会怎么样?” “源头已竭,还在修炼中的自然就变成枯骨,无法复生。在世间活动的,则会像我一样,失去力量,变成普通人!”墨先生摩挲着那截褪色的玉骨,然后叫我们稍等一下。 他取来一个登山包,掏出一个木盒子,郑重地说:“这是你们要的,大太监沈玉城的墓葬图。此外,我现在也是风烛残年,几位有大恩于墨家,我准备把财产分成三份,一份留给妹妹,一份留给我的家人,最后一份就当谢礼!” 吴八一闻言,顿时笑逐颜开,“嗨呀,墨先生太敞亮了!那啥,你有多少财产?” 墨先生笑着说:“我是个生意人,资金一直在流动,固定存款倒是不多。虽说在镇上我有五处房产,但比起我手上的古墓情报,根本不算什么!对了,各位听说过聚宝盆吗?” 吴八一愣了下,继而大惊,“你是说……沈万三的聚宝盆!?” 墨先生点头,“我在摸金界广有人脉,既做销赃生意,也四处打探情报。不论是研读文献古籍,还是各处搜集乡野秘辛,为了找寻古墓无所不用其极。几年前,我得到一座明朝沈姓富贾的墓葬情报,极有可能就是这沈万三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古墓情报、冥器、房产,都是我手上的财富,回去之后我会整理出来,你们来了便交给你们。不过你们最好快一点,依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知道还能苟活多久,万一哪天身故,到时候我的家人一定会先跑来瓜分遗产。” 说罢,墨先生紧紧拉住墨姑娘的手,“妹,你虽不记得我,不过没有关系,血浓于水!你和这些姑娘在山上种田终非长久之计,你们随我去三桥镇,我这百年积蓄足够你们过上安定的日子。” 我心想反正也要回去一趟的,便说:“墨先生,要不我们一起动身吧,正好护送一下大伙。” “极好极好!”墨先生看向妹妹,“妹妹意下如何?” 墨姑娘有些发怔,半晌都没言语。对她来说凭空出现一个哥哥,这事儿确实有点难以消化。 她问墨先生说:“您说当时一起被掳来的,除我之外还有一位婢女,此人是谁呀?” 墨先生看向那些姑娘,“她的名字叫巧泉,打小和你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不过我在这里找了半天,没有看到她。” 听他这样一说,我心下一惊,“难不成巧泉就是在矿道里碰见的幽灵吗?有个叫泉的姑娘,正是托我们送盐到桃花谷的,看来她是外出找盐,发生意外去世了。” 墨姑娘不禁流下眼泪,“原来如此……可我居然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真是觉得很对不起她……” 墨先生和墨姑娘还在商量去三桥镇定居的事情,吴八一开心地对我说:“小林哥,咱就要这个聚宝盆的藏宝图吧,有了这个别说自己发财,全国黄金储量都能翻几倍呢!” 我斜他一眼,“聚宝盆咋可能在沈万三墓里啊。你没听过那个故事吗,朱元璋修城的时候借走了,说是五更还,结果叫打更人不打五更,一直就没还。” “嗐,那就是个故事,算不得真。” “那聚宝盆本身也就是个故事,把一个东西扔进去就变两个?这么违反物理法则的事情,我觉得不可能!咱又不盗墓,要个毛线的藏宝图,拿点钱得了。” 之后“姥姥”招呼我们吃饭,为了招待我们,平时舍不得吃的羊肉牛肉都拿出来了,还有我们带的香肠、火腿肠之类的,看着一碗白菜火腿肠汤,我有点想笑。 她们还没有学会炒菜,有空还是教一下吧! 正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厨房里传来爆炸声,以及女人的尖叫。 “姥姥”问怎么了,一名女子满脸泡沫跑出来,慌张地说:“不好了,林先生带来的‘青导碑酒’在水中一热,竟然炸了,吓煞我也!” “呃……”我惊得筷子都掉了,“那个啤酒不用热的。” 章歌奇赶紧冲进厨房,把泡在热水里面的啤酒抢救出来,拿牙齿当开瓶器,砰砰砰,全打开了。 众人盯着直冒泡沫的酒瓶,惊讶连连。 章歌奇教育她们说:“这个酒有汽,不能热的!” “姥姥”惊诧地说:“我是看现在天冷,喝凉酒恐伤肠胃,故命她们温酒,实在是贻笑大方。” 章歌奇无奈地说:“得,热着喝就热着喝吧。来,给你们倒上。” “姥姥”站起来说:“章先生请坐,哪有让贵客倒酒的道理。小梅,为大家斟酒。” 一名女子为我们斟酒,我喝了一口,不由得皱了下眉,热过之后,啤酒的口感大打折扣。 不过这不妨碍她们品尝,纷纷称赞这酒清澈甘醇,脸上泛起兴奋的桃花红来,一阵欢声笑语。 我问墨姑娘,“这酒比神瀵如何?” 墨姑娘笑笑,“还是差了一点,不过已经算得上是绝美佳酿了。” 我说:“神瀵操纵心智,使人上瘾,实在是种毒药。这青导啤酒随便喝都不要紧,当然,酒还是少喝为妙!” 正文 第375章 药王孙真人 我们在观中呆了一天,隔日墨姑娘对墨先生说:“兄长,去三桥镇的事情我已经请示过姥姥,姥姥让我先去探探路,再回来接大伙不迟。不然这么多人一起走,我们又没有证身的文牒,言谈、装扮、礼仪与今人又大不相同,若被官府抓住,发配流放可就不好了。” 一席话合情合理,外面的世界对她们来说,毕竟是充满未知的。墨先生也同意了,反正对他来说,只要妹妹愿意回去就成。 我们当即出发,墨姑娘没有户口和身份证,火车、飞机当然是别想了,所以回去还是坐小李的车。 见到这位穿着“汉服”的美貌姑娘,小李稀罕坏了,一路上问这问那,墨姑娘的回答他又听不太懂,双方鸡同鸭讲。 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墨姑娘一路上都惊喜不断,看见高速公路、穿山隧道,她便问:“此通川大道,乃是人力所为乎?” 经过城市,她更是趴在窗户上,激动得双颊泛红,两只眼睛晶亮,仿佛里面都是小星星。 墨姑娘看得眼花缭乱,感慨道:“沧海巨变矣!” 墨先生说:“我当年修炼千年醒来,正值清末,那时候的洋车、洋火、火轮船,着实令我目不暇接,就和今天的你一样。其实世界再变,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只是换了一层皮而已。” 墨姑娘看着窗外的男男女女,惊奇地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为何男男女女都走在街上?” 我说:“不是过节,就是寻常的日子。” 她诧异地说:“如今之世,已无男女大防乎?” “那些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男女平等,男人女人都可以随便上街,别说上街了,下馆子、上剧院都可以。” 墨先生又教诲她道:“不过女孩子出门还是得小心点,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亘古不变之理。你喜欢这些女孩子的衣服,回头给你买几身就是。” 我们停车吃饭的时候,墨先生给她买了一身呢子风衣,穿上还挺好看。腰肢显得格外纤细,只是古人营养条件差,身高有点感人,加上长风衣显矮,墨姑娘在试衣镜前开心转圈的样子像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姑娘。 可能有人要说,演义小说中古人动辙八、九尺,换算过来都是两米多高。 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代度量衡很混乱,各朝各代不同,在医术和天文这两个领域一直延用周朝的标准,否则很多古书没法读。 测量身高用的同样是周朝标准,真正换算过来,一米七、八在古代已经是威猛高大了。 此外,墨先生还给她买了一部手机。 手机可以看视频,能快速了解这个世界,墨姑娘对这个小板板上竟能出现小人而显得惊讶不已。 我们反复解释原理,她还是瞪着眼睛,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从赤连山到三桥镇,走了一个多星期,墨姑娘每天都冲到巨大的文化冲击,渐渐地她已经知道了一些常识,说话也更加浅白。 墨先生果然是老了,一路辛苦,快回家的时候发了低烧。 我赶紧给他抓了一服药来喝,墨姑娘也悉心照料,兄妹之情逐渐复苏。 在家中静养的时候,墨先生给了我一个厚重的本子。 那是他搜集来的各种古墓情报,让我们挑几个喜欢的,他找回了妹妹,可以说此生了却心愿了,这买卖情报的生意如今也不打算做了。他准备关店,退休养老。 看着墨先生那厚厚的一本笔记,吴八一可兴奋坏了! 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某县某乡有哪朝哪代的古墓,附注古籍和秩闻中得来的考证,推测墓主人身份,以及是否被盗过,有多少冥器等等,巨细无遗。 看得出在这本笔记上,墨先生倾注了许多的心血。 当然他自己也承认,之所以从事古墓情报生意,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替白骨观效命,给其它门徒提供修炼之所。 大多数墓主人都语焉不详,因为没开棺,也不知道下面埋的是谁,吴八一戏称这是“古墓盲盒”。 吴八一捧着看了半天,爱不释手。 我看了他一眼,“你啊,真是贼心不死,还惦记摸金呢?” 吴八一无限憧憬地说:“小林哥,我有一个毕生心愿,就是咱不是为了找药去的,而是正儿八经地摸一次金!能不能满足一下我这小小的愿望?” 我说道:“一边儿去,免谈!” “对了,你看,这个……是……”吴八一不甘心地凑过来,指着一行字给我看,“小林哥你瞧,这可是孙思渺(非错字,为规避真实人名)的墓啊,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我一阵诧异,拿过来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正是药王孙思渺的墓! 我对孙思渺是非常敬重的,因为他不仅是医,还修道,号称“孙真人”,在河蓝、山咚一带关于他的传说极多,简直就是一位神人。 我问墨先生:“我记得孙思渺的墓在另一个地方啊,现在是个景区……” 墨先生神秘地笑道:“林先生有所不知,那个只是衣冠冢,这个才是他的真墓,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打听到的。” 我有些激动地说道:“墨先生,这条情报我要了!” “呵呵。”墨先生一笑,“林先生怎么挑了个最不值钱的?这个情报我五万都卖不出去,毕竟是一个医生,不可能有什么值钱的冥器,你要就拿去吧!” 墨先生拿个小印章在这条情报上盖了一下,表示已经售出。 章歌奇打趣道:“嘿,林大夫咋也双标起来了?你要去扒人家药王的墓么?这就是所谓的同行是冤家?” 我笑道:“少胡扯了,我回头再跟你们解释!” 我准备把情报记录一下,墨先生说“且慢”,然后去取了一个小盒子交给我。 “本子上的坐标都是假的,只是个‘样品’。真正的情报在这里面,你收下吧!林先生再挑点别的吗?” “别的不必了!” 于是墨先生又给了我们五百万的报酬,这钱自然是平分。 去馆子吃饭的时候,我跟他们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我以前听奶奶说,孙思渺除了《千金方》流传于世,据说还有一本《窃仙方》随遗体一起下葬,交代后人这本书须百世之后方可掘墓取出,无论是否姓孙,只要是有缘人,便可得此书,济世安民。对我们巫医来说,这简直就是武功秘籍。” 章歌奇放下酒杯笑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伏藏’吗?” “什么叫‘伏藏’?”吴八一嚼着血肠问道。 “‘伏藏’就是过去有些大贤者,思想已经超越了时代,写了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当时之人看不懂,就找地方埋起来,等未来被人发现,它才能真正发挥作用,比如那什么竹书?” 我说:“你是说竹书纪年吧。我记得蹲煌曾发现一座秘密的藏经阁,里面出土了许多珍贵文献,包括《白泽图》,这大概就是章兄说的伏藏了。还有勒山大佛的胸口也有一处神秘的藏经洞。” “牛哔!”吴八一竖起大拇指,跃跃欲试地说:“咱们国家真重视文化传承,不像国外,整天就什么海盗宝藏、印加黄金城。既然小林哥主动要摸金,我还有啥话说,正好我也过一把摸金的瘾,露一手摸金校尉的真本领,咱啥时候动身呀?” 我摇头道:“动什么身呀?我说了要去取吗?我的意思是这条情报我留着,防止落入他人之手,有朝一日遇到疑难杂症,再去打扰他老人家吧!” 吴八一顿时像被浇了一头冷水,嘟囔着说:“哦,搞了半天,只是为了不让人去祸祸啊!” 正文 第376章 屠龙大会 临别之时,墨先生还未痊愈,我让他卧床修养。墨姑娘便替他亲自来送行,站在路口,墨姑娘要行跪拜礼,我赶紧搀住她,“墨姑娘不必行此大礼,当今天下,除了祭拜先人,已经没有什么跪礼了。” 墨姑娘眼圈发红,垂下双手说:“林先生再造之恩,若不行此大礼实难表达万一!我等被妖怪囚禁,为世所弃,浑浑噩噩,如冢中枯骨,是林先生救我们于水火,这等大恩,奴家愿粉身碎骨相报!” 章歌奇在边上开着玩笑,“正好林大夫单身,以身相许考虑一下呗。” 没想到墨姑娘心眼实,还当真了,说:“林先生若不嫌弃,待我禀明家兄,愿为林先生端茶奉水、缝衣补被。” 她这意思就是愿意当我老婆了,不过以报恩为目的的出嫁,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再说我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的兴趣。 我摇头道:“墨姑娘不必客气,你从今往后好好生活,有缘我们再见吧!” 我们就此别过,路上章歌奇惋惜地说:“唉,知书达礼,真是个好姑娘,就是太矮了。” 吴八一坏笑着说:“哈哈,小林哥心里早有人了,不然就收了,对吧?” 我白了他一眼,甚至都不想再吐槽他了。 章歌奇耸了下肩说:“嗐,古人就是太正经,这报恩也不一定非要以身相许啊,许一晚上也可以呀!进了一被子就是一辈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显得我像个流氓似的。” 吴八一大笑,拍怕章歌奇的肩膀,“章哥真下流,我喜欢!” 我也对章歌奇笑道:“看来你还是略微知耻的!” 随后我们把青牛大仙送回沈羊,结了小李的报酬后,我们一行三人便先回我的诊所去了。 赵轩好端端地呆在诊所里面,隔了许久,再看到他这副甲壳虫的样子还是很想笑。 我问赵轩最近有人来么,他回想着说:“是有几个,都是找林大夫看病的,有个大叔来得最勤。” 听他描述,那大叔正是张小发的爹,为小发的事情估计急坏了。 我都回来了,躲也躲不掉,就见一面吧。 如果能配出先天再造方,他儿子自然有救,当然,我得收钱的。 年关将近,又下了雪,爸妈非要我们留下来过年,赵轩也说天太冷了,等过完年再走吧,反正他的病情并不着急。 我就在村里呆了一阵子,帮村民瞧瞧病,家里也在准备年货了。 村里每天都很平淡,章歌奇闲得无聊,就陪赵轩喝酒,喝高了,俩人聊的天各种不堪入耳。 只听章歌奇叹息道:“唉,你看我现在这个吊样子,就连出去想做个保健,人家都以为我有病拒不接待。” 赵轩安慰他道:“嗐,你还好,我现在连作案工具都没了,彻底断了念想……” 而我每天看病、射箭,顺便练习一下新学会的甲马术。但练习甲马术还得小小折腾下——如今哪还有卖嫘祖牌位的,只能找工匠订做。 等牌位回来,我对着嫘祖牌位焚香画符,反反复复,才有小成。 让章歌奇贴上甲马术试着跑了一圈,他说感觉稍微轻松了一点。 感觉离神行太保还是有很大距离的,要达到能让草鸢飞起来的程度,估计至少得有好几年的练习。 法术这东西,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勤加练习,出手时的潇洒,完全是建立在背后漫长的勤习苦练上。 此外,我背上的卷轴,在白骨观的时候,我请那几位“姥姥”看过,可惜“姥姥”也认不全星雷之文。 没辙,我只能照旧每天背着这卷“凉席”。 新年将至,吴八一便回沈羊陪老妈了,我给他带了一些清肺养气的药物。 我问章歌奇过年不回去吗? 章歌奇毫不在意地说:“嗐,我爸妈早不在了,我留下来陪你和赵老哥吧!” 我笑笑,“也行,过年我们整一桌好菜,喝点酒,三个人也热闹。” 除夕这天,在家吃完年夜饭,我就返回诊所了。 我把网购的烤鸭、猪蹄、椒麻鸡、烤羊腿、花生米等等都摆上,还有自己卤的酱肘子、牛肉,我们拿大杯倒上酒,又吃又喝,自由快活。 酒至半酣,赵轩的小眼睛湿润了,章歌奇拍着他的甲壳说:“有吃有喝,又是大过年的,哭啥呀!” 赵轩哽咽着说:“我变成这个样子,本以为只能以怪物的样子苟延残喘,如今能遇到你们二位,真是莫大的幸运!” 我笑道:“赵兄不必客气,咱们都是朋友!” 赵轩说:“林大夫宅心仁厚,我相信将来必有好报!对了,我突然在想,以前听前辈们说,一旦变成蛟就丧失人性,只能铲除。如今我自己成了蛟,似乎证明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章兄弟,咱们以前杀掉的蛟化捕蛟人里面,没准儿也有像我一样的。” 章歌奇把酒杯放下,“老赵,咱们捕蛟人,从来都是鲜有善终,唉,没办法的事!算了,想太多就不适合干这行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酒!” 又喝了几杯,章歌奇说:“老赵,听说今年会有真龙降世,这说法你听说过吗?” 赵轩抓起一个鸭腿,用口器慢慢啃着,掉的肉比吃进去的还多。 他想了想,说:“这种消息就跟所谓的世界末日一样,每隔几年就有人放出谣言,我反正是不信!捕蛟人遍布五湖四海,又有强大的星城十三卫,怎么会有蛟千年逃过我们的眼睛,悄悄修炼成龙?” 章歌奇笑着对我说:“林大夫,眼下这时候,星城正热闹呢!” 我好奇地问:“你们这自由职业还有年会不成?” “哈哈,差不多,星城每年这时候会有大批捕蛟人聚集,现场会放出几只破角期的蛟,让捕蛟人轮流上阵厮杀,叫作‘屠龙大会’!要是能当着众人的面,斩杀蛟龙,那可是极为露脸的事情,天下同行都会知道你的大名。” 赵轩说:“我参加过一届,不过没敢上。那场面真是很残忍,有一只象蛟杀了四名捕蛟人,满地都是血和内脏啊,场面几乎失控,最后主办方只能用安阳王神弩将其射杀。” 我惊呆了:“我去,这么血腥吗?章兄弟,那你参加过吗?” 章歌奇大笑,“哈哈,老子要是去了,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我嫌麻烦,不想大过年的坐火车。再说那地方多冷呀,还是东北好,这暖气烤得我都上火,待会看春晚的时候,咱吃老冰棍吧!” 我已经摸清了章歌奇那“说话的艺术”,其实他的意思就是没去过,或者不敢去。 看来捕蛟人的世界是极其尚武的,甚至有点野蛮。 虽然我一直觉得章歌奇很强,但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面,章歌奇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辈,就跟我这个小巫医一样。 正文 第377章 动身出发 新年过去,休假一般的舒服日子就结束了,出发之前,我自然还是为了后面的行动开始准备各种药丸。 章歌奇每天在院中锻炼身体,他捡了一个没人要的碾子回来,光着膀子举碾子,呼哧呼哧地呼着白气。 我叫他悠着点,还故意问他,知道秦武王嬴荡是怎么死的吗? 章歌奇不服气地说:“林大夫,和那个叫嬴荡的家伙比我就太掉价了,你应该拿我和楚霸王比!来,热乎的腹肌要不要摸摸看,最近我这块练得越来越线条分明了。”说着走过来,挺着肚子让我摸。 我正在捣药,摆着手让他到一边去:“都是汗,我才不摸呢,太恶心了!你们这些练肌肉的,是不是练久了,都变得gay里gay气的?” 章歌奇才不在乎我说什么,自己还摆出各种充满力量的pose,欣赏肌肉。 练肌肉确实有种养成的快感,看着身上的赘肉消失,肌肉越发饱满,每天都恨不得欣赏几遍,平时穿衣服也故意买小码的显肌肉。 我每天拉弓射箭,臂肌、肩肌明显变得强壮了。不过我没章歌奇这么刻意,每天都要吃蛋白什么的。 这时赵轩从屋里走出来,章歌奇又拉着他,一顿显摆自己的完美肌肉线条。 赵轩用小爪子在章歌奇身上划拉,十分认真地说:“章兄弟的肌肉真是如同雕塑般优美,其实练肌肉并不是块越大越好,重点是要匀称,我看看你腿部怎么样。” “放心,我全身都有练到!” 说着,章歌奇就开始脱裤子,大冬天的,在还有积雪的院子里办起个人健美秀来,我在一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过了一天,吴八一从沈羊回来了,司机小李陪他一起来的,还买了一堆东西。 拆开一看,都是药材和订做的铁箭,我一阵欣喜,拍拍吴八一,“嘿,小胖真是越来越会来事了。” 吴八一不无得意地说:“小林哥,我看你药材消耗得厉害,正好我认识一个药商,就用超低的批发价买了一些。” “我看看品质怎么样……” 说着我当即验了一下,果然是真的! 见我很是高兴,吴八一越发兴奋地说:“我这个助理还算称职吧!” “那是,称职搁在小车上——推(忒)称职了!”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小爷办事就没让人不满意过……”小胖笑了,“对了,我给章哥、赵哥也带了礼物。” 送给章歌奇的是一身防水保暖的运动款紧身衣,给赵轩的是一大盒子肥肥的面包虫,就是用来养宠物的那种。 赵轩看着那堆蠕动的虫子,有些不快,眨巴着小眼睛:“吃这个我不成怪物了……”说着他抓起一只来尝尝,点头道:“味道还真不错!” 此外小胖给我家人也带了礼物,看着院里摆了一大堆,我劝他:“你啊,有钱不要随便造!” 吴八一笑道:“嗐,这叫什么话,要是没有小林哥,我今年哪能挣这些钱?我这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今年我也会尽好助理的职责的!”他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 “很好,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等准备好咱们就出发。”我高兴地说。 花了几天时间准备妥当,经过这些日子的休整,我们兵精粮足,士气高昂,这才再次踏上征途。 沈玉城的墓在三西解(音“嗐”)州飞龙岗,我们一天就到达了解州。此地因一个人而扬名四海,那就是武圣关羽,他正是解州人氏。 解州这个名字的由来,据说是黄帝杀了蚩尤之后,在此地把蚩尤肢解,所以才叫作“解”州。 当地有不少红色的池子,称之为蚩尤血,其实是盐泽。 此地自古产盐,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晋商也是靠这些盐发家的。假如上古之战真的发生过,那些神和妖厮杀的目的,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单纯,就是为了争夺盐泽的控制权。 关羽和蚩尤在这里还发生过奇妙的交汇,有民间故事说关羽出生的时候,蚩尤冢冒出青烟,关羽其实是蚩尤的脑袋所化,所以才成为一代战神。 另一个流传更广的故事,是说宋徽宗的时候这里天降异相,有一条恶龙占据盐池,虚静真人张天师向皇帝谏言请关羽下凡降妖。 张天师一顿做法,便见乌云涌动,一名长髯红脸大将骑着红马从天空中冲下来,和恶龙厮杀,恶龙显出本相,正是蚩尤所化!一番恶斗之后,关羽把蚩尤斩杀,之后被宋徽宗四度加封。 此前关羽只是佛教中的护法伽蓝,宋徽宗本人极为信道,从他开始,关羽成了道家的神,宋以后历代帝王不断加封,地位越来越高,终成三界伏魔大帝。 来了解州,我寻思去关帝庙拜拜吧,讨一个好彩头。 章歌奇却说:“这种事心诚则灵,随便找个关公的像拜拜就成了,用不着特意跑一趟。难道‘总公司’信号好,‘分公司’信号就差?要是这样的话,全国的人都跑这儿来求保佑了。” 我笑笑,“虽说是歪理,不过也有几分道理。好吧,咱们就一切从简。” 我们坐一辆大巴前往飞龙岗附近的某村,下车之后就步行出发,行了一天一夜,只见一条山峦呈行龙走势,虽然不高,但非常有气势,宛如在大地上蜿蜒的巨龙。 吴八一赞叹道:“嘿,这山的风水好极了!简直就是一条飞龙!” 我问他:“什么叫飞龙?” 吴八一比划着说:“风水里面把山势叫作龙,有困龙、盘龙、潜龙等等,这山从西往东,越来越高,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所以叫作飞龙,是风水中的大吉之地。难怪说三西出皇帝!” 章歌奇微微摇头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看见的是风水,我看嘛,这地方可能有蛟。” 我问:“这话又怎么说?” “但凡名字带‘龙’的地名,都曾经有蛟出没!有一层厌胜的意思在里面,我们捕蛟人也叫龙师,一样的道理!虽然蛟是怪物,可大家又觉得龙可以压制蛟。所以蛟出没过的地方往往会带龙字。” 我们走在小路上,走了半天不见人影,可见这地方很是荒凉。 休息的时候,我拿出地图对比,我们按照地图上的指引,从獦獠沟进山,这里的地质皆是黄土,每年降水量很少,山上也光秃秃的,我心想在这地方打猎是不可能的吧? 之前在城里尝了一次晋菜,和东北菜比起来我不太吃得惯。当地的蔬果有些匮乏,却单靠着面食翻着花儿做出百来样食物,这点倒是让人惊叹。 古代并州军都是极为彪悍勇猛的,或许正是因为物产略显匮乏,人们不得不出去征战。 反观南方,虽然物产丰饶,但各朝各代都弱得掉渣。 可见人呐,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正文 第378章 九龙冲虚 在野外宿营,到了晚上,真是冻得难受。我们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生起火来,吴八一拿出路上买的卤牛肉、酱肘子和一瓶竹叶青,请示我道:“小林哥,这么冷的天,喝点酒不要紧吧?” 我笑笑,“喝吧,给我留一口。” 吴八一很开心,用小刀切肉,又把酒递给章歌奇,“尝尝这三西的酒……哎!你别一口闷掉了!” 章歌奇仰着脖子闷了一口,抹抹嘴说:“味道挺淡的,有股清香。” 我正在看墨老板给的情报,墨老板挖掘线索的能力相当惊人,他找到了大太监沈玉城去世前,府中的往来信件,和采办物品清单。 虽然墨老板已经通过这些线索推测出了墓葬的方位,但我还是想再看一遍,瞅瞅有什么遗漏的。 一份秋季的采办清单上写着:黑牛二十头、青羊二十头、叫驴五十匹、驮马八十匹、暹豕二十头、汤豕二十头、野豕二十头、黑豕二十头、劳豕一百头(明朝为避皇帝的讳,猪都称之为豕)、松鸡二十六只、野鸡二十只、活雁二十只、鹅七十只、鸭六十只、老羊皮两百张、熊皮七张、熊掌五对、鹿筋二十斤、果脯六十斤。石灰六石、松明二十斤、硫磺十斤、玻璃五十片、银霜炭两百石、柴炭五十石、豆粉四十石、各色梁谷各五十石、草料四百石。 看了半天,我比较在意的是这里面的“玻璃五十片”,明朝已经出现了玻璃,但仍是比较稀罕的物件,为什么沈玉城府上要采购这么多。 总不可能,这墓里面为了好看,整了一副玻璃棺材吧! 对着火堆看这些文字很伤眼睛,我就先收起来了,吴八一递来食物,说:“咱放点歌来助助兴吧!” 说着就打开手机,播起了流行音乐,我嫌太吵了,叫他换个轻音乐。 听着音乐,对着火堆喝酒吃肉,即使在冷风飕飕的野外也有点其乐融融的感觉,我吃差不多就躺下了,叮嘱他们不要喝太多。 二人聊着闲天,我躺在睡袋里,迷迷糊糊的,轻音乐倒是挺助眠。 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阵铃响,应该是斩龙刀上面的铃铛发出的声音。 我猛地开眼,章歌奇抹了一把嘴跳起来,从地上拔出斩龙刀,“有情况!快把你那破歌关了。” 我也赶紧爬起来,揉开望气眼,只见有一股白色的气息正在跑开,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很诡异。 章歌奇警惕地四下望着,问我看见什么了,是不是蛟。 我点头,“有一只,不过体型不算大,八成是闻到食物的香气被吸引过来的。” 吴八一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蛟,吃土为生吗?晚上我们值班吧!” 章歌奇晃晃手中的刀:“不用,我这刀能感应到,听到铃声赶紧起来就行。” 我掏出几道钗燕符给吴八一,“你把这个贴在四周,多一道保险,晚上大伙不要睡太死。” 此后这一宿也没什么情况,虚惊一场。 平安睡到天亮,睁开眼,我冷不丁看见山上有个人,推推章歌奇,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眯着眼睛瞅了半天。 山上到处是积雪,依稀有个人影,是白色的,一动不动。 章歌奇说:“不会是个假人吧?” 我寻思道:“看了半天,它也没动弹,也许是雕塑……不过昨天怎么没注意到呢……” “嗐,管它呢,只要不攻击咱们,那什么也不怕……冷得要命,我再睡会儿。” 吴八一也被吵醒了,早晨的气温很低,他冻得瑟瑟发抖,打个呵欠说:“火灭了,我把火升起来,咱们再睡一小会儿吧!” 吴八一从包里掏出昨天捡好的备用柴火,把火堆点着,我们自欺欺人地“再睡一小会儿”,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这地方的冷是干冷,就像冰冷的手掌在狠狠扇你耳光,又冷又疼。又加上风又大,呜呜地狂号着,无论穿多少衣服,仍能感觉体温在不断流失。 吴八一摩挲着肩膀,“靠,赶紧找到墓,进去暖和暖和吧!” 就着西北风吃早饭的时候,我又看看地图,我说:“按这上面说的,那个墓旁边有一小片湖才对。” 章歌奇环顾荒凉的四周,“啥?这地方怎么会有湖?只要有山有水,就算风水好了?” 吴八一说:“也不一定是那么死板,风水好坏,主要还看地形山势……不过要真有湖的话,哪怕是已经干涸的湖,也是个参照物。” 我点头,“今天我们往山上走,现在这季节,湖一定冻上了,留点神多找找。” 我们沿着一条小路上山,抬头一看,山上那个“人”还一动不动的。走近一看,果真是个雕塑,但是神奇的是,这居然是白色的冰雕,像一个人杵着拐杖在眺望远处,在太阳下来焕发出七彩的光。 吴八一啧啧稀奇,说这是谁干的。 章歌奇仔细端详了下雕像,伸手在“冰雕”上面抹了一下,放进嘴里,笑了,“有点意思,这居然是盐雕,你们尝尝。” 我尝了一下,又苦又咸,应该是未经过滤的天然盐。 野外凭空出现一座盐雕,着实奇怪,章歌奇用斩龙刀哗啦一刀,把盐雕打碎了,里面也是盐,没藏什么。 吴八一吐槽他说:“这会不会是哪个艺术家搞的?你把人家的作品弄坏了,小心待会儿叫你赔。” 章歌奇嗤笑道:“嘁,艺术家都是骚包,巴不得人人看到自己的作品,怎么会在这荒岭野外的搞创作?” 我说:“研究不出个名堂,就先甭研究了,赶路要紧,走吧走吧!” 我们沿着山梁继续往前走,太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放眼望去,群山皆是白茫茫一片。我们仨的身影映在山间,显得格外孤寂而又荒凉。 吴八一注意到什么,忽然说:“这沈玉城把自己葬在这儿,怕不是想后代当皇帝?” 我说:“此话怎讲?” 吴八一伸着手指点道:“你们看这座山,九条山脉各行其道,到了前头又拧在一起,成了一座山谷。虽然山不高,可是气势足足的,正是风水学上的‘九龙冲虚’,正是后代出天子的格局!” 章歌奇问:“不是说当年朱元璋怕再出平民天子,叫刘伯温把天下龙脉都挖断了吗?” 吴八一摇头,“这就是一个不靠谱的传说,执行起来困难重重啊。要走遍天下,四处勘察,还要把山给挖断!真当刘伯温是神仙啊?再说天下总共只有三条龙脉,都是从昆仑发源的,所有龙脉是连在一起的,就好像自来水管道,如果在任何一个地方挖断,大家都得停水,真要挖断了龙脉,老朱家最先遭报应。” 章歌奇点头,“那这个所谓的上风上水之地,会有什么怪事发生吗?” 吴八一说:“上风上水之地,只有祥瑞之气,咋可能会有怪事发生!” “那你们看看前面那是什么!”说着,章歌奇伸手一指…… 正文 第379章 夜半蛟来 顺着章歌奇手指的方向,只见前面一堆石头中间又藏着一座盐雕,这次我揉开望气眼观察四周,并未发现任何活物的踪迹。 这实在太奇怪了,大自然鬼斧神工,时常会发生一些神奇的现象,比如蘑菇状的风化石、柱子一样的冰块,可从未听说过自然界能够出现像人一样的盐雕。 因为这次的盐雕在乱石堆里,我们就没有过去看,而是从下面绕过,好似在观摩一件奇妙的艺术作品。 这玩意要说像人,其实也只是有点神似,五官、四肢都很模糊,硬要说的话倒像一个快要融化的人。 吴八一越看越觉得诡异,问我:“小林哥,这里怕不是有什么巫术,能把人变成盐雕吧?就跟西方的美杜莎一样。” 我摇头说:“不可能,哪有这样的巫术,一百多斤有机体全部转化成无机物了?根本就讲不通!” 章歌奇忽然冷笑道,“我大概知道是谁干的了。除我们之外,这里不是还有一只蛟吗?一定是这家伙,设下诱饵,引诱我们往前走。” 吴八一不解地问:“蛟有这么聪明吗?” “它们当然很聪明,还有一定的学习能力,也许是以前,无意中弄出这样一个东西,把人引过来了,它就学会了这种狩猎本领,人毕竟是好奇心旺盛的动物!” 我说:“这倒有点像传说中的美女蛇,露着半个身子装作落难女子,吸引路人接近一样。” 吴八一摸着下巴琢磨道:“这美女蛇露着半个身子……它穿衣服吗?” 我笑道,“熊样,你关注点咋这么奇葩!” 这寒风呼啸的山梁上出现一个像人似的白色盐雕,其实是很诡异的事情。我们互相插诨打科,稀释了心中的疑惧。 走到傍晚,我们一时找不着避风的地方过夜。 章歌奇提议现挖防风沟,我看这地冻得硬绑绑,估计防风沟没挖好呢,天都已经亮了。 于是我们只能把身上的行李放地上,躺在行李旁边,勉勉强强能略微抵御一些寒风。 没柴生火,只能把风灯点着搁在中间,啃几口干粮。 一路从chang白山到赤连山,我的身体素质已经大大提升,可寒冬腊月跑到这中部山区,仍觉得极难忍受这里的恶劣条件。 章歌奇冻得缩着脖子,问:“有酒吗?快来一口暖暖身子。” “只有这个了。”吴八一掏出一小瓶高度烈酒。 我拦住他俩:“不行,那酒是应急的,不是用来喝的。来,吃这个,一人一颗。” 我掏出三粒防风丹,一人一颗。 章歌奇吞下之后,活动了下肩膀,惊讶地说:“这药丸好神奇啊,吃完身上就不冷了,咋做的?” 我介绍说:“这是用烈酒浸过的肉桂、山参、当归、陈姜、防风、白芷、苍耳加上蜂蜜、糯米粉调出来的药丸,能抵御风寒,不过也只能应急。上次去赤连山冻得跟孙子一样,这次吸取教训,抗寒的药物也是必不可少。” 吴八一竖起大拇指:“嘿,小林哥的口袋就跟百宝囊一样,啥都能掏出来。” 我说:“趁身上暖烘烘的,赶紧钻睡袋吧,等之后进了山谷可能就好些了。” 我们钻进睡袋,身上热,脸上冷,风吹得头都疼,像无数根针在扎似的,要是上了年纪的人肯定得得风寒症。 不过我们都很年轻,加上吃了防风丸,正所谓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听着呼啸的风声,正当睡意悄悄降临的时候,突然一声清脆的铃响传进耳朵时。 “有情况!!”章歌奇大喊一声,立即从睡袋里冲出来。 我也赶紧出来穿衣服,一离开睡袋那感觉就如同光着身子跳进冰水一样,冻得人直接就精神了。 我揉开望气眼,看见黑暗中有一团白气在活动,四周一片漆黑。 章歌奇焦急地问我:“在哪儿在哪儿?” 我循着那团白气,说:“它没过来,不用太紧张。这个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小心滚下去!” 然后我拿起乌号弓,搭箭拉弦,乌号弓“啊啊”地大叫,响彻夜空。 拉到极限之后,我撒开手,箭嗖的一下飞向那团白气,但是距离太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 过了几秒,那团白气开始移动,似乎正在逃离。 我说:“这只蛟似乎胆子有点小,见我们人多势众就不敢过来了。” 吴八一不停摩挲着肩膀说:“要不我守夜,你俩先睡。” “不,不用!”章歌奇说:“斩龙刀能感应到它,我穿着衣服睡,等它一来,我马上起来。” 有怪物在周围想吃我们,这种情况哪还能图安逸。 我说:“大家都和衣而眠,放警醒一点!” 我们又躺下,心里头却绷着根弦,又困又乏还得处处警惕,实在点有折磨人。当我好不容易又快睡着的时候,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x你大爷!” 章歌奇拔刀而起,朝着黑暗中追过去,我忙揉开望气眼,看见那团白气逃得飞快。 我大喊:“章兄快回来,它跑远了!” 过了一会儿,章歌奇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这玩意儿怕不是蚊子变的吧,这么烦!要来就痛痛快快来,老子这一身优质蛋白,还不赶紧来吃!” 吴八一也抱怨道:“嘁,胆子这么小,还好意思当蛟?要是这样来来回回搞下去,我们没法睡了。” 我也觉得头疼不已,蛟是长年生活在此地的,这里的环境对它就像家一样舒适。我们则不同,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每一秒都在流失热量、消耗精神。 我喃喃道:“这该死的蛟太聪明了吧,居然会玩兵法中的扰敌战术……” 吴八一突然一拍大腿说:“嗐,它用兵法,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兵法?” 章歌奇瞟了他一眼说:“哦?吴军师有何高招,是打算牺牲自己这一身五花肉当诱饵吗?” “章哥你咋就不懂变通下呢?啥都用诱饵?听我的,它不就是想趁咱们睡着偷袭吗?咱们把行李留在这里,睡袋里填点石头,然后埋伏在周围。等它跑过来,咱马上跳出来一刀宰了它!这在兵法叫什么?是叫替身攻击吗?” 我点头,觉得吴八一的提议非常好,我们是人,完全能够以智取胜。 我说:“不过这东西既然能在黑夜中看见我们,显然夜视能力极佳,甚至有可能拥有眼镜蛇一样的热成像能力。用不着什么石头了,章兄,你把刀上的铃铛拿棉絮堵上,我们就躺在这儿装睡,诱敌深入,再奋力击之!” 正文 第380章 诱敌深入 于是乎,我们仨和衣而卧,躺在睡袋上面,章歌奇把斩龙刀也抄在手中,攥紧了铃铛。 此外,我还在周围埋了一些符。 寒风呼啸,我们静静等待,黑暗中能看见彼此眼睛的光,时间慢慢流逝,大伙等得无比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远处传来沙沙的声响,我立即揉开望气眼,那团白气果然正在朝我们逐渐靠近。 章歌奇握在刀柄上的手不停地松开又握紧,目露凶光,透出凛然杀意。 随着这东西越来越近,我的心也逐渐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我渐渐看清了它的轮廓,这确实是一只不大的龙种,体型相当于一匹小马。 它似乎是个爬行动物,四只爪子像蜥蜴一样来回交替,长着又圆又扁的大脑袋,身后拖着一条长尾巴。 当它离我们更近的时候,怪物的呼呼的喘息声都能真切得听到,我心跳得如同擂鼓。 这时月亮从重重乌云中冲了出来,冷冷的月光下,我们看清了来者,那是一只像得了白化症般的巨蜥,不过眼睛不像蜥蜴那样阴险,反而圆圆的亮亮的,甚至还有点可爱。 它伸出长着蹼的爪子,踩在黄土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亦步亦趋,极为谨慎地接近我们。 当它的前爪落在埋符的地方时,我立即大喊一声:“焚尽!!!” 火焰接连腾起,怪物发出惨叫,身上抖下一层白色的硬壳。 “孽畜,纳命来!” 章歌奇旋身跃起,一手把腰间的飞虎爪扔了出去,挂住怪物的后背,居然把一层白色的壳给扯下来了。 我也拉弓射箭,乌号弓把它定了一下,它抽搐着想动弹,章歌奇趁机双手举刀冲了过去! 猛然间一阵龙吟之声传来,空气为之震动,只见怪物身上射出无数像子弹样的东西! 章歌奇被打中了,身子也被震了回来。 我手一松弓弦,箭飞了出去,射中怪物的背,但是下一秒,箭自己掉了! 这怪物还真的有点胆小,见我们埋伏它,它立刻摇头晃脑,飞快地逃下山。 我准备再射一箭,但它爬行速度还挺快,已经超出了射程,只得作罢。 我低头看看,地上全是白色的颗粒状粉末,踩在上面,脚感沙沙的。 章歌奇伸手抹了一点放进嘴里,然后脸一皱巴,呸呸地吐着,“又腥又咸!” 吴八一也抹了一点尝尝,吐掉,“我去,这是盐啊!” 我说:“想不到又大又粗的盐粒,打在身上居然还挺疼。” 地上被飞虎爪扯下来的,是一大片盐壳子,我的箭也扎在一片盐结晶上面。 此时我们才察觉到——满地都是盐! “太奇怪了!”章歌奇纳罕地说:“我还从没见过用盐当防御手段的蛟!” 我分析道:“看来这东西能从全身分泌出盐来,像甲壳一样包在身上,以致于我的箭、你的爪都伤不了它。还有刚刚那阵龙吟,对我们好像没有影响,我觉得它是利用龙吟让自己的身体共鸣,把盐从全身喷射出来。” 吴八一感慨着,“真是啥稀奇古怪的蛟都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看来那些古怪的盐雕就是它搞的。” 我点头,“其实,会分泌盐的怪物,我还真听说过。古书上记载过一种盐龙,喂它喝海水,就能从鳞片里面分泌出细盐来,南方蛮族就用它来制盐,有个人好奇用舌头去舔它,结果盐龙就死了。自然界的动物也有这样的能力,比如海鱼就可以排盐,当然人也可以,人的毛孔、汗腺都是排盐的器官,只是没那么强大罢了。 “不过盐是没法从生物体内自己生成的,显然这附近有个盐沼,这只蛟就生活在里面。为了适应环境,它把身体进化成这样,甚至利用盐来当防御手段。” 章歌奇把刀扛在肩上,笑道:“估计龙丹都是咸的吧看。可惜这只太小了,一定值不了几个钱。我看它像水生蛟,林大夫,宰了之后,剖出来的龙丹送你当个收藏吧!” 我笑笑,“我手上有个木属性的,攒齐五行会发生啥?” “不知道,大概能召唤神龙吧!”说着,章歌奇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我自己也困倦不已,为了对付这家伙,我们熬了太久,身体快支撑不住了。 吴八一主动请缨,“你俩先睡下吧,我放哨,我看这家伙胆子小,估计捡块石头就吓跑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谢谢小胖。如果那东西来了,就马上喊我们起来。符用光了,我再埋点。” “嗐,小林哥,你也太见外了,这种小事当然得交给助理来做啰!” 再次躺下之后,章歌奇嘀咕道:“毛都没长齐的小蛟也敢来吃人,不自量力。”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醒来之后,我看见吴八一裹得紧紧的,靠着背包坐在地上,脑袋一点一点的,身上还蒙了一层白色。 原来不知不觉中这里下了一场小雪,这雪跟沙子一样,落在皮肤上半天不化,我心想此地果然气候恶劣至极。 我把吴八一摇醒,叫他赶紧睡会儿。 吴八一打了个激灵,醒了,揉着眼睛说:“没事没事,咱们还是赶路吧。等到了墓里头就没这么难受了。” 我感激地说,“你辛苦了,小胖。” 章歌奇也抻着懒腰起来,我们从包里找出自热米饭当早餐,虽然味道不咋滴,可能吃上热腾腾的东西,身体也有了热乎气。 我们顶着夹着小雪的狂风继续前进,走了三个多小时,我抬眼看见下面有一片亮萤萤的平坦“地面”。 地图我已经看了许多遍,我指着那地方说:“那就是古墓边上的池子,也许是个盐池。” 吴八一问:“这盐池也能冻上吗?” 我说:“一般很难冻上,但如果气温极低,一部分盐会被析出来,上面的水就冻住了。” 我环顾四周,除了这池子也没别的参照物,吴八一跑到前头,取出洛阳铲,打了一铲,抽出来观察土层,摇摇头。 换个地方再打,反复再三,都没有找到封土层。 我把地图展开又看一遍,这地图是俯视的剖面图,池子边上就是古墓,也就是我们脚下的位置。 吴八一说:“这上面也看不出古墓的海拔位置,我看,这墓八成是从下面挖的,我们也下去吧!” 章歌奇托着腮,盘腿坐在一边:“你不是懂风水么,从风水上看,墓要葬在哪?” 吴八一环顾四周,他脸上结了一层雪胡子,显得很滑稽,他摇摇头说:“章哥,如果按风水的说法,这里不该有墓!” 正文 第381章 冲进山谷 章歌奇纳闷地问:“小胖,你不是说这里的风水好得冒泡吗?怎么现在又说,这里不该有墓?” 吴八一挺直身体,伸手指点道:“风水的本质是向天地借势,这里确实是‘九龙冲虚’的地势。可如果要在单薄的龙脊上下葬,大兴土木,龙脊凿断,这个势就不复存在了,哪里还有势可借呢?如果一定要照本宣科,这里最好的风水眼应该在前面的山谷里面,九条龙的势汇聚在一起,自然上风上水,但下葬的时候也得万分讲究,不然活气成了死气,效果反而会大打折扣。” 我沉吟道:“这张地图只是墨先生根据一些文献推测出来的位置,可能没有亲自验证过,既然葬在这里不符合风水的道理,我们不如就到山谷里面看看。” 章歌奇用下巴朝下面的盐泽努了一下,“先把那只孽畜搞定吗?” 吴八一摩挲下被寒风吹得僵硬的肩膀,不情愿地说:“寒冬腊月的往冰池子里面钻,是不是有点不理智啊?” 章歌奇不死心,“反正我们要去山谷,就从这儿下去吧,看看情况。” 于是我们打铆钉绑绳子,下到下面,落脚处正好是冻得硬梆梆的盐泽,上面有一层盐霜,透过白花花的冰壳子,可以看到下面的水有些泛红,可能是富含矿物质所致。 冰面上有一个冰窟,周围有那会喷盐的蛟留下的五爪脚印,边上也有一尊古怪的盐雕,依稀像个人的样子,如同一个冰窟边上的垂钓客。 章歌奇要过去瞅瞅,我怕有危险,不让他过去。 章歌奇用刀敲敲冰壳,自言自语道:“胆小如鼠的家伙,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 吴八一问:“小林哥,那是啥鱼变得蛟呀,咋还能上岸到处爬?” 我猜测道:“我看这只蛟脑袋圆圆的,爪子上还有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能是娃娃鱼。” “娃娃鱼?” “这玩艺挺值得说道说道的——娃娃鱼也叫鲵鱼或魶鱼,别看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其实特别聪明。据说天旱的时候,它们会爬到树上,张开嘴,嘴里含着一汪水,天上的鸟以为是树洞积水,过来喝,就被它一口吞下了。孟子说‘缘木求鱼’其实指的就是这种鱼,蜀人会爬到树上去捉它们。” 吴八一看看四周,讶异地说:“可这么干旱的地方也会有娃娃鱼吗?” 章歌奇笑了,“你看这山谷像不像旧河道,八成是哪一年发大水跟着改道的河水一起迁移过来的,结果水褪了,它没辙,只能呆在盐泽里面。” 吴八一说:“要是这玩艺连鸟都能捕,估计也饿不死吧。” 章歌奇深吸一口气,打算用龙吟,他看看我们:“我把它吓出来!?” “别别!”我赶忙说道,“万一冰壳子裂了,我们都得遭殃,我看这东西个头也不大,鸡肋得很,没有讨伐的必要。” 吴八一也连连点头:“对啊,我们快点拿炎阳玉回去,不要节外生枝了。” 章歌奇把刀扛在肩上,耸耸肩,“嗐,不打就不打吧,可原则上我已经犯了纵蛟的大忌。” 我笑笑,“这天时地利都不好,难道捕蛟人不看情况就会去讨伐?那不是白送吗?对了,你老是说属性克制,难道土属性的捕蛟人打它就很轻松?” 章歌奇边走边说:“我总说我练习的这个是‘身内法’,林大夫有没有想过,有人修炼的是‘身外法’呢?” 我一阵惊讶,“原来还有这种区分?” “身内法是强健体魄、增强防御,只对自己有作用;身外法则有点像你平时用的法术。倘若修炼的是土属性身外法,飞沙走石、移山填海,直接把这小池塘填了,何止是容易,简直是躺着赢。算了,不是我不收拾它,是老子嫌麻烦,回头把情报卖给蚌先生,换一个土属性的同行过来得了,这也不算纵蛟。” 吴八一了然:“原来如此,身内法和身外法,不就跟战士和法师一样吗?” 章歌奇点头,“对,你的理解还算靠谱。身外法虽然花里胡哨的,可是有一个最大的短板,不能压制体内的龙丹,每天都要服压龙散,想想出趟门背一大包药有多麻烦;再一个就是脆皮,受伤的代价是很大的,要是遇上特别敏捷的蛟就歇菜了。身内法虽然朴实无华,可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身强力壮,血厚防高回复快,遇到什么样的蛟也不虚,以不变应万变,男人就应该炼身内法!!”他越说越激昂。 我说:“背一大包药确实够麻烦。出门找药或者捕蛟就如同打仗,补给、士气、战术缺一不可,对了,现在这地方比较平坦,给你们个好东西。” 我从腰包里掏出三对甲马符,吴八一眼前一亮,“嘿,小林哥,你新技能练成了?” 我笑笑说:“嗐,多少省点力气吧。一人一对,左腿贴甲,右腿贴马,不要弄混了。” 我们贴上甲马,吴八一绕着圈跑起来,惊呼:“我去,真的感觉身轻如燕,好东西哎!” 章歌奇大声道:“来,我们赛跑!”说着飞奔而去。 我紧着喊他俩:“悠着点,你们不要太浪了!” 有甲马在身,走起路来那种疲惫的沉重感便消失了,我们身上的行李都有个二十来斤,但是居然能轻快地奔跑。 其实巫医也有类似的法术,叫作鬼抬轿,让四个鬼抬着自己快速赶路,修炼起来并不太费力。 鬼抬轿在别人看来,是巫医本人屈着腿快速竞走,好像一只火烧着p股的鸭子似的。 也是考虑到施展起来太丑了,当初还年少的我没学,可等奶奶去世,想学也没的学了。 章歌奇开了“加速”之后,一骑绝尘地在前面飞奔,身子一会左歪一会右歪,他兴奋得哈哈大笑。 我赶紧追上他,叮嘱道:“地上全是石头,你小心点!行李摔坏很麻烦的。” 边上吴八一两条小胖腿快速交替,踢起一片尘土雪沫,快得没影了,就跟动画片里那种夸张的表现手法一样。 他还开心地口吟歪诗:“啷哩咯啷,啷哩咯啷,艳阳天那么风光好,红的花是绿的草,我乐乐呵呵向前跑……” 见这俩根本不听劝,我叹息一声,“你俩别太得意忘形,用左腿蹬一下地,减一下速,快点!!!” 听见我语气有点生气,他俩总算也收敛了一下,把“档”给降了下来。 当然,我们仨这速度还是够快的,一路未停歇,傍晚时分已经进入山谷…… 正文 第382章 你也来啦 一口气跑进山谷之后,吴八一不知道从雪里面踢起来一个什么东西,撞到一棵树上,然后又弹了回来。 章歌奇像是篮球运动员似的,眼疾手快地接在手中,居然是一个骷髅头。 “刹车!刹车!左腿蹬地!”我大喊。 我们仨相继停下,吴八一因为冲得太猛趔趄了一下,所幸被章歌奇一把拽住背包。 用完甲马符之后,我取出几张黄纸烧了,算是酬神。 章歌奇把那骷髅头抛接着玩,说道:“看来咱来对地方了,这里一定埋了人。” 吴八一取下洛阳铲,组装好,在周围打洞勘察,一铲子下去,抽上来就发现了明显的土层变化。 他冻得通红的脸上绽出兴奋的笑容,“没错,下面是封土层!小林哥,咱们先歇一宿,明天下去?” 章歌奇一摆手说:“嗐,反正下去了也是乌漆嘛黑的,分什么早晚,现在动手呗!” 吴八一摇头说:“章哥有所不知,打盗洞不能乱来,要看下整个墓的格局,找个合适的点下铲子。我得再探探才行。” 此刻已是傍晚,谷中一片黑暗,周围有些草木,吴八一把手电别在背包上面,到周围去勘察。 我招呼章歌奇,我俩挖了个火洞,捡些柴来生火。 雪下面的湿树枝点半天点不着,而且烟特别大,花了十几分钟可算是点着了,我俩都熏得灰头土脸。 这时吴八一回来了,拿树枝在地上边画边说:“你们看,这个墓大概是这样的格局,从这里下铲子,”他在其中一处点了一下,“……估计要挖三天三夜。” “啥?这么久!”章歌奇震惊。 “正经挖盗洞就是很费功夫,有些人为了挖盗洞的时候掩人耳目,甚至还在上面盖房子呢,可见盗一座大墓很费时间的。” 之前吴八一捡了一个瑭钻,那倒是打洞神器,可是我们所能携带的补给有限,那玩艺过于笨重,也就没带了。 吴八一又说:“周围没有盗洞是个好消息,说明这墓没有人动过。” 我说:“不知道晚上那只蛟会不会来偷袭,我们轮班睡觉吧!天一亮就动手打洞。” 这一夜还算平静,那只蛟可能是上次被我们惊到了,也没出现。 天亮之后,大伙便鼓足干劲,开始挖洞。 寒冬腊月,土层冻得硬梆梆的,我试探着用铲子挖下去,便听咚得一声硬响,好像在凿石头,震得人手掌都发麻。 三人齐心,干活效率还不错,我们居然从土中挖出一些尸骨,可能是墓修好之后被杀害的工匠。 到了下午,可算是挖到了封土层,吴八一把埋在火堆里面的一瓶老陈醋取出来,倒在上面,待醋浸润之后,继续开挖。 这封土层被翻起来,有一股夹杂豆面、石灰的古怪味道。 一整天就在枯燥单调的劳动中结束了,过了一天,洞已经挖得很深。 章歌奇比我和小胖的体力好的多,我俩都累得跟孙子似的,杵着铲子呼呼喘气,他却还能光着个膀子,整个人在下面挖土。 我们把挖出来的土用布兜兜着,吴八一把土拽上来,堆在周围,方便之后回填。 上一次吴八一打盗洞还是在陈江南手下干活,牛脊山上的那个盗洞打得四四方方,这次是他这个半桶水的摸金校尉指导我们,因此盗洞打得跟狗刨似的。 吴八一看着那个洞口,时不时叹息一声,章歌奇听见了,就在下面嚷嚷,“你叹什么气,是不是嫌老子活干得不好?” “不是不是!”吴八一赶忙说,继而又有些不满地说,“唉,我就是觉得咱这盗洞打得忒丑了,果然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我还是实践经验不足呀!” 我笑道:“什么好不好看的,难道摸金校尉还要搞盗洞技术大奖赛吗?能用就行!” 章歌奇在洞里头说:“追求细节就是一种病态审美,有些大厨能把豆腐切得跟头发丝一样,管什么用呀,切成花它也是豆腐!” 我却摇头:“此言差矣,菜切得好,炒出来味道也好,肉丝和肉片吃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可章歌奇居然没接茬,连挖洞的声音也停下来了,吴八一朝洞里一看,惊呼道:“小林哥,章哥没了!” “什么!?” 我凑过去看,盗洞下面居然通了,章歌奇整个人消失了,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章兄弟,你在下面吗?” 我大喊了一声,侧耳细听时,似乎听见有潮涌的声音。 我心想难道下面是条地下河道?不小心打穿了?可这完全说不通,这种上风上水的地方,下面理应是不会有水的,否则哪年地下水暴涨,整个墓就淹了。 再说周围稀疏的植被,也完全不像下面有水源的样子。 但这轰轰的浪潮声特别真实,让我一时陷入迷茫。 我当即背上行李,招呼吴八一,“小胖,我们赶紧下去!” “等下,我绑绳子,不然怎么回来。” “那我先下去,看看章兄弟是咋回事。如果有危险,我让应声虫回来报信!” “你小心啊,小林哥!” 我把斩龙刀插在包的外侧,手电别在冲锋衣口袋上,坐在倾斜的盗洞上,吱溜一下就滑了进去。 从章歌奇凿穿的口子进去之后,大约有个半米的落差,我又掉进一个溜滑的方洞里,整个洞是倾斜向下走的,平整的洞壁冻得特别瓷实,什么都抓不住,人坐在里面只能飞快地往下滑。 我心中大惊,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另一条通道! 难道这一条也是盗洞!? 我心想说不定是很久以前,另一个摸金校尉打的盗洞,靠近地面的一段已经回填,可下面一截还是空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吴八一选的下铲点还是相当专业的,居然把旧盗洞接上了!这小子在这方面似乎还真有天赋! “应声虫,回去报信!就说‘下面还有盗洞,很滑’。” 我大喊道,衣服里飞出一股阴风,嗖的一下上去了。 接着,前面的通道消失了,我速度极快,根本停不下来,情急之下只能把身子侧过来,用肩膀去承受撞击。 这一下子撞得我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包里的东西在乱晃,胳膊也撞得特别疼。 我稍稍稳了一下,又接着往下滑,原来这儿是个九十度的转角。 很快,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我一下子离开了洞口,整个身体腾在半空中,我的心猛地揪紧了,紧接着落地后,我发现双脚插进厚厚的沙子里面,这才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借着手电的光,我四下张望——这是一间巨大的石室,两排狰狞的兽嘴正在喷沙子,哗哗作响,如同水浪一样。 此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在洞口听见的海潮声,便是流沙的声音经过盗洞衍射而形成的。 由于从上面掉下来,我一下子半个身子全没在沙中,怎么动也拔不出来。 我环顾四周,看见章歌奇站在身后,把我吓了一大跳,他也和我一样半埋在沙中。 章歌奇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朝我招招手,“哟,林大夫,你也来啦!” 我笑骂道:“混蛋,你是存心的吧,‘你也来啦’这四个字是写在白无常帽子上的。” 说着,我把斩龙刀取下来,抛给他。 章歌奇啥也没带,光着膀子,握住刀后,他自信满满地说,“嗐,小场面,等我救你出去!” 正文 第383章 石斧机关 章歌奇把斩龙刀平放在流沙上,双手抓住刀柄、刀背,在流沙里面蛄蛹起来。 可他不动还好,一动反而沉得更厉害,原本流沙只没过大腿,片刻之间,现在已经到大胯了。 我惊讶地说:“你这是干嘛?” “靠,电视上都是骗人的!不是说只要增加接触面积,就能从流沙里面脱身吗?”章歌奇懊恼地一拍沙子。 “呃,至少得抱块木板才行吧,你这一把刀的接触面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哭笑不得。 “算了,还是来点简单粗暴的吧。”章歌奇说罢,从腰间取下飞虎爪,在手上甩了几圈,飞虎爪挂着沉重的风响飞了出去,挂住了一个兽嘴,并绕了几下,紧紧钩住。 “好准头。”我朝他竖了下拇指。 他得意地笑了下,然后用力拉扯钩爪的绳子,想把自己拖出来,他的身体确实向上移动了些许,但是被钩住的那个兽嘴很快开始摇摇欲坠,噼里啪啦地掉下小石块来。 我赶忙说:“先停下,那东西经不住你这么造!” 话音未落,哗啦一下,兽嘴就被扯下来了,跌跌撞撞地掉在墙壁上的一截突起上,瞬间摔了个粉碎。 兽嘴本身就是一个装饰物,哪里经得住章歌奇这样折腾。 这时,黑暗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我和章歌奇都愣了一下,我环顾四周,注意到上方出现一个方形洞口,里面有东西正在快速接近,发出轰隆隆好似雷声般的动静! 紧接着,一个巨物从里面掉出来,划着弧线朝我们荡过来,看清之后我吓得一身冷汗! 那居然是一把雕刻着兽首的石斧,斧的后半部分像颗圆球,中间打洞,用婴儿胳膊般粗细的铁链牢牢拴着。 生死关头,我们都绷紧了神经,急忙把身子向后一倒,石斧晃悠悠地从我俩之间荡过去,在半空中转了小半圈,又从另一个角度荡过来,正好对着我。 千钧一发之际,我抽出一道病虎符掷过去,轰的一声,火光把这间斗室照得透亮,让砸向我的石斧略略偏移了一点轨道,我全力把身子歪向一边,这才堪堪避过! 沉重的石斧挂着风声,从我身边掠过,所到之处,沙子被划出一条深深的沟来。 石斧荡过去之后,又转着圈荡回来,角度依旧是那么诡异,我感觉它完全不符合摆锤定律。 抬头一看,原来铁链末端被固定在一个石盘上面,石盘因石斧的重量会旋转,这便造成了它极为诡异的摆荡角度。 这石斧宛如幽灵一样来回移动,我们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冲着我们,一阵阵心神不宁。 章歌奇双手举刀,烦躁地说:“我一刀把它砍下来,正好有个落足点。” “不行!你那是白送!”我阻止道,章歌奇现在半个身子陷在沙中,没有着力点,再发力的话,只会陷得更深。而且,光靠人力哪能挡下巨大又沉重的石斧,哪怕他身体异于常人,那也够呛。 在那恐怖的呼啸声中,我咬牙思忖片刻,突然抽出一枝箭,扎上一道符,说:“破坏上面的石盘,它就掉下来了!” 章歌奇说:“可你得让它落到我们附近,不然我们还是会慢慢沉下去的……它来了,你快射!” 只见石斧移动到最高处,朝章歌奇砸过来,势若奔雷,章歌奇咬紧牙关,双手举刀,准备硬接。 我真担心石斧一过,章歌奇整个上半身会被砸没了,大喊:“这不行,太冒险,你闪开一点!” “别管那么多,快射!” 形势危急,我只能瞄准上方,对着那个石盘射出一箭,病虎符轰的一声炸裂,火焰在斗室顶部炸开。 悬挂石斧的铁链先是一沉,然后咔嚓咔嚓几声脆响,从末端断开,但它的余势仍继续向章歌奇砸过去。 章歌奇怒吼一声,在斗室里使用龙吟,我拼命捂住耳朵,压低身体,那来回激荡的声波快把人肝胆震裂了。 只见他双手架刀,硬接下飞过来的石斧,撞击发生的瞬间,我看到章歌奇的肩胛甲突然向外一突,手臂上肌肉鼓涨,青筋暴出,感觉几乎快要突出到皮肤外似的! 他从齿缝间挤出发力的低吼声,前屈着身体,脸和脖子涨得通红,仿佛要渗出血来! 章歌奇被石斧推着在沙里移动,足足后退了将近一米,斩龙刀的刀刃也深深切进了石斧的一侧。 不过最终,石斧还是停了下来,接着连在后面的铁链像条死蛇般呼啦啦砸下来,我赶紧用背包护住脑袋,挡住随之掉下来的碎石块。 “哈哈哈哈!”章歌奇兴奋地开怀大笑,他撒开卡在石斧上的刀,用力活动了一下肩膀,发出喀喀的脆响,“成功了!哼,就这破机关还想暗算老子?” “那啥,你的手没脱臼吧!?”我有点担心地看看他的肩膀。 “嗐,好着呢……”章歌奇为了证明没事,甩了一下膀子,“嘶……”他的脸部立刻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起来,可还是满不在乎地说,“就是一点小伤,咱们赶紧上去吧!” “等下,你这肩膀有问题了,别乱动,我先上去!” 我把背包背好,乌号弓挂在肩上,拉住石斧的铁链用力把自己往外拽。 石斧极为沉重,眨眼间就沉入流沙过半,然后停下了。 靠着铁链,我终于把两腿给拔了出来,然后移动到石斧边上,又把章歌奇拽上来。 我拉他的时候,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已经暴露了他肩膀受伤的事实。 这石斧后半部分圆溜溜的,想上去不太可能,我们只能靠在上面转移身体的重量,这样便不会下沉了。 我无奈地说:“章兄弟,你也太莽了,商量好周全的计划再行动也不迟啊!” 章歌奇的肩膀已经肿起来了,他嘴硬地说:“机不可失,来不及细想,不莽那还能叫我吗?” “得,你对自己的角色定位还真是门儿清。来,胳膊让我检查一下!” “不碍事不碍事,一会儿就不疼了。”他拼命地抗拒检查,似乎担心被发现肩膀受伤,有损男子汉气概。 这时,从盗洞口传来吴八一嗷嗷的叫喊声,“小林哥你们在下面吗?” 声音带着颤音,而且越来越近,显然吴八一正在那滑梯一般的盗洞里面飞快移动。 我正要回他,章歌奇却坏笑着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伸手把我的手电也关了。 我说:“你干嘛?” “可不能便宜了这胖子,让他也沉浸式体验一下,你先别说话!” 我苦笑摇头,开个小玩笑无伤大雅,便点点头。 我俩默契地保持沉默,准备看吴八一下来之后惊慌的表现,这时突然上面的流沙不再喷了。 我暗想,难道是喷完了?这流沙陷阱虽然近乎无解,但储备的沙子用完也就没了。 “啊!!!” 伴随一声拉长的惨叫,吴八一从盗洞口飞下来,摔进沙堆里面,然后那停下来的喷沙口,又开始喷出白花花的沙砾…… 正文 第384章 声控流沙 吴八一全身负重,身后背着自己的包,前面挂着章歌奇的包,两个包把他架住了,浮在流沙上面。 包挡着脸,吴八一视线受阻,来回移动手电惊慌地问:“你们在哪?小林哥、章哥……” 喊着喊着,吴八一的声音开始出现哭腔,最后简直就是鬼哭狼嚎了。章歌奇躲在石斧后头,越听越开心,憋笑快憋坏了。 我觉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喊道:“我们在这儿!” 吴八一激动坏了,“靠!原来你们在啊!咋不吱声呢?我都快吓死了!” “对了,小胖、章兄弟,你们先不要发出声音,我想验证一件事情。” 大伙保持沉默,果然,十秒之后,沙子不再流了。 章歌奇惊讶地刚说了句:“我去……” 哗哗哗哗! 两侧的兽嘴又开始喷沙了。 章歌奇说:“搞了半天还是声控的呀!” 我说:“机关都有触发条件,这种流沙陷阱用重力机关不太现实,流沙一旦盖住,机关就无法回弹。看来造墓的能工巧匠用到了声音触发的技术,汉代张衡曾造过一台‘蝉静仪’,是最早的声音报警装置,用到了一种受到声音震动就会跳动的玉珠。我想这个墓里使用了更精密的手段,不但是声音触发,而且是特殊波段的声音,也就是人声才能影响,而沙子的声音是不影响机关的。” 吴八一不可思议地说:“这也太先进了……既然有这么先进的防盗技术,肯定就是沈玉城的墓了。那我们咋从这里出去啊?” 章歌奇说:“嗐,这还不简单,我们一直聊天,让沙子一直流,等和上面的洞口齐平了,拉着这根铁链慢慢挪过去好了。” 我摇头,“这石斧已经沉下去三分之二了,不可能撑到那时候,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离开。” 吴八一突然说:“有件小事我想说一下……我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什么东西上面。” 吴八一这时半没在沙里,我们还没拽他上来。 我惊讶地问:“下面有东西?” “呃……像个平台,有边缘……”吴八一抬头看,上面是四方穹顶,“小林哥,这地方有点像墓室啊。” 章歌奇说:“嘿,是个狠人,自己用流沙把墓室给埋了,这不犯什么忌讳么?” “章哥,古人‘事死如生’。前殿、耳室、玄宫说白了,就是一套三居室,什么生活用品都会摆上,古人相信死者在地下会继续生活,断没有用流沙把墓室埋住的道理。一般流沙陷阱只会在墓道里面。漏沙、虫蚁、水淹,这都属于墓葬中的意外,墓主人轻则托梦给儿孙诉苦,重则就尸变作祟了……嗯,假如这是墓室,上面那个方方的难道是墓道?实在很奇怪,谁会把墓道修这么高?” 吴八一不知道上面那个洞是藏石斧的地方,那里可能只是一个机关嵌道,但眼下确实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们抬头望了一会,章歌奇挠挠头说:“林大夫,你干脆射一排箭,我踩着爬上去怎么样?” 我笑了,“你以为钉铁楔子啊?我哪来那么大力气?再说我这铁箭也干不了这个。” 其实当初时幽还真和我说过,古代有一种踏橛箭,就是射在城墙上,让士兵攀爬攻城的。 但那种箭本身极重,非人力可以射动,得用上三弓床弩,历史上能把箭射进石头的神射手屈指可数。 不过章歌奇的话还是提醒了我,我想了下,说:“你把飞虎爪往上抛,挂住一点边角就行。” “行,我试试。” 章歌奇试着抛了几下,洞口边缘没有可以抓附的物体,试了五六下终于挂住了。 我立马搭弓上箭,乌号弓在狭小空间里尖叫,震得我脑壳都嗡嗡的。 我的想法是用箭把挂在边缘的钩爪往里面推,让它挂住地砖的缝隙,只要地砖够结实,人拉着绳子往上爬是没问题的。 瞄准那钩爪实在不容易,射了三箭钩爪终于向前移动了一下,我找准感觉继续射箭,直到箭触不到为止。 章歌奇试着用力一扽,钩爪已然牢牢抓住地面。 他笑道:“林大夫,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说完,他脸上又一阵抽搐,从进来到现在章歌奇一直光着膀子,肩膀关节处又红又肿,显然是刚刚硬接石斧挫伤了肌键。 我说:“受伤了就别逞能,我先上去,然后拉你们。对了小胖,盗洞外面的绳子你拴了吗?” 吴八一点头,“拴是拴了,我以为绳子够长了,拉着绳子下来,可半道上绳子就到头了,结果只能吱溜一下滑进来了。” “呃……”我有点担忧,这下子不能原路回去了。 吴八一宽慰道:“我看呀,只能再打洞出去了,无非是力气活呗。” “不用不用!”章歌奇一挥手,大言不惭地说:“等老子伤好了之后,我从顶上爬过去,一直爬到盗洞!” 我转念一想,既然大伙都身怀绝技,后路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点头说:“行吧,我先上了!” 下面是沙子,也不怕爬一半掉下来,我抓着绳子,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这比想象中要辛苦。 当双手摸到边缘的时候,我已经一身大汗,可算是爬进这个方形的石洞里面。 钩爪不偏不斜地挂在地砖的一块破损处,这真是幸运,不能不说是天助。 我踩住钩爪,把绳子抛下去,喊道:“快点,我拉你们上来!” 吴八一说:“先把行李送上去吧!” 于是吴八一把行李取下来,拴在绳子上,我双手交替拉上来后,把绳子绕过背包的背带,让两个背包当作压住绳子的砝码。 考虑到章歌奇双肩受伤,我打算先把吴八一拽上来,然后二人合力把章歌奇往上拉。 章歌奇的刀暂时没地方带,就先给吴八一背上了。 等小胖上来,我们又把绳子扔下去,章歌奇接过绳子,在腰上缠了好几圈,然后打个手势让我们往上拉。 当我和吴八一一起用力的时候,突然发现拽不动! 我们朝下望去,只见章歌奇身下的沙子出现一个诡异的漩涡。 章歌奇同样感到惊诧,眼睛瞪得老大,错愕地看向身后。 吴八一赶紧用手电去照,看清之后手电吓得差点掉了,“我去,小林哥,下面有东西!” 我一看,也觉得后背发凉,沙子里面居然钻出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章歌奇的脚踝…… 正文 第385章 沙中怪物 突然发生这诡异的一幕,就连章歌奇在一瞬间也被惊得面色发白,吴八一赶紧把斩龙刀往下一抛,大喊:“章哥,接刀!” 章歌奇撒开绳子,双手去接刀,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另一只手也一把抓住章歌奇的脚踝,两手猛的一拽,直接让他沉入沙中,半空中的刀则噗地一声插在空荡荡的沙子上! 糟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小胖,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叮嘱道,然后掏出一道棂雀符,双指夹着,号令道:“各方鬼仙,助我一臂之力!我周身立时腾起阴风。 下墓寻药,加强版的黑驴蹄子——鹳骨丸,我自然不可能不带,又从身上掏出一枚,夹在指根间,便抓着绳子快速滑下去。 落地之后,我一只手抓着绳子分担体重,勉强还能站在沙上不陷下去,旋在我周身的阴风呼呼地吹开了沙砾。 只见章歌奇消失之处,露出一双干枯的双手,接着是一颗脑袋。 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那颗脑袋的时候,我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那东西居然长着章歌奇的脸,只不过皮肤枯朽残破,双目无神,神情异样。它竟然能变成我熟悉的人的脸,看在眼中更觉得毛骨悚然。 这东西想必有几分变化之能,所以变成章歌奇的样子来赚我,不过它的变化如此拙劣,我哪里会被骗到。 我假意平静地对它说:“章兄,你没中毒吧,先吃个丹药。” 说着我把鹳骨丸送进它口中,入口之后它立即七窍生烟,两手痛苦地抓挠着颈部,但是鹳骨丸的阳气与它的阴气相吸,想吐又吐不出来。 只见它变化出的皮肤像碎纸一样剥落,露出一张棕褐、质如败革般的脸,手舞足蹈便要来攻击我。 我一脚踩在它脸上,这怪物又抱住我的脚,一股巨力把我往下拉。 正相持不下之际,怪物肩膀上突然出现一双手,章歌奇好似从水里钻出来一样,哗啦一下从流沙中冒出,骂道:“焯,死腊肉精,暗算我!” 怪物抱着我的脚,而我又拽着绳子,站在这松软的沙子上面,感觉自己快要劈叉了。 看见章歌奇出来,我大喜,腾出一只手抓起斩龙刀朝他抛过去。 章歌奇正要接刀,突然怪物撒开我的腿,伸出手来,想去抢刀。 我一惊,它还想半道截胡不成?! 怪物在前,自然先一步碰到斩龙刀,它右手一把攥紧刀柄,好似攥住一块烧红的铁,立即滋滋冒起烟来,仅攥了一秒就被迫撒手。 我长松口气,斩龙刀好歹也是神兵,杀生无数、煞气十足,哪里是这邪魄可以碰的! 趁此时机,章歌奇把刀抢在手中,我从怀中掏出一道狸笼符飞掷过去,吸附在怪物头上。 “去死吧!” 章歌奇双手抱刀,对着怪物的后背狠狠一捅,怪物张开大嘴,发出一阵沉闷的吼叫,吼声在这斗室中来回震荡。 章歌奇捅完之后,抽出刀踩着怪物的身体往上爬,怪物沉进沙中的同时,他上来了。 我朝他喊:“快抓住绳子!” 章歌奇说:“你先上!” “都什么时候了,别礼让了,快点!”我从他手中夺过斩龙刀,硬是把他推上绳子。 吴八一早已等不急,用力拉扯,把章歌奇拽上去了。 我一个在呆在这危险的地方,揉开望气眼,看见沙层下面有一团模糊的阴气在移动。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东西游来游去,搞得我提心吊胆,攥刀的手也在冒汗。 上面扔下来的绳子落在我身上,吴八一焦急地喊着:“小林哥,快抓住绳子!” 我长松口气,赶紧抓住绳子,二人在上面拽我上去。 上到半截之时,突然我感觉脚踝一紧,扭头一看,从沙子里面也钻出一道“绳子”,紧紧地缚住我的脚,并往后拉。 我咬紧牙关,抓起斩龙刀劈了两下,“绳子”便被斩断。 上去之后,我把斩龙刀交还章歌奇,扯下脚踝上这截“绳子”,仔细一看,把我给恶心坏了。 这是一截鞣化脱水的肠子,略带弹性的手感非常恶心,我忙不迭把它扔下去了。 “下面难道是一只僵尸?”吴八一揣测着说,“我猜的应该没错,这地方真的是墓室,之前我脚踩的就是石椁,流沙埋了墓室,正主怨气难消,在下面尸变了!” 我皱着眉说:“而且这只僵尸年深日久,已经有了些许神通,可以变化外形,还能把肠子当武器甩出来!” 清代的袁枚把僵尸分为灵尸、金尸、银尸、紫僵、白僵、绿僵、飞僵等品种,但也没具体提及它们会点什么。 我对僵尸的品级不甚了解,但它是邪魄之属,在古墓中不断吸纳阴气,或许也能学会几招鬼神通吧! 我说:“甭管这东西了,章兄弟,我看看你的肩膀。” 章歌奇刚才又是一番剧烈的活动,此时疼得满头大汗。 我检查了一下,倒是没有脱臼,但他之前挡下石斧用力过猛,扭了筋,就跟崴脚一样,奇疼无比,且使不上力气。 我给他揉搓几下,用手指掐着,抓着他的胳膊绕圈,开始章歌奇还强忍,后来疼得大叫,叫过之后突然一脸畅爽,“我去,爽多了!嗐,要不是胳膊受伤了,那东西能暗算我?把它屎都给打出来!” 吴八一好奇地问:“这僵尸有屎吗?” 我说:“僵尸吃人只是为了采补阳气,它哪有消化的机能,吞下去的肉在肚里会结成团,硬得像结石一样……” “小林哥,你不会想说,这东西是药吧?” “对!”我点头道,“《医不语》中提到,这种肉团叫作‘阴销’,可以治曹操得的那种风涎病。” “哦,难怪曹老板组织盗墓呢,合着跟咱们一个目的,是为了找药啊!”小胖恍然大悟似地说道。 “得了吧,曹老板哪懂这个,懂这个也不用杀华佗了,他盗墓纯粹是因为没有军费。曹操打赢官渡之前一直是以战养战,后勤一塌糊涂,还搞出拿人肉干充军粮的事情,所以他一打仗就缺粮。说到这个,我不得不强调一下补给的重要性,出门只要带足装备,遇到什么样的意外都不怕。” 说着话,我已经把章歌奇另一条膀子治好了,掏出活血化淤的药膏,给他贴上。 章歌奇活动了一下双手,满意地说:“哎,舒坦多了,比按摩还舒服!林大夫就是咱们的诸葛丞相啊,后勤做得就是到位。” 我笑道:“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光着膀子下墓,真是摸金界许褚!” 正文 第386章 困于洞中 章歌奇穿好衣服,我们喝点水、吃点东西休息了片刻。回头看看,身后完全就是一个大沙池子。 我们所在的地方四四方方,只能猫着腰走,墙上、地上还有一些暗槽,看来确实是安置机关的嵌道。 我们有一个最大的疑惑,好端端的墓室怎么会搞成这样?让防御外敌的流沙陷阱给淹了,原本这里是上风上水的好地,硬是让墓主人尸变了。 吴八一提出可能是工匠报复,故意这么整的。 我觉得不太可能,这流沙陷阱需要数吨的沙子,周围也要造暗格藏这些沙子,还有触发的开关,工程量何其浩大。 工匠就算不被主家监视,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手笔,若真要报复,手段何其多——《鲁班书》里写了一堆厌镇之术,像什么在屋角放个小船。 我听说有最绝的手段,是在柱基和大梁的尺寸上动手脚,验收的时候坚固无比,但过了几年必房倒屋塌,专对付那些不善待手艺人的财主。 而我们眼前这些机关嵌道,必然是有相当财力人力之人,经过精密设计炮制出来的,一定有深层用意。 我们猫着腰在洞里爬,突然章歌奇碰到一个东西,赶紧把手在身上擦擦,厌恶地说:“靠,又是一只僵尸!” 我一看,笑了,“还真是一只僵尸。” 原来是一只被压扁的老鼠干尸,周围的砖头严丝合缝,也不知道这鼠尸是怎么掉进来的,可能是施工的时候不小心? 我提醒大家把口罩戴上,继续往前爬了一段,我发现墙上有一些灰色粉末,用手指抹了抹,赶紧在衣服上蹭掉。 我提醒道:“是水银粉,这里可能有别的机关,都小心一点!” 吴八一在我后头说:“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像是被针对了呀!” “哦,此话怎讲?” “我觉着吧,这个墓好像不是埋人的,是专门坑摸金校尉的,那只粽子绝对不是墓主人,一定是放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我想了想,“……那到前头看看再说。” 嵌道很长,费了半天劲才爬到另一头,我们挤在洞口,往下一看,只见这里全是沙子。 如果之前的地方是玄宫,这一头便是前殿,难道墓主是个沙滩爱好者,整个墓室都被流沙埋了! 我大感震惊,立即揉开望气眼四下打探,只见一团阴气慢慢游到下面,像只水下的怪物一样伺机而动。 “该死!”我皱紧眉头,“下面全是沙子,那粽子在沙子下面猫着,准备搞我们!” 章歌奇挥着刀说:“看老子下去和它大战几个回合,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剁了!” “别别别,别冲动!”我赶紧拦住他。 此时我的思绪也很乱,感觉吴八一说得有道理,我们确实掉进了一个精心准备的陷阱。 我烦闷地坐下来,掏出一块巧克力补充体力,吴八一在我旁边坐下,说:“小林哥,我之前从盗洞下来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嗯?啥意思?”我抬头看向他。 “这地方确实干旱,但也不是完全不下雨,听说三西降水量也有五、六百毫升呢。而这盗洞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又没有东西加固,一旦有雨水浸下来,保不齐要变形甚至塌掉,可盗洞却四四方方,极为平整……”小胖边琢磨边说道。 “盲生,你又发现了华点,这意味着啥?”章歌奇插嘴问。 “我的意思是,那个盗洞不是摸金校尉挖的,是修墓的人提前挖好的,用三合土加固过,才能保持百年不坏。”小胖笃定地说。 我惊讶地说:“啥?你的意思是,修墓的人,替我们挖了一个盗洞?” “也许不止挖了一个,而是绕着整个墓挖了一圈,我们不管从哪里下铲子,都会连上盗洞,然后就滑进来了。” “所以,就像你说的,这座墓压根就是一个‘捕人器’?” 章歌奇笑骂道:“这墓主人简直无私又伟大啊!为了教训盗墓贼,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还他喵牺牲自己死后的幸福生活?!” “嗯……”吴八一没接茬,他沉吟着,突然挤过我们,拿手电筒朝下面照。 我这才发现,前殿顶上有一块巨大的钉板,非常阴险地悬着,似乎只要有人下去,就会触发。 看了半天,吴八一退回来,转着眼珠说:“小林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你们看,这地方风水极佳,难免会被不同时代的人同时看中。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多见,经常在同一块风水宝地发现墓垒墓。 “这地方本来有一座古墓,后来又来了一伙人相中了这块地,一挖发现有墓。然后,后来的人比较鸡贼和阴险,再加上财力人力各方面都很充足,干脆来了个连环套,把原来的古墓一顿改造,变成一座满是机关的疑冢,然后把自己的墓建在下面,之前那位墓主人也是倒霉催的,被破了风水,成了一只粽子。” 我沉吟着,“在别人的墓里面大兴土木,这不损阴德吗?就算这个鸡贼货不在乎,那坏了风水,自己不也遭殃?” 吴八一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在墓里头乱搞,坏的只是小风水,整个山谷的大风水不受影响。再说,这上面没有任何地面建筑,说明葬在这里的人是压根不希望被后人发现,连祭祀都省了。” 章歌奇点着头说:“可不嘛,埋在这里的人都希望后代当皇帝,是大姑娘养汉子——偷偷摸摸的勾当,哪敢让人发现……那眼下有一个问题,沈玉城是这个毁别人墓的鸡贼货,还是刚才抓我的粽子?” 吴八一说:“明代以前的墓多用青砖,砖上往往有极小的气孔;明代烧窑工艺进步,炉温更高,砖头烧出来呈灰色。我看了下外面,前殿和玄宫是青砖,这个嵌道却是灰砖,显然是后来加的。” 我赞赏地拍拍小胖的肩膀,“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胖真是咱们的好军师,一下子就让我们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吴八一被夸得很开心,嘿嘿笑着摸着后脑勺,“嗐,这都是我的专业,为了能在下墓的时候派上用场,平时小爷也没少用功研究!” 章歌奇歪在洞口,探着身子瞅一眼下面,掏出水壶喝了一口,“那我们要怎么去下一层?” 吴八一脸上的喜色褪去,“嗯……这确实是个巨大的难题,流沙是挖不开的,除非出去再打洞,但要从很远的地方斜切下去,而且要打得贼深才行!” 正文 第387章 灰五姑娘 我问吴八一:“小胖,重新打洞要多久呢?” 吴八一想了想说:“咱们现在距离地面有十米左右,下面的墓估计有十六米深……从地面开始挖,估计要十六天左右!而且是斜切,说不定会更加费时费力。” “我去!!”章歌奇摇头叹道,一屁股坐在地上,“唉,要干半个月苦力活?我肯定得精神崩溃!” 吴八一也面露担忧的神色:“而且这半个月,也不能保证山里完全没有人,万一有人发现,报了警就很麻烦了……” 我寻思了下,这绝对不是最好的办法。 我又问:“那你们摸金校尉遇到流沙怎么办?” “其实还是有辙的,把四块木板子卡进去,掏空里面的沙,在缝隙处填上灰泥,往下再卡木板,就这样慢慢掏着挖,同样费时费力,而且很危险!” 我心想,沙里面还有一只粽子,就算我们有木板,那家伙也不会乖乖地让我们慢慢挖。 我思来想去,一时想不到太好的办法。 章歌奇一拍大腿说:“嗐,费这脑筋干嘛?牛大仙不是留了三颗救命红豆吗?捏一颗试试呗!” “唉,不能老欠大仙的人情啊!”我心想我们欠牛大仙的太多了,承诺的人乳供应都已经到二十年后了,而且上次死活找不到玉植子的内丹,目前也不是性命攸关的情况,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它。 “林大夫,你就是脸皮薄,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你以前不也说过,你们巫医出来混,就是赊账度日,不是欠这个就是欠那个的。” “哈哈!”我笑了,这话我闲聊的时候确实说过,巫医的本领大多数是搬各路救兵,回去是要还的,跟章歌奇总结的“赊账度日”差不多。 说到搬救兵,我灵机一动,突然计上心来,立即往回走,二人不解,连忙跟上我。 爬了一段,果然找到了那只被压扁的老鼠干尸,我揪着鼠尾提起来,说:“欠债也不能总逮着一个欠,眼下这掘洞的活儿,我想到一位最合适的救兵。” 吴八一也是东北人,立马明白了,“敢情你要请灰大仙呀!” “是的,有这东西可以当作请神的媒介,不过五大仙都不是省油的灯,经常玩弄各种文字游戏讹人,它们连皇帝都敢讹,一定要谈好价码!” 章歌奇好奇地问:“哪位幸运的皇帝被这五大仙讹过?” 我说:“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朱元璋么。当时他打下大半天下,只有东北没有攻克,元军残部全部跑到东北去了,作困兽之斗。天气恶劣,又发生瘟疫,明军大受挫折。” “这时候五大仙主动显灵称愿意帮助朱元璋,朱元璋一高兴,答应它们事成之后‘世享香火、门户不禁’。靠着这股神秘力量,朱元璋顺利拿下东北,可是之后全国各种五大仙的子孙作祟,搞得他焦头烂额,最后有一位道人作法,用一把杀人无数的青龙刀镇住山海关,把五大仙拦在关外,这把刀至今还在山海关上。” 吴八一附和地点头说道:“我打小也听了不少五大仙的传说,在东北确实是经常有一些难以解释的神秘事件。” 章歌奇一亮刀:“嗐,不怕,你尽管请!它敢乱来,我这把刀也是斩蛟无数,可以镇住它!” 我苦笑,“章兄弟,你这破马张飞的,可千万别乱来。五大仙远在东北,请来的只是分身。前阵子我帮了那灰老鼠不少,灰遇锦说会在灰五姑娘牌位前替我美言几句,我想还是有一点请动她老人家的资格的。” 说干就干,我让吴八一去弄点沙子来,然后取了一些食物把这只鼠尸贡上,拿三根香烟当作香。 待取来沙子,我把沙子铺在地上,包里有筷子,用绳子系住两头,让吴八一和章歌奇坐在两边扽住,筷头悬于沙上。 请神需要血媒,但我的血和殒铁绑定,不知道会不会冲撞,章歌奇更不用说,他的血是金属性的,含铁量极高,见了空气就变成铁珠子了。 “那个姓吴的童男子,轮到你贡献一血了!” “哎,轻点!嘶……” 章歌奇坏笑着一把拽过吴八一的手,用刀尖扎破吴八一的大拇指,挤了几滴血,滴在鼠尸上面。 我提醒他们道:“过一会儿画面会有点诡异,你们看到啥都不要大呼小叫的。对了,你们最近没碰过猫,没带什么与猫有关的东西吧!” 章歌奇摊了下手说:“多此一问,在这深山老林去哪碰猫,你放心开干吧!” 于是我开始诵念搬兵请神咒——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栓。 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 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 脚采地,头顶着天,迈开大步走连环。 这段咒语我只能念一部分,全念了就是全请,我们哪里请得起呢。 一般念搬兵请神诀的时候要踏连环步,但眼下这个条件,我身子都直不起来,只能省略。 念了一遍,又念一遍,吴八一小声说:“不来呀!” 我说:“人家架子大,想想请青牛大仙时费了多大劲?我再试试!” 念到第五遍,仍旧没反应,我不由得有点上火,一只老鼠精架子居然这么大! 于是我把怀中那块奶奶的玉放在供品前,喝道:“残烛乡祟福真君后代、祝由传人在此,灰五姑娘速速降临!” 突然方洞里阴气嗖嗖,吴八一兴奋起来,“成了成了!打小听人家的故事,真的请来了,简直是偶像见面会啊!” “小胖,闭嘴!” 阴风呼呼地吹着,我们都睁不开眼,然后阴风消失了,章歌奇突然眼睛一睁,抓起一块干粮饼,上面被啃了一个小小的豁口子,牙印鲜明。 章歌奇说:“白嫖啊,吃了贡品走了。” 情况突然变得有点尴尬,我没开望气眼,直视神灵是不礼貌的,虽然灰五姑娘是妖,可是民间声望极高,早已是神灵待遇。 空气比之前阴冷,我觉得它就在附近,抱拳说道:“灰大仙,晚辈林泽闽,诚心诚意请您来此,请您赏几分薄面吧!” 突然某处传来一声尖细的女子笑声,像是冷笑,把我吓得汗毛一凛。 我和章歌奇正惊讶得交换眼神之时,笑声又传来,章歌奇突然说:“等下,死胖子,你吓我们干嘛?” “什么?”我看向吴八一。 章歌奇毫不留情地点破,“刚才我看见他在笑……” 吴八一的眼神确实有几分古怪,我正寻思间,突然吴八一一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章歌奇暴起,脑袋在洞顶撞了一下,他慌乱地去摸自己的刀,“死胖子你干嘛,我把你猪蹄剁了信不信!” “别……”我艰难地挤出声音,示意章歌奇不要轻举妄动。 吴八一抬起头,两眼无神,露出古怪的笑容,更诡异的是,他嘴角居然慢慢长出六根长须,就宛如一只老鼠精…… 正文 第388章 讨价还价 吴八一那点手劲我是了解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现在掐着我的脖子,却好像铁钳子一样。 章歌奇瞪着眼睛干着急,手里攥着刀,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我慢慢掰开吴八一的手,稍微透了一口气,问道:“敢问大仙,你我初次见面,何故发起雷霆盛怒?” 攥住我喉咙的手猛地撒开了,我咳了半天,冲边上一脸怒容的章歌奇摇摇头,示意他千万别动手。 吴八一的样子真是诡异极了,就像是个人形胖老鼠,显然已经被灰五姑娘附身。原本我弄这沙盘和筷子就是让她和我们沟通用的,可她倒好,直接上了吴八一的身体。 这些妖仙都不按常理出牌,本身是低贱的动物出身,就要玩点阴森恐怖的路数来震慑人类,很难说里面没有公报私仇的成分。 只听“吴八一”冷笑一声,泛白的眼睛眨了一下,嘴上的胡须也动起来,然后发出尖细的女子的声音,“林泽闽,你也敢召唤本仙,吾座下弟子灰震天是否被你囚禁三年,又惨死于你手下!” 我心想,搞了半天,那害人不浅的坛子仙叫灰震天啊,一只臭老鼠居然起这么拽的名字。 我双手抱拳,“大仙容禀,当初灰震天在村里杀人放火,嫁祸于我,我奶奶才将其封印。后来它逃出来,作祟乡里,刨我奶奶的坟,最后将它杀掉的也是我奶奶留下的法宝。且不说它德行有亏、祸乱天道,这点三脚猫修为当您的座下弟子,也有辱大仙您的威名。” 这番话我早就想好了,知道她必要来个下马威。 “吴八一”哼了一声,道:“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杀吾门徒,却不告吾,汝甚无礼也!” 我心想这不是找碴么,酝酿一下,流着冷汗说:“这确实是晚辈的不对,当时被搞得焦头烂额,又急着找药救人,所以没有向大仙请罪,是晚辈的万分不是!不过灰震天那个朋友灰遇锦,它一大家子我都妥善安置了,平时也经常接济于它。我和灰震天只是私仇,对大仙您和您的门徒,我是一向心怀敬畏的。” 当初放过灰遇锦,下意识里我确实也是怕得罪它的“顶头上司”,在东北杀害五大仙,若非修为逆天的硬茬,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别说凡人,五大仙当初还合伙斗过吕洞宾,眼前这位据说抱着吕洞宾的脚丫子啃了一口,吞下了吕仙的一滴精血。 吕洞宾怕下界妖物得了自己修为,便运动神力,鼠妖腹中那滴仙血便灼灼燃烧起来,鼠妖架不住腹中火烧,一口吐出,滚烫的血在地上蚀出了一片温泉,至今仍在一个叫五龙背的地方。 五大仙为什么这么横呢,因为它们是皇帝封的,除了朱元璋还有康熙也带头祭祀过。 人皇封神,尤其是本身就有极高威望的人皇,影响力和号召力是深远的,他们封过的神,万民祭拜,就算是妖也能硬捧成神。 不算孙悟空这个虚构人物,五只妖封神,在整个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可见早年做一次风险投资,只要成功了,便能代代享受香火和敬畏。 当然,搞这种风投弄巧成拙的也有,比如找楚王睡觉的巫山女神,被刘邦斩了的白蛇,助赵匡胤得天下的水怪,还有渡完康王就只捞了一座小破庙的泥马。 灰五姑娘微微点头,却仍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一挥手,“一码归一码,本仙裂土称圣、齐天修为、威震寰宇,岂能不知你纤毫之举?算了,本仙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快说吧,召唤本仙意欲何为!” 我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是进入正题了。 便又拱手说道:“大仙,眼下我们被困在这地方,下面全是流沙,还有粽子,想请大仙开一条道,让我们去下面那层墓室。” “呵呵,此等小事,手到擒来,只看汝诚意如何……”说着,“吴八一”那双圆眼睛滴溜溜转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打算回去之后,替大仙打扫庙宇,捐献庙资,回乡之后也会宣传大仙的威名。”我答道。 “哼,汝之诚意未免太过敷衍。吾要汝终身供奉,且终身不得伤一鼠。”“吴八一”一瞪眼,用尖细的声音高声说道。 章歌奇在一旁微微摇头,朝我使眼色。 我也察觉到这话里有陷阱,我要是答应了,明天我家就得变成老鼠的安乐窝。 我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大仙,您看我总是在外面走动,回去呆的时候有限,只怕是不能好好供奉。再说我们巫医供的是宗布神,我虽然敬重大仙,但也不能违了祖师爷呀!” “哼,汝还敢讨价还价!?”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们东北人都实在,不搞那些虚的,我弄十只羊、五十斤米供奉大仙!” “吴八一”一挥手,“哼,本仙慈善为怀,不屑与尔等讨价还价。这样吧,四十只黑羊,一百斤大米,不必供奉泥胎木像了,供奉也是落入庙祝之手,赠与吾之门徒即可!” “行,感谢大仙相助,晚辈一定办到!”我赶忙拜谢。 我心中暗暗长出了口气,条件可算是谈妥了,这笔出场费说便宜不便宜,说贵不贵,比起我家变成耗子窝肯定好上千百倍。而且好歹是一次性支付,没有后顾之忧。 估计是我此次求的事也不算太难,灰大仙便也没漫天要价。 我寻思回去之后,就让灰遇锦和它那一窝鼠子鼠孙代享供奉吧,当作顺水人情。 紧接着,吴八一突然一头栽在地上,一股阴风倏地离开了。 我擦擦脑门上的汗,立刻去查看小胖。 章歌奇憋了半天,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他不快地说:“林大夫,你也太惯着这妖怪了!就跟她说,爱干干,不干滚,大不了请其它仙。咱们现在在解州,近水楼台的,把关老爷请来不好么?” 我朝他摆摆手:“你不要乱讲话,人家是仙,要敬重一点。” 其实我知道,五大仙,尤其是最末的这位灰仙,目短气狭,是不敢得罪的。 它这番明码标价地要出场费,倒也痛快,难怪民间更愿意求五大仙,而非更遥远的神佛。 章歌奇说请关老爷,就算我有这能力,万一请来了……嗯,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请关老爷帮忙打洞盗墓,怕不是话都没说完,我们仨就被一刀斩了吧! 我把吴八一扶起来,拿清凉油给他太阳穴点了两下。 吴八一悠悠醒转,一脸懵逼地问:“咋回事?我咋晕了?” 我拍拍他说:“嗐,没啥大事,就是灰五……咳,灰大仙借了你的身体。” “啊?这不叫大事!”吴八一吓得脸色陡变,不停地摸身上,检查有没有什么异样。 我安慰他说:“放心吧,只是附身而已,人家好歹是仙家,仙气清灵,不像那野外的妖鬼,不会有副作用的。” 章歌奇却坏笑道:“小胖子,你摸下自己的脸。” 吴八一伸手一摸,摸到那六根长胡须,吓一哆嗦,“这是什么!” 正文 第389章 金针回丧 “哈哈哈!”章歌奇乐得不行了,伸手拨弄吴八一的胡须,“不赖啊,这比什么文身、鼻钉有个性多了!” 吴八一用手护住脸,“别动别动,怎么这么痒!” 章歌奇笑道:“对了,你以后可以说自己是九尾狐的人柱力嘛!” 吴八一摸了又摸,烦躁地说:“这他喵丑死了,哪个正常人能长出这种胡子来?快帮我剪了吧!” 章歌奇唰地亮出斩龙刀,两下就帮他剃了。 吴八一摸了又摸,说:“不对,还有胡子茬呢,会不会再长?” 我宽慰他说:“小胖,先就这样吧,出去之后拿胶带粘掉呗。再说,脸上长毛毛也不奇怪,我见过一个人,脸上有个痦子,上面那根毛都垂到下巴了。” 吴八一说:“这个我知道,痦子也分善痣和恶痣,据说善痣上的毛拔了会破运……可这老鼠胡子要是再长出来,也太另类了吧!唉……”他叹口气。 这嘴上的胡须应该是受到灰仙的精气影响,其实也没啥,我听说被蛇仙附身的人会脱层皮,那更恐怖。 这时,耳听得外面阴风呼啸,应该是灰大仙使出神通了。我赶忙招呼大伙背上行李,一起出去看看。 我们爬到前殿那头,只见一股阴风在沙地上呼啸卷动,居然洞口下方直接掏出一个洞来。 哗啦一下,上面的钉板机关也被触发,咚地落下来,被那阴风顶住,喀嚓一声从当中断开,掉在两旁。 见此情形,我们士气大振,灰五姑娘讨价还价时虽然不怎么好看,可是使出手段真是叫人佩服。 下面的阴风回旋,形成一层风障把周围的沙子全给挡住了,露出下面的青石板。 我招呼道:“咱们快走!灰大仙绝对靠谱的!” 吴八一表示担忧地说:“可粽子不是还没处理吗?” 章歌奇撸起袖子:“怕什么,区区粽子,我一刀剁了它就是,老子这战斗的一生中还没手刃过粽子呢!” “章兄弟,磨刀不误砍柴工,把刀给我!” 我接过斩龙刀,喃喃诵咒,为此镀上一层纯阳之气,交还给章歌奇。 章歌奇提着刀,直接一跃而下,落入那风洞之中。 藏在沙里的粽子捕捉到活人气息,立即钻出来,被鹳骨丸荼毒过的它,脸上皮肤已经剥落,露出好似腊肉一样的肌肉层。 粽子只探出半个身子,章歌奇看准了挥刀就砍,斩龙刀加狸笼符,如果这都没效果,那我们不用出来混了。 不过章歌奇又发扬起戏弄对手的恶趣味,这一刀没去劈脑袋,而是削掉了粽子的一条胳膊。 伤口处嗞嗞冒起青烟,粽子的身体一栽歪,刚准备缩回去,章歌奇一把揪住它那一头白毛,骂道:“得罪了老子还想走?!” 粽子作困兽之斗,见跑不掉了,便猛地从沙里钻出来,只见它裂开的肋骨像巨口一样张开,准备将章歌奇包住。 章歌奇不惧不退,面露杀意,狠狠一刀刺穿了粽子的胸口。 粽子那张开的肋骨抽搐着抖动,发出哗啦啦响动。 章歌奇一闪身,把粽子卸到地上,大声笑道:“快下来,这肉粽子我快吃完了,你们不尝一口吗?” 我笑了,抽出四张狸笼符,给我和吴八一脚底各贴一张,说:“走,报仇去!” 这时吴八一已经拴好绳子,我俩抓着绳子,像从天而降的特种兵般一跃而下,落入风洞之中。 粽子被扎了一个透心凉,它当然不存在心脏之类的要害,不然怎么会张开自己的肋骨攻击人,但斩龙刀上的纯阳之气对它伤害极大。 “兄弟们,弄它!” 我大喊一声,抬脚就踩,吴八一和章歌奇也踩起来。 一幕奇葩的画面在这幽深的古墓中上演,三个人像街头打架的小流氓一样,对着地上挣扎的粽子狂踩不止。 狸笼符每接触到粽子一次,它身上就滋滋冒烟,粽子挣扎吼叫,想要还击,章歌奇像砍瓜剁菜似的,一刀就把它的另一条胳膊卸了。 最后,粽子不动了,身上全是被烧灼的痕迹,我忙喊道:“停!” 我们停下一看,粽子的身体慢慢瘪了下去,流出一滩恶臭的尸液。 此等邪魄,无魂无识,没有超度的必要。 吴八一抹抹头上的汗,笑道:“嘿,真是旱魃看了要流泪,将臣看了要沉默。” 我怕粽子诈尸,把一颗鹳尸丸搓碎了撒在它身上。 “赢得轻松还不好么?说明咱们对症下药!章兄弟,你顺手把尸中灵芝取了,药材别浪费了。” 章歌奇说:“哈,到底是大夫,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可是好东西呀!” 我又对吴八一说:“小胖,咱俩赶紧打洞!” “好嘞!” 吴八一掏出几根在上面就准备好的木楔,这原本是打算用来撬棺材的。他把木楔插进地砖缝隙,拿折叠铲用力地砸。 地砖很结实,吴八一累得脑门冒汗,费了三、四根木楔,可算是撬开了。 我赶紧将折叠铲插进缝隙之中,用力一撬,一块地砖被启开了,下面是封土层。 “没醋了!算了,用童子尿一样!” 吴八一掏出作案工具对着下面的封土来了一泡,叫我也“赞助”一点。 我们现在站在风墙里面,周围是和我们人差不多高的流沙,看着非常危险。 我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撒尿。 这尿味,加上粽子尸水的恶臭,以及古墓自带的阴腐味道,气味真别提有多酸爽了,隔着口罩都觉得呛鼻子、辣眼睛。 吴八一像切豆腐一样切那封土层,叫我绑绳子,方便之后撤退。 这时,章歌奇问我:“林大夫,这‘尸中灵芝’是不是就是粽子的大腰子?” “对,怎么了?” “嗯……它好像没有大腰子。” 我过去一看,章歌奇已经给粽子作了开背手术,什么肠子、胃、肾脏的这些部位,都是空的! 我心想,这粽子会把内脏当武器,怕不是之前有盗墓贼进来,它把肾脏投掷出去了吧! 不过更蹊跷的是,粽子的脊椎骨上被串了金丝,手艺非常细致,金丝绕着脊椎洞和叫棘突的部分来回缠绕。 “这是啥?”章歌奇好奇地问。 “这是一种南方的邪术——金针回丧。虽说僵尸至阴,可要诈尸却需要一缕阳气的刺激,这金丝上面应该涂了猫胆、公鸡血、豨莶、独活、红葎、鬼臼等药物……这具僵尸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啥?‘金针菇会唱’?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这本来是一种救人的法子。” 正文 第390章 别有洞天 听我这么一说,吴八一也不干活了,凑过来听我“讲故事”。 我说:“过去形容医术高明,就会说这人能‘回丧车,活死人’,把死人治活并非夸张。如果人刚死,身体机能仍完好,用这种手段强迫诈尸,再辅以固本培元的药物,也是可以救人的。如今做手术,不也会发生病人心脏停跳,用仪器和药物强行恢复心跳、呼吸的做法吗?” 我指指吴八一,“上次在chang白山的古墓里头,小胖的心跳就停了几秒,我不也救活了吗?” 想起当时的危险,吴八一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心口。 我继续说道:“但是,这种医术对一具死了很久的干尸用,那就是不怀好意,世间万物都是双刃剑,中药里面一半能杀人,但同样也能救人。” 章歌奇耸了下肩膀:“嗐,我就问一件事,这金丝抽了能卖钱吗?” 我笑道,“这才几克呀,晦气的东西就不要带了。你把这僵尸的头剁掉,防止它复活。” “来吧,老兄,感受一下剁椒鱼头的快乐!”说着,章歌奇手起刀落,轻松地把僵尸脑袋砍下来了。 那颗头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下,最后落定,瞪着眼睛望向我们,还是有点瘆人的。 既然僵尸搞定,我们就一起挖洞。 三个人的效率明显高多了,我们很快把封土层打穿,露出相互嵌合的灰色长砖来。 “等下,章哥!”吴八一拦住要下铲子的章歌奇,“先别挖了,已经到墓顶了。我的推测是对的,下面还有一座墓。” 章歌章问:“这些砖咬合得这么紧,要怎么打开?” “咱们带了风钻,在上面打孔,让它松动,然后撬开。这是墓顶,层层嵌合,乱来的话会整个……” “啧,这么麻烦?看我的!” 章歌奇不等他说完,直接纵身一跳。 我和小胖一时都看傻了,他居然哗啦一下把那些长砖蹦开了,人直接掉进下方的黑暗之中! “章兄弟!” “章哥!” 我俩大喊,过了一会儿,章歌奇在下面喊道:“我去,还挺高,估计有个三米!你俩不要学我,用绳子吧!” “靠,谁敢学你啊!” 我和小胖扯着绳子下来,章歌奇这孟浪的一脚让穹顶发生了结构性垮塌,剥落了一大片,地上掉的全是碎砖。 我用手电看见周围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家具,便知道这是一间放置陪葬品的耳室。 我先跳下去,正当吴八一准备跳的时候,突然上面流沙倒灌,我赶紧把吴八一拽过来。 那沙子像瀑布一样泄下来,哗啦哗啦的声响震耳欲聋,我们赶忙退到周围。 等到沙子把整个耳室埋了大概两掌厚,就停下了。沙子毕竟不是水,彼此之间有摩擦力,流了一部分就维持在临界点不动了。 章歌奇撇了下嘴:“嘁,这灰大仙干活不厚道啊,说好了送我们下来,结果就替我们挡了一下沙?” 我说:“已经不错了,帮了最关键的部分,我们反正也没费啥力气。” “就这?四十只羊,一百斤米!”章歌奇摇摇头苦笑。 吴八一惊讶地问:“啥?大米还好说,咋给这么多羊?小林哥,你平时请个鬼啊仙啊的,也就烧几张纸而已。” 我苦笑说:“已经答应下了,没有反悔的道理,五大仙是仙界当红明星,出场费自然不一样。” 我们看看周围,桌椅板凳上蒙着灰尘,桌上放着的还有器皿,里面摆放食物,当然这些全是陶土做的。凑过去瞅了下,里面居然是饺子、狮子头之类的,模仿的惟妙惟肖。 古人的陪葬品不全是值钱东西,他们事死如生,把生前用的东西都往地下搬,什么美酒、美食、书籍、服饰等等。 虽说厚葬之风是阶级剥削的产物,可多亏古人啥都往墓里塞,考古界才不断有新发现,可以看到鲜活的历史。 不像那有些国家,整个国家历史、文明、语言全断了根,偶尔挖出点名堂,一群专家绞尽脑汁瞎蒙,硬搞出什么远古外星人、远古飞机跑道、末日预言之类哗众取宠的结论来。 吴八一看看那桌上,说:“嚯,这吃得还挺好,有汤有菜的,这啥汤呀?” 我一拉他:“你别乱动,这墓主这么鸡贼,在上面涂了水银就麻烦了。” 吴八一吓得不敢伸手了,只能是当参观看了看,他不知发现了啥,突然惊道:“小林哥你看这个盘子!” 我过去一看,浅浅的盘子里面居然有许多小动物,这盘子虽浅,可也有脸盆一般大了,而且是青铜制成的,想必格外沉重。 我说:“这应该是个汤盆,注入液体之后,里面的小动物会浮浮沉沉,很好看。” “我去,古人会玩啊!” 我突然注意桌上有条陶鱼,没有盘子摆放,其它菜都放在器皿里,唯独它搁在桌上,显得很突兀。 而且我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些器皿似乎少了一些…… 我用手电筒的光斜着照,查看桌上的灰尘。 果然,一些空的地方有餐具摆放过的痕迹,灰尘明显薄许多。 而且少掉的这些,都是较小的餐具以及酒杯——大多数酒杯都是陶瓷或玉的,价值极高。 我惊道:“有人来过!” 吴八一也注意到了,正在检查桌子,咂着嘴说:“啧,高手啊,这都能进来,在上面也没发现盗洞啊!那炎阳玉会不会已经不在了?” 我说:“炎阳玉在低温环境中黯淡无光,像个煤块。隔行如隔山,盗墓的估计不会知道它的价值。其实这汤盘还有这镂雕渣斗都是很名贵的,盗墓贼没拿,说明他负重量有限,只能挑较小的物件。” (注:渣斗也叫奓斗,古人盛鱼骨食物渣滓的容器) 这时,一道反光落在我脸上,我用手挡着回头看,章歌奇正在用手电筒照一件玻璃屏风。 玻璃屏风立在墙角,微微蒙了一层尘,上面绘着一些吉祥图案,周围是漆架。 “嚯,我都没想到古墓里面还有玻璃!”章歌奇叹道,“对了,小胖子,这个值钱吗?” 吴八一挠挠头:“呃,玻璃我不懂,不认识收藏这玩艺的。不过这架子一定值钱,正经漆器啊!” 我催促他俩:“你们别搁那儿鉴宝了,干正事!” “来了!”章歌奇说着,随手伸手弹了一下那玻璃屏风,突然惊呼一声,“我去!” 我们回头一看,他正拿手电照着自己的手背,上面居然一滴鲜血。 我把手电往屏风上照过去,也不由得心中一紧,只见夹缝之中正慢慢流出一道鲜血…… 正文 第391章 会动的壁画 “我去,这架子怎么会流血,这是真的血吗?”吴八一也走过去查看。 我们都戴着口罩,耳室里尘土味极重,我凑过去闻了闻,确实有血腥气。 用手电筒检查,原来木架子内侧有一根不易察觉的空心铜针,针上挂着一缕细丝,以及我们刚才看到的血迹。铜针的细孔中像注射器一样渗出一滴琥珀色液体。 我突然之间明白了,沉吟道:“拿走这儿的冥器的人,他们离开的时间不是很久以前,而是刚刚!” 吴八一惊讶极了,“啥?这都能遇上同行?可是这墓这么深,那伙人要是下来的话,我们不可能没察觉到,山谷里面空荡荡的,哪能藏的了人?” 古墓里有人,比古墓有鬼是更可怕的事情,我揉开望气眼,果然看见玄宫方向有活气在晃动。 人数是两个。 章歌奇笑了,“这是哪儿来的摸金校尉,估计过年时把钱花光了,还没出冬天就跑出来营业了。” 吴八一说:“按理说咱们现在得退出去,同行遇同行,这叫‘双龙会’,是有规矩的,后来的必须让先来的,资历浅的要让资历深的,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得放弃。” 我叹口气说:“搞得咱们跟盗墓似的,咱们不是下来找药的吗?又不拿冥器。” 章歌奇一本正经的说:“对,可若是人家看见了咱们,咱要说是来找药的,人家肯定不信。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我说:“我当然知道,眼下这局面有点尴尬啊。” 章歌奇杵了下吴八一的肩膀,“小胖子,我看你挺懂的,去和你那前同行盘盘道吧!” 吴八一一个劲儿挠头,为难地说:“那些盘道的词儿一套一套的,我还不太懂,说不利索啊。” 我考虑了下,说:“可这古墓里头,没有道德和法律约束,人性是最靠不住的!搞不好人家为了抢我们的黄桃罐头就把我们杀了,总之我们还是防备着点!” 章歌奇用袖子擦擦刀,满不在乎地说:“哼,他们敢对我们有想法,老子马上动手!” 我说:“咱们是找药,和对方利益上并不冲突。只要他们客客气气,我们也以礼待人吧。” 眼下我们只能妥协,寻药救人这件事大过天,其它都无所谓了。 “另外……”我看向那个“玻璃屏风”,“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屏风,是个衣架子!” “啊?衣架?”吴八一和章歌奇一齐又望向那个“屏风”。 “外面有玻璃的豪华衣架子,我看见铜针上有一根线头和一些血迹,应该是那伙人把衣服拿走时,不小心刮了一下。这个墓主果然阴险,那铜针是个机关,里面浸了毒药,扎伤了那伙人,估计他们中的一个已经中毒了。我们身上有药,可以以此为条件来交涉,在墓里头和平共处,出去了就当作不认识。” 吴八一瞅了一眼把口罩挂在右耳上的章歌奇,说:“行,大家把脸都遮好,去会会同行吧!” 章歌奇耸了下肩膀,把口罩带上了。 耳室是对称的,出了耳室之后对面也有一间,我们当然没心情去看了。 墓道修得很整齐,有券顶和壁画,壁画内容有豫让替主报仇、三义士救赵、孔子周游列国等,全是关于忠义礼智信的故事。 这墓主做事阴险,又想后代当皇帝,却搞这些内容来美化自己,可能是准备后代当上皇帝之后,为祖宗迁坟的时候好看吧,纯粹面子工程。 章歌奇感慨,“嚯,这壁画好鲜艳啊,这就是墓道吗?真敞亮!” “那个……章大哥,你这太露怯了,让同行听见还以为是第一次来呢!” “这么正经的墓道,我就是第一次见……哎呀!” 章歌奇突然绊了一下,我们停下脚步,发现墓道中间居然裂开了,裂缝还挺大,连带着后面的整个墓道都歪了几公分。 章歌奇嗤道:“玛的,豆腐渣工程。” 我心想可能是地质变化造成的吧,我们又不是来参观的,对我们而言无关紧要。 这时,吴八一惊疑地说道:“小林哥,快看墙上,我……我刚才好像看见墙上的人在动!” 章歌奇拿手电扫了一下,壁画依旧鲜艳,应该是没有什么变化。 他拍了下小胖说:“你不要在这扰乱军心,这是壁画,又不是gif图!” 吴八一搔搔头,狐疑地不停回头看。 听了吴八一的话,我也警惕起来,更加小心地留意着墙上的壁画。 忽然间,我发现孔子的画里面,有一个人站在树后面,蒙着脸,手中握着匕首,显得很是阴险。 画中人颜料陈旧,覆盖着薄灰,布满细密的皲裂,就如同一开始就画在这里似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另一副画中的刺客豫让才对…… 我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往前走,走了两三步,猛的一回头—— 只见那画中的刺客提着刀正在走路,被发现之后突然躲到了石头后面,动作不是流畅的,而是像图片似的一帧一帧地切换! 这一幕让我瞠目结舌,会动的壁画,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大才子祝枝山据说画过会自动盛开的牡丹花,但那只是利用光影变化实现的效果。 用漆料厚涂出来的壁画会动,我想除了巫术别无解释。 注意到我停下了脚步,章歌奇问我怎么了。 我指着壁画中石头后面露出的半张脸,讶异地说:“这个人……本来在画的那头才对,小胖说得没错,画真的动了!咱们过去检查一下!” “好!” 看着身后漆黑深邃的墓道,我突然又叫住他俩:“等下,别去了!有可能是陷阱!” 吴八一笃定地点头说:“小林哥,你也看见了吧。这个壁画中的人,确实是从那边一路跟过来的,可这二次元人物也没法行刺我们,难道只是为了吓唬进来的人?” 章歌奇歪了歪脑袋,说:“费这劲就为了吓唬人?如果遇到跟我一样神经大条的,别说一个刺客了,就是墙上冒出尸山血海,老子也无所谓。” 吴八一说:“我看,为了防止出什么幺蛾子,我倒着走吧,看看这只二刺猿想干嘛?” “行!” 于是吴八一贴着我,在后面倒退着走路,后面这一段墓道明显能感觉到倾斜得越来越厉害。 接近玄宫的这一段路上,有一批跪着的侍女、奴仆的俑人,手捧盒子、脸盆、镜子等物,不过由于地面倾斜,俑人也跟着歪了,有几尊已经倒地。 有几尊俑人的手中是空的,上面的东西可能是被那俩盗墓贼顺手牵羊了,大概都是值钱玩艺。 快到玄宫入口之时,吴八一松口气说:“壁画没有动!” 章歌奇笑道:“嗐,见惯不怪,只要无害,玩出花儿来也不管它!” 正文 第392章 墙中之人 前方豁然开朗,我们此时来到了玄宫。 整个玄宫的地面微微倾斜,致使原本十分豪华的护棺铜鹤,铜马和卫士俑倒了一大半,上面都覆盖着灰尘。 上方的穹顶用宝石嵌出星辰图案,看来墓主生前可能是位王侯将相。 但是穹顶也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纹,并中从中漏出细细的沙流,地上已经堆出一个小沙丘吴八一啧啧叹道:“这不是自作孽吗?我知道为什么墓室歪了,头顶上是那个填了很多沙的疑冢,重量透过封土层压了下来,硬是把下面的玄宫给挤歪了。这样一搞,风水眼也跟着错了位,就这水平还想后代当皇帝呢,我看当个县官都够呛!” 章歌奇问:“对了,沈玉城这大太监,有后代吗?” 我说:“他是二十五岁进宫,之前是有妻室和后代的。之后喝先天再造汤,据说也长出来了。其实太监又长出来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清朝每三年要复查一次,发现长了再割一茬,这可能也是吸取明朝对阉党管理不严的教训。” “嚯,我以为一刀割了,一辈子不用再做手术,还得每三年一割,有够受的。”章歌奇惊奇地说。 眼前的墓床和之前我们见到的都不一样,居然是五边的,每个边都雕刻着不同的图案,有火焰有水波,正对应着五行。 而石椁雕着两条游龙的头部正压在五行的“土”上面,这谋朝篡位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古代帝王笃信五德终始论,各朝都有五行属性,但各朝理解不同,有的觉得是前代五行生本代五行,比如隋是火,唐是土,火生土。 有的认为是后代克前代,比如夏商周秦汉一直是这么延续的,而后面的明为火德,清则是水德。 看来这位墓主是相生说的支持者,认为自己的后代当了皇帝,自然是一个土德的王朝。 在风水玄学上大作文章,铆足了劲要改变家族运势,登上九五之尊,在我们这些现代人看来,真是一个时代局限之下的笑话。 我只是略瞥了一眼,眼下我更关心那俩大活人在哪。刚才用望气术明明看到这里有活气,可四下找了找,居然连个人毛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墓室四角有承重的石柱,我走到八卦状的础石前,发现上面的灰尘被抹去了,用手摸了一下,滑滑的,地上有几滴烛泪。 我转身对吴八一说:“太古怪了,确实是摸金校尉,东南角点了蜡烛,但是人不见了。” 章歌奇已经跳上了墓床,拍拍石椁,高声道:“嘿,两位老兄,别害羞了,快出来吧!” 周围没有藏人的所在,总不能两个人真都躲到石椁里面去了吧?! 我正要揉开望气眼,突然吴八一惊叫了一声! 章歌奇抱怨,“靠,你怎么老一惊一乍的,见鬼了吗?” “那个……”吴八一抬起有点发颤的手指,指着我背后的墙,“我刚才看见……这墙上冒出一只眼睛!一转眼又不见了!” 我转身看看墙壁,墓砖码得严丝合缝,上面什么也没有。 章歌奇也好奇地跳下墓床,走过来了。 我揉开望气眼,一看,把我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只见两团人型的气息居然在墙后面,而且他俩直挺挺地站着,有点怪异。 我作个手势叫章歌奇和小胖随我出来,等回到墓道之后,我这才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他俩。 章歌奇眼珠转了转,“难不成墙上有什么暗格、转门?” 我摇头,“不可能,我仔细检查过,再说古墓墙上修转门干嘛?刚才吴八一说看见了眼睛,我想就算眼花也不会这么离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位同行是身怀绝技的,有某种类似土行孙的法术,所以才能这么快地下来。我们害怕见同行,他们也怕见我们,就躲了起来,估计冥器已经拿光了,不想节外生枝,准备等我们走了再出来。” 章歌奇笑了,“哈哈,没想到挂逼遇挂逼,他有穿墙,你有透视!不对,他们如果会遁地,那直接走人就算了,为什么要埋伏在墙里面,我看八成有诈!” 我皱眉思索,埋伏在墙里头是准备暗算我们吗? 这也只是推测,如果我们认为对方要动手,所以先动手了,那这他喵不就变成猜忌链了么!? 我想了想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样吧,我去打声招呼,沟通能解决的问题,何必要动手呢?” 章歌奇亮了下刀:“嗐,态度强硬一点!你就说,我方保证绝不先使用章歌奇!” 我笑了,“行,看情况我会用上‘章歌奇威慑’的。” 于是我们仨又来到墙边,后面的活气仍旧一动不动,我寻思他们不会憋死吗? 我拱手道:“两位朋友,不必躲了,我们并不是来抢你们财物的!我们要找的东西不是冥器,大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大可不必如此提防!”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之后,墙壁上冒出一只眼睛,吴八一吓得退了一步,“呃,我……我就说吧!” 然后墙后面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三位好大的本事,藏这么深的墓都能找到,有此绝技,还说不是同行?难不成你们是来参观旅游的?” 我说:“我们是来找药的。” “找药?哼,头一次听说!”那墙后的声音说,“我们不想发生冲突,更不想露面,假如你所言非虚,除了冥器我们什么也没拿,粽子还在棺材里面躺着,你自己去找‘药’吧!拿完之后,你们走你们的!” “行,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突然,我注意到后面那个没说话的影子把手抬起来了,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是枪吗?手枪也不可能隔着墙暗算啊! 吴八一松口气说:“行,我们取了药就撤,不见面最好,同行相见分外眼红。” 我叫章歌奇在这盯着,我和吴八一上了墓床,来到那石椁前面。 这石椁装饰非常华丽,除了椁头两条龙,椁盖上还刻着麒麟和一些祥云瑞草。 椁盖严丝合缝,只有一处不易察觉的撬痕,大概是那两人留下的。 吴八一掏出折叠铲,我俩撬了几下,比想象中还要沉,这时那声音突然说:“椁盖很重,建议还是三个人一起撬比较轻松。” 我扭头看看,两团气息,前面说话的那个双手似乎握着什么长杆兵器,后面一个仍举着右手。 我眼皮一跳,打了个激灵,大喊:“小胖快跑!!!” 正文 第393章 险中暗算 听我喊这一声,吴八一便随我立即跑下墓床,但其实也没发生什么。 刚刚墙后面的人叫章歌奇一起上来的时候,我陡然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林大夫?”章歌奇纳闷地问。 我招手叫章歌奇过来,我们聚拢在墓床另一边。 我小声说:“后面那个说话的人手上一直拿着东西,另一个一直举着右手,他们又叫咱们仨一起去开棺……这棺材本来就是他俩开过的,为什么偏要说一句需要三个人呢?肯定有问题!” 章歌奇眼睛一瞪,“啥?难道说棺材里面有炸弹!?混蛋,我去问他!” “等等,他又不会承认……” 我一下没拦住,章歌奇已经气势汹汹冲到墙边,用刀指着墙问:“混蛋,你们是不是在棺材里放了炸弹,想暗算我们?” 对方冷笑,“呵呵,真是小人之心!清者自清,你们要是非这样想,就自己离开吧,反正也没人拦着!” “焯,你说话给老子注意点!还有后面那个人,手上拿着啥!?”章歌奇吼道。 就算是我多心,在这种情况下,防人之心倒不可少。 我看见吴八一的折叠铲还在插在石椁边缘,微微露出一道缝隙,我悄声说:“应声虫,进石椁里去探一下,看看下面有没有发光的东西。” 应声虫大概也害怕,不愿意去,不肯出来。 我只好掏出这个小人儿,手指一弹它p股,它就化作阴风飞出去了。 稍后,应声虫回来,在我耳边说:“嘴里……硬的……圆棍子!” 应声虫智力有限,不认识炸弹,这个描述,只要我不往歪处想,按它描述的,应该就是尸体嘴里含着一根雷管。 我又望向那堵墙,望气眼注意到后面那人手又放下去了,二人靠近了一些,似乎在悄悄说话。 我可不想让他们又商量出啥害人的法子,立即上前一步,冷冷说道:“朋友,咱们互不相识,为什么要暗算我们?” 墙上的那只眼睛眨了眨,用仿佛从坛子里发出的嗡嗡的声音说道:“你很喜欢凭空想象嘛,我们只是不想同行见面罢了,所以躲在这里。你们要取药自去取,还是说,取药只是个幌子,你们还是想要我们包里的冥器?” 我有点生气,决定来一手虚张声势,我严肃地说道:“你身高一米八,后面那个身高一米七,你手上有一件长杆兵器,我说的对不对?” 一阵沉默。 我指指自己的眼睛,故意骗他们说:“两位,我也有异术傍身,尸体身上塞了什么,刚才我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啧啧啧,这就难办了!” 沙沙的声音传来,扭头一看,地上的小沙丘上慢慢站起来四个沙人,身体轮廓由模糊逐渐清晰,沙子构成的五官冷漠得像面具一般。 “王八蛋!”章歌奇怒道,一刀劈向墙上的眼睛,眼睛倏的消失,同时墙壁裂开,露出一个蒙着半张脸的人,咧嘴发出桀桀怪笑,后面那个人藏在阴影中看不清。 原来蒙脸男手中抱着的是一根玉杵,他突然把杵向地面一捣,墙壁又合拢了,竟把斩龙刀夹在墙内。 章歌奇咒骂一声,用力拽自己的刀,可却纹丝不动。 这时沙人已经冲过来,我说:“先退敌!” “胖子,抓住刀柄,他想抢刀!” “好嘞!” 吴八一和章歌奇交换位置,章歌奇迎着沙人冲上去,一拳轰出。 沙人被打中的瞬间解体,又迅速重组,避开拳头的同时,攻向章歌奇的侧肋。 章歌奇抓住沙人的手腕,一拳头打向沙人的脸,那颗沙子脑袋哗哗散架,但身体仍然站着。 后面的三个沙人也包围过来,章歌奇猛然吼出一发龙吟,沙人统统溃散。 墙后的声音说:“邪魔外道,居然会用龙吟!” 章歌奇闻言一惊,扭头瞪着那堵墙。 吴八一正紧紧地抓着刀柄试图拔出来,章歌奇厉声道:“你怎么会知道龙吟,你也是捕蛟人!?” “‘也是’?不,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捕蛟人,但你就是只蛟,孽畜还不受死!?” “我他喵……”章歌奇激烈地骂出一堆脏话。 “章兄弟!”我喊道。 就在他们对话的功夫,已经被打散的沙人又聚拢起来,章歌奇咬牙道:“靠,没完没了了!” 我抽出几道符藏在手心,对章歌奇说:“再吼一次!” “啊!!!” 又一发龙吟,震得玄宫颤动起来,沙子溃散之后立即开始重组身躯。在它们重组的时候,我掷符混进沙子里面。 恢复成沙人的样子之后,它们身上、脸上只露出符咒的一角时,我喝道:“焚尽!” 轰的一声,四个沙人爆炸,火焰卷着沙砾四散,打在皮肤上阵阵发疼。 “小林哥,墙动了!!!”吴八一大喊。 我立即拉满弓箭对准身后,墙裂开的瞬间,一个让我意料不到的人出现在后面! 只见吴八一的前任老大陈江南站在那个蒙眼男身边,手里举着枪,一脸冷笑地瞄准吴八一的额头。 虽然弓箭快不过子弹,可我这是乌号弓,被弓一指,陈江南的身体便动弹不得。 他鼻子一皱,那颗玻璃右眼闪出异样的光芒,我想起当时他用这颗眼珠暗算过吴八一。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伴着乌号弓的鬼哭狼嚎,正中陈江南的大臂。 刚才吴八一一直用力往回拽斩龙刀,墙一裂开,他便跌坐在地。 而那个蒙眼男又马上把手中的玉杵震了一下地面,然后墙壁像门一样闭合了。 闭合的瞬间,我看见陈江南捂着中箭的胳膊,咬牙切齿地盯着我,神情凶恶。 “焯!” 章歌奇见他们又要躲起来,迅速冲上去,一脚飞起,但没赶上,一脚跺在墙上,把自己弹回来了。 我说:“别急,这次把刀夺回来就行!” 这时,旁边传来吴八一的哼哼声。 章歌奇回头一看,惊讶地说:“林大夫,小胖子受伤了!” 我赶忙过去查看,吴八一脸色苍白,瞪着眼睛,脖子好像被针扎破了静脉,像漏水的小水管般嗞嗞地冒出血来。 “该死!!” 我赶紧替他挤住伤口,让章歌奇取金创药出来抹上,再贴上创口贴,用绷带绕着脖子缠一圈。 得亏伤口比较小,还能控制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吴八一用手摸摸脖子,惊慌地比划着说:“我……喉咙好像……卡了鱼刺一样难受……” 我安慰道:“别怕,能呼吸就没大事。” “这怎么回事?”章歌奇讶异地问,“那个独眼龙是用什么暗器伤了胖子,我咋没看见呢!” “我也不清楚,陈江南的右眼好像可以射出像针样的东西……”我想起第一次在牛脊山打照面时,他也用过这招,刺伤了吴八一的脸颊。 “陈江南!?他就是你们提起过的陈江南?” 吴八一点了下头,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我看见他时,也吓一大跳……如果是他的话……棺材里面绝对有……” 我拍拍他,“行了,你别说话了,快歇着。这两个卑鄙小人,我们离这堵墙远一点!” 正文 第394章 卑鄙的陈江南 我一抬头,墙后面的那两团活气还在移动,那两人慢慢朝我们呆的方向走了过来。 伴随着二人的移动,墙体后面发出轰轰的声音,受到震动的玄宫也微微摇晃,从那穹顶上的缝隙中漏出更多的沙子,似乎是墙后面的土石在为他们让路! 这应该不是土行孙那样的法术,土行孙的地行术是一接触到大地,便能像鱼儿入水般在其中游动。 那个蒙脸男能躲在墙后面,操纵沙人,我估计之前会动的壁画也是他搞的鬼。 他手中的玉杵似乎是个法宝,大概能操纵一定范围内的土石移动,为二人腾出躲藏的空间。 我用手指着墙壁,比划着示意给章歌奇看。 章歌奇提起刀,准备对着墙捅下去。 我赶忙说:“别浪,小心刀被夹住,对方想夺你的刀!” “喂!”章歌奇收回刀,冲着墙壁大喊,“你是哪里的捕蛟人,我看练的是土属性身外法吧?放着捕蛟人不当,居然来当盗墓贼,真替你死去的爹娘长脸!” 活气停下,墙后传来声音,“去你的,我不跟怪物说话!你已经蛟化了,只要我通知武家人,分分钟摘你的脑袋、夺你的龙丹!你的那俩同伙,也一样逃不了了!” 我心想这家伙和陈江南搭伙盗墓,必然不是好东西,他在试图激怒章歌奇。 不等章歌奇骂人,我说道:“老兄,你跟陈江南第一次合作吧?你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吗?和他搭档的人都没好下场,为了钱他没有任何下限。你现在是他的搭档,只是因为你有这种土遁的能力,说白了就是在利用你,一旦你没有利用价值,那就自求多福了!” 章歌奇嘴巴更损,冷冷笑道:“你这么相信他,怕不是陈江南是你爹吧?虎毒倒是不食子,不过如果是陈江南,那可就不好说了!” “苟闸种!!”陈江南大概是想起之前在墓里的事,突然怒吼起来,“姓林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天如果让你们三个活着出去,我就不姓陈!” “行啊,”章歌奇又开始发挥语言的艺术,“那你墓碑上准备刻什么?是叫‘吊江南’还是‘苟江南’,唉,哪个汉字用在你这坨大便上面都是脏了!” 这时,我们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巨响,我们错愕地回头一看,只见石椁盖居然被顶了起来。 我赶紧把吴八一拽过来,防止他被误伤,随后石椁盖又重重地被顶了一下,整个椁盖已经歪了。 再回头看看墙壁这边,那两团活气正在朝外面移动,原来他们要跑! 我心想,陈江南被射了一箭(很可能还中了那根铜针的毒),眼下墓里又出现剧变,大概急于离开。 一阵阵撞击石椁的声音让人心跳加速,椁盖上的灰尘都跳了起来。 我快速思考着,眼下还是三人呆在一起,解决眼前的麻烦为上! 一旦分开就失去了我们人多的优势,呆在一起齐心协力才是上策。 章歌奇瞅瞅那不断震动的石椁:“林大夫,看来有粽子乱入,你应该对付得了,我去对付那两杂碎!!” 我一把拉住他,“章兄弟,先顾一头,不要中了埋伏!” “可他们要跑了怎么办?” “他们跑不了!我这张乌鸦嘴说的!”我朝墙壁大喊,“陈江南,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捕蛟人,你们今天必死于此地!” 陈江南在墙后面恶狠狠地回我,“姓林的,还有死二五仔吴八一,和那个拿刀的臭小子,你们今天也必死于此地,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我掏出鹳骨丸戳在箭头上,章歌奇也举起刀准备迎敌,就在这时,椁盖终于在下方的撞击中,飞了起来,呼啸着从我们头掠过,咣当一声掉到后面,把一排卫士俑人砸个稀烂。 然后下面的两层棺盖也被击得粉碎,从棺材中直挺挺地站起来一只披散白发、皮肤黑亮的僵尸,口中被塞着雷管和炸药,上面还有引爆装置! 果然是陷阱! 陈江南这个混蛋,若不是我当时警觉,差点受其所害。 他应该是听到耳室那边的动静,判断有人进来了,才设此埋伏,而且当时还是在完全不知道来者是我和吴八一的情况下,可见其心肠何其歹毒。 雷管是铜制的,铜是纯阳之物,铜棺向来是用来镇压尸体,让死者不得安宁的物件。 晚清有一位将领战败自杀,恶毒的老佛爷便命人将其棺椁以三道铜箍捆锁,可见铜对尸体来说乃是禁忌之物。 这地方因为墓主想当然的胡搞乱建,风水已破,早已不是什么吉穴,因此棺中之尸数百年未腐,现在又受到铜气的刺激,便发生了尸变! 比起粽子来,粽子口中那闪烁的引爆器更让我提心吊胆,我大声提醒道:“不要靠近它,保持距离,陈江南随时会引爆!” 说罢,我一箭射出去,串着鹳骨丸的箭射中粽子的胸口,它向后跌倒,被石椁绊了一下,摔到墓床的另一边去了。 然后它纵身一跃数米高,落到我们前面的墓床台阶上,我紧张得出了一手冷汗,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极限时刻,我甩出一道病虎符,然后紧接着一箭射出。 铁箭扎中病虎符,最后命中粽子的腹部,章歌奇立即来了一发龙吟,把粽子顶在石椁边上。 “焚尽!!” 话音刚落,粽子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远比病虎符的效果还要强大。 看来是陈江南按下了引爆器! 粽子身上噼里啪啦地飞出碎片,章歌奇立即闪到我前面,举着刀抵挡,紧接着爆炸产生的汹涌的冲击波像海潮一样扫过来,把我们仨都掀飞在地上。 我脑袋嗡嗡作响,一阵阵想吐,眼冒金星,刚才挡在我前面的章歌奇全身血淋淋的,在地上打滚挣扎,似乎非常痛苦。 吴八一跪在地上,用手肘支撑着地面,突然扬起脸,嘴角的六根胡须又慢慢长出来了,他在说什么话,但我听不清。 “什么!?” 嗡嗡的耳鸣逐渐退去一些,我听见“吴八一”尖着嗓子高声说:“本仙可以再帮你一次,条件是替我杀一个人!” “吴八一”带着邪恶的笑容,一双眼睛泛白,却紧紧盯着我。 我看见周围又出现一群沙人,墙壁正在打开,那个蒙脸男和陈江南一起走出来。 我们现在都动弹不得,章歌奇替我挡了爆炸的碎片更是受了重伤,几秒之后必将被陈江南干掉,灰大仙居然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我咬紧牙关说:“除了杀人都能答应!” “吴八一”歪歪头,“不杀人?好,你是个巫医,那我要你救活一个人!” “成交!” “嘻嘻,那本仙便大发慈悲,再帮你一次!” “吴八一”突然舞动着四肢猛冲了过去,身后拖着一条阴气组成的细长尾巴,猛兽一般直奔向刚刚把枪举起来的陈江南…… 正文 第395章 降伏恶人 被灰大仙附身的吴八一像头猛兽般冲进墙洞,把陈江南扑翻在地。 陈江南压根没想到小胖突然这么“勇猛”,防备不及,手中的枪走火,砰的一声枪响,震得人心颤,子弹不知道飞哪去了。 “吴八一”按着陈江南的两条胳膊,口中发出猎犬撕咬猎物般的残忍动静,陈江南惨叫不止,两条腿在地上疯狂踢蹬。 蒙脸男准备举起玉杵施法,章歌奇强忍疼痛,起身奋力把斩龙刀往地上一插,怒喝道:“天下臣兵!” 使完这招,章歌奇呕出一口血,又躺倒在地上,他的样子很惨,看得人揪心不已。刚才爆炸时他挡在最前面,几乎吃下了所有的伤害,飞溅出的铜片、碎骨扎了他一身,脸上身上全是血,甚至眼睛靠上几公分的位置也扎了一片,差点就把眼睛刺瞎。 但是蒙脸男的玉杵不受影响,还是举了起来。 我瞬间懂了,天下臣兵只对金属兵器有效,那个玉杵完完全全是石头做的。 蒙面男将玉杵举起,再往地面重重一捣,两侧打开的墙壁震动起来,哗哗地合拢。 这时“吴八一”正死死按着陈江南,两人都位于墙壁合拢的轨迹上,眼看就要被夹死了。 我急忙大喊:“大仙快撤!” “吴八一”却不退反进,松开陈江南,双手抓住蒙脸男的脚踝,自己诡异地向后一跃,硬是把蒙脸男从还没合拢的墙那边拽出来了。 蒙脸男抱着玉杵滑向我们,他的施法被打断,被“小胖”撕咬攻击的陈江南也受了不小的伤害,根本起不了了身,便正好被夹在墙中间,捂着喉咙浑身抽搐。 章歌奇硬撑着满是伤口的身体把刀拔起来,我也拿起地上的乌号弓,章歌奇挥刀斩下,我则配合着用空的弓锁定蒙脸男。 蒙脸男刚刚举起玉杵来招架,身子就动弹不得,章歌奇一刀劈在玉杵上,然后又狂劈两刀,玉杵从中间较细的部位碎成两段。 “啊,我的移山杵!”蒙脸男心疼地惊叫道。 “恭喜你现在有两把了!” 章歌奇说罢,一脚踢在蒙脸男腹部。 这一脚力道很大,只见他在地上不停地滑行,一直撞到墓床基座上,这才重重的震颤了一下,停住了,而后便捂着肚子痛苦地干呕起来。 章歌奇自己也因为浑身伤痛垂下肩膀呼呼喘气,我取了一只箭扣在手上,先放松乌号弓的弦,主要是这叫声太吵了。 蒙脸男的法宝被毁,周围那几个蠕动的沙人便在瞬间崩溃成一地散沙。 我叮嘱道:“章兄弟,别太冲动,不知对方有啥后手,小心点!” “玛德,看见这垃圾货色,老子的高血压都快上来了!”章歌奇朝地上啐了一口血,用刀一指蒙脸男,“练身外法的乐色,就知道躲在墙后面暗算,有本事和老子刚正面啊!” 我掏出一粒丹参丸递给章歌奇,这时“吴八一”也来到我俩身边,他满嘴鲜红,那六根可笑的胡须也因缀着血珠而颤颤地晃动,咧着嘴露出邪恶的笑容。 “吴八一”用大拇指指指后面,尖声说:“本仙没把他咬死,留了一口气在,你自己看着办吧!仙籍中人慈悲为怀,杀人损我修行!” “呃,好……好个慈悲为怀。”我只能无力地吐槽一句,反正有灰大仙坐镇,这一仗基本就是躺赢了。 “几位兄弟,饶我一命吧!” 我本还绷紧着神经,等着蒙脸男有啥后手呢,没想到他突然拱手说道,然后还取下背包,放在地上推过来。 背包里面全是用稻草和报纸包好的物件,“兄弟们,冥器全部在这儿,看在同行的份上,高抬贵手,杀我你们会后悔的……啊!!!” 蒙脸男突然捂着肩膀惨叫起来,原来是章歌奇二话没说,朝他发射了一根锈钉。 章歌奇骂道:“混蛋,你这是求饶的样子吗?这么高姿态?赶紧给老子跪下来,把脸上的内酷摘掉!” 蒙脸男戴的不是口罩,而是一块三角巾,跟古代的江洋大盗一样,光看形状,章歌奇这个“内酷”的比喻还挺贴切。 蒙脸男只得慢吞吞地摘下来,只见他的嘴周围全是横的竖的疤,应该动过大手术,那副牙却意外的整齐,只是光泽发暗,估计是一口假牙。 我一阵厌恶地说:“谁要你的冥器,你之所以惹毛我们,是因为你们处心积虑地要暗算我们!” 他赶紧辩解道:“都是陈江南的主意,和我无关!”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他。 “我……我叫武皆鹏,星城武家人,你们知道这名号意味着什么吗?如果连这都不知道也不必出来走江湖了,倘若你们动我,星城卫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的。” “哈哈,追到天涯海角?这么痴情的吗?你不说倒好,说了我反倒想试试看。”章歌奇笑道。 边上的“吴八一”只是抱着双臂看笑话,“他”的双膝微微内屈,站姿透着一股阴柔的妖娆,随后还用手指抹了一下嘴唇下面的血,放进口中吮了起来。 我回头瞅一眼,陈江南好像还没死,但也快了,这个恶棍,我不会亲自动手杀他,但也不会救他。 一直开着望气眼太费精力,我就收了,然后问武皆鹏:“你身为捕蛟人,为啥会来盗墓?” “嗯?他不也是吗?”他指指章歌奇。 章歌奇一瞪眼,冲过去对着他就是一顿踩,骂道:“焯,老子为啥在这儿跟你有个屁的关系!给我老实回答,你个乐色!刚才还说我是怪物?瞧你这张丑脸,你他喵才是丑八怪!” “别打了别打了,你想和整个武家作对吗?”武皆鹏抱着脑袋大喊道。 “玛德,再提一个武字,我把你肠子踹出来!”章歌奇反而踢得更起劲了。 章歌奇受伤严重,我怕他伤势加深,便劝住他,并警告武皆鹏,“你给我老实点,别一口一个武家?我不知道什么武家,不过看你这个德性,我大概也能想象得到你们是啥家风!” 武皆鹏摸着被踢破相的脸,说:“我……我得了病,需要一大笔钱,捕蛟挣钱太慢了,迫不得已,只能做了这一行!跟那个姓陈的是在这期间认识的,他说他有情报,就临时合作了!” “哦?你有病?什么病?” “呃,那个,癌症……” 我上前掐住他的脉搏,数秒后冷笑着撇开他的手,“想要钱就直说,还编这种无聊的借口,真会挑对象撒谎!” 武皆鹏一脸羞臊,尴尬地咳了一声,“呃,兄弟,我……我们合作吧!你们也看到了,我修炼的是‘无渊太一正法’,下墓比逛菜市场还容易呢!你们出情报,我出力,我只拿三成……” 我和章歌奇冷冷地看着他,章歌奇不屑地撇了下嘴:“这种败类,宰了吧!” 武皆鹏闻言,立刻惊慌地大喊:“若敢动我,武家饶不了你!” “你他喵又给我提武家!你是没脑子还是没耳朵!”章歌奇发怒了,一脚踢中武皆鹏的腹部。 这时,武皆鹏突然目光一凛,把手伸到了背后。 “小心暗算!”我大喊。 正文 第396章 遍墙生眼 我喊了这一声,章歌奇立即条件反射般一刀劈了过去,刀锋毫无阻涩地掠过武皆鹏的脖子。 武皆鹏两眼一瞪,然后脑袋滚到地上,那只背后的手也露了出来,但手上啥也没有。 我皱了下眉,扭头一看,“吴八一”伸出右手,似乎正在施展法术。 我心下明白了,这是灰大仙搞的鬼——武皆鹏在法宝被毁、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如此明显劣势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动起歹心,他怎么敢呢? 只是我们此时神经绷得很紧,加上环境昏暗,见他有动作便以为他企图暗算。 “吴八一”注意到我的目光,也不藏着掖着了,发出一阵尖细的笑声,“本仙看你们太婆婆妈妈了,就推你们一把,还不谢谢本仙?” 我无奈地叹口气,章歌奇把刀收了,疲惫地坐在地上,一手杵着下巴说:“宰了就宰了吧,这家伙本事稀疏,法宝却很强大,估计确实是武家人。林大夫,你是不知道星城卫那帮人有多讨厌,如果放他回去,一顿搬弄口舌,对我们十分不利。” 我点点头,对“吴八一”拱手道:“大仙,谢谢您出手相助,救人是我老本行,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兑现承诺。” “救人归救人,那些羊和大米……”“吴八一”拉长声调,看着我。 “我知道,肯定是分开算!” “吴八一”心满意足地点头,“嗯,要是人类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说罢,他手一扬,地上武皆鹏的脑袋突然飞起来,重重地砸在墙上。 “吴八一”晃晃手指,对我说道:“小子,这是一个威慑!你得明白你是在和神仙做交易,如果耍滑头的话,你的下场如同此头,明白吗?”说着,他露出瘆人的微笑,似乎连露出的牙齿都在闪着凶光。 “明白,大仙,我向来说到做到。” “好,那咱们后会有期!” 随后,一缕阴风离开了吴八一的身体,吴八一软软倒地,我连忙跑过去察看吴八一的情况。 章歌奇小声说:“嘁,同样是大仙,真的是一点也不如青牛大仙平易近人。” “嗐,能圆满解决就知足吧!” 吴八一悠悠醒转,呸呸地吐了几下,纳闷地说:“我嘴里怎么全是血……” 我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吴八一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什么!?‘我’把陈江南活活咬死了?” 听到这名字,我瞅了一眼躺那边一动不动的陈江南,章歌奇问:“死了吗?” 我点头,“半天不动了,应该是死了。” “哼,对我们下这种毒手,真想把这家伙剁碎了!” 吴八一坐起来,回头看看,有点感慨地说:“小林哥,我咋感觉跟做梦似的,这家伙这么容易就挂了?!我以前在他手下的时候,可怵他了。” 我们走过去看看,陈江南直挺挺地被夹住躺在两墙之间,章歌奇拖着脚硬把他拽了出来。 他的脖子已经豁了一个大口子,上面还有小胖的牙齿印记,我试探了一下鼻息,已经死透透的了。 他那颗古怪的白色右眼发着光,章歌奇好奇地蹲下身打量着说:“这是什么东西,要摘下来吗?” 我拦住他的手,“别乱动!” 吴八一说:“我好像听他讲过这眼睛的来历,叫什么‘怨窅眼’,是从西域万妖洞一只猿怪身上蒯下来的。” 正说话间,这只白色眼珠突然转动起来,把我们吓了一大跳,错愕地面面相觑。 只见它转向右边,然后慢慢转向上面,我顺着瞳孔的方向看去,只见墙上慢慢冒出一颗眼珠子。 原来这个技能是陈江南的! 接着,墙壁上扑通扑通,好像沸水滚开一样,不断地冒出眼珠,鼓鼓的白色眼珠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转动,数量越来越多,吓得我们站起来后退。 整个墙壁很快被眼珠填满,这一幕看得我们心惊肉跳,让人san值狂掉,又诡异又恶心又惊悚。 我喊道:“毁了这东西!” 章歌奇挥刀就砍,刀落到一半,却感到好像有无数细针打在刀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刀锋居然偏移了。 这时,那铺满整面墙的眼珠开始移动,发出恶心的窸窸窣窣声,而眼珠的移动轨迹似乎带着某种规律…… 我心中一动,说:“等一下!” 我们看着墙壁,那一颗颗动起来的眼珠子让人后脊梁阵阵发寒,最后眼珠组成了一个“请”字! “这……这……”吴八一大惊,“出现字啦!!” “‘请’什么?”章歌奇也目瞪口呆。 这个字定了片刻,然后眼珠继续在墙上移动,“请”字被打乱了,它们不停地在墙上游走,最后拼出一个“将”字。 这时我注意到,陈江南的脸颊正在不断干瘪下陷,头发开始变白,好像在短时间内干尸化了! 似乎这只白眼珠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正在拼命地榨干尸体,想和我们进行跨次元的沟通。 第三个字是“此”,一阵让人后背发凉的等待之后,第四个字出现,是“瞳”…… “请”、“将”、“此”、“瞳”、“归”、“还”、“于”…… 那些眼珠如同象素一样,一个接一个拼出这些字来,陈江南的尸体也变得越来越干瘪,最后被吸得只剩一副松垮垮的皮,覆着骨头架子。 下一个字是“龙”。 到这里,墙上的眼珠好像后续无力一样,慢慢地消失了,陈江南的脸变成了覆盖着皮肤的骷髅,眼窝里还含着这颗古怪的眼球,而这颗眼珠依旧饱满,嵌在那张干尸般的脸上,显得十分违和! 章歌奇搔搔脸,道:“这是……讲完了,还是没电了?” 我看看陈江南那已经油尽灯枯的干尸说:“似乎是后者。” “嗐,这他喵不悲剧了么?就跟电视剧里垂死之人墨迹半天写个‘杀我者乃……’然后咽气了一样!” “看来眼球的原主人法力高强,一颗眼球都有如此威力,我看陈江南应该是占便宜搞到的。按最后的字来看,要么是一个姓龙的人,要么是一个带龙字的地方……” 吴八一咂着嘴说:“可带龙字的地方和人多了去了,去哪儿还啊?” 我蹲下身,仔细地端详了下陈江南的眼周,伸手小心地把眼球掏了出来,这东西像一块圆滚滚的玉,并没有活体组织的感觉。 陈江南既然是盗墓贼,此物多半是在古墓中发现的,他口中所说的什么西域老猿的话,我认为不太靠谱,多半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说:“这眼球咱们暂且留在身边,倘若将来有缘遇到原主人就归还了。不过,万一原主人要是个坏蛋,还能利用它反制一手,总之不亏。” 章歌奇伸手拿过眼球,作势要塞给吴八一,笑嘻嘻地说:“看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小胖子,给你塞在额头怎么样,三只眼,多霸气!” 吴八一拼命抗拒,“别别别,万一真长上,不丑死了!” 我又把眼球拿回来,笑道:“章兄弟,你别闹了,这东西来历神秘,我们完全不了解,还是慎重一点。” 章歌奇说:“可惜这么大一颗,如果是龙丹,咱们就发财了!对了龙丹……” 章歌奇想起了什么,一溜烟跑到那个玉杵旁边,挥刀一顿砍剁,把那断成两截的移山杵敲个粉碎,在里面扒拉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真的有龙丹!” 正文 第397章 焚尸灭迹 原来移山杵里藏了一颗土黄色的龙丹,尺寸相当可观,章歌奇握在手中,满脸喜色,仿佛身上的伤也不疼了。 龙丹拿走后,移山杵的碎片也不再发出玉石似的莹光,变得像碎石头一样黯淡。 我说:“这移山杵也是件神兵吧?怎么这么容易就毁了?” “嘁,神个p的器!”章歌奇说,“嵌了龙丹的武器统称龙兵,但是也有区别,如果是神兵,名字里面必带一个‘龙’字,比如我这把斩龙刀!” 章歌奇把刀挥了两下,毫不爱惜地在墓床的台阶上砍了两刀,石阶上立即出现两个豁口。 他举起刀,自豪地说:“我这把才是不折不扣的神兵!移山杵算啥,破烂玩意儿,就他喵一根大号法杖罢了。” 我沉吟片刻,说:“章兄弟,这龙丹不能带走。” “啊?为啥?”章歌奇瞅着我,一脸失望。 “珠子你肯定要卖给蚌先生,万一星城卫通过蚌先生发现它的存在,知道武皆鹏已死,就会查到你!而且这两具尸体我们也得处理干净,什么痕迹都不能带到地面上! “北有白骨观、南有星城卫、西有万妖洞、东有螺光寺,你也说过,这四大势力都是不敢轻易招惹的。况且我们现在收留了已经变成蛟的赵轩,一旦被发现,赵兄性命难保!所以,为了不留后患,别贪图这点小财。” 章歌奇很不舍得在地衣服上摩擦这颗珠子,“我不卖,留着收藏好了,要不送你吧,那啥,你不是在攒五行珠子么?” 我笑着摇头,“要把所有会惹麻烦的可能性都断绝干净!你不是经常跟我说,这星城卫如同锦衣卫,调查能力极强,现在杀了他们自己的人,我真的有点害怕。” 吴八一也有点惋惜地看看那颗龙丹,说:“小林哥,想不到你也有这么果断的一面?” 我说:“救人须救彻,杀人要见血,从他们设计想弄死我们开始,我对他们就没有原谅和放跑的选项了!眼下我们找药救治赵兄要紧,绝对不能再招惹和白骨观一样强大的势力了。” “哼,白骨观又怎么样,玉植子不也已经被我们干掉了吗?”章歌奇一挺胸,夸耀道。 我瞪他一眼,章歌奇摊了下手:“好吧好吧,都听你的,龙丹我放哪,放到棺材里面?” 我说:“先给我吧!” 土属性龙丹摸起来有种玉石的质感,我赶紧将它放进口袋,拉好拉链。 接下来该去取棺中的药物了,我们仨上了墓床,僵尸被炸,上身已经轰没了,只剩下一副腿倒在边上,露着一截白森森的脊椎骨。 看见这僵尸,我心里还是泛起余怒,陈江南真是个败类中的败类,对他来说,害死人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两层棺材已经被破坏,全是木屑和棉絮,好似一个放置易碎品的箱子。 吴八一跟我说过,古人下葬的时候,穿的寿衣里三层外三层的,有的还要裹上锦面绣金的被子。 章歌奇准备用刀划拉,我忙说:“你别动手!” 我和小胖戴上手套,仔细地在里面搜寻,只找到了几件损坏的玉器,我大失所望,又去检查地上的僵尸。 看完之后,我失望地说:“唉……别找了,这不是沈玉城的墓!” “什么!?”二人震惊。 “墓主是个女人。我想起来了,难怪椁盖上是一只麒麟。准确来说是一只‘麟’,麒为公、麟为母,母麒麟的角是弯的,眼睛细长,再说麒麟掌管地上的生物,本身也是坤和阴的象征。” 吴八一想想说:“那啥,有没有可能,沈玉城练了类似《葵花宝典》的功,像东方不败似的?” 我斜了吴八一一眼,“那玩艺练了又不会变性!” 我坐在台阶边上发愁,怎么会搞错呢…… 墨先生给的图上面,沈玉城墓在盐泽边上,可我们当时在那附近没有任何发现,就一直往前走,这才来到了山谷里面。 难道,其实还是在那里? 我想起小胖曾说过这地方风水极佳、交通不便,历朝历代都有人盯上它当作死后安息之地…… 这时章歌奇说:“林大夫,你先别发愁了,这棺材都碎成渣了。我看废物利用,当成柴火把尸体烧了吧!” 我看了一眼棺材,摇头,“这点柴烧不动的,那边的墙不是开了吗?我们把尸体送到墙里面,埋在封土层中间吧。” 章歌奇不放心,又说:“那万一武家人做dna鉴定呢?只烧武皆鹏一个吧!” 我点点头,只能这么办了。 我们去把武皆鹏的尸体搬进石椁,弄点固态酒精,点上火,就快就熊熊燃烧起来。 皮肉燃烧发出吱吱的动静,在安静的古墓中听着挺瘆人的,不过仗着这火势,整个玄宫被照得很亮堂。 吴八一问:“武家人就是星城卫吗?” 章歌奇说:“星城卫是听命于武家的精英,星城卫只有十三个,少一个再补,永远是十三个。” 吴八一指指火堆,“章哥,他也是捕蛟人,怎么不像你也要吞龙丹?” “哈哈,武家哪可能人人都练身内法,那整个大家族不绝后了?这小子应该就是武家比较边缘的小角色,捞不着啥油水,跑来挣这种外快,还真有想象力。” 吴八一痛快地说:“陈江南估计也是在摸金圈子混不下去了,才会拉上一个捕蛟人当搭档的,活该落到这种下场,真解气!” 借着这火光,我把墨老板的地图又展开在地上看。 思索良久,我又看看那些文件,包括那张沈府的采买清单,其中“劳豕一百头”、“老羊皮两百张”、“玻璃五十片”,这三样是里面份量最大的。 当时沈家正在修墓,这清单上的东西除了日用之外,一定有修墓现场用到的。 劳豕……劳猪就是老母猪,住在农村的人都知道,老母猪肉是吃不得的,不但肉质极差,而且老母猪器官老化、寄生虫多,吃了容易患病。 古人又不傻,买这么多劳猪,绝不可能是陪葬。 我抬起头,看见火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好似水波晃动,突然我灵光一现,惊喜地说:“我知道沈玉城的墓在哪了!” 正文 第398章 逃出生天 我站起来,兴奋地对他俩说:“古代有一种水衣是采珠人穿的,其实就是潜水服,但比今天的潜水服要简陋得多,水衣是拿羊皮还有玻璃做的。这份清单上就有大量的玻璃和老羊皮,说明当时沈府在制作水衣!” 吴八一也眼睛一亮,说:“这推理厉害了,小林哥,你真应该去当侦探。” 章歌奇却琢磨着问:“那氧气罐要怎么解决?” “猪尿泡。”我指着清单上“劳豕一百头”的字样,“尤其是老母猪的尿泡韧性最佳,古代没有冰箱,他们要用新鲜的尿泡,只能采购活的老母猪。” 章歌奇抱着双手沉吟道,“意思是,真正的沈玉城墓,在水底下?” 我说:“咱这张墓葬图有点坑,没有标注古墓的海拔位置,我估计它应该是在盐泽边上、山体内部一个气洞里面。可我们当时误以为是在上面,结果就没找着。” 章歌奇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嘿,妙啊,盐泽没人会潜进去,而且里面还有蛟。搞不好那只喷盐的蛟是沈玉城叫人弄过来,给自己守墓的。” “二位哥哥!我知道了!”吴八一突然嗷的一嗓子叫起来。 章歌奇瞪了他一眼,揉着耳朵抱怨,“你有病啊,老是一惊一乍的?” 吴八一把地图拿过去看,并跟我们解释道:“龙脉如果挖断就破了风水、没有效果了,但是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龙脉上本身就存在天然洞穴!” 我拍拍他的后背,不住点头,“没错,藏在盐泽后面的天然洞穴,这才是沈玉城墓的所在!” 沈玉城也真有能耐,竟然发现了这样一处风水宝地! 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古墓位置刁钻,就意味着它很可能从来没被人找到过。 我们在下面逗留的时间太久,既然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就赶紧上去吧! 替他俩处理了一下伤势,我们循原路返回,经过墓道的时候,我叫应声虫在前探路,以防有什么陷阱。 墙上的壁画又变回原样,之前那个会动的刺客豫让还站在一棵树后面,等他的赵襄子。 我心情却有几分复杂,一来不知道灰大仙请叫我救什么人,二来我们居然间接杀死了一个武家人…… 回到耳室之后,我把口袋里的龙丹掏出来,填进一个瓦罐,然后往里面灌了点沙,在上面又压了一块碎瓦,这应该不会招来土里的动物吞吃掉龙丹。 想想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若是有考古队进来,看见玄宫里烧成灰的尸体,一包冥器,和陈江南的白骨,一定是会一头雾水,变成一桩悬案。 灰大仙已经走了,没人替我们挡沙子,不过上面的沙子已经泄了一部分进入耳室,我们攀着绳子爬上去,倒也不至于被沙子给埋了。 然后章歌奇利用飞虎爪抓住嵌道,我们顺着爬回去,往回爬的时候看见一地供品还在原位上摆着,不禁心中感慨这段经历如同一场梦。 从嵌道回盗洞是最困难的一段,把我们困了足足两个小时,最后章歌奇跳到中间被沙埋住的石椁上,我在这头朝盗洞口射箭在平滑的洞壁表面制造凹陷,让他用飞虎爪挂住爬上去,然后在光溜的盗洞上打铆钉拴绳子。 我和吴八一拽着绳子爬进盗洞,盗洞内部简直是一段噩梦般的路程,实在太滑了,几乎是垂直的,只能不停用刀砍和打铆钉的办法制造攀附点。 我们爬一段就赶紧绑安全绳,防止前功尽弃,这期间失误了数次,好在有安全绳系着,没有滑回墓室,但还是很惊险。 最后可算是抓住了吴八一之前在上面系好的绳索,我们一阵谢天谢地,我累得双臂都在哆嗦,手掌又冷又麻。 爬出去后,外面是一片漆黑,我们仨摊在地上呼呼喘气,已经是筋疲力尽,哪还有心思生火,掏出睡袋就地睡觉。 阳光照在我的眼皮上,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山谷里面依旧是一片幽静。 “可算是缓过劲来了。”吴八一慢慢爬起来,“我去把盗洞回填了!” 我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一大片草地秃了,裸露着泥土,好似被犁翻过一样。 估计陈江南一伙人是后到的,但是他们有那种控制土砂的手段,所以比我们更快地进入了下面的墓室。 陈江南能这么精准地找到那座古墓,大概是事先调查过。 我让浑身都是伤口的章歌奇再休息一会儿,自己和吴八一填好了土,用铲子拍实,拿脚踩踩。 吴八一叹道:“想不到这儿就是陈江南的葬身之处了!我倒不是同情这混蛋,就是想感慨一句,章哥说捕蛟人最后变成怪物,我们摸金校尉的下场多半是死在古墓里头。” 我说:“陈江南已死,你算是宿怨已了,就别再拿摸金校尉自居了!再说,这‘摸金校尉’往根儿上倒,那也不算是个好词。当初袁绍手下有个叫陈琳的文人,写了篇文章数落曹操干过的坏事,就包括曹操设置了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这两个职位,其实压根就是骂他的话。” “嘿,这个陈琳我知道,当初跟袁绍,后来跟曹老板,得了善终。果然跟对了人很重要,小爷也算是弃暗投明,三生有幸遇上了小林哥。现在回忆起当初陈江南怎么对待我的,真的是倒一晚上苦水也倒不尽呀!”吴八一望着远方,双眼放空,应该是在回忆往事。 “哈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算是见识到小胖子的前老大是什么烂人了。咱们林大夫的好,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章歌奇笑嘻嘻地把干粮扔给我俩,“咱都甭煽情了,吃点东西准备出发!” 趁着天大亮,我们吃完东西就立即赶路。 今天阳光明媚,虽然风依旧呼啸,但走在阳光下面却感觉暖烘烘的。 不过背阴的地方,仍然是阴冷刺骨。有些树下面的积雪还未融化,我看见就用水壶装一点稍微干净的雪,耗了几天,我们饮水已经告罄。 一路无话,我们再次来到冻住的盐泽边上,我揉开望气眼,能看见下面有一团青色的气息伏着不动,正是此前遇见过的那只胆小的蛟。 但是移开视线,望向盐泽后面吴八一所指的龙脉,这山体里面究竟有没有墓,我却是看不清的。 “怎么办?咱们把这只蛟杀了,再想法子游进去?”吴八一问。 我不禁皱眉,“首先,这蛟胆子小,不愿意出来;其次,这水太冷了,进去尚且难受,还要在冰水里潜游,找下面的气洞,难度实在太大,许多人死在冰湖里不是冻死,而是腿抽筋沉下去的……对了,你们会游泳吗?” 正文 第399章 听歌的鱼 “开玩笑!”章歌奇用大拇指朝内一指自己,说:“老子绰号‘浪里白嫖’,岂是浪得虚名?” 吴八一笑道:“章哥,你这口条不利索啊,说的到底是‘嫖’还是‘条’啊?你这绰号是指游泳这方面吗?不是别的运动吧?” 我又问:“小胖,你呢,会游泳吗?” 吴八一看看那盐泽,有点为难地答道:“小时候在少年宫游过,可冬泳这苦哈哈的运动真没干过。” 我点头,“我倒也在村里的池塘游过,只会点狗刨。” 章歌奇已经开始脱衣服,“我先下去,探探再说!” “别急!水下有蛟,它在地上怂,水里未必怂,你下去太危险了!” 我从怀里掏出应声虫,想叫它去探探,听明白要下水之后,应声虫拼命往我怀里钻,两条细腿不停地扑腾,一副慌张的样子,就跟不愿意洗澡的猫一样。 看来它也没有下水的能力,我就不难为它了,估计再强迫它就要叛变跑路了。 章歌奇想了想,笑着说:“要不……林大夫你再赊次账?这次请个会水性的大仙。” 我摇头,“五大仙里哪有会潜水的,其他的我只认识咱们青牛大仙。” “小林哥,五仙里的蛇不是会游泳吗?”小胖问。 “又不是所有的蛇都会游泳,而且就算是水蛇,潜水也够呛。” 章歌奇忽然叹口气,惋惜地说:“要是杨小姐活着就好了……” 可他讲这话的神情,不像在回忆一只蛟,倒像是想起前女友。 我也无可奈何,这简简单单一座冰湖,却胜过任何机关陷阱,果然大自然才是最让人敬畏的,这下着实把我们难倒了。 身上背包重,风也大,吴八一就找块空地坐下来了,背包撑在后面当靠背。 我和章歌奇也一时无计可施,只好也坐下来,晒晒太阳,慢慢想办法。 我甚至在想,实在不行的话,就回去算了,干脆等开春再来。 眼下没有潜水设备硬着头皮下水,不是作死么! 我无奈地说:“目前看来是没辙了。咱仨先回去,做点诱饵,准备好捕蛟阵,再买些潜水设备,等冰化了再来吧!” 吴八一托着腮说:“但是等冰化了,可能要耗到四月份了。而且这地方有个风险……”说着,他用手一指,“你们看,那边是条山路,到时候说不定有人经过,居高临下的,被看见就不好了!三个大男人往盐湖里钻,一看就不是干正经事的。” 我发起愁来,章歌奇更是躺平了,无所事事地对着天空唱歌:“热乎乎的猪肘饭,哥哥我爱你……” 唱着唱着,水面突然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我们赶紧爬起来。 只见冰壳下面有个影子慢慢接近,章歌奇抄刀在手,冲过去大喊:“嘿,它要出来透气了,好机会!” 可那蛟却一下子又潜了回去,尾巴在冰洞上甩了一下,扬起一片水花,水花落在冰上很快就冻住了。 “等一下!!”我似是受到了启发,“它……它是不是喜欢听音乐啊?” “啥?蛟喜欢听音乐?”吴八一诧异地问。 “不是蛟喜欢,而是它转化之前的生物性,有些鱼是真的喜欢音乐!我记得古书里说伯牙鼓琴,鱏鱼出听,‘鱏鱼’就是‘鲟鱼’,有些鲟鱼会喜欢规律的乐音。咱们之前说它是鲵,现在看来其实是误判,它应该是鲟鱼转化的,只是蛟化之后慢慢向爬行动物靠拢,长出腿并可以两栖行动。” 章歌奇闻言,兴奋地拍拍我的肩膀,“林大夫,你肚子里究竟装了多少墨水啊,深不见底啊!这事儿我都是头一次听说。” 我说:“过奖,我看书很杂。别废话了,咱们赶紧实验一下吧。等一会儿,再放点音乐试试看。小胖,你手机还有电吗?” 吴八一掏出手机来瞅瞅,“嗐,早没电了。算了,不如让我献声吧!” 章歌奇撇了下嘴:“献身给谁?老子可不要啊!” 吴八一鄙视地说:“嘁,我说的是‘献声’!你们南方人就是容易前后鼻音不分,虽然你在北方呆久了说话有点北方味,可这一点还是改不了。” 我笑道:“别扯这些了,你也不怕被人骂地域歧视。我们歇一会,然后你就清唱吧。还有,章兄弟,这次千万别拿刀吓唬它了。” 章歌奇摩挲着斩龙刀,“那就等它爬过来,我再一刀——喀!干脆利落!” 我们离远一点,等了半个多小时,吴八一清清喉咙开始唱歌:正月里来是新春哪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儿哪……” 伴着喜庆的二人转,冰面下方果真出现了一个影子朝上面靠近。很快,哗啦一下,从冰洞中露出这只蛟扁扁的头来,黑亮的小圆眼睛眨着,还挺萌。 不过它好像学乖了,这次就只趴在冰洞边上,不肯再出来,像只海豹一样痴痴地听吴八一唱歌。 音乐并非人类的专利,和谐的乐声会令许多动物甚至植物也感到愉悦,比如挤奶场会放音乐让奶牛听,听完就会增产。 章歌奇不耐烦地小声说:“他喵的,还不过来!要是带了燕子肉就好了。” 我示意吴八一停下吧,果然,歌声一停,那蛟往下一缩,又潜回去了。 我感觉它胆子非常小,实力也是偏弱的。 我略一思索,忽然冒出来个大胆的想法。 我问章歌奇:“章兄弟,能不能利用这只蛟,把咱们带到气洞去?” “利用蛟?”他纳闷地看我。 “你看,这水太冷了,再者盐湖浮力极大,我们就算有设备,在下面也坚持不了多久。但如果蛟把我们拖进去,速度就能大大提升,问题是我们得驯服它。” 章歌奇听得皱起眉,低头寻思起来。 吴八一连连摇头:“这哪行?蛟整天就憋着吃人呢!” “不,能办到!”章歌奇猛一拍大腿,“利用它们的动物习性驯服也是治蛟的办法之一!听老一辈说,上古有一个叫董父的人驯蛟拉车,只不过很少有人用这手段。毕竟大点的蛟驯不动,小点的蛟驯了没意义!” “那你会驯吗?”我问道。 章歌奇盘算着说:“嗯,八成把握吧。这蛟看上去不是很凶,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再给它放点歌,说不定可以办到。” 我喜出望外,“行,我们也不必回东北了,就去附近的城市,准备一下再过来!” 正文 第400章 路遇“老神仙” 商议已定,我们就原路返回。打山里回城里,自然是浑身一阵轻松,就好像小学生放寒假一样。 每次回城,吃饭、洗澡、睡觉,都是莫大的享受,吴八一和章歌奇边走边讨论起吃的话题来,吴八一边讲边馋得直流哈喇子。 天色渐晚,章歌奇走得有点不耐烦了:“走得太慢了,林大夫,你那个甲马呢,再拿出来用用。” 我说:“符咒法术,得之者密,行之者隐。马上要出山了,万一在路上被人看见可不好,我刚才还听见有卡车的声音,过了前面的山腰,下面就是马路了。” 章歌奇遗憾地说:“嗐,那你倒是早说呀。早知道在山里头用用了,真是白走了大半天。” 我笑道:“你这叫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吴八一问:“为啥法术都得藏着掖着?我看电视上,神仙动不动就在城里头踩着云彩飞了,老百姓跪成一片,那简直小母牛坐火箭——牛上天了!” 我解释道:“修行之人,避人耳目,算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非要说原因的话,我想法术毕竟是得自鬼神,滥用、卖弄会惹鬼神不高兴,通俗来说就是显得掉价,下次再用就不灵验了。对了,你听过周烂头的故事吗?” 吴八一摇头,章歌奇调侃道:“嘿,林大夫的故事会又开始了。” 反正走路也是无聊,我就开始讲故事。 据说以前有位周姓樵夫上山遇到一个老头坐在路边哼哼唧唧,说自己太累了,走不动了,麻烦小伙子背他走一程。 于是周樵夫就背着老头走,到了地方之后,老人欣慰地笑笑,送了他一根仙草,说把这草放在水里煮了,可以治疗瘟疫。 还又送了一颗泥丸子,告诉他只要抠下来少许焚烧,就能召唤天将辛天君。 当时民间瘟疫流行,小伙子心想这是神仙渡人哪!赶紧纳头就拜,再一抬头,老人已经不见踪影。 回村之后,周樵夫就拿这仙草煮水救人,得自神仙,他也不收钱。可是妻子却不高兴,整天得吧得,不停唠叨,说你救人不收钱,装什么活雷锋,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周樵夫面红耳赤地说:“这是神仙给的灵药,哪能收钱。要是自己把仙草煮的水拿去卖,那不是对神仙不敬吗?” 夫妻二人就吵起来,妻子压根不信神仙的说法,周樵夫赌咒发誓,要让妻子见识一下。 当即就抠了一点泥丸点着,只见一位金甲神将出现在面前,威严地问道:“唤吾何事!” 妻子吓呆了,周樵夫洋洋得意,说:“我老婆不信我能召神,给她开开眼界,打扰天神了,请天神回去吧!” 金甲神将暴怒瞪眼,喝道:“匹夫,何敢因此小事,唤我下界!” 然后用手中的戟点了一下周樵夫的额头,便消失了,打那之后周樵夫这额头就溃烂长疮,怎么也好不了,就落下了“周烂头”这个绰号。 我说:“所以说,得自鬼神的法术是不可以轻慢的,拿来装逼真的会遭雷劈。” 章歌奇哈哈一笑,“这樵夫也太倒霉了吧。难道不该怪那老头么,没把话说清楚就走了!” 我们聊着闲天,赶着夜路,忽然听见前方路边有人哼哼唧唧,借着月色我看见是个穿着破棉猴的老人,坐在道石上,脸色苍白,说:“后生,能帮帮我吗?” 刚听完我讲得故事,就出现了这么巧的事,我和吴八一不禁都愣了一下。 章歌奇却根本不在意,马上凑过去,嬉皮笑脸地说:“哟,这位老神仙,你是下凡来渡人的吗?” 我笑了:“你这嘴真够欠的!咳,老人家,您怎么了。” 老人看着章歌奇不禁有点害怕,不由自主地往后挪挪身子,可这山路上只有我们仨,他四下看看,只能求助我们。 老人叹息道:“唉,没怎么,就是老了,走不动道了,你们能把我送到村里吗?” “哪个村?” “就是前面的石牛庄,先谢谢你们了!” 吴八一拉了我一把,小声对我说:“小林哥,不会是碰瓷的吧?” 我说:“在这荒郊野岭的碰瓷?那这老大爷得等多久才能碰见个人,千年等一回吗?再说周围也没有观众,发挥不了碰瓷的效果啊!” 而章歌奇显然受了我讲的故事的影响,好奇地问:“老人家,敢问您是哪路神仙,是天上还是地上的?” 老人看章歌奇的眼神越发警惕,说:“你这后生说话怎么这么不着调呢?我一个走不动道的老头,咋成神仙了?我要是神仙,驾个云飞走得了。” 我一杵章歌奇:“人家就是个普通人,你胡扯啥啊?老人家,我背你走吧!” 章歌奇挠挠头说:“体力活还是我来干吧!万一他是妖怪变的,变成大山,我也能扛得住!” 老人听了,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惊疑,甚至害怕起来,摆着手说:“那啥,要么你们就帮忙去前面石牛庄报个信就成,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不麻烦了!你就说……” “甭客气!”章歌奇没等人家说完,朝老人一瞪眼打断了他,把刀交给我,背包给吴八一,自己背上老人,“嘿,你还挺轻的!” 于是章歌奇就在前面背着老人走,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讲完故事后,还真冒出来一个老人? 于是我悄悄揉开望气眼看看,这一看——嗯,他果然……是个普通人…… 我暗暗发笑,自己真是想多了,现实中哪会有神仙变化老人来考验凡人的呢。 这时,老头的鞋子掉了,忙说:“哎,等等,我鞋掉了!” 章歌奇也没说啥,给老人放在路边,接过吴八一捡起来的鞋子,递过去。 老头试了几次想穿上,可能腰不好,弯不下去,他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劳驾,我弯不了腰,能帮我穿下鞋吗?” 章歌奇笑笑,给他穿上,系好鞋带,还打了个蝴蝶结。 于是他背着老人继续走了一段,颠啊颠的,老头另一只脚上的鞋也掉了,只能尴尬地说:“对不住,鞋又掉了。” “嘿,你这老头,存心消遣洒家是吧?”章歌奇不耐烦地说,“要不要我把你的鞋细细剁成臊子?” 老人恳求道:“人老了筋骨松,鞋吃不住,你受累。” 我捡起鞋,章歌奇已经把老人放地上,我过去给老人穿上。 吴八一恍然大悟地说:“这不是黄石公的套路么?老神仙,你待会准备送我们点啥呀?是送书还是送药?” 老头眯着眼打量我们,惊疑地说:“你们这几个后生到底是干啥的,说话咋这么圪僚?我一个糟老头儿,咋还成老神仙了?” 我哭笑不得,拿起水壶问:“老神……咳,老人家,喝点水吗?” “好、好!” 老头抿了一口水,又摆手说:“唉,太凉了,伤胃,喝不了喝不了。” 依旧是章歌奇背着老人走,我怕吴八一背太多行李累趴下,,叫他把包里的东西匀点给我。 走着走着,章歌奇慢慢地变得脚步沉重,大惊道:“这老头突然变得很重!” 我一惊,伸手就要取符咒,这时老头儿在他背上埋怨,“你这后生,是不是吃错药了?” 章歌奇哈哈大笑,“我开玩笑呢,没事没事!” 吴八一也笑道:“就背人家走段山路,章哥打算整多少花活给我们看?对了,老人家,您真的不是神仙吗?” 老头无奈地叹气,估计很后悔招惹我们:“我都懒得搭理你们了!” 正文 第401章 “神仙”指路 被章歌奇背着走,老头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们是出来玩的吗?准备去哪儿?” 我说:“解州,不知道前面的村里晚上能不能坐上车。” “晚上十点还有一趟呢,看看你们能不能赶上。这解州我也经常去,说起来,那儿有家叫天福楼的饭店,做的布袋牛肉真是一绝,你们去了一定要尝尝!” 听到吃的,吴八一来了精神,问:“什么叫布袋牛肉?” 章歌奇说:“就是把芝麻饼掏空了,跟个小口袋一样,吃的时候往里面填葱丝、牛肉、酱汁,跟吃烤鸭差不多。” “不不。”老人摇头说,“我说的是布袋牛肉跟这不一样。是拿大片牛皮包着牛五花、牛腿肉,捆紧了扔到卤汤里面炖,卤完之后还得拿石头压一宿,吃的时候切成一片一片的,看着就跟整片的肉一样,有肥有瘦有皮,跟大理石一样漂亮,又香又烂,就着花生米吃着布袋牛肉来一口二锅头——嘿,那滋味,甭提有多香了!” 我们一路上净啃干粮了,听着这话,口水不禁在嘴里打转。 老头陶醉地眯着眼,接着说:“……而且还物美价廉,用料讲究还那么好吃,也不过五十块一斤。对了,我再给你们拿一百块,你们去了,帮我捎点儿?” 我赶忙说:“老人家,我们还有事儿,未必会去,也未必会走这条路回来,不好意思了。” “咳,没事没事,我就是随口说说。” 老头推荐完牛肉,就没再说别的了,敢情还是个资深吃货。 到了石牛庄村口,章歌奇把他放下,看着他说:“老神仙,你现在可以显形了吧?” 老头摆着手:“唉,你们这几个后生呐,心倒是善,就是人太圪僚了。谢谢你们,我回去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我问他:“老人家,你脚怎么了?” 老头说:“嗐,鞋带绑太紧了,把我这脚当布袋牛肉捆啊?” 说着弯下腰把章歌奇系的鞋带松开又系了一下,然后走路也恢复正常了。 看着他走进村里,吴八一吐槽说:“嗯?他刚才不是弯不下腰吗?咋让章哥背了一会儿,老腰就好了?啧,就是懒得自己穿鞋?可真会使唤人!” “靠,搞半天还真不是老神仙啊!”章歌奇懊恼地说。 “得,开神仙盲盒失败了。”吴八一笑道。 我也笑了,“你可真会发明新词儿。你要是想开神仙盲盒,可以天天到街上去帮助乞丐和老人,看看能不能撞大运遇到个神仙。” “那估计用不了一年,我就跟外国著名影星一样了。” “你是说出名了?” “不,跟他一样破产了呗,哈哈!” 我们在村里找了家村民自营的面馆,要了剔尖和刀削面,我这碗是茄丁肉臊卤子,在山里呆了一阵子,吃得净是方便食品,嘴里没味道,吃起来感觉格外香。 这时,章歌奇问老板:“对了,你们村有个老头吗,是男的,长得非常老,穿得挺厚。” 我“噗”的笑出来,这个描述,能听懂就见鬼了。 老板纳闷地说:“村里老头多了去了,你要找哪一个,姓什么?” 吴八一描述了一遍,老板摇头,“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一个。” 老板走后,我说:“你俩就别鬼迷心窍了,我已经用望气眼看了,人家不是老神仙!得亏我说的是老神仙的故事,要是讲七仙女儿,你们不得天天到水潭边等仙女洗澡?” 章歌奇拿起茶壶倒茶,“林大夫,你既然都用望气眼看了,这说明你当时也怀疑了。” 吴八一有点后悔地说:“嗐,咱们应该看看他身份证的,如果是神仙的话,肯定没有身份证!” 章歌奇摇头:“不对,神仙法力高强,怎么会没有身份证?拿树叶子变一个不就有了。” “就算用树叶子变,这身份证号码全国唯一,一查不就露馅了?” “照你这样说,火车站一下能查出来多少下凡的神仙?时代不同了,现在肯定有变身份证的法术。”章歌奇振振有词地说。 我一旁喝着白开水,被他俩这段即兴相声逗乐了,差点吐出来。 吃完饭我们去等车,晚上十点钟时,最后一班返回的空大巴车准时经过,我们赶紧拦了下来。 我调侃道:“看,若不是‘老神仙’指点,我们就得在招待所过夜了。” 章歌奇一本正经地问司机:“这位大哥,你也是神仙吗?” 司机瞅着我们,一脸不耐烦,“这车不去疯人院,有病尽早看!” 车上很空,随便坐。 一路颠簸,我们终于来到解州。 下车后找了宾馆住下,洗澡、睡觉,打开电视接收文明世界的信息,别提多舒坦了。 一觉睡到隔日中午,精力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起来第一件事,章歌奇跃跃欲试地提议说:“走,去吃吃那个布袋牛肉吧!” 吴八一躺在被窝里翻看手机说:“哪有什么天福楼啊,美团上根本没有!” 过了一会儿,吴八一又兴奋地说:“真不是骗人的!我在抖音上找到了,原来是一家老店,没有上美团。” 我点头说:“那这馆子应该很正宗。” 这阵子我也跑了不少地方,悟出一个心得,看着装潢华丽、服务员穿着整洁制服的饭店口味往往一般,真正的当地特色美食都藏在犄角旮旯的苍蝇馆子里。 于是我们就出发,探寻这当地美食。 坐车来到天福楼,原来是一家熟食、饭店合为一体的老店,说是楼,其实也就一栋年代久远的小二楼。挂在门头上的金字匾下面有行小字,写着始于1684年。 店内一楼看着就跟上世纪的食品供销社一样,很热闹,大多是当地的中老年人在柜台前买东西。 店里这股活跃热闹的人气,让我们对布袋牛肉更加期待了。 来到锃亮的食品柜前,吴八一“哇”了一声,口水要流下来了,里面摆着大块大块的五香牛肉、酱牛肉、布袋牛肉,还有鸭脖、鸭翅、鸡爪、香肠…… 老神仙说的一点也没错,布袋牛肉只卖五十块一斤,章歌奇大手一挥,“来个十斤!” 我赶忙对柜员说:“别听他的,十斤吃不了,切两斤吧,还有别的热菜可以点吗?” 柜员说:“你们可以到二楼吃,那边能点菜,这边先把牛肉钱付一下,回头给你们切好,再给你加热一下。” “行!” 我们去了二楼,又点了小花卷过油肉、糖醋丸子,这两样是来三西不能不吃的特色菜,然后各自又点了些想吃的小菜,另外还有一大碗店员推荐的青菜豆腐汤。 今天我本来就打算放松一天,便又点了一瓶汾酒。 青菜豆腐汤是最先上的,我尝了一口,鲜得让人眼前一亮,看来是用高汤炖的,里面还有一种酸甜的小果子,看着像枸杞,其实是北方才有的沙棘。 我竖起大拇指:“这汤味道不错啊,又暖胃又开胃!” 章歌奇咽下塞得满满的一大口菜,说:“我更期待布袋牛肉了!来,先把酒倒上。”他给我俩的杯子里斟上酒,自己则用大碗。 片刻之后,服务员端来一大碟切好的布袋牛肉,加热过还浇了卤汤,那外面一层牛皮炖得晶莹软烂,里面的牛肉瘦多肥少,纹理清晰,令人食指大动。 我们不约而同地伸筷子夹一片来吃,吴八一眼睛亮了,连连称赞好吃,香! 我第一口也觉得挺香的,但是嚼着嚼着,突然眉头一皱,感觉味道不大对…… 正文 第402章 食物中毒 嚼了一半,我赶紧拿纸巾吐在里面,这时吴八一已经吃了两口,嘴里鼓得跟两颊塞了干果的松鼠一样,口齿不清地问:“小林哥,肿么了?味道不对吗?” 我皱了下眉说:“这牛肉怪怪的,你们不觉得吗?” 章歌奇夹起一片,先闻,后尝,“嗯……有点苦,是不是卤汁熬太久了?” 吴八一也说:“是稍微有一点苦,不过整体味道还是不赖的。” 我夹起一片来看看,“这个质感确实是牛肉,不过别说牛肉了,包裹在外面的牛皮也是很贵的,整张牛皮做菜,还卖这么便宜,怕不是牛肉有问题吧?”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说:“嗐,你们要是害怕,那我先吃!要是没中毒,你们再吃。” 之后另外两道菜上桌,小花卷过油肉和糖醋丸子味道都非常不错,火候和调味都无可挑剔。 这里的菜价格偏高,唯独牛肉熟食非常便宜,远低于市场上那些牛肉熟食的价格,如今就算买一斤生牛肉也得花四十多块了。 我掏出手机在网上搜搜,当地对天福楼的牛肉好评如潮,除了布袋牛肉,还有什么牛肉面、牛肉丸子也是不少当地人的童年味道。 作为巫医,我对苦味是很敏感的,药物之所以苦,就是它们发出一种信号——不要吃我。 苦味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是有毒性的。 我有点不放心,于是打发应声虫去厨房看看,哪知道这小东西跑出来之后,闻到牛肉香,跑到盘子边狠狠咬了一口牛肉。 我用筷子帮它按住牛肉,还拽着应声虫的身子,它脖子扽得老长,最后总算拽下来一块肉,心满意足地嚼着,嚼完了这才化作阴风去侦查。 稍后,一缕阴风回来,应声虫躲在碗后面,用尖细的声音说:“大块……下锅……咕嘟咕嘟!” “什么大块,是人肉吗?”章歌奇追问道。 “红红肉。”应声虫用八哥似的尖嗓子回答。 我笑道,“想啥呢,这种四百年老店不可能卖人肉的。” “对啊。”吴八一说,“别看小说里老提起啥人肉黑店,真要从成本上来说,人肉最贵,而且不好吃。” 章歌奇斜他一眼,“哟,吴军师见多识广呀,你怎么知道人肉不好吃?” 吴八一说:“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呀!有个老外想知道人肉的味道,叫医生从自己腿上切一块下来做熟了尝尝,说尝起来很柴,比猪牛羊差远了。” “玛德,还真吃啊,真恶心!”章歌奇端起大碗酒干了一口,又来了块牛肉,“我吃了不少,好像不会中毒,你们放心吃吧!” 应声虫也被这味道吸引,又去啃盘子中的肉,我索性就撕了一点给它扔桌上吃,小家伙坐在桌上,抱着肉,像抱着牛排一样啊呜啊呜地啃,开心地不得了。 吴八一看章歌奇都快把肉吃完了,有点急了:“小林哥,咱快吃起来吧。你看墙上还挂着工商的卫生许可,应该是没问题的!” 还不等我说话,这时,后面传来“咚”地一声闷响,随后便是一阵清脆的碗碟摔碎的声音。 我扭头一看,只见侧后方的一张桌上,有位客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手像鸡爪般蜷着,还不住地抽搐着、瑟瑟发抖。 紧接着,陆续又有几名客人捂着肚子,头上冒汗,或者干脆倒在地上。 我们仨都惊呆了,彼此交换了下目光,我心想这是赶上大规模食物中毒了吗? 我刚要过去查看情况,吴八一忽然也哎哟一声,脸色转眼间变得难看起来,他用手死死按着肚子趴在桌上,面前的汤碗也翻了,油乎乎的汤浸了他一脖子。 吴八一表情痛苦,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章歌奇用手推他,问:“小胖子,你怎么了?” 我一把掐住他的脉,脉相又急又乱,再摸他的额头,汗津津的额头冷得像冰块。 我急忙说:“小胖,抠喉咙赶紧吐出来!” 章歌奇从条凳上迈过一条腿,说:“我来照顾他吧,你去看看其它人!” 说罢,章歌奇捏开吴八一的嘴,粗暴地朝里面一伸手指。 吴八一一阵干呕,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我苦笑:“悠着点儿,你这是抠喉咙还是做胃镜呢?” 中毒的人有四、五个,我跑过去让他们赶紧抠嗓子吐出来,有人实在动弹不得的,我只能亲自上手帮忙了。 正一团乱的时候,一名胖胖的厨师可能听见动静,吓得跑出来察看。 一见食客们的情况,他吓得脸色煞白,满脸大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中毒了。 我对他喊道:“快去准备点淘米水,煮点老姜。” 见厨师在犹豫,我吼道:“快去,我是大夫!” “好好!”厨师如梦方醒,忙不迭地跑了,叫后厨快准备东西。 其实来这儿吃饭的人,几乎都点了牛肉,我注意到只有点了布袋牛肉的,才会发生中毒事件。 大部分人吐了之后,他们基本好转了,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这时姜汤还没煮好,我叫服务员先去沏壶酽茶过来。 吴八一吐了一滩,捂着肚子哼哼,懊恼地说:“玛德,出来吃个饭,差点把命搭上!呸、呸,章哥你手真咸!咸猪手吗?” 章歌奇拍着他大笑,“小胖子,你这体质不行啊,看看我,啥事也没有!” 原本在桌上的应声虫也啃了点牛肉,不过它没事,毕竟不是人类,此刻它被饭店里紧张慌乱的动静吓到,已经钻回我袖子里面,顺着袖管爬进胸前的小口袋里了。 我问章歌奇:“章兄弟,你真的没事吗?” 章歌奇皱眉,“没事,就是嘴里一直有点发苦。” 我说:“看来是你的肝脏在解毒,这玩艺不知道是不是病牛、死牛肉,你确定不先吐出来吗?” 章歌奇猛摇头,说:“我才不吐,吃了这么多,吐了不亏了?” 吴八一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唉,太扫兴了,待会儿我们去吃别的,反手把这家黑店举报了得了!” 此后,章歌奇思谋了一会儿,还是去了卫生间,抠喉咙一顿吐,回来之后倒了杯茶水漱口。 我对着桌上的牛肉又观察了一下,然后包了几片藏身上,叫上章歌奇去后厨看看。 这时后厨也已经一团糟乱,弄的锅碗瓢盆叮当乱响。 我看见灶台上有一口铝制大锅,里面还剩下一汪粘稠浓郁的酱汁,散发出卤水的气味。 我小声对章歌奇说:“那是卤水吧,去取点样本。” 这时一名厨师过来,张开手阻止道:“你们别进来,够忙了……还有你,别乱动锅!” 章歌奇迅速把手藏在背后,冷哼一声,嚣张地说:“焯,你们他喵的让老子差点食物中毒,我进来看看你们煮了什么吊东西!” “唉,二位,之后店里肯定会和你们商量的,求求你们,快走吧!” 我见章歌奇好像拿了什么,手里湿嗒嗒的,递个眼色叫他赶紧出来吧! 正文 第403章 姜解百毒 出来一看,原来章歌奇把一个拴着细绳的香料袋扽出来了,原本白色的纱布在卤水中浸得久了,已经染成褐色。 “有刀吗?”我问他。 章歌奇随身背着拿布裹起来的斩龙刀,伸手要取,吴八一赶忙说:“哎,这大庭广众的拿斩龙刀估计要被抓,用我的吧,我这有把多功能刀。” 我接过小刀,把上面的线扯了,拿筷子拨开,里面满满地填着八角、花椒、桂皮、丁香、胡椒、陈皮、木香、山奈、白芷、茴香、高良姜,甘草。 每一种我都仔细闻闻,味道正常,没啥可疑的。 我纳闷,看着也没啥问题啊! 吴八一猜测说:“小林哥,会不会是卤水用太久了,里面亚硝酸盐超标了?” 我摇头:“那东西只是致癌,不会马上中毒的。” “什么?致癌,太可怕了!”说着,吴八一可能是恢复过来了,故作一脸惊讶地掏出香烟,我心想这二货是不是在故意搞笑。 我朝他一摆手:“你搁这儿以毒攻毒呢?收回去,中毒就别抽烟了!你的身体还在解毒,一会姜汤炖好了,赶紧喝点。” “好吧、好吧。”吴八一讪笑着又把香烟收起来。 我把这香料袋用塑料袋包起来,收好。就算不拿去验毒,也可以当个索赔的证据。 天福楼这么历史悠久的饭店,发生集体食物中毒事件,又恰好让我们赶上,我心想这也太巧了吧……难不成那老头叫我们来吃饭,会是有预谋的? 再往深想想,难道是那老头下的毒? 可无怨无仇的,他何必害我们,总不能是个老变态吧! 过了一会儿,姜汤熬好,厨师带着学徒和服务员用小托盘端出来,我们等了太久,当看见托盘上那比酒杯大不了多少的小碗时,章歌奇拍着桌子找茬,怒道:“这么点够谁喝的,隔壁老西看见还以为我们喝不起呢!给我们一人一大碗!” 我也不满地说:“我们都吃了布袋牛肉,不能因为我们反应小,就给一这小碗,会做生意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店里的人赶忙又给上了两碗。 姜汤没放糖,喝起来辣辣的,而且烫嘴,吴八一抿了一点就嘶嘶地吸气,问:“小林哥,这真能解毒吗?” “能,正所谓‘人间自有灵丹药,不劳神仙下凡来’,老姜解毒这事,是铁拐李认证的。” 章歌奇笑道:“林大夫又要讲故事了。” 我说:“倒是个挺有趣的故事……” 话说有一次铁拐李背着葫芦下凡治病,走到临平,看见一个农民乐呵呵地提着一只小铁锅盖大的青鳖。 铁拐李一见,大吃一惊,慌张追上去喊道:“大哥慢着,大哥慢着,你要往哪里去?” 农民见是个杵拐的乞丐,轻慢地回道:“回去杀鳖煮来吃!” 铁拐李仔细打量这只青鳖,又问:“这鳖哪里来的呀?” 农民说:“大树底下田边拾的呀!” 铁拐李拍着大腿说:“嗐,你有所不知,‘毒蛇跌鳖缩两脚’!这鳖后两只脚没伸出来,乃是毒蛇变的,吃了必死!” 农民闻言脸色一变,吐口唾沫骂道:“呸,活见鬼!我们祖祖代代不晓得吃过多少,要你这臭要饭的来教我,怕不是想骗去自己吃吧?” 铁拐李叹息一声,心中窝火,说:“我是行医的,你爱信不信,随你吃去吧!晚上我去你家救你性命,且看到时你有什么话说!” 铁拐李打听到农民的地址,背着葫芦在周围转悠了一天,晚上估摸着农民已经中毒了,杵着拐赶去救人。 谁料进了小院,一家人活得好好的,农民吃过饭,正在树下面摇着扇子喝着茶。 铁拐李惊呆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他失算了吗? 农民招呼铁拐李坐下,笑道:“你很少来乡间吧?” 铁拐李问:“是又怎样?” 农民笑道:“不知道生姜解百毒吗?这东西我家代代都吃,只要用老姜煮了,吃了准没事,有道是:人间自有灵丹药,不劳神仙下凡来!” 铁拐李走后,又羞又恼,自己仙家神医,竟然被泥腿子打败。 一气之下,拔掉葫芦塞,把灵丹妙药倒个精光,然后驾着云彩走了。 他倒掉的那些药,落地生根,成了著名“临平仙药十八种”。 我喝口茶,说:“传说虽然是编的,不过生姜杀菌,能解百毒也并非虚言。煮肉放生姜,就是因为肉里面有很多细菌。” 这时,边上突然传来“哎呀”一声,原来厨师送完姜汤回来,正好听见我最后这句话。 他急匆匆地对学徒说:“快快,到厨房看看。” 二人进了厨房,就听见勺子搅锅的声音,厨师说:“奇怪,香料袋呢?” 我瞬间明白了,招呼章歌奇和吴八一进厨房。 我淡定地说:“是不是忘了放生姜?” 厨师一脸惭愧,抄起一根大葱打学徒的脑袋,“是不是没放生姜啊你!” 学徒一脸羞红,眼泪都要下来了,在那木头案板边找了半天,发现案板后面有一块姜,说:“装袋的时候,不小心掉外面了!” “唉!”厨师坐下来,把帽子揪下揉作一团,“都怪你,这下谁也甭想在这儿干了!我说了多少遍,生姜生姜,忘了啥都不能忘了放生姜。一会儿老板过来,你赶紧收拾铺盖准备滚蛋吧!” 看来是一场意外,但这更让我疑惑了,牛肉就算不放生姜,也不至于吃中毒啊! 也就是说,这牛肉本身就有问题,而且店内是知道的。 五十块一斤的布袋牛肉,我就知道原料肯定有问题! 章歌奇一听,大为光火,取下包着布的斩龙刀,重重往桌上一敲,震得锅碗瓢盆都跳起来了,叮当乱响。 他抄刀指着厨师,“王八蛋,让我听见了商业机密,你们卖病牛肉是吧!还什么工作不保,我叫你下半辈子坐轮椅!” 章歌奇本就凶神恶煞,皮肤比纸白,手腕和脸庞一侧上露出罕见的肉鳞,加上手中的大刀,这下可把厨师吓坏了。 厨师吓得慌忙站起来,连连后退,哭丧着脸说:“这位大爷,这……这牛肉又不是我买的,我也是给人家打工的!你要找找老板吧!是老板亲口反复强调,炖牛肉一定要放生姜,我当初心想这不废话么,哪有炖牛肉不放姜的,现在才知道是咋回事!” 章歌奇一瞪眼,又敲桌子,骂道:“他喵的,看老子拆了这家黑店!小胖子,你去楼下把关二爷眼睛拿块布蒙上,别冲撞了他老人家!” 吴八一作为受害者,气鼓鼓地说:“不用蒙,供着关二爷还敢卖病牛肉,关二爷若是知道,肯定一刀斩了你们这帮孙子!来,一起拆!” 正文 第404章 古怪的院子 章歌奇率先发难,用绑着布的大刀一通乱扫,混乱中,有一袋洋葱掉在地上。 “你们干啥!等老板来了再说!” 厨师和一众学徒、店员们上来阻止,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可怜那一袋子洋葱被人不停踩踏,踩出的葱水十分辣眼睛,我看见厨师泪流满面,估计不是忏悔,而是被辣的! 我和吴八一也开始流泪,我连忙拦住他们,大喊道:“别踩了!浪费食物不说,而且我他喵都快哭了!我现在打工商电话,把这家店封了算了!” “对、对!封了封了!” 这时,我注意到身后也有一批人闹起来,全是刚刚中毒的食客,应该是大部分都缓过来了,此时他们举着拳头,怒气冲冲。 为了表达愤怒,食客们已经踢倒十几张椅子,掀翻了饭桌,把筷子筒也扔墙上去了! “各位息怒!各位息怒!”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上了楼,他浓眉大眼,身材敦厚,典型的三西人特征。他抹了下汗,伸出戴着金戒指的手,高声道:“容我解释一下,我们用的不是病牛肉,而是西北进口的一种牦牛肉,各位的损失我肯定会赔偿的,请大家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是老板?”一名食客横眉立目地指着他鼻子问。 “是、是!”老板连连低头说,“对不住、对不住,我给大家赔不是了!我马上送各位去医院检查!后续的赔偿我也会找律师联系大家!” “不行,我们要举报封了你这家店!” “就是,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们究竟用的什么肉!” “唉!”老板叹息一声,信誓旦旦地说:“大伙儿如果不信,现在可以跟我去仓库看看,是不是新鲜牛肉?今天的中毒事件,只是烹饪环节出了差错,和肉质绝对没有关系!” 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当即有人提出要去看看肉源。 我倒是没吃过牦牛肉,问章歌奇:“你听说过吗,牦牛肉不放姜会中毒?” “嘁,听他放p呢!无奸不商,一出事他们那张嘴比作家都能编,再说五十块一斤牦牛肉,你信吗?”章歌奇不屑地撇着嘴说。 “这价格确实不太正常,那咱们跟着去看看肉源。” “嗐,费那劲儿干嘛?直接砸店吧,能用暴力解决为什么要动口舌,不然老子这身肌肉不是白练了?”章歌奇说着又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 我拦住他说:“等等,你想想看,之前碰见的那个老头推荐我们来吃牛肉,结果正好出这事……这其中是不是有古怪?” “就是说啊,那老头究竟是干啥的?!”吴八一也反应过来,惊疑地瞪圆了眼睛。 一听这话,章歌奇也稍稍冷静下来,点头道:“那就去看看吧,要是肉质真有问题,我叫那老板当面生吃!” “走!” 一群人随老板下了楼,我们也跟在人群中。 离开店铺,边上是条胡同,紧挨着店铺后面是座四合院。 老板掏出钥匙说:“这是我家的老宅子,现在当仓库用,本店四百年历史,绝对不会做砸招牌的事情!” “你少废话,说这些有的没的,谁知道你想玩什么花招!” “看完肉,还赔钱吗?” 食客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老板忙说:“照赔照赔!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本店的责任,我都在咱们这儿做多少年诚信生意了,说话算话,绝不扯皮!” 见老板不墨迹,态度也还不错,食客们的情绪略微好转。 走进院中,我看见这院子里铺着地砖,上面是一圈一圈的金钱纹。 虽是响晴白日的,但我觉得空气有些发阴,冷飕飕的,可并不是寻常的那种冬天的冷。 再环顾四周,发现院子四角竟然有四尊铜狮子,这格局怎么瞅都有点怪啊…… 我小声对吴八一说:“小胖,你给?一眼,这风水是不是有点怪呀?” 吴八一点头,“我正想说呢!铜狮子辟邪挡煞,应该摆在门口才对,哪有安在院子四角的,难不成在镇什么东西?而且,你看这墙也漆成红色了……” 我注意到墙根是猩红的,作为一个当仓库的地方,确实怪异十足。 一般生意人都迷信风水,可这儿的风水,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边上一间屋子整个用来当冷藏库,我们跟着老板走过去,却发觉这里的温度反而不是很低,甚至感觉好像比外面还暖和一点似的。 里面全是各种肉类,跟老板一起来的伙计帮忙掀开塑料布,拿钩子把一大块牛后腿肉钩到地上。 牛肉很新鲜,不过有食客立马叫起来,“你看你看你看,泛着绿色呢,肯定有问题!” 有位年长的食客摇头说:“牛肉泛绿光是正常的。” 我平时也经常做饭,知道这件事,泛绿光是牛肉肌肉纤维特殊的微结构衍射光线所致,这反而表示极为新鲜。 “慢着!” 我上前用手指抹了抹肉,放在鼻子下闻闻,倒是没有异味,但是这块牛肉色泽略略发暗,似乎来自年老的牛。 或者真是他说的什么牦牛? 我指指边上,“给我看看那块。” 伙计马上把那块肉钩过来。 这块牛肉色泽较淡,但是也一样新鲜,而且新鲜得简直可以当面膜了。 牛肉没有异味,水分多,以前国外贵妇真的拿小牛肉作面膜。 我又指指,“看看那张牛皮。” 伙计把一沓牛皮拖过来给我检查,牛皮上的毛已经刮去了,摸起来质地柔软,闻着也无异味。 我掀起看第二张,突然一惊,用手摸着牛皮上的一个地方沉吟着。 然后又看第三张,我更加吃惊,等下,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先生,没问题吧!”老板见我看了半天,问道。 “嗯……没问题……”我站起身来。 “对了,这位先生贵姓?” “姓林。” “林先生是个大夫吧,听伙计说刚刚多亏了你帮忙救人,太感谢了!大伙儿,林大夫说没事,你们还有意见么?”老板和我说完话,便又高声向院中的人群问道。 “有!”章歌奇抱着刀问:“哪块儿肉是做布袋牛肉的?” 老板指指地上色泽偏暗的那块,“这块。” “好,那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神牛啊,为什么不放生姜,吃了就会中毒。”章歌奇咄咄逼人地问道。 老板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边镇静地答道:“这牛肉是来自一种特殊的牛类品种,本店从创立以来,做布袋牛肉一直用这头牛,否则做不出来这个味道。对了,你吃过河豚吗?” “你别废话,牛肉能跟河豚相提并论?”章歌奇斜了他一眼。 老板也有点怵身壮面凶的章歌奇,流着冷汗说:“小哥,这河豚是有毒的,但是处理干净也可以吃!这牛肉,放了生姜就不会出事,今天是厨师失误,没有放生姜,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章歌奇一指那块牛肉,“那你自己现切一块肉,就着生姜,吃给我们看!” 食客们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纷纷声援,“对对对,现吃给我们看!” 老板急了,跺脚说:“你闹哪样啊!我……我拿我祖宗八代起誓,这牛真的没有问题,当年明朝皇帝都吃过我们家的布袋牛肉,那块匾还是皇帝御笔亲提的呢!” 他们吵闹的时候,我揉开望气眼朝周围观察,忽然看见一样诡异的东西在正屋里头! 突然之间我想明白了什么,便道:“行了行了,章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老板,你就按说好的赔偿吧!” “好、好!谢谢林大夫!那个,我现在就找律师来,跟大家商量赔偿!还有,我再次给大家赔不是了!我这老店出了纰漏,真是不应该!还请各位原谅!” 正文 第405章 四百年一头牛 很快,有律师带着助手来这里和大家协商,并邀请大家到店里坐着协商。 人群也就渐渐从院子里散了。 一位年长的食客还过来对老板语重心长地说:“小石头,你爸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这儿吃,吃了四十年了,我信得过你。一次出问题大家还能原谅,可千万别有下次了。你可得好好干,别把你家这祖传招牌砸了。”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说:“是、是,刘大爷教训的是,我送送您。” 趁老板送大爷出门,我来到院中,瞧瞧地上的砖,问吴八一有什么说道没有。 吴八一看来看去,一拍脑袋说:“我去,你们看这金钱纹是不是正好是个十字?” 这一提醒,我也看出来了,“金钱剑?” “对!金钱剑,我敢肯定,这里肯定闹过鬼,所以才搞这样的风水局!” 这时老板走进来,听见我们说话,打量着我们,客气地说:“想不到几位对风水还有研究?请问几位是做什么的?” 对外的说辞,我们早就统一过口径,我说:“做药材生意的。” “难怪,看来林大夫也是一位老板,这是你的保镖和秘书吧?够排面!” 我摆手说:“是我朋友。对了,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下。” “请讲!” “刚才我检查牛皮的时候,注意到牛皮上有一块瘢,同样的瘢居然出现在三张牛皮上,连位置都一样。”我质询地盯着老板。 “呃,那个不是瘢,是运输的时候拿钉子穿牛皮留下来的。”他解释道。 我冷笑,“运输?从哪儿运到哪儿?” “当然是从西北运到解州了。” “哼,你可拉倒吧!”章歌奇走过来说,“从西北运过来的牦牛,加工好卖五十块一斤,你这是作慈善呢?” 老板闻言面露不快,“几位,赔偿我肯定一分不少你们的,可你们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我懒得再和他兜圈子,直接问:“屋里藏了什么东西?” “什么?这是我住的地方。”老板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我看出他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还装蒜?你以为我没发现?” 吴八一说:“老板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们小林哥可是有本事的人,你什么猫腻都瞒不过他的。别演了吧,这古怪的风水局,是不是这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咳……”老板干咳了好几声,用咳嗽掩饰尴尬,招手叫过来个伙计,说:“你去把老板娘叫来。” 伙计小声问:“他们不是想打架吧?” 老板一皱眉说:“胡说些啥呢?这位林先生看来是风水高人,我和人家聊聊。” 伙计走了。 四下没有其它人,我盯着老板,冷声说:“你好大胆子,如此神物,居然用来做生意,当熟食卖!真不怕天打雷劈吗?老实说,这四百年里,割了它多少次!” “啥!?”吴八一和章歌奇不约而同地看向我,都是一惊。 老板的表情快速变幻着,脸上阴晴不定,他当然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我指了指门窗紧锁的上房,“那里面藏了一头牛,此物唤作稍割,乃是一只妖怪。你居然把它的肉切下来,卖给客人吃!” “林先生真乃高人!”老板突然高声说道,双手一抱拳,“敢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是稍割啊?”吴八一问我。 我说:“《山海经》中有一种叫‘似肉’的生物,可以无穷无尽地割下肉来吃。民间也有一种叫作‘稍割牛’的珍稀物种,它也像似肉一样,只要不杀死它,可以无穷无尽地割下肉来,第二天又会长出来!” “我尼玛!”章歌奇听得恶心,大叫道,“还好我吐出来了,真他喵残忍,丧尽天良!” 老板流着冷汗,还是强辩道:“林先生,无论是‘似肉’还是‘稍割’,既然古人书中都写了它们是可以吃的,为什么不能吃,除了自己吃,为什么不能也卖给别人吃?” 我冷冷地说:“它有毒!” 老板还在狡辩,“老姜解百毒,只要煮够时间,是可以吃的,我们真的就只有今天出了这档事,以前生意一直稳稳当当的。” 吴八一又问:“小林哥,你怎么知道他一直在卖妖怪肉的?” 我说:“首先是三张牛皮上面有一模一样的瘢,发现这件事后我又仔细检查,发现牛皮上的纹理都是一样的。其次是老板说漏了嘴,他说过一句‘一直用这头牛’,这样的口误一般人绝对不会想到,原来就是四百年来用同一头牛!最后就是这院中的风水局,金钱剑、铜狮子,其实你们也害怕遭报应,就把它镇压在此!” “绝了!绝了!”吴八一惊呼,竖起大拇指,“卧槽,老板你们家也太有想象力了,镇压一头妖牛,就是为了吃肉,还一吃就是四百年!这要是被青牛大仙知道……” 章歌奇接茬道:“大仙非得把这店给连根掀了不可!” 老板掏出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又挤出一丝笑容问:“敢问,林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大夫。” “看来是位不一般的大夫,请问,妖怪生病,你能治么?” “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祖上当初就是靠这头妖牛发家的,可以说是我王家的摇钱树、聚宝盆。可是传到我这一代,它好像没那么精神了,肉质也变得有点难吃……” 吴八一忍不住说:“我去,你是不是彪?那些肉全是活着从牛身上揦下来的?换成你,凌迟你四百年,你还能有精神?” 老板梗着脖子说:“它只是畜牲,又不是人。” 听到这话,我真想骂出一句“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吃肉没问题,可活生生地从异兽身上取肉,而且还折磨了人家四百年,这就太过了! 老板厚颜无耻地说:“我看林先生应该深谙此道,我想请林先生,把这头牛调养调养,让它的肉质恢复从前。” 我盯着他:“然后呢,再凌迟它四百年?” 老板满不在乎地说:“林先生,要是治好这头牛,我给你一大笔报酬,再送你一张终身免费来天福楼吃饭的卡!你看怎么样?” “我娶尼玛的!”章歌奇气得跳脚,“恶心,谁要吃这种丧尽天良的肉,呸,恶心!” 吴八一惊异地说:“真他喵是旷世奇闻!你等着,我们出去给你宣传一下,明天你就变网红店了!到时天天有人来围观活割牛肉,到时候大家的口水把你这家破店淹了。” 老板却眨着眼睛,略有些不耐烦地说:“这吃肉,杀生不是正常的事情么?林大夫,你给个痛快话,能帮我吗?” 我心想,这简直就是鸡同鸭讲,我们仨对活割牛肉这件事感到义愤,而老板却在求我帮他治牛。 这时,院门推开,一名女子走进来,看上去挺年轻的,穿着一件红棉袄。 “老公,怎么了?”女子进门就问。 老板笑笑(他居然还笑),“今天遇到高人了,这位林大夫了不起,一眼就看出来咱家的牛是什么来历,说的分毫不差。” “真哒!”老板娘也笑着说:“林大夫是做什么的?” 小胖吐槽说:“你们都喊‘大夫’了。不是医生,难道还是做官的?” (注:古代‘大夫’是个官职) 老板娘惊讶地打量我,说:“居然是当官的呀?年纪轻轻的,真看不出来!” 章歌奇听得越发烦躁,白眼快翻上天了。 看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听人讲话,都只听半截。 正文 第406章 笼中哀牛 我无奈地摇了下头,对老板娘解释说:“我不是当官的,是个东北来的巫医。” 老板娘恍然,“哦,是那什么萨满对吧?” “也可以叫萨满,不过一般还是叫巫医。” 老板开心地一拍巴掌,“我就说嘛,林大夫一看就不是凡人!这样,几位高人随我进去看看,如果能治好这头牛的病,我愿意给五万块报酬!” 他揸开右手五指,那架势,仿佛是一笔巨款! 吴八一一脸不屑,章歌奇啧了一声,“五万块都不够我们出一趟门的装备钱!” 这老板,拿一头妖牛来做熟食生意,格局看来不大,就是个小商人。当然,管他五万还是五百万,我也不想挣这个钱。 我递个眼色给他俩,先别闹起来。 我说:“这样吧,我们先进去看看。” “那就是答应了?” “什么答应了?”吴八一提高音量,“我们家小林哥只是说看看,接不接的是另一码事!我们在外面接委托,都是五百万起步,五万你也开得了口!” “五百万?” 老板惊了一下啊,又发挥他这听话听半截的本事,皱着眉苦着脸,认真琢磨起成本来,然后和老板娘小声嘀咕起来。 我对吴八一和章歌奇小声说:“不用谈报酬了,咱不挣这钱。我只是先进去看看,如果那妖牛是个受罚的妖孽,就爱咋咋吧;倘若真的可怜,就想法子救救它。” 吴八一这时用手一拍脑袋说:“嗐,我明白了,这头牛八成是那个老神仙走丢的座骑,所以才指点我们来这里。” 章歌奇觉得有理,点头道:“小胖子难得说一句有道理的话,仔细一想,这么多巧合,显然是老神仙暗中指点。” 我哭笑不得:“你们还真以为那老人是神仙?鬼迷心窍了简直!就算是一连串巧合,事有蹊跷,那他也肯定是个普通人,我都用望气术看过的。” 吴八一一脸高深的表情说:“小林哥,也许人家能变得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让你瞧不出来呢?解州这么大,正好这稍割牛让我们遇到了,这不是巧他娘碰见巧他爹——巧碰巧了吗?” 这时,老板搓着手,陪笑说:“那个,林大夫呀,五百万实在太高了,我们这是小本经营,也没什么分店……” 我心想,你这怎么可能有分店,难道把稍割牛有丝分裂出一头来。 老板继续说:“我们也没有请大师的经验,行情不太了解,刚才多有冒犯,我们出这个数,一百万怎么样?”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说:“老板,钱不钱的之后再谈吧,先看看情况。” “那我们心里总得有个数吧?”他不放心地说道。 “那啥,一百万差不多了。”我随口糊弄道。 夫妻二人不由露出一脸喜色,这才带我们进屋。 门上竟然是四把锁,老板掏出钥匙串,打开其中两把,然后老板娘打开另外两把。 进屋之后,一股阴沉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让人有点作呕。 客厅内摆着梨花木的桌椅供案,案上有一位豹头环眼,生着一圈大胡子的神像,身穿黑甲,手持丈八蛇矛。 “嚯,讲究!”吴八一一竖拇指,“店里供关公,客厅供张飞,那刘皇叔是不是供在卧室里?” 老板一本正经地说:“刘备是个伪君子,我们不供他。张飞是屠宰业的祖师爷,毕竟这割肉也算是屠宰。” 章歌奇讥讽道:“割肉怎么能算屠宰,你们应该供发明凌迟的那位高人。” 我抬眼看见墙上有一副长画,纸的质感似乎很久远了,画中有位神仙样的人骑着一头青牛,牛蹄下生起云彩,漫步在山间野地之中。 我问:“那是哪位神仙?” “不是哪个神,是我们王家的祖先,关于这头稍割牛的来历,我稍后再说,先随我来。” 我们跟着他穿过一间屋子,来到最里面那间,屋子外面还焊着铁门。 老板把铁门打开,腥甜的血味更重了,刺激得我鼻腔都感到难受,不禁揉了下鼻子。 屋里黑漆漆的,窗户皆被砖块封死,阴森如同地窖。 仔细一看,只见屋子中间站着一头黑牛,四蹄被带孔的铁板牢牢固定,身体套在一个精钢焊就的大铁笼子里面,从前面的圆洞中伸出头,脑袋下面是食槽。 周围的地面是用厚重的条石码起来的,上面有一道道沟槽,槽中糊着厚厚的血迹,一直通往角落的阴沟。 四周有屠夫用的肉架子,挂着锋利的肉钩,和带锯齿的刀,墙上似乎画着一些天兵天将,只是年代久远,已经很斑驳了。 我们仨一时瞠目结舌,都愣住了。 这竟然是专门为这一头牛设计的刑房,中间的条石几乎被磨平了,可能是积年累月,把从牛身上割下来的肉拖走磨出来的。 “哞!” 一声充满哀伤的牛鸣传来,那双黑眼睛湿漉漉的,倒映出着我震惊的脸。 也许是那双牛眼睛里的目光太过哀伤和绝望,我心中感到一阵刺痛——四百年啊,日日受凌迟之苦! 我当然不是主张不杀生的素食者,可是我觉得,杀生吃肉,给动物一个痛快,才是起码的人道和对食物的尊重。 过去有道菜叫作活叫驴,就是从活驴身上割肉下来现吃,还有什么生吃猴脑,把猴子的脑壳打开,一勺热油浇上去,猴子滋哇乱叫、痛不欲生,食客拿起勺子蒯它的大脑来吃。 我觉得但凡心智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这种事情是合理的。 “焯!”吴八一看得直皱眉头,“妈呀,太残忍了!” 章歌奇同样看不惯,小声说:“我他喵现在就把这对夫妻挂到架子上,凌迟他们吧。” 我说:“别用暴力,在城里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林大夫,抽烟吗?”老板对这牛早已司空见惯,不为所动,还掏出烟来散。 我摆手拒绝,问道:“这头牛一直在这间屋里吗?” “对啊,我家祖祖辈辈都指着它了,不过最近要拆迁,可能要挪地方了……唉,真麻烦。” “它一直就是站着?” “嗐,这是为了提高割肉的效率。如果活动空间太大,割它的时候它就躲,还得有个力气大的拽着它的头才成。你看我这个笼子,把它固定死了,动不了,只要拿刀在这个笼子格里一揦,整片肉就剥下来了,特方便!”老板介绍起来还挺得意的。 “焯,禽兽不如!”章歌奇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你们的下水让苟给吃了吗?” 老板的神情陡然变得不快,“林大夫,管管你手下。这是畜牲,又不是人,再说有了这一头牛,可以少宰多少头牛?这难道不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吗?” “嘁,我看宰了你,世上才会少很多痛苦!”章歌奇极度厌恶这个老板,伸手就要拔刀。 “章兄弟!!”我抓住章歌奇的手。 老板哼了一声,“警告你们,你们可别乱来啊!这牛可是我王家的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王卓岩在解州还是有点势力的!” 正文 第407章 机智的祖先 我冲章歌奇摇头,此事最好智取,不要乱来,毕竟城市里比不得荒郊野外。 然后我假意道:“行了行了,别吵了,咱们谈正经事。” 王卓岩舒了口气,点头道:“对对,还是林大夫懂事嘛。” 刚刚害怕打起来,躲到王卓岩后面的老板娘也露出脸来,脸上堆着假笑,问:“林大夫,这牛得病了吗?” 我说:“这儿血气太冲,我们去外面说吧!” “行,老婆,你去倒茶。” 出来后,王卓岩仔细地把铁门锁好,没有了浓重的血腥味,我才敢大口呼吸。 来到客厅,我问道:“王老板,这牛是什么来历?怎么发现的?” 王卓岩点上烟,呼了一口,取了一个痒痒挠,抓抓自己的后背,放下痒痒挠之后才懒懒地说:“就是我祖上偶然发现的,在山上。” “哦,哪座山?” “叫飞龙岗吧,解州东面。” 靠!更巧了! 我心想,居然真的是神秘老人出现的地方! 王卓岩笑笑,接着说道:“我祖上挺聪明的,发现这神奇的东西,没有说献给县太爷,或者到处宣扬。就是悄悄地弄到家里,割肉来吃!那个年月,老百姓哪能吃上牛肉呀……” 吴八一插了一句,“我记得过去不让宰耕牛。” 这时,我的目光随意瞟了一下那个搁在桌上的痒痒挠,却注意到那上面有一些可疑的皮屑…… “嗐,官方是说不让宰,民间还不是照吃?就跟现在不让瓢倡一个道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呗。当时我们家每天就割这牛肉来吃。后来我祖上一寻思,这牛天天长肉,不如拿去卖钱。” 王卓岩掸掸落在裤子上的烟灰,捏着烟头嘬了一口,被烟熏得眯起眼睛,然后又说:“我祖上也不敢大块地卖牛肉,官府查起来不就露馅了吗?就把牛肉剁碎了,搓肉丸子炸了沿街卖,这叫‘百味肉’,过去就有这种生意,乱七八糟的肉和面裹了炸着卖,都是劳苦大众吃,也不知道是啥肉,有的是猫肉,有的是老鼠肉啥的…… “不过,我们家这可是正经牛肉,实打实的,街上独一份!肯定生意好呀!后来攒了点钱就开了这家店,就是巷子口这家,卖什么卤牛肉、酱牛肉……” 吴八一问:“你们好像不卖牛杂碎。” 老板晃着手指说:“这个可不能卖!以前也不是没试着割过这头牛的下水,但是它的内脏是不能再生的。割下来一截肠子差点死了,还好接上又长回去了,所以只卖牛肉!四条腿每天能割百来斤牛肉,成本只要一点草料,这简直是无本生意,自然是一代比一代红火。 “可是这期间天灾人祸的,好几次碰上乱世,我家这小店差点倒闭。到清朝的时候店做得很大,可到我这代就不太行了,感觉是牛肉的肉质出了点问题,有点发苦,得放许多香料才能吃。” 吴八一不由鄙夷地说:“那你们家靠这头牛就没攒下钱,干点别的营生?” 这时老板娘端茶上来,老板毫不顾忌地拉起裤腿,抓抓自己的脚踝,皮屑直掉,看着很恶心。 老板把烟熄了,叹道:“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创过业,可死活做不起来嘛,最后还是接了我爸的班儿!做来做去,我发现哪,还是餐饮业旱涝保收,甭管啥时候,人都要吃饭,你们说是不是?” 章歌奇阴沉地咬着牙,懒得搭茬。 我得继续探听情报,便接着问:“王老板,你们家出过怪事吧?” “对对,不愧是高人!”老板笑着点下头,“这头牛其实也不老实,自打当年被关进来之后,院子里就开始呼呼地刮阴风,屋顶上的瓦片老是哗哗地碎,半夜还有个声音在说话,讲什么‘还我牛来’!” 老板竖起指头,指指上面,“有一次最惊险,大晴天居然一道雷劈了下来,打在巷子里,好几块砖都碎了!” 章歌奇听得更加生气了,怒道:“你们这他喵不是遭了报应吗?还敢开买卖呢?” “嗐,哪有什么报应呀!”老板和章歌奇针尖对麦芒,也提高音量,“世上杀人放火的多了,我们只不过虐待一头牛罢了,怎么就能遭报应了?” 老板娘也一边插话道:“就算报应也报应不到我们头上呀,这牛我们是割它的肉,可也是一直养着它的。再说天天割,它也不哼哼了,肯定早就习惯了,不疼了。” 呃……这番自我辩解我都无语了。 我说:“好、好,我明白了,你接着说吧!” 老板眉头一皱,回忆着说:“那次雷劈过后,我祖先也挺害怕的,就找大师问了问。然后听大师的,在院子里弄了一些镇压的东西!这院子改了不少次,最终才是今天这个样子。院子中间是一把金钱剑,四角铜狮子也是镇邪的,还有这尊张飞神像,我们逢年过节也去庙里烧香,反正后来是没出过什么怪事了。” 我指指墙上,“那副画是怎么回事?” “也是我祖先画的。” “你不是说你祖先是个普通人吗?这样的纸、这样的墨,在过去普通人买不起吧!” “嗐,不是后来发财了嘛,陶冶下情操,随便画的。” 但我觉得他没说实话,站起来看画,这画色调偏红,画中骑牛之人似乎是位神仙。 难道说,这头牛真是如小胖所说,是某个神仙丢的座骑? 因为人家是神仙,怕损修行,不能滥杀,所以当时一道雷落下,只劈在街上,是个警告。 那位降雷的神仙可能就是觉得落雷够让凡人害怕了吧,那还不得赶紧把牛放了。 可哪成想王家脸皮忒厚了,干脆把整个院子弄成一个封印阵,让这神仙也进不来。 我看过画,转过身,王卓岩还在陶醉地抓自己的脚踝,落下的皮屑在门口透进来的阳光中飞舞。 我看看他:“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皮肤病?” 王卓岩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吴八一说:“废话,你搁这儿不停挠痒痒,肯定皮肤有问题呗。” 我指指桌上的痒痒挠,“看得出来,你身上很痒,掉下来的这些皮屑有点湿,还带着血丝。看来你身上湿气极重,吃药了吗?” “呃,天天涂膏药,也喝过中药,是什么解表化湿的药,不怎么管用。” 老板娘插嘴道:“林大夫,他这个病好像是祖传的,他爷爷有,他爸也有。” 我又问:“你们既然是夫妻,请问老板娘也得这种皮肤病了吗?” 老板娘说:“我可没有,就他天天痒得挠后背。老公,你把衣服脱下来,顺便让林大夫看看你的背。” 王卓岩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个算了吧,我这个不严重。林先生,先说我这牛吧,它出了什么毛病?” 我问他:“每天割肉是不是你亲自动手?” “对,这是商业机密,当然得由我来。” “你家代代如此?” “对!” 我点头,“牛的病,也是人的病,估计是某种血液传染病,让我瞧瞧你的后背吧!” 正文 第408章 仙童困牛身 王卓岩露出犹豫的神情,“我这个……癣其实也不咋严重,就不用看了吧!” 老板娘却拍了下老公,说:“赶紧给林大夫看下,你那背挠得血糊拉碴的,我看着都害怕!” “就你多嘴!”王卓岩不快地瞪了妻子一眼。 看他还在犹豫,我说:“是你主动请我的,现在又不配合,那行,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们走!” “别、别,好吧,给你看看……” 王卓岩开始脱外套,解扣子,露出后背来。 只见整个后背有一道道被抓烂的疤,颜色或深或浅,有些地方已经结了痂,有些地方还渗出血丝,看着很恶心,吴八一只瞄了一眼,就啧啧地扭过头去。 我问:“王老板,平时喝酒就会痒对吧?” 王卓岩说:“喝酒当时不痒,第二天就痒得厉害。” “是不是秋天痒得厉害,夏天反而好一点?” “对、对、对,说得全对!” “什么时候得的这病?” “嗯,应该是三……三十五岁的时候吧,肯定是接手这家店之后。” 我点头,心中已经了然,转头问吴八一:“小胖,你看这癣像什么?” “呃……”吴八一不情不愿地又瞥了一眼王卓岩的背部,赶紧收回目光,“背上的这些道子纵横交错的,像是挨了一顿鞭子抽出来的。” “行了,王老板,把衣服穿上吧!” 坐下来之后,我拿起茶杯刚想喝一口,看杯子洗得不干净,就又放下了。 我正色道:“王老板,你这病叫作‘脊杖癣’。知道什么叫‘脊杖’吗?古代的一种刑罚,比如说偷了东西又赔不起,就会挨一顿脊杖。这病并非细菌感染,也不是过敏所致,它是一种诅咒,你们王家偷了东西,被非凡之物所咒!” 脊杖癣并非我的杜撰,它就记载在《医不语》中,属于咒气类的病症。 如果去偷庙里的香火钱,而此庙又比较灵验,便会患上这种病,似乎是鬼神的降罪。 王卓岩面色一凛,又怀疑地看着我说:“林大夫,你……你怕不是欺负我读书少吧?哪有这种病呀!” 老板娘却急着问道:“不管叫啥名字,这病吃什么药能治好?” 答案当然是物归原主,脊杖癣就能不治自愈,但我说出来,他们肯定会激烈反对。 我故意更加严肃地说:“你务必再跟我说一下,你祖上到底是怎么得到这头牛的,这次我希望你说实话。” “嗯……没有隐瞒啊,就是从山上牵的。”王卓岩搔搔脸颊,有点不耐烦了,“对了,这牛的病要怎么治?” “它从什么时候开始,肉质变成这样的?” “从我爷爷那辈,而且不放生姜就会中毒,跟今天一样。” “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简单的可能性,它老了。” “不可能!”王卓岩断然否定,“这样一头妖牛,怎么会老呢?如果牛老了,从牙齿就能看出来的,它绝对没有老!” 我叹了口气——这家伙,对自己不利的事实就拒不承认。 章歌奇坐在边上,嗤了一声,脸上鄙视的神情十分尖锐。 我沉吟着,“这样吧,让我单独进去,给它诊治一下,任何人不得进来。” 闻言,夫妻二人交换了下视线,王卓岩戒备地说:“林大夫,恕我多心,你不会把牛放了吧?” 我笑了下,“王老板,你那大铁笼子焊得死死的,我赤手空拳要怎么放?既要治病,就得望闻问切,哪怕是头牛。这是必要的流程。” 王卓岩仍旧不放心,“给牛看病,我们在边上也不要紧吧?” 老板娘也附和说:“对对,这牛是我们家的财产,我们得盯着点呀!” 这时,章歌奇按捺不住了,砰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蹦起来老高。 看他那架势,绝对是想把动手的劲头都用到骂人上了。 我急忙拦住他,对王卓岩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不是付一百万报酬吗,我干嘛跟钱过不去?放心,出了事,我人在这儿,跑不了的。” 王卓岩犹疑着,看看妻子,俩人凑到一边嘀咕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 他们去开那铁门的功夫,章歌奇在我身后小声说:“直接把牛放了吧,反正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敢报警。” 我摇头,“你别冲动,我保证不让这头牛再受苦,一定会救的。对了,帮我拦着他们,别让他们偷听。” 章歌奇用力点头,“放心,他们要是敢偷听,老子把他俩腿打折,再系成蝴蝶结!” 我进到那间血味浓重的刑房,身后铁门关上,章歌奇立即站到门口,喝了一声,“你俩不要靠近!” 我忍着浓重的血腥味走近笼子,那头牛漆黑的牛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似乎把我当成唯一的希望。 我来到它面前,慢慢伸出手摸一下牛角,轻声说:“你是从哪来,为何被囚禁在此受苦……应声虫!” 应声虫从我怀里跳出来,蹦到牛头上。 我想如果它是个有智能的生物,就可以通过应声虫来与我对话。 过了片刻,应声虫用吴八一的声音说:“禀道友,吾本仙童,因吾主作戏,误羁牛身,为贼子所窃,日日割吾之肉,沥吾之血,痛不欲生,难言其苦。吾主几番显灵恫吓,然这王家卑鄙无耻,恃凡人之身,仙不敢害,将吾困此四百年矣!” 说着,牛眼睛流下泪水,打湿了黑色的毛皮。 我一阵诧异,“你怎么会是个仙童,你难道不是一头稍割牛吗?” 牛摇头,“张华所记稍割牛,乃产于越慯国,角细长,四尺余,十日一割,肉可复生。稍割牛亦有寿数,吾本仙身,削肉见骨而不死,积年累月受此苛刑。吾言字字泣血,绝无半点欺骗!” 我闻言更加感慨,心想:这神仙也太憋屈了,它怎么会被变成牛,受凡人这番屈辱! 带着种种疑惑,我问:“你既是仙童,凡人如此冒犯怎能不反抗?你的主人又是谁,贵为神仙,连自己的小童都救不了?” 牛难过地说:“主人之名,不可提及。当日吾与主人对弈输了,主人命吾变成青牛,骑来城中访友。后来的事情,吾记不甚清,困于牛身,口不能言,身不能飞,无法变化,无可奈何。” 我更好奇,“为什么不能提?这种不称职的主人,有什么好隐瞒的?” 牛急忙说:“君勿妄言,列仙之人,不可为凡人所识,否则是泄露天机!” 泄露天机? 我想了想,似乎明白了——神仙的名字、样貌都不可以被凡人知道,就如同修行之人要避人耳目。 我又问:“那你把你可以说的,全部告诉我,我会想法子救你脱困。” “咚咚咚!” 听我这样说,牛角激动地上下撞击着栏杆,仿佛在磕头一样,它含着泪水,感动地说:“多谢道友,多谢道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正文 第409章 鸡贼老板 我伸手扶住乱撞的牛角,道:“前辈不必行此大礼,我只是一介巫医,你是神仙,辈分自然远远大过我。” 牛说:“救人一命,恩同再造,恩公当然受得!” 我又寻思了下,问道:“对了,我再确认一下,您受这样的苦,怕不是什么注定的劫难、报应吧?” 岂料这牛突然反应剧烈,委屈地不停摇头,“恩公,吾平生积德,报应之说,本是番僧蛊惑之言!所谓六道轮回、前世今生、因果报应,荒诞不经!若人今生造孽,而来生受苦,来生不知今生,徒受苦难,焉有教化之功?何况今生来世本为虚妄,人之一死,形神俱灭,人间苦难,皆出自他人,干天意何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焉顾小民之福祸得失?” 这一番侃侃而谈,我不由听呆了。 到底是神仙,思辨能力就是强! 这时外面吵闹起来,我听见章歌奇在怒吼。 我怕出事,赶紧过去打开门,看见章歌奇正伸手拦住想要进来的王卓岩。 王卓岩夫妻一见我,就堆出笑容,“林大夫,怎么瞧半天还没好?” 我笑道:“你是怕我偷牛?放心,我不是魔术师,这屋子密不透风,我能牛带到哪儿去?” “没事没事,林神医,你继续吧,我们不打扰了。” 大概是瞥见了我身后那头牛还老老实实的呆在笼子里,这夫妻俩便陪了个笑,退后了。 关上门,我摇摇头——小人之心。 回来之后,我朝牛拱了下手,“前辈,刚才那问题是我思虑不周,多有得罪。” “没事没事……”牛晃着头,“当年的事情,吾印象很模糊了。只记得吾主所访之友,乃解州员外李宏元,是位修道之人,与吾主甚厚。” 我问:“当时你主人开玩笑地把你变成了牛,骑着来见这位李员外?然后你被偷了?” “是的。那夜吾主将吾留在院中,夜半有人接近,吾以为是家仆,未曾提防。谁料那人以粪便涂吾之面,以木棍塞吾之口,牵吾而去。” “该死的贼!” 我不禁皱眉,仙家最怕秽物,用粪便涂面,就是防止这头牛变化。 宋定伯捉鬼,不就是用唾液让鬼变不回来,然后拉到集市上卖了吗? 为什么鬼神怕秽物,其中道理我也不甚明了,像我平时用的符咒如果弄脏了,肯定就失灵了。 我说:“看来那个小偷完全是有备而来,很有可能知道你是一位仙家。” 牛又疑惑地接着说:“奇怪的是,吾后来亦无法变身,只能以此牛形示人。” 我沉吟着,“我要如何救你呢?如果我把你的肉身杀掉,你可以逃掉吗?” “不不不!”牛慌张地说,“吾现在是牛身,若被杀,则形神俱灭!救吾脱困是其一,解开厌镇是其二。”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找到王家把你封印的手段?” “然也,万望恩公尽力,吾感激不尽!” “不客气,最后我还有一件事要问,王家所患的脊杖癣是你下的咒吗?” “非也非也,吾现在无法施展法力,那怪病应是吾主之警告,奈何王家脸皮甚厚,利欲熏心,久不归还!” 听到这儿,我心想王卓岩一定隐瞒了非常多的事情,王家甚至有可能已经清楚地知道这牛是谁的,甚至也知道牛本身是个仙童,但就是不还,就是要割这不要钱的“牛肉”做生意。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脸皮最厚的一家子了,竟然敢讹诈神仙,还残忍地割仙童的肉卖钱! 我承诺道:“牛兄请耐心等待,迟则七日,短则三天,一定救你出去。” 牛点点头,然后我收回应声虫。 牛目送着我离开,眼中充满期待和担忧,可能是怕我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这目光让我不忍心,我回头安慰道:“我说到做到,你不必担心!” 出来之后,王卓岩夫妻关切地问道:“林神医,它得了啥病?” 我故作高深地说:“看来是‘韩滉病’。” “啊?”王卓岩眨巴着眼睛,愣愣地问:“什么是‘寒晃病’?” 我说:“这个说起来就很复杂了,总之属于牛瘟的一种,肉质出现毒性已经是个危险的信号。走,我们去外面说!” “行行行!”见我胸有成竹,王卓岩马上变得毕恭毕敬。 哪有什么“韩滉病”,是我信口胡诌的,韩滉是画《五牛图》的唐代著名画家。 至于牛肉出现毒性的原因,我猜是怨气所致。 这里的“怨气”是指这头牛被囚禁于此,恐惧孤单难受,日日受刑,身体开始分泌一些有毒的物质。 一个人长期过得压抑痛苦,会更容易得心脑血管疾病,免疫力也低下。反之,一个人整天轻松愉快,身体机能也会比较健康,器官老化慢,患病几率大幅下降。 吴八一就跟我说过,单身的人更容易患感冒,其实这不是玄学,是科学统计出来的。 换言之,“牛”实在太痛苦了,体内器官已经开始恶化,可它又被不死的诅咒束缚着,持续恶化,已经产生毒素。 另一种推测就是刑房卫生环境恶劣,滋生了大量细菌,按中医的说法就是“邪气”。 这些细菌在一头不会死的牛体内繁殖了几万代,跟养盅一样,已经诞生出了毒王。 其实王家的操作是极其危险的,这牛肉都可以让人吃了中毒,居然还敢卖。倘若牛体内的细菌再强大一点,生姜和高温都消灭不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替王家的愚蠢和贪婪买单。 出来之后,我煞有介事地夸大“韩滉病”的严重性,说这病不赶紧治,牛肉里面会长瘤子,到时候毒性连生姜都掩盖不住,一旦传播开,造成瘟疫,王家就是全世界的罪人。 我说:“眼下治病要紧,你的店得停上一段时间。” 王卓岩皱着眉,嘬着牙花子,转着手指上粗大的金戒指,说:“一停店,慢说我一天少挣五、六千,水电工钱的我还得倒贴钱呢!” “啥?还真他喵是要钱不要命!”章歌奇一瞪眼,“就少挣几天钱而已,我咋看着你比儿子死了还难受。” 王卓岩翻着白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天五、六千呢,你愿意补偿我吗?” “喂!你少搁这碰瓷!你去看个病,让大夫赔偿你误工费吗?有这个道理吗?”吴八一听不下去了,“对了,食物中毒的钱,你还没赔偿呢!” 老板娘拉了下王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个会赔的、会赔的,到时候跟报酬一起算给你们。” 王卓岩眨着眼睛,鸡贼十足地说:“林大夫,你就不能开个什么猛药,越快见效越好,不要担心什么副作用,只要把肉质变好就行啦!” 我无奈叹息,“我自然会开一副药,外洗内服。但是关店三天必须做到,它好歹是个四百多岁的老人,你让它休息三天不行吗?” 王卓岩眉头紧锁,好像被心尖上揦了块肉一样疼,“非得三天么?眼下天冷,生意正好做呢!” 正文 第410章 采弥驱巳方 我一阵光火,冷冷道:“爱治不治,不治拉倒!我看你是掉钱眼里面了,那头牛给你王家挣了四百年的钱,三天休息都不行?既然你看病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别浪费我时间,耽误我这么久,你除了刚才的赔偿还得赔我误工费!” 我故意这么说,对这种人而言,赔钱才最能让他肉痛。 “就是,我们给人看个病,交通费都是百万起,诊费另算!要不是我们哥仨今儿是来旅游的,你碰都碰不见我们。给你看个牛,才收一百万,真是让你逮着大便宜了!你还唧唧歪歪?不看拉倒!” 小胖马上在一边附和道。 章歌奇见状,立刻掏出手机来配合,“林大夫,赶紧回吧,你看,刘老板又催咱们了!” 我暗暗忍笑,这俩活宝可真是戏精。 果然,王卓岩态度软下来,“林神医别生气,咳,我这是小本生意,你得理解理解我的难处嘛。”他陪笑说,“行,三天就三天,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治不好,那我这个诊费能不能……” “靠,合着你他喵没听懂刚才的话是不是?”吴八一气得跳脚,“病来去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快的!?走了,走了,小林哥,这种人咱不伺候!” 说着他便故意很生气地拉着我走,章歌奇也立马一胳膊架起我,闹闹哄哄地就要走。 老板夫妻这下急了,彼此看了看,然后赶忙来拦我们。 一番极限拉扯后,这夫妇俩总算是老实点了。 我的视线不经意间注意到墙上有一片空白,原来是之前那幅画不见了,周围全是灰尘,只有这片留下了长方形的空白。 我指指墙壁,问:“王老板,那幅画呢?” 王卓岩回头瞧瞧,“哦,我刚才想起来,灰太大,对古画有伤害,我准备送去裱一下。那,林神医,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开药方吧!” “行,准备纸笔。” 老板娘出去一趟,一会从店里拿来纸笔,我接过来唰唰一顿写,写了一个补中益气的方子,吃了也无大害。 我把方子推给他,“这份‘采弥驱巳方’你收好,照着抓药,每天一次喂给牛,药渣泡水洗身子。” “洗它还是洗我?”老板问。 “当然是洗它!你背后的怪癣也要治么?” “要要要!” “但那得另外算报酬。”我拉长了声调,说道。 “呃……要不还是先治牛吧,等它瞧好了再看我的。林大夫,我们留个联系方式,过几天我请你吃饭,再奉上一百万报酬,你看怎么样?” 留了联系方式,我们就先撤了,在这破地方呆得久了,让人又压抑又窝火。 这对夫妻也不知道过来送行,我回头一看,他俩嘀嘀咕咕地在说悄悄话,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出了门,吴八一忽然大笑,“哈哈,我懂了你刚才的药方名,‘采弥驱巳’不就是‘财迷去死’么?想不到小林哥也有这么内涵的时候!” 我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借题发挥,我问道:“对了,他们什么时候把画收起来的?” 吴八一说:“就是你进去看牛的时候,老板跟老板娘嘀咕了几句,老板娘就先出去了。再后来,画就收起来了。” 我沉吟道:“那画怕不是有问题……” 章歌奇呸地在路边啐了一口,“人渣,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就剁了他俩,直接把牛放走得了!” 我说:“章兄弟,这儿可不比荒山野岭,那么多人看着我们进院子呢。到时候警察一查,咱仨就得进去唱铁窗泪了。” “嗯,我明白了,白天耳目众多。老话说得好,月黑杀人夜,我半夜三更动手!” “你明白个der!”我苦笑,“光把牛放了没有用……” 我把和牛的对话说了一遍,二人听完,一时都呆住了。 吴八一不敢相信地说:“啊?它是一位仙家啊!这……这也太挫了吧?” 我说:“人家是被算计了。王家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它困在牛身里。它的主人多次显灵警告,可架不住王家脸皮厚,不理不睬。” 章歌奇笑道:“哈哈,这是哪路的仙家?太逊了吧!自己的童子被人类捉了,四百年一点辙也没有?说好的天地不仁呢,都成仙了,不能直接杀了姓王的全家?” 吴八一附和着点头,“对、对,正经恶人不管,整天就逮着小林哥这样的好人不放。” 我指指头上,“虽然我不知道仙家的规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能直接对普通人动手,否则世间早就乱套了!王家深知这一点,正好钻了这个空子,人间的法律管不了他们,天上的神仙治不了他们,跟碰瓷是一样的。” 章歌奇哼了一声:“这种时刻,暴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下次别拦着我!” 我斜他一眼,“别急,咱马上要开始行动了。” 章歌奇又问:“啥时候行动?” “今晚。” “行,把他们剁成几块!?” “什么剁成几块?我们是过来调查的!只要找到那个厌镇的办法,先让这位仙家逃掉,他们总不能报警吧?说自己丢了一头活了四百年的牛?” 吴八一不满地说:“那太便宜他们了,白白让他们挣了四百年的钱。天凉了,咱应个景,就让他家这血淋淋的祖传老店破产吧!” “对!”章歌奇举手赞成,“一把火烧了这鸟店!” “你可拉倒吧!这老城区消防不行,一烧一大片!”我说,“当然,教训肯定是要给的,我只说先放跑仙童。至于教训要注意方式方法,咱们自己不能搭进去。打蛇打七寸,既然这姓王的是个混账财迷,钱看得比命重要,那就让他破财!” 章歌奇悠悠地说:“其实吧,把他揍得整个人都能打成蝴蝶结,让他自掏医药费,不能挣钱,也属于破财……” “章哥这是咋了,跟蝴蝶结杠上了,这是突然萌生少女心了吗?”吴八一笑道。 我们中午也没吃东西,饥肠辘辘,在街上寻摸了半天,挑了一家刀削面馆子,门上写着“十五年只做一碗面”。 吴八一调侃说:“嘿,王家的小破店可以写‘四百年只用一头牛’!” 正宗的三西刀削面滑溜有嚼劲,浇上肉臊卤子香得很,我们还点了鸡腿、豆腐干之类的小菜,章歌奇叫了几瓶啤酒,拿牙齿咬开,吨吨吨一通豪饮。 吴八一抱着手机在看装备:“小林哥,潜水设备一套老贵了,三个人估计得两万块吧……” 我说:“我们又不潜多深,装备太重也不好携带,你看着买吧!” “行,我先跟店家唠唠,预约一下。” 我掏出手机搜仙童曾提到的叫李宏元的人,但网上找不着,可能还得买一本当地的县志了解一下。 下午我去了一趟新华书店,没买着县志,有点失望。 吴八一提议:“我去城里找老人打听一下吧。” 我说:“这都四百年前的事情了,你去哪打听啊?对了,你可以去道观看看,如果李宏元是修道之人,应该会有记录。” “成,这事儿交给我了。” 告别了小胖,我让章歌奇陪我走一趟。 “章兄弟,你陪我去个地方。” 我和章歌奇来到一座公园的湖边,我叫章歌奇望风。我焚了一沓黄纸,念起棂雀经,四周阴风回旋。然后我把几张裁好的印纸放在地上,很快上面浮现起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形象。 我这是在收阴魂,身上的储备所剩无几,省得要用的时候抓瞎。 收阴魂不一定要挑墓地、菜市口之类的地点,有湖水汇聚的僻静之处,往往是孤魂野鬼汇聚之处。 “各位惨仙,请暂居片纸,替我做事之后,我必超度尔等。” “惨仙”是对鬼的尊称,东北五大仙是“狐黄白柳灰”,早期也有“狐黄白柳惨”的说法,惨便是鬼,既然和四仙并驾,亦可将鬼称为惨仙。 祝罢,我一一收纸,突然眼前一亮,“章兄弟,你看这个!” 正文 第411章 夜半潜入 章歌奇凑过来一瞧,纳闷地问:“这是大蛤蟆?” 我手中的这张印纸上有一个腹大如斗的小人,手脚显得特别小。 我欣喜地说:“没想到收集到一个稀有品种——这是食水鬼,喜欢喝水,和水鬼是两码事。” “哈哈,欧气爆棚啊,这鬼还有品种么?” “边走边说吧!”我把收集到的阴魂纳入怀中,一边走一边说:“人有百样,鬼自然也有百样。不但有食水鬼,还有长舌鬼、疾行鬼、怨鬼这样的品种。” 章歌奇说:“那你平时多收集点这些稀有的,打架的时候放出来,肯定很厉害吧?” 我摇头,“咱们和养小鬼的降头师不一样,使用它们是以超度为条件,就是一次性消耗。降头师养小鬼虽然好使,可也折损福报,非正当所为。” 路上我们去了一家药铺抓点药,然后去了一家供品店,买了点东西。 回到宾馆,我拿木牌写上嫘祖娘娘的神位,焚香烧纸,拜祭酬神,然后再把祖师爷宗布神摆好,虔心地拜了几拜,这些都是必要的善后和准备工作。 章歌奇等在一边百无聊赖,对我说:“咱们去网咖打会游戏吧?” 我笑道:“我哪会打游戏,一窍不通,就上学那阵跟着李有田玩过几次cs。” “嗐,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朴素了,挣这些钱又不怎么消费。想来真是可笑,咱仨存款都是大几千万级别了吧,那个王卓岩还跟咱们装b,说自己一天挣五、六千,我呸!” “嗐,他们祖辈都是靠卖牛肉的市井商人,商人重利,说出这话很正常,而且他家更是格外重利,恨不得把钱串在肋骨上。对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咱们打打牌吧!” “打什么牌啊?”章歌奇没啥兴趣,他拍拍我肩膀,挑下眉毛,“走,哥带你去登dua郎!” “可拉倒吧,我一个修行之人,哪能去那种地方?” 章歌奇也不忍抛下我一个人出去浪,就陪我在宾馆打牌,天快黑的时候,我发消息叫吴八一赶紧回来,晚上准备行动。 七点多,吴八一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进来先猛灌了一大杯水,他抹抹嘴说:“小林哥,我一下午跑了两个道观,没有关于这个李宏元的记录,果然还是年代太久远了。” 章歌奇说:“我看呐,解铃还须系铃人,去找石牛村的那个老神仙,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摇头,“现在赶不上去石牛村的车了,再说他是不是老神仙还存疑呢。走,我们再去王卓岩家调查一下!” 我的弓放在宾馆,那卷“凉席”当然还是随身背,带上了装符咒的腰包。 入夜之后,解州旧城区一片清冷昏暗,风吹得嗖嗖的,天空阴沉,感觉要下雪,周围的老建筑灰蒙蒙一片,光秃秃的树也是灰的,透着一股北方老城的肃杀感。 晚上天福楼还在营业,柜员站在熟食柜后面打哈欠,几个老人在大厅吃牛肉面,楼上厨房亮着灯,从排气管冒出带着肉香味的热气,似乎在做第二天的准备工作。 “王八蛋!”章歌奇啐了一口,“看来王卓岩压根就不准备关店!明天肯定还会照常营业。” 我揉开望气眼到四周调查,并派出几只小鬼,但是王卓岩家的院子有法阵,小鬼压根进不去,只能在周围转圈。 这时,天福楼的两名伙计走进巷里,我们立即闪到另一户人家的门洞里面,只见伙计打开院门走进去了,听动静应该是在搬冰库里面的肉。 我小声说:“小胖,你在外面望风,我们进去看看!” “行,那你们可快点儿。” 我答应一声,便和章歌奇飞快地溜进敞开的院门,躲到院墙和正屋之间,听见两个伙计一边搬肉一边发牢骚—— “王卓岩这个不得好死的,加班加班整天就是加班,一提涨薪水,就给老子画饼,说什么格局小了!我小他奶奶个腿儿!” 另一名伙计冷笑,“他一副创业成功的样子,呸,还不是继承的老店!成天抠抠索索的,忘关水龙头都能把你骂十分钟,有什么了不起,臭弟弟!” “我不想在这儿干了,你呢?” “唉,谁想在这儿干啊,吊前途也没有。服务员都是走了一茬又来一茬,这帮老板不就是挨个薅么!” 章歌奇小声问我:“他们有钥匙吗?” 我摇头,可能性不大,店员大概只能进来取肉,进不了正屋,毕竟那是王卓岩的家族秘密! 我用望气眼一瞧,屋中只有那头牛站着,没有其它人,也没看到任何反常的东西。 伙计取了肉就走了,我们这才从藏身处走出来。 章歌奇看着装了铁栅栏的窗户,说:“我一刀把窗户劈了吧,进去先放牛!” 我沉吟不语。 章歌奇又说:“不放它,它今晚估计又得挨刀,牛在我手,主动权也在咱们这边。” 我想了想,说道:“我也想马上救它,可我担心的是,撕破脸皮之后,他们会把控制牛的手段或者法宝藏得更加严密,我们更无从下手。只救牛没意义,要让它恢复真身才一劳永逸。”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难道是笼子是特制的?还是说,是院子里的法阵在影响?咱把法阵毁掉试试?” “行,毁阵!地上的金钱剑,把四角的砖撬松即可,至于铜狮子,得用鸭子血涂在它身上、嘴里,破了它的至阳之气,最好再给院墙开个几个洞,让里面的阳气泄掉……做得隐蔽一点!” 我走到门口,叫外面的吴八一过来,“小胖,我们需要点东西……” 章歌奇笑道:“你赶紧去找几个富婆献身,然后献点血给我们,林大夫说要‘鸭子血’。” 我瞅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开玩笑?小胖,你去附近市场挑一只鸭子或者兔子,黑的最好,弄一瓶血过来!最好再来点洋钉。” “行,小胖快递,马上送到!”吴八一答应着去了。 章歌奇立马动手,解开斩龙刀,甩去上面的铁锈,刀身立刻变得锃亮锃亮,他把刀伸进砖缝,轻松地把地砖起出来,很快金钱剑阵就被破了。 然后章歌奇挑不易察觉的地方,把院墙上的砖也挖掉几块。 他又过去看看铜狮子,四只全是公狮,章歌奇坏笑道:“我听说,给狮子去势,就镇不了邪了。” “净胡说八道,铜狮子只是一种厌镇的象征,其实不分公母的,风水上的阴阳,和生物上的阴阳是两码事,不然女子宿舍岂不是阴气最重?” “来都来了,得留点纪念!” 说着,章歌奇用锋利的刀尖在铜狮子的底座上刻字,写上“丧尽天良王八蛋!” 他得意地问我:“我这书法还行吧?” 我笑笑,“你这鬼画符真不赖!” 正文 第412章 背后高人 过了一会儿,吴八一跑回来了,贴着院墙小声喊我。 我说:“我在,你扔吧!” “接好喽!” 一个小瓶隔着墙扔了过来,章歌奇眼疾手快地接住,瓶子里面红彤彤的,还微微透着一丝热乎气。 然后吴八一又抛了一盒钉子给我,此外还给贴心地买了一个小刷子,我说:“谢了!” “小林哥,我在外面继续望风。” “好!” 我拿小刷子蘸着鸭子血,往铜狮身上隐蔽的地方涂,撬起来的砖块下面也涂上血,然后在院子四角埋下钢钉。 我掏出两道符,实验一下,阴魂已经可以在院中自由自在地行动了。 阴风呼啸,让这儿变得更冷了。 “行,阵已经破了,咱们去找牛问问话去。” “要我把门劈开吗?” “呃……绕到后面,把墙砖掏下一块就行了。” 于是我们来到后面,章歌奇在墙上掏砖,很快掏出一个四方小洞,我手捧应声虫,让它化作阴风飞进去,落在牛头上。 我对着洞小声说:“仙兄,我们已经把院子里的封印阵毁了,你现在可以变化了吗?” 我听见屋内传来牛角碰撞钢筋的声音,片刻后,牛通过应声虫说:“谢谢恩公,吾仍旧无法变化。” 我一阵失落,不行吗,看来关键不是院子里的阵法。 嗯……难道是那幅画? 可我之前看过,那幅画很普通,并非法宝之类的,要如何控制这仙童呢? 章歌奇头回听牛说话,很诧异,说:“嚯,厉害呀,应声虫还有这用途!这位牛兄声音真温柔……” 我说:“想啥呢你,那是小胖的声线。” “呃……当我没说。” 屋内传来声音,“请问这位杀气极重的先生,是何许人也?” 我说:“仙兄不要怕,他是我朋友。” 不管是我自己还是章歌奇,我都没有向对方透露过真实姓名,这是和鬼神之属打交道的基本常识,真名是不可以随便讲的。 牛说:“幸会幸会,先生煞气罩身,看来是位猛将。” “哈哈!”章歌奇点着头,十分受用,“那当然,老子可是出了名的猛汉,这位牛兄,要不要我现在放你出去,呼吸一下久违了四百年的自由空气?” “吾虽向往,但是……”牛犹豫起来,“眼下还不可以走!王家背后有高人指点,吾担心一走了之,对方施咒加害,吾命休矣。” “什么样的高人?”我赶忙问。 “乃是设计院中封印阵的高人,吾不知其姓名,然确有道行。” “比我怎么样?” “恩公见谅,吾观那人,老神在在,精气充沛,恐在你之上!” 我不禁皱眉,没想到啊,王家居然还有高人指点,为什么不让高人来看牛病? 转念一想,大概术业有专攻,对方不懂这个。 我说:“那请仙兄再忍耐些时日,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牛顿了下,叮嘱道:“恩公也请保重,王家小人也,阴狠狡诈,不择手段!” 章歌奇哼了一声:“我巴不得他们不择手段,来点硬碰硬的,不然老子都没理由出手了。对了,这位牛兄,你是母的还是公的?” “你打听这干啥?”我一杵他,“仙兄,我们先走了。” “好的好的,保重!” 接着应声虫呼的一下飞回来,站在我手掌上,啊啊地张嘴,指着自己的嘴要奖励,我随手把砖填回去。 我身上没带百香果,就倒了一瓶盖鸭子血奖励它,应声虫像抱着大碗一样喝一口,脸皱得跟小老头似的,呸呸地往外吐。 我笑道:“等回去再喂你,忍耐一下!” 把应声虫收了,我批评章歌奇,“你存的啥心呀?问人家公母,礼貌吗?” “嘿嘿,你猜!” “你肯定是想给青牛大仙介绍对象是吧?可拉倒吧,仙家哪有雌雄之分,仙家哪有配婚姻的?” “嘿,我听说仙家其实是可以大威天龙的,但是不生孩子……跟我一样。”他捂着嘴嘿嘿笑道。 “我看你是最近没被青牛大仙教育,皮紧了。得,今天就这样了,撤了撤了。” 我在这院中留了几个阴魂当探子,然后章歌奇轻盈地跳上墙头,拉我过去,他的手劲提我就像提小孩子一样轻松。 潜入任务顺便完成,我们找了家羊肉汤馆子吃点东西。 我分析说:“看来有问题的就是那幅画,可我还不知道原理,要是能偷听一下王家夫妻的谈话就好了,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住哪儿……” 吴八一说:“那我继续打听?” “打听,一定要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奇怪,我羊肉呢?” 我侧头一看,应声虫躲在三个大海碗中间,把我碗里的几片羊肉拽走吃了,这小家伙是越来越随便了。 章歌奇对店主说:“再切半斤羊肉!” 章歌奇挑起碗里的粉条,说:“我觉得吧,我们应该把破坏搞大一点,这样王家就会把高人请来修,我们就知道是谁了。” 我皱眉,“但这不一下子就怀疑到我们了吗? “那又怎么样呢,早晚要撕破脸皮的。” “章兄弟,还没有确实掌握了救出仙童的办法,这样会打草惊蛇。” “唉,好吧好吧,老子再忍耐几天。” 这时头顶的灯泡闪烁了几下,正在擦盘子的店主说:“不是要停电吧?这两天好像限电,你们赶紧吃,一会停电就麻烦了。” “别说,这羊肉汤味道真不错。”吴八一端起碗吸溜溜地喝起来。 我拿起筷子正在夹粉条,突然发现粉条慢慢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我一拍桌子,说:“过分了啊,吃羊肉就算了,还吃我粉条!” “怎么了?” “这小家伙,越来越不像话,现在上桌吃饭……” 我话没说完,发现我冤枉小家伙了。 应声虫其实缩在我袖子里面,正瑟瑟发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我错愕地往碗中又瞅了下,只见粉条慢慢被吸走,消失在碗里,章歌奇、吴八一也注意到了,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碗。 碗中传来吸溜吸溜的声音,粉条好像被黑洞吸走一样,源源不断地消失。 我立即用筷子一拨粉条,看清之后我震惊地瞪大眼睛,身上像过了一道电,打了个激灵。 只见宽碗下面藏了半张脸,露着红突突的嘴唇和长满疙瘩的鼻子,那张嘴嘬着粉条,正在疯狂地吸食…… 正文 第413章 古城斗法 碗底突然冒出半张难看的脸,惊得我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揉开望气眼,看看是谁在捣鬼! 章歌奇脸色一变,直接一筷子插进那半张怪脸的鼻孔里面,怪脸迅速消失,碗底被他用筷子猛力一插,崩成两半,羊汤粉条流了一桌子,我们仨赶紧站了起来。 “咋回事!” 店主跑过来问询,突然,我们头顶上电灯闪烁,闪了几下,电灯直接爆掉。 望气眼看见外面阴风呼啸,隐隐似有个人站在巷子里面,我朝外一指,“外面有人!” 我们冲出这家羊肉汤馆子,跑出门口时,头顶上瓦片嗖嗖直落。 章歌奇喊了一声小心把我推开,自己单手用刀挡下瓦片。 扭头一看,屋顶站着一个怪人,驼着背,四肢极长,而且长满了毛,脸上没有眼睛,一张大嘴发出智障似的笑声,好似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感觉。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显形的阴魂。 这时,整条街的灯相继熄灭,那拨下瓦片的怪人一纵身,跳到另一间屋子上,迅速跑掉了。 章歌奇正要追,我拉住他:“别追了,上面这个只是个杂兵,擒贼擒王,人在那边!” 我掏出几道符扣在手心备用,三人便朝巷中追去,但那个诡异的人影迅速地逃开了,我用望气眼捕捉,发现它已经逃到另一条巷子里面去了。 狭窄的巷子里,房顶上那个长手长腿的怪人突然张牙舞爪地从上面扑下来! 章歌奇大喊一声:“装神弄鬼!”,挥刀便斩过去。 怪人当胸挨了一刀,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然后化作阴风消散无影。 我说:“这只是个用神通显形的厉鬼,根本不算啥,我们也有!” 我一扬手甩出几道符,释放出符中封印的阴魂,命它们去骚扰那个施术者。 然后我掏出甲马符,“那家伙速度太快,估计在使鬼抬轿,咱们用这个!” 贴上甲马符后,我们的速度陡然提升,但是对方也不慢,始终保持着超出我们一两百米的距离在前面跑,它所到之处,周围屋舍的灯光统统熄灭,大片街区陷入黑暗。 我们绕着圈追赶,甲马符虽然提速,但一直跑也很累,我身后吴八一的气息已经开始粗重。 “该死的家伙,跟我们玩捉迷藏呢!林大夫,它在哪儿,我去包抄!”章歌奇追得不耐烦了。 我观察一下,指出一个方向。 章歌奇点头说:“行,我走另一边!” “自己小心,此人道行颇深!” “放心吧!” 章歌奇双脚卷起尘土,像摩托车一样一骑绝尘消失在巷口,我招呼吴八一,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追。 我和吴八一刚从巷子里跑出来,忽然间一道网从天上落下,网的四角覆盖着四张符。 我速度快些,先冲过去了,身后的吴八一却正好被罩在网中,四符落地,便挣脱不开了,仿佛焊住了一般。 吴八一不厌其烦地拨拉着头上的网说:“小林哥,别管我了,反正我帮不上忙!” 用望气术看了一下这张网,没有啥危险,单纯就是为了困住人的小法术。 “行,那你小心!我待会儿来救你出去。有怪事就念我教你的六甲密祝!” “成!” 我一口气往前冲,看见章歌奇正从另一个方向堵截,很快我俩会合在一条巷子里。 终于,那人被堵在中间。离的近了,我依稀看见此人的样子,竟是个老道,手中还拿着一柄雪白的拂尘。 “呔,哪里跑!”章歌奇挥刀从另一头冲过来。 老道一甩拂尘,拂尘丝中飞出一道符,贴在一块砖上,砖居然飞起来,嗖得袭向章歌奇,速度极快。 章歌奇在疾跑中赶紧下腰躲闪,结果就成了跪在地上滑行,不过险险地避过了。 老道又把拂尘一甩,托在自己的右臂弯中,右手掐诀,半空中的砖又飞回来,撞向章歌奇的后背。 “小心后面!”我大喊。 章歌奇回身跳起来,挥刀去劈,砖头却诡异地绕开刀锋,击中章歌奇的胸口,他痛叫一声摔在地上。 我一惊,这是以咒御物!这一手确实在我之上! 与此同时,地上出现许多黑漆漆的鬼手,如同石油变成的手臂一样,死死地抓住我的脚,令我无法前进,我手中捏着一道符,急得额头上渗出汗来。 章歌奇被砖头打中,摔到老道身边。 老道摆了下拂尘,脸上的表情满带恶意。接着,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把菜刀,上面也贴着符,菜刀笔直地刺向章歌奇! “焚尽!” 我立即甩出病虎符,在巷道中爆炸,但老道周身有阴气环绕,那是他召唤的数十只阴魂在保护他,只见他左右挥动两下抚尘,火焰便消散了。 病虎符虽然没造成杀伤,不过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那把菜刀掉在了地上,差一点就刺中章歌奇。 地上的鬼手继续抓我,我站在阴气的沼泽里面,十来只鬼手抓住大腿,我喃喃诵咒,想要摆脱控制。 “一帮黄口小儿,就这两把刷子,还出来丢人现眼?”老道开口,轻蔑地说道。 “焯,我娶你大爷!” 章歌奇骂道,想跳起来,却突然被地里钻出的鬼手抓住四肢,动弹不得。 “……往者悠悠,执念难休;狐死首丘,亡川刻舟。” 这时,我一段寄狐经念罢,一指老道:“上他的身!” 寄狐经的效果就是命令阴魂上身,或者让已经上身的阴魂在身体里呆得更稳固。 老道愣了片刻,低头一看,他的宽袖上被贴了一道符,正是我白天收服的食水鬼。 刚才我扔病虎符的同时,把这道符贴在了他身上。那道病虎符其实是在打掩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被食水鬼上身之后,老道方寸大乱,不住地手舞足蹈,手里的拂尘也掉了,掐着自己的脖子,神情异样。 我大喊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地上抓住我们的鬼手立即退去,这也是因为施术者力量被削弱了。 若不是精英级别的食水鬼,恐怕也无法实现这样的攻击,但是这老道道行还是高。 只慌乱了一会儿,便一跺脚,双手掐诀,喃喃诵咒,便把身上的食水鬼赶走了。 不过这一瞬间的破绽已经足够。 章歌奇挣脱鬼手,怒喝一声,出招如电,一脚踹在对方的老腰上。 老道哎哟一声摔在地上,章歌奇举起刀,顿了一下,大概不知道是要杀了他,还是吓唬一下。 我大喊:“注意他的手指!” 施术者掐诀只需要动动手指,隐蔽性很强,稍不留意就会情势逆转。 “别别别,有话好说……啊!!!” 章歌奇闻言,面无表情地一刀把老道的中指、食指齐根砍掉。 我赶忙上前抢过断指,抓住他还在喷血的手掌。 老道不住挣扎,章歌奇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凶神恶煞地喝道:“敢动下试试!老子和你无冤无仇的就他喵下杀手!你是哪根葱啊?敢惹我们!” 我喃喃默念雪山童子咒,先让他止血,不然他可能会失血致死。 我把两根断根攥在手中,拂尘踩在脚下,厉声问道:“现在你掐不了诀,用不了法宝!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害我们!” 老道又疼又恨,愤怒的咬牙道:“无知鼠辈,我傲云是有仙禄之人,你们伤我,必遭雷劈!” 章歌奇才不吃这套,狠狠踹了他两脚,“有仙禄的人干这种事?真他喵有出息!我再剁他几根手指吧!” 正文 第414章 盗牛事件 见章歌奇刀已经举起来,我摇摇头说:“没必要了!” 我们确实是险胜,对方号令阴魂的实力其实非常强劲,还能以咒御物。若不是精英级别的食水鬼制造了一瞬间的破绽,可能我俩要被吊打。 当然,食水鬼用完就没了,砂锅捣蒜——就是一锤子买卖。 我握着那两根断指,冷声说:“看来你也是修行之人,断指在我手上,你很清楚意味着什么,我随时可以咒杀你!” 这个叫傲云的老道瞪着眼睛,“以咒杀人,那你会挨雷劈!” “我不在乎。” “对,我们光脚不怕穿鞋的!”章歌奇拿刀拍拍他的脸,“嘁,牛逼哄哄的。说来听听,你是啥仙禄呀?对了,啥是仙禄?”他扭头问我。 “就是……”我想了想,“大概相当于保送成仙的资格,比如你在某门派修炼成个最次的逍遥散人,死了之后,最次也能混个这头衔的仙。” “放p!”傲云胡子直抖,骂道,“乡野村夫、无知小儿,贫道堂堂清虚洞仙,怎么到你口中如此不堪!” 章歌奇一脚把他踩倒:“瞧你这副寒酸样子,还清虚洞仙,我看是空虚洞仙吧!” 以前我也听说过,凡有仙禄之人,在自己品级之下的鬼神,可以随便号令驱使,不必请的。 听上去怪厉害的,但有一个问题,就是…… 仙禄、仙品都是修行的门派自己封的,法印也是自己刻的,死后之事无可验证。到底这是真的修成了仙,还是仅仅是门派内的荣誉头衔,那就很迷惑了,外人也无从得知。 所以这清虚洞仙,含水量应该很大。 我问老道:“谁派你来的?” 傲云被章歌奇踩在地上,吹胡子瞪眼睛不肯说话了。 章歌奇扭动脚踝,暗暗用力,“快说!臭老道,要不要我给你来个松骨踩背服务啊?信不信我一脚把你上个月的晚饭挤出来!” 我说:“修行之人,做这样的暗算勾当,不寒碜么!?我看你也是有师门的,学艺不造福一方,不害臊么!?号称清虚洞仙,被我们两个普通人打败,不丢脸吗!?” 被我三连质问,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在沉默。 我故意叹息道:“行吧,既然你这么视死如归,我就成全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抓起断指,装作念咒的样子。 看我不像是装的,傲云这才大惊,“道友且慢!我不是要害你们的,只是试探试探!” 章歌奇一听,更是勃然大怒,用刀背敲他的头,“你他喵管用菜刀砍人叫试探?” “别打了!别打了!”傲云狼狈地说,“是王卓岩担心你们是骗子,请我来……来试试深浅,真没有恶意的。” “啥?你认识王卓岩?”我一愣。 “这位小道友,不瞒你说,我和他父亲是旧相识,道观重建就是王老爷子捐的钱,我欠着他家的人情债,不好意思不帮忙!” “这么说,他家那院子是你设计的?” “是我参谋的!” 果然,他就是王家的背后高人。 我问:“为啥要设计那样的院子,你可知道原因?” 傲云沉吟着,有些尴尬地说:“那个……那个……” “别支支吾吾的,快说!”章歌奇一瞪眼,催促道。 傲云便答道:“他家里藏了一只妖牛,可以不停地割肉,这事你们是知道的。王家害怕妖牛跑了,就在院子里弄个法阵厌镇它。我知道这事其实很损阴德,可王家指着那妖牛挣钱,不在乎,那我也没啥可说的了。” 我又问:“你知道妖牛是什么来历吗?” 见他眼珠子活动,我觉得他想编瞎话糊弄,断喝道:“快说!” 傲云皱眉,“咳,你们不要受了妖牛蛊惑,听信妖言。那东西本是上古妖魔,杀生太多,上天叫它还债,所以镇压在飞龙岗。王家只不过是上天完成业力的手段,并不违背天道。” “哼,你可拉倒吧!”我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鄙视至极地说,“一个修道之人,告诉我什么‘业力’?你还真是学贯中西!你编这些瞎话的时候心跳得很快,以为我看不见吗?” 傲云闻言,震惊地看向我。 他道行虽高,但隔行如隔山,他并不知晓我这巫医的手段。 章歌奇把搁在他脖子上的刀又加了几分力气,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真话,让你脑袋搬家!” “呃,杀人是犯法的……” “你不是神仙吗?神仙又不算人!” “呃……这……” “快说!!!” 这时吴八一也找来了,施术者被控制,那张网自然也没了效力。 小胖见我们抓住了施术者,很高兴,说外面好大一片地方都停电了。 我叫他先别打岔,还在审问呢! 傲云畏惧脖子上的刀,而且他也看出章歌奇是个混不吝的主儿,便慢吞吞地说:“我本家姓李,祖上名叫李宏元。” “李宏元?”我震惊,这么巧吗? “我家祖上李宏元和我一样,也是个修道之人。当时我家比较富裕,李宏元打小棋琴书画样样精通。当时他去飞龙岗采药,看见一块大石头上有棋盘,和一局残棋,就信手下了起来。 “原来那是一位仙家和童子下到一半,见有凡人上山,仙家就先藏了起来。仙家见我祖上解棋解得甚妙,就现了法身,和李宏元对弈了三天三夜,成了棋友。 “打那之后,仙家经常来我祖上李宏元家中,和他高谈阔饮,传授一些修仙法门。其实我能炼出这身本事,全靠祖上留下的一本笔记,毕竟是仙家指点。 “之后有一次,李宏元和仙家聊到老子出关,李宏元来了兴致,想画一幅老子出关图。过几天,仙家便牵了一头大青牛来到李府,命一名相貌忠厚的老仆骑着青牛,扮这老子出关,让李宏元摹画。 “那老仆是谁呢,正是王卓岩他祖先,也许在摹画的过程中,他听到了什么天机,这个你得去问王卓岩了。总之那老仆起了贼心,当晚把自己的几个儿子叫进李府,偷了画和牛,藏了起来。 “仙家掐指一算便知道了牛的去处。仙家上门讨牛,但是王卓岩死活不给,反而拿粪便把自己家墙头、屋顶涂了一遍,院子里挂上月布,让仙家不能靠近。 “那仙家好像也没什么大势力,只能作祟恐吓,但是王家油盐不进,仙家请李宏元出面,王家又反诬我祖上李宏元勾结妖人,让李宏元也无计可施。 “王卓岩祖先就靠着这头牛做起了无本生意,然后不停地改造院子,厌镇是假,不让仙家靠近才是真!就这样,一直占着仙牛四百年,生意越做越大,整个解州都知道王家的布袋牛肉。” 我心想,看来这是丢牛事件的另一个视角的版本! 原来当初仙童变牛是为了玩cosplay,画中骑牛之人真的是王卓岩的祖先。 章歌奇听得瞠目结舌,“真是服了,王家处心积虑地偷牛就是为了卖肉!简直就像拐个嫩模回家,结果叫人家给小学生做寒假作业。” 正文 第415章 牵制傲云 傲云咂着嘴叹息道,“其实……怎么说呢……发生这事之前,我祖上李宏元对那老仆有亏欠,他曾经答应送几亩地给老仆养老,可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给卖掉了。那老仆耿耿于怀,想找机会报复,原本偷牛的初衷是想让仙家降罪李家,可没想到,他们无意中发现这牛可以反复割肉复生。老仆死后,他的子孙就一直用这天大的商机做着卖熟肉的生意!” 我说:“偷仙家的牛,胆大包天,王家也没少受折腾吧?” “可不是嘛,那位仙家各种作祟降灾,有一次一道雷就劈在他家门口!但王家人怎么说呢,简直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反正就是不还!后来到了王卓岩太爷爷这代,开始生怪病,但还是死活不还牛!” “你呢?你祖上是仙家的朋友,到你,怎么反倒成了王家的朋友!”我瞟了他一眼,问。 傲云摇头,无奈地说:“凡事有个来龙去脉,李家早就没落了,很多事情我们家也不甚清楚,而王家一直是解州餐饮业的老板。我是和王卓岩父亲有了交情之后,他到死之前,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的!再说当初他给道观捐了一大笔钱,我一个修道之人,欠着人情不能不还,这笔糊涂债,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那个仙家依我看,只不过是个品级低等之辈,掀不起什么大浪!” 我听得胸闷,愤怒地说:“那牛呢!它也是一位仙家,四百年凌迟之苦,这债和谁算?换成你修炼成仙,落得这种下场,你乐意?” 傲云沉默了,我看着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心想这个糊涂的修炼之人! 我想了想说:“章兄弟,再剁他两根手指。” “别别别……啊!!!” 斩龙刀快得很,一刀下来,手指就像奶油一样被切下来了。 我抓住他的左手念止血咒,现在他双手食指、中指俱无,哪怕是想之后用左手再熟悉,那也晚了,压根儿不能掐诀了。 我把断指包起来,叫吴八一拿着拂尘。 我冷冷地说:“你这四根手指和拂尘收在我这里当作抵押。你给我滚回观里,不准联系王家,如果走漏风声,就别想要了!对了,我听说成仙之后,会一直是成仙之时的样子,要么怎么铁拐李那么大修为还是个瘸子,要么怎么玄武大帝一直披头散发呢?你缺了四指,就算将来成仙,也是个断指仙!” 傲云惊惧,面若寒霜,“道友,你什么时候还我手指?可这手指切下来,我怕接不回去了啊!” 我拍拍他说:“放心,这件事情解决了就还你!还有,我是巫医,什么伤都能治。” 其实我这句话是有陷阱的,虽然我什么伤都能治,包括接手指,但我没说要替这个败类治伤,只说是还给他。 章歌奇把他提溜起来,对着p股踹一脚,“滚吧,不许联系王家人!” 傲云跑了几步,不放心地回头说:“赶紧把断指放冰箱呀!一定要冰冻保管!” “快滚!!!”章歌奇骂道。 他灰溜溜地跑了。 吴八一抱着拂尘,跟大太监似地挥来挥去,道:“小林哥,这是法宝吗?我们要留着吗?” 章歌奇不屑地说:“用这个破东西,跟公公似的,你喜欢就拿去用吧!” “修行之人居然是非不分……”我喃喃道,心中依旧气愤难平,“小胖,你赶紧去买点干冰,把断指放里面,到时候能不能接回,看他自己造化。” 章歌奇说:“还给他弄干冰?直接买袋盐给他腌上!” “哈哈!”吴八一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大笑,“章哥好坏,我喜欢!” 我说:“傲云不是事件核心的人,而且很厉害,我们不要随便结梁子,倘若他倾尽全力报复,对我们很不利。对了,羊肉汤馆子还没付钱吧,我们回去一趟!别被人家说吃霸王餐。” 往出走的时候,章歌奇晃晃脑袋说:“嘁,背后高人就这点能耐?也不是很厉害嘛!” 我摇头,“章兄弟,他那一手以咒御物就挺厉害的了,咱们这次是侥幸取胜,硬碰硬恐怕不是对手。” “唉,这世道……怎么便宜都让无耻的人占了?如果拿到那本修仙笔记,咱也可以学,对吧?”章歌奇问我。 “不是一个体系,我学它干嘛!对了,小胖,你有没有兴趣修仙?”我看向吴八一。 “难吗?” “这个看资质,有人一念之间,有人花一辈子。” “呃,这,我……我考虑考虑……” 我并不想抢什么修仙笔记,等把牛送回去,直接问老神仙就行了。 看来把仙童困在牛身的关键确实是画,但为什么是画呢,其中的天机到底是什么…… 我寻思了一会儿,忽的想起来,那幅画颜色很红,似乎用了大量的朱砂…… 朱砂!? 仙童也亲口说过,列仙之人,其名其形不能被凡人所识,如果被知道会发生什么? 思忖间,我已经有了答案! 折腾一宿,我们回去睡觉了。 我担心夜里出事,在屋子四角、门上都贴了符,章歌奇还弄了个杯子扣在门把手上。 一夜无事,隔日醒来,我们吃了早饭,准备一下,就赶往天福楼。 我已经想通了古画的秘密,也控制住了王家的背后高人,我担心夜长梦多,比如王家把牛转移了,那就麻烦了。 我准备在那里盯上一天,天黑动手。 救牛容易夺画难,那幅画是个枷锁,它只能束缚形体,却不能伤害到牛。我可以先把牛送还给老神仙,画再慢慢想办法。 牛是王家生意的基础,被釜底抽薪之后,他们守着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甚至可以用合法的手段,抛出一个卡脖子价买过来,当然,这就太便宜王家了。 来到天福楼,这儿仍然是生意兴隆,一大早不少人来吃牛肉面。 吴八一气得咬着牙说:“嘿,这臭不要脸的,又开张了,压根就没想给牛治病!” 章歌奇说:“解州得有多少人吃过仙童的肉,好像也没啥特别的作用吧,难道能延年益寿?” 神仙肉对我而言,同样是知识盲区,我说:“那就不知道了,《本草》里面倒是没记载过仙肉可以入药。” 我们溜达到巷子里面,一股粪便的恶臭扑鼻而来,是从院门里传来的。 吴八一捂着鼻子说:“他们又使出‘法宝’来了,院子里面被泼了粪!人家遇到麻烦都是‘快去请如来佛祖’,王家倒好,一出事就是‘快去请掏粪工’!” 我赶紧揉开望气眼一瞧,略略安心了,牛还在!此外还有两个人影呆在客厅,可能是王卓岩夫妻。 他们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便祭出祖传的泼粪大法,简直太恶心人了,我压根不想进去,且不说身上的符会失效,关键是恶心呀! “真是下三滥!”我骂道,“简直就像泼自己一身粪去攻击人一样,这招式太无赖了!” 章歌奇转了下眼珠说:“哎,我听说有一种食粪鬼,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我摇头,“可拉倒吧,现在都是冲水的厕所,去哪抓食粪鬼去。再说我也不想抓那东西,跟人型苍蝇差不多!” 吴八一笑道:“哈哈,食粪鬼忒没逼格了!不过人家在国外好像叫啥‘别西卜’,还是个大恶魔呢!” 章歌奇说:“林大夫,你们法师怕脏东西,我一个战士不怕这个!看我的,我冲进去,抢了牛就走!对了,这牛能骑吗?” 我拦住他说:“大白天的,太招摇了。再说,这家人不择手段的,他们要是报警抓你,那也没辙。既然牛还在屋里,我们就先盯着。走,换个隐蔽的地方!” 正文 第416章 金汁浴液 然而这片老街区的格局是三条呈三角形的巷子,天福楼顶在三角形的尖尖上,后面就是囚禁牛的小院。 周围没有比较高的建筑,天福楼像个塔楼一样挡在前头,我看着,感觉似乎也有点风水学上的说道。 不过,这就意味着我们很难找到监视的好位置。 想来想去,我说:“趁现在店里面忙,我们索性到天福楼二楼的包间,从那里监视反而最方便。” 我们仨就上了楼,进了包间,叫吴八一去随便点些吃的。 吴八一过了好半天才回来,他还在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饮料,另外点了一些菜,一会儿伙计会给我们送进来。 虽然没有点牛肉制品,不过他家的其它菜我们也不乐意吃,这些面包、饮料正好充饥,吴八一倒是蛮贴心的。 盯梢是个无聊的工作,上午九点,桌上几盘菜都凉了,堆的全是便利店食品的包装,章歌奇打着哈欠,“太无聊了,真佩服当警察的,一盯就是一天。” 吴八一叼着pokcy玩手机,说:“没事,我带了充电器,尽情玩手机吧!” 章歌奇只好不停刷着短视频,还一边抱怨:“靠,这个破软件真是无聊,全是长腿大胸妹子跳舞,生怕我看不腻似的。” 我手机上也下了这个短视频app,我说:“可我这上面怎么全是民间传说和射箭视频?” 吴八一笑道:“那个是根据算法推荐的,你爱看啥就推荐啥。章哥,你自己情操低下就不要抱怨人家软件了。” “是吗?”章歌奇搔搔头,一脸尴尬,嘴上还找补道:“不过我看的都是穿衣服的,合理合法!” 我不能一直开着望气眼,太耗精力,每隔十五分钟才用一次。 低头看看院子里面,那夫妻二人一直呆在客厅,牛还在里屋。 过了一会儿,有伙计进来问我们还有啥需要,见菜没动,不由露出狐疑的神色。 吴八一起身挡在前面,朝人家勾勾手指,“兄弟,我们在等人,给你添麻烦了。那啥,收款码拿出来,给你笔小费。” “哎,给啥小费,咱这不兴这个呀!”伙计笑得像花一样,诚实地掏出手机。 “支付宝到账三百元!” 得了小费之后,伙计显得更殷勤了,问:“老板,菜要不要热一下?给你们再换壶茶吧?” 吴八一很有范儿地一挥手,“行了行了,不用老进来,我们这正在谈几个亿的项目,你别让人打扰我们就行。” “好的,老板有吩咐就喊一声!”伙计乐呵呵地走了。 伙计去后,我称赞道,“嘿,小胖越来越有派头了。” 中午时分,王卓岩夫妻二人打屋里出来了,穿过涂过粪便的院子也不嫌恶心,显得很淡定,应该是早就习惯了。 章歌奇扒在窗户上仔细看,说:“他们身上没有画,会不会还是藏在屋里。” 我朝包间的墙上左看右看,把上面的一幅挂画取下来,卷了卷。把应声虫叫出来,告诉它,去那个院子里,进屋就找这样的东西。 应声虫从窗户飞走,然后很快又回来了,它在桌上捂着肚子作呕吐状,皱巴巴的小脸好像缺氧的外星人一样。 我没再逼它,只是用手摸摸它的脑袋,摇头叹息,“唉,泼粪大法真厉害,连应声虫这样的妖精都没法接近。” “哼,这有何难。”章歌奇起身说,“我进去搜画,顺便把牛救出来!” 吴八一说:“中午客人多,王卓岩夫妻俩应该是到店里来了,现在的确是个好机会。” 我沉吟着,“门是锁上的……” 章歌奇笑了:“在我的宝刀面前,什么锁都跟草绳一样。” “如果没找到,岂不是打草惊蛇?” “嗐,惊了就惊了,到时候我把这个……还有这个塞到姓王鼻孔里面,看他招不招。”章歌奇拿起桌上装着陈醋和辣椒面儿的调料罐。 我沉吟着,权衡利弊…… 这时吴八一站在另一边的窗户边说:“不对,他们没到店里!” 凑过去一看,夫妻二人已经溜达到街上了,并没朝店的方向走,他们是不是要回家…… 我想了下,说:“我和小胖去盯着他俩,章兄弟,你去搜画、救牛!千万不要太莽,如果我打电话给你,就马上接,如果是小胖打电话,就别接了,意味着要你赶紧撤!” “成!” 我们推门出去,却发现二楼空荡荡的! 我一惊,“大中午的,怎么没人吃饭?” 但是其他的桌上有一些没收拾的碗碟,证明是有客人来过,只不过又走了。 整个二楼空得让人心慌的,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催促他俩赶紧下楼,来到楼下,只见一楼也空了,店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椅子也全部倒扣在桌上。 我一皱眉,难道王卓岩除了去找傲云帮忙,对我们还另有打算?他这样通知关店,是想瓮中捉鳖? 隐隐的,我还闻到一股臭味。 一扭头,我突然发现柱子后面露出半只穿着皮鞋的脚,大惊道:“小心,有埋伏!” 躲起来的人突然闪出来,看那凶恶的样子就是个地痞流氓,手中抱着一个有塑料盖的桶,他伸手把盖子揭下,一股粪便的恶臭扑鼻而来。 对方是怕我们闻见臭味,所以用盖子盖住,但这个掩盖的动作,却让我们有了片刻的反应时机。 章歌奇因地制宜,抄起桌子腿,把一张桌子轻松举起来,朝泼粪男脸上扣过去。 哗啦一下,恶臭的粪水全泼在桌子上面,同时泼粪男被桌子倒扣在地。 章歌奇直接上去就是一脚,怒道:“下三滥,信不信我叫你全喝下去!” 与此同时,我抄弓在手,眼观六路,发现另一个柱子后面也冲出来一个举着粪桶的男人。 我没有搭箭,直接开弓瞄准他,伴着难听的“啊”的大叫,乌号弓定个凡人就跟玩似的。 那男人举着粪桶定在原地,瞪大眼睛,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情况。 章歌奇撅下一条椅子腿,坏笑着用椅子腿去挑那男人手中高举的粪桶,男人惊恐地大叫:“不要!不要!不要!” “为什么来暗算我们?”我拉着弓,大喊着问道,因为乌号弓太吵了。 男人慌乱地说:“我、我不知道,是王老板雇的我们,叫……叫我们给你们泼金汁!” “哈哈,好一个金汁!”章歌奇听着,又好气又好笑,“来,老子给你来个‘金汁浴液’!” 说着,他继续用椅子腿去捅粪桶,粪桶已经歪过来,几滴金汁落在那流氓的夹克上。 他吓得声音都变得古怪起来,狼狈地大喊:“求你了,不要!不要!” 真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帮臭流氓,往别人身上泼粪不眨眼,受害者换成自己就这么大反应。 我说:“章兄弟,等等!”又问那男子,“王卓岩还说了什么吗?” 男人吓得面如土色,“呃、王老板说……你们会……会点小法术,一定要先泼粪,然后再揍你们!” “啥?为啥要揍我们?” “他……他说你们要断他财路!” “他给你们多少钱?” “一人五百,外加五斤牛肉,打折你们的腿或胳膊再加两千!” “他雇了多少人?” “总共找了三十个人!我们都是跟王老板的小舅子混的!” 我心头火起,王卓岩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章兄弟,金汁浴液!” 正文 第417章 解救大仙 “来啰!” 章歌奇猛地用椅子腿一杵,粪桶便从男人双手之间滑落,正好扣在男人头上! 章歌奇赶紧跳开,不住扇着鼻子下面,边哈哈大笑。 哗啦一下子,男人被兜头浇成了一个粪人,恶臭难当,扣着桶慌乱地边叫嚷边挣扎。 痛快归痛快,可也臭得要死,估计我身上的符已经失灵了,我招呼一声:“这里太狭窄,不利于战斗,赶紧撤出去!” 章歌奇一脚把店门踹开,我们来到街上,只见两旁各有一帮煞气十足的人不怀好意地走过来,前排的抱着粪桶,后排的拿着水管、撬棍之类的。 两旁的居民见状,纷纷收衣服关窗户,把吓哭的孩子领回家,路人也都赶紧四散而去。 为首的墨镜男指着那些居民的窗户,气焰嚣张地喊道:“道上铲事,谁他喵敢报警,打断他全家的腿!” 章歌奇根本不把这帮混混放在眼里,他懒洋洋地亮出斩龙刀,吼道:“王八蛋,过来呀!看是你们的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快!” 见到锃亮的宝刀,一些人立刻面露畏惧。 墨镜男怔了一下,还是挥着手大喊道:“不要怕,他们就是会点法术,泼了粪就不灵了,上!上!上!” 一声令下,前排的混混嗷嗷叫着,抱着粪桶冲过来。 我怒道:“不用法术一样摆平你们!” 说着我搭弓射箭,乌号弓没法一下子定这么多人,我也不想杀人,便用箭瞄准他们的脚,一射一个准。 被射中之人立即摔倒,洒了一身粪,这金汁进了伤口有够受的,不仅仅是难受的问题,若不及时就医估计得截肢。 章歌奇粗豪地朝他们大喊:“就这么几个杂鱼,完全不够老子杀的!来啊,一起上,我要打十个!” 然而这帮混混平时欺负欺负普通人还成,他们哪里敢惹章歌奇,简直是如同见了猛兽般,本能地产生了畏惧。 见这帮人畏畏缩缩的,半天不肯上前了。 章歌奇骂了一句,抬手从手腕中发射锈钉,噗噗几下,射中这帮人的腿。 登时,又是一大片人倒在地上,粪便泼得到处都是,整条街臭得像拉粪车爆炸了一样,又呛鼻子又辣眼睛! 后面的人已经不敢再冲了,一部分已经吓跑了,墨镜男咬牙切齿,自己一边退后一边怂恿手下,“玛德,别怂,快上啊!” 我拉满乌号弓瞄准墨镜男,然后命令边上硕果仅存的一名吓得手足无措的小混混,道:“把你手中的粪桶扣到这人头上,或者我把你的肚子射穿!” 那人害怕得牙齿打架,几乎想都没想,把桶举起来了。 墨镜男惊得大吼:“你他喵敢动我试试……啊!!” 下一秒,他被被浇了一身粪,泼粪之人赶紧随手扔了桶,一溜烟逃之夭夭。 我用箭指着墨镜男,“怎么样,这滋味!你们这帮下三滥,真是不知道天外有天,以为区区粪便就能对付我们?章兄弟……” 章歌奇凑过来,无聊地说道:“玛德,真是一帮乌合之众,连上都不敢上,后面的已经摆平了!怎么了,要不要我卸他一条腿?” 我小声说:“你赶紧去找画、救牛。” “ok!” 章歌奇走了,我一箭射中墨镜男的脚,他抱着脚,痛叫一声摔在地上,不住叫骂。 我冷声说:“赶紧滚去医院消毒,你这只脚还能保住!” 墨镜男咬紧牙关,拖着伤腿,带上伤员,狼狈地跑了。 见我打退流氓,周围有些居民在窗户边拍手叫好,“这几个后生真拧了!” “哇,这是大侠呀!” 吴八一忍着恶臭,像谢幕似的还冲他们招招手,我捂着鼻子,“我快被熏死了!” 吴八一说:“咱们去找章哥。” “行!” 我俩来到巷子里时,章歌奇已经把大门的锁挑开了,院里也泼得全是粪,可能是没咋稀释过,味道更冲!我一时间都快怀疑自己的鼻子要熏得失灵了。 吴八一干脆把水管拖出来,浇出一条路来,我们这才勉强走过去。 客厅的门也被打开了,屋里被翻得一团糟。 我们一直跑进割肉的刑房里面,看到章歌奇正试图把关牛的笼子打开。 吴八一忙掏出手机说:“章哥你让让,我先拍个照片,万一之后打官司也有个证据。” “还是小胖细心。”我说。 吴八一咔咔一顿拍,拍完后,章歌奇继续撬笼子,我叫应声虫跳到牛头上。 牛感激地晃着脑袋说:“感谢,感谢几位相救,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对了,恩公,解开诅咒的办法找到了吗?” 我答道:“所谓诅咒就是那副画。” “画?什么画?”牛纳闷地问道。 “时隔四百年,你大概已经记不清了。当初你变牛之后,李宏元对着你画了一副画,使用了大量的朱砂。你本是神仙,是无象无形的,可是被画下来之后,你作为牛的样子便留在画中,而朱砂本身就有封印、镇阴的效果,那副画框死了你的样子,使你的形状一直保持不变,不能变成别的东西,也无法‘损坏’,所以你的肉可以反复割取!” 吴八一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他喵谁能想得到!” 牛沉吟不语,片刻后说:“我懂了,我本是尸解成仙,作为鬼仙,行事要极为隐蔽,不可为凡人知其名,不可为凡人识其形,这是仙家的禁忌。一旦被凡人看到,画下来,我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无法改变!” “对,这个道理就跟宋定伯捉鬼,用一口唾沫让鬼不能变化一样!你那主人糊里糊涂地犯了忌讳,王家人又极度无耻,所以才让你受了四百年的苦。王家没有咒杀你的法子,眼下只要找到那幅画毁掉,你就能恢复真身了。对了,你在这里,有没有听见他们聊起画的时候。” 牛回忆着说:“我好像听见他说,画藏在自家槐树下面……” “太好了!”我心中惊喜,王卓岩死也想不到,这头牛会听懂他和老婆的交谈。 “哈哈,林大夫简直就是灵异界福尔摩斯!”章歌奇笑道。 这时,伴随当啷一声金属落地的动静,他松口气,“牛兄,给你解开了!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拆破什么走什么来着?” 我接着说道:“是‘折破玉笼飞彩凰,顿开金锁走蛟龙’!” 被困四百年的牛兴奋地发抖,晃了晃身子,竟然猛地跳了起来! 我们头一回见牛居然会立定跳远,也许是它太开心了吧。 它一跃落在外面,畅快至极地绕着我们奔跑,蹄子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动静,借应声虫之口说:“哈哈哈哈,谢谢恩公,谢谢各位,我终于自由啦!” 这发自内心的欢呼声,让人欣慰,也让人感到一丝酸楚。 吴八一揉了揉眼角,“自由真好啊!” 牛撒着欢跑了几圈后,又跑到我面前,屈起前肢跪下,我赶紧扶住它的角,说:“前辈不必行此大礼!” 牛跪在地上,漆黑的眼睛望着我,双目泪流,如同泉涌一般。 “恩公大德,小仙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先请受我一拜!” 这时,外面传来刹车的声音,还有一大批人走动的动静。 吴八一赶紧跑出去看看,喊道:“小林哥,他们又摇人过来了!” 正文 第418章 恶人天收 章歌奇拔刀在手,“他喵的,一帮废物,还能翻上天去?看老子冲杀出去!” 我说:“章兄弟,你和大仙先走,我们自能脱身。” 章歌奇有点担心地说:“你就一把弓,能行吗?” 吴八一捡起一根笼子上的铁棍,拍拍胸脯:“放心吧,章哥,我好歹也算0.5个战斗力,俗称战五!” 我笑道:“不要紧,我身上的箭枝还充足,现在仙童已经解救成功,我们只要冲出去就行了。” 章歌奇拍拍牛角,见牛转头,可能是因为青牛大仙老是顶他,他条件反射地吓得跳开,试探地问:“敢问这位牛兄,我能骑你吗?” 牛立即跪下来,意思让他坐上去。 章歌奇大喜,“哈哈,想不到老子还能享这种福呢!我在前面冲开一条路,你们跟在后面跑!” 吴八一视死如归地说:“我身子胖,如果他们泼粪,我就替小林哥挡粪!” 我很感动,拍拍他俩,真是患难之时才见兄弟情! 我说:“章兄弟,你冲出去之后不要回头,直接跑,去石牛村,我们在那里碰头。” “行,你和小胖子都小心点!” 章歌奇翻身跨上牛背,举着刀大喊:“牛兄,冲啊!” 牛哞的长鸣一声,气势十足,仿佛在宣泄多年被囚禁的郁愤。 它脑袋一扬,驮着章歌奇冲出门去,结果乐极生悲,章歌奇的脑袋在门沿上撞了一下,发出很大的响声。 牛担心地问:“章兄,不要紧吧?” “哈哈哈,老子的脑袋比花岗岩都硬……嘶,冲冲冲!” 一人一牛继续气势汹汹地往客厅冲去。 我们紧随其后,只见一大帮手里拿着西瓜刀的混混已经冲进院子,章歌奇豪迈地把刀往院中一抛,大喝一声:“天下臣兵!” 哗啦啦,这帮人手中的西瓜刀纷纷落地,有人反应不及,撒手慢了,连手都被刀柄死死压住,怎么拽都拽不动。 王卓岩在院外扯着嗓子大喊:“他在用法术,快泼粪、泼粪!” “哞!” 牛愤怒地鸣叫一声,连续撞开一群人,没来及闪开的直接就被踩在牛蹄下,疼得哭爹喊娘的。 牛也在宣泄着积蓄在心中的愤怒,只见宽大的牛角来回摆动,看到人便横冲直撞过去,眨眼睛便把院子里的人几乎全部扫倒,院中被蹂躏得一片狼藉,哭叫怒骂声不绝于耳。 透过院门,我又看见几只手举起他们的“新式武器”,原来是把粪水灌在套套里面,鼓鼓的跟个汽球一样,正要往章歌奇身上扔! 我立即拉弓射箭,几箭过去,射中了那些手腕,他们手中的粪水球也扣到自己身上去了,引起阵阵惊呼。 “站住!我的牛!拦住牛!快拦住牛!” 这时,看到疯了般冲撞出来的牛,王卓岩如丧考妣地大声嘶喊,听声音,确实是感觉他心都要滴血了,接着是一个女人凄惨的尖叫声,“啊!!!” 吴八一抓起一把椅子(铁棍不能用了),在前面像风车似地抡着,我跟在后面冲出院子,巷子里全是王卓岩雇来的街头混混,手里抱着那可笑的新式武器,惊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原来是王卓岩的妻子死死抓着章歌奇的小腿,她怎么也不肯放开,就这样被牛拖着走,飞奔的牛蹄几次狠狠踩踏在她的身上,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最后她终于被迫撒开了手,地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倒在那里动弹不得,看她的样子好像已经被踩断了脊椎。 王卓岩只是扫了一眼妻子,停都没停下来,继续追着牛跑,边哭边喊:“我的牛,我的牛!” 我看得眉头紧皱,心想这对夫妻真是绝配,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谁敢拦我!” 我大喊一声,用手中的箭指着这帮流氓的脸,和吴八一赶紧往开阔的街上退去,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流氓们吓破了胆,他们倒是很识时务,见这阵势,也都不敢上前了。 吴八一小声提醒我:“小林哥,斩龙刀还没拿回来。” 我说:“不要紧,回头再回收。” 发动天下臣兵的斩龙刀插在院中,就跟亚瑟王的石中剑一样,除了章歌奇,普通人不可能拔起来。 我们退到外面,牛早就一溜烟儿跑没了影,王卓岩气得眼睛红通通的,像是丧失了理智,怪叫着,咬牙切齿地朝我们冲过来! 他随手从流氓手中抢过一个灌满粪水的套套,往我们扔来,我一箭就把半空中的套套射爆了,浇了某个混混一头,那人立时恶心地又是叫唤又是干呕。 王卓岩又去拔地上的一把西瓜刀,拔了半天拔不起来,他只得抓起一块板砖,恶狠狠地指着我们说:“傲云说你们不是好人,想偷我的牛,王八蛋,老子和你们拼了!” 好么,他气急败坏的一句话把自己队友卖了。 原来如此,是傲云通风报信的,那我还还啥断指啊,还个P!回头找个垃圾桶直接给它扔了! 我冷冷地说:“你甭闹腾了,刀箭无眼!” 王卓岩牙齿咬得咯咯响,嘴角都流血了,他晃着头,愤怒地拍自己的胸口,拍得砰砰作响,“来,往这儿射!断了我们王家财路,我也不活了,我和你拼了!” 我长长地叹息,何等愚蠢贪婪之人…… 我说:“王老板,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真的不怕上天降罪吗?” 王卓岩抬头看看天空,轻蔑地用手一指,“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报应,没有神仙,只有钱!只有钱!我要宰了你们,像割牛肉一样,一片片割下你们的肉!” 吴八一听不下去了,怒道:“姓王的,你给我闭嘴!” 王卓岩两眼充血,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简直像中了邪一样,他大摇大摆地从巷口走出来,一边还大声嚷嚷:“来,杀了我呀!你不杀了我,我就杀了你,今天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青天白日的,周围也有很多居民楼,我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犯杀人罪,为这种人渣太不值得了。 我想了想,决定给他一个心灵上的巨大“震撼”,于是把背后的“凉席”解下来,交给吴八一。 吴八一吓坏了,“小林哥,这太危险了!” “没事!” 摘下自然之卷后,我就如同被老天爷的雷达给锁定了一样,很快天空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开始有电流在云层中闪烁,我对王卓岩说:“看你头顶!王卓岩,老天爷生气了!你记住,你所作所为就是有报应的!” 众人傻了,呆呆地看着天空,吴八一急得直跺脚,“小林哥,这太危险了,快快快,快背上‘凉席’!” 我感觉雷电要来了,赶紧挎上自然之卷。 雷云应该会像以前一样马上消失,我只是想先吓唬下他,然后再说别的。 可就在我刚刚背上卷轴之时,轰的一声,一道闪电竟然真的落了下来,白光刺得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这……怎么会突然落雷了呢!我也惊呆了! 当闪电消失,轰隆隆的雷声才不紧不慢地追上来,众人吓得抱着脑袋,缩着脖子东瞅西瞧,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被雷劈了! 现场并没有少一个人,我突然有点担心,该不会是章歌奇吧,刚才仙童所化之牛撞伤了不少人,在神仙来说,已经算是犯了天条。 “哈哈哈哈哈哈!” 王卓岩惊魂甫定后,看自己还是全须全尾的,不禁狂放地仰天大笑,“这个世界上,只有恶人才能吃到肉,善人只配吃屎,根本就没有什么报……”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古怪的动静传来,王卓岩扭头一看,只见街上的一根电线杆居然倒了下来,快速降临的阴影顷刻间笼罩在他惊呆的脸上,电线杆滋啦响着,泛起青白的电火花,断裂处一片焦黑! 我一下反应过来,难道刚才的雷没有劈任何人,而是把边上的电线杆给打断了? 只有王卓岩嚣张跋扈地站在巷口,其他人全缩在巷子里,我和吴八一则站在街的另一头。 电线杆就这样不偏不斜地倒下来,轰然巨响之中,王卓岩连惨叫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上面沉重的变压器砸扁了…… 正文 第419章 小仙子安 轰隆隆的雷声仍在乌云笼罩的空中回荡,只是声音渐渐远去。 周围的一切如同静止了一般,大家一时都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被变压器砸成一团马赛克的王卓岩,被扯断的高压电线挂在半空中,滋啦啦地冒着电火花,像条垂死的蛇似地扭动着。 我抬头看天,老天爷怎么这次这么靠谱! 我大胆揣测,也许本来这雷是奔着我来的,然后某个至高的存在听见王卓岩这个凡人在那里大放厥词,“顺手”把他给收拾掉了……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究竟老天爷怎么想的,那就不是凡人能参透的了。 不过,我还是抱拳对着天空说了声:“感谢老天爷!” 然后我对那帮流氓说:“还不滚!!” 流氓们反应过来,吓得拔腿就跑,乌泱泱地一哄而散,转眼间这里就空了,地上三三两两地躺着几只被踩掉的鞋。 我绕过地上的那一大摊王卓岩,回到巷子里,就见王卓岩妻子躺在巷道那头,也不知是不是疼得清醒过来了,不停地低声哼哼。 “小林哥,咱得赶紧撤了!”这时,吴八一一指周围几间民居,提醒我说,“肯定已经有人报警了!快跑吧,省的被抓住惹麻烦!” “行,把斩龙刀拿上就走!”我点点头。 “嗐,这老板娘咋没遭报应呢?”吴八一有点愤愤地回头看看。 “死了是便宜她,太痛快了,活着才是折磨,走吧!” 我俩赶忙回到院里,只见斩龙刀还插在地上。 我抓住刀柄,用力拔,却纹丝不动。 我焦急地说:“刀兄,我带你去见章兄弟,给个面子!” 嗖地一下,刀就拔起来了! 果然,这刀也能听懂我的话,上次打人中鹤的时候,有一发“天下臣兵”是借我之口发动的,当时我就有此怀疑。 此时锃亮的刀举在手中,我又说:“刀兄,你能不能包一层锈,这明晃晃的提着你上街,估计会被拦下来!” 可这次,斩龙刀就不给面子了,无奈,我只好又去屋里随手找了块沙发上的毯子,把刀严严实实裹了。 然后我俩加快脚步,一路跑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途中,我掏出几道钗燕符去探路。很快,一道阴风回来报信,引着我们来到一栋小楼,院中果然有一棵槐树,不过院门上铁将军把门。 我让吴八一把斩龙刀露出一截,一划,门锁就被砍开了,真是锋利无比。 推门进屋,院子地面全是水泥,就槐树周围有泥土,我四下寻找,从院子角落找来一把铁锹,上面还沾着土,看来不久前用过。 我对着土地一顿挖,中途换吴八一挖,终于挖到一物。 土中埋了一个封口的瓦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那幅古画。 我展开确认了一下,吴八一欢快地扔掉铁锹,“哈哈,成功了,成功了,赶紧烧了它吧!” “先撤,被附近的人看见,再报了警就麻烦了。” 我们揣上画跑路,到马路上打了辆车。 司机见我们背着弓、背着“凉席”,手上还拿着一卷画,很诧异地说:“哟,你们这是什么造型啊?” 吴八一笑道:“大哥,我们过来旅游,买了一堆纪念品。” 司机笑笑,“哈哈,肯定是文庙街买的吧,你那个弓一看质量就不行!” 司机是个话痨,一路唠个不停,还好有吴八一热情地接茬。 这时车载无线电里传来一个声音,“老赵老赵,东北门那边有个神经病,骑着一头牛上马路,撞了好几辆车,交警都拦不下来,真拧了!” “我去,真的假的!”司机震惊道。 我和吴八一面面相觑,吴八一掏出微博搜关键词,果然有人拍到了,视频中只见章歌奇骑着牛,跑得比马还快,一辆接一辆地超车,路上的汽车见状避让,发生了几起小事故。 视频标题是:“一男子骑牛上街,引发交通混乱”。 我无奈地抚额,这个章兄弟啊,怎么做啥事都这么莽呢! 不过牛逃掉就好,我们大功告成。 几分钟后,司机说到了,之前我们说的目的地是汽车站,我又问:“师傅,能不能载我们去石牛庄?” “太远了,都出城了。” 吴八一忙说:“加钱加钱,我们有急事,给你两倍,不,三倍的钱怎么样!” “行行行!”司机一听,高兴坏了,立马踩下油门。 坐着出租车,速度自然很快,我还寻思,半路上不会看见章歌奇骑着头牛在前面跑,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吧? 不过他好像速度比我们要快得多,两小时后,我们抵达石牛庄,吴八一付了钱,我们在村里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个骑牛男子。 “什么骑牛男子,明明是骑牛的美男子!”章歌奇的声音传来。 回头一看,他牵着牛正站在一棵树下面。 吴八一开心极了,跑过去要来个拥抱,被章歌奇推开,“滚滚,gay里gay气的!你们拿到画了吗?”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我把后来的事情说了一遍,章歌奇大笑,“姓王的这下场够戏剧性,哈哈,活该。” 吴八一说:“虽然咱们釜底抽薪了,不过王家也积累了不少本钱,短时间内不会没落吧。” 我说:“爱咋咋吧,反正我们的目的达到了。而且,他们家再也不可能卖低价的牛肉了,拳头产品没有了,老板死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坐吃山空,一两代之后就会没落。其实这还是太便宜了王家,白白享受了十几代的衣食无忧。” “恩公,请让我看看那副画。”这时,牛开口道。 画幅很长,我和吴八一得两个人才能完全展开,画上全是夕阳染红的山水,中间一名有老者骑着牛,远处山间有个题着“函谷关”的城楼。 果然是老子出关图!我心想,仙童的主人真是糊涂蛋,自己不知道这种禁忌吗? 我们又警惕地看看四周,这地方确实没人过来。吴八一便掏出打火机,把画给点着了。 整幅画烧完之后,我们期待地看着牛,只见它走到一棵树后面,那棵树的宽度根本藏不下牛,可它却整个钻到树后面,下一秒从树的另一边走出来一个穿着羽织的童子,扎着一对盘起来的小辫,面如冠玉,目似朗星,总之长得非常标致。 童子拱手,一揖到地,“三位大恩,小仙子安在此谢过!” 她那身羽毛和丝绸织成的白色衣服丝滑如水,看不见一丁点剪裁的缝隙,我心想这就是天衣吗? 吴八一端详着童子:“哎,小仙子,搞了半天你是个小姑娘?” 童子直起腰,我仔细看看,那清秀的脸庞确实是位小姑娘。 她笑着说:“这只是法身,我身为鬼仙,只是一缕清气,并无雌雄之分。另外吴兄,我俗名叫作子安,不是小仙子——安!” “啧啧,多可爱的小姑娘,王家这帮禽兽怎么下得去手的!”章歌奇感慨,“林大夫,你咋会知道是这幅画,把小仙子的量子叠加态给固定住了?” 仙童又尴尬地纠正:“我叫子安,不是小仙子。” 正文 第420章 终究还是错付 我被章歌奇的措辞给逗乐了,“满嘴跑火车,什么量子叠加态?其实一方面是我的观察和推理,一方面我也听过类似的传说。 “据说张衡——就是发明地动仪的那个张衡,曾用画影图形的法子降伏巴兽潭的一只叫骇神豕的妖怪。而另一个传说里,曾经有位叫杨子华的北齐将军,也是出名的画圣,有一次他画了自家的几匹马,其中一匹马无故瘸腿,怎么也治不好,后来展开画卷一看,原来画中马腿被一滴墨弄脏了,修补之后,马腿无医自愈。 “在巫术里面,样貌和名字都可以成为符号化的替身,别说是仙家,就是我们修炼之人,也非常忌讳被人画像和知道名字。假如你们遇见得道高人,对着人家拍照,轻则挨骂重则挨打,因为这是非常非常忌讳的事情!不过我要说明一点,照片无法当作替身,小胖你之前在王家不是拍了照片吗?但这并不妨碍子安变形,对拍照的忌讳实际是从画像禁忌延伸而来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禁忌,因为画像和语言都是一种束缚。比如‘神’这个字眼本来是非常神圣的,可是被人们用来用去,动不动就拿神来形容一个人做事做得棒。到了如今,游戏打得好可以叫‘大神’,长得好看也可以叫‘男神’、‘女神’了,那么它原本那崇高的含义就被稀释了。 “语言固然可以用来沟通,可是语言也会框死一种事物,比如今天的天空是‘万里无云’,昨天的天空也是‘万里无云’,然而两个天空并不完全一样,但一旦用了‘万里无云’这个词来形容,它就在你脑海中变成了同一个样子。画像也是如此,比如宗布神的画像,没有看到之前,大家会想象宗布神的各种威严恐怖的形象,一旦画下来,一看,哦,原来宗布神长这样,人类的念力便束缚了神格。 “神仙是不可知、不可识的存在,一旦被认知,就在人们的脑海中有了固定的形象。但这个禁忌也有反向的事例,比如关公,他本身只是一个凡人,生前也没有修炼过,但是人们把他尊为神,当作神来膜拜,当作神来相信,亿万人的念力便硬生生让关公成为了神! “香火鼎盛的大神是不在乎被人喊、被人画的,但是像子安这样的小仙,以牛的样子画下来,就被框死在这个形象之中,画卷就是她的诅咒!” 我这一番侃侃而谈,听得章歌奇、吴八一一愣一愣的。 子安频频点头道:“林先生高论,一针见血!诚然,我们这样的小仙最怕的就是为人所识。” 我说:“对了,你家主人难道不知道这个禁忌?恕我妄加猜测,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子安摇头叹息,“他是个老顽童,经常与我戏耍取乐,我相信那次也是,结果没想到弄巧成拙。” “这个玩笑的代价,真是太大了。我们去找他吧!” “林先生知道他在哪吗?” “就在这村里!当初是他指点我们去救你的。” 一想到要见到故主,子安忍不住泛起泪花,“看来他没有忘记我,我们快去吧!” 子安这身羽衣过于招摇,但她也不知道现代人的服装,就照着吴八一的衣着变了一身,头发也披了下来,看着十分帅气。 我们去村里打听老神仙的住址,路上章歌奇笑嘻嘻地问子安,“神仙不能和凡人谈恋爱,是真的吗?” “并没有这种规定,只是凡人的想象,但怎么说呢,情爱对仙家没有什么意义。” “子安小姐,你觉得我怎么样?”章歌奇拿手指梳了一下头发。 “忠勇双全,胆略过人!” 我说:“章兄,你可拉倒吧,我算是见识到你的节操了,都快掉到地蔓去了,连神仙你都敢撩!” “无妨无妨!”子安露出可爱的笑容,“我并不介意。” 吴八一突然一拍大腿说:“糟糕,我们行李还在宾馆呢!” 我说:“之后再去拿吧,反正我们订了七天,这两天先避避风头。” “快看,老神仙在那儿!”章歌奇一指前面的农家小院,开心地叫起来。 只见那位神秘老人正站在篱笆围的小院里,周围仙气飘飘,老人面色红润,仿佛随时会飞升。 我们兴奋地冲进院子,我抱拳道:“老神仙,可找到你了……咳咳!” 嗯?这“仙气”咋这么呛人,我一看,院里正在起炉子。 老人用手扇着烟,一看是我们,惊讶地说:“啊?怎么是你们?什么老神仙?”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名老太太,呛得直咳嗽,“死老头子,起个炉子怎么这么大烟,别人还以为咱家失火了呢?” 老人跺着脚吼道:“死老太婆,你把火钎子放哪了,每次乱放,害我找不着!” “什么乱放,不就在这儿么!” 说着老太太拿起火钎子通炉子,很快煤炉子烧起来,烟也散了,老头一通咳嗽,找个凳子坐下来。 老太太纳闷地看着我们,问道:“这几位是谁呀?你认识?” 老头说:“就是那天背我回来的后生。对了,都这么多天了,你们咋找来了,是不是有啥东西落下了?” 我们一脸尴尬,呃,看来还是认错人了吗?人家明明就是个普通人。 我看看子安,她也摇头,看来真弄错了。 我尴尬地问:“老人家,你不是叫我们去天福楼吗?” 老头拿起蒲扇扇火,“对啊,怎么了,你们去了吗?布袋牛肉好吃吗?” 提到布袋牛肉的时候,我注意到子安的脸颊抽搐一下。 “你真的不是神仙?” “唉,咋又提起啥神仙的话头了?”老头哭笑不得,“我说你们这帮后生,着了魔吗?什么老神仙老神仙的,你看我这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像个神仙吗?” 老太太被逗得大笑,说道:“他一个糟老头子,咋还成神仙了,那我不也成神仙了!” 吴八一不死心地说:“那你为什么要在路边指点我们?” “我指点你们啥了?你们是中彩票了还是寻着亲人了?那天我就是到邻村办事,回来晚了,路上被风一吹,腿抽筋走不动道儿了,倒是谢谢你们好心背我回来。不过你们这一口一个老神仙的……我都没法说你们,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正文 第421章 赤菟宝马 我们只得悻悻离开,唉,终究还是错付了…… 子安提议说:“我们可以去飞龙岗看看,我家主人旧时在那里有座庙,所以经常在此地逗留。” 吴八一转了转眼珠:“对了,你们说,会不会这老头碰巧在路边走不动道,就是神仙点化呢?”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我说,心里想的却是,这位仙家怕不是早就放弃了营救吧? 出村之后,见四下无人,子安请我们移开视线,转过身。 不一会儿,便听得身后传来马嘶,回头一看,好一匹枣红的赤菟宝马,生得异常雄壮威武高大,一条前腿就比我整个人还要高! “卧槽!”吴八一眨着星星眼,“不过一匹马怎么骑,小仙子能变辆车吗?” 我说:“子安不知道汽车的构造,应该不会变化,来吧,上马!” 这匹马太高大了,章歌奇托我上去,然后叫吴八一坐中间,自己跳到后面,大笑道:“哈哈,肉夹馍!” 吴八一吐槽说:“章哥,你长这么白,到中间就是奥利奥了!” “行了行了,别贫了!”我笑了。 这俩货总是能给我带来欢乐,我抓住那长长的马鬃,说:“子安小姐,辛苦你了。” 马甩甩脖子,喷着响鼻,四蹄翻盏,啪嗒啪嗒地在乡间小路上跑了起来,风呼啸在脸上,特别惬意。 不过我们仨也不太会骑马,我抓着马鬃,吴八一抱着我,我们p股下来传来剧烈的震动,整个人都跟着一颠一颠的。 路上,赤菟马轻松地超了一辆拖拉机,拖拉机上的农民震惊地站起来看着我们,口中听不清说啥,目送我们绝尘而去。 “骑、骑马、马挺、挺有、有意思、思的,就、就是太、太颠了……”吴八一说着,声音都抖成了叠字。 我让应声虫到马头上,马借着应声虫开口,“前面是山路,各位抓稳!” “啥?等一下!”吴八一惊叫道。 下一秒,马便四蹄腾空,跳到山路上,左跳右跳,真叫一个轻快,但是我们快被颠死了,头晕脑胀,骨头都快散架了。 最后,马几乎在倾斜四十五的山坡上奔跑,体验非常恐怖,回头看去,地面好像垂直在下面,感觉稍微直下腰就会掉下去。 “小仙子,我快滑下去啦!”章歌奇在后面大喊。 马把p股猛地一抬,让章歌奇又坐回来,然后纵身跃到山间的林地中。 我们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一路穿杨度柳,来到一座山间破庙,这是我们之前没有发现的新地图。 马屈起四肢,让我们下来,然后跳到破庙后面,再次以羽衣的打扮出现。 吴八一感慨着,啧啧赞叹道:“成仙真好呀,说变啥就变啥!小林哥,现在咋没人修仙了?” 我说:“那是你没去了解。其实,一直有人修仙,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 子安闻言,却若有所思地说:“成仙也不是好事,我不能说太多。但是,如果比较一下,还是做凡人逍遥自在,比起不死不灭,能得解脱也是一种幸福……” 章歌奇走过去打量那小庙,“这供的啥神呀?空的,什么都没了!” 子安说:“我家主人成仙很早,如今已经无人供奉了,看来他不在这里,待我祷之。” 说罢,她跪下来,喃喃默祝。 我心想,这位主人怕不是当地山神吧,不过似乎级别太低了点。 她祈祷完,站起来,说:“请各位耐心等待。” 我说:“子安小姐,我有一个小忙,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助。” “恩公不必客气,请讲。” “能帮我看看这个卷轴吗?” 我把“凉席”取下来,展开,拿手扶着,以免一离身就有雷来劈我。 子安看了看,“这是星雷文。” “你识得吗?” “识得,但是我不能讲解其义,万分抱歉。” “呃……”吴八一问,“为啥不能说?这还有规定吗?” “几位恩公,你们有所不知,仙家所受的约束,比凡人还要多。譬如关帝圣君,列位尽可以直呼其名,我们却万万不可。这星雷之文涉及天机,凡人可以自行领悟,但不能由我泄露。” 我又问:“这卷轴,为什么能够避天雷,它很厉害吗?” 子安端详上面的文字,口中喃喃低诵,突然面色一惊,说:“这是一位大仙羽化之时所留,极为神圣,上面的内容可令林先生受益无穷!” 我苦笑,“受益无穷?可是我完全看不懂,如之奈何。” 子安想想说:“等我主人到了,他或许可以给林先生指出一些建议。” “他多久能来?” “我不确定。” 章歌奇拿手当凉棚眺望一下,“哎,你们看那儿,那不是盐泽么?好家伙,我们绕回来了!要不趁现在没事干,顺便把墓盗了?” 我把“凉席”卷好背上,说:“什么叫‘顺便’把墓盗了?在仙家面前,不要说这种话!” 子安好奇地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山上的风沙对她细嫩的脸蛋丝毫没有影响,她再次审视地打量起我们,“恩公,你们要盗墓?” 我说:“子安小姐,你误会了,我是一个巫医,过来找一座古墓,其实是为了寻药,墓中其它东西,秋毫不犯。” “原来如此,林先生治病救人,功德无量!我倒是会画开山符,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哎!”章歌奇开心地跳起来,“你有法术的,没准真能‘顺便’把墓盗了,就不用下那咸不拉唧的盐泽了。” “嘿,这下好了,都不用返回解州取装备了!”吴八一欣喜的说。 子安说:“请问,古墓在何方。” 我指着前方山脊,“就是那座山头,看见那个白色的东西了吗?” 山上有一坨白色的东西,估计是那只鱏蛟闲着没事搞创作,做的盐雕。 子安站起来眺望,风吹着身上白色的羽织和鬓角的青丝,身形颇有“耸轻躯以鹤立,或将飞而未翔”的仙姿玉骨。 她说:“山路崎岖,我变作骏马恐不太好行,但我可以飞过去,不知几位能到达否?” 我说:“我们不要紧,我有甲马符。” “好,我们在那里会面。” 说罢,她走到破庙后面,然后一只仙鹤冲天而起,发出清亮的啸声,直接飞了过去。 吴八一仰头看,脑袋跟着飞掠而过的仙鹤,像向日葵一样转动,惊喜万分地说:“我去,史无前料呀,神仙帮咱们倒斗!曹操知道要流泪,殿英知道得沉默。” 我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有神助,兄弟们,冲!” 正文 第422章 火蜈蚣 贴上甲马符之后,我们一路狂奔,来到了盐泽边上。 子安已经从仙鹤变回人形,在此等待。 我收掉甲马符,焚烧黄纸酬神,子安说:“借林先生一支箭使使。” 我取了一支箭给她,只见子安左手掐聚气诀,右手持箭,在冻土上飞快地画起来,边画边念:“天地五方,制御刚柔!日行赤道,月行黄道。阴阳变化,二景生真……” 吴八一小声问我:“小仙子在念啥咒语,还怪好听的。” 我瞪他一眼,这时候不能打岔,子安手中的箭像铁笔一样勾勒出笔画,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她这笔法、步法、节奏标准得如同教科书,带着舞蹈般的美感。 我一直以来都是模仿奶奶的动作,奶奶年迈,难免会有点气势不足,看到真正的仙家画符,这股号令鬼神、不怒自威的气势,令我大受启发。 我心中不禁暗暗反思,自己画符过于刻板阴柔,似乎并未完全发挥出十三经的威力。 最后一笔,子安用箭在地上一划,威风凛凛地喝道:“开山!”伴随着喝令,她的双目闪烁着光芒。 轰然一声,沿着那条线慢慢裂开,好似原本就有机关似的,下面的土块自动分离成阶梯状,看得我们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章歌奇率先鼓掌,“卧槽,仙子好靓的手段啊!” 子安微微笑道:“不足挂齿,各位请吧!下面阴气很重,你们要小心。” 我在口袋里掏了半天,还是吴八一机灵,马上拿出口罩分给我们。 “小胖现在真是越来越细心!”我赞道。 “林先生,这个给你照亮。”子安握着箭喃喃诵咒,然后箭簇上面出现一团小火苗,她交给了我。 “谢谢!你不下来吗?” “呃……”她想了想,“只是求药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跟上你们。” 这台阶虽然壮观,就是太大了一点,走起来有些不便,我们得一阶一阶往下蹦。 整个山是裂开的,那一层层的地质分层看得格外清晰,地理教科书上倒是没有骗我。 “喂喂,你们看那是什么?”吴八一指着岩层里嵌的一堆巨大骨骼,惊呼道。 这一看就是化石,章歌奇问:“小仙子,你说这是什么?” 子安侧了下头,看了看说:“师父说远古之时,地上有异兽横行,天地剧变,俱已灭亡,想来这应该是异兽之骨。” 章歌奇说:“可以啊,你这个科学常识。孔子他老人家见到一块大骨头,还说是什么大禹杀掉的防风氏,其实就是一根恐龙骨。小仙子,你见过恐龙吗?” 子安笑笑,“那是何物,我成仙时间晚,不知道远古之事。” 我问:“子安小姐是哪朝哪代成仙的?” 她说:“唐高宗皇帝时。” 站在阶梯上往下看时,只见阴气沉郁,我叫大伙小心,手里举着冒火的箭枝先下去,见火摇曳未灭,这才松口气招呼他们下来。 继续往下走,我们来到一个天然喀斯特地洞里面,半空中一缕一缕地飘着丝带般的雾气,可能是边上水汽蒸发所致,旁边亮晶晶的水面,应该就是那片盐泽位于地下的部分。 我的手往下一放,突然火苗熄灭,我说:“子安小姐,请再点一下火。” 我把箭举起来,子安念咒点火,我举着火苗慢慢往下降,它经过那层飘在胸口的雾气之后,又嗖的一下灭了,我便让子安再替我点上。 我说:“各位,可能是气压的关系,这层薄雾下面全是二氧化碳,正好脑袋露在薄雾上面可以呼吸,大伙千万别摔倒。” 我们仨的身高完全可以呼吸,只有子安比较矮,那雾气差不多到她的鼻梁,我问:“子安小姐,你要不要紧?” 她摇头说:“恩公不必劳心,我不需要呼吸。” 吴八一嘴欠地问:“小仙子其实就是鬼喽?” 我用箭尾打他一下,“礼貌吗你?” 子安并没觉得冒犯,笑道:“恩公,我是鬼仙,当然也是鬼,但和地上的鬼又有不同。” 我解释说:“我常说佛龙妖鬼四大异类,这四大类只要不断修炼,都可以成为仙,一般人类都是走尸解成仙这条路,自然就是鬼仙。” 我们没带手电筒,便用手机照明,这个洞窟地形复杂,地上凝结了一层盐粒子,走起来沙沙作响。 章歌奇望望头顶,说:“那只胆小的蛟怕不是经常进来这里吧?” “你的意思是,它把尸体吃掉了?” “有这种可能。” 吴八一摸着洞壁,眯缝着眼睛费力地辨认着,“这里有雕刻的痕迹,写的是啥……” 我用火照着看,把石上摩刻的一行篆字念出来:“棺中无飨,金银在前,君可自取,但留枯骨安眠,冢中之人拜谢。” 我笑笑,“有意思,我听说有些墓主在墓门上刻字诅咒发棺者。这个沈玉城倒是很通达,把财富留在外面,让摸金校尉自己拿,只要不打扰他就行。” 章歌奇说:“沈玉城一辈子卖官鬻爵的事情没少干,收买是最拿手的。” “哪儿有财宝呀?”吴八一往前走,一脚踢倒一个坛子,伴随坛子破碎,里面哗啦啦滚出一地小年糕大小的金锞子,那清脆的声音真是悦耳动人。 吴八一慢慢张大了嘴,看着那些金锞子很是眼热。 我拉了他一把:“别看了,这东西我们不要,取了药就走!” 再往前走了一段,地面略略平整,有些石柱、石笋被凿掉了。很快,前面出现了一个很惊人的东西——那些碎石料居然被填成一堵墙,码得错落有致,缝隙中涂着一些暗红色的胶状物。 章歌奇好奇地用手抠了一点胶状物,居然还放嘴里尝了一下,嘬着手指咂摸半天,然后吐掉,“这应该是火蜈蚣捣出来的汁液。” 我叹口气:“章兄弟,你这手也太快了,那个……古墓里的东西,你不要乱尝好不好?你当是开自己家的冰箱啊!” “嗐,不要紧,我又不会死。” “卧槽!章哥,你脸变绿了。”吴八一有点惊慌地指了下他的脸。 只见章歌奇的脸快速地泛起一层绿,章歌奇却大大咧咧地一摊手说:“有啥大惊小怪的,又死不了。我要是没中毒,那我怎么知道是火蜈蚣汁?告诉你们,火蜈蚣是克蛟的东西,看来沈玉城考虑到了尸体会被蛟吃掉,所以作了这样的防备。” 吴八一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章哥真汉子!以身试毒,当代神农!” 正文 第423章 辟邪腊肉 章歌奇就算没被毒死,我也怕他出问题,赶紧掏丹参丸给他。 章歌奇满不在乎地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只尝了一点,不会有事的。充其量就跟你们吃了一小块发霉的馒头差不多!” “下次……” “好好好,下次一定,我知道了!” 看着章歌奇泛绿的脸,身为大夫,我一阵揪心,不过他本人却完全不当回事。 吴八一问:“章哥,火蜈蚣这么厉害的吗?那用来捕蛟不是很好使吗?” 章歌奇说:“火蜈蚣生在南方密林里面,极为稀有,其实就算弄到意义也不大,它气味太冲,蛟闻见就跑了,更别说吃了。由此看来,那只蛟我看就是沈玉城放的,或者是他造出来的!” 说着,章歌奇拿斩龙刀去刮上面凝成红色胶状的蜈蚣汁,笑嘻嘻地说:“嘿,我也效仿下林大夫,收集一点药材,一会扔到盐泽里面就精彩了……嗯?我去!!我的刀怎么不听话!” 只见斩龙刀在章歌奇手中左晃右晃,就是不肯贴到石墙上。 我劝道:“你别刮了,这东西是个蛟都讨厌!你和你的刀都不能碰,斩龙刀肯定是不乐意。” 章歌奇咂了下嘴,这才惋惜地把刀收了回去。 这堵墙挡了去路,我对子安说:“子安小姐,麻烦你再施展那招吧!” “好的。” 子安从我背后取箭,念罢咒语,轻轻一划,喝一声“开”,墙面从中间裂开,甚至还像画轴般卷了三下,卷成两个方筒,露出一扇门来。 这一手委实惊艳到了我,便问道:“这开山咒真是方便,子安小姐方便传授吗?” 她摇头说:“以我的资历,恐怕不能授于凡人。再者,此咒为敕令,要有号驭地上万鬼的资格方能使用。” “呃,那我恐怕用不了……” 巫医只能号令阴魂,但“地上万鬼”则包括了地仙。开山咒其实是命令它们把山分开,以我的资格是驱使不动的。 石墙后面,是一座不大的方洞,一个石椁放在里面,四周立着荷花骨朵状的长杆香炉。 吴八一四下瞅瞅,略有些失望地说:“沈玉城的墓倒是朴实无华呀。” 我说:“但是能找到这种洞天福地似的地方,还布置一只蛟守墓,费的精力不比那些大墓要少。” 吴八一赞道:“嘿,这个地方风水真好!你们看,石椁跟新的一样,一点没有被水汽侵蚀。” 他凑过去,不自觉地弯下腰去查看,我提醒他:“小胖,小心!” 吴八一说:“没事了,可以弯腰。” 我把手中的“火炬”放低,查探空气。 这里果然没有二氧化碳了,难道是因为这里的地势略高? “哇!”吴八一把手伸向石椁,惊喜地高声道,“你们看,这儿有风,不停环绕着石椁,好神奇啊!这是回炁护棺!真正的风水龙脉!真他喵牛批!沈玉城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我伸出手,指尖能感到阵阵凉丝丝的寒气,石椁周围真的有微微的气流。 仔细看,石椁所停之处并不是死路,洞壁上有细细的孔窍,空气在其中流动,发出嘶嘶的低微响声。 我也不由得暗暗称奇——大自然钟灵毓秀,竟能出现如此的奇观! 章歌奇说:“可这么好的风水,沈玉城后人也没当上皇帝呀!” 吴八一解释道:“风水只占天时,还需要地利和人和。想想明朝后期那个环境,我看当上皇帝是不可能的。” 章歌奇也感慨道:“对啊,明朝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后期又是天灾又是人祸,就连外星人都跑来祸祸咱们了!” 我说:“净满嘴跑火车,哪来的外星人?” “那个什么,就是那个很出名的——天启大爆炸嘛!至今不知道原因呢!” “子安小姐,天启大爆炸是外星人干的吗?”我好奇地问。 “呃,我不知道。不过,诸位挺有意思的,明明盗墓这样严肃的事情,一路上竟说说笑笑,毫无局促逼迫之感,颇有古之豪杰的风范!” 我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我们仨都有点粗线条吧。” 吴八一和章歌奇准备开椁,我环顾四周,发现一个疑点——这古墓居然没有石像生,也就是石头雕塑。 古人认为地下住着一种叫作魍象的怪物,爱吃死人肝脏和大脑。但魍象害怕生人、柏木和老虎,因此汉以前用柏木围成黄肠题凑,并且一直有放置石像生保护棺椁的习惯。 古人是很迷信的,那已经不叫迷信,而是常识了。 可这里居然没有石像生,心宽也不至于心宽成这样吧…… 突然,子安捂着嘴,眉头紧锁,连连倒退几步。 我一惊,问道:“子安小姐,你怎么了?” “有……有一些克我的东西在附近!” 我们左看右看,没什么异常啊,至少我们仨是不受影响的。 这儿也没别的了,我注意到那荷花骨朵形状的香炉,便伸手拔掉上面的盖子,看见一颗像核桃似的肉球,悠悠地冒出清冷的烟气。 周围本来就有薄雾,因此我们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我伸手碰碰,肉球是凉的,拿在手中一看,那肉球上似乎有扭曲的五官,下面还有一对小手。 这时我怀中一缕阴气飞走,原来是应声虫受不了了,逃到子安身上去了。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看着怪恶心的!”吴八一凑过来瞅了一眼。 我端详良久,搜肠刮肚地在回忆。 子安不知想到了什么,说:“林先生请用手挤一下它!” 我轻轻一挤那肉球,便从那五官里面流出一些液体。 子安捂着嘴厌恶地又后退几步,“如果我没猜错,这是鬼巴!” “鬼……锅……锅巴还是鬼巴?”吴八一纳闷地问,因为子安捂着嘴听不太清。 我猛然想起来,“原来如此!这东西说起来可大有来历!以前有个人坐船出游,夜半船停在江上。有一个身长二尺,靛身朱发的怪物溜进床里,躺在这人身边,然后还伸出爪子摸他的肚子。没想到这人竟胆子极大,反倒抓住这只怪手喊仆人进来,把这怪物一顿胖揍,直接打死了。 “然后剖掉怪物的肠胃,填上盐,当个标本到处展览,这便是‘鬼巴’。‘羓’其实就是风干肉的意思,‘鬼巴’的意思就是用鬼制成的腊肉,因为不是羊肉,所以去掉了羊字旁。” 吴八一惊诧道:“闻所未闻,鬼还能制成腊肉?这鬼当得也太憋屈了!” 我说:“古人经常妖鬼混称,也许它其实是一种水上妖怪。沈玉城为了防止魍象来侵袭,居然准备了这么稀有的东西,真够厉害的,这可比石像生管用多了!” 章歌奇看着那颗肉球,嗫嚅了下嘴唇:“这玩意儿真稀罕!我吃过火腿,吃过腊鸡,还不知道腊鬼是啥味道呢!” 吴八一吐槽他,“章哥你快算了吧!见啥尝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舌尖上的古墓呢!” 我笑道:“不,你没准儿有机会尝到。这可是一种稀有药材,太棒了!小胖,全部收集起来,用袋子装好!” 四个香炉里面各有一枚鬼巴肉球,看着诡异,可对巫医来说,却如同至宝!且不说它的药用价值,就是带在身上,也能辟邪,效果非常霸道。 唉,古墓里面好东西就是多! 我把四颗肉球放进一个袋子里,好像装了一袋冷冻的四喜丸子似的,上面还贴上一道狸笼符。 做完这些工作,我说:“子安小姐,没事了,你可以过来了。” 正文 第424章 解仙芝 子安慢慢走过来,似乎没啥不适感了,这才安心。 我好奇地问她:“子安小姐,你既然不用呼吸,这东西的不适感到底是啥样的感觉?” 子安想了想,答道:“秽气冲人,如同粪便狗血,此物竟能入药?” 我点头说:“对,能治邪祟病和谵妄症。” “妙用!医者真是取天地万物之粹,不避贵贱!” “天下万物,并没有贵贱之分,有些病用童子尿就能治好,胜过价值千万的灵药。” 我们身上没有撬棍,章歌奇又开始折腾他的斩龙刀。 石椁缝隙中涂了一层鱼胶,章歌奇轻松地划开,把刀插入缝隙之中,轻轻撬动,却发现根本撬不动。 吴八一说:“肯定有暗榫,章哥,你用刀划拉一下四角。” 章歌奇用刀划过去,四角果然有暗榫铆合。 章歌奇用力推动斩龙刀,将其清脆地砍开,然后再撬。 石椁沉重,斩龙刀都撬弯了,看着让人很担心下一秒就断了。 最后咚地一声,石椁盖终于被撬开。 吴八一、章歌奇合力滑开椁盖,我抱拳说:“沈老先生,得罪得罪,我们只是来取炎阳玉的,取完就把石椁恢复原状。” 石椁下面是金丝楠木的棺材,叩之清脆有声,上面用金漆描画着龙凤,图案非常的僭越,狼子野心暴露无遗。 棺材打开的瞬间,棺盖居然被拱了一下,我们都吓了一跳,举刀掏符,作好了和下面冲出来的僵尸战斗的准备。 吴八一脸色发白,却还是强行镇定地说:“这种风水宝地,要是尸身还能变为僵尸,那简直奇天下之大怪!放心放心,我敢赌一顿早饭,下面的尸体已经完全尸解了!” 章歌奇白了他一眼:“早饭?你敢赌点稍微有价值的么?比如你的贞操什么的。” “嘁,你要啊?” “咳!”我咳了一声,“当着仙子的面不要说这么下流的话好吗?各位,开棺!” 我们三人合力,把棺材盖掀开,下面的光景让人吃惊。 尸体早就没了,但是棺中居然长出一些羽毛状的白色蘑菇,即使身为巫医,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奇特的蘑菇! 而且这蘑菇居然摆出了一个人型! 我们震惊不已,啧啧称奇。 子安走过来看了看,说:“林先生,这些解仙芝请你尽量收集。” “解仙芝……是什么?”我问,想不到居然能碰到《医不言》里没记录过的东西。 “解仙芝是人尸解之后,残余魄气生出来的一种菇类,此物可以服食,能助修行。” “啥,能吃呀?能炖小鸡儿吗?”吴八一问。 子安笑道:“按赤松子服食云母方,用五色云母、琥珀、无瑕珍珠、羊脂玉、和这解仙芝一起用铁锅蒸十二个时辰,还要放大量的石蜜。此外,记得一定要用榆树根来烧,中途绝不可以泄气。长期服食,可以身轻如燕、精气充沛,至少活到八十岁不会生病。” 呃……我却有点踟蹰,这尸气所化的蘑菇,拿来吃,还配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如果是入药倒还能接受,当吃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 不过我知道,仙家吃云母、美玉是老传统了,据说榆树根蒸玉,能把玉蒸得像豆腐一样软,过去很多生活作风奢靡的皇帝就经常吃玉。 章歌奇感叹道:“哎,想不到这沈玉城不过是一个大太监,居然尸解成仙了?” 子安说:“他是尸解,不是尸解成仙,但也可见这里风水极佳!仙家羽化,棺中空空,一般只会留下卷轴、宝剑、玉带、鞋履而已,因为魄气归地,魂气归天。而凡人尸解,魂气散去,魄气滞留,如腐草化萤,会变成这种解仙芝,是极为罕见的仙药!” 这只是子安的解释,解仙芝生成的原理可能不尽然,不过她是仙家,吃什么能长寿,是最有发言权的。 我突然想,当初如果能给奶奶吃这个,她一定能多活几年吧。 叹息一声,我说:“那就先收集着,采药嘛,兼收并蓄,多多益善!” 吴八一犯难地说:“没东西装呀!” “嗐,用这个!”章歌奇毫不介意地把外套脱下来,我们习惯了他的豪迈风格,就把解仙芝拔起来,用外套兜上,此番收集药材,真是大丰收。 可是炎阳玉呢,我最关心的还是炎阳玉。 随着蘑菇被采走,棺底的东西露了出来,一层厚厚的朽烂棉絮,里面居然有一件金光灿灿的衣服! 章歌奇展开一看,惊呼:“卧槽,难怪把墓封这么严实,这要被发现,别说当皇帝,满门抄斩啊!” 我也一愣,这衣服正是一件龙袍! 货真价实的龙袍! 这身皇帝的礼服也叫龙衮,连经断纬的缂丝工艺,布料非常细致柔顺,摸起来像水一样,主色调是褚黄,其它配色也是非常丰富绚丽,前胸后部两袖上面总共刺绣了九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清晰的有五个爪子! 沈玉城伺候皇帝,想必有大把的机会见识龙袍,他自己竟然仿制了一套,想让后代改朝换代的心,可见强烈到疯狂。 章歌奇拎着龙袍,瞅着上面华美的图案发呆。 我叮嘱他说:“你可别手贱往自己身上披,那上面全是菌丝,搁一边吧!” 章歌奇忽然笑笑,“嗐,龙这吊东西,在上古明明是宰来吃的畜牲,最后居然成了九五之尊的象征,真他喵讽刺。也就是刘邦,没啥可吹嘘自己的,干脆说自己是龙的儿子。” 我说:“人们都觉得龙神圣、高贵又神秘,才会这样逐渐演变的吧!” 章歌奇把这件精美艺术品一般的龙袍挂在石椁边上,我继续摸那堆棉絮,这里没有任何冥器,我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棺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炎阳玉,这一趟彻彻底底扑了个空! 我不禁叹息,估计是头一回攒孟婆汤的材料太容易,我就过于自信,觉得好运总会站在我这边。 这时,吴八一从棺材一角抠出来一个东西,很沉重的一方玉玺,上面蹲着一只动物,乍一看像是龙,其实应该是螭虎。 吴八一惊讶地说:“嚯,看我发现了什么?不会是传国玉玺吧!” 我接过来看看,摇头道:“不是,传国玉玺缺了一个角,再说沈玉城去哪弄这东西,早就失传了。” 我看下上面的字,并不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而是“千秋万代,仙祚永昌”,看来和龙袍一样,都是仿品。 子安说:“这个墓主似乎非常想当皇帝啊,这尊鬼玺是用来镇住风水龙脉,保佑后世子孙的。” 正文 第425章 老顽童 子安又接着摇头叹道:“这墓主苦心孤诣,只为子孙南面天下,唉,真个是‘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却嫌房屋低。’世人总是如此欲壑难填,千百年未有变化!” 我随口问道:“子安小姐,你是怎么成的仙?” 子安的眼神略略放远,似在回忆往事,道:“我身世颇为坎坷,恃才而骄,触怒圣颜,又遇横祸,多亏师父提携,否则终为水中魍魉罢了。” 这时,章歌奇把棺里的棉絮翻了个遍,懊恼地说:“得,没有什么炎阳玉,白跑一趟!” 我问:“有没有一个品字形的小盒子?” “没有!啥都没有,比狗舔完的食盆还干净!” “一般太监下葬会带上宝贝盒,就是装‘宝贝’的。如果没有的话,就证明沈玉城入葬的时候是个完整的人。但是他的墓过于简洁,我原以为他生前用的东西会一并下葬!” “唉,没辙,那只能去西域火焰山了。小仙子,你知道哪儿有炎阳玉么?”小胖问。 子安有些为难地说:“恩公,炎阳玉已经属于仙药了。对于神仙来说,也是极为稀罕的,待我师父来了之后……”话音未落,她的目光突然直直地看向一个方向,正是我们身后。 我们也赶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黑黢黢的高大人影站在我们背后,登时吓得我心跳都漏了半拍! 想象一下深更半夜,起床去卫生间的时候,突然看见客厅里站着一个一动不动、不说话的人!与这种情境相比,在阴森的古墓里头见到一个人,那种强烈的恐惧感更是指数级上升。 吴八一吓得嗷地叫了一嗓子,手电筒在手里倒腾来倒腾去,差点掉地上! 章歌奇挥刀喝问:“什么人!?” 手电光照过去,我们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里居然站着一个肤色如同腊肉,脸上布满皱纹的怪人,两个眼珠白多黑少,龇牙咧嘴,从口中呼出缕缕的白气! 它身上还穿着龙袍,我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刚才放在椁边的龙袍竟然不见了! 这只龙袍僵尸瞪着白惨惨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我们,我感觉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耳畔仿佛响起了恐怖而阴森的bgm。 “卧槽!”小胖总算是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是沈玉城吗?它不是烂成蘑菇了吗?咋还能诈尸?妈呀,还讲不讲理了?” 我把手中当火炬的箭搭在弓上,好似火箭一样瞄准,沉声道:“沈公公,我们只是来取药的,没有戮尸的想法,如果你非要相逼,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剑拔弩张之际,子安忽然冒出一句,“师父,别耍笑了,真的很吓人!” “师父?”我一愣。 “哈哈哈哈!”龙袍僵尸立刻绷不住了,叉腰大笑了起来,就好像正在拍僵尸片时,剧情正在紧要关头呢,导演一喊咔,特型演员绷不住笑了一样。 我们仨一头雾水,虽然知道是虚惊,心脏还是不由扑通扑通狂跳。 吴八一松口气:“我刚才还想上厕所来着,得,好像又憋回去了!” 龙袍僵尸逐渐变化,最后变成一个白眉白须的小老头,身上还披着这身龙袍。 子安激动地跑过去,埋怨地哭诉道,“呜呜呜,师父!我被人类困了四百年!天天还承受割肉之苦,为何不来救我!?” “子安莫要难过,为师早说过,仙家都有三灾利害,这一场劫难是你必经的。”小老头怜爱地说道。 “你胡说,要不是你叫我变成牛,给你那个朋友画,也不会沦落于恶人之手!全是师父的错!”子安嘴上说着愤怒的话,语气却如同小孩子撒娇。 白眉老头和蔼地拍拍子安的头,“子安,仙家要有仙家的风度,莫作小儿啼哭,为师带了你最爱吃的东西。” 说着老头掏出一个橙子,哄小孩似的捧在子安面前。 子安气得劈手打掉,哼了一声,挂着眼泪看向别处。 白眉老头丝毫没有尴尬的样子,把龙袍潇洒地脱下来,一扔,袍子又飞回原处。 他穿着一件葛布道袍,施然对我们行了一礼,“多谢几位搭救爱徒。” “老神仙,受不起受不起!”我忙回礼。 我心里却在寻思,这家伙可真不靠谱,一见面就开这种恶劣的玩笑,然后居然还死不认错。 然后他捋捋胡子,又说:“诸位,子安所历之劫,乃仙家之事,不可为凡间宣扬,恐有损仙威……” “好好好,我们会守口如瓶的。”我心说,这不就是怕丢脸,或者被上司知道,降罪么? 子安既然已经得了自由,我们也不好去追究谁的责任了,再说我们也追究不了啊! 白眉老头微微笑道:“方才听说你们在寻药,看来是没有收获。此地阴晦,我们去上面说吧!子安,我们先走,几位,上面见。” 说着,他转身走了,子安跟在他身后,二人很快消失在雾里。 “嗯?”章歌奇不快地说:“这也忒不厚道了,不捎上我们么?” 吴八一爱不释手地捧起龙袍,“小林哥,这个能入药吗?要不要带上?” 我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拳:“这玩意儿做成药你吃啊?那你带上吧!” “呃,我说着玩的!”吴八一笑嘻嘻地说,又把龙袍依依不舍地放回棺中。 随后,我们把棺椁都复原了,走的时候,又对着石椁拱手行礼,算是基本的礼貌吧,毕竟拿了这么多药材。 回到墓穴出口,那石阶还在,就是往上爬有点费事。 快到洞口时,已然可以望见一点外面的天空,抬头望去,此刻已经是一片星月璀璨,到晚上了。 刚刚走出洞去,我便闻到一股伴着桂花的酒香,只见光秃秃的山上居然冒出来一株桂花树,一张石桌,几个石凳,石桌上放着朴拙的酒壶酒杯。 白眉老头坐在石桌后头,抚着胡须,拿手一指,“合!” 回头一看,我们身后裂开的山自动合拢了! 这时,白眉老头教育站在一旁的子安说:“以后使开山符的时候,不要对着天空,因为如今有人造卫星寰宇而行,会被看到的!” “师父,什么是人造卫星?” “就是天上的眼睛!你被关了四百年不清楚,如今时代不同了,人类之科技近乎仙术,稍有不慎就会被拍到,须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师父,你还好意思说?我被关了四百年,你在干什么!?”子安一提这茬就冒火,双颊涨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哎,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了,为师自然会补偿你的!”说罢,白眉老头又转向我们,殷勤地笑道:“几位,快请入座!” 正文 第426章 仙药之争 我们客气了一下,就在石桌边上落座。 见子安站着,我说:“子安小姐也坐吧!” 白眉老头捻着胡子说:“列位是客,她是徒,自当站着。” “对,反正我都站了四百年了,”子安阴阳怪气地说,“早习惯了。” “咳,罢了罢了,你坐吧!” 白眉老头手上掐诀,只见地面微微裂开,自动升起一个石凳,子安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桌上的酒杯滑到我们面前,酒壶自动倒酒,看着十分神奇,比魔术要有趣多了! 吴八一啧啧赞叹:“嚯,这要是搞个修仙主题的饭店,指定大赚哪!” 白眉老头看着我们惊奇的神情,挺受用的露出笑容。 他和蔼地说道:“几位一定饿了吧?来来,略备薄宴,不成敬意。” 说着,他从袖子里面掏出橙子,给我们一人一颗。 无肉不欢的章歌奇不满意地说:“老神仙,你不来点神奇的法术么?咱就啃橙子喝酒呀?太寒酸了吧?” “哈哈,”他摆手笑道,“诸位先尝尝看。” “嗯?这咋是热的!”吴八一摸了一下橙子,惊讶道。 子安把橙子顶像盖子一样取下来,说:“恩公们,这不是橙子,是蟹酿橙。师父,你连餐具都不准备吗?” “诸位稍安勿躁!” 白眉老头又笑呵呵地从袖子里面掏出银碗银箸银勺,最后掏出一个巨大的汤锅,一一摆在桌上。 子安拿起银勺,说道,“你们看,这橙子里面是蟹肉。” “我去!”吴八一也照着样子,取下橙子盖,果然一股奇特的鲜香漫了出来。 橙子里面满满地填着蟹黄蟹肉,蒸得非常软烂,依稀可见菊花瓣,舀一口尝尝,蟹鲜味十足,略略还尝出酒、醋的味道,而橙子的甘甜也已经渗进蟹肉里面了,吃一口便觉口颊生香。 “既然仙家请客,就请各位尝尝仙家的美食!” 说着,白眉老头一抖袖子,几枚石子落入汤锅里面,然后取出一个净瓶,往里面注水,汤锅十分神奇地自己咕嘟咕嘟煮了起来! “这石子汤要用清晨的泉水来煮,才最鲜美。” 吴八一惊讶地看着这一锅石子,“卧槽,这能吃?” 我解释说:“仙家吃石子汤,并不是吃石子,而是石子上面的鲜苔,有鱼虾和矿物质的味道。” “哦?这位先生见多识广,敢问贵姓?”白眉老头颇有兴趣地打量了下我。 “老神仙,免贵姓林。” 片刻后,白眉老头无中生有地又掏出一个长柄勺,为我们舀汤,“请诸位品尝!” 我端着小碗啜了一口,登时感觉精神一振——还别说,石子汤真是鲜美!虽然看着像清水一样,却能喝出海苔鱼虾的味道来! 见我们每人都尝过了,随后,白眉老头左边袖子冒出一根玉藕,右边冒出一把银刀,对着锅一顿削,藕片精准地落入锅中。 他摇头晃脑地吟诗道:“一弯西子臂,七窍比干心!” 我想起来在书上读过,看那藕正好七个孔,问道:“老神仙,这难道是七星藕?” “没错没错,林先生真是颇有见识啊!” “哪里,因为七星藕也是一味药材,我是巫医,自然听说过。” “哈哈,既是医者,那这七星藕送你了!” 说罢,他从好像百宝袋般的袖子里掏出一根长长的藕,很大方地递给我。 我一阵措手不及,忙放下碗,道谢收下,心想这老仙人还真活泼。 白眉老头继续从袖子里掏东西,子安说:“师父,请人吃饭,一口气全摆上吧,这一件件地往外掏,太小家子气,有失气度。” “嗯,子安所言极是,诸位先停一下!” 接着白眉老头一甩大袖子,什么砂锅、玉碟、蒸笼都落到了桌上,我们仨看得目瞪口呆,老神仙变出的菜简直跟艺术品一样! 子安起身说:“几位恩公大概不认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脆琅玕、这是木鱼子、这是罂乳鱼、这是广寒糕、这是真君粥、这是澄玉生、这是蓝田玉、这是蟠桃饭、这是黄金鸡、这是栝蒌粉、这是土芝丹、这是山海兜。” “哇,这下开眼了!别说吃了,听都没听过!”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品,吴八一开心极了,馋得口水直流,“小林哥,这次肯定不是‘怀石料理’了吧?” 我笑了,“你敞开肚皮吃吧!” 章歌奇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仙家也能吃东西,那需要上厕所吗?呃,我说厕所你们能懂吗?就是出恭!” “哈哈哈,好问题!”白眉老头并不觉得尴尬,抚须朗声笑道,“你们看我身后。” 章歌奇还真跑到老头后面看看,回来之后,吴八一问咋回事。 章歌奇惊奇地说:“老神仙吃的全掉地上了!” 子安解释说:“章兄,我们是鬼仙,只有一缕清气,享用的也只是食物的气味罢了,其实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饿。” “顶多只会嘴馋。”老头笑道,“诸位请动筷子吧,不要客气!” 我客气了几句,又问:“老神仙,我们为了救人,现在在找炎阳玉,能否指点迷津?” “炎阳玉?”老头微微皱眉思谋着,捋着胡须,“嗯,此物产自西域火山,是至阳之气凝结万年所化,在崦嵫山倒是有一条炎阳玉带……” “是吗?”我一阵惊喜,“谢谢……” 可我话没说完,后面老神仙的话便浇了我一头冷水。 “但是现在去已经晚了。” “啊?已经被采光了?”我失望地问。 老神仙摇头道,“唉,几十年前就被那万妖洞扫荡一空,就是仙家也难办呀!” 我们仨错愕地交换视线,怎么哪儿都有这万妖洞的消息? 我说:“万妖洞为啥要采这些药?他们是妖怪,又用不上!” 白眉老头看看我们,“列位觉得,对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吴八一抓着鸡腿说:“肯定是钱了!” 章歌奇戏谑地说:“是繁衍后代!” 我白了他俩一眼,“当然是食物了,民以食为天。” 老神仙点头,“对,民以食为天。那对仙家来说,什么最重要?” 我立刻反应过来,“莫非是药?” “没错!天地之间的灵丹妙药,都是集日月精华所生,仙家不死不灭,没有凡人的需求,漫漫永生,唯有采药炼丹。对人来说,药是治病救命的东西,对修仙和仙家之人来说,那妙用更是无穷的——延年益寿、返老还童、提升修为、躲灾避害、施展变化,都离不开仙药,而这个东西又是很难再生的。仙家看似无欲无求,可是在求药这件事上,勾心斗角不逊于凡人争名逐利,就连我想吃一口苏陀供,也几百年没找到原材料了……” 说着,老头禁不住擦了下嘴角,看来这苏陀供是一种非常好吃的东西了…… 听到神仙这么说,我忽感一阵绝望,原以为寻药不会像黄白之物般惹人一哄而上,哪知道竞争也如此激烈,而且我还不是和普通人竞争! 就好像一个创业者,一拍脑门想出自认为很好的创意,比方说如果某个小饭店前些年想着把饭直接送到顾客家里,可一实践才发现,满世界早都是竞争对手了,市场也早就饱和到内卷了! 吴八一愕然道:“这……这……仙家也开始卷了?不对啊,万妖洞那一帮妖怪到处采集这些灵药,仙家们要是知道了,不灭了它们吗?” 老神仙却皱紧了眉头,面有难色地慢慢说道:“它们……太强大了!” 正文 第427章 海内存知己 章歌奇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脚踩石凳,豪迈地说:“那我们去把万妖洞灭了,不就有大把的药材了?以后也不用费劲巴拉地满世界找了,简直一劳永逸呀!” “哎,这位小友,你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眉老头不住摇头道。 章歌奇哈哈笑道:“实不相瞒,四大恶势力之一的白骨观,我们已经灭了,纸老虎而已,万妖洞又算个吊!” 我提醒他:“章兄弟你先坐下,听听老神仙咋说。” 白眉老头闻言看看我们,诧异地说:“白骨观?你们说的可是赤连山上,玉植子的白骨观?” 章歌奇坐下来,得意地说:“哼,天下还有第二个白骨观吗?” 老头顿时有点吃惊,目不转睛地打量我们,捋了半天胡须,“后生可畏呀!不过,如果七十二个玉植子同时来袭,你们有信心打败吗?” “什么!?”我们仨一听,都傻眼了。 “万妖洞有七十二洞主,都是一手遮天的大妖,实力只在玉植子之上,绝不在它之下,今世无人可以撼动。” “呃……” 章歌奇一时语塞,吴八一也闷不吭声地埋头干饭。 子安也露出一丝惊讶,她问道:“师父,如今西域万妖洞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老神仙点头,脸色沉了下来:“它们这些年去往五湖四海采集灵药,收罗党羽,发掘秘宝,已然势力滔天!唉,一些仙家为求一口药吃,甚至替它们卖命,谈何剿灭?” 我纳闷地说:“可仙家也有不少人呀,就眼睁睁看着万妖洞壮大吗?” “是,历朝历代都有飞升者,可是仙家气盛,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都自以为九霄上仙、傲世天下,实则一盘散沙!万妖洞虽都是妖怪,可是它们团结一心,又把持着仙药资源,唉……” 老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看来成仙也不是好事,居然被这种下界恶势力卡住了脖子,毕竟药就是仙家的粮。 我甩甩头,想这些干嘛,我只是一介巫医,只是为了救赵轩,仙魔之争与我何干? 我说:“老神仙,那我去哪儿能弄到炎阳玉呢?” 老头问我:“我看你找这明朝大太监的墓,莫非是要熬先天再造汤?是有人去势了吗?” “噗!”吴八一一口酒喷出来。 我说:“是有个病人患了不治之症,非得先天再造汤救命不可。” “一种病可以有许多办法来治,炎阳玉是仙药,对你一个凡人来说,可遇不可求啊。” “但我家那本《医不言》上就说这种药并不难求。” “《医不言》本来就是仙家写的。” “呃!”听到这句话,我不由一惊。 “林小友,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我以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下,道:“如此大能,又是仙家,我只能想到一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孙真人!” “没错!”老头笑道,“《医不言》正是孙真人登仙之后所撰,送给了宋代一位林姓巫医。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可以向孙真人求解。” 我苦笑,“可孙真人成仙那么久了,我去哪儿找他?” “我给你指条路。你们去往药王山,山上有座显化台。我这里还有件法宝……”老头说着掏出一个绣着仙鹤的袋子,“此物唤作‘通灵沙’,倒在显化台上,便可扶乩请孙真人为你指点迷津。” 子安不满地说:“师父,人家救我出苦海,你就送一袋沙子?” “咳咳!”老头尴尬一笑,“林小友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赶忙取下身后背着的自然之卷:“老神仙,我这里有一个卷轴,实在看不懂,能不能请您指点一下。” “好!”老头抚袖一挥,桌上的杯盘全部收进袖子里面了,吴八一手里还抓着黄金鸡,也吱溜一下被卷走了。 他懊恼地小声说:“呃,我还没吃完呢……” 石桌被袖风扫过,立即变得很干净,我把卷轴放上面,展开,用手扶着。 白眉老头上下移动目光看着卷轴上的文字,他越看越露出惊讶的神色,“小友,你这仙缘可以呀!这可是稀世好物!参透的话,你受益无穷!” 我心想怎么又是一样的话。 我说:“可惜我看不懂,老神仙帮我翻译翻译吧?” “但此物涉及天机,时候未到,我现在不能说。不过你记住一句话,‘凡铜可诛仙,朝菌纳天函;精骨砺宝剑,我身即城阚’,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 说着,他高深莫测地在我手背上拍拍。 我一头雾水,“什么‘返童可诛仙’?” 子安说:“林先生,我替你写下来吧!” 于是她折了树枝在地上写下这首古怪的诗,我默念着,觉得更像是一套口诀,不由心中纳闷,这和卷轴上的内容有关? 章歌奇撇了下嘴,说:“老神仙,你怎么这么不痛快?直接说出来卷轴上写的是什么不就得了?藏着掖着干啥啊?林大夫天天躲着雷劈,很辛苦的!” 老头捋捋胡须,好奇地看着我:“小友,你缘何要被雷劈?” 我叹口气:“都是被一只耗子精给害的……” 于是我把之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老头很平静,只是听到我是“凡胎金口”的时候微微一愣,居然扽断了几根胡须,自己小心翼翼地又接回去了。 听罢,老头客气地说:“看来小友确实是生而不凡,我想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我苦笑,“我只是一介巫医,凭生所愿,只有治病救人而已。” “才不近仙者,德不近佛者无以为医!医道是最好的修炼,小友德才兼备,走遍天下,矢志不渝。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像孙真人一样成为苍生大医,也可位列仙班!”老神仙笑道。 吴八一被逗笑了,“嘿,这饼画得真是比天大呀!小林哥要是成仙,我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 我白了他一眼:“对,你可以在我边上捧个手机玩游戏。”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那我站在后面举把刀吧,为了防止小胖挡住我英武的形象,小胖就跪着吧!嗯,真是错落有致!” 吴八一摇着头吐槽,“嘁,那我要不要再插个牌子,写上‘斩’呀?” 子安抱着双手,微微蹙眉道:“师父,你就别胡说八道了,成仙是件很无聊的事情!林先生妙手仁心,但愿一生平安便好,林先生,你对我有大恩,小仙会在能力范围内鼎力相助,需要我出现就念一句咒语……” 说着,子安问询地看看师父。 老头点头同意了。 子安说:“林先生,咒语很简单,‘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哈哈,好么,王勃的诗!”吴八一笑道,“还挺好记,课本上都学过。” “什么课本!?”子安愣了。 “嗐,你不知道。王勃这个‘海内存知己’,还有《滕王阁序》都进了学生课本,全国都要学,当初背书真把我背惨了!” 吴八一好似回忆起不堪的往事,“唉,学生最怕的就是那四个字——全文背诵!” 子安闻言,眼神有些微妙,轻轻用手捂了下嘴,不知是不是在偷笑。 我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千古名句!王勃虽然天妒英才,可是流星一样的人生,却留给世人千年佳篇,是历史上罕见的天才。” 我之所以突然恭维起来,是因为我此刻确认了一件事,子安小姐正是大名鼎鼎的王勃! 正文 第428章 仙家的礼物 听到我这样说,子安脸颊微红,但还是忍不住地嘴角上翘,说:“什么天妒英才,不过是个有小聪明却不懂人情世故的倒霉人罢了。他那些诗赋也是机敏过头、空洞华丽,若论唐诗,当推洗尽铅华的那一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或者‘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意境悠远,情真意切,方为千古绝响!王勃之诗,不值一提!” 听了这番话,我更加确信她就是王勃。自己对自己才会毫不留情地批评,隔着千年时光,生前种种,对她而言,如同遥远的童年一样。 虽然嘴上批评,但是她的眼神中却也不禁流露出丝丝伤感,似乎对生前的坎坷遭遇充满了遗憾。 吴八一和章歌奇不明就里,听子安突然这么不留情面地批评起王勃,二人面面相觑。 吴八一这个二货居然附和道:“也是,王勃那点人生阅历……小林哥,你踢我干嘛?” “咳!”我咳嗽一声,赶紧打断他,“子安小姐是仙家,批评下王勃没什么,你一个凡人就别大言不惭了。人家王勃九岁读完四书五经,著书十卷,十六岁科举及第当上朝廷命官,纵观古今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神童。你脸咋那么大呢,还开口批评人家?” “呃,王勃这么牛批吗?”吴八一惊道。 子安看着我微妙地笑了下,大概她已经知道我猜到她身份了,有点心照不宣的感觉。 白眉老头看着我们,拊掌笑道:“子安呀,今天嘉宾满座,有酒有月,不妨即兴吟上一首诗来助兴!” 子安一听师父这话,噌噌冒火,“嗯?我吟什么?吟我四百年作人刀下牛脍吗?吟师父四百年都不来营救徒弟的师恩吗?” “子安,你怎么又提这茬儿?苦难已渡,该放下啦!”老神仙有点讪讪地说。 “我放不下!!这苦难我记一辈子!!” 白眉老头尴尬地对我们笑笑,“哈哈,我这个……劣徒呀,让各位见笑了。” 章歌奇也纳闷地问:“老神仙,我也挺好奇的。四百年的时间,愚公移山估计都有结果了,你为啥不去救徒弟?” “呃,这个……有多方面的考虑,我也有难处……你们看,我不是暗中运作,指点你们去了吗?咳,天机不可泄露,我就不细说了!”他赶紧把话岔开。 果然还是心虚,我估计是因为他的过失而让徒弟被人类捉走这件事,可能已经触犯天条,所以他才一直在吃哑巴亏,不敢过于声张。 细想想,王家也是吊爆了,居然把成仙之后的王勃当牛割了四百年。 白眉老头又问我:“林先生是不是经常走南闯北地寻药啊?” 我说:“最近一直是这样。” “那你听说过苏陀供没有?” “呃,是吃的吗?” 子安解释道:“陆放翁有一首小诗,‘一杯齑餺飥,手自芼油葱。天上苏陀供,悬知未易同。’苏陀供是世间珍味,但是材料极难收集,师父啊,你肚里的馋虫又动了?” 白眉老头嘿嘿一笑,“林先生,我好久没尝过苏陀供了,我给你一个配方,你走南闯北可以留意着按照上面写的收集食材,倘能做出来,我愿以一枝千年何首乌来交换,如何?” 子安一脸嫌弃地吐槽,“师父,你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林先生对我有大恩,你直接送人就是了,还要故设难题!” 白眉老头捻着胡子说:“师父好歹也是仙家,若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外送,未免略显脸上无光!林先生觉得我这提议如何?” 我笑道:“看来苏陀供是很好吃的东西。” “天上难寻,地下无双的美味佳肴!”白眉老头一提到这苏陀供就双目放光。 我点了下头,“晚辈倒是有兴趣试试看,请大仙赐方吧!” “好,你过来!” 我走到近前,白眉老头贴着耳朵,一字一字,把配方告诉我,最后突然附了一句:“解开天机,去寻药王!” 原来他故意的说要找苏陀供,其实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提醒我怎么弄懂自然之卷。 看来为了翻译背上的“凉席”,躲避雷劫,又要跑一趟了。 白眉老头讲完,笑嘻嘻地说:“只要做出来,你就找子安。我马上把千年何首乌送上!此物能返老还童,鹤发转黑,凡人吃一口,能延寿三十年哩!” 我感激地说:“谢谢老神仙,这配方全是地上有的东西,我看看有没有这个运气吧。” 子安拉了下白眉老头的袖子说:“师父,你再送人家一点东西吧,这也太寒碜了!” “唉,好好好。”白眉老头拗不过徒弟,说道,“三位小友,我这里有一根腽肭骨、一块助情香、一枚鲮鲤爪,分别赠与你们……” 说着,白眉老头忽然看向我们身后,我们也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异动。 章歌奇立即拔刀,“不会是蛟来了吧?” 可扭头一看,啥也没有。 再转回头,桌、凳、桂花全都消失了,老神仙和子安也不见了。 不过地上放着三样东西,我们这才恍悟原来是被老神仙耍了,果然这是神仙消失的常用套路。 夜空中子安的声音隐约传来:“三位恩公,后会有期!” 吴八一朝夜空中招招手,大声喊:“小仙子保重!” 接着,吴八一赶忙去查看老神仙留给我们的东西,他惊喜叫道:“我去,这是什么!” 他拿起那个鲮鲤爪,其实就是传说中的摸金印——用六瓣金叶子包着一枚穿山甲的爪子,上面包着一层浆,乌黑锃亮,还镌着一行小字:“冥枢宣觉”。 吴八一美滋滋地戴在脖子上,爱不释手地拿手摩挲,“哈哈,打今天起,我就是持证上岗的摸金校尉啦!小林哥,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我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位主伐逆的星官的名讳,老神仙送的,肯定是正宗货。这爪子本身能避虫蚁,加上咒语加持,也能避邪,你夏天睡觉戴上它,都不需要点蚊香了。不过,你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了吗?” “嗐,小林哥,我跟着你不是一直在发挥余热吗?再说,既然老神仙给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那我帮忙找药不是更如虎添翼了!”吴八一眉开眼笑,开心极了。 章歌奇拿起地上一块散发着沉郁香味的东西,问我:“林大夫,这又是啥?什么香来着?” 我笑道:“这老神仙咋给了这东西啊。人家不是说了吗,叫助情香。这是一种助兴的熏香,已经失传了。据说唐明皇52岁才遇到18岁的杨贵妃,宠幸贵妃的时候就天天点这个。” “我去,老子可用不着它。” 说罢,章歌奇作势一抛,但是虚晃一下,又笑着收进怀里,“趁小胖子睡着,给他点上试试效果。” 吴八一翻个白眼:“章哥,你咋就爱找我麻烦。小林哥,你手上拿的什么?” 我手中的就是一根包了浆的骨头,有一股类似犀角的气味。 我说:“腽肭是一种传说中的稀有动物,这是它的骨头,可以入药,治妇科和产后虚弱倒是有奇效。” “这老头儿,给你们的都挺合适,咋给我的这么没用!”章歌奇耸耸肩,吐槽说。 “拿着吧,毕竟仙家的东西,咱们平时可真见不着。”我说。 章歌奇虽这样说,不过我看他也并没有多不满。即使不用,拿去收藏或是换钱,那也肯定没问题。 这三样对仙家来说大概只是破烂,不过我们还挺喜欢的,最起码都很有文物价值。尤其吴八一那枚摸金符,估计拿到拍卖会上能卖个几百万呢! 正文 第429章 天妒英才 此时我们仨也吃饱了,拿着老神仙送的礼物,心满意足地寻路下山。 天色实在太晚,我身上的甲马也用完了,这样走着回城太不现实,我提议就在外面宿营吧。 于是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生起一堆篝火。 吴八一还在爱惜地不停摩挲脖子上的摸金印,说:“据说天下所有摸金符都是曹老板发的,如今剩下的屈指可数。嘿嘿,就算小爷不在这行混了,那咱也是摸金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章歌奇拨着篝火,嗤笑道:“得了吧,光有符没实力,就跟那个手握玉玺的袁术一样,最后只能变成众矢之的!” 我说:“你得瑟一下就算了,别真拿自己当摸金校尉。咱还是立点别的志向吧,比如你去写盗墓小说也成啊,你那些风水知识正好用在上头!” 吴八一笑道:“小爷不摸金,摸药呗!我是摸药校尉还不行么?” 我笑了,说:“随你吧。对了,你们没发现子安小姐是什么人吗?” 章歌奇顺口道:“小仙子是个皮肤白得冒水的小美女!” 仙家的前生,说出来应该也无妨,毕竟子安是她自己报的名号。 我说:“瞧你们那点洞察力,她生前是唐高宗时期的人,身世坎坷;还说自己是‘恃才而骄,触怒圣颜’,最后是淹死的。还有,她似乎瞧不起王勃,可又拿‘海内……’” 我怕一念诗她人过来了,止住话头,“又拿这句诗当召唤她的咒语。最大的线索就是她叫子安!” “我去!!”吴八一一拍大腿,“凭我还没还给语文老师的那点知识来看,她指定就是天才王勃!” 章歌奇嘴硬地说:“哼,我早就发现了。” 吴八一嗤道:“章哥,你就吹吧,明明是跟我一样,刚发现的!不过,”他又转向我,“王勃应该没修过仙吧?” “是没修过仙,但在民间传说中,他死的时候,空中霞光万道,有什么神秘力量把他的灵魂接走了,正是天爱其才。想必正是这位老神仙提携,收留他当了身边的仙童。” 吴八一感慨:“有才华的人,就算英年早逝,也会被仙家看中,真他喵有排面。小林哥,说不定等你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孙思渺大仙就来接你了。” 我苦笑,“净胡扯。我只是一个小巫医,又没什么医学上的建树,只是仰仗前人的智慧罢了。你母亲的哮喘病我目前都还没想到治本的法子,孙老先生哪里看的上我?”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小胖子要是哪天死了,准是孙悟空下来接你。接你的时候,孙悟空会说:呆子,这趟下凡历劫有什么感想!” 吴八一鄙视地说:“你P股一撅,我就知道不拉好屎!” 我对章歌奇笑道:“你嘴咋这么损。王勃确实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奇才,可能是太聪明、太出众了吧,命途非常不顺。他16岁进京作官,得到一位王爷的常识,留在身边。这个王爷和另一个王爷斗鸡,叫王勃写一篇文章来助兴,王勃就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引经据典、文采飞扬,把两个皇子斗鸡的小事写得像战场厮杀一样精彩,一时传遍京城。然后这篇文章被皇帝看见了,皇帝却很生气,认为王勃是在挑拨离间,就把他贬了。” 章歌奇说:“我看哪,多半是杀鸡儆猴。” “对,皇帝气的应该是皇子不务正业,但又不能处罚自己儿子,就拿皇子身边的人来立威,只能说王勃触了霉头。其实,就算没写这篇文章,一个势单力薄的新任小官,在皇城说错一句话,也难逃被贬的命运。几乎大多数诗人都被贬过,他们的共性都是有才、无势,领导处分他们不必顾虑门阀势力,很容易就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被贬到虢州当参军的时候,有一个官奴犯罪,王勃收留了他,后来又非常害怕风声走漏,于是一时糊涂把官奴杀了。没想到东窗事发,犯了死罪下狱,还连累了父亲被贬到交趾。其实收留官奴这事儿是桩悬案,很多学者认为是同僚陷害王勃,因为巧合和疑点太多。王勃坐了三年牢,遇到一次天下大赦,这才恢复自由,皇帝爱惜其才,有点后悔当年的事情,宣布他恢复原职。 “可是这时王勃已经心灰意冷,视官场为畏途,拒绝了。他去交趾探望父亲的路上,正好遇到滕王阁峻工,一位姓阎的都督宴请了许多文人雅士,听说大名鼎鼎的王勃正好路过,也请来作客。其实这次请客的动机很不单纯,阎都督有个新收的女婿,准备借此机会捧一下女婿,好让他仕途畅通,二人事先已经煞费苦心地准备好一篇文章。所有宴请的人,包括王勃,都是用来陪衬女婿‘才高八斗’的绿叶,即便王勃落魄了,也要把他的名气榨干,官场恶臭,可见一斑。 “酒至半酣,阎都督假意问大伙:今天良辰美景,谁能即兴作赋一首。本来就是走个过场,接下来女婿就会站起来说:岳父大人,小婿献丑。然后开始背诵事先准备好的文章,众人喝彩,女婿名扬天下,到时候京城的头条会写‘XX文坛新秀,王勃自叹不如’、‘大才子王勃过气,让位文坛新星XX’。但就在这时,王勃——不知道说他聪明好还是没眼力见好,居然耿直地站起来说:我来试试!于是即兴作赋,洋洋洒洒,我们背的死去活来的《滕王阁序》不过是人家喝高了随口吟来的,大概那颗聪明的脑袋只思考了几秒钟。 “这篇文章一如既往的华丽,又饱含他一生坎坷的血泪在里面,现场的文人雅士们嗨爆了,把王勃捧上了天,阎都督和女婿只能尴尬地面面相觑!这时,女婿又玩了一手最烂的操作,他脸红脖子粗地站出来说王勃抄袭,这篇《滕王阁序》是他昨晚写好,吟诵的时候被王勃偷听去的。 “这招自爆简直蠢透了,没有证据不说,还承认了自己事先准备。王勃淡淡一笑,说:这篇序还有一首序诗,既然我是抄袭,请阁下吟来。阎都督女婿支吾半天,冷汗直流,王勃提笔挥墨,文不加点,又写了一首《滕王阁诗》,真是把对方的脸都打肿了,堪比装逼界的教科书示范。 “留下这段佳话之后,王勃启程上路,探望父亲之后,回乡路上,遇到风浪,旷世奇才的生命就永远定格在了27岁!” 正文 第430章 七星藕的种植 听我讲完王勃的生平,枕在石头上的吴八一叹道:“唉,你说这王勃聪明吧,真是绝顶聪明!可在人情世故上又不够聪明,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以说他的悲剧也是一种必然。” “必然个p!”章歌奇却不屑地说:“净是些便宜话,一个人倒了霉,就找人家自己的原因,好像打娘胎起注定了这种悲惨结局似的!就跟现在的电视剧一样,只要是历史上的成功者,编剧绞尽脑汁把他塑造成完人,如果是失败者,绞尽脑汁塑造成坏人或是悲剧人物,反正就是注定失败。就好比一个皇帝废了旧皇后立新皇后,电视剧就不要脸地说新皇后才是真爱,恨不得情定三生,旧皇后是个坏蛋。那有没有一种最可能的可能,就是渣男变心呢?把成功者捧上天,失败者踩下地,这种历史必然论恶心透顶,全是从结果倒推原因,事后诸葛亮!错的根本不是小仙子,错的是当时的整个世界!” 吴八一坐起来,“嘿,我就说一句,你咋这么大反应?三观跟着五官跑!” 章歌奇撇了下嘴:“我就是发表一下感慨,凡事还是得有自己的看法,别什么都必然。不然哪天轮到你自己倒霉,别人从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开始找你失败的原因,你也恨不得扇这人俩耳光吧?” 我听着,心想可能章歌奇之前有啥不快的经历吧,估计跟他在捕蛟人这一行里有关。 “嗐,那有空咱们找小仙子唠唠嗑呗,听听她自己的版本和见解。”吴八一说。 我摇头:“当面就别问了,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勃的一生也够凄凉的,那可不是啥讨喜的话题。” 章歌奇戏谑地笑道:“林大夫,你真不会撩女孩子。聊天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是为了让对方对你产生好奇心,下次我带她去看电影,去游乐场玩玩去!” 我竖起大拇指,“勇气可嘉,你要能撩得动仙家,我给你著书立传!” 吴八一笑着说:“拉倒吧,仙家可不兴撩啊!章哥就你那花花肠子,要是哪天变了心,人家一道雷劈死你!” 我觉得章歌奇就算真的敢撩,成功率也渺茫,人家和我们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嘿,小仙子长得多带劲呀,小脸嫩嫩的,眼睛水汪汪的跟水生丹似的!”章歌奇嘿嘿笑道。 吴八一用一种不可救药的眼神看他,然后问我:“小林哥,咱们要动身去药王山?那地方在哪呀?” “在铜川,药王山本名叫风孔山,药王山是世人对它的俗称。其实我早就想去拜祭一下了!马上要开春了,倒也是个好时机。一整座山用来纪念一位医生,历朝历代不断扩大建筑规模,孙真人绝对是古今第一人,他已经超越了医,达到了神的境界。”我满怀憧憬地说。 章歌奇说:“哎,对了,把那老神仙给你的什么沙拿出来看看吧。” 我掏出装着沙的小口袋,章歌奇打开袋口:“嚯,金灿灿的。”说着就要往外倒。 我赶紧拦住他:“快停下!这荒郊野岭的,我怕这沙真有效果,把阴魂召来。” “嗯?那又怎样,林大夫你又不怕鬼。” “我是怕麻烦,万一来的鬼有什么请求可咋整?” “有啥请求老子都给它揍回嘴里去!咱们先试试呗!没效果赶紧退货!” 吴八一吐槽他,“章哥,你咋这么能闹腾啊,你这种人在恐怖片里,绝对是头一波领盒饭的!” 章歌奇我行我素地抹开地上的石子,然后倒了一点通灵沙在上面,可半天不见反应。 我说:“既然是扶乩请灵的道具,得弄个笔,还得弄根绳子。” “这么麻烦,那这跟普通的沙到底有啥区别?”章歌奇捡了个树枝,随手插在沙上。 这时,突然一缕阴风袭来,我一愣,不用开眼也知道有东西来了。 插在通灵沙上的树枝居然自己动了起来,写了一行字,“君将有三木之灾。” “三木之灾?什么意思?”吴八一惊讶地看着上面的字。 我解释说:“三木是指囚犯脖子、手、足上戴的刑具,三木之灾就是牢狱之灾,看来这位不请自来的朋友会看相啊!” 吴八一一指章歌奇,“我知道了,三木之灾不会是说你吧,章哥?你在城里骑着牛违反交通法规!” 章歌奇不屑地一摆手,“放P!你听它胡说八道。它下一句肯定要说,要避灾也有办法,我这里有一个什么什么好东西……这个鬼生前肯定是街边算命的!” 树枝又动了起来,写道:“帮我一忙,我可助君避灾。” 章歌奇冷笑道:“你看你看,我说啥来着,全是套路!” 我从来不信什么算命,拱了下手,正色道:“烧纸、超度之类的小事可以,其它不帮,我们有事。” 树枝继续写字:“我有一子,今年三十,没有工作,穷困……” “当我们是职介所呢?别写了,脸皮真他喵厚!”章歌奇干脆拔了树枝扔掉了。 紧接着,阴风大作,卷起沙尘,“哎呀,还他喵敢迷老子的眼睛?你个恶鬼!呸呸……”章歌奇对着阴风吐唾沫,然后被吹了一脸沙子。 吴八一朝空中说:“老铁,我们可不是好惹的,你找别人碰瓷去吧!去找那些睡不着觉的有钱人,指定会帮你!” 我笑笑,这个怨灵居然跑来想让我们替他儿子找工作!用小胖的话来说,目前的就业形势也太卷了,这种没营养的支线任务果断放弃。 看来通灵沙果真强大,我怕再召出个麻烦的鬼来,赶紧回收。 没想到我刚打开锦囊,金黄的沙子自己就被吸回来了,一粒也没留在外面,真是格外方便。 我灵机一动——有此物,我收集阴魂帮手简直如虎添翼啊!想到这儿,我心中自是非常欣喜。 天色已晚,我们就地宿营,章歌奇害怕蛟过来找麻烦,坚持要放哨。 一夜无话,天亮之后,我们回到石牛村。之前被我们误会成老神仙的老头正在村口遛弯,我们打了个照面。 他笑着朝我们招招手,问:“你们仨到山里找着老神仙了吗?” 我指指背上:“找着了,你看我这藕就是神仙送的!” 七星藕太长了,我把它塞在“凉席”里面,杵在背后,跟背了把剑似的。 老头忍俊不禁,大笑道:“哈哈哈,神仙就送你一根莲菜啊?这啥莲菜啊,吃了能长生不老吗?” 我也笑道:“这可是好东西,能补心生血,通心脉,治疗血栓和粥样硬化。” “哈哈,你这后生可真逗,当我没吃过莲菜吗?”老头笑着,摇头走了。 我也觉得这事儿挺好笑的,我说的明明句句是实话,但是老人家却不信,当然也不可能相信就是了。 吴八一看看那藕,奇道:“这藕这么神奇啊?我大舅就有动脉粥样硬化的毛病,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要不我买半根吧?” 我给他一杵子:“你跟我客气啥?这七星藕还水灵灵的呢,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看能不能种活,这样以后治病就方便了……这样吧,回城之后我撅一半种着试试,一半制成饮片,给你家寄点……章兄有没有需求?” 章歌奇说:“我用不着,留给病人吧!” 正文 第431章 天上苏陀供 我们从石牛庄坐车返回解州,王家那场风波早已平息,不过网上仍有余波。不得不感叹如今的网友真是强大,扒出一大堆王家的秘密—— 有网友说天福楼后面的王家院子风水古怪,四头本来应该摆在门口的石狮子却放在院子四角;还有人目击到院子里曾冲出一头牛;此外,王卓岩被雷劈断的电线杆子砸死,老板娘被牛踩成下肢瘫痪这类消息更是铺天盖地,再联系上不久之前发生的牛肉中毒事件…… 大家对王家各种分析讨论,有擅长风水的网友煞有介事地说王家生意兴隆是因为做了盗财风水阵,因为周围许多饭店都开不长久,独独他们家一直兴旺,但是这种伤天害理的阵反噬力量巨大。 还有人说王家是囚了一只妖魔,代代以长子献祭!但因为王卓岩夫妻生的是女儿,没法献祭,惹怒妖神,所以才冲破封印,并引来灾祸。而那天骑着牛上街的怪人,就是妖魔化身。 这些分析都很离谱,但也有直觉敏锐的人说,会不会是跑出来的那头牛和王家的牛肉生意有关,甚至还有人和我当初一样,猜那头牛是传说中的稍割牛。 不过,甭管怎么样,天福楼的牛肉生意从今往后应该是做不下去了。 吴八一回之前的宾馆取了行李,我们换了一个地方住,我把七星藕切片,埋入小花盆,施上肥料——种藕也是可以用花盆的,但泥要特别湿软,等长出芽了再移载到藕田。 不过我们这走南闯北的,哪有时间种藕,我寻思着说,要不雇个人替我种吧! 吴八一眼珠一转:“小林哥,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找我小老弟李有田来种吧。眼下开春,他应该正发愁找工作的事情吧?我们给他待遇高一点。” 我笑笑,“倒也行,话说李有田明明是我同学,现在倒成你小老弟了?” “嗐,又不是我主动认的,是他一口一个‘吴哥’喊得贼亲切。我现在联系他?” “不着急,等这藕出芽再说!” 在解州逗留期间,出门都是吴八一,他比较圆滑,又不太引人注意。 于是在当地买了些药材、装备、补给,再次准备出发。 吴八一和章歌奇都很好奇老神仙告诉我的苏陀供配方是什么,我说:“苏陀供应该是一种糕点,但是材料极为繁琐,贯穿几季。嗐,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还是写下来吧!” 我找张纸写下:首阳薇、湘妃竹、万年米、禁宫枣、太和樱桃、野葛根、青精、白术、海珍珠、雏菊骨朵、猕猴桃、桑椹、初雪腊梅、牛奶、荔枝蜜、上等龙井、青泥。 二人看罢,不由面面相觑。 吴八一惊讶地说:“卧槽,做个点心要这么多材料?这得费多大劲哪?而且这里面的好多东西是在人间能找着的吗?” 我说:“放心吧,除了青泥出自古墓,其它都是地上有的,但是采集繁琐程度令人发指!首阳薇就是当初伯夷、叔齐在首阳山采食的野薇,也叫乔乔或者野豌豆;湘妃竹就是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殉夫的时候,泪洒竹上变成的斑竹;禁宫枣,老神仙说旧皇宫里面有一棵千年枣树,去摇几十枚就行了;万年米其实是一种贡米。至于其它的,倒是可以买到,总而言之,要做出苏陀供,首先得有一台制冷效果绝佳的冰箱,咱们再天南海北的跑上一整年,有些食材绝对不能错过季节!” 章歌奇嗤道:“神仙的肚子又留不住东西,还吃这么奢侈的点心,简直是浪费!” 我苦笑,“不奢华能叫神仙么?陆游那首‘天上苏陀供,悬知未易同’的诗我查了一下,诗名叫作‘朝饥食齑面甚美戏作’,翻译过来就是‘我早上饿了吃了一碗韭菜面感觉很美味,于是作这首诗’,挺逗的!” 吴八一笑道:“合着苏陀供跟韭菜面味道差不多呀?” 我说:“这当然是诗人的夸张写法,苏陀供既是神仙的美味,那味道一定非同凡响!我按季节收集一下吧,到时换一块千年何首乌也挺划算。” 吴八一又扫了一眼配方,“小林哥,上等龙井我姐夫好像有一盒,回头叫我姐寄到你家。” “行,小胖,你把配方上的食材全部记在手机备忘录里面,到季节提醒我一下,咱们好去收集。” 章歌奇似乎是被韭菜面勾起食欲了,问:“韭菜面真有这么好吃?” 我笑着说:“俗话说八月韭菜赛羊肉,农历七八月的韭菜老香了,一碟韭菜炒鸡蛋我能干两碗大米饭!而且古人说的这个齑和今天的韭菜品种不太一样,春秋时候的一位诸侯问大臣,世上什么最好吃,大臣回答:‘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我不止一次见古人赞美韭菜多好吃,什么苏东坡、辛弃疾、乾隆这些著名吃货都点过赞的。尤其是乾隆,对五色韭菜饺子痴迷不已。所以我认为,古代不反季节、无化肥、无污染的天然韭菜,绝对是蔬菜里面的天花板了。” 吴八一作了一个抹口水的动作,“嘿,活活被你说饿了。” 章歌奇大笑,“我提议,中午来一顿韭菜饺子!” 我们一拍即合,我一招手:“走着!” 中午我们来到饺子馆,来了一大盘韭菜鸡蛋饺子,再配上韭菜炒猪肝,吃得那叫一个香。我们仨吃得饱饱的,打嗝都带韭菜味,吃过韭菜后的口气可能是韭菜唯一的不足之处吧! 吴八一拍拍肚子,“好吃是好吃,可缺了一样画龙点睛的食材。” 章歌奇把最后一点韭菜炒猪肝划拉到嘴里,边问道:“啥呀?” “油嗞啦!我小时候,我妈包韭菜鸡蛋饺子就放这个,香得找不着北了。” “那是什么?” 我解释说:“就是猪油渣。” 章歌奇恍然,“嗐,油渣我知道。那东西能和白糖一起拌饭吃。” 我说:“那个我也吃过,很香。就是不太健康,毕竟是熬油剩下的渣子。” 吴八一大笑道:“不健康的东西,吃起来都特痛快!等着,我再去拿几罐冰可乐!” “我要啤酒!”章歌奇说着一扭头,突然他神情一变,迅速把脸扭回来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悄悄地指指一个方向。 我顺着望去,只见两个打扮奇怪的人走进店里,从头到脚一身黑,背后背着很大件的东西,似乎是兵器。 其中一个戴着过去拉二胡的瞎子戴的那种小圆墨镜,手背上有明显的肉鳞;另一个脸上布满了疤,疤里长出肉鳞,看疤痕的形状似乎是曾经被什么大型猛兽一爪子扫在脸上。 我一阵诧异,心想这也是捕蛟人吧。 章歌奇端起茶杯又放下,小声说道:“碰上同行了!” 正文 第432章 武家之衅 我小声问:“会不会是为了那只鱏蛟来的?咱们没有把蛟解决,算不算犯了纵蛟大忌?” 章歌奇摇头说:“那倒无所谓,水里的蛟我们又没办法搞定,算不上纵蛟。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我心中一动,更加压低声音,“他们是武家人?” 章歌奇也悄声回答:“看着像,很少有捕蛟人结伴行动的。” 二人在看菜单,他们坐的位置不大好,靠近门口,有人进来,冷风就会呼呼地倒灌。 这时,门外有个男的打着电话推门进来,没关门直接往里走。 墨镜男立刻放下菜单,径直走向那个打电话的男人,突然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男人疼得惨叫一声,“你干嘛!?” 墨镜男没吭声,用手包住男人的手,使劲地攥,伴着男人哎哟哎哟的痛叫,手机居然在男人手中被握碎了! 碎片划伤了男人的手,鲜血嘀嘀哒哒地流下,服务员也看呆了,但都不敢过来阻止。 墨镜男指指门,淡淡地说:“下次记得关门,有点公德心知道吗?”说着他松开了手。 男人抓着自己的右手,被捏碎的手机伴着鲜血落在地上,他疼得直冒眼泪,惊恐地看着墨镜男,然后撒丫子跑了,但这次也没关门。 “玛德!” 墨镜男骂了一句抄起一把椅子,看样子是想朝窗户掷去,扔那个正在逃跑中的男人。 他的同伴劝道:“哎,窗户打破不是更冷吗?” 墨镜男这才作罢,自己去把门关上,又坐回来,对已经吓得发抖的服务员说:“两份羊肉胡萝卜饺子。” 这时吴八一拿了冰可乐回来,边走边看,坐下来说:“这俩人神经病吧?” “嘘嘘!”我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声音小点,“来者不善。” 墨镜男突然看向我们这边,和同伴交谈一声,然后同伴走过来了,那张毁容的脸看着非常狰狞。 章歌奇背对着来者,眉头紧皱,准备拔刀,我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发生冲突。 这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果然是冲我们来的,他一拍章歌奇的肩膀,“哥们儿,背的啥呀?” “刀!” “看来是同行喽?贵姓啊?” 章歌奇抬头瞟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你贵姓啊?” “姓武。” “老子姓章。” “章兄弟,你在这一片活动多久了?” 吴八一陪笑道:“我们是来收药的,14号才来的。” 这时,伤疤男把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用手指点点,问章歌奇:“兄弟,见过他吗?” 我瞄了一眼,正是被我们干掉的武皆鹏。 章歌奇看了一眼,扔下照片,发难道:“靠,你这跟审犯人一样,跟谁俩呢?我知道你是武家人,武家人了不起啊?大家都是出来捕蛟的,能不能客气一点?” 伤疤男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就直接告诉我,有没有见过他不就完了?” 章歌奇咬牙切齿,一副不忿的样子,我赶忙说:“没见过!” 伤疤男转向我,“真没见过?” 我说:“咱们互不相识,我有必要撒这种谎吗?” 吴八一也故作糊涂地说:“这人犯啥事了,是通缉犯吗?找到有奖金吗?” “如果有线索就联系我。”伤疤男把一张名片撂桌上,“奖金肯定会有的,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们隐瞒什么,武家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后面这句话主要是冲章歌奇说的。 伤疤男转身离开,章歌奇陡地站起来,唰唰两下把名片撕了,“cao,你他喵不懂礼貌吗?打听事就打听事,拽尼玛呀!” 我心中叹息,和势大的武家人起冲突绝对不是明智选择,可章歌奇的性格我太清楚了,这人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章兄弟没拔刀已经算客气了。 伤疤男扭过脸,眼神阴森。 这时墨镜男也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嗐,都是同行,别伤了和气!这位章兄弟,我朋友说话就是冲,你别往心里去!你们在解州呆了也有几天了,这地方也不大,真没见过这人吗?他随身背个玉杵,很显眼的。” 章歌奇不耐烦地说:“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好好好,不打扰你们吃饭!”墨镜男说着把同伴拽走了。 我们仨交换下眼神,赶紧结账撤了。 回宾馆之后,章歌奇说:“玛德,武家人开始调查了!我们这行,遇见同行是很稀罕的事情,他们肯定会盯着我的,真他喵麻烦!” 我说:“没事,尽量不要冲突,反正过两天就要走了。” 我心里其实有点担忧,没想到武家人来得这么快。墓里头我们虽然完全是正当防卫,但真相哪能提一个字呢! 章歌奇曾经告诉过我们,武家人作派极为霸道,在捕蛟界横着走。如果他们盯上某只蛟,别人敢抢,那就连竞争对手一起杀。 而且他们家还有恐怖的星城十三卫——十三个顶级杀手。 眼下七星藕才刚种下,至少要等几天才能出发。我叮嘱大伙儿哪也别去了,就在民宿里玩玩手机、看看书打发时间。 晚间,吴八一躺床上吃着零食玩手机,章歌奇光着膀子,脚搭在床沿手放在地上,做俯卧撑,我则用手机看三国志。 看得累了,我无意中抬头扫一眼窗台,看看那些小花盆,忽然发现窗帘后面好像有个发光的东西。 这可是五楼啊,我纳闷地一掀窗帘,只见一只又像猴子又像猫的怪物猛地出现在我眼前。 这家伙浑身漆黑无毛,身上绑着带子,看见我,它立刻龇牙咧嘴,发出“啊”的一声怪叫。 “我去,有怪物!”我大惊。 章歌奇跳起来,去抓自己的刀,我也去拿乌号弓,但那怪物却吱溜一下逃了。 我对着窗户甩出一道钗燕符,喝道:“跟上它!” 章歌奇此时还光着膀子,汗津津的,手里提把刀就要追到了门口。 这造型跟上街砍人的古惑仔一样,我真担心他被警察看见抓起来,我拦住他:“你先穿上衣服再说,这么小的一只,我能对付得来。” “嗐,没事的。” “这是城里面,你快回去!” 章歌奇只好先回屋了,我跑出门,来到街上。 一阵阴风吹过路人稀少的街道,是钗燕符役使的鬼魂回来报信了,我顺着阴风的方向追去,在路上揉开了望气眼。 只见一条小巷里,一团青气正在快速移动,我心想这东西居然是一只蛟!? 回想起来,它的样子有点像猫,怕不是由猫转化而成,动作才如此敏捷…… 另外,它身上系着带子,似乎身上还绑着什么东西,难道,这只蛟是人养出来的!? 正文 第433章 三木之灾 城里出现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只蛟极有可能是那两个武家人驯养的,用来侦查! 它身上多半拴着窃听或者偷拍的设备。 想到这里,我马上停下脚步,不追了。被人监视心中自然不痛快,可我们晚上啥也没干,也不在乎有没有被偷拍。 果然,那两个武家人对我们有疑心。 就在我扭头之际,身后忽然出现一名大汉,扬手就朝我撒了一包粉末。 我一惊,立即后退,但还是吸入了一丁点。 很快我便觉得头晕脑胀、身体无力。我咬紧牙关,对着大汉拉动弓弦,乌号弓一叫,就把他定住了,我冲过去一脚踢中他。 被我踢中的正是那个伤疤男,我对着还在挣扎的他猛踹一脚。而我吸入的药粉的效果还在持续发作,我赶紧默诵雄雉经来提振阳气,才念两句,就见黑暗中,从另一方向冒出的墨镜男握着一件奇门兵器冲向我! 那兵器像一把钝斧,结构比较复杂,又像一把造型夸张的笛子。 我努力保持着清醒,甩出一道病虎符,喝道:“焚尽!” 由于我的精神涣散,病虎符的威力大打折扣,当火焰爆开的时候,墨镜男把手中的斧笛猛的一挥,上面的孔窍居然发出尖啸声,随后便有一股狂风向我袭来! 我被狂风一卷,摔在地上,顿觉天旋地转,终于支撑不住,眼皮像千斤闸一样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一激灵,全身一寒,喘着粗气醒了过来。 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把椅子上,绳子捆了一道又一道,头顶上一团白惨惨的灯光亮得刺眼。 此时我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现实中的光影、声音,过了良久才变得清晰起来。 “焯,真够吊的,中了迷药还能撑那么久!” “你攻击我们,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面前的两个影子在说话,我眨了半天眼睛,慢慢看清正是那两个武家人,伤疤男手中还拎着一个桶。 我打个哆嗦,阵阵寒意袭来,我身上只穿着单衣,腰包、弓、“凉席”都没了,又被泼了一身凉水,衣服贴在身上,好像要结冰了一样。 好在这里是屋内,不必担心被雷劈。 我咳了半天,把气喘匀,说道:“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绑架我?” 墨镜男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瞳孔发蓝的眼睛,好像爬行动物一样,这可能是蛟化的反应。 他干笑了一声:“呵呵,打看到你们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们三个身上有事儿。” 我暗暗咬牙,忍受着身上的寒气,“我不想和你们起冲突,但是,惹我惹到这份儿上,我不会对你们客气的!” “哈哈哈哈!”伤疤男笑了,“臭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再问你一句,你有没有见过武皆鹏!” 我冷冷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怒意。 我忽地想到宿营那天晚上,跑到我们面前的鬼说“君有三木之灾”,合着是应在我身上了! 伤疤男仿佛觉得自己很聪明似的,指着我说:“瞧,你不说话了,说明你心虚,你见过他对不对?” 我怒道:“放尼玛的p!反正我说话也好,沉默也好,你们看着都觉得我在隐瞒!你们其实也不想好好调查,只是准备随便抓个人来交差吧!” 伤疤男提高音量,“我们可不是‘随便’抓人,武皆鹏又不是普通人,若非身怀异能之士,绝不可能让他失踪,是不是你们杀了他!?” 我冷笑道:“我现在只想杀了你们!” 墨镜男拍拍我的脸颊说:“小伙子,你是个聪明人!别跟自己过不去,等我们一根根把你指甲拔掉,你再招,不是白白受苦吗?现在招了吧!” 我气得咬牙,这帮蛮不讲理的混蛋! 伤疤男又吼了几声,还踢了一脚椅子:“快给我说!” 墨镜男说:“看来有必要让他吃点苦头,去拿钳子吧!” 我咳了一声,说道:“太冷了,我心脏受不了,我有先天性瓣膜缺陷。我包里有三颗红色小药丸,让我吃一颗,我就说。” 所谓小药丸,自然是青牛大仙的救命红豆。 但是二人却不为所动,墨镜男冷漠地说:“你死了又怎么样?死无对证,我们正好交差。这大冷天的谁想出来跑呀!” 伤疤男指着我说:“我觉得就是他!” 墨镜男说:“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武皆鹏下落不明,上面需要一个交代,小子,你也是倒霉,本来我们想抓你那个捕蛟人朋友来背锅!” 我看着他们:“呵,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就因为你们是武家人,就可以随便欺负其他捕蛟人?” “小伙子,要不你还是招了吧,我们录个音,然后把你送到星城交差。老大未必会杀你,也许会让你去当引蛟的人饵,或者拿你作蛟化实验,反正有微小的机会活下来的。”墨镜男说道,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劲儿。 我叹口气,摇头道:“我真庆幸,我认识的第一个捕蛟人是正直的章兄弟,而不是你们这种烂人!此时此刻,我只想吟一首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哈哈哈,他脑子受刺激了!”伤疤男大笑。 既然没法请青牛大仙,只好启动备用方案。 我心里还有点犯嘀咕——子安小姐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能行吗? 片刻后,屋内的灯光忽然闪烁起来,明明灭灭。 在灯光黑下来又亮起之后,几根玉葱似的手指按在我肩膀上,我感觉到脖子上有那羽织天衣的丝滑质感。 子安惊讶地问:“林先生,几日不见,何以致此窘状?” 二人看到子安时,大惊失色—— “她是怎么进来的?” “喂,她没有影子!” “解!” 子安轻念一声,我身上的绳子就自动散开。 这时伤疤男猛地一拳打过来,拳头上挂着风声。 子安轻轻一踢椅子,我连人带椅子滑到墙边,伤疤男的拳头打中了子安,却从她身体中穿过去了,伤疤男立刻趔趄了一下,身子往前栽去。 我站起来,揉揉手腕,活动了下。 子安对我说:“林先生,我恐怕不能伤害凡人。” “那咋办?” 此时我的乌号弓和装符咒的腰包不在手上,战斗力大打折扣。 她说:“不过你会请仙的手段吧,我可以附身于你,增强你的力量。” “好,就这么办,替我挡一下!” “休想!!!” 墨镜男起身一把抓向我,他的手指长出长长的、角质的黑爪子,好像野兽一样! 我后退一步,他一爪子把墙皮挠破,墙皮像酥饼一样被挠出几道沟,然后我身后的椅子自动转到前面,用椅背挡了他一下。 子安双手掐着诀,“林先生不必担心,我可以稍微抵挡一阵!” 说罢,她双手飞快运诀,椅子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攻向二人,绳子也像蛇一样动了起来,缠住二人的脚踝。 我跑到墙角,盘腿坐下,屏除杂念,双手结印,开始诵念寄狐经…… 正文 第434章 飞矢凝空术 屋里传来一阵嘈杂打斗声、椅子墙壁被击碎的声音和那俩武家人的叫骂声,我闭着双眼,依旧集中全部注意力诵念这段寄狐经。 “……往者悠悠,执念难休;狐死首丘,亡川刻舟。” 终于念完最后一句,我睁开眼,子安像收线的风筝一样被倒着吸过来,附在我身上。 随后一股凉意在我身体里蔓延,不过和寒冷的感觉不太一样,更像是服下益气通窍的药物后的一股薄荷般的清凉在体内扩散,甚至身上湿透的衣服也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了。 我低头看双手,双手好像变白了,这应该是一股荧光从体内焕发出来所致,毕竟仙家气息清纯,如同大自然的一股先天之炁。 这时,那二人脚上缠着绳子,手里抓着椅子碎片,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我。 墨镜男惊慌地喝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我感觉浑身充盈着清正之气,精神抖擞地拉开架势,大声答道:“一介巫医!” “快去抄家伙!” 他俩的兵器应该是放在别的房间了,便一起朝门口挤去,几乎把门框挤碎,二人冲了出去。 我立即追出去,穿过一道漆黑的走廊,来到一间屋内。 原来这里是一间没装修好的公寓,顶上有一盏明堂堂的白炽灯,我的那些东西也被放在角落里面。 伤疤男拿起自己的兵刃,撕开上面的布,竟是一把巨型手弩。 他按下绷簧,折起来的弩弓弹到正常位置上,然后他又使劲地摇侧面的一个手柄,把弦拉到弩机上。 这时墨镜男抡起那巨笛似的兵器朝我砸过来,我的嘴里发出女孩子的声音:“小心!” 这当然是附身的子安在提醒我。 我轻轻朝侧面一闪,动作轻灵矫捷,竟然就避过去了! 刹那间墨镜男的动作好像变得很慢,我反手一拳打在他胸口。 我像是在看一系列慢镜头,只见墨镜男身体渐渐向后弯曲,撞向墙壁! 紧接着,墨镜男把手中的武器向后一拉,巨笛的孔窍便发出咻咻的声音,好像特大功率的抽风机一样,竟把地上的尘土都吸了起来,一股巨大吸力拉着我朝他移动过去。 我心想:这似乎是某种可以操纵气流的武器,大概也是龙兵一类的…… 另一边,伤疤男已经给巨弩上好弦,举起来,瞄准我。 子安借我之口说道:“恩公,不可逆动,顺势而为。” 我便头脑放空,像是条件反射般跳起来,无师自通地使出一招华丽的腿法,那股吸力拉扯着我,我便借势一脚踢向墨镜男! 墨镜男双手举起武器,我猛地在他的武器上踩了一脚,借势弹开。 而伤疤男的巨弩一直在瞄准我,当他扣下扳机的瞬间,时间感又一下子变慢,这感觉真的十分奇妙。 我不慌不忙地侧身躲避,弩箭贴着我胸口掠过,砰地一声居然没进墙里,劲力委实可怕! 我皱下眉,这东西显然是用来杀蛟的!可这家伙居然朝人射击,可见他们平时有多凶残。 我迅速拉开距离,说:“子安小姐,好身手!你全点的敏捷吗?” “非也,此乃飞矢凝空术,可以把一瞬的时感拉长。”子安解释道。 “哈哈,当神仙真方便。” “可惜的是‘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金银忘不了!’” 闲谈间,我避开墨镜男一套三连攻击,踩住他的武器,用力踢他的上半身,想使他武器离手。 但麻烦的是,这时伤疤男又来暗算我,我只能一个后空翻避开。 这二人一个近战一个远程,配合得甚有默契,大概曾经共同狩猎过。 后空翻落地之后,我对子安说:“等等,你刚才吟的是《红楼梦》里的诗?你应该没看过这本书才对啊!” 子安回答:“现在已经看过了,甚是有趣。就是后四十回狗尾续貂,实在遗憾。这两天闲着没事,把师父推荐的十几本明清小说都看完了。” “我去,看得这么快,你真是个天才!” “惭愧,阅读速度大不如前……恩公,试着抓他的箭。” 我一惊,“能办到吗?” “相信我!” 这时伤疤男又射来一箭,子安发动飞矢凝空术,时间一下子又被拉长,但相对而言,箭比起人的速度还是更快的。 但我侧身避过的同时,真的能够伸手抓住箭,然后反手用力掷向伤疤男。 伤疤男直到腿部中箭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发出杀猪样的惨叫! 墨镜男见状,立刻来回抡手中的巨笛,鼓动气流把我吹开,气流强劲得好像风洞一样,类似那种模拟跳伞的设施。 子安借着我的身体来回跳动,四两拨千斤般卸开狂风呼啸的力量,倒是很优雅,就是这些动作让我做出来看着有点娘…… 我落地之后,一只手撑着地面。 子安悠悠吟道:“虚窍厉风凌波步,黔驴也配借东风?” 我心想这诗肯定是她现吟的,称赞道:“厉害啊,一句诗用三个典故,真是引经据典的达人。” “不,是四个。” “神经病啊!打架还自言自语!” 墨镜男似乎觉得我越来越像精神病患者,他把武器挥得虎虎生风,狂乱的风吹向我。一时间我根本把握不住风向,强悍的风力一股脑将我推向墙壁。 就在此时,伤疤男咬着牙,忍痛举起巨弩瞄向我。 我看出这二人的用意,他们想把我推到墙上,然后一箭贯穿。 我心想,这俩人用这种对付怪物的力量来对付凡人,真是无耻至极! 狂风把我推得走不动,毕竟子安敏捷有余、力量不足。 正在想办法脱困时,耳畔突然传来吴八一的声音:“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我不由纳闷,我怎么会听见吴八一说话? 子安解释道:“是吴先生在念咒唤我,所以我能听见!” 可能是迟迟看不到子安出现,吴八一大概是认为咒语不灵验,便反复地念。我听得心烦,实在吵死了。 不过敌人不会再多给我考虑的时间,弩箭已然嗖地向我射来。 子安喊道:“铁板桥!” 我把身体交给她来控制,向后一倒,弩箭从我身上险险擦过,嘣地一声钉在墙上。 随后我又听见一声怪叫,只见那只又像猴又像猫的无毛猫怪乘着风扑向我。 我心中恶骂,在地上一滚,蛟猫扑了个空,爪子把地面抓出几道沟来! 我对子安说:“不解决那个造风的家伙,打不赢的!” 话音刚落,蛟猫再次扑向我,我人还在地上,赶紧跳起来。那只蛟猫张牙舞爪,两眼发红,凶狠地挠向我的脸部。 即便这时把时间感放慢,它的速度依旧很快! 我心想,普通猫的速度就够快了,发飙的猫更是难挡,而这只被转化成蛟的猫,体型虽幼,却凶悍胜虎! “林先生莫慌,还有回旋余地。”子安的声音让我安心许多。 在子安的凝空术的加持下,我迅速朝扑向我的蛟猫伸出手,本想抓住它的脖子,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只抓住了尾巴,我立即用力攥紧。 蛟猫一惊,怪叫一声,即刻像蛇一样反弓身体来抓我的手。 我不敢怠慢,擒住它的尾巴像挥钥匙串一样用力甩动起来。 蛟猫不停乱叫着,在我手中被转成了残影,我瞄准伤疤男,把蛟猫像抛石一样扔过去。 被转得天旋地转的蛟猫飞过去之后,惊吓过度,抓住伤疤男的肩膀便狠咬一口。当下鲜血四溅,伤疤男疼得嗷嗷大叫,武器脱手,整个人向后倒去。 墨镜男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同伴,这一瞬间露出破绽,他的武器变慢了。 子安赶忙提醒我:“不要打人,把灯打碎!” 正文 第435章 蛟猫噬主 我冲到屋子中间时,墨镜男反应过来,一对幽蓝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立即将手中的巨笛往地面一杵,掀起一股气流袭向我! 我凌空一跳,气流强劲得竟让我浮在空中! 我拼命伸出手,把灯泡一拳打碎已经不现实,还好子安反应很快,屈指对着灯泡一弹,灯泡噗一下荡起来,在天花板上砸个粉碎。 伴随灯泡的碎裂,屋子瞬间全暗。我惊喜地发现即使没开望气眼,也能看见他们的气息,这应该是子安附身的效果! 那伤疤男被失控的蛟猫扑倒在地,咬得脖子喷血,他仍在挣扎惨叫,屋里都是他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没有灯光,墨镜男瞬间看不清了,他只能继续胡乱挥舞手中的武器。 我快速跑到侧面,屋内的呼呼风响掩盖了我的脚步声。接着,我跳起来,借力在墙上一蹬,猛地一脚踢向墨镜男的头。 就在即将命中对方的最后一刻,墨镜男察觉到了,他抬起头,惊得张大了嘴巴,但已经晚了! 我一脚命中,他闷哼一声摔倒了,我落地之后抓住墨镜男的这件大型兵器,用力一举,却发现这东西太沉重了,完全举不动! 墨镜男擦擦鼻子的血,准备反击。子安突然操纵我的身体,用膝盖对着他的脸顶过去,喀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人头皮倏地一麻,打击的质感真实到令人发指,感觉一击把他鼻子都撞断了! “臭小子,杀了武家人,你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墨镜男嘶吼着喊道。 我怒道:“你们也太不讲理了,明明是你们先招惹我的!” 这时侧面传来撞门的声音,扭头一看,伤疤男无心恋战,已然嗷嗷惨叫地破门逃跑,他身后还追着那只尝到血腥后发狂的蛟猫! 这家伙一路逃向远处,我赶紧冲到门口一看——外面很荒凉,似乎是郊区。 伤疤男被蛟猫撵着,手舞足蹈、狼狈不堪,他的逃跑完全是本能反应。 但捕蛟人身体素质还是过硬的,速度贼快,我想追已经追不上了,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墨镜男在屋内哈哈大笑,“我的同伴跑了,你现在更不能杀我了!如果我也失踪,你们就完了!” “你他喵真是有恃无恐啊!”我怒道。 “呵呵,大树底下好乘凉!或许我是学艺不精,连你这区区巫医都打不过,但我好歹姓武!”他还说得很自豪。 我气得太阳穴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动,但眼下不是丧失理智的时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了,子安小姐有何高见?” 子安说:“恩公,杀人确实不是上策,应当留下证据,以免落人口实。” 我过去狠狠踢了墨镜男一脚,喝道:“手机拿出来。” 见我不打算杀他,墨镜男乖乖掏出手机。我叫他扔过来,然后我伸手接住。 先拨通吴八一的号码,我开门见山地说:“小胖,我被白天那两个混蛋绑架了!” “啥!?我说咋一直联系不上你呢。小林哥,我们一直在到处找你,念小仙子的咒语也不灵呀!” “没事,子安和我在一起,我已经脱险了,马上就回去!” “你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太远,一会儿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到车。” 挂断电话之后,墨镜男忽然问道:“现在只有你我,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武皆鹏的事情?他到底怎么了?” 我看了他一眼,反问:“为什么你就固执地认为我和你找的人有关系呢?” 他指指自己已经断了,血流不止的鼻子,冷静地说道:“我们捕蛟人感官比常人要敏锐数倍,我闻见你身上有他的气味。” 我愣了一下,万幸有子安在,她在我脑海中提醒道:“他在诈你!” 我恍然,这人还真是狡猾! 我冷笑道:“你闻到了什么,韭菜味?你要找的那人也爱吃韭菜?” 他见诈术无效,叹口气,说话也软了下来,“小兄弟,算我有眼无珠,放我一马吧。行走江湖不要随便结梁子,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听着恶心,心想,那绑架我算什么,说话做事简直双标得厉害! 抛开什么武家人、星城卫,他们不就是活脱脱的流氓团伙么?仗势欺人、横行无忌! 我说:“那你留下证据,我放你一马!我要你现在对着手机说,是你绑架我,而我是正当防卫打伤了你!” 墨镜男略略沉吟了下,“可以。” “还有,跑掉的那个,如果他被你们养的蛟咬死,这账也不能赖我头上,是你们作茧自缚!你们自己捕蛟还养蛟,国际驰名双标吗?”我嘲讽道。 “这只猫叫捷豹,又聪明又伶俐,可惜太老了。我大伯舍不得它死掉,就拿一粒绿豆大的龙丹喂了它……” “你们这样难道不算养蛟吗!?” “小兄弟,看来你对捕蛟人的事情只知皮毛,所谓养蛟是指见野蛟不杀,拿龙丹投喂,以图大利,我们这个是训蛟,两码事的!它受过训练,是侦查工具,是捕蛟的好帮手,猎人不还养猎狗吗?” “果然好帮手,差点没把你朋友脖子咬断!别废话了,给我录音!” 我按开录音键,墨镜男因为鼻子受伤,说话嗡声嗡气的,“我……武者英,嗯……来解州调查武皆鹏失踪一案,和这位小兄弟闹了些误会,全是私人恩怨,请各位长辈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 我按下暂停,皱着眉说:“你他喵还不老实?我刚才怎么交代你的?重说!” 我又举起手机重录,武者英想了下,说道:“我,武者英,来解州寻找失踪的武皆鹏,都怪武者魁乱出馊主意,把这位与事件无关的小兄弟绑来审问。结果……结果技不如人被小兄弟收拾了,此时此刻,我和武者魁都还活着,如果后续我们发生任何意外,与这位小兄弟绝无瓜葛。” 这还差不多,勉勉强强能用吧。录完音,我又把录音文件发到自己的邮箱。 武者英擦擦鼻子上的血,慢腾腾地说:“小兄弟,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武皆鹏活着还是死了,我是真的不关心!这个勾搭大嫂的下三滥对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家人的脸面和威望,如果一个武家子弟被江湖上的人随便杀了,就等于放出一个信号,武家人并不可怕,你懂吧?” 我心想,这不正说明,武家人其实外强中干吗? 我装傻:“你刚才说啥,武什么鹏勾搭大嫂?没准他怕被抓躲起来了呢!” 武者英却摇头,“唉,他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这时,子安突然提醒我,“恩公,这个奸贼又在诈你!” 这家伙真是老奸巨滑,果然,他那双幽蓝的眼睛正微微眯着,在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说:“反正这事和我们无关,别来找我麻烦了,今天饶你一命!下次遇到,我叫你有来无回!” 我把手机扔还给他,取了自己的东西,我怕他从后面暗算,退着离开屋子的时候手里也紧紧抓着乌号弓。 这是一处郊外的工地,周围一片冷清。来到外面,我忽然看见一团人型青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子安惊道:“恩公,那个东西很不妙,赶紧跑!” 说话间,人型青气突然像野兽一样四肢伏地奔跑过来,来到近前一看,正是伤疤男武者魁,不过他的样子发生了变化,脖子上全是血,瞳孔变得像猫一样,并且牙尖爪利。 我未及拉弓,武者魁突然倒吸一口气,伴随“啊”的一声尖叫,一发龙吟把我掀飞…… 正文 第436章 寄生蛟 恐怖的音浪袭来,我被瞬间吹飞,异变的武者魁竟然像只豹子似地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扑向我。 子安立即让时间流速变慢,我身在半空,从身后抽箭搭在弓上,接着身体落地,我尽量控制住身体撞击地面时的震动,拉满弓弦瞄准半空中的敌人。 乌号弓的效果把它定住,落在我五步之外,我用箭指着它,同时鼻腔里热辣辣地涌出鼻血,耳朵里好像被针扎般的刺痛。 被定身的武者魁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瞪着碧绿的眼珠,脸上渐渐生出一层黑毛。 “怎么会这样?”我大惊,“他……一个武家的捕蛟人,居然被一只宠物干掉了?” 子安说:“林先生,仔细看,他的身体内有东西。” 我瞅了一眼,武者魁腹部隆起,似乎有一团猫形状的气蜷缩在丹田处…… 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那只蛟猫已经钻进他的身体,把他体内的龙丹吞掉了! 同时,眼前的武者魁已经毙命,是蛟猫在内部支配着他的尸体,这种形态称之为“寄生蛟”。 我说:“子安小姐,你现在去找小胖和章兄,告诉他们过来帮忙。” 子安拒绝道:“恩公,它的动作非常敏捷,如果我冒然离去,你根本抵挡不住。” “那我就一直定着它吧。” “恩公,你的弓似乎有定住经脉的效果,但弓弦一直拉着,肯定也会承受不住吧!” 我的手指夹着箭尾,确实是非常吃力,手指都开始哆嗦。 我无奈地说:“子安小姐,你有什么高招吗?” “蛟乃盗炁之贼,若无强大法宝,我也无法对付它。” 我想了下,说:“我现在需要腾出手,把包里的相思豆取出来,只能请另一位强大的帮手了。” “林先生果然还是不太需要我对吧?”子安有点不快地说道。 “呃……你别误会,毕竟术业有专攻……”我赶紧解释。 这时,武者英也跟着跑出来了,他鼻梁歪了,口鼻处糊着一大坨血块,手里还拖着那大鸡腿似的龙兵。 看见这一幕,他大惊失色:“什么,武者魁死了?是你小子干的吗?” 我怒道:“你什么眼神,没看见他蛟变了吗?” “胡扯,这怎么可能呢?捷豹是一只驯化度极高的蛟猫,怎么会伤害主人!嗯?什么东西在叫,老子都要被吵聋了!” 乌号弓叫得非常高亢,确实吵得厉害,可这声音要是断了,我的命就没了。 我吼着回答:“我娶你大爷的,明明是你们自己玩火烧身,那东西是猫,是陆地上顶级的猎手,转化成蛟有多可怕,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武者英还在狡辩甩锅,“臭小子,都怪你!谁让你把它转晕了扔到武者魁身上,它才会胡乱攻击人的!” “放p!明明是你们先纵蛟伤人,我那叫紧急避险!” “焯,让你手里的弓甭叫了,太吵了!!!” “那你还不他喵快点过来结果掉它?我撑不住了!!!” 这时,我手指到了极限,于是便瞄准怪物的额头射出这一箭,弓弦发出嘣的一声硬响,箭矢飞射而出。 但是怪物几乎是在同时迅捷地后跳,四肢伏低,避开了箭。 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它是在弓弦撒开的瞬间开始活动的,此前我这乌号弓定身、射箭一气呵成,以致于我一直没想过,它其实存在一个破绽——撒开弓弦的瞬间,目标就会被解锁定身效果。 但是这电火光石的一刹那是何其短暂,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生物可以在这一刹那移动,并且避开箭锋!这需要超常的反射神经和运动能力。 而猫的灵活、迅捷,在陆地生物里面,恐怕没有可与之匹敌的,再加上它早已蛟化,运动能力更是恐怖。 怪物跳开之后,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紧接着后腿一蹬,像闪电般冲向武者英。 武者英双手抱着巨笛正准备挥击,却嗷得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手臂已经在怪物电光火石般的一击下,被抓得血肉横翻,血淋淋的。 那怪物快成残影,又是一爪子袭向武者英的脸,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我立即拉空弓瞄准它,但那怪物似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听见乌号弓的叫声立即跳开,嗖一下钻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草丛窸窣动着,怪物在其中潜行。 我和武者英交换一下眼神,不管我们之前是不是敌人,眼下也被迫成为了盟友。 “小子,我控制住它,你来射箭!” 说着,武者英把手中的巨笛呈“8”字型挥舞,一股狂风袭向草丛,瞬间野草倒伏。 受到惊扰,一个黑影立刻从中蹿了出来,跳在半空中,却被狂风短暂滞空。 我抓住这个瞬间瞄准,乌号弓一叫,怪物落地,我大喊一声:“上!” “兄弟!对不住了!” 武者英咬着牙把巨笛横着举起来,一击扫过去,怪物的脑袋喀嚓一声脆响,像生瓜蛋子一样被击碎! 怪物的身体横飞出去,发出一声猫一般凄厉的尖叫,随后,无头的尸体在野地里左冲右突,那情形在这无边暗夜中显得无比诡异。 不过我们都没有惊讶,这情况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是个寄生蛟,砍掉它上面的头根本没有用。 无头的怪物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武者英,迅捷的攻击令我们都措手不及,它一爪子便把武者英拍翻,使其坐倒在地。 只见怪物暴涨出尖长指甲的爪子贯穿了武者英的腹部,武者英尖声大叫:“它想夺丹!” 武者英强忍疼痛,双手抓住巨笛,奋力向外一推,怪物被他硬生生推开,刺入他腹部的爪子血淋淋地抽出来,顿时鲜血喷涌当场,他脚下的那一片都被染红了。 怪物低吼一声,在它后跳滞空的瞬间,我想用乌号弓将其定住。 哪知道它忽然从腔子里发出一发龙吟,音浪如同冲击波一样震开,我双手抓着弓勉力抵挡。 紧接着,只见一个漆黑的残影朝我冲了过来。 子安都不由大声喊:“小心!” 无头怪物用血淋淋的爪子刺向我,这种恐怖的速度,我哪里反应得过来。幸好有子安操纵我的身体,勉强侧闪避让开。 我双手抡着弓朝它的胸口砸过去,怪物后退,一蹬地又袭过来。 尖锐的爪子刺向我的脸,我紧盯着它,在子安的帮助下避开。 慢镜头之下,只见那锋利的爪子贴着我的脸险险擦过去。 我心想,幸亏有子安这个双重保险,不然要是被伤到,很有可能患上蛟化症的! 怪物这一爪落空,另一爪即刻变招向下挠我的胸口。 子安操纵我的手把乌号弓举起来,正好接住,但是怪物力量之大,险些让我跪下。 怪物用血呼啦查的腔子对着我,血腥味直刺鼻子。 那双爪子抓住弓背上,立即把我的弓挠出几道缺口。 这时乌号弓和我的脸齐平,我急中生智,用牙齿咬住弓弦拉开,乌号弓那难听的尖叫声顺着我的口腔传进耳朵,震得我耳膜都快裂了! 但这一招成功定住了它,那锋利的爪子距离我的脸只有几公分,血淋淋的脖腔子里面诡异地露出一双蓝幽幽的猫眼,感觉杀气腾腾。 万没想到,就在这时,武者英非常画蛇添足地在一旁使用龙兵,一股狂风把我和无头怪物一起吹开了…… 正文 第437章 疾火卫 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它,居然被武者英的一股风吹飞了,我心里噌噌冒火! 我此时的心情就跟小胖玩的那个十个小人打群架的手游一样,好不容易把敌人赶到死路,眼看就要拿人头,然后队友跑过来,一招把敌人推开了,心里能不气么!? 毕竟对方不是章兄弟,配合一点儿也不默契! 我摔在草丛里面,扭头一看,一团青气正在朝我快速移动,这蛟猫杀戮欲望极强,虽然一小时前它还是乖乖的宠物,但是尝到人血和龙丹的味道之后,它已经发生了质变! 生物蛟化之后,同类、双亲都会咬死,哪里会在乎什么主人! 我吓得赶紧爬起来,这时子安说:“林先生,解除请神咒!” 我没有过多思考,立即喝道:“咒退!送神!” 穿着华丽仙衣的子安如同清风般从我身上离开,轻盈地站在芒草的尖上,朝另一个方向移动。 无头怪物被吸引了注意力,果然又朝她扑去,子安变幻动作,灵巧地避让。 那无头怪物扑了个空,落在草丛中,继续反复冲杀,子安左闪右避,好似在逗猫一样。 其实子安作为鬼仙,不需要闪避的,她的身体只是一团清气,闪避的意义大概是不让蛟猫发现她是无法被伤害到的。 子安像跳起霓裳羽衣舞一般优雅地在夜色中来回穿梭,身体发出淡淡荧光。 草丛中,无头怪物跳来跳去想扑她,却总是差了一丁点。 我立刻明白了,这蛟猫毕竟是由猫转化而成的,对运动的物体有很强的攻击欲望。 武者英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我的天!那……那个是神仙吗?” 我怕他又帮倒忙,喊道:“闭嘴,你别用武器了!我来搞定!” 我抽出箭,取出符,把符穿在箭上,搭在弓上瞄准,大喊:“子安小心,这符对你有伤害!” 这时,无头怪物扑向子安,子安的身影嗖的消失不见。 我瞄准怪物的腔子,一箭射出,直接射入腔子里面,然后喝道:“焚尽!!!” 轰然一声,怪物体内发生爆炸,火焰从腔子里面喷出,它摔在地上,迅速点着了一大片枯草,像只电视剧里中毒的猫一样拼命地打滚挣扎。 接着,子安一闪身,出现在我身后,像风筝一样飘浮着。 “恩公,快点结果掉它!” 我拉弓射箭,一箭接一箭射向怪物,它连中数箭居然还在动弹。 武者英提醒道:“没用的,要杀掉它体内的东西!” 说罢,武者英又抡起龙兵,一股狂风袭来,热浪和烧着的草吹到我脸上,险些迷了我的眼睛。 我用手挡了一下,气得大骂:“你他喵的别帮倒忙了!” 武者英有点委屈地说:“呃,我这武器本来就不是杀伤型的!” 这时,喷着火的无头怪物居然冲过来,我大惊失色,一时间有些乱了阵脚。 危急关头,突然半空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狠狠一拳打中无头怪物的侧肋,那怪物猝不及防,被打得身体一蜷,横着飞到了路上。 人影落地,他居然光着膀子,皮肤很白,一瞬间我以为是章歌奇来了。 仔细一看,却是个陌生人。 他的身上并没有龙鳞,一身饱满的肌肉,十分强壮,右臂上还纹着一个“七”字。 男人站在烧着的草丛中,似乎根本不在乎火焰,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我,问:“你也是捕蛟人?” “烈火卫大人!” 武者英见到这男人,居然半跪下来了,他抱拳说道,“您来得太是时候了!您问那小子啊,他是个巫医。” “巫医?这年头,巫医也抢我们的饭碗?”他淡淡地说。 虽然他说话语气不重,可是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刚才那刚猛的一拳来看,就知道此人很不简单。 这时,无头怪物冲向这个新来的男人。 我大喊:“小心,怪物来了!” 这人竟在原地站着不动,还扎好了马步。 怪物分开草丛一路狂飙,速度如流星赶月,一瞬间便接近了他。 随后怪物陡然跳起,亮出锋利的爪子,这爪子好像比起之前更长、更尖了。 电光火石的瞬间,名叫烈火卫的这个人猛地一拳打中无头怪物的胸口! 拳头接触到怪物身体的时候,陡地爆起火焰,接着另一个拳头跟上,同样打中的时候爆起了火焰。 我在一边看得都呆住了,这个人居然用怒涛般的连击使怪物滞空,双手如闪电一样快速地揍了六拳,最后一拳则让无头怪物像块破布似的飞了出去。 然后他身体向前一倒,仿佛提着一口气,嗖一下便追了上去,他经过的地方,草地像浪花一样分开。 又被打飞的无头怪物尖叫一声跳起来,挥起一爪刺向他。 他敏捷地一闪,双手抱住无头怪物的右手向后用力一折,喀地一声,直接拗断,并将那锋利的爪子反向刺入无头怪物自己的背部。 随后他对着地上的无头怪物快速挥拳,每一拳落下都激出炫目的火焰,速度快得仿佛双手分裂成六条胳膊! 子安说道:“林先生,看来不会有事了。这里凡人太多,我不好过于抛头露脸,先告辞了。” 我这时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忙说:“子安小姐,谢谢你相助。” “恩公不必客气。” 子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空中,那个光膀子的男人还在狂揍地上的怪物,那棘手的怪物在这人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他那种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显然是被龙丹强化过的!看样子他很习惯于战斗了,应该是身经百战,但身上却一片肉鳞也没有,那就说明他从未受过伤! 武者魁管他叫作烈火卫,难道…… 他是星城十三卫中的一员!! 顷刻之间,烈火卫能迸出火花的拳头不知道往怪物身上倾泄了多少下,那怪物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陷在地里,不再动弹了。 我心想,原来这人就是武家培养的顶级杀手啊! 我此时可不能乱跑,他的实力连蛟都能徒手打死,我要是离开了,武者英再一顿胡说八道、胡乱甩锅,我不是更倒霉? 但是这家伙万一对我有敌意,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悄悄掏出一枚相思豆,捏在手指之间,如情况不妙,我马上就召唤青牛大仙。 我谨慎地走过去,见这男人抽出一把刀子,把这具尸体剖开,将已经被揍扁的蛟猫扯出来,然后剖出龙丹。 血淋淋的丹室被他拿在手中,这丹室居然合不拢,似乎里面的东西太大,把它撑了起来。 男人撬开它,扔掉外面的壳,里面的东西让人吃惊——那东西倒也是龙丹,但明显是三个丹融合在一起的,还没有完全融汇成球状,像三个长在一起的果实,分别是金、赤、褐三种颜色,其中那个赤丹体积最大。 男人托着龙丹,问武者英:“这只蛟猫不是武斗天驯养的吗?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武者英也很诧异,走过来看了看,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奇怪,这颗木生丹是从哪儿来的?我大伯驯它只是当作一个工具,从来没有喂过别的龙丹,而且一直用符咒压制它,防止过分蛟化。” 男人又看向我,眼神让人很恐惧,他问我:“你一个巫医,为何会在这儿?” 正文 第438章 性如烈火 这男人的眼珠颜色是正常的,不过被他盯着让人很紧张,有一种被饥饿猛兽逼视的错觉。 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大感,给人一种强烈的威压感。 待人礼为先,我抱拳道:“我姓林,是到这里收药材的。请问阁下是……” “星城卫——烈火,我收到求救信号,正好在附近,便急急赶来……对了,武者魁呢?”说着,他看向武者英。 武者英有些尴尬地“呃”了一声,指指陷在地里的那具骨折筋裂的尸体。 烈火卫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蛟猫失控把他杀了,搞成这种难看的局面。对了,林大夫,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掏出手机:“说来话长,不如你先听一段录音吧!” 说着我从邮箱里翻出录音文件,按下播放:“我,武者英,来解州寻找失踪的武皆鹏,都怪武者魁乱出馊主意,把这位小兄弟绑来审问。结果……结果技不如人被收拾了,此时此刻,我和武者魁都还活着,如果后续我们发生任何意外,与这位小兄弟绝无瓜葛。” 听罢,烈火卫皱了下眉,看向武者英,“所以,你们是抓错人了?然后又出了意外,武者魁被失控的蛟猫咬死,蛟变了?是这样吗?” 谁料武者英突然摆手说:“等一下!这段录音不可信!是我被他胁迫的时候录的,武皆鹏失踪一事,很有可能和他有关!” 说着,那双蓝幽幽的阴森眼睛又转向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混蛋!你说话当放P吗?你有证据吗?” 武者英狡猾地说:“其实刚才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说漏了嘴,他居然知道武皆鹏已经不在人世,其中必有蹊跷!” 焯,这个王八蛋! 我气得心中怒骂,这个该挨雷劈的垃圾,果然不值得相信! 我冷笑道:“好吧,请这位卫先生再听听下面这段录音。” 于是,我播放另一个录音附件—— “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武皆鹏活着还是死了,我是真的不关心!这个勾搭大嫂的下三滥对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家人的脸面和威望,如果一个武家子弟被江湖上的人随便杀了,就等于放出一个信号,武家人并不可怕,你懂吧?” “你刚才说啥,武什么鹏勾搭大嫂?没准他怕被抓躲起来了呢!” “唉,他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反正这事和我们无关,别来找我麻烦了,今天饶你一命!下次遇到,我叫你有来无回!” 武者英脸色大变,惊道:“这……你怎么连这个也录了!?” “哼,还好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卫先生,我压根不认识这个武皆鹏,纯粹是武者英为了交差乱扣屎盆子,你可别上当啊!” 烈火卫突然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我一惊,差点捏碎手中的相思豆。 他眼神阴森地看着我,“林大夫,我大致了解了,是这两个蠢货敷衍了事,造成误会,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点点头,“你们是武家人,我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我只是收药的巫医。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吧!” “好,那此事就这样了了!” “卫先生痛快!” 他把手从我肩膀移开,掏出一个小竹筒,把那枚畸形的龙丹收进去,又问武者英,“对了,这只猫本来很听话的,怎么会蛟变伤人?” 武者英又用阴险的语气说:“似乎有人喂了它一粒木生丹,烈火卫大人,你不觉得,他一个巫医,对蛟的事情这么熟悉,此事有蹊跷吗?” 我暗暗咬牙,心中把武者英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这货是属王八的吗,咬住我不放啊! 武者英转了下眼珠说:“我们交手的时候,是这个巫医把捷豹扔到武者魁身上去的,然后它就开始伤人了。这家伙手段诡异,刚才有个漂亮女鬼你看到了吧,全是他弄的!” 烈火卫冷笑道:“这么说,依你的意思,我应该就地处决掉这个巫医?” 武者英目露凶光,狡猾地说:“眼下失踪一个,又死了一个,很不好解释,上面必然需要一个交代,大人自行斟酌。” 深夜的寒风吹抚着,我全身恶寒,若没有青牛大仙的话,如果他俩动手,那我必死无疑。 我定了下心神,说:“我们巫医对蛟有所了解是正常的事情,我们医书上便记载过蛟化症。这木生丹应该是鸟类蛟所有,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只蛟猫自己捕食过鸟类的蛟,所以体内有木生丹,然后性情大变?” 武者英大声说:“不管什么原因!烈火卫大人,弄死他吧,他要是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武家人颜面何存?” “是啊!”烈火卫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明明是自己带来的蛟,结果阴沟里翻船,弄成这样,确实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武者英狞笑一声,指着我,“武家人是捕蛟界的龙头老大,可丢不起这种脸,既然你全看到了,那你不能活下去!烈火卫大人,动手吧!” 烈火卫也转向我,目光阴冷。 我立即后退几步,气愤地说:“武者英,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瘪犊子!我他喵什么都没做,就被你绑架,之后还救了你,你却要害死我!你们武家人都这么阴险吗?” 武者英压根儿不在意我说啥,狐假虎威似的走到烈火卫身边,后者正在把拳头捏得咔吧响,指缝中迸出火花,他的皮肤就像打火石一样,只要摩擦就要冒火。 武者英一副狗仗人势的小人样,阴阳怪气地说:“怪就怪你运气不好,活该走在路上被我们看见,这世上谁强大谁就是……” “噗!” 烈火卫突然一转身,奔雷般的一拳咚地轰在武者英脸上,由于速度太快,我是先听见声音后,再看清的烈火卫的动作—— 他拳头迸出的火焰瞬间把武者英的头轰没了,失去头颅的武者英噗通跪倒在地,腔子里面汩汩流出鲜血,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硝石般的气味。 我不禁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呆若木鸡,良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烈火卫的拳头还在冒着缕缕硝烟,他和震惊的我对视了下,说:“小兄弟,让你受委屈了。” “咳……,”我干咳了一声,“呃,你干嘛要杀自己人……” 他像看垃圾一样看一眼尸体,“仗势欺人的家伙,我打心眼里厌恶!我们身上有来自蛟的力量,可不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变成人人敬畏的怪物,而是为了让普通人可以远离怪物的!” 听到这话,我心中不禁感慨,原来还是有不少捕蛟人是像章歌奇那样遵循原则的,“那卫先生,你回去要怎么交代?” 他把地上蛟猫的尸体拎起来,“有这个就足够了,这两人阴沟翻船,辱没武家名声,回去也是死罪!不过,今晚的事情请你守口如瓶,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的安全考虑!既然你只是个路人,那赶紧走吧,别再和武家扯上关系了。” 我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这位火属性的大哥内心也如同烈火一般刚直,想不到啊想不到…… 我抱拳说:“多谢卫先生。” 我走开几步,他忽又叫住我,“对了,小兄弟,你来这里,是为了收什么药物?” 我回头说:“一种叫作炎阳玉的东西。” 正文 第439章 熏肉大饼 听完之后,烈火卫淡淡地说:“没听说过,行了,你走吧。” 隔行如隔山,我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听过这么生僻的药材,干脆实话实说。 我离开的时候,心里仍不由阵阵犯怵,比起身后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更可怕的是站着一个可以一拳打死人的恐怖男子! 我心想,这就是星城卫么?!今晚真是大开眼界了! 平时章歌奇喝酒吹牛,什么星城卫也不放在眼里的话随便说,现在才知道这话有多么大言不惭。 烈火卫那强壮的身体,是千锤百炼加上龙丹的异变力量练就的,我毫不怀疑他能一拳把玉植子的骨头捶成渣。 走了一会儿夜路,好不容易打到车。我回去之后,已是凌晨三点多,吴八一、章歌奇都急坏了。 章歌奇挥着刀愤愤地骂道:“他喵的,连林大夫都敢绑架,我去宰了这两个畜牲!”说着就要往外跑。 我赶紧拉住他,“不用了,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章歌奇一惊,收回刀又坐下,“林大夫,是你干的?乖乖,自打破了戒之后,你真是越来越杀伐果断了。” 我苦笑了下摇摇头,“说来话长……我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吴八一说:“我帮你泡个面。” 吃着桶装的红烧牛肉面,里面还有吴八一加的一颗卤蛋和火腿肠,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到疾火卫现身的时候,章歌奇忙问:“他身上有数字吗?” 我拿塑料叉指指自己胳膊,“这地方纹了一个‘七’!” 我讲完之后,吴八一听得瞠目结舌,“妈呀,星城卫这么吊吗!还好这位大哥讲道理,以后见着,得好好谢谢他。” “p!”章歌奇却拉下脸来,“绑架这件事本来就是武家的不对,他只是做了该做的,没什么值得谢的!” 吴八一笑道:“这也跟小林哥一脸忠厚有关系,那个丑b在烈火卫边上唧唧歪歪的,这位大哥估计是烦了,所以一拳送他成佛了。” 我心有余悸,“当时别提多紧张了,我后背都快被汗湿透了,毕竟武皆鹏是真死于我们之手,能瞒过去真是谢天谢地。” 我看看身后,生怕窗外又有“侦察兵”在偷听,当然,窗外只有一片灯火稀疏的夜空。 我又说:“不过武家人也是良莠不齐,那帮子弟本领稀疏、仗势欺人,可这烈火卫倒是很强大,你们没看见他徒手打爆蛟猫的场面!简直跟加了特效的电影似的!” 连章歌奇都难得客观地说:“星城卫直接效命于族长,再说,他们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千锤百炼,本领自然强大。” “啥?几百年?”我惊道。 “龙丹改造身体,细胞分裂上限增加,加上药物的辅助,理论上是可以延寿的。不过,大多数捕蛟人不停受伤,最后蛟化,可能寿命比普通人还要短。但星城卫是捕蛟人中的翘楚,我听说他们的老大是个活了五百年的怪物,也只是听说,很少有人能亲眼见到。世上怕是没有什么蛟需要十三卫倾巢出动,那除非是真龙降世!” 吴八一不解地问:“章哥,我一直觉得捕蛟是为了防止龙太多,就跟计划生育一样,可为啥还要打真龙啊?” 章歌奇笑了,“你不是有点小聪明吗?这都想不通?因为龙丹值钱啊!狮子防止草食动物泛滥,又不是怀着什么崇高的使命,还不是为了吃口肉吗?真龙降世必经噬、刀、雷三劫,噬劫就是被其它蛟吞掉,雷劫自然是老天的安排,中间的刀劫就是我们!当然,我现在觉得,天网恢恢,世上是不可能出现真龙的!” 我把吃完的面桶放下,擦擦嘴,“天色不早,赶紧睡吧!” 在解州逗留几天之后,栽种的七星藕居然真的发芽了,这令我大喜过望! 于是我们找了个靠谱的物流,不计包装费地把藕芽送回我老家,同时打电话给李有田。 李有田听说我们出资叫他在村里搞大棚挖塘种藕,起初是不太乐意的,别别扭扭地跟小胖说:“吴哥,你说带我挣大钱的,最后就让我种田呀?” 吴八一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嗐,种田又不丢人!那也是一项光荣伟大的事业!古有陶渊田种田写诗,又有勾践屯田养兵!像我们出来收药,你这就属于后勤补给,后勤跟不上我们在前线肯定得拉胯,你的地位太重要了!待遇肯定让你满意!每个月三千块底薪,等藕种出来,我们按五十块一公斤的价格从你手上收购!够意思吧!” 李有田一听很高兴,开心地在电话里大声说:“这啥神仙藕啊!二十五一斤!别说这个,光底薪就比去城里端盘子还多呢!你们要种的到底是啥藕,咋这么值钱哩?我说句丑话,你们就不怕我到市场上买点藕糊弄你们吗?” 吴八一说:“不可能,这个是林先生要用的药藕,外面买不到的,而且也只有我们有用,咱这是供销一条龙!你好好种,都是自己兄弟,绝对不亏待你,一会儿我把买设备的钱给你!” “太好了,设备都包了啊!行行,我马上去买几本种藕的书来看!” 放下电话,吴八一不放心地问我:“搞大棚种植预算得十来万吧,李有田靠谱吗?” 我说:“放心吧,我和他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换别人我不敢保证,他虽然有点虎了吧唧的,可为人很实诚。就是头一年种,难免要交点学费了。” “小林哥,种这么多七星藕,你光给村民看病也用不完吧!” 我沉吟着,这倒是事实,但七星藕是好东西,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良药,自然多多益善。 “嗐,我这人属仓鼠的,就喜欢屯药材,屯得越多心里越踏实。真要是用不掉,你就拿去卖了吧,一样也是治病救人。” “嘿,就等你这句话呢!我早就想好了,以后咱可以搞药厂啊!五湖四海收集灵药,自己种植,生产优质的中成药,自己挣钱也造福世人,后勤保障源源不断,这个模式我看行!”吴八一说得眉飞色舞。 我笑了,“八字没一撇呢,想那么长远干嘛?且不说正经中成药的审批很严格,何况许多灵药是天地精华的产物,并不是能轻易种出来的。” 这边事情已了,我们就出发前往铜川。 天气转暖,我们换了一身行头,坐火车抵达铜川。 车还没到站,吴八一就兴冲冲地在手机上查询当地美食——上面说当地有一种熏肉大饼,别的地方煎饼都是裹薄脆、鸡蛋、火腿肠,但这里的熏肉大饼,内里是裹得满满的烟熏肉和生菜,贼好吃。 下了车,我们仨饿坏了。 吴八一打了辆车,去寻这熏肉大饼,结果却没找着。 我们背着包走了几条街,章歌奇不耐烦了:“老子要饿死了!随便找家馆子吃饭得了!” 吴八一却倔强地说:“章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体验一下当地特色美食了!对吧,小林哥?” 章歌奇一摊手:“嘁,老子最烦你这种人了,整天就体验体验的,体不体验有啥大不了的?世上你没体验过的事情多了去了,路过看守所,你要不要也进去住两天?” 吴八一不乐意了,“没找到饭馆,你不能把邪火撒我头上啊,下车时,你也同意去吃这个大饼的!现在又甩锅?你这不是不讲理吗?” “嘿!你个小胖子还挺能杠!信不信我……” 见二人有吵架的趋势,我赶紧打圆场,“行了,别为了顿饭吵架。咱先办正事,完了再体验。这样吧,咱们走到前面的那个路口,对面有啥吃啥吧!” 正文 第440章 医龙救虎 结果走到路口是家卖汉堡的连锁快餐店,虽然有点失落,我安慰自己快餐至少不会踩雷。毕竟出来吃饭,踩雷是经常的事。 记得上次去一家烤肉馆子,等餐等了半个小时,服务员还在门口嗑瓜子聊天,章歌奇气得直接拍桌走人。 进了快餐店,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估计是当地特供,这里居然有油泼辣子炸鸡和肉夹馍!是在其它地方的快餐店见不着的,我们图新鲜就点了几份尝尝。 炸鸡一般般,最坑的就是这肉夹馍!分开两半的厚厚的馍里面,肉量少得可怜,一口下去咬个月牙,嘴里全是面…… 我们吃顿饭,心情真是起起落落。 “还不如直接卖馒头呢!”章歌奇火了,把这坑爹馍随手扔桌上。 吴八一说:“我再去买个全家桶?” 我摇摇头:“那个也不咋好吃,还是买几个汉堡套餐吧!” 章歌奇赶忙说:“我的套餐要配鸡翅!” 过了一会儿,去前台取餐的吴八一端来托盘,大家便抓着汉堡炸鸡来吃。 窗外阳光明媚,天空晴朗,远处能看见一座灰色的古建筑,大概是城楼之类的。 铜川是个中部小城市,感觉不太发达的样子,街上老年人居多,听说房价特便宜。 我望着那座古建筑,说:“这地方历史悠久,出过不少名人,也是药王的出生地,让我有点‘幸甚至哉’的感觉。” 吴八一啃着汉堡,“小林哥,我听说药王他老人家可邪乎了!医龙救虎!是真的吗?” 章歌奇嗤笑了一声:“哼,我才不信凡人能医龙!” 我说:“孙真人医龙救虎的故事流传甚广,不过我知道最全的版本,是在其它地方听不着的。” “哦吼,小林哥又要讲故事了。” “哈哈,讲讲也无妨,上山之前,你们也了解下这位大贤的故事吧。” 于是我开始讲孙真人的故事——孙思渺据史书中记载,活了有一百多年,现代争议最多的,是他到底活了一百四十年,还是一百零几年。不管怎么说,纵观古今他都是罕见的高寿之人。 据说他通百家、善老庄,住在京城的时候,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乃至皇帝本人都跑来找他看病。估计半本《唐诗》的作者都当过他的病人,著名的初唐四杰卢照邻还是他的徒弟。 不过当时孙思渺是位民间医生,不是御医。他想回家写书,皇帝却不让走。孙思渺便上书说自己有腿疾,皇帝就送宝马代步,还把鄱阳公主府赐给他住。 另外为什么今天把医生叫大夫呢,大夫在古代是个很高的官职,就是从孙思渺开始的,就是坑了王勃的那位皇帝封他为谏议大夫,民间就“大夫大夫”地喊,一直延续至今。 可以说他活着的时候,就名声动四海,是天下医生的榜样。 不过这么厉害的孙思渺,年轻的时候也挺落魄的——当时正值隋朝前头的南北朝乱世,年轻的孙思渺四处漂泊,行李也在颠沛流离中弄丢了。他实在没辙,只好跑到乡下去投奔姐姐,在他姐姐家办了个药铺,给人瞧病挣点盘缠。 这天,四个小伙抬着一个老头来看病,孙思渺号过脉说:“回家准备后事吧!” 众人大惊,以为他是个庸医,已经准备好开骂了。 孙思渺淡然道:“这是伤寒归里,还有一刻钟的寿限。现在是辰时七刻,一交巳时,必死无疑。” 四个小伙将信将疑地把老人抬回去,到了他说的时间,老人果然就去世了!从此后,大伙都惊叹孙思渺是个神医! 后来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公戏弄,反正送到孙思渺这儿的病人,全是无药可救的绝症,他只能给人家预测一下死亡时间。 准倒是准,可长此以往,没人敢来看病了,一个子儿也没挣着。 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孙思渺整天也不挣钱,在姐姐家住着吃白饭,姐夫就有点不乐意。 无奈下,姐姐找他商量,“弟弟,我也不是撵你走,我看你在这里呆着运气不好,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要不你换个地方碰碰运气。” 孙思渺知道这是下逐客令了,很伤感,跟姐姐说:“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可是身上也没盘缠。” 姐姐说:“嗐,这还不简单,我明天装个病,你把我瞧好了,叫你姐夫多给你点钱。” 孙思渺便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孙思渺出门遛弯,姐姐拿槐骨朵把浑身搓得焦黄,躺在炕上哼哼唧唧地装病,姐夫赶紧叫人把孙思渺找来。 孙思渺一看,大吃一惊,号陶大哭:“姐夫,快去准备后事吧!俺姐不行了。” 他姐一听就火冒三丈,打他说:“你个书呆子,我都说了是装病,演戏都不会吗?” 孙思渺垂泪道:“姐姐,你是不是拿槐骨朵擦了身,槐毒入肝,已经不可救药。” 他姐一听,大吃一惊,过了一会儿就去世了。 发送了姐姐之后,孙思渺沮丧地出门。 几个光腚小孩坐在墙头,说:“哟,孙思渺来了,我们来耍耍他!” 于是一个胆大的从墙上跳下来,在地上打滚叫唤,装出很疼的样子,其它小孩叫孙思渺给他瞧病。 孙思渺摸摸小孩肚子说:“没救了。” 孩子们笑坏了,嘲笑孙思渺徒有其名。 孙思渺却认真地对那个装病的孩子说:“你不要笑,刚才你把肠子摔断了,过一会儿准死。” 果不其然,那孩子没用多久就去世了。 孙思渺治一个死一个,心中苦闷极了,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到哪里都会带来霉运。 离了姐姐家,漫无目的地往北走,遇到一个算命先生。 孙思渺就想,算上一卦吧,看看自己几时能够时来运转。 于是上前施礼,请先生算上一卦,算命先生听了他的八字和现状,掐指一算,说:“你现在脚下无根,必须穿上九斤重的鞋,系上一丈二的鞋带,方能交好运。” 孙思渺听完一愣,世上哪有九斤重的鞋,一丈二的鞋带。 算完卦,他搜遍全身也掏不出卦金,算命先生摆摆手,“罢罢罢,你我萍水相逢,就当我送你一卦吧!”然后飘然而去。 孙思渺继续流浪,走到野外,渴了喝口长流水,饿了就拔野菜充饥。 这天,突然林中狂风大作,一只斑斓猛虎跳出来,吓得孙思渺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腿肚子转筋,走也走不动了。 可老虎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孙思渺问:“你不是要吃我吗?”老虎不停摇头。 孙思渺问:“难道你想叫我给你瞧病?”老虎点头。 他又问:“你哪里病了?” 老虎便张开了嘴,孙思渺打眼一瞧,原来老虎嗓子眼里卡了一根金钗,估计是吃人的时候卡住的,已经发炎,嗓子眼肿得像耳朵眼一样细。 孙思渺背的褡裢上有个固定的铁环,他取下来,撑住虎口,伸进胳膊拔出金钗,又敷上药。 他当时即兴使用的铁环,就被后世称作“虎撑子”,是游医郎中的标配。 后来经过改进,虎撑子变成一种甜甜圈形状的铁器,里面有三角铁钉,摇动的时候会响。 郎中走江湖手上就摇这个,也叫作“报君知”,摇它还有一番讲究,如果放在胸前摇,表示医术一般;与肩部齐平,表示医术高超;举过头顶摇,则是医术流弊的象征,轻易没人敢这么摇。 正文 第441章 苍生大医 话说这只老虎上了药之后,立即觉得嗓子不疼了,欢天喜地,又蹦又跳,护送孙思渺离开林子,过河还驮着孙思渺,露营的时候就去抓野味。 猫科动物别看平时高冷,其实挺粘人的。这只虎就非常重情意,一直跟着孙思渺,只是走到有人的地方,孙思渺怕陌生人见了害怕,就叫它先回去吧。 可老虎各种撒娇不乐意走,孙思渺劝说道:“人虎有别,你要是想我,我以后治病叫人把药渣泼在村口,你闻着味道就可以来找我。” 打那开始,这种习惯就流传了下来,人们喝过的药渣都泼在村口。 当然,虎撑子和泼药渣应该只是一种附会,但不妨碍它是个有趣的传说。 后来孙思渺羽化成仙,这只白色的老虎也跟着鸡犬升天,所以孙思渺的画像中总有一只老虎。 药王山的药王庙里,孙思渺边上也有一只老虎,叫作配飨,就如同关公身边的关平和周仓一样。 另外,这只老虎还被人起了名字,就叫作“柴胡”,正是当初孙思渺给它治炎症时使用的草药。 这个传说,抛开事实不谈,一个相貌和蔼的医生骑着威猛的老虎,反正我觉得真太有型了! 告别老虎,孙思渺继续赶路,天下着雨,孙思渺淋了一身,地上的泥特别粘,一步三掉鞋,他只好揪了一根芦苇把鞋子绑在脚上。 最后他走到一个黄河边上的村庄,脚上的鞋被泥巴糊了一圈。 他走进一家店避雨,信手把鞋子脱下来上秤一称,居然正好九斤重! 再看那根芦苇,正好一丈二长。 孙思渺此时恍然大悟,算命先生神机妙算,暗中指点,这里便是自己时来运转之地! 这时,路上有一个送殡队伍,棺着一口棺材,棺材角还嘀嗒地滴血。 孙思渺仔细观察那血迹,赶紧上前拦住队伍,行礼问道:“请问,贵乡有埋活人的习惯?” 主家自然很生气,不高兴地说:“你这是什么话?我老婆难产死了,别挡着道儿!” 孙思渺说:“且慢,我是个医生,能不能开棺让我看看,或许有治!” 众人一听,反正是要埋的人,也无所谓,便开棺让他看看。 棺中正是一名孕妇,孙思渺仔细检查,然后取出一根针,对准一个穴道扎下去,只听见“哇”的一声,婴儿出世,女子也苏醒过来,众皆称奇。 主家惊喜不已,问孙思渺是怎么发现的,孙思渺说:“人死之后,血液凝固,棺中滴血,尚有余温,说明人还没死。” 这一针救两命的事迹立即让孙思渺名播乡里,他便在这儿安了家,也真是时来运转,病人来一个就瞧好一个,村里都夸他是个活神仙。 孙思渺叫病人喝完药渣泼在村口,不久后,那只叫柴胡的老虎也循着气味跑来。 村里人一开始也害怕,可见多了就习惯了,毕竟这老虎也不吃熟人。 老虎每天就趴在药馆前面,后来还有了“虎守杏林”这个典故。过去药馆前面也经常贴这样的对联——虎守杏林春日暖,龙蟠橘井泉水香。 每当有人来看病,老虎就点点头。某一天,外面下起大雨,老虎突然吼声大作。孙思渺跑出来一看,原来老虎拦住了一个白衣小孩。 孙思渺仔细打量,把小孩请进屋中,说:“外面下雨,你身上却是干净的,我养的虎对你反应极大,说明你不是人,是条龙!” 小孩连忙拱手道:“先生明鉴,我是一条小白龙,来找你治病。” 孙思渺问:“你哪里病了?” 小孩备言前事,原来山中有狐狸精作祟,小白龙去捉,但狐狸精狡猾,躲在树上举着一条月布,那是污秽之物,小白龙没法靠近,只能绕着树飞旋。 这时不知道哪里有好事的猎人看见有龙,一箭射来,伤了小白龙,它惨叫而去。 受了箭伤的地方,后来开始溃烂发炎,痛苦不已。后来小白龙听说了孙思渺的大名,特来求救。 于是孙思渺叫它现出本像,一看果然身上有两片龙鳞色泽黯淡,下面已经溃烂。 于是揭下龙鳞,取药敷在患处,小白龙当时就感觉不疼了,拜谢而去。 那两片龙鳞,被孙思渺挂在招牌上面,当作医术高超的证明。 医龙救虎两件事,让孙思渺得了苍生大医的名号。 从那之后,他名气也越来越大,后来去了京城,一辈子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他虽然不是道士,可是死后却被封为了道家的神灵。 讲完故事,可乐杯里的冰块也化了,我喝了几口,吴八一回过神来:“嘿,真有意思!你这都打哪儿听来的?” 我说:“书上看的呗,我奶奶给我留下一屋子书。” 章歌奇一拍大腿:“对了,你这故事倒是提醒了我,下次我也给你整两片龙鳞挂在诊所门口,那多有排面!” 我笑笑,“拉倒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晒鱼鳞,准备做鱼鳞冻呢!” 吴八一这个馋鬼一听,又问:“哎,鱼鳞也可以吃吗?” 我说:“鱼鳞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不但能吃,而且味道相当不错,鱼鳞能熬化作鱼鳞冻,也能裹上面糊炸着吃,特别下饭,另外还可以…… 吴八一笑道:“可以入药是吧?” “哈哈,是的,一部分鱼鳞可以入药。话说已经开春了,咱办完事,回老家吃开江鱼去。每年开春,冰封的江面化开,捕的第一批鱼鲜美至极,就是市场上那些带冰碴子的鲜鱼,因为鱼饿了一冬,把体内的陈旧脂肪消耗干净,肉质特别鲜活,过去每年都要往皇宫送,办‘头鱼宴’。” 章歌奇听得嘴馋,瞅瞅啃剩的鸡骨头,“肯定比这吊东西好吃!我没吃过开江鱼,正好今年在你们那儿尝尝。咱们抓紧点时间,麻溜地把事儿办完。” 吴八一说:“章哥,你也太着急了。吃开江鱼还早着呢,现在才二月份,河还冻着呢,要等到三月底才有开江鱼。” 听到这话,我看了下手机,“忙得昏头了,都忘了时间。已经农历二月了?二月二,龙抬头,正是药王山的庙会,是个拜访药王的好时机!” 正文 第442章 大叔旅游团 隔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药王山,行李扔在宾馆,旅游景点也不是啥危险的所在,于是我只背了“凉席”、挎上乌号弓,但是没带箭。 章歌奇的刀还是包裹好随身背着。 去药王山的车上人还挺多,其中还有一个大叔旅游团,很吵。 其中有个马p精发表高论:“孙思渺也就是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算个名医,毫不夸张地说,要是放在今天,无论医术还是影响力都比不上咱们牛院长。不说别的,牛院长救过的人,肯定是孙思渺一辈子救过的人几万倍!” 众人闻言都捧场地笑起来,有个盘着手串的富态大叔很有派头地朗声笑道:“小徐这话说得过火了,人家毕竟是古代大贤,肯定是有时代局域性的,拿现代人的格局、眼界去看古人,是不公平的。” 马p精——一个长得像狐狸,眼睛分得很开的瘦子立刻竖起大拇指,“那咱们牛院长就是当代的中医大贤!” 听见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我不禁多瞅了几眼。 章歌奇嗤笑道:“这帮油腻中年口气不小啊,孙真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林大夫,你去跟他们辩辩?” 我毫无兴趣:“我辩个锤子,我和人家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就别打扰人家自嗨了。” 来到药王山景区,就看见入口处题着“大医精诚”四个金漆大字,车上的人呼啦一下都下车了。 还在车上时便听见景区里锣鼓喧天、人声鼎天,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药王祭。 吴八一居然紧跑几步追上大叔旅游团,和其中一个人攀谈了一会,然后才回来。 我问他:“和人家唠啥呢?” 吴八一笑道:“哈哈,我就是去问问,那个‘当代中医大贤’是什么人。小林哥,你听过牛大治么?” 我摇头。 吴八一便在手机上查了一下,递给我看:“来头还不小,你们看!” 这个叫牛大治的人有一堆中医相关的头衔,主业是做中医保健会所加盟。经营项目里有什么艾灸理疗、养生秘药洗浴、经络按摩美容之类的,还兼卖一些没有药监局认证的保健品,根本就是个打着国粹名义捞钱的商人罢了。 我皱起眉来:“敢情他们是来团建的。哼,这两年中医逐渐被边缘化,真离不开这些商人的‘努力’。” 走进景区大门之后,眼前是个广场,人挺多,熙熙攘攘的。广场两边支了一些卖纪念品的摊子,大多数东西都是智商税,比如什么改善人体磁场的手串、纯中药美白面膜之类的。 第一次看到中药噱头的面膜,我个人觉得糟点很大——人的脸皮较厚,吸收率得多低啊,无限接近于零!这样的话面膜里面无论有没有药物成分,完全不影响效果,因为本来就没效果。 我就看见一个小摊上卖的工艺品葫芦还不错,买了一个。 吴八一说:“这葫芦不错哎,小林哥,你把药丸都装进去吧,往外倒的时候就有种倒仙丹的感觉。” 此外,庙会上还有一些佛教用品,因为这地方兼有佛、道两家建筑,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不断增加的。 我们拾阶上山,过了一个石牌楼,墙上画着药王的几段传说故事,另外有个亭子,里面有口井,上面用篆文写着“法水井”,是药王当年煎药取水处,井上有个汲水的石头装置,让泉水流下来。 我拧开葫芦嘴儿,接了满满一葫芦泉水。 “小林哥,你买葫芦是为了这个啊?这水能入药?”吴八一好奇地问。 我说:“中医煎药对水质确实有讲究,我取水也是想试试效果,下次煎药试试这水吧。” 这时,山道上有个小孩在不停哭闹,他妈妈四下张望着说:“哎呀,别哭了!去哪给你找厕所呀?你就在这儿撒吧!” 章歌奇撇了下嘴:“焯,没有素质。” 妈妈帮小孩解开裤子,孩子就在山道上撒起尿来,忽然一阵风吹过,竟把尿柱吹起来,撒了妈妈一身。 这位妈妈赶紧从包里找出纸巾,不停擦着衣服上的尿渍,“怎么回事,尿我一身,衣服全尿脏了!” 弄脏衣服,游性全无,这女人骂骂咧咧地拉着小孩下山去了,小孩同样不开心,哇哇大哭。 我们仨面面相觑,都感觉这风来得太蹊跷了…… 难道是某种神秘力量在显灵,小小地惩戒了一下这位母亲。 耳边传来一声枝叶弹动的声响,我望过去,原来是那里的树枝突然动了一下,应该有什么东西跳开了。 我本想揉开望气眼瞅瞅,转念一想还是作罢,反正它都跑掉了…… 我们继续上山,有点史料未及的是游人实在太多,而且多是以家庭为单位,特别热闹。 山路蜿蜒,曲径通幽,沿途能见到不少摩崖刻字和碑文、古树,以及造型拍照的游人。 人造花岗岩修的山道格外平整,平时我们爬山累得跟孙子一样,走在山道上真不知道有多轻松。 路过一个池子,我一指:“看,洗药池。” 走近一看,却感到大煞风景——池里飘着各种小面额的纸币,下面全是硬币,还有家长带着孩子,教小孩往里面扔零钱。 吴八一吐槽说:“好么,洗药池变许愿池了。” 我说:“看旅游攻略上说,前面还有一个摸摸佛,据说哪里疼,摸对应的位置就不疼了。” 章歌奇笑了:“哈哈,我想到了哪个地方的霍去病的雕塑都被人摸得包浆了,因为据说摸了能去病。对了,小胖子,你去摸摸那个驮碑的神兽脑袋,晚上看看是不是能长长呀?” 吴八一跳脚说:“怎么又扯上我了?小爷的长度绝对够标准!” 章歌奇耸肩戏谑地说:“那我总不能拿自己举例子吧!” 中途有些别的景观我们就先不去看了,三人一直来到山顶。 药王大殿就位于这里,大殿前面就是显化台,可是周围的人太多了,我没法用老神仙送的沙子扶乩,只好凭栏眺望山景,歇上一会儿。 “小林哥,你看,有只猫!”吴八一大声道。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里有一只虎斑猫,懒洋洋地在树枝上卧着,猫毛色泽鲜亮,尾巴像蛇一样垂着,微微晃动,额头上还有三道横纹。 章歌奇竖起大拇指:“嚯,厉害!这猫吊爆了,你看它卧那地方!” 猫是卧在一根斜伸向山崖的树枝上面,稍一失足就会掉下去变成空中飞猫,但它却十分悠闲自得地卧在细细的树枝上,随着风吹树枝的摇晃轻轻晃动,好似睡在舒适的猫窝里面。 吴八一说:“这猫长得真好,油光水滑的,是有人养的吧?” 我说:“我听说过去有相猫之法,猫耳朵有多长、什么形状,体型的胖瘦长短,花纹这些都是有说道的。古人还曾洋洋洒洒写了一整本《相猫经》,不过对这个我还真没啥研究。只知道一种土法子,据说把猫拎着脖子提起来,它的后腿尾巴能蜷成一团,就说明是只灵活的猫……眼前这只,艺高猫胆大,肯定是只捕鼠能手。” 正文 第443章 计划受挫 我们说话的功夫,猫仍在那根危险的树枝上闭眼假寐、神态恬静。 吴八一笑道:“小林哥的肚——杂货铺,你咋啥都知道。” “这都是以前去刘叔叔家做客的时候听他说的,他说他有个朋友就迷信这个,经常去猫市转悠,什么波斯、英短之类的外国品种猫他朋友都瞧不上眼,就专门相那些毛色特殊的小土猫。当时还花一百块买了一只‘挂印拖枪’的猫,就是全身白色,只有尾巴、额头是黑色的小猫,也叫‘印星猫’,是旺主的!买回家之后,生意还真的好起来了。” “这不就是货真价实的招财猫?有空咱们也去买一只养养!” “嗐,咱们哪有时间去找猫来养。古人云‘狗来富,猫来起大厝’,意思就是家里来狗会发财,如果来猫,升官发财住大屋。其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有猫来说明你家有余粮、有老鼠,另外也有一层积德行善的意思在里面。猫是灵兽,佛教里面讲六道轮回,坏人来世变成畜牲,不过唯独投胎成猫,上辈子得是个好人。万一有猫自己跑咱们这儿,那就养着吧!” 我们在这儿正聊得起劲,上山时落在我们后面的大叔旅游团也上来了。 旅行团走到我们不远处,手里盘着手串的牛院长手指远方,“大伙快看,将来咱们的孙思渺理疗会所就建在那里,在景区里面安排免费的大巴接送客人过去体验!” 我也瞅了瞅他说的地方,正是山下一片荒地。 他旁边的马p精马上恭维起来,“好呀,这是弘扬传统文化,再现中医辉煌!牛院长功盖千秋啊!” 如此露骨的吹捧,听得我们直起鸡皮疙瘩,但那帮人却依然笑盈盈的,好似根本不觉得尴尬。 牛院长大手一挥,“走,我们去拜拜孙思渺,保佑我们事业兴旺、财源广进!” “走咯走咯!”那帮人前后脚一同进了药王大殿。 章歌奇厌恶地撇撇嘴:“居然是跑这儿来看地皮的,这帮只知道赚钱的垃圾,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吧!” 吴八一说:“嗐,章哥,甭理他们,那种无聊的营业场所捞完一笔钱,很快就撤摊了。” 我看着也很别扭,说:“但凡有什么科技成果,纳米、引力波、量子,这些资本家都要拿去新瓶装旧酒去忽悠人,这两年更是连传统文化都不放过。能利用的时候就吹嘘传统文化好,挡住财路的时候就说传统文化是糟粕。” “孙思渺理疗会所”这名字我听着也感觉很恶心,但又能怎么办呢,法律也没禁止人家用这块招牌赚钱,何况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利益的步伐是阻挡不了的。 我们聊着闲天,大叔旅游团已经拜完孙真人走了出来。 领头的牛院长拍拍殿前的树,正要发表慷慨大论,突然“哎哟”一声,马p精赶忙上前问:“院长,你被扎伤了吗?” “嘶……”牛院长看看自己的手指,“树皮怎么这么硬?咳,没事没事。” 牛院长用嘴嘬了嘬扎伤的手指,我看着,忽地心生一计,走上前说:“请问你是牛大治先生?” 马p精看看我,立马对牛院长笑道:“哈哈,牛院长声名远播,想不到这里还有你的粉丝呢!” 我摆手说:“不,我不是粉丝,只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你。原本不想打招呼的,但是刚才你被树皮扎伤了,扎破你的东西有毒,考虑到下山还要两个多小时,建议你抓紧时间下山,赶紧去医院处理,否则很有可能截肢,甚至死亡。” 牛院长听得有些发懵,错愕地看看手指。 马p精耷拉下脸来:“小子,你胡说什么呢,这旅游景区每天人来人往的,怎么会有带毒的树?净胡说八道!” 我一本正经地解释:“那是一棵老槐树,牛院长是学中医的,槐树的皮、叶、花有毒不会不知道吧?而且现在正值开春,万物复苏,地气蓬勃,槐属阴而人属阳,被槐树扎伤是极危险的,甚至每年有人都死在这上面,你没看那树周围围着栅栏保护么!对了,你这根手指现在不觉得阵阵发凉吗?” 我暗中驱动应声虫,叫它飞过去,对着牛院长受伤的手指吹气,应声虫吹出来的自然是阴凉之气。 “啊!”牛院长惊叫了一声,“坏了,这根手指还真的又麻又凉,赶紧走赶紧走!” 说着,他迈步就跑开了,其它人赶紧跟上。 吴八一走过来说:“小林哥,你这即兴发挥太厉害了,不如不告诉他,叫他毒死算了。” 我收回应声虫,轻轻拍拍它,笑道:“恐怕不太现实,因为这是一棵檀树,和槐树很像。另外,槐树的毒也不在树皮。” “哈哈,就这还自称中医大贤呢,连槐树都不认识!”章歌奇笑了,拍拍我肩膀,“干得好,这帮人在眼前就跟苍蝇一样吵,眼不见为净。” 虽然小小教训了下这帮自大的家伙,可是游人太多,我们还是没法扶乩,时间也快到中午了。 我叹口气,“唉,这庙会至少要三天才能结束!” 吴八一问:“要不咱们晚上过来?” 章歌奇说:“晚上这儿要关门的,难道找个厕所猫着,等天黑?” 吴八一说:“那也太遭罪了,咱们可以在园区里面找个民宿住着,晚上再悄悄地摸进来,打枪的不要。” “这附近有民宿吗?”我问。 “刚才我看到有窑洞之类的地方,可能是民宿,一会儿我找人问问。” 这时章歌奇催促道:“赶紧下山吧,老子早上才吃了五个肉夹馍,肚子早饿瘪了!” 我们只好先下山,途中遇见一名工作人员。吴八一上前询问山下那些窑洞是不是民宿,工作人员摇头说:“这地方没民宿,那是一对居士夫妇开的素食馆子。” “啊?素食?”吴八一问,“是猪牛羊鱼素食吗?” “什么叫‘猪牛鱼羊素食’,这是什么新名词?”工作人员纳闷地说。 “他们吃素也吃蛋的叫蛋素食,吃素吃蛋奶的叫蛋奶素食。不瞒你说,我也是吃素的,只不过是猪牛鱼羊素食。”吴八一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说。 “哈哈,你可真逗!不过,你可别去找骂了。再说那素食馆子消费也不低,你还不如去山下吃碗油泼面呢,美滴很!” 工作人员走了,我笑道:“小胖,你可真会整新词儿!” 吴八一说:“嗐,也没有人光吃肉吧。严格来说,咱们是荤素搭配主义者。要不咱也去素食馆看看,小林哥,你见多识广,和人家唠唠佛学,说不定聊得热乎了,咱就能在这儿呆到晚上了。” 我笑道:“你太高看我了,人家本身就是信佛的,我得舌灿莲花到啥程度人家才会留宿长谈呀?我看还是吃油泼面吧!” 正文 第444章 猫能引竹 下山之后,却发现景区周围的饭店人满为患,只有边上的窑洞没什么人。 吴八一眨眨眼睛:“要不……吃素去?” 章歌奇怀疑地看看素食馆:“靠,老子可不爱吃素!再说,这店冷清得只比鬼屋稍强点,不会踩雷吧,你看都没有人去!” 吴八一翻着手机看,“可网上说这家的菜不错,就是消费高。” 我点点头:“那行,试着吃一次吧。” 章歌奇不情不愿地跟在我们后面进了店。 窑洞边上是一片幽静的竹林,走进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就闻到一股檀香味,一间窑洞就是一间包间,有两三桌客人在就餐,吃得红光满面,看来菜色还行。 但是这家店没有招牌,周围也不让停车,有点私房菜的感觉。 门前趴着一只三花猫在晒太阳,一个穿着藏青唐装的中年女人走出来,笑盈盈地问:“三位吃饭吗?” 我点头:“对,三个人。” 她有点狐疑地看看我和章歌奇,可能我俩的打扮有点异于常人,不过还是热情地说:“好的,赶紧到屋里坐吧,桌上有菜单,你们先看看。” 进了屋,看下菜单,我瞪大了眼睛——消费比预期还要高! 一份菜肴一、两百,还有鼎湖上素、山家三脆这样五百多的菜肴,看得人不住咂舌。 吴八一一拍胸脯:“这顿我请!随便点!” 我看着菜单:“两菜一汤就行了,这什么素三鲜锅巴应该不错,点个吧!” 章歌奇嘟囔着:“素菜还能比肉菜贵好几倍!这什么道理!素烩火腿是啥滋味……我点个尝尝吧。” 吴八一说:“那我再点个菌菇汤!” 过了一会儿,穿唐装的女人走进来给我们倒茶,问想好点啥了吗。 我们报了菜,吴八一又搭讪道:“大姐,这地方真不错啊,又安静又雅致,不太像饭馆啊。” “嗐,这儿以前是宝云寺的产业,我们夫妻买下来了。这馆子挣的钱主要都是捐出去,捐给寺庙。” “哇,那你们夫妇真是虔心向佛啊,可敬可敬!其实吧,我觉得弄个民宿更挣钱。” “呵呵,光是素食馆我们就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精力经营民宿啊。你们先喝茶,我给你们弄点水果,菜等得时间得长点。” “行,我们不着急!” 稍后,老板娘送来切好的果盘。她走后,吴八一咬着西瓜说:“要不吃完饭我装病,在这儿躺到晚上?” 我笑了,“拉倒吧,净出馊主意,万一被120送走怎么办?这儿挺清净的,我们慢慢吃,吃完在这儿呆到快关园,再见机行事,偷偷上山。” 章歌奇来了兴致:“那就喝酒吧!我能喝一下午!” “章兄弟,这儿可不是喝酒的地方。你看,墙上挂着佛学墨宝,还能闻见缕缕佛香,这馆子肯定不能喝酒的。” “唉,有啥意思啊!不吃肉不喝酒,人生无味!”章歌奇抱怨道。 “人家吃斋念佛是种修行。” 等上菜的时候,门口的那只小猫溜达进来了,看来它完全不怕人。 吴八一就拿水果逗它,猫闻到橙子味就不停摆头后退,章歌奇粗鲁地一伸手:“过来,让大爷摸摸!” 小猫似乎更怕一身煞气的章歌奇,躲着不让摸。 章歌奇索性霸王硬上弓,上手去捉。 小猫吱溜一下蹿到外面的竹林里面,我说:“你别把人家的猫吓着了。” 我和吴八一就跑出去找,猫儿躲在竹林里面喵喵叫。 吴八一学着猫叫,想逗它出来,他渐渐走进竹林,然后一惊,“我去,咋这么多猫!” 我跟过去一看,竹林中间的空地上,一群猫正在玩耍嬉戏,品种各不相同,全是土猫,看来这对居士夫妻心地善良,收留了许多流浪猫。 “吃饭了!” 这时,只见老板娘从窑洞的另一头出来,手里端着食盆。 那些猫就喵喵叫着围了过去,老板娘把猫饭舀进碗中,猫就啊呜啊呜地吃起来。 吴八一打趣地问:“嘿,老板娘,你这儿的猫也得吃素食吗?” 老板娘抬头,笑道:“是你们啊?猫天生吃荤,哪能和人一样吃素,那不是难为它们吗?这是蒸的鸡肉和南瓜!” “嘿,还是老板娘开明,我看有些寺庙养狗养猫还喂素的,还不许游客喂肉。” 我捅捅他,小声说:“没眼力见,你不要在这儿说什么寺庙的不好。” 老板娘却不以为意,笑了笑,“我家养猫养了二十多年了,以前山上宝云寺养了几只小母猫,不知怎么生了一大窝,山上清苦,小猫喝的羊奶都没有,我们就抱过来养了,周围的流浪猫也陆陆续续过来了,可能是知道这儿有食,就都大老远跑来了吧!” 我环顾了四周:“养了这么久吗?老板娘,这些猫老死之后,是不是就埋在这片竹林了?” 老板娘惊奇地看看我:“咦,你怎么知道的?” 吴八一也惊讶地说:“小林哥,这你都能推理出来?” 我说:“不是推理,你们看,这里的水土其实不适合长竹子。书上说‘猫能引竹’,就是说猫死了之后埋在土里,能把山里的竹子引下来,明年埋猫的地方准是一片小竹林。听着很奇怪,可是这件事却被反复记载过,在古时候,猫能引竹基本就是一个常识,可能是物类相感吧!以前有人偷大户人家的竹笋,不用进人家的院子,就在院子外头埋猫的尸体,竹子就从墙根下面长出来了,到春天就可以拔竹笋。甚至于一些地方不想让竹子长太多,猫死之后也不埋,干脆挂在树上,正所谓‘猫死挂树头,狗死顺水流’!” “哎呀!”老板娘佩服地点头道,“小伙子,你可真是见多识广,解开了我家多年的疑惑。忘了是哪年的冬天,我家养的第一只猫老死,埋这儿了,哪知道第二年居然长了竹子,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原因,今天算是破了案了。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片竹林大概正是我们收留的那些猫,留给我们的一份福报吧!” “哟,聊啥呢,这么起劲?”章歌奇走了过来,“好多猫!” 老板娘冲章歌奇客气地笑笑,然后很感兴趣地看着我,“这位年轻的先生贵姓啊?” 我说:“免贵姓林,是一个巫医。” “哦?巫医就是医生?” “既是医生,也能捉鬼。” “你会捉鬼?真的?”看她陡然瞪大的一双眼睛,我心想该不会触发了什么支线任务吧…… 吴八一在一旁帮腔说:“老板娘,我们小林哥本事可大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捉鬼降妖都是手到擒来!” 这时,老板在厨房叫她过去,老板娘说:“我先生喊我帮忙,你们先坐,一会儿菜就送上!” 我点头:“行,你去忙吧!” 她走后,章歌奇笑道:“怎么,还搭上话了,聊得挺火热啊……来来,咪咪!让老子捏捏!”说着,他很快被猫吸引了注意力,张开手想去抱只猫。 见章歌奇走过来,正在吃饭的猫迅速一哄而散,一只也不愿意靠近他。 章歌奇郁闷极了,“焯,我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吧?怎么猫都不喜欢我!” 我说:“你身上有金属性的龙丹,可能在它们眼中,就像一只大型猛兽,所以不敢靠近。” 吴八一炫耀似的抱起一只毛色纯白的半大小猫,“嘿,八尺铁汉居然没有猫缘,看小爷多受欢迎,这猫都不知道反抗……嗯,小肉垫臭臭的,真好闻。” 章歌奇白了他眼:“切,无聊!老子回去等饭了!” 正文 第445章 室内喧哗 我们回屋,一会,菜送上来了,老板娘还多送了一碟素拌三丝,说是招牌菜,请我们尝尝。 看这额外赠送的一碟菜,我就知道必有弦外之音,我说:“看来这地方有东西作祟,一会吃完饭,她一准来找我。” 吴八一说:“啊,吃斋念佛的地方也闹鬼?这鬼是不是没眼力见?喂,这三丝吃起来真爽口,你们尝尝。” 我尝了一口,这是拿平菇、木耳和豆制品做的,豆制品做得像压制过的肉,吃进嘴里确实有一点吃肉的感觉。这道菜虽说简单,不过刀工、口感都很一流,偶尔吃上一次也很清爽。 三鲜锅巴一直是我的最爱之一,虽然是素高汤,浇在炸得烫滚的大米锅巴片上,格外香脆。 我说:“这个比庙里好吃,庙里那些素斋太咸了,我以前赶庙会买过素丸子、素火腿。” 吴八一笑道:“我想起以前我姐夫讲了个招待外国来宾的事儿——那个来宾是吃素的,到宴会上一看,我滴妈,排骨、火腿、烤鸭,来宾连声说‘nonono,我滴不能吃肉’,后来跟他解释这全是素菜做的,外国来宾都惊呆了,可算是小刀揦p股——开了眼了!” 章歌奇夹起一片素火腿,懒懒地放进嘴里说:“偶尔吃一顿还行,天天吃素我得疯了。” 我说:“这点不够吃吧,再加点菜?” “算了吧,再加不也是素菜……我多吃几碗米饭算了。”章歌奇舀菌菇汤泡饭,像完成任务般稀里呼噜地拨进嘴里。 我们吃得很慢,中间还又加了两样菜,磨磨蹭蹭地吃完之后,其它房间的客人都走了,吴八一正抱着手机听歌时,老板和老板娘进来了,他们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脸泛红光,透着长期吃斋念佛的随和感。 老板娘寒暄道:“这听的啥流行音乐啊?” 吴八一笑着答道:“b站肥皂菌翻唱的《大医精诚》,是写孙真人的歌。” “哈哈,怪好听的呢。” 吴八一把手机关了,我说:“我们结账吧!” “不急不急。”老板笑呵呵地问,“林先生听你口音,像是东北那面的?来旅游的吗?” 我点了下头,“老板,我们是从沈羊那边过来的,趁着没事,过来游览一下药王山。” “嘿,林先生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看着就像一位高人。听我夫人说你会捉鬼降妖,是真的吗?” “略懂一些。” “那我想请林先生来帮忙看看住宅,行吗?” “可以!” 老板闻言面露喜色,赶忙领路,我们随他们来到正屋,也是夫妻二人住的地方。 进门一看,这儿虽然是窑洞,但墙壁粉刷得很白净,屋内飘荡着一股淡雅的檀香味,供着佛像。 来到右手边的屋子,进屋要脱鞋,地上铺着地板,纤尘不染。这屋子很空,没什么家具,只供了一个小佛龛,但那佛像好像摔碎又修补过似的,边上是窗户,窗外竹影摇曳,虽很清幽,但屋子采光有点差,让人总感觉身上冷飕飕的。 我心想,看来这是一间打坐冥想的静室。 “卧槽,这啥?!吓小爷一跳!”吴八一突然高声说道。 我回头一看,墙上有一副红彤彤的画,上面有许多小人或在火海、油锅中痛苦挣扎、或抱成一团,表情惊怖,边上有凶神恶煞的恶鬼手持铁链刑具。 毫无疑问,这上面画的正是十八层地狱,画面的内容看着很是残酷,上面的小人神情灵动,骨肉传神,颇有艺术造诣。 我愣了一下:“这莫非是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 老板说:“林先生果然慧眼,这是《地狱变相图》的摹本,是一位高僧所画。当然只是一部分,原版《地狱变相图》长达四十多米,这间小屋肯定放不下。” 老板娘补充道:“十八层地狱警示世人不要作恶,正是佛法威严的体现,我们把它挂在这里,是时时提醒自己,虔心向善,不造恶业。” 老板看向我,“林先生有没有发现这屋子哪里不太对劲?” 我装作沉吟的样子,揉开望气眼打量,观察一番,“阴气极重……嗯,这墙上……怎么有血的味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老板叹息一声,“林先生走南闯北,有没有见过墙缝冒血的怪事?” 我说:“这倒没见过,难不成此地有邪物作祟?” 老板娘从壁橱里面取出蒲团,让我们坐,看来是要大致介绍下怎么回事了。 我挺适应盘腿坐的,章歌奇不大习惯,大大咧咧地屈着腿,把手搭在膝盖上,吴八一因为太胖,只好跪坐。 老板让妻子倒了茶,回想了下说道:“林先生,说来话长——大概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半夜怪风呼啸,有小石子打在玻璃上面,吵得人睡不着。我有个朋友就说这里风水不大好,又有竹林又养猫,都是阴性的东西,朋友叫我把这些都处理掉。” 我摇头:“大可不必。古人说猫性畏水,所以是火兽,再说活物的阴阳,和生死的阴阳是两码事。” 章歌奇说:“若按我这行的分类,猫是属金的。” 老板笑了笑:“我当然也不舍得,就想法子厌镇,看能不能破解。于是就求了一些高僧开过光的古钱,放在屋子四周。但是根本不顶用。这屋子里面,一到深更半夜,走在走廊里,有时候会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面站着一个披头撒发的白衣女人!妈呀,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于是我们第二天念了一整天的《地藏经》和《往生经》,想超度亡魂。哪知道念着念着,墙皮开始渗出红色的液体,越来越多,当时四面墙都在流血,那个触目惊心啊!吓得我们根本不敢在屋里头呆着,跑到外面去住了好几天。 “之后我去请教我师父,师父认为我们定然是做了玷污佛堂的事情,才招来邪祟。这话说得我们很惭愧,实不相瞒,有一天晚上,我们夫妻在这禅堂里面……呃……大威天龙了……”老板脸红了,干咳了一声,“这事万万不该,肯定是遭了报应。我请师父来降伏邪祟,师父让我们夫妻二人去另一间屋子呆着,默念心经不要出来。那天晚上阴风大作,吹得窗户哗哗作响,忽然听见师父在喊:‘还不速去,扰乱阴阳,就不怕堕入阿鼻地狱吗?’ “我们忧心忡忡地竖着耳朵听,师父好像真的在和什么东西对话,声音很激烈。一宿过去,师父累得瘫倒在地,脑袋不知怎么破了,流了一点血。我们赶紧扶他去休息,师父摆手说:‘屋里有鬼,这鬼大有来头,正是‘食法鬼’,它生前造孽做恶,却又笃信释道,执著地认为听经念佛能消除罪孽,所以盘桓在这地方听你们念佛,痴迷于此!’ “我问师父要如何送走她,师父叹息:‘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是你们和它有前世宿业,所以才纠缠你们,不必理会,不必管它,待到业消,它自会去。你们越是念佛,它越是喜欢,另一个办法就是从此不再念佛吃斋,但这是毁自己的修为,实则也是还业报的方式,不甚可取。’ “唉,林先生,我固然信佛,可是听师父的意思,这难道不是叫我们一直忍受恶鬼作祟吗?忍到我们向它还清前世的债?从那以后,这家里一直鬼气森森的,隔三差五发生意外,要么是切菜切伤手,要么是走路踩到钉子,要么是猫睡得好好的突然对着空气嗷嗷大叫,这谁受得了呀!” 正文 第446章 接下委托 听到这里,章歌奇问:“那个老和尚会驱邪吗?” 老板娘说:“云悔长老是相当有法力的,当年有个楼盘闹鬼,他一个人在闹鬼的地方坐了一宿,闹鬼事件就平息了。开发商还准备给宝云寺捐几百万香火钱呢,不过被他婉拒了,人家可是得道高僧。” 我暗想,佛教经文也是有相当咒力的,因为人类坚定的信仰就是力量。但佛教并没有成体系的符咒法阵,都是以劝导、以超度为主。 我说:“既然云悔长老是位得道高僧,那这凶悍恶鬼犯了一个最大的忌讳。” 老板点头,“没错,它居然敢弄伤云悔长老,出佛身血是五逆大罪,要堕阿鼻地狱,受无量苦的。” “嘿,看来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鬼,如果它喜欢听经,为啥不去寺庙里闹呢?”吴八一问。 “寺庙有护法、有金刚,佛门重地,想来这恶鬼也不敢去闹事。我也想到这一层了,就请了护法神供在家里,可是完全没用!有一天晚上,它甚至从我们夫妻的床边露出头,阴森森地看着我们!我夫人当时吓坏了,找了把剪刀乱挥!第二天我夫人一病不起,开始说胡话,说什么‘有本事送我去地狱’之类的。 “我带夫人去医院瞧病,什么也检查不出来。几天后,她居然打碎了这间禅房里面的佛像,还跑到宝云寺,去掏功德箱里的钱到处扔,大冷天赤脚在山上跑,哈哈大笑,疯癫不已。我和僧人一起把她控制住,她竟做出种种不雅的举动,僧人一起念经厌镇她体内的恶鬼,可它完全不惧,说:‘你们的地狱呢,送我去地狱啊!’” 说到这里,老板娘可能是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难过地低头拭泪。 老板也揉揉眼睛,“那天闹到很晚,僧人们都坚持不住了。我哭着说:‘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不要折磨我夫人了,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吧!’之后我夫人浑浑噩噩了好几天,有一天突然说了句:‘不好玩’,然后终于苏醒过来。 “之前被恶鬼附身发生的事情她全无印象。不过,那恶鬼并没有走,时不时还会作祟!唉,我们真是饱受折磨,病急乱投医,我们各处去打听驱邪的法子,有人说朱砂管用,就往院里撒朱砂;有人说杀猪刀管用,又买了杀猪刀挂上,后来还请了一些符咒贴在家里,根本没有效果,它什么都不怕。” 听完,我陷入沉思——这么凶悍的鬼,已经不是怨气重不重的问题了。从作祟手段来说,它的神通并不算高,可是它就是很特别,似乎拥有免疫一切的能力。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害这家店,比如有什么实体媒介埋在院子里呢? 我看老板的眼圈有点黑,伸出手:“我先给您号个脉。” “行。” 老板伸出手,我号过之后,又换老板娘。 诊过脉后,我说:“你们都患上了虚劳症,老板娘的症状更重一点,想来是因为这邪祟长久逗留所致。” 老板娘担忧地问:“它会吸人精气?” 我说:“这倒不会,只是忧伤肺、恐伤肾,你们长期担惊受怕,精神压力大,造成脏气紊乱,阴阳亏虚。回头我写一服药方给你们,虚劳症只是标,病根还是这个恶鬼。” 章歌奇一旁瞎出主意:“嗐,我觉得吧,这鬼要是不伤人,不管它不就行了。” 老板苦笑着摆手,“这哪行,你想想,半夜三更的,家里的柜子门突然重重关上,还有脚步声,有时候还从门边露出半张脸阴恻恻地看着你,谁能受得了?” 章歌奇大言不惭,“我能受得了!” 我笑道:“章兄弟,你和普通人不一样,常人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样米养百样人,世上是有那胆大包天的——在坟墓睡觉,和骷髅有问有答;扮鬼吓鬼;甚至看见女鬼还拽进被窝,这绝非常人能做得出来的。这鬼也是鬼中奇葩,胆量极大,无所畏惧,我想它既有附身之能,如果要害你们易如反掌,可它却并没有下狠手。我认为它有别的目的,比如搞黄你们的生意,或者怀着宿怨报复……” 老板连忙说:“我们夫妻俩这辈子过得平平淡淡,别说结下深仇大恨了,就是吵架斗嘴也没有过几次,我可以拍胸脯说,我们绝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我说:“这样吧,我们晚上留下来,先看看情况。” 老板娘问:“林先生,你就不能直接把它送走,或者消灭吗?” “手段我自然有,但要对症下药,还是要搞清楚原因再下手。晚上方便留宿我们一宿吗?”我问。 夫妻二人交换了下眼神,老板点头说:“当然可以,空屋很多,你们随便住。” 我说:“既然你这间屋子闹得最凶,我们晚上就呆在这里。” 老板同意了,然后不放心地问:“林先生,你觉得会不会就是因为我们夫妻二人……在这禅房里大威天龙,遭了报应?” 没看到鬼之前,我啥也不清楚,只好安慰他们说:“夫妻之间,这种事情不是自然而然么?况且这也是你们家。人都有三灾六祸,坐在家里还有飞来横祸呢,有时候就是运气不好。你们不必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照这样说,被偷被杀的人难道都是自己有问题?” 听到我这样说,老板略略松了口气。 考虑到他们有信仰,我又补充一句,“前世的因果,这个和你们无关,孟婆汤一喝,谁还记得前世?你们二位积德行善,这件事绝不是你们的责任,请千万不必自责。” 老板重重地点头,老板娘却还是颇有心结,她说:“世事还是有因有果的,只是这因果的链条贯穿几生几世,藏在大千世界、鸟迹虫丝之中,凡人看不见而已。不过,还是要谢谢林先生开导安慰我们。” “二位不必客气……”我看看身后墙上那幅画,“对了,这幅图是你们用来镇邪的?” 老板说:“之前就请来了,虽说地狱让人害怕,但吴道子这副《地狱变相图》实在是件精妙的艺术品,有空还想去观摩一下真迹呢。” 我走过去细看,为了表现地狱业火,画卷整体偏红色调,想到老板口中的恶鬼多次提到“地狱”,会不会与画有关? 我问吴八一:“小胖,手机上能查到《地狱变相图》原版是啥样吧?” “应该能。” “你玩个大家来找碴,比较一下,看看这画和原版有哪些不同的地方。” 正文 第447章 善者不辩 吴八一检查画的时候,我们在客厅喝茶,夫妻二人对我们很礼貌,客客气气的,可是眼神里也透着一些不信任,毕竟我没有展露过真本事,人家有所怀疑是正常的。 既然只是一只恶鬼,我心想难度肯定不会太高,借此机会,晚上悄悄溜上山,把正事办了。 喝过茶,人家下午还有事,老板夫妇俩便先告辞了。 吴八一回来告诉我说:“小林哥,检查了两遍,原汁原味,没啥异常的地方。” 我点点头,心中排除了一种可能。 屋里的置物架上全是一些佛经,章歌奇取来信手翻阅一会,看个一两页就没啥兴趣了,说:“全是扯淡。” 我说:“佛教兼容并包,有精华也有糟粕,我以前看过一本佛经寓言,有些故事挺有意思。有个父亲的长子死了,父亲准备弄到野外去埋了,但是扁担不好挑,于是把另一个儿子杀了,两个死小孩,一前一后,很方便地担着走了。” 吴八一笑道:“这爹也太虎了吧?” 我说:“其实这就是个寓言,寓意就是有些人犯了错,心想,反正都犯了,再犯也无妨。于是有一就有二,逐渐堕落成十恶不赦的坏人,还是很有启发意义的。” 章歌奇说:“劝人向善当然可行,我就想吐槽一下佛经里的世界观设定,地狱要是真的存在,按上面说的做了啥事就得受几亿、几百亿年苦,那地球上的人类应该越来越少才对吧。” 我解释说:“这个设定是可以自圆其说的,多出来的人上辈子是动物变的,正所谓‘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你看现在人口激增,动物不是成千上万地绝种么?” “小林哥,你刚才念的是啥诗?”吴八一好奇地问。 “是过去一位高僧吟的,这位高僧很厉害,有‘五眼六通’的能力,就是能看清前世今生。有一天,他看到有一家子正在办婚宴,便吟了这首诗——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章歌奇拍着腿大笑:“哈哈,那可真是太应景了,这家人一定高兴坏了……嗯,不对啊,这也有bug,如果吃的肉是亲人变的,可是如果不吃,人家怎么还清报应呢?KPI没完成,这不是害人家白白当一辈子畜牲么?” 我笑了,“章兄弟的角度贼刁钻啊,不过你发现的bug人家袁枚也发现了。据说明朝有座庙里有个通人性的猪,吃斋礼佛,大家叫它猪道人,住持跟庙里的人说这猪要是死了,一定要把它的肉分给乡民,切记切记。有一天住持下山讲说佛法,猪死了,其他的僧人们一是不忍,二是不愿坏了佛法,就把猪埋了。住持回来得知这消息,跺脚叹息,对着猪的坟哭泣,说:我辜负了你,我辜负了你。你们这帮俗人害了它!它业报未偿清,下辈子虽能投胎为清官,可是三十年后必遭凌迟之苦!果然,三十年后,有位翰林郑鄤是个清廉无比的官员,却被人诬陷下狱,凌迟处死,正中住持预言。” 章歌奇说:“你看我说啥来着,照这么说,就应该开个肉联厂,那才是有身入地狱、渡尽众生的大无畏精神!” 我笑道:“开肉联厂你不图挣钱是吧?当年地震的时候,有座寺庙的住持收留许多孕妇,在佛堂生产,拆除佛像搭建帐篷,为了母婴的营养又炖肉给她们吃,可以说破了许多戒,当时一共生下108个婴儿,叫作‘罗汉娃’。后来这些母亲把婴儿的衣服缝成一件百衲衣送给住持。在大是大非、生死攸关的时刻放下陈规戒条,以人为本,这才是真正的佛。” 这时,老板娘进来,客气地问道:“你们在讨论佛法啊。晚上准备吃点什么?” 吴八一问:“老板娘,你们晚上还营业吗?” 老板娘说:“不营业了,我们自己吃饭很简单,怕你们吃不习惯,所以过来问问,要不要炒俩菜?” 吴八一说:“嗐,跟你们吃一样的就行。” “我们家里吃,和店里卖的肯定不太一样,都是些粗茶淡饭,要不还是炒俩菜吧?” 章歌奇好奇地问:“一直吃素,身体会不会营养不良?” 老板娘笑笑,“吃长素本来就是挑食,营养不良是会有的,所以我们也吃鸡蛋、牛奶。” “吃素就是挑食,真是一针见血!”吴八一觉得很有道理,又问道,“居士也没规定一定要吃素,你们为啥吃素呀?” “也不为啥,就是为了单纯断了口腹方面的念想。人满足欲望是快乐,断了欲望也是种乐,是种身心的修炼。反而我觉得那些明明吃素的人,还要整天琢磨怎么做得更好吃,煎炒烹炸,弄什么人造肉,把蔬菜打成汁来喝,吃昂贵的进口水果,真是活受罪,那还不如去吃肉呢! “可是这样的素食主义者偏偏喜欢满世界宣扬吃素的好处,又是保护环境又是热爱生命,环境变坏难道是人吃出来的吗?正所谓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吃素本身就是受苦,然而一些人折腾自己几天就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有教育别人的资格了,把吃素当成作秀,把自己的生活习惯强加给他人,厚此薄彼、妖言蛊惑,这样的罪孽可不是少吃几只鸡鸭能弥补的。归根结底,他们除了吃素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古今中外,谁是因为吃素变成伟人的?倘若吃素就是行善,牛马岂不个个成佛?吃素只是个人的修行,不妨碍他人就好,既不伟大也不崇高,并没有什么吹破大天的了不起的意义!” 听罢老板娘一席话,吴八一忍不住鼓起掌来,“嘿,说得太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素食主义呢!听老板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也信服地说道:“老板娘的见解胜过千万俗人,我觉得您颇有慧根,将来一定能修成正果!” 老板娘听我们这么说,高兴地捂着嘴乐,“你们也太会夸人了,几位先坐着,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她走后,吴八一说:“还是小林哥情商高,夸人都夸在点儿上!” 我说:“只是几句真心话罢了。” 到吃饭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夫妻二人平时吃的什么,这一桌还真是粗茶淡饭——一大盆水煮蔬菜只经过了简单调味,还有几个水煮蛋,一小碟酱菜,考虑到我们是客人,另外还炒了韭菜黄和笋片,拌了一碟酱油豆腐干。 刚吃了几口,章歌奇就把碗放下了,冲老板一抱拳说:“你们二位居然能戒掉口腹之欲,真流弊,佩服佩服!” 老板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吃习惯了,要不我去给你蒸块鸡胸肉?” “呃,不用了,还是给猫留着吧。” 吃得差不多时,我说:“二位,一会儿我让章兄弟留下来守着,我和小胖上山取点东西。” 正文 第448章 墙壁流血 老板说:“现在天黑了,上山不太安全哪。你们要取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我说:“就是去打一壶法水井的水,驱邪要用到的,我们尽快赶回来。章兄弟这把宝刀煞气极重,有他在这儿,一定没事的。” 吴八一边夹菜边附和说:“我们章哥是出了名的胆比身大,什么鬼都不怕!” 法水井自然是我编的借口,总不能说我们上山找药王笔谈吧。 吃完饭,我和吴八一就出发了,晚上山道漆黑,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用手机照明。 吴八一问:“小林哥,你带甲马符了吗?” 我摇头:“这黑灯瞎火的,用甲马太危险,还是不要用了,一不小心你就到掉到半空中练男高音了。” “哈哈,练男高音,说不准我还真有天赋呢!” “对了,小胖,有件事找你商量。” “小林哥,咱俩谁跟谁,你就直说吧!” “这个甲马符我感觉练习进度缓慢,可能是因为我本身是拜宗布神的,两个神同时拜,诚意大打折扣,很影响咒力发挥。不如我把甲马符教你,你平时没事就拜拜嫘祖娘娘,以后你来施展这个法术吧。” 吴八一一听很高兴,又有点担心地说:“我也没基础,能学会吗?” “怎么画符我都记得,会仔细教给你,符咒能否生效与信仰有关,你这个没信仰的人,反而比我这个拜宗布神的起点高。你就把嫘祖娘娘当上帝供着,你看神行太保也不是道士,就光练这一种,不一样炉火纯青么?” “成啊!我好好学,争取不拖咱们团队的后腿!你说符咒和信仰有关,那只要使劲拜神,符咒就有用了?” “话是这样说,但知难行易,许多修炼一辈子的人,手中的符咒也只是废纸。” 山道无人,走起来很轻松,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到达山顶,我微微喘气,吴八一呼吸粗重。 找个空地,我把通灵沙倒在地上,跪下来虔诚祝道:“药王孙真人在上,晚辈林泽闽寻药救人,求您老人家指点迷津,晚辈拜谢。” 然后我一直盯着沙子看,但良久都没有一丝动静。 周围风起林动,吴八一小声说:“小林哥,树……树上有一双小眼睛在看我们……” 我赶忙抬头一看,那东西立刻跳开了,只留下一截摇晃的树枝。 吴八一着急地说:“它跑了,你快用望气眼瞅瞅!” 我说:“不行,这里是药王大殿显化台,孙真人羽化之地,不可逞这雕虫小技冒犯神威。” “沙子没反应,是不是没插树枝,我去找一根。” 吴八一找来根树枝插在沙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足足二十分钟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倍感失望,只好收回通灵沙,沮丧地离开。 吴八一追上我,“咋了,沙子不管用?” 我摇头,“是人家不愿意说,不必强求了,处理完素食馆的事儿就走吧!” “啊?白跑一趟?小林哥,咱们寻药救人,都是抱着诚心来的,孙真人连咱们都不指点,那要指点谁呀?” “这种话不要乱说!” 走了一段路,吴八一又突发奇想,“那啥,孙真人真的成仙了吗?” “你嘴咋这么碎呢?人家正式的名号叫作‘九天采访三界药王天医大圣’,大罗金仙级别的,老神仙都说了他是神,你有这种怀疑的念头都是不敬。” “呃,怪我多嘴!孙真人千万不要怪到小林哥头上。”吴八一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腮帮子。 神灵高高在上,应该不会在乎凡间小小的议论,不然白天那帮大言不惭的大叔当场就得被雷劈死。 路过法水井,我用容器装了一点,然后我们原路下山。 回到素食馆,时间挺晚了。 一股阴风吹动起院中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些猫儿晚上都跑回屋里了,用各种姿势卧在桌上、地上。 见我们回来了,老板夫妻迎了出来,我问:“没什么异常吧?” 老板说:“我也不知道,章先生一直在那屋呆着呢!” “行,我去看看。” 走进禅室前,突然听见章歌奇在里面惨叫一声。 我吓了一跳,慌忙推门一看,只见章歌奇的刀掉在边上,自己左手握着右手,右手正在流血。他的右手食指、中指中间扎着一根铁钉,触目惊心! “章兄弟,你怎么了?那东西作祟吗?” “那鬼东西敢伤章哥?!”吴八一吓坏了。 “呃……”章歌奇尴尬地瞅瞅门口,见只有我和吴八一,笑道,“不是,我一个人呆着太无聊,想搞点实验。居然这么疼!” 我瞅瞅那根没入极深的钉子,“你这是什么自残的实验啊?” 章歌奇坐起来,咝咝地倒吸着凉气,甩了甩手,“林大夫,你不是说烈火卫的拳头会冒火吗?我寻思着如果我在拳头上开个小洞,那挥刀的时候就能射钉子了,嘿,敌人肯定防不胜防,这招就叫‘拳针’吧!” 吴八一吐槽说:“那你就是‘拳针教’了?不过你现在应该是‘拳针叫’!” 章歌奇挥起刀,假模假样地要揍小胖:“你他喵整天就会吐这种烂槽!嘶……真疼!” 我说:“你可拉倒吧,以你的自愈能力,伤口马上就会好,那不是白挨扎了。” “不,我寻思跟打耳朵眼一样,就让钉子一直固定在肉里,让它长好,那拳头上不就有个洞了吗?” “呃,章兄弟,你也太虎了。你的血液虽能变成铁,但是伤口一长好,那肯定不会流血啊。” 章歌奇想想也是,就把钉子拔掉了,我赶紧给他处理了一下。 章歌奇用另一手托着腮,无聊地说:“嘁,这地方哪儿有什么鬼呀……对了,孙真人有没有给你指点迷津?” 我遗憾地摇头,“没有回答我。” 吴八一又问:“会不会是今晚正好神仙不在家?” 我想了想:“要不明天再试一次吧,真不行就只能放弃了。不过,我们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小胖,你帮我取笔、墨、纸和朱砂来。” 不一会儿,吴八一和那对夫妻一起来了,夫妻二人大概想看看我施展手段。 我说:“画符的时候请回避一下,好了我会叫你们。” 大伙都退了出去,我铺开黄纸,提笔画符,边画边诵咒,将咒力注入其中。 “嘻嘻!” 正聚精会神的时候,一个怪异的笑声忽的传来,头上的灯光也跟着明明灭灭。 我抬头一看,墙皮开始慢慢渗出血来,窗户外面阴风大作,把玻璃摇得哗哗响,屋里那些猫也察觉到异常,此起彼伏地叫唤起来,而且叫声不似平常,听得人头发发麻。 “小胖!章兄弟!” 章歌奇一马当先,猛地推门进来,那对夫妻害怕地跟在最后面,一看屋里的情况,他俩立时吓得面无人色。 “啊,来了,又来了,就是这东西!” “嚯,真的会流血哎!”章歌奇惊奇道,“还挺壮观!” 说着,他还抹了点墙上的血尝了尝,吴八一看得直皱眉:“章哥,你可真行,啥味道啊?” “呸,又腥又咸!” 正文 第449章 百咒不侵 这时,我拿起一道刚画好的棂雀符,夹在指间,指向那流血的墙壁,“奉万鬼之王宗布神敕令,尔速速现身,免犯天威!” 某处传来滴嗒一声,章歌奇察觉到什么,扭头看自己的肩膀,他的肩膀上居然出现一个湿漉漉的血手印! “焯,敢弄脏老子的衣服!臭鬼,是不是想死!?” “啊!!!”老板娘吓得躲在老板怀中尖叫起来,惊恐的视线望向禅房的天花板。 只见一对血手印和一对血脚印在天花上沿着一条轨迹依次浮现,似乎那东西正在上面不断爬行。 但在我眼中,这没啥好惊讶的,其实这些只是鬼神通,无形无质的鬼怎么可能流出血来,全部是幻术罢了。 我叫老板夫妇俩先到外面避避,然后让吴八一把朱砂撒在院子周围,此外还有我刚刚附过咒的一瓶法井水,撒在禅房周围。 他们走后,我取出狼跋符,高声喝道:“我劝你别不识抬举,我可不比只会念经的老和尚,再不现身,定叫你……” “下地狱是吗!?”一个缓慢的气声从屋内传来,灯光明灭中,我依稀看见天花板上倒附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身影不断闪烁。 我揉开望气眼,便清楚地看见那个女子垂着头发,挂在屋顶,身上滴滴嗒嗒地流下血来。 我问她:“你为何要作祟?是和这家人有怨吗?” 她并不回答,而是爬到那副《地狱变相图》前,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画面,手上滋滋冒烟,正是被朱砂所伤。 虽然她痛得那一对瘦弱的肩膀都在微微抖动,可这女鬼似乎并不在乎,仍旧我行我素。 我注意到她瘦得可怕,简直像一副皮包着白骨,喉咙里还发出似泣似诉的悠长声音。 章歌奇看不见鬼,纳闷地看着那副画说:“这画咋冒烟了!?” “章兄,把刀给我!” 章歌奇把刀柄转过来,递给我。 我抚摸刀身,低诵狼跋经,刀身顿时阳气充盈,散发出热量。 我用刀一指,喝道:“是不是想尝尝巫医的手段!” 闻言,那鬼立刻在墙上一蹬,反身扑向我。 我举刀劈砍过去,镀上阳气的斩龙刀丝滑地切开她的身体,直接把肩膀劈开,一直劈到腹部,里面的内脏夸张地流了出来! 当然,鬼只是一团气,受伤的样子只是变化出来的而已。 受伤的女人用麻杆一样细瘦的腿站在地上,后退几步,用手捧着伤口流出来的肠子,阴森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好……好疼……好舒服……” 呃,她是个变态吗?我暗忖。 居然连附过魔的斩龙刀都不怕,那我只能用最后手段! 我夹着狼跋符贴在她头上,符咒所附之处立即冒烟,把她头发都烧焦了。 女子痛得仰面尖叫,浑身哆嗦,发出像哭又像笑的声音,然后身体向后一倒,落地变成血水,渗进地板缝隙,消失不见了! 我看得有些错愕,看来她的鬼神通相当强大,难道有实体的媒介在维持她? 我把刀还给章歌奇,“章兄弟,你去帮我削一支箭来。” 章歌奇走后,吴八一从外面进来,“小林哥,朱砂和井水都撒好了。” “谢谢!” 我叫吴八一出去和老板夫妻呆一块,我在屋内四处检查,寻找有没有可疑的阴气。耳畔不断传来那种古怪低沉的声音,灯光闪烁,阴风阵阵,屋里的群猫不安地尖叫着,好似一出恐怖的大合唱。 在一个柜子下面,我发现了一小团阴气,伸手去掏。 突然间,柜子里面伸出一只又瘦又长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用力往外一拖,把女鬼拽了出来,她两手抓住我的胳膊,被头发遮挡大半的脸上露出狂乱的笑容,伸出长长的红舌头居然在我脸上舔了一下。 我立时感到阴气抚面,让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太过分了啊!”我吼道,将藏在手中的狼跋符拍在她头上。 “啊!!!” 女鬼哆嗦着尖叫,她外面的皮肤在烧灼中裂开,里面的骨头散落一地,随后变成血水,又一次消失在地板缝隙间…… 我知道她并没有真的被干掉,让我惊讶地是,她居然可以免疫狼跋符,变成血水只是故意演了一出被干掉的戏。 这家伙简直就好像在和我玩游戏似的。 我再次伸手把柜子下面的东西掏出来,凉凉的,是一枚老铜钱。 钱上起了一层绿锈,有股鸡血味,我翻来覆去地看,这东西明明是古铜钱,怎么阴气这么重? 我心想怕不是这对夫妻买错了,把压口钱买来了? 压口钱就是过去下葬的时候,给死者口中含的一枚老钱,阴阳相吸、物极必反,压口钱在死者口中吸足了阴气,压根没有避邪的效果。 我把压口钱用符纸包起来,放好,继续调查。 这时,一只猫吱溜跑过去,尾巴还炸着毛,粗得像根掸子。 我往前走,这儿原来是厨房,几只偷东西吃的猫吓得缩在墙角和柜底。 只见那个女鬼盘腿坐在桌上,头上的灯摇摇晃晃,她眼神呆滞,嘴角流下口水。 我看着不由皱紧眉头,这家伙未免太猖狂了! 厨房里有刀、有火、有盐,都是辟邪之物,邪祟一般都不敢来,邪祟喜欢的是厕所、阁楼这样的地方。 我心头火起,取了一把刀扎破自己的手指,在盐袋上画符,口中念咒,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自己的血来画符的,这等于用自己的精气去对抗邪祟。 画完符,我抓了一把盐朝女鬼撒过去,喝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给我退散!!!” 雪粒也似的盐撒在她身上,符咒加上盐本身的效力开始发作——她开始全身哆嗦,皮肤冒起白烟,以一个极限的姿势向后弯腰,口中发出呢喃的怪叫,然后扑倒,身体掉在地上,像虫子般挣扎扭动,拿脑袋顶着地面,身体弓着了一座桥,发出变态般的怪笑。 我把盐袋放下,心中讶异,这家伙咋回事啊?她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享受似的! 靠,恶心的东西! 我心内怒骂,取出奶奶那块玉石:“奶奶,请让她魂飞魄散吧!” 玉石这次却没有反应,我一低头,女鬼从桌子下来爬过来,抓住我的双脚,脸上好像雀斑一样全是被盐粒蚀出来的焦斑,她仰着脸,用一种莫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反倒叫人心里发毛! 我忍不住打个激灵,我厌恶的不是鬼,而是这家伙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怪异和反常。 “滚开!!!” 我一脚踢开她,女鬼摔向橱柜,化作一团血浆消失掉了…… 正文 第450章 水盆羊肉 阴魂消失之后不久,她又开始搞幺蛾子,用诡异的气声说:“再……再用……那些……对付我……好舒服……哈哈哈哈……” 我感到一阵恶寒,这个鬼恐怕生前就是怪人,以苦为乐,以痛为快。 老和尚很可能发现了这一点,越是用驱鬼的法子对付她,她越是受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理会。 我转身就走,身后阴风呼啸,女鬼的半身出现在阴风中,追赶着我,来回盘旋,发出嘻嘻的笑声,“继续陪我玩呀!” 我疾步走到院中,见章歌奇正坐在板凳上削箭,身后传来滋滋的声音。 回头一看,撒在地上的朱砂上面出现两个脚印,脚印上还不断在冒烟,发出一股恶臭。 呃……她……她是故意站到上面,去享受那种痛苦的! 眼下只能让这个扭曲的家伙魂飞魄散了! “章兄弟,箭来!” “接着!” 我接住木箭,在上面扎了两道符,一道病虎,一道棂雀。 我冲着女鬼大喝一声:“给我过来!” 女鬼在朱砂上露出形体,歪着头问:“过来干嘛?” “让你承受烈火焚身、粉身碎骨的痛苦。” “好啊好啊,来吧!” 她欢喜地放弃反抗,遵从棂雀的召唤,被吸到箭上,露出病态的笑容,兴奋地嘴角都流下了涎水。 “既然无法用普通的手段超度你,就只能暴力超度了!” 我把箭搭在弓上,对准天空,箭上面串着一个“人”,拉满之后,我全力朝天空中射去,当箭飞到最高点,我大喝:“焚尽!!” 伴着火焰爆开,空中传来凄厉的尖啸声,“啊!!!!” 然后阴气什么的全消散了,火光刺激着我的视网膜,眼前发晕,过了好几秒才恢复视觉。 老板夫妻和吴八一赶了过来,老板惊讶地说:“林先生,刚才那火球是你干的?” 我点头,“这里都是住房,所以我只能对着天空施法了。小胖,你到竹林里面检查一下,可千万别有火星落下来。” 吴八一有点胆怯地问:“女鬼没了吧?” “放心吧,魂飞魄散。” “太好了,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小儿科根本难不倒小林哥。”吴八一这才开心地钻进竹林里。 我也感到有些疲惫,老板夫妻很高兴,忙请我和章歌奇进屋坐,倒了茶水,还拿来碘伏和纱布帮我处理手指的伤口。 喝着茶,我说:“我听说有些人神经接错了,痛觉神经接到快感上面去了,越受苦越觉得开心。” 章歌奇笑道:“你说的那叫m!” “啊?”我不太懂,“我不是神经学家,不太懂,人脑精妙无比,经常会接错神经回路,但接错了也能糊里糊涂地用。除了喜欢疼痛的,还有的人喜欢闻臭味,有的人嗜辣如命。当初我这只手也是接错了神经,大拇指接到小指上去了,过一段时间它就自己适应过来了,原来的大拇指神经就管小指头了。” 老板问:“你的意思是,这个鬼就是这样的怪人?” “对!”我点头,“她以苦为乐,假如不是有人安排,那就是故意来犯忌讳,只为了——下!地!狱!” “下地狱!?” “你们禅房里挂着那副《地狱变相图》,里面的人下油锅、挖肠、拔舌,对正常人来说,这都是一秒也忍受不了的酷刑。可它却把这个古怪的鬼吸引过来了,她发现你们是吃斋念佛之人,和宝云寺关系不错,便故意作祟,吓唬你们、砸坏佛像、出佛身血,目的就是想下地狱,那地方对她可是一个无限快乐的游乐园。” “嗯,这确实值得深思……”老板娘若有所思地说,“恶人死后会去十八层地狱,但对于这样本身就渴望下地狱的人,这个念头反而成了她深深的执念,使她滞留人间。又或者是天道昭昭,知道她以苦为乐,反而不让她下地狱,在世间百无聊赖地徘徊,才是真正的折磨……老公,世上以苦为乐的人很多,这样的人去地狱根本没有用。” 老板也沉吟起来,“可是人间的小痛小苦和地狱酷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真要去了地狱,怕是要后悔的。” 但是我却在想,恐怕地狱根本就不存在! 天堂也好,地狱也好,都是人类为自己幻想出来的两个死后归宿,可这天地本身不为人类而存在,人类的行动在天地宇宙的角度来看,就像原子的波动,根本不值一提,怎么会存在这样两个终极归宿来专门奖励或惩罚人类呢? 天堂美好,地狱残酷,全部都是世间本来就有的东西,被放大和夸张。 所以它们根本不存在,这个鬼在向往根本就没有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这些话我可不敢当面说,是对人家信仰的冒犯,会惹人不快。 不一会儿,吴八一回来了,说都检查过了,没有火星。 老板感激地说:“谢谢林先生,我去给你们安排住处,早点休息吧!” 老板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屋,里面有一铺炕,很宽敞,三个人睡绰绰有余。 我们躺下之后听见有猫在叫,吴八一起来从炕洞里掏出一只猫,“小东西,刚才被吓坏了吧?” 然后他想搂着猫睡觉,不过小猫马上就不乐意了,挣扎着跑掉了。 我们闲聊了一会,我困得不行,很快入睡了。 隔日醒来,老板夫妻已经开始忙活,给我们煮了红薯粥。 章歌奇小声问:“今天还上山吗?” 想到请神失败,我有点沮丧,“再呆一天看看吧!白天可以坐览车去看看摩崖石像什么的……回头把饭钱结一下。” 吴八一一边往碗里吹着气一边喝粥,说:“嗐,咱都帮忙把抖M女鬼收拾了,人家肯定不会收的。” “不收归不收,但我们要给,人家留宿我们已经是帮了大忙。” 章歌奇愁闷地看着眼前的粥,“素食我吃多少都吃不饱,我现在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呼唤肉。” 吴八一说:“要不中午我们回趟城里,吃水盆羊肉?” 章歌奇想了下,摇头,“算了,两天还是可以忍耐的,不然路上耽搁的时间也太多了。” 之后吴八一要结昨天的饭钱,老板娘自然是怎么也不肯收,只得作罢。 我对老板娘说:“我们再呆一天,看看晚上还会不会发生怪事。” 老板娘高兴地点点头:“行,我刚才还想着留你们住几天呢。你们在这儿我心里踏实多了,昨晚难得睡个好觉。对了,你们白天要出去玩吗?” 我说:“去看看摩崖石像,溜达溜达,下午回来,跟你们一块儿吃饭好了。” “我们中午大概两点才能吃饭。你们要去东边?那附近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古塔,周围全是杂草,不要往那儿走。” “为啥?” “据说那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去了会生怪病。” 正文 第451章 肠鸣症 听老板娘这样说,我更好奇了,决定去那里看看。 离开素食馆没走多远,就来到药王山东边一块不起眼的荒地,中间有一座古塔歪斜的厉害,上面的雕刻全部模糊不清了,缝隙中长满了茂密的瓦松。 “景区周围居然还能有块大荒地?是没想好建什么吗……哎呀!”吴八一边走路边说话,突然不小心踢到了什么,抱着一条腿跳了半天。 我过去一看,草丛里面半埋着一块圆圆的础基,“看来这地方曾经有人住过,只是现在荒废了。” 我揉开望气眼看看,周围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除了杂草和在草丛里做窝的麻雀之外,没有别的,连老鼠都没有。 老板娘说这地方平时猫也不过来玩,要是人来了会生怪病,具体是什么病,她不太清楚,因为没有亲眼见过。 我们准备去瞅瞅那座塔,忽然身后有人大喊:“不要命啦,别过去!!” 回头一看,有个老农挑着扁担路过,他着急地朝我们招手:“快回来!回来!” 我们走回去,“大爷,怎么了?” “你们是游客吧?这地方邪乎,不能呆!昨天有一帮人过来看地皮,现在全在诊所里面躺着呢!” “是吗?” 章歌奇想了下,大笑起来,“我知道是哪些人了!哈哈,这可真是小王八毕业——憋不住笑了,就是昨天那帮要开啥中医养生馆的死骗子!你们看,从这儿能看见药王大殿,他们想建会所的地方就是这片荒地!” 吴八一问老农,“大爷,这片土地是谁的?” 老农说:“以前是个开发商的,买下来准备建什么豪华宾馆,结果看完地得了怪病。估计是他忽悠傻子,转手又卖给其它人了……你们可不敢再往里面走了,会得怪病的,治不好的。” 我好奇地问:“什么样的怪病?” “肚子会响,跟打鼓一样,俺们村以前就有人得过,都说这片绝对不能过来。” “这病治不好?难道是绝症?” “倒也不是,看个人体质,有人响上三天,有人响上个把月就好了,不过肚子响的时候啥也吃不下,可遭罪哩!” 我暗暗纳闷,这看来是某种肠胃方面的急症……难道这里有什么病菌?可这儿只是片荒地,又没有水塘之类的。 我又问:“传染吗?” “不传染!” 我更加好奇,询问老农生病的人现在在哪,他告之后就走了。 我说:“咱们去瞅瞅那帮人吧。” 吴八一笑道:“嗐,这帮骗子自作自受,小林哥你管他们干嘛!” “我是对病感兴趣,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怪病,就拿他们当小白鼠来调查一下吧!” 我们根据那位大爷所说的,来到附近一家叫雷击村的地方。 这村庄的名字大有来历,传说药王在世的时候经常给村民治病,后来药王升仙之前,在山顶留下一根八棱石柱,上面写了许多常见病的方子,方便村民得病后自己抓药,这石柱便被尊称作“石大医”。 后来有个庸医从石柱上拓下药方之后,把字全部铲掉了,下山后就被一道天雷劈死了。他被劈死的地方便留下了“雷击村”这个名字。 不过庸医在山上毁坏文物,怎么走到山下才被雷劈死?是天公故意挑个有人的地方降罪,给村民看么? 我估摸着是庸医干的缺德事东窗事发,被愤怒的村民活活打死的,之后大伙统一口径,说是天罚,就这样一代代传下来,以致于村名也改成了“雷击村”。 村庄的小卫生所里,那几个旅行团的大叔哼哼唧唧,伴随着肚子里咚咚的沉闷怪响,给他们输液的护士都绷不住想笑。 吴八一和护士聊了一会,原来给他们输的液是葡萄糖,因为打昨天起就没吃东西。 村里人都知道,这个病不是炎症也不是器质性病变,熬几天自己就好了,也就没当回事。可牛院长这帮人平时养尊处优,而且他们也对村民不咋信任,看不上人家,所以对这怪病还是万分焦虑。 章歌奇调侃道:“哟,这不是比孙真人还厉害的牛院长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牛院长一惊,他勉强坐起来,此时满头大汗,肚子咚咚作响。 他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看向我说:“呃,是你们……那个……那个小哥……你是不是懂点医术啊……帮我们治治吧!” 其他人也附和着,都说要请我看看。 我过去给牛院长号了下脉,脉象急促,不过眼下这情况,脉象只能当个参考。 我揉开望气眼看了看牛院长,他肠胃里裹着一团气,不停收缩,有节奏地发出肠鸣之声。 我问他:“什么时候得的病?” 牛院长说:“就昨天……我们去看地皮……完事了准备去吃饭……吃到一半……肚子咕咕响……后来变成咚咚响……吃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了……肚子响,我心脏跳得也厉害……这都持续一天一宿了,到今天早上一直是这样!难受死我了!” “你们摸那个塔了吗?” “什么塔?哦,你是说那座古塔……没摸,就是走到附近……” “当时没人劝你别过去吗?” “有个泥腿子说了,我想这不是无稽之谈么,结果真的得了这怪病……” 沉吟良久,我说:“吃点萝卜试试。” “小子,我看你是啥也不懂,这种罕见怪病吃萝卜就能好?”瘦瘦的马p精一听,立马生气地说道。 我说:“仅从症状看,你们的身体没有其它病变,也没有感染邪气,只是某种胃肠胀气。萝卜行气,生萝卜气往上走,熟萝卜气往下走,我建议弄萝卜、陈皮、茯苓、白术炖上一锅牛蛙汤,喝几天试试。” 我也不是瞎说,因为这病确实奇怪,用药还是谨慎一点。 牛院长半信半疑:“真的……管用吗……你看我现在秘书、手下全成这样了……动弹不得……你们帮我买一下吧!” 吴八一插话道:“买可以,不过小林哥是大名鼎鼎的巫医,看病要收诊金的,可不便宜啊!” 马p精嗤了一声:“嘁,我说你们是不是钻到钱眼里面去了,治病救人是为了图财吗?我们都成这样了,你故意落井下石是吧?” 吴八一瞟了他一眼:“嘿,你还别在小爷面前玩道德绑架!本来也没义务帮你们,给你们瞧病至少一百万起,不然另请高明吧!” 我考虑了下,微微摇摇头,钱倒是其次,是我以前从没听说过这种怪病,对这副药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吴八一马上会意,又说:“且不说报酬了,我们最看中招牌,都是病除后才收钱的。不过,买药的钱和跑腿费,你得给吧?” 牛院长对旁边床上的一个年轻人说:“小王,先给他们一笔钱买药,我快难受死了!” 马p精阻拦道:“院长,他们看着不像老实人啊,拿了钱跑了怎么办?你们先把药煎出来,我们再付钱,货到付款!” 牛院长点点头说:“对,反正我们一直都呆在这儿,你们煎好药送来,我给你们一千块跑路费加汤药费,这总行了吧?” 吴八一撇了下嘴:“一千块?拜拜!咱们只当从没见过!” 正文 第452章 气咒病 “哎,等等!” 最后,吴八一谈好一万块钱的跑腿费加买药费,我在诊所借了纸笔,写个药方子给吴八一,叫他去城里抓药。 章歌奇忙不迭地说:“小胖子,记得给我带几十斤肉回来!” 吴八一坐上车走了,我和章歌奇依旧在村里溜达。 章歌奇回头看看诊所:“林大夫,我看这是药王在惩罚这些利欲熏心的王八蛋呢。” 我摇头,“这病一直有人得,应该不是惩罚这么简单,而且这怪病没有病变,过段时间就自愈,我认为是某种气咒病。” “那就是诅咒喽?是那块地皮有问题吗?难道那地方原本是块墓地?” “如果是墓地,我的望气术是会看出来的,但并没有什么阴气,咱们还是打听打听吧!” 我们在村里走动,向老人打听,他们的说辞大同小异,不少人还有亲身经历。 有一名八十多岁的老人说:“我小时候还去那地方放羊,啥事没有。后来不知道咋的,突然就出了这怪事,都几十年没人敢过去了。” 我心中一动:“当时发生过什么事儿么?” 老人回忆着,“嗯,就是打仗呀,轰炸机跟黑蚊子一样呜呜地飞过来,村里人都逃难了,打完仗又从山里跑回来,那块地就开始出这怪事了。” 我喃喃道:“莫非和战争有关?” 老人自己也说不清,快中午的时候,章歌奇看起来有点打蔫儿。 我问他咋了,是不是饿了。 章歌奇按着肚子说:“饿得前胸快贴后背了!小胖子咋还没回来?该不会自己跑去吃独食了吧?对了,咱们要不要去做个实验,看看我这体质会不会得病。” 我摇头,“既然已经判断是气咒病,你也会得上,还是别去了吧!不然得了这肠鸣症吃不下饭很难受的……病的源头在那块地皮上面,不在人身上,我得再全面地调查一下。” 这时,吴八一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一些纸碗,“小林哥,我找了一家牛蛙店,顺便把药汤熬出来了……给,吃的。” 他递来一块五香牛肉,章歌奇跟饿狼一样两眼放光,撕开包装上嘴就啃,一脸陶醉地说:“卧槽,真他喵解馋!还是肉好吃!林大夫你来点儿?” 我笑笑,“你先吃吧!” “我这儿还有几个肉夹馍。”吴八一又掏出几个袋子。 我夸他办事利索,等章歌奇狼吞虎咽的差不多了,我们仨返回卫生所,给那些人服了汤药。 热乎乎的牛蛙药汤服下之后,他们的症状似乎减轻了一些,有几个人开始夸我医术高明。 不过我又诊断了一下,其实他们并没有好,只是一天没吃东西,喝下热汤的舒适感造成的错觉。 我叮嘱道:“你们记得多喝热水多休息,我们回头再过来瞧瞧。” 吴八一掏出手机:“给钱!给钱!” 收下一万块,出了门,挣了点零花钱的吴八一美滋滋的。 我说:“这钱回头捐给道观吧!” “啊?为啥?” “不想挣他们的钱,但也不想便宜他们,就这么办吧!” 一直闷不吭声的章歌奇突然问:“林大夫,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是药王给你的考验?” 我笑道,“何以见得?” “你想啊,这是什么地方?药王山脚下居然有离奇怪病,还几十年都找不到原因。我猜没有哪个邪祟胆子这么大,敢在这里搞事情吧?” 我沉吟着,“我现在还想不出个答案,我只是觉得这个病不简单,但孙真人绝不可能让山下出现怪病来考验后人!” 回去的路上,我们又路过那片荒地,看了又看,只觉得幽静空旷,没啥特别的感受。 章歌奇迈步想要往前走,我拦住他,“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章歌奇笑道:“没事,我去试试看,如果连我的体质都能得病,那就真的有问题了!” 吴八一在一边坏笑着怂恿道,“真是不作死不舒服斯基,让他作,我也好奇呢!” 章歌奇十分执拗:“我就想试试这病是不是百发百中。” 我苦笑摇头,“得,真是好奇害死猫!” 最后我还是让他过去了,章歌奇背着刀走进草丛,逐渐深入,过了石塔的界线之后,他忽地大喊:“卧槽!” “咋了?你肚子响了?”吴八一把手拢在嘴边喊道。 章歌奇赶紧跑回来,神情竟有点惊慌,“我肚子没响,不过我的刀响了!” 他赶紧把刀摘下来,托在手中查看,“斩龙刀刚才嗡嗡的响,那只有一种情况会发生,附近有蛟!” “不可能!”我断然道,“我压根儿没看见!再说这里是旅游景区,如果有蛟,不知道得吃多少人,恐怕早就封锁了!” 章歌奇皱眉,“也是……刀兄呀,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难道是周围有危险?我沿着周围走走看,确定一下哪块地方有问题。” 说罢,章歌奇背着刀继续走,过了石塔后不久,他停下来大喊:“就是这儿!这地方有问题!听见我刀响了吗?” 静下来仔细听,确实有嗡嗡的声音,像是共鸣。 共鸣? 肠鸣? 我思谋着,难道这下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会引发人体肠胃的共鸣? 这也不对呀,不同的人体共鸣频率是不同的,而且人和刀的共鸣频率也不同。 章歌奇又继续沿着边走,突然他大喊大叫地跑回来,这次我听见他肚子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他像个验证了自己想法的小孩似的开心地说:“哈哈,这就是得病的感觉么,太有意思了!” 我笑道:“哪有像你这样得了病还高兴的?你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你肚子。” “行,你随便看。” 章歌奇说着把衣服掀起来,我和吴八一凑过去查看。 他的腹肌很结实,形状也练得很漂亮,中间有一片肉鳞,是上次被云中鹤捅伤的地方。 大约在他肠子的部位,伴随着肠鸣之声,肚子不断有隆起出现! 吴八一调侃道:“哟,恭喜章哥,胎动了!” 我问他有什么异常感么,章歌奇摸摸肚子说:“嗯,就是肚子里面在动,我还能忍受。” 然后他扎马步作运气状,“给我排出去!排出去!” 我笑了:“估计是没法变成p排掉的。” “那我如果在肚子上扎个洞,把气放掉会怎么样?” “拉倒吧,别因小失大,你再受伤长肉鳞不就又加深蛟化了?” 吴八一看着他一鼓一鼓的肚子问:“章哥,你不难受呀?” 章歌奇咂摸着感觉,“嗯……难受还是有一点的,不过老子平时断手断脚也不眨眼,这点问题根本不算啥。” “那你中午还能吃饭么?” “能吃!” 我们回到素食馆子,章歌奇的肠鸣症竟然已经好了,看来他这只是轻度症状,当然也和他体质好有关系。 不过旅行团那帮人是离开之后才发作的,我不知道章歌奇后续会不会再发作,观察一下再说。 老板夫妻今天做了干炸蘑菇、豆腐丸子,这些是中午营业剩下的,不是客人吃过的。丸子、炸物之类的会提前做好,此外就是他们自己吃的水煮蔬菜、水煮蛋、自制泡菜。 另外还有一份菠菜馓子,这两样炒一起简直是绝配,实在太香了,我又学到了新菜肴。 老板看我十分中意这道菜,说:“林先生,炒菠菜的汤汁蘸锅巴也非常好吃,你回去可以试试。” 正文 第453章 再度来犯 每个家庭做菜都有自己的风味,他们家的菜我吃得挺习惯。 我说:“老板,你做得素菜真是一绝。其实人长期不吃肉倒不要紧,不吃菜就会很难受。” 章歌奇说:“也未必啊,你看那电视上的爱撕鸡馍人,整天吃海豹、海鱼、海雀,一样身体倍儿棒!”章歌奇夹了一大筷子馓子放进嘴里,称赞真香。 我问他,“章兄弟,你肚子一直没再响吗?” “嗐,老子这身体当然没事!” 老板纳闷地问:“肚子响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我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老板娘惊讶地说:“居然会得这样的病呀?那块地皮确实几次转手,不少开发商想盖楼,结果又都不了了之,挺奇怪的。” 吴八一夹了一颗炸豆腐丸子,这个做的和肉丸子一样,用豆腐和炒米充当馅料的粘合剂,特别好吃。 吴八一啧啧称赞,“这素丸子真不错,豆腐做得跟肉一样好吃!” 老板娘说:“我们吃素的人,平时离不开豆腐,营养全面,还能补充蛋白质。” 我说:“豆腐可是一种伟大的发明,给广大劳动群众提供了一种最廉价的蛋白质摄入方式。” 吴八一笑道:“嘿嘿,多亏了淮南子!” 我纠正道:“不,豆腐不是他发明的。因为《淮南子》这本书里,关于豆腐,一个字也没有提及,古籍里面也找不到证据。整个汉代、三国到唐朝就没见过一次吃豆腐的记录,宋朝才大量出现与豆腐有关的记载。古代许多发明其实是平凡的劳动者创造的,只是他们的名字埋没在时代中,最后他们的成果就附会到某个名人身上去了。” 老板点头称赞:“林先生真博学,什么都懂!对了,你们吃纳豆吗?” 我摇摇头:“没吃过。” 他从冰箱里取来几个小盒,撕开包装,里面是一盒发酵过的臭臭的黄豆,上面放着酱油和芥末。 老板教我们把调料挤进去搅拌,搅得稠稠的然后吃。 吴八一吃一口就受不了,说太臭了,我吃着还挺习惯,感觉风味独特。 豆腐和纳豆都是黄豆制成的,黄豆可真是神奇的植物,能榨油,油渣能当饲料,能做各式各样的豆制品,就是它本身不咋好吃,有股豆腥味。 看着纳豆,我若有所思,问:“对了,这儿能买到县志吗?” 老板娘说:“不用买,我家就有,你要看,一会拿给你。” “谢谢。” 吃完饭,我坐在屋里翻阅县志,吴八一在玩手机,章歌奇歪在炕上闭目养神。 翻看着县志,我忽地站起身来,动作太大还带倒了椅子。 吴八一放下手机:“吓我一跳!咋了,有啥重大发现?” 我惊喜地自言自语:“我好像明白了……”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地思考着:那块地有问题,地里一定是藏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靠近的人会得肠鸣症,肚子声如擂鼓! 这腹中的鼓声并非诅咒,而是某个神灵在警告这里的人不要靠近,靠近就有危险。 神灵能让靠近的人患上肠鸣症,但为什么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地里的危险呢? 答案应该就是:那东西是神灵无法处理的! 吴八一好奇地问:“明白了啥?” 我说:“现在只是一个猜想,还需要验证,有结论了我再告诉你……对了,我现在需要帮手,和我去外面捉点无所事事的阴魂,章兄弟去不?” 章歌奇闭着眼睛懒懒地说:“呼~我在睡觉。” “好,你睡吧,我和小胖去。” 我和吴八一出了门,在景区溜达了两个多小时,结果愣是一个阴魂也没收着,我都惊呆了! 原因要么是此地神圣,阴魂不敢靠近,要么就是人多阳气重。 如此看来,那个去素菜馆子作祟的女鬼,真是不一般! 下午五点过后,景区游人渐渐减少。 吴八一说:“小林哥,要不趁现在人少,去显化台再试试看?” 我却踟蹰起来,“昨天没成功,今天恐怕也不会成功。我用的可是通灵沙,工具没问题,孙真人只是不想理我罢了。你觉得人家为啥不理我呢,是因为不够诚心,不够资格,还是时机未到?” 吴八一挠挠头,“呃,这还有啥时机呀?” “在这种神圣的地方,居然有人生怪病、有女鬼作祟……我就姑且自作多情一回,认为这是两个考验怎么样?” “嗯……那孙真人是知道你要来吗?” “不敢妄加揣测!不过今天和昨天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上山,多半也是无功而返。不如解决完这两件事再去试试看,如果还是不见,那就是我不够资格。” 吴八一笑了,“小林哥,我看你是想多了。咱们厚着脸皮继续call孙真人呗!多call几次,给足面子,人家大概就显灵了!” 我摇头,“算了,先回去吧!” “那你回去拿通灵沙召鬼试试看呗。” “我也这么想的。” 回去之后,老板夫妻给我们做了素油泼面当晚饭,手扯的面条特别筋道,就是卤汁味道偏淡,不过我们也习惯了他们家的口味。 吃完之后我喝了点茶,一个人练习呼吸吐纳,等到八、九点左右,食消了,才把通灵沙倒在地上,再插上一根筷子。 等了约摸五分钟,什么也没发生,我叹口气,准备收摊的时候,筷子突然动了一下! 我惊喜道:“来都来了,请现身吧!” 话音刚落,啪嗒一下,插在沙上的筷子倒了。 只见一股阴风回旋,沙子慢慢升起,竟逐渐出现一个人脑袋的轮廓! 我看得不由呆住了,这通灵沙还可以这样用吗?! 那颗脑袋一开始是由金灿灿的沙子构成,然后渐渐有了形状…… 待辨认清楚,我心中一沉,居然还是昨天那个女鬼! 她露着一颗头,和我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我赶紧喊吴八一和章歌奇过来。 二人冲进来,一看,章歌奇也讶异地说:“这家伙咋还没死!” 女鬼扭头看看二人,又看看我,冷笑道:“今晚,还有什么刺激的项目吗?” “看老子一刀劈了这混蛋!” “章兄弟,等等!” 女鬼继续往上钻,吸收通灵沙填补出一副真实的皮囊来,在灯光下居然有影子。 只是她的皮肤像死人一样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也看不见血管的纹路。 看来此沙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它可以当作媒介,直接把阴魂召唤到人间来! 最后她完全从地里钻了出来,通灵沙全部化作了她的身体。 只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衣,头发覆盖的脸上露出一只眼睛,她伸出手放在我的脸上,手掌冷得像冰块。 她笑嘻嘻地说:“小法师,继续虐待我呀!要不我就主动找你麻烦了!” 章歌奇怒道,“把你的狗爪子缩回去!” 吴八一已然躲到章歌奇身后去了,探头探脑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我一把抓住女鬼的手腕拉开她,正色道:“小姐,我们能不能谈谈?” 正文 第454章 满足愿望 女鬼翻着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阴沉又不耐烦地说:“没什么好谈的,我烂命一条,活着没人爱,死了没人怜,用你那些粗暴的手段对付我吧!快点!” 说罢她挣脱开我的手,化作青面獠牙的样子,张开布满尖牙的大嘴,一对利爪张开罩在我头顶上,锋利的爪尖逼近我的眼睛像是在威胁。 她现在说话利索多了,这是通灵沙的效果,因为她现在是被媒介召唤出来的,已经有了实体。 这时,老板夫妻听见动静跑来,一看到女鬼,老板娘吓得捂着胸口倒在老板怀中。 我安慰他们:“不要慌……”然后又转向那张恐怖的脸,“你的目的不就是下地狱吗?” 女鬼一听,立刻收敛了狂态,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噗通一下跪坐在我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她实在是太瘦了,身上突起的骨节看着很恐怖,我暗想这应该是她死时的样子,她是生病死的吗? 我又重复一遍,“你想下地狱是吧?坦诚一点吧,除我之外,可能没人能真正帮到你了。” 她不住点头,用病态的声音充满憧憬地说:“地狱……多么美好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不停地受虐,被带刺的小轮子拖出肠子,被扔到装满沸油的大鼎里面,被巨大的磨盘碾碎每根骨头。最美妙的是,那里不会死、不会饿、不会生病,永远都在享受花样百出的项目,还有许多同伴,也不会感到孤独。比起人间,那里实在太幸福了!!!” 她痴痴地看着我,眼中禁不住泪花颤动,充满着痴迷的向往。 我挥挥手,吴八一明白过来,拉着老板夫妻先离开这儿。 我问女鬼:“你为什么会向往地狱?能说给我听听吗?” 她瘦骨嶙峋的手交叉在一起,时不时用力地挤下手指:“我的身世很凄惨,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嫌弃和打骂之中。后来去当了妓女,管我们的那些人为了控制我们,逼我们用犊品。那个东西很快乐,能忘记一切,但是……渐渐的,我开始麻木,对一切都麻木,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反而被人打、被人骂的时候,心底才会感到一丝丝的舒服。 “有一次我开天窗,嗨过之后,像狗一样死掉了,然后发现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原来人死之后真的会变成鬼!那样的话,我不要什么天堂和来世,我想去地狱,你能帮我去地狱吗?” 听着这阴恻恻的话,让我感到内心刺痛,我问:“你生前是呆在什么地方?” 我心想可以把地址记下来,之后报警,把这罪恶的地方端掉。 她迷茫地摇着头,“很模糊了,不记得了,也许是十年前,也许是二十年前?我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我到处作祟,想下地狱,可是也没有什么黑白无常来找我呀,为什么?是哪里弄错了吗?还是我作的祟不够多?” 我沉声说:“我想,地狱并不存在。” “胡扯!你说谎!!!”她一听,激动得大吼起来,皱起鼻子,脸变成了青色,露出一嘴尖牙,通红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面迸出来,这张恐怖的脸几乎紧贴着我的鼻子。 “你先不要激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咬牙道:“我不告诉你,以免你把我封印在什么地方!” “其实我想到了一种替代方案,虽然不是下地狱,但是也能保证你受到漫长的折磨,而且不会寂寞。” “是什么?” “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 “你在骗我!!”她又暴跳地吼起来。 “你这臭娘们,不要老是大吼大叫的,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章歌奇警告说。 女鬼扭过头,猛地嘶拉一下,用手把自己的肋骨撕开,里面当然什么也没有,“来呀,一刀捅死我!!!” 她又跳起来,像蝙蝠似的倒挂在天花板上,龇牙咧嘴,眼眶里溢出血,“你们骗我!骗我!不该和你谈的,要打就打吧,用你们最狠的招式收拾我!” “小姐,你不要激动。”我站起来,“你知道这山上有座无名雕塑,叫作‘摸摸佛’,据说游人摸摸它,身上的病痛就会转移,当然,这只是传说罢了。” 她跳下来,弯曲着两腿枯瘦的腿,像青蛙一样蹲着,“啥?你要说什么?” “我用巫术把你绑定在那个雕塑上面,以你的骨血作媒介,让它真正产生效果,你会真的吸收游人身上的病痛,日晒雨淋,饱受摧残,而且不会寂寞。” “卧槽,高招呀!”章歌奇连连点头,称赞道,“这么刁钻的办法都能想到,但凡上山的人都会去摸那个雕塑的!” 女鬼歪着脑袋思考,突然不满地大吼道:“我要去地狱,不要这种小儿科的东西!” 我板下脸,严肃地说:“再跟你说一遍!世上没有地狱!人死之后,不过是一缕精神能量,就像烛火的热量扩散到空气中而已!你这样到处作祟,得多久才能遇到有像我一样手段的人狠狠收拾你?你是个清醒的鬼,越清醒就越孤独,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世间,没有归宿,孤独会慢慢杀死你,最后你也去不了地狱,因为它只是一种惩戒邪恶的观念!地狱是讲给活人听的,不是为死人准备的!死后只有虚无,人类的灵魂真的重要到需要一整套鬼神系统来保管它吗?不,灵魂、意识只是肉体产生的一缕能量,就像肺里呼出的空气,形具而神生,形谢则神灭!我会用朱砂、铜盒、檀木镇压你的骨血,保证很痛苦!你放心,这里的游人络绎不绝,一但大家真的觉得有效,肯定会来更多的游客!再者,你在外面看着世界慢慢变化,看着春去冬来,也不会觉得寂寞!” 她愣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想象我说的情形,末了她喃喃道:“如果你骗我……” “那你就纠缠我好了,反正也没有让你完全魂飞魄散的手段!你的鬼神通非常强大,主动权在你手上。” 见女鬼还在犹豫,章歌奇催促道:“像诸葛兄这样善解人意的法师世上难寻,你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下次遇到什么和尚道士,人家根本不愿意跟你谈的。” 我们仨之前早已说好了,在危险的非人存在面前,绝不暴露真名,所以章歌奇管我叫“诸葛兄”。 女鬼却没搭理他,还是直愣愣地问我:“林先生,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章歌奇一脸错愕,敢情白演戏了。人家已经知道我姓林了,可能是没现身的时候偷听我们对话得知的。 我一指窗外,“不远处的一片荒地里面,可能有一枚空投的炸弹,我需要你替我找到它,这是个危险的任务,且不说炸弹本身……” “我同意!”不等我说完,她马上点头了,“走吧!” 正文 第455章 肠鸣症源头 章歌奇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空投炸弹?” 我说:“到外面再说吧,省得小胖问起,我还得再说一遍。” 女鬼借助通灵沙已经拥有了一副临时的皮囊,现在是晚上,不怕阳光晒到,她就跟着我们走了出来。 呆在院子里的老板夫妻一见我身后跟着的东西,吓得大叫,“她……她怎么出来了!” 我笑道:“不要害怕,我们已经谈妥了,她不会再作祟了……那啥,你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道个歉吧!”我会身对女鬼说。 女鬼朝老板夫妇欠欠身,“对……对不起,我不是想害你们,只是看见那副地狱图画得好看,看你们是信佛的,以为你们有办法让我去地狱。” 老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我们接受道歉,不过……你看着挺年轻的,为什么一定要下地狱呢?” 女鬼态度大变,嘴角翘起,兴奋地说:“因为,很快乐呀!在那里什么都不用想,牛头马面安排好一切,变着花样地享受各种刺激的项目。而且从古到今死了那么多人,说不定我可以在那里见到秦始皇、曹操、李白这些古往今来的大人物,想想就让人激动”她像是在描绘理想的小女孩般,举着拳头跺着脚,两眼仿佛泛起了晶亮的小星星。 章歌奇不屑地说:“啧,胡说八道、造谣诬蔑!李白怎么可能去地狱呢?李白可是老子最喜欢的诗人。” “呃……”老板听得惊呆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林先生果然高明,连鬼的动机都揣摩得这么透彻。” “我说大叔,你能不能念个什么经,送我去地狱呢?”这时,女鬼缩成小女孩的样子,故作天真地仰头问道,还拉着老板的衣角,另一只手攥着小拳头挥舞。 我心想她怎么还不放弃这个“伟大理想”,我提着她衣领把她揪过来,“我们已经说好了,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女鬼瘪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叹口气:“你以为装可爱有用吗?快收了你的鬼神通吧。” 她被扔在地上,立刻迎着风变回成年人的样子,还是一副阴森的样子,但看着似乎没那么吓人了。 老板夫妇二人没我们这么心大,吓得连退了好几步,离女鬼远远的。 老板娘害怕地双手按着胸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会给你念往生咒……让你早日投胎的。” “啊?老娘刚才说了半天你们没听懂啊?不要往生咒,我要下地狱的咒……” “咳!”我打断他们的对话,再这样讨论下去没完没了了,“不耽误时间了,我们现在要去荒地那边处理一颗炸弹。” “炸弹?”吴八一吓了一跳,盯着我。 “翻看县志,我发现一件事情:战争年代,敌国的轰炸机在这里投过弹,但是很神奇,居然一颗未炸,我猜一定是孙真人保佑这方水土,后来炸弹全部清除掉了,书上是这样写的。不过我认为在荒地下面还有一颗漏网之鱼,孙真人宽忍慈悲,不忍见百姓误踩炸弹而死,所以就在那片地方下了咒,只要靠近就会出现奇怪的肠鸣症。古代鼓声多用来报警,腹中的鼓声便是孙真人给出的警告!” “啥?这么神奇!?”吴八一听得咋舌,“小林哥,你太厉害了,连这种难以想象的‘病因’都找到了!不过孙真人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炸弹?” “因为……这东西超越了他的知识、能力,再者孙真人是鬼仙,铜对鬼来说是有伤害的,早期炸弹有不少铜的成分。不过这位鬼小姐百咒不侵,可以替我们把炸弹找到,彻底解决掉怪病的源头。” 老板娘看着山上不禁感慨道:“孙真人真是一位圣人,一直在暗中保佑百姓。” 我又说:“不过目前这些想法只是我的推测,眼见为实,我们现在出发。” 老板夫妻也想要跟来看看,于是我们一行人来到那片荒地上。 我让女鬼潜入地下去寻那枚未爆弹,她踩踩地面,我明白过来,“你现在是实体,进不了地面,那就在地上找吧!” 女鬼独自走进荒草丛中,背影有点“风萧萧易水寒”的感觉,不过我们都知道她不会遇到危险的,毕竟正面吃一发病虎符都奈何不了她。 此鬼绝对是ssr级别,我甚至有点想收为己用,不过有言在先,事后还是会兑现承诺。 伴随窸窸窣窣的动静,女鬼已经走到石塔另一边,那里长期无人经过,杂草茂密,几乎有一人高,我把手拢在嘴边朝她大喊:“炸弹上面有铜,你靠近会感觉很热!” “感觉到了,就在附近。”女鬼答道。 “还真的有!”吴八一又兴奋又紧张地说,“小林哥不愧是灵异界福尔摩斯。” 那对夫妻也紧张地拉着手注视着情况的发展。 女鬼一直蹲着,先是刨地上的泥土,接着又像是在敲击金属,传来咚咚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大声问她:“你在干嘛!?” 喊了几声,她才懒洋洋地回答,“发现一个好像炸弹的东西,我在拿石头敲它。” “别别别!让专业人士来处理就好了。” 可她不理我,继续敲炸弹,我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招呼大家:“快跑!快跑!” 我们几个拔腿就逃,跑出去老远,应该是爆炸波及不到的地方了。我们这才又回头看去,果不其然,突然间荒地里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地面像弹簧床一般抖动! 我们几个还是被震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摔坐到地上。 眼前一道火柱冲了起来,还好威力不算大,烟火中还漂荡着一些金灿灿的通灵沙,并没有随着散落,而是低低地在半空浮动。 呃,看样子女鬼肯定被炸碎了! 吴八一揉揉震得有点耳鸣的耳朵,手搭凉棚瞅瞅远方,“我去,草地烧起来啦!” 我懊恼地说:“这下可怎么办,把林子烧着的话,我们几个得牢底坐穿!” 老板着急地爬起身说:“从这儿叫消防车,人家得从市里开过来,估计来不及!我赶紧回去取工具,挖一条防火带出来吧!” 草地这么大,显然是来不及的。 我喊着章歌奇和小胖正要跟老板一起回去取工具,那窜出的火焰却突然倾斜,似乎有一道风在快速掠过。 我们不由得停下脚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那道疾风绕着烧着的地方来回旋转,居然只靠着风的力量,硬生生把火焰压下去了。 我松了口气,看来是某种力量在帮助我们! 我们交换一下眼神,等火光几乎熄灭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察看。 来到石塔周围,我们的前方炸出了一个直径约五米、中心深度约有三米的坑,周围烧得焦焦的,泛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滚烫的金属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不少都打在石塔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石塔好像更歪了。 灼热的空气中漂浮着金光闪烁的通灵沙,女鬼的临时身体果然已经被炸碎了。 我掏出一道空白的符,对女鬼说:“过来,到我这里,之后我会兑现承诺的。” 符纸上逐渐出现一个墨画的小鬼,能看出女鬼的一些特征。 章歌奇跃跃欲试地说:“林大夫,现在走过去,肚子应该不会响了吧?” 我说:“试试看吧!” 我们踩着烧焦的草地走过去,沿途我打开锦囊把宝贵的通灵沙回收了,锦囊就像吸铁石一样呼呼地将周围的金沙吸得一粒不剩。 一直走到爆炸的坑边上,我们身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看来病根被解决了! 我惊喜地抱拳对山上作揖,感激地说:“多谢孙真人相助!” 正文 第456章 牛院长变身 吴八一轻轻踩了踩坑里焦黑发热的土,问我:“小林哥,这能入药吗?” “你当我这儿是回收站啊,啥都要?” 片刻之后,我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果然是附近村民,以及景区内的工作人员被爆炸声惊动,纷纷跑来了。 我们赶紧走过去,老板、老板娘开始和村民解释情况。 村民听得似懂非懂,“什么?炸弹?我们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也没听说有炸弹呀!” 我大声解释说:“各位,爆炸坑就在那边,还有一些碎片。你们可以去看看,确实有一颗未爆弹。” “你是谁?你咋知道的?” 我正琢磨怎么解释,吴八一站出来,煞有介事地说道:“各位,我们是远道而来专程拜祭孙真人的,这两天住在素食馆子,昨晚梦见一个骑着老虎的白胡子大爷告诉我们,这地里有一枚铜疙瘩,让我们帮忙解决。我们也是将信将疑地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铜疙瘩就是一枚未爆弹。正好我这两位朋友对炸弹有点研究,就想办法把它给远程引爆了。想来那位梦里的白胡子大爷正是守护这一方水土的孙真人吧,居然连我们对炸弹略懂一二都清楚,真是太灵验了!” “啊?骑着老虎的大爷……”村民大惊,议论纷纷,“难道真是孙真人显圣?” 不少人露出敬畏的神情,雷击村的村民还是对孙真人有比较深的信仰的。 工作人员惊讶地看着那个大坑:“这太危险了?你是怎么引爆的?” 吴八一继续白话:“嗐,简单得很!炸弹上面有个陀螺状的引信,碰到地面就会爆炸,这颗炸弹引信卡住了,我们就拿绳子系住,走得远远的,然后一扽就能引爆了。在我们东北一年要处理五、六十颗这样的,这么简单的不在话下!” 众人打量着我们,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我怕他们琢磨出这话中的破绽,赶紧说:“对了,各位,肠鸣症和炸弹有关。孙真人托梦说,他怕有人走过去,就让靠近的人肚子响起来,其实是一种警报!不信你们去卫生所看看,那几个肠鸣症患者现在肯定都好了。” “真的?我们去看看!” 村民没往村里的诊所跑,有几个胆大的反而走近了爆炸点,一番小心的试探后,那几个人欣喜地说:“这地方不闹怪事了!” 仍有几个人表示不信,老板夫妻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说我们仨都是好人,后续的处理他俩都愿意配合。夫妻二人在当地开了多年的饭馆,还是很有人缘的。 乱哄哄地解释了半天,可算是糊弄过去了,我松了口气。 章歌奇却有点不爽地说:“林大夫,咱们好像无意中帮了那个牛院长。这块地皮他肯定是便宜买下来的,这下子真的能盖中医保健会所了。” 我笑笑:“那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未爆弹和怪病现在都清除了……我们去卫生所看看,确认一下。” “对了,要不咱们把这块地皮买下来?怎么样?” “可买下来能干嘛呢?让李有田在这里种藕吗?”我摇头,“商人逐利,是我们阻止不了的趋势,买下一块地没什么意义。” “小林哥,给你通灵沙,我刚才绕着爆炸坑扫了两遍,应该没有遗漏了。”吴八一把锦囊交给我。 “谢谢。” 我拿在手上,估计是因为被炸过,到现在还热乎乎的。 我告诉老板夫妻,我们去趟村里的卫生所,过一会儿就回来。 等来到卫生所,在外面就听见里面的人吵吵闹闹的,推门一看,这一帮人都从病床上下来了,欢天喜地的。 那个马p精紧紧凑在牛院长身边,说:“嘿,一点儿问题都没了!我就说牛院长吉人自有天相吧!” 这时,吴八一插嘴说:“嘁,你们也不看看是谁治好的。” 看见是我们,马p精脸色一变,“是我们自己好的,跟你们没关系,别想跑来敲诈勒索!你们知道这是谁吗?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牛院长,全国最著名的……” 一直没说话的牛院长突然拉长了脸,一巴掌扇在马p精脸上,打得瘦弱的他像陀螺一样转了几圈! 我们看愣了,其他人正为病症不治自愈庆祝着呢,见老大忽然发怒,都闭上了嘴,纳闷地面面相觑。 马p精捂着被打肿的脸,错愕地问:“院长……对不起!对不起!呃,我……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另一人劝道:“院长,消消气,他跟着你鞍前马后的……” “啪!” 牛院长又是一巴掌扇在这人脸上,冷着脸说:“滚,都滚,一帮钻营小人!趁老子没咬人之前,赶紧滚!” 众人更加不知所措,还有人想劝院长息怒。 牛院长似乎是烦了,嗷地发出一声威武的咆哮,抓起输液架就扔到他们身上去了,吓得这帮人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卫生所。 我们仨一头雾水,真是莫名其妙,这上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呀! 牛院长扭头看向我们,咧嘴一笑,神情有些古怪,看起来不像个普通人了。 他猛然一转身,跳到床上,那动作不像个人,倒更像一只野兽! 他那臃肿的身子却伶俐地跳到窗户上,然后以一百八十度扭过头,“三位,跟我来!” 说罢,他嗖一下跑了。 “呃……”吴八一一脸懵逼地看向我,“小林哥,这咋回事啊?这个牛院长看起来治好了,可又没有完全治好的样子啊!” “此事古怪,我们跟上去看看。” “不会是陷阱吧?” 章歌奇拍拍斩龙刀说:“怕个吊!有我在,上!” 说罢他领头从窗户跳了出去,我无语:“那啥,咱们走门就行了……” 我们跟着来到外面,牛院长早跑没影了。 正四下寻觅,只见他倚在一户人家屋外,手里还抓着咸鱼在啃,不耐烦地说:“跟上,快点!年轻人怎么这么磨磨蹭蹭!” 说罢,这家伙又是转身就跑。 我们匆匆追过去时,我瞅了一眼架子上被啃过的咸鱼,心中一动,那齿痕怎么看着像某种猛兽呢…… 牛院长一口气跑到村口,站着那儿等我们。 我们只好继续跟上。 不等我们喘口气,他又接着跑进了景区,马不停蹄的上了山,速度极快,那身赘肉就好像不存在似的。 待我们气喘吁吁地追上,看见他居然蹲在路边,撅着腚排便,见我们过来了,毫不脸红地一提裤子,转身在地上刨刨,把粪便埋了,威武地吼道:“玛德,搞快点!一个个像小脚娘们似的!” “你他喵……”章歌奇气得要开骂。 我赶紧拉住他,叫他别吭声,小声说:“章兄弟,他是神灵!” 夜里山上没人,“牛院长”更加肆无忌惮,干脆四肢并用的在山道上奔跑,时不时还停下吼我们几句,像个严厉的教官。 跑到一半的时候,那吼我的声线发生了变化,更加低沉了,“太慢了太慢了,你们一个个没吃饭吗!?” 我们拼命跟在后面拾阶而上,这时,看见石头阶梯上有一件件脱下来的衣服,以及皮鞋、裤子、皮带、衬衣、外套。 等我们爬上去后,吴八一一抬头,大惊失色,两条胖腿禁不住发软,差点坐地上,“妈呀,老虎……” 前方山道上蹲着一只巨大的白毛老虎,像猫一样坐着,胸口还不断起伏,发出“呕”的一声,吐出一样东西来。 我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证,其实孙真人早就在注意我们了! 我激动地抱拳问道:“请问阁下就是孙真人的配飨,那位虎大仙吧?” 老虎低沉地吼道:“无知的凡人,想让孙真人等你们多久!?都给我跑起来!” 我们只好再次跟上它,老虎忽左忽右地奔跑跳跃,像只左突右进的灵活大猫。 吴八一惊得眼睛发直:“卧槽,我不是做梦吧,牛院长原来是虎大仙变的?” 我摇头,“之前见的牛院长是真的,后来见的是假的……”说着,我指指地上,刚才老虎吐出来一个沾着血的手串,正是之前牛院长握在手上的那串! 章歌奇不禁大笑道:“哈哈哈,活该!!” 一想到孙真人竟愿意亲自见我,我心中那叫一个兴奋,跑步的疲惫一扫而光,这可是跨越千年的偶像见面会啊! 正文 第457章 孙真人 我们跑了一路,累得气喘吁吁,在老虎的催促下,我们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爬上了山顶,累得我两腿发麻,小胖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等我们喘口气,突然一声威严的虎啸,差点把我们从山道上掀下去。 我们抬头一看,药王大殿前面,一位穿着羽织、风神俊朗的白发少年正用手抚摸着老虎的额头,嗔怪道:“柴胡,你怎么能乱吃人呢?” 老虎咧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道:“那厮心术不正,借先生之名,行诈骗之实,所以我才把他吞了!” “你这孽畜……”少年叹息,语气中却透着主人对顽皮宠物的无奈和怜爱。 少年身体周围发出一层荧光,吴八一紧张兮兮地问我:“小林哥,这就是孙真人吧……要不要跪呀?” “行个礼就行。” 我怀着激动、恭敬的心情,上前施礼,“晚辈林泽闽,见过孙真人,仰慕已久!” 少年跳起来,落在虎头上,盘腿坐下,巨大的虎身如同柔软的坐垫,老虎也顺从地低下头,伏在地上。 少年笑道:“我就是孙思渺,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找出肠鸣症源头、收服恶鬼,这两件事,足见你的才智和仁心。” “真人过奖,全是运气罢了。” “林泽闽,你也是行医之人,我且来考考你,六气主客如何辨别?”孙真人正色道。 我赶忙答道:“厥阴生少阴,少阴生少阳,少阳生太阴,太阴生阳明,阳明生太阳,太阳复生厥阴,周而复始,久久不变,年复一年,此名主气;“厥阴生少阴,少阴生太阴,太阴生少阳,少阳生阳明,阳明生太阳,复生厥阴,周而复始,此名客气。” 这些全是书上内容,我自然对答如流。 孙真人微微点头,又问:“朱砂、砒霜、附子皆是剧毒,如何入药?” 我答道:“朱砂,甘、寒,归心经,能镇心安神,清热解毒;砒霜,性热,味辛,入肺经、肝经,能解毒蚀疮,截疟,劫痰平喘;附子,性大热,味辛、甘,入心经、肾经、脾经,能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 “实话实说,这三种毒性太大,以晚辈的能力、经验,轻易不敢用,除非病人病入膏肓,治不治都是死,才敢用这样的药赌一把!” 孙真人看看我,露出一丝笑意,“不错,你的药理、医经背得很熟,看来是师父教得好。我再问你,如果前来求治的是恶贯满盈之辈,医好之后他会继续杀人放火,你救吗?” 我说:“病床上他是病人,病床下他是恶人,我会先报警,再救人!” “假如病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个苦寒之人,你救吗?” “拒之门外!”我斩钉截铁地说。 吴八一和章歌奇都错愕地看着我,吴八一急了,小声说:“这是不是……不太好?” 其实他俩是有所不知,自古有“三不治”、“六不治”的说法,六不治中包括“衣食不能适者”。 为什么不救苦寒之人,不是因为医生势利眼,怕对方不付钱。 而是对方营养条件、温饱都成问题,身体哪还有免疫力和修复能力,就算是灵丹妙药,他喝了也不见效,治如同不治。 孙真人又点了下头,说道:“如今普天之下,信医道者百无三四,世人深信西医,毁谤中医,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太大了,我沉吟片刻,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中医以调理为主,治病于未萌;西医重视直接效果,擅治急症。中医把人体看作一个整体,牵一发则动全身;西医则是把人体看成一台机械,哪里坏了修哪里,医学界有句俗话:中医偶尔治本,西医总是治标。 “一个人平时如果调理好身体,适当运动,注意饮食,注意卫生,是可以做到完全不生病的,但如今生活节奏快,人们不注意饮食休息,得了大病再求诊,见效慢、治本的中医,看上去就不如见效快、治标的西药。但仅仅治本,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病痛,现实中一些人的情况是一台手术接着一台手术,一直做到死,可人们往往无法透过现象看清本质。 “长此以往,病人对中医没信心,许多中医自己也没有信心,一些骗子又打着中医的幌子招摇撞骗,更加败坏中医名声。西医虽见效快,但是价格昂贵,穷苦年代,路边草药不知道治好多少人,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大家为了治病愿意掏更多钱,没人在乎性价比,中医便又失去了一个优势。 “中医有自己的理论体系,是千万年来实践总结的,用西医理论强行解释中医,就会被嗤作谬论,实则是盲人摸象,各执一词。毁谤者说中医捧着祖宗之法不知变通,实际上历代名医,无论华佗、张仲景还是您,都在不断开创新的医术,如今的中医,一定会在变化中找到出路! “我认为凡事都有盛衰,眼下西医盛、中医衰,是历史必然,非人力可以扭转,文明本来就是在碰撞中得到发展。西医曾经走过许多弯路,近百年才开始辉煌,中医如今遭一些人嘲笑,可它的理论在不断被印证,既然都是治病救人的技术,医道的终点在人身上,西医终会发现调理的重要性,发现许多病根本不需要开膛破肚,中医也会慢慢发展出治疗急症的手段,二者会越来越像彼此,最后不分彼此,未来会是中西医结合……不,我希望未来不再有中医、西医的划分!眼下中医经历的晦暗,也可以看做是一个融合新技术的时期!” 孙真人盯着我看了一阵,继而仰起头,漆黑的眸子映出星空,“世上总喜欢薄此厚彼,却不知万物殊途同归。当年元化(华佗)有浣肠刮骨之能,与今天的西医何其相似,倘若元化未死,青囊经未焚,后世或许会出现外科手术,惜哉痛哉!归根结底,还是四个字——天道不仁!对了,你认为当世名医,比我如何?” 我拱手道:“您不如当世名医。” “小林哥,你傻了吗?”吴八一呆了,拉拉我,示意我不要“信口开河”。 孙真人大笑,作捋须的动作,当然他现在是少年模样,没有胡须,这应该是习惯性的动作。 他说:“你说的很对,医术在不断进步,当世名医见识过的病症,和学习的治疗方法应该远胜于我,倘若我这个古之名医胜过当世名医,那简直是时代的悲哀。况且我成仙已久,已非人身,医道再无半点进步。林泽闽,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自信地说:我比孙思渺厉害!” 我拱手作揖:“晚辈铭记在心!” “嗯,虽然我觉得你还是太年轻,但是救命如救火。你们在找炎阳玉是吧,我知道一个地方有。” 走了这么多弯路,终于能找到炎阳玉了! 我欣喜地说:“请真人指点。” 他指指自己,“就在,我的荒冢之中!” 正文 第458章 仙的指点 我愣了片刻,心想难道孙真人的意思,是叫我们去盗他自己的墓? 而且那句“虽然我觉得你还是太年轻”似乎别有深意,他要交给我的大概不止是一块药材…… 这时,一直乖巧地扮演坐垫的老虎突然冲我暴吼一声,“孙真人只是谦虚,臭小子,你不要当真,你不可能比孙真人厉害的!” 孙真人抬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了一下虎头,“不要随便吓唬小辈!” 章歌奇一直没说话,估计憋坏了,他插嘴道:“那个……您的意思是,您墓里的《窃仙方》也送给林大夫?” 孙真人微笑着点头,“那本书,还有别的东西,一并送你了,留在荒冢里没有意义。林泽闽,你认为我为什么要把窃仙方藏在墓里,而不流传后人?” 我还在沉吟着想答案,孙真人忽的指指天空,然后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淡淡一笑,似乎想告诉我,是为了瞒过上天。 难怪它叫作“窃仙”方! 我恍然,没有再说话,只是佩服地望向孙真人。 孙真人俯身看着我,“哈哈,看来你已经知道原因了。对了,炎阳玉你准备怎么用?” 我如实说道:“有个病人深度蛟化,我准备用先天再造汤让他变回人身;此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去势,一个失去生育功能,也能跟着沾点光。” “看来你的学识还是不够,去势用不着先天再造汤,一味全骸归祖方就可以治。” 我闻言更是惊喜地问道:“晚辈确实才疏学浅,敢问这全骸归祖方……” “在书里!”他打断我,“尽在书中。” “明白了,谢谢真人指点!” “那你还治过什么大病?” 于是我又把治蛟化症,和配孟婆汤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真人作着捋须的动作沉吟着,“嗯,不错,用尸毒代替蛟毒,奇思妙想,堪载医史。不过孟婆汤这种稀世灵药治邪魄入体,实在大材小用,你原本可以不必受那种苦的。” 想到当初剁手挖眼之痛,还有被勾名先生夺药之恨,我心中一阵唏嘘。 吴八一安慰我说:“嗐,走弯路也是正常的,小林哥你不要太难过,旁人还连治都不会治呢。” 孙真人教育我说:“你会治古怪大病,也算是有所精通,不过大病罕见,只精大病,难留美名。” 我苦笑了下:“真人,治病救人,不求名声,再说出名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孙真人叹息一声,“名利皆是牢笼,我羽化之日,方挣脱牢笼,然人世间千百年仍是这个样子。人的病在身上、在心里、在根骨里。叹世道循环,叹战火纷争,叹豺狼当道,叹相煎何急,常令我有毁世灭俗之念,就算代代有名医出世也束手无策。不好意思,我又发牢骚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请教的吗?” 我想了想:“我听说,现在天下灵药,都被万妖洞垄断,这件事情,孙真人有啥解决的办法吗?” “说到这个,万妖洞也是我的一块心病。我提醒你们一句,你们行走天下,不要太相信见到的神仙,强大与善恶无关,身为医者,与病斗,与人斗,更是与天地在斗。有朝一日,如果你们要讨伐万妖洞,我或可助一臂之力。” 章歌奇厚着脸皮插嘴问:“对了,孙真人,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有什么要送我们的吗?” “哈哈,你们空手而来,还叫我送东西?这样吧,山里有片池塘,里面有几根破木头,你们喜欢就拿去吧!柴胡,你一会带他们去。” 老虎发出“哇呜”一声悠长婉转的叫声,似乎不太乐意。 孙真人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我留着也无甚大用,送他们吧,你给他们带个路。” 老虎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章歌奇一拍脑袋,他在衣服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东西,笑嘻嘻地说:“孙真人,咱礼尚往来,这里有块上好的熏香送给你吧!” 我一看,正是那个老神仙送的助情香,这也太会借花献佛了吧! 我说:“章兄弟,这种香送神仙,不大合适……那啥,孙真人,你要不要苏陀供?” “苏……苏陀供?”孙真人瞪大眼睛,惊喜地说,“你们有?” 我一看真人的反应,心想看来这苏陀供果真是好东西!广咚有个菜叫“佛跳墙”,意思就是僧人闻了味道就忍不住还俗,这苏陀供简直可以叫作“仙开眼”。 我笑道:“晚辈刚拿到配方,正在做,等研发成功后,一定给您送一块过来。” “好好好,先谢谢你们了。想找我的时候,来找柴胡就行了。它经常在附近睡觉,或者……沾花惹草,生了一堆野猫,败坏我仙门雅风。” 老虎摆摆头,“哇呜哇呜”地叫着,好像被家长批评时,撒娇的小孩。 我这才明白,原来之前卧在那根危险的树枝上的虎斑猫就是这只虎大仙! 宝云寺的母猫离奇怀孕,居然也是它干的,合着素食馆子的小猫们全是它留下的仙种。 能吃能拉能下崽,看来虎大仙不是鬼仙,是个妖仙,但也可能压根就是一只沾了仙气的妖,反正神仙的坐骑是出了名的爱惹事。 章歌奇又问:“对了孙真人,晚辈有一事不明,当初你救的龙是什么品种?” 孙真人笑道:“我没救过龙,许多关于我的故事都是后人附会的,柴胡也是晚年在山中认识的。” “原来如此!” 孙真人清了下嗓子,端正地说道:“各位,祝你们好运,我们后会有期!” “孙真人慢走。” 他手一挥,一股风吹过,让我们睁不开眼,再睁眼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虎大仙则变成了半人半虎的样子,足足两米多高,肌肉发达,长着一颗毛茸茸的虎脑袋,样子有点鬼畜,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睥睨着我们。 吴八一仰望虎大仙可怕的脸,吓得躲在章歌奇身后,尴尬地说:“呃,虎大仙你好……” “哼,跟我走吧,无知的凡人!” 他居然就这样直立行走,下山去了。 我想起传说中有一种叫虎男的妖怪,估计就是这个样子。 看来虎大仙跟随孙真人修行很久,可以在虎斑猫、虎男之间随意切换形态。 章歌奇抛起手中的助情香,“这东西没送出去,我回头送给老板娘吧!” 我瞅他一眼:“人家信佛的,你这合适吗?送点别的吧!” “喂,快点跟上!!!” 虎大仙又急躁地吼起来,不耐烦地挥手示意我们加快速度。 看来这位性子燥,我们只好紧赶慢赶地跟在后面,他在前面走得飞快,一条虎尾甩来甩去,好几次差点跟丢。 忽然,虎大仙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他站在一条栈道上吼道:“这边,快点,一个个像煽过的肥猫!” “你……”章歌奇不爽地说,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不要对仙家不满,尤其这位,你也看见它是个爆脾气了。”我小声提醒。 “嗯?你们仨凡人是不是对我意见?有意见就赶快说出来,不然我怎么揍你们!”虎大仙不快地吼道。 “没……没有意见!”吴八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对了,小林哥,这条栈道之前咋没见过呢?”小胖看看四周,狐疑地问。 “可能是变出来的,放心大胆地走吧!” 栈道就是悬空的桥,木板铺成的,我们跟上虎大仙的步伐,一路上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 最后,我们来到一片未曾被涉足的隐蔽山区,遍地奇花异草把我看呆了…… 正文 第459章 返魂香 看着遍地姹紫嫣红、茂密生长的植物,吴八一好奇地问我:“小林哥,这些都是仙草吗?” “不,都是凡间的药草,板蓝根、甘草、田七、当归、独活、白术、威灵仙!” “哦,花花绿绿的真好看。” 其实好多药材的天然植物形态,我也是头一回见,它们在这儿不受打扰,采集日月精华,想必药性也是绝佳,比专门种植的普通药材要好得多。我看着这些自然生长的药材,就像农民看到长势喜人的瓜果一样开心。 我说:“平时做饭,农村小笨鸡的味道,和饲料喂出来的鸡味道天差地别;大棚催熟的瓜,比起按季节在田里种出来的瓜,味道也差得老远。食物有这样的区别,实际上药材也一样,过去的药材产自山林水泽,不违天时、地利,药性自然强。如今的中药全是按农产品的标准,用温室、化肥种植出来的,很多草本药材别说一年,可能几个月就收获了。然后就是全套工业化流水线炮制,根本没有多少药力。这也是如今中医不行的一个原因,可以说是根本上的原因,人口多了,自然环境少了,哪有什么野生药草可以采,只能工业化生产。其实这一株野生的当归,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拿来炖一锅鸡汤,是上等滋补佳品。” 说着,我爱惜地轻轻碰了一下当归的叶子,孙真人让我来看这片药园,可能也有这番深意在其中。 “喂!别乱碰,这些孙真人没说要送你们!”虎大仙说着,爪子扒在一棵树上抻懒腰,把树皮挠出一道道的沟。 “我去,那是啥!”吴八一突然朝前面一指。 只见药草的叶子后面露出几对小眼睛,在不停眨动。 虎大仙嗤了一声,说:“少见多怪!这园子是孙真人成仙之前弄的,后来我们云游四海,抓了一些小妖精,叫它们来照料植物,你们不要踩坏了,赔不起的。跟我过来!” 我们跟着他穿过小径,来到一片池塘,周围长了一圈树木,池塘散发出阵阵暖意,底部有微光透出。 虎大仙噗通一下跳进满是浮藻的池子里,伸手捞了几下,然后从水下找出来一根大木头,随手往外一扔,那根木头立刻呼啸着朝我们飞来。 章歌奇挡在我前面接住,自己被木头的冲力撞得趔趄了一下。 他抱着湿漉漉的木头,手指稍一用力,木料就酥了。 章歌奇不屑地说:“嘁,真的送一根破木头啊,孙真人也太小气了。” “嗷,不许胡说!!!”虎大仙不爱听了,暴吼一声,吼叫声带出的狂风吹得我们仨差点摔倒。 “咳,章兄弟,你嘴上注意点……孙真人怎么可能只送根破木头,你闻闻自己的手。” 章歌奇闻了下手指,眼睛倏地瞪大,“哇,怎么香喷喷的?” “我闻闻。”吴八一凑过去闻那截木头,“哇,这木头的味道贼好闻,这是香料?” 看到池子边的植物我早已了然,我说:“这是沉水香,也叫燕口香、蓬莱香,这种树的内部会分泌一种油脂,慢慢填满树的内部,待树枯死之后,由于树干填满油脂密度很大,可以沉到水底。在无氧环境中油脂醇化,变得奇香无比,几十年、几百年后捞上来,把朽木部分剔除干净后,里面就会有一大块沉水香,很多人拿来收藏,价值不菲,也是极为珍贵的熏香和药材……不过虎兄,我记得沉水香长在岭南才对……” 虎大仙却一副轻蔑的口吻:“真人真是白对你另眼相看了,我看你真是才疏学浅,连沉光香都不认识!” “什……什么!?”我大吃一惊,“沉光香?” 我又看看池塘,这才明白过来——我忽视了一个细节,这东西在水下面会发光。 估计这是沉水香中的特异品种…… 吴八一更加迷茫:“那是啥,好东西吗?” 我此时心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强压住激动之情,缓缓吐出几个字,“那是起死回生的灵药!” 我详细地解释给他俩听——汉武帝在位的时候,有个经常被匈奴欺负的月支小国,进贡美女、葡萄酒、宝石,以及四两返魂香,据说此香能够起死回生。 有一年京城发生瘟疫,死了许多人,汉武帝命人把返魂香点上,香气所到之处,新死之人纷纷复活。汉武帝本来只是想用这西域异香祭奠死者,没想到死人竟然复活了。他赶紧叫人把香灭了,仅剩的二两妥善藏好,不过刚复活的那些人几天之后就又死了。 汉武帝可是著名的仙迷、长生不老追求者,一辈子没少挨方士的骗,造承露台接露水喝,还修豪华的宫殿等西王母大驾光临,没成想这回在不经意间得了好东西。 据说后来派遣张骞出使西域,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去月支国找他们多要点返魂香,但去了西域后愣是没找着这个小国。 于是汉武帝又命一大批制香匠,辨别返魂香的配方,可只发现其中一味可能是这沉光香,其它的材料实在找不到。 而沉光香本身也是极为稀有的香料,点燃可以驱祟逐疫。 剩下那二两珍贵无比的返魂香,汉武帝垂死的时候叮嘱后人一定要在他偃驾之后点上,结果太子硬是没点,舍不得。最后用金匣封存了起来,直到汉末乱世,在董卓部下的洗劫之中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听完,吴八一不敢相信地说:“靠,能起死回生?我咋觉得不靠谱呢?” 我问虎大仙,“起死回生难道不是违背天道吗?我在北方见过不死草,那东西号称起死回生,可只能造出怪物。” 虎大仙哈哈大笑道:“坐井观天的小子,医道本来就是违背天道!明明要死的人却被治活,这难道不是违背天道?返魂香和巫族的不死草不一样,它真的可以救活人,不过,必须是新死之人。”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它可以强行把离体的灵魂拉回身体?”我追问道。 虎大仙点头,“差不多,你大可一试,不必担心天罚,老天爷没那么闲,成天管这种小事。” “哈哈,就是复活甲喽!好东西呀!”吴八一开心地拍着巴掌,露出兴奋的笑容。 说到天罚,我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我这里有一卷天书,忘了让孙真人帮我看看……” “你先去找真人说的那本书,找到了你就明白了!不要再烦真人了!”虎大仙大概是嫌说得太多了,终于不耐烦地吼道,“好了,你们可以滚了!” 章歌奇听得一阵不爽,“喂,猫妖,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臭凡人是不是想打架!?” “来呀!” “哎,章兄弟,别冲动!那啥,虎大仙,他说着玩的!”我赶紧拉开章歌奇。 章歌奇朝老虎撇撇嘴:“我说,再给点别的呗,那么多药材呢,你们又不用,这么小家子气干嘛?” “滚滚滚!不要不知足,得了沉光香还想怎样!” “我看你那水里还有好多呢,再给一块,再给一块!” “闭嘴,臭凡人,快从我眼前消失……那个姓林的,你在干嘛!!!”虎大仙又咆哮起来。 他俩扯皮的时候,我抓起地上的泥土正在嗅闻,被老虎一吼,我忙回答:“闻闻地上的土味罢了,虎大仙,能不能送我一点土?” “不行!!!” 正文 第460章 不葬人 见我舍不得手中的土,吴八一插嘴道:“虎大仙,不过是一点泥土罢了,又不值钱,你就送我们吧,回头给你买一大堆猫罐头!” “什么罐头?人类这么无耻,把猫做成罐头?”老虎一瞬间有些惊呆,继而胡须抖动,龇牙咧嘴,眼看就要发火了。 看来他久居山林,居然没吃过猫罐头。吴八一连忙解释道:“误会误会,猫罐头是专门给猫吃的肉罐头!有这个……鹿肉、小牛肉、鸭肉的,甚至还有国外的袋鼠肉呢!各种各样的,可好吃了!” 虎大仙眼睛亮了,还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却依旧装出不耐烦的样子,“不许拿任何东西。” 但它的语气已经软下来了。 我趁热打铁地请求道:“虎大仙,我只是想留个纪念,对我来说,今晚的能和孙真人相遇的经历实在终生难忘!” 虎大仙犹豫了片刻,末了又十分直接地问道:“那你们送我多少猫罐头?” 吴八一一听,嘿,有门! 他笑道:“虎大仙,孝敬您一百罐怎么样,我买好送到素食馆子,你自己去拿?” “哼,凡人真是麻烦!你取了土快走,不许拿多!”虎大仙同意了。 我赶忙掏出手帕,把那肥沃的透着药香的土包起来。 装好之后,我感激地向老虎拱手,“多谢虎大仙,代我问候孙真人,我们不叨扰了,告辞。” 可能是因为猫罐头,虎大仙的态度好了很多,它倚在树边交叉着双手点头道:“路上小心!” 我们沿着来时的栈道回到山道上时,再回头一看,身后栈道已经消失了。 章歌奇扛着一大根沉光香木料,一路上香喷喷的,却毫不刺鼻。 他把木料从左肩换右肩,开心地说道:“嘿,神仙就是珍藏了不少好东西!这个点起来很香吗?回去试试!” 我笑笑,“这是沉水香中的罕见异品,可以削上一小片送给老板夫妻。神仙吃东西只吃个气味,所以熏香、香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贡品,远胜过什么乌牛白马,古人也确实经常拿香来供神。” “嘿嘿,可以送给小仙子!” “别忘了青牛大仙,等我回去制成熏香再送。这礼物,又上档次又倍儿有面子。” 这时吴八一问我:“对了,小林哥,你为啥要一包土呢?” 我说:“这也是好东西啊!因为那些药草年复一年地烂在土中,再长出来,已经过了千年,这土已经浸透了药性。你闻闻是不是有一股奇异的药香。” 说着,我给他俩闻闻。 “小林哥,这也能入药吧?” “当然可以了!这土叫作‘不葬人’,意思就是土里药性太强,把死人埋这儿,他自己复活爬出来了。不过,这肯定是夸张的形容。这土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但不能直接服用,要蒸出汁液配在药中,可以大幅增强药性,简直能让土萝卜变人参!此外做成香囊带在身上,经常闻一闻,也能防治流行病,受伤也可以堵在伤口上疗伤。” 听罢,吴八一贼笑着拍拍自己鼓鼓的口袋。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掌全是黑土。 “嘿嘿,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小林哥看中的一定是好东西。我趁‘虎’不备装了两口袋!” 我又惊又喜,“小胖,你可太机灵了!不过占人便宜不太好,回头给人家多买点猫罐头,等苏陀供研发出来,再送几块过来表示下感谢。” “嘿嘿,我咋感觉自从来了药王山,就变得特走运呢?咱们收集灵药的事业蒸蒸日上呀!” 章歌奇插话道:“林大夫,你胆子也够大的,当着孙真人的面说了中医的许多不好,还说人家不如当世名医,我当时都替你捏把汗。” 我说:“我都是实话实说,现如今涎着脸夸中医天下第一,稍有理智的人都会觉得是笑话。我奶奶在世的时候,若遇上急性阑尾炎这样的急症,也是会叫人家赶紧去医院开刀的。对了,你知道扁鹊吧?” “当然知道了,扁鹊见蔡桓公都听说过。” “扁鹊见蔡桓公也就是《韩非子》中的一则寓言故事,其实历史上找不到叫‘蔡桓公’的人。还有另一则关于扁鹊的故事,据说扁鹊家里有兄弟仨,都是学医的,有一次魏文侯和扁鹊唠嗑,就问:扁鹊啊,你家谁的医术最好?扁鹊回答:长兄医术最高明,疾病未有形而除之,所以长兄的名气不出家族;二哥医术次之,能在毫毛的变化之间看出疾病的征兆,所以名气不出村子;我的医术最拉胯,病症发作才能看出来,并将其治好,所以我名动天下。” 听完,章歌奇愣了一会,然后哈哈大笑,“我听懂了,病还没发作就治好了,结果人家根本不知道这人医术高明。” “西医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你牙疼,去医院,打针吃药,马上不疼了,觉得这个灵得不行。可如果有个人十天之前对你说,你有点上火,赶紧整点苦瓜、菊花茶下下火,你不当回事,还觉得人家多管闲事。” 吴八一笑道:“这个道理我也懂,比如什么流行歌里冒出一句戏腔,大伙就称赞,哎呀,弘扬国粹!正儿八经来一段京剧,人家几十年功力,又不爱听,嫌弃听不懂。” 我对小胖说:“你还有脸笑呢,我平时没少跟你说,不要抽烟,饮食均衡一点,你年龄大了得心血管疾病可咋整。” “嗐,怕啥!咱不是有七星藕么?” “嘁,都是这种态度,新衣服不爱惜,非要等破了再补,唉!”我摇摇头。 章歌奇又问:“林大夫,我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如果医术高明,应该是既能治本也能治标才对,光能治本,是不是也不行?” 我说:“中医的理论是让你自己的身体恢复,用自身的免疫力去对抗,病去如抽丝,这个过程自然是缓慢的,人一生病脾气就不好,就会觉得这个药不行,这个医生不行!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时代在变快,慢悠悠的治疗方式已经不适应时代了,中医也要发展才有出路。我觉得走弯路是正常的,西医以前走的弯路,都走到死胡同里面去了,什么放血、蚂蝗、涂鸟粪、涂蜂蜜、颅骨钻孔、催吐,当初居里夫人刚发现镭时,国外马上开始卖含镭的保健品,还有辐射温泉,害人不浅哪。后来是一批有志之士的探索,加上科学的加持,和解剖学的发展,才有了今天。” 唠着闲嗑,我们下了山,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老板夫妻处理爆炸的善后事宜也刚回来不久,见我们仨跑得灰头土脸的,他有些担心地问我们干啥去了。 吴八一笑道:“嗐,没事,就是到山上跟孙真人唠了会嗑。” “啊?孙真人?”夫妻二人有点发懵。 “砰!” 章歌奇把那根木头放在桌上,“林大夫,这东西怎么处理?” 老板娘问我这香喷喷的木头是啥,我说:“是一种罕见的沉水香。老板娘,借把小刀用用。”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章歌奇说着拔出斩龙刀。 我摇头:“你的刀太长,不适合剥木头。” 老板娘给我取了把小刀,我慢慢剥去外面的一层朽木,很快,木料中露出内部包着的老姜色泽、木头质感的大块香脂! 老板惊喜地说:“原来是沉香啊,我在一个做食品加工的老板家中见过,他们那个可没你这个大,那也花了六百万呢!这东西可值钱了!” 我抓起突起的一小块,用刀一切,“来,这块送你们。” 老板一下呆住了,“呃,林大夫,你这一刀,沉香就破了形,不值钱了。” 我笑笑,“本来就不打算收藏,这东西对我来说只是药物。” 正文 第461章 善后事宜 老板笑了,“林大夫真是做大事的人,有魄力!不过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哪好意思收?” 我说:“不必客气,这两天多谢你们照顾,收下吧!” 夫妻二人觉得受之有愧,还是不断推辞。 吴八一说:“嗐,小林哥都决定送你们了,就收着吧。我们之前搞出那么大动静,还要麻烦你们继续帮忙善后。要不转赠给宝云寺也成,就当我们捐的!” 老板又客气了几句,这才收下。 我哗哗地把整块香拆碎了,我其实也是收藏,但却是以药物的形式收藏。如果有朝一日,有那个运气,把传说中的返魂香配出来,对我来说比家里弄个玻璃罩子展览一大块香料更有成就感,也更心满意足。 老板娘找来一个干净的大包让我们装香料,几包药土也用塑料袋包好放在里面。 “对了,还有件小事拜托你们,之后我们会买一些猫罐头送来,山上会来一只虎斑猫,交给它就行了。”我说道。 老板娘有点纳闷:“我们来买就是。不过虎斑猫?它要怎么拿罐头?” “放在那里,不要看,它自己就拿走了。” “这、这么神奇?”老板夫妇面面相觑。 解决了女鬼的事,又得了一块沉水香,老板夫妻也挺高兴的,张罗着去给我们做了夜宵。 很快,一大盆红豆煮的汤圆,和裹着米粉的米糕端了上来。 我们围坐桌旁吃着夜宵,老板聊起自己的经历——商场遇挫,创业被骗,亲人离世,折腾了很久,后来才皈依佛教,安心地经营这家小店。 这种场合,吴八一就显得八面玲珑,跟人家聊得很欢,我和章歌奇只是低头吃东西,偶尔答应几声。 吃罢夜宵,我端详了下老板娘,问道:“老板娘,冒昧地问下,你是不是有月经不调的症状?” 老板娘一愣,“对啊,快两个月没来了,大概是和饮食有关吧……” “是,只吃素,很多营养得不到补充,比如合成激素需要的优质蛋白……” 章歌奇笑道:“干脆在蛋奶素食里面再加个羊。” “你这是人话么?太不尊重人家信仰了。”我杵了下章歌奇。 老板苦笑道:“其实这个问题也一直在困扰我们。吃素十年了,突然迈出这一步,很难做到!凡事都有牺牲吧。” 老板娘想想说:“或许可以试试人造肉呢……” 我说:“合成的东西终究还是会缺一些营养。中医上说‘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营养均衡是很重要的,除了已知的营养,还有许多没发现的成分,它们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在正常的食物中一定含有,这是合成不出来的。” “嗐!”吴八一一拍脑袋说,“我有办法了,你们不是吃蛋奶素食吗?那毛鸡蛋能吃吧?” “毛……鸡蛋?” “就是孵不出来小鸡的蛋,也叫活珠子,我前阵子和小林哥去安灰时,尝过几次烤毛鸡蛋,嘿,别提多香了。佛教不吃肉是因为不杀生,这个本来就没孵出来的,也不能算杀生吧。” 老板夫妻沉默了一阵,老板娘慢吞吞地说:“可以试试看……云悔长老不是也说,我们可以适当吃点肉吗?不必这么清苦,对身体也没好处。” 老板点头道:“那就一周吃一次三净肉吧,既然不求口腹之欲,水煮一下,放些去腥的香料就行了。” “啥是三净肉?”吴八一问我。 我解释道:“就是不见杀、不闻杀、不为我杀的肉。其实在国外的佛教都是可以吃这类肉的,甚至也可以结婚生子。不吃肉的规定只有我们这儿有。说起来,佛教不吃肉,是一位笃信佛教的皇帝——梁武帝提倡推广的,一直延续下来。本来不吃荤的意思是不吃葱、蒜、韭菜这些气味重的蔬菜,一来吃了口气重,有碍出家人形象;二来佛教认为辛辣的东西会让人生怒气,最开始佛教里的‘荤’并不是指肉。” “好么,简直是外行指导内行。皇帝吃素,和普通人吃素,能是一个档次么?皇帝老儿就算吃素也是山珍海味!那这位皇帝指导完,后面的皇帝也没遵守呀,岂不是苦了广大人民群众?” 老板笑道:“林先生真是博学多才,什么东西都知道。” 我客气地说:“过奖了,平时看的书比较杂,对佛教只是有所涉猎罢了。” “林先生有空可以去趟宝云寺,和云悔长老聊聊,没准可以皈依,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 “这恐怕不成,我们巫医是拜宗布神的,拜佛有点冲突,对佛道我一向是抱着远远欣赏的态度。” 老板不再提这茬儿,转头对老板娘说:“那咱们就这样决定了,一周一次三净肉,没意见吧!” 老板娘笑道:“两次也行。” 吃罢夜宵,我们回屋休息。 夜深人静,我拿出通灵沙,打算再和女鬼谈谈。 用通灵沙召唤出女鬼的画面,再看一次还是非常惊悚,她从地上露出半截身子,忙不迭地催促说:“什么时候带我到山上去?” 我说:“耐心点,我们要先找到你的遗体,或者骨灰。你记得在哪儿吗?” “嗯……”她歪着脑袋努力思考着,“以前是在墓地,后来被人挖出来了。” “谁呀,干这种挖绝户坟的事情。”吴八一吐槽,被我瞪了一眼。 女鬼回忆着,咬牙切齿地说道:“有个人叫我去一个宅子里面作祟,骨灰当时就埋在那宅子里面。可那个人骗了我,说事成之后送我下地狱,结果他跑了,畜牲!” “是在城里吗?” “对,是个大宅子,我不记得位置了,但是当时一家三口全部自杀了,你们可以在新闻上找到。” “啊?这么惨!”吴八一惊呼,“这犊子干的事太不地道了!” 章歌奇拍拍自己的刀:“还有这种人渣?他叫什么,老子去把他劈了!” “叫……什么名先生来着……” “勾名先生!?”我惊诧地喊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人!你们认识?” 我们仨都吃了一惊,彼此交换一下眼神。 居然是勾名先生,这谁能想得到! 吴八一赶紧在手机上查起来,过了一会儿说:“小林哥,是十年前的事情,一家三口离奇自杀!这个狗篮子,到处害人,还留下历史遗留问题。” 章歌奇盯着女鬼问道:“他们自杀是你害的?” 女鬼回答:“我只是按照这个勾名先生的吩咐做,主要是吓唬那家人。勾名先生说他们得罪了自己,全家自杀是他用巫术害的,好像弄了三个草扎的小人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歹毒至极!”我皱紧眉头,勾名先生当初是白骨观弟子,无论怎么用害人的巫术也不怕反噬,不过,如今应该已经不能这么浪了吧。 我考虑了下,对女鬼说:“我们会去找你的骨灰,然后你的去处按我们说好的来。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女鬼还是有些顾虑,“可一旦拿到骨灰,我就没有主动权了,我如何信你们呢?你们若像勾名先生一样欺骗我怎么办?我要你发个毒誓!” 吴八一小声提醒我:“甭听她的,小心有诈。” 我安慰她道:“小姐,我们相互信任吧。你想想看,以你的能耐,给我们找麻烦不在话下,但我却并没有限制你的行动自由。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 女鬼低头沉思起来,看得出来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性格。 过了一会儿,她悠悠地说:“好吧,不发毒誓了,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 “你说。” “活着的时候,从没人说过爱我,你能不能对我说下那三个字?” 正文 第462章 阴阳平衡 “呃……”我一时语塞。 女鬼顿时不快地说:“你看,你果然不是真心的,连三个字都不愿意说!哼,我不信你们了!” 吴八一打圆场道:“小姐,不是发自真心的那仨字有啥意义啊?再说,我们又不是……” 章歌奇打断他:“嗐,说句话的事儿,有啥难的……”说着,他像个复读机似地毫无感情地念叨起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挖泥、挖泥……满意了吧?”因为说得太快,后面的发音都变成了“挖泥”。 女鬼有点嫌弃地看着章歌奇,考虑了片刻,竟然慢慢点了一下头,“好吧,姑且相信你们吧!” 说罢,她潜回地里,我用符纸收回她,然后把通灵沙全部回收。 吴八一竖起大拇指,“章哥真流弊,说那仨字都不带眨眼的,我爱你跟流水线量产似的,平时一定没少说!” 章歌奇白了我俩一眼:“嘁,这不就是上嘴唇一搭下嘴唇的事情么?瞧你俩矜持的,古代的大家闺秀吗?” 吴八一不服气地说:“那当然不能乱说了,小爷这句话要留给未来的女朋友!小林哥的这句话要留给嫂子!” “快闭嘴吧!”我苦笑,“赶紧睡觉!” 足足跑了一整天,我们已经很疲惫了,几乎是头刚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隔日早上,在老板这儿吃了早饭,我们就直接收拾东西告辞了。临走的时候加了个微信,他们还送了一些小点心给我们在路上吃。 回城之后,头一件事就是火烧火燎地找了家羊肉泡馍馆子,大快朵颐地吃了一顿。 所谓的“馍”是一种拿平底锅烙的不发酵的饦饦馍,当地人吃的时候细细掰成小碎片,我们没那个耐心,揪成几块就扔到汤里去了,这么粗糙的吃法引来邻桌一个老大爷的白眼。 吴八一西里呼噜地吃下小半碗,满足地一抹嘴,问:“小林哥,咱们接下来去盗孙真人的墓?” 我想了想说:“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还是先回去一趟吧。咱把身上的东西放一放,而且赵轩兄弟一个人呆太久了,我怕他米都吃完了。” 章歌奇把塞满嘴的羊肉咽下去,“放心吧,赵轩饿不死的,人家在山里呆了三年都能找到食物。” 我说:“还是回去看看他才能放心,另外,上次在墓里请灰大仙的后续工作还得处理一下……” 章歌奇不屑地说:“臭老鼠贪得无厌!咱们现在有小仙子、有牛大仙,以后再也不请这种垃圾神了!” 我也有点担忧,“嗯,不知道它要我救什么人,到底救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吴八一疑惑地问:“这都过去多久了,要救的那个人还活着么?” 章歌奇猛然一惊,“对啊,它原话是叫你‘救活’一个人,八成是文字游戏!‘救活’的意思有可能是,这他喵压根就是个死人!” 多亏小胖和章歌奇提醒,我低头沉吟起来——当时的条件似乎有陷阱,果然灰大仙不是省油的灯…… 倘若要救的真是一具尸体,死去多时,我就是走遍天下也难寻起死回生的药啊! 我心中不安,思谋了一会儿,向服务员借了纸笔,写了些字,交给吴八一。 “小胖,咱们分兵两路,你白天去帮我买这些供品。” 吴八一瞅着纸上的字,“奶酪、米饼、肉干……咋,你要供灰大仙?” 我说:“我得问问它,到底要救什么人,我好有个心理和物质上的准备,不然真掉进圈套就抓瞎了。” 小胖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心有余悸地说:“这次它不会再上我身了吧?” “没事,我们有通灵沙,作为通灵媒介比你的身子好使多了。” “这话我应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吃完饭,吴八一一个人去采购了,我和章歌奇按照网上查到的地址,来到勾名先生指使女鬼作祟的那片住宅区。保安不让进,章歌奇懒得废话,绕到另一侧带我翻墙进去了。 小区里环境优美,一看规划和设施就很上档次,章歌奇说这是贪官包小三最爱买的住宅区了。 小区太大了,我们也不知道当年出事的宅子在哪儿。 走了一会儿,看见一个牵着狗的女人,章歌奇笑嘻嘻地上前问:“遛狗的美女,你知道十年前,一家子自杀的那户在哪儿吗?” 女人警惕地后退一步,小狗也冲我们汪汪叫,她问:“你们是干嘛的?” 章歌奇挑着眉毛,笑道:“你看我们像干嘛的?” 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能问出来就见鬼了。 我赶紧上前说:“抱歉,打扰你了女士。我们是做灵异研究的,只是想现场调查一下,写篇文章。” 女人看看我,用手一指说:“往那边走,走到头,有一间没人住的别墅。你们小心点,那地方真的闹鬼,到现在也卖不出去,都压到白菜价了也没人敢接手。” 章歌奇说:“我听说不是有专业的凶宅试睡员么?” “以前还真来过一批,听说半夜屋里有哭声,墙上还浮出了人脸,把试睡员都吓跑了。我平时遛狗也绝对不去那边,我家宝贝一靠近那屋子就叫得厉害!” “嗐,小狗不行的,你缺一个高大威猛的保镖。” 女人不满地斜了章歌奇一眼,章歌奇依然厚颜无耻地笑道:“美女,喜欢危险的男人么?” “滚,流氓!” 女人赶紧牵着小狗走了。 章歌奇也不以为然,这脸皮厚度我算是服了,他还教育我说:“只要肯豁出去,早晚能撩到妹。” 我哭笑不得,“谢谢章老师,我暂时没这种需求。” 我们来到那栋别墅前面,这房子四周很荒凉,门窗都毁坏了,大白天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和周围的住宅楼仿佛格格不入。 小心地走进里面,发现这里年久失修、一地狼籍,损坏的天花板漏下道道阳光,光柱里面灰尘飞舞。 我掏出口罩戴上,又递给章歌奇一个,不过他摆摆手,不肯戴。 我揉开望气眼,果然阴气森森,空气好像凉盈盈的,皮肤上的汗毛也不禁竖了起来。 我们上到二楼,突然听见一阵突兀的钢琴声,很刺耳。 循着声音又往前走了一段,在一间屋子里看见了一架落满灰尘的钢琴,有一个琴键不停地陷下去,发出难听的声音。 章歌奇进屋溜达了一圈,走回来时他忽地脸色一变,一指我身后:“看你后面!” 我扭头一看,猛然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把我也吓了一跳。 那男人是个虚影,穿着一件沾满鲜血的白衬衫,两眼无神,歪着头坐在角落里面发呆,喉咙上还有条深深的伤口。 看来这家人怨气极重,大白天也会出现…… 这时,我怀中的符纸自己飞出来,飘在空中,正是那个女鬼。 我问:“小姐,你要出来?” 符纸在我手指间来回移动,像在点头。 我把符纸放在地上,往上倾倒通灵沙,倾泄的金沙中钻出一条细瘦的胳膊,然后女鬼的上身从中钻出来,沙子不断化形,到腿部时居然用光了。 女鬼觉得不对劲,一看身后,她的背后竟又浮起两颗女人的脑袋,同样神情呆滞,好像两颗形状特异的瘤子。 “这是怎么回事?”女鬼惊讶地说:“我自己是鬼,却又被鬼附身了?” 我解释道:“这沙有极强的通灵能力,怨鬼也想回到现世,所以抢走了一部分沙子,但它们的力量不如你。” 女鬼变化不出来腿,她只能无奈地坐在地上,扭头对那两个人头说:“喂,不是我害你们的,我也是勾名先生的工具和受害者!” 两个女鬼张张嘴,其中一个缓缓地用气声喃喃道:“恨啊!我恨啊!” 章歌奇故作惊奇地问:“西门大夫,为啥同样是鬼,可她们话都说不利索?”他又给我安了个假姓氏。 我吐槽他,“你咋总要给我起一些复姓呢,令狐兄?大部分鬼只是一团模糊的能量,记忆、意识都是不全的,智商如同动物,像这位鬼小姐是特例。” 正文 第463章 诅咒盒子 章歌奇用手戳戳女鬼身后那颗少女脑袋,少女脑袋抬起苍白的眼睛,双目流下泪水,她的神情哀苦不已,令人看着十分难过。 女鬼托着腮帮,回想着说:“嗯,回到这里,我又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一开始,勾名先生让我在这里作祟,然后他‘作法’降服,再收取这家人的钱财。后来他又命令我附到女孩子身上,然后他说这女孩身上有负能量,他要和女孩睡觉,才能治好她,人家父母当然不同意,怀疑他心术不正,要赶他走,准备再换一个法师,这下惹毛了勾名先生,于是让他们一家人自杀了。” “禽兽不如啊!”章歌奇气得愤然骂道,“我真想现在就一刀劈了这混蛋!” 我摇头叹道:“可恶的白骨观余孽!各位,你们的生命早已结束,我会超度你们,请放下怨念吧,总有一天,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我喃喃诵咒,附在女鬼身上的两颗头渐渐消失了,然后三个阴魂飘飘荡荡地朝着天花板升去。 它们是呆了太久,灵识已经消耗光,浑浑噩噩的,我才超度得动,如果是新死之鬼,恐怕怨气大得根本无法超度。 这时,多出来的通灵沙可以让女鬼变化出双腿了,她马上站起来,好奇地问:“超度和魂飞魄散有什么不同?” “超度是以自然的方式回归天地,魂飞魄散则是强行消灭,对天地阴阳总量是有损害的。” “嗯,我还是觉得当鬼比较自在,不用吃饭不用睡觉。” “你是个特殊的存在,大部分鬼只是模糊不清的一缕精神能量。对了,你的骨灰呢?” 女鬼指指天花板。 上面有一层小阁楼,章歌奇自告奋勇地从破洞处爬进去,接着就听见一片吱吱的老鼠叫声。 章歌奇在顶上骂街:“臭老鼠,想蛟化就来啃老子呀!” 我忙说:“章兄弟,如果有老鼠尸体就带一个下来,回头当媒介召唤灰大仙。” “哪他喵有尸体呀,这些死老鼠自己的同类都吃。” “吱吱吱!” 这时,一阵更加急促的老鼠叫声夹杂在他话音中。 “林大夫,我抓住一只活的,要不要?” “要!” 章歌奇又在上面翻腾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这是骨灰吗?找到了找到了!” “砰!!!” 随后,天花板裂了个更大的洞,章歌奇灰头土脸地跳下来,一手夹着盒子,另一手抓着活老鼠。 我挥手驱散腾起的灰尘,“咳,你不要把人天花板踹破啊。” 章歌奇先让女鬼帮忙拿一下活老鼠,又把盒子递给我,掸掸身上的灰,“上面太窄了,我可不想往回爬,给你!” 我接过盒子,看见四周附着怪异的符咒,似乎是用血写成的,我准备撕,又犹豫了,问:“你身上有吃的吗?” “有!” 章歌奇掏出老板娘做的桂花糕,坏笑着说:“老板娘真是心灵手巧,做的一手好菜。要不是年龄太大,我就去撩她了。” “要不要我借给你本词典,你看看有夫之妇是啥意思?” 我把桂花糕揉碎了撒在盒子上,在符咒上也涂了一些,然后我们仨一起后退,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几只从犄角旮旯窜出来的老鼠闻到了食物的气味,就跑过来啃,把符咒也咬烂了。 突然,有三只老鼠向后一仰,好似被看不见的脚猛的一踩,身体里噗地爆出血来,眼珠和内脏都挤了出来,剩下的老鼠见状吓得吱溜四散。 那三只老鼠倒在血泊中挣扎,很快就死了。 “焯!”章歌奇惊道,“勾名那个王八蛋在上面下了咒?” “果然如此。看到血咒我就有点起疑,他以血为媒,拿自己的阳寿当代价,诅咒毁符之人。” “这东西假如能活用,岂不是可以远程把他那啥,你们的行话怎么说来着,反噬?” “诅咒的反噬就是代价超出了预期,刚刚死了三只老鼠,他自身大概会折去三只老鼠剩余的寿命,大概几年左右。如果换成三个婴儿毁符,婴儿暴毙,他会一口气被削掉一百八十多年的寿命,但是这太恶毒了,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章歌奇叹息,“唉,不要脸的人就是无敌!对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咱们找三只乌龟来解咒呗。”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还可以这样吗!?” “乌龟是不是能活几百年吗,让那狗东西一下子死透透的!怎么样,这招妙不妙?”章歌奇眉飞色舞地说。 我沉吟着,“我刚才说的只是诅咒的理论知识,理论只是根据观察总结的,这种取巧的方式我认为不太可能成功。” 我过去开盒子,章歌奇担心有啥幺蛾子,准备替我开。 我笑道:“没事,我会小心的。” 我把沾着鼠血的骨灰盒拿过来,小心地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材质古怪的黑袋子。 我摸了一下袋子,“这是拿头发编的。” “头发?为什么要搞这种恶心的东西?”章歌奇问。 “因为人身上的东西,作为媒介的效果最佳,这个不用打开了,直接拿走。” 我站起来,举起袋子问蹲在边上逗老鼠玩的女鬼,“这是你的吗?” 女鬼点头,“是,我能感觉到。” 章歌奇撑开装桂花糕的袋子,把装骨灰的黑袋子收进去,还剩下一块桂花糕,他扔在地上,“各位老鼠小兄弟,谢谢你们的牺牲,一点心意。” 说罢,章歌奇向女鬼要回小老鼠,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拉上拉链。 然后我把女鬼收回来,回收通灵沙,我们就此离开。 走到门口我忍不住又回头望望,章歌奇也跟着我回望了一下:“林大夫,怎么了?” “这里阴气重,我在想要不要留一道符,不然以后还会有阴魂聚集。嗯……想想还是算了吧,既然这里是公认的凶宅,大家都会离它远远的,阴魂呆在这里,和人类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你的思维和其它法师果然不一样,人家都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念什么大威天龙的咒语把妖鬼治了,你总是顺其自然,不过我觉着处理得挺好的,举重如轻、恰到好处。” “我毕竟是巫医,天地和人体一样,追求阴阳平衡,所谓阳生阴长、阳杀阴藏,二者总量是保持一致的,如同人的身体,一个劲壮阳或者滋阴最后阳阴皆衰,人未老先衰,厌劾手段如同猛药,轻易不要使用,总是有副作用的。” “我们可不讲什么阴阳平衡,见到就是干,干不过就是死。”章歌奇耸了下肩膀。 “章兄弟,其实捕蛟人本身也在相互制衡的阴阳之道里面,和巫医是一个道理。” 从小区出去后,我们和吴八一碰头。 他买了一大包供品,请神最好是晚上,找个僻静地方,我们索性就在宾馆开了个房间。 章歌奇闲不住,自己跑到附近洗浴中心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洗澡还是干别的。 吴八一这次比较上进,没有玩游戏,而是很热心地向我请教:“小林哥,你教我画甲马符吧!” 我笑道:“画符不着急,你得先建立信仰才行。找找与嫘祖娘娘有关的故事、传说看看,了解一下人家的生平事迹,最好找工匠刻个精致的小神像,有时间就拜拜。” 吴八一掏出摸金符,“那和这个不冲突吧?” “放心吧,你那个属于工作证,不冲突!” 正文 第464章 险中圈套 捱到晚上,我把旅馆房间的窗帘拉好,供品摆上,小老鼠放在一个蛋糕盒里面,焚上香。吴八一担心又被附身,自己先躲外面去了,屋里只有我和章歌奇。 准备就绪,我在桌上撒上通灵沙,然后开始念请神搬兵诀。 念完一段,窗外便阴风呼啸,震得玻璃哗哗作响。 “章兄弟,开窗户!” 窗户一开,阴风漫进来,把当作供品的香烟卷得四散,盒子里面的小老鼠不安分地撞击,发出惊恐的吱吱叫声。 我紧张地看着桌上的通灵沙,忽然,章歌奇身上一激灵,喝道:“别上我的身,滚出去!” 只见章歌奇的眼珠倏地发光,然后又黯淡下去。 鬼神果然都是欺弱怕硬,看来是灰大仙想附身,被章歌奇硬撵出去了。 那股阴风又呼啸着吹向通灵沙,把金沙卷出漩涡状,然后从中伸出一只以金沙聚汇而成的瘦巴巴的爪子,爪子按住桌沿,接着一颗丑陋的脑袋又从沙中钻出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鼠,一双黑豆小眼,长长的脸,嘴上长着胡须,两只耳朵尖尖的。 灰大仙露出半截金沙变化出的身子,一副怒容,“无礼的凡人,为何召唤本仙!” 我朝她拱拱手:“呃,大仙别来无恙啊。” “快说!有什么事!”她用尖细的声音吼道,“本仙记得你,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呢!怎么,又遇到麻烦了?”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说,“上次多蒙大仙慷慨相助,略备供品祭飨大仙,算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她扭头看看桌上的供品,一伸手打开蛋糕盒,把小老鼠抓在手中抚摸,冷冷地看着我,“找本仙就为这个?” “此外,上次答应替大仙救一个人,我想先打听一下,心里才有底。此人得的什么病,年龄多大,需要什么药?我过段时间就要回去了,路上方便采购一些药材。” “好,你是个守信的小辈,”灰大仙奸笑着说,“那个人对你来说应该很好救,实际上你认识她。” 我一愣,“请问是哪位?” “就是你的奶奶!” 我一阵诧异,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是这样? 虽然我猜对了,所谓救人的确是个圈套,但我万万没想到要救的居然是我奶奶? 可她都死去多少年了?! 见我神情有异,露着半截身子的灰大仙摩挲着手中小鼠,脸色一沉,“怎么?想反悔不成?别忘了你在和谁作交易!” “大仙,我奶奶都去世好久了,这要怎么救?” “在墓里你不是说,有种金针回丧术,可以把死人救活吗?难道你在吹牛不成?”灰大仙紧盯着我。 靠! 我瞬间明白了,当时我说那个僵尸是用金针回丧救活的,它在边上听到了,便借题发挥。 我额角不由渗出冷汗,问:“请问大仙为什么要救活我奶奶?” “哈哈,因为她生前对我有恩,我是想报答她呀!你这个乖孙子难道不想见她吗?”灰大仙咧嘴笑道,但那戏谑又奸诈的语气听着完全不像是要报恩,更像是要报仇,要祸害我们家! “小子,上次我救你们一命,你莫不是想反悔?敢对我反悔,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说罢,她脸色一变,猛一抬手,头顶的灯管爆裂,屋子陷入黑暗,那两颗灼灼发光的小眼睛显得更加诡谲。 牵扯到奶奶,我一时脑中有些乱,如果拒绝的话,她定会报复我们,那就后患无穷了! 一旁的章歌奇插嘴说:“大仙,你的要求是,把林大夫奶奶的尸体挖出来,然后复活,是这样吧?” 灰大仙点头,“对!你们趁现在收集药材吧,本大仙给你们一年的时间,够充裕了吧?喂,你怎么不说话,回答我!!!” 章歌奇偷偷扯了下我,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我他想到办法了。 我略略平复心情,对灰大仙说:“我明白了,大仙,我们会尽快完成答应您的事!” “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一次性问完,不要有事没事就召本仙出来!” “那复活之后,我奶奶如果是僵尸,也不要紧吗?” “嘻嘻,我不为难你,能动就行!” “假如我能力有限……” “做不到就死,本仙说得够清楚了吧?” “懂了懂了。”我流着冷汗答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好好替我办事,我也不会亏待于你……”她抽动鼻子,朝四周嗅嗅,“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递个眼色给章歌奇,章歌奇去角落里拿来背包,取出一小块沉光香,我接过来,道:“这是我们收集的香料,也是药材,如果灰大仙喜欢的话,就孝敬您老人家了。” 灰大仙伸鼻子闻闻,然后打个喷嚏,嫌弃地把头扭到一边:“哼,香得都发臭了!本仙不喜欢!好了,本仙走了!” 说罢,她把小老鼠抛向窗台,然后由通灵沙聚起来的身体瞬间消散,化作阴风附在小老鼠身上。 小老鼠矫健地从窗户跳下去,只听下面大排档有人在喊:“啊,老鼠!!!” 送走灰大仙,我浑身无力地坐下,这时吴八一悄悄从门口探出头,“小林哥,完事了?” “赶紧进来!”章歌奇说着,一边关上窗户,把自己的斩龙刀刀刃朝外摆在窗台上,似乎是为了防止那东西再进来。 “老鼠精怎么说?”吴八一走进了顺手带上门,好奇地问。 我苦笑了下,“它要救活的人……是我奶奶!” “啥?” 我详细跟小胖说了一遍,然后分析道:“怪我在墓里乱说,被它听见了金针回丧这种医术,它才动了这种脑筋。哼,想复活我奶奶?她绝对没安好心,要么是想报复,要么就是要借我奶奶的身体,做些下三滥勾当。” 吴八一劝慰道:“小林哥,这不是你的责任,当时也是没别的办法才请她,这种垃圾仙以后离她远远的!” 我叹息,“有这次的教训,我确实不想再招惹五大仙,但这次的坎儿要怎么过?” “嗐,林大夫,当局者迷,你也太老实了!”章歌奇却不在意地笑起来。 我问他:“章兄弟有啥好办法?” “哈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刚才我说的话里面也有陷阱,你没听出来吗?” 我回忆着,“你问她,‘把奶奶的尸体挖出来,然后复活’……”我眼珠一转,突然明白了,惊喜地说,“我懂了,如果尸体挖不出来,比如已经没了,那就不用复活了!” “对啊,尸体都没了,还复活个der!”章歌奇得意地说,“我打个电话给赵轩,叫他悄悄地把你奶奶尸体转移走,到时候开棺一看,你就说奶奶羽化了,啥也没有了!” 我沉吟着,这也是个办法,但执行的时候要万分小心,田间的老鼠都是灰大仙的眼线,绝不能被看到。 我点着头说:“可以这么做,但灰大仙必然是斤斤计较、咄咄逼人,一点亏都不能吃,如果她说‘既然你救不了人,就替我杀人’怎么办呢?” 章歌奇拍拍自己的刀:“咱们许诺给她的羊肉、大米,给她双倍,能花钱解决的就花钱……要还是不依不饶的话,就弄死她!老子的刀可从来不吃素!” “嗯……好吧,只能这样了,不过最好不要发展到诉诸武力的这一步,五大仙同进同退,如果它们一起来,咱们小命难保。” 正文 第465章 转嫁巫术 计划已定,章歌奇当下就打电话通知赵轩。 赵轩一直没有我们的音讯,一个人在家担心得不行,接起电话时很是高兴。 听说要他帮忙办事,他爽快地答应了。 捕蛟人不信报应,对掘墓挖坟的事情也没有太大反应。 吴八一则在网上预购大量的羊肉、大米,准备送到村里。 虽然安排妥当,可想着回去要面对灰大仙,我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第二天,我们没有着急回药王山,我先去了趟图书馆,查一下怎么设置“媒介绑定”的巫术,好兑现和女鬼的承诺。 民间巫术多来自古代妖鬼信仰,属于下级巫术,我并不需要去拜对应的妖鬼,用殿龟经直接高屋建瓴的强制生效即可,没什么太大的难点。 又过一天,我们吃过午饭,买了些东西,回到药王山,先去了素食馆子。 吴八一买了些猫用品当礼物,收到礼物的老板夫妻挺开心,“你们太客气了,怎么又送东西。对了,我们也送你们一样东西吧!” 说着,老板娘拿出一个精致的青铜狻猊狮耳香炉,她笑着说:“林大夫不说要调香么,那早晚得买香炉,我家里正好有一个不用的,你拿着玩吧!” 小香炉做工精致,越看越喜欢,我道谢收下了。 老板说:“昨天我们网购了一百个猫罐头,然后真的跑来一只又漂亮又威风的虎斑猫,我们把罐头放在地上,过一会儿回来,那些罐头居然自己打开了,小猫们都在啊呜啊呜地在吃,它自己只带了十个罐头离开,怪神奇的!” 我笑了:“这家伙,到底是当爹的,把大部分罐头留给自己的孩子们吃了。” “啊?它是小猫的爹?真没想到啊!” “老板,那块荒地现在怎么样了?” “专家过来检查了,说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估计过阵子这块地就会盖房子吧!对了,有个姓牛的商人失踪了,你们有看到吗?” “出了卫生所就没有再注意到他了!”我连忙说。 吴八一也解释道:“嗐,当时在卫生所里,这姓牛的发疯打人,我们就没在那儿呆着了,直接上山去了。” 牛院长的事情,我们来时已经统一口径,反正就说不知道。 “牛院长”是自己跑丢的,怎么查也和我们无关。 老板娘回忆着说:“其实我们景区不是头一回有人失踪了,前些年有一对小情侣,在药王大殿的柱子上刻某某爱某某,还嘻嘻哈哈地说拜这玩艺干嘛?反正他们也不看中医。结果两人离奇失踪,都说是被报应了。” “啊?这也太没素质了,我看八成就是报应。”吴八一赶忙附和道。 我心内一惊,这虎大仙吃人吃得够干净呀,都不带吐骨头的。 正所谓“没有尸体就不算犯罪”,天下最迷惑的案件就是失踪案。 它是孙真人的铁杆保镖,信仰维护工作做得挺好,看来不必担心这里会出现什么养生会所,若有人敢建,保证出怪事。 我们在素食馆子呆了一下午,晚上老板夫妻给做了油泼饺子,是当地特色——煮好的饺子拿辣椒油一泼,香气扑鼻,因为明天我们就走了,老板给我们特意做的,上马饺子下马面嘛! 老板娘心灵手巧,饺子包得像小贝壳一样好看。 章歌奇当着人家老公面笑嘻嘻地调侃:“嘿,去哪儿能娶到像老板娘这样会做饭的?” 瞅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都担心老板抄起擀面杖揍人,我捅捅他:“你咋啥玩笑都开?” 老板很有修养,只是微微笑着说:“其实我夫人以前也不会做饭,主要是我家里对吃比较讲究,她潜移默化地也就学会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得自己勤快也能娶到勤快的,要是你整天懒洋洋地躺着,再娶个勤快的,要么吵架,要么没几年夫妻俩就都懒洋洋地躺着了。” 老板娘打了下老板:“我看这几个小伙儿都不错,将来一定会有好姻缘的。” 我笑道:“谢二位吉言。” 老板娘热情地说:“要是将来结婚,别忘了发个喜贴给我们啊!” “好好。” “真好吃!”吴八一连吃了好几个,才赞道,“嘿,这是肉饺子啊!” 老板说:“白菜猪肉馅儿的,我们算是正式开荤了。多年没调肉馅了,味道还行么?” “好吃得不行了!这是我来这儿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果然好吃不过饺子!” 吴八一一顿夸,让夫妻俩很开心,又给他盛了一大盘。 吴八一说:“我们东北那面也都很爱吃饺子,这油泼饺子放东北卖一定有市场!” 老板好奇地问:“东北人是不是一到过年就吃饺子?” 吴八一摆手说:“嗐,只有过年才吃饺子那也太寒碜了!一年四季、逢年过节想吃就吃,随便找条街扔块石头,石头飞过的距离,至少有三家饺子馆。” 我笑道:“我想到一个笑话,过去有人问伙计,你们老板人品怎么样,你们待遇还行吗?伙计就说:好,好着呢,我们韭菜长吃,菠菜老吃,一年到头吃饺子。人家一听,又是韭菜又是菠菜的,这两样过去都算细菜,而且一年到头吃饺子,肯定会顺着说:那挺不错的啊!接着伙计就会撇个嘴说:嗐,是韭菜长长了才让吃,菠菜长老了才给吃,每年到了头才有一顿饺子!” 大伙听得都笑了,章歌奇意有所指地说:“哈哈,汉语博大精深,文字游戏防不胜防啊!” 吃完饭,大概八点多钟,我们带上工具悄悄上山去了。 来到“摸摸佛”那里,吴八一拿铲子把雕塑前面的土刨开,挖着挖着忽然蹲下身仔细察看,“不对劲儿啊,这下面是三合土!” “啊?”章歌奇诧异,“再往下挖难道就是墓穴了?” “有可能,很有可能!”吴八一笃定地点头道。 我看着这古朴的雕塑,寻思了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尊无名雕塑,搞了半天是古墓上头的石像生!大概是孙真人出世之前有人埋在这儿,后来孙真人出名后,这地方被皇帝封为药王山,墓头上的雕塑莫名就成了一个景观。” 吴八一笑道:“这位墓主也算是走了运,沾了孙真人的光,游人络绎不绝的,估计没人动过他的墓吧!” “行了,我开工了。” 说罢,我把装有女鬼骨灰的袋子埋进去,然后取出搀了鳝血的一瓶墨汁,在石像生底部画符,用白天采集的、系着红绳的鹅卵石压住骨灰袋,口中吟唱“禁婆禳邪歌”。 仪式结束后,盖上一层土,再埋几道殿龟符。 这其实是南方的一种病痛转嫁巫术,南方一些巫师巫婆给人瞧病,会用一只公鸡或白狗来替病人受苦,只要施术成功,鸡死人活,非常神奇。 古书中还记载,有位巫师把病人身上的瘤子转嫁到树上面,或者用豆子擦拭疣子,然后把豆子种在屋子东边,等长出豆芽用开水浇死,人的病就好了。 再比如说小孩平时磕着碰着,大人拿手一抓,说“痛痛飞走”,便是这种巫术的遗风。 我在图书馆看的其实是一本批判巫术的民俗学著作,上面说这种病症转嫁就是骗术,巫师提前给鸡喂毒,让鸡作出痛苦挣扎的样子,病人以为病症转嫁,就会得到安慰,在心理作用下有个别会好转。 依我之见,巫蛊之道,骗子居多,但不妨碍我用殿龟经使它真正生效。 全部埋好,把土填实,最后用寄狐经让女鬼附到摸摸佛上,我做完之后,章歌奇好奇地看着石像:“林大夫,这就行了吗?咱们先试试看吧!” 说着,他用力一掐吴八一的胳膊,吴八一鬼哭狼嚎地叫起来,然后伸手去摸石像。 吴八一的神情立马放松下来,惊讶地说:“哎,不疼了?!” “好舒服……”石像突然“说话”了。 正文 第466章 满载而归 “妈呀!”吴八一吓得猛一缩手,诧异地看着石像。 我拍拍他:“别怕,是我让应声虫呆在上面,方便听下反馈……”,接着我又问石像,“鬼小姐,你感觉还适应吗?” 女鬼借应声虫之口答道:“身体好像变成了这块石头,挺神奇的,我会永远呆在这里吗?” “你要听实话吗?” “你说!” “你只是一缕精神能量,因为有强大的媒介维持所以能够一直保持清醒,等你有一天厌倦了,感到空虚、无聊,你就会慢慢消失。” “那消失以后,会去地狱吗?”她还是对地狱抱着一丝憧憬。 我想了想,只能说句善意的谎言:“死后的世界,谁说得准呢,可能真有地狱吧!” “哈哈,谢谢!我孑然一身,没啥可以表示感谢的,要是有来生,为你做牛做马回报吧。” “不用不用,当只小猫来报答就行……”我开玩笑地说,“鬼小姐,我们走了,再见。” “再见。” 我收回应声虫,临走的时候,吴八一还回头冲这石像招招手告别。 一路无话,我们回到铜川之后,稍事逗留,便买火车票返回东北。 我们这趟满载而归,收集的药物有鬼巴、解仙芝、七星藕、腽肭骨、沉光香、不葬人,外加一颗来历不明的眼珠子,包里装得满满的。 原本想给家里捎点东西,实在带不了,只好网购。 赵轩一个人在家都呆得快发霉了,见我们平安回来,高兴得很。 我问他:“赵兄,食物吃完了吗?” “早吃完了,我就到野地里寻点野果、野草来吃,后来那个小老头看我挖树皮,送了我一些吃的。” “哪个小老头?” “就是你收服的那个耗子精。” “这灰遇锦倒挺仁义的,回头好好谢谢他。” 我又小声问他:“对了,我奶奶的坟……” “接到电话那天晚上我就去刨开了,结果棺材里面是空的,只有一身衣服,棺材底部印出一个人的轮廓,摸着好像是尸体上面渗出来的油脂,是不是羽化了呀?我啥也没动,又埋回去了。”赵轩说。 我听得瞠目结舌,奶奶的尸身竟然羽化了!? 震惊之余细细寻思,奶奶一生行医、做人都毫无瑕疵,身为巫医,又有号令万鬼之权,也许早就拥有仙籍,死后便羽化了…… 这是真正的羽化,跟沈玉城死后变成解仙芝不一样。 照这样说,我奶奶现在已经是个鬼仙了? 想到这里我长长松口气,如此一来,灰大仙那儿我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演戏要演足,我还是认真地准备了金针回丧的物品——鸡血、豨莶、独活、红葎、鬼臼、猫胆,猫胆是我以前从死猫身上收集的。 此外还有一根用来把药导入的金丝,这个得从网上买。 我回来之后,家里热闹多了,村里的病人天天上门求医。 我忙着坐诊,做饭、打扫就落到章歌奇和吴八一身上。 这俩人哪会做饭,吴八一干脆到网上买了些速冻水饺、红肠、扒鸡。 不过,出于馋鬼的执着,吴八一还学老板娘做油泼饺子,他好不容易把水饺下好,浇上油辣子,但口感远不如人家做的。 李有田把我诊所不远处的一片荒地包下来,弄了大棚,挖了塘,藕田整得有模有样。他叫我和吴八一过去参观,吴八一称赞他干得好,二人又是互相吹捧一番。 李有田对我说:“闽子,种田虽然也有点意思,可我还是想,啥时候能跟你们出去采药啊?听吴哥说你们在外面的经历老传奇了!” 我问他:“有田,你晚上能在墓地睡一宿么?” “啥?我干啥要在墓地睡一宿?” “有这样的胆量,才能达到采药小队的及格分,除此之外还得有各种各样的专业技能,你好好寻思寻思吧。” 李有田考虑了一阵,摇头说:“嗐,整不来你们那活儿,我还是种田吧!” 我又问:“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自打种田后,每天忙活,感觉身子比以前轻快多了,果然病都是懒出来的……对了,张小发他最近在家呢……” “他怎么样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宅在家玩手机。村里那些闲人太没溜了,整天编排小发是太监、公公什么的,上次小发的爹拿着扫帚撵了李嘎子几条街,因为李嘎子在他家院墙上写‘敬事房’!” 我叹口气,这帮闲人就爱干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事。 我说:“你和小发关系好,有空去看看他,你可以偷偷给他透个口风,告诉他,他的身体有七成把握能治好。我现在正在全力以赴地配药,到时候连你的不育,连带他的残疾一起治好。” “真这么神啊?”李有田听得两眼放光——他之前还是从他妈妈口中知道了自己不育的事儿,也消沉了挺久。 我得到孙真人亲自指点,这次很有把握。在孙真人眼中,去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只要拿到《窃仙方》,一切迎刃而解。 而且,我估摸着孙真人的墓,不可能有机关陷阱什么的,也就是趟力气活儿。 我给他鼓劲儿:“你放心吧,我啥时候糊弄过你?肯定能治好!我也是一天都没闲着,一直在找药呢。” 李有田说:“那你自个跟小发说呗,你说肯定比我说管用多了!” 我摇头,“之前和他家闹过不愉快,我现在和他们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你去说吧,人家现在也需要鼓励和支持。” “闽子,你人可太好了!我明天就去!” 我和吴八一绕着大棚看了一圈,李有田还挺会挑地方的,这里平时没啥人来,因为挨着牛脊山,大伙觉得这儿土质不适合种田。 但李有田之前把这里的土样送到林业局化验过,这儿的沙土虽然缺乏有机质,土质疏松,但透气能力强,很适合种药材,尤其是多年生的根茎草本药材。 我和吴八一溜达着,我心想将来这片全开垦出来做药田也不错,李有田在种地方面很有才能,“有田”这个名字起得还挺适合他的,将来让他管这些正好。 看到孙真人自己种药,对我很有启发,我也可以大量种药,保证优良的药性、药效,有大量的药材储备才能未雨绸缪。 我把这想法告诉吴八一,吴八一点头说:“行啊,以后这儿就是咱们的大本营。那边盖点房子当仓库,将来嫂子的铁匠铺要盖得特别敞亮,得预留出一大片空间!” 呃……我听着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吴八一兴奋地说:“嗐,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当然要提前规划一下啰,你和时小姐要是真成了,铁匠铺肯定要盖的。对了,你最近和时小姐联系了吗?你的弓打得咋样了?” 我说:“发过消息,都是隔好几天才回我,看来是真的很忙。她一打铁就全身心投入,这样的品质令人敬佩。神兵应该没那么快就造好,慢慢等吧!” 这时,吴八一看了下手机,“哎,咱快递到了,叫上章哥一块去取。” 送快递的车来到趟村里可不太容易,所以每次我们都买一堆东西,有日常用品、赵轩一个人呆在家里吃的粮食、下趟出发要用的消耗品等等,我还在网上找人订做了一批箭,以及我要用到的金丝。 此外,还有八十只宰杀过的草原黑山羊,两百斤东北大米,货运量非常夸张,物流公司直接派了辆大卡车。 网络真是方便,这要是在过去,可能出趟门得准备好久好久。 正文 第467章 为五斗米折腰 光是搬东西我们就搬了一上午,要是没有章歌奇,估计要搬一天。 其它东西送到诊所,最后我让司机师傅把车开到村外的野地,把那些肉和米放下。 师傅纳闷地反复确认,“东西放这儿行吗?不用送到家里?” 我编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物流的卡车走后,我对着树林拉满乌号弓,惨叫声响彻林梢。然后林子边冒出来一个小老头,正是灰遇锦,那一身混搭风还是很搞笑。看着堆积如山的羊肉、大米,灰遇锦诧异极了。 “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啦,这些柴米油盐为什么放在这儿?”灰遇锦搓着小手,怯怯地凑过来,对着堆积如山的冷冻羊肉一通嗅闻,嘴角流下晶亮的口水。 我问他:“想吃吗?” 他拼命点头,一副馋相,朝我行礼道:“请问大人有何居心?小弟如狼似虎,甘为五斗米折腰!” 这成语用的真是没啥长进…… 我笑道:“得了得了,你好好说话吧,别乱用成语了。是这样的,前阵子我请灰大仙帮过一次忙,这是我答应给的酬谢,她老人家两袖清风、体恤下民,让我把这些米、肉送给她的子孙,就算酬神了。正好我认得你,你就替灰大仙收下吧。” 灰遇锦毕竟是非我族类,智商也不高,在他面前提起灰大仙,我得格外小心。 “真的吗?”灰遇锦瞪着滴溜圆的小眼睛,开心极了,绕着米堆肉堆奔跑了好几圈,然后幸福地扑在上面,“这些全是小弟的吗?叫小弟如何报答?真是大恩如仇、仇深似海、有容乃大呀!” “玛德,真他喵是个人才,一句成语没用到点子上。”章歌奇笑着吐槽。 “人家可是‘鼠’才,当然与众不同。”吴八一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俯身对灰遇锦说:“你不用谢我,谢谢你们的大仙就行了,回头记得替我多美言几句。” “行行,一定一定……” 灰遇锦说着用力咬开一袋米,直接用嘴接米吃,他喀嚓喀嚓地嚼着,吃得贼香。 “大人,我要如何报答你……对了,老妻新生了几个小女儿,送给你吧!”他感激地说。 “啥?我要小老鼠干嘛?” “大人可以养着当宠物呀!”他认真地说道,“电视上也有人养老鼠呢!” “不用不用,好意心领了,我没时间养宠物。还有,这些米都是密封袋,不怕坏,就是肉会变质,我教你怎么挖地窖储藏吧!” “好好好,大人在这里稍等,我去取法宝来搬运!” “嚯,你还有空间法宝不成?”我一惊。 灰遇锦匆匆跑开,过了一会儿,远远地只见他站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头,小车自己行动,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这小车也不知道它从哪儿淘来的。 我们帮它把货装上三轮车,然后三轮车颤颤巍巍地自己往林子里面开去。 灰遇锦抖着胡须,得意地炫耀说:“这是我新炼制的木牛流马,大人觉得怎么样?” “哈哈,武侯要是知道,估计会气得把你的胡子拔了。” 山里的古鼎可以把破烂赋予奇特的力量,看来也是好东西,以后或许可以研究一下,不过眼下没这功夫。 三轮车实在太慢了,米肉堆在这儿,如果被过路的人看见就麻烦了。 于是我叫吴八一去我父母那儿弄辆独轮车过来,帮着灰遇锦搬运。 又忙活一下午,才把这些东西送到灰遇锦一家子住的那地方,灰遇锦盛情邀请我们吃晚饭,但是跟一群老鼠吃饭,实在太膈应,我就婉拒了。 临走前,灰遇锦要我们等等,他跑到林子里,过了一会,背着一个布包跑回来,说是送我的回礼。 我打开来,是一些肥硕的块茎植物,裹着泥,上面还有绿叶,吴八一惊呼:“我去,人参!” 我说:“你啥眼神,这是葛根!” 野生葛根,长得就像臃肿的生姜,份量还不少,我想起来苏陀供正好要用到这个,向灰遇锦道谢。 “大人不必客气,这个挺好吃的,我们冬天没东西吃就挖它,山里长了不少。大人不是需要药材么,山里有好些药材呢,我下次再采点给您送去?” 我说:“不用了,有空我自己去转转,你不懂这些,我怕你弄错。” “嗯,可是大人对我这么好,我想做点什么报答大人。”灰遇锦感动地说。 “你就帮我盯着山里有什么异动就成。对了,你们鼠族喜欢吃点什么。” “啥都吃!” “最爱吃什么?” “呃……” “我换种问法吧,你老大最喜欢什么供品。” “猫肉……” “啥?你在逗我吗?”我一愣。 灰遇锦摇着小胳膊,“不敢不敢,我们灰奶奶最爱吃猫肉,其次是沙琪玛。” 我心想敢情这个灰大仙是得势之后在报复猫——拿猫肉供奉它,就意味着它的信徒要杀猫,变相减少对鼠族的威胁。 我一闪念地想,灰大仙不怕普通猫,那成了精的猫——胡沁蕊能对付她吗? 我问章歌奇:“这猫肉不好吃吧?你们老家不是有道菜叫龙虎斗吗?” “啊?我哪吃过那玩意儿,我们那儿正经人也不吃猫的,听说肉是酸的,我只吃过胡建人。”他故作正经地说。 “猫肉当供品还是算了吧,村里小卖部倒是有沙琪玛……行了,天色不早,我们该走了。” 我和灰遇锦道别。 灰遇锦便率一大群鼠子鼠孙出来送别,场面还挺壮观,莫名让我想起外国的一篇吹笛手驱赶老鼠的童话来。 回村之后,天色已黑,我叫吴八一赶紧去小卖部买沙琪玛。 我和章歌奇先到我父母那里一趟,我把新鲜的野葛根洗掉泥巴,放进家里的冰箱冷冻。 苏陀供浩浩十几种原材料,我还得另外买个大冰柜来储存,当初我觉得麻烦得不行,后来又寻思,这东西是连孙真人都心动的上等佳味,就意味着它是求神的最佳供品,只要做出来,请神搬兵简直太方便了,非常适合我这个职业。 家人不知道我这两天在忙乎啥,把我一顿数落,最后又落在不找女朋友这件事情上,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嘴上敷衍着,我顺手拿了好多蒸好的馒头回去。 回诊所之后,我们四个就着熟食吃馒头当晚餐,赵轩问:“你们晚上去墓地,我要不要跟过去?万一那个老鼠精撕破脸,我也算个战斗力。” 我说:“这倒不用担心,文明交涉,动手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再说东北五大仙是何等重量级的存在,是仙界网红,这种屠神斩仙的壮举,我认为连想也不必想。” 章歌奇抱着肉,啃着馒头,说:“咱现在实力弱,忍着她;等以后变强了,就不跟她这么客气了,再这样刁难我们就弄死她!” 我笑道:“你可拉倒吧,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跟当地的仙家绝对不能起冲突,正所谓为人一条路,惹人一堵墙,更何况还是惹一位仙家呢?你看,东南西北四大势力,正好东北是片空白,说明这里有五大仙罩着,我们这儿是块福地。” “那当初,万妖洞跑chang白山猎杀参族,这账要怎么算呢?它们算不算越界了,林大夫,你说吧,我们几时去剿万妖洞!” 正文 第468章 小胜致大败 章歌奇一天到晚就是吹牛,我顺着他笑道:“行,咱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剿万妖洞!” 章歌奇也开玩笑说:“哈哈,剿完万妖洞,后天就去干星城卫!” 我们说着玩笑话,岂料赵轩当真了,停下吃东西,问道:“呃,你们和星城卫结梁子了?”语气中掺杂着一丝担忧。 章歌奇不以为然地说:“没啥,结了点小梁子而已,在墓里头有个武家的杂碎……” “章兄弟,这事说好保密的!”我打断章歌奇,这事儿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 “嗐,没事,赵轩是自己人。赵兄,我们干死一个武家的小垃圾。” 紧拦慢拦的,他还是说出来了。 我叹口气,对赵轩解释说:“当时是正当防卫,他一开始设计要炸死我们,被擒获之后又要暗算我们,我们不得已才动手的。” 赵轩问:“是武家哪一辈的人,他名字里面带‘皆’还是带‘者’字?” 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我说呢,他名字怎么怪怪的,原来他们家是按‘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排的辈分,这家伙是皆字辈的。” 吴八一补充道:“赵哥,他不去捕蛟,却跟另一个摸金界败类一起盗墓,上来就想害死我们,死有余辜。” 赵轩点点头说:“看来这只是武家的一名普通子弟,这样的人,章兄能一个打十个,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你们千万不要招惹到星城卫,恐怕十个章兄未必能打得过一个星城卫。星城卫以血肉之躯,代代传承,和那些妖鬼神魔分庭抗礼,实力绝不可以小觑!” 我苦笑了下:“我们已经见过星城卫了,有个叫烈火卫的人,我亲眼看见了他有多厉害……” 赵轩一惊:“你们和他动手了?” 赵轩是甲壳虫的外形,看不出表情,但语气似乎有点紧张。 我摇头:“没有没有,他放我走了,这人还挺讲道义的。” 赵轩像是松了口气,说:“这一代的烈火卫确实性如烈火、为人正直,遇上的是他,可以说你们太走运了。如果是序号二、六、八的那三个就危险了,那几个都有心理问题,嗜杀成瘾,不管三七二十一,经常把目击到自己的人统统灭口。倘若遇到星城卫,一定要看清他们身上的序号,一、五、七人品还是可以的,其它的尽量绕道走。尤其是章兄弟,千万不要逞一时的意气,觉得他们是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的实力深不可测,比你们遇到过的玉植子还要恐怖!” 章歌奇故意应景似地冒出一句,“哼,他们也是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赵兄,你对星城卫很了解啊!” 赵轩点头,“我也算资历比较老的捕蛟人了,经常听同行说起关于他们的事情,行走江湖都得抄一份‘护命符’,知道哪些东西见到得绕着走。” “哈哈,那四首诗原来叫‘护命符’,我还以为是打boss指南呢!”章歌奇大笑道。 赵轩教导他,“你可千万别以为摆平了玉植子就可以小看其它三个,再说打玉植子的时候你们有强大的帮手。小胜致大败,是兵家之忌,不可以吊以轻心。” “赵兄,你这不是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吗?”章歌奇不满地撇撇嘴。 “灭灭你的威风也好,你就是太骄傲了,就像楚霸王和关二爷,一辈子没输过,但一次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我也劝他:“章兄弟,该怂的时候要怂,人不能一直硬。” 专心吃饭的吴八一也冒出一句:“章哥,一直硬,会贫血。” 我吐槽小胖:“这破路你也能开车?” 吃完饭,我们收拾东西,来到墓地,晚上这儿雾气森森,特别诡异。 我们找块空地,摆上供品和灰大仙的牌位,焚上香。她的正式名号叫作“总领天下瘟兵幽冥显圣盗诗大元帅”,这名号是朱元璋封的,古人最怕老鼠啃书,说老鼠啃书是“咬文嚼字”,雅一点就说老鼠“盗诗”。 又是“瘟兵”又是“盗诗”,都是古人最痛恨老鼠的两点,朱元璋显然在暗戳戳地埋汰她。 古人这么讨厌老鼠,为什么生肖偏偏要把老鼠排头一个,老鼠背刺老牛抢第一的传说是后来附会的,当不得真。 我听过的一个靠谱说法是生肖其实是按动物的习性来排列的——子时老鼠出洞,丑时老牛反刍,寅时虎啸山林,卯时兔子出窝,辰时就是7点到9点,最容易兴云起雾,被古人认为是龙在活动……其实十二生肖是根据动物习性编的,是为了方便文化程度不高的百姓记忆,比如一看见鸡回窝,就知道现在是酉时。 小猫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吃饭、睡觉没个准点,不方便充当古人的“动物时钟”,所以就没排进来。 为了防止吴八一被附身,我给他戴上一样好东西,一顶端午节买的虎头帽,造型过于喜庆,小胖戴上就像成年版的年画胖娃娃,章歌奇只要看到他的造型就忍不住一阵嘲笑。 我念过咒语,把通灵沙撒在地上。 不一会儿功夫,空地上阴风徐徐,通灵沙被轻轻卷起,像龙卷风一样升起来,然后幻化成一个穿着灰袄子、袄子上绣满老鼠的村姑,只不过脸还是一副奸诈老鼠样,灰遇锦长得都比她好看,她眼神凶恶地扫过我们的脸,突然拿长着长指甲的手一指吴八一,骂道:“臭凡人,你戴那个帽子膈应谁?” 吴八一一脸尴尬,我没想到她还能在这上面找碴,反正她每次出现,总得给我们个下马威。 于是我把吴八一的虎头帽扯下来,扔地上踩踩,“大仙莫要怪罪,出门着急戴错了!” 吴八一也赶紧使劲踩踩帽子,“对、对,我们和猫科动物不共戴天!” “哼!”长着老鼠脸的村姑这才点了下头,忸怩作态地问:“凡人,唤本仙何事?” 我把装药品的匣子打开放在地上,“大仙请看,金针回丧的道具已经准备就绪,我们这就开始复活我奶奶,请大仙在旁作个见证。” 章歌奇说:“米、肉也送给山里的老鼠了。” “很好,你们很懂事,我心甚慰……”她说着用狭长的眼睛看看我,“叫你复活自己的奶奶,你心中可有不快?” “绝对没有,我也想见到奶奶,有很多事儿还想向她请教呢,借大仙的光,我哪能不乐意呢。” 她将信将疑地盯了我一会儿,道:“好,那你们开始吧!” 她一伸手,把当作供品的沙琪玛吸入掌中,撕开包装,美美地啃起来,沙琪玛甜美的味道让她的小眼睛弯成了一条细线。 我们仨交换眼神,取出折叠铲开始刨土。 正文 第469章 调理身体 我们一铲一铲把坟上的土刨开,露出下面的棺材,棺材盖上破了一个小洞,想必是当初护身玉冲出来时凿穿的。 古人尸解,棺中必会留下剑、笛、卷轴之类的法宝,看来这块玉便是奶奶神力之所集。 我对着棺材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几拜,然后和吴八一一起把棺材打开。 亲眼所见,比听赵轩说起还要震惊,棺中果然空荡荡的,只有一身奶奶下葬时穿的寿衣,此外还有一股淡淡的异香。 “啊,这是咋回事?”我装作吃惊的样子,“有谁动过棺材吗?” “什么!?”老鼠精变的村姑冲过来,瞪着眼睛看向空棺,然后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为什么!为什么是空的!死老太婆居然能得道升天,不公平!” 她显然已经瞧出来这是尸解的痕迹,我就顺着她的话头说:“大仙,你是说我奶奶她……尸解成仙了?” 老鼠精把瞪圆的眼珠转向我,盯着我后脖子发凉。 我装作不解的样子问:“大仙,这种情况,应该没法子复活了吧?” 她又看向棺材,许久才恶狠狠地开口,“臭小子,你是不是以为逃过了一劫?” “大仙,这话从何说起,我东西都准备好了,顶着不孝的骂名开了奶奶的棺,我咋会知道奶奶已经尸解了?” 吴八一忙打圆场说:“哎呀,多亏了大仙,如果不是大仙指点,我们压根不知道小林哥他奶奶成了仙呢!嘿,小林哥如今也是仙家的后代呢!” 见吴八一拿话堵她,我也附和道:“大仙,我们完全是按约定办事,可是计划改不上变化,这真怪不着我们!当然,我们欠着您,往后一定好吃好喝地供奉大仙。” 章歌奇说:“你叫我们买的米肉,我们买了两倍呢,全送给灰遇锦一家子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我继续给她台阶下,“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们气了,听说您老人家爱吃沙琪玛,回头我买上百来斤上好的沙琪玛孝敬您,我听说有一种酸奶酪沙琪玛,味道很独特。” 我们拼命地说好话,哄着这只气鼓鼓的老鼠。 她沉默了一会儿,一咬牙,“罢了,看来也是天意,此事就这样了了。” 我们都松口气,她又不甘心地说:“臭小子,记住了,我可是救过你们的命,记得逢年过节供奉本仙,若要怠慢,定不轻饶!” “一定一定。”吴八一连连点头,“东北人不骗东北仙,您是东北最尊贵的仙家,不孝敬您孝敬谁啊!” 她的身形倏的化作一地金沙,然后一股阴风像是威胁似地在我们头顶盘旋了一圈,离开了。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出了一脖子汗,大伙一言不发,赶忙把棺材盖好,埋回去。 等回诊所之后,章歌奇瞅瞅院子,把刀放在门槛上,这才开口道:“嘁,死耗子精,拽什么拽!” 吴八一也抱怨:“伺候这位大仙可真不容易,还好意思自称仙家呢,瞧她那副小肚鸡肠的样子,完全比不上咱们的青牛大仙。” 我说:“谢天谢地过了这一关,债总算是还清了。这位的品性咱也摸清了,以后哪怕是请狐大仙都不要请她。” 吴八一寻思着说:“小林哥,听她那个口气,八成是想报复你奶奶吧!” 我点头,“奶奶行医救人一辈子,难免撞见五大仙作祟的事情,估计以前得罪过她,奶奶活着她不敢惹,死了之后用这种方式报复,可笑!” “唉,还要供这臭老鼠!算不算是交利息?”吴八一叹息一声。 “回头我在仓库角落里供个牌位意思一下,逢年过节摆点好吃的,这和供保家仙不一样,只是普通供奉,不是养家神,倒也不必太担心。” 还清了债,我们就该为再次出发做准备了,不过眼下的时节有点尴尬,此时已经进入惊蛰,天气转暖、百虫复苏,各种细菌开始滋生,正是外感热病高发期,村里来找我看病的人会比平时多些,我可能要捱到四月才能动身。 章歌奇说:“林大夫,你不是说古人都是治病于未萌么,弄点啥预防感冒的药汤发给大伙喝,用不着等人病了再上门了。” 我心想这是个好主意,便弄些板蓝根、甘草、陈皮、金银花煎了一大锅饮剂,拿密封袋装了,挨家挨户分发,这药汤是调气养肝的,有病没病喝着都有预防的效果。 换季之后,今年感冒发烧的人少多了,让我有大量的时间可以为出发做准备,依旧是把药物、符咒两样准备充足,还有就是我们自己的身体需要调养。 从冬天跑到春天,野外餐风饮露的,身心都很疲惫,务必得调理好。小胖比我俩的身体都差点,我逼着吴八一喝各种药汤,每天合理膳食,早睡早起,适当运动,睡前泡脚。 吴八一抱怨我有职业病,“小林哥,认识你之前,头疼脑热的挺一挺就过去了,现在倒好,像个老大爷似地天天养生,小爷才二十出头啊!” 我说:“那是因为你现在年轻,有些病根积在身体里,到老了就知道难受了。人家孙真人为什么能活一百四十岁,就是因为平时调理得好,只要有身体不适的苗头马上吃药。虽说是药三分毒,但也不能一概而论,中草药里面用来滋补身体、毒副作用极低的方子还是很多的,就是用来调养的。” “我看电视上说,科学家正在攻克衰老基因,到我们老了,没准打个针就不会老了呢!” “那是逆天而为,我不看好。” “嗐,你要相信科学呀,这个真有可能实现,你知道人为什么会老么,听电视上说,是因为叫啥线粒体的东西,它分裂是有上限的,只要搞定这个,人就不会老了。” “你相信我,人类一旦开始动自己的基因,绝对是灾难的开始。虽然我不懂什么基因学,但道理是一样的,生命是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是哪里不好调一下基因就变好了,哪有这么便利的事情……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把这个药给我喝了!” 见我不为所动,吴八一苦着脸,拿过小药碗,捏着鼻子把药汤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下去了。 三月之后,春暖花开,我们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临行前,赵轩有点依依不舍,他有些愧疚地说:“林大夫,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们,为了我这个陌生人的病,你费这么大周折,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一直在四处奔波,天下竟有你这样尽职的大夫!” 我拍拍他:“赵兄,其实攻克你的蛟化症,到处寻药,对我也是一种修行。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东奔西跑其实收获也很大,我还得感谢你甘当小白鼠呢!这趟回来,应该就是治好你的时候了。” 赵轩声音微微颤抖,感动地说:“那好,我盼着各位凯旋归来!” 于是我们仨又出发了,按照之前从墨先生那里得到的情报,孙真人的墓在距离药王山四百公里的一座深山里面,我们先到当地县城,然后步行出发。 途经一座小山村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们准备在这儿先过夜,进村之后发现这儿热热闹闹,像在进行什么仪式,只见一群村民围着一个穿玄色道袍的山羊胡子,人声嘈杂。 那人站在木头搭的台子上,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辞,面前的法坛上摆着香烛供品,正在作法…… 正文 第470章 假道士 难得遇到有人登坛作法,我们自然好奇地驻足围观。 那道士看上去三十来岁,很清瘦,双目炯炯,一副山羊胡保养的很好,十分有派头。他手持桃木剑,脚下踏着禹步,口中念道:“天灵灵地灵灵,我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吾居其中,常如赤子。日为功曹,月为主薄,雷公使者,在吾左右。风伯雨师,在吾前后,六甲直符,周匝围绕,青龙扶吾左,白虎扶吾右,朱雀导吾前,玄武从吾后,北斗覆吾头,天罡指吾足,腾蛇在吾手,为吾灭殃咎……” 道士念咒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竟比我平时念十三经还有气势,演出效果拉满。 章歌奇问我:“林大夫,这叽里咕噜念的啥呀,是不是他自己编的?” 我说:“不,好像是一段正经咒语!” 咒语念到一半,道士突然平地一跃,袖子一抖,从中喷出火焰,下面的观众们发出“哦”的一声惊呼。 道士以剑指地,厉声喝道:“天兵天将,助我降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只见他背后墙上,一些符咒居然慢慢飘起来了,不少观众看得目瞪口呆,还有人鼓起掌来,可能是觉得不大应景,掌声响了几下又消失了。 看到这儿,我笑了,说:“江湖骗术,你们看那些符不是飞,其实是贴着墙面在上升。” 吴八一仔细望去,“真的哎,不过烟雾缭绕,看着确实像符在飞一样,咋做到的?” “我家里有本江湖秘术,平时当本闲书看,其实这法子很简单,就是把符粘在蟑螂背上,烟火一燎,蟑螂就顺着墙往上爬,看着像符在飞一样。不过蟑螂爬得快,作道具的蟑螂要把中间两只脚剪掉,这样速度就不快不慢了。” “好么,原来是假把式!” 看到又能找乐子了,章歌奇撸起袖子,开心地说:“咱们当众戳穿这个骗子吧,以免有人上当受骗!” 我劝道:“你又不知道村里发生了啥事,到底是有人生病,还是迁坟,或者就是纯粹请个道士来表演戏法。不明就里就戳穿人家干嘛?虽然是假把式,不过这也是下了苦功夫的,这舞台效果,比某些网红跳舞有技术含量多了。” 我也好奇接下来是什么样的节目,反正看个热闹,只要不是害人的勾当就成。 何况这些假把式很多如同魔术表演,在现在这个年代反倒是难得一见。 这时,道士用桃木剑一指,面前的供桌慢悠悠地升了起来,观众更是惊呼一片。 吴八一又问:“这是咋办到的?” 我说:“那个桃木剑是铁芯的,很结实,桌子下面有暗扣,剑尖插在暗扣里面,把桌子硬挑起来的。” “我去,这家伙手劲可以啊!”吴八一也不由得鼓了几下掌。 道士念着咒,因为剧烈运动和烟火缭绕变得脸色红润,他伸手取出香炉中的香,在半空中用香烟画符,神奇的是,那烟居然凝而不散,真的在半空中写出一道敕令来。 这下连我都看呆了,吴八一又急着问我这是咋办到的。 我摇头说:“我不知道了,书上没提过,恐怕这是人家看家的本事吧!真有两下子!” 接着道士袍袖一挥,烟画的符慢慢飘向人群,人们抬头仰望那道烟符,它一直飞过好几排才慢慢消失。这时,供桌上放的铃铛自己响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道士举目望天,道:“诸神降临,诸位肃静!待我元神出窍,降伏妖邪!” 然后他盘腿而坐,身上冒烟,头顶升出一团紫气,我猜这就是藏在身上的发烟物制造的。 道士“元神出窍”,现场的观众一片安静,不错神地看着台上的道士。 章歌奇询问旁边的人:“老乡,这是咋回事,村里出妖怪了吗?” 老乡说:“你们看见前排那几个正哭着的大爷大妈了吗?” 章歌奇抻着脖子往前瞅瞅,“看见了,怎么了?” “嗐,那几家的孩子丢了,家长急得团团转,这才请了这位道长来降妖除魔。” “啊?孩子丢了不报警么?” “报了,没用,死活找不到,我们村里自发组织上山搜人,也没个影儿。不过,前两天跑回来一个,一走到村里就倒地不醒,满嘴胡话,说是让妖怪附了身。” “这是个骗子呀,你们找他帮忙也没吊用,花了多少钱?”章歌奇毫不客气地问道。 一听这话,老乡不乐意了,瞪眼说:“你们这些外来的,不懂不要瞎说!纯黄大仙是有真法力的,前些年村里的翠花让狐狸精迷了,也是他瞧好的。” 我赶紧把章歌奇拽回来,向老乡道歉:“对不起,他不懂瞎说,您不要生气。” 那人不快的唠叨了几句,便不理我们了。 我小声对章歌奇说:“不要挑战当地人的信仰,人家请大仙做法,是有这方面的心理诉求,你别自讨没趣。” 章歌奇抱着膀子说:“嘁,老子看见江湖骗子就来气,哗众取宠地表演几下子,孩子就能找回来了?这他喵不是害人么?” 吴八一附和道:“对对,在真高手面前,他就是个笑话,我们揭露他吧!小林哥你咋不说话了?” 我摇头说:“先别意气用事,光是揭露有什么用呢?治标不治本,重点是失踪的孩子!失踪案最麻烦,如果我们不去帮忙找到,那目前反倒不如骗子,至少骗子给家属带来了心理安慰。与其胡乱拆台,自讨没趣,倒不如看看情况再说。” 章歌奇不快地看看上面的道士:“林大夫,你今天怎么变得保守起来了?” 我说:“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走吧,我们找地方吃饭。” 我对这类神鬼骗术一直都是辩证的态度,当初学艺的时候我问奶奶,号令阴魂明明只要一段棂雀经就行,为什么要花里胡哨地搞仪式? 奶奶的回答令我终生难忘,她说以前绝不会告诉你这个海底眼,但现在我是关门弟子,可以将行业内幕相告——其实仪式的大部分内容是演给人看的,纯粹是个表演,给受苦的人带来信心和安慰。 正所谓:“只尖不腥饿死鬼,一腥到底转头空,腥里加尖赛神仙”,“腥”就是“假”的意思,“尖”是“真”的意思,当巫医有时候也要七分真三分假,不能很实诚地全是真家伙。 如同我们看医,良药去病慢,吃几服病人觉得没吊用,所以要适应加点走表治标的药,让病人吃了立竿见影,产生信心,心理作用对康复意义重大。 但是治标的药绝不能多吃,有些人发炎就吃消炎药,牙疼就吃止疼片,咳嗽就喝止咳糖浆,把身体释放出来的危险信号全部扼杀,实际上病根未除,如同困了不睡觉,却不停喝茶喝咖啡来提神,是自欺欺人之举。 当初搞定时幽家里的事件,我也玩了一手假把式,效果真的很好,适当的玩点假有时候比全真的效果更好。 正文 第471章 揭露骗术 村里只有一家饭店,我们走进饭店里,看看菜单,全是面食,最后点了三碗臊子面,要了一碟黄瓜丝。 饥肠辘辘的,来碗臊子面,呼噜呼噜一大口倒也爽快。这面碗跟小脸盆一样大,而且浇头很丰富,有肉末、豆腐丁、胡萝卜、木耳、黄花、鸡蛋、豆角、香菇、竹笋一大堆。 跑了关中两个吃面大省,我越发觉得,东北人在吃面条这方面确实比不过人家,花样少太多了。 章歌奇大声问老板:“老板,听说你们村里有小孩丢了,丢的小孩多大,丢了多久了?” 老板说:“就是十几岁的孩子,几个小孩一起跑出去玩,结果没回来,这都半个月了……唉,我看是回不来了。” 我问:“不是回来了一个吗?” “是回来了一个,不过都说丢了魂儿,神智不清的,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你们打听这个,是知道什么线索吗?”老板关切地问道。 “不是,我们外地来旅游的,才刚到村里。” 老板失望地叹口气,“唉,十有八九是让山里的什么精怪勾走了。连大师都请来了,多半是没救了……” 和我们聊了几句后,老板转头去忙自己的。 吴八一小声说:“看病是小林哥的拿手好戏,咱去瞧瞧那小孩儿神志不清是咋回事呗。” 我心里犯嘀咕,如果是极麻烦的病症,再去山水迢迢地寻药,这不成了套娃了么……。 我想了想说:“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在村里打听打听再说吧!” 吴八一吸溜了一口面条,“按理说这地方是孙真人保佑的吧,咋会有这种怪事?” 我说:“你别胡扯了,孙真人在药王山呢,这里只是埋葬孙真人的地方。而且他已成仙,棺材一定是空的。按情报,孙真人墓就在这村子边上,虽说是孙真人亲口叫我们来取东西,可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会信,所以还是低调行事,小孩失踪的事情顺便可以打听一下,如果能帮就帮,超出能力所及那就没办法了。” 章歌奇又问:“咱不去揭穿骗子吗?” 我摇头,“那个假大师只是失踪事件的症状,又不是根本,你管他干嘛?除非他漫天要价,我们实在看不过去,才会出手相助,只要他是正经骗子,就当作没看见吧。” “哈哈,骗子还有正经骗子!”章歌奇笑了。 “正所谓道亦有盗,过去骗子也是有原则的,如果你身上有十块钱,他会骗走九块,让你还有一块钱回家吃饭,不至于太怨恨他。哪像今天这些骗子,没节操没下限,你没钱他叫你去网贷,甚至把女性拐卖,把你血吸干为止。前阵子不还有人因为杀猪盘骗钱,走投无路自杀的么?这样的骗子我觉得比杀人越货还要可恶,真应该用最恶毒的巫术去对付他们!” “对,这样的骗子,老子巴不得宰几个来替天行道,不过他们狡猾得很,都躲在国外,真他喵不爽!”章歌奇拍着大腿,愤愤地说。 “至于这个纯黄大师,如果他是有分寸的江湖人,那就别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了。人家孩子丢了,正需要心理安慰,你戳穿骗术用意何在?打了骗子脸一时爽快,可是家属的事情要怎么解决?就好像一脚把瘸子的拐杖踢了,你又没有治好人家瘸腿的能力,还不如让人先杵着拐杖。” 章歌奇把吃光的碗往桌上一墩,“林大夫在破除封建迷信这块觉悟不够高啊,我觉得骗子就该一视同仁,哪有什么好骗子坏骗子,骗子就是骗子!” 看来意见不合,我说:“行了,咱也别扯这些了。赶紧吃饭吧,吃完我们找地方过夜。” 这村子名叫“牛泉村”,去招待所的时候我和店主打听了一下,店主说这村子以前没人住,就是片空地,偶然发现山上有一座牛神庙,在山周围有九口井,不知道是谁打的。 黄土高原,有井的地方自然就有人聚集,渐渐就形成了村庄。村里老人说是牛神打的井,就有了“牛泉”这个名字。 我好奇地问:“我还没听说过有名有姓的牛神,敢问是哪路神仙?” 店主摇头说:“不知道,庙已经毁了,早不在了,谁也不知道神仙叫啥名儿,好像山上还有一个遗址吧……不过,我劝你们最好别上山,这两天不是有人失踪么,估计山里有啥妖啊鬼啊的作祟呢。” 进屋后,从窗户就能看见村子边上有座山,吴八一望着山景:“嘿,巧了,林大夫,你们村儿边上的山不就叫牛脊山吗,这里的山叫牛神山!” “牛脊山是因为形状得名,这个牛神山我倒是感觉大有来历。” “村子周围就这座山最显眼,估摸着是孙真人墓的所在地。”吴八一说着打开窗户,探出头去打量牛神山的山势。 我把墨老板给的情报拿出来,和车站买的地图比对:“好像就在山里。” 吴八一左看右看,一副不解的样子:“不过这风水不太好啊,首先是座旱山,光秃秃的,完全没有什么龙脉走势,边上还挨着两条呈夹角的路,这在风水里叫剪刀煞。” 情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我想没什么可怀疑的。 我寻思着说:“孙真人是为了藏书才葬在这儿的,再说他当时已经成仙,本身就是天地精炁的化身,有没有这点风水加持,对后世没什么影响吧?” 走了一路,也有点累了,我取出吴八一给我买的电纸书来看。 章歌奇闲不住,因为这招待所环境简陋,没法洗澡,他说看见一个老式澡堂子,非要去泡澡。 我笑道:“你咋这么喜欢洗澡?” 章歌奇说:“一路风尘仆仆的,泡澡解乏嘛!你们去吗?” 我说:“洗澡太频繁对身体并不好。” “小胖子,那你去吗?” 吴八一想了想,“行吧,我去泡泡,路上出了一身汗。” 我叮嘱说:“你俩早回来,别整些有的没的啊。”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嗐,放心吧,这村子里头肯定是正经澡堂,想不正经也没有那项目呀!我刀放在这里,帮我看一下。” 我没注意到二人出门时鬼祟的小表情,他们走了,我继续看书,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晚上十点。 我有点急了,心想这俩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去哪浪了吧? 我本想打电话的,想想还是算了,有章歌奇在应该不会出啥事。 到十一点,我都准备睡觉了,二人欢天喜地地回来了。 一进门,章歌奇就幸灾乐祸地说:“哈哈,那死骗子脸都青了!” 吴八一也笑道:“活该,撞上章哥是他倒霉!” 我一惊,“你俩干啥去了?” 章歌奇喝口水,坐下,脸上笑容不减,“哈哈,去拜访了一下那个骗子老道,老子狠狠地教训了他,把他那些西洋镜全给拆穿了!” 吴八一也兴奋得红光满面,说:“打脸可真痛快,就是最后我们被人家用扫把撵出来了,收尾有点不够潇洒,要是小林哥在就更完美了。” 这俩货真是惹事的太岁…… 我长长叹口气,“咱们是来采药的,你们咋乱结梁子?” 章歌奇不以为然,“嗐,谁叫他招摇撞骗的,活该,我们这也算是替天行道、弘扬正气!” 正文 第472章 江湖人 看着章歌奇眉飞色舞的样儿,我无奈地问道:“你们都干了些啥呀?” 章歌奇坐下来,得意地说:“那骗子在村里作完法,又去村民家里作法。我俩一进门,小胖就扮狐大仙上身,胡言乱语,把他那些供品都扫翻了,哈哈,别说,小胖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我就说:哎呀大仙,我朋友让妖怪上身了,你快想想辙!这骗子当时就乱了阵脚,而且打翻的供品里面还有一些小机关,现场的人都看见了。我抓着他的袖子装作求他的样子,猛的一扯,把他袖子扯掉了,结果爬出来一大片蟑螂,还掉出一些小竹筒,我说:大仙,你的法术呢,难道是这些东西演出来的吗?” 我摇摇头:“把道具全拆穿了,人家不得恨死你?” 章歌奇把脖子一梗,大大咧咧地说:“老子无所谓,他是骗子,我又不是!你没看见骗子当时的表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吴八一摊了下手说:“就是那家人是非不分,都看见那些小道具了,他们还拿扫帚撵我们走。幸好我们腿脚麻溜,没有挨打。估计现在骗子正在和那家人解释吧!” “对,我看那骗子老道明天就得卷铺盖滚蛋了,可惜没法把他送到派出所,估计又换下一个地方骗人了。” 我叹口气:“唉,我说了要低调行事……这下倒好,全村都认识你们了。对了,中邪的孩子什么情况?” 章歌奇挠挠头:“呃,忘了问了,不知道,没看见。” “瞧你俩干的这事,损人不利己。” “嘁,怎么损人了?我们让受骗的家属认清了骗子的本质!本来小孩都出问题了,还要被骗子骗钱,不是更倒霉?” 我觉得有必要跟他深入探讨一下,我耐心地说:“章兄弟,你是个强势而且有本事的人,自然不必去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但对于没那么大本事的普通人来说,精神支柱也是很重要的。天行有常,不同的宗教对天地宇宙有不同的解释,布道的人收教徒的钱养活自己,往大了说宗教是不是也是一种骗术?” 章歌奇想想,笑道:“其实我私下觉得那就是骗术!” “可人总得信点什么呀,不信这个也信那个。就像烟酒虽然对身体有害,可是能带来一时的快乐,忘记烦恼,对许多人来说也是刚需。” “嗐,有啥大不了的,做都做了,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骗子敢来找咱们麻烦吗?他敢来老子就弄死他!”章歌奇大手一挥,依然不在意我说的这些。 我一阵无语,望望外面依旧安宁的夜色,村子里仍然是一片安静,似乎没有受到这场小风波的影响。 隔日一早,我们还去那家饭店吃饭,这儿的早餐有辣糊汤和肉夹馍,我真担心吃饭的时候他俩被村民认出来,被人嫌弃唾骂,不过这村子挺大,大伙各吃各的,没有人找麻烦。 我有感而发,“说起来,你俩干的好事倒让我想了很多,我发现封建糟粕,都和一种人有关……” 章歌奇嬉笑着说:“不会是我吧?” “你想多了,我的一意思是,大多数封建糟粕思想都是帝王造出来,或者是有人迎合帝王而创造的。比如三纲五常、孝道都是皇帝推行的,我不是说人不应该孝顺父母,不过封建统治者推行的那种孝是扭曲的,和忠君思想绑定在一起。像二十四孝里面那些极端案例简直就是反人性,什么埋儿奉母、卧冰求鲤之类的。说白了就是皇帝为了维护统治推行的价值观,压迫下面的人让上面的人过得舒坦,所以这些在今天就是封建糟粕。” “哈,这么一想,宗教妥妥的也是。” “大多数宗教都是统治者带头推行,并进行过一番阉割、改造,包括儒家这种都不算宗教的也未能幸免。道化贤良释化愚,统治者更喜欢利用佛教,道教也未能完全免俗,逐渐变得更加宗教化。早期的老庄是关于天地宇宙的哲学,何等飘逸潇洒,庄子的寓言是先秦百家最华丽奔放的想象,可后来的那些经书读起来简直味同嚼蜡。” “小兄弟的这番高论,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啊!”忽然有人在旁边插嘴。 我们仨一惊,看见一个山羊胡大叔站在旁边。 我愣了片刻,认出来这人正是那个假道士。 章歌奇跳起来,“嘿,假把式,你想干嘛?来找碴的吗?” 吴八一也一拍桌子站起身,“想打架是吧?我们打文明礼貌仗,别在这把人桌子板凳掀了,走,咱们到外面挑块敞亮地儿练练!” “不要这么紧张!”假道士反而很和气,“两位快请坐,我只是来和你们谈谈的。” 人家居然找上门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一团和气,我也只好客气地说道:“道长,昨晚可能是有些误会,请问有什么事吗?” 假道士笑笑,抱拳道:“小兄弟,上头走起浪滔滔,萍水相逢称故交,敢问小兄弟头顶哪个字?” 我们面面相觑,我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们不是走江湖的,这些江湖春点实在不懂。” 章歌奇不耐烦地说:“你别整那鸟语,说人话。” 我拉他坐下,“人家不是来找碴的。” 假道士并不尴尬,接着说道:“贫道姓廖,乃是龙虎山神霄观第三十七代传人,敢问小兄弟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心里一动,龙虎山神霄观?这不是人中鹤口中的当年去剿灭白骨观的名门正派之一吗? 我说:“久闻神霄观的大名!我姓林,是个巫医,出来寻药的,我们只是正好路过这个村,本没有冒犯的意思。昨晚的事情是我这两个朋友不太懂您这走江湖的规矩,冒犯了。” 说着,我给他倒了杯茶,问:“道长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不必客气。你是巫医,就是学的祝由术吧?” “对。” “说起来我对医道也有点研究,我们走江湖的,难免有个小伤小病,随手都有几味药方,林大夫帮我看看这药方如何。” “成。” 见我点头了,他掏出一张药方,上写解毒丸、神妙散、拔箭散。 我一看配方,简直吓死个人,我说:“这上面的附子、朱砂、蟾酥、半夏、大戟、生巴豆都是有毒的,这方子是顶药,一时救急,止血止痛立竿见影,不过毒副作用挺大,不适合长期用。” 吴八一小声问我:“啥是顶药?” “顶药就是快速治标的,比如说有些止咳糖浆,喝了马上不咳,其实里面有罂粟壳,有人成了瘾一天喝十几瓶,这就是顶药,意思就是把病痛强行顶住不让它起症状。” 道长抚须笑笑,“看来你真是个医生,明明是医生却来盗墓,难道是去墓里头寻药?” 正文 第473章 江湖救急 一听这话,我们仨同时一惊。 章歌奇立马拍桌子喝道:“臭道士,你想威胁我们!?” 章歌奇这反应委实不高明,完全就不打自招了。 我咳了一声,说:“道长在开玩笑么,我们出来旅游,怎么成了盗墓的了?” 道长笑笑,指指吴八一,“这位小兄弟戴的东西我还是认识的,而且你们身上有股土腥味,我说的没错吧?” 吴八一赶紧把脖子上的摸金符往里面掖了掖,我们仨尴尬地交换下眼神,章歌奇又要发作,我摇头示意他冷静点,眼下还不清楚对方来意,到底是威胁,还是想报复,或者想合作? 我想了想,说:“道长,看来你是误会了,我们真是收药材的。” 吴八一找补道:“对对,这玩艺我是在火车站花十块钱买的。” 道长狡猾地笑笑:“嚯,看着跟真的一样,一百块卖我怎么样?” 吴八一依旧振振有词地说:“那可不行,君子不夺人所好,就算只是十块钱买的,小爷就是稀罕这东西,你给我栋楼房我都不卖!” 章歌奇懒得兜圈子,忍不住说:“死骗子,你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跑来找碴?行啊,奉陪到底!” 道长摆摆手,“小兄弟肝火不要这么冲,实话说吧,我真是神霄观的道士,这是我的证件……” 他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蓝底烫金字的“道士证”,章歌奇拿过去瞅了一眼,又给我看看,上面的照片倒真是他本人。 章歌奇白了他一眼说:“你别搞笑了,就你那些变戏法的手段,你好意思说自己是道门内的修行之人?” 道长清清嗓子,说:“人天生有聪愚之别,我属于天资比较差的,在山上呆了几年,法术一样也没学会。我师父看我老大不小了,给了我一本江湖秘术的书叫我下山历炼。师父说手段并不重要,只要有一颗正直的心,虽然我用的都是假把式,可是我从来没拿来骗财骗色,再说我的符咒都是真的,灵不灵是另一码事。昨晚那点风波对我影响也不大,走江湖的谁还没个退身步、抽撤口?我已经把事情糊弄过去了,不过眼下最让我发愁的是,那些失踪的孩子,还有病倒的,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看几位并非常人,能否助这些村民一臂之力?” 我看看他:“道长,你跑来找我们是搬救兵的?” “林大夫,江湖救急,你不是巫医吗?治疗离魂症应该是比较拿手的吧?”他急切地看着我问道。 我沉吟着,“离魂症也分好几种,有些是纯心病,也叫臆症,有些是真的被妖物附身……” 道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抱拳道:“林大夫,这村子对我有恩,我希望你能帮忙解决这次的事儿。你们要是想倒牛神山上的斗,我装作不知道就是,咱们江湖人相互扶持。” 章歌奇不相信地瞅瞅他:“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么?难道你们认为我有私心?” “昨晚那么拆你的台,你现在跑来合作?” “嗐,你们那就是小打小闹,我在这村子里走动好些年了,几句话就对付过去了。咱们权当不打不相识,不信你们跟我回那户人家看看,是不是还对我毕恭毕敬的?” 章歌奇和小胖都是一脸的将信将疑,我想人家对我们这么客气,明面上我也该客气一下。 我说:“道长,昨晚多有得罪,回头我们会去看看孩子的。” “嗐,谈啥得不得罪的,如果你们能寻回失踪的孩子,这点小事一笔勾销!” “不过,道长,我不敢答应得太满,如果此事涉及妖物作祟,我大概可以帮一把。但如果那些孩子是自己跑出去打工什么的,不愿意回来,那恐怕我也找不回来。” “行,就这么说定了。那林大夫先跟我去看看吧!” “不好意思,我先把饭吃完。” “好,我去外面等你。” 道长起身走了。 章歌奇看着他的背影说:“咱们小心点,我怎么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呢,可千万不能信他。” 吴八一有些担心:“小林哥,这老道不还是在威胁咱们吗?” 我笑道:“看来这位道长是个老江湖,老江湖是不会报警的。再说咱们现在啥也没干哪,不用太过担心!救人的事情我倒不反对,先看看情况吧!” 吴八一叮嘱我,“这种人都是‘逢人且说三分话’,小林哥,你不能太信他,别啥都跟他说!” 我笑了,“道理我懂,我还在寻思刚才回答盗墓这件事,有点不够机灵,我回头编个正当点的理由,你俩就谨言慎行吧!还有,章兄弟你不要老这么莽,强龙不压地头蛇知道吗?” “嘁,老子就是爱憎写在脸上,反正我不会相信骗子的。” 吃完东西,我们来到外面,老道背手站在一棵树下等我们。见我们出来了,他在前面带路,穿过巷子的时候,道长问我:“林大夫师从哪位高人?” 我说:“是家传,加上自学。对了道长,你昨天那些符飞起来,用的是蟑螂么?” “对!” “我唯一不懂的是,香怎么在半空中写字。” “哈哈,小把戏罢了,我回头教你。” 来到一户看上去很殷实的人家,四方大院内三间红砖房,女主人坐在门口摘菜,看见跟在后面的章歌奇和吴八一,立马暴跳了起来,“道长,你怎么把这俩不敬鬼神的玩意儿找来了?他们还好意思进我家门?!” 果然,当地人的信仰是很坚定的,不是一次拆台就能幡然醒悟的。 我听说如今二十一世纪,居然还有人坚信地球是平的,数量还不少。他们对于地平说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就算你拿出再多证据也说服不了他们,人类的成见何其之深,并非一言一语可以扭转。 吴八一有点尴尬,章歌奇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嬉皮笑脸地跟人家打招呼。 “咳!”道长干咳了一声,“不妨,贫道已经用道法感化了他们。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大夫,我想让他看看你儿子的病情。” 站在门口的大嫂狐疑地看着我们,“道长,这帮人能行么?看着不像好人啊。” 章歌奇一听,眼睛都瞪大了。 道长不慌不忙地说:“术业有专攻,林大夫说他会治离魂症,看看也不要紧的。” 大嫂依旧一副不信任的样子:“道长,你可得帮我盯好了,不知道这帮外人安的什么心。” “我……”章歌奇气得咬了下牙,“不识抬举,别给她治了!” 我小声说:“敬人者,人恒敬之,人家这么对你,都是昨晚欠的债,知道吗?走吧,去看看病人吧。” 大嫂带我们进屋,昏暗的卧室里面,一个神色憔悴的小伙躺在床上,惊恐地瞪大眼睛,眼仁里全是血丝,苍白的脸颊消瘦深陷,嘴像垂死的鱼一样一张一张的,身上盖着两床厚厚的被子。 床的四脚贴着符咒,我扫了一眼,确实是专业的灭鬼除恶咒,至于有没有效果,那就两说了。 大嫂一见自己儿子的模样,便双目垂泪,“儿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唉,这位小大夫,麻烦你给瞧瞧吧!” 正文 第474章 病倒的男孩 吴八一给我搬了张凳子坐下,我给病人号了会儿脉——他的皮肤发烫,脉象虚弱,典型的脉虚身热,但如果真是离魂症,仅凭脉象不能完全判断。 我又观察了一下病人的眼睛、呼吸,然后拉开被子看看身上,发现他小腹隆起,好似怀胎三月,口中散发出一股恶臭。 我直起身,皱了下眉说:“怎么积食这么厉害?他最近吃了啥东西?” 道长淡淡地说:“蒸过的麻仁、黄豆,去皮捣成粉末,足足喂了三斤,每天饮的也是麻仁汤。” “是鲜麻仁?” “对!” “干麻仁润肠,鲜麻仁涩肠,这个加黄豆会把肠胃都堵死,为什么要吃这个?” “因为不吃这个堵住肠胃,他能把自己活活撑死。” 大嫂红着眼圈说:“你们不知道,我儿子刚回来的时候跟饿鬼投胎一样,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家里养的小鸡也连毛带血地吞,吃的肚子又圆又鼓还在不停地吞,谁拦他打谁,完全六亲不认,你们看门上、墙上全是他挠的血道道!如果不是道长的这个偏方,让他吃不了东西,恐怕就活活撑死了。” “饿鬼投胎……” 我沉吟着,揉开望气眼一瞧,只见男孩的身体里囚禁着一团形容可怖的人型阴气,龇牙咧嘴地看着我。 我手上比划了几个结印的动作,悄悄把应声虫拿在手中,放在男孩脑后,然后收势,喝道:“你到底是谁!?” 我玩这些虚招,一是防止被看见应声虫,二是给自己涨涨身价,以免这位大嫂老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眼神看我们,有真有假才显得像高人嘛! “呃……饿……”那个恶鬼借着应声虫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大嫂惊呼一声,吓得捂住嘴,惊慌地说:“不对,这……这不是我儿子的声音!” 我说:“他身体里有别的东西,大嫂,有吃的吗?点心、零食之类的?” 大嫂摆手说:“吃的东西可不敢拿到这儿来,别看他现在躺着不动,一看见吃的就会发疯,这屋子的窗户也封死了,门平时也锁上,就是防止他乱来。” 道长说:“看来你的结论和我一致,你是想用吃的把它引出来么?最好不要这样做,十分危险!” 我正思谋着其他的办法,章歌奇拍拍自己的斩龙刀说:“阴魂附身?我这刀阳气重,给他刮刮痧怎么样?” 我摇头,“不行,太冒险了,这和阴魄入体不一样,不能用阳气硬逼!” 我掏出一道棂雀经,贴在男孩脖子上,然后对着他说:“你一定很饿了吧?你现在出来,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想吃点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还是油泼面、打卤面,来碗香喷喷、辣乎乎的羊肉泡馍怎么样?” 突然,男孩的脸转了过来,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隔着符纸阴森地看着我,嘴角不停流出口水。 大嫂紧张地问:“我儿子有意识了?” 我答道:“不,这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东西在起反应。各位,我需要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和它谈谈。” 道长不解地看着我:“林大夫,你要和这邪物谈?” 吴八一在一旁憋了半天,可算逮到机会了,马上说道:“嘿,你不懂了吧?小林哥是正统巫医,本来就是以沟通为主,根本不用像你那样大费周章地摆坛作法,我们三言两语就能解决!” 大嫂不安地看看道长,像是在等道长给拿主意。 道长点头说:“看来各有所长,我们先回避一下,让林大夫施展手段吧。” 大嫂担忧地说:“林大夫,千万不能伤到我儿子,要不要先绑起来?” 我宽慰她:“您放心,这样的病症我处理过很多次了。我们以沟通为主,很少用硬碰硬的手段,绝对不会有危险。对了道长,你这粘肠子的偏方要怎么解?” “简单,拿冬葵子煎汤服下,之前吃的那些粉末就像浆糊一样排出来了,对身体没有损害的。” “那你们现在去煎吧,等我走出这间屋子,这孩子的病就会大有好转。” 道长对大嫂说:“这位林大夫是大有手段的,你尽管放心好了。好了,咱们先出去吧!” 众人退去,我坐下来,被恶鬼附身的男孩盯着我,口水已经把枕头浸湿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看来这位朋友很喜欢吃羊肉泡馍啊,其实我也喜欢。用大骨头熬出来的羊肉汤,料重味醇,肉烂汤浓,热腾腾地浇在掰碎的烙饼上面,吃一口真是太美了!苏轼有诗为赞——‘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 那男孩猛地坐起,一伸手便朝我的脸抓来。 我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掏出一张空白符纸,“你现在出来,我满足你,让你吃羊肉泡馍吃到饱!” “饿……饿……”男孩流着口水和眼泪,下巴颤抖,眼神十分狂热,我仿佛看见皮囊下面那只饿鬼极度渴望吃东西的样子。 我正色道:“你是饿死之人吧?饥饿是很痛苦的,被饥饿慢慢耗尽体力,最后骨瘦如柴地慢慢饿死,让你产生了强大的怨念,只想不停地吃!但你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再怎么吃也填不饱你自己的肚子。我同情你,你只是方式不对,凭着本能在行动,其实只要方式恰当,鬼也是可以吃饱喝足的。” 他又发出动物一样的声音,呜呜低吼着,探出身子依旧想伸手抓我的脸,眼珠瞪得大大的,口水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我把他推回去,“你不信任我?你觉得只要离开这具身体,我就会把你消灭?但你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个男孩的肠胃已经被封住了,什么也吃不进去!你只能在这个身体里再体会一遍饿死的痛苦!” 说着我把床脚的灭鬼除恶符撕掉,如果这些符真有效力,对它来说就像一个牢笼。 男孩双手撑着床沿,眼珠子瞪得快要鼓出来了,痛苦地大张着嘴,连里面的后槽牙都看得清清楚楚,口水和眼泪哗哗直流。 我继续劝导:“我和拜三清的道士不一样,我们巫医是鬼的朋友,贵贱一视同仁,我是可以帮你的!我以人格担保,你出来,我一定让你美美地吃上一顿羊肉泡馍!” 他抬起双眼看我,这家伙灵识有限,怨气极重,就像动物一样循着本能在行动。 “羊……羊肉……”他喃喃着,五官扭曲,神情无比痛苦。 “对,羊肉泡馍!你出来,就有羊肉泡馍可以吃!” 突然间,一股阴风吹过,男孩扑通一下倒回床里,我手中的空白符纸上多了一个小鬼的形状。 我立刻把符纸一折,收进怀中,然后再次给男孩诊脉。 果然,他的脉象已经恢复不少,压制他的阴魂已经离开了。 我轻轻拍拍他的脸,“喂,小伙子,能听见说话吗?” 男孩慢慢抬起眼皮,吓了一跳,虚弱地问:“你……你是谁?” 正文 第475章 少年遇邪 见男孩恢复意识,我长松了口气,说:“你不要怕,我是大夫,你妈妈在外面。你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呃……”男孩顿了顿,“头有点晕,我想喝水……嗓子里面好像糊着一层猪油一样……咳咳……”说着,他用力咳了几下。 “行,我叫你妈妈进来。” 我喊大伙进来,一看见男孩苏醒,大嫂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抱着儿子不住流泪,感激地对道长说:“道长,多亏了你呀,你介绍来的大夫果然靠谱!” “哎?”章歌奇不乐意了,“是不是谢错人了,明明是林大夫瞧好你家孩子的!” 大嫂正高兴呢,完全没听进章歌奇的话,不停和孩子说话。 我注意到道长的神情似乎也很吃惊,他朝我拱了下手,笑道:“林大夫果然有两把刷子,不知是用什么样的咒语把饿鬼治退的?” 我说:“不是咒语,只是满足它的要求,我们巫医和道门中人思路不一样,我们很少来硬的,都是以疏导为主,这和治病的思路是差不多的。” “满足饿鬼的要求?什么要求啊?” 我笑了,“简单,一碗羊肉泡馍。对了,大嫂……” 大嫂见我叫她,抹抹泪站起来,感激地握握我的手,“林大夫,真是太谢谢你了!简直是妙手回春!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不过事情还没解决,眼下这孩子身体还很虚,先把堵肠子的东西排出来,我看也不必开药了,弄几味补中益气的药物熬个粥给他喝吧。还有,你会做羊肉泡馍吗?” 大嫂摇摇头说:“羊肉泡馍真不会做,饭店应该可以买到,他们有羊汤面,再烙几块馍就成了。” “那是给阴魂吃的,必须要特制,用料和人吃的不太一样。” “啊?给那饿鬼吃?让道长直接打跑它不就得了。”大概是觉得儿子被这鬼折磨得要死要活的,大嫂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我劝道:“大嫂,还有几家孩子下落不明,我需要从它口中问出情报,所以一顿羊肉泡馍是必须的。这鬼就如同我们手上的一个俘虏,来硬的不行,得用怀柔手段才能找到失踪的孩子。道长,你说对吧?”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道长频频点头,语气却有一丝敷衍。 大嫂说:“俺们村有个姓郝的大爷,以前干厨子的,会做羊肉泡馍,我一会儿带你们去找他。” 我又问那孩子:“你们几个人失踪那天遇到了啥怪事吗?” 男孩想了想,“王大娘家的栓子那天叫我们去山上玩,他说发现了一个好东西,我们五个一块儿上了山。转到中午的时候,栓子在一个土堆上刨,刨出一个亮澄澄的东西,看着像是金子!” 大嫂插嘴说:“你个小娃娃还认得金子?这荒山哪儿来的金子?” “真的是金子!”男孩信誓旦旦地说,“摸着跟咱家的金镯子差不多!栓子说土里面还有不少,下面估计是个坟。我们刨了好些,每人都带了一点,准备下山。结果怎么也找不着回去的路了,天渐渐黑了,妞妞、花花她俩吓哭了,说这金子八成有诅咒,叫我们赶紧扔了,可是栓子说世上没有鬼,只不过是迷路了。 “当时我们确实是贪心,估摸着金子能换不少钱呢!我们一直走到天完全黑了,突然妞妞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抓起泥巴就往嘴里塞,可吓人了!狗蛋说妞妞中邪了,就往她脸上啐唾沫,妞妞一下子把狗蛋扑在地上,狠狠地咬他的肩膀,血流得满地都是。我们仨不敢过去了,吓得赶紧跑,黑灯瞎火的,总感觉后面有人在追!然后我一回头,发现就剩我一人了,还听见花花在林子里面喊:快把金子扔了! “我把口袋里面的金子全掏出来扔了,我记得以前听人讲,遇到鬼怪只要把舌头咬破,它就不敢来了。我当时害怕极了,狠狠一咬,疼死我了,我也不敢回头,一个劲地跑,终于找到了路,逃下山来。可是我老感觉肩膀死沉死沉的,当时我出了一身白毛汗,看见村子的时候我松了口气,然后被凉风一吹,感觉汗给闷在皮肤下面似的,就跟中暑一样。感觉胸口一闷,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昏倒了。 “后来的事情就跟做梦一样,我看见你们按着我,给我灌药,还看见自己发疯打人,乱吃东西,可是那好像不是我,我只是透过这双眼睛在看而已。这几天过的糊里糊涂的,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又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我有时候能听见我妈喊我名字,我觉得难过极了,又说不了话,就像做梦魇住了一样。最后只听见这个小哥哥说话,我才醒过来。” 男孩儿说罢,大嫂忍不住又落泪了,打了几下他的手心,“你这熊孩子,再也不许去外面瞎跑了!你要是回不来,我和你爹往后可咋办呀!” 男孩也不由得哭出声来,“妈,我哪能想到会出怪事!都是栓子带我们去的……对了,他们是不是还没回来?” 大嫂叹着气:“唉,都半个来月了,那几个孩子一直也没影儿,妞妞她娘难过得都住院了,我看是凶多吉少。” 吴八一见缝插针地说:“大嫂,你们不用担心了,这种事儿一般人处理不了,可我们林大夫是根正苗红的巫医,在东北是半仙级别的高人,比什么江湖道士可强太多了,绝对手到擒来!失踪的孩子甭管是死是活,绝对能给你们找回来!” 听得出来,吴八一的话在暗中埋汰道长,给我涨威风。 不过大娘似乎只听了半截,给我和道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太谢谢你们了!纯黄道长和林大夫,有你们二位高人帮忙,是我们村子的福分!等孩子找回来,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章歌奇听得早就不耐烦了,“我说大嫂,谁是高人谁是饭桶你还瞧不……” “行了,章兄弟,”我示意他不要说了,“眼下我们是同一条战线,之前的小摩擦就放下吧,都是为了解决这次的怪事,分什么你我?” 道长冲我又一抱拳,“林大夫豁达,贫道佩服,那我们就巫道联手,把山上的妖魔鬼怪给灭了!” “成!” 稍后,厨房的冬葵子汤煎好,大嫂取来让儿子服下,喝下后不久,他肚里就咕噜咕噜响,立马跑去上厕所了。 我写了几味药给大嫂,不过眼下没地方抓药。我交代她,小伙子现在气虚,先弄些流食吃着,还是得多休息,大嫂连声答应,赶紧去厨房熬苞米糊糊了。 大嫂一个人忙里忙外的照顾儿子,我们就自己先去找村里那位厨子做羊肉泡馍。 道长说:“你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吧!” 正文 第476章 黄金骨头 道长在当地果然面子挺大,来到老厨子家,才说几句话,对方就热情地答应下来,立即去烧火。 老厨子问我:“林大夫,我颠了半辈子勺,你说这给鬼吃的羊肉泡馍要咋做?” 我说:“给鬼吃的叫作阴飨,得做得寡淡一点,油盐少放甚至不放,羊肉属阳,得换成鸭肉或者兔肉,馍要拿冬麦来做,蒸个半生不熟就行了。” 吴八一吐槽,“这已经不是羊肉泡馍了,做出来能好吃得了吗?” 我说:“毕竟不是人吃的,鬼也就是尝个气味罢了,对了,一定多放香料。” 老厨子点头,“行,我去准备吧!天黑之前肯定能做好。” 交代完,我们准备上山去看看。 临别时,道长和我说话的口吻更加和气了:“林兄弟果真有手段,我没看错人!要是孩子能顺利找回来,我绝不占功,报酬和功劳全是你的!” 我笑道:“道长客气了,看得出来为这村子你也是一片赤心,晚辈佩服。” 一顶高帽子,让道长呵呵一笑,“嗐,修行之人的本分罢了。对了,这牛神山上的黄金,莫非就是你们要取的?” 之前听男孩说起埋金子的地方可能是座坟,我就觉得纳闷——孙真人生前只是隐士,怎么会埋这么多黄金,再说陪葬品也没有埋这么浅的,肯定不是孙真人墓里头的。 我说:“道长你误会了,我们来这儿一是为了采药,二是为了降妖。” “降妖?” “对,我们听说这地方有怪事,就赶来了,果然应了,人命关天,先降妖再采药吧!” 道长慢慢抚须,看我的眼神有点将信将疑,双方都没掏心窝子地说实话。他的小九九我也依稀猜到了一点,人心隔肚皮彼此试探。 道长又笑道:“我看得出来,林大夫绝对是个正派之人。” “对了,看您对这村子挺熟悉的,知道牛神山上面供的是哪位神吗?”我问。 “听村里人说是一位牛头大仙,不过庙早就毁了,山上已经被大火烧过,你把地面掘开能看见一层烧焦的土,恐怕得是考古专家才能考证出个名堂吧!” 我点点头,心想看来他完全不知道那下面是孙真人的墓,那村民就更不知道了。 这样我反而比较放心,墓肯定没人动过,那本书和药材还在里面。 告别了道长,我们仨朝那座牛神山走去。 章歌奇憋了半天了,他依然固执地说道:“死骗子,装模作样的,把人治好倒成他的功劳了!” 我说:“他虽然没有真本事,可在村里有声望。不过我发现,他请我们,似乎有点小心思。” “啥小心思?” “治好那男孩儿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神情惊讶,甚至有点失望。估计搬救兵是假,故意为难我们才是真,结果没想到……” “哈哈!”吴八一笑了,“没想到小林哥是有真手段的,死老道,果真没安好心!” “这道长说话也闪闪烁烁的,对他不必完全信任。但是救人的事儿,咱们既然插手了就得管到底,趁着找人也可以调查一下这座山。” 我们上了山,荒凉的山上有一片稀疏的树林,林子很静谧,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吴八一看了一圈,说这儿风水不好,得亏葬的是孙真人,换成别人准变成僵尸。 我们走来走去,什么也没发现,我用望气眼只看见周围有阴气,但没有具体的东西。 正没头绪之时,林子里忽然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朝我们喝道:“你们是谁!?” 那人手里居然端着一把老式猎枪,吴八一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惊道:“别开枪,我们是路过的!” “胡说,路过怎么会跑到这山上来!”对方说,他一身猎人打扮。 我说:“大叔,我们和纯黄道长认识,听说有人失踪,上山来看看情况。” 吴八一赶忙说:“对对,刚刚这位林大夫已经把那个病倒的孩子救活了,不信你下山问问去!” 听到纯黄道长,对方把枪收了,二人一老一少,像是一对父子。 章歌奇看看人家手里的枪,问:“老兄,你这枪是自己造的吗?” 背枪的中年男子说:“买的,我有猎人证,可以持枪!我们也是村里头的,怀疑山里可能有野兽,所以上山搜搜看。” “有结果吗?” “找到了这个……”背枪男子掏出一块红布,解开,里面放着一块金属疙瘩。 我伸手接过来,入手的重量比预想中要轻,我举起来,三人一起看,吴八一端详着问:“这是金子?” 我交给他俩试试重量,章歌奇对着它使劲闻,又在耳边摇摇,说:“这是骨头,包了一层黄金的骨头。” 吴八一吃惊地说:“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拿黄金包尸体的,怕不是什么巫术吧?” 我也觉得纳闷:“金性属阳,本身就是辟邪的东西,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巫术媒介。说来奇怪,如果是滚烫的金水浇在骨头上,直接就烧没了,怎么会包了一层?” “嗐,你们果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猎人拿回包金的骨头,“回头我请教纯黄大仙吧!” “嘿,你请教他?他知道个锤子!”章歌奇忍不住奚落道。 猎人好像被冒犯一样瞪了一眼章歌奇,小胖立即机智地打圆场说:“二位,我们是纯黄道长的朋友,所以平时开玩笑没轻没重,绝没有冒犯的意思……我说章哥,当着外人对道长客气点。” “好好好,我知道了,回头看看他怎么瞎掰吧!”章歌奇懒洋洋地敷衍道。 我问猎人:“对了,听说这山里有座牛神庙,你们知道遗址在哪吗?” 猎人用手一指,“往那个方向走,你们小心点,这地方容易迷路。我们身上带了大仙给的符咒,所以不怕鬼打墙。” 我笑笑,“纯黄道长真是功德无量,我们先走了。” “你们自个儿小心点。” 离开之后,章歌奇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去,怕不是有蛟吧!吞金的那种,吃了人之后,在肚里裹了一层金?” 我觉得不靠谱,“如果有蛟进化成吃黄金为生,怕不是早饿死了。黄金既稀有又稳定,古人拿黄金炼丹,怎么炼也还是黄金,别的东西炼不成黄金,黄金也炼不成别的东西,这东西要怎么转化成能量呢?” “哈哈,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实在想不出来,那黄金骨头是怎么形成的。” “我们捋一捋吧——那几个孩子捡了黄金骨头才被邪物盯上,回村那男孩是把骨头扔掉了,才侥幸逃下山,其它人全部失踪,说明它确实是一种媒介。” 吴八一猜测道:“八成是陷阱吧……谁拿了这黄金谁倒霉,跟童话故事里一样,类似诅咒的金币啥的。” 章歌奇撇了下嘴:“人家那诅咒的金币不都是海盗收集的嘛,这地方哪来的海盗?” “没有海盗,总有山贼吧?哈哈,我懂了,铁定是山贼的诅咒!”吴八一笑道。 吴八一的玩笑话却引起我的思考——此地是关中,以前关中匪患是很猖獗的,难道说那些东西是土匪弄出来的什么惩罚,把活人扔进金水里面之类的,惨死的人就变成了束缚在这里的阴魂? 正文 第477章 农家谢宴 这一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撅树枝作记号,这是跟张把头学会的技巧。 走着走着,我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一根刚刚撅断的树枝,我一皱眉,“还真的有鬼打墙!” “感觉还挺长时间没碰上鬼打墙了,还怪怀念的呢!”吴八一吐槽说。 “嘁,活腻歪了吗?”章歌奇解下缠在刀上的布条,一指前方,大声喝道,“什么妖魔鬼怪,敢挡老子的道儿!” 此时我感觉身上有点冷飕飕的,揉开望气眼四下打量——周围阴气森森,如同墓地一般,头顶上的太阳蒙在乌云里面,也没有多少热量。 我说:“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等弄清楚山上有什么再过来。如果真是饿鬼作祟,就多带点羊肉泡馍喂饱了它们。” 章歌奇问:“饿鬼比别的鬼厉害吗?” “倒也不是厉害,但怨气极重,反正不太好对付,最好不要正面刚。” “怕什么,不就是鬼吗?来一个干一个!” 我摇头,“对方没有现身,目前敌暗我明。它们长期盘据于此,算是地缚灵了,可以用鬼神通支配这块土地,制造鬼打墙,我们还是赶紧撤吧,做足准备再过来。” 章歌奇这才把刀收回,吴八一笑道:“我最近看了本网络小说,套在小林哥身上就是‘这个巫医明明很强,却总是格外谨慎’。” 我白了他一眼:“谨慎点不好吗?我喜欢打准备充足的仗,这些阴魂属于光脚不怕穿鞋的,就算打赢它们,受损失的也是活人,损了先天之炁是补不回来的。这里太阴了,回去喝点姜汤吧!” 吴八一苦笑,“好吧,爱养生的林大爷上线了。” 回去的时候,我默念六甲密祝和百解邪法咒,可能是我一直在修炼,能力提升了,也或者是对方的鬼神通太普通,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遇到鬼打墙那样狼狈,我们轻松找到了回村的路。 不过这趟没啥重要发现,下山的时候,章歌奇说:“如果臭道士问起,我们就说在山上发现了妖魔鬼怪的巢穴!林大夫,你再编点细节,显得真实一点。” “啊?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不能在骗子面前掉价,让他嘲笑我们白跑一趟啥也没发现,这村里的人已经被骗子洗了脑,我们要借助这次行动慢慢扭转大家的观念,让他们看清骗子的真面目!” 吴八一也附和道:“对,骗子不配被村民当成大仙!” 我无奈地摇头,“你俩怎么还在执迷这件事,我们只是过客,办完事就走了,当地人信啥和咱们无关哪。” “唉,说的也是。”章歌奇觉得我说得有理,“嗐,反正都不认识我们,走的时候,我找个麻袋套在骗子头上,把他痛扁一顿算了。” “可拉倒吧,你这是无意义的树敌。” “那也不能交个骗子朋友啊,咱们的朋友都是什么级别,小仙子、牛大仙、孙真人,骗子怎么能进我们的好友通讯录?” “我也没说要和他交朋友,大家临时合作,之后各走各的就是。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他是不是骗子无所谓,只要不害人,我都能接受。” 我们回村先吃饭,下午在招待所打发时间,傍晚时分,有个小孩来找我们,奶声奶气地说:“大仙请你们过去吃饭!” “吃啥饭?荤的素的?”章歌奇凶巴巴地问。 小孩吓了一跳,一下躲在门边,“我就是跑个腿来说一声,你们快去吧,在李大娘家。”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我说:“看来是要感谢我们,过去一趟吧!” 我们去了那位大嫂家,院子里摆上大桌,大嫂和男孩儿都在,大嫂热情地请我们坐,说:“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家常便饭的不成敬意!” “大嫂太客气了,你儿子身体怎么样了?”我看那男孩的气色好了一些。 “好多了!”男孩自己答道,“就是饿得头晕,林大夫,我现在能吃正常的饭了吗?” 我笑道:“你现在肠胃还很虚,少食多餐吧!” 纯黄道长自然也在席,这一桌有不少荤菜,还有酒。 章歌奇奚落道:“出家人还吃肉吗?” 道长十分自然地说:“我们神霄观是以出世为理念的道观,不忌酒肉这些小戒。除恶扶弱为大,喝酒吃肉事小,身在俗尘中,心怀莲花洁。” “嘿,真是老母猪戴凶罩——一套又一套的!”吴八一朝他竖起大拇指,笑道。 他俩这态度一时半会还是扭转不过来,我岔开话题,“久闻神霄观高人辈出,敢问道长,贵观修的是什么法?” “清霄雷法。”道长抚须道,“练成之后,号令万鬼、呼风唤雨、除害免灾,都是手到擒来的……请问小兄弟练的是什么?” “我们巫医以治病为主,经咒方面就是瞎练,肯定比不上道长的名门正派。” “呵呵,林大夫过谦了,我看你年纪轻轻,却也是有大本事的人!光看你那双眼睛就与众不同!” 见我们不停地聊天,大嫂招呼说:“你们别光顾着说话了,来来,吃菜!” 吴八一抓起一个大馒头,挑开,往里面夹菜,一桌子菜都是农家口味,油盐比较重。俗话说,要解馋,辣和咸。可能人家觉得这样吃着过瘾吧! 道长吃饭前还喃喃诵了一遍结斋咒,我听到他念的是:“百谷入胃,与神合炁。填补血液,尸邪亡坠。长生天地,飞登玉阙。役使六丁,灵童奉卫。” 道教的咒语不是遇见妖魔鬼怪才念的,实际上平时生活,起床、吃饭、睡觉、梳头都有对应的咒语,无时无刻不在修身。 这个细节说明,寥纯黄确实是真道士,只不过天资差,没学会本领罢了。 “来,小兄弟吃菜。”念罢咒,他用筷子夹菜给我,脸上笑容可掬,“对了,你采的是什么药?” “比较罕见的药,像茔生兰、鹿活草之类的。” “略有耳闻,看来你是真巫医!对了,白天听你聊庄子,我们管它叫作《南华经》。南华经这本书充满寓言,外人看着觉得南华老仙是个诙谐的人,孰不知他也是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书中许多东西都大有来历,比如‘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这句,你可知道这鲲鹏其实是有名字的。” 我没细研究过这个,说:“不是叫鲲鹏么?” “哈哈,鲲鹏乃是一位上古大神,名叫禺强,是风神也是海神,所以能化鲲鹏。另一篇寓言里,有个叫惠子的人告诉庄子,魏王送我一颗大葫芦种子,种出来特别大,因为实在太大了,又不能舀水,又不能盛米,实在是个没用的东西。庄子就说你的眼界不够开阔,不知无用之物才有大用,这葫芦如此之大,为什么不能剖开当船,遨游四海呢?其实这寓言里面的大葫芦也是一味神药,名叫‘纳天瓠’,据说它的种子可以调阴阳之气,乃是吐纳辟谷、修身修仙的良药。” 正文 第478章 问出情报 听道长聊这些,勾起了我的兴趣——葫芦确实有一定药用价值,“纳天瓠”莫非是葫芦的升级版本? 我问:“道长,去哪能找到这种葫芦呢?” 道长笑道:“闲谈而已,我也是从古籍中知道的,如果有幸能得到这纳天瓠的种子,我肯定送给你。” “哈,谢谢道长。” 我们边吃边聊,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只吃了七分饱便放下了筷子,之后还有事情要做。 吃完饭,大嫂收拾碗碟。 我问道长:“特制的羊肉泡馍应该做好了吧?” 道长说:“走,去看看吧!” 我们随道长来到老厨子家,老厨子简单弄了几道菜,正一个人美滋滋地喝酒呢。见我们来了,他起身指指厨房说:“汤熬好了,在锅里头!” 我向老厨子道谢,来到厨房,揭开锅盖,香气扑鼻。 我用勺子尝了一点点,不由惊讶地说:“这也太像羊肉汤的味道了。” 老厨子十分得意,“鸭子味骚,先拿木炭烤出油来,跟腊兔子肉一块煮,就差不多能仿出羊肉那阵淡淡的膻味来了。” 我称赞道:“老师傅手艺果然高明,小胖……” 一旁的吴八一掏出一千块,这是报酬,但老厨子死活不收,说是积德行善,最后只好作罢。 我们把烙饼和一大锅汤带回大嫂家,听说要收拾恶鬼,好多人闻讯赶来围观,闹哄哄地挤在小院里。 我对众人说:“待会儿请各位回避一下,人多阳气重,我怕惊到这个鬼。” 我和道长不一样,不太想显山露水,暴露自己的手法。 道长说:“林大夫,你不需要什么道具吗?我帮你取来。” “不必,东西我都带在身上。” 村民们只好先进屋里呆着,他们还是很好奇,从窗户缝露着一排眼睛看。 院中夜色宁静,我把那张收服饿鬼的符纸放在地上,往上面倒通灵沙,随着金沙倾泄而出,从沙中钻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人”。 只见它皮肤发青,身材矮小,佝偻着后背,眼睛鼓突,尖牙外翻,头上长着三绺红毛,身上瘦得像皮包骨头,唯有肚子鼓鼓的像个大西瓜。 这就是饿鬼的尊容吗?头回见我也微微有些吃惊,窗户后面偷看的人也低低地发出一阵惊呼声。 可能是被村民的声音惊到,饿鬼像受惊吓的猫一样蹿到院中的榆树后面,露出一只铜铃般大的眼睛不安地看着我。 我朝它招招手,尽量温和地说:“朋友,不要怕,这里只有我!这儿有为你准备的食物,请用餐吧!” 它鼻子翕动,不停嗅闻着味道,嘴边流下晶亮的口水,然后四肢并用地爬过来。 阴飨其实有不少规矩,什么阴厌、阳厌之类的,不过它本身是个“无祀之鬼”,可以不必那么讲究,请叫花子吃饭还客套个啥。 饿鬼一直爬到条凳上,抓起碟子里的烙饼用手掰碎,即便饿得要死,那口水流的我都担心这家伙会不会脱水,它却还是细细地把馍掰成指甲盖大小,这手法一看就是当地人。 接着它激动地捧起汤碗,朝着放了小半碗掰好的馍的大海碗里哗啦一倒,“羊肉汤”的香味立即激开,我闻着都馋。不过它动作太大,倒的一桌子、一身全是汤。 桌上明明放着筷子,它视而不见,用枯瘦的手捞着热汤中的碎馍往嘴里塞,吃着吃着,那双大眼睛变得湿润起来,感动的泪水顺着鼻翼流下,啪嗒啪嗒地落进汤中。 通灵沙给了它临时的皮囊,是可以和现实中的食物发生互动的,只不过有一个麻烦的事情,回头我得清洗通灵沙了。 饿鬼发出像猪吃食一样的声音,呼噜呼噜地捧着大海碗吞咽着食物,喉咙一鼓一鼓的,顷刻间把一大碗羊肉泡馍消灭干净了,最后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去舔海碗的底部。 “吃得开心吗?”我问它。 饿鬼放下碗,指指碗底,又指指自己的嘴,看来它没吃饱。 “放心,我准备了很多,不过先不着急吃,你得告诉我,把孩子们拐走的是些什么东西。”我笑道。 饿鬼突然瞪大眼睛,猛地跳到桌上,抓着海碗疯了似的摇晃,期间还不停地指自己的嘴,发出讨食犭句一般的声音。 我瞪着它,正色道:“你是不是想出尔反尔?老实交代才有饭吃!回答完问题,我会给你羊肉泡馍的。你听好了,除了我不会有别人搭理你,就你这副尊容,别人看到你都会把你当成怪物消灭!” 饿鬼急了,大幅度地晃着手中的碗,把碗咣当砸在桌上,幸亏这粗瓷大碗很结实,才没有摔碎。 我摇头,坚决地说:“给我说话!你既然会掰馍,我想灵识还没有沦落到禽兽一样的程度。告诉我,山上到底有什么!!!” 饿鬼伏在桌上,忽地把脸怼过来,近距离恶狠狠地看着我,紧咬的牙关里流出好似涌泉般的口水。 不知道此人生前是干嘛的,怎么脾气这么急躁。 见它不识好歹,我知道不能一直好言相劝,对恶鬼必须恩威并施。 我抡起拳头打在它脸上,它当即滚到地上,腹里的羊汤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 我厉声说:“你是鬼,我要治死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饿鬼怒了,蹲在地上,张开大嘴,发出一阵凄厉的怪叫。 这时章歌奇和道长冲了出来,道长手里捏着一道符,“林大夫,这厮不识好歹,我给它点颜色瞧瞧!” 章歌奇取下刀,不屑地说:“你那破纸还是留着擤鼻涕吧!看老子把它一条膀子卸了,它就老实了。” 吴八一也大着胆子跑出来,我们围住蹲在地上的饿鬼,它龇牙咧嘴,凶相毕露,向着我们瞪视了一圈,突然拿脑袋一撞地面,沙子组成的脑袋居然四散开来! “我去,鬼还会自杀!?”章歌奇惊奇地喊道。 那些沙子飘荡开来,让周围的景物变得如真似幻,幻像的碎片中居然出现一群蓬头垢面的人。 我说:“鬼是无法自杀的,它在利用通灵沙的特性,施展神通。” 吴八一有些慌:“那沙子还有这功能?”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只是猜测,“通灵沙是沟通阴阳的媒介,应该是可以实现双向沟通的,我们现在似乎在一个结界里面。” 周围像是出现了一层全息投影,把我们带到了某个地方。但这投影并非是真实的,它是半透明的,仍能看见院子,而且我也能摸到桌子。 道长大概头一回见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脸都吓青了,小声问我:“林大夫,会不会有危险?” 吴八一本来也害怕,为了不露怯,故作镇定地说:“嗐,这有什么,我们进过的结界多了去了。还曾经在结界里看过几百年前发生的事儿呢,就跟看电影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先生果然是高人,此等手段,贫道望尘莫及!” 我笑笑说:“道长过誉了,不必紧张,坐着看戏吧!看看这个鬼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坐下来,幻像中出现一些破衣烂衫,背着环首大刀和步枪的人,每个人都很消沉地坐在地上,背景是一座破庙,布满灰尘的匾写着“神农庙”三个字。 正文 第479章 山贼末路 看到神农庙这几个字,我恍然大悟,原来如今山上的牛神庙供的是神农氏! 古籍中说“炎帝神农氏人身牛首”,他被称作神农,除了尝百草,还有一项功迹就是教百姓播种,而牛是与播种分不开的动物,所以在古代炎帝便是这样的形象。 我的注意力很快回到这些幻像中人的身上,他们操着当地方言在交谈,说什么“鹰爪孙”、“风紧”,口音太重我听不大懂。 于是道长翻译给我们听,他说:“这些人是土匪,他们在说,自己现在被朝廷官兵包围了,对方不进攻,只是把山给围住了,他们断粮已经半个月,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吴八一立即激动地说:“嗐,让小爷说中了吧!饿鬼就是土匪!” “嘘,别说话。”我让他安静点,“认真听。” 其中一个男人看上去像匪首,因为他腰间别着一把锃亮的盒子炮。 他皱着眉头说:“照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土了点!并肩子,摸了龙袍是死,日了皇帝的腚也是死,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我们冲下去和这帮鹰爪孙拼了!!!” 道长翻译:“并肩子”是江湖黑话“兄弟”的意思,“土了点”是“死了”的意思,“鹰爪孙”是“官兵”的意思。 匪首这番激昂慷慨的台词却没有收到多少回应,大伙已经饿得底气不足,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还有人侧过身子,往水壶里面撒尿,然后对在干裂的嘴唇上喝了下去,最后还控了几下,仿佛是什么琼浆美酒。 一个人流着泪,泪水把脸上黑乎乎的灰冲出两条道道,他咬紧牙关,猛地从背后取下“汉阳造”步枪,抵在自己的下巴上! 老大见状,冲过去一脚踢开这人手中的枪,枪摔在地上走火了,砰的一声,地上躺的那些人好像墓中的僵尸被惊动一样抬起头,见没啥事发生,又慢慢倒回去。 匪首气愤地吼道:“你疯啦!” 想自杀那人抬起流泪的眼睛,“老大,饿啊,饿得心慌,没力气了!如今大势已去,我们兄弟们一块儿成佛算了,免得叫鹰爪孙捉去,受那千刀万剐的罪!” 匪首闻言,也不由流着眼泪,坐在庙前的一个石鼎上面,懊恼地攥紧拳头用力砸自己的大腿。 许久,匪首说:“把我们这些年,用命换来的金银珠宝全融了吧,毁了也不能便宜了他们!然后……大家一块成仁!起来,动起来!” 在老大的催促下,众人终于慢腾腾地动起来。 他们的土匪窝就是后面的破庙,这些人从里面一箱箱搬出金银首饰、银元之类的,全倒在石鼎里头,箱子就扔在鼎下面当柴烧。 这帮土匪好像没什么常识,这石鼎三只脚,四面通风,那点火力根本熔化不了珠宝。 吴八一说:“这些熔了不也还是黄金白银么?” 我说:“可能他们是想把金银熔在一块,分离的时候就困难了,而且那些珍珠、玛瑙之类的,烧过就不值钱了。” 这帮人饿得头重脚轻,动作迟缓,画面寂寂无声,简直像一群鬼在周围走动,也就我们仨心大,看得津津有味。 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的道长则难免紧张,手里掐着禁鬼诀,似乎有点害怕这阴森的画面。 最后,土匪们在鼎下面堆了箱子、柴火,用一些火药当引子,一把火点着了。 众人漆黑的脸被火光照亮,神情中透着穷途末路的悲凉。 匪首手里握着枪,悲愤地说:“并肩子,跟着我黑豹子这些年,大家拼上性命抢了这些钱,本指望山高皇帝远,过上几天逍遥日子。结果山里缺衣少食,也没斗花子快活,他喵有杵儿又能怎么样,钱能吃吗?当绺子真没吊意思!” 道长翻译:“斗花子”是“姑娘”的意思,“杵儿”是“钱”的意思,“绺子”是“土匪”的意思。 我心想那可不么,土匪就是一群武装野人,一帮文化程度不高、觉悟落后的老爷们,又不会种菜又不会织布又不会盖房,脱离了人类社会,光靠抢劫来维持生活,能长久得了么。 说完这番话,老大把盒子炮举起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环顾众人,“并肩子,黑豹子欠你们的,下辈子还吧!” 自杀也是需要莫大勇气的,老大拧紧眉毛,好似扳机重如泰山,怎么也扣不动…… 这时突然有人惊讶地大喊:“喂,这锅里怎么这么香?” 老大一听,放下枪,和众人一起朝石鼎里头张望。 我们自然是闻不到味道,但从他们那表情来看,似乎鼎中被烧着的金银发出了一股食物般的香气。 当即有人拿木棍挑出一个烧红的项链,拿嘴不停吹着,然后用手试试温度,接着放进口中嚼,那人惊喜地说:“软的,能吃!” “什么,金银能吃!?”老大震惊了,“把火熄了,快快快!” 大伙踢土,把火堆埋了,近在眼前的“食物”为他们虚弱的身体注入了活力,他们使劲地踹,想把石鼎踹翻,奈何石鼎实在太大,哪里踹得动。 最后大伙继续砍了些树枝,把里面的烧软的金银珠宝取出来,左右手倒来倒去,凉了之后放在口中嚼,那银元竟然像饼干一样嚼碎了。 看到这一幕,我震惊地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啥金银可以吃? 这些土匪们像是绝处逢生,各抱着一大堆金银,像吸面条一样把项链放进嘴里,像吃pokcy一样清脆地嚼着玉钗,有人发现金银一凉下来就咬不动了,便拿枪挑着用打火机烤,但是烤完却并不能吃。 于是乎,他们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并不是火烤过的金银可以吃,而是在那口石鼎中烧过的金银软到可以服下。 匪首明白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破庙磕头,“神农大仙显灵,救济我等,谢谢神农大仙!” 众人也激动地跪下来,对着破庙磕头,最虔诚的信徒恐怕也比不上此时的他们,那场面滑稽中透着一丝悲壮。 起身后,之前想自杀的人兴奋地说:“老大,神仙显灵,这可是吉兆!” 老大点头,“吃饱喝足后,兄弟们和我冲下山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众人振臂高呼,吃饱之后,简直和之前判若两拨人。 一边旁观的我依然十分纳闷——这金银吃下去,肚子不胀、不坠吗?古人吞金很快就一命呜呼了,可他们竟然一个个精神焕发,看上去完全不受影响。 莫非那尊石鼎是件神器,能把金银煮化,结果被这帮穷途末路的土匪无意中发现了这种妙用! 正文 第480章 神农宝鼎 道长也看得呆若木鸡,半晌才震惊地说:“这鼎居然能烧化金银,简直比炼丹炉还要神奇!林先生你听说过这样的神器吗?” 我摇头,“我也不清楚为啥炎帝庙前的石鼎会有这样的功能,炼丹这事儿是黄帝带头的,和炎帝也没多大关系呀。” 古人炼丹服丹,是源于一种朴素的思想:古人认为五谷很快就腐烂了,人吃五谷,所以身体会生病衰老,如果不吃五谷,改吃金银、汞、石头,岂不就能与天地同寿了? 再者古人认为“人生于地,悬命于天”,人是天地之子,人身上的物质来源于天地,理论上可以吃天地间的一切物质,只要把金银炼得松软,就可以取代粮食。 那句著名的话“我命由我不由天”,透着一股与天地斗、不向命运低头的豪迈气概,实际上原话出自古代炼丹指南《抱朴子》,整句话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还丹成金亿万年”。 这句话根本不是表达要和天地斗争什么的,本意是:虽然我的身体是天生的,但我可以通过服丹后天改造,实现长寿。 实际上,炼丹服丹是一条漫长的弯路,不知道吃死多少人之后,最后逐渐演化为内丹的修炼。 此前的炼丹和外国的炼金一样,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只是间接贡献了一些化学知识。 牛神山上的石鼎,居然可以办到古人烧了多少年汞都办不到事情,把金属烧得像食物一样松软可口,这怕不是神仙制造的吧!? 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土匪们吃完金银,似乎变得更有活力了——他们检查枪械,带上子弹,然后两个土匪用木棍抬出一尊神像,这神像的衣冠像个宋朝人,身材矮胖、面容祥和。 匪首毕恭毕敬地跪倒说:“祖师爷在上,保佑我等绝境重生,将来为祖师爷重塑金身!” “祖师爷保佑!!!”众人异口同声地跪拜道。 “哈哈!”章歌奇看得乐了,“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宋江么?拜他当祖师爷能有好下场么?” 我说:“拜宋江也还算靠谱。我以前还听说,东北的响马拜达摩为祖师呢,据说达摩干过济富劫贫的事情,简直就是牵强附会。” 道长感慨:“这伤天害理的勾当,哪位神仙也不可能保佑他们的。” 然后,匪首起身捡起一根棍子用力一敲,祖师爷被敲个粉碎,原来雕塑的肚子里面藏了东西,是个盒子。打开来,里面全部是老式的手榴弹。 “嚯,装备可以啊!”吴八一瞪大了眼睛。 匪首分发手榴弹,一人一枚,准备出发前又是一番慷慨陈词,什么“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之类的话,我心想,他们竟然没有一点战略战术,打打鸡血就上了? 这已经预示了他们接下来的惨败。 准备就绪,众人两眼放光,都透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气势。 这时天色也是一片漆黑,匪首一声呐喊:“冲啊!!!” 画面跟着土匪们移动,只见他们冲进林子,沿途老大怕后面的人掉队,不停地朝天开枪,以壮声势。 呃,我心想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这不是等于给山下的官兵发信号么? 土匪们跑到山口,这里居然堆着大量的木柴,上面湿湿的,似乎浇了油,山下有人大喊:“点火!” 瞬间火蔓上来了,转眼间就把林子点着了。 几个土匪的衣服立刻被烧着了,大叫着在地上打滚挣扎。 匪首上前,一人一枪把他们补死,他红着眼咬紧牙关说:“鹰爪孙,我和你们拼了!” 说罢,拉开手榴弹,往山下扔,却半天没动静。 匪首怒不可遏地大吼:“为啥不响!为啥不响!” 有人插嘴说:“怕是放太久,火药受潮了!” 匪首一转身,满腔怒火撒在这人头上,一枪把说明真相的人给点了。 这时山下传来喊杀声,“冲啊!抓住黑豹子,赏银一万!!!” “撤撤撤!!!” 火光中,匪首悲愤地大喊,其实不用他招呼,土匪早就作鸟兽散了。 火越烧越大,整片林子化作火海,到最后也没见官兵上来,看来官兵压根没准备上山,反正是座孤零零的荒山,放一把火就够了。 熊熊烈火中,不时有土匪被烧着,在地人惨叫打滚,有人受不了烧灼的痛苦,自己开枪送自己上路。 转眼之间,一帮乌合之众全灭了。 匪首坐在炎帝庙前,两眼垂泪,握枪的手在抖,他大喊:“老子就算死,也会变成恶鬼,绝不放过你们,绝不放过你们!!!啊!!!” 他举枪对准太阳穴,砰一声,倒在地上,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睁着,最后尸体被火焰吞没。 画面还在继续,我注意到那些尸体被烧化了,但是尸骸中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似乎是土匪吃下去的金银包住了一些骨头,使它们得以在火海中保存下来。 原来如此,整个事件是一场土匪的末路悲歌,无意中发现的神器给了他们虚幻的希望,可转瞬又被现实狠狠熄灭。 但是,正是这一缕希望让他们死得更不甘心,产生了强烈的怨气,借由黄金骨头这一媒介保存了下来。 当然,可能这和牛神山的风水不好也有关系。 画面还没结束,我们眼前已经全是烟火了。 章歌奇笑道:“嘿,电影结束了吧,后面还有彩蛋不成?” 我掏出袋子扔给吴八一,吴八一会意,用袋子回收通灵沙,锦囊就像吸尘器一样,把承载画面的通灵沙全部吸了进来。 我们又“回到”现实中,看见那个饿鬼坐在地上,残缺的身体慢慢地被吸走,它不甘心地挣扎,手里抓着碗摇晃,似乎是想叫我兑现承诺,再给它一碗羊肉泡馍。 “贪得无厌的孽障,待贫道收了它吧!”道长掏出一道符,双手结印,准备施法。 “慢着!”我拦阻道,“小胖,沙子倒回去一些,让它再喝一碗,它就安生了。” 道长看看我:“林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来龙去脉,大可不必对它这么客气了。” 我说:“没事,反正汤还有很多,让它吃饱了我好超度。我很少用猛毒的手段,这样会伤到阴阳平衡,损害到活着的人,人既已死,无论生前是什么,也不过就是一缕能量。” 况且,我对道长的符是否有效力,也是存疑的,怕他把已经控制住的局面弄砸。 道长就坡下驴地收起符咒,点头道:“林先生果然是仁心仁术,确实,安抚饿鬼,最好的办法就是食物!” 吴八一把吸回来的沙子又倒在饿鬼身上,重塑了他的身体。 我让章歌奇回屋盛了一碗冷掉的羊肉汤。 章歌奇端着碗拿筷子敲敲,“过来,快吃吧!” 饿鬼就像犭句一样欢快地爬过去了,章歌奇可没耐心把饼掰得那么细,他放下碗,随手把饼撕一撕就丢在汤里面,饿鬼趴在地上,稀里呼噜地瞬间就把那碗“羊肉泡馍”吃了个精光,连渣儿都没剩下。 吴八一摸摸手上的袋子,有点担心地问:“小林哥,这袋子弄得油了吧唧的,全是羊肉汤的味儿,该不会下次用不了了吧?” 正文 第481章 祭厉之礼 我接过袋子看看,确实油乎乎的,不过这肉汤也不算秽物。我说:“没有大碍,之后拿洗洁精洗洗吧!” 吴八一遗憾地说:“可惜了老神仙送的,洗完就不好看了。” 道长闻言,惊讶地问我:“这……这件法宝是神仙所赠?我还纳闷,如此神沙,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 吴八一得意地说:“这可是正经神仙送我们的。告诉你,小爷这个摸金符也是神仙送的,我们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二货咋这么容易得意忘形,口无遮拦的,跟他说多少次财不露白了。 我找补了一句:“道长别听他胡咧咧,我们说的‘老神仙’是个挺厉害的世外高人。” 道长点头,看我的眼神中仍带着一丝羡慕,“林先生果真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饿鬼吃完了汤,抱着大海碗意犹未尽地舔着,恨不能把碗底舔出个洞来。它从碗上抬起溜圆的眼珠子,贪婪地盯着章歌奇,似乎还想再吃一碗。 我走过去对饿鬼说:“朋友,阴阳两隔,你滞留尘世、伤害凡人,会折损自己的福报,我送你轮回去吧。” 饿鬼瞪着眼睛看我,突然抱着头使劲摇晃。 我把它细细的胳膊拉下来,看着它的双眼说:“你不必害怕,你生前为匪,是时代所迫,不会受到阎王的惩罚,眼一闭一睁就是来世了。转背摇车再托生,有父母疼爱,有衣有食,有瓦遮头,感受一下现代文明,岂不比当孤魂野鬼要好?” 我这些话其实都是安抚它的,哪有什么天堂地狱,不过上次女鬼事件让我反思了一下,假如当时我说只要超度就能去地狱,岂不是省了许多事? 阴魂就像天地之间的淤肿痞块,要化解掉它们,重归阴阳二气,才是正道,看来我以前还是太死板了,用几句善意的谎言打消它们的顾虑,让它们心中熨帖也是可行的。 章歌奇也装模作样地劝道:“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位慕容大夫是个活阴司、走无常,知道下面的事情,他说最近地府出台了新标准,100年前做的坏事不记入档案,一律以善人资格投胎!嘿,你可捡了个大便宜,来世肯定能当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 饿鬼看看他,又看看我,泛起泪光的眼中透着一丝犹豫。 我拍拍它说:“朋友,他说的是真的,我送你上路吧!” 说罢,我念起獐茅经,在经咒力量的加持下,饿鬼的形体慢慢变作沙子散落一地,一缕阴气飘向夜空。 我松了口气,拿着锦囊把地上剩下的沙子全部回收。 沾了肉汤实在太油,吴八一很贴心地找来一个塑料袋帮我把锦囊包起来。 解决完这事儿,屋子里的人呼啦一下全跑出来了,目光中都透着惊讶和兴奋。 我们被团团围住,村民们的脸上都不禁露出崇拜和尊敬的神色,七嘴八舌地说着:“林大夫,我们活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手段,你是个真神仙呀!” “太好了,这些失踪的孩子终于有救了!” 我摆手笑笑,“各位谬赞了。对了,刚才你们看见雾中发生的事情了吗?” “没有没有,就看见金光闪闪,把你们围在里面,真的是太神奇了,和我们说说当时发生啥了!” 我瞅了一眼道长,他神情复杂,既像在替失踪的孩子高兴,又像是因为受冷漠而略感失落和尴尬。 我一指道长,说:“当时挺危急的,我们和道长通力合作,才解开妖瘴,全身而退。具体情形,你们问道长吧!” 道长一听,看着我,不禁露出惊异的表情。 村民们又一股脑儿过来围住他,问长问短。 道长捋了捋胡子,清清喉咙,根据我给的“作文题”开始发挥起来。 吴八一满脸不乐意,走过来小声抱怨道:“小林哥,道长啥也没干,就在边上翻译了几句,这功劳和他分享干嘛?给这骗子长脸呀!” 我说:“区区小功用不着争,人家为了村民也很尽心,就让他沾点功吧,毕竟我们办完事就走了,他还要在这儿混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哈,还是林大夫心宽。好吧,我现在瞅这骗子也不咋讨厌了,有他在倒也各种方便,就当是个npc吧!”章歌奇耸了下肩膀说。 难得章歌奇的想法转变的快,我笑道:“章兄弟能理解我的用意就好。” 章歌奇坏笑着说:“我小时候玩游戏,都是做完任务后再杀npc,看看能不能爆点好东西。” 如今村民应该对我和道长一视同仁,都把我们视作高人了吧,这样也好,双方共同承担责任。 我其实还是有点担心失踪半个月的孩子是否还活着,和道长同一战线,面对家属也更从容些。 道长在那儿一顿添油加醋,把我们坐着看电影的过程描述得无比惊险刺激,唬得村民一愣一愣的,不时发出惊呼。 他倒也不忘投桃报李,着重强调了我发挥的作用,他并不知道我会哪些技能,但走江湖的人张口就来,给我编了些“舞傩步”、“逐厉火”之类的招式,我心想这家伙不去写玄幻小说真是屈才了。 听完道长的讲述,村民的头上仿佛噌噌冒出“信仰增加”的提示,看着我的眼神更加虔诚,如同在打量一位神仙。 道长走过来说:“林大师,接下来你有什么建议?” 这一会儿的功夫,我的称呼在他口中变了好几次了。 我哭笑不得:“道长,您不必这么客气。山上这些孤魂野鬼怨气深重,我不喜欢来硬的,就举行一次祭厉之礼吧!” “祭厉之礼?”道长点头,“果然,巫医的思路和我们不同,就依你吧!” 吴八一问:“啥是‘吉利’之礼?” 我在手上写给他看,“祭厉之礼是专门祭祀厉鬼的仪式。实际上在很早以前‘鬼’是个褒义词,指逝去的先人;‘厉’是个贬义词,无家可归、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就叫作‘厉’,官府会定期举行祭厉之礼防止它们伤害百姓。” 道长也捋着胡须说:“古籍上记载过,郑国的伯有卷入械斗被杀,四处作祟,子产便举行祭厉之礼平复它的愤怒。” 吴八一挠挠头说:“原来如此,除了没听懂的部分,我基本都听懂了。” 章歌奇笑道:“嗐,解释起来哪有那么麻烦,不就是把野狗喂饱就不咬人了嘛!” “对,就是这么回事!道长,如今没有人祭祀孤魂野鬼,你对祭厉之礼了解吗?” 道长想了想说:“书上说,服装道具都有讲究,用的牲口也有讲究。另外要唱‘瘗毛血’,这是一首哀乐,还要准备祭文,过于繁文缛节。不过对方只是山贼,我觉得一切从简就好。” 我赞同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些虚头巴脑的就不用弄了,牛嚼牡丹,就算全部照做,这帮山贼也看不懂,不如多给它们准备点吃的。我看它们活着的时候也没吃过啥好的,多整些炒菜、肉汤之类的,让它们吃饱上路,把带走的孩子留下。” 见有村民围过来听,道长端着架子冒出一句,“先礼后兵,如果给脸不要脸,贫道就用掌心雷灭了它们!” 正文 第482章 山中摆宴 聚过来的村民们脸上带着期待,问道:“道长、林大夫,你们是准备上山对付鬼怪了吗?” 我说:“是的,我需要大家替我们准备点东西。” “林大夫尽管说,只要能把人找回来,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我一一交代,那几个丢了孩子的家属格外认真地记下来,又由一名村里的干部帮忙分配到个人去准备。 商量完,我们准备告辞了,突然几个大叔大妈噗通跪下了,我连忙搀起,说:“大叔大婶,你们这不是折我寿吗?” 一位大婶含泪道:“上天开眼,让林大夫这样的高人来帮我们,我们几家孩子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道长说:“大家快请起!我和林大师一定会尽全力而为的,但是有句话还是得提前说一声,失踪已经半个月了,山上没水没粮,假如有什么意外……” 众人一阵沉默,为人父母的,听到这话自然心如刀绞,大婶痛苦地说:“道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真是老天爷惩罚我们几家,绝对不怪你们!” 我点头道:“行,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回招待所后,吴八一和章歌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晚发生的事情,我看着窗外,却阵阵担忧,如果那些孩子已经死了怎么办,实在不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啊! 我带着忧虑睡下了,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准备出发。 我叫章歌奇把刀放在招待所,煞气太重,不适合带上山。 章歌奇不肯:“那不行,刀在人在!算了,我不去了,反正这回也不是啥太难缠的怪物之类的,我在这守着行李吧!” “也行,我们很快就回来!” 起得太早,没地方吃早饭,我和吴八一就啃点压缩饼干垫垫。 等来到楼下,弥漫着薄雾的村庄巷道中乌泱泱走出来一大批人,他们扛着招魂幡,挎着食盒,带着乐器,道长一副肃穆的样子走在人群中间,和众人一样,身上披着鸭子毛披风。 一位大叔手捧鸭毛氅说:“这是按林大夫交代的,连夜赶制的,我们村刘老六家是办鸭子养殖场的,一晚上全薅秃了。” 我笑笑,“可以可以,鸭子功德无量!” 我和吴八一各披上一件鸭毛氅,此物是用来遮身上的阳气的,是巫医常备道具。 一大披人浩浩荡荡地上山,这阵势真是我经历过的最有排面的一次驱邪活动了。 一路上,老乡们拿开山刀砍开杂草树枝,一边走一边往地里钉桃木钉,这是破林子里的鬼打墙。 这次我们浩浩荡荡地顺利穿过林子,来到一片废墟,从残垣断壁看果真是座破庙,里面的炎帝像只剩下一半,地上倒着踏火的马和持剑的神像。 吴八一问我这些是啥,我答道:“是望火马和日游神,应该是炎帝的配飨。其实炎帝正式的神格是太阳神,可以说是非常牛弊的。” 我心想这里为啥会有人建神农庙呢?难不成是孙真人建的?我们崇拜孙真人,那孙真人自然也有他的偶像,应该便是尝百草的神农氏。 我望着庙前的土堆,心中一动,那口能炼化金银的神鼎会不会在里头?莫非也是孙真人所留? 众人开始忙活,我先在地面上浅浅挖了一些洞,用来埋符咒。为了避免符咒被发现,村民们便在地上铺起大块的毡布。 随后,大家又搭起祭祀的遮阳棚和台子,摆上各种菜式。昨晚我交代过,用不着整太多大鱼大肉,土匪都饿成鬼了,大米饭、炒菠菜、炸豆腐这些家常小菜对它们而言都是珍馐佳味,另外还有老厨子再次熬制的一桶“羊肉汤”。 在道长的指点下,村民把几挂纸钱插在四周。 然后有位老乡吹起唢呐——唢呐一响,黄金万两,真是格外的响亮悠扬,声动林梢,惊动栖鸟。 老乡吹唢呐的时候,腮帮子鼓得像一对小气球似的,我心说这肺活量真不是一般人能行的,难怪唢呐声音这么有穿透力。 吴八一显摆起来,“嘿,这曲子一定是《百鸟朝凤》!” 吹唢呐的老乡停下来,没好气地说:“不懂不要瞎说,它们不配!”说完继续吹。 我拍了他一下:“你个没见识的,《百鸟朝凤》这曲子是极其德高望众的人才配得上的。现在吹的就是普通哀乐。” 吴八一耸肩,“好吧,普通哀乐都这么好听,真不愧是乐器之王!” 准备就绪,道长朝摆满食物的桌子一摆手,“林先生请吧!” 我走到供桌前,念起棂雀经,反反复复诵了三遍,最后大声说:“各位无家可归的好汉,我们没有恶意,略备薄宴,请各位来享用!” 话音刚落,林间窸窸窣窣地发出细碎的声响,一个像鬼似的人走了出来,身上衣衫褴褛,瘦成皮包骨头,瞪大的眼睛里带着好奇和害怕。 村民中有人认出来了,激动地喊:“是妞妞,她还活着!!!” “别说话!”道长低喝道。 不是村民说,我都不知道这居然是个女孩子! 她憔悴不堪,走路摇摇晃晃、东倒西歪,身体饿得瘦巴巴,但肚子却鼓鼓的,好似稍一挤压就要爆开一样,十分渗人。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中也感到难过,这孩子被阴魂附体,在山里这半个月,不知道吃什么草根树皮活下来的,已经被折磨得不人不鬼。 周围的人很多,她虽然害怕,但是看见食物还是跑了过来,手一抓碟子里的白面馒头,馒头就被染成黑的了,然后就要往嘴里送。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妞妞立刻对着我龇牙咧嘴,像野兽一样冲我示威——瞳孔缩成针眼大,脸上依稀浮现出一张粗犷的男人的脸。 我说:“朋友,你用这孩子的身体,是吃不到自己肚子里的,小胖……” 吴八一赶忙上前,把通灵沙倒在妞妞身上。 很快,一个青面獠牙、瘦骨嶙峋的东西从沙中钻出来,因为有遮阳棚和树冠挡着,加上现在太阳刚刚升起,它是可以在白天现身的。 随着饿鬼出窍,妞妞咚得向后一倒,道长赶紧抱住她,送到后面去了。 随行有医疗人员上来诊治,妞妞的家人抱着孩子,悲喜交加地哭了起来。 吴八一只用了四分之一的通灵沙,故而饿鬼只有半截稀薄的身子,两只胳膊,一颗头。 它“坐”在供桌上,抓起馒头和菜肴就往嘴里塞,吃进去的又从腔子流出来,不过鬼神食气,这已经等于是吃下去了。 饿鬼扫荡得比想象中要快,我吩咐村民赶紧加菜,村民见这半身怪物胡吃海塞,样子十分恐怖,他们都很害怕,哪敢上前。 我就让吴八一代劳,他往桌上摆菜的时候手也有点发抖,不过历炼这么久,心态已经比普通人好多了。 抽空子我去查看了一下妞妞的情况,医护人员给她打了针,呼吸心跳已然恢复正常。 她严重营养不良,腹中鼓胀,不知道吃了些啥,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 妞妞的母亲抓着她的手垂泪,看见我来,又是一通感谢。 这时,吴八一急急地喊道:“小林哥,又来了俩!” 正文 第483章 被他装到了 我赶紧过去看,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像僵尸一样从林子里走出来,步履蹒跚,望着食物的眼睛透出饥饿的光,他们也被折磨得形容枯槁。 “小胖,准备!” 我们像对付上一个饿鬼一样如法炮制,让饿鬼离体。 这下一共有三个半身怪物在木板、石块搭成的桌子上呼哧呼哧地大吃,昏迷的孩子则被抱到后面,打针抢救,由家人照顾。 道长关切地抓住那个男孩的手,从男孩口袋里掏出一根黄金骨头,叹息地摇摇头,“贪念害人呀!” 吴八一拿手挡着嘴,小声对我说:“你不觉是这男孩和道长长得有点像么?” 我瞅瞅,鼻子眼睛是有点像,我杵了他一下:“你咋这么八卦呢,人家爹还在边上呢。” 吴八一自以为发现了大秘密,窃笑道:“哈哈,看破不说破,我终于知道道长为什么对这事这么上心了!” 三个孩子陆续回来了,村民们都很振奋,吹唢呐的那位调子一变,竟然换成了豪迈的《好汉歌》。 我看看一直在桌上胡吃海塞的那三位,哪有什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绿林豪气,简直就是三个难民。 最后还剩下一个叫栓子的孩子,他的家长更加焦急了,栓子的爹妈跑来哭着说:“林大师,道长,其他人都回来了,我们儿子怎么还没回来?” 道长走过来说:“会不会出事了,我们去看看?” 我点点头,安抚家属道:“别担心,一定把孩子找回来。” “谢谢!谢谢!” 道长把背在后面的一柄桃木剑紧了紧,我们准备进林子里面寻找。 我们仨转过破庙,突然有一道黑影闪过,眨眼间一把生锈的盒子炮顶在了我头上,惊得我汗毛一耸。 持枪的正是被附身的栓子,他头发散乱,形容憔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透着一股阴毒煞气,完全就是一副走到前途末路的土匪相。 另外他身上居然插着数根黄金骨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固定的,看衣服上干涸的血迹,黄金骨头似乎是直接刺进皮肉里面,很是诡异。 这把盒子炮我在幻境中见过,正是匪首黑豹子的佩枪。想必栓子身上插的金骨也是黑豹子本人的骸骨,这家伙的鬼神通比起他的几个小弟要强些,看样子是通过媒介让附身的适配度达到峰值。 眼前的栓子,就是当年的黑豹子,那个被逼上绝路,留下诅咒后自杀的匪首! “啊!!” 不远处的村民看见这一幕,吓得尖叫起来,顿时闹哄哄一片。 我被枪顶着,步步后退,说:“朋友,有话好说,我们并无恶意。” 吴八一鼓起勇气,大声道:“喂,别用枪指着他,拿小爷当人质吧!” 这枪虽然年代久远、锈迹斑驳,可我还是很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久之前我们不还引爆了一枚几十年前的空投炸弹么? 黑豹子对我们的话仿佛充耳不闻,它睚眦欲裂,鼻孔不停翕动,眼中透出无尽怒火,慢慢张开干裂的嘴唇,哑着声音吼道:“鹰爪孙……我要宰了你们……” 我一阵诧异,这家伙居然有这么高的灵识!它仍然保留着意识,看来怨气非常非常重! 黑豹子身后阴风飕飕,直吹向我们,体感温度骤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正寻思要怎么办,来硬的还是哄劝。 这时,道长忽然上前,一抱拳,侃侃说道:“常胜山上旌旗展,一水东流浪滔滔。三把半香拜天地,英雄自古惜英雄!” 这是江湖人的接头暗号,我和吴八一不会说这些切口,但黑豹子生前对这些话极为熟悉。它竟然愣了下,然后口齿不清地喃喃道:“合子……并肩子……报报蔓吧!” 道长答:“飞将军言不谬!” “对面……不相识……今日初相逢……” “兄弟摆起堵口子,请尊兄搬山驾岭!请!”道长很有派头地把手一扬。 翻译一下:“蔓”是“姓氏”的意思,“报报蔓”就是请教姓名,一般用字谜形式来回答,“白给蔓”是宋姓,“虎头蔓”是王姓,“烧焦锅”为胡姓,“正晌午时说话”为许姓,这里道长说的也是“廖”的字谜。 继续翻译:“堵口子”为“饭”的意思,“搬山架岭”为“吃饭”的意思,来自黑话辞典,不过黑话各地、各行均不同,土匪应该有特定黑话,这里就姑妄听之吧! 顶在我头上的盒子炮终于缓缓放下了,黑豹子缓缓地走向那桌食物。 我不禁感慨,就是文化归属的力量吗? 江湖人用黑话交谈,黑豹子时隔百年,听见亲切得如同家乡话一样的黑话,立即就放下了戒心。 吴八一跺脚道:“嘿,这逼还真被他装到了!” 可道长接下来的行动就有点画蛇添足了,见黑豹子走过去,他劈手擎出一道符,大喝一声:“看招!” 说罢把符贴到黑豹子背上,但是黑豹子只是淡淡地扭过头,用余光不解地看着道长。 道长顿时一脸复杂的表情,他只得陪笑对黑豹子和气地说:“兄弟,这吃饭多是一件美事呀,快入席和兄弟们一块享用吧!” 黑豹子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继续朝桌子走过去。 道长一头冷汗,尴尬极了,对我笑笑:“呃,看来白天斩邪鬼符发挥不出威力。” 我心说你这三脚猫的手段,就是深更半夜也不灵呀。 当然,我没有当面戳破,把剩下的四分之一袋通灵沙抛给他,说:“道长,用这个把它逼出来,它比较信任你。” “此法宝可有口诀?” “没有,把沙子直接倒出来就行。” “这么方便!?” 道长十分诧异,他拿着袋子,走回黑豹子身旁,又用黑话哄劝了对方一会儿,然后才把沙子倒出来。 接下来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只见一个体积超大的青色鬼王从沙中钻出来,两手撑着桌子,凶暴地将食物不断扫进口中! 到底是匪首,戾气还是很重的。 化作厉鬼,和他死前绝望的诅咒也有关系。诅咒并不是法术,而是单纯的言灵力量,人在极度绝望之时,念力集中,语言也会产生强大的力量。 历史上也有这样的故事和传闻,比如伍子胥自杀前诅咒吴国必被越国灭亡。 唐朝还有位萧淑妃在后宫争宠之中失败,她的对手叫武则天,成为皇后的武则天“令二媪骨醉”,就是把萧妃和另一个妃子打一百杖,然后斩断手足,装进酒瓮里面。 萧妃临死前,瞪眼咬牙地诅咒武则天:“愿武为鼠我为猫,生生世世扼其喉”,从那之后,原本爱猫的武则天非常讨厌猫,下令六宫不许养,也是害怕这诅咒应验。 这些都是历史上著名的诅咒! 匪首黑豹子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是兵败自杀,满腹不甘,当时戾气极重,临死前喊出的那番话也成了诅咒,使这一帮人化作厉鬼,一直徘徊在牛神山上…… 正文 第484章 煎药宝铛 趁着饿鬼被逼出来,道长立即把昏迷的栓子抱起,送到后面去,我也跟了过去。 栓子身上血淋淋地插着黄金骨头,一试脉搏,气若游丝,他的父母看着,眼泪哗哗地流淌。 我攥着栓子的手,喃喃默念起雄雉经,提振他体内的阳气,正准备为他打营养针、消炎针的护士一摸他的皮肤变暖了,大惊道:“他的体温在升高!” 我说:“别怕,是我做的……”我再试了一下脉搏,“脉搏已经变强了,继续抢救吧!” 栓子母亲感激地抹着泪说:“林大夫,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不必客气,救人救到底嘛!” 我站起来,待那四个胡吃海塞的阴魂满足之后,走到桌前对它们说:“各位绿林好汉,阴阳有别,请你们上路吧!” 黑豹子闻言突然粗暴地掀翻碗碟,冲到我面前,怒气冲冲地瞪视着我。 道长毕竟没啥真本事,有点害怕,但还是硬撑着架子说:“我们不是要害你,好汉,赶紧去投胎吧!” “吕……督统!”它口齿不清地说出一个名字。 看它那咬牙切齿的表情,这人估计是当年围剿山贼的军官。 我对它说:“这个人早就死了。如今已经是百年之后,沧海桑田,你们的仇人都死光了,烦请各位快去投胎吧!” 黑豹子低头沉吟了片刻,忽地伸手扑向我,整个身体几乎都横着飘了起来。 我挡住它的爪子,怒道:“别不识好歹!如今的百姓并不怕你们这些山大王,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休想再作威作福!” 道长也在一旁严肃地规劝道:“尘归尘土归土,你只是一缕冤魂,不属于这个世界。林大夫宅心仁厚要超度你们,安心走吧!否则掌心雷伺候,定叫你们神魂俱灭!” 黑豹子落回地面,垂着头,青灰色的胸膛一鼓一鼓的,仿佛胸中戾气无处宣泄。 另外三个山贼恶鬼也围到老大身边,见此状,我立刻念起獐茅经。 一遍念完,它们的形体溃散成一地金沙,化作阴气徐徐散去了。 “呼,可算把这帮饿鬼送走了。”吴八一松了口气,赶紧打开锦囊把沙子回收,扎紧袋口递给我。 虽说这些恶匪的事情解决了,但这个地方很值得多探索下。我揉开望气眼看看周围,林子中的阴气已经淡了很多,另外我注意到破庙前的土堆下面,有一缕异样的气息,像个锅的形状! 果然,这下面有东西! 事件圆满结束,大伙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准备下山,说要隆重地款待我们一顿。 我对村民们说:“大伙先回去吧,我再到周围看看,以确保没有后患。” 有村民客套地问:“林大夫,我们和你一起吧?” 我摆手道:“没事,已经没有危险了,大家快回去吧!” 于是众人带上东西陆续走了,叮嘱我中午一定要回来,他们要摆宴席款待我们。 道长仍站在一旁,他看着我笑笑:“林大夫,我看你这调查是假,勘墓是真吧。” 我想了想,荒山就挨着村庄,现在村里人人把我当神仙看,我想瞒也瞒不过去,便道:“此事还请道长守口如瓶。” “放心,我混迹江湖几十年了,看得出林大夫是个有操守的正派之人,我相信你们是寻药救人,而非中饱私囊。盗墓的事情我绝对不提,大家各行其是就好!” 我略一沉吟,掏出用竹筒装的几枚丹参丸,“道长,这是我自己调的丹参药,能救命应急,比你那些猛药安全得多。” “林大夫为何送我东西?” “我们要到这山里找样东西,难免要在村民面前‘失踪’一阵子,如果村民都知道我了,需要你给我们打打掩护。当然,道长要是觉得要求过分就算了。” “嗐,这算啥。”道长笑了,收下丹参丸放进袖子里,“你们准备‘失踪’多久?” 我和吴八一交换一下眼神,吴八一凑在我耳边小声说:“应该不会有机关之类的,不过光挖土就得花上一整天。” 我答道:“大概也就一两天的时间吧!” 道长点头,“好说,我会给你们编个合适的失踪理由的。” 我抱了下拳,“谢了。另外,道长知道这座山里埋的是谁吗?” “我不太清楚,关中历史变迁,村民都是外地迁来的,对这地方的事情不甚了解。”说着,道长掏出一束短香,“对了,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我好奇地接过,“檀香?” “哈哈,你那天不是问我香在空中写字是怎么办到的吗?方法也很简单,弄一盆莲藕,到四、五月份的时候在叶子上涂满蜂蜜,让它被虫蛀得只剩下叶脉,然后晒干磨成粉,混在香里面,香烟就能凝而不散。这是我做好的,没啥大用,送给你玩吧!”道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道了谢,吴八一点点头说:“道长为人还是不错的,回头我们哥几个请你吃饭。” “哈哈,三位不必客气,那我先走了,你们记得中午之前赶紧回来,大伙儿等你们吃饭呢!” 道长走后,吴八一从背后掏出折叠铲。 吴八一指着前面的庙说:“我寻思吧,这破庙下面有可能是孙真人的墓!墓上面放石像生太显眼了,他就索性盖了一座庙,让人瞧不出来。” 我也思考着说:“但是荒山上有座孤零零的庙,本身也很可疑吧?对了,我知道为啥村子周围有九口井了,和这庙有关。” “啥?井和神农有啥关系?” “古书中记录:‘神农既诞,九井自穿’,就是说他出生的地方,周围神奇地出现九口井。如果神农庙是孙真人建的,井一定也是他打的,应该就是为了附和这个传说。此外,关中极为干旱,只要有井,就会有百姓聚集成村。这里一下子冒出九口井,哪怕风水不那么好,对百姓来说也是宜居的乐土了。想必这是孙真人的小心机,自己把传世医书埋在这儿,再打上九口井,让百姓围着山居住,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我想,肯定也会有人奇怪,为什么这荒郊野外有九口井?结果到山上一看,发现原来是神农大仙在此,联系‘神农既诞,九井自穿’的传说,大家便认为是神农显灵,渐渐也就接受了。” “哈哈,分析得还挺靠谱!小林哥,咱看看这土堆下面埋了啥!” “成!” 吴八一打开折叠铲,开始挖土,挖了几下,他瞅了瞅翻出的土壤,“好像不是三合土。” 很快我们从土堆下面挖出来一口焦黑的石鼎,只不过已经四分五裂了。 我随手拿起一块碎片,又仔细瞅了瞅石鼎剩下的残骸,这石鼎是中空的,内部还藏了一样东西。 吴八一准备拿铲子撬,被我阻止了,怕伤到下面的物件。 我们小心地挖开周围的土,把上面的碎片一块一块用手拿开,然后我从中间找出来一口小脸盆大小的铜铛! 铛现在来说是种打击乐器,不过在古代却是较深的金属锅,《齐民要术》中炒鸡蛋就写到了这种容器。 铜铛深埋土中百余年,上面没有一点锈迹,表面光滑洁净,周围铸着一些精美的异兽图案,两边还有两个祥云状的耳朵。 我拿在手中摩挲着,端详铜铛上面的图案——珍禽异兽的画风很明显是来自《山海经》,有鱼有鸟有兽,我只认出一种叫狌狌的异兽。 我心想为啥要用这些传说中的异兽作装饰呢? 突然,我灵光一现,笑道:“我懂了,这些异兽有个共同点,它们都是《山海经》中记载可以治病的动物!石鼎之所以能煮化金银,正是因为内部藏有这件宝物!这东西,是孙真人留下的煎药宝铛!” 正文 第485章 取书者姓林 吴八一一听很高兴,一拍我肩膀,“哈哈,这下赚大发了!孙真人压根没提这宝贝,我们拿走也没问题吧?” 把宝铛留在土里完全是明珠暗投,我点头:“肯定不能留在荒山上,我们厚着脸皮带走吧,可以用它煎药,既然连金银都能煮软,一定能把药效充分发挥出来!到时给孙真人送苏陀供时,跟他说一声,他要是不乐意就还给他。” 吴八一道:“人家肯定不会这么小气,不过说一声也是应该的。” 我心想,此物更大的作用应该还是炼丹,孙真人学识渊博,精通黄老列庄之术,创造这件法宝多半是为了炼丹。不过我对那铅汞龙虎之道一向是抱着怀疑批判态度的,丹我肯定不会炼,干脆就拿来煎药吧! 有些药方里面要用到矿石、玉石、珍珠,都是极难煮化的,用此铛想必顷刻而就!简直是煎药神器! 大白天的,锅不太好带,背锅赴宴委实过于喜感,我们暂且找地方埋起来,之后趁天黑再上来取。 荒山上面鸟不拉屎,加上村民亲眼看见鬼怪,应该不会有人贸然来此。 我们又绕到破庙后面去调查,吴八一一直在铲土检查,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三合土,腐殖层下面有一层烧焦的土壤,混合着碳末,应该是百年前的大火所致。 我想土匪当初可能还在这里建有一些别的屋舍,可都被大火烧掉了。 吴八一拍拍手上的土,嗤笑道:“电视上的土匪一个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跟官府杀得有来有回。现实中的土匪真是弱到姥姥家了!” 我说:“电视剧那都是美化过的。土匪的装备、补给、战术、经验在正规军面前就是白给,连受过训练的乡勇都未必打得过。以前但凡练兵,就把部队拉去剿匪,传统艺能了。” “哈哈,土匪等于经验宝宝!” “其实我看水浒的时候就经常想,这帮人吃啥?衣服从哪来?发生传染病咋办?一座山能养活这么多人吗?咱们现在不少人觉得宋江搞招安坑了大伙,实际上梁山人越来越多,周围能抢的全抢光了,长久下去是没法持续发展的,招安还真是他们当时处境下的一条比较正确的路线。只不过奸臣当道吧,招了安也是被当枪使,最后只有少数人得了善终,算是一场悲剧。” 吴八一朝我摆摆手指,“小林哥,这你就不懂了。你想啊,一本写山贼创业史的书,最后要全得了善终,怕不是书都不让出版啰?” 我笑了,“还真是,梁山好汉最后便当简直像批发一样地领。” 我俩闲聊着,走到一片空地,吴八一继续用铲子杵地,突然,土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铲子杵到了一个硬绑绑的东西! 吴八一赶忙刨了几下土,继而惊呼道:“小林哥,你来瞅瞅!地下有字!” 我上前一看,待辨认清楚,顿时惊讶地呆若木鸡——只见一片埋在地里的青石上写着字,是一行诗:“取书者姓林,请君向崖行”。 这诗并不难理解,虽然是篆文,吴八一看了一会也看懂了,“啊?这是孙真人留下的预言吗?卧槽太神了!” 我用手抚去上面的浮土,整块大青石埋在地下,字痕陈旧,应该是很久以前刻的。 我心中如同波涛翻涌,心想这是未卜先知,还是孙真人的预测?! 子安的师父曾说过,此前孙真人写的那本《医不言》在他成仙之后,送给了宋朝的一位林姓巫医…… 难道当时孙真人便在暗中培养自己的传人,而那位林姓巫医正是我的先祖? 但是奶奶并没有提过太多祖上的事情,她和二十年前过世的爷爷是隔了四代的表兄妹关系,奶奶其实也算林家人。 对着这行字,我大受震撼,抬头往前看,发现我们已经走到山崖边上了,身前一片杂草丛生,远处是大片苍凉的黄土高原。 我试着往前走,脚下干枯的杂草发出喀嚓喀嚓的脆响,我俩来到山崖边,看来看去,吴八一弯腰捡了块土坷垃用力往外扔。 “喂,你砸到下面的人咋办?” “不是,小林哥,我在想,该不会前面有条看不见的路吧!嗐,果然是想多了……啥也没有呀!” “我趴在地上看看山崖下面有什么吧!” 吴八一后退给我让出空间,突然,他脚下一空,吓得大叫一声,整个人摔向山崖! “小胖!!!” 我一伸手没抓住,吴八一滑了出去,一下子滑到尽头,艰难地抱着突出的山崖边缘,呼呼地喘粗气,把地上的浮土都吹起来了。 山崖边这一段是向下倾斜的,周围全是草,也没有树,我根本没法稳住身体去抓他的手。 正焦急间,吴八一扭头向下一看,接着一脸释然地撒开手,整个人消失在山崖边,我吓坏了,惊呼:“小胖!!!” “哈哈,没事儿!下面有个平台!”吴八一的声音传来,“我说呢,孙真人咋会坑咱们?” “什么样的平台?” “伸出来一截青石板,连着一座四四方方的洞,糟糕,不太好上去啊!” “别急,我给章兄弟打电话,叫他带上绳子和铆钉过来。” 我掏出手机,可山上信号十分感人,拨半天拨不通,只好发消息。 我着急地举着手机转来转去,终于把信息发出去了,然后章歌奇回复:“马上到。” 章歌奇不来,我不能贸然下去,怕他到了找不着人。 这时我听见下面传来刺啦刺啦的动静,我问道:“小胖,你干啥呢?” “我估摸着遮着洞口的石板是墓门,我把这些土给刨一刨,看看后面有什么。” “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小心洞塌了,你就成兵马俑了!” “没事儿,这是石头砌出来的洞,结实着呢!这些土估计是年深日久,被风吹来的!” 下面的刨土的动静持续了一会,只听吴八一又大惊道,“我去,有机关!” “咋了?”坐着休息的我赶紧站起来。 “这玩意儿像个密码锁,有个转盘,刻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我看不太懂啊!” 我松口气,笑骂道:“你个瘪犊子,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 “嗐,甭操心我了,这地方挺好的,够平坦,躺着睡觉都行。” “那你躺着休息一会,保存体力,一会儿章兄弟就过来了。” 这时,远处传来章歌奇的呼喊声,我忙招手大喊着回应。 他循声赶来,看见地上的那行字时,章歌奇也很惊讶,“卧槽,这是故意要吓吓咱们吗?孙真人可真会故弄虚玄,直接把书送你不就得了吗?” 我说:“那唐僧还得西天取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呢,佛祖咋不直接包邮送到大唐?相比起来,孙真人厚道多了。” 吴八一在下面插话:“嘿嘿,章哥,猜猜我在哪?打死你也猜不到!” 章歌奇环顾四周,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靠,小胖子狗带了?已经在地下变成鬼了?” “乌鸦嘴,小爷在下面!” 于是章歌奇开始打铆钉,拴绳子,我拉着绳子确认足够结实之后,这才缓缓顺着绳子降下山崖。 陡峭的山崖上长了不少树,完美遮挡住这个隐蔽的崖洞,从下面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崖洞前有一截伸出来的石板,我踩在上面,石板虽然悬空,可是非常坚固。 我对上面喊道:“章兄弟,可以下来了!” 正文 第486章 六经机关 我和章歌奇坠着绳子下到这个崖洞里面,果真是拿四方青石砖垒出来的,时间的洗礼下已经变得有些坎坷不平,但整体上还是十分整齐开阔的。 墙脚积着一层土,是吴八一刚刚拿铲子铲下来的,吴八一指着挡在前面的东西,说:“小林哥,瞧,就是这个!” 我上前一看,那是块青铜板,上面有几个同心圆轮可以转动,中间微微突出来一块,上面有个小小的半圆凹陷。 我把手指放上去,因为职业习惯自然而然地摆成号脉的手势,却在不经意有了个重大发现。 我惊喜地说:“这就是一个号脉的机关!” 章歌奇纳闷地说:“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机关还能做得这么奇葩?” “你们看这些图案,外面一层是春夏秋冬四季,中间一层分成六格,铸的是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内一层也是六格,根据上面的图案应该是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六经。这是孙真人留下的考题,只有懂得六经脉学的人才能进入这扇门。” “居然是这种密码锁?太神奇了,不过随便来个老中医不就进去了?” “就算是个老中医也比随便什么人进去要好吧。” 说着,章歌奇发现铜盘下面有一只鸟,张着嘴,口中似乎暗藏管道,他想也不想就试着对鸟嘴吹了一下。 “哎,你……”我正想吐槽他啥都往嘴里放,忽地听见机关内部丁零当啷地响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我立即把手搭在那个“脉”上,便感觉到下面好似有铜珠滚动,手感迟细阻涩,正对应是迟脉。 我不由心内惊叹,这东西设计真是精妙! 随后我伸手转动圆轮,我猜测这机关的解法是把图案拨到对应的四时、六腑、六脉上,如法炮制之后,机关内的滚珠不再滚动,被我转动的圆轮又慢慢回到原位。 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 章歌奇笑道:“看来这玩艺是肺动力的,老子再吹一下。” 他又对着鸟嘴吹了一下,我继续号“脉”,这次很明显是滑脉,我转动图案,提交正确答案。 然后机关喀嚓作响,图案复位。 章歌奇继续吹,我继续号“脉”,反反复复号了十个“脉”,甚至已经出现重复的了,但是似乎一直在重复机械劳动,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开启的征兆。 章歌奇急了,“焯,累傻小子呢?这玩艺坏了吧?用不着慢慢试了,我直接撬开!” “别别别,一定是哪里有问题……是我感觉错了吗?”我皱着眉沉吟起来。 吴八一说:“小林哥,你医术杠杠的,肯定不会错的。也许是这东西时间太久,已经不够精密了。” 我打量着机关上面的图案,寻思了下,恍然大悟,“明白了,我用的脉法,和孙真人当年用的,不是一回事。” “啥意思啊?” “脉法的发展有三个阶段,首先是《黄帝内经》的上古脉法,然后是张仲景的中古脉法,现在我们用的都是李时诊的《濒湖脉法》。孙真人的时代显然是中古脉法,他们医科考试全是以张仲景的《伤寒论》作为教材。” 吴八一问:“号脉这技术还古今不同吗?那岂不是同一个病,过去和今天诊出来的不一样?” 我说:“倒也不是。脉法本来就是一个病人体征的参考数据,是概念上的东西,就像度量衡一样,一个时代用一种度量衡自然不会出偏差。但麻烦的是我没学过中古脉法。” 章歌奇又凑了过来:“嗐,没事,老子学过‘撬门法’!来吧,一力降十会。” “你等等!”我赶紧拦住他,“这机关精妙无比,是孙真人的心血,更是珍贵的文物,我们不要轻易损坏。先打道回府吧,然后这两天我学一下中古脉法,之后再来解!” “啥?小胖子,天下还有盗墓盗一半,回去现学技术的说法吗?”章歌奇转头问吴八一。 “哈哈,墓里头古怪的东西多了,不都是赶鸭子上架么!不过孙真人对咱们挺不错的,弄坏人家的墓门不太礼貌,还是听小林哥的吧。” 我说:“咱们本来也要回去吃饭的,村里还等着开席呢。再说,我们身上啥也没带,无故失踪不太好。” 章歌奇耸了下肩,“得,听你的!”走到洞口,他忽然惊呼道:“卧槽,绳子……” 吴八一吓坏了,“靠,绳子断了吗?那可咋办啊!” “哈哈,绳子还在!”章歌奇手抓着绳子,恶作剧得逞似地笑起来。 “啧,章哥,你都多大了,咋还这么幼稚呢?就喜欢吓唬人!”吴八一撇着嘴说道。 “嘁,你刚才不还装鬼吓唬我么?” “你才装鬼呢!小爷明明活的好好的!” “行了行了,你俩消停点。”我有点心累,“赶紧上去吧,该回村吃饭了。” 章歌奇先爬上去,然后蹲在安全的地方,双手交替拢绳子,像打水一样把我和吴八一分别拽上去。 等我们都上来,章歌奇回收了绳子。 既然找到了孙真人墓的入口,我心里踏实多了。 孙真人果真是个绝世逸才,竟然搞出这样奇妙的设计。 吴八一说:“搞了半天,他的墓居然在山体内部,真是大手笔!可孙真人就算是名医,他的身份应该也只是个普通百姓吧,他哪来的人力物力搞这样的大工程?” 我想了想:“也许人家生前就已经肉身成仙了,有法力的,或者是那位虎大仙帮忙。” “嘿,真牛弊!我迫不及待要进去参观一下了。”吴八一兴奋地摩拳擦掌。 章歌奇问道:“可我听说以前有些盗墓贼,趁着打雷听山里的回声就能判断出墓室所在,像这样的墓不是很容易被找见吗?” 吴八一摇头说:“章哥,有这种本事的人凤毛麟角。其实大多数盗墓贼就是大炮上刺刀——蛮干,经常就跟刨地窖似的乱挖,好多古墓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说着说着,吴八一突然沉默了,我问他咋了。 他皱眉道:“小林哥,我担心这墓会不会被人开过……毕竟以前有土匪在这山上,虽说正门完好,但保不齐从其它地方乱挖发现了。” 章歌奇说:“盗墓贼要医书干嘛?” 我也有些忧虑:“你知道考古界有个意义重大的发现,就是那卷《竹书纪年》。当初这本古籍被发现的时候,书就扔在墓室里,还烧了一截,原来是盗墓贼随手拿起来,卷起来当火炬使了。别说专家,普通人知道后都觉得无比心疼。还有上世纪有个小学教师发现有个农村老太太用一本古书绞鞋样,一看封面惊呆了,居然是《永乐大典》!简直就是焚琴煮鹤、清泉濯足。唉,但愿孙真人的墓没被动过吧,要是发现那本书烧了一半扔在地上,我当场就得吐血三升。” 章歌奇拍拍我,开导道:“嗐,林大夫,你不用担心,孙真人既然指点咱们来,肯定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回的。” 我点头,“但愿吧,但愿一切顺利!” 正文 第487章 村民的感谢 回村之后,乡亲们一顿盛情款待。乡味浓郁的农家菜摆了一大桌子,很多村民还挨个上前敬酒,我哪里敢接,这一杯杯都喝完不得被人抬走? 于是我推说自己不会,章歌奇很乐意代劳,愣是把敬酒的十几个老乡全喝趴下了。 接着,被解救的几个孩子的家人过来,手里端着酒,感激地说道:“林大夫,你对我们几家大恩大德,实在是一辈子难以报答,这杯酒是我们敬你的,请你无论如何要赏个面子!” 我看看一旁喝得微醺的章歌奇,还有吃得红光满面的吴八一,有点为难。 我要是喝了,之前敬酒被拒的老乡不得不高兴啊。 吴八一帮我解围说:“嗐,大伙刚刚也看见了,林大夫真不能喝酒,要不就以茶代酒吧!” 然后吴八一赶紧倒了一杯茶过来,于是我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他们又说了好些感恩戴德的话,我摆着手,笑着一一回应,心里却感觉不太适应。 被人捧着,戴着“崇高光环”其实也挺难受的……这人情嘛,无论是你欠着别人,还是别人欠着你,都会觉得不舒服。 难怪说“大恩如仇”,恩情太大,欠的一方会因无法补偿产生愧对的感觉,久而久之便酝酿成了一种尴尬奇怪、接近仇恨的心理。 正当我被捧得下不来台的时候,道长走过来,笑眯眯地说道:“林大夫,你是行医之人,驱鬼救人应该也收报酬的吧?” 几家人一听,顺着话说道:“对对,我们是打算给林大夫一笔报酬!聊表心意。” 我想了下说:“就按道长的标准来吧!” 家长们赶忙说:“道长平时驱鬼也就收个几百块,这也太少了,我们几家起码也得凑个大几万块给你,才能表达感谢呀!” 道长点头:“没错,林大夫比我有本事,几百块报酬委实太少。” 我说:“道长说哪里话,这次也是多亏你的帮助,只能算是术业有专攻,我略擅长这方面而已。” 这叫相互给面子。 道长闻言笑了笑,我对家长们说:“我和各位一样都是农村的,知道庄户人不富裕,就按道长的标准给好了。” 又说了好多话,可算是送走了这些家长。 随后,道长倒了杯茶来敬我,“林大夫,你是我头一个遇见的有真本事的人,这趟多亏你保境安民,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往后也互相多照应!” 我也端起茶杯来,说了几句客套话。 吴八一在旁大言不惭地说:“道长,不是我说,你名门正派的,咋啥本事也没学到啊?换成我去那什么观,一准儿学会法术了!” 道长略显尴尬,“这个……实在是天资有限,云箓驭鬼之术,真的很需要天分,有天分的人三五年既可小成,没天分的人一辈子也是枉然。君不闻昔有位傅先生学道,精思七年才遇到太极真人,神仙点化他用木头穿石盘,‘石盘穿,仙可得’。这个傅先生委实没有天资和悟性,昼夜凿石,整整花了四十七年才把石盘磨穿,最后硬生生感动了神仙,这才修成正果。我那些师兄弟,有能耐的霞举腾空,能耐差的也能号令万鬼,独独我学艺十载啥也没学会,说起来真是有辱师门。” 微醉的章歌奇一把搭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老兄虽然没啥本事,不过长着一张英俊正派的脸,怕不是平时没少沾花惹草,所以才学无所成吧?” 道长脸红了下,继而有些羞臊地摆手道:“小兄弟别乱开玩笑,我好歹也是修行之人,还是知道爱惜羽毛的。” 我笑道:“章兄弟,你就别取笑人家了。道长,我们该回去了,过两天……” 道长马上点头,“行,我懂。你们放心去吧,村里我会交代。” 我抱拳,“多谢!” 我们仨吃得沟满壕平,回招待所直接躺尸了。吴八一还买了几瓶冰镇可乐,打开咕嘟咕嘟地喝。我拿出道长送的檀香,点着,出来的烟气确实凝而不散。拿着香在空中晃动,便能留下印迹,数十秒不散,十分有趣。 “好东西呀!”我称赞道,“跟道长请教点玩腥手段的海底眼,将来我也能扮演下高人。” 吴八一摇头道:“小林哥,高人你指定扮不来。你没瞅见各种大师都是端着架子的吗,你太平易近人了。” “哈哈,也是,我有点受不了被人捧着。” 说着,我夹着香在空中尝试画符,果然太难了,因为要一笔写就,而且空气过于“丝滑”,不像纸张有摩擦力。 像道长那样画出一道敕令,用手一推,让它飞起来,大概也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 我准备歇一下午,晚上上山。没成想中途有人上门拜访,原来是村里生病的人,请我看看。 我只好把取锅的任务交给吴八一和章歌奇,二人八点钟出门,十一点才回来,回来后脸上都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 我问他俩咋了,碰到啥高兴的事情了吗? 吴八一笃定地说:“小林哥,你猜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啥了?纯黄道长跟那个长得很像他的小男孩的妈站在一棵树下面说话呢,态度那叫一个暧昧,果然有奸情!” 章歌奇说:“我看人准吧,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自己有问题,才学不会法术的!” 我笑道:“这个私下聊聊就成了,个人生活作风问题,犯不着揭人家的短。” 章歌奇瞅了我一眼:“林大夫,你对这个骗子过于宽容了。” 我说:“我只是不想无故结仇,前阵子剁了傲云的四根手指,虽说是那家伙咎由自取,后来想想,还好他后面没给咱们整啥幺蛾子。寥道长总得来说还不错,就相互给点面子好了。” 章歌奇拍了下大腿:“哈,你不说傲云我都忘了这孙子了!他若敢来,老子再剁他几根手指,把他十一根全剁了!” “啥?十一根?”吴八一愣了一下,继而心照不宣地笑了,“哈哈,我懂了。章哥现在开车简直是润物细无声!” “能不结怨,尽量不结怨,我只是一介巫医,以救治病人为主,不想扯上一身江湖恩怨。” 章歌奇点头,“说得有道理!我知道了,下次咱们要收拾谁,就把他收拾到彻底没法报复,打瘫痪或者打死!” 我哭笑不得,“你可真是满嘴歪理。来,我瞅瞅这锅。” 我拿过铜铛打量——果真是好东西,做工极为讲究,在土中埋了百年也无丝毫变形,扣之有铿锵之声。 我想到先天再造汤里有炎阳玉这种矿物药材,用它倒是正合适,此行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正文 第488章 服之不畏雷 隔日起来,我打发吴八一到城里给我买本《伤寒论》和《山海经》。 吴八一临走前问:“还有别的要带么?” 我看看章歌奇,章歌奇一本正经地说:“那就带个漂亮又开放的妞吧。” “行,原来章哥是要安眠药啊,果然梦里啥都有。” 说罢,吴八一就离开,坐早上的大巴车去城里头了。 上午又有人上门求诊,搞得我这儿快成诊所了。 村里患有积年沉疴的还不少,我一一号脉诊治,开方子,告诉他们吃什么药。最后甚至有那不孕不育的也来问诊,我苦笑着摇头说这个没办法,若是有钱就去城里做试管婴儿吧! 章歌奇在旁一脸坏笑,我真怕他时不时地冒出一句骚话,还好他等人走了才开口吐槽,“这也能问诊,办法不多的是么?比如找那位道高望重的道长帮忙!” 我笑道:“别嘲笑人家的病症,话说你自己不也……” “嗐,我又不要孩子,正好。反正人类的幼崽一点儿也不可爱。” “幼崽?把孩子说得跟小动物似的,你有多不待见小孩啊。”我吐槽他。 不等章歌奇又发表歪理,这时,吴八一打电话过来,问我买什么样的《伤寒论》和《山海经》,书店有便宜有贵的。 我赶忙说:“贵的,挑最贵最厚的买,便宜书的注释一塌糊涂!” “成!不过,以小林哥你的学识,看这种书跟喝水一样,还需要注释吗?” “嗐,注释和注解是两码事,有许多旁征博引的内容,你买袁珂注的《山海经》。至于《伤寒论》嘛,就买明版《仲景全书》!” 这两套书我家里都有,只是中古脉学的内容没有背诵实践过。 《山海经》内容杂多,我只当闲书来看,我想搞明白铜铛上面这些异兽,是不是孙真人留下的重要信息。将来若有人问起这上面是什么,我也可以说得一清二楚。 直到晚上,吴八一回来了,除了这两本书,他为了凑折扣还买了本《百年孤独》,说是要感受下文学的熏陶。 看了几页,他把书扔到一边,懊恼地说:“焯,看不懂!魔幻现实主义究竟是个啥玩意啊?咋还能又魔幻又现实!外国人净整些稀奇古怪的。” 我把书收起来,“外国名著我也没咋看过,也就小时候寒假为了应付作业看了一本《牛虻》,感觉收获平平,完全不如《西阳杂俎》有趣。” 吴八一眨着眼:“虽然我听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章歌奇鄙视地说:“瞧你那副无知的样子!别看老子肌肉发达,小时候也被爷爷逼着背过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古文我可是张口就来——‘人之初,性本善’!” 吴八一白了他一眼问:“后面呢?” “‘性本善,善……’呃……”章歌奇想了一会儿,“嗐,出来混,这些知识迟早要还回去的。” 我说:“行了,你俩该干啥干啥,别打扰我了,我得赶紧把中古脉学掌握了。” 说着,我打开《仲景全书》开始看,实际上它就是流传下来的最接近完整版的《伤寒论》,《伤寒论》在流传过程中被分为了《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两本书。 因为以前没有活字印刷,书籍的传阅全凭手抄,书籍在传抄过程中时有散佚,孙真人的时代想看到《伤寒论》是非常困难的,他曾经说:“江南驻师密仲景要方不传”。 直到明代才有位印刷商各种收集整理,印出这本《仲景全书》来,实在是造福后人,张仲景自明朝起便有了“医圣”之名。 孙真人想必也是极为欣赏张仲景的,自己当初想看到《伤寒论》费尽周折,便在《千金方》中尽力收录《伤寒论》的内容,孙真人对此书的流传也是颇有功劳的。 读到序言中的这句“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让我感触颇深。 张仲景是和吕布、曹操、刘备同时代的人,他还曾担任过长砂太守。 曾评价曹操“安天下者,必此人也”的名士何颙说张仲景:“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后将为良医”。 真实的三国并非人们想象的那般是波澜浩荡的英雄史诗,实际上天灾不断、瘟疫流行,流民、兵灾又不断传播瘟疫,人民没有任何防疫知识,只能求助于鬼神,名人、普通人毫无意义地死去,宛如末日。 王粲诗里说:“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曹植的文章中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正所谓瘟疫不分贫富,建安七子在瘟疫中全灭,还有许多三国名人也密集地病死在建安22年前后,史书中没有姓名的百姓死亡数字就更加恐怖了,可想当世之惨烈。 我想,三国既是史书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页,也是最黑暗绝望的一页。 张仲景在那样的时代,看着百姓不断死去,精研医术,躬身行医,著成此书,对后世影响无穷。 同时代的另一位名医华佗,实在是喝凉水塞牙——倒了霉,假如《青囊书》流传下来,也许整个医学甚至历史格局都会发生巨大变化。 据说后世阉割鸡、猪的小医术,正来自被烧毁的青囊书所剩的一两页,可见这本书中有大量外科手术内容,难怪孙真人也觉得无比遗憾。 读着书,我逐渐忘记时间,突然耳边听见吴八一和章歌奇在说话:“这个字咋念的……生生还是猩猩?” 原来他俩在看山海经,帮我认铜铛上的异兽。 我继续看书,吴八一忽又惊呼出来:“小林哥,快看!” 他把书递过来,只见《山海经·西山经》写着:“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而一足,曰橐蜚,冬见夏蜇,服之不畏雷。” 旁注解:“著其毛羽,令人不畏天雷也”。 我再看铜铛,居然和上面的一只鸟形异兽一模一样。 吴八一欣喜不已,“哈哈,孙真人未卜先知,居然留下了这个提示,嘿,只要找到这什么……盘肥?” 我看了看,说:“这个应该念作‘驮匪’。” 吴八一兴奋地说:“只要找到这个橐蜚,吃了它的肉,你不就不用天天背着‘凉席’了么?” 我一阵沉吟,天天背“凉席”确实不方便,昨天吃饭时,还有不少老乡问我背的是啥,咋吃饭也不放下。 章歌奇对照插画仔细确认了一下,“长这个吊样,应该不是蛟,是异兽。” 不过毕竟山海经在如今看来,是属于神话的范畴了,可信度大打折扣。 我苦笑着说:“《山海经》里的东西年代过于久远,当时囿于人们的知识水平,许多记载其实并不科学。我觉得能找到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就算找到,这鸟真的有避雷效果的可能性也不高。” 章歌奇说:“先记着吧,至少知道了一种办法。以后咱们出去闯荡,可以留个心眼。” 我笑笑,“总不能拿本《山海经》到处打听吧。行了,我记下了。另外几种异兽是什么,你们查出来了吗?” 吴八一拿瓜子当书签作了标记,一一对照,第一种是狌狌,这是我知道的,它的药效是“食之善走”。 第二种为鯥鱼、药效“食之无肿疾”,感觉很鸡肋。 第三种为冉遗,是个造型极为奇特的爬行类,药效更奇葩,“食之使人不眯”。 按边上的注释,眯应该是指梦魇,也就是吃了不会让人做噩梦。 最后就是橐蜚,“服之不畏雷”。 看到这里,我心里开始犯嘀咕——四种生物,各有药性,正好又是哺乳类、鱼类、爬行类、鸟类四种,难道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正文 第489章 午夜清谈 又看了一遍这四种异兽的说明,我猛地发现,前面仨都是“食之”,唯独这橐蜚是“服之”。 我说:“这东西恐怕不是用来吃的,‘服’是‘服饰’的意思,应该就是佩戴它的羽毛。” 吴八一笑道:“嗐,《山海经》还真是一本美食指南呀,作者是挨个尝过还是咋滴?” 章歌奇想了想说:“就跟达尔文一样,这老头上学的时候加入了一个奇怪的社团,宗旨就是尝遍天下野味。他全球考察写《进化论》,能吃的动物都尝过了一遍,得亏没让他发现果子狸。” 吴八一羡慕地说:“这可真是腮帮子贴对联——有口福了!” 我寻思着说:“说不定《山海经》的作者也吃过吧,对了,这书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大禹即位之后,为了方便天下人出行,派出‘志虫官’遍访九州,记录下天下异兽,刻在九口大鼎上,人家出差没东西吃,大概也捉了上面记载的动物尝过味道,《山海经》就是来自九鼎上面的内容。” 吴八一抱着铜铛细细打量,“这四种我就认识个猩猩,小林哥,这狌狌就是猩猩吧?” 我沉吟着,“我其实不太清楚……” 吴八一拿起书,“上面说,“狌通猩,应该没错!” 我揣测道:“这个狌狌反而是我觉得最迷惑的东西。《酉阳杂俎》中说‘狌狌知人名’,古书中也说‘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类似猩猩会说话的记载非常多!可现在的猩猩聪明是聪明,可根本不会说话啊。古人这是胡说八道、以讹传讹吗? “我有一个没根据的大胆推测,上古的猩猩很可能是另一种发展落后的智人,但是在古人眼中这些智人和野兽、妖怪一样,随着人类扩张这种智人就被淘汰掉了。后来‘猩猩’这个词儿就拿来形容另一种灵长类生物了。语言是不断迭代演化的,出现一个新事物就会拿现成的语言来形容它,比如古人说的‘木瓜’和今天的‘木瓜’就不是一个东西;再比如‘麒麟’本来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兽,后来明朝人看见外国带回来的长颈鹿,想来想去就给人家取名叫‘麒麟’。另外,一说到‘上帝’我们就想到‘哦买糕’的,实际上这个词本来是指头顶上的‘昊天大气’,伯爵、公爵之类的也是古代的贵族头衔。所以我觉得古人口中的猩猩,这个会说话的东西,有可能是智人!” 章歌奇幽幽地说:“据说,以前出土过什么古怪的类人骸骨,然后神农架也发现过野人,目击记录非常多。” 吴八一不禁摩挲着肩膀,“大半夜的唠这个,咋觉得毛骨悚然呢!” “嗐,野人而已,比蛟如何?”章歌奇满不在乎地说,“林大夫聊到语言演变,我也想到一种说法,古人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不明白,就说是龙、神仙、蓬莱仙岛之类的,传着传着人们真以为是龙、神仙、蓬莱仙岛,闹到最后,后人都认为那是瞎编的。” 我点头,“对,我想到了《拾遗记》中的‘贯月槎’,据说就是一个海里发光的大木头,古人是闲得多蛋疼,要编这样一个东西,而且没有任何故事情节,很可能就是某种超乎理解的事物。三国时期吴国一群小孩在嬉戏,玩着玩着发现多了一个人,是一个穿着青衣,两眼放光的小孩,其它小孩就问:你谁家孩子?那青衣小孩也很诚实,说:我是荧惑星,看你们玩得开心,过来一起玩。小孩们害怕,回去告诉大人,结果青衣小孩嗖的一下飞走了。” “呃,怕不是外星小孩吧?”吴八一咝地吸了口凉气。 我说:“我们今天说这是外星人、ufo,其实和古人称之为神仙也没多大区别,都是从我们自己的知识出发去理解。今人笑古人见识短,以后的人也会笑我们见识短,这些事物应该是我们也无法理解的存在。不过古人遇到无法理解的东西,都要整点‘天人感应’的花活来合理化,书上还说,这个青衣小孩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三公归于司马’的马后炮预言。世上不能理解的东西太多,宇宙无穷,知识越多未知越多,人类为何存在,宇宙为何存在,生死通往何处,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 章歌奇笑道:“你们听我讲个故事。据说有个星球上,一群智慧生物诞生了,发现这儿土地肥沃、气候温和,大家就开始发展文明,然后有了部落、城邦,打来打去,历经几百代人,最后出现了像样的文明。这时只听见天空中传来一声沉闷异响,然后天地倒卷、山河破裂,城市、道路、山川全部被碾碎,瞬间文明全灭,只有一批侥幸活下来的人逃进地下,苟延残喘。灾难发生的时候,天空中的古怪异响一直在持续,而且抑扬顿挫的,似乎在传达某种来自宇宙深处的神秘讯息,其中有些学问渊源的人历经三代,把异响完全记录下来,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声音若按咱们的语言,应该是这样一句话——‘面醒好了’!” 吴八一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听到这样一句,憋不住笑了,“搞了半天,这批智慧生物是酵母啊!” 我也被整笑了,说:“这是哪位大贤写的寓言故事,还挺有意思。” 章歌奇得意地指指自己,“就是你们眼前这位英俊的大贤!有一天我吃馒头的时候,灵光一线想出来的。我就是想说,哪有什么天人感应,宇宙浩渺,人类太把自己当根葱了!你想想酵母如果是有意识的生命,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诞生,为什么灭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们打死也想不到,创造它们的天神就是想要它们把面团钻得全是洞洞而已。” 我佩服地说:“章兄弟这个寓言非常有深意,颇有《庄子》那则‘蜗角伏尸之战’的风韵,甚至比那个更有深度一些。” 被我夸奖的章歌奇很开心,说:“哈哈,林大夫真会夸人,明天请你们吃馒头,谈笑间,文明灰飞烟灭,思考宇宙真相,歌者应笑我,早晚挨二向箔!” 吴八一也笑着说:“下次有人劝我吃素,我就拿这个怼他,说馒头里面还有酵母呢,酵母不是生命?” 正文 第490章 忆苦思甜 又聊了一会闲天,他俩就睡下了。我继续看书,看到凌晨两点,困得打哈欠流眼泪,这才躺下。 一夜无话,隔日早上起来,却发现这俩不省心的货已经出去了,门居然还忘了关。 我环顾屋内,猛然发现放在桌上的铜铛不见了,吓出我一身冷汗。 我摸出手机赶紧打电话给吴八一,吴八一说:“锅在我们这儿呢,章哥说想煮点东西。” 我松口气,责备道:“你俩咋这么拉忽呢!出去不关门,丢了东西可咋整?” “啥?没关门?这不怨我,肯定是章哥的锅。” “你们在哪儿?” “就是这个……呃……村子东边吧!” 他俩又脑袋发热,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我不敢怠慢,立刻穿上衣服去找他们,走的时候检查确认门锁上了才离开。 村子东边的空地上,章歌奇拿几块破砖头支了一个简易灶台,正在烧火,上面摆着那口神奇的铜铛,四周还有一帮小孩在好奇地围观。 吴八一看见我,开心地招手。 我看见锅中清水煮得咕嘟冒泡,还放了几块树皮。 我愣了,“你俩这是搞忆苦思甜呢?” “嘿嘿……”章歌奇笑道,“我和小胖聊起这个吃树皮草根的前人事迹,就寻思这玩艺应该能煮烂树皮吧,我也好奇煮出来啥味道,就拿这口锅来试试,顺便帮你验下效果。” 我也笑了,“下次你们可以试试煮皮带。对了,这是什么树皮?” 几个小孩抢着回答:“榆树皮!” “全部都是吗?” “是的,我们扒来的。” 我点头,榆树皮倒是可以吃的,在《本草》中算是一味药材。小时候听奶奶讲当年吃不上饭的经历,她说就拿这榆树皮磨成粉混着苞米面煮着吃,居然有种鱼肉般的滑嫩感。 锅中已经散发出一股像桂皮似的香味,小孩子们都很眼馋,又爱凑热闹,哪怕是这看起来就不好吃的东西,都巴巴地看着等着分吃。 “差不多了吧?”吴八一拿筷子夹起一块树皮,在锅边折了一下,竟然已经煮得像蒸芋头一般烂熟! 亲眼所见,我才知道这锅的神奇,别说煎药了,就是煲汤的效果也比高压锅强! 我暗暗称奇,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锅是某种特殊的材料,比如殒铁,能将热量传递到极致? 吴八一说:“别急哈,我先替大伙尝尝味道。” 说着,他吹了几下,放嘴里嚼嚼,不由得眼睛瞪大了,“嗯,味道居然还不错,就好像不甜的地瓜。”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小孩们迫不及待。 “别急别急,小心烫。”吴八一用筷子又夹出一块大的树皮,在锅边折断,分给他们。 因为还很烫,孩子们不停左手倒右手,拿在手上吹气。 我和章歌奇也各得一块,章歌奇吹了吹就直接扔进嘴里,嚼了几下,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嗯,口感胜过味道,赵轩要是有这神器,吃树皮就方便了。” “哈哈,赵轩兄弟干嘛还要再吃树皮。”我也尝了一点,味道确实十分奇妙,稍微一抿就烂了,榆树皮内部吃起来粘粘滑滑的,像是葛根、山药的感觉。 这玩艺如果来点佐料,真是一道不错的凉菜,纯天然又营养健康。 听说有些城里人大鱼大肉吃太多,就会花大价钱买点野菜、粗粮来吃,其中就包括榆树,榆树叶、花、皮都是可以吃的,灾荒年月救过许多人。 这时吴八一突然神情异样,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说:“哎,肚子咋开始疼了?” “什么!?”我大惊,赶紧把还没咽下的树皮吐出来。 “嘿,小孩们,别吃了!好像有毒!”章歌奇赶紧让孩子们把树皮扔掉,幸好树皮很烫,还没人吃。 我忙扶吴八一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问他什么症状。 吴八一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说:“一阵一阵的疼,就好像有个钢丝球在胃里摩擦。” 我掐住他的脉,脉搏倒是没有异常,然后又摸他的额头,他额头发凉,阵阵出虚汗,这是中了急毒的症状,我叫他赶紧抠喉咙吐出来。 吴八一扭头抠嗓子眼儿,很快便呕的一声吐出来。 他抱怨道:“得,早餐也赔进去了。” 章歌奇笑道:“那给你个吸管把早餐吸回来?” “焯,别说了,太恶心了,呕……”吴八一想象了一下章歌奇的提议,忍不住又吐了几口。 我心想榆树皮怎么还吃中毒了,不可能啊。 便蹲下身拿筷子在锅里拨了拨,树皮煮过之后,我也认不出来是不是全部都是榆树皮。难道是小孩子们不认识,误采了有毒的树皮? 拨来拨去,我发现树皮下面露出一只死蜈蚣来! 夹起来一看,早就煮软了。 章歌奇诧异地看看蜈蚣,然后看向小孩们。 孩子们纷纷摆手:“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我说:“可能是死在树皮里面的蜈蚣,跟着一块儿煮了,这锅果然厉害,把药效完全发挥出来了。” 吴八一这回中毒不算严重,还有力气吐槽,“啧,为啥每次中毒都是我。” 章歌奇笑道:“中毒这事儿我有经验,多中几次就免疫了,你要不要来口汤以毒攻毒啊?” “免了免了……”吴八一嘶地倒吸凉水,看来肚子还在疼,“对了,纯黄道长不是有什么解毒的药丸么,找他要一颗呗?” 我说:“他那些药比蜈蚣还毒,你这个不算严重,多喝水把毒排掉就成了。” 章歌奇把锅端起来,里面的汤和树皮全泼到路边,对小孩们说:“别看了,赶紧回家去吧,没树皮吃了。” 小孩们失望地散了,章歌奇叫我摸摸锅,一离了火,锅马上就不热了,非常神奇,而且底部也没有留下烟熏的痕迹。 我们带着锅先回住处,给吴八一泡了杯酽茶。 喝了几口热茶,吴八一感觉舒服多了,说:“嘿,茶也能解毒吗?” 我说:“对啊,茶叶有解毒功效,抽烟、喝酒的人最好多喝。传说神农当年尝百草,一天中毒几十次,随身带着茶叶解毒,后来吃到一种叫钩吻的草,肝肠寸断,来不及取茶,就去世了。” 传说未必是真,但古人也是良苦用心,把能解毒的东西——茶叶、绿豆、生姜、木耳编成故事流传,方便后人记忆。 章歌奇坐在床上,手里端着锅打量,说:“哎,小胖,你的皮带不是说要换了么?” 吴八一没好气地说:“我的袜子也准备换,你要不要一起煮进去尝尝,正宗原味的。” 我说:“你俩可给我消停点吧,别瞎整活了!这锅我们回去再研究吧,到时候皮鞋汤、糖醋皮带、树皮窝窝头让你们吃到饱……哎,孙真人要是知道这锅用来煮这些,怕不是眼泪掉下来。” 说到吃,我想起苏陀供的原料来,说:“对了小胖,这个季节桑椹该上市了。” 吴八一朝我做了个OK的手势说:“放心吧,小林哥,我前天已经网购了十斤送到你家了。” 我笑了,“小胖现在办事真是滴水不漏!” 正文 第491章 神仙洞府 虽然告诉吴八一和章歌奇别整天惦记这口锅,可这俩活宝还是不歇心,整天琢磨怎么用神锅来整活。 一天章歌奇出去遛弯回来,我发现他裤子鼓鼓的,叫他掏出来,原来全是鹅卵石,大小都是可以一口闷的。 被我发现了,他这才放弃煮石头饭的想法。 我寻思这锅放在这儿实在不省心,况且下墓的时候放在宾馆也闹心,于是我就用报纸包好,送到之前帮过的小男孩家,在他家先寄存一下。 我还是继续学中古脉学,这期间村民还有道长都来看望过我们几次,捎了一些吃的、用的。 村民问我们是不是打算长住,要不要租房子,可以便宜租给我们。我只好和道长串个口风,说准备进山采一种珍稀药材,那种药只有几天可以采集,采完就回去了。 学习中古脉学期间,村里不断有人来瞧病,倒也给我提供了实践机会。 一直呆到第十天,这天天气晴朗、无风无云,我寻思正是进山的好机会,于是一大早背上必要的装备,我们三人便出发了。 轻车熟路地回到崖边,章歌奇把绳子系好,准备下去的时候,我瞅瞅绳子,有点担心,“万一有个人上来,把绳子切断,我们就得在墓里面练辟谷了。” “再饥不择食我也不惦记小胖的p股。”章歌奇没个正形地笑道。 吴八一跺脚吐槽他,“小爷他喵一句话没说也能躺枪?” 我叹息一声,“都给我正经点,绳子的问题要怎么解决,防止被人断后路。” 章歌奇耸了下肩说:“林大夫果然谨慎,咱们把绳子藏得隐蔽点就是了。” 我想了想,“这样吧,系两根,一根在明一根在暗。” 准备好之后,我们坠着绳子下去,洞前面还是之前走时的样子,就连地上浮土上的脚印也还在。 我走上前,对着那块青铜板拱手,道:“孙真人,晚辈不才,来取书和药了。” 我取出一截橡皮管套在铜鸟鸟嘴上面,对准猛吹一口气,内部的铜珠就轱辘轱辘地滚动起来,模仿血脉的运行。 我把手搭在“脉”上,仔细感觉。 如三菽之重者,肺气也;如六菽之重者,心气也;如九菽之重者,脾气也;如十二菽之重者,肝气也;按之至骨者,肾气也。 按照中古脉学的诀窍,我把上面的六脉、六腑、四季拨到对应的位置。 这次机关没有立即回弹原位,而是喀嚓一声,往我拨的反方向转,然后徐徐回到原位,内部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 吴八一兴奋地搓手说:“成了!” 我拿手推了推,仍然纹丝不动,我估计是应该不止一道“考题”。 于是我继续吹气,诊“脉”,拨动青铜板上的部件,如是再三,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掌握了中古脉学之后,这机关便迎刃而解。 机关反复逆向旋转了六次,最后石洞剧烈一震,伴随轰的一声,青铜门后推几寸,上方尘土簌簌落下。 原来这东西就像一把锁,每解开一道题就拨开了一根锁柱,六道全解,锁就打开了。 设计果真精妙,令我不由得佩服起孙真人来。 我上前推动,青铜门已经可以推开了,不过我力气不够大,推起来很吃力。 章歌奇撸起袖子:“嗐,这还考医生的体力不成?我来吧!” 章歌奇上前,轻轻松松就把门向侧面推动了,露出一条长长的石砌甬道,内部几乎没有浮土,看来此地千年也无人闯入过。 我们打起手电筒往里面走,甬道是拿灰砖砌出来的,磨砖对缝十分整齐,两边并没有什么装饰壁画,只是每隔几步有一个火炬托儿,我也不清楚这玩艺学名叫什么,里面插着火炬。 我担心里面氧气不足,得有一个用来预警的东西,说:“拿一根火炬点上吧!” “这玩艺能点着吗?”吴八一说着取下来一个试试,点着之后,一股松香的味道散发出来,“嘿,居然能用。别说,这地方挺神奇的,明明风水不咋滴,居然墓道完整,既没有遇到地震毁坏也没有虫蚁。” 我抚摸整齐、冰冷的墓墙,“确实,一千年了,竟然能保存这么完好。” 带着激动、期待的心情,我们继续往前走,很快空间豁然开朗,比我们预想中还要大,原来这儿是个天然的山体空腔,突兀的怪石丛中有一道蜿蜒的平坦道路。 吴八一发现一根垂下来的石笋上刻着字,举起火把来一照,上面刻着一行字——“玄真太元洞天妙境”,刻字中涂以朱砂,千年亦不褪色。 “卧槽……”章歌奇惊讶得声音都高了好几度,“这根本不是墓,是一座神仙洞府!” “神仙洞府?”吴八一一愣,“这个玄真太元就是孙真人吗?”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吧,但也有可能是其它的神仙。神仙修炼都会隐于深山或者孤岛,极有可能孙真人在这儿修炼过。也许他活着时候寿命不止140岁,而是更久,只不过后来他躲起来修炼了,要是一直不死世人也会感到奇怪。” 章歌奇笑道:“林大夫,看来孙真人的性格和你一样谨慎,人家张三丰都活了两百岁也没人奇怪。” 我们转过这根巨型石笋,当知道这儿是神仙洞府,我们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难怪此地如此幽静,空气也是纯净清冷的,没有墓室那种阴晦沉闷的尘土气味。 这时我们前面不远处居然出现了光,一道自然光柱从顶部漏下来,照亮了前方大片区域。 我们仨都觉得十分神奇,吴八一纳闷地说了句,“这、这是个‘敞篷墓’?” 我被他逗笑了,“什么‘敞篷墓’,净发明新词儿。这就不是个墓,墨先生真是太能打听了,从哪里搞到这样的情报,怕不是孙真人自己透露的吧?” 章歌奇寻思着说:“可咱们从山上走的时候,上面好像没有洞啊,要是有洞,土匪早发现了。” 这事儿我也感觉很古怪,这光是从哪来的? 荒山周围有人居住,如果有个巨大的天坑,这儿早成旅游景区了,比如太极洞以前极有可能就是修行之人修炼的地方。 这事目前我也想不通,神仙住的地方,必然是玄之又玄,非常识可以理解。 既然有光亮指引,我们就把火炬熄灭,但没有扔,还是带在身上。 我们沿着光往前走,来到一处十分惊艳的所在,只见光柱下面洞穴分成上下二层,有石阶连通,正当中映着光的是一潭静水,边上竟然还有风格朴拙的石桌、石凳、石床,这些“家具”不是摆在这儿的,而是从自然的山石中凿剥出来的! 我的视线被一座覆盖青苔的石碑所吸引,上前抹掉青苔,看见碑上写着:太清存神炼气五时七候诀。 正文 第492章 骊龙珠 这块碑上全是密密的小字,我继续往下看: 夫身为神气,为窟宅。神气若存,身康力健;神气若散,身乃谢焉。若欲存身,先安神气。即气为神母,神为气子。神气若具,长生不死。若欲安神,须炼元气。气在身内,神安气海;气海充盈,心安神定。若神气不散,身心凝静,静至定俱,身存年永,常住道元,自然成圣…… 看到这里,我心中明了,原来是一套修炼法门。 我想记下来,可以练习一下试试,孙真人留下的肯定不会坑人,就掏出小本子开始抄录。 吴八一说:“嗐,用手机拍不就得了。” 他说着掏出手机来拍,拍完后发现照片抖得像波浪一样,他惊讶地看着照片:“小爷又没得帕金森,这照片咋回事啊?” 然后他又开启了什么快速拍照模式,结果还是非常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我四下望望,“是不是周围有辐射源?” 吴八一十分诧异,“这地方咋会有辐射源?” 章歌奇呆着无聊,便在石凳上坐了一下,又往边上的石床一躺,双手枕着脑袋,“嘿嘿,这石床睡着还挺舒服,上面都磨出一个人形凹槽了!” 我笑道:“这样的地方吸收日月精华,在这里避关修炼,效果会非常好。” “那你准备在这儿修炼么?” “我又不修仙,平时也就练习下呼吸吐纳,只要保持健康就足够了。” 平躺着的章歌奇忽然眯起眼打量上方,他用手挡着光线,说:“喂,你们不觉得,上面是个灯么?” 我也拿手挡着瞧,看不太清,还是吴八一机灵,打开手机的录相功能对着上方。 果不其然,光团中间有一颗发光的球体,当他用手机去看的时候,画面一直在抖动,这里确实有某种电磁辐射。 我心想这太神奇了,上面那个发光物竟然是个灯! 我们平时用的灯泡其实是不停闪烁的,但这个灯撒下来的光却柔和自然,和自然光几乎别无二致。 我说:“以前看《老残游记》,有人拜访隐士住的地方,看见一颗珠子其亮无比,隐士说是骊龙珠,咱们头上的该不会就是这类宝贝吧。” “骊龙珠!?”章歌奇闻言,一骨碌跳起来,他激动地说:“如果是这东西,足够买座小岛的!” 吴八一震惊,兴奋地问:“真的呀?啥是骊龙珠,就是夜明珠么?” 我解释道:“骊龙珠倒也可以叫作夜明珠,其实很多东西都可以叫夜明珠,比如含有荧光物质的珍珠、夜光石、明珠母。” 章歌奇接着说:“告诉你们,骊龙是一种罕见的黑龙,居住在地底或者深渊。骊龙珠并不是龙丹,而是长在骊龙嘴下面的一颗珠子,是它潜行地下时用来照明的。骊龙如果死了,珠子因为不是龙丹,所以不会被别的生物吞掉,就有可能保存下来,价值敌国!” 吴八一的嘴巴变成了o型,“龙不是都被你们杀光了吗?” “嗐,现实中确实没有龙了,但是上古存在啊,上古的龙族中小概念会出现骊龙。其中又有未死于人类之手的,然后它的骊龙珠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一直没被人发现。你想想一颗骊龙珠要多幸运才能被找到,可谓罕见至极!” “卧槽,这简直比发现恐龙的结石还要难!”吴八一听得瞠目结舌。 我笑笑,“当然,《老残游记》中的那个并不是骊龙珠,而是隐士拿蚌壳制成的特殊的圆灯,考古界没有发现过一颗骊龙珠,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章歌奇不禁动了念头,摩拳擦掌地说:“林大夫,咱们上去把它摘下来?” 我沉吟着,“呃,还是得跟孙真人说一下……” “甭犹豫了,孙真人都说了‘全送你’!意思就是这儿的所有东西,包括这石床,不嫌麻烦咱们也可以搬走。”章歌奇迫不及待地说。 “石床你也得搬得动啊……”我抬头看看,“好像隐约有条路通往顶上,倒是可以上去看看,研究一下这盏千年不灭的‘灯’是怎么回事。” 吴八一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没准孙真人在这儿悟道,整出了什么新能源,咱拿出去可以造福全人类了。” 我笑道:“这个可能性就太低了,应该只是一件宝物吧!” 章歌奇喜不自胜地搓着双手,“要是骊龙珠就发达了!” 吴八一赶忙问:“这样的稀世珍宝能卖给谁呀?马芸要吗?” 章歌奇白他一眼:“就知道钱!我只是说它价值连城,但我才不舍得卖呢!这玩意儿是无价之宝,肯定是留着欣赏……对了,林大夫,骊龙珠不是药材吧?”他又有点担心地问了一句。 我笑了,“放心吧,如此世所罕见之物,孙真人也不可能知道它的药用价值,所以书中没有记载,你可以放心收藏。” 我还想抄完石碑上的字,可章歌奇急的不行,说回来再抄,我只好先把本子收了起来。 我们沿着石阶上到第二层,发现一根石柱上居然有道道爪痕,我伸手量了一下,笑了,“这怕不是虎大仙闲着没事抻懒腰挠出来的吧,看来当时孙真人确实曾在这儿隐居修仙。” 我们继续往上走,所谓第二层,其实是道螺旋上升的缓阶,与洞体融为一体,许多部分藏在悬垂的石瀑、石柱后面,曲径通幽,非得走到近前才能发现道路的去向。 来到上方,往下一看,正对着发光的潭水,我感觉水里好像也有东西,便定睛打量。 见我停下来,二人也朝下面看,章歌奇视力是我们之中最好的,他一指下面:“嗯?好像……有具尸体!” “啥?为啥会有尸体!”吴八一也拼命挤着眼睛察看。 “下去研究研究?嗐,先不管了,取‘灯泡’要紧!这水面被照得明晃晃的,啥也看不清。” 我们又不停拾阶而上,螺旋上升的石阶,和沿途变幻的风景,真是令人啧啧稀奇,这绝对是鬼神之力造就的。 吴八一跟在我后头,小声说:“他们修仙,搞得神神秘秘的,会不会是有什么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内幕,比如吃人肉什么的?” 我笑问:“小胖,你咋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神仙洞府,水里竟然有尸体,不觉得很怪么?” 原来他还在耿耿于怀这件事,小胖接着说:“我看网上说,西游记里的人参果其实就是拿小孩的魂魄养出来的,还有那个要吃一百个小孩的鹿精是寿星的坐骑,它是怎么知道这种法子的,怕不是在神仙那里学会的吧?” 章歌奇吐槽,“你这都是那些无聊营销号贩卖的阴谋论,讲什么‘《西游记》远比你想象的要黑暗’,我可娶他们大爷吧!曹雪芹写这书,许多内容只是在影射现实,并没有很认真地编世界观,许多东西就是张口就来。” 吴八一阴阳怪气地回敬:“章哥一定是认真读过原著,才能把我们老吴家的大作家记成曹大才女。” 我哭笑不得,他俩可能是故意的,“你俩讲相声呢,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吃人肉这事吧,我认为从药效角度来说,吃人肉就能成仙纯属扯淡。 “我早说过,成仙并不是靠吃什么,否则秦皇汉武早就成仙了。成仙肯定有秘诀,但大道至简,绝对不会是什么无聊的阴谋论,历史上易子而食、人相啖食的事情还少么,他们成仙了吗?” 正文 第493章 密室音妖 吴八一又探头瞅了几眼,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好吧,是我想多了……那这个死人是怎么跑进来的?” 我耸肩,“回头再调查吧。” 我们继续往上走,来到一座笔直的石桥上面,整座石桥是用一根倒下来的巨型石柱凿刻而成的,站在上面可以抬头看见那球状发光物近在咫尺,但是伸手却还是有段距离,够不着。 石桥前面通往一个狭窄的洞口,由于外面有光源照耀,显得洞内一片阴森,呼呼地吹出冷风。 章歌奇对上方的发光物十分眼馋,也不怕眼睛晃瞎,一直眼馋地盯着看,“林大夫,要不……我直接把这东西打下来?” 我赶忙劝道:“别莽撞,咱们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既然能发光,一定非常精密。万一弄坏了,或者发生爆炸咋办?” 我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那道白光,“这么近的距离,能感觉到它是有热量的,感觉相当于清晨的阳光。咱们再继续往前走吧,既然就这一条路,没准儿能一直到达洞顶,或者我们全部探索完了,把该拿的都拿了,再回来想办法。” 章歌奇略显无奈地点头,有些依依不舍,“行吧!” 我们沿着这座石桥前面,穿过黑漆漆的洞门时,突然感觉浑身一凉,让人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章歌奇和吴八一打起手电筒照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铺着地砖的石室,非常开阔,顶部也有一丈多高。 这就越发让人感到奇怪,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一间好像墓室一样的地方,实际上里面又什么都没有……真是耐人寻味。 周围实在太黑了,我便揉开望气眼,然而刚一睁眼就看见一团青气飞快移动,绕到我们后面去了! 见我神色一变,转身望去,章歌奇默契地拔出刀,低声问:“有啥东西吗?” “好像……是只妖!”我也掏出了符咒。 “也许是孙真人安排在这里守洞的呢……”吴八一猜测道,听声音,他也紧张起来了。 那团气息躲在角落里面,看着是个人型,手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但那姿势并不像是兵器,而我们手电筒的光无法抵达那里。 我举着符喝问:“请问这位朋友是何方神圣?” “呵呵呵呵!”一阵笑声传来,阴柔婉转,像是女子的声音,“你们三个凡人好大胆子,竟敢闯入此处!知道这是什么所在吗?” “是……”我顿了一下,心中沉吟,这家伙会不会是在套话…… 想到这儿,我马上改口道:“当然知道!”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我拿废话敷衍她,毕竟敌我不明。 章歌奇用刀一指女子声音传来的方向,“喂,别躲躲藏藏了,我们也不是强盗,来这里是有正当目的的,出来吧!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紧接着,耳中听得铮的一声,像是某种乐器的弦声。 那女子冷冷说道:“愚蠢的凡人,闯入本仙洞府,还敢说有正当目的,还敢拿刀指着本仙,谁给你们的胆子!” “放倪娘的p!”章歌奇骂道,“臭妖怪,你敢说你是这儿的主人?房产证掏出来给老子看看哪!” 我听出对方语气不善,也就没责备章歌奇的粗鲁了,看这架势,多半来者不善……嗯,不过好像我们才是来者。 吴八一插嘴道:“这位小姐……我们是奉神仙之命,过来取东西的!” “可笑,这里是本仙的地盘,你们经我的允许了吗?” 说着,又是弦声一响,这次的声音更加激烈,一道涟漪状的震荡波缓慢地向我们袭来。 “靠!” 章歌奇上前用刀一挡,刀居然把无形的音波挡了下来,斩龙刀随之发出吟响,刀柄上的铃铛虎吼也摇晃起来,发出阵阵清音。 “嘿,还是个用音波攻击的家伙!”章歌奇笑了,“音波老子可太熟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罢,章歌奇昂起头深吸一口气,我和吴八一赶紧把耳朵捂上,对方那动作明显是抱了一把琵琶。 她似乎察觉到不妙,立即快速地拨弦,急促地发出道道音波。 “啊!!!” 章歌奇一发龙吟,摧枯拉朽,空气亦发出撕裂般的尖啸。 我看见对方的影子被推到墙上,脚在墙上一点,跳开了。 我立即取下弓箭瞄准,但是乌号弓却定不住她,心想这又是被等级压制了吗? 那诡异的影子抱着琵琶沿着石室边缘来回跳跃,我索性在箭上扎了一道病虎符,然后预判她的方位射出。 箭嗖地一声飞去,却在半空中撞上什么东西,我立即喝道:“焚尽!!!” 轰然一声,火焰炸裂,火光闪动,石室暂时被照亮了,我看到房间中间有一尊巨大的炼丹炉,周围还环绕着八张像桌子似的石台——原来这是一间炼丹室!? 火光中映出对方的身影,那是个一身洁白,身体纤细的女子。她的衣服上缀满羽毛,但和子安穿的羽织又不大像。 很快,腾起的火焰被吸到石室顶上去了,上面似乎有一个倒漏斗状的通风管道,有点像抽油烟机,大概是用来排走炼丹的废烟的。 石室立刻又暗了下去,对那女子的惊鸿一瞥,却令我心生疑窦——看这女人的青色气息应该是个妖精,可她的衣着又有那么一点像羽织,难道是修炼得道的妖仙?如果是她在这儿闭关修炼,我们跑来不分三七二十一地打一场,委实有点不值当。 反正都已经动手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如先沟通一下试试吧…… 我便大声喊道:“这位朋友,我们是奉孙真人之命来此的,没有恶意!” “孙真人……是孙思渺吗?”对方咬牙切齿地问。 听这口气,我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回答道:“对。” “哈哈哈哈哈哈!”对方一阵狂笑,“你们被那臭老头耍了,送你们来,就是让本仙饱餐一顿的!” “你胡说!!!” “小子,天地不仁,下辈子学机灵一点,不要随便相信神仙的话!” 说罢,弦声大作,空气随之扭曲。 章歌奇立即冲到前面,挥刀格挡,但还是被一道音波打中了腹部。 他愣了片刻,继而撇了下嘴,“嘁,我当是六指琴魔呢,被打中吊事也没有!” 说着章歌奇便冲了过去,我也故意将他的姓氏喊错,大喊:“刘兄,稳一点!” 章歌奇冲向女子所在的方位,而我在侧面拉弓射箭掩护他。在我望气术中,可以看见那古怪的女子轻灵地跳来跳去,如同蜻蜓点水,她抱着琵琶,手飞快地拨动琴弦,伴随清越的旋律,音波随之激昂迸飞! 章歌奇一套夜战八方藏刀术,兜头盖脸地挡下音波,没挡住的音波打中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我不由犯嘀咕,这女人的攻击方式好奇怪啊,按理说这样的音波攻击不都是像无形的刀子一样割伤对手么,她的音波打中居然没有任何效果? 而动作矫健的章歌奇已然杀到她近前,举起刀吼道:“什么破琴也敢在老子面前现眼!管你是妖是鬼,只要不怀好意,就算是神老子也照杀!” 正文 第494章 五音共鸣 就在章歌奇举刀要劈的时候,突然对方把琵琶举起来架在肩膀上,手指快速拨弄琴弦。 章歌奇立刻身子一顿,他维持着举刀的动作,呕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也僵在原地。 “刘兄!!” 我连射两箭,对方立即跳开,躲在角落里,仍然举着琵琶不停弹奏。 章歌奇就好像被看不见的拳头连续殴打,狂吐鲜血后退几步,颓然地用刀杵着地面,两眼瞪视着那女子,却一筹莫展。 我赶紧跑向章歌奇,那女子马上像溜冰一样从我侧面滑过,同时手指飞快地拨弦,几道音波飞向我,章歌奇硬撑着发出一阵龙吟,把音波给冲散了。 而那女人也正面吃了一发龙吟,轻飘飘的身体像飞絮般被推向门口。 我没去管她,先看章歌奇的情况。 我掏出一粒丹参丸给他塞入口中,忙问:“怎么回事?” “五……五脏六腑……”章歌奇嘴上挂着鲜血,冷汗直流,“好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顿……” “难道这声音是直接对内脏发起进攻?”我一惊。 “小心,她又来了!!!”这时,吴八一大喊着提醒我们。 我回头一看,那女子正瞄准我们不断拨弦,我抓过斩龙刀,站在章歌奇的身前一手弓一手刀乱挡一气。 虽然挡下一些,但更多的攻击打中了我,我隐约感觉到一股波动进入身体,相应的脏腑随之轻轻共鸣。 而且,不同的音调,似乎共鸣的脏腑也不同…… 我一激灵:“我明白了!这是针对五脏的五音!角音属木,归肝脏;徵音属火,归心脏;宫音属土,归脾脏;商音属金,归肺脏;羽音属水,归肾脏!” 吴八一诧异地问:“小……小李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明白怎么回事后,我指着对方愤怒地说:“因为,这是一种古老的治病手段,五音调和五脏,古书云:‘陶唐之时,民气郁阏而滞著,筋骨瑟缩不达,故作舞以宣导之’。音乐最早便是教化心灵、调养身体的手段,宫商角徵羽这五音,正好能与人的五脏产生共鸣效果!你手中拿的东西,并非杀人的东西,而是治病的神器,你却用在这种邪道上!” “哈哈哈,原来是位‘知音’!”女子站在黑暗中,慢慢地拨着弦发出清柔的旋律,“这把‘阴康’正是孙思渺送我的,用来杀死你们实在太有趣了。” “你和孙真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哼,自己猜吧!” 说罢,女子把琵琶扛在肩上,我心里咯噔一下,糟糕了! 刚才她用这种姿势弹琴的时候,是没有音波飞出来的,但章歌奇却受到连续攻击。 这说明用正常姿势演奏时,是在对手的五脏六腑中种下“炸弹”,切换到这种姿势,便是引爆!! 拦已经拦不住,我的箭能有多快?再快也快不过她的手指! 危急之中我只有一个念头,要把心脏护住,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 琴音一响,我感觉腹内像刀绞一样,肝脏、肺部一起作疼,我惨叫一声,后退几步,口鼻中漫出鲜血。 “畜牲!” 章歌奇愤怒地把刀刃从手掌抹过,沾了一道血迹,凝成铁锈之后用力甩过去! 那女子轻盈地跳着躲开,口中还嘲笑,“真是野蛮又下等的招式!” 我们对这种攻击方式一筹莫展,事已至此,只能搬救兵了! 我从包中取出一枚相思豆,用力一捏,豆子便化作一缕气息消失了。 但并没有立刻听见那声令人安心的牛鸣,估计还得等上一会儿…… 那女子在周围飞速地来回移动,不停地快速拨动琴弦。 章歌奇挥刀乱砍,只能勉强抵挡。 这时,吴八一的声音从石室中央传来,“到这里面来,快点!” 我和章歌奇都受了内伤,相互扶持着跑过去。 只见吴八一居然跳进了丹炉里面,他吃力地用手撑着炉盖,招呼我们赶紧进来。 这丹炉是合金铸成的,非常厚重,既然薄薄的斩龙刀能挡下音波,丹炉应该可以为我们提供防御。 “快快快!!!” 吴八一扶着我们进了丹炉,丹炉内部还挺大的,三人躲在里面绰绰有余。 等我们都进来了,吴八一忙把盖子放下,我们仨就被关在黑暗之中。 外面琴声依旧在飘荡,伴着那女子的冷笑声:“缩头乌龟,待我引来三昧真火,把你们炼成丹,送给臭老头品尝,哈哈哈哈!” 章歌奇怒道:“娶你大爷的,臭妖怪,你还能运三昧真火?鬼才信你!” 我伸手刮下丹内壁上的灰,碾了碾,说:“放心,这炉子很久没有烧过,都起了一层锈。” 外面音波阵阵,果然无法穿透丹炉,大伙都松了口气。 我五脏六腑还在疼,难受至极,赶紧服了一粒丹参丸来顶住。 吴八一又急急说道:“对了,我发现这地方有古怪!刚才那女人被章哥一发龙吟吹到入口处,然后……居然被空气弹回来了!” “嗯?啥意思?”当时我没有细看,因此没注意,“你是说,有结界什么的?” “我不懂,就是那道门,她撞在啥也没有的空气上,‘啵’的一下,就弹回来了!” 我思考着,“难不成……这妖怪是被困在这里的!?” 章歌奇懊恼地说:“玛德,孙真人也忒坑了吧!也不跟咱们打声招呼,他这地方还关着妖怪呢!” “可能孙真人并不知情,不知道妖怪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对了,刚才她对我发动攻击的时候,有没有使用徵音?” 吴八一苦笑着摇头,“啥是徵音?我哪听得懂呀!” 章歌奇也一耸肩,“别看我,我这个颜值这个身材,如果还懂点音乐,早他喵混娱乐圈去了,谁还苦哈哈干这行!人家随便唱首歌顶我打十只蛟的报酬!” 吴八一说:“拉倒吧,当明星有啥好的?你没看这段时间娱乐圈塌房一片吗,好些个明星都成过街老鼠了。” 我可没心情聊闲天,五音嘛我也不甚了解,毕竟隔行如隔山。 我问章歌奇:“你心脏疼吗?” “疼,就好像被大象踩了一脚,心口一阵阵的疼。”章歌奇皱眉道。 我也受到了腑脏攻击,唯独心脏不疼,这是怎么回事,是她没有使用针对心脏的徵音? 我忽然想到,刚刚我因为疼痛发出“啊”的一声…… 其实我早就知道一种说法,比如咒语之类的,因为音节特殊,可以与内脏发生自体共鸣。所以许多修炼之人,即便没学会法术,每天诵念咒语,也能实现健身强体的效果。 而据说那些唱美声的人,到了五、六十岁依旧是中气充足、身体健朗,因为浑厚的声音可以不断地与内脏共鸣,产生兴奋感,调节内分沁。 内脏和身体一样,也需要不断地锻炼,才能保持健康,有人说每天大笑便可延年益寿,其实并非虚言,原理是相通的。 想到这儿,我脑中灵光一现,一拍脑袋道:“我好像明白了,是我当时无意中的一声喊,产生了自体共鸣,因而抵消掉了外部的声音!” 正文 第495章 以音克音 吴八一拿手电照着自己的脸,看着又阴森又滑稽,他眨巴着眼睛愣愣的问:“啥意思?我咋听得有点糊涂呢?” 我解释道:“声音的传递本质就是震动,这种武器是与我们的五脏产生共振频率,如果在她出手之时,我们自己大喊大叫,震动内脏,便可以免疫。” 章歌奇打着响指道:“靠谱!这就和我刀上的虎吼能化掉龙吟一样,现在只要让我们自己的身体变成虎吼,这鸟人的鸟琴就发挥不了用途了!” 吴八一恍然大悟,又问道:“可她这个是五音攻击,怎么全防呢?” 我想了想,“我记得有一句六句真言,可以产生五音调息的效果,什么‘嘘呵呼……’,得,我对这个不了解!不记得了。” 这时,外面的女人挑衅道:“你们三个缩头乌龟准备躲到什么时候,本仙有大把时间陪你们玩!” 看来她不打算来硬的,这是一个和我一样谨慎的妖怪,她的战斗方式并非以蛮力取胜。 章歌奇说:“嗐,那咱们直接念‘哆来咪发唆拉西’不就得了。” “你念一遍试试。” “哆来咪发唆拉西……” 我皱了下眉,“不行啊,你这五音不准呀,感觉不在点上!” 吴八一也摇头说:“那完蛋了,我也没啥音乐造诣啊,和同学去ktv,我一开口准有人在下面嘘!” 章歌奇喃喃地唱着“哆来咪发唆拉西”,又试着倒过来念,不过他只会念字,音调离谱到姥姥家了。 我们仨不是学音乐的,单单唱音阶根本不可能准,我心想不如唱歌更好一些…… “对了!”我脑中像打了道闪电般想到一首歌! 随后我轻轻吟唱起来,“沧海一声笑……” 章歌奇接口唱道:“滔滔两岸潮……” 吴八一手舞足蹈地打拍子,章歌奇即兴演唱起来:“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呃,词我记不住啦!”最后一句他也是唱出来的,把我给逗笑了,笑得受伤的内脏都在疼。 吴八一说:“我也记不全,这首老歌只是在电视上听过几次……可我们为啥要唱这个?” 我兴奋地说:“这首歌的主旋律就是完全把五音倒过来谱的!“沧海一声笑”,正好是徵羽角商宫!反反复复地唱这几句,用腹腔共鸣,调子也能找准的!” 章歌奇大笑道:“哈哈,这下有办法了!好,老子先去试试!” 说罢章歌奇便猛地冲出丹炉,落到地上。 女子冷笑道:“终于肯出来了?”说罢她便开始拨起琴弦。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我和吴八一顶着丹炉盖往外瞧,章歌奇一边高亢地唱着歌,一边迎着女妖怪冲了过去! 那女子一边后退一边拨弄琴弦,道道音波攻击几乎全部打在了章歌奇身上。 当章歌奇接近的时候,她故技重施,突然把琵琶往肩膀上一举,开始快速拨动。 章歌奇定住,又大声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他的歌声几乎盖过了琴声,当琴声结束,章歌奇也停下。 他试着动动身体,高兴地哈哈大笑:“你的招式没用了!” 说罢,章歌奇神色一凛,一刀劈过去。 女妖惊了,立即像滑行一样后撤,刀锋掠过,半空中飘起一片沾着鲜血的白羽。 随后她右手一扬,空中的羽毛像飞标一样射向章歌奇! 章歌奇侧脸避过,带着满腔愤怒杀向妖怪,一边挥砍一边高声大唱:“沧海一声笑,妖怪哪里跑,草泥大爷,草泥祖宗,杀得你毛儿掉!” 听他越唱越不像话,我赶紧跳出来,喊道:“别整烂活儿!只唱前两句!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我俩一人一句,边大声唱歌边发起攻击。 章歌奇刀舞银光,势头凶狠,逼得女妖怪不停滑行后退,我则看准时机向她射箭。 歌声、琴声、乌号弓的叫声,石室里响成一片,闹哄哄的。 过了一会儿,嘈杂声中冒出了一声“哞”的牛鸣。 等下,哞!? 我激动地扭头一看,入口处站着的正是青牛大仙! 但是它被拦在门外面,用角使劲地拱,似乎有什么空气墙挡住了它。 趁着章歌奇和妖怪厮斗,我急忙跑到门口,伸出手试探,想看看是否存在结界之类的东西。 “小心!!!” 这时,章歌奇朝我大喊,只听见背后嗖的一声,从妖怪的方向飞来一物,我连回头都顾不上,赶紧躲避! 那是一根羽毛,旋转着飞过来,但似乎并没有瞄准我,而是从上方略过,打向门口,当碰到门界的瞬间,那里便出现一圈透明的涟漪,然后一股无形斥力把我猛地推开。 我整个人飞了起来,在地上连续翻滚,在门外进不来的青牛大仙干着急,它愤怒地鸣了一声,从身上长出许多枝条,可是却被看不见的“空气墙”挡下来了。 妖怪为什么要用羽毛射门? 难道这里存在着一种只对妖起作用的法阵,使妖进不来、出不去!? 这显然是孙真人布置的,防止自己留给后人的宝物落入妖邪之手。 那这个女妖大概以某种方式骗过法阵,闯进来了,结果却被困死,再也出不去,如同被封印在这间丹室里面! 思绪电光一闪,很快,我的注意又回到战斗之中。 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便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向我扑来。 我躺在地上把扣在手中的箭搭在乌号弓上,一箭射出,女妖怪惨叫一声,飞出一片羽毛,用手一挥,这回羽毛精准地射向我。 我来不及躲避了,赶紧用胳膊一挡,羽毛像钉子一样锋利,一下便刺进我的皮肉,不过没扎很深。 章歌奇冲过来救援,他抡刀就砍,妖怪挥舞着宽大的羽衣不断闪避,身上一但被砍下带血的羽毛,她便立即驱使羽毛变作箭矢攻向章歌奇。 章歌奇根本不在乎,肩上插了好几根白羽,嘴里还在不停唱歌。 在章歌奇的连番猛烈进攻之下,女妖怪渐渐不敌,眼看着刀要劈下来,她避无可避,只能举起手中的琵琶勉强来抵挡。 结果琵琶瞬间被一分两半,同时斩龙刀劈进她的脸,把她错愕的表情定格在分成两半的脸上。 “哇,成功了!!” 吴八一这才敢从丹炉里跳出来,拿手电筒照着,只见女妖怪已经无力地跪在地上,被砍成两半的头中嵌着斩龙刀,刀锋不偏不倚地分开鼻梁中线。 手电光之下,我们可算看清了这家伙的样子,穿着一身好像艳舞服装似的白色羽毛编成的衣服,身体纤细,嘴唇和眼睑都涂成了粉紫色,很是妖艳。 不过我很快注意到他的脸不太像女人,轮廓比较粗犷,再仔细一看,这家伙居然还有个突出的喉结! 我说:“呃,这……这是个男的!” “啊?人妖?”章歌奇踩着妖怪的胸口,把刀拔出来,可是居然一滴血也没流出来,那身白羽衣依旧是白皙干净。 我一阵惊讶,“怪了,他没死吗?快补刀!” 不等我话音落下,章歌奇一刀就把妖怪的脑袋剁下来,原本就从当中裂开的脑袋分成两半,滚到地上。 然后章歌奇又是拦腰一刀,毫不留情地将其腰斩。 可是诡异的是,他既不流血,肠子也不流出来,完全不像分尸,倒像是剁开了一节藕。 这时,掉在地上的半颗脑袋突然咧起涂成粉紫色的嘴唇,轻蔑一笑,惊得我们立时寒毛倒竖…… 正文 第496章 言灵法阵 见被砍成两半的妖怪脑袋还在笑,章歌奇勃然大怒,举刀就斩,“死妖怪!” 但是那半张脸像扣在地上的半颗西瓜一样滑出去,避开了刀锋,然后劈成两半的脑袋飞起来,在空中合体,又落回脖子上,同时妖怪被腰斩的身体也复原,就如同组装玩具一样轻松随意。 我略略感到吃惊,这难道是什么替身法术吗?我们伤害的并非他的本体……不对啊,我一直开着望气眼,能看见他的气息…… 要么就是传说中的护命匣,无论杀死他多少次,只要护命法宝还在,他就是不死之身——但这只是个传说,我在关于巫术的书上只简单地提过一下,并未见过详细记载。 复原的妖怪嘴角上挑,露出邪魅的笑容,他把手一伸,地上被砍成两截的琴飞过来,同样自动复原,断弦亦一根根接驳,被妖怪抱在手中轻弹。 他一边弹,一边用那女子般阴柔的声音唱道:“百万军中斩白旗!” “焯,斩尼玛!” 章歌奇又是一刀砍过去,妖怪从左边太阳穴到右边嘴角,被斜着劈开,劈开的脑袋离体一瞬,又回归原位,皮肤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那双妖艳的粉紫色嘴唇一开一合,和着旋律唱道:“天下无人能与敌!” 接着他平地而起,轻盈地飞起来,如同一只洁白的大鸟,停落在丹炉上。 这时,我们忽地注意到,头顶上出现许多漂浮的灯笼,在空中如同幽灵般沉沉浮浮,照亮了整间丹室,画面异常诡异、华美。 在我们惊讶的注视下,妖怪一脸嘲讽地坐在丹炉上,用指甲涂成深紫色的手指拨弄琴弦,轻轻吟唱道:“秦王斩了余元帅,割尽西邻北疆地。 吾今不必多开口,歧路交叉无尽头。 化身无人来代位,分手不计带刀回。 一丸妙药吃一点,千日夫妻一撇离。” 吴八一纳闷地问:“啥意思啊,这死人妖唱的什么怪歌?” 我想了想:“他唱的好像是一首字谜诗,‘百万军中斩白旗’,‘百’去掉‘白’便是‘一’字;‘天下无人能与敌’,‘天’去掉‘人’便是‘二’字……以此类推,整首诗的谜底正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吴八一说:“好么,这家伙是灯谜成精吗?估计正月十五是他生日吧。” 唱罢,妖怪阴柔一笑,对着我说:“嘻嘻,不错,是个会猜谜的聪明小哥。咱们玩个游戏吧!” 他伸出手,一盏红色的灯笼飞落掌上,上面似乎有字,上方飘浮的灯笼有白、红、黄三色,混杂在一起,如同满天的火花绽放,绚烂异常。 灯笼上面全部有字,我四下看看,离我最近的一个红灯笼上写着:“口若悬河。射一字。” 我一愣,这家伙还真是灯谜成精啊,“你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是让我们猜灯谜?” 吴八一吐槽:“大哥,元宵节早过去了,你现在玩这个,不觉得过时了吗?” 妖怪看着自己手中的那盏灯笼,说道:“可上可下。射一字。谜底为‘哥’!” 他话音刚落,那灯笼“呼”地燃烧起来,飞向我们。 章歌奇双手横着斩龙刀上前抵挡,灯笼如同火球一样飞速旋转,竟然推得他在地上向后滑行。 章歌奇咬紧牙关,向上一抬手,将灯笼击飞,灯笼轰一声撞向墙壁,炸开一道夸张的火焰! 我们三人顿时面无人色,这他喵还是夺命灯谜! 章歌奇的刀被烧得发红,他愤怒地朝妖怪冲过去,对着坐在丹炉上的妖怪吼出一发龙吟。 飘在丹炉前方的灯笼好似夜光水母一样慢慢荡开,随后章歌奇跳起来,泰山压顶般一刀劈向妖怪头顶。 妖怪从头到躯干分成两半重重地摔下来,他很快爬起来,身体几乎在同时恢复原状。 章歌奇烦得要命,吼道:“娶尼玛的,我们才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说着章歌奇挥刀朝妖怪头上砍,妖怪脸色一变,居然一反常态,双手抓着琵琶朝章歌奇头上砸来。 二人全无防御,相互砍、砸,妖怪的身体被劈开,又迅速愈合……不,可能用复原更为合适。 那琵琶咚咚地砸在章歌奇头上,二人卖力地相互伤害,画面委实奇葩! 打了半天,谁也没有受到伤害。 妖怪大概也烦了,他伸出一只手拦在章歌奇即将落下的刀锋之前,说:“你这泼才,还没明白吗?我已经发动了‘孟德试才阵’,在这个领域之内,谁也无法相互伤害,只能遵守游戏规则!” 我一阵错愕:“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玩这个猜谜游戏?” “正是如此!” “赢了怎样,输了怎样?” “赢了能活,输了必死!” “像这样玩吗?”我抬头看着那盏离我最近的红灯笼,刚才思考了一下,已经知道答案,“口若悬河。射一字。谜底是‘训’!” 话音刚落,灯笼突然发光发热,像火球一样飞向妖怪。 见此情景,妖怪没有慌张,反而大声尖笑,绕着丹炉躲藏。火球打在上面丹炉上,轰的一下,站在边上的章歌奇赶紧用手抵挡,然后惊讶地放下手,他说:“卧槽,这东西对我没有伤害!” 我似乎懂了,这妖怪玩赖,看到自己打不过了,便不知何时发动了这种古怪的言灵法阵,强行把武力比拼变成智力比拼。 所谓言灵法阵,就是这个法阵有一套规则,所有人都必须遵守,就如同之前我们在白骨观闯过的“三戏裂魂阵”! “孟德试才阵”? 听这名字,难道是曹操发明的?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曹操、苏轼是历史上唯二的制谜猜谜达人,可能用这个名字只是附会古人。 妖怪嗖地跳起来,又抓住一盏白灯笼,念道:“八大王战败撤兵,射一成语。谜底‘美不胜收’!”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白灯笼变成一枚曳着细碎冰屑的冰球飞向我,我立即甩出一道病虎符,在半空中相迎,喝道:“焚尽!!!” 随着一声爆响,火球对冰球,以爆御寒,化解了灯笼的攻击。 原来如此,三色灯笼还会触发不同的攻击方式! 妖怪拊掌大笑,“有趣有趣,本仙被困几十载,终于可以解解闷儿了!来吧,让本仙看看你们的实力!” 我皱紧眉头,这下怎么办,猜谜这样的智力游戏,我本身也不太擅长,何况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进行,难度直线飙升。 对方强行扭转规则,把我们拉进他所熟悉的领域,看似公平,实则无赖至极! 假如我会个什么比拼中医技术的法阵,强行发动,那岂不是秒天秒地,秒孙真人除外的绝大部分不懂中医的神仙。 说到神仙,我想起青牛大仙,回头看看,又是一阵无语,青牛大仙竟然就在门口卧着睡觉了!真是心宽,进不来丹室,它索性就休息了! 吴八一抬头看了一圈,指着灯笼自言自语道:“呃……这什么跟什么呀,小爷看不懂啊……‘讲故事,一对红,刘邦听了笑嘻嘻’,这都啥意思啊,还有一个‘票’字猜一个成语的,卧槽好难呀!!!” 章歌奇也跑了回来,说:“你们赶紧猜,我尽量挡住这死人妖的攻击!” 正文 第497章 射覆灯红 眼下只能硬着头皮猜这些该死的灯谜了,我望着头上的灯笼,说:“别急,字谜是有规律可循的,比如这个……” 我手一指一个红色灯笼,它像是有感应般,慢慢向我飘过来,上面写着“身残心不残。射一字。” 我略作思考,说道:“字谜要拆开来看,‘身残心不残’的意思就是‘身’字取一半,‘心’字全取,应该就是……” “懂了,是‘息’!”吴八一一拍脑袋,开心地喊道,“嗯,咋没反应?” “应该要全念出来……身残心不残。射一字。答案为‘息’!” 话音刚落,红灯笼光芒大炽,化作一枚熊熊火球,飞向对面的妖怪。 见到火球飞来,他一个侧空翻跳起,火球打在墙上散开,掀起的热浪让天空中的灯笼慢慢向周围荡去。 看了一圈,我发现红色灯笼全部是猜字,白色则是猜成语,黄色为猜物。我心想,黄色应该是最难的。 毕竟猜字猜成语都可以抠字面,但是猜东西却要联想,而且有可能是古代的物件。 我继续用字谜来教吴八一,说:“看这个,‘兔子耳朵’……” 我在脑海中想了一下,“兔”字上边是个字么? 吴八一在手上写字,“不知道怎么念啊?” “算了,看别的!”我四下寻找,看见一个黄灯笼上写着:“小人禁用。射一物。” 我正在思考,对面传来妖怪的轻蔑的喊声:“蠢材,你们太慢了!老谋深算,射一物,答案苍术;二狗谈天,射一字,答案‘狱’;酷吏俊臣,射一成语,答案‘来者不善’。” 他连答三题,只见黄灯笼变成石球,红灯笼变成火球,白灯笼变成冰球,一起飞向我们。 我立即把一直抄在手中的弓箭举起来,射向最近的石球,命中瞬间,我喝令一声“焚尽”,病虎符的威力便把石球炸裂了。 然后章歌奇用刀全力抵住冰球,把它弹回去,打中火球,二相抵消。 妖怪一边轻盈跳跃一边看着灯笼解谜:“讨老婆,射一成语,答案‘同室操戈’!” 空中呼啸一声,一个冰球朝我们飞来。 章歌奇提气大吼,龙吟让冰球在半空中碎裂,然后他用刀把碎片打飞。 我脑子一懵,为什么讨老婆是同室操戈?答案我都听不懂! 呃……略一思索,我好像明白了,“讨老婆”的意思是“讨伐老婆”,并非“娶亲”的意思,所以是“同室操戈”,这文字游戏真是刁钻得令人哭笑不得。 一旁安静了好久的吴八一突然一口气喊道:“旭日不出,射一字,答案‘九’;三箭射中虎腹,射一字,答案‘彪’;忍让之心差一点,射一字,答案……‘刀’!” 言毕,三枚火球从半空中飞向对面,妖怪左突右闪,避开两枚,被第三枚打中,不过他用手中的琵琶挡了一下,火焰在他身前爆开,把身上的羽毛都烧焦不少。 “哈哈!小爷找到窍门了,”吴八一开心地手舞足蹈,“猜谜压根不难!” “兔子请老虎!射一成语。答案‘寅吃卯粮’!”妖怪亦厉声喝道。 一道冰球又飞过来,我怕章歌奇应付不及,立即搭弓射箭,一箭命中,让冰球在半空中爆炸。 他猜出这个谜提醒了我,刚刚的“兔子耳朵”并不是拆字谜,而是借代谜,“兔子”是“卯”,“卯”加“耳”便是…… “兔子耳朵,射一字。答案‘聊’!” 随着我喊出谜底,那盏红色灯笼便化作火球飞向妖怪,他灵活地滑行避开,手撑着地面,朝我们咧嘴一笑,“这才对嘛,这样的较量才有趣味!” 章歌奇咂嘴道:“这些灯笼只是一个一个的飞过去,根本没法伤到他……” 我点头,单一的攻击是可以躲开的,除非一口气,快速连续地发起攻击。 我提议:“那咱们三个人同时喊出答案!” “怎么猜呀……”章歌奇抬头仰望,“黄的是石头块,白的是冰球,红的是火球……那我们猜红的吧?” 我点头:“红色攻击力强,同时发动,他大概承受不了!” 吴八一兴奋地说:“对,毛多弱火!只要能一口气把他打趴下,我们就可以随便猜、慢慢猜了。” 说着,吴八一伸手抓住一个飞向自己的红灯笼,上面写着:“满汉全席。射一字。” 他看了看,摇头:“这个看不懂,换一个!” 说着吴八一准备推走灯笼,被章歌奇一手接住,他自信地说:“笨蛋,满汉全席不就是一个‘吃’字么?” 我哭笑不得,“你这种猜法太牵强了,要抠字眼……满汉全席,就是指全是男人的席。” “那是什么?‘全’和‘男’是字么?” “全男,全男……”我想半天想不出来,猜谜最忌思维钻了牛角尖,一想偏了就会死活猜不出来。 这时吴八一灵机一动,说:“嗐,全是男的,意思就是没有女人呗,一个‘女’一个‘无’什么字啊?” 我一阵惊喜,“聪明啊,小胖,这绝对是正解。” 吴八一一脸得意,“嘿嘿,小爷也有高光时刻!” “嗯,我们继续猜……”我伸手抓住一个红灯笼,上面写着:“三张纸,射一字。” 吴八一和章歌奇在手心上写字,琢磨半天琢磨不出来,只好先放弃,我又抓过一个红灯笼,上面写着:“良药苦口,射一字。” 我一看就懂了,毕竟触及专业。 我说:“这是个‘痢疾’的‘痢’字。良药苦口利于病,一个‘利’加‘病’字头。来,这个给你。”我把这个灯笼递给章歌奇。 章歌奇也递给我一个红灯笼,上写:“刘邦听了笑嘻嘻,射一字。” 我们三人同时沉默起来,想不出来啊! 章歌奇烦躁地挠着头发:“这什么吊谜语,会不会谜底就是‘想不出来’,应该是个‘相’字?” 我苦笑,“你这脑洞都能贯穿地球了。谜语的解法不会太复杂,一般都在字面隐藏的第二层含意里面……” 我们这面还没都猜出来,那边妖怪先出手了。 “枕底惊涛拍人冷,射一成语,答案‘背水一战’;左右无邻我为王,射一成语,答案‘一家之主’;仙人掌,射一成语,答案‘出手不凡’!” 随着妖怪不喘气的厉喝,三枚冰球相继呼啸而至,我们赶紧奔跑闪避,冰球击碎在石壁上,碎裂一地,让室内温度都开始下降。 但是妖怪说的“背水一战”还有刚才章歌奇说的“相”,让我突然有了灵感——刘邦听了笑嘻嘻,这条谜语的答案不正是个“翠”字吗? 正文 第498章 作弊码 得出三个谜语的答案之后,我手拿灯笼:“准备弄他!” “好!”吴八一和章歌奇也各自抓住手中的灯笼,蓄势待发。 随后,我们一起喊出答案,然后将灯笼抛掷出去。 三发火球从三个方向同时袭来,那妖怪见状,尖啸一声,陡然压低身体,紧贴着地面飞行,避开两发火球之后,被我射出的第三发火球打中。 他被爆炸的冲力炸飞,摔向墙壁,胸前的羽毛被烧焦了一大片。 妖怪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们,“下等的凡人!” 见他又开始抬头寻找谜语,我急忙说:“赶紧准备‘炮弹’!” 我们的视线在那些飘浮的灯笼上来回寻觅,找比较容易猜出来的谜语。 章歌奇忽然笑了,“嗐,咱们真够傻的,明明有‘作弊码’不用。” 他这么一说,我也陡然明白了——对啊,我们有一位旷绝古今的天才盟友。 这时妖怪尖着嗓子喝道:“接招吧!玉龙半截舞不止……”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章歌奇高声喊道:“小仙子,来我身边!” 那边妖怪也把话说完了,“……射一物。六月雪!” 呼啸一声,一发石球朝我们飞来,我大喊一声小心。 我们赶紧各自朝边上散开,石球飞过来的同时,子安出现在那里,被石球“砸”个正着。 当然她是有形无质的鬼仙,不会被法阵排斥在外,石球也只是从她身体穿过,轰然摔碎在石壁上。 子安依旧是一身超逸绝俗的羽织天衣打扮,她瞅瞅满天浮动的三色灯笼,竟有些惊喜地笑道:“这是什么隆重的欢迎方式?哇,这景色美不胜收啊!” “嘿嘿,子安小姐真好看……”章歌奇搔着后脑勺傻笑道。 “呃,甭废话了……”我着急地说,“子安小姐,我们有麻烦,灯笼上有灯谜……” “上从云下随虫。射一物。答案龙虾!” 这时妖怪抽冷子又解开一个灯谜,一盏灯笼变化作石球飞过来,好像攻城器械抛出来的滚石。 我们赶紧往两边跑,轰的一声,滚石砸在墙上,墙壁也被砸得陷进去了。 子安淡定地站在原地,眨眨眼睛,冲对面说:“多谢示范。我看明白了,这里是个言灵法阵,只要猜出灯谜就能和对面的那位服妖先生相互攻伐。” “服妖”就是穿衣服违背常识的意思,古人对奇装异服的容忍度是极低的,不但蔑称对方为“服妖”,有可能还会报官,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想一想也是,对于生活平静的古人来说,如果看见来自其它文化的服装,极有可能意味入侵者的到来,自然不是好事。 妖怪打量下子安,大概是不想被比下去,抖擞精神摆动着白色羽毛衣服,挺直身体叫道:“神仙都请来啦?哼,吓不倒我的!” 子安一振羽袖,神情冷峻地扫过半空中的灯笼,随口道出:“使劲把头往墙撞。射一物。答案星星;无钱苦,有钱也苦。射一字。答案锌;十个哥哥。射一字。答案克。” 我们啪啪鼓掌,“好棒啊,不愧是神仙……嗯?不对啊,怎么没反应?” 虽然子安连续答对,但灯笼都还是维持原状。 妖怪嘲讽地笑道:“白痴,这个法阵只对我们四人有效果,哈哈哈哈!” “这样啊……”子安抱起双臂,“那我替三位猜吧!” “好!”我振奋地点头说道,“先把刚才的三个送给他!使劲把头往墙撞。射一物。答案星星!” 我话音刚落,对应的灯笼便化作石球飞过去,妖怪慌忙闪开,气得骂道:“无耻鼠辈!你们作弊!” 我们压根儿没理他的茬儿,继续按子安的答案念灯谜。 “无钱苦,有钱也苦。射一字。答案锌!”吴八一喊道,随后一发火球飞向妖怪。 “十个哥哥。射一字。答案克!”章歌奇也几乎同时喊出答案。 紧接着,又一发火球也飞向妖怪。 那妖怪被轰得东躲西躲,他恨得咬牙切齿,试图回击。 此时他因为不停躲闪,已经满脸是汗,妆都花了。 他眼睛扫视灯笼,快速查看上面的字。 这时,子安凌空而起,在半空中翩翩舞动,长袖一扬,便有一盏灯笼飘飘荡荡地飞过来,她随口说出答案。 我们接到手中,把答案重复一遍,然后便立刻扔向妖怪。 “小人禁用。射一物。答案使君子!”我把灯笼像保龄球一样抛出去,灯笼在半空中化成石球。 “天涯若比邻。射一成语。答案说长道短。看招!”吴八一双手抱着灯笼,像发功一样发射出去,灯笼在半空中变成了冰球。 章歌奇跳起来,三百六十度转身,把一盏红灯笼踢开,同时喝道:“俺大人不在。射一字。答案电!” 子安真是才思敏捷,比我们仨加一起还厉害的多。 她经常眼睛一扫灯笼便能瞬间解开灯谜,“弹药”几乎是源源不断地输送,我们这边都跟不上她的速度,以致于抄答案还抄错了几个。 我心想,子安玲珑的小脑瓜里面,神经元的数量一定比常人要多,电光火石之间就能完成我们绞尽脑汁需要几分钟方能完成的思考。 局面瞬间逆转,这边火球、冰球、石球不断飞向对面,打得妖怪根本没法停下来还击。 他身上又被烧焦,又有石屑,羽毛衣服下摆被冻成冰,硬撅撅的,看着十分好笑,头发也狼狈地披散下来。 妖怪气得睚眦欲裂,眼睛都红了,他可能是一时丧失理智,身形陡然暴涨,双手化作羽翼,朝我们猛烈扇动。但这股强风对我们没有太大影响,而且天上的灯笼还朝我们边吹过来,反而是帮了我们。 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妖怪立即冲过来迅速兜了一圈,再次呼扇翅膀,把灯笼又吹走。 “林先生,接着,答案是颜。” 子安及时抓住一个灯笼扔过来,我接住扫了一眼,瞄准妖怪扔过去,喊道:“产后须补。射一字。答案颜!” 这一次火球呼啸而至,终于结结实实地命中了妖怪。 他惨叫一声坠落下来,拼命扇动翅膀灭火,声音凄厉极了,“不公平,你们玩赖,畜牲,我要宰光你们!” “玩赖?”章歌奇抛起一盏灯笼,“明明是你自掘坟墓!” 说罢,章歌奇把灯笼扔过去,“塞北千里。射一字。答案是无名子。” 灯笼砸在妖怪头上弹了一下,啥也没发生。 我哭笑不得:“你这答案抄错了!” “嘿嘿!”章歌奇不好意思地朝子安笑笑。 吴八一突然一拍脑袋说:“我猜出来了……塞北千里。射一字。答案乖!” 妖怪吓得跳将起来,刚才那个灯笼就在他身旁立刻变成火球爆炸。 轰得一声,火焰迸射、光线刺目,根本没来得及防备的妖怪像被风扇旋飞的扑楞蛾子一样撞向石室中央的丹炉,喀嚓一声,听那动静像是脊椎都撞断了,然后他颓然地倒下来,身上冒着烟。 我开心地拍拍小胖的肩膀,称赞道:“小胖够能耐啊!这反应力!” 吴八一得意地笑道:“哈哈,没想到小爷还有猜谜语的天赋!” 正文 第499章 夺敌锐气 倒在地上的妖怪发出一阵不甘的尖厉嘶叫,只见他的身躯开始变化,衣服变成了羽毛,羽翼也更加丰满,脚掌变成了锋利的爪子,不过脑袋依旧是人类的样子。 他奋力扇动翅膀,在这局促的空间腾飞起来,尖锐刺耳的嗓音如同钉子刮擦铁器:“愚蠢的人类,杀了我,薄劫大仙会把你们碾成齑粉!!!” “薄劫大仙?”我愣了一下,没听说过呀! 章歌奇笑道:“天下最可笑的就是丧家之犬的吠叫!什么薄劫大仙、薄脆大仙的,你倒是说一个我们知道的名字来吓唬我们呀!” 子安神情严肃地提醒我们,“三位恩公,它是万妖洞的人!” “啥?万妖洞!”我心中一惊,看向这只巨型鸟人,问道:“你是来偷书的?” “放p!!!”巨型鸟人突然落在地上,爪子深深地抓进地面,“天下灵药都属于万妖洞!孙思渺这个老畜牲,居然敢在这里布阵防范妖族,囚困我几十年!待我通知主人,定将他的药王山踏作平地!” 章歌奇吐槽,“焯,一个真畜牲骂别人是畜牲,真是莫名的好笑!” 我顷刻间懂了,这家伙是万妖洞派遣来偷书偷药的。结果孙真人法力高强,用一个法阵就把这妖怪困住了,致使他进不得退不得,也没法联系外界。 看看还在外面睡觉的青牛大仙,连它都进不来,可见这里的法阵之强大。 可能这法阵就像一个捕鼠器,一但妖进来就会启动,封锁一切出路,但是人类是可以免疫的。 而这孟德试才阵,极有可能也是孙真人留下的,为了防止误闯的人类被囚禁在内的妖怪伤害。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是因为孟德试才阵发动的契机,正是妖怪被章歌奇斩首,在此之前妖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这证明,触发孟德试才阵极有可能需要一个生物的死亡。 一旦发动,在这种比智力的对决下,凡人是有大概率胜过妖怪的,因为修行不达千年的妖怪,智商几乎都不及人类,这些谜语再难,人类也可以慢慢猜、慢慢蒙,把它们全部猜出来。 我用手一指它,“妖怪,你休得猖狂,解开孟德试才阵,便是你的死期,不可能让你出去通风报信的!” 头顶上剩下的灯笼屈指可数了,整间石室在冰球火焰和石块的轰击下,也是满地狼籍。 “对!”章歌奇把刀举起来,“小仙子,继续解谜,剩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我先把它翅膀卸了!” 妖怪瞪着眼睛,见我们毫无惧意,估计明白他这虚张声势的威胁被看破了。 他又忽然用翅膀伏地,好像在下跪似的,口气立刻软了下来,“呃,看来是我有眼无珠,不知三位的厉害。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对了,你们是来寻药的吧,我这里什么都有……广寒桂枝、三藏肉、千年人参……” “你他喵的!!!”章歌奇听了反而暴跳起来,用刀指着它,“无耻下流,抢遍天下灵药,要不是你们万妖洞,老子们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我冷冷地说:“你真以为我们会和你做交易吗?” 妖怪一脸的绝望,“还有,我……我可以传授长生不老的诀窍……我什么都可以教你们……我不是伤天害理的妖怪,我从来没吃过人,只是采药炼丹、修炼身心,性情和祥,和神仙也差不多。” 子安轻蔑地哼了一声:“威胁不成,又作摇尾乞怜状?三位恩公,这妖怪一旦放出来后患无穷!” 我点头,“我明白,它非死不可!” 我和章歌奇准备好战斗,子安继续解谜,妖怪见求饶无效,突然暴起,拼命地用翅膀把灯笼扇走,不让我们看到上面的字。 “林先生,寻物启事。射一成语。有失斯文;半青半紫。射一字。素……” 子安何其聪明,刚才交谈的间隙,已经把那些灯笼上的谜尽数默识,然后背给我们听。 这回更加轻松,我们原话照说一遍就行,反正灯笼无论在哪,只要把谜面谜底一起念出,就可以触发攻击的效果。 这时妖怪争着打断子安,大喊:“半青半紫。射一字。答案素!” 只见一枚火球从它背后飞过来,射向我们。 章歌奇立即深吸一口气,一发龙吟将其吹散,然后咬牙道:“死鸟人,敢抢老子的答案!” “小胖,马上要打起来了,你快去外面躲一下!”我提醒吴八一。 吴八一一脸为难地看看门口还在睡觉的青牛大仙:“可那个门……” 我说:“放心,那空气墙只对妖怪生效,你可以通过的。” 吴八一试着跑向门,果然轻松地就出去了,他松口气,开心地和青牛大仙叙旧。 青牛大仙被吵醒了,哞了一声,耷拉着眼皮,懒得理小胖。 此时已经只剩下一盏灯笼,妖怪所化的鸟人在半空中飞舞,把灯笼卷得飞来飞去。 子安说:“糟了,最后那个我没看到……” 章歌奇满不在乎:“趁这猜谜语的法阵还生效,我现在不会受伤,看老子先上去把它大卸八块!!” 说罢,章歌奇冲了过去,他跑得飞快,借着助跑跳起来,在丹炉上面借了下力,整个人像弹簧似地跳向半空,然后对着妖怪的一只翅膀全力挥斩。 刀锋势如破竹,把妖怪的翅膀整齐地卸了下来,妖怪也随之失去平衡坠地,不过被砍下来的翅膀仍旧如同被无形的吸力吸引,自动接回妖怪的身体。 章歌奇落地之后,一脚踩住妖怪的翅膀,大喊:“小仙子,快解谜!” 子安飞过去,在半空中看清灯笼上的字,“初到他乡,射一成语……” 我怕妖怪抢跑,立即念出来:“初到他乡,射一成语……” 妖怪果然无耻地接着喊起来:“初到他乡,射一成语……” 子安犹豫了一下,说:“答案远道……” “答案远道而来!!!”妖怪高亢地喊起来,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 但是我注意到子安冲我做了一个双手食指交叉的动作,似乎在告诉我,这答案是错的。 我略一沉吟,猜了这么多谜语,我差不多也摸到这种古代“脑筋急转弯”的套路了,自信地说道:“答案身首异处!!!” “怎么会!?”妖怪大惊,抬头看向头顶上慢慢膨胀、变得耀眼的火球,这一发火球竟比之前的要大数倍,下一秒他被汹涌袭来的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啊!!!!” 随着最后一个谜被解开,一股无形的能量波从石室中央荡开,向周围扩散,墙上那些冰球火焰留下的痕迹立即消失,我知道这是孟德试才阵解开的征兆。 妖怪浑身起火,果然是毛多弱火,它烧成了一颗大火球,在地上疯狂地扑扇翅膀,散发出羽毛烧焦的恶臭气味。 刚才被章歌奇剁掉的翅膀,现在也开始流血。 见状,章歌奇挥刀朝妖怪砍去,它突然剧烈一滚,用单翅扫起一阵风强行后退,同时一大片烧着的羽毛朝四面八方乱射,章歌奇赶紧用刀抵挡。 我拉满弓弦,对准它的脑袋一箭射出…… 正文 第500章 妖气禁摄阵 一箭破空,正中妖怪的额头。 不过没想到的是,妖怪被打成这样居然都没死! 它在地上拼命打滚挣扎,羽毛像暗器一样乱飞,我站的远还比较好躲,但是章歌奇就在近前,只能用刀硬挡,可是身上已经被扎了数十根羽毛。 忽然间那妖怪又挣扎着扑腾起来,仗着自己巨大的身躯朝章歌奇碾压过去。 章歌奇丝毫不乱,挥刀对准妖怪的胸口砍了一下,疼得妖怪身体后仰,同时翅膀一扇,章歌奇也被翅膀打中,后退着撞向墙壁。 我迅速奔过去,连续拉弓射箭,箭箭命中妖怪的颈项。 它的头被箭扎得像刺猬,身上烧得又黑又秃,活像拔毛的鸡。尽管如此,它却依旧没死,疯狂尖啸着朝我冲过来,它就靠着单翅扑腾跳起,锋利的爪子猛抓向我。 我双手抓着乌号弓,横弓抵挡,那刀锋般的鸟爪按在乌号弓上,缠着绷带的弓背立即发出不堪重荷的喀喀声。 这时,章歌奇像炮弹一样跳过来,冲到妖怪的后面,一刀捅进了妖怪的后背。 “啊!!!” 妖怪凄厉地尖叫,口吐鲜血,撇开了我,拼命扭动身躯想甩掉章歌奇。 困兽之斗还是有些威力的,在它剧烈的大幅度动作之下,章歌奇被甩开了,他就地一滚,拿刀稳住身体,准备再上。 这时妖怪扭过头,它两眼通红,背后喷起血泉,早已是一副疯狂的模样,它张开满是尖牙的嘴朝我咬过来。 这家伙动作很快,脖子一下子抻得老长,在这危急关头,我只能把身体交给本能。 我向后跃开的同时,把手中的弓抛出去,挂住它的脖子,章歌奇见状,默契地大喊一声:“天下臣兵!” 瞬间,乌号弓就成了雷神锤,重重地把怪物的脖子锚在地上,它惊慌失措,死命地抬头,乌号弓被扯得喀喀作响,上面的木片也在巨力之下相继崩断。 妖怪睚眦欲裂地尖叫大喊:“孙思渺,臭人类,我要把你们全宰光!!!” 章歌奇此时自然不能再使刀了,对着妖怪的脑袋来了一发龙吟,近距离的龙吟威力极强,吼得妖怪的脸几乎变形,然后七窍流血。 接着章歌奇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对准妖怪的头使劲地揍下去,一拳、两拳、三拳,打得它头盖骨发出鸣响,眼骨也碎了,碎片刺进眼球,喷出眼球内部的透明液体和血来! 妖怪用单翅撑着地面,愤怒地想把头抬起来,乌号弓的木质外壳已经分崩离析,只有内部填充的金属依旧像封印的符咒一样紧紧地压住怪物的头。 “用刀!”我对章歌奇喊道。 章歌奇抓住插在地上的斩龙刀,瞅准时机,突然解除了天下臣兵的效果,然后挥刀向妖怪的脖子砍去。 此刻妖怪也同时向上抬头,它挣扎抬起的力量极大,遇到锋利的刀锋之后,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的头给砍了下来。 妖怪的脑袋骨碌碌像个血葫芦一样滚出去,腔子中喷出一道鲜血,乌号弓也被血一冲,漂了起来,那鸟妖巨大的身躯终于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我们都长松了口气,章歌奇累得直接坐倒在地。 我把随血漂到脚边的乌号弓拾了起来,一看,弓身已经严重损坏,弓体大面积崩裂,弦也松了。 我一阵阵心疼,这弓修倒是可以修,只不过它的劲力靠的是一整块乌号木雕琢出来的弓身所拥有的强大韧性,就算修好也会大不如前。 子安慢慢飘下来,看着一地狼藉说:“抱歉,刚才那种场合我帮不上什么忙。” 我感激地朝她拱手道:“没事,子安小姐已经帮了大忙了!”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小仙子,不夸夸我的勇敢威武吗?” “哈哈,章先生果真是位捉虎擒蛟的悍勇之士!” 子安完全像是应付似地说道,章歌奇听了却一脸高兴,乐不可支。 我扭头看看吴八一,发现他正在入口处做原地踏步状,我说:“喂,小胖你在干嘛?” 章歌奇也回头瞅了一眼,“嘿,你可真闲,我们打boss,你在那儿锻炼身体?” “不是!”吴八一后退几步,把背上的树根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自己走了进来,“看你们打得那么热闹,我也想帮你们来着,我寻思大仙既然进不来,它变成树根,我把它带进来就是了,可结果连我也进不来了。” “孙真人设置的法阵真是太强大了!”我赞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衣服里面,应声虫是不是还在身上。 吴八一摆摆手:“嗐,别找了,你的小虫子也在外面,一个‘虫’正伤心被你抛弃呢!你都没发现它什么时候被空气墙给挤出去了吧?” 我仔细一摸,应声虫果然不见了。 章歌奇看着妖怪巨大的尸体,纳闷地说:“这地方既然非人之物进不来,这鸟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思忖了片刻,说:“两种可能,一种是这里的法阵是有妖怪进来才会触发;另一种可能就是它用了某种方式,如同钻漏洞一样闯进来,结果又出不去了。” 子安说:“我观此妖道行深厚,可能是在气息上骗过了法阵,但是进来之后被识破了。” 章歌奇惊讶道:“还有这种事儿?” 子安解释道:“我能感觉到这里有两层法阵,一层是‘妖气禁摄阵’,看来这个阵法是孙真人用来防备万妖洞盗书的;另一层就是刚刚触发猜谜游戏的言灵法阵。此妖大概拿了这里的东西,触发了法阵,所以被关在里面了。” 我一听,赶紧去周围寻找,妖怪的衣服似乎是羽毛变出来的,现在已经被烧焦了。 我心里一咯噔,该不会书在它身上吧,被烧了就完蛋了! 但是那只大鸟的尸体像拔了毛的鸡,全身焦焦的,也没地方藏东西啊。 章歌奇提刀过来,干净利落地把大鸟的尸体剖开,哗啦一下内脏全漫了出来。 当中有一物闪闪发光,章歌奇捡起来,在身上擦擦,“哈哈,这是内丹呀!妖怪的内丹,头一次见!” 子安说:“这丹需小心处置,如果让普通动物吃下,动物也会化妖的。” “好么,那不是跟蛟一样?林大夫,给你瞧瞧!” 他抛过来妖丹,我拿在手中,这内丹还带着暖意,荧荧发光。仔细看,内部是一片混浊,好像里面封印着一团雾似的,不像龙丹那样剔透晶莹。 我端详着内丹,“这是精怪吸纳天地精炁凝成的结晶,储存着它们的修为,但是对人类没有什么用,也不建议服食,弊大于利。” 吴八一却开心地说:“嗐,那咱们养只听话的猫,给猫吃了,不就多个小帮手了吗?” 章歌奇挑着眉毛说:“对,一定要喂母猫,没绝过育的。我看电视上的布偶猫最善解人意,就是纯种猫体质差,成精了也是个病秧子;橘猫也挺温柔,不行,橘猫太能吃了!” 章歌奇已经开始认真地琢磨小妖精养成计划了,还当着子安的面说,看来是一点儿也不要脸。 我笑道:“你俩胡思乱想啥呢,还是留给青牛大仙吧,咱们还欠着人家呢!” “行,不能让人家白白帮咱们打玉植子。”章歌奇同意了,又继续拿刀在内脏里面划拉,然后找到一个像胃似的鼓鼓囊囊的东西。 他把这内脏剖开,里面居然滚出了一样像大号鹅卵石似的东西。 光线昏暗,吴八一赶紧拿手电照,一看,我们都惊呆了,居然是一本书! 这书是被包裹在一层像琥珀一样的半透明物质里面,没有被血水和消化液弄脏。 正文 第501章 彻底搜刮 我满怀惊喜地把这块包在琥珀中的书拿起来,整本手抄书完好地封在里面,封面上写着“妙应药抄”几个字,与其说是书,倒更像是一本笔记。 吴八一凑过来看,嘀咕着:“这个也不是窃仙方呀……” 子安笑道:“不,这就是俗传的‘窃仙方’,妙应是孙真人的仙号。” 我托着沉重的琥珀,这书要取出来还得费点劲,不过得亏包了外面这一层,才没有被妖怪弄坏。 这妖怪果真是来偷书的,却作茧自缚,把自己困死在丹室里面。 这时,章歌奇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巴掌:“对了,不还有一把琵琶么,拿给小胖子用吧,这战五渣以后也是个远程辅助了。” “啊?”吴八一一惊,有点嫌弃地说,“可这吹拉弹唱的,和我深沉睿智的形象不符呀!” “总比你每次躲我们后面,抱头撅腚哆嗦的形象要好看吧!” “造谣诬蔑,我啥时候抱头撅腚了!” 二人一边斗嘴一边去找那琵琶,我看看四周,石室另那头还有一扇封起来的门,必须得大力推开。 想起青牛大仙在外面呆了太久,我赶紧先往外走,打算看看它,子安也飘飘地跟在我旁边。 来到外面,只见青牛大仙化作树根“躺”在地上,上面坐着应声虫,应声虫被我“抛弃”了好半天,见我出来了,赶紧跳到我手中,抱着我的手指哭唧唧,豆子大的小脸,居然涌出两道夸张的泪流。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快进来吧。”我安抚地摸摸它,然后把它放进口袋。 然后对树根施了一礼,说:“大仙,有劳你了,请现身吧!” 可等了半天,大仙不理我,子安掩口笑道:“林先生,这只是一块枯树根。” “不是,你不知道,它……嗯?” 我赶紧揉开望气眼一瞧,树根里面果真没有一丝仙气流动,敲了敲,发出干柴样的声音。 我把树根抱起来看了又看,试着呼唤几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吴八一和章歌奇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根奇怪的骨头。 章歌奇骂道:“焯,这个鸟人,满嘴跑火车!这琵琶哪是什么神器啊,就是它自己的一根骨头变出来的!” 那是一块三叉状的骨头,应该属于鸟胸的部位,吴八一说:“这玩意儿能干啥?熬汤吗?” 我摇头:“算了,鸟骨就放下吧,要带的东西太多了。还有,青牛大仙好像走了。” “啥?白请了!” “看来它只是以化身的形式过来帮忙,见没事就走了,真是深藏身与名。唉,这粒内丹下次再给它吧。” 子安对我们说:“三位恩公,没事的话,我也该走了。这里是神仙洞府,极为神圣的所在,我也不该久留。” 章歌奇挑眉飞眼地挽留道:“嗐,怕啥,孙真人脾气好着呢。小仙子别急着走嘛,办完事情,咱们一起出去快活快活,见识一下花花世界!” “哈哈,我这个活了千年的老人,可能兴趣与你们年轻人不同,我还得继续修行,诸君也请继续努力。” 子安婉拒了章歌奇流氓似的邀请,轻轻挥手:“三位后会有期。” “子安小姐一路走好。” 我们仨招手送别,子安飘浮起来,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章歌奇略显遗憾地叹息一声,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林大夫,这么小一颗内丹,我们还是造小妖精吧,下次有大的再送给青牛大仙……嗯,要么弄个小狐狸精?你看怎么样?” 我鄙视地说:“你可要点脸吧!创造智慧生物这种逆天之举想都别想!再说你也看见灰遇锦什么智商了,造出来的小妖精啥也不懂,还得慢慢教,你有那个耐心吗?” “嘿,还附带养成?我更期待了!”章歌奇嬉皮笑脸地笑道。 “那更不成了!这东西我可得收好,防着你!” 吴八一也笑道:“章哥你这下限低得我都不稀罕说你了!对了,说到妖怪,这鸟人死了半天,脑袋还是人脑袋,它咋不现原型呢?” 我说:“再进去看看吧。” 我只能让应声虫再呆在这儿,临走时给它投喂了一些肉干,损坏的乌号弓和箭筒也暂时放在外面。 窃仙方实在太珍贵,我不敢让它离开视线,便揣在怀中。 回到丹室内部,巨鸟流淌出来的血液已经凝成糊粥状,那颗人脑袋掉在边上,我把这脑袋捧起来打量,仔细一看,它和人脸还是有点区别的,虽然五官像,但周围却长了一圈羽毛,而且鼻子尖,眼睛斜,口中牙齿也是锋利的,总之形象很险恶。 吴八一摸着下巴说:“呃,咋看起来有点眼熟呢?这……这该不会是《山海经》里面的那什么‘驮肥’吧?” 我摇摇头,“其状如枭,人面而一足”,橐蜚的特征和眼前的妖尸还是有点出入的,《山海经》里还有别的人面鸟吗? 我记得有几个上古神族也是这样的特征。 章歌奇从地上挑了一根没有烧毁的羽毛,“是不是橐蜚一试便知,咱们带上几根毛,要是真能避雷,林大夫以后就不用随身背‘凉席’了。” “行!”吴八一去鸟人p股上薅毛,“多带点,这可是好东西呀,哪怕做点工艺品送人也倍儿有面子!” 我们这支小队都是搜集材料的好手,能带走的素材统统拿走,吴八一已经薅了一大把鸟毛了,鸟p股的羽毛保存相对完好,尺寸也比较小,接近鸡的翅羽长度。 我提醒吴八一:“你可别到处得瑟,这家伙可是万妖洞走丢的,如果被它的同党看见,找我们麻烦就惨了。咱们可不能再得罪这些势力了。” 章歌奇说:“嗐,那就拿多出来的毛做个枕头呗,外人又看不见又有纪念意义。” 吴八一抱着一大把毛走过来,“赶紧的,撑开背包装一下。” 我们装了一大包东西,看看丹室似乎没东西可探索了,章歌奇说:“对了,既然这儿有什么阵,一定有媒介吧,找找看。” 我笑道:“你咋不把丹炉搬走?” “哈哈,老子要是有小说里的次元戒指什么的,洞都给它搬走。” 章歌奇过去搜丹炉,然后在底部好像发现了什么,拿刀撬开一块地板,掏出一个小漆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玉刻的毛笔。 章歌奇问:“这个要吗?” 我说:“不要了吧,说好不拿冥器的。” “可这东西也不是冥器呀,我看八成就是发动这个阵的媒介,我们带上,研究研究怎么用。要是琢磨明白了,以后完全可以用这法阵秒天秒地秒空气。想象一下对蛟用‘孟德戏才阵’是什么画面。” “那成了骂哑巴打瞎子了!” “嘿嘿,这就叫作智商碾压、高屋建瓴!” 说着,章歌奇把玉笔连漆盒放进怀中,又问:“林大夫,地砖要不要?丹炉里面的铁锈要不要?这些也是药材吧?” “算了算了,你也忒不客气了!” 搜刮也搜刮完了,我们去开另一扇门,沉重的石门只能由章歌奇慢慢推开,后面露出一条向上的通道。 我们往上走去,随着通道蜿蜒上升,来到了石室顶部,只见光线大炽,好像近距离被远光灯射眼一样,那枚发光的球近在咫尺。 章歌奇大喜:“哈哈,骊龙珠我来了,洒家这辈子值了!” 正文 第502章 发光源 章歌奇开心地奔向那发光之处,我和吴八一在后面慢慢走,这儿是间稍嫌简陋的石室,两侧被凿出一些密密麻麻的方格,我心想这怎么有点像中药铺子里面的药格子啊? 于是我随手在一个方格里一掏,还真掏出一把朱砂来;换另一个格子,掏出来一些细碎、但是质地较轻的石头,我猜测可能是海浮石,据说这种石头是在地质运动中产生的,可以漂在水上。 看来这些是炼丹的储备药物,炼丹总喜欢用矿物质,而炎阳玉亦属此类,八成炎阳玉就在这些格子里面。 我暂且不管这些方格子,和吴八一往前走。 前面有一道盘旋的石桥,围绕着那个巨大发光物,由于光线实在太强,我不得不拿手遮挡着看。 此物是用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好像一个灯罩,八面透风,中间托着一枚发出强烈光芒的珠子。 章歌奇开心地伸手进去掏,不一会儿就把光珠掏出来了。 那珠子大约有牛眼大小,珠圆玉润,吴八一惊喜地问:“章哥,这就是传说中的骊龙珠吗?” 章歌奇把手里的珠子举起来、放下去,看了又看,末了说:“我哪知道!” “啥?搞了半天你不知道?” “嗐,我又没见过,书上也只是提过,连个具体特征也没有。” “我瞧瞧。”我伸手接过来,光珠散发着热量,但不烫手,光线由内而外地射出来。外表摸起来的感觉有点粗糙,像是砂纸一样,表面有许多细孔。 我把光珠在手背上使劲摩擦,闻闻气味,又拿双手包住,再打开,只见光慢慢弱下去了,章歌奇纳闷地说:“怎么回事,不亮了……” 手上的珠子只剩下淡淡的光芒,只能照亮周围,我沉吟着,道:“你把它再放回去试试。” 章歌奇接过珠子,放回那个球状容器内,过了片刻,只见散射出的光芒又慢慢变得强烈起来。 “再拿出来。”我说。 取出来之后,我拿在手上上下甩动,光线又黯淡了下去。 “靠!”吴八一讶异地说,“这东西就是个灯泡?那里面是通电了还是咋滴?” 我走过去,把手探进好像灯罩的球状容器内,里面热烘烘的如同暖炉,我把手烤了一会,说:“来,给你们表演个戏法!” 说着,我用烤热的手攥住这枚珠子,只见珠子的光芒再度变强。 “呃……这是什么原理?”吴八一错愕地问道。 我笑了:“这哪是什么骊龙珠呀,就是一枚日辉石,也是夜明珠的一种,它发光的原理是吸热,只要吸了热量就会发光,可能是因为内部特殊的分子构造,具体原理我也不大懂,把它理解为一种热能灯泡就行了。” 章歌奇失望地挠挠头,“唉,浪费感情,原来只是普通的夜明珠。” 吴八一吐槽:“普通的夜明珠?夜明珠已经不普通了好不好?” 我说:“古人好像特别稀罕夜明珠,其实大部分都是一些含荧光物质甚至带辐射的矿石而已,多半是从西域进贡来的,成了皇宫贵族的赏玩之物。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夜光矿石在火山活动多发地带压根不稀奇,西域有座夜光山,整座山都是这样的矿石。搁在今天更是不稀罕,小摊上几毛钱就能买到夜光的玩具。” 我看向那个球形容器,“其实这个东西才是真正稀奇,不知道是什么物质,居然可以千年发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说着又伸手进去一掏,发现球形容器内部插了几块发热的石头,我拔出来一块,是一枚黑漆漆的长石,上面有一道白色的波浪状纹路…… 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惊喜不已,“果然如此!这是……是炎阳玉!” 想要的素材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简直是措不及防! 吴八一也是又惊喜又诧异,“哈哈,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这东西原来会发热的?” “对!”我激动地说,“炎阳玉产自火山深处,是世上阳性最强的药物,它会不断地发出热量,以消耗自身质量为代价,但是消耗得极慢极慢,这一小块能发热万年。当年西域使者献给汉武帝一颗夜明珠,万称‘光照永年’,实际上珠子是吸热发光的日辉石,盒子底部是拿炎阳玉凿的,炎阳玉散热,日辉石吸热,自然就能一直亮堂。汉武帝以为是珠子珍贵,拿来制作佩饰,发现它又不亮了,以为自己被小国骗了,大发雷霆,最后还是聪明的东方朔点破了玄机。” 章歌奇说:“嗐,搞了半天,这套发光设备是两种东西组合出来的,就是古代的长明灯嘛!” 吴八一赞叹地点头:“嘿,还是低耗能无污染的,太神奇了。” 我攥着炎阳玉,有些惋惜地说:“可惜炎阳玉现在被贪得无厌的万妖洞采光了,只有孙真人的洞里藏着这几块最后的炎阳玉了……” “还等啥,动手吧!”章歌奇迫不及待,伸手去掏球形容器里剩下的炎阳玉。 “给人家留一块吧,留个光源也挺好。”我说。 “得了吧,留什么留,留下说不定又便宜了万妖洞那些王八羔子!”章歌奇撇撇嘴。 “放心吧,你也看到了,那鸟人就算进来也出不去。” 里面总共有七块炎阳玉,我最后还是留了一块,把这枚当不了药的日辉石仍放进内部,它吸热之后,很快又亮堂起来。不过光线已经弱了许多,就好像换了一颗功率小的灯泡。 收集到六块炎阳玉,已经让我喜不自胜,炎阳玉极为珍贵,阳性强烈,有回阳救逆的功效,但是用到它的药方很少。 这六块估计我这辈子都用不完,可以留传给后人。 我掏出一块手帕,把炎阳玉包好,收进怀中。 没得到骊龙珠的章歌奇有点遗憾,我开导他说:“天下之大,我们总有一天能发现骊龙珠的。” 章歌奇却摇头说:“那东西虽珍贵,但也就是个玩物,谁会专门去找它。嗐,算了,反正是可遇不可求。得到骊龙珠相当于买彩票中十亿的运气,得到炎阳玉相当于中一亿的运气,这回一下子搞到六块,已经够赚的了。” 吴八一指着那边的药格子说:“小林哥,还有一堆药呢,我们搜刮一下呗。” 我笑了,“你们是真拿这儿当自己家。” 吐槽归吐槽,药肯定还是要瞅瞅的,有啥外面找不着的罕见药物就一并带走,下次也不必满世界的跑了。 不过这里都是矿石类的药物,其中几种可以称的上是宝石了。 吴八一看得乍舌:“妈耶,神仙也太奢侈了,这些珠宝拿来炼丹吃进肚子里……” 说着,抓了一把绿玛瑙准备往口袋塞。 我拦住他:“这个不要了,太重!在外面能买到的东西,我们就没必要拿,再说这玩艺也不是药呀!” 吴八一依依不舍地放回,挑了一块大的,嘿嘿笑道:“让我留个纪念吧,这可是孙真人的玛瑙,回头我做个手链自己戴。” 我苦笑,想了想,这里是孙真人的洞府,他既然已经首肯可以拿里面的东西,我就点头同意了。 “算了,你要不怕出门挨抢就拿着吧!” 吴八一立时一脸喜色,释然道:“嗐,这辈子得的最珍贵的一件个人纪念品,虽然不是冥器,我也知足了!” 正文 第503章 古今浸灌 我们仨就跟做大扫除一样站在药格子前,搜寻里面的东西。 琳琅满目的矿石真是太多了,好些我都不认识,让人大开眼界。这儿能储存的大概只有矿物类药物,草本木本类的放一千年就成渣儿了。 我寻思,这炼丹在我看来就是点歪的科技树,怎么还能研究出这么多门道? 难道仙家的炼丹和凡人的炼丹不一样,他们的丹吃了真有效果不成? “林大夫,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这时,章歌奇从一个格子中掏出一个小圆盒,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太极形状,放置着两枚丹药,一红一黑。 他递过来,嬉笑道:“来来来,我们一起享用这长生不老丹!” 我笑道:“吃了怕不是直接升天?” 章歌奇抛起一枚,用嘴接住,喉咙动了一下。我以为他在变戏法跟我们开玩笑,说:“别瞎吃,快吐出来吧。” 章歌奇却说:“嗐,我已经吞肚子里面了……不要担心,我是金属性的,吃这个也不会中毒。我试试效果,倒不指望长生不老,能把我这一身难看的肉鳞治好就成了。” 我一阵无语,继而苦笑道:“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尝。” “人家齐天大圣吃仙丹都是对瓶吹,我这算什么,我再尝尝这个‘巧克力味’的。”说着他又要拿起黑色丹药往嘴里放。 “喂!”我赶紧拦住他,“先别吃!我感觉这两颗丹药似乎一阴一阳,刚才你吃的是阳丹,我怕你再吃阴丹,药性发生拮抗作用。这是我作为医生的直觉,不要吃了!” “好吧好吧,那我留着当纪念总行吧。”说着,章歌奇把小盒子盖好,收入口袋。 “小林哥,我发现好东西了!” 吴八一又朝我招手,他掏出几块骨片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我过去看了一下,“这是龙骨,就是刻甲骨文的‘纸’,以前经常用来当药材的。” “哦,看来没啥用。”吴八一没兴趣地放了回去。 “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龙骨治病的,毕竟是珍贵的文物。谁吃药会吃文物啊,吃完直接蹲号子,现在都用牡蛎壳代替…… “那看来还是有用的。”吴八一眼睛一亮,又取出来。 我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对了,上面写的啥呀?” “你觉得我能看懂吗?” 我拿过来瞅瞅,甲骨文我几乎一个字也认不出来,看行文格式像是祭文之类的。正当我准备放回去的时候,却猛然注意到一件事——这甲骨文的刻痕上面有淡淡的墨痕。 我诧异道:“等等,这字好像是先用毛笔写,然后再刻的……” 吴八一问章歌奇:“章哥,毛笔啥时候发明的?” “据说是秦朝的蒙恬发明的。” “对啊,这商朝不可能有毛笔。” 我又拿起手电筒照,仔细端详,上面确实有类似毛笔写过的痕迹。 我说:“这东西有重要的考古价值,没准能把毛笔的发明时间一下子往前推几千年,我们可以带几块完整的,出去匿名寄给考古学家!” 章歌奇说:“考证出来毛笔是殷商发明的又能怎样?” 我说:“考古就是还原历史真相,补充历史细节,让历史变得更鲜活。正所谓‘读史明智,鉴往知来’,往大了说可以了解文明更替的规律,从历史中发现未来;往小了说‘人饭肠酒腑,不用古今浸灌,则草木而已’,博古通今也能让人变得聪明睿智。还有句话说‘欲亡其国,先灭其史’,好些文明古国就是惨痛教训,他们的历史完全断了代,自己不清楚,外人瞎鸡儿编,一切从零探索,给别人当小弟,就好像强盗抢了一户庄园,把人杀光,对活下来的傻小子说这都是我的财产,你要感谢我给你一口饭吃,傻小子还感恩戴德。如今就有一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把民族英雄说成坏人,给卖国贼、侵略者洗白,暗戳戳地干‘亡国灭史’的勾当,你要是不知道历史,就傻乎乎地信了他们的鬼话,进而觉得其它离谱的事情也是合理的,所谓民族自豪正是从一页页历史得来的,坏人都知道这东西能带来深远的影响,好人更应该紧紧守住这份祖产。” 章歌奇听得瞠目结舌,“好了好了,谢谢林老师,我懂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历史。” 我笑笑,“这还差不多。” 搜刮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就打道回府,回到丹室的时候,章歌奇突然大叫一声,“该死!!” 我和吴八一回头,“怎么了?” 只见章歌奇往前迈一步,好像被看不见的东西给挡住,又弹了回去,他震惊地说:“我……我为什么过不了这扇门了?” 吴八一大惊,“不会吧?你刚才吃的东西……难道你变成妖怪了……人妖!” “你他喵才人妖呢!”章歌奇伸手摸了摸,“该死,我不该乱吃的!” 我白了他一眼:“章兄弟,你甭演了,演得也太浮夸了,也就比那些所谓的小鲜肉好一点点罢了。” “哈哈哈哈!”章歌奇大声着,跑了出来,“林大夫,你咋看出来的?” 上当的吴八一杵他一拳,“没见过你这么爱现的,害小爷为你担心,快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我说:“空气墙的效果我刚才见过,你这根本就不像,重心都在后脚呢!” 章歌奇笑道:“哈哈,看来演技还是不够啊……”又对吴八一说:“你要我怎么赔偿?肉偿么?回头给你买根火腿肠吧!” 妖怪的尸体还在地上,估计几十年后就全烂掉了,应该没人会知道这儿发生的事情。 我们走出去之后,吴八一想把青牛大仙化身留下的树根带上,他说:“这树根多结实呀,还能当案板使。” 我让他放下:“可拉倒吧,我们都带这么多东西了!” 我们背包全满,不得已把食物取出来,狠狠大吃一顿。 这趟收获颇丰,唯一让我遗憾的是,乌号弓严重损坏,怕是用不了了。 吴八一说:“给赵轩兄弟治完病,正好你去找嫂子取弓吧!”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咱们一块去,我顺便瞻仰一下嫂子的风采,能迷倒林大夫肯定是花容玉貌!” 我吐槽:“啥花容玉貌呀,睁眼说瞎话。正所谓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一个天天打铁的姑娘,能好看到哪儿去?” 吴八一说:“凭心而论,嫂子的皮肤是没有城里小姑娘水灵,可能压根儿对保养没上心,论样貌还是挺好看的,尤其那气质杠杠的!绝对是打铁这行里最俊的大姑娘!” 我说:“回去我先研究下禁言的巫术,让你俩再说‘嫂子’这二字舌头打结。” 说起来我最近头也不疼了,看来殒铁弓的锻造已经有成果了吧,不过说好一年的,要不要再等等? 但是一想到治好赵轩,我们就可以长长地松一口气,等五、六月天气变暖,出去旅旅游,拜访一下时幽也未尝不可。 正文 第504章 脉望 这上面没有什么探索的地方了,我们便顺着原路返回,从石阶下去之后,又回到有石桌、石椅所在的地方。 此时上面的光线变暗了几分,潭水中浸泡的尸体就看得更清楚了。 我们仨凑过去仔细观瞧,发现潭水里居然有两具尸体! 一具是白骨化的人类尸体,另一具则是我们在玉植子的洞窟内见过的古怪人首蝴蝶! 这次有光线照耀,而且潭水也很清澈,看得更加清楚了—— 这怪物巨大的翅膀是皮质的,翅膀边缘破烂残缺,翅膀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皱纹、肉芽和肉瘤,蜷缩的躯干部分长出几根充当四肢的细长肉须,如同抱住猎物一样缠住旁边那具人类骸骨。 此外,它还长着一颗老头样皱巴巴的怪异脑袋,紧闭着双眼,却从脸上的皱纹里任性地长出几颗眼珠来。 盯着这东西瞧,仿佛大脑深处都传来一阵阵高亢的尖叫,实在太毛骨悚然了! 吴八一吐槽说,这种奇葩的东西除了是被严重的核废料辐射外,根本想不到还会有别的途径能长成这样! 另外,潭水表面也像之前看见过的一样,漂浮着一层彩虹似的可疑油光。上回章歌奇拿刀尖碰了一下,染上的颜色过了好几天才彻底清除干净。 我们盯着水中的怪物看了好一会,面面相觑,也不知从何讨论起,对这种完完全全的未知之物,一切探讨都是徒费唇舌,也就没再去理会它了。 我走到那块刻着孙真人留下的“太清存神炼气五时七候诀”的石碑旁,掏出笔记本把上面的口诀抄录了一遍。 章歌奇趁这间隙,向我讨了“窃仙方”,用斩龙刀小心地剥离上面的琥珀,待我这边抄完,只听章歌奇笑道:“哈哈,搞定了!” 我坐在石凳上,拿过那块包着书的琥珀,已经被章歌奇剖开了一大半了。 我抓住里面的书轻轻用力就拽了出来,我珍而重之地抚去书上面的琥珀碎末,小心地翻开,看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本经方。 经方就是经验用方,一名医生行医一生,会把自己使用过的药方整理汇编,供后人参考。 但这本经方不同寻常,里面全是干货硬货——有“全骸归祖方”、“邪胪消化散”、“天真百畏丸”、“阿伽陀丸”等等我从未听说的药方,以及一些服食炼气的内容,看来在孙真人的理念之中,修炼和驱病是相辅相成的。 当我翻开禁咒篇的时候,眼睛瞪得更大了,简直大喜过望!这里面记载着大量驱疠逐邪的咒语,而且是用星雷文写成的! 难怪孙真人说找到这本书就能解开“凉席”的秘密! 虽然书里的星雷文我依旧是不认识,但旁边有具体的符咒画法,可以根据画符去查资料,来倒推咒语的意思,继而翻译出星雷文! 其中一页居然还夹着一张“百辟龙毒咒”的符咒,这难道是孙真人留下来的? 看着书中各式各样我从未接触过的内容,手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这着实让人激动不已! 见我捧着书喜不自胜,章歌奇说:“嘿,看来是拿到正版了,对了,上面有记录怎么长小勾勾的药方吧?” “有有!”我重重地点头,“而且所需的也都是一些能找到的寻常药物,以后再也不怕蛟化的后遗症了!” “太牛了,简直比小说里那些武功秘籍还神!哈欠……”吴八一说着打了个喷嚏,他摩挲了下手臂,“这洞里有点冷,咱们该走了吧?” 我才意识到自己看书太投入,在洞里呆得太久了。这地方温度不算高,两脚都冻得有些发僵。 于是我跺跺冰冷的脚:“不好意思,看书看得入迷了。咱们赶紧撤吧!” 临行前,我们把行李放下,又重新归置了一下。这本宝书和炎阳玉自然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吴八一担心炎阳玉一直发热会把背包烧着,我笑道:“这倒不会,它的热量顶多就四十多度。” 章歌奇瞅瞅水池中的蝴蝶怪物,“林大夫,要不要……把这怪东西切一点带回去,咱们研究研究?” 我摇头,“我感觉这东西很诡异,和它抱在一块的死人都变成白骨了,它居然还保存完好,可见细菌也不会侵蚀它,最好还是不碰为妙。” “第二次见这吊东西了,它该不会是来偷书的吧……”章歌奇喃喃道。 我们就此离开,顺利地来到洞口,看见外面夜色深沉如墨,已是凌晨时分。 黑灯瞎火的往山崖上攀爬着实令人不安,我提议要不在洞中呆到天亮再说。 吴八一看了下时间,现在正是凌晨一点,我们在洞内已经呆了二十多个小时。 章歌奇毫不在意地说:“嗐,林大夫你也太小心了,不会掉下去的,我先上!” 有章歌奇在,吴八一的心也变大了,“小林哥就是想太多,咱们马上就能回招待所洗澡,吃碗热乎乎的泡面,躺床上听歌了!这点小困难算什么?” 他俩执意要走,我想了想,这个洞窟确实离崖顶不远,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章歌奇抓住之前准备好的绳子,在腰上缠了一道,然后抓紧,慢慢往上爬。 很快他就麻利地爬到了上面,朝我们招呼一声,然后依旧是双手交替着把我们二人轮流拉上去。 深夜的牛神山上一片死寂,章歌奇望望四下,跃跃欲试地说:“林大夫,现在没人,赶紧试试薅下来的鸟毛能不能防天雷!” 我也想试试效果,于是我把“凉席”先交给吴八一,自己在头上插了一根鸟毛,一个人站在空地上。 抬头望去,月明星稀,周围夜风习习,根本没有要打雷的征兆。 “哈哈,成功了!”吴八一开心地一拍巴掌,“以后不用背这凉席卷儿了!” 我沉吟片刻,道:“等一下……” 我把背包解下来,扔给章歌奇,过了一会儿,只见头顶乌云密布,开始有电闪雷鸣。 二人都吓了一跳,“咋又不灵了?!” 我说:“把包里的书给我!” 章歌奇找到孙真人的《妙应药抄》扔来,我把书放进怀中。再抬头看时,乌云竟然渐渐散去,夜空又恢复了宁静,当我把头上的鸟毛摘下扔掉,天空中仍旧是平静的。 我思谋着说:“看来不管这妖怪是不是橐蜚,以及橐蜚的毛是不是真能避雷,这些说法都不靠谱!避天雷还是得靠孙真人这本书。我背着的‘凉席’是一位仙人羽化之后所留的仙人换骨函,其实窃仙方也是同样的属性,等于是孙真人的仙人换骨函……这样吧,以后我就随身带孙真人的这本书吧,至少比背着‘凉席’要轻松点,而且也不惹眼。” 吴八一摊了下手:“得,这鸟毛真是鸟用不顶。不过这么珍贵的书一直带在身上怕会折坏吧,回头包个书皮!” 我点点头,“行了,咱先撤吧!” 回宾馆之后,我们烧了壶开水,把村民送的面茶冲来吃,那味道格外的香。 我捧着这本妙应药抄看个不停,孙真人一生的积累,果然是不同凡响。 禁咒篇中记录了一些禁阵法符,就包括了孟德试才阵。 我看得心中一动,我们真的可以用这种阵吗? 但要发动此阵,所需的材料比较多,包括美玉、琴弦、棋子、毛笔等,最关键的是一只脉望。 我兴冲冲地把这阵法讲给他俩,吴八一说:“这阵有意思,要的材料全是玩物,那脉望又是个啥?” “脉望”就是成了精的蠹鱼,蠹鱼是书里的小虫子,据说书虫如果三次吃掉“神仙”二字,变会转化为脉望。可以用它拿来向神仙求丹,也可以捣碎服食,服者可以高中科举。 章歌奇笑道:“那好办呀,咱自己弄一本书,里面印满‘神仙’两个字,让它慢慢生虫子,不就可以大量饲养这种生物了吗?” 正文 第505章 洛神赋 我笑着摇头:“你这都是毫无灵魂的、机械呆板的手段。照你这样说,把鲤鱼弹过龙门就能批量成龙了?宠物店念佛经就能批量成精了?” 章歌奇说:“这个啥‘脉望’不是你说要这样搞,才能养出来的吗?” 吴八一问我:“这种小虫子是不是可遇不可求呀?” 我说:“书虫吃掉书中三次‘神仙’二字就能成精,这种事细想起来根本经不起推敲。我猜想古人多半是观察到了这个新物种,然而却不知道这虫子的由来,所以才这样附会。我觉得脉望应该是罕见的书虫品种吧,如今书虫都几乎看不到了,也不知道去哪能找到脉望……” 吴八一挠挠头说:“那啥,先吃完东西再琢磨吧!” 于是我们仨西里呼噜地把剩下的面茶都吃了个精光,拿筷子搅着吃扑鼻香,尤其上面的芝麻真是点睛之笔。 吃过面茶,我继续拿起书来看,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一页书上多了几个洞,如此珍贵的书,居然被什么东西开了洞,让我一阵心惊! 我赶紧把书拿起来抖动几下,想看看是不是有小书虫。 这时吴八一往桌上一指:“哎,这个笔好像动了一下。” 我把玉笔拿起来,章歌奇和小胖也都凑过来细瞧。玉笔自然是不能写字的,不过我试着将笔头轻轻一拧,原来是可以旋开的。 打开一瞧,内部竟然有个小东西在动弹!! 章歌奇拿过玉笔来一阵猛磕,可是里面的东西却磕不出来。 我兴奋地说:“章兄弟,这里面八成养了一只脉望,专门用来发动孟德试才阵的!它在洞里没吃没喝,逮到书就狂啃起来,我试试看……” 我从招待所的墙上撕下来一小片报纸,卷起来杵进笔管里面,只听见沙沙的声音,一些细碎的纸屑落出来。 待把报纸取出,上面被它啃掉了“黑”、“济”、“则”等字,啃得非常干净,其它字却不动,似乎这东西对文字有自己的偏爱。 刚才在“窃仙方”上它啃掉的是“太一”两字。 章歌奇立即跳起来,到处找笔,找到一根铅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神仙”二字,吴八一吐槽他这个字跟鸡爪子刨的一样。 章歌奇把这纸卷起来塞进玉笔笔管,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沙沙的啃纸声,取出一看,“神仙”二字并未被动过。 章歌奇把纸扔进垃圾桶:“靠,难道是嫌老子写的不好看吗?” “看来它只吃印刷的字,大概是喜欢油墨的味道吧!”我揣测道。 我把玉笔收起来包好,防止它再跑出来啃我的书。孙真人留下的书要是被啃坏了,我估计会心疼到吐血的。 此物多半是个成精的小妖怪,吃起文字来也有自己的偏爱,说明它有一定的意识。 我心想下次没准儿可以拿它试试发动孟德戏才阵…… 此时已然是深夜,我们又闲聊了一阵儿,便都睡下了。 隔日,我们仨一口气睡到下午,起来后出去溜达,顺便吃点东西。然后到寄放铜铛的大嫂家取走宝贝铜铛,准备过一天就出发离开这里了。 听说我们要走,大嫂依依不舍,表示要通知村里,来一场隆重的欢送仪式,我好说歹说地拒绝了。 走之前,道长那边也得打声招呼。于是我问大嫂:“纯黄道长在哪儿呢?” 大嫂也不知道道长去处,我们就此作罢。 隔日一早,明明想走得低调一点,结果村民还是自发地跑来送行,手里拎着各种特产相送。如果不是我们严辞拒绝,估计这些东西得开辆拖拉机拉走了。 不一会儿,纯黄道长也不知从啥地方赶过来了,和村民们一起送我们到村外,真是热情难当。 好不容易才让村民们都回去了,道长却一直跟着我们。再看他的打扮,似乎是准备出远门。 章歌奇问:“道长,你是要跟我们同路吗?” 道长说:“我准备去济蓝办事,你们怎么坐车?” 吴八一说:“我们先到商洛,再坐车去仙安,然后坐火车回东北。” 道长故弄玄虚地掐指一算,眉头先是一蹙继而又舒展开,好似发现了什么天机。 他说:“似乎有点绕远,不如跟我走吧,过了前面的渡口,不远处便有一个小村子,从那儿直接可以坐大巴到仙安。” 我们都很想吐槽他这掐指一算到底算了些啥,可能是装b装习惯了吧。 于是我们就结伴而行,路上道长问我们收获如何。 我只是含糊地说找到需要的东西了,并没有具体透露是什么。 我们身上的东西——窃仙方、炎阳玉、不明丹药、玛瑙、龙骨、橐蜚以及装在玉笔里面的脉望,还有背上的铜铛,加起来价值不菲,绝不可以有闪失。 其实要渡河我心里是有点犯嘀咕的,虽说可能性不高,但也得防范落水的可能。 我问:“前面是什么河呀?” 章歌奇接茬,“流沙河吧!” 道长呵呵一笑,“这关中商洛之地,有条河是很出名的,你肯定知道。” 吴八一立马明白了,“是洛河吗?” 道长说:“正是,就是‘斯水之神,名曰宓妃’的洛河。” 洛河只是黄河的一条小支流,但才高八斗的曹子建作了一首《洛神赋》,让它千古名扬。 不过我总觉得曹植借着宓妃在暗戳戳地喻指谁,这篇赋的主人公和宓妃发生了一段浪漫的人神恋,其中有一句描写我觉得很辣眼睛——“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 当宓妃翩翩然地凌波微步现身,与赋的主人公相会之时,有四位神仙在边上搞气氛,其他三人就不提了,问题是其中这个“冯夷”,他可是宓妃的丈夫! 冯夷也叫冰夷,实际上他才是被天帝正式任命的洛水之神,而宓妃原本是伏羲的女儿,路过这儿淹死,就成了冯夷的妻子。 当年羿路过洛水,被宓妃的美貌吸引,二人产生爱慕之心,这时冯夷就跑出来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羿也是血性男儿,一箭把冯夷的眼睛给射瞎了,之后冯夷告状未遂,有苦难诉。 到了曹植这里,这个老公居然在边上给自己的妻子鸣鼓助兴,让人觉得很神奇。 当然,还有个女娲唱歌呢! 因此我觉得曹植这篇赋在内容上经不起细琢磨,纯粹只是借物喻人,暗戳戳地表达点什么失意、失恋、失落的感情,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在说自己的嫂子甄姬,这个我也没考证过,实在不敢妄言…… 正文 第506章 河伯收人 我们走在郊外的小路上,周围黄土坡沟壑纵横、梁峁起伏,这地方降雨量比闪北略多,虽然全是黄土地,但没闪北那么荒凉,仍稀稀疏疏地生长着一些阔叶树和野草。 纯黄道长一路同行,跟我们聊他遭遇的一些奇闻逸事——比如他以前遇到过一个老头,睡觉打呼噜的声音又尖又细,像吹笛子一样,发展到后来还有调调儿。 后来有个亲戚偶然听见,录下来,回去谱成曲儿,后来被一个音乐公司买走,做了一首火遍大江南北的广场舞曲,你说这事儿奇不奇。 我笑道:“哈哈,这也太厉害了,老大爷拿到版权费了吗?” 吴八一一本正经地说:“据说快歌的那些节拍其实和人心跳、呼吸的频率是一致的,所以那动次打次的听着就特带劲,无论小孩还是老太太都爱听,所以这大爷的呼噜声能改成流行乐。” 我又问:“道长,这老头打呼噜很响,应该是种病,他最后得到救治吗?” 道长说:“说治倒也是治了,我烧符水给他喝,倒也管了几天事儿。林大夫,我还想跟你请教一下,有什么东西包治百病?往后遇上这种疑难杂症也好稍稍应付一下。” 我想了想,说:“多的是,比如烟、酒、罂粟、咖啡因。” “嗯,这些算药吗?” “烟草、罂粟、烈酒确实能缓解各种身体上的不适,在过去都曾一度被包装成万灵药,后来才逐渐发现副作用更大。说白了不过是带来片刻的愉悦,暂时忘记病痛罢了。世上没有什么万灵药,就算这个人的病能被这种药治好,给相同症状的人吃也不一定管用,如果非要说效果最广泛,那大概就是水了。” 章歌奇见缝插针地埋汰一句,“黄道长,我看你那些符水能起点作用,大概就是水兑得多吧!” 道长笑了,捻捻胡子,“呵呵,那我下次叫人多喝热水!” 前面一座黄土山坡下面竟出现一座小型庙宇,黑砖白灰、风霜斑驳,掩映在荒草丛莽中,颇有年代感。 庙宇小得着实感人,看着就如同一个大号灶台,章歌奇稀罕地说:“嚯,还有这么秀气的庙,不会是土地庙吧?” 道长看了看,“这应该是河伯庙。” 耳边确实已经能隐约听到浩浩汤汤的水流声,洛河就在附近。 我们沿着土坡而下,来到小庙近前,只见这座庙的墙脚绘有水波状的花纹。 小庙的券洞只能容一人探头到内部打量,我弯下身探头进去搂一眼,只见一尊神像端坐内部,左右侍立着童男童女,神像塑造得十分随意,面孔扭曲失真,加上内部光线阴暗,僵硬的笑容透着森森鬼气,令人感觉很不适。 左右两侧的油漆壁画俱已斑驳,我从一个颇具“野性”气质的女子画像上辨认出是西王母,我猜测原本的壁画可能是山海经中的人物、故事。 这庙实在太局促,一个平方都够呛,里面供桌什么的都没有,只在神像的间隙中摆放了一些香炉,落满灰尘蛛网,冷冷清清,似乎久未被人供奉。 我退出来,章歌奇打趣说这庙又小又矮,都可以当桌子在上面吃饭了。 吴八一说:“章哥这个提议很好,就是被当地人看见容易挨揍。” 我们继续往上走,谁知道沿着山道走了大概十来米,又看见这样一座袖珍小庙。 出于好奇,我们又进去瞧瞧,依旧是供着河神、童子,墙壁上画着一些河神的故事。 这位洛水河神——冯夷,有史可载的两件事都不大光彩,一件是被羿绿了还打瞎了眼,扮演了一回仙界武大郎;另一件是他抢一个凡人的玉璧,这个凡人叫澹台子羽,是位勇士,也是孔子的弟子,在这故事里他依旧是个不光彩的陪衬。 除此以外,另一件事情更是让人不耻——就是很著名的河伯娶亲事件,小时候的课文里讲过的被西门豹制止的迷信活动,娶亲事件的主人公正是河伯冯夷。 我放眼望去,只见这座沟壑纵横的黄土山上,不到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小河神庙,大部分都很破旧了,有几座甚至已经被毁大半,只剩遗址,这些小庙建筑风格大同小异,均是粗糙的四方砖墙券洞,看来建造得很不走心。 我问道长:“廖道长,看来这地方以前祭祀活动极为频繁吧?” 道长沉吟道:“我听当地人说,过去这儿风浪挺大的,每年春天会把一对童男童女盛装打扮、披红挂绿,敲锣打鼓地送给河伯当侍神童子。一来是平息河伯愤怒,防止发生水灾,再一个也是求风调雨顺,毕竟以前种田都是要看天吃饭嘛。” 章歌奇一皱眉:“焯,这也太没人性了吧,谁家爹妈能愿意啊?” 道长叹息,“肯定是没人愿意的,谁会乐意把自己儿女沉进水里淹死啊?不过,以前这地方的巫师势力极大,和乡绅豪强勾结,他们说河伯要收童子,谁又敢站出来违抗呢?” 我说:“实际上就是一种极端的宗教活动,其实它对巫师来说有两种好处!” 吴八一道:“啥,我没听错吧,河伯收人还有好处?这他喵完全百害无一利啊!” 我笑笑,“这好处只是对无良巫师而言的。人牲这种陋习古今中外皆有,有许多相似之处。正如道长所说,当一个地方巫师可以要求别人去死的时候,就证明自己的力量已经大到了极点,如同天子是上天的代言人,巫师就是一方神灵的代言人,是不可以违抗的。从这一点来看,在古代,权力和神性本来就是一体两面的。 “人牲的‘好处’嘛,首先既然河伯要收童子,每年都需要一对童男童女,那就得在民间选拔,大家肯定都是不希望轮到自己,那就得给巫师塞点好处,这个索贿的范围是非常广的,家家户户都要给,而且还是你无怨无悔的,又不是我强迫你的;再一个好处,拿民间选拔出来的童男女去祭祀河伯,如果今天风调雨顺那自然是巫师的法力,如果风不调雨不顺也可以甩锅,说这家的童男女有问题,有可能不是亲生的,或者是天生脑残,或者是身上带了犯河神忌讳的东西,反正他们总能编一万个理由甩锅。” 吴八一感慨道:“黑暗的年代已经结束了!道长,这些小庙难道就是……” “对!”道长点头,“应该是过去每年用童男女祭祀之后,巫师让村民兴建的庙,所以才这么的密集。这座山平时应该没人上来,只有祭祀活动的时候才会有人来。” 我们环顾四周,这种袖珍小庙比比皆是,那一对对泥雕木塑的童男女背后都是一个或两个伤心至极的家庭,以及在敲锣打鼓和骨肉分离的哭喊声中被捆绑着沉进波涛之中的无知孩童,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章歌奇呸地朝地上唾了一口:“这种河神如果真的存在,也应该弄死它!” 说到这里,我好像看到道长忽地露出一丝微妙的神情,不过转瞬即逝…… 正文 第507章 妒妇津 我们从这座黄土山走下来,继续前进了一会儿,就看见一片缓缓流动的灰蒙蒙的河水。 我心想这就是洛水啊,也没啥太特别的。 洛水在这儿拐了个弯儿,山下是一片地势平缓的渡口,左右眺望也没见过有桥,不远处有条小船在慢慢划着。 道长赶忙挥手大喊:“船家,渡河!” 见有生意上门,头戴笠帽、身披蓑衣的船家“咿啊咿啊”地摇过船来,船是如今很少见的木头平底船了,有摇橹、长篙,船上也没有船篷。 靠近岸边,船家拿长篙往水中一插固定住小船,朝我们比划了下,“一人五十!” 道长看看我们,我点点头:“成,不算贵。” 可能是此前碰见的怪事太多,我忍不住突然想,这个造型复古的家伙是人类吗?保险起见我还是悄悄揉开望气眼打量了一下,事实证明我只是想多了,心中暗自一笑。 但这河水的阴气却是比较重的,我看到有一道阴气如同瘴雾般始终笼罩在河面上。 我心想,难道是与此处曾经盛行的人牲陋习有关? 一上了船,章歌奇也不犯忌讳地直接开口问道:“这小木头船会翻吗?” 船家站在船尾叼着烟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再多说几句这样‘吉利’的话,估摸着就沉了!” 吴八一也吐槽他,“能不能盼点好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考虑到重心分布,大家分开坐在两边,我不放心背包悬在河水之上,便把背包取下来,拿腿夹住。 小船悠悠荡荡地划起来了,我问:“对了,这个渡口叫啥名儿?” 船家随口答道:“刘伯渡。” 我想了想,“这地方该不会就是妒妇津吧?” “啥是妒妇津?”吴八一问我。 “相传过去有个人叫刘伯玉,读到《洛神赋》时,觉得洛神被描写得真是太美了,简直是自己的梦中情人。在他啧啧赞叹洛神的美貌时,被妻子段光明听见了。段氏心生醋意便投洛水而死,化作凶恶的阴魂回去找自己的丈夫,问:‘既然你爱洛神,现在我也是洛神了!’据说洛水上面有一处渡口,如果有年轻女子坐船,就得把头发弄乱,妆弄花,否则必然风浪大作,这就是所谓的‘妒妇津’。” 吴八一摆了下手:“嗐,这不是吃饱撑的吗?就因为几句话也能跑去自杀?” 我笑笑,“如果这故事是真的,背后应该有更深层的原因吧。夫妻二人生活在一起,倘若不是矛盾已经冰冻三尺,当然不会因为一句对虚构人物的赞叹,老婆就吃醋自杀的。” 道长扶着船帮眺望着河水:“还别说,这儿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妒妇津。我听当地老乡说过类似的传说。对了,船家,你们这儿是不是也有忌讳,不载年轻漂亮的女子?” 船家露出一嘴黄牙笑道:“我们就算有这样的忌讳,哪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会来这穷苦地方,我是住在附近打渔的,要不是天天守着渡口混饭吃,早就饿死了,都他喵几年没见过娘们了。” “你们村有多少人?” “也就一百多人吧,就在前面。” 这时章歌奇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如果我们现在把通灵沙倒在船上,会发生什么?” 我赶忙摆手,“千万别乱来!河神也好、妒妇也好,既然此地有种种传说,我想根本原因是这儿风浪比较大,还是安分一点为好。” 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水面,竟忽地掀起大浪,小船一阵颠簸,船家赶紧用撑子撑船停在江心,风浪之中,小船慢慢打起转儿来! “我娶你大爷!”章歌奇一惊,“说曹操曹操到,不会真是妒妇的阴魂来了吧?她这是冲着谁来的?老子虽然面如美玉,可却是正经男人啊,这疯女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吴八一吓得缩在船底不敢动弹,却还是不忘吐槽:“章哥你太自恋了,这肯定不是冲你来的!我看八成是想抢小林哥下去当压寨夫君!” 此时纯黄道长掐指一算——其实他这个掐指基本没有意义,然后脸色惊变道:“不好,光天化日,竟有异相发生,此地必有妖异反常之物……” “好么,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您说了等于没说!”小胖说。 正所谓一尺水百丈波,这片江面本就开阔,小船在江心晃晃悠悠,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不时有水流进船舱,让人感到极度不安。 “河神老爷,好端端的生啥子气嘛!”船家也感到害怕,他边说着,边掏出一包红塌山,毫不犹豫地扔进水里,但是波浪并未平息。 吴八一抱着头,怀疑地说:“这烟进了水里也点不着啊,人家想抽都没法抽,能管用么?” 船家焦急地说:“这风浪来得忒怪了!有枣没枣打三竿,你们身上有啥值钱的、稀罕的,往水里扔一点,镇一镇吧!” 我暗暗皱眉,自古以来,只要发生风浪,人们都习惯往水中扔东西讨好鬼神,动辄整猪整羊、家仆美姬、玉帛珠宝,甚至连九鼎、传国玉玺都是这么扔掉的。 诸葛亮还为了祭河发明了馒头,最潇洒的当数子安小姐的前身——王勃,他少年之时遇到风浪,一船人皆惊慌,王勃潇洒地写了首诗投入水中,平息了水神的愤怒。 我再次揉开望气眼一看,不由心惊,此刻水面上阴气大盛,江水混浊,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东西,明明没有起大风…… “哼,怕不是冲着这个来的吧?”章歌奇说着脚踩船帮,迎浪而立,举起手中的斩龙刀,“畜牲,想要的话,自己去拿吧!!” 说罢,他解开外面的布,准备把斩龙刀用力朝十几米外岸上投掷。 我忙拦住他:“等一下,万一真的有蛟,你的刀可能会被吞掉……还是我来吧!” 我想起“窃仙方”中夹着一张孙真人写好的百辟龙毒咒,此物是退蛟毒,治水毒的,既是孙真人手书,必有强大的祈禳厌骇功效。 虽然我挺舍不得的,但符咒就如同美酒、奶酪、火腿,无论怎么珍藏,总有拿出来用的一天,犯不着太心疼。 于是我掏出这张符,大声道:“水下的亡灵、水族,请各位看在此符的面子上,让我们顺利通过,渡河之后我们自会用血食酬谢各位。” “呃,别乱答应啊……”章歌奇说。 我话一出,河面上很快便浪平风静,船家也不由连连称奇,“小兄弟,你这招太厉害了!这是啥符呀,能卖我一张吗?” 我说:“这个我回头再画一道送你吧!” “好好好,船费给你们打个八折吧!” 章歌奇撇了下嘴:“得,又要酬谢……这种爱收保护费的神啊鬼啊的,干脆甭搭理了。” 我说:“没事,估计就是水中的无祀之鬼作祟,祭祀它们不费啥工夫的。我们到了村子,吃个饭,然后买点东西过来就行,也用不着太讲究。” 这时船家突然冒出一句,“村里可没地方让你们吃饭!” 正文 第508章 教训船家 听船家突然冒出这样一句,章歌奇便问:“什么意思,村里没有饭店?” 船家答道:“俺们这小破村哪有什么饭店、招待所啊,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全是些老弱病残,你们就是想讨口水喝也困难。你们要是出来旅游的,甭在这鸟不拉屎的村里耽误时间,等坐车到了仙安,大把好玩的地方等着你们呢!” 纯黄道长突然接茬说:“我记得这落娃庄,原先可不是这样的。” 船家继续撑船,斗笠影子中的眼珠一转,瞅了道长一眼,“听你这么说……你以前来过?” 道长回忆着说:“我十年前还真来过,当时这村子的人口还挺多……对了,现在都没啥人种田了吗?”道长说着一指远处,那里是一大片长草的野地,地很平坦,杂草中隐藏着田埂,似乎曾是农田。 若不是道长指这一下,我们都没注意那片草地原来是农田。按理说庄稼人都是很看重田地的,荒芜成这个样子委实让人有点吃惊。 我心想这么大一片田就全荒废啦? 哪怕养几只羊也比现在这样强呀! 船家却没理道长,默不作声地没回答。 道长又追问了一句:“请问船家,现在没人种田了吗?” 船家突然拿篙子重重一拍水面,顿时水花四溅,溅了吴八一一脸。 他似乎有点生气,语气有点重地回敬道:“我们村里的事儿关你p事,有田不种我们乐意,就是玩儿!” 船上一时静默,这船家的谈吐属实有点古怪,话中带刺一样,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道长提到田亩荒废这件事,他这通发火让我们觉得莫名其妙,仿佛是触到了什么村庄内的大秘密似的。 吴八一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埋怨道:“你神经病啊,溅我一脸水!” 船家依旧板着脸,不再说话,眼睛看着天空,继续摇橹。 章歌奇不乐意了,替吴八一出头,“焯,溅别人一脸水不知道道声歉的吗?你长张嘴是用来拉翔的?” 船家瞟了他一眼,语气越发转冷,“你们是不是想吃滚刀面?” “滚刀面!?”章歌奇一愣,“你刚才不是说没饭店的吗?” “哼,白眼雀儿!” “你他喵给老子说人话,你是不是在讲黑话!?道长,他是在讲江湖黑话吧?”章歌奇询问纯黄道长。 只见道长态度立时变了,从衣服里掏出一包华子香烟来,恭敬地递上:“兄弟,刚才多有得罪,我们也是走穴挣杵子的,道上兄弟别伤了和气。” 我心想道长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到底是老油条。 章歌奇仍是不依不饶,我摇头示意他先别吭声,看看道长交涉下来是啥情况,毕竟我们人还在船上呢! 船家不接烟,道长自己留了一根,又给我们发烟,只有吴八一接了。 待道长和小胖点着烟之后,船家似乎放下戒心,慢吞吞地伸手拿了一根,就着道长伸过来的火点着。 这时,小船距离岸边已经不远了,船家干脆也不撑了,蹲在船头抽烟,让船以惯性漂动。 他低沉地说:“你们别在这落娃庄逗留,麻溜地出村往前走上一里地,下午四点有车去仙安,我是为你们好,听人劝吃饱饭,懂吗?” 章歌奇马上问:“村里是有什么古怪吗?” 船家冷着脸,看都懒得看我们,轻弹了下烟灰,严肃地说:“毛头小子,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招子放亮点,这地方水很深……” “水深是吧……” “哗啦!!!” 章歌奇话音未落,便一脚把船家踢下水去了。 事发突然,我们都一时都惊呆了。 章歌奇叉着腰,大声奚落道:“看你在水里还怎么装b?他喵的,老子早就让你说人话,没听懂吗?最烦你们这种货色,答非所问,整天就爱整那些云山雾罩的!” 船家在水中扑腾,趁换气的功夫,气得骂了一句:“龟儿子,老子成了你的佛!” “这句我听的懂!”章歌奇说,“你刚才说的‘滚刀面’也不是什么好话吧?老子看你就是个犯罪分子、通缉犯之类的!” 说着,章歌奇还把篙抄了起来朝水里比划,“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你再装b老子就把你杵进水里去!” 这就有点过火了,我担心章歌奇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搞出事来就麻烦了,赶忙劝道:“章兄弟,他只是语气不善,别的也没咋得罪我们。” 吴八一却指着自己的脸说:“嘁,还溅了我一脸水呢!” 我又看看道长,一向圆滑的他居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抽烟,在一边漠然看着,我总觉得道长似乎知道点什么。 船家踩着水,犹豫地看了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岸边,又瞅瞅凶神恶煞的章歌奇,大概是怕自己转身游泳时,章歌奇用船篙拍他…… 他寻思了下,终于服软,“嗐,说啥呢!我……我是正经庄稼汉……快拉我上去的……这种玩笑开不得!” “老子问你,什么是‘滚刀面’?” “呃,‘滚刀面’就是……刀削面。” “放p,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没去过三西!” 我说:“滚刀面我在《水浒》中看过,意思应该是把人杀了,然后扔进水里吧?船家,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江洋大盗之类的?” 船家急了,“说啥呢!现在哪有什么江洋大盗?我们就是普通……道上混的……咕嘟咕嘟……快拉我上去……” “说,你到底是干嘛的!!!” 章歌奇懒得理他那茬儿,直接拿篙子点他的肩膀。 船家双手一抓船篙,章歌奇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混乱中篙子居然从中间抽出来一截,露出锋利的刀刃,就跟那种叫薙刀的武器似的。 我们仨都愣住了,普通的船家会装备这样的东西?! “……咕嘟咕嘟……救命!救命!!!” 忽然间,落在水里的船家剧烈挣扎起来,水面哗啦哗啦冒起大片的水泡,如同油锅溅了水一样沸腾起来。 我们一开始以为这家伙在演戏,一个撑船的怎么可能不会游泳,况且这儿还是近岸。 但是随着水花逐渐小下去,他也跟着慢慢下沉,两只手拼命扑腾,脑袋奋力往外顶,可似乎难以为继。 此时我注意到河面的阴气开始变强,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 船家的声音更加急切了,“救命……救命……快点……我要被拽下去了……” 吴八一吓得呆住了,“呃,这……不像装的啊……” 章歌奇问我:“救吗?救上来再问话?” 我正要回答,道长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这个人渣不必救!” 我惊讶地看向他,“道长,你知道些什么吗?” 道长点头,“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们咋回事的……”然后他又对水里挣扎的人冷冷地说:“刚才你抽的烟,其实也没有毒,但里面混了出尘香,是用来供奉鬼神的,水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引来了!” 船家闻言,脸都扭曲了,更加激烈地挣扎。 “卧槽!这是啥玩意儿!” 吴八一突然骇然大叫,只见水中竟密密麻麻地冒出许多泛白发青的人手,揪着船家的衣服用力往下拽! 船家恐慌地嘶叫起来:“救我!救我……求你们了!!!” 可他这样不管不顾地一叫,冰凉的河水立刻灌进他的鼻口,呛得翻起白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别说吴八一了,我看着这一幕也感到心惊肉跳,吴八一怯怯地说:“呃,要不……拉上来吧,太可怕了……” 道长坚定地摇头说:“不行,这样的人渣救了才是造孽!几位放心,这是我做的手脚,要折福报也是折贫道的,与你们无关。” 正文 第509章 落娃庄的秘密 很快,那船家便不再露头了,直接沉入了灰蒙蒙的河水中,接着水面也复归平静。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纯黄道长,等他解释。 道长颓丧地望着刚才船家沉下去的地方,沉重地说:“他是个人贩子!” “啥?”我呆了片刻,“道长,你咋知道的?” “唉,事情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他说几年前有个破衣烂衫的女人深更半夜逃到了牛神村,女子神智不清、胡言乱语、手舞足蹈的,有好心的村民就把道长请来替她做湔祓仪式。 道长让她服下安神的符水(发挥疗效的是画符的朱砂),有妇女替女子检查身体时,发现她患有极为严重的妇科疾病,而且身上有许多新伤旧伤,其中还有绳子捆绑过的痕迹,烙铁烫过的痕迹……浑身上下简直没一个好地方,令人触目惊心,似乎是长期受到恶人团体的囚禁虐待。 村民为了要不要报警争个不休,村民们胆小,怕招惹上什么黑恶势力。 又有人说这女娃子虽然惨,可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清楚,万一她是个逃犯,到时候落个包庇的罪名可怎么办? 村民的生存观向来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助来历不明女子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让很多人都反对的。 道长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和村民达成共识,待女子调养好了,村里一人出一块钱,凑点路费,让她自个回家得了。 可这女子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对所有人都害怕,相处一阵子她才慢慢对道长放下戒心,渐渐地偶尔也有了清醒的时候。 她说自己是从离这儿不远的落娃庄逃出来的,落娃庄如今已经一个正常的村民也没有了,一伙绑架犯、人贩子、杀人犯盘据在那里,把破落的村子当成他们周转“货物”的基地,而女子自己就是被拐去的。 在那里,她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和虐待,每一天都如同身处地狱…… 女子还说,她曾亲眼见过,那些人贩子在一个月圆的夜晚,把一对男孩女孩盛装打扮,然后一个巫师跳着祭神的舞蹈,将哭喊的孩子沉进了江中,约摸十分钟后,人贩子又从水中捞上来了什么东西,但显然不是尸体。 道长听闻也非常吃惊,说如果这是真的,应该赶紧报警。 女子却绝望地说报警没有用,一旦有人来调查,这帮人不知为啥,总是能提前听到风声,呼啦一下全躲起来了,只留几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人扮演村民,他们也能掏出各种证件来应付。 全村都是罪犯,他们合起伙来欺骗外界,谁也瞧不出端倪,要想知道落娃庄的样子,除非亲自走一趟,但那里是个龙潭虎穴,去了就有可能回不来了。 道长当时也是吓得心惊肉跳,连他都没想到,朗朗乾坤,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情! 行走江湖之人,最鄙视的就是渣子行,也就是人贩子,那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他素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哪知道数里之隔的邻村,居然就是人贩子的窝点! 道长当时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女子先调养着。 这女子的身世也是极为凄惨,父母离异,她嫁给一个跑长途的丈夫,好了不到一个月,丈夫就原形毕露,稍有不顺心就对她拳打脚踢,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一个人离家出走,想找份工作养活自己,结果就遇到了人贩子。 再者她浑身是伤病,听着她的故事,真是令人手足无措,陷入迷茫和恐惧,你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到她。 道长也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这天去给一户人家看阴宅风水,突然听见村里闹哄哄的,跑去一看,一帮男人居然把这女子带走了,用布堵着嘴,绳子拴着手。 他们中有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人,一边散烟一边跟牛神村的村民解释,说这女子是他弟媳妇,吵架闹矛盾跑出来了,有点精神上的问题,总是胡说八道,没一句是真的。 面对这样漏洞百出的解释,村民们居然都选择了相信,任凭他们把这个不停挣扎、流泪的女子带走了。 道长看不下去,站出来,让他们把女子先解开,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清楚。 对方就死皮赖脸地搅浑水,说这女人有精神病,然后牛神村的一些怕惹麻烦的和事佬也帮着说话,叫他们赶紧把女子带走。 眼睁睁看着女子被带走,道长感到深深的自责、愧疚,可是他却没有力量做点什么。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天正是月圆,道长一个人走了挺远的路,悄悄来到这片土山上,先躲了起来。 当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他果真看见一伙人敲锣打鼓,带着一对被捆绑起来的红衣童男童女,队伍中还有一名戴着方相面具、披着法袍的巫师拔剑起舞。 随后江水中咕嘟嘟地冒起水泡,水声大作,河面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漩涡,这伙人直接把塞住了嘴的童男女推了下去,然后又扔出一个拴着绳子的桶,到水里去捞什么东西上来。 看到这一幕的道长吓得手脚冰冷,好半天没动地方——这个村果然有问题! 但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要如何粉碎这个邪恶的犯罪团伙呢? 他计划收集证据再报警,可没想到自己刚刚离开不久,便噩运缠身,莫名其妙地生病、被车撞、被狗咬、掉进洞里,倒霉的事情不间断地发生在他身上,就好像某种邪恶的力量缠住了他一样。 道长非常害怕,思来想去,便向自己多年不联系的师门求助,几番苦苦请求之后,神霄观派出两名师弟中的后起之秀来帮忙调查。 在此期间,离奇染病的道长一直在村里调养,也不敢出门。 过了整整一个月,两名师弟竟然音讯皆无,道长等得心焦,之后联系师门才得知,那二人已经不打招呼先回去了。 对于在落娃庄看到、经历的事情,两名师弟只字不提,师父也遮遮掩掩的说,此事牵扯太深,非善恶二字可以划分,天行自有天道,人力就不必去干涉了。 纯黄道长当时肺都快气炸了,觉得简直不可理喻!那些人躲在落娃庄里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每个月的月圆之时便拿童男女献祭江中的邪物,如此邪魔外道为什么不管?他们神霄观可是名门正派! 师父听到他的怨斥,反而把道长数落了一通,讲些什么善恶阴阳的大道理,最后告诉道长,落娃村里的人并非妖魔鬼怪之类的,让他千万不要插手了。 这事一直以来都是道长的一块心病,身边没有靠谱的人,他求助无门,自个儿又没有力量,这让他胸中总像是憋着一口恶气。 转眼间,已经过去三年了,那女子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很有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他只是想做点什么,不奢望粉碎这儿的团伙,哪怕救出一两个可怜人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道长忍不住抹了下发红的眼睛,歉意地对我说:“我编理由引你们来,让你们来淌这浑水,确实是我的私心,毕竟我头一回认识像你们这样有真本事的人。眼下还没有到对岸,你们若是不愿意插手的话,趁现在把船划回去也来得及……” 正文 第510章 行侠仗义 听完道长的讲述,我们仨沉默了片刻,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章歌奇戏谑地绷着脸,用力拍拍道长的肩膀说:“嗐,你不早说,早说我们直接不上这艘船了……小胖子,你会划船么?” 吴八一两手一摊:“章哥,我哪会划船啊!那位船家下去游泳老半天了,咋还不上来?” 我一听就知道二人是戏言,都在一本正经地装傻逗闷子。 当然道长和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没我们这种可庄可谐的默契。 他先是迷惑了一会儿,似乎是没太懂章歌奇和小胖的意思,继而可能理解错误,以为二人故意装出啥也没发生的样子,眼神中不由得带出满满的失望,干笑了下说:“也许是我太天真了吧,世上的善恶或许真是定数。‘存在即合理’,这是个人的力量轻易无法撼动的……” “哈哈,开个玩笑,还真把你骗到了!”章歌奇笑了,“道长,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早说啊,犯不着拐弯抹角的试探,好像我们仨不乐意见义勇为似的?不就是一帮臭人贩子么,老子他喵最痛恨人贩子!既然一个村都没好人,这样吧,老子直接解除封印、大杀四方得了,你们也不用帮我,省得溅一身血没地方洗。” “呃……这么说……”道长愣了愣,随后露出了惊喜的神情,“惭愧,是贫道愚钝了!” “章兄弟,你先冷静点,我们还是先分析下具体的情况……”我说道,“道长,你师父也是正派修炼之人,他为啥管一半又收手了?难道这地方作祟的是……河神!?” 说到最后两字我有点担心,朝河面看看,生怕又起波澜。 吴八一注意到我的眼神,便道:“小林哥,在这停着也不是事儿,我先把船划到岸边吧!” 说着他抓着橹一顿摇晃,哗哗地溅起水花,声势挺大,但速度十分感人。 道长捻着胡子说:“林先生,首先这算不得是作祟,是人贩子和水里的‘邪物’达成交易,相互满足需求,我师父觉得若是铲除了这个窝点,就像挤掉恶疮,这些恶人反而会流窜出去到处害人,受害的可就不止每月两名儿童了;然后是水里的东西,听我师父的口风,它极有可能是一位神灵!” 听到这儿,我也想起来,孙真人曾告诫我,仙家也不可全信。就像人有善有恶一样,神仙也各自有他们的行事风格和价值立场。 再说,如今一大批仙家已经沦为万妖洞的附庸了。 我正沉吟,章歌奇说:“我们把小仙子叫来问问吧,看这样的败类神灵能不能弄死。海内存知己……” 我打断他,“且慢,大白天的,她一个鬼仙也不便现身,等晚上再说吧!我们不如先到村里调查调查。” “好!”章歌奇跃跃欲试地说,“我迫不及待要行侠仗义了,拿刀砍死坏蛋也算正当防卫吧?” “呃……你别防卫得太过头,出手切记留一点之后和警察解释的余地。” “懂,砍死了人往对方手上塞把菜刀。” 我无可奈何地瞅了章歌奇,这到底是有经验还是天真幼稚。 道长感动地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几位都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之人!此行贫道也会鼎力相助的!” 虽说普通的人贩子对付起来并不困难,可这帮人背后还有个不知底细的神灵,这必须先打个预防针。 于是我说:“道长,最后能不能完美解决,我也不敢打包票。倘若对手真是法力高强的仙家,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恐怕我们也有心无力,只能先看看情况再想办法!” 道长点头,“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贫道不会强求的。” 待船靠了岸,我们朝村里走去,远远地就能看见大片长满了杂草的田地,村里只有十几间破旧斑驳的泥胚房子,远处有一家乡镇民营企业,院门紧锁,招牌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瞧不出来原来是做什么的。 大中午的,这村里却一个人也看不见,显得十分萧瑟。 于是我揉开了望气眼,环顾四周,只见家家户户里面都有人,甚至还有不少人趴在窗户上鬼鬼祟祟地偷看我们。 远处那间工厂里面更是藏了大量的人,但是他们像是被束缚住了行动……我心想,难道那些是被关押的人? 我把这个发现小声告诉大伙,道长说:“林先生,你这双眼睛真是方便。现在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情况,我们最好装作过路的样子,慢慢离开,避免打草惊蛇。” 章歌奇却不爽地说:“惊了又怎么样?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替天行道的吗?” 道长劝他:“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人贩子,很可能拿手上的人质当挡箭牌,或者手上有枪什么的。我们现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下,我在明敌在暗,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这时,村里传来咕咕的声音,道长说:“听,是鸟笛,他们在交换情报……” 我点点头,说:“且听道长的吧!” 我们慢慢穿过房屋,继续向村子的中心地带走去,这村里不养猪、不养鸡,破败的院子里头扔着各种昂贵的香烟盒、酒水的包装,还有火腿肠、方便面、饭盒之类的垃圾。另外,几乎家家附近都停着面包车、suv,这种很适合大量载货的汽车,一看就不正常。 也不知道这些犯罪分子是如何把原来的村民排挤走,鸠占鹊巢,以此为窝点的。 走过一间屋子时,大概是怕暴露动静,屋内有几个男人正往一名女子的嘴里塞进布团之类的东西。我这双望气眼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火起,但为了继续了解下村里的情形,只能暂时忍耐。 又路过一间院子,一个胸口纹着老虎的粗犷大汉披着衣服站在门口,眼睛不错神地盯着我们看,那目光相当不怀好意。 章歌奇可受不了这种挑衅,正要发作。 吴八一赶紧发扬他的八面玲珑,笑呵呵地上前说:“大哥你好,这附近有车去仙安么?” 大汉往一个方向伸手一指,也不说话。 这村子很小,我们很快便走出了村子。我看到村口有间小破庙,里面的神像、供桌早已荡然无存,倒下的大梁裹满蛛网,仅剩半间还没塌掉的屋子。 一路上也没吃东西,我们就先进破庙里休息一下。 各自把背包放下,找找有什么吃的。 行囊里有牛神村民送的茶鸡蛋和蜂蜜窝头,就着榨菜吃倒也挺香。 我低声说:“我看见那个工厂里面好像关了许多人。” 章歌奇说:“那直接把工厂端了吧!” 道长又掐指一算,“其实今天正好是农历三月十五,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今晚会拿童男童女献祭河神。” 我问道长:“这帮人会法术么?” “不清楚,没交过手,我偷偷看过几次,大部分应该只是普通人。” “走了一上午,大伙先休息一会儿,到晚上再说了。” 吃完东西,我就地打坐冥想,忽地想起道长所说的,对方能让他不断倒霉的事情来…… “好运、霉运”这俩词在生活中经常提起,用得很广泛,实际上却深深地牵扯到因果律。普通的妖魔邪物断不可能改变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的气运,至少得是一脚踏入了仙家的门槛,比如青牛大仙能改善刘老板整个公司的风水运势。 对方若真是神灵的话,确实是非常非常棘手,我们可能完全无法应对…… 正文 第511章 龙王护符 到了下午,章歌奇把头歪在背包上,呼呼地睡着了。 我还是继续打坐调息运气,正感觉身上热烘烘、进入状态的时候,突然听见应声虫吱吱地叫了起来。 好像有啥味道传过来……我睁开眼,提鼻子一闻,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道长也察觉到了了,立即跳起来,用袍袖捂着鼻子紧张地说道:“不好,是迷魂香!!” 说罢,道长含了一大口矿泉水往半空中喷。 我也隐隐感觉头有点晕,这时吴八一把章歌奇叫醒,章歌奇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出啥事了。 我说:“有人在屋里放迷魂药,赶紧找……” 不等我说完,章歌奇满不在意地撇了下嘴,站起身把斩龙刀插在前面,随后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鼓得高高的。 我和吴八一默契地捂住耳朵。 “啊!!!” 一声龙吟撕裂空气,破庙的门板、窗户直接吹飞了,雷霆般的震响之中,有人在外面发出一声惨叫。 有龙刀上的虎吼护着我们,我们几人并未受到影响,我立即抓起弓箭冲出去,之前重度损坏的乌号弓被我拿胶带绑了又绑,只能是勉强发挥最后一波余热了。 吴八一背上装药的包,章歌奇提上刀,道长也跟在后面,我们一起冲了出来。 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抱着脑袋,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大概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他身边掉着一个既像是烟斗,又像是小型鼓风机样的东西,正往外喷出一缕缕淡淡杏黄色的烟。 道长上前喝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们几个过路的下手!?” “别费力气了,他要是还能听得见,我的姓倒过来写!”章歌奇直接走过去,夺下那男人手中的东西,自己先放鼻子下闻了闻,“哦,这就是迷魂香的气味吗?”然后把喷迷魂香的工具猛地杵到对方嘴里。 男子挣扎抗拒,被章歌奇一脚踩住了脸,最后他只能被迫不断吸入迷魂香,不一会儿便浑身抽搐着昏迷了过去,继而口中吐出白沫,把喷迷魂香的工具也吐出来了。 章歌奇一脚把这小“烟斗”踢开了。 刚解决了这家伙,又听见一阵激烈的犬吠,只见边上的杂草丛里冲出三只恶犬,拴着粗壮、带刺的铁链,由一名黑壮的好似铁塔般的男人牵着。 另外还有两人跟在后面,一人扛着沙喷子,一人提着砍刀,气势汹汹地朝我们走来。 “就来了五条狗?”章歌奇嗤笑道,“这是瞧不起我啊!” “我先盘两句,探探来意。” 道长说着,上前朗声道:“朋友,大路朝天,我们打这儿过,借座宝阁稍稍脚,也不知道挡了谁的风,这样对付我们是不是太不够好汉了?” 黑壮男子阴沉个脸:“狗砸种,你们好意思说是过路的?渡口撑船的老李怎么淹死的!?” 章歌奇大笑道:“哈哈,老子可以送你到下面去问问他!” 黑壮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事到如今,道长索性直说了,“各位都是渣子行,吃断头饭的吧?” “焯,敢惹我们,看来你们是活腻了,做了他们!” 对方立刻撒手放狗,同时身后拿喷子的男人把枪口对准我们。 我早就蓄势待发,一箭射中那男子的胳膊,强弩之末的乌号弓如今拉开居然不会叫了,这令我很是心疼,虽然以前一直嫌它叫得太吵。 三条狗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道长突然摆出一个手势,然后把手下压,三条狗竟猛然停下,发出呜呜的叫声,后退着,转身逃掉了。 我听说道教里面有退治犬类、猫类的咒印,看来道长这种边边角角的技巧倒是学得挺好。 “玛德,你们胆子也……”黑壮男子看着被射中的男子,一时也有些惊讶,边说话边从地上同伴手中抢过喷子。 我早已瞄准,又是一箭,正射中他的手掌,黑壮男子也顾不得喷子了,抓着手腕嗷嗷惨叫! 最后那人提着砍刀不知道要不要上,当章歌奇不慌不忙地把斩龙刀亮出来时,那人顿时傻眼了。 就是单拼刀的长度他也是白给,他吓得拔腿就跑,嘴里还喊着:“发哥,我回去摇人……” “焯!他玛德!你们等着!” 黑壮男子也转身就跑,章歌奇动如脱兔,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子。 而我也一箭射中逃跑的男子的小腿,吴八一迅速跑上前,踢开那人的砍刀,利用体重优势往人家身上一趴,压得那小子像是从胸腔里挤出一声痛叫似的,吴八一轻松将其控制住。 章歌奇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黑壮男子的脸上,那声音别提多脆了,跟炮仗似的,当下打得他口吐鲜血。 章歌奇恶狠狠地质问道:“村里有多少人,你们供的是什么吊邪神!” 黑壮男子此刻还不服气,酝酿一口血痰准备吐,又被章歌奇一巴掌打在另一边脸上。 道长说:“这些吃断头饭的,骨头很硬,什么都不会说的!就算是警察来了也没辙。” “呸,来呀,动手呀!”突然,黑壮男子把衣服扯开,下面居然穿着一条红肚兜,上面绣着一些古怪的符咒图案。 章歌奇一时愣了,“你他喵是搞笑来的?这是你娘去世前留给你的刀枪不入的肚兜?” 黑壮男子满脸血,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朝章歌奇肆不忌惮地挑衅道:“来呀,打老子呀,动动老子试试!” “玛德,欠揍!……” 说着章歌奇准备揍他,道长突然紧张地大喊:“不,不要碰他,那个咒很歹毒的……我当年碰过,会一直走霉运!” 我觉得不可思议,从来没听说过能直接带来霉运的咒语。 我又仔细瞅了一眼那个肚兜,上面的符咒十分奇怪,用异体字写着“冰夷”二字,一堆扭曲的符号中间还画着一张诡异的笑脸,似人又似鱼。 道长再次警告,“千万不要碰,很危险,我没有开玩笑!” “不能碰你是吧!”章歌奇放下拳头,冷笑一声,猛的深吸一口气,对着黑壮男子的脸怒吼一发龙吟。 这声龙吟震天动地,我们站在几米外都震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炸开了个蜂窝一般。 近距离吃下这一发的黑壮男子直接七窍喷血,倒在地上,僵硬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章歌奇起身,用脚踢了一下对方,耸了下肩:“玛德,真不禁折腾,这就死了。” “死了?”道长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他不知道章歌奇的底细,根本没料到这一吼的威力竟如此之大。 我干咳了声,说:“呃,这人显然是长期抽烟喝酒熬夜,心血管十分脆弱,一吼就震死了。” “对对,肯定是这样的原因,这解释就叫作专业!”吴八一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此时他还压着那个被箭射穿小腿的男子。 那个中箭的男子却破罐破摔般地大笑起来,“白痴,你们杀了戴龙王护符的人,你们完了,哈哈哈哈!” 吴八一怒道:“你啥意思?” 男子奋力翻身,略略移动了下身体,他撕开衣服,也露出一个可笑的红肚兜,上面是一样的符咒。 他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哼,这护符老子也有。你们以为吼死大壮就不算动手了?天真,只要敢杀戴龙王护符的人,走霉运走到观音菩萨都罩不住你,哈哈哈哈!” “靠,让你胡说!!!”吴八一气得扇他耳光。 章歌奇一脸纳闷,看向道长,道长也是有些茫然,“我……我当时是拿脚踩了这个符,走了一个月霉运……” 这时一只鸟从头顶飞过,不偏不斜地拉了一泡屎落在章歌奇脸上,章歌奇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卧……槽!!” 正文 第512章 珍珠裤衩 吴八一惊诧地说:“这鸟屎拉得也太准了!这就是噩运吗?那啥,小……小孙哥,这俩货咋处理?” 地上那俩负伤的还在挣扎中,一个是之前被我拿箭射穿了胳膊的,看着自己血流得哗哗的,有些不知所措;另一个是逃跑时被射穿了小腿的。 小腿受伤的那个男人还炫耀似地露着胸前的红肚兜,放肆大笑道:“知道厉害了吗?太岁临头,你完了!哈哈,所有离你近的人都得跟着倒霉!” 章歌奇怒道:“玛德,看来你是想和刚才那畜生一起作伴了!” 说罢,章歌奇大步走过去,却不知怎么回事,脚下拌蒜,居然平地摔倒了!不过他及时拿刀杵住地面,这时又一股怪风袭来,风中吹来一物,章歌奇赶紧拿手一挡,竟然是个空罐头盒。 罐头盒虽然被挡下了,上面的铁盖却在惯性作用下分离,像锋利的暗器一样划过章歌奇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摔跤、罐头盒偷袭、铁盖削脸,这一连串的倒霉事情在顷刻间发生,我不由也感受到了霉运的可怕。它虽然无形无质、玄之又玄,可却能够调动世上的一切与你为敌,仿佛整个宇宙都在针对你,就像电影《死神来了》一样。 章歌奇气坏了,暴跳如雷,一把将罐头盒捏扁了。 道长劝道:“赶紧先回庙里……呃,不行,那地方你进去可能会塌……还是找个视野开阔,周围没有潜在危险的地方吧。” 我也劝他:“你不要着急,咱们一会问问子安小姐该怎么办。” 章歌奇点点头,“你们先离我远点。对了,反正我现在都倒霉透顶了,我去收拾那俩货!” 说罢,章歌奇把刀插在地上,过去解下那俩人的裤带,然后反绑他们的手,推着他们走。 我四下环顾,想给章歌奇找个安全的地方——道路另一侧有座小土山,底部凹陷进去,周围也没有电线、树木之类的,似乎可以先呆在那里。 道长问那个腿被射穿的家伙,“这所谓的‘龙王护符’可有解法?” “解?”那家伙摇头晃脑、流里流气地说道,“一旦冲撞了龙王老爷,拜神拜佛都没用,只有一位神能解!” “是谁?” “阎王爷!哈哈哈哈,你去找他吧!” 听着这话,章歌奇狠踹了他一脚,这人登时半跪在地,恶狠狠地回敬道:“还敢动我,是不是嫌霉运不够重?” 吴八一担心地问:“他们口口声声说‘龙王’,难道是一条……真龙?” 章歌奇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如果是真龙的话,我会感应不到?民间就是习惯把河神和龙王混为一谈,其实完全不是一码事。” 我心想护符上有“冰夷”二字,那正是洛水河神的名字——河神冯夷也被称作冰夷。 难道说是这位神用自身的气势来保护信徒,信徒一旦受到伤害,就以同等的霉运反弹给施害者? 我曾听过一种说法,人类的气势只能影响到周围的一草一木,妖鬼的气势能影响一间屋子,神灵的气势则能干扰整个村庄,本事再大点的,甚至能扩大到两个村庄的样子。 我们随手把那个吸了过量迷魂香一直没苏醒的家伙绑了扔进小庙里,然后来到我看中的那片小土山下面,见那俩坏蛋还在流血,我问:“道长,你身上还有拔箭散吗?” “有,给他们用?” “用吧,他们要是失血太多休克了,对我们也是负担。” 道长取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帕上倒药,喝令那两个家伙不许乱动,然后拔下他们的箭头,立即往伤口上面糊药。 拔箭散含有推车虫、巴豆仁、蓖麻仁这些药物,本身就是快速见效而副作用大的虎狼药,药面儿和着伤口涌出来的鲜血,很快就止住流血结了痂,然后由道长盯着他俩。 至于脸被划伤的章歌奇,他一个人离我们远远地坐着,脸色难看,一副焦躁的样子。 我掏出一片含酒精的湿巾让他擦拭下伤口。 吴八一好奇地问章歌奇:“霉运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对了,我这儿有个硬币,要不要做个实验?” 说着,吴八一掏出硬币抛起来,叫章歌奇来猜,猜了四次,两对两错,看上去好像没问题。 那个腿受伤的恶人看到了,冷笑说:“白痴,你的霉运是血光之灾,跟猜硬币、掷骰子什么的没有关系。你杀了大壮,所以必然受到同等程度的反噬,几小时内必定死于非命!” 道长担忧地说:“当初我只是在这种符上踩了一脚,就倒了一个月的霉……” 我想了想,站起来,“既然这种护符可以保护你们,那只需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小胖,我们把他的肚兜扒下来!” 那人闻言,显然神色有些惊慌了,厉声喊道:“别乱来,我焯你祖宗!” 章歌奇说:“你们别碰这个倒霉鬼,我来!” 说着,章歌奇走过去,劈手把那鲜红的肚兜抢了下来。 男子死皮赖脸地躺在地上左右挣扎,挣扎中露出了裤衩的上半部分,我们立时都被这别致的裤衩吸引了目光,那上面居然缀着一排珍珠! 章歌奇不由分说,直接把男子的裤子也拽下来,露出了一条全是珍珠的裤衩! 那男子更是疯了一样嗷嗷叫骂。 然后章歌奇脸色阴沉地看向边上另一个人,那人害怕地说:“别扒我裤子,我……我可没有这样的裤衩!” 章歌奇没理他,径直走过去,扯开他的衣服,发现他也有红肚兜,但是裤衩是正常的。 吴八一看得啧啧称奇,“我去,人贩子的时尚品味真是妖艳呀!” 我问那个穿着珍珠裤衩的男人:“你这……珍珠裤衩有啥说道么?” 那男子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可能骂得也累了,不吭声了。 章歌奇手上拎着红肚兜,一脸嫌弃地问:“靠,不是吧,我……我要穿这玩意儿?” 我无奈地说:“嗯……穿上试试吧!” 吴八一偷笑道:“嗐,又没外人看到,反正都是自己人!” 章歌奇叹息一声,把红肚兜当围裙一样系在腰间,然后又问:“这条骚气的珍珠裤衩要扒吗?” 我寻思了下,“先问清楚咋回事吧。” 男子立刻又粗鲁地骂起街来,章歌奇充耳不闻,像对待牲口似地抓住他受伤的腿部,使劲地按压小腿肚,男子便痛得嗷嗷惨叫,叫完了一头冷汗地继续浪言浪语地骂街,果真是硬骨头。 我问另外一个看上去胆子小点的,“喂,这珍珠裤衩是不是什么巫术?” 这家伙额上全是冷汗,嘴唇咬紧,明显很害怕,但是他嘴很严,并不打算回答我。 纯黄道长说:“他们这样的犯罪组织,向来是靠恐惧来凝聚内部的,如果泄漏内部的秘密,回去之后会死得很惨。” 这么看来珍珠裤衩并不是个人审美,是关乎到他们的秘密…… 我思来想去,拿一片湿巾去路边摘了几片毛茸茸的叶子裹着回来,交给吴八一:“来,用这个给他俩擦p股,看他们说不说!” 正文 第513章 罪恶产业 刚刚被章歌奇收拾过的男子呼呼喘着粗气,脱力般地躺在地上,咬牙道:“别费劲了,我们出来混的,义字当头,你就是把我们的肠子拽出来,把我们剐了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我冷笑,“那你是不知道这叶子的厉害!这种荨麻叶上面全是细小的毒刺,进入身体之后剧痛难当、灼痛不止,曾经有人不小心拿它擦p股,最后承受不了过敏的折磨自杀了。你不是连活剐都不怕么,那就让我们欣赏一下你高贵的勇气吧!” 男子一听,脸上汗珠直落,其实我也是半忽悠半恐吓,把人折磨到自杀的是另一种荨麻科植物,叫作金皮树,国内是很罕见的。 我摘的是另一种野荨麻,叶片上也有细细的刺,如果擦了p股或者碰到粘膜,也是非常痛苦的,只不过没到金皮树那么夸张的程度。 吴八一坏笑着,立即上前作势去扒男子的裤子,另一名男子吓得浑身哆嗦,恐惧地说:“方哥!方哥!裤衩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要紧吧?” 叫方哥的这男子横眉立目地骂道:“放p!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告诉外人,说一个字,我们回去都活不成!” “小胖子,你让开!” 突然,章歌奇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他早就不耐烦了,凶神恶煞般一脚踩住方哥,干脆利落地扯下方哥的珍珠裤衩,然后把荨麻树叶给他塞进去了! 方哥一开始表情平淡,突然间就开始尖声大叫,拼命地打滚,在地上滚成了一个土人,那惨叫声简直是撕心裂肺。 最后他直接疼晕了过去,口吐白沫,翻着双眼,四肢偶尔抽搐一下。 我心想荨麻叶果真是厉害,不知那更上一层楼的金皮树会是啥效果…… 我看向另一名男子,阴沉地问道:“你也想尝尝这滋味吗?” 那男子的胆子本就不大,他吓得直接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问他:“这里都是些什么人。” 男子犹豫一下,可能是看见同伙昏迷,没人会告状了,狠下决心,全撂了。 “我们是做渣子行的……老大叫狐狸、疯狗,之前是关中的两大贩卖人口集团……这两年风头紧,生意不好做了,一开始是狐狸发现这儿能发邪财,后来疯狗也来了,双方为了抢地盘打过一架,死了四十多人,后来双方谈拢了,现在属于是战略合作关系。” “怎么个发财法?” “水……水里住着一位龙王,只要月圆之夜,子时送上一对童男女,龙王便会还赠一桶珍珠!” “什么!?” 我诧异地看向方哥那条珍珠裤衩——原来是这么回事! 仔细看,缀在裤衩上面的珍珠个个浑圆饱满,有鱼眼大小,绝对是品相一等一的好珍珠。珍珠这东西价格浮动极大,几百块到十几万都有可能,便宜的一般用来当药材,这种品相好的珍珠我想价值绝对在六位数! 这男子又补充一句,“他拿来做裤衩的都是品相较差、个头小的,据说这玩艺能补肾,其它大颗的珍珠全部拿去换钱了。” “啊?这些都算小的了!?”吴八一听得惊愕不已,“我滴妈,这得多少钱!” 男子说:“献一次童男女,得来的油水绝对够兄弟们吃一年的,龙王出手非常阔绰,要不怎么是龙王呢?这比单纯卖小孩来钱可安逸多了,所以……所以两大集体现在都盘据在这里,到处拐小孩回来献祭。不过献祭的事情我可没参与过,我就是跟我舅舅过来帮忙,跟打工人差不多!” 道长冷冷地看着他:“伤天害理、助纣为虐,你好意思说这是打工?我问你,三年前有个叫安安的女子,逃出落娃村,又被你们抓回来,她后来怎么样了?” 男子连想都没想,就答道:“死了。” “你连安安是谁都不想想,就回答我?”道长怒道。 “真的死了!肯定死了!”男子信誓旦旦地说,“这里一百多老爷们,每天无所事事,肯定有各种需求,你明白吧?所以定期会拐一些女人回来玩儿,一旦得了病、残了、怀孕了,直接绑上石头扔进水里祭龙王。你都说是三年前了,没有哪个女的能在这儿活过三年的,每年这儿要死很多女人……当然也有男的,长得好看的小男生,比如你这样的……” 男子看看我,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和不寒而栗,世上最没下限的罪行就是以人类为商品的贩卖! 听着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这些,我们恨不得当下就弄死他,章歌奇更是气得咬紧牙关,拳头也攥得咯咯作响。 道长闻言,似乎很难过,他转过身,迎着风昂着头,仿佛在掩饰泪水。 我压着怒气问:“你们这些人贩子,怎么发现这么刁钻的挣钱法子的?” 男子说:“那我可不知道了。反正最开始是狐狸老大发现的,然后他就经常拐了小孩来这儿。” “原来的村民呢?” “挤走了呀!给钱让他们搬走,说是承包了村里的土地,实在不愿意走的就威胁,反正你不能天天报警吧,我们是可以天天来闹腾的,所以,这帮村民不到一年就全部搬走了,现在这地方全是自己人。他们有一条成熟的产业链,找肉票、送肉票、换珍珠、搞后勤、搞装备,分工很明确的……至于我,我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在这儿的任务就是负责治安,那些核心的产业跟我无关,真的。” “谁叫你们来对付我们的?那帮畜牲已经怀疑我们了?” “没有……”男子眼神游移,“就是大壮偶然发现撑船的老李淹死了,又发现你们这四个陌生人在村里逗留,自然就怀疑到你们头上……村里其他人不知道……” 他抬头看天,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但周围却不暗,因为正是一轮圆月当空。 男子说:“今晚大家都很忙,没人会管你们的,劝你们赶紧走吧,这里的水很深,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贩子,势力非常大,如果得罪了他们,他们一个电话,你们、你们的家人、朋友、邻居、老婆、小孩就会人间蒸发,真的不是开玩笑。我自己属于是被雇来的,跟他们不算一条船上的。” 这家伙第三次强调自己跟他们不一样,看来求生欲很强,但我却并不完全相信。 我看见村里有亮光,正是从工厂传来的,又问:“那个工厂里面,是不是关了很多人?” 男子回头看看,“那是肉票仓库,别去,他们有枪!你们这又是刀,又是箭,搞得跟拍古装片一样,根本不是对手!听我一句劝,你们快走吧,其实我看得出来,估计你们就是路过的,千万别淌这浑水。今天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行不行?” 我冷笑一声,“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呢?” 正文 第514章 神界失格 听我这么一说,男子一时语塞,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是……” 我打断他接下来的废话,“行了,该问的都问了,道长、小胖,把这俩也送到那边的破庙里去吧。” 道长拽着这家伙走,地上那个昏迷的,吴八一只能把他背起来。 二人刚走,突然哗啦一声,身后的土山居然塌了,章歌奇只是骂了一句,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懒得挣扎反抗了,双手抱住头,冷眼看着哗啦啦滚落的碎土渣,转眼把自己半截身子给埋了。 而站在边上的我,居然没怎么受到殃及,还真是只冲着章歌奇来的。 “焯!”章歌奇拨开土块,奋力从土堆里走出来,气哼哼地把腰间的红肚兜扯下来扔掉,“这玩艺根本没用!玛德,老子现在一身霉运,所到之处天塌地陷的,估计我一个人能把一座城攻下来了!” 我苦笑一声,“确实,得亏这是在村里,如果你呆在城里,肯定楼塌屋倒,又是火灾又是车祸吧。现在已经晚上了,咱们问问子安小姐怎么办吧。”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随着我念出咒语,穿着羽织的子安伴随淡淡荧光翩然出现上空,一看到章歌奇,她怔了一下,低低惊呼一声,“章先生,你怎么印堂无光、煞气罩身啊?” “唉,别提了……”章歌奇叹口气,颓丧地坐在土渣上面。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期间道长和吴八一回来,道长看见神仙登场,惊骇得难以形象,瞠目结舌,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文化冲击。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撩起道袍就准备跪拜,被子安劝住了,他就恭敬地拱手行礼三下。 听完我们的讲述之后,子安沉吟道:“气运就如同风势水流,凡人的气运就像涓涓小溪,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帝王的气运相较凡人,更加澎湃强力一些,有时可以强行逆转颓势;仙家的气则如同滔滔奔流一样,是可以干扰一方现实的。章先生的情况就是和仙家的气运发生了冲突,虽然没有仙家的具体意志在里面,但这来势汹汹的霉运也如同看不见的刀斧一般可怕,随时会要了性命。” 我忙问:“请问怎么禳解呢?” 子安在空中走来走去地思索,说:“除非有更强大的气运来对冲……” 我指着自己,“对了,我这张嘴也是出名的开光嘴,是不是意味着,我自身的气运是比较强的?” 子安说:“林先生大概是类似帝王之运,和仙家比还是差太多。” 难怪奶奶说我“凡胎金口”,这凡胎金口虽然平时我不怎么用,其实主要都发挥在符咒上面,我这张嘴念出来的咒语就是更有威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资吧。 道长清了下嗓子,说:“呃,贫道斗胆说两句。改运这件事,一般要么是改名字,要么是换风水,或者佩戴什么饰品。假如有其它仙家的东西,是否可以对冲掉这股霉运?” 一听,我忽地想起,“对啊,我这里就有这样的物件!可以给章兄弟试试。” 说着我掏出窃仙方,“这是孙真人手写的药书,绝对是带着强大气场的,子安小姐,这个管用吗?” 我注意到子安眉眼低垂,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她笑了下,缓缓道:“恩公,我知道你很崇敬孙真人,可是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孙真人只是在人类中负有盛名,在仙界他只是微末小仙而已,和这位河神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初登仙界,我曾觉得这里全是怪物,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至少有一大半仙家是怪物。这位河神,法力之强大,背景之深厚,我觉得你们若真的去主动招惹对方,只怕是十死无生。” 这一席话让大伙都沉默了。 章歌奇愤愤地说:“小仙子,他身为仙家,却在吃人呀!那个珍珠,我估摸着就是拿死人骨头变出来的,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如果没人阻止,他能一直吃下去,吃成千上万个人!吃到有一天珍珠贬值成塑料珠为止!不不,他是神仙,挥挥手就能变出别的值钱东西!到时还是有大把不干人事的畜生去拐卖童男童女来供奉它!” 章歌奇说着,把我递给他的用塑料膜包起来的《窃仙方》纳入怀中。 吴八一接茬道:“对啊,这仙家咋能干这么没人味儿的事!难道没有什么天条可言么,仙家咋能随便吃人?” 子安神情有些黯然,“你们应该都看过《西游记》吧,平顶山上的金角银角,说是为了考验唐僧才让他们下凡做妖的,可是在唐僧来之前,周围被吃掉的凡人又算什么呢,到最后神仙只字不提。在天道的角度,生死不过是眨眼闭眼的事情,仙家不能直接干涉人类的生存和死亡,否则这大地上那么多灾难,为何却没有神仙降临?但是,人类自己是可以拿人类来献祭的,仙家也可以送东西给人类,这并不违反天条,只能算是……” “卡bug?”吴八一脱口而出。 “呃……”子安迷惑地顿了下,可能没太明白小胖的意思,“如果吴先生是指钻漏洞的话,那说的很对。他是仙家,他知道怎样不违反天条,他做了一件让人不齿的事情,但是并未触及仙家底线。你们若要主持正义,估计是没有仙家站在你们这一边的,他们只会袖手旁观。而且你们与河神为敌,却是亵渎和冒犯神灵,就算被杀,也得不到同情,请各位三思!” 这事儿还挺棘手的……我沉吟起来——子安不会故意恐吓我们,章歌奇只是冒犯了写有对方名字的符咒,就已是这般下场,我也能想象到前途的凶险…… 道长也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看看我,“林先生,这事儿你来决定吧,我不强求!” 我点头,想了想,又问子安:“如果我们杀掉河神,会不会犯天条?” 子安答道:“天下唯一的正义就是力量,如果你们有能力杀掉他,再加上河神的所作所为太下作,应该是不会受到惩罚的,但……” “但你认为我们做不到对吧?”我掏出玉笔,“我们有这个,用孟德试才阵强行把他拉入我们的规则之中,你觉得这办法怎么样?” 子安苦笑说:“这个是杀不掉他的。” 吴八一跳起来,“我们还有青牛大仙和小仙子你啊!” 子安摇头,“那位青牛大仙尚未渡劫,其实只是一只非常强大的妖。至于我,就更是弱小得不值一提了,请你们三思。” 我沉默了,我们的手段加起来可能真的不够,我抬头看天,夜幕深沉,一轮圆月当空…… 明知打不过还要上,这完全不是我的作风,逞一腔热血是无法伸张正义的。 这时,章歌奇问道:“小仙子,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仙家是不能杀人的对吧?” 子安回答:“是的,这是仙家大忌。” “哈哈!”章歌奇笑了,“那就好办多了,咱们只要把这些人贩子全搞定不就得了?还考虑个屁的河神!” 正文 第515章 替身攻击 章歌奇一句话提醒了我,我点头道:“对啊,出家人不说在家话,只要办到我们能够办到的事情就够了!把这个邪神的补给线断了就成,虽然只治标,但对这邪神也是沉重打击!” 子安沉吟道:“当然也可以,但是……”她一指被章歌奇扔在地上的红肚兜,“他们一定都有这样的护符保护,你们要如何应对?” 章歌奇嗤笑道:“怕什么,老子现在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我上就是了,你们都离我远点!” 我说:“夜长梦多,现在都八点了,我们准备一下,赶紧救人吧!” 我坐下来清点了一下符咒、箭矢,乌号弓现在不叫了,倒也很适合干潜入偷袭的事情。 我记得《战狼》那部电影里面用野外有毒的树汁来当武器,我环顾四周,寻找带毒的植物。 这时,一直看着我们的子安突然说:“恩公,我好像有办法对付噩运……你们愿意把姓名和八字交给我吗?” 章歌奇笑道:“小仙子有啥高招吗?别说姓名交给你了,就是性命也行啊。” 子安说:“其实我也不太精通此道,但是可以帮你们做个替身。” 我猛然醒悟,“对啊,过去之所以给小孩起贱名,像什么狗子、屎蛋之类的,正是因为古人认为小孩长大会经历四十一重劫难。如果名字过于招摇,会被冥冥中游荡的鬼神注意到,进而会早早夭折。下贱的名字好养正是因为它不显眼,藏木于林,不容易被鬼神注意,就很容易逃过一劫。” 章歌奇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马上改名字?改成章二狗、林蛋大之类的?” 我被他逗笑了,我说:“甭寻思了,现改名字肯定没用。刚才子安小姐说替身让我想到了,可以利用这种原理,把我们的命格和一些动物绑定。” “和动物绑定?这能做到吗?” 子安赞许地答道:“林恩公说得没错,用替身巫术,把你们的命格寄放在猪狗牛羊身上,只要数量足够多就能够成为抵挡噩运的堤坝,这道理就像是一瓶毒药倒入大海,毒性也能够被稀释掉。” 吴八一问:“数量足够多是什么意思?随便弄几只猪狗牛羊不行吗?” 子安摇头,“神仙级别的强大噩运,必须要用许多生灵来分担……不过如今猪牛羊似乎大量聚集在一个叫‘养殖场’的地方。” 我说:“对,和我想的一样,把我们的姓名、八字写满整个养殖场的猪牛身上,这非神力不能办到!” “卧槽!!”吴八一诧异,“把名字写满整个养殖场……被人看见我们就出名了。” 道长也震惊地点头,“奇思妙想,但是完全可行!” 历史上其实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沈括《梦溪笔谈》中提过某地一夜之间墙上写满意义不明的字,还有某地大批水牛被人写了模糊神秘的字,我想这或许就是巫术的残留吧。 倘若明天某养殖场的人发现猪头上写满“林泽闽”、“章歌奇”的字样,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会是这样的前因后果。 我掏出纸笔,写下自己的八字姓名,然后挨个传写,章歌奇拿到一看,说:“我去,‘吴八一’这么土的名字,搞了半天还是个艺名啊!” 吴八一笑道:“嗐,这是以前摸金的时候瞎起的。” 轮到道长写的时候,他有点犹豫。 我叮嘱他说:“道长,就算你不信子安小姐,也应该是信任我的。千万要写真名,假的没有用,白费力气。” “好!”道长看看我,立即提笔写了起来。 修行之人最忌被知道姓名,八字更是大忌,这一张纸就是我们四个人的命,若非对子安完全信任,是绝对不敢交给她的。 拿到之后,子安看了下,“我现在去最近的养殖场,写在动物身上。” 道长担心地说:“那我们的姓名、八字不就全被人知道了么?” 子安笑道:“请放心吧,我会用丹书墨箓的变体字来书写,被人看见也不会认识的。好了,我现在就走,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和这里的人起冲突!” 说罢,子安化作一道清风,眨眼间消失了。 道长长长地吐了口气,“哎,这个……仙女……你们咋认识的……就算是我师父请神,也得登坛做法,念叨半天才行。” 吴八一趁机吹牛,“嘿,我们小林哥的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天上地下的神仙都认识!” 我拍了他一下:“都啥时候了,还搁这儿吹牛呢?” 我又对道长解释道:“子安小姐只是一个很小的仙,我们算是朋友吧,所以请神可以不必那么正式。” 道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等了一会儿,章歌奇活动着身体说:“咱们先进村瞅瞅吧!” 我同意了,我们先检查了一下被关在破庙的那三人,确认他们根本挣脱不了,再继续朝村子进发。 我一直开着望气眼,这阵子呼吸吐纳,望气眼已经可以维持很长时间了。 入夜之后,那些屋子里似乎没人了,都聚集到那家工厂里面去了。 厂子里面人头攒动,看起来忙得不可开交,似乎正在为献祭仪式做着准备。 章歌奇身上怀有窃仙方,感觉霉运变小了些,不过打巷子经过的时候还是偶有瓦片“咚”地掉下来,或者不小心踩到狗屎,好在他皮糙肉厚也没受伤,就是人越来越烦躁,嘴里不住撂狠话,非要把这村子闹腾个底朝天不可。 “这间屋里没人,进去看看。”我指了一下侧面的一间农房。 章歌奇迫不及待地上前,一脚踹开屋门,屋内陈列简单,桌上放着吃剩的晚饭。 章歌奇不客气地打开冰箱,找出一袋密封包装的扒鸡来吃。 “章哥,看看还有啥!” 吴八一自个也忍不住凑过去,顺手拿了罐八宝粥。 章歌奇边吃边说:“一把火把这些屋子烧了怎么样?” 我苦笑:“你可拉倒吧,火一旦烧起来,到时乱得难辨方向,我们也不好救人。” 这时,我注意到桌上有本民兵训练手册,便拿起来瞅瞅,书被翻了很久,有些破旧,里面许多地方还划了横线。 吴八一笑道:“小林哥,这书我知道,据说是穿越三大神书。” “什么三大神书?” “就是《赤脚医生手册》、《民兵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把这三本书读熟,穿越到古代也能改天换地、问鼎九五,或者有一天世界大战爆发,地球环境毁了,就靠这三本书也能重建人类文明!” “这么刘哔的吗?”我惊讶地看看这书,又翻了翻,这本书中有大量射击的内容,看来这儿的人贩子平时有进行过系统的训练。 屋子的墙边上还摆放着一个破旧的小书架,放了些书。 我看见上面居然还有一本关于刑法的书,心想这罪犯当的真是透彻啊,这是提前先给自己打预防针吗? 我伸手去拿,却发现书架的隔板有点松动。 章歌奇注意到什么,他放下啃一半的扒鸡,抹抹嘴,然后走过来帮忙把整个隔板取了下来,然后把书架后面拽开了。 后面隐藏着一个暗格,而这暗格里竟然有一把ak47!!! 正文 第516章 浪的男孩 看见这把AK47,我们几个眼都直了,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感受这把“传说”中的枪。 吴八一急吼吼地伸手要拿,我赶紧拦住他:“等等,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嗐,死人贩子哪有那么灵光的脑子!”章歌奇伸手拿过枪,把枪握在手中打量,“嘿,老子只在游戏里见过这玩意儿,这真的是AK47啊?” 吴八一迫不及待地也摸着枪:“章哥,给我看看!” 道长说:“估计他们的枪都是境外走私来的,有钱有门路搞到这样的枪并非难事。” AK47被誉为步枪中的棍棒,意思就是说它易上手易维护,简单粗暴杀伤力强,深得恐怖分子的喜爱。 然而可惜的是,我们手里虽有枪,却无子弹,章歌奇把书架下面的小抽屉都拽开也没找着弹药。 吴八一不舍得放下,把枪挎在身上,去周围继续寻找子弹。 我说:“你先把枪放下吧,真以为跟游戏里面一样,枪械弹药补给都放在那让你捡啊?这儿肯定找不到子弹的。” 吴八一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这把枪,说:“看来敌人的装备不错啊!对了,他们要真掏枪,咱们可咋办?” 章歌奇笑了,拍拍自己的斩龙刀,“哈哈,金属疙瘩在我面前都是白给。” 我们在不开灯的屋子中稍事休息,反正我有望气眼,周围有活物接近是能看见的。 这儿有小半间屋子全是易储存的食物、药品,章歌奇抱出来一箱罐头,随意地打开品尝,一边吃一边品评,还嫌弃里面的茄汁黄豆罐头吃起来一股豆子腥臭味。 我和道长大致看了下药箱,里面都是些止疼片、消炎药之类的,除此之外,还有少部分的高锰酸钾溶液和开塞露。 吴八一凑过来说:“道长,我听说开塞露是甜的,真的吗?” 章歌奇嗤笑道:“小胖子,你这口味有点广泛呀!” “嗐,我也是听说,又没尝过。” 道长说:“确实是甜的,因为里面有甘油,你们知道甘油是什么吗?” 我说:“治心脏病的,另外好像也是爆炸物。” “对!”道长一笑,把手中的高锰酸钾和开塞露放下,“这个加这个,效果石破天惊,我稍微加工一下!” 说着道长去找来矿泉水瓶、胶带、碳粉、煤灰、铁钉之类的,当着我们的面弄出一个简易炸弹来。 我不由感到惊讶:“道长,你连这也懂啊!” 道长笑了:“我们走江湖的,满脑子都是偏方、奇术。像什么夏天不流汗、冬天不冻手、行百里不饥、无水无锅煮米饭等等,就是过去所谓的奇技淫巧,我对这些比较有兴趣,而且对我的帮助很大。” 章歌奇吐槽道:“难怪你学不会法术,杂七杂八的东西学太多了吧。” 道长叹息一声,“这方面,我既没有天资,也没有耐心,别的师兄弟学上一两年符箓法术略有小成,我实在是坚持不下来,吃不了这个苦。唉,看到几位兄弟一身硬本事,我心中是有点后悔当初没好好学艺的。” 我心想道长人长得潇洒,其实也不笨,学不来法术的原因大概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是那种过于投机取巧的聪明,却不愿意把心思沉浸在一件事情上慢慢打磨。 我听吴八一说,有学者统计过,在任何一个领域要成为专家,都需要至少一万个小时的磨炼。 聊着天,道长又制作了两枚简易炸弹。 这时昏暗的屋中闪起一道荧光,子安悠悠然出现,道:“林先生,全部弄好了,现在你们应该可以抵挡护符的噩运,不过能不冲撞尽量不要冲撞。” “对了,子安小姐,你把养殖场的名字和地址告诉我一下,如果牲畜全死了,回头我去给人家赔偿一下。”我说道。 “放心吧,林先生。我说过只要分担的动物足够多,霉运就像一瓶毒药倒进了大海里,几乎是没什么用的。”子安笑道。 “哈哈,太好了,不用提心吊胆了!哦吼!” 章歌奇开心地跳起来,他大概是想验证下霉运有没有用了,便猛地把刀朝天花板旋转着掷出,然后闭上眼睛伸出一条胳膊。 我吓出一身冷汗,“喂,别浪!!” 只见斩龙刀呼呼旋转着落下来,刀背打在他的胳膊上,然后落在地上,倘若是刀刃在下的话,他这条胳膊就断了! 章歌奇笑嘻嘻地捡起刀说:“看,老子现在不倒霉了,上吧!” 我和小胖还有道长都一时呆若木鸡。 “妈呀,章哥你可太浪了,比十级台风卷起来的海浪还离谱!”小胖忍不住吐槽道。 我也擦了一把冷汗,“看来你真是‘康复如初’了……” 道长不好意思说啥,只是惊愕地瞅瞅我和小胖,那目光似乎在问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章歌奇却不以为耻地拿大拇指指着自己,“喜欢浪的男孩,运气都不会太差!” 子安被逗笑了,道:“章先生真是洒脱,少年自有少年狂。” 章歌奇很高兴,一脸受用,我心想人家这话不是在内涵他么……唉,他高兴就好。 我说:“子安小姐,今晚的行动,你就跟我们在一起吧。” 子安想了想,“但我不便在凡人面前现身,林先生,我还是附到你身上吧!” 我看看吴八一,“其实可以附到小胖身上,中和一下战斗力。” 吴八一一听,很乐意地点头,把双臂一张,眼睛一闭:“来吧!” “呃!”子安尴尬地摇摇头,“我还是跟着林先生吧。”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强求,于是我念了一遍寄狐经,让子安附到我身上来,在边上全程看着的道长又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 很快,我感到一缕仙气进入身体,很轻盈通透,像饮了参茶一样全身舒畅。 我随口表达了一下感谢,道:“子安小姐,谢谢你如此帮我们。” “恩公这是说哪里话?救我摆脱四百年牛身噩运,这大恩大德,我连万分之一都未报答呢!”子安说道。 我笑笑,“嗐,朋友之间就别老提什么报恩了。” 于是我们一行人出发了,吴八一死活要带上那把AK47,说就算找不着子弹也不能给这帮人贩子留下。 我们朝工厂方向进发,沿途我一直在观察四周,有一间屋子里面,几个男人正在凌虐一名女子。 我告诉章歌奇,章歌奇点点头,抬脚咣当踹开了破旧的窗户,直接跳了进去! 不等我们上场,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短促的打斗声。 等我们进去时,几个人贩子已经被干趴下了,胖头肿脸地不省人事。 章歌奇把他们的皮带解下来,把他们的脖子绑在同一根柱子上,嘴里还塞了袜子。 屋里的女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见到我们的闯入,反而更加害怕,像受惊吓的动物一样爬着钻到桌子底下,抱着膝盖,露出两只胆怯的眼睛。 道长蹲下身,开导安慰了几句,询问了女人的情况,说:“你不要怕,我们救完人回来,一起带你走。你拿着这张北极玄天符,不要折不要皱,捧在手上,坏人就看不见你了。” 说罢,道长掏出一张纸符给女子,女子如获至宝地托在手中,不住地感谢,眼中闪起希望的光芒。 然而一旁章歌奇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大概是因为,明明是他打倒坏人的,结果却是道长站出来装b。 可道长不愧受过名门正派的熏陶,一副仙风道骨、相貌堂堂的样子,陌生人对他的第一印象确实像位大师,我们仨反而像跟班一样…… 正文 第517章 潜入工厂 安顿好这个女人,屋里也没啥值得搜刮的,我们继续往工厂方向赶。 村庄到工厂之间的一条路黑漆漆的,能看见大门边上的塔楼上有间屋子亮着灯,几个喽罗在里面喝酒、吃肉、抽烟,十分快活,全然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接近。 这个房间地处要冲,作为观察岗非常合适。 一旦里面的人发出警报,工厂的人马上就会知晓。 我们猫在附近等待时机,终于有个壮汉起身出去撒尿。 我搭弓瞄准,却有些犹豫,我在想这一箭该射哪里…… 子安在我脑子里面说:“林先生,打蛇打七寸,如果没有杀掉他的觉悟,你们的潜入根本就没有意义!” 那汉子走到大门上方的平台上,掏出作案工具对准下面放水,见我有些踌躇,章歌奇说:“你下不了手,那我来吧?” 我摇摇头说:“不,我来!” 我放出应声虫,让它先去沾那人的气息,然后拉满弓弦,把他的脑袋想象成一颗西瓜,全力射出这一箭。 噗的一声,正在撒尿的男人哼也没哼一声就从高处摔到门外面,摔下来的动静不大,但是惊动了同伴,又有两个男人走出来询问怎么了。 我招手示意其他人跟着我跑过去,章歌奇飞快地把地上的尸体拎起来扔进道旁的杂草里,而我则猫在大门下面的风墙后面,借助应声虫模仿那男人的声音说:“妈的,脚一滑摔下来了!” “哈哈,撒个尿还能摔跤!你没事吧?” “你们把大门打开。” “嗯?你说话的腔调怎么有点奇怪!?” 这时,我已经瞄准了其中一人的脑袋,冲出来拉满弓弦就射,一箭射中了他的额头。 旁边的章歌奇一抬手,手腕中射出的锈钉将另一个穿喉而过,那人捂着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立即补上一箭,送他归西。 连毙三人,那种狠下决心的感觉就像是光着脚从滚烫的铁板上冲过去一般,安静下来之后,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吴八一开导我说:“小林哥,没事的,他们都是人贩子,被活剐了都不可惜。” 我苦笑一声,“我知道,但这种感觉属实有点怪,很难适应。” 章歌奇笑道:“嘿,林大夫真是不杀则已,一杀就是仨,干净利落!” 说着,章歌奇把尸体拖到一起,见其中两个没死透还在挣扎,果断抽刀往他们心口攮了一下。 然后他搜刮一下尸体,把钱包、手机、钥匙全掏出来,有一人的腰间还带着一把小手枪。 当摸到其中一具尸体的袖子时,章歌奇居然抓了一把还有些发热的纸灰,他惊讶地说:“这灰是咋回事?刚刚烧的?” 道长上前一看,道:“好像是符咒?可我没听说过在身上会自燃的符,那也太不安全了。” 我也没听说过这种符咒,不过符箓本质上是神把自己的气运、力量分出一部分给凡人使用,所以河神是可以按自己的需要来定义符咒的,这会不会是用来报警的? 我的心立时揪紧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章歌奇把手枪扔给了吴八一,我们拿钥匙开门,进入工厂内部。 整个工厂是建在山上的,两侧都是悬崖,地上杂草丛生,堆放着一些废旧的零件。 我看见生锈的牌子写着什么“农副品加工”,大概工厂以前是做这行的。 突然,我看见不远处有人走动,忙示意大家蹲下。 两个抱着枪的喽罗在走动,闲聊着同事间的八卦,稀松平常的语气就像在单位里面一样。 其中一个喽罗呸一声,把嚼过的烟叶吐在脚边的一小片池水里面,我猫在草丛里看不清,只觉得那滩水阴气很重。 “……过完今年,我就回家娶媳妇,孝敬老娘喽!”聊着闲天,两个喽罗又折返回去了。 我招招手,让大家跟上,我们一行人小心地穿过草丛继续前进。 一个四方的石灰池子出现在眼前,我看了一眼,顿时定在原地! 那池子蓄了一半的水,水中扔着三具半腐烂的女尸,皮肤已经肿胀,变成了恶心的茶色,池水里可能混了些药液和石灰,浑浊不堪,还发出一股怪味。 一具女尸的胸前,就是刚刚那喽罗吐出来的嚼烟,此外尸体周围还有一堆烟头、酒瓶之类的…… “卧槽!畜生!”章歌奇忍不住骂道。 吴八一扭过头不忍看,道长低头不停地念“无量天尊”。 对着尸体,我感到脑子里好像都要炸开了,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 这些人竟已经麻木到如此程度,虐待至死的女性就随便丢在石灰池中,像垃圾一样不当回事。 这帮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活剐了他们都不解恨! 道长伤感地喃喃道:“看来当初那名女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吧。”他摇摇头。 我咬牙骂道:“禽兽不如!让这帮人贩子知道什么叫报应!”说着我掏出一道棂雀经。 我口中默诵过咒文后,又喃喃道:“受苦遭罪的阴魂惨仙,冤有头债有主,去找他们报仇吧!” 话言刚落,草丛中阴风大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涌向不远处的厂房。 随后厂房的灯光开始不停地毫无规律地闪烁,里面的喽罗大喊:“怎么回事,我刚才看见墙角有个人!” 接着又有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原来这帮没心没肺的畜牲也害怕鬼啊! 此时我们都感到一阵快意。 道长不禁感慨一声:“若是早知举头三尺有鬼神,何必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趁着屋里闹鬼,这帮人一时慌乱起来,我们迅速地从侧面冲进去,期间还遇上一个落单的喽罗。 章歌奇二话不说,拎着他的脖子就把他的头撞在墙上,然后手一松,那人便软趴趴地滑落在地,不动弹了。 我们一点时间也不想耽搁,脚步匆匆地跑向车间侧面,打开一扇门,进去后是一道楼梯。 这儿是以前是厂房车间,屋顶非常的高,周围有两层平台,我们沿着楼梯便来到了第一层平台上。 只见车间内灯光闪烁、阴风惨惨,一群人惊慌地拿枪到处指,像无头苍蝇般闹哄哄的。 “老大……有鬼!?” “靠!刚才有个女人冒出来,和前两天被玩死的那个很像!”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声呵斥道:“焯,瞅你们那点出息!活的都不怕,死了倒怕?” “啊!!!” 一个喽罗不管不顾地厉声叫起来,“我又看见她了!” 光头骂骂咧咧地走上前,一巴掌把这喽罗扇倒在地上,“废物!不过是一帮孤魂野鬼,有什么可怕的?快去把龙王爷请来镇邪!” 子安在我脑中说:“恩公,他们好像有什么镇邪神器,如果真的请来,对这些孤魂野鬼是有很大伤害。” 我环顾四周,看见对面平台上挂着一排雨衣。 我寻思了下,说道:“气氛已经炒热,接下来该我们自己上场了。” 正文 第518章 物理超度 我再次诵念起棂雀经,驱令游荡在室内的孤魂野鬼赶紧离开。 这时,只见下面两名喽罗抬着一尊金灿灿的雕塑走出来,从造型来看分明是一位龙王爷,身上那层金色的是贴了一层满满的金箔纸。 光头大佬跺着脚,像抽风一样摇头晃脑地诵念起来:“玄天浩荡,大杀四方,诛仙杀魔,龙王傲世!” “呃……这念得还怪有节奏的,咋听得跟喊麦似的。”吴八一忍不住吐槽。 道长说:“这是他自己乱编的咒语,就是弄了一些听上去很厉害的话,其实完全没效果。” 我看着对面平台上的一排雨衣,问子安能不能施展法术,变几个“人”吓唬一下下面那帮人贩子,把场面弄得更加混乱些。 章歌奇插话道:“嗐,费那劲干嘛?直接用道长的土炸弹,送他们归西!” 我看下面这么多人,有点犹豫——这地方的人过多了,那土炸弹的威力有限,不知到时会不会弄巧成拙。 见我皱眉不语,章歌奇以为我还心中有顾虑,便劝道:“林大夫,跟他们慈悲个吊!老子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我们只负责送他们见上帝,干吧!” 纯黄道长也坚决地说:“这帮人罪大恶极,就是菩萨见了他们做的事也会怒不可遏,不必留情。” 我点头,问道:“道长,你做的炸弹威力怎么样?” “嗯……甘油量也不多,大概只能致残吧。” “把炸弹给我。” 道长掏出三枚小炸弹,我在上面贴了病虎符,以增加杀伤力,同时还可以用咒语来远程引爆。 章歌奇和小胖不禁有点惊讶地看看我,继而向我伸出大拇指,目光中都是赞许。 然后我们猫着腰,从上面悄悄地摸过去,来到放置雨衣的地方,将炸弹塞到雨衣里面。 子安借我的身体双手快速结印,随着一缕清凉的气息从我手掌中涌过,只见几副雨衣慢慢“站”了起来,飘飘然地悬浮在空中,黑色雨衣整件都饱满地撑了起来,像是里面有个隐形的死神一般。 它们也将会是人贩子的死神! 下面那帮人暂时没有察觉,还在全神贯注地对着神像念咒。 我们把雨衣拿到连接两侧平台的铁桥上,大家交换眼神,一起放下,雨衣在子安的法力加持下,缓缓地飘落。 很快有人发现了雨衣,下面立刻传来一阵惊愕的呼声—— “卧槽,这是什么?” “这不是墙上的雨衣么?” 四件雨衣像人一样站着,围了一圈。 有几个人贩子乍着胆子凑过去打量,忽然有人抬头看见了我们,大喊:“上面有人!!” 带着枪的慌忙都把枪举了起来,对准我们。 章歌奇不等他们开枪,将斩龙刀插在我们所立铁桥的缝隙中,同时大喝一声:“天下臣兵!” 在他喊出来之前,吴八一已经把挎在身上的枪取下来了,同时我也把自己的乌号弓摘下。 随着章歌奇话音刚落,只听见下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那些人的步枪、手枪统统变成沉重的枷锁,把他们压得跪在地上,或者被压住了手掌或手臂。这帮人傻眼了,怎么挣脱都没用,一时陷入了惊恐和慌乱,鬼哭狼嚎的。 然而与此同时,我们四人所站的铁桥也受到了影响。 耳轮当中只听得喀嚓喀嚓的裂响,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我们所在的这一段铁桥整齐地坠落了下去! 我们几个就好像站在电梯里疾速下降一般,身体还未来得及做出惊讶的反应,平台已经重重地落在地上。 好在这段铁桥离地面不高,不过还是颠得我全身骨头架子都在摇晃,脑袋里面嗡嗡作响,脑花快被摇散了!我踉跄地伸手扶住铁栏杆,差点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根本没想到天下臣兵竟然连这么沉重的铁制建筑都能“生拉硬拽”地扯下来!我惊愕地看向章歌奇,他并不在意,还龇着大白牙朝我得意地笑。 斩龙刀的这种特技,与其说是魔法,更像是让一片区域瞬间附磁,把金属的物体吸在地上。 我们从上面落到下面,如此一来,我也无法引爆炸弹了,因为会波及到我们。 低头一看,平台下面好像压碎了一颗西红柿一般,迸溅出一大滩鲜红的血液,好似一副巨型艺术画似的。当中滚出刚刚那名大佬的光头,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死得这么突然吧! “啊,老大!!” “你们是什么人!” “他喵的,枪怎么拿不起来了?” 一帮人贩子闹哄哄地嚷嚷起来,章歌奇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晃晃头,像是拳击手做准备运动一样,“得,这下只能用物理手段超度他们了!” 说着他便像离弦之箭般猛冲过去,抡圆了膀子,悍勇的一拳把一个黄毛揍翻在地,对方的脑瓜子发出一声脆响,倒地之后直接口吐白沫昏迷。 “嘿嘿,这回对普通人终于不用手下留情了!”他笑道。 众人大惊失色,其中不少人干脆挣脱开枪带,乌泱泱地跑过来围攻章歌奇。 章歌奇躲闪了几下,猛地弯腰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腿,把这人当成武器抡起来,风车一般转动,扫倒一片人。 然后这倒霉蛋被章歌奇顺手抛向一根柱子,喀嚓一声撞在上面,听声音估计脊梁骨都断了。 另一名粗壮的大汉从后面以拳击手的架势攻向章歌奇,吴八一大喊:“刘哥,后面!” 章歌奇转身,对方的拳头正好打过来,咚得一记重拳打中章歌奇的脸。 章歌奇微微弓腿,硬接住了,他露出一丝冷笑,同样回手一拳打中大汉的脸。 大汉亦还击一拳,然后章歌奇再度挥击,二人的拳锋撞击肉体发出沉闷的动静。 大汉挨了第二拳,吐出一口血来,嘶吼着挥出第三拳,章歌奇比他动作还快地,迅速打出第三拳,不等对方拳到,便一击打中大汉喉咙下方的胸口,大汉呕了一大口血,颓然倒地。 我由衷的在心里赞叹,章歌奇没有顾虑的时候,揍这帮人渣就如同称霸幼儿院般简单。 倒地的大汉被章歌奇掐住脖子,然后章歌奇双手将他举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露出骇然的神情。 章歌奇面向众人骂道:“一群人渣,畜牲,狗都日不出你们这种货色!你们爹妈要是知道你们干这行,早气得坟都炸了!” 说罢,他猛地将举过头顶的大汉扔出去,撞上几个人贩子,那几个家伙由于被枪压住动不了,有些直接被撞倒在地爬不起来,可能是骨头断了,发出凄惨的痛叫! “几位兄弟,你们到底是谁,划个道儿吧?”一名人贩子恐慌地朝我们喊道。 “我们是谁?”章歌奇看向我,“欧阳兄,你来说!” 我上前几步,冷笑道:“我们就是过路的,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儿,所以来替天行道,就这么简单!” “替……替天行道?”对方不可思议地盯着我,好像听不懂这几个字似的,“你们替谁卖命,他们出多少钱?我们可以出双倍!” 果然,这帮人脑子里面只有利益交换,我正在思忖用什么帅气的话怼回去。 吴八一笑道:“雇我们的人出一百亿,来呀,双倍收买我们吧!” 那人嘴角抽动了下,“喂,兄弟,你这不是谈条件的态度……一个亿我们倒是可以拿出来。” 道长愤怒地说:“谁和你们谈条件!丧尽天良的败类,你们害了多少人!” “谁……谁害人了,我们只不过做生意罢了,又不是杀人放火抢劫!” “焯,你这行比杀人放火抢劫还他喵恶心!”吴八一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看看身后的龙王神像,说道:“你们的生意,就是把小孩推到河里,去投喂这个邪神?” “你们不也是为了钱吗?天底下谁不是为了钱?只是挣钱的方式不同!我们又没出去祸害谁,就在这村里活动,小孩没了,他们父母还能再生一个啊,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人拼命狡辩。 这时,那尊龙王神像的眼睛突然诡异地亮了一下,我和道长一惊,不由得一起后退一步。 正文 第519章 关押仓库 我们被眼睛放光的雕像吓了一跳,身后那些人贩子却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大喊起来:“龙王显灵了!龙王显灵了!杀掉他们!杀掉他们!”这帮人仿佛是在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焯,都给我闭嘴!!!” 章歌奇对着人群大吼一声,声音化作一声长长的龙吟,我们几个赶紧退了几步,站在他身后,死死捂住耳朵。 龙吟之中,一些歹徒直接被震碎了眼球和内脏,七窍流血,场面凄惨不已;头顶上的灯光一边摇晃一边闪烁,那尊龙王雕像也被震裂了。 当这发龙吟结束之后,吴八一走上前伸手取下雕像头部被震开的碎片,仔细瞅了瞅,发现原来雕像眼睛的部位装了两根二极管,眼睛只是两个发亮的小灯泡,虚惊一场。 这一发龙吟,震死震晕大片人贩子,他们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片狼藉。 章歌奇提醒道:“我要解除天下臣兵了,做好准备。” 吴八一问道:“是不是要全部杀光?” 章歌奇手握斩龙刀准备着,“不杀光还能怎么办?那我把他们手脚剁掉,让他们自生自灭?” “那样只能自灭,不可能自生。”我想了一下,道:“斩草除根吧!” “解除!” 章歌奇一声喊,把斩龙刀举了起来,地上的乌号弓立即可以拿起来了。 章歌奇首当其冲,直接冲进这帮人贩子中间,一刀一个,砍瓜切菜一般,把那些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我搭箭上弓,防止出现漏网之鱼。 这一幕委实过于残忍血腥,章歌奇的身上被血溅了一层又一层,像个染血的修罗。 这一地身首异处的死尸,吴八一看得直吸凉气,后面干脆把头转向了一边,我也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子安安慰我说:“生死不过是两种形态,杀掉他们的目的,是让他们不祸害活人的世界,林先生不必太过焦虑。” 我苦笑,“子安小姐到底是仙,对生死看得很淡了。” “毕竟我自己也是‘死’人,没有那么大反应。” “最后一个!” 章歌奇喊着,手起刀落,把最后一个人贩子的头砍了下来。随后他甩甩刀上的血,活动了下臂膀,这一连串的砍杀,他的胳膊似乎也有点发酸了。 车间里血流成河,鲜红的血泊中惨然倒映着灯光,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地狱般的场景让人难以直视。 他们手上都有ak47或是手枪之类的枪械,人数又多,如果有任何一个人从龙吟造成的昏迷中醒来,并突然开枪,我们都会惨遭不幸,所以只能迅速地全部解决,以绝后患。 吴八一脸色煞白,说道:“妈呀,章哥你下手也忒利索了,手不抖心不颤的么?” 章歌奇抹了下脸上的血说:“这帮人本来就禽兽不如,他们要是动物老子还会有点顾虑,把他们当成沙包来砍就行了,用不着想太多。其实吧,叫他们这么痛快就死了,我都觉得咱们仁慈了。” 我说:“章兄弟,你休息会儿吧,我来善后!” 于是我来到血泊中间,反复念诵五遍獐茅经将这帮人的灵魂超度掉,极个别不肯走的怨魂,就用狼跋经收拾掉。 转眼之间,这帮人贩子,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了。 道长顺便把没有引爆的炸弹回收,然后找来几件衣服还有头罩。 我们不解其意,纯黄道长说:“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我们去救人的时候还是把脸蒙一下吧,以免将来被人找麻烦。” 我点头,接过头罩,“还是道长考虑周全。” 吴八一不放心地说:“那之前那个妹子不是看到我们的脸了吗?” 我回想了下说:“不要紧的,当时光线暗,再说咱们早已养成习惯,当着外人瞎喊名字,她又不知道咱们叫啥。” 道长说:“我说呢,你们咋相互称呼什么小孙哥、刘兄、欧阳兄的,原来是这样的团队默契。” 吴八一接过头套:“得,那就扮个蒙面大侠吧!” 于是我们把头都套上,道长还披上一件外套,把自己的道袍掖到裤子里面。 章歌奇捡了一把没怎么沾血的ak47给吴八一,“小胖子,这把有子弹,你要不要?” 吴八一开心地接过来,爱不释手。 我问他:“你会弄这玩意儿吗?” “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个是保险吧?” 吴八一说着,随手拨拉一下,一扣扳机,枪口突突突地射出一道火舌,吴八一吓了一大跳,脸色更白了。 我责备道:“你不要乱碰,小心跳弹伤到自己人,你以前摸过枪吗?” “呃,摸……摸过陈江南的,就摸了一次。”吴八一下意识地揉揉被后座力打痛的肩膀。 “咋了,肩膀伤到了吗?”我问他。 “没事没事,没伤到筋骨,这后座力可真大!” 吴八一小心翼翼地确认保险已经关上,过了几秒,又低头看看。 我们离开这个车间,穿过一片空地,我的望气眼看见前面那座巨大的仓库里面关着大批的人。 有几个负责看守的喽罗,大概是听见车间的动静不对,走过来查看情况,我原地站定,拉弓瞄准,一箭接一箭放倒,章歌奇立马过去补刀。 院子里还点着一盏氙气大灯,当我们离灯光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突然灯光朝我们移动过来,听得上面有人大喊:“有敌人!!” 接着枪声大作,我们面前的土地都像是跳动起来,吓得道长和吴八一赶紧往屋子后面逃。 我抬头一看,原来那大灯是探照灯,后面有个人,因为灯光太强烈了,我一直没往那个方向看。 被子弹扫射的恐惧,可比遇到鬼怪厉害多了。 我和章歌奇也慌忙后撤,章歌奇边退边把斩龙刀扔了出去,落在那个瞭望塔下面,他大吼:“天下臣兵!” 这一次,斩龙刀掉得地方离我们挺远的,技能范围没有覆盖过来,只有对方中招。 上面那个歹徒“嗷”的惨叫一声,被身上枪械陡增的重量坠得直接翻过瞭望台,从上面掉了下来。 我用望气眼捕捉他的气息,拉满弓弦,一箭射出,结果还没飞到地方呢,箭在半空中就落地了。 原来是斩龙刀的磁力覆盖效果,我对章歌奇道:“章兄弟,我射箭的瞬间,你解除效果。” “好!” 于是,我俩用这种办法顺利把那家伙一箭秒了,随后章歌奇跑过去捡斩龙刀,顺便给人贩子补个刀。 被人用枪扫射,差点翻车,吓得我心脏咚咚地跳。 我环顾四周,确认整个工厂里面没有什么敌人了才敢继续前进。 我们戴好头罩,来到一间仓库里面,黑漆漆的仓库里面有许多小笼子,也就比烤箱大了一圈的样子。 吴八一用手机照亮的时候,看见笼子里面蜷缩着一个像野兽一样的孩子,睁着一双麻木无神的眼睛看着我们,好像完全没有视力。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感到阵阵刺痛,从外面看时,只能看到这儿有一大片活人的气息;走到里面,才发现是一层一层、一列一列的铁笼子,关的全部是女人、小孩。 他们像牲畜一样被关着,甚至还没牲畜的待遇好,整个身体都直不起来,只能蜷缩在里面,身心都饱受非人的摧残。 这一瞬间让我觉得,把人贩子脑袋砍下来确实已经是非常便宜他们了。 那些献祭给河神的孩子,似乎人贩子不希望他们饿得太瘦,不少孩子的笼子外面挂着点滴瓶,正在打点滴…… 正文 第520章 罪恶工厂 离我们最近的那个窄小铁笼中的孩子,身上脏兮兮的,久未清洗的头发已经板结成块。他像只猴子一样蹲着,拿严重磨损的指甲抠着笼壁,笼子内部全是指甲的划痕,那黑乎乎的小脸上的麻木表情真是令人心碎。 吴八一举着手电,看着孩子,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逐渐湿润,“这帮畜牲,真的不是人!” 我叹息一声,“快把灯打开。” 吴八一这才想起来去找灯,打开之后,随着砰砰砰的声音,铁梁上的一排氙气大灯相继亮起。 整间仓库的规模令人震惊,一列列的笼子加起来少说有五百多个! 我心里不由阵阵酸楚,这后面就是五百多个伤心、破碎的家庭! 再看那些被关押的女人和孩子,要么面如死灰,要么带着痴傻的笑容,似乎已经都疯掉了。 对于人贩子来说,童男女只是用来献祭的,并不需要他们的内心有多健康,只要保证不饿瘦、不生病就行了,这种冷酷的算计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我喃喃道:“这条利益链上,每一个得到好处的人都不值得宽恕……” 子安也不忍地说道:“唉,师父让我少来人间走动,因为人间疾苦看多了,会过分同情人类,失去仙家的客观。这一幕,着实让我感到心中难安。” 我问:“子安小姐,你的时代也有这样的事情吗?” 沉默片刻,她淡淡回答:“更糟!也许只有远远地眺望,才会觉得那是个壮美的大唐吧!” “靠,还愣着干嘛,放人呀!”章歌奇急不可待地拔刀准备把铁笼砍开。 我忙拦住他:“等等!章兄弟,这些孩子太小了,我怕他们受惊吓到处乱跑,先救成年人,让她们帮忙一起救人。” “啊?成年人在哪儿?”章歌奇四下环顾,“喂,看那!” 只见二楼的一扇门中走出来几个女人,诧异地看着我们,然后又徐徐地回去了。 章歌奇立即追过去,喝道:“站住!” 我怕他又大开杀戒,在后面喊道:“你问清楚再动手!” 我们沿着一条铁梯上了二楼,这间屋子里铺着瓷砖,感觉像是淋浴间。 那几个女人害怕地缩在墙角发抖,抱着头不停地说:“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我尽量温和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有个女子怯怯地说:“我们和人贩子不是一伙的,我们也是被拐来的!就是帮着做点事情,那也是他们胁迫的……” 章歌奇听见旁边拉着的帘子后面有动静,过去拿刀挑开帘子,只见一个大铁桶里面盛着热水,水中散发出阵阵艾草气味,一对童男童女浸在里面。 他俩眨着眼睛,恐慌又惊奇地看着我们这些蒙着脸的陌生人。 章歌奇拿刀一指那些女人,冷声喝道:“焯,还说自己不是帮凶,你们在干嘛!?说!” 刚才说话的女子瑟瑟发抖地说:“人贩子说今晚要送这两个孩子走,叫我……我们替他们洗澡换衣服,这样的活儿都是让女人做,我们不敢反抗的!” 另一个女子撸起袖子含着泪说:“你看我们身上也有伤,也是被人贩子打的!我们几个胆子小,比较听话,或者有把柄被他们捏着,人贩子才给我们一定的自由,让我们做些杂活。” 我问:“既然你们有一定的自由,为什么不趁机逃掉呢?” 她们面面相觑,有人大哭起来:“不敢逃,这一个村全是他们的人!就算逃到别的村,他们也敢去要人,捉回来就是一顿毒打!之前有个女孩逃掉,被捉了回来,被他们剥光衣服塞进麻袋,系上绳子,一遍遍地从三楼往下扔,活活墩死了!死了之后,那麻袋都没办法从她身上揭下来!” 随后走进来的道长听见这话,震惊地问:“她叫什么?安安吗?” 那女子摇头说:“不是,是另一个!你问的安安是不是姓毛?” “对!!” “毛安安是被沉到水里去的。” 道长难过的仰天叹息,又对我说:“她们确实是被拐来的,这件事安安当初也说过,有一部分人会被当奴隶使唤,不过管得非常严厉,你注意到她们没穿鞋了吗?” 我确实注意到了,这些女人都赤着脚,脏兮兮的,脚底已经磨出老茧来了。 道长叹道:“不让穿鞋就跑不远。” 我看着这些脸色惊恐、面黄肌瘦的女子,心中同情她们的不幸遭遇,我说:“大家不要怕,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 有女子问:“你们干嘛要蒙着脸?” “因为……” 我顿了下,总不能说是因为我们杀了坏人吧。 道长马上开口道:“行侠仗义,不以真面目示人,是我们历来的光荣传统,请各位不要见怪。” “哦,我懂我懂,是怕被报复吧!”女子释然道。 我叫她们去找钥匙准备放人,这儿关了几百号人呢,没有衣服、没有鞋子、没有被子,如何统筹管理,高效率地救援,实在是件很磨人的事情。 很快,一些破衣烂衫,还没丧失理智的女人在仓库里走来走去,有些人因为获救太过激动,哇哇哭泣起来。 还有一部分,虽然笼子打开了,却不出来,像自闭一样抱着膝盖缩在里面。 我告诉几名“帮手”,如果有人得病了,马上告诉我,人这么多,我最担心发生传染病。 不过帮手说,人贩子会定期拿84、石灰消毒,方式很粗暴,就是拿那些喷洒农药的工具,灌满消毒水后,直接往人身上撒。 我问帮手,小孩子吊的点滴是什么,帮手回答:“葡萄糖、地塞米松、抗生素之类的,是为了防止他们生病。” “抗生素?” 我看着那些孩子脸色焦黄、眼窝深陷,心如刀绞。 据说养鸡养鸭的地方,为了让鸡鸭不停地长肉,会把它们身体固定住,鸡鸭嘴上吃饲料,下面排泄,经常因为身体太胖把腿骨压碎,饲养者便在饲料里面加抗生素。 那都是为了纯粹的效率最大化,每一个环节都把效率提升到极致。 然而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人类,真是令人发指,正常人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要做这种工作,必然是先得摘除自己的良心! 当年的西门豹如果再世一定想不到,几千年后会出现这种流水线工厂作业式的献祭流程。 我随口问道:“你知道被送走的孩子去了哪儿吗?” 帮手说:“说是被选中,卖给了有钱人家。唉,能送出去也是有福气,这些送不出去的孩子才是不幸呢!” 我心想,看来这些女人并不知道真相。 正文 第521章 失踪孩童 几小时后,解救行动已经初见效果,第一批被释放出来的女人把那些孩子挨个放出来。章歌奇、吴八一去仓库里搬来食物和衣服,让他们吃穿。 一下子安排调度这么多人并不是轻松的工作,尤其是他们都是长期受到压抑的惊弓之鸟的状态,很多人不愿意配合,或者消极反抗、哭闹,还有出来后相互打架的。 一开始我们还挺有耐心,渐渐发现耐心和温柔没有用。其实换位思考一下,一个人被关押了这么久,几乎受尽这辈子全部的痛苦,有朝一日终获自由,想讨一件衣服穿,要一块饼干吃,结果几个戴头套的陌生人还强迫他们排队,那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人人都这样想,场面便乱成了一锅粥。 “都他喵给老子排队!不听话的就再塞回笼子里去……” 章歌奇把刀往地上一戳,中气十足、凶神恶煞的一通大声数落,效果立杆见影。 于是我们也纷纷拿出强硬的态度,遇到要插队、不愿意合作、不守秩序的人就教育一番,让他们按部就班地排队。 分发衣服和食物如此微末的一件事,足足费了几个小时,令我们焦头烂额。 这让我不禁深深感慨,古代那些管后勤的大佬——萧何、诸葛亮需要多少才干、智慧、情商,以及面对琐碎庸常的耐心和毅力啊! 在我们声嘶力竭的喊声下,这些被解救的可怜人才终于慢慢地排起长队,但是很快我们又发现衣服和食物都不够,这让我头疼不已,我对吴八一说:“小胖,你这个后勤部长能想想辙吗?” 吴八一挠着头说:“那么多人贩子吃喝拉撒的,村里一定还有补给,我们带上一些人去搜搜看。” 道长小声叮嘱道:“那些尸体最好妥善处理掉,最好是焚烧,不然尸体腐烂会有细菌扩散,另外那些枪也得处理掉,绝不能分发给他们,这里面还有好多孩子呢,太危险了。” 我点头,“道长考虑的很周全,只靠我们几个要累死,让大伙互帮互助,大人照顾孩子吧。另外村里可能还有落单的人贩子,最好全部关起来。” 章歌奇转了下眼珠,拍拍边上的空笼子,笑道:“我有一计,把落单的人贩子关这里面吧,让他们尝尝这种滋味。” 我说:“这倒是挺解恨,不过还是稳妥起见,还是全部绑起来更安全一点。” 这时有帮忙维持秩序的女人过来询问我,晚上没地方睡觉可怎么办。 我正发愁间,突然仓库那头有女人尖叫一声,“啊,出事了!!” 一听到这声音,我头皮都炸了,真是麻烦不断。 我们赶紧跑过去,来到之前她们给小孩洗澡的地方,一名帮手慌张地说道:“我一扭头的功夫,有两个孩子不见了!” 我问:“你先别慌,最后看到他们时,他们在哪儿?” 女子焦急地说:“那两个孩子洗了澡后,我给他们擦了一下,裹着毯子放在床上,也没穿衣服。等回来一看,人不见了,哪儿也找不着!” 我低头搓揉眼皮,用望气术环顾四周,这时子安提醒我,“林先生,他们出去了,在外面呢。” 我去找道长:“道长,你留下来维持秩序,其他人跟我走。” 临走之前,道长把三枚土炸弹也塞给了吴八一。 吴八一蒙着脸,挎着ak47,口袋里装着土炸弹,好似一个胖乎乎的破产版特种兵。 我们一口气跑到仓库后方,看见一扇小门开着,上面的铁链竟被人扭断了!我立时感到不对,小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力气? 往外一看,有一长溜阳气正摇摇晃晃地向前移动,似乎是有几个人排成了一列队伍。 我们来到外面,一轮明月当空,白惨惨的月光把周围的草地树木照得如同染了一层银霜。 我抬头望望天空,说:“现在是……” 吴八一回答:“正好是半夜十二点!” 我心中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有漏网之鱼,仍然在执行献祭吧! 此时我记起来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一直未露面,就是道长提到的巫师。 “糟了,快追!” 我们一路狂奔,从工厂后门跑下山坡,脚步匆匆,穿过一大片荒地,枯草枯枝在脚下喀嚓喀嚓地踩断,衣服上粘了一身的树枝和苍耳。 很快,我们便听到前方的洛水发出浩浩汤汤的水声,在寂静的深夜,河水流淌翻卷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只见月光下河面波光粼粼,河岸边,四个小孩排成一排,像是没有自己的意识般,机械地慢慢走向河水。他们赤着脚,脚掌和小腿已经被树枝和碎石划出许多血口子,步履单调,如同被人操纵的傀儡。 其中两个孩子,正是洗过澡的那俩,另外两个还没洗过,不过应该是刚被拐来不久的,这四个孩子相对别的孩子来说都比较白净胖乎。 “喂!快回来!” 章歌奇大喊,但是他们几个充耳不闻,连头都没回一下。 四个孩子已经走进浅滩,脚浸在凉水中,伤口漫出鲜血。 我们赶忙冲下河岸跑过去,我和吴八一各抱一个,章歌奇一手抱一个,把四个小孩带回来。 但他们就好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即使抱在怀中,两条腿还在作走路的姿势。 章歌奇试着把他们朝着反方向放下,结果他们在地上踏了几步,转了个圈,又朝河水方向走去。 章歌奇惊奇地说:“卧槽,这还是自动制导的!” 我看了下怀中男孩的眼睛,双目无神,如同死了一般。 子安说:“林先生,这是摄魂巫术,小孩魂力较弱,很容易被妖邪之术所摄。” 于是我抽出一道寄狐符,贴在男孩额头上。 寄狐经的效果是稳住魂魄,刚一贴上,男孩突然像锈住一样,动作变得更加僵硬,他身体里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似的,让他的身体顿一下动一下,抽动的样子十分怪异。 “站住!别跑!” 章歌奇像跟两个孩子玩老鹰捉小鸡一样,弯下腰伸出双手,努力地想拦住他们往河里走。 我倍感焦急,“子安小姐,对方的巫术很强,有什么禳解的办法吗?” 子安沉默了片刻,道:“有一股神阴之力在他们体内,这是神灵的力量,你、我都无法抗衡。” “神阴之力,阳气衰弱……”我沉吟着,“小胖,快把炎阳玉取出来!” “啊?这……太浪费了吧!”吴八一有点舍不得。 “别磨蹭了,救人要紧!” 炎阳玉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放在背包最下面,我过去替吴八一拦住他抱着的那个小孩,结果我和章歌奇一样,都一手拦一个。站在河岸边的小孩们面无表情地不停地朝着河的方向踏步,身体弱小,力量却还挺大。 吴八一找了块平坦的地方放下背包,打开来翻找。突然间,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向后飞去,手中的木盒也飞到半空中,里面的炎阳玉散落得到处都是…… 正文 第522章 古怪巫师 吴八一的身体好像被无形的威亚吊着,一下子飞出去老远,重重摔在河滩上。 “小胖!” 我拉着俩小孩,正要跑去查看他的情况,忽然听见岸边的草丛里窸窣作响,扭头看去,只见草丛中站着一个头戴鬼怪面具的人,身上披着由无数碎片缝起来的法衣,肩上还插着羽毛。这家伙像鹤似地单足站立,双手摆出奇怪的姿势。 但我这时是开着望气眼的,我注意到它身上根本捕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既然巫师已经现身,我立即从背后取出一枝箭来,搭在弓上瞄准它。 箭飞向巫师的瞬间,巫师嗖地一下平地跳起来,消失了踪影,那高度根本不像是人类平地单腿起跳能达到的。 我和章歌奇连忙四下搜寻它的下落,其间吴八一又惊叫了一声。 循声望去,吴八一蹲在地上,背后居然站着这个古怪的巫师,仍然是单脚站立。 我因为刚才射箭,暂时没法管孩子,两个小孩已经走出几米远了。 于是我赶紧又跑过去阻拦,猛然间眼前黑影一闪,然后我就感觉胸前被踹了一脚,胸口又闷又痛,不由踉跄后退。 “焯,王八蛋!!” 章歌奇骂了一句,冲过来支援我。他挥刀就砍,岂料这家伙就像弹簧一样,又嗖的跳起来,两臂张开,一下子飞到五、六米的高处,随后又轻巧地落到草丛里面。 “先拦住孩子!”我大声提醒。 话音未落,那个巫师从草丛中冲过来,直指章歌奇,章歌奇挥刀劈向对方,巫师立即灵活地闪避。 当吴八一去救孩子的时候,巫师又横跳过去踢了吴八一一脚。 吴八一又摔了一脸泥,他恼了,抓起ak47对准巫师的方向开枪,可这家伙速度极快,一瞬间又没影了。 只要我们去拦孩子,巫师就像鬼魅一样冲出来骚扰。 我此时明白对方的意图了,这个家伙只是在保障献祭的顺利进行,它甚至不是真心实意地想攻击我们,拳脚净是虚招。 我大喊道:“小胖,把炎阳玉塞到孩子们嘴里。” 吴八一得令,立即去捡炎阳玉。 那巫师亦跳起来,趁吴八一弯腰捡拾的时候从上方一脚跺下,我当即拉开弓弦,瞄准它射去。 这家伙在半空中就无法躲闪了,被一箭射中落在地上,它却连一声都没吭,只是以手扶地稳住身体。 这时吴八一已经把掉在地上的六块炎阳玉捡起来,捧着它们迅速跑开。 河神无论是鬼仙也好,妖仙也好,所使用的摄魂法咒都是阴气深沉的,天下至阳的炎阳玉一定能够将其打破。 我觉得,河神是妖仙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它如此执迷于吃人,应该有实质的身体。 吴八一跑开之后,那巫师就在后面飞快地追赶,章歌奇及时斜刺里冲出来,手起刀落,怪巫师反应极快,像滑行一样立刻后退开半米,只是肩上的羽毛被削掉了一根。 然后章歌奇抡刀横扫、直刀突刺、回刀斜挑,不断变化招式,银灿灿的刀光笼罩在怪人的全身,几招下去,巫师身上的一样东西被削了下来。 巫师立即跳开,蹲在地上,脸上的鬼面具显得格外诡异阴森。 我往下一看,地上掉着一条胳膊。 但奇怪的是这胳膊居然没流血,感觉像假的一样。 “怪物!!” 章歌奇一脚踢在断臂上,正飞到怪人脸上,怪人用左手接住,然后又装回自己的肩膀上。 章歌奇愣了一下,尴尬地“呃”了一声,他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我脑中思绪电转,一下明白了:“它不是人,是个煞!!” “煞?啥?” “就是可以伤到人的凶悍恶鬼,它的身体应该只是随便找来的尸体,所以不会受伤。” 说着,我又一箭射出,巫师刚刚站起,猝不及防地被射中面具的眼窝,箭杆颤巍巍地扎在上面,但它依旧不受影响,反手就拔了下来,扔在地上。 “我这边搞定了!!”这时,吴八一高声喊道。 那四个孩子果然都稳定住了,他们口中含着炎阳玉,强烈的阳气驱散了他们体内的神阴之气,让他们摆脱了控制,就是表情还有点呆滞。 紧接着,巫师身上腾起一股夸张的阴气,好似一股强大的负气压,在它头顶不断升腾、扩大,最后凝成了一张巨大、扭曲的脸! 子安提醒道:“它好像发怒了!林先生,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出来了。” 我立刻念咒解除附身效果,子安倏地从我身上分离出来,飘在半空中。 子安指着那个怪巫师严厉地说:“阴阳两界本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邪祟,我命你速速退去,可饶你一死!” 然而巫师头上那张虚幻的脸陡然大吼起来,一股强烈又阴冷的阴风吹向我们。 我大骂一声“混蛋”,立即把准备好的符箭射去,可是阴风实在太强,符箭居然被顶在半空中,硬生生顶回来了! “啊!快来救人!”吴八一忽然焦急地大叫起来。 我扭头一看,那些小孩子居然被阴风摄了起来,吴八一拼命抱住其中两个,章歌奇扔下斩龙刀去追,另外两个孩子已然被黑风卷起在天上飞,惊醒过来的俩孩子呜呜大哭,哭声在风中断断续续。 章歌奇大喝一声,铆足力气跳起来,抓住那个小女孩的手,但是小男孩已经被吹远了! 正当我们陷入绝望的时候,一只周身泛着荧光的苍鹰飞向洛河,凌空抓住小男孩的胳膊! 我这才略略放下心来,知道那鹰是子安变化的。 但是风势太强,苍鹰抓住了男孩,拼命震翅,却怎么也飞不回来,悬停在涛涛江水之上。 这时,下面漆黑的江水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好似怪物的巨口一般! “天高星流转,地厚载万生。若要享安康,血肉祭鬼神!” 那深渊般的江水裂缝中传来一阵阴森的声音,竟然在念一首关于献祭的诗,江水里同时钻出许多鬼手,拼命地向上伸,但水面上的鬼手距离半空中的子安还有一段距离。 我赶忙从地上的背包里找出绳子,绑在一支箭上,然后拉满了弓,射向子安,大喊道:“抓住!” 这时,呼呼大作的阴风几乎变成了滞留在江面上的一团巨型旋风,箭的力量本不足以带起沉重的登山绳,但凭借着风力,箭被自动吸了进去,我手上的绳子被快速拉动,摩擦得手掌快要冒火了。 与此同时,怪人又跑来骚扰我。 章歌奇一手抱着女孩,另一手拿起刀,赶过来胡乱挥刀,虽然没啥章法,但还是把巫师打退了。 万幸子安变的苍鹰衔住了射出的那支箭,我紧紧攥住绳子,身体后仰,几乎与地面倾斜成了三十度,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拽。 江面上,那张由水构成的巨口居然缓缓升了起来,追在后面想要吞噬子安。 岸上的巫师又配合着继续释放阴风,吹得我们所有人朝江水的方向倒去。 “焯,欺人太甚!!” 吴八一忍受不了了,站起来抱着ak47瞄准巫师一顿扫射。虽然这家伙是死物,可也是肉身,被ak47的大口径子弹密集扫射,身子剧烈抖动起来。 巫师身上血肉炸开,那具身体被轰掉了半个胸、两条胳膊和半个脑袋,最后颓然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阴风竟也小了下来,我和章歌奇不由惊呆了——军火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这简直是神仙也怕一溜烟啊! 正文 第523章 诡异木船 一梭子子弹把怪巫师打了个七零八落,吴八一错愕地看看手中的枪,喃喃道:“我悟了!” 章歌奇笑道:“悟了啥?这玩艺比法术、刀剑好用是吧?” 我可没工夫搭茬,趁此机会,赶紧把飞离水面的子安拽了回来。 这时江面上的阴风已经变得很弱了,当被拽到陆地上时,子安现出真身,抱着孩子缓缓落下。 这时,躺在地上的巫师残骸居然猛地跳了起来,倏地扑向子安,子安来不及反应呢,惊得目瞪口呆。 “别怕!” 章歌奇一个箭步冲过去,顺势把刀掷出,刺中巫师剩下的半边胸膛,跳起的巫师被这冲击力一坠,砰地向后摔去。 随后章歌奇才跑到近前,用脚踩住巫师的身体。 巫师的身上已被削去大片皮肉,半颗脑袋两条胳膊也不见了,烂成这样居然还能动,实在是想不到。 “让老子看看这怪物长啥鬼样子……” 章歌奇用刀尖挑开挂在巫师脸上的半张面具,面具下面全是血,几乎糊在脸上。揭下之后,一看那张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脸,我们居然都认识! “卧槽,这不那谁么?!”章歌奇也不由一愣。 “对,就是他,白天淹死的船夫!”我说,“看来是被废物利用了。看来,所谓的巫师不过是河神自导自演炮制出来,方便和信徒沟通的工具。” “就像网红自己注册个账号去管理粉丝群一样?” 我望向浪涛沸腾的洛水,下面隐隐涌动着巨大而恐怖的阴气。我估计河神在下面火冒三丈了,可它又不能直接对我们这些人类发起攻击,便疯狂地兴风作浪来宣泄愤怒。 子安蹙着眉,不安地瞅瞅河面,说道:“各位,赶紧走吧,此处过于危险了!” 这时,水中忽然泛起层层浪花,从中蹿出一批古怪的、类人的东西来,它们像猴子一样跑跳着落在河岸上,身体湿漉漉、瘦巴巴的,脚刚一沾地面便立即朝那些小孩子冲过去。 子安慌忙抱住怀中的孩子,章歌奇立马挡在前方,一刀挑起一只跑在最前面的怪物,那竟是一个浑身光溜溜,像人又像猿的玩意儿,两只又大又黑的眼睛嵌在脸上,如同et一般。咧开的大嘴里长满尖牙,另外鼻子是扁的,鼻孔就像是趴在脸上的两个小洞,看起来十分丑恶。 被刀挑中的怪物呲哇乱叫,手舞足蹈地不停挣扎,胸前被刀身烙得直冒热气。 我惊道:“小心,是水鬼!” 章歌奇把挑中的这只远远甩到一边,又抡刀砍翻两只水鬼。 它们只是以神通显形的鬼,被刀砍中之后,便发出尖利的惨叫,消散于空中了。 从水中钻出来的水鬼数量越来越多,多到惊人的程度,简直就是一支恶鬼部队! 这该死的河神,就为了吃到一口孩童肉,拼到这种程度了吗?它估计把整条洛水中,古往今来淹死的怨魂都派遣到这儿来了! 想到这儿,我脑中忽一闪念,那这水鬼部队里面岂不是也包括那位有名的妒妇? 吴八一把另外三个孩子保护在身后,抱着ak47嗒嗒嗒嗒地扫射乌泱泱围过来的水鬼。它们既然要抓孩子,所以勉强维持着实体,子弹倒也能伤到它们。 但是打了一会儿,子弹就打光了,吴八一也没有弹药补给,只好抓着枪甩开膀子胡乱抡向如同僵尸潮般涌来的水鬼。 我把穿着病虎符的箭射进鬼群,一声令下,火焰轰的炸开,无数水鬼发出凄惨的叫声被火焰炸上天。 这些水鬼和一般的鬼不一样,它们更像是被邪恶势力豢养的鬼奴,没法用超度的方式除掉。其实我们的攻击只是让它们消失,并不能真正的消灭,只要驱使它们的主人还在,它们依旧是可以再次出现的。 章歌奇对着这些围上来的水鬼群疯狂地挥刀,几乎是一刀一个。 突然,他不知是发现了啥,大喊道:“看水里!快射!” 我抽空抬头一看,只见洛水中居然浮起一艘破旧的大木船,木船靠近岸边,放下踏板,水鬼们便源源不断地跑上岸,阴暗的甲板上面站着一个女子,手里拿着笛子正如泣如怨地吹奏。 可能是受到越来越浓郁的阴气的影响,周围不知何时已然被雾气层层笼罩,白茫茫的雾气中,洛水涌动,笛声断续,水鬼乱奔,孩子哭泣,这场景简直像噩梦一般。 意识到河水中的木船就是水鬼的源头,我立即在箭上又插了一道病虎符,瞄准船上的女子射去。 箭飞到半空,子安忽的高声叫道:“不要!!” 她轻盈地跳起来,凌空变成一只白色猿猴,敏捷地抓住箭,然后朝岸上扔去。 落地之后,她又变回人型,紧张地说:“那是河神的化身,它在引诱你攻击它!一旦你对神不敬,它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消灭你们了!” 得知这是陷阱之后,我吓出一身冷汗,再看那破旧的木船上,背对着我们的女子仍然在幽幽地吹笛子。 仔细一想,她站在空荡荡没有遮掩的甲板上,确实有点欲擒故纵的意味…… 章歌奇怒道:“焯,想动手就直接动手啊!” 我心有余悸地说:“先甭管河神了,我们保住孩子就行。” 这时,一只相貌古怪的水鬼扑向章歌奇,它体形和其他水鬼不太一样,看起来像个发福的人,胸腹粗圆,却四肢细长,长着尖尖的爪子。 章歌奇毫不畏惧,挥刀就砍,对方居然用爪子接住了刀,然后张嘴朝章歌奇哈出一口气! 章歌奇顿时好像闻了夜壶一样,破口大骂,挥刀乱砍。 可那古怪的水鬼已经跳开了,章歌奇仍像发疯一样乱挥刀。 我心想他可能是中邪了,朝他大喊一声:“你冷静点!!” 听到我的声音,章歌奇努力地甩甩头,拍拍脸颊,失了神的眼睛恢复了神采,懊恼地说:“该死……出现幻觉了……” “完犊子!我坚持不住啦!!!”按下葫芦浮起瓢,吴八一又在另一边大喊起来。 我赶忙扭头一看,大片水鬼已经把吴八一包围了,有几只鬼抢走孩子就朝河水的方向冲去。 我立刻拉弓射箭,一箭射中,奔跑中的水鬼消失了,孩子落在地上,又惊又怕的哇哇大哭。 子安喃喃念咒,身体猛地暴涨,化作一头白色猛虎,咆哮着把周围的水鬼撵走。 我焦急地大喊:“孩子们,快跑过来,大老虎会保护你们!” 这种极端的情况下,那些孩子们也顾不得害怕了,毕竟成群的水鬼比老虎可怕多了。 他们一边哭一边急匆匆地跑过去,子安化身的猛虎当即把身体一蜷,将四个孩子围护在中间。 紧接着,河面上传来哗啦一声,我循声一看,河上的那艘木船居然裂开了!数量更多的水鬼从里面浩浩荡荡地奔跑出来,像闻见血味的大批僵尸,场面恐怖到令人绝望! “啊!!!” 章歌奇愤怒地咬破舌尖,满嘴流血,昂胸抬头,猛吸一口气,眼看着要朝那艘船吼出一发龙吟。 我大声阻止他:“不能伤到那艘船!!!” “唔……” 章歌奇只能愤愤地把龙吟憋回去,继续挥刀砍劈蜂拥而来的水鬼大军。 “哇啊啊!” 这时,吴八一惊叫起来,他被裹成巨球一样的水鬼压倒在地,露出两只手、两只脚在徒劳地挣扎…… 正文 第524章 水中怪客 我赶紧把一道狼跋符贴在弓上,冲过去支援。 乌号弓一抡,成群的水鬼如同山崩一样叽里咕噜地滚在地上,那湿漉漉、反射月光的身体如同蛆虫一样乱滚乱爬。 这帮水鬼迅速起身,转而将我包围,抓住我的手脚,用嘴咬住我手中的乌号,顷刻间我便被裹在其中,无数恐怖的脸充斥在我的眼前,它们口中发出牙齿相扣的怪声以及刺耳的尖叫声。 外面传来吴八一的喊声:“怪物,我和你们拼了!!” 我长吐口气,心神集中,大声念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然后双手抓住乌号弓奋力一推,水鬼们像一堵由活物组成的墙壁,轰然倒地,溃落成灰! 一下子,周围变得无比安静,头上月光朗朗,周围白雾缥缈…… 怎么回事! 我突然一惊,环顾四周,发现子安、章兄、小胖还有四个孩子都不见了! 再扭头一看,洛水上的大木船也消失了,水面变得平静清澈起来,紧接着,水上的雾气像门一样左右打开,五位衣袂翩跹的仙子徐徐降落,赤脚踩在水面上,竟如履平地。 她们穿着薄如蝉翼的丝绸衣服,下面的身体若隐若现,非常涩情! 身上也是衣带飘飘、发丝浮动,整个人如同漂浮在看不见的液体之中似的。 周围四个仙子明显是簇拥着中间那一位绝色佳人,她的衣着最为华丽风流,身上挂满了金玉的装饰,高高的发髻像水草一样柔润地浮动着,脸上似笑非似,眼若流波,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水波般的灵动妩媚。 即便我对美女不感兴趣,也不由被这种美艳所折服,这是世上任何一个明星,哪怕在特效加持下也无法复刻出来的美艳风骨。 这位仙子喃喃诵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不等她念完,我就把弓举起来了,冷冷说道:“你在装洛神吗?哪有洛神自己吟诵赞美自己的诗词的?真是太假了!” 假“洛神”并不恼怒,反倒客气地伸出一只手,朝我淡淡一笑,“公子可愿来我水府一叙?” “我叙你大爷!!” 我怒道,拉满弓弦就准备射出去,忽然,一个仙子不知怎的闪到我面前,用手使劲按住我的弓,“小林哥,你疯啦!” 我听见是吴八一的声音,使劲揉了下眼睛,晃晃脑袋。 看来是我也中了妖瘴,一定是那个水鬼中的奇行种(极有可能是妒妇)对我喷了一口气。 在幻觉中变成仙子模样的吴八一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晃,“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出事了!”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我锤着自己的额头,然后大声念道。 幻境像被撕开了一瞬间,露出凄凉的现实,但很快眼前的幻境又合拢过来,那“洛神”又飘飘然地朝我走过来,带着一副像是要推销小罐茶似的虚伪笑容。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我再次大喊,努力地想要冲出幻觉。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我又一次努力地大声念咒,突然有啥东西一下塞进我嘴里,口腔里感觉暖暖的,一缕温暖的阳气流遍全身,投射在周围的幻像就如同被太阳照射的雾气一般立刻消散开来,我的眼前露出章歌奇和吴八一担忧的脸。 我动动舌头,舔了一下,原来是他俩给我塞了一块炎阳玉。这东西尝起来有种焦苦味,但是非常温暖。 我一看周围已经没什么水鬼了,吴八一焦急地朝我们来的方向一指,说:“糟了,它们全往仓库方向跑了!搞围魏救赵啊!” 我扭头一看,江面上的木船还在,但是不往外出兵了。 子安所化的猛虎围着四个孩子,孩子呆着习惯了,竟然也不咋害怕了,还一边抽泣一边不停地摸老虎毛茸茸的身子。 我咬牙,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我们就三个人,首尾不能兼顾啊! 章歌奇一指船上,“嘁,它们围魏救赵,那咱们就擒敌擒王,斩了这孙子不就没事了!” “啊呜!”子安变的老虎一听,叫了一声,拼命摇头,示意我们不要这样做。 我思虑了片刻,朝木船上大喝一声:“喂,河神,来谈条件吧!!!” 这时,仓库方向传来一阵尖叫,有人在大喊:“有怪物啊!!”、“救命!!” 河上那人却背对着我们,静静地站着,根本不理睬我。 看来它完全不在乎,反正它派出的水鬼绝对能抓到祭品回来。 我心想,水中为什么会诞生水鬼这一特殊品种? 估计正是因为水中神灵不方便直接出手害人,所以才要豢养一些怨魂替自己服务,正所谓为虎作伥! 章歌奇盯着水面,手中转动斩龙刀,“林大夫,你跟小胖子、小仙子先带上小孩回去,保护其它人。” “你呢?” “老子下去宰了这个王八蛋河神!” 老虎变回子安的样子,她担忧地说:“绝对不行!去攻击河神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吴八一也连连摆手说:“不行啊,章哥,咱们不能直接揍仙家啊,到时候咱仨不都得时时小心着被雷劈?!” 此刻仓库方向传来的呼救声越来越尖厉,我拉住章歌奇,“章兄弟,别冲动!咱们还是按原来计划的那样办,不动河神,把它的人祭供应链彻底切断!” “啧……好吧!算它走运!”章歌奇寻思了下,愤懑地点点头。 子安等不及了,先走一步,回去救援。 我和吴八一各背上一个孩子,章歌奇把刀背上,一手夹一个孩子抱着走。 至于背包只能先扔在这儿了,反正最重要的窃仙方和炎阳玉都在身上。 正要走呢,身后又传来一阵溅水声。 我们同时回头一看,木船竟裂开一个洞,从中爬出一只怪物,披着一身青色的甲壳,摇摇晃晃,扬起两只巨大的螯! 吴八一吓了一大跳,“水产成精了?那……那是蛟吗?” “不太像啊!”章歌奇说。 我摇头:“不知道,看着像只成精的龙虾!别管它,我们赶紧先回去!” 我们拔腿往山上跑,那怪物就在后面穷追不舍,吴八一掏出土炸弹,看看我,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头,炸弹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正文 第525章 潼关守将 于是吴八一一扬手便将土炸弹朝后丢了出去,那只龙虾精居然还伸钳子稳稳接住了。 我和吴八一跑出一段距离后,我大喝一声:“焚尽!” 随着土炸弹上的病虎符被引爆,轰的一声,龙虾精的半颗脑袋和一只螯直接被炸裂的冲击波掀掉了,半空中弥漫着一股烤虾的气味,吴八一背上的孩子忍不住说了句:“好饿呀!” “烤大虾真香啊……”吴八一提鼻子闻着味道,“咱们之后返回来把这大虾带走吧,这么大一颗虾仁呢!” 我笑道:“你咋就想着吃?那可是妖怪,不能吃的,瞎寻思啥呢!” 已经跑到我们前面的章歌奇大喊:“你们快点!!后面又来了!!” 我和吴八一回头一看,远远只见那破船里面乌泱泱地爬出来几个异形怪物,看着像是各种水族成精,带着一副智障且凶残的表情来追赶我们。 “靠,这他喵是水产大礼包吗?”吴八一忍不住吐槽。 我叫吴八一把剩下的两枚土炸弹沿着山坡扔下去,当那些怪物接近的时候,我便大声喊出咒令来触发符咒。 轰轰两声,怪物堆里炸开了花,不过土炸弹威力有限,只炸死了一只,其它的只是炸残了。 我不由得暗骂,这可恶的河神为了吃到一口孩子肉,出了水鬼,这回连它豢养的整个水族都调动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身为神灵,居然为了人祭而无耻到这种地步! 但是,世上最荒唐的事情就是相信神仙的道德,那些高高在上,非我族类的存在,他们一切行动的出发点都是脑内精致的算计,道德也是为利益而服务的。 不过,目前看来,神灵确实有某种不可以伤害凡人的禁忌,否则河神早就直接动手了。 章歌奇虽然抱着两个孩子,但是他体质非凡,在前面跑得飞快。 他先到了仓库后面的空地,只见水鬼们像围城的僵尸一样附满了整栋建筑,疯狂地试图爬进门窗。 紧闭着门窗的仓库内尖叫连连,其间夹杂着道长嘶哑的喊喝声,似乎正在指挥大家共抗外敌。 子安所化的猛虎在墙上跳来跳去,不停地把水鬼撞下来,不让它们接近上方的窗户。 这些水鬼也十分放肆,有些居然跳到了子安身上。十几只水鬼像袭击猎物的食人鱼一样把猛虎给包裹住了,任凭子安怎么闪转腾挪也甩不掉,虎啸声逐渐焦躁、恐慌起来。 “小仙子别怕,我来了!” 章歌奇对着蚁附在墙上的大片水鬼吼了一发龙吟,它们哗啦啦地溃散,子安也借着龙吟的势头,抖落身上的伥鬼,跳到一旁,惊魂未定地气喘吁吁。 吴八一的手有些发抖,却还是咬咬牙,奓着胆子说:“我……我去整点子弹。” “你自己小心!” 吴八一去搜集弹药了,我则掏出三道棂雀符,指向空中,喝道:“方圆百里之内,游魂惨仙、无祀之鬼、先人阴灵,听我号令,来我身边!!!” 说罢,我撒开手,三道符飞向无尽夜空。 然后我对着仓库开始拉弓射箭,每一箭必带走一到两只水鬼,加上章歌奇和子安的努力,迅速把局面控制住了。 水鬼虽多,可全是杂鱼,不堪一击。 但它们并不能真正被消灭,又是源源不断的。 这时,仓库内传来更加惊恐的尖叫声—— “啊,怪物……怪物进来了……” “救命啊!!!” 我边从地上回收箭,便朝章歌奇他们挥了下手,“我们进去!” 章歌奇一脚踹开大门,我紧跟在后,一同进到仓库内,外面就交给子安把守。 走到里面一看,那些妇女孩童们乱成了一锅粥,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几只水鬼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走动,试图抓住孩子。 对普通人来说,鬼魂本身就是极为恐怖的东西,大家只是尖叫逃蹿,哪里有敢与之一斗的勇气。 与此同时,上方阴气盘旋,看来是我请的救兵到了! 阴风中很快出现了几名古代士兵,穿着破旧、沾满污泥的甲胄,手持唐刀或陌刀,背着褡裢和弓箭,脸部棕褐如同僵尸,两目射出凶光。 这样的士兵越来越多,吓得妇女儿童们尖叫不断,嗓子都破音了。 我反倒松了口气,这一批是援军! 面无表情的士兵们逮着水鬼就砍,被砍中的水鬼和被我们打中时的样子不太一样,它们好像实实在在受到了伤害,或断手或断头,直到受到致命伤才消失不见。 看来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这些阴兵能给予水鬼真实的伤害! 这一幕让章歌奇看呆了,他问我:“我靠,阴兵天降啊!还需要咱们帮忙吗?” 我笑道:“交给它们就行了!” 有些士兵身上有明显受致命伤的痕迹,比如要害处插着箭,或者没有脑袋。他们的铠甲过于破烂,具体是啥样式,我认不出来。但它们手中长长的唐刀、陌刀实在太有辨识度了,很显然是唐朝时期,阵亡在这附近的一支军队。它们听从我丢出的棂雀符的召唤,赶来相助。 转眼之间,屋内的水鬼便被扫荡干净。 我抱拳说:“各位将士,请到外面来,还有敌人。” 说话间,仓库门口已经被涌入的水鬼挤得满满当当,阴兵见状,竟又兴奋起来,冲过来一通砍杀,手持锋利武器的它们对付手无寸铁的水鬼,不啻于砍瓜切菜一般。 很快,一帮阴兵追赶着杀了出去,我和章歌奇也赶忙跟出来。 只见阴兵整齐有序,如同一道钢铁洪流,所到之处,水鬼荡然无存。 最后剩下的那些水鬼们也望风而逃,杀退敌人的阴兵振臂一呼,斗志高昂。 “我去,这一手可太厉害了!”章歌奇赞叹地鼓起掌来。 子安不太愿意被陌生人(鬼)看到,变回原样,又回到我身体里面呆着。 我上前对阴兵表示感谢,拱手道:“谢谢各位鼎力相助,让我来超度各位吧?” 领头的阴兵呆愣了片刻,继而摆摆手,用瓮声瓮气的声音答道:“好意心领,我们做鬼很逍遥。若要酬谢,请到潼关为我等焚柱香吧!对了,我打听下那窃羊贼是怎么死的?” “啊?”我一时被问懵了。 子安提醒我,“‘窃羊贼’就是叛贼安禄山。” “呃,为什么叫他‘窃羊贼’,难道是跟杨贵妃怎么样了?”我一惊,心想难道野史是真的? “林先生想多了,安禄山出身贫寒,小时候偷羊被捉过,所以才被称为窃羊贼。他是被自己的手下和儿子杀死的,尸体被席子裹了草草掩埋,后来他的部下也被唐王全部处决了。这些士兵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看来是死于安贼之手的潼关守将。” 虽然安史之乱前子安就去世了,不过她是仙家,酷爱读书,又是唐朝人,肯定也在关注着唐史。 得亏有子安提醒,我如实回答。 听罢,那些阴兵僵硬的脸上竟都露出畅快的笑意,为首的阴兵哈哈大笑,骂着解恨、咒骂、痛快的话,转身走了。 一行人就这样在山路上走着走着,化作阴风消散了…… 正文 第526章 致敬西门豹 击退水鬼大军后,吴八一也搜刮了一些子弹回来了,我叫上他和章歌奇去周围埋了一些符咒以防范水鬼再次来犯。 爬到高处,远远望去,洛水江面上那艘光怪陆离的大木船已经消失,月光下波涛涌动、涛声低吼,好像河神压抑的愤怒。 子安说:“林先生不用担心,神灵直接伤害人类,是不能触犯的底线。这位河神也算得上是资历极深的神了,就算再无耻,也不敢越过这条底线。” 我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假如神可以乱杀人,这个世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原来是有这样的禁忌在约束他们。” 这时,道长找了过来,告诉我们他已经清点好了人数,并没有孩子被抢走,大伙这才都松口气。 可是眼下,食物、衣服、过夜都成问题,还要防范河神的进攻,实在令人头大。 我思考对策,吴八一问:“小林哥,要不把人转移到牛泉村?” 道长皱起眉头,“可是,这么多人,一下子让牛泉村来负担,村民心里肯定不乐意。而且,万一鬼怪去攻击牛泉村怎么办?再者这里都是女人小孩,担惊受怕,又没有衣服,要怎么移动呢?不过我倒是可以找我的几个朋友过来帮忙。” 我点头说:“这样最好,只靠我们四个根本支撑不住。最好再买点补给吧,然后还得想法子送他们回家……” 一想到接下来千头万绪,我就头大。 章歌奇一拍纯黄道长,说:“林大夫,这事儿交给道长全权负责吧。这事儿是他把咱们拉下水的,河神不用他去对付,帮忙把后勤处理好就成!” 吴八一一听,语气明显轻松了,说:“对对,道长,我们也可以出钱援助。” 道长摆手道:“嗐,出什么钱啊。三位愿意与我同行,来打抱不平,我心中已经是万分感激了!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救下这么些人,所积的阴德我估摸着都能起一座通天塔了!” 我苦笑,“快甭这么说,我们也只是凭良心做事罢了。小胖,你和道长留在这儿,我和章兄弟去村里转转,把那些落单的人贩子处理一下,再找找看有没有补给。” 章歌奇说:“对了,不是人太多没地方睡觉么?干脆去村里睡呗!” 道长摇头道:“人实在太多,现在又有水鬼来偷孩子,最好先聚在一起。今晚就在仓库过夜吧,难受是难受了点,可只要安全就行,熬过这个月圆之夜再作打算。” 我们也同意道长的安排,于是我和章歌奇到村里去了,走的时候吴八一还塞了几块他分发食物时私藏的饼干给我们垫肚子。 我俩一边啃饼干一边走,路上章歌奇不停地想和小仙子搭话。 子安还附在我身上,不过她似乎越来越不爱搭理不正经的章歌奇,我只好骗他说:“子安小姐已经走了。” “嘿,真是个来去如风的小仙女。”章歌奇竖起大拇指夸道。 “章兄弟,你不要老是调戏人家,仙家虽是没有男女之分,可人家也不会轻易动凡心,就好像大人不会喜欢上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章歌奇用手指梳理了下头发,大言不惭地说:“林大夫,这你就格局小了。人嘛,怎能随便放弃希望?你看那牛郎织女、董永和七仙女,不都是经典的人仙不了情的成功案例么?” “嗯……技术上来说,趁仙女洗澡偷走衣服,在今天应该是违法的。再说,这些传说压根就是古代爽文。汉武帝何其尊贵,修了一座掖庭宫也没盼来西王母啊,凭啥天上的仙女都纷纷相中穷小子?我发现过去的传说里,类似的故事非常多,什么救个田螺、救只燕子、救只狐狸就捡来一位媳妇,仔细一想,这说明啥呢?古代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富人不但三妻四妾家里还婢女一堆,就会导致一个很直接的后果,穷人娶不到老婆!所谓穷不过三代的意思就是,穷到老婆都娶不了,到第三代就绝后了!所以才会冒出一大批这样的古代爽文,正是有这样的大批受众。” 章歌奇赞许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看来,还是今天好。明面上一夫一妻,暗地里互通有无,大家既有面子,又满足了需求。” 我笑了,“你咋满脑子都是骚想法,子安小姐和你能有共同话题吗?” “嗐,瞧不上就瞧不上,老子也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人。”章歌奇大咧咧地表示。 附在我身上的子安也在认真听,她在我脑中说:“章先生固然可爱,可是老对仙家有想法,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我小声回答,不让章歌奇听到,“他这个人呀,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你要是以男儿身出现,可能就没事了。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要以女儿身行动?” “可能,是我厌恶生前的自己吧。”子安的轻笑中透着一缕苦涩,“《红楼梦》中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女儿身相对而言,内心会比较平和宁静一些吧,当然这是我自身的感觉。” 我们来到村中,我用望气眼四下巡视,发现一批残存下来的人贩子集中在一间屋子里,手上似乎抱着枪,正在密谋什么,看来是准备反扑! 不过他们躲得再隐蔽,这屋子里有几个人、是站是卧,在我这双眼睛下都一览无余,而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已经接近了。 我和章歌奇悄声商量了一下作战计划,章歌奇听罢点头,拿着刀向屋子接近。 随后我放出应声虫,教它一句话,让它到另一个方向大骂:“死人贩子!” 屋内的人贩子听到了,纷纷抓起枪,紧接着章歌奇把刀往地上一插,大喝道:“天下臣兵!” 里面的人瞬间被手中的枪压住了手,屋内大呼小叫声此起彼伏,丁里咣当的响成一片。 我们踹开门,先后冲进去。也不管这帮人问啥,章歌奇理都不理,二话不说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把人贩子砸晕,或者往墙上撞,我则去找绳子过来,把他们一个个绑好。 “不要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一个人贩子慌里慌张地开口乞饶,章歌奇不耐烦地从桌上抓了一大把带壳的花生使劲塞到他嘴里,堵住。 然后对我说:“上官,借一步说话。” 我们走到另一间屋子,章歌奇看见桌上有瓶伏特加酒,豪不客气地拿起来,吨吨吨灌了好几口。 他抹了抹嘴,说道:“我突然想到个高招,把这些人贩子丢去祭河神不就得了?这就叫废物利用!” “哈哈,学西门豹的做法啊……” 正文 第527章 人各有命 我觉得这招似乎可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这时子安忽然借我的口说:“万万不可,杀人祭鬼本身就是淫祀!即便祭天地、祭社稷也只不过用太牢、少牢而已,倘若使用淫祀,非常折损林先生的福报。这些愚夫只图眼前好处,杀人祭鬼,实际上折损福报是后患无穷的事情。对林先生来说,不但就此会失去修仙的资格,而且后面还不知有什么样的惩罚在等着。” 章歌奇吓了一跳,“咦,小仙子,你在的呀?” “我刚过来。”子安撒谎道,章歌奇却将信将疑地瞅瞅我。 我说:“子安小姐,对修仙我倒是没啥想法,不过杀人祭鬼这件事,难道比杀人本身还要严重吗?” 子安严肃地答道:“严重十倍、百倍!此事万万不可做,西门豹只是把人扔进水里,属于杀人,而非淫祀。” 我忽然想起以前听的一则故事——据说有个村庄遭受旱灾,禾苗枯死,民不聊生,百姓试遍了所有法子也求不来雨,最后多半是出于泄愤,扒了村中一座古代圣贤的墓坟,似乎是责备他不保佑村庄。 古圣贤在天之灵有知,同情村民,最终降下一场大雨。 没想到这反倒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村民记住了这种法子,非但不感谢这位圣贤,而且出现旱灾就会去扒圣贤的坟。第二次没有下雨,当村民第三次这样做的时候,突然天塌地陷,整个村庄受到了天罚,被夷为平地。 不恰当的祭祀、祈求手段叫作淫祀,淫祀一旦形成惯例,人人效仿,会威胁到上天的威严和人间的秩序。 淫祀之事亦是如此,如果杀人祭鬼能满足心愿,天下人人都会杀人祭鬼,在昔日的黑暗年代中,权力极大的地方巫师就大肆进行人祭活动,搞得怨声载道。 子安又说:“淫祀本身是违反天道的,倘若河神借题发挥,为你们召来天罚,岂不是授人以柄?” 章歌奇诧异地吐槽:“那可太搞笑了,这帮人贩子天天淫祀都没事,我们往河里扔坏人祭祀,这个垃圾神仙就要‘举报’我们?” 子安道:“它很有可能会这样做,毕竟淫祀惩罚的是人而不是神。” 我叹息一声,“我自己早就上了老天爷的通缉令,天天要躲着雷,太难受了。章兄弟你可千万别尝试。” 章歌奇搔搔脑袋,说:“那就直接把他们捆成粽子扔进水里得了。” 我摇头:“子安小姐的话你没听明白吗?这属于私刑,不算献祭,扔水里也好,埋土里也好,效果都一样。再说,扔进水里,变成水鬼,不还是让河神利用吗?我觉得算了吧,咱们和道长商量商量,毕竟后面的事情主要由他来处理,看是交给警察还是怎么样。” “那可太便宜这帮畜牲了,不如审问一下,查出来谁是贼首,绑起来叫大伙一人割一刀!”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着如此可怕的事情,我劝道:“章兄弟,杀人是手段不是目的,要么一刀给他们个痛快,要么就留个活口,不要做折磨生灵这种反人性的事情,咱们和这帮畜生可不一样。” 章歌奇惋惜地耸肩,又故作深沉的说:“嗐,谁让我心中住着一头嗜血的野兽呢!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其实一般女性都还是喜欢好男人的。”我无奈地说。 “啥?这是你说的还是小仙子说的?” “是我说的,不过差不多也是子安小姐心里想的。” “真的吗,小仙子?”章歌奇追问道。 “行了行了,快干活吧!” 我们把这些人贩子安置好,然后继续在村里搜索,找到之前解救的女人,叫她跟上我们。这女子提供了一条情报,村子里停的一辆卡车存了大量的食物。 我们按她说的,找到卡车一看,果然里面全是罐头、面包之类的。 章歌奇早饿了,用刀挑开罐头就大吃起来,女子舔着嘴唇眼巴巴地说:“那个,我也想吃一点……” 章歌奇把打开的午餐肉递给她,女子抓着就啃,看来是饿得不行了,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很是可怜。 我问子安要不要享用,她谢绝了,说对罐头的味道兴趣不大。 我又问章歌奇会不会开车,章歌奇摩挲着下巴说:“嗯,会一点点。” “啥叫会一点点?开车这活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吧。” “那我试试看呗。” “呃,你可不要乱来!” “嗐,这大半夜的,你想去哪儿找司机啊!这玩意儿不就是踩踩油门刹车和转方向盘吗?开一下就会了!”章歌奇跃跃欲试地说。 我们进到车里,结果发现没有钥匙,大失所望。 我说:“明天一早我们把人带过来,就在这儿分发食物好了,正好也挨个登记一下,方便管理。” 章歌奇耸下肩,打个哈欠,“这些麻烦事儿就全交给道长呗。我在这儿睡觉了,顺便看守那帮人贩子。” 我叮嘱,“那你自己小心点。” 我带上那女子回仓库,路上她喋喋不休地问我问题,我有选择地回答了一些。另外从她口中也知道一件事,这儿的两个头目——狐狸、疯狗,狐狸今晚并不在,去外面办事了。 疯狗是个大光头,应该就是之前被坠落的铁桥砸死的那个。 说着说着,女人落泪了,哭诉起自己的悲惨遭遇,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我安慰她说:“你不要着急,现在人贩子已经被搞定了,我们也不是什么专业救援团队,只能一边处理善后一边安置你们,慢慢想法子送你们回去。” 女子点头,又担忧地说:“可是……我在这里被那些禽兽……染了一身病,我出去之后,还能找到工作,还有人要我吗?” 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子安借我的口说:“人各有命,世道本就不公平,但你现在得救,我想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是受害者,该被惩罚的是他们,你不必对这段经历感到惭愧。” 女子又恳求道:“那……那你可以收留我吗,我替你们打工。” 这样的要求,我当然是拒绝的,我说:“我们会给予你帮助,帮你治病,但是,重返社会还是得靠你自己。” 女子却非常恐惧重返社会之后的事情,不停诉说着自己的担忧和焦虑。 我们只能救这些可怜人脱离苦厄,给予一定重返社会的资金,但是心理上的创伤可能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将来…… 祝由本身有应对心病的各种手法,譬如捉鬼之类的,大部分是驱人心中的鬼,可这并非我所擅长,奶奶传授的知识体系更侧重于中医的方向。 我心中默默问:“她们被囚禁已久,重返社会似乎也很困难,子安小姐可有良策。” 子安说:“诚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以让她们彼此之间相互帮助吧,或者,让她们建立信仰!” 正文 第528章 俘虏干活 我思考着子安的建议,信仰是精神的止痛剂,确实可以有效地帮助她们渡过内心的痛苦与茫然。 我说:“倒也是个办法,但是信仰哪位神灵比较合适呢?子安小姐,要不就你吧,你可以找机会显个灵。” “这可使不得!”子安连声拒绝,“我只是一名学徒,实在没有资格称作神仙,担不起普渡众生的重任。” 我想来想去,这事儿还是交给道长吧,这方面他可是专业的。 回去之后,大家都已经睡下了。我把这名女子安顿好,自己也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坐冥想,子安暂寄在我体内,对我不但没有负担,这一股仙灵之气反而令我练习呼吸吐纳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这一宿我也没睡,一直打坐冥想,效果很好,到天亮也没感觉到疲惫。 一大清早,我找道长要了一根出尘香点上,这香味人的鼻子闻起来很淡,但是子安却感到十分受用且满意,权当是吃早餐了。 接下来一天十分辛苦,道长带人到村里去取衣服、食物,我、章歌奇、吴八一去把俘虏一气儿集中起来,章歌奇徒手将铁棍弯成别致的项圈给他们戴脖子上,若敢不听话,一声“天下臣兵”所有人直接跪在地上。 然后我们监督俘虏掩埋尸体,另外把昨晚被水鬼撞坏的工厂后院墙修好,用麻袋装满土,垒成防御工事的样子,章歌奇还找来钢管一根根削尖插在山坡上。 这帮昨天还很凶恶的人贩子,在我们的“淫威”下也变得敢怒不敢言,乖的跟羊似的,老老实实地干活。 一旦发现他们眼神中流露出埋怨,吴八一就喝斥他们:“都老实点,臭人贩子,是不是有意见?” 对方说:“几位大哥,能不能别喊我们‘臭人贩子’了,我们也是有名有姓的。” 另一个说:“对啊,哪怕编个号呢,‘臭人贩子’也太难听了。” 章歌奇被气笑了,道:“嘿,一帮垃圾,你们现在知道要脸了?” 吴八一奚落道:“嫌难听,那就叫你们垃圾一号、垃圾二号、垃圾三号好了。” 我折中了下:“就叫人贩甲、人贩乙吧,以此类推,也好区别开。告诉你们,不管你们叫啥名字,我们一点也不想知道!爹妈给你们起的名字,还是自己留着吧,别自取其辱了!” 干活期间,有几个人声称想抽烟,吴八一坏笑着掏出香烟问:“谁想抽烟?举手!” 依次有人举手,过半数的人都想抽。这帮人别看平时咋咋呼呼,一副天是老大,我是老二的样子。可论劳作,他们还不如普通的庄稼人有耐力呢,此时一个个都想抽口烟来提神。 吴八一立刻把枪一端,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想抽烟的全部打死!” 他们吓得赶紧放下手,众人只得悻悻地继续干活,有人故意甩了一句,“焯,早晚弄死你们!” 章歌奇跳了起来,吼道:“是谁在说话!都给我站住!” 一行人站住,个个装无辜,都说自己没吭声。 章歌奇冷笑,看向我,“亨利大夫,用应声虫试他们的声音吧!” 我心里吐槽,我的假名是越来越离谱了,我说:“用不着。” 然后我拿过吴八一的香烟,抽出一根,说:“来吧,相互揭发,揭发者奖励香烟一根。” 这帮人相互看看,突然三个人同时指向其中一个人,“是他!” 我取出三根香烟奖励他们,告诉章歌奇:“伊利莎白兄,接下来交给你了,别打残了,那就没法干活了。” 章歌奇点头,“好的,拉姆齐大夫。” “别别!我错了!”那小子吓得直哆嗦,章歌奇懒得理他,直接揪住他的脖子,就拉到旁边教训去了。 我心中暗爽,又为这一丝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得意感到惊讶。 原来连我也会在折磨别人的时候得到一股由本性释放出来的愉悦感,我听说国外有个很出名的人性实验,挑选两批学生出来分别扮演狱卒和囚犯。 过了一段时间,扮演狱卒的变得越来越像狱卒,变着法儿地折磨囚犯,并以此为乐;扮演囚犯的也变得越来越像囚犯,彼此斗殴,互相出卖。主办方也因此吓得立即叫停了实验。 在实验最开始,主办方根本没有看他们的履历,完全是用掷硬币的方式随机分出两拨学生来的。也就是说,就算将扮演狱卒和囚犯的人对调,也会产生一样的结果。 就像罗翔老师说的一样,人性中藏着阴暗的部分,要尽量去抑制它。任何人都应该警钟长鸣,提防着这种管束别人时的愉悦感,防止被它吞噬心灵。 不一会儿功夫,章歌奇带着那小子回来了,那家伙脸色苍白,似受到了巨大的震撼,眼神都好像死了似的,乖乖滚回去干活了。 我问章歌奇怎么教育他的,章歌奇笑笑,“吓唬一下就得了,当着他的面我把一块石头攥成了粉,真要是弄残了,不少了个劳动力吗?” 吴八一厌恶地说:“对,才不给他们看病呢,浪费药材!要是不听话就直接打死得了!” 见那帮人贩子都去干活,离我们有段距离了。 我低声说,“小胖,还有章兄弟,我有几句心里话要说。” 我把自己的感想告诉他们,章歌奇满脸不在乎,笑嘻嘻地道:“甭操心我,老子无所谓!老子天生就是抖s,不会迷失自我的。” 吴八一愤愤地说:“小爷就是打心眼里讨厌这帮臭人贩子,就是应该让他们吃点苦头。” 我点点头说:“那就好,我们约束禽兽,但不用禽兽的手段。章兄弟刚刚吓唬人贩子就很有分寸。” “嘿嘿,那是自然,老子管教坏蛋可是很有天分的。” “成,我知道了。”吴八一搔搔头,“对了,小林哥,那我这把枪……” “你想啥呢,走的时候也得扔掉,你还指望带上火车不成?” 吴八一爱不释手地摩挲着ak47,道:“我才发现,枪这玩艺真是叫人安心,充满力量感。果然力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力量。” 我笑了,“整天就爱说些花里胡哨的骚话,既然发现力量的重要性了,那你就好好学习我教你的那些啊!” 正文 第529章 大道至简 到了下午,这帮外强中干的俘虏还在干活。我闲得发慌就在院内走来走去,眺望远处的风景,弯曲的洛水和沿岸的柳树倒是很赏心悦目,水面在阳光下泛起碎鳞似的一片金光。 我忽然听见子安在吟诗:“青山如黛远村东,嫩绿长溪柳絮风……” 我问:“子安小姐,你在写诗吗?” 她笑道:“随口吟两句罢了。” “对了,你这么有才华,大可以试试搞搞创作,发表些东西嘛。”我提议道。 “不,林先生,这个恐怕不行。作为仙家需要行事隐密,发表作品如此高调的事情,是不应该做的。” 我笑道:“难道是害怕泄露天机?” “倒也不是,说到天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法自然’,林先生觉得这条是天机吗?” 我思量了一下,“正所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道德经》字字珠玑,这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天机了。” 子安说:“诚然!大道至简,所谓天机并不是多么复杂深奥的东西,反之是极为简单的几句话,这些道理早就在圣贤的书中写尽了,人们听得太多,反倒不以为然,以为只是很普通的道理,试问‘三思而后行’这个‘普通的道理’有几人能做到?大部分人的决定经常是一时冲动或者爱憎裹挟,或时势相迫。 “昔者周武王向姜太公询问圣人之道,姜太公说保存在丹书里面,如果要看,需要斋戒三日。三天后,周武王穿着礼服东面而立,十分隆重地打开丹书来拜读,这玄之又玄的圣人之道、统治天下的密码,其实不过是‘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寥寥千言而已,当我说出来时,它就变得不神圣、不神秘了。 “语言固然可以传达信息,却也在杀死信息,仓颉所造的文字能令鬼神哭泣,可是亿万人反复使用过之后,它便失去了言灵的力量。唐三藏一定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到真经方知其珍贵,天机泄露到人间,它只是普普通通的几句话,没有人拿它当作天机,它也发挥不了作用。所以天机一定在藏在凡人难以企及的地方,费尽毕生或万难,泪流满面地看到那一句话,它才真正能烙进人心里,它才真正具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子安这番侃侃而谈非常启发我,不愧是聪慧绝伦的仙家。 我赞同地说:“子安小姐,你所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很多东西,当时读的时候只觉得写得好,没什么深刻的感受。直到突然某一天遇见什么事,才想起这句话,便发现深不可测,比如‘防微杜渐’这四个字。” 子安笑道:“是的,语言说的越多,越是没有效果。我师父曾拜访一位仙家,二人坐了一整天,竟一言不发,回来之后师父容光焕发,说是受益匪浅,但我还无法领悟到这一层。” 我想起一句诗,道:“修行三年,口出狂言;再学三年,不敢妄言;又学三年,沉默寡言;再过三年,无需多言;又过三年,静默无言;再过三年,无言即言。” 子安叹道:“深有同感,所以我如今没什么好写的。我偶尔会想起自己生前,锋芒毕露、狂妄自大,丝毫不懂得为人处世的智慧,却不知道我所处的世界上,遍地都是狡猾且聪明的人,他们就像打量一个孩童一样俯瞰着我。轻轻一伸手,便能把我推进更黑更窄的胡同,而我当时却不自知,以为自己天下无双,现在想来,既觉可笑可悲,又满心悔恨。” 说到这里,我的右眼流下一道冰凉的眼泪,这是子安的泪水。 我伸手摸了一下,心想这是仙家的眼泪啊,若能收集起来就好了。 我开导她:“子安小姐,你不必太悔恨过去,其实大多数人的一生,不如意之事占八九,总有想抹去的往事……” 这时,监工的章歌奇看见我在抹泪,走过来大咧咧地说道:“彼得,你在干嘛?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自怨自艾的,是不是想到啥不开心的事情了?哎,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你就是心思太多,老是想七想八的。放心,这个吊河神我们一定能够打败它,面对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战胜恐惧,不要担心,有我在呢!” 我和子安聊得正入港,章歌奇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关怀搞得我哭笑不得。 我只好说:“谢谢汤姆,我没流泪,就是打哈欠把眼泪挤出来了。” 章歌奇一副“我懂得”的表情拍拍我,而且用的力气比平时小得多,“走,咱们去瞅瞅小胖子他们在干嘛。” 我留下应声虫放哨,和章歌奇进了仓库。 仓库里面热闹非凡,原来道长拿水盆、盒子、黑布加上吴八一的手机自制了一个投影仪,把一片大约桌子大小的影像投在墙上。 大伙许久未接触外界的信息了,挤在一起看一部国产喜剧片,笑得前仰后合,开心得不行了。 吴八一也站在后面看电影,呵呵傻笑。 我心想纯黄道长真是个人才,啥都会做,完全可以考虑做做当下流行的自媒体啥的。 看着大家这么开心,我心里也感欣慰——人有时候需要故事,胜过面包。 这时应声虫化作一股风飞来,落在我肩膀上,叽叽喳喳地说:“逃了……逃了……” 我笑了,平静地告诉章歌奇,“一帮不省心的货,果然没人看着就跑路了。” “哈哈,早料到了,”章歌奇笑道,“我去收拾这帮垃圾!” 他跑出去只是大喊了一声“天下臣兵”,然后便轻轻松松地回来了。 “自作自受,老子早就警告过他们,就是不听。让这帮垃圾躺着吧,等看完电影再让他们起来。”章歌奇得意地说。 “干得好。”我笑笑,扭头瞥了眼窗外,工厂中间的空地上,有几个不看电影的孩子正在一起做游戏,阳光下,天真无邪的笑容又回到了他们的脸上。 一时间,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吴八一手机里就这一部喜剧电影,放完之后,大伙意犹未尽。见大家都不肯散去,没办法,只好再播一遍,吴八一赶紧去拿手机充电器续航。 我看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叫上章歌奇出来,去瞅瞅那帮人贩子。 此时,那帮脖子上戴着铁圈的人贩子全部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口中说着乞饶的话。 有两个逃得快的最倒霉,被脖环坠着卡在山坡的碎石之间,以极为难受的姿势跪了一个多小时,这俩货大哭着表示再也不逃了。 章歌奇哼声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子之前说过,敢跑就把腿打断。” 说着,他把刀拔起来,解除天下臣兵。 这帮人狼狈地站起来,又跪下乞饶,满是土灰的脸上被泪水冲出两条白色的印子,谁能想到一天之前他们还是嚣张跋扈的武装人贩子。 “一帮软蛋,吃这点苦就哭?比起被你们关着的女人小孩受的苦,这他喵跟生活在蜜罐儿里一样!”章歌奇骂道。 我心想活还没干完,真要把这帮人贩子的腿打断很麻烦。 我说:“晚上全体饿肚子吧!” “嘁,就饿一晚?怎么也得饿上一个礼拜!” “咱们又呆不了这么久,再犯就按你说的来。”我心想这点活估计明天也就差不多了,可能压根儿等不到他们再逃跑了。 章歌奇狠狠瞪他们,还把刀亮出来,“听到没有,王八蛋们,还不谢谢宇智波大夫!” 我忍不住吐槽:“你可真是离离原上谱,能不能给我固定一个姓呀?” 正文 第530章 群蛟来袭 一部分被解救的妇女去了村里休息,傍晚又抱着铺盖回来了,她们不乐意呆在人贩子住过的房间,可能是有过不好的回忆,更愿意和大伙住在仓库里面。 那几排用来关人的铁笼子已经被清理掉了,堆在院墙下面充当防御工事,因此仓库内的空间还算敞亮,搜刮来的食物、铺盖、衣服、药物也都派上了用场。 我们用砖头砌了一个简单的灶台,支上大锅,把白菜、土豆、粉条、香肠和午餐肉放里面一块儿炖。受制于食材的单调,我觉得这顿饭做得很拿不出手,但是大伙却吃得赞不绝口,很多孩子都是在狼吞虎咽,我看着这场面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吃完饭,纯黄道长坐在一口木箱子上面闲聊一般,跟大伙讲起道教的基本理论。 以道长的口才,在本专业上自然是从容不迫,他拈着胡须侃侃而谈。大伙儿听得频频点头,我暗想有道长在,精神方面的安抚应该不必担心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尖啸声,众人大骇,很多孩子都吓哭了。 吴八一在后门处朝我招手,一脸惊恐地说:“不好了,出大事了!” 我赶紧跑出去——此时正是夕阳消失的最后一瞬间,一缕金红色的光线慢慢收敛于连绵的远山,只见江面上竟有一条白龙在飞腾旋舞,发出低沉而带着金属质感的龙鸣,身上荡开的水珠在半空中映着霞光,如同一层金色的薄雾笼罩在龙身上。 这一幕看得我和吴八一目瞪口呆,章歌奇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抱着斩龙刀嗤之以鼻地说:“嘁,我的刀压根没反应,这条龙是假的,吊河神变化的!” “哇,是龙呀!!!” 随后也跟着跑出来的女人们尖叫道,有人兴奋地当即要跪拜。 章歌奇喝道:“不许跪!这东西不配被跪拜,它是害你们的罪魁祸首!” 女人们尴尬地看着我,我说:“那是妖怪,不是神仙,你们赶紧进去吧。小胖,你和道长进去保护大家。” “行!你俩可得小心啊。”吴八一叮嘱道。 他们走后,仓库门关上了,还从里面堵了门。 我把弓箭搭在手中,准备战斗,子安也从我身体中出来了,她飘浮在半空中远远眺望着说:“河神不会想亲自发起进攻吧?这也太狂妄了!不把仙家的规矩放在眼里了吗?” 我问子安:“如果它先动手,那责任不算我们的吧?受天罚的会是它,对吧?” “那是自然,神不能随便伤害凡人,这是铁律!” 章歌奇一听,脚踏在围墙边的铁笼子上,肆无忌惮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大声朝河神挑衅道:“来呀来呀,有种来干老子!你不过就是管一条排水沟的吊神,乌龟和泥鳅生的闸种,这么喜欢吃人肉,明天老子在江边修个厕所,天天有热乎的‘荤菜’落到你嘴里!” 子安听得杏眼圆睁,被章歌奇的粗鄙之语震惊了,大概她不管上辈子还是变成仙家后都没听过这么酣畅淋漓的辱骂。 我苦笑道:“呃,章兄弟这是发动了‘嘲讽’技能,请勿见怪。” 子安也笑笑,“我懂,这是阵前叫骂!” 那条起舞的白龙不知是不是被激怒了,又是仰天长啸一声,紧接着它的身后飞涌来一大片“乌云”,速度极快,好像蔽日的箭雨一样朝我们射来。 我和章歌奇大惊,章歌奇把刀举起来,准备发动龙技——天下臣兵。 当“乌云”飞过来时,我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箭,而是成群的燕子! 燕群叽叽喳喳地叫着,吵得人什么都听不清,它们扑通扑通地撞在仓库的山墙上,非常用力。 许多燕子直接把自己撞得筋折骨裂,在墙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看着燕群受邪法所摄,在我们面前疯狂地自杀,我不由打个激灵,感到浑身恶寒。 我明白了河神的用意,沉声说道:“糟了,它……它想把蛟引过来!!这地方周围都是茫茫野地,肯定有蛟出没!” 而河神变成龙的样子起舞,我猜大概也是某种召引蛟的手段。 子安望向头顶上源源不断飞来的燕子,其中有大有小,不少是春天刚刚离巢的小燕子。 她痛惜地感慨道:“只为了报复我们,就要杀死这么多生灵,真是太残忍了!” 转瞬之间,燕子血的浓厚气味就充斥鼻腔,仓库的墙上满满都是血迹,地上全是垂死挣扎或已经死去的燕子! 燕肉是蛟类最嗜爱之物,故而民间有不食燕子肉的禁忌。这强烈的燕子血肉气味,铁定会招动周围的野蛟!! 这时仓库里也传来阵阵尖叫声,我赶紧拉开门走进去,只见一大片燕子从天窗飞进仓库内,发疯一般撞死在周围墙上。吴八一和道长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我大声招呼:“大家快动起来,把死燕子收拾一下,集中在一起!” 众人不解,我又补充一句,“这些燕子会把怪物招来!” 道长赶忙拿来一个布口袋,大伙开始七手八脚地捡拾地上的死燕子。 这时,地面一阵摇晃,感觉有个庞然巨物从脚下掠过。我心中一沉,该死,还是出现了! 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恐怖的龙吟,震得玻璃一起碎裂,山墙竟像波浪一样开始抖动,大伙害怕得尖叫连连。 我和吴八一推开仓库门,走出去抬头一看,我不禁愣在原地——只见一只褐色巨鸟扑扇翅膀悬停在我们的头顶上,它身上既有羽毛也有鳞片,参差交错,一对发红的眼睛放射出灼灼凶光,爪喙如同刀子一样锋利,巨翅扇动,掀起恐怖的气流,迫使我俩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章歌奇此时被巨大鸟蛟带起狂风吹得动弹不得,把刀插在地上,弯着腰强行稳住身体。 吴八一看看我,又摸摸自己身上的ak47,我点头示意他赶紧开枪。 于是吴八一跑出来,背部紧紧抵住围墙,瞄准巨鸟头部,嗒嗒嗒一梭子子弹就扫出去了。 巨鸟额头上登时腾起一片血花,鸟蛟尖叫一声,朝河的方向飞去了。 狂风消失,章歌奇终于可以直起腰来,他啐了一口嘴里的沙,死要面子地说道:“畜牲,来得太突然了,老子都没准备好!” 我们刚松口气,紧接着脚下又是一阵震动,只见地面竟突然裂开! 我和章歌奇错愕地对视一眼,我慌忙拉着吴八一迅速退开,章歌奇也退到院墙根处。 裂开的地面探出一对又长又尖的爪子,并探出一颗椭圆的脑袋,露出一双狭长而诡异的眼睛…… 正文 第531章 赌书试才 地下钻出来的东西似乎是一只蛟化的鼹鼠或者田鼠之类的,章歌奇立即跳起来,出手如电,一刀扎中怪蛟的脑袋。 怪蛟负痛惨叫,居然带着章歌奇一起钻到地下去了。 “章兄弟……” 我赶紧来到近前,探头一看,那恐怖的怪蛟就像地铁消失在隧道中一样,迅速地沉落下去。 章歌奇的喊声逐渐远去:“我没事……” 眼下的局面非常糟糕,可能还会有恶蛟来袭,河神竟然做出如此没下限的事情,这令我满腔义愤! “小林哥,那只鸟……”吴八一愣愣地看向天空。 我抬头一看,只见怪鸟抓着一棵巨树飞回来了,速度很快地俯冲下来,似乎是打算像轰炸机一样把巨树抛向仓库,砸死里面的所有人! 我冲着门口大喊:“所有人往两边躲闪,怪物来了!!!” 然后吴八一呐喊着,端起ak47朝天一通扫射,可是怪鸟来势有如离弦之箭,子弹根本无法打中。好不容易打中的,还被它抓着的巨木给挡住了。 怪鸟终于从仓库顶部掠过,爪中的巨树也落了下来,轰的一声闷响,盖满石膏板的顶棚瞬间被砸得凹陷下去,好在钢结构的屋梁有一定的承受能力,屋子虽然晃动,但没有塌。 投“弹”之后,鸟蛟在半空中回旋,朝西边飞去,似乎准备再回河对岸的树林去装填“弹药”。 这时道长费力地将一个大口袋拖出来,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血淋淋的死燕子。 他喘着气说:“林大夫,怪物是不是要吃这个?我在里面放了两枚今天刚做的土炸弹!” 我大喜过望,“干得好!” 我把口袋从门里拖出来,这阵子一直在使用弓箭和练习呼吸吐纳,我身体素质自然比道长要好得多。 装满死燕子的大口袋,我可以轻松地举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长:“对了,要怎么引爆?” “简单,高锰酸钾和甘油只要一混合就直接引爆了,不需要点火的。” “好,看看能不能成功!” 我来到院子边上,见巨鸟正往回飞,我朝它挥手大喊:“来啊,你不是想吃这个吗?” 说着我把手中的口袋甩动起来,用力朝空中扔去。 这满满一袋燕子肉,简直就像是剥了一大碗蟹膏一口闷掉,对蛟来说简直是无上的美味。它果然俯冲下来,张开大口就叼住口袋,然后朝天空一甩,仰着脖子吞入口中。 巨鸟如愿吃到燕子肉,挺得意的,在半空中呼啸着三百六十度旋转,开心地好像小孩子在转圈圈的感觉。 突然,它的喉咙里嘭的一下隆起一个包,接着一声凄厉地惨叫,巨大的鸟蛟摔向地面,脖子一折,从鸟喙和鼻孔中喷出血来。 土炸弹虽然威力不高,但掺有铁钉、铁片来增加杀伤力,在体内爆炸,那还得了?! 我朝道长一竖大拇指,他也欣慰地笑了。 摔在山下的巨型鸟蛟不住地扇着翅膀扑腾,腾起一大片带血的尘土,看着非常惨烈。 我准备下去补刀,吴八一自告奋勇:“这只交给我吧,赶紧去看看章哥,他在洞里呆好半天了!” “行,那你小心!” 说罢,吴八一便抱着枪冲下山坡。我看看院子当中的那个裂缝,下面不断传来兵刃碰撞声和叫骂声,章歌奇应该正在和那只怪蛟恶斗。 我正犹豫着怎么下去,这时,子安惊声道:“不好,又来一只!” “啥?咋会有这么多蛟!?”我震惊。 仓库内又此起彼伏地传来惊恐的叫喊声,子安随即又附到我身体中,我冲进仓库一看,一个长满甲壳的类人怪物居然撞破了前院的大片铁笼,冲进了仓库。它身上还湿漉漉的挂着水草,从形态和模样判断似乎是一只蛟化的螃蟹或者大虾。 我此刻心内如焚,合着方圆几十里内海陆空的蛟都被吸引过来了! 看来不仅仅是燕子血肉的吸引,那河神变化之后施展的神秘龙舞,对吸引蛟类也非常有效。 甲壳怪物佝偻着身体,蜷着一对前肢,青灰色的甲壳上隐隐有龙鳞的纹路,一对突出来的小眼睛转动着,不停打量着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像螃蟹似的嘴不停地吐出白白的泡沫。 紧接着,那怪物冲进了人群,顿时又引起更加惊慌失措的哭叫声。 我急得紧咬牙关,自己现在是一个人,要怎么打? 危急关头,我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我冲过去搭弓射箭,甲壳怪蛟反应很快,扬起一节节的前肢,一把卷住了飞箭。 引起它的注意之后,我索性扔了弓,从背后再抽一支箭出来,用力将左手掌划出血,然后攥住玉笔。 随后,我猛冲过去,甲壳怪蛟一挥另一只前肢,朝我打过来。 我早有防备,赶紧跳开,并扬手一箭刺向它的关节。 我的箭顺着缝隙刺了进去,看见有青色的血流出来,我长松口气,成功了! 也不知道能否顺利发动,毕竟我这也是头一回使用孟德试才阵。 孟德试才阵的关键是双方的血、这支玉笔、以及笔中的小虫脉望,咒语则是那则数字谜语。 我一边躲闪对方的攻击一边念诵起来,“百万军中斩白旗,天下无人能与敌。秦王斩了余元帅,割尽西邻北疆地……” 当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毕竟不擅长近战,一个没留神,那甲壳怪蛟冷不丁弹出的一爪刺向我,我来不及躲闪,被一击贯穿腹部。 周围立即传来一片震骇的惊呼声。 我也不由得心中一颤,低头看去,爪子从我腹部穿到腰部,可是居然没有疼痛的感觉。 子安提醒我道:“看上面!” 抬头一看,一片灯笼在头顶上飘浮,我这才一块石头落地,笑道:“哈哈哈哈,我们成功了,打瞎子骂哑巴大阵!” 这只蛟哪里明白自己已然被拖进一个斗智的言灵法阵里面,对那些灯笼毫不在意,又将另一个爪子刺进我的腹部,双爪一用力,直接把我撕成上下两截。 我描述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因为根本就没有感觉! 虽然看上去我被撕成两半了,可仍能感觉到下半身。 我掉在地上,稍稍动动身子,两截身体便像磁铁一样吸在一起,自动又接回来了,我像没事人一样跳起来。 那只甲壳蛟见伤不了我,便立刻冲向旁边的人,一爪砸向一个女孩。 女孩子吓得尖叫不止,结果蛟的爪子落在她头上,却像充气锤子一样轻飘飘的。 大伙更是惊讶极了,这比怪物本身还要令人吃惊。 我高声道:“大家别怕,这是一个法阵,它的攻击现在对任何人无效!你们赶紧跑,离它远一点,我来搞定。” “哇,好神奇啊!” “灯笼上好像有字!” “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些女子和孩子们都惊呆地望着头顶,有人打量着满天飞的灯笼,还自言自语地念起上面的文字。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挨个把谜语解出来,这只蛟差不多就能被我打残了。 我伸手抓过一个灯笼,上面写着:“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后面是空格。 我诧异道:“这次怎么不是猜谜语?这些灯的颜色也只有一种!” 子安沉吟道:“嗯,好像这次是赌书!” 突然灯笼底部出现一条燃烧的引线,开始慢慢变短…… 正文 第532章 “公平”对决 见引线开始燃烧,我哪里还敢想别的,赶紧研究起上面的文字——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这应该是《孙子兵法》里面的话。”我皱着眉,虽然看过,但只是粗略地翻过一两次,我根本不记得后面是什么话。 子安平静地道出来:“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 这次子安寄宿在我体内,所以答案也等于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当最后一个字念罢,引线突然熄灭了,随后灯笼开始发光发烫,我便随手将它朝怪物掷了过去。 砰一声,怪物被一大团火焰吞噬,从甲壳的缝隙中溢出一阵沉闷吼叫声,它摆动着前肢,手舞足蹈,又在地上打滚方才熄灭火焰。 人群也发出阵阵惊呼,不过散开的火焰对周围的人并没有伤害。 怪物嘶吼着冲向人群,人群吓得散开,有一个小女孩被它仍在冒烟的爪子刺中,那爪子像是猛地碰到了橡皮墙,“啵”一下就弹了回来,如同有看不见的结界在保护普通人。 其他人见状,都松了口气,也没那么害怕了,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过来围观这只甲壳蛟。 怪物疯狂地甩动爪子,却也是徒劳无功,在这个言灵法阵内,它只能对我造成伤害,而且还必须通过答题的方式才行。 “哈哈,简直太‘公平’了。”我高兴地笑道,“没想到这个孟德试才阵还有不同的形态,我还以为全是猜谜呢!” 子安说:“出题的形式可能和脉望吃下的文字有关吧!” 我不好意思地说:“子安小姐,惭愧得很,我会背的古籍不多,这次只能靠你了。” 子安笑道:“不必客气。我倒也想挑战下,看看有没有能难倒我的。” 于是我又摘了一盏灯笼下来,上面的文字是“亡秦鹿走,伪楚狐鸣”,子安不假思索地回答:“出自《史记》——‘亡秦鹿走,伪楚狐鸣。云郁沛谷,剑挺吴城。’” “真是好记性!”我称赞道,随后把手中灯笼扔向甲壳蛟怪,灯笼立刻轰得一声炸裂,将其身影吞噬。 然后我又摘下一盏灯笼,上面写着:“夫奸必知则备,必诛则止……” 子安一看,便道:“出自《韩非子》——‘夫奸必知则备,必诛则止;不知则肆,不诛则行。’” 然后我又把灯笼抛向怪物,它再次被烈火吞噬,愤怒地发出龙吟之声! “快退开!”我朝人群大喊。 那高频次声波竟将火焰震荡得支离破碎,我赶紧捂住耳朵,不停地诵念六甲秘祝。 周围的人竟然也被龙吟波及到,大家纷纷捂着耳朵惊慌地后退,好在道长勉强维持着秩序,让大家不许再靠近。 待龙吟消散,我懊恼地说:“这结界居然防不住龙吟?” 子安道:“毕竟从来没人用这阵法对付过蛟吧,龙吟是空气传递震动,估计防不住。” “想不到还是有漏洞,子安小姐,我们得速战速决了。” “好的。” 于是我们飞快地摘下灯笼,有子安这位天才学霸,区区赌书环节根本毫无难度。 她念答案,我扔灯笼,砸得那怪物最后连龙吟都吼不出来了,好像没烤好的大虾似的,身上的甲壳被烧的黑一块红一块,而且还不停地从甲壳下面流出青色的血液。 在炸弹灯笼接二连三的炮轰之下,怪物被炸得面目全非,叫声也越发低沉,听起来更像是无助的呻吟了,甚至叫人有点同情。 但是蛟种很聪明,它几度尝试攻击我发现无效,注意到我一直在用灯笼砸它,于是便伸出爪子去够上面的灯笼,但它还没聪明到能解锁语言的功能。 转眼只剩下最后三个灯笼飘浮在头顶上,怪物好似被烧熟一样,全身通红,从裂开的甲壳中喷出热气,滴滴嗒嗒地流下温热的血液。 但距离死亡还差一大截,我说:“子安小姐,一旦法阵解除,这种保护机制就不复存在了。我们要利用最后三个灯笼给它致命重创!” “好,林先生准备好了吗?” “一口气引爆吧!!” 我抬头看了一下灯笼上的题目,子安马上说已经解出来了,我让她先等一下。 随后我拉弓射箭,射向甲壳蛟的头部。它伤害不了我,我的弓箭自然也伤害不了它,箭射过去自己就弹开了。 射到第三箭,怪物被骚扰得发起狂来,嘴边吐着泛血的泡沫,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挥起破碎的爪子朝我刺来。 我立即举起弓箭抵挡,喀嚓一声,手中裹满绷带的乌号弓竟然被砸碎了。 我一阵心疼,唉,终究还是有这样的一天呀! 我扔掉乌号弓,右手抓起一枝箭,跳起来左手抓住一盏灯笼,拿箭扎着灯笼,用力地插向怪物的伤口中。 察觉到我可疑的小动作,怪物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想把我转开,我心想既然目前还不会受伤,那就豁出去了!! 我一手抓箭一手抓灯笼,用自己的脑袋不要命地撞向箭尾,还真的是一点也不疼! 我的脑袋就像锤子一样把箭硬是砸了进去,灯笼上冒出的引线已经燃烧过分,子安催促我快点。 我如法炮制,不管怪物怎么胡乱攻击我,把另外两个灯笼也用箭扎在怪物的伤口上,全部搞定之后我迅速跳开,子安借我的口大声说道:“语出《诗经》——‘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砰!” 一盏灯笼爆开,甲壳蛟被炸了个趔趄。 随后子安像连珠炮似地继续道出答案:“语出《周易》——‘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砰!” 第二盏灯笼接着爆炸,怪物几乎是拼尽全力地仰天尖啸,最后释放的龙吟在火焰的包裹下变成了一道橙黄色的冲击波,震得屋顶哗哗抖动,仓库屋顶之前就被巨鸟给砸坏了。 这时,吴八一也跑了进来,他一身的血,问道:“要我帮忙吗?” “你等一下再射击!”我朝他喊道。 子安最后喊出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题的答案:“语出《礼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不愧是子安小姐!”我开心地鼓掌喝彩。 和上次一样,这最后的烟火格外壮观,轰隆一下,好像油桶爆炸,夸张的焰火几乎覆盖半个仓库,然后翻腾的火焰又因真空,随着倒卷的热风呼呼地向中央收敛,如同小型黑洞一般。 火光留在视网膜上的残影,让人几乎失明了一瞬间,当看清怪物的身体时,此时阵法已破,我朝吴八一大喊:“开枪!” 吴八一冲到近前,对准蛟的身体嗒嗒嗒嗒一顿狂扫,枪声震耳,吓得周围人全部躲到墙边去了。 我紧张地看着火光中那随着子弹攒射而全身抖动的怪物,心想一定要打死呀,因为我的乌号弓已然碎掉,而这种鳞蛟从五行划分上又是火属性的,火抗极高,不太吃病虎符。 如果吴八一的ak47搞不定,那就有麻烦了! 正文 第533章 礼尚往来 吴八一抱着ak47一顿突突,一连串的枪响敲击着我的耳膜,我手心冒汗,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局势。 不知道多少枪后,那只蛟终于颓然倒地,四周传来一片女人和小孩的惊呼声。 地上那一坨蛟全身都是弹孔,好像巨大的筛子一样,碎裂的甲壳混着粘稠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头上的两根触须神经质地抖动着,这只蛟已然奄奄一息。 我和吴八一交换一下眼神,毕竟对付蛟我俩都是外行,不得不谨慎。 我揉开望气眼一看,怪物体内仍有微弱的青色气息,我说:“没死透,还得补个刀。” “行!” 我捡起三支箭攥在手中,和吴八一一起小心地上前。 观察了片刻,见没有异状,吴八一便一脚踩住蛟的腹部,枪口对准它的头,突突突再打了三枪。 甲壳蛟临终前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尖细怪叫,身子抽搐了几下,然后颓然不动了。 这次它可算是死透了,我用袖子抹了下额上的汗水,赶紧用箭划开它的肚子,找到像蚌壳形状的丹室,血淋淋地掏出来,拿布包好塞到口袋里。 见纯黄道长也凑过来了,我告诫道长以及其他人,“这个怪物的尸体千万不要碰!绝对不可以吃到肚子里,否则会变成怪物的,懂吗?” 大家胆战心惊地点头。 吴八一小声在我耳边嘀咕:“小林哥,这东西看着怎么和赵轩有点像,该不会是捕蛟人变的吧?” 我看看怪物的尸体,心想不排除这种可能,世上有不少蛟都是捕蛟人蛟化的。但就算曾经是人,没有语言和意识的它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和赵轩不一样。 我叮嘱道长看好房间内的人,不要乱跑。随后我和小胖赶紧跑出去查看章歌奇的情况,院子里那个深深的洞里已经没有动静了。 我担心地朝下面喊了几声,章歌奇在下面答道:“放心吧,我没死!” 听他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我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嘁,老子好着呢!我的状态可以再单枪匹马干死一只蛟!” 听见他重重地咬着“单枪匹马”四个字,估计是以为我们不下来帮他,有点怨念。 吴八一忙解释道:“章哥,你别误会,我们在上面也杀了两只蛟,准确来说小林哥干掉了1.5只,我干掉了半只。” 我笑了,“又不是烤鸭,还有来半只的,我们这边确实也是焦头烂额。” 章歌奇估计意识到他这脾气撒得没道理,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咳,你俩没受伤吧?” “我们挺好的,我去找绳子拉你上来。” 不一会儿功夫,吴八一找来绳子,我俩合力把章歌奇从黑漆漆的地洞里面拽出来。 他的样子就好像从鲸鱼肚子里面钻出来一样,他丢了一只鞋,全身都是血,散发出恶臭的气味。整个人就露着眼睛、鼻孔和一嘴白牙,蛟所分泌的体液似乎是有腐蚀性的,他手抓过的绳子立马就滋滋冒青烟。 难怪脾气不好呢,被蛟弄了一身的血,估计在下面遭了不少罪。 但当我们问起情况,章歌奇仍是死要面子,说自己如何威武地干死那只鼹鼠变的蛟,把它屎都揍出来了,还掏出一枚金灿灿的龙丹向我们炫耀。 我忙让他把龙丹收好,又带他到院子里的水龙头附近,连上根皮管子,对着他一通浇。 滋水浇了半天,糊在身上的黏了吧唧的蛟血总算都冲掉了。 章歌奇疲惫地坐着,我看到他肩膀上又多了一道伤口,皮肉翻着,估计是被鼹鼠爪子挠出来的。 他抹掉满脸的水,骂道:“焯,该死的垃圾河神,咱能不能治治它?比如把这条破河给污染了算了,我们明天去抢一辆拉粪车吧,全给它倒河里面!” 吴八一一咧嘴:“这也太膈应了,咱不能为了膈应敌人就连自己都膈应吧。古往今来我还没听说过抢劫拉粪车的,哥你是想上年度新闻还是咋滴?” 我却在思考,我也很是不快,今晚这一出真的太窝火了! 而且我猜那河神一计不成,肯定还会继续骚扰,招惹小人的后果严重,招惹到心胸狭隘的恶神后果更加严重! 我先给章歌奇处理了一下肩上的伤口,想了想,说道:“如果大粪流遍洛水,它是不是就法力失灵了?” 这时子安从我身上飘出来,说道:“那上百辆粪车估计都不够,你们知道洛水有多长吗?” 章歌奇拿过吴八一递给他的毛巾胡乱擦擦脑袋,往地上一甩,愤愤道:“对了,小仙子,不是有个什么厕神么,把厕神请来,浇它一头一脸的大便!” “呃……”子安无语了,“厕神似乎没有这种能力……” 我说:“你不懂就别瞎出主意了,厕神不是管厕所,更不是管大小便的,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神。” 吴八一问:“那厕神是啥,咋还有这么奇葩的神?” 我说:“厕神总共有两位,一位是唐代一个被原配害死在厕所的小妾,另一位是刘邦的妃子戚夫人,她被吕雉熏聋灌哑,挖去双眼,砍断手脚,扔在厕所里面垂死挣扎,取名‘人彘’,吕雉还叫自己的儿子和大臣去‘欣赏’这头‘人彘’。戚夫人作为开国皇帝的宠妃,刘邦一死,竟然落到这种下场,实在太凄惨了,后人十分同情她,就以厕神之名供奉她。” 子安点头说道:“我生前就有祭祀厕神的风俗,称作‘正月十五迎紫姑’,那时候的厕所和猪圈是一体的,上面出恭,下面就……就滚到猪的食槽里面,所以猪肉当时很便宜,而且没人吃。一般会在猪圈里摆上果子、点心和米酒,再盛上一簸箕灰放在供桌上,厕神其实是一位卜仙,向她卜问各种事情非常灵验,深受百姓爱戴。” 章歌奇搔搔自己的湿头发,“什么,搞半天厕神不管屎尿P啊?” 子安被这话逗笑了。 这时月亮已经出来了,周围真是被连番的战斗搞得一片狼籍,仓库顶棚被砸坏,房梁上还扔着一棵树,院子里长长的地洞也不知道要怎么填补。 远处,汤汤洛水好似一条老龙在河床中翻滚,今晚的事情着实令我气得牙痒。 章歌奇还在托着下巴寻思怎么对付河神,喃喃道:“请什么神仙能治这瘪犊子呢?大家一起想想!小仙子,你师父怎么样?” 子安摆手,苦笑着说:“我师父不喜欢卷入这样的纷争。” 我看着山下鸟蛟的尸体,站起来,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它引蛟来攻击我们,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土龙王不是可以吸干一条河吗?” 章歌奇思索起来,“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儿找土龙王……” 吴八一恨得捶腿道:“玛德,倒八辈子霉了,碰上这种下三滥的神!真他喵不是省油的灯,又是娶亲又是吃人的!” 听小胖这样说,我忽然灵光一现,大笑道:“河伯娶亲!?哈哈,小胖你提醒我了,我之前咋没想到呢!我们可以用正式的仪式,给这个瘪犊子配一门神婚,让这个闲得发慌、坏得流脓的家伙日日夜夜,过上‘幸福’生活!!!” 正文 第534章 成人之美 这件事还真不是我大开脑洞。 自古以来,帮仙家大威天龙就是一项民间传统。比如山魈、老虎、河伯等等,这些带有明显的讨好性质,受害的总是妙龄女子。 比如梁山伯本是一介清官,丧妻无子,死后下葬的时候众人意外发现墓地下面居然还有一座墓,并有块埋在土中的碑写着“祝英台女侠之墓”,乃是前朝一名劫富济贫的女豪杰,被豪绅马文才暗算致死。 大伙觉得这事太巧合了,冥冥之中是天意安排,索性将二人合葬,共立一碑。后人看着这块碑上的两个名字,就编出一段梁祝的故事来,进而家喻户晓。 从这也可以看出来广大人民群众历来都有的成全精神,大家真的很喜欢帮单身的鬼神大威天龙。 在群众的热心“帮助”下,相继脱单的神仙有灶王、财神、土地、山神、龙王、雷公,部分星宿神,还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最离谱的还有观音和韦陀,他俩是当面夫妻。 我说:“大威天龙是合理合法的民间祭祀行为,我们给河神找一个克制它的神仙,帮他们‘搓合’一下,这样就能压制住河神了。” 吴八一诧异了好一会儿,寻思着说:“那……那谁倒霉催的,愿意嫁给这位河神啊?” “此事完全不需要对方同意,大威天龙本来就是民间自发的行为,神仙也都是默许的。想一想谁比较克制它……” 章歌奇说:“显然是土属性的神仙了,土地公?山神?黄帝?” 我听得一阵脸颊抽搐,“把黄帝和它大威天龙?这也太不门当户对了吧?” “等等!”吴八一想起了什么,“这河神不是有老婆了吗?就是那个据说比四大美人还漂亮的甄姬?” 我苦笑,“净扯淡,宓妃和甄姬绝对不是一码事。曹植那时候是啥光景呀,刚刚吟完七步诗从哥哥那里捡了一条命,还敢写赋神交自己的嫂子,而且是已经被赐死的嫂子?活着不好吗?” 子安解释说:“《洛神赋》原名《感甄赋》,是在一个叫甄城的地方创作的。洛神名叫宓妃是早有记载的事情,甄姬实际上并不叫甄宓,完全是后人附会。魏明帝改《感甄赋》为《洛神赋》是为了避母讳,曹家代代都是杰出的诗人,倘若曹子建真的在文字中暗度陈仓,难道曹家两代人都发现不了吗?任凭这篇赋在世间流传而不禁止?显然说不通! “《洛神赋》写的是倾国美人,自屈原开始,便有以美人自喻高洁的立意,洛神芳华绝代,被幽囚在这片水域之中,和才高八斗的曹子建被魏文帝放逐何其相似。‘诗穷而后工’,曹子建是在极度失落、失望的情况下,方才思涌现,写下这传世名篇。如果非要把它附会到庸俗不伦的叔嫂恋上,那是种亵渎。《洛神赋》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苍生以来未之有也。 “古往今来,有许多失宠而死的甄姬,有许多残害手足的魏文帝,当然也有许多落魄不得志的曹子建,但《洛神赋》只有这一篇,只有这一篇,它的意义是超越了时代和个人的。” 子安滔滔不绝地说着,两眼放光,作为一个同样落魄过的才子,子安对曹植和《洛神赋》有着强烈的共鸣。 那篇《滕王阁序》何尝不是经历一生坎坷的沉淀与超脱呢! 子安一番侃侃而谈把二人都说愣了。 我忙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咳,给河伯大威天龙这件事,本来就是‘强神所难’,不必在乎太多,但是程序上是合法的。我想来想去,有一位最合适的神仙……明天我们回趟牛泉村。子安小姐,大威天龙的仪式流程你知道吗?” 子安回道:“我可以去查阅一下典籍。” “行!”我点头,“咱们赶紧打扫一下战场吧!” 我们实在是疲惫得不想动了,但巨大蛟鸟的尸体丢在野地肯定不行,于是我们跑下山坡去收拾残局。 近距离一看,蛟鸟体积如同一架小型飞机,感觉是雕或者枭一类的猛禽,蛟化程度并不深,所以还算好对付。而鸟类一旦蛟化程度加深就会褪光羽毛,长出皮膜翅膀,变得像书上的翼龙一样。 章歌奇把地上的尸体掀翻过去,剖取出蚌室,开心地包好,“嘿,这下得了三枚龙丹,还不赖!” 我说:“尸体咱怎么处理?扔到洞里填了?” 吴八一苦着脸说:“这玩意忒大了,抬不动啊,干脆就地焚烧吧!” 我回头瞅瞅距离,也只好这样,于是回去取汽油,过来给蛟尸浇上,点火焚烧。 期间我一直望着洛水的方向,生怕河神再搞什么幺蛾子。 至于另外两具蛟尸,就直接扔进院里的那个洞中,再把踩坏的铁笼子、石膏棚、碎石块全部填进去。 我们把人贩子放出来劳动,让这帮家伙从山坡上挖土过来填埋。 我担心埋在下面的蛟尸会被其它动物吃掉,便询问章歌奇这么做够不够妥当。 章歌奇说:“嗐,不用想那么多,蛟尸本来就不可能完全处理干净的。被微生物吃、被昆虫吃、被蚯蚓吃都是正常的,这地方一口气灭了三只蛟,就算再次出现,大概也得几十年后了。再说,这地方又没人住,出现就出现呗,我们捕蛟人也不是吃素的,若有麻烦的蛟出现,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闻言,我略略放心。 章歌奇继续走来走去地监视俘虏们干活,突然他脸色一变,把一个俘虏一巴掌扇在地上,后者吓得爬起来不停道歉。 正在啃饼干的吴八一跳起来说:“打得好!……不过,为啥打他呀?” 章歌奇冷笑着走过来,对我们说:“这王八蛋想买自己一条命,他悄悄告诉我他有卖珍珠的渠道,一颗能值十万块,他手上藏了一百颗。你们动心吗?” 吴八一攥着拳头,撇了下嘴说:“确实动了想弄死他的心思!这些珍珠都是用小孩儿的命换来的!玛德,想想就来气……哎,对了,我们还没找到珍珠呢!”吴八一又压低声音小声说。 这两天焦头烂额的,确实还没顾上这件事。人贩子肯定藏了大批的珍珠在村里,如果找到,可以卖掉,得来的钱分发给这些女人、小孩当回归社会的生活费。 我想了想说:“明天发动大伙儿一起找吧,找到则已,找不到也无所谓。几百人吃饭睡觉的资金我们又不是拿不出来。另外找渠道出售估计也得费点神,回头问问道长有什么高招。” 正文 第535章 过气明星 打退那三只蛟后,暂时风平浪静。 我们监工的时候,在工厂的女人和孩子们齐心协力,帮忙把仓库周围复原了。 晚上大伙仍然在仓库里面打地铺睡觉,我担心夜里又出事,本来想值夜的,结果纯黄道长自告奋勇地替了我。 夜深人静,天上一轮圆月,仓库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我小声把自己给河神大威天龙的想法跟道长说了,道长听后很是吃惊,“林兄弟果真不是凡人呀,每次都能想出另辟蹊径的点子来。” 我笑笑,“道长过奖了,你觉得这主意咋样?” “我看行。如果能找到一个克制河神的神,和它配在一起,这家伙肯定就服服帖帖的了。过去黄河里面打捞上来的铁牛,据说也是配神婚留下的,牛属土,可以压制泛滥的黄河。” “嘿嘿,这位神我已经想到了。” “太好了,这次真是多亏有你!对了,我有一样东西送你。” 说着道长从怀中掏出一个四方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本破旧的线装书。 我接过来,翻看了一下——这不是《庄子》吗?而且还是一本明版书,应该有相当的文物价值。 我不知道道长干嘛突然送我一本书,“谢谢道长,看来这本书你一定珍藏已久。但我这摸爬滚打的,带一本古书在身上,万一弄坏、糟践了,岂不是可惜了。” “你再仔细翻开瞧瞧。”道长笑道。 我一头雾水地又往下翻看,古迹的纸张很脆,翻动时发出哗哗响声。 这时,我停了下来,有一页中间居然被挖了一个小洞,里面填嵌着一枚细长的种子,红褐色,大小相当于一枚瓜子仁。 我正琢磨这是什么呢,忽然注意到这一页所写的故事,正是道长此前说的大葫芦,叫什么“纳天瓠”。 我心中一动,这东西确实是像葫芦种子! 我有点激动地说:“道长,这莫非是……” “哈哈,”道长捋了一下胡须,“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的‘纳天瓠’,这本书是我从师门悄悄带出来的,学艺十年啥也没学成,我有点赌气,就偷了这本古书想换点盘缠。 “下山之后,我在一个车站坐着翻这本书,这种子掉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是个啥,就先揣了起来。没想到有一个老乞丐看到了,跟了我几条街,拦住我,提出要用一根金条来换我这枚种子。且不说他拿不拿得出一根金条,这个开价惊到我了。我没答应,心想这肯定是个好东西! “后来我存了个心眼,闯荡的同时四处打听,江湖上能人异术还是比较多的。有一位和善的老前辈告诉我,这东西是‘纳天瓠’,乃是仙种,能种出一种非常大的葫芦。对普通人来说只是葫芦而已,但是对修炼之人而言,这葫芦吃了可以大大提升吐纳调息的效率,是不可多得的修行良药。 “我身上跟百宝囊一样,东西虽然多,但就是没啥值钱的。其他的我也拿不出手,我看你到处收集奇药,这颗种子就送你了,也算是聊表心意,毕竟是我把你们带上这贼船的。” 我心中一阵惊喜,“道长,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道长摆着手,“贵重啥呀?你们可是豁出性命来救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快拿着吧!” 却之不恭,我确实也很想要,就愉快地收下了。不过买珠还椟,我把这本明版古书还给道长:“种子我留着,书你拿回去吧。我路上真的不方便带着。” “好。”道长接过书,又收入怀中,他那身衣服宽袍大袖的,感觉藏了不少东西。 我和道长又闲聊了一阵,然后我就去睡了。 得了“纳天瓠”的种子,我心里着实高兴,这东西我以前没听说过,也不知道种出来的葫芦会是啥样,是不是真如道长所说。 一切只能等回去再说。 隔日,我们留下章歌奇和道长在这儿守着,我和吴八一回趟村里。与此同时,道长从牛泉村喊来的帮手也陆续到了,其中包括之前那几个被我们帮助过的孩子的家长,他们开来一辆轻卡,载了许多日常用品。 人与人之间彼此帮助扶持,这才是人间正道! 见我们要去牛泉村,他们把东西先卸了,然后栓子的爹很热情地开车送我们,这趟只用了不到一小时就返回牛泉村了。 时间还早,我们看见之前的饭店,想起店里那香辣的臊子面口水直流。 我们请栓子的爹一块儿吃,他很客气地说已经吃过了。 于是我和吴八一叫了两大碗臊子面,加了些小菜,就着酸爽的青蒜,风卷残云般转眼就吃光了。 这一顿饭吃得老爽了,把几天来没好好吃饭的遗憾都补上了,就是出来的时候有点后悔吃太撑了,之后还得爬山。 上山的时候吴八一扶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我无奈地说:“小胖,要实在难受,你就抠喉咙吐一点吧?” 吴八一立马正色道:“那怎么行,吃到肚子里的就是我的!小林哥,我能歇一会儿么,感觉要岔气了。” 我们坐下来,吴八一又掏出香烟,我看见就皱眉。 吴八一故作正经地说:“咳,其实吧,这烟有助消化……” 我瞪他一眼:“少扯犊子了!香烟只会让肠胃紊乱。” “我就来一口,就来一口!哎,你管得太严厉了,我今后可不能娶你这样的老婆……”说着,吴八一点上,畅快地来了几口,在我严厉又鄙视的目光下,他讪笑着赶紧把烟按灭了。 他问道:“对了,我们上来干嘛?” 我说:“你还记得神农庙里有一匹望火马吗?” “好像是有。” “这望火马相传是日游神的坐骑,不过它俩的身份地位却又是平起平坐的,经常在炎帝的两边当配飨。我问过子安小姐,她也说不清望火马的来历,只说是早年间蜀国的神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望火马和日游神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因为它们总是跟着太阳,有人就拿它们来形容趋炎附势的人,渐渐得就没人膜拜它们了,可以说是神界的过气明星吧!” 吴八一听得大笑道,“哈哈,过气明星这说法也太贴切了。我有个朋友说他大舅家对面就住着一个过气明星,80年代的时候老火了!现在那明星出来买菜逛街,街坊邻居都和他打招呼,熟络得很,也没人拿他太当明星。平时也穿得很随便,要是突然穿得好了,那就是又出去走穴挣钱了……不过,小林哥,这洛神是水神,火马是火神,水火不容的,能行么?” 我微微一笑,“我就是要水火不容。你放心,望火马和日游神不是一般的火神,它们是天上的火神,肯定能把河神这瘪犊子治得死死的!” “那这两位是男的女的?” “无所谓,性别不是阻碍,男女都一样配!” 正文 第536章 火神的条件 歇了一会,我和吴八一继续赶路,轻车熟路地找到破庙的遗址。远远望去,那匹望火马半掩在泥土之中,残破不堪。 我对着这匹望火马雕像拱手行礼,表明来意,然后便和吴八一开始挖掘作业。 此前我们从人贩子盘踞的村里搜刮了铲子、刷子、铜管之类的工具,当然肯定是比不上考古队专业,只能凑合用。我像刨人参一样一点点儿地抠土,尽量做到不损伤神像。 整个雕像早就裂成了五大块,和无数小碎片。经历岁月和风霜的洗礼,早就变得黯淡无光,到处是裂痕。 吴八一仔细瞅了一会儿,说它原本的样子极有可能是唐三彩,我也觉得挺像的。 我们花了两个多小时把这尊望火马全部刨了出来,去周围薅了些野草垫在布里。将雕塑的残骸分成两份,每人背上一包,倒也不太重,但回去的时候走得格外谨慎。 中午我们请栓子爹吃了顿饭,吃完后就坐车准备回去了。 由于轻卡只有两个座位,我让吴八一抱着碎片坐前面,吴八一非跟我谦让。栓子爹见状,便从家里拿了一床旧被褥出来,铺在车斗里面避震。 我把碎片放到上面,爬上车斗,视线离开的一瞬间,突然听见哗啦一声。 我低头一看,那包雕塑碎片居然掉到地上去了,这可把我心疼坏了。 吴八一站在车旁正在和栓子爹闲聊,他听到声音也扭过脸来诧异地说:“咋回事,谁也没碰啊,它不好好地放在床垫上的么?” “……有点蹊跷。” 我赶紧又跳下车,蹲下身把背包打开查看。 呼……我松口气,还好碎片没有损坏,于是我更仔细地把背包放好,叫吴八一盯着,然后我翻上车斗。 等我们都上了车,栓子爹发动汽车,车身一颤,我扶着货斗的挡板,随意地瞥了一眼路旁,等再回过头时,我顿时一惊,俩背包竟然都不见了! “这,咋回事?目光一离开,背包就消失了!”吴八一刚才也视线稍微离开了下,他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我赶紧大喊着,让栓子爹停车。 跳下车一看,那两包碎片果然又掉到外面去了!我和小胖面面相觑,这事儿属实离奇! 吴八一转了下眼珠,似乎马上明白了,他一拍大腿说:“我懂了,这是神仙不乐意去呀!” 栓子爹走过来说:“啥?一匹破马还闹意见?嫁给河神是它的福气呢!” 也不知道栓子爹是不是最近怪力乱神的事情见多了,有点见惯不怪了,对“神灵抗婚”这样的事情竟也能平静地发表议论。 我看看地上的碎片,说:“你们先歇一会儿,我和它唠唠嗑。” 随后我带上两包碎片去边上的小树林,走到没人看见的地方,我掏出通灵沙,倒在这些碎片之上。 通灵沙并没有发生什么反应,我抱拳诚恳地说道:“望火马大仙,我知道晚辈这样做是强人所难,但我们实在没有别的辙了,只有你能压制住那只河神……呃,多有得罪,我可以想法子补偿你。不知你有什么要求,晚辈只要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 我话音刚落,地上的通灵沙有了反应,金色的沙子像水一样向前方流走。 我忙起身,诧异地跟上去。走了一会儿,只见金沙流淌到一片林间空地,在太阳底下慢慢升起来,化作一个穿着红色朝服的马头怪物。但通灵沙只构建出它的正面,而非全部。流动的金沙构成的马头在阳光下折射出金灿灿的光泽,看上去如真似幻。 马头神全身散发着灼热的阳气,两眼和嘴角喷着火焰,不愧是天火之神,靠近它就好像走到大火炉跟前,脸都被烤得热乎乎的,露在外面的汗毛都快卷起来了。 它阴沉地看了我一会,发出宛如马嘶般清亮的声音,“一千年了,人类重新把我想起来,竟是为了这种无聊之事。果然人类永远都是自私自利的生物。” 话里满是不满和责备的意思,我拱手施礼,“大仙,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我虽是为了救人,但在您的眼中,确实也是站在人类立场上的自私自利。如果您真的不乐意就算了,晚辈愿意补偿您。至于救人的事儿,我另想办法。” 马头神闻言,沉默地打量了我一会儿,问道:“小子,你是何人?” “晚辈呃……姓林,是一介巫医。洛水之神冰夷作恶多端、伤天害理,但我区区一介凡人无法打败神灵,所以才想出这种厌胜的法子,请您去压制它。当然,未征得您的同意实在抱歉……另外,大仙,你脚踩的地方烧起来了,再过一会这树林得失火,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我看着它蹄子下面烧着的草地,暗暗担忧。 马头神随即一伸手,画了个圆,脚下的火焰便旋成一个圈,不再往外扩散。 不愧是火神,看来它可以随意控制火势的蔓延。 它的手和人手长得一样,伸出一根手指道:“我有一个条件,或者算是请求,你得帮我重修神农庙!” “好!没问题!”我赶紧爽快的答应。我早就考虑到代价,已经打算再送一块苏陀供了,对方竟然只是要修神农庙,那完全可以答应,比苏陀供的难度要低多了。 我又说:“您放心,我会给炎帝、您还有日游神再塑仙身,让当地人来供奉和维护,定期我也会送供品来,不知道您喜欢享用什么?” 马头神却有些落寞地摇头,“请君便宜行事吧,我也不想索要太多。我很清楚,如今已非我们的时代,没人会记得我们,也没人膜拜我们,就这样吧!” 说罢,它嗖地消失,金沙倏地落了一地。 我没想到望火马这么好说话,事情进展很顺利。不过,我也知道,望火马应该是看得很通透,因为如果不是我有求于它,那恐怕重塑神农庙希望渺茫,估计它永远都会保持着碎块的样子深埋地下了。 地上的草烧焦成一个黑色圆圈,很快,火自行熄灭了。 我又拿出锦囊收回通灵沙,带上两包雕塑碎片赶回去了。 吴八一远远地就迎上来,问我谈得怎么样。 我和他坐上车,抱着碎片,笑道:“谈妥了,火神挺好说话的。人家想要修缮山上的神农庙,回头请些手艺高超的工匠来修吧。” “小林哥,你和神鬼沟通的才能是越来越牛B了。”吴八一惊喜地说。 “哈哈,哪有,无非是以诚待人,况且人家也很通情达理。” 想到这位过气的神灵,我又觉得很酸楚,它连向凡人提条件都如此收敛,让人心生同情。 再看看那位东北的灰大仙又是何等嚣张跋扈,帮一次忙就是狮子大开口,甚至还不怀好意。都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很大,这仙家也一样,仙家的素质也都是参差不齐。 回村之后,我们开始修复碎片。 正巧来落娃庄帮忙的妞妞妈比较擅长修这个,她先是拿报纸糊了一个大致的轮廓,然后在上面涂满浆糊,再把碎片贴到上面,缺失的部分用油泥填补。 果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一下午的功夫望火马神像就被修复出来了。 配神姻还得准备点别的,我把大伙动员起来,一起准备。 落娃庄有牛泉村村民的帮助,像是渐渐恢复了生机的感觉。流落在这里的妇女儿童们有饭吃、有衣服穿,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联系上了家人。 此外,纯黄道长居然还把人贩子私藏的珍珠给找到了! 看到这些珍珠之后,我们瞠目结舌。 吴八一眼睛放光:“乖乖,这他喵是珍珠还是鹌鹑蛋呀,这么大!?这要是拿二十颗做一串项链,脖子都得坠骨折!” 为了验证这珍珠是不是骨头变的,我们准备砸一个打开瞧瞧。 可我突然又想,为什么不拿山海铛煮化了看看呢? 于是我把从孙真人那里得到的铜锅架上,煮了一颗珍珠。 整整煮了半个小时,忽然间一股河泥的腥味充斥厨房。 我掀开盖子一看,锅里的水十分浑浊,根本就是煮出来一锅带有水草鱼腥味的泥汤。 我又拿笊篱搅了搅,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更加生气,搞了半天,这些特大号珍珠全是拿河底的泥沙变化出来的!!! 正文 第537章 河神的阻挠 面对这样的结果,我们仨都傻了。 纯黄道长在一旁也看得不住摇头,愤愤地说:“这河神真是毫无神德!竟然使用法术把泥沙变成珍珠来唬弄人!我们若是拿出去卖了,一来是坑人,二来也折自己的福报。” 我叹口气说:“要不就全给它扔回河里吧!” 吴八一赶忙拦着说:“唉,别扔呀,这东西简直是以假乱真,比真的还真!咱还是留着吧,说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场,比如拿来骗骗坏蛋啥的。” 章歌奇笑了,“小胖子这主意不错!我也同意!” 假珍珠有十几公斤,也不好随身带着,我想了想,还是暂且封存,之后再说吧。 我们又忙活了一天,将神像、服饰、供品、道具全部准备好,就等傍晚给河神举办“婚礼”了。 一想到即将出这口恶气,我心中感到十分痛快。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吴八一忽然喊我出去。 外面阴云密布、狂风呼啸,混浊的河水在翻涌躁动,大伙都站在院子里不安地向远方眺望着。 我一皱眉,心想这河神又搞什么幺蛾子。 躲在我身体里的子安笑道:“它似乎在发火,抗拒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我点头说:“发火就证明,配神姻这件事儿,真正戳到了它的软肋。” “但是目前这种情况,在河边举行仪式,真的很危险……”子安提醒我。 我思来想去,道:“咱们直接在这里举行仪式吧。现在没有太阳了,大伙赶紧准备!” 于是众人手忙脚乱地取来道具,一通忙活。 我们在院子里搭起供桌,摆放神像和供品,焚上供香,然后给两尊神像披红挂彩。 道长手持铜铃和桃木剑,动作潇洒地踏着罡步,口中唱念“敕天地令步虚合卺御法咒”—— “太极分两仪,阴阳本为一。和合仙宫坐,掌管婚姻籍。天喜祥光至,合卺做夫妻。月老牵红线,夫妇长相依。月老至真仙师急急如律令!” 这段经文是子安找来的,来自《月老经》。 月老这位神也挺有趣的,他属于冥神,姻缘是冥冥之中前世注定的。 月老是哪朝哪代人,是否真实存在无从考据,最早出现在唐传奇故事里面。随着月老在民间人气上升,后来就被纳入道家神系,也发展出许多经文仪式,古代就有反复念诵《月老经》能脱单的传说。 另外,月老最强大之处在于他掌握着跨越一切的姻缘红线,不管是人是鬼是神是妖,只要红线一牵,就算远隔千山万水也得来相会。 道长念罢,用桃木剑挑起姻缘符举向天空,他一愣,整个人定在那里,人群中也传来一阵恐慌的尖叫。 我们一齐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高得夸张的滔天巨浪呼啸而来,充满压迫感的水墙气势汹汹地倒卷下来! 我错愕地想,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河啸”!就算整条洛水的水量全用光,怕也是造不出这夸张的浪头来…… 大家惊慌失措地乱窜着,想逃回仓库里躲起来。 我大声喊道:“别怕,这是幻觉,它不敢直接攻击我们的!” 其实我心里也再犯嘀咕,这浪头如果是真的,一旦拍下来,整个仓库都能拍碎,我们怎么躲也没用。 不如干脆硬气一回,相信它是假的! 眼看着呼啸的巨浪已经到了头顶上,上面褶皱的水纹都像是在放大镜下一般,看得很清晰! 我紧张得心脏狂跳,口中依旧大喊着:“不要乱,这浪头是假的!” 随后,巨浪在碰到我们身体的瞬间,倏地一下凭空消失了!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此时才感觉到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就连旁边的章歌奇也紧张地抓着斩龙刀,神情严肃。待危机解除,他立刻笑骂一声,“呸!这烂怂河神黔驴技穷了,来这一手唬我们!” “快看!河边是什么!!”这时,有人大叫道。 只见一大片灰蒙蒙的东西正在朝我们冲过来,河边宛如鬼门大开,从地府爬出了群鬼! 定睛一看,那些全部是水鬼,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行军。 子安惊道:“河神疯了,它要阻止仪式!” 我冷笑,“偏不让它得逞!道长,继续仪式,我们来挡住!其它人赶紧回仓库,把门封死!” 闻言,大伙慌忙逃回仓库。我取了些符咒,迅速在门上贴满。 吴八一则先一步跑到山坡边缘,一边呐喊着给自己壮胆,一边对着下面扫射。 子弹所到之处,地面开花,一长溜水鬼嗖嗖地消散了,但对于它们的整体数量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把吴八一叫回来:“攻击它们没有意义,实在太多了!!” 我环顾左右,指着边上的铁丝网说:“章兄弟,把这个砍断!” 章歌奇唰唰两刀砍断铁丝网,我双手抓住铁丝不停地念咒,将一股烈烈阳气注入其中。 然后我让他和小胖一人抓一头,我抓中间,挡在道长前方。 “道长,你继续吧!我们挡在前面!” 那些水鬼奔跑起来,乌泱泱地冲上山坡。这时空中传来一声让人胆战心惊的雷鸣,接着哗哗地下起瓢泼大雨来。 我担忧地看了一眼道长,道长拿袖子挡住香炉,说:“没事,不要紧的!!”然后他继续进行仪式。 子安又提醒道:“这雨是河神用法术降下的,阴气极重,增强了水鬼的力量!” 雨水落向那群密密麻麻的水鬼,它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嗷嗷乱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两眼放光。 我继续念咒,含有阴气的雨水一落在铁丝网上便咝咝地蒸发了。 吴八一大喊一声:“它们上来了!!!” 第一批水鬼大军已经接近,我们仨紧紧地抓住铁丝网抵挡。 轰地一下,那帮黑乎乎的水鬼撞在上面,好像迎面拍在挡风玻璃上的飞虫,第一排脸都被挤得变了形,贴在铁丝网上渍渍冒烟,好似铁板烤肉。 它们像喝了魔血的兽人一样尖叫着,张牙舞爪地来咬我们的手指。 章歌奇怒道:“滚尼玛的!!!” 这声音直接化作龙吟,在水鬼的队伍里洞穿了一条胡同,那些中招的水鬼纷纷化作阴气消散,当然,物理攻击只能让它们暂时消失。 数量众多的水鬼竟然有着可怕的质量,压得我们仨快要支撑不住了。 吴八一那边最惨,已经和地面呈三十度角,我其次,章歌奇则稳稳地坚守着。 正所谓铁链会从最薄弱的地方断掉,那些水鬼纷纷朝吴八一那边的缺口处集中过去,争先恐后地爬在铁网上面,层层相叠,画面恐怖得叫人毛骨悚然。 吴八一被压在下面,几乎要倒下,他带着哭腔大喊:“呜……我……我撑不住了!” “邪鬼退散!!!” 这时子安从我身体里跳出来,她摧动长袖,双手一扬,一道金光飞出去,把黑压压的水鬼大军推出一米多远。 趁此机会,我们立即重整防御线,把已经被挤得变了形的铁丝网重新竖好。 我看到铁丝上面居然出现了一层薄霜,是阴气太重所致。 吴八一和章歌奇也受到了阴气影响,脸色煞白,呼出阵阵白气,但二人还是咬紧牙关拼命坚持着…… 正文 第538章 不请自来 我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乌泱泱的水鬼便再次发起冲锋。 我们仨默契地一起往前推,把铁丝网向外倾斜,但是水鬼大军撞上来的时候,还是震得我胳膊发麻,肩膀差点脱臼,张开的手掌仿佛都没知觉了。 “没完没了的!”章歌奇咬牙切齿,又扭头问道,“道长,你好了没有!” 我也回头看了一眼,纯黄道长没有答话,他身上已经被淋湿了,正紧张地念着《月老经》。我看他眼神慌张焦急,沾着雨滴的胡须也在抖动。 这下糟了,我感觉他已经方寸大乱,内心完全被恐惧填满。 子安马上提醒我说:“道长现在气息混乱,他念出来的咒语完全没有效果。” “唉,果然是没有天赋……”我叹息道,“章兄弟、小胖,你俩顶一会儿,我去把仪式继续下去!” 章歌奇胳膊上鼓起道道青筋,用力抵挡疯狂乱抓乱咬的伥鬼,他艰难地说:“靠,早就该你上了!那家伙王八念经半天,我就知道没用!” 吴八一也是累得涨红了脸,双腿都在打颤,却还是要强地嗷嗷叫道:“没事!小爷还能撑住!” 我给二人背后各贴了一道雄雉符,缓和他们被阴气侵蚀的症状,然后过去替下了道长。 我拿起桃木剑和铃铛,道长则撩起道袍替我挡着供桌,以免香炉被风雨吹得打湿翻倒。 我深吸一口气,屏去一切杂念,用剑一指天空,喝道:“太极分两仪,阴阳本为一。和合仙宫坐,掌管婚姻籍。天喜祥光至,合卺做夫妻。月老牵红线,夫妇长相依。月老至真仙师急急如律令!” 念完摇铃铛,然后再念一遍,再摇铃铛。 “唔……快点!挡……挡不住了……”这时,吴八一已然是强弩之末,整个人都被压在铁丝网下面惨叫。 眨眼间,水鬼便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入铁丝网,疯狂地朝我袭来。 子安立即结印作法,用一道金光替我挡住,但是她这点道行不够深厚,金光护盾挡了数秒就开始波动,随时都有被冲破的可能。子安紧咬牙关,双手掐着伏魔诀,拼命维持。 另一部分水鬼则冲向了仓库,它们搭起“鬼”梯,一个踩着一个的身体,很快便从窗户钻了进去,仓库内立刻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呼救声。 吴八一和章歌奇此时都已经被压在了铁丝网下面,二人动弹不得,一个在惨叫,一个在骂街。 我们的防线全面崩溃,只有子安用金光勉强维持住我周围的这一方净土,护盾宛如洪水中的一片浮萍,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汪洋吞噬。 背水一战,向死而生,此时此刻,唯有把坚定不移的信念注入到咒语之中,相信所有人都会被拯救,相信邪恶终将会被打败,这世界上,最值得人去相信的就是相信本身!!! “太极分两仪,阴阳本为一。和合仙宫坐,掌管婚姻籍……” 我几乎用嘶吼的声音念出咒语,耳中忽然听得子安惨叫一声,随着金光护盾崩溃,她被弹飞了出去。 随后成群的恶鬼潮水般向我和道长包围过来! 道长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慌乱的逃跑,看样子也是破釜沉舟了。他猛一跺脚,厉喝一声,“千神万圣,护我真灵!”然后周身腾起红色的烟雾。 他的咒语自然是没有效果的,烟雾也是拿戏法道具制造出来的。可是一瞬间,竟把涌来的水鬼大军吓了一跳,有数秒钟停滞不前。 居然还可以这样,没有法力,却用正儿八经的硬架子把鬼怪给镇住了! 当然,道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这一瞬间,我念出咒语的最后一句,把剑指向天空,大喊道:“以我凡胎金口命令你们,结为神侣,永世不离!!!” “住嘴!!!” 远处传来一阵极其尖厉的吼声,听起来似乎情绪已然愤怒到顶点。 我抬头一看,只见阴沉的乌云覆盖的洛水之上,一大团阴气升腾起来,凝结成一个朦胧的巨大人型,它发出好似抗议般的喝叫。 突然间,我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如同利剑划破天空,几道强烈的阳光穿透乌云,扫过大地,所到之处,水鬼皆化作烟雾消失。 天空中有一匹火焰构成的骏马,正踏着金红色的云彩在奔跑。 “成了!!!” 章歌奇跳起来,一脚把刚才压在身上的铁丝网踢飞,“恭喜河神和火神喜结连理,送入洞房,哈哈哈哈!” 吴八一也开心地欢呼,“哈哈,这下河神浪不起来了!” 我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浑身脱力,几乎想要瘫倒在这儿,另外我的身上也结了一层霜,正是被阴气侵蚀而致。 我说:“赶紧晒晒太阳,补充下阳气,不然阴阳失衡要得病的,回头再熬点姜汤来喝。” 话音刚落,一缕冷风吹来,我没太在意,毕竟身上本来就很凉。 突然,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像铁钳子一样。这冷不丁地一下,让我疼得差点叫出来。 我扭头一看,不由惊了一下,只见纯黄道长神情大变,眉眼狰狞,双目空洞,样子变得十分恐怖。 他瞪着我恶狠狠地说:“收回成命,快收回成命!我可以给你十石珍珠!!!” 我扭动手臂,想赶紧甩开他,可是对方的手抓的太紧了。 章歌奇察觉到异常,过来揪着道长的衣领一把将他拽开。 道长好像不受重力影响似的,身体向后倒去,却马上轻飘飘地恢复平衡。同时,他的道袍、头发和胡须也飞扬了起来。 他又凶神恶煞地说:“凡人,快收回成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八一愣住了,瞅瞅道长又看看我,“这是……被河神俯身了?” 我点头:“对,这家伙终于肯现身了!这个下三滥的恶棍河神!” “我尼玛!!” 章歌奇登时竖起眉眼,满腔义愤,猛地一脚踢过去,正中道长的大胯。 道长轻飘飘地飘开,身体只是微微摆动了几下。 他不错神地直盯盯看着我,从道长的脸上浮现出另一张由阴气构成的恐怖的脸,“凡人,快回答我!” 我冷笑道:“洛水河神,你可真是不见黄河不掉泪!作为神灵,私德败坏,培养爪牙,残害人类,为祸一方,你何德何能称自己是神!?” 这时,道长的鼻孔、眼睛里面开始流出一些黑色的液体,发出恶臭的气味,占据他身体的河神依旧瞪着眼睛说:“坐井观天的凡人,吾守护这条洛水千万年,给你们带来多少年的风调雨顺、瓜果飘香,可你们是怎么回报我的!你们索取、破坏、污染,肆无忌惮,贪得无厌,正是因为人类对我没有一丝敬畏之心,才有今天,才有今天!!!一切都是你们人类自找的!!!” 河神的脸上流着黑色液体,如同泣血般大声吼叫着! 我心中一惊,那黑色的黏稠液体,难道就是污染物质? 这时,吴八一插嘴说:“您老要点脸吧,甭搁这儿搅浑水,污染你的是开工厂的资本家,跟这些女人、小孩有什么关系?那你倒是让那帮人贩子去绑架罪魁祸首扔进河里来献祭啊!你可真会给自己开脱,就跟那些做了坏事受罚的人一样,委屈巴巴地说自己受过什么苦所以要报复社会一样。小爷告诉你,你们这样的,骨子里就坏!跟外界没有关系!少他喵找借口了,您老作为神,有点尊严好吗?我看你呀,就是输不起!” 正文 第539章 送你离开 吴八一怼得河神一时语塞,章歌奇也抱着膀子,笑道:“少跟老子们打什么环保牌,现如今的环境,就是人类发展要付出的代价!我们就是污染环境怎么啦,老子万物灵长需要你这条臭泥鳅来教我们做事?” 河神气得咬牙切齿,“无耻凡人!口吐狂言,真是狂妄至极!” 章歌奇当即扬起拳头,“焯,老子不只骂你,还想揍你呢!我忍你很久啦,臭河神!!” “别动手。”这时子安忽然出现,她抓住章歌奇的手,“不可对神灵不敬!” 章歌奇“哦”了一声,顺势把手放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在子安的肩膀上。 不过子安向前走了一步,像是无意识般地避开了。 然后子安对河神说:“您老贵为上古神灵,与天地同寿,难道一点儿容人之量也没有吗?非要苦苦相逼、鱼死网破的闹到如今这一步?他们虽是凡人,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凡人也不容小觑。” 河神眯起眼睛,露出一副盘算的表情,他大概以为子安是个可以讲道理的同类,便说:“让这位收回成命,配神姻不是闹着玩的,吾贵为一方河伯,怎能与火神共处?只要收回成命,我可以给予补偿。” 我说:“那你能道歉吗?” “道歉?”河神又瞪起眼睛,“吾一介神灵,给人类道歉?人类,别给脸不要脸,就不怕我洪水滔天,让沿岸无数人变成鱼虾吗?” 我冷冷道:“您老什么德性大伙都有目共睹,如今是绝对不可能解开这道束缚的,如果你敢再伤害人类,我这辈子什么事也不干了,就住这儿了,和你斗到底!” 章歌奇帮腔道:“对,光脚不怕穿鞋的!要是惹毛了我们,我们就在洛水沿岸全修上公共厕所,把周围城市的下水道全接到你这儿,让你天天做屎尿浴!” 河神闻言,一脸愤怒,气得直抖。 他正要发作,这时远处的洛水竟燃烧了起来!水面上飘起熊熊大火,这可真是难得一见!我们都不由看呆了。 他扭头一看,额头上顿时冒出大滴汗珠,态度变了,反而低声下气地说道:“求你了!” “没的商量。” “混蛋,此仇必报,此仇必报!!!” 求饶不成,他又立马翻脸,随后道长一头倒在地上,一股阴风离开他的身体,朝洛水方向吹去。 我忙把道长扶起来,喊着他的名字,摇晃了几下。 他缓缓醒来,揉着脑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他知道刚才河神上了他的身之后,道长吓坏了。 双手上下摸着身体,仿佛在检查有没有少块肉,他懊丧地说:“唉,我这辈子从来没请神成功过,倒是头一次有鬼神上身!” “哈哈,道长,你也太菜了吧……”吴八一拍拍他肩膀,“咒语都念不出效果来,多亏小林哥在,不然咱们全完蛋了。” “唉,真是惭愧。”道长脸红了,一阵苦笑。 子安说:“林先生不必太担心,越是活得久的神,越是理智得可怕。他断不会采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冲动报复手段,如今他被配了水火姻缘,会被压制住无法再兴风作浪了。” 我放心了:“那就好。对了,这《月老经》的效力能维持多久?” 子安望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河面,洛水从来没有如此平静过。 她说:“只能维持个几十年,最好修一座寺庙,摆上河伯和火神的雕塑,让人家来拜祭。这种由心而生的信仰才会使他们的关系一直稳固。” 我看着那片荒凉的滩涂,说:“这恐怕无法实施,如今谁还去拜河伯啊?建个寺庙也没人会来参拜的,就这样吧,几十年后看看他的表现在决定要不要帮他‘续个约’。” 我们又去仓库确认了一下,查看大家的情况。刚刚水鬼闯进仓库,大伙吓得挤在一起,好在及时完成了神婚,水鬼没伤到人就消失了。 此刻正值傍晚,满天火红的云霞,大地也被染成一片绯红。 我兴之所致,下了山坡,准备去河边走走。 “小林哥,你去哪?” 吴八一和章歌奇也跟了上来,我说:“难得来一趟洛水,都没有到岸边参观过,过去瞧瞧,看看是不是风平浪静了。” 我们一路来到岸边,面对着宽广的水面,人也会产生一种心胸开阔的感觉,多少名句都是望水而生,比如“逝者如斯夫”、“大江东去浪淘尽”、“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一阵哗哗水声传来,只见吴八一蹲在水边撩水玩,笑嘻嘻地说道:“你们看我这动作像朋友圈里的大妈么?” 章歌奇笑道:“瞅你那个骚样,是打算勾搭哪个大爷么?来,我帮给你拍一张。” 吴八一还真装出大妈摆拍的样子,蹲在岸边妩媚地撩水。 他的手碰到水面,又缩了回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问他想啥呢,吴八一说:“对了,这水咋是温的?” 我赶紧也走过去,把手伸进水中——水确实是微微有些温热,估计是受到了火神的影响。 章歌奇笑得更欢了:“哈哈,大概是两位神现在在入洞房吧!” “子安小姐,神灵之间的婚姻到底有什么意义?”我问道。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回我,我纳闷地扭头看看,章歌奇耸了下肩膀说:“小仙子应该走了吧?哎,招呼也不打一声,这算是事了抚衣去,深藏身与名么?” 章歌奇捡起一片小石头,用力打了个水漂,石头哗哗擦过水面,章歌奇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正常发挥!” 吴八一也捡起一块,“瞧我的!” 吴八一哪有章歌奇这身手,可是石头还在半空中飞,他就开始快速地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结果水漂只打了三下,愣是数了十六下,还一脸的洋洋得意,“小爷这技术不赖吧?” 章歌奇鄙视地笑道:“嘁,打个水漂脸都不要了,胖公子可真是因小失大啊。” 我也笑了,这时我注意到吴八一背后的枪。 我说:“对了,牛泉村的人问我,你这枪是哪来的,我只好说是假的。小胖,既然现在风平浪静了,就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吧!” 吴八一抱着ak47爱不释手,央求地说:“让我再得瑟两天呗!” 我摇头:“不行,被人看见实在麻烦,估计警察也该来了,我看干脆就毁尸灭迹吧!” 吴八一依依不舍地捧在手中,叹息半天,最后终于狠下决心,把枪往水里一丢,扑通一声,溅起的小小水花旋即消失在河水之中。 随着ak47沉入河中,这趟落娃庄之行也算是宣告结束了。 正文 第540章 善后事宜 当然,我们也没有马上离开这里,后面还有千头万绪的善后事宜。 隔日我就联系工匠重建神农庙,工匠纳闷为什么要建这个破庙,我只好敷衍说是给祖先修庙,不过工匠明显不大相信。 出于好奇,我到网上查了一下,章歌奇的章姓来自炎帝,但我们林姓应该是黄帝这一支的。 “炎黄子孙”这四个字其实可以落到每个人头上,黄帝的后代为姬姓,由姬姓分出300多个氏;炎帝的后代为姜姓,分出100多个氏,此外还有姒、嬴、妘、妫、姚、姞,合称上古八大姓,全部为女字旁,从中能看出母系氏族的影子,按考古学的发现能一直追溯到八千年前。 炎帝黄帝据今实在太过久远,到底是神话还是真人已然很模糊。 不过实际上,许多神灵本身就是祖先,我国最古老的信仰便是祖先崇拜,过去有一整套祭拜的仪式规范,是一族之中非常重要且神圣的事情,万万不可怠慢。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祖先越来越多,后世子孙岂不是要对着满满一大桌牌位祭拜? 实际上并没有这种顾忌,祖先只要过了三代就不必祭拜了,比如父亲拜自己的曾祖,父亲一去世,儿子可以把高祖的牌位请到祧庙摆着,每年走个过场合祭一下就行了。 但这里面有一个例外,族中有过重大贡献,或者氏族的奠基者有“不迁之庙”的说法,比如大禹、周公、姜子牙这样的英雄伟人,他们的牌位在宗庙里是绝对不动,代代都需要祭拜的。 试想几十代、一百代人之后,族人已经扩展为一个人数庞大的村庄,每年极为隆重地祭拜先祖,怀着无比的敬意,这便是神灵的诞生。 所以由此推测,炎帝黄帝首先是所有国人血缘上的祖先,然后才被逐渐神化,成为太阳帝和四方天帝这般高高在上的存在。 修庙期间,我们就在两村之间跑来跑去地处理各种事情,我顺便给那些被解救的妇女瞧瞧病之类的。这么多被拐卖的人在回家之前的吃穿用度以及看病吃药都需要花钱,开销可不低,我没让道长掏钱,他一个跑江湖的根本没什么积蓄。 结果这些开销章歌奇十分豪爽地一人承包了,先一口气掏了三十万,说不够再补。我问他这回怎么这么大方,章歌奇得意地笑道:“你忘啦,之前不是干了三只蛟吗?三颗龙丹呢!而且那只大鼹鼠的龙丹尺寸真不小!” 我和吴八一准备也出点,但章歌奇死活不要我们掏钱,说掏钱就是瞧不起他,我俩只好作罢。 照顾上百名妇女儿童,是项漫长、艰苦的工作,主要都交给道长和牛泉村村民来处理了。另外那一桶假珍珠我们带走了,因为它太逼真了,流落出去必定坑人,索性带走,没准将来还能派上用场。 我寻思这珍珠当武器倒是不错,这沉甸甸的一颗打中敌人,敌人必然大吃一惊,心想对方真壕呀,用珍珠当子弹!战斗中这一瞬间的分神便能决出胜负来,就跟韦小宝拿银票砸人一样,震慑力拉满! 我们仨吃、住都在牛泉村,因为要时不时盯一下修庙的进度,望火马、日游神,以及炎帝牛首人身的形象失传已久,书上也查不着,许多细节得和工匠师傅商量着来。 一星期后,小庙已经垒出房梁屋顶来了,然后就该做雕塑了。 我们到现场去查看工程进度,可真是大开眼界。我之前以为这些雕塑是像陶瓷一样,从特大号的窑里烧出来的,原来压根不是—— 工匠先把基座砌出来,插上一根粗树枝,然后将三分红土、七分黄土加稻草、麦秸和水搅拌得跟水泥一样粘稠,再在粗树枝上用拿稻草席卷出神像躯干的形状来。 这里有个细节,需要在稻草席里面卷上一些经书、法宝、小号陶瓷神像,工匠说这是神像的灵魂。 可我们哪有这些东西,只好把原来的那些神像碎片放在里头,这些都是唐代文物,比寻常神像难得,也算是注入灵魂了吧。 在工匠的巧手之下,稻草席神奇地绑出神像的大致躯干,然后再糊上泥,搀了稻草和麦秸的混合泥粘着力极强,一层又一层,直到把大致的轮廓做出来,这样一天的工作内容就算完成了。 后面的部分更加巧夺天工,看得我啧啧称奇——塑造神像的表面需要筛出极细极细,像面粉一样的泥沙,然后放入弹好的棉花,再拿水搅拌。期间,棉花要一层一层地放,整个过程跟和面一样,最后出来的棉花泥看着非常细腻柔软,表面光得像豆腐一样,吴八一舔了下嘴唇说:“嘿,瞅着像嫩豆腐,真想来一块尝尝!” 把棉花泥糊在最外层,一边塑形一边拿竹刀雕刻细节,眼瞅着泥胚逐渐有了精致的外形,工匠有条不紊的操作和扎实的技术着实赏心悦目,看得我们流连忘返。 塑像期间,工匠们也得遵守一些禁忌,比如要吃斋、腰间要系红布、禁止说某些不吉利的字眼,比如“裂开、放倒、兔子”之类的,工匠师傅说兔子嘴是裂的,不吉利。但我想可能不止是这样,因为兔子在许多地方都是忌讳,或许和它属性极阴有关。 再过几天,神像落成之后,我们得祭拜一次。之前道长告诉我,村里的老厨子会做迎神馒头,我就又去拜托老厨子,蒸了一大屉迎神馒头。 这种馒头加了香料水,一只有半个碗大,又轩又香,香味扑鼻,中间点了一个红色的梅花形状,看着就叫人很有食欲。 我们带上馒头、强纸、香烛上山祭拜神农,迎神馒头香味袅袅,是供神祭祀的佳品,比什么水果、糕点加的好感度要多很多。我时常在饭店见到一些既不上心也不上道的供品,什么瓜子、肉干甚至零钱摆在关老爷神像前面,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鬼神只享受气味,给关老爷供一把干枣都比这些有意义。 祭拜之后便是等泥像阴干,然后工匠反复刷漆,这个过程要一个多月乃至数月,可我不打算再等了。付完工匠报酬,剩下的事情托付给村民和道长,准备过两天就离开这里了。 迎神馒头还剩下一些,章歌奇说:“这好东西给小仙子送点吧!海内存……” “哎哎……”我拦住他念诗,笑着说,“祭神还是得正式一点,不要整的那么随便。我们把香烛全部准备好之后,再请她来吧!” “还是林大夫考虑周到,那再买一份来吧!” 于是我就把这些迎神馒头堆在桌上,出去买香烛,谁知道回来之后,馒头竟然丢了…… 正文 第541章 迎神馒头 我们回来一看,之前堆在桌上的馒头就剩一个了! 大伙面面相觑,我们自己人不可能偷的,检查了下门窗,门窗也关得好好的,根本没有破坏的痕迹。 “什么玩意儿啊,连供品都偷!”吴八一撇了下嘴说,“这算不算不敬神,会不会遭报应啊?” 我说:“应该不至于,神也没这么小心眼,不过偷东西肯定不对。” “喂,快看!”章歌奇这时有了发现,他招手叫我们,“你们瞧,这个贼边走边吃,掉了一地渣子!” 凑过去一看,果然,桌子后面到床下面全是馒头渣。 我看着这些变得干巴巴的馒头渣若有所思,拿手拢起来,掂掂分量,又和桌上剩下的馒头比较了一下。 然后我揉开望气眼,发现室内残留着一股特异的气息。 沉吟良久,我说:“还是再找老厨子蒸点吧,老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可人家也不肯收钱,那就给他多买几袋面粉吧!” 于是我们买了面粉找老厨子,老厨子爽快地答应,马上又开始和面揉面。 我们出去溜达一圈,吃点东西,晚上回来取馒头。 这迎神馒头刚蒸出来时,气味真是奇香无比,可是吃到嘴里味道也普通,并没有多惊艳,就是普通馒头的口味。我心想这不就是一个低配版本的苏陀供吗? 拿到馒头之后,我们回到宾馆。 我把热腾腾的馒头在桌上摆好,然后递眼色叫他俩跟我出来。 来到走廊,我停下脚步,掏出几根鸭子毛分给他俩。 吴八一马上懂了,小声说:“小林哥,你怀疑是……” “对,有离奇之物来盗馒头,馒头是被它吃了,但它只享气味,所以留下一地残渣。” 吴八一把鸭子毛插在头上,喃喃吐槽说:“怎么啥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就盯着咱们啊?那些不信鬼神的这辈子也遇不上一件吧?这算啥,还真的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章歌奇摊了下手,说:“甭管信不信,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上了年龄的人都能说上几件反常的事情。你再去买本什么未解之谜的书瞧瞧,解释不清的事情一大堆,不还是照样过日子么?不然还能怎么办,天天琢磨这些?” “嘘嘘!”我示意他俩先不要说话了,然后教他俩在手掌中反复写一个“鬼”字。此法是纯黄道长教我的,能抑制阳气,不被察觉,道长说这是他唯一用起来有效果的法术。 不过,严格来说,这其实也不算法术。掌中写字来避邪的法子,民间素来有流传,属于言灵! 一般来说,写的好看、有力量感的字,比写的丑、轻飘飘的字更具有言灵的力量;正直之人写的字,比心术不正之人写的字有力量;此外,特殊的字也会有特殊的效果。 譬如江楚一带过去流传在掌中写“羽”字辟邪的说法,这“羽”字是项王,也是关公的名讳,被百姓认为有强大的言灵力量。民间甚至流传着关羽是项羽的转世,过五关被斩的六将就是当初分项羽尸体的那六个人,赤兔就是乌椎,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有趣的传说,我个人是不相信轮回转世说的。 接着,我再次揉开望气眼仔细观察着屋内。 我们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中途章歌奇把手放到了刀柄上,我摇摇头,对方只是偷个馒头而已。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突然屋内有一缕阴气开始凝聚,化作一个人型,伸手去拿桌上的馒头。 我没有着急冲进去,耐心地观察。直到对方坐在桌边开始吃馒头了,我此时才作了一个手势…… 章歌奇早已等得不耐烦,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喊:“好啊,你这个贼!” 我和吴八一也跟了进来,只见一个驼背的幽灵坐在桌上,手里拿着馒头正在吃。听到动静,她慢慢扭过头,露出像巫婆一样长满包的鹰钩鼻子和好像没泡发的木耳般皱巴巴的脸。 “我去,长得真邪恶,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说,你是干嘛的!”章歌奇大声喝道。 对方不理睬我们,站起来就走,吃进腹中的馒头碎渣簌簌掉落,撒在地上。 我拱手道:“这位仙家,且恕我们招待不周,请留步。小胖,泡茶;章兄弟,把道长送的出尘香点上。” 章歌奇扮了一个鬼脸,小声说:“太给她脸了。” 我摇摇头,对方妥妥是个仙家,岂能怠慢。虽说我们刚刚跟一个神仙斗得你死我活,但也不至于因为几个馒头就结梁子。 于是章歌奇掏出道长送的出尘香,没有香炉,就插在馒头上点着。吴八一泡了一杯上好的茶叶,都是香芬之物,放在桌上,供奉这位神秘的仙家。 驼背老太婆慢慢把腰直起来了——我就知道,仙家哪有驼背的呢,显然是伪装。 她又抓起馒头,往上一丢,然后嘴突然变得巨大,一口吞下,咀嚼几下,享过馒头的香味、口感之后,身下像碎末机一样掉出一地馒头渣子。 章歌奇调侃道:“嘿,美女,你是打哪来的?” “轻薄之人。”老太婆白了章歌奇一眼,冷笑道。 我观察对方,发现她的手很细嫩,和那张脸完全不符,根本不是上了年纪的人。另外,她身上萦绕着一层水汽,带着水草河泥的气味,衣服也是微湿的。 我又拱手道:“请问,阁下便是洛神宓妃吗?” 章歌奇闻言震惊,小声说:“骗我的吧?洛神长这德性?她不是大美女吗?” 我苦笑:“唉,你可真是执著于皮相!” 老太婆用手一搂,把缕缕茶烟像变戏法般团成一个气球儿,吞入口中,脸上似笑非笑,问我:“哦,何以见得我是宓妃?” 我说:“看您的样子应该是位水神,这方圆十几里内,只有一条洛水。身为仙家,本应当有受供奉的所在,可您却来这里拿馒头吃,说明民间早就不供奉您了。这周围不受祭祀的水神,唯一符合条件便是洛神宓妃!” “哼!”老太婆轻笑一声,突然脸上的皱纹消失了,从老态龙钟变成半老徐娘的样子,“林大夫,你很聪明,难怪能把我丈夫治成那样!不过,你给他配神姻,没考虑过他原来有妻子的吗?拜你所赐,我现在就无处可去了!” 说罢,她张开手,一身粗布衣变成水蓝色的羽织,容貌进一步变化,又从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变成了一个神态冷峻的御姐。 正文 第542章 洛神的遭遇 传说中的洛神出现在眼前,我们仨的脸上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之色——我和小胖的眼睛都瞪大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而章歌奇看到对方变成了冷艳的御姐,明显兴奋了起来。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道:“嘿,洛神小姐果然是个大美人!我一直以为古代没有照相技术,被捧出来的美女其实也就一般般,不过,洛神小姐就算搁今天也绝对是……呜呜呜!” 正说话的章歌奇突然支支吾吾,很快嘴像粘了麦芽糖一样,张不开了,急得他直跺脚。 他着急地拼命地比划,我们一齐看向洛神,只见这位姐姐柳眉倒竖,冷冷地说:“登徒子!谁给你的胆子,对仙家评头论足!给我安静一会!” 我安慰章歌奇道:“没事,这应该就是个小法术,你歇上一会儿吧。” 章歌奇一脸不忿,比划了几个只有自己才能懂的手势,然后抱着双手不屑地扭过脸去。 吴八一见状,赶紧殷勤地端凳子过去,笑盈盈地说:“欢迎洛神姐姐,请坐请坐!我对您仰慕已久,冒昧地问一下,您是那个三国里面的甄姬吗?” “是,也不是。” 我一愣,她这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吴八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到底是还不是呢?” 洛神淡然答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甄姬出生之前,我早已存在千年之久,但自从《洛神赋》举世闻言,世人皆深信我是甄姬,甚至为我画图、塑像、建庙,以至于我的相貌发生了一些变化,甚至莫名多了一些‘前世’的记忆。我本不是甄姬,若凡人深信我是甄姬,我便是甄姬!” 我听懂了,原来如此,看来是《洛神赋》影响过于深远,扭转了百姓的信仰,以至于影响到本尊的属性,真是神奇。 我不禁想,网上如今有一些教授、公知,打着“理中客”的幌子,整天说孔子无才,刘备是伪君子,岳飞是军阀,文天祥是愚忠,每每看得我血压上涌——这些言论根本不是什么学术讨论和历史科普,我猜想他们也一样是在试图扭转大众的信仰,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打量一下洛神的脸,果真是肤如凝脂、美目盼兮,据说甄姬仅论颜值完全不输给四大美人。 不过在我看来,倒也不会产生什么惊为天人的慨叹。毕竟颜值又不是什么可以无限飙涨的数值,而是五官、神韵中的一份和谐自然,也就是看着舒服罢了。 我拱手道:“洛神小姐,真是抱歉。河神冰夷祸害年幼的孩童,我们又没办法和它正面交锋。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晚辈给您赔礼了。” 洛神似乎对桌上供着的出尘香比河神的话题更感兴趣——她饶有兴致地把桌上的出尘香拈起来,居然像夹着香烟一样夹在手中,深吸一口,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看那畅快的表情似乎很享受。 呼出一口烟,她抬起眼皮,对我淡淡地说道:“其实也不必道歉,我夫君……应该说我前夫,就是一个垃圾!他就是历史上所有最差劲的人类捣成泥,攒出来的一坨渣滓!是个极度自私自利、损人利己却要拼命包装自己的伪君子,更是一个家庭中的暴君,曾经把我伤害得体无完肤。” 我们听得一惊,面面相觑。 吴八一有些同情地说:“卧槽,河伯简直就是妇孺的公敌啊!那洛神姐姐,你跟着河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呀!这几千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洛神叹息一声,眼神伤感至极,“唉,我本是一个普通人,那年渡河的时候不小心淹死。河伯见我生得美貌,就将我的灵魂留下来作他的妻子了,我从此登临仙道。但这并不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对我来说,它更像是一个诅咒。这位白衣飘飘的水神少年,结婚后逐渐露出他的真面目,控制、监视、猜忌、暴力……那是我极为痛苦、煎熬的一千年,漫漫洛水全是我的眼泪,而他却对这种凌虐乐在其中。就像他每隔十几年必然让洛水泛滥成灾,他很喜欢看着人类受苦,看人类战战兢兢地膜拜、敬畏自己。 “可是人类会死,我却无法死去,只能无尽地承受他的暴虐,同时又只能依附他而生活。在他对我彻底丧失玩弄的兴趣之后,我们基本是形同陌路人的关系,反正我们是仙家,可以靠修炼来打发时间,百年、千年也可以如同白驹过隙,一眨眼便是五千年……看着人类从蛮荒走向文明,但这条河几乎没怎么变,五千年宛如一声喟然长叹。谁知他最后居然又和一个火神成了亲,哈哈,我竟又重获了自由,这对我而言真是飞来横福!” 我心中颇有些触动:“真是难以置信……我一直以为,高高在上的神灵,必然有着超越圣贤的智慧和胸怀。可是和河神打过交道,我也看出来这位仙家品行有多糟糕,难道说修仙并不需要修德?” 洛神眉眼低垂,欲言又止,道:“林大夫,有些事情,唯自己亲身经历方能体会。天地是复杂的,也是极简单的,莫要轻信别人的道德,但也不要丢弃自己心中的道德,做一个好人不是为了给上天看到,而是为了活得坦然自在。” 我点头,“这些话晚辈谨记在心!对了,我还想再问个问题,河神为什么要吃人呢?” “因为他原本服食的齐寿丹,原料已经无处采集,唯有用童子的精魄来代替,但是效果并没有齐寿丹持久,所以他每个月都要吃一对童男女。” “嗯……难道又是万妖洞搞的鬼?”我立刻想到了垄断仙药的万妖洞。 洛神望向手中的“香烟”,叹息道:“如今想采到仙药,只能对那万妖洞摇尾乞怜,甚至许多仙家想跪都没有门路。我前夫是个固执、自负的人,他不肯同流合污,便自己想法子找替代品。” “嘁,”吴八一撇了下嘴,“这种‘不同流合污’好像也没啥值得赞扬的……那啥,洛神姐姐,你们仙家本来就长生不老,为啥要一直吃药呢?” 洛神微笑,“你们知道曾经的泰山神被杀掉了吗?”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惊讶地问道,这消息还真是完全让我们难以想象! “呵呵,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仙家变弱,一样会死,或是会被其它仙家、大妖欺负甚至干掉,所以众仙要不停地修炼、服药、炼制法宝。凡人,听我一句劝,不要修仙,千万不要修仙,拥有草木般短暂的生命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我问她:“那你现在离开洛水,会受影响吗?” 洛神耸肩,“我现在无拘无束,四海云游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了,我该走了,谢谢你们的供奉,后会……呃,无期吧,再见!” 说罢,她飘然而逝,消失在空气中,如同梦幻泡影,空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异香,沁人心脾。. 章歌奇被“粘”住的嘴可算能说话了,他大喘了口气,“焯,可把老子憋坏了!” 正文 第543章 终于回乡 和洛神一番倾谈,令我也深有触动,我又一次听见仙家告诉我:修仙并非好事,还有万妖洞势力之盛大。 果然,就像马圣人说的一样,矛盾冲突是无处不在的。 章歌奇晃着脑袋说:“啧,这个洛神脾气可真大,夸都不让夸一句!看着是个漂亮的御姐,其实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太婆,难怪这么古板!哼,还是小仙子玲珑可爱。” 我瞅他一眼:“章兄弟,我觉得你也挺没眼力见的。” 人家子安平时也不爱搭理他,只不过我们救过她,所以对我们比较客气罢了,当面给章歌奇留足面子。 这时,章歌奇掏出手机,笑嘻嘻地说:“嘿嘿,她不让我说话,那我也没闲着,悄悄拍下了她的视频,来,我们欣赏一下洛神……” 章歌奇说着打开手机里的视频,他虽是录下来了,但是画面里面只有一团淡淡的人型光晕,而且也听不见声音。这如果发到网上说是如假包换的洛神,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章歌奇懊恼地把这个视频删了,大失所望。 此事就此翻过去了,我们另外又准备了一些贡品酬谢子安。 隔日我们仨离开牛泉村,去了一趟历史悠久的“三秦锁钥”——潼关,给之前来帮忙的潼关守将们焚香祭拜。 如今的潼关是个博物馆,我们在里面溜达了一圈,饱受一番历史文化的熏陶,感慨朝代的兴衰更替,随后找了一个没保安没监控的地方,偷偷摸摸地把焚香烧纸的任务完成。 至此,人情已偿,终于可以打道回府,先回我家的小诊所了。 满载而归,坐上回家的火车,心情真是轻松愉快,一路上欢声笑语如同过年一样。 下了火车,我们先到县城里找了家饭店,点了干炸江鱼、炖大猪蹄子、韭菜鸡蛋饺子,美滋滋地吃上一顿。 开江鱼的鲜美,头一回吃的章歌奇也被征服了,对鱼的味道赞不绝口。 吴八一嘚瑟地说:“凡是吃过开江鱼的,没有不夸的!俗话说的好:开江鱼,下蛋鸡,回笼觉,二房妻!” “哦,最后一个是什么意思?”章歌奇故作单纯地问。 “你要是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吴八一挤眉弄眼道。 说罢,二人猥琐地笑起来,然后我们抓起啤酒干杯。 这一顿吃得沟满壕平,我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在县城逗留了几天。 我需要要办一件事情,就是买一头奶牛。 我告诉他俩是瞧病用的,吴八一说:“小林哥,你需要鲜牛奶我直接给你采购就是了。” 我摇头:“不是鲜牛奶,是要把药喂给牛,然后再产奶给病人喝。这是孙真人那个全骸归祖方的治疗手段。” “这么讲究?” “我也不清楚要用多少,先买一头好了。” 我们找到一家奶场,人家这儿不卖奶牛,吴八一不停地磨嘴皮子,最后我们总算用比市场价略高些的价格买下一头成年奶牛,收牛的时候章歌奇反复检查,还摸牛肚子。 吴八一笑道:“章哥,你不能因为人家不是牛大仙,就可劲儿摸呀!这是多大执念。” 章歌奇说:“你个二货,我在检查是不是正经母奶牛,万一人家卖个公奶牛给你咋办?” “你搞笑呢,奶牛哪来公的?” “瞧你那点见识,奶牛本来就有公有母,不然这奶从哪来?你以为跟蚜虫一样,P股里就能分泌出来?” 要是没章歌奇的打岔,我都没想到这一层,这倒是提醒了我。 我们印象中这黑白相间的“奶牛”其实叫作黑白花奶牛,我赶紧找到奶场的负责人询问:“这头牛能一直产奶么?” “肯定不能呀!”负责人说,“它不生小牛犊子,怎么产奶呢?产奶只是每年一段时期,不是全年产奶,另外还要精心照顾,千万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否则会断奶。” 呃……没啥养畜经验的我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吴八一说:“大哥,你咋不早说这奶牛不能产奶呢?” 对方说:“你们只说要奶牛,又没说要能产奶的牛,如果想要牛奶可以直接从我这里买。” 我说:“意思就是,如果我们想要这头牛一直产奶,需要买一公一母?” “那还不行,你得有场地、设施、饲料,还得有接生的兽医,照顾小牛犊子的地方,全套的产后护理都得跟上。” 我有点头疼起来,这一套药乳法实施起来难度太大太大了,这是要我又种田又养牲畜的节奏啊! 我们哪有时间悠哉地种田养牛,单买奶牛实在不是办法。于是吴八一和对方又谈了一遍,当听说我们打算喂牛吃药材的时候,负责人一听,既惊讶又抵触。 后来吴八一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另外我们再付一笔担保金,等于是从这儿租赁一头牛,这才算谈妥了。 我们回村以后,盼星星盼月亮的赵轩自然是高兴极了,我马上着手采购全骸归祖方的药材,同时拿山海铛煎熬传说中的先天再造汤,此外还有一味必要的药方需要煎熬。 一时间,我家的院中成日烟雾缭绕,每天都在煎药,我几乎不合眼地一直守着炉子。 吴八一看我辛苦,要来替我,我说:“谢谢,这回就不必了,我得亲自守着。对了,你闻闻这味道。” 吴八一翕动鼻子,“闻着咋有点怪啊,跟酸锅巴似的。” “哈哈,味道不好可功效好啊!这先天再造汤对人体大补,光是闻着气味都有好处。你平时不是抽烟么,肺管子估计早就受到损害了,正好可以闻闻这味道,把肺管、肺泡、气管都修复一下。” 吴八一闻言,笑了下,撩起衣服给我看他的肉肚子。 只见他丰满的肚皮上贴了一个小小的膏药,我纳闷地问:“你咋了,得痔疮了?” “嗐,这是尼古丁贴片!我这两天戒烟了,贴了这个就可以不用抽烟了。” “尼古丁贴片?”我诧异,“意思就是,贴这玩艺也能吸收尼古丁,那不跟抽烟一样么?你这玩意儿八成又是智商税吧,人家有魄力的都是说戒就戒!” “那哪能一样呢!”吴八一辩解道,“戒烟戒的我头昏脑胀的,贴上这东西舒服多了。凡事不都得慢慢来吗?我又不是那种能一下子戒掉的狠人。” “好吧好吧,算你有理。”我笑道。 这时,章歌奇穿着跨栏背心也走了出来,他把手放在药锅冒出的蒸汽上面,稀罕地说道:“真的连药汤冒出来的蒸汽都这么管用呀!能不能把我这身难看的肉鳞治好?” 我说:“你这样熏没有用,它只能在身体修复的过程中发挥作用。” “我去拿刀把鳞刮了……” “你等等!”我说,“别乱来,等煎出来先分你一杯,试试药效,到时候再拿刀刮肉鳞不迟。” 章歌奇指指另一锅,“这又是什么药?” “传说中的麻沸散。” “嗐,老子还需要喝麻沸散?给我来个刮骨疗毒套餐,流一滴冷汗不算好汉!” “章哥,你就可劲吹吧!” “不是,这个麻沸散主要不是用来止疼的……”我说,“主要是先天再造汤非常之苦!苦到难以下咽!” 正文 第544章 别来无恙 章歌奇诧异地问:“有这么夸张吗?药汤再怎么苦,还有喝不下去的?” 我说:“书上确实写了,这先天再造汤‘味极苦涩’,苦得连舌头和肠胃都受不了,所以要先饮麻沸散让消化道麻痹了,然后再喝药。既然书上记载得这么清楚了,还是尊重一下吧,可别在最后喝药的环节出点啥事。” 吴八一指着煮麻沸散的锅说:“难怪闻着这边的药像放了花椒一样麻麻的,原来是麻沸散啊,麻沸散是不是就是那啥蒙汗药?” 我笑道:“胡说八道,哪来的花椒味,你什么鼻子呀?麻沸散和蒙汗药,也是有一点联系的,因为主要成分都是洋金花,也就是曼陀罗花,是有强烈麻醉效果的。” 我往炉子中添了几块炭,拿蒲扇不紧不慢地扇着。 “小林哥,到饭点了,你饿不饿?”说着,吴八一递给我一根即食的卤鸭翅膀。 我撕开包装尝了一口,“别说,这味道不赖啊。对了,该做饭了。” 一提到做饭,二人就面露尴尬之色,吴八一笑嘻嘻地对我说:“小林哥,要不你去做饭,我在这儿盯着火?” 我说:“还是我盯着更放心些,不是还有几斤嘎牙子么,你拿大酱咕嘟一下,很简单的。” 嘎牙子是一种无鳞鱼,包括在“三花五罗十八子”的东北开江鱼里面,它和泥鳅差不多,不必刮鳞,烹饪起来比较方便,我觉得酱焖嘎牙子应该属于东北人的通用技能。 吴八一无奈地去做饭了,章歌奇则找赵轩唠嗑去了。 中午时分,我们在院里支起小桌子,拿不锈钢盆装的一大盆酱焖嘎牙子炖得十分软烂。 章歌奇吐槽小胖做得菜毫无卖相,不过以开江鱼的鲜嫩肉质,随便做一做味道就非常哇塞了。 吴八一只会做这个,又把一堆卤鸭翅的包装撕了,放一起当一碟下酒菜;另外直接洗点蔬菜蘸大酱吃,再来点小酒,这一桌看着也凑合了。 四个人围坐在桌子旁吃饭,赵轩的嘴吃东西还是一直漏渣儿,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图省事焖菜饭吃,虽然我们给他买了手机,不过他的甲虫爪子不太好操作,别说打游戏,短视频都懒得刷,每天的娱乐就是听评书和相声。 章歌奇拿起装扎啤的那种大酒杯,说:“来,赵兄,我们走一个。” 赵轩把手里的半截大葱喀嚓喀嚓地嚼了(吃一半漏一半),同时抓起酒杯,二人碰了下杯,喝水似地一饮而尽。 这种喝酒方法看得我和吴八一感觉肝尖都在发颤了,我说:“又没人抢,你俩悠着点喝。” “嘿嘿,我们这不是高兴嘛!”章歌奇笑着抹抹嘴,夹了一筷子菜,“等过两天林大夫的药熬出来,赵兄就可以重新做人了。对了,你等病好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他问赵轩。 赵轩头上的触角轻轻动弹着,沉吟道:“倒是没有认真想过,我除了当捕蛟人,好像也干不了别的了。” 我说:“赵兄要是不嫌弃,可以帮我种种田,搞搞药材啥的。” “哈哈,林大夫说哪里话,什么嫌不嫌弃的,你需要我做什么,我肯定眼都不带眨的!” “不不,我倒也不是缺人,我意思是说你如果不想当捕蛟人,可以考虑转行啊。” 吴八一问:“赵哥今年多大了?” 赵轩拿手比划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爪子比划不出来,语含沧桑地说道:“我三十四了,当捕蛟人也快二十年了。” 吴八一说:“你们这行完全可以算特殊工种了,就不能整个提前退休的计划吗?满世界找怪物单挑,简直是刀口上舔血,太辛苦了,真不如我这个‘摸药校尉’呢!” 赵轩苦笑了下,“还能怎么样,干一行爱一行呗。” “赵哥,你这是被迫地干一行爱一行吧?” “就你话多!”章歌奇白了小胖一眼,又一拍赵轩的背甲,豪迈地说道:“老子倒是有一个退休计划,去当杀手!” “哦?杀手?”赵轩终于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虽然虫子的脸看不出啥表情,不过两根触须摆动得比较迅速。 章歌奇又来了口酒,放下杯子说道:“我发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混蛋需要被干掉!还记得当年那条‘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拒吃鱼翅从我做起’的公益广告么?我最近刷到一条视频,讲了很多咱们当年不知道的内幕,列出许多震惊的内容。嘿,搞了半天,当年的公益广告全他喵是某利益集团的阴谋!老子这么多年忍着不吃鱼翅,保护鲨鱼原来保护了个寂寞,咱们这些普通人是被利用了,善良的人被蒙在鼓里,贪婪的人变本加厉!我打算退休以后当杀手,专门收拾这帮孙子。人比蛟好对付多了,而人又比蛟坏多了,这个世界绝对需要一批杀手!” 见章歌奇义愤填膺的,我摇摇头:“你这也不叫杀手呀,杀手是以杀人为工作收取报酬的,你这只能算是出于兴趣的杀人,是犯罪好吧?” 吴八一一边啃鸭翅膀一边吐槽,“不愧是小林哥,见解独到,收了钱就不叫犯罪了?” 我给他一杵子:“当然也是犯罪!章兄弟,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凡事要有自己的思考呀。” “这还真不是我想当然,你自己搜搜看,这个视频真的是分析的有理有据,我心服口服!其实吧,还是那帮狗贼,如今又假模假式地劝我们吃素,真是脚底长疮头顶流脓,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齿冷的事情,就是把环保、人权、平等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拿来当作工具去规劝、误导别人,来给自己谋取利益,呸,无耻!” “有道理呀!”吴八一不住点头,端起酒杯,“看不出章哥还一颗兼济天下的心,真乃吾辈楷模!来,我敬你一杯……妈呀!!” 吴八一突然被啥吓了一跳,手一抖,只见桌子上有个东西快速地逃掉了。 我低头一看,有只小老鼠在逃蹿。 一瞬间我以为是灰大仙的眼线,可我们也没有背后议论她,她派小老鼠监视我们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啊,大人莫惊,那是鼠子。” 循声看去,只见灰遇锦不知何时站在院中,它把小老鼠捧在掌中,纳入怀里。 灰遇锦笑嘻嘻地拱手说:“大人来日方长呀!” 见是它,我松口气,“你是想说‘别来无恙’吧?你吃过了吗?” 灰遇锦喜上眉梢,小胡子一动一动的,“真的可以吗?小人也可以和大人举案齐眉、暴饮暴食吗?” 我一阵无语,“你吃过了”这句普通问候它以为就是要让它吃饭,我也不好表现得太抠门,只好说道:“小胖,给它拿双筷子吧!” 章歌奇拍拍旁边的凳子说:“小耗子,你过来坐吧,叫你儿子不要在桌上乱蹿!” “好的好的!嘻嘻。”灰遇锦十分开心地蹲在凳子上,抓起一根卤鸭翅膀就啃起来,鲜美的味道让它不由自主地眉开眼笑,然后它又撕了点肉给怀中的儿子尝尝。 章歌奇还找来个小杯子,哄小孩似地给灰遇锦倒了点酒。 灰遇锦吃得高兴了,喜不自胜地说:“大人家里果然是酒池肉林,这些山盟海誓小人从来没吃过!” 我被它逗笑了,“你要去哪儿吃‘山盟海誓’?你喜欢的话,回头给你多带点鸭翅膀!” “好,谢谢大人。”灰遇锦眯缝着眼睛眨了眨,“对了,大人,最近有俩陌生人跑到山里来了!” 正文 第545章 双卫来袭 原来灰遇锦是来报信的,它还挺尽责。 我忙问:“啥样的陌生人?” 灰遇锦回忆着说:“嗯……一男一女,女的头发很长,大概……” 他突然沉默了,我问:“怎么了?” 灰遇锦抬起头,两只耳朵动了动,“哦,大人,我在想合适的成语。” 我一阵无语,“你快别用成语了吧,你已经是成语大师了,直接说这人啥样就好。” “女的头发都快垂到地面了,非常郁郁葱葱,看上去很滑。” 我一头雾水,“呃,你是说她的头发很长很柔顺?” “大概是吧,反正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长头发,感觉非常的人杰地灵!” 吴八一吐槽,“你说话也够人杰地灵的。” “哈哈,谢谢。”灰遇锦高兴地笑道,“还有另一个男的,白头发,长得像个女人一样,没有胡子。” 这时,桌子砰地被撞了一下,是赵轩闻言惊讶地站起身来。 吓得桌上啃骨头的小老鼠吱溜一下钻进灰遇锦的怀中,赵轩紧张地说:“他们身上有没有数字?” “数字?”灰遇锦转着小眼珠,用手指蘸着杯中酒,在桌上画,“是这样的吗?” 赵轩瞅了一眼,“糟了,是十三卫!” “这是几号呀?”章歌奇拿起酒喝了一口,歪头打量桌上的数字,“八?” 我心里一惊,也皱起眉头,“十三卫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赵兄应该隐藏得很好啊……假如他们一开始就掌握了赵兄的动向,那恐怕早就来了,必然是最近泄露的。” 赵轩摇头说:“我最近绝对没有出去过,就算做饭也用电饭锅,以免生火被外人看到炊烟。退一万步说,假如村民发现我,第一选择肯定是报警,绝不可能通知武家人!” “那就是有内鬼!”章歌奇一拍桌子,眼神突然威胁地看向灰遇锦。 灰遇锦还在专注地啃鸭翅膀,完全没留意到章歌奇的眼神。 章歌奇问:“喂,小耗子,你有没有告诉外人,这位赵轩兄弟在这儿。” “没有呀。”它抬起头一脸单纯地回答,“我每天都在山里逛,很少见到人的,上次和虫子大哥说话还是几个月以前呢!” 我摆摆手,“好啦,章兄弟不必怀疑他。小灰,那两个奇怪的人在山里干嘛?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灰遇锦意犹未尽地嘬自己的手指,“嗯,就是昨天晚上,他俩在泉水附近,先是相濡以沫,然后赤诚相见,最后龙争虎斗起来啦!” 听着,我们几个都沉默了,最后我尴尬地说:“你……你虽然成语用得奇怪,可这一次好像还挺生动形象的。” 赵轩喃喃道:“十三卫中是情侣的一对,应该是八号和九号!” 我又问灰遇锦:“然后呢?” 灰遇锦说:“龙争虎斗之后,那个男人突然浑身哆嗦,好像中了毒,就地开始打坐,女的就照顾他。我派了几个儿子去盯梢,现在可能还在那里。” 我寻思着说:“难道他生病了?还有什么细节吗?” 灰遇锦又想了想,“大人,我想起来啦,他浑身哆嗦前喝了泉水……可那泉水又没毒,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 “嗯……”我沉吟着,“我懂了,得亏他是个身体强壮的捕蛟人,不然得死在这儿!” 吴八一不解,“为啥呀?” “嗐,这都不知道吗?男性在大威天龙之后,是绝对不可以生饮井水的,大威天龙之后正是阳虚,此时阴寒之气侵入,会立即暴毙。说来很神奇,如果是普通的凉开水、矿泉水都不要紧,独独是井中打上来的水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喝。这个人显然是得了急症,所以现在应该还在林子里面休息。” 章歌奇捶腿大笑道:“焯,太他喵搞笑了,这帮孙子平时装B,居然在这种事情上栽了跟头!哈哈,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我们今晚就去把他们收拾了,先下手为强!” 赵轩摇头劝道:“章兄弟,绝对不能和十三卫起冲突。特别是我们先挑衅的话,无论输赢,整个武家会源源不断地扑上来!千万别妄动!” 章歌奇不快地说:“可他们都找上门了,还不动手?” “也许不是冲着我来的呢,也许是山里有蛟出没……”赵轩的声音明显不自信。 我忽然想起一个细节,问赵轩:“对了,赵兄,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几号的?” 一瞬间,我们三人目光都落在赵轩黑黑的脸上,他尴尬地不停摆动触须,说:“我……我以前闯荡江湖,和他们打过一次照面。这男的应该叫音扬卫,声音的音,女的叫滑狸卫。别看他们表面上年纪轻轻的,实际上是一对四十多岁的老情侣了,捕蛟人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他俩也没结婚。但每次出任务都在一起,那种默契无间的配合无人可及。” 章歌奇笑着问:“女的好看么?我头一回听说女捕蛟人呢!” 赵轩不知可否地说:“那我不清楚,审美不都是各有所好吗?对了,小老鼠兄弟,你觉得呢?” 灰遇锦尖声说道:“不好看!长得又白又瘦,完全不如我的贱内好看,男的也没有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看着灰遇锦捉襟见肘的尊容,我们陷入了沉思,甚至没在意他头一回用对了成语。 果然是审美各有所好,耗子精喜欢的类型自然和人类不一样呗。 我心想,对方恐怕应该是颜值和实力都很能打的那种。 我说:“各位,十三卫找上门来了,得亏他们没有保健知识,被牵制住了。咱们还是别心怀侥幸了,赶紧想办法吧,把赵兄藏起来,或者跑路!?” 赵轩说:“以他们的习惯,每次去搜查一个地方,其它武家人会先把附近的道路封锁的。” 一想起烈火卫那可怕的实力,我不禁有些犯愁。 吴八一插嘴问:“对了,捕蛟人不是百毒不侵么,怎么也会中这样的招?” 我说:“阴阳二气是人体本身具有的,打破平衡连捕蛟人也会不适。等下……我们可以想个办法一直牵制他们,在他们来之前,把赵轩兄弟治好。” 我脑海中闪过一堆中医上的禁忌,有没有可以利用一下的呢? 正文 第546章 小心眼大仙 中医里面确实有“五禁五伤”和“药性相冲”的禁忌,但是我想以捕蛟人的身体素质,恐怕普通的药理是伤不了他们的。 大威天龙之后生饮泉水,这已经属于是很严重的作死忌讳了,对方也只不过是感到不适而已。 想来想去,我一时间想不出好主意,毕竟以前也没干过这种缺德事儿。 吴八一说:“小林哥,先甭琢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吃饭,饿着肚子咋动脑子?我去给你们盛饭。” 我笑笑,“成,吃饱了再想下一步。” 灰遇锦一根接一根,连续啃了四根卤鸭翅膀,看样子是很喜欢这一口。 它的儿子趴在不锈钢盆边上,啃露出来的鱼尾巴,快把不锈钢盆扒翻了。 章歌奇见状,就把这老鼠提溜过来,在手上反复摩挲,说:“嘿,这小耗子长得真不错,毛色油光水滑的……赵兄,你还记得咱们在山里的时候,打老鼠来烤着吃吗?” 一听这话,灰遇锦吓得手里的鸭骨头也掉了,赶忙作揖道:“那个……章大侠……求你放过鼠子吧!” “嘿,知道会被吃,那你还不好好管教它!”章歌奇调侃道。 我笑道:“小灰,他逗你呢,不会吃你儿子的。对了,上次送你们的食物吃完了吗?” 灰遇锦一边有些担心地看着被章歌奇盘得吱吱叫的儿子,一边说:“大人,还有好多呢,我都存在地窖里面,准备留到过年吃!” “现在才几月啊,等到明年过年怕不是都烂了,快敞开吃吧。” “好的……”灰遇锦的胡须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问:“怎么了?” 它啧啧地咂了下嘴,“大人,有句话我含辛菇苦……” “呃……”我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有啥为难的事要告诉我?” “嗯。”它点点头,“上次你们让灰奶奶吃了瘪,她很不爽,说要让你们林家人生病,应该就在不久之后……” 章歌奇一听,把小耗子扔还给灰遇锦,拍桌子怒斥道:“焯,臭老鼠……啊,小灰,我不是骂你……他喵的,这个该死的灰大仙,真是小肚鸡肠!” 我一听,不禁皱紧眉头,心中同样觉得这灰仙真是欺人太甚,居然要暗地里报复我的家人! 从头到尾我们何尝不是把她当成正经仙家来恭敬地对待?竟然私下里还这么阴险歹毒! 我沉声问:“让我家人生病?是谁来执行,准备生什么样的病?” 灰遇锦搓着小手,偷偷看我,“呃,大人不要生气,灰奶奶是准备让我来干这脏活儿的,可我怎能做出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呢?但是我若不听话,灰奶奶必定会派其它人来……大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沉吟着,点点头。 我明白灰遇锦要表达的意思,就像战争时期盟军截获了情报,敌人要袭击某处,但为了保护珍贵的情报源,盟军还是决定眼睁睁看着袭击发生。 我如果严加防范的话,灰大仙必定猜到我已经知晓了她的计划,进而会采取更加极端和隐蔽的手段。 我叹息一声,道:“对了,你说说,她到底想让我家人生啥样的病?” 灰遇锦说:“等到了端午那一天,大人的家属会患上传尸病。灰奶奶准备让我在你们家的水里下毒。” 吴八一盛饭回来,听见这句,忍不住也骂道:“卧槽,这该死的灰大仙,坏到骨子里去了!小林哥,啥是传尸病?” 我说:“传尸病就是疟疾,因为这病会从尸体传到人身上。其实这倒也不算难治,但是很危险,传播很快,弄不好全村都会得,唉,真不愧是瘟疫之主……” 章歌奇不屑地说:“那就在端午节之前,弄死她得了,我们又不是没收拾过神仙!” 我摇头,“你忘了子安小姐叮嘱过的吗?绝对不可以跟仙家起正面冲突。人家可是朱元璋御封的‘瘟兵大元帅’,随便就可以制造可怕的瘟疫,一旦蔓延开来我们就是历史罪人了!小灰,谢谢你通风报信,我会想办法糊弄过去的。” 灰遇锦作了个揖,说:“大人不必客气,我虽然不是人,可是也知道谁才对我好,而且,我也清楚害人不对。到时候我一定会配合大人的。” “好的。”我感激地摸摸它的头,“小灰,你真是个善良的妖精。” 正事谈完了,我们开始干饭,酱焖嘎牙子就着柴火饭简直不要太香。 吃完之后,剩下的饭菜我就直接打包给了灰遇锦。 它如获至宝般地开心,然后吴八一还送了他一袋子卤鸭翅膀。 灰遇锦高兴地背着食物,揣着儿子,跳到院墙上,摆摆手和我们告辞,然后吱溜一下就消失在夜幕中。 我看看还在炖的药汤,心中阵阵担忧。 赵轩说:“林大夫,要实在不行的话,我去外面躲一阵子?反正我一个人在山里也能生存。” 吴八一想了想,出主意道:“那啥,我有一个高招!牛脊山上不是还有一座古墓吗?让赵哥去那儿呆一段时间呗,那地方够隐蔽,本地人都多少年没发现,他们是外地来的,指定不会找到那地方!” 我走来走去,沉吟道:“这可行吗?对方既然是捕蛟人,定然有追踪龙丹的本领,否则咋会找到咱们这儿来?” 章歌奇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赵兄早就把自己的龙丹掏掉了,要是追踪也是追踪我的,要不我出去引开他们?” 赵轩抱歉地说:“不不,还是我出去躲着吧,我不想给你们招麻烦,在外面被发现也不会连累你们。” 思来想去,我说道:“赵兄必须得和我们在一起,这样我们还能保护你。如果你一个人被捕蛟人,尤其是被危险的十三卫看见,只会被当作怪物,那必死无疑。不过,我们得有防备的手段,可我现在连乌号弓都弄碎了……对了,小胖,你快叫住小灰,它那个能把人推开的手电筒倒是很适合防身,赶紧借来用用!” “成!它应该没走远吧……” 说着吴八一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我到屋里找了一副练习用的弓,是过年之前买的,当然比乌号弓差远了,但聊胜于无。 赵轩也跑到仓库里,从架子下面扒了扒,扒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对短刀,刀柄有护手,刀身锃亮,有龙鳞状的暗纹,这是他随身携带的兵刃。 赵轩回到院中,握着双刀比划一下,说:“林大夫,劳驾,给我身上绑条带子吧!” 我把装他武器的布包拿起来,折成细条,给他腰上绑了一圈。虽然他这身甲壳虫造型很光溜,但腹部有纹路可以卡住。 赵轩道了声谢,把双刀插在带子里面。 我对他说:“赵兄,我有一个小小的疑惑……” “林大夫尽管直说。” “我发现你对武家人似乎特别的熟悉,难道是以前认识吗?” “呃……”赵轩头上的触须又快速地动了起来,暴露出他内心的犹豫。我觉得他似乎隐瞒了什么,但应该不是出于恶意。 这时,吴八一猛地冲进院门,气喘吁吁地说:“糟了,出事了!” 正文 第547章 不速之客 我们仨赶紧凑过去,问他发生啥事了。 吴八一气喘吁吁地说:“那耗、耗子精半道上被两个人截住了!就是它说的那俩武家人,打扮得跟神经病一样!正踩着它问话呢!得亏我离得远,眼睛尖,没发出动静,不然估计也要被他们抓起来了!” 我心咯噔一下,居然来得这么快? 灰遇锦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只小妖,很有可能被杀! 我咬牙道:“出去迎敌!小胖,你留下来看着药……” 吴八一担忧地说:“小林哥,干脆把子安和牛大仙一起叫来吧,不然我们可能真的打不过。” 说话间,吴八一的脸竟毫无预兆地突然变形了…… 仔细一看,原来有一个透明泡泡悬浮在半空中。 我惊讶四顾,只见半空中落下一大片几近透明的泡泡,落在皮肤上就爆裂开来,然后留下滑腻腻、凉咝咝的感觉,像是某种肥皂泡一样。 章歌奇也不由大惊,赶紧跳开,可他不小心脚下一滑,仰天摔了一跤,震得地面为之一颤。 接着赵轩也滑倒了,他的身体一摔倒更是爬不起来,像个翻了个儿的甲鱼似地在地上打转儿。 章歌奇勉强从变得滑溜溜的地上爬起来,他拿刀杵着地面,用手捻着泡泡的粘液,“这泡泡怎么会这么滑?” “麻烦了,我们已经暴露了……”我心中黯然。 这时,院门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只见灰遇锦倒着飞速滑了进来。 章歌奇一伸手薅住它,灰遇锦已然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泡泡碎掉后留下的粘液,像是油一样,似乎能让物体变得极为光滑。 灰遇锦瑟瑟发抖地说:“大人,对不起,他们拿我儿子的命威胁我,我只能说出你们在这儿了!” “没事,都已经找到村里了,问不问路的,也差不了多少。”我安慰它道。 灰遇锦把怀中的小耗子取出来,爱惜地摸了摸,他才出门就挨了一顿胖揍,父子二鼠似乎很伤心,小眼睛里都没了神采。 前方传来脚步声,只见黑暗中,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其中有个女子大声说道:“好大胆子,身为捕蛟人,伙同外人养蛟为患,该当何罪!” 章歌奇怒道:“你们是世界警察吗?管这么宽!还有,他不是蛟!” “不是蛟?可笑,看看他已经成了什么样?” 二人很快便出现在我们面前,果真是一男一女。 他俩的样子有些古怪,特别是那女子留着一头绿色的长发,十分顺滑,难怪灰遇锦会用郁郁葱葱来形容她,我都被这发色震惊了,这要走在街上得多惹眼! 男的下身是普通的黑色裤子,上身却只穿了一件很短的紧身背心,他身材很好,但比起以前见过的烈火卫,仍显得单薄许多,右胳膊上纹着一个“八”字。 赵轩在吴八一的帮忙下爬起来,拱着一对爪子说:“敢问阁下就是星城十三卫中行八的音扬卫,以及行九的滑狸卫吗?” 二人在门外站定,男的抱着双臂,冷冷看着他。 女子一手叉着腰,下巴微微抬起,倨傲地说:“作为怪物,你还是挺有见识的嘛,你和那个犯了大忌的捕蛟人,赶紧出来领死,你们要是痛快一点,那我也可以让你们死的时候不受苦。至于那俩普通人,和那个小妖精,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只要你们不插手,就饶你们一命!” 章歌奇愤怒至极,拿刀杵着一步一滑地艰难站起来走到门口,“靠!你们是不是眼瞎,没看见赵轩是个人吗?你见过蛟这么有感情、有逻辑的吗?” “哈哈哈哈!”滑狸卫大笑,“你管那个叫作人?他浑身上下,哪一点像人了!” 我清了下嗓子,高声说:“两位,我们无意起冲突!实际上我是一名巫医,你们看到了,我现在正在煎药,那是可以把赵轩治好的药!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可以证明给你们看的。” 这时音扬卫开口了,他打量了我一下,“小伙子,你想拖延时间?我们是对付蛟的专家,这世上从来没有蛟变回人的案例!我知道那只会说话的蛟,大概以前是你们的朋友,但捕蛟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一旦转化,就算是至亲也必须手刃。” 滑狸卫戳了他一下,道:“别和他们废话了。我警告你们,给你们最后的机会,那俩捕蛟人过来领死。要是不老实,那你们谁也甭想活!” 我气得牙痒,真是冥顽不化,他们捕蛟人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就觉得别人也一定解决不了吗? 我耐着性子说:“二位,我们真的花了很多时间,历经艰辛才收集到这些药材!我正在做得药叫作先天再造汤,是绝对可以治好蛟化症的!” “哼,还在胡言乱语,看来是不愿意配合了!”女子冷冷道,突然她长发一甩,那绿色的长发好似蘸满墨水的毛笔一样柔软,甩动的时候咕嘟嘟泛出泡泡。 这泡泡似乎是某种极为滑腻的物质,大概是她身体中分泌出来的!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事!我看得一愣,十三卫的战斗方式个个都令人目耳一新! “他奈奈的!” 章歌奇跑到门口,准确说是滑到门口。他双手持刀插地,然后深吸一口气,对准二人发出一阵龙吟。 喷薄而出的龙吟瞬间将那漫天泡泡吹飞、吹爆,震得周围的树木簌簌震动,二人却毫无触动地抱着双手站在龙吟之中,岿然不动,脸上带着轻蔑。 “龙吟!?”滑狸卫讥嘲道,“真是物以类聚,我看你离蛟化也不远了!亲爱的,看来这里藏了两只蛟!”她对音扬卫说道。 “玛德,小看我是吧?去死吧!!” 章歌奇一蹬地,猛冲过去,地面被泡泡涂过,变得极滑,他就像在冰面上滑行一样滑过去,刀劈向绿发女子。 音扬卫陡然深吸一口气,一瞬间我以为他也会龙吟,只见他的肋骨竟然动弹起来,然后发出铿锵有节奏的金石之声! 章歌奇在滑动的半途中慢了下来,最后被滑狸卫用长头发一卷,像被蟒蛇缠住了似的。 章歌奇咬牙切齿,用刀砍头发,可是那头发上面似裹着一层粘液,锋利的斩龙刀竟然砍不断它,总是滑走。 下一秒,章歌奇哎哟一声,就被滑狸卫的长头发卷住扔到树上去了。 我也跑到门口,地面滑得我站不稳,只得扶住门说:“两位,求你们信我一次,赵轩真的不是蛟,我真的可以救他!!哪怕二位先看看药的效果再动手也不迟!” 被甩到树上的章歌奇恸骂:“立场不同,他们是不会信你的!王八蛋,畜牲武家人!我们费尽千辛万苦配出这味药,你们非要在这个时候来坏好事!!!你们武家人在同行需要帮忙的时候从来不出现,一出现就是杀人越货!” 正文 第548章 音狸二卫 听了章歌奇的愤怒控诉,那个叫音扬卫的男人冷冰冰地说:“规矩就是规矩,蛟化的东西必须除掉!你说什么都没用,等去了地府再报怨吧!” “焯,要下地狱的是你!!” 章歌奇猛然从树上跳起来,一刀斩下,同时发出龙吟压制对手,震得周围地面颤抖、空气尖啸! 音扬卫向后一滑,避开刀锋,龙吟对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效果。 随后滑狸卫依旧甩动那滑腻腻、湿漉漉的绿色长发来攻击章歌奇,章歌奇一顿手舞足蹈地努力维持着平衡,最后用刀尖一戳地面,整个人就向后滑开了。 “哈哈,老子掌握规律了……”章歌奇一脸惊喜地说。 这时音扬卫又鼓动肋部,准备发起那种奇怪的音波招式。 我肯定不能继续看戏,便也抽出箭扎了一道病虎符,瞄准音扬卫射去。 音扬卫瞥见箭朝他飞过来,但他并没躲,只是给了滑狸卫一个眼神,滑狸卫就立刻用头发往半空中一卷,将箭打飞。 见此情形,我自然也不能发动病虎符,既没效果又会误伤附近的章歌奇。 这时,音扬卫一指我,“好,小子,你对我们动手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在场的全杀光!” 我一边在滑溜得像冰面似的地上稳住身体,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久仰阁下大名,听说你们这十三卫中,行二、六、八的三个是出了名的心理变态,每次执行任务都要杀掉许多无辜的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听我这么说,滑狸卫跺了下脚,暴躁地吼道:“你是不是想死得特别难看?臭小子,敢污辱我爱人!?” 音扬卫却淡淡地表示:“我无所谓什么江湖声誉,我灭口是出于利害考虑,斩草不除根只会害了武家。只要世上没有人记得,就等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得吧?” 他一指路口,“你现在应该祈祷,不要把其它人招来,这样我只需要杀掉你们就足够了……” 说罢,他又转向滑狸卫,“亲爱的,你退下。” 滑狸卫旁若无人地抱住音扬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十分温柔地说:“亲爱的,你小心。” 随后,滑狸卫便像个疯子似的,幅度很大地把头发甩来甩去,那些“肥皂泡”就从绿油油的头发中飞出来,飘落得满地都是,使周围的地面统统变得溜滑无比! 呃,这种招式着实有点鬼畜,她那头发就好像切开的芦荟一般又滑又黏,可能对付蛟大概有奇效吧。 虽然地面变得十分湿滑,可音扬卫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可以在几乎没有摩擦力的地面上平稳地走动。 这时,音扬卫掏出一把长匕首反握在手中,走向章歌奇。 半跪在地上的章歌奇手里杵着刀,愤恨地望着这家伙,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见章歌奇有危险,我立即拉弓射箭,瞄准音扬卫的侧脸,嗖得又射出一箭。 可那家伙反应出奇的快,一抬手就用匕首打中箭头,叮的一声,火花四溅,把箭击飞了。 章歌奇勉强站起来挥刀就砍,在滑溜溜的地上站稳都已经费劲,他比平时吃力得多。 音扬卫非常灵活而又轻松地躲开,让章歌奇失去重心朝地面摔去,接着,他手起刀落,匕首寒光一闪,刺向章歌奇的后背。 就在这时,突然一束光柱射在音扬卫身上,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地退去,倏地被推开了数米。这下救了章歌奇,他摔在地上,全身涂了油般反射着油腻腻的光泽,挣扎半天也爬不起来。 我抬头一看,灰遇锦像老鼠一样蹲在墙头,手中抱着它的宝贝手电筒。 两个敌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音扬卫阴狠地说:“看来物以类聚,这帮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站在他后面的滑狸卫说:“那就别客气了,直接用那招一口气都杀掉算了。” 音扬卫点了下头,沉默着把背心脱下,丢在地上。 只见他的肋骨好像长了关节一样,可以一根根地活动,彼此之间互不影响,更诡异的是,有几根肋骨竟然彼此交叉,像音叉一样震动起来,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声。 这声音感觉能一直透进人体内,连骨头都随之共鸣。 章歌奇狼狈地爬起来,呐喊一声抽刀就砍,准备打断对方的施法。 音扬卫一抬手,手中的长匕首架住章歌奇的刀,这时章歌奇的手臂完全暴露在那些“音叉肋骨”的声波攻击范围内。 耳轮中只听见喀嚓一声,章歌奇的右手竟然断掉了!斩龙刀也随之掉落下来! 我们几个都惊呆了,眼看着章歌奇的右手瞬间断成了三截,只有薄薄一层皮还连着,音扬卫的脸上则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我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想,音扬卫到底是用的什么样的怪招?为什么只用声音就可以把人的骨头震碎?这岂不是比龙吟还要恐怖! 岂料章歌奇性子刚烈,依然不肯败退,大吼一声,用左手接住掉下来的斩龙刀,迅速反手一挥。 音扬卫连忙再次用匕首格挡,但章歌奇来势很急,当斩龙刀砍向音扬卫的胸口之时,突然那肋骨又发出怪声,硬生生把章歌奇挥刀的手给抵挡住。 这一下,章歌奇的左臂也被震断了,斩龙刀脱手飞出,他的双臂软得像橡胶管一样,身体向后仰去。 “章哥!”小胖看得又怒又急,几乎是嘶吼着,他在地上爬动,想把章歌奇拉回来。 睹此这一幕,我同样怒不可遏,抽出箭又朝音扬卫射去。 滑狸卫大喊“小心”,音扬卫大概是全凭听力和直觉,侧过脸险险避过第一箭,然后我又接连嗖嗖射出两箭,他出手飞快,挥动匕首全部挡了下来,然后又朝章歌奇冲过去。 这时一束手电光射出,硬是把音扬卫推开了。 滑狸卫抬眼望向墙头,怒骂:“臭老鼠,先宰了你!!” 说话间,她一扬手飞出一样暗器,像是个球状的东西,竟然在半空中就爆开了,四面八方的乱射。 我和吴八一本来就站在院门边上,往边上一闪就能免于中招,但是灰遇锦蹲在墙头,完完全全暴露在暗器的杀伤范围内。 眼看那暗器像暴雨一样满天怒放,灰遇锦吓得吱吱尖叫,我和小胖脚底打滑,根本来不及接应。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巨大的东西飞起来,跳到墙头,替灰遇锦挡下了所有暗器! 原来是赵轩! 谁也想不到,他这甲壳虫一样笨重的身子竟然还可以飞行,并且用金属一般坚硬的背甲把暗器全部挡住了。 救下灰遇锦之后,赵轩用两根长长的爪子笨拙地在墙头转过身,面朝袭击者。 滑狸卫咬牙冷笑道:“哼,还敢说自己不是怪物!?正常人有你这样的吗?” 赵轩叹口气,沉重地说:“你们想把我定义成怪物,我就是怪物,只因为你们拥有力量!我本非贪生怕死之徒,可是我对你们草菅人命的做派感到不齿!这位林大夫从来没有放弃我,一直在拼命地寻药救我,而你们只知道杀戮,只知道用粗暴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滑狸卫轻蔑地瞟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臭怪物!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变成你这副德性,根本就是无药可救!落到如今的地步,你只能怪自己本事稀疏,怨不得别人!” 我怒火中烧,大声道:“你们傲慢到连听别人解释都嫌浪费时间,也早就习惯了无视弱者的痛苦,你以为你们是神仙吗?我祝你俩死无全尸!!!” 正文 第549章 赵轩的自白 “哈哈哈哈哈哈!”闻言,滑狸卫大笑,“这不就是丧家犬的狂吠吗?!亲爱的,一口气结果掉他们吧,以免招来外人,还得多杀一些。” 音扬卫阴沉着脸,扭动腹部,那会发出金石之声的肋骨像蝎子的脚一样在皮肤下爬动着,似乎在酝酿什么大招。 我怒不可遏,但是眼下现去找相思豆来捏,找牛大仙也赶不及呀!而子安战斗力不高,叫来也只是个点缀,况且我也不太想让她看到我们如此狼狈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额上不由渗出细密的冷汗…… 双手被废的章歌奇已经无法再战,我的弓箭一次也未射中,双方的实力如天渊之判。 这时,蹲在墙头的赵轩突然开口道:“对了,二位,如果你们就此罢手,我可以让你们发大财!” “什么!?”滑狸卫一愣,“死怪物,你唬谁呢?” 音扬卫斩钉截铁地说:“这种无聊的贿赂还是省省吧,你这副鬼样子还能掏出钱来?简直是笑话!” 趁他们说话的机会,我赶紧跑向章歌奇,地面滑溜得要死,我和吴八一得相互搀扶着,才蹭到章歌奇那里。 章歌奇跪坐在地,双手垂下,软得像橡胶管一样,脸上的神情十分悲愤。 我叮嘱他:“你千万别动,我给你处理一下……” 我抽出箭来,吴八一从身上撒布条儿,给章歌奇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夹板。 被对方完虐的章歌奇神情懊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知在想什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赵轩的话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他站直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身上确实没有,但我曾经把一样珍贵的宝物藏了起来,两位一定知道骊龙珠吧!” “骊龙珠?”吴八一惊讶地回头望向赵轩。 音扬卫和滑狸卫显得更加震惊,他俩都是捕蛟人,自然更清楚骊龙珠的价值。 滑狸卫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不屑地说:“呸,胡说八道!骊龙珠世所罕见,就连武家人也只见过一次,可惜还与其失之交臂!你这样的小角色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赵轩却气定神闲,“我说的这一颗,正是你们失之交臂的那颗。十年前蚌先生的情报说天落山出现了一只骊蛟——林大夫,所谓骊蛟就是差一步就可以成为骊龙的蛟,这种生物性情详和,一般躲在山洞或地底,以玉屑为生,它们颌下有一枚发光的骊龙珠,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珠宝。当时武家掌门年事已高,后辈中有两个人最令老掌门满意,一个是他哥哥的儿子武斗天,另一个是自己的外孙李显,二人在家族中各有一方背后支持的势力,老掌门一直苦于确立下任掌门的事情,无论让谁来继承,都会惹起另一派的不满情绪。 “于是老掌门便决定,谁先夺得骊龙珠,谁便是下一任掌门。当然,在争夺中严禁使用武力互相攻击。于是双方精锐尽出,包括星城卫也一口气出动了八人,去那穷山恶水的西域天落山溶骨洞寻找骊蛟。这样的阵容和实力,双方只需要考虑对方的威胁即可,蛟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虽说老掌门要求不许两派动手,可两支队伍私下相互使绊子、相互牵制,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离直接动手可能就差一个P的动静了。这时你们发现了骊蛟,于是两支队伍一起追赶,来到了溶骨洞的深处,轻轻松松夺下骊珠。 “正当你们为骊珠的归属权而争执不休的时候,顷刻间竟然有十几只蛟从暗处杀来,更可怕的是,它们和外面的蛟不一样,竟然还会相互协作,把捕蛟人当成猎物一样捕食。你们溃不成军,疯了一样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混战中星城卫折了三个,其它人更是死伤惨重,大家拼命地护着武斗天和李显逃出去。最后,不知道是谁引爆了炸药,洞口被炸轰,李显一行人被埋在洞中,武斗天和剩下的几个人侥幸逃了出来。这场掌门之争以这种惨痛的方式结束,也是武家人近百年来最惨烈的一次。” 音扬卫闻言脸色煞白,半晌才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时候的事情!?” 我们仨也听呆了,看来赵轩不简单呀! 我小声问章歌奇:“赵兄之前提过自己和武家人有关系吗?” 章歌奇也茫然地摇头,“这谁能想得到,我感觉他也不像这帮仗势欺人的武家人啊。” 这时音扬卫激动地问:“难道……你是当时参与任务的人?不对,捕蛟人被蛟围攻,没逃出来的人断无活路!但是这十年中,武家也没有失踪过什么人……” 滑狸卫想了想,提醒说:“亲爱的,前阵子有个叫武皆鹏的失踪了。” 这俩不知道想到哪去了,死在古墓里的武皆鹏怎么可能是赵轩……不过我也更加好奇,赵轩到底是什么人。 赵轩顿了顿,犹豫了下,似乎还是下定决心地说道:“你们别瞎猜了,我的真名叫李卫,是参与骊珠任务的人。我当时是被成堆的碎石埋在了下面,碎石也保护了我,蛟没有发现,之后我慢慢爬出来,才得以苟延残喘。” 音扬卫又追问:“那李显呢?” 赵轩的触须动了动,“死了,我亲眼看见他被一只虾蛟撕碎了。放心吧,不会有个李显突然冒出来,威胁武斗天的掌门人位置的。” 听到这儿,音扬卫松了口气,又目光复杂地打量赵轩,“这么说……骊龙珠在你身上?” 赵轩点头,“那东西本身也不大,很好携带。确实是我悄悄带出来的,不信你可以问逃出来的人,骊龙珠最后经手的人是谁。他们如果没有被那天的场面吓得失忆,应该会想起我来。” “骊龙珠现在在哪儿!?” 赵轩哈哈大笑,“我现在肯定不能告诉你们,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才行:一、你们暂且停手,让林大夫继续为我治疗;二、我侥幸活下来的事情你们要保密,我既然死了一次,就让我重新选择人生吧,我已经不想再回武家这个大火坑了!” 音扬卫和滑狸卫交换了下眼神,微微点了下头。 “我如何信你!?”音扬卫阴沉地问道。 赵轩说:“你可以全程呆在这里监视,如果拿不到骊龙珠,以二位的能耐,把我们杀光易如反掌。主动权本来就在你们手上,我只是恳求二位高抬贵手。” 吴八一插了句嘴,“就是,我们才被动呢,我们还得担心你们拿到骊龙珠翻脸不认账……哎,对了,要不咱签个合同呗?” 我苦笑:“这种交易签合同有什么用,受法律保护还是怎么滴?” 音扬卫眼珠活动,然后和滑狸卫小声嘀咕起来,看来他俩是真的动心了。 如此看来,骊龙珠真是值老鼻子钱呀,哪怕是沾了许多人鲜血的骊龙珠也同样让人趋之若鹜。 此时场面缓和下来,赵轩便振翅从墙上飞下来,结果地面太滑,他还是扑通一下摔倒了,尴尬地说:“快帮帮我……” 正文 第550章 喝汤美事 我和吴八一赶紧去搀扶赵轩起来,但地面实在太滑,我们保持平衡都十分吃力,更别说扶别人起来了,何况赵轩就像口大锅一样,又重又滑,怎么也拨不过来。 我真担心那二人在这空当改变主意,于是我开口道:“喂,那位绿头发的小姐,能不能把这个滑溜溜的‘神通’给收了,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停战了吗?” 那二人还站在不远处小声商量着什么,滑狸卫扭头不耐烦的说:“这种物质要等十个小时才会挥发,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哼!”章歌奇余怒未消,不服气地说,“我以前还以为星城卫厉害得不得了呢,原来不过是玩这种刁钻的怪招取胜。” 滑狸卫竖起眉毛,瞪着章歌奇,“手下败将,你最好管好你的嘴,我们还没决定要不要停战呢!” 音扬卫理都没理张歌奇,对赵轩说:“喂,那个大虫子,你说自己是武家的李卫,有什么证据吗?我们要怎样才能相信你?” 之前说话不多,还很嚣张的音扬卫此刻语气和缓了许多,果然人在有利可图的时候,态度就会发生转变,像极了小说中的变色龙。 赵轩还在地上摇来摇去地试图坐起来,他最后放弃了,几只爪子一摊,平躺在地上说:“武家内部的事情,你可以随便问我。” “好,我问你,星城卫分别是什么能力?” “第一位齐天卫,有着极为恐怖的力量,可以单手举起一辆挖掘机;第二位截雷卫,速度奇快,有特殊的肌肉结构,能以肉身接近音速……” “啊?这么夸张!!”吴八一闻言,表情又震惊又讶异,“这,这还算人吗?这要是直接去拍超级英雄电影,连他喵特效钱都省了!” 章歌奇一梗脖子,强行鄙视地说:“嘁,不过是接近音速而已,比起雷电的速度来差远了,还好意思叫自己‘截雷’?” 音扬卫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明显对章歌奇十分不满:“臭小子给我闭嘴!丧家之犬,还敢狂吠,真是不知道丢脸!你们家早就没落了,还敢在这儿跟我炸刺儿?” 后面那句话像是击中了章歌奇的软肋,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咬牙切齿要发作。 我赶紧小声地劝慰他,双方战斗力确实差距太大,对我们来说属于是超纲的BOSS,动手是真的一点儿便宜也捞不着。 之前赵轩说他们比玉植子还可怕,当时还觉得有些夸大,而我现在是相信了,他们的招式简单,但却又无解。不过好在他们是人类,可以尝试沟通。 赵轩清了下嗓子,继续从容地答道:“第三位观星卫,此君是个智囊型人物,已经活了两百年,前后经历五代星城卫,轻易不出手,听说他能抽出自己的肋骨当剑;第四位镇山卫,他能将岩石吸附在身上,并能制造小范围的八级地震;第五位影杀卫,他可以潜入影中并进行暗杀……遗憾的是,这三位业已去世,在十年前的那次行动中。” 音扬卫像是回忆起往事,遗憾地点点头,“如果观星卫还活着,或许能搞明白为什么那次群蛟会一起狩猎我们,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蛟从来没有群体狩猎的,何况那次来的是十几种不同种属的蛟……好了,你不用再继续说了,我信你是李卫。” 滑狸卫却还是半信半疑,她皱起眉,“亲爱的,李卫这个人,我印象不深……” 音扬卫拍拍她的纤腰,说:“族中武姓上千人,外姓更多,你不熟悉也正常。这个李卫我倒是听斗天提过一嘴,说这家伙贪得无厌,私下里经常花式捞外快。” 我们的目光一起看向赵轩,他还在地上摇晃,好像小孩玩的摇摇马。 赵轩略显尴尬地说:“这话倒是没错,我这人是挺贪的,所以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把骊龙珠带出来了。因为不敢出手,怕被武家追查到,所以只好先藏起来。” 音扬卫冷笑一声,“那你除了骊龙珠,应该藏了不少好东西吧?” “是,除了骊龙珠,还有嘲风牙、鼍龙壳、黠虎胆和一根凤凰眉羽,除了珠子,其它的我是打算送给林大夫当作报酬。林大夫,我知道你喜欢收集药材,也不知道这些能否用得上。” 我听得十分诧异,摇头说:“太贵重了,我不好意思收啊。” 赵轩摇头,“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林大夫,不必客气了。” “嘁,除了骊龙珠都是破烂!”滑狸卫翻了个白眼。 我心想大概他们星城卫见识过的好东西太多了。 此时,我们还聚在一起,坐在门口。灰遇锦趴在墙头紧张地看着,我抬头对它说:“小灰,去拖一袋面粉来,就在厨房。” 灰遇锦吱溜一下跑进屋,然后哼唧哼唧地拖着面粉出来,它按我的吩咐把面粉袋子咬破,撒在地上防滑。如此,我们终于可以爬起来,回到屋里了。 在外面呆了半天,屋里的药都熬得只剩下一小半了,我赶紧把炉火关小。 这时,音扬卫和滑狸卫也跟了进来,滑狸卫瞅瞅我的煎药炉子,鄙夷地说:“这什么破玩意儿,乡下的小医生,竟敢说自己能治好蛟化症?就算我们给你们机会,你们也救不了他。” “孤陋寡闻!”吴八一不爱听了,跳起来说:“瞧你们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小林哥不但会治,而且已经亲手治好了两例蛟化症了,不信你们到村里打听打听去。” 章歌奇也趁机找补回些气势,“哼,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林大夫就是一位活神医!别说蛟化症,起死回生也不在话下。” “哦,究竟要怎么治?”音扬卫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你少在这儿套词儿啊,我们会蠢到三言两语就告诉你药方么?你就在这里看着吧,见证奇迹!” 音扬卫一脸不快,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不知在寻思什么。 我赶紧把话岔开,说:“那啥,这药熬得过久,少了太多。这样吧,先滤出来这些给章兄弟喝,把双手治一下。之后我再熬一份儿给赵轩兄弟喝。” 得亏这次我把药材等分成了三份,毕竟当初第一碗孟婆汤被勾名先生祸祸了,我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吴八一和灰遇锦来帮忙,拿滤网滤出两碗药汤,一碗是麻沸散,一碗是先天再造汤。 我们张罗着给章歌奇喂药的时候,这对男女一直在阴阳怪气,说着各种嘲讽的话。 我心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到底是两口子。我又想起之前遇到的烈火卫,同样是星城卫,做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我劝章歌奇耐着性子,千万别发火,也是劝自己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我用酒精给章歌奇身上消毒,然后又给小刀消毒,准备给章歌奇削去肉鳞,但肉鳞和人的皮肤不同,比较坚硬,我怕自己手劲儿不够,反而会让章歌奇多遭罪,不太敢下手。 赵轩说:“我来吧!我们捕蛟人下手利落,等章兄康复后,再由他替我剥掉甲壳。” 章歌奇坐在椅子上,赵轩用一对爪子攥住刀,然后开始削肉鳞,那血淋淋的画面很像凌迟,叫人不忍卒睹。 吴八一先是看得直吸凉气儿,很快便扭过头不想看了。 照相机发明出来的时候,凌迟这项酷刑还没有废除,因此拍下过行刑画面,瞅一眼真的会做噩梦,据说历史上最后一桩凌迟的是一名江洋大盗。 皇帝本来判他火刑,又觉得火刑烧成灰不能入祖坟太惨忍,于是改判为凌迟,这居然是出于仁慈的“从轻发落”。皇帝的思维真是令人无语,果然人类的痛苦是不共通的。 就好像眼下一样,章歌奇身上的肉鳞被一片片削下来,他喝了麻沸散,没啥疼痛的感觉,甚至还吹着口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宛如慷慨就义的大将。 而我们在边上看着,却都咬牙皱眉,浑身不舒服,好像那刀子在揦自己的肉一样。 正文 第551章 手打果汁 赵轩聚精会神地一边削龙鳞,一边用纱布擦血,我和吴八一不停地递换纱布,换水。灰遇锦蹲在炕上,看着这场面都吓傻了,把手指甲放在嘴里喀喀地咬,头上不停地冒冷汗。 至于那二位,则坐在桌边,一脸轻蔑地看着,偶尔小声聊几句天。 音扬卫从桌上拿起一个桔子,攥在手中,然后极速抖动,几乎晃成了重影。等他再摊开手,桔子还是桔子,只是好像有点软了。 我心想这是在揉桔子?我平时吃桔子也会揉一揉。 接下来的一幕,着实令人震惊,只见音扬卫拿起扣在茶盘里的一只玻璃杯,对准杯口把桔子皮撕开,里面流出来的竟然全部是果汁,就好像是被榨汁机打碎的一样! 音扬卫端起杯子,递给滑狸卫,道:“亲爱的,喝点果汁吧。” “好的,谢谢,亲爱的。”滑狸卫像小姑娘似地把头微微向侧边一歪,笑着接过,喝了一口,“真甜。” 吴八一看呆了,他戳戳我,提醒我看,我喃喃着说:“我看见了,那家伙真厉害!” 赵轩朝那二人瞥了一眼,小声说:“实际上这家伙的肺部很特殊,可以发出高频音波攻击,那些活动的肋骨其实是为了挤压肺部来改变共振频率。只要他愿意,可以像震碎桔子一样,把一个人的大脑给震匀了。” 章歌奇说:“这不和我一样吗?” “不一样,你是肺部受伤之后蛟化,他是从一只蛟身上直接移植的,肋骨也动了手术进行改造,他的肺是发出超声波,而你是次声波。” 我看看赵轩:“对了,赵兄,你真的是武家人?” 赵轩的手顿了一下,头上触须动了动,道:“林大夫,十分抱歉对你们隐瞒了此事。” 我说:“我倒没什么意见,如果不是你突然表明身份,恐怕我们也没法活下来,倒要谢谢你。” 赵轩笑着摇头,“唉,如果我没来这里,你们也不会卷入这场纷争,终究还是因我而起。” 章歌奇真诚地说:“赵兄,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你既然救过我,那就是我们的好兄弟,你姓什么并不重要。” 这时,吴八一突然短促地惊叫了一声,顺着吴八一的视线,只见音扬卫像鬼一样移动到我们旁边。 他交叉着双臂,幸灾乐祸地看着浑身血淋淋的章歌奇,“你们在耍我吗?用这种办法治蛟化症?” 滑狸卫也嘲笑道:“哼,这个乡下医生,不知道从哪儿搞到的偏方,以为把肉鳞刮掉就能长出新皮肤了?这种不相信科学的人真是可悲。” 我心想你们的存在已经是最不科学的了,不过,我此时也懒得再反驳这俩阴阳人的嘲弄了。 章歌奇不快地瞅着他俩,“你们少打扰林大夫治病!要是闲着没事的话,冰箱里还有西红柿,去给我们一人摇一杯番茄汁出来喝喝呗。” “对对!”吴八一也奓着胆子帮腔,“还有洋葱,我就不信,你能把洋葱也摇出汁来!” 音扬卫冷笑一声,“一帮小崽子,你们就继续拖延时间吧,一旦这种‘灵丹妙药’被证明无效,看你们该如何收场……” 说罢,他十分恶意地伸手戳了一下章歌奇上臂的伤口,可能是想弄疼章歌奇,但他却突然愣了一下。 章歌奇手臂上满是凝固的鲜血,也看不清伤口的愈合情况。音扬卫用手指刮掉章歌奇上臂的血迹,错愕地发现下面的皮肤变得非常光滑平坦。 这个结果,我却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先天再造汤有夺造化之力,章歌奇只要饮下汤,再割掉体表的肉鳞,再生出来便一定是正常的皮肤! 我们千辛万苦求来的药材,岂能不灵? “我去……亲爱的,快来看!!” 音扬卫高声喊道,还不停地摩挲章歌奇的胸口,把凝固的血块擦掉,露出下面白皙、光滑、崭新的肌肤。 章歌奇不耐烦地抗拒道:“喂,乱摸什么!你是基佬吗?” 说罢,章歌奇试着把手抬了起来,小心地活动了一下,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惊喜非常,“我的手居然也好了!喝了麻沸散全身麻麻的,我都没注意到!” 我欣慰地笑道:“太好了,药效比想象中还要强大!可能是因为熬了太久,药汁浓缩,一碗顶了三碗的效果。” 章歌奇抓起海绵蘸些酒精,给自己擦掉身上的血渍,他激动地说:“林大夫,你太他喵神了!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这样一天!玛德!老子要去裸奔庆祝!” “哈哈,快去奔吧,我在后面替你敲锣打鼓搞气氛!”吴八一也高兴地开起玩笑。 音扬卫和滑狸卫站在边上,不敢相信地看着章歌奇,目瞪口呆。 滑狸卫摇着一脑袋绿头发,“这……这不可能……这是戏法……那些肉鳞肯定是事先贴上去的!” 章歌奇嗤笑道:“嘿,你是不是故意找茬呀?之前说这个药没用,现在管用了,又怀疑我们在演戏?老子刮下来的肉鳞都在这儿呢。来,你自己尝个鲜,看看是真是假!” 滑狸卫已经完全拒绝了思考,吼道:“不可能!世上……世上怎么可能有逆转蛟化的药物?这千万年来,为了对抗蛟化牺牲了多少前辈!如果有这种药物的话,为什么要私藏,为什么要私藏!!!” “呃,亲爱的,冷静点!”音扬卫紧紧抓住她。 我解释道:“滑小姐,这药方是我不久之前才发现的。况且寻药的过程,比单纯的捕蛟还要艰难百倍,你现在看到的,可能是人类第一次用这个方子逆转蛟化。” 章歌奇一叉腰:“对,老子可是在做人体实验呢!你们那龌龊的脑子里面,不是蔑视,就是怀疑。‘以诚待人’这四个字,世上原来这么多沙壁都做不到。” 滑狸卫似乎对章歌奇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瞪着眼睛盯着我,喃喃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方子?” 我回答:“这药名叫先天再造汤,至于药方,是我们巫医的行业机密,各行都有自己的规矩,我就不透露了。” 吴八一马上接着说道:“你们可别动歪脑筋啊,就算你们搞来药材,自己可做不出来!” 滑狸卫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文化冲击,看看我又看看活蹦乱跳的章歌奇,一时说不出话来。 音扬卫一指赵轩,声音也显得有些激动了,问我:“你的意思是,这种汤药连这种程度的蛟化也可以逆转?连已经变成蛟的,也可以变回人吗?” 我心里是不大确定的,但此刻必须要非常肯定,便坚决地点头道:“对!” 音扬卫的双眼顿时闪起亮光,“我们不要骊龙珠了!给我们这种药方,今天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 正文 第552章 缓兵之计 章歌奇登时脸色沉了下来,“你们要不要脸啊?你当我们这儿小卖部啊?这个泡泡糖我不要了,换一瓶汽水?真是吃灯草灰放轻巧P。这药方和药材我们费了多少力气,差点把命搭上才得到的!” 音扬卫冷笑一下,威胁道:“我管你们是怎么得到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臭小子,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就把你的骨头统统震碎。”说着他用手指去戳章歌奇的胸口。 章歌奇一惊,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我心里有又是一阵烦闷,心想这下可麻烦了,怎么又被人惦记上灵药了? 不过,说真的,倘若骊龙珠和先天再造汤摆在我面前,我也会要后者不要前者。 骊龙珠只不过是一种极为稀有的夜明珠,是个玩物,哪里比得上先天再造汤有实用价值呢。 “对了,小大夫刚才不是说之后还要给这大虫子熬一次药吗?”一直的滑狸卫忽然笑道,她看看音扬卫,“不如连药带方子一起给我们……嘿嘿……” 我心里又是一咯噔:“不成,这药是给李卫兄准备的!” 滑狸卫却哼了一声,撇撇嘴毫无人性地说道:“李卫不过是武家的一个小喽罗,他的命不值钱,完全可以不救!你把这种药给我们,将来倘若武家上层中有人蛟化,喝了这药,那才是用到了刀刃上。到时我们替你美言几句,你准能发大财!” 我不由对这个滑狸卫心生鄙视,这女的虽然长得好看,但却自私势利,比她男朋友还要绝。 我坚定地摇摇头,说道:“这碗药是给李卫兄弟准备的,谁也夺不走!如果你们非要强取豪夺,那就鱼死网破!不管是骊龙珠还是药,你们啥也别想得到!” 音扬卫犹豫起来,吴八一赶紧给我帮腔,“老铁,说好了拿骊龙珠的,你这样出尔反尔,贼他喵没有男子汉气概!我们之前也就听说你滥杀无辜啥的,虽说不是啥好名声吧,至少还有一份杀伐果断的霸气!难道你想给自己加上说话不算数,见啥抢啥的下三滥这类的人设吗?您这逼格可就一下都没了啊!” 音扬卫虽然没说啥,不过看得出他觉得小胖说得有道理,他不由看看身边的滑狸卫。 滑狸卫狡黠地一笑,用手指卷卷自己滑腻的发梢,用轻巧的语调说着恶毒的话:“亲爱的,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们敢乱传我们的坏话,就全部宰了。” “焯,看来谈不成了,那就像林大夫说得一样,咱们鱼死网破算了!”说着,章歌奇一把抄起斩龙刀,恶狠狠地说道。 话已至此,气氛一时间又开始剑拔弩张,我悄悄地把手伸进衣兜——我们刚才先回屋的时候,我已经揣上了青牛大仙给的相思豆。 “咳,大伙,咱们好商好量的,各自都有好处,何必非闹得血流成河?二位想杀我们,不过是捏死几只蚂蚁,可你们啥好处也捞不着,这值当么?”赵轩拦在中间劝道,他的语气平静,不过两根触须也在紧张地摆动着。 这下滑狸卫也不吭声了,和音扬卫二人互相对视了片刻,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转过头来,音扬卫的脸上有些讪讪的,但还是故意撂着狠话,“那就还是骊龙珠吧!如果耍花招,我绝不放过你们!” 我心中暗暗松口气,“拜托,谁耍花招了?明明是你们一直在那儿加戏。对了,煎药挺花时间的,至少三天,你们不会打算在我这儿过夜吧?” 滑狸卫一拍桌子,“我们一走,你们跑了怎么办?” 我一阵无语,“好吧,那你们自便,但是不要再打扰我们了,可以吗?” 这时,灰遇锦怯怯地插嘴恳求道:“那个,我……我可不可以回家,见人要火上浇油了……” 滑狸卫立时厌恶地扬起眉毛,“不行,这屋子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许走!还有,你骂谁见人呢?” 我赶忙解释:“它说的是‘贱内’的意思,不是骂你。它就是个耗子精,还是智商欠费的那种。” 二人这才不再啰嗦,我打发灰遇锦帮忙收拾一下院子,叫吴八一收拾屋内。这些刮下来的肉鳞得用石灰掩埋,不然被动物吃了,就有可能会发生蛟化。 一通折腾搞得我头很大,也饿得心慌。我准备去煮点面条当夜宵,赵轩也跟着走进厨房帮忙。 赵轩轻声说:“林大夫,真是很对不起……给你招来大麻烦了。” 我苦笑,“你怎么又跑来道歉。没事,这又不是赵兄的错。” 赵轩回头看看外面,又再压低声音,“林大夫,其实,骊龙珠什么的是我信口胡诌的,我根本没有那种东西。我只是知道这两人贪婪短视,才使出这样的缓兵之计。” 我的脑子里登时嗡地一声,“呃,赵兄……不,李兄……那到时候他们铁定会恼羞成怒啊!” 赵轩说:“唉,他俩的人品,你也看见了,不能抱有任何幻想。就算有骊龙珠在手,我也不指望这二人真能信守承诺。若要得救,眼下务必把星城卫的老七——烈火卫找来。” 我又是听得一头雾水,“烈火卫确实人品不错,可他要怎么救我们?再说,我和他只是一面之缘,而且还是在很麻烦的场合下相遇的,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找他帮忙吧?” 赵轩摇头,“你误会了。其实烈火卫是我的朋友,只要他在这里,等我变回人类,这二人便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了!目前的问题是,要如何通风报信……” 我想起遇见烈火卫的那夜,当时子安和我在一起,让子安去送信应该可行吧…… 见事情有了转机,我忙问:“那他住在啥地方?” 赵轩想了下,说:“如果他不在外面执行任务的话,平时星城卫都呆在星城的撼星阁,我知道具体的方位。” “成,我能搞定。”我欣喜地说。 “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赵轩一阵苦笑。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赵轩走后,我把子安召唤出来,拜托她帮这个忙。她很痛快地答应了,然后便飘然而去。 我边下面条边想,赵轩似乎隐藏了不少秘密,但从这阵子的相处来看,他应该是个好人。当初在野外也是他救了章歌奇,二人才相识的…… 这时吴八一一脸难色地叫我出去,我来到客厅,只见音扬卫豪迈地提着一个大玻璃罐。 我一看都快吐血了,这不是我泡的跌打药酒么?怎么人人来了都要喝它! 正文 第553章 同处一檐 我喊道:“等下,那个不能喝,是治伤用的!” 音扬卫满不在乎地说:“喝了又怎样?星城大饭店的飞天茅台我都随便喝,你这破酒我喝不得?” 滑狸卫还从酒罐里面挑出一只泡得僵硬的守宫,丢进嘴里嚼着,“这东西吃起来,有股子独特的味道……” 我摇头叹息,“算了算了,你们想喝就喝吧。那啥,二位要吃面条么?” “有肉吗?” “嘁,真拿自己当爷了。”吴八一躲我后面,用特别小的声音抱怨道。 稍后我把面条端出来,不知吴八一是不是为了缓和场面,没话找话地说:“嘿,今天也算是蓬荜增辉,诊所里坐了四位捕蛟人!” 滑狸卫对着我盛在不锈钢盆里的一大堆面条抬抬下巴,“这什么玩意,看着好恶心。” “打卤面呀!”我说。 吴八一干笑了下:“绿小姐没吃过打卤面么?” 说着,他拿筷子捞了一碗面,然后来一勺鸡蛋卤子浇在上面,又剥上一瓣蒜,“嘿,快尝尝,嘎嘎香。” 滑狸卫“噫”了一声,“北方人吃面条的方式可真粗糙!” 章歌奇把碗往桌上一墩:“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吃个面条而已,你优越什么呀?” 吴八一说:“对啊,北方吃面的花样可是南方的好多倍呢!” 我打着圆场,“行了行了,别吵了,咱们不争这个。二位,我们平时就这样吃饭的,希望你们别嫌弃。如果嫌弃的话,这边建议——爱吃不吃!” 音扬卫不屑地说:“谁要吃这种猪食,快拿肉出来!” 滑狸卫也尖刻地说道:“我们平时吃的都是野味山珍,谁要吃这种看着就没有食欲的东西?” 我无语至极,这俩人怎么这么贱呢? 我坐下来浇了一勺卤,调着面条闷声说:“今晚没有肉了。要吃的话,明天我再去买,给你们炖上一大锅酸菜白肉。今晚就将就一下吧!” 章歌奇也鄙夷地看着二人,气氛又紧张了起来,双方对视的目光仿佛能擦出火花。 坐在角落里的灰遇锦吓得一直哆嗦,忙不迭地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东西,取出我们送他的卤鸭翅膀,“几、几位……大爷……请吃吧……” 这回那两位才算消停,一人拿了几根卤鸭翅膀,灰遇锦还偷偷地把怀里剩下的几根给了我们。 我赶忙给灰遇锦盛了碗面条,“小灰,真是抱歉,害你卷入这种事儿,你在我这儿住几天吧,别怕,不会有事的。” 灰遇锦战战兢兢地点了下头,“大人,那就多多打扰了……” 我们唏哩呼噜地干完了一大盆面条,吃饱喝足之后我开始煎第二份药汤。 站在药柜前抓药的时候,音扬卫在边上贼兮兮地左看右看,似乎很在意我用的药材。 我也懒得遮掩,让他看,隔行如隔山,这家伙明显不认识药材。 音扬卫很快就皱起眉头,道:“这些干巴巴的草啊根啊有用吗?” 我瞟了他一眼,一脸漠然地说:“没用!没听那些公知说,中医是骗人的吗?” 见得不到什么情报,音扬卫狠狠瞪我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守着药汤,吴八一、灰遇锦要替我看着,我不放心,后来章歌奇拎了一瓶二锅头陪我坐着。 看他的样子不大高兴,我知道他肯定不痛快,便安慰了他几句。 章歌奇很少见地有些消沉,叹息道:“唉,今天可真是丢大人了。作为捕蛟人,我的实力你也是知道的,结果在这帮星城卫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说罢,章歌奇摇摇头,把酒瓶怼到嘴上,猛灌了一大口。 我拍拍他的后背说:“嗐,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心态放平和一点就是了。” “要不是赵轩,咱们今天就都交代在这儿了,我怎么平和得了?” 我笑笑,“哪怕没有赵兄,咱们还有青牛大仙没让他们见识呢,鹿死谁手还没准儿呢。另外,我从来不认为一定要变得最强大才行,你我都有能力保护自己,这就足够了。如果一味追求力量的话,得放弃很多东西,和很多人生乐趣,任何事情走上极端都不幸福,如果非要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我只愿意它是医术,而非其它。” 章歌奇又灌了一口酒,咂了咂嘴,像是在品味着什么。 继而他缓缓点了下头,“我明白了,你说的有道理。林大夫,你去睡吧,我来盯着火。” “没事,我不困。” “你快去睡吧,眼睛跟熊猫似的。” 我虽有些不放心,但在章歌奇的坚持下还是打算去休息一会儿。 人一下子变多了,小诊所就显得很挤。 我、吴八一、灰遇锦一起挤在外面的炕上,那二人则睡次卧,赵轩打地铺。 灰遇锦的儿子有点不适应,不安地在炕上爬来爬去。 我伸手摸摸,小老鼠虽然长得恶心,却又丑萌丑萌的,可能是灰遇锦这个当爹的十分称职,小耗子的毛皮养得溜光水滑。我摸它的时候,它就用凉凉的鼻头蹭我的手指。 灰遇锦四仰八叉地睡着了,有规律地打着鼾,吴八一还在玩手机,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里屋传来一些动静,好像是大威天龙的动静。 吴八一侧耳听了一会,小声骂道:“他喵的,这俩是真不客气,拿这儿当情侣酒店吗?!” “真是毫无节制。”我嘟囔一句,侧过身渐渐睡去。 一宿无话,隔日,药汤还在火上咕嘟着——为了拖时间,我把火开得很小。 之前赵轩在院子的树枝上绑了一个秋千,灰遇锦此刻抱着儿子坐在上头摇晃,手中拿一本《三字经》抑扬顿挫地念着:“人之粗,生本善,生相离,习相远!” 我听在耳朵里,不由皱了下眉,不禁怀疑他拿的是另一个时空的《三字经》。 我说:“小灰,你怎么就那几个字也能认错?明明还学了那么多成语,你这文化水平咋还忽高忽低的?” “呃……”灰遇锦用尖尖的手指搔搔头,“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忘了怎么读了。对了,大人为何不看电视?” “嗯,我感觉现在的电视没啥意思。” 灰遇锦一听,立刻激烈地反对起来,用手比划着,“电视可好看了!有火车,有唱歌,有打仗,有吃饭!看书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看电视可以要涨见识,我将来也准备弄一台电视!” 我好像懂了,“原来你的知识都是从电视上学的?难怪这么稀碎。” 灰遇锦不解地说,“大人,电视不就是用来学东西的吗?不然人类为啥要发明它?” “这个嘛,电视上大多数的内容是给人消遣,打发时间的,有点太浅了。你要是想有出息的话还是好好读书吧,来,把《三字经》拿来,我念一遍给你听。” 正文 第554章 摩擦不断 我把《三字经》读了一遍给灰遇锦听,它露出一副痴呆的眼神,不停点头,结果让它自己读时,又读错了。 我心中叹息,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呀。我连续纠正它几次,它却讪笑着说:“大人,我觉得电视比书好,电视上讲的东西我都能听懂,书上的我看不懂,所以电视好。” 我说:“你不能因为看的懂就认为它好,那你下坡轻松上坡费力,是不是只要下坡就行了?” “对,有下坡为什么要上坡?” “那你回家要上坡怎么办?” “呃,找其它路。” 我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我又举别的例子,“你看,比如说吃东西,越是精致的食物对身体越不好,像那什么蛋糕、饼干呀,反倒不如粗粮健康,电视就像蛋糕、饼干一样。” 灰遇锦咬着手指,一脸呆相,“为啥电视不是粗粮呢?那就对身体健康了。” “呃,我这是个比喻。” “对呀,为啥电视不能比喻成粗粮呢?那看得时候不就健康了?” “呃……” 我站起来无奈地踱了几步,真想大吼一声“你爱咋咋”。 这时,吴八一跑过来,笑嘻嘻地打圆场说:“嗐,别动气嘛!来,小灰,给你看个好康的。” 说着打开抖音给灰遇锦看,灰遇锦立马心花怒放,开心地拍手道:“这个好,看起来才疏学浅,比看书好!” “唉,那你就一直刷着视频看吧。” 我用一副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灰遇锦,果然妖与妖之间的天赋也不同,小灰和胡沁蕊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看来妖精之间的差距,也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时,音扬卫伸了个懒腰走出来,奚落道:“又是怪物又是妖精,你们这穷乡僻壤的,怪人可真是多。” 吴八一一脸假笑地说:“哦,音大爷起来啦?” “嘁,一大早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宫里出来的呢。”章歌奇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插嘴道。 音扬卫竖起一根指头威胁道:“臭小子,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再出言不逊,我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章歌奇笑了笑,从厨房里走出来,“嘿,音大哥,我领悟力差,那你就明说吧,你容忍的极限是一天可以骂你几次啊?” 音扬卫冷笑一下,突然伸手抓向章歌奇,章歌奇有所戒备,立即跳起来,扒住院墙,抄起一块砖头准备还击。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我妈居然推门走了进来,她吓了一跳,“小闽,你们这是在干嘛,在打架吗?” 我心顿时一沉,忙跑过去说:“咳,各位,这是我妈妈,你们别闹了。” 章歌奇赶紧跳下来,把砖头扔了,笑呵呵地说:“阿姨好!” 音扬卫别扭地拧着眉毛,尴尬地点了下头,我妈上下打量他,有点抵触。 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跟我说:“这谁呀?这离入夏还早着呢,咋就穿了个小背心,还露肚子?这不且等着着凉吗?儿子,你不是往家招了啥坏人吧?” “不是不是……”我摇头说,“那啥,他是我高中同学张伟,过来找我玩的。” 我妈又看看他,好在音扬卫看起来十分年轻,像是我的同龄人一般。 我妈好奇地问:“那这位同学现在搁哪儿工作呢?” 音扬卫光是干咳了几声,一时也不知道咋回答,看样子很是不爽。 我忙替他说:“妈,他是做服装设计的,所以穿得这么前卫!” “啊对,我是做服装设计的,出差路过,就来看看他!”音扬卫尴尬又不情愿地配合着答道。 我妈又瞅他几眼,不免露出嫌弃的眼神,又小声对我说:“你可不许学人家这么穿,到时看你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我苦笑,“妈,我都是大人了,怎么还拿这招吓唬我?” “在父母面前,永远是小孩。” “对了,你咋来了?” “你二叔送来的笋,给你带点儿。”说着,我妈放下斜挎着的一个大包。 我妈来的正是时候,音扬卫不许我们走,我只能让我妈帮忙去买点菜和生活用品。 我解释说:“我这同学生了点小病,我这正熬药呢,走不开。” 我妈不满地说:“你个小瘪犊子,我哪拿得了那么多东西,买完菜我得赶紧回家了,没时间给你送,你叫小胖跟着我吧。” 我家人还是挺待见吴八一的,可能他比较会来事吧,说话又好听。 我尴尬地看向音扬卫,假意问道:“小胖能跟我妈去买菜么,就在村里,一会儿就回来。” 音扬卫咬着牙,似乎也不太愿意暴露他控制着我们这件事,只好说:“我也去吧!” 于是乎,三人走了。灰遇锦比较机灵,躲在树后面,所以我妈没注意到它,不然一定要发问。 得亏也没看见赵轩,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过了一会儿,二人带着了大包小包的菜回来了,也不知道音扬卫到村中买菜是什么画面,是不是村民都嘲笑他标新立异的装束,反正他的样子很不高兴。 有酸菜、猪肉、粉条子,自不必说,中午肯定是要吃猪肉炖粉条,一听到这菜的名字,刚刚起床的滑狸卫哼了一声,眼珠子快翻到后脑勺了,开始嘲笑我们当地的饮食文化。 我真不知道这二人平时都吃什么山珍海味呢,咋啥都瞧不起? 然后听赵轩说,星城卫是武家的支柱和后盾,是掌门级别的待遇,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比如说吃猪肉,超过一岁的猪绝对不吃。而且吃的时候不能用刀杀,要拿棍子活活打死,据说这样肉质才最鲜嫩。 我不禁好奇地问:“如此说来,岂不是武家人人争当星城卫了?” 赵轩说:“也不尽然,星城卫需要对武家掌门宣誓效忠,奉献一生,至死为止,可以说没有什么自己的人生。” 说到这里,赵轩停下往灶中添柴的手,两根触须动了动,有点悲伤地说:“可是十多年前,因为出现了两位掌门候选人,原本铁板一块的星城卫却发生了分裂,各站一派。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有人暗中谋划,很难说清楚了。” 我说:“如此说来,这俩是站在武掌门一边的,烈火卫则是对立面?” 赵轩缓缓点头,顿了一下,又悄声问:“对了,消息送到了吗?” 想起这事儿,我心中微微有些不安,“李兄,子安还没有回复我,今天晚上我叫她来问问看。” 我一边做饭一边想,赵轩为什么需要烈火卫到场,才能保证大伙平安呢?难道赵轩的身份地位非常高,只要烈火卫认出他,武家人就不敢动他了? 忙活了一阵,一大盆猪肉炖粉条端上桌,大伙热热闹闹地开吃。 唯独星城卫的二人一脸嫌弃,嘴都快撇到耳朵上了。 吴八一盛了满满一勺菜放进碗里,“嘿,小林哥手艺真不错,这菜做得嘎嘎香,你们尝尝呗!猪肉炖粉条比你们想象中要好吃多了。” 音扬卫不理他,从碟子里抓起一颗西红柿,发动他那超声波神技,极限摇晃几秒,然后递给滑狸卫,撕开倒进杯子,就是一杯鲜榨番茄汁。 我心想,这一手要是上街卖果汁,估计一天能挣上千块吧,比机器还快! 章歌奇嬉笑着说:“音老兄,你有这摇果汁的手艺,给大伙一人摇一杯嘛,你也太小气了吧!” 音扬卫嫌弃地瞅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老子的果汁,得有本事才配喝,你算什么东西!?” 正文 第555章 大数据 我忙转移话题,让章歌奇赶紧吃饭,不然饭要凉了。 唉,也不知道星城卫的这俩人啥毛病,处处都要挤兑别人,看来成长环境就有问题,完全不会和普通人相处。 嘴上说着不吃,最后他们还是嫌弃地盛了两碗猪肉炖粉条,边吃边嫌弃,却把盆里面的肉都挑光了。当发现盆里只剩下粉条和酸菜的时候,章歌奇气得一拍筷子要发作,我劝道:“没事,锅里还有肉,再盛就是。” 可算是吃完饭了,下午我们各干各的,我让章歌奇去休息,我继续盯着药锅。 我怕章歌奇和他俩起冲突,反复叮嘱不要搭理这俩货。幸亏这俩货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次卧里面,看来十分恩爱。 到了深夜,我一个人在院中,悄悄子安叫出来。 她知道我着急,一出来就直接说:“林先生,我找到那个人了!看见我他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问我李显现在在哪。” “李显?”我一愣,“烈火卫管赵轩叫‘李显’?” “对,虽然我说这个人自称‘李卫’,可烈火卫还是用‘李显’来称呼他。” 我一琢磨,马上明白了——看来赵轩其实是当年的掌门候选人之一李显! 如今,十来年过去了,武斗天已经坐稳了掌门人的位置。如果这时候,另一位失踪的掌门候选人突然冒出来,对武斗天自然是不利的,那么李显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结合音扬、滑狸二卫的做事风格,一但被这二人知晓,那肯定连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了,绝对得血溅当场。 所以赵轩才自称李卫,并撒了骊龙珠的谎。他变回人身的时候,必须得有忠于自己且同样强大的人在场,才能够保障安全。 另外,当年群蛟围剿武家人,李显遇害,这件事莫非是武斗天干的? 思量一番,我向子安道谢:“子安小姐,太感谢你了。烈火卫最快什么时候能到?” 子安笑了下:“不必客气。他说三天之内就赶过来。林先生,我大概能理解你们的处境,对方恃强骄矜,你可以先示弱自保,不可太锋芒毕露,争一时之意气。” “好的,我会注意的。” “喂,臭小子你在干嘛!?和谁说话呢!?” 这时,音扬卫可能听见有动静,从次卧的窗户露出头,一脸狐疑地瞅着我。接着滑狸卫也露出头,二人似乎刚刚大威天龙过,脸上红通通的还有汗珠。 我心想这俩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真把我这儿当自己家了。 我镇静地答道:“音先生,她是个女鬼,来求助的。” 音扬卫的头缩回去了,过了片刻,他穿上衣服走出来。 子安扮出一副空白的表情,嘴角和眼窝还流出血,悠悠说道:“我死的好惨呀!” 音扬卫果然不是常人,见到这样的女鬼也不害怕,反而伸手去拨拉几下,子安只是一团气,像幻影般抖动了几下。 音扬卫露出猥琐的笑:“又养妖怪又养女鬼,你可真是个怪人!不过,看这女鬼挺漂亮的,你该不会和她……” 我想起子安的叮嘱,便也装出被撞破秘密的样子,小声道:“呃,就是音先生想的那样,请千万替我保密啊。” 音扬卫笑出了声,居然还教育起我来了,“找个女鬼也太奇葩了吧,你小心被吸光了阳气!哈哈哈哈。” 说罢他转身走了,被“教育”的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等他回屋了,我也还是没敢放松警惕,假意对子安说:“行了,咱俩今天就这样吧,赶紧离开。” “后会有期……”子安继续装出怨鬼般飘忽的声音,徐徐消失了。 跟讨厌的人共处一檐,时间也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这期间我拐弯抹角地探听了一件事情,就是他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名蛟化的捕蛟人的,情报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音扬卫起初很拽地说:“天下的事情,没有武家侦查不到的。” 这话我是一点儿也不信的,当初古墓里武皆鹏的死,不就没人知道吗? 我给他倒着药酒,拐弯抹角地追问下,他才不耐烦地说:“知道什么叫作大数据么,乡巴佬!” 大数据,大数据? 我不太明白,也不好再继续问了。 私下和吴八一讨论时,吴八一说:“我倒是看过一些科普大数据的视频,就是说通过一个人的数据能掌握这个人的情况。就比如说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每天收不同男人的红包,一般都是三、四百,警方一看数据就能判断出来,这个女人是干嘛的。” “干嘛的?”我一时没明白过来。 边上的章歌奇嗤笑道:“净他喵胡扯,一看你就一点经验也没有,市场价现在是五、六百了好吧!” “呃,不用解释了,我懂了。”我好像明白了。 “章哥,你这个‘经验’也不是啥露脸的事儿吧?” 吴八一继续说:“还有啊,我听说在国外,有些人私下种大麻,大麻需要光照,又不能拿到外面晒太阳,就得在屋里天天开着大功率的日光灯。警方只要查出来有一家人的某个房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大功率用电,就能判断出来这家可能私下在种大麻。现在大数据贼厉害,哪还有什么隐私呀?你的数据全打包卖给资本家了,最了解你的不是父母,而是手机。经常你还在想什么,手机马上就推送了,玛德,细想想真是够瘆人的。” 我思忖着,那我们究竟是有什么“数据”暴露了呢? 有赵轩在此,食物购买量确实变大了,但也无法判断我们藏了一只蛟啊…… 等等! 我灵光一闪,忽地想通了——是燕子肉! 由于每次行动都需要燕子肉,章歌奇总让他那个开网店的小伙伴寄来,大概对方正是因此注意到我们的。 村里应该不至于有人出卖我们,乡亲们如果知道赵轩的存在,大概率只会报警,怎么可能联系武家人呢? 以后还是得处处小心,比如我经常在网上买各种药材,倘若被别有用心的人查到,一定能猜出我是干嘛的。 音扬卫不让我们出门,李有田、张小发的病我现在也无法治。 我最近一直在家,张小发和他爹还拎着礼物来找我。我只得敷衍他们说还在等药材,让张小发回去先调理身体,忌辣忌酒。 虽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建议,但听到有希望,张小发还是很高兴,说如果能把那话儿长回来,这辈子都要给我当小弟。 吴八一马上问:“小发兄弟,你种田么?” 张小发信誓旦旦地说:“嗐,别说种田了,给我林哥砍人都成!” “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能需要你砍人呢?我就问你,会种田么?” “会,我跟着我爸干过农活,哪能不会种田?” 吴八一这小机灵鬼,三言两语间埋下伏笔,准备替我们的药材大棚再招募一名员工。 正文 第556章 矛盾激化 转眼三天过去了,第二份先天再造汤已经熬好了,但我没敢声张,用小火慢慢煨着,继续拖时间。虽然我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早就急得冒火,心想这烈火卫咋还不来啊! 滑狸卫已经等得极不耐烦了,每天尖着嗓子抱怨这儿睡不好吃不好,“跟猪圈一样”,还有一股农村的怪味,问我什么时候药能煎好。 我快忍不住想要爆发的时候便不停想想子安的叮嘱,这才憋着火气说快了快了。 跟这样的烂人相处我也不舒坦,很上火,嘴里溃疡都起来了。 难怪那些家庭不和睦的夫妻患心血管疾病的概率高,在压抑的环境下,人的身心状态都极差,体内血气不畅、阴阳失衡,自然更加容易生病。 日暮降临,仍不见烈火卫赶来,我越发心焦,根本无心做饭。 吴八一主动分忧帮我做了晚饭,用他那寒碜的厨艺,拿火腿肠、鸡蛋和青菜做了顿疙瘩汤。 一大盆花花绿绿的疙瘩汤才端上桌,音扬卫就仿佛受到奇耻大辱,站起来踢开椅子骂道:“玛德,你们存的什么心?前几天是猪食,现在连猪食都不如了!” 章歌奇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王八蛋,吃着别人的饭还拽得跟大爷似的!我今天就替你英年早逝的爸妈教育教育你。” 旁边的灰遇锦吓得一边缩脖子一边继续舀疙瘩汤,“各、各位大人,别吵了……” 滑狸卫冷笑道:“这个出言不逊的狗东西!亲爱的,教训教训这个刺头!” 只见音扬卫拿起一只陶瓷勺子,在手中一抖,勺子头便粉粉碎了。 章歌奇看着,神情有点复杂,一时间骑虎难下。 我们都清楚,正面较量他肯定毫无胜算,刚才的话只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 我清了下嗓子:“呃,要不……” “好,看在林大夫的面子上,这次饶了你!”我台阶还没搭好呢,章歌奇就迫不及待地“纵身而下”,直接鸣金收兵了,气氛一度很尴尬。 “怎么缩脖子了?”音扬卫嘴角带着蔑笑,“孙子,这几天你没少出言不逊,你不是要‘教育’我么?老子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我们出去练练,我保证留你一口气撑到去医院。” 章歌奇咬紧牙关脸色难堪,我试着打圆场,可是音扬卫非要教训章歌奇不可,章歌奇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他喵的,公平较量,都不用技能!” “好!”音扬卫爽快地答应。 于是二人走的跑到外面,我们也跟了出去,心中很是担忧。 章歌奇活动筋骨,一边活动一边凑到我旁边,小声说:“林大夫,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不过至少揍他几拳解解气。哪怕被他打断几根骨头也值了,这孙子实在欺人太甚。” 我也不好说什么伤士气的话,只能拍拍他肩膀道:“你千万小心,受了伤我替你治,但别打得太上头了,一定记得要护住要害。” 二人面对面准备干架,我们紧张地站在院门前面观战,也就灰遇锦还捧着疙瘩汤在吃,真不愧是禽兽,干饭永远第一。 滑狸卫摇晃着那一头芦荟似的头发,在二人面前悠闲地走来走去,等二人准备就绪,她举起一只手笑嘻嘻地喊道:“比武开始!” 话音刚落,章歌奇滑步弯腰冲了过去,一拳就轰在音扬卫的侧肋上。 当音扬卫作出反击的动作时,章歌奇立即跳开,岂料音扬卫抬起手只是放在嘴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不啻于对章歌奇的巨大侮辱,他眉头一皱,又是挂着风响的一拳打向音扬卫的脸。 音扬卫把头微微一低,直接用额头接住拳头。 只听见砰的一声,一股震动从音扬卫的头传递到后背再到腿脚,地上的石子竟然蹦跳了起来! 我们都看得不由目瞪口呆,章歌奇一拳的力量,约有半吨,大概相当于重量级拳击手,音扬卫居然能用头硬接,这到底是何等强悍的抗打击能力! 赵轩焦急地朝章歌奇喊:“快收手吧!星城卫的实力根本不能以常识去衡量,你要吃亏的。” “王八蛋!!!” 章歌奇咬牙退后,拧腰旋身,右腿挟着劲风,呼啸着踢向音扬卫的脸。 音扬卫猛然把肌肉一紧,脖子变得像铁一样硬,硬扛下这一脚。接着,又是一股震动从他的身体传递到脚边,又将地上的碎石给震了起来。 音扬卫晃晃脖子,气定神闲地说:“臭小子,你已经出了三招,下面该我了。” 音扬卫伸出手,凑近章歌奇的额头,那动作似乎是要弹个脑瓜崩。 他这举动更是挑衅意味十足,章歌奇气得脸都涨得通红。 随着音扬卫的手指“啵”一下弹出,章歌奇的额头好像被狙击枪命中一般猛地向后一仰。他身子不稳,趔趄了好几步,站稳之后使劲摇了摇脑袋,瞬间露出惊恐的表情。 滑狸卫抱着双手站在边上解释道:“呵呵,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们星城十三卫,无论是速度、力量、防御都接近破角期的蛟,你这点能耐只能凌驾于凡人,在我们眼中也如同蝼蚁。” 赵轩又劝道:“他们有特殊的训练方式,体能是你们想象不到的。章兄弟,赶紧认输吧,你会受伤的!” 章歌奇的额头已经红肿起来,他惊愕的脸上徐徐露出破釜沉舟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我更想见识一下了!” 我一拍额头,完了,他又魔怔了,进入一种不要命的状态! 我赶忙说道:“各位,就此罢手吧!你们星城卫这么厉害,和普通人较量也没啥意思,不就跟打小孩一样么,对吧?” “不,别拦我!”章歌奇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会站着接住这三招。” “哈哈,有骨气,接招吧!” 音扬卫说着,马上扬起右手,我们都一愣,看这个动作是要来个大耳雷子? 想不到音扬卫慢慢把手掌落下,快要接近章歌奇时才突然加速,伴着“啪”的一声轻响,耳光打在章歌奇脸上,那声音还不如狗血电视剧里扇出的耳光响亮呢。 但是半秒之后,章歌奇突然睚眦欲裂,全身哆嗦,脚下的地面也开始裂开。 赵轩大喊:“别死扛,快把余势卸掉,否则你会受严重的内伤!” 接着,章歌奇像是反应过来了,他立即原地旋转起来,转成了一个大陀螺,脚下尘土飞扬,快得连影子都看不清了。 音扬卫和滑狸卫露出轻蔑的冷笑,我们却都吓坏了。 章歌奇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才停下,整个人东倒西晃,身上被冷汗浸透,却还是强行站住,咬紧牙关,嘴角都渗出了丝丝血迹。 我感到不可思议,这个看上去很平常的耳雷子,怎么会让人受内伤? 就如同某大师的化劲,轻轻一推,一排徒弟相继摔倒,看着跟假的一样(当然我也怀疑是假的)。 “哈哈哈,还挺有出息的!不愧是章家人!”音扬卫装模作样地鼓起巴掌,“这样吧,如果你能接下下一击而不倒,我给你一个奖励!老子收你为徒!” 正文 第557章 打破僵局 音扬卫放出这样的话后,一旁的滑狸卫坏笑着补充道:“不过,如果被打死了,责任自负!” 赵轩的两根触须激动地乱颤起来,大喊道:“章兄弟,不要信他们的话!星城卫有严格的规定,不可能收徒的,他们不是真心的,只是想打死你!” 章歌奇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耳雷子打懵了。 音扬卫抱着双手继续假模假样地说:“小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我看出这二人险恶的用心,他们根本就是恃强凌弱,像猫玩弄到手的猎物一般戏弄章歌奇。 章歌奇性格本就容易冲动,我非常担心,跑过去想把他拉回来。 音扬卫一伸大手对着我,语调瞬间变得阴冷:“谁允许外人插手了?滚开,是他自己要挑战我的。” 我站在章歌奇身前,咬牙道:“不要欺人太甚,不然你什么都得不到!” 音扬卫扬起眉毛,“喂,你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你们的命可是攥在我们掌中的!不教育教育你们这帮臭小子,你们是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吴八一一边大喊道:“三只!三只!我们现在知道了!大哥,好大哥!你高抬贵手,别和我们这些普通人计较了,成吗?” 音扬卫“嘁”了一声,“那你知道谁是马王爷么?” 我说:“马王爷就是马赵温关四大元帅里面的马天君,也叫星日马,华光大帝。” 音扬卫似乎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些,面露尴尬,干咳了一声,“呃,那为什么马王爷有三只眼?” 我说:“有好几种说法,一种说法和赵州桥有关,说是张果老试探鲁班,鲁班却没瞧出来是他,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有眼无珠,就把一只眼睛抠下来扔了,正好被马王爷捡了,装在自己额头上。这传说有点过于附会,整个一捡漏嘛!另一种说法是玉帝赏赐的第三只眼。” 吴八一打圆场道:“你看你看,小林哥这不是说得有须有尾、对答如流么?大哥你现在解了惑,甭刁难人了,赶紧回屋吃饭吧,菜都凉了!” 音扬卫一阵无语,滑狸卫跺了下脚,不快地说:“亲爱的,你被他们绕进去了,好端端的扯什么马王爷呀?星城卫说出来的话重如九鼎,是绝对不会收回的!今天这第三拳,姓章的臭小子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对!对!”音扬卫赶紧附和道,“你们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都给老子滚一边去!” 我一手放在衣兜里,捏在相思豆上,依然挡在章歌奇前面:“你要动手,我就和你们拼了,无论是骊龙珠还是先天再造汤,你一个也甭想拿到!” 一时间,场面胶着,我们都面色阴沉的冷冷瞅着对方。 滑狸卫晃晃头发,说:“看来,不宰掉一个,他们是学不乖了!” 说着,她长头发一卷,竟然把躲在最后面的灰遇锦卷了过来,灰遇锦吓得吱吱大叫。 音扬卫立即接过来,一手提住灰遇锦的一只脚,冷笑一声,“你再不让开,我就撕了这臭哄哄的老鼠精!” “啊!大人救命!大人救命!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呢!”灰遇锦扑簌簌地掉下泪珠来。 我紧咬牙关,心跳加速,手指暗暗用力……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们对这些普通人大开杀戒?” 闻言,音扬卫激灵了一下,赶紧把灰遇锦扔了,目视声音传来的方向。 滑狸卫悄悄撇了下嘴,也立刻半跪下来,“见过烈火卫前辈。”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烈火卫仍旧是光着膀子,怒发如狮,肌肉饱满,霸气十足,粗壮手臂上的“七”字十分醒目。 他双眼炯炯,如同两块烧红的炭,这个男人仿佛自带光芒似的,夜色中的农家小院仿佛也亮堂了起来。 不远处的山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啦啦地飞走了,听起来像是某种巨鸟,难道是他乘坐的“交通工具”…… 烈火卫冷峻的眼神扫过现场,瞅着音扬卫说:“你和这帮小孩有什么仇什么怨啊?要如此对待他们?” 音扬卫的脸色僵了片刻,然后陪笑道:“呃,前辈,他们……他们出言不逊,侮辱我们武家,所以我才出手教训一下。” 滑狸卫更是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地说:“前辈,这帮人十分古怪,躲在这穷乡偏壤,又是养蛟,又是养妖,还养女鬼!天知道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 吴八一见情势有了转机,立马暴跳起来,“卧槽,你们血口喷人!我们几个好端端地经营诊所,是你们主动跑来找碴的!又打人又敲诈,折腾了我们好几天!” 滑狸卫还要说什么,烈火卫声音低沉地吼道:“都住嘴!到里面去,一个一个说!” 我们双方互视一眼,我把晕头转向的章歌奇扶进去。赶紧又去看看药汤,炉中火只有一丁点大,基本就是保温,倒也没有蒸发多少。 音扬卫和滑狸卫互看一眼,二人对烈火卫的到来显然是措手不及,神情里透出一丝惊慌。 我小声问赵轩:“烈火卫只比他们大一个名次,怎么好像上下级一样?” 赵轩说:“不,是大一个辈份。星城卫只要有人战死,就会很快补充上来。烈火卫是前辈,这俩是后来选拔的,自然是恭敬有加。” “原来如此,这下好了,总算有人能管管这俩瘪犊子了!”我长松口气。 一进屋,滑狸卫恶人先告状,一指赵轩,忙不迭地说:“烈火卫前辈,你看见这只蛟了吧?就是这帮人偷偷养的!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也犯了大忌,必然是死罪。我们在此就是为了处理此事。” 吴八一正要开口,坐在椅子上的烈火卫举起一只手,“闭嘴!”然后一指音扬卫,“你先说!” 音扬卫咳了一声,看看女朋友,开始解释。 音扬卫要维护自己的立场,解释自然是绕来绕去、百般遮掩,听得人牙痒痒。 接着是滑狸卫,她的说辞自然和音扬卫八九不离十。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听完二人的讲述,烈火卫点头,“好了,现在你们闭嘴,听他们说。” 我一听就来劲了,忍了一个小时颠倒黑白的P话,可算轮到我们了。 我们提供的说辞自然是简单明了,因为只需要说出实情即可,用不着粉饰、歪曲什么。 只是滑狸卫听着快要坐不住了,刚一开口想插嘴,就听烈火卫雷霆般地暴吼:“闭嘴,不许打断他!” “……烈火卫大人,我说的这些全部是事实,没有一点隐瞒。”我舒了口气。 烈火卫面无表情,手指敲打椅子扶手,看向那二人,道:“那只虫子身上根本没有蛟的气息,它是人是蛟,我认为是存疑的。既然这个小巫医说他做的汤药可以治好这家伙,我们在这里看着就行了,反正有我坐镇,不怕出乱子。” “呃,对……对!”音扬卫有些不甘地点头,“前辈所言极是。喂,小巫医,你快点开始吧!”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终于可以开始这一步了! 我欣喜地对赵轩说:“那,李兄,我们准备动手术吧!” 正文 第558章 扁鹊公 灰遇锦小声地干咳一声,怯怯地问我:“咳,大人,好像没我的事了,我可以走了吗?” 我笑道:“这两天也辛苦小灰了,你快回家去吧。” 他如蒙大赦,和我们道别后,欢喜地跑掉了。 随后我到厨房把先天再造汤拿网子滤出来,汤汁呈现出漂亮的青黛色,表面泛着一层淡淡金光。 烈火卫看在眼中,意有所指地说道:“嗯,熬这碗药费了不少事吧?” 我有些感慨地说:“是啊,很费工夫,中途也多亏一些朋友的帮助!” “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让李卫大哥喝汤,然后再用锋利的小刀一块块剥掉他的甲壳,让肉身生长出来。” “哦,这会不会太过危险了?” “没办法,哪里也没有剥下这么大块甲壳的专业工具啊,再说,我也不是外科。” “林大夫,你先等一下。” 说着,烈火卫突然一仰脖子,舌头一卷,吐出一支铜哨来。 他用力一吹,铜哨发出极细极尖的声音,传向天际,“我叫一位医生来助你。” 我闻言大喜,“太好了,我最发愁的就是这个环节……不过,您这种呼叫方式有点特别呀!” 音扬卫站在边上看着我们,欲言又止,酝酿了好半天,走过来问道:“烈火卫前辈,您怎么会突然到这穷乡僻壤来的?” 烈火卫斜了他一眼,“怎么,不欢迎?” “不敢不敢,晚辈只是好奇,这山沟里发生的小破事,如何能惊动您的大驾?” “你们外出执行任务太久了,掌门担心,命我出来探查一下。” 烈火卫说话时面无表情,也无从辨别是真话假话,音扬卫只得将信将疑地点头退下。 这时,夜空中忽然刮过一阵狂风,把院子里晾药的笸箩和搭在架子上的床单、枕套都掀飞了。 刚刚才恢复过来的章歌奇顿时一惊,一骨碌从炕上爬起,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提着斩龙刀,望着天空大喊道:“不好,有蛟!” 但那星城三卫却在院中端坐,神态安然。 随着狂风越来越强烈,只见一双巨翼从天而降,徐徐落下,看得我们大吃一惊。 那是一只羽色黑白相间的巨鸟,但是脑袋却酷似人脸,像个老头儿,嘴上还有花白的胡须,头上还扎着冠帻,背上绑着一个像马鞍似的东西。 这样一只违反常识的怪物降落在院中,章歌奇如临大敌,我和小胖都惊得呆若木鸡,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介绍一下。”烈火卫朝对方伸出手,对我说,“这位是扁鹊公,武家的御用医生。” “什……什么!?扁鹊?” 我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是不是听错了。 我细细打量这只人首巨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从这不可思议的冲击下恢复了运转——记得在汉朝的石刻中,扁鹊确实被描绘成这样的形象。另外,史书中扁鹊的记载横跨了四百年,有人推测扁鹊可能是一个头衔,或者一个组织,而非某一个医生。 可谁也没想过,扁鹊竟然会是一个人首鸟身的怪物啊!! 音扬卫蔑笑道:“哼,少见多怪,就这点见识还自称是巫医?扁鹊的大名都没听说过吗?一个个嘴张得快看见十二指肠了,真是没有见识的乡巴佬!” 烈火卫淡然道:“你们不必惊慌,扁鹊公效命武家已有六百余年,它并非是蛟或者妖怪。究竟是什么,也没人能说清,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成为武家的一员。” 二人的话,简直一个是低情商,一个是高情商版本。 音扬卫说话是真难听,我感觉他的舌头完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那人首鸟怪物竟然开口了,用尖细的声音机械地说道:“你好!你好!” 我们吓了一大跳,出于礼貌,我看着它,回道:“你好,久仰久仰。” “你好!你好!” 烈火卫解释道:“扁鹊公不会说话,只会‘你好’。但它能听懂你的意思,请开始准备吧,它会配合你。” 我点头,既然是武家御医,没有不信的道理。 扁鹊公实在太大,只能在院中动手术,于是我让吴八一把院子东南角收拾出来,铺上一层塑料膜,然后让赵轩先饮麻沸散,再饮先天再造汤。 由于虫子的口器不方便喝药,会漏掉,所以赵轩是拿吸管喝的。 可喝的剩下约摸三分之一的时候,他怎么也不肯喝了,说:“林大夫,这药汤十分的珍贵,光给我一个人太浪费了,省下一点留给以后的病人吧!” 我劝他:“这一碗是专为你熬的,还是都喝完吧!” “留着吧,或许将来有用。” 我只好叫吴八一拿个装过烈酒的小瓶子,把这一点药汤装起来,先放进冰箱保存。 喝完之后,等待了一会儿,赵轩说感觉身上麻麻的了。 我马上让他躺下,赵轩拉住我小声说:“林大夫,一旦我变回人身,恐怕就不可逆了。” 我纳闷地说:“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从去年奔波到今年,不就是为了治好你的蛟化吗?” 赵轩眼神看向院门,外面站着负责把守的音扬、滑狸二卫。 他的目光仿佛有所顾忌,想了想说道:“林大夫,我有一个请求,只将我前胸、双臂和除了脸以外的头部变回人样。” “啊?”我感到震惊,“你说啥呢?那不就变成半人半甲虫了吗?既然现在已经服下这珍贵的药汤,自然是把你完全变回人形才对!” 赵轩把小爪子搭在我的手上,用力摇头,“听我说,我体内已经没有龙丹了,变回人身就意味着完全失去战斗力。我这身虫甲能抵挡刀枪,这双虫翼能作滑翔,这双虫足能开山碎石,失去它们我会没有安全感。捕蛟人中,身体发生局部蛟化的不在少数,有人长了一双蛟眼,有人长着一只龙爪;而我体内并无龙丹,就算半个身子是蛟的模样,也不会再继续蛟化,只不过是丑一点而已,我可以接受。” 章歌奇不快地说:“赵兄,你在顾虑啥呀?要变就彻底变回来!这虫子的身子战斗力固然强大,可是你缺了一个最重要的部件,不恢复男性特征,你得活得多枯燥乏味呀?” “呃……”赵轩沉吟起来,一时无语。 我说:“赵兄是不是担心自己的脸被他们看到之后,将永无宁日?所以需要自保的手段?” 赵轩点头,“林大夫明察,我现在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甲虫怪物,一旦变回人身,他们就会知道我是谁,我所要背负的过往、责任、羁绊也随之而来。老实说,当虫子这段期间,有各位相伴,生活简单快乐,我反倒觉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现在反倒害怕变回人样,害怕再回到武家……” 吴八一一拍大腿说:“嗐,这还不简单?只把身子变回来,脸保留虫子的样子就是了,不要脸不就没有负担啦!” 正文 第559章 当年的事情 我和章歌奇诧异地看着吴八一,章歌奇被气笑了,“你这小嘴真跟抹了蜜一样!赵兄,你觉得小胖子这办法怎么样?我觉得吧,你要真顶着这张脸,这辈子是甭想把妹了。” 赵轩这张虫子脸确实很奇葩,他的触须动了动,道:“各位,我并不打算一直逃避,只是想要保留一定的战斗能力!” 我问他:“敢问赵兄,你是不是就是李显?” 赵轩点头,“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了。我就是李显,当年的二号掌门候选人,却因为那次袭击受了重伤,体内龙丹暴走,成了一只怪物,四处游荡,也不能再回武家去!我变回来之后,是否会引起武家的地震,是否会有生命危险,是否会连累你们,一切都是未知数!” “你们在干嘛?为何还不开始?”烈火卫走了过来,质问道。 “你好!你好!”扁鹊公也叫了几声。 我咳了一声,道:“再不开始的话,药效要过去了,先动手吧。赵轩兄弟,请你躺下,扁鹊公,我们先卸除它躯干处的甲壳。” 扁鹊公点头,将鸟翼反折,露出两只像手一样的器官,然后从飞行鞍下面取出两个药箱,分别打开,一个装着药膏、药水,另一个装着长短不一的银针。 “你好!你好!” 扁鹊公叫着,递给我一瓶药水,自己拿起另一瓶倒在手上搓洗,我如法炮制。 随后,它捏起一根长针,刺入赵轩喉咙下面,几乎瞬间没入,吴八一吓得一捂嘴,惊呼:“扎这么深的吗?” 我是大开眼界,十分稀罕地看着扁鹊公扎针的手法。 我说:“如果我没看错,这是鬼门十三针的手法,以奇险著称,这种细长针虽穿透脏器却不会造成多大伤害,通过刺激特定穴道,封住一片区域的血气运行。” 烈火卫点了下头:“林大夫慧眼,扁鹊公这一手鬼门十三针拯救过许多同族的性命。” 章歌奇瞅瞅比自己大出好几号的烈火卫,大大咧咧地直奔主题,“那啥,十年前你们被一群蛟反向狩猎,这到底咋回事?能给我们说道说道么?” 此时赵轩被封了血气,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身体僵硬。 扁鹊公从匣中取出翦片刀,开始剥离甲片,手法稳健而从容。 烈火卫低头打量章歌奇,道:“这位小兄弟真是毫不避讳,武家如此重大机密的事情,也敢随口说出来,胡乱议论!”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七号老大哥,我又不是武家人,赵轩叫你来,一定有原因的吧?” 烈火卫眼神不禁变得伤感起来,叹道:“那件事情,本是老掌门安排的一场考验,谁知突生变故,发生了百年未遇之情况。虽然那群蛟表面上是冲着所有人来的,结果李派死伤最重,李显失踪,身边的人也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几次寻找无果,老掌门病情恶化,于是武斗天便坐上了掌门的位置。至今没人知道当年的真相,但是武掌门禁止任何人调查甚至谈论此事,连吊唁遇难者也不允许公开进行。” 吴八一寻思着说道:“好么,这不是欲盖弥彰?肯定就是为了夺权才这么干的呗。” 烈火卫皱了下眉,“不,这只是你们的臆测,我相信掌门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一定另有原因……”他说这话时,显得言不由衷,可能是身为星城卫,不能有忤逆掌门的言论。 然后他的视线落向正在被剥去甲壳的赵轩身上——扁鹊公的下手很稳,又非常灵巧,如同剥螃蟹壳一样,一块块把赵轩胸前的甲壳剥离下来,露出血淋淋的肉。在先天再造汤的作用下,损伤的地方迅速止血愈合,又长出一层柔软的甲壳。 章歌奇见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靠,不起作用!它再生出来的还是甲壳,看来赵兄打基因层面就已经变成了甲虫!” 我赶忙伸手摸摸那层甲壳,凑近仔细打量。 我松了口气,“放心吧,这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了,上面有皮肤的纹理和毛孔,是一种半皮肤半甲壳的东西。扁鹊公,把这一层继续剥离。” “你好!你好!”扁鹊答应着,把刀子伸过来。 吴八一担心地说:“小林哥,在胸口上面反复动刀子,真的能行吗?” 我说:“不用担心,先天再造汤有着无可比拟的再生力量,完全可以承受,动手吧!” 扁鹊用锋利的刀子切开新开的甲壳,伴随滋啦滋啦叫人头皮发麻的动静,这半皮肤半甲壳的一层也慢慢被剥了下来。 吴八一看着这凶残一幕,脸就像啃了半车柠檬一般皱缩起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也充斥在空气中,闻着叫人不寒而栗,但扁鹊公依旧很冷静,两只呆滞的眼睛像玻璃珠儿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赵轩的身体。 它即使刚刚用力剥除了最坚硬的甲壳,也依然没有任何疲累感,双手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期间我只帮了些小忙,我心中庆幸,若非扁鹊在这里,我一个人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艰辛才能达成这种效果。 很快,赵轩胸前血淋淋的血肉开始自愈,这一次长出了柔软、粉嫩的皮肤,上面纹理清晰。 此时赵轩全身还是甲虫的样子,只有胸前露出了人类的皮肤,看上去就如同把一具人身从甲虫体内抠出来一样。 这一幕让大伙都很振奋,章歌奇开心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太好了,赵兄总算有救了!” 只有烈火卫露出淡淡愁容,我问他:“烈火卫先生,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烈火卫微微颔首,“会向我求助的,只有可能是他。问题是李显一旦现身,会很麻烦、很麻烦……这场手术结束之后,我会立即带着李显离开,尽量不让各位卷入其中。对了,我先把报酬支付了。” 我摆手道:“报酬就不必了,赵轩……不,李显也是我们的朋友。” 烈火卫苦笑了声,“林大夫,我有可能会因保护他而死,到时候我的存款也就化为乌有了,你们确定不要报酬么?对我慷慨没有什么意义!” 我们面面相觑,我心想烈火卫这么牛逼的人物还会有人能置他于死地? 吴八一当即掏出手机:“那啥,烈火老大哥,您真是敞亮人!来,扫码支付吧!” 烈火卫掏出手机扫了一下,简单操作,就听见吴八一手机上传来:“到账四百万元。” 虽然吴八一极力掩饰了,但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喜色,虽说我们是见识过一亿的人,但这报酬也很高了。 烈火卫淡定笑道:“你们不必客气,救死扶伤,这是各位应得的。我替旧主谢过各位!” 章歌奇又好奇地问:“老大哥,为什么你们好端端的一个飘逸冷酷的组织,要分裂,分别辅佐两个人呀?” 正文 第560章 重塑人身 章歌奇此言一出,空气陡然安静了一阵子。 我有点尴尬地说:“章兄弟,这有点冒犯人家的隐私了,你这问题未免太犀利了吧?你都可以去当记者了。” 烈火卫嘴角微微上扬,感觉像是在笑。他顿了顿,说:“因为双方都在坚持自己的想法,如今武斗天是掌门人,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再说,和你们也没啥关系。” 我连忙说:“没事没事,烈火卫先生,我们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那啥,这血的味道太冲了,小胖,去把我屋里的熏香拿过来点上吧。” 吴八一离开片刻,不一会儿捧着个香炉和香团子出来了。 香炉就是上回素食馆子老板娘送我的,我按香谱上的记载,自己用香料调出一种酴醾香,香气清悠,可以中和血味,亦能消毒杀菌。 烈火卫深嗅一口,很感兴趣地说:“罕见的香味,是林大夫自己调的吗?” 我点头:“是自己调的,配方也简单,玄参、松叶加上冰片,是《香谱》上的记载。” 烈火卫笑道:“看不出林大夫这么年轻,却还有这种雅好,想来必是位心性儒雅的人。我们掌门身边有位师爷也好此道,若有机会你们可以交流一下。” 我惭愧一笑,“呃,我这也就是调着玩儿。前阵子有朋友送了这个小香炉,纯粹是为了这点醋才包的饺子。” 这时,在外面站了半天的音扬卫推门走进来,一看躺在地上的赵轩,大惊道:“嚯,臭小子,你的药真的有用?前辈,这小巫医有两把刷子,竟然能研制出逆转蛟化的药物来,若能为我所用……” 烈火卫瞅他一眼,漠然地说:“不要强人所难,林大夫是位有本领的人,你应该放尊重一点,敬人者人恒敬之,懂吗?” 音扬卫嘴角抽搐了下,“前……前辈教育的是……前辈站着不累吗?要不要到屋里休息一会儿?” 烈火卫说:“你到外面继续放哨吧,我喊你才准进来!” 音扬卫讪讪地答:“是、是……”然后不甘心地回了几下头,走了出去。 扁鹊就如同一台手术机器般,精密而不知疲惫地剥离着甲壳,随着一层层剥去外壳,李显的先天之炁在灵药的加持下发挥出来,源源不断将伤损的身体修复。 这场手术耗费了很长时间,几个小时眨眼就过去了。李显逐渐露出人身,两边扔着的全是血淋淋的甲壳、鞘翅、爪子,若非扁鹊相助,我自己要独自完成这样大的工程,非得累吐血不可。 “妈耶,太神奇了!”吴八一惊喜地看着李显由虫一点点变成人说,“亲眼见证赵兄变成人了!” 章歌奇说:“换个称呼吧,以后得叫李兄了。” 最后剥离的是面部的甲壳,整张脸血淋淋地被取下来,下面的血肉蠕动着,不断再生,逐渐有了脸型轮廓,大伙不错神地盯着,心情格外紧张。 很快,红通通的血肉上面出现了肌肉和皮肤,不过上面的两根触须还没有切断,触须是连着大脑的,若要去除,非得整根拔出来不可。 扁鹊准备动手的时候,我考虑了下,拦阻道:“等下,两根触须不必拔了吧?这东西能探知气流和磁场,可以说是个胜过眼耳数倍的超级感官,况且与神经中枢相连,贸然拔掉可以会伤及大脑,不如先保留着吧!” 章歌奇说:“对,这东西还能表达情绪呢!赵……李兄他喜怒哀乐都能从这两根呆毛看出来,要是人人长一对,世界就简单多了。” “你好!你好!” 扁鹊答应着把手松开,从药箱中取出药水和银针,在李显的经脉上扎针,似乎是补充气血。 凌晨两点,清冷的月光照进院中,李显完全被“剥离”了出来,此时他全身粉嫩的皮肉如同新生的婴儿,还冒着热乎气。虽说头上顶着两根触须,看着略有些违和,不过他眼下毫无疑问是个人类了! 烈火卫看着李显,眼神复杂,我小声对吴八一说:“把我放纱布的急救箱拿来。” 吴八一跑了一趟,我迅速而果断地撕了些纱,布把李显的脸裹了起来,只露出眼、耳、口、鼻。 我刚刚把李显的脸包好,音扬卫、滑狸卫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看到原来的大虫子变成了人样,二人震惊不已! 滑狸卫惊讶地说:“他真的变成人了……那话儿也长出来了,不可思议!” 音扬卫忽然问:“对了,为什么要把脸遮住?” 我说:“你们看到这两根触须了么?他的脸还没有完全复原,暂时保护一下,以免受风邪。” 音扬卫和滑狸卫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脸上将信将疑。 “等一下!他不是说自称‘李卫’吗,我需要确认一下!”音扬卫说道。 滑狸卫拉着音扬卫的胳膊说:“对对,让我们瞅一眼,可别让人骗了。” 我心想,看来这二人还是很在意能否得到骊龙珠…… 烈火卫瞪起眼睛:“听林大夫的意见,该露脸的时候自会露脸,事情已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可是……” “可是什么?” 音扬卫狠狠咬牙,骊龙珠的事情他也不敢明说,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愤懑与不甘。 这时滑狸卫观察着烈火卫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前辈,你看见他的脸了吗?此人自称‘李卫’,就是失踪的武家人,此事非同小可,我们需要确认过,报知掌门才行。” “对对!”音扬卫马上重重点头附和,“一个武家人失踪十年,还是应该看一眼,才放心!” 这回有烈火卫撑腰了,吴八一不爽地说:“你们‘放心’个P,不就是为了钱么?人家刚动完手术,现在还昏迷着,让他先睡觉吧。人又跑不了,真是,咋一点人性也没有呢?” 滑狸卫阴沉的脸上露出更加明显的怀疑之色,“全身光着,却偏偏遮着脸,这到底是为何?此事必有蹊跷!” “你们两个!”烈火卫暴喝道,“在外地耽误这么久,又险些错杀无辜,你们还是考虑一下,回去之后要如何交代吧!还有,我刚才都说了让你们进来时再进来,刚当上几年星城卫就目无尊长了?行了,别在我跟前碍眼了,你们骑上扁鹊公先走吧!” 音扬卫气得咬牙切齿,烈火卫再次强调了一句:“快滚!” 扁鹊公已经收拾好东西,跳到院子中间,伏下身来,准备载二人离开。 我和章歌奇抱上昏迷的李显回屋休息,这时,憋了半天的音扬卫突然爆发了,大吼道:“为什么要蒙着脸,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绝对有问题!!” 正文 第561章 显露真面目 我和章歌奇把李显安置在炕上,赶紧又返回院中。 此时,院中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火药味儿十足,烈火卫和音扬卫、滑狸卫呈犄角之势而立,彼此之间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音扬卫再次强调:“前辈,让我们看一下他的脸,我们马上就走,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滑狸卫也在旁帮腔道:“对,就算你是前辈,那也比不上武家重要,万一这大虫子是对武家不利的人怎么办?我们也不是傻子,在这里耗了三天,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一定要知道此人是谁!” 说着,二人小心地缓步上前,烈火卫背着双手冷笑道:“现在的小辈都这么目中无人吗?再往前一步,后果自负!” 音扬卫攥着拳头,撇了下嘴不服气地说道:“哼,前辈你还想动手不成?我们是尊敬你才喊你一声前辈,我们比你年轻,无论是体力、技术、人数都占优,动起手来你丝毫占不得便宜!” 说罢,他抬起一只脚,挑衅似的慢慢朝前迈出…… 这一瞬间我们看在眼中,心内绷紧了一根弦,紧张得要命。 当音扬卫的这只脚落下的一瞬,站在门口的烈火卫身形一晃,如同消失一般,我们的眼中只留下一道赤色的残影。 下一秒便看到他闪现般出现在音扬卫面前,硕大的拳头挂着喷薄的火焰轰向音扬卫的脸。 音扬卫明显惊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奇快,几乎是同时挥拳还击。 电光火石的一瞬,音扬卫虽然反击了,但还是慢了半拍,整个人中拳,疾速向后飞去,咚得一声重重撞在墙上。 院墙亦随之轰然凹陷,空气中留下一道耀眼的火花,以及浓烈的硝烟气味。 章歌奇看得呆了,兴奋又错愕地喃喃道:“这就是七号老大哥的实力吗?” 我点头:“对!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觉得很恐怖!他刚刚没有发挥全力,上次我见他一拳把人……咳!”那件事我想还是不要当着音扬、滑狸二卫的面提起为好,便把话头咽下。 “亲爱的!!” 滑狸卫见男朋友吃亏了,立即脚尖点地,猛地起跳,朝烈火卫杀过来。 她伸手一击刺向烈火卫的双目,烈火卫扎稳身体,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 岂料滑狸卫的手臂突然变得溜滑无比,竟然直接从烈火卫拳头中抽了出来,接着她再次变招,用双腿连环攻击,交替着踢向对方的胸口。 但滑狸卫的攻击只是速度快,明显没有啥力量感,不知道烈火卫是不是秉持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思想,不太想和她纠缠,只是一味躲闪。 这时,眼见着音扬卫从地上爬起来,烈火卫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继而对滑狸卫低吼一声:“滚开!” 他猛地挥出一拳,拳锋绽出火花,但是火苗只是轻微扫过滑狸卫的身前,烈火卫自己竟不住向后滑,一口气滑出数米远。 仔细一看,地面上泛着油光,不知何时全部被滑狸卫涂染了那种滑腻的物质。 滑狸卫不禁洋洋得意地叉着腰说:“哈哈,前辈,就因为你太轻视我们,所以才会不了解我的招式!” 烈火卫低头看看,脚下变得像涂了油的冰面一样滑,站都站不稳。 我一旁观战,心里寻思着滑狸卫这种怪招究竟是怎么得来的?或许她蛟化之后,皮肤进化得如同树蛙一样,可以不断分泌出润滑物质…… 音扬卫缓了缓,站稳身体后便又呐喊一声冲过来,张开双手,将胸口对准烈火卫,肋骨变得如同喇叭一样,准备释放那可怕的超声波。 我们看得实在是捏把汗,在一边干着急,这种级别的战斗,我们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上了只会帮倒忙。 烈火卫此时保持平衡都很难,一时动弹不得,眼看对手要出招,他突然双拳互擂,坚硬的拳头如同打火石一样,重重地击出一道火花,接着像炸弹般砰的一声炸开,烈火卫和音扬卫同时被爆炸的气浪推开了。 倒行的音扬卫朝滑狸卫使了个眼色,滑狸卫心领神会,忽地把长头发朝他一甩。 音扬卫立即凌空抓住那绿油油的头发,他拽着女朋友的头发竟然还来了个急转弯。 这个动作要是发生在一般的男女朋友之间,估计非得吵翻天不可。 音扬卫借着头发绕到了院中那棵杏树下面,他松开头发,双手抱住树身。 我大惊,喊道:“喂,别动我家的树!” 院里这棵老树可是爷爷奶奶当年结婚之时栽的,如今已亭亭如盖。 结果音扬卫这孙子用自己榨番茄汁那招,将高速震动传导于树身,须臾,大树根部传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下面的树根大概被震得如同牙签般细碎。 然后他双膀一发力,轻松将整个树身举了起来,鲁智深见了都要赞叹一声。 烈火卫见状,右脚用力一跺,插入土中,接着左脚也如法炮制,一双脚踝深深没入土中,看架势他是准备硬抗了。 音扬卫像举着纸飞机一样托着树身,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眼神朝我们瞥来。 我顿觉不妙,“章兄弟,快跑!” 我拉着章歌奇赶紧跑回屋里,下一秒,这瘪犊子就把整棵杏树掷向我们,轰的一下豁豁牙牙的树身扎在门内,门框都被挤坏了,尘土飞扬。 这帮人在我诊所如此大肆破坏,着实令我愤怒不已。 “这俩怪物,我要宰了他们!” 章歌奇骂道,顺手抄起斩龙刀。 “等一下……”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原来是炕上的李显被吵醒了。 李显披着一件衣服,脸上仍裹着厚厚的纱布,头上的触须一动一动的,好像是虫族进化而来的外星人一样。 他还有些虚弱地说:“我来吧,也只有我出面,方能平息这场风波。” 我担忧地说:“可是,音扬卫和滑狸卫是现任掌门那边的,一旦知道你还活着……” 李显叹息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拖下去,我怕烈火卫要吃亏。” 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看来他们仨又交上手了。 我和章歌奇互相瞅瞅,似乎只能这样了…… 于是我对外面大喊:“都住手,让你们看他的真面目!” 正文 第562章 洞中真相 话音方落,外面打斗的动静转眼便小了下去。 只听音扬卫在外面十分得意地说:“哼,早这样不就得了么,活食不吃偏要吃死食!” 说着,他把堵在门上的大树拔出去,然后随手一扔,咣当一下砸塌了一片院墙。 走到院中,看着一片狼籍、遍地碎砖的院子,我气得牙根儿都痒痒。 这三个神仙打架的时候,吴八一被吓得一直瑟缩在角落里面,抱头闭眼,生怕被误伤到。也亏他比较走运,打了半天居然没波及到他。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动静,似乎有很多人朝诊所而来。 我说:“麻烦了,村里人被惊动了……” 我焦急地看看一旁缩着脑袋闭目养神、神态安然的扁鹊公,这被看见还得了?! 吴八一说:“小林哥,我去拦住他们!”说着他一溜小跑地往院门跑去,中途踩到了那些滑腻的泡泡碎沫,差点摔倒,他不停挥动小胖手来保持平衡。 烈火卫身上全是尘土,不过并未受伤,一身饱满的腱子肉仍是非常漂亮。反而音扬卫脸上被碎石崩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胸前也焦焦的,滑狸卫正心疼地替他涂抹药膏。 烈火卫皱着眉头看向走到门口的李显,李显勉强笑了下,说:“没事,既然他们要看,那就看吧!” 音扬卫拂开滑狸卫的手,再次强调,“我们可不是为了什么个人利益才出手的,是为了武家的安全考虑!” 李显讥嘲道:“是,我明白,二位真是大公无私的典范。” 说着,他慢慢解下脸上的绷带,露出正常的人类皮肤…… 音扬卫不敢相信地揉了下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得渐渐惊讶起来,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大张着,简直可以塞个桃子进去了。 他大惊失色:“你……你、你怎么还活着!?” 章歌奇闻言,阴阳怪气地说:“哟,这是不小心说漏嘴了?当年就是你们武派合谋要杀李显兄弟的吧?” “放……放P,没有的事情!!”音扬卫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情绪激动地大声否认。 滑狸卫纳闷地扯扯他,小声问:“亲爱的,他是谁?他不是李卫吗?” 音扬卫道:“你加入的时间晚,没见过他,他就是老掌门的外孙,当年和武掌门竞争的李显!此人十八岁就成了捕蛟人,善使一柄猎龙枪,曾经诛杀过的破角期的大蛟有十余只,他负责监视的东北地区从没有出过乱子!” 滑狸卫听着听着,不禁露出敬畏的表情,双手抱拳准备要行礼,似乎又觉得不合适,还是放下了手。 音扬卫问道:“为什么你还活着!?当年溶骨洞发生的事情,莫非有阴谋不成?” 李显无奈地摇头,淡淡答道:“我这辈子没听过比这好笑的话,结果明明是武斗天得利,你却问我这个‘死人’有没有阴谋?” “胡说,我们武派光明磊落,从没有在背地里搞过阴谋!再说……世上哪有控制蛟的手段?若有的话,这千百年间,人类还需要和蛟拼命厮杀吗?” “好吧,那我就客观陈述一下……”李显清了下嗓子,说道,“当年在溶骨洞中,数倍于我们的蛟冲出来袭击我们,队伍大乱,我们拼命反击,突围中我哥哥李素被一只虾蛟活活撕碎了。然后群蛟像是受到血腥味的刺激,冲入我们的队伍之中,大肆杀戮,瞬间五人毙命,我亦受了重伤。等回过神来,武斗天已经在众人保护下逃走了,危急之中,我为了活下来,选择了饮鸩止渴,将一只蛟的龙丹吞下,自己变成了怪物。这个时候周围只剩下我,遍地都是同伴的尸体。 “但神奇的是,当我外表转化成蛟类之后,它们反而不再攻击我,转而去追杀武斗天他们!就好像它们是有意识的,不伤害同类,只杀害人类,那时它们应该是把我判定成了同类。你们被追杀时,我被碎石堵在洞穴深处,外面战斗还在继续,我很清楚我无法出去找他们,如果被看到,无论他们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是死路一条。 “我只能把地上的人肉饱餐一顿,然后……” 滑狸卫突然惊叫一声,露出厌恶的神情:“你居然吃自己的同伴,好恶心!” 李显瞟了她一眼,说:“那时我已经是怪物了,为了生存我需要能量。” 音扬卫一副正义凛然地样子,指着李显说:“哼,你既是捕蛟人出身,自己转化了,为什么不能杀身成仁?却还要背弃信条而丑陋地苟活?” 我快听不下去了,我愤愤地说:“你们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众生皆惜命,不论是人是兽还是怪物,一般都不会主动求死的!” 音扬卫继续大言不惭,啐了一口唾沫,“就是觉悟不够!老子今天这句话搁这儿了,如果我蛟化了,我绝对会立地成仁,绝不拖累同伴!” 烈火卫却淡淡地说:“如果我蛟化了,我恐怕也想活下去,这是本性,没有对错。” 章歌奇附和道:“对!老子不管是蛟化了、娘化了、融化了,都会想活下去的!我看你是网抑云听多了吧,整天想死!你的座右铭该不会是‘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吧?” 音扬卫立即露出鄙视的神情,打量着我们这几个“思想觉悟”不高的人。 我冷声说:“若有一天你蛟化了,我若在场,一定会提醒你杀身成仁的。” 音扬卫把脖子一梗,骄傲地扬头,“老子说到做到!” 李显头上的触须摆了摆,继续诉说:“看来,音先生的思想觉悟很高啊,可惜我做不到。那个时候我呆在漆黑的洞穴里面,又害怕又无助又后悔,我只想活下去,只想活下去!我一直往深处走,发现居然有个奇怪的地方,像是一座古墓,但是有大量与龙有关的雕塑,似乎墓主人非常崇拜龙,又或者,墓主人就是一条龙!” 听到这里,我凛然一惊,想到不久之前,河神变成龙在空中起舞,引蛟的事情…… 难道说,世间只有龙是可以控制蛟的?就如同成年野兽驱使幼兽一般。 我心里猛地一沉,如果这样推测的话,那世上很可能早就出现真龙了,只不过它躲得很深…… 如此说来,武家这次行动很是倒霉,他们应该是误入了龙族禁地…… 但是……我转念一想,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带路,借刀杀人! 正文 第563章 生为而蛟 只听李显继续说道:“……在那座古墓中寻找出路时,我见到一只极其诡异的人型蛟。它手中抄着武器,衣着好像一名古代战将,绕着一座蜂巢状的石棺走来走去,似乎在保卫那个东西。它并不主动攻击已经变成怪物的我,当我走近,它就作出威胁的动作,吓得我赶紧离开。我在古墓中转来转去,发现一个不停冒泡的水潭,我试着潜下去,很幸运,我在水下发现一条通道,费了很大力气,终于从水中潜出来,来到了天落山附近的蛇骨洲。” 音扬卫狐疑地问道:“你已经变成了怪物,是如何保持理智的?” 李显回想着说:“虽然当时的我被一股狂野的躁动支配,渴望杀戮和吞噬。可内心深处始终保留着一份人类的清醒,就如同喝醉了一样,无论醉得有多深,意识是不会消失的。” 从音扬卫的表情来看,他显然难以相信这番话,反应强烈地说道:“你放P!你难道想说,变成蛟的人类实际上是有意识的?从古至今,那些重伤蛟化的捕蛟人,你想说他们被杀死的时候,实际上内心仍是人类吗?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显却平静地回答:“你不必如此冲动,我当过人,也当过怪物,我拥有双方的视角。那个时候的我确实保留着人类的意识,我是清醒的,我没必要撒这种谎!在那之后,我游荡在山野洞穴中,挖树皮、啃草根、捉虫子苟且偷生,在那餐霞饮风的十年中,我无数次深刻地反思,变成蛟之后的人类虽然无法说话,也许依旧有着像人类一样的感情与意识。 “我记得曾有几位前辈,蛟化之后显得非常惊恐,拼命地逃跑。我猜想他们当时并不想伤人,只是想活命,但那时候我们完全不懂,也从未深思过,只是按照捕蛟人的铁律对他们斩尽杀绝。当我真正站在另一方的立场上,才明白这是一件多么悲哀而绝望的事情,明明还有人类的意识,却被同伴、朋友当成怪物无情地剿杀……” “够了!住嘴!”音扬卫激动地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妖言蛊惑的话?捕蛟人竟然要站在蛟的立场上去思考!?你这是混淆敌我立场、背叛正义信仰、抹黑先辈的牺牲!” 这三顶大帽子扣的……我心想这听起来够严重的,这家伙的口才居然还挺不错。 章歌奇听着,却露出一副深感可笑的神情,烈火卫则漫不经心地抬头望天,不知是不是也回忆起什么往事。 李显动了动触须,说道:“音扬卫,如果一个人在听懂一句话之前就先愤怒了起来,他是绝对不可能给出理智的评价的。你口中所谓的‘敌我’究竟什么呢?和人类和龙族,是捕蛟人和蛟,还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我曾经变成怪物,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实际上我毁掉自己的龙丹并不完全是为了抑制蛟化,更是为了防止被捕蛟人追踪到,我只是想活下来,就这么简单。 “上天同情我,在我快绝望时让我遇到了章兄和林大夫,如果再晚一段时间,我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孤独而疯掉。他们没有嫌弃和放弃我,拼尽全力帮我恢复了人身。我就是你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并不是捕蛟人变成了蛟就一定是邪恶的异类,就算变了蛟,也是可以拯救的,也可以成为同伴!蛟化是天地之病,但我们的敌人是病魔本身,并非染病之人!” 这番话我深感认同,无论是最开始患了蛟化症的张小发、李有田,以及完全蛟化的赵轩,我都没想过放弃,而是理智地对待,当作一个疾病去治疗。 音扬卫满脸抵触,完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固执地摇头,“哼,一派胡言!一切为蛟说话的言论,都是其心可诛,捕蛟人永远不能同情蛟!你虽然看上去有个人样儿,谁知道你的皮囊下面还是不是怪物!” “星城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可悲的家伙,”烈火卫不禁感慨道,“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不会思考人类和蛟的辩证关系,眼中只有敌我、杀戮、破坏,像一头暴躁的公牛,和几千年前拿起斧子就砍人的部落野人一样可悲!” 音扬卫冷笑一声,奚落道:“前辈,就你高尚是不是?你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自己的旧主么?你这是公然的叛变,一旦武掌门知道,准没你好果子吃!” 我心想,这个音扬卫真是固执得跟网上的那些喷子、杠精一样,一定是平时不怎么读书,思维极度的偏执,自己固执保守的观点寸土不让,说白了就满脑子偏见。 李显叹口气,他大概意识到,和音扬卫讲道理是对牛弹琴,便道:“音先生,我只请求你不要把我还活着的事情告之武家。时过境迁,对我来说,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是以怪物的模样渡过的,这是我的一场漫长而特殊的修炼,我的心灵早已发生变化,我不会去争取掌门人的位置,我只想平静地活下去,我会隐姓埋名,但还会继续当捕蛟人,但我不想和武家人再扯上一点关系了。” “少主……”烈火卫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他。 李显伸出一只手,无奈地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这十年来,我对着星辰川洪独自参禅,和天地、和自己的内心对话,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人活在世,唯有不争,方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不想要什么名利权势了,我只想尽我这一生,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也许我可以找出蛟化的源头,或者帮林大夫去寻药,拯救其他的人,这些都比当一届掌门有意义的多。” 音扬卫又尖酸地嘲讽道:“好一个清高善良的李公子呀。喂,小巫医,你们几个可别被他骗了,当年的他想当掌门人都想疯了,和武掌门明争暗斗,手下也死了好几个。我严重怀疑当初溶骨洞的意外是李派的人想来出苦肉计,结果自己玩过了火。” 我轻蔑地看着他,说:“对别人的诋毁真是张嘴就来?谁质疑、谁举证的道理懂吗?你如此信口雌黄只能证明你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焯,臭巫医,你是不是想死?”他紧锁眉头,用手一指我。 章歌奇踏步站到我身边,举起刀说:“把别人家搞成这破败样,还敢这么嚣张?你再拿手指一下,我把那棵树杵到你嗓子眼里面。” “怎么,刚才那一巴掌看来是打轻了!你这个臭虫,老娘碾死你!”滑狸卫见状,亦尖着嗓子加入骂架。 “够了!!”李显大声喊道,“都别吵了,音先生,我们来谈谈吧!” “谈什么?” “封口费!”李显严肃又冷静地说:“看来你是无论如何也要上报此事,那么我需要支付你多少封口费,才能挽回你的决定?” 一听这话,音扬卫瞅了一眼滑狸卫,神情大变,咧着嘴露出奸笑,“嘿,李公子,这话你倒是早说啊,净扯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正文 第564章 内斗 音扬卫这态度大转变,让我们都不由发懵一般瞅着他,一时以为是眼睛和耳朵出了问题。 可真是意料之外,待反应过来,大伙也松了口气,只要他愿意收这笔封口费,事态就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了吧。 李显如释重负地说道:“你开个价吧!” 音扬卫阴险一笑,“我要骊龙珠!” 李显脑袋上的触须又动了几下,说:“非常抱歉,骊龙珠我是诓你的,当初混战中,这颗珠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但我还是有一笔财产的。” 音扬卫笑了下,上前一步,张开手说:“若要封我们的口,就按骊龙珠的价值给钱吧!” 烈火卫不快地说:“小子,你悠着点,休要狮子大开口,封口还有另一种办法!” 李显说:“烈火,不要动怒。音先生,我拿不出骊龙珠那么多的钱,但为了苟全我的性命,我可以把我的全部财产给你。” “多少?” “具体多少我忘了,应该有两百万左右吧!” “两百万!?”音扬卫不屑地冷笑起来,“我看起来像个很好打发的叫花子么?” 章歌奇小声骂道:“可恶的小人!” 我说:“这件事要没完没了了,我们也出份力吧!”我朗声说:“刚才烈火先生给的四百万报酬也送你,另外我再出两百万,如何?” 烈火卫说:“我也给你加两百万,你总共可以拿到一千万!” 音扬卫的视线从我的脸上,落到烈火卫脸上,再扫到李显的脸上。 他说:“既然各位如此的真诚,我也不能不给面子。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收下这笔钱,我绝对不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武掌门,倘若将来武掌门知情,也一定不可能是我说的!” 李显走过来向我表示感谢,说有愧于我。 我笑道:“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堵住这小人的嘴,你就可以平安了。” 李显仍显得忧心忡忡:“过了今晚,我恐怕得赶紧离开,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音扬卫急吼吼地催促着要钱,李显说他记得自己的卡号,需要纸笔抄录。 正当我们走进屋子的时候,突然院中传来一阵风压呼啸声,我一惊,急忙和大家冲出去看。 只见滑狸卫正骑着扁鹊公振翅而翔,飞快地消失在夜空中。 音扬卫在院中捧腹大笑,“哈哈哈,真以为这点钱能打发我吗?老子说过,我这张嘴不会泄密,但我女朋友可就不敢保证了!” “小畜牲!!”烈火卫骂了一句,直接一拳揍过去,打在音扬卫脸上,音扬卫双手护脸,整个人向后滑行,脚下深深地犁出两道土沟来。 “哼,我若是畜牲,你同为星城卫不也是畜牲?”音扬卫露出狠毒的表情,“我音扬卫对武掌门无限忠诚,别说你这点钱了,就算十颗、百颗骊龙珠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李显,你这个满嘴仁义的野心家,你必死无疑!” “烈先生,快把扁鹊公召回来!”我提醒道,此时与他唇舌毫无意义,关键还是得赶紧把猾狸卫追回来。 烈火卫舌头一翻,又从口中吐出铜哨子,猛的一吹,半空中巨大的扁鹊公又飞回来了,但滑狸卫早已金蝉脱壳,不在鸟背上面了。 扁鹊公像直升机一样扑腾着翅膀悬停在院子上面,掀起强劲的气流,院墙外不远处有村民在尖叫:“哇,那是什么!” 吴八一在外头强行解释道:“没啥,就一只大扑棱蛾子,大伙赶紧回家吧!” 烈火卫立即踩着倒在院中的杏树跳起来,准备骑上扁鹊公去追赶。 岂料这时音扬卫突然对准半空中的扁鹊公发射超声波,一阵刺耳的轰鸣过后,扁鹊公惨叫一声摔向院墙,哗啦啦像推土机一样把另外半拉院墙给推倒了,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音扬卫仰天狂笑,“哈哈哈哈,来不及了白痴!你们死定了!” 烈火卫气坏了,起身的同时一拳揍向音扬卫,音扬卫迅速跳开,像个人型音响一样在半空中释放音波,来阻挡烈火卫喷着火星的漆黑拳锋。 “啊!!!!” 章歌奇突然擎刀杀入,愤怒一吼,龙吟把半空中的音扬卫吹飞,然后挥起刀就朝他劈去。 音扬卫忽然急剧颤动起来,整个人抖得像开到最大功率的筋膜枪一样,右脚用力往地上一跺,一股高频振动便沿着地面扩散,只见泥土竟像水波一样出现涟漪,吓得章歌奇不住后退! 烈火卫用尽全力对着地面打出一拳,拳头喷薄出夸张的火焰,一口气全部注入地面,直接将那股波动给压下去了,并且音扬卫脚下还出现一道火焰柱,轰的一下,好似天然气井爆炸一样,把他冲得三丈高,掀飞在半空,然后才狼狈地摔下来。 烈火卫不等他落地,冲过去双拳如机关枪般连续轰击,揍得音扬卫滞在空中,好似提线木偶一般摇来摆去,烈火卫拳头喷出的火焰如同夺目的烟火,最后音扬卫被重重一拳打在腹部,整个人弯成了一只大虾,他被爆炸的余波冲向墙壁,再起不能了。 这到底是什么层次的战斗……着实把我们都看呆了。 发泄了怒火之后,烈火卫瞅了我们一眼,道:“我去追!”然后他嗖地一跃,径直从院墙跳了出去,这夸张的跳跃能力匪夷所思,外面的村民大声惊呼:“有……有个人跳出来了。” 吴八一还在嘴硬地解释:“你们看错了,刚才是只大黄皮子!” 此时,我的小院中一片狼籍,院墙也给打坏了,扁鹊公倒在一地碎砖里头。 我忙上前检查扁鹊公的身体——大鸟身上的骨骼被震断不少,超声波震断的骨头几乎是粉碎性的,十分棘手,它整个胸口都瘪了下去,口中吐出鲜血,奄奄一息,眼神极为无助。 我朝章歌奇挥手:“快,快去取剩下的那一小瓶先天再造汤来。” “啊?”章歌奇一愣,“给鸟人喝?能有用么?” “快点,它的胸骨已经断了,喘不上气来,马上就要死了。李兄,快来帮忙,给扁鹊公换个姿势,帮它透口气!” 我和李显把鸟的翅膀抬起来,减轻其胸口的负担,然后章歌奇从屋里取来那一小瓶药汤。 幸好扁鹊公长着一颗老人的头,倒也方便喂药,往嘴里一怼就喂进去了。 喝下药汤不久,扁鹊公呻吟了片刻,忽地深吸一口气,两眼睁开,皮肤下面传来喀嚓喀嚓断骨接驳的声音,先天再造汤的效果真是强大无比! 我赶紧替它正骨,防止骨头长歪,扎进内脏里面。 这时,吴八一在外面大声喊道:“喂,不好了,他们不听我的,非要进来看!” 章歌奇一怕我肩膀,说:“我去看看!” 章歌奇跑出院子,大吼大叫:“大晚上的,都不睡觉啊!我们诊所搞大扫除,正抓老鼠呢!抓老鼠有啥好看的,都给我滚回去睡觉!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正文 第565章 何处容身 章歌奇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大张双臂,好像老鹰抓小鸡,把看热闹的村民赶走了。 我对着一地狼籍的院子,顿觉心乱如麻,一种莫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章歌奇回来之后,瞅了眼不省人事的音扬卫,拿刀指着他说:“卧槽,这家伙居然没死?也太经揍了吧!咱们把这祸害宰了呗,他醒过来我们也不好对付他啊。” “不,千万不要。”李显阻止道,“杀了星城卫等于向整个武家宣战,万万不可。” 章歌奇气得直摇头,“呸,这可真他喵公平!他们打我们没事,我们不能打他们?赵……呃,李兄,你说该怎么办?用绳子绑估计没啥用吧?” 李显思忖片刻,道:“可以穿了琵琶骨,用铁链子把他束缚住,武家也有这种困蛟的手段。” 我朝厨房指了下:“章兄弟,厨房有个铁钩子,仓库里面应该有个捆箱子的铁链。” 章歌奇拉上吴八一帮忙,二人在厨房里叮咣找了一阵儿,很快就把铁钩和铁链拖了出来。 那铁钩子是我以前用来挂腊肉的,早已生锈,章歌奇拿斩龙刀在上面磨了磨,将钩子磨尖。 然后我拿在手中,对准音扬卫的锁骨,屏息凝神,一口气刺了进去! “啊!!!” 音扬卫立马痛醒了,他还想挣扎,但我和章歌奇通力配合,片刻间已然将他的琵琶骨穿了。 我们用铁链挂住钩子末梢,章歌奇推着他,强迫他转了一圈,从后面把双手绑了起来。 “王八蛋,你们是不是想死!”音扬卫气红了眼,咬牙切齿地威胁道,“敢这样对我,武家一旦知道,会把这破村子夷为平地!” “玛德,你还搁这儿装逼呢?”章歌奇劈头就是一巴掌,“怎么着,用不了那怪招了吧?” 音扬卫估计从没遭受过这待遇,气得睚眦欲裂,从喉咙中发出阵阵异响。 章歌奇很是警惕,赶紧跳开,接着音扬卫朝地上用力吐了一大口唾沫,只是虚惊一场。 琵琶骨果真神奇,据说这是人发力的源头,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这儿先绷紧,一旦被制住了,就算有千斤的力量也使不出来,这也是过去囚困武林高手的一种手段。 确认了音扬卫确实无法再使用技能,我让吴八一又取来一捆绳子,绑得像粽子一样方才罢休。 李显走近,低头看着他,眼神中有些难过:“音扬卫,我都说了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下去,不想招惹武斗天,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音扬卫乜斜着眼睛,恶狠狠地说:“老子才不在乎你想什么呢!只要你还能喘气,那就是武掌门的威胁,就得除掉!我誓死效忠武掌门,你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死了,武掌门一定会带人把这个村庄夷平,把男女老少全部杀光!” 这种威胁的话听得越发令人厌恶,吴八一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呸,你这是正儿八经、认真求死的态度么,自己都被捆成肉粽子了还敢威胁我们?法制年代还能由着你们干出这种事情来?” 李显却不无担忧地说:“他们是真的做的出来。” “靠,不是吧……”吴八一顿觉一寒,打了个哆嗦。 章歌奇冷笑一声,拿刀一指音扬卫的某处,作势要切,吓得刚才还大放厥词的音扬卫嗷的一嗓子,他流着冷汗,惊恐地嚷嚷道:“士可杀不可辱!” “行了行了,别耍他了。”我知道章歌奇也不会真动手,“先给这家伙丢到仓库里面去,瞅着就心烦。” 章歌奇把音扬卫像麻袋一样扛起来,扛进屋内。吴八一也跟进了屋,不一会儿,他拿了一些面包、饼干出来,塞给我和李显,“折腾了一晚上,早就饿了,你们俩也对付一口吧!” 这时已是凌晨三、四点钟,夜色深沉,月黑风高,我只觉得阵阵疲惫不堪,倒也不怎么饿,就去倒了杯水来喝。 刚放下杯子,就见烈火卫阴沉着脸回来了,李显赶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了。 烈火卫懊恼地摇头,“那女人跑得太快了,追不上,她一定会回去报信的。你还活着这件事,绝对会引起武家上层的震动。” 李显叹息一声,有些无力地说:“唉,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的结果我也想到了,眼下只能躲起来了。”说着,他看向院子一角,扁鹊公伤势已愈,把脑袋埋在翅膀里面正在睡觉,“或许我可以飞到无人岛上躲着不见人,这十年来,我也练出一身荒野求生的本领了。” 听着这话有些凄凉,我说:“李兄,你是不是对无人岛有什么误解?适宜居住、有淡水、有植被、涨潮时不会被淹的无人岛非常少,如果有肯定早就被富翁包下了,像电影里那种能烤兔子又能烤鱼,有无毒的野蘑菇吃,无限量椰子供应的世外桃源,我估计现实中基本上是找不到的。” 烈火卫想想说:“嗯,这样的岛确实属于凤毛麟角了,但也还是有的,问题是上面很可能有蛟类出没。武家在海外曾买下一座龙伯岛,上面困了几只陆蛟,少主,你现在已是普通的人身,再去那种地方,只怕是自寻死路。” 李显皱眉沉吟,一时陷入了沉思。 这时章歌奇也回来了,“哼,该死的音扬卫,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我拿个大箱子给他压在身上了……你们在商量啥呢?” 我说:“商量李显兄弟下一步该去哪儿,估计武家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了。” 吴八一插嘴问道:“对了,武斗天是个坏胚子么?他一定会来追杀李哥吗?” 烈火卫的脸上流露出不满,答道:“我作为星城卫,本不该对掌门妄下评价,可这位武掌门,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他——党同伐异!少主,你有所不知,十年前自你失踪,他登上宝座之后,李派成员相继被派遣执行高度危险的任务,或离奇失踪,或阵亡殉职,如今已被清理得十不存一,参与过溶洞骨行动的李姓成员,一个也不剩下了。” “什么!?”李显大惊,不敢相信地说,“怎么会,武斗天居然如此狠毒?” 烈火卫眼中流露出伤感,“如今武家已经容不下任何异类的声音,可谓‘上下齐心’。齐天卫、木精卫和我因曾因是少主一派的,眼下处于一种尴尬的被架空的状态,而忠于武斗天的那几个星城卫却权力越来越大。少主,之前没人知道你还活着,如今不一样了,武掌门一定会疯狂地寻找你,以武家巨细无遗的侦查能力,我想躲在哪里都没有用!” 正文 第566章 最危险的地方 听了烈火卫的话,大伙都陷入沉默,深感不安。 直到章歌奇开口道:“姓武的这一派真是乌烟瘴气!我爷爷也曾叮嘱过我,千万别招惹他们,这家伙真的会派人来暗杀吗?” 李显说:“以小见大,章兄你看那对男女完全容不得我,就知道武斗天的态度了。而且,他这十年来的过激手段,就仿佛要掩盖什么似的。” 吴八一一副大明白的样子说:“嗐,这也没啥难猜的,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肯定是当年他为了上位,私底下干尽坏事,所以才急着灭口的呗!” 我寻思了下,问:“武斗天只会采取暗杀手段,对吧?” “嗯?林大夫想说什么?”几人抬头看我。 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现在马上启程,回星城去,索性就把你还活着的这件事情向所有人公开。这样的话,对武斗天也是一种牵制和约束吧?” 李显的触须动了起来,表示他在思考我的建议,数秒后,李显舒展眉头,欣喜地说:“林大夫,你的主意真不错!反其道而行之,一旦昭告天下,他就会投鼠忌器!对了,烈火,我父亲还健在吗?” 烈火卫说:“老爷子还健在,已经退休了。不过他的蛟化越来越厉害,半个身子都已经……”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 吴八一小声地问:“哎,李哥,你父亲蛟化?那他是怎么生的你?” 这个问题提得显然不是时候,我给了他一杵子。 李显一阵难过,“想不到还能再见父亲一面,等我回去,我会当面告诉武掌门,我绝无争夺之意,只要让我照顾父亲安享晚年即可。” 说罢,李显朝扁鹊公走去,准备骑乘。 烈火卫拦住他:“等一下,少主,你独自飞回去还是太危险,我放心不下。不如这样,我让扁鹊公把消息带回,告之众人,到时自有我们的人来迎你,这样也比较安全,然后我们再一起返回。” 李显转过身,有些犹豫地说:“可这样做事是否过于高调?” “少主,我觉得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李显看向我,我点头:“我觉得烈先生的提议挺稳当的。” 李显同意了,随后烈火卫从扁鹊公的鞍下面取出一个信筒,二人回屋去写信。 我看着狼籍一片的院子,心中一阵阵的不快。 吴八一拍拍我:“嗐,就是院墙塌了而已,这修起来又不难!天一亮,我就去找工匠来修呗!要不咱就干脆把旧墙全推倒了,砌一道新的?” 我想了想说:“算了,直接全扒了吧,以后坐在屋里头就能看见李有田的大棚了。别的倒是没啥,就是可惜我奶奶留下的这棵树呀!” 我走到院墙边,惋惜地摩挲着那棵横倒在地的大杏树。 章歌奇笑道:“其实吧,这树还能活!给你们露一手!” 章歌奇把断掉的树身削尖,树桩子从中间劈开,然后试图把大树举起来,但这棵大树过于沉重,即使是他,也显然没有这样的力气,努力半天仍是纹丝不动。 我和小胖过去帮忙也根本不顶用,正发愁间,我看着在发呆的扁鹊公,试着与其沟通:“扁鹊公,能不能帮忙扶一下。” “你好!你好!” 它果真跳过来,抓住树干,跟章歌奇合力之下,竟然真的扶起来了,叫人叹为观止! 一人一鸟互相协作,又把杏树插回了树桩,然后章歌奇找来麻绳紧紧地捆上。 我感觉不靠谱,疑惑地问:“这能行吗?我咋看着没啥用呢?” 章歌奇抹着头上的汗水,朗声说:“嘿,放心吧,树的生命力是很强的,别人家有的椅子都会发芽呢!哦,对了,还得把树条修一修,不能消耗太多养分。”说着章歌奇拿刀把上面的树枝削了又削,整个树冠被干秃噜了一圈。 吴八一跃跃欲试走到树旁,解着裤扣:“要不小爷再给它施点氮肥?” 我哭笑不得:“滚犊子,会烧坏树根的!你麻溜儿地去外头尿吧!” 稍后,李显和烈火卫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写好的信,给扁鹊公带上。 烈火卫郑重地拍拍扁鹊公,道:“务必把信送到八风楼,交给李太公!” “你好!你好!” 扁鹊公跳到空地上,扑扇翅膀,准备起飞。 我感慨地看着这只人头鸟,心想扁鹊公委实流弊,又能当医疗兵又能当寄件员! 我有点心疼地说:“那啥,它累了一晚上了,而且大伤初愈,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它拿点谷子吧!” 烈火卫笑笑,“林大夫不用担心,扁鹊公并不是鸟类,实际上它的口粮是蛟或者龙的肉,但它本身没有捕猎的能力,故而和我们捕蛟人相互合作。” “还能和捕蛟人共生?这不就是牙签鸟和鳄鱼的组合吗?这可太刘哔了!”吴八一赞叹道。 我不禁对扁鹊公产生浓厚的兴趣,便揉开了望气眼瞅瞅它究竟是个啥? 一看之下,我甚是吃惊,只见其体内流转着青、赤、白三种气息,混在一起,感觉十分的五彩斑斓。 我从没见过这种气息,不由感到一阵迷惑,这东西难不成是外星或者远古生物?属实神奇! 扁鹊公振翅的频率渐渐提高,呼呼地飞了起来,掀起一阵狂风,差点把刚刚绑好的杏树吹倒,章歌奇不得不用手去扶着大树。 然后它便迅速升空,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们抬头注视扁鹊公离开后,大伙都很疲惫了,回到屋里休息。我顺便去仓库瞅了一眼音扬卫,他被一口装药材的大箱子压着,嘴里哼哼唧唧的,感觉快要断气了。 我喊来吴八一帮忙,把大箱子挪开。音扬卫被穿了琵琶弓,血不停地流,湿了半边身子,已然虚弱不堪,他的眼圈黑青,有气无力地说:“小巫医,给我松开一点吧,我发誓不跑……” 我摇头:“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吗!你老实点,我给你弄点补血的药物,保证你不会死掉就是。” “放心,他不会死的。”烈火卫背着手走进来,“不用搭理他,我们的身体是经过改造的,这种程度的流血,就算十天十夜他也不会死。” 从仓库出来,大伙早就饿得饥火翻涌,吴八一张罗着泡了几碗面条,章歌奇把之前没喝完的药酒拿出来款待烈火卫,我看着所剩无几的药酒,吐槽说:“我这酒成待客的了,对吧?” 吴八一也跑来献殷勤,不知从哪掏出一包没开封的香烟,“来,老大哥,抽颗华子!” “二位不必这么客气,”烈火卫笑了,“林大夫,当初在解州萍水相逢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你所寻的药物,就是为了救少主,真是缘分啊。” 我感激地说:“那天晚上也多亏了您出手相助,虽说我对武家不了解,但我朴素的价值观已经让我很清楚谁是好人,谁不是了。” 李显颇为歉意地说:“林大夫,都是我害你们被卷入武家这摊子破事,我心中有愧。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大家还是应该有所准备!” 正文 第567章 星城卫的锻炼 眼瞅着天快亮了,我实在撑不住,就去睡了一会儿。 直到被阳光射在眼皮上醒过来,我揉揉眼睛,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和吴八一、章歌奇三人横七竖八地躺在炕上,章歌奇一条腿搭在吴八一肚子上,把吴八一憋得脸都快成猪肝色了。 我怕吴八一憋死,赶紧把章歌奇的腿给挪开了,这下他也被惊醒了,神色憔悴地坐起来。 只睡了三个小时的我眼眶都是酸的,肌肉里面全是乳酸,又困又乏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年高三冲刺阶段,那是我绝对不愿意再重来一遍的日子。 缺乏睡眠对人体的伤害不小,于是我对章歌奇说:“章兄弟,要不你再躺一会?” 章歌奇伸着懒腰,摇头道:“不睡了,咱还有一堆破事要料理呢。喂,小胖子,快起来!”说着,他去踹吴八一。 吴八一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十分抗拒,撒着起床气,他转个身抱着铺盖卷又睡着了,我知道他也够累的,叫章歌奇先甭喊他了。 而烈火卫和李显都没睡,坐在外屋的桌边,李显捧着一本书在看。二人气色都很健康,脸上竟然丝毫没有疲惫之态,感觉就像铁打的人一样。 李显安静地看书,头上那两根触须却一刻也不安分,垂到书本上动来动去,仿佛看书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触须。 我看着感觉十分稀罕,笑道:“李兄,你这两根触须能帮助记忆吗?” 李显抬头朝我笑笑,“林大夫,你起来啦?没办法,我这两根呆毛,只要大脑一运转就不自觉地动起来了。” 烈火卫说:“虽说是昆虫触须,但也能称之为龙须了,算是少主十年怪物生涯留下的纪念吧!哦,对了,林大夫,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见他态度比较郑重,我不由紧张了下,“请说,不必客气。” 烈火卫一本正经地说:“我饿了。” 我被逗乐了,我当是啥大事呢。 我说:“嗐,这还不简单。一会儿我到村里买早点!老豆腐和油条成吗?顺便说句,我们这儿是咸口儿的。” “让林大夫费心了,走南闯北的,甜咸豆腐脑我都行。不过你是主人,怎么好让你跑腿,要不还是我们去吧?” 李显起身说:“烈火这样子太招摇了,我去吧。说起来我当虫子这段时间一直猫在家里,在这儿住了很久了,还没正经出去溜达过,干脆让我出门走走吧。” 我心说你这两根呆毛也够惹人瞩目的了,我不放心李显一个人出门,于是和他一起走。 李显头上这两根天线我起初还有些顾虑,等村民见到他,指着李显偷偷捂着嘴嘲笑,以为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戴着可爱的“头饰”。 还有好奇的小孩子过来问李显戴的是啥,李显摸摸“天线”,微笑着说:“这是好孩子的奖励!” 小孩顿时吓得把头摇得像波浪鼓:“那我可不当好孩子!”然后像是怕被李显传染似的,一溜烟儿地跑了。 似乎没有什么人认为这两根“天线”是真的,大家都以为是李显这人特立独行。 看来是我多虑了,如今走在街上,戴个什么猫耳、兔耳的,大家也不会大惊小怪吧,两根呆毛又算什么呢? 来到早点摊,李显直接买了两屉素包子和肉包子,把我和后面排队的乡亲都看傻了。 回去之后,章歌奇居然又生龙活虎地在和烈火卫掰手腕子——烈火卫一脸轻松,章歌奇满头大汗,涨得脸红脖子粗,他勉强还占着一点优势。 听见早餐来了,烈火卫淡淡说了句“到此为止”,砰一声把章歌奇的胳膊掰过来,轻描淡写地结束战斗。章歌奇被晾在那里,一脸震惊。 我叫他吃早饭:“你可真是有挑战精神,你俩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章歌奇不服气地说:“哼,他看上去也没有比我壮多少!” 我说:“人家最少也大出你两圈了,还叫没壮多少?” 烈火卫一身的肌肉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一道道肌肉的纹理特别清晰,肋巴、脖子、手背这些不容易锻炼到的地方,也覆盖着铁一样的肌肉。 此外,他的皮肤是古铜色,身上总有一股硝石般的气味。 吴八一此时也被食物的香味勾来了,有饭吃他起床倒是瞬间变得麻利了。 大伙围着桌子吃饭,拳头大的包子,烈火卫一口一个,好像在吃无籽葡萄似的,他风卷残云般连吃了十几个,居然也不见肚子鼓。 章歌奇不甘示弱,加快进食速度,一开始两口一个,到后来一口一个硬吞,吃到第八个的时候噎了一下,要不是我给他捶后背,他差点把自己送走。 “章兄弟,我知道你也能吃,不过吃饭速度就不用比了吧!”我吐槽他。 烈火卫瞅着章歌奇,笑了笑,三根指头捏着第十四个包子,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都是练身内法的,你我的体质差距会这么大?” 章歌奇不服气地说:“你自己不是说,星城卫的身体是用手术改造出来的吗?老子可是原装!” 烈火卫笑着摇头,“手术要怎么改造自身的肉体?难道强行把肌肉变硬、把个子拔高吗?那是揠苗助长!我很少吃这种正常的食物,告诉你个食谱,昨天我的早餐是生马肝、水煮蜈蚣、河豚籽和一杯蛇胆汁。” 我大吃一惊,“这些……除了马肝都是有毒的!当然马肝也不怎么适宜食用。” 吴八一停下吃东西,好奇地问:“马肝不也是有毒的么?” 我说:“那只是传说,马肝实际上没有毒,荆轲在太子丹家里做客的时候,就说听说千里马的肝非常美味,太子丹二话不说把一匹价值连城的千里马宰了,取出肝来给他吃。可见这东西并没有毒,但指定不好吃。” 章歌奇眼睛亮了,颇感兴趣地问烈火卫,“为啥要吃这些吊东西,是训练吗?” 烈火卫点头,“所谓训练,就是让肌肉受伤,再愈合,反复这个过程,把身体锤炼得更强大。捕蛟人本身拥有强大的免疫力,为什么不利用这一点呢?利用毒物密集地攻击自己的细胞、血管和神经,结合高强度的锻炼,锤炼肉身,反反复复,就可以变得像我一样强大。” 章歌奇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文化冲击,半晌没说话,不知在寻思啥。 我好奇地问道:“烈先生,这生吃河豚籽,饮蛇胆汁,真的不会出事吗?就算你们的体质特殊,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 烈火卫说:“当然,得慢慢习惯。这是我个人总结出来的训练手段。星城卫在这方面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位前辈在火山口攀岩,甚至还快速地从半凝固的岩浆表面跑过;有人反复从高处往下跳,最后能从五、六十米落下而不受伤;有人把自己划伤,满身是血地游进海中和鲨鱼搏斗;也有人通过古拳法调理内息,强化细胞。总之,星城卫生来只是凡人,只是后来主动或意外吞下龙丹,成为了捕蛟人,他们都有特殊的训练方法,此外还有药物的辅助,以及持之以恒的毅力。至于手术这件事,是近十年间才出现的,武掌门想更快地造出‘超级战士’来,比如现在被我们关起来的这位。 “提到锻炼不得不说一位名人,武术大师李啸龙变强的方法就是不断地超越自己的极限,用铁球砸腹肌、用电流刺激肌肉、用手指头作俯卧撑等等,我个人是非常非常敬佩的。我们捕蛟人吞下龙丹,轻松超越了武林大师一辈子都无法超越的人类极限,倘若不对自己狠一点,只沉浸于像嬉戏一样轻松的锻炼,以练出华而不实的肌肉块为荣,是永远不可能变强的。若想变强,就是要比自己的敌人更狠地对待自己!” 正文 第568章 药物辅助 听烈火卫这一席话,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什么在火山口攀岩,下海和鲨鱼搏斗之类的,是电影里面的开挂硬汉都不会干的作死运动。 吴八一吐了下舌头,说:“我去,捕蛟人现在都内卷成这样了吗?” 我听着也觉得捕蛟人这活真是太难干了,甚至有些庆幸地说道:“还好我是个巫医,用不着进行这种魔鬼训练,多看书多实践就能提升我的等级。” 不过章歌奇听完却反应极大,当即把大盆里的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口中,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问他:“章兄弟,才刚吃完饭,你去哪儿?” 章歌奇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说:“老子以前简直白活了!我先去负重跑个步,背个石磨跑上一百公里再回来吃午饭,就这么定了!老子也要突破极限,再也不要被人打败了!” 他这就跟听了什么成功学讲座,当下就跃跃欲试地要去实验一番似的。 我劝道:“着急啥啊,你先坐下,至少听人家把训练方法讲完哪?烈先生,你提到药物辅助,具体是什么样的药物呢?” 烈火卫干掉一碗老豆腐,说:“亢龙散,此物是拿蛟的肝脏、大脑晒干磨制而成,可以让体内龙丹燥动,然后我们压制龙丹来训练自身;再一个是迎阳丹,乃是水银、朱砂、重铅炼制而成,可以让内脏持续中毒,以达到强化肉身的效果;还有彭祖松脂方,是拿松脂、茯苓、生天门冬等药物炼制的,工序有点麻烦,此物是滋养龙丹,调理龙息的,尤其对修炼身内法者大有裨益……” 烈火卫一口气说了不少药物,好记忆不如烂笔头,我赶紧让吴八一去拿纸笔来记录。 捕蛟人吃的药物和普通人还真是大不一样,都是非常猛的药,甚至有点作死。 我听着,不禁浮想联翩——此前子安的师父也强调过仙药的重要性。 按我目前的理解,对于修行中的人来说,这种打通脉络、突破极限的药物就如同强行增加生命值和精力槽的上限,不去吃药,再怎么练都是弟弟,会卡在瓶颈,无法突破极限。 我心想,等把纯黄道长送的纳天瓠种出来,我也试着做成药,来提升下自己呼吸吐纳的水平吧。当然,前提那种子是真如书中记载的那样有功效,如果是传说,完全就白费功夫了。 我把这些药方一一记下来,对章歌奇说:“章兄弟,锻炼也不急于一时,回头我把这些药物配出来,你边吃药边锻炼,比现在事半功倍。” 他想了想,可能觉得自己现在这样锻炼就是累傻小子,起不到太大作用,便又坐了回来,催促我快点把药配出来,他等不及要变强大了。 李显笑道:“烈火就是一个武痴,一聊起这些就兴奋得不行。章兄弟,我觉着你俩倒是气味相投,可以让他指点你一下。虽然达到星城卫的程度不太现实,但至少以后捕蛟的生存率都能大幅提高,不失为一件美事。” “不!”章歌奇意气风发地一脚踏着板凳说:“老子一定要超越星城卫,终有一天,把一个个来惹事儿的星城卫按在地上揍!不说了,我先去来一万个俯卧撑消消食。” 李显看着大步离开的章歌奇,眼神中很是欣赏,转回头又问我:“林大夫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吧?” 我叹息,“可不是嘛,村里那两个小伙儿还等着我治病呢,等药配齐我还要去趟县城里的挤奶场。” 李显感激地说:“之前多亏林大夫百般照顾,现在我也恢复人身,可以去外面走动了。我力有所及地帮着干点事情吧!哎,对了,今天的午饭我来做,我当了十年怪物,在深山老林里独自嚼草根、喝泥水的时候,猜猜我最想吃的是什么?” 我们哪里猜的着,吴八一问是不是星城附近的剁椒鱼头? 李显哈哈大笑,“我最想吃的,是小时候吃过的咸菜豆腐火锅,林大夫,家里老咸菜和腊肉有吧?让我也来露一手呗!” 我说:“腊肉还有一块,咸菜我回头叫小胖到我家拿一些来。你还需要什么?豆腐可以到村里老王家开的豆腐店去买一块,他家的豆腐是真好吃,虽然是卤水点的,可我觉得和南豆腐有的一比。” “好!”李显很高兴,眉飞色舞,学着我们的东北话,“天时地利人和,这必须得整一顿正宗的咸菜豆腐火锅,再来点小酒,美滋滋。” 于是大伙各忙各的,院里那一地狼籍还得收拾,关在仓库的音扬卫嚷嚷饿了,我就把昨晚没吃的、吴八一做的冷疙瘩汤拿来喂他。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音扬卫还挑三拣四,现在喝着冰凉的疙瘩汤却称赞味道不错。 音扬卫被穿了的琵琶骨,身上糊了一层血,看着怪惨的。 这家伙却还不老实,挤眉弄眼地说:“林大夫,我看你们也没种杀我,何不做个人情把我放了?我也好在掌门面前替你们说几句好话,以免事情搞得太僵。” 我没好气地瞪着他:“滚一边去,你也有脸说这种话?现在这种局面还不是你和你女朋友造成的。我不可能相信你!” “咳,其实你一个大夫,没必要卷进武家这些事的。反正你的目的是治病挣钱,如果你和武掌门合作,这一碗先天再造汤能卖出百万、千万的价格,识时务者为……” 不等他说完,我拿了块抹布杵进他嘴里。 我冷笑:“还识时务?你给我食抹布吧!” 今天阳光明媚,一切看着都是如此祥和宁静,可我内心却仍然很担忧,武家一定会有所行动吧? 我把吴八一找来,叫他马上动身去沈羊,把青牛大仙请来。 吴八一疑惑地说:“直接捏那个红豆不就行了?” 我说:“红豆召唤的只是分身,牛大仙这么尊贵,我看还是得当面请来!有它在我才心里踏实,你快去快回,我感觉这两天就要有敌人杀来。” “成,我现在就走。” 这时,我听见厨房里传来滋啦啦的动静,应该是李显正在做午饭,便道:“都十点半了,吃了午饭再走吧!” 正文 第569章 观星卫 到了中午,李显做好了饭菜叫我们去吃。 所谓咸菜豆腐火锅,和大伙理解的涮火锅不一样,它是把菜肴做好,然后吃的时候在火上加热,很多地方管这种菜叫作锅子。 这道菜是把腊肉、咸菜切碎了和葱姜蒜干辣椒一起爆炒得香气扑鼻,然后加水和调料煮开了下豆腐,咕嘟开了就可以吃了,工序十分简单,豆腐把腊肉、咸菜的味道给充分吸收了,又咸又香,有着湘菜一贯的独特风味,十分爽口下饭。 我一边吃一边听李显聊怎么做的,这回我又掌握了一道菜肴,心想下次可以自己试试看。 烈火卫和章歌奇都是食量奇大,午饭一共焖了三斤左右的米饭,他俩消灭了三分之二,风卷残云般很快把菜都吃完了,盘子都干干净净的,我打趣说盘子都不用洗了。 吃过饭,吴八一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沈羊,我叫住他:“小胖,等等,我给你包上点药带给你妈妈。” 吴八一想了想,摇头说:“不不,这次我就不回家了,事情紧急,我麻溜地请了牛大仙就赶紧回来,药以后寄给我妈就行了。” 我笑道:“过家门而不入,你这觉悟挺高,快赶上大禹了。成,你快去快回。” 我把吴八一送出村,回来之后,见章歌奇光着膀子,呼哧呼哧地搬运着院中的碎石,试图把它们还原成院墙的样子,但砖块太碎,所做的工作只是徒劳,他大概只是饭后活动而已。 我站在边上看,章歌奇察觉到了,回过头笑嘻嘻地说:“嘿,是谁站在后面悄悄地欣赏老子伟岸的背影?” 我说:“你可拉倒吧,汗津津的后背有啥好看的?不过你现在没有肉鳞,皮肤看着光滑多了。我在寻思,这些碎石怎么才能好好利用一下,整点防御效果出来。” 章歌奇把手中的碎石随便一撂,拿毛巾擦汗说:“反正我在锻炼,我在这周围挖点陷阱怎么样?然后在坑底插点削尖的竹子,保证让这帮孙子开花。” “陷阱?” 我沉吟着,那帮人迟早要来,如果我们能有所准备就好了,但落坑陷阱的性价比属实一般,且容易误伤自己人…… 我思谋了片刻,觉得最上乘的陷阱,那当推八阵图! 我喃喃道:“要是我学过八阵图就好了。” 章歌奇轻笑了下,他不太相信这些,说道:“八阵图?那玩意真有用吗?我寻思敌人遇到迷宫,直接把它推倒不就得了?” 我摇头:“八阵图并非你理解的简单的迷宫,这里面涉及到奇门遁甲和术数的学问。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说过去有个叫申甫的人,年轻时是个街溜子。有一次他吃饱没事干,在外面溜达,捉了只老鼠拿绳子拴着在路边玩弄,然后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道士随手捡了一些碎石、碎瓦在地上摆放,叫申甫把老鼠丢在里面。只见老鼠左冲右突,如同遇上鬼打墙一样,怎么也无法从那堆石头瓦片中走出来。按理说,道士信手拿几片碎石、碎瓦摆放出来的阵型能复杂到哪去?老鼠没头没脑的瞎蹿也能蹿出来了,可见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迷宫,有一些极为玄妙,像是催眠一样的东西在里头。 “后来道士又引来一只黄皮子,黄皮子听见老鼠在里头,迫不及待地就要抓,可是黄皮子却怎么也进不去,老鼠怎么也出不去,十分神奇。道士就对申甫说道:这就叫八阵图,你想学吗?” 章歌奇听我讲起故事,便坐了下来,说:“肯定是学了吧?后来这小子就流弊了,对吧?” 我说:“不是,申甫看不懂,以为是小把戏,他也不知道道士是不是坏人,就说不想学,道士便走了。申甫年龄更大一些后,倒也出息了,当了官,为朝廷剿匪的时候战死了,这个人也没啥大名气,也就是他在少年时的这段故事比较出名,可以说是错失了良机。” 这时,李显凑过来,笑道:“嘿,聊啥呢?我听见你们说八阵图了。说起这八阵图,我还真见识过,确实非常神奇——以前有个人在河边刨了几条沟,河里面的鱼一旦游进来就出不去,定期去收鱼就成了,既不要网子也不需要诱饵便能捕鱼。” 章歌奇惊奇地说:“哈哈,还能这样用的吗?这玩艺儿真神奇,我要是学会了就到山里抓兔子吃去。” 李显继续侃侃而谈:“据这位高人说,在山里有时遇到鬼打墙,有可能就是以前的高人摆的八阵图。这个东西拿石头也能摆、种树也能摆,甚至用几个板凳也能摆!因势利导、千变万化,反正是非常之玄妙,但也挺难学的,普通人没个十年功夫根本摸不到门槛。” 我不禁好奇地问道:“李兄认识的这位高人是谁呀?能让他指点一下么?” 李显却遗憾地摇头说:“唉,没机会了,他就是十年前战死在溶骨洞的观星卫,是位学识渊博、懂得奇门遁甲的高人。我想他要是生在古代的话,诸葛亮、刘伯温肯定是比不了,但绝对能成为一位青史留名的智囊型人物。” 章歌奇挠着头寻思着说:“诸葛亮、刘伯温都学过奇门遁甲吧?这奇门遁甲,怎么感觉谁学谁流弊呀?” 我笑道:“倒也不是,是学得精又恰逢乱世的人才会留下名字。至于其他人,要么没学精,要么没遇上施展的机会,所以留下姓名的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姜子牙、张良、诸葛亮、袁天罡,这几位怕是早已成仙,想请也请不动……” 说着说着倒是提醒了我自己,我拍了下大腿,“对了,李兄,我可以用通灵手段,把这位观星卫请来相助!” 李显微微一惊,看着我,“这么玄乎的事儿也可以办到吗?” 我笑了,“李兄,我本来就是巫医,这可以说是专业技能了,只要有观星卫的真名、生死时辰或者他身上的媒介,大可以试试请他出来。” 李显顿时眼前一亮,“太好了,我去和烈火商量一下!” 我这想法也挺大胆的,其实也不一定能够实现,毕竟离观星卫过世已经过去十来年了,观星卫的一缕魂魄如何能保证还在世上呢? 召魂得等到天黑,晚饭我自己动手,试着做了一锅咸菜豆腐锅。 李显尝过后,称赞我学做菜有模有样的,吃起来和正宗湘菜口味差不多。 章歌奇往嘴里扒着饭,笑道:“那可不,在吃饭这方面,林大夫也是出了名的会吃又会做!” 吃完饭,我们准备召魂,李显写下观星卫的生死时辰以及真名,他说:“林大夫,我这儿也有你说的‘媒介’……” 我诧异了下,当初还是怪物身的李显几乎是光着腚来的,我好奇地问:“难道你随身带的那两把刀是观星卫留下的?” 李显苦笑着摇头,指指自己,“其实我自己就是媒介!” 正文 第570章 龙丹中的记忆 我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李显。 章歌奇忽然一皱眉,沉声问:“李兄,你说你在溶骨洞的时候,为了保命吞了龙丹,难道是……” “对!”李显点头,“章兄猜的一点也没错,当时观星卫已经阵亡了,我什么也顾不上,捡起他的龙丹,连血带肉地吞了下去……我们捕蛟人说白了就是一种轻度蛟化的人型蛟,观星卫活了两百年,体内的龙丹自然非常强大,我吞下之后立即就失控暴走,从体内长出甲壳,把皮肤撕裂了…… “这颗龙丹在我体内,与我原来的龙丹缓缓融合,差不多陪了我一年之久,它源源不断地释放出一种狂野的讯号,让我想吃肉、想饮血、想杀戮,挣扎在清醒和疯狂之间。我曾经和一头熊搏斗,虽然被挠得遍体鳞伤,但最后我还是杀死了它,茹毛饮血地疯狂吃着熊肉。等反应过来后,我感到极其恐怖,自己变得越来越像怪物,我估计我仅存的这一丝理智也会迅速地消失。后来有捕蛟人盯上了我,我也曾捕过蛟,自然知道他们肯定也有追踪龙丹的办法。可是我不想杀人,尤其是我原来的同行,我知道一旦跃过这条线,自己就回不了头了。 “在被追赶得无路可逃的时候,我狠下决心,从自己的腹部把整颗龙丹掏出来,那东西已经长得有半个拳头大,像颗夜明珠一样不断波动放光,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让人感到不寒而粟。我赶紧把它扔了就逃掉了,身后的捕蛟人捡到龙丹,开心极了,哈哈大笑,哪还顾得上来追我?听口音应该是湘谈一带的人,印象中一个叫刘力一个叫刘量,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问他俩是不是平白捡了颗大号龙丹,我绝对没有骗你们。 “我也没想到,失去龙丹的我竟然还能活下来。观星卫的龙丹曾在我身体里呆了一年,有时候睡梦间,一些来自那颗龙丹的记忆会变成支离破碎的梦,我想我身体里应该有观星卫的部分基因,或者精气之类的……” 不光是我,就连烈火卫听着也觉得十分神奇,他感慨道:“少主,你真是受尽了折磨。若非强大的意志力,是断然不可能在深度蛟化之后保持理智的。” 李显说:“我猜测,我之所以能够保持清醒,没准和观星卫的龙丹有关,他生前就是个极有冷静理智之人,这种气质通过龙丹强化了我的意志力。” 我思考着,说:“原来龙丹还能保留下前主人的记忆吗?要是这样的话,李兄不是可以直接继承观星卫的知识吗?” “不不,林大夫想得太简单了。”李显苦笑,“龙丹确实会像磁盘一样储存下前任主人的记忆,可是这些记忆是无法主动检索、查看的,只有在做梦的时候,会出现一些莫名奇妙的片段,就像是一种潜意识的回响。” 章歌奇对我说:“林大夫,只要是捕蛟人,都很清楚这种状况的。我最开始误吞龙丹后,每天都会梦见一些奇怪的画面,之前还感到十分稀奇,后来也习惯了。一颗龙丹的前主人,可能是人,可能是蟒蛇,也可以是蛤蟆,反正那些梦境中的画面稀里糊涂的,比石灰水还混浊,根本无法辨识。” 我恍然说:“难怪你有一次梦里说什么‘小美别走,我那晚喝多了’。” “呃……”章歌奇脸上一红,说:“那肯定是前主人的记忆,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我又看向李显,“那就姑且一试吧,我要取李兄的一点血液来当作媒介。” 于是我拿针扎了下李显的指尖,取了一点血,涂在符纸上。然后又在院中拿砖块码了一个简易的法坛,两侧插上引魂幡,我焚香颂咒,其他人在后面看着,耐心等待。 约摸十五分钟后,纸幡动了起来,一缕阴风绕着我旋转,小院内似乎腾起隐隐的寒气。 我察觉到了异状,但还是不敢肯定是不是成功了,便赶紧将通灵沙撒在地上。 很快,金沙中缓缓出现一颗脑袋,那人扎着一个古人似的发髻,前额的头发全部都向后梳,额头有一个美人尖。让人倍感惊愕的是,竟然有一枚竖着的眼睛嵌在此人的额上。 当这样一颗古怪的脑袋慢慢浮现出来时,我吓了一跳,以为把哪路的三眼邪神给召来了呢,急忙掏出符咒准备治退。 这时,李显激动地说:“林大夫莫慌,此人便是观星卫!” 那颗脑袋继续向上露出来,金沙逐步构出他的形体,那是一个肤色很深,长着鹰钩鼻,留着传统发髻的男人,脸上的两道法令纹像刀刻上去似的。 他虽是智囊形角色,但身材也比那些健美教练强多了,手臂上有一个“三”的文身。 当观星卫整个身体被金沙构筑之后,烈火卫看在眼中,亦大感震惊,“林大夫好神通!我做梦也想象不到,居然有朝一日能再见到前辈!” 说着他一抱拳,颇为感慨地说道:“前辈,好久不见!” 观星卫看上去大概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跟其他星城卫一样,外貌都比较年轻,可能是龙丹的作用。 之前李显说过,此人活了两百多年,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和知识。 这样一个人显然是李显麾下的得力战将,居然也死在溶骨洞中,倘若那次意外真是有人暗中作梗,那么害死观星卫对李派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面前的观星卫三只眼睛都是苍白的,表情木然,半天不说话。 李显小声问:“他怎么不动呀?” 我说:“可能他离开人世的时间太久了,魂魄的力量已经衰弱到了极限。阴阳两隔,就如同打远程卫星电话,难免会信号不好。” 然后,我试着和他沟通:“观星先生,久仰大名,我们请你来,是想让你指点一下如何布置八阵图。” 章歌奇大声道:“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佬最好留个详细教程,完事了给你冲十个亿的地府币!” 我吐槽他:“别胡说八道,这哪有什么教程?八阵图之所以难学是因为需要根据不同的气候、地形来变化,十分灵活,非得把奇门遁甲吃透了才会摆,一样的八阵图换个地方就不灵了。” 见观星卫一直木讷地站着不动,没啥反应,我赶紧又点上一柱出尘香,配方是纯黄道长教我的。 香气、音乐才是鬼神真正喜爱的供品,别的都是虚的。 可就在此时,观星卫突然身形溃散,化作一道阴风冲向李显。 李显感觉不大对劲,剧烈抗拒起来。 我忙安抚他说:“李兄,不要抗拒,且把身体交给他,我会保护你!” 看来观星卫是想要“借用”身体,我赶紧将一道寄狐符贴在李显的胸口上。 “李显”不再闹腾,安静了片刻,接着头慢慢抬起,眼神发生了变化,然后一头扎进屋内。 我们赶紧跟着进去,只见观星头像疯了一样不停地翻箱倒柜找东西,把日用品全扔在地上,叮咣一阵乱响。我看着心疼,但也不敢阻拦。 最后,观星卫拿了一把洋钉、一卷线,含笑的眼中透露出一缕诡异的目光…… 正文 第571章 八阵图 观星卫从屋里拿了东西便往外跑,大伙默契给他让路,然后跟上他。 只见观星卫在墙上、树上、窗框上到处钉钉子,又在上面缠线,东一道西一道,整得跟天罗地网似的。 章歌奇小声吐槽道:“这位老前辈是不是当鬼当太久了,闷得慌,突然搞起行为艺术来了?” 我捅了他一下,“你嘴上能不能带个把门的?人家这样做一定有什么用意。” 观星卫动作奔放、大开大合,院子的上方很快就覆盖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线,好似盘丝洞里的蛛丝一般。 接着观星卫扔了手中的东西,又去搬地上的碎石,烈火卫和章歌奇见状赶紧帮忙一起搬。 不过观星卫并不说话,协作性比较差,往往烈火卫、章歌奇搬过的石头,他自己又得重新摆放一下。 这些石头的位置、朝向似乎是有讲究的,观星卫时不时趴在地上,拿大拇指比划着,仔细地校正。 如此这般,“折腾”了近两个小时,观星卫放下最后一块石头,然后一抬腿,竟然在我们仨的注视下,直接凭空消失了! “我靠!!”章歌奇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喊道:“他消失了?怎么办到的?” 我环顾四周和头顶,满地的碎石、凌乱的线条,感觉像是在看一场看不懂的后现代艺术展。 我赞叹地说:“大概是传说中的八阵图完工了!” 章歌奇看着头上横七竖八的线:“呃,根本看不懂,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啊,怎么乱七八糟的。” 我笑笑,道:“我觉着吧,八阵图如果是普通人能想象出来的,那就肯定不是什么高深的奇门阵法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 我们回头一看,观星卫居然凭空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他正拿着一根树枝聚精会神地在地上画着什么。凑过去一看,他像是在画一张地图,可能是在教我们如何走阵。 我们仔细地看着,又用手机拍下来。 章歌奇跃跃欲试地说:“咱们走走看呗?” 这八阵图是用来防御的,我们自己肯定得熟悉,趁着“老师”还在,我点头说:“行,试试吧。” 我们按照观星卫给出的图上的路线走,忽然间,周围的石块好像活了一样挪动起来,上面的天罗地网亦开始不停的旋转变幻。 我看得啧啧称奇,心中激动不已。虽然搭建这一切的道具十分简陋,此时我却感觉如同走到一个非常高级的舞台上,一切变得如梦似幻般不真实起来。 众人看得呆若木鸡,就连烈火卫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观星前辈果真厉害,其实当初去溶骨洞之前,他就说此行有不祥之兆,劝我留下来守家……” “什么?老前辈这么厉害的吗?他会不会知道些现任掌门的内幕?”章歌奇问道。 我寻思了下:“我猜他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之所以会让烈先生留下,应该是一种聪明人的观察力和预判能力。” 烈火卫点头道:“前辈经常在一件事情发生之前就能揣测出个大概。他说李家少主性格刚直,将来多半要受一场磨炼才能成才,如今看来是何等的明智。” 我们严格按照图上的路线走,每走一步,周围的景致就会变化,就好像看高手解数学题一样,高手轻松写意、游刃有余,旁观的人却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哇,好神奇”、“怎么到这一步的”。 章歌奇又纳闷地问烈火卫:“老大哥,这么聪明的人,他怎么会死呢?” 烈火卫叹息一声,眼神黯淡,“我当时不在溶骨洞,后来听了许多人口述的版本,自己得出一个结论:似乎前辈是为了保护少主才牺牲的。那种群蛟乱舞的场面下,前辈再聪明,也无计可施呀!” “这样的才学却丧生蛟口,真是可惜!”我感叹道,心中很是遗憾,真想亲眼看看这位军师型人物生前的风采。 当我们走到第十四步时,眼前忽地峰回路转,我们又回到了屋子前面,观星卫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我们。 再回头看看,那里仍不过是一堆石头和凌乱的丝线罢了。 我们虽然按正确答案走出来,却不知道其中原理,心中只是无限地感慨——这奇门遁甲真流弊! 章歌奇开心地说:“嘿,这阵法吊爆了,防御效果拉满啊!我觉得不但能困人,用来捕蛟那不是一抓一个准!” 烈火卫笑了,怀念地说:“哈哈,前辈确实曾经用这招捕过蛟,令人印象深刻。” 我说:“我把路线图都给你们传一份,给小胖也传一份,以免自己人在家门口迷路。” 发完图片,我对观星卫抱拳拱手,恭敬地施了一礼:“多谢前辈指教!” 烈火卫走过来,望着观星卫的双眼中似乎微微有些湿润:“前辈,少主现在平安了,你放心吧。当年溶骨洞的事情对我们的打击十分沉重,你还有什么要叮嘱我们的吗?” 观星卫目光放空似的抬头望着夜空,片刻后,他背着手走到树下,用脚在土地上用力踩了四个洞,排成一行。随后他一转身,作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两眼一翻,李显便倒了下来。 烈火卫反应极快,一阵风般闪身过去托住李显。 李显被摇晃几下,头上的触须才动起来,他这才悠悠醒转,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懵又有些惊讶,“怎么回事,我……我被观星上身了?” 我说:“对,你看这院子里,他把阵法教给咱们了,太厉害了!” 李显环顾四周,露出深深的笑意,“哈,不愧是他的手笔……对了,观星没和你们说什么?” 我颇感遗憾地说:“他似乎无法和我们交流,或许是去世太久了吧……不过,走之前他留了一个哑谜。” “什么哑谜?” 我学着观星卫的动作来了一遍,章歌奇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拍腿大笑:“哈哈我懂了!他想说,那颗骊龙珠埋在煤山上面。” “啊?”我大感震惊,“你怎么弄懂的,连地址是煤山都能看出来吗?” 章歌奇胸有成竹、洋洋得意地解释道:“这个动作显然是指抹脖子或者上吊,历史上有哪位名人是上吊死的,首当其冲自然是朱由检啰!他死那地方不是叫煤山么?然后,老前辈又在树下踩了几脚,说明有东西埋在那里,太好猜了!” 烈火卫和李显露出思索的神情,我琢磨半天,觉得章歌奇这解释不靠谱。 “章兄弟,你这解释,BUG也太多了。我知道你多才多艺,不过你压根儿不擅长猜谜啊。” 章歌奇不服气,“嘁,我的理解哪里不对,不信你把小仙子叫来,听她怎么说。” “这种小事就甭打扰人家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观星卫的动作,“树下面踩四下,我认为踩了四个点是关键……” 我在手掌上书写,“树”下面加“四点”好像不是字,不过如果把“树”换成“木”—— 我眼睛一亮,“这是个‘杰’字!观星卫可能在警告我们,有个名字里有‘杰’的人对我们有威胁。” “杰!?”李显大惊,他转了下眼珠,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武俊杰!?” 正文 第572章 精神攻击 我没想到武家还真有一个名字中带“杰”的人,看来应该是猜中了,便问道:“李兄,谁是武俊杰啊?” “武俊杰是前任老掌门救下的一名捕蛟人,本来叫曹俊杰,因为十分感激老掌门的救命之恩,便改了武姓。此人一直都对老掌门忠心耿耿,后来……” 李显沉默了,看向烈火卫,应该是不知道后面的情况。 烈火卫接着说道:“武俊杰现在是武掌门的师爷,常伴左右,这个人向来平庸,还有点贪财好色的毛病。十年前的事情难道是他策划的?为什么观星前辈要特意提醒一下这个人呢?” 二人一起沉默了,听烈火卫的意思,是不大相信资质平庸的武俊杰能够策划啥大阴谋。 章歌奇还不死心,说:“嗐,你们甭想那么多,说不定我猜的才是正确答案呢!” 我苦笑:“章兄弟,你就甭垂死挣扎了……观星前辈是个极聪明的人,所谓‘圣人畏微,愚人畏明’,聪明人看到的东西比我们普通人要多,也许是他生前就察觉到了这个武俊杰身上的蛛丝马迹,所以才提醒我们的。” 李显抬头仰望星空,喃喃道:“既然是观星的提醒,还是重视一下吧……唉,观星为了我真是操碎了心……” 烈火卫安慰他说:“少主,观星前辈是为了保护你而死,只要你好好活着,他就没有白白牺牲。” 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我叫大伙赶紧回屋吧,院中有八阵图的保护,我们心里踏实多了,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一晃两天过去了,既没有敌人,也没有友军到来,诊所周围平静得甚至让人心里发毛,我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准备了一些御敌手段。 因为没有任何消息,李显越发感到担忧,坐卧不宁,“难道信件在半路上被人拦截了?又或者是如今的武家已经没人敢回应我了……” 烈火卫说:“少主,没有敌人来骚扰总归是件好事,不必过度紧张。” 章歌奇刚刚做了不知多少个仰卧起坐,他坐起来略略休息一会儿,底气十足地说道:“老子这两天不要命地锻炼,迫不及待要和星城卫较量一下了!” “章兄弟……”我忍不住吐槽,“你才锻炼两天就想赢过星城卫?而且还是仰卧起坐、平板支撑之类的,能管用吗?” 这时,李显动着触须,警惕地说外面有人。 我们赶忙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村里的乡亲在八阵图里头转来转去,显然是迷了路。这东西一旦置身其中,真的会迷得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找不着北。 不过从旁观者视角来看,老乡只是原地打转,急得直冒汗,很是滑稽。 我说:“八成是来找我看病的,我去接一下。” 我按照正确的线路走进八阵图,来找我的老乡走累了,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突然发现我出现在背后,他捂住胸口,扭头惊讶地说:“我的妈呀,吓我一跳!林先生,你搁哪儿冒出来的?这石头是谁放的啊,咋跟进了迷魂阵一样!” 我陪笑说:“不好意思,王大爷,这是朋友摆着玩的。你找我有啥事?” “我儿媳妇难产,你赶紧去看看吧!” “啊?”我不由一惊,“我不会接生啊,您还是赶紧把病人送医院吧!都啥年代了,怎么还在家里生孩子?对了,是你哪个儿媳妇?我咋没听说你儿媳妇怀孕?” 我们这村儿的人口不算多,谁家要是快添丁了,肯定没几天七大姑八大姨的就会提起,怀胎十月,这么长的时间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王大爷跟我家走动不多,也就是见面打招呼、寒暄几句的程度,被我连珠炮似地质疑,他尴尬地眨着眼睛,又木讷地说道:“林大夫,其实是……我……我老娘喝了农药,你快跟我去看看!” 我一皱眉,感觉不对劲,这人咋回事,咋当着我的面现编谎话呢?他母亲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虽然察觉到了异样,可好歹是一个村的,我尽量温和地说:“王大爷,咱们也不兴过那西方的愚人节,你开这些玩笑不太好吧?我送你出去。” 这时,章歌奇在阵外面大喊道:“别管他了!林大夫,快回来!!!” 我心中一沉,章歌奇声音这么着急,看来是有意外情况发生! 我急忙往回走,却被王伯一把抓住手腕,他眼神古怪,龇牙咧嘴,瞪着眼睛,目光透着呆滞,如同被邪鬼附身。 “你干嘛!?” 我试图推开他,王大爷居然张嘴就咬,幸好我及时推住他的额头。 中年男人秃了半边的脑壳儿光溜溜的,吱吱地摩擦着我的手指,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拼命张嘴来咬我,臭哄哄的口水都滴到我的手背上了。 我用尽全力把他推开,王大爷哎哟一声摔在地上。 这时章歌奇从我身后出现,拉住我,焦急地说:“快走快走!” 章歌奇带着我东绕西绕,灵活地返回,离开八阵图之后,只见李显和烈火卫也站在院中,神情紧张。 我回头看身后,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只见八阵图的另一边,居然困住了十几个村民,他们像之前的王大爷一样,面无表情地原地转圈,拼命想要找到出口。 “这……这咋回事啊!?”我震惊了。 章歌奇说:“看病不可能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肯定有问题,这帮人是不是中邪了?” “待我看看。” 我揉开望气眼一瞅,奇怪的是,这些村民气息都是正常的,况且现在又是大中午,怎么会有邪鬼在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作祟呢?明显不对劲! 可是,他们的反常却是事实,有某种力量支配了他们。若非八阵图阻挡,只怕现在我的诊所已经是僵尸围城般的画面。 这时又有村民沿着村间小道跑来了,同样加入到“迷路”的队伍里,困在八阵图中的人越来越多。 章歌奇稀罕地说:“这个阵能困这么多人?” 我说:“应该没问题,当初陆逊几万大军都被诸葛亮的八阵图困住了,这东西绝非靠人力和蛮力就能攻破的。”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转眼已经有将近百人。 李显忽然扶住脑袋,眉头紧锁,烈火卫担忧他,问他怎么了。 李显说:“好像……有某种强电磁波……我的触须对这个很灵敏……” “电磁波?难道是能控制人脑的电磁波?”我一惊,“对了,五磁汤可以对抗这种精神控制,我应该……” 耳中忽地传来轰的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八阵图的一部分已经遭到破坏。 我们看得惊呆了,只见那些村民变得如同行尸走肉,双目空洞,摇摇晃晃地前进,相互推搡拥挤,毁坏了八阵图的布局。 似乎是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精神控制又增强了几分,一旦没有了意识,就不会产生错觉、幻觉,八阵图这种幻阵对他们便无效了。 此时我突然也感觉脑中嗡嗡作响,脑壳一阵阵震动,好像脑袋被人当成木鱼,在一下下地敲打…… 正文 第573章 控制蛟的人 见我突然抱住了脑袋,章歌奇抓着肩膀使劲摇晃我,着急地问道:“林大夫,你怎么了?”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好似随时会裂开一般。李显的症兆则比我严重得多,他双手抱头,脸色煞白,两根“天线”好似音叉似地快速颤动。 但是烈火卫和章歌奇完全没事,烈火卫说:“看来这种电磁干扰只对普通人有效,就好像不同的调频接受不同的波段一样,我们体质特殊的捕蛟人是可以免疫的。” 章歌奇急不可待地说:“那就别干看着了,我们赶紧去四周找找,看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 “呜……脑袋……快……裂开了……”李显晃着脑袋,蹲下身,痛苦不已,似乎快要被电磁波控制了。 形势紧急,我强忍着不适,说:“我还有上次剩下的阴磁,赶紧熬五磁汤!” 烈火卫看看正在突破八阵图的人群,担忧地问:“现熬药来得及吗?” 我说:“放心吧,几分钟就能熬好,我们有熬药的神锅!你们拦住村民,千万不要伤他们性命。” 我拉着李显跑回屋里,头晕脑胀地扶着柜子翻找,幸亏我平时分类得很有条理,没费多少力气就找齐了药物。 李显此刻已经瘫在椅子上,两眼发直,脸色惨白,不停地冒冷汗。 我咬着牙,把山海铛搁在灶台上,大把大把地添柴加水,把药材全部扔进去。 外面的村民已经突破了八阵图,章歌奇和烈火卫正努力地把他们推开。 我一边焦急地瞅瞅院中,一边看着药,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被控制的村民似乎都是朝着李显所在的外屋而来,没人往我所在的厨房冲,只是当其他人挡路时,被控制的村民方才本能地攻击。 难道他们的目标是李显!? 灶中火焰熊熊,我看着冒起气泡的水心急如焚,不停喃喃道:“快点快点!” 山海铛煎药效率非常快,我几次做实验,煎寻常的药物,只需水滚几下就行了。 我们从药王洞刚回来那几天,小胖和章歌奇这俩二货成天拿它煮各种东西玩——有一回他俩煮皮带汤,火大了些,拿铜勺子一捞,铜勺子愣是被煮化一层,皮带更是在滚水中翻了两下,就没了影儿。 还有一回,章歌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把他练手劲的橡胶握力圈掉进铛中了,幸亏水刚开,几秒后捞出来竟然已经熟了,章歌奇好奇地喀嚓喀嚓地吃掉了三分之一,还说味道像汗水味的橡皮糖。 就因为这东西煎药实在效率太高,我在没摸透的情况下不敢贸然用它煎先天再造汤,生怕打个哈欠的功夫,药就煎过了头。 随着锅中水沸,沉在水中的几味药材慢慢融化湮开,变成药汤的颜色,也散发出五磁汤的味道。 锅还很烫没法端,我干脆从边上的水缸中舀水对着灶洞一通浇,迅速让火熄灭。 然后我舀了一碗药汤,吹一吹,自己先抿了一口。 滚烫的带着铁锈味道的药汁入腹数秒,就感觉头没那么疼了。 我长松口气,五磁汤果然有效,我忍着烫口的药汤,斯哈斯哈地喝下去了。 我又赶紧端了一碗药汤出去,回到屋内,李显已经从椅子上滑到地上,瘫在那里,昏迷了过去。 我一个人托着一碗滚烫的药,实在不方便喂他,便大声喊章歌奇进来帮忙。 这时,村民们正气势汹汹地朝屋内涌,已经来到了门口,烈火卫也随之退到屋门口,直接把房门拆下来,像盾牌般横在手中去阻挡人群。 章歌奇帮我把李显抬起来:“咋了?” 我急得语无伦次,“赶紧喂他汤,当心汤烫。” “啥嘡嘡嘡的,你在讲绕口令么?” “搞快点!” 章歌奇刚把李显扶正,可身体瘫软的李显又滑向一边。 章歌奇嫌喂药麻烦,索性从我手中接过药汤,先闷了一大口含着,然后挤开李显的嘴给他硬灌,虽说挺有效率的,可这种“进口”喂法看得我直皱眉。 这招恶心是恶心了点,但喂药的速度快。章歌奇就用这办法,给李显灌了一整碗五磁汤。 过了一会儿,李显颤抖的触须不再动了,哼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章歌奇抹抹嘴,自己也觉得恶心,整张脸都好像皱成一团,他小心跟我说:“林大夫,刚才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老子的硬汉人设就全毁了!” 我点头,“行!不过你答应我,有一天我昏迷了,千万不要这样喂我。” “嗐,没有下次了!” 这会儿,李显已经完全清醒了,烈火卫还在艰难地抵挡失控的人群,他力量虽大,可是门板脆弱,无数拳脚打在上面,门板已经岌岌可危。 烈火卫大喊:“快挡不住了,林大夫,我把他们腿打折吧,回头你再医治!” 我摇头:“不成,都是乡里乡亲的,还有不少都上了年纪,哪吃得住……对了,他们好像是冲着李兄来的,要先不让李兄离开?” 烈火卫回头说:“少主,我们去山上。” “好!”李显点头。 烈火卫发出一声呐喊,发力把人群统统推倒,一人之力竟然把上百人推得倒退,真是太强悍了,不过他手中的门板也碎裂了。 趁这短暂的真空期,我们赶紧跑了出去,我和章歌奇顺便带上了家伙。 一回到院子里,只见那浊浪般的人群转着弯,全部朝李显蜂拥过来。 这些我熟悉的村民们,一个个双目翻白、面无表情,口中嘎嘎作声,像僵尸一样伸着双手挥舞着来抓李显,看着既惊心又让人心酸。 果然,他们是来袭击李显的! “少主,快点!” 烈火卫大喊一声,背上李显就朝屋后跑去,人群便从我和章歌奇身边转弯,仿佛一道人浪继续追赶李显。 烈火卫就地一蹲,腾一下跳起来,脚下腾起一圈尘浪。 伴随空气尖锐的爆鸣,他竟然直接越过屋子和屋后的一排桑树,远远落在牛脊山的山壁上,他肌肉鼓起,双手紧紧地薅住山壁上的藤蔓。 我都看傻眼了,这是何其可怕的跳跃能力,背着一个人能瞬间跳这么高、这么远!他的肌肉简直有着机器引擎般的爆发力。 不单是我,连章歌奇也看呆了,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羡慕和向往。 下面的人群乌泱泱地也往外追赶而去,不过他们没法爬上那陡峭的山壁,只能你推我挤地挤在下面。 我朝烈火卫他们挥了下手:“你们先避一下,我和章兄弟去处理掉干扰源!” 烈火卫扭头朝我大声喊道:“星城卫中没有这种能力的人!既然是以电磁波干扰人类大脑,显然是一只金属性的蛟!可是以蛟的智商,无法做到如此精准的控制,背后肯定有一个能控制蛟的人在控制这只能控制人的蛟!” “你……你讲慢点,我有点晕。”章歌奇把手笼在耳边,尽力想听清楚。 “星城卫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控制蛟,她叫荧惑卫!你们不必攻击她,直接挠她痒痒就成。” 正文 第574章 芦荟精 我和章歌奇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一时都以为听错了。这么大能耐的星城卫,居然只需要挠痒痒就能搞定? 我为了确认,高声问道:“烈先生!你是说,挠她痒痒就成了!?” “对,你们看到她就明白了,赶紧去吧!”说着,烈火卫像猿猴一样敏捷地驮着李显往山上爬,边爬边喊:“你们小心点!” “好的!”我答应一声,叫上章歌奇赶紧走。 八阵图被挤坏了,直接就可以走出去,若非八阵图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恐怕情况会变得很糟吧! 刚走出不远,我忽的脚下一滑,章歌奇从后面撑住我。 仔细一看,只见路口附近亮晶晶的,好像涂了一层油,踩上去非常滑腻。 我骂了一句:“靠,又是那个芦荟精!” “臭小子,你骂谁芦荟精呢?”滑狸卫的声音从附近的一棵树上传来,“你可以做陷阱,难道别人不能准备陷阱吗?多说无益,快把我爱人还给我!” 抬头一看,滑狸卫蹲在树叉上,油乎乎的头发像蛛网一样分开绞住树枝,从发丝间挤出一些泡泡,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之前觉得她的攻击方式像树蛙,现在她蹲在树上更像一只绿油油的树蛙了。 看来她之前也是被八阵图挡在了外面,就暗戳戳地布下陷阱,等我们来踩,真是可恶至极。 此一时彼一时,没有音扬卫和她配合,我不是很怕她这些阴招,我手上掐诀,喃喃诵起一道妖鬼敕令,然后大喊一声:“灰遇锦!” 滑狸卫被我唬得愣了一下,不知我要干嘛。 喊完我就催促章歌奇快跑,沿着没有“涂油”的地面往牛脊山的北边山道跑去。 只听滑狸卫在后面大笑:“哈哈,真是丢人现眼,你的帮手居然叫不来?哪里跑!” 她灵活地在树上跳来跳去,章歌奇跑动时,抽冷子送她一发龙吟,滑狸卫抓紧树枝,树冠哗啦啦地被吹散大半,她本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滑狸卫轻蔑地说:“白痴,如果我们连龙吟都扛不住,要怎么对付蛟类?你的龙吟对我来说,不过是熊孩子在乱叫唤罢了。” “那这招呢!!” 章歌奇咆哮着,挥拳头朝那棵大树轰去,他突然转身跑回,把我吓一跳,这也太莽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拳竟比刀砍的威力还大,咚的一声,整棵树剧烈摇颤起来,滑狸卫尖叫着摔了下来,掉到灌木丛里面去了。 章歌奇收回拳头,我注意到他拳锋发红,已经磨出血来了,整条手臂红通通的,好像刚刚熏了桑拿似的。 我不禁担忧地说:“章兄,她毕竟是星城卫,咱们还是稳当点……” “嘿,我这一拳不厉害么?”章歌奇大笑道,“老子的新招式还行吧?” “新招式?” “我都说了这两天在刻苦训练,你还不信!”章歌奇洋洋得意。 看着那棵已经被震秃一半的大树,我感到吃惊,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力气大,应该是烈火卫指点过他。 果然有高人指点,进步就是快! 这时滑狸卫从灌木丛中跳出来,她一身落叶,看着很滑稽,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大胆鼠辈!” 紧接着她那一头油乎乎的头发像蛇发女妖美杜莎一样扭动起来,朝我们呼地一下甩过来,打在地上便留下一道油腻的痕迹,根本就没法落脚了。 章歌奇一边挥刀抵挡一边吐槽:“这女人比一百个大叔还油腻!” 我拉满弓弦对准她射了一箭,只见滑狸卫立即用一部分头发将脑袋一裹,那油乎乎的头发竟然完美地挡下了飞速行进的箭矢。 然后她把所有头发狂野地扬起,从发丝间飞出无数泡泡,哗哗地吹向我们,泡泡虽无伤害,但是碰到之后,脚下就变得特别滑溜,我一个没站稳就摔倒了。 接着章歌奇也差点摔倒,幸亏他用斩龙刀稳住了。 章歌奇知道这招的厉害,脚下不稳根本就没法干架。 他忙用刀对着地面一顿猛刨,刨出一些干土,我俩各自搓了一把干土来防滑,手上脚上也因此弄得脏兮兮的。 “哼,黄毛小子,你们还不知道老娘真正的厉害!” 滑狸卫冷笑一声,摇晃脑袋甩出一络发丝,将右手边一棵小树缠住,轻轻一扯,竟被整齐地削断,如同利刃砍的一样。 章歌奇不屑地嘲讽道:“雕虫小技,有种你把我的刀也砍断!” 滑狸卫闻言,头发突然如同九尾狐的尾巴一样倏地分成十束。 她的发丝竟然有这样的韧性? 我搓了下手掌沾染的油,心想:难道是这油可以软化物质,达到用发丝就可以削断物体的程度? “两个臭小子!”滑狸卫愤愤地大叫,发束飞扬,“受死吧!” 就在这时,一双小小的赤脚落在我肩膀上,灰遇锦来的正是时候!它一拧手中的手电筒,射出的光束便把毫无防备的滑狸卫推出十几米远。 滑狸卫一手撑着地面滑出一段距离,灰遇锦细声细气地说:“大人,我来迟了,对不住……那啥,地上太滑了!我不是故意踩你……” “没事。”我不介意被他踩肩膀,眼下哪还有心思顾及这种小事。 灰遇锦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褡裢,正是我事先准备的东西,我又没有什么空间法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可以使用,便让灰遇锦背在身上,一听到敕令时,赶紧来我所在之处。 我取下褡裢,如此这般地交代灰遇锦,它眨着小眼睛,频频点头:“成,我知道了,请大人小心!” 它嗖一下迅速跳走了,我把褡裢打开,里面是一个个小布包,撕开来,是一些灰色的粉末,粉末压得很瓷实,一打开便扬得满地都是。 我自己拍拍手掌站起来,剩下的交给章歌奇,有了增加摩擦力的粉末,就不怕地面上的油了。 滑狸卫却十分蔑视,嘲笑道:“滑石粉而已,凭这个就能对付我吗?” “当然可以!” 说着,我抛出三个布包,章歌奇会意,他胸膛起伏,猛地深呼吸一口,随后一发龙吟。 龙吟强大的震动使布包在半空中爆开,向前喷出,糊了滑狸卫一身的粉末,好像肉丸子裹面粉一样。 “呸呸!恶心!!” 她骂了一声,舞动那蛇群般的头发再次攻向我们,章歌奇抓起一个布包往斩龙刀上一扎,然后挥刀迎敌,随着挥刀的动作,粉末哗哗地落下,撒了滑狸卫一身。 滑狸卫很快成了一个灰人,好像水泥堆里打滚的泼妇,她又气又急,尖叫着乱舞,她不断分泌滑腻的物质想洗掉身上的粉末,奈何粉末死死地粘在身上,使她看上去更加的狼狈。 这可不是一般的滑石粉,是我特意准备的针对她的道具。 见对方暂时陷入困境了,我和章歌奇交换一下眼神,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正文 第575章 荧惑卫 我掏出了一道病虎符,夹在指间。 伏在地上、裹了一身灰的滑狸卫顿时察觉到不妙,惊叫道:“兔崽子你要干嘛!” “不许动!”我高声喝道,“知道你身上是什么东西吗?” 滑狸卫瞪大了眼睛,我估计她已然猜到这些粉末是啥了,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般慢慢嗅闻了一下手臂。 她结结巴巴地说:“硫……硫磺?你们居然用这招对付一个女孩子,真是卑鄙!” 章歌奇嗤了一声,戏谑地说道:“呵,你算哪门子的女孩,有你这样一脑袋绿油油的头发,到处喷泡泡的女孩吗?” 我再次警告她:“不许动!你身上的粉末是高度易燃的!《天工开物》中记载了几种火药,有毒火、神火、法火、烂火、喷火,你身上沾的便是拿硼砂、磁末、牙皂、秦椒调配出来的烂火粉,只需要轻轻一沾火苗,便能烧得你全身溃烂流脓,哪怕好了以后,你也会变得像癞蛤蟆一样!” 滑狸卫微微颤抖了下,不敢再动,她咬紧牙关,狠狠地瞪着我,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其实我心里清楚,如果真给她点着了,周围全是树木,我们这地方又比较干燥,弄不好会连累整个村庄都着火,那实在是太不合算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说:“章兄弟,把她的头发砍了!” 章歌奇立即冲过去,一把薅住她那芦荟似的头发,然后用刀贴着头皮齐齐削断,滑狸卫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后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好似中风了一般。 我俩被这惨绝人寰的叫声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砍个头发会这么大反应。 我寻思了下,猛然想起滑狸卫乱发飞扬和发梢卷树枝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呃,她的头发既然能动,说明是连着神经的,那不是头发,应该是一种很像头发的攻击型器官,大概类似海葵的须子……” 章歌奇点点头:“哦,我懂了,林老师,这女人是个水属性的,进化出了水母一样的器官……那她原本其实是个秃子啊?” “你管人家秃不秃呢!”我过去试探了一下脉搏:“她疼得晕过去了,没有生命危险。估计这东西还会长回来的,我们先撤吧,救人要紧。” 难怪她一直都和音扬卫一起活动,基本就是个辅助型的角色,虽说滑狸卫的实力也就这样了,不过打倒了一个星城卫,我俩还是挺意气风发的,看样子只要做足功课,准备充分,即使不靠硬碰硬,也能打败各式各样的敌人,可见情报和后勤是何等重要。 来到村里,只见其他的村民们像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其中我还看见了自己的家人,顿觉一阵心疼。 章歌奇举起斩龙刀来感知龙丹,起初怎么找也找不着,幸亏我派遣的灰遇锦跑来指路,我们往村子南边赶去,斩龙刀立即有了微微的震感,当我们跑到小卖部附近,只听见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路边的草丛蹿了过去,由于速度太快,我们竟然什么也没看到。 斩龙刀震得更厉害了,上面的虎吼亦随着震动发出清脆的铃声。 我赶紧揉开望气眼,看见一只巨兽正在草丛间穿蹿,我招呼章歌奇赶紧追。 对方察觉到了,越发加快了速度,我在后面大喊:“你是荧惑卫吗?” 那巨兽听到了,陡然停下,然后一个尖细的女孩子声音回答:“是的,你是谁?” 我和章歌奇对视一眼,听声音居然是个小姑娘? 我说:“小妹妹,我是村里的人,是不是你把大家都控制了?能不能拜托你收了神通?” 我渐渐看清草丛中的东西,那是一只巨大的刺猬,但是身上的刺却是一根根金属棍,而且在不断地震动,似乎正在释放出电磁波讯号!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神奇了,居然真有蛟能进化出操纵人类的能力。 我听说像海豚这种大脑极为发达的哺乳生物,其脑电波可以对周围的人类产生影响,但也只是喜怒心境的变化,无法做到连行为也控制。 只见那刺猬通体深红,脑袋已经进化得很像一只没角的龙头,脖子周围像雷达似地鼓起一圈肉伞,伴随某种节奏不断波动。 在它这圈肉伞和后背之间,这部分没有长刺,上面盘腿坐着一个白发小女孩,打扮得花里乱哨的,戴着复杂的角状头冠,双手抱起,胳膊上纹着“十三”二字。 看来她是星城卫中最末的一个,但这种控制蛟的能力也可以说是非常霸道了,星城卫果真个个都是怪物般的存在。 对方用还带着童稚的声音回答:“那可不行,我奉了武叔叔的命令,必须得这样做。” 我听她语气柔和,似乎不是一个强硬之人,便继续劝说道:“小妹妹,你这样做会伤害到许多无辜的人,这不是好孩子的所为,光是听话懂事是不够的,还要善良。” “嗯……”她歪了下头,似乎在考虑什么。 章歌奇凑过来,笑嘻嘻地用哄孩子的语气说:“你赶紧收了神通,完事了叔叔给你买糖吃!” “你们是坏人!!” 小女孩陡然翻脸了,大喊一声,座下刺猬蛟猛地跳起,落到乡间小路上,快速地消失在一片桑树林里面,地面亦传来阵阵震动。 章歌奇尴尬地挠挠头,“怎么回事?我的语气听上去很猥琐吗?” 我叹口气,“你那不叫猥琐,什么叫猥琐?下次还是我来交涉吧!” “唉,这么小的孩子也是星城卫,真是不可思议。”章歌奇有些感慨地说。 “估计人家天赋异禀吧,我听说还有十二岁就上大学的,人比人得死呀!” 我们穿过草丛来到路上,准备继续追赶荧惑卫,突然章歌奇背后的刀震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拔刀,只见斜刺里闪出一个黑影,章歌奇双手持刀一挡,挡下一杆长枪。 但是下一秒,长枪突然喷火,吓得章歌奇赶紧跳开。 那杆枪造型奇特,枪尖堪比一把短刀的长度,枪尖尾部有一圈小孔,其它枪都有红缨来作血挡,但这杆枪却没有,后面的枪杆是漆黑的金属打造的。 持枪人是个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瘦高中年人,他把枪一挥,枪尖上的小孔喷出烈烈火焰,宛如红缨一般。 他拉开架势,伸出另一只手道:“我武者扬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章歌奇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嫩爹!” “大哥,别跟他废话!” 身后传来一声喊喝,只见另一个男人手持狼牙棒劈向我们,章歌奇把刀往地上一插,怒道:“天下臣兵!” 登时,这男人手中的狼牙棒便重逾千斤,砸在地上抬不起来,我也赶紧把背上的弓扔掉,不然我会走不动路。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叫武者扬的却依旧抄起手中的长枪气势汹汹地刺来…… 正文 第576章 另一件龙兵 我和章歌奇愣了片刻,怎么会有金属的武器在“天下臣兵”的范围内不受影响!? 武者扬又挺着长枪,一枪刺来,章歌奇慌忙跳开,同时一脚踹开后面那个还在试图拔狼牙棒的家伙,那家伙一P股摔在地上,惊讶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心,他手上拿的是龙兵!”武者扬大声道。 我注意到他手中的枪尖在抖动,双手青筋暴起,一副很吃力的样子。 我好像明白了…… 他这杆长枪并非不受影响,只是不完全受影响,虽然重量增加,但依然可以举得起来。 长枪本身造型奇特,细看之下枪尖光滑如镜,又有龙鳞似的暗纹,加之还有喷火的神奇效果,难不成…… 我说:“足下这把,莫非也是龙兵?” 对方冷笑,“哈哈,你猜对了!看老子的猎龙枪!” 说罢,武者扬把枪尖对准我们,从枪尖的孔窍中喷出一股夸张的火焰。 我赶紧后撤,和章歌奇撒丫子跑路,我们一口气跑到远处的草丛里,想借着遮挡绕到他们背后。没想到身后的火舌竟能长达三米,比刚才喷的距离远得多,这是我们没想到的。 火焰汹涌地舔过草丛,瞬间烧没了大片草地。 武者扬将枪身旋转,那火焰亦随之旋转起舞,如同绚烂烟花,根本看不清他本人。 边上的小弟狐假虎威地大笑:“哈哈,知道我大哥的厉害了吧?你们这帮臭虫!” 火焰一口气喷了二十多秒,然后才收回,武者扬把长枪一转,横在身后,趾高气扬,几乎是用鼻孔在看我们。 章歌奇不服气地喃喃道:“畜牲,同样是龙兵,居然比我的斩龙刀酷炫这么多!”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猎龙枪听着很是耳熟:“对了,猎龙枪我好像在哪听过……等一下,这不是李显以前的兵器么?” 这时,那个小弟屁颠屁颠地去拔插在地上的斩龙刀,斩龙刀既已发动“天下臣兵”,便如同石中剑一般,别说人类,就是夸父也拔不动。 不过章歌奇眼瞅着别人碰自己的刀,顿时不爽起来,口中骂骂咧咧。 武者扬喝道:“快把李显交出来,免你们一死!否则……我烧了这个村子!” 我一听,立刻心头火起,这帮人真是没有下限! 我说:“李显和村里的人,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身为捕蛟人,把这份远强于常人的力量拿来对付普通人,不觉得可耻吗?” 武者扬淡淡地说:“甭讲这些大道理,对我而言如同废话。你休要怨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我冷笑了下,“哼,‘奉命行事’真是一个既能作恶又能逃避罪责的好借口!”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武者扬冲过来,手中的枪再次喷出夸张的火焰,逼得我俩只能落荒而逃。 章歌奇气愤地拨开草丛,口中不停飙着脏话,我回头瞅着追在P股后面的怒焰,灵机一动,“章兄弟,别慌,我有一计!” “快说快说!” 我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章歌奇笑了,点了下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驱使怀中的应声虫,用章歌奇的声音大骂:“你这个畜牲,纵火犯,王八蛋!” 论起这“语言的艺术”,我明显不如章歌奇,骂人的话也比较单调,不过对方完全没有起疑,继续追赶,草地熊熊燃烧,烤得我后脑勺的头发都卷起来了。 见诱敌成功了,我立刻让应声虫到边上去,可是地面烧得很烫,它不乐意。 我此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拽起它就往远处扔,随后章歌奇的声音从它落下的方向传来:“畜牲,看招!” 追在身后的火焰果然转弯了,我转身掏出一包烂火粉用力朝武者扬身上掷去,嘭的一下,粉末四散,沾到火苗便烧了起来。 武者扬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叫声,全身烧成了一个火人,而且是诡异的绿火,并发出一股股腐蚀性的味道。 我看着一阵心惊,我也是第一次看这烂火粉的效果。烂火果然厉害,这在古代是战场上对付敌人用的。 紧接着,武者扬身上的火焰突然嗖的一下被吸入了枪尖,顷刻间周围的火焰全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震惊异常,这把枪竟然还可以这样用的吗? 武者扬被烂火烧了大约两秒,脸上、手上的皮肤红通通、血淋淋的,出现大面积溃破,好似刚刚从腐蚀性强酸的池子里爬出来,龇牙咧嘴的表情也越发狰狞。 他气得火冒三丈,大声骂道:“下三滥,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心中一阵紧张,慢慢后退,心想章歌奇怎么还不来,同时藏在背后的手把一道病虎符贴在一包烂火粉上。 等退无可退了,我扬手一抛,喝道:“焚尽!” 轰的一声,烂火粉爆开,在半空中绽开一道绿色的烟花。 武者扬大喊一声:“流火吸引!” 只见绿色的火焰又被“嗖”地吸入枪中,什么也没剩下! 我心中大骇,不愧是龙兵,有着和“天下臣兵”一样的逆天技能,就是名字不咋霸气…… 显然猎龙枪是一把火属性龙兵,可能会对金属性斩龙刀有一定的克制关系。 武者扬朝我横眉立目地喝道:“臭小子,让你自己尝尝被烧的滋味!!!” 他把枪向前一挑,看见这个动作我赶紧就跑,身后立即感觉到一股夹杂着腐蚀气味的热浪袭来,余光瞥见那绿色的火焰变本加厉地袭来。 我奋力奔跑,随后猛地飞身卧倒,热浪从头顶袭过,勉强躲过,还是感觉到一些火星落在身上,立即像被烧红的针扎了一样刺痛。 这时章歌奇从武者扬背后杀来,他背着斩龙刀,手中抄起狼牙棒,实际上趁着我引开武者扬的工夫,刚刚章歌奇绕到后方先解决那个小弟了,此刻他拿着别人的武器,显然是搞定了对方。 武者扬一惊,回身迎战,狼牙棒和猎龙枪刚一相交,这家伙立即操纵猎龙枪喷吐火焰,章歌奇急忙后退,从背后取出斩龙刀朝我抛过来。 斩龙刀划着弧线飞过武者扬的头顶,落地之后,我赶紧捡拾起来。 章歌奇和武者扬继续激烈地交手,但招架得却十分勉强,猎龙枪总是猝不及防地喷火,既遮挡视线又容易被烧伤,十分凶险。 我们的作战计划本来就不是打赢他,而是利用狼牙棒和“天下臣兵”的效果将其制伏。 二人在烧焦的草丛中你来我往地厮杀,我手中提着斩龙刀,也凑不进去,紧张地等待着时机。 很快,章歌奇被那来去无踪的火焰燎得眉毛都焦了,脸黑得像锅底一样,他怒道:“你烦不烦!!!”声音直接化作凌厉的龙吟吹向武者扬…… 正文 第577章 神枪猎龙 伴随章歌奇吼出的一发龙吟,猎龙枪的火焰被吹得呼呼倒卷,遮蔽了武者扬的视线。趁此机会章歌奇抡起手中的狼牙棒,劈头就砸下去,武者扬连忙双手持枪抵挡,形势瞬间逆转。 见机会来了,我当即大喝一声:“天下臣兵!” 顿时,手中竖着的斩龙刀变得重逾千斤,拽着我的手插在地上,压在猎龙枪上的狼牙棒也变得如山一般沉重,压得武者扬先是跪在地上,然后咬牙切齿,青筋暴出地奋力抵挡了数秒,最终还是被压倒在地。 “成功了!!”章歌奇欢天喜地冲过去,抓住猎龙枪的尾部准备抢夺,“拿来吧你!” 岂料雕刻成龙尾状的枪尾竟然也喷出一道细细的火焰,吓了章歌奇一跳,他迅速跳开,使劲地拍打着袖子方才将火焰熄灭,和我错愕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真不愧是龙兵!”我赞叹,这杆长枪似乎可以源源不断地喷出火焰,降妖伏魔、烧火烤肉各种方便,看得我都艳羡不已。 “无耻的小偷,别人的兵器用起来这么顺手吗?”章歌奇骂道。 被压在地上的武者扬一瞪眼,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你他喵说谁小偷?这是老子的枪!” “放P,这明明是李显的武器!” “呸,李显早就死啦,这是老子立了功,掌门赏给我的!” 我反问他:“那你们来这儿是找谁的?” 这家伙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把脖子一梗,睁眼说着瞎话:“最近有一个冒充李显、别有用心的坏蛋,掌门命我们将其捉拿!你们……要是愿意合作的话,武家人不会亏待你们,可千万别干那螳臂挡车的蠢事,和武家对抗,小心连累你这整个村子!你肯定不希望哪天有蛟杀进村里,把村民全部吃了吧?” 听到后面这句威胁的话,我腾得火冒三丈,“你再说一遍!他喵的脸都不要了?!身为保境安民的捕蛟人却用蛟来威胁普通人?是非善恶我自有判断,我只认一个理儿,那就是邪不压正!” 见我们态度强硬,武者扬不由皱眉道:“嘁,这么死心塌地,看来李显给了你们不少钱吧?他出多少,我们武家出双倍!” “鸡同鸭讲!”我厌恶地喃喃道,这种随波逐流还心安理得的人真是可恶。 章歌奇冷笑道:“焯,这种烂人居然和我是同行?别跟他废话了,我一刀宰了他吧!” 我想了想,摇摇头,掏出一道画着小人的符纸,扬手一弹落在武者扬的胸口上,然后我念起寄狐经。 躺在地上的武者扬突然脸色惊变,自言自语的吵嚷起来:“啊……怎么回事……你是谁……” 他剧烈地摇头晃脑、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最后两眼一翻,变作惨白。 我刚才是把最近抓捕的一只厉鬼附在了他的身体中,捕蛟人的身体再强悍,也无法抵挡灵魂层面的攻击,这叫作各有所长。 随后解除了“天下臣兵”的效果,章歌奇试探着碰碰猎龙枪,见无事发生,便开心地从他手中一把夺过来,爱不释手地甩了几圈。 “嘿嘿,这枪让我用算了,斩龙刀给李显用!” 真是毫不掩饰的喜新厌旧,我白了他一眼:“斩龙刀听了你这话都要流泪了好不好?” 然后我对被附身的武者扬说:“老兄,你去把那边被打晕的人捆在树上。再到牛脊山北侧山道附近,那里有个昏迷的女人,把她送到我家,把你自己和她捆起来。不许做多余的事情,完事了我会好好酬谢你的。” 对方木讷地点头,像机器人一样听话地走掉了。 章歌奇翻来覆去地把猎龙枪转过来又转过去,爱不释手地在手中摆弄,啧啧赞叹:“我去,这枪太酷炫了!对了,刚才是怎么喷火的?” “让我看看。” 我们交换过武器,我摸着猎龙枪的枪身,这枪杆上刻着一层龙鳞似的纹路,像磨砂般粗糙,有微微的颗粒感,手感极佳。虽然枪身略沉,不过整体造型十分威风霸气,前端有一个龙嘴吐出枪刃。 龙兵最大的特点就是分子密度达到了惊人的纳米级,表面没有一丝划痕、锈蚀甚至灰尘,毫无陈旧感,焕然如新。 举起这杆长枪,枪尖明晃晃地倒映一抹阳光,真有一种天下无双的豪迈感。 “嘿,看招!” 章歌奇开玩笑地挥刀慢慢砍过来,我也摆出架势,双手举枪招架,然后慢慢地还击。 我俩好像没长大的小孩般,很中二地过了几招,相视一笑。 我也羡慕地说:“这武器可真不赖!我现在终于明白武林中人为啥会为了一把屠龙刀打得头破血流了。” 说着我把枪也还给章歌奇,他把斩龙刀背上,提着长枪,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李显愿不愿意换……” “你可拉倒吧!呃,我们要干啥来着?对了,快去找那小女孩!” 我们来到刚刚小女孩消失的树林,章歌奇手中的猎龙枪忽然震动起来。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只听见一阵嗡嗡声,一团光雾徐徐靠近,那是一只飞行的小动物,振翅频率堪比蜂鸟。 我们这地方可没有蜂鸟,况且这里的天气,到五月初都还凉飕飕的,蜂鸟在这儿不得冻死? 随着我的眼睛聚焦,逐渐看清了这是一个多么奇葩的动物,那居然是一只长着蝙蝠翅膀的青蛙状生物!当然,有明显的蛟类特征——身上有鳞片、双目是纵长的瞳孔、长着细细的尖牙。 这小怪物明明飞起来很迅捷,却鼓着一对呆萌的大眼睛,看着让人感觉怪怪的。 我惊奇地说道:“这蛟是专门儿往搞笑的方向进化的吗?” 章歌奇说:“这玩意儿应该是一只青蛙,它吞了蝙蝠蛟的丹,多半是人为训练出来的。” 这只青蛙蝙蝠的合体生物绕着我们飞舞了一会儿,然后飞向树林深处。 那小女孩出现了,这只奇特的蛟便落在小女孩的手指上,像鼯鼠一样抱着荧惑卫的手,同时她依然坐在刚刚那只巨大的刺猬蛟身上。 这一手驯服蛟类的能力,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我走上前,说:“小妹妹,请你收了神通吧!我们村儿中老年人居多,这样操纵他们的精神,会造成许多人受伤,甚至死亡的。” 荧惑卫的视线从手中怪异的小宠物身上移到章歌奇握的猎龙枪上,连傲慢的神情都带着些稚气地说道:“哼,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我不能违抗武叔叔的命令!除非你们赢过我。” 章歌奇得瑟地把猎龙枪来回旋转了几下,“老子可不想欺负小姑娘,既然你的能力是训蛟,你派宠物来和我们打吧!” “行!”荧惑卫同意了,掏出一样东西,“我不想让我的宠物受伤,我们就比这个吧!” 正文 第578章 妥妥友军 她举起手中的东西,在我们眼前晃了晃,那竟是一个三阶魔方。 我不解地说道:“小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刚才我朋友说的是,我们和你的宠物比试。” “对。”她十分肯定地说:“是我的宠物和你们玩这个。” 说罢她把魔方往半空中一抛,那只青蛙蝙蝠飞起来,飞到半空,用吸盘状的扁平爪子抱住魔方使其滞空了一小会儿,同时将魔方的一面旋转了一下。 然后它飞离,又折返,故伎重施。 青蛙蝙蝠嗡嗡振翅,从不同角度,速度奇快地不断地撞击魔方,令其一直滞空不落,这一幕好似精彩的杂技,令人目瞪口呆! 我曾听说有只大象聪明到会画画,还有一只猩猩居然开始研究打磨石器了。 不过动物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学会玩魔方吧?这需要的是抽象立体的思维! 一分钟过去了,青蛙蝙蝠终于停了下来,飞回荧惑卫手掌中,她掏出一块燕子肉干喂它,好像在喂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掉在地上的魔方已经被转回了原样,我不可思议地捡起来,许久才开口问道:“蛟有这么聪明吗?” 荧惑卫得意地说:“龙丹拥有无限潜力,蛟可以往不同的方向进化,可以更强,也可以更聪明!” 章歌奇却面露担忧之色:“小姑娘,你把蛟训的这么聪明,我觉得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哼,要你管?”荧惑卫瞥了他一眼,“好了,刚刚是演示,现在开始比赛吧。你们先打乱魔方,让我的‘蛮蛮’来复原,然后我打乱,让你们来复原,谁用时少谁赢!” 章歌奇小声问我:“你会玩魔方么?” 我为难地说:“会倒是会,但也不精通呀……该死,我们不会被一只蛟比下去吧!” “那我给它制造点难度!” 章歌奇说着把魔方拿过来,转了又转,所有的颜色全部打乱,看上去杂乱无章,要复原应该需要花很久。 然后他把魔方往空中一抛,那青蛙蝙蝠立刻嗡一声飞起来,开始不停撞击半空中的魔方,将其转动。 我也掏出手机来计时,而那个小姑娘却抱着双手坐在巨兽身上,神情淡漠,不时看看自己的手指甲,或者打个哈欠。 青蛙蝙蝠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复原作业,看上去有条不紊。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秒,我心里很忐忑,毕竟魔方这东西,外行看着麻烦,但在懂行的人眼中却条理清晰。 听说解三阶魔方的世界纪录是三秒多,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正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看着手机上的计时,时间快到一分钟了,眼瞅着那只小怪物要把魔方解出来了。 章歌奇低声说:“啧,实在不行就来硬的!” 我尴尬地说:“啥?那也太丢了人吧?” “不是,老大哥不是说她怕挠痒痒么,就用这招对付她,待会儿你上我上?” 看着这个衣着繁琐华丽的高傲小女孩,我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我说:“再等等吧,我在观察魔方的解法,大概摸到了一些门道。” 其实我说这话也不太自信,手心微微沁出汗来。 我们说话之际,那只青蛙蝙蝠业已将魔方复原完毕,凌空抓住魔方飞向小女孩。 荧惑卫掏出燕子肉干,爱怜地填进小怪兽口中,然后炫耀般举着魔方给我们看,“我的宠物用时多久?” 章歌奇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十五分钟。” “嗯!?”对方眯了下眼睛,瞅着章歌奇,露出更加鄙视的神情。 我把手机举起来给荧惑卫看,“用时一分十三秒!” 荧惑卫满意地点头,“好,接下来轮到你们了,只要你们用时更短,就赢了,请你们加油!”说着她攥起小拳头。 说着,她随意地转动了几下魔方,然后抛过来。 我接住一看,心头的担心瞬间消失,大喜道:“谢谢小妹妹高抬贵手!” 荧惑卫故意别开视线,“快一点,比赛还在进行。” 原来她只是把复原过的魔方随便扭了几下,根本就是送分,我三下五除二地就复原完毕,用时不到二十秒。 难怪烈火卫说不必动手,原来荧惑卫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她只是因为奉命行事,才不得不来到这里。 我复原好了魔方,抛给荧惑卫,她一脸认真地打量一下,故作遗憾地说:“好吧,我输了,我已经解除了对村民的控制,你们可以回去了。” 说罢,她身下的巨兽轰轰地转向,我抱拳道:“多谢!” 章歌奇笑道:“喂,小姑娘,你看来是友军,不如留下来吧,我们需要帮手!” “胡说!!!”她装作生气的样子大声斥责,“我只是被打败了,谁是你们的‘友军’?哼,武叔叔还会派出更多高手来消灭你们,包括可以远程狙击的流星卫、会吐丝的罗织卫还有只要接近他三米以内必死的崩山卫,他们就在赶来的路上,再过六个小时,你们就死定了。” 说罢,她骑着巨兽慢吞吞地走了。 我和章歌奇面面相觑,没想到她又给我们放水,又提供给我们接下来的敌人的情报,这是何等善良的小朋友啊! 章歌奇一拍大腿,肯定地说:“友军,妥妥的友军!” 我听到后面还会再来三个“怪物”,顿觉头大:“真是没完没了……咱们赶紧回去准备!” 回到村里,乡亲们已经安然无恙,就是有点恍惚,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居然一大帮人都在外面闲逛。不少人看见我就拦住我询问到底出啥事了。我只能瞪眼说瞎话,哄他们说是大家中暑了。 询问者茫然抬头看看并不强烈的阳光,趁这功夫我和章歌奇撒丫子跑了。 回到和“芦荟精”交手的地方,她已经不见了,地上还扔着一大堆草绿色的“头发”,这东西滑腻腻的,极其恶心,我毫无收集的兴趣。 待我们回到诊所,村民们已经散去了。我进屋瞅了一眼,“芦荟精”、武者扬都被捆起来扔在仓库里头,不过李显和烈火卫好像还没有回来。 武者扬依旧还处在被附身的状态,看起来木呆呆的,我上前先收走阴魂,然后准备去找李显和烈火卫,刚走出仓库,章歌奇忽然叫住我:“喂,林大夫,你快看这怎么回事!?”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章歌奇指给我看我才发现,原来之前被打断,又被章歌奇粗暴修剪树冠的杏树竟然神奇地复活了,而且枝繁叶茂,断处也接了回去,还长了一圈树瘤! 正文 第579章 险中求安 我诧异地绕着这棵杏树打量,抚摸粗糙的树皮,和章歌奇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这时,烈火卫和李显一起走了进来,李显说:“你们平安回来啦?咦,章兄手上拿的是……”他先是愣了片刻,紧接着眼中露出惊喜和激动的目光,像是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章歌奇把长枪舞了几下,说:“这个是我的战利品,怎么样,很帅吧?” 我说:“甭显摆了,快把枪还给人家吧!” 章歌奇依依不舍地摩挲了几下,掷还给李显,李显接枪在手,利落地舞动起来,然后枪尖喷吐出一束火焰,然后大笑起来,“想不到,想不到,我的宝枪又回来了,多谢二位。” 我们双方交换了一下情报,原来他俩到山上也遇到了伏击,只不过这伏击的人和荧惑卫一样,并不是真心打算追杀的,那人正是排行第十一的木精卫。 双方只是敷衍地走了个过场,木精卫便头也不回地“败逃”了。 说话间,烈火卫的视线注意到院中的杏树,笑道:“木精卫肯定是先来过这里,她有点强迫症,看见有问题的树木就一定要医好。” 我高兴地说:“真没想到,我家这棵杏树居然还有救!看来木精卫是木属性的?” “没错!” 章歌奇说:“老大哥,我们碰见的那个小姑娘和我们说,后头还有人会来追杀李显兄弟!没完没了了!” 烈火卫看看李显,道:“木精卫也把这事儿告诉我们了。武斗天下达了‘追魂令’,所有星城卫都得来追杀少主,这已经不叫暗杀了,是明目张胆地要铲除障碍!此人气量真是狭小!” 李显有些不解地摇头说:“我实在不明白,这都过去十年了,我现在也失去了龙丹和地位,怎么还能成为他的眼中钉?难道真是为了灭口?” “追魂令”听上去很耳熟,我想了想,“哦,我记得那首写星城卫的诗上说‘追魂一令动如雷,阎王不敢收此身’,原来指的就是这个呀?” “对!”烈火卫掏出手机给我看,上面有一个令牌形状的图片,拿手去碰居然可以转动,正面刻着闪电和骷髅,背面写着“追魂令”三字,底部有个闪烁的红点。 我试着戳了一下红点,弹出李显的素描,比本人要微微胖一点,不过两根触须十分醒目,毫无疑问就是李显。 上面写道:“编号SS1203,诛杀对象为一只拟态蛟,经常化身这副样子,危害极高,所有星城卫,见此人格杀勿论,其同伴亦格杀勿论!” 烈火卫解释说:“这是一个密钥令牌程序,只有武斗天本人的生物识别信息才能发布合法的‘追魂令’,S级别就是最高级别,自然会有武家人前仆后继地赶来。” 我问:“那他们怎么知道李显兄弟在哪?” 烈火卫说:“系统定期会发送被诛杀者的GPS,这是由卫星、大数据、监控、人肉情报组成的立体追踪反馈系统,所以才说‘追魂一令动如雷,阎王不敢收此身’,只要被列入追魂令,全国各地的武家人、星城卫便会疯狂地追杀你!” “那这个‘拟态蛟’是什么生物?”章歌奇纳闷地问,“老子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会变人的蛟。” 烈火卫哧的冷笑道:“说来好笑,追魂令原则是上不发布杀人的命令的,只要上面想杀人,就称对方是蛟变化而来的,‘拟态蛟’这么好笑的名词只有武家内部的人看了才心照不宣。” 章歌奇哼了一声,嘲讽道:“这不就是脱裤子放P吗?真不知道这块遮羞布意义何在。” 我看着那道令牌,转念一想,说:“等一下,这块遮羞布还是有意义的。现在武家明面上说李显兄弟是蛟变的,如果李显回到武家,昭告所有人自己还活着,武斗天便更不敢动手了。” 章歌奇立马否定,“这不是羊入虎口么?只要武斗天打定主意想杀李兄,那办法和理由多的是!” 李显和烈火卫也是一阵沉默,正当我以为自己提了一个馊主意的时候,李显缓缓开口:“现在我被列入‘追魂令’,无论是天涯海角,躲到任何地方,他们都会找来吧?” “对。”烈火卫说,“其实林大夫的提议是值得参考的,现在躲哪里都是一样,倘若我们直接回星城,表明身份,有自己人的保护,反倒是最安全的。武斗天身为掌门,脸面还是要的,绝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人。” 李显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只想平静地生活,却一定要这样逼我。烈火,那我们就不等回信了,即刻动身,赶紧回星城吧!” 烈火卫点头,看向我和章歌奇,“二位,给你们添麻烦了,只要我们一走,就不会再有人来村里找茬了。” 我问:“你们咋回去啊?还是要召唤扁鹊公飞回去吗?” 烈火卫摇头,“召唤扁鹊公需要通过武家的渠道,如今这种情况,一定会被拦截的。只能使用普通的交通工具,乘飞机似乎不大安全,还是汽车吧,一旦有情况发生至少能灵活应对。” “要不……”我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我犹豫着,这实在是个艰难的决定…… 章歌奇看出我的心思,接着说道:“林大夫是不是打算一起走呀?嘿,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我干捕蛟人这么久还没到星城参观过。咱们几个一起去趟武家吧,老子也去瞅瞅正规军究竟都是啥样的风采!” 既然章歌奇这样说了,我也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对,我们一块送李显兄弟回去!大家的技能互有补充,就算来了不同的敌人,也有法子可以对付。” 李显听着,不由呆了片刻,他的眼睛湿润起来,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他颤抖着嘴唇,突然对着我们抱拳半跪。 我们赶紧把他扶起,李显感动地说:“林大夫、章兄弟!我们相识不到半年,你们却如此真诚地待我,叫我如何报答才好?!” 我说:“李兄,快不要这样,大家都是朋友!这位武掌门所做的事情实在令人不齿,我们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相助的。” 章歌奇拍着他的肩膀说:“对,哪有不平哪有我,人活在世,不折腾折腾有啥意思!再说,老子也是在维护我们这一行的公平和正义!” 烈火卫听到后面这话,瞅了瞅章歌奇,眼中颇有感慨之意,但他很快将目光移开,依旧沉默着。 “二位好兄弟,你们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哪怕粉身碎骨也不在乎!”李显说着,两根触须也同时在激烈地颤抖。 “嗐,李兄言重了,哪有需要让你粉身碎骨的事儿啊!”我笑道。 正文 第580章 前往星城 大家商议已定,准备即刻动身前往星城。 至于那三名俘虏,肯定是不能带着,于是统统穿了琵琶骨,我叫来灰遇锦吩咐他负责看守和照顾,倘若有人来营救,灰遇锦就赶紧撤,用不着死守。 这三名俘虏对我来说也是十分的鸡肋,杀不得也放不得,倘若有人救走就救走吧,反正又不心疼,只要别偷我的药材就成了。 保险起见,家里那些珍贵的药材,我全部拿走,封装好放进山海铛内,蒙上一层羊皮,然后让章歌奇帮忙,找了个远离我诊所的地方,深深地埋于地下。 章歌奇呼哧呼哧刨土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右手红通通的,询问是咋回事,章歌奇甩甩手,满不在乎地说:“嗐,之前对付‘芦荟精’的时候,我不是对着那棵树重重打了一拳么,怎么半天还没恢复。” 我按压他的手掌,章歌奇发出“嘶”的声音,似乎有点疼,我斜他一眼,“这手都快成卤猪蹄了,你小子不会是在学什么邪门功夫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全是老大哥指点的。” 我问是啥,他又不肯讲,只说是这招还没有学透。 章歌奇这是有点脉络阻滞,吃药很难见效,我便替他揉搓血管,慢慢的他的右手才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我随身带了一些药丸、符咒,用来躲避天雷的《窃仙方》自然是一直带在身上,至于李有田和张小发,实在是很抱歉,只能等这趟护送李显回来再医治他们了。 然后我给吴八一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在沈羊情况如何,吴八一有些沮丧地说:“我一直都没好意思给你打电话,这牛大仙咋请也请不动呀!我实在没辙了呀!” “咋回事?你咋请的?” “和上回一样,好吃好喝焚香祷告,上次贼灵,可人家这次就不搭理我了,唉……” “请不动就算了,都知道它老人家的脾气。小胖,我们准备出趟远门……”我大致跟他说明了一下,“你要不就放个假,在沈羊呆一阵子,我们过两天回来后,再联系你。” “啥?这哪成!小林哥,你们出去冒生命危险,我哪能心安理得地搁家呆着呢!这样吧,你们先出发,路上如果需要什么,我这边马上采购,亲自给你送到。” 我心中一暖,小胖真是越来越称职了! 我说:“这趟倒不是去啥荒郊野岭的地方,你要是来的话,我看看……”我在手机上查了查,“我们在星城附近的曾阳见面吧。” “行,我这边马上动身,你们路上小心。” 我打完电话,又到了饭点。章歌奇把家中储存的罐头、方便食品都翻了出来,随便做了一大锅米饭。大伙吃着米饭,桌上放着十来种罐头,看着倒也挺丰盛,虽说我觉得一百种罐头也不敌一盆热腾腾的猪肉炖粉条香,可眼下形势危急,哪有心情好好做饭。 饭吃到一半,我想到一件麻烦事,问:“李显兄弟,你这杆长枪怕是不好携带吧?” 李显笑笑,抚了一下自己的触须,“别说长枪了,我这‘天线’走到城里头也够奇怪的了。不过,林大夫不用操心,我们捕蛟人拿着刀背着枪,身上要么有文身要么长了肉鳞,在普通人眼中皆是异类,所以早就摸索出了一套低调出行的办法。” 烈火卫说:“我们有自己的交通渠道,物流也好、客运也好,还是很容易雇到人的。” 章歌奇笑嘻嘻地说:“李兄,你的大枪借我耍耍呗,要不你先用我的刀?” 李显点头说:“行,不过你用惯斩龙刀了,用枪可能略微有点难度。” 章歌奇大手一挥,拍拍胸口,“完全没有问题,我自小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你就告诉我怎么让它喷火。” 我吃着饭,实在不忍戳穿章歌奇的牛皮,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凭心而论,我觉得他就连刀法,也是莽劲儿大于技术,拿如今评价文艺作品的话说就是“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当然,这么说也有点夸张,章歌奇的情况应该是“八分感情,两分技巧”更为中肯。 吃饱喝足,准备出发的时候,章歌奇便美滋滋地背上猎龙枪了,像头回出征的新兵蛋子一样兴奋,看他那样子巴不得赶紧出现个敌人让他试试枪。 而李显则背上了斩龙刀,我还是带上了练习弓和箭筒,另外背了个旅行包,装了我能想到的所有会派上用场的东西。 章歌奇背上的猎龙枪实在太长,从肩膀斜着高出来一米多,如同过去的通讯兵。 我瞅瞅长枪,说:“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招雷劈的。” “没有关系,拉风就行!”章歌奇无所谓地一摆手。 李显说:“这杆枪主要的威力在于火焰,所以没法设计成折叠式或者轻便型武器,体积过于庞大是它唯一的短板了!” 我问道:“对了,那个荧惑卫感觉是个很善良的小女孩,那么小也能当上星城卫吗?” 烈火卫说:“成为星城卫仅仅是凭借实力,而且荧惑卫也不是小姑娘,她早就成年了。只不过因为修炼方式不同,一直维持着小孩子的外表,对她来说也比较方便吧,更容易接近蛟。” 我们走小路离开村庄,以免被人看见,沿着马路走了一段,便有一辆面包车开来,师傅探出头问烈火卫:“你是秦先生吧?” 烈火卫点头,简单交谈了几句,便招呼我们上了车。 猎龙枪不太好放,只能把后车厢打开,将其斜着放在座位下面,饶是如此,还关不上车门。 坐上车我仍然心中有些忐忑,一直望着窗外,担心追兵会来。 此时天色渐晚,李显看看我,安慰地说:“林大夫,你不必担忧,有我这对‘天线’在,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能发现的。” 我随口道:“我没有担忧,就是有点无聊。” 李显笑道:“其实我能闻到情绪的味道,愤怒的人我能捕捉到一种辛辣的气味,忧虑的人则是一种酸苦的气味,你身上就有类似的气味。说是‘气味’并不合适,准确来说是人身上的电磁辐射,这‘天线’八成挨着嗅觉中枢,捕捉磁场和辐射的时候,会有一种像嗅觉似的神经反馈。” 我感到惊讶,心想幸亏当初没给人家把天线拔了,不禁羡慕地说道:“你这‘天线’除了不好看,探测方面真是效果杠杠的!” 李显动动触须,“其实吧,看久了觉得也还行,甚至还有点可爱,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了。” “嗐,李兄,也就是村里的人瞎好奇,你要是去了大城市,我估计人家根本不稀罕你这两根呆毛。”章歌奇一边说着,一边刷着短视频,还递过来给李显看,“瞧这跳舞的大长腿美女,不比你那两根呆毛好看?” 那二人凑在一起看短视频去了,李显觉得挺新鲜,还掏出手机让章歌奇帮忙给装个APP。 正文 第581章 流星杀意 夜幕降临,我们乘坐的这辆车仍在郊外行驶。 烈火卫略微不安地看着车窗外,道:“最好抓紧时间进城,否则……” “赶不上饭点?”章歌奇这二货接茬道,“我肚子都饿瘪了,林大夫带吃的了吗?” 我从包里翻出中午吃剩的一盒米饭拿给他,为了方便在路上吃,我把米饭都握成了一个个米团。 章歌奇一看,嫌弃地吐槽说:“连包榨菜都没有咋下饭啊?” 我说:“中午剩下的一点米饭不想浪费,我就给带上了,先充充饥吧!” 章歌奇像个不乐意吃蔬菜的小孩,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光米饭有啥好吃的,我不充,你们充吧!” 我就拈起米饭团儿来吃,李显也伸手来拈。 我说:“这大米饭好多地方可吃不着呢,过去士兵出征只能喝稀粥,要等到冲锋之前才能有一顿大米饭就老咸菜。以前有明星到偏远地方录节目,问当地小孩最爱吃什么,结果小孩说大米饭,明星都傻了,他们还以为小孩会说冰淇淋、甜甜圈什么的,谁能想到人家最想吃的居然是这个。” 李显也感慨地说:“我听说过去有一个皇亲国戚被流放,说了一句‘要能吃顿白米饭此生就无憾了’,我一个人荒野求生的时候,也是深有此感。” 章歌奇见我俩都吃起来,自己可能真是有点饿了,说:“嗐,你们怎么突然开始忆苦思甜了,得,我也来一点吧!” 说着他拈起饭团,又开始整活,假装往饭团上放了一片烤肉,然后全部塞进嘴里,演技精湛地咀嚼着,等把饭团吃下去了,便故作深沉地点评:“嗯,不错,口味清淡、颗粒饱满,保留了东北大米的原汁原味,味道好极了!” 烈火卫见了,也笑笑,过来分了一些,我们四人便把一饭盒白米饭津津有味地分食了。 吃完米饭,我们正闲聊着,烈火卫突然神情一变,紧张起来,大喊一声:“快停车!” 我们也安静下来,只听外面呼啸一声,一阵狂风掠过,车窗玻璃哗哗地响动起来。 司机吓坏了,四下张望着,惊呼道:“什么东西?” “赶紧找地方……” 烈火卫话还没说完,挡风玻璃咔嚓一声,被一样东西射穿。 烈火卫立刻把章歌奇和我推开,同时另一手拽开身旁的李显,那东西来得贼快,只见一道黑光掠过,然后钉在车尾内侧。 我狼狈地抬起头,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漆黑的像标枪似的东西,反射出橡胶般的光泽,大概有一米多长。 我错愕地伸手去摸了下,它的表面有点像……头发? 这时司机急刹车把车停下了,他吓得抱头哆嗦,烈火卫催促大伙赶紧下车。 我们站在空无一人的路面上,月黑风高,四野茫茫,周围没有建筑或者山丘一样的高处,四面都是些杂草丛生的荒地。 紧接着,半空中传来呼呼的振翅声,我慌忙揉开望气眼一看,吓了我一跳:只见一只巨鸟在空中盘旋,上面坐着一个人,那人双手的动作我太熟悉了,像是正握着一把弓。 我说:“有个人乘着扁鹊公在上面狙击我们?烈先生,快用你的哨子……” 烈火卫摇头,“我的哨子控制不了这只扁鹊公。” “这只!?” “对,扁鹊公不止一只,它既是医疗援助又是交通工具,星城卫前十人各配有一匹。刚才射我们的,毫无疑问正是排行第四的流星卫,百步之外,无人能躲过他的弓箭。” 章歌奇抓住漏洞:“无人能躲?刚才不是没打中么?” 烈火卫没搭理他,抬头冲空中喊道:“流星卫,你射偏了,是故意的吗?” 只听上面回答:“没有射偏,我瞄的就是你们的车!老七,看来这次我们要站在对立面上了,现在星城卫集体出动,李显不死在我手上,也会死在别人手上。” 李显把手笼在嘴边大声说:“好久不见,流星卫!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你告诉我,武斗天为什么要殚精竭虑地除掉我这个已经没有威胁的人?” 对方沉默着,空中只有巨鸟振翅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说:“理由你知我知,大家都知。”语气很明显透着无奈。 李显说:“难道当年是他为了夺权,策划了溶骨洞的事件?可我只是一个受害者,又不知道幕后,他何必灭我的口?” “唉,李公子,问出这种问题,所以你才没当上掌门啊!上位者的逻辑,都是宁愿滥杀也不能放过,你们当年就互相看不顺眼,现在他高高在上,可以轻易就弄死你,他会放过这个机会吗?如果你们位置互换,你也会下令杀死自己当年的竞争者吧?” “我不会!”李显斩钉截铁地说,“我还不至于没有这点容人之量!” “呃……武掌门他……唉,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气……”上面那个人尴尬地回应道,“好了,不说废话了,我得杀死你们!” 一听这话,大伙都紧张起来,司机嗷嗷惊叫着:“喂!别带上我,我是无辜的!” “砰!” 一根黑色的箭射中车顶,几乎完全没入,司机突然噤声,我还以为他死了,往车内瞅瞅,原来是吓晕了。 我观察着那根黑色的“箭”,道:“这……这箭是啥材料啊,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烈火卫说:“是角蛋白。” “啊?真是头发呀!”我讶异地说。 “是,也不是。流星卫头发极长,需要用箭的时候,会将一部分头发逆向吸收进身体,然后从手掌吐出一支角蛋白构成的箭矢来。虽然这箭是头发‘变’的,可是韧性超过了橡胶和木头。” “太方便了!就是有点费头发!” 我抬头望上面,我总觉得这家伙并不是真想杀我们,否则怎么会废这么半天话。 我冲上面抱了下拳,说:“这位流星卫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请问怎样才能放我们一马?” 对方居然真的回答了,“呃,我也很犹豫……” “嗐!”章歌奇插话道:“你犹豫啥呀,大大方方地放我们过去呗!我们还没吃饭呢,你也没吃吧,走走,到前面城里咱们一起喝上几瓶!吃过东北的烤鸡架么,又香又下酒!” “滚!”对方喝了一声,“我既然来了,不可能放你们的!这样吧,你们四个人,我射四箭,如果全部能躲过去,我自己走,如果没躲过去,那我就杀了你们。我是给了你们机会的,这样我良心上也过得去!” 章歌奇继续死皮赖脸地说:“大哥,你还不如直接放了我们,这样良心更舒服点,做个好人吧!” “闭嘴!!!”对方的声音有些烦躁了,“你再废话,我先射你!” “咳……”章歌奇的嘴角抽动了下,本想还嘴,但可能是想到对方毕竟是个星城卫,便把话咽了回去。 正文 第582章 百步之外 见对方肯划出道儿来,看来还是讲道理的。 我问道:“流星卫先生,请问是四个人各躲一箭,还是可以派出一名代表来躲四箭?” 上面回答道:“随意,这个你们自己决定,决定好了我们就开始。” 这时烈火卫站出来说:“既然如此,我来吧!” “嗯,稍等下……”我考虑着,“烈先生,风高月黑的,隔着这么远又是纯黑色的箭,对方还是星城卫,你能看清箭的轨迹吗?” 烈火卫微蹙眉头,果然,他虽然武力爆表,却不具备感知技能。 于是我把背包放下来,说:“我上吧!” 烈火卫急忙道:“不,林大夫,太危险了,还是我来吧!我的身体强壮,就算挨了一箭也不会死。” 我笑道,“烈先生,人家的规则是躲箭不是抗箭。出发前我就说过,大家组团的话,技能可以互补,这一关恰恰是我能应付的。等遇到需要硬武力的,您再上吧,我到时肯定不客气地躲在后面。正所谓‘使骐骥捕鼠,不如百钱之猫’,各有所长嘛!” 烈火卫的面色缓和下来,却仍然不放心,他看看我,“林大夫,你看上去这么文弱,能行吗?” 章歌奇拉了我一下,也小声说:“林大夫,你光会射箭,啥时候学的躲箭的能力呀?” 我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我一定能轻松拿下!” 然后我对上面大声道:“流星卫先生,我先去车内准备一下。” “好的。”那人答道。 我跳到车上,看见司机瘫在座椅上,还有一股尿骚味,显然是吓尿了! 我嫌这味道埋汰,于是点上一支出尘香,然后轻声默念:“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语罢,身后便有一团光出现,子安还是穿着那身华美的羽衣,一副超凡脱俗的清雅模样。 她微笑着打招呼:“林先生晚上好,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我拱了下手,说:“十分抱歉,卷入了一些麻烦之中,现在我要和人打赌,需要借用一下你那招‘飞矢凝空术’。” “哈哈,林先生的生活真是动荡不安呀!”子安笑着调侃道。 “让您见笑了,我们准备吧?” 子安点了下头,随后我念了一遍寄狐经,她便悠悠地进到我的身体内,那股仙气立即让人感觉耳聪目明,经脉顺畅,身体仿佛也变轻了几分。 我把鞋带重新紧了一遍,衣服整理好,然后跳到外面。 章歌奇有些嫉妒地说:“靠,狡猾,原来你是叫小仙子来帮忙了!那还不如让我上!” 我说:“首先我的望气眼能看见空中那个人的动向;其次,子安的‘飞矢凝空术’能让我有充足的时间躲避;最后我是巫医,请灵上身是比较拿手,怎么看我都是这一关的最佳人选。” 见我真要上场了,章歌奇拍拍我的肩膀,郑重地说:“你千万小心,林大夫,你要是没了……老子剩下的人生就只有‘杀光武家人’这一件事可做了!” 我心中一暖,重重点头道,“谢谢章兄弟,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向大伙比划了一下OK的手势,大步离开平坦的道路,来到旁边的空地里,把周围的小石子全部踢开。 对方也挺有耐心,一直乘着扁鹊公悬停在上方等待,确实是很有诚意。 过了片刻,我对空中高声喊道:“流星卫先生,我准备好了。” 流星卫说:“开始之前,我提醒一句——是你自愿接受挑战的,我的箭很快很准,如果你死了,其他人也不要有怨言。” 我抱拳道:“绝不会有怨言,相反,我还很感激流星卫先生给我们这样一次公平对决的机会!” 对方却说:“不,倒是我要谢谢你们,不但允许我杀你们,而且让我良心不会内疚。呵呵,我的箭,你是一定无法躲开的!” “那就试试吧!” 我略略分开双腿站定,眼睛紧盯着上面,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子安在我脑海中提醒:“林先生,把身体放松,你这样太紧张了!反而影响动作。” “好的。” 我用呼吸吐纳的法子长长地鼻吸然后用嘴吐气,放松全身,尽力让内心平静如一泓潭水。 上面那个人,把弓搭了起来,实际上我注意到他的弓好像是“粘”在手上的! 我心想,难道说那不是武器,而是他的身体的一部分!?或者说他的左手就是一副弓的形状!? 接着,他的右手掌慢慢长出一截箭来,星城卫用力拉满弓,大喝一声:“箭来了!” 我自己喜爱射箭,知道诀窍,不看别的,只看他夹住箭尾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动作。当看见这两根手指撒开时,我立即向边上全力一跳,子安亦同时发动了“飞矢凝空术”。 时间陡然变缓,只见那黑色的没羽箭左右摇摆着射来(箭无论射得多直,飞行途中都是左右摇晃的),和箭的速度相比,我感觉自己躲闪的速度是如此之缓慢。 不过我还是险险地避开了第一箭。避开的刹那间,一道锐利的风贴着脸颊擦过,好似被利刃蹭了一下似的。 我落地的同时,子安解除了“飞矢凝空术”,我看见那箭不偏不斜地落在我刚才所站立的地方,如果没有子安的帮助,我大概已经用物理方式开了任督二脉。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发现脸颊流血了。 “靠!!”章歌奇激动地跑过来,“林大夫,你被划伤了吗?” 我看看手指上的血迹,颇为后怕,“没有,我确定没有碰到!是被箭带起的风削伤了。这样的速度,如果我碰到一点点,只怕半张脸就削没了。” 上面的流星卫似乎愣了一下:“看来是个懂行的……没错,我的弓箭可不是一般的弓箭,它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烈火卫的拳头可以有多快,我的箭就能达到其三倍的速度!” 烈火卫替我捏了把汗,劝道:“所以说,百步之外,流星卫是无敌的存在!林大夫,你的处境太危险了,还是换人吧!” 我摇头,“大家不必担心,我一定能通过考验,一定!” 这时,子安在我意识中说道:“林先生,注意风向,现在的风向对你很不利,最好换个方向!” 我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风果然是朝着我吹的。 我悄声说:“谢谢提醒。” 正文 第583章 躲箭较量 我深呼吸了几下,然后转到风向的侧面。 子安问:“林先生为什么不逆着风?” 我回道:“他开弓的力道很强,就算逆着风实际上也慢不了多少,还是侧风对我比较有利,只要箭矢稍微偏移些,我就更有把握躲开。” 我再次站定之后,流星弓徐徐地拉满弓弦,风中传来弦缓缓绷紧的声音,让人头皮都发麻。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松身体,意识却高度集中。 当流星卫撒开手指的瞬间,子安立即发动了“飞矢凝空术”。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箭来的方向,果然,箭矢在风中出现了微微的偏斜,于是我向另一侧闪去。 可是箭来的实在太快,相比之下,我在空中缓缓移动的样子仿佛一只蜗牛,照这样下去,我必然会被射中! 情急之下,我用尽全力扭动身体。 但对方的箭速简直不可思议,顷刻间距离我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那种感觉令人非常绝望,在飞矢凝空术的作用下,时间是缓慢流动的,而我的速度也一样慢。 在这个减速的时空中,唯有那支箭飞得贼快! 倘若只是寻常的射艺,断不可能在强者如林的星城卫中排第四,此人的箭又快又稳,我看见箭尖顶着一道锅盖状的气流,心中不由阵阵惊叹,这说明箭的飞行速度已经接近音速了! 此时我感觉用尽全力也避不开这支箭了,当箭快要碰到手指时,我忽地灵机一动,干脆用手指去推开箭锋吧!这是我唯一能活下来的办法! 当手指碰到高速运动的箭,与箭身接触的皮肤便以慢镜头的方式炸裂了,血浆在半空中像一团凝胶般扩散,但痛觉还没有沿着神经传来,我能感觉到手指传来的质感,使劲地推动着箭锋。 终于,飞行的箭慢慢偏离开我胸口的方向,手指的推动,加上身体的位移,和身体的扭动,最终箭矢贴着我飞了过去,轰鸣着深深扎进土地,而我也因为失衡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飞矢凝空术”解除了,我立刻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指尖传来,整个食指皮开肉绽,侧面被豁开一道口子,疼得我直吸凉气。 其他人赶紧奔过来看我怎么样了,章歌奇瞅着我受伤的手,看起来很是担忧,“林大夫,这家伙太危险了,下一发还是我来躲吧!” “没关系……”我流着冷汗说,“只是擦伤,没有大碍……还有,章兄弟,你们千万别和他冲突,我估计他的箭,恐怕除了我,谁也躲不开!” 这时半空中又传来一阵呼啸,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这家伙判定我失败了,准备射杀我们!? 烈火卫往空中一伸手,抓住一个小竹筒,正是流星卫从上面掷下来的。 流星卫朗声道:“你受伤了,先治疗一下吧!” 原来是金创药,我刚才都忘了,他骑乘的是扁鹊公。 章歌奇狐疑地说:“喂,不会有诈吧?他会好心给咱们药?” 我摇头,“不至于,他要有别的心思,一开始就不会跟咱们打赌了。” 说着,我从烈火卫手中拿过金创药,涂了一些在手指上,立即感觉清凉透骨,立马就不疼了。看来里面有蟾酥、冰片之类的成分,可以快速止疼。 烈火卫问我:“刚才那一箭速度太快,我也没看清。林大夫,你的手是怎么伤到的?” 流星卫淡淡地说:“这位小兄弟,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手指把箭推开了!” “什么?这也能办到?”烈火卫亦大惊失色,他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 我没想到对方居然看出来了,我说:“流星卫先生,我这算是输了吗?” 对方沉吟片刻,答非所问地说:“阁下如何称呼?” “姓林,是个巫医。” “林大夫,我敬你是条汉子,竟然能用这种方式避开我这钻风箭,和我对战的人里面,你还是头一个撑过第二箭的。如果判你输,未免太不知趣了些,毕竟你是拨开箭矢时被擦伤,并非被射中。这样吧,我们继续,后面两箭你可得躲仔细了!” 可李显却说什么都不想让我继续打赌了,他高声对空中喊道:“林大夫只是被卷进了武家内部的纷争,别再难为他了。如果……如果我们现在放弃,我让你杀了我,是不是只需要我一条命就够了!?” 烈火卫闻言一惊,“少主……” 李显恼恨地咬着牙,“我深知流星卫的速度,这场比试,何尝不是他对自己实力百分之百的信心!我担心林大夫撑不过三箭,一起死不如我一个人死,这一切本来就是因我而起!” 我安慰他说:“李兄,甭操心了,我一定能躲过去的!千万别灰心放弃,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我肯定不干的。” 烈火卫亦抓着李显的手说:“少主,我们不能放弃,不能向武掌门低头!我追随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认可你。捕蛟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越来越滥用这份超自然的力量,唯独你所带领的队伍,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普通人类,真正地在保护他们!” 李显看看我俩,腮帮上的咬肌抽动了下,沉重地点头道:“抱歉,林大夫,我不该动摇的。好,我们同生同死!” 我点头:“好,那大家先离远点儿吧,我继续躲第三箭!” 三人担忧地瞅着我,默默走开了。 我深呼吸几下,调整心情。 脑海中子安说:“林大夫,刚才你跳得慢了,下次若再有这样的失误,凶多吉少!” 我叹口气:“我承认!因为风向偏北,按理说我应该按相反方向跳,可是那一瞬间我犹豫了……对方是个经验丰富的弓手,怎么会不懂得平衡风向……” 我看看身后的箭,箭是落在我右边的,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他也察觉到了风向,所以射的时候箭朝反方向略微倾斜。 子安建议道:“但是等箭离弦再躲,这实在太慢了,必须得预判!” 我盯着上面那个人的动作,看见他右手掌吐出长箭,便道:“子安!发动凝空术!” 瞬间,“飞矢凝空术”立即发动,半空中的灰尘、草屑都定格住了。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流星卫的手指,观察他皮肤下面肌肉骨骼的微小变化,预判箭的方向。 还好在意识的世界中,我依然可以和子安正常交流。 我说:“预判不能够太早,否则他会变向的,如果身在空中,再想躲就迟了。” 子安问我:“嗯,我有句不当讲的话,林先生是不是过于顾虑对方的想法了?” 我答道:“这样可怕的对手,考虑得多深都不过分!我很了解射箭时那种细致入微的感觉,电光火石间就可以做出许多判断,在箭完全离开弓之前,我绝不可以暴露自己的动向!” 子安被说服了,“好吧,林先生千万当心!” 正文 第584章 预判我的预判 慢镜头之下,流星卫拉弓的动作被无限细分。我感受着自己心跳的节奏、血液的律动,像风暴一样呼吸着,意识高度集中,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不见了。 我的体感好像过去了几个小时似的,终于,箭缓缓离开了他手中的弓,我看清楚箭头是朝左边飞的,于是乎拼命调动全身肌肉向右边跳起来。 那枝箭依旧飞得很快,我紧张得全身都在冒冷汗,我必须保证每一步都不判断错,才能活下来。 当箭飞到一半的时候,我也腾空跳了起来,我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以手指为参照物去观察那闪烁着漆黑光芒的箭尖,错愕地发现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它居然正在往右边飞!! “该死!”我在脑海中和子安说道,“他预判了我的预判,让箭在半空中转向,我马上就要被射中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连子安亦大感震惊,“箭还可以拐弯吗?” “确实有这样的技术,我看过外国有些厉害的弓手可以办到,让箭拐着弯避过前面的障碍射中后面的目标,流星卫这样技艺精湛的弓手一定能做到。” 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这下子全完了…… 虽然流星卫是个可敬的对手,可他是在认认真真地比试,毫无放水的意思,以杀死我为目的。 照眼下的趋势,我会慢慢向右移过去,被慢慢偏过来的箭射中,最可怕的是,这个过程我会在“飞矢凝空术”的加持下慢慢体验,包括箭矢穿透身体的过程,大概会在我的主观意识中被拉长成五分钟之久! 如此强劲的一箭,必然会粉碎我的骨骼,撕裂我的肌肉,击穿我的内脏,把我扎个透心凉! 我紧张到全身都好像紧绷绷的,拼命思考活下来的办法,如果现在有一股外力,能让我停下来就好了! 但是在这慢镜头的世界中,除我的脑子在动,其它的都无法调动…… “子安,你可以推我一把吗?”我想到了唯一的办法,便问道。 “林先生的意思是,我现在离开你的身体,同时朝反方向推你?” “是的!” “好,我尽力而为,林先生,你先调整好重心!” 我开始把身体往左边歪,同时解除了附身的效果,子安离开的瞬间,飞矢凝空术的BUFF自然也一并消失,我的主观时间感又恢复了正常。 耳中只听见一阵狂风般的呼啸,接着我重重地摔向地面,震得五脏六腑都在摇颤,仿佛在腹腔中发出悲鸣,随后便是同伴们跑过来的脚步声。 我倒在地上,左边肩膀摔得生疼,扭头看,那支长长的箭倾斜着插在地面上,距离我不过几公分远。 子安悠悠地飘浮在空中——这个法子虽然奏效,可是有一个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子安的存在被对手知道了。 章歌奇跑过来扶我,“太惊险了,你差一点就被射中了!” 李显惊讶地指着空中的子安问:“那个是……” 章歌奇介绍说:“她是小仙子,我们的神仙朋友。” “啊!”李显也很吃惊,动动触须,抱了下拳,“幸会幸会。” 子安也礼貌地在半空中欠了欠身。 这时,半空中传来一阵迅猛的风声,然后轰的一声,只见流星卫竟然直接从空中跳了下来。 他留着一头黑黑的长发,身体虽然瘦削,可是看着格外有力量感,左“手”十分扎眼,手腕上长着一副骨弓! 流星卫落地之处,直接在地上砸了个坑出来,只见他目光森然,先是打量我,然后又从我的脸上移到子安身上,用手指着子安,冷冷地说:“你靠这个东西,在半空中突然改变方向!?” “喂,什么‘这个东西’,人家是……”章歌奇听着很不顺耳,我赶紧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 我上前抱拳道:“流星卫先生,我说过我是一名巫医,役使鬼神是看家本领,请灵上身,这应该算不得作弊吧?” 流星卫皱眉,不快地说:“我此前声明的是,这是你我之间的比试,可你有外‘人’帮助,怎么看都不公平!” 我早料到对方会抗议,章歌奇走上前:“喂,请灵上身只是人家的一种专业技能,那你身体里还有龙丹呢!你自带蛟的力量,和一个普通人比试,这就公平吗?” 烈火卫说:“流星,大家眼睛不眨地全看在眼中,林大夫确实是以自己的方式躲开了箭矢,我认为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嗯……”流星卫沉吟着,末了他勉强点点头,“好吧,但是,第四箭不许再使用‘这个东西’,否则我单方面宣布今天的比试作废!我已经作出最大让步了。” “喂,你让一个乡医躲你那比导弹还快的箭!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章歌奇立马大声抗议道。 我赶忙拉住章歌奇:“别这样,章兄弟。流星卫先生,看来是我们双方没有沟通好,我愿意接受提议!只凭我自己的能力躲开你的第四箭!” “林大夫!”章歌奇和李显诧异地看向我。 “靠,你疯了吧?!”章歌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最后一箭你甭上了!还是我们替你吧!” 我笑笑,“你们放心,我可以躲开的,相信我!” 烈火卫的目光突然落在流星卫身上,心知肚明地看了我一眼,走过去用宽厚的大手拍拍流星卫的后背,“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试,双方都很有风度,放心吧,如果林大夫没有成功,我们仨会站好让你杀掉的,绝无怨言!” 流星卫满意地说:“不愧是烈火卫,说话做事就是痛快。好了,可以开始了吧。” 章歌奇小声给我鼓劲,“别紧张,林大夫,完事了咱们要么去城里吃烧烤,要么去地狱当烧烤!没啥大不了的!” 我苦笑,“谢谢、谢谢,听完这话我更放松了。” 边上的子安亦冲我点点头,给予我鼓励,她没有走,而是退开,远远地看着。 这次流星卫没有回到扁鹊公背上,而是直接走到百步之外,站定,转身。 我摆了下手,高声说:“且慢!我是一名巫医,容我先念上一段刀枪不入的咒语!” 流星卫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要是认为那个管用,请便!” 我双手结印,喃喃地诵念起来,“天灵灵,地灵灵,奉请祖师来显灵。一请唐僧孙悟空,二请沙僧猪八戒,三请二郎来显圣,四请伏魔关大帝,五请金刚葫芦娃……枪弹来了自绕行,箭矢飞来自折茎,显灵显灵快显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嘛咪嘛咪哄……” 念到上头,我不停地跺脚加摇头晃脑,大伙都看得呆住了,莫名其妙地瞅着我。 章歌奇也觉得纳闷,冲李显说:“林大夫不是真疯了吧?咋念得经突然这么古怪!以前不是这种画风的!” 流星卫似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请问,你在拖延时间吗?” 正文 第585章 各显本领 面对流星卫不耐烦的发问,我充耳不闻,继续喃喃念咒,只是念到第二遍时,我开始念的是寄狐经。 “……往者悠悠,执念难休;狐死首丘,亡川刻舟。” 我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含糊,身体仍做出这些夸张的动作,不让对方猜到我在干嘛。 当流星卫提出不许再借助子安的帮助时,我急中生智想出一招,可能算是作弊的手段吧! 我趁着劝开流星卫和章歌奇之际,将一张寄有恶鬼的符咒贴在流星卫身上,不过当时没敢贴的太实,那张纸飘飘的随时要掉,后来烈火卫看见了,便装作拍流星卫后背的样子,将符咒贴牢。 躲开第四箭的办法,就是他“自己”射歪! 虽然星城卫的身体十分强悍,但是精神层面上应该无法抵御被恶鬼附身,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念罢最后一句,流星卫的耐心也到了极限,大声道:“别浪费时间了,像男人一样勇敢地面对吧!” 说罢他拉满手上的弓,漆黑的箭尖指向了我。 我睁大眼,盯着对方的眼睛道:“我命令你射歪!我命令你……射歪!” 流星卫先是愣了一下,大概还以为我脑子出问题了,继而轻蔑地哼了一声,“哼,痴人说梦!!!” 旋即这一箭射了过来,在这一瞬间,我紧张得全身绷紧,每个毛孔都像过了电般不停颤栗。 边上的李显也不由自主地担忧地大喊:“啊,林大夫……” 我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只听见轰的一声,黑箭射中我身边十几公分处,巨大的冲击力溅起大量泥土,打在身上像铁沙一样生疼。 那股黑箭带起的气流随后才呼啸而止,吹得耳朵和脸颊阵阵发疼。 我脸上、手上全是冷汗,里面的衣服几乎湿透了。惊魂甫定之后,心脏又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我顿觉浑身无力,想要倒在地上。 “哈哈,成功了,成功了!” 章歌奇开心地跑过来,不顾我的抗议,和李显一起把我抬起来往天上扔,又抛又接连续五、六下,我仍是手脚发软、有点难受,他俩却在下面兴奋得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流星卫像是反应过来,突然冷冰冰地说:“不对,你刚才玩了什么把戏!!!” 然后他将弓弦拉满,瞄准我们。 弓弦被拉到极限,吱吱作响。 章歌奇脸上的笑容消失,和李显接住我,放在地上,面面相觑。 烈火卫挡在我们前面,说:“流星,愿赌服输,林大夫确确实实避开了四箭,这是大伙有目共睹的事情。” “胡说!!!”流星卫气得喊道,仿佛自尊心受到了侮辱,“我七岁习射,从十岁开始,未曾有一箭射偏过!为什么我刚才会鬼使神差地偏离目标!你对我究竟使用了什么邪法!” 章歌奇故作高深地分析道:“呃,老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潜意识中的善念让你射偏的?” “放尼玛的P!”流星卫转过箭头,一脸厌烦地对着章歌奇,“你这只爱叫的哈士奇,我先一箭穿了你,再杀其它人!” “玛德,你骂谁是狗呢!就算是狗也不能说我是哈士奇呀!”章歌奇虽然嘴硬,可并没过去和对方起冲突,他也清楚对方的箭不是吃素的。 这时,黑暗中出现一道光,只见烈火卫的体表开始泛起火星似的颗粒物,他沉声警告流星卫:“流星,你是不是打算不遵守约定了?那我们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 流星卫淡淡地说:“看看你的拳快,还是我的箭快!” 显然流星卫输得非常不甘心,这样下去,最后还是会演变成一场恶斗。 我想了想,下定决心站出来说:“流星卫先生,请把箭放下,我可以告诉你原理。” “你先说!” “请先放下箭。” 烈火卫小声提醒我:“林大夫,流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你还是不要说出真相了吧,不然他会认为你侮辱了他。” 我一阵苦笑,心想这算侮辱吗? 在我的立场看来,简直莫名其妙。役使鬼神难道不是我的正当手段吗?唉,可能在纯粹的武者面前,他们会觉得这办法不太光彩吧…… 我的望气眼一直开着,流星卫阳气太盛,我役使的那只恶鬼并没有完全附身,仅仅勉强控制着流星卫的右手,并不能太寄希望于恶鬼身上。 流星卫继续用箭指着我们,逼问道:“快说,你到底使用了什么邪术!”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当然也可能是烈火卫身上散发出来的硝石气味。 烈火卫略略伏下身体,绷紧肌肉,摆出准备冲刺的姿势。 察觉到这一点的流星卫亦用箭指着对方。 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李显手中的斩龙刀响了起来,章歌奇握着猎龙枪,问道:“李兄,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怕得哆嗦起来了?” “没有啊!”李显否认,诧异地看着刀柄上的铃铛,“章兄弟,是这刀自己在震!” “喂!不对劲儿!”章歌奇也忽然惊叫一声,“你的枪也在震!” “……附近有蛟!!”李显一下明白过来,他环顾四周,“也许是这里同时有四名捕蛟人,龙丹的磁场太强烈了,把野外的蛟引来了!” 我也四下张望,很快便发现地下有一团青气正在接近,那个体形、那个大小,很像是一只土龙王。 我朝地下一指,“在那儿!!!” 我话音刚落,地下的怪物就开始上升,地面陡然隆起,沙石轰隆隆地翻滚起来,大片平整的野地仿佛是被大型农机给犁了一遍,上面的野草也嘁嘁喳喳地被碾碎了。 流星卫不假思索地把箭对准土龙王来的方向,撒手放箭。 黑箭旋转着,挟着两道螺旋状气流射向地面,竟然一箭钻入地中,速度几乎不减,凭借望气眼,我惊愕地发现这箭像穿甲弹一样穿过土层,把土龙王射了个对穿。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这就是星城卫真正的实力吗? 章歌奇跃跃欲试,把猎龙枪舞得虎虎生风,还喷出一束小火苗,洋溢着好似过年一般的欢快气氛,准备上阵杀敌。 突然土龙王发出一阵龙吟,震得整片大地变得像水波一样柔软,一道音浪的涟漪扩散开来,上方的泥沙碎石疯狂地跳动起来,我们仨不得不捂住耳朵,章歌奇叫李显把斩龙刀插在地上,用虎吼去化解龙吟。 但是流星卫和烈火卫却站着不动,看他俩的样子,似是完全不为所动,烈火卫喊道:“这头孽畜准备从正下方一口吞掉我们所有人,流星,快用那招吧!” 正文 第586章 自尊心强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像一下将眼下的矛盾先抛之脑后了,目光中充满战友的默契。 接着流星卫半跪下来,一拳打进地面,一直到手腕都没入土中。然后他那一头长长的头发竟“嗖”地消失了,好像被身体吸了进去。 李显解释说:“流星卫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变成了箭,插进地里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流星卫只剩下一头短短的头发。他能够将头发转化为箭矢,实在太方便了,看着也非常神奇,好像变戏法似的。 我心想,龙丹可以让生物机体产生各种奇妙的进化,真是变幻莫测。 这时,那土龙王已经来到我们脚底下,张开大口,摧枯拉朽地向上方吞噬,地面亦剧烈震动。 烈火卫攥紧双拳,绷紧肌肉,对准埋在地下的箭矢,全身散发出浓烈的火药气味,然后他大喝一声,对着地面狂捶不止,双拳有如幻影,仿佛瞬间变成了好几对手臂。 我紧张地用望气眼盯着脚下,只见土龙王在上升的过程中戛然而止,不断被什么东西刺穿身体,发出凄惨的痛叫声,随着它的挣扎,脚下地面也像波浪翻滚般不停波动。 最后,烈火卫用尽全力,轰的一拳打向已经凹陷有三尺深的地面。伴随着刺目的火焰迸射,一股熊熊烈焰直接冲向下方的怪物。 土龙王垂死之际发出一阵可怕的龙吟,以我们所站处为中心,一圈圈同心圆状的涟漪向周围扩散,不但地面被搅得稀烂,就连不远处的公路地面也碎裂了,我们乘坐的汽车受到牵连,启动了警报,嘀嘀地响着。 我和章歌奇、李显被震得心肺颤抖,头晕脑胀,若非虎吼铃的抵消,简直要被震死了。饶是如此,三人还是被震得开始流鼻血,眼睛也红红的,脑袋胀痛欲裂,我同时也感到腹中翻江倒海,阵阵想呕。 但是,地下的土龙王在吃下那一击之后便死去了,一切很快归于平静。 我擦着鼻血,敬佩地看向烈火、流星二人。 烈火卫朝我笑了笑,“林大夫,这招就叫作‘打钉枪’,对付地下的蛟有奇效。” “厉害!真是叹为观止!”我由衷地称赞,当初铁桶山那只土龙王,青牛大仙也费了不少妖力才打死,想不到两名星城卫只凭一招就KO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青牛大仙是天花板级别的战力,结果牛外有人,在对付蛟这方面,星城卫实在太强大了! 烈火卫赞许地瞅着流星卫,拍拍他的后背,“好哥们,多年没合作了,还是这么默契!”说着,他趁机把贴在流星卫背后的符纸给扯下来了,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章歌奇擦擦鼻血,道:“那啥,大家不打不相识!走,一起到城里吹几瓶啤酒去!” 被这只突然出现的土龙王一搅和,流星卫好像没了兴致,他一摆手,“算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算我输了。不过眼下武家人倾巢出动来猎捕你们,你们前途凶险,好自为之吧。” “多谢提醒。”烈火卫感激地一抱拳,“我相信一切自有天意安排,既然上天让少主活过来了,一定不会轻易让他死去。” “唉,你这个人总是很迷信……”流星卫摇摇头,然后他看向我,“对了,林大夫,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让我最后一箭射偏的?” “呃……”我含糊地说,“也没啥神奇的,就是我念的那篇咒语发挥了效果。” “什么?你念完那些乱七八糟的咒语就能刀枪不入?那不是骗人的吗?”他不太相信,狐疑地看着我。 “这个嘛,信则有不信则无。咒语的力量下限低,但上限也高。何况隔行如隔山,您可以不理解我这一行,但不代表我这行当就是骗人的。” 流星卫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章歌奇走过来吹嘘道:“我们林大夫的咒语一向很灵!人家可是根正苗红的巫医,而且还受过仙家的指点……哎,对了,小仙子呢?啥时候走的。”他想起子安来,回头问我。 我看看周围,子安确实走了,可能是见我们安然无恙,便悄然离去了。 流星卫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勉强点点头,“行吧,就此别过!”说罢他把手指放进口中,用力吹了一个口哨,然后弯下腰,噌的跳起来,扁鹊公像掠食的老鹰般俯冲而下,稳稳地接住流星卫,向上攀升,一阵风似地飞走了。 就在我们长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间一支黑箭射来,当我们眼睛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黑箭不偏不依地落在我们四人中间,吓出人一身冷汗。 章歌奇一惊:“这……这是啥意思?” 烈火卫笑了,“我说过,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一箭是炫技,表示他有能力杀了我们,却放了我们一马。” 我试着把箭拔起来,这一支箭明显短了很多,可能是“原料”不够了。 章歌奇笑道:“哈哈,这老兄有点意思呀!估计射完这一箭,他现在是个秃头了吧!” 烈火卫催促我们,“好了,咱们耽误太久了,马上赶路吧。” “对对!要过了饭点了,到时没地方吃饭了!” “你这个小子,本事不大,嘴上功夫倒不赖啊。”烈火卫难得调侃道。 “什么?我本事不大?!”章歌奇像是受到了侮辱,立刻要我作证,“林大夫,你给他说说,我有多大本事!老子曾经把玉植子撵得跟过街老鼠似的,它都恨它爹妈给它少生了两条腿!” 我苦笑道:“章兄弟,你就甭打肿脸充胖子了。在星城卫面前,我们等级确实是低太多,承认不足才是进步的前提嘛!对了,这只土龙王?” 李显说:“它埋在地底也不好挖,武家自会派人来善后,不必担心。” 我点点头,流星卫的这支箭我顺手放进了自己的箭筒,留个纪念。 回到车内,烈火卫把司机晃醒。 司机一脸懵逼地揉揉眼睛,他一看车顶上扎的箭,还有被钻了个孔的挡风玻璃,似乎想起了之前的可怕遭遇,嗷地大喊一声:“不行!我不做你们的生意了,快给我下车!” “闭嘴!”章歌奇白了司机一眼,“钱都付过了,你跟我们说这话?” 司机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阿兹卡班的逃犯还是木叶村叛忍,我……我不载你们了,坚决不载,玛德挣俩钱没命花呀!” 章歌奇吐了口唾沫,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直接放进口中。 我拦都拦不住,他故作轻松地喀嚓喀嚓地嚼了几下玻璃渣,恶狠狠地指着司机说:“你他喵再说一遍!” 司机顿时呆了,紧接着哇的哭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几、几位爷,我……我上有小下有老!饶了我吧,我不想淌这个浑水!” 李显尽量温和地说道:“师傅,这荒郊野地的,你叫我们腿着去吗?还是得麻烦你把我们带到城里,我们一下车就再也不联系你了,各走各路,这样总行了吧!” 司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擦掉眼泪,坐回驾驶座上,两只手还在打摆子。 刚刚装完逼的章歌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我叹口气:“唉,章兄弟,你能不能换个健康点的方式装逼?” 章歌奇吐掉一嘴碎玻璃,擦擦满嘴的血,说:“嘁,不狠镇不住人!我看一个电影里面,那些流氓还吃刀片、喝油漆来吓唬人呢。” “‘流氓’就是你对自己的定位么?唉,你这样子,一会还能吃烧烤么?” “不要紧的,到城里就好了。” 烈火卫瞟了他一眼,淡然地补刀,“一句话就解决的问题,你个臭小子偏要装。” 正文 第587章 寒夜温暖 谈妥之后,我们便继续赶路,由于挡风玻璃破了个洞,一路上风呼呼地灌进车里。 我提醒司机把头包住,不然冷风一直吹,有可能会中风。 司机却充耳不闻,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根本不搭理我,只好随他去了。 我无奈地瞅瞅章歌奇,他转了下眼珠,故意大声嚷嚷道:“嘁,甭管他了,他爱听不听,反正得病是他自己作,这趟活儿够不够医药费也是他自己的事儿。”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眼看了下我们,然后又沉默地从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柜里拿出一顶棉帽戴在头上。 一路无话,好不容易到了下一座城市,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虽然还没到目的地,但见有了人烟,司机二话不说,立马请我们下车。 章歌奇不满地敲敲他车窗:“喂,我们多给的车费总得还回来!” 李显拉走他:“章兄弟,咱们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啊,就当给他的修车费了。” 这种特殊渠道的运输服务,价格比一般的要高昂得多,章歌奇显然不太乐意被人大半夜扔在路上,道:“我们四个血光之灾缠身,你拿了我们的钱,小心出车祸哦!” “呸,我祝你们……”司机一听,顿时一脸愤怒,他赌气似的边翻钱包一边恶狠狠地说。 “你想说什么!?”章歌奇捏着拳头一瞪眼。 “祝……祝你们一路顺风。”司机支支吾吾地递过几张钞票。 “谢谢!”章歌奇却又把钱推回去,“得了,这钱你还是拿着修车吧!” 司机犹豫一下还是收下了,然后逃也似地驾车走了。 章歌奇振振有词地说:“不是老子消遣他,我就觉得吧,付过款了还把我们扔在路上,实在是说不过去。我不要,和他不给是两码事。” 李显苦笑道:“嗐,司机害怕也是人之常情,算了,再雇一个吧!” 烈火卫当即打了个电话,重新雇了司机。新司机得凌晨三点才能到,我们也不闲着,趁这功夫在街上溜达了一阵,可算是循着香味找到了一家通宵营业的烧烤店。 东北四月份的夜晚依旧寒风凛冽,推开帘子走进温暖、热闹又亮堂的街边馆子里头,马上心气便高涨了起来,难怪东北人痴迷于充满烟火味的烧烤,这就是寒夜中的一缕温暖呀! 坐下来,服务员送来菜单,我看了一下,问他们仨想吃啥。 他们表示随意,于是我叫了四套牛肉小串,烤蔬菜、烤蹄筋、烤猪蹄、烤鸡架、烤虾、烤馍、烤蚕蝉若干,章歌奇不顾我的反对,还要了一箱啤酒。 烈火卫似乎头一回在这种街边小馆子就餐,好奇地问我:“林大夫,这儿怎么还论套点?一套是多少串?” 我说:“六十串吧。” “啊?我倒不嫌多,不过东北人都这么能吃的吗?” “嗐,这种小串个头不大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最先上桌的是牛肉串,烈火卫拿在手上忍俊不禁地笑了,“果然是精致!” 这种串上的牛肉切得比石榴籽大不了多少,一串价钱只有一元,前些年更便宜些,另外这种小串是先腌入味之后,然后在大火上快速地翻烤一下,撒上孜然、胡椒和芝麻,肉质三分熟,吃起来贼嫩,仿佛重口味的刺身。 少数不习惯吃生肉的人吃这种半生不熟的小串可能会拉稀跑肚,不过他们仨体质特殊,我自己又是当地人,完全可以享受。 我撸了几串,赞叹味道真不错,“上一次撸这种串儿的时候,我还在这儿上高中呢!” 章歌奇放下刚喝光的第一瓶啤酒,“林大夫,你高中在这里上的呀?” “是呀,唉,高中可真是难熬啊。我文科还是不错的,但是数字、英语一塌糊涂,结果高考也不咋理想,回家就继承了奶奶的衣钵。”回忆着往昔,我呷了一口啤酒。 “咱们在座的,有谁上过大学么?”章歌奇看看李显和烈火卫。 “我十四岁就当了捕蛟人,文化课也是我多年以后陪着少主念书时,零星学习的。”烈火卫回答。 李显说:“我没有上过正经的学,但是武家有自己的学堂。” 章歌奇笑了,又开了一瓶啤酒,“哈哈,可见上大学也没啥大用,又不教人怎么捕蛟。来来,咱们走一个。” 稍后,我们点的餐陆续上桌,烤猪蹄是先炖后烤,上面撒了白芝麻和花生碎,猪皮又香又糯,格外好吃,是我最爱的食物之一,不过以前是穷学生的时候可吃不起。 还有各种各样的蔬菜,在烧烤的加持下也变得特别有滋味,连面冷心热的烈火卫也不吝赞美,夸奖烤韭菜和烤青椒的味道格外好吃。 烤蚕蝉上桌之后,李显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尝尝,入口就听见噗唧一声,这玩艺是会爆浆的,然后他表情一震,回味许久才说:“真不错,我在野外可少吃虫子,哪吃过这样的味道!” 我说:“我突然想起来,前阵子小胖在看一个综艺,一帮外国人被送到荒野去求生,谁能坚持一百天就能得一百万美元的奖金。” 李显更是笑得开心了,“哈哈,要是换我去,这节目组能破产!” 我把应声虫放出来,喂它吃了点肉和菜。 我见章歌奇风卷残云地吃着肉串儿,忍不住劝道:“你别一个劲吃肉啊,注意营养均衡,来点纤维素吧。” 章歌奇抓起一大把肉串儿,看看手中的竹签,“纤维素?我连签子一起啃能补充吗?” “你是不是对纤维素有啥误解啊,你来点生菜叶子吧。” “嗐,林大夫职业病又犯了,都出来撸串了还要啥健康,难不成我喝个啤酒还要泡枸杞?这不是朋克养生吗?爽就完事了!来,我纱布擦P股——露一手,给大伙表演一个龙吸水。” 说罢,章歌奇抓起啤酒,竖着瓶子在桌上一顿狂旋,然后踩着椅子叉着腰,好像吹号角的动作一样,一仰脖子对瓶狂饮,不到七八秒的功夫就干光了,接着响亮地打个酒嗝。 隔壁一桌光膀子吃得正嗨的中年男子看见,大声起哄鼓掌,夸赞章歌奇技术好,非要和章歌奇走一个,章歌奇便很熟络地和人家吹了一瓶。 烈火卫一脸好笑地问我:“林大夫,你们这儿的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哈哈。”我笑道,“和章兄弟比,我反而还没他在本地受欢迎呢。我们这里要是喝酒的时候会个啥龙吸水,确实挺露脸的!” 这一顿饭,大伙吃得挺满足,不够就继续吃肉。虽然没上主食,不过烧烤和啤酒就管饱了。 吃到凌晨一点,大伙打着酒嗝去等那辆车,来到一条清冷的街上,这儿没几盏路灯,两侧建筑也是黑灯瞎火,烈火卫谨慎地检查周围阴暗的巷道,李显的触须也在动着,捕捉着空气中的磁场。 “晚上也太冷了!”李显打着哆嗦说,“可能我习惯了披着一身厚厚的甲壳,现在倒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烈火卫打了几下响指,好像打火机一样,嚓一下打着一簇跳动的蓝色火焰,李显笑着道谢,不过烈火卫制造的火焰在寒风中摇曳几下就灭了,起不到取暖的效果。 烈火卫的技能并非火焰,而是他的皮肤可以像打火石一样擦出火花,但维持不了多久。 这时一辆suv汽车开来,停在我们面前,驾驶室内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一个沉闷的声音说:“上车!” 正文 第588章 奇怪的司机 这辆来接我们的车透着一股可疑的气息,章歌奇问烈火卫:“老大哥,车牌号对吗?” 烈火卫点头,便要上前开门,突然被李显拽住。 李显警惕地说:“那个司机身上,有蛟的磁场。” “靠!!”章歌奇大惊,“肯定又是武家人,估计是他们半路拦下司机,把他杀了塞到后备箱里,然后冒充司机来截杀我们,车里黑漆麻乌的,肯定埋伏了十条大汉,拿着砍刀和我们的照片呢!” 听章歌奇这样说,我便揉开了望气眼打量车内,但是车内除司机以外并无其它人,另外司机身上的气息和章歌奇一样,但颜色却偏淡,证明对方体内的龙丹比较小。 另外,站在一旁的烈火卫,他身上涌现出的那股蛟的气息,强烈得如同一束人型的熊熊烈焰。 我心想,武家人之前都是派出星城卫来找我们,不可能突然指示这么弱的一名捕蛟人来吧?感觉烈火卫一指头就能打倒他。 于是我冲车内高声喊道:“这位师傅,我们初次相识,能不能请你露个脸儿,我们好放心。” 司机又把车窗放下去些,嗡声嗡气地说:“怎么?我长的丑就不坐我的车了?那你们自便吧!” “什么?你咋说话的!这是服务业该有的态度?”章歌奇不满地说着,准备上前,却被烈火卫伸手拦住。 烈火卫带头走过去,其他人亦挪开步子,来到汽车附近。 烈火卫把右手在左手臂上用力一划,划着一道火焰,照见司机脸上戴着一张恐怖的面具,穿着一身漆黑的夹克,就好像武侠片里的杀手一样。 “呵,大半夜的戴面具?你是跟兰陵王一样长得太好看了么?怕坐你车的人劫财劫色?”章歌奇调侃道,突然他神情一边,很认真地作运气状,“吸……吸星大法!” 只见他把右手作爪状悬在对方的面具上面,手掌好似发功般地抖动,不过啥也没发生,只是他自己手掌渐渐变红了。 我不知道他这是练了什么“神奇”的功法,好奇地问:“章兄弟,你干啥呢这是?” 章歌奇也很气馁,丧气地说:“吸不动,算了算了……”说着,他竟趁人不备,直接上手去抓人家的面具。 司机反应奇快,嗖一下让开了,还用手按住面具。 我眯着眼睛仔细端详,通过司机脸部的侧影,注意到那面具的外形似乎是个般若,龇牙咧嘴的非常凶恶,鼓起一对眼珠,额头上有两只突出来的角。 我们四人已经把车给围住了,烈火卫道:“师傅,还是让我们确认一下你的长相吧。” 司机却固执地说:“焯,你们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老子长什么样与你们何干!要么上车,要么走人,这么危险的一趟单,除了我,你们以为谁敢载你们呀?” 为了防止再出现之前的情况,烈火卫这趟在下单时,特别提醒了可能会有危险,当然车费也给的很高。 李显劝道:“司机师傅,我们现在处境比较微妙,你戴着面具很难不让我们起疑,还是让我们看一眼比较安心。” 司机哼了声,答道:“老子长的丑,不乐意给陌生人看见真面目。” 章歌奇小声问我:“对了,你的望气眼能看见长相吗?” 我摇头,“很模糊,基本认不出来。” “哈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人是你高中同学,怕你认出来,所以挡着脸?”章歌奇开玩笑地说。 我一本正经地沉吟道:“显然不可能,这人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大叔。” “那就是认识我们的人?” “我是在这儿上学,不过一直是住校,又不认识当地人,总不可能是我以前的老师吧,哈哈!” 这时,司机再次强调,“每天运送你们这些神秘的人或者神秘的货物,我一向不露脸,这是对我个人隐私的保护。我是腊肉下面——有盐在先,如果真那么在乎我的长相就别坐车了!” 大伙交换了一下眼神,只好妥协,又不是啥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但这保护隐私的说法我认为是瞎扯,因为之前他还说是因为长的丑,怎么一会儿一个说辞。 我们坐到车内,烈火卫说:“师傅,我再和你确认一下,我们要去星城,这一趟很远,路上可能会有人来拦截,甚至动用武力,意味着有生命危险,你有思想准备吧?” 师傅似乎见过大世面,无所谓地点头说:“没啥大不了的。” “行,合作愉快。” 章歌奇说:“来,握个手吧!!” 司机转头伸手,哪知道章歌奇手欠得很,他突然抓住司机的面具用力一扯,可是面具是有绳子绑着的,一下子被扯得老长却也没掉下来。 但就在这一扯之下,我看到了面具下面的东西,我一时惊呆了。 “放手!!!”司机愤怒地咆哮道。 章歌奇一撒手,松紧带扯着面具弹回去,啪地打在司机脸上。 司机痛的大叫,捂着额头足足有十秒。 我责备道:“章兄弟,你这太粗暴了。” 章歌奇摊手,装出一脸无辜,“又不是我动的手,是我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 我关切地询问师傅怎么样了,他粗暴地一挥手,气得大叫道:“滚,滚下去!是不是我的样子很可笑,你们这帮伪君子,不许坐我的车了!” “嗐,不就是长了一个……”章歌奇这二货还大大咧咧地揭人家短。 “闭嘴!滚!滚!滚!”师傅咆哮着打断了他。 李显和烈火卫面面相觑,从他俩的角度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面具被拉起来时,我瞥到了一眼——这位师傅的脸上,也就是面具右边那个角的位置长了一颗瘤子,另外左眼皮上也长了一颗瘤子。 面具的犄角和鼓突的眼珠,实际上是为了给这两颗瘤子预留出空间来。 脸上长了这个,自然是不好看的,对于当事人来说,更讨厌别人惊讶或厌恶的目光,所以师傅才会一直用面具遮挡。 我说:“师傅,你这个病我可以……” “滚!滚!滚!”师傅还在歇斯底里地大喊,拍打着座椅,“不许坐我的车,下去!” 我无奈地看了章歌奇一眼,得,真是捅了马蜂窝。 我尽量温和地说:“师傅,你先别着急,这种痈疖之疾,并非多么严重的症状,是可以治的,我也许能给你治好的。” 沉默片刻,师傅忽然叹口气,说:“看你们的样子是捕蛟人,老子被捕蛟人坑得够惨了,再不会相信你们了。” “他们是捕蛟人,但我不是,我是个巫医。” 司机的口吻更加不屑了,“巫医?哼,就是跳大神的喽!你们滚吧,我不会信你们的!” 正文 第589章 痈疖之疾 见司机师傅如此讥嘲,章歌奇立马坐不住了,准备发作。我忙拦住他,对司机说:“师傅,我看你似乎是吞过龙丹。按理说,蛟化的身体是不会得其它病的,咋还能长出这样的肿包呢?” 司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沮丧地垂下头,一伸手居然把面具的嘴部摘下来,然后沮丧地点上一根烟。 我闻不惯二手烟,于是伸手把车窗户打开。 趁司机吞云吐雾之际,烈火卫对我说:“林大夫,蛟化之后不得病是你的误解。实际上蛟化之后确实不染风邪,外界的一切细菌、病毒几乎都无法入侵这强大的免疫系统,可是身体内部会出问题。” 我试着理解他的意思,道:“你是说,蛟的部分和人的部分产生冲突?” “这对捕蛟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难题,若要压制龙丹,吃药或炼功都可以实现。但麻烦的是身体会因为太过健康而产生物极必反的效果——比如免疫系统过强,体内微生物无法生存;或者心肺功能过强,造成血压上升;还有就是器官内部会争夺营养和氧气,这时候一些较弱的部分就会被牺牲掉,譬如头发、体毛。” 听了烈火卫的话,我也是大吃一惊,我没想过人体竟然会因为太健康而生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亢龙有悔吧!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与中医理论吻合,阴阳失衡便会产生问题。 我看向司机,说:“一般来说,身上出现肿块、瘤子,是气血堵塞所致,就像河道在一个地方被迫拐了弯,泥沙便淤积于此,越积越厚。” 司机狠狠地掐掉烟,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说:“你这些话,和医生告诉我的一模一样。那医生还吓唬我,说这瘤子和血管、神经连在一块儿,不能割,割了会出事!他喵的,我顶着这难看的东西简直生不如死,稍微碰一下就疼得钻心!所以……所以我才戴上这个面具,我怀疑那该死的医生大概是认为我没钱看病吧!” 我问他:“医生给你开药了吗?” “开了,那是啥破汤药啊,又苦又腥的,喝了根本不见好!” “你还记得是什么汤药吗?” “什么花木兰、王婆卖瓜、牡丹什么的……” 大伙都听得一头雾水,我却听懂了,他说的可能是木兰皮、王瓜这两味药,这都是治痈肿的药材。不过牡丹却不是对症的药,可能他记混了,应该是芍药。 我又问:“这药你吃了多久?” 司机回忆着,“老子喝了三个月了,根本就没消肿!” “那也没继续长大是吧?” “你什么意思?不长大就算治好啦?” “不不,我只是先了解一下你的症状。” 我想这司机是产生了一个误会,体表的瘤子只是症状,医生开的汤药是治本的。病根治不治的好,短时间里从表象是看不太出来的。这个瘤子里面淤堵的东西只能慢慢地让皮肤吸收掉,如果是脂肪瘤就更麻烦,几十年都吸收不掉。 我记得水浒传里有一位地煞好汉,头上长了一颗肉瘤,绰号好像叫“独角龙”。有一次他和人起冲突,居然用这颗肉瘤去撞树,竟将一棵松树撞折了。 从书中描述来看,这“独角龙”长的正是一颗脂肪瘤,时间太久,表皮都变粗变厚了,以致于能干这么虎的事情。 当然,那是小说中的夸张,现实中可不兴这么干,要是脂肪瘤用力撞击,没准会爆浆,能把人疼晕过去。 回到这个司机的病症上面,我认为他喝了医生开的治疗痈肿的汤剂,产生了抑制的效果,但是他一直看不到瘤子消下去,就认为汤药不灵。 站在医生的立场,觉得这两颗瘤子长在额头和眼皮如此危险的地方,不割的话只是单纯的难看,割则会有生命危险。保险起见,自然还是不割为妙。 换成我,倘若村里有人得了这样的病,我也会建议不要割。 可是对病人来说,瘤子长在脸上,已经不单纯是健康的问题,更是脸面、颜值、自尊等等问题。 我说:“师傅,要不我替你看看病?” 司机烦躁地说:“看什么看,人家老中医都治不好,你个跳大神的能瞧好?” 章歌奇不爽地说:“靠,瞧不起谁呢?我们这位欧阳大夫,医术高明,十里八乡都把他当活神仙,有医龙救虎之能,沈羊的富翁出一亿请他看病,都得客客气气的。你可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李显兄弟,你来现身说个法。” 李显点头说:“对,我就是林大夫治好的,不久之前我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司机望着李显头上那两根天线发呆,语气略略缓和,但还是狐疑地说:“看你年纪轻轻,真有这样的能耐?对了,到底是叫欧阳大夫还是林大夫啊?” 我笑了,“我姓林,请摘下面具让我看看吧!”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司机寻思了下,慢慢摘下面具,他似乎非常自卑,不愿意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眼神躲躲闪闪的。 我从自己的包中取出烧酒和脱脂棉,拿棉团蘸蘸烧酒,在他额头上的那个痈肿上擦拭,肿包鼓鼓的,上面突起一些血管。 我问他碰到会疼吗,他说疼得厉害,看来这上面的血管和神经都非常密集。 烈火卫也好奇地打量着司机:“你是怎么蛟化的?和这个肿包有关?” “蛟化?”司机对这个名词有点陌生,他回想着说道,“我长出这俩瘤子之后到处寻医问药,后来遇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给了我一包奇怪的肉,说这个能包治百病……” 我们面面相觑,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信“包治百病”。 司机说:“我心想不过是肉而已,无所谓的,就煮熟吃下去了……可马上我就开始呕吐,畏光,吃不得熟食……” “你他喵这是蛟化了,懂吗?”章歌奇忍不住吐槽道,他想不到人还能因为看病而稀里糊涂的蛟化。 “啥?这就是蛟化吗?后来又碰见一个捕蛟的,给了我一种药方,又说这个管用。我就每天吃,身体倒是也不难受了,可是瘤子还是好不了呀!而且这药方可费钱了,吃得我都快破产了,不得已只好干起现在这行。” 章歌奇警觉起来,问:“给你什么药方?” 司机天天吃的药,他还是记得的,说了一下,有曾青、丹砂、云母、禹余粮等,大伙一听就明白了,这不是压制龙丹的压龙散么! 我沉吟片刻,说道:“师傅,我捋一下哈——你先是得了这个瘤子,然后找中医没瞧好,于是吃了江湖道士给的‘包治百病’的蛟肉,之后得了蛟化症,现在天天吃压龙散来维持自己不继续蛟化?” 正文 第590章 人心狡诈 听我问到这个问题,司机更是消沉,神情黯淡地说:“我老婆早就跑了,原因……原因我就不说了,你应该能明白吧?” 看来他已经“天宫”了。 边上的章歌奇憋着笑,把脸扭到一边去。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我戳了他一下,章歌奇把冲到喉咙的笑声强行变成一阵咳嗽,“咳咳咳,师傅你这遭遇够不幸的呀!” 司机悲愤地说:“都是因为这该死的瘤子!中医真是害死人,小病愣给我拖成大病。林巫医,你可别再开什么汤药给我喝了,我不信那个!” 我都不知道从哪吐槽他这话,只好说:“你这主要是被江湖骗子给坑了,和正经中医没有关系。对了,我和你确认一下,我现在要先替你治的是这瘤子,还是蛟化症?” “肯定是先治瘤子了!”司机不假思索地说,“我做梦也想摘了它们,太恶心了!当然,如果能把蛟化症治好就更好了,你不知道那什么散配一副有多贵!” 我又瞅了一眼他那两个鼓鼓的瘤子,道:“这两样我都能治,只不过蛟化症略微麻烦一点,药得去我诊所配。我先替你把瘤子治好,至于蛟化症,你暂时还是继续吃压龙散顶着。以后抽空去我诊所找我,我再替你把蛟化症去了根。” 司机听我说得胸有成竹,有些难以置信,他点头道:“真像你说的这么轻松吗?行,那怎么个治法?” 我笑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先开车,看见药店停一下,我下去采购药材。” 司机眼神中透着犹豫,章歌奇继续发挥小胖的职能,劝道:“别婆婆妈妈的了,遇上林大夫是你三生有幸!放心吧,妥妥给你治好。” 这时,李显想到了别的事,便问司机:“师傅,卖你蛟肉的道士是谁,后来卖你压龙散的人又是谁?” 司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那俩人不知道叫啥,道士长得白白的,有点瘸,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看着挺古怪;卖我压龙散的人高高大大的,脸上有一道斜的疤,背着一把弩。” “他卖你压龙散要多少钱?” “一副要一千。” “一副一千?”章歌奇算了算,愣住了,“老兄,你一个月光吃药就三万,难怪老婆跑了!家里有矿也经不起这样造啊!压龙散虽然挺贵的,可也没这么贵啊,成本也就几百块。” 司机长叹道:“我知道他肯定在坑我,但不吃压龙散,我的身体就会发生变化,我问他药方多少钱,他说一口价一百万。为了吃药我把房子都卖了,还欠了一P股债。” 李显脸色阴沉下来,皱眉道:“真混蛋,不知道是哪个无良同行,竟然利用行业的便利去割普通人的韭菜,不可饶恕!司机师傅,你放心,我写一份压龙散的方子给你。” 司机摇头:“不用了,我也不是傻子,吃了几个月他邮寄的压龙散之后,我就找了另一个捕蛟人买了一份这方子,花了五万。现在配副药的成本大概四百多,也还负担得起。” “唉,要五万也够过分的了。”李显说,“这样吧,我回头再教你一个功法,只需要练功就能压制蛟化,练成了就不必吃药了。” “真哒!”司机闻言喜出望外,“太感谢你们了,想不到我今天遇上好人了!谢谢!谢谢!” “不客气。” 开车之后,李显忧心忡忡地问:“烈火,我消失十年,现在捕蛟人这行都变成这样了吗?” 烈火卫说:“唉,虽然我也听说过些不守行规的事,可没想到会变得如此普遍,居然连普通人都祸害……” 章歌奇哼了一声,说:“老大哥地位高,大概不太了解底层的情况。我曾经到一个村里调查,有一头蛟在水塘里作怪。我二话不说就把蛟干死了,谁知冒出来一个捕蛟人要杀我,说我断了他财路。因为他养着这个蛟不杀,每隔一阵子出来祸祸一下,然后他就‘作法’把蛟赶跑,再收村民的钱!当然,和这卖蛟肉的人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吧。” 我说:“养怪敛财的手段,在巫师的行当中也有。人一旦掌握了别人不具备的技能、信息、优势,便会想法子来谋取私利,哪儿都一样。我听说,以前有个大爷,每天搬个椅子到免费的公厕前面坐着,煞有介事地收钱,从早到晚,一收就收了好多年,知情者居然也不管他。如此微小的信息差都能变成一条稳定财路,人心之狡猾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章歌奇哈哈一笑,“佩服,这大爷的脑子够活络的,后来被抓起来了吗?” 我说:“好像没有,他这也不算诈骗,数额也不大,况且也没人告他。” 李显叹息道:“人心确实如此……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捕蛟人利用职业优势去祸害普通人,这个卖蛟肉和卖药的,如果找到的话……” 烈火卫接茬道:“放心吧,我会让人调查的,到时必叫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夜已深,我们在车上蜷缩着睡觉,好在这suv空间还比较敞亮,不算太拥挤。 恍惚中,我梦见自己跑到某地做客,当地有一种臭猪肉,在房梁上挂几十年再拿下来,又臭又硬,堪称僵尸猪肉,当地人却以之为无上美味。 梦中,那位招待我的主人请我吃这个,我闻着那恶臭的味儿实在受不了。在主人的殷勤相让下,我最终醒了,发现自己的脸旁边就是章歌奇的臭脚丫子,我骂了一句,把他的脚给推开了。 章歌奇惊醒过来,“靠,我睡的好好的,你推我干嘛?” “你……”我不知道说啥,“算了算了,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做啥噩梦了,不要怕,有哥在……嗯?到哪了这是?” 朝车窗外一看,一片雾蒙蒙的,我们来到一片荒地,四月份的早晨雾气极重,如同穿行在云间。 中途停车,大伙下来方便一下,司机开了一宿车,下来舒展身体,他对我说:“其实蛟化之后也不是完全没好处,感觉体力更好了,连开两宿车都不带困的,痔疮也好了。” 烈火卫说:“你这属于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这点好处完全比不上遭的罪,蛟化本身就是不治之症。之前忘了问,你身上长鳞片了吗?” 司机揉揉胸口,含糊地说:“没……没有……那啥,我去方便一下。” 说着他走进草丛了,我们发现他竟然蹲下来了,章歌奇笑嘻嘻地说:“好家伙,这下子连刮胡刀的钱都省了。” “不要嘲笑别人的短处!真是没礼貌!” 烈火卫不快地瞅瞅他,用力地打了个响指,打得火星四溅,把指尖磨得滚烫,然后贴着嘴唇上的胡茬抹了一下,直接把胡茬烧掉了,这种刮胡的方式实在太新奇了。 烈火卫伸出仍冒烟的手指问章歌奇:“小老弟,你也想省下刮胡刀的钱么?” 章歌奇吓了一跳,忙摆手说:“谢谢,不用,老子有这个……” 说着他掏出斩龙刀,我拦都拦不住他装B,居然就用那么大的刀片刮起胡子来了!果不其然,最后刮掉了一层油皮,一上午嘴唇上面都红通通的…… 正文 第591章 暂居小镇 方便过后,大伙陆续都上了车。章歌奇翻我的背包找东西吃,我掏出一小包饼干递给他,“这是烧烤店结账时送的,你吃不吃?” “这又不能当饭吃……” 章歌奇一脸嫌弃,但确实饿了,还是拿过去吃了起来。 到下一个县城还有几个小时,我索性打坐冥想一会儿,渐渐感觉身体放松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见烈火卫在说话:“今天是阴天,外面雾又重,我们又在郊区——这就意味着武家的追踪系统目前找不到我们了,从昨晚到现在,确实一直没有人来追杀咱们。” 章歌奇说:“还有这种漏洞啊?那到了县城,咱们换身行头,乔装改扮一下吧!” 烈火卫摇头,“恐怕不行,县城里只要有监控,我们就暴露了。况且,有人的地方,就有可能有武家人埋伏,他们会追踪我们龙丹的磁场。” 我考虑了下,说:“要不你们仨还是在城外呆着,我和司机师傅去市区里买药、买食物,如何?” 章歌奇摩挲着下巴,不无担忧地说:“可是,你离开我们不太安全吧?林大夫,不是我小看你,你要是碰见其它星城卫可咋办?” 大伙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少数服从多数,还是决定由我和司机进县城采购。 到达县城之后,司机把车停在附近的一片小树林中,和我步行走进县城。 司机总不能戴着般若面具走在城里,那就太奇怪了,所以他戴了一顶帽子遮挡自己额头上的瘤子,然而走在人群中,他还是很在意别人异样的眼神,目光躲闪,几乎一直低着头。 生了这样的病,对外形损害很大,久而久之,病人连内心也是处在一种自卑压抑的状态中。 此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大伙早都饿坏了。我和司机先找了一家饺子馆,挑那皮薄馅大的猪肉酸菜馅饺子称上八斤,又买了几斤实惠又解馋的卤肉,还向摊主要了几棵大葱。 等我们采购回去之后,翘着二郎腿躺着的章歌奇刚才还无精打采的,一看见我们的身影,立刻噌一下就坐了起来。 见到热腾腾的饺子,他开心地说:“嗐,我们东北淫儿就好这一口儿,来,哥几个儿,吃!” 我笑道:“你就别学东北腔了,这儿化音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外地人似的。” “嗯,怎么没有酒啊?”章歌奇翻着袋子,有些失望。 “大中午的喝啥酒?有口饭吃不错了。”我说。 我们围坐成一圈,吃饺子啃大葱,就着卤肉。吃完之后,我陪司机再去县城抓药。 至于怎么治疗他的病,我心中已经有了方案。 实际上司机的瘤子不再长大,说明病情已经稳住了,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的,就是挤掉他的瘤子!!! 这听上去有点不靠谱,却是个正经的治疗方案——我会调配出《窃仙方》中的一剂“化痈散”,注射进瘤子内部,使其软化,然后一口气挤出来,再以药汤清洗。 瘤子上面有密集的神经、血管,割掉对身体损害极大,力度适当地挤掉,反而是最稳妥的办法。 经常有人说什么痘痘、脓包不能挤,实际上医生会告诉你,完全可以挤,但要使用正确的方法,尤其是注意清洁卫生,防止伤口感染。 走走转转,我们来到一家药店,进门后我把方子递给药剂师,药抓好之后,我一样样地检查,真倒是真,可品质不算太上乘,有几味药感觉放了很久了。 小县城果然不能要求太高,勉勉强强凑和用吧,我叫药店的人帮忙把这些药材拿去现熬。 然后司机又掏出一个方子,说:“劳驾,照这个抓一副。” 我一看,正是压龙散,这几乎全是矿石类药物,其中有不少带剧毒。 我心想这样的药方人家药店见了不会感到奇怪么? 但是药剂师只是扫了一眼,便熟练地照方抓药了。 我心念一动,问道:“老师傅,这方子你是不是以前见过?” 对方点点头,答道:“见过,说是什么治皮肤病的。” “那个抓药的人长啥样,是不是皮肤白白的?”我随口问道,因为吞过龙丹的捕蛟人皮肤普遍比较白,可能是蛟化的副作用,但也有可能是免疫系统过于强大,把体表的黑色素都消灭掉了。 老师傅回忆着说:“白倒是挺白的,另外有点瘸,左眼大右眼小。” 一听这话,司机立马激动起来,“他穿啥样的衣服?” “嗯……就是普通衣服啊,我哪记得。” 司机跟我耳语了几句,估计那家伙行骗时才会假扮成道士的模样,平时还是普通人的装束。 于是我故作惊讶地说:“哎呀,听你说的,好像是我们的一个朋友啊。老师傅,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我的演技显然不太行,比起小胖来差远了,我自己都觉得寒碜。 不过药剂师没有太在意,说:“我哪知道啊,他隔三差五就会过来抓药,昨天才来的,大概过两天又会来。” 我赶忙谢过药剂师,司机激动不已,小声说:“林大夫,就是这个该死的骗子,可把我给坑惨了,你们能替我好好教训他一顿么?” 我说:“你先甭着急,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呗,毕竟他们是同行。” 等药汤煎好,我和司机又买了些方便食品回去。 随后我们跟烈火卫、李显说了在药店的情况。 李显愤愤地说:“既然隔三差五就去抓压龙散,显然此人必是捕蛟人。如此败类,让我们遇见了,没有不会会他的理由!” 烈火卫对李显的决定很支持,叮嘱道:“那我们就在此地逗留两天吧。少主,白天有卫星和监控,如果要行动的话,最好还是挑深夜。” 我说:“也行,这几天我顺便把司机师傅的病治一下。这儿离沈羊近,我可以叫小胖赶紧过来,跟我们会合。” 我们也不能一直呆在车上,去宾馆住又不安全。思来想去,便叫司机师傅帮忙在郊区附近短租了一间可以拎包入住的屋子,大家趁天黑挪了地方。 一进屋子,烈火卫就四下检查,布置警报器,确认逃生的门窗。 当初走的匆忙,好几天没洗澡了。见有热水,章歌奇乐坏了,立马开始洗澡,哗啦啦一顿洗,等快洗完才想起打开热水器烧水。 我笑道:“你这凉水澡能洗得舒服吗?” 他大大咧咧地表示,“没事,水烧好了再洗一次!” “你往后稍稍,让人家司机师傅先洗一下吧。” 水烧好,我叫司机进去清洗干净,然后在床上躺好。 我用蘸了碘伏的纱布给他的瘤子消毒,一边操作,我一边告诉他会有点刺疼,不过应该是可以忍受的。 然后我就将注射器扎进了他的瘤子…… 正文 第592章 简易手术 起初司机的反应不大,当药液推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痛得惨叫起来,章歌奇和烈火卫眼疾手快,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脚。 师傅疼得直哆嗦,额头上的瘤子鼓得就跟熟透的草莓一样,红红的、一颤一颤的。 李显问:“他怎么一开始不哼哼,注射到半截叫起来了?” 章歌奇坏笑道:“因为他现在不是真正的男人。”然后自顾自地笑起来,大家向他投以鄙视的目光。 我解释道:“瘤子这东西扎破其实不疼,但是挤压或者从内部鼓胀就会刺激到上面密布的神经,产生强烈的疼痛。师傅,你忍一忍,让化痈散在里面发挥效力,大概需要等两小时。” 司机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林大夫,这东西晃来晃去的,感觉太怪了,能不能找东西托一下。” 看来他的瘤子太过鼓胀,有种异样感,仿佛随时会破裂一般,这种感觉令他十分不安。 于是我吩咐李显去拿块海绵,中间剪个洞套住瘤子,使其稳固。 章歌奇瞅着海绵里面的瘤子,皱眉说:“怎么看着像精包装的草莓一样?” 听他这样说,李显的表情十分难受,皱眉道:“章兄弟,你这比喻有点太过形象……咳!” 我苦笑道:“你咋这么贫呢?少说话多干活,赶紧处理下一个吧。眼皮上这个很危险,师傅,你千万忍住,不能眨眼,化痈散是外用药,如果滴到眼睛里是很麻烦的。” 司机点着头,不停地做着深呼吸,等差不多有了心理准备,这才咬牙“嗯”了一声。 章歌奇和烈火卫继续把他按住,然后我捏住眼睛上方的那个瘤子,小心翼翼地刺入注射器,慢慢地推入药液。 师傅很快便因为疼痛哆嗦起来,体表发热,沁出汗珠。 李显安慰他说:“别怕别怕,我们陪着你呢。” 眼皮上的瘤子很快也鼓胀起来了,不过色泽略发黑,章歌奇奇道:“哦吼,好像一颗提子!” “我日!”烈火卫都忍不住骂了出来,“闭嘴!臭小子,你要再拿食物来比喻,我现在就给你买一斤提子来吃!” “买买买,我还免费吃葡萄了呢,谁不吃谁是孬种。”章歌奇故作轻松地说道。 我被他们吵得头疼:“你们消停消停吧!正动手术呢,都认真点!” 司机师傅疼得忍不住眼泪直流,小声对我说:“玛德,太疼了!给……给我来口二锅头吧!” 我严肃地说:“不能喝酒,酒精会扩张血管,现在这瘤子处在临界值,搞不好一喝酒就爆浆了。” “嗯……”章歌奇忽然把脸扭到一边,拼命忍笑,也不知道是啥戳到了他奇怪的笑点上。可能是刚才被烈火卫骂了,他总算收敛了些,至少没笑出声来。 师傅又说:“那就给我来根烟吧!” 我虽然不支持病人抽烟,但司机应该是真的疼到需要烟来稳定情绪了。 我想了想,从包中取出自调的“振灵香”,里面加入了从孙真人那里获得的沉光香,有止痛宁神静心的功效,点燃之后,缕缕清香入肺,真是寒室生香。 待振灵香点燃后不久,躁动不安的师傅果然安静了下来,脸上的冷汗慢慢止住,气色也好转了很多。 李显不由称赞道:“林大夫真是厉害,这熏香比麻醉还好用!要是能推而广之,能减轻不少病人的痛苦。” 我笑笑,“恐怕很难,医院用的药材都是流水线、工业化生产的,达不到这种效果。况且这里面的一味沉光香也是可遇不可求。” “对对,沉光香可是价值连城,折算下来,我们吸一口大概就是一百多块钱吧!”章歌奇扇着熏香猛吸几口,“嗯,估计我把一条华子吸进去了。” 司机却难过地说:“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包华子……” 过去的熏香比我这自制的香还要讲究许多——材料的年份、制作的时机,甚至制作者的身份都有严格讲究。譬如有一种兰香,必须是处女用手来揉制。这些考究的熏香全是贵族使用的,平民哪里消费得起。 古人居住的环境和自然杂处,又没有空调,湿气、瘴气、燥气以及茅房畜舍的臭味便会侵入住处,所以无时无刻不需要用熏香,在古人长期的实践摸索中,不少熏香确实有着净化空气、消菌杀毒的功效。 我们一直等着注入瘤子的药生效,这期间章歌奇还泡了碗面吃,说闻着香味吃面都香喷喷的。 烈火卫对他这种没心没肺的行为表示哭笑不得,便出去放哨。 两小时后,我用棉签试着戳了一下那两个瘤子,确实软化了,便叫大伙准备一下。 李显喊烈火卫进来,却发现他不在外面! 章歌奇说:“老大哥这么强,应该不会失踪的,我们先开始手术吧!” 我说:“对,不能等了,让他早点解脱。” 师傅闻言,十分担心地说:“解脱啥啊?你这样说,我有点害怕啊,能成功吗?” 我赶紧安慰他:“不好意思,是我用词不当。放心吧,后面的步骤很简单的。” 于是章歌奇继续负责按住司机,我戴上口罩、手套,拿消过毒的刀片在瘤子上轻轻划了一个十字口,然后拿脱脂棉垫着慢慢地挤。 这个过程是又恶心又爽快,只见瘤子里面慢慢流出一些乳白色的东西,裹着一层清清的液体,这液体便是化痈散,我见师傅攥着拳头不停哆嗦,忙问:“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疼吗?” 他却摇头说:“痛……痛快!没事,继续!” 于是我就放心大胆地挤,章歌奇看见那白花花的东西,又要嘴贱:“呃,这玩艺儿好像……” 李显打断他:“章兄弟快别说了,我明天还想吃早饭呢!” 我全神贯注地挤瘤子,同时不停地用脱脂棉擦拭,一口气挤出了几两的内容物,整个瘤子瘪了下来。直到最后挤出一点颜色发暗的鲜血来,就说明里面淤积的东西差不多挤干净了。 这白色的显然是脂肪碎屑,我之前的判断没错,就是个脂肪瘤子。 挤完之后,我拿棉签蘸着药汤给他清洗,然后贴上纱布,继续去处理眼皮上的瘤子。 眼皮上这个略有点硬,一开始挤不动,李显担忧地对我说:“喂,林大夫,越来越鼓了,不会爆开吧?” “对,就跟灌汤包一样……”章歌奇插嘴道。 还是没防住他这张破嘴,李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说:“不要怕,这里面有瘤核,我把切口再扩大一点。” 当把切口扩大之后,再次用力,终于从中挤出一坨黑色的硬块,然后白色的脓汁和淡黄色的淋巴液也一起被挤出来。 看着眼前这高能的情景,李显脸都发青了,两根触须都在抖动。 我提醒道:“小心!千万不能让脓水流进眼睛。” 李显点头,“我知道,我用纱布垫着呢!” 正文 第593章 屋顶上的燕肉 瘤子里面的脓水渐渐被清理干净,最后我用药汤清洗之后,再用纱布裹好。 这时我忽的想到一件事:司机的体质已经蛟化,那伤口岂不是会…… 于是我揭开他额头上的纱布一看,果然,伤口处已经愈合变硬,出现鳞片的纹路。 我皱了下眉,说:“师傅,伤口上好像留下了一些肉鳞……章兄弟,镜子。” 章歌奇在屋子里翻腾一会儿,找来一面小圆镜给司机瞧。 师傅拿着镜子左看右看,用手指碰碰迅速长好的伤口,异常满意地说:“没事没事,问题不大,这拿头发遮一下就看不见了!哎,这该死的瘤子可算是消下去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感觉有多痛快!太谢谢你了!林大夫,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你是真正的神医呀!” 我说:“我其实也没做啥,主要是之前那个医生让你喝的汤药起到了抑制作用,现在挤掉瘤子只不过是个善后工作而已。” 师傅却坚决地摇头,“嗐,你就甭替那个可恶的庸医说话了!谁把我的病瞧好,谁医术就高明,我就认这个理儿!” 我一阵苦笑,不再说啥——明明最开始那位医生所起的作用更大,这可真是身为医者的无奈。 手术结束后,李显立马去洗手间不停地洗手,章歌奇一边收拾一边打趣他,“怎么了,李兄,你在山上捡羊粪当柴烧,掏虫子做刺身都不嫌恶心,咋这些东西还受不了了?” 李显从洗手间出来,瞥了一眼那堆沾满脓汁和污血的纱布、棉签,头上的触须立刻抖成了波浪状,“这……这可不是一码事!我真佩服那些专业的医生,每天接触这些。” “是啊,我听说专业的医生,拿嘴帮病人把痰吸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我靠,别说了!!!”李显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干呕了几下。 我责备章歌奇,“你也忒坏了,人家毕竟头一回接触这样的事情,心理素质肯定不如咱们。” 章歌奇还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没说啥呀!对了,老大哥去哪儿了?出门遛弯不回来了,难不成是自己找乐子去了?要不我出去看看!” “屋顶有人!!!” 我们正说着话,李显突然在卫生间里大喊一声。 一听这话,我俩赶紧冲进去,章歌奇还把猎龙枪拿上了。 我们仨挤在小小的卫生间里,从这里的窗户能看见屋顶上有人影,发出踩踏瓦片的声响,声音刻意被压抑得很轻很轻。 章歌奇大吼:“谁他喵在上面!踩坏了瓦片你自己找房东赔!” 我心想章歌奇这也太直接了点吧,这时上面的人开口说话了,“把压龙散拿来,快点,有急事!” “老大哥?”章歌奇一愣,“你遛弯怎么还遛到屋顶上去了!” “别问了,快点!” 章歌奇找来司机白天买的一包压龙散,我们一起来到外面,在屋子周围转了一圈,找到屋后的一堵院墙,踩着它便可以到屋顶上。 上去一看,我们都呆住了,站在月色下的人确实是烈火卫,瓦片上涂满了鲜血和碎肉! 章歌奇仔细瞅瞅脚边的一块碎肉,拈起一块放进嘴里,“果然是燕子肉!”说完,他还又吃了一块。 李显说:“一定是屋内酒精味太冲了,我居然没有闻到这气味。” 只听烈火卫说:“我注意到附近有可疑的人出没,然后就发现屋顶上全是血和燕子肉,看来是同行干的,想把野外的蛟引过来祸害我们。” 我心想这郊外如果真有蛟引着燕子肉的气味来了,也不是烈火卫的对手,不过必然会引起大骚乱,使我们一行人暴露行踪。 章歌奇蹲在屋顶,开心地吃了好几块肉,一边咀嚼一边问:“那怎么办,我们仨赶紧把肉全吃光?” “我去,这瓦片上的生肉你也吃?也不知道是啥样的人放得,你能不能长点心!”我说。 “嗐,林大夫,你不知道,生燕子肉特别好吃,就跟那天吃的三分熟的牛肉小串差不多。” 只有蛟化的人或动物才会格外喜欢燕子肉的味道,可能就像猫喜欢腥味一样。估计这种肉质里面有蛟类所需的一种营养,这是我的猜测。 烈火卫说:“燕子肉的味道会引蛟,不过另一种东西的气味是蛟非常讨厌的,正是压龙散,快把那个给我!” 我把药包抛给他,烈火卫拆开,倒了一把在掌中,用力挤压揉捏,伴随喀嚓喀嚓的动静,他竟然像磨黄豆一样将那些矿石药材捏碎了,然后扬手抛洒在屋顶上。 烈火卫如法炮制,把一整包压龙散全部捏碎,洒在燕子肉上面,之前那股刺鼻的血腥气味被浓烈的矿石粉味取代。 连章歌奇都不由捂住鼻子,嫌恶地说:“我一直讨厌压龙散的气味,所以当初才不愿意吃它。” 李显说:“压龙散本身就是克制蛟细胞的成分,就像雄黄能杀虫一样。” 烈火卫拍掉手上的粉末,提鼻子嗅嗅,“这下应该没问题了,看来这镇上,有人想害我们。” 李显问:“是追兵吗?” 我想了想,道:“我觉得这拐弯抹角的暗算不是武家人的风格,但是其它捕蛟人和我们又无仇……该不会是那个卖蛟肉的假道士,准备先下手为强吧?” 李显顺着我的话茬说:“若是这样的话,药店的人和卖蛟肉的假道士说不定是一伙的。” 我点头,“配压龙散的时候,药师手法极为熟练,而且每种药材的储量都极为丰富,似乎是经常和捕蛟人打交道……而且我刚去药店抓完药,晚上便有人来了,实在可疑,要不再去药店调查一下?” 大伙商议已定,带上家伙就准备出发,把司机一个人丢下也不放心,于是把他也带上了。 此时药店已经下班,门上铁将军把门。 烈火卫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用手拧断了铁锁,他的皮肤和金属擦出火花,空气中留下一股硝石的气味。 章歌奇笑道:“哈哈,老大哥这干脆利落的风格我喜欢。” 店内黑灯瞎火的,我心想这才几点呀就关门了,药店一般不都是营业到很晚吗? 药店后面是个院子,进去是一间平房,感觉是很老的房子了,建筑样式和家具都透着一股古色古香的韵味。 李显翻找了一会儿,从柜子中找到一个账本,打开来看,片刻后,他皱起眉头:“怎么进了这么多压龙散的药材?这小镇上有这么多捕蛟人吗?” 我也找到了一沓快递单据,说:“恐怕不是供镇上消费的,而是邮寄到其它地方。对了,司机师傅,当初你买压龙散也是以邮寄的方式收货吧?” 正文 第594章 黑色产业 司机凑过来瞧瞧,脸上一惊,“对,几乎都是同一家物流,每次寄的时候都没有寄件地址。单买一份压龙散是一千,包月只要八百,包年只要七百。” “卧槽,这他喵还有优惠活动!”章歌奇给气乐了,“真应了那句话,世上缺的不是财路,是发现财路的刁钻脑子呀!” 李显气得直咬牙,“这下子坐实了,这药店和卖蛟肉的是一伙的,可能是他们的上游供货商。居然拿这个当生意做,着实可恶,比卖槟榔还可恶!” 这时一声嘶吼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声音有点微弱,大伙面面相觑。烈火卫示意大家安静,循着声音找到一堵墙,他猛地一脚踹开,墙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空间! 烈火卫技高人胆大,率先探头进去,其他人其后跟上。 走了没几步,黑暗中只见两道幽光一闪,一个东西突然冲了过来,烈火卫不慌不忙,凭感觉一把抓住这东西。 李显赶忙拿手机照明,照见一个猴型红眼的怪物,被烈火卫捏着头,吱哇乱叫。它锋利的爪子不时挠到烈火卫的手臂,不过烈火卫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就跟铁似的,爪子挠在上面只会擦出刺目的火花。 陡然看见这张可怕的脸,司机吓得大叫。 见是一只不成气候的蛟,烈火卫轻轻一捏就把蛟猴的脑袋捏爆,扔在地上。 那蛟猴身上毛发斑驳,脱落的毛皮下面露出肉鳞,脊椎上长出锋利的骨刺,眼皮也变成了左右开合,这正是蛟化的初期样貌。 蛟我也见过不少,野外的蛟感觉个个都很强、很有“个性”,这种处于蛟化初期的蛟反倒挺少见的,我不由想起了当初被张小发、李有田打死的那只獭蛟。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阵笼子打开的声音,就看见一大片发光的小眼睛朝我们冲来,在这压抑黑暗空间中,这副画面宛如恐怖片一般。 章歌奇把斩龙刀往地上一插,深吸一口气,以龙吟的形式吼出一句:“滚开!” 那些小眼睛如临大敌,立即退后,不敢上前,发出胆怯的叫声。 这正是自然界最原始的彰显实力的手段,这些小蛟以为章歌奇是一只可怕的大蛟,便不敢造次了。 “妈呀!这啥鬼地方,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司机吓得歇斯底里地大叫,伸手乱抓,他意外地碰到了电灯开关,耳中听得一声开关簧片的清脆声响,接着,一盏昏黄的灯照亮了这间密室。 司机愣了一下,继续张牙舞爪,更加惊恐地叫道:“卧槽!这些都是啥玩意儿啊!” 我们环顾四周,看到这里全是笼子,环境肮脏污浊,令人作呕。那些蹲在地上的,有猫蛟、鼠蛟、兔蛟等等。 我头一回见兔蛟这样的东西,它眼睛红红的,嘴咧得很开,满嘴尖牙,两只小短前肢变成了爪子,残破的长耳朵垂在背上。 烈火卫看着这些小动物,有些痛心地说:“这些是人造出来的蛟,虽说自然界一切生物都有蛟化的可能,但是老鼠、兔子这样的弱小动物,本身不是猎食动物,蛟变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只能是人为操作,把蛟肉喂给它们吃,让它们蛟化。” 李显沉声说:“看来这就是蛟肉的源头了,像司机师傅这样的受害者不止一个,他们出售蛟肉,使人蛟化,然后再高价售卖压龙散,真是一条脏心烂肺的产业链!压龙散本是黄帝发明的,正因为有了它的存在,人类方可染指蛟的力量,战胜那些怪物,如今却有人拿它当作生意来做,实在令人寒心!” 章歌奇好奇地瞅着地上的一只兔蛟说:“嘿,这种兔蛟我还真没见过,不知道养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烈火卫瞪他一眼,“小老弟,该正经的时候正经一点,别总是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老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平生最大的敌人就是‘严肃’!”章歌奇大言不惭地说,“对了,刚才是谁打开笼子的?” 我已经用望气眼观察了一下,这屋子内并没有人,笼子上面安装有电机,似乎是可遥控的;或者是陷阱之类的,笼子有什么红外线感应之类的装置。 我环顾四周,发现了一样东西,伸手一指:“这儿没人,不过,有个监控!” 大伙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李显说:“我们已经暴露了,无所谓了,这种偷偷摸摸的蛇鼠之辈,不必怕他!” 这时,我们背后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我扭头一看,有一团人形的气息站在屋门口,看动作似乎正在锁门。 于是大伙立即离开这儿,出来时把墙上的洞口堵好,防止这些低级的蛟逃出来。 此时外面那人拿一条粗大的铁链子锁罢了门,便一溜烟儿跑了。 章歌奇双脚抵住门扇,露出一道缝隙,然后伸出斩龙刀,使劲一划拉,锋利的斩龙刀便把铁链切断了。只听见那人飞快地逃离药店,已经跑到了街上。 我们踹开门,一路追赶来到街上,就见一名男子的身影快速钻进一条小巷里。但在我的望气眼之下,他根本无处遁形,我指出男子的去向,烈火卫猛地往那方向一跃,竟然原地起跳落到屋顶上,然后跑了两步,跳进小巷。 巷子中立刻传来一声惨叫,待我们跑去时,看见白天抓药的药师惊恐地坐在地上,他前面的路被从天而降的烈火卫挡住了,他大概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猛的捕蛟人吧! 我上前质问道:“喂,为什么要害我们!” “我……不是……没有……”药师一时还很混乱,慌得语无伦次。 “你是不是跟别人合伙害人了?!”我又追问道。 药师又惊又急,满头大汗,司机突然吼了一嗓子,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揍,“玛德!都是你们这些死骗子害人,害得我倾家荡产,老婆也跑了!” 这帮骗子的所做所为,真是被打死也不亏,等司机发泄地揍了几拳之后,我这才拉开他。 烈火卫走近鼻青脸肿的药剂师近前,在他面前晃晃手指,待药剂师的目光集中之后,他便猛地一拳打中旁边的墙壁,把一块砖硬抠了出来,然后两手一拍,直接变成粉末。 这番无声的示威让药剂师吓得脸色煞白,拼命辩解,“大哥大哥,别别!这事跟我没关系,全是老板的命令!” 我问:“你老板是谁?” “我老板叫华少安,这家药店就是他的。” “他长什么样?” “嗯……”药师描述了一下,当提到这个华少安脸上有道疤的时候,司机立马激动起来,叫道:“我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那假道士是谁!” “假道士……是老板的朋友,隔三差五才露一次面。白天你们打听他的时候我说秃噜了嘴,就赶紧汇报给老板,晚上这些事情都是老板授命我干的,我只是个无辜的打工人!” 正文 第595章 奇妙的命运 听到这句“无辜的打工人”我们都觉得可笑又可气,李显冷声说:“把蛟肉卖给普通人,你还有脸说自己无辜?” 药师还强行辩解:“那个……那个东西吃了之后,确实能治好病的!假如你得了癌症,一个月下来医药费就要十几万,现在只需要每天买一包‘增强剂’就成了!” 李显气坏了:“你他喵还有理了?蛟肉是害人的!你能拿砒霜给人治病吗?吃了砒霜确实没病了,可是命也没了!” 药剂师继续狡辩道:“可是蛟肉又吃不死人,我们一个人也没害死过啊。” 章歌奇笑了:“老兄,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不吃点说不过去啊!” 说罢,他伸出手,掏出一坨东西:“来,这是司机师傅擦过脓汁的棉团,吃了保证蛟化,你一口闷了吧!” 他手上托着的那团物体黑乎乎的,大伙定睛一看,都恶心坏了,尤其是李显,像是躲晦气似的,赶紧闪到一旁。 药剂师的神情顿时一变,惊恐地退避着,可惜身后只有墙壁,退无可退。 他把后背紧紧贴在墙上,恨不得整个人都陷进去,梗着脖子嗷嗷乱叫,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烈火卫朝章歌奇摇摇头:“小子,虽说这家伙为虎作伥,可毕竟是个普通人,咱们不能随意让普通人蛟化。” “嘁,规矩根本就是约束老实人的!” 章歌奇抱怨了一句,这才收回手,把手中的东西随手一扔。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这可不能乱扔!” 他耸了下肩:“哈哈,那就是我随手捡的破纸团,谁会带那玩艺出来?不过要想喂他吃蛟肉也容易,老子抠点脚皮喂他就行了!” 药剂师慌忙跪倒,哀切地求饶道:“别别别,求你们了!叫我干啥都成!千万别给我吃那个东西!” 李显冷笑一声,“原来你自己知道,蛟化的后果有多严重。就算是这样,还利用这种特性去害人、坑钱,真是罪该万死!” 药剂师连连附和说:“对对,我确实是罪该万死!还是求各位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我可以带你们去抓华少安还有那个假道士!” “他们在哪儿?” “就在附近,我给你们带路……” 烈火卫不等他说完,突然弯腰一把抓住药师的右手大拇指一抖,随后药师撕心裂肺地便惨叫起来,他疼得嘴唇泛白,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我一看,药师的大拇指松垮垮地垂了下来,好似一根脱了骨的鸡翅根。 烈火卫淡淡地说:“我把他大拇指拉脱臼了,大拇指不灵,这只手基本做不了动作了,之后还可以接回去。先让他到前头带路吧。” 章歌奇撇了下嘴:“老大哥,你也太便宜他了。得,先这样吧。” 药剂师不敢再反驳什么,眼里垂泪,小心翼翼地捧起脱臼的大拇指,那大拇指脱离了骨节,扯着筋,自然是疼得撕心裂肺,他全身哆嗦地点了点头,“请……请跟我来吧!” 他在前带路,我们又问了他一些问题,他说做这种生意已经有五年了,他们有渠道大批地批发药材。因为这压龙散全是矿物类的药材,成吨的储存也不必担心变质。 算下来,他们一包压龙散的成本不过五十块钱。 蛟化的生物生命力顽强,人工饲养非常方便,定期宰杀一只来取蛟肉,再由假道士出去物色合适的“客户”,一般是生病长年吃药,同时有一定经济能力的。 说到这里,药师还眉飞色舞地说,有一个下半身瘫痪的病人,吃了蛟肉之后重新站起来了! 大伙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死骗子净拣好的说。 我却在琢磨,此法虽然邪道,但对于瘫痪的病人似乎还真是一味良方,先吃蛟肉让身体蛟化,由蛟的细胞修复残疾,之后再去蛟化。 当然,整个过程要控制得极为精准,药得按时按量服用,不能中断,以防止病人不该变异的器官发生变异。 就算是有害的东西,使用得当也可以救人,譬如民间故事中,华佗曾用砒霜救人,像附子、朱砂这些有毒的药在临床上也能发挥大用途。 听到这里,我问道:“你们私下豢养的这些蛟,有没有偷偷跑出去的?” 药剂师迟疑了下,摇头说,“没有……” “真的没有?” “说实话!!”章歌奇吼道。 药师吓得一哆嗦,吞了一口唾沫,慢吞吞地道:“呃,有一次下雨,控制笼子的电线被水泡短路了,笼子自个开了,跑掉了一只……” 我忽然想起我们村里出现獭蛟的那天也下了雨,心中一动,便追问道:“是只什么样的蛟?” “一只水獭蛟……可能钻到哪条河里游走了,被人当成水猴子了吧,这样的东西自然界也不是没有……” 我忙又问了一下水獭蛟逃走的时间,药剂师说是去年八、九月份的事情。 这下我更加确定,出现在村中的獭蛟一定是从这儿逃掉的!这里离我家有八十多公里,但如果顺着沙河游走,就完全是顺流而下,速度很快的! 当时下雨河水涨了起来,蛟化的生物本身就亲水喜阴,何况那东西本身就是一只水獭。 它顺着沙河一路而下,经过我们村的时候,被那片围起来的鱼塘所吸引,就跑进去开饭了。没成想被路过的张小发和李有田二人发现,捞上来一棍子打死,然后还尝了它的肉。 试想如果不是他俩蛟化,我哪里还需要下墓寻药啊!大概我就直接把吴八一扭送公安部门了,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我心中不禁感叹,世事有时候真的很奇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往会改变命运的进程…… 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药剂师忽然停下来东张西望。 烈火卫一拍他的肩膀,说:“怎么?在动歪点子吗?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另一根大拇指也拉脱臼?” “不是、不是,我哪儿敢啊……”药剂师吓得连忙摆手,“其实已经到了,那里就是!” 他伸手一指,我们看见街对面有一栋写字楼。 我愣了一下:“你逗我们玩呢?这不是一栋写字楼吗?” 药剂师解释道:“唉,这小破县城,盖这样一座写字楼,压根就租不出去!这楼盘不知道是哪个傻开发商搞的,果然砸手上了。我老板就低价盘了下来,上头住人,下面的门面还可以往外出租。” 大伙抬头仰望,我问他:“你是说,这十几层的写字楼用来住人?” “对!” 我心中不禁一阵冰凉,这些年他们究竟骗了多少人!?靠这肮脏的生意竟然都能盘下一栋楼!得有多少人被他们害的家破人亡啊! 我以前听刘老板说,世上光鲜亮丽的东西,背后往往都藏着肮脏的内幕。沈羊那样的繁华大城市里,许多高楼大厦背后的资金链都涉及非法的生意,好些楼盘的产权人早就进去了。 不过刘老板自己是生意场上的人,一些事情不好和我挑明,他只是告诉我,慈不掌兵,义不经商,这话是一点儿也不假的。 正文 第596章 蛟化女子 我揉开望气眼朝那栋写字楼望去,我着实被惊了一下,只见上面有不少活物在走动,尤其是顶层,呆了不少人。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烈火卫抬头环顾四周,说:“一层层上去肯定会打草惊蛇,不如我直接从外面爬到顶层,然后来个擒贼擒王。” “等等!”李显连忙阻止,“你看这光溜溜的墙面,太冒险了,就算是你这样的身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会受伤的。我们还是从下面上去吧,不在乎打不打草惊不惊蛇的。” 听这对话,我突然觉得他俩的关系,其实挺像我和章歌奇的。 “行。”烈火卫的视线移向药剂师,“这个人呢?” 章歌奇装作思考的样子说道:“嗯……尸体扔进下水道应该不容易被发现吧?” 药剂师一听,大惊失色,拼命抗议道:“几位别吓我啊!说好放我一马的!我一个月才挣六千多块钱,黑心老板华少安,自己住着高楼大厦,玩着漂亮妞,开着豪车,我是受他剥削压榨的底层劳动人民,和他不共戴天!” 烈火卫瞥了章歌奇一眼,“你能正经一点吗?你留下来看着他。” 章歌奇反应很大地跳起来,不满地说:“靠,为什么是我!老子的战斗力寒碜到要留下来看管俘虏了吗?” 这种大显身手的机会,谁也不乐意落后,商量一番,最后司机留下来了,他毕竟是普通人,不想冒险。 于是章歌奇把街上一条写着节日促销的横幅扯下来搓成绳子,把药剂师绑了。然后让司机呆在小巷里,看着药剂师。若要突发情况,可以不用管俘虏,自己逃走就行。 随后我们再次来到写字楼下,烈火卫撞坏安全通道的门,我们一行人悄悄潜入。这大楼的二、三、四层还是比较正常的,堆放着货物和建材,电梯也只到四层就不往上走了。 烈火卫扭断楼梯间上的铁锁,我们来到第五层,我的望气眼已经给我提前剧透了。 我看见这一层有五、六个蛟化的人类在活动,便提醒大家小心起来。 从行走坐卧的姿势看,这几个都是正常人形,应该都是捕蛟人,估计是有一批自甘堕落的三流捕蛟人给华少安当手下。 章歌奇深嗅一口,道:“你们闻到香味了吗?是女人的味道,那家伙不会是在这一层吧!” 我颇觉纳闷:“女人的味道也算香味吗?我咋觉得也就是普通的汗味儿和脚臭呢。” 章歌奇瞅我一眼,道:“嗯……林大夫,我现在一点不怀疑了,你压根不喜欢女人。” “少胡扯!”我瞪他一眼。 烈火卫提鼻子闻闻:“确实有女人的味道,不过把这味道说成香味的人,肯定是变态!” 章歌奇顿时一脸不爽,“奶奶滴,你不如直接说我是变态呗!” 李显打圆场道:“行了行了,甭吵了。我们去看一眼,确认一下,大家注意点不要暴露行踪。” 我们潜入这一层,轻手轻脚地前进着。这里的一间间屋子都被装修成了住宅的样子,入户门看着还挺不错的,就是住在这儿的人似乎非常懒散,门前堆放了成袋的垃圾。 有一间屋子开着门,我们四个露出头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有两个女孩在看电视,被综艺节目逗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个女孩的眼睛像爬行动物,脸周围长出了一层银色的鳞片,皮肤也是苍白的,有一个舌头都变成了尖细且分岔的形状,像化了模仿蜥蜴的特效妆容一般。 她们面前放着一个大鱼缸,里面的液体显然是酒,浸泡着一些死壁虎。 她们边看电视边随手拈起一只壁虎放入口中,喀嚓喀嚓地嚼着吃,好像在吃零食似的。 看着这俩半人半蛟的女子对着电视笑嘻嘻,吃着可怕的东西,我顿觉身上一阵恶寒,似人非人的样子才最让人觉得害怕,这好像叫作什么恐怖谷效应…… 看她们怡然自得的状态,似乎已经非常适应这种蛟化的状态了。 大伙打着手势,悄悄离开,这时,又有一个女子从另一间屋里出来,大伙赶紧躲到暗处。 那女子背上全是鳞片,拖着一条长长的爬行动物的尾巴,在背后甩来甩去,另外她的脚也异变成了爪子。 李显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小声说道:“这……这是第二阶段的蛟化呀,已经不太像人类了……还有,她的鳞片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烈火卫低声答道:“那些鳞片估计是雕出来的,她身上的花纹也是纹的,真是怪异的嗜好。” “啊!?”李显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么说,难道她们是……宠物!?” “太他喵邪恶了!居然搞出这么扭曲的审美!”章歌奇愤愤地说,“这些女孩一定是被人控制了,还被刻意的蛟化和打扮起来。她们现在这副尊容,想逃也逃不走,只能在这里呆着,像金丝雀一样被养起来。” 我讶异地问:“呃,倘若捕蛟人看到这种人……会怎么样?” 李显低低地说:“以武家的风格,肯定是杀无赦。不过我看她们依旧可以正常地生活,显然内在仍是人类,只是被人塑造成这种外形用以玩弄。到底蛟化到哪种程度内心就丧失了人性,我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 眼下是深夜,这些女子在各自的房间呆着,看起来已经习惯于目前的生活了。她们有些是爬行动物的外观,有些则是哺乳动物的形貌,比如其中有一个长着猫耳和猫尾的女子正躺在床上抓着活的小老鼠在吃。 我不由想起了胡沁蕊,相比之下,反而本身就是猫的胡沁蕊更有人味儿。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这一层走了一遍,一一确认过,这儿只有这些蛟化的女子,没有什么对我们有威胁的人了,于是便悄悄地离开了。 一行人继续往上走,我抬头看了一下,李显问我上面有什么。 我示意他安静,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我才开口:“有怪物!” 正文 第597章 拳击牛排 我看见上面除了有一群普通人类,还有一团巨大的青白气息,那显然是只蛟。 停顿片刻,大伙继续前进,来到第六层,一股香味飘来,是炸东西的香味,还听见滋啦滋啦的声音。 我们一行人来到走廊上,见前方有一扇门透出明亮的光来,我们都很自觉地贴着墙根凑过去探查一番。 往里一瞅,那居然是一间特别宽敞的大厨房,有三、四个厨师正在不紧不慢地干着活儿。 我小声说:“这儿到底有多少人吃饭,怎么厨房搞得跟大饭店的规模一样……” 章歌奇贪婪地嗅着食物的香气:“闻着真香,咱们还没吃饭吧?” 烈火卫笑道:“那就来随便吃点,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说罢,烈火卫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个正在切菜的厨工看见,过来正要开口问话,被烈火卫猛地用力按住肩膀数秒,然后身体软了下来,陷入昏迷,被烈火卫托住放在椅子上。 我在一旁看呆了,他是拿手指按压住了对方颈部的动脉致其昏迷,但这得多大的手劲啊! 果然,在这些对付怪物的行家面前,人类完全不够看。 “嘿嘿!”章歌奇笑嘻嘻地跟进去,“开饭喽!” 烈火卫见一个弄晕一个,速度奇快,而且手法拿捏得很准,没有伤这些厨师的性命。 我从一名昏迷的厨师脖子上取下工作证看了看,他们受雇于一家叫“迷龙”的动物制品公司,难道这里是个公司? 李显说只要注册成公司,许多事情比较容易掩人耳目,比如大量购进一些原材料、机器、化工原料,也方便雇人,还有就是许多支出可以走公司的账目。 “那武家也是个公司吗?”我问道。 “武家是个家族,但名下确实也管着不少公司,肯定里面也有不少门道。”李显说。 看着昏迷的厨师,我说:“也不知道这帮厨师,知不知道这地方的奇怪之处。楼下住了那么多‘小龙女’,吃吃喝喝的应该都得从这儿取吧?” 章歌奇已经装了一大盘子炸鱼块和炸薯条,挤了一些蒜蓉酱汁,蘸着酱吃了一口,立刻皱着眉说:“炸鱼薯条,真他喵难吃,这是要招待哪个国家的贵宾吗?还有那一格一格的是啥玩艺?” 章歌奇指着那装在小铁格子里面的奶酪碎、番茄丁、牛肉干、小鱼干。 李显看了看说:“八成是用来做披萨的,这地方显然是西餐风格。” 烈火卫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说起来,现在的武掌门就很喜欢西餐,他说西餐干净又卫生,吃起来也方便。如今武家现在上上下下也比较流行西餐。” 李显闻言一惊,“烈火,你莫不是怀疑这地方……” 烈火卫摇头,“不不,我只是有感而发……我对西餐实在是吃不惯,变来变去就那几种花样,不是牛排就是馅饼,一顿饭要百八十个盘子,受不了,就不能多盛点菜吗?” 我说:“我感觉西餐和西医其实有点像,都是比较直接的;而各种食材的相生相克、组合搭配是中餐的基础知识,这和中医也很像,外国人永远都想不出来西红柿炒鸡蛋、青椒炒肉丝的神组合,对我们来说却是如此稀松平常。” 章歌奇笑了:“真不愧是林大夫,药痴一个,总能悟出点中医的道理来……看看还有啥能吃的吗?这破炸鱼薯条谁爱吃谁吃。”说着他把盘子扔到料理台上。 我们四下看看,锅里正在煮汤,透着一股奶油的味道。我个人对加奶油的汤不太感兴趣,直接略过。 架子上有一些洗好的蔬菜,我也饿了,抓起一个西红柿就吃起来了,味道还不错。 李显打开旁边的巨大冷柜,发现里面有成袋的冻起来的死燕子,数量非常多,不知道要打死多少燕子。 我心想,这帮人没准儿是找地方专门养殖燕子。 此外,李显还找到了一些上好的牛肉,看那大理石似的纹理就令人食指大动,就是冻得硬邦邦的。 烈火卫拿过牛肉,提神运气,接着双拳连挥,对着桌上的牛肉一顿捶打,双手纷乱如幻影,喷涌出耀眼火花,转眼之间这十来斤牛肉已然解冻,变得十分柔软,流了一桌子的血。 这一幕令人大饱眼福,我兴奋地说:“太好了,想不到还有这种办法解冻,正好我学过煎牛排,我给大伙露一手。” “不劳烦林大夫。” 烈火卫停下双手,取来一把锋利的刀,轻轻片了上面一层,然后拿起胡椒研磨器撒点胡椒,再捏上一把食盐轻轻撒上去,他用解说员般的口吻说道:“优质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林大夫,请品尝这道拳击牛排。” “呃……”看着他推过来的牛排上面还有密密麻麻拳头的烙印,我都看傻了。 “尝尝吧!” 烈火卫殷勤地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给出一句评价。 我也不用刀叉了,直接拿起来啃了一口,发现味道还真不错,肉居然熟了,而且掌控在五到七分熟之间。牛肉鲜嫩多汁,就是牛排表面有一股硝石的气味,仿佛是被鞭炮炸过似的。 我惊喜地说:“这味道真不赖呀,想不到只用拳头就能把牛肉‘揍’熟。” 章歌奇笑道:“看来当星城卫的入门条件是会做饭。老大哥,给我来个三分熟的。” “你等一会儿。” 看我吃得开心,烈火卫一脸满意的样子。牛肉已经解冻,这次他先撒了一层盐和胡椒,然后继续拳头狂揍。不到一分钟,牛肉便冒出香喷喷的气味,他拿刀子把上面熟的一层割下来,装在碟子里推给章歌奇。 章歌奇找来几瓶酱汁,也不管是啥,哗哗地往上挤,像卷饼一样卷起来,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酱汁吱吱地往外冒。 他也不由惊叹道:“真好吃!林大夫你也来一口三分熟的?” 我说:“我还是吃我这个吧,你那个芥末酱给我来点。” 烈火卫继续“手打”牛肉,我们整点洋葱、大蒜、生菜、西红柿,再挤点酱汁就着一块儿吃,倒也吃得美滋滋。 吃着吃着,我发现有人走过来了,示意大伙赶紧蹲下来。 只见一个穿制服的小伙走进来,从气息看是个普通人,他以为厨师睡着了,用力摇了摇门旁边一名昏迷的厨师。 烈火卫则悄悄拿起一个平底锅,准备投掷将其砸晕。 不料那厨师居然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小伙便没往“有人潜入”这上面想,随后他来到一个料理台前面,从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个红桶,接着很吃力地提着桶走出去了。 那桶里发出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估计是生肉和内脏之类的东西。我用望气术继续追踪,发现他是往怪物所在的方向去的…… 正文 第598章 楼中怪物 我们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跟过去看看。 于是我们离开厨房,来到走廊上,这时小伙已经吃力地提着红桶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那只桶颤悠悠地晃着,感觉随时都会从小伙手里滑脱似的。 李显吐槽说:“这么重,弄个小车推不好么?” 我说:“这怪物一顿居然吃这么多?” 章歌奇吹牛说:“是呀,快赶上我饭量的一半了!” 我们跟踪到转角处,暂时停下脚步,猫在那儿打量——只见小伙放下红桶,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铁门走了进去。 透过望气眼,我看见屋子里面有一头怪物,它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激动地闹腾起来,从其活动范围推测,似乎是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面。 通过动作的判断,我看到小伙把红桶提起来,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食槽,那被豢养的怪物便扑上前,呼哧呼哧的大吃大嚼,看样子吃得贼香。 大伙都按捺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地慢慢走近那个房间。 那小伙警惕性不高,压根没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他。 他投喂完毕,还吐槽道:“真他喵的,你一天吃的比我一星期工资还多!真是人不如兽呀!”然后他一边低头点烟一边转身走了出来。 烈火卫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准备如法炮制,徒手将其弄晕。 我拦住他说:“等下,烈先生!” “啊!”看到我们的瞬间,小伙吓了一大跳,嘴里的烟也掉了,眼睛瞪得溜圆,“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不许喊叫!我们是正义的伙伴!”章歌奇掏出刀耀武扬威地朝他脸前一晃,“你敢嚷嚷老子就一刀剁了你!” 我心想这台词怎么前后割裂感这么大,这是“正义的伙伴”会说的话? 小伙理解了目前的处境后,马上冷静了下来,他倒是很配合,不知道是不是对这种事早有心理准备。 他举起双手说:“那啥,几位别动粗,我就是被雇来的员工,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无关,几位大爷爱砸砸、爱抢抢,我日薪才两百块,绝不替老板卖命。” 我朝屋子里看了看:“我们不是来搞零元购的,你投喂的是个什么怪物?” 小伙也下意识地回头往里面瞥了一眼,说:“老板说这是一只畸形的猩猩,是珍稀品种。” “这鬼话你也信?” “嗐,老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只要他付我工钱就成。” “你老板是谁?” “姓华,叫华少安,他应该在楼上!”小伙往头顶上指了指。 李显说:“我们不是冲你来的,你要是老实听话,我们之后也可以付你一点报酬。” “那敢情好啊。”小伙一听还有钱拿,很高兴,“你们说什么我做什么,我知道这儿肯定不是啥正经地方,每天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进进出出的,我就猜到迟早得出事。” 李显问:“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小伙打量着李显:“大哥,你不是顶着两根‘天线’吗?那些跑这儿来玩的人比你长的还奇怪!有的人浑身都是鳞片,有的人背后长了一排骨刺,还有三只眼睛的,还有一条胳膊畸形,长得特别粗大的。对了,你们知道下面一层是干啥的么?” “知道。” “那些女人都是陪客的,还有楼上的酒吧、棋牌室、小影厅、桑拿房,想吃啥只要一摇铃厨房就给送上门,来这儿消遣简直不要太爽。” “什么!?” 不止李显,我们听了都大吃一惊,这地方豢养着“小龙女”,又有饭店规模的厨房,确实让人感觉怪怪的,原来它竟是一个类似地下俱乐部的地方。 小伙描述的那些人,似乎是捕蛟人,这么说来,这地方是一个专供捕蛟人享乐的所在!? 烈火卫突然激动起来,身上硝石的味道都好像变重了,他甩掉外套,然后一把抓住小伙。 小伙吓坏了,“卧槽,大哥……大哥……别动手,我不是陪客人的!” 烈火卫亮出自己纹有数字的手臂,问道:“来这里玩的人里面,有没有这里纹着数字的!?” 小伙瞅了瞅,慌忙答道:“那我可不知道了,不过有好些看着像大佬一样的人,胳膊这儿一直绑着块布,蒸桑拿的时候也不取下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蒸桑拿的时候蒙着布?” “我还负责收脏毛巾。” 烈火卫和李显对视一眼,李显面沉如水:“此事属实可疑,我们好像挖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这时,笼子里的怪物吼叫起来,这提醒了大伙,一直站在走廊上也不是个事儿,烈火卫押着小伙进屋了。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关押怪物的大铁笼子其实是在地板和天花板上打了一排的孔,然后将粗壮的钢筋插入其中,围成一个巨型笼子的样子,上面安装有防盗门,并且通了电。 铁笼下面有一条食槽,可以从外面的口子将食物倒入,食物就自动流入内部的食槽了。 那怪物确实是一副猩猩的样子,体型堪比一辆解放卡车车头大小,身上毛皮斑驳,肤色发红,零零落落地长出一层鳞片,头上顶着一根独角,并且肌肉强壮的胸口还有两排孔眼。 看见有陌生人进来,猩猩怪物大吼一声,激烈地擂着胸膛,不过吼声中居然夹杂着虎吼似的清音。 原来铁笼四周挂了好像斩龙刀上的那种铜铃铛,把这怪物所发出的龙吟给中和掉了。否则这负责投喂的小伙,以及那些厨师不知道要被龙吟震杀多少次。 章歌奇惊讶地打量起猩猩怪物,“这是独角蛟呀,很罕见的,这只该不会是华少安养的宠物吧?” 李显说:“独角蛟确实万中无一,可又不像骊龙、夔龙那样有艺术品般的价值,这种罕见就跟白化病一样。” 章歌奇又朝着笼子走近一步,说:“那估计就是客人们用来消遣的吧……” 突然,那怪物冲过来,它用厚实的双手抓住铁笼栏杆,然后从胸口伸出一排利刺。 章歌奇没料到,愣了一下,千钧一发之际,烈火卫右拳挟着火焰打过去,一拳命中怪物胸腹部,迫使怪物后退了几步。 趁此机会,他赶紧把章歌奇拽开。 章歌奇反应过来后,气坏了,抽出斩龙刀,“奶奶滴,跟我玩阴的是吧!?” 猩猩怪伏在地上,那从胸口伸出来的刺,实际上是它异化的肋骨! 我在一旁大开眼界,蛟居然可以将支撑身体的肋骨拿来当武器,并且像弹簧刀一样收放自无,这实在匪夷所思! 猩猩怪龇牙咧嘴,慢慢将肋骨收了回去,用阴森的视线,充满敌意地盯着我们。 章歌奇气得跳脚:“臭猩猩,敢暗算老子,信不信老子剁了你的猩唇煎着吃!沙雕玩艺,技能点全点歪了,把肋骨弹出来这一招倒挺唬人,不过攻击范围实在太感人了,根本就是个废柴技能!” “不!”李显说,“我想这头蛟还在进化过程中,将来这肋骨是可以发射出来的,那攻击范围和猝不及防的程度,简直是恐怖!或者……它已经可以这么做了!” 闻言,章歌奇立即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正文 第599章 武家秘事 这头猩猩怪物在笼中来回踱步,目光来回在我们身上扫视。 我盯着这诡异的怪物,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华少安要豢养这个东西?如果只是为了取蛟肉,这样的怪物未免太危险了些。” “林大夫,它的攻击方式很特殊,在蛟类中也是比较罕见的……”烈火卫说,“很少有生物会进化出以骨骼作为武器的方式。这就意味着,这怪物有着一些独特的构造或者器官。” 我想了想,很快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这么说,有人想要它的器官!?” “对。”烈火卫点头,“蛟对人类有什么用途?除了龙丹、蛟鳞、蛟筋这些,武家人还开发出了蛟类器官移植的手法,这种手术成功率在十分之一左右,一旦将蛟的器官移植到人身上,便可以人为制造出超级战士。” “就像滑狸卫还有音扬卫?” “是的,滑狸卫那特殊的头发是来自一只蛙蛟的表皮,可以分泌出世上最滑腻的物质;音扬卫移植了一只鸟蛟的肺部和声带。他俩本是一对后起之秀,因为对武掌门有着强烈的忠诚与拥戴,又甘冒手术失败的风险,于是接受了移植,替代了多年前战死的星城卫的位置。” 章歌奇不屑地说:“这他喵不跟过去造公公一样么?虽然风险大,可一旦成功了,前途无可限量……喂,你别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我,老子就算死也不会接受这种邪恶的移植的!” 李显更加痛心疾首,叹道:“有术而无道!以前的年代,大家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变强的!” 烈火卫无奈地说:“武掌门上位之后,清洗了许多人,急于扩大自己的势力,因此这项过去不被看好的技术又死灰复燃,被拿出来研究。如今成功率已经算高了,只要适配度不差太多,都不会发生在手术中蛟化或者猝死的惨剧。” 我说:“但是从医者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粗暴移植,副作用一定也很大吧?” “没错。”烈火卫说,“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譬如移植一对鸟的翅膀,倘若真想飞起来,需要全身构造发生变化,这种生理上的适应是困难且漫长的,再一个就是需要长期服用抗排异的药物。曾经有一个人手术后两年,居然在体内长出了一只蛟,直接破体而出了,是我亲手处理掉的,这种粗暴手术的后遗症简直多如牛毛,只是武家很少声张罢了。” “我去,太厉害了!听起来比游戏还刺激!”旁边传来说话声,原来那小伙在边上抽着烟旁听。 烈火卫一脸不耐烦,询问李显:“少主,要不要打晕这小子!?” 李显苦笑道:“不必了。”然后他又严肃地叮嘱小伙,“这些话你听听就好,可不要瞎说,瞎说只有两种后果,被人当成疯子,或者被神秘势力灭口,懂吗?” “懂懂懂!”小伙拼命点头,“几位大哥放心,我保证不瞎说,我的嘴绝对够严实,不然华少安也不会雇我在这儿干活!那啥,你们讲的这些,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我就见过一个女的长了一对鹿角,肯定不会是自己长出来的吧?” “什么!?鹿角!”烈火卫闻言大惊,李显同样也很惊讶,二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小伙比划着说:“你们认识她吗?女的,长了鹿角,身上有斑,瘦瘦的,还怪好看的……” 烈火卫听得越发烦躁,一指门外,“你给我滚到那边去,不许再偷听了!” “咋还突然翻脸了……” 小伙嘀咕着出去了,烈火卫用手抚了下额头,看上去受到了巨大冲击。 李显也神色严肃地说:“不会这么巧吧……刚刚他说的这个女子,肯定是木精卫。” “啊?”我想起这个名字,“就是把我家杏树救活的那个?” “对,星城卫中排行第十一,也算是我们这边的人……”李显皱起眉头,“看来这下坐实了,这地方和武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之前就一直很疑惑,这样一个同门败类,靠祸害普通人挣钱怎么可能逃过武家人的眼睛,看来答案简单到令人不愿直视——他们沆瀣一气、暗中勾结!” “玛德,这帮畜生!太可恶了!”章歌奇愤然捶了一下边上的管子,咣地打出一个凹痕,“那这个木精卫曾经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已经她不能信任了?” 李显缓缓摇头,“目前还无法下定论,先不提木精卫了。我认为这地方,是一个长期供捕蛟人,尤其是武家人吃喝玩乐的所在,华少安和武家上层应该有很深的利益往来,想不到我们会查到这些东西。” 这时,门外传来噗通一声,我扭头一看,发现门外的小伙不知何时倒在地上了,用望气术环顾走廊,似乎有一团青气正在移动。 “糟了,有人来了!!”我提醒道。 哗啦啦! 两道防火卷闸门陡然落了下来,然后从隐蔽在墙壁内的管道中喷出一些黄色的气体,我和李显闻着味道立马咳嗽起来,感觉像是浓烟,笼中的怪物也焦躁地大吼大叫,然后它慢慢坐倒在地,摇晃着脑袋,好似神智不清的样子。 似乎这种气体对蛟的作用最大,我心想难不成是雾化的强效压龙散,为了防止这头怪物暴走而设下的安全装置!? “该死!中埋伏了!”烈火卫暴喝一声,一拳砸向卷闸门。 卷闸门被打得哗哗作响,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拳头的印迹,但是烈火卫这一拳居然没喷出火焰。 烈火卫又来了一拳头,这次拳头的印迹更浅了些,吸入雾气的他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 章歌奇见状,急忙挥起斩龙刀把卷闸门砍开,大伙赶紧从砍开的洞口挤了出去。离开可疑气体的范围之后,我忽然看见一团人型青气在接近,可是对方却没有具体的外形,而其他人更是完全没留意。 情急之中,我熟练地取下弓和箭,拉满对准那团青气。 那团青气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对方一扬手,同时跳开。 只见半空中嗖得飞来一支飞镖,章歌奇听见暗器呼啸声,赶紧架刀挡下,他惊讶地说:“怎么回事,这飞镖从哪儿射来的?” 我瞄准青气的位置一箭射出,不过对方反应神速地避开了。 我紧张地说:“有一个会隐身的捕蛟人!” “隐身!?” 烈火卫喃喃道,突然我射箭的方向挥出一拳,一道火星爆起,不过他似乎是刚刚受到可疑气体的削弱还没有恢复,这一拳明显不如以往。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烈火卫呐喊着,像机关枪一般连续挥拳,双手轰轰地喷涌出烈焰,火星四溅,明灭火光中勾勒出一个人影来。 那家伙就像变色龙一样,和背景完全融为一体,又站在阴影中,就实现了一种宛如隐身的效果。 正文 第600章 惊动敌方 发现敌人的行踪,李显立即一枪捅过去,那家伙反应奇快地逃向门口,但却被我一箭给截住,趁他后退一瞬间,李显抽回枪头再刺,噗的一枪命中! 只见那隐身人的皮肤忽然像油彩一样胡乱变幻,大概是中枪的剧痛扰乱了他的神经,他身上长满了像变色龙一样密密麻麻的鳞片,如同led显示屏一样不断变着色彩。 李显这一枪正刺中了他的肋下,然后又回枪一挑,把隐身人拽了过来,对方脚下踉跄,直接躺倒在地。 章歌奇立即上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慑道:“再动一下试试!” 变色男身中猎龙枪,又被斩龙刀架着脖子,两件龙兵加身,可谓“幸运”之至,他咬牙切齿,但也完全不敢动弹。 这家伙显然是个缝合怪,那一身怪异的鳞片透着古怪的违和感,并且边缘有发炎和红肿的迹象,似乎是不久前才完成移植手术的。 他躺在地上,仍然在不停地变色,好像一台正在试错的人型显示屏。 “玛德,别变了,看得眼晕!”章歌奇喝道,“你是什么人?” 变色男鼓着一对怪异的眼珠,瞳孔像爬行动物一样是纵长状的,他没有答话,喘着粗气,突然喉咙一鼓,我通过望气眼看见他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大喊:“小心!” 章歌奇毫不犹豫,手起刀落,直接将他斩首了,那脑袋骨碌碌地滚到铁闸门边上停了下来。 变色男被砍断的喉咙里面果然涌出一些粘稠的墨绿色液体,流在地板上滋滋冒烟,散发出强烈的腐蚀性臭味。 随着身死,他的变色效果也消失了,这家伙皮肤发灰,光溜溜、瘦巴巴的,我们一眼就注意到他手臂上有一个菱形的框。 那不是普通的框,而是星城卫们手臂上数字纹身的边缘,这家伙的框是空的,似乎还没想好纹几号数字,或者是现在还没有数字可以让他纹。 看见这情形,烈火卫惊呆了,他那双大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的,“这、这家伙居然是个星城卫候补!” 章歌奇环顾左右,从一旁拽了一袋沙子过来,挑开散在地上,盖住那恶臭的腐蚀性液体。 他唾了一口说:“呸,这种垃圾也想当星城卫?!这地方妥妥和武家有关联了。哦,对了,李兄刚刚不是说武家名下有不少公司吗,会不会这里也是其中之一?” 李显气得双手都在颤抖,皱眉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烈火卫看着尸体说,愤怒地说:“以前要当星城卫是看战斗技术和职业素养,更要看在捕蛟人中的影响力,如今这样的人造怪物也可以入选,真是悲哀!武掌门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章歌奇颇为同情地拍拍烈火卫厚实的背部,道:“老大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就好像8、90年代活跃在银幕上的帅哥和美女,到如今却被那些没演技、没内涵的人造流量取代了C位,真是时代的不幸呀!” 烈火卫还在气头上,扭头瞅了章歌奇一眼,目光十分复杂。 我赶忙把章歌奇拽回来,小声说:“靠,你就甭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如今小胖不在,你咋倒是越来越像小胖了!不对,小胖还挺会察言观色的,他不该吐槽的时候也不会乱说话。” “靠!”章歌奇好似受到了冒犯,说:“别说,我有点理解小胖子了,如今我成了队伍中最弱的那个,不耍耍贫嘴都快没存在感了。” 我安慰道:“你可不是最弱的,论战斗还是你比我强些……嗯?糟了!” 我的目光随意地瞥向外面时,猛地发现之前被赶出去的那个小伙的气息居然消失了。 我慌忙出来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小伙倒在地上,喉咙被撕开了,流出来的血发黑,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看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伙突然死在这儿,我心中不是滋味。 他显然是被这变色怪物给咬死的! 再次用望气眼察看整个楼道,之前的那些厨师,他们全给弄晕了,反而安然无恙地躺在大厨房中。 “唉,早知不该让他出去的。”李显有些愧疚地说,“小兄弟,对不住了。” “我来超度他吧!”说着,我对着小伙的尸体念了一遍獐茅经,然后我们把尸体抬进小屋中,暂时安置在一个角落里面。 过了一会儿,那些从管道中喷出的黄色气体渐渐消散了,里面那头猩猩怪物恢复了精神,闻到血腥味,开始嗷嗷乱叫,把胸脯擂得像战鼓一样咚咚作响。 烈火卫朝猩猩喝道:“给我安静点!!!” 里面的怪物沉默了一会,又“啊啊”地大叫,好像个撒泼的孩子。 烈火卫一脸烦躁地握紧拳头,迸出火星,道:“少主,我把这头怪物处理掉吧!” 李显考虑了下说:“有风险,还是回来再说吧。对了,把那个变色龙的龙丹处理掉,可千万别让这猩猩怪吃掉了。” 于是章歌奇将无头尸拖着脚踝拽过来,拿斩龙刀在对方的腹部一划,一股呛人恶臭立时蔓延开来,这“变色龙”显然是属于鳞蛟属,身体也进化得有如爬行动物,因为是冷血动物,体内寄生了大量的细菌。 我担心这气味带有病毒,叫李显退后一点,掏出苏合香丸给他。 章歌奇拿刀尖在“变色龙”体内拨拉了两下,很快找到了蚌室,撬开来,里面竟然是一颗相当大的火红色龙丹。 烈火卫说:“真是急功近利,为了造出这样的‘超级战士’竟然让他吞下这么大的一颗丹,也不怕反噬自身。我闻到他体内一股药味,应该是大量使用药物在压制蛟的力量。” 章歌奇把龙丹放在手中把玩,“对呀,这么大,也不知道是咋从喉咙咽下去的,估计是从P股硬塞的吧!林大夫,你要不要看看这龙丹。” 章歌奇把龙丹给我抛过来,我伸手接住,发觉火属性的珠子摸起来滚烫,感觉冬天带在衣服里面都可以暖身了。 这时,烈火卫蹲下身对着尸体一顿爆捶,在烈火卫闪电般的拳头之下,很快尸体就烧得焦焦的。 章歌奇错愕道:“这是……给他物理火化吗?” 烈火卫起身说:“稍微处理一下,防止被其它生物吃掉!” 这时李显发现了什么,他指着上方说:“这里有个红灯,怎么一直在闪?是不是我们触发了什么警报?” 我说:“有可能吧,这‘变色龙’应该只是来试探的,我想后面一定还有敌人……” 话音刚落,房间忽地一震,天花板簌簌地落下数道灰尘,我抬头一看,上面青色的气息变多了,若不是蛟,便是比蛟更麻烦的武家人! 正文 第601章 两面夹击 见我抬头打量,神情有变,而且章歌奇的斩龙刀也嗡嗡鸣响了,李显问我:“林大夫,是不是又有敌人来了?” 我说:“有三个正在接近,主动迎上去吧!” 章歌奇笑道:“林大夫,你不是一向不支持硬刚的吗?怎么态度突然转变了?” 我摇摇头,“我们现在这位置不上不下的,跑又跑不掉。况且这一层和下面一层都有无辜的人在,与其把他们卷进战斗,不如直接迎击,有时候进攻也是最好的防御。” 烈火卫赞同道:“对,快离开这儿,闻着那种药粉有碍我们的发挥,赶紧走!” 我们迅速离开,找到楼梯来到上面一层——这一层感觉像是个洗澡的地方,清一色的实木地板,踩在上面嘎吱作响,我环顾四周,捕捉敌人的方位,带着大家往前走。 我们先是走进一间雾蒙蒙的浴室,其中一团青色气息便在这里埋伏。 浴室中有座瓷砖砌成的大池子,池子里面全是碧绿色的水,池子边缘放着各式各样的澡具,其中甚至还有钢丝球。池水中那种浓烈的矿石味道让人很受不了,这莫非是捕蛟人喜欢的什么药浴不成? 不过我只关心躲在这里的那个敌人,它借着黑暗和雾气的掩护,一直在池子边缘移动。 注意到我的视线所向,李显突然取下猎龙枪,喷出一道火焰并横扫过去,所到之处雾气统统蒸发,能见度一下子提升。 只见那家伙站到了池子那头,明显是个人的样子,它突然一俯身冲向我们,居然是踏着水面而来! 我一惊,这速度得有多快!我大喊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烈火卫便迅速上前,一拳揍向敌人,随着拳势一道烈焰喷薄而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硝石的气味。 对方立即向后跳开,稳稳地踩在水面上,它的身形细长,手掌和脚上长着像蹼一样的东西,竟可以如水黾一般浮在水上。这家伙跳开之后,紧接着又射出三枚“暗器”。 章歌奇用斩龙刀挡了一下,整个人被“暗器”的力道逼得后退,同时“暗器”四散开来。 烈火卫闪过一枚,被另一枚擦到了脸颊,他错愕地伸手一摸,脸颊竟被划出一道血迹,这还是我头一回见烈火卫受伤。 回头看去,打在墙上的暗器实际上只是一道水柱!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对方长着像苍蝇一样圆鼓鼓的黑眼睛,像食蚁兽一样垂下来的尖管状嘴巴,这副尊容实在寒碜又古怪,好像一只成了精的水蜘蛛。 我甚至无法辨别它到底是人,还是蛟。 这时,那诡异的怪物对着水面猛吸一口,然后嘴巴收缩,“噗”地又射出水柱,烈火卫呐喊着冲上前去,一拳命中,水与火相碰,一团水蒸汽在半空中飘荡,烈火卫的拳头亦腾起青烟。 章歌奇举起刀:“老子把这个池子毁了吧!” “别!”我赶忙阻拦,“这东西好像只能在水里活动,如果池水漫出来,对我们不利。” 又是轰轰两声,烈火卫接连用拳头打中对方喷射的水柱,不等这怪物再次将水柱射出,他便先猛烈地挥出一拳,顿时在池水上扬起一道夹着火焰的水浪冲向怪物,怪物当即被吞噬其中! 烈火卫连续挥拳,打得水面动荡不止,好像一锅沸汤。 待水面止息之后,那相貌奇葩的东西仍旧平静地趴在摇晃的水面上,淡定自若,两只鼓鼓的眼睛在蒙蒙水雾中透出诡异的光。 李显惊愕地说:“这……它是怎么躲开的!?” 虽然双方的交战很激烈,但我通过望气眼却看得真切,我解释道:“烈先生挥拳的瞬间它就躲到水下面去了。” 这东西身上一滴水也不沾,似乎它长着一层特殊的油性体毛,就像鸭子一样,能够维持着水面的张力,使其如凌波微步一般轻盈地浮在水上。 这时,它又低头狂吸池水,肚子都鼓了起来。李显舞动手中长枪,说:“既然是水生蛟,我就用猎龙枪对付它吧!” “少主且慢!”烈火卫指指身后,大家一看,只见背后的瓷砖裂了大半。 他说:“这怪物射出的水柱速度极快,堪比子弹的动能,我堪堪能够抵挡,放火的话会挡住我方的视线,反而有危险。” 我心内一沉——若非烈火卫劲拳相阻,恐怕我们早已和背后的瓷砖一个下场,这种怪物真是可怕,想必体内长着可以将液体高压喷射的器官,就像那种拿水流来射虫子的鱼一样。 此刻空气中已经变得雾气沉沉、硝味浓重,细小的火星在湿润的空气中明明灭灭,烈火卫剧烈运动的身体也开始发红发烫,一对铁拳好似烧红的金属块一样,感觉现在把一个鸡蛋打在他身上瞬间就能煎熟。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整个浴室陡然震动起来! 我感觉不妙,扭头一看,顿时大惊,只见一大团青气从走廊的另一侧过来了,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此外,稍远的地方还有第三团青气,看着更像个人。 听见外面有动静,章歌奇自信地说:“老大哥,这只水蜘蛛就交给你了,我去对付外面那个!” 烈火卫眼睛不转地看着敌人,叮嘱道:“小子,你量力而行,拖到我过来就行了。” “靠,老大哥你寒碜谁呢?不自量力才是我的范儿!”说罢,章歌奇擎着刀,毫无畏惧地迎敌去了。 烈火卫用余光瞟了一眼章歌奇离开的方向,“林先生、少主,你们也去对付外面那只吧,我看他委实不怎么靠谱,我一个人留下,你们不在我反而放得开手脚。” 我点头同意,“行,烈先生你自己小心。” 于是我和李显马上来到外面,等看清来者时,我俩都看呆了,在原地站了足足五秒未动弹——那是一个牛头怪物,有着牛一样的脑袋、牛一样的角,和牛一样的一对后蹄。 不过它的身型却依然像个人类,长了一身结实黝黑的肌肉,另外手中提着一根又黑又粗的锈铁棍,拖在身后,把木质地板呲啦呲啦地划出一道沟来。 我心想这头类人牛蛟估计也是人工造出来的,虽然在蛟化这件事上是众生平等,可食草动物蛟化的几率远远低于食肉动物,食谱越杂的动物蛟化的可能越高,比如蛇和狗。 “我他喵……武家究竟在搞啥子东西!?这牛蛟感觉力大无穷呀……”李显瞠目结舌地说,他又嘱咐在我们前面的章歌奇,“章兄弟,你可千万别……” “哈哈哈,不就是一头牛吗?让你们看看老子真正的实力!!!”章歌奇还是一如既往的浪,大笑着举起斩龙刀就冲过去了…… 正文 第602章 勇猛章哥 见章歌奇冲了过来,那可怕的牛头怪物便横过手中铁棍来抵挡,章歌奇口中豪迈大笑忽地化作龙吟,在这狭小空间产生了聚音效果,瞬间如同排山倒海,振聋发聩! 没想到牛头怪物也张开大嘴,“哞”地回敬似的吼叫一声。 我死死捂着耳朵,看着两发龙吟不可思议地竟然在空中相“撞”,搅动得空气支离破碎,周围的瓷砖墙壁和墙上的装饰画统统被震碎,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碎块残渣。 李显比我还要更受影响,他的脸痛苦到扭曲,双手捂着头,手指用力扣在头发中,恨不得把脑袋都戳出洞来的感觉,比起耳朵,他的触须更加敏感,幸好他还来了一手奇葩操作,把触须绕在了耳朵上面,防止被震断。 龙吟的余响结束之后,我脚下发飘,耳朵内仍然嗡嗡作响,好似有一窝蜜蜂钻进了脑壳里。 这时我见章歌奇又鼓起胸膛深深吸气,他不会是还想来一发龙吟吧!? 我想叫他快收了神通,但是我压根听不见自己说出来的话。 不过我也来不及阻止,章歌奇和那牛头怪物面对面又各自吼出一发龙吟,气浪相撞,轰鸣震响,墙上的瓷砖不断被震裂,连下面的混凝土墙壁都出现了裂纹。 更夸张的是一台自动售货机居然被震得失灵,里面的饮料咣当咣当地滚出来,噗噗地裂开,喷出里面带着泡沫的碳酸饮料。 此刻,他们俩就像两头林中相遇的猛兽在用吼声彼此试探。 两声龙吟过后,那牛头怪物似是不想再试探了,抡起粗大的锈铁棍子横扫过来,气势有如台风过境般凶蛮! 章歌奇居然也不闪不避,直接用斩龙刀硬扛,棍刀互抵,伴着清脆的金属相撞之声,火花四溅! 章歌奇攥紧刀柄咬紧牙关,拼命抵住,肌肉上鼓突出的血管似乎都在激烈地跳动。 牛头怪物的肌肉也猛胀起来,仗着身高上的优势把铁棍用力往下压,章歌奇脚下的地板喀嚓喀嚓作响,纷纷裂开。 “去你的!” 章歌奇大喝一声,把对方的铁棍猛地推开了,然后立即挥刀削砍。 牛头怪物又是矫健地接住这一击,双方再度变成了角力的状态。 可这牛头怪物膀大腰圆有如小巨人,光论力量,章歌奇哪里抵得过对方呢? 于是,章歌奇顺势把刀身一侧,贴着铁棍平削过去,想削掉那怪物握棍的手。随着刀锋划过,铁棍上面的铁锈哗哗剥落。 牛头怪物直接以攻代防,用另一只手一拳打过来。 章歌奇只能被迫回防,用斩龙刀挡了一下,整个人被震回来,滑出数米远,我注意到他的拳缝中滴滴答答地流出鲜血来。 我喊道:“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虎口被震裂了。玛德,这家伙力气太大了……”章歌奇随意在衣服上擦了下手上的血,继续攥紧刀柄,“老子刚刚吃了牛排,力气足得很!等把它宰了再来一顿烤全牛,哈哈哈哈!” 说话间章歌奇已经又冲了过去,抡刀就砍,牛头怪物舞动铁棍招架,双方厮杀得十分激烈。 看着他俩过招,我甚至感觉那头“牛魔王”实际上就是个人类,因为它的招式就如同一名技艺精湛的武僧,丝毫没有怪物的粗糙感。 对方的铁棍极为浑厚,连斩龙刀也砍不断,我怕章歌奇撑不住,搭弓上箭准备支援,可是他们缠斗在一起,我总是找不到好时机。 “糟了,章兄弟好像撑不住了!”李显面色凝重。 章歌奇的招架确实变得越发吃力起来,我担心他是哪里受了内伤,于是不再迟疑,拉满弓箭瞄准牛头怪的眼睛,一箭果断射出。 牛头怪竟然察觉到了,它把头一低,用厚重的牛角挡住了箭,然后愤怒地大吼一声,铁棍贴着已经碎得不成样的地板向上一扬,把章歌奇整个人挑得几乎飞起来。 章歌奇趔趄着,刀脱手而出,插在地上,刀柄上面全是血。 我看明白了,原来是怪物的攻击势大力沉,震得章歌奇满手是血,由于血滑抓握不住刀柄才处于劣势。 我大声提醒:“章兄弟,快用那招。” 这时牛头怪抡铁棍砸过来,章歌奇赶紧跳开,同时大喝一声:“天下臣兵!” 瞬间我的弓、李显的枪和怪物的铁棍都变得无比沉重,不过这怪物委实厉害,居然在这种debuff状态下硬扛了一会儿,然后是真的吃不消了,才撒手扔掉了武器,攥起比电饭锅还大的拳头朝章歌奇揍过来。 李显焦急地说道:“情况似乎有点糟糕,对方是个纯力量型的!” 我掏出一道符咒,准备相助,这时章歌奇却喊道:“不要帮忙,我完全可以……” 话没说完,他又翻滚着避开对方的拳头,那拳头轰在地上,震得地板碎片都跳了起来。 我心想,章歌奇是托大么,如此狼狈还不要我们插手?可我还是信任他的,准备再观察一会儿。 牛头怪物俯下身,抡圆了膀子,好似清理桌上吃剩的鱼骨一样贴着地面抡了一拳,好像推土机一样,这次的攻击简直无法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章歌奇豪迈地呐喊一声,拧腰运肩,一拳轰过去。 我吓坏了,心想他疯了吗!? 可是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章歌奇的拳头和对方恐怖的巨拳相撞,竟然各自退后了一步。 那牛头怪物痛地“哞”的叫了一声,不停甩着手掌,似乎被打疼了。 “哈哈,就是这种感觉!!”章歌奇莫名亢奋起来,跳起来,举起双拳连番欧打牛肚子。 我和李显都看傻了,章歌奇这刚猛的拳法很像烈火卫,估计是烈火卫教他的。 不过用拳头硬刚这么大的怪物,这真的明智吗?我不由替他捏了把汗。 章歌奇的拳头就像灌了几十公斤铅一样,一拳打出去就陷进了牛头怪物的腹肌,连击数拳之后,牛头怪物居然被打得狼狈后退,忍不住用一只手捂着肚子。 以我的专业知识判断,这几拳对敌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而且很可能伤到了内脏。 章歌奇的拳头红红的,和之前打断大树时一样,估计又在使烈火卫教他的绝活儿! “哞!” 牛头怪物突然大吼一声,从口中吐出一根锈铁棍儿,不过落地之后立马砸在地上,我和李显都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怪物在干嘛,旋即我才明白—— 这根锈铁棍压根儿不是正经的武器,它实际上是从怪物体内长出来的东西,这家伙和章歌奇都是金属性(哺乳类蛟为金属性),章歌奇平时铆足了劲能从血管中射出一根不规则的锈钉,这怪物竟可以从身体中抽离出一整根铁棍来,这需要每天摄入多少铁,怕不是成吨地吃菠菜? 此时牛头怪物吐出来锈铁棍是想攻击章歌奇,却奈何它站在“天下臣兵”的范围内,铁器一旦生成就被吸附在地上了。 铁棍儿砸在地上,兀自未倒,章歌奇则立即一脚把这根铁棍踢倒了。 牛头怪物向后闪避了一下,趁此机会,章歌奇如虎添翼般腾跃起来,打出惊天动地的一击,一拳砸在牛脑壳上,那头沉重的怪牛“哞”的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正文 第603章 通力合作 章歌奇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令我和李显大为震撼,打倒牛头怪物之后,章歌奇用左手压住发红的右手,皱眉咬牙的表情似乎有点痛苦。 他硬撑着准备冲上去补刀,岂料倒地的牛头怪物突然后蹄狂蹬狂踹,章歌奇猝不及防地被踢中了,整个人向后滑去。 形势逆转得如此之快,简直是乐极生悲。 我急了,大喊一声:“斩龙刀,解除状态!” 斩龙刀果真是件有灵性的武器,我试着抓起自己的弓,果然轻松拿起。 接着我搭上一支事先插了病虎符的箭,瞄准牛头怪物的后背一箭射出,命中之时随即引爆,轰的一声,牛头怪物在火焰中发出凄惨的叫声,背上的毛发快速燎着了,果然像小胖说的一样——毛多弱火。 这家伙也是聪明的很,居然察觉到“天下臣兵”效果的消失,惨叫挣扎中抄起地上的铁棍朝我掷过来。 沉重的铁棍呼啸而至,势大力沉,好似高速行驶的卡车上掉下来的钢筋,一刹那间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锵的一声,好在一旁的李显挺枪挑开了铁棍,我向他投去感谢的目光,李显微点下头,然后他一抖枪,枪尖喷出一道火焰,像绚烂的烟火般舞动起来,攻向牛头怪物的胸部和面部。 这头金属性的蛟显然非常畏火,牛头怪有些慌乱狼狈地用双手遮挡,我趁机又连射出几箭命中它的上半身,但普通箭的攻击对它那皮糙肉厚的身躯来说连刮痧都算不上。 被逼急的怪物“嗷”的一声吼出一发龙吟,声浪裹挟着狂风直接吹散火焰,然后它的巨拳轰向李显! 但李显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强忍着剧烈的不适,顶着龙吟抖动枪尖,猎龙枪拐着弯儿扎入牛头怪物的小臂,接着砰的一声,火焰吐出,血肉炸裂,一只手被炸断了! 牛头怪物捂着断臂嗷嗷惨叫,它那只被炸飞的手则飞到了李显背后,地上墙上满是细碎的血肉。 我大开眼界,这杆猎龙枪竟还有这样的用法,直接刺入敌人身体再喷出火焰,将对方的身体直接爆破! 看来“龙”字头的武器都不简单哪! 被狠踢了一牛蹄的章歌奇此时缓了过来,又跃跃欲试地要上去和牛怪打斗,被李显用长枪一拦,说:“章兄弟,你就甭逞强了,火克金,我的兵器对付它游刃有余。” 章歌奇死要面子地说:“嘁,老子都把它打残血了,你过来抢人头,想的美!” “什么抢人头?你当打游戏呀!功劳算你的还不行吗?”李显笑道。 说着李显又舞动长枪,舞出花般的锋利枪尖仿佛泄出一片银光,朝牛头怪物攻过去。 那牛头怪大概是看情势不妙,居然转身逃跑了,并从身体后部涌出一股气体,好似乌贼喷出墨汁逃跑一样。 那一大团混浊的气体瞬间占据了狭窄的走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粪臭,用相声里的说法简直“勾点芡就是屎”。 我愣了下,捂住鼻子,心想这难道是……屁!? 牛拥有自然界数一数二强大的胃袋,能把营养寥寥的草几乎榨干,它们的胃里也寄生了数量庞大的微生物,可以分解出沼气,听说有些科学家居然声称牛放的P是造成温室效应的元凶,因此少吃牛肉就能保护环境,这未免忒不靠谱了,不禁令人怀疑这帮科学家是否别有用心。 不过牛可以排出甲烷这件事倒是真的,全球发生过不少牛屁炸翻牛棚的事件,难道这头牛蛟发扬种族优势,进化出了用P当作武器的奇葩逃生手段来!? 正当我寻思的时候,李显手中的猎龙枪忽地喷出火焰,吓得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一团深绿色的混浊气体一点就着,瞬间火焰就会充斥这条走廊! 我以为自己要被炸死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快得我脑子都反应不过来——只见引燃气体的火焰嗖的被吸入猎龙枪,吸的速度比点燃的速度还要快得多,我只感觉到脸上一烫,然后火焰就马上被猎龙枪回收了!这神乎奇技,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最后一丝火焰被吸收干净,我被强光炫了一下的眼睛还没缓过来,李显高声喊道:“那家伙跑了,快追!” 他率先跑在前面,章歌奇此时下意识的双手挡在脸前,一时还有点发懵,他问我:“嗯?刚才咋回事?” 我好像过来了,李显在点燃牛屁的同时,利用猎龙枪能吞吐火焰这一特性将其吸收掉了,好个灵活运用,李显把这招使得如此从容,说明他以前经常这么干,属于是基本操作。 我大致解释了几句,又看看章歌奇发红又微肿的手,“你的手……” 不等我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之前那只水蜘蛛怪物从门里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走廊的墙上,摔得几乎扁了,隔了一秒才掉下来,全身都是血和烧伤。 紧接着烈火卫双拳熊熊燃烧着火焰,从残破的门内走出来,神情淡定,但那燃着火焰的身影太惹眼了,有一瞬间我觉得这位老大哥实在太帅气了。 躺在地上的水蜘蛛拱动着挣扎了一下,就瘫软下来不再动弹,看样子是死透了。 烈火卫扫了一眼满地狼籍,又看看章歌奇,赞许地点头道:“干得漂亮,接下来交给我吧!”说罢他便也朝着牛头怪物消失的方向跑去。 章歌奇把自己插在地上的斩龙刀踢起来:“靠,一个个都想和我抢人头,林大夫,我们赶紧上!” 我笑笑,懒得吐槽他了,只好跟上。 登场不到五分钟的霸气牛头怪物,突然之间就成了过街老鼠,在前面疯狂地逃跑,后面有李显和烈火卫在紧紧追赶。 跑着跑着,面前出现一堵白墙,牛头怪物猛地跃起,直接撞塌了墙,滚进一个铺满榻榻米的房间,这里像是浴场的休息室或者按摩间之类的地方。 李显也紧跟着跃入房间,枪尖喷出一道火焰,像鞭子一样扫过牛头怪物,牛头怪物凄惨地大叫,用仅剩的一只手插进塌塌米,甩臂一扬,一大块榻榻米飞起来挡住了李显的视线。 这时烈火卫从李显身边跃过,刚猛的一拳挥出,挟着火焰的拳风轻松地吹开了榻榻米。 牛头怪物故伎重施,又吼出一发龙吟,李显咬牙,喊了一声“上”,一枪竟然刺向烈火卫!这可把跟在后面的我们吓了一大跳。 然而枪尖刺出的同时,烈火卫跳了起来,只见那枪倾斜着插在地上,形成一个立足点,跳起的烈火卫则稳稳地踩在枪身上,借着重力一压,再凭借猎龙枪的弹性蹦起来,一拳揍向牛头怪物的脑袋。 这一手合作十分默契,直接打出了1+1大于2的效果,把我和章歌奇看傻了,心中赞叹这俩人不愧是相识多年的一对老友! 正文 第604章 白雪仙子 烈火卫这一拳狠狠轰在牛头怪物脸上,只见火光爆裂,伴随轰的一声炸响,牛头怪物向后不停趔趄着,半边脸都被烧化了,露出狰狞的牙龈,那样子别提多惨烈了。 它愤怒又狂乱地挥起拳头,烈火卫毫不慌张,直接一拳怼过去,又是一阵火焰腾起,喧腾的烈焰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牛头怪物仅剩的那只手喀嚓一声响,手腕被打折了,弯出一个看着就叫人倒吸凉气的角度,它更加狂躁了,嘶吼着发出悲恨的嚎叫。 “接着!”李显把猎龙枪递了过去。 烈火卫抄枪在手,又快又准地刺向牛头怪物的胸口,它噗的吐了一大口血,口中喃喃地发出怪异的音节:“七……太……” 然后这怪物再也支撑不住,跪地倒下。 “老大哥实在太牛批了!”章歌奇不由地鼓掌称赞道,能听见他由衷地夸奖别人真是不容易。 我问他:“对了,你的手是咋回事?” 他的手掌连带胳膊都红通通的,跟油炸过似的。我试着轻轻一碰,感觉他的胳膊硬绑绑的,章歌奇一皱眉,疼得“嘶”的一声,他忙抽回手,逞强地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你这是‘痛则不通’啊,究竟在练什么奇怪的武功,为啥每次都会搞成这样?”我担忧地问。 “嗐,没事的没事的,练啥功不都一样要吃苦呀!”章歌奇那敷衍的语气就好似一个冬天死活不愿意穿秋裤的小孩。 烈火卫干掉牛头怪物之后,好像是被触动了,一直站在怪物的尸体前面,若有所思。 李显上前,问道:“它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说话?”我诧异了一下,“它刚刚好像在说什么‘七、太’,那是啥意思?” “它说得是‘秦泰’,是我的名字,我很少用它,这头怪物在喊我的名字!”烈火卫紧皱眉头,神情复杂地说,“它……它根本不是蛟,而是蛟化的武家人,刚才那个‘水上漂’也是!我想起来了,三年前武家有一对表兄弟搭档因战利品分配不均,发生内讧双双蛟化,他们的属性正好一水一金,武家声称已经处理掉了,他们怎么会被带到了这里!” 李显闻言,神情越发阴郁:“想不到武家的秘密这么多……我以前真是太天真了……唉,这地方就像是武家的一个潘多拉魔盒,谁也不知道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对了,还有一个人没出现吧!”末了,他想起这事儿,看向我。 确实此前观察楼上的时候还有第三团青色的气息,我环顾四周,因为打斗这儿变得一片狼籍,之前呆在这一层的那个青色人型应该是跑上面去了,难不成是发现情况不对,自己跑路了? 楼上面还有不少人,我的望气眼虽然可以穿墙看见生物,但是太远的话,那些气息模模糊糊地叠在一起,也无从辨识,只知道上面人数挺多的。 我无言地指向一个方向,众人便朝那里走去。 穿过这个房间之后没走多久,我们来到一个楼中的小天井中,这儿有一个很大的假山和景观池,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空气中弥漫着白花花的水雾。 我很不喜欢这地方,湿不拉叽的,给人一种闷乎乎的粘腻感。 这时,从假山缝隙中飞出来几只扑楞蛾子,那蛾子在雾中飞着飞着,翅膀竟然冻住了,在我们目光的注视下掉在地上,最后像玻璃片儿一样碎掉了。 烈火卫见状大惊,大喊道:“快跑,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回头!!” “什么?为啥要跑?”章歌奇不解,继而他四下观望时,很快发现了敌人,“啊,我看见了,是那个人吧?嘿,你得瑟个啥,不就是会用水属性的技能么,我花五百块买台冰箱制冷效果比你好多了!” 我循着章歌奇的视线望去,看见假山顶上站着一个人,周身被白雾笼罩,如梦似幻,他正是我看见的那团青气,原来他没有跑到楼上,只是站在比较高的地方。 此人周围的白雾不停地结成薄薄的冰壳子,旋即又消融,他的皮肤也是非常白皙的,和雾几乎融为一体,看上去有一种出尘仙子般的纯净感。 不过,我当然知道他是敌人,还是把箭抄了在手中,悄悄扎了一道符。 “呵呵呵呵!”这时,一阵冷冽的笑声从上面传来,“烈火,你这个人一向很讨厌!有多讨厌呢?就像大伙儿一块吃饭,点了一只穿山甲,明明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你非要上纲上线地斥责我们吃保护动物,搞得所有人不欢而散,情义也好、关系也罢,都比不上你所认为的那些无聊的正义。” “放尼玛的P!”章歌奇骂道,“你这什么吊比喻,吃穿山甲本来就不对!” 烈火卫伸出手,示意章歌奇不要说话,他小声叮嘱我们,“一会儿赶紧跑,站在雾里会死的。” 我发现烈火卫的额角流出一滴冷汗,我心中一咯噔,他居然都害怕到流冷汗了,看来对手真的是很恐怖,极有可能是星城卫中排名很靠前的人。 我又不合时宜地想道,烈火卫的皮肤能够产生可燃可爆的物质,那这汗水岂不是硝酸甘油? 上面那个白衣人哈哈大笑,“烈火,你交了一些和你一样古板、无趣的朋友,果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们这种人总是和周围格格不入。” 烈火卫大声答话,“白雪卫,你告诉我,是我们偶然撞见了你在这里,还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叫白雪卫的男人说:“两者都是。” “怎么可能两者都是?要么你在这里,被我们撞见;要么就是掌门派你来暗杀我们才对!” “真烦人,我很讨厌你的这种较真!”对方避而不答,只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周身喀嚓喀嚓的开始结冰。 “跑!!!”烈火卫突然大喊。 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拔腿就逃! 烈火卫转身对着周围的雾挥拳,轰出的烈焰将雾吹散,但是很快他的拳头上就凝出了一道冰晶。 毫无预兆的,一道冰刺从我们面前的地上出现,速度很快,章歌奇挥刀就砍。 “住手!”烈火卫急了,大声阻止道。 可章歌奇出手太快了,那冰刺被斩断一截之后,斩龙刀立即被冻在上面,然后章歌奇的身体开始喀喀地结冰,吐出来的全是白气,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烈火卫立即一拳揍过来,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打中章歌奇的身体,那拳头迸出的火焰把他体表的冰壳震碎了,却又没伤到章歌奇,简直就像在豆腐上切肉一样神奇。 看来是这雾有问题,我快速朝周围扔出几道符,不可思议的是,扔出去的符居然在半空中冻住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的手指上也结了一层冰,这种冰凝结的速度远超我的认知! 饶是如此,我还是大喊一声“焚尽!” 正文 第605章 冰雪牢笼 随着我喊出咒令,扔出去的病虎符炸裂开,然而爆炸的力量完全不足以冲散周围逐渐凝结的白雾,反而将冰晶哗哗地吹到我和章歌奇身上。 我俩的胸口、肩膀、胳膊就像被喷了液氮一样迅速地凝结起一层冰来,暴露在外的皮肤迅速失去了知觉。 “别用那招!”烈火卫大喊着,一拳轰过来,拳头碰到我的肩膀之后迸出赤红的烈焰,恰到好处地融化了我体表的这一层冰,然后他又去替章歌奇除冰。 李显神色严峻,“白雪卫制造的冰晶过于霸道,想单纯地用火烤化是不可能的,至少我们目前能用的手段都不够看。” 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我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冰属性攻击——它们不是粗暴地凝结成冰块射过来,而是“润物细无声”地笼罩一切,萦绕在我们的周围,伺机寻找冻住人的机会。 只要身体被冻住一点儿,立即就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咔咔地结冰,如果一个人站在白雾里面,很快就会被冻成冰坨子。 我摩挲了一下刚刚被冻麻的手背,吸进肺中的空气冷飕飕的,感觉肺管子都要被冻住了,鼻腔中传来阵阵酸楚的刺痛,比东北冬天的晚上披着一件外套冒着风雪冲出去关地窖的门还要难受数倍! 周遭的白雾仍在不断地凝结,刹时便营造出一片纯白的世界,透过半透明的冰晶罗网可以看见那个白雪卫屹立在高处,双手优雅舞动,仿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冰晶交响乐。 烈火卫来不及再叮嘱什么,急忙对着朝我们围拢过来的冰晶连续不断地挥拳,居然轰出一条通道来。 可我们刚要走,却发现脚不知不觉间被冻住了,章歌奇使劲地拔腿,才勉强挣断粘住鞋底的冰。 李显让猎龙枪枪尖喷出一道细细的火焰,并用火焰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暂时融化了冻住我们鞋底的冰壳。 人一直暴露在寒冷中,浑身都会麻木僵硬不自在,因此这一闪而逝的火焰令人倍感安慰。 但火焰带来的温暖很快就消逝了,周围的冰晶继续包围,烈火卫大声嘶吼,双拳如风,不断地轰击它们,但他需要很精确的控制火焰的强度,不能炸开。 于是周围的冰晶渐渐地越来越厚,我们像是被裹在一间厚厚的冰房子里面。 “怎么会这样!!”章歌奇大惊,抄着斩龙刀也不敢砍。 “因为白雪卫在不停地降温……”李显说,“他的身体构造独特,能源源不断地吸收空气中的热量,甚至达到绝对零度的状态!简言之就是他制冷的能力远胜过我们造火的手段!” “呃,什么是‘绝对零度’?” “绝对零度就是宇宙中最低的温度,大概负两百多度的样子,这个状态下一切物质都是固态,连空气也无法呼吸。”李显紧张地答道。 “喂,冰开始变色了!!”烈火卫提醒众人。 我们抬头一看,冰壳子已经结成穹隆状,并且开始呈现一种深蓝色! 我心下一惊,这说明温度已经大幅下降,不止是空气中的水蒸汽,连别的气体也被冻住了,这蓝色可能是二氧化碳之类的。 倘若连氧气也被冻住,我们肯定当场狗带。 我感到阵阵恐惧的同时,也对这匪夷所思的能力叹为观止! 这……可真是简单粗暴的手段,无论是什么样的怪物或者高手,在白雪卫的制冷能力之下,转眼就是一大坨无力反抗的冰雕! 烈火卫焦急地大喊:“白雪卫排行第二不是没道理的,别管那么多了,大家一鼓作气,把所有造火的手段都使出来,开一个通道逃出去!!!” 说着烈火卫便又朝着前方连续挥拳,轰开一道洞来,我把扎了病虎符的箭搭在弓上,却发现弓已经拉不动,它冻住了! 我只好掏出冻得像卡片一样的符咒,朝烈火卫钻出来的冰洞里面丢,正要喊,李显担忧说:“林大夫,你这一招……” 我知道他是担心一爆炸波及到自己,我说:“那就把符埋深一点吧!” 说着我把几道冻得硬绑绑的符咒扔进冰洞里,烈火卫怒拳连击,好像打钉子一样把它们往深处敲。 此时我感觉衣服已经没有一丝温度了,手脚也是麻木的,怎么搓都暖不起来。 章歌奇只是把刀放下搓了一下手,然后斩龙刀就冻在地上拽不起来了。 他抱怨道:“老子的刀是冷的,老子的心是冷的,老子是人也是冷的……” “都啥时候了,快别贫了。”我着急地说,“李兄,冰都快钻到裤子里面了,得想想办法!” 李显便把猎龙斩对准我们身后,一顿狂喷,火焰呼呼地烧,但在强大的、不停蔓延的冰晶面前却显得格外黯淡和弱小,如同一盏寒风中的煤油灯,只能带来些许的热量,两相对比之下,反倒更加可怜。 “林大夫,好了!”烈火卫喊道。 我回头一看,几道符咒已经被烈火卫深深地打入冰洞里面,我大喊一声“焚尽”,可是这次爆炸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只见重重积冰中爆起一团体积感人的火球,只闪了两下,又被绝望的白色吞噬。 爆炸的震动让我们面前的冰墙出现了裂纹,烈火卫咬咬牙,他不肯放弃,继续奋力地殴打冰块,肩膀上都燃起了火焰,为我们提供了一些热量。 我心中也像被冰雪覆盖了似的感到一丝绝望,难道我们就要窝囊地死在这里了吗?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我掏出一枚相思豆捏爆,又掏出玉笔,不过我有些犹豫,眼下发动“孟德试才阵”有用吗? 我们并不是遭到物理攻击,眼下被困在厚厚的冰壳子下面,被冻得像孙子,倘若还要被迫解题,搞得不好弄巧成拙提前完蛋。 这时章歌奇冒出一句,“糟了,是不是谁的头发烧着了,你们闻到了吗?” 我嗅了嗅,确实有头发烧着的焦臭味,不过我们几人的头发都是完好的,我看看已经变成厚厚冰壳的周围,冰块里面似乎夹着一缕缕白色的长发。 猎龙枪此时已经喷不出火焰了,烈火卫也快支撑不住了,他提着拳头进行最后一次轰击,然后停了下来,一连串拳击,周围的冰壳非但没有被打穿,反而更加坚固了。 烈火卫的神情绝望至极,低下头呼呼地喘了一阵气,然后抬起头,悲凉地对我和章歌奇说:“两位,看来山穷水尽了,需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什么!?”闻言,我大惊失色。 正文 第606章 我的回合 听到这话,章歌奇也一脸惊异,“老大哥,我们马上就要被冻死了,还谈啥送不送的,一块儿去黄泉路不好么?” “不!”烈火卫看着这不断收缩的冰洞,眼神忧戚,“白雪卫的这种攻击手段,是活捉率最高的,因为人如果在几秒内被快速冻住,内脏和血管是可以不受破坏,之后只要解冻你们还是有生还的可能。”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听过这种说法,据说当初马王堆里也发现了一具千年冻尸,解冻之后居然存活了半个小时。” 冰洞还在收缩,我们四人被迫挤到一起,形格势禁,烈火卫说:“我和少主无疑会被处死,可是你们大概率会被他们用来做惨无人道的秘密实验,不如趁我还有余力的时候……” 说着,烈火卫眼睛湿润了,他眨了下眼睛,眼角就结成了冰晶。 实际上我们嘴边全结成了白胡子,眉上还挂着冰屑,每个人皮肤都白得跟宣纸一样。 “糟糕……”李显忽地叹了一声,他瞪着眼睛张大嘴,整个人慢慢被冻住了,从鼻孔中冒出的最后一口气变成了一道冰溜子。 “混蛋!!!”章歌奇义愤填膺,紧攥的拳头陡然变红,努力朝冰墙砸出一拳,结果冰墙没打动,他自己碰到冰块之后,身体迅速结冰。 “林大夫,相识一场,可惜你不是女的……”说完这句不着调的话,章歌奇就被冻住了,张着嘴,永远沉寂下去。 我心头一凉,再看烈火卫,他的下半身也开始结冰,他对我说:“我们的血液循环比较快,所以似乎更容易结冰……林大夫,我现在还有打出一拳的……力量,你、你快做决定!” 他的声音到后面已经有些断断续续。 我咬紧牙关,摇了下头:“不,不到最后一秒,不要放弃希望!” “哞!!!” 清亮的一声牛鸣从外面传来,我精神大振,“太好了,青牛大仙来救我们了!” 只听见冰壳里面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一根粗壮的树藤像钻头一样钻进来,直接在我们头顶上开了一个洞,然后外面又传来“哞”的一声,我透过白花花的冰壳看见青牛大仙的身影好像不动了。 我心里一咯噔——不会吧,连青牛大仙都被冻住了!? 这简直是BUG一样的技能呀! 烈火卫惊奇地问道:“林大夫,那是什么?” 我注意到烈火卫眉毛上的霜正在融化,与此同时有一股暖烘烘的气流从上面吹下来,我讶异地抬头一看,只见那钻透了冰壳的树藤居然是中空的。 可能是气压的关系,外面的空气通过这管道一样的树藤涌了进来,寻常的十几度空气,对此刻的我们来说,简直就像是火山吹来的一股焚风般滚烫! 我喜上眉梢,青牛大仙真是厉害,自己的分身被冻住之前,留给了我们一线生机! 正在结冰的烈火卫慢慢解冻了,然后章歌奇和李显也渐渐解冻,李显被冻了大概十来秒,他剧烈咳嗽起来,从气管里咳出一些冰片,然后不解地问:“怎么突然变这么暖?” 我指指上面,给他看那截粗粗的树藤,不过那树藤管道正在结冰,我说:“还是得想办法脱险,树藤维持不了太久的。” “是青牛大仙来了?”章歌奇发了会儿呆,忽地一拍大腿,从怀里掏出一粒龙丹,是刚刚从牛头怪身上剖的。 他面色严肃地说:“实在不行的话,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说着,章歌奇把龙丹抛起来,准备用嘴接住吞下去,却被李显一把夺过。 李显紧紧捏着龙丹:“章兄弟,这样的牺牲根本没有意义!除非你一口气变成真龙,但是就算如此,也会在变身途中被冻住!” 我沉默着,眼下只能绞尽脑汁地想法子——现在看起来,我们没有任何方式自救了,能否另辟蹊径呢? 万分焦虑之时,我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对了,他是不是有脱发的情况?” “谁?” “白雪卫……” 李显和烈火卫纳闷地对视一眼,似乎不理解我为啥会突然问这个。 烈火卫点头:“是他的老毛病了。” “你们这帮死人,死到临头了,咒谁脱发呢!!!”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通过上面的树藤管道传了进来,透着强烈的愤怒。 我心想这家伙反应够大的,之前一言不发,听到“脱发”二字突然就发作起来。 果然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身上的毛病。 我为啥会判断白雪卫脱发,不仅仅是因为周围冰块中的那些白毛,更是因为李显说白雪卫的技能是吸收热量,这就意味着他要不断将外界的热量纳入体内。 中医上面,血热气燥会引发许多症状,其中就包括了——脱发! 我激动起来,眼下能否活命就看这一手了! 最后一线希望,希望奶奶在天之灵保佑吧! 我对着上方的管道喊道:“白雪先生,我有法子治疗脱发,保证治好!让你这辈子都没脱发烦恼!” “给我闭嘴!”对方愤怒至极地吼道,“再从你嘴里听到‘脱发’两个字,我把你们统统活撕了!” 我劝说道:“白雪先生,你不必这样讳疾忌医,我真的是一名巫医,而且还是有点口碑的。据我观察,你应该受脱发困惑很久了。” 这时章歌奇故意拱火似地唱起来:“脱发脱发脱发发,白雪天天掉头发……”他唱的是小星星的调儿。 “啊!”对方直接暴走了,“我要宰了你们!混蛋!畜牲!” 章歌奇得意地小声冲我说:“嘿嘿,老子最爱挑衅别人了。是不是你想把他激怒,引他进来?” 我一脸尴尬地说:“不是!我是真打算替他治呀,作一笔交易,你别瞎拱火了行么!” “呃!”章歌奇不理解地瞅瞅我,“你还真要给他治病啊。得了,我弄错了,不好意思。” 李显担忧地对我说:“林大夫,这是不是有点太赌了,区区一个脱发症,他会放我们四个走吗?” 烈火卫却笑道:“不!白雪卫是个精致利己的人,对于自私的人来说,一百条别人的生命,都不如自己小拇指扎了根刺儿重要。再说他被脱发困惑很久了,我见过他吃昂贵的何首乌,涂进口生发药水,可惜都不见效。前一届排行第十三的星城卫就是因为开了句白雪头发的玩笑被活活打死了……”烈火卫摊了下手,“他很在意这事的,章老弟,你可管好自己的口条吧,简直是在雷区蹦迪!” 我从烈火卫的话中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吃何首乌都治不好呀,看来果然是血热气燥的问题,嗯,我有九成把握治好。” 正文 第607章 巨君散 何首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以前有个人被栽赃下狱,因为愁闷一夜之间白了头。 过去牢房都是土地板,这人闲着没事,便在牢房一角刨啊刨,刨出一种块茎植物,由于每天吃不饱饭,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瞅这块茎植物长得挺饱满,就啃着吃了,味道还不错。 谁料过几天他居然满头白发转黑,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多了。 后来他出狱之后,大伙都惊叹他一头乌发,便问他“头发怎么变黑的”,拿古汉语说就是“何以首乌”,于是他就拿“何首乌”给那种无名的块茎植物命了名,并传扬开来。 何首乌最大的药效是补益精血,中医上讲“发为血之余发,肾其华在发”,何首乌补精血、补肝肾效果很好,所以可以治疗大部分的脱发症状。 以白雪卫的身份地位,肯定吃的起特别昂贵的野生何首乌,这都治不好的话,基本可以排除气血虚耗、肾阳不足引起的脱发。 我更加确定,他就是因为技能的特殊性,因血热气燥而引发了脱发。 既然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我怎肯放弃,继续试图说服对方:“白雪先生,你本身是捕蛟人,按理说毛囊不会发生细菌感染,发根也应该比普通人强韧,再者你们的代谢能力极强,就算每天掉上几百多根头发,只要长的够快都不叫事儿。可你仍然饱受脱发困扰,可见这症状已经很严重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我说完一番话,上面沉默了,没有反应。 大伙面面相觑,紧张极了。 李显四下瞅瞅,小声地说:“结冰已经停下来了……” 我松口气,果然是这样。 虽然我们现在仍然觉得很冷,不过有管道送来外面的空气,加上制冷停下来,感觉皮肤没那么难受了,手脚也能活动了。 我反复搓着手指,刚才冻得手指几乎要断掉,现在空气暖起来,感觉关节痒痒的。 见对面一直沉默,我继续劝说:“白雪先生,这脱发其实也不是啥丢人的事情,它其实比你想的要普遍得多。古今中外好些个名人都脱发,杜甫诗里不就写‘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吗?还有苏东坡。另外,娱乐圈里那些光头明星其实都是脱发,我们村里上年龄的人里面,两个就有一个脱发的。” 这时,白雪卫像是揪住了我话中的小辫子,鄙夷地说:“庸医,自己打自己的嘴,刚才你不是说你能治好吗?现在自己招了,村里的脱发都治不好!” 章歌奇听见诋毁我的话就下意识地要争辩,我连忙拦住他,眼下可不是争气的时候。 俗话说喝彩是闲人、褒贬真买主。白雪卫在挑刺儿,说明是动了心的,这笔交易大有希望! 我耐心地解释说:“我承认,村里现在还是有不少人脱发。脱发只是一种症状,严格来说并不影响健康,以村民的收入和生活水平,加上他们的社交圈就巴掌大,所以都不太在意这事,很少有人专门找我治疗脱发。你就不一样了,你身为星城卫第二位,武掌门的左膀右臂,这三千烦恼丝还是得在意一下的。” 对方却厌恶地说:“江湖骗子,油嘴滑舌!你以为我会上当么?偏方我可知道不少,什么啤酒洗头、蜂蜜洗头、杏仁泡水洗头、生姜擦头皮,都不靠谱!!!” 章歌奇忍不住大笑,“你怎么啥玩艺都往头上抹,这是舌尖上的头皮么?” “闭嘴!”白雪卫怒斥一声,声音在小小的冰洞中回荡。 章歌奇这才收敛笑容,小声嘀咕了句“我想想小胖平时咋吹牛的……” 酝酿片刻,他便开始了商业吹嘘,“林大夫才不是那种江湖庸医,他可是正儿八经受过药王指点的巫医!看见李显兄弟了吗,不久前他还是蛟的样子,现在变成了人了,这全是林大夫的功劳!不敢说是华佗再世,但林大夫的能耐至少也能跟李时珍battle一下,你个小小脱发他能治不好吗?” 沉默片刻,对方忽然发问:“什么方子能治我的病?” 我说:“你的病不是脱发,脱发只是症状。真正的病因是血热气燥,请问你是否有舌苔重、胸滞、易渴、脚底发热这些症状?” 又是一阵沉默,对方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了,“没错,我该吃什么药?” 章歌奇小声提醒我:“不要直接告诉他,他知道了,我们就死定了。” 我点了下头,接着说:“有一味‘巨君散’可治。” “什么是‘巨君散’?” “巨君实际上是王莽的字,篡汉的王莽也是一个被严重脱发困扰的古人,他脱发到几乎谢顶,因此还发明了一种叫‘介帻’的头饰来遮丑。不过王莽好歹是当了一阵皇帝的,举国之力遍访名医,当真求到了一味方子,里面包括桂枝、柴胡等药材……” 章歌奇拼命摆手,示意我不要把药材说完。 我继续说:“这方子便流传了下来,被后人命名‘巨君散’,专治气燥引起的头秃,有奇效,屡试不爽。” 对方说:“你为了活命,自然是百倍吹嘘,如果有这种屡试不爽的方子我为什么不知道,斗音为什么不推送给我,我天天看脱发的内容!” 我心中觉得好笑,这不废话么?巨君散乃是记载在《窃仙方》中的内容,今天是通过我的口,才头一回公之于众。 药王用王莽的字来命名这药方,也是因为王莽是历史上著名的头秃患者,倒不是王莽本人吃过。 在这种处境下我哪敢太实诚,告诉对方方子来自我怀中的一本古医书,那他岂不直接杀人抢书了! 我说:“我好歹是巫医,我想我的知识储备远胜过斗音上那些所谓的养生博主,这巨君散是治本的,脱发只是一个小症状,把血热气燥的本固好,脱发也就不治自愈了。” 对方问:“那你想要什么,一个药方,就让我放了你们四个?” 我在犹豫,对方能答应么? 这时烈火卫提醒我说:“林大夫,直接把方子告诉他就行。” “啊!?”我震惊,压低声音,“烈先生,这不是把主动权全交出去了么。” 烈火卫却眼神坚定地说:“你的策略本就是说服对方心软,我们的生死是由对方来决定的!白雪这个人性格孤傲,你藏着掖着他反而可能一怒之下杀了我们,直接说出来,毫无保留、坦坦荡荡,他才最有可能放了我们!” 李显也附和道:“对,没点个性是当不了星城卫的,越靠前越有个性。” 正文 第608章 秃头白雪王子 虽然烈火卫这样说,可我心中还是犯嘀咕,毕竟这关系到四个人的性命。 我深呼吸了几下,对着上面的“管道”说:“白雪先生,我现在就把‘巨君散’的方子告诉你,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保证一定能够治好你的脱发!” “倘若治不好呢?”对方回答。 “我用性命保证绝对有效,否则凭你的本事,杀掉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方又不吭声了,应该是在考虑。 我们受困之处已经不那么冷了,证明白雪卫已经停止制冷,冻僵的肌肤慢慢恢复就感觉痒痒的,这是毛细血管恢复血液流动所致。 白雪卫忽又冷笑一声说:“杀掉你们的赏金已经涨到了五千万,你打算用一个药方换五千万?” 我心里一咯噔,这家伙果真是自私算计,他居然认为不划算。 我求助似地看了烈火卫一眼,烈火卫清了下嗓子说:“白雪,你缺钱吗?五千万和五毛钱对你有啥区别?林大夫一定可以治你的脱发,这是可以受益终生的,希望你会算这笔账,就算你拿了五千万,你也还是个秃子!” “你……你他喵骂谁是秃子!” “好吧,半秃。” “你闭嘴……” 我赶忙插嘴补充一句,“白雪先生,这方子很灵验,你也可以拿去卖给他人,你也很清楚现在脱发的人有多少。这样的话,既治好了头发的问题,以后也能有源源不断的收入,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好吧!但是我不能背叛掌门,我只承诺在此地不杀你们,今天就当作没见过你们。下一次相见将会是我们头一次见面,我一样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们,这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 “亏了呀!”章歌奇不满地嘀咕道。 “住嘴!!”对方吼道,“不接受就去死,这本来就不是谈判,而是我单方面的怜悯!” 我看看李显和烈火卫,李显微微点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虽说过于苛刻,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我说:“好,我接受,我现在告诉你这个药方,你认真听着……” 我仔细地把药方反复说了两遍,具体的剂量,服用方法,还有注意事项都交代给他。 记下之后,白雪卫说:“好,我履行承诺!” 话音方落,就听见喀嚓喀嚓的动静,周围厚厚的冰层渐渐瓦解碎裂,头顶上的碎冰也像雹子一般落下,章歌奇便举起斩龙刀来不停挡着碎冰块。 最终,我们头顶这片天井的冰全部碎了,满地冰块,冒着寒气。 此时我们终于清楚地看见一袭白衣的白雪卫站在假山边上,他从头到脚打扮得很素雅高洁,戴着一些很有品位的装饰,皮肤如同上等宣纸,瞳孔也泛着白,一头白练似的长发,就像影视作品中那种高贵冷艳的大反派一样。 不过,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形象,偏偏头顶上出现了大片的斑秃,他精打细算地把其它头发梳过来补救,但看上去还是过于可笑。 看到他的尊容,章歌奇忍不住偷偷发笑,我使劲踢了他一脚:“你注意点,千万别再招惹人家了。” “你笑什么!?”白雪卫竖起一对雪白的眉毛,皱着鼻梁恶狠狠地问,“该死的臭小子,我应该附加一个条件,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连忙找补,“他是因为绝境逢生,一时欣喜才笑的。” 章歌奇就不装了,大方地露出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对对对,再加上我正好又想到了高兴的事情,这还不能笑出来吗?” 白雪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看似完全不信。 我赶忙打岔,“白雪先生,药方你记好了,另外就是吃好睡好,不要有太大精神压力,你知道这头发是长在脑袋上的,人一旦思想负担过重,就没有太多养分去管头发了。” 白雪卫轻轻点头,倨傲地说了句,“嗯,谢谢。” 他的视线移向李显,又颇为惊讶地说:“真是不可思议,你居然又活过来了!我以前就不喜欢你,现在你又跑来夺权,掌门自然不可能放过你,就算你不死在我手,也会死在别人手中,相信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吧?” 李显的触须微妙地动了动,他瞅瞅烈火卫,道:“白雪,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我流浪十年,如今重归人间,只想平静地生活,根本没有夺权的打算。” 烈火卫不快地说:“谁说少主要夺权的,是哪个小人在搬弄是非?” 白雪卫露出一副懒得解释的表情,“嘴上风轻云淡,可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呢?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就休怪我们不留情。” “白雪,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烈火卫上前一步,“和武家究竟有什么联系?它存在多久了?” 白雪卫摊着手,似乎对烈火卫很是无奈,“你永远都要问这问那,永远都学不会装糊涂,很多事情你当然不可能知道。烈火,有些事儿看破不说破就好,为什么一定要去查,去揭别人的秘密?” 烈火卫闻言,陡然暴怒,身上一闪冒出火光,他吼道:“这地方的主人卖蛟肉给普通人,挣这种丧尽天良的烂钱,你告诉我,要怎么装这个糊涂!武家人,不,是武掌门在包庇这生意吗,或者有其它上层的利益跟华少安绑定在一起!” 白雪卫也火了,身上嘁嘁喳喳地冒出冰晶,一团团冷气在周身围绕,“滚远点!关你什么事?那些普通人,你认识他们吗?为什么要去管这种无聊的闲事!?相信蛟肉能包治百病的蠢蛋本身就不值得同情。” 这话实在是过于自私冷血,连我听着都很鄙视这家伙,这个人真的是对他人毫无共情能力。 不过二人突然剑拔弩张,让我有点担心,怕又打起来,那就前功尽弃了。倘若再被困的话,我可再拿不出第二个“巨君方”换活路了。 烈火、白雪二人相互瞪视着,一个身上冒火,一个身上结冰,冷热气流使二人之间呼呼地出现了微风。 烈火卫愤怒地说:“白雪,你这个渣滓,你到底是为什么成为捕蛟人的!?” 白雪卫面孔扭曲地说:“住口,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伪善嘴脸吧,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手下败将,你若是再说三道四我就冻掉你的舌头!” 李显忧心忡忡地劝道:“别说了烈火,你说服不了他的,咱们赶紧撤吧!别辜负了林大夫的一番努力。” 李显硬拉着烈火卫赶紧走了,我想起青牛大仙(的分身),它还被冻在一大坨冰块里面,便找烈火卫帮忙。 烈火卫挥拳轰击,很快将青牛大仙解冻了。 “哞!” 青牛大仙长长地叫了一声,以我对它的了解,它现在肯定是火冒三丈了。 它当然愤怒了,一向尊贵的它居然出场不到几秒就被冻成大冰坨子,估计它的自尊心严重受损了。 青牛大仙根本不理我们,好像我们不存在似的。只见它一扭头,迈开蹄子,直接冲向白雪卫,吓得我们所有人都呆住了。 正文 第609章 底线不可越 青牛大仙突然发起攻击,不止我们,连白雪卫也大吃一惊。 他赶忙伸出一只手,从掌心喷出一缕寒气,刹时就将青牛大仙前方的地板给冻结住了。 “哞!” 伴随一声饱含怒意的牛啼,突然上面噼啪噼啪地落下一种黑色的瓜,表皮像铁一样,质地坚硬,不断地砸碎地上的冰层。 白雪卫躲避不及,也被一瓜砸中,慌忙向后跳开,准备跳进全是水的假山池子里面。 我们抬头望去,原来白雪卫所站地的上方不知何时绕满了瓜藤,开出这些黑色的铁瓜,一个个黑黝黝的,好像装填好的炮弹等待发射。 眨眼之间,青牛大仙的身上长出两根藤条,快速缠绕成螺旋状,去追击跳在半空中的白雪卫。 白雪卫又一挥手,那两根藤条便冻在半空中,与此同时他也哗啦一下落入水中。 一落入水中,他好不容易梳理的发型全乱了,白色长发变成一绺一绺的,露出脑袋上一块块斑秃的地方。 他恼羞成怒,大声质问:“纵牛伤人,你们什么意思!?” “呃……” 我一时语塞,这要怎么回答,青牛大仙高傲的意志岂是我等凡人能干涉的? 但也不能讲“牛是牛,我们是我们”,这话我可说不出口,那不是把青牛大仙的心都伤透了吗?一来感情上不允许,二来以后再想召唤它,肯定是不可能了,它要听见这话,不用铁瓜砸我们就不错了。 我们这四个人类投鼠忌器,反倒是青牛大仙快意恩仇,面对不爽的人就直接怼,完全不顾虑后果,当然它也确实不需要顾虑,因为出现在这里的它只是一个分身。 这时上方的铁瓜继续轰击,景观池内的水溅了起来,白雪卫也被迫狼狈躲闪,无法集中精神发动自己的招式。 青牛大仙四蹄也被冻住了,它激愤地叫了一声,从身上长出无数枝条和花朵,一起攻向白雪卫,看上去霸气十足。 “青牛大仙牛B!一转颓势!”章歌奇激动地喝彩,“哈哈,原来这‘白雪王子’也有弱点,只要被打断施法,不让他的冰疙瘩像滚雪球一样积累起来,这家伙就没招了!” “对,不擅长物理攻击确实是白雪的短板!”烈火卫攥紧拳头,拳头里冒出火星,他也不禁惊叹道,“林大夫,这头牛好厉害啊!你有这样的帮手怎么不早叫出来?一个‘牛’就牵制住了白雪,或许我可以伺机杀了他!” “喂,不要恋战!”李显斥道,“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赶紧撤!” 烈火卫紧皱眉头,“少主,我的脾气可比这头牛火爆多了,刚刚他羞辱我的话,音犹在耳!这可能是干掉白雪最好的时机,不能错过!” “回来!” 说罢,烈火卫不管李显喊他,直接冲了出去,但是他没跑几步就停住了,双脚好似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他讶异地拔腿,“怎么回事!?” 我平静地说:“你现在只能往回走,不能往前走。” “林大夫,是你做的!?为什么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知道,在整个武家克制我的人只有两个,白雪便是其中之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烈火卫焦躁地说道。 这确实是我做的,我刚刚在烈火卫背后贴了一道寄狐符,让两只恶鬼附到了他身上。 其他人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两个诡异的人从地里钻出来,正紧紧地抱着烈火卫的脚。 我摇头,“我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可是无论白雪卫刚才嘴上说的多难听,他确实是和咱们达成一致,遵守承诺放了我们!哪怕下一次见面仍是敌人,但在这里,我们应该以相同的方式对待他,绝不趁人之危!” 烈火卫沉默片刻,身上的火焰消了下去,冷静了下来。 他垂下头叹口气说:“林大夫,你说的对,胜之不武,确实是武者最大的耻辱,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章歌奇拍拍我的肩膀,“想不到林大夫文质彬彬的,却很有武者精神嘛,孔子他老人家知道了都要给你点赞。我听说孔子也是很能打的,《论语》就是当初他给道上定的规矩。” 我笑了,“整天就看网上的那些段子,行了,咱们就此撤退吧!” 他俩打架我们想劝也劝不开,于是我们赶紧撤离这神仙打架的战场。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阵高亢的牛吟,章歌奇惊讶地说:“我去,牛大仙的分身被KO了!那家伙把池子里面的水全变成冰把大仙分身给切碎了!” 我回头瞅了瞅,我视力没章歌奇好,但通过望气眼能看见青牛分身的气正在消散,可见是战败了。 这分身只是青牛大仙的法术,大概只有大仙一半的实力,饶是如此,被白雪卫在几分钟内KO,星城卫也是恐怖如斯了。 虽说星城卫个个是怪物,但他们本质上只是“不一样”的人类,却能硬刚修炼千年的大妖,可见龙丹真的可以无限激发人类的潜力。 我心中一颤,排第二的白雪卫,排第四的流星卫,实力都是如此之强,根本没的打! 好在这些高手都有一种骨子里的坚持与原则,秉持着自己的风度和底线,刚才我拦下烈火卫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对方信守君子约定,我们也不应该将其打破。 底线是一个微妙的东西,它很脆弱又能约束人的行为,可一旦被越过,就回不去了。 譬如春秋时期的战争,双方共同遵守一套礼仪和规矩,有时候看着就像闹着玩一样,可是到了战国,随着礼乐崩坏,开始出现一些不择手段、毁国灭族的战争,并产生了“兵不厌诈”的思想和种种兵法,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战争一直都呈现出它最凶残的样貌。 还有就是司马昭当众攮死了皇帝,就如此打开了一个弑君的潘多拉魔盒,之后只要进入乱世,大家便有样学样地弑君自立,最后自己或自己的后人又遭遇同样的事情,完全是一场血腥的内卷。 其实一开始明明可以都共同遵守底线不越过,一旦越过,对方也必须越过,最后就都无路可退了。 我心中隐约觉得,倘若刚刚烈火卫偷袭杀死白雪,我们自己不久之后也会遭遇一样的攻击,到时防不胜防,估计下场会很惨…… 我们走到牛头怪物尸体所在之处,我回头看看,白雪卫并没有追过来,我松了口气,不过我们对这栋大楼的探索也结束了吧! 这时,烈火卫突然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林大夫,我烈火欠你两条命。” 我吓了一跳,忙搀扶起他,“烈先生,不用这么客气,大家相互帮助嘛,没有谁欠谁的。” 烈火卫却摇摇头,“林大夫,你以看病的方式让白雪放我们一马,看似讨巧,细想之下,实则是一份医者的仁心,若非无时无刻不怀着这份仁慈,在那种紧要关头是绝对想不到这种主意的!以前我佩服少主的坚强和耿直,现在我也敬佩你的仁心仁术,它比武力更加强大!” 正文 第610章 霸王铁身诀 被烈火卫一顿夸赞,让我有点不好意思:“烈火先生,不必这么客气,搞得都见外了。” 章歌奇笑道:“对对,老大哥和我们还客套啥,林大夫就是这么好的人,你会习惯的……”说到一半,他打了个喷嚏,“这儿还是冷飕飕的,我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去撸个串,干几箱啤酒吧!” 我却观察下四周:“不着急。” 我掏出几张鬼符,喃喃诵起钗燕经,符纸上的小人随着一股平地而起的阴风飞走了。 上面几层看来是不能继续亲自探索了,我何不发挥自己的特长,先用阴魂探下路?那也不枉此行。 我发现捕蛟人最大的短板就是对鬼神通一窍不通,我应该吸取教训,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而不是和对方硬刚蛮力。 稍后,探路的阴魂回来了,在我们周围呼啦呼啦地盘旋。 李显不解其意,问道:“林大夫这一通呼风唤雨的是要干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 我从包里翻出通灵沙,又对符纸说:“劳驾,把你们看到的东西用这个画出来吧!” 说罢,我便撒下金沙,阴魂便在上面来回移动,勾勒出形状。 起初比较潦草,真的就和鬼画符一样,毕竟这些阴魂也不一定就具备绘画的技能,所幸其中有一个似乎有一点天赋,逐渐描绘出一些清晰的形象来。 只见几个人大马金刀地坐着,像在饮酒,怀中还搂着几个“小龙女”。 我们看着沙画,几个人研究起来,烈火卫指着其中一个人说:“我看出来了,这人是武掌门的叔叔,应该是最年轻的那个,叫武兵语,旁边这把斩龙刀是他的,辨识度很高。” “什么?斩龙刀?”章歌奇一愣,“刀还有重名的吗?明明是我的刀先叫这个名字的!” 烈火卫说:“刀形龙兵取名‘斩龙刀’既顺口又正常,再说,武家人怎么会知道你家也有一把斩龙刀?倘若真的知道了,那也是你家改名字,或者直接抢了算了。” 章歌奇闻言,顿时一脸不爽,“那我给我的斩龙刀改名字,叫‘斩武刀’!” “你随意!” “行了行了,闲话少说两句吧……”然后,我看看烈火卫和李显,“你们再仔细辨认下,还认识别人吗?” 烈火卫继续辨认,“旁边几个从特征上看可能都是武兵语的跟班,白雪卫平时也跟着武兵语行动,大概是他派白雪卫下来对付我们的。嗯,旁边这个人不认识……” 李显说:“恐怕旁边这人就是华少安了吧?他们正好呆在这里饮酒作乐,结果我们闯进来了。” 这时沙子被抹平了,然后阴魂快速在沙上勾勒出其他的形状,它们开始画另一副画了。画面中有一些怪模怪样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蛟化的人类被关在容器中,好似外星异形一样诡异。 另外,画面最边上还有个长方形的台子,两名医生打扮的人正血淋淋地肢解一只人型蛟!这场面即使是通过“沙画”来表达,也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我皱着眉说:“这鬼地方防御严密,原来是上面在搞一些生化实验,太恶心了!” 烈火卫神情严峻:“蛟的器官移植不是百分之百可以造出超级战士的……受体能否存活,能否适配,能否发挥出威力,是很看运气的,这背后就是大量的实验,自然会有很多的牺牲品。” 李显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对了,我在想,卖蛟肉给普通人,恐怕并不单单是为了挣钱,更重要的是为了筛选出适配度高的人来做实验。若能造出一个‘超级战士’对他们来说才是价值千金的。” 我吸了口凉气:“如果真是如此,这地方的歹毒险恶就远超我们的想象了!” 李显气得攥紧拳头,“真是可恨,我怎么也想不到武斗天继承掌门后,武家会变成这样!我觉得这十年来,武斗天做的脏事绝不止于此,就像世上的一切力量都会遭到滥用一样,蛟的力量也是如此!” 章歌奇听得怒火中烧,“焯,身为捕蛟人,尽他喵不干人事!喂出一条真龙把他们灭了吧!” 李显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不能只想着推倒重来、一劳永逸,你那是反派思维。很多事情,只能像解线头一样,需要去解开并捋顺它们!” 我赞同道:“对,就如同调理身体,虎狼之药见效快但副作用大,往往是‘慢慢来反而比较快’。” 我和李显对视一眼,眼神中,彼此认同对方的想法。 阴魂继续画沙画给我们看,上层还有一些喽罗,都戴着像是龙的面具。另外还有几间仓库,储存了大量的物资,看上去像是武器弹药之类的,我心想这帮人该不会是在走私枪火吧? 大致了解了上面楼层的信息之后,我把通灵沙收了,念咒送这几个探路的阴魂往生去了。 随后,我们怀揣着复杂的心绪原路返回。 路上,我看章歌奇的手虽然不红了,可是却留下一个个红点。 我让他伸手给我看看,在他手上随意一按,他就突然“嗷”地一声叫出来,像被按到什么开关似地跳起挺高。 我讶异地说:“你这手到底咋回事,有啥感觉?要不要给你弄点药吃?” “没事没事,自己就能慢慢好了。”章歌奇摩挲着皮肤,朝我摆摆手。 “章兄弟,别总是‘没事没事’的,‘没事’难道是一种主观感觉么?这应该是医生看了后才给出的结论吧?你这分明就是讳疾忌医的态度!如果某一天我不说你了,让你爱咋咋,那就是真无药可救了!”我严肃地说。 李显拍拍我后背,“林大夫别担心,章兄弟这是功夫没练到家,产生的一些副作用。” “什么功夫?” 烈火卫解释说:“怪我没有挑明。我看这位小老弟是金属性,便告诉他一种修炼方法,就是瞬间让拳头里的血液变成铁,然后打出去,就如同用钝器砸人一样能产生强大的力量!” “啊?”我听得惊呆了,“这、这功夫听上去咋这么……有害健康呀?” 烈火卫说:“初期确实会有副作用。但小老弟体内有金属性龙丹,血液是可以转化为铁的,熟练地掌握血化铁和铁化血,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便能攻防一体。别人的刀砍过来,皮肤下面瞬间填满铁块,像盾牌一样抵挡;自己的拳头打出去,瞬间变成铁锤,能一拳轰塌一面墙,这便是‘霸王铁身诀’!” 章歌奇笑嘻嘻地接着说,“林大夫,我本来想练差不多了再告诉你的,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实力大增,就是用完之后老是化不干净血液的铁渣,所以就有点疼。” 我瞅他一眼,这二货也不早说,难怪每次出完拳,拳头都红通通的跟猪蹄一样,然后一碰就疼,原来还遭着这种罪呢! 烈火卫也看看章歌奇:“小老弟,你在内功方面也要跟进,切勿急躁,日日勤习方能有成效。你看那牛头人能从静脉中射出一根那么长的铁棍,就是练到了很高的等级。” 呃……我听着就觉得疼,心想这捕蛟人的技能真是又粗暴又伤身! 我对章歌奇说:“回头给你熬点药喝,帮你增强活血化淤的能力,缓解一下血管阻涩的痛苦。” 正文 第611章 辨龙大赛 听我这么说,章歌奇犹豫了一下,看他那嘴型似乎又打算说“不用”,见我态度强硬,最后还是嬉笑着改口道:“那好啊,谢谢林大夫,我一定好好喝药!” 这货还是一副敷衍的样子,我心里叹息一声,算了,爱咋咋吧! 我们下楼回到有大型厨房的那层,那些厨师们已经醒过来了,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啥,仍旧继续忙碌。 我们不打算惊动他们,蹑手蹑脚地悄悄离开。 走了一会儿,烈火卫却突然站住了,“对了,我去处理掉那只猩猩蛟!” 李显阻止道:“不行,那你马上就会被发现的,你的招式动静太大了。” 烈火卫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在李显和我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同意放弃。 我们循原路返回,终于走到外面。 夜风清冷,天空黑漆漆的,等候许久的司机跑过来焦急地问:“你们咋去这么久呀?” 我说:“情况有点复杂,那个药剂师呢?” 司机一指路边,“他一会嚷嚷手疼一会又要上厕所的,后来睡着了。” 药剂师之前被烈火卫拽脱臼了大拇指,这样居然还能躺着睡着,估计是被折腾得没力气了,其实我们也困乏得要命,感觉身上一阵阵无力。 烈火卫问药剂师要怎么处理,李显想了想说:“只是个喽罗,交给警察又没证据,杀了更不好,就不要管他了!” 李显又扭头看看身后黑漆漆的大楼,叹息道:“本想解决这件事,看了之后发现武家的症结很深,我深感无力。” 我劝慰他:“李兄,咱们这趟就如同是诊脉,诊的是武家的脉。这地方就如同是武家的一根血管,见微知著,我差不多对武家现在的样子有了一个印象,我认为还是大有收获的。” 李显略略宽心,笑道:“林大夫真会说话。确实,如今的武家令人寒心,老掌门在的时候,藏污纳垢的事情也有,但没有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一切的原因是武斗天特别倚重一部分亲信维护自己的地位,那么亲信作威作福他就必须纵容……算了,不说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最好今晚就离开这个县城。” “嗯?为啥要走?”章歌奇问,“我觉得呆在郊区挺安全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显沉吟了下,环视我们,“大伙的意见呢?” 我说:“走,肯定保险;留,安逸但大有风险。” 章歌奇吐槽我,“好么,这不跟没说一样?林大夫总结得真圆润!” 我白他一眼,心中权衡了一下,“虽说白雪卫放了我们,但是华少安,这个依靠着武家大树的家伙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地址,况且武斗天的叔叔也在这儿,肯定会来找碴的。我看,马上动身跑路吧……不,战略撤退吧!” 李显点头,“我亦有此意,审时度势、避敌锋芒。” “靠,流弊!你俩真是卧龙凤雏!”章歌奇竖起大拇指,“逃跑都能说得这么好听,那咱就赶紧战略撤退吧!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要不要等早上吃完早饭了再撤退?” 我摇头说:“要走就赶紧走,不能拖延。” 司机也说道:“这个时间段路上没车,四个小时就能到城里头,可以去那儿吃早饭。” “行,那我们赶紧动身。” 我们回到临时租的房子,收拾一下就坐车跑路。不过小胖还没到,只能发消息叫他去下一个地点会师了。 司机的瘤子治好了,也不用戴奇怪的面具了,他心情十分舒畅,开着车还哼哼唧唧地唱起了小曲。 我们四个都累坏了,或躺或打坐休息,大伙都很饿。 这时章歌奇从座位下面抽出一箱啤酒,打开一罐,吨吨吨灌了好几口,畅快地赞道:“青导啤酒对瓶吹,欲饮琵琶马上催!” 我诧异地问他这是从哪儿来的酒,章歌奇振振有词,“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中午就买好屯在了车上,是不是有点像小胖做后勤部长的感觉了?” “啥?小胖可不会干这种不着调的事儿,人家起码还会买点食物备着,你这算啥?光喝酒?” “嗐,啤酒可是液体面包!来来,大家先喝着!”说着,章歌奇一人给塞了一罐,晚上的啤酒冻得冰凉。 章歌奇居然还问司机:“司机师傅要不要来一罐?” 我瞪他,“靠,你是不是嫌活得长了?你说的是人话么?” 烈火卫也吐槽他,“想死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别拉上我们。” 章歌奇耸耸肩,“好吧,让司机师傅眼馋吧,我们先喝着,可惜没下酒菜啊。” 烈火卫瞅他一眼:“我听说有些酒腻子嘬一根生锈的铁钉就能下酒了。” 章歌奇一拍大腿,笑道:“老大哥这主意好,下酒菜当然也要硬菜,这才符合咱们硬汉的特点!那我给大家整点!”说着他抬起手臂就准备“发功”。 我拦住他:“拉倒吧!谁要嘬你身体里挤出来的血渣!我现在口渴,这酒喝了只会更渴,等到了城里再好好整顿吧,实在太累了。” 于是我在一边闭目养神,他们仨碰杯饮酒。 章歌奇这奇葩居然还把牛头人的龙丹拿出来,擦干净了放嘴里舔着尝了尝,献宝似地说:“嘿,不嘬不知道,这玩艺有股铁锈味儿和淡淡的咸味,来,一起嘬!” “去你的,你一个人嘬吧!”李显摆手,“你小心点,别一口咽下去,那我们都得死在车上了。” 烈火卫笑道:“没事,他要是蛟变了,我一拳就能解决。” 章歌奇由斜倚的姿势直了过来,“对了,老大哥,你不是说只有两个人克制你吗?除了这个‘白雪王子’还有谁?” 烈火卫喝了口酒,说:“星城卫里的第一位,崩山卫,此人是土属性,内外双修,他能在自己周围制造地震,普通人会被瞬间震杀,像我们这种近战攻击的,倘若站不稳就使不出力气,所以我说他克制我。” 果真是简单粗暴,又无解。 我插嘴说:“哎,不对啊,我记得李兄之前说星城卫里的第一位叫什么齐天卫,第二位好像是……” 章歌奇接茬道:“截雷卫,好像是这个名字。” 烈火卫说:“少主说的是十年前的老皇历了,齐天卫现在行三,截雷卫则行五了。” “啊,你们这个排名不是永久的?” “每四年有一届‘辨龙大赛’,原则上所有捕蛟人都可以参加,会选拔出最优秀的十三人,只要愿意向掌门效忠就可以成为星城卫……” “不愿意呢?” “不愿意?”烈火卫笑笑,“你注册账号的时候如果点了‘不同意’条款,不也就没有下一步了?所以来参赛的都是愿意的。上次辨龙大赛结束之后,崩山卫成为了最强,次之是白雪,我还是第七位。” “还有这规矩啊……”章歌奇想想说,“那名次变动了,是不是纹身还得洗掉重新纹?” “不必这么麻烦。”烈火卫淡淡地说,“直接拿砂纸磨掉重新纹就可以了,我就是不想磨皮,所以一直维持着第七位不变动。” 正文 第612章 他乡逢故人 翌日上午八点,随着车身的一阵晃动,正在打瞌睡的我被惊醒了。 揉揉眼睛,看见外面已经是一派城市内的热闹景象,红彤彤的朝阳下面,一排早点店腾腾地冒出雾气,人们缩肩拢袖,口中哈着白汽,溜达在清冷的街头觅食,这副人间烟火的场景真是令人心头一暖。 司机找了地方停车,他倦怠地打了一个哈欠,叼上根烟说:“到了。” 我虽然困,可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叫醒已经睡着的章歌奇和李显,也带上司机师傅,一块儿出去吃饭。 下车后,司机对烈火卫说:“不好意思,几位,昨天听见你们聊天,我想问问像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可以去当那啥捕蛟人?是不是来钱比较容易呀?” 烈火卫解释道:“你理解错了,身体是否蛟化和当捕蛟人没有直接关系,其实像林大夫这样有特殊技能的也可以当捕蛟人。我问你,你觉得你可以打过怪物吗?再说,我们这一行死亡率极高,普通人指望它挣钱我认为是痴人说梦,世上发财的营生很多,捕蛟绝对不适合养家糊口。” “唉,这钱难挣屎难吃,挣钱是真不容易。”司机感慨着摇摇头。 章歌奇插嘴说:“司机师傅,只要敢想,挣钱的道儿是很多的。像我看得这些短视频里,比如直播吃饭、直播喝酒都挺有人气,还有一个人靠直播睡觉挣了二十万,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啊?”司机愣了,像是受到了文化冲击,“睡个觉还能挣钱?是正经睡觉么?” 他俩唠着嗑,我们来到一家卖油饼的店,一元一个油饼,我要了二十个,又来了二十根油条。 油饼是拿油和面,一大张油光光的饼皮,师傅十分写意地揣一揣、揉一揉再平铺着擀开,然后手一抖就团成了蓬松的团儿,最后送进烤箱烤,当然有些地方是炸的,不过我更喜欢烤出来的口感。 李显好奇地看了半天制作油饼的过程,不禁看得入迷了,末了对我说:“这手速太快了,有点看不明白是怎么做的。” 我说:“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我以前去吃拉面,看人家把一团面团扯几下就是一碗面,神奇得很。自己回家实验,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最终……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 “哈哈,真是隔行如隔山。” 买完油饼油条,我们又找了一家卖豆腐脑、豆浆的馆子,东北的早餐普遍比较便宜实惠。 不过我们找的这街边小店环境也相对寒碜一点,昏暗的小屋、油腻的桌布、粗瓷大碗、毛竹筷子,桌上还有用矿泉水瓶子装的蒜汁、醋等调料。 热腾腾的豆腐脑泡着油饼来吃,十分解馋过瘾,我连吃了两个感觉已经饱了。章歌奇还在埋头干饭,已经一连吃了五个饼子了。 烈火卫慢吞吞吃了三个,瞅瞅旁边一桌呼噜噜干饭的几个彪形大汉,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我问他:“咋了,烈火大哥,是觉得这顿早餐太寒碜了吗?” 烈火卫摇摇头,“一方水土一方人,这里的早餐到底还是不如南方那边精细讲究。” 李显抓着油条,说:“我也十多年没吃过星城的早餐了,确实是无比怀念呀!光是早点里油炸的东西,那边就有麻团、红薯饼、糖饺子、荷叶酥、油条、葱油粑粑、红薯饼、油条十多种花样。不过,这边吃的东西虽是粗枝大叶了些,但是实惠又便宜。” “吃太多也觉得有点油腻,难怪这边喜欢放醋,是为了解腻。” “靠,你们这俩南方人有啥资格评价我们的早点!”这时邻座的大汉听着觉得不爽,走过来冲我们高声道,“不爱吃滚回去吃你们的早茶、烧卖啊,南方的东西又贵又难吃!” 大汉声震屋瓦,其他客人也停下来往这边瞅。 李显的触须动动,笑着看烈火卫,把这个疑难问题抛给了他。 烈火卫拿面巾纸擦拭了一下手指,淡淡地回答:“这位小哥,我们并非是在贬低东北的食物,只是客观地评价,我认为一个地方的食物,既然是人人都可以买来吃,那就是人人都可以发表意见。” “呵,照这么说,你们南方的早茶、虾饺就跟屎一样,你不是说人人都可以发表意见么?” “砰!!” 章歌奇把豆浆用力往桌上一墩,溅了大汉一脸,“你他喵的,先搞清楚他们说的‘南方’是哪里,我们广咚的早茶招你惹你了,我看你才跟屎一样呢!” 大汉一抹脸,突然扩大战火,往身后一招手:“这几个臭南方人说我们东北人跟屎一样,揍他!” 我喝光最后一口豆腐脑,无奈摇头,吃个早饭怎么还招惹了这种喜欢上纲上线的奇葩,一句早餐的评说也能引起争斗,真是好斗之人。 不过这几个飙形大汉一看就是心火极旺,脸上油油的,眼睛发红,嘴唇上爆着皮,神情有些憔悴,似乎休息得不太好。 他们咋咋呼呼地要过来动手,奈何店太小,老板又跑进来警告他们不许胡来,他们便叫我们到外面去练练,我们怎么会怕几个街溜子,李显问我:“他们是来找碴的吗?” 我说:“我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多半是憋着一股邪火,想拿我们撒气。章兄弟,要么你去摆平吧,下手轻点,别把人家打坏了。” “来得正好!”章歌奇跃跃欲试,“饭后来个运动,消化消化。” “等等,”李显劝阻道,“还是让烈火去吧,章兄弟脾气爆,我怕他下手没轻重。” 章歌奇撇撇嘴:“什么,这么瞧不起我,几个街溜子我还搞不定么?你们都坐下,我去我去!” 烈火卫站起身:“小老弟,你就别掺和了,我去去就来。这种好斗之人,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我们正在商量谁去应战之时,忽然有人叫我,“那啥,闽子,是你吗?” 我循声一看,不由得愣了下,居然是我的一位高中同学也在店内! 我回想了一下:“对,你是小伟吧?” “嘿,真是碰巧了。你咋跑这儿来了,是出差还是旅游?”小伟立时满脸堆笑,走过来掏出一包华子来散烟,不过只有司机接了一根。 然后他竟对外面的大汉摆摆手,说:“没眼力见!滚,这是我高中同学!” 那些想找碴的大汉一时面面相觑,然后自知无趣地走了。 我离开学校也有四年了,跟同学们不怎么联系,这个小伟看上去也没啥大变化,就是衣着和发型上成熟了一些,整个人略微发胖,气质也不像过去那样青涩,仿佛是镀上了一层油腻光环。 小伟拍拍我肩膀,“我瞅你还是老样子呀,现在干啥工作呢?这几位是你朋友?走,一起到我店里去坐坐!” 正文 第613章 含蛟量 我往外面瞅了几眼,问小伟:“对了,那几个人……” 小伟哈哈一笑,说:“嗐,甭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都是我店里面的员工,我现在整了一家烤鸭店,就在前头,走,到我店里叙叙旧呗,中午一块再吃个饭?” 对同学的变化我有点吃惊,用眼神询问大伙的意见。 李显先是客气地对小伟笑笑,然后对我说:“既然好不容易和老同学见面了,就去坐坐吧,别拂了人家的好意。” 章歌奇说:“那我们先把早点吃完!” 小伟笑道:“成,你们先吃,不着急!” 我们又坐下吃东西,小伟很热情,和我不停聊天,问起我是做啥的。我这边只好解释说是做药材生意的,章歌奇他们几位就介绍说是合伙人或客户。 小伟听着觉得很稀罕,惊讶地笑道:“想不到呀,在学校看你蔫儿不出溜的,上了社会反倒混的有模有样!你这生意大不大,一年能挣多少钱?” “嗐,小本生意,有时好有时差。”我含糊地说道,怕他再追问,就主动出击,“对了,你咋自个做起餐饮来了,餐饮多累呀?” “唉……”小伟叼上根烟,“总店是我爸和我叔合伙开的,在鹤乡市,这边是个分店,我等于替我爸打工。” “看不出来,你原来还是个商二代。”我笑道。 “过奖过奖!”小伟笑笑,“店里只卖烤鸭,倒也不咋累,我每天就是吃吃喝喝,随便照看一下,进货的事情全是我爸操心……” 说着他盘起手中的珠串来,看他红光满面,估计是日子过得挺清闲,那抽烟的姿势也是格外熟练,年纪轻轻就透出一股大叔的韵味来了。 小伟又问我:“那啥,你交女朋友了么?” 我只好敷衍着回答,熟人和朋友完全是两个物种,熟人见面,相互打听一下近况,就基本没什么话题了,巴不得早点散了。 尬聊了一阵,大伙也吃完了,小伟为了客气,非要替我付钱,被我拦下了。 然后我们跟着小伟去了他的店里,走近一看,还是一家不小的店面,招牌上写着“龙喜烤鸭店”。 章歌奇嘀咕:“龙喜?是搀了燕子肉吗?” “啥意思?”小伟听不懂,但他也懒得追问,“哈哈,见笑了,店名怪俗气的,是我爸起的,进来坐。” 之前那几个大汉已经回到店里,换上厨师的白衣服,看上去和蔼多了,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还微带歉意地冲我们笑。 这烤鸭店的厨师每天要把一整挂重达几十公斤的烤鸭挑起来,加上伙食好,油水大,难怪一个个膀大腰圆。 小伟请我们坐下,顺便吐槽了一下李显背的大枪和章歌奇的刀,我只好解释成是为了防身才携带的。 小伟一边倒茶一边说:“我在这儿看店,一个朋友也没有,每天贼无聊。难得你能来,一会我领大家去泡个澡,中午来店里吃饭?” 我们刚刚吃饱了饭,都有点犯困,我忙说:“不了不了,我们连夜赶路,困得不行,附近有什么短租房子的地方么?” 小伟一摆手:“嗐,还租啥房子,你要是不嫌弃,到我们店后面的员工宿舍睡呗!” “呃,太麻烦你了!” “没事儿,地方不小,正好够你们几个睡的,来来来。” 小伟很是热情,我瞅瞅其他人。 章歌奇说:“先睡一觉吧,太困了。” 我想了想,我们这一行人背着枪背着刀,形容古怪,李显又没有身份证,去酒店宾馆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担心被武家监视。 我寻思着,住在同学这儿,似乎可以不被发现。 烤鸭店后面盖了一间大平房,小伟掏钥匙推门进屋。 里面有两扇门,推开右边一扇,屋内是个宿舍的样子——两排铁架子床,空间敞亮,采光也不错,边上有个卫生间。 小伟冲我笑道:“闽子,这宿舍还成吧?你们就在这儿歇着吧!” 我感激地说:“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那啥,我付你租金吧。” “嗐,你这不是骂我么,老同学还来这套?你安心住着吧,这两天正好叙叙旧,咱俩现在还都是商场上的人了,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整个啥药膳烤鸭你看有没有搞头?” “哈哈,现在的烤鸭里面不都有抗生素么,还往里面搀药?” “我说的是加点中药材,养生的。” “中药养生?”我沉吟道,“中药其实也是药,也有毒性,不能拿它当个养生的东西乱吃。再说就算是滋补也要因人而异,是补阳还是补阴,是补气还是补血,补肝还是补肾,这要有严格的区分,一味乱补,觉得是中药所以没关系,就往食物里面加,结果可能会害人不浅。” 章歌奇打断道:“这位兄弟,你千万别和林大夫聊这些,他太较真儿了,能跟你科普半天,我们还是先睡觉吧!” “哈哈,好的,不打扰了,我先忙去了。” 小伟先撤了,我们这行人早已困倦不已,不过烈火卫还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屋子,然后拉上厚重的窗帘,大伙也没啥精力再洗脸泡脚了,就这样直接躺下睡了。 我挑了一个上铺,当初上学的时候也是住上铺。 一夜奔波,加上吃饱了犯困,我头一沾枕头,马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屋内窸窸窣窣地活动。 眼皮重得好似千斤闸,我好不容易才睁开眼,恍惚间看见一个奇怪的、似人非人的怪物正在啃食一具尸体,怪物手上还长着像钻头一样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细微的动静居然惊动了怪物,那怪物立即朝我这边扑过来,抓着铁架床使劲儿摇晃,我吓得一边大叫一边踢它…… 然后我就惊醒了! 睡下铺的章歌奇被我吵醒了,“林大夫,你这是梦见啥了,这么激动?” 我喘着粗气坐起来,梦境过于真实恐怖,那个像异形似的怪物带给我强烈的心理压迫感。 我仔细回想着,梦中被怪物啃食的尸体似乎是李显! 我往另一张床上瞄了一眼,李显还在睡觉,两根触须一颤一颤的,表示他正在做梦。 烈火卫已经醒了,微瞑着双目坐在对面上铺打坐,然而司机不见了! 我心中一咯噔,“糟糕!” “你怎么了,”章歌奇问我,“一惊一乍的?” 我说:“司机断了压龙散,他可能会蛟变!”我梦中所见,应该就是有这个担忧。 这时卫生间传来哗啦的冲水声,司机叼着烟提着裤子出来,纳闷地看我:“林大夫说我会咋了?” “师傅,你的身体没有异样么?” 烈火卫睁开眼睛:“林大夫你多虑了,他长期服食压龙散,断个一两天也无大碍。蛟化速度和‘含蛟量’成正比,他只是吃过一点蛟肉,不是吞了龙丹,没那么严重。” 我这才长松口气,问:“现在几点了?” 正文 第614章 热血沸汤 章歌奇看了看手机,说:“这才上午十一点!” “哦……”我点点头,“我还以为睡了一天,果然人的生物钟是有惯性的,平时总是早起……” 司机也说:“对啊,我每天一到十点多就想上厕所,都成规律了。” 章歌奇忽然好奇地发问:“对了,司机师傅,我有个问题哈……没了那个是不是能活得比较自在?”他一脸笑嘻嘻的,很容易令人误会是幸灾乐祸而非单纯好奇。 司机却正经地考虑了一下,答道:“确实是对女人没兴趣了,脾气也小些了,不过上厕所的时候总得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瞧见;再一个就是心里头总觉得自己不完整了,唉……”他忧愁地摇摇头,又看向我,“林大夫,你说可以治好我,是真的吗?” 我笃定地说:“当然是真的!到时你来村里找我就是了,不过我提前跟你说明下,你得准备五万左右的医药费。”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司机闻言,惊喜地频频点头,感激地说,“只要能变回正常人,这点医药费简直跟不要钱似的!这回能遇到林大夫,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呀!” 我笑笑,“不用这么客气!” 烈火卫对章歌奇说:“你小子是不是羡慕人家?要不我替你净个身?也能活得纯粹一点?还能在修炼上更上一层楼。” “哈?”章歌奇一骨碌坐起来,“老大哥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就能更上一层楼,你试过呀?” “其实《葵花宝典》也不是乱编的,去势之后,阳火大幅减弱,阴阳更趋平衡,内力便可以得到大幅提升。” “嗯?你咋这么清楚,难不成你真试过!?”章歌奇瞪大了眼睛。 “我是火属性,本身需要维持至阳之气,所以我用不着,不过你可以一试!”烈火卫说这话时一脸严肃,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说笑,“其实星城卫里面,用这种方法来变强的,也是大有人在的。比如白雪卫,作为水属性,他需要把阳火压到最低,他曾经一度卡在修炼的瓶颈中,下定决心这样做之后,便瞬间得到提升,变强总是需要代价的。” “啊?”我诧异地半天合不拢嘴,“这,这么说他是……呃,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林大夫,我们星城卫早就内卷到变态的程度,不进则退,每个人都拼了命地提升实力……”烈火卫摩挲着自己的小臂,“我的身体也早就异于常人,”他又转向章歌奇,“小老弟,你若想挑战星城卫,先问问自己能不能付出同等的代价,否则就是在拿业余水准挑战国家队。” 司机听着听着,又冒出来别的想法,问道:“烈大哥,我是不是也可以练这个啥水属性,哪怕不捕蛟,我去变戏法也能挣大钱吧?” “哈哈,你这想法倒是清奇。”烈火卫忍不住笑道,“不过你的体质到底是什么属性还不太清楚,要不你先停药几个月,继续蛟化,看看你是变得越来越像鱼,还是越来越像虫子,就能确认属性了。” “呃……”司机瞅了瞅李显那两根触须,犹豫了一会儿,打了退堂鼓,“这……这还是算了吧!当普通人挺好。” 烈火卫一撑床板从上铺跳下来,脚掌稳稳落地,他提议道:“我们去泡个澡吧,小老弟、林大夫,司机师傅,一起来吧!” 我说:“这个点儿是不是澡堂子还没开门呀?” 烈火卫执意要去,但是李显睡得很沉,喊他起来,他翻个身说还想多睡一会儿。于是烈火卫连续空挥几拳,然后攥紧拳头滴下几滴汗水装进小玻璃瓶中交给李显,说:“少主,有情况就把这个用力扔向墙壁。” 我问:“那是……” “我的汗,剧烈撞击会爆炸,这个当量足以炸塌一面墙壁了。” “啊!?”我大为震惊,他的汗竟然还是硝酸甘油,太恐怖了! 我不安地问道:“那个……烈火大哥,你洗澡的时候会流汗么?” “哈哈哈哈!”烈火卫仰天大笑,“不用担心,我的汗腺和普通人不一样,我是可以控制的。” 我们来到附近一家澡堂子,结果水还没烧开,老板说最快得等到中午了,然而烈火卫却说:“那就是说现在没有人吧,我们现在就进去洗。” “不是,池子里还是冷水呢!你能受得了?” “受得了。” 老板无话可说,挥了挥手说“爱咋咋吧,感冒了可别赖我”,就让我们进去了。 章歌奇和我心中已经明白,烈火大哥估计要给我们展现下他的手段。 大池子里全是清澈的冷水,整个澡堂子能见度也是极为通透,我们走进去都没脱衣服,因为实在太冷了。 司机摩挲着肩膀问:“这……这咋洗呀?” 我说:“看烈火老大哥的。” 烈火卫说:“你们稍等一下,我先‘暖个场’。” 说罢,他豪迈地把衣服一脱,一身结实干练的肌肉如同古典雕塑般优美,让人看得心生羡慕。 烈火卫一踩池子边缘,一个猛子就扎进池子,然后呈“大”字飘浮在池子中央,闭目养神,很是安逸。 渐渐的,他身上开始冒热气,滋滋作响,转眼间周围的水面已经咕嘟嘟地沸腾起来了! 我们呆立一旁看傻了,这副身躯是原子反应炉么?既能煎牛肉,又能烧热一池子冷水! 烈火卫站起来,用手划拉水,让冷热水对流起来,说道:“下来吧,温度应该差不多了。” 章歌奇伸手摸摸,“还是有点凉。” “是吗?差多少度?” “我说不清,再热五、六度差不多了吧!林大夫你觉得呢?” 我摸了一下,池水已经变得温热,不过这冷飕飕的早晨还是泡热水更加舒服,我点点头说:“再升个五、六度吧,有劳老大哥了。” “那你们退后……再退后一点。” 接着,烈火卫对准水面狠狠来了一拳,砰一声,好似一枚鱼雷在水下爆炸,一个水包快速隆起,接着水面便起伏扩散开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哗哗溅了一地的水,而且还乎乎地冒着热气! 我们又上前一试水温,章歌奇挑起大拇指:“还有速热模式呢!兄弟们,脱!” 司机师傅也很开心,“这太神奇了,都可以去变戏法挣钱了,不,当气功大师更挣钱!” 大伙麻溜地脱光衣服下池子,司机由于生理上的缺陷,故意背着我们,下去的时候也围了块毛巾,大伙也就看破不说破。 这池水热乎乎的,散发着一股类似放完鞭炮的气味,凉冰冰的身子一浸下去,便不由自主地口中发出“嘶哈”一声,非常畅快。 章歌奇提鼻子闻闻,说:“嚯,这冲鼻的气味,简直就是温泉呀!” 我说:“真是新奇有趣的体验,只可惜小胖不在。” 章歌奇笑道:“也不知小胖子现在干什么呢?别说,这么多天没看见他,还真有点挂念。” 正文 第615章 影子有点淡 一池子水暖暖的,泡在里面感觉一身疲乏都慢慢融化了,那股子硝的气味闻久了,也就适应了。 中途老板还跑进来,大概想看看我们几个洗冷水澡的傻子是不是被冻成了孙子,结果看见四颗怡然自得的脑袋浮在热腾腾的大池子里头,他呆了足了五秒,随后快步离开。 章歌奇断言道:“肯定是去检查锅炉去了。” 过了一会儿,老板又回来了,又看看我们,使劲地揉了几下眼窝,纳闷地问:“那个……你们是……从哪……” 烈火卫咳嗽一声,小声跟章歌奇说:“小老弟,你想法子敷衍过去。” 章歌奇便故作深沉地对老板说:“自热澡巾没听说过吗?现在可流行了。” “啊?自热澡巾?” “对啊,就跟自热米饭一样,只要把这个澡巾放水里,一会水就热了,网上有卖的。”章歌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老板歪歪头,一脸困惑,然后诧异地走了,章歌奇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肯定是到网上去查了。” 我说:“你这谎撒的,一下子就得露馅儿。” 章歌奇却满不在乎:“那我还能咋说?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怎么解释都糊弄不过去吧?难道我告诉他,老大哥是神仙下凡,外国的神能把水变酒,老大哥能把冷水变热水?” 我笑笑,“倒也是,就算是小胖在场也解释不圆润。” “嘿,你是当妈的吗?远香近臭?小胖在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待见他?”章歌奇开玩笑地说道。 我笑道:“你可拉倒吧,谁乐意给你们当家长。对了,要不要我帮你搓背?” “不用不用……哎!”章歌奇突然惊讶地捏捏自己的胳膊,“我的血管好像不堵了。” 烈火卫淡淡地说:“那当然了,这是火属性的水,能化掉你体内淤积的金,所以我叫你来泡澡,对你修炼是有好处的。” 章歌奇一脸惊异,“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被你烫热的水居然能克金?” 我想了想,说道:“阴阳五行的相生相克,确实是挺玄妙的,比如明明是一样的水,午夜的井水就是至阴至寒,喝不得,可是三更半夜从冰箱取一瓶拔凉拔凉的矿泉水出来猛灌,倒也无大碍。还有一种药物叫作东壁土,就是东边墙壁上的土,因为每天早上被太阳照射,因此在中医里面能治不少阴沉疾病,可是西壁土、南壁土,哪怕是屋顶的土都不行,这个药性只有东壁土才有,实在是耐人寻味。” 章歌奇点头,“林大夫总是能逮到机会讲点中医理论知识……看来龙丹也有相生相克的道理,那如果我找个火属性的妹子双修,岂不是……嘿嘿!”他猥琐地笑起来。 我笑道,“你这脑回路,总是能想到下流的地方。” 章歌奇还嘴硬狡辩,“双修怎么是下流呢?修行之人的事情,能叫下流吗?” 烈火卫在水中悠哉地游来游去,说:“你说的这个是可行的,但是太难找了。心意相通、气息相适的异性捕蛟人去哪里找呢?我在这一行多少年了,就没见过几个女性。” 章歌奇感慨,“唉,意思就是狼多粥少了。” 我忍不住吐槽,“你这成语水平快赶上灰遇锦了,什么叫‘狼多粥少’,那近义词是不是‘僧多肉少’?” “哦,说错了,应该是狼多僧少。”章歌奇一脸坏笑道。 洗完了澡,我们舒舒服服地离开,感觉身上都轻快不少。 回到烤鸭店的宿舍,睡懒觉的李显这时才醒来,打着哈欠,刷牙洗脸。 章歌奇嘲笑他错过了泡“温泉”的机会,李显却平静地说:“你们是头一回见识,以前我们去捕蛟时,他经常这么干。” 这时,小伟来找我们,说是请我们吃饭。 我有点惊讶,“这大中午的,你店里不忙吗?人家做餐饮的一般都是下午两、三点才吃饭吧。” 小伟说:“嗐,又不在我们店里吃,破烤鸭有啥好吃的,我早就吃腻了。走走,我带你们去新华街吃铜锅涮羊肉,那家口味贼正宗!” 我听他贬低自家的菜,有点想笑,我说:“你还是先忙吧,不用为了陪我们耽误生意。” 小伟却摆手,“没事没事,我这哪有什么生意呀,就那几个沙雕常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吃不腻呢!” 我听得都愣了,心想这是什么样的服务理念,能把老主顾叫成沙雕? 看得出来,他对这家店是极不上心,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事业。 小伟准备去取车载我们,司机提醒说吃火锅的地方非常远。 我就对小伟说:“老同学,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头一回来,啥也没吃过,就在附近找家店吧,不用开车还能吹上一箱啤酒。” 小伟考虑了下,笑道:“成,我们去对面吃烧烤吧!我先去店里交代一下,马上就来。” 说着他转身走了,这时,我忽然注意到小伟的影子有点淡,惊讶地说:“喂,你们看见他的影子了吗?” “影子怎么了?”章歌奇问。 “影子有点淡。” “啥意思,影子还有咸有淡?” 我一阵无语,章歌奇和烈火卫都没发现异常,他们不是专业人士,就看不出来这个细节。 李显摸了下自己的触须:“林大夫是想说这个人有问题吗?我倒是注意到,他的生物磁场有点紊乱,像是处在焦躁、愤怒之中似的。” 我沉吟着,“我瞅瞅咋回事……” 说着我揉开了望气眼,隔着墙一看,店内已经来了四、五桌客人,伙计们正在忙活,小伟正在柜台交代事情,他的气息明显比其他人要淡弱一些,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等小伟再回来找我们,我问他:“老同学,你最近是不是病了?” 本以为他会冒出一句“哎,你怎么知道的”,结果小伟只是眨巴着迷茫的双眼说:“没有啊,你咋觉得我病了?是我气色不好么?” “呃,是有点不好,印堂发黑。”我怕话说重了,又找补一句,“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好?” “唉,你还真说着了,我这些日子确实睡得不踏实!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店里出了一个贼,隔三差五的丢东西。”他叹口气,摇摇头,“先不提这茬了,走走,咱们吃饭去!” 正文 第616章 店里闹贼 随后,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对面一家烧烤店,虽然是小店,可是客人都坐满了,一看就知道这店的口味不错。 等都坐下来,小伟拍拍面前的桌子说:“这种接地气的小馆子在东北才有客源,像那种装修得很漂亮的店根本开不长久。” 章歌奇吐槽道:“兄弟,你指的那个‘开不长久’的好像是你自己的店啊,你这是反向立flag吗?” “哈哈!”小伟笑了笑,“唉,看店无聊得要命,我真想给它盘出去,干点别的,投资电影啥的。” 章歌奇说:“电影好呀,很容易就拍烂了,拍烂了还能被人骂出名,我还挺喜欢看什么烂片吐槽的。” 我对章歌奇这聊天水平也是服了,便问:“对了,你刚才说店里有小偷,丢了啥东西?” 小伟喝了一口茶,有些苦闷地说:“你应该问啥东西没丢。我放在抽屉里面准备发的工资、印章还有店里的关二爷像、成袋的香料、制服、电灯泡都丢了,这个贼甚至连卫生间的空气清新剂都不放过,我店里的东西是越丢越离谱!我急的没招儿了,规定每天下班要搜身,为此我和店员关系闹得很僵,两个元老级的员工认为我不尊重他们,找我爸告状。我爸不问情况,就在电话里头把我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这一个多月我损失高达八万多,不仅仅是丢东西,这个丧尽天良的贼还深更半夜搞破坏,经常一大早打开门,发现吊灯掉下来了,玻璃碎了,电视砸了,桌子散了,烦得我快要吐血了!我在店里装监控,结果监控又三天两头地坏,我都不知道到底和这人结下了什么仇什么怨?如果这么恨我,不如一把火把店点了算了,我也用不着操心了,这样每天折磨我,搞得我快崩溃了,一刻也不想在店里头呆!” 说罢,小伟掏出烟来散,又是只有司机接了,小伟郁闷地抽起来,眉眼耷拉着,看上去十分愁苦。 我们听了也挺吃惊的,一时静默下来,我不太会安慰人,只好又追问道:“那监控拍到啥没有?” 小伟灰心丧气地摇摇头,“只有一些奇怪的白影子,具体是啥看不清楚。为了查明真相,我在员工宿舍外面也装了监控,但是每次事发的晚上都没有人出来过。” “嗯……会不会是撞邪了?” 小伟叹息着,“我也不知道啊……” 我说:“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啊?为啥要把脉?你会把脉?” “我做药材生意,肯定是懂点医术了。”我随便敷衍道。 “哦哦……” 小伟把手伸出来,我一搭上手,便感觉脉象很乱,说:“你先把烟熄了!” “啊?”他看看手中的烟头,“这个有影响?” “废话,哪有一边诊脉一边吸烟的,再说烟草中的一氧化碳、焦油是很伤心血管的,当然会影响到脉博。” 小伟掐了烟,我静静地号了一会儿脉,又掰开他的眼皮看看,我认真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沉迷女色?” 小伟做了一个被戳中心事的尴尬动作,抓脸挠腮半天,脸一红:“这……这是号脉号出来的?” 我说:“你的脉相气血两虚,浮脉洪而无力,沉脉细滑无力,兼双目无神,眼底充血。” “听不懂听不懂,你直接说结论吧!” “沉迷女色是个客气说法,你这个脉相说明你是沉迷于……手工活。” 边上的章歌奇忍不住扑哧笑了,小伟尴尬极了,不停地挠头,说:“闽子,你在哪学的这技术?简直太神了!是前一阵子的事情,我叫一个可恨又可爱的网络女主播给骗了!” 其实他这个脉相主肾阴阳两虚,之前和他聊天时,我感觉他不像有女朋友,结合他的精神状态推测,他可能是耽于“手工活”,没想到真给问着了。 不过,小伟居然形容那个骗他的女主播“可恨又可爱”,可见是相当的执迷不悟。 我问他:“那你被骗了多少钱?” “唉,被骗的三十万都是小事,主要是我的心被她践踏得粉碎。”小伟忧郁地摇摇头,眼角微微湿润起来。 章歌奇忍不住大笑,拍着小伟说:“哥们够豁达的呀,我宁可被伤心,也不想被人骗三十万!你是怎么受骗的,是当了榜一大哥,结果人家有一天不小心忘开美颜了?哈哈哈哈!” 小伟毕竟是外人,哪受得了章歌奇这番幸灾乐祸,脸上挂不住,有点不快地说:“不说了不说了,不是啥光彩的事情!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李显有点不理解,问道:“被骗这么多钱,不是可以报案的吗?” 章歌奇笑道:“李兄你不懂,这种女主播一般就是卖弄风扫,让看客以为有机可趁,然后不停地要求打赏,让那些男粉丝争风吃醋。最后发现她的美貌全是美颜堆出来的,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狐不是这样的!!”小伟烦躁地打断道,“她确实对我有点意思,而且准备来见我,她长得也好看,不是靠美颜!” “你见过那女主播?”司机也好奇地插了一句。 “我们视频过,我看过她素颜的样子,真的是天生丽质,不信你们看!” 说着,小伟在手机上翻找,这时烤串也上来了,大伙拿起羊肉串就开始吃。 “这就是小狐!” 小伟找到一段视频,拿给我们传看,那是一段配着艳俗音乐的跳舞视频。 传到章歌奇,他眼睛顿时一亮,冒出一句,“如果真长这样,算是绝世美女了……” 见我们没啥反应,他诧异地环顾我们,“靠,不是吧?我们这一桌就我和小伟兄弟两个是正常男性?” 我耸了下肩:“我觉着一般,倒也不是说不好看,就是很微妙的感觉。” 李显摇头说:“很普通。” 司机师傅说:“我现在对女人没感觉。” 烈火卫对章歌奇说:“小老弟,可能是你的审美有问题吧?” 小伟好像是信仰受到了冒犯,又像是逞强似的,找出这个叫“小狐”的女子的素颜照——照片应该是冬天拍的,上面的女子穿着貂、戴着帽子,轻咬着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看着不由皱了下眉,我觉得有点做作,拍照为啥要故意咬嘴瞪眼呢?如果是为了露出健康的牙齿,为什么不直接微笑呢? 小伟跟我们形容小狐有多好看,说她这个眼睛、这个美人痣,简直就是再世妲己,翻版婴宁! 我听着好笑:“呃,你怎么净用狐妖来形容她呀?” 小伟一个劲儿地向我解释,“闽子,你不觉得她贼妖媚吗?眼神能杀人的那种!咋形容呢?就是那种既危险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就像狐狸一样!” “咳,你是不是对狐狸有什么误会?狐狸本身是一种非常忠贞的动物,一夫一妻相伴到老,作为一种不群居的犬科动物,它们实际上是很憨憨很胆小的,有人家里同时养了猫和狐狸,狐狸被猫欺负的跟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我解释道。 小伟却听得一阵抓狂,双手狠狠地捶腿,仿佛是鸡同鸭讲一般。 章歌奇却笑得前仰后合,他拍拍小伟的后背说:“兄弟,看来只有我能理解你。对了,林大夫是不是上学的时候就对女孩子没兴趣呀?” 正文 第617章 被骗的男人 小伟的眼珠下意识地往斜上方转了转,应该是在回想以前上学的日子,他说道:“别说,闽子好像还真是这样的……男生们扎堆聊班上女生,他从来不参与,就一个人捧着书在边上看,也没见他和女生有啥来往……我说闽子,你不会真是那啥吧?” 我皱起眉,“正聊你的事呢,咋还扯到我头上来了?言归正传,你到底是咋被骗的,说说呗。” 小伟又苦闷地叹息一声,“我在店里也怪无聊的,人际圈子里面不是这个师傅就是那个老板,所以就下载了这个直播软件,每天晚上看看女主播消遣一下。” 说着他给我们看手机里的一款app,大伙表示完全没听说过这款软件。 章歌奇说:“现在直播软件、约会软件多如牛毛,没听说过也正常。小伟兄弟,你这款软件是正经的么?”说着章歌奇挑了挑眉毛。 小伟干了一杯啤酒,眼神微微活动,颇不好意思地说:“带点擦边的那种,虽然直播室人不多,但是妹子的质量贼高!” 章歌奇心知肚明地笑笑,“难怪花了三十万在上面。” 小伟又被戳到痛处,他顿了下,拿起一根烤韭菜来吃,“我一开始就看上小狐了,她每晚十一点上播,我就守着看,打赏呀、互动呀,听着她那娇滴滴的声音我心都要萌化了。当然了,我其实也挺精打细算的,每天签到,有比较实惠的活动就充上一笔。后来,我在小狐的直播间成为榜一,总共打赏了十万,实际上只氪了八万多块,可以说是白挣了两万块!” “呃……” 我和李显错愕地交换眼神,这是什么奇葩逻辑,还说自己白挣了两万? 说真的,如果要我给手机另一头的女主播打赏,一块钱我都舍不得,她们既无法带来知识上的见解,也无法分享有趣的人生,我不太能理解看这种没啥大用的直播还大把打赏的人。 不过小胖如果在场,大概会和小伟有共同语言,前阵子我还见小胖捧个手机,对着一个女主播嘿嘿傻笑。 小伟继续说:“我成了榜一大哥后,小狐对我自然是与别人不同,只要她上播看见我在,就娇滴滴地喊‘风少哥哥也在呀’,那啥,我的ID是‘风中邪少’……” “啊,中风邪!?”我不禁联想到这个。 小伟没听懂我的吐槽,似乎也懒得搭理,他望着油烟斑驳的天花板,可能是记起回忆中比较美好的部分了,眼中不由泛着星辰似的光芒,“每天不管白天有多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开一瓶冰啤酒,准备一包烟,备一盒抽纸,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看小狐直播,真的是非常幸福惬意,感觉疲惫的身心都被治愈了,好像谈恋爱一样充实而甜蜜……” 我担心地问他:“那你看完直播岂不是更疲惫了?” 小伟说:“天天如此,确实有点腰疼,不过带着那种幸福、温柔的疲惫感睡着,经常还会梦见小狐,真是让人痴迷!一天不看小狐我就浑身难受,有几天小狐回老家去了,直播间停了,你知道我那几天怎么度过的吗?” 我说:“身体变好了?” “不!”小伟抓起啤酒瓶吨吨吨狂灌,几乎把一整瓶酒喝光了,“唉,我简直是度日如年,不停地翻看她的微博、贴吧,翻来覆去,捣枕捶床,空虚寂寞,老泪纵横,一晚上抽了一整条华子!” 呃……我无语,心想,这种生活方式,简直就跟自杀一样,实在太不健康了! 烈火卫忍不住发表评价,“小兄弟,你这是中了邪了。” “对,我就是中了小狐的邪了。”小伟居然一脸认同地点头,“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上了她的瘾,中了她的毒,掉进了她的陷阱。” 我有点不太能理解,又追问道:“你讲了老半天,我没太听明白。除了外表,她还有哪里特别吸引你?这个直播是讲什么内容的?” “啊?”小伟看着我,反而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她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声音这么甜,光看这些不就会被吸引吗?” “嗯……真没别的了?” “我去!!!”小伟反应极大,好像中毒颇深的粉丝听到别人说不喜欢自己的爱豆,“小狐就像下凡的天使一样,一个女人,上帝既然给了她这么完美的外在,一定也给了她完美的心灵!” 章歌奇在边上解释道:“颜值高,又会唱歌跳舞,还会撩梢,迷倒纣王也不在话下,何况小伟兄弟这样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年轻小伙呢?林大夫,你就甭尝试理解我们了,我们就是这么浅薄!” “好吧好吧。”我勉强点了下头,算是明白了,“然后呢?” 小伟说:“我看了半年她的直播,有一天晚上其他人都不在,我和她私下聊了半天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从那之后我们就经常聊天,她还发照片给我,就像在谈恋爱一样……” 章歌奇问:“你剩下那二十万也是这时候被骗的?” 小伟幸福洋溢的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荫翳,“唉,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说自己家里出事,或者是信用卡被冻结了,房东把她赶到街上去了,父亲被车撞了等等……每到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我如果拒绝帮助她,那我还算是男人么?我对她的爱情就一文不值?所以我总是二话不说地打钱给她,然后她就发一些照片或者小视频感谢我,一来二去,我们感情迅速升温。 “过年的时候,我回家团聚,反而觉得更加寂寞了,非常想她,想见她,我不停地发消息给她,说我想明年见上一面。在我苦苦恳求下她终于答应,今年二月,她准备坐飞机过去,结果在机场被警察说涉嫌走私,于是我打了一万元给她,让她保释自己;后来她错过了飞机,她哭着和我道歉,结果又因为受凉发烧住院,我就又打了一万给她。 “最后我提出我亲自去见她,她也同意了。我把店里的事情安排好,坐飞机赶赴航州,下飞机后我按她给的地址去找她,到了之后却联系不上她。然后有个男人忽然打电话给我,说她被绑架了,需要十万块来赎人,如果敢报警就撕票。我没想太多,可是我身上没那么钱,就把剩的一万多全打过去了,结果这个绑匪却不联系我了。 “我一个人像疯了一样在航州,无助、绝望,一个在招待所喝酒哭泣,天黑了也不开灯,酒喝进肚里全变成了眼泪,到十一点我习惯性地打开直播间,却发现小狐居然在正常直播,但是榜一已经不是我了,我根本就不在榜上,好像数据被清空了一样,什么记录都没了!我发消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禁言了,我去投诉也石沉大海,我有点生气,换小号去骂管理员,没说几句就被封号了……” 正文 第618章 执迷不悟 听到这里,李显说:“小伟兄弟,显然这个小狐就是个骗子,而且是惯犯了。发现你已经榨不出来钱,于是就把你给拉黑了。” 小伟低着头郁闷地呷了一大口啤酒,苦酒入喉,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了,我心里面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说小狐就是个骗子,另一个声音却还是相信她不见我是有苦衷的……” “这还有什么不确定的?摆明就是骗子啊。”烈火卫耿直地说。 小伟却烦躁地摇头,“甭说了,我心里很乱!” 其实在座的人都看出来这肯定是骗子,套路一点儿也不新鲜。小伟自己应该也清楚受骗了,却不愿意完全承认,我觉得这已经不叫作“当局者迷”了,完全就是自欺欺人吧! 正所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人类的主观感情往往会扭曲一些清晰的是非黑白,就比如一些极端狂热的追星族,那些塌房的明星,全世界都知道这家伙是个乐色,但仍有成千上万粉丝在疯狂地替自家塌房的爱豆洗地、维护。这种事屡见不鲜,每每都令人惊叹人类的认知简直是天差地别。 小伟抱着脑袋苦闷了一会儿,又诉说道:“那几天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不过没想到的是,一星期后小狐居然又联系上我,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说她实际上被一个神秘势力给控制了,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她说自己没有我想的那么纯洁,希望我忘记她,寻找自己的幸福,然后她还寄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给我当作纪念。” “啊?”我都听呆了,“她又跑来骗你?” “不,如此情真意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骗我,她应该有苦衷!你们瞧……”小伟掏出钥匙串儿,上面有个细柱状水晶挂件,里面封着一缕毛发,“这是小狐寄给我的,这是她心里有我的证明!” “让我看看。” 我接过来,大伙也凑过来看,水晶挂件里的这一绺毛发,怎么看也不像是头发——它是棕黄色的,又短又柔软,毛发尖端很明显和头发不一样。 章歌奇吐槽说:“这他喵不是兽毛么?” 烈火卫也笃定地说:“这肯定是兽毛,我接触的动物比较多。” “胡说!”小伟脸色更加阴沉,劈手夺过,像宝贝一样贴在胸口,“这是小狐的头发,因为放时间太久,太干燥才变成这样的!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这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的纪念品!” 我看着他,心想这家伙妥妥的鬼迷心窍了,对方大概从宠物身上薅了点毛给他寄来,居然还当成宝贝珍藏。 不过,话说回来,这骗子为什么还要寄一绺毛发呢?这很奇怪…… 于是我又问道:“她之后没有再联系你吗?有没有再找你要钱?” “没有,她寄完这个就没有任何消息了。但是,她微信上也没拉黑我,不过我怎么发消息她都不理我……” 章歌奇说:“那你现在还在看别人的直播吗?还继续打赏什么的?” 小伟摇头,长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偶尔也看看别人的直播,不过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无法打动我了!” 聊了半天,我们点的烤串陆续上来了,听半天我也饿了,不客气地吃起来。席间,大伙七嘴八舌地分析讨论起来,可除了“小狐是骗子”这个结论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吃着吃着,我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什么,便问小伟:“对了,你店里开始丢东西,是不是收到这件‘纪念品’之后?” “啊?”小伟停下手中的烤串,愣了半晌,“好像是的……不过这跟小狐绝对没有关系!” 我心想,上了这么大的当,咋还维护她呢?真是不可救药! 我无奈地说:“那这样吧,小伟,我们会在这儿呆几天,看看顺便能不能帮你把贼抓到。” 小伟重重点头,“成,谢谢你啊,闽子。不过警察来查过,查不出来,你也不要太勉强,反正这破店我现在一点经营的心情也没有,我看着我店里那帮员工都觉得面目可憎,早倒闭早好!” 这种灰心丧气的态度,我们委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我问:“谁身上有现金?” 李显和烈火卫都表示没有,最后还是司机拿了一百出来,我说之后还他,他连说不用不用。 我掏出一张鬼符把这张钞票包起来,对着附在符咒上面的鬼魂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交给小伟。 “小伟,你店里是不是一放钱就丢?你听我的,你把这张钞票放在抽屉里面,当个诱饵。” 小伟一脸不解,“诱饵……你们晚上要蹲点?” 李显拍拍他,说:“别打听那么多了,反正林大夫的手段绝对高明,你就放心吧,照他说的做就成。” 小伟这才收下这张钞票,又像是不认识我一般,打量了下我,说:“闽子,你现在咋像变了个人似的,就跟电影里的那些大师一样。” 我笑道:“我觉得我还是老样子,反倒是你像变了一个人,以前你多精神呀,现在整个人都憔悴了。你照镜子瞅瞅你这黑眼圈、这气色!你肾虚得多严重呀!好好调养身体吧。” “那我吃点啥药补补比较好呢?” “吃药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你得把烟酒戒了,适当运动,饮食均衡,心情愉快,身体自然就会好起来。” “嗐!”小伟不停摆手,不屑一顾,“我这么年轻就养生,这不搞得跟老头一样么?我身体好得很,不过肾虚这方面我确实承认。那啥,老板,再来三串大腰子……嘿,我赶紧补补!” 我一阵无奈,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年轻时总是漠视健康问题,不知防微杜渐。 算了,我就点到为止吧! 烈火卫朝我笑笑,“林大夫果然是医者仁心,见到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就要劝两句。” 我端起酒杯说:“可惜都不听劝,我也没辙!” 大伙继续吃吃喝喝,这家烧烤味道不错,店内的气氛也是其乐融融。吃完饭,小伟要回去照看店,我们准备到周围转转。 和小伟告别之时,我再次看他的影子,确实淡得可疑。 我怀疑他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或者是中了巫术…… 今晚我且检查一下,如果真有不寻常之事,那必须得管一管。 下午李显、烈火卫去附近超市买点生活用品,我和章歌奇、司机去附近药店配上几包压龙散,章歌奇看见柜台里包装精美的“野山参”居然卖上万元,不禁嗤之以鼻,和我们吃过的千年人参相比,这参株细得不够看。 我见药店里还有卖金匮肾气丸,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小伟买点。 正文 第619章 胜利会师 路过ATM机的时候,我又取了些现金,硬是把司机那一百还他了。 走着走着,章歌奇看见路边有家网咖,又笑嘻嘻地说:“难得来城里玩,我们去打打游戏吧,我教你玩lol?” 我瞪他,“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在战略撤退?哪有心思玩?赶紧回去!” “回去干嘛?” “睡觉!” 我们今天上午十一点就醒了,没睡多长时间,虽然泡了“温泉”可精神还是有点不振。我说晚上还有“活动”呢,叫大伙赶紧休息,养精蓄锐,李显很听话地上床了,但是章歌奇闲不住,怂恿烈火卫出去玩。 烈火卫说:“小子,你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变强可不是靠一时冲动,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锻炼一会儿!” “锻炼什么啊?”章歌奇还是比较听烈火卫的话的。 “炼什么?炼铁身诀呗!你知道别人是怎么炼的吗,让一辆汽车从身上来回碾过去,身体在坚、柔两种形态之间快速切换,收放自如是很重要的。” 章歌奇沉吟片晌,表情一亮,仿佛头上突然冒出一颗灯泡似的。 他打着响指说:“哈哈,我知道怎么练习了!”随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把锤子和一捆绳子。 这员工宿舍外面有一条过道,章歌奇便去过道里面,用绳子拴着锤子,悬在天花板的晾衣钩上,然后荡起来,让锤子摆动起来敲打自己。 随后就听见“嗷嗷”的痛叫从过道传来,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心想这个二货,吵得人都没法睡了。 烈火卫走到门口,“啪”一声把门摔上,声音才小了下去,不知不觉间,我就在章歌奇那“嗷嗷”的惨叫声中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章歌奇粗暴地晃醒,他的声音挺兴奋,“林大夫,你看谁来了!” 我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耳中忽地听见吴八一的声音,立马精神起来。 只见吴八一站在屋里,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背着一个大包,手上还提着两个袋子。 我高兴地说:“小胖,你追的倒挺快啊,咱们终于胜利会师了!” 吴八一见到我们也很高兴,笑着说:“早上收到你的短信,我怕你们又挪地方,我就包了辆车麻溜过来了。这位是……”他说着看向司机。 我说:“那是我们雇的司机师傅。” 吴八一便和司机师傅寒暄了几句。 小胖不愧是我们的后勤部长,买了一大堆东西,除了吃的用的,还有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的道具——朱砂、毛笔、符纸之类的,我很高兴,好好地夸奖了他一番。 “嘿嘿!”吴八一摸着脖颈子笑了,“可惜没请动青牛大仙,不过它老人家给了这个……”他掏出三枚相思豆递给我。 我不禁心里热乎乎的,“青牛大仙还是挺照顾我们的,这豆子快用完了它也记得。”我收下了相思豆,问小胖,“你饿了吗?” 章歌奇招呼道:“走,咱们还去中午那地方撸串!” “怎么一到晚的撸串?”我说,“这几天撸多少串了,吃不腻呀?” “你们这儿不是经常说‘大金链子小金表,一天三顿小烧烤’吗,这不就是东北人的日常生活吗?” 我苦笑道:“你这是刻板印象。晚上去我同学店里吃烤鸭吧,既然要调查,吃也算是其中一个方面的调查。” 我们上门吃烤鸭,小伟自然是不肯收钱的,我把中午买的几大盒金匮肾气丸给了他。小伟很高兴地收下了,又给我们叫了两只鸭子。 烈火卫说:“其中一只直接剁成块就行了,我不太喜欢这种像凌迟一样的吃法。” 随后,烤鸭和小菜上桌,吴八一拿起饼皮,卖弄地说,烤鸭的饼皮使劲一攥,然后松开手,饼皮能慢慢摊开,不粘在一块儿,就算是合格,这家店做的还行。 饼皮裹上鸭肉、酱汁、菜码,整个塞嘴里倒也挺爽,不过,我个人对烤鸭没多大感觉,我更偏爱的还是牛羊肉! 吴八一吃了几卷,品评道:“小伟哥,你家鸭子做的还不赖,外脆里香的,在咱们这儿算的上很正宗了。” 小伟撇嘴笑道,“嗐,就那样吧,我都吃腻了,烤来烤去不还是这味道。” “人家外国有寿司之神,电影里面炒一碗蛋炒饭也能封神,我觉得用心把一道菜做到极致,总会出头的,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来,我敬未来的烤鸭之神!”小胖热情地举起酒杯给小伟敬酒。 “哈哈,过奖过奖。” 虽然吴八一这都是场面话,不过小伟听着也挺高兴,喝完酒问:“哥们儿,我看你绝对是个高素质人才,在哪儿高就呀?” 吴八一指指我说:“我给小林哥当助理。” 小伟看着我说:“闽子,你不地道啊,之前说小本生意是不是骗我?看你现在生意做得挺大的,还招了个这么能说会道的助理!” 我实在应付不来这样的话,好在吴八一全帮我圆了,他和小伟聊得热火朝天,其他人各吃各的,相安无事。吃饭这种场合,有吴八一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小伟灌了几杯酒,整个人又消沉了,就跟戒断反应似的,然后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被骗三十万的故事。 吴八一问他:“小伟哥,啥app啊?” 小伟拿给他看,吴八一笑了下,说:“这个啊……不瞒你说,我也下过……” 我插嘴道:“不是吧?你也被人骗了?” 吴八一尴尬一笑,“没有没有,前阵子闲着没事,有广告推送,我就下了一次这个app,这上面的内容确实比较劲爆一点……” “劲爆?” “别的平台没有的内容,这上面有!” “明白,就是打擦边球吧。” “差不多吧!”吴八一脸上一红。 我瞅他这反应,不会真被骗钱了吧?便问:“你是不是闲着没事,给人家女主播打赏了?” “就首充了一点钱,然后打赏了几次。” “‘一点钱’到底是多少钱?” “呃,一两万,两三万,三四万的样子……” “靠,你嘴里有个准数么?” 吴八一惭愧地说:“就五万块!不过我马上就迷途知返了,因为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说这个app有问题。” “五万!?”我服了,心中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涌上来,“你给你姐、你妈买点吃的不好吗?” “我知道、我知道。”吴八一连连点头,“所以这趟回去好好孝敬了一下我妈。” 小伟赶紧把话头扯回来,问:“哥们,你说这app有啥问题?” 吴八一说:“有一个懂软件的网友,估计也是受害者,他说这上面的几十个女主播,好像是同一个人!” 正文 第620章 奇怪直播 “女主播是同一个人?!”小伟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地重复道,他看着吴八一,“这是啥意思?” 吴八一说:“字面意思呗。就是每个直播间的女主播,实际上都是同一个人。这app注册的公司也是一家皮包公司,现在在应用市场都下架了,那网友分析说,这app很有可能就是一小撮骗子聚在一起搞起来的。” 小伟一脸吃惊,似乎仍然不大愿意相信,喃喃道:“怎么可能,女主播有三、四十个呢,再说在不同的直播间要和观众互动,同一个人要怎么办到呢?还有她们长的也不一样,整个平台绝对没有和小狐一样好看的妹子……” “嗐,小伟哥,你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吴八一可能是对这家伙的固执有点无语,摊了下手说:“那啥,你有没有试过拿两部手机,同时看两个直播间?” 小伟摇头,“谁会同时看两个啊,我是一心一意的人。” 吴八一提议道:“你今晚可以试试看,咱们几个同时看不同直播间,到时你就明白咋回事了。” 小伟闻言露出不安的表情,喝了一口啤酒,又突然叫师傅送一瓶白的过来。 我忙劝阻道:“老同学,别喝白的,晚上还有正事要办。” 小伟却皱着眉头说:“要不就……就算了吧,我其实也不怎么关心这个……” 我心里叹气,看着他觉得又可气又可怜,这家伙咋还突然掉链子了呢,他应该是对此事最上心的人才对。 吴八一赶忙打圆场:“小伟哥,咱们先吃饭,到时再说呗。对了,你这儿有汤么?” “有,叫师傅整个鸭架子熬白萝卜汤吧!” 饭吃得差不多,现在到了饭点,店里有事,小伟就先离席了。 我说:“他怎么有点逃避的态度啊……” 烈火卫说:“那当然了,你同学的心里并不想确认小狐是骗子,现在这种模棱两可的状态,就好像小狐对他曾动过心一样,真要被一盆现实的凉水浇醒了反而会感到更痛苦吧!” 烈火卫分析得挺到位,不愧是我们中间年龄最长的老大哥。 我坚决地说:“不行,不能由着他,这种事情当然还是早点面对,才能早点走出来!” 烈火卫笑笑,“林大夫,人心总是软弱的,经常下不定决心、摇摆不定,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人,自欺欺人是常有的事。” “唉,这些骗子既骗钱又骗感情,太造孽了……” 我深深替小伟感到不值,同时又想到,如今这直播业大行其道,许多不正是靠擦边球来营收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在二十岁的年龄段,求偶本是一件头等大事,可是这些安慰剂般的精神产业却不断地塞给年轻人虚假的满足。不少女孩子狂热追星,不少男孩沉迷女主播或者一头扎进诱导人不停氪金的手游里,徒劳消耗热情与精力,现实中变得更加萎靡、自闭。看新闻上说,这两年婚恋情况真的是持续走低,大家好似都没了欲望似的,实际上欲望全部在手机上得到了廉价、虚幻的替代。 想到这儿,我又告诫吴八一,“小胖,你现在有了点积蓄,千万别去打赏什么主播,有那精力还是正儿八经地找个女朋友吧。” “嗐,现实中的女孩子哪有网上的乖巧可爱呀!”吴八一啃着鸭腿说,“当然看得多了,我也明白是咋回事,无非就是人家卖人设,我买单,各取所需。再说,我又不知道去哪找女朋友,小林哥你先解决了你终身大事给我们当个榜样再说吧!” “靠,看不出你还是个人间清醒!算了算了,甭又扯上我,吃饭吧!” 我放下心来,小胖还是蛮机灵的,就算前面吃过亏,也能马上回头是岸。 吃完饭,我们呆在店内,吴八一在一张空桌上摊开笔、墨、纸,把之前我让他学的符咒画给我看。 他底子差,一笔一划都很生硬,不过这阵子也没白练,慢吞吞地画出一道符来,符头符脚颇为工整,看着有模有样,中间的符胆写着“出行平安”四字。 我瞅了一眼:“哎,你这好像不是甲马符啊!” “我知道。”吴八一捧起来吹着上面的墨迹,“小林哥,你不是叫我建立信仰吗?我在新华书店查了,说这个‘出行平安符’也是归道神管的,把它分发出走可以得到道神保佑。” 我赞许地点点头,这小子居然还自个摸索出学习方法来了,“不错,广结善缘确实是种建立信仰的好方法,你多写几张,大伙分一分。” “正有此意。”吴八一高兴地笑道,“这符我练了老长时间了,现在有模有样的,看着怪有成就感的!” 我拍拍他肩膀,“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于是吴八一给我们都写了一张出行平安符,这种护身符折成一个小纸包,藏在衣服里就行了,眼下我们正在“战略撤退”,这buff虽小但也是有益处的。 约摸到了晚上十点多,小伟回来了,对我们说:“店里的师傅们都回去歇着了,要不你们也歇着吧!” 我说:“不是说好了帮你抓贼么,你咋还赶我们走呢?” “你们是客,哪能让你们做这样的事情,店里丢东西都丢习惯了,无所谓。闽子,快带大伙儿回去睡觉吧!” 这反反复复的态度,令我有点不快,可他是我老同学,我只能耐着性子说:“小伟,你甭管我们了,白天睡那么久,我们现在哪睡得着?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不用管我们。” 小伟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见我态度坚决,最后只好妥协:“那成吧,我先回去歇着了。”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今晚有我们在,不会丢东西的。” 小伟把大门钥匙递给我就走了,他的家就在附近。 章歌奇奚落道:“你这老同学真不地道,哪怕客气一下说留下来陪我们也好,就这样直接走了!” 我说:“他本来心情就不好,用不着太苛求人家,他不在我们还自在些。” 等营业时间结束,我们便在店里玩玩手机,看看书,打发时间。 烈火卫打发时间的方式最奇葩,他弄了一个乒乓球对着球不停地打,不是用拍子,而是拿拳头打,球的速度飞快,接的却滴水不漏,一次都没落下过。 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就是这种无时无刻不自律的状态吧,其实我也挺佩服烈火卫的。 到了十一点多,吴八一从椅子上跳起来,招呼我们说:“来来,大伙一人安装一个app,咱们来看看这个直播是不是有问题。” 我对安装这种可疑的app略有抵触,生怕暴露个人信息之类的。 章歌奇笑道:“不用担心,你个人信息从有手机第一天就暴露了,在网上花十块钱能买到几万条个人信息,其中就有你的!” 我苦笑道:“你这算哪门子安慰呀!” “实话实说呗,来吧,装吧。” 于是吴八一把安装包分享给大伙,每人装了一个app。 这个app的图标是个粉红色的女性剪影,还有一颗桃心,一看就充满了暗示,点开之后,要注册、授权。 等正式登陆,就冒出来许多小视频,都是女主播们录的,为自己的直播间作宣传。那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样子看得我直皱眉,章歌奇却笑嘻嘻地品评道:“我去,这些妹子的质量真不是一般的高,啧啧,这身材这长相,放到斗音上绝对能火。” 李显仔细地打量许久,纳闷地问:“这些是真人吗?” 正文 第621章 婆珊婆演底 不光是李显,我也有这样的疑惑,这些女孩脸这么干净,皮肤这么白皙,看着就像电脑做出来的假人一样。 吴八一笃定地说:“肯定是真人,CG成本多高呀!可能是开了十级美颜,这脸干净的都不像人类了。” 我点点头:“我也觉得有点不像人类,有点那啥‘恐怖谷效应’了,看着就感觉有点渗人。” “不至于不至于!”吴八一摆手,“其实平心而论,这都是标准网红脸,很吃香的。” 吴八一让我们每人进一个直播间,然后把手机摆成一排,我们分别进入了“花月”、“婷婷”、“小狐”、“艾丽”、“三月”的直播间,这些女主播们要么在唱歌,要么在和观众互动,看着并不太像一个人。 但是长时间地看,确实感觉神态、气质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非常接近。我瞅来瞅去,看着这些妆容类似的女孩,渐渐觉得自己好像脸盲了,快要分不清谁是谁。 不过一直盯着看,对精神是种摧残,我有点受不了了,头皮都有点发麻,说:“要不先关了吧,一直听这些矫情的声音,我膈应得不行。” 章歌奇问吴八一,“小胖子,你当初打赏五万,是给哪个妹子的呀?” “这个……花月……”吴八一脸一红,指出其中一个。 “哦,看不出来啊,你这品味有点复古,喜欢这种胖嘟嘟的。” 吴八一仿佛受到冒犯,语气硬起来:“胖怎么了,丰满的女孩才健康!再说人家其实也是正常身材,充其量只是没有其他女主播瘦,像我这样的才是真胖。” 我摆摆手,心累地说:“好啦,别争论这些了,快把这破视频关了吧,听得我头都要炸了。” 我抓过自己的手机准备关掉,直播间里的女孩正在跳舞,那张尖尖的瘦脸白得像盐堆一样,我正要关,却不经意间发现一个细节,我立即把其他人手机也拿过来比较。 我把手机又放回桌上,说:“她们好像没有影子!” 章歌奇也瞅了瞅,“嗯,估计是灯对着脸打光,所以看不见影子了吧!这么亮,把脸都照的跟鬼一样!” “鬼一样……”我沉吟着,“继续看!” “你咋突然又来劲了?” “这些女孩总让我有一种……不像是人类的感觉。咱们继续看直播,看看她们中途有没有喝水、进食或者上厕所。” 吴八一一拍脑门,“嗐,你说这个我也想起来了,我之前看了好几天直播,花月确实从来没干过这些事情,就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一样。” 章歌奇一听,立即激烈反对,“你少胡扯,这种庸脂俗粉能跟小仙子比吗?” 吴八一撇嘴:“断章取义,我说的又不是咱们的子安小仙子。” 眼看这俩又要恢复斗嘴的常态,我赶紧打岔道:“好啦好啦,把声音关了,继续看!” 声音关掉之后我松口气,感觉舒服了些,五部手机放在一起,大伙轮流盯着。 别人盯的时候,我抽空喝喝水,吃点零食,或者活动活动身体。 夜深人静,马路上也没啥车辆了,周围的店铺全关了门,烤鸭店的其他地方也都熄了灯,只有我们这个包间还亮着灯,我朝漆黑的二楼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放在那里的诱饵会不会被偷走。 保险起见,我默念棂雀经,释放一只小鬼到店内各处去巡逻,有情况便立即通知我。 看视频是件无聊的事情,直到凌晨一点,李显对我说:“林大夫,咱们五个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手机,这些女主播确实很可疑,她们直播的时候不吃、不喝、不上厕所!而且好像还不流汗!” “对!”坐在桌上的章歌奇一拍大腿,“李兄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你瞧她们穿得这么简单,说明屋子里比较暖和,有好几个剧烈跳舞之后,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太不像人类了。” 我想了下,问:“那她们呼吸吗?” “啊?呼吸?” 我拿起手机,其中一个女主播的胸前戴了一条项链,我凑近盯着项链看,看了足足五分钟,项链并没有什么明显起伏。 发现这些疑点之后,再看这一张张笑着的女孩子的脸,不禁叫人毛骨悚然,一个疑惑逐渐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问吴八一:“小胖,你说CG成本高,有多高?” “具体我不清楚,拿CG做个短视频,至少要花十几万吧,这估计都算便宜的,什么皮肤纹理呀,头发呀,都可麻烦了。” “这些会不会是CG?” 吴八一看了看,“绝对不可能!CG和真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再说她们能互动的呀!” 这时,一个女主播念道:“感谢‘胖次大师兄’打赏的火箭,感谢感谢,爱你哟!” 我灵光一现,“她们会念打赏人的这个ID?” “对,不过得送火箭才念。” “火箭多少钱?” “两百四!” “行,帮我送一个火箭!” “啊?”大伙都惊呆了,吴八一不解地说:“小林哥,你之前还劝我来着,自己咋还送上了。” “我这是调查!” 李显问:“林大夫,你是不是想弄一个什么奇怪的ID让她们念,来测试这是真人还是假人?” 章歌奇突然笑起来,“哈哈!我懂了,有些词机器会念对,但人很容易就念错了,比如那什么‘火鸡味锅巴’。” 我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讲什么,我确实是打算做个测试,不过要她念的是……婆珊婆演底!” “啊?”大伙都愣了,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解释说:“‘婆珊婆演底’是一句很强大的解除幻术的咒语,我想试试她能否念出来。” 李显恍然:“你……你怀疑这是魔法?” 我笑了,“什么魔法呀,我怀疑的是,她们是利用巫术造出来的假人,就像传说中的纸人新娘一样。之所以所有的女主播给人一种相同的感觉,应该是因为她们的媒介都来自同一个人身上。” 李显惊道:“这也太离谱了!” 烈火卫称赞说:“林大夫果真思维敏锐,谁也没想到这一层。” 我谦虚道:“烈火大哥过奖了!人总会从自己的知识出发,去理解一件事情,鬼怪神通是我所熟悉的,从这个认知的角度去看,她们确实非常可疑,所以我想测试一下!” 商量已定,我们说干就干。 吴八一拿我的手机准备充值,我说:“一个火箭就成。” “那啥,小林哥,它首冲满三百送一百五。” 我仔细一寻思,这套路十分刁钻,因为加起来总共四百五,离两个火箭的钱还差三十元,引诱着你继续充值。 我对此不禁嗤之以鼻,说:“什么破优惠,不买才最优惠!就送两百四,一毛也不要多充!” 正文 第622章 网络妖狐 吴八一替我充好了钱,把ID修改成“婆珊婆演底”,然后购买火箭,等这个主播空闲下来,便立即送了出去。 女主播“花月”立即开口道:“感谢……感谢……” 她忽然像卡壳一样盯着镜头,不往下念了! “喂,果然有问题!!”章歌奇的大嗓门把大伙吓一跳,“林大夫你猜的没错。” 吴八一却说:“会不会她不认识这几个字呀?” 我摇摇头,“天天感谢送火箭的人,‘婆’字总不可能不认识吧?” 紧接着,直播间里的“花月”陡然眼神一变,嘴角滑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一改那嗲里嗲气的语调,冷漠地对着我们说道:“你就是想让我念出这五个字对吧?你到底是谁?” 随即,一股邪风吹进屋内,刮得窗户哗哗作响,我们头顶的灯泡也在不断闪烁。 众人惊讶不已,吴八一更是吓得把手机一下就撂到桌上。 我抓起手机,喝道:“妖孽,可算让我逮到你的狐狸尾巴了!” 吴八一还提醒我:“小林哥,你得打字,它这个没有话筒功能……” 结果,直播间里的“花月”居然正面回答我了,“嘁,多管闲事,这种钱人类挣得,我挣不得?” 我看向手机,她竟然能听见我的声音!那就说明这个app是有解锁话筒功能的,前几天我们还在讨论,说现在手机真是厉害,平时随便说个什么,它马上就能推送,让人不得不怀疑某些手机app在悄悄监听机主。 直播间那些字幕、信息、装饰慢慢地消失了,只剩下“花月”一张惨白的脸,灯光似乎也变暗了,她显得更加阴森,眼睛瞪得很大,盯着屏幕,仿佛恐怖片里要从屏幕中爬出来的女鬼。 加上房间内灯光的闪烁,和阴风的呼啸,气氛陡然变得极为诡异,连烈火卫都不由露出一抹紧张的神情。 我看向屏幕,“看来阁下不是人类了,你是什么妖怪?” “关你什么事!”对方咬牙切齿道,表情变得越发狰狞,“我最恨你这种自诩正义的修行之人,我们难道生来就只能勾引男人,出卖色相,换点衣食吗?或者像没出息的白素贞一样嫁给人类,操劳一生,最后还被关在塔下面?哼,我们自力更生,骗人类一点钱怎么啦,这也有错吗?” 吴八一惊讶地扯了下我,小声问:“这……这是狐狸精?” 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我之前只是察觉到这直播间有问题,可谁能想到,对方的目的就是奔着钱财来的,可以说坏得十分朴实、十分接地气了。 当然,妖怪吸人阳气、夺人魂魄之类的,本来就是人类对妖怪的一种刻板印象,妖怪若要在人类世界生存,身份、钱财、住房都是必不可少的,也一样是刚需。 看着屏幕中那恶狠狠的脸,我说:“小姐,你我素未谋面,我也不是那些宣扬‘人妖不能同处’的迂腐老道,可你干的这事儿,是违法犯罪呀!你若披着人皮在人类世界生活,遵纪守法难道不是底线吗?” “呸,真是吃灯草灰放轻巧P!”对方的脸猛地靠近,都快怼穿屏幕了,“你们人类有父母、有家庭、有各种福利,我们有什么?赤条条来到城市,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挣取衣食,你们人类从自然界攫取了多少,我们骗你们一丁点钱财就是大逆不道?” “你可拉倒吧!”我都听不下去这种歪理了,“作恶就是作恶!你说你骗了多少钱,上百万肯定有了吧,这还不够你自己吃用吗?干坏事的时候,非要扯点什么大道理当遮羞布是最卑鄙、最可耻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机会,你马上关停这个APP,不准再从事网络诈骗。” “呵呵,否则呢?” 我心想这家伙真是不要脸,我都没叫她吐出诈骗的钱来,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说:“‘降妖’的意思就是把你活活打死,如果你有子孙、伴侣,也活活打死,斩草除根。人类的世界没有法律会保护你,除非你本身是个保护动物!我让你马上停止从事诈骗,去做正经工作,此事就算了了,否则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追杀你!” “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手机画面突然黑了,里面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其它几部手机上的直播间画面此刻也一起黑屏了。 接着,只听手机中的女人声音说:“可恶的人类!假如我是人类,骗这点钱,那也不至于判死刑,你却要把我全家活活打死,真是歹毒至极!” 我心想这简直是在无理取闹,她这个金额真要讲法律已经够几十年刑期了,可她是妖怪,警察找上门,她摇身一变就能变成另一个人,或者动物,警察也不可能抓只狐狸去坐牢,她很轻松就能躲过人类的法律制裁,而且若有被其盗用身份的人,此人也会变得倒霉的替罪羊。 所以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由修行之人来处罚,对扰乱公序良俗的妖怪,自然就是打死以绝后患,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吗?这家伙真是不可理喻。 屋内灯已经暗了下来,阴风仍在徐徐回旋,楼上传来一些奇怪的动静。 我忙揉开望气眼,原来这阴风是我刚刚派出去的小鬼回来报信了。 我听完后,心里一沉,该死,店里也出事了! 我懒得再和这死妖怪理论,我说:“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关掉了手机,对其他人说:“快把这个破app卸了,店里出事了!” 李显惊讶得合不拢嘴,“居然还有搞网络诈骗的妖怪!这都能被你揪出来,林大夫你真是太厉害了!” 章歌奇笑道:“这属于林大夫的常规操作,用不着太惊讶,我们啥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这其实都算不上什么!” “跟我来!”我招呼一声。 店内十分昏暗,不过有外面的消防灯照明,我们匆匆跑到二楼,当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影子的时候,吴八一吓了一大跳,立马缩到最后面。 我说:“别怕,是我放的阴魂朋友。” 我上前查看,抽屉被打开了,一旁的窗户也开着,我放在里面当诱饵的一百块钱不见了。 我问站在边上的那个“人”,“谁把钱偷走了?” 阴魂神情发生变化,良久,它像是不愿意说似地摇了摇头,然后迅速化作阴风,飞进我身上的空白符纸上。 正文 第623章 钟情妄想 怪了,这个阴魂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一头雾水,拉开抽屉检查了一下,放在里面的那张诱饵钞票确实不见了。 我又从窗户探头往外瞅瞅,窗户周围萦绕着一股可疑的阴气,似乎是有什么非人的东西从窗户逃掉了…… 思来想去,我从怀中掏出那张寄鬼符,放在地上,然后把通灵沙撒在上面,只见一颗脑袋慢慢从沙堆中浮现,正是刚刚不愿意回答问题的那个阴魂。 我问道:“朋友,你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是那东西过于强大,威胁了你吗?别怕,有我在呢!” 沙堆中只露出一颗脑袋,那个鬼面无表情、两眼空洞,依旧是不吭声。 章歌奇急了,“嘿,这鬼居然不听话?有事就直说呗,当哑巴算怎么回事?都当鬼了还这么不痛快?” 我再次追问道:“兄弟,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哗啦!” 这颗沙子构成的脑袋忽然散开,溃散一地,它这是抗拒到底了。 阴魂死活不肯配合,我一时没啥办法,只好先将通灵沙回收。以往和阴魂沟通都是挺顺利的,这样的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 我自言自语着,“它似乎有所顾虑……” 吴八一说:“有啥好顾虑的?难道那个偷钱的鬼它认识?” “偷钱的鬼,偷钱的鬼……”我喃喃道。 见我在思考问题,其他人暂时都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小胖才开口问道:“小林哥,你又想到啥了?” 我从堆在墙边的成箱矿泉水那儿拿了一瓶,拧开喝了一口,说道:“人有千样,鬼也各不相同,有好色的,有贪吃的,有喜欢吓人的,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偷钱的鬼!因为阳间的钞票对鬼完全就是一张废纸,况且钞票经许多人的手,汗味和尘土味极重,鬼神应该是很不喜欢这东西的。” 章歌奇笑道:“哈哈,我不止一次见人拿钞票硬币供关二爷的……对了,这个‘小偷’不是把关二爷都偷了吗?到底图什么啊?” 我寻思着,“我认为关二爷有一定的辟邪功能,对方偷走关二爷是为了方便行事。它的目的是钱财,我认为极有可能和诈骗的网络狐仙有关。” 李显说:“你们讨论这些跟破案一样,一套一套的。可惜我和烈火在这方面啥也不懂,也帮不上忙。” 我笑笑,“没事,术业有专攻,这本来就是我的领域……盗窃案既然已经发生,我看今晚就先盯到这里吧,这店里冷飕飕的,我们先回宿舍。” 章歌奇喝酒的兴致不减,提议道:“拿上几瓶酒,再搞点菜,回去饮酒作乐吧!” 他不客气地从店内拿走了两瓶二锅头,又跑到厨房想弄点吃的,吴八一拦住他,说自己带了一些零食可以下酒,章歌奇这才作罢。 回到员工宿舍之后,章歌奇和李显啃着鸭脖、卤蛋喝酒聊天,我躺在床上闷闷地想心事,吴八一拿个鸡腿给我,说:“小林哥,你别发愁,我估摸这偷偷摸摸的家伙肯定实力不咋地!” 我笑笑,“谢谢。小胖,你才归队,别熬太晚,早点睡吧!” 我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可能是白天累了,这一觉睡得还挺沉。 隔日小伟又见到我们,依旧是客客气气地提议去吃铜火锅涮羊肉,但是却绝口不问app以及店内失窃的事情,感觉他好像压根不愿意知道真相。 其实我觉得,他本人大概早就隐隐察觉到,店内发生的怪事极有可能与“小狐”有关,却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认。 不过章歌奇他们比起吃火锅,还是更乐意吃烤串儿,尤其是李显和烈火卫已经爱上了这种东北廉价小吃,我们一行人还是去了昨天的那家烧烤店。 吃饭的时候,我终于跟提起“小狐”的话题,郑重地说:“小伟,你迷恋的女主播有可能是个妖怪!” “啥?不能吧?”小伟吓得手一抖,一串烤腰子掉在桌上的铁盘里,“闽子,你是不是玄幻小说看多了,咋还扯上妖怪了呢?” 我摇头,“我不看玄幻小说,我一般是看《小窗幽记》、《香谱》这样的古书。昨晚我们已经探查了一下,那app问题大了去了,骗你的女主播极有可能是一个妖怪,就是狐狸、山猫修炼成的那种。” “对对,她当时几乎要被逼得现原型了,场面非常瘆人,大伙都瞧见了!”吴八一也急急地说,“而且连她自个儿也承认不是人类了!” “啊?!”小伟听着,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呆呆地拿起一根签子戳桌上的一包餐巾纸,像是在逃避现实。 章歌奇提醒他道:“喂,你的腰子在这儿呢!” “哦哦。”小伟失魂落魄地把掉了的那串腰子抓起来,却拿起来又放下,根本没心思吃,沉默了片刻,犹犹豫豫地问道:“那……小狐是妖怪……所以她就算对我动情,也不能和我恋爱对吧?” 听他冒出这样一句,我差点从凳子上滑倒,我抚着额头,叹道:“我真是服了你了,咋这么自作多情呢!” 章歌奇忍不住噗地笑出声,说:“他这都不叫‘自作多情’了,我听说有种心理疾病叫钟情妄想,肯定就是他这样的。” 然而小伟还一脸深沉地振振有词,“哼,随便你们怎么说吧。爱情本来就是一种病,哪怕小狐真是妖怪,我也相信她是善良纯洁的,因为我们之间有一种……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就好像是有化学反应……来电你懂吧?” 我直接了当地说:“你清醒点,人家只是想骗你的钱!” 小伟却还是认真地解释说:“来电是真实存在的!闽子,你可能没经历过,就是有时候你看到一个女孩,有一种眼睛被她吸住的感觉,好像前世见过一样,心里滋的一下,跟过电似的!我觉得这种特别的感觉,就是一见钟情!等你经历过就知道有多美妙了!” 大伙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撸串儿的动作,十分同情地看着他。 我长长呼了口气,尽量温和地对小伟说:“小伟,咱还能好好沟通么?她确实是个妖怪,还骗你钱。另外,她送你的毛发也有问题,你先把那东西交给我,我证明给你看。” 然而小伟关心的却是别的事情,“那你们能不能查到她在哪儿?” “你要干嘛,去找她?” “闽子,不用证明啥!我认了,就算她是妖怪,我也乐意和她在一起!”小伟坚定地说道。 “噗!!”吴八一喷出一口汽水,他擦擦嘴角劝道:“小伟哥,你这不是三观跟着五官跑么?那女孩且不说是人是妖,最主要的她可是个骗子啊!骗子哪来的同情心,怎么会和你好呢?你心里只有她,她的黑名单里面估计有几百个你这样的傻子,甭在骗子身上浪费感情啊!” 小伟默默地干了一口啤酒,然后说出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可我现在知道了她是妖,我还是非常乐意接纳她,那我就和其他上当的傻瓜不一样了!” 正文 第624章 爱情的力量 这番执迷不悟的话简直叫我吐血! 我心里不停告诫自己别对老同学动气,好一会儿我才说道:“小伟,你听我说,先抛开对方骗人的问题。你想想,一个能修炼成人型,变幻成美女,网络还玩得贼溜的妖怪,我想至少有几百年以上修为了,你和人家,无论是物种、出身、年龄、经历都不匹配。” 小伟固执地摇摇头,“爱情本来就是可以跨越一切的,这就是爱情的意义所在!” 我还是有点生气了,指着在店里觅食的狗子,“跨越一切?你和它能有爱情吗?” 小伟一皱眉,“闽子,你这就不对了,咱们也算老同学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扮演讨人厌的法海的角色呢?” 我实在受不了了,说话的语气不由得加重:“小伟,我是不是在扮法海这不重要!关键是你也不是许仙呀,从头到尾都是你单相思好吗?那个骗子妖怪联系你了吗?” 砰地一声,桌子被推移了一下,小伟气鼓鼓地站起来,转身就走,“我饱了,你们吃吧!” “小伟!”我想去追他回来,结果被章歌奇按住肩膀,他把一串羊肉递到我面前,说:“嗐,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慈悲不渡自绝的人!甭管这种鬼迷心窍的家伙了,被现实毒打都不回头,咱们也没办法啊。” 一直没开口的李显也说:“我觉得你这位同学确实是缺少社会磨炼,毕了业在自家的店当小老板,家境又好,所以思想很幼稚。说句不好听的,嗯,他就是个巨婴。” “太贴切了!”章歌奇鼓掌,“活该,不要管这种白痴了。林大夫,我骂你同学是‘白痴’没关系吧?” 我疲惫地说:“我倒没啥意见,不过背后议论人不太好,还是积点口德吧。李兄分析得有道理,我们确实无法扭转他的想法,我们不是他父母,也没这个义务。” “林大夫,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李显问我。 “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按理说我们现在应该马不停蹄地赶往星城,没想到遇到这码事。其实我还是想管一管,除了小伟肯定还有很多受骗人,恐怕得耽误些时间。” 李显和烈火卫对视一眼,李显笑道:“没事,林大夫,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呆在这儿也挺安宁的,正好稍事休整几天。” 我又看向司机,司机更不在意地笑道:“嗐,反正我是你们雇来的,家里也没老婆孩子牵挂,我在外面呆多久都行。” 我向大伙表示了感谢,说:“那我们先把店里的怪事处理一下。昨晚我考虑过了,偷钱的东西极有可能是那妖怪安插的‘卧底’。如果能抓住这个卧底,就能打听到小狐的下落!这个骗子妖怪看似比那些喝人血、吸人阳的妖怪危害要低,可我觉得她实则是一样的可恶!网络本是个方便、快捷的工具,以妖怪的神通在网络上实施诈骗、攫取钱财,对妖怪来说是件既轻松又能获大利的事情,倘若这样的方式推广开来,对人类社会是极为不利的!所以我想给这该死的妖怪一个教训,让它和它的同类知道,无论用哪种方式,不劳而获、损害他人,最终的下场都是要受到惩罚的!取不义之财就要付出代价!” “说得好!”烈火卫鼓掌,赞许地说:“林大夫真是很有正义感,佩服!” 吴八一也点头道:“小爷也最讨厌死骗子,尤其是电信诈骗,一上来就是一嘴南方口音的那种,每年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可恶至极!” 章歌奇说:“口音这件事,我老家表示不背锅,好些骗子其实呆在国外,故意学这个口音的,都快成骗子专业课了。不过眼下这些电信诈骗、杀猪盘确实坏得要死!我就寻思吧,林大夫,要是能整个什么诅咒弄死他们就好了。” 我说:“诅咒需要媒介,这些骗子都是通过网络转账,怎么可能诅咒到他们呢?当然‘手提三尺剑,斩尽不平事’确实也是修行之人的一个朴素心愿,咱既然有点能力,那就不见则已,遇到就管到底!” “好!”章歌奇举起啤酒瓶,“就拿这死妖怪开刀,威慑一下骗子们的鼠胆!” 一时间气氛仿佛变得热火了起来,大伙儿也都举杯碰了一下。 下午,我打发吴八一去买点东西,司机索性就开车载他去了。 我留在员工宿舍看书,和李显闲聊,中途烈火卫出去侦查了一圈,回来说一切正常。 我们所处的地方虽然在城里,可周围都是商业区,几条马路宽阔平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似乎连武家人也想不到我们会“大隐隐于市”地躲在这儿。 况且武家人就算真找到我们,在这城里想必也不敢动手吧。捕蛟人和我们一样,都十分忌讳被普通人看见自己施展手段。 傍晚时分,吴八一拎个大袋子回来了,我吩咐的瓦罐、红线、铜钱、钉子、明矾、封泥、纸钱以及几条活的黄鳝,他一样没落地买来了,我高兴地夸奖他一番。 晚上小伟没来找我们吃饭,肯定是生气了。我也没在意,大伙在附近找了一家广式煲仔饭来吃,头一回吃我觉得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咸,唯独章歌奇格外嫌弃,说这煲仔饭压根不正宗。 直到八点钟,小伟发来消息,说:“不好意思,我在忙,你们吃过了吗,今晚没时间陪你们,要不我打点钱给你,你们去吃饭吧,晚上不用来店里了,明天卫生局来检查我撒了杀虫剂,门窗都关上了。” 这口气,明显是不希望我们再掺和了,挺让人不快的。 我回复说:“不用了,我们吃过了。” 稍后,小伟又不放心地强调一遍,“你们晚上别来店里头了,其实丢东西的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忙完去你那儿把店里的钥匙拿回来。” 我回复:“知道了,一会见。” 烤鸭店的钥匙还在我身上,我打算出门就找个地方配上一把,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配钥匙的师傅。 吴八一掏出一串钥匙,说:“这是我家的钥匙,你看有没有比较像的,给他来个狸猫换太子。” 烈火卫伸手把烤鸭店的钥匙拿过去,“用不着这么麻烦,现配一把就是了,小老弟,到你上场了!” “啥?”章歌奇一脸茫然。 烈火卫抓过章歌奇的手,用力将钥匙压在他手上,章歌奇立即疼得嗷嗷叫唤。 最终在章歌奇的手掌中压出一块红通通的钥匙形状的痕迹,烈火卫指示道:“来,用你的血把这个凹槽填满。” 我看着都觉得疼,“呃,算了,这得多疼啊。” 烈火卫却说:“没事,这也是一种修炼,不是多难的事情。他要是连这都办不到,铁身诀也不必再练了!” “一点儿都不疼!瞧我的!” 受到激将的章歌奇咬牙切齿地发功,慢慢从皮肤中渗出血液来,填满钥匙形状的凹槽,最后血液凝固,一把锈斑斑的复刻钥匙就出现了,着实叫我们大开眼界…… 正文 第625章 手搓钥匙 章歌奇托着这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额头直冒汗珠,看来这“发功”也挺累的。 “以后得尊称你一声章师傅了,改天开个配钥匙的摊子,连成本都省了!”小胖很是惊讶,继而开玩笑地说道。 这钥匙上面还带着血的气味,我瞅了几眼,“会不会太大了一点,这能塞进钥匙孔吗?” 烈火卫说:“我稍微加工一下!” 他拿过钥匙,用双手使劲地搓,铁锈簌簌落下,然后手掌里开始滋滋地冒火星,并腾起烟雾,好似高速砂轮在打磨零件,把我们看傻了。 然后烈火卫说:“水!” 看得瞠目结舌的吴八一回过神来,忙从口袋里掏出矿泉水,烈火卫翻开双手,只见掌中的钥匙烧得通红,铁锈打磨干净了,体积明显变小了。 在烈火卫眼神的指示下,吴八一把矿泉水倒在烧红的钥匙上面,滋啦一下,水蒸气腾得老高,高温扑面而来。 等雾散去,烈火卫抓着钥匙甩甩,它已经变得锃亮。 烈火卫拿原来那把和这枚钥匙比较了一下,稍微修改下钥匙齿,说:“行了。不过配的这把钥匙质地比较脆,用的时候得小心。” “哇,厉害厉害!大开眼界!”吴八一鼓掌称赞,激动得不得了。 章歌奇笑道:“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老大哥流弊的操作多了去了,人家简直就是行走的电烤炉、打火机、电熨斗、热得快。” 这手操作着实惊艳,我也夸赞了几句,伸手接过钥匙,左看右看。 李显戳戳我,指指边上,只见一个红袖章大妈在那盯着我们,眼神十分不友善,不知道她啥时注意我们的。她喝道:“干嘛呢这是,又是火又是烟的,把绿化带烧着了你们小心进派出所!” 吴八一解释说:“阿姨你误会了,我们在看这位大哥变魔术呢,这位可是网上出名的街头魔术王子——大外·磕波妃子,您没听说过么?” 红袖章大妈懒得理他,仔细瞅瞅绿化带,看看地上,确认没烧着什么,甩给我们一个白眼便走开了。 小插曲结束之后,我们就回宿舍去了,小伟八点半来找我,却把我叫到外面。 我把原来那把钥匙交还给他,说道:“你要是不乐意我们管,那我们也不管了,你以后小心点吧!” “哎,我不是那意思……”小伟此时态度好多了,他踟蹰着,掏出一根烟来点上,一脸陪笑,犹豫地问道:“闽子,你……你说你会捉妖怪?” “啥意思?你想问啥啊?”他这反反复复的态度,我都不由有点烦躁。我心想,书上说袁绍“好谋而无断”,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小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说咱们要是把小狐抓来咋样?她既然是个妖怪,不就等于不受法律保护?” 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又气又惊,“你咋还动上歪脑筋了!听我一句,快甭做田螺姑娘的梦了!像你这家境,又住在大城市,上哪儿找不到女朋友,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撂下这话,我转身走了,小伟在后面喊我也懒得再搭理他。 我是真的生气了,说了那么多话劝他都不听,最后居然还琢磨起歪门邪道来!真是难以理喻,夏虫不可语冰,竖子不可与谋! 回去之后,李显问我咋了,我好气又好笑地说:“这家伙又改主意了,听他口风,想把小狐抓起来给自己当女朋友。” 章歌奇竖起大拇指,“你这同学真是个人才!这是色壮怂人胆啊,他也不怕被妖怪咬掉点什么。” 吴八一说:“也不知道这小狐哪里好了,她那些骗钱的手段不都跟流行的杀猪盘一个路数吗?还把你这老同学迷得五迷三道的!这妖怪完全不如咱们认识的胡小姐可爱伶俐。” 听吴八一这么一说,我冷静下来,思量了一下——是啊,我当初也觉得胡沁蕊是个不一样的妖怪,我戒备的是她万妖洞的身份,而非她妖怪的出身。 或许小伟那颗幼稚的脑子里面,也是如此看待小狐的吧,感情总是能模糊理性判断,人总是当局者迷呀! 我说:“他的想法倒也不算太奇葩,其实养妖怪当媳妇或者当侍妾,也有些不正经的修行之人干过,不过跨物种真的挺难生活融洽的,往往是一方迁就另一方。况且还有生殖隔离,本来就不是一个物种非要结合,这不是违逆天道吗?正所谓顺天者安逸,逆天者徒劳,逆天之举最好还是不要去做为好。” 烈火卫赞许地说:“林大夫的见解总是一针见血。” 自打上次救了大伙一命,烈火卫总喜欢夸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笑道:“烈火老大哥过奖了,只是几句普通闲聊罢了。” 时间来到十点,烤鸭店已经关了门,我看看窗外,招呼吴八一先陪我去布置一下,其他人稍后赶来就行。 我们先宰杀了黄鳝,鳝血极为腥凉,得处理干净。因为过去有一种整人的法子,把鳝血涂在人家门上,半夜就会有蝙蝠不停地来撞门,如同鬼拍门一样。 吴八一捂着鼻子问我这鳝血是干嘛用的,我说:“和兔子血一个用途,都是阴寒之物。” 我把这鳝血吸入一个注射器,剩下的黄鳝尸体想想还是先放在冰箱里面,没准烈火卫可以整个烤鳝段什么的。 然后我叫吴八一给那几只瓦罐灌上水,我们来到店的周围,用瓦罐、红线、铜板、钉子来摆阵,不需要什么特别的阵型,只要把整个建筑围上就行。 接着我们进入店内,在楼上继续布阵,找个盆把纸钱烧化了,纸灰和着鳝血涂在几张纸上,在屋角围出一个小圈。 随后就是制作诱饵,诱饵自然还是几张钞票,最后我们在房梁上做了一个简易机关。 布置完毕,检查一下没有疏漏之后,我这才叫大伙上楼,呆在那几张纸围成的圈内——这些涂了鳝血和纸灰的纸起到了鸭子毛的作用,可以遮蔽我们身上的阳气,在鬼的眼中如同隐身。 不过在那东西现身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圈子。 时间静静流逝,吴八一开始不安分,他跺跺脚说:“我想上厕所……” 章歌奇瞪他一眼:“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刚才怎么不去?” 我说:“小胖,不能出阵,你要实在憋不住,就……你身上有瓶子吗?” 吴八一皱眉,他偷眼看看烈火卫和李显,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方便,“算了,我忍着吧,也不是太急!” “你忍一会儿。” 我们不再交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打开的窗户,外面是漆黑的,屋里也是昏暗的,只有卫生间方向射来一束光。 突然一阵响亮的冲马桶的声音传来,大伙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屋里除了我们没有人呀,谁在卫生间里面? 正文 第626章 掠剩使 吃惊了片刻,我赶忙揉开望气眼往卫生间的方位一瞅,可把我吓一跳,只见厕所马桶里面居然钻出一个湿漉漉的“人”! 我心想,它怎么会像耗子一样,从马桶里面出现?昨晚它不是从窗户逃跑的吗? 未及深思,厕所的门哗啦一下推开,其他人只感觉到一股怪风吹出来,我却看见一个穿着古代飞鱼服的“人”走了出来,它的面孔很模糊,脚步缓慢,帽子上写着两个篆体金字,但从我的角度看不清楚。 这个打扮,我不由一惊,难道它不是一般的野鬼,而是鬼差!? 所以昨晚的阴魂才不敢说出它的真实身份,是怕得罪鬼差! 可是……就我朴素的唯物主义鬼神观来说,世上哪有什么阴曹地府,更不存在鬼差。像子安那样的鬼仙固然存在,但他们并不是我们人类机械认知的那种,如同在机关单位一般的天堂或地狱供职。其实仙和鬼都只是一团能量般的存在。 昨晚的阴魂之所以三缄其口,是因为它相信鬼差的存在,并且害怕得罪。但是我认为有古怪,眼前这个穿着制服的阴魂,实则是某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养了一只阴魂去cos鬼差,这可真是离离原上谱!能想出这种鬼点子,我都不禁佩服起来。 眼看着那“鬼差”慢吞吞地走向椅子上的钞票,我抓紧绳子,屏住呼吸。 我把通灵沙悬在了电风扇上面,用一根绳子控制,当“鬼差”走到正下方时,我猛的一扯——哗啦一下,通灵沙就从锦囊中撒下来了,让这个半透明的“人”突然呈现在大家眼前,吴八一和李显都不由自主惊呼了一声。 “卧槽,还是穿制服的!” 章歌奇天不怕地不怕,率先冲过去一脚踢中实体化的“鬼差”,后者摔到地上,构成身体的沙子波动了一下,随后又重新聚拢成人型。 我喊道:“先别动手,你的物理伤害对它没什么意义,反而容易打散!” 李显骇得大惊失色,“这……这就是鬼吗?我还是第一次见!章兄弟,你怎么敢直接踹它?” 章歌奇大大咧咧地笑道:“我早就悟出来了!这种东西只要你不怕它,它对你没有任何伤害,就是一团人型的P!” “可是……看着很瘆人啊!”李显说。 这个坎儿不是人人都能轻易越过的,大多数人在漆黑的环境下突然看见一个没腿的人就足以惊心动魄一宿、甚至刻骨铭心一辈子,但我和章歌奇见的多了,加上本身胆子也大,早已是目无全牛,完全不虚。 那“鬼差”忽然四肢并用准备逃跑,我大喊一声“拦住它”! 章歌奇便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一根浸过矾水的绳子往“鬼差”身上抽打,绳鞭如同火焰一样在“鬼差”身上扫出一道血痕,它张开嘴,露出像七腮鳗一样古怪的牙齿,发出一阵尖锐得能撬动人颅骨的尖叫。 “我尼玛,这只怎么长这么丑!”这张脸过于丑陋,章歌奇也不免被震撼到了。 这时“鬼差”嗖的扑向我们,指甲瞬间暴涨,又尖又长,它还想作困兽之斗。 章歌奇立即又是挥鞭一顿乱扫,打得它浑身都是鞭痕,连连退后。 我趁机用串了铜钱的红线把它缠了一圈,这家伙使劲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 “嘿,老实了吧!”章歌奇得意地垂下鞭子,这时,卫生间方向又传来冲水声,他一愣,“靠,不是吧?还有一只?” “不是不是!”吴八一的声音从卫生间内传来,“是我,我实在忍不住了,上了趟厕所。” 李显佩服地说:“我才知道你们还有这种本事,捉鬼跟闹着玩一样,果然厉害!” 我笑笑,“鬼也分等级,这样的鬼大概也就相当于一只换髓期的蛟而已,很好对付的。” 我瞅了一眼这家伙,脸真的是非常恐怖,好似一团肉漩涡,口中长着一层一层白森森的尖锐牙齿。 我心想这样的奇行种是谁养出来的,应该就是叫小狐的妖怪干的。 再看这家伙帽子上的字,仔细辨识,居然写着“掠剩”二字! 看到这俩字,我不由吃了一惊。 李显见我神色有变:“怎么了,林大夫,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吗?” 我摇摇头,“没啥不该惹的,我身为巫医,本就有号役万鬼的权力,就是阎王来了也一样收拾……说到阎王,各位相信阴曹地府和鬼差的存在吗?” 烈火卫说:“我觉得阴曹地府这套设定有一个很大的bug,就是孟婆汤这个东西。既然又要人轮回,又要把前世忘掉,这究竟有什么意义?龙丹能继承每一代宿主的记忆和基因,轮回舍弃了信息的延续,更没有物质的传递,那轮来轮去到底传承什么,我反正是挺想不明白的。” 李显笑道,“我的想法更简单,如果我亲眼看见了就信,没看见那就不相信!” 章歌奇更是简单粗暴,“世上有个毛的地狱,全是安慰活人的。” 我说:“看来大家观念统一,不会产生啥分歧了,那我来讲讲这东西的来源吧,从这家伙的造型和头上的字看,显然是个‘掠剩使’!” “啥是掠剩使?”刚从厕所出来的吴八一习惯性地接了个茬,随意洗了个手,便跑了过来。 我解释道:“《玉枢经》上说阴间有一个部门叫作‘掠剩司’,掠剩使就来自那里。按迷信的说法,人一世的福报都是阴间注定的,不能多不能少,掠剩司就是负责平衡福报的。譬如你一辈子总共只有八十斤的福报,一下子中了彩票,超出了你的福报上限,那掠剩司就来祸祸你一下,让你生场大病或者房子烧了,总之就是让你的福报维持平衡。” 大伙都听得很投入,烈火卫好奇地问:“真有这种毫无存在感的鸡肋机构吗?” 我笑笑,“鬼神之事,自古以来都是人们在不停地补设定,如果全部当真,这个世界真不知道得有多乱,我个人是不相信掠剩司的存在的!” 我一指被抓住的鬼,“我猜这东西应该是那妖怪豢养的小鬼,故意打扮成这样,传达的犯罪信息很明显,就是这个妖怪认为掠夺小伟的财产是正当之举,真是一个狂妄的家伙!” 正文 第627章 午夜竞走 我琢磨着,这妖怪是觉得从小伟身上榨不出大把的钱了,于是便以自己的毛发为媒介,把这只“掠剩使”送来了,细水长流地继续夺取小伟的微财,真是贪得无厌、厚颜无耻,这做法未免太赶尽杀绝了! 随着接触的事情多了、看的书多了,我是越发不相信什么“注定”的东西——譬如冥冥中注定的寿命、冥冥中注定的劫难、冥冥中注定的福报……这些观念带着维护封建统治的意味在里面,富人端着碗吃肉,告诉吃糠咽菜的穷人这都是注定的,你踏踏实实,下辈子没准也能像我一样。 极少数的富人统治着大多数的穷人,让穷人认命,把富人神话是一件很重要的安全措施,如果穷人的脑子里没有尊卑和畏惧,如果穷人一直信仰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对被穷人簇拥的富人而言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时,章歌奇和吴八一在研究这只掠剩使的奇葩外貌。 胆大的章歌奇居然还伸手去逗它,掠剩使龇牙咧嘴,喀喀地试图去咬章歌奇的手指,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边上的李显时不时地瞅瞅那个阴魂,眉眼都皱在一起了,两根触须也在抖动,显然是这东西的样子让人不太舒服,在他眼里应该比那些蛟化的动物更加恐怖。 而他身边的烈火卫,神情也仿佛比平时更冷峻了一些。 吴八一问我:“小林哥,这个‘小偷’要怎么处理呀?” 我说:“它就是个工具鬼,没必要惩罚它,索性就为我所用,利用它找到那个妖怪!我觉得既然涉及到财物的转移,妖怪所在的地方离这里的距离不会太远,极有可能就在这城里。” 我来回走动,察看被束缚住的掠剩使,“这东西也不能一直在这儿扔着,我们准备一下,让它走,然后跟上它。” 章歌奇玩腻了,把手缩回来,不再作死,回头问道:“鬼就是一阵风,能赶上么?” 我说:“我多派几只阴魂跟着它,确保不跟丢。大晚上的,路上没人,可以一直跟踪,估计会很耗体力。” 我瞅瞅吴八一,担心他无法胜任。 吴八一见我担心他跟不上,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几道符来,“嘿嘿,小林哥,你上次不是教我画甲马么,我这儿还有几张没用,虽说我画的符还比不上你画的那么灵,不过肯定也有一点效果吧!” 我眼前一亮,“小胖,你进步挺快啊!行,一人贴一张甲马符。大伙先下去等我,我准备一下!” 吴八一留下一张甲马给我,我把它绑在外裤里面,然后推开窗户,喃喃诵念起棂雀经来。 我一口气把周围的孤魂野鬼全部召来,可一见到是要跟踪“阴差”,它们都心生退意。 我们大活人不在乎也不相信,但对于已经死掉的鬼,似乎仍是相当忌惮的。 我开出了丰厚的报酬,最后只有三个胆大的鬼愿意配合我,其它不愿意的便放走了。 准备已毕,我抓起锦囊把通灵沙全部回收,掠剩使失去了实体,又呼呼地化作一团风,在屋里来回盘旋冲撞,把墙纸刮得哗哗作响,最后它找到了打开的窗户,嗖一下飞走了。 “诸位,干系重大,千万不要跟丢!”我大声喝令道。 随后三缕阴风嗖地追上去了。 我赶紧跑下楼,通知大伙可以追了,于是我们迈开脚步,吴八一的甲马符比我之前画的效果差些,不过仍能省下不少力气,跑起来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沉重感。 跑得不是太快也有好处,我寻思如果五个男人深更半夜嗖嗖地,跟闪电侠一样在城里移动,若是被人看见,明天我们几个就成都市传说了。 不过,在这清冷的四月份的夜晚,天上星稀月晦,我们呼哧呼哧地跑在空旷的大马路上,看着还是怪怪的。 我们穿过三条马路,阴魂回报那掠剩使进了一间屋子,我闻言大喜,找着了! 我停下来,掏出三条空白符纸,抱拳道:“谢谢诸位,你们先呆在这里,之后我会按说好的报酬,祭祀三位。” 三个鬼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潜入符纸,符纸上立刻浮现出三个造型奇特的小人。 我们前面的街边有一栋二层小别墅,看来妖怪就躲在这儿! 果真是大隐隐于市,我揉开望气眼一看,不禁有些傻眼。 屋中哪有活物,只有那个掠剩使在来回走动,弄翻椅子,或者打开抽屉拿取东西。 我抬头一看,“别墅”门上挂着块招牌,写着“蓝天咖啡店”。 我顿在原地,这里怎么是一家咖啡店,不是住人的地方吗? 见我站着发呆,章歌奇问我:“林大夫,你看见什么了,屋里有啥情况?” 我纳闷地说:“呃,这家伙不是回去找主人,而是……在继续行窃!” “敢情不止你同学一家被偷!对了,它一个鬼偷了东西要怎么带走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便继续观察屋内,只见掠剩使在屋中来回走动搜刮,不时拿起一些什么东西,但我看不清它把东西往哪里藏。 章歌奇提议:“我们上去抓它?” 我摇头,“已经捉放了一次,再抓有什么意义,算了吧。不如就一直跟着它观察,看看它之后会去哪儿!” 大伙都表示赞同,于是我们静静等待了一会儿,等那家伙化作一缕阴风从窗户离开,我赶紧再度放出三个小鬼跟踪,接着我们一行人又开始了“午夜竞走”。 虽说绑上了甲马比较省力,大概也就是把跑步变成骑自行车的疲惫程度,走得久了依然觉得很累,另外冷飕飕的夜风吹得脸如刀割。 我们像傻子一样在城里转来转去,追赶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阴风,小胖调侃说:“咱们都是追风的少年呀!” 终于,“掠剩使”化作的阴风又钻进了一栋建筑,这次是栋居民楼。 我立时一阵振奋,仔细地寻觅着阴风的去向。 只见它在一户公寓里幻化成人型,然后居然又开始搜刮财物! 这出乎我的意料,心头大惊,这……这家伙难道会一直偷东西偷到天亮不成!? 我们正在外面观察时,“掠剩使”所处的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拉长的尖叫,“啊,有鬼!!” “上面有人?”李显问,“我们要上去么?” 我考虑了一下,说:“我们仨上去就行了!李兄和烈火大哥在这里歇一会儿吧!走!” 我招呼着章歌奇和小胖,跑上楼去。 来到那扇门前,望气眼看到门内有两个人躲在床底下,掠剩使则肆无忌惮地在客厅里走动,翻箱倒柜地搜刮财物,真是猖狂至极! 屋内的女人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对着门大喊:“救救我们,有鬼,好可怕!” 不等我说话呢,章歌奇一脚就把房门踹开了,我尴尬地瞅了他一眼,“说过多少次了,你也太莽了……” “特殊情况嘛,救人要紧!”章歌奇辩解道。 我掏出几张符准备着,岂料屋内的“掠剩使”一见我,立即嗖地一下溜进厕所去了,看样子它准备从下水道逃跑! 追了一晚上,我忍无可忍,把一张狼跋符裹在拳头上,冲进卫生间对准掠剩使那丑陋的脑袋就是一拳…… 正文 第628章 奇葩夫妻 狼跋符造成的灵体伤害让“掠剩使”眨眼间被烧焦了半边脸皮,它立即发出婴啼似的凄厉怪叫! 紧接着,它倏的蹿到墙上,好似恐怖片中的异形怪物一般贴着光滑的瓷砖墙壁游走。 我哪能纵容这家伙继续放肆,先给马桶盖上贴了一道符,然后对准墙上乱爬的“掠剩使”连续挥出几拳。 “掠剩使”的灵体之躯被符咒的力量灼得滋滋冒烟,它疼得掉下来,碰到马桶盖上的狼跋符后好似被烫了P股一样陡然蹿起,又张牙舞爪地扑向我,作困兽之斗。 旁边的瓷砖墙上挂着一个马桶搋子,我抄起来就朝它脸上怼,岂料它那像七鳃鳗一样的怪嘴张开老大,一口将马桶搋子吞了进去,搋子瞬间没入一半! 我赶紧后退,同时一撒手,通过望气眼看见马桶搋子并没有跑到它肚子里面,而是消失了!? “林大夫,我来对付它!”章歌奇在后面嚷嚷,卫生间就这么大,他干着急,挤不进来。 “不必,我能搞定!” 我趁这家伙嘴里卡着半截马桶搋子,一拳把它再度打倒,然后不要钱似地在墙上、管道上贴满符咒,最后一张贴到了门的内侧,“掠剩使”好似掉进盐罐里的蛞蝓一样没有了退路,只能胡乱挣扎。 它张开大嘴朝我咬来,我迅速后退,把门一关,它咣地一下撞在门上,然后疼得尖叫,触电般跳开。 可房间内几乎都是符纸,最后,为了躲避被符咒灼伤,它只能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蹲在卫生间中间。 这家伙不再折腾了,我松了口气,回身一看,一对小夫妻瑟瑟发抖地从卧室走出来。 妻子惊魂未定地打量着我们,“谢……谢谢,你们是捉鬼大师吗?” 我想了想,解释道:“不瞒你们,我们是被人请来收拾这只鬼的,正好跟着它到你家了,幸好我们上来得及时。” “大师,这是什么鬼呀?”妻子听我们真是抓鬼的,松口气,诉苦道,“这鬼就喜欢偷钱,要是没钱,图钉、皮筋、夹子之类的小东西它也偷,我们家最近经常丢东西!” 我不便说出真相,便附和道:“确实挺反常的,我很少见这样的鬼,你们说它经常来,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丈夫回想着说:“大概上个月吧!” “你确定?” “第一次看到,是上个月二十号。” “那你之前有没有收到过什么可疑的东西,小工艺品之类的。” 丈夫搔搔头,似乎想不起来,这时吴八一直接掏出手机问他:“老哥,你有没有装过这个app。” 这款app的图标搞得桃色十足,一看就不正经,丈夫顿时语塞,支吾不语,妻子一下子皱起眉来,反应很大,给了丈夫一杵子,“我在他手机上见过这个!他还骗我说是不小心点了广告下载的!你个死鬼,说,这到底是啥app!” 说着,妻子咄咄逼人,丈夫干咳了下,脸红脖子粗的。 我心想小胖直接挑明了是不是不太好,可水都泼出去了,也没办法了。 我回头瞅瞅那只掠剩使,被符咒所困,它依旧老实地呆在卫生间里,身上的阴气变得有点淡了。 “说呀,这app到底咋回事,和这鬼有关系吗?”妻子仍在气鼓鼓地地质问。 “唉!”丈夫烦闷地揉了揉头发,“就……就是一个直播app,我真的是不小心点了下载的,就好奇看了一回。” “你胡说,马上让我检查你的手机!” “啧,你咋这么无理取闹呀!” “谁无理取闹了,你是不是有啥不可见人的瞒着我!” “人有秘密不是很正常的么?谁还不能有秘密了?看了几分钟直播就上纲上线?照你这么说,结了婚都不能看别的女人了,手机上都不行,你这是啥封建家庭?” “你个损色!你啥德性我还不清楚?肯定又背着我干啥龌龊的事儿了!是不是在网上约人了?只要一天不盯着你,你就给我整幺蛾子!”妻子气得跳脚,忍不住骂道。 他们突然就大吵了起来,让我们仨都蒙圈了。 吴八一赶紧劝道:“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嫂子,人无完人嘛,你瞅这俩年塌房的男明星,有一个算一个,犯的错误不比这严重得多?” 然后章歌奇也插嘴道:“嗐,大嫂,你能让狗改了吃屎吗?不行的!为这点下半身的破事吵架,格局实在太小啦!” 我听得以手扶额,这俩货会劝人么?尤其章歌奇,简直两面嘲讽! 感觉他们再“劝”下去,根本就是火上浇油,怕是这对夫妻要动刀子了! 我赶紧打断他俩的话,说:“别听他俩胡咧咧!二位消消气,气伤肺怒伤肝,先坐下来缓缓,小胖,快去倒水。” 我们把这对夫妻劝着坐下来,小胖倒来热水放在桌上。 妻子叹息一声,又开始数落丈夫,可能当着外人的面,丈夫觉得太丢面子,也开始不停呛声,看着有点战火重燃的意思,这调解家庭矛盾可不是我的长项,实在叫人头大。 “别吵了,都给我闭嘴!” 章歌奇大概也烦了,突然雷霆一吼,重重一拍桌子,吓得二人立时噤声。 章歌奇说:“你们俩可真心大,卫生间关了一个鬼,还在这吵架!当务之急不就是弄明白它是打哪来的吗?喂,你,你是不是收过什么直播间的礼物?” 说着,他看向丈夫。 妻子一听,瞪着丈夫的眼神变得犀利,丈夫一脸尴尬,支支吾吾,语气生硬地说:“我……就是看了一两回,没有花钱,把免费领取的火箭给送了,然后抽奖抽到一个小礼物……” “哦,原来是这样。” 我们几个心照不宣地点头,妖怪都送实体的礼物了,肯定是丈夫在直播间花老鼻子钱了。 我问他:“人家给你寄了什么小礼物?” 丈夫磨磨蹭蹭地在桌子下面的小抽屉翻找了一通,找到一个用塑料袋包装的水晶挂件,其中封着一段毛发,和小伟收到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又问:“是不是收到这个东西之后,家中就开始闹鬼、丢东西?” 妻子冷笑一声,眼神越发尖锐还带着鄙夷,丈夫咬着嘴唇回忆道:“你们要是不说,我还真没在意,好像、好像还真是这样……时间对的上……” 我点头,“其实我们就是专为处理这桩怪事来的,这直播间有很大的问题!我怀疑直播间里的人会使巫术,利用它们养的鬼来搬运他人的财产。” “啊!?”丈夫大惊,“还有这样的事情!?不就跟五鬼运财一样吗?” “哦,你居然知道五鬼运财。”我一愣,这回答出乎意料。 “呃,我以前在灵异杂志上看过……” 正文 第629章 运财术 丈夫说,他以前看一个叫辛白的作者在杂志上写过什么关于“五鬼运财”的短篇小说。 五鬼运财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造风水局,让主人有源源不断的财运;另一种是请五位阴将,通过一系列繁琐的法事,往东南西北中五方求财运。 显而易见,五鬼运财搬运的是财运,是虚无的东西,可是“掠剩使”是真的入室偷别人家的财物,逼格瞬间掉一大截了。 我说:“这家伙的巫术比传说中的五鬼运财差远了,不过它迷惑男人倒是有一手,小直播间天天有人上万的打赏,没准就是施了巫术。” 丈夫频频点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地对妻子说:“你看,大师也说了,我这是着了坏人的道了,不然怎么会去看这种无聊透顶的直播。” 妻子将信将疑,不放心地说:“那你没有迷迷糊糊地被骗钱吧?我马上给银行发个短信查下你卡里的余额吧!” “哎,咱们又不着急……”丈夫急忙摆手,额头上清晰可见地冒出豆大的汗珠,“你放心吧,我肯定没有乱花钱!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个鬼给处理了,大师,有什么法子么?” 我朝卫生间瞅了一眼,说:“我已经把它困住,处理起来并不麻烦。对了,你们能看见它?” 丈夫说:“一开始只能听见屋里有奇怪的响动,后来渐渐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妻子亦点头,“对对,三更半夜的,一个穿着古装的人影飘飘忽忽地出现在客厅,吓得我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二位请把手伸出来!” 我坐下来,替他们号了下脉,果真是沉细无力。 我又问:“你们最近有没有盗汗、耳鸣之类的症状?” “有有有!”丈夫连连点头,“晚上被这怪响吵得不能睡,白天上班也没精力。唉,这一个月多太磨人了,我求了一堆辟邪的东西也不管用呀!” 丈夫指指墙上挂的一排十字架、八卦镜、念珠之类的,此外还有一尊威武霸气的关老爷像摆在电视柜边上。 吴八一被那尊关二爷吸引了目光:“嘿,这关二爷真是栩栩如生!怪了,鬼居然都不怕的吗?” 章歌奇也打量了几眼:“看着不对啊,怎么像塑料做的?你这是手办还是雕塑?” 丈夫挠着后脖颈,“呃,这是我找同学借的,他说是花了一千多买来的。” 我说:“你这个不是神像,只是普通的塑像,塑的是关云长而非关帝圣君。神灵关二爷和武将关二爷在神态、服饰、武器上都有区别,还有金袍绿袍、‘横刀夺财、立刀夺命’之类的讲究,总之你家这尊根本没有什么辟邪的效果。” 丈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一直纳闷咋镇不住这鬼呢!得亏今晚遇到了大师……对了,大师贵姓啊?” “免贵姓林,我再叮嘱你们几句。你们之前看不见鬼,之后又能看见,显然是受到了鬼魂的影响,身上的阳火被削弱。好在二位还比较年轻,身体只是发出了警报,没有发展成什么大的病症。等我把这鬼弄走,你们买点羊肉、韭菜、当归之类的补补,再多晒晒太阳,过两天就能恢复!” 闻言,夫妻二人感激不已,妻子站起来准备进厨房给我们泡点好茶,切点水果啥的。 我摆手说:“不用不用,深更半夜闯进来也怪不好意思的,我们还有事,处理掉这东西马上就走。” 我虽然客气地拒绝,可是人家还是进厨房倒茶去了。 我在客厅来回踱步沉吟,吴八一小声问我:“小林哥,这鬼你还准备放走,继续跟踪么?” 我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我说:“我发现它好像是通过肚子来转移财物的……” “肚子?” “它那张奇怪的嘴,吞下东西之后,似乎跑到另一个地方去了,这家伙就跟一个移动的次元口袋一样……”说到这里,我眉头一皱,想到了什么,“难道是结界法术!?” 对方居然会施展结界法术,如此之大的本事,却拿来干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不就跟相声里面说的,拿龙虾剁虾酱一样大材小用么! 章歌奇笑道:“那我把手伸它嘴里,不就能把钱都掏出来了吗?” “你可别瞎整活!我怕有去无回,或者把你的手给截断了!先把它弄走再说!” 我向屋主要了一个瓶子,然后往瓶子里塞了一张棂雀符,把卫生间门一推,厉声喝道:“给我滚进来!” “掠剩使”好像被宝葫芦吸走一样,慢慢地被吸进瓶子里,它的挣扎全是徒劳,最后被压缩变小,整个装入瓶内,塞得跟标本似的,那诡异的嘴贴着瓶壁还在一张一翕地动弹。 妻子刚泡好茶水端出来,一见卫生间大开着门,吓了一大跳,惊慌地问:“那个东西呢?” 丈夫表情夸张地说:“大师把那脏东西装进瓶子里面啦!真不愧是大师,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一下子就搞定了。” 其实是狼跋符已经把“掠剩使”削弱到极致,我才能用一张棂雀符将其吸入瓶子,这是循序渐进的操作,不过外行看在眼里,就觉得厉害得不行。 我笑道:“过奖了,只是寻常操作而已,算不得什么。” “大师就甭谦虚了!”丈夫激动万分,“今晚真是大开眼界,那啥,我老婆刚才没看着,你能不能再给她表演一下?” “呃,哪有再放出来的道理?你现在又不害怕了吗?放出来万一跑了可就麻烦了,再说我这抓鬼的符咒不就白白浪费了?”我心想这家男主人真是不着调。 “哦哦哦,原来还有这些说道啊,怪我不懂这些。那大师,你怎么收费啊?”说着话,丈夫朝我拼命挤眉弄眼,拿手比划着数字。 我压根看不懂他啥意思,眼下也没心情配合他骗自己老婆。 我说:“不收费,你们早点睡吧!好好休息才能把阳气补回来。我们告辞了。” 丈夫竟然一脸失望,“好,谢谢大师……” 我叫吴八一把卫生间的符纸全收拾了,然后二人客客气气地把我们送出来。关上门后,隐约听见他们又开始吵闹了,大概是为app和打赏的事情。 “结了婚的男人都这么怂的吗?”章歌奇感慨起来,“老子以后得认真考虑考虑要不要进这婚姻的坟墓了。” 吴八一笑道:“大部分男人结婚都是为了有个崽,你又没这需求,结不结的无所谓吧?我可想象不出章哥你当爹的样子。” 章歌奇一时显得有些迷茫,“唉,虽说林大夫可以治好蛟化的不育症状,但真要我养个孩子,我还真没啥兴趣,难道还让小孩继续当捕蛟人吗?”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竟有些落寞。 我很少见章歌奇这样,估计是想到什么不快的往事了,便安慰地拍拍他,“嗐,顺其自然吧。先甭想太多了。” “哈哈,确实,现在考虑个锤子啊。老子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 章歌奇笑道,他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看来长时间的思考与他八字不合。 正文 第630章 腹内乾坤 我们仨从楼道走出来,看见李显坐在花坛边上,估计是等久了有点累,而烈火卫依旧是直挺挺地站在边上,昂首挺胸。 见我们回来了,李显起身迎上来,问道:“顺利吗?” “还行,我把这个鬼先抓起来了,回去再想法子对付吧!”说着我伸手到怀里掏瓶子,却摸到瓶子上面出现了一个缺口,我吓得立即缩回手,掏出通灵沙往自己衣服里面撒。 “林大夫,你怎么了!?” 见我的举动突然像疯子一般,大伙亦紧张起来。 通灵沙撒了我自己一身,它们寻觅着灵体的气息,金沙渐渐在我肩膀上聚拢出一双手的形状,那手上长着锋利的长指甲,我抬头一看,看见“掠剩使”的上身逐渐呈现,它居然趴在我肩膀上! 我看它的时候,它也低下头,露出密密麻麻的漩涡状尖牙,用只有一张大嘴的脸对着我! 被迫现形之后,“掠剩使”在我肩膀上一用力,嗖一下迅速跳走。 烈火卫立即跳起来,喝道“哪里跑”,然后一拳打中“掠剩使”,烈火卫的力量何其大,一拳直接把它那用沙子构成的身体击穿,在身上开了一个大洞,金沙满天飞溅。 “不要用蛮力,物理攻击只会打散它,无法消灭它!”我喊道,“只要控制住就行。” 被洞穿的“掠剩使”不停吸附金沙,又变回原样。它落在地上准备逃跑,章歌奇上去就是一脚,把它踢了起来,然后烈火卫对着滞空的“掠剩使”一顿怒涛般的连击,拳头快如雨点,但力道却控制得非常微妙,竟然打得“掠剩使”在半空中不停抽搐却掉不下来。 这机关枪一般绵密的拳头,看得人惊叹不已,吴八一更是瞠目结舌,原来游戏里那种连击把人打得掉不下来的事情,真的可以在现实中发生! 我说:“烈火大哥,可以了,抓住它!” 烈火卫一把将“掠剩使”从半空中拽下来,用一个后绞颈的动作从后面锁住它,“掠剩使”不停地挣扎,长长的指甲挥动着,却无法伤及烈火卫。 我心想,烈火卫虽然完全没有除鬼的经验,可毕竟实力和胆色摆在这儿,就好像中餐高级厨师第一次尝试做西餐,没有基础依然能触类旁通,做得有模有样。 抓住这家伙之后,我长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瓶子瞅瞅,没想到这个塑料瓶子竟然被开了一个洞,里面的符也不见了! 才短短几分钟,它就差点逃掉,若非运气站在我们这一边,今晚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玩意儿太不省心了。”章歌奇撸起袖子,“林大夫,能不能把这臭鬼的四肢剁了,嘴给缝上?” 我摇头:“它本质上就是一团气,这种办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我看看周围,小区一片寂静,楼上全黑着,周围也没有监控什么的,“我估计进入它那张怪嘴的东西,会直接跑到施术者那里。” 李显问:“那我们派个人进它的嘴?” 我不同意,这太冒险了。 沉默了片刻,吴八一眼珠一转,说:“青牛大仙能进去吗?” “对啊!”我眼前一亮,“小胖这主意不错,可以一试,反正失败也不要紧,毕竟只是分身。” 说着我掏出一枚相思豆,轻轻一捏:“青牛大仙,拜托了,把对面的施术者控制住,最好别杀死它!” 然后我伸出手,把捏碎的相思豆扔进“掠剩使”的嘴里,它的牙齿向内绞动,将碎红豆吞入。 我看着这一圈圈的尖牙直冒冷汗,心想这恐怖的嘴要是伸手进去,不得被刮掉一层肉呀! 接下来便是等待,我不确定青牛大仙会被召唤到豆子所在处,还是我这边。 等了约摸十分钟,我有点焦急,是召唤失败了吗? 突然,“掠剩使”张开大嘴,从口中钻出一样东西,待看清是一截树枝后,我忙喊了一声:“快退后!!” 我们退到一边,那树枝十分快速地生长着,一直蹿到地上,然后开始扎根,汲取地下的养分,我们身后花坛里的普通植物陡然开始变枯,而这根树枝却越来越强壮。 然后变粗的树枝又逸出一枝来,新生的树枝慢慢变大,结成一颗牛头的形状,最后居然有了五官,越来越像真的,还“哞”的叫了一声。 “这……太……太神奇了!”李显看得眼睛都直了,“比木精卫的手段还要厉害,这根本就是魔法!” 我拱手说:“大仙,有劳了!那一头的情况怎么样?” 牛头向后摆了摆,只见“掠剩使”口中钻出来的树枝开始变化,居然变得四四方方,中间出现了一条凹槽,并把“掠剩使”的嘴给强行撑开了,一直撑到布口袋那么大。 烈火卫也没法再扭抱住“掠剩使”,便撒了手,被树枝卡着嘴的“掠剩使”噗通跪在地上,虽然它在不停挣扎,可是哪里站的起来。 “这个……”吴八一看着那个“洞口”,用手比量着,“这个大小好像能容人通过!” 我瞬间明白了,“大仙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进去看!” 大伙都不免露出震惊的神情,唯有章歌奇毫无顾虑地说:“既然牛大仙让我们进去,应该不会坑咱们。对了,这个宽度小胖子能过去吗?” 我说:“不用一起进去,留两个人守着出口吧!” 吴八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肯定进不去!我留下!” 其他人相互看看,烈火卫说:“下面情况未知,我随行保护林大夫,就请少主先留下来吧!” 李显同意了,于是我留了装通灵沙的锦囊和几张狼跋符给吴八一,然后自己爬进青牛大仙制造的木质凹槽里面,这玩意就跟滑滑梯一样,可却是从下往上走的。 于是章歌奇在后面帮忙推我的后背,快到“掠剩使”的深渊巨口时,那场面着实可怕,密密麻麻的牙齿环绕在身体周围,还滴下不少粘液来,真有一种往蟒蛇肚子钻的既视感!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章歌奇说一句“走你”,就把我推了进去。 我只感觉一片漆黑,周围变得阴冷无比,我保持着坐姿,往前挪动了一会儿,忽然,这个“滑滑梯”的方向开始往下,我整个人滑动起来。可由于这条通道是木质的,摩擦得P股和手臂有点疼,我只好把手抬起来。 我在一片漆黑里迅速下行,回头看了一眼,一点光也没有,仿佛进入了一个奇特的空间中,不由的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感觉滑行的速度有点快,我就把双脚撑开减速,渐渐的,四周气温开始变得有点温暖,但是却带着一股温吞吞的臭味,而且越来越浓郁…… 正文 第631章 诡异下水道 那股下水道似的怪味越来越重,我看见下面有微弱的亮光,好像是……下水道!? “滑滑梯”在最末端开始变缓,下水道里面非常恶心,中间是有一条肮脏的水渠,里面流淌的粘稠脏水比抽烟四十年的老大爷的血栓还恶心。水面上泛起一层油乎乎的谜之物质,还不停地冒泡,散发出一股熏得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般的浓烈恶臭,而且这臭味非常有层次感,从中还能辨出腐烂的味道、粪便的味道、化工废水的味道、内脏的味道…… 此时我不但鼻子受不了,眼睛更是辣得睁不开,感觉天灵盖都快要被熏得跳起来了。 我看见周围有一些管道不断地进水,管道的栅栏上挂满了陈年积累的条状垃圾,那发光的东西实际上是青牛大仙在洞壁上种的一朵荧光的巨型兰花,否则这里黑咕隆咚的,进来的人直接掉进水渠里面,那自杀的心都有了。 趁着减速,我赶紧站起来,铆足全身力气往岸上蹦,我宁可人撞在墙上,也不想碰到脏水。 万幸平稳着陆,我被这气味熏得眼泪直流,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掏出一粒苏合香丸扔进嘴里,那清凉通透的气味立即让口鼻感觉舒畅多了。 我还记得前阵子吴八一在网上看到有一个老外在下水道生活了二十年,吃老鼠喝脏水,整个人的情况就跟行尸走肉一样,健康状态已经糟糕到极点,走两步就累得腿软,看着都让人感到心寒。 没想到我自己有一天也会来“游历”下水道。 这时,突然有一根带绿叶的树枝缠住我的手腕。 我知道这是青牛大仙的手笔,所以只是微微一惊。实际上这“滑滑梯”就是青牛大仙的身体所化,这树枝在我手腕上绕了又绕,竟然发生了一些神奇的变化,只见树枝缠绕着组成一面盾牌的形状,然后树枝与母体分离。这样,我的手上就莫名地套了一面又轻便又结实的藤盾,我心里一热,青牛大仙这是担心我吗? 可下水道这样的鬼地方,好像最用不上的就是盾牌吧? 那朵发光兰花照明十分有限,能见度只有周围五米左右,我寻思“掠剩使”的次元肚子怎么会通往下水道这种埋汰的地方,那它偷的东西……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烂泥里面有一些钞票、硬币、夹子、筷子,地上还有一些碎片。 我捡起来一看,是关二爷雕塑的碎片,大概就是烤鸭店丢失的那尊。 原来那些被偷的东西真的掉到这儿来了,可是施术者难道也住在这里? 我觉得不可能——那妖怪既然会搞直播骗钱,肯定有相对舒适的住宅,骗了几十万上百万的妖怪,怎么会住在这恶心的下水道呢? 或者“掠剩使”的存在根本不是为了钱财,背后主使只是想报复或戏弄那些男人?要么就是和五鬼运财一样,施术者夺的是对方的财运,当然财运是比较虚无的,我不知道要如何实现转移……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古怪的嘶叫,充满了威胁,吓得我一激灵,神经立刻绷紧了。 这地方怎么会有活物存在!? 我赶紧揉眼皮,想使用望气术,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根鞭子似的东西从漆黑的管道中伸出来,我慌忙用手上的藤盾抵挡,“啪”的一下,那根手腕粗的鞭子清脆地打在藤盾上,震得我胳膊都快麻了。 脚踩在烂泥里,我不停向后趔趄了几步才又站稳,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冒出一头冷汗。 定睛看去,只见鞭子扫来的方向有几双诡异的眼睛正在发光! 我一惊,这地方有活物!? 不给我反应的机会,又有两根鞭子扫过来,我再次用藤盾抵挡,却被鞭子同时缠住腰和肘部,紧接着,一股巨力把我朝对面拽去! 我立即单手抽出一道符猛的一甩,喝道:“焚尽!!!” 轰然炸开的烈焰把整条下水道照得亮如白昼,只见前方的水渠里面蹲着一只诡异而巨大的生物,像是受辐射的巨型老鼠似的,那家伙的头上歪歪斜斜地长了许多眼睛,嘴边有一串串肉须,就是攻击我的“鞭子”。 它的体型堪比一头幼熊,毛发稀疏的身体,肌肉格外发达,肌肉线条非常清晰,好似袋鼠一般。 受到火焰的刺激,那怪物张开大嘴发出一阵龙吟,露出一嘴参差的尖牙,吹得嘴边的须子抖动起来,同时将空中的火焰吹散。 狭长的下水道中,龙吟的声浪被空间聚拢起来,产生可怕的冲击力! 我被推着向后退,被迫半跪下来,双手用力举着盾牌护住脑袋,甚至能看见盾牌边缘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气流! 喀嚓一声,身后的一段“滑滑梯”竟然被龙吟震裂了,同时那发光的花也被震断了,周围瞬间没入黑暗之中! 我惊恐不已,随后便感觉几道肉须挟着风声卷过来,缠住了我的身体。 “该死!” 我被鼠蛟的须子拖着走,只能拼命将身体后仰,勉强对抗。 突然,一道火光闪现,火光中出现了烈火卫从“滑滑梯”上跳下来的身影。 接着,一闪而逝的火光在漆黑的管道中快速闪现,每一次,在闪动的火光中,烈火卫都呈现出不同的勇武造型,奋不顾身地冲向鼠蛟。 在他的援护之下,缠住我的几根肉须开始松开,我惊魂甫定,趁机揉开了望气眼。 只见烈火卫正在奋勇追杀鼠蛟,这鼠蛟长期生活在下水道中,似乎欺软怕硬,胆子极小。 见来了个硬茬,它就快速后退,一嘴的肉须像诡异的触须一样搅动着,干扰对手。 烈火卫伸手去抓那些须子,但是肉须又滑又快,他改变策略快速挥拳,拳头打在柔软的肉须上面又无法造成实质伤害。 这时,上面又传来章歌奇的声音,“闪开,我来了……” 我大喊:“小心,下面是脏水!!” 章歌奇立即抽出斩龙刀来减速,停在“滑滑梯”被龙吟震坏的地方。他大概看见了烈火卫战斗的火光,“啊,这地方好臭……嗯?怎么会有蛟?” 我喊道:“我也不清楚,这只蛟有点滑头,不太好对付!” 章歌奇跳下来,“哈哈,这种事就交给我们专业人士了,老大哥,我来了!!” 正文 第632章 恶斗鼠蛟 章歌奇直接跳进中间的水渠里面,小腿整个没入水中,看得我脸颊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他淌着混水挥刀就朝前方的鼠蛟杀了过去。 这下水道里黑漆漆的,缺乏照明,只能靠烈火卫挥拳时迸出的火光来辨别环境,不过一闪一闪的非常晃眼睛,忽明忽暗的,加上四周环境很压抑,我感觉快被闪吐了。 于是我从地上找了一块儿被震碎的长木头,贴上一道病虎符,把它的一端给点着,像火炬一样抓在手中。 借着火光,只见章歌奇、烈火卫正并肩作战,而那鼠蛟在下水道中拼命后退,吊在嘴边的诡异肉须胡乱翻搅,溅起渠中的污水。二人似乎更加忌讳被溅一身脏水,而非肉须本身,只能不停试探着前进。 这场面属于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鼠蛟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它不断后退拉开距离,口中发出威慑的怪叫。 “尼玛的!”章歌奇怒了,骂道:“战又不敢战,跑又不敢跑,你他喵到底要干嘛,可恶的鼠辈!明明是蛟还窝在下水道里,咋不到上面去大闹一场,憋屈的下三滥玩艺!” 这时,下水道的墙壁突然震动起来,侧面的管道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我意识到不妙,大喊:“不好,污水要排进来了,快上岸!” 二人一左一右赶忙往上跳,而一直在试探的鼠蛟居然看准时机发难了——它的一根肉须倏地卷住章歌奇的脚踝,章歌奇骂了一声,挥刀将肉须斩断,岂料另一根肉须紧接着又卷过来,卷住了斩龙刀的柄,猛地向后一扯。 章歌奇干脆撒手不要了,看他胸有成竹的冷笑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斩龙刀里面嵌着一枚超大的龙丹,对蛟有着巨大的诱惑,不过鼠蛟刚将把刀贪婪地纳入尖牙密布的口中,章歌奇便大喊一声:“天下臣兵!!!” “嗷!!!” 斩龙刀陡然间有如泰山之重,立刻贯穿了鼠蛟的下颚,把它钉在地上! 这怪物痛得发出凄厉的惨叫,一脑袋恶心的眼珠子乱晃,嘴边的肉须疼得像触电一样抽搐不止。 与此同时,哗啦啦作响的污水汹涌地排了进来,一下子把水渠灌满,滚滚污水颜色恶心、气味熏人,污水中还夹杂着一坨坨我不太愿意去细想的物质,大伙都赶紧退后,以免被污水溅到。 鼠蛟被斩龙刀贯穿了下颚,又惊又痛,伫立在原地,被迫接受污水洪流的洗礼,它灰褐色的背脊像翻过来的小船一样露在水面上。 我心想,这招妙是妙,不过斩龙刀被这令人作呕的污水淹没,会不会以后就不听章歌奇的了……它毕竟是很有灵性的一把龙兵。 这时,鼠蛟的后背蠕动了起来,同时水面上涌起一滩暗红色的血渍。 章歌奇大喊道:“混蛋,它自己把下颚扯烂了!这王八蛋丢卒保车,打算逃跑!” 章歌奇咬咬牙,瞅着那还在不停涌动的污水,一脸视死如归地准备往下跳。 我赶忙拦住他:“别冲动!水里是它的地盘,很危险!”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棂雀符,大喝道:“各位惨仙助我一臂之力,事后必以血食祭祀尔等,疾!” 一股阴风抚过,吹得我手中的“火把”摇曳起来,然后鼠蛟周围的水面无端搅起一圈圈的漩涡,污水中暗流涌动,迫使它无法撤退。 鼠蛟仰起脖子嘶叫起来,胡乱摆动肉须,与看不见的阴风交战。 烈火卫向我点了下头,投来欣赏的目光,然后摩拳擦掌,拳头缝中迸出绚烂火星。 下水道的阴魂暂时拖住了鼠蛟,很快这股污水流过去了。 待水流逐渐变小,烈火卫立即冲上去,一跃而起,对准鼠蛟的脑袋一拳轰下,拳头挂着风喷涌出熊熊烈焰。 轰的一声,鼠蛟困兽犹斗,突然用强有力的后腿蹦起来,落在岸上,巧妙地避开了烈火卫的拳头。 它的那些眼睛看来不是装饰,而是真的可以观察到各个角度的情况,难怪会如此机敏。 我又对着空中大声令道:“各位惨仙,迷住它的眼睛!” 刹时飞沙走石,呼呼的风迷得鼠蛟睁不开眼,它愤怒地发出一阵凄厉的龙吟,声浪夹着腥风掠过,我艰难地用藤盾抵挡,但鼻腔里还是热乎乎地流出鼻血,胸口阵阵气闷难当。 一旁的章歌奇迎着龙吟,直接冲了过去,他赤手空拳,但运起铁身诀,一拳砸向鼠蛟的头。 哪知鼠蛟还有气力,忽的用几根肉须卷住章歌奇的手脚,往回一拉,直接要将章歌奇吞入口中,我情急中不由大喊:“章兄弟!!” “变硬!” 千钧一发之际,章歌奇大吼一声。 与此同时,鼠蛟的牙齿也咬合下来,上牙被章歌奇用举起的双臂挡住,下牙则被屈起的双腿挡住,他整个人像个口撑子一样紧紧地撑住了鼠蛟的嘴。 鼠蛟发现这块“骨头”异常坚硬难啃,便使劲地甩头后退,但章歌奇紧紧地卡住它的嘴,画面奇葩至极。 这一瞬间的破绽便足以决定战局,烈火卫在水渠中奔跑了几步,找到合适的位置“噌”地跳起来突袭,他硕大的拳头挟着炽烈的火焰重重捣进鼠蛟耳朵后方,喀嚓一声脆响,这刚猛的一拳令其颅骨变形,头上的眼睛像喷泉似的一起喷血,甚为壮观。 鼠蛟拼命想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烈火卫的拳头像机关枪一样疯狂轰击它太阳穴的位置,打得鼠蛟头都扁了,眼耳口鼻滋滋冒血,同时还把章歌奇吐了出来。 短短五秒内,烈火卫那火星四溅的拳头一口气轰杀了百来拳,叫人眼花缭乱。最后他停手的时候,那只鼠蛟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整个脑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而且被火焰烧秃了一大块,黝黑的墙上溅了大滩的血液和脑浆,烈火卫也全身冒烟,拳头好似烧红了一样,流动在他腿边的污水也哧哧地腾起水蒸气来。 章歌奇倒在地上,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我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发现他身体僵硬得像个石头人。 他的手脚虽说通过硬化没有受伤,但也被鼠蛟的利齿给磨掉了一层皮,露出里面红通通的凝固的血液。 “疼死老子了!”章歌奇呲牙咧嘴,“手脚都没知觉了。” 见他没啥大碍,我松口气:“章兄弟,你也太莽了吧,整个血管全部硬化,真不怕手脚缺氧?到时候要截肢就惨了!” 章歌奇皱着眉头,疼得嘶嘶吸凉气,“我正在努力地……化掉……血管里的铁渣子,老大哥快帮我!” 烈火卫走过来,好似老师看见胡来的笨学生一样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叫我让开,挥拳就朝章歌奇身上一顿招呼…… 正文 第633章 远距离传送 烈火卫把拳头的力道控制得恰当好处,一顿绵密又迅速的拳击打在章歌奇身上,籍由火属性龙丹对金属性龙丹的降克,很快章歌奇体内硬化的血液又恢复了流动,他胳膊和腿上的伤口便开始流血了。 我赶紧取出创伤药给他涂抹,其实上次外出的时候我就发现,章歌奇受伤的时候只要及时涂药,是可以不长肉鳞的,但必须得是冰片、黄柏这类寒凉收敛的药物研磨而成的药膏才行,抹芸南白药依旧会长出肉鳞。 章歌奇躺在地上还自鸣得意,晃着脑袋说:“怎么样,林大夫、老大哥,我这招‘如鲠在喉’是不是神来一笔呀?” 烈火卫不屑地说:“臭小子,没把握杀掉它的情况下,这种极限一换一,全然是莽夫所为。” “嗐,老大哥,不是有你在么?我这叫神助攻!你得谢谢我,多亏我制造了进攻的机会!” “那万一它当时叼着你直接跑了怎么办?下水道环境这么复杂,我们肯定追不上,就算你再硬,鼠蛟慢慢磨光你的皮,最后你变成一个血人,那也是必死无疑。” “呃……” 烈火卫说得章歌奇哑口无语,一瞬间露出后怕的神情,脸色讪讪的。 我安慰道:“其实敢冒风险也是章兄弟的魅力所在,这种拼死一搏的魄力是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 “哈哈,还是林大夫说话动听,老大哥实在太严厉了!”章歌奇立刻蹬鼻子上脸。 呃……我心想这二货是真不能安慰。 烈火卫苦笑着摇摇头,走到鼠蛟的尸体那,先一拳捣进鼠蛟巨大的身躯,把蚌室掏出来抛给了章歌奇。 我不由惊叹,烈火卫居然能一下就精准地掏出蚌室,果然是业务精熟,不知道以前宰杀过多少只蛟了。 然后烈火卫又是一顿输出,猛烈地殴打那具尸体,把它烧得焦黑,以免被其它生物吃掉。 瞬间,烧焦鼠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下水道内,让人越发受不了。 章歌奇业已恢复,于是我们挪了个地方,到管道口站着,这儿起码还有点风吹进来,气味稍微好一些。 歇了片刻,章歌奇把斩龙刀拾回来,随意地在自己袖子上擦拭刀刃,撬开鼠蛟的蚌室看看。 里面的龙丹也不算太大,他略感失望,抠出来擦干净上面的污血,随意地收存了起来。 我看看斩龙刀,说道:“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兵器了,就不怕哪天它撂挑子不干了?” 章歌奇还强词夺理,“你又不是刀怎么知道刀的感受?没准它和我一样不喜欢平静的生活,就喜欢刺激,对吧刀兄?” 他话音刚落,斩龙刀便在章歌奇手中激烈地晃来晃去,他尽力把刀握住,哄小孩似的说:“哎,刀兄别闹,回去给你好好保养一下,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我摇头笑笑,想起周围的阴魂,朝它们拱手施了一礼:“多谢各位,明天或者后天,我一定会带上供品来酬谢各位的。” 待我送走阴魂,不一会儿,烈火卫已经把蛟尸完全处理成碳了。而我手中的火把也快烧完了,握着有点烫手,我只好把火把插在满地的陈年烂泥里面。 我用湿巾把手擦干净,揉开望气眼打量周围,看见一大片密集的活气在移动,我不由心中一惊。 转念一想,这一大片活气应该是下水道里面的老鼠,这数量可真是太惊人了! 难怪有科学家说全世界老鼠的数量是人类的五倍,就算有一天人类想不开发动核战争把地球变成一片焦土,这些老鼠也会从废墟中爬出来继续繁衍生息。 抬头望去,头顶上有一些人在走动,似乎是城里的马路。 我说:“周围没有一个活人,要不我们上去看看,确认下现在到底在啥地方?” 章歌奇点头同意:“咱们走吧。”说着,他又回头看看,“不知道这该死妖怪咋想的,居然把‘传送门’设在这种地方,还埋伏有蛟……它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好奇地问:“下水道经常有蛟吗?” “经常有!”烈火卫说,“普通人觉得下水道是个恶心的地方,但是这里却是物质最富集的区域,有人专门从下水道污水中提炼黄金,一年下来也能有不少收获。而蛟的基因也很容易进入下水道,只要是有机物都会被这里的生物吃掉,最后就会出现蛟,可以说每个城市的下水道里,都有很大的几率会养出蛟来。” “啊?”我受到了不小的文化冲击,惊讶地说,“那岂不是很容易就危害到市民了吗?可这样的新闻我好像没咋听说过……” 烈火卫笑了,“林大夫,还是那句老话,隔行如隔山,不要低估捕蛟人的能力。有些捕蛟人专门带上装备,钻下水道处理它们,收入虽然不高,可是比较安全,这类‘宝藏’还是很抢手的。” 我皱了下眉,“就是有点恶心……不过捕蛟人的存在真是很必要,同样让人敬佩!” 烈火卫点头,“诚然,有些动荡的国家捕蛟人数量稀少,离奇失踪事件就特别多。你知道某国为什么下水道工人那么容易死亡吗?” 烈火卫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下水道中,细想了下,我竟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在熏天的恶臭之中,我们可算找到一条向上的竖井,章歌奇轻盈地爬上手扶梯,一路向上,最后用脑袋顶开沉重的井盖。 他忽然大喊一声,赶紧缩回脑袋,又把盖子扣上,上面传来一声呼啸,似乎有汽车开过。 我问:“咋了,上面是公路?” “可不咋滴!”章歌奇用小胖的口吻学着瘪脚的东北话,“在马路中间呢!” “太危险了,要不换个井口上去吧?” “不不不,我刚才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别提多爽了!我可以忍受黑暗除非我从未见过光明!老子就是被车创死也得上去!” 发表了这番豪言壮语,章歌奇掀开井盖,麻溜地爬了上去,大口呼吸了几下,然后对我们招手,“快点,没车!” 烈火卫把双手一搭,对我说:“林大夫,踩着上去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可他坚持这样,于是我在他手掌上一踏,烈火卫用力一抬,加速力惊人,我直接飞上去了,然后章歌奇轻舒猿臂一把薅住我,把我捞了上来。 捕蛟人虽然看着像普通人,但这力量真是太惊人了! 外面当然还是黑夜,空气真是清澈又清爽,对于刚从下水道出来的我们而言,用“清新”已经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了,简直就是“甘甜”,就好像渴了三天然后痛饮清凉的山泉水一样,让人畅快不已,感动得都快流泪了。 我深深地呼吸着,让清爽的空气充满肺部,都不舍得呼出来。 当我遥望见夜空中出现“香阳火车站”五个发光字时,我诧异得被肺里的一口气给呛着了,咳了半天,章歌奇挥着手,重重地给我拍后背。 这时烈火卫也上来了,转身就把井盖盖好,我们仨走到空荡荡的马路边上。 等我把气喘顺了,伸手一指远处“香阳火车站”的字儿,“喂,我们竟然在香阳,我说咋突然变这么暖和呢!” “呃……”烈火卫忙从P兜掏出手机看看,“还真的被‘传送’到这里了,太不可思议了!” 正文 第634章 千里如音 我们居然一口气越过了一千七百多公里,来到了南方城市,这时空法术果然厉害! 环顾四周,这陌生的地方看得我们有点茫然,也不知道施术者藏在哪里,看来它压根不在乎“掠剩使”每天的收获,纯粹只是为了搞恶作剧,那它本人是不是在香阳,也说不准了。 烈火卫问我:“林大夫,你们是不是经常经历这种怪事,怎么完全不惊讶的?我感觉这种‘传送’已经违背科学了,这里真的是香阳吗?” “嗐,是不是香阳,随便找家馆子看看菜正不正宗,不就行了?”章歌奇依旧没心没肺地说道,“这一晚上,又是追那个鬼又是打架的,你们饿了吗?” “一会儿再说吃的事情。烈火老大哥,法术中确实存在着空间法术,古代的费长房、左慈、安子期都会使用,我听说还有一位仙人修炼了一种叫‘千里如音’的法术,就算远隔天涯,只要有人唤他的名字就能立马出现在唤名者身边。” “我活了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看来我们捕蛟人的世界还是太小了。”烈火卫不由感慨一声。 章歌奇吐槽道:“这‘千里如音’是不是曹操的技能呀,说曹操曹操到!” “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呢!”我笑笑,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冒出个点子来。 烈火卫说:“咱们现在回去,还是让少主和吴兄弟过来?大家的意见呢?” 章歌奇坐在路边的铁栏杆上,像个熊孩子,不安稳地一下下晃着身子,“咱们不是要去星城么,这一下子直接传送到家门口了,还回去干嘛?打个电话叫他们直接钻‘掠剩使’的嘴过来吧!” 我看了一下时间,“我们等于是一下子从鹤乡的地图上消失了,武家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这样暗度陈仓。这样吧,让李兄过来,小胖暂时留在原地,因为我们的行李还在那边,小胖是普通人,又不在武家人的追杀名单上,他可以带上行李慢慢过来找我们会合。” “这才刚刚和咱们会合,又要会合一次,你把小胖子折腾得够呛。”章歌奇笑道。 “人活着不就是折腾么,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了。”说罢,我打电话给吴八一,说明情况,吴八一和李显都同意我的计划。 吴八一又问“掠剩使”怎么处理,我说:“你把我给你的那些符全贴他身上,太阳一出来,它差不多就魂飞魄散了,再把通灵沙回收了就行。” “那线索不就断了吗?” “没办法,再想别的辙吧,这趟算是无心插柳,一口气少走了几个省,倒也不错!” “嗐,我本来也想体验一把的,那李哥现在过去吗?” “等下,我们走回去接他!下水道没信号,呃,你们大概到五点的时候再过来!” “好,你们小心。” 我看了下时间,距离五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下水道地型曲折,李显一个人进来容易迷路,必须得去接应他出来才行。 既然要回去,我索性就带上供品去酬谢那些阴魂,省得还得往那臭哄哄的地方跑第三趟,钻下水道消耗的不是精力,是生命值呀! 大晚上的,周围店铺都关了门,好在我们有手机,既可以查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可以提前买好,简直不要太方便。 然后章歌奇飞快地跑去一家便利店,大约二十分钟后,他拎着两个大袋子跑回来,打开一看,买的有火腿肠、卤蛋、鸭腿、鸭脖、凉粉、奶酪片、方便面、矿泉水之类的。 “你这买得也太多了!”我说,“下水井都钻不进去吧?” “那就先消耗一部分。”说着章歌奇拧开一瓶可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然后响亮地打个嗝,“哎,太爽了!不健康的饮料就是过瘾!林大夫你来一瓶?” “不了,时间紧张,咱们赶紧出发!” 大伙把东西分一分,每人背一部分,章歌奇几乎搬空了便利店的货架,不过他居然没买口罩,确实是够粗心的。 进下水道之前我贪婪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恨不得憋上一口气管半个小时。 左右看看,趁着路面上没人,我们回到那个下水井口,烈火卫像揭酸奶盖子一样把井盖轻松掀起来,而后三人鱼贯而入。 再次笼罩在这股浓郁窒息的温吞吞、湿乎乎的恶臭之中,我的心都往下沉了一下,其实我个人是不太喜欢下水道这种设施的,它和抗生素、肿瘤手术、空调一样,都是一种极为粗暴的解决问题思路——把所有的污水、粪便一股脑从地下冲走,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却隐患多多,地球上那么多虫鼠都生活在哪儿,不就是我们脚底下么?一旦发生城市内涝,漫上来的污水简直叫人“欲生欲死”。 我们用手机充当照明,在下面走了一段路,居然感觉没那么臭了,唉,人类的适应力真是可怕…… 循着原路返回,走着走着,前方传来李显的声音,“林大夫、烈火、章兄弟,你们在哪儿?” 烈火卫立即加快速度,高声喊道:“少主,我们来了。” 很快我们便找到了他,李显和我刚下来时一样,也被臭得受不了,双手捂着鼻子,脑袋上的两根天线不停地哆嗦。 他居然还把猎龙枪带下来了,李显觉得这龙兵留给吴八一,一来容易被抢,二来会被武家人察觉,三来不方便上火车飞机,李显权衡一番,还是决定用最快速度返回了一趟住宿的地方,把长枪给带上了。 只不过猎龙枪实在太长,背在背后,枪尖都快戳到下水道的顶部了。 我叫他们帮忙,把那些荤的零食全部撕开摆在干净的地上,再焚上一小截振灵香。虽说这种香主要是止痛宁神的,但里面有沉光香的成分,也可以用来供奉鬼神。另外,我们都受不了这里的空气,点上香熏一熏,还能好受些。 我跪下来凝神诵咒,很快一缕缕阴风吹过来,搅得香烟四散。 我行了一礼,高声道:“各位被困在下水道,想必生前都是可怜人,何不替我服务一段时间,之后必会报答,也免得你们在这里孤苦受罪。” 说罢我掏出空白符纸,“我是一介巫医,对人对鬼素来一视同仁,绝对不会欺瞒,请各位宽心!” 言毕,阴风吹动地上的符纸,我拿饼干压住,渐渐的,符纸上出现了几个怪模怪样的小人。这下又多了几个临时帮手,我心中一阵欣喜。 正文 第635章 寄存装备 一口气收降了十来个野鬼,当中有两个比较凶悍的,一个披散头发,舌头长长的;另一个手里捧着脑袋,看来是死于非命。 我把这些鬼符叠好,小心收起,颇有一种收集卡片般的成就感。 李显羡慕地说:“林大夫的手段真是实用,要是蛟也能这样收集,真不知道有多方便。” 章歌奇却吐槽说:“收集了蛟,再让蛟相互打架?我们不成了那什么神奇宝贝训练师了吗?哈哈!” 我笑笑,“没事就赶紧撤吧,一会儿天就亮了,有人看见咱们从下水井爬出去怕是会有麻烦。” 我们立刻加快速度再次按原路爬出下水井,上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我们刚都上来,便有一辆车开过,司机见路中间有人冒出来,吓得赶紧打方向盘避开,还撂下一句“找死”! 往往人熬夜不觉得累,可只要太阳一出来便感觉身体困乏无比,这或许也蕴藏着阴阳的道理在其中。 我们身上又脏又累,自然是赶紧找地方洗澡睡觉,没想到刚走几步,李显背后的长枪过于碍眼,走到路口我们看见有警车,吓得慌忙往小巷里面钻。 李显说:“猎龙枪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招摇,唉……” 我问他:“现在既然在城市里活动,人多眼杂的,这枪能不能变个装,伪装成长杆之类的?” 李显扑哧一声乐了,“无论是杆子还是天线,走路背着这么长的东西,总会招来许多异样的眼神的,我看还是赶紧找地方住宿吧!” 章歌奇插嘴说:“我看网上的老照片,过去动不动就是两、三米长的大刀、长枪,真是太夸张了,那种武器普通人能舞得动吗?” 这个话题我以前和时幽闲聊时说起过,而她也告诉了我答案。 我说:“那些是在马背上使用的,小说中提到武将的兵器动不动就几十、上百斤,之所以会这么重,是因为以过去纯手工的锻造技术,加上相对落后的冶金技术,应该无法造出密度极高的钢铁,所以那些兵器便造的非常长,长达三、四甚至五米,你看古代小说的插画就知道了。而电视剧里为了美观,把武器弄的和人差不多长,实际上骑兵武器都是细长细长的,在马上轻轻一挥就把敌人打下来了,当然武将能挥动这么重的兵器,在当时也是很厉害了!” 烈火卫称赞道:“林大夫真是见多识广,什么话题都能信手拈来。”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烈火大哥过奖了,我这也是拾人牙慧罢了。” 我们从一棵树下面经过时,李显弯了下腰,防止背后的枪尖挂到树枝,不过明晃晃的枪尖一晃而过,还是把树上面的麻雀都给吓跑了。 李显说:“其实猎龙枪当初打造出来的时候,的确是用在骑战上的,我们的先人曾经骑着龙马和蛟作战。龙马就是蛟化的胡马,性格比其它蛟化的动物都要驯顺,是少数几种可以为人类利用的蛟,它们和人一样长期服压龙散避免过度蛟化,维持目前的状态。李家的先祖就骑过那样的野兽,想象一下跨马持枪在旷野奔跑,真是既豪迈又浪漫。” “后来呢?你们的马是怎么没的?”章歌奇问。 “唉,你这话茬我都没法接……”李显苦笑着抱怨道,“城市化越来越广泛,肯定不能再养那样的动物了,很容易被看见的。捕蛟人保持低调的原因是不希望蛟的力量被普通人滥用,因为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永远不要寄希望于人类的自我约束,任何强大的力量都会被用在战争上。” “说的对极了,你知道小笼包这种食物,其实最早发明出来……”章歌奇一脸严肃,突然语调一转,“和战争也没有关系,哈哈,我就是饿了。” 我笑了,“你这接话技术也是没谁了,还是先找宾馆吧,你俩的兵器得先放起来。” 我闻到前面早点摊飘来的香气,胃口立刻像是被唤醒了般,腹内一阵饥火涌了上来。 章歌奇灵光一现,“嗐,就把兵器放在这儿,一会来取就是了。” “喂,被人拿了怎么办?” “放心,他们拿不动!” 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俩把枪和刀插在巷道内一棵树后面,然后章歌奇发动了“天下臣兵”,就放心地走了。这招确实可以用来寄存装备,章歌奇的脑洞也够大的。 我们开心地奔向早点摊,叫了二十屉小笼包和四碗胡辣汤,我吃一口小笼包,发现味道果真和东北不一样,胡辣汤感觉也用料比较细腻而且辣味更冲。 李显称赞道:“有点家乡的味道了,不过还是差点,再辣点就好了。” “谁能想到……”烈火卫一筷子夹起四个小笼包,皮居然没夹破,“昨天晚上还在东北撸串,早上却在香阳吃小笼包了。”然后他一口把小笼包塞进嘴里。 热腾腾的早餐吃下肚,感觉身上暖融融的,我注意到这儿吃早餐的多是些中老年人,而且还喝着小酒,他们都已经是初夏的装束了,我们四个穿得很厚,宛如异类。 这边气候确实是热,吃完早餐我已经一脑袋蒙蒙的汗珠了,赶紧拿纸擦擦。 我顺便拍了个早点的照片给吴八一看,他回复说:“我也去吃东西了。放心,鬼已经干掉了!” 我回道:“你不用着急,一星期之内赶来就好了。” “好的,另外,司机师傅咋整,让他也一起来么?”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的小团队里还有一个没啥存在感的。问李显的意见,李显说:“谁也想不到,咱这一脚就迈到了星城的门口,总不能让人家千里迢迢开车过来,继续为我们服务吧?” 他看向烈火卫,烈火卫说:“少主,要不就直接把报酬结了,中断合作吧?” 李显点头,“行!” 我点头:“成,那我让小胖去办吧!在小胖赶来之前,我们有一件事情要处理,我不喜欢半途而废,那只骗人的妖怪我要把它抓起来!” “哦,怎么抓?”说着,章歌奇捧碗唏哩呼噜地把胡辣汤灌下肚。 我抓起一张餐巾纸,笑道:“我想了一招,要用巫术打败巫术!” 正文 第636章 兵家必争 章歌奇对我说:“林大夫,你甭卖关子了,到底有啥高招?” 我笑道:“就是你之前说的‘说曹操曹操到’启发了我,我可以设置一条呼名咒,骗妖怪念出来,然后把一个阴魂直接召唤到它所在处,这样我们就知道它在哪里了。” “原来如此,就像海内存知己……召唤小仙子的诗一样?那为什么不直接用召唤小仙子的这句诗呢?” 我说:“子安的咒语是只对我们仨有效果,再说杀鸡焉用牛刀?一个普通阴魂就能搞定!当然,前提是它还会继续直播,假如它突然良心发现不再直播,那咱们就真的没法找到它,只好作罢了。” 章嗤了一声:“哼,妖怪才不可能良心发现,这东西跟大部分人一样,都是不见黄河不掉泪,自我反省是不存在的。就是胖出了病才哭唧唧地要减肥,被捉了奸才沉痛自责,证据怼到脸上才恳求原谅!我赌一笼包子,这狐狸精晚上肯定还会直播。” 李显听了,信服地点头:“章兄弟举的例子可真是生动形象……” 章歌奇笑了下,“李兄,你在武家可能体会的比我更加深刻。” “唉……”李显叹了口气,苦笑着欲言又止。 烈火卫清了下嗓子,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又夸我说:“林大夫的点子总是源源不断,堪称我们队伍里的孔明军师。” “烈火大哥谬赞了,我也是偶然间想到的。” 离开早点摊,章歌奇去取了“寄存”的装备,果然没人动,两把价值边城的龙兵依然插在地上。 我们在附近寻了一家酒店,入住的时候,前台望着李显背后的长枪呆若木鸡,李显淡淡地解释说:“这个是拍电影用的道具,不是真的。” 他态度如此自然,看来以前经常这样糊弄人。 前台的服务员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打量着李显头上的“天线”说道:“来我们这儿拍戏的人真不少,因为有古城墙、古城楼,不过我倒头回见拍玄幻戏的,你们这是要演啥呀?” 李显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可不能乱说,不然违反了剧组的保密协议要赔钱的。” 随后我们拿到房卡,准备走的时候,烈火卫突然扭头望去,我问他怎么了。 他有些警惕地说:“刚才大堂里有个看报纸的男人,突然不见了,有点可疑。” “不会是武家人吧?”我有点担心,便揉开望气眼打量周围,看了一圈,似乎没什么异样。 烈火卫摇摇头,“算了,先不管了,我们赶紧休息吧,就是天塌下来也得睡觉。” 我们奔波一宿,累得要死,进了房间往床上一躺,感觉绷紧的筋骨一下子放松,别提多舒坦,肌肉有点酸胀,我伸手捏捏肩膀。见我自己按摩挺费力的,烈火卫走过来说:“林大夫,我帮你吧。” “烈火大哥,哪敢麻烦你啊。”我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小菜一碟。” 说罢,他用两根指头捏住我的肩三角肌用力一夹,突如其来的酸痛感疼得我叫了一嗓子。然后他又帮忙反复捏揉了几下,我强忍着,嘶嘶地吸着凉气,那感觉真是痛并快乐着。按摩之后我出了一头大汗,肌肉里面的乳酸感觉完全排干净了,仿佛自己的肉质都变好了似的。 我活动活动肩膀,顿觉十分畅快:“那啥,老大哥,劳驾,这边再给我来几下吧。” “好。” 烈火卫很热心地帮我捏了捏两侧肩膀加小腿,果然按摩得手劲大才舒服,一通按摩下来,觉得每个汗毛孔都透着爽快。 帮我按摩完了,烈火卫又问李显要不要来几下,李显便很随意地趴下,欣然接受按摩。 我感觉烈火卫虽然初相逢时,感觉这个人有点硬邦邦的,一身严肃感,其实相处下来才发现他性格很好,总是优先想着别人。 相比之下,如果我和小胖、章歌奇出来住宿,肯定一个往床上一卧就开始玩手机,另一个麻溜地就最先钻进卫生间洗澡去了……现在章歌奇就在洗澡。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呀! 身上放松之后,我躺下也不觉得肌肉难受了,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面,很快睡意沉沉袭来,一枕黑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个怪人站在床头,正俯身打量着李显——怪人全身漆黑,好像成了精的影子一样,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大大的眼睛,而且还是竖着长的! 那眼睛就像蚌壳一样左右打开,露出一粒骇人的巨大眼珠,那瞳孔还在缓缓收缩。 起初我只是看见了这怪物,还以为是昏睡的脑子还没醒转过来,闭上眼数秒,可又不像是在梦中。理智提醒我有危险,我顿时一激灵坐起来,再往李显那边望去,那个独目怪物却不见了! 没开灯的室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帘在微微摇晃。 想到这怪物的可怖,我一阵后怕,不禁沁出一身冷汗。 这房间里是两张大床,我和李显睡一边,章歌奇和烈火卫睡另一边。烈火卫的睡姿真是标准的睡如松,章歌奇却睡得十分奔放,整个人都快横了过来,一脚搭在人家的肚子上,不知他梦到了啥,一脸欠揍的熊孩子的表情。 被我的动静吵醒,李显打着呵欠问我:“怎么了,林大夫?” 我跳下床,检查门窗,一切并无异常。 我告诉李显刚才有一个怪物,但是我自己不确定是梦还是现实,因为记忆实在太模糊,况且眼睛一闭一睁,它就消失了! “全身黑的,只有一只眼睛?”李显喃喃道,“武家应该没有这样的角色,烈火……” 这时,烈火卫也醒了过来,他摇了下头:“确实没有。林大夫,单一的感官不可靠,除了看见,你还听见、闻见了什么吗?” 我使劲回忆着,最后无奈地说:“一闪而逝,记不清了。” 我看下时间,我们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多,我倒也不怎么饿。 可能是周围有伙伴,不需要自己特别警惕,章歌奇便一直酣睡着,口中哼哼唧唧地念叨着什么,但却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章歌奇也醒了,一醒来便摸着肚子,嚷嚷着饿了要出去吃饭。 烈火卫把窗帘拉开,傍晚的光线照进来,窗外十分敞亮,放眼望去,我看见远处有段古城墙,城墙外头有一条蜿蜒的河。 香阳这地方在古代出镜率极高,因为是兵家必争之地,它的重要性无可比拟。这里是中原的大门、是南北的枢纽,我听过一种说法,整个三国的争斗就是在争在这一座城,可谓“失一城则亡一国”。 当然如今有隧道、有跨江大桥,有空运、铁道,香阳的战略意义也就成了过去时,变成一座历史悠久的慢节奏的古城。 此时天已黄昏,夕阳下的古城姗姗可爱,高楼大厦和古建筑和谐共存。 我突发奇想,揉开了望气眼打量城墙,却不由一惊,我意外地发现那段古城墙阴气升腾,简直就像是午夜的墓地一样! 正文 第637章 特色黄酒 我呆立在窗前好几秒,心中很是诧异,这段古城墙的阴气怎么这么重? 难道说这儿古代是兵家必争之险要之地,所以在城墙根下面死了许多许多人,数量难以想象,便化作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凝结? 我听说草原骑兵还会驱赶城外的百姓背着土包、草包来“攻城”,被箭射死、被擂木砸死之后,百姓的尸体越堆越高,附靠在城墙上,士兵踩着就可以上去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巫术残留! 古人深信巫术的力量,战争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怎么会不使用巫术呢,譬如战前的占卜和祭旗,对敌军尸体的厌胜等等。 霍去病就是死于战争中的巫术,这巫术便是匈奴将瘟病而死的牛羊埋在水源附近下咒,当时可没有什么细菌、病毒的观念,这就是一种恶毒的巫术。 大伙都穿好衣服准备出发,于是我也下楼去了,章歌奇和李显的兵器就暂且寄存在房间中。 天快黑了,气温还是暖烘烘的,我们穿这一身实在有点热,而且过于另类和招摇,路人总是投来一副鄙视的眼光,于是大伙商量一下决定先到附近买一身衣服。 从服装店出来,浑身轻松不少,烈火卫提议:“咱们去吃牛肉面吧,这是来香阳必吃的。” 我说:“刚才就看见好几家,都坐了不少人,看来是当地特别火的小吃呀!那就走吧!” 于是我们来到附近一家牛肉面馆,客人多不暇细看,烈火卫看来是有经验,直接点菜:“四大碗牛肉面,另外加份肉,四碗黄酒,卤干卤蛋来二十块的。” 付过钱,我们拿到一个写了字的塑料卡片,这是取餐的凭证。 柜台边上放着一个大不锈钢盆,墩在炉子上慢慢地咕嘟,里面盛的全是卤豆腐干和卤蛋,卤水接近黑色,香气四溢,食物上透着黑红的色泽,看着就很诱人。 烈火卫拿个粗瓷大碗夹了二十块的卤豆腐干和卤蛋,我们找地方坐下,我看看四周,好奇地问:“这个黄酒好像人人都喝,好喝吗?” 烈火卫笑道:“这也是当地特色,既然来了,哪有不尝尝的道理。” 章歌奇说:“老大哥是来过这里吗?” 烈火卫回答:“以前出任务时在这停留过一阵子,没想到十几年后又故地重游,虽说城里的变化挺大的,不过吃的东西感觉几乎没怎么变化。” 我说:“这地方颇有种东北的神韵,生活慢节奏,中老年人居多,特别喜欢吃和遛弯。” 章歌奇说:“这就是老龄化的节奏呀,年轻人都去大城市发展了,当地全是中老年。像是广咚的一些城市也这样,不过那边的老人动不动就有一栋楼收房租,贼有钱!每天就吃吃喝喝搓麻将,真他喵羡慕。我有时候也在寻思要不要买一栋楼养老,不过打理不动产实在太麻烦,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呢!虽然钱是好东西,可老子的心情更是无价之宝……哦豁,酒来了!” 四碗黄酒端上桌,我一看,这哪是“黄”酒,酒体颜色乳白混浊,闻着确有淡淡酒香,这不就是古代的那种浊酒么? 见我看着酒发愣,烈火卫解释说:“这个就是黄酒,是拿糯米发酵出来,你看那些盛酒的大缸,现发酵现舀着喝,当然一般多少会勾兑点水,不然一天下来,十缸也不够卖。” 李显笑笑,“这不就是甜酒、醪糟之类的吗?”他喝了一口,点了下头,“味道还行,你们也尝尝吧。” 我尝了一口,味道是种怪怪的酸甜,夹杂着酒味,第一口会让人不禁皱眉,心想这啥玩意儿呀,但是回味起来又忍不住想来第二口。 李显说:“第一口肯定会觉得不大习惯,不过我挺喜欢喝甜酒的,所以还挺适应这种酒的。” 章歌奇一口干了半碗,不屑地说:“就这?古人喝的就这?还装B说‘会须一饮三百杯’?老子三千杯都能喝得下!” “倒也不是。”烈火卫说,“光这黄酒就有好几种,咱们喝的是比较适口的基础款,相当于饮料。也有深度发酵,酒味比较重的,那个是可以喝醉的,得是酒腻子才喝得习惯。” 四碗黄酒很快就喝完了,然后我们的牛肉面上来了。 刚出锅的面条上面是焯过的豆芽和红通通的牛肉块,还撒了一把葱花、香菜。 闻着面香味,饥饿的我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挑起来吃,可面一入口,我眉头又皱起来了,说:“这面是不是碱大呀?” 烈火卫说:“这就是碱水面,机器做的。” “呃……”我放慢了速度,惯于吃手擀面的我有点不太习惯。 “这边都是碱水面,虽然这儿的人挺爱吃面的,不过不太重视面的成分,吃习惯就觉得好吃了。” 我摇摇头,吸一口气,“这面汤又麻又辣的,真是不太适应,果然一方水土一方口味。” 烈火卫说:“林大夫要是吃不惯,我们一会儿去吃别的?” 我忙说:“不用不用,这卤豆腐干和卤蛋还挺好吃的,难得来一趟,地道的当地美食肯定得全须全尾地体验下来!” 烈火卫果然是吃过,一碗面呼噜呼噜吃得很快,其他人就有点勉为其难。 不过吃了这麻辣的牛肉面,再要上一份当地的黄酒来饮,就感觉冰凉酸甜,非常清爽解腻,难怪这店里吃面的人不分老幼,几乎人人喝黄酒。 章歌奇饮完一碗酒不够,又多要了几碗,我们面都没吃完,他跟前的酒碗已经堆了很高,就是喝了个水饱。 吃罢,章歌奇捂着肚子从条凳上站起来,“哎,吃太饱了,去找找乐子消消食,有没有什么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地方?”他挑着眉毛坏笑着问道。 烈火卫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想去跳广场舞吗?” 章歌奇又开始装傻,大手一挥,“好,走,去体验一把,看我用风烧的舞姿征服全场的大爷大妈!” 我拍了他一下,“拉倒吧,能不能低调点。咱们到周围随便走走吧,我想去看下古城墙。” 烈火卫点头说:“古城墙应该就在附近,墙上还有古代打仗留下的痕迹,很值得一看,林大夫果真是很有品位。”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章歌奇。 我被夸得一脸尬笑,有时候我都不知道烈火卫这是在搞笑还是认真的,怎么我不管说啥他都要夸上一句呢。 于是我们往古城墙的方向走去,喝了一肚子黄酒,走路的时候肚子里还一阵阵晃悠悠的水响。虽说黄酒酒度低到忽略不计,但酒毕竟有着发散的功效,稍一运动,汗就透出来了,身上蒙了一层薄汗,就感觉把天气的溽热和身体隔离开来了。 难怪古人一热就要喝酒解暑,我以前寻思古代也没冰箱,酒跟水不都是常温么,原来有这样的效果。 我感慨道:“这地方气候还真够湿热的,看来当地人爱喝酒爱吃辣,是为了驱湿热。” 章歌奇说:“不对呀,东北又冷又干,不也爱喝酒也能吃辣么,这是为什么?” 我开玩笑地说道:“当然是为了御寒保温。” “好么,喝酒吃辣真是啥功效都有,撸串治百病呀这是!” 正文 第638章 古城遇怪 我很是好奇古城墙那边浓郁的阴气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在这里布置了法阵,还是埋了大量死尸?倘若有孤魂野鬼在那里游荡,我兴许可以收服一些为我所用。 不一会儿,我们四人溜达到了古城墙下面,城墙有两层,外面一层叫作瓮城。 继续往前走,只见巍峨的城楼上写着“北门锁錀”几个字,灰白的城楼虽然饱经岁月洗礼,可是仍旧是磨砖对缝、坚固异常,这墩厚的城墙让人看着就感觉特别有安全感,估计数发炮弹打过来也能抵挡得住。 遥想当年,这雄关铁壁挡下了多少兵燹,可如今和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一对比,它显得如此低矮老旧。实际上这整段古城墙现在被开辟成步行街一样的区域,四面大门敞开,白天游人如梭,晚上也有不少老年人在这里遛弯或锻炼。 我用望气眼观察周围,发现果然有一道阴气顺着城墙延展开去,但是没有具体的形状,似乎真是有什么防御法阵。 古人非常迷信,军中的大旗、大炮、大刀都当作神仙来膜拜,或许当初建城的时候,负责筑墙的人在城墙下面埋了些什么东西,在此处构建了一套法阵? 我想到城墙上面看看,不过通往上面的台阶用铁链封锁了,上面挂着块牌子,写着“游人禁止通行”。 见我在台阶处踟蹰,章歌奇左顾右盼一番,一伸手直接把铁链挑了起来,“都到晚上了,又没人看着,走走走!” 见状,我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跟着他上了台阶。 上来之后,环顾四周,感觉很是奇妙,古城墙内侧照明昏暗,外面却灯光璀璨,仿佛一道城关隔开了两个时空一般。 章歌奇偷偷从垛口探头往下看,大言不惭地说:“嘿,这古城墙也没多高嘛,我从这儿跳下去,还能原地跳上来!” 这话纯属吹牛,这看着“没多高”的城墙其实也有五、六米了,边上挂着“请勿靠近”的牌子。 烈火卫白他一眼,说:“来,小老弟,那你给大伙表演一下!” “咳咳咳,献丑了。”章歌奇竟真的跃跃欲试。 我一把拉住他:“可拉倒吧,别干这么现眼的事,本来咱们就不该上来的。再说,下面是人行道,你再砸到行人就麻烦了。” 于是章歌奇借坡下驴,“嘿嘿,既然林大夫都这么说了,那今天的‘表演’就算了吧。” 李显瞅瞅下面,说:“外面这条马路以前是护城河吧?” 我点头:“应该是的。” 李显说:“感觉古城也没多大,古代居然能生活几万到十几万人,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我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倒也不是全住在城里,古代不经常提到‘坚壁清野’这种手段么?意思就是把城外面的人迁光,粮烧光,不让敌人占一点便宜。这说明在正常状态下,城外面是有大量住宅以及种田的人。《水浒传》里杨志卖刀的地方是城门外面的桥边上,周围也有不少商户做生意。所以我估摸着在古代,城内应该相当于如今的高档住宅区,城外是低档住宅加综合商业区,一座古城就是一个行政、军事、商业中心,一旦有战争发生,大伙才都收拢挤到城内,平时则是摊开的状态!” 我发表完自己的见解,却发现没人应答,回头一看,他们仨居然都不见了! 我一阵纳闷,四下张望,这几个人咋回事?一声不吭地走掉了,这是串通好了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喊了几声,但是没人回答,我又掏出手机拨给章歌奇,却显示不在服务区。 我心中顿生狐疑,再次打量周围,这下更加奇怪了,哪里也看不到他们的气息! 章歌奇和烈火卫都有着非凡的力量,李显也是经验丰富的捕蛟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失踪呢? 正当我一头雾水之际,突然城墙的某处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人声,我扭头一看,一团人影缩在城垛下面,身体微微哆嗦,发出虚弱而痛苦的呻吟。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几时冒出来的,便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 当我走到跟前时,这人抬起头,一双苍白眼珠看着我,道:“我好难受……” “什……什么?你哪里难受?”听见有人这样说,我便下意识地问道。 “身上冷,头重……” 那是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而且从气息上判断,确实是个普通人,我心想这估计是个跑到古城上头过夜的乞丐吧,我们刚才上来时怎么完全没发现? 既然是病人,我不能坐视不理,我说:“手伸出来,我替你号个脉吧!” 对方微微点头,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我半跪下来,把手搭在他的脉上,对方一头脏乱的长发,脸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长啥样,一双眼珠十分苍白,身上有一股长期未洗澡的臭味。 静静号了一会儿脉搏,我感觉这人的身体状况十分不妙,这根本不是什么病的问题,他的脉气若游丝、若隐若无,说明他身体衰弱,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见我不开口,这人问道:“大夫,我……我还有救吗?” 我撤回手,有些不忍开口,但末了还是沉声道:“对不起,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时日无多……”乞丐喃喃重复道,“大夫,请问我怎样才可以不死?” 我心想他这个营养状况、健康状况,离死就差一口气了,可能这一觉睡着,便不会再醒来。 自古医生有“六不治”,这样的人属于“衣食不能适者”,我没有义务救他,况且也救不了他了,权衡再三,我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闻言,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那枯瘦的手竟然格外有力,他瞪着眼珠恶狠狠地盯着我,“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放手!”我皱眉道,“我不喜欢被人胁迫!生死都是自然规律,无人可以避免!” “哈哈哈哈!” 他竟大笑起来,我心想他这个状况还敢大笑,真不怕一口气上不来吗?那人就没了! 然后这乞丐陡然撒开手,冷冷道:“生死由命,顺应天道……可是人类真的顺应天道吗?明明只有四十多年的寿命,却不停地延寿苟活,你们顺应的到底是哪里的天道?” 我越发感觉这家伙有点奇怪,他的话也令我很不快,我站起来说:“我没工夫和你辩论这些,你好自为之吧,我还有事!” 正文 第639章 顺天之辩 我转身要走,那家伙又说:“猫狗不过十几年寿命,猿猴不过二十年寿命,就算是鹤也不过三、四十年,而人类的身体到四十岁就不再生长,由此可见,天道注定人应该最多只有不超过四十年寿命,可如今人类动辄就活七、八十,岂不是对天道的莫大亵渎?” 这番歪理让我有点气恼,我又转回头,说道:“你从哪儿看的歪理邪说?这是一知半解、班门弄斧。生物体积越大,心跳越慢,活的就越久,猫狗猿猴这样的小型动物自然不能和人类相提并论!” 对方却嗤笑一声:“诚如阁下所言,那就算是灰熊、大象、鲸鱼,也未如人类长寿!” “那自然是因为饮食不同,如果让动物喝干净的水,一样可以延寿十年左右!人类到四十岁身体完全停止生长,但停止生长不意味着死亡,长寿正是因为顺应了天道,才不生灾病。” “顺应天道就是毁坏自然、污染环境、大肆建设,让其它生灵相继灭绝吗?” 对方忽的声音变大,愤怒起来,并且噌的站起身,完全不像有病的人,盯着我的那双苍白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瘆人。 我此时察觉到,这家伙不像一个人类,但他的气息却是正常的…… 我立刻警觉起来,心想难道他是个修行极深的妖怪,所以可以隐匿自己的气息?又或者是寄宿在普通乞丐身上的阴魂? 考虑了下,我更偏向于前者,因为夺舍没有这种协调性和连贯性。 我身上没有带对付妖怪的符咒,于是掏出一张病虎符扣在手心里。 我略略退后了几步,盯着‘他’,“你说的‘天道’和我说的‘天道’完全不是一种东西,你认为‘天道’就是大自然,而真正的‘天道’是宇宙的客观规律!人类也好、众生也罢,无时无刻都要遵守天道才能生存,至于破坏环境这件事,人类为了追求舒适的生活必然会不断破坏周围的环境,这确实是无可奈何,也是必然的事情。但我既然是人,便只能站在人的立场说话……自然不像你这个妖怪!!!” 说着我便将手中的符掷出,一声厉喝将之引爆,火焰吞噬了这个怪人的身体,不过下一秒,突然间一股声浪冲散了火焰! 我瞬间感到浑身难受、头晕脑胀、恶心想吐,就跟被龙吟吼了一样。 可是,这“龙吟”气势未免太弱了些…… 紧接着,一个长着翅膀的怪人飞了起来,随之而起的呼啸着的狂风把残存的火焰扇灭了。 只见它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下,通过震翅悬停在那里,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半人半蝙蝠的怪物! 我不由诧异,这家伙是武家人吗? 可是他的气息不像是捕蛟人!应该就是一只妖怪! 我身上没带弓箭,情急之中只能拔腿就跑,那蝙蝠怪物立即呼啸而至,掠着城楼俯冲下来。 我匆忙跑过转角,心念一动,猛地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飞踹一脚。 这家伙实在是过于自信,居然敢飞这么低!它也没想到我会在转角处杀个回马枪,被不偏不倚地踢中了鼻子,整个人向后摔去,撞在城垛上。 这家伙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骂道:“人类真是无耻!” “你打不过就说我无耻?哈哈,你这点可真像人类!” 我嘲讽道,同时右手掏出几张鬼符,小声嘱咐,“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仔细一看,蝙蝠怪物就是刚刚那个双目苍白的古怪乞丐所变。 它和成年人一样大,双臂是一对肉翼,身上毛茸茸的,鼻孔向上翻起,同时还露着獠牙,样子凶恶可怖。 蝙蝠怪物再次振翅要飞,却发现怎么也扇不起翅膀来——这个白痴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我放出的几个阴魂正抱着它的翅膀,当然扇不起来了。 我准备上去再给它来一脚,岂料它居然立即伏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发出一阵次声尖啸! 那根本不是龙吟,而是蝙蝠天生就会的次声波声纳。 正当我骇然之际,那蝙蝠怪物的身子又向上弓起,整个“人”缩成了一只大虾! 我揉了下眼睛,原来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烈火卫照着它的肚子就是一拳,拳头上还喷涌出一道火焰。 怪物被揍得“飘”起来,烈火卫继续挥拳,岂料怪物穷凶极恶,竟一口咬住烈火卫的胳膊。 烈火卫下意识地用力一甩手,怪物便落到地上,它嘴角挂着鲜血,露出得意的笑容:“哈哈,你中毒了,再动一下……” 我看见烈火卫的右臂被咬了一排小洞,流出黑色的血。 我忙说:“烈火大哥,别再剧烈运动了,我马上替你疗毒。” “不必!!!” 烈火卫并不在意,他提气嗖地冲向怪物,紧紧抓住它的尖耳朵把它揪了起来,趁其滞空的瞬间,疯狂而华丽地连续挥拳,揍得怪物身上火光四溅。 它突突突地连续吃了十几发榴弹炮似的拳头,最后被一拳打飞,摔到城垛下面,样子十分狼狈——翅膀被打骨折了,胸前的毛也烧焦了,一只眼睛也肿了,它伸出爪子惊愕地问道:“你……你想同归于尽吗?” “和我同归于尽?”烈火卫笑了,“你不配!” 我注意到烈火卫被咬的伤口正在不断冒烟,他的双臂好似被烧红的铁一般。 我一下明白了,因为是火属性,烈火卫的细胞有着强悍的高温抗性,他通过连续挥拳让自己的双臂的温度瞬间提升几百上千度,什么病毒都能被瞬间消杀! 烈火卫提起沙包大的拳头喝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你们’?”我一愣,“烈火大哥,你也遇到妖怪了?” “是的,刚才你们突然都不见了,然后有个奇怪的小姑娘向我求救,没说几句就暗算我……被我乱拳打死了!” 呃,连暗算我们的套路都差不多,我心想这古城墙阴气浓重,难道是因为有妖邪活动? “什么!?”蝙蝠妖怪闻言大惊失色,“小美被你活活打死了?你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畜牲!” “一个畜牲用‘畜牲’来骂人,可真是太好笑了!” 烈火卫说着掏出一样东西给它扔过去,那是一根血淋淋的狐狸尾巴,蝙蝠妖怪顿时僵住了,它吓得两眼一直,颤抖着捧起尾巴来号陶了几声,“小美你死得好惨啊!” 我寻思道:这个被打死的狐狸精叫小美?会不会那个小狐也是他们一伙的? 于是我问他:“喂,你认识一个叫小狐的吗?” “焯,认识也不告诉你!我和你们拼了!”蝙蝠妖怪张牙舞爪、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正文 第640章 双妖来袭 撂下这句狠话之后,蝙蝠怪物冷不丁从翅膀下面扇起一道黑雾,烈火卫见状,毫不犹豫地一拳打过去,拳风将浓郁的黑雾冲散,但是这家伙也不见了,我之前释放的阴魂徒然地在原地徘徊。 这家伙竟然逃了! 就这?! 我一阵郁闷,它所谓的“和我们拼了”是在虚张声势,这烟雾弹放的还挺漂亮。 我只好暂时将阴魂回收,环顾四周,也没有捕捉到一丝妖物的气息,这家伙真的跑掉了!? 我问烈火卫之前他遇到什么事,他回想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身你们都不见了。我在城墙上面来回地找你们,然后就遇到一个小姑娘向我求救,交谈几句我发现她有点不大对劲……” “于是你就动手了?” “我可没那么粗鲁,和她说了会话,她突然向我脸上喷一种奇怪的雾,于是我一拳打过去,抓住了一样东西,一下子扯断了,就是刚才那根尾巴。” “哦,原来她跑掉了。” 烈火卫皱了下眉,“这还是我头一回对付妖怪,还不太有经验,感觉它们蛮诡异的。” 我说:“妖怪确实比蛟要聪明得多,也会耍计谋,不过正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它们拼命地模仿我们,行事中反而总透着一股怪怪的违和感。” 烈火卫点头称是,“对,就是这种感觉,林大夫总结得非常精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巫医。” 我笑道:“那啥,现在就咱俩人,老哥你就甭老夸我了,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烈火卫却很真诚地说:“林大夫不必过谦,你在我眼中确实是比大多数人都完美。” “哈哈,老大哥真是太抬举我了。”面对诚实的夸赞,我虽然还是有些觉得受之有愧,但心里美滋滋的。 我再次环顾周围,忽然发现一件麻烦的事情——外面的马路上居然一辆车都没有了,放眼望去,万家灯火依旧,可马路上却是空荡荡的,这件事烈火卫早就发现了。 我心想,妖怪没这么大能耐一下子把人都变没有,我们所处的古城是个封闭空间,最大的可能就是这里被布置了结界,我们现在其实在另一个“平行空间”中。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说:“烈火大哥,朝远方扔一枚石子看看,我想看看这个结界有没有边际。” 左看右看,古城的地上偏偏干干净净的,没有石子。 烈火卫干脆从城墙上抠了一小块,我想这里既然是一个复制出来的空间,应该不要紧吧。 烈火卫把石子向上一抛,如同发球一样对着石子打出一拳,拳头撞上石子便迸出火花,在爆炸的加持下,只听见石子发出“咻”的破空之声,像子弹一般弹射了出去。 马路对面是江水,小石子飞着飞着看不见了,但我们没有看见江水上泛起一丝涟漪。 我点点头:“看来这个结界的边际线是过去的护城河——也就是如今的这一圈马路。” 烈火卫问道:“我们直接走出去就行吗?” 我沉吟着,“嗯……一般结界都会设置得不那么容易被物理手段破解,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我觉得我们不容易出去,妖怪一定也不容易出去,那家伙可能还在这里…… 我四下观瞧,古城内黑漆漆的,忽然,我被映入眼帘的一样东西给逗乐了——只见台阶的底部居然多出了一只石狮子! 这石狮子和古城墙同样破旧斑驳,可是有个最大的问题,台阶对着的是瓮城,石狮子是辟邪的装饰,哪有放在门内的道理?况且普天下的古城门都没有摆放石狮子的,放外面难道能震慑敌军吗? 台阶贴在城墙内侧,十分狭窄,这可疑的“石狮子”过于古怪,简直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如果我们走下去一定会被暗算。 我无言地朝那个石狮子努努嘴,烈火卫会意,指了指台阶,让我先下。 我对烈火卫很信任,便先走上台阶,紧张地盯着底部的这头“石狮子”,当我走到台阶中间的时候,那“石狮子”居然不合时宜地眨眼了! 只见烈火卫直接从城墙上面跳下来,拳头挟着烈焰一拳朝石狮子怼过去,那头“石狮子”见势不妙,猛地跳将起来,试图避开攻击。 岂料烈火卫另一手把一段石栏杆抡了起来,咣地一下扔到它身上! “石狮子”立刻惨叫一声摔在地上,那惨叫是个女子的声音。 女的? 然而不等我细想,我忽的听见背后有动静,扭头一看——糟糕,原来是那蝙蝠怪物倒附在城墙上面,刚才我们从上面望的时候它倒吊着的地方完全就是视线的死角。 蝙蝠怪物双翼一展,又向我们腾起黑雾,不过这次黑雾中出现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发现有一层网倏地罩在我身上!这网像有磁力一般,碰到身体就会自动收缩。 见阴谋得逞,蝙蝠怪物大笑道:“哈哈,见识下老子的法宝吧,愚蠢的人类!” “啊!!” 又是一声惨叫,是烈火卫把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踢飞了——她应该就是变化成“石狮子”的狐狸精。 随后烈火卫赶过来,一把抓住我身上的网,手指头喷着火焰,轻轻一扯,网就碎了。 “什么!臭人类,这到底是什么法术!”蝙蝠怪物先是惊骇,继而愤怒地大吼,“小美我们撤!” “请各位帮忙!”之前放出的阴魂我并未收回,我立即大声令道。 呼呼的阴风飞向蝙蝠,蝙蝠怪物似乎具有感应阴魂的能力,知道这些鬼魂要束缚它,就玩命地扑扇翅膀不让阴魂接近。 这时,烈火卫一个箭步冲上台阶,在转角处跳起来,一拳轰向蝙蝠怪物,喷涌烈焰的身躯好似导弹一般。 蝙蝠怪物身体一旋,向上一闪,得意地道:“没打中!愚……” 然而烈火卫双脚落地后,转身一指它,冷冷说道:“蠢货,你已经死了!” “什么!?” 定睛一看,只见一根细丝挂在蝙蝠怪物翅膀上端的勾状突起上,烈火卫一扯那根细丝,它便如同被狂风搅动的风筝一样乱转着跌下来,口中发出惊叫。 原来这细丝是从烈火卫帮我时,从刚刚的网子上面拆下来的。 烈火卫的拳头喷出愤怒的火焰,对准蝙蝠怪物柔软的肚子狠狠来了一拳,后者便重重地摔向城墙壁,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烈火卫又是双拳喷火,准备了结它。 这时,后面那只狐狸精撕心裂肺地大叫道:“大侠饶命,我们不是坏妖怪!” 烈火卫余光瞥了一下后面,他一拳打歪,轰的一下给蝙蝠怪物的翅膀开了个洞。然后他扭头问我:“林大夫,要杀吗?你们是怎么处理妖怪的?” 狐狸精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是长了一对尖尖的毛耳朵,灰头土脸的,颤动的眼神中透着一种仿佛被丢弃的小猫似的怯懦。 我警惕地靠近她,问道:“谁指使你来袭击我们的?” 我心想不可能是武家人吧,武家人雇佣妖怪干嘛,还是这么拉胯的妖怪…… 狐狸精的耳朵抽动着,支支吾吾地不想回答。 我厉声说:“你在拖延时间?烈火大哥,把那只蝙蝠了结了吧!” “等一下!”狐狸精惊慌地望望束手待毙的蝙蝠精,终于下定决心,“怎么说呢,可能是一场误会吧,其实是因为你们的同伴里面有一个头上长触须的,我们以为是……入侵者!” 正文 第641章 狡猾的人类 烈火卫纳闷地问:“‘入侵者’是什么意思?” 狐狸精瑟瑟地回答:“就是来入侵人类世界的坏蛋。”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禁和烈火卫面面相觑。我心想说这话的狐狸精到底是什么立场? 我又问:“你们到底是干啥的?守城的吗?” “对对,差不多!”狐狸精拼命点头,“这座城市很重要,有一位大仙命我们在此驻守,只要有‘入侵者’出现就悄悄铲除,你们的同伴长得太奇怪了,很像是‘入侵者’。” 我心中疑惑,暗暗寻思着,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那早上我迷迷糊糊中看到的那个离奇的独眼怪物,难道也是它们一伙的,是侦查兵一样的角色? 一听涉及到李显,烈火卫立马不淡定了,他有些着急地捶着城墙大吼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呃!别冲动别冲动!”狐狸精吓得耳朵一缩,死命摆手,“放心吧,他肯定还活着,只是被带走了,准备拷问。” “拷问?”我焦急起来,“快带我们去!” “等一下!”烈火卫语气忽然一沉,打量着狐狸精,“我怎么能确定这是不是真话?你们也可能是要骗我们去另一个陷阱。” 狐狸精跺着脚,信誓旦旦地说:“我这些话句句属实,可以对天发誓!” “哼,我才不相信什么发誓!”烈火卫说着,一伸手从墙上抠出一块石头,在手中使劲地攥,片刻后,石头竟然开始冒烟,“有一种测试谎言的办法,你舔一下这块烧烫的石子,如果被烫伤就是撒谎,如果没事就是真话。” “啊?”狐狸精闻言面如死灰,吓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烈火卫伸出手,亮出那块还嘶嘶冒烟的石头,“快点儿,我没什么耐心!” 这法子我也听说过,听说在很古远的时候,还没有法律。当时氏族里面断案,就是弄一块铁,烧红后让嫌疑人去舔,谁被烫伤谁就有罪。 这法子倒也不是完全的迷信,也有一定的科学根据,因为人紧张的时候口干舌燥,舌头没有唾液的保护就容易烫伤,反之正常状态下唾液较多,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形成一道隔热层。 此时烈火卫手中的石子已经有点发光了,我心想这热量也太夸张了,看来他是救李显心切,才想出这一招来! 烈火卫呵斥道:“动作快点,不然我一拳打死你们俩!” 狐狸精吓得不知所措,陷在城墙上面的蝙蝠怪物破口大骂,“焯,真不懂怜香惜玉!小美,不要上这个臭人类的当!” 烈火卫二话不说,立即转身一拳朝蝙蝠打出去,不过这次他控制着力道,也没有喷火,蝙蝠怪物腹部又挨了一拳,哇的吐了一口混着血丝的粘液,吐着舌头两眼冒金星。 烈火卫举起手中的石子,冷冷地盯着狐狸精,“我数到三,你快点给我验!” 狐狸精怕得不住后退,最后哇地痛哭起来,“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明明一直在暗中保护人类……就因为生来是动物……所以你们永远都不愿意接纳我们!” 这话听得让人有点心酸,烈火卫眉头微蹙,一时间似乎有点进退两难。 我走上前:“算了,烈火大哥,你先歇一会儿,我来问她吧。” 我掏出一片纸巾递给她,然后温和地说:“小姑娘,我也会测谎,不过手段比较简单,请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她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才怯怯地伸出手。 我掐住她的脉搏默默感应了一会儿,她的脉象和普通儿童差不多…… 这时我问她:“好了,现在我提问,你回答,不许隐瞒!你们的主人到底是谁?” “主人是位大罗金仙,他的名字我们不能提起。” “此地既然是香阳,莫非是曾经阵亡在这里的将军、太守?” “不,不是,还是别猜了,我不能透露。” 我耸耸肩,继续问:“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你们口中的‘入侵者’是谁?” 她想了一会儿,似是在组织语言,回答道:“嗯,那些坏蛋既不是妖怪,也不是蛟,而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它们会吃掉人类再寄宿在人类的皮囊里面,往往会有一些反常的外貌特征,或者举动……” “你们觉得李兄是‘入侵者’就是因为他长了两根‘天线’?” 狐狸精说:“我们现在只是怀疑,所以才要调查!” 我听着,越发感觉疑惑,这不是妖不是蛟的是什么生物?难不成是天外来客? 我又问她:“那为什么‘入侵者’会出现在香阳?” 她说:“因为这里是瀛罗大阵的一个重要结点,它们在这儿出现频率很高。” 至此,她的脉搏是完全正常的! 听到这里,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心中掀起轩然波浪——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一群妖怪竟然在尽心尽力地守护香阳城,抵御着异族入侵?!实在是难以置信! 思考片刻,我说:“那你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是自愿的吗?” “是自愿的。” “有报酬?” “有!抓到一个‘入侵者’可以从主人那里得到一百年修为,如果是大家一起抓到的话,就只能平分了。” “呃……” 我又感到无比震惊,它们居然是领工资的!而且还是一百年的修为!这报酬对妖怪来说可是不低呀! 不过这么高昂的奖励,真不会搞出什么冤假错案么?比如说把一些奇怪的人类当“入侵者”抓了交差? 这时,那只蝙蝠精好像缓过来了一点,声嘶力竭地喊:“小美,不要全都告诉他们,人类坏得要死!” “你给我闭嘴!”烈火卫一伸手,把手中的小石头杵进蝙蝠精的口中,蝙蝠精立马口鼻喷烟,它吓得赶紧吐掉。 这小石头在烈火卫手中已经放了半天,没那么热了,纯粹是吓唬它一下。 狐狸精看着这一幕,大概是觉得蝙蝠精通过了舔石头的考验,甚至还露出一丝笑容,“你看你看,他吃了石头也没烫伤!” 看来她没有撒谎,我把手撒开,态度缓和下来,“看来真是误会,我们的朋友不是‘入侵者’。你们抓错了人,多半会被主人责罚,对你们也不利,还是赶紧带我们去救人吧!” 见她依旧一脸犹疑,我说:“事成之后我送你一样好东西,可助修行的。” “嗯!?”狐狸精立即兴奋得耳朵像蝴蝶一样摇晃起来,“真哒?” “不骗你。” 我确实没骗她,到时我会送她一本注音版《道德经》或是《庄子》,掌握人类的文化知识岂不是有助修行? 唉,人类可真是狡猾……想到这里,我自己心中苦笑道。 但是蝙蝠精却嗷嗷叫着,“小美,别带他们去营盘,出了事谁能负起责任?他又不送我好东西,我才不会冒这种风险!” 我想了想:“好吧,我也送你一样,只要你肯配合。” 蝙蝠精从墙上滑下来,表情突然不那么义愤了,好奇地问:“啥好东西?” 我说:“是一份上古秘卷,乃是一位得道上仙所留,若能参透可以大幅提升修炼速度。” 我说的都是实话。 “嗯……”蝙蝠精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你可别骗人。” “绝对不骗人。” “好,我这就给两位带路!”它一扫怒容,敞亮地说道。 正文 第642章 不打不相识 谈妥之后,我又问狐狸精:“对了,我们还有一个朋友,他在哪儿?” 狐狸精想了下:“对了,是特别凶的那个吗?他就在这里,你稍等!” 狐狸精的手指翻动,双手结印,喃喃诵咒,然后她脚下出现一个光圈,上面有一些复杂的图案。 这是,我注意到身后的城墙忽然变得似真似幻,仿佛扭动了片刻,一阵晕眩感之后,城墙又恢复正常,就听见有个尖细的声音在大叫:“救命……救命……” 声音是从内门方向传来的,我匆忙跑过去一看,只见章歌奇抄着“禁止通行”的牌子,脸上扎了几根刺,正凶神恶煞地在追杀一个小胖子。 小胖子长得圆滚滚的,个头不高,像个皮球似的,一脑袋短发硬扎扎得竖立着,像刺猬一样,他此时神色惶恐,急得一头大汗,边逃边呼救。 “嘿,马兄!”我喊了一声,边上的烈火卫用诧异的目光看我,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故意喊错姓氏。 章歌奇陡然停住,错愕地看着我们一行人,然后他把脸上的刺一把拽下来,气哼哼地说:“这小妖怪暗算我,看老子不剥了它做成火锅!” 那小胖子躲到一棵桂花树后面,看着和我们站在一起的蝙蝠精以及狐狸精,惊魂未定地小声问:“小美,小白,你们怎么和人类在一起?你们是抓了他们还是被他们抓了?” 狐狸精说:“小灰,你出来吧,他们都是还不错的人类。” “啊?” 狐狸精便将情况说明,章歌奇闻言,着急地说:“什么,李兄被抓了?他在哪儿?” 我说:“你先别激动,我们这就去捞人,看来是这儿的‘保安’和我们闹了些误会。” “还有王法吗,还讲不讲理了?好端端地逛会儿街都会被妖怪抓走!李兄看着像唐僧么?”章歌奇吐槽。 “可是,他……他长的那么奇怪,看着确实不像人呀!”狐狸精小声辩解道。 我看看周围没有行人,这里仍然是结界空间,狐狸精叫大伙走到角落里,不要离她太远,最多拉开三米的距离。 然后她再度念咒,脚下光圈浮现,随着空间又一阵谜之波动,周围传来了熟悉的人声、汽车声,看来这次是真的来到了现实世界中。 我赞道:“好厉害的法术,果真人不可貌相,你虽然打架不行,却掌握了这么精妙的结界法术。” 狐狸精摆摆手,“谬赞了,这‘百叠口袋阵’是主人设下的,我们只是使用它而已。” “‘百叠口袋阵’?看来无论来多少人,都可以被化整为零地关在不同的‘平行空间’里……那为什么要动手攻击我们呢,把我们困住不就行了?”我问道。 烈火卫却笑道:“这个法术显然不能一直困住人,知道我是怎么跑出来的?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平行空间’里面,就对着墙使劲地捶,然后出现一个洞,我从洞里钻过去,就来到了你那边。” 我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老大哥真是一力降十会!” 我心想烈火卫单枪匹马能用拳头把法阵打穿!这是什么霸气的操作!可见这个结界法阵只是将现实中的一部分空间不断复制,复制出来的空间很不稳定,居然用蛮力就可以破解。 马上就要回到现实空间里,蝙蝠精就地一滚,变成一个戴眼镜的男子,长相十分路人;狐狸精也把自己的大耳朵搂下来,然后他们带我们一直走到外面。 章歌奇小声问我:“这群妖怪能信么?” 我说:“虽然他们不是人,倒是很单纯,况且我们完全能对付得来,所以姑且信他们一回吧!” “李兄居然被这样的妖怪给抓了?他是唐僧体质吗?” “不不,李兄虽说长得奇怪,可比你和老大哥更接近普通人,之前看见鬼的时候他还打怵呢!妖怪和鬼怪一样,如果你怕它们,气势上就弱了,自然容易被迷惑被擒住。你觉得古代笔记小说中的狐狸精为什么要用引诱的手段呢?既然是荒郊野地、四下无人,直接动粗强吸阳气不行么,可见它们的硬实力其实是不如人类的,普通的小妖怪只能玩阴的。” 章歌奇笑了,“嚯,牛大夫一番解释真是煞有介事!让我想起我上学时,我们班上一位老师给同学们讲选择题,这题为什么要选B,一顿分析猛如虎,讲了足有十分钟。然后有同学站起来说,老师,答案印的是D。我们老师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分析为什么要选D,又讲了十分钟,分析得那叫一个透彻,真是叫人不服不行。” 我也笑了,“怎么?你觉得我跟你老师一样,都是信口开河吗?告诉你,这都是我自己看书和实践得出来的一些领悟,绝对不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这时,狐狸精小美插嘴说:“那个……大……大人,我打断一下,我们狐狸精不吸人类的阳气,都是人类瞎编的!妖怪的修炼里面根本没有这样的方法。当然不排除极个别吃人的坏妖怪,可是一旦吃人,事情闹大了,人类就会来讨伐,对我们反而不利,所以我们一向是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 我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很多小说都是牵强附会,或者人类自己吓自己……对了,我再打听下,你认识一个叫小狐的吗?” “谁?小胡?” 我手机上有直播的截图,拿给她看。 小美瞅了一眼就开心地说:“我知道她,她是我们的前辈,很厉害的,也特别漂亮!你们可以去见见她,当然她不会吸你们阳气的。” “哦……这样啊……” 我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看来是完全不知道小狐干了些啥,“那我们就拜会一下这位大仙吧!” 我们来到古城外面,这儿停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外面的漆皮都快掉光了,蝙蝠精吱溜钻进去,招手叫我们上车,我诧异地看他:“这是你的车?” “废话!” “你有驾照么?” “废话!” 蝙蝠精马上掏出证件朝我扬了扬,“没有车怎么在城里来回跑,飞吗?被人看见怎么办?” “呃,真是很现实的理由!” 我们上了车,长得像刺猬的小胖子坐到了最里面,狐狸精挨着我坐。虽然是狐狸,不过她身上没有野兽的臭味,估计是当人当久了吧。她的长相幼稚可爱,不过透着一股憨憨的样子,眼神茫然,嘴总是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我老觉得她会吐出舌头来。 狐狸精问我:“大人,你们炼的是什么法术呀,这么厉害?” 我说:“我不厉害,这位才厉害!”说着,我指指烈火卫。 烈火卫扬起拳头,“我这不是法术,只是纯粹的体术。” “骗人,拳头会喷火,难道不是法术?” “孤陋寡闻,你不知道动能产生热能吗?只要挥拳速度够快,就能喷出火,这叫作物理学!” 烈火卫说瞎话的时候,居然也是如此的一本正经,实在令人佩服。 狐狸精便信以为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长长地“哦”了一声,“物理真是太厉害了!” 正文 第643章 隐蔽据点 我一直开着望气眼,虽然这仨都是妖怪,可是气息却和人类一样,根本无法区分。 可见对于妖怪而言,隐藏气息是个基本功。 如此想来,平时生活中,会不会周围也有不少妖怪出没呢? 以前我听说一个故事:有个猎人救了一只金丝猴,多年后在集市上,一个头上有一绺金发的妇女送了一袋桃子给猎人,说是感谢救命之恩,可不等猎人追问,眼一眨对方就消失了。 坐着妖怪开的车行驶在深夜的城里,真是不可多得的奇妙体验。 那个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小胖子,我严重怀疑他是只小刺猬。他发了会儿呆,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饼干开始啃,啃完又掏出一卷卫生纸,然后脱裤子! 章歌奇呵斥他:“喂,你干嘛?想在车上拉屎!?” 章歌奇的大嗓门吓得小胖子一哆嗦,胆怯又有些不解地看着章歌奇。 狐狸精朝他拼命摆手,“小灰,你忍一会儿吧,有客人在,会熏到人家的。” “什么?听你这么说,你们平时都是这个样子?想吃就吃,想拉就拉?”章歌奇惊讶地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狐狸精同样感到不理解,纳闷地问。 “这也太畜牲了!” “可是人类也是这样的呀,主人告诉过我们,当了人类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呃……你们对‘随心所欲’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注意到这脏兮兮的车内的角落里有一些黑乎乎、硬邦邦的小颗粒,心想那怕不是就是那啥吧! 这时,开车的蝙蝠精闯了一个红灯,烈火卫提醒他:“喂,蝙蝠精,你刚刚闯红灯了。” 蝙蝠精大大咧咧地回答:“没事,两边没车。” “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用大拇炫耀地指一指自己,“哼,老子有声纳!”声音还格外自豪。 我们仨一阵无语,然后章歌奇便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烈火卫叹口气:“你虽然有声纳,可是城里头有监控你知道吗?被拍到是要扣分的。” “扣什么分?扣谁的分?” “你的呀,你驾照的分呀,你不懂这些吗?” “谁来扣?” “交管所!” 蝙蝠精沉默了一会儿,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懂这个,跟我没有关系。” 烈火卫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这驾照是怎么考的啊?你只要让交警碰到,一查驾照,就直接吊销了。” “什么是吊销?” “就是把你的驾照给取消掉。” “放心,我不可能让警察碰到的。” “为什么?” “哈哈哈哈,老子有声纳!”他又无比自豪地答道,“哪个路口有交警,我老远就知道了!” 我们仨彻底被这家伙的逻辑给折服了,合着他的驾照分早就扣完了,一直躲着交警,这不跟无证驾驶一样吗! 不过有一说一,蝙蝠精的驾驶技术还行,一路上除了闯红灯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们乘车从城里来到郊外,最后来到一条河边,有一座水泥栈桥伸进河里,桥的末端是一座老旧的灯塔,刷着红白两色的漆,建筑风格甚至有点可爱。 我心想这地方要是让网红发现,就又成了“网红打卡地”了。 当然,网红们应该不会来这么偏的地方,所谓的“网红打卡地”一般都是付钱请他们去宣传的营业性场所,比如那什么丑得要死的飞天之吻。 一下车,小胖子就跑到野地里噗噗地拉屎,蝙蝠精现出原形,扇着大翅膀飞到河上,可能是憋太久没飞行,它绕着灯塔足足飞了两大圈,然后才钻进上面的一扇窗户。 我的望气眼已经看见灯塔内部有五、六个人在活动,我问小狐狸:“李兄在这里吗?” “对,请随我们来!”狐狸精说。 章歌奇打量着荒凉的周边,小声提醒道:“小心有诈,毕竟是妖怪的老窝。” 走进灯塔正门,一股刺鼻的雄黄味扑面而来,章歌奇大惊,赶紧捂住口鼻。 只见一楼地上砌了一个坑,里面有一些烧过的残骸,用雄黄掩盖。 章歌奇非常讨厌这味道,反应很大,但是烈火卫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烈火大哥不讨厌雄黄的味道吗?”我好奇地问道。 “当然讨厌,所以我现在尽量减少呼吸。”他淡淡地答道。 我对狐狸说:“我的朋友受不了这气味,能把这个盖起来吗?” 狐狸精严肃地摇头,道:“不行。你们要是讨厌这味儿,就赶紧跟我上来吧!” 灯塔上面搭了一些平台,蝙蝠精落到二层,把梯子踢下来,然后我们爬上去。二层有窗户通风,雄黄的气味大减,章歌奇这才舒口气,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往下面瞅一眼,我发现一层的方形大坑里有一些生物的残骸,我问道:“那就是你们口中的‘入侵者’?” “对。”狐狸精答道,“这十年来已经捕获了三只。它们的尸体水火不侵,且不会腐烂,所以只能用石灰、雄黄加木屑慢慢沤烂……大人请看,最右边的已经烂得只剩骨架了。” 我说:“这么大一个‘化尸坑’堂而皇之地放在这儿,万一被人看见,当成凶杀案报警岂不是麻烦了?” “这个完全不必担心,其实这儿也有结界,只是现在没有张开。平时张开,如果有普通人误闯,进来只会看见一座破旧灯塔。” “原来如此,你们考虑得很周全啊。” “全是主人的安排!” 下面那些尸骨确实不是人类,因为骨架有一些区别,尤其是头部,不像骷髅,倒像一种复杂的乐器。 我惊叹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未知的数量永远胜过已知。 章歌奇问:“‘入侵者’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狐狸精摇头:“按照规定,抓到就立即处死了,不能留存资料,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也许以后可以看到一只活的。” 章歌奇大摇其头,“算了算了,为了满足好奇心天天闻这个恶心的味道?见到之前我自己就先熏死了!” 我们继续往上爬,爬到第三层的时候,我突然一惊,只见一个堪比健美教练的壮汉杵在我们前面,不过他头上有一对长长的兔耳! 这也是妖怪么,造型真是夸张! 狐狸精马上和对方打招呼:“小兔,我们抓错人了,他们是来领人的。” 兔耳壮汉点了下头,沉默着,一指右边——那里有一扇隐蔽的门。 大伙穿过这扇门,进入一条环状的阶梯,接近灯塔顶部,便听见“嗷嗷”的惨叫声! 烈火卫激动起来,大喊一声“少主”,便跑了上去…… 正文 第644章 一目五先生 我们冲进灯塔顶部的一间小屋,只见李显被扒掉了上衣和鞋子,绑在一条竹凳上面,旁边站着个长着花白山羊胡的老者,那张瓦刀似的脸又长又瘦,外貌酷似一只山羊,手中还拈着一根细长的白羽毛。 见我们突然闯进来,他露出警惕的目光,不停打量我们几人。 此外,还有两名女子也在场——其中一个面相尖刻,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色彩斑斓,手里提着一根鞭子,我怀疑她是某种羽毛华丽的鸟类成精。 另外一个女子长相还算过得去,穿着一条比较贴身的粉色连衣裙,显得身材不错,她有着一双娇媚的狐狸眼,滴溜溜地乱转,闪着精光。 我看到她时,马上便有了答案,心想这家伙很可能就是小狐! 这三只妖精明显修为更深,外貌气质上不是那么动物化、弱智化,估计算是干部之类的。 彩衣女子反应过来,尖声斥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乱闯!?” 跟在我们后面跑进来的狐狸精赶忙解释:“锦大人息怒!他们是这个人的朋友,我们抓错人了,他不是‘入侵者’。”说着,她往凳子上一指李显。 “小红,你怕不是受骗了吧?怎么会弄错呢?”彩衣女子下意识地看向一个方向,我这才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缩在角落里的一把老旧椅子上,全身漆黑,很不容易被发现,就像柯南里面的小黑人一样。 小黑人从椅子中放下腿,慢慢走出来,它全身就如同石油一样漆黑油亮,脑袋上长着一颗巨大的眼珠,并没有其它的器官。 我看到他时又是一阵惊讶,这家伙就是之前在宾馆时,我发现的那个怪人!果然我没看错,它确实是个侦查兵。 小黑人的外貌过于古怪,章歌奇惊道:“卧槽,这什么东西,石油成精?” 我说:“如果我没猜错,它是‘一目五先生’。” “啊?那是什么?” “稍后我再解释吧!” 一目五先生是个在民间流传比较广的妖怪,据说是五个鬼,四个全是瞎的,只有一个长了一只眼睛,而这只眼睛能洞悉万物。它们往往会鬼鬼祟祟地潜入室内,选定目标之后,五个鬼便轮流从睡着的目标身上吸取阳气,被吸之人便会生病甚至暴毙。 当初看《子不语》里记载的“一目五先生”的故事时,我脑中还想象了下,感觉这画面甚为诡异,可是古人偏偏喜欢把一些疾病附会到鬼神身上,可信度极低,但不能因此否定这种妖怪的存在。 在《子不语》成书之前,一目五先生就有深厚的民间基础,只是《子不语》的作者袁枚很喜欢添枝加叶,附会上一些善恶因果的内容增加戏剧性。 妖怪里头有一些不太好分类的存在,譬如一目五先生、游光野童、虎男(传说可以像狼人一样变身)、飞头蛮、细长鬼影,我觉得它们根本不符合妖怪的传统定义,但大家习惯性把奇怪、反常的生物都扔进“妖怪”这个大筐里面,这可能就是“广义妖怪”和“狭义妖怪”的区分吧,蛟和僵尸都能算作广义的妖怪。 这个一目五先生指指李显,又指指我们,比划了一个手势。 然后那个山羊胡老头说:“目先生的意思是放人,那就放人吧。不好意思了各位,多有得罪。”他双手随意地抱了下拳,毫无歉意地道着歉。 粉色连衣裙女子露出狐媚而虚伪的笑容,补充道:“请各位不要见怪,一定是底下那帮蠢货抓错了人。”她随口的甩锅真是很熟练,我听声音更加认为她就是小狐。 “凭什么!?” 彩衣女子不乐意,把手插在腰间,激烈反对,“好不容易抓到这只怪物,说放就放,没准这仨也是同伙呢!它们只是伪装得更像人类而已!” 狐狸精小红闻言,吓得脸色一变,拼命摆手,示意彩衣女子别说了,被我看见之后,小红赶紧把手缩回去。 “嘁!”章歌奇骂道:“玛德臭妖怪,人类的优点没学到,以权谋私、欺软怕硬的缺点学的可真全!不过你们这点小九九在人类爷爷的眼中根本就是小儿科,这石油精肯定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抓错了,为了领报酬却将错就错,这是看我们人多,所以才打算放人的对吧?” 章歌奇所言,也正是我心中所想,从这几只妖怪的细微神态来看,必然有猫腻。 抓到“入侵者”报酬丰厚,可是十年也才抓到三只,所以他们就开始“放宽标准”,把李显也抓来凑数。 彩衣女子眉眼倒竖,扬起鞭子一甩,发出一声脆响,“臭人类,在我们的地盘还敢造次!?喂,小白,没人知道他们来了这里吧?” 带我们来的蝙蝠精不知何时落在阳台上,他蹲在围栏上面,有些为难地答道:“锦大人请不要动手,他们……很强!” “哼,那我倒是要领教一下!”彩衣女子扯紧鞭子,露出凶恶的表情,似乎是打算动手。 这边章歌奇和烈火卫也跃跃欲试,一副不惯着对方的架势。 “锦姐姐,冷静一点,弄坏了据点不好向主人交代的。”疑似小狐的女子不痛不痒地劝了一句。 “快别动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这时,山羊胡老者跑到中间劝阻,“大家都消消气,几位大人,我们确实是搞错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没有搞错的时候,再说你们的朋友不是也没少块肉么……” 这时烈火卫已经过去将李显给松了绑,李显坐起来,揉揉手腕,说道:“先别动手,他们确实没有为难我,就是一直拿那根羽毛搔我脚底板,问我同伙在哪,老巢在哪,我是完全一头雾水!” 幸亏李显没事,我松口气,说:“他们是看你头上这两根触须,才把你当作‘入侵者’抓了起来。” “是吗?”李显摸摸触须,“嗐,也难怪……对了,我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哪个秘密部门的,其实我的工作性质也差不多,也比较能够理解你们。” 嗯?我听李显说的话,心想莫非他到现在不知道对面是妖怪!? 山羊胡马上攀谈起来,问李显:“请问大人是干啥工作的?” 李显说:“捕蛟。” “哦!”山羊胡恍然大悟,不停地捋胡子,“原来是龙师啊!失敬失敬,难怪长相不凡呢!各位,今晚确实闹了一场误会,请大家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真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猴头菇饼干塞给李显,嘴上还说:“不用客气!” 我看着又好气又好笑,这妖怪是真实诚,还真是请吃“点”东西…… 李显尴尬地收下饼干,说:“谢谢,那你们这是在抓什么?未详生物吗?” 山羊胡微微摇头,继续捋着胡子说:“嗯,大人就不要详细问了,我们的工作说来有点复杂,其实也是奉命行事,只是最近主人不在……” 我现在确信李显是真的不知道对方是妖怪,不然怎么能这么从容,不过再聊下去他就该知道了。 我上前一步,问道:“请问,你们的主人去哪了?” 正文 第645章 揪出小狐 我说话的时候,一目五先生又回到角落的椅子中,蜷成一团,只有一只眼珠不停地眨动,看着十分诡异。 山羊胡老者支支吾吾的:“呃,这个嘛……” 彩衣女子依旧是怒冲冲地,白了我一眼:“打听这些干嘛?臭人类,知道太多对你们没好处,现在就滚出去吧,如果敢乱说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玛德,没人教过你怎么说话!?”章歌奇十分不快,“要不要老子今天教教你?” 彩衣女子咯咯地咬牙,横眉怒目,更加暴躁:“臭人类,再不滚出去,我就把你们都扔下去!” “哎,小锦,不要这么冲动……”山羊胡赶忙提醒她,“几位,我们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奉陪了,小白小红,你们送送客。” “等一下。”我追问,“你还没回答我,你们的主人不在吗?” “他……呃……” 这吞吞吐吐的让我难受,我扭头问狐狸精小红,“小红,你们主人去哪了?” 小红回答:“就在城里,但是好久没来了。” 我说:“我想去见他一面。” “呃,主人他……病了……” “啥?你在逗我?神仙也会生病?”我心想小红这谎撒得太不高明了。 山羊胡老者咳了一声,问:“这位大人,请问你要见我家主人干嘛?他十分尊贵,岂会见你们这样的凡人。” 我心说我还能干嘛,当然是为了处理小狐。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小狐既然在一位神仙手下做事,我也不好造次,还是见一面吧! 也不知道是这个神仙上梁不正,还是压根不知道小狐的所做所为,这还是得确认一下。 我笑道:“其实我是个修行之人,四处拜访仙友,交流一下修行的心德,来都来了,你家主人我没有不见一面的道理。” 山羊胡老者忽然态度一变:“哦?看这位大人气度不凡,原来也是修仙的,敢问仙禄几品?” 这种事情可不兴撒谎,我含糊地说道:“不才,眼下正在渡雷劫。” 山羊胡老者顿时两眼一瞪,激动地胡子都抖起来,看那架势似乎要拜倒,“大人年纪轻轻,竟离白日飞升只差一步之遥了?他日若成仙,可否提携小人一下?” 我心中不免想笑,这就被唬住了? 我这个“雷劫”又不是证道飞升的那种,纯粹是莫名其妙招惹了上天,被惩罚了而已。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疑似小狐的女子站出来,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狐疑地说:“从刚才我就觉得你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你……”她欲言又止,目光扫过我们四人,好像是在权衡利弊。 原来她也发现了,既然双方互相认出来,就可以确定她就是诈骗犯小狐! 章歌奇冷笑一声,懒得绕弯了,直接说道:“哈哈,老子一直也在观察,你就是那个当女主播的死骗子吧?” 小狐的脸色陡变,一阵青一阵白,同伴们不解其意,都好奇地看向她。 气氛尴尬了片刻之后,彩衣女子突然叫道,“你们这帮臭人类,果然不怀好意,休想对小狐妹妹下手!” 我哼了一声:“你可别护犊子了,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彩衣女子依旧咄咄逼人:“干了什么?她这几年,人都没离开过这里,能干什么,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我摇头:“你这违法观念也太过时了,现在只要有一部手机就能干犯罪的事情!小狐,你开通网络直播平台,骗人钱财,可有此事!?” “胡说!”小狐拂了下头发,吼道,“你情我愿,都是那帮蠢男人们打赏的!” “那私底下骗对方说要见面,一笔一笔地讹钱,也是‘你情我愿’?你还寄巫术媒介过去,让一个阴魂扮作‘掠剩使’偷盗别人的财物,还损毁关二爷的雕像,你该当何罪!” “哎呀!”山羊胡老者前面还很淡定,一听到最后一句,顿时不冷静了,“小狐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骗点钱没啥,怎么能弄坏关二爷的雕像?那是要遭天谴的呀!” 小狐不言语了,有些讪讪的。 这时,李显惊诧地问我:“什么?听着意思,他们都是妖怪?” “你才知道啊!”我苦笑,“白长一对触须,你也太迟钝了。” 李显吐吐舌头,“我只以为是一伙怪人,谁会往那方面想!” 章歌奇替我继续声讨,“玛德,什么叫‘骗点钱’!这臭狐狸骗了足有几百万了,那可都是人家的血汗钱,是无差别的人类劳动,是拿时间换的,谋财就是害命!” 彩衣女子不屑地说:“呸,臭人类,小狐妹妹长这么好看,又这么娇弱,想挣点外快难道去送外卖吗?骗点钱怎么啦,反正人类那么有钱!” 章歌奇把手的关节握得咯咯作响:“臭鸡精,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那身毛能让我薅一把么?反正你毛多!” 彩衣女子闻言,惊得双手抱胸,用看变态似的眼神愤怒地盯着章歌奇。 山羊胡老者又跑来当和事佬,“哎呀,别吵了,大伙要讲文明,说话不要‘臭来臭去’的,这……这太不礼貌了。” 而那个一目五先生,全程冷静地旁观,眼睛眨动的频率都没有变过,是纯正的中立态度。 “行了!” 我打断双方的争执,“别扯那些有的没有,小狐,我本以为你是个野妖怪,没想到还是有‘编制’的。既然有‘编制’,大家就好好讲道理,你的所做所为已经触犯了人间的法律,够判无期的了,知道无期是什么概念吗?关到死!人类关到死不过几十年,对妖怪来说,这可比五行山下压五百年还要惨!” 小狐咬着嘴唇,半天憋出一句,“想要回钱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早已经花掉了,买了衣服买了包包,锦姐姐穿的高跟鞋,羊大爷吃的保健品都是我买的,剩下的全捐给野生藏狐保护基金会了!反正一分也没剩下,要钱没有知道吧!”她很强硬地说。 章歌奇笑道:“要钱没有的下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吧?那你就地躺下,一百块算一拳,让我们揍到还清为止!” “章兄,我们讲道理,不动手!”我说,当初我虽然撂过要除掉小狐全家的狠话,可眼下真的不太好动手,一来对方人多,二来他们还有靠山,天时地利都不在我们这边。 小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抱着双臂说:“我反正就是没有钱还。大家各退一步吧,钱你们甭要了,诈骗的事情我从今天起洗手不干了。” “对!”山羊胡老者振振有词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千里来书只为墙,让人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我赞同各退一步,大家握手言和、相安无事、和气生财,交个朋友,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这一长串没营养的话听得我心烦——玛德,这和稀泥水平真是绝了,和稀泥的俗语被他像贯口一样说了一遍,像极了如今一些双标的国家。 正文 第646章 协商一致 山羊胡老者念完这段“贯口”,现场陷入了寂静之中,大伙一时不该说啥,然后李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这……是有稿子的吗?” “过奖过奖,都是平时的积累。”山羊胡老者还以为李显是在夸他,笑嘻嘻地拱了拱手。 我说:“既然这件事我们双方无法协商一致,那就让我去见你们主人吧,请他来定夺。” 小狐的眉毛挑了起来,不安地频频看向彩衣女子,彩衣女子用尖细的声音说:“你找主人也没用,他病了,不见客!” 我心想怎么都用生病来撒谎,便顺着她说:“那也不要紧,我是巫医,可以替他治疗。” “呵,好大口气!”彩衣女子轻蔑地讥嘲道,“区区凡人还想给神仙看病?羊大爷,你看怎么办?” 山羊胡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说:“我家主人已经病了三年了……既然是送上门的医生,帮主人看看倒也行;不过我丑话讲在前面,你要是玩赖的,我羊某定不轻饶你们。” 嗯? 我暗忖,难道不是借口,还真的生病了? “等一下!!”小狐神色紧张地说,“干嘛让他们去给主人看病?这种人一看就是骗子啦,浪费时间,赶走他们算了。” “呵呵,死骗子,你还敢说我们是骗子!”章歌奇冷笑,“真他喵‘狐狸眼看人低’。” “你嘴里放干净点!”小狐瞪了章歌奇一眼,又看向山羊胡,恳求道:“羊大爷,快把他们轰走吧,不要节外生枝了。” 彩衣女子却劝慰道:“没事,小狐,让他们看吧,反正又瞧不好,让他们丢人现眼不好么?” 我心说这鸡精倒也实诚,把内心想法都说出来了。 山羊胡老者沉吟片刻,然后对我说:“那什么,咱们得先立个投名……啊不,军令状!治好怎样、治不好又怎样,得说清楚了。我家主人可是大罗金仙,岂是随便让你们见的?” 章歌奇闻言,有点生气了:“放尼玛的P!请大夫看病不给钱,还叫大夫立军令状?你可真是P股上画眉毛——好大的脸!” 我说:“不管是仙是民,在大夫面前都是一样的,过去皇帝请医生看病,也没有治不好就治罪的说法,你可别太过分!” 章歌奇道:“对,不看这鸟病了,走了走了。” 我立马干咳了一声,提醒章歌奇——要真走了不就遂了小狐的愿了吗?哪能说走就走呢? 眼下双方都在博弈,山羊胡和鸡精确实想让我去给人看病,可又怕我向他们主人告状,我的诉求自然也是见他们主人。 想到这儿,我决定再加个砝码,道:“我曾得药王指点,天下疑难杂症都治得好,你们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哦?你说的药王可是孙真人上仙?”山羊胡老者的眼睛一亮。 “当然了,我的医术便是他亲传!” “哎呀,厉害厉害,真不愧是渡雷劫的大人!”山羊胡老者一阵激动,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好,我领各位去给主人看病,但是有个条件,不许告小狐的状。” “成!”我爽快地答应,当然我这是骗他们的,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对骗子诚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骗人是小狗!” “没问题,我不骗人。” 山羊胡志得意满,环顾众人,“好了,大伙不必再作争议,且让他去给主人看病,说不定这是主人的造化呢!目先生,开门。” 这时,一直呆在角落的一目五先生来到中间,如同石油般的柔软身体突然发生变化,身子拉长变弯,变得像拱门一样,一只大大的眼珠跑到了门头上,一眨一眨的,看着很诡异。 我一阵诧异,心想这家伙估计不完全算他们的同伴,而是个工具鬼,就像我的应声虫一样。 山羊胡老者一伸手:“请吧!” 章歌奇瞅了他一眼,不太相信他,说:“你们先进去。” 山羊胡老者笑了下,便抬脚迈进门里,然后手里抓着一个绿色灯罩的台灯走出来,“看,真的可以到主人的房间,没有骗你!”。 说罢,他把台灯放回去,这才又走出来了。 彩衣女子趁机炫耀说:“哼,凡人,这可是神仙才会的空间法术,你们一定没见过吧!” 看来这道“拱门”和掠剩使的“次元嘴”很像,我向门中迈出一步,穿过一片漆黑,便来到一个充满书卷味和尘土味的阴暗房间。 环顾周围,巨大的书架围成一圈,上面有一盏吊灯,中间有一尊蛋型雕塑。 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些可疑的生物在蠕动,但是它们身上看不见气息,我一瞬间以为是圈套,赶紧退回身后的门里,居然还真又回到灯塔上面。 章歌奇问我:“牛大夫,你怎么了?” 我心想这家伙可算记住一回之前是怎么叫我的,我说:“那里有活物。” 山羊胡老者呵呵一笑,“大人不必紧张,那些都是主人的仆从,堂堂大罗金仙,居所内怎能没有仆从,那成何体统?” 我想了想,他们确实没必要害我,另外刚刚在雕塑身上确实看见了仙气的活动。 我点头,“行,那我们走吧!” 谁知山羊胡这时又附加条件,“只准进去一个,其他人不是医生,就不要去了,主人何等尊贵,岂是你们想见就见?” “奈奈的!”章歌奇又要发作,“老子偏要进,看你们拦得住我吗?” “干嘛,想动手!?”彩衣女子扬起鞭子威胁道。 李显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发生冲突,我商量着说:“这样吧,我带一个助手进去,医生看病肯定是需要有个助手的。” “好吧。”山羊胡点头,“你挑一个人。” 我自然是带上章歌奇,毕竟我们之间有默契在,李显和烈火卫呆在一块儿,双方也会比较默契,发生什么情况都比较好应对。 于是,我和章歌奇依次迈过那道门。 来到那间房屋,章歌奇抬头看了一圈,“嚯,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个图书馆呀!” 我说:“这里阴气很重,也看见不见光线,我怀疑是地下室之类的。” 我又瞅了瞅中间的蛋型雕塑几眼,果然有仙气流动,但是比较弱,难道它就是“主人”? 所谓的生病是石化了? 神仙的身体完全是气息构成的,但这缕气息也会细分出五脏六腑和各个器官,因为不吃五谷杂粮所以不会生病,但是他们也有可能得气咒病,就是中了诅咒。 但我没听说过有什么石化诅咒,自然也不知道怎么治疗。 这时,山羊胡、彩衣女子、小狐哗啦一下全过来了。那扇门又化作一目五先生,他静静地走到角落里面去,按了一个开关,啪一下整个屋子就亮了起来。 这地方果然是一间巨大的图书室,除了图书还放着许多乐器、戏服,有一些球关节木偶人在周围走动,感觉它们像是失控了一样:有的把书扔在地上;有的把书捡起来放回;有的坐在角落里发呆;有的漫无目的像喝醉一样胡乱走动,像跳舞似地扭动着灵活的身体;还有的爬到书架上来回飞越;更离谱的是,有两个木偶抱在一起不停蠕动,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正文 第647章 为仙诊病 我看着这些奇怪的球关节木偶人,问:“这些木偶咋都疯疯癫癫的?” 山羊胡老者说:“它们都是主人用法术制造的自动傀儡,因为很久没人驱使了,大概是闲出毛病来了……咳,给我老人家倒杯茶!”山羊胡清清喉咙,对木偶们说道。 突然,那些发呆的木偶像是触电般纷纷爬起来,飞奔着冲向旁边的一扇门,它们相互推搡、踩踏,争先恐后,那乌泱泱的场面让我差点以为这儿要地震了。 一堆人偶疯狂地挤进了那扇门,地上散落着被挤掉的木头手、脚甚至脑袋,然后伴随地板的震动和哗啦哗啦瓷器碰撞的声音,只见这一大群人偶又蜂拥着往门外跑,它们手里都托着托盘和杯子。 由于毫无秩序的拥挤、推搡,杯子打翻、打碎不计其数,最后终于有三个“幸运儿”率先跑了过来,献宝似的在我们面前半跪下来,将托盘高举,不过杯子早就翻倒了,杯盘里面的水都快能养小鱼了。 接着后面的人偶又冲过来,把前面的人偶撞倒在地,拼了命地奉上手中的茶。 为了防止被茶水溅到,大伙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山羊胡老者叹口气:“看见了吧,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这些傀儡已经不能用了。” 我心想这些人偶还真是“闲”出了毛病,给一个指令就疯狂成这样,那种对劳动的强烈渴望仿佛从身体里疯狂地溢出来。 章歌奇看见这玩艺挺稀奇,高声令道:“喂,你们给老子搞点吃的!” 但是人偶们丝毫没反应,章歌奇纳闷,“怎么回事?还带语音识别的吗?” 山羊胡说:“外人说话没有用,只能是主人和我们仨下命令。” 既然知道了这一点,我就偷偷地放出应声虫,采集了一下山羊胡的声音,以备不时之需。 一缕几乎察觉不到的阴风在这老旧的书斋中悄悄掠过,他们仨并未察觉。 得手之后,我对章歌奇说:“你咋又饿了?不才吃过饭吗?” “啊?你管那叫‘才吃过’,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章歌奇掏出手机一看,“我去!” “咋了?” 章歌奇给我看手机,时间居然变成了下午四点半,手机上的时间是根据实时调整的,现实中断不可能发生时间倒流,难道我们跑到另一个时区去了? 我惊讶地问:“这里是哪儿?我们该不会跑到国外了吧?” “呵呵,井底之蛙!”鸡精奚落道,“仙家手段,自然奥妙无穷,岂不闻‘芥子纳须弥’?我家主人难道就不能创造出一个空间来吗?” 我暗想这里难道是个亚空间?所以手机上的时间错乱了? 从此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位神仙确实非常擅长空间法术。 我看向那尊摆在中间的蛋型雕塑,那是一个破裂的蛋,中间蜷缩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男子,线条肌肉都很完美,颇有艺术的美感,不过,我其实也不懂雕塑这门艺术,只是觉得好看。 我也没法给一个雕塑号脉,便问:“你们主人的病是什么症状?” 鸡精又借题发挥,“怎么,你不是神医吗?自己看不出来?” 我心想这家伙真是太尖刻了,简直是个杠精,不知这是种族天赋还是性格使然。 还好有章歌奇和她针锋相对,章歌奇瞥她一眼说:“连药王看病都得望闻问切呢,你个傻妖怪懂个P?再说,牛大夫问的是症状,你个白痴!” “你……” “好了好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小锦,咱们别在主人这里闹事。”山羊胡继续打圆场,“各位也看出来了,我们主人平时与世无争,就在这里看书、抚琴、打鼓、写诗……” 打鼓? 我瞥见角落里确实有一种叫作羯鼓的乐器,只是已经蒙上厚厚的灰尘。 这东西是从西域传来的,像是升级版的腰鼓,可以用手夹着敲,也可以挂在胸前双手敲。 此外这屋里还有一件稀罕的弦乐器,很像外国的竖琴,但比竖琴更华丽些。我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箜篌? 看来这位主人相当喜欢搞音乐。 只听山羊胡继续说:“有一天,主人谱了一首曲子,叫我等演奏一遍,主人和词唱了两遍,突然摇头说‘枯燥’,一个人坐着发呆,我们唤他也不应,只好告辞。后来,我们再过来时,发现主人变成了这东西……”他一指雕塑,“一变就是三年,一动也未动!” 我想了想,问:“什么曲子?” “我找找……” “不用找了,我也不太懂音乐,你就随便哼几句吧!” 山羊胡看看鸡精,示意她哼唱一遍。 鸡精清清嗓子唱起来,“节变寒初尽,时和气已春。繁云先合寸,膏雨自依旬……” 鸡精唱得抑扬顿挫,很有种专业声乐的美感,不过这曲子和这词听着确实没劲,可能是我们快节奏的流行音乐听多了,听这种古曲古词就感觉清汤寡水。 我心想,如果把孔夫子他老人家“三月不知肉味”的雅乐放给今人听,现在的人一定也觉得就跟助眠的轻音乐一样吧。 章歌奇讥笑道:“这唱的什么呀,靡靡之音,一点吊意思也没有。” “呸,粗鄙!”鸡精朝他瞪眼,“下里巴人,你懂个P!” “嘁,你高雅,这吊死鬼一样凄惨的破歌你传到网上,有十个点赞我管你叫奶奶。” 我对章歌奇说:“别随便评价,有一说一,人家唱的确实很专业。” 边上的小狐一直用不怀好意的眼神观察着我们,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复杂,既怕我们治好,又怕我们治不好。 我绕着雕塑打量,忽然被基座上刻的一行字吸引了目光,上面写着“阿瞒阿瞒,何负流年”。 我顿觉诧异地说:“你们的主人是阿瞒?” “喂!”鸡精呵斥,“住嘴,你也配喊主人的小名?” “居然是真的!?”我再次打量雕塑,这是个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和三国里曹孟德的形象完全不挨着,正史中的曹孟德其实又矮又黑,长得比较凶,所以有一次接近使臣还找一个帅哥代替自己。 当然,仙家嘛,外形都有变化,至少都是年轻好看的。 我对主人的身份感到异常吃惊,不禁喃喃道:“这……这货也能成仙?” 章歌奇一拍大腿说:“对了,咱不是一直用那什么孟德试才阵么?说明这位确实成仙了,也不知道他是咋成仙的。难道有哪里的老百姓不开眼,给他送香火的?” 正文 第648章 乐舞清平 我觉得这事儿挺不可思议,曹操竟然也能成仙?不免有点难以置信。 曹操生前并没有修仙的事迹,至于另一种成仙的途径,“忠孝神仙”——就是品德高尚而被后人建庙祭祀,因而成仙,以他的所做所为显然是更不可能的。 如今在影视剧和专家的加持下,曹操被洗白了不少,“奸雄”之名听着似乎不那么刺耳了,这不过是近几十年内的事情,可是在漫长的古代,他不能说是人人喊打,至少也是毫无民心,不可能有百姓为他建庙祭祀的。 当然,除此之外,成仙还有两种途径,一种是配飨,俗称沾别人的光,显然曹操也不符合。 最后一种是行业祭祀,就是以祖师爷的形式被一个行业膜拜,曹操倒也是一个行业的祖师爷,那就是摸金校尉,这是他唯一可以成仙的方式了,但我怀疑香火数量压根不够,况且摸金祖师爷这一块还有一位争议性更大的项羽。 说来有趣,以上四种成仙方式,蜀汉这边占全了,正经修炼的是诸葛亮的女儿诸葛果;武侯和关公是忠孝神仙中的教科书级楷模;配飨成仙则包括周仓、关平,刘备自己也沾着武侯的光成了仙;最后,祖师爷成仙就是张飞了,他是屠户这行名正言顺的祖师爷。 见我在那儿犯嘀咕,小狐不爽地挑起眉毛,说:“你嘟囔什么呢!什么叫‘这货也能成仙’?对我家主人放尊重一点!” 鸡精也附和道:“对,不许直呼主人小名,要称之为‘三界乐舞清平大神’!” “呃……”我一阵语塞,和章歌奇交换了一下眼神。 章歌奇愕然道:“这家伙还是搞文艺的神仙?我怎么记得他就会写诗,不太会乐器啊?感觉画风不大对呀!难道不该封他个任期之神么?” “混蛋!”鸡精闻言暴怒,头发都竖了起来,跳起来就要挠章歌奇。 章歌奇反应很快,他一闪身,站到那尊蛋型雕塑后面,以之为掩护。 鸡精投鼠忌器,不敢攻击,悻悻地垂下手,章歌奇笑嘻嘻地朝她勾勾手指:“来呀!你不是要动手吗?” “好了,别闹了。”我赶紧打圆场,问山羊胡,“这位……乐舞清平大神在发病之前有什么征兆吗?” 山羊胡摇摇头,答道:“主人和我们很少交流,对我们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鸡精回想着说:“我记得在发病之前,穿山甲送了一台电视机过来,正好在演一些主人的事迹,那部电视剧还挺长,叫啥来着?” 我随口道:“是三国吗?” 鸡精一瞪眼,愤然道:“呸,什么三国,我们主人生前可是一统锦绣山河的明良之主!” “呃……”我一时无语,这就是粉丝滤镜么?眼下还是不要发生争执为好,就不和她争执了。 我说:“行吧,你说的都对,继续说他发病前的征兆吧!” “那电视剧主人看得很不满意,说‘朕岂是风月登徒’?!然后一巴掌把穿山甲打死了,你们看!” 鸡精一指,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架子上有一排头骨,各种动物的都有。 这事让我们有些惊愕,这位大仙真是杀伐果断呀! 鸡精又说:“主人向来喜怒无常,其实我们都挺害怕他的。”似乎是回忆起过去,鸡精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 山羊胡赶忙解释道:“咳,主人倒也不是不通情理,那穿山甲分明是阿谀谄媚,想讨好主人换得好处,主人向来反感这样的小人,才会出手制裁。” “好吧。”我微微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征兆?” 三只妖面面相觑,凑在一起小声说了会儿话,似乎是在交流他们主人的情况。 片刻后,小狐说:“主人当时正在谱一首曲子,已经谱了半年。为这曲子,他好像挺苦恼的。我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发火,把人偶打得七零八落,我就在外面吓得不敢进来。” “什么曲子?” “就是刚刚你听到的。” “那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对,主人石化的时候,就是曲子完工的第二天……按理说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消沉?唉……主人的心事我们揣摸不透。” “消沉?”我喃喃重复着,又抬头打量这雕塑,内部仙气微弱,就如同休眠一样,和化成树根形状的青牛大仙与之相比,仙气的流动简直不要太活泼。 我有一些猜测,但也不能完全肯定,因为老实说,神仙的病我真不会看! 药王留下的书虽然叫作“窃仙方”,但也不会记载神仙的病症,恐怕他老人家也想不到后人有一天会碰到这样神奇的病例。 但我话已经撂下,总不能就此罢手不看,于是我轻声念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伴随轻柔的呼的一声,我感觉背后有光照过来,三只妖见状,吓得大喊:“啊,大罗金仙!!!”然后纳头就拜。 “嘿嘿,小仙子,好久不见。”章歌奇赶紧用指头梳理下头发,跑过来打招呼,“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子安淡淡一笑,打量着周围,“也没有好久吧,不过几天而已,对我也就是一瞬间……呃,你们这是在哪儿?” 我备述前言,子安听得很吃惊,她绕到雕塑那边察看了一圈,最后笑道:“恩公,你到底是什么体质,为什么总能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无奈摊手,“不知道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眼下遇到一些麻烦,不得不请你出来。” “没事的,正好我也可以见识一下这位大仙的风采……对了,他们怎么一直跪着。” 我们扭头一看,那三只妖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好似寒风中的鹌鹑。 我说:“那啥,神仙叫你们起来呢!” 他们像得了赦免的诏令,慌忙爬起来,山羊胡老者不禁激动地搓着手,低眉顺眼地对我说:“还望恕小人之前怠慢之罪,大人果真是不同凡响,这大罗金仙招之即来,厉害厉害!” 我笑道:“你是不是对‘大罗金仙’有什么误解?” 山羊胡崇敬又憧憬地看看飘浮在半空中的子安,瞅了一眼又赶紧低头,深深施了一礼,“这位仙家,您不是大罗金仙吗?” 子安温和地说:“我只是一界清虚洞仙,不值一哂,诸位不必这么拘礼。” “岂敢岂敢,您太过谦了。” 子安无奈,露出一副好笑的神情,我心想这仨是不是有点“仙迷”啊,看见一个仙家就称作“大罗金仙”,似乎完全没搞懂仙阶,反正只要是神仙就崇敬得不行。 或许也是“不在其位,不知其味”,他们既是妖怪,便也是修仙之人,知道成仙之路何其漫漫,所以才会对神仙产生出如此强烈的崇拜之情。 正文 第649章 歌舞晏晏 山羊胡老者讲完话,又退回去,低头作谦卑状,还专门和我们拉开一段距离,另外两只妖也毕恭毕敬地垂首站在一旁,不敢乱动。 我悄悄对子安说:“这个病我诊断不了,就一坨石头,望闻问切都用不上,你帮我出出招吧。” 子安把手放在雕塑上面,小声说:“其实很简单,这大概算是神仙的‘感冒’吧,叫作‘懒病’。” “啊?”我一愣,“这病名咋听着有点可笑呢?” 章歌奇也说:“懒病不就是拖延症么?” 子安一脸不解地反问:“什么是拖延症?” 章歌奇解释道:“就是工作拖到最后一刻才完成,懒惰入骨,也叫懒癌,这发病率可是相当的高,没想到神仙也会得。” 我补充了一句,“这是网络上调侃人懒惰的话,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病。” “哦,原来如此。” 子安脸上疑惑的神情释然了,“人间的新词挺多的,神仙拥有几乎无限的生命,岁月更是以十年、百年为单位计算的,彼此之间经常几百年才见上一次,所以我们一般不发明新词儿,否则容易无法沟通。” 我说:“难怪你们说话都文绉绉的,遣词造句都十分古雅,原来是这个原因。” “人间的新词更新迭代得极快,可能是人类生命苦短,总喜欢发明新词来调剂生活,有时候我几乎看不懂网络上的一些话。”子安微微笑道。 章歌奇一旁献殷勤:“看不懂不怕啊,我可以给小仙子当翻译!” “好的,谢谢。”子安客气了下,继续说,“我们继续聊这个‘懒病’,懒病是一种心病,神仙生命几乎没有尽头,又没有实质的身体,所能享用的无非是饮食的香气、声乐、书籍。像这样存在百年、千年,渐渐就会产生一种消沉乏味的情绪,在心中越积越厚,一部分仙就会化作雕塑。” “啥?还有这种事儿?头一回听说。”我惊诧道。 “对神仙而言,石化就相当于是一种长时间的休眠。有时候,机缘巧合下,石化后的雕塑会被人类发现,被当作神像供起来。因为这雕塑就是神仙变的,如果人类祈求得比较诚恳,神仙也会听见,适当地给予援助。所以有些地方的庙就特别灵验。” 我看看这位神仙的蛋型雕塑,心想这造型未免太前卫了,应该不会有哪个寺庙敢供吧,摆在什么现代艺术展上倒是挺合适。 章歌奇说:“小仙子一席话真是叫我醍醐灌顶,我一直还纳闷,神仙这么多,怎么显灵的却很少,合着都石化了呀!那这个东西直接把它敲开不就行了吗?” 子安说:“可以,但是没必要。懒病是心病,解开心结自然就治愈了,解不开的话,敲碎石头也没有意义。” 我耸了下肩:“看来曹丞相的心病是无聊喽!” 章歌奇哈哈大笑,“我太理解了,每天只能看书唱歌,跟坐牢一样。曹丞相活着的时候放荡不羁,一定是需要慰藉!” “曹丞相?”子安反问了一句,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嗯,是不是应该叫他魏武帝更合适?对了,子安,我记得你挺喜欢他的,你还说他‘振威烈而清中夏,挟天子以令诸侯,信超然之雄杰’。” 子安脸略略一红,“只是我年轻时候不成熟的一句评价罢了。我想越是无力改变现状之人,越是会喜欢铁血强腕的豪杰,人皆有慕强之心,不知林先生……?” “咳!”章歌奇突然装作大声咳嗽,然后朝子安挤眉弄眼,小声说,“他现在是牛大夫,我是马先生。” 子安会意,笑了笑,又接着问:“不知牛大夫喜欢三国中的哪一位?” 我说:“我最近在看《三国志》,肯定是喜欢正史中的刘备了。” 子安点头,“播仁义于四海,可惜却未能最终统一,这正是天道不仁的体现。” 这时,章歌奇掏出手机,还真的从逗音上找小姐姐跳舞的视频,放在雕塑前开始播放。 我忙阻拦他:“等等,对古人来说太刺激了吧?你这会不会太三俗了?” “嗐,人家都变成石头了,不来点刺激的,怎么醒得过来?”章歌奇还把手机调成最大音量摆在雕塑基座上,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一声:“曹丞相,大乔小乔开直播了!” “那个……” 这时,小狐实在忍不住插嘴,大声道:“我们家主人从来不沉迷女色!你们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 鸡精也说:“是的,用音乐来唤醒的方式,我们也不是没试过!” 我寻思了下,目前这个状态,能对雕像使用的除了声音就只有香了…… 我身上还有一些含沉光香成分的振灵香,于是翻出来,找山羊胡借了火点着,放在一个小铜香炉里面。 香烟袅袅,整个室内都蔓延着一股清雅深远的香味,子安不由露出陶醉的表情,像飞天一样在半空中回旋,看来是很喜欢这味道。 “好香呀!”鸡精也很喜欢这气味,似乎有些迷醉,没有刚才那般凶悍了。她去把角落里的箜篌抱起来,信手抚弦,发出阵阵清音,然后用她美妙的歌喉唱起来:“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这时小狐居然摇身一变,换上一身西域风情的舞女装,披金挂银、轻纱薄翼、妖娆灵动,她翩翩起舞,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山羊胡老者也不甘示弱,拿起手鼓跟着节奏拍打起来。 香烟缭绕、舞乐升平,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十分欢快,章歌奇看着小狐曼妙的舞姿,点头赞道:“嘿,正儿八经的闻鸡起舞……不愧是当过女主播的,这小腰可真灵活!” 我看着翩翩起舞的小狐,脑海中一瞬间闪现出她被苏醒的主人一巴掌拍死的画面,我皱了下眉,心中略有不忍,可是这家伙又不愿意认错,对她还能有啥招呢? 章歌奇受到气氛的鼓舞,也下场互动了起来,伸长双手波浪状抖动,上身忽前忽后,口中发出“嘿嘿”的喊声;然后还抱着双手蹲下,两腿来回地踢;最后来了一个高难度的倒立悬转。 我心想这跳的啥呀,整个一缝合怪,不过他看上去真的很欢快,大伙也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一时间完全消弭了人与妖的隔阂。 过了一会儿,子安飘飘地来到我身边,心情愉悦地说:“这三只小妖真可爱,看来是长期受到舞乐的熏陶,他们的主人定是一位性情之人。” 我歪了歪脑袋:“虽然感觉画风和曹丞相有点不搭,可是他既然在这儿悄悄保卫人类,倒也是值得肯定的……对了,子安,他们说的‘入侵者’到底是什么。” 我正说着话,突然,喀嚓一声裂响,音乐陡然停住,大伙惊诧地一同扭头看向中间的蛋型雕塑,只见雕塑像蛋壳一样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正文 第650章 音乐治疗 那道裂缝从雕塑的腰部一直蔓延到头部,并从中散溢出缕缕仙气。 子安开心地拍着手,“太好了,牛先生,看来这位大神很喜欢你带来的香,还有大伙的音乐。” 我松口气,管用就行。这香里的沉光香可是来自药王他老人家送的材料,鬼神自然是无不喜欢的。 我把熏香挪了个位置,离雕塑更近一些,只见香气飘到雕塑的缝隙处就被吸了进去。 三只妖见状,欢喜地在地上跪拜起来,大呼道:“主人,你可算醒啦!我们好想你呀!” 虽然喊得挺响,可是我感觉没多少真情实感,似乎他们对主人的主要情感还是敬畏。 过了一会儿,这雕塑却没有继续裂开,鸡精站起来,不耐烦地说:“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的药效不够强,再加大剂量!” 我无语了,解释道:“这又不是药,哪来剂量之说?你们看,雕塑的耳朵露了出来,我觉得他就好像是被惊动了,露出一只耳朵来听听你们唱歌,仅此而已。” “是吗?”鸡精将信将疑地远远观察着雕塑,毕恭毕敬地道:“主人,你快醒过来吧,没有你在我们不行呀!” 正所谓“你永远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懒病”是心病,我们祝由科在过去其实挺擅长治疗心病的,我记得治懒病的法子是用挖耳勺采百花蜜,得是患者自己去采,采满一杯喝下去就好了。 其实重点不在花蜜上面,主要是这个过程故意用不方便的工具,让患者劳动量巨大。等病人把花蜜采齐了,医生再趁热打铁、语重心长地教育一番,说劳动就像蜜蜂采蜜,日积月累方有成就,病人本就劳动得浑身发热,又被一顿教育,自然就不懒惰、不消沉,唤起生活的热情了。 我觉得这方子倒是可以在今天推广,随着生活便利,懒人可是越来越多了,听说有些人天天在家吃外卖,连垃圾都不愿意丢一下,导致屋内垃圾堆积如山,臭气熏天。 可是我也不能用这种办法治疗这位大神,因为他不是来主动求诊的。再说我叫他拿个挖耳勺出去采百花蜜,他乐意挪窝么?怕是理都不带理一下的。 而且我才活了多少年,去教育开导他这个活了两千年的?那不就跟蚂蚁教大象打洞一样可笑吗? 我有些为难地看向子安,子安提议说:“牛先生,此病针石汤药皆无效,依我看还是继续用音乐来试吧。” 我考虑了下:“人都消沉成石头了,那就来点激昂的?” 鸡精一听,立马把箜篌抓起来,开始拨弄,虽然是欢快了些,但受限于乐器和曲目,也欢快不了多少。 章歌奇不屑地朝她摆了下手,“嗐,你这个没用,我这个才有用。瞧我的!” 他掏出手机,找了首《男儿当自强》开始播放,播到一半,鸡精就嫌弃地说:“下里巴人,这种扯着嗓子喊的歌,一点也不高雅,根本入不得主人的‘法耳’!” 山羊胡老者也说:“我们家主人生前是皇帝,听的是宫廷雅乐,这种俗曲他是不会喜欢的吧!” 我心想,他们仨怎么都说曹操是皇帝,妖怪历史学的不好吗?还是他们心目中主人是魏武帝而不是曹丞相。 我看雕塑也没反应,便叫章歌奇先关了音乐。 我说:“我觉得吧,既然一直听比较雅的东西,来点俗的反而能提神醒脑,就像大鱼大肉吃多了,吃野菜也觉得很清新爽口。马兄弟,我们琢磨一下,这位大神会喜欢啥类型的歌曲。” 章歌奇想了一会儿,然后猥琐地笑起来,“结合他的兴趣还有生平,我认为会喜欢某种山歌小调……” “那就姑且一试?” 章歌奇便找了一首山歌,男女对唱的,唱的什么“既然我敢来你家,你老公我不怕他;还不等他先动手,我就干他几嘴巴”,章歌奇捂嘴直笑,我听得很尴尬,子安更是尴尬得都变成半透明状了,边上三只妖也惊讶得目瞪口呆。 等歌放完了,我苦笑道:“你这歌选得……也太接地气了吧?” 章歌奇一本正经地说:“文化嘛,要用一颗平常心去欣赏。这首歌的内容,其实跟两个骑士为了爱情而决斗是没有本质上的不同的,你多听几遍就很上头了,要不我再放几遍?” “别、别!”我赶忙阻止,“不说别的,这歌就一段曲子翻来覆去地唱,属实有点单调,要不换个别的吧!” “我想想还有啥低……不,刺激的。” 然后章歌奇又找了一个不停重复一小段歌词的外语歌,节奏倒是挺欢快,可是唱的也听不懂呀,放完之后,雕塑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我瞅瞅他:“你这品味咋和小胖差不多?” “嗐,我用的就是他的账号,这些都是他收藏的,你看,歌单里还有什么《黄梅戏》、《耍猴儿》、《消愁》,要不要都上来一遍?” 我摇头,“别乱来,先想想人家爱听什么吧。” 山羊胡老者说:“小兄弟,你这个设备也太差了,听歌如同吃糠咽菜一般,实在难受得紧!不如你把曲谱找给我们,我们现场演奏,我们长期侍奉主人,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 章歌奇不服气地说:“嘿,羊力大仙,你还别瞧不起手机,过去只有帝王将相和富贵人家吃饭的时候能听个真人演唱、看个真人跳舞,如今有手机、电脑,每个平民都可以欣赏到顶级的歌曲。还有那个鸡精,别老是说啥下里巴人、下里巴人的!哼,我们劳苦大众现在也能随意地欣赏音乐,随意地发表评价了,自然是以大众的品位来决定音乐,鬼才听你那些鬼都不听的阳春白雪!” “你!”躺枪的鸡精一瞪眼,又准备上来吵架。 我急忙打圆场,“行了行了,听个歌咋还吵起来了?再说,我们不是在鉴赏音乐,是在治病!!我知道手机音质是比较差……这样吧,马兄弟你再找歌试试效果,如果有大仙乐意听的,各位再现场演奏,这样不是效率高吗?” 子安飘下来说:“对了,我前两天偶然听说乐天的《琵琶行》被谱成了歌,不知这位仙家是否有诗作也被谱成了歌曲。” 我眼前一亮,“对呀!” 人要是听见自己的诗被谱成歌,肯定会精神一振的,我叫章歌奇赶紧找,当然是找那首《短歌行》了。 老版三国演义电视剧中倒是有这样一段,曹操在船上横槊赋诗,唱的便是《短歌行》,我们只找到了视频原片段,然后开始播放…… 正文 第651章 褒贬功过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浑厚的男高音演唱着这首传曲佳作,鸡精抱起一个琵琶和着,山羊胡也打着小鼓,小狐则拿出一支笛子吹起来,好家伙,一屋子妖怪都是多才多艺! 子安也在半空中像跳舞一样飘来飘去,似陶醉其中。 我对这首《短歌行》也是非常之赞赏,曹操虽然一生干了不少挫事,杀人如麻,可是有三个优点是不容否定的:一是杰出的诗才,一家三人都是杰出诗人,这是整个历史上都罕见的;二是用兵如神,这是他的对手也夸奖过的;三是逆境敢赌的精神—— 今人看官渡之战总觉得袁绍怎么怎么不行,曹操怎么怎么行。实际上当时曹操是大劣势,人少粮少、兵疲马乏,被打得已经在崩溃边缘了,手下官员个个通敌,后方城池全线叛变,只有荀彧还在送粮和写信安慰。 这时候跑来一个许攸,带来一条谁都质疑的重要情报,但是曹操却敢赌这一下,结果赌赢了。这种高压之下做出生死决定的能力,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我觉得这是比把左轮枪顶在头上玩轮盘赌还要疯狂和大胆的事情! 该夸夸,不该夸的地方还夸就叫尬吹。 曹操攻下邺城之后又烧又杀,抢人家媳妇,坑杀七万降卒,之后找茬杀了许攸(正史中并不是许褚基情杀人),这就属实不地道了。 苏洵说:“项籍有取天下之才,而无取天下之虑;曹操有取天之虑,而无取天下之量;刘备有取天下之量,而无取天下之才”,我认为是很中肯的评价。 曹操统治下的属地疯狂叛变,以致于不得不搞错役制——就是一人当兵全家为质。后来被司马家“静悄悄”地夺权,全国都没大动静,如同换顶帽子般轻松,可见是不得民心至极。 刘备的仁政无疑是最得民心的,是千古明君的范本,奈何开局大劣势,终于有了诸葛亮的时候,北方局势已定,只能往西南发展,但是容错率太低,一场败仗就断送了前途。 如今有些公知、学者为了洗白美化曹操,变着法地黑刘备、黑诸葛亮,简直都魔怔了,这玩艺就叫作“流量密码”。越是发表与众不同的观点越是有人关注,哪怕遭人唾骂也是热度,所以我觉得千万别在营销号、讲座上学历史,真的没一句真话。 一曲《短歌行》唱罢,大家都很兴奋,不过雕塑还是没反应。 “呃……”章歌奇皱着眉,“不灵呀,是不是音量不够大?” 我说:“应该不是,人家可能就是没兴趣!” 章歌奇又机灵一动,“嘿,你看这首,“他给我看小胖的播放列表,“这儿有一首挺火的《操戈天下》,这不就是拍他马屁的歌吗?来来,这个一定管用!” 说着章歌奇打开这首歌来播放,还是挺欢快的,节奏非常抖腿,听得那三只妖也忍不住打起拍子。可由于歌词唱太快了,我也听不懂,只能拿过手机扫了一眼歌词,一看,呃,居然全是尬吹! 而且这什么“汉中破马超,征战官渡平凉州”填得实在不对劲,因为曹操压根没在汉中打败过马超;还有这句“拍案发兵报父仇,凡负我之人斩尽杀绝不可踌”,这两句都不挨着啊,人家原话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再说当时杀他父亲的凶手跑去投奔袁术了,然后曹操把徐州给屠了,杀了近十万普通百姓,这叫“报父仇”? 当听到一句“不受帝冠,为世人谋太平人间”,我都直接笑了,曹操一辈子都在慢慢篡汉,等于把这项工程完成了90%,然后到曹丕直接过个户就当上皇帝了。 封魏王这件事就是巨大的篡逆,因为整个汉朝都没有异姓封王,不然荀彧为什么要死呢,人家用性命在捍卫什么? 听完这首歌,我都不由尴尬起来:“这全是尬吹,人家听了能高兴么?该不会以为是故意说反话,嘲讽他吧?” “什么?哪里尬吹了?听着不挺喜庆的?”章歌奇说。 我解释给他听,子安也凑过来,摇着头说:“歌词确实是过于溢美,虽然我也欣赏魏武的雄才,但这完全把他吹成了一代明君。” 章歌奇听明白了,说:“嗐,真是有点不太讲究……哎,这旁边还推送了一首《操戈宛城》,好像立场完全相反,是骂他的,要不要来一遍?” 我看看毫无反应的雕塑,又看看三只妖,歌词太快,他们完全没听懂刚才的歌,表情很平静。 我犹豫着:“这不是啥好主意吧,把人家惹毛了可咋办?” “卧槽,曹丞相会在乎被骂么?人家不是说‘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么,我给你翻译翻译,意思就是‘老子可以坑别人,别人休想坑我’,就是说我小人当定了!瞅瞅人家这样的胸襟,会在乎有人骂他么?我觉得他要是真听见后世一堆人尬吹自己多么多么英明,可能会气得一叉子攮死这帮粉丝,就好像你长得黑,旁边人非说你白一样。况且话又说回来,闻过则喜也是他自己说的呀,没准人家超喜欢挨骂呢!你看张松当面骂他,他也没杀人呀!” 章歌奇说的有理有据,但是有个重大问题。 我苦笑道:“问题你说的全是演义出来的剧情,什么‘闻过则喜’正史中也没记载,曹丞相的原话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好不好?” “没关系,罗贯中是古代人,三国也在古代,所以罗贯中肯定知道古代的事情,三国演义完全可以当真的。”章歌奇振振有词。 “哈哈,你这逻辑,好像有点道理……”我无奈地笑道,“好吧,让我瞅瞅这个歌词。” 我拿过手机来看,子安也凑了过来。 这首歌是《操戈天下》的二创,作者叫辣牛奶,可以在B站看到,这位作者重新填词,把曹操在宛城的挫事给改编了一下,但并非完全恶搞,倒还挺有艺术感。 尤其是最后一段,算是整个歌曲的升华,简直就是饿死大熊猫——把山上的笋都夺完了,填的是“少年任侠抽刃劫新妇展机谋,雷厉风行闻磨刀喋血斩吕叟,不拘一格创摸金校尉拜发丘,求贤若渴掳徐庶孤母许都囚……” 看完之后,我忍不住被逗笑了,“这也太过激了,全是损话,这要是播出来,正主直接就气炸了好吧?” 正文 第652章 一大乌龙 章歌奇一听,坏笑着说:“那正好,要的不就是这种效果吗?放歌又没用,倒不如刺激他一下吧。药王有一次不是骂一个人,把人家给治好了吗?” 我说:“你这些民间故事都听混了,那明明是华佗干的事情,有一回他诊出一位太守胸口堵着淤血,针石无效,于是他就把人家臭骂一顿,气得太守吐血三升,气一下子就顺了。但这只是民间传说,方便不懂医术的百姓理解的,哪有真这么操作的?” 章歌奇又征求子安的意见,“小仙子,你觉得呢?” 没想到子安表现得很淡定,微微笑道:“放吧,我也想听听看。” 章歌奇一脸得意,“牛大夫,你看,二比一。” 我说:“出事了可咋办?” “放心,出事有我呢!”章歌奇拍拍胸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于是他开始播这首辱骂曹丞相的歌曲,欢快的节奏回荡在屋内,歌手就开始唱“民闻军声泣呦呦,不降者皆屠,哀城莫敢挡貔貅;娉婷窈窕将军逑,纳降入宛城,顾盼问妓思冶游”,我心想这个填词的也是个人才,“冶游”也能拿来押韵,知道“冶游”什么意思吗? 由于唱得太快,那三只妖完全听不清歌词,还摇头晃脑地跟着美呢,小狐还跟着又吹起了笛子。 我频频看向那尊雕塑,额头上不禁渗出冷汗来——当然这首歌是用调侃的方式数落曹操的挫事,可是我觉得吧,宛城之战本身就是人家人生一大污点,拿来写歌,还播给本人听…… 这……这合适吗,套一句网络上的词,这种行为不就是“雷区蹦迪”吗? 宛城之战,曹操失去了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都直接影响到了继承人问题,还要再加上他的大将典韦,我认为典韦的勇猛是不输给吕布的。后来曹操的老婆丁夫人也因为曹操害死曹昂,气跑了,此事曹操至死都非常遗憾。 为啥张绣投了降又背叛,其实是有原因的,曹操军队中有一项政策——“围而后降者不赦”,意思是如果围城之后才投降,城里不分老少全部杀死。 张绣将寡兵少,自然很害怕,迫于淫威,没被围城时就投降了,可能是退一步越想越气吧! 然后曹操又浪得一批,跑来纳降之后,又把张绣的嫂子给睡了,然后还看中了张绣身边的“典韦”,一个叫胡车儿的猛将,又请吃饭又塞钱,想挖人家墙角。 其实收买胡车儿才是张绣复叛的重要原因,史书中没有写曹操在想什么,也不知是他喜欢收集猛将,还是想买通胡车儿杀掉张绣。反正当时张绣是非常慌,看着贴身保镖天天往对面的帐篷跑,回来之后眼神也变得非常暧昧。 于是承受了巨大心理压力的张绣一寻思,干脆就反他喵的,身边又有谋士贾诩,经常出一些绝户的主意。这次复叛从战术来说,的确非常干净利落,曹营被打得得猝不及防,曹操差点被杀,十岁的曹丕乱军中骑马跑路,估计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了。 事后曹操总结经验教训,“公谓诸将曰:‘吾降张绣等,失不便取其质,以至於此。吾知所以败。诸卿观之,自今已后不复败矣。” 他觉得张绣不听话是因为没有把张绣的家人拿来当人质,并决定从今往后贯彻这一条方针。 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用宛城这事儿刺激人家,是不是太激进了…… 欢快的歌曲还在演唱,我一直提心吊胆,下意识地拉着章歌奇往远处退了几步,生怕万一雕塑气得爆炸,石头片溅到我们。 唱完最后一句,那蛋型雕塑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我虽然长松了口气,但心也为之一沉,这……这都不行么,曹丞相已经心死到这种程度了? 章歌奇更来劲了,“看来是骂的还不够恨!来,再换一首,非把他坟头骂冒烟了不可!” “你等等。”我忙劝阻他,“悠着点,别乱来……我们还是再总结下失败的原因吧。” “嘿,原因就是骂得不够狠呗!快醒醒!曹丞相、曹破鞋、闻过则喜、‘大汉忠臣’、割须小能手、华容道笑星!”章歌奇居然朝着雕塑喊起一连串侮辱性绰号,不过都是来自演义剧情。 这时,我瞅了瞅那三只妖怪,有点纳闷,不对呀,他们咋无动于衷的?主子被骂都这么淡定的吗?连那只暴躁的鸡精都好像很麻木。 我又看看子安,她飘浮在半空中,露出一副好笑的神情。 我一愣,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我环顾四周,屋里摆着这么多的书、乐器,这真是曹丞相会喜欢的东西么,好像没有任何记载他喜欢搞音乐。 章歌奇还在冷嘲热讽,“……天天想插足人家刘关张的感情、摸金教父、医闹鼻祖……” 我用力一拽他,“别骂了!不对劲!” “啊?”章歌奇想了想,“我是不是得唱出来?” “不是这个意思……”我扭头问那三只妖,“我问下,你们的主人不是曹操吗?” “曹操?”山羊胡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明显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个割据一方的小军阀岂配与我们统御万邦的主人相提并论?” 鸡精也嘲笑道:“哈哈哈,你真会闹笑话,我说刚刚你们怎么一直讨论曹操长曹操短的。哼,曹操有我们主人美吗,有我们主人多才多艺么?告诉你们,这屋里所有的乐器,我们主人信手拈来就会演奏。” 靠,xx的,我心中骂街,整了一个大乌龙! 可为什么雕塑上面要刻“阿瞒阿瞒,何负流年”,难道这个“阿瞒”不是指曹操? 我又问:“请问你们主人尊姓大名?” 鸡精昂首说道:“三界乐舞清平大神!” “不不,我是说生前的名字。” “哼,主人生前的名讳怎是你这种凡夫俗子随便能提的?” “我连病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在这治了半天,这不是耽误事吗?” “果然是个无能的大夫,哼!” “嘿,臭鸡精!”章歌奇不爽地跳起来,“狐假虎威的东西,你拽什么拽呀!他就算是秦皇汉武,在我们现代人面前,也都是过气的封建帝王罢了,谁会敬畏他们?” “你放P!”鸡精仿佛受到莫大侮辱,气得那身五彩斑斓的毛毛衣服都在抖动,“我们主人是古来今来,皇帝中的明星!明星中的皇帝!是无人可比的艺术天才!哪怕沧海桑田过去一万年,他的名字也永垂不朽!” 我暗忖道,看来这位是个艺术家,艺术家经常是孤僻的,容易钻进内心的牛角尖,所以才会变成石头吧! 古来今来有才华的皇帝——李隆基、李煜、赵佶、朱由校…… 但是被封神的只有一位! 想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我心中豁然开朗,对章歌奇说:“马兄弟,来朗诵一遍《长恨歌》试试。” 正文 第653章 英名一世 “《长恨歌》?”章歌奇面露难色,“呃,第一句啥来着……” “汉皇重色思倾国。” “别别别!”山羊胡老者一听,慌忙劝阻,“这首诗立意上有失偏颇,不宜对主人朗诵。” “怎么偏颇了?”我说,不过他已经承认了“主人”,说明我猜中了,这个“三界乐舞清平大神”正是唐玄宗李隆基! 古人成仙的虽然不少,可唯独皇帝这职业成仙率极低,归根结底是后来继位的皇帝不希望百姓膜拜前代明君,这样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但是你们可以去崇拜忠臣良将,把忠臣封为神也有利于树立榜样。 李隆基是罕见的皇帝成仙,而且有广泛群众基础,原因就是他实在太有才了,主要是艺术上面的造诣。 四种成仙的方式,李隆基算是祖师爷成仙,以前,戏班要祭“老郎神”,农历六月二十四为老郎寿辰,这天也要举办隆重的庆典。而这“老郎神”便是李隆基,因为相传戏曲是他创造的。 山羊胡老者一脸畏惧地指指我身后架子上的骷髅头,又朝我恳求似地拱拱手。 我瞬间懂了,之前这位仙家拍死穿山甲时说“朕岂是风月登徒”,看来他是很不喜欢世人对自己产生“风流天子”的成见。 子安从半空飘下来:“牛先生,阿瞒正是玄宗皇帝的小名。”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太迟钝了,一上来就先入为主地认错了人。你之前好像还提醒了我,说乐天的《琵琶行》什么的?” “对。”子安微笑,“我怕直接点破,让你没面子。” “嗐,这有啥没面子的?认错人还在这白忙活半天才叫作没面子。”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烫。 我又看向这尊艺术感浓厚的雕塑,确实,这位仙家是李隆基的话,一切事情就都合理了。 李隆基好像确实是非常帅,史书上说他“仪范伟丽”,一般史书上特意提一笔这人帅的,那就是帅得特别出众。 英俊、有才华、有头脑,一手缔造了封建时代最繁荣、最顶峰的“开元盛世”,收复边疆、整顿吏治、改革兵制、扶助农桑,坐拥超级大唐,万邦来朝,然而他的缺点是——活太久了! 晚年他开始变得昏庸,罢免张九龄任用李林甫,听信谗言把自己的三个儿子杀了,把儿媳妇杨玉环弄来当贵妃,然后杨国忠大权在握、作威作福。 之后更惨的就是发生了安史之乱,整个国家差点灭亡,逃亡中发生了士兵哗变,士兵杀死了杨国忠,又迁怒到杨贵妃头上,李隆基只能含泪下令缢死杨贵妃。 之后他到处逃亡,朝不保夕,太子李亨自己继位当了皇帝,等叛乱平复之后,成了太上皇的李隆基回到皇宫,落寞地生活了两、三年,于78岁郁郁而终。 他一生做出了许多伟大的功绩,可是被世人记住的却是最后十年发生的各种昏头昏脑的事,只能说是可悲可叹,假如他60岁的某天吃噎着了,或者睡觉着凉就此一命呜呼,真的就是一位完美的皇帝了。 我不禁想到如今的一些老艺术家晚节不保,就为了捞点钱,一世美名最后全成了骂名。这还不如一开始当小人,最后干件好事呢,人家至少会说“浪子回头”,岂不妙哉? 章歌奇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早说嘛,原来是李隆基大哥,这可都是为了叫醒你啊,不是我们真的这么想……听好了,咳咳,你这个老色狼、昏君……” “啊!住嘴!”山羊胡老者吓得脸色发青,身法敏捷地扑过来,双手捂住章歌奇的嘴,“你不想活,我们还想活呢,主人真的很恐怖!” 鸡精吓傻了,频频对着雕塑磕头,声音颤抖地说:“主人勿怪!全是那个男人说的,和我们无关,和我们无关!” 这场面我看着想笑,这时有人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服。 我回头看看,居然是小狐,她用眼神和嘴型示意我到边上聊两句。 我犹豫了一下,小狐双手合十作乞求状,我想了想,跟着她来到一扇门边上。 小狐低声说:“大人,如果主人被叫醒了,你还是打算告我的状对吧?” 我瞅她一眼:“且不管我怎么打算,你自己打算认错吗?” 小狐咬着嘴唇,眉毛一耷拉,两眼突然泛起泪光,“大人,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修行了好多年,终于从山林里面走出来,然后被主人收留……主人说我长的像他以前一个妃子,便教我乐器和文学,我也越来越像人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 我一闪念地想,小狐不会是长得像杨贵妃吧? 她本人没有滤镜的脸,不像网上那么瘆人,但我瞧不出来这是倾国倾城的容颜,肯定不是像杨贵妃。 我叹息道:“对,你确实好不容易有今天,结果你去骗人、害人,哪怕骗完之后不再联系就算了,你还给人家寄危险的巫术媒介,让‘掠剩使’骚扰得人家夜夜不宁,你这样的妖,怎么叫人去原谅?” 小狐委屈地说:“那……那只是一时好玩,我就觉得这些色迷迷的男人很讨厌,上当也是活该,想惩罚他们而已!” 我摇头,“是你挑拨别人的欲望,用法术害人,罪不容诛!” 我心想你继续哭吧,骗子的眼泪我是不会信的。 见我转身要走,小狐一把拉住我,转了下眼珠,忽然热情地凑过来说:“大人,我没有钱赔你,但是我可以用身体来赔,你喜欢我的,对吧?” “啊?”我露出像看傻子似的表情,“你说啥呢?” “呵呵,刚才我跳舞的时候,你看了我一下,目光又迅速移开,证明你喜欢我!” 我无奈地一翻白眼,把手抽回,简直是无语到家了。 要说她的受骗对象,我同学小伟有钟情妄想的话,她这就是自恋妄想,我对她半点兴趣也没有。 我摇头:“得了吧,我和被你骗的那些人不一样,你这招对我无效。” “大人!大人!”小狐索性跪下来,泪眼婆娑地恳求道,“不要告我的状,求求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小狐,如果一个人先利用了别人的信任,那自己的信任度也会被消耗殆尽,这就叫作报应。所以我现在不相信你的眼泪,和你说的话!” 这时,章歌奇那边更热闹了,居然打了起来,他和山羊胡、鸡精扭打成一团烟雾,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章歌奇还抻着脖子嗷嗷地大喊:“喂,李隆基、大色鬼、死昏君,你他喵快醒过来,管好你养的狗啊!” 喀嚓!! 他话音未落,蛋型雕塑倏地出现大面积的碎裂,声如裂帛,一瞬间屋里的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正文 第654章 大仙出关 此刻,章歌奇正骑在山羊胡老者身上,一手掐他的脖子一手薅他的头发;同时鸡精从后面紧抱住章歌奇,还狠狠地咬他肩膀,三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定格了,片刻后,山羊胡慌忙用力推开章歌奇,大喊着:“别打了!让开让开,主人醒了!” 二妖松开章歌奇,吱溜一下蹿到崩溃的雕塑前,十分熟练地跪下,小狐也赶紧跑了过去,瑟瑟发抖地跪倒。 雕塑宛如蛋壳一样不断裂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从缝隙中迸出万道光芒,几乎把整个书斋都照亮了,画面异常魔幻,令人惊讶得几乎不敢喘气。 随着光芒渐渐褪去,一个身形匀称的男人踩着雕塑的残骸走了下来——他穿着一条紧绷绷的皮裤,上面都是破洞和钉子,上身露出轮廓完美的腹肌和胸肌,披着一条披风,两肩的位置是两颗长了独角的骷髅头,另外从披风上延伸下来一角,垂下来遮在他左胸处,这披风的一角看着像是一张人脸皮。 他的脸就如同完美无暇的明星的脸,皮肤光滑得没有半点瑕疵,不过却化了厚重的烟熏妆,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头发也弄得像刺猬一样。 这造型任谁看了都会呆若木鸡,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这唐玄宗是受了啥刺激了,咋一副摇滚歌手的装扮! 当他走到我们面前,我才发现他居然有两米高,那居高临下俯瞰我们的感觉,让人莫名恐惧,且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小仙参见陛下。”子安行了个万福礼。 我觉得我们是现代人,没必要行古礼,就抱拳施礼道:“晚辈见过大仙!” 章歌奇也抱拳激动地说道:“大仙,你好你好!”他的声音有点抖,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因为刚才口无遮拦,感觉到了后怕。 大仙站着不说话,打量着我们。 我偷眼仔细瞧了一下,他这造型离近看更是让人震撼,整得跟摇滚歌手似的,而且还是特前卫的那种。 前阵子,我偶然间看到一个摇滚歌手开了一场“摇滚无用”的演唱会,布景和造型都阴间至极,主唱打扮得跟成了精的鸡毛掸子一样,在舞台上到处划拉。 我估摸着,假如这位华丽时髦的老郎神去了现场,气氛绝对燃爆,那些歌手肯定都会被比下去,要怀疑自己不够摇滚了。 大仙突然一挥手,隔山打牛一般,山羊胡老者飞了出去,精准地撞在一根柱子上。 山羊胡压根不敢吭声,痛也拼命忍着,一落在地上就拼命磕头道歉。 然后大仙用手指着鸡精,眼神中略过一丝威胁,鸡精吓得脸色发白,磕头如捣蒜。 仙家似乎是发火了,一言不发地就收拾手下,这一幕看得我们也是格外紧张,我后背都沁出冷汗来了。 随后,大仙又一伸手,我以为又有谁要倒霉,只见一只球关节人偶飞了过来,被他擒在手中。 他轻呼一口仙气到人偶身上,人偶便像打了鸡血一样抽搐扭动起来,落在地上后,便马不停蹄地跑进旁边的门里。 大仙再呼出一大口白色的仙气,掠过地上那些闲置的人偶,它们便如同被激活一样运动起来,关节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一起冲进那扇门。 不多时,伴随一阵汹涌的脚步声,大批人偶从那扇门中又跑了出来,虽然人偶很多,但这回却很有秩序。它们手上托着茶、酒、点心等物,一些人偶就地趴下变成桌子和椅子,然后其它人偶把食物摆在桌上,像训练有素的仆人一样后退待命。 大仙朝我们伸出一只手,客气地说:“请坐,有客上门,却没好好招待,是主人的失职!” 我和章歌奇面面相觑,我恭敬地说:“您太客气了,简直令我们受宠若惊。” 连章歌奇也没再敢造次,主要是眼前这个看着很危险的仙家让人有些发怵。 “呵呵,几位不必客气,请坐吧!” 山羊胡老者赶紧一溜烟跑来,十分殷勤地替我们拉开椅子。 我心想,刚刚打飞他就是因为没有好好招待客人吗?好严厉的家教呀! 我们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就坐了下来,子安也跟着落坐。 大仙在我们对面坐下,他打了一个响指,头上的大吊灯便亮起来,把书斋照得透亮,然后鸡精很有眼色地把箜篌抱起来,轻轻地抚弦助兴,小狐也吹起了笛子。 面对一位昔日的皇帝,我心中难免十分忐忑而紧张。自古皇帝有一大堆,籍籍无名、碌碌无为者居多,李隆基绝对算得上一大堆皇帝中最耀眼的前几名,“皇帝中的明星,明星中的皇帝”,这样的评价确实一点也不为过。 幸好有子安在场,她打破沉默道:“陛下盛名,遥播千古,今得一见真龙天颜,真是小仙三生之幸。” 章歌奇忙跟着抱拳,激动地说:“俺也一样,俺也一样。” 这俩把风头都抢了,我只好说:“晚辈也非常荣幸。” 大仙笑道:“请各位来宾自报家门。” 子安说:“小仙王子安,生前荒唐可笑,死后可笑荒唐,蹉跎千年,如今只是一届清虚洞仙。” 大仙闻言,漆黑的眸子中闪出一道光芒,“啊!原来是写下滕王阁序的大才子!祖父辜负了你的才华,可惜你未生活在我的时代。” 坑了子安的那位皇帝,就是李隆基的爷爷。 李隆基统治时期涌现出一大批伟大的诗人,因为李隆基自己就是一位诗人,既推广儒家文化,又给诗人一些优惠政策,在科举中加入诗歌的内容。 所以像杜甫、李白也能考取功名,李白还在宫中受宠过一阵子(后来被李林甫挤兑走了)。 子安微微笑道:“倘若我和诗仙、诗圣同时代争锋,以我这区区小才,恐怕难以匹敌,死得早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留下了好名声。” “唉,是啊,死得早也是一件好事……”大仙停下举杯的手,望着上方喃喃道。 “陛下恕罪,我只是无心之语。”子安捂了下嘴。 “哈哈,没关系。”大仙微笑着又把视线转向我,“请教这位大医……” 我摆摆手:“您过奖了,晚辈林泽闽,只是一介普通的巫医。” 他也不认识我们,自然没啥可感慨的,就说了句“幸会”,然后章歌奇也只好自报家门,说自己是“章姓捕蛟人”,大仙只是微微点头。 我问:“陛下,请问是我们把你叫醒的吗?” 大仙笑笑,“你们搞出的动静我都听见了,本来不打算醒的,但是既然客人登门,没有不现身招待一下的道理。” 章歌奇说:“那不就是我们把你吵醒的吗?” “总之,感谢各位的努力。”大仙有些感慨地说,“我生为九五,一世光耀,晚景凄凉,本是一缕游魂渐渐消散,没想到却意外成了仙。于是蜗居于此,日日看书谱曲。久而久之,慢慢对一切失去兴趣,什么都变得索然无味,沉睡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舒适的逃避。” 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章歌奇提议道:“你这是宅太久了,要不跟我们出去溜达溜达,旅旅游?” 大仙却摇头,“我个性不喜欢出门,只喜欢呆在家中。” 章歌奇点头,“嗐,倒也是,你生前唯一一次出远门,结果还闹了个不愉快,媳妇也丢了、皇位也丢了。” 章歌奇此言一出,我听得心惊肉跳,吓坏了,这得多没情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作死么! 正文 第655章 万岁诅咒 我给他使眼色,在桌下踢了一脚章歌奇,这货也意识到了言辞失当,连忙找补一句:“我开玩笑的,您不要往心里去!” “哈哈哈哈!”大仙忽然仰头大笑,我此时看清了他垂下的那角披风上确实就是张人脸! 那张人脸居然也有神情的变化,刚刚被章歌奇冒犯时,这张人脸露出不快,现在像是又释然了。 另外,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这张人脸的五官非常标致,眼形柔媚,嘴角微翘,不喜自笑,似乎来自一位大美人。 我心内大惊,这他喵不会是杨贵妃的人脸吧! 大仙并未生气,反而对章歌奇笑道:“小兄弟调侃得很对,我看来命中和远游不搭。倒是李太白一生跑遍名山大川,饮酒吟诗,乐此不疲,令我十分羡慕,也爱听他聊起这些。” 我赶紧拍个马屁补救一下,“那也是因为李太白生在您一手缔造的太平盛世,有盛世才有文化的繁荣。” “唉,可惜,谁也没想到,居然祸起旦夕,让整个天下陷入水火。如今这个时代,令人时常想起贞观或开元的时代,不过灾难的到来从来不会让人准备,和平永远只是短暂的,未来一定会有战争。” 我一愣:“您的意思是,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大仙眨了下眼,他的人脸也眨了下眼,他颇有些落寞地说道:“我说的是天道轮回、历史规律,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是避不开的。” 章歌奇拍拍胸口说:“这您放心,要是哪天发生战争,老子就上前线,保家卫国。” 安史之乱的规模算不上太大,只不过当时人们太平久了,毫无准备,一下子被打懵了。 试想从唐太宗到唐玄宗,长达一百二十年的太平盛世,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每天睁眼闭眼、生活劳动、娱乐交际,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仿佛战争只发生在遥远的地方、只发生在戏文中,永远不可能到来。 如今也是千年难逢的太平盛世,能生活在其间真是何其幸运,不过和平并非人类历史的主题,战争才是,和平短暂而珍贵,战争就像悬在人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落下来。 这时章歌奇又开始扯些有的没的:“听说安禄山他……” “咳咳!”我装作大声咳嗽,急忙打断,顺便岔开话题,“冒昧地问一下,您披的这是什么?” “这个?” 大仙一运神通,身后的披风便飞扬起来。 我们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这披风居然是一张张人脸拼缀起来的,人脸有男有女,而且像活着似的,还在眨眼,十分恐怖。 我心想,这已经不能叫作“摇滚”了,这种衣服肯定不能在公共场合穿的,最多只能出现在限制级的恐怖片中。 “我这件披风上的人面……”大仙淡淡地说,“他们皆是为我而死的那些人。韦皇后、安乐公主、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九龄、李瑛、李瑶、李琚……”说着,他轻抚那张人脸皮,“还有玉环……身为天子,注定一生会背负许多条性命,这些冤魂萦绕不散,我就穿在身上,任由它们折磨我来赎罪,直到他们自愿解脱为止!” “呃!”我看着他,被震惊到了。 李隆基的奶奶就是名震天下的武则天,武则天退位之后,宫中有许多女性想当第二任女皇帝。事实证明,在权力面前男女是平等的,都会受其蛊惑、为之疯狂。 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便是这样的女性,而李隆基的父亲李显是个极其软弱的人,因为他亲眼见过自己几个哥哥被武则天杀掉,他的妻子、李隆基的生母窦妃都被武则天赐死。李显便终日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一心只想明哲保身。为了保身,他这辈子让过三次皇位,很著名的“三让天下”,他自己到晚年还吹嘘得挺带劲呢! 在这种环境下,韦皇后几乎就要上位当第二任武则天了,谁知年轻的李隆基极为果断强硬,和太平公主一起发动政变,辣手摧花把韦皇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全杀了。然后上位第一件事就是赐死太平公主,一手掐灭了出现第二个武则天的可能。 九龄就是张九龄,被罢官后第二年病逝。 后面他提到的李瑛、李瑶、李琚是他听信谗言,杀死的三个皇子。 我暗忖:这些阴魂千年不散,一直跟着仇家,岂不是变成极凶的厉鬼了? 但是它们一直吸收仙气,似乎又有成仙的可能…… 于是我悄悄揉开望气眼一瞧…… 我又是一阵诧异——嗯?披风上面居然啥气息也没有,既无仙气也无阴气,就是一件普通的披风,而且这材质应该也不是人皮,只是看上去像而已,如果是尸体上剥下来的,阴气肯定极重。 原来如此……我此时恍然,这家伙是在给自己编设定,根本没有这种事情,纯粹只是自我安慰,这家伙实在是太“中二”了! 不过唯独杨玉环的那张“人脸”覆盖在心脏的位置,看得出来有多特殊,那估计是他的一生遗憾吧。 子安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些唏嘘地说:“陛下看来是对贵妃娘娘思念倍至。” 一旁的山羊胡老者拼命摆手示意子安不要说这个话题,不过大伙都装作没看见。 大仙用手指轻抚的人脸,眼神仿佛在眺望遥远的地方。 他的眼神放空,说道:“往日情爱已随云烟散去,我已登仙道,胸纳天地,怎么会怀念一个人呢?只不过是玉环因我而死,我略表愧疚之情罢了。” 好个言不由衷的家伙,虽然他嘴上这样说,在座的大伙却都瞧出来了他的心意。 我个人觉得,经历过女性夺权的李隆基,或许一直对女性存有强烈的不信任,直到遇到杨玉环,二人相互欣赏、爱慕,他头一回可以对一个女性完全地托付真心,在此基础上才有了纯粹的爱情。 遗憾也是一种美吧,杨玉环早早死去,像昙花一现,没有变成大权独揽的皇后、皇太后,反而是种完美。 扯了半天,关键的问题——他的病情,我还没问。 我小心地问道:“陛下,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们今天做完客离开后,你还打算继续沉睡吗?” “嗯……”大仙微微沉吟,“可我醒着也没什么事情可干。” “不是还有‘入侵者’要对付吗?” “那些东西不足为惧,交给我养的这些妖就行了,反正数量也不多。我对人世早已厌倦,清醒、沉睡都是乏味,当万岁真的成了万岁,实在是一种绝望的诅咒!” 正文 第656章 良言难劝 听大仙说出这般绝望的话,我心想他的“懒病”压根就没好,肯定我们今天走了他还会继续沉睡下去。 但我要怎么去劝一个活了千年的“人”想开点呢? 正在思索间,子安开口道:“陛下,我和你一样都是意外成仙,舍弃肉身方知人生才是桎梏,这无限的时间可以修炼、可以阅读、可以游历、可以研究各项技艺,值得去探索追求的事情很多,精神世界的追求是无穷尽的。我近来听说一位仙家在科学上颇有造诣,甚至还发表了一些关于宇宙弦理论的文章。” “哦?”无聊玩着手指的大仙微微抬起头,“敢问是哪位仙家?” 子安答道:“就是写《长恨歌》的那位白乐天,当然,他现在是蓬莱长仙主。” 章歌奇忍不住插嘴:“你们唐朝成仙率超高呀!” 我点头:“唐朝的成仙率确实非常高,可能是因为人杰倍出吧!” 白居易成仙这事还挺传奇的——当时有人出海的时候误闯蓬莱仙岛,有位仙人领着他在岛上到处游玩,此人无意中看见一处锁着的院落,询问是谁的屋子,仙人说是白乐天的家,只是白乐天现在在人间游历还没回来。 这人大惊,他没想到大诗人白居易原来是神仙下凡! 他回大唐之后,到处宣传,传到了白居易耳中,但是白居易表示:我是学佛的,将来要去极乐世界,才不去什么蓬莱岛。白居易就此事写了《客有说》、《答客说》两首诗,都收录在《全唐诗》中,网上可以查到。 然后,白居易仙逝之后,却成了道教的一位神灵。 大仙哈哈一笑,对子安说:“那小子呀,他确实是个兴趣广泛、老有少心之人。但你说的那些东西我已经没有兴趣去研究了。” 子安继续劝他:“非也。科学也好、音乐也好,这些东西皆有门槛,浅尝辄止无甚益处,唯有深入研究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无穷乐趣,看见其他人未见的更加深邃的世界。” 大仙颓丧地摇头,“听人说知识是诅咒,学的越多就越迷惑,我的世界观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成形,并不需要再去学习什么新的东西。再说我们这些虚无的鬼神,就算学再多,也无法经世致用,又有何益?” 看来他是很坚决的不想学习新东西的态度,一副消沉、怠惰的样子,他这病情不轻! 子安的劝说无效,我想了想:“您也可以尝试一下新的音乐形式。” “新的音乐形式?”大仙懒洋洋地抬眼,“比如你们之前播放的那些?” “对。”我对这些不太懂,只能笼统地说道,“网上这些二创音乐,我觉得挺有意思,尤其这些年古风又开始流行,不过做的好的不多。我觉得以您的才华和经验,必然是降维打击,也许随便写一首就能爆火,在网络上收获无数赞美和褒扬。您的性格是比较喜欢宅的,万幸的是如今这个世界,一个人宅在家也可以过得很好,也可以遥知天下事,和成千上万人互动,只要有事情可做,生活就不再枯燥乏味了。” 大仙淡淡一笑,“流行的东西稍纵即逝,没有必要在上面投入精力,我已经创造过无数经典的艺术,至今仍有人演奏《霓裳羽衣曲》,我何必再去取悦一群陌生人?” “流行和经典我认为是一体的。”我说,“成为经典的东西,必然是一个时代的大流行,您有无限的时间和精力,这是凡人所不及的巨大优势。要知道许多搞艺术的人十几岁就开始追梦,慢慢磨炼技术,到二十岁有了自己的风格,如果到三十岁仍没有大成就,往往只能被迫放弃,回老家种田或者继承豆腐店,这时候还在坚持梦想的人万里无一;再过十年,他们中的一大批也会因现实压力而选择放弃,梦想简直是人类的奢侈品,漫长一生只有最宝贵的十年青春可以拿来追梦,人们却毕生都在歌颂这十年青春和梦想,足见其弥足珍贵。可是您却拥有无数个十年,不用考虑生计和现实,可以任性地创作任何形式的艺术,您可以搞摇滚、搞古风,可以写小说、写诗歌,甚至可以让这些妖去拍电影,要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喜欢的小说,那就自己写一本;没有悦耳的音乐,就自己谱一曲,人生……不,仙生岂不是充满乐趣吗?” 一口气讲这么多,其实也是因为前阵子小胖给我看过一个三十好几的音乐人的采访视频,那个音乐人过得十分寒酸,还在坚持梦想,令人唏嘘,不禁让人感慨梦想之不易。 听着我的劝说,大仙不停用手指敲打桌子,不知道在思考还是在回忆,突然,他的手指停下,头也不回地说:“小狐,你吹错了一个调。” “呃,抱歉,主人。”小狐战战兢兢地放下笛子致歉。 这个混蛋……我心说,我说了那些多话,被他一句打岔的话给避开了。 我看出来了,这家伙是重度的逃避现实! 他在逃避什么呢,是一千三百年前杨玉环的悲剧吗?是自己皇帝人生的失落失意? 都一千三百年了,难道那些事情还耿耿于怀地放不下? 或者就是他活了太久,已经对所有一切精神产物都丧失了乐趣,所以眼中始终带着一层淡淡的疲惫感。 大仙打着哈哈说:“谢谢两位的关心,我已经习惯了这个状态了,孤身一人的我该为谁而改变呢?无论沉睡还是清醒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这个样子反正也不算太糟糕!” 我心中想吐槽,你是摩羯座吧,咋这么消沉!? 不过,后来我一查,这家伙原来是处女座,和摩羯确实有点属性上的相近,不过星座之说未可尽信。 大仙倚在椅子上,瞥了一眼小狐,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对了,林大夫,我这个奴仆是否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 此言一出,屋内乐声骤停,三只妖露出无比紧张的神情,尤其是小狐,脸上惊恐万状。 我看看小狐,又看看架子上那一排白森森的动物头骨,如果我说小狐在诈骗,以这位大仙的性格,应该会一巴掌就把小狐拍死的吧? 小狐浑身抖如筛糠,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嘴唇蠕动,似在无声地说些恳求的话。 一时间我犹豫了下…… 正文 第657章 处置小狐 但我思考了片刻——不管怎么样,做错事情就该罚,这是天经地义的。 我点头:“对,她在网上坑人骗钱。” 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后,鸡精艰难地开口说:“主人,不要听信他一面之……” “住嘴!”大仙把杯中剩茶一泼,哗啦一声,茶水量竟变得极多,把鸡精浇成了落汤鸡,她脸上挂着茶叶,立刻闭嘴了,不敢再吱声。 放下茶杯后,大仙说:“请林大夫细说此事。” 于是我把前因后果说明了一遍,没有隐瞒。中途大仙也沉吟了一句,“居然敢毁关二爷的像,胆子不小!”看来对仙家来说,此事是重罪。 讲完之后,大仙瞥了一眼边上的小狐,表情微带愠怒。 小狐吓得浑身哆嗦,嘴唇发白,整张脸都湿了,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冷汗。 “小狐,这是该死的罪!”大仙说。 “扑通”,小狐像是骨头被抽走似的,半瘫半跪在地上,“主人饶命,主人饶命!我下次不敢了,念在我伺候您二十年的份上,留我一条性命吧,别的任何惩罚我都认!” 鸡精和山羊胡也赶紧跪下,鸡精自是不敢再言,山羊胡磕头如捣蒜,连声恳求:“请主人大发慈悲、高抬贵手,念在小狐初犯,宽容几分。” 我心想,大仙平时一定是非常威严,赏罚分明,才令手下妖怪如此畏惧。 李隆基这个人,既让人感觉冷血薄情,又让人感觉单纯得像个大男孩,所以历来对他的评价是两极分化的,有人说他对杨玉环也不是真爱,纯粹是馋她丰满的身子,所以在马嵬坡还是牺牲了杨玉环自保。 史书不会写主人公想什么,今人就非常喜欢脑补这个部分,我觉得人是复杂的和变化的,一瞬间会有许多思绪,我相信圣人亦会闪过肮脏念头,恶人亦会有片刻不忍,但历史论迹不论心,做了什么才最重要。 大仙的目光转向我们,说:“各位贵客,你们认为要如何处置这贱婢呢?” 他像皇帝征询大臣意见一样,这分明是把锅甩过来了呀…… 章歌奇直言道:“老子最讨厌骗子了,比杀人放火还可恶!这样吧,把这狐狸制成腊肉,给上当的人挨个分一点!” 我瞥了章歌奇一眼,这叫什么话,狐狸腊肉能好吃么?那味道得多奇葩? 子安说:“诈骗之事,以法律而论也非死罪,我看不如就将功补过吧!” 这时,大伙的目光看向我,看来我的话会一锤定音。 我心想小狐被一巴掌拍死,被骗的人也得不到补偿;可我要是让她把钱还回去,恐怕她也没有能力偿还,总不能让她打工三百年慢慢还吧,受害者能等得起么?再说,又由谁来监督执行? 思来想去,我想到一个办法:“我也极为讨厌骗子,尤其是那些对妇女老人下手的,骗钱骗人骗器官,把人性之恶发挥到极致,让这世上人人自危,如今谁都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不如这样吧,小狐,我希望你将功赎罪,去捣毁十个电信诈骗团伙,把他们扔给警察,限你两年之内办到,如果办不到……”我看向大仙,“那就有劳大仙对她使用极刑吧!” 小狐闻言大喜,长松口气,陡然来了精神,拼命磕头,“谢谢,谢谢大人!我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大仙依旧是不苟言笑:“小狐,把你的名字交出来。” 小狐不敢迟疑,在手掌写字,然后凭空变出一个木牌,上写“狐若夕”三字。 大仙手一张,那木牌便飞入他掌中,再用法术一变,木牌化作一个小稻草人,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上面贴了一道极为恶毒的丧魂符咒,中间有“狐若夕”三个篆字。 大仙把草人交给我,道:“此奴的性命我就交给林大夫了,如果时限之内她未做到,直接杀之不必留情。小狐,从今天起你不必再管城防的事情,去完成你的任务!” 我收下这东西,心想他果然是个甩手掌柜,这就全权交给我了? 我看了看草人身上的符咒,信手扯了一下草人脖子上的那根红绳,小狐顿时发出窒息般的哼哼,倒在地上紧紧捂着喉咙。 我赶紧松手,原来这是个强力的“替身咒符”,施加在草人上的一切伤害都会转移到本体身上,等于我实实在在地掌握着她的性命。 我把草人妥善收好,对小狐说:“你只要好好完成将功赎罪的任务,我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小狐爬起来,又再次磕头,问:“大人,您说的电信诈骗在哪儿呢?” “不知道。” “呃,不知道?”她瞪大了眼睛。 “对!我又不是骗子,我怎么知道呢?不过,他们的电话号码应该比较容易就能拿到,也许你随便逛几个可疑的网站,就能一天收到十通这样的诈骗电话。你要想方设法,运用你的能力去追踪他们,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不过自己可别被他们害了。在这个过程中,你也会体会到受骗者的无奈,和诈骗者的可恶!” “是,小狐遵命!” 这件事办妥之后,大仙下了逐客令:“林大夫来此的目的已经完成,我差不多也该继续沉睡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罢,他端起茶杯,准备最后敬我们一杯。 子安不放心地说:“陛下,你当真不考虑我们的建议吗?” 大仙摇摇头,“我的心已经老了,如同熄灭的灰烬,还是继续沉睡更适合我,各位也请多多保重。最后送各位一句话,人未必一定要善终,有时候遗憾胜过后悔!” “才不是!”章歌奇越听越不顺耳,把茶杯一墩,茶水一溅三尺高。 他指指自己,“老子的人生格言,是宁愿后悔也不遗憾,你还皇帝呢,居然这么消沉厌世,我可真服了。” 我看章歌奇又开始口无遮拦,忙说:“章兄弟,说话要有分寸。” “嘿,我都忍半天了!这家伙简直油盐不进,实在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整个一蜗牛嘛,就缩在自己的硬壳里面,生前的创伤一直过不去,把自己整得跟刺猬一样,别看外面都是刺,实则内心脆弱敏感,我觉得你成仙成了个寂寞!瞅你这副德性,好像全世界欠你钱似的,街上卖油条的大妈都比你对生活有热情,你不就死了一个媳妇么,我都不知道我媳妇在哪呢,搞得自怨自艾、楚楚可怜的,你应该去网抑云当段子手。” 我吓坏了,这些公然冒犯的话,像枪弹一样从章歌奇口中迸出来。 李隆基的神情越来越冷酷,最后手中的杯子被他攥碎,周围突然狂风大作,并出现无数刀片般的霜雪! 眼看情况不妙,我大喊:“章兄弟,快住嘴!!” 正文 第658章 激将神仙 呼啸的狂风暴雪让整间房间都黯淡了下来,有一瞬间冷得仿佛血液都要冻结了。 那三只妖吓得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然后李隆基随意地一挥手,一股狂风吹向章歌奇,章歌奇反应很快,忙用双手护着脸,整个人被吹得撞向后面的书架。 我看出来章歌奇想用激将法,可这实在不明智,对方是李隆基又不是李世民。 李隆基这个人,骨子里向来带着一股骄矜,岂能容得下批判。 “大仙,我们错了!怪我们口无遮拦!”我连忙说道,“请高抬贵手。” 子安也喊道:“大仙,切不可伤害凡人!” 然而,接下来章歌奇的话,简直叫我和子安想死的心都有。 他用更加高亢的声音叫道:“老子就直说了吧,你早落伍了!现在流行的这些音乐你根本玩不转,你就是个被时代淘汰的老废物!” 我感觉从头到脚都冻住了似的,心中腾起一丝绝望,完了!我们一定会被杀的! 狂风呼啸中传来大仙低沉的咆哮:“你!说!什!么!” 章歌奇还是毫不畏惧,他把手拢在嘴边,大喊:“你!不!行!” 子安一旁高声劝道:“大仙,他只是在激将,千万不要和凡人一般见识!” “小仙子,你闭嘴!”章歌奇喊道。 片刻后,狂风渐渐小了下去,但是大仙仍然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胸脯不停地起伏。 他盯着章歌奇,“你是说,我驾驭不了如今那些不入流的流行音乐?” 激将这一招,就是明知对方在激,自己也会上钩,因为这触及到一个人的自尊。 贵为神仙、皇帝的自尊,更是碰不得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我拼命给章歌奇递眼色,示意他别说了,可他哪里听我的,依旧脖子一梗,振振有词地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还好意思说是掌管艺术的神呢,超越你的凡人比比皆是,你能搞出《以父之名》、《平凡之路》、《夜曲》这样好听又有意思的歌曲吗?哈哈,我看你根本就不行!” 我提醒说:“章兄弟,人家是掌管梨园的神,不是掌管艺术的,你不要搞混淆。” 章歌奇把手一摊:“哼,那又怎样?你听过《新贵妃醉酒》么,人家拿你媳妇写歌都唱火了,谁还听你的什么霓裳羽衣曲啊,过时啦!一个一千多年没有新作品的艺术家,我们管这种人叫什么,叫死人!” 我扶额摇头,章歌奇这是铆足了劲要当一回诤臣,净挑最刺耳的话来说。 李隆基此时的脸孔狰狞,没有了仙家的威严高冷的神情,看样子已经火冒三丈了。 他顿了顿,最后说:“人类,你根本不了解我的艺术才华,区区流行音乐,不过是国宴大厨做小吃罢了,倘若我做出你所谓的流行音乐,你打算怎样?” “哈哈,那老子带头买爆!天天给你打榜!” “嘁,就这?我要你亲口承认,我是最杰出的音乐家,要对所有人说!” 章歌奇不假思索地重重点头,“好,没问题,只要你拿出爆火的作品!要老子全身写上你的歌名,裸奔去宣传都没问题!知道什么叫爆火吗,在网上只有十几个人点赞可不算!” “哼,我当然明白!”李隆基咬牙道,“我会再度让世界折服于我的才华。” “不是我说……” 我看章歌奇又要说不动听的,忙打断他:“章兄弟,闭嘴吧!大仙,他说这些只是要刺激你,并无恶意,请您原谅!” 李隆基似乎是使劲压下一口气,勉强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我接受……行了,我感觉自己又恢复了活力。虽说很不入耳,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们!” 啊? 我顿时惊呆了,李隆基这变脸跟川剧似的,太快了吧…… 章歌奇的“猛药”这么管用的吗? 想来也是,他生前死后几曾被人这样辱骂过,自尊心就像一座厚厚的雪山,章歌奇的一声呐喊直接让它雪崩了。 但就如同一计猛药打通经脉一样,李隆基那消沉的神情为之一变,此时满面红光——当然也可能是被气的,他看上去已经摆脱了“懒病”的困扰。 我既庆幸又有种虚脱感,心想章歌奇怕不是受到华佗的故事启发,用骂人来治病,瞎猫撞上死耗子,效果居然意外的好。 我准备客气一下的,没想到章歌奇毫不谦让地说:“林大夫,你看需要啥药材,问问大仙有没有。” 李隆基看向我,摇了下头,“不好意思,我这里并没有药材可以送给你们,目前三界局势有点……一言难尽,但是我有古乐谱、古乐器、舞衣……还有,你想要这些仆从也行。” 说着,他指指跪在地上、一直不敢抬头的那三只妖怪。 我心想我要这些干嘛…… 看来他确实没有啥好东西,别看李隆基架子大,其实仙籍颇低,什么“三界乐舞清平大神”完全是这个中二皇帝的自封。 李隆基属于是祖师爷成仙,这个层次低于药王,高于子安。 我推辞说:“陛下,我也不懂音乐,这些送我等于是明珠暗投,就不必了吧!” “哼!”李隆基冷笑一声,“你是觉是朕这里寒酸到,酬谢不了你吗?” 我连忙摆手:“不不,绝无此意。” “行了,送客,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说罢,他一伸手,一把玉笛飞入他手中,然后他转身自顾自地吹奏起来,完全沉溺在其中,好像已经不在乎我们几个了。 君王出身,果然是有点我行我素。 时间不早,李显和烈火卫在外面等急了吧,我起身道声告辞。 这时,小狐溜着墙边跑过来,喃喃诵咒,便见一目五先生从黑暗中走出来,又变成一扇门,她恭敬地对我说:“林先生请。” 章歌奇探头到门内看看,“没问题,是回去的路,走吧!” 我们从这扇门出去,小狐也跟出来了,然后门在身后关闭了,看来山羊胡和鸡精是留下来伺候主人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回到灯塔,我闻到一股爆米花的味道。 那只叫小白的蝙蝠精蹲在阳台上,看见我们就嗖地飞走了,在空中大喊:“他们出来啦!他们出来啦!” 只听一阵脚步声,李显跑上楼来,“嘿,你们可算回来了,等死我们了!” 我说:“不好意思,没想到耽误这么久……对了,咋一股子爆米花的味道?” 李显笑着说:“闲着没事干,发现这儿有不少破烂,其中有一架爆米花机,烈火就烤了起来,整了点爆米花、爆板栗来吃。” 章歌奇一听,摸了下肚子:“我好像饿了,让我尝尝。” 子安就此与我们别过,我向她道了谢,说次次都找她,实在不好意思。 子安微微笑道:“林先生说哪里话,当初的恩情,我还未曾报答万一呢!” 送走子安,我们来到楼下——灯塔的第二层,只见烈火卫支了个摊子正在爆米花,一群小妖围在边上好奇地环顾。 烈火卫用手掌反复摩挲爆米花机的外壁,就把它烧得通红,压力表噌噌地上涨,看着十分吓人。 “你们回来啦?”烈火卫抬头看看我们,“来得正好,板栗爆好了,拿袋子过来吧。” 一只小妖殷勤地送上麻袋,烈火卫把烧红的爆米花机装进麻袋,然后一扳,砰地一声,像开炮似的,整个屋子立时被烟气和香味充斥…… 正文 第659章 保留节目 见板栗爆好了,小妖们都开心地跑过来分着吃,我们也过去拿了一些填填肚子。 这爆板栗属实思路清奇,不过味道还不错,又香又甜。 一边吃我一边把里面发生的事情给李显和烈火卫讲了一遍,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显惊讶地说:“神仙是这么好见的么?我活了三十多年咋也没见过?” 我笑道:“术业有专攻,我对鬼神之事比较敏感,就比较容易顺藤摸瓜地找到神仙。” “说的也是……”李显点头,“就好像我们通过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出来一个地方有没有蛟出没一样。” 我心想还好李显没进去,如果他进去了,一自我介绍,叫李显。 李隆基一听,我爹也叫李显,气氛肯定会很尴尬。 烈火卫对章歌奇笑道:“居然用激将法治人家的‘懒病’,小老弟,你这到底算有勇无谋,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下次要作死别带上林大夫!” 章歌奇一听就不乐意了,“老哥,我这是经过缜密思考才得出这样的方案,别看广告看疗效!你们就说效果好不好吧?” 大伙一阵无语,我打破沉默,“其实章兄弟的激将法用得挺好,但有个问题,如果人家很快就搞出了爆火的流行乐,那他这股子热情不就又熄灭了?” “哈哈!”章歌奇大笑起来,“都说了我是经过缜密的思考的,今天我话就放在这里,没个一百年,他搞不出来流行音乐的。” “嗯,这未免太夸张了吧?好歹人家也是颇有才华的皇帝。” “嘿,绝不夸张,他首先要学新的乐器吧?电脑得会用吧?光学这些就够他折腾的了。再说,他没有生活积淀呀,真当流行音乐闭着眼睛就写出来了?好些出名的歌手没火之前,那叫一个蹉跎,没经历坎坷人生怎么写出引人共鸣的歌来,艺术来源于生活不是一个起码的道理嘛。虽说他的生涯也够波澜壮阔了,不过咱们现代的普通人谁能和他有共鸣?他肯定还得去体验一阵子普通人的生活。” 我点头称赞,“想不到章兄弟粗中有细,佩服佩服。” “嘿,男人嘛,该粗的时候粗,该细的时候细。”他自鸣得意起来,“而且我说句实在话,当初《霓裳羽衣曲》能火完全是皇帝光环的加持!如果他不是皇帝,整出来的东西,谁看呀?!” “才不是!”突然,我们身后的小狐激烈地反对道,“主人的艺术造诣是千古无双的,史书上说主人‘洞晓音律,由之天纵,凡是丝管必造其妙’,而且主人创造了教坊和梨园,加上主人编排的古曲都对后世影响深远,才不像乾隆、尼禄之辈,附庸风雅而无所成就,徒留笑柄耳。就算褪去皇帝光环,主人也是古往今来杰出的艺术家之一。” 章歌奇反驳道:“你说的这些,和我说的不是一码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 “我不是说你家主人艺术造诣不高,我是说,他的作品想被现代人接受还是挺难的,这玩艺又得迎合又得有个性,反正我觉得超难,真不知道周某伦、方某山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太他喵厉害了。你主人现在没有了皇帝光环,他肯定会受挫的。” 小狐一时语塞,喃喃道:“但主人是不世出的天才,一定能写出华丽的乐曲……” 李显瞅瞅小狐,问我:“这位小狐姑娘以后就跟着你吗?” 我也纳闷,小狐怎么一直跟在后面。 我说:“小狐,你不用跟着我们,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 “可是我也不知道哪里有电信诈骗啊……”她耸耸肩膀。 “你自己上网找找看吧,这事儿我可不帮你,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唉,那好吧……大人,你留个号码给我,方便联系。” 我一掏手机,发现没了,正诧异间,章歌奇一扬手:“在我这儿!” 我接过来,和小狐交换了一下微信号,然后她就告辞了。 我注意到章歌奇笑嘻嘻的,我问他:“你拿我手机干嘛?” 章歌奇拍着大腿,乐得不可开交,“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偷拍了一张小狐的照片发给你同学了。” “啊!?”我一惊,这家伙简直想一出是一出,太乱来了。 “你朋友一定想不到,我们这么麻溜就找到了骗子,还治得服服帖帖吧!” 我赶忙看聊天记录,这时,小伟很快就回复了,“这是谁?你在哪?” 小伟居然压根没瞧出来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小狐,因为没加美颜滤镜。 我便回复说:“是个饭店小妹。” “这妹子一般般。”小伟说,“你们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有点急事,回头聊。” 我收起手机,责备章歌奇几句,他却大大咧咧地说:“嘁,你这笨蛋同学,居然没看出来!原来他喜欢的不是小狐,是他喵的滤镜呀!我觉得可以发明一款滤镜眼镜,戴上一看,嘿,满世界都是美女!哈哈,大伙觉得怎么样?” 李显摇摇头:“那不是自欺欺人么?” 章歌奇一撇嘴:“网上不也是滤镜吗?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自欺欺人罢了,我看很适合小伟这样的肤浅的男人。” 我吐槽一句,“好像你的审美和小伟差不多吧。” “审美像又不代表像他那样肤浅!”章歌奇不乐意了,“我是‘大深若浅’!” 他吃了几颗板栗,眼珠一转,不知又想到啥了,“哎,对了,小狐现在是不是约等于咱们的人了,是不是让她干嘛就干嘛?” 我一皱眉,“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让她自己去完成任务,最好别和咱们有太多牵扯。只要她老老实实在期限内兑现承诺,这账就一笔勾销,不要节外生枝。” “啧,好吧……” 吃完东西,我们便准备撤了,小妖们送我们离开,临行前小刺猬精拉着李显的裤腿问:“大哥,你以后还来么?” 我看着他们,心想这是处出感情了? 李显和蔼地说:“有机会会来的,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小刺猬精扭捏了一会儿,又说:“我有一句话想对大哥说。” “哦,什么呀?” “你觉得我像人么?” 大伙一愣。 我顿感头疼,传统保留节目又来了! 李显眨眨眼,诧异地问:“林大夫,这就是‘讨封’么?” 我提醒道:“是的,你悠着点回答。” 李显蹲下来,摸摸小刺猬精,十分慷慨地说:“我看你像神仙,像大罗金仙,像斗战胜佛!” “哈哈哈哈!”小刺猬精开心得不行,抱着李显在他脸上狠狠亲一口,然后撒着欢跑了。 其它小妖看着眼馋,个个蠢蠢欲动,看李显的眼神十分热烈。 烈火卫赶忙催促我们快走,不然没完没了了。 我寻思讨封这招其实也没用呀,本质上只是一种语言祝福,否则像刚才这样卡BUG岂不是妖怪个个成仙? 看来还得找特定的人去讨,比如说……我! 我们回去后都困得不行,又累又乏,直接睡下,一觉就到了隔日下午。 刚刚睡醒后,没想到小狐找上门,说有重要的事情…… 正文 第660章 大仙的酬谢 我们几个一觉睡到下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章歌奇光着膀子去开门,一看是小狐,小狐低着头说:“主人说要酬谢你们,请你们去个地方。” 章歌奇一愣:“这么突然?” 小狐客气地说:“你们先更衣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关上门,章歌奇嘀咕一声:“会不会有诈呀?” 我边穿衣服边说:“不至于,她命还捏在我手上呢,我觉得她没这种胆量。” 章歌奇第一个穿好衣服,随意地抹了把脸,催促我们快点。 大伙都洗漱完,李显和章歌奇的武器还是寄存在宾馆,出来之后,等在走廊的小狐道:“请随我来。” 今天小狐穿了一件宽大的红色卫衣,兜帽遮着脑袋,两手插兜。 下了楼之后,她在前面一声不吭地带路,我们跟着她渐渐来到古城方向,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来这儿活动的大爷大妈有不少。 我注意到不少人鼓着嘴巴在嚼东西,一笑起来满嘴红得像啃了生猪肝一样。 我有点惊讶:“这儿嚼槟榔的人还真不少。” 李显说:“确实,街上老是能看见人吐的一滩滩像血一样的东西,我以前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吐血了。” 我心想槟榔危害实在太大,百害而无一利,完全就是一种合法犊品,无良商家为了谋利把它包装成时尚健康的小零食,长期嚼食的人口腔纤维化、溃烂、牙龈松动以致于张不开嘴,最后发展成各类严重的口腔疾病,甚至是口腔癌;一旦病发,要把嘴割掉一大块,从股上揦一块肉补上。 李显回忆着说:“我想到了我大伯,他抽烟可上头了,真的是一根接一根不带停的。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抽,你见过嘴里嚼着饭鼻子冒烟的吗?有时他气都喘不上来还要抽烟,经常咳得眼泪、鼻涕直流,然后又是要抽根烟缓缓,抽得嘴唇、鼻子周围全是火疙瘩。我只要跟他说一句戒烟的话,他就能找出一百个借口证明抽烟无害,还说我们干捕蛟人这一行,能不能活到下次任务都不一定,何必害怕将来得不得癌症,只要眼前有这一口过瘾的东西就够了。对了,烈火,十年没见他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烈火卫淡然回答:“六年前死于癌症。” 章歌奇觉得有点可笑,“好么,捕蛟人死于癌症?得,也算是善终了,就是稍微有点丢人。” 突然,我注意到周围的大爷大妈不见了,连忙环顾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周围也听不见车声,我们好像又进了结界。 小狐站在古城门口,说:“各位勿慌,周围有普通人不便活动,所以就带你们进了‘百叠口袋阵’。” “你这是准备什么活动呀?”章歌奇扬着眉毛说,“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的?” 我瞪了章歌奇一眼,他假装无辜地一耸肩,“我是问,大仙要请我们看文艺演出,还是请我们吃饭,你以为呢?” 我知道他在狡辩,叮嘱道:“跟你说啊,代表人类立场的时候,你稍微正经点儿吧,别满嘴跑火车。” 章歌奇笑道:“虽然你这话听着有道理,可是我觉得吧,人类早就没啥正经形象了。” 我意思是叫他别老跟小妖讲荤段子,除了小狐这种有些阅历的,其他好多小妖还心智未成熟,带偏人家不太好……唉,这家伙。 小狐装作没听见我们的交谈,“几位请随我来。” 我们出了城门,街上异常空旷。 烈火卫还挺享受这安静的环境,他边走边舒展了下身体:“这地方让我想到了一部国外电影,整个城市就一个人一条狗,我还挺喜欢那种感觉,一个人自由地探索。” 李显则佩服地说:“这种空间法术真厉害,完全可以造一个平行空间躲在里面!” 我说:“我对空间法术不甚了解,不过,但凡法术都有代价或者约束条件,用来满足生活或者爱好是一种极大的铺张浪费,下次再使或许就不灵了。” 李显仍然一脸羡慕,“假如我们也学点有趣的法术就好了,捕蛟人的技能都太接地气,一点也不飘逸。” 烈火卫看看他:“少主,你是认真的吗?” “哈哈,一个行业总会羡慕另一个行业的某些便利之处,这是人之常情。不过我想各个行业都有各个行业的不易,正所谓看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章歌奇又发表高见,“也不尽然,也有特别轻松的职业。” 烈火卫问:“比如呢?” 章歌奇说:“艺术家、美食家什么的,我听说有个艺术家把一根香蕉贴在墙上,卖出了几百万!我他喵,给我几万块,我一天能贴一墙。” 烈火卫吐槽:“人家贴一根香蕉是艺术,你贴一墙……是妨碍市容!” 李显笑道:“我还听说,有一个艺术家把自己的粪便装在罐头里拍卖,卖出去又是上百万!所谓艺术确实挺费解的,可我觉得普通人是办不到的,这个门槛绝对很高,肯定不属于轻松的工作。” 我说:“章兄弟,别想太简单了,对大部分人而言,什么样的收入就意味着得去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猜,那帮看起来挣钱特轻松、爱搞噱头的艺术家,绝对不可能早上随便吃点豆浆油浆,晚上包子酸汤面,细水长流的过小日子;吃顿饭至少得是几万上下,生活档次只能高不能低,各种开销只会多不会少。而且下次别人把西红柿贴在墙上你也得去捧场,有人把芒果贴在墙上你也得去捧场,这个艺术家圈子你到死都得混下去,除了艺术家圈子,各种高档圈子你都得端着架子混,一点儿也不轻松。反正我觉得吧,最轻松的还是有一笔存款,小富即安,有份喜欢的工作,不用太张扬,普普通通地生活。” 章歌奇耸耸肩:“林大夫真是少年老成,总是能说出一堆人生道理来。” 烈火卫的话就动听多了,他点头道:“林大夫分析得非常透彻,好像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一样。” 我笑笑,“我就是喜欢瞎琢磨,经常也会想想别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烈火卫又称赞道:“习惯代入到别人的视角,这就是悲天悯人的胸怀,林大夫果然是个内心敏感且温柔的人。” 这一顿夸奖,让我很是不好意思,赶紧岔开了话题。 正文 第661章 点击就送 我们穿过马路,来到一片空地上,小狐停在一棵槐树下面等我们。 当我们走近,她掏出一把铲子,说:“我家主人为表感谢,送给林大人的东西就在这儿,挖出来就可以了。” 章歌奇看看后面的古城墙,警惕地说:“该不会是盗墓吧?” 我说:“不可能,你瞅瞅这什么地方。要是古代的时候在这儿埋人,来犯的敌军把你坟都踩平了,没准挖壕沟的时候就把尸骨抛出来了。” 小狐说:“一般尸体会埋在城墙下面,但那些都是惨死的士兵。城外面埋尸体,再撒一层木炭和石灰,如此一来便寸草不生,敌军没法利用草丛隐蔽。” 我心里一动:“谢谢你的科普,难道要挖的东西和你说的士兵有关?” “大人可听说过孙狼?” “孙狼,孙郎……是孙策吗?” 小狐笑笑,“当年关二爷攻打此城,策动南阳的孙狼、陆浑起义,授以将印。孙狼率民兵三千来攻城,但是曹仁守城太厉害,久攻不下,孙狼便准备挖地道,可是对面有侦测地道的手段。” 我点头,“这个我懂。” 侦测地道的手段不就是瓮听术吗?那是曹操的发明,在官渡就用过,我严重怀疑这是他从盗墓实践中保留下来的技术。 小狐继续说:“……曹仁掌握了地道的走向,命人凿断地道,将里面的人全部堵死。包括孙狼在内的五百士兵死在城墙下面,化作冤魂。不过香阳城底部有一层咒文铜砖镇压妖邪,普通冤魂无法对守军造成伤害,它们一直被束缚在此,唯有下大雨阴气极重的时候,会化作雨中的声声哀鸣。” 我想了想:“难道,我们要挖的是关二爷的将印?” “没错!此将印由关二爷亲手赐予,是一尊法力强大的万鬼印,可以号令这五百阴兵听候差遣。将印如果落入歹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主人一直没有处理它。主人觉得林大人值得托付,准备将万鬼印送给林大人,是超度五百阴兵还是驱使它们,听凭林大人的意愿。” 我心想,估计是李隆基太懒了,一直放着没管,现在我来了,干脆就把这印送出去了。 不过五百阴兵,这属实太夸张,对人使用估计能一股阴风把敌人吹飞;对鬼神使用,感觉都能圈踢大罗金仙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问:“这个关二爷留下的将印,我拿走,会不会有副作用?” 小狐很笃定地说:“大人尽管放心,我家主人不会骗大人的,只要不拿着为非作歹,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 “那使用它的代价是什么呢?” “关二爷法力无边,是由他老人家的法力来维系的,所以也没有什么代价,只要不滥用就行。” 我点头,心里很高兴,五百阴兵点击就送,这实在是太棒了! 章歌奇有自己的想法,问道:“那关二爷为什么不救它们走,倒让它们一直被困在这里?” “呃……”小狐一时无语,她被问得一脸懵,“可能关二爷太忙了吧!” “哼,这怕不是圈套!?”章歌奇突然声若炸雷地吼了一声。 李显揉着耳朵责备,“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小狐平静地回答:“就算不相信我,你们也该相信我家主人。鬼印就如同人类的交流电,在不会使用的人手中是很危险,但在林大人这样的内行手中,是可以发光发热的。” 章歌奇盯着小狐,末了微微点头,“我是诈一诈她。看来没事,可以放心用……来,铲子给我,我来挖吧!” 章歌奇接过铲子,正要下铲,我拦住他:“等一下,这里不是‘平行空间’吗?在这里也能挖到现实中的东西?” “非也。”小狐解释说,“主人事先已经用‘符桃代僵术’把这一小块土地置换了。” “嗯?什么意思?”章歌奇问。 小狐捡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这一块是现实中的空间,相对的,结界中的这部分被挪到了现实中。” “呃……”我试图理解,“你的意思是在现实中挖了一块空间放进来,相当于打了一个补丁?好神奇的空间法术呀,大仙果真厉害!” 我之前还说祖师爷类的神仙比不上忠孝神仙,但李隆基这些神乎其技的手段出人意料,没准儿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 这时,这块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塑料飞盘,边缘有不少狗的牙印子,然后附近传来一阵狗跑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一惊,“啊,外面的东西跑进来了!” 小狐说:“这确实有可能发生。不过放心吧,结界是有幻术屏障的,外面的人肉眼是看不出异常的。” 章歌奇一伸手就把塑料飞盘抢了,外面的那条狗“发现”飞盘消失,我们便听见狗汪汪地吠叫起来。 我苦笑,章歌奇也太手贱了,还戏弄小狗。 随后我们听到狗主人也走到附近,在外面纳闷地说:“咦,旺财,盘子呢?” “汪汪汪汪汪!” “不是掉到河里了吧?” “汪汪汪汪汪!” 章歌奇偷笑的功夫,我趁机抢过飞盘,放在原来那块地方,把它一推,飞盘就从我们这一边消失掉了。 过了几秒,听外面的人说:“哈哈,原来在这儿,瞧我这眼神!走你!” 一人一狗又走远了,大伙松了口气。 搞了这出恶作剧,章歌奇还挺开心,笑嘻嘻的。 我给他一杵子:“快挖吧,动作快点,我怕咱挖洞时,现实中的人一脚踩进来,再把脚崴了就麻烦了。” “交给我吧!” 章歌奇对着土一顿铲,期间我揉开了望气眼,仔细观察,果然土层下面有一个阴气汇聚之物,约摸有食指长短。当章歌奇的铲子快碰到之时,我叫他放慢速度。 “哈哈,找到了。” 只见土里露出一小片黑玉,章歌奇扔掉铲子,用手刨出来。 那是一个黑玉雕刻的狼符,狼背上用镏金刻着一行字。 “林大夫,给你。” 我伸手去接,就在这时,大脑忽然一空,我眨了下眼。再睁开眼时,只见周围的高楼、马路、公园全消失了,变成了一片荒地,身后是一条河,城池看上去好像变得新了一些。 但是周围有许多人,城上有人,城下也有人,他们穿着古代的铠甲,摇旗呐喊,举着盾牌,扛着梯子往城墙跑去,城上的人不断地将擂木、石块往下扔。 城墙下面尸体堆积如山,血流进护城河,把河水染红。 三军阵前,一位长髯大将手提青龙刀,骑着一匹红马,正抚须望向前方攻城的士兵…… 正文 第662章 孟德成仙 我盯着这位长髯大将愣了半天,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连人带马体形异常庞大,在人群中相当显眼,身上的铠甲加上青龙刀感觉足有几百多斤,似乎他只要催动战马冲进敌阵,无数敌人都会飞起来。 大将身后竖着两杆大旗,一个写着“汉”,一个写着“关”。 我呆呆地瞅着这员大将,大脑中一片空白,这时眼前画面闪烁起来,仿佛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 章歌奇在我面前摇手,“怎么了,你发啥呆?” 我使劲揉了几下眼睛,那员大将和古代攻城的画面消失了。低头一看,我手中握着这枚玉虎符,上面用镏金写着“汉先锋印”几个篆字,它上面阴气萦绕,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我刚才……”我喃喃道,“看见关二爷了……” “啊?他长啥样?”李显忙问。 “……霸气、恐怖,感觉能一刀把破角期的蛟劈成两半!” 我看看手中的虎符,“这大概是法宝主人残留的一缕记忆,通过阴气释放了出来。” 小狐说:“大人,这东西就请你收下吧,相信会派上用场的。” 我点头,“好的,谢谢,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我们把地上的洞填回去,离开古城的结界之后,我叫小狐稍等一下。 我去了附近的书店,买了三本注音版的《庄子》,我个人是非常喜欢庄子这本书的,因为……直到现在也没完全看懂。 这三本我叫小狐带给最开始在古城墙碰见的那三个小妖,答应的酬谢不能食言。虽然书不值钱,可是里面的知识是无价的,认真读懂能获益匪浅,对他们的修炼也是大有帮助的,就像当年陈家洛通过庖丁解牛悟出绝世武学一样。 小狐觉得好笑,“大人,他们要是爱读书爱思考,也不会到现在还只是半桶水的小妖怪了,不过还是谢谢大人。” 我说:“行了,就此别过,你记得去完成任务,不许再骗人了。如果被我发现……”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告诉她她的命在我手中。 小狐咬了一下嘴唇,“我明白,谢谢大人给我改过的机会。” 小狐准备告辞,突然又转回来,说:“还有一件小事,昨天你们放的那首关于曹孟德的歌,主人挺喜欢那曲调的……” 章歌奇笑道:“是不是想问歌名呀?” 小狐摇头,“主人叫我们演奏了一遍,结果有一根弦断了。” “琴弦断了?绷得太紧了吗?”我一头雾水。 “那琴是雷击老木制作的仙琴,使用的是冰绝蚕丝弦,绝不可能轻易崩断,似乎是某种强大的力量在干扰,主人又叫小锦换琴再试,演奏到一半,果然还是断了弦,当时主人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也成仙了’?” “他也成仙了?”我重复了一遍,不由一惊,“谁呀?曹操?” “对!”小狐认真地点头,“主人生前是很欣赏曹孟德的才华和雄略的,主人小名也叫阿瞒。当年他扫灭宫中对手,杀伐果决,聪明狠辣如太平公主亦不能打败年轻的他,主人曾相信自己是曹孟德转世。主人和曹孟德之间有一层冥冥之中的联系,所以他能感应到,对方如今也是仙家了。” 我却觉得不太靠谱,李隆基这家伙中二得很,什么“冥冥之中”的联系?就因为小名都叫“阿瞒”?这压根就解释不通。 不过两次弦断,确实难用巧合来解释。 章歌奇插嘴道:“不对吧,曹丞相他何德何能成仙呀?有人给他烧香吗?你家主人喜欢他,是不是给他建过庙?” 小狐想了想,摇头,“没有。” 我说:“如今曹操被世俗化、娱乐化,不少人都挺喜欢他,名声看着也还行,可他在古代的风评是相当的恶臭,李……咳,玄宗皇帝当然不可能祭祀他!子安对曹操曾大加称赞过,那在古代的环境下是需要莫大勇气的,甚至是一种叛逆行为。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曹操要通过什么途径成仙,整个曹魏阵营就一个徐庶成了仙,名叫‘花萼老祖’,但是想象一下,徐庶庙里若放个曹操当配飨,那真是又搞笑又出戏。” 小狐却笃定地说:“我家主人的感应绝对不会出错,曹孟德大人定然是成了仙,只是行踪隐秘。各位行走江湖,或许机缘巧合也会遇到他。我走了,后会有期!” 告别小狐之后,大伙讨论一通,也没个结论,反正曹操成仙这事是挺不可思议的。 晚上我们找了一家烤肉店吃饭,我想给小伟打个电话,告诉他骗子已经找到。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搞不好小伟会放下生意跑到香阳来找小狐。 语言治不好他的鬼迷心窍,只有时间能。 “说到喜欢曹操……”烈火卫一边烤肉一边说,“我倒想到一个人,就是武斗天的军师武俊杰,这家伙看着文绉绉的,居然在身上纹了个曹操。我还说人家都是纹关公,你为什么纹曹操,他说鬼怪更怕这个。” 李显好奇地问:“你和武俊杰关系变这么好了?都知道人家身上纹了什么?” 烈火卫解释,“不,我和他也就泛泛之交,是有一次执行任务偶然看见的。大概纹在胸口中间,那纹身凶神恶煞的,好像个鬼一样,他说这是曹操。” 章歌奇说:“这家伙名字叫作俊杰,又喜欢曹操?嗯……耐人寻味!” 吃了几口饭,可能是最近老是听歌,章歌奇又道:“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咱们吃完饭要不去KTV玩玩?” 我瞅他一眼:“拉倒吧,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终于得闲,我得打打坐修炼一下。” 烈火卫也不满地对章歌奇说:“你别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我教你的铁身诀不练了?” “呃……”章歌奇羞愧地埋头继续扒饭。 我们在香阳又呆了几天,武家人确实没料到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几天居然意外的太平闲适,可以悠哉地品尝下当地美食,什么酸浆面、热干面、“进阶版”黄酒我仍吃不惯,还是缠蹄、猪油烧饼这些食物比较合外地人的口味。 另外,小胖总算要到了,听说他带的东西不少,我和章歌奇便去火车站接他…… 正文 第663章 追兵跟踪 小胖的车要半夜一点才到,我和章歌奇打车去火车站接他,走的时候烈火卫问需不需要他跟着。 我说:“接个人而已,老大哥还是陪着李显兄弟吧!” 午夜的火车站,人流量不算太大,可牛鬼蛇神依旧不少。 有个獐头鼠目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在边上观察我们半天,凑上来挑着眉毛问:“要不要手机,很便宜的。” 我知道这是一种骗术,你要是贪便宜买了,就会发现到手的是一个模型。 我不想搭理这人,章歌奇估计是为了消磨时间,嬉皮笑脸地搭了半天话,最后一瞪眼,“死骗子,再不滚我就报警了!”,那人嘀咕了一声“神经病”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又凑过来一个人,小声又猥琐地问我们:“要不要住宿,有小姐。” 章歌奇故意大声地反问:“啥小姐,好看么?会唱歌跳舞吗?放得开吗?小姐咋不自己来?你拉皮条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年终奖能领个小姐结婚么?” 他声若洪钟,周围人都听见了,嗤嗤地发出嘲笑声,拉皮条的脸上讪讪的,又小声骂着跑了。 连续赶走俩骗子的章歌奇洋洋得意,“呸,下三滥,看你们还敢来烦我不?” 我苦笑:“跟你这社交流弊症一起出来,真有点受不了。” “是你脸皮太薄,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我还见过有网红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跳舞的,真放得开。” “呃,换成我,死的心都有了。” 火车站旁边的一条街全是摆摊子的,大晚上的也灯火通明。 没有人再来招惹我们,章歌奇闲着无聊,便跑去买了一大颗削好的菠萝,估计有三斤重,抄在手上叫我啃一口。 我赶紧摆手:“不了,你自己吃吧!” 章歌奇递到我嘴边,“那你先啃一口,啃完我再吃。” 我只好吃了一口,然后他甩开腮帮子,呼哧呼哧地吃个痛快,像啃玉米一样转着圈啃,最后只剩下一根不好吃的菠萝芯。 我对这种豪迈吃法心生佩服,我好奇地问:“你嘴不难受吗?” 章歌奇捂着嘴,声音闷闷地说:“该死,百毒不侵的我,怎么吃个菠萝嘴会麻?” 我笑道:“因为菠萝能融解蛋白质呀,吃多肯定不舒服。” “原来如此,那这个菠萝可以用来毁尸灭迹呀!” “哈哈,你这思路也太奇葩了,融解蛋白质是不假,可也比不上化尸粉那么夸张。我听说菠萝可以炒里脊肉,应该很好吃吧!” “嘶,嘴太麻了,我再整点辣的中和一下。” 我叫他少吃地摊上的东西,他不听劝,非要买烤面筋,一口气要了10根,吃得渴了又来一碗冰镇绿豆酒酿。还问我要不要,我严辞拒绝了。 这时火车站方向传来火车到站的提示,我俩马上走到出站口,望着往外走的人群等待小胖出来。 章歌奇忽然扬着手对人群打招呼。 我说:“是小胖吗?我咋没看见?” “不是,看到一个妹子挺正点。” “……”我一阵无语,片刻之后,我在人群中发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吴八一。 我们连忙迎上去,帮小胖背包。他热得一头汗,章歌奇拍拍他,格外亲切地说:“哈哈,终于胜利会师了,你不晓得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走,咱们找个浴室泡泡澡,哥慢慢讲给你听。” 我摇头说:“子时人身上阴气强阳气弱,这时候泡澡对身体并不好,还是直接回宾馆吧!” 吴八一说:“小林哥,我没吃晚饭,饿得慌,要不找个地方吃顿宵夜?突然很想吃火锅!” 章歌奇一本正经地说:“哼,半夜哪能吃火锅?林大夫又要说教了。” 我笑道:“我又没那么古板,只是提一嘴罢了。得,找个地方给小胖接风,不过别吃太辣。” 于是我们打了辆车,车上吴八一说着他在路上的趣闻,这时,章歌奇对司机说:“师傅,前面拐个弯。” 司机问:“不按导航走了?” “有点事情,你拐个弯,加钱加钱。” 我问咋了,章歌奇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后面有辆车好像在跟踪咱们,我瞧瞧是不是……” 我回头一看,确实有辆黑色轿车跟着,有点可疑。 司机把车拐进一条小路,然后故意放慢速度,过了一会儿,那辆车果然又跟上来了。 我们立马紧张起来,章歌奇准备再试探一下,我说不用了。 我揉开望气眼一瞅,只见后面那辆车内有三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青白色的——是武家人! 我说:“他们大概是跟踪小胖追上来的!” “啊?”吴八一大惊,“不会吧,这一路上我贼小心,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跟踪!对不起,我把追兵引来了。” 我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他们感官和体能本来就比常人发达,要跟踪你岂不是手到擒来。看来他们是因为之前的线索断了,才出此下策。” 司机听到我们讨论,有点害怕,声音发抖地说:“几位大哥,你们是干嘛的,不是搞什么违法犯罪活动的吧?我可不想卷进来,我还有老婆孩子!” 章歌奇重重一拍司机肩膀:“师傅,你不要怕,我们其实是暗中对抗外星人的正义卫士。” 小胖马上笑呵呵地附和道:“对,师傅,你按我们说的做就成,那个,给你多加点钱吧!” 司机问:“加多少?” 章歌奇伸出两根手指,“多给你两百块吧。” 司机讨价还价:“我孩子要上幼儿园了,能不能多加一点?” 我叹息,“行,给你一千!” 司机喜上眉梢,立马一扫恐慌,表示对我们完全信任,并且保证看到听到的绝不对外乱说。 我看这是一条小路,右边是流经城内的大江,左边是一栋大楼的背面,黑漆漆的也没有行人。 “我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说着,我掏出玉虎符,这东西我已经清洗干净,装在一个塑料袋里。 我摇下车窗,手攥着虎符伸出去,喝道:“各位请助我一臂之力,拦下后面那辆车!” 突然间,狂风大作,好似有一团龙卷风裹住了我们的车,地上的树叶都被卷了起来,在风中咔嚓咔嚓地粉碎,沙子打着车窗玻璃发出沙沙声。 司机吓坏了,我也大吃一惊,这阴风的程度委实太夸张了,不过它们没有好好执行我的命令,后面那辆车还是安然无恙。 我寻思了一下:这帮阴兵都是古代人,可能不理解“车”是指什么。 我又说:“各位,请拦住后面那辆黑色的铁皮箱子!但不要伤里面人的性命!”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狂风大作、冷风阴寒透骨。 狂风中裹挟着无数造型诡异的亡灵士兵,带着一股直冲斗牛的怨气,风中伴着阵阵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阴风猛烈地袭向后面那辆车,我能看到这些阴兵抄刀就砍,后面的车挡风玻璃喀喀碎裂,车身扭曲变形,整辆车被阴风吹得剧烈摇晃,车上的三名武家子弟也吓得尖叫起来,估计完全没见过这阵仗。 吴八一、章歌奇以及司机师傅也错愕地看着后方,我也看得惊呆了——这威力十分强悍,跟我役使过的其它阴魂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正文 第664章 追兵落水 五百阴兵围着那辆车狂砍狂砸,整辆车完全变了形,摇摇晃晃的好像游乐场里的海盗船,车里面的人尖叫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吴八一看着眼前的情形,叹为观止,问我:“小林哥,你这是啥新式武器呀?都能呼风唤雨了?” 我望气眼看见的是五百阴兵,但吴八一只能看见一团呼号的怪风卷着那辆车,把玻璃、铁皮咔咔地搅碎。 我说:“这回的东西可大有来头,回头再和你细说。” “哈哈,他们的车要翻了。”章歌奇笑道。 只见后面那辆车居然侧翻了过来,一旁便是河水,眼看车就要翻进水里去了! 我赶忙大喊:“不要取他们性命!” 可是已经晚了,哗啦一下,车侧着掉进了水里,片刻后,里面的人也终于不再尖叫了,我立刻拉开车门跳下车。 章歌奇和吴八一也跟上我,跑到江岸边,我看见那辆车四轮朝天,正在慢慢下沉。 得胜的阴兵站在岸边、水面上耀武扬威,举起武器发出无声的欢呼,那半透明的身躯重重相叠,周围仿佛弥漫着一片阴森白雾。 我大喝一声:“收兵!收兵!” 可能是它们隔了这么多年跑出来,开心地不想回去,居然不听我的话,我又厉喝道:“兵符在此,敢不听令,我就把你们再埋回城墙根,你们再等千年后被人挖出来吧!” 于是这些阴兵化作一缕阴风,重新被吸回虎符当中。 我松口气,看来这帮阴兵戾气很重,不像寻常的鬼那么听话,得好好训练才能再用。 心刚刚放下,我又不由担忧起来,难道那三人就这么成了鱼鳖吗?我还指望抓活的呢…… 章歌奇瞅着江面说:“你放心,捕蛟人哪能让水淹死?如果这么菜,死了也没人同情,他们肯定一会儿就上来了!” 因为没带武器,章歌奇看看周围,干脆把道旁的一棵小树薅起来,抖干净根上面的土,像长枪一样抄在手中。 这时,吴八一从包里翻出一样东西,“我这儿有武器!” 原来是一根甩棍,他藏在金属筷子盒里面,章歌奇笑了:“早说嘛!” 他接过甩棍,准备把树给我,我不要,于是小树让给了吴八一。 我们仨在水边站着等待,这时我的望气眼注意到天上有东西飞过去,像一只大鸟,速度如同战斗机一样快,呼啸一下就过去了! 那是扁鹊公!? 可恶,武家人还真的找上门来了! 我有点担忧,叫章歌奇赶紧打电话给李显,让他俩千万小心。 接通电话后,李显对章歌奇说:“你的刀还开着神通呢,我取不了武器!” “你把电话凑到斩龙刀跟前……” 稍后,章歌奇大声对电话说:“喂,斩龙刀,老伙计,麻烦解除一下天下臣兵。” 李显等了一会儿说:“不行,不灵!” 我一阵想笑,心想能灵验就见鬼了,哪有隔着电话号令神兵的,又不是真靠语音解锁,章歌奇这脑洞也是没谁了。 我解释说:“它这个和我的符一样,都属于是言灵类道具,必须得当面号令,电话解锁是没用的。” 章歌奇想了想说:“李兄,看来不行呀,你先拿个别的东西对付一下,比如那啥‘物理学圣剑’。” “什么是‘物理学圣剑’?” “撬棍呗!” “你可真会编新名词,你们在外面小心,赶紧回来会合。” 电话那头又传来烈火卫的声音,他说:“小老弟,你保护好林大夫,别让他受伤。” 章歌奇点头说:“那当然了,肯定会保护好。不过老大哥,你能顺便关心一下我么?” “啪!” 电话直接挂断了。 “哼!”章歌奇撇了下嘴。 这时,眼前的江水中咕嘟嘟地开始冒泡,好似烧开了一样。 吴八一叫道:“他们出来了!” 靠近岸边的水里露出一个头,一对手臂,看脸孔应该是个中年男子。这男子的头发十分稀疏,被水打湿之后像水草一样一绺绺地糊在眼睛上。他使劲地抹了一把脸,朝我们怒斥:“你们……” “去你的,下去!下去!” 章歌奇蹲下身,伸长手臂拿甩棍一顿抽,这个条码头男子惨叫一声,又沉下去了。 然后又露出两个年轻人,一个光头壮汉,一个打着鼻钉,靠近岸边刚开口说话,就被章歌奇一顿收拾,强迫他们又潜回水中。 三颗脑袋露一颗,章歌奇打一颗,甩棍打得啪啪作响,活脱脱真人版打地鼠。 吴八一问:“章哥,不让他们上来吗?打算淹死他们?” 章歌奇摇头道:“不是,先耗一耗他们的体力,折腾够了再让他们上来。他们可是武家人,平均每人杀过十头蛟,上来之后我们未必占优势的。” 吴八一笑道:“嗐,三对三!以逸待劳,优势在我。” 章歌奇斜他一眼,“瞅你这张大胖脸,你什么时候也算战斗力了?长能耐啦?是在火车上遇到世外高人指点了吗?还是睡觉的时候打通了任督二脉?” 我见水中又露头了,提醒道:“喂,注意!” 吴八一也帮忙拿手中的小树往水里面怼,没想到露头的那名光头大汉已经十分焦躁,居然一把死死地抓住树根往回拽。 小胖的力量比起章歌奇差远了,那人拽得他趔趄一下,差点被拖进水中。 “松开手!” 章歌奇眼疾手快地拿甩棍猛抽对方的手指,对方怒骂一句脏话。 章歌奇索性一抬手,从血脉中射出一枚锈钉,钉子一下打穿了对方的耳朵,那人惨叫着又沉了下去,水面泛起一片血红。 吴八一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章歌奇趁机教育他,“小胖子,刚才多悬呀!就算见多了我们的战斗,你可千万别产生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对方的力量至少是你的三倍,悠着点知道吗?” 吴八一羞愧地说:“章哥我错了,怪我出手慢了……喂,快看他们……” 章歌奇立即变得像猫一样警觉,不过这次,水中的三人学乖了。居然离岸远远地相继露出头,三人被当作地鼠打了半天,已经精疲力竭,踩水使自己保持上浮,趁机大口喘气。 “滚下去!!!” 章歌奇深吸口气,一发龙吟吼在三人脸上,龙吟的余波让河对面的汽车警报都响了,报警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格外尖锐刺耳。 那三人略略沉了一下,又露出头,中间那个条码头大叔双手相合,喊道:“喂,大家都是同行,没必要往绝路上相逼吧?我们要是死了,武掌门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笑了,“你们武家人都什么毛病,一边求饶一边威胁?真以为全天下都怕你们?” 章歌奇的火气比我还大,他对武家似乎也有很深的怨气。 他一脚踹松动了一块路沿石,弯腰拾起,猛地抛向水中,那三人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沉了下去,路沿石咕咚落水,溅起巨大水浪! 正文 第665章 冰冻三尺 挨了章歌奇的砸,三人立马改变战略,从水底往边上游,虽然他们不敢露头,但我的望气眼全看得一清二楚。 我招呼章歌奇和吴八一在岸边跟上,那三人游了挺长一段,憋不住气,探出头来看看。当发现我们已经在前面守株待兔时,他们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 我扣了一道鬼符在手,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三人交换下目光,条码头大叔有些不情不愿地回道:“我……我叫武俊杰。” “武俊杰?” 这名字我早就听过好几次了,他不是武斗天的军师么?为啥他会亲自跑来! “另两个呢?”我又问。 他俩报了名字,光头的叫武皆宇,另一个叫武皆扬。 我继续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武俊杰回答:“六个人。” “其他人呢?” 他不说话了,章歌奇随手捡了石头朝他丢过去,吼道:“问你话呢!” 武俊杰狼狈地躲开石头,用手挡了下溅起的水花,哭丧着脸说:“我不知道呀!我手机也进水了,又联系不上他们。我们跟着这个小胖子,在火车站分开行动,他们仨骑了鸟在天上追,我还奇怪怎么老半天还不来援救我们。” 我抬头望天,今晚星月黯淡,夜空昏暗,刚才飞过的扁鹊公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 我问他:“来了几个星城卫?” 武俊杰又沉默了,章歌奇骂骂咧咧地又满地找石子,我则役使一只普通阴魂扯着武俊杰沉进水中。 武俊杰毫无防备地突然被拉进水里,水面咕嘟嘟地冒泡,另外两个武家人吓坏了,惊恐地大声嚷嚷,嘴里不干不净的,章歌奇抄着石头扔过去,叫他俩闭嘴。 见差不多了,我便让阴魂松开了武俊杰,他狼狈地浮上来,噗地吐出一大口水,抹了把脸,一边呼呼喘气一边惊慌地说:“就来了一个,来的是……NO.1!” 我心中一翻腾,居然是排第一的崩山卫! 烈火卫明确说过,崩山和白雪是唯二克制自己的。 看来这次他们是势在必得……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藏身的地方,此刻崩山卫大概正骑着鸟在夜空中漫无目的地搜寻吧,但愿烈火卫他们安然无恙。 章歌奇又把一颗石子掷向水面,气得骂道:“你们可真是阴魂不散,比苍蝇还讨厌!” 武俊杰在水里有气无力地说:“几位,能不能让我们先上去?我年龄大了,吃不住这样的消耗,再泡下去我要淹死了。” 章歌奇看看我,我说:“他们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让他们上来吧!” “小胖子,你问司机有没有绳子。”章歌奇交代完,便冲水中大喊:“甭耍心眼,一个一个的上来!” 吴八一包里带了胶带,他从车上取来。这三人依次上岸,章歌奇揪住他们,便用胶带从后面把双手捆住,保险起见把双脚也捆住,两个武家的后生敢怒而不敢言,武俊杰很怂地乞饶道:“哎呦,轻一点轻一点,手都勒麻了。” 章歌奇想起烈火卫说得话,扯开武俊杰的衣服,“嘿嘿,这老小子胸口还真纹了东西,这是曹操么?你瞅瞅。” 我看见武俊杰胸前纹了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古人,相貌很凶,与其说是曹操,倒更像典韦、樊哙这样的猛将,当然也许是钟馗吧…… 武俊杰皱了下眉,动了动嘴,可能是想表达不满,不过看对方是章歌奇,就还是咽回去了。 然后他对我说:“林大夫,我们可不可以谈谈?” 我问:“谈什么?” “咱们双方搞成这样,形势只会越来越糟,武家还会源源不断地派人过来。不如各退一步,你们现在放了我们,我立马撤兵,停止今晚的搜索。” 我冷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从一开始就是你们不停地找茬儿,我们只是在正当防卫,何来各退一步之说?再说我也不相信你!” 武俊杰说:“我……我身为掌门的左右手,立德立言,必然说话是一言九鼎的。只要你愿意放我们一马,我保证你们在香阳是安全的。” “哼,放P!”章歌奇有点激动地说,“一离开香阳你们马上就动手是吧?混蛋武掌门,真是小肚鸡肠,你替这样的人卖命,就不怕哪天被卸磨杀驴吗?” 一旁的光头男一听,立马激动地吼道:“不许诋毁我们掌门,如果不是姓李的想夺权篡位,我们怎么会采取行动?明明是姓李的先不仁,我们才不义的!” “什么?你……你他喵给我等一下!”章歌奇气得跺脚,“你说姓李的‘想’夺权?有证据吗?还是说你会读心还是怎么的?” 我看着那人:“哪个大聪明告诉你,李显要夺权的?” 光头男不屑地说:“呸,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然他干嘛要回星城?” 我一阵好笑,“你们想太多了吧?我们就五个人,其中三个还是没有龙丹的普通人,这样的小队伍还能夺你们武掌门的权?星城卫是摆设吗?” 光头男晃了下脑袋,仍用愤怒的语气说:“哼,李显只要一声令下,整个李家就会反扑!一旦他阴谋得逞,我们武家人都没好下场!你们才是为虎作伥的坏蛋!” 我心想这家伙被严重洗脑了,情绪化、倾向化极为强烈,他这些激动的话语明显都是别人灌输的仇恨,根本没有自己的理性思考。 我们不管做什么,在这种杠精眼中都是阴谋、蓄谋,实在是不可理喻,和这种人讲道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咳!”武俊杰干咳了一声,“林大夫,不瞒你说,武家和李家积怨一向很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李显要回来,武家会恐慌、会紧张这都是正常反应,但是我保证我可以从中斡旋。” 我瞅了他一眼,章歌奇冷笑道:“你接着编!” 武俊杰还是不肯放弃地说:“我在武家的地位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次我亲自带队,就是为了防止李显被杀害,导致事态变得不可调和。” 我叹息一声,“还不是武家单方面地把事情搞严重的吗?如果你们放弃追捕,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可是却一而再地逼迫我们,明明是你们心怀叵测!” 武俊杰无奈摇头,“唉,小伙子,人心是很难改变的,武家对李家的仇视、敌意太深了,我只能顺势而为,当个缓冲垫!不信你可以问他俩,我很少亲自参与任务,这次我亲自来,就是希望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而且尽可能用不流血的方式!” 我心想,这种智囊型人物,一般都巧舌如簧,话不可尽信。 这时,吴八一凑过来,捧着手机小声说:“小林哥,城里出事了……” 正文 第666章 军师俊杰 吴八一说从刚才起手机就一直在响个不停,一直有消息推送。 他打开一瞅,发现原来半小时前出了一桩怪事,有只巨大的无头鸟从香阳上空掉了下来,这鸟的体形接近一辆小型卡车,鸟头像是被利器砍断的,这只鸟下面还压着一个人,都砸成肉酱了。 这起神秘事件在各种app上快速扩散,一下子闹得全网皆知。 我对着手机上模糊的现场照片瞅了一会,暗忖这就是一只扁鹊公啊!它怎么会在天上被斩首坠下? 烈火卫和李显都不具备对空作战的能力,难道有别的高人出手相助? 突然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忙把章歌奇和吴八一拽到边上,小声说:“是李隆基干的。” “啊?”吴八一愣住了,“为啥是李隆基?” “回头我再和你解释。看来扁鹊公属于‘入侵者’的物种,所以它一进入香阳上空,就被李隆基盯上了。” 我猜肯定是李隆基亲自出手的,他手下那帮小妖没这样的实力。 之前我一直对扁鹊公心存疑惑,觉得它既不像妖又不像鬼,武家也说不清其种属、来历,只是将其驯化为己所用。 章歌奇意味深长地笑道,“活该,武家人这回也遇上硬茬了。” 估计接下来,另外两只扁鹊公也会遇到危险…… 我心中颇感遗憾,因为在我心目中扁鹊公是位优秀的医生,好在扁鹊公是一群不是一只,倒也不会就此灭绝。 我说:“我们把这几个人弄回去吧,此事暂且不要告诉他们。” 走回到这三人面前,光头男警惕地盯着我们,愤愤说:“你们在密谋什么,是不是想杀了我们?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吴八一吐槽他:“你这威胁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鬼!告诉你,你要是成了鬼,小林哥更容易收拾你!” 我说:“我们可没你们那么穷凶极恶。在外面呆着也不是事儿,先跟我们回去吧!我们也希望可以不流血解决争端。当然,武家需要让的步更多一点。” “呸,凭什么我们让步多一点!?”光头男又开始杠。 我不耐烦地解释道:“因为整件事情是你们挑起来的!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杀了我们,肯定是你们多退几步了!” 武俊杰赶紧赔笑道:“只要你们愿意和谈,我肯定会尽我的努力说服武掌门!正所谓‘战争没有赢家,和平没有输家’,武派和李派十年来维系着表面的和平,作为我个人来说,非常不希望因为一个人就自相残杀起来。” 我看他一眼:“你是个明白人,打起来对双方都没好处,请上车吧!” 我心想,看来是我方太难对付,才让他产生了和谈的念头吧,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章歌奇押着他们仨上车,光头男还想反抗,他突然张嘴来咬章歌奇的脖子。 章歌奇可不惯着他,眼疾手快一拳狠狠捣中他的肚子,待对方一弯腰,然后他一手夹住光头男的头,另一只手猛地揍他的脸。 我喊章歌奇上车,他也不停手,看来是真被惹怒了,硬是打掉了光头男几颗牙方才罢手。 章歌奇用力把光头男塞进车内,又使劲踹了他屁股一脚。 一旁的武俊杰冷眼看着,说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条码头,你说谁!?”章歌奇竖起威胁的手指。 “嗐,当然是说他!”武俊杰赔着笑容,对车里喝斥,“皆宇,别逞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而另一个人,叫武皆扬的男子瑟瑟发抖地问:“你们要送我们去哪,是要把我们灌了水泥沉江吗?给个痛快话吧,别折磨我们了!” 我无奈地说:“你以为我们是嘿帮吗?简直不可理喻!你们掌门平时是怎么妖魔化我们的?你自己想想,有一个武家人死在我们手上没有?” 章歌奇晃着拳头威胁道:“快点上车,乖乖听话就不揍你们!” 三人挤在后座上,章歌奇在边上看着,我坐前面,吴八一实在没法坐了,他说他自己打车跟上我们。 路上我看了一眼手机,果然微博上都在讨论无头大鸟夜坠的离奇事件,一片火热。 不过这样的事情大概也就热个两三天便无人关注了,我猜一定会有专家出来给出“合理”的解释,就跟以前发生过的别的离奇事件一样,很快就淡出人们的视野了。 人类看上去好奇心旺盛,却意外地好糊弄,而且还很固执,有时你要真说实话,大家反而根本不相信。遇到离奇事件,只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大伙就心满意足了。 武俊杰问我:“我们要去哪?” 我说:“当然是去见李显了。” 那两个后生听后神情恐慌,好像我们要去什么魔窟一样,武俊杰呵斥他们,然后淡定地表示:“可以啊,正好我当面和他谈谈,想来也十年未见了,他还在人世真是奇迹。” 我说:“对啊,把你们武掌门吓坏了是吧?到底是谁捏造李显要夺权的事情?” 光头男大吼,“这是事实……” 章歌奇骂道,“闭上你的臭嘴!!!” 光头男想起刚刚被揍得满地找牙,不再说话,只是瞪着我们,敢怒而不敢言。武家后辈的反应必然是受他们前辈影响,看来武家内部对李姓的仇视相当严重。 武俊杰劝道:“皆宇,你少说两句吧,以免再吃皮肉之苦,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懂吗?”然后又对我说:“其实这件事没有人明确地提出,但是一听到李显还活着,马上就出现了许多‘李显诈死’、‘李显隐忍十年准备反扑’、‘李显要夺权’的消息,已经成了武家人的共识了。” 我听着想笑,“这种谣言你们也信?” “谣言止于智者,但大多数人都不理智,容易被带动情绪,在情绪的左右下,复杂的事情就变得非黑即白、非敌即友,就像他俩!”武俊杰用下巴努了努那俩后生,“我是个看得透的人,我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内耗,大家都是捕蛟人,捕蛟人杀捕蛟人,这太愚蠢了!” 章歌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愚蠢?那你不早点劝劝你家主子?” 武俊杰皱眉道:“我当然劝了,一直在劝,可是也不能劝得太明显,不然人家还以为我通敌呢!” “武姓和李姓不是一家人么,都是亲戚何必搞成这样?” “唉,有些事,很复杂……双方积累下的矛盾很深,尤其是这十年来,只能说李显‘复活’是一根导火索。” “哦,这么说,我估计星城现在也不太平,你们两派该不会掐起来了吧?”章歌奇问道。 武俊杰的眉头皱得更深,看来章歌奇猜中了。 正文 第667章 至善至恶 我探头朝后看看,小胖乘坐的出租车一直跟在后头,我发消息给李显,李显回复说没遇到敌人,叫我们赶紧回来。 章歌奇很不礼貌地捋了捋武俊杰那一头稀疏的头发,笑嘻嘻地说:“看来就算吞了龙丹,头发该秃还是得秃,你要是愿意付点钱,林大夫有生发秘方可以卖你。” “真的?多少钱!?”武俊杰一听,两眼放光。 “给你便宜点,一亿吧!” “这……太贵了吧……” 章歌奇实在太没溜了,我提醒他,“人家比咱们年长的多,稍微尊重一点吧。” 章歌奇戏谑地说,“嗐,我和俊杰这不是‘忘年交’么?对了,俊杰,你胸口纹的到底是谁呀?” “刘备。” “靠,你欺负我没读过《三国志》!好吧,我是没读过,可刘备怎么可能长这样!” “其实这是刘裕。” “哦?刘裕是刘备第几个儿子?” 我插嘴说:“刘裕是刘裕,和刘备没关系!人家是南朝的一个皇帝,也叫刘寄奴……武军师,看来你很欣赏刘裕这个人?” 武俊杰有些尴尬地说:“年少轻狂,夏姬巴纹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早知道我还是应该纹刘备的。” 光头男又嗷嗷起来,“刘备就是个伪君子、野心家,我最讨厌两个人,一是刘备,二是诸葛亮。” 我白他一眼:“真佩服你的勇气,你这是深受营销号洗脑呀!” 武俊杰叹息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会欣赏曹操,到了中年反而会喜欢刘备。我认为做人做事,曹操刘备是两个极端,如果你不能像刘备一样善到底,就学曹操黑到底。” 我问他:“为啥有这种感慨?” “孙策是怎么死的?” “被暗杀。” “为什么刘备、曹操没有被暗杀?” 我也没想啥,直接问道:“为什么?” 武俊杰侃侃而谈,“因为刘备实在太仁义了,刺客到他家受到热情招待,反而不好意思下手;至于曹操,他若要杀人必然是诛灭三族,一个不留,鸡蛋都给你摇匀了!做人做事,若不能纯善,就当纯恶,万万不可拖泥带水、上下不靠,比如孙策杀了许贡又不诛三族,结果许贡的门客来暗杀,这就是不够善或不够恶的后果!不知道你们看过一部叫《盲井》的老电影没,反派乙最后动摇反水,两个反派全死了,善良的主角活了下来,这恰恰证明,对恶人来说,一念之善反而是有毒的!” 这番言论听着挺厚黑,似乎意有所指…… 我想了想:“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你当初劝过武掌门,对李姓赶尽杀绝?” “对。”武俊杰眼光闪烁,意外坦率地承认了,“我当初是劝过,但是武掌门却下不去手。既然办不到,之后我让他索性对李姓怀柔,他又不愿意!唉!”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武掌门既不能杀光对手,又不能用仁义感化,最后只能搞得像孙策的江东一样,内乱不息、矛盾尖锐!” 章歌奇不满地说:“狗头军师,这种馊主意也敢出?我看你现在提和谈也不是发自真心,而是迫于形势。” “这当然是迫于形势!”武俊杰又是很坦诚地回答,“武家并没有一下子灭掉李姓的能力,如果李显被杀,李姓会造反,还不如相安无事、和平共处。我相信李显没有夺权的想法!人心的善恶都是迫于形势,只不过当事人认为是自己的思考,做出决定是否是真心的并不重要,形势会帮人做决定,当然,只限聪明人!所以你们可以百分之百相信我提出的和谈!” 我心想,这家伙还是挺有水平的,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像另外那两个愣头青,像发怒的小狗一样在边上龇牙咧嘴。 我说:“武军师,你也是挺坦率的,我可以相信你,不过谈还得是你和李显谈,我们只是李显的朋友,都是外人。” “这个嘛,倒也不是……”武俊杰说,“林大夫的名声我早已耳闻,你是个绝世天才,听说你手上有治蛟化症的方子,我相信将来我们一定会合作。某种意义上,你比武掌门或李显对我们捕蛟人而言更重要;还有章先生,我听说过你的家族,在南方也是很厉害的,武掌门对你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星城卫。” 我心想他对我们了解得够全面呀,章歌奇却瞪他一眼:“嘿,你这老小子,还真会拍马P!说好话我也不可能给你松绑的!” “不不,你误会了。”武俊杰说,“其实,章先生可以考虑来参加今年的‘辩龙大赛’,加入武家。” “呵呵,老子才不给武斗天当狗呢!” “你啥意思,我们是狗吗?”光头男在一旁呲牙咧嘴地表示愤慨。 我们默契地无视掉他,看得出武俊杰很了解我们,我们对他却一无所知。 我只听李显提过,说这个大叔贪财好色,就是个狗腿子加大内总管,可目前看来,如果真是个草包也不可能成为武斗天的智囊。 终于来到宾馆,司机收了钱,一边道谢一边承诺:“老板放心,车上听到的话,我一句也不会泄露。”他一副紧张的样子,似乎对我们心怀敬畏。 章歌奇把吴八一的行李全部提起来甩到背上,推着那俩后生走安全通道,主要是走正门怕被看见。 武俊杰还是比较配合的,自己走在中间,我和吴八一在后面跟着。 来到走廊里,吴八一说:“你们找的地方真够隐蔽的,对了,够住么?我是说加上这仨!” 我说:“等会儿再说,是放是关还没定呢!” 正说话间,突然轰的一声巨响,走廊剧烈晃动,大伙都是一惊! 吴八一惊道:“怎么回事?地震?” 只见天花板喀喀裂开,一条裂缝从一头贯穿到另一头,十分之夸张,但感觉不像是地震。 然后又是轰的一声,前面不远处,我们房间的门居然被炸开了,一股硝烟弥漫,李显摔在门上,满脸是血,看见我们之后大喊:“跑,快跑,从窗户跳!” “啥?这是六楼哎!”吴八一傻眼了。 “快走!”李显焦急地喊着,站起来就跑,身后的房间冲出火焰和尘浪,并伴随着砰砰的击打声,似乎有人正在激烈地交战…… 正文 第668章 惊人的战斗 听着屋里的动静,难道烈火卫正在与人交手?对手就是星城卫里排第一的崩山卫? 李显一边大喊一边狂敲其它房门,大喊着:“楼要塌了,快跑!” 有个懵懂的房客居然在门里询问:“哪个明星又塌了?” 李显索性拿脚踹门,被踹开的几扇门中,有一扇传来了一对男女惊恐的尖叫。 这时走廊震动得更加厉害,烈火卫曾说崩山卫能在自己周围制造地震,这家伙要是在楼里面动起手来,真的有可能瞬间塌楼! 我赶紧冲过去,李显却伸手拦下我,“别过去,太危险!” “没事!” 来不及解释,我推开李显冲进我们住的那间屋子——只见屋内的家具、壁板被震得稀碎,电视机屏幕都成冰裂纹的了。 烈火卫和一个黑皮肤男子站在屋子当中,相互激烈地对拳,火光四溅,打得空气阵阵爆鸣,一浪浪冲击波摇晃着支离破碎的室内。 黑皮肤男子全身布满裂纹状的花纹,不知是就长成这样,还是刻意而为的纹身;另外,他的上臂清晰地纹着“一”字,显然就是崩山卫! 我瞅着眼前的一幕大感震惊,这就是星城卫高手之间的交战吗?实在太夸张了,他们的血肉之躯竟能爆发出堪比灾害般的巨大能量。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我刚掏出玉笔,想发动“孟德试才阵”。这时,烈火卫瞅了一眼闯入的我,黑皮肤男子亦扭头瞅了一眼。 被崩山卫的眼神盯上,我的心猛地一紧,顿时让人产生剧烈的恐慌,好像被天敌盯住一样。 烈火卫大声说:“休伤平民,我们出去打。” 说罢,烈火卫向后一退,直接仰着跳出窗户,完全不在乎这儿是六楼! “别跑!” 崩山卫低沉地吼了一声,一跺脚,地板荡起可怕的涟漪,连站在门口的我都站不稳,脚步踉跄起来。 然后他发力跳向窗户,并拢身体,像鱼雷似地俯冲下去了。 站稳之后,我慌忙扑向已经支离破碎的窗户往下看——只见一股尘浪几乎把半条街都吞没了,当中不断传来拳头轰击的恐怖动静,以及烈焰的闪烁。 这时,李显、章歌奇、小胖都跑了进来,大伙凑在窗前观战。 李显焦急地说:“该死,崩山卫已经疯了!” 我说:“什么!?” “他浑身是血地从窗户跳进来,说我们暗算他!然后就狠下杀手,烈火竭尽全力抵挡,不过才两分钟的样子,这里就一片狼藉,我刚才真担心这栋楼塌了。” “我们暗算他?” 我想了想,怕不是他骑乘的扁鹊公在香阳上空遭到了不明势力的截击吧?于是他想当然地以为是我们干的……这家伙是把技能点全点到力量上去了吗? 伴随轰轰的响动,街上停着的汽车都被掀翻了,尘浪仍未完全消散,只能模糊地看见两个影子在快速交战,显然那个火光频闪的身影就是烈火卫。 另一个身影突然一跺脚,一股剧烈的震荡波便向四周扩散,周围建筑的玻璃哗哗碎裂,我们所在的楼房更是摇晃得像秋千一样。 处在地震核心的烈火卫自然也受到了冲击,一时间脚步不稳,然后崩山卫冲上去,一拳就把烈火卫打飞。 烈火卫从烟尘中飞出去,咻的一声飞向街尾,砸进一间店铺,附近店铺的人吓得尖叫逃窜。 崩山卫是个土属性的捕蛟人,练的却是俗称“法术”的身外法,可以制造小范围地震,他的战斗方式是既简单又暴力的地震加拳脚。 拳脚争斗中,人最怕的便是失去重心,而崩山卫可以随意地让对手站立不稳,然后伺机猛烈地输出。 “靠!”章歌奇看得着急,“老大哥要被活活打死了!” 章歌奇冲向屋角,把斩龙刀和猎龙枪取来,“我下去帮忙!” “别!”李显脸色紧张又沉重,“你根本没办法接近他!” 我举起玉笔说:“别担心,我用这个发动阵法,可以强行让周围的所有人无法使用武力。” 李显半信半疑地问:“管用么?” “管用,前提是得在施术范围内,也就是说我必须得接近崩山卫。” 说罢,我心里也不免犯嘀咕,下面斗得如此激烈,我恐怕根本无法接近…… 正当大伙苦思对策的时候,身后传来武俊杰的声音,“各位,我可以劝他停手。” “你是……武俊杰?”李显这会儿才认出对方。 “啊呀,果然是李少主!好久不见……对了,崩山卫是被谁惹毛的?” “谁惹他了?我们一步也没离开这间屋子。”李显连忙说道。 我说:“我刚刚听说,城里掉下来一只无头巨鸟,估计就是扁鹊公,有某个神秘势力袭击了他们,崩山卫以为是我们。” 武俊杰闻言大惊,“什么,还有这事?” 吴八一掏出手机给他看新闻,有热心网友拍了现场照片,武俊杰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扁鹊公,“这是谁干的!?” 我耸肩,“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 我懒得解释太多,说我们认识那个“神秘势力”,下面情势危急,没工夫节外生枝。 实际上,在我们说话的当口,脚下仍一浪一浪地传来震动,虽然是脚踏实地,却好像站在风浪之中的船上一样。 武俊杰沉吟数秒,道:“我去劝吧,只有我能控制住这头蛮牛。你们先给我松绑,我这样子很容易引起误会。” 章歌奇和小胖看看我,我点头:“解开吧!” 都这时候了,只能相信他。 章歌奇上前用刀划开武俊杰手上的胶带,武俊杰揉了揉手腕转身就跑下楼去,其他人也赶紧跟在后面。 我们哪敢坐电梯,下去这段路,大楼不停地震动,得不时地停下来用手扶着墙停歇一会儿。 这震感堪比三、四级的地震,那种感觉是非常恐怖的,当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周围的一切就都失去了熟悉的安全感,一旦超过某个临界值,身处其中的人类便会惨遭活埋。 等我们终于跑到楼下,整条街已经自动清空了,本来就是深夜,现在又发生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周围活动的一些人(包括24小时便利店的店员)就都跑光了。 当我们走出酒店时,只见一辆车从眼前划着弧线飞过,时间定格的瞬间,汽车上面的划痕、破损我全看得一清二楚,并且在一侧印着一对深深的、烧焦的掌印,这么大的轿车居然像砖头一样轻盈地飞起来,简直令人震惊! 街道另一头,崩山卫不躲不闪,双拳齐出,汽车如同易拉罐一样被打折,然后摔向路边。 烈火卫借着汽车的掩护,迅猛地奔跑起来,每一步踏在地上都迸出耀眼的火焰,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原来他这一招也可以给自己的双脚加速! 上一秒崩山卫把汽车打飞,下一秒烈火卫已经杀到面前,跳起来一拳击出…… 正文 第669章 拉偏架 我的表述也不是太准确,烈火卫把一辆汽车扔到崩山卫脸上,到烈火卫迅速冲向对手,这两个行动大概只间隔了零点几秒,真的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崩山卫看见烈火卫喷火的拳头时已经来不及躲闪,而且烈火卫是跳起来的,不在乎地面的震动。 轰的一声,崩山卫被打中,整个人砸进地面,身体哗哗地在马路当中犁出一条沟来,一直滑行了十多米方才停下。 章歌奇见烈火卫“得分”,兴奋地摩拳擦掌:“嗐,老大哥之前还谦虚,说崩山和白雪克制自己,我看完全五五开嘛!甚至老大哥比这个又矮又壮的黑皮还要灵活一些。” “你错了。”李显脸色凝重地摇头,“烈火的力量是自己身体的力量,但是崩山修的是无渊太一正法,双脚接触大地就能源源不断汲取力量,他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啊?这不是跟那外国神话里的什么大力士一样么,那他双脚离地反而弱一点?” “对!” “我说呢,怎么他跳下楼之后,地震更猛烈了。” 听着二人交谈,我才恍然,难怪落到街上的崩山卫似乎变强了。 如此说来,烈火卫和他在屋子里面战斗,反而是有优势的,可是烈火卫知道我们回来了,怕误伤到我们,主动把崩山卫引到街上,陷自己于不利境地。 唉,烈火卫这种舍身举动,实在令人心酸。 我低头一看,心里又是一翻个儿——糟糕,手中的玉笔不知什么时候断了!不知道是震断的,还是因为震得厉害我手上一用力,无意间捏断了。 里面的小虫——脉望自然也跑掉了! 发动“孟德试才阵”是我唯一胜算,于是我焦急地大声下令,“应声虫,把脉望抓回来!” “喂,大叔,你倒是快劝呀!再打下去都甭活了!”吴八一比我们更害怕,他摇晃着武俊杰催促道。 这时,被揍趴的崩山卫正爬起来,武俊杰被吴八一推着却不挪窝,他摇头说:“不行不行,等一下的。” “啥?还等?他要动手了!”吴八一焦急地说。 “等一下,再等一下!”武俊杰注视着眼前的两个星城卫。 “你他喵想拉偏架是吧?这么好机会不劝!?” 章歌奇发怒了,上前大喊:“住手!住手!喂,那个黑皮,看看谁在这儿!” 崩山卫根本不理会,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起身一脚跺地,轰隆轰隆,只见早已破裂的地面好像被破开的浪花一样分成两半,朝我们这边蔓延过来,同时剧烈的震动让我看啥都变成了重影。 空中时不时地会往下掉东西,我们只得纷纷后退,剧烈的晃动中,只见崩山卫冲向烈火卫,一拳把烈火卫揍飞起来,然后连续输出,沉重如破碎锤般的拳头打向烈火卫的躯干,烈火卫的身体在半空中抖动。 “混蛋!” 我愤怒不已,掏出一道符,然后我的手却被武俊杰抓住了。 “停手,崩山,快停下!” 这时,武俊杰走到二人近前,被连揍数拳的烈火卫摔回地面,捂着胸口吐血。 崩山卫终于朝我们投来目光,停是停下来了,可我对武俊杰卡点的时机十分愤慨,为什么偏在烈火卫被揍之后才喊停,故意的吗? 接下来武俊杰的“劝架”更是令人耳目一新。 他的态度十分飞扬跋扈:“崩山,你他喵脑子进奥利给了?没有我的命令就擅自行动?你看看你把街道搞成什么样子!路人都看到了,这下子怎么收场?你自己提着头回去见掌门吧!” 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扬手给了崩山卫两个耳光。 崩山卫的表情陡然变得悲伤,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指着烈火卫,“鸟……死了……哥哥……死了……” 我心想,他们果然是被李隆基集团给截击了,和崩山卫在一起的另外两个武家人应该是死了…… 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到,当然,我更没想到的是,崩山卫说话居然像个心智未开的孩子! 武俊杰又给了崩山卫几个耳光,“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违反命令!”他又使劲揪崩山卫的耳朵,“你这臭石头,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崩山卫咬了下嘴唇,目光委屈地点头。 武俊杰回头看看,对我说:“林大夫,快把跟着我的那两个后生放了吧,让他们送崩山卫出城,这里我来善后。” 我不禁犹豫起来,章歌奇吼道:“你别耍花招!” “嗐,不会的,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这样吧,我留下当人质!”武俊杰信誓旦旦地说,“大庭广众之下斗殴,事情闹大对我们所有人不利,必须得赶紧善后。” 李显看看武俊杰,说:“林大夫,就照他说的做吧!” 那两个年轻人虽然被反绑双手,但也害怕因为地震而死,所以已经跑下来了。 章歌奇拽过来那两人,直接松绑,然后他们带上崩山卫赶紧跑路了。二人一人拉着崩山卫一只手,像拉着个傻孩子一样。 我疑惑地说:“崩山卫是智力不高吗?” 武俊杰走过来解释道:“并不是的,只不过他一旦进入激烈战斗状态,大脑就会严重供血不足,除了行动系统以外都变得很迟钝。” “什么?你他喵在逗我?”章歌奇惊讶地说,“哪有这种事情?还有,你刚才分明是拉偏架,两人分开的时候不劝,非得等烈火老大哥挨了几拳你才劝,你是不是存心的?” “章先生,你误会我了!”武俊杰一脸淡定地辩解,“崩山在气头上是没人能劝得开的,掌门来了都不顶事,必须得让他揍对方几拳解了气才成,这才是劝架的好时机!” 我立即上前察看烈火卫的伤势,李显和吴八一也跑了过来。 烈火卫被我们扶起,他嘴角挂着血丝,却仍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没事,林大夫,你们没受伤吧?” “都啥时候你还关心我们!”我一阵心痛,“来把这个服了。” 我把一粒丹参丸塞给他,让他马上服下。 李显环顾四周说:“这回打得动静太大,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烈火卫一身肌肉,人体的肌肉大约是脂肪三倍重,所以他是非常重的,得我和李显一起才能勉强扶起来。 武俊杰正在打电话,听着似乎是在叫人过来善后,然后吴八一提上自己的行李,大伙离开这条支离破裂的街道,东转西转,来到一个公园。 烈火卫说自己能走了,他小声说:“这次明显闹大了,武斗天估计得消停一阵子了!” 李显突然看着他,“烈火,你是故意的?” 烈火卫笑道:“也不能说故意,只能算是顺势而为吧。” 正文 第670章 和谈准备 晚上的公园一片安静,能听见远处消防车的声音,那条街道今晚被折腾得够呛,好在没有出现平民伤亡。 我派出去的应声虫过了许久才回来,但是没能抓住脉望,我心中一阵遗憾,以后是用不了“孟德试才阵”了。不过这也就是个锦上添花的手段,没有什么可惜的。我拍拍因为没完成任务而瑟缩在手掌里的应声虫,安慰了它一会儿,才把它收回到衣服里。 这时,武俊杰找我们借手机,章歌奇掏出自己的递给他,并叮嘱道:“在我们跟前打电话。” 武俊杰笑呵呵地说:“各位放心,我不会搞小动作的,严格来说我也不姓武,所以是中立的立场,自然是希望能够促成和谈。” 随后他拨通电话,问了一下今晚在香阳发生的事情,证实了三个扁鹊公离奇被杀。 我问李显:“扁鹊公到底是啥物种?” 李显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扁鹊公是很多年家武家人在玉龙雪山发现的一对怪鸟,没想到它们居然可以替人类疗伤,就带回来饲养了。捕蛟人走南闯北,见识的怪物很多,所以早就见惯不怪,并不在乎究竟是什么物种,只在乎对方是敌是友。解释不清的怪事,我们也见过不少,比如说曾经有个女性捕蛟人被怪物掳到山里,一星期后被解救,但已神志不清,后来她生下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怪物,见过的人都会连做几天噩梦,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吴八一没话找话地插了一句,“说到怪事,我也经历过,有一次我在逗音上看到怎么做一种药膳蒸鸡,就拿小林哥用剩的药材边角料做了一只,蒸上之后我跑出去买酱油,回来一看鸡没了,太奇怪了!” 章歌奇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经历过类似的,有一次我外出溜达回来,林大夫的诊所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厨房不知怎么的蒸了一只鸡!非常诡异,我就勉为其难地把它吃掉了。” 吴八一瞥了章歌奇一眼,故作深沉地问:“章哥,你觉得咱们说的会不会是同一只鸡?” 章歌奇严肃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得问鸡。” 我给这两货逗笑了,“久违地又听见你俩讲相声,等和谈结束,你俩再尽情表演吧!李兄,武俊杰这人能信得过吗?” 李显看看正在打电话的武俊杰,小声说:“以我的了解,他是个财色之徒,利用职权各种贪钱,老婆就娶了仨。” “啊?这不犯法吗?”章歌奇惊讶地问。 “不领证不就行了,名义上是和三个女人热恋。” “我去,学到了!” 李显想了想,继续说:“我觉得他是可信的,和谈对他来说是有利无害,不过还得看武斗天的态度。如果武斗天不愿意,就只能把他当作人质来防身了。” 这时武俊杰打完电话,走过来说:“各位,我们准备动身吧!” 我问:“去哪儿?” “当然是星城!”武俊杰微微发胖的脸上露出笑容,“我已经争取到了机会,到火龙宫吃顿火锅,双方坐下来谈一谈。” 李显叹口气,“一开始找碴的是你们,现在提和谈的又是你们,真能折腾。” 武俊杰一摊手:“没办法,就算李少主你啥也没做,可你的存在就足够令掌门忌惮了。实际上目前你的两个堂弟和一个叔叔被关进囚龙监了。” “什么!?”李显闻言震惊,瞪圆双眼看着对方,“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听说你活着,准备造反……不,是起义!” “你这说法我不相信!” “我说的句句属实,这十年来李姓过得也挺憋屈的,掌门把李家人从重要职位上一一剔除,还找碴弄死了几个。本就十分憋屈,一听说你还活着,对他们来说就像看到了希望。” 李显紧皱眉头,咬牙道:“武斗天这个王八蛋,狭隘至极!当初老掌门在的时候,用人从不看姓氏,武斗天非要分什么武派和李派,挑起内部矛盾!” “也许武家正需要有人站出来,改变这种现状……”武俊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 在旁边休息的烈火卫走过来,一把揪着武俊杰的领子,冷冷说:“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武俊杰忙说:“嗐,我没有暗示什么!掌门的位置本来就是有德者居之,武掌门搞得内部乌烟瘴气的,我的生意也不好做,我当然也希望能有一位贤明的掌门上台。” 烈火卫瞅瞅他,慢慢撒开手,“你到底是什么立场?” 武俊杰露出圆滑的笑容,“其实我没有立场,你知道我和武、李两派都有生意往来,谁能让我挣到钱,我就拥护谁!倘若李少主将来真会成为掌门,我就先买上一支原始股,我认为李少主可以让武家再次繁荣。” 烈火卫哼了一声,质问道:“原始股是用嘴来买的吗?” 武俊杰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当然不是,我有可以让李少主当上掌门的计策……” “说来听听!” “时候未到!” 李显打断他俩:“行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害林大夫他们也跟着受苦,希望这次和谈能够顺利,这场风波就算过去了,我对什么掌门人的位置并没有想法。” 烈火卫却说:“少主,这种事情不必谦让。武斗天德不配位,这是有目共睹的!没人比你更适合当掌门。” 李显摇头,“我这十年一直在野外游荡,武家近期的情况我完全不了解,这件事就是妄想!先和谈,再说别的。武俊杰,和谈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武俊杰看下手表,道:“十六小时以后。” “卧槽!”我一惊,“这么赶的吗?会不会是陷阱?” 烈火卫说:“林大夫不必多虑,火龙宫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你可以理解成中立地带!别说武斗天在那里埋伏刀斧手,就算是吃饭的时候他拍桌子用筷子指我们,都有可能被暴打一顿,反正绝对安全。” “那火龙宫的火锅好吃吗?”吴八一好奇地追问,我这才想起来之前说是吃火锅给他接风的,结果闹到现在,他还没吃上呢。 “我没有去吃过,听说服务很特殊。” “哦,服务特殊,特殊服务!”章歌奇来了精神,露出一丝坏笑,“只有十六个小时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烈火卫点头:“我联系一辆车载我们过去!” 李显考虑了片刻,可能是觉得接触武斗天会让我们陷入危险境地,便有些犹豫地说:“对了,林大夫,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安全了,你们可以不用跟着我们了,这个请你们自己决定。” 我征询了一下章歌奇和小胖的意见,章歌奇一拍大腿:“来都来了,不去星城开开眼界怎么甘心!” 吴八一则笑嘻嘻地说:“我想去尝尝这家特殊的火锅。” 看来大伙答案一致,我说:“送佛送到西,最后一站我们没有退出的理由,就跟去凑个热闹吧!” “好!”李显高兴地说,“希望此次和谈顺利,然后我带各位在星城玩上几天!” 正文 第671章 火龙宫 等车过来期间,我们便躲在公园里休息。 此刻已是凌晨三点,一直想吃夜宵的吴八一从包里翻出自热火锅和矿泉水,撕开包装,把大包小包的食材丢里面,加水自热,很快就咕嘟咕嘟地煮沸了,闻着还挺香。 章歌奇凑过来:“嘿,小胖子,你都带了些啥?”说着,他过去翻吴八一的包,眼睛一亮,“嚯,这么多吃的!你这梨怎么都发黑了。” 章歌奇掏出一包黑色的梨,我一看,笑了,东北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啥,外地人见的不多。 吴八一说:“那是冻梨,我上火车的时候看见就买了几斤,赶紧吃了吧!” “冻梨是冻过的梨?这黑乎乎能好吃吗?”章歌奇抓起一个一啃,眼神突然变了,又咔咔地啃了几个,惊喜地说:“真不赖,你们尝尝这个,又甜又软,一点也不像梨!” 我说:“我当然吃过。所谓冻梨就是在冷冻中破坏了分子结构的梨,甜味都快赶上蔗糖了,可以说是东北特色的美食吧!” 可惜这冻梨已经不凉了,刚刚解冻的冻梨又冰又甜又软,就跟吃冰淇淋一样,特别爽。 自热火锅煮好,吴八一分我一双筷子叫我尝尝,这东西实在没啥吃头,只有薄薄几片肉。 我一阵困倦,也不想吃什么,索性就在公园草坪上睡一觉吧,草地虽然不舒服,可是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我就听见烈火卫叫我们起床,他说:“车来了。” 一辆宽敞的SUV在公园门口等我们,大伙上了车,章歌奇叫武俊杰坐中间去。 武俊杰苦笑道:“怎么还这么防备我呀,我可是好人!” 我心想,如果不是三个扁鹊公碰巧被杀,我们又恰巧活捉了军师武俊杰,他会提和谈么? 大伙都还很困倦,到了车上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东倒西歪。 约莫中午时分,我们醒过来,看见车正飞快地行驶在去星城的高速公路上。 吴八一翻着自己的包给大家分发食物,我倒不怎么饿,只喝了一瓶矿泉水。 随着星城越来越近,我有点担心这是陷阱,揉开望气眼打量前方,注意到这座繁华的城市中,有不少青白色气息的人在活动,和常人大不一样,看来这儿的捕蛟人的比例非常多。 星城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南方旅游城市,但却是捕蛟人的野路洒冷,听李显说星城的大公司都控制在武家人手中,还有不少异姓捕蛟人在此定居、结婚,不过捕蛟人不具备生育能力,孩子多半是领养的。 武家人为了保持自己的血统延续,一般会在吞下龙丹之前就结婚生子。 李显看着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曾经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不过他“去世”十年之久,老婆早改嫁了,孩子也由其它亲戚抚养,因此李显很少提起这件事。 我们来到一座外观华丽的火锅城,建筑风格像个华丽的宫殿似的,门口挂着写有“火龙宫”三字的匾,还有穿着旗袍的年轻女性在门口迎宾。 见到美女,章歌奇和小胖都不由自主地使劲捯饬了几下头发。 进门,领班客气地问我们几位,武俊杰说:“我们预约了贵宾室,我叫武俊杰。” 领班马上叫了一名服务员过来,手中拿着像枪似的东西,“枪口”对着武俊杰、烈火卫、李显的手背轻轻打了一下,我问这是什么,李显说:“生物识别,章兄弟,你也把手伸出来。” 我问:“我和小胖呢?” “你俩是普通人,不用验……当然我现在也算普通人。” 验出来的结果,李显和他们仨确实不同。 我小声问李显:“李兄,好不容易治好蛟化症,你以后是不是还得再吞一颗龙丹啊?” 李显显得有点惆怅,叹口气,“唉……树欲静而风不止。” 验明是捕蛟人,服务员带我们进了一个电梯,电梯升到八楼之后,8这个数字一直在闪烁,门也没开,感觉上电梯还在运行。 “电梯是不是还在往上走?”我问道。 “对。”武俊杰点头说,“实际上这儿有十六层。” “卧槽,从外面看不出来吗?”章歌奇惊讶地说。 “人家这店里面的玄机,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从外面看,这楼顶多就十层的样子。我再提醒一下,各位,来了这地方不要乱碰,要遵守规矩,更不能调戏服务员。” “嗯?为什么你说‘不要调戏服务员’的时候,眼睛要看着我呢?”章歌奇十分不快。 “哈哈哈哈!”武俊杰大笑着拍拍章歌奇的肩膀,“小兄弟,回头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不过这里绝对不行,千万不要碰服务员,后果会很严重!记住,这地方哪怕是我们掌门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他们叫你们干嘛就干嘛,不要逞意气!” 烈火卫神秘地说:“有传闻,这里是一条已经渡劫的龙开的。” “真的是‘一条龙服务’!”章歌奇闻言,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只是传闻,我也不清楚……还有,你不要玩这种烂谐音梗。” “嘀”的一声,电梯门开,我们来到一个装饰很特别的地方,地上铺的是黝黑的大理石地板砖,大厅一旁摆着巨大的水族箱,里面有两条美人鱼游来游去,身材堪比超模,一条人鱼是金发,另一条是黑发,她俩优雅地划着水,在水中自在地和其它鱼类嬉戏。 看了一会儿,吴八一眼睛都直了:“小林哥,这两妞可真能憋,几分钟了也不出来换气。” 烈火卫说:“她们是半蛟人,可以在水下呼吸的。” “啊!?不是人扮的!?”吴八一惊讶至极。 烈火卫说:“鱼尾肯定是假的,不过在水下能呼吸倒是真的。” 我仔细看那两条美人鱼,发现她们脖子两侧不时地冒出小气泡,确实不是普通人。 我感觉自己到了一个非常魔幻的地方,仔细看会发现这儿与龙有关的元素很多,地板上有层层暗鳞,能看见,但脚踩上去却感觉不到起伏。屋内的柱子基座也是龙爪的样子,天花板是祥云图案,中间诡异地露出一只龙的眼睛当作照明的射灯。 这时,一个瘦高的服务员走过来,他肤色特别白皙,眼睛发出绿光,“宴席会在三个小时后开始,我带各位先去休息!” 这家伙看着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吴八一神情有些惶恐,他戳戳我,指指自己的右半张脸又指指瘦高服务员。 我留神观察,经过水族箱边上,借助倒影我看见这家伙居然有两张脸! 这服务员的右半张脸上长着一副爬行动物的脸,并且在太阳穴位置有一只诡异的眼睛…… 正文 第672章 木精卫 跟着这个有两张脸的服务员走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面,我四下瞅瞅,发现这儿有两个特色:一是服务人员全部是半蛟人,二是到处都充满龙的元素,可是却看不见一只完整的龙,都是一鳞半爪的装饰。 这似乎带着某种隐喻,所有这些加在一起才是一条完整的龙…… 可是,这家饭店竟是一条龙经营的,这事儿是不是太魔幻了?全城的捕蛟人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跑来吃饭、谈事? 我们眼前不时地走过一些不苟言笑的服务员,这儿的男性服务员大多光着上身,露出发达的肌肉还有各种花里乱哨的纹身,扎着小蝴蝶结;女性服务员的衣着也是一样的清凉,身上也有大片纹身,看起来十分社会人,不过他们的颜值都很高,要不是身体有些蛟化变异,完全可以往娱乐圈发展。 章歌奇打量着这些半蛟妹子,自言自语地品评着:“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这个长角的太正了!!!” “长角”的那个迎面走过来,烈火卫打招呼说:“木精,你怎么在这?” 原来这位就是排行第十一的木精卫,也是自己人。她额头上长出一对峥嵘的鹿角,膝盖下面还长着鹿蹄子,手脚腕处可以看见一些好似梅花鹿身上的斑点,玲珑的曲线透着健康的美感,一双灵动的眼睛也仿佛森林中惊鸿一瞥的小鹿,是位非常有特色的美人。 木精卫淡定地回答:“我是陪同人员。” “哪一边的?” “你说呢!”木精卫的目光扫过我们,微微点头,然后冲李显欠身行礼,“少主,李姓的几位族长在那边休息,请你过去一叙。” 李显点头道:“行。各位,失陪一下。” 武俊杰说:“我也过去吧,这次和谈全靠我的促成。” 木精卫瞟他一眼,“不好意思,你不姓李。” “嘿,美女,认识一下!我是李显的好哥们,要不要加个微信……”章歌奇笑嘻嘻地凑过去。 对方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眼,压根懒得理他,直接陪着李显走了。 章歌奇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一回生二回熟!” 我们继续跟着服务员往前走,烈火卫忽然回头问我们:“各位觉得木精卫长得怎么样?” “我滴天,跟森林里的精灵、仙子似的,美若天仙!”吴八一说着,一脸陶醉。 “太正了!简直是捕蛟人心中的完美典范!”章歌奇十分坚定地说,“我决定换新老婆了!” 我心想这个没节操的家伙,前两天还对着逗音说这个跳舞的妹子是我新老婆,你认识一下,这才过去几天啊…… 烈火卫笑了下,“我知道她是鹤立鸡群般的美丽,不过她到现在还是单身,也没人敢追求她,必然是有原因的……所以,我提醒你们一句,只可远观,懂吗?” 章歌奇更高兴了,“居然还是单身,她是在等我的出现吗?” “唉……”烈火卫无奈地摇头。 吴八一兴奋地问我:“小林哥,你不觉得这位木精姐姐好看吗?” 我也赞叹地说:“好看呀!我觉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上百倍。” 吴八一说:“那你反应这么平淡,我还以为…… 我看他一眼,“以为啥?” “算了,不说了!”他嬉笑了下,便又和章歌奇去一起谈论木精卫的倾国美貌去了。 片刻之后,我们来到一个客房。这儿的客房很有特色,门里门外都装了电话,好像没锁,直接推门就进。 吴八一问服务员:“咦,不给房卡吗?” “不需要房卡,如果被锁在外面,你们只需要打电话给前台就行了。”服务员说话的时候,那半张脸看着很诡异。 武俊杰好像是来过这里,很熟练地往沙发上一坐,说:“来点吃的喝的吧!” “请稍等。” 服务员走了,我打量着屋内——这里环境优雅,摆放的家具很古朴,没什么现代化的玩艺,也没有wifi和电视,墙角有一根根铜管,上面结了一层霜,好像是“冷气”。 吴八一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把台子上放的玉如意拿起来,惊叹道:“靠,这个做工真不错!” 武俊杰提醒他,“要是弄坏东西的话,估计得六位数起赔,你们小心点。” “呃……”吴八一赶紧小心地把玉如意又放回原位。 “老子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美女……”章歌奇若有所思地坐下来,又问烈火卫,“老大哥,你们不是同事吗?她微信多少?” 烈火卫没好气地瞪章歌奇一眼。 章歌奇耸耸肩:“小气鬼。算了,我自己问,等会儿我来给大家演示一波教科书级别的撩妹!” 我心想章歌奇在这方面是挺不要脸的,可是技巧实在乏善可陈,注定要碰钉子。 烈火卫说:“有热情是好事,不过我警告你,假如她叫你‘滚开’你一定要用最快速度跑路,旁边有窗户就跳窗户,旁边有湖就跳湖,一定要头也不回地逃跑,否则会死的!” 章歌奇点头,不当回事地说:“好,我记下了。不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那她有什么爱好呢?” “我不知道,把骚扰自己的男人一拳打成瘫痪她倒是经常做,不知道算不算爱好,你悠着点。” “哈哈,没关系,我天生就是硬骨头!” 我看章歌奇这副色迷心窍的样子,怎么跟当初饮了迷魂汤一样。 我说:“你可拉倒吧,烈火大哥都这样警告你了,你能不能省点心啊,不要干出格的事情。” 吴八一说:“小林哥,你还不知道章哥吗?他就三分钟热度,回头碰个壁就放弃了,不会有事的。” 闲话间,有人敲门,吴八一以为是服务员送吃的来了,跳起来去开门。 没想到进来一个蛟人妹子,半个身子都长满了鳞,一只眼睛是像变色龙那样微微凸出,她客气地说:“各位,麻烦先把账结一下。” 吴八一惊道:“啥?还要我们付钱吗?” 武俊杰说:“双方各付各的,这样比较公平。” “嗯,这里这么高档,收费啥标准啊?”吴八一说着拿过帐单一看,吐了下舌头,“吃一顿饭要六万!?” 蛟人妹子笑盈盈地说:“人均消费八千八百八,客房费两千,餐具费是一人两百,刚才你们点了点心和饮料,是两千元。” 我听得都有点懵,没想到消费这么夸张,果真是个高端场所! 我说:“要不我付吧!” “不,不,我来吧!”吴八一十分大方地一摆手,“这趟出不了力,我出点钱,心里踏实点,刷卡!” 刷完卡,吴八一拿着账单看,脸上掩饰不住的肉疼。 武俊杰还安慰他说:“这种地方普通人进不来,体验一下倒也终生难忘。小兄弟,我看你一脸富态相,花多少钱一定能挣回来的。” 吴八一白他一眼:“大叔,你直接说我胖就得了,什么富态相。” “不不,你看你天庭饱满、红光满面,主福星罩身、主贵人相助……” 武俊杰还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听上去头头是道。 我心想这家伙真会看相吗?还是之前就知道吴八一的情报,搁这儿瞎编呢! 烈火卫说:“胖兄弟,我现在身上没钱,回头让少主把这笔钱给你报了,来了星城不能让你掏腰包。” 吴八一说:“不用不用,就当我请大伙一次吧!”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食物可算上来了,大伙都迫不及待,要见识一下这两千块的小点心有多么高端。 两名蛟人小伙推着小车进来,上面放着几个锃亮的餐盖,当揭开其中一个餐盖时,赫然露出一把左轮枪,服务员伸手就抄了起来…… 正文 第673章 奇葩小吃 看见枪我脑袋一懵,这不是电影里常见的剧情么,难道有人要暗杀我们? “危险!” 章歌奇反应如电,一个箭步就冲到我面前,攥起拳头朝那名服务员脸上招呼过去,但是他的拳头却被之前带我们找房间的双面服务员握住了,谁也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先生别慌,这只是一道菜。”双面服务员淡然道。 “什么?”章歌奇抽回手,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把枪,“这玩意儿是凉菜?” 双面服务员笑笑,示意两名送餐的继续,其实那把枪看着比较大,口径接近酒盅粗细。 另一名服务员从送餐车下面取出一个厚厚的靶子放在自己腹部,然后拿枪的服务员举枪对准靶子,扣下扳机,砰地一声枪响,而且硝烟味极重! 我一惊,心想这是真家伙呀! 硝烟未散,依稀可见靶子上面嵌了什么东西,那名拿枪的服务员神态平静地继续开枪,连续几声枪响后停了下来。这一轮总共六枪,射完之后他把空枪放回餐车底部,另一名服务员则用大号镊子将嵌在靶子中的东西一一取出,仍放回盘中。 我都看傻了,从靶子上取下来的居然是炸虾!! 外表焦脆金黄的六只炸虾,居然是以子弹的形式从枪里面射出来,这是什么奇葩的烹饪手段! 小胖和章歌奇也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老大。 双面服务员侍立在旁,介绍道:“这是子弹虾,请各位趁热享用。” 看着盘中的炸虾,我说:“菜品真有创意,不过你们这上菜方式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吧?搞得跟电影里面的暗杀似的。” “对呀!”章歌奇也找补面子地说道,“要不是老子有所保留,刚才这位小哥就被我一拳打飞了你知道吗?” 双面服务员欠欠身子,说:“请勿见怪,这也是菜肴的一部分,通过这个行为艺术让客人的主体意识高度唤起,可以更加投入地品尝菜色。” 我心想什么行为艺术,不就是吓客人一跳么? 对方表现得如此一本正经,我也就懒得吐槽了。 两名服务员相继把菜送到小桌上,后面上菜终于正常多了。 双面服务员给我们介绍,一碟子奶油色的小点心叫“瀚海酥”,一盘像炸薯条似的东西叫“漆黑之肠”,几个炸肉丸子叫“玲珑心”,还有一盘菜最迷,居然是树叶子,叫“无穷尽”。 这些菜品的摆盘很精致、瞅着很艺术,简言之就是菜量贼少,拿酱汁在空碟子上甩出花里胡哨的线条,撒点谜之粉末,整几片绿叶,然后空荡荡的碟子中间摆上楚楚可怜的一小坨菜。 我觉得小胖这钱花得挺不值,就这要两千? 章歌奇说:“劳驾,我问一下,是不是路上太颠,把菜撒了?这是一人份么?” 吴八一笑道:“章哥,我觉得这是‘一口份’。” 双面服务员装作没听懂我们的嘲讽,又把一个中号玻璃壶端过来,里面是七彩斑斓的饮品,放了冰块,玻璃壶表面凝了一层水滴,看着十分诱人。 他说:“这是主厨送给各位的饮料,请享用。” 这时,章歌奇随手拎起一只炸虾,正要往嘴里扔,突然,双面服务员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按得章歌奇的手动弹不得。 章歌奇勃然大怒,“你干什么,老是碰我,什么臭毛病!” 另一名服务员递过来筷子,章歌奇不屑地扫了一眼,“我偏不!我爱怎么吃怎么吃!” 烈火卫提醒他,“别逞强,照他们说的做。” 章歌奇使劲地想抽出手,可是对方力气太大了,尽管双面服务员的手像铁钳一样控制着章歌奇,可他脸上却波澜不惊,甚至微微地带着礼貌的笑意,让人感慨此地真是深藏不露,一名服务员也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章歌奇涨得脸红了,“靠,我们是来消费,还是来当孙子的……” 烈火卫瞪他:“你多大了?听话一点,拿筷子吃!” 我劝道:“章兄弟,不要和人家起冲突!” 章歌奇还算听我的劝,把炸虾扔回盘中,对方也撒开手,然后把一双镶银的象牙筷子递到章歌奇跟前。 章歌奇哼了一声,劈手夺过,他手腕上还有被攥出来的一道红印。 大家一人一双象牙筷子,吴八一挺稀罕这餐具的,端详了片刻,又双手各持一根筷子相互碰了下,“真的是象牙哎!” 注意到双面服务员投来礼貌又不失严厉的目光,吴八一吓得赶紧把筷子拿好。 服务员也不走,就在边上看我们吃东西,气氛有点怪怪的,不过也没人提出这一点。 大伙围着桌子,一人夹了一只子弹虾,入口一咬,外壳酥脆,内在滑嫩,同时有一股淡淡的硝味充斥其中,味道不赖。 “好吃哎!”吴八一不住点头说,“做法这么奇葩,结果味道不错!” 我们五个人,还多出一只虾,烈火卫让给我,章歌奇和吴八一也说“你吃你吃”,我只好多吃了一只。 然后我又尝尝第二碟菜,瀚海酥,吃起来像冰皮月饼一个软糯,里面是有一层油状物,甜甜的,好像奶油,我问这是什么,双面服务员回答:“骆驼峰油。” “呃……” 我一阵语塞,难怪叫作“瀚海酥”,会起名啊! 驼峰是比较稀罕却又比较难吃的食材,我反正没吃过,居然把驼峰炼成油状物来做点心,倒也是别具匠心。 章歌奇已经开始品尝那个像薯条样的东西,一边嚼得嘎嘣脆一边说:“这是啥呀,炸虫子吗?” “是雨林大蝙蝠的肠子。” 听见服务员的回答,章歌奇下意识地捂住嘴,其他几双伸向那碟菜的筷子也停在半空中。 不过章歌奇还是把口中食物咽下去了,他啪地把筷子放下:“喂,这东西可不能吃吧?早就不让吃这些稀奇古怪的动物了!” 双面服务员淡定地回答:“这些菜肴我们不向普通顾客提供,只向贵宾提供。您放心,这些都是人工养殖,经过严格卫生处理的。” 武俊杰扑哧一声笑了,“几位,这都不算啥,之前我还吃过马肝、珊瑚、墙土、猿粪、狼心之类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有一说一,味道都还可以。” 章歌奇拈起一根“薯条”掰开说:“味道倒也还行,脆脆的,吃不出来是啥,就是知道真相之后有点不敢吃了。” “这位先生,请你使用筷子!”双面服务员严肃地提醒。 “嘁,你见过谁用筷子吃薯条的……” 章歌奇反驳道,然后他被烈火卫在桌下踢了一脚,他悻悻地把掰成两段的“薯条”扔进一旁的空碟里,“哼,我才不吃蝙蝠的下水呢!” 正文 第674章 好好吃饭 我们又继续品尝两样小点心——玲珑心和无穷尽。 我吸取之前的教训,吃之前先询问了一下。双面服务员介绍说,“玲珑心”是马心动脉上长的肿瘤炸制而成的,“无穷尽”看似树叶,其实背后密密麻麻全是一种瓢虫产的卵,当然经过复杂的料理过程。 听完,我们仨脸色顿时不好了,但是烈火卫和武俊杰却毫无异议,安然地享用起来。 烈火卫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蛋白质,纯粹地享受它的味道就好了。” “这食材有点……呃,太超凡脱俗,我实在无福消受……”我苦笑着放下筷子。 “早知道去楼下普通厅了……”吴八一说着又指着饮料问,“服务员小哥,这个五颜六色的饮料也是奇怪的东西榨的吗?” 双面服务员介绍说:“这瓶饮料是用食用香精、果葡糖浆、安赛蜜、柠檬酸钠、三聚磷酸钠以及蒸馏水调和出来的。” 他讲的应该是中文,一时间却好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小胖很快反应过来,“啥?全是添加剂?” 双面服务员微微点头,“这个作品的意义就在于表达人类被虚假的味道……” “等下,你刚刚说‘作品’了是吧!?” 不等服务员说完,章歌奇反应激烈地跳起来,“你把这些吃的喝的叫作‘作品’,老子没听错吧?” 被打断话头的双面服务员微露出不快神情,但很快又摆出一副很有专业素养的样子说:“是的,这些菜色、饮料都是大厨的创作,是艺术作品,品尝它们便是和艺术作品互动。有些艺术用眼睛看,有些艺术用耳朵听,这里的艺术是用鼻子闻、用舌头尝的,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章歌奇摊了下手,冲我们做了一个特别无语的表情。 这一趟我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难怪菜色分量这么少,压根就不是为了吃饱的,这种高逼格的艺术形式,恕我这种喜欢吃喝的人欣赏不来。 章歌奇说:“得了吧,这些‘作品’我们就不欣赏了。有啥能填饱肚子的,麻烦给我们上一点,饼干、可乐、方便面之类的。” 双面服务员顿时脸色一变,“那我认为你来错了地方。”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靠,什么态度!这地方是来吃饭还是来受气的!”章歌奇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摆摆手,“章兄弟,其实咱们也不是为了来吃喝的,不要和这里的人发生冲突。” 吴八一说:“我包里还有些零食,我下去取一下?” 章歌奇气恼地说:“算了,不用了,一会儿该正经吃饭了,至少火锅应该是正经火锅吧!” 烈火卫慢悠悠地说:“几位,你们在这里吃东西,就不要太在意原料是什么了,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 说着他又拈起一片满是虫卵的叶子,放进口中,虫卵被咬破时发出脆响,“嗯,林大夫,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有点像乳味鱼籽。” “不用客气!”我苦笑着摇头,“你们二位都吃了吧!” “嗐,那我就不客气了。”武俊杰开心地抓起剩下的玲珑心,像吃肉丸子一样一口一个,又跟我们侃侃而谈,“其实这家店的主人有一种独特的理念,他觉得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不应该只局限于猪牛羊这些养殖的动物,而是应该兼容并包地尝遍天下美味。” 吴八一不禁有点犯恶心:“呃……那岂不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野生动物上了餐桌?” 武俊杰笑道:“穿山甲、果子狸那些东西在这里都见惯不怪,根本算不上稀奇,你们可不要不识趣地报警哦!” 我并不推崇这家饭店老板的想法,说道:“我对这种人类就该尝遍一切的理念是非常反对的,物欲超出合理的界限就会变得很荒唐。比如历史上著名的富翁石祟,家里吃的小猪肉是拿人乳养出来的,还把一个小妾放进巨大的蒸笼里面蒸熟请人吃,更离谱的是,来客人的时候他就让家中侍妾劝酒,客人不喝便杀侍妾,荒唐至极!” 烈火卫点头,“林大夫说的有道理,吃饭只是为了活着,过分地追求吃是一件穷奢极欲而且浪费的事情。” 武俊杰笑着摆摆手:“嗐,年轻人还是经历的太少。如今经济繁荣,比这更荒淫无耻的地方你应该都没见过,什么酒池肉林、琼台玉食,在某些富人扎堆的俱乐部里,只有你想不到的。” 吃完东西,两名男服务员便把盘子撤了。他们前脚刚走,双面服务员又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半蛟女,手上提着食盒,看那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好像是要打架。 章歌奇立即警觉起来,问:“你们想干嘛?” 双面服务员对他说:“刚才我注意到,各位在就餐礼仪上十分不检点,我认为有必要在正餐开始之前,对你们进行一番就餐礼仪的突击培训。” “什么!”章歌奇一脸不敢相信,“我没听错吧?你是哪根葱啊,来管我们的闲事?头一回听说饭店还教礼仪的!” “就是,我们又没干啥出格的事!又没边脱裤子边吃饭,用得着你们教育吗?”小胖也十分不满。 武俊杰提醒道,“几位,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章歌奇不爽地说:“那也不能由着他们乱来!武大叔,你没听见吗?这家伙要教我们怎么吃饭?这他喵是骑到脖子上拉翔了!” “请安静!” 双面服务员大声说,“容我指出各位在就餐礼仪上的不足,这位章先生用手拿取食物,走来走去,大声喧哗……” “玛德,给我滚出去!” “以及!”双面服务员突然怒容满面,“粗鲁地打断别人说话!” “哈哈,老子不但要打断你的话,还要打断你的腿再系成蝴蝶结!”章歌奇说着,攥起双拳,骨节咯咯作响。 一时间气氛变得非常紧张,烈火卫起身拦阻道:“别动手,千万不能动手!否则我们都有可能被赶出去!” 双面服务员也对我们怒目相视,我心想,这家店到底啥情况?不但不让点餐,规矩还贼多,居然离谱到要教客人就餐礼仪,真是闻所未闻。这已经不是店大欺客了,简直他们才是顾客的大爷。 烈火卫用力按住章歌奇的肩膀,防止他暴起。 烈火卫小声说:“听我一句劝,这地方不同别处,就是武掌门来了也得低声下气。今天的和谈绝对不能弄砸,你忍一忍吧!” 武俊杰也抓住章歌奇的另一只胳膊,劝道:“嗐,章兄弟,大丈夫能屈能伸。几年前我们掌门在这儿宴请外国贵宾,那个鬼佬比你还冲,发火把菜扔到地上,后来他被服务员教训了,叫他把扔在地上的菜全舔干净了,旁边没人敢吱声的!你可千万不要惹这里的人,千万千万!” 然后武俊杰连忙又冲服务员赔笑脸,“这位小兄弟头一回来,没见过世面,小哥不要生气。就餐礼仪我们学,一定好好学!” 正文 第675章 就餐礼仪 烈火卫和武俊杰两个人连拉带劝,硬把章歌奇按下来了。 武俊杰又不停地说好话,双面服务员抿紧的嘴唇才慢慢舒展,不过另外半张爬行动物的脸依旧狰狞,他说:“我们这里的人都吞了龙丹,蛟也有龙丹,知道我们和蛟的区别吗?正是礼仪!待人接物,恰当好处,这样的客人才配得本店的格调,才有资格被招待!” “说的太对了。”武俊杰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笑道,“古人云:‘人无礼则不立,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你看电影里面那些中世纪外国佬,个个野蛮粗鲁,咱们的古装片看着就非常文雅得体,这就是礼仪。我认为这个就餐礼仪……” “闭嘴!”双面服务员嫌他啰嗦,不快地说道。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武俊杰丝毫不觉得受到冒犯,脸上依旧带着热情的笑容。 双面服务员说:“请大家落座,坐下之后就不许再起来了,请!” 吴八一见风使舵十分迅速,他像个小学生似的举起手:“服务员老师,我上个厕所!” 双面服务员点头,“五分钟之内回来。” “小林哥,章哥,咱们一块上个厕所。” 吴八一把我俩拉到外面,来到旁边的卫生间。 吴八一还把隔间的门推开看看,确定没人,才抱怨道:“靠,这地方的人都他喵有病!花了六万多吃顿饭,结果还要被人教礼仪!我的妈呀!比新闻上那个什么PUA消费者的高档餐厅还过分!” 最近新闻上说有一家高档餐厅,不让点菜,吃什么全凭大厨心情,而且上菜贼慢,如果顾客敢有一句怨言,下场就是一屋子挨饿,属实离谱。 吴八一郁闷地叹息一声,章歌奇愤愤地说:“玛德,还有那个武俊杰,对着服务员一顿舔!还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看他从头到尾都是屈着的!” 我十分理解地拍拍他俩:“确实够离谱的!不过今天的和谈很重要,这破饭店的经营理念比起李兄的事来,根本不值一提,还是先忍了这口恶气!” “王八蛋,二皮脸,畜牲……”章歌奇把那个双面服务员一通骂,吴八一也跟着骂,说自己毕业之后就没遭过这种罪,就跟当初背不掉书被老师留堂一样不自在。 发泄一通,我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催促他们赶紧回去吧。 回去之后,大伙在沙发上坐好,双面服务员手中拿着讲义,然后开始念:“饮食之礼,出自《礼记》,饮食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社交的一部分,自然不可无礼……” 他用单调乏味的声线念着冗长的讲义,大伙像学生一样坐着听,武俊杰还不停地点头,一脸赞同的表情,好像在听什么金科玉律。 我心想这他喵不就是一个惩罚环节么,就跟交通安全讲座和听老师训话一样。 五个成年人,被迫坐在这儿,听一个半人半蛟的小伙子教育些莫名其妙的饭店礼仪,这家店实在奇葩。 我注意到章歌奇气得咬肌都在不停抽动,我悄悄拉住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喂,不许开小差!” 这时,双面服务员猛地暴吼一声。 原来是吴八一在挠耳朵,吴八一战战兢兢地说:“老师,我耳朵痒。” “不许乱动!!”双面服务员警告他,“都给我坐好。” 之后他又开始讲使用餐具方面的禁忌,比如筷子必须对齐,否则叫作“三长两短”是很不吉利的; 握筷子的时候食指不能伸直,这叫作“仙人指路”是非常不礼貌的; 不能拿筷子敲击盆碗,这叫作“击碗乞食”; 夹菜时不能把筷子在菜盆边缘滑来滑去,这叫作“执箸巡城”; 不能在菜里面划拉个不停,这叫作“迷箸刨坟”,既不卫生更不吉利; 当然,吃饭的时候也不能脱鞋、摸脚、踩椅栏、说话、抻懒腰…… 我不禁想起在老家的炕上盘着腿吃饭,那在这儿简直全是反面教材,不过“合乎礼仪”的吃饭根本是一件苦差事,自家人用不着这么讲究。 最后,最经典的一条忌讳就是把筷子插在米饭里面,叫作“立箸上香”,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在村里要是敢在长辈面前这么干,能被打掉一层皮。 漫长又折磨的课程持续了半个小时,双面服务员语速非常慢,好多地方反反复复地说,并且用眼神瞥我们,眼角带着一丝捉弄别人的得意。 我看着边上的章歌奇,好像他头上冒出一个怒气槽,在慢慢地上涨,不知啥时会爆发,实在太叫人心惊肉跳了。 最后,课可算是上完了,吴八一长松一口气,站起来说:“老师再见……” “给我坐下!!”双面服务员吼道,“怎么又是你,给我老实点!” 吴八一吓得一激灵,讪讪地坐下。 双面服务员示意两名半蛟女上前,只见她们把一个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取出碗、筷、盆之类的,一一摆好,双面服务员说:“接下来是实践,你们模拟吃饭,要吃二十分钟,期间如果有人违反一次就餐礼仪,就全体延长十分钟!” 我看着这些空碗空盆,这他喵纯属欺负人了! 我气得咬牙,这帮王八蛋,得寸进尺了! 就连一直在忍受的烈火卫捧起碗,也叹息一声,手微微发抖,似乎压抑着一团愤怒。 “好了,请各位……” “哼,你到底算老几!”章歌奇终于忍不住了,“人模狗样地教我们礼仪,凭什么要听你废话!” 空气突然变味了,小胖暗暗叫好,武俊杰拼命摇头。 双面服务员抿紧嘴唇,另外半张脸狰狞到可怕的程度,他冰冷阴森的目光扫过章歌奇的脸,“不许说话,全员加十分钟。” “哈哈!”章歌奇听了,反而放声大笑起来,突然,他拿起筷子敲击碗缘,然后把筷子在菜盆边上滑来滑去,又握着筷子用食指指人,最后把筷子拿起来,因为碗里没有米,他用尽全力一插,喀嚓一声,筷子穿透碗底立住了。 嚯,章歌奇真没白学,一气呵成把所有饭桌禁忌全来了一遍。 双面服务员气得脸都白了,“全员增加一个小时!” “加尼玛!!!”章歌奇把碗用力掼向墙壁。 反正都闹翻脸了,还忍个P,我也站起身来,严肃地说:“以礼仪之名行报复之实,我认为很无礼,礼仪的本质是尊重!大家相互给面子,我们也学完了,请你们回去吧,闹剧到此为止!” “不,你错了,礼仪的本质是强迫!!!”双面服务员咬牙切齿,掏出一个对讲机,“前台前台,7号房的客人不守规矩!” 正文 第676章 可怕饭店 听见双面服务员打电话摇人,武俊杰登时吓得一晃神,反应过来后忙上前恳求道:“那个……服务员大哥,再给次机会吧,再给次机会!他……他是头一回来,又年轻气盛,不懂规矩。你快道歉呀!”最后一句是冲章歌奇吼的。 双面服务员背着手,抿着嘴唇,另外半张脸狰狞得好似要开口咬人一般。他淡淡地说:“我可以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所有人坐回去,老老实实接受惩罚。” 烈火卫也焦急地劝道:“小老弟,别逞强了,和这家饭店起冲突没好下场的。” 看到这俩人的反应,我心里难免紧张起来——他们一个是掌门的智囊,一个是星城卫的高手,居然对这饭店的人如此低声下气,看来我们惹了不该惹的人物…… 章歌奇正在气头上,只是一个劲儿地冷笑,对双面服务员怒目而视。 这时头顶上的吊灯摇晃了起来,脚步声从房间外由远及近,有大批人马正杀过来。 吴八一扭头看看我,露出慌张的神色,他赶紧从怀中掏出几张甲马符,“快……快贴上这个,准备跑路!” “行!”我接过一张,给自己的腿贴上,吴八一继续分发,章歌奇也接过了一张。 武俊杰却脸色发青地呵斥道:“你们别搞事了,快跪下道歉,还有生还的机会,快点呀!” “呸,不好意思,老子跪天跪地,就是不跪混蛋!” 章歌奇边说边率先冲向房门,一脚踹开,然后对着外面发出一阵龙吟,吼声震得我们啥都听不见了。 一发龙吟还未散去,就见一个壮汉冲过来,抱住章歌奇将其撞开。 我和吴八一赶紧跑过去,只见外面来了一批奇形怪状的服务员,有的肩背长满黑毛,有的长了一圈狮鬃,他们的体格都异常强壮,好似带着各色奇怪面具的职业摔跤手,另外他们扎的蝴蝶结颜色与其它服务员也不同,看来是这家店里的职业保安。 把章歌奇一击撞开的保镖生得虎背熊腰,应该是其中最壮的,看起来比烈火卫还要大上两圈,皮肤是绿色的,并且有有如冰裂纹般的奇异纹路。 章歌奇被压在地上,使劲反抗,挥刀的手却被对方轻易攥住,那宽厚大手攥着章歌奇的手腕就如同攥着一根细树枝。 章歌奇也不由大惊,他还没见过能压制着自己完全动弹不得的对手,但他很快勃然大怒、破口大骂,张嘴就咬向对方鼓鼓的肩膀三角肌。 只见章歌奇狠狠地咬了下去,他的咬合力能把牛棒骨咬断,有一回吃饭的时候我亲眼所见,看得我牙根都疼,可是眼下竟无法伤到对方的皮肤! 章歌奇有难,我们想支援,可另外几名服务员也乌泱泱地超我们冲了过来,情急之中我掏出一张符,扔出去正要引爆,突然一个脑袋长得很像丹顶鹤的服务员冲我发出一阵尖细的声音。 这应该是龙吟,但是对身体的伤害并不大。我只感觉头颅嗡嗡作响,好像共鸣的金属器皿一样,无论我怎么喊都无法从嘴中发出声音。 该死,居然有这样的招术!直接封印我的声音以达到封魔的效果! 无法使用符咒的我就像被折了翼的鹰,这帮仿佛变异者的大汉们一涌而上,我绝望地挥拳反抗,下一秒我就被三名大汉制服在地,一人按脚,一人按手,一人捂嘴,简直是满身大汉! 吴八一见势不好拔腿就跑。不得不说,他画的甲马符效果是越来越好了,吴八一陡然间原地提速,灵活地在一群大汉中间穿梭,那些大汉徒劳地伸手却抓不住他那圆滚滚的身体,有两名大汉还相互撞了脑袋。 正当吴八一要冲出包围的时候,突然一道闪电般迅捷的影子,按住吴八一从走廊另一头推到这一头,原来是一个全身都是豹纹的壮汉服务员,这家伙的速度能让人惊掉下巴。 见吴八一被擒,其它大汉冲上来,比对付我还要夸张,四个大汉把吴八一给压在地上。 “别压了……别压了,要喘不上气了……”小胖发出气若游丝的哀叫。 眨眼之间,我、章歌奇、吴八一全部束手就擒,失去反抗能力。 双面服务员带着两个半蛟妹子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古怪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然后冷笑着扭头看向呆若木鸡的烈火卫和武俊杰二人。 武俊杰忙表态,“服务员大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这完全就是无知惹的祸,我替他们向您道歉!” “闭嘴!软骨头,把老子打死吧,不要替我道歉!”章歌奇额上青筋暴起,大吼道,身后的大汉把他压得更紧了。 “你别再逞强了!”烈火卫痛惜地训斥他,“打不过还要放狠话,这是最没有面子的事情!” 然后他客气地对双面服务员说:“请您高抬贵手,该怎么惩罚,我愿意和他们一起承担。” “啊?”武俊杰露出为难的神色,末了勉强地点头说道,“对对,我们一起来的,受罚肯定是一起罚!” 我此刻心如死灰,甚至有点后悔干嘛要跟来凑这个热闹?这家该死的火锅店,根本就是反动、反智、反人类! 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那人有着一头银白头发,眼睛也是白色的,瞳孔中透着一线红,皮肤更是如宣纸般苍白,他身穿一身漆黑的西装,神情冷漠地看着我们。 在他边上跟着一个像小弟样的人,背着一个大箱子,再后面还跟着的两个人我是认识的,一个是流星卫、一个是白雪卫,白雪卫的头发看上去比之前茂密和柔顺多了,看来我给的方子管用。 既然流星卫和白雪卫恭敬地跟在这人身后,毫无疑问,前面这个神情冷漠的白头发正是掌门武斗天! 武斗天的目光飘向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我对视。几秒后,他对边上的白雪卫说了几句话,白雪卫点头,走过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掌门!!”烈火卫和武俊杰立即抱拳行礼。 烈火卫赶忙说:“掌门,这三位朋友第一次来,不太懂规矩,闹了些小小的不愉快,希望掌门美言几次,替我们解困。” 武斗天神情淡漠,嘴角微微挑起,似有若无地掠过一丝冷笑,然后轻轻招了下手,白雪卫立即回到他身后,一行人竟然就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我心想,卧槽,这什么人呀,我们同样是来赴会的人,身为主持者居然对谈判的另一方不管不问? 见掌门一副不开面的样子,武俊杰又是一脸尴尬,赔笑道:“那个,失陪一下!” 武俊杰颠儿颠儿地追上去,消失在走廊那头,章歌奇骂道:“这个该死的墙头草,肯定是抛弃我们了!” “不许说话!”压着章歌奇的大汉喝道,声音特别的粗哑,好像低吼的猛兽一般。 章歌奇紧紧地咬着嘴唇,牙间渗出鲜血,突然他神情一变,悲恸地说道:“林大夫、小胖子,对不起,连累你们受这样的羞辱!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决定和这帮混蛋同归于尽!” “啥?别呀,章哥!”吴八一急的大叫,“受点屈辱就受点屈辱呗,韩信不还受过胯下之辱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这不算什么!” 正文 第677章 士不可辱 “不许说话!” 压着章歌奇的大汉抓着他的头发,狠狠把他的脑袋往大理石地板上砸,只听见咚的一声,好似铅球砸在瓷砖上一样,那块地板竟然裂开了。 不仅是我的心揪紧了,现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当章歌奇的头被拽起来时,我看见他的皮肤红得可怕,好似刚刚蒸了一个小时的桑拿似的,紧咬的牙关和瞪着的双眼中透出一股绝地反击的疯狂。 我好像明白他要干什么了,心里咯噔一下,嘶吼道:“章兄弟,快停下!”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正在把自己的血液转化成金属,之前他只是把一条胳膊变成铁棍,现在居然准备转化全身,这岂不是……自杀!? 章歌奇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林大夫,以前看那个二桃杀三士的故事,觉得很不理解,为什么没吃上一个桃子就要去死。现在我好像懂了……” 我激动地挣扎起来,但却被按得死死的,“喂,他要自杀,你们快阻止他!章兄弟,停下!” 这时章歌奇的脸开始出现细小的伤口,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要钻出来。 看到他的样子我心如刀绞,他不止是要自杀,更是准备同归于尽! 他准备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枚碎片手榴弹,让凝固成铁的血液从血管喷射出来,那样的话,他附近的那几个大汉绝对会被射成筛子。 我的眼睛湿润了,心中痛苦至极! 我知道此时此刻的遭遇十分屈辱,但我们又无力反抗,不来星城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不可理喻的怪地方! 我曾经在新闻上看到一些诈骗犯把人关起来各种折磨羞辱,或者是黑产把人关起来逼迫他们干不法勾当,又或者是一些女孩被拐卖到贫困山区,被剥夺自由,被迫当生孩子和干家务的机器。 我有时候会想,倘若这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要不我直接一死了之,以死捍卫最后的尊严…… 可是真正当羞辱降临到我身上时,我才知道我是迈不出这一步的,我的求生欲仍会让我做出妥协的举动,但章歌奇却敢以死捍卫尊严,且不论这值不值得,他的勇气令我十分钦佩。 就如同有一种气性极大的鸟被捉了之后会啼叫到死,也不肯吃人类施舍的一粒米,正因为这样,这种鸟既不会被人类眷养,更不会沦为家禽。 危急时刻,烈火卫突然冲过来,用尽全力推开章歌奇身上的三名大汉,然后把章歌奇拎起来,一套“烈火拳”狠狠地揍在章歌奇身上,一边揍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白痴,你自杀有什么用?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反抗,反抗不了的就得忍受你懂吗?自杀是懦夫的所为!” 虽然烈火卫看上去在用力地殴打章歌奇,可实际上,他是用“烈火拳”化掉章歌奇体内凝固的血液,很快章歌奇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 被救回来的章歌奇却面如死灰,他不甘地说:“可我宁愿去死,也不想……不想被人强迫学那些吊东西!” “幼稚!”烈火卫摇摇头,“回房间,乖乖受罚,不要再搞事了!算我求你了!” 见烈火卫是真的急了,章歌奇嗫嚅了下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低下头,十分失落。 随后,我和吴八一也被提溜起来,押回房间,让我们坐回沙发。 吴八一小声问烈火卫:“老大哥,看你刚刚一下子推开那三条大汉,你似乎完全可以打过他们!” 烈火卫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打过这一批,但还会再来一批。就算我能打过下一批保镖,下下批肯定打不过!这家店千万不要惹,他们太恐怖了!” 然后他又苦口婆心地扭头去教育章歌奇,“捕蛟的时候打不过就逃跑、就钻进洞里或者钻进淤泥里,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想你也一定做过。可为什么当‘敌人’变成人类的时候,你那敏感的自尊心就要开始作祟,这种以死捍卫尊严的方式,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章歌奇闷闷地说:“我忍不了……” “忍不了也得忍!”烈火卫拍拍他,“世上很多事情,都只能忍受。我看你是被惯得太厉害了,一点抗压能力也没有。” 章歌奇无话可说,低着头不知在想啥。 吴八一小声吐槽:“那个武俊杰也不回来了,趁机跑掉了,太不讲义气了!” “好了,不要再讲闲话了。”房门被人推开,双面服务员又来到我们面前,他背着双手,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为了你们,我们耽误了宝贵的工作时间。” 大伙沉默不语,倘若武俊杰在,肯定会一顿称赞“服务员大爷”的无私奉献。 双面服务员的视线从我们狼狈的脸上扫过,好像在看几个犯了错被打了手心的孩子,嘴角抑制不住地想要往上翘。 他说:“好了,风波结束,继续我们的教学实践!请你们用茶几上的餐具模拟就餐,鉴于你们之前的不良表现,我把时间定为三小时,如果期间有人触犯一次就餐礼仪,所有人延长半小时培训时间。” 我听着心里窝火,但也没再说话。 吴八一举手提问,双面服务员装作没看见,“今天的就餐礼仪教学一定会令各位受益终生,好了,开始吧!” 他在半蛟女端来的椅子上坐下,掏出一个怀表看着时间,我们四个相互看看,叹息一声,拿起餐具开始装作吃饭的样子,大家的动作尽量都很缓慢。 突然,双面服务员打破平静,“你!” 他指着吴八一,“你刚才夹菜的时候,伸出了食指。” 小胖像触电般,手一抖,吓得脸色煞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礼仪就是礼仪,是文明的标尺,只有对与错,没有妥协余地,所有人延长半小时培训时间……继续!” 吴八一嘴唇哆嗦,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章歌奇狠狠地攥着筷子发出响声,烈火卫拼命摇头示意他不要再乱来。 我赶忙大声鼓劲:“大伙打起精神,我们当作一个任务,好好地做完它吧!” “好!”吴八一强打精神,“章哥,我们加油!” 沮丧的章歌奇叹口气,继续这可笑至极的过家家。 这时,突然又有人推门进来,我一看原来是李显,身后跟着木精卫和武俊杰。 我眼前一亮,看来武俊杰不是弃我们而去,是去找李显来平事了? 这老小子还是挺会做人的,不像他主子武斗天那么凉薄。 李显进门就客气地说道:“黎经理,打扰一下,请问我这几位朋友怎么惹到您了。” 原来双面服务员姓黎啊。 他站起来转过身,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发现他们在就餐这一块表现得无礼且粗鲁,所以就代为教育一番……尤其是那个姓章的,愚蠢又肤浅。” 正文 第678章 岂能受气 双面服务员当面羞辱,气得章歌奇把一嘴牙咬得咯咯作响,我冲他使劲摇了下头,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眼下可不是发作的时候。 李显看看我们,用目光示意我们冷静。他笑道:“黎经理,我们这边有重要的会议,需要这几位朋友的参与,能否通融一下?” 跟在他身后的木精卫则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我们。 黎经理露出营业性的微笑,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不好意思,就餐礼仪课还没结束,你们可以休息休息,稍等几个小时。” 章歌奇气得要起身冲上去,被烈火卫用力按住肩膀扳了回来。 李显很是为难,边上的武俊杰帮腔说好话,“黎经理,这几个小伙子确实是有眼无珠,我替他们向您道歉。可是会议确实挺重要的,要不换个别的补偿方式,不知道赔偿个几万块钱能不能让您心情好一些?” “笑话!”双面服务员提高音量,“你认为我是在报复他们吗?我只是认为,他们有学习一下就餐礼仪的必要,这是可以受益终生的,对了,你好像也在受教育之列,赶紧给我坐下。” 武俊杰一脸尴尬地瞅瞅李显,李显依旧客气地说:“要不这样吧,黎经理,我从你这里把人借走一小会儿,之后再还回来。” “不行!”双面服务员依旧强硬。 这时,木精卫徐徐开口说:“我们李少主在武家的地位仅次于武掌门,他说话虽不是一言九鼎,但在武家也是极有分量的。希望贵饭店可以给几分薄面,这份人情武家会记得的。” 武俊杰亦跟着求情,“对、对,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一阵沉默后,双面服务员终于松口了,“好吧,课间休息半个小时,半小时后你们五个得回到这里,继续上课!我们相互信任好吗?”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看向我们,向严厉的班主任在审视一排受训的学生。 章歌奇气得脸憋胀得跟紫茄子似的,我则是一脸冷淡,吴八一率先开口,乖巧地说,“知道了,老师!” 烈火卫也说:“大丈夫说话算话,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请放心!” “好,你们去吧!” 就这样,我们被李显领了出去,出了门,转走一个转角。 章歌奇恨恨地捶墙骂道:“混蛋,畜牲!这个臭蛟人,我非宰了他不可!” 吴八一也嘟囔道:“这他喵什么破饭店呀?小爷花那么多钱,结果还像收拾小屁孩一样教育我们,太他喵憋屈了!” 武俊杰拍拍他俩的后背:“年轻人,忍一忍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再说今天这件事不是你们挑起来的吗?” “靠,你到底在帮谁!?”章歌奇不爽地回敬他。 李显说:“听到你们被‘抓’了起来,我着实吓了一跳,这件事确实一言难尽。唉,这家饭店一直以来霸道惯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请大伙以大局为重,忍耐这一次吧!” 章歌奇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愤愤地说:“之前是没准备好才被打得措手不及!等开完会,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吴八一担心地小声问他:“章哥,你还打算拼了呀?” 章歌奇攥起拳头,“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许我打不过他们所有人,但是我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哈哈哈!”一旁的木精卫嘲弄地大笑起来,“听到这种关于‘尊严’的话总是觉得莫名好笑,在被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有资格谈尊严吗?这家饭店你得罪不起的,不管是势力还是实力,与其守着无聊的尊严,不如忍耐这次羞辱,感受一下被压迫一方的滋味,倒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 木精卫声音也如同精灵般清越,不过这嘲讽的话语和语气登时让章歌奇炸了毛。 他低吼道:“你少说风凉话!” 木精卫摊手,“我想问你,在打不过的情况下,你打算怎么捍卫你想象中的男子汉尊严?” “当然有办法!!”章歌奇说,“我听说过一个外国的故事,有一个小学教员不小心惹到一位出名的武士,武士约他星期天出来决斗,小学教员根本没有任何剑术基础,体能也是普通人水准,他又害怕又难过,向一位朋友请教有没有取胜的办法,这位朋友说世上没有必胜剑法,但有不败剑法,要使出这不败剑法必须有舍弃生命的觉悟! “朋友如此这般地教给他不败剑法,到了决斗这一天……”章歌奇突然抽出背后的刀,高举过顶,“这位小学教员便像这样双手握剑一动不动,神情紧绷,双眼瞪圆,在僵持半小时之后,武士放弃了,单方面宣布认输!不败剑的奥义就是,后发制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对方只要攻击就立即用尽全力向下猛砍,哪怕自己会先中剑而死,但是对手一定会受伤或者失去一只手,所以对方便不敢进攻。” 武俊杰忍不住笑了:“嗐,你讲了半天,原来就是‘匹夫一怒五溅五步’、‘一人拼命百夫难挡’的道理呀!” “对!”章歌奇盯着木精卫,“我要让你看看,一个不愿意接受屈辱的人,是如何捍卫尊严的!” 木精卫微微挑下眉毛,又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对章歌奇有点感兴趣,“好,请问这位‘不愿意接受屈辱的人’尊姓大名?” 谁料章歌奇蹬鼻子上脸,拿大拇指指着自己,十分坦然地说:“听好了,你未来老公的名字叫章歌奇!”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尴尬,好像极为庄重的场合有人突然放了个屁。 小胖又不好在众人面前拆章歌奇的台,吐槽他,只能干咳一声,尴尬地看向别处。 我心想章歌奇是见到美女就脑子短路呀,总是会说出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木精卫先是呆了片刻,大概是没想到章歌奇这么愣,继而像是听到了特别搞笑的笑话般,简直要笑得直不起腰了,“哈哈哈,我未来老公?笑死我了,又一个玩霸道人设的愣头青!” 烈火卫叹口气,“小老弟,你注意点儿,不要对木小姐口无遮拦!” 见气氛实在尴尬,我赶紧岔开话题,“章兄弟,别做不理智的事情。听我的,这次的事情权且忍下这口气,绝对不要再提什么‘拼命’的话了,真不值得。” 吴八一也说:“对对,听小林哥的吧,你要是死了,我们可咋办!” 章歌奇大失所望,瞅着我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怂,能不能一致对外?我们一起揍丫的,是完全可以教教这帮服务员做人的!刚才老大哥竟然也不愿意出手。” 李显打圆场:“各位,暂且不提这个话题了,前面就是和谈的地方。” 转弯的时候,我把章歌奇拽过来,郑重地小声叮嘱他:“装作忍耐,不要冲动!” 章歌奇忽的瞪大眼睛,眼珠转了下,继而朝我偷偷竖起大拇指,看来他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家霸道的饭店欺人太甚,我岂能白白受这气? 和谈之后自然要讨回这口恶气,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正文 第679章 正式和谈 跟着李显,我们来到一扇包着红色天鹅绒的门前,一男一女两名半蛟人服务员伸手拉开门,朝里面一看,房内的空间真的很大。 房间的一角有一片雾蒙蒙的假山,墙边放着敦实的书架和展示架,上面摆着一些工艺品,看起来都价值不菲。正中间是吃饭的桌子,不过这桌子并非八仙桌,而是一条长桌,长桌四角又各有一个独立的L字型桌子,一大四小共放了五张桌子。 武斗天已经坐在长桌对面喝茶,身后侍立着一老一少两名随从,至于白雪卫和流星卫则坐在下首,在他们身后的两张L字型桌边,也坐了一些不认识的人,武俊杰也赶忙过去在此落座了。 当然,长桌的另一侧也有几个人,他们见李显进来了,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纷纷站起来颔首致意。 看来这些人分别是武、李两姓的家族成员。 “我们坐哪儿?”章歌奇问。 烈火卫压低声音说:“你们坐旁桌吧,你们用不着掺合进来,在后面随便吃吃东西就好了,千万不要插嘴,千万千万。” 章歌奇东张西望,涎着脸问:“我能不能跟木小姐坐一块儿?” 烈火卫伸手就给他一个爆栗,“你能不能让人少操点心?这是正式场合,不要节外生枝。” 于是我们坐到了旁边的L字型的桌旁,烈火卫、木精卫则坐到了长桌下首,和白雪卫、流星卫坐个对脸儿,白雪卫看见木精卫,还冷笑一声,卖弄地拨了一下自己柔顺的长发。 “你这是新买的假发?”木精卫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吐槽。 白雪卫顿时像受到了冒犯,自己还使劲扽了扽头发给对方看,“这就是我的头发,我的发质一直这么好,羡慕吗?” 烈火卫跟木精卫耳语了几句,木精卫便扑哧一笑,估计是知道了白雪卫头发变好的原因。 “嗯,不愧是我未来的媳妇,真是又有气质又有个性的美人儿。”章歌奇欣赏着木精卫的侧脸,花痴地说道。 吴八一戳戳他,“章哥,你脸皮咋这么厚呢,还说什么‘你未来老公’,不怕惹人家生气吗?” “嗐,这你就不懂了!”章歌奇一本正经地说,“追女孩子嘛,先宣示自己的动机是很重要的,就像是吹响进攻号角,不然处了很长时间还是朋友,那不是白费力气?” “原来如此……不过你成功过吗?” 吴八一这句质疑把我给逗乐了,章歌奇好似受到了冒犯,提高音量说:“靠,老子幼儿园的时候就成功过!” “嘘!!!” 烈火卫转身提醒我们声音小一点。 这时,武斗天放下手中茶杯,冲李显点了点头,假惺惺地说:“表哥,真想不到你还活着,人生真是充满了不确定和惊喜。” 李显懒得和他绕弯,回敬道:“我觉得你的话很虚伪,半个多月前,你商量怎么把我斩草除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还活着了,并且还捏造了我企图夺权的种种谣言。” 武斗天身后一位老者说:“李先生,请不要随意地指控……” “你闭嘴!”李显吼道,声音中压抑着愤怒,“我和斗天谈判,其他人一律不许插嘴!谁敢插嘴……烈火,就替我掌他的嘴!” “明白。”烈火卫回答。 我用眼神示意章歌奇和吴八一,千万别乱开口,李显明摆着是冲对面的人立威,要是咱们说话被“大义灭亲”就太乌龙了。 武斗天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扑哧一乐,“表哥很有掌门的威严嘛,看来这十年荒野生活并没有熄灭你心中的熊熊烈火。”然后武斗天给李显倒了杯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谈谈当年的事情吧!”李显冷漠地说,“十年前在溶骨洞的时候,为什么那群蛟会突然袭击我们,为什么只有你的人都活了下来?” 武斗天耸肩,“关于此事,我的答复是,与我无关。” “可你是从中获利最大的人!” “我承认,我因为这次黑天鹅事件而成为掌门,这是事实,我确实无法否认,就像一个人中了彩票,这是纯粹的运气,和努力、预谋都没有关系!今天各位叔伯都在这里,我武斗天可以对着列祖列族,对着祖师爷,对着自己的良心说,那件事情不是我策划的,请你相信我。” 李显的声音中透着厌恶,“我不信!原因有三,其一、在那场袭击发生前,我的队伍已经掌握了骊龙的线索,骊龙珠近在咫尺,袭击来得太巧合了;其二、有人向我透露,你们幸存并逃回星城之后,你控股的一间研究所发生了火灾,被烧毁的资料里面有涉及精神控制蛟类的内容……” “哼,那是谣言!”武斗天打断他。 “不要打断我!”李显继续说,“其三就是你得知我还活着后,那一连串激烈的反应,不停派人袭击我们,太像是杀人灭口了!如果你真的没有做过,为什么害怕我回来,害怕我和族人接触?” 武斗天烦躁地用手指叩着桌子,“我没有做过,不信你问四叔!” “你还是小孩吗?需要大人出面?你正面回答我!” “没做过!没做过!没做过!”武斗天站起来,连喊道,他怒拍桌子,咬牙切齿,身边的两名随从一脸担忧地劝他坐下,忙着给他倒茶,武斗天却烦躁地把茶杯扔了。 武斗天喘了一会儿粗气,突然一指李显,大声道:“我明确告诉你,我没有策划什么蛟类袭击小队事件!一个人若想得到权力,难免用手段铲除异己,我真希望当年的袭击是我策划的,这样就可以让你们一派的讨厌鬼死得更干净一点!有句话叫作‘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我做的,而且我从中得到了莫大好处,我怎么否认也没人信,我能怎么办,我他喵能怎么办?我只能假装默认!” 嗯,武斗天的反应让我有些迷惑,他这到底是演技好还是真的无辜…… 控制蛟类袭击人类,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是很困难的,星城卫中排最末的荧惑卫虽然有单体控制蛟的能力,但十年前她还没加入呢! 武斗天双手撑着桌子,和李显对视着,气氛有点紧张。 还好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一辆辆餐车也一起推了进来,上面是热腾腾、红彤彤的火锅,开始上菜了…… 正文 第680章 蛟油火锅 两名服务员推着餐车来到我们跟前,只见他们把桌子中间的一块板取了下来,原来下面有一台电磁灶,然后把火锅摆放在上面。 吴八一瞅了一眼,小声说:“哎,不是鸳鸯的呀?这看着很辣呀!” 火锅汤确实鲜红鲜红,带着一股油脂的浓厚感,在灶上稍一加热便咕嘟咕嘟地冒泡,散发出热腾腾的辛辣气息,我看看其它桌也是这种红油锅,这炽热的辣度我八成吃不了。 更让人忐忑不安的还有菜品,毕竟这家店也不让点餐,都是他们自作主张地给客人排餐,谁知道又会有啥稀奇古怪的东西。 接着料碟和涮菜也依次摆上桌,涮菜里面有鹿胎、牛蹄筋、牛腱肉、羊羔肉、鸭子肉、对虾、软壳蟹、带皮鱼片,一些寻常蔬菜,还有一碟子光秃秃的小老鼠! 看着这小老鼠我顿时一皱眉,章歌奇指着老鼠:“这也能涮?” 服务员带着虚情假意地笑容,回答道:“您好,这是蜜吱,这个不需要涮太久,简单涮个几秒,然后可以蘸蜜碟来吃。” 章歌奇扮个鬼脸,“谢谢讲解。总体来说,正餐居然不那么奇葩。” 我心想,可能是因为火锅这种烹饪方式,大厨没多少发挥空间吧! 我个人对火锅的喜好程度一般般,我觉得火锅属于下限高上限低的食物,就是不容易做难吃,但也很难特别惊艳。比如特别出名的海底捞,上次在吴八一的强烈推荐下去吃了一次,除了服务质量、就餐环境留下深刻印象外,也没有觉得比普通火锅好吃多少。 服务员说吃完这一波还会继续上菜,然后他们就先推着餐车走了。这时另外几桌也开吃了,仿佛是默认的中场休息,不过坐在中间那桌的李显和武斗天没有动筷子,二人像是一见钟情般默默地相互盯着对方的眼睛。 章歌奇拿起筷子,挑着眉毛说:“我先替各位老铁试吃一下看看。” 章歌奇夹起一块嫩嫩的羊羔肉,在锅内涮了几下,居然听见滋啦的声音。他赶紧捞起来,出锅的肉片已经缩水了将近百分之八十,章歌奇看着油乎乎的筷子,纳闷地说:“这锅里到底有多少油,到底是水煮还是油炸?” 我看着那红彤彤的锅子,揣测道:“感觉这一锅全是油……” “不管了,尝尝看。” 料碟有好几种,有杏子和蜂蜜调的蜜碟,还有蒜碟,芝麻酱,最后一种章歌奇说是沙茶酱,拿鱼虾磨出来的一种广式酱。 他蘸了一下沙茶酱尝尝,小胖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辣吗?” 章歌奇脸色有变,没吭声,直接拿勺子舀起红通通的火锅汤来了一口。 吴八一讶异地瞅着他:“卧槽,你咋喝起来了?” “服务员!服务员!”章歌奇大叫,其它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有什么事?”一名呆在墙边的服务员上前。 章歌奇皱着眉问道:“这汤是用蛟肉做的?” “啊!?”我和吴八一大吃一惊,我俩差点中招呀! 服务员淡然道:“准确来说,是用蛟化骆驼的大肠熬制的油,辅以蛟化麝鹿的动物香素。” 章歌奇指指我和小胖,“你们有没有搞错,我朋友都是普通人!为什么不事先说一声?” 服务员毫无歉意地回答:“这些都是食品级别的原材料,经过高温高压精制,不会患上蛟化症,普通人也可以尝试的。” “呵呵,好吧,谢谢!”章歌奇摆手喝退服务员,一脸无语地看向我们。 我摇头道:“我觉得他就是随口一说,这种危险的火锅,我们还是不要碰了。” 吴八一抚着胸口:“我去,好险……就是说啊,得了蛟化症贼麻烦,还要反复喝自己的尿,而且这辣乎乎的,我们要是吃了,明天菊花准遭殃。” 章歌奇又夹块牛肉放进去涮,说:“其实辣度也还行,不过味道很奇怪。” “啥味道?”吴八一好奇地问。 “形容不来,就好像一块肥肉扔进粪坑发酵一个月,然后加上各种香料做出来的一样。” “啥,这也太奇葩了,我可想象不出来!” “不过我们吃蛟肉时,还是感觉有点美味的,你们普通人就千万别尝试了。” 捕蛟人本身就等于人类形态的蛟,因此大脑的潜意识中会认为蛟肉是美味的,但普通人肯定会觉得难吃吧,当初李有田和张小发也说肉质很恶心。 这家店也正是利用这一点,专门为捕蛟人制作独特的美食。我之前还寻思,作为蛟龙主题的饭店,咋没个蛟肉套餐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章歌奇又夹起那个小老鼠,故意模仿“吱”的一声,吴八一信以为真,吓了一跳:“卧槽,活着的?” “哈哈,我学的。”章歌奇笑道,“这个其实就是我们那儿的著名黑暗美食——三吱,三吱倒是吃活的。” “为什么要叫‘三吱’?” 我听说过这个,便解释说:“据说是刚出生的小老鼠,连路都走不了,放在盘子里端上来,客人拿筷子一夹,吱的一叫;往酱里一蘸,吱的一叫;然后放进嘴里一嚼,吱的一叫。” 吴八一笑道,“我也听说过,不过,这吃法也太考验人的神经了,谁能下得去口!” “是挺恶心的。”章歌奇把夹起来的小老鼠又丢回盘子里,“不过有些人山珍海味天天吃,放眼望去,世间所有能吃的全部尝试过了,为了追求新鲜刺激,可不就得往恶心、低俗的方向解锁新口味吗?就比如……算了,正吃饭呢,先不聊这些了。” 吴八一说:“你倒是吃得开心,我俩也就光看着。” 俗话说一人动嘴十人牙酸,虽然这蛟油火锅我们吃不了,可是看章歌奇吃确实也挺眼馋的。 章歌奇夹起一片肉,然后拿菜叶子裹上,递给吴八一,“涮不了火锅,你可以吃刺身呀,来,张嘴!” “章哥,甭客气了!这呼啦查的,我可不吃!”吴八一拼命摆手。 “得,我自己吃了。”章歌奇蘸蘸酱碟,直接往嘴里一放,大嚼起来。 我对小胖说:“这里的东西就别指望填饱肚子了,等出去之后,我们找个面馆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牛肉面。” 他却惆怅地托着腮帮子:“唉,等这边开完会,还得继续受用餐教育呢!” 提到这件事,我心里也堵着一块,是李显把我们“保”出来的,不能不回去。 但这桩破事,说一千道一万,也还是这家破店过于霸道。 我小声叮嘱道:“受教育的事情,大伙一定要咬牙忍耐下去,毕竟咱们不能给李兄找麻烦。不过,我保证我前脚一踏出这家店,马上就让它鸡犬不宁。” 吴八一闻言,振奋起来,攥着肉拳头说:“好,狠狠地祸祸它一顿,这破店最好就此倒闭!” 正文 第681章 僵持谈判 章歌奇各样涮菜、各样蘸料都统统尝了一遍,吴八一突然小声地喊他:“喂,章哥,章哥。” “怎么了?”章歌奇把一筷子肉片塞进嘴里,“你也要来一口?” “不是……”吴八一指指周围,“我发现其他人也就是意思一下,就你一个人吃得特别投入,是不是不太好?” 我看看周围,果然,那些武家人、星城卫们也只是稍稍动了一下筷子,或者压根就没吃,顶多也就多喝了一杯茶,只有章歌奇大吃特吃,显得非常另类。 章歌奇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他们谈着大事,当然没心情吃了,我吃我的,不影响。” 李显和武斗天继续交谈,十年前那件事争执不清,二人便跳过这个话题,李显又提出来:“我要求你释放被囚禁的李姓成员,并且解除你对星城卫的号令权限。” 武斗天转着手中的茶杯,倨傲地说:“表哥,你以什么资格来命令我?” 李显冷笑道:“看来今天的这次和谈,你并没有任何想要改变现状的念头,我不介意、也不惧怕以另一种方式和你沟通。” 武斗天伸手从随从那里接过一张纸,交给李显,“我可以欢迎你回来,但你要接受这些条件。” 李显扫了一眼,都不到三秒,轻轻地把纸给撕了,扔在地上,“斗天,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得服从你的任性。” 吴八一小声嘀咕着:“纸上写的啥呀?” 距离太远了我们也看不见,我可没有千里眼的神通。不过和谈如此不顺,这情形让我挺担忧的,难道这顿火锅吃完,我们还得和李显继续东奔西跑? 二人就开始了漫长的扯皮,武斗天看来是一点也不想让步,只允许李显回到武家,然后服从掌门调令,去边远地区捕蛟,等于是被流放了。 李姓成员纷纷躁动起来,责备武斗天蛮不讲理,然后对面也开始叫骂,李显几次喝令大家安静。 章歌奇默默地吃着最后一碟涮肉片,说:“看来和谈比咱们想象中还要麻烦……” “可不是嘛。”我说,“就跟外交一样,太耗神了,我看着都觉得累。” 吴八一说:“不过对方愿意坐下来谈,也算是好的开始吧?” 章歌奇却嗤之以鼻,“哼,我看这个武斗天又年轻又傲慢,他只是个家族掌门,感觉像皇帝一样拽,不,皇帝都没他拽……说起来,我也……啊呜!” 章歌奇把一筷子肉放进嘴里。 “你也啥呀?”吴八一说。 “我也是掌门呀——章家的掌门。”章歌奇说,“当然,我们章家早就没落了,没的比。” 我笑笑,“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好像也是林家掌门呢!” “你俩还当掌门啊?小林哥就掌个诊所,章哥连扇门都没得掌。”吴八一笑着吐槽我俩。 随后,服务员进来撤掉碟子,但其它几张桌上的菜品压根就没动。然后服务员又换上新的菜品,除了新鲜蔬菜以外,还有熊掌、猩唇、豹胎、鹿茸等珍馐。 我立时心里有点不舒服,说:“喂,这些不是保护动物吗?” 服务员淡然回答:“这些都是取自蛟化的动物,不受保护的,可以放心吃。”说罢,便推着餐车出去了。 我心想那我更放不了心了,但这也可能是信口胡说,我对此十分怀疑。 我记得以前有同学在火腿肠里吃出一条白花花的虫子,商家却涎着脸说是发酵时自然生成的可食用的肉芽,可是那虫子越看越像是——蛆!! 商家的嘴绝对不能尽信。 果然,片刻之后,章歌奇闻了闻那些肉,“那服务员纯属放P,什么蛟化动物,这就是普通的动物肉。好么,这一口下去可真‘刑’呀!” 吴八一悄悄掏出手机,“赶紧拍个照,回头举报一下。” 他拍了好几张照片,章歌奇问:“小胖子,你手机查一下,吃这个不判刑吧?” 我说:“我记得是出售、购买才犯法,咱又没点这个,他又骗咱们说是啥蛟化的肉,理论上不犯法。” “好嘞,那我替大伙尝个鲜。”章歌奇笑嘻嘻地夹起一片熊掌,熊掌挺厚实的,肉质是棕色带着一些波浪状纹理,涮过之后依旧沉甸甸一大片。 章歌奇蘸蘸酱,啃起来,眉头都皱起来了,看来是嚼得费力。 “好吃吗?”吴八一咽了口唾沫,好奇地问。 “靠,这也太紧实了……”章歌奇扯下一大片使劲地嚼,太阳穴处的筋一动一动的,“吃着也不觉得多好吃呀,这就是熊掌吗?” “你们几个小声点行吗!?”这时,烈火卫突然凑过来说,“这一顿火锅三万块一桌,就这个价格你还想在他店里吃到熊掌、猩唇?这些是用分子蛋白技术合成出来的肉,只是做成这个样子而已。” “什么?上当了?不对呀,既然都知道内幕,你们一直吃哑巴亏?咋不举报他们销售假冒产品?”章歌奇问。 “闭嘴,别闹了,小点声。就你一个人在这吃得这么开心,我在前面都听见你咔擦咔嚓地嚼东西。”烈火卫无奈地叹息一声,又回去了。 我们这儿的动静有点大,木精卫扭过头笑着瞅了章歌奇一眼。幸亏章歌奇没看见,否则他又得臭美半天。 章歌奇把剩下的几种肉也尝了一下,说吃着确实差不多,合成出来的肉居然味道这么逼真,难道这家店掌握着什么先进技术? 我听说最近确实在研究合成肉,味道几可乱真,不过成本很高,并没有推广开。 但这家店的画风和高科技并不搭,该不会是用什么邪道的方式制造出来的吧……我不经意地想到当初被关起来片肉的子安,难不成这里有类似稍割牛、似肉一类的生物? 等下,服务员亲口说取自“蛟化动物”,难道店内专门养殖了一些产肉的蛟!? 那一边,李显和武斗天还在交谈,时而激烈时而沉默,谈来谈去,在各自的利益诉求上都不愿意作出让步,我听着那些无效的唇枪舌剑都感觉腻了。 火锅吃差不多了,不知不觉三小时过去了。 李显按耐着怒火,说:“看来我们双方的每一项提议都无法达到共识。” 武斗天看着李显,如同眼中钉就在眼前,他目光中掩饰不住的厌恶:“哼,因为某人对自己的地位认识不清,妄想和掌门平起平坐。表哥,人贵有自知之明,在屋檐下就得低头,否则会挨揍!” 李显脸色铁青,沉默了,二人中间摆着一锅谁也没动的火锅,已经不断地加热又熄火十次数,仿佛一个火锅形状的计时钟,我都担心他们会因为谈判不顺利,突然把火锅掀到对方脸上。 不过这家店的霸道风格就是双方可以心平气和交谈的保障,如果有人敢像《古惑仔》里的乌鸦哥一样掀桌,保证会被几名服务员大汉揪走一顿暴揍,或者施加其它比暴揍更羞耻的惩罚。 二人对视着,一个气愤,一个不屑。 这时,木精卫一拍桌子站起来,“谈了三个小时居然没有一点进展,所有人跟着你们一起浪费时间!我提议你们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打上一架吧!” 正文 第682章 以武定尊 木精卫这挑衅般的提议,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身上,有名李姓的成员马上反对说:“木小姐,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族中大事怎能用这种儿戏的方式来决定?” “儿戏吗?”木精卫环顾众人冷笑道,“我们本来就是龙师,是崇尚实力,一生与恐怖怪物对抗的职业,身为掌门在武力方面更应该是众人表率才能服众。我有个提议,下一届辩龙大赛,两位共同参加,分组也好,单挑也好,谁站到最后谁就担任掌门一职。这样不是最公平、最能服众吗?” 白雪卫冷声道:“木精卫,你是在搅浑水!掌门没必要自降身份,和一条败犬重新争夺掌门位置。” “你骂谁败犬!”烈火卫怒拍桌子,哗啦一声,几道喷着火的裂纹蔓延开来,桌上的火锅都跳了起来,不过里面的火锅汤硬是没撒。 白雪卫也不甘示弱,周身释放出一片白花花的冰雾,一时间水与火两种气息隔着一张桌子对峙。 流星卫性格沉稳,抬起手示意大家冷静,“都坐下,大吵大闹没什么意义,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果然,服务员走了过来,像严厉的班主任一样盯紧烈火卫。 烈火卫略带尴尬地表示:“桌子的钱我之后会赔偿的。” 服务员点头,像个主持人一样张开双手冲所有人说道:“请大家文明就餐,以和为贵。” 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接着,木精卫又补充了一下自己的观点,“我并不是随口瞎说,武家自古以来就有用比武来解决纷争的传统。辩龙大赛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传闻当初有两位先辈共同猎杀了一条龙,在龙尸的归属问题上产生分歧,于是在各位族长的调解下,约定中元节双方各找十人打擂,这便是第一届辩龙大赛,后来这项传统保留了下来,用来筛选精英。武掌门,当初你和李少主争夺掌门位置,李少主遇袭,所有人以为他死了,你才顺理成章当上掌门,但如今李少主活着回来了,你掌门的合法性便存疑了,你们之间的较量自然要继续下去!” 武斗天闻言,神情微妙,又有鄙视又有愤恨,李显也略显犹疑。其实木精卫悄悄偷换了一个概念,李显今天和谈是为了谋取一些权益,而非当上掌门。 但武斗天什么条件也不答应,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看来,李显剩下的法子只能是当掌门了。 木精卫的目光扫过对面的武斗天,用客气的辞令来收尾,“小女子斗胆发表一些不成熟的意见,让各位见笑了。” 武斗天突然鼓起掌来,“木小姐说的非常好!”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表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当掌门,完全可以在辨龙大赛向我提出挑战。但是我要提醒你,成王败寇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如果你没能成功,你和你的协助者们,都将以背叛家族的罪名被关入囚龙监!” 说着,武斗天用手指了一下烈火卫、木精卫,诸位李姓族人,以及我们仨。 “我大威天龙!”见祸及到我们,章歌奇急了,不假思索地开骂,“死白化病,你指谁呢,当个有争议的破掌门你就管天管地!还管到老子们头上来了,还想关我们?信不信我吃完这顿就去找你母亲约会……” “哎……别骂了!”我赶紧阻拦章歌奇继续口吐莲花。 武斗天也没想到章歌奇会骂得这么奔放,当下愣了愣,继而气得脸都红了,颤抖地指着章歌奇骂了一句畜牲! 流星卫探头看我们:“喂,那个谁,注意点素质!” 章歌奇义愤填膺:“我注意素质?这个死白化病拽得跟掉在豪车顶上的一坨鸟屎一样!瞧瞧武家被你搞得乌烟瘴气的鬼德性,还一副地球离了你就不转的样子,就你这样的智障二百五,要是在外面碰到我,我揍得你插呼吸管都找不着鼻孔!” 章歌奇就像开个人演唱会一样,指着武斗天狂骂,屋内的气氛微妙极了,一边气得冒烟,一边暗暗窃喜,但是不管对面怎么生气,在这地方他们也是投鼠忌器,不敢动用武力。 章歌奇的野蛮咆哮无意中揭露了一个事实,武斗天的权力一旦离开武力压制,就什么也不是了。 最后还是李显站出来,“行了行了,章兄弟,快收了神通吧!” 章歌奇哼了一声,威胁地瞥了武斗天一眼。 武斗天气得嘴唇发白,快憋出内伤来了,他竟然有点敢怒而不敢言,估计担心再说一句又被骂一顿,而这地方又不能动手,再加上他是掌门,也不能回骂过去。 末了,他涨红了脸憋出一句,“没有素质!” 李显笑道:“斗天,别太介怀。我的朋友都是直肠子,真性情、重情义。好,我们继续谈刚才的事情,我接受你的提议!” 武斗天收敛怒容,咬了一下牙齿,“很好,但是我附加一个条件,这次星城卫不参加辩龙大赛!你我各选四人编组,两组人轮番派人上场比试,输者下场后,换其他队友上阵,直到其中一组无人可上为止。谁站到最后,掌门位置就归谁!” “等等!”烈火卫不同意,“武掌门,这条件怕是有诈吧?你在位十年,暗中培养了许多准星城卫,挑出接近星城卫实力的人太容易了!少主在外流浪十年,哪有这样的人选!” 武斗天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哼,难道我要把属于掌门的私人武装——星城卫借给他?笑话!不接受就免谈。” 李显沉声说:“不如你我单独决斗!” 武斗天说:“呵呵,那样太没意思,你们能提条件,难道我这个掌门没资格提条件吗?不接受这一条,就免谈!” 李显皱眉,“四个人,包括我自己,那一共是五个人……是记分还是记时的比赛?” 武斗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打死为止!” 此言一出,李显这一边的人哗然起来,指责武斗天太过火,又说他想公报私仇。 武斗天从容地倚在椅子上,接过随从递来的茶慢悠悠品着,对抗议充耳不闻。 我对吴八一说:“他是在故意斗狠,逼李显放弃这个念头,反将一军倒也聪明……” 吴八一担忧地说:“那李哥答应了是不是很不利呀?” 我点头:“相当不利,会被逼到死路上!要在几个月内招募四个强大的队友……太难了。” 李显示意大伙不要说话了,看得出来,他有点激动,手都在抖,大概也没想到和谈会演变成目前的情况。 李显忽然问:“烈火,今天是几号?” 烈火卫回答:“少主,今天是农历三月十号。” 李显点头,对武斗天高声说:“这个决定关乎掌门的位置,也会牵涉很多人。我现在无法做出答复,表弟,容我考虑一下!” 武斗天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好了再告诉我!对了,这位朋友要不要参加,我很期待亲手打死你。”他的视线飘向章歌奇。 “嘿!”章歌奇腾地站起来,一脚踩在桌上,以拳砸掌,“李兄,答应也无妨!我替你揍这混蛋一顿!” 正文 第683章 武斗天的条件 耍完帅的章歌奇瞅瞅一旁虎视眈眈的服务员,悄悄把脚又拿了下来,然后用纸巾擦擦被踩脏的地方。 我小声说:“你不要冲动,打这种擂台太危险了。再说,李兄答不答应的还没准儿呢!” 李显说:“谢谢章兄的表态,我考虑一下再说,各位辛苦了,我们吃饭吧!” 但是武斗天并没有吃火锅的兴趣,直接站起来就走了,两名随从毕恭毕敬地拉开门,流星卫、白雪卫也跟他走了,然后其他武姓族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一下子,房间里的人就走空了一半。 然后李姓族人都围到李显身边,和他讨论起来,气氛很是紧张。 章歌奇坐下来,不以为然地把剩下的食材统统丢进锅中。 这时,吴八一朝周围瞧瞧:“咋回事?武俊杰跟着一起跑了?他不是要留下来受饭店的再教育的吗?” 我说:“他不方便留下来吧,其他人都走了,他身为掌门的军师,一个人留下来也太像通敌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大家子闹得这么分裂,也挺刷新我认知的。” “诚然。”烈火卫走过来,显得有点疲惫,“武李两姓本非外人,武斗天的母亲也是姓李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姓氏变成势力划分的界限,双方势如水火。” “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在暗中分裂。”木精卫抱着双手走过来说,“李姓是少数,排挤少数人的时候,更容易巩固小团体的凝聚力。” 我点头:“木小姐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这也是检验内部成员忠心度的手段,就像赵高的指鹿为马。” 近距离看木精卫,外貌果真是惊为天人。我认为她的魅力主要来自那些非人类的部分,身上的鹿斑,一对鹿角和尖尖的耳朵,让她显得像不染凡尘的森林精灵一样。 我心想,这真的是蛟化引起的变化吗?实在不可思议。 一见到木精卫,章歌奇又笑嘻嘻地献殷勤,“木小姐,你的提议真是太棒了,很合我的口味。到时候我也上,一个人干趴对面五个,给你瞧瞧真男人的雄风!” 木精卫挑起眉毛,嘲弄地说道:“我劝你不要为了证明自己是什么物种就草率送死!此事非比寻常,武斗天不要星城卫上场,说明他早有人材储备。” 烈火卫说:“小木,你知道我们在逃亡路上,无意中看见了什么吗?” 烈火卫便把那栋楼里的秘密人体实验讲了一遍。 木精卫虽当下听到时感到吃惊,但很快释然,“哼,意料之内,完全是他的作风。而且,我想这应该只是冰山一角。” 然后李显也走了过来,他感激地拍着章歌奇的肩膀:“章兄弟,谢谢你刚才声援我!” 章歌奇笑道:“不客气!我也希望你能当上掌门,我看见那家伙简直要得高血压了!” 李显苦笑,“我本来并不想当的,但是现在……唉,还是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也意识到了,想要改变一些事情,还是必须使用武力。” 我问:“你要接受他的条件?” 李显皱了下眉,“看来是必须得接受……” 章歌奇立马拍胸脯,“算老子一个,你的朋友里面,我绝对是最强的一个了吧?我能不去吗?” 我心中暗暗担忧,章歌奇的实力……以前我是感觉挺强的,可是随着认知不断拓展,发现人外有人,变态级的战斗力层出不穷,他的那三板斧已经不适合当前环境了。 章歌奇一搂我肩膀:“林大夫,你也上吧!你一定行的!” 我连忙摆手:“不行,这种硬碰硬的打斗,我完全占不着便宜,我上去不是自杀吗?烈火大哥,这种擂台应该是不允许用道具的吧?” 烈火卫说:“以往是不允许自带道具的,但是可以提前向主办方申请,由主办方提供。” 我心想,主办方能提供我用的符咒么?显然不可能,所以还是不要想了,我作为一个远程道具流,这根本不是我的战场。 “各位!”李显说,“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再好好吃上一顿咸菜腊肉火锅。” 这时小胖插嘴道:“李哥,我们回不去。” “啊?哦!”李显想起来了,“我和店家说一说,看看能不能赔钱,就不用参加这用餐礼仪的训练了。”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不,你不用求他们,我们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善后,就是连累了烈火大哥,实在过意不去。” 我们仨已经商量好回去继续受罚,既然要实施报复,就得不动声色地先装孙子。毕竟孙子也是这么说的,“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我打定主意,非要叫这家虐待顾客的破饭店不能营业不可。 我们准备走,木精卫忽然叫住我,“林大夫,听说白雪的头发是你治好的?” 我说:“对呀!” 她笑道:“容我夸一句医术高超,看来烈火欣赏你是有原因的,像你这样的名医想必施诊要收不少钱吧?” 我经常坐诊,哪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便问:“木小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有个朋友……我先留个联系方式吧……” 她拽过我的手,在我手心写数字,我感觉她指尖有东西,原来冒出了一层像苔藓似的植物,划过之后便留下绿油油的痕迹,有股淡淡苔藓的气味,如同墨水一样,十分神奇。 这位也和牛大仙一样,能操纵植物,不过她的能力一定不如牛大仙,牛大仙那是仙术的范畴了。 写罢一个手机号码,木精卫眨下眼,小声说:“请君惠存,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得换号码了。”然后白了一眼望眼欲穿的章歌奇。 等木精卫走了,吴八一羡慕地说:“我的天,木小姐真是太勾魂摄魄了!瞧她那小眼神小神态,她不是在勾引你吧,小林哥?” 我象征性地给他一拳:“少胡扯!人家明明是求医问药。” 吴八一看看我,摇头叹道:“卧槽,你真是太迟钝了。” 我凑近表情复杂的章歌奇,小声说:“我先把号码存进手机,你偷偷拿走我手机记下来就行,我也不算故意泄露人家手机号。” “别别别!” 章歌奇像触电似地跳开,那神态动作,就像对着人参果说“拿走拿走”的唐长老一样,“哼,老子丢不起这个人!号码得是我自己要到才行!老子决定了,我要打擂,用胜利者的雄风征服她!” 烈火卫冷眼看他:“小老弟,别痴心妄想了,你认为小木身边,武力值爆炸的强者还少吗?她不稀罕这一套!你把小木当成一个永远不会喜欢人类的妖精吧,这样比较能够心平气和地相处。” 章歌奇却压根听不进去,痴痴地说:“唉,真是个漂亮的妖精……” 烈火卫无奈地摇摇头,仿佛在感慨他的不可救药。 正文 第684章 继续受苦 随后,我们哥仨和烈火卫又回到之间休息的房间,那名服务员不在,不过有个半蛟女正好路过。 我叫住她说:“你好,我们找一下黎经理。” 对方离开后不久,黎经理笑呵呵地来了,张开双手,宛如在欢迎贵宾,“你们还是很守信用的,不错不错,非常的君子!” 我之前特别叮嘱过章歌奇不要再乱说话了,以免节外生枝,此刻他一言不发,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我回敬道:“敢作敢当,挨打站稳,天经地义。” “很好,我欣赏这种态度,不像他……” 黎经理说着瞥向我们身后,只见两名露着结实的胸肌,脖子上却扎着蝴蝶领结的壮汉一左一右将武俊杰灰溜溜地给押来了。 武俊杰嘴上还狡辩,“嗐,几位,误会,我……我不是要走,我是去送送掌门呀!” 靠!我心想我们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根本走不掉!走到门口就会被拦下,白白丢了颜面。 “不必解释了!”黎经理抬起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说,“我是个较真的人,决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底。你们回到房间里,继续模拟就餐,三个小时后,你们就自由了。” 大伙只好进屋,吴八一小声吐槽:“啥也没吃,还要装吃饭三个小时,上刑吗?唉……” 我安慰他:“忍耐,忍耐,不要说话。” 我们一行人坐下,武俊杰冲我们略显尴尬地笑笑,毕竟几分钟前,我们和他还处在对立的立场上,现在又回到同一艘贼船上了。 黎经理在我们对面坐下,进来两名半蛟女,帮他捏肩膀,他像监考的老师一般看着我们,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开始了。 我注意到章歌奇太阳穴的青筋在跳,一脸不忿。确实,这种对待消费者的傲慢态度属实过分,就好像那些嘿道开的饭店会发生殴打消费者的奇葩新闻一样。 我微微摇头示意章歌奇克制,眼下这个孙子我们必须要装,先认怂才能出其不意地报复! 于是我们这几个人像没有意识一样,机械地拿着碗筷装作吃饭,恪守着用餐礼仪。这过程中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不禁让人想到监狱里面犯人枯燥地踩缝纫机。 我的思绪开始飘飞,想到以前外国有个岛专门流放犯人,他们让犯人每天从岛的东边挑水,然后送到西边倒掉,周而复始,周而复始,毫无意义地浪费生命,这便是世间最无情的惩罚。 “用无意义的体力劳动惩罚犯人”,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还催生出了一样独特的刑具,后来这件刑具莫名其妙地走红,成了家喻户晓的——跑步机! 这时,我闻到一阵香味,抬起眼皮往对面一看,只见黎经理居然在我们面前开始就餐,他坐在小桌前,手持刀叉,正在切割盘子里的烤肉排。不过那肉排的边缘带着鳞片,而且肉质泛着可疑的绿光,看着怎么像是蟒蛇或者爬行动物的肉呀…… 我心想这长着两张脸的家伙吃东西要用哪张嘴? 只见他切了长长一条肉递到嘴边,一口吞下,其实他的两张嘴是联在一起的,可以同时张开,不过另外半张嘴长的是锋利尖锐的牙齿,咀嚼的时候绿油油的汁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一旁衣着清凉的半蛟女立刻十分熟练地用毛巾替他擦拭。 刀叉在瓷碟上吱吱地摩擦,章歌奇的动作一直紧绷绷的,看来他非常不爽,就像一口高压锅要爆了一样。 不过,他应该也听进去我的话了,气归气,但忍耐着没有爆发。 黎经理缓慢地吃着肉排,不时抬头打量我们一下,淡漠的眼神就像在监督一群工人。 渡秒如年一般,终于三小时过去了。 黎经理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轻鼓了几下掌,“非常好,各位认真地完成了今天的就餐礼仪培训,想必一定受益匪浅!请回吧!” 章歌奇蹭的站起身:“哼,这家店我们不会再来了。” 黎经理不动声色地说:“那您自便。” 我们一行人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没等走几步呢,就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服务员们不由惊慌失措,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然后碎裂声越来越响,伴随着阵阵风声在走廊中回旋,我克制着脸上的表情不让任何人看出来,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口,身后的尖叫声、碎裂声、脚步声已经汇聚成一首混乱的交响曲。 “怎么回事?林大夫……难道……”烈火卫回头瞅瞅,继而诧异地看向我。 我装作若无其事,“我们先坐电梯下去吧!” 武俊杰有点慌,“咋回事?不会是地震了吧?地震的时候千万不要坐电梯!” 我附和道:“有道理,咱们就走楼梯吧!” 可是这地方本就是隐藏楼层,一时间找不到楼梯可走。 最后我们还是坐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饭店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摔砸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客人尖叫着逃出包间。 “嗯……到底……咋回事……” 等出了饭店门,见我们还是比较冷静的样子,武俊杰眨巴着眼睛问,“是林大夫施展的神通吗?” “今天这场乱子只是个预告片……”我压低声音说,后面要继续的手段我并不打算让武俊杰知道,便不再说下去了。 “哈哈,可不是嘛……”吴八一刚要夸张地吹上几句,注意我的眼神,又赶忙低声说,“我们小林哥是凡胎金口,只要说一句这家饭店会倒闭,就一定会应验!” “真的吗?太玄乎了!”武俊杰不由笑道,“那你咋不说一句‘李少主一定能当上掌门’。” “喂,我们不聊这个话题好吗?”烈火卫提醒。 武俊杰哈哈笑起来,露骨地谄媚道:“几位,别这么防备我,其实我是非常希望李少主成为新掌门的,我的心和你们是在一起的。” 烈火卫并不相信他,只是淡淡地摇头道:“你不用跟我们表态,各为其主,我是可以理解的。” 武俊杰倒也圆滑,被驳了面子之后,也没啥反应,依旧和气地说道:“好,希望今年下半年,我们就可以共事了。祝各位好运!” 我们看着外面的街景,清凉的夜风吹在脸上,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没想到李显居然在前面等我们,他站在一辆吉普车旁,说:“你们可算下来了,饿了吧,走吃饭去!” 武俊杰笑问:“应该不包括我吧?” 李显从容答道:“欢迎你也来,不知道武大叔喜欢什么口味的?” “哈哈,我年龄大了,口味和你们小年轻大概不一样。算了,今天我还是回去吧!对了林大夫,借一步说话,我有一些医疗方面的事情想咨询一下。”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普通咨询的话,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武俊杰无奈地摊手,“好吧,我给大伙提一条建议,既然武斗天那边提出死斗的规则,比试前和比试中当然是不能吃药的,但比试之后使用疗伤药物是完全合理的。林大夫见多识广,想必一定知道,世上有一味可以医治死亡的药物!” 我瞪大眼睛,“你是说……返魂香!?” 正文 第686章 武家小镇 章歌奇这副执着的样子让我无语,我不禁想到几个月前他还天天念叨小仙子,后来见子安一点希望都不给他,便又故态复萌,跑到抖音上看跳舞的女主播去了;现在又对木精卫一见钟情,这种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乐天态度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痴情呢还是博爱,不过他看到没有希望就干脆利落地调转方向的做法,竟还让我有点佩服。 我说:“行了,你的决心我们感受到了。你先坐下,参加辩龙大赛的事情,还得看李兄答不答应对方的条件吧?” 李显喝了一口茶,沉吟了片刻叹息道:“眼下就算不想接受,好像也没有退路了……我没想到他会开出这样一个条件,不允许星城卫上场,实在是将了我一军。” 章歌奇说:“不过他也没说,一定得是捕蛟人啊!这样好了,我、林大夫、牛大仙,回头把药王的那只厉害的小老虎也叫来,多给它买点罐头吃。再加上李兄,这不就结了吗?哈哈,什么叫作降维打击呀!这就是!”说罢,他笑着得意地往后一仰。 “呃……”我却觉得很为难,“牛大仙那么傲,能来么?虎大仙是仙家,怎么能让人家干这种事?再说,那只老虎的脾气咱们也很难驾驭;还有,我只是个巫医,身体素质哪比得上捕蛟人?” 我认为章歌奇考虑得太简单,牛大仙、虎大仙固然等级高,但在小小擂台上很可能发挥受限,说不定出个岔子,输给对面派出的准星城卫也未可知…… 西游记里文殊菩萨这么大的腕儿,居然还被普通人绑起来扔进护城河里面泡了三天呢,可见法术上的修为和擂台赛是不能划等号的。 我想了想,问道:“对了,辩龙大赛以前的比赛都是什么样,能看看么?” 烈火卫说:“有录相可以看,少主也可以看看这十年来的比赛,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决定。” 我们吃吃喝喝,饱餐了一顿,郁闷的心情也好转过来。 随后李显开车载我们回住处,他不确定地问烈火卫:“我的房子还在么?” 烈火卫笑着说:“放心吧,少主,在的。您的几位叔叔经常派人去打扫,现在就可以入住。” “太好了。”李显显得有些激动,“各位,一路上承蒙关照,终于轮到我招待各位了。走,到我家去过夜吧!” 于是我们上了车,吴八一问我:“小林哥,你准备咋报复那家破饭店呀?” 我笑道:“这个嘛……你知道有一位叫作穷神的神明吗?” “嗯?哈哈!”吴八一恍然,大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以前不是还有什么《送穷神》么,这下子他们妥妥倒闭!” “这种欺凌消费者的地方,早倒闭早好!如果能找到穷神就送它过来呆着,找不到的话,我还有planB!小狐不是会养“掠剩使”吗,可以让她放十只“掠剩使”来这家店,说不定效果大概会比穷神还好。 不过报复一事,也不急着现在做,毕竟李显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坐上车,李显带我们离开了市区,来到郊外,在漆黑的道路上走了一段时间。前面出现亮光,我们来到一个渡口,有守桥的人过来检查,拿手电筒朝车上照,当他看到李显的脸时,惊讶地叫了一声:“李……李大哥!?” 李显看看他,笑了:“原来是小军啊,你现在怎么守桥了?” 守桥人撩起衣服,露出腹部密密的鳞片,苦笑道:“甭提了,几年前捕蛟的时候受了重伤,我的身体再蛟化下去,肯定要变成怪物,所以就退了下来,干干闲职。” 烈火卫沉声问:“怎么,你的肚子蛟化了?” “不只是肚子,从胸口以下都……”守桥人难过地移开视线,强打起精神,“嗐,不说这个了,李大哥能回来真太好了!你们快过去吧!” 车子开上了桥,我回头望望,自言自语道:“像他这种程度的蛟化,尸中灵芝已经无效,必须得用先天再造汤了。” 李显颇为感慨:“我实在太幸运了!能遇到章兄弟和林大夫,但是武家的大多数人就没我这样的运气了!” 烈火卫平静地说:“武家人平均寿命四十岁。”他的语气虽淡,却似乎隐含着一丝悲凉。 吴八一有些同情地瞅瞅他们,说:“我以为你们都贼牛B,捕蛟手到擒来的。没想到伤亡这么高?干这一行真他喵难!” 我寻思我手头的炎阳玉还很富裕,但是茔生兰已经用完了,不敢再随便答应帮人治蛟化症,这两味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前面出现一片灯火,密密麻麻的,好似来到了一座人口密集的住宅区,在荒凉的郊外看见这景象很不可思议。 烈火卫指着一栋很高的建筑说:“那就是撼星阁,星城卫平时呆的地方。” 我抻着脖子瞅着,“风格这么现代?我还以为撼星阁是一座古典建筑!” “当然不是,就是一栋大楼,顶层四通八达,可以供扁鹊公起落。大楼内部有影厅、酒吧、温泉、健身房等设施,无限量的美食、雪茄、美酒供应,还有按摩技师,当然仅限星城卫使用。” “我去,你们过得比神仙还滋润呢!”章歌奇惊叹,“老大哥,快带我们去参观参观!” “‘仅限星城卫使用’你压根没听见是吧?” “那我要当星城卫!” 我啧了一声,“章兄弟,你咋想一出是一出呢!” 章歌奇还死鸭子嘴硬,“没有呀,老婆是星城卫,我也要当星城卫,这样才搭配嘛!” “你这个‘章家掌门’不当了?” “咱们是现代人嘛,身兼数职也是可以的。” 烈火卫却对我说:“不过,改天我倒是可以带林大夫进去参观一下。” “什么?还对我们区别对待?”章歌奇提高了声音。 “就是啊,老大哥,你不是说……”小胖也插嘴道。 烈火卫瞥了章歌奇一眼,“虽然是这样说,但星城卫可以带一个人进去,这是大伙默认的潜规则。林大夫,你啥时候想去的话,和我说一声。” “谢谢!不过我想我们仨最好一起进去瞅瞅吧,要不你轮流往里面带?” “不行,只限你一个。”烈火卫盯着我说,表情严肃。 章歌奇瞅瞅我又看看烈火卫,不敢相信地说,“想不到老大哥你浓眉大眼的,居然还看人下菜碟!得,求人不如求己,我自个去当星城卫,然后带小胖进去玩!” “支持章哥!”吴八一开心地说,“章哥这么厉害,一定能当上,而且还能抱得美人归!我看好你!” “哈哈,借兄弟吉言,到时候要不婚礼就在李兄这儿办?” “你咋又开始跑火车了?这是周期性发作吗?”我吐槽说,“别忘了你认识木小姐才几个小时!” 李显笑道:“我这小破家要是举行婚礼恐怕过于寒酸,要让你们失望了。咱们到了!” 停下车后,我们一起下了车,四下望了望——这里是一座位于郊区的大型住宅区,道路平坦,有大型停车场,一栋栋楼房,还有精致的小公园和健身区。 李显说:“武家人口多,牵牵扯扯的大概有上万人,老房子早就住不下了。在老掌门还在的时候,就决定拆了那片老房子,找武家里经营房产生意的,建了这座大型的小区。” 烈火卫补充道:“反正在郊区,宅基地也是武家的,可以敞开了建设。” 我叹道:“太厉害了,一整个大家族住在一块儿,非常有古人的风范,如今已经很少见了。” 正文 第687章 烈士暮年 古代有许多强盛的大家族,从不分家,如神龙一般,时而隐没云间,时而展露头角,操纵一个时代的风云变幻,有人甚至说历史就是不同的家族轮番上台造就的。 家族才是真正经历不衰的权力单位,武家就是这样一种存在,普通人远远观望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居然一直传承了上千年。 随后李显带我们去了他家,我们来到一栋住宅楼的顶层,这一层都是他的。房子是一套越层的公寓,大概有两百多平,宽敞的客厅,还有通透的落地窗看着特别舒坦,比我诊所可豪华多了。 就是屋内有点寡净,只有些简单的家具,打扫得很干净。 李显打量着屋内,不禁感慨:“真是恍如隔世……”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往事,声音有些发涩,“……对了,这房子的产权是属于我前妻的,我只是暂住一下。” 章歌奇开玩笑地说:“没关系,李兄,我们会当成自己家的。” “哈哈,谢谢你如此坦率,我去给你们铺床!” 李显又打起精神,忙里忙外地抱出几床被子,把可折叠的沙发拉开就是床,不过被子许久未晒有股霉味,这时烈火卫就发挥他的本领,对着被子一顿殴打,使其变得松软温暖起来,只是被子上不免残留了一些硝石气味。 我去厨房烧水,章歌奇和小胖很不客气地要李显带着去参观各个房间。 他俩到了书房,拉开抽屉看看,不知从哪发现了一个松木小盒子,吴八一看见了,发出“嗨害嗨”的笑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四根雪茄。 小胖闻闻,露出一副眼馋的样子,“哇,这个放了很久,发酵得太美了!” 李显笑道:“你们抽吧,当成自己家,随意一点。我不抽烟,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 我捅了小胖一下,“你还真不客气啊,脸皮咋这么厚呢!对了,这雪茄谁放的,不会有问题吧?” “我检查一下。”烈火卫拿过雪茄,又嗅又尝,还是不放心,干脆点上抽了几口,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好像没事,就是普通雪茄。” “嗐,小林哥,你也太谨慎了!”吴八一开心地也拿过一根雪茄,很有派头地点着,美滋滋地抽了几口,然后他便拍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这笨蛋果然是没抽过,搁这儿水仙不开花——装蒜呢! 我说:“能不抽就别抽!不要培养这种无益的爱好。” 吴八一侃侃而谈:“嗐,小林哥,这你就不懂了,品鉴雪茄也是一项高级社交技能,我是为了以后帮你洽谈生意的时候,不在人前露怯!” 章歌奇瞥了他一眼:“你看我们平时接触的有几个是人类?你跟僵尸谈生意吗?哎,对了,如果要做返魂香,是不是又得下墓去?” 我考虑了下:“嗯,这次相对轻松一点,主要材质沉光香已经入手了,尚需要仙骨香和龙肠香两种药物。” “这听上去,不像是阳间能找到的吧。” “仙骨香是古人制作木乃伊使用的香料,当然,这里的木乃伊指的是西域的一种干尸;龙肠香和蛟没有关系,乃是黑色殒石中的一种挥发物质,据说十分稀有,不知道能否用钱搞定!” 烈火卫说:“制药的一切支出由我们来出吧。对了,少主,之前饭店的开销……” “啊,不说我都忘了。”李显于是掏出手机要给小胖转账,吴八一客气一番,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累了,就没有洗澡,简单的冲个凉,然后我们仨就睡下了。 李显回主卧去睡,烈火卫则回他的撼星阁去呆着了。 可能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睡觉,略微有点不适应,我这一晚上做了好些梦——梦见章歌奇被擂台上被打得血肉模糊,我赶紧拿返魂香替他治疗,结果章歌奇变成了一坨像蛞蝓似的血肉,还嗡嗡地说话,吓死个人。 隔日一早,我们才刚起来,正在发愁刷牙洗脸的问题,烈火卫就上门了。只见他拎着两个大包,全是生活必需品以及食物。 章歌奇佩服地说:“老大哥真是粗中有细,真是男人中的典范!我要是女的,绝对黏上你了,你上厕所都不离左右的那种!” “你会正常说话吗?”烈火卫脸颊抽搐了下,不快地瞅他一眼。 小胖笑道:“章哥,你这是感谢人的说法吗?太不得体了!谢谢烈火大哥。” 我也跟着道了谢。 烈火卫对我和小胖则客气地说:“没事没事,我也是刚想起来你们应该没准备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去便利店买了些,如果有啥需要的告诉我。” 我问:“这儿还有便利店?” “超市、便利店、饭店都有,基本就是一个小镇,当然全是自家人经营的。” “哇,快看,下面有怪物!”这时,吴八一注意到窗外的人,跑到阳台大呼小叫起来。 我们过去一瞅,只见一对酷似牛头马面的家伙在健身区互殴。 章歌奇没心没肺地调侃道:“这是地府的两个模范员工发生冲突了?” 烈火卫说:“别胡说,他们是这儿的老人,只是在晨炼。” 这对“牛头马面”确实穿着普通的背心短裤,此外还有一些在锻炼的人,身体都有大面积的蛟化。他们锻炼的方式很激烈,有人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做单指俯卧撑,有人拿铁链挂着脖子在树上荡,还有人把几百公斤的沙袋轰得摇来荡去,看来个个都不是寻常老人。 烈火卫解释说:“他们是上了年龄的捕蛟人,因为年龄太大,身体已经压制不住蛟化的力量,就会蛟化得越来越严重,蛟细胞如同癌症一样是永远年轻有活力的。” 我闻言一惊,“……那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被杀!?” 烈火卫叹口气:“他们都活了这么久了,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的。大部分人会在蛟化病无法控制的时候,选择体面的安乐死。当然,捕蛟人死后也必须取出龙丹,然后用上千度的焚尸炉烧成灰烬。我之前说过,武家人平均寿命四十,能活到七十是非常难得的,倒也不会感到特别悲伤。” 吴八一眼睛一亮:“小林哥,看来我们在这儿有大笔的生意哎!” 我也在想这件事情,我想了想,道:“用尸中灵芝可以阻止蛟化,虽然外形还是这么磕碜,但至少还能多活些年头。” 烈火卫笑道:“林大夫如果想帮助他们,我可以替你宣传一下。” 我忙拦住:“先等等,我现在身上没有药物,下次我带上吧。若有人需要医治,我就替他医治,诊费可以公道一点。” “甭客气,你就正常收费,甚至可以偏高,像他们这样的老捕蛟人是很富裕的。因为身体变成这样,出去吃喝玩乐都不可能,加上喜欢运动和锻炼,也不沉迷网络和手机,毕生的积蓄都攒了下来。他们经常是有钱没处花,甚至私下里办一些小擂台赌钱玩。” “瞅瞅人家这锻炼的方式,老当益壮啊!”吴八一看着下面的老人晨练,很是佩服,“这边的老人好有活力!要不是长这个怪样,真想给我妈介绍几个男朋友……当然,得挑有点人样的。” 烈火卫望向下方的目光深沉,感慨地说:“因为他们是老战士……烈士暮年,呃……下半句怎么说来着。”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看着这些被蛟化侵蚀的龙师们,也不由心生感动。 正文 第688章 故地重游 这时我们听见李显在抱怨,厨房太干净,基本没啥可用的炊具,章歌奇说:“那就到外面吃呗,附近有啥好吃的早点摊?” 烈火卫提醒道:“少主,许多人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下去势必引起轰动,要不要换一身正式点的行头?” 李显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就这样吧,我不喜欢穿什么正装。” 于是我们走到楼下,擦肩而过的老人压根没认出来李显,他脑袋上这对“天线”在这儿完全不算稀罕,我们亲眼见到一个老人头上顶着一根半米长的独角。 李显笑道:“哈哈,太自以为是了,压根没人认出来我。” 烈火卫说:“可能是隔的时间太久,这些老人都忘记你的样子了吧。” 然后我们来到一家粉面馆,当地人吃早饭尤其喜爱各种汤粉、汤面,可是我看着招牌上写的酸辣粉、汤米粉、炒米粉有点兴致缺缺,不知道为啥突然很想吃皮薄馅大的饺子。 站在灶台边的厨子有半身蛇一样的鳞片,当他注意到李显时不由愣住了,盯着我们打量,突然他大声说:“喂,你是……李显!?你还活着?” “啥?李显?他还活着?” 其他食客的目光也都汇聚到我们身上,好多人都凑了过来。 李显抱拳说:“各位叔伯,好久不见,能回到这里实在说来话长。” 众人惊讶异常,热情地把李显拽到桌边,且吃且聊。我们几个就被晾在边上,烈火卫对我们说:“你们仨没啥想吃的吗?要不我到撼星阁里面拿一些吃的喝的,楼里面有咖啡、三明治、意面什么的。” 我讶异地问:“啥?你们那里面全是西餐?” 烈火卫无奈地耸肩,“武掌门推崇西餐,认为这个吃着方便,档次也高,于是乎就上行下效!” “他有点大病吧,西餐档次高?”吴八一忍不住吐槽,“整块肉丢在火上烤,拿着刀叉吃饭,做大饼把馅儿摊在上面,做个烩饭、煮个面条都夹生,这种半吊子饮食文化跟咱们可差远了!” “呵呵……”烈火卫笑了,“我无比认同胖兄弟的观点,但是掌门的想法就这样,我们也没法说。对了,你们要吃点什么?” 章歌奇想想说:“老大哥,我跟你进撼星阁整几块牛排出来吧!老子就喜欢抓着大块的肉啃,痛快!” 烈火卫摇头,“早餐不提供这些。不过中午倒是有肉排,运气好你还可以吃到骆驼排。” “啊?是正经骆驼么?” “应该比你正经。” 我心想来回跑实在麻烦,便道:“就在这儿吃吧,试试这什么甜酒冲蛋。” 餐点上来之后,我发现这个甜酒正是之前在香阳喝过的黄酒的浓厚版本,这种麦芽般的甜味是发酵时从淀粉中生成的,味道醇厚且甘美。 我以前觉得爱喝酒的张飞是个粗犷大汉,当了解了黄酒的甘甜口味之后才明白,爱喝酒的张飞约等于今天喜欢肥宅快乐水的精神小伙吧…… 还有就是糍粑,也是糯米制作的一种食物,软软的,蘸着融化的红糖挺好吃,第一口颇为惊艳,然而糯米制品吃多了不得劲,烧心。 吴八一吃了几口评价道:“唉,这甜口的早餐不太行呀,不够有劲!这儿的吃食感觉不放辣椒就不能好好发挥实力。” 烈火卫说:“我们这里确实是无辣不欢,因为湿气重吧,你们要是喜欢吃辣就点面条或是米粉吧!” “嗯……”吴八一沉吟着,“碱水面吃着忒不舒坦!我还想吃李哥做的那啥咸菜豆腐火锅。” “好呀!”这时,李显终于回来了,他坐下来接着吴八一的话头说:“吃完饭去菜市场买点菜,我中午给你们做咸菜豆腐火锅。” 我说:“不用忙活了,你这趟回来事情很多,不用太照顾我们。我们自己各处溜达溜达,你忙你的。” 李显端着一碗酸辣粉唏哩呼噜地一口气吃下去多半碗,擦擦嘴痛快地说:“太怀念这个味道了!林大夫,别客气,我必须得尽尽地主之谊,这边好吃好玩的都招待你们一遍。” 烈火卫说:“少主,我可以带林大夫他们到周围转转,去坠龙崖攀岩,或者去健身房活动活动筋骨。” “呃……我问一下……”吴八一举手说,“这边所有的娱乐项目都是要费力气的吗?” “对,这种程度的体力运动对我们来就是娱乐。武家人喜动不喜静,网咖、影厅那种地方在这里很没有市场,所以也开不下去。” “靠,咱们这是到斯巴达了么?”吴八一冲我吐了下舌头。 我深刻感受到普通人和龙师的不同,难怪章歌奇平时精力旺盛,总喜欢到处溜达,原来在捕蛟人里头,经常玩手机的他已经算不好动的了。 我笑笑,“我们就先不出去玩了,先看看往届辩龙大赛的录像。” 烈火卫说:“录像我已经拷贝了,吃完东西回去看吧!” 吃完早饭,我们回去看往届的辩龙大赛,从烈火卫推荐的五年前的这一届比赛开始看。 和我想象中群魔乱武的样子不太一样,选手们相当有武者风范,那身材个顶个的虎背熊腰,跟他们比起来,感觉章歌奇算是很“纤细”了。 第一场比赛打得十分激烈,两名大汉前后恶斗了十五分钟,最后44号选手抓住一个破绽折断了17号选手的膝盖,然后将其抱起一个地狱极乐落,将对手的脑袋重重地砸向地面,这一幕看得我们脖子一凉,依稀听见了喀嚓一声脆响。 和WWE上那些表演赛不一样,这是真正的厮杀!17号选手被折断脖子,便失去战斗力,44号胜出。 吴八一看得心惊胆战,问:“那啥,这个被折断脖子的选手还活着么?” 烈火卫淡淡回答:“这家伙是个懦夫,接受不了败北选择了自裁,于是蛟化了。在后台杀掉了五名选手,然后被其他星城卫处理掉了。” “我去,太……太惨了!”吴八一摇头感慨。 “这是一个纯粹凭借武力就可以成为人上人的地方,选手们为之疯狂,内卷得很厉害,许多人都押上了整个人生,但是赢家永远是少数。” “老大哥,冒昧地问下,你用了几年才打出来?”吴八一好奇地问。 “前后七年,总共三次。”烈火卫回想着说道:“十二岁第一次晋级百强,十六岁晋级决赛,十八岁成为星城卫,排行第七。” 正文 第689章 比赛录相 我们顿时对烈火卫肃然起敬,在这种用人类养蛊的擂台上,仅凭拳头打出一片天,每个星城卫都有着沉甸甸的份量,是万千人仰止的高山! 连一向笑嘻嘻的章歌奇也紧皱眉头,凝视着屏幕一脸严肃。 李显洗了些水果给我们端过来,他看着录像说:“如此残酷的比赛,如果我以目前的身体状态上台的话,估计第一轮就被人打成半身不遂了。” 烈火卫说:“少主,你来看看下一场比赛,非常经典。” “好。” 李显在我们旁边坐下,下一场是36号选手和89号选手的对决。当89号选手上台的时候,周围一片嘘声,因为89号是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我仔细一瞅,这不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可爱妹子荧惑卫么。 烈火卫给我们讲解:“那时候她还不是星城卫,这是她的成名之战。” 我想了想,说:“嗯……可她的特长在这里不好发挥啊。” “你看看便知。” 比赛开始之后,荧惑卫半跪下来,双手伸向对手,如同在施展某种巫术,对面的大汉犹豫片刻,还是主动出击,一拳打中荧惑卫。 荧惑卫娇小的身体立刻飞了出去,险险滑向擂台边缘。 但是接下来,大汉却如同泥雕木塑一样呆住了,直挺挺站在原地。荧惑卫擦擦脸上的血,朝大汉挥动手指,对手便像行尸走肉般走向擂台边缘,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这就等于放弃了资格。 屏幕中的现场一片哗然,听得一清二楚。 烈火卫解释道:“这是在辩龙大赛上头一次出现精神控制类技能,引起了大家的不满。你们看,很多人把瓶子、鸡蛋扔向了擂台,骂她是巫女。” 现场果真是失控了,不一会儿有赛事的主办人员跑上台护着荧惑卫,叫观众们住手。 在这个武德充沛、尚武成疯的地方,有人以这种方式来取胜,自然引起了极大不满。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觉得这也是人家专精的本领,没什么不能使用的,强行规定只能用肉体的能力才是正派,那无疑就是一种霸权。 我惊讶地说:“原来这小姑娘是可以控制人的呀!” 烈火卫摇头:“不,其实是控制龙丹。她是金属性,剑走偏锋,发展出一种神经元磁辐射。我认为荧惑卫很强大,可能因为争议太大,在决赛的时候,她拿到最末名次,气不过就主动退赛了,否则她的排行还未可知。” “真是个勇敢的姑娘。”我佩服地说,“万绿丛中一点红,果真巾帼不让须眉。” “诚然。在这个擂台上,女性靠纯体力打赢男性几乎不可能,但仍出现了木精卫、荧惑卫、滑狸卫剑走偏锋,以敏捷灵巧的路线杀出重围,很推荐你们看看木精卫的成名之战,非常华丽地就把对手送下台了。”烈火卫说着把录像快进了一段。 章歌奇开口问道:“可以使用武器吗?” 烈火卫说:“有一个使用武器的协议,双方同时通过才能使用。不过,公平起见,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使用龙兵,只能用主办方订做的。” 章歌奇居然没有对木精卫的话题感兴趣,看来他是全身心地在关注辩龙大赛的事情。 烈火卫继续说:“但是,有一种讨巧的办法,如果你修炼的是铁身诀,可以在现场‘制造’出一件武器,前提条件是不被对方打断‘制造’的过程。” 章歌奇笑道:“如果我能在现场‘制造’武器还不被打断,那说明我的实力一定碾压对手,还造个P的武器呀!” “所以,大多数人都是空手上阵,就是这个道理。” 章歌奇盯着屏幕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忧虑,看来他认识到辩龙大赛的残酷性,知道这绝非能轻松取胜的。 第三场比赛,上阵的55号选手是我见过造型最夸张的,右手居然是一尊大炮,与之相比,背后长出两根骨角的107号选手显得正常多了。 “这他喵……”吴八一指着55号说,“这不犯规么?” 烈火卫道:“既然能上台就肯定不犯规,大炮属于身体的一部分,当然大家都知道那是改造过的,你听这观众席的嘘声就明白了。” 我说:“这里的观众真的非常反感另类的招式啊,崇尚绝对的武力。” 比赛一开始,55号选手拼命地抡手中的大炮,逼得107号选手不断后退,55号选手借此拉开距离,像便秘一样抱着手中的炮,脸憋的通红,似乎要射点什么出来,片刻后,炮口居然冒烟了! 就在这时,107号选手猛的跳起来,他动作迅捷,一招回旋踢踢中55号的太阳穴,然后从后面扭抱住那尊大炮使劲地折,我仿佛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现场观众像疯了一般地大喊大叫,给55号助威。 最后,107的大炮被整个折了下来,变成了55号手中的一件钝器。 55号毫不留情地用大炮抡107的脑袋,直到107跪地求饶,比赛就此结束。 “哈哈哈。”吴八一看得很兴奋,手舞足蹈的,“55号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最后被暴打,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烈火卫说:“可见,身体改造并不是制胜王牌,在手上装一尊大炮,重心不平衡,要时时刻刻浪费体力去平衡,同时失去了一只手灵活的变化,我认为是极为失败的改造。” 我笑道:“烈火大哥反而每一拳都能打出炮弹般的效果,太厉害了。” 烈火卫微微颔首,似乎挺受用,“谢谢林大夫的称赞,我这可不是改造出来的。” 我们继续看,随着轮次的更替,后面的比赛更加激烈、残酷,期间烈火卫也出场了,对对手进行了一顿无情的吊打。 最令人紧张的是齐天卫和崩山卫被分进同一个死亡之组,比赛的哨声一吹响,就见擂台剧烈晃动,在崩山卫连绵的地震攻击之下,齐天卫站都站不稳,最后被一拳打了出去。 自此,崩山卫便取代齐天卫成为了NO.1。 我认为崩山卫的招式简直就是无解,那天和崩山卫相抗衡的烈火卫实在是强悍,或许他的实力早已超越了自己肩膀上的数字。 烈火卫讲解着:“崩山卫并非无解,他克制绝大多数近战。但可以想办法以柔可刚,如果能化解地震的力量,便能够取胜。再者,像流星卫那样的超远程攻击也可以秒杀他。” “咦?那流星卫咋不是NO.1?”吴八一问。 烈火卫笑笑,“你看这比赛场地才多大,哪有什么超远距离供他发挥。实际上后面对上崩山卫的几人,统统选择了弃权。” 正文 第690章 撼星阁 我心想这比赛就如同高考一样,衡量标准只是在方寸赛场上拿出的成绩。实际上荧惑卫的能力运用在捕蛟中绝对超凡脱俗,但是单打独斗的话,却会被崩山卫轻易秒杀。 我不禁想到自己不堪回首的高考,其实我文科成绩非常出色,假如分数不设上限应该能考进好大学。 无奈我数学、英语始终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每次盯着那看不懂的符号和单词时,它们就仿佛水母群一样在我眼前游动,每到这时,我的心中就会回荡起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干嘛?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当然,如今看来,没有上大学的我一点也不比那些同学差,正如同有段广告中的台词,“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舞台”。 我们继续投入地看这些比赛录相,这份精编版录相看完,抬头一瞅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时间流逝得不知不觉。 李显说:“看得太投入了,饿了吧?我去做饭。” 烈火卫说:“少主,我直接到撼星阁给你们带点吃的吧。林大夫,你跟我一起,帮忙带点食物。” 吴八一自告奋勇,“我去我去!这种跑腿的差事让我这个助理去就成了。” 我怕烈火卫拒绝他,面子上不好看,便马上说道:“小胖,还是我去吧,正好也去开开眼界!” 烈火卫找了一个大袋子,准备装食物用。 李显认为这不太好,被人看见可能会有点丢脸。 烈火卫笑道:“少主多虑了,里面的食物本来就是供我们随便吃的。音扬卫甚至还推个车去拿冻牛肉,出来送到滑狸卫弟弟的饭馆。” “什么?这个人要脸吗!?”李显好气又好笑,“他刚当上一年星城卫就狠狠地薅武家羊毛?” 吴八一说:“将来章哥当上星城卫,我们也进去胡吃海塞,肆意挥霍!” 可是章歌奇这次却没接茬,他一脸深沉,对我们的谈话充耳不闻,似乎因为刚刚的比赛录相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我拍拍他,安慰了他几句,劝他不要想的太多,毕竟忧伤肺、思伤脾。 章歌奇这才像是大梦初醒,他依旧很精神地说:“嗐,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在考虑对策罢了。对了,给我多整点牛肉!” 于是我和烈火卫前往撼星阁,距离太远不得不开车。 撼星阁就像守卫武家的塔楼一样矗立在小区前面。路上,我偶尔发现有射箭馆,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有空了倒是可以来玩玩。 撼星阁门口有一套智能立体式停车系统,车子停好之后随着机关的传动,哗啦啦就升了上去,令我不禁感慨科技的进步。 门前堆着大包小包的快递,我好奇地问这是谁的。 烈火卫说:“肯定是小木网购的东西,不用管,她自己会来取的。” 烈火卫用指纹解锁门禁,带我进去——大厅内铺着大片锃亮的大理石地板,空间十分敞亮且一尘不染,透着十足的冷酷感,一看就是什么常人不敢随便涉足的神秘机构。 如此大的空间啥也不放,只摆了一些绿植,我左右看看:“居然没有安保措施。” 烈火卫笑了:“这地方显然是不需要的。我们住在这里,不会有生人进来,唯一要顾虑的就是蛟类的入侵,但那种几率比殒石落下来还要低。” 说着话,我们乘坐电梯来到第六层,穿过健身区,我看见各种夸张的健身设备,磨盘一样厚大的杠铃、奇怪的圆铁笼子、一排排铁人桩,形形色色的器具和普通的健身房大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刑具呢! 正走着,突然嗖的一声,从另一头射来一根箭,挟着风从我们身边掠过,扎在我们身后的靶子上,靶心处如同剑兰盛开一般扎了一圈的国标箭。 我循着箭飞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流星卫站在一座高台上,挺拔的身姿宛如守护城堡的神射手。 他双手摆出射箭的姿势,神情冷峻,盯着我们。 礼多人不怪,自然要打声招呼,我走上前去,“流星大哥你好,上次多谢你高抬贵手。” “你好!”他略略点头,“说到上次的比试,我怎么感觉好像被你骗了似的……算了,不说这个了,林大夫是来参观的吗?” “哈哈,算是吧。” 烈火卫答道:“难得来一趟,我带林大夫随便瞧瞧。” 流星卫只说了一句“好好玩”就不再理我们,继续拉弓射箭了,他拉弓的姿势非常霸气,力量感十足,一箭射出,强大的冲击力让靶子背后的墙壁都在震动,令人瞠目结舌。 还好偶遇的是他,不是某个讨厌的家伙…… 想到这里,我问烈火卫:“烈火大哥,武掌门怎么没提被我俘虏的滑狸卫和那两个武家人?” 烈火卫淡定地说道:“哦,那俩已经逃回来了,家丑嘛,自然不会宣扬的。” 我不由有点担心,心想那负责看守的灰遇锦…… 不过,当初我交代过他,如果他们若要逃跑就甭理会了。灰遇锦性格怯懦胆小,应该看到情势不对就马上逃了,不会有事的。 健身房后面的一片区域就是餐室,有位身上长了许多角的半蛟大妈负责打饭。 她热情地冲烈火卫打声招呼,烈火卫拿了盘子来装食物,今天除了各种面包、肉排居然还有咖喱饭。 烈火卫问我要不要尝尝,我对咖喱饭的兴趣一般,不过鉴于别的食物更不吸引人,于是就来了一勺。 米饭是那种长粒香米,浇上浓稠的咖喱,中间裹着炖得软烂的牛肉,然后来上一勺乳白色的什么汁,再撒一把奶酪碎,拿勺子搅一搅,来上一口,我的眉头立马舒展开,“嘿,这味道真不赖!比超市买的好吃多了。” 烈火卫也尝了一口,“确实不错,大妈做饭一向很行的。” 我又细细品尝,咖喱里面有浓郁的肉香和软烂的蔬菜丁,最主要的还是这一勺乳白色的东西,尝了尝原来是不甜的酸奶,单吃非常的酸,可是掺在咖喱中就有一种画龙点睛之妙。 我大受震撼,原来咖喱加上酸的东西就可以大幅提升口味,难怪以前觉得咖喱味道普通,正是因为过于单一缺乏层次感,饮食之妙用也如同药物一样,一味君药便能让药性天翻地覆。 虽然好吃,但我也就浅尝辄止,吃完这一小份便作罢,去拿一次性餐盒给他们带饭。 烈火卫瞅瞅我手上的餐盒,说:“你这个太小了,不够大家吃。” 然后他俯身抽出桌子下面的纸箱,从里面拿出超大餐盒,大小根本不像餐盒了,根本就是盆。 我笑道:“这太夸张了,能吃完吗?” “没事没事。”他抓起木勺不停盛饭,夹着像人脸一样大的炸猪排,放整颗的肉汁烤洋葱,大把地抓手指粗的炸肉柳,“食物的量绝对管够,吃不完也是浪费。” 正文 第691章 美丽诅咒 烈火卫装了满满一大盒放在旁边,又拿起一个超大餐盒,继续疯狂扫荡,除了刚才那些比较亲民的饭菜,第二个饭盒里基本上装得都是价格很贵的猪牛羊排、珍稀的菌类和一些我不知是啥的菜品。 就这样扫荡,餐台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也只略略减少了一部分。 我心想这食物的供应量属实夸张,足够一百多个普通人来吃自助餐了。 方才上楼的时候,就看见指示牌上写的,楼上有三温暖、影院、泳池、水疗吧等设施,待遇简直不要太好。 特权级别的待遇,唯星城卫所独享,远比看不见的工资更令人羡慕嫉妒,同时也刺激着大批武家年轻人拼了命地想成为星城卫,造成了一种疯狂尚武的内卷竞争。 如此看来,这美味的咖喱饭、牛排,各种真要吃到嘴,所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 烈火卫问我够吗,我看得都觉得肚子撑得慌,“够了够了,都能吃三天了。” “行,我再拿点甜点。” 烈火卫又去拿个小盒子去装一种叫马卡龙的五颜六色的小点心。 “哟,你今天的胃口不错啊。” 这是,旁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声音,我们扭头一看,原来是木精卫正拿着托盘站在一边。 烈火卫打声招呼,“木小姐今天气色不错。” 木精卫点头微笑,“你也挺精神的,林大夫好,一起吃饭吗?” 我说:“我们打包回去吃。” “坐下一起吃点吧!” 我还想拒绝,烈火卫小声说:“人家在邀请你,别不给面子,答应吧。” 我心想木精卫不是正好想找我看病吗?便答应下来,烈火卫带上餐盒先回去了。 我自己简单盛了些长粒香米饭,然后整点牛排、炸西红柿,来上一勺烤肉酱汁,再点缀点沙拉,有模有样的。 然而扭头一看,木精卫的盘子堆得高高的,居然全是油炸食品,然后她又拿了些蛋糕,垒得跟小山似的,还往上面浇上浓稠的巧克力酱,反正是什么最不健康她拿什么。 那放得满当当,沉甸甸的盘子被她用纤细的胳膊托着,感觉像魔术般不可思议。 “林大夫请坐。” 木精卫找了个位子,笑盈盈地说,“其实咱俩挺有缘份的,我也姓林。” 我和她闲聊:听你口音像是南方人啊。” “哈哈,确实是南方人。” “我朋友章歌奇也是南方的,估计你们一定很投缘。” 她露出好笑的神情,“呵,那可未必。” 说罢,她抓起一份超大的汉堡,里面夹着整只脱骨的烤鸡还有厚实的牛排,举起来的时候脸都看不见了,然后啊呜一口咬下,她的声音从汉堡里面嗡嗡地传出来:“林大夫是东北人?饭量不咋行呀!” “呃,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苦笑。 “林大夫,我特别喜欢吃肉!烤肉加淀粉的搭配真是太美好了……”说着,她又开始咀嚼超大份汉堡。 我平时也没和女孩子吃过饭,不知道说些啥,反正就各吃各的呗。 我这边才解决了三分之一,她已经啃光了超大份汉堡,意犹未尽地吮着沾到酱汁的手指,对我笑笑,又拿起一块剖开的长面包,往里面夹烤肉、蔬菜和酱汁,整了一个超大份的三明治。 如此暴饮暴食,着实令人惊讶,我心想星城卫的身体都是行星发动机吗,耗能巨大! 但是木精卫看上去十分纤细玲珑,就像街上那些年轻女生一样。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木精卫说:“林大夫觉得我吃太多了吗?” 我说:“那倒没有,毕竟你和常人不同。你要是每天都这样吃,我觉得你的体质真的很厉害,居然不会长胖。” “哈哈,我确实不会长胖,就算像暴食症一样疯狂地填鸭,体脂率永远都是13%,我可能是得病了。” “嗯?什么意思?”我一愣。 她说着自己的想法:“‘瘦’这个字是病字头,但是‘胖’却是月字旁,说明胖才是正常的,瘦是一种疾病。” 我喝了口茶,说:“也不能这么理解,文字也是几经变革的。‘瘦’最初是描述一种疾病的症状,后来引申为瘦弱、瘦小,‘胖’我记得最早是形容牲口肉多的。你怎么吃也不长胖,首先是你的新陈代谢异于常人,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是你的肠气不足,其实就是益生菌太少了。中医说的风、气经常是指病毒或细菌,古人早就注意到这些现象,只是表述不同。” 木精卫认真地听着,像琥珀一样漂亮的眼睛眨动几下,“哦,怎么确认是不是益生菌出了问题?” “看大便吧,如果排便过多,且特别臭,就说明肠气不足。我觉得,对于捕蛟人而言,这种情况还是很可能存在的,因为身为捕蛟人身体本身过于健康,以致于免疫系统杀死了肠道中的菌落。” 木精卫听着渐渐睁圆了眼睛,继而大笑,“哈哈哈,我头一回听人一本正经地跟我说大便的事情,有意思!” “呃……”我一头雾水,“你不是要找我看病吗?哪里不对吗?” “不不不,我发现你并不在乎我长什么样子,没有那种像雾一样的眼神。”她忽然正色道。 “像雾一样的眼神?你是说其他人?” “请原谅我的自负,但是……只要是个男人,在我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神魂颠倒、如坠雾中的神态。”她摇摇头,叹息一声,“有时候很烦恼,我希望能长胖,变丑一点。” 我说:“木小姐,我得纠正你一点,胖不等于丑,你这完全是偏见,有些人胖胖的反而更可爱。”我有时候想吴八一瘦下来可能没现在这么可爱了。 “哈哈,”木精卫笑着,“我向肥胖人士致歉,不过,假如我长得非常胖,想必就没有整天被人追求的烦恼了。” 我纳闷地问她:“很多人追求你?” “没错,有时候令人不胜其烦,我和异性甚至一部分同性的关系,永远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两极,没有心平气和可以推心置腹探讨问题的朋友。” 我点点头,似乎能够理解,“我忘了在哪儿听过一句话,‘美丽也是一种残缺’。” “说的对极了,如果你长得太美丽,你的言行总会被赋予一些过度的解读。比如我出门买一个包子,我只是因为饿了想买一个包子,但是包子店老板会因为我看了他几眼就激动得浑身发抖,热情地塞十个包子给我,这种‘善意’令人非常难受!你对他人冷淡,别人会说你孤傲;你对他人热情,别人会说你下流,天生的聚光灯打在你身上,走在哪里都甩不掉,被贴上‘天使’的标签实则是一种诅咒!当初的我吞下龙丹是为了变成一只丑陋的怪物,结果……” 她耸了下覆盖着梅花鹿斑的纤细肩膀,“蛟化之后却变得更美丽了,甚至武掌门有时都忍不住在我面前扮演霸道总裁,几次追求未果之后,反而对我产生了莫名恨意。所以我不得不站在李显这一边了,好在李显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是这样,他也曾莫名其妙地对我表了一次白,说他对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唉!” 正文 第692章 好高骛远 听着木精卫这番话,我确实能体会到她作为倾国佳人的烦恼。 倘若人能够选择外貌,大多数人肯定是渴望要多美有美,但是过分的美丽也会带来不便甚至不幸! 难怪她会对章歌奇嗤之以鼻,这样的示好她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已经有点厌倦甚至是到了过敏的程度了。 我说:“木小姐,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认为因为美而烦恼,想法子变得不漂亮,属于治标不治本。” 木精卫微笑,“和你说件好玩的事情,我以前真的想过整容变丑,我这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于是我去了整形医院,说要把眼睛变得普通点。在竭力说服医生做这样的手术之后,手术刚刚开始,突然另一名医生冲进来,和这名医生殴打了起来,质问他为什么要毁了上帝的杰作,他良心何在!我这个‘上帝的杰作’在边上尴尬地看着两名医生打架,最后只好选择了放弃。” 我惊讶:“太荒唐了!” “是呀,所以,你就不用说什么‘治标不治本’的话了,这个世界上,表面、直接的东西也很重要,我想变丑!” “啊,你说的对!”我突然受到启发,“我老是认为‘治标不治本’是一句贬义的话,可是对普通人来说,有时候只需要治标,疼了就得止疼、发炎了就消炎、发烧了就退烧,治标也很重要!医术要以人为本,关注人的需求,才能生机勃勃地发展下去!” “啊?你这都扯到哪去了?”她愣住了。 “不好意思。”我连忙道歉,“木小姐,物理变丑实在不好操作,还有,你的体质生来就是很少受到外界的影响吗?” “对,胡吃海塞、不运动、躺在家看电视,甚至抽烟,好像也没法让自己颜值下降,实在是莫名其妙就背负了美丽的诅咒。” “呃,你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 “嗯,那至少让我变胖吧,身材变得圆滚滚也行!这样就不会符合大部分男人的审美标准了。” 我沉吟着,“我先号下脉吧。” 我给她号脉时,注意到她皮肤很凉,脉搏却很强劲,突突地跳动,感觉像是虚火旺,然而捕蛟人体质不同,我也没法准确地判断。 如果生来就体质很好,现在又是捕蛟人,想要变丑不是更难? 我听说过国外有一种疗法,就是将健康人群的粪便稀释,给灌进病人的肠子里面,软管是不能从嘴进去的,所以是从鼻子插软管一直伸进小肠。 在西医治标为天的指导思想下,涌现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疗法,这比什么蚂蟥吸血还要奇葩。 不过这种灌屎疗法并非是治疗肥胖,起初是为了治别的病,无意中发现这方法能改变肠道菌落,人的胖瘦竟然会发生神奇的变化。 因此,我前阵子和吴八一开玩笑说,什么左旋肉碱、排油丸都不好使,可以把身材标准的健康人的粪便像酵母一样制成浓缩药片,然后拿给你吃,绝对是市场上的空白领域。 号过脉,我又问她:“木小姐,你大便的情况如何?” 木精卫不好意思地笑笑,跟我讲了她的情况。我边听边点头,下意识地吃着饭,心想消化这一块也不是我的特长,我哪知道有什么特效药能让人快速变胖…… 我寻思着说道:“变胖嘛,我听一位胖朋友说,无非是两点,多吃、不动,但是对你好像不太适用。我觉得可以改善一下饮食结构,让肠气更加活跃,就是啥都吃一点,水果、巧克力、酸奶、发酵的、新鲜的。” “嗯……”木精卫点头,“我确实太喜欢吃高热量食物了,可以采纳一下你的建议看看。对了,林大夫不会觉得,我这是一个无聊的烦恼吧?” “那倒没有,”我笑道,“虽说我觉得有点大开眼界吧,不过,这烦恼放在你身上,也挺真实。” “哈哈,那就好。吃完饭我带你去楼上看看我养的花?” “呃……”我看了下时间,“抱歉,恐怕我得回去了。” 吃完饭,木精卫便送我下楼,临走的时候她伸出手,指间冒出一朵小花,大方地说:“送给你,林大夫,谢谢。” “不客气。”我接过小花,“对了,我有位朋友和你技能差不多,也许你俩能交流一下。” “是个帅哥吗?” “是头牛。” “什么?牛?会说话的吗?哈哈。” 我心想有机会再说吧,于是又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回去之后,我看见吴八一、章歌奇就像比赛一样疯狂干饭,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称赞着好吃,见我回来,吴八一又叫我一块儿吃。 我借花献佛,把这朵木精卫送的小花随手插章歌奇耳朵上了,他摸了摸,笑道:“嘿,插个花,胖子,你看我骚么?” “嘿,你好骚呀!”吴八一笑嘻嘻地学着经典影视桥段。 我说:“这你就不懂了,古代男人戴的花那叫作‘守正戒淫花’,正所谓‘绿林戴花不采花,采花人见皆可杀’,戴花的不但不骚,而且是最正经的男人。” “不对呀,这和老子的风流人设不符!” 章歌奇说着把花取下来,瞅瞅没地方放,直接一口闷然后扒了口饭,“这花味道真不错。” 我都吃饱了,对着这些美味也没有食欲,就泡了点茶喝。 大伙吃完,吴八一勤快地收拾了残局。 章歌奇打着饱嗝说:“老子要开始修炼了!我要变强,老大哥,多多指教!” 我笑道:“你突然上进了呀,我们都看好你!” 烈火卫喝了口水,淡淡地瞅了他一眼,“小老弟,你这句‘多多指教’是什么意思?” “一会咱俩去天台上练练,就当消消食。” “呵呵,你根本打不过我!” “嗨,这不是修炼么,你放点水,先用个一成实力。” “我用1%的实力你也打不过。” 章歌奇不相信地说:“靠,瞧不起谁呢,你就大大方方地拿出2%的实力,看我打不打的过?要是真打不过,你叫我爷爷。” 烈火卫略微沉吟,皱了下眉,“你个白痴,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 我心想章歌奇现在倒是不低迷了,结果又开始好高骛远了。 我说:“修炼还是循序渐进的来,先定个小目标,比如……” 这时,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的吴八一插了一句,“对了,外面溜达的那些老头老太太,章哥能打过么?” “嘿,瞧不起谁呢!” 章歌奇跳起来,大拇指指着自己说,“我,响当当的乱世之枭雄、治世之流氓,能打不过那些老头老太?当然了,尊老爱幼是我国优良传统,我总不能欺负人家老年人,你们说是吧?” 李显却茅塞顿开,说:“小胖的建议挺不错的!正好他们每天下午有夕阳红擂台赛,可以去报名参加,我也去试试身手。” 烈火卫故作严肃地说:“那你们得有心理准备,这帮老战士,他们玩得很大,一局擂台要赌五十块钱的。” 正文 第693章 夕阳红擂台 章歌奇一听,觉得挺有趣的,半开玩笑地说:“哈哈,打擂台还能挣零花钱啊。等我小挣个三、四百,晚上请你们吃火锅,我先去睡个觉,养精蓄锐。” 闲下来我就看看书,等到六点多的时候,烈火卫从阳台看看下面,有些吃饭很早的老年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出来遛弯了。 他招呼我们出发,章歌奇打着哈欠起床,用冷水随意洗了把脸,问要不要带武器。 烈火卫略带嘲笑地说:“你也不能这么欺负老年人吧?” “哈哈,说的也是。走吧,咱们去给老年人送温暖!” 我们来到楼下面,健身区的一片空地上,成群的老年人聚集在这儿,还整了一个挺专业的拳击台子。一些选手围在附件,穿着方便活动的运动裤、背心,正摩拳擦掌地热身。 我饶有兴趣地旁观着,心想这样的年老人活动真是有意思,寻常老人大概只是搓搓麻将下下棋,可是尚武的捕蛟人却喜欢搏击、格斗。 当然,我们心里知道这一群是老年人,如果不知情的人到场,可能会以为一帮似人非人的妖怪在聚会搞什么阴谋呢! 烈火卫上前打招呼,一个叼着烟斗,脸长得像豹子的老头说:“哟,你们来打擂台吗?” “哈哈,小烈火也来了。” “走,烈火,上台陪大爷过几招。” 几个彪悍的老年人围过来,对烈火卫亲昵地又拍又摸,好像在逗孩子。 不是吧……我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人家虽然上了年纪,可眼光贼高,一上来就要和烈火卫对阵……难道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甚至有点轻敌的章歌奇,我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见过各位大爷大妈。”烈火卫十分礼貌地抱拳说,“抱歉了,今天我不上台。是我这两位朋友想练练,我带他们去报个名!” “啊?他俩?” 一个老头指指我和吴八一,吓得吴八一一哆嗦,连连摇头摆手。 “不,是这俩!”烈火卫一指章歌奇和李显。 于是大伙又围到章歌奇、李显的跟前,开始动手动脚——捏捏章歌奇的胳膊,碰碰李显的触须,七嘴八舌地评价道:“小伙长挺俊呀,不是个绣花枕头吧?”、“小胳膊小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捕过几只蛟呀?”、“出道几年了,谁家的孩子呀?” 章歌奇不耐烦了,挥开他们的手跳开,耍了一套拳,“各位前辈,我可有言在先,待会上了擂台拳脚无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哈哈哈哈!” 老人们先是愣了片刻,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这小伙子的口气真不小!” “靠,瞧不起人!”章歌奇不满地说,“待会叫你们见识见识!” 我看着这帮老人风轻云淡、谈笑自若的样子,莫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我小声劝章歌奇,千万不要轻敌,然而他却说:“不是我轻敌,是对手压根不值得重视!” 然后烈火卫去报了名,上擂台一人要交六十块场地费,此外主持人还讲明,打残打伤都由个人负责。 章歌奇爽快地点头,“嗯,有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地大杀四方了。” 李显却有点犹豫,“中途可以退赛么?” “嗯?李兄,你怎么突然怂了?”章歌奇拍拍他,“不就一帮夕阳红么?我先上,讨个开门红,大家等我凯旋而归!” 我忍不住纠正他说:“‘凯旋’这个词本来就是‘胜利归来’的意思,‘凯旋而归’其实是个病句。” “嗐,林大夫都啥时候了还较真,等我好消息。” 比赛开始,对面是个干巴巴的老头,像棵老桃树成了精,驼着个背。 章歌奇则生龙活虎地一个空翻跳上台,这家伙有点人来疯,双手一扯,索性把自己的T恤扯烂了。 我心想这也太得不偿失了,衣服就得好几百。 章歌奇亮出一身结实又白皙的肌肉,一抱拳,“老先生承让了。” “咳咳咳……好小子……看着身体挺结实啊。”干瘪老头伸伸手,“请吧!” “嗐,瞧您老都走不动道了,我也不能干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这样吧,我让你三拳。” “哦?这可是你说的……” 干瘪老头神色严肃起来,拉开架势。 章歌奇还笑呢,扭头对我们说:“嚯,这还是八卦掌呢!” “危险!”烈火卫却大喊,“小心!” 干瘪老头突然闪电一样冲过来时,章歌奇的身体便像大虾一样猛地弯折,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喉咙中发出沉闷的“呃”一声。 干瘪老头双目炯炯,此时我们才看清是他的拳头好似铁棍一样捣进了章歌奇的腹部,本来覆盖着松垮垮、皱巴巴皮肤的身体也在瞬息之间肌肉暴涨,上面一条条血管突起,宛如蚯蚓蠕动,模样变得十分狰狞。 虽然我预想过章歌奇可能要因为轻敌而吃瘪,可也没想到……竟来得如此之快! 二人维持这个姿势定格了瞬间,下面立刻响起一阵雷鸣似的喝彩,这帮老年人中气可真足,那嗓门真是震天动地。 章歌奇右拳变红,一拳揍向老头,老头轻飘飘地跳开,“哎,你不是说让我三拳么?” 章歌奇神情有些尴尬,“呃……那你再来,我不还手。” “好!” 老头身影一摇,吴八一惊叫道:“哇,凭空消失!” 实际上是老头速度太快了,好似炮弹一样冲过去,他一拳击出,章歌奇迅速交叉双手抵挡。 然而老头这一拳正好命中他双臂交叉处,结果章歌奇“咻”地飞了出去。 “这一拳有我五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住么!”老头得意地叫嚣道,台下的喝彩更加高涨。 章歌奇撞向有弹性的擂台边缘,被绳子一兜,又弹了回去。 老头早就扎了个马步,舒舒服服地又是一拳揍过来,拳头呼呼地带起恐怖的风响,看得我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章歌奇似乎终于进入状态,见势不妙,他急忙在半空中翻滚,双手撑住老头的肩膀想跳到对方的背面。 只见老头好像抖掉落叶一样用力一抖肩膀,在他身上拿大顶的章歌奇便失去平衡,摔了下来。 老头当即转身一脚踩下来,章歌奇赶紧滚开,地面为之一颤。 我虽然对武学不太懂,可是也听过一些武林高手的传说,据说太极宗师杨露禅有一项绝技,就是一只麻雀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可以通过身体的抖动,令麻雀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 刚刚老头借着一抖之力,把章歌奇震下来,据我观察并非是蛮力,而是一股极为纤灵的巧劲。 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杨露禅能叫一只麻雀飞不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功夫! 捕蛟人的神力,再加上精湛的功夫,这简直……无敌! 正文 第694章 老战士 章歌奇一直处于下风,自尊心似受了巨大打击。 他一拍地面让自己腾跃起来,啥“尊老爱幼”全抛到九霄云外,脸上的表情也格外认真起来,他拧腰运胯,一记凌厉的鞭腿扫向老头。 二人本来就有身高差,章歌奇这一腿正好踢向老头的太阳穴,我都害怕一脚把老头给踢死。 就算章歌奇再怎么浪,毕竟他也是捕蛟人,曾经一脚踢爆过蛟类,力量不容小觑。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我才知道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只见老头的身体向前一进,左手挡下章歌奇的腿,右手伸向章歌奇的腹部,用一个非常巧妙的姿势,借着一股可怕的爆发力,竟然把章歌奇整个推了起来。 章歌奇飞了起来,眼看要摔向场外时,他还是顽强地用双手抓住了绳子。 烈火卫大喊道:“直接投降,别浪了!” “不胜利,毋宁死!” 章歌奇借着绳子的弹性,把自己弹回来,只见他全身变红,血液完全铁化,看来是准备用全身的重量,像炮弹一样轰向对手! 这……这绝对是对敌方百分之百的“尊重”了,就算是平时捕蛟,他也没有这样全力以赴。 老头不慌不忙地屈右腿,虚左腿,摆起一个好似太极拳的架势,当章歌奇轰然砸过来的时候,老头全身旋转,一边卸去力道一边殴打章歌奇的脸和胸。 二人就好像缠绕在一起,擂台上呼呼地刮起旋风,我和吴八一看得呆若木鸡。 老头一套华丽的连招,愣是让章歌奇滞空了五秒之久,最后才狼狈地摔向地面。 由于章歌奇此时的血液硬化,躺在那里怎么也挣扎不起来。 裁判大妈上台,开始倒数:“十……九……八……” “大妈别喊了。”烈火卫急忙掀起绳子翻进擂台,“我们认输,认输。” “嗐,小伙子不行呀,连两分钟都不到,我都还没有完全活动开呢。” 老头背着手摇摇头,脸上既不发红,也未流汗。 “两分钟……”我错愕地看向吴八一,吴八一看看手机,说:“真的没有两分钟!” 但是我主观上好像打了很久似的,居然只有两分钟,在这两分钟里,章歌奇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就是单方面地被教育,让上百人看了场笑话。 烈火卫赶紧把硬化的章歌奇扛下来,一顿烈火小拳拳按摩让他恢复过来。 章歌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估计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他羞愤地说:“那个……林大夫……有什么药能消除大伙的记忆?” 我被他逗乐了,这次都不嘴硬了,直接认怂了。 我说:“没事,不丢人,这大爷真是太厉害了,可能你运气不好,摊上一个厉害的对手。” “不对,”烈火卫却摇头说,“你们可知道‘老战士’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们捕了一辈子蛟,和很多危险的敌人交战过,但是都活了下来,百里挑一的高手才有安详的晚年可言。就算是我上台,都会打得十分艰难。” 我们十分惊讶,一时沉默了,这时裁判大妈探头问李显:“喂,小伙子,你要上台么?” 李显拼命摆手,“不不不,我突然身体不舒服,弃权弃权!” “嗐,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行!下一场,耿老头和王老头!” 我们默默旁观了另外两个老头的比赛,和之前激烈的比赛不同,这两个老头居然轻飘飘地比划着拳脚,见招拆招,打得很慢,就好像两个公园大爷在切磋。 烈火卫给我们讲解:“你们可别小看这样的比试,这就如同围棋一样,一招一式中都蕴藏着无限可能!人家一辈子凶的、狠的招式都玩腻了,到老了返璞归真,研究研究古典的国术。但如果真的面对敌人的话,就会像刚才那样爆发。” 吴八一吐槽:“这……这也忒不留情了?” 烈火卫摇头,“非也,如果不是手下留情,小老弟现在哪还有脑袋和我说话?和小老弟打的那位老先生,绰号‘奔雷手’,绝招就是一爪掏走对方的龙丹,他若要真快起来,根本就看不清手上的动作。” 章歌奇盯着台上,默默不语,似有所悟。 看两个老头打了一会儿,我们呆着也很尴尬。 我咳嗽一声,说:“走吧,果然锻炼还是得循序渐进,章兄还是先回去撸撸铁吧!” “不!”章歌奇忽然露出自信笑容,“这简直是天赐的试炼场,我只要打过他们,差不多就能上辩龙大赛了吧?” “呃……”烈火卫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我觉得你可以反过来,如果你能在辩龙大赛上晋级五十强,大概就能打这种夕阳红擂台,不亏钱了。” “哈哈哈!”章歌奇大笑道,“那太好了!就像负重跑步一样,我准备死磕到底!我要在这个擂台上磨炼自己!你们别劝我,今天我大开眼界,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要留在这里修炼!” “哈哈,小伙子有出息!” 突然边上有人说话,一看正是刚刚和章歌奇对打的老头,“不过练也不是这么硬练的,没上过小学直接去高考,就是考一百次也过不了呀!” 章歌奇一骨碌翻身,抱拳道:“求老师父指点。” “哈哈。”老头抚须笑笑,“你可别碰瓷,我从不带徒弟的。这样吧,你们准备一个大纸袋子,大概这么长这么宽……”他比划一下,“你站在纸袋里面打破它,如果三天之内能办到,我就指点指点你,如果办不到,那就还是早点认清现实。” “哈?”章歌奇一脸好奇,“开玩笑,纸袋子我打不破吗?别说纸袋子了,就是十本书叠一块,我也能一拳打穿。” “呵呵。”老头笑笑,“行,你做到之后来找我,我每天下午都在,不说了,我先回家了。”说罢,他溜溜达达地走了。 章歌奇跳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走走,我们现在就去弄纸袋子。” “那个……”烈火卫皱着眉,“这种训练你试了就知道,是非常难的。” “啥?纸袋子有啥不一样的吗?” “不,就是普通的纸袋子。” “那怎么会打不破?老大哥,去哪能弄到。” 烈火卫想了想,“好吧,让你见识一下也好,我一会儿去撼星阁给你拿。” 晚上,我们把中午的剩饭热一热吃光了。 章歌奇冲了个凉气澡,一直在哼歌,看他样子很兴奋,擦干身体出来还在咻咻地挥拳。 他一脸憧憬地说:“老子要是在这地方修炼个半年,那还得了!哈哈!” 我瞅他一眼:“你别这么好高骛远,慢慢来吧!” 这时,烈火卫回来了,他带来一个超大的纸袋子,就是人可以站在里面的那种。 章歌奇当即试验了一下,结果发现……这玩艺就跟施了魔法一样,无论怎么用力也打不穿! 正文 第695章 铁杵磨成针 章歌奇一直站在大纸袋里面,对着纸袋子嘿嘿哈哈地出拳,虽然纸袋子被他折腾地哗哗作响,但就是怎么也打不破。 连我们都有点受不了纸袋子发出的枯燥声响了,劝章歌奇明天再继续吧。 他这才从袋子里钻出来,纳闷地说:“奇怪,老子这拳头,铁壳也能打出洞,怎么打个纸袋子总也打不穿……老大哥,你这袋子咋回事啊……” 烈火卫一本正经的说:“只是普通纸袋子,但是用蛮力是无法击破的。” “真的?” “因为这个东西就像水一样,会卸走你的力道。” 烈火卫说着拿起一张纸,用指头使劲地戳戳,但是纸居然不坏,他说:“林大夫,你把这张纸固定住。” 我双手固定住纸,烈火卫飞快一戳,就扎了个洞,“看,道理是一样的,纸袋是软的、活的,所以打不穿。” “老先生这是考验我呀!”章歌奇歪歪头,“我懂了,要速度够快,趁纸袋没反应过来,一拳打穿。” 我心想这真的是正解么?别最后又白费力气…… 不过思来想去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于是章歌奇又嘿嘿哈哈地继续尝试,大伙百无聊赖地又看了一会儿,就不再陪他了,各干各的去了。 我和李显到阳台聊了会天,他很是发愁凑不出人来参加比赛,我说:“那帮大爷不是挺硬朗的吗?能不能找他们帮忙?” “哈哈……”李显苦笑,“人家本来就是曾经的星城卫和顶级高手,还用的着再参加辩龙大赛吗?更重要的是,他们年纪大了,好不容易安享晚年,根本不想插手武家内部的争斗。我只能到年轻人中间去找。” “这条件好像对你很不利呀?” 李显却又若有所思地摇头,“倒也不是,如果我连五个能干的帮手都找不到,也用不着争这个掌门了。” 我一时间想不出啥主意帮他,只能开导他两句,车到山前必有路。 另外,眼瞅着要到五月份了,当初准备制作的超级供品苏陀供,其中一样原料——首阳薇已经到了可以采摘的时节了。 这东西是野生的,最好吃的时节只有谷雨后的那几天,一旦错过就要再等一年,然而到了明年又不知是否得闲,务必得立即出发。 我把这事告诉李显,李显寻思着说:“首阳薇?我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我笑道:“就是当初叔齐、伯夷不食周粟,跑到首阳山上采食的那种野薇。结果有个嘴碎的大妈说了一句,你们不吃周粟,那这山和山上的东西也是周天子的,你们咋还有脸吃呢?于是他俩就宁愿饿死,也不再吃东西了!” 李显哈哈一笑,“这个大妈也真是……不过写历史的怎么能知道的这么细,好像当时在场一样。” “我认为是一种刻意的美化。”我说,“叔齐、伯夷是饿死、还是被杀、再或是跳崖,其实结果都一样,可是不同的方式会让人们对周天子产生不同的印象。历史中绝对存在大量由果推因的记载,毕竟史官是站在事后的角度,又带有一定的政治立场,一位君主如果亡了国,就会从根上被写成暴君,你会发现夏桀和商纣这两个倒霉蛋的事迹高度雷同。” 李显说:“林大夫,我历史学得没你好,不过按我的理解,一些君王被写成暴君,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后代!” 我一愣,“这倒是个新鲜的观点。” “历史上大多数被贬毁的人,都是断了直系后代的,比如商纣、袁绍。古人很注重子嗣,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层意思在里面——就是说一旦断了传承,你就会被人随意地诬蔑,落不下一个好名声。我为啥会想这些,也是因为捕蛟人很难留下后代,我经常会思考一些关于传承的事情。” “嗯……我倒是还没考虑过生孩子的问题。” 这时,屋内忽然传来章歌奇开心的大笑声,“哈哈,老子成功了!” 他从打破的纸袋里面跑出来,在客厅来回狂奔、兴奋不已,于是听到动静的我们都回到了客厅。 章歌奇光着膀子,浑身汗津津的,却根本不知疲倦,不知道他闷在纸袋里头挥了多少拳了。 纸袋子确实被打穿了,只不过破的地方是湿的…… 烈火卫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摇头说:“小老弟,你这是汗水打湿了纸袋,然后扯破的,不算数。” “老大哥,我悟了!”章歌奇一手叉腰,抓起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杯水,他抹抹嘴,“我觉得老先生的意思就是这个!让我铁杵磨成针,用汗水打穿纸袋!” “呃……”烈火卫一脸尴尬,“不是,我觉得你一定搞错了……” “嘿,肯定是这样!不管了,反正纸袋打穿了,我通过考验了,明天就去找老先生学艺,哈哈哈哈!” 章歌奇亢奋不已,连带着好像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欢脱起来,虽然这种乐天的精神令人佩服,但我也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小胖也小声吐槽说,就算是“铁杵磨成针”,可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完全不足以磨练意志啊! 等章歌奇安静下来,我把我要去采薇的事情说了下。 烈火卫问:“林大夫要多久回来?” 我说:“就采个薇,很快的,我和小胖一起去,也就一两天吧。如今出门也没有武掌门派人跟踪了,很安全!” 李显点头说:“那明天咱们一起去吃顿好的。” “嗐,不用这么夸张。” “对了,北方不是有句话,上马饺子下马面,那就吃顿饺子吧!” 吃饺子,我当然不会拒绝的,不过这儿的饺子馆不够地道,包的韭菜饺子没东北有味儿,醋味也十分寡淡。 我们吃了一顿饺子,然后我就和吴八一出发了。 虽说这趟很轻松,可是吴八一还是背了个大包,带上一些野外生存必备的东西。 当晚我俩在火车上时,收到了章歌奇发来的消息,他兴冲冲地说那位老先生收自己为徒了。 我发消息问他:“你通过考验了?” 他说:“老师父是被我的真诚打动的!” 嗯……我心想,怕不是对方被烦得受不了才答应了他吧?不过也行,反正达到目的了! 火车上过夜有点难受,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上焐得又热烘烘的。吴八一在黑暗中抱着手机,下铺传来游戏的声音,我说:“你小心把眼睛熬坏。” 吴八一关了游戏:“对了,小林哥,你好像挺长时间都不头疼了?” “呃……”我想了想,确实有相当长一阵子不犯头疼了,以致于我都快忘了这码事,“早就不疼了。” “我估摸着嫂子那边已经把弓做好了,要不我们顺道去趟她家,把你的弓取来?” 我沉吟了片刻,“可是人家说要等一年呢,还不到最后的时限,再等等吧……” “嗐,早做好早拿呗,有啥不好意思的,再说你现在也没个趁手的家伙,你发个消息问问她就是了。” “好好,我明天问,你别再玩手机了,赶紧睡。” 说罢我闭上眼睛,调理内息,进入一种冥定的状态。 正文 第696章 采薇采薇 凌晨五点时,我们到达了首阳山所在的城市。 下车后,我们没在火车站附近吃东西,吴八一早已做好攻略。他看着手机导航,带我走了一阵,找一家口碑很好的早餐店吃牛肉辣胡汤和鸡蛋灌饼。 我还是头一回吃荤的辣胡汤,凉意沁人的清晨,热辣辣的汤喝进肚里,便觉疲惫一扫而空。 吴八一一边吃,一边捧着手机玩游戏,我提醒他专心吃饭。 他解释说:“小林哥,我不是在玩,是这游戏最近有活动,特惠充值,双倍积分。大家都在氪这个新英雄,跟采药一样,过了这个时间段就没有啦!” 我笑道:“你这是玩游戏呢,还是让游戏玩呢?” “嗐,玩这破游戏就是受苦!可是人生的快乐本来就和受苦相辅相成,比如说娶个老婆要吃老婆的苦,买个大房子要操房子的心,就算培养个爱好也是整天瞎操心。所谓生活,不就是不停换着尝苦头么?玩游戏只有操着心、担着忧才有乐趣嘛!”他振振有辞地说。 “嘿,说着说着你还整出一番大道理来。不过,吃饭就甭玩手机了,小心吃到鼻子里面。” 然而他不听我的,还是偷偷地在桌下面玩,我不时听见开宝箱的声音。 我也懒得再管他,似乎吴八一总能在为游戏辩护的时候涌现出一些金句来。 吃饱喝足,我俩包了一辆车前往首阳山。 汽车驶出城区,火车上没有睡好的我被颠簸得阵阵犯困,吴八一就拿出一种咖啡口香糖给我嚼,说嚼这个就有精神了。 嚼着口香糖,望着窗外春意融融的景色,我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季节,在一些地方,好多采药人都在山里搭帐篷……” “是吗?采什么灵丹妙药啊?需要这么积极?” “倒不是灵丹妙药,许多药材的药性会随时间衰减,必须要赶在最新鲜的时候采摘,往往限定在一天甚至几个小时之内。所谓‘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来当柴烧’;还有就是桑,春取桑枝,夏摘桑甚,秋打霜桑叶,冬刨桑根白皮,这四样的药性都不同。” 吴八一佩服地说:“小林哥,你究竟看过多少书啊,而且,还都能记在脑子里!” 我笑道,“我也不是刻意去背的,看过的内容肯定有印象,今天风和日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 吴八一也瞅着窗外,“这天气真不赖,我想起小时候跟一起玩的小孩去地里摘野花野草。你知道有一种草剥开了跟口香糖一样吗,越嚼越甜,我寻思要是大量种植可以当纯天然口香糖卖。” “哈哈,我倒是想起有一个国家全民吃草,那儿的人嘴里鼓鼓的,塞得跟仓鼠一样,不停地嚼啊嚼。” “那是啥草呀?能当饭吃?” “是一种含成瘾物质的草,叫‘恰特草’,可在那个国家这玩艺是合法的,从上到下人人嚼食,不事生产,工业荒废。” “啥?你说的是老早以前的事儿吧?听着咋这么魔幻呢?” “不,是现在的事情,这世上有些国家就跟咱们的大清末期甚至是五代十国一样荒唐!” 我摇摇头,想想这些国家的老百姓,他们的生活真是水深火热…… 聊着闲天,很快前方出现一座小山岗,司机说到了的时候我都有点怀疑。 掏出手机查验了一下GPS,确定没有错,这地方就是首阳山,这里没有被开发成景区,周围一片荒凉。 想想也是,首阳山几乎没有啥拿得出手的山景,从古至今的传说里也不过饿死了一对兄弟,没有太多的文化基因,开发成景区着实有点寒碜,难道要带旅客上山露营体验一把饥饿的感觉么? 如今到处都在开发景区发展旅游业,就涌现出了一些名不符实的景区,我听说过最搞笑的就是貂蝉墓,历史上本就没有这个人,也不知道下面埋的什么,难道是从《三国演义》当中撕下的一页书么? 还是就是花果山,这也是强行附会出来的一处景区。当地没有猴子,硬是从外地买猴子进来打造花果山,然而这里的气候不适合猴子居住,一到冬天直接把猴子冻成孙子。 最扯的就是阿房宫,当地政府斥巨资重建阿房宫,但是这阿房宫证据稀少,考古界一直认为阿房宫压根就不存在。我觉得写《阿房宫赋》的杜牧应该负直接责任。 我和吴八一活动活动身体,开始登山。 爬这种小山对我们来说轻轻松松,手里抓着登山镐,绑上登山绳,循着陡峭的山道很快就爬到了山顶上。 小山上一片郁郁葱葱,在阳光的照射下,一股股地气向上升腾,给人一股生机勃勃的感觉。 吴八一热得满头汗,他掏出一个保温壶来,拧开问我要不要喝,我问:“你带的啥呀?” “早餐我买的赤豆酒酿,尝尝?” “这不成喝酒了么?” “嗐,跟饮料一样,小孩都能喝。” 冰镇的赤豆酒酿喝着挺爽口的,歇了一会儿,吴八一跑到一边解了个小手,他不知看到了啥,咦了一声。 “看见啥了?” 他系好裤子,“小林哥,这儿有尊雕塑!” 我走过去一看,发现土里半埋着一尊雕塑,已经风化得跟石头一样,雕塑上面也全是土,结果被吴八一的尿液一浇才显露出轮廓。 吴八一问:“该不会是那啥叔齐伯夷的雕像吧?” 我说:“人家是一对兄弟,这雕像只有一个。嗯……有可能是尊神像,你尿人头上未免太不尊重了。” “啊?它先头被土盖着,我也没看见呐!对不住对不住!”吴八一赶紧双手合十,道了声歉,又把赤豆酒酿往地上倒了一点,“这位不知名的大仙,请你喝酒,不要往心里去,我刚才是真没看见您!” 我笑笑,“行了,走吧,问题不大。” 吴八一跟上我,有点担心地问:“这地方还有神么?不会是山神吧?” 我说:“过去都是猎人拜山神,这小山我看连只野鸡都没有,估计不会有山神,大概这儿以前有座庙吧。” 走了一会儿,很快我发现路边有成片圆圆的小叶子,这便是野薇! 它更加家喻户晓的名字叫作“野豌豆”,当地也叫乔乔,住在农村爷爷奶奶辈的人绝对知道,甚至有过一段时间拿它当饭吃。 看天气预报,这里好像昨天刚下过雨,叶子嫩绿嫩绿的,鲜翠欲滴。 我直接摘了一片放进嘴里,叶片有股酸甜的味道,不过毕竟是野草,口感还是比较粗糙,相比之下平时吃的大白菜都算口感十分细腻了。 吴八一也撸了一些叶子来尝尝,点点头说:“味道挺好啊,我觉着可以包饺子吃。” “当地有人挖野薇就是包饺子吃的,当然也可以油炸、做春卷、凉拌。我们多采一点,可以适当留一点给自己打打牙祭。” “好嘞!”吴八一放下背包,成卷地掏出保鲜袋。 正文 第697章 冲撞仙家 我俩小心地挖着地上的野豌豆,装袋的时候我叮嘱吴八一小心别弄坏了,很快旁边的空地上堆了一大堆鼓鼓的保鲜袋。 随着野草被大片薅走,下面竟露出一块石碑来,吴八一惊讶地说,“靠,墓碑?看来小爷天生就和古墓有缘,难道这下面有古墓!?” “先看看再说,别一惊一乍的。” 虽然首阳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这儿在古代时,算是经济文化中心,没有王侯将相的古墓那才不正常,不过此行我可没打算下墓。 我拿铲子刮了刮碑上的泥土,露出下面斑驳的文字,吴八一凑过来念,“在啥啥之啥啥,呃,啥啥啥而啥啥……” 我乐了,“得,快别念了,墓主人听见能笑得坐起来。” “小林哥,这上面写的啥,埋了谁啊?” 这篇文字过于古奥,加上文字损坏,我也认不太全。前面好像是写景的,中间一段文字保存得稍微好一些,写着:“飏遥逝而远去兮,二老穷而来归。实囚轧而处斯兮,焉暇豫而敢诽?嘉粟屏而不存兮,故甘死而采薇。彼背殷而从昌兮,投危败而弗迟。” “甘死而采薇……”我喃喃道,“原来如此,这是一篇纪念叔齐、伯夷的文章,应该不是墓志铭,可能是一块勒碑。” 古人非常喜欢在自己到过的地方留下点东西,让后人看到。我想这应该不是叔齐、伯夷的后代所写,估计是某个恰巧登临此山的古人有感而发。 这位古人多半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官员,郁郁不得志是从文中悲伤的情感看出来的,至于推测他是官员嘛,因为如果是普通百姓,那是没有财力和势力刻这么一大块石碑的。 我掏出手机想拍个照片,但是手机怎么也打不开,上面湿乎乎的。 我纳闷:“怪了,手机啥时候进了水?” “我瞅瞅。”吴八一拿过手机,又吹又甩,又拿纸巾擦拭,依旧没啥作用,“小林哥,你手机一直放在口袋里?” “对啊。” “这湿了吧唧的,会不会是汗水?” “我哪会流这么多汗,爬个小山而已,太夸张了吧?”今天阳光明媚,加上爬山和采野豌豆,我确实流了些汗,不过汗量不大。 我又一摸身上,发现裤兜里外都是湿的,我一看周围,好像明白了,“我懂了,是这草上的露水,蹲着身子一直碰到草叶,露水就透着裤子渗进来了。” 手机坏了,只好回去再说。吴八一也掏出自己手机检查一下,他忽然惊叫一声,我吓了一跳。 他懊恼地说:“这下抓瞎了,没电了!我刚刚用蓝牙耳机听完相声,忘了断开蓝牙,就……把电耗光了。咱俩的手机都不能用,咋回去呀?” 我问:“你身上有没有带现金?” “呃,这趟走的急没去银行,再说李显家附近也没银行……不过……”吴八一试着打开手机保护壳,里面啥也没有,“靠,我放在这儿救急的一百块呢?不会是章哥拿走了吧?” 眼下这情况略微有点倒霉,我笑笑,安慰他,“别急,咱们走回城里,找个地方给你手机充上电就得了。” “唉,这地方离城里老远了!” “你咋忘了,咱们不是有甲马符么?” 吴八一眼前一亮,舒了口气,“我这脑子……我倒是带了几张,不过这光天化日的,有点显眼吧?你不是说法术要避人耳目么?” 响晴白日的确实不宜使用法术,我说:“那白天就在这儿呆着吧,等到了天黑再回城。” 说起来我们以前钻深山老林的时候,哪怕手机没电我们也都顺利“重返社会”了,此时尚不觉得问题有多大。 我俩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吴八一伸手到包里掏吃的,然而他神情陡然一变,哭丧着脸说:“小林哥,又麻烦了……” 我叼着一朵野豌豆:“咋了?” 吴八一掏出军用水壶,“我明明记得盖子是拧好的,怎么自己开了?包里的东西全弄湿了。” 说着吴八一把东西掏出来,放在太阳下面,带的饼干、面包已经被弄湿了,装备倒没问题。 我说:“没事,湿了也能吃,在外面用不着太讲究。” 吴八一拿起面包闻闻,皱起眉,“不对劲,这面包……发霉了!” 我拿过来闻闻,湿面包确实隐隐散发出一股霉味,我又拿起一块压缩饼干,撕开真空包装,里面居然也发霉了,难道是假冒伪劣食品? 更糟糕的是,吴八一放在包里的甲马符居然也毁了。 这下我感觉不太对劲了,怎么突然莫名的霉运缠身?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这里风水不好? 总之这地方透着诡异,我当机立断,“小胖,快下山!此地不宜久留!” 吴八一把不能吃的食物直接扔了,包里全装上野豌豆,我自己也弄个褡裢装了一些背在背上。 我俩匆忙循原路返回,途中吴八一突然脚下打滑摔倒了,我眼疾手快地一手抓树一手拉住他的手腕。 就在这一瞬间,我猛地看见一只枯瘦的手从树荫里面钻出来,去抓吴八一的胳膊,看样子像是想扶起他…… 可在我抓住吴八一的手腕之后,这只诡异又古怪的手无声无息地缩回树荫了! 吴八一只顾着大呼小叫,完全没察觉到,但是我却看得真真的,顿时后背腾起一阵恶寒。 把吴八一拽起来之后,我揉开望气眼朝身后那片林子里面打量,只见林中阴气森森,但却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 吴八一见我神情严肃,也不由紧张起来:“小林哥,你看啥呢,大白天的不会有啥怪事吧?” “难不成这俩老头成了鬼仙?也没听说过啊……”我自言自语,刚才那只手来的虽然古怪,可是它明显是想拉吴八一一把,证明是怀着好意的。 吴八一看看脚下,“该死,这好好的,我咋还平地摔了!今天忒倒霉了。” “对!”我点头,“上了山之后,感觉好像运势变得很差。” “难道是因为我尿了那个雕像?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还是说这儿有古墓,有什么厉鬼作祟?”吴八一惊疑地揣测道。 “我觉得你可以排除普通的恶鬼,你戴着摸金符呢,况且上面还刻着‘冥枢宣觉’这位星官的名号,没有根基的野鬼根本不敢近身的。” “嗐,那我想多了吗……”吴八一说着,顺手拽出脖子上的摸金符,结果绳子上面竟空荡荡的,“靠,我的宝贝掉了!我说呢,咋突然这么倒霉!” 我心念一闪,吴八一有护身的宝贝,我也有…… 我下意识一摸,当摸到怀里的暗兜是空的时,心里一咯噔,又仔细检查,发现暗兜不知啥时候居然破了一个洞,奶奶那块灵玉不见了! 我气得咬牙,这首阳山确实十分古怪! 正文 第698章 推测身份 奶奶留下的玉,吴八一的摸金符,都是对我们极为重要的东西,不管我们心中有多憋屈,都必须回去找。 再次面对这片林子,我越发警惕,想了想,我索性直接开口道:“请问阁下是哪路神仙,晚辈只是来采薇,并无他意,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啊,神仙?”吴八一吓得压低声音,“这里有神仙?” 我点点头,没有进一步解释,其实我现在有一种猜想,之前吴八一不小心尿到的雕塑估计就是这位神仙。 难道是这位神仙在惩罚我们? 可是这样的惩罚方式,对一位神仙来说,是不是过于小偷小摸了? 况且它之前还想拉吴八一一把的,证明它没有坏心眼。 “小林哥,你看!” 这时,吴八一发现附近的一棵栾树上刻了些字,虽然潦草但能够辨认,写着:“(脏话脏话),手机摔碎了脚崴了手指让石头划破,全身都是泥水,(脏话脏话),再也不上这破山了!” 这位留下字迹的仁兄遣词非常激愤,看来是气愤至极。 吴八一惊诧道:“我去,这山果然有问题,上来了就会倒霉,看来不止是咱们!小林哥,你干脆派十万阴兵找东西吧。” 我笑了,“哪来的十万阴兵,只有五百!但是这帮家伙过于凶悍,我怕它们直接大杀四方,冲撞了仙家,我们就更走不掉了。” “那我call小仙子了,海内存……” “别别!”我阻止他,“这种小事就别摇人了,真不嫌丢人呀!” “嗐,咱对她可是救命之恩,让她帮忙找个东西怕什么?” “我只是觉得求助小仙子太多了,这咱们可以自己解决的。” 我找了块相对干净平整的地面,焚上一小根出尘香,诵咒祷告,请这位仙家现身。 几遍延神咒念罢,我仔细观察焚香冒起的细细烟柱,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有没有一种可能……”吴八一掏出一包华子,“仙家更喜欢这种类型的香?” “你可拉倒吧,哪有喜欢抽华子的古人?” “病急乱投医,点上一根试试呗!” 说着,吴八一点上一根,自己先猛吸一口,然后插在出尘香的边上。 我心想小胖该不会是因为我一看见他抽烟就批评,所以找机会过瘾来了? 这一招自然是没有任何用,等了一会儿,我把香烟和出尘香全部用土掩埋,无奈,只好回头去找我们掉的东西。 回到之前的地方,找来找去,不知不觉已经过午,饥饿疲惫令人更加烦躁,后背被褡裢焐出一层汗,全身燥热,没找到失物的我沮丧地坐在那块石碑上,吴八一见状,掏出一包野豌豆说:“小林哥,先吃点这个垫垫吧!” 我苦笑一声,眼下确实只有这东西可吃了。于是我俩一人捧着一袋就吃了起来,酸酸的味道倒是很清凉爽口。 我笑了起来,“哈哈,这感觉就跟当年的叔齐、伯夷一样。” 吴八一寻思着说:“你说这俩老头一直吃这野菜也不是事儿啊,长期不吃盐,不是得变成白毛?他俩也太固执了,犟毛驴似的,啥周粟王粟的,有啥不能吃的。” 吴八一这话完全就是站在今人的角度批评古人,我本想辩驳一番,但他这番话无意中又提醒了我。 我兴奋地跳起来,又开始检查这块倒掉的石碑,这块碑会不会和这里作怪的仙家有关? 吴八一问我是不是有啥头绪了,我说:“小胖,你知道这上面写的啥吗?” “嗯,不就是讲那俩倔老头的事儿么?” “对,我给你翻译翻译,这上面说,那俩老头不识时务,守着一无是处的忠义活活饿死,纯属是活该,完全不值得后人去歌颂……” “住嘴!” 我话音未落,突然间狂风大作,风中夹杂着这样一句阴森的警告。 吴八一吓得一激灵,野豌豆撒了一地,“卧槽,这是惹到什么东西了!” 我赶紧一抱拳,高声道:“晚辈愚钝,多有得罪,还请大仙现身!” 我是故意曲解这篇文章的意思,想激怒这位仙家,没想到成功了!看来它就在周围徘徊,一直默默地观察着我们。 可风又渐渐小了下去,仙踪难觅。 我的心又沉了下来,吴八一嘟囔着:“还挺有个性,都被识破了还不出来。” 我说:“仙家各有各的性格,也不能怪人家……如果知道它是谁,就能请它出来,‘说服’它解除对我们的惩罚了。” 我这个“说服”自然是两层意思,先礼后兵,要是它不愿意讲道理,我这边就放阴兵、摇人,逼它“讲道理”。 我寻思,不知者不怪,不小心尿到它头上就不停地捉弄我们,实在有失仙家气度。 我继续看着这篇文章,说:“辞藻隽永,文采斐然,一定是一位极有才华的古人,而且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文人……这要猜是谁的话,范围有点太大了。” 吴八一说:“还是场外求助吧,小仙子肯定知道。” “等会儿再说……”我沉吟良久,也没有手机可以查,这篇文章我应该是没看过,完全没有印象,“小胖,你别老想着求助,也多动动脑子,跟我一起从这篇文章里面推测下这位古人的信息!” 吴八一一脸沮丧,眼睛木然地盯着石碑,“小林哥,这写的啥我又看不太懂,这不难为我吗?嗯,什么兮什么兮的,怎么有点像曹植写的……” “曹植!?”我一愣。 “不是吧,我蒙对了?”吴八一笑逐颜开,惊喜地问。 这篇骈文当然不是曹植写的,但是风格、体例极为相似,说明很可能是同一个时代的作者。也有可能在曹植之后,受到过曹植影响…… 按这个方向考虑肯定没错! 因为离首阳山不远的城市,便是三国时期的许都,这位古人是魏晋时期的! 魏晋时期一位郁郁不得志却又富有才华的文人,还有就是他八成当过官…… 这个人所称颂的叔齐伯夷,正是自己的影射,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正文 第699章 穷途大哭 我想最符合特征的便是竹林七贤。 那么到底是死不改节,刑场上绝唱一曲《广陵散》的嵇康,还是放荡不羁、嗜酒如命的刘伶呢?不过这俩不符合当官这条线索。 七贤中当了官的有山涛,他投靠朝廷后收到了嵇康的绝交信,就是那篇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 山涛是个比较中庸也没啥名气的人,我认为这样一位“识时务者”是不会勒碑去称颂叔齐、伯夷的。 突然我想到了最符合特征的一位古人,一下子豁然开朗,于是站起来,哈哈大笑。 吴八一吓了一跳,“小林哥,你没事吧?” “哈哈,好得很。”我笑道,“我只是想到这位古人曾经在穷途时大哭,这一哭倒哭出了千古名声。‘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但我们不学他,越是穷困我们越是要大笑,请现身吧,阮籍先生!” “阮……阮籍?”吴八一拼命在脑海中搜索,犹豫着问,“是不是那什么成语‘阮囊羞涩’里讲的人?” “不,你记错了,‘阮囊羞涩’讲的是阮孚,这个人是阮籍的侄孙子。阮籍可是西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一,才华横溢却又放荡不羁,整天醉生梦死的。司马家赏识他的才华,曾经征召他来当官,可他每天还是喝酒不务正业。司马昭想要拉拢他,准备同阮籍当个儿女亲家,然而媒人一上门就看见阮籍烂醉如泥,根本没法交谈,连续两个月都是如此,最后司马昭只好苦笑着收回成命。” 吴八一佩服地说:“嚯,这位兄台一辈子就光喝酒也能出名?跟逗音上一位酒量惊人的主播差不多嘛。” “当然不是!”我纠正他,“首先,人家背后有强大的家族,代表着一支士族力量,不然朝廷拉拢他干啥呀?再者他本身是极有才华的,八岁就能写文章,二十岁时更是写过一篇轰动文坛的《乐论》。他是当代名士,在读书人中间极有号召力。之所以一直喝酒只是为了逃避现实,逃避被迫在政治上站队的选择。可惜他逃避一生,最终还是屈服了,在嵇康被处死之后,竹林七贤基本就名存实亡了,阮籍最后还是选择了当官,为司马家效命了。” 我们说话间,回荡在林中的阴气发生了变化,渐渐地有了一个具象的形体,只见一只枯瘦的手从土里钻出来,然后第二只手也钻了出来,撑住地面用力地把身体往上拔,好似拔萝卜一样。 吴八一嗷了一嗓子,吓得躲到我背后。 我虽然心里也有点发毛,但理智告诉我,他应该是个人畜无害的仙家。 很快,一个枯瘦的老人钻出泥土,站在我们面前。 他袒着胸,稀疏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发髻,四肢特别的修长,如同一只成了精的老猿。 这家伙印堂发黑,眼神茫然,他搔搔头皮,问道:“凡人,你们不惧怕老夫吗?” 我抱拳道:“见过阮先生,我们初到宝地,无意冒犯,不知哪里得罪了大仙,要如此地消遣我们?” “不不,没有。”他摇头,“我只是在睡觉,你们就来了,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自己走吧。” 我一皱眉,他说话语无伦次的,我有点搞不懂他到底啥意思。如果不是他折腾我们,我俩能这么走背运吗? 我打量这家伙,心想他这形象怎么这么落魄? 之前见过的仙家都是飘逸俊秀、仙风道骨的。这位呢,好似又老又丑的掘墓人,还驼了个背,身上阴气森森。 吴八一从包里掏出保温壶,小心翼翼地问:“大仙,我这儿还剩了一点酒酿,你喜欢喝酒的吧……” 阮先生闻言,忽的两眼一瞪,很是吓人,吴八一哆嗦了下,保温壶都掉了。 阮先生立刻伸出长长的胳膊接住了保温壶,然后拿嘴去啃盖子。 “呃,大仙,这壶是这样打开的……” 吴八一见他没有啥恶意,这才慢慢地靠近他,伸出手,好似从狗嘴抢骨头一般,把保温壶拽过来,然后帮忙拧开。 我小声问:“小胖,不是喝完了吗?” 吴八一回答道:“还剩个壶底子,酒味挺重的,你不是说神仙食气么。” 阮先生抱着保温壶,十分陶醉地深吸一口,只见两道气息钻进他的鼻孔,他的脸像核桃一样皱起来,然后苍白的眉毛舒展开来,就如同隐君子爽了一口似的,他的眼神顿时一亮,可旋即又黯淡下去。 阮先生失望地大摇其头,“太少了,不解瘾,还有吗?” “不好意思,啥也没有了。”吴八一一摊手,“要不您放我们走,下次我们买点好酒好肉回来孝敬您?” 吴八一跟我久了,也会讨好神灵了,说的话还挺上台面。 阮先生摆摆手,“我没有不让你们走。走走走,休要打搅老夫如泥酣眠!” 说罢,他把保温壶随手一抛,就地躺下,闭着眼睛说:“还有,不许再议论老夫平生,凡夫俗子,喋喋聒噪,烦不胜烦!” 我和吴八一对视一眼,有点一头雾水。 吴八一把保温壶捡起来,“大仙,你让我们赶紧走?嗯,这什么味道?” 他对着保温壶闻闻,吐了下舌头,悄悄跟我说:“呃,这味儿真够恶心的……” “嗯?”我拿过来,闻闻壶嘴,此时保温壶里面的酒渣全发霉了,散发出一股酸腐的臭味,好似下水道里面的破袜子一样。 我忽然想起之前那些离奇变质的面包和饼干…… 我又瞅瞅躺着地上的阮先生,难道说这家伙碰过、尝过的东西就会变质? 这是什么样的超能力!? 其实我很迷惑,阮籍一辈子总结下来就俩字——“逃避”,这样一个逃避了一生的家伙,何德何能成仙呢? 再说后世也没有祭拜他的,更没有文献提到这家伙成了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我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声呼唤道:“阮先生,阮先生……” “呼……呼……” 这家伙曲肱而枕,故意发出鼾声,装睡不理我。 我又喊了几下,见他不理,干脆捡个树枝戳他的鼻孔。 吴八一连忙拉住我:“卧槽,咱这是戏耍神仙吧?会不会遭报应?” 被我戳了下鼻孔的阮籍总算不装睡了,烦躁的朝我们摆摆手,“凡人,你想干嘛?!神仙也敢惹吗?” “你是神仙?”我说,“阮先生,你其实是个衰神吧?” “放肆!!!” 他猛地跳起来,头发都炸了,“老夫是正经的神仙,岂容你等黄口小儿亵渎,怠慢神仙是要受天罚的!” 说着,他身后电闪雷鸣,但是范围非常小,一看就是幻术。 我完全不怕,说道:“不,你肯定是个衰神,你周围的气场是一股纯粹的负能量,所以你碰过的食物直接发霉,我们呆在你的周围也跟着倒霉。” 这是唯一可以解释我们莫名走霉运的原因,我想起青牛大仙能改善一个公司的气运,它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每天安然高卧在那里就行了。 书中并没提过衰神会带来霉运,可是我从种种线索推测,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天地之间,气自分阴阳,有正向的必然有负向的;正常的神灵气场是正向的,那衰神、恶神便是负向的。 阮籍压根就是个衰神,是个不值钱的神,没人待见他,所以也就根本没人祭拜他。 正文 第700章 穷神之名 我揭露这一真相之后,阮籍气鼓鼓地盯着我,眼睛瞪得像铜铃,脑袋后面不断冒出风雨雷电的幻象。 当然我是压根不虚的,因为这衰神级别非常之低,甚至可能比我还低。 我说:“阮先生,看来我说中了!正因为你在这里,结果我们莫名地倒了霉,手机也没电了,护身符也掉了,这样下去可能到天黑我们都走不出去,不如您先回避一下?” 阮籍越发气愤,瘦削的双肩颤抖如筛糠,突然,气愤变成悲伤,他竟然蹲下身呜呜地大哭起来,双手捶着地面,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吴八一有点受到了惊吓,他还没见过这样没B格的仙家。 他凑到我近前,压低声音问:“小林哥,这位有啥毛病么?咋这么喜怒无常?” “嘘……”我示意吴八一不要乱说话。 阮籍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抽泣着说:“我一生都是个废物!死了以后还当了个穷神,又被人瞧不起……活着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呜呜呜。” “啊?你是穷神?”我一愣。 “对,老夫就是如假包换的穷困之神。”阮籍擦着眼泪直起身,略带期望地望向我,“两位少年,你们要信仰我吗?” “不不不,我有信仰的!”我使劲摇头。 吴八一也赶紧声明:“大仙,我也有信仰!” 阮籍闻言又悲伤地哭起来,不住捶打地面,抱怨道:“没有一个人愿意信仰我!大家不拿我当神,还叫我穷鬼,还敲锣打鼓送‘穷鬼’,呜呜呜呜!”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送穷鬼确实是一些地方的风俗。过去有些地方是初三,有些地方是初六,要打扫房屋,把破烂扫出家门,再置办点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供品,称之为“送穷鬼”。 但是这位“穷鬼”确确实实也是一介神明,乃是上古高阳氏之子,大概是神灵中和瘟神一样讨人嫌的存在了。 我之前并不知道阮籍居然也是穷神,难道是穷神二代目? 我又觉得纳闷,阮籍好歹也是士族大家的子弟,和穷有关系么? 转念想想,其实也是挺有关系的——“穷”在过去并不是贫穷的意思,更是指困窘、困绝,“贫”才是指缺少财物,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穷。 阮籍代表着庞大的家族利益,却选择以一种犬儒的方式渡过大半生,这份不同流合污的高洁让人钦佩。 但是他放弃了权势竞争,毫无疑问也断送了整个家族的前途,在土地兼并极为严重的封建时代,一旦无势,很快就会无财。 所以到了阮孚这一代,才会出现“阮囊羞涩”的情况。 加上他穷途而哭的典故,我想阮籍是最能代表“穷”这个概念的古人了。 我小声问吴八一身上还有吃的么,拿出来讨好一位这位哭鼻子的穷神,吴八一摇摇头,“只有要带走的野菜了,人家吃这个么?” 我想肯定是不吃的,毕竟这儿遍地都是。 没办法,我只好拍拍阮籍瘦弱得能看清骨骼轮廓的肩膀,安慰他道:“阮先生,请不要难过了。世上一切存在皆合理,虽然你这个穷神的名号不好听,可是……这世上还是穷人多,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势力是最大的。” 阮籍却木然地摇头,“穷人才是最讨厌我这位穷神的!小哥,你看上去也是修炼之人,试问你见过有人膜拜我穷神的吗?” “呃……” 我一时语塞,确实没人这么想不开去拜穷神。 我岔开话题,“对了,阮先生,您是怎么成为穷神的?” “咳,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如果你信仰我的话,我倒是可以透露一些。” 我感觉这家伙在碰瓷,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好意。我确实是有信仰的,我们巫医信奉宗布神,实在抱歉得很。” “这位小哥,看你挺面善的,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宣扬一下我的名号,为我广招信徒呢?” 说着,阮籍红肿的眼睛又湿润了,“我也想初一、十五吃上一口热腾腾的供品,哪怕就一口啊!可是普天之下,竟无一人敬奉我。” 我看着他,心想这也忒可怜了…… 如今确实没有送穷鬼的风俗了,因为与其送穷鬼还不如直接拜财神,每到过年各种财神庙的香火那叫一个鼎盛。 吴八一说:“穷……咳,阮先生,我问一句哈,信了你有啥好处吗?是不是信了你就一辈子都穷了?” 阮籍擦擦泪:“这个只是入门条件。” “啥?穷还只是入门?”吴八一惊讶,“难怪!谁也不会犯蠢去让自己穷困啊!” 阮籍说:“按理说,苦行僧是最符合条件的,可是他们自有其他信仰,而且很坚定!看来只能寻找那种安贫乐道之人。” “等等……”吴八一又问,“除了这个入门条件,还有别的好处么,比如啥法术之类的?” “没有那种庸俗的好处,但是可以在穷困中磨炼意志,提升品行,感悟人生,流芳百世!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阮先生摇头晃脑地说。 “……” 我和吴八一都无语了,哪里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了?真是一无是处的神仙呀!信仰他什么都得不到,白白穷一辈子! 我尴尬地说:“阮先生,人性总是趋利避害的,您也知道,不会有人主动找苦吃!” “不……”阮籍直起身子,张开双手,双目放光,激动地说道:“实际上,信仰我,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啊?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他笃定地说道,“一旦说出这个好处来,只怕我的信徒会成千上万,可他们都不是真心的!唯有真心信我,才能得此天大好处,受益无穷!” 我不太敢相信,听他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天大的好处”,就好像前些年有人在街上举个牌子说卖想法,他的想法价值几千万,声称得此想法必然会挣几百亿,可是不能说,先掏钱才能说。 还有就是一些大师声称掌握了宇宙真理,可是不能说,你得先交钱证明你的诚意。 打着这种幌子的,如果不是疯子,那绝对就是骗子……反正阮先生这番话,味道实在是不太对…… 我开玩笑地对吴八一说:“天大的好处?小胖,要不你考虑一下?” 吴八一把头摇成波浪鼓,“不不不,我是一个喜欢物质享受的俗人,怕辜负了大师……不,大神,还是算了吧!” 阮籍懊丧地摇头,痛心疾首地说:“唉,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尔等凡夫俗子,耽于身外之物,一叶障目不识长生极乐,可叹可哀!” 我寻思了片刻,又说道:“阮先生,找人当信徒这事儿委实不能强求。对了,我倒是最近有点事情想找你,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在此相遇了,实在是缘分。我可以请你去一个地方呆一段时间么?” 阮籍愣了愣,忽然横眉瞪目,厉声道:“你怕不是想利用我报复他人?此等龌龊居心,委实玷污我穷神清名!” 靠,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我有点讪讪的。 事有缓急,我们被困几个小时了,考虑了下,还是先离开首阳山吧。 我说:“那且不谈这个,能不能麻烦您先离开一下,好让我们能顺利离开这地方?” 正文 第701章 霉运加身 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一直呆在这儿的话,我们会霉运缠身,就一直无法离开,比如我俩掉的护身符到现在也找不着,这显然是霉运的影响。 阮籍却耍起无赖,像那些碰瓷耍赖的老头老太似的就地一躺,如同一尊卧罗汉,“哼,这是我的仙府,我哪儿也不去,你们自己走吧!谁也没拦着你们!” 我耐着性子劝道:“阮先生,烦请您老人家出去溜达一会儿,回头我们会用供品祭拜您。您喜欢喝酒吧,如今有美酒佳酿名为青导,我给您买上一大箱。” “对对!”吴八一帮腔道,“青导佳酿,又清又醇,远销海内外,味道好极了!保证让您过瘾!” 这个条件的吸引力很大,阮籍的耳朵动了动,他微微回头看看我,嘴上还是逞强道:“呸,我一介神仙,岂会被这种口腹之欲收买?这样吧,只要你们二人之一信仰我,我便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 这家伙简直是得寸进尺,臭不要脸,哪有神仙强迫别人当信徒的?! 我的语气不由稍稍强硬了些,“阮先生,信仰哪位神是个人自由,这件事恕难从命。” “那就不要打扰我了。”他不耐烦地挥着手赶我们走,然后打个大哈欠,继续睡觉。 我忍不住生气了,这该死的无赖仙家,竟然威胁我们! 这霉运虽然无影无踪,可也是十分厉害的,如果我们一直呆在他的气场之中,很可能会继续丢东西,受伤,摔破相,摔断腿……而我又必须得找到奶奶那块玉才能走。 我声音一沉:“既然如此,休怪晚辈不客气了!” 说着我抽出一道空白的符纸,喃喃诵念起棂雀经来,“……乐舞匏笙,广宴宾朋。玄雀降棂,群鬼听征!” 瘫在地上的阮籍倏地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吸向我的符纸,他大惊失色:“无知的凡人,竟敢对神仙……” 我的棂雀经本来是强行号役群鬼的,可是居然对他生效了,这就说明他的仙级低得不能再低了,几乎等同于一只厉鬼。 我说:“晚辈无意伤害仙身,只是请您去别处呆上一会儿。” “放肆!” 阮籍伸展四肢,发髻散开,稀疏的长发飞扬,露出一副凶暴狰狞的面孔,“老夫毕竟是神仙,你不怕上天怪罪下来吗?” 我反而苦笑了下,“这个嘛,早就不在乎了!” 我夹着符纸喝道,“给我进来!” 阮籍几乎是毫无抵抗地被吸了过来,他身体都变了形,并且开始不住闪烁。 他见势不妙,突然拔腿就跑,硬抗着我咒语的力量逃向林子深处,然后从他遁逃处钻出一只威武的“狮子”。 可是这“狮子”完全就是血肉化的石狮子,和真狮一点也不像。 我捡起一颗石子朝“狮子”一丢,那东西立即像气球一样漏气瘪下去了。 我说:“阮先生,你这幻术不行呀,生前压根没见过狮子长啥样吧?唉,不过,你那个朝代确实也没有引进过狮子。” “无知小儿,这世上,没有人能够逼迫我做事!” 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嘶吼,随后一切归于沉寂,他的阴气也几乎消失了。 “咋回事啊?”吴八一从我身后露头说,“没动静了?” “不知道,过去看看吧。” 我和吴八一追了过去,举目四望,阮籍凭空消失了……但是周围依旧是阴森森的,似乎我们仍然在他的负面气场之中。 我恍然大悟地笑道:“我懂了,这家伙最大的本事便是逃避!他躲起来了。” “嗐,这也太拉胯了吧?还神仙呢,我头回知道有比我还挫的神仙!” “生为万物灵长的人类,本身就比许多东西高贵,包括一部分地仙,其实比你差的神仙多了去了。”我环顾四周,“这家伙躲哪儿去了?” “小林哥,要不你放阴兵吧?” 我看看头上,空中太阳高悬,这个时候放阴兵对它们伤害不小。 这五百阴兵和别的野鬼不一样,它们就像是我的亲卫队,我自然不希望它们受伤。 我说:“不着急,我们先回去找东西,天黑再说!” 往回走的时候,吴八一问我:“这阮先生怎么敢大白天出来的?” “他好歹也是仙家,另外……这里有可能是他的墓!” “哇,真的有古墓!” 我们边聊边四下寻找掉落的摸金符和玉,可找的腰酸背疼仍无下落。 这期间我被木刺扎了手,有鸟屎掉我脖子里面,吴八一踢小石子踢伤了脚,背包带子还断了。 这种霉运加身的感觉非常真切,它时时刻刻在影响我们,令人异常烦躁。 最后,我叫吴八一别找了,呆在原地不要动,以免又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情。 我俩干脆坐下来,吴八一掏出两包野豌豆,我们就靠这个补充水分,劳累一天,我俩都是一头大汗,又渴又累又饿。咀嚼着酸酸的野薇虽然略微止渴,可肚子反而更加饥饿了。 我实在是不想吃这些野菜了,叹口气:“这东西真的完全吃不饱!” “可不是嘛,还是想吃饭吃肉!”吴八一也是灰心丧气的,“难怪这地方没有被开发,合着是住着一个衰神,肯定是啥项目都搞不起来呗。” 我抚摸着石碑上的碑文,似有所悟——叔齐、伯夷面临着时代的变革,他们受的教育就是忠君,他俩没有为旧主去死的勇气,又不愿意强颜欢笑事新主。 是进是退,他俩都没有选,索性放弃了选择,只是逃避! 阮籍的一生,和叔齐伯夷也非常相似,见证了时代的更替,目睹了朋友的死亡,他做不了高洁的嵇康,又不愿意当一个识时务者,于是就选择了逃避。 醉酒的阮籍,和采薇的叔齐、伯夷,其实是非常相似的。 刚才消耗了大量体力,实在过于困倦,我倚在树下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被吴八一摇醒。 睁眼一看,太阳西斜,天色已暮,吴八一脸上肿肿的,眼睛都被挤成两条缝了。 我惊讶地问他的脸是咋回事,他哭丧着脸说:“嗐,甭提了,刚才想去找找有没有水源啥的,拿树枝探路的时候居然不小心碰到了蜂窝,我赶紧跑,最后还是被叮成这样。” “这个可恶的穷鬼!!!”我顿时生气了,站起来,高声道:“阮先生,请你马上出来,不然我要用最后手段了。” 林中寂静一片,没有回音,看来他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掏出虎符喝道:“众将听令,找到阮籍,暴揍一顿!!!” 正文 第702章 收服穷神 我一声令下,霎时间周围飞沙走石,形体模糊、身影闪烁的幽魂士兵杀向四周八方,挥舞着手中残破的兵刃。 我把手拢在嘴边朝它们喊道:“顺便帮我找一下护身符。” 等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一缕阴风便在我和吴八一跟前转悠。 我跟着阴风走过去,来到一块石头边,见阴风在石头上不停盘旋。于是我把石头给踢开,下面果然压着奶奶的玉和吴八一的摸金符。 难怪一直找不到,怎么会跑到石头下面呢?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否是阮籍故意而为…… 失而复得,我高兴地把东西捡起来,擦干净,小心地放回兜里。小胖也捧着摸金符,穿回到绳带上,还死死打了个结。 这时,林中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住手,我是神仙,你们这些无祀的厉鬼!” “他终于现身了,走,我们过去瞅瞅。”我笑道。 我和吴八一赶了过去,只见一群阴兵围着阮籍正在无情地殴打他,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这个瘦弱的老头抱着头在地上狼狈地打滚,徒劳地躲闪着,口中发出痛叫声。 见我们赶到,阮籍央求地说:“小兄弟,快收了神通吧!” 我装作没听见,悠然地看了眼周围的风景,当然这小破山其实也没啥优美的风景,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的云彩,好似血红的蚩尤旗一般。 阮籍的声音越来越低,“别……别打了……求你们了……小兄弟,你才是真神仙,我这就走,离你们远远的……” 见他可怜巴巴的,况且也被揍了好几分钟了。 我挥挥手示意阴兵先退到一旁——五百阴兵虽然可以随意驱使,但之后要酬谢一番,相当于请五百名士兵吃饭,所以动用一次我的成本在两千块左右,也不算便宜。 我掏出一张空白符纸,蹲下身对他说:“阮先生,你不能走,你得跟我走一趟,去办一件事。” 阮籍放下护脸的双手,一副鼻青脸肿的可怜样。 他揉着肿起来的脸颊:“我……我虽然是穷神,可穷得有骨气,不会替人做下作的事情的……” 其实我刚才已经想通了,我本领就需要请穷神去替我做事,大大方方承认就好,我作为甲方忸怩啥呢? 我说:“没错,我是需要你去帮忙报复,但绝对不是祸害好人。阮先生,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替我办完事,我会好好酬谢你的。你不是爱喝酒吗?酒绝对管够,让你在啤酒池子里泡澡都行,我还可以到网上替你宣传宣传,看看有谁乐意当你的信徒,当然找信徒这事还是得看缘分,不能强求。” 阮籍闻言,犹豫起来,似乎在权衡利弊。这家伙是个软弱和强硬的矛盾体,一辈子用逃避的方式在反抗强权。 他抬起肿了的眼皮,看着我,“年轻人,如果是伤天害理的活儿,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做的。” 我点头:“您放心吧,对方是一帮恶人!不对,可能都不算人了……报复他们只有你最合适。” “那我再加一个条件……” “你还有脸加条件!?你知道你耽误我们多少时间,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吗!” 我声音略提高了一些,周围歇着的阴兵会意,立即又凶神恶煞地朝他围过来,吓得阮籍吱哇乱叫,“住、住手……别打脸别打脸……” 我又挥手示意阴兵退后,说:“咱们不是讲好条件了吗?我给你买酒,再帮你宣传,你还要加条件?对了,我们刚才在石头下面找见的失物,我可不信丢东西还能丢到大石头下面……”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吴八一也帮腔道:“对,你以为你是谁呀,财神吗?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这么挫的神仙,一般人谁会找你帮忙?给你享用供品的机会你可别不中用。” 阮籍盘腿坐在地上,不吭声了,一副羞赧之色,我掏出符纸,“阮先生,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麻烦您先进来,委屈一下!” 嗖的一下,他就钻入符纸中,变成一个放浪形骸、手舞足蹈的小墨人,颇有国画的神韵。 然后我将阴兵也收回进虎符,吴八一有点担心:“把这老倒霉蛋神仙收进纸里咱们就不会倒霉了吗?” 我笑道:“不会了,这个‘传染源’已经被隔离了,不会影响到咱们。正好,天也快黑了,我们赶紧下山吧!” “嗐,饿死了……” 吴八一说着把手揣进口袋,有些懊丧地说,“得,口袋空空,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了。甲马符被泡烂了,手机又没电……” 这时,我听见山下的汽车声,说:“要么搭个便车吧!” “哈哈,这事交给我吧。”吴八一拍拍胸脯。 我们来到山下,在路边站了半天,过去几辆车都没停。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返程客车,司机问我们要不要去城里,要价自然也高些。 吴八一拉着我先上车,热情地说:“行啊,不过我们身上没现金,手机也没电了,要不我拿手机当抵押,一会儿看见银行我赶紧取钱可以么?” 旁边的售票员一脸犹豫,吴八一又道:“你瞧我们在山上迷了路,这一天下来真吃了不少苦,真的不骗你,你瞅我的脸就知道了!你扣着身份证也成,我到城里马上就取钱给你。” 售票员想了想说:“你们把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给看了身份证,售票员便相信了我们,同意了。 我心想得亏有吴八一,省了不少心。 一到城里,吴八一马上取了钱,先付车钱,然后我们找了家宾馆,吃饭、给手机充电、洗澡,重回人间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吴八一的脸被蜜蜂叮了不少地方,都肿起来了,我们这趟出门也没啥特效药,只能去药店买了点药替他涂抹。涂完之后,他这张又红又肿的小胖脸亮油油的,更加喜感了。 我们采的这些野豌豆必须要赶紧送回去冷冻起来,因此计划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们得先回老家一趟,张小发和李有田也等很久了,该给他俩治疗了。 李显那边,他已经决定答应参加辩龙大赛,除自己和章歌奇,再物色四名选手(多一个充当替补)。 这一天实在太累,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犯困,赶紧睡下了。 睡梦中依稀听见砰砰的声响,我没太当回事,直到被吴八一摇醒。 只见他一脸惊慌地说:“小林哥,快看外面!”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往窗外一看,居然有辆车撞到了电线杆上,一股电线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整个街区都停了电。 吴八一有些害怕:“靠,不会是武斗天那混蛋看咱俩落单了,又派杀手来了吧?” 我皱了下眉:“不可能,他找我们的麻烦干啥?吃饱了撑的?啊……危险!” 我瞥见吴八一脑袋后面的灯突然掉了下来,我眼疾手快地拽开他,吸顶灯哗啦一下掉在床上。 吴八一惊魂未定,“靠,这家酒店啥破质量呀,装潢得这么好,怎么灯自己掉下来了!” 我侧耳一听,此时是深夜,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到处传来东西摔碎或者人的尖叫声,感觉一些诡异离奇的事情正在周围发生…… 我猛然间醒过味来,慌忙找出寄宿了阮籍的符纸一看,上面空空如也! 他逃掉了! 正文 第703章 午夜狂欢 这家伙居然逃掉了!? 按理说,被收进符纸的鬼是不可能自己离开的,可他不一样,哪怕再不济,他毕竟是个神仙。 然而,他没有自知之明吗?不知道自己的气场有多衰? 这家伙在城市里面移动简直就是一件因果律武器,极有可能引发车祸、火灾、楼房倒塌之类的可怕事件…… 我立马清醒了,翻身下床,迅速换上外衣:“该死的家伙!马上把他召回来!他会把周围的人全害死的!” 吴八一紧张地问:“他都不知跑多远了,咋召啊?” 我考虑了片刻,“小胖,你去把野豌豆上的泥土刮下来,那些是他坟头的土,我需要它作为媒介!” “好嘞!” 吴八一也麻溜地跳下床,他去取包的时候,周围的墙皮离奇剥落,挂窗帘的铁环也掉了下来,电视柜上的茶杯好端端地碎裂,整间屋子笼罩在一片诡异离奇的负能量场之中。 运势所影响的单位是人,一个人走背运,便靠山山倒,靠树树摇,周围的东西亦会受到负面影响。 在山里,我和吴八一受到霉运影响,我们周围的环境就会发生变化,但整个大环境是不太受影响的,就如同一粒石子无法让一潭水掀起波澜。 但是城市里人口密度太大了,每一个人都是霉运的“功率放大器”,就会对环境造成可怕而强烈的影响,说不定还会瞬间引发天灾! 我推开窗户,窗户玻璃哗啦一下碎掉了,我掏出虎符喝道:“诸位将士,找到阮籍,押解回来!” 狂风大作,五百阴兵呼啸着冲向夜空,在这一片停了电、处处传来哀声的城区里巡游。 这时,吴八一收集了一小抷泥土,用纸兜着交给我。 “墨水!”我说。 “呃,没有呀……对了……”吴八一灵机一动,用多功能刀切下窗帘的一根穗子,然后找来烟灰缸,往里面掺水,搅和搅和就变得像墨汁一样。 吴八一倒挺会想法子,窗帘穗子太软,我干脆把泥土搀进烟灰缸,拿手指蘸蘸在符纸上画符,连画几张,平整地铺好。 然后我深吸口气,高声喝道:“阮籍,我以宗布大神号役万鬼之威名,命令你马上回来!” 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我继续说:“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回来,我定当叫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话音刚落,突然几张符纸无火自燃,开始冒青烟,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不由得瞪大眼睛。 吴八一赶紧抓过一瓶矿泉水,焦急地问:“咋还烧起来了,要不要灭火?” 我点头,吴八一赶紧含了口水,把火给喷灭了。 吴八一问我到底咋样了,我说:“这家伙在反抗,反抗我的命令。” “呃,他不是个神仙么?反抗也很正常吧?” “可他这个神仙,终究只是鬼仙,也受宗布大神的管束,再说他既无人祭拜,也无深深怨念,力量是非常虚弱的,怎么会做出这么强烈的反抗?” 我越想越觉疑惑,“得,先不想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他弄回来,不然要出事的。” 我走到窗前,回旋的阴风还没有回来报信,看来是没找着。 不过此时,楼下的街道上居然聚集了不少惊慌的路人,大伙以为发生了地震,于是都跑到楼下,有人害怕掉东西还顶个铝盆护住脑袋。 大半夜的,街上聚集的人却越来越多,真是壮观极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夜空大喊:“阮籍!阮籍!阮籍!给我回来!” 没有反应,楼下还有人调侃我,“兄弟,阮籍是你男朋友吗?” 我并非是无能狂怒,这是喊魂,名字也是一种强大的咒,通过唤名可以魂魄强行召回来。 听着下面的调侃,我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大胆的计划,喝令道:“众将听令,附到那些人身上,给我喊魂!!” 话音刚落,天上的阴风呼呼地吹向地面,吓得街上的人大惊失色、尖叫连连,普通人哪里招架得住这强烈的阴风,一些敏感的人甚至看见了什么,吓得哇哇乱叫:“有鬼,有鬼!” 很快,阴魂相继钻进这些市民的身体,他们本是一帮民兵,失去身体一千五百多年,突然得了肉身,快活不已,相互打招呼、放声大笑,还有人当街脱成光膀子,或者摆首扭腰,跳起古怪的舞蹈。 我立即严厉地大喊道:“都给我站好,不许胡来,违令者斩!” “违令者斩”这四个字对士兵的亡灵是非常有威慑力的,就像是深深植根于心底的暗示,它们顿时不敢乱动了。 我继续命令:“喊魂,快点,有多大力气用多大力气!” “阮籍……阮籍……”下面传来呼喊声,声音渐渐趋同,变得整齐雄壮起来,汇成激昂的口号,“阮籍!阮籍!阮籍!” 被附身的市民只有五百个,但是喊声的扩散却越来越广,其他不明所以的市民出于恐惧或者从众心理,也跟着喊了起来,整条街的人都昂着脸,大声喊着“阮籍!”,这情景真是壮观又诡异,看得一旁的吴八一都傻了。 我这样做,自然不是正常手段,可是事急从权,如果阮籍再不回来,他的负能量不断辐射,霉运会呈几何级扩散,造成不可逆的可怕后果! 我心里压抑着一团怒火,这个只会逃避的家伙,毫无神仙的自知之明,把他找回来之后一定要狠狠地惩罚一顿! “阮籍!阮籍!阮籍!” 上千人喊魂的呼声回荡在夜空中,震动着整座城市,吴八一自言自语地说:“我去,太……太壮观了,这肯定会被人拍下来的……” 我苦笑,“何止拍下来,咱们生生造了一段都市传说!” 将来必然会有人说,某年某月某城,数千人深夜齐喊神秘口号,事后当事人表示全无记忆,真相至今未详。 不知喊了多久,天空中飞来一个小小的光点,只见阮籍蜷缩着四肢、仰面朝上,好像乘坐着一艘看不见的太空返回舱,从遥远的地方飞了回来。 我立即掏出符纸,用两指夹着,朝向窗外,同时喃喃念起棂雀经。 随着咒语念罢,阮籍嗖一声被吸了回来,又化作符纸上的一个疯癫小墨人。 我此时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冲下面大声命令,“众将听令,五秒内回来,否则必当重罚!”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一缕缕细小的阴风飞进窗户,下面那些人一批批地懵懂倒地,旁边的人因恐慌而尖叫起来…… 正文 第704章 挂念的人 天亮之后,我一脸疲惫地喝着矿泉水,吃着吴八一买的圆面包,外面真是一片狼籍,那辆车还怼在撞断的电线杆上,不远处还有下水道裂开了,像喷泉一样滋水,路面上全是水,漂浮着一些垃圾。 警车消防车在下面闪着灯,乱哄哄的,索性没有人受伤,没看到有救护车。 我们眼下这里是停水停电。 吴八一正在刷逗音,他招呼我:“小林哥,快看。” 他把手机递过来,果然已经有自媒体报道出来了——“昨夜某城发生神秘现象”、“千人深夜呼喊神秘口号,事后全无记忆”,配上那段经典的诡异音乐,真有一股那味儿。 下面还有不少人在七嘴八舌地分析到底这些人在喊什么,是“软J”、“垃圾”、“软禁”还是“禳吉”,我无语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猜中是“阮籍”。 当然,猜不中也好,我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真相。 我掏出一沓狼跋符纸给吴八一,“小胖,把这些贴到门窗缝隙上。” “好嘞。” 吴八一去贴符了,这些符能防止阮籍的气场扩散出去。 贴好之后,我拿出寄宿了阮籍的符纸,准备好好审审这厮,把符纸一扬,我喝道:“给我出来!” 阮籍就像从麻袋里面抖出来的人,咕噜咕噜滚到地上,还是那副枯柴似的瘦弱模样,哭丧着脸。 我生气地喝道:“坐好了!” 阮籍一脸尴尬地跪坐下来,当然喽,正跪这个姿势对他来说就是坐,这是他生前的习惯。 我阴沉地盯着他,严肃地说:“你知道你偷偷跑出来,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和损失?虽然到现在还没有人员伤亡的消息,可是身为神仙却间接祸害凡人,你有没有一点神仙的自觉!” “对,无组织无纪律!怎么能招呼都不打就偷跑呢?!”吴八一也狐假虎威地教育道,“你闻闻这厕所,马桶都没水冲,臭死了!” 阮籍神色羞愧,用又长又黄的指甲搔搔脸颊,讪讪地说:“两位,你……你们听我解释……” “好,你说吧。”我心想,看你怎么狡辩。 “这事真的不怪我,昨晚不知哪里的高人突然登坛做法拘我,对方法力极为高强,我一下子被拘走了,根本无从反抗!” “啥?有这事?” 我一惊,“对方知道你阮籍就是穷神?” “显然是知道的,仙大一阶压死人,他仙籍高于我,我无力反抗的。” 一个修行之人拘传阮籍? 我心想,八成也是想使用他这个穷神的负能量,兴许也是整人之类的。 但静下心想想,我注意到他话中的破绽,“不对,你当时在我的符纸里面,怎么可能被其他人拘走?” “真的是这么回事……”他说话时露出闪烁的眼神。 “胡说,你在逗我!?”我给这家伙气笑了,“你既然降服于我,就是我的役灵,就算是地位很高的神仙也不能随意把别人养的鬼拘走,你压根就是自己跑掉的!居然还编谎话骗我!” “不不不!”阮籍拼命摆手,“有人拘我是……是事实,千真万确。” “胡说!” “真的,我发誓!” 我略微沉吟,观察他的脸色,“那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阮籍尴尬地抱起双臂,“被拘的时候,我确实在外面……” 我心想果然如此,这家伙还真敢偷偷跑出来! 注意到我的怒容,阮籍忙说:“先听我解释,我并不是出来干坏事,只是难得到城里一趟,我想去看一个人。” “谁?” “一个女孩子……” 吴八一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阮先生,你都穷酸成这样了,还能有女朋友?你说你在城里活动不是害人么,看看外面都成啥样了?” 阮籍先是愣住了,“什么是女朋友?”又接着解释说,“其实我是可以避免给周围造成影响的,我既然是鬼仙,是一团清气,我可以飞得高高的,这样我的气场就不会妨碍到普通人!但是昨晚我悄悄出来之后,突然就有人拘我,我没想到会这么巧,那股力量实在太强大了,我眼看着要被传走,不得已我赶紧飞到地上,让自己的衰神气场影响到周围。如此一来,必然是一片鸡飞狗跳,两位这么聪明,一定会注意到我不在了,想法子把我夺回来,哈哈,两位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我将信将疑,“正好是你出来的时候有人拘你?真有这么巧?” “绝无虚言!”阮籍拼命点头,“我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欺瞒,我好歹是神仙呀,不打诓语的。” “那你以前被人拘过吗?” “有,被拘过几次,都是同一个人,命令我去害人,所以我对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阮籍像是回忆起不好的事,不由露出厌恶的表情。 “那个人是谁?” “他是个肉身真仙,名叫勾名先生,在他面前我就是一个小鬼,被拘来拘去的……还从来不给我供品……”说到这里,阮籍沮丧地垂下头,委屈地揉了揉眼眶。 听到这个名字,我和吴八一惊讶得交换视线,“勾名先生”这几个字竟又突然出现了!这家伙可真是四处造孽啊! 我问:“那昨晚拘你的人……” 阮籍摇了下头:“我还没被拘走呢,你们就把我叫回来了。但我觉得就是他,和之前几次感觉很像!” “不可能啊……” 我小声喃喃着,自打白骨观被捣毁之后,勾名先生应该已经失去法力了,那这个拘神的人知道穷神是阮籍,会不会是勾名的徒弟? 但是昨晚那个人确实法力极为强力,我这边用了上千人一起喊魂才把阮籍给“拽”回来,无意中我和那个人居然进行了一场“拔河比赛”,想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思索良久,此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我暂且抛在脑后,继续追问:“对了,你昨晚准备去见个女孩子?” “是的,我可以从头说吗?” “你讲吧。” 他清清嗓子,“咳,我虽然是神仙,可是比起关二爷、妈祖来差远了。说起这关二爷呀,当初我还写了一篇文章……” 我打断他道:“‘从头说’的意思是从你生前说起吗?你能不能捡重点的说?” “哦哦……”阮籍点着头,回归正题,“有一次我在山里睡觉,忽然被吵醒。原来有一个采药的女孩子从山坡摔了下来,大概是受我的影响,当然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现身问她怎么样了。她跟我说没事,她大概把我当成了一个乞丐,还拿出水壶和干粮给我,我头一回遇到这么单纯善良的姑娘。但是我只是个穷神,我什么也给不了人家,不过后来我还悄悄去看望了她一次……” “你怎么知道她的住址?”吴八一打断。 “呃,我好歹是个神仙嘛……好吧,是我当初在她身上施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咒语。我只是想看看她过的怎么样,如果有人欺负她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帮忙。结果等我来到她家,发现她……”阮籍双目湿润起来,“生了一场怪病,已经奄奄一息了!” 正文 第705章 阮籍的请求 听到这话,我好奇地问:“她得了什么病?” 阮籍用袖子抹抹眼睛,说道:“她身上几乎都溃烂了,头发、指甲也掉光了,骨瘦如柴,比尸体就多一口气。” 吴八一听得咋舌,“妈呀,这也太惨了!” 光听阮籍描述,我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啥病,许多晚期疾病都能把人折磨成这样。 出于职业习惯,我又问了几个问题。 听阮籍絮叨了一会儿,我知道了女孩的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年前。 吴八一怀疑地看着阮籍:“会不会是因为接触了你,所以小姑娘才染上了怪病?” “不不不。”阮籍使劲摇头否认,“我是衰神,但不是瘟神!严格来说,接触我的人只会以破财的方式倒霉,但不会有性命之虞,你们之前不是掉了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吗?” 吴八一朝他竖起大拇指,戏谑地笑道:“嘿,您这职业定位太准确了!不愧是穷神,来,给您上供个面包。” 阮籍接过小胖递过来的面包,深吸一口面包的香气,手中的面包就迅速变质了,好似食物腐败的延时摄影一般。 我思索着:女孩如此年轻,有可能是得了传染病或者是家族遗传病……如果一年前就这样了,现在多半已经入土了吧! 没想到阮籍放下面包,带着恳请的语气对我说:“小先生,你既然是巫医,可不可以烦请你……” 我打断他,“阮先生,你之前要附加的条件就是给小姑娘看病吧?” “没错!”他爽快地承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天大的功德呀!” 我叹口气,“阮先生,我只是医生,不是神仙。听你的描述,她都这样了,显然已是病入膏肓,你确定她还在人世吗?” “在的。”阮籍发愁地说,“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就在东南方向,约摸五里左右处。” 他向窗外看去,“白天看不清楚,傍晚非常显眼,是一缕微弱的紫色的气。” “什么!?”我一惊,“你也会望气术?” “哈哈,我这本领叫作‘望云省气’之术,你们凡人头顶上的气,我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 吴八一赶忙问:“那我身上是啥气,小林哥是啥气?” 阮籍看看小胖说:“你身上是一团淡黄的气息,林先生则是一团洁白清气。” “哦,什么意思呢,我这个是财气吗?” 阮籍却摇头,“意义看个人理解,我不算命,我只是能看见而已。” “望云省气”确实是高阶版望气术,能观察一个地方、一个方位的凶吉,像什么“紫气东来”就是其中的术语,毕竟普通人眼中哪看得到紫气呢?这家伙终究也是神仙,有两把刷子。 我寻思了片刻:“紫色的气……你确定是那个小姑娘?” 阮籍笃定地说:“肯定是她,因为只有她是这种颜色。” “她以前也是吗?” “以前……”阮籍沉吟起来,“初见时是一缕青黛色的气,再见时,她人在病榻上,便成了一缕暗沉紫气……” 说到这里,阮籍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圆睁,“难道这紫色乃是不祥之气?!” 吴八一犹豫着说:“究竟啥情况也不知道,万一会传染呢?咱们别去送死!这姑娘可怜是可怜,但都奄奄一息了,华佗来了也没辙呀!” 阮籍忙说:“两位,华佗这个人其实本领也不大的,在我的时代他名气一般!但是小先生驱神役鬼,气度不凡,我感觉你比华佗还要厉害,说不定就能治好这个姑娘!” 然而我左右为难,因为这姑娘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悲惨的样子了……听阮籍所说,她应该是病入膏肓了,治疗极有可能是无力回天,还令她徒增痛苦。 再者,我现在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时间紧任务急,委实不想节外生枝。 我说:“阮先生,你不要拍马屁,我跟你说我不会去的,就算我医术再高明,我也拉不回要过世的人。” 阮籍不高兴了,开始道德绑架,“哼,身为医者,见死不救难道良心不会痛吗?” 我皱了下眉:“身为医者,也不代表要见一个救一个,何况我也没去见!我现在还有两个病人等着我,总之我不能再浪费时间,即刻就要动身离开了。” 阮籍一脸失望,我掏出符咒准备收他,他突然大声说:“如果你替她看病,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处!” 吴八一吐槽他,“你这老头咋满嘴跑火车,又是‘天大的好处’?你都过成这熊样了,我不信你有啥好处能告诉别人的。” “不!”阮籍故作高深地说,“我好歹是神仙,我可以告诉你们,成仙的秘密!百分之百成仙!” 这后面一句话听着怪怪的,太像忽悠人了,卖纯净水的都不敢说百分之百无杂质,他却涎着脸说百分之百成仙,这话谁敢信呀! 我看看他:“百分之百成仙?既有这等好事,你为什么不让那个女孩成仙,也免受痛苦。” “对对对。”吴八一附和,“你就是个大忽悠,自相矛盾。” 阮籍尴尬地咳了一声,解释道:“成仙是死后的事情,她现在承受着生的痛苦,再者百分之百成仙,也得是本人愿意,如果不愿意,那肯定百分之百成不了仙。” 我立刻觉得他这话有问题:“敢情这种成仙的代价还挺大的?” “呃……也没有什么代价……”他挠着脸,有些心虚地说,“其实跟顿悟差不多,啪的一下就能成仙,很轻松!我作为神仙定然不可能骗你们,你们听了都能得永生。” 吴八一不由捧腹大笑,“让我想到了前些年的网络流行语——信我者得永生,你这个快速成仙法要是印成小册子,岂不是人人成仙?那是不是人死了之后还能继续上班,变成永生社畜?哈哈!” 阮籍欲言又止,低下头不知在想啥。 我是不信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一听就是扯淡,白骨观那种邪道成仙术还得修炼个千年呢! 我见阮籍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同情他,态度温和了些:“阮先生,我不稀罕什么‘快速成仙术’,就不用多费口舌了。你赶紧回到符纸里,替我办完事,我会马上放你离开,再多给你些供品。” 阮籍突然伏地大哭,嶙峋的肩胛骨一抽一抽地动着,“小先生,我求求你了!那女孩子太可怜了,没有人可以帮她,我又没有力量……这是我唯一一次、唯一一次最有可能帮到她,我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哪怕一辈子当你的役鬼!” 这家伙的哭声十分感染人,毕竟生前就是个挺会哭的人。 我一阵犹豫,伸手扶他,十分为难地说:“阮先生,你先起来,别这样,哪有神仙恳求凡人的?” 阮籍带着哭腔说:“小先生,你去看一眼吧,治好治不好都随缘,只求你去看上一眼,我就知足了!”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好奇,这女孩得了什么病,能变得那么严重,却还能奇迹般地苟延残喘…… 看着老泪纵横的阮籍,我无奈地点头,安慰道:“得了,您老人家快别哭了,听着都难受,我去看上一眼吧!” 正文 第706章 凄凉病人 吴八一却把我拉到一边,担心地小声说道:“小林哥,万一是传染病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呀?” 我让他放心:“没事,做好防护就行了。” 我又对阮籍说:“听她这个症状,似乎是相当严重,我没什么把握治好。你是古代人一定很清楚,中医最不擅长的就是治晚期了,扁鹊看见蔡桓公第三次就直接跑路了,按理说这已经在‘六不治’的范围内了。” 阮籍点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个道理我懂,我只是觉得她的病透着几分古怪,非得巫医方能医治,总之小先生先随我去看看吧!” 我掏出符纸,“行,那你先回符纸上,绝对不许跑出来!” 阮籍这才擦干泪水,嗖的一下飞进符纸,化作一个灵动小墨人。 吴八一说:“哎,等等,那个快速成仙法不说了吗?我还很好奇呢!” 我笑笑,“你听他胡扯,肯定是个标题党,百分之百成仙法我也能马上告诉你一种。” “是啥呀?” “每天服用白石子汤,连续服上一千年必成仙。” “等下,连续服一千年是个啥操作?” “哈哈,所以说是标题党,哪有什么百分之百成仙法,就好像有人说如何一年躺挣一百万,答案是把一亿元存进银行吃利息。” 这时,阮籍信誓旦旦的声音从我怀中传来,“二位,快速成仙法是真的有!这趟回来,我一定把这个天机告诉你们!” 见阮籍如此肯定,我也被勾起了一丝兴趣,可是理智告诉我,这绝对是个坑! 吴八一问我那些野豌豆怎么办,放久了就蔫儿了。 我们商量了下,目前只能先找快递加急寄回去,让替我们种藕的李有田接收一下。 到了物流公司,见我们寄一包包草,年轻的物流人员不识野豌豆,怀疑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只好当场拆了一包给大伙验吃,估计他们心里拿我们当神经病,花高价用生鲜物流邮寄根本不值钱的野草。 把野豌豆寄出之后,身上轻松了,我心里也轻松了。 要制作苏陀供的话,还剩下6、7月份的太和樱桃,9月的菊花骨朵,猕猴桃以及冬天的初雪腊梅这几样生鲜需要筹备。 有意思的是,苏陀供这洋洋洒洒的十几种原材料中竟然没有一样是荤的,之前子安和我说过,世上普遍好吃的是肉食,可是最最好吃、最顶尖的必定是素食,因为素食可以提纯、浓缩,达到味觉的巅峰。 肉味虽浓,却浓不过巧克力、豆瓣酱,正是这个道理。 去找那个小女孩时,我顺路买了医用口罩、橡胶手套以及酒精湿巾。 快到的时候,阮籍在怀里发话,“小先生,就在附近……不是这栋楼……我记得是个平房!” 转来转去,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我们才峰回路转地发现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正要往里面走。 路口有个大妈赶紧拦住我们说:“小伙子,别走这儿!里面有一个麻风女,小心染上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一听,这是找对了,便问道:“阿姨,那个女孩多大呀?” “估摸着16、7吧,前几年病倒了,一直躺在家里头,挺可怜的!不过,她的样子可吓人了,身上还不停流脓,那恶心的味道整条巷子都能闻见,你们千万不要从这儿走。” “阿姨,我是大夫。” “啊,大夫?”她上下打量我,“是她家请来的吗?” “是的!” “哦,那你们小心点,千万要小心,一旦被麻风女渡了麻风就没命了。”大妈叹息着摇摇头,走了。 吴八一问我啥叫作“渡了麻风”,我解释道:“这是迷信,过去认为得了麻风病的女子故意找男人大威天龙,麻风病就传到男人身上,女子自己就好了!麻风病是一种传染病,皮肤会严重溃烂,不过基本已经被控制得完全消失了,‘渡麻风’这种谣言多半和那种场所有关……” “啥场所?” “以前的风月场所呗!那里的女孩到最后往往浑身烂病,非常悲惨,去逛窑子的男人个个是真的勇士。我就看过一篇文章讲一位教师忍不住逛了一回,然后生了烂疮,偷偷买江湖郎中的药,可越治越严重,最后活活治死了!旧时窑子里的女孩命如草芥,一旦接不了客就会扔到郊外,再换一批新人。外人看来这些女孩好像永远不需要治病一样,而从这儿离开的客人却一个个染了病,于是乎就有了‘渡麻风’这样的谣言!” 吴八一不由感慨道:“太惨了,管不住下半身就是这种下场……” 我对此也颇为感叹,像这种杏病,传染途径其实非常单一,按理说是比较容易防范的,可是它居然能奇迹般地长存在人类社会,部分人类的自控力到底有多差劲,可见一斑。 我俩戴上口罩往巷子里面走,我之前已经打开了望气眼,确实看见这儿有一股诡异的阴气萦绕——某个房间里面,一个虚弱的人形躺着一动不动,虽然气息跟鬼差不多,但是心肺之间仍有一丝丝活气,证明这还是个活人。 隔着墙看见,我便不由皱紧眉头,想不到这个女孩真的还活着,不可思议! 阮籍说:“对,就是这间屋子,直接进去就行了。” 我惊讶地问:“啥意思?她家没有人吗?” “我上次来就没看见有人。” 我和吴八一交换一下眼神,看得出来,吴八一挺害怕的,神色紧张。 我说:“小胖,你要实在害怕,就在外面等我。” “不不不。”吴八一逞强道,“我这个助理当然得不离左右。” 我笑道:“放心,病毒是可防可控的,一点也不可怕,况且她这个到底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我看见周围的几户人家居然已经搬空了,门窗大敞,透着一股像废墟般的不祥气氛。 我们来到了女孩住的那间屋子门前,看见一扇破旧木门用铁钩草草地从外面挂住,我戴上手套,伸手拨开,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更是阴森黯淡,如同暗无天日的地窖,隔着口罩都能闻到一股霉味、汗味和粪臭味长期融合发酵的浓郁臭味。 吴八一战战兢兢地跟在我后面,我迈进门内,踩到一些软绵绵的东西,原来是厚厚的尘土和头发,里面还裹着一些干瘪的蟑螂尸体。 我心里一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里的卫生条件如此恶劣,别说绝症,就是得了感冒躺在里面也好不了! 周围胡乱堆积着一些破旧家具,把窗户全部遮住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灯绳一拉,头顶上昏暗的白炽灯闪了几下,照见屋子角落里缩着一个凄凉悲惨的人…… 正文 第707章 奇怪的妈 那个人躺在一张破烂的、露出絮子的床垫上,床垫是扔在墙角地上的,病人就像一具干尸般陷在里面,枯瘦如柴,身上清晰地能够看见骨骼的轮廓,那锋利的肩胛骨感觉都快要把薄薄的皮肤都戳破了。 她的皮肤也是溃烂的,粘稠的脓水流在床垫上,床垫大多数地方都被染了色。 这样一个像僵尸的病人,发现我们进来,虚弱的眼皮之中有一道微芒滑过,吓了吴八一一跳。 小胖拉着我的手肘,惊慌地说:“我去,她……她还活着!?” 我此时心情沉重,没回答他。 病人身上打着点滴,似乎是靠这东西维持着生命,那点滴瓶是我见过最大号的,活脱脱一个大水桶,就吊在裸露的房梁上,这点滴里面应该只是普通的葡萄糖,或许有一些镇痛成分,西医我也不是太懂。 你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点滴中的药液进入她皮肤下面之后,血管的涌动,这场面非常触目惊心。 这时,我怀中传来呜呜的哀哭声——阮籍的声音很细微只有我能听见,“她比之前更惨了……为何会这样,她母亲不管她了吗?” 我小声问:“阮先生,她还有母亲?” 阮籍回答:“上次我来的时候,她说是她母亲找的医生,给她打一种叫激素针的东西维持生命。” 激素疗法只是强行让虚弱的器官亢奋起来,属于透支生命活力,她居然靠这个硬撑了这么久?有点不可思议……难道这女孩是天生命硬么? 我观察了一会儿病人的情况,吴八一悄声问我:“不号脉吗?” 我摇摇头,难过地说:“没必要了,你看看她的样子,医药已经没有效力。她现在反而最需要是安乐死,让她不再受这种折磨……” 我环顾四周,“看看这儿的环境有多么恶劣,这个病人被家人遗弃了,像畜牲一样地对待,他们只是希望她安静地死去,不要‘打扰’到任何人!” 我半跪下来,这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女孩用眼缝中的光瞥向我,证明她还有微弱的意识。 我轻声说:“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来帮你的。” 她的神态是很漠然的,也许对她来说,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无法伤害到她了,死亡反而是种解脱。 我作为大夫,承受力还可以,阮籍却实在受不了了,呜呜地又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为了帮助她,我甚至去求了花萼老祖,可是人家不想理我。” “啊?”我一阵惊讶,“你跑去找徐庶?” 花萼老祖就是成了仙的徐庶,据说他辞官之后在一个叫花萼山的地方为百姓采药治病,后来得道成仙,此事有县志和道家典籍记载,并且还有对应的庙宇,可信度极高。 老实说,我挺佩服徐庶的,年轻的时候是街溜子,后来好好学习当了几天谋士,然后入了曹营默默地过完一生,又默默地修成了仙,是那种悄悄努力惊艳所有人的典范。 阮籍不甘地说:“明明生前我比花萼老祖的地位要高……唉,结果现在人家根本不搭理我!我也想过去找关二爷,但肯定是求不动,我这个神仙,却要低三下四地求别的神仙,实在是一言难尽!” 我听着,心想他这神仙当得真是又卑微又可怜,这“仙生”太磕碜了,但旁人也不好说啥。 我从怀中掏出一块振灵香点燃,缕缕香气驱散了这屋内混浊的恶气,感觉稍微舒服了些,女孩的眼角闪烁起一丝泪光。 她的气息真的和死人差不多,体内器官已经完全衰竭,可能睡觉翻个身压到心脏人就去了。 我知道我已经无力回天,便轻声地问:“小姑娘,你有什么心愿吗?” 她张张嘴,发不出声音,我令道:“应声虫!” 应声虫跳出来,落到她头上,替她发声,慢吞吞地说:“我想听周节能的歌……” “哦……没问题。” 我看看吴八一,“你的手机!” 吴八一赶忙掏出手机,找了找,播了一首比较抒情的,女孩借着应声虫开口,“我想听新专辑……” “不是,这家伙这几年压根也没出新专辑呀!”吴八一为难地说,“那啥,你先听这首吧!” 吴八一想了想,播放了一首《本草纲目》,音乐声在屋内响起,大伙都静静地听着,女孩的嘴角露出笑容,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她健康时可爱的容貌。 这时,忽然有人走进来,大声喝斥我们:“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别人家?” 吴八一吓得一激灵,赶忙把手机关了,只见一名珠光宝气的微胖中年妇女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名男护士,中年妇女横眉冷对地看着我们,“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吴八一反应还是很快的,立马赔笑说:“大姐,你误会了,我们是一个社会公益组织,听说您女儿卧病多年,特意来帮忙的。” “帮忙?”中年妇女狐疑的视线扫过我和吴八一,然后冷冷道:“谢谢,你们可以走了,别在这儿添乱!” 我走上前,“请问,她得了什么病?” “你谁呀?大夫呀?” “对,我就是大夫,还有一家诊所。” 中年妇女略显尴尬,边上的一名护士代为回答:“她的病挺复杂的,多器官衰竭加上激素紊乱,免疫系统几乎失灵。” “啊?”吴八一大惊,“免疫系统失灵,难道是那啥……” 护士摇头,“不是的,不是传染病,就是一种奇怪的器质性衰弱病。” 我问:“有家族病史吗?” “行了!”中年妇女蹙起眉头,“不用你们在这假慈悲!你们又治不好她,都给我出去!我女儿的病自有我这个当妈的操心,你们不许随便进来了!” 其实我看着这个妇女穿金戴银、神采飞扬,皮肤也保养得极好就感觉十分违和,如果她的生活这么富有,为什么不给女儿换一个好点的环境? 这样肮脏的环境普通人躺几天也会病的呀! “滚出去!滚出去!别在这儿碍事!不然我报警了!”妇女挥舞双手,不耐烦地说道。 “妈……不要赶他们走……他们是好人……” 角落里传来女孩的声音。 中年妇女竟吓得大惊失色,我也微微一惊,心想,应声虫还在她身上没收回呢。 中年妇女看起来很是讶异:“你……你怎么开口说话了,你没有对外人胡说些什么吧!?” 我一听就警惕起来,这母亲肯定有问题。 “没有,我没有说妈妈的不好,一个字也没有。”女孩借应声虫说道,声音中却透着丝丝怨念。 正文 第708章 开门咒 我淡漠地看着这个母亲,她很明显有些心虚。 之后需要调查一下,不过眼下还是暂且避其锋芒…… 于是我装作回头看那女孩,轻声下令,让应声虫先回来。 那中年妇女立刻又不耐烦地催促:“看什么看!你们快走吧,别妨碍我请的医生给女儿诊断,出去出去!” 我和吴八一走到外面,身后砰的一下,门被掩上了,那扇脆弱的小木门震得哗哗摇晃,几欲碎裂。 吴八一啐了一口:“呸,这还算是母亲吗?把女儿丢在这种地方一个人等死!我严重怀疑这女人是后妈!” 我说:“别激动,咱们先撤,一会再回来。” “还回来?” “嗯,等这女人走了,我要跟这小姑娘好好聊聊。” 我们走到巷子外,看见巷口停着一辆刚刚熄火的红色豪车,多半是这女人开来的。之前提醒过我们的大妈正坐在自家门口摘菜,我上前客气地问:“阿姨,这车是谁的啊?” 大妈答道:“是媛媛她妈妈的。人家刚下车,你们没碰着吗?” 我点头:“哦,碰到了,看上去挺有钱的。” “嗐,她也就是这两年才有的钱,之前就住在这破胡同里面,跟她老公一天到晚吵个不停。后来我听说是中了彩票,一下子发了横财,但是却嫌弃自己女儿得了这病,就丢在这里不管,好多邻居都劝过她,就是不听,害得其他人家都搬走了……唉,俗话说得好,有后妈就有后爸,不过我看呐,反过来也一样。”大妈长长叹息一声,话中多有看不起的意思。 我问:“她是改嫁了?” “对,媛媛的亲爸是个酒鬼,喝醉了睡在路上冻死了,她妈后来找了一个年轻的,好像是在网上唱歌跳舞的……” 吴八一插嘴问:“是网红吧?” 大妈点头,絮絮叨叨地说:“对对,好像就是干这个的,你们年轻人现在的工作我也不太懂,不过我总觉得不是啥正经工作。他俩结婚后搬到新家去了,媛媛就一直扔在这儿,隔三差五来个医生给打上点滴,怪可怜的……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啊,毕竟我们自己都混成这样了,哪里能顾得上别人呢?” 阮籍在我怀中小声地感慨一句:“世上的贫富本就不均衡,只怪那些财神势力眼!不像我这个穷神,对谁都一视同仁。” 我心想,你倒是一视同仁,可谁也不需要你呀! 谢过大妈之后,我和吴八一走在路上,找了一家小店坐着。 吴八一一直拿着手机在忙活,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递给我,对我说:“嘿嘿,我找到一个同城粉丝数50万的网红,你看!” 只见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带着一帮小男生在一辆豪车前面跳舞。 我看得直皱眉,这哪叫什么舞蹈,就是随着音乐节拍摆动手臂和脖子,更像是做不规范的课间操。 吴八一继续翻看,在多个视频中,这辆红色豪车都有出镜,正是媛媛母亲这辆,可见这个网红就是媛媛的后爸。 我说:“快先关了吧,简直污染眼睛。看来媛媛妈妈就是包了一个小白脸,她究竟怎么富起来的,我觉得十分蹊跷……你相信中彩票这个说法吗?” 吴八一说:“我刚刚查了关于彩票的消息,中奖记录是对外保密的!不过当地福利彩票这十年来最高记录不过三百万,她这辆车就两百万了,中三百万税后有多少,哪够她的奢侈生活呢?中彩票的说法显然不靠谱!” “果然需要深度调查一下……”我看看时间,“她大概走了,我们去找小女孩!” 吴八一赶紧把桌上剩的蛋糕揣进嘴里,然后把饮料一口气喝光,跟上我走。 我们回去之后,那辆豪车已经离开了,这次我就不戴口罩了,反正已经确定不是传染病。 回到小巷里,只见门上铁将军把门。 我心想这是防着我们了…… 怀里的阮籍说:“小先生,不必着急,我这里有一段梁上仙的开门咒。” “梁上仙?”我诧异,“传说中的盗贼祖师呀!你还认识他?” “哈哈,我们都是不讨喜的地仙,大家物以类聚。他老人家教给我这段咒语学着玩的,我从来没用过,真的从来没用过!我现在试一次看看!” 我对他的声明是不太相信的,但也不打算追究。 只听他闷声闷气地念起来,什么“四方安泰,跳梁逾宅;把门力士,见咒门开”之类的话。 锁头震动起来,可是却没打开,我听了几遍,自己都会了,说:“我来试试。” 阮籍说:“这个你念没有用的,我好歹是神仙,我再试一遍。” 我懒得理他,自己诵念了一遍,只听见啪的一声,铁锁自动打开了。 阮籍大惊:“这……” 吴八一大笑,“哈哈,我们小林哥可是凡胎金口,你这神仙当得咋这么不着调呢!” 我笑道:“小胖,低调。” 阮籍面子上挂不住,找补道:“咳,并非是老夫争功,这显然是我已经把盗爷请来了,你再念一遍碰巧赶上了而已。” 我们进到屋内,枯瘦的女孩看见我们,眼中又燃起微弱的光芒,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让应声虫落到她头上,她借着应声虫开口,“哎,又可以说话了,大哥哥好厉害呀!” 我温和地安慰她:“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刚才我们暂且离开了一下。” “我懂我懂,我妈妈很凶,人人都怕她。” “她是你亲妈吗?” “是……”女孩踟蹰片刻,答道,“但是她好像已经不爱我了,自从我变成这个样子,我只希望能早点死掉,也许重新投胎可以再当妈妈的孩子。” 这话令人难过,我岔开话头:“对了,是一个山里的老头叫我们来看望你的。” “啊,我知道!” 女孩立即想起来了,“那个老爷爷虽然有点怪,但是很和蔼。” 我怀中传来阮籍幽幽的哽咽声,我心里有些刺痛,一定是很少有人对她好,所以她才能一下子就记起来吧! 我又问:“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的,怎么得的这种病?” 女孩思索了一会,茫然地说:“记不清了,两年前突然就病倒了,医生查不出来病因,我就呆在医院打点滴,一天比一天虚弱。后来妈妈把我接回来了,能回家是很高兴,可是她把我丢在这儿不管了,自己和叔叔搬走了……那个叔叔只见过我一面,他用手帕捂着嘴说我好恶心!我一开始还哭闹,后来没有力气了,只能这样躺着,每天像做梦一样,睁开眼希望看到的是天堂,但是什么也没有,我死也死不掉,身体也动不了,每一天都过得好漫长……大哥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你走的时候,顺便把我掐死吧!”她真诚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希望。 正文 第709章 诅咒之病 听到这话,阮籍在我怀里无法抑制地大哭起来,连“铁石心肠”的我都不禁颤抖了一下,感觉心里突然扎了根刺。 女孩动动手指,但是她根本抬不起来手,我知道她想抓住我的手,就轻轻地把手掌垫在她瘦如骷髅的手掌下面,她的握力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微弱。 女孩借着应声虫继续说:“可以吗?大哥哥,求你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报答你。” 我轻声道:“小姑娘,别随便允诺来生!” “说的也是,我有时候想,会不会是我上辈子欠了妈妈……” “对了,我再问点别的。”我继续问道:“你妈妈是怎么富起来的。” “嗯,好像是叔叔给的钱,叔叔有五百万粉丝,一人一天给他一块钱,就非常有钱了。”女孩天真地说。 吴八一忍不住在边上说:“小妹妹,这个叔叔只有五十万粉丝,在这网红圈不算太出名。另外我也查了,他四年前因为猥琐差点坐牢,一度濒临破产。一人一天给他一块钱显然是不可能的,这话八成是你妈妈跟你说的,实际上没有这种事情,再大的网红也没这种号召力。” 女孩眼神茫然,沉默了一会儿,“嗯……我仔细想想,好像我住院的时候,妈妈就戴了一块名表,却说是假的。有可能那时候我妈妈就有钱了吧……” “你这个病,她带你到处去求医问药了吗?” “没有,只去了一家医院,医生说查不出来,她就不查了,对我说是贫血。” 我点点头,“还有什么细节吗?” 女孩继续回忆着,“哦,对了,有一次,我在病房被说话声吵醒,听见妈妈在外面和另一个人交谈——妈妈说你们还得加钱,那个人说你得按协议来,不然一分钱也拿不到。我觉得莫名其妙的……” 我也觉得事有古怪——协议?什么样的协议? 我警觉起来,这女孩生病难道是某件事的代价? 我思考了下,又问:“你生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好久以前了,我妈妈和爸爸非常不合,一直吵架,他们一吵架我就跑出去。爸爸总是喝酒,喝完就哭,说自己没本事。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为了妈妈打过一架,坐了牢,当时妈妈已经怀了我。爸爸出狱之后一条腿瘸了,加上坐过牢,找不到工作,妈妈也不想去上班,一开始找爷爷奶奶要钱,爷爷奶奶死了之后,家里越来越穷,他们就不停吵架!妈妈经常骂我是个拖油瓶,如果当初不是怀了我,她完全可以嫁给别人,是我害了她,怀孕的时候妈妈才十九岁……” 听着这些叙述,不禁令人感到十分压抑,这是多么悲惨的童年呀,生在这样一个扭曲又动荡的家庭里…… 我此时甚至有点怀疑她父亲的死是不是意外,但是我已经不敢再问下去了,怕这个小姑娘自己察觉到什么,这样的病体再突然激动起来就不好了。 我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吴八一接着说:“难怪你妈妈看着挺年轻的,大概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原来结婚早呀!” “对的,我妈妈以前很漂亮,年轻时候有很多人追,她虽然现在四十多了,可是保养得也挺好!”女孩顿了顿,“如果妈妈没有生下我,也许就完美了,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我安慰道。 “小妹妹,别自责,严格来说,是你爸妈太不负责任了。”吴八一说。 “谢谢。”女孩微微顿了下,“对了,大哥哥,说了这么多,能掐死我了吗?你不要言而无信。” 我却坚定地说:“别想这些,我会治好你的!” 女孩却绝望地说:“别逗我了,我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治好?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弱,我根本无药可救了!” “手,小先生,她的中指上有道紫色的线!”阮籍突然有了重大发现,“快用你的眼睛看看!!” 我一惊,赶紧打开望气眼,但是我的眼睛竟然瞧不出来。 我轻轻抓起女孩的手指,看见中指末端有一个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女孩说是以前化验留下的伤。 “那条线就在手指里面!”阮籍有些焦急地说,“真的!你捏一捏试试……轻一点。” 我小心翼翼地托着女孩的手捏了捏,她似乎已经对疼痛麻木了,也有可能是点滴里面有镇痛成分。 小姑娘的指尖冰凉,捏上去似乎没啥特别的,我啥也感觉不出来。 阮籍更着急了,“嗐,你巫医的基本功太差了吧!” 我先走到一旁,小声说:“阮先生,你别着急,你再描述一下,到底是什么,是诅咒吗?” “我不知道,就是一根细线,她的病很奇怪,确实像是被人下咒了!” “嗯,我也觉得不对劲。” 我走回去,掏出手机,把闪光灯打开,放在女孩手指下面照着,可是她都皮包骨头了,什么都看不见。 想来想去,我作了一个决定,“我得这块皮肤切开看看!” “啊?”吴八一一拉我,“她身体这么虚弱,会不会有风险?” “阮先生不会骗我,这种风险是必须冒的,小胖,你去准备家伙!” “好嘞!” 说着吴八一走了,我一个人陪着女孩,叫阮籍出来说两句,他却忸怩起来,“不不不,你陪她聊吧,我和她有一千多年的代沟,聊不到一块儿!” “你和我不是唠得有来有回的吗?”我小声吐槽,“算了,我陪她说话吧!” 女孩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我就告诉她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扯到吃上面,聊起我在星城吃的特大汉堡包,面包跟小脸盆一样,一口下去,中间的牛排滋滋冒肉汁。 女孩憧憬地说:“我也想吃!以前妈妈不让我吃这种,说会长胖,我现在这么瘦应该没关系了吧,哈哈!” 我说:“等你康复我带你去吃。小姑娘,这儿的人都搬走了,周围的房子就一直空着吗?” 女孩说:“说是拆迁,给了一笔补偿款,所以邻居都搬家了,但是却一直也没拆!对了,大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真是可惜,你长得挺好看的。” “呃,还行吧。” 半个多小时后,吴八一赶了回来,买了注射器和消毒用品。 吴八一说用注射器的针头把皮肤挑开就行了,比刀子安全多了。 我称赞他会办事,然后准备了一下,用针头慢慢挑开女孩的皮肤,她完全不知疼痛,皮肤也是干瘪的,就好像在挑开一具干尸的手指。 终于,她的手指开始流血,鲜血中露出一根黑色的细线,好像头发丝。 我试图用针头去挑,可那头发丝竟然嗖的一下,钻进了她的血管,消失在了体内…… 正文 第710章 新的发现 这一幕让我惊呆了,这根诡异的头发居然是有意识的! 阮籍大呼:“别挑了,它钻进胳膊里面去了!” 我赶紧给女孩消毒、包扎伤口,处理完出去洗手。 我边想边说道:“那东西似乎是某种媒介,寄宿在她体内……” “对对,英雄所见略同。就是诅咒!肯定是这么回事!”阮籍附和道。 我快速思考着:女孩并没有明确的疾病,但是身体却持续虚弱,游丝般地吊着一口气,我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借命! 有人对小女孩施了巫术,把她的生命借走了,而她的母亲从中捞到一大笔封口费。 富人借命,听着好像挺天方夜谭,然而这还真不是我危言耸听。 越是富人、名人越迷信,国内有不少明星、富翁请大师“种生基”,这是一种续命巫术,好几个明星的生基都被人拍到了。 当然,种生基不害人,不过听说有一个富翁请大师将自己前妻的尸骨镇住,显然是心里有鬼,属实是离谱又荒唐。 前阵子我在网上听到一个什么剃刀原理,就是说越简单的推理越接近事实,所以我认为,事情真相很可能就是这样。 我在院中走来走去,说:“阮先生,我现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巫术,不敢贸然刺激它,万一它伤害女孩就不好了!你有什么高招吗?” “呃……小先生的想法是对的,还是先调查清楚再说。” “阮先生,我的望气术在在这儿好像不太管用,你看看屋内还有什么奇怪的气息吗?” “我再看看……”稍后,阮籍说,“你不妨检查一下屋子的四角。” 我立马叫上小胖去检查,屋内堆积着杂物,十分麻烦,累得我一头大汗,但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正准备吐槽阮籍不靠谱,他忙道:“是房梁!肯定在上面!!” 我抬头看看,黑漆漆的什么看不见,又不好爬。 阮籍说:“小先生若信得过我,放我上去找!” “行。” 我当然信他,因为他实力太弱了,就算有问题他也跑不了。 我回头看看,女孩已经睡着了,于是我掏出鬼符喃喃诵咒,阮籍立刻钻了出来,像只大号蟑螂爬上房梁。 他轻盈地在上面爬动寻找,这时,在一旁低头玩手机的吴八一跳起来,“靠,我开了一百个石头啥都不中……呃,他咋出来啦?” 我拍了他一下:“别见缝插针地玩手机了……阮先生,你快点,你若长时间在外面呆着,周围的人都有风险。” “没事,这附近也没人,就你俩。”他说。 “你意思是我俩活该倒霉,对吧?”我给气笑了。 “别急,找到了!” 阮籍说着抛下来一个东西,然后嗖地一下回到符纸里面。 我接住他扔下来的东西,看了看:这是一个古怪的木头人偶,雕刻着一个女孩被倒挂着,身上扎着五根针,仔细看这五根针正对着五脏的位置。 我靠,果然是邪术! 我心里噌的腾起熊熊怒火,到底是谁,用如此邪恶的巫术对付一个小姑娘! 房梁上放东西,这多半是《鲁班书》中的厌胜巫术,听说过去是绝对不可以得罪起椽造屋的木匠,因为他们世代流传着一种巫术,只要在你家房梁上放两只小鬼驾船,几年后必房倒屋塌,或者放个破口袋,这家必然破财。 这主要是用来对付那些不善待工匠的甲方。 毫无疑问,这个人偶对应着女孩,背后还有一串数字,大概就是八字。 我把这小木人紧握在手中发呆,阮籍喊道:“赶紧把这东西毁掉吧。” 我想了想,“阮先生,还是你来动手更合适。” “咳,好吧,也行……” 我担心上面有什么反制手段,阮籍是个衰神,已经是衰到极点,光脚不怕穿鞋的。 我把符纸和木人都放在地上,在屋子里找了把生锈的锤子。 阮籍这次只从符纸中伸出一只手,抓起锤子,对着木头小人重重一锤。 当小人裂成两半时,突然这间破屋子剧烈地震动起来,吴八一惊呼一声,第一时间跑到女孩那里,用身体替她挡住落下的尘土。 震动相当于四级地震的强度,持续了五秒就停下了,这五秒对我来说仍然十分惊悚,因为听着房梁咯吱咯吱的声音我都担心房子塌了。 “好厉害的咒术……”阮籍扔下锤子,回到鬼符里面,他不无惊诧地说,“小先生,刚才是一个会杀人的反制巫术,如果你来毁这木头人的话,你会瞬间被震碎内脏和经脉。但我好歹是神仙,是一团清气,不吃这个,所以反制的力量扩散到四周了。这绝对是个高人设置的!” “够歹毒的,居然还有这种手段……”我暗暗诧异,“但是如此恶毒的巫术,也会大大折损施术者的寿命……” 我立马想到一个人,一个从来不在乎折寿的邪恶的男人。 “对!”阮籍说,“除非对方已经是仙身,寿命长得很,不在乎……但已经是仙身还干这种事,未必过于卑劣,我这样的神仙都瞧不起!” 我发现阮籍很喜欢强调自己是神仙,生怕一句话不提,我就把他当成厉鬼了。 “啊!” 一声女孩的惨叫忽然响彻屋内。 吴八一慌乱地叫道:“小林哥,不好了,她……她……” 这声音是小女孩自己发出来的,并非借助应声虫。 我忙过去给她号脉,又试探一下她其它的生命体征,叫吴八一点上振灵香,在她口鼻周围熏一熏。 吴八一提醒道:“我这里还有丹参丸……” “不行!”我摇头,“她太虚弱,根本消化不动药物!她的阳气正在快速冲击经脉,因为复苏得太快了,虚弱的身体有点承受不了。” “啊?复苏?”吴八一高兴起来,“这么快?她要好起来了?” “未必,一直阳亢下去可能会死!现在需要压制住她的阳气!”我摸着她突突跳的脉搏,血管的律动几乎要把她虚弱的心脏冲垮了,如果我有药王的针灸本领就好了,但我没学过这个。 这时,一缕阴气流进女孩的身体,只见阮籍不打招呼就出来了,化作一缕气息,像薄薄的被子覆盖在女孩身上。 这一招居然也奏效了,在阴气的中和下,女孩的生命体征又缓缓降了下去,她的呼吸也没那么急促了,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 正文 第711章 唇枪舌剑 见女孩的阳亢症慢慢平缓下来,我松口气,对阮籍说:“可以了,阮先生,你慢慢离开,让她自己适应。” 我主要是担心阮籍在外面呆太久,周围的人跟着倒霉,这地方本来就是个老街区,净是破旧的平房,如果不小心搞得房倒屋塌,这女孩被什么砸一下,可能会要了命。 于是阮籍又回到符纸之中,我摸了一下女孩的手背,她的皮肤由冰凉逐渐转暖,苍白的脸上徐徐有了正常的血色,她眨动几下眼皮,慢慢睁开眼睛,胸脯起伏着,大口喘息。 我叮嘱她:“不要着急,慢慢呼吸。” 看到我们,女孩十分惊喜,终于开口道:“我……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两位大哥哥。” “不用客气。” 解除掉厌胜巫术,她的病体立竿见影地就好了起来,毕竟她还很年轻,生命力极为旺盛。 可是她体内仍有另一种巫术残留,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为什么对方要施放两种巫术来对付她呢?我觉得有必要再深入调查一下。 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很霸道的汽车引擎声,接着我们又听到杂乱又匆忙的脚步声。 吴八一一骨碌跳起来,朝窗外瞅,“靠,不是吧,那个女人又回来了?” 我对女孩说:“你先躺下,不要吭声。” 女孩乖乖躺下,非常不舍地问:“大哥哥,你们要走了吗?” “还会回来的,你放心。” “那我要怎么联系你呢?” 我看她也不像有手机的样子,正在犹豫,阮籍在我怀中说:“告诉她,只要念‘视彼庄周子,荣枯何足赖’这句诗我就能听到。” “啥?”我说,“这谁的诗?” “我的!我的!”阮籍仿佛对我的孤陋寡闻有点生气,“这可是本人生前的得意之作!” “记不住呀,不够朗朗上口,要不就直接喊你名字吧!” 阮籍气得直接不说话了,小姑娘好奇地问:“大哥哥,你在和谁说话?” “没什么。”我笑笑,“你如果想找我,就大喊‘阮籍’,反复地喊。” “阮籍……好,我记住了。” 吴八一瞅着窗外,招呼道:“真的是他们!还带了人!小林哥,风紧扯乎!” 我也瞄了一眼窗外,只见富婆带着两个小混混模样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赶过来。 这个破窗户全无遮拦,我们看见她的时候,她也已经看见了我们,浓厚的眼影下面,一对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我笑道:“小胖,不用扯乎了,直接迎上去吧!” 我和吴八一来到门外,正好迎上富婆,她充满敌意地盯着我们,嘴脸狰狞,咬牙瞪眼了足足十秒。 她身后那两个男人,一个就是她的网红老公,穿一身骚气的嫩绿色西装,另一个穿着紫色的衣服烫着红头发,嘴唇上打着环,跟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似的。 富婆开口道:“我就说今天咋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原来是招了贼了!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居心,是不是对我女儿有什么企图!?” 她的网红老公伸手指着我们,我注意到他还做了美甲。 他气焰嚣张地叫道:“两个小瘪三,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呵,恶人先告状!”吴八一气愤地喊道,“哪有你们这样当爹妈的,把女儿扔在这儿等死,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瞅你们这副德行,人渣中的人渣!”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是我女儿,我想怎么样怎么样,你管不着!”富婆叉着腰,怒斥道。 网红老公也十分嘚瑟的凑上前来,咋咋呼呼地撸袖子:“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俩是不是闲出屁了,跑别人家来管闲事!说,你俩到底有什么企图!” 在男女混合双打之下,吴八一呸呸往地上吐了两口,激起斗志,晃着圆胖的身体和二人对喷起来。 可惜章歌奇不在,我寻思要是章歌奇在,估计这几个人直接就吓尿了。 看着小胖一个人勇战混混夫妇,我想帮忙却干着急,想插嘴总找不着地方,我从小到大就爱看书、钻研医药,哪里会骂街。 我心想,不如来个反客为主,反正对方心中有鬼,就攻击这一点。 我突然哈哈大笑,对方明显一愣。 那男人白了我一眼,也有点不耐烦了,骂道:“你他喵少给我装,快说,不说我就大耳光抽你们!小五,抄家伙!” 他旁边的那个男人便去破屋墙根处捡了两块半截的板砖,一人一块。 我盯着富婆,严厉地高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是怎么发的黑心财,真当我不知道吗?” 富婆顿时掩饰不住的露出一丝惊慌,下意识地问我:“你是什么人?” 我冷笑道:“能管你们的人!对于你们这种卖女儿发财的脏心烂肺之辈,我就是你们天然的克星!” “脏……脏心烂肺,你什么意思,说我卖女儿发财?简直血口喷人!”富婆愤愤地咬牙怒道,“没有我能有她吗?她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来指手划脚,滚出我家!” 我摇头叹道:“天底下失败的父母,都喜欢强调自己的养育之恩,却不知子女从来不是父母的物品,压榨至亲是最恶心、最恶毒的勾当!” 吴八一帮腔道:“跟这种人不用给她讲道理,直接大威天龙你十八辈祖宗!快别玷污母亲这个词儿了!你丫的根本不配!” “娶你的!谁让你们来的!谁让你们来的!”估计是被我们戳到软肋,富婆恼羞成怒,有点歇斯底里,跺着脚大叫,“是谁要陷害我,是不是那个大师?” 这女人头脑简单,心理防线很脆弱,几句话居然就诈出来了。不过这时她的网红老公跳出来,凶神恶煞地挥舞手中的半块砖,朝我们砸过来。 吴八一立即冲到我前面,用力一撞,不料这家伙的身体很虚,脚下不稳,立时向后倒去,撞到自己的小弟,两人一起摔倒,还发出很娘的一声“哎呀”。 我开玩笑道:“小胖你咋变这么厉害?偷偷锻炼了吗?” “不是……”吴八一也一脸吃惊,“这男的咋这么弱鸡?轻轻一碰就倒了,瘦得跟猴一样。” 地上那俩确实身材极为单薄,小胖虽然在我们的团队里基本是个战五渣,但也分和谁比,这种平时就知道缺乏锻炼的草包当然没有上山下墓的小胖身体壮。 网红老公的额头阴差阳错下居然碰到自己手中的砖,擦破了一块皮,流了些许鲜血。 吴八一揎拳撸袖,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一帮人渣,看你们就碍眼!赶紧滚,再不滚小爷削死你们!” “妈呀,这人好凶!”那俩男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快,快摇人!” 吴八一冲他们的背影喊:“熊色,把你们整个网红‘舞蹈团’叫来都没用,来十个我都照削!” 转眼间,富婆的武力后盾消失了,富婆吓得面无人色,这下不更好对付了吗? 见她也想跑,吴八一挡住她的退路。 我走到富婆面前,说:“你老实告诉我,媛媛到底中了什么咒,是何人所施?我可以给你一个天大的优惠——让你保留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然……” 富婆紧张又愤恨地盯着我们,“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俩都是神经病吧?” 吴八一一瞪眼,“嘿,拉出的屎还带往回坐的?刚才你不是说起‘那个大师’吗?到底是哪个大师啊,是不是勾……” “咳!”我咳嗽一声,示意吴八一不要说出来,因为如果猜错了,对方的嘴就更撬不开了。 我继续施压,吓唬她,“媛媛妈妈,你是不是觉得,下咒害人是一个法律无法干涉的范围?确实如此,但是我就是你认知中的那种大师,对方怎么对付媛媛的,我就可以怎样对付你!” 说罢,我甩出一道符,周围顿时昏暗,呼啸着刮起一股阴冷的风,吓得富婆浑身抖如筛糠。 正文 第712章 诅咒复苏 我随便露了一手,吓得富婆双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她脸颊抽搐着,忽然捂着脸大哭起来,“要不是因为这个拖油瓶,我哪会过成那个样子!我只是从她身上讨回她欠我的而已,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想过上好日子,如果这也算犯罪的话,那天底下的女人都应该抓起来!你们到底是谁,凭什么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你们自己没有妈吗?如果别人像这样欺负你妈,你心里能好受?” 我都被她整无语了,还在这儿胡搅蛮缠! 我不快地说:“那你女儿就不配过好日子了吗?哪有妈妈这样对女儿的?自己犯的错别往孩子身上甩锅!还有,你小点声,你女儿还在里面,让她听见她得多难过!” “呸,为什么不能让她听见!?”富婆甚至尖着嗓子大喊道,“我再怎么不好我都是她妈!天下最亲的永远是母亲,你们当着她的面欺负我这个当妈的,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跟这种禽兽不如的人根本没道理可讲,我很不耐烦,说:“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重点,到底是谁给媛媛下了咒!是谁和你做的这笔交易!” 富婆呆愣了一会儿,嗫嚅着嘴唇,随后又开始哭天抢地,扯些虚头巴脑、道德绑架的话,不停地提到我妈,令我十分恼怒。 我心想如果我母亲在这里,看见这样的泼妇悍妇,非得上去抽她几个大耳刮子不可。 富婆的哭声越来越响,吵得我脑壳疼,看来我们触及到了很核心的问题,她死也不愿意开口,只是一味地胡搅蛮缠,打算瞒混过去。 吴八一冷笑道:“这该死的女人,就知道哭闹。要不……我们先把媛媛带走?” 我正沉吟间,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小弟跑进来,一脸狼狈,神情惊恐,“大嫂,出……出事了!” “怎么了?”跪坐在地上的富婆下一秒就停止了哭泣,比听见喊“咔”的演员还要专业,我内心喊了句“卧槽”,这家伙是个演技派呀! 小弟惊恐的眼中慢慢渗出眼泪,双肩微颤,半天说不出话来。 富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站起来紧张地抓住他的双手使劲地摇,“怎么了,我的岚怎么了?” “岚哥他……就在外面……都是血……” “啊!” 富婆这下是真哭了,她又叫又号地冲出去了,然后小弟跟着也跑了。 我和吴八一呆在原地,一头雾水地对视一眼。 情况来得太突然了,我说:“你在这儿守着小姑娘,我去看看。” 吴八一说:“这小姑娘太可怜了,要不把她带走吧?” 我摇头,“现在不行,毕竟她妈妈还在呢。万一有人报了警,我们要是被抓起来,那可就麻烦了!你在这儿呆着不要动。” “行,小林哥,你小心一点。” 我跑到巷口,听见富婆的哭声直冲云霄,比起刚才的假哭,这才是真正发自肺腑的悲声。 只见她的网红老公坐在车内,全身被血浸透了,一只眼珠居然鼓了出来,像颗成熟的葡萄般悬吊在眼眶外面,身上还系着安全带,车子刚刚启动,引擎传来阵阵震动。 我皱了下眉,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难道…… “阮先生,阮先生!” “我在。”阮籍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是你干的?” “不不不,我什么也没做!他已经死了,全身脉络都断了,啊!”阮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倒吸一口凉气,“我明白了,是反制术式!” “什么?” “就是刚才我们解除的东西,会把人活活震死,它并没有完全消失,一直在屋子周围徘徊,这个男人之前受伤了,血落在地上,无意中浸染了诅咒。” 我沉吟着,“可为什么会找上他?” “小先生,没有为什么,诅咒本就是一段概念,是无意识的东西,专挑软柿子捏。这人阳气衰弱,是个长期放纵之人!换言之,这男人可能只是代价!” 我有点似懂非懂,我知道诅咒有三个构成:本体、媒介、代价。 代价按我的理解是诅咒得以运转的能量,一般施行诅咒都要宰杀活物,或者献上施术者的寿命,如果这个男人是代价,他就是无意中令诅咒死灰复燃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人死得太惨了点,我都没眼看了。 我又打开望气眼环顾四周,只注意到这里阴气森森,但是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 阮籍说:“别看了,诅咒是一种概念,并非实体,你找不到它的。”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媒介已经毁掉,诅咒却还在活动?” 阮籍想想说:“也许是个子母咒,本体已毁,嵌套的子咒便逃出来了,子咒的媒介在别的地方。” 这些术语我都听得半懂不懂的,阮籍毕竟是神仙,在这种鬼神通上的学问远远高于我。 “怎么阻止它?” “找到施术者,摧毁媒介。” “这不是废话吗?” 阮籍沉默片刻才说出另一种办法,“封印!!” “封印”翻译过来就是“隔离”,我看看周围,死者的妻子和小弟哭得贼伤心,路人都跑来看热闹,这种情况我要如何把尸体带走?完全不可能! 我无可奈何,转身要走,突然那富婆披头散发地冲过来,狠狠抓住我的手,尖叫着:“是你干的!一定是你干的!” 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这让我很恼火。 我冷声道:“我刚才一直和你在一起,别睁眼说瞎话了!” 富婆又开始胡搅蛮缠,“一定是你用什么邪术,一定是的!各位,他是个妖人!” 可能是富婆披头散头地大哭大叫,可信度大打折扣,路人非但不信,还露出像嘲笑疯子般的表情。而且附近还有了解她家的老邻居,都一脸鄙夷地看着她,甚至有好事的人还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着,似乎是在给路人“科普”这女人的过往。 我一下甩开富婆的手,“请你自重,别再自取其辱了!是你自己和恶人做交易,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你连这点都想不到,那你实在是蠢得没边儿。” 闻言,富婆陡然瞪大眼睛,“什么?你是说,是……” “对!”我顺势说下去,“有一种可能,是那个大师想杀你们灭口。” “不会的不会的!!”富婆此时有些混乱,拼命摇头,完全就是在下意识地否认,毫无理智可言。 我马上追问道:“告诉我,他叫什么!” 富婆不肯说,我问到第三遍,她才露出难堪的表情,忽又压低了声音,“我……我不能说,说了我会……你懂的吧!?我拿了人家五千万,怎么可能允许我随便透露交易细节!” 看来她卖女求财是实锤了,我继续逼问,看能否问出点什么,“你交易出去的是什么?你女儿的阳寿?” “不是,是……”她紧咬嘴唇。 我继续猜,“是替对方承受病痛?” 富婆一惊,继而点头,我再问:“你叫什么?这个总能说吧?” “赵心怡。”她未过多思考便答道。 “很好。”我掏出一张空白符纸,手指在上面虚划了几下,然后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已经给你下了咒,我现在要带走你的女儿,如果你阻止或者报警,那我就弄死你!懂吗?” 正文 第713章 养育之恩 这招确实吓到了富婆,她惊恐地看着我,面色煞白,思量片刻,谨慎地问道:“你要多少钱?” 听到她憋半天憋出这样一句来,我气不打一处来。 抛下一句“你好自为之!”扔下她转身走了。 回去之后,吴八一正陪着小女孩说话,小女孩居然在吃巧克力。 我苦笑:“小胖,你还敢给她巧克力?她现在哪能吃东西……” 小女孩虽还虚弱,神情却显得很雀跃:“没关系,我太饿了,是我找胖哥哥要的。” 我的望气眼还是开启的状态,注意到她的腑脏气息正在流转,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生命力已经恢复了。所谓生命力,也就是对人来说最重要的那一口气。 我笑笑,“我们刚才和你妈妈起争执了,你不会生气吧?” 小女孩低下头,“虽然有一点难过,但是我觉得总得有人把她骂醒。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比我还幼稚,你们骂得还不够……” 吴八一笑道:“嗐,我们那位最爱口吐脏莲花的章哥不在,如果他在的话,能把死人骂活,活人骂死。” 我试探着跟她说:“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你的继父可能去世了。” “哦……”小女孩反应很平淡,又啃了一口巧克力,“我妈妈没事吧?” “没事。我们先带你走吧,等我们收拾了那个害你的坏蛋,再送你回家。” 小女孩很高兴,点头道:“这破屋子我早就呆腻了。对了,离开之后,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怕她担心……” “好!”我同意了,不过我觉得她妈妈只会担心自己。 吴八一找了件衣服给小女孩穿上,她实在虚弱,在床上又躺了这么久,只能抱着她走。 这时,我怀中的阮籍又呜呜地哭起来。 我小声说:“阮先生,你的泪腺在神仙里算是很发达的吧?” 阮籍忙解释道:“嗐,我这是感动得流泪了!总算有希望治好她了!小先生,我之后一定会履行承诺,替你狠狠地报复人,同时把成仙的秘密告诉你!”他的声音很激动,听着都有点发颤。 “哦,成仙的秘密倒无所谓……算了,听一听也行吧。” 我心想,“快速成仙术”绝对绝对是个坑,我只是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坑。 吴八一抱上小女孩,我们走出破屋,听见巷口闹哄哄的。 这地方出了人命,早就围了许多人看热闹,我隐隐听到了远处的警笛声,可能过一会儿警察就要来了。 我们立刻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来到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在后视镜里瞟了我们一眼,问这女孩怎么了。 女孩很机灵,马上自己答道:“我生病了,我哥哥带我去瞧病。” “哦,你身体不舒服吧,那我开慢点。” 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医院,是之前的宾馆。 吴八一赶忙跟司机解释说专家号得等到下午,所以先回宾馆休息一会儿。 来到宾馆,把女孩放下,我给她号了一下脉。 毫无疑问,她的阳脉虚得厉害,开什么药都不如食疗靠谱。 我告诉吴八一去弄点羊肉当归汤,然后用这个汤熬小米粥。 女孩听着,舔了舔嘴唇,说:“我直接吃羊肉汤就好了,好久没吃过了!” 我劝道:“你现在太虚弱,消化也是非常耗费元气的事情。你知道救济难民的时候一开始几天只能喝粥,因为他们如果吃太多反而会肝肾衰竭而死,你忍耐一下,我先给你整点热牛奶。” 女孩有点失望,勉强点头,“那我一直躺着很无聊,大哥哥能陪我吗?” 我笑道:“我们尽量。” 吴八一拿过遥控器,“来,看会儿电视,这几年上映的电影你都没瞧过吧?看过《疯狂的外星人》没有,老少皆宜,可好看啦!” 女孩便兴致勃勃地看起电视,吴八一跑出去找饭店,羊肉汤炖小米粥只能拜托附近的饭店来做。他顺便又带了一些饭菜回来,我们怕女孩看我们吃饭嘴馋,就到门口去吃了。 忙到下午一点,总算吃上饭了,这外带的鸭血、京酱肉丝、炸草鱼吃着挺香,吴八一掏出一罐青导啤酒,笑嘻嘻地说:“来,整一口!” 我摇头:“今天就甭喝酒了。” “两位……”怀里传来阮籍的声音,“这个酒不要浪费。” 我们索性分了点饭菜出来,再弄个杯子倒上酒,简单地给阮籍供上,非常潦草的一桌供品。 他很开心地从符纸里伸出脑袋享用。 我催促道:“阮先生,你得快点,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 阮籍不满地嘟囔道:“我好歹是神仙,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我也不想,可你的气场太容易出事了,总之你快点。” 际籍贪婪地吸着食物的香气,只见被他“享用”过的食物快速变质,然后酒也变了色,从清冽变得浑浊。 我心想这也太厉害了,阮籍可以考虑去个啥酱厂或酒厂上班,快速发酵。 享用已毕,阮籍赶紧回到符里,意犹未尽地说:“青导啤酒,黄绢幼妇!” 吴八一听得一头雾水,“他在说啥?” 我说:“一个化石级别的谜语,‘黄绢’就是有色的丝,也就是一个‘绝’字,‘幼妇’就是少女,也就是一个‘妙’字,当年猜出这谜语的人乃是杨修。” 阮籍笑呵呵地说:“可惜德祖没有落得好下场,我不禁又想起另一位前辈,孔融先生!” 吴八一说:“就是让梨的那位?” “正是。孔先生是因为不孝的罪名被杀,可是今日所见,我忽然对孔老师的话有了一些感悟!” “孔融都说了啥?”小胖问。 我说:“怎么说呢,孔融说了一些,可能在今天都过于尖锐的话,就是著名的‘父母无恩论’,他说父母生下子女只是受情欲驱使,并非什么生育之恩,所以子女不必太感恩。” “嗐!”吴八一笑了,“这老兄要在今天一定是位心理学家,这种大实话也敢在封建时代乱讲,难怪被杀了呢!” 阮籍感叹道:“我曾替孔老师感到惋惜,认为他这些不孝之言论有悖人伦,可是如今看到这女孩和她的母亲,不禁有所感悟,天下父母,似乎真有不值得去孝顺的。” 这个古人居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不得不说是非常有价值的思考。我觉得父母与子女首先是各自独立的人格,在这个基础上才有其它的义务和责任。 媛媛母亲一厢情愿地认为媛媛是她的一件物品,是可以任意处置的,然而这种“占有”并非建立在亲情纽带上,而是暴力、支配之上,这些东西哪堪称之为“亲情”呢? 甩开这些思绪,我又回到正题上:“阮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追踪到施术者呢?” 阮籍说:“诅咒如同离弦之箭,抛出来很难找到射箭之人,但是可以反将一军,利用诅咒的反噬!” 正文 第714章 鲤鱼焙面 吴八一问:“啥是诅咒的反噬?” 我说:“诅咒是个危险的东西,如果操作不当会伤害到施术者。阮先生,如果按你所说的,我们具体要如何操作?” 我虽然知道这个原理,可是一次也没用过。 阮籍详细地解释道:“你理解得不准确,并非‘操作不当’,而是利用诅咒需要支付代价这一点,让施术者过量地支付代价,直到他无法承受。比如说,战国的吴起变法使楚国富强,却也得罪了诸侯,支持他的楚悼王一死,诸侯便怂恿新王捏造罪名铲除吴起,一大批弓箭手冲进葬礼准备射杀手无寸铁的吴起,走投无路之下,吴起趴在王的尸体上,虽然最后弓箭手强行将他射杀,可是因为弓箭手伤及了王的尸体,从士兵到长官,总共七十人被诛灭全族,吴起便是利用规则反噬了杀害自己的人,令其付出了惨痛代价。” 我点头,“晚辈受教了,那我们要怎么做?” 阮籍说:“先买一只羊,和女孩生活三天,然后安排一场法事把诅咒转移到羊身上,可是……”他一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在诅咒即将转移的瞬间,用一把凶刀迅速将羊杀死,然后细细地剁碎,在每一块肉上插一枝榕树枝条,或一粒葵花种子。” 我沉吟着,“也就是说,让诅咒产生误判,认为一下子转移到成千上万个目标身上,那么施术者就要承受上万倍的代价?” “啥意思?”吴八一听得一脸发懵,“我咋没整明白?” 我说:“等于是让诅咒发生‘短路’,这你就明白了吧。” 吴八一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咋舌道:“我去,太玄乎了!” 阮籍说:“冤有头债有主,诅咒是施术者施放的,代价也是由他承担,此法虽然恶毒,但我方没有任何损失。我是认可小先生的人品,故而方出此建言。” 吴八一吐槽,“只有小羊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我说:“小羊要陪女孩三天,然后杀了?问题这里也不是农村,找只羊比较麻烦,要不换成鸡?” 阮籍马上说:“鸭子或兔子更佳。” 权衡之下,那当然是选鸭子了,不必遵守戒律后,我在农村也宰过鸡鸭的,这个手熟。 说干就干,我和吴八一下午出去采购,买了一些作法的道具,挑了一只“幸运”的小黑鸭,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鸭子被提着翅膀带回来,一路上呱呱直叫,宾馆的人不让带活禽进来,我们好说歹说,最后祭出大招——加钱,前台睁只眼闭只眼让我们进来了。 小女孩看见小鸭子很高兴,想和小鸭子玩。 我给她打预防针:“这只是做法用的,之后会杀掉,先和你打声招呼。” “啊?好可怜的鸭子呀,做完法能吃吗?”女孩问道。 “那可不行。就算能,你也不能吃,这几天你只能喝粥。” 女孩露出乏味的表情,我说:“你还是先休息吧,我给你热牛奶。” 安顿好女孩后,我和小胖出去吃饭,来了好些天,必须得吃到当地地道的鲤鱼焙面,我才觉得够本。 当然我们也没时间去本地的大馆子,只能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饭馆,见有这道菜就立即点上了。 一阵等待后,鲤鱼上桌,一大盘汤汁酸甜浓郁的糖醋鲤鱼上面覆盖着一层焙面。 所谓焙面嘛,就是一种油炸出来的蓬松面饼,丝非常的细,堪比龙须。 当年西太后吃完这道菜大加称赞,提诗曰:“龙肉甘美滑如玉,龙须焦脆细如丝。” 我和吴八一上筷子一吃,二人都赞不绝口,这个焙面十分酥脆,微微蘸点糖醋汁格外香浓爽口,实在是点睛之笔。 吴八一频频点头:“好吃!这菜都是咋琢磨出来的?鱼配面真好吃,甩那什么炸鱼薯条一万倍。” 我也吃得很开心:“确实是神一样的搭配!之前在安灰吃牛肉汤泡土锅巴也感觉非常美味,看来荤汤加炸过的面食是绝配呀!好吃!” 又吃了几口,我想到一个传说,笑道:“听说当年赵匡胤陈桥起兵之前,心中非常的纠结,有个厨子为了开导他就做了这道鲤鱼焙面,暗示他黄袍加身,于是赵匡胤就下定了决心。” 吴八一不解地问:“这菜和黄袍加身有啥关系?” 我笑笑,“说是鲤鱼象征着龙,金黄的焙面象征着黄袍,牵强附会而已,强行和名人扯关系,跟现在找明星代言差不多。如果一个厨子真敢这么逾矩,他一家人都得跟着倒霉。” 这时,鱼已经吃到一半,吴八一说:“哦,对了……”他找个小碗拨了几块鱼肚上的肉,和浸透了汤汁的焙面,“给阮先生供上。” 阮籍悠悠开口,“谢谢胖兄弟美意,不过我不是宠物,用不着顿顿都喂。再者这种浓汤重味的吃法,我不太习惯。” 吴八一又问:“阮先生以前咋吃鱼呀?” “很简单,就是生吃!” “啊?” 我来了一勺糖醋鱼汁泡米饭,说:“你咋忘了?在古墓里头你不也吃过金齑玉脍吗?就是橙子泥搭配雪白的鲈鱼片。” 吴八一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嗐,往事不堪回首,那顿‘怀石料理’就甭提了吧!” 阮籍说:“小先生说的对极,金齑玉脍就是我们当时最流行的吃法,要用江南的橙子、太湖的鲈鱼,橙子细细磨碎撒盐放置半天自然发酵成酱,然后把鲤鱼切成透光薄片蘸着吃,那味道……呃,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吴八一说:“要吃生鱼片还不简单?回头给你供上一份!” 阮籍说:“倒也不必,这菜肴虽然活人受用,可是却不是供神佳品,因为没有什么香气。下次要供我的话,建议用温酒加上几片腊肉。” 吴八一说:“啊?腊肉?阮先生还真好养活。” 我笑道:“你可真是啥也不懂,腊肉是上等供品,古代周天子每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拿一大块腊肉供神,然后切成小块分给诸侯。当年楚国因为没分到这块腊肉还造了反!要说为什么腊肉这么重要……怎么说呢,这东西就是人类文明的基石!” “啥?腊肉是基石?有这么夸张吗?” “那可不,在很久远的时候,男人打了猎回来,吃不完的肉就坏了。可是后来大家发现盐可以让食物长久保存,于是年富力强又勤劳的男人就会多多打猎,做成一挂挂腊肉,这些腊肉就是他的个人财产,谁腊肉多谁就更受女人欢迎,如同今天有房有车有存款一样。腊肉正是最早的私有财产,在这个基础上出现了家庭、阶级、部落,腊肉就是人类社会一切文明的起点。如此珍贵又有意义的东西自然是供神的不二之选,因此用腊肉祭神的风俗一直延续。” “对。”阮籍说,“许久未曾吃到这味道了,真想来一口温酒,品一片腊肉,绝妙至极!” 但是腊肉在传统里是上等供品,我非常怀疑除了他的直系后代之外,压根没人拿这种好东西祭拜过他。 正文 第715章 诡异来袭 饱餐一顿,我们就赶紧回去了,吴八一怕小女孩无聊,考虑要不要给她买部手机。 我想了想,还是阻止道:“手机上的诱惑实在太多,她现在身上的诅咒未解,还是得多休息,有电视看就行了。” 吴八一只好作罢,又问我:“这小女孩怎么会有两个诅咒在身?” 我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推测房梁上的诅咒物是为了压制她的生命力,体内的诅咒则是承受病痛的媒介。” 这时,符纸里的阮籍开口道:“小先生,她的命格非常硬,乃是天医临命。这样的人极容易交好运,就算未发大财,也可以一生康健、无病无灾。你的推测是合理的,正因为她命格硬,生命力顽强,对方才需要先压制,再转嫁病痛。” 吴八一不解,“一开始就挑一个命格弱的不行吗?” 我按着阮籍的思路往下说:“如果命格弱,承受这样的病痛就直接死了,对方还得再找新的牺牲品,命格强的牺牲品可以长时间承受这种转嫁!看来媛媛的命格是真的厉害,这便是所谓现实中的主角光环。” 阮籍幽幽地说:“这样的命格,就算是神灵也愿意眷顾她。” 吴八一多嘴插了一句,“阮先生,小林哥命中带金印,是不是也很好呀?” “什么!?”阮籍大吃一惊,“小先生是金印临命?凡胎金口?” 我没想到他这么吃惊,是很罕见么? 我说:“是的。” “难怪……”他喃喃道,却不再说话了。 回去之后,小女孩抱着鸭子在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虽然她仍旧消瘦,但是精气神和之前已是判若两人。 看见我们回来,她眼睛闪着亮光,开心地说:“你们回来啦!有没有带好吃的?” 我说:“你想的美呢,等一会乖乖喝粥。” 我准备再开个房间,又不放心女孩一个人呆在这儿。 可吴八一也不乐意一个人住,思来想去,商量半天,决定再开一个套间,三人住吧! 之前开的房间也没退,就空着,阮籍建议:“可以放几个替身在里面,以防不测。” 替身咒很简单,只要取每人一根头发,裹在印纸里面,写上一行咒语就行。 去了新房间的女孩挺高兴,在大床上蹦蹦跳跳。 吴八一笑道:“你这小身板就别折腾了,消停点吧,小心骨折!” “啊!”女孩叫了一声,抱着腿佯装受伤,“不好了,我骨折了。” 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我说:“你这演技还欠点火候。” 女孩嘻嘻一笑,又撵鸭子去了。看她如此有活力,我心想可以早点让她结束流食期,吃些羊肉、鸡肉、鸡蛋之类的。 阮籍说有一种无黄蛋,把肉糜、火腿丁揣进鸡蛋里蒸熟,滋补又好吃,而且易消化。 我当然也知道无黄蛋,就是制作过程太麻烦。 我说:“阮先生,你说的这种食物过于繁琐,不够平民,叫我去哪儿弄啊?” 我折衷一下,给女孩买了皮蛋瘦肉粥当晚餐。 她吃下一口,猛然瞪大眼睛,瞳孔震动,似乎是非常喜欢这种口味,然后她慢慢把肉挑出来攒在一块。 她看着那一小堆肉,心满意足地说:“我好久好久没吃到肉了,攒一大口一起吃。” 我一阵好笑,又觉得心酸。 这时,她突然捂住嘴,脸色发白,我忙问怎么了。 女孩抓过几张放在床头的纸巾,吐了一口血。 我赶紧摸摸她的头又号脉——她的身体并无异常,似乎是诅咒在发作,来自另一个人的病痛突然转移到了她身上。 我推测道:“那个人得的,是某种和消化道有关的病症,八成是治不好的。” 女孩漱过口,没有异样感了,又继续吃饭,她早已习惯与病痛共处。 就这样过了两天,那只鸭子俨然成了宠物,在屋里来回溜达。想到即将牺牲掉它,我心中又不免有些愧疚,于是给它买了些鱼干来投喂。 女孩也是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看电视,宾馆里的数字电视节目还挺多,她特别喜欢动作片,说是很羡慕那些能跑能跳的动作明星。 所有道具已经准备好,只等今晚十二点,将诅咒移除,反噬将一口气给予施术者,给对方造成成吨的伤害。之后我们再调查对方到底是谁,以及决定女孩将何去何从。 时间尚早,我和吴八一怀念鲤鱼焙面的味道,决定再去吃上一回,这顿饭吃得十分过瘾,幸福感油然而生。所谓人间烟火不羡神仙,正是这寻常的尘世百味让人无法割舍。 吴八一吃饱了就大放厥词:“嘿,小爷打一辈光棍也行啊,跟小林哥天天吃香喝辣,岂不痛快!” 我笑道:“可拉倒吧,这事也得我同意才成!” 吃完饭天色已黑,我俩乐乐呵呵地回去,休息休息,准备到了凌晨再开始做法。 当走到宾馆楼道里面的时候,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我忽的一激灵,不用望气眼也察觉到周围阴气森森、阴寒侵骨。 我二话不说赶紧冲上楼,吴八一也紧跟着我跑了上去。 推开房间,屋内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床上空空如也。 “媛媛!” 我喊了一声。 “我在这……” 小姑娘的声音从床下传来,只见她露出头,一脸惊慌,“突然停电了,我害怕……” 阮籍忽然也紧张地开口道:“小先生,快用你攻击最强的符咒把门缝封上!” “什么?” 我扭头一看,感觉对面的屋子,也就是我们之前的房间不太对劲,有一股黑气正从门缝满溢出来。 那间屋子我一直没退房,听阮籍的建议,放了三个替身咒在里头,没想到真的引开了一波袭击! 这时,那扇门砰地一下被撞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走出来,全身笼罩着不祥的黑气,一双眼睛放射出妖异红光,吴八一吓得忍不住叫了一嗓子。 我下意识地掏出虎符,阮籍忙说:“不能用这个,它并不是灵体!” 这时,这个黑色的人已经冲过来,受限于空间我不敢使用病虎符,掏出两张普通的鬼符喝道:“困住它!” 两道阴风呼啸盘旋,绕着这个诡异的人型怪物。 突然,那黑人张开大嘴,把我放出的鬼吸入体内,好像直接吃掉了一样,两个厉鬼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大为惊骇,阮籍说:“它是个邪魄,会吸收灵魂的力量,千万不要役使鬼魂……当然,老夫现在也不能出来!” “谢谢你的说明!” 我伸手掏出一道符咒,一看,只有棂雀符。 我暗叫不妙,因为许久未下墓探险,我身上压根没带对付邪魄的符咒,吃了准备不充分的亏…… 好在吴八一已经鼓起斗志,抄起灭火器朝对方头上使劲地砸去,砰砰两下居然把黑人砸倒在地,但是它又突然如弹簧般弹起来,双手使劲掐住吴八一的脖子…… 正文 第716章 迷离黑雾 这个仿佛由黑气构成的人掐住吴八一的脖子,立即把他压在地上,吴八一发出快要窒息似的痛苦声音,同时我注意到这个怪物身上的黑气正往吴八一身上流淌。 来不及思索,我抄起地上的灭火器就朝这个怪物头上使劲地砸,砰的一声,感觉好像打中了一个活人的后脑勺,那种骨骼碎裂的震动通过武器传到手上,真实得让人心惊胆战。 错愕了一瞬间,我继续砸它,它终于撒开吴八一,猛地跳开,蹲在走廊另一头打量着我,地上落下一些黑气包裹的碎片。 我看看灭火器上面沾的头发和污血,心中一阵翻腾。这家伙似乎不是身体坚硬的僵尸……难道是一具被人操纵的行尸?可是动作又过于灵活! 我朝吴八一喊道:“小胖,撑一分钟!” “行!”吴八一答道,他爬起来,脖子上还残留着黑乎乎的掌印。 我把灭火器交给他,吴八一一鼓作气,又嗷嗷叫地冲上去继续战斗。 那个怪人就在走廊中来回跳跃,动作轻盈而诡异。 我进屋环顾一圈,抓起准备做法用的桃木剑,可这木剑实在太软,于是又拿起烟灰缸,可又觉得太脆。 想来想去我还是抄起了烧水壶——我们压根不用它,喝的都是矿泉水,因为听网上的传闻说,有些人在宾馆会用它煮裤衩! “小林哥……” 外面吴八一急促地叫了一声,冲出来一看,只见走廊中黑气弥漫,那个怪人从七窍中喷涌出密度极大的黑气,好像二氧化碳一样沉积下来,迅速在附近的空间蔓延。 更可怕的是,那对黑手中居然伸出两只虚幻的手臂,正在拉扯吴八一,吴八一使劲地抡着手中的灭火器,小圆脸涨得通红。 “再坚持一会!” 我喊道,然后抓着手中的烧水壶开始诵咒,集中精神将咒语的力量灌注其上。 念诵咒语的期间我感觉有一些冷飕飕的东西悄悄缠到我的脚上,那感觉就像是大冬天被一只凉手揣进衣服里面一样。 我尽量不去想这些,集中精神念完最后一句咒语:“……天罗地罩,剋捕群猇;三昧真阳,土烂尸焦。” 睁开眼,只见黑气已经弥漫整个走廊,它们缥缈变幻,黑气中还冒出一些鬼手,已经抓住了我和吴八一。 我抓着附了魔的烧水壶用力一挥,纯阳的力量令周围的黑气暂时散去,但很快又聚拢过来。 我继续挥舞水壶,在如潮的黑气中开出一条路,来到吴八一身边,把他救下。 吴八一累的气喘吁吁,“玛德,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说:“来看看它的真面目!!” 我抓着烧水壶的电线,像流星锤一般把它甩起来,一下子击中站在那里的漆黑人影。 只见它身上的黑气消散,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是一个已经开始腐烂的人,一只眼睛悬在外面,脱臼的下巴被皮肤连着松垮垮地挂着。 “靠!”吴八一惊叫,“是那个网红男!” 原来敌人就是媛媛妈妈死去的老公! 我也一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不像是普通的尸变,而且他对我们也不应该存有如此大的怨念,强烈到尸变来报复我们吧? 这时,阮籍说:“小先生,我感觉是诅咒在支配它。” “用诅咒支配尸体?”我感到不可思议,“从来没听说过呀!” “我也没见过,只是猜测。” “有没有可能,是幕后凶手察觉到了,远程遥控它来抢小女孩!” 这时走廊上有开门的动静,有个大叔居然推门出来了,他看见走廊弥漫着黑漆漆的雾,吓得大喊:“咋回事!管道泄露了吗?” “快回去!”我朝他大喝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雾朝大叔集中过去,迅速钻进他口鼻,大叔痛苦地掐着脖子,跪倒在地。 “该死!”我骂道,心中焦急,我可不想把普通人卷进来。 “叫小仙子吧!”吴八一说。 “不行!” 我掏出一粒相思豆,捏碎,“直接请青牛大仙!” 小仙子作为神仙的级别其实还不如阮籍,她只是个仙童,阮籍起码算个正式的仙家。 她作为鬼仙,我担心她会受到伤害,那就后悔莫及了。 当然,青牛大仙不能马上就到,我们还得再扛一会儿。 这种情况,犹豫是大忌,我当即掏出一张病虎符掷向那具行尸,喝道:“焚尽!!!” 轰然一声,周围的黑雾暂时被气流冲散,行尸受到冲击力的裹挟倒飞了一段距离,摔在墙上,感觉那尸体都快散了架,脖子断了,脑袋无力地垂在一侧。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居然扑向我们,是那个吸入黑雾的大叔,只见他双眼煞白、龇牙咧嘴,就像电影里面的外国僵尸。 吴八一吓了一大跳,我抡起手中的烧水壶就朝大叔脸上怼去。 但是他力量太大,直接来掐我的脖子,我只好双手抵挡,整个人被压得快要跪倒。 我大喊:“快掏他的身份证!” 这大叔只是被邪恶的力量夺了心智,人还活着,或许可以喊魂把他唤醒。 吴八一手忙脚乱地去掏对方的口袋,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叫刘美娟……不对,这是个女人的身份证。” 他继续掏,接连从大叔口袋里掏出十几张身份证! 吴八一急得大叫,“靠,这家伙是个做假身份证的!” “该死!” 我用力推开大叔,刚推开一秒,他又扑过来,人在无意识之下的力量,往往大到可怕的程度。 吴八一便用尽全力试图撞倒大叔,没想到大叔只是趔趄一下就站稳了,然后一把薅住了吴八一的领子,竟单手把他提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见身后传来嗖嗖的声音,一段绿色的藤条从弥漫的黑雾中伸出来,从下往上呈螺旋状把大叔紧紧捆住,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令人无比安心的“哞”的一声。 当我们回头看见青牛大仙的分身时,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华丽的登场之后,青牛大仙便在狭窄的走廊中奔跑起来,全力冲向我们,虽然不知道它要干嘛,但我们对青牛大仙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原来在我们前方,那具行尸又披上了一层黑雾的甲胄,只是脑袋已经断了吊在身后,它像鬼影一样矫健诡异地冲向我们。 在它快要接近的时候,青牛大仙一跃而起,我和吴八一赶紧闪到两侧,青牛大仙好似一节火车头般全速撞向麻烦的行尸,锋利的牛角一击将其贯穿…… 正文 第717章 恐怖黑气 “大仙真牛!” 见青牛大仙的分身一击杀敌,吴八一开心地欢呼起来。 牛大仙昂起脑袋,把那具行尸高高挑起,行尸好似扎漏的水球一样不断地涌出黑气,那沸腾翻涌的黑气向走廊底部沉积,如同上涨的积水般迅速淹没青牛大仙的蹄子。 大仙忽然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吼叫,甩头把这具尸体甩掉了。 我心中一凛,一向高傲的青牛大仙居然也会如此惊慌,看来对方确实不一般! 那黑气疯狂地弥漫,从中又钻出巨大的鬼手朝青牛大仙袭来。 青牛大仙从后背上生长出一些藤条像鞭子一样击碎它们,但是鬼手被打散之后,很快又重新聚拢。 “大仙,实在不行,咱们就先撤吧!”我大声提议道。 “哞!” 青牛大仙愤怒地叫了一声,突然张大鼻孔深吸一口,将那翻涌的黑气吸入体内,就好像水泵抽干污水一样。 它吸气的速度很快,肚子也随之鼓胀,然后从身体后端排出一个黑色的木瓜,掉在地上扑通一声,木瓜上有一些奇怪的像符咒似的纹路,并且能看见内部透出阵阵悸动黑光。 青牛大仙前面吸气,后面“生”瓜,扑通扑通,四个黑瓜落地,把我们都看呆了。 阮籍也在符纸中惊讶地说道:“这位……妖仙本领甚是高强!竟然能把这邪气强行封印。” 我们都不知道这黑气到底是什么东西,青牛大仙这纯属一力降十会,暴力解决一切。 转眼,走廊中弥漫的黑气被吸干净了,青牛大仙晃晃脑袋,似乎有点吃力。 我上前拍拍它的肩胛骨,十分感激地说:“辛苦你了,大仙,我们又欠你一个人情。” “哞。”它轻轻叫了一声,转身要走。 然而地上那具残破的尸体又开始喷出黑气,青牛大仙更加生气了。蹄子猛地一跺,无数嫩苗从地板中疯狂地钻出来,好像穿心刺一样把尸体来回扎成筛子。 可是这并不管用,尸体仍然从伤口中喷出黑气,源源不断。 “啊!小林哥!” 这时吴八一惊叫一声,看向我的身后,我扭头一看,地上居然多了一滩人型的稀烂血肉,正是之前那个被控制的大叔。 我脑袋里立时像炸了个蜂窝,嗡嗡的。 阮籍大声道:“这确实是诅咒,它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 我问道:“青牛大仙,能不能把那个源头封印?” 只见地上的枝条开始相互编织,紧紧缠绕,不断收缩,把那具喷出黑气的尸体包裹住,然后压缩。 看似一切都有条不紊,可是当到达某个临界点时,突然枝条开始无法承受,就像快要爆炸的高压锅一样,开始从缝隙中不断喷出黑气。 “哞!!” 青牛大仙更是暴怒,冲过去对着枝条狂踩,下面的尸体被踩得稀碎,尸体的腐烂尸水和黑气一起往外流淌,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在走廊中弥漫开来。 简直是阴魂不散,我咬紧牙关焦急地思索着对策…… 考虑了片刻,我斩钉截铁地说:“马上做法,干掉施术者!” “但是时辰不对……”阮籍犹豫着,末了叹口气,“算了,只能这样了。” 我又对青牛施了一礼:“大仙,拜托你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搞定。” 我和吴八一赶紧回到屋里,小女孩见我回来,从床下钻出来,哆哆嗦嗦地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安慰她说:“别怕,有我们在,你赶紧躺下,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动。” 小女孩爬到床上,瑟瑟发抖。 吴八一和我开始准备——吴八一在房间的八个方位布置镜子和红布,我用搀了朱砂的墨汁在床的周围画阵,然后把那只鸭子用丝带绑好放在一个固定位置上。 随后我抽出桃木剑,口中诵起“梦嫫迁灾咒”,我让她平躺着,用剑尖轻轻触击小女孩的手脚。 外面传来阵阵摔砸撞击的动静,不知道走廊里发生了什么。但我现在不能去想这些,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咒语念到第五遍,小女孩全身抽搐起来,丧失了意识,地上的鸭子呱呱地叫唤,声音尖锐刺耳。 阮籍断喝一声:“就是现在!!” 我抽出刀,一刀结果了鸭子的性命。 鸭子咽气的瞬间,它的尸体突然膨胀起来,似乎某种邪恶力量在它体内,下一秒,鸭子尸体居然像吹过头的气球一样嘭地原地爆炸了。 我离得最近,被糊了一脸鸭子的腥臭血肉,呆呆地愣了数秒,连吴八一过来给我擦脸也没察觉。 小胖担心地晃着我问:“小林哥,小林哥,你咋了?没成功吗?” 阮籍道:“快看她的手指!” 我打起精神,集中精神,看见一根头发丝从女孩的手指甲缝中钻出来,绦虫一般地蠕动着。 我立即跑过去,抓住发丝用力一扯拽出体外。 我叹口气,有些失望地说:“诅咒解除了,但是反噬计划没有成功,可能真是因为时辰不对!” 阮籍安慰道:“小先生,没有关系,那个怪物在外面不停骚扰,咱们根本不可能等到子时做法。” 走廊里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响,吴八一往外瞅了一眼,惊呼道:“糟了!牛大仙好像要扛不住了!” 我让吴八一先带走小女孩:“小胖,抱上她,离开这儿!不然会殃及更多普通人!” “好!” 吴八一赶紧把尚在昏迷的女孩抱上。 我匆匆跑出来一看,只见青牛大仙的分身被一团浓郁的黑气抓住了,那黑气依稀构成一个模糊人形。 青牛大仙奋力从背上长出一些枝条去束缚它,可是明显越来越吃力,连重心都歪斜了。 虽然这只是它的分身,可是对方的邪术能把大仙的分身打压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是非常强悍了。 我忙喊道:“大仙,这儿施展不开,我们去外面!” “哞!” 青牛大仙叫了一声,迈开蹄子就冲向走廊另一头,身上那团黑气如同漆黑的火焰一般,在后面曳出一道漆黑的尾巴。 青牛大仙冲向走廊尽头的窗户,轻盈一跃,就跳了出去,下面传来汽车刺耳的警报声,还有路人尖叫:“啊,什么怪物!!” 我们用最快速度跑了下去,只见青牛大仙被那团越来越像人形的黑气骑在身上。 大仙此时火撞顶门,好似发怒的斗牛一样旋转着踢着后蹄,鼻孔中喷出粗重气流。 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被吓跑了,不过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小伙一边哆嗦一边掏出手机拍摄。 我掏出一张病虎符,往头顶上的监控扔去,轰一声将其炸毁,然后对路人喝道:“还不滚,会死的!” “这……这是啥东西?”那小伙儿居然还问道。 “是上古妖魔,快走快走,小心被它夺舍!” 那个小伙终于吓跑了,但是过一会可能就会有警察赶来,所以我们得快点想出解决办法。 只听见喀嚓一声,青牛大仙的身体从中间裂开,它居然直接将被黑气缠住的部位给剥离了,用这种金蝉脱壳的法子抛下黑气,跑到我们身边。 那团被甩落在地上的黑气慢慢站了起来,它身形高大,接近两米,头上有两根像天线样的翎子,手中握着一杆好像戟一样的武器…… 正文 第718章 持戟战将 我们错愕地看着那一大团黑气发生诡异的变化,随着它越来越具像,身躯的细节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这似乎是一名高大魁梧的武将,手持一种戟形兵器,头上插着一对晃悠悠的翎子,身上明显是穿了甲胄。 “啊!”吴八一惊呼出来,“我认出来了,这是吕布吧!三国头号猛将都出来啦!” “你少胡咧咧,哪来的吕布啊!” “这……这方天画戟,头上还插着鸡毛,不就是吕布么?” “那个东西叫作异形戟。”我解释道,“算是方天画戟的前身!” 异形戟大概就是正常的矛,侧面有一道弯曲的刃,有点像字母“K”。 这时,黑气消失,马路上真的出现了一名穿着生锈铠甲的武将,身上的铠甲泛着一层红通通的铁锈,似乎是积年累月浸染鲜血留下的,这家伙一脸横肉,双目如同铜铃,但是没有瞳孔,是一片苍白。 他的下颌长着一圈粗犷的络腮胡子,没有血色的脸上遍布一道道的裂纹,如同因干旱而皲裂的地面,手中握着长达两米的异形戟,从戟头到戟身全是浑铁打造,看上去非常的沉重。 “我的妈……”吴八一看得眼睛发直,“这下糟了,咋会冒出这么可怕的东西……阮先生,他是不是什么神仙?” 阮籍大喊:“不对劲,这是借尸还魂!有人在暗中操纵,利用那具尸体召唤了一位古代战将!” “这东西既然是实体……”说着,我掏出虎符,“诸将听令,干他!” 刹时间,群鬼出动,呼啸着冲向这名战将,战将一跺脚,地面震动起来,然后抡动手中的戟,一股狂风掀起,锋利戟尖所到之处,数名阴兵被撕成两半。 “该死!” 我大惊,这家伙是从黄泉地府被召唤出来的,他既可以伤人,也可以伤到灵体。 但是我的阴兵也很骁勇,继续冲锋,战将挥动巨大的戟把它们击碎,然后猛吸一口气,三名阴兵好像被黑洞卷入一样,吸入了他的腹部,战将夺取了灵魂的力量,那双苍白的眼珠里面浮现出淡灰色的瞳孔来。 我心疼得心头滴血,阴魂被打散没什么大碍,但是那三名阴兵被他吸收,就永远回不来了。 我这种心态果然是当不了将领,手下士兵牺牲就受不了。 我举起虎符,令道:“所有人回来!” 得令之后,阴兵呼啸着回到虎符里面,阴兵的统率孙狼稍稍停留了一下,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 阮籍能听懂,代为翻译:“他说,这个人不是吕布,甲胄武器的样式明显不是同一时代的。” 我点头,“我知道,你们先退下!” 据我所知,方天画戟实际上是一种非常难使用的武器,因为它融合了多种长兵的攻击方式,所以历来使用它的都是一个时代的战力天花板——因为不厉害还敢托大用这个,多半就英年早逝了。 这家伙身形恐怖、杀气腾腾,虽然不是吕布,但绝对是某个时代的顶级武将。 我一个普通人要如何对抗…… 正在思索间,武将已经大踏步地杀向我们,青牛大仙“哞”的叫了一声,一跺蹄子,一些枝条顶穿了下水井的盖子缠住武将的脚踝,可是只缠住几秒,武将用力一挣就挣断了。 我朝对方扔出一张病虎符,轰的一声,火焰爆炸,然后火焰就被一股气流搅碎,只见这名武将转动手中的异形戟,好似螺旋桨一样把火焰化解了。 如此可怕的战斗力,根本就刚正面,就算章歌奇在这儿估计也不行。 我一阵苦思,忽然灵机一动:“大仙,能否变一支弓出来!” “哞!” 大仙从背后长出一些枝条,慢慢结成一副弓,我一阵欣喜,抄在手中试了试。 弓身是由树藤缠绕而成,上面还有些小绿叶,弓弦则是极有韧性的植物纤维,需要大力才能拉开。 随即,大仙又从身上长出一些笔直的枝条箭,我大喊:“小胖,保护好媛媛!” 然后我抽出箭搭在弓上,熟悉又踏实的感觉又回来了! 稳稳地一箭射出,对方将手中的异形戟旋转着刺向空中,用武器上面的小枝强行把箭给拨开了。 但是这个抵挡的动作,恰恰意味着弓箭对实体的他是可以造成伤害的。 我从大仙身上抽出箭来,一发又一发射向这名战将。 战将左挡右避,脚下加快速度奔跑,每一步踏下来都地动山摇,震得混凝土地面纷纷炸裂。 我连续射了五箭,全被挡开,一箭未中。 正想再抽箭射出,我抓住“箭尾”使劲一拽却拽不动。我一看,原来不小心拽到了牛大仙的耳朵,顿时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哞!” 青牛大仙生气地叫了一声,长长的犄角朝我摆过来。 “大仙,我不是故意的!” 我心想,这下完了,阴沟翻船了…… 青牛大仙拿犄角一拱,我天旋地转地翻了起来,居然跨坐到了它的背上,不过是倒着的,身体并未受伤,它把拱我的力道控制得恰当好处。 我立时一惊,高傲的青牛大仙居然让我骑在背上!?我不是在做梦吧!? 随后青牛大仙迈开蹄子就跑,我因为是倒着骑牛的,后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那名武将居然用戟将一辆轿车挑了起来,好像戏剧里演的高宠挑铁滑车一般,轿车轻松地飞了起来,那片可怕的阴影覆盖到了我失色的脸上…… “危险!” 还好青牛大仙马力全开地奔跑,轰的一声,轿车摔在我们后方,崩出一些细小的碎片划伤了我的脸。 “箭,大仙!” “哞!” 我一看,又从牛屁股上冒出一些枝条箭。 我忙抽出一支搭在弦上,瞄准对方的脸,武将在跑,牛也在跑,我眼中的世界颠得好像六、七级地震,我必须得在瞬息之间找到射箭的时机。 嗖的一声,箭去如流星,武将把头一低,箭便擦着他头上的翎子飞过去了。 这家伙一定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对流矢的轨迹有着高度敏锐的判断力…… 我思考一番,决定射对方没有甲片保护的大腿。 我拉开第二箭,假意瞄准对方的脸,然后倏地把箭锋一压,再一箭射出。 这一箭命中了敌方的腿,战将趔趄了一下,伸手准备拔掉箭。 突然砰的一声,箭头爆炸了,伴随血肉爆裂,他粗壮的右腿上被活活剜出一个碗大的伤口。 “哞!” 青牛大仙兴奋地对天嘶鸣,看来这种箭矢是它精心准备的“礼物”! 正文 第719章 街头恶斗 一箭得手,我受到鼓舞,更加燃起斗志,从牛屁股上抽箭再射。 那名战将似乎知道这箭的厉害了,嗖的一下躲到一辆车后面,然后令人瞠目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在后面推着车向前移动,而且是斜着推的,轮胎在地面上磨得吱吱作响,留下四道带着橡胶臭味的焦痕。 我把弓弦拉到极限,瞄准车窗,一箭射出,箭击穿了一面玻璃,却发生了偏折,落到了车内。 这时躲在后面的武将把车猛的一掀,那车就像纺锤一样骨碌碌地滚动着朝我们碾过来,我急了,在牛屁股上一拍,青牛大仙哞一声跑开,当我向后方看去,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这名武将居然在翻滚的轿车后面冲锋,他的速度非常快,尽管穿了一身沉重的甲胄。 一旦被近身,那就全完了,我想战胜他只能靠放风筝。 “大仙快跑,这家伙追来了!” 青牛大仙四蹄翻盏,加速奔跑起来。 我刚刚拉开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恐怖的呼啸,武将竟将手中的戟朝我们掷了过来! 青牛大仙到底还是很灵的,情急之中猛地变道,让过了这导弹一样可怕的东西。 随后武将跳起来,就地一滚,回收自己的武器,在他起身的瞬间,我一箭射向他的脸。 岂料这家伙居然在箭接近的瞬间把嘴张开了,箭尖噗的一下从腮帮子穿了出去,射出个洞来。 这种枝条箭似乎只要不埋在肉里是没法爆炸的。 我压根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种舍小保大的方式化解攻击,对他而言,不过是腮帮子留下一道无伤大雅的贯穿伤,根本不妨碍身体的活动。 青牛大仙跑得更快了,身后的家伙也追得更急。 突然我注意到牛屁股上冒出一个像脸似的碗状物体,愣了半秒才明白,是个面具! 四下一看,我们已经跑进了热闹的街区,青牛大仙变出一副面具叫我遮一下脸,想得倒也挺周到。 我赶紧戴上面具,这枝条组成的面具自己就在脑后收紧,像个头盔一样。 虽然骑在牛背上颠得厉害,但是青牛大仙会主动调整,防止我掉下去,我索性不去想太多,全身心地攻击,其余的完全交给大仙处理就好。 路人看见一个人倒骑着牛,手中握着弓箭,冲进了车流里面,发出阵阵惊讶的喊叫声。 我哪有心情关心这些,看着那一辆辆擦身而过的汽车,我叮嘱道:“大仙,不要逆行,太危险了。” 青牛大仙便立即又冲到马路右边,这时,我们身后数辆车哗哗地侧翻了,只见那恐怖的战将一边快速奔跑一边把挡路的汽车给掀翻,路人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吓得尖叫逃窜。 这一晚上不知道有多少普通人要被卷进来,我心中又急又恨,这个幕后凶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在太恶毒了! 我同时想到一件事情,战将在追我,而不是冲着小女孩去,难道幕后凶手和我有旧怨?难道真是的他!? 思考的同时,我手上不停,啪啪射出两箭,第一箭,战将在地上一滚,华丽地避开;第二箭,他一把抓住,反手掷回来,不过箭在碰到我的时候变成了一束花,根本没有伤害。 我继续瞄准他的腿,但是我们处在车流中,那家伙一旦发现我的箭头往下压,就非常机警地借着车辆掩护,十分棘手。 突然间,他猛的跳起来,一脚把我侧后方的汽车踢开,手中的异形戟朝我横扫过来,我赶紧向后倒去。 那粗长的武器挂着恐怖的风声,贴着我的身体削过,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身体仍在下意识地作出反应。 等异形戟掠过之后,我直起身瞄准对方露出的脖子,这时他正侧身对着我,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箭飞出,武将却在刹那之间作出反应,抬起右边的手,想用肩膀部位的铠甲挡下来,但他的肩膀上是一个叫作“肩吞”的兽头状部件,箭正好飞进兽嘴,这个花哨的部件却是全身难得的破绽。 砰的一声,武将的肩膀部分炸出一朵血花,一条胳膊直接炸断,握在右手的武器也掉了。 我正为得手而庆幸,他如同毫无感情的战斗机器似的,直接用左手把断裂的右臂扯下来,当作武器抡向我们! 青牛大仙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身体趔趄,摔向侧面。青牛大仙沉重的身体一旦摔倒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哞!” 它一声怒吼,只见路边的柳树顷刻间焕发出生机,不停生长,伸出千丝万缕的柳条缠住青牛大仙的身体和角,硬是将它即将倾倒的身体拽住了。 但是武将见状,索性搂住柳条向反方向拉扯,青牛大仙很是机敏,及时把柳条解开,那些柳条反倒像蛇一样把战将给缠住了,在半空中把他裹成了一大团! 这一来一回的攻防就发生在瞬间,看得我口瞪口呆,完全就是高手之间电光火石的见招拆招! 武将力量何其之大,区区柳条根本无法束缚,很快被其挣脱,从半空中落在地上。 我抓住他落下来的机会,又是一箭射向他腿部的伤口。 他果然来不及躲闪,砰的一声,武将的左腿直接被炸断。 当我射出下一箭时,他居然一跃而起,飞到马路另一边,借着汽车的掩护避开了箭。 这时,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包括那些司机也吓得弃车逃命,那些汽车停在路上,倒成了武将最好的掩体。 我看见武将的翎子在一辆车后面,便瞄准那里,我紧张地呼吸着,额头上沁下大滴冷汗。 这场战斗虽然对手算不上级别有多高,可却是生死交锋,一次误判便是万劫不复。 盯了许久,那翎子还在晃动,我马上意识到一件不对劲的事情,他是把翎子摘了下来,插在车的侧面当诱饵! 周围那么多车,他可能会从任何一辆后面冲向我们…… 我立即大喊:“大仙快跑!” “哞!” 青牛大仙迈开蹄子就跑,这时,武将果然从另一辆车的后面杀了出来——他的样子非常怪异,之前被炸断右手、左腿的他,居然来了一手神之操作,直接把右臂接到了左腿断肢上,又恢复了可以行走的两只“脚”。 这东西本身就不是活物,是从黄泉冥府被召唤出来的古代战士,所以他会以一切冷酷、高效的方式达成残酷的目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战斗机器。 正文 第720章 杨大眼 这家伙因为把一条断臂接在了断腿上,自然下肢变得不一般长,跑起来一瘸一拐的,画面非常的扭曲、怪诞。 我骑在牛背上正准备拉弓,他突然舒狼腰、展猿臂,残存的左臂朝我抓过来,幸好青牛大仙及时向前奔跑,才使我险险避开了他的攻击。 “大仙,咱们得不停跑动!”我催促道,一旦和这家伙缠斗起来,对我们非常不利。 “哞!” 青牛大仙继续发力狂奔,同时施展神通,只见道路两侧的林荫树迅速枯死,然后在我们后方的地面上,像蠕动的蛇群一般快速长出一丛丛荆刺来。 但是这个无情的亡灵战士根本不在乎疼痛,即便充当脚掌的手踩在荆棘上面被扎得血流不止,依旧不妨碍他追赶的速度。 而且,他似乎跑得越来越快了! 为了降低他的速度,青牛大仙用后蹄重重踢中一辆轿车的侧面,汽车以前轮为轴心滑向战将。 战将灵活的一个空翻跃起,我趁机射出一箭,可惜被他的铠甲给挡住了。 落地之后,战将直接扯下一辆大型家用车的车门当盾牌护在身前,全力冲锋,我的箭根本无法射中他的要害。 尽管青牛大仙跑得像流星一样快,可是双方的距离仍在不断缩短! 我不禁惊叹,这家伙怎么会跑得这么快! 这时,战将从车门的窗户露出一双如铜铃般的眼珠子,眼神凶悍如同虎狼,我闪电般想到了一个名字——杨大眼! 这个名字很接地气,甚至还有点好笑的人,实际上是北魏时期的最强武将。 杨大眼是族中侧室所生,少时饥寒交迫,为了出人头地而疯狂地锻炼身体和武艺。 他有一项绝技,把三丈长的绢戴在头上,然后奔跑,头上的绢带居然会像箭一样笔直地飘着而不落地,而这只是他每天例行的晨跑,因此杨大眼被誉为“五千年第一飞人”。 还有一点就是传闻他“眼如车轮”,这自然是种夸张的说法,但是见过他的敌人都非常害怕他的眼神。 他力能扛鼎、武艺高强,敌对地区的小孩一听到父母说“杨大眼来了”就吓得不敢哭闹。 同时他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经常鞭打士兵,总体而言没干过德行败坏的事,却也没留下过什么值得赞颂的佳话,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无情铁人般的史诗武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喊了一声“杨大眼”,全程无声的战将竟然愣了一下,接着暴吼一声,跳起来,双手抱着车门朝我劈砍下来。 幸亏青牛大仙极有灵性,一个急转弯让开了这次攻击,同时我手中的弓箭瞄准对方的侧脸,一箭射出。 没想到这家伙一张嘴,直接把箭给叼住了!这时,青牛大仙趁着他暂时停顿,猛地一回头用力撞向杨大眼。 杨大眼反应迅速,吐掉箭,一只手抓住牛角,被青牛大仙推着在地上倒行,滑出一段距离之后却停住了! 杨大眼那残破的一脚一手居然开始向前迈步,逆着推动青牛大仙往反方向去。 我惊呆了,这家伙简直力大无穷,他只用一只手抓牛角,竟可以把一头壮牛推着倒行,何其恐怖的力量! 传闻他活着的时候,曾经用吼声把箭矢给震开,历史上许多武将的传说都极为夸张,堪比如今银幕上的超级英雄。 可是我猜测,既然能在百万人之中出类拔萃,也许他们生来就是怪物…… 人类其实并不完全是靠大脑战胜天地的,也有可能进化出了拥有无限潜能的身体。 见此情形,我赶紧在牛背上转了个身,拉满弓弦瞄准杨大眼。 近距离凝视他的眼睛非常恐怖,被那双眼睛直视,就好像被两根锋利的矛刺入心中。 正当我要放箭的时候,杨大眼狂乱的怒吼一声,居然一拳抡在青牛大仙的下颚上。 我和青牛大仙顿时一起飞了出去,一瞬间,腾在空中的我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更可怕的是,这家伙趁我们滞空的时机,单手举起一辆汽车,朝我们扔过来。 我眼前被车子的阴影笼罩,一时万念俱灰,斗了半辈子妖鬼,难道我们要被这种毫不讲理的蛮力给打败吗? 然而,空中的青牛大仙忽然变幻起来,它的身体化作一个像木船似的容器覆盖到我身上。 青牛大仙在这眨眼之间做出精准的判断,下一个瞬间,汽车就朝我们砸了过来。 覆盖在我身上的青牛大仙替我挡下攻击,我俩一起被砸向地面,我结结实实地被扣在“船”下面,震得我七荤八素、血气翻涌,眼前直冒金星,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我知道杨大眼马上就会杀来,我强打精神,大喊:“大仙,箭!” 听见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我伸手向声源处摸了摸,木“船”内侧冒出来两支箭,我把一支叼在嘴中备用,另一支搭上弓弦,全力拉到极限。 沉重的脚步声逼近,我深呼吸着,集中全部注意力,时间的流逝仿佛开始变慢。 杨大眼一把将扣在我身上的“木船”掀开,就在光线透进来的瞬间,他那只用手代替的腿暴露在我眼前,我立即一箭射出,然后血肉在我眼前爆裂。 喷溅的血肉阻挡了我视线的同时,我感觉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脑袋,就好像球星单手抓住篮球似的,那种感觉奇特又恐怖,我清楚地知道他下一秒就会捏碎我的头! 生死关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取下另一支箭,狠狠插进他抓住我的那只手腕,砰的一声,他的手腕也被炸断,我趁机在地上滚开。 这下子他两条胳膊一条腿全废了,像个独脚鬼王般用一只脚支撑着身体。 即便如此,他那如怒涛般的战意依旧未减分毫,只见他独腿弯曲,似乎准备高高跳起。 “哞!” 变回原身的青牛大仙从我侧面冲出来,犄角刺中杨大眼的胸口,顶着他一直推到一辆卡车上! 青牛大仙直接舍弃掉一根角,将杨大眼像蝴蝶标本一样死死钉在卡车的车皮上,他那庞大、残缺的身躯竟然还在不停挣扎动弹。 我松了口气,忽然感觉头上好像戴了个什么东西…… 用手一摸,居然是杨大眼的断手,如同抱脸虫一样紧紧覆盖在我头顶,我心里一阵恶心,赶紧扔得远远的…… 正文 第721章 夜探诡楼 总算控制住这家伙之后,青牛大仙甩了甩头,少掉一只的犄角又迅速长了回来。 此时周围已经是一片狼籍,我身上也被溅了一层恶臭的血肉,衣服都染脏了。 青牛大仙来到我跟前,很默契地从背部又冒出一些箭,我抽出一根,在箭矢上扎了一道病虎符,拉满弓弦瞄准已经无法行动的杨大眼,质问道:“杨大眼,是谁派你来的?” 他不回答,只是像野兽一样咆哮挣扎。 我继续说道:“你好歹也是古代名将,叫你魂飞魄散未免可惜,作为阴魂你只不过是工具,没有善恶可言,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为我效命!” 杨大眼依旧听不进一个字,这时我怀中的阮籍开口道:“这家伙应该是被邪术控制了,施术者道行极深,不可能策反的,直接动手除灭吧!杨大眼我倒也有所听闻,堪称无双猛将,真正比较起来,我觉得连吕布都算不上什么。可惜杨大眼死后未能登仙,连个护法伽蓝也没当上,怪就怪他那个时代的帝王喜欢灭佛吧,不得不说是很可惜,成仙也是需要点机缘的。”他这后半句感觉像在穷得瑟。 阮籍这个仙家基本没有啥含金量,战况激烈的时候他一点忙也帮不上,强大又可靠的青牛大仙才是今晚的“全场最佳”。 我有些惋惜地看看这位名将,然后对准他一箭射出,箭深深扎入他的身体,随后箭头爆开,熊熊烈焰便吞噬了杨大眼的残躯。 我们看着他慢慢烧尽,变成一坨人形的焦炭,我又补上一道狼跋符,令其彻底被打散。 不一会儿,我听见空荡的街上传来人声,似乎有人来了。 青牛大仙一声不吭地来到路边,直接化作一株槐树,迅速抽枝发芽,冠叶参天,如同一直生长在这儿一般。 另外,它还很贴心地给我留了几根枝条箭。 这种退场的方式倒也很别致,但我就不行了,战斗的全过程我都戴着青牛大仙给的木头面具,虽说没有被监控拍到,那也得赶紧撤离,要是被人发现肯定麻烦事一堆。 我收好枝条箭,背上树枝弓,撒腿就朝小巷跑去,连续穿过几条巷子才把面具摘下来,然后给吴八一打电话。 电话那头,我听见小姑娘在哭,我一惊,“小胖,出什么事了?” 吴八一答道:“她做恶梦了。刚才我看你们跑远了,直接带她回宾馆了。她睡了一小会儿突然哭了,说梦见妈妈被杀了,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马上回来。” 赶回去之后,宾馆走廊里那位无辜被卷入的大叔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可能是杨大眼借尸还魂的时候一起吸收掉了,这大叔也够倒霉的,无端躺枪,尸骨无存了。 我站在他的殒命之处念了一遍超度的咒语。 地上还掉着几颗封印着黑气的木瓜,我怕被人误捡,全部拿回房间了。 女孩看见我回来,抱着我呜呜大哭起来。 媛媛说她刚才做的梦十分清晰,妈妈一身是血地对她说对不起,希望她能原谅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女孩不放心,打电话给妈妈又没人接,于是越来越担心。 我在农村也听说过一些死后托梦的事情,有一些确实玄之又玄。 媛媛耿耿于怀,一定要回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我有些为难,便询问阮籍的意见。 阮籍想了想对我说:“小先生,还是回去看一眼吧。下咒之人心狠手辣,诅咒已经被我们解除,他极有可能杀掉女孩的母亲泄愤,或者是灭口。” 事不宜迟,我又写了几张符备用,凌晨一点,我们三人整装出发。 路上,媛媛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大哥哥。” “你不用道歉。”我笑道。 “都是我把你们卷入这样的事情,如果你们不愿意再帮我,就走吧,没关系的……” 我摇摇头,“也许这次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我感觉对方的作风、手段非常像歹毒的勾名先生,如果确定是他的话,这次就是因意外而又勾起的旧怨。 当初消灭白骨观,勾名先生便销声匿迹了。可我心中却总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这样一个麻烦的家伙,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失…… 我们按照女孩给的地址,来到她妈妈住的小区。 我们怕惹麻烦,便从围墙翻了进去,媛媛其实对这地方也不太熟悉,她只知道一个地址。 我在一栋栋别墅之间转了半天,索性用望气眼搜寻。 我惊讶地发现,这些看上去能住不少人的大房子,空着的很多,剩下的大多住着两三个人,极少数是一个人。 难怪这地方黑灯瞎火的,感觉没什么人气。 我们找到了一栋最大的别墅,门锁着,门口有个监控,我掏出一支箭,掂着脚把上面的摄相头给挪开了。 然后我试着念开门咒但是没反应。 阮籍说:“小先生,这种现代的锁,盗圣大人不认识,你不要念了,你让我进去,从里面开就行。” “成。” 于是我把寄宿了阮籍的符纸从门缝推进去,稍后听见喀嚓一声,阮籍从里面开了锁,随即又马上钻进符纸中。 一楼客厅空荡荡的,来到二楼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我提醒吴八一小心,同时准备几道符咒扣在手中。 当我们推开一扇门,只见媛媛妈妈全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周围黑气萦绕,黑气如同扭结的毒蛇一般,在她的口耳鼻中不断钻进钻出。 她的皮肤已经苍白没有血色,身体呈现出诡异的扭曲,似乎已经全身骨折。 “妈妈!” 小女孩忍不住又哭起来,想要扑过去,被吴八一拦住了。 吴八一说:“千万别过去,看着不对劲!” 我说:“不能碰尸体,这黑气或许是诅咒!” 小女孩噗通,软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啜泣,寂静的屋内回荡着这令人心碎的声音。 虽然母亲非常不称职,可是不管怎么样,对她来说母亲仍然是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这时,吴八一小声对我说:“小林哥,你看,地上有部手机。” 尸体不远处确实有一部手机,就在那沸腾的黑气边缘。 我摇头,“什么都别碰!” 女孩哭了一阵,擦擦眼泪道:“大哥哥,我们走吧,我知道妈妈肯定是被报应了,你们不必再去找那个坏人了,我怕你们也出事,反正我已经康复了,对吧?” 我替她擦掉眼泪,说:“你确实已经康复了!但是你现在也没地方去了,暂时就跟着我们吧!” 媛媛点头,感激地说:“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以后一定要报答你们!” 我摸了下她的头,“不必客气,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漆黑的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推门的动静,然后地板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正文 第722章 人面狗 听见这诡异的动静,吴八一立即抱着媛媛躲到我身后去了。 我扭头望去,明明没有看见什么生物的气息在接近,可是一条狗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面前,站在从窗户透进的一片月光之中。 我拈起一道狸笼符,警惕地盯着这条狗! 媛媛忽然惊讶地喊了一声:“黄黄?!大哥哥,它……它是我妈妈养的狗,我听她提过,好像是叫黄黄……”她说罢,又唤了一声狗的名字。 我紧皱眉头,这狗绝对有问题,我居然看不见它身上有任何气息! 况且作为一条狗,它实在太安静了,难道不应该我们一进来,它就疯狂吠叫么? 清冷的月光下,狗子抬起头,它的嘴角居然勾动起来,咧出一个如同是笑容般的表情,然后狗的脸发生了一些离奇的变化,吴八一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小林哥,它的脸……” 狗的脸扭动着,正在变成一张人脸! 这个变脸的过程非常令人不适,最后它变成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认出来的瞬间,我不禁吓出一身冷汗,那正是久违的勾名先生的脸! 世界各地都有人面犬的传言,但是来历众说纷纭,但基本都是人面犬身的造型,看起来十分瘆人,也许这就是恐怖谷效应,似人非人的东西才最可怕。 我扬起手中的符咒,大喝道:“你这怪物,果然是你!原来你一直躲在我们眼皮底下!” 那条人面狗无所畏惧,绕着我们挑衅似的走动,然后慢慢走进卧室。 我把狸笼符裹在一支箭上,拉满弓弦朝它射去。 这只人面狗居然也不躲闪,被一箭钉在地上,那张诡异的脸仍看着我森森地冷笑。随后,它的身体仿佛泄了气似的,迅速化为一具干瘪的狗尸,那张人脸咧着牙突着眼球,模样狰狞!与此同时,媛媛妈妈尸体上的黑气也消失无踪。 我垂下弓,颇为诧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籍开口说道:“小先生,这怪犬看上去像是维系诅咒的媒介,但是被施了一些障眼的巫术。” 我查看那条狗尸,推测道:“这条狗看来一直被死者养着,应该是勾名先生留下的一枚遥控炸弹。难得他对自己的雇主这么上心,只怕是这次给的很多吧!对了,阮先生,你以前被勾名召唤过,他让你做了什么?” 阮籍叹口气,回忆道:“好像是把什么公司弄垮,又叫什么公司损失一大笔钱之类的……那些名字我记不住,现代人起名一味追求富贵吉利,千篇一律,十分乏味。” 我寻思着说:“前几天他还召唤过你……看来他效命的人很可能是一家公司的老总,诅咒的反噬没有生效,可能是勾名先生在另一头坐镇,施法术抵消了吧。但是……” 我暗暗沉吟,勾名先生明明已经失去了玉植子这个力量源泉,他却还疯狂地使用害人的伎俩,岂不是不可逆地在透支自己的生命、福报吗? 难道他是个要钱不要命主儿么?可是感觉也不像啊…… 阮籍说:“不!诅咒的反噬可能已经生效了,当时诅咒从媛媛身上移到鸭子身上,鸭子被杀的瞬间,诅咒就在不屋内了,那它会去哪呢?我认为它肯定回到源头了,只要静静等待就能知道结果。” 我略感欣慰,虽说时辰不对,但反噬计划还是成功了吗?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之后突然冒出来勇猛的古代武将袭击我们,接着媛媛的妈又离奇死亡,确实很像是那一头的老总出了事,勾名先生便疯狂地对我们施展报复! 这种感觉很神奇,明明未曾见面,但我能真切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小林哥快看!” 这时,吴八一手举一部手机,“上面有三条未接电话。” 我正要责怪吴八一乱碰命案现场的东西,当注意到他是拿手帕垫着的,就没说啥了。 这个手机上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 当时正是我们刚刚结束做法的时间。 难道勾名先生察觉到异常,打电话给媛媛母亲,媛媛母亲不知道为何没有听到,勾名先生一怒之下直接杀人? 我的推测未必靠谱,我毕竟不是侦探,也没有调查的能力和手段。 我站起身说:“赶紧撤吧,对了,小胖,你顺便用这部手机报个警。” “不好吧。”吴八一摇头,“死者自己的手机报警,这事太古怪了,白白给警察叔叔增加工作量。” 媛媛战战兢兢地插嘴道:“妈妈既然托梦给我,让我来打电话报警吧,我就说是托梦。” 我苦笑:“这种话警察未必相信。对了,除了你继父,那天和你妈妈在一块的另一个男人是谁?” 媛媛回想道:“好像叫小秦叔叔,我很少看见他,是我妈妈老公的助理。” 我点点头:“小胖,用这手机给小秦发短信,让他天亮来一趟,等他发现自然就会报警。” 吴八一照做了,然后把手机放在死者手边,我们悄悄地下楼离开。 如果这个小秦知道短信是死者死亡之后发送的,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大概会留下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阴影吧…… 离开这栋别墅,媛媛站定,最后看了一眼,似乎在和母亲告别。 我心想,这对夫妻,出卖女儿,与虎谋皮,最后落得这样的凄凉的下场,不过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空荡荡的洋房,停在停车场的豪车,银行里的存款,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为了发财不择手段,最后沦为笑柄。 当然,媛媛应该是可以继承的,对她来说是种补偿,只是走法律程序这件事也挺头疼,我压根也不懂,看来得帮她雇个律师。 回去的路上,吴八一在开导媛媛,虽然安慰的话都很老套,不过小姑娘还是很受用。 天边露出鱼肚白,我们才意识到在外面呆了一宿,顿时感觉身上阵阵疲乏。 媛媛擦掉眼角的泪,说:“我饿了,想吃一碗浆面条。” 吴八一看她可怜,跟我商量说:“小林哥,媛媛反正‘病’也去了,就去吃点她想吃的东西吧!吃饱了心情也会好一些。” 我觉得熬了一宿还马上吃东西,这对身体不太好,可是看着媛媛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软下来,“行,走吧!” 正文 第723章 身后事 女孩给我们指路,带我们来到一家不起眼的早餐馆,点了三碗浆面条、红油皮蛋、凉拌牛肉丝、炸馍片之类的。 我和吴八一都非常好奇“浆面条”到底是什么样的食物,端上来一看,就好像一大碗煮糊了的面条,上面撒着花生、绿豆和芝麻碎,尝一口发现这个糊糊的面条汤味道很重,鲜中带点酸。 媛媛说这个汤其实是用绿豆发酵出来的一种酸汁,重口但是吃过几次绝对上瘾,是当地人难以割舍的味道。 她用瘦弱的手舀了辣椒酱和韭花酱拌到面里面,呼噜呼噜吃一大口,挑起眉毛一脸感动地说道:“嗯,太好吃了,真是想念这个口味。” 我俩也尝了一下,虽然不太习惯,但还可以接受。主要是面条是手擀的,劲道顺滑,深合我意,不像在香阳到处都使用机器加工的碱水面,硬撅撅的,感觉当地人对面条本身十分没有追求。 浆面条就着凉拌菜,泡着炸馒头片,唏哩呼噜地吃着挺爽。 我看见菜单上还有一种糊涂面,问媛媛这是什么食物,媛媛说是另一种面条,用玉米糊糊做的。 奔波了一宿,热食下肚,感觉身子也温暖了起来,非常舒服。 吴八一埋头猛造,吃了一头汗,拿纸巾擦擦额头,满意地说:“咱们国家各地都有不一样的美食,真是太厉害了,不像某个国家,寒碜的泡菜加捡来的午餐肉炖个破山寨火锅,也好意思满世界炫耀。” 我笑道:“其实我个人还挺喜欢泡菜的,和酸菜差不多,都和猪肉挺搭配的,五花肉炒泡菜的味道也是一绝。” 吴八一说:“嗐,那不就跟咱们酸菜炖肉差不多吗?” 媛媛抬起头问:“大哥哥,你会做饭呀?” 吴八一夸张地说:“何止是会,小林哥简直就是东北食神。” “胡说八道!”我笑道,“我就是一个人过,只能自己做着吃,没啥太多的爱好,就是喜欢吃。” 媛媛喝了一口水蜜桃味的汽水,认真地思考着说:“我还在考虑,要不我跟你一起走,以后给你当保姆做饭,我会做可乐鸡还有西红柿炒鸡蛋!” 她有想报答的心意我就很欣慰了,笑道:“不用跟我们客气,其实你不必离开家乡,你母亲留下的遗产应该可以让你生活得比较轻松一点,这也算是她对你的一份弥补。” 媛媛却使劲摇头,“我讨厌一个人!我不想要什么房子车子,我只想赶紧离开这儿,永远不回来了。” “媛媛,你不要说这种气话…”吴八一放下筷子开导起她来。 我心想,媛媛身体上的病虽然治好了,可是心灵上的伤还未康复。之前就注意到她见到陌生人时的眼神格外恐慌,看来一定是留下了心理问题,一个人生活会有麻烦。 吴八一劝了一会,媛媛还是很固执地说:“大哥哥,还有胖哥哥,我把我妈妈留下的东西全给你们吧,以后我就跟着你们好了,当个跟班也行。” 她态度强硬,不想要任何遗产,看得出她感觉那些东西都沾染着不堪的过去,想和它们一刀两断。 这时吴八一瞥了一眼手机,突然跳了起来。 我问:“咋了?” “快看,微博上的新闻……” 我拿过来一瞅,房地产行业的一名著名企业家今晨突然病逝,这个人我虽不熟,但经常听到他的名字,当年他拍下文物送回国家的事情被人津津乐道。 我一愣,“突然病逝”?这么巧的吗? 难道他就是勾名先生的雇主…… 这么说昨晚我们的反噬计划奏效了,一下子把源头给反噬死了!? 沉吟片刻,我说:“我们雇个律师处理媛媛妈妈的遗产,顺便调查一下。” 之后几天,总算有了死去的媛媛母亲的消息——法医认定她死于急性心脏病,虽然有些疑点,可是尸检结果确实是这个结论,没有他杀迹象。 我们雇了一名专精这方面的律师,没想到的是,那个网红男居然冒出来一个侄子,声称有权得到部分遗产,又耍无赖又打感情牌,还逼我们证明媛媛继承权的合法性,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捞点什么。 这帮人把我惹毛了,我只能祭出大招——放阮籍! 他住的酒店晚上水管崩了、墙裂了、床塌了、镜子碎了,搞得他焦头烂额,赶紧换地方,被阮籍缠身的他无论去哪都是霉运缠身,最后可能真的吓到了,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灰溜溜地跑路了。 用因果律大杀器撵走了这个讨厌的家伙,我们雇的律师走完法律程序,媛媛母亲的一套房产、两辆车和价值五百万的债券、保险全部划入媛媛名下。 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合理合法在屋子里搜寻调查,但是翻来寻去都未找到什么靠谱的证据。 吴八一通过媛媛母亲手机上的消费记录,发现她在两年前订过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当时的她还很穷困,更没有认识网红男,怎么会订一晚上三千元的套房呢? 巧的是,在她订酒店之后不久,那位患有肝癌的知名房地产商人今晨突然身体好转,之后两年又活跃在商界中,直到不久前毫无征兆地去世。 而媛媛就是在这个房地产商人身体好转的同一时间病倒的。 外界疯传着一些阴谋论的说法,五花八门的。但只有我们隐隐感觉到其中暗藏的脉络,不过这次勾名先生并没有露脸,我又不由有点疑惑,暗中操盘的真的是他吗? 另外,当初玉植子的内丹死活找不到,我脑海中其实一直有个可怕的猜想——这个老怪物会不会压根就没有死?所以勾名先生并未失去力量…… 我们的调查止步于此,留下无尽的谜团。 与此同时,我给媛媛调了一些汤药,都是补血补气的,加上合理饮食和休息,她骨瘦如柴的身体慢慢恢复血肉,头发也长出来了。虽然还是瘦巴巴的,不过看上去好了很多,气色也更加健康。 我们在这儿呆了半个月,帮忙料理媛媛母亲的后事。眼见没什么要忙的了,媛媛又对我说:“大哥哥,房子和车子我都不要了,送给你们吧。” 我说:“你甭犯傻了,这些是你将来的立身之本,不要随便说放弃的话!与世无争虽然听上去洒脱,可是这份洒脱是有代价的,我就知道一位古人,徒留清名,却穷困潦倒而终……” 这时我怀中传来咳嗽声,我就没往下说了。 媛媛说:“可是,如果没有你们出现,我现在还躺在那间破屋子里面等死,我的人生是你们给的,我一定要报答你,全送给你吧。然后我当你的小跟班,跟你们五湖四海地采药,你看行吗?”她说着,眼中闪着期待的目光。 我一阵想笑,说来说去,房子车子我们肯定不要,真要了也不好处置,那辆骚气的红色跑车,我开着它去采药!? 我只能耐心地劝她,等将来她一个人也能安身立命了,再报答我们不迟,或许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也需要她的帮忙,你帮我我帮你,就像电影《教父》一样。 但是她要当小跟班这件事,她态度强硬,反正不想留在家乡。 她觉得这儿是片伤心地,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任何好的回忆,包括在学校都受人欺负。 讨论来讨论去,只好暂时先带上她,房子车子统统交给律师帮她变卖掉,这也是她有生以来头回走出家乡去外面转转。 我们自然是先回趟东北,不过在此之前有个地方必须要去! 正文 第725章 燕临胙 我扭头一看,只见我背后的一间敞着门的屋内房梁上,悬着一个褐色鱼纹瓦罐,我走到瓦罐下面,问道:“阮先生,这是什么古代的风俗吗?” 阮籍像是被吸引了一般喃喃道:“确实是古时传承下来的,里面是样极好的东西,你能否和那位墨姑娘商量一下,取下来一观……” “你还卖关子?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就是……你看了就明白……” “甭拐弯抹角的!” “好吧好吧……”阮籍这才开口道,“里面是上好的腊肉!” 我被这家伙逗笑了,神秘兮兮的,搞了半天是腊肉! 他有多馋腊肉呀,不过这种做腊肉的方式我还是头一回见。 我说:“算了吧,阮先生,腊肉而已,回去我给你弄一块供上,我们村里年年都做。” 阮籍急了,“不不,这个不一样!” 这时,墨姑娘注意到我的举动,走进来说:“林先生是不是对这‘燕临胙’感兴趣呀?” “呃,这罐子是腊肉?头一回见。” “此物确实是腊肉,但有点特殊,是用来供神的。”墨姑娘笑道。 “请问供的是哪位神灵?” “我们从白骨观一路到这里,多亏祖神保佑,自然是供奉祖神的。”墨姑娘说着,冲窗外双掌合十,祖神就是道神,也就是吴八一目前信仰的嫘祖,传授给我们甲马巫术的她们果然也是信仰嫘祖的。 这时吴八一见我们聊天,也凑了过来,我好奇祭神的腊肉长啥样,“墨姑娘,能让我们开开眼吗?这祭神的腊肉究竟和普通的有啥不一样的?啊,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恩公客气了,可以送你一块,对我们来说,恩公也是我们的神。”墨姑娘难得开玩笑般地说道。 “这实在不好意思……” “这是人家墨姑娘的一番好意,咱就甭谦让了。”小胖笑道,他倒是不管任何时候都很实在。 于是墨姑娘找了根晾衣杆,把瓦罐给挑下来,细细的竹杆居然能挑住那么大一个罐子,看来也需要点技术。 将罐子放在桌上,她解开罐口的绳子,取下布塞。 看到里面的内容物时,我和吴八一都觉得很惊艳——琳琅满目的菜摆放得像花瓣一样,虽然全是腌菜可是却十分鲜艳。 吴八一赞道:“做得真漂亮,好像佛跳墙啊。” 墨姑娘向我们介绍,里面有芹菹、笋菹、韭菹、菁菹、糗饵、鱼酢、兔酢……翻译过来就是腌芹菜、腌笋、腊鱼、腊兔,搭配各种酱汁。 她们用这么多材料来共同腌放在中间的那块猪肉。 如此不厌其烦的工艺和五花八门的原料,方能打造出这种供神的上等腊肉,之所以叫“燕临胙”也是有其含义的,意思就是神仙得知后,会派遣使者玄鸟(燕子)来取的腊肉。 古人没有冰箱,便把腌制食物的技能点到了极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没有不能腌的。 古人的厨房里面全是瓶瓶罐罐,装着各种各样的酱。 这燕临胙怕油、怕尘、怕水,更怕阳光,所以一般就是封在坛子里,高高悬在一年四季都没有阳光直射到的中央房梁下面。 我不禁感慨说:“这东西神灵一定喜欢!看来这就是荤菜版的苏陀供。” 墨姑娘一愣,“林先生也知道苏陀供?据说一碟苏陀供能让大罗金仙直接下凡,燕临胙远远不及。你要是喜欢腊肉的话,这块我就送你了。” 我有些顾虑,“嫘祖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林先生多虑了,今年已经拜祭过了,这是预备明年的。不过,我可以再腌一坛,时间来得及。” “那太不好意思了,我就取一小块。” 墨姑娘过于客气了,拉扯一番,最后我让她送我三分之一就行了。 她先把窗户关了,防止有风,然后取出一把锋利的菜刀,焚上松节香,在上面熏一下刀面,然后用布裹着细细地切下薄片。 墨姑娘刀工极佳,厚薄均匀地切下卷卷的腊肉片,大伙屏神凝息,屋内安静极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案板上的腊肉,整个切肉的过程透着仪式般的神秘。 没想到阮籍按捺不住,像是魂都快被勾走了一般,居然直接从我怀中露出头来。 我喝道:“快回去,回头我会拿一块来供你。” “能不能给我三块……”他的声音都有些迷醉了。 “不行!” 阮籍立即发出失望的叹息,我觉得,他这样无人祭祀的神能吃上一块,已经是很有福缘了。 这低配版苏陀供,我自然是留着将来请神用。当然,肯定会分出一点酬谢子安和牛大仙,欠了太多人情。 吴八一看着眼馋,伸手沾起案板上一小片碎沫放进嘴里尝尝。 他的眼睛瞬间一亮,然后就原地手舞足蹈起来,一边转圈一边拍自己的腿,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艾玛,鼾咸!!” “吴先生……”墨姑娘停下刀,“这个不是给人吃的,肯定会非常咸。” 吴八一赶紧去喝水,我笑笑,“这么咸,一定能保存很多年吧?” “对,能存放万年之久,我们在白骨观的时候,每年制作它来供天妃,后来……” 说到这里,她神情黯淡,所谓“天妃”就是大BOSS玉植子,她们完全被骗了,“后来我们得救,重获新生,唯有嫘祖可祭拜了。” 我说:“供神确实是一件大事,如今的人可没那么虔诚,哪个神灵验才拜哪个,好多神就被时代洪流给无情地淘汰了。” 墨姑娘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姥姥曾说,无论拜谁都一样,天地之间,只有一位真神。” “啊?只有一个?”我听着有点迷惑,光我见过的神就好多了,现在怀里就有一个。 不过,较真的来说,“神”和“仙”的意思并不一样,仙是可以去修去炼的,神则是只能仰望的至高存在。 我记忆中好像听过有人说,世上只有一位神,人们却为祂叫什么名字而争战不休,是谁说的来着? 说这话的好像是胡沁蕊吧…… 想到她,我心有感慨,仿佛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切了几十片薄薄的燕临胙,墨姑娘用绣着黄莺的漂亮手绢把肉包起来,极为珍重地交予我。 这些腊肉也就三两的样子,但却是极为贵重的礼物,我郑重地道了谢。 把罐子放回原处之后,墨姑娘继续去厨房忙活了。 阮籍急不可待地说:“快……快供奉我!许久未品尝过这味道了。” 吴八一打趣他:“阮先生,你到底是许久未吃,还是压根儿就没吃过?” “胡说!” 阮籍有点生气,“我好歹也是士家大族,每逢家祭,家人必然会隆重地祭祀一番。” 吴八一毫不留情地揭短,“你家不是后来穷得揭不开锅了吗?那啥阮氏三雄是你家后代么,后来都穷得当土匪去了!” 阮籍一时语塞,然后又心急如焚地说:“君子言而有信,快些供奉我!” 看来神仙对所偏爱的东西也会痴狂,之前打包的时候我留了一片,我摆在桌上。 “来,阮先生,请享用吧!” 正文 第726章 一念成仙 我把那片腊肉摆在桌上,阮籍嗖地现身,好似神灯中钻出来的精灵,就是模样磕碜了些,许久没看见这个穷酸老头子的完全体了。 他抓起那薄薄的一片腊肉出神地嗅闻着,好像老烟枪在嗅闻昂贵的雪茄,眉头舒展,神情陶醉,如梦似幻。 我怕他“放风”的时间久了再惹麻烦,催促他:“阮先生,你快点行吗?” 阮籍闻言不高兴了,一皱眉,“哼,急匆匆的,太不庄重,别打扰我享用祭品!” “不是,你在外面呆着,其他人会跟着倒霉,限你十秒赶紧享用完。” “哎,真是……” “十!九!八!”我开始倒数。 阮籍赶紧狂吸腊肉,然后放进嘴里面,当然吃只是一个生前习惯养成的形式,实际上是把食物的气味和精华完全吸走了,剩下的腊肉就变得干巴巴,好像榨过三遍的甘蔗渣滓似的。 我数到一,阮籍依依不舍地嗖地回到了符纸里面,他倒还挺听话的。 吴八一好奇地碰碰阮籍吃剩的肉片,发现它变得像一小块石灰一样,轻轻一敲就碎了。 吴八一咂着嘴,回味着刚才吃到嘴里的味道,说:“嗐,你别说,我现在嘴里面一直都香香的,感觉有蔬菜的香气、花的香气还有香料的气味。真够神奇的,明明之前我就吃了一点点,还漱了嘴。这东西如果揪一点点煮一大锅汤,一定香气喷鼻、香飘十里吧!” 我笑道:“墨姑娘都说了,这不是给人吃的,供神的东西,食物的气味需要极香极浓郁,阮先生,你说是吧?” 阮籍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陶醉于腊肉的味道,默然不应。 吴八一吐槽,“阮先生怕不是现在正处于贤者时间吧!” 我反应过来,给他一杵子,笑道,“人家大小是个神仙,你别开这种玩笑,太不敬了。” 吴八一狡猾地笑着说:“嘿嘿,没事,阮先生肯定听不懂。” 过了好一会儿,阮籍才悠悠开口,“危冠切浮云,长剑出天外。细故何足虑,高度跨一世……” 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吟什么,但看得出来,这家伙现在嗨起来了,心情非常愉快。 这神灵喜欢的腊肉果真是效果拔群,如果当真做出超级供品苏供陀来,届时向天一呼:“打麻将一缺三,老君、玉帝、佛祖,来来来,苏供陀管够!” 说不定神仙们会争先恐后地响应而来…… 当然,这只是我一时的遐想,我也不可能干出这么没溜的事来。 但是供品过硬,请神一定会格外丝滑,这是毋庸置疑的。 阮籍抒情地吟罢几句诗,声音似乎也轻快起来,“两位,我真心推荐你们也成仙,好好享受一番这燕临胙的滋味。” 我说:“谢谢阮先生的建议。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不是说,告诉我们快速成仙的秘密吗?” “呃……” 吴八一也兴奋起来,“对对,忘了这茬了!快告诉我们这个天机,让大伙乐呵乐呵。” 吴八一一副准备吐槽的样子,明显是准备听笑话。 阮籍说:“我是仙家,自不会打诓语的,此成仙之术千真万确,不过你们听了之后,可愿与我同游太虚?” 我谨慎地说:“你先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怎么又设条件?你先说了,容我们考虑。” 阮籍支吾道:“这个……其实很简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只是两个字——心诚!” “靠!” 吴八一失望地喊出来,“就这?公司老板画饼都没这么敷衍,心诚就能成仙呀,那我心这么诚,到现在也没脱单,这完全就是唯心主义!” “不不,只要心诚,必能成仙。”他的语气很笃定。 我感觉话里有话,阮籍仍然是藏着掖着。 我回想之前他说过的话,他是不是说过,只要信他就能长生之类的话? 我问他:“阮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没有问你,按理说世间的穷神是上古高阳氏的儿子;另一种说法是姜子牙的妻子,那你是如何成为穷神的?” “呃……”阮籍又吞吞吐吐起来,“就是我说的那种办法……” “嗐,能给个痛快话不?都不知道你想说啥!”吴八一听得心急,抱怨道。 但是我隐约明白了,我想了想,说:“是不是这穷神实际上是可以‘继承’的?我记得你当初拼命地怂恿我们信仰你,只要信仰了穷神,就可以成为穷神,是这样吗?” 空气一阵静默,吴八一错愕地张大了嘴,然后阮籍忽的爆发出一阵哭声。 唉,这家伙,又来了…… 我劝道:“别哭别哭,我猜的对吗?” 阮籍慢慢收敛悲声,“林先生果真有慧根,一猜就中!其实我成为穷神实属偶然。生前我和嵇康、刘伶他们饮酒作乐,聊到漫天神佛,坐看这乱世纷纭、奸佞当道、白骨藉藉、疫火肆虐,难道神佛都是又聋又瞎吗?嵇康说神佛不可信,不如去拜炉神;刘伶说他若要拜神,自然是拜酒神;我标新立异,声称我要拜穷神。 “大伙嘲笑我,我生性乖张,别人越反对我越要做什么,我借着酒兴,说穷神好穷神妙,穷神才真正心系天下百姓,我从今天起就拜穷神!于是我就在家中供上穷神,日日祭拜,成了朋友间的一段佳话,他们都说我是‘穷神阮籍’。岂知我百年之后,一缕游魂归天,竟然有一位老太太告诉我,她正是穷神本尊,为感谢我祭拜的诚意,特将这‘清风无量袍’、‘仙缘逐犬杖’赠予我,从今往后我就是穷神,世间唯一、如假包换的穷神!” 说到这里,阮籍哽咽起来,“我……我莫名其妙就成了穷神,世上没人敢祭拜我,没人信仰我,每年还要撵我一次……我过了好久好久才明白过来,成为穷神其实很简单,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真心实意地信仰穷神!” “呃……” 我和吴八一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 “咳,我确认一下,是不是我们信了你,我们继承了你这穷神的衣钵,然后你就能解脱了?”我试着问道。 “是这样的,因为穷神只能有一个!当你死后,穷神的身份便会归你所有,当然如果有多名信徒存在,则会转移到最虔诚的人身上,所以我才说要心诚。” 我心想,你可拉倒吧,还多名信徒,怕是普天之下也找不到一名信徒。 吴八一张了张嘴,说:“老实说,虽然跟我想的不一样,不过还真是一念成仙呀!” 阮籍好像看见了希望,马上引诱道:“胖兄弟,你要不要信仰我?虽然只是穷神,不过长生极乐、无拘无束,朝游苍梧暮东海,闲来静坐诵黄庭,亦是逍遥快乐无边!” 我腹诽着,这哪是什么福利,压根就是跨越千年的诅咒好吧? 吴八一居然还认真琢磨起来,然后笑道:“嘿嘿,我想到一个极妙的点子,假如我老了得了绝症,死不如死,那时再信仰你!虽然这神的名份寒碜了些,好歹也是得永生了,不错不错!” 我赶紧大声咳嗽,小胖还想算计下,可他好像没察觉到这里面的圈套! 正文 第727章 牡丹燕菜 吴八一这个二货居然罔顾我的提醒,还在跟阮籍聊得起劲,还上赶着说:“真到了老了那一天,当个穷神也不错哈,虽然磕碜了点,但比死了强。” 阮籍继续诱导他:“晚信不如早信,越早得了醍醐,你成神时的样子就越年轻,千万不要学我,明明生前是个风流才子,这千万载却是糟老头子模样……” 我看他越说越没谱,还撒起谎来,就不再顾及阮籍这个死鬼的面子,拉下脸道:“阮先生,劝人信仰可以,但为了让人上钩,扯谎可不行!” 吴八一也笑了,“就是,阮先生,你欺负我没见过神仙吗?人家孙真人去世时也是老头了,变成仙家后,照样能化作仙气飘飘的养虎美少年!” 阮籍沉默了一会儿,讪讪地说:“我自己没试过,不太清楚……” 我说:“阮先生,下面的话我不是针对你,我得跟小胖说清楚穷神这个传承模式。小胖,你千万不要去当什么穷神,老了也甭考虑,这玩艺一旦当上,你压根脱不了手,就跟他一样千百年在世上穷游荡,说是仙实为鬼。无人祭祀的鬼很快就会化作厉,是十分凄楚的!虽然是永生,可这永生你能干嘛?物质享受肯定是不存在了,一旦脱离了物质,精神享受也会很快枯竭,孤单才是最痛苦的,而且是求死不能、千年不绝的孤单,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到了岁数,两眼一闭两腿一抻,直接死了就好,生与死都是天理循环,要顺天而为,这种无益的永生骗局千万不要染指!” 阮籍听我这么说,不由生气了:“太过分了!林先生怎可以这般羞辱于我?我好歹是个神仙!” “阮先生,我真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怕朋友走上不适合他的路。小胖,你就继续好好地信嫘祖吧,信仰是不可以动摇的,懂吗?” “哦哦。”被我提醒的吴八一频频点头,笑道:“嗐,小林哥,我也没真动念头,就是和阮先生唠唠而已,放心吧!”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是可忍孰不可忍!” 阮籍气得咆哮道,我以为他被惹毛了要报复,结果只是沉默抗议,直接不说话了。 之后墨姑娘叫我们去吃饭,我就把这茬儿给抛在脑后了。 虽说墨姑娘她们一个个都是仙女模样,可是被围着吃饭,还是挺难受的。首先是很吵,其次是和她们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最后又非常喜欢向我打听一些事情,然后她们按自己那朴素的想法,又给出哭笑不得的理解。 饭菜自然是十分丰盛的,比之半年前,如今她们已经熟悉了玉米、西红柿、土豆这些蔬菜,也知道如何烹饪了,就是有一碟蒸萝卜略显突兀。 我心想这是什么压轴菜么?在一大堆鸡鸭鱼肉中显得如此孤芳自赏…… 于是我伸出筷子夹了一片,一尝,我眉头一皱,左右看看实在不好意思吐,只好硬吞下去。 媛媛看见了,兴冲冲地问:“好吃吗,我做的牡丹燕菜?” “啊?”我一愣,“你做的?怎么起这么华丽的名字!” “牡丹燕菜是我们那儿的名菜,传说以前有个农民种出了三十斤的大萝卜,舍不得吃,献给了女皇帝,女皇帝很高兴就命人做了这道菜。” “哦,我有个问题……”我认真地说,“当时的御厨没被砍头吗?” 媛媛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笑道:“有那么难吃吗?” 她夹了一筷子一尝,神情突然凝重起来,“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饭后我一查才知道,真正的牡丹燕菜工续之繁琐令人咂舌,上桌的时候别人认不出萝卜,萝卜自己也认不出自己,而且要用许多肉菜来配,这才是国宴的档次。 媛媛做的这个低配版本,在“牡丹燕菜”四个字里,勉强够格称个“菜”而已。 这时,有几名女子取来酒坛子,问我要不要饮酒,我好奇地问:“哎,你们又酿酒了?” 墨姑娘道:“她们闲着没事酿着玩的,有贵客来了才拿出来。” 只见她们从坛中舀出“酒”来,但是看着更像是芝麻酱,又粘又稠,放入酒壶加水然后温热,煮得咕嘟嘟冒泡了才为我们斟上,媛媛惊奇地看着那酒,笑着说:“哈哈,这居然是酒!” 我叮嘱一句:“未成年不要喝酒。” “我已经成年啦!”媛媛高声道,“上个月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 我还想坚持不让她喝酒,但是吴八一说跟甜酒一样,就算了。 尝了一下,果然度数极低极低,比菠萝啤酒还差点意思。 墨姑娘说:“恩公若是不爱喝,叫她们去地窖中取些青导啤酒来。” 我忙摆手:“这倒不必,喝自酿的酒也别有一番滋味。另外,你们把啤酒给窖藏了?” 墨姑娘一脸认真地说:“趁便宜,便多买了一些储存起来,逢年过节可以拿出来饮,酒越陈越香。” “……” 窖藏啤酒…… 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那个,回头让小胖给你科普一下哈!” 饭吃得差不多了,媛媛悄悄问我这么多漂亮姐姐我喜欢哪一个。 我摇头:“没有。” 媛媛惊讶,“哇,你眼光这么高的吗?” 我只觉得她们吵,除了能和墨姑娘有限交流,其它人真没啥共同语言。 我说:“实在是有代沟,聊不到一起去。” 然而媛媛十分八卦,又追问:“大哥哥是不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我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 媛媛像是逮着了话头,早就准备好似的,夸张地说:“要是你女朋友知道我们一起吃饭,还挨得这么近,她不会生气吧?” “你可拉倒吧!还有,小孩子少看那些短视频!”我知道她是在用最近流行的一个段子在开玩笑。 “我才不是小孩子!”媛媛不服气地嘟嘴。 吃完饭,墨姑娘为我们沏茶,这时才正式问道:“林先生这次来,有何贵干?” 我说:“就是路过。” “到底是有什么事?”她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只好实说,并且说既然墨先生已然作古,也就没啥可调查的了,明天就赶一大早的汽车回乡。 墨姑娘睫毛低垂,若有所思,然后说道:“哥哥辞世之前,说将来如果恩公到这儿来,打听起他的情况,就带恩公去他的坟墓看个究竟。” “啊?”我诧异,“他不是已经……” “哥哥当时态度笃定,就是这么说的,如今恩公果真为他的事情来了。” 我暗暗沉吟,为什么要去他坟里确认,难道墨先生自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或者是为我们留了什么东西? 我忙问:“墨先生的坟在哪?他是火葬还是……” “就在小镇北边的松亭山。”墨姑娘压低了声音,“是一座古墓!是哥哥自己的古墓。” 正文 第728章 松亭山 在一旁听到这话的媛媛兴奋了起来,攥着一对小拳头问:“古墓,要盗墓吗?当摸金校尉?” 周围人都看她,我一脸尴尬地说:“这种话不要乱宣扬好吧?不知道是违法的吗?” 吴八一忙跟大伙解释:“在聊小说,聊小说!” 墨姑娘也意识到这话题不宜张扬,便道:“恩公,我们换个地方,去店里说吧。” 于是我们去了墨先生之前的那家店,如今店已经改弦更张,墨姑娘当然不可能继承他的生意。现在店里就是卖一些工艺品,都是姑娘们自己做的,比如各种刺绣、玉雕、根雕之类的。 媛媛进了店就好奇地东瞅西逛,我提醒她:“看归看,可别上手。” “就是,万一弄坏了你自己买下来啊。”小胖开玩笑道。 “知道了!” 墨姑娘笑笑,“没事,那样的话我倒是开了张了,这个月一样商品也没卖出去过。” 吴八一看看四周,煞有介事地说:“我觉得吧,这店的风水不好,首先位置在一个外曲上面,然后还有台阶,门前还栽了棵树。这都是开店最要命的风水煞,最好还是改改。” 我说:“我也注意到了,感觉门前冷落,之前墨先生那种生意就是不想太惹眼,但是换成寻常的店面就不太合适了。” 墨姑娘点头,“恩公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店是我自己的,没有房租,就算不挣钱也不打紧。以后再考虑干点别的吧,现如今这太平盛世还是挺好活的,反观我们那个时代,想求一餐果腹都十分艰难,昨天我看见对面饭店有人用炸鸡腿喂狗,我深刻地感受到乱世人不如治世狗这句话。” 我点头:“哦,突然想起来你们都是晋朝人,和阮先生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吧?阮先生,阮先生……你还在生气!?”阮籍可能是气坏了,一直不搭理我。 墨姑娘请我们到里面坐,又要沏茶。 我说不必麻烦了,但她坚持如此 稍后墨姑娘把茶端出来,和我们继续谈这件事情,还拿出一份详细的墓葬图,是墨先生留下的。 古墓确实是墨先生的,就是之前他还是白骨门徒的时候的修炼之所,为了防止被人开棺,布置了一些玄机。 我看着这份墓葬图,笑道:“有意思,叫人去盗自己的墓吗?” 墨姑娘说:“我也好奇,哥哥墓中有什么,为什么不能明说……虽然我们以兄妹相称,可是我对他的了解还是很浅的。” 吴八一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墓葬图,又走到窗前看看,忽然大惊道:“那个墓居然在山阳面?就在我们能看见的地方!” “对!”墨姑娘说,“吴先生是不是觉得风水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是完全忌讳呀!不过他这个墓也不是真的墓,就是一个修炼的地方,可能故意挑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修的吧!就是有一个问题,这墓在山坡上,冲着小镇,我们在上面挖,下面全镇都能看见,到时候再给我们拍下来发网上,那我们就火了呀!” 墨姑娘想想说:“那就得三更半夜去,速度要快!” 媛媛听着我们说话,兴奋极了,仿佛要开始一场神奇的冒险,开心地问:“有僵尸么?有机关吗?有龙么?” 我们没有理睬她,吴八一寻思着说:“还记得我从白骨观带回来一个瑭钻,正好可以用上。咱们回去取工具时也可以顺便叫些帮手,比如……” 我让他打消这念头:“别别,此事不宜让更多人知道,尤其是我们村的。至于这一个……”我看看一脸期待的媛媛,“一会儿谈完事情把她给灭了口。” 媛媛知道我在开玩笑,乐得哈哈大笑,“那我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我对墨姑娘说:“我们身上没有装备,得先回去一趟,顺便把村里一些事情处理处理,然后再回来,会耽搁些时间。” 墨姑娘说:“行,我随时恭候,只要你来,即刻动身。不过大家准备好好款待恩公一番,至少也得三天以后再走吧?你们的住处都收拾好了。” 我一脸尴尬,“太盛情了!能不能和她们说说,不必如此热情。你们也有工作要做,老是围着我们转,让我们往后都不敢再来了!” 墨姑娘沉吟了片刻,“看来是过犹不及,让恩公困扰了,那至少吃完今晚这顿宴席吧。” “好的,麻烦你们了。” 墨姑娘又说:“恩公刚刚吃过饭,如果困倦的话,这儿有床可以休息,睡一觉起来,正好去吃晚饭。” 我一阵苦笑,“真是养猪一样的招待,下午我们还是出去溜达溜达吧!” “那需要陪同吗?” “不不,你忙你的。” 我们先行别过,媛媛感慨墨姑娘的知书达礼、温柔大方,眼中满是羡慕。 我也认同,就是太客气了些。我问阮籍是不是古人都是这样的,然而他还是默默不语,似乎在继续贯彻沉默抗议。 我劝慰道:“阮先生,信仰这件事是个人选择,以后我替你宣传宣传,看看有谁自愿信仰穷神,只要宣扬力度更大,肯定会有不长眼……我是说,有仙缘的人上门,你说对吧?” “哼!”阮籍总算出声了,发出轻蔑的冷笑,“我在乎吗?本仙逍遥无极,遨游太虚,岂在乎这种微末小事,可笑!” 哟,又开始装清高了?我心想是谁中午像乞讨一样要腊肉吃……唉,他这神仙当的,着实有点可怜。 说是仙,实际上就是个天地不收的厉鬼…… 我们把媛媛交给墨姑娘她们看着,然后便去小镇上溜达。这小镇不大,没啥可逛的,松亭山像屏障一样挡在北边,顶上有一棵大松树亭亭如盖,难道是因此得名? 吴八一买了个望远镜观察山坡,说:“我瞅瞅墨老板的‘墓’,仔细看那块地方的土还真不一样,这可能是种前卫的防盗手段,只要有人敢盗墓,全镇人在下面看现场直播。” 我说:“你确定以前这儿有小镇么?我觉得在山阳面是为了更方便地吸收日月精华,东北这气候一年四季能晒到太阳委实不容易。” 正文 第729章 夜半鸡鸣 小镇上就那么几条街,溜达过一圈我们就回去了。 姑娘们仍旧是笑脸相迎、十分热情,说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饭来张口的感觉其实还挺惬意的,我掏出手机看书,等着晚饭上桌,吴八一还是沉迷打游戏。 忽然,那些姑娘进进出出的,神色有点着急。 我问出啥事了,她们说一只准备宰杀的大公鸡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帮她们找了一圈,仍是没找着,只好作罢,让这只鸡逃过一劫,幸好还有备用的鸡。 吃饭的时候我去叫媛媛,看到她在树荫下面逗一只大公鸡玩。 估计这只就是刚才没找到的那只,我笑道:“媛媛,你知不知道你耽误人家杀鸡做饭了?” “什么?要吃它?你看它长得多漂亮,五彩斑斓的!”说着,媛媛很是不舍地伸手摸摸,鸡叫唤了两声。完全就是寻常的大公鸡,我完全无法体会它哪里可爱。 可能城里长大的孩子很少见到活鸡,所以才稀罕?就像之前她和鸭子玩一样。 我过去提上鸡翅膀,说:“人家准备做菜的鸡,我送回去吧!” 媛媛不忍:“你瞧它多可怜呀,怎么忍心吃它?” “那行,一会桌上的鸡鸭你别吃啊!” 我提着鸡回去还给姑娘们,她们表示我要是喜欢就送我了,我赶忙推辞,于是她们随手找个篓子先把鸡给扣在下面。 晚餐依旧丰富,有荤有素,刚才还同情鸡的媛媛吃那些烧鹅、酱鸭可毫不含糊,此外,那些菌菇、笋干、豆腐、魔芋也做得十分精细,还有许多酱菜、卤肉。 吴八一吃得高兴了,夸道:“我觉得你们完全可以把古董店改成饭店,搞个啥‘古菜今做’的噱头,这手艺绝对能赚大钱!” 我说:“小镇就一丁点人口,太高档的饭店也开不起来吧?” 吴八一不以为意:“嗐,那就往城里发展呗,或者就端着架子,走高端路线,想吃你得专程来这小镇,不出几年肯定会大火的!” 有个姑娘说:“吴先生谬赞了,可饭店每天迎来送往,我们都是女儿家,不大适合抛头露脸,未免不合礼数。” 吴八一摆摆手:“唉,你们这思想也太封建保守了!女性能顶天边天,现在早就和过去不一样了!” 我提醒道:“你可拉倒吧,别随便批评人家,她们不也在积极地融入这个时代吗?毕竟是古人的想法,慢慢来吧,凡事都得循序渐进。” 晚饭结束,几个姑娘给我们收拾了客房休息。我对墨姑娘千叮咛万嘱咐,明天可千万别再大排宴筵了,我们一早就坐车走。 墨姑娘说:“那明天一早我们简单预备些面食,为林先生践行。” “别别,就让我们悄悄地离开吧!”我心想她所谓的简单,肯定不是我们认为的简单。 “林先生,那不合礼数。”墨姑娘态度坚定地说。 我一阵叹息,“随便吃个面条就行了,真的不要太麻烦。” “好的好的,那你们早点休息。”墨姑娘笑笑,先走了。 我们呆的这地方原本是墨先生的一套房产,现在成了姑娘们的住处,一间大院,房子挺多。刚到八点多,她们居然就全部睡下了,看来是千年养成的日落而息的好习惯。 可我们在客房中哪有丝毫睡意,只能看看书玩玩手机,媛媛无聊得紧,没有电视看,就缠着我讲故事。 我想了想,“那给你讲东北人参精的故事吧,相传……” 媛媛听着听着,就在自己的那张床上蜷缩着睡着了,看来我声音还挺催眠。 我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多了,虽然不太困,但还是对吴八一说:“明天一大早坐车,赶紧睡吧!” 关灯后,周围一片漆黑安静,我没什么困意,但可以放空心绪默默冥想,全身心集中,一会儿就睡着了。 过去有些跑镖的武师,可以做到想睡的时候就睡,想醒的时候就醒,切换自如,就跟猫一样,这招顾名思义也叫作“猫寝功”,仿佛脑海中有一个控制昏睡的开关可以自由拨动。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响亮的鸡叫把我吵响了,我一激灵,心想天亮了?睁眼一瞅,却仍是一片漆黑。 吴八一也被吵醒了,嘟囔道:“该死的鸡,咋还半夜叫唤?上辈子姓周吗?” 我没当回事,打算继续睡,可刚迷糊着,又听见了鸡叫,叫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立马感觉不对劲,雄鸡报晓是千万年来的习性,几乎就是天道铁律,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猛然睁开眼,困意全消,从炕上跳将起来,“不对!小胖,快起来,有怪事!” “咋了……”吴八一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进来贼了?” 我麻溜地穿上衣服,揉开望气眼一瞧,周围一大片全是青白色的气息,是那些姑娘们的气息,和普通人有很大差别,因为她们其实并不算真正的人类。 环顾四周,某处有一缕可疑的阴气在游荡。我赶紧冲了出去,又回头叮嘱一声,“小胖,你和媛媛一起,保护好她!” 说完我又拍了一道狼跋符贴在门上。 吴八一也慌张地穿好衣服,“哎哎,等我一下!” 我跑到有阴气的地方一看,正好撞见墨姑娘。 她举着手电筒正在察看,地上有一只喉咙被撕开的公鸡,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流淌而出,鸡的眼皮还在眨动,反射光线的眼睛像是有眼泪在闪烁一般。 我一眼认出来这是媛媛之前救下的公鸡,难道它半夜啼鸣,是察觉到了异常,便以命相报? 那这只鸡何其仁义! “可怜的公鸡。”墨姑娘蹲下来抚下鸡的眼皮,“林先生,把你吵醒了?” 我还在观察这只鸡,它身上阴气萦绕,喉咙像是被什么怪物的利爪给撕裂的,公鸡本身是镇邪的动物,阳气旺盛,居然也会被怪物所杀!? 我警惕地望望四周:“墨姑娘,看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来了,我不确定是不是冲着我来的,赶紧让大伙呆在一起吧,别有人落单。” 墨姑娘问:“那林先生你呢?” 这时吴八一拉着媛媛赶来了,吴八一拿着我的弓和箭,就是青牛大仙送我的,当然箭不多,只有十来根。 我向小胖道谢,接过弓箭,对墨姑娘说:“先确认一下大伙都在吗?” “好!” 墨姑娘立即去叫人,让大家全部集中到院子里面,不一会儿,所有灯都亮了起来,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姑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墨姑娘点数人数,几次喝令她们不要乱动,快数完的时候,忽然有人说:“奇怪,我明明见小雯也出来了,怎么哪儿也寻不到她!” 墨姑娘的手指停下,面色凝重:“少了三个人,大家都相互看看,除了小雯还有谁不在!” 大伙正诧异地面面相觑,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吓得她们如同惊弓之鸟,喧哗声更盛。 我大声喊道:“都别慌,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