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绝顶风华》 正文 第1章 女魔头金芝了 罗刹域,一个恶人流放之地,四周皆海,如同孤岛。 每半年,都会驶来一只官船,扔下罪无可恕却也不能轻易死去的人,让他们在岛上相互残杀、自生自灭、苟延残喘…… 女魔头金芝了(liao三声)被人扔到沙滩上的时候,摔得像条死狗。她闭着眼哼唧着:“嗯……老娘没醉!老娘还……还能再走一个……”一说话,嘴里进了沙子,她吧嗒了一下嘴儿,呸了一口,一边睁开眼,一边嘀咕道,“谁他爹的往酒里兑沙子了?!仔细老娘抽死丫的!” 触目之下,是一片黄沙。金芝了晃了晃沉甸甸的头,试着爬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四肢无力,且,手脚筋尽断! 这一个瞬间,令素来不知惧意的女魔头慌了。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大船丢下十多位昏厥过去的新人后,离岸远去,罗刹域的恶人们却围了上来。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他们放轻了脚步,却无法抑制地喘着亢奋粗气;他们的眼窝塌陷,双眼却如同饿狼般散发着幽幽恶光;他们舔着干裂的嘴皮,吞着粘稠的津液,扭曲出令人恶心的淫笑…… 金芝了如同掉进陷阱的受伤野兽,拼命地想要逃离,却被一只脏兮兮的大脚踩在了脚踝上。伤口瞬间开裂,鲜血如同一朵花爆开在浅滩上。海水拍来,将血花冲洗干净的同时,也洒下一把盐,让人痛不欲生。 一瞬间,恐惧撞击到金芝了的心房。因为骄傲,金芝了不肯求饶,然而,骄傲却不足以让那些畜生住手。他们撕扯她的衣裙,玩弄她的头发,甚至去咬她的肌肤…… 金芝了目眦欲裂,嘶吼道:“滚开!滚!我是金芝了,谁敢动我,老娘杀他全家!” 有人说:“金知了?那不就是小虫?爷儿就爱这口!” 有人说:“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这是罗刹域!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扔到这里自生自灭。你叫啊,越叫爷越兴奋!” 有人说:“你若不乖乖听话,爷就用你这身细皮嫩肉打打牙祭。” 有人说:“手脚筋都断了,还这么凶?不过,就冲你这张脸,爷都能好好儿疼你……” 比起寻常女子,金芝了无异是彪悍的。她看准时机,用膝盖狠狠撞向一个人的眼窝,以至于那恶人的眼球当场破裂,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啊……” 恶人们忌惮金芝了的彪悍,却更馋她这身皮肉。相互之间递了个眼神后,发起了群攻。 他们按住她的四肢,让她如同待宰羔羊,不能动。 还有一些恶人远远看着,眼中燃烧着火,也许有不忍,也许是期盼。 一瞬间,全世界的恶,似乎都在这一刻上演。 金芝了的身份特殊,一直混迹在江湖和朝廷之间,游刃有余,从未吃过如此大亏。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恨极的她,一口咬住一名恶人的脚脖子,在恶人撕心裂肺的嘶吼中和别人的锤打踢踹里,活活儿扯下来一块肉! 她将肉呸地一口吐掉,努力扯出一个笑,恶狠狠地吼道:“臭的!” 臭的!男人是臭的!心是臭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臭不可闻的! 被咬的男人暴怒,扯过金芝了,将她的脸按进海水里,想要溺死她。 其他恶人哪里舍得金芝了去死,当即合力勒死了被咬的男人。 这就是罗刹域,一个不知良善为何物的鬼地方。 此时,恶人们分为三类。一类再次扑向金芝了,要释放原始的罪恶;一类向远处退去,为今天的吃食忙碌;一类开始搜刮新人们的衣物。 恶人搜刮楚晏的衣物时,弄醒了他。楚晏伸手反抗,恶人抡起石头,熟练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楚晏头晕目眩,却冲着恶人的脸吐了一口口水。 口水落在恶人脸上,变成紫黑色的斑点,迅速扩散。恶人捂着脸发出惨叫,撒腿就跑。脚下一滑,一头磕在石头上,死了。 这一幕,惊呆了众恶人。 楚晏顾不得头上的伤,迫切四顾,一眼看见了金芝了。他猛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冲向她,如同疯了般推开恶人们,抱起金芝了,将她护在胸前。原来,心疼到极致,除了愤怒,竟说不出一句话。 金芝了的眼中进了细沙,也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当即一口咬在楚晏的小臂上,喉咙里还发出愤怒的呜咽声。 楚晏身体一绷,却又马上放松,他用轻柔的声音说:“芝了别怕,是我,楚晏。” 金芝了一怔,停下撕咬,慢慢松开牙齿,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 楚晏心痛如绞,冲着恶人们嘶吼:“谁伤了她?!是谁?!” 恶人们虽不知楚晏能耐,却有所顾忌,没有直接扑上来。只是围着他,打量着,时刻准备群起攻之。 金芝了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咬牙道:“杀了他们。” 楚晏有些为难。 金芝了皱眉,问:“怎么?” 楚晏回道:“毒粉被海水浸泡,没了。” 一直盯着金芝了的恶人们,纷纷拔出锋利的竹片,围了上来。 楚晏继续道:“只能……这样了……”站起身,对着恶人们怒声道,“虎落平阳,也不是你们这些犬能欺的!” 恶人们猖狂大笑,毫不在意这只弱鸡。 楚晏气运丹田,然后猛吐口水:“呸呸呸……” 金芝了知道,楚晏从小泡在毒药中,全身上下都是毒。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么一招。着实……不凡…… 欺负金芝了的恶人们中毒,纷纷捂着脸惨叫。他们痛苦地冲入海水中,想要洗干净脸上的毒,最终却死在海中,无葬身之地。其他恶人和新人们见此,哪个还敢靠前,纷纷悄然离开。 诺大的海边,只剩下楚晏和金芝了。两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要问对方,却仿佛被堵住了喉咙,问不出口。唯有楚晏默默撕扯着自己的亵衣,发出哧啦呲啦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金芝了说:“我眼中进沙子了。” 楚晏立刻关心地凑上去,说:“试着哭出来。” 金芝了强撑笑脸,说:“我堂堂女魔头,怎么可能哭?” 楚晏说:“要不,你想想自己为啥被扔到罗刹域吧?” 金芝了:“……” 正文 第2章 我才不哭 为啥被扔到罗刹域? 呵…… 金芝了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回忆道:“我记得,贺雪清被人欺负,我为她出头,大获全胜。她感激我,寻来上好的梅子酒请我豪饮。醒来后……便在此处。”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怀疑和悲愤吞入腹中,“你为何在此?” 楚晏一边给金芝了包裹脚踝,一边回道:“这些年,我总是追不上你,却习惯去寻你。见不到你,心会慌。” 楚晏抬眸扫了金芝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忙着,“从你第一天消失,我便四下寻找,得知你外出云游,我也打了包裹要去寻你。临行前,想起你曾托我照顾贺雪清,于是去探望她。却发现,她向我讨要的‘乱世’已经被全部用光。”停手,补充道,“她称自己头痛到无法入睡,我才给她‘乱世’。她让我瞒着你,说是怕你担心。我烦她什么事儿都寻你帮忙,也就没有多说。” 金芝了的身体僵住,模糊的猜测已经逐渐变得清晰。 楚晏眼含担心继续道:“‘乱世’放入梅子酒里能让酒味更加香醇。小酌,有助睡眠;大饮,宿醉十天十夜不醒,人事不知。” 金芝了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脖子,令她无法呼吸。满脑子都重复着一句话:竟然是她?! 这四个字,就像四根刻有恶毒诅咒的尸钉,一根根钉入她的身体里,钻开血肉、敲碎骨骼、撕裂灵魂,让她坠入恶鬼道,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恨! 好恨! 原本她以为,这罗刹域就是万恶之地。 而今看来,那些披着人皮的红颜枯骨,才是万恶之源。 楚晏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金芝了:“想哭了吗?” 金芝了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句话:“江湖如此,我技不如人,有何脸哭?!看不清贺雪清的嘴脸,是我眼瞎,如何能哭?!”她不想哭,她只想将贺雪清剥皮抽筋去骨。 楚晏心疼地看着金芝了,继续道:“我发觉不对劲后,唯恐她狗急跳墙要你性命,只能装作不知,四下搜寻,终是找到了官船。我潜上船,准备寻你,却被船上的高手发现,直接打晕关了起来。后来我才得知,我成了别人的替囚。那些官兵怕囚犯闹事,不给水不给饭,我饿得昏死过去。再醒来,终于见到你。” 他用布条缠住金芝了的手腕,“我善毒,不善医。你的手脚筋被挑,我没有把握是否能接上。”微微一顿,“想哭吗?” 金芝了态度冷硬地回道:“我拿贺雪清当挚友,她却为了一个男人下毒害我,挑断我手筋脚筋,扔我至此任人欺辱。若为她之种种落泪,我只会越发不耻自己!”猛地提起一口气,“楚晏!你他爹的再诱老娘哭,老娘第一个咬死你,听见没?!” 楚晏素来害怕金芝了,吓得手一抖,手指落在了她的脉搏上,疼痛令金芝了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不想,楚晏面色一沉,怒声道:“芝了,你中毒了,内力尽失。” 金芝了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恶骂,吞服腹中,强迫自己冷静。 楚晏怒不可遏,恨声道:“贺雪清,早晚一日,楚晏必让你十倍百倍奉还芝了今日之辱!” 楚晏的怒言,正是金芝了心中所想。这话在她的胸腔里撞来撞去,产生了强烈共鸣,可最终却渐渐淹没在前所未有的虚无中。 发誓要报复的人,哪个不是败兵之将? 楚晏将手覆盖在她的小臂上,给予她一丝不烫人的温暖,轻声说:“我能给你解毒,内力却要重新凝聚。” 金芝了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的睫毛轻轻抖动一下,却要尽量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渴望、那么渺小、那么难堪…… 楚晏又仔细给金芝了诊脉片刻,手指竟狂抖起来。他说:“芝了……” 金芝了慢慢转动爬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楚晏。 楚晏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终是干涩地道:“你怀孕了。” 金芝了:“嗯?” 楚晏重复道:“芝了,你怀孕了。” 金芝了感觉自己好像被大锤砸中,瞬间头晕目眩,却下意识地虚张声势起来,“我金芝了,大名鼎鼎的女魔头怎么可能怀孕?!你不要以为吓唬我,我就会哭?不可能的……” 楚晏不语。 金芝了意识到,楚晏没有开玩笑。她突然爆发,仰天长啸,痛苦悲鸣:“啊!!!”眼泪夺眶而出,势头凶猛,已然决堤。 这掏鸟蛋的人生啊,怎还一碎碎一窝呢?!太炒蛋了! 金芝了把囤积了十七年的眼泪哭干后,被楚晏背起,向村里走去。她想起自己曾经嘲笑他跛足而行,慢得好似龟爬,冬日煮酒都赶不上热乎的。而今,这个一脚高一脚低的男人,却为她负重而行。人呐,唯有落难时,才知道周边的那些东西,是鬼是人。 楚晏善毒,并非善茬。只不过,他把这一生所有的良善,都给予了金芝了这个女人。 他在村里转了一圈,找到一间还算完好的破土坯房,也不说话,只是做势要吐人口水。别人吐口水是恶心人,楚晏却是要命。恶人害怕他这招,慌忙逃走,让出屋子。 楚晏安顿好金芝了,然后挽起袖子,用修长白皙的手为她烧火熬粥。裤腿烧掉一块,粥也煮成了。粥有些窜烟,味道苦涩难咽,金芝了却喝得十分认真。剩下一些粥,楚晏胡乱吞下,显然饿得不轻。 为了给金芝了解毒,楚晏偷偷用刀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臂,从皮肤下取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乳白色小球,给她服下。 金芝了闭着眼,将眼泪逼回身体里。她知道,楚晏满身剧毒,但他的血肉会凝结出一颗内珠,可解百毒。这东西,是为他媳妇准备的,而今却喂给了她。吞咽时,有些割喉。 楚晏出门一趟,鼻青脸肿的回来,手上捧着无比珍贵的针线和烈酒,借着内珠之力,为金芝了重新缝合了手脚筋。 她陷入昏迷,他守着她,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直到她恢复意识,他却病倒了。这一回,换她守着他。 他被竹子割破了双手,终于做成了简易坐驾。他背着她出去寻食,唯恐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惦记;她为他听声辨位,指点他挖陷阱捕捉猎物;他是她的手脚,她是他的心跳。 就这样,两人在万般艰难中活了下来。在这个要啥没啥的岛上,过起了男耕男织男洗男补的日子。 经过四个月的休养,金芝了能下地走一圈。以往的飞檐走壁,终将成为苦涩的回忆。然,金芝了却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她有恨,堆积在胸;她有胎,宝贝在腹;她有情,陪伴在侧;她有盼,不曾望见。人生之中,除了生死,其余皆是擦伤。只要不死,爱恨情仇才有意义。 日月交替,岁月爬行,金芝了没能盼来那个男人接她出去。心冷的同时,瓜熟了。 岛上没有稳婆,楚晏充当稳婆,准备得倒也齐全。实则,他心里特别没底儿。他举起一只拳头,给女魔头鼓励。 女魔头恨得不行,吼道:“你挥一只拳头有什么用?!” 楚晏默默举起另一只拳头,双拳同时挥动,为女魔头打气。 女魔头将一个枕头砸过去,骂道:“过来,把他给老娘薅出去!” 如此生猛的要求,楚晏被惊呆了。 女魔头也知不妥,干脆骂道:“滚!啊……好痛!” 楚晏默默递上了手臂到女魔头的嘴边。 女魔头一把将其推开,抓过一团布,咬在牙齿间,继续用力。他心疼她,她又怎么舍得咬他?! 经过一番死去活来的折腾,女魔头在力竭时,终是生下了一个女婴,人也随之昏死过去。 楚晏低头一看,竟是死婴。他不忍心女魔头伤心,于是在打理好女魔头后,将死婴包好,拿出去海葬。见不到,不相识,也就没有思念和不舍。 过了半晌,楚晏竟然又把女婴抱回来了! 此时的女婴发出细微的哭声,如同孱弱的猫叫,却是实打实活着的! 楚晏将女婴放在了女魔头的身边,女魔头缓缓睁开眼,扭头看了眼女婴,满眼嫌弃地说:“真丑。”转而问,“是男是女?” 楚晏回道:“女。” 女魔头点了点头,又问:“你抱她出去干什么?” 楚氨不敢直言,避开女魔头的目光,垂眸回道:“她刚才呼吸很弱,我带她出去透透气。” 女魔头横了楚晏一眼,唇角悄然上扬,笑了。她用手指戳了戳女婴的脸蛋,说:“你给她起个名儿。” 楚晏惊呆了,忘了反应。 女魔头自嘲地一笑,说:“我一直在等那个男人来寻我。他若有心,我必不负他。可惜,他心里装着天下,天下却容不下我。我喜欢他时,感情不假。而今喜欢你,也不假。楚晏,从今以后,你就是娃儿她爹、我金芝了的夫君!” 楚晏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然还能得到金芝了一声“喜欢”。他激动得不行,一张脸涨得通红,身子抖呀抖的,转身就冲到屋外,狂跑了好几圈,直到气喘吁吁再无力气,才返回屋内,郑重其事地吐出两个字:“妖舟。” 女魔头重复道:“楚妖舟,嗯,一听就是能祸害别人的名字,好!” 正文 第3章 楚妖舟 转眼,七年。 七年的时间里,罗刹域中聚集了不少恶人。这些人中,有罪大恶极毫无人性之徒,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朝廷重臣,也有被仇家扔在此处承受“活死人”之罪的江湖儿女…… 这一日,大船靠岸,官兵们一如往日般手持弓箭严阵以待。若有哪个不长眼的企图登船,立刻会被钉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脸横肉的长官,站在船上,冲着围过来的罗刹住民吐了一口浓痰。 二十多名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被当成垃圾推下船。有的人倒霉,脑袋磕碰到石头上,鲜血在海水中飘散开,当场毙命。然,无人惊呼无人在意。自己活着尚且艰难,哪有心力去管他人死活?! 长官指着一名单薄的少年说:“那个小兔崽子给爷多多‘照顾’。照顾得好……”随手提起一包粮食,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包粮食,就赏给他了。” 这一句话,让原本死气沉沉的罗刹域变得不一样起来。那些恶人原本就等着抢劫新人,若能因欺负一个新人得到粮食,简直就是幸福强行陪睡啊。 单薄少年抬起染血的小脏脸,环视这些仿若饿狼般凶狠的恶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他以为,情况已经十分糟糕,最惨不过一死。可他注意到,那个刚死的老者,已经被恶人们打捞上来,从头到脚剥个干净不说,就连一头灰白的头发都被剃得一干二净。 何以至此啊?! 单薄少年紧张地后退,众恶人舔着干裂的唇向他逼进,长官站在船上哈哈大笑,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就在这时,却听一个奶凶奶凶的声音响起:“都给老娘让开!” 众恶人停下脚步,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娃,扎着一个毛茸茸的冲天髻,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迈着小短腿,光着小脚丫,穿过人群,走到了单薄少年的面前,扬起头,看向他的脸。 四目相对,少年眼中映出小女娃的样子。 小女娃有一双璀璨星眸,小脸肉嘟嘟的,走动间,两颊颤颤,好似软包子,十分可爱。 少年看得出,这个小女娃在罗刹域有些地位。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于是,他对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不想,小女娃突然暴起伤人,一拳头打在了少年的鼻子上。 少年的身体后仰,直挺挺地摔在了沙滩上,脑中一片轰鸣,鼻腔又辣又酸,还挺涩。 小女娃面向长官,喊道:“大人金安。大人行行好,把粮食给我吧。” 长官觉得小女娃有趣儿,露出一口黄牙嘿嘿一笑,逗弄说:“就这一下还想要粮食?官爷这粮食,喂狗都不给你。” 小女娃歪头看着长官,就像在思考长官的话。然后,灿然一笑,说:“大人放心,我等会儿叫我爹拿石头砸他!拿鞭子抽他!拿油泼他……呀,家里没油……”吸了吸鼻子,“大人,给点油,让我油炸他!” 长官笑骂道:“果然是恶人的种,真他娘够坏的!” 小女娃咧嘴一笑,甜甜地回应道:“谢大人夸奖。得大人夸奖,当真值得我豪饮一杯。大人,再添桶酒水吧。” 长官不信小女娃敢杀人,“行啊,你且杀了他吧。”没安好心地扯开绳子,将粮食袋抛向小女娃。 粮食袋没有束口,眼瞧着就要洒一地。 小女娃暗道:果然封建王朝的饭,不好吃啊。 她快速扯下自己的斗篷,迎着粮食袋向前一扑,愣是没让一粒米洒出。 长官颇为诧异,看小女娃的目光略有不同。他说:“你个贱种倒是有点本事。官爷今个还真不信,你有胆量杀人。行,你杀他,官爷给你留一桶油一桶酒。” 小女娃垂眸看向少年,舔了舔唇。 少年已经清醒,却躺着没动,只是在暗中偷窥周围的风吹草动。他被小女娃的眸子一盯,头皮瞬间发麻。 小女娃收回目光,对长官说:“行,大人给油给酒吧。” 少年的眼皮一跳,顿觉不妙。 长官说:“宰了他,就给你。” 小女娃回道:“大人还怕我赖账不成?你也不问问,在罗刹域,我小肉包是不是鼎鼎大名的拿钱办事、童叟无欺?!我若是敢骗大人,大人尽管一箭射过来,我都不带躲的!” 站在船上的官兵们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眼官兵低声道:“一个小屁孩,还整出了个童叟无欺?” 黑脸官兵嗤笑道:“可不!那个……童叟无欺是啥意思啊?” 长官打定主意要看个热闹,于是一点头,立刻有官兵从船上扔下一桶油和一桶酒。 小女娃扫了眼身边的长腿恶人,长腿恶人当即冲向海边,从海水中捞走油桶和酒桶,打开看过后,对着小女娃点了点头。 小女娃满意了,于是掏出自制的竹片小匕首,走到少年身边,蹲下,扬起手,就准备往向下扎。 少年无法再装淡定,立刻睁开眼,低声求饶道:“别杀我,我能给你一百桶油一百桶酒一百袋粮。” 小女娃问:“现在?” 少年摇头。 小女娃再次抬高手,做势要刺。 少年心惊胆颤,再次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小女娃逗弄道:“给我当小相公呀?” 少年呆愣住。 小女娃再次扬刀。 少年回神,求饶道:“你就不能等等?” 小女娃怒道:“你知道小女娃的时间多珍贵吗?!哪有时间等你哔哔个没完没了?!” 少年险些被气死过去,却觉得自己还能再挽救一下自己垂危的生命。不想,小女娃十分干脆,手起刀落,直接就扎他个透心凉…… 血瞬间穿透少年单薄的衣衫,涌了出来。 第一次,少年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距离死亡的真实距离。没错,正是他和小女娃之间的距离,彼此之间只隔了一只匕首。 在少年的惊恐目光中,小女娃一次次将竹匕首插入他的腹部,动作凶猛残忍。 她肉乎乎的两腮肉,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波动。明明和她向他走来时一样,却再也透不出一丝可爱模样。 恶,无外乎如此。 正文 第4章 少年呀你还嫩了点 长官满意,大船驶离。 小女娃眺望船驶离的方向,满眼渴望,言之凿凿地说:“早晚有一天,我会出去!”用小脚踢了踢少年,“起来吧。” 少年没动。 小女娃说:“也就第一刀是真的,剩下那几刀,我都把刀尖缩进了刀把里。” 少年突然张开眼睛,爬起身,怒声吼道:“你就为了那么一点儿东西刺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女娃伸手一点,指着一个秃顶男人说:“他是前朝宰相。” 少年一窒。 小女娃指向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干瘦女子,说:“这是当今圣上他奶妈。” 少年的脸色一变。 小女娃又指向另一个驼背男子。 少年已经整理好万马奔的思绪,抱起拳,等着拜见高人。 不想,小女娃竟然说:“他是傻子。” 傻子回头,咧嘴一笑,口水流下。 少年感觉自己被耍,气得差点儿原地炸裂。 小女娃嘿嘿一笑,反问:“现在你说说,你是谁?” 少年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低下高贵的头,丧失了语言能力。 小女娃感慨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挺了不起的。” 少年在深度的自我怀疑中被小女娃肯定,竟然重燃希望,眼中镀上光。 小女娃指着少年的腹部说:“血都快流光了,你也不摁摁止血。这是血多,嫌它没地方流吗?要不你等我找个盆接点儿,晚上蒸个血豆腐吃?”为了证明自己没开玩笑,小女娃还吸溜了一下口水,好像馋得不行。 少年顿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外奔流,身体也冷得不行。他忙一把捂住腹部按住伤口。 海风一刮,少年的脸显得更加惨白毫无血色,身体也随之摇晃两下,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就地长眠。 小女娃嘿嘿一笑,狡黠地说:“放心吧,死不了,离心脏远着呢。”转而嘟囔道,“又不是喝前摇两下,晃得我都头晕出双影了。”言罢,转身就跑。 少年觉得,小女娃说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明白。可组合在一起,就十分难懂。不求甚解不是他的风格。少年干脆咬碎一口银牙,默默跟在了小女娃的身后。 他说不出求她救助自己的话,也没什么能立刻给她,然……他知道,自己若想活着,就必须跟着她。想来也丢脸,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这一天。 其他新人被罗刹域的人规整一番后,也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大家翻过礁石,抵达村落。 罗刹域就像贫民窟,但却比想象中干净很多。 这里的人,就地取材,搭建了奇形怪状的房子。有的房子是用鱼皮围成的;有的房子则是用稻草和泥沙堆成;有的房子是兽皮制造;有的房子搭建在树上,就像巨大的鸟窝,贴满了鸟毛…… 这里没有热闹和欣欣向荣,却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堪。尤其是,村里人穿着粗麻衣物,有短打有长袍,何谈衣不蔽体面黄肌瘦?! 难道说,海边的一切,都是用来蒙蔽官兵的假象?! 少年打量着恶人们,恶人们也都在打量着新人们。新人们眼神胆怯,恶人们眼神凶悍,满满的警告之意。 小女娃一路打着招呼:“哎呀,二师父又帅气了!三师傅的腰又细了!五师傅你把新弹弓拿好,一会儿咱去山上转转……” 少年亲眼所见,那些传说中的恶人们,愣是将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活生生拉扯成璀璨笑颜,并纷纷点头回应着小女娃的热情。 当然,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这些恶人竟然都是小女娃的师傅?! 好诡异! 一时间,罗刹域仿佛变得歌舞升平、人人喜乐,直逼五好幸福村。 少年承认,小女娃有些能耐,但却想不明白,为何满村恶人都捧着她?!小女娃的身份,越发令少年好奇起来。 殊不知,小女娃不但凭自己实力上线,还有一个魔头老娘和靠吐口水威震罗刹域的爹。 众人来到村中间,小女娃爬上高台,奶声奶气地对所有新人说:“在这里生活,要谨记一条保命法则——别惹事生非,你就有一口食儿吃。否则,你就是别人口中的食儿!”一摆手,宣布散会,跳下高台,让人帮自己把战利品抬回家。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新人们散开,纷纷去找寻吃食。 少年捂着腹部慢慢坐到地上,抬头望天,眼神迷茫,不知道属下会不会找到他?而他,能不能活到属下找到他的那一天?他大仇未报,绝对不能死! 少年的眼神变得坚韧,仿若两柄利剑即将脱鞘而出,要血债血偿,取人性命。 小女娃去而复返,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也抬头向天上望去,口中问道:“你看啥呢?” 少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想搭理她。 小女娃说:“我以前啊,养了一条傻狗,名叫来福。它也喜欢这么望天。” 少年收回目光,冷冷地瞥了小女娃一眼。 小女娃嬉皮笑脸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你继续望。” 少年继续仰望天空,心里的悲愤和恨意却莫名冲淡了几分。 小女娃继续道:“以前我不懂,傻狗望天等啥咧,直到我看见一只鸟飞过,丢下一坨屎……” 说话间,真有一只鸟从二人头顶飞过,投下一泼屎,落在了少年的额头中间。 少年一怔,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小女娃弹跳而起,向后退了一步,瞪圆了眼睛,指着少年哈哈大笑:“原来,你们都在等屎!”弯腰,极其认真地问少年,“你说,你是不是来福转世来寻我的?” 少年气得小脸煞白,恶狠狠地扯下一片草叶,擦掉额头上的鸟屎。 小女娃扬了扬下巴,问:“我叫你一声来福,你敢应吗?!” 少年眸光闪闪,唇动了动,像是开口说了什么。小女娃没听见,于是向前探了探身子。少年突然出手,直接将擦鸟屎的叶子拍在了小女娃的脸上。 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火气。 小女娃瞬间暴起,对着少年拳打脚踢。 少年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哪里肯受这份气?!他翻身压在小女娃的身上,给予反击。 小女娃一膝盖顶上去,终是让小小少年郎深刻认识到女娃儿的战斗力。 少年翻身倒地,陷入到痛苦和忧伤之中,唯恐不能给家里人留后了。 小女娃扯下脸上的树叶扔到少年身上,冷哼一声,迈着小短腿离去。 正文 第5章 造人吧娘亲 小女娃回到自家院子,打水洗了把脸,然后推门而入,看见楚晏正在缝补衣裳,喊了声“爹”,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女魔头堵在门口,冷笑着问:“干什么呢这是?!” 小女娃头也不回地翻找到一颗药丸和一卷粗布,随口回道:“老娘把人给捅伤了……” 啪!女魔头一把甩开藤条,向着妖舟劈头盖脸地抽下去:“和老娘说话,不许自称老娘!老娘说了多少遍,你再敢自称老娘,老娘就抽死你!” 小女娃像只灵巧的猴子,在屋里上蹿下跳。 那根藤条威风凛凛,却始终没抽到小女娃,反而误伤了楚晏。 女魔头藤条一停,小女娃借机从女魔头的腋下钻出去,撒腿就跑。 女魔头气极,怒吼:“妖舟,你给老娘站住!” 没错,小女娃就是妖舟。特别没有辜负女魔头对她名字的评价——是个能做的人。 妖舟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嬉皮笑脸地喊道:“站住挨打?那是不可能的!” 楚晏怕二人真打起来,忙放下手中针线出来做和事佬。 女魔头对楚晏发飙:“管管你闺女!” 妖舟也冲着楚晏喊道:“管管你婆娘!” 楚晏深觉自己谁也管不了,忙抱了抱拳,默默向后退去。 女魔头突然暴起,抓过脚边的大筐去扣妖舟,结果用力过猛,两眼一黑,身子栽倒在楚晏怀中。 楚晏声嘶力竭地吼道:“芝了!” 妖舟冲向女魔头的脚步停下,撇嘴道:“娘,闹归闹,你装昏这就过分了啊。” 女魔头缓缓睁开眼,无精打采地瞥了妖舟一眼。 楚晏一把将女魔头抱起,快速送到床上。 妖舟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楚晏攥着女魔头的手,忧心忡忡地说:“你这血脉不通,要平心静气慢慢调养,不要乱发脾气……” 女魔头瞪眼。 楚晏立刻掉头怼妖舟:“最主要的是,你不要气你娘。” 妖舟无语,默默抱过自己的战利品,倒出一碗酒,喂到女魔头的嘴边。 女魔头就着妖舟的小手喝下酒水。 妖舟将空碗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酒,皱眉道:“这是水里兑酒了吗?真是给猪喝猪都嫌弃!” 女魔头气极,骂道:“滚!” 妖舟干脆利落地应道:“好咧!”转身就要往外走。 女魔头恨得牙痒痒,虚弱地吼道:“滚回来!” 妖舟来到床边感慨道:“娘啊,你咋还反复无常了呢?你那女魔头的名号是花钱捐来的吧?” 女魔头一把扯过妖舟,按到床上就是一顿巴掌拍肉。她边打边教训道:“再敢去接新人,屁股给你打开花!” 妖舟怒吼道:“你果然是装的!” 女魔头猖狂大笑:“哈哈哈……你以为,老娘是谁?!” 妖舟瞪楚晏:“你倒是管管你媳妇啊!” 楚晏默默拿起针线:“瞧把你娘气的……” 嗯,妖舟再次确认:爹和娘是真爱,孩子一定是捡来的意外。 女魔头继续火力全开,吼道:“妖舟,老娘警告你,再也不许强出头!更不许和官府的人接触!不然老娘要你好看!”比起最初复仇的心思,一家人得齐齐整整,才是她所愿。 妖舟一个翻身跳下床,捂着屁股跑到门口,回头,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声,说:“娘啊,你就好好儿休养吧,可别那么大火气。瞧你,都把声音喊劈叉了!”一扬下巴,向外走去,骄傲得如同一只小母鸡。 女魔头磨牙:“妖舟!有种你别回来!” 妖舟从门口探回头,笑嘻嘻地说:“我没种,你和爹生个带种的,我晚点儿再回来!”收头,关门,一气呵成。 女魔头气得胸口起伏,一张脸却镀上诱人的粉红。她抬眸去看楚晏,发现他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说:“舟儿太寂寞了,我们生个弟弟陪她玩。” 女魔头强装凶悍:“那是陪她玩吗?那简直就是给她玩!”自己孩子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 楚晏拉起女魔头的手,一边揉搓着,一边温柔地说:“那就生个弟弟给她玩。” 女魔头瞪了楚晏一眼,眼神非但不凶悍,反而波光潋滟,极具风情。 楚晏锁好房门,开启造人计划。 妖舟却去而复返,趴在门口,大吼一声:“娘啊,我真走了!” 屋内,楚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按住险些暴走的女魔头。 妖舟嘿嘿一笑,攥着止血药丸从少年面前走过,发现他看都不看自己,顿时来了小脾气,直接去找她五师傅上山。 罗刹域四面环海,位于中间位置却有一座大山。 山上有参天大树也有竹林,有猛兽也有果子,有条淡水小溪孜孜不倦地供人和野兽饮用,却唯独没有粮食。 平时,女魔头不许妖舟独自上山,唯恐遇见猛兽。今个儿有五师傅陪着,妖舟自然不惧女魔头的魔音贯耳。 妖舟的五师傅是个修皇陵的工匠,懂些风水之术,会做一些小机关。五十多岁的年纪,面皮黝黑,满是褶皱。说实话,单看他耷拉着的大眼皮,就不像好人。在他身边,时常能感觉到什么叫做阴风阵阵。 说来也是缘分。妖舟每次去接新人,都会给自己挖一位师傅回来。死皮赖脸、软硬皆施,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能被她给揉成面团。五师傅,便是妖舟在半年前为自己添置的新师傅。 五师傅平时沉默寡言,也就能和妖舟说上几句话。 二人走到溪水边,喝了些水。五师傅伸出干枯的手指,指着溪水之上说:“这里溪水盘龙、绿荫似帽,藏风纳气,格局极好。死后若是能埋在这里,必定造福子孙后代。” 妖舟说:“等你死了,我就把你埋这儿。” 五师傅那一脸褶皱瞬间绽放如菊花,笑着点头道:“甚好甚好。老夫无儿无女,姑且死后照顾你吧。” 妖舟也点头应道:“甚好甚好。” 彼此相视一笑,却令外人觉得毛骨悚然。 五师傅不会打猎,但却特别善于观察。他教妖舟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直到肥大的山鼠以为没有危险,探头探脑地跑出来觅食。妖舟拉动弹弓,成功打晕两只肥大的山鼠,开心地交给五师傅提着。 五师傅问:“接了新人,这回你要认哪个当六师傅?” 妖舟拍了拍身上的土,小大人似的回道:“我瞧那小子不错。” 五师傅惊讶了,问:“他能教你啥?” 妖舟一扬下巴,傲然回道:“就不行我给他当师傅啊?!”若不是她的声音奶声奶气,这架势还是挺能唬人的。 五师傅竟也认可妖舟的想法:“那行。” 妖舟说:“再挖些椰子虫咱就回吧。我怕那小子挺不住死了。” 五师傅点头,转而问:“若那小子不认你当师傅呢?” 妖舟挥舞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他不认,你就揍他!然后我站出来保护他。” 五师傅呵呵一笑,说:“小丫头够坏的。” 妖舟立刻开始拍马屁:“都是师傅教得好。” 五师傅说:“我可没这坏心眼。定是你三师傅教的这些弯弯道道。” 妖舟为三师傅正名,说:“三师傅说,这叫谋略。” 正文 第6章 我当你师傅呀 天色渐晚,妖舟抱着一个椰子、脑袋上顶着一袋虫子、背着一只尾巴都拖拉到地上的大山鼠,屁颠颠地回到家里。 楚晏生好火,就去处理大山鼠,女魔头则是继续平躺,当人生赢家。 妖舟用油炒香了椰虫,让它们一只只变得外酥里嫩,然后洒些海盐,就是一道营养丰富的美食。 剁碎大山鼠,丢入油锅之中,翻炒出金黄,飘出阵阵肉香后加入椰子水,洒上盐巴,小火慢炖。那滋味,别提多鲜美。 女魔头倚靠在门框上,感慨道:“别人家的孩子,像舟儿这么大还什么都不懂,舟儿却已经为一家三口的吃食忙前忙后了。哎……” 妖舟说:“娘,你能认识到这点,我心甚慰。”递出炒勺,“要不,你来尽一份力?” 女魔头伸出手,却没接炒勺,而是抓了一块肉扔进自己嘴里,香得眯起了眼睛。还真是该吃吃、该喝喝,啥都不耽误。 楚晏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让妖舟升起了希望。然,他却说:“你呀,倒是洗洗手再吃。” 妖舟轻叹一声,苦哈哈地问:“爹,你就说实话吧,我是不是捡来的?” 楚晏正在尝汤,闻听此言,呛得险些原地去世。 女魔头抡起巴掌追着妖舟打,直到妖舟大吼一声“汤要糊了”,这才作罢。 一家人端起饭碗,围在灶台前,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妖舟用小碗装了椰虫,用椰子盛了山鼠汤,来到饥肠辘辘的少年面前。 其实,隔着一段距离,少年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只不过,他不好意思先低头。 妖舟蹲在少年面前,将吃食放下,抱着膝盖说:“你若不好意思吃,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黑漆漆的夜色中,只能看见妖舟那双大眼睛,分外明亮。少年略一犹豫,当即抱起椰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说:“我好意思吃。” 妖舟无语,心中暗道:少年,你铁骨铮铮的样子,是造假的吧? 少年咬到肉时,良好的用餐习惯瞬间崩溃瓦解,当真是狼吞虎咽起来。说实话,这是他迄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美食。抓起外酥里嫩的椰虫,扔进嘴里,香得险些吞掉舌头。 风卷残云过后,少年心满意足,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儿,招来妖舟欢快的笑声,一路咯咯咯的,像只小母鸡。 少年的脸红了,有些恼羞成怒,忍了忍,竟也跟着笑了。 所谓一笑泯恩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少年轻声说:“谢谢。” 妖舟假装听不见,问:“你说啥?” 少年伸手捏妖舟的脸,嘀咕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那么坏?” 妖舟拍开少年的手,说:“坏,也是一种本事。你若想学,我教你呀。”眼珠子一转,“不过,你得叫我师傅。” 少年呵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妖舟问:“你笑什么?” 少年回道:“小女娃挺可爱,我见之心喜,随便笑笑。” 心中暗道:你一个小屁孩还想当我师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知所以! 妖舟也呵了一声,表达自己的决心。 少年问:“你笑什么?” 妖舟回道:“小小少年竟独具慧眼有辨人之能,善哉善哉。” 心中暗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抱我大腿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求为师收你为徒! 妖舟和少年的感情,就此得到了升华,那是挡都挡不住。 妖舟问:“你叫什么?” 少年正寻思着给自己起个假名字糊弄糊弄她,就听妖舟说:“我给你弄吃的,可不是为了让你有精神想假名字骗我的。你若是不想说,那就别说。沦落至此的人,谁还没一段不想提起的过去啊。” 这话说得真好,少年险些感动了。 妖舟认真道:“以后,我就叫你来福吧。” 少年觉得,自己那点儿感动就是二傻子,特别不懂事儿。 妖舟递上药丸和布带,“药丸压扁,按在伤口上,用布条缠好。” 少年接过,觉得眼前的小女娃还算有点儿良心。 妖舟抱着碗站起身,笑眯眯地说:“山上有野兽,经常下来找吃的。你身上血腥味太重,要小心些哦。如果你遇见野兽,记得……记得一定要大声叫哦。” 少年不敢置信地问:“你会来救我?” 妖舟回道:“我会关好门窗,防止野兽突袭。”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保重啊,来福。”胖爪子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少年默默抱起了椰子壳,不晓得这东西在遇见野兽时能不能自救?就算不能自救,为民除害砸死一个小女娃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妖舟走了六七步,不忘回头对少年说:“你若害怕,就喊我一声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母,我定会护你周全。”嘻嘻一笑,转身就跑。 少年气得眉梢抽搐,胸口起伏,攥在手中的椰子壳眼瞧着就要脱手而出。 就在这时,两个饥肠辘辘的新人出现,挡住了妖舟的去路。 少年暗道:老天终于开眼了! 一名新人恶狠狠地说:“小丫头,把吃的拿出来!否则……” 妖舟扭头看向少年。 一轮明月下,少年单薄的身影有些可怜。他向后退了一步,暗道:小肉包,我劝你善良! 奈何,善良这个词儿不太符合妖舟的气质。 妖舟抬手指向少年,脆生生地说:“大侠别打我,吃的东西都给他了。”如此痛快,毫无心理负担。 两名新人齐刷刷地看向少年,见他手中果然攥着东西,隐约散发着肉香,当即红了眼,直扑而去。 少年已经将药丸和布条放在了椰子壳里,哪能被别人抢去。于是,他撒腿就跑,却还是被堵住了前后去路,无处可逃。 眼瞧着两名新人要动手,妖舟却看见了五师傅。 她冲着五师傅使了个眼色,五师傅点了点头。 妖舟福至心灵,当即冲向少年,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对两名新人大声喝道:“罗刹域没有王法,却也容不得欺凌弱小!想要动他,先打倒我!” 少年惊了,不知道妖舟这回是闹得哪样?! 一名新人已经饿急眼,哪里还能惯着妖舟,当即一个嘴巴子拍过去,将妖舟打飞了出去。 妖舟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眼瞧着要落在地上摔个狗啃屎。她在心里哀嚎道:我擦~理解错误,这俩新人不是五师傅找来的群演!下手太重了! 正文 第7章 谁人威武? 幸而,和五师傅同来的还有四师傅。四师傅是个练家子,一身肌肉仿佛铁塔堆积而成。打眼一看,就跟小山似的。 四师傅瞧着粗壮,却十分灵活,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轻功也是顶顶厉害。但见他突然蹿出,随手一捞,就接住了妖舟,随手就要将妖舟当成武器砸新人。 五师傅忙大喝一声:“住手!换家伙!” 四师傅将妖舟丢给五师傅,像一头愤怒的牦牛冲到俩新人面前,来了个急刹。他粗壮的手指间夹了根银针,对着新人比了比,却没有扎下去。 俩新人原本十分紧张,可见四师傅如此怂,立刻就笑了,活动着肩膀想要收拾四师傅。其中一人还嘲讽道:“就这,险些给爷吓尿了!哈哈哈……” 四师傅瓮声瓮气地说:“这针呀,还是留着缝衣服吧。”收起针,一拳头捶在先动手的新人头顶,直接将人给捶缩腔了。 出言嘲讽的新人果然吓尿了。 四师傅抓起他的衣领,绕了个圈,远远地抛出去。西瓜碎裂的声音传来,再无动静。 少年目瞪口呆,已然傻了。 四师傅展现完怪力后,冲着妖舟亲热地一笑,指着少年问:“是让为师揍他不?” 这个四师傅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一根筋的厉害,思路完全不会分叉。 妖舟瞬间明白,五师傅找来的群演,原来是四师傅。五师傅准备让四师傅揍少年,给她一个当护草使者的机会。只是……妖舟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对比了一下四师傅的手臂,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稍微有个刮碰,容易车毁人亡啊。 妖舟立刻从五师傅的怀里跳到地上,一边跑一边喊道:“不是不是,他和那俩恶人不是一伙儿的。” 四师傅说:“你五师傅说让我揍……” 妖舟就像一只灵巧的猴,跳到四师傅的腿上,三下五除二爬到他的身上,捂着他的嘴,坐到他的肩膀上说:“五师傅喝多了,你听他瞎说?”看向五师傅,给了一个“你得自己补漏”的眼神。 五师傅的嘴角抽了抽,沉着脸捂着头,生硬地说:“老夫喝多了。”转身就走。 四师傅懵圈了。 妖舟说:“四师傅,你回去睡吧。” 四师傅点了点头。 妖舟放开手。 四师傅提溜着妖舟的脖领子,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瓮声瓮气地说:“你回家去。” 妖舟仰头,回以甜甜一笑,“放心,马上就回。” 四师傅点了点头,一把抓起缩腔新人的一只脚,如同拖死猪般跨大步离开。 妖舟用手指戳了下少年的胸口,喊道:“回神啦!” 少年打了个哆嗦,瞬间回神,满腹疑问,却不知道问什么才好。 妖舟说:“叫我师傅,不亏你。” 少年喃喃地问:“为了当我师傅,你不惜被打?” 妖舟揉了揉脸,心中暗道:如果知道会被打,老娘一准儿躲得远远的。这一巴掌掴的,老娘牙齿都活动了。 口中却回道:“授人以渔,是我毕生的追求。” 这一刻,妖舟在少年的眼中打出了高光。 少年的心动了动,唇也动了动,师傅两个字,差点儿脱口而出。 妖舟一看,火候到了,立刻决定加把柴火、摔个酒坛子,炸裂一下。她说:“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师傅,我这个当师傅的总要给你一份见面礼。”小手在身上摸了摸…… 少年心想:若她是认真的,自己……自己就认她当师傅也无不可。三人行必有我师。嗯,是这个道理。 不想,妖舟也是真穷,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什么。风一吹,她打了一个喷嚏,直接从嘴里蹦出一颗牙。她将牙抓在手中,对着月亮看了看,没看见牙洞,于是将牙齿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少年的手心,言之凿凿地说:“人这一生中,一共会有三十二颗恒牙,每一颗牙齿都是无比珍贵的。这一颗独一无二的牙齿送给你,你要明白我的心意。”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用力点了点头,两腮的肉跟着颤抖。实际上,这颗牙是她换下的牙。用不了多久,她还会长出新牙。 少年石化了。他的心情很复杂,五味杂陈。他背负血海深仇,一颗心都浸了毒,只想着报仇雪恨。然,他终究是个小小少年,心中还有所谓的柔软。这一天的经历,简直颠覆了他对生命的认识和对恶人的印象。尤其是,眼前这个小女娃,让他惊愕颇多。与之相比,他实在是太弱了,竟不知道人有三十二颗恒牙。不行,若他能活着离岛,一定要成为博学多才之人! 妖舟不知,她成功激发了小小少年的求知欲和好胜心。她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说:“我家院子里,有个狗窝,是来福的。你晚上冷,就钻进去吧。”转身离开,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少年回神,咬牙道:“堂堂男子汉,当知礼义廉耻,如何能钻狗窝?!” 海边温度早晚温差极大。风起,寒风刺骨。少年抱着椰子壳钻进狗窝,吸了吸鼻子,有些心酸呐。 天亮,罗刹域里炊烟起。 妖舟睡眼朦胧地起身,趿拉着草鞋,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去洗漱。她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弯腰看向狗窝,与警觉的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一座城堡,躲在里面不再出来。他恨呐,为何自己不能早点儿醒来,先出狗窝?! 妖舟璀璨一笑,招呼道:“来福,你睡得可好?” 少年涨红了脸,觉得自己遭受到了侮辱,正想奋起反击,却注意到妖舟的左脸浮肿,显然是昨晚被打坏了。一丝内疚,在少年心中泛起涟漪。 妖舟去洗漱,少年刚想爬出狗窝,却因佝偻了一整夜的四肢十分僵硬,没能快速舒展,就这么耽误了一个呼吸的功夫,女魔头披头散发地从屋里出来,弯腰探头与他对视,噗嗤一笑,说:“小东西长得不错嘛。”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也去洗漱了。 这手法,这语调,杀人诛心呐! 少年僵住,浑身的毛险些炸起!要不要这么丢人?!他难道不要脸的吗?!不行,他得赶快离开这里,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见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少年正要向外爬,却见楚晏将一个盛水的椰子壳放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很想铁骨铮铮,奈何……异常干渴。他终是硬着头皮捧起椰子壳,经过一番挣扎后,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一狠心,狂饮而入。为了活命,嗟来之水也得喝! 楚晏诧异道:“你怎把洗漱水给喝了?” 少年:“……” 正文 第8章 给你小短腿抱抱 少年跑了。 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跑多远,单薄的小身体就晃悠在妖舟触目可及的范围内,谁让肚子这种东西需要食物呢。 妖舟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她却豪横地掏出小半碗谷物熬了粥,然后剪了一条手臂长的咸鱼,拌了两把小蕨菜。米粥的香糯和咸鱼的焦香,以及蕨菜的清甜,无一不引诱着人的味蕾。 妖舟也是缺德,一伸手还推开了门,让香味飘散得更远。 少年嗅着饭香,口水泛滥不说,腹中更是嘹亮高歌,那脚呀就迈出了不要脸的步伐,向着妖舟的家门口走了两步,勉强站住,忍不住吞咽起口水。似是气恼自己如此不争气,他干脆一扭身,倚靠着石头坐在了地上。 女魔头抬手照着妖舟的后脑勺拍了一下,“你撩他作甚?想养着,就给他一口吃的。” 妖舟正扭头看着少年,被打个措手不及,脸颊的小肉都跟着颤了颤。她横了女魔头一眼,说:“没些波折,他哪儿知道吃食的珍贵?!反正饿不死,先饿几天再说。” 女魔头眯眼道:“心挺黑呀。” 妖舟厚颜无耻地一笑,回道:“谢娘夸奖。”在罗刹域,心不黑,早就被别人煮着吃了。她年纪小,皮肤嫩,可扛不住别人的惦记。 女魔头抬手,又要打妖舟,妖舟一个后翻避开女魔头的巴掌,扭身就往外跑,不忘嘲讽道:“娘你这巴掌真是越发绵软无力……” 女魔头追出,一脚踢在妖舟的屁股上。 妖舟“哎呦”一声,成功被踢出了家门。 女魔头端着碗,倚在门上,一脸嫌弃地说:“去整些吃的回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老娘看你就气不打一处来!” 妖舟捂着屁股往前跑,不忘回头送女魔头一个鬼脸,“就知道吃,不怕胖死你!” 女魔头眼睛一瞪,就要去追妖舟。 楚晏立刻拉住女魔头,哄道:“吃饭吃饭,等会儿凉了。” 妖舟送给楚晏一个眼神,其意是:姓楚的,你终于当一回爹。 楚晏默默躲开妖舟的目光,继续对女魔头说:“吃完再追着她揍。” 女魔头点头,满意地进屋干饭。 妖舟仰头望天,用小肉拳头捶胸口,无声呐喊:果然,爹这个神圣的称呼,他不配啊! 低头,踢了少年一脚,“来福,叫声师傅,师傅带你整好吃的去。”这是要用免费的劳动力了。 少年一直在看着妖舟家的方向,突然被踢,仿佛被惊到一样,看向妖舟的眼神中带出几分呆滞、茫然、不解和惊讶。 妖舟盯着他的脸问:“咋啦?饿傻了?” 少年收敛了神色,摇了摇头,捂着腹部站起身,说:“你爹娘都很好看。” 妖舟一甩头,特别自信地道:“你等我长大的。” 少年不屑:“呵……” 妖舟斜眼看少年,压低声音说:“好好儿笑。” 少年不为所动。 妖舟威胁道:“上一个这么笑的少年,已经被我四师傅捶扁后喂野猪了。” 少年想起四师傅那一身怪力,果然重新笑了笑。 妖舟不太满意,说:“再真诚一点儿。” 少年瞬间变脸,不悦道:“我又不是卖笑的!” 妖舟诧异地问:“你当我是买笑的?” 少年僵住。 妖舟摇了摇头,感慨道:“实话告诉你,我更喜欢……白嫖。” 少年一张脸瞬间爆红,磕巴道:“你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何谓白……白……” 妖舟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你咋又磕巴了呢?原本卖相就不好,肚子上还有伤,已然是个残次品。这会儿又磕巴上了,让我这颗想要收你入麾下的心,都淡了三四分。”微微一顿,“这样吧,你今天好好儿努力,把我吩咐的活儿干好了,我也许还能重新考虑考虑,要不要收你为徒。” 少年心里并不认可妖舟的话,可脑袋却点了点。 妖舟满意了,一抬小手,说:“走,上山去!” 少年问:“就咱俩?” 妖舟回道:“我娘不让我一个人上山。而今有了你,正好。” 少年顿觉自己的身份地位变得不可同日而语,当即挺起胸膛,与妖舟并肩而行。走着走着,他回过味儿来,暗自恼火道:我好像没有一个小丫头聪明。难道是因为,我不够恶? 这一刻,少年暗暗发誓,日后遇事无论好坏,定要多思片刻,再也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没错,妖舟又成功激发了少年的腹黑潜能和善辨能力。 两个小东西各怀鬼胎,结伴而行,一路上倒也有说有笑。 少年问:“小肉包,你娘的武功厉害吗?” 妖舟心生警觉,看似随口回道:“你想知道,去招惹她不就行了。等会儿回去,你就站我家门口,骂她!” 少年问:“我骂你娘,你爹不会出手揍我?” 妖舟笑眯眯地回道:“不会。我爹那人,顶多朝你吐两口口水。”一口,你就哏儿屁了。 少年微笑着说:“我不想讨嫌。”说实话,他并不相信妖舟的话。在这罗刹域里,妖舟曾亲手给他上过几次大课,一生难忘。 妖舟问:“那你想讨什么?” 少年不语。 妖舟一拍脑门,惊讶地乍呼道:“你想讨媳妇啊?!你傻吧?!你不会以为等你十七八的时候,我娘还这么年轻貌美吧?” 少年的嘴角狂抖两下,咬牙道:“你当我不识流年呢?!” 妖舟憨憨地一笑,回道:“我以为你不识。不然,你总打听我娘作甚?” 少年心下警觉,告诉自己在这个女娃面前一定要小心。偷眼看她表情,又不像怀疑他的样子。少年心下稍安,回道:“我只是觉得,在你们家,你娘的地位挺高。” 妖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原来你想拍她马屁!老娘可警告你,小心拍驴腿上!我娘的马屁,非我爹拍不得,容易尥蹶子!”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小短腿,“先抱住这条小短腿,待明日,老娘长成大长腿,才不至于蹬了你。” 少年无语,乖乖应道:“好。”心中却再次回忆起女魔头踹妖舟时的样子。那眉眼、那表情、像谁呢?为何他觉得如此眼熟? 正文 第9章 唯有一脱 少年的记忆力一直不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女魔头。他觉得,有关女魔头的记忆,一定停留在他很小的时候。 就在少年不停向记忆深处挖掘的时候,妖舟突然跳起来,用从女魔头那继承来的铁砂掌,拍在了少年的脑后上,“想什么呢来福?差点儿掉陷阱里!” 少年瞬间惊醒,低头一看,脚前果然是猎人用枯枝和树叶布置好的陷阱,若他一脚踩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少年心有余悸,向后退了一步,却见妖舟大摇大摆地从陷阱上走过。少年的一颗心高高提起,警告道:“你……小心。” 妖舟回头一笑,说:“没事儿。这陷阱是我五师傅搞出来的,咱俩这体重走上去都没事儿。” 少年微怔,问:“那你刚才为何打我头,提醒我?” 妖舟已绷紧小脸,正严辞地回道:“你都知道是在提醒你,还问为什么?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说这陷阱可过,你就信?我说不可过,你也信?”摇了摇头,仿佛对少年的智商堪忧,心中却爽得不行,暗道:怪不得娘喜欢拍我后脑勺,感觉这一巴掌下去,整个人都变得有威严了呢。好棒呀。 少年听此训,心中一凛,竟深觉有理,看向妖舟的目光,又主动给她打上高光。双拳一抱,作了个揖。 妖舟得意了,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转身,背着小胖手,继续向山里走。谁想,脚下一滑,直接向前摔去,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嘴里就塞满了一个软乎乎凉飕飕有些滑腻的东西。妖舟暗道:完犊子了,没装明白。 少年赶快去扶妖舟,“你没事儿吧?” 妖舟先一步自己爬了起来,一把扯出塞进嘴里的东西——那竟然是一条蛇! 手臂粗细,蛇皮好似树干一样,没毒,却也咬人。 少年惊呆了,喊道:“蛇!” 妖舟淡定地一笑,说:“慌什么?不就是蛇吗?它敢往我嘴里钻,明显是要孝敬我呢。你拿好,我们晚上炖蛇羹。”说话间,一颗门牙掉了下来。 少年提醒道:“你门牙掉了一颗。” 妖舟的小肉脸一阵抽搐,强装镇定地说:“慌什么?一颗门牙而已,又是两颗一起阵亡。江湖儿女,谁也不指脸过日子。” 少年默默点头,脸却扭到一边,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 妖舟鼻子一酸,带着哭音吼道:“你不许笑!” 少年再次点头,憋红了一张脸。 妖舟问:“你怎么不说话?” 少年捂着嘴,含糊地回道:“我怕一开口,会笑。” 妖舟直接将蛇扔给少年,怒吼道:“滚!” 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住,却还是让蛇跑了。 妖舟扑上去,抓着蛇尾巴,一边转圈,一边将蛇头往树上摔,愣是将蛇给打晕了。 少年说:“蛇得抓七寸吧?” 妖舟气喘吁吁地回道:“啥七寸?!让你抓七寸,你抓住了吗?你就像我这么抓它、抡它、摔它,撞它、没毛病!” 少年看着妖舟那缺失的两颗门牙,憋笑补充道:“还得咬它。” 妖舟心中那个恨啊!她抿了抿嘴,认真点头,正色道:“对,使劲儿咬。”心里暗道:为师也是要脸的。且看你捉蛇闹笑话时,为师怎么笑话你。 妖舟将蛇扔给少年,又带他继续寻食。原本想像师傅们那样,将手背在身后尽显高深,又唯恐再摔个狗啃屎。为师者,形象何其重要?! 妖舟为了挽回为师者的形象,引领着少年来到枯黄的椰子树旁,拔出竹匕首,在已经腐烂的树干上拨弄片刻,竟扫出一只只肥美的椰子虫。 少年不喜欢虫子,劝道:“别玩了,我们找吃的去吧。” 妖舟用手捧起椰子虫,说:“这些就是吃的啊。” 少年微微一怔。 妖舟继续道:“昨晚你吃了那么多,是不是可香了?” 少年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胸口起伏,后退两步,扭身就开始狂吐起来。 妖舟展开布袋,装了满满一袋椰子虫,丢给刚吐完的少年,笑嘻嘻地说:“你若不吃它,饿死了埋地下,也会生出同样圆滚滚的小可爱。”假装想不起来,“那东西,叫啥来着?” 少年颤抖着给妖舟科普知识:“蛆。” 妖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没错,蛆。” 少年抓紧布袋口,咬牙道:“我也去挖一些!” 妖舟惊讶于少年的快速转变,却也欣喜于他在罗刹域的存活机率。 少年凭借狠劲,咬牙挖了一些椰子虫,扯了亵衣袖子改成布袋,也装了满满一下子。少年觉得,自己已经向无敌迈近了一步。很好。 然而,当妖舟掏出弹弓打了山鼠,并告诉他食用方法后,少年还是觉得,自己太年轻、太单纯了。距离无敌,他还差了很多步。 妖舟出手,从来不走空。这一次,她还掏了十多枚鸟蛋。于是,她让少年贡献出另一只亵衣袖子装鸟蛋。二人再次深入,妖舟竟然发现一棵圆滚滚的矮树。矮树大约五尺高,两个大人合抱那么粗,被雷击的位置已经焦糊,凑近一闻,却散发着面香。妖舟直接啃了一口,觉得味道相当可以。于是,她让少年奉献亵裤。 少年不肯,捂着裤腰不放手。 妖舟也不肯,扯着少年的裤腰喊道:“脱吧脱吧,早晚也是我的……” “噗嗤……”有人笑场。 少年和妖舟一同转头看去,但见一个白胖白胖的男人,从矮胖矮胖的树后探出头,嘴里还叼着一只鸡腿。 妖舟开心地喊道:“三师傅!” 三师傅笑着点了点头,又缩回头,藏身在矮树之后。 少年不解,看向妖舟。 妖舟也不解释,继续去扯少年的裤腰。 矮树后传来三师傅的声音,提醒道:“欲得一物,先舍一物。” 妖舟歪头看了看少年。 少年大惊,暗道:糟糕,又是这个眼神!昨天就是这个眼神之后,她捅了我。 果不其然,妖舟出手了。这一次,她没捅他,却将椰子虫丟进了少年的裤腰里。 少年僵了片刻,瞬间爆发,抖起裤子跟中风了似的。那些椰子虫有些被抖落,有些还挂在他的亵裤上。唯有,一脱。 少年还知道避开妖舟,妖舟却在少年脱掉亵裤的瞬间,扑了上去。 少年晃着两条大白腿,一脸的生无可恋。心中急了,抬脚踹在了妖舟的脸上。 妖舟一张嘴,另一颗大板牙掉落。 少年微愣。 妖舟一个大嘴巴子掴到了少年的脸上。 瞬间,少年的记忆闸门被打开,他终于想起,小肉包她娘是谁了。 正文 第10章 杀了她 小肉包她娘,如果少年脸上的巴掌,令人印象深刻。因为,少年他娘,曾因女魔头挨过一巴掌,同样打在了脸上,落在了心上。 是了,金芝了是个女魔头,她令武林和朝廷都头痛不已。 此女明明是户部金尚书的嫡女,却行事乖张、亦正亦邪,总喜欢跑到江湖上胡闹。待江湖中人人喊打喊杀,她又溜回家,祸害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那真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论战斗力,帝京之中的女人,无人可以匹敌。 那些年,帝京中一直有她的名号和传说,甚至有小儿止啼的作用。 然,少年与女魔头的一面之缘,却是在一幅画中。 少年在幼年时,曾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一幅画。 画中,一红衣女子在白雪皑皑中打马前行。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和桀骜不驯的眼神,以及唇角的那丝坏笑,与寻常女子是那么的不同,令人过目不忘。 女子腰间系着一块墨玉,雕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金芝了。 当时,少年还小,却极是喜欢这幅美人驭马图。他想用手摸,却被父亲呵斥,警告他不许将此画告诉别人。他年纪尚小,不知轻重,只因看着喜欢,便求娘去要画给自己。不想,娘亲跑到书房里怒撕了美人图。结果……结果就是,素来温文尔雅的父亲,掴了娘亲一个嘴巴子…… 小小的他,躲在书房外,不敢哭,不敢保护娘亲,也不敢收起那幅画,更不敢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告密者。 往事历历在目,现在想来仍旧令人无法呼吸。 后来……后来怎么了? 后来发了许多事,娘亲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总要和父亲闹上一闹。父亲觉得娘亲不可理喻。两个人渐行渐远,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再后来,娘亲放了一把火…… 妖舟一个用力,扯下了少年地亵裤,成功打断了少年的回忆。 少年望着一脸得意的妖舟,心中升腾起一股子恨意:凭什么父亲为了她的娘亲,打自己的娘亲?凭什么她有娘亲陪伴,自己却失去了娘亲?凭什么她一家人齐齐整整,自己却要沦落至此?凭什么他夜宿狗窝,成为了她的恩赐?! 这一切,都令人意难平、恨难消啊! 若不是因为女魔头,若不是因为那一张画,他们一家,何至于被逼入绝境?! 眼前,就是仇人的女儿,他当如何?他能如何?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是了,唯有杀了她,让女魔头晓得失去至亲之苦,才能为为娘亲报仇雪恨! 少年的眸光变得沉甸甸的,似有野兽潜伏其中,随时准备撕咬妖舟的血肉。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抓起一块石头,就像妖舟扑去。 妖舟正在用亵裤当绳子系矮树,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就是一愣,紧接着爆发出欢快地大笑:“哈哈……哈哈哈……来福,你咋还光屁股兜风呢?” 少年僵住,手中的石头落地,砸在脚面上,痛得他嗷地一声,抱着脚一顿跳。 三师傅从另一棵树后绕出来,一边舔着油汪汪的手指,一边哼哼唧唧地说:“还别说,这小子腚真白。” 这一个瞬间,少年感觉到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他一头扎到树后,飞快地穿好外裤,很想就地挖坑把自己给活埋了。尤其是,妖舟那无比欢快的笑声中还夹杂着漏风的噗噗声,听在他的耳朵里,堪比凌迟啊。 三师傅撇了一眼少年扔在地上的石头,露出一记冷笑,扫了妖舟一眼。 妖舟捆好矮树,对三师傅说:“师傅,我觉得这东西能当面粉用,等回去试试,给你包饺子吃。” 三师傅点了点头,抄手说:“为师最近在减肥,你少包些,能装十个椰壳即可。”言罢,迈着短粗胖的大腿,扛着圆滚滚的身子走了。 少年从树后走出来,看样子已经回复成原态。他问:“你三师傅为何出现在山里?怎么又突然走了?” 妖舟回道:“他有好吃的,就会来山里偷吃。这不是看我要拉矮树回去,他怕帮忙,把活儿沾手里,所以溜得特别快。” 少年心道:“走了才好。”口中却挑拨起来,“你怎么认这种人当师傅?” 妖舟不乐意地瞪了少年一眼,回怼道:“你这样的我都不嫌弃!” 少年无语。 妖舟让少年背起半截矮树,自己则是顶着椰子虫,背着山鼠,攥着蛇身甩来甩去,开心地向山下走去。 少年负重前行,跟在妖舟身后。二人路过一处较为陡峭的山坡时,少年想着一脚将其踹下去的可能,又唯恐一招不成反受其累。 他干脆放下半截矮树,装出无法控制的样子,让它滚向妖舟。 妖舟一回头,看见矮树滚来,却站着没动。 少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怒吼道:“闪开!” 妖舟在矮树即将碾压她的时候,向上一跃,成功避开了矮树的冲击。矮树滚下山,势不可挡。 少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顿觉汗透衣衫。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临时反悔。幸而,小肉包无事。 妖舟沉着脸走向少年,少年心虚地绷紧身体。妖舟突然抬手,吓得少年后退一步。妖舟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说:“让矮树这么滚下去,确实省劲儿。不过,你下次动手前,最好告诉我一声,不然我真成包子馅儿了。”眯眼一笑,看起来天真无害。 少年僵着脸,不语。 妖舟反过来安慰少年说:“好啦,别怕,瞧你这一脑门的汗。我身手不错的,弹跳力也是杠杠哒。走,回家!”把背在身后的山鼠丢给少年,继续挥舞着蛇前行。 少年垂眸看着山鼠,突然掐紧它的脖子,面沉似水地跟在妖舟身后,向山下走去。 三师傅从树后探出头,目露不善之色。看吧,他就知道此处凶险,那小子果然动手了。虽说没有成功,却也做得水到渠成,让人难以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嗯,还别说,这小子的心,可比小肉包黑多了。 为了十椰壳的饺子,他真的不能继续懒惰了,是时候出手教小肉包何谓阴谋阳谋。 话说……饺子是啥? 好吃吗? 三师傅吞咽了一下口水,一抬腿,迫不及待地去追妖舟,却一脚踩在了腐木上,整个人向下滚去…… 正文 第11章 心计这种东西 妖舟和少年正往山下走,却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山上一路翻滚下来,以无比飞快的速度从二人中间滚过,在几个跌宕起伏之后,重重砸在了半截矮树上。 少年呆呆地问:“那是?” 妖舟十分随意地回道:“三师傅。” 少年干巴巴地问:“他在咱俩身后跟着呢?” 妖舟自然而然地回道:“看我弄来这么多吃的,他不一路跟着尾随到家里,岂能吃上第一口美食?” 少年一想到自己在陡峭处的做法,后脖子就冒白毛汗。他觉得,自己一定露出了破绽。怎么办?想办法毒死三师傅,免得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少年打定主意,面上越发冷静,一颗心却提高了警觉,唯恐三师傅突然对他出手。不过,细想之下,他除了扳石头砸自己脚这件事有些破绽,在陡峭之地的做法并不扎眼。 少年和妖舟各怀心事,加快脚步来到山下。 三师傅还趴在半截矮树上没有起身,看样子就像死在了矮树上。 少年假装关心地问:“三师傅没事儿吧?”心里想得却是,若是死了,真是天助我也。 妖舟凑到三师傅面前,问:“还活着吗?”心中想得却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三师傅一动不动。 妖舟心中一惊,少年心中一喜。 妖舟立刻对少年说:“你去喊我四师傅,快!他就在前面的茅草屋里。” 少年撒腿就跑,动作倒也飞快。 少年一走,三师傅就睁开了眼睛,对妖舟嘿嘿一笑,问:“饺子是啥啊?” 妖舟坐在半截矮树上,异口同声地问:“装昏为啥啊?” 师徒二人同时挑了挑左眉,如出一辙的无赖模样。 妖舟回道:“饺子啊?等你尝到了,不就知道了。” 三师傅也回道:“装昏啊,等你吃亏了,就知道原因了。” 妖舟皱眉,问:“你防着来福?” 三师傅慈眉善目地一笑,闭上了眼睛。 很快,少年领着小山般的四师傅跑来。 四师傅细声细语地问:“死了没?” 妖舟回道:“还有一口气。” 但见四师傅一手捞起圆滚滚的三师傅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抱起同样圆滚滚的半截矮树,细声细语地问妖舟:“埋哪儿?” 妖舟回道:“先送我家去吧。” 四师傅执意道:“那就埋你家门口吧。”撒丫子狂奔,仿佛慢一步都会让三师傅醒过来。 大地在震动,少年望着四师傅的背影发呆,妖舟望着少年的侧脸若有所思。 少年回过神,问妖舟:“四师傅为何如此?” 妖舟意有所指地回道:“四师傅曾给予了三师傅信任,却被三师傅一骗再骗。三师傅说,那叫谋略。四师傅说,那叫没安好心。这不,四师傅刚知道三师傅晕倒,立刻风风火火地跑来,想要直接把人埋了。唯恐慢上一步,事情有反转。” 少年的嘴角抽了抽,深觉反转这种东西在罗刹域里,真是在寻常不过。原本他以为,四师傅是要救三师傅,不想,竟是想着“趁他昏要他命”。 妖舟鼓起小肉脸,说:“我们罗刹域里都是恶人,所以格外珍惜良善。来福,你要善良哦。” 少年的睫毛缓缓地眨动一下,犹如黑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他冲着妖舟笑了笑,说:“拿自己没有的品质去要求别人,得到后就会珍惜吗?沐猴而冠,可美?” 第一次,妖舟被问得哑口无言。 少年冲着妖舟伸出手,说:“走吧,我们得赶在三师傅被活埋前将他救下来。” 妖舟没有去拉少年地手,而是问:“为啥?” 少年收回手,垂眸一笑,如清风朗月。他说:“因为,你要看见我的善良啊。” 妖舟露出一个“我还小,我不懂”的表情,心里却拎出了少年,一段捶打,并指着他的鼻子唾骂道:骚年,你这是自以为体重过百,要出栏啊?! 少年不再说话,背着山鼠前行,从珠玉的家门口走过。 许珠玉是个四十开外的婆娘,从不说自己的身世,但做派却极其不正经。她见少年容貌不错,立刻抱着碗从屋里出来,倚着门,敲着碗,震出肉香,逗弄道:“哎呦,可怜见的,来姐姐这儿吧,姐姐养你。” 少年回了句:“这位婆婆,不劳费心。” 许珠玉气得不行,骂道:“你那狗眼珠子,等着被挖出来吧!” 妖舟从珠玉面前走过,突然转头,冲着珠玉一笑。 许珠玉骂道:“你个小……”见是妖舟,翻了个白眼,把嘴闭上。 少年来到妖舟的院子里,放下山鼠后,默默退出。 妖舟有些诧异于他的举动,喊道:“来福,马上吃饭了!” 少年回头一笑,说:“我先给自己搭个窝棚,你做好饭给我送些就成。”让他再钻女魔头家的狗窝,他做不到;让他铁骨铮铮不吃嗟来之食,他也做不到。这顿饭,他贡献了亵裤和力气,吃得理直气壮。 成长也许只是一瞬,但这一瞬实在太过痛苦。 妖舟有片刻的恍惚,总觉得山上一行,让少年变了许多。也许,她从不曾了解过他。也是,短短两日相处,说起了解,岂不是笑话? 妖舟不再管少年,径直走进屋内,看见女魔头正趴在后窗看热闹。妖舟放下猎物,凑到女魔头身边,垫脚向外看,问:“娘,看什么呢?” 女魔头不错眼地看着后院,小声回道:“你四师傅要挖坑埋了三师傅,老娘让他埋到后院去。” 妖舟看了一眼,果然,四师傅在埋头苦干,三师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问:“三师傅还没反击呢?” 女魔头终是扭头给了妖舟一个“你傻呀”的眼神,说:“咱家茅房的坑不够大,你三师傅说要帮挖一个。” 妖舟感慨道:“三师傅果然是三师傅。”眉毛一挑,“不对啊,娘,三师傅从来是无利不起早的。” 女魔头回道:“嗯,他说了,坑挖好后,让你给他抓一只野鸡烤着吃。老娘应了。” 妖舟一脸的生无可恋,假笑道:“你卖起姑娘来,果然毫无心理负担。” 女魔头冷笑一声,说:“你从老娘肚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就注定了要一辈子被老娘奴役!滚,做饭去!”一脚踹出。 妖舟后滚翻,躲开女魔头的脚丫子。 女魔头继续看热闹。 妖舟回头喊道:“娘,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珠玉姐还问爹在不在家呢,说她有事儿找爹……” 话未说完,女魔头已经手持藤条冲了出去。 打架,她娘从来不让人失望。 正文 第12章 宠着 许珠玉正抱着碗逗弄少年,女魔头不由分说地动手,抽得她嗷嗷直叫,整个人跟开了花似的。 罗刹域的人没事业可奋斗,看热闹的心就格外突出。许珠玉这一叫,将半个罗刹域的人都给叫来了,或蹲或站地看着热闹。 楚晏和二师傅同醒,闻听女魔头火力全开,只敢远远看着,愣是没敢上前拉人。 妖舟的二师傅是一位堪称人间绝色的……老头。老头一头银发,三撇胡须,衣袂飘飘,一身乳白色的粗麻衣袍,仿若神仙。不管生活如何困苦,二师傅的形象不倒,必须保持美美哒。 许珠玉有几个姘夫,其中一人看见了楚晏,立刻凑上去说:“你媳妇也不问青红皂白,对着珠玉就是一顿抽。你倒是管管啊!” 楚晏忙摆手回道:“不敢不敢。” 姘夫急道:“再不管要出人命了!” 楚晏蔫巴巴地回道:“我若管,才会真出人命。” 姘夫还想说什么。 楚晏突然冲着男人咳嗽起来。 姘夫如同受到惊吓的老鼠,一溜烟就跑远了,唯恐楚晏的口水飞溅到他身上。那东西,要命啊。 楚晏见那姘夫不唠叨,也就不咳嗽了。 二师傅拂须笑道:“你这咳嗽的毛病……甚好。” 楚晏回道:“都是邻居,老冲人吐口水也不好。但是,谁也不能说我家芝了不好,不然我心疼、上不来气,忍不住就会咳嗽,口水也就不那么好控制了。” 这话,成功劝退了珠玉的其他姘夫。 虽然在罗刹域里女人少到金贵无比,却也没有命重要啊。再者,看着女魔头的架势,应该不至于把人活活儿抽死吧?不至于,一定不至于。 许珠玉被追打,一眼看见了楚晏,立刻做出娇柔的样子,满眼委屈的冲向他。 罗刹域里女人金贵,但俊美的男人更是凤毛麟角。许珠玉馋楚晏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是做梦都惦记着。她也知道楚晏身上都是剧毒,但一想到金芝了能安然无事,就证明楚晏有解毒的宝贝。她想得到解毒的宝贝,更想得到楚晏。她不信,一个男人天天对着一个女人,会玩不够?!就算她金芝了脸蛋尚可,但胸脯却没自己有肉。 许珠玉眼含泪,口中喊着:“楚大哥……”眼瞧着就要冲到楚晏面前,二师傅突然拉着楚晏的手,向后轻轻一退,竟退到了十步之外。 许珠玉微愣,还要再追。 二师傅开口警告道:“不许过来。” 许珠玉跺脚,颤胸,撒娇道:“您老就忍心看着奴家被那悍妇抽死?” 二师傅回道:“只要别把血飞溅到老夫身上,老夫的心不会难过一丝一毫。” 许珠玉在心里骂起了老不死的,一双眼睛却扫向了楚晏,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女魔头一藤条抽下,正中许珠玉的后背,将她打得发出一声尖叫:“啊!” 许珠玉的姘夫们不忍,纷纷上前护着,唯恐把那身还没稀罕够的皮肉给抽烂了,却也没敢和女魔头正面刚。 女魔头用藤条指着许珠玉的鼻子,说:“再敢用这种眼神看老娘的相公,老娘就把你眼珠子戳瞎。” 许珠玉的眼泪落下,怒声道:“金芝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女魔头冷笑一声,嘲讽道:“就欺你了,你能如何?来啊,打老娘呀。可惜,你打不过。” 许珠玉见自己的姘夫就在身边,胆子也大了,恨声骂道:“你个贱……” 不曾骂完,女魔头一藤条抽下,正中许珠玉的脸,从右眼角抽到左嘴角,为叉添了一撇。 许珠玉微愣,捂着脸发出惨叫:“啊!我瞎了!你们这些无用的窝囊废,且等着人家被抽死吧!” 她的姘夫们见女魔头真敢抽眼,都怒了。要知道,许珠玉虽长得一般,但那双眼睛却十分撩人,勾魂摄魄,若是真弄瞎了,岂不少了很多情趣?! 许珠玉的姘夫们也都不是善茬,纷纷大吼一声,就要往上冲。 就在这时,妖舟探头道:“娘,回家吃饭了。” 奶声奶气,却令人虎躯一震。只因,妖舟继续道:“二师傅、五师傅,来家里吃饺子吧。哦,对了,三师傅和四师傅都在我家呢。我昨个得了酒,今晚几位师傅正好可以喝点儿。” 妖舟的几位师傅,单拿出一位都是可以让人心惊胆颤的人物,更何况,这么多位呢?! 女魔头和楚晏本就可怕,再加上几位师傅助阵,哪个恶人还敢与其争锋? 瞬间,珠玉的姘夫们都歇了奋起一搏的心思。 许珠玉的姘夫们纷纷将拔出的武器和扬起的拳头收了回去。嗯,都是罗刹域的恶人,恶人何必与恶人为敌?天快黑了,睡觉睡觉。 五师傅从人群中走出,放下袖子,收起小弓弩,对二师傅说:“走吧,喝点儿。” 二师傅拂须一笑,道:“少饮,驻颜,甚妙。” 妖舟看了眼躲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少年,弯唇一笑,转身和两位师傅一同走向家的方向。 女魔头横了许珠玉一眼,扬起下巴,放下袖子,扭头就走。 许珠玉也知道今天这顿抽是白挨了,心里却十分想弄个明白缘由。她捂着眼睛问:“金芝了,你为啥抽人呐?!”一说话,嘴角就疼。 女魔头一甩手中藤条,吓得许珠玉一头钻进自家小院,不敢再问。 楚晏走到女魔头身边,小声问:“为啥抽她啊?” 女魔头挑眉看了楚晏一眼。 楚晏求生欲极强,立刻解释道:“我绝对不可能看上她。她给娘子提鞋都不配。” 女魔头勾了勾唇角,回道:“她惹小崽子不高兴了。” 楚晏知道,女魔头平时对妖舟非打即骂,但心里在乎得不行。若非她惯着,也不能养成妖舟这种性格。 楚晏摇头轻叹一声。 女魔头挑眉,眼神不善,“怎么?” 楚晏回道:“早知道这样,刚才我就冲她咳嗽好了。” 女魔头笑了。 说起宠着妖舟,夫妻俩都当仁不让。当然,师傅们也都是权威人士、资深惯宠。 许珠玉见众人都散开了,忍不住推搡着姘夫们,骂道:“窝囊废!都是窝囊废!你们倒是给老娘打啊!老娘都被抽破相了!”眼睛没瞎,但脸上铁定要做疤。 姘夫之一,一个大嘴巴抽过去,骂道:“老子又不是用你那张老脸!再闹,弄死你!” 许珠玉瘪了,心里却恨得不行。 正文 第13章 师傅们 妖舟的师傅们个个儿都是人才,奴役起妖舟来没一个心慈手软,设计起对方来更是手到擒来。 妖舟要挖矮树内瓤时,四师傅已经挖好了一个超级大坑。妖舟探头一看,顿觉无比满意,于是喊道:“四师傅,别挖了,够大了。” 四师傅瓮声瓮气地回道:“那死胖子坏得狠,腐肉也更臭。我再挖深点儿埋他,免得熏坏你的鼻子。” 三师傅睁开眼,慢吞吞地爬起身。 四师傅正在埋头苦干,敏感地停下手,抬头向上看。 三师傅探头看向四师傅,开口道:“大块头啊,差不多得了。知道的是你孝顺,要挖坑埋了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挖出个殉葬坑,把罗刹域的人都埋这儿呢。” 四师傅一个用力,捏碎了手中的木质锄头把,怒吼道:“又骗我?!” 三师傅呵呵一笑,眼神真切地回道:“没有没有,刚才是真快死了,这会儿一口气提上来了。” 四师傅一脚踹碎了用石头做成的锄头头,涨红着脸,咬牙道:“坑都挖好了!必须埋!”一跃而起,蒲扇般的大手,直接就抓向了圆滚滚的三师傅。 三师傅没什么武功根底,却最是油滑不过。他一把捞过妖舟,挡在了自己面前。那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妖舟在心里狂吼道:老娘一定是年纪小不懂事,才选了这么一位师傅!现在想想,都是被这个死胖子给算计了!三师傅啊,你真是太不是人了,难道就不能真死一回,安抚一下四师傅的心?! 四师傅的大铁手眼瞧着就要落下,就听五师傅喊道:“手下留情!” 五师傅是修建陵墓的,声音里都透着几分阴森刺骨之意。唯有他的声音,能让四师傅冷静下来。 果不其然,四师傅收手,巨大的巴掌就停在了妖舟的脸旁。强大的内力,虽然收得及时,但强劲的风势,却令她的肉脸都偏到一边去了。就像被飙风刮过一般,鼻眼都跟着一起走形了。 妖舟心有余悸,张口尖叫:“啊!” 三师傅一把捂住了妖舟的嘴,对四师傅说:“瞧你把咱徒弟吓的。” 四师傅被气到,抬起巴掌,还要揍三师傅。三师傅就像一只灵活的陀螺,举着妖舟当挡箭牌,当真是个灵活的胖子。 妖舟用眼神表达感情:揍!往死了揍!四师傅你看准点儿,别拍错地方,刮碰无辜啊。 五师傅对轻功最好的二师傅说:“快去把小肉包救回来!” 妖舟在心里感慨:还是我五师傅靠谱。等会儿给你多夹几个饺子。 二师傅为难道:“太脏了,怎么救?老夫这身衣袍,素来纤尘不染。想救,你救。” 妖舟无声哀嚎:“你这个有洁癖的老匹夫!” 五师傅回道:“罢了。这人世间多困苦,还是让小肉包早早安息吧。老夫在山上看中一块风水极佳之地。唯恐晚了,被别人抢占了去。” 妖舟暗道:老娘还在在饺子里下毒吧,先送您老去占领那个风水宝地。您老一定要看住了,别被别人抢了去。 果然,心疼孩子的还是自家人。 女魔头喊道:“死胖子,赶快把她给老娘扔过来!老娘都饿一天了!” 圆滚滚的三师傅立刻卑躬屈膝地回了声:“好咧!”那态度,和最善讨好的宦官差不多,就差高喊主子英明神武气场不凡。 他举着妖舟问大块头的三师傅:“想吃饺子不?” 四师傅停下攻击,问:“饺子是啥?” 三师傅惦了惦手上的妖舟。 四师傅觉得自己今天还算聪明,跨过了三师傅的回答,自问自答道:“小肉包啊?她啥时候改名叫饺子了?咋地,叫饺子,肉更香啊?要炖了啊?” 妖舟腹诽道:“快把这大块头活埋了吧,我不想再承受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心灵打击了。” 三师傅直接将妖舟扔给了四师傅,说:“拿去炖吧。” 四师傅提着妖舟的后脖领子,将她掂量了两下。 换了其他人,妖舟不会说啥,可面对速来一根筋的四师傅,她还是开口提醒道:“小心我爹冲你吐口水。” 四师傅“哦”了一声,将妖舟放在了地上。看样子,有些恋恋不舍呢。 妖舟顿觉头痛异常。她这是拜师学艺呢吗?她这是开了一家精神病院啊!啥也不说了,包饺子,毒死他们! 妖舟挽起袖子,对四师傅说:“四师傅,抱着它跟我走。咱俩把矮树皮剥了,把瓤掏出来,我做饺子给你们吃。” 四师傅高兴地一点头,抱着矮树跟在了妖舟身后。妖舟小短腿,一步迈不远。四师傅又高又壮,却听话地迈着小碎步,自始至终跟在妖舟的身后,活活儿将硬朗的糙汉子,扭成了妖娆小妞。 众人哈哈大笑。 四师傅不悦,皱眉,回头瞪向圆滚滚的三师傅,说:“吃完饭再埋你!” 三师傅眯眼笑道:“罗刹域规定,不能不顾杀人,否则分尸喂鱼。” 四师傅气呼呼地转头,和妖舟走进厨房。 妖舟看着任劳任怨的四师傅,小声说:“杀人是不行,活埋身体露个头,不死不就行了?” 四师傅的眸子一亮,冲着妖舟直点头,“是哦是哦!” 一墙之隔,楚晏正在给女魔头按肩膀。夫妻二人都嘴角都挂着与有荣焉地笑容。瞧瞧,自家娃儿就是聪明。 厨房里,妖舟忙得脚打后脑勺。原本她还想先试试这矮树里的瓤能不能吃,是否有毒?经过这一系列的事儿,她实实在在看清楚了诸位师父的“能耐”,一个个儿堪比毒物,那还怕啥,造就完了!至于她爹娘,一个满身剧毒,一个百毒不侵,怕啥?!至于她,经过爹娘联手打造,一般毒物对她而言,就是开胃小菜。 妖舟剁了肥美的椰子虫和已经泡好的干菜,调和成馅儿。然后指挥四师傅将好似面粉的矮树瓤揉成面团,又教他怎么包饺子。四师傅五大三粗,却手巧至极。一只只小巧的饺子,整齐划一,看着就有食欲。煮饺子之前,妖舟炒了山鼠和蛇,又蒸了两条咸鱼。饺子出锅后,妖舟切了些山菜细末,扔到饺子汤里,又洒了些咸盐调节滋味。一锅汤,也在香气四溢中成功出炉了。 师傅们别的不行,掐时间吃饭都是妥妥的干饭人。他们手托椰子壳,拿着筷子,一拥而入…… 正文 第14章 我护着你呢 在罗刹域这个人心如恶鬼的地方,妖舟的众星捧月绝对是独一份的稀有风景。与之相比,少年的形单影只,虽是常态,可当他只能和影子一同忍饥挨饿时,就显得格外孤单心酸。 少年说给自己做个窝,也不过就是选了一处背风的位置,又堆积了一些杂草,让自己有个容身之地罢了。 少年选窝的位置,距离妖舟家有一些距离,但只要探头,就能看见她的家。 此时此刻,整个罗刹域都黑漆漆静悄悄的,唯有妖舟的家里点着油灯,极其热闹。米面香、酒香、菜香,犹如一只只勾人的小手,狠狠拧在了人的尾上。 少年坐在稻草上,抱着膝盖,默默注视着妖舟家中的热闹。 他能听见,妖舟的那些师傅们,因为美食打了起来;也能听见,那些师傅们大快朵颐的声音;还能听见,他们举杯乱语的豪放,在嬉笑怒骂之后,突然变得安静无声。隐约间,似乎有压抑的悲伤流淌而出。 少年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凑过去看看,却被人堵住了去路。 许珠玉的两个姘夫二话不说就动手,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色。少年的防备心在来到罗刹域后已经升级成顶配,感觉不对,立刻就跑。然,在强大的武力面前,机敏无用。 少年被抓住,如同小鸡般扼住喉咙。 掐着少年的姘夫,吞咽着口水,低声说:“山上的野兽凶猛,还带毛,处理起来麻烦,这小子溜光水滑,炖了正好。”似乎为了配合他所言不虚,腹中还传出一阵鸣叫,十分响亮。 少年的手挠脚蹬已经变得无力,脑子也变得迟缓起来。诡异的是,他竟然觉得,自己不可能死。是的,他若死了,谁给娘报仇?!谁给他外公、外婆、大舅、二舅、小舅、小姨报仇?那么多温热的鲜血汇成了腥臭的河流,那么多张爽朗的笑脸扭曲成了滔天恨意,那么多颗聪明的脑瓜子都变成了滚落的人头…… 少年不敢死啊! 他守着自己的仇恨,守着唯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不敢,也不能死! 天道轮回,都说不会饶过谁,可谁又能怜惜他半分? 就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听见另一个恶人说:“留口气,让我玩一下。” 少年的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且,谷底内,插满了锋利的刀剑。若可以,他现在只求速死。只不过,家人们被屠杀的惨状历历在目,生生逼着他渴望活着。哪怕……受尽凌辱。 他所有卑微的请求,在裤被扯下后,彻底碎裂成绝望。 然,一切却没有了继续。 掐住他脖子的手已经松开,他瘫软在地上,咳嗽得撕心裂肺、咳嗽得眼泪都冲出眼眶、咳嗽得一颗心都活了过来、咳嗽得灵魂都痛了…… 他透过眼泪,看见了妖舟。 妖舟的一只小胖手还搂着椰子壳,另一只小手里却提溜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有粘稠的血痕滴下,落在地上,仿佛发出咚地一声。 那个曾掐他脖子的男人,一手捂着后腰,瘫软在地,已经无法动弹。另一个扯下他裤子的人,捂着喉咙,却捂不住喷流而出的鲜血。 一刀一个,下手狠辣,不留情。 这就是罗刹域里养大的孩子。 少年不知心中滋味,唯有伸出僵硬的小手,缓缓拉上裤子,羞耻感却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袭上心头。他蜷缩着,恨不得将自己活埋。 妖舟也不说话,只是将刀扔在了少年的身边。 刀落地,仿佛割开了少年的禁锢和噩梦,给予了他活下去的勇气。是啊,即使生活给予他一滩烂泥,可他却没有理由当自己是烂泥。少年一把抓起匕首,冲向掐他脖子的男人面前,在那男人的惊恐求饶声中,将匕首一下下刺入他的胸腔和腹部,彻底将他捅成马蜂窝。 少年紧紧抿着唇,一张小脸上满是血迹,双眼却如同野兽般明亮异常。当男人死得不能再死后,他一抬头,竟是冲着妖舟笑了。 妖舟回以一笑,两颗门牙不在,样子有些搞笑。她说:“我给你送饺子来了。” 少年伸出手沾满鲜血的手,接过椰子壳,抽出插在椰子壳里的筷子,夹起饺子,大快朵颐。 妖舟捡起匕首,用死人的衣服擦了擦,收入腰间的木头鞘里,然后坐在了少年身边,盘腿打坐,问:“好吃不?” 少年用袖子擦拭了一把脸上的血,以及快要流淌而出的眼泪,点了点头。 妖舟絮絮叨叨地说:“你知道不?当好人不容易,当恶人却需要能力。我瞧你根骨极佳,不如拜我为师。” 少年喝完饺子,问:“蛇和山鼠,没做?” 妖舟回道:“怎么没做?那叫蛇鼠一窝。我爹我娘还有四位师傅一拥而上,用实际行动表演了什么叫蛇鼠一窝,真是应菜应景。” 少年莞尔一笑,问道:“你大师傅呢?” 妖舟不想提他,摆了摆小手,回道:“别提,影响食欲。” 少年看着妖舟,一双眸子明明灭灭,就像跳动的篝火。 妖舟防备地回望少年,问:“你干嘛这么看我?没吃饱啊?想咬我啊?我可警告你,你要有良心哦。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能从那么多张饿狼嘴里留出来一椰壳的饺子吗?!为此,我娘骂我不孝、我爹那一颗脑袋瓜子为了配合我娘都快摇飞了、二师傅要追我、三师傅要往饺子上吐口水、四师傅赌住门口不让出来、等我跑出来,回头一看,好家伙,五师傅都架起了小弓弩!” 妖舟说得有趣生动,少年那颗血淋淋的心这才真正松动了几分,以至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苦涩、迷茫和委屈。 妖舟知他难过,伸手抱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哄道:“我让你住我家狗窝,不是侮辱你。现在你知道,罗刹域的人,有多恶了吧?我现在还小,护你不能周全。你住在我家,没人敢来欺负你。” 多少年以后,少年每每经历艰难困苦时,总会想起今时今日他的处境,以及这个没有门牙的小胖妞,抱着他、安慰他、说要护他周全。 妖舟给予他的温暖,让少年决定,不再和女魔头过不去。爹不爱娘,娘却为此陷入疯狂,他又能改变什么?往事已矣…… 正文 第15章 你以为善恶如何 少年决定要对妖舟好,于是伸手摸了摸她那颗总是毛茸茸的头。不想,妖舟一把拍掉少年的手,呵斥道:“师傅的头,能是你随便摸的吗?!” 少年:“……” 妖舟起身,说:“走,咱俩把他们俩拖到许珠玉的门口。” 少年应下,合力拖拉着恶人,分别将他们拖扯到许珠玉的家门口,在气喘吁吁中相视一笑,为一同干此大事激动不已。 妖舟折了两把柳条,递给少年一把。二人沿途清扫着痕迹,处理着作案现场。 少年低声问:“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吗?” 妖舟点头。 少年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怕?” 妖舟回道:“怕。”转而问,“怕就不扎他?” 少年咬牙道:“扎!” 妖舟点头,说:“我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反正在这罗刹域里,想要活着,就得抱团。对外人够狠,对自己人够好,这样才行。” 少年点了点头,认可妖舟的说法。他抬头望向月亮,说:“其实,外面和这里一样。月亮一样,人一样,善恶也一样。” 妖舟却撇嘴道:“我可不认为善恶一样。像我爹娘,和几位师傅,明明都是好人,却被丢在这个孤岛上,自生自灭。像我,我招惹谁了?为啥就不能放我出去?善恶这种东西,都是别人定义的。可别人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有偏颇,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咋就能断定我是善是恶?!” 少年哑然。 妖舟将柳枝塞进少年手里,“我要回去睡觉了。明早还得上山。对了,明天是我生辰,你要准备礼物给我哦。”挥手,要走。 少年攥紧手中的柳枝,问:“你不想知道我是打哪儿来的吗?” 妖舟回道:“我知道。” 少年吃惊地问:“你知道?” 妖舟回道:“娘胎里。” 少年微怔,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 妖舟发现异样,去而复返,问:“你怎么了?” 少年回道:“我想我娘了。” 妖舟轻叹一声,踮脚,用手拍了拍少年地头,劝道:“总有一天,我们会从这里出去。她若活着,你就好好儿孝顺她;她若不在了,你就给她坟前磕头。当然,你也可以把我娘当成你娘,先孝顺着。” 少年心中一冷,直接甩开了妖舟的手,暗道:我永远不可能把你娘当成我娘。 妖舟问:“怎么了?你不高兴了?” 少年冷淡地回道:“你回去睡觉吧。” 妖舟重新拉住少年的手,说:“你也和我一起回去吧。那许珠玉还有相好的,都是浑蛋来着。” 少年也不想再经历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于是默默认可了妖舟的建议,和她一同回了家。 妖舟将山鼠皮扔给少年,少年铺好狗窝,安家。 妖舟刚拉开房门,就见师傅们准备离开了。 二师傅率先从屋里走出,仰头望月,感慨道:“月照古人,古人已故,留吾一人,舞弄清影……”一甩衣袍,竟一边舞动一边往外飘去,姿态特别到位。 大块头四师傅一胳膊夹着圆滚滚的三师傅,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间,对妖舟说:“我去埋个人,你先喝着。”转头看见了少年,打了个酒嗝,“这个用一起埋了不?” 妖舟立刻摇头:“不用不用,你快去埋三师傅吧,唯恐迟了,他醒酒了。” 三师傅的眼皮微动,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他的酒量千杯不倒,哪像大块头,一杯就变成这个熊样?! 大块头一点头,撒丫子飞奔而出。 五师傅背着手,扫了眼妖舟和少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妖舟将五师傅送到院外,这才进屋、关门、睡觉。 少年一想到妖舟明天生辰,自己应当准备礼物,就有些睡不着。他从发髻里面扣出一个黑漆漆的物件,攥在手里把玩着、摩擦着、期盼着,久久不能睡去。 夜深人静,气温再次下降,少年将山鼠皮裹在了身上,却突然听见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 一只通体乌黑的红啄鸟,从远处飞来,竟落在了少年的手上,轻轻啄了他一下。 少年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喜、不敢置信!巨大的喜悦险些将他淹没!他的人,终于找来了! 这只鸟,是南疆特有的红啄吃蜜鸟。它嗅觉灵敏,被训练用来受训猎物,或者寻人。少年摩擦神秘黑色物件,就是在释放味道,吸引红啄鸟。没想到,红啄鸟已经飞到了罗刹域。由此可见,他的人,也在附近! 红啄鸟起身,拍打翅膀离开。 少年也跟着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向外走去。他回头看了妖舟的房间一眼,又看了狗窝一眼,最终还是走出了黑漆漆的院落。 少年跟随着红啄鸟,没走多久,一只有手指长的冷箭袭来,正中小鸟身体,小鸟突然从眼前落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圆滚滚的三师傅和阴沉沉的五师傅去而复返,挡住了少年的方向。 五师傅将小巧的弓弩对准少年,问:“去哪儿?” 少年心里那叫一个恨呐!谁能想到,与属下联系的红啄鸟,竟然被射死了!他刚想咆哮,却见三师傅直接上前,扭住了他的双臂,捂住了他的嘴,嘿嘿一笑,说:“你小子在山上时对小肉包动过手,这罗刹域留你不得。正巧,大块头挖了个坑,埋你绰绰有余。” 少年如何甘心呐?眼瞧着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却要活埋于此,绝对不行!少年挣扎着,咬了三师傅一口,张嘴就喊:“救命!” 五师傅一记弓弩射出,直奔少年的咽喉。 与此同时,三师傅出手,又去捂少年的嘴。 结果,这一短箭,直接射在了三师傅的胖爪子上。 三师傅嗷地一声,叫出了声。 五师傅立刻低声喝道:“闭嘴!”上去一掌,砍昏了想要逃跑地少年。 三师傅痛得抖手,骂道:“瞧你这瞎射的手法,还不如找大块头干这个活儿。” 五师傅怒道:“大块头能干死你!” 三师傅不服,和五师傅凑到一起,眼瞧着要干架。就在这时,妖舟的声音响起,人也随之出现在二人的视线里。她问:“三师傅、五师傅,你们干什么呢?” 正文 第16章 离岛多诡异 五师傅和三师傅立刻迎了上去,用身子挡住了妖舟的视线。五师傅回道:“你三师傅喝多了,非要射下个月亮玩玩。” 三师傅举起弓弩,对着月亮连番三箭,僵着脸说:“嗯,真好玩。” 妖舟向二人身后看,问:“我怎么听见来福叫救命?” 三师傅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了妖舟的肩膀上,阻止她窥探身后的真相,“来福不是睡下了吗?是为师在叫救命。”抬起另一只胖手,展示上面穿透胖爪子的小冷箭。 妖舟惊道:“不疼吗?” 三师傅回道:“不疼!” 妖舟警觉地说:“不对,这不像是三师傅的作风。”说着话,就要往三师傅的身后绕。 三师傅只得说:“小肉包,如果我说,来福那小子要害你,你信吗?” 妖舟愣住,看向三师傅。 三师傅再次逼问:“如果你知道,他在山上想害你性命,你会如何?” 妖舟心思一转,已经明白了三师傅和五师傅出现在此地的原因,略一思忖,回道:“欲杀我者,必先屠之。” 三师傅点头,满意地笑道:“不错,这样才不枉我等对你的悉心教导。去吧,弄死他。”让开身体,让妖舟去杀少年。 然,身后哪里还有少年? 天黑,地上看不出少年的逃跑痕迹,但三师傅却知道,不能放虎归山。三师傅要追,却见妖舟随手一指,“在哪儿!” 三师傅和五师傅二话不说,超过妖舟,径直追了出去。 妖舟却等了片刻,向着另一个方向追去。 妖舟一路追到海边,看见了一艘大船。 且,此时此刻,少年已经登船。 妖舟大声喊道:“来福,别跑,我不杀你!你下来,我们谈谈!” 船上,少年听见了妖舟的声音,于是对身边的属下低声吩咐道:“开船!” 妖舟见船动了,瞬间慌了神。天知道,她多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然,海上风浪大,她又是个正经旱鸭子,不敢轻易尝试。 妖舟跳起来,吼道:“来福!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是我引开的师傅,是我给了你逃跑的机会,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少年听着妖舟奶声奶气地怒吼,心下微动,回喊道:“你想怎样?” 妖舟喊道:“少年,带我一起走吧!” 少年的心微微一动。带走她,也不是不可以。 不想,妖舟又喊道:“还有我爹妈、师傅!” 少年瞬间冷了脸,心中暗道:你师傅要杀我,我不想多生事端,才没有要他们性命。你娘亲害我爹娘不睦,让她出岛,去祸害别人不成?呵! 尽管少年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带人离开,却还是回喊道:“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妖舟一听有戏,立刻回道:“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粮油米面小烧酒,丫头婆子小媳妇,我都行!” 少年发出一声低笑,嘲讽道:“呵……现在?” 妖舟顿觉,报应来了。 果不其然,少年喊道:“你知道少年的时间多珍贵吗?!” 妖舟微愣,恨得破口大骂:“我碎你仙人板板!你个白眼狼!老娘就不应该救你!”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少年,以泄心头之恨。 结果,劲儿使大了,脚下一滑,竟将自己扔进了海中。 妖舟生在罗刹域,却十分怕海。所以,她宁愿上山去和野兽抢食儿吃,也不愿意下海打鱼。此事有关她的辛秘,还不能对别人说。 遇水则慌,是她的短板。 在冰冷的海水中,她不停挣扎,却还是陷入到无尽的惊恐中。 少年听见了妖舟落水的声音,但那点儿声音被海风一吹,真是弱不可闻。这会儿,他死中得活,又登上了大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心情便是一松。想到和妖舟相遇的种种,唇角就带出了三分笑意。 想着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还是要回来取一样东西,不知那时再见妖舟,会是怎样一番情况。他心情不错,冲着妖舟大声喊道:“你要好好儿活着啊,等我长大后,来接你出去玩!” 声音通过水,传入了妖舟的耳朵里。她在濒临死亡的窒息中,灵魂咆哮出两句话:若再相遇,老娘一定弄死你个西瓜捶捶!这辈子可能要完犊子了,下辈子绝不放过你! 大船彻底融入黑暗,妖舟也浸泡在了冰冷的海水里。 幸而,三师傅和五师傅听到动静,闻声赶来。 三师傅不会武功,素来好吃懒做,却为了妖舟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嗯,猛子扎得挺实诚,一头磕在了碎石上。幸而,终是在头破血流中,救回了妖舟。 妖舟被救上岸,虽吐了海水,却一直陷在昏迷之中,口中还不停说着胡话。女魔头和楚晏围在床前,一颗心都快揉碎了。 果然,好人当不得。再看见那小兔崽子,定要打断两条腿,让他一直跪着给小肉包认错! 妖舟这边出事,师傅们轮番上阵探望,各个恨得不行,都以为是少年将妖舟推入海水溺死。毕竟,妖舟怕水,众人心知肚明。 妖舟在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她看见一个粗壮的妇人,使劲儿掐她的胳膊。她想抬头看看妇人长成什么模样,奈何脖子抬不起来,身体也害怕得不停后退,嘴里还在苦苦求饶。 如此怂,令妖舟愤怒了。 她大吼一声,整个人从梦中挣脱,终于清醒过来。 女魔头等人提起的心刚刚放回到肚子里,却又升腾起恨意。 女魔头大怒,喝道:“那小王八羔子竟敢推你入海,且等老娘找到他,杀他全家!” 妖舟虚弱地回道:“我自己掉海里去的。” 女魔头瘪了一下,干巴巴地道:“那就不杀他全家了。” 妖舟挣扎着起身,说:“杀他一个得了。事出有因,与他有关。” 女魔头赞道:“我女儿果然明事理。” 众师傅们点评,还是太多善良。 妖舟觉得胳膊痛,撸起袖子一看,傻了。却见她的胳膊上,渐渐浮现出整片的青紫淤痕,看起来惨不忍睹啊。 楚晏怒了,喝问道:“他掐你了?不行,我定要杀他全家!” 师傅们纷纷点头表示是这个道理。 妖舟看着自己的手臂,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地回道:“他没掐我。不过,梦里有人掐我了。” 楚晏摸了摸妖舟的额头,“睡吧,脑子可能还没太清醒。” 梦里被掐,和现实何干?果然,小肉包还是受刺激了。 正文 第17章 第十七章:肉包理当绝顶风华 妖舟的师傅们离开,妖舟又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梦里,她又被踹了两脚,正中小腿。 妖舟嚎叫着从梦中醒来,吓得女魔头和楚晏心惊胆跳。 女魔头忙问:“嚎啥?怎么了?” 妖舟一边提裤腿,一边回道:“梦里有人踹我小腿,可疼了。” 女魔头撇嘴,按倒妖舟:“好好儿睡觉,老娘守着你,谁……”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原来,妖舟的小腿上,竟然真的青了两块。 女魔头和楚晏对视一眼,都觉得十分不可意思。妖舟被救回来之后,她检查了妖舟全身,也没发现什么淤青啊。两只胳膊出现淤青,可以理解为在海中挣扎触碰到了时候,可这小腿上的淤青要如何解释?若是同时触碰到了石头,为何隔一天才发现? 女魔头和楚晏不敢马虎,瞪大眼睛陪着妖舟。 妖舟问:“娘,今天是我生辰吧?整点儿长寿面吃啊。” 女魔头忙点头,去了厨房,一顿手忙脚乱后,端上来一碗面糊糊。 妖舟倒也不挑食,喝下后,心满意足,睡了过去。结果,刚入梦,就被一个大嘴巴子打醒了。 妖舟摸着火辣辣的脸,瞪大眼睛,骂道:“我碎你仙人板板!”这还有完没玩了?! 女魔头和楚晏也意识到不对劲儿。楚晏要去寻妖舟的师傅们,还没等出院子,就看见师傅们联袂而来。 楚晏将事发经过和四位师傅说完,一起来到床边看妖舟。但见,妖舟的脸上隐约出现了巴掌印,且越发清晰,并伴随着浮肿趋势。 众人都惊呆了。这是打脸,若是割脖子呢?! 二师傅拂须道:“谁曾听闻过,人会在睡梦中被打得如此凄惨?” 五师傅回道:“难不成是巫蛊之术?” 三师傅眸光森然,“那少年刚离开,小肉包就遭了大罪。” 四师傅憨声道:“若少年不离开就好了。小肉包就不用遭罪了。” 三位师傅一同看向四师傅。 四师傅一脸茫然,问:“看我作甚?” 楚晏开口解释道:“定是那少年做了手脚,才害得小肉包如此遭罪。” 四师傅大怒,吼道:“打死他!必须打死他!”冲出小屋,欲追少年。 三师傅点了一下妖舟的额头,说:“下次再找师傅,眼睛多洗几遍,别整这种货色,拉低我们为师者的智商。” 妖舟揉着脸,不语,心里也恨上了少年。然,她又想不明白,少年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害她至此。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就因为她叫他来福?那可是多好的一个名字啊。 经过女魔头等人的研究决定,要将死马当活马医,整合整个罗刹域的智商和学识,共同解决妖舟在梦中受伤的重大疑难问题。 各路神仙尽显神通,这个跳萨满,那个求狐狸精;这个拜月,那个打小人…… 不闹不知道,恶人们的本事真不少。也不知道哪里起了效果,妖舟强撑两天后再次入睡,醒来后,不见异样,女魔头等人这才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日子一天天的过,妖舟八岁了。就在众人都快忘记巫蛊之术时,妖舟在生辰的前一天,竟又被人在梦中抽醒。掀开被子,小腿上都是红肿抽痕,当真是触目惊心啊! 师傅们恨得不行,却因无法离岛,无计可施。最终,还是三师傅推敲得出,只要生辰前后三天别睡觉,不就得了。果然,智商担当名不虚传。 打哪儿以后,妖舟每年过生辰,众师傅们都会轮流上阵,传她绝学,伴她左右,不许睡觉。 这方法确实不错,打哪儿以后,妖舟没再发生异样,且每年生辰都过得热热闹闹,隆重得仿佛节日。 刚登岛的恶人,都以为那三天是罗刹域的年。久而久之,每到这三天,整个罗刹域都彻夜不眠,集体狂欢,如同过年。 那种热闹,又岂是寻常可比? 而每年这个时候,妖舟都会溜达到海边。她心里不说,可谁都知道,她在等一艘大船来接她。她知道人心诡谲,也不认为少年是个好人,甚至,他很可能是害她的仇人。然,心底始终有个期待,希望少年能信守承诺,来接她出去玩。 这一年,妖舟及笈,终于出落成大姑娘了。 依旧是三天三夜的狂欢,每个人都开心大笑变成了呆滞傻笑,唯有女魔头和楚晏十年如一日的你侬我侬。 三天一过,整个罗刹域变成了死岛,连驯养的狼崽子,都闭着眼在院子里打瞌睡。至于人,压根就看不见。能补觉的,都趴着呢,谁会在街上瞎溜达? 唯有二师傅,为了保持好身材,倒是溜达着来到了妖舟家。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混口饭吃。原本他就秉承着君子远离庖的理念活着,而今上了年纪,那是更加懒得进厨房。每天三顿饭,十有八九是要吃在妖舟家的。 二师傅来到妖舟家,没嗅到人间烟火味儿,便开口喊道:“小肉包,出来做饭了!为师饿了!” 门被推开,一红裙女子,含笑而出。 她梳着两条黝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耳朵上挂着白色的珠子,似玉非玉,却莹润有光泽。鬓角处插着一朵红色鲜花,衬得人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女魔头的女儿。 二师傅咧嘴一笑,抚着三撇须髯摇头晃脑地感慨道:“我家小肉包,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为师深感欣慰啊。” 被称作小笼包的女人,开心地哈哈大笑,表情得意、神采飞扬。 楚晏从屋里走出,一伸手,竟环住了女子腰肢,质疑语言暧昧到极致。他摇了摇头,说:“二师傅,这是知了,不是小肉包。” 二师傅一惊,立刻问道:“小肉呢?!老夫的小肉包呢?!”看样子有些慌乱。 话音刚落,第三个人从屋里走出。 来者趿拉着一双草鞋,下穿膝盖处有磨损的褐色长裤,上配打着黑色补丁的灰色短打,脑袋上顶着一个发髻,圆滚滚的,有些毛草。 来者打了一个哈欠,顶着两只黑色熊猫眼,回应道:“二师傅,我在这儿。” 二师傅眯眼打量着妖舟,因为眼神不好,又凑近了看看,然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直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夫的小肉包,大小聪明伶俐无比可爱,长大后也是倾国倾城绝顶风华。”微微一顿,“你是女魔头,休要骗老夫。” 正文 第18章 梦魇袭岛 女魔头笑得花枝乱颤,楚晏看似无奈摇头,脸上却挂着与有荣焉的表情。妖舟早已习惯,连个解释都懒得出口。要问她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简直就是一个字——平静! 她也曾想过,自己这长相,无论是像父亲楚晏的玉树临风,还是像娘亲金知了的艳绝天下,都应该是值得期待的。 奈何,遗传基因到了她这里,突然就逆转了。 屌丝逆转、咸鱼翻身,都是给人了期待。偏偏,她在未来可期中,逆转成了清秀佳人的模样。说实话,就她这长相在外面,也算是能抗能打的,奈何……女魔头和口水毒王就在她身侧晃悠,当真是“珠玉在侧”啊。 幸而,她还没有“觉我形秽”的感觉,只是有些提不起精神。也是,她的出现,不过是为了衬托女魔头的身姿容颜。像她这般,没有自暴自弃已经算是心性坚韧了。 妖舟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来福的狗窝还在,只不过在院里添置了桌凳。 妖舟去洗手做饭,师傅们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顶着一张张半死不活的脸,悄然出现在小院里,坐在了桌子周围,等待开饭。 女魔头不用下厨,又喜欢热闹,每次见到师傅们来蹭饭,都是开心的。她招呼妖舟:“煮一壶薄荷过来,给你师傅们醒醒神。连熬了三天,谁也吃不消。” 妖舟一声不吭,烧水煮薄荷。 楚晏夸奖道:“娘子真是会心疼人。” 女魔头含羞带怯的一笑,当真是人比花娇,更显年少。 妖舟将薄荷水放在桌子上,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转身要去厨房。 三师傅眼尖,喊道:“刚挠完头皮,记得洗手啊!” 四师傅瞪了三师傅一眼,凶巴巴地说:“就你事儿多!”转而对妖舟喊道,“小肉包,你给我烙十张馅饼。要那种肉多,皮薄的。” 妖舟单手从拐角处拖拉出一条二百多斤的野猪,扬起刀,挥舞着纤细的手腕,不急不缓地将肉分割,卸掉两条猪腿,剁碎。 如此力气和精准的刀功,简直堪称一绝。 五师傅盯着妖舟看了半晌,轻轻一叹,说:“为师为你选得那块风水宝地,很可能要被你二师傅占去了。”听语调,十分可惜。 妖舟抬头扫了二师傅一眼,却见二师傅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了女魔头,说:“小肉包啊,为师可能大限将至,就把压箱底儿的宝贝传给你吧。你的容貌可谓是倾国倾城,正好继承为师的衣钵,定要将窃玉偷香这种风雅之事,发挥到极致。” 女魔头接过书,坦然翻看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二师傅转眼看见妖舟,摇了摇头,说:“金知了年轻时也曾艳杀天下,怎么老了后如此不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哎……” 妖舟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这个老不死的,赶快去占领风水宝地吧。 大家都知道二师傅有些老糊涂了,总把妖舟和女魔头弄混,却不妨碍他们放声大笑。 妖舟暗道:果然,世人的快乐,与我不同。 妖舟动作麻溜地烙了二十多张饼,被大家一扫而光。 饭后,三师傅抚摸着越发圆滚滚的肚子,说:“前四天应该到一批新人,却迟迟没有到。估摸着,今明两天差不多了。” 四师傅问:“你惦记新人干什么?” 三师傅用看傻子的目光扫了四师傅一眼,回道:“咱们的小肉包都长成大姑娘了,也该寻个夫君喜结连理。” 四师傅憨笑:“是哦。” 于是,五个男人一个女人,就小肉包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相公讨论起来,争到一定程度,险些干起来。直到日头落下,各自吃了晚饭,才纷纷回去休息,相约明天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全程,妖舟都冷眼旁观。她发现,这些陪着她成长的师傅们,鬓角都添了白发。就连她爹,都没能幸免于难。倒是没心没肺的女魔头,滋润得不得了。她虽然没能怀上二胎,却被楚晏宠成了二胎。 若问妖舟想要个什么样的相公,一准儿是要像她爹这样的。宠着,玩命地宠着!这些年,她娘放个屁,他爹都恨不得拍巴掌夸上天。她不理解,却也喜欢。 然,比起喜欢,她更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看一看。 每一天,她都在猜,外面会有什么?! 若是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她宁愿孤独终老。 带着负面情绪,妖舟很快进入梦乡。接连三天的不眠不休,让她体力困乏。这一刻,脑袋刚沾到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诡异的是,刚入梦,她就被人在梦中打了一棍子,陷入到诡异的昏迷之中,无法挣脱。这种不痛不痒的感觉,若是静下心来倒也无妨。可妖舟的耳边,却传来了阵阵厮杀声。她想睁开眼看清楚,偏偏,整个人陷入到了梦魇之中,无法挣扎着醒来。这时,她恨不得谁给她一巴掌。 事实与梦境,她又分不清了。 实则,在罗刹域全体休眠的当口,有一伙儿黑衣人,趁着夜色,乘坐大船而来。他们悄然登岛,正在四下里寻找着什么。 罗刹域里无白丁,黑衣人的行踪,很快被人发现。 和那些遇见黑衣人就躲起来的寻常百姓不同,罗刹域里的人,十有八九是好勇斗狠的恶人。见到有人搞偷袭,都以为是仇家寻自己麻烦,于是大打出手。 兵器磕碰的声音和人类的惨叫声混和在一起,令人头皮炸裂。 女魔头和楚晏对视一眼,皆意识到不妙,两个人迅速起身,来到妖舟的房间,见她睡得极不安稳,忙试图将人拍醒,却不见效果。 女魔头和楚晏大惊失色,知道她定是陷入到梦魇之中,却不知这一次,她做得是什么怪梦。 就在这时,外面的打斗声越发激烈起来。 楚晏说:“你守着小肉包,我出去看一眼。” 女魔头却一把拉住了楚晏,说:“你守着她,我去。你的武器,适合近距离作战,我却可以远攻。” 楚晏不放心女魔头出去,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于是点了头。 女魔头刚推开门,就看见三师傅和五师傅急匆匆地跑来。 正文 第19章 身死志不消 五师傅大口喘息着,说:“有大批贼人登岛,暂不知所为何事。我来时,见有黑衣人已经围了过来,想来定会到达这里,你们先带着小肉包躲一躲。”转而问,“小肉包怎么还睡着呢?” 楚晏回道:“她又陷入梦魇了。” 五师傅一惊,说:“背上,我们走!” 三师傅喘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每年官船都不曾迟到,或者晚到。今年,官船却迟迟没到。” 女魔头提了把菜刀出来,问:“你想说什么?” 三师傅回道:“官船不会来了。” 说话间,四师傅也冲进了屋内,憨憨地问:“为啥不来?” 楚晏和三师傅对视一眼,说:“你的意思是,官府要弃岛。” 三师傅点头,回答了四师傅的问题:“若官府弃岛,再也不来官船卸人,那么今天来的这只船,将是小肉包离开罗刹域唯一的机会。”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肉包一直想离开罗刹域,谁都心知肚明。以往,女魔头为了妖舟的性命安全和生活安稳,强压着她不许她去接触官船,而今罗刹域危在旦夕,离开才是最好的出路。更何况,小肉包这般年华,不应该在这里终老。 众人一同看向女魔头。 女魔头攥紧手中的菜刀,说:“市井的繁华,她应该去见见了。” 众人见女魔头同意,当即决定,反其道而行——抢船离岛! 就在众人达成一致的想法时,数十个黑衣人竟然围了上来。 女魔头对楚晏说:“带她走。”提刀就冲到院子里,大喝一声,“哪个龟孙子敢进来试试!” 楚晏看了眼妖舟,对四师傅说:“带她离岛。”言罢,也冲向了院子里。 大块头四师傅看向圆润滚的三师傅,憨憨地一笑,说:“你带小肉包走吧,我拦下那些王八羔子。”言罢,也冲了出去。 三师傅看向五师傅。 五师傅阴沉着脸,问:“你不是想让我带小肉包走吧?” 三师傅跳脚骂道:“格老子的!都她娘不长脑子!你你你,你背上她,我们走!” 五师傅用床单裹起小肉包,抱在怀里,和三师傅一起向外冲。 四师傅看见他们出来,忙问:“咋不跑呢?” 三师傅骂道:“这里就一个门,要走也是一起冲出去,你们一个个儿的逞英雄,是猪肉吃多了吗?!” 四师傅羞涩地一笑,回道:“可能是。”回手一拳,将一名黑衣人打飞出去十多米。 三师傅低声说:“你开路,我们跟在你身后。只要他们不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就好办。” 四师傅点头,像一只炮弹,往前冲去。 女魔头等人紧随其后,分别护在了妖舟左右。 有四师傅开道,黑衣人不敢冒进,却像野狗,紧紧撕咬围堵着他们不放。 女魔头皱眉,越发觉得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她看了妖舟和楚晏一眼,低声说:“兵分两路,海边码头集合。”言罢,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撒腿就跑。 此时此刻,妖舟突然惊醒,睁开眼地瞬间,就看见女魔头发住狂奔,很快就消失不见。三名黑衣人,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楚晏微怔,扭头看向妖舟,见她醒来,立刻低声说:“我去追你娘,你和师傅们离开。”言罢,也撒丫子跑了。又有三名黑衣人追了出去。 妖舟从五师傅的怀里跳到地上,身上裹着被单,边抖边问:“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只冷箭袭来,妖舟头一偏,躲开了一箭。 然,冷箭却并没有收势,而是直接入肉,发出了噗嗤一声。 妖舟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五师傅,见他并未中箭。视线一偏,看见五师傅身后站着的三师傅。五师傅身材消瘦,三师傅却玉润珠圆。这一暗箭,正中三师傅的胸口。 五师傅伸出手胖手,摸了摸冷箭,手指尖沾染了一些血痕。 妖舟的呼吸一窒,身上缠着床单掉落,她隔着五师傅,伸手去拉三师傅的手,“三师傅!” 三师傅一个踉跄,向后退开了一步,勉强站住。妖舟的手,落空了。 与此同时,数只冷箭袭来,铺天盖地。 四师傅踹倒一棵树,狂扫而出,旋转着挡住冷箭。同时飞出细小的飞镖,放倒一片。五师傅则是举起弓弩,护在了妖舟身前。 妖舟再次伸手,终于扶住了三师傅,尚未开口,就听三师傅说:“莫要慌张、莫要慌张,你先去海边,那里有船,能离岛……” 妖舟摇头,拔出匕首,说:“这是我们的家,我不走,永远不走!三师傅,你进去休息,等我杀光这些入侵者,再给你煮杯温酒。” 三师傅呵呵一笑,说:“好啊。”眼神却向后一飘,妖舟顿感不妙,马上回过头去,防止有人偷袭。 不想,三师傅竟然用肉爪子砍昏了妖舟。他抱着妖舟的身体,轰然倒地,咳出鲜血,得意地笑道:“小狐狸……哪儿……哪儿有老狐狸精……大块头,带她走,快点儿。”当师傅的,太了解自己的徒儿是啥秉性了。她说不走,一定不会走,可这次机会难得,他必须送她离开。唯一的一次机会,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就错过。他的一生即将结束,她的一生却刚刚开始啊。 四师傅和五师傅合力,杀光了黑衣人。四师傅的胳膊中了一箭,五师傅上前,抱起了妖舟。 四师傅用另一只手去拉三师傅,吼道:“你起来!老子今天不想埋了你。” 三师傅却像个无赖似的,唇角含笑,道:“天为被、地为床,这一次,不用你埋。”缓缓闭上眼睛,“箭上有毒,这些王八蛋没想留活口,你们……小心……” 四师傅怒拔毒箭,扔在地上,红着眼,又要去拽三师傅,口中还粗声骂道:“你这个死胖子,哪里那么容易死?!起来,你起来!” 五师傅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脸上的褶皱线条却冰冷的骇人。他说:“我们送小肉包出岛,让她三师傅死得瞑目。” 正文 第20章 焚魂剔骨之痛 四师傅知道箭有毒后,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直接就砍断了自己的左臂。那份生猛,震撼世人。 他低吼着,用床单将伤口缠好,攥紧手中的大刀,一脚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尸体,大步向前走去。 五师傅抱着妖舟,紧随其后。 罗刹域,在此时此刻当真成全了它的威名。 面对黑衣人,无人示弱,群起攻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胆敢屠岛,就让你有来无回! 然,第一批黑衣人杀过之后,竟然冲进来一批战士! 他们脸戴恶鬼面具,身穿盔甲,训练有素,出手不留余地,皆是不要命的杀招。他们冲入罗刹域,就如同冲入战场,杀得就是你死我活,要得就是攻无不克。 那种经历了战场的嗜杀之气,凶猛无比。且,团队合作又将战斗力提升了六七倍的等级。说是所向睥睨,有些夸张,但对付这些素来喜欢单打独斗的恶人,却是足够的。 更何况,这些恶人之中,还有三分之一的恶人是心恶,而非武林中称王称霸的那种恶。还有三分之一的恶人,不过是被世人扣上了恶人的名字,虚有其表罢了。 四师傅作死凶悍无比,面对金戈铁马也没有怂。尽管他身负重伤,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却仍旧以一臂之力,冲出了重围。 五师傅见自己被拦下,干脆一抬头,将妖舟扔给了四师傅。 四师傅单手接住妖舟,看了五师傅一眼,撒腿就跑。 在师傅们的眼里,他们的生命可以牺牲,但妖舟是他们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五师傅的弓弩用尽,跌坐在了石头上。 一主将上前,挥刀而下。 金戈铁马们继续去追四师傅,留下了五师傅的尸身。五师傅的身体仍旧坐在石头上,但头颅却已经分家,滚落在脚下。 四师傅扛着妖舟,终于来到了海边,看见了那艘黑漆漆的大船。 与此同时,金知了和狼狈不堪的楚晏也赶到了海边,与四师傅会合。 金知了一身红衣,在夜里看不出是否受伤,但一身的血腥味却浓重到掩不住。楚晏的手指被划破,却没有黑血滴落,可见毒鲜和口水都被他甩得差不多了。 金知了看见妖舟无恙,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颗心却提了起来。她问:“你的手臂?她三师傅和五师傅呢?” 四师傅沉声回道:“都死了。” 金知了身子一颤,险些昏厥过去。 楚晏忙扶住她的腰身,说:“先离开再说。此岛四面皆海,若这些畜生放火,将无人生还。” 似乎为了印证楚晏对这群畜生的定位,竟听有人大喊一声:“主人有令,不放一人离岛!” 紧接着,淬了毒的冷箭鸟枪换炮,纷纷变成了燃烧着的箭头。箭头所到之地,炸裂成一片火海。 在人类痛苦的哀嚎声中,那群穿着盔甲的兵将围了上来。 四师傅将妖舟扔给了楚晏,吼道:“走!” 楚晏手忙脚乱地接住妖舟,却立刻转手给了女魔头。他摸了摸女魔头的脸,满眼不舍和眷恋,轻声说:“知了,你带女儿走。他们焚岛,再不走,一个也走不掉。” 金知了咬牙骂道:“走你爹个走!船上是兵,岛上是兵,走得了才怪!要死,一起死!” 楚晏却道:“往右一千步处,礁石之后,埋着一叶方舟。” 金知了愣住。 楚晏没有解释为何会有方舟,而是温柔地说:“能乘二人,你与女儿走。”微微一顿,“为我……好好儿活着。”飞快地落在一吻,在金知了的鼻子上,又看了一眼妖舟,转身冲向那些围上来的兵将。 他的毒药有限,却也能吓唬住几人。 女魔头看了眼楚晏,一咬牙,抱着妖舟,果断冲向楚晏说的那个地方。放下妖舟,翻出一叶扁舟,拖入海边,回头抱起妖舟,将她放在方舟之上,推入海中。 女魔头知道妖舟性情,生怕她醒来后不顾一切,所以根本就不打算叫醒她。然,一条鱼跳跃到扁舟子上,正好打在了妖舟的脸上。 妖舟瞬间惊醒,一跃坐起,摸着脸说:“完了,这梦太邪门了,我竟梦见三师傅中箭死了。草咧,都给我整哭了。”眨了下眼,发现周围不对劲儿,记忆瞬间回笼,狠狠击碎她自以为的梦。三师傅中箭,不是梦。 女魔头瞬间出手,点了妖舟的穴道。 船上的人见有人要逃,立刻要冲过来拦截。 二师傅一身白衣出现,一抖手中长剑,狂笑一声,说:“徒儿且行,老夫去船上耍一耍。”这一次,二师傅没有糊涂,他知道自己要护着的谁。 妖舟嘴唇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求着女魔头为她解开穴道。 她只是做了一个梦,何至于此?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女魔头用手顺了顺妖舟的头发,眸光温柔,低声语:“今夜有人袭岛,恐难全身而退。娘看着你一点点儿长大,可惜却看不到你结婚生子一点点儿变老。柳行砚是娘的朋友,你若走投无路可去找他。”狠狠拧了一把妖舟的脸,“你要好好儿的,等爹娘去找你。”用力一推,将妖舟推入大海与未知。 妖舟想要嘶吼、想要留下娘亲、想要喊来爹爹、想叫住二师傅、想要救走四师傅、想知道五师傅在哪儿?想要拔出三师傅胸口的冷箭!想要……凌迟那些屠她家人的恶鬼! 然而,在他们心中,妖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他们保护的孩子。 罗刹域被屠,家毁,注定人亡。离岛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他们拼着身死也要护她周全。 岸上,楚晏对女魔头说:“你不应该回来。” 女魔头傲然回道:“就许你为我不畏生死,怎就不许我与你同生共死?!”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与四师傅联手,血战到底。尽管身受重伤,却守住了海口,没放出任何一人去追妖舟。 二师傅轻功了得,跳到大船上,点了一把火。他身中数箭,落入海中,一世风流,随波逐流。 妖舟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瞪红的双眼,映着滔天火光,生生灼得她遍体鳞伤。 第一次,她在嘴里尝到了血和泪的滋味。 血是腥臭的火,能吞噬人的灵魂。 泪是断肠的海,能撕裂人的躯体。 燃烧着的罗刹域,在妖舟的眼中逐渐缩为一个点,忽地跳动一下,消失不见。 妖舟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人也随之昏死在一叶方舟之上。 正文 第21章 不死不行 想死。 妖舟的意识慢慢清醒,她却没有立刻睁开眼。她希望,这一刻,她死了。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至亲之人的生死永别。 血,那么粘稠;恨,那么厚重。 生命这种东西,她以为自己早已看透,却还是败给了感情。 十五年的朝夕相处啊…… 女魔头总嘲笑她越长越丑,却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一分半毫;爹爹以女魔头马首是瞻,却会一针一线为她缝制衣衫;二师傅自称是采花大盗,从她刚能蹒跚步行开始,就带她上山采野花;三师傅说自己才高八斗,却偏偏为了一个小肉包栽了跟头;四师傅脑子一根筋,发誓要一生护着她,便用一生护着她;五师傅看中的绝好墓地,原本以为二师傅要先占了去,却终究成了大火下的灰烬;她应该和他们一起,永远的在一起,却躺在这叶扁舟之上,载着无法抚平的哀痛…… 罗刹域的鸡飞狗跳,都被撕开;罗刹域里的相视一笑,都被焚烧;罗刹域里的你们,可曾回归故里?! 那座四面环海的孤岛,困着十恶不赦的恶人们。十恶不赦的恶人们,却是她的至亲好友。 是谁定义的善与恶?! 善人必须善终,恶人必然不得好死? 不! 无论屠岛者以什么为名,他都是最大的恶!不可饶恕的恶!应该千刀万剐的恶! 妖舟紧紧抿着干裂的唇,长长的睫毛上氤氲上湿润的泪痕,却不肯轻易掉落。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恐哭出来,会让这个梦变得不可逆。 她可以接着睡,直到女魔头吼她起床做饭…… 这个时候,如果女魔头的藤条能抽在她的身上,那真是最美不过的事情。 妖舟盼望着、盼望着,整个人陷入到了浑浑噩噩之中。 太阳挣扎着在海岸线上升起,本以为会受世人敬仰,从此千秋万代,却被迫无声退场;月亮爬上来唱了一曲离人多寂寞,也没能留住亘古风华,再一次被太阳灼伤了容颜,不得不掩面退让。 三天后,天空中飘起淅沥沥的小雨,慢慢落在身上,打湿了一身短打。 妖舟挪动僵硬的手指,摸了摸身上的衣裤,心中竟泛起诡异的想法——若让别人晓得,罗刹域里的团宠小肉包,到死都没穿上一套华美衣裙,真是对不起爹娘生养她一回儿,更对不起在十恶不赦排行榜里稳居前十名的五位师傅。 妖舟缓缓睁开眼,望着阴霾密布的天,竟是缓缓勾了勾唇角,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娘亲、爹爹、师傅们,是你们鄙视我一心想死,朝我吐口水吗?” 抬起手,张开五指,触碰着雨水,眼圈一红,说:“娘,别哭,我会好好儿的,等你们来找我。”用双手捂住脸,揉搓了两下,“洗干净脸,老娘又是罗刹域的小恶霸!”眼泪顺着眼尾滑落,一颗接着一颗,很快连成了两条线。 妖舟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太他爹痛苦了! 雨水淅淅沥沥,妖舟哭得撕心裂肺,嚎得如同受伤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妖舟嚎得嗓子沙哑,眼泪干涸,这才坐起身,冲着老天比了个中指,嘲讽道:“淅淅沥沥落几个雨点子,都不如老娘嚎出的眼泪多。” 话音未落,天空中划过闪电,紧接着就是一记炸雷响起,由远及近,奔赴而来。 妖舟吓了一跳,立刻抓住扁舟两边,用嘶哑的嗓子喊道:“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贼老天你别认真啊!” 回应妖舟的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妖舟被浇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也被浇上了脾气,她大声吼道:“你瞎!你真瞎!你为何不去劈那些屠我至亲的畜生?!原来,你也欺软怕硬!来啊,你劈我啊!有种你劈死我!若让我活着,老娘发誓,让这世间风云变色,让贼老天你一辈子装聋作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咔嚓!”一记雷劈下,竟落在了扁舟之上,活活儿劈碎了扁舟的头。木屑和火花一同飞溅,吓得妖舟目瞪口呆。 回神时,发现草鞋着了,忙脱掉草鞋,扔到海里。摸了摸脚丫子,尚好。 妖舟刚要松口气,却发现,扁舟发出吱噶噶的声音,竟然……一分为二裂开了。 妖舟立刻按住扁舟的两侧,试图凭借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她快语道:“瞧瞧、瞧瞧,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都说开玩笑了,咋还发这么大的脾气?开玩笑不带抠眼珠的啊!赶快……赶快……” 还能赶快给你粘上啊?! 扁舟裂开,恐水的妖舟傻了,缓缓转动眼珠子看向天空,嗤笑一声,骂道:“碎你仙人板板!啊!”掉入冰冷的海水中,惊恐如同无处不在的海水,钻入她的五脏六腑。 妖舟不甘呐! 想死的时候,死不了。 不想死的时候,賊老天还和她起腻。 她怎么能死? 家园付之一炬,至亲被屠,血流成河,此仇不共戴天! 妖舟拼命挣扎,就像想要撼动天地的蜉蝣,显得那么渺小可笑。她一次次抓住半片扁舟,却因为湿滑,一次次脱手。每一次脱手,她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葬身深海。 只需要一点儿,真的只需要一点儿借力,她就能抓住半片扁舟! 许是半片扁舟懂得人的不易,贴着妖舟扎入海中。妖舟一脚蹬在半片扁舟之上,借着一点儿之力,向上跃起,终是一把抱住了另外半片扁舟,在海中浮浮沉沉。 雨水渐停,海面仍旧是一望无际。 妖舟咬紧牙,抱紧半片扁舟,告诉自己:不能死。必须保护好罗刹域的最后一点儿香火,活活儿烧死屠岛之人。老娘绝顶风华,没道理死得这么默默无闻,连悲壮都算不上。 日出日落,妖舟漂流了两天,终是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她被海水推着,一路来到海边,像一条咸鱼那样拍在沙滩上。 一双胖脚出现在妖舟的面前。 胖脚的主人,是位十六七的少年。一张脸,圆滚滚的都是肉,愣是将不错的眉眼都挤变形了。 他穿着一身短打。许是肚子太大的原因,衣服又有些短,竟露出了一小截的肚皮,白白嫩嫩、圆圆滚滚。 他用脚尖踢了踢妖舟的脸,叫道:“傻舟?!傻舟?”见她没有反应,竟是邪恶的一笑,试图扯开自己的裤腰带…… 正文 第22章 妖舟和死胖子 妖舟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东西怼她的脸,还听见有人叫着什么舟。是叫她吗?是谁?是谁叫她? 说实话,在海上漂着的时候,她发下宏愿要活着,心里却没底儿。这会儿,快被摧残的没有知觉的身体,竟实打实地触碰到了东西。这无疑是在提醒她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有食物! 是的,她太饿了,饿到恨不得吞下一条生鱼。 求生的本能,让她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胖子白嫩的脚丫子,就这么遭遇了虎狼之势。 胖子的嚎叫,响彻了整个海滩:“啊!!!”他提着裤腰带,用力往后缩脚,却不知道,被妖舟咬进嘴里的肉,岂是那么容易放掉的? 于是,胖子的嚎叫就变得一波三折、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嗷……呀……哦……我我……啊……” 妖舟感觉嘴里都是沙子,滋味不好,于是松了口。 胖子立刻抱着血淋淋的脚跳了起来。 听见胖子喊叫的两位小兄弟闻声跑来。 脑袋大、身子瘦、一眼大一眼小的叫大眼。他吸着鼻涕问:“大哥,咋地啦?脚丫子咋出血了?被狗咬了?!” 驼背有犬牙的叫二狗。他结巴道:“没……没没……我没咬……老大……” 胖子抡起胖爪子,一人掴了一个嘴巴,骂道:“废话!把傻舟给爷扯过来!” 大眼和二狗立刻上前,妖舟却先二人一步,晃悠悠地坐起身,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被光刺激得下意识闭上。 大眼和二狗分别攥住妖舟的胳膊,拖扯着她。 大眼问:“大哥,这傻舟怎么在这儿?她又被家里打了?” 二狗结巴道:“那……那那还用问?她她她……她一定是又要偷偷偷……偷看大哥洗澡!!” 胖子却是恶狠狠地一笑,一挺圆滚滚的肚子,扯开了裤腰带,就像一个疯子般喊道:“尿她!必须尿她!” 妖舟再次睁开眼睛,一眼看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像极了……超级大包子。再往上看,哎呀,还有一个大包子!包子竟然穿成串儿了! 妖舟早就饿得头晕眼花,这会儿误把胖子的脸和肚子当成了包子,那口水就忍不住泛滥了起来。 罗刹域信条之一:食是自己的,屎是别人的。 妖舟以万夫莫敌之勇,甩开大眼和二狗,直接扑向了胖子的肚子,抱住,嗷呜就是一口。 胖子被袭,再次发出痛苦的哀嚎:“啊!拉开她!快拉开她!” 大眼和二狗扑向妖舟,又是扯又是拽,都把妖舟的身子给抱起来了,却仍旧没能让她脱口。 别看妖舟饿懵圈了,但实力在那儿放着呢,又岂是区区两个小子能搞定的? 随着撕扯,胖子的叫声重复开启:“嗷……呀……哦……我我……啊……” 大眼说:“二狗,这回我相信,不是你咬的大哥。” 二狗骂道:“狗……狗东西!刚刚……刚刚我和你一起拉屎呢,怎……怎么咬大哥?!” 胖子见俩小弟实在蠢笨,只能自己出手,去捶打妖舟。不想,妖舟的拳头比他硬、比他狠,打得他险些喊爹。且,妖舟咬得越狠,都快把他的肥肉扯掉了! 胖子立刻改换策略,喊道:“挠她痒痒!快,挠她痒痒!我草,爷的肥肉快被她咬漏了!” 二狗和大眼同时出手,去挠妖舟的肋骨。 妖舟怕痒,松了口。 胖子见这招好使,捂着血淋漓的肚子,恶狠狠地喊道:“继续挠!笑死她!笑死她!” 二狗和大眼再次出手。 胖子却觉得他们俩成事不足,于是一脚一个踹开二人,自己独自上阵,去挠妖舟痒痒,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痒不痒?痒不痒?!老子要活活儿痒死你!” 妖舟看着眼前的包子裂开了嘴儿,唯恐汤水洒出来,当即一口咬了上去,还用力嗦了一口。 胖子:“……” 二狗和大眼愣住。 胖子瞪大了眼睛,抡起两只肉乎乎的拳头,一起用力,使劲儿砸向妖舟的头。 不想,妖舟两眼一翻,竟先一步昏倒在地。 胖子的两个拳头,重重砸在一起。别人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胖子却玩了一把狠的,自己将自己给干废了。手骨相互撞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瘆人。 二狗和大眼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二狗说:“大大……大哥,你你你……你被亲了?” 胖子摇头,甩得肥肉乱颤,“没有!不是!你没看见!谁看见了?把左右眼珠子都抠出来,换个地儿!”一说话,嘴就飙血。 二狗看向大眼。 大眼立刻保证:“我发誓,我没看见,要不让我变得一眼大一眼小!” 胖子抡起拳头就要打,“我日……啊……”拳头一用力,痛得撕心裂肺。 大眼捂着脸,瞪大眼睛,问:“大哥,你打傻舟,咋还把自己给干了呢?” 胖子举起双手,咬牙说:“老子什么时候打过女人?老子是吓她!就问她怕不怕?!等会儿把她弄醒,她若还不怕,老子就把手剁下来,挂她脖子上,就问她怕不怕?!” 二狗立刻露出敬仰的表情,赞道:“大大大……大哥,威武!” 胖子突然翻脸,一脚踹在二狗的肚子上,骂道:“滚吧!”转眼看向大眼。 大眼有些怕胖子,避开他的目光,问:“我也滚?” 胖子一脚踹他肚子上,骂道:“你滚了,让老子把她拖回去?!” 大眼捂着肚子问:“那我不滚了?” 胖子又抬脚,骂道:“滚!你滚……”裤腰一松,脚踩到裤腿上,整个人在挣扎中摔倒在地上,半晌没动静,就像死了一样。 大眼吓得不轻,撒腿就跑,唯恐胖子回过神揍他。 半晌,胖子咳嗽了一声,回过气儿,接着道:“你滚个试试?!”气喘吁吁地爬起身,却发现周围已经没人了。 胖子忍着痛,用手提着裤腰,垂眸看着妖舟,问:“信不信老子一脚丫子踩死你?!”抬起脚,作势要踩,大脚丫却停在了妖舟脸前,又自言自语道,“嗯,瞧你吓得都不敢吭声了。行,饶你一命。” 胖子收回脚,看了看涨起来的潮水,嘿嘿一笑,说:“涨潮了,直接淹死你个傻东西!”一抬腿跨过妖舟,就准备走。 不想,妖舟突然坐起身,脑袋直接撞在了胖子身上。 胖子一僵,一脸的小肥肉都挤到了一起,张开嘴,爆发出惊人的嚎叫:“嗷……” 正文 第23章 她把我踢废了 一间由石头堆砌而成的两间房,连带着一处不算大的院子,就是胖子的家。院子里有口缸,架子上晒着几盖帘的草药,地上还溜达着两只鸡,看起来十分祥和。 胖子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肚子,血淋淋地回到家。 一只鸡溜达到他脚边,被他一脚踢开。 鸡叫着飞起,落在了盖帘上,打翻了草药。 胖子不管不顾地进屋,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用正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喊道:“爹,你儿子快死了!赶快把鸡宰了补补!” 一个腰杆子笔直的黑脸男子一挑门帘,从屋里走出,看见胖子如此凄惨,当即火冒三丈。他立刻上前查看,口中还殷切地询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除了皮相,可有内伤?”那份小心和仔细,看起来就像对待主子。 胖子冷哼一声,嘲讽道:“一个傻东西,还能让爷内伤?” 黑脸顾大夫见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于是伸手去拉胖子的手,想看看他的肚子是否无恙。 胖子的胖爪子已经受伤,当即惨叫一声:“啊!别动!” 顾大夫立刻放轻动作,却没有被胖子的一惊一乍吓到。他的一张脸黑沉沉的,问:“手骨怎么了?” 胖子一想起自己这倒霉的一天,恨得不行,跺脚骂道:“还不是那个傻舟……哎呦……”脚丫子上的伤口裂开,又飙血了。 顾大夫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傻舟?是老吴家的那个阿舟?是她把你……” 胖子立刻摇头,脸上的肉跟着来回晃动,“不不不,她能把老子怎么样?她是能咬老子脚啊,能扯老子肚皮啊,还是能啃老子嘴儿啊?!她就是个傻货!老子这是教训她,自己伤着了。” 顾大夫也不相信吴阿舟会伤到胖子,可胖子身上的伤,一看就知道是被牙齿咬的。瞧这牙口的大小,也着实和吴阿舟的年纪相符。顾大夫原本想着要教训一下欺负了胖子的人,可一想到那人是吴阿舟,心里除了泛起一声叹息,倒也说不出什么。 谁让,吴阿舟是个傻子呢?! 顾大夫一边给胖子处理伤口,一边说道:“既然不是她,就……就别欺负她。”这话,他说得那叫一个艰难,仿佛给胖子讲道理,对他而言,十分困难。 胖子瞪眼道:“谁欺负她了?是她……”一想起自己的嘴巴被咬,他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是她没有乖乖被我欺负!爹你不说她,还劝我?!你瞧瞧、你瞧瞧,我这肚子都被她气得胖了一圈!这是啥?这都是气啊!” 顾大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胖子的气焰顿时高涨起来,继续道:“你去找她,把她抓过来教训教训。” 顾大夫问:“怎么教训?” 胖子瞪他一眼,回道:“教训人还用我教你?!把黄连熬得浓浓的,喂她!把银针选最粗的,扎她!把……” 顾大夫的嘴角抽了抽,劝道:“她脑子拎不清。” 胖子横道:“拎不清,也知道黄连是苦的,针扎是痛的,爷的拳头是狠的!你去不去?!” 顾大夫一脸为难。 胖子扬起手,顾大夫立刻缩着肩膀垂下眼,竟是一副准备挨打的模样。胖子微怔,问:“爹,你这是干啥?” 顾大夫回过味儿来,忙笑了笑,说:“哦,没啥,爹想着如何收拾她。” 胖子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顾大夫,突然问了一句:“别人的爹都打儿子,你为啥从不打我?!” 顾大夫口不应心地回道:“因为……你懂事。” 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大夫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结果,一张嘴,唇上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收了笑,沉了脸,眼睛却泛起异样的光,整个人就像疯子一样兴奋起来,说:“爹,你说得对,你儿子我最懂事不过。” 顾大夫一听这话,顿觉不妙。好歹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能不知道胖子这是又要犯病了吗?! 旁人都说吴阿舟是傻子,可谁人又知道,眼前这个是疯子? 一想到“疯子”两个字,他就胸口生疼,恨不得以死谢罪! 果不其然,胖子的屁股在椅子上左右转动两个半圈后,自己怪笑了两声,说:“爹,你去提亲,迎娶吴阿舟。” “什么?!”顾大夫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胖子一字一顿地吼道:“你!去!迎!娶!吴!阿!舟!” 顾大夫:“……” 胖子抱着两只胖爪子,得意扬扬地笑着说:“怎么样?爷够聪明吧?!” 顾大夫的后背弯了,感觉天要塌了。他无精打采地问:“为何要娶回来?” 胖子眸子亮晶晶地回道:“娶回来,她就是咱家里人,任打任骂任咱欺负。” 顾大夫想了想,回道:“若只是为了欺负她,也用不着非要娶回来。趁着月黑风高,今晚……” 胖子提起眼皮,将挤压着五官的肥肉往旁边挪了挪,瞪大了形状异常好看的眉眼,听顾大夫继续说。 顾大夫察觉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和医者的身份不符,于是自然而然地改口道:“……熬上一锅浓浓的黄连,强行给她喂下去。” 胖子把肉归位,耷拉着嘴角,说:“我怎么觉得你有更好的主意?” 顾大夫摇头,一脸认真:“没有,绝对没有。爹的主意,怎么可能比你的更好?” 胖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噗嗤一下笑了,结果,又把嘴上的伤口扯痛了。他舔了舔唇,说:“爹,你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去娶傻舟。” 顾大夫问:“这么急?” 胖子点头,回道:“我怕去晚了,她被吴家人打死。” 顾大夫皱眉骂道:“吴家人,真是畜生不如!” 胖子点头道:“确实不如我。” 顾大夫见胖子将自己安排得严丝合缝,也不好多说什么。踌躇片刻,硬着头皮问:“可以不娶否?” 胖子斜眼看着顾大夫,轻飘飘地说:“刚才我和傻舟闹着玩,她把我踢废了。你若不娶,就等着绝后吧。” 顾大夫双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那张黑乎乎的脸,竟透出几分惨白来。 正文 第24章 妖舟与阿舟 胖子很惜命,待全部伤口都处理妥当,双手也被裹好挂在胸前,这才继续催促顾大夫:“去啊、去啊,再不去,人死了!” 顾大夫还想再检查一下胖子的传家之宝,却被胖子严厉的制止。顾大夫心中万般不愿,却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攥上二两银子,向外蹒跚而去。 胖子叫住顾大夫:“站住!” 顾大夫特别听话,一颗心为之狂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逃脱娶妻的折磨。他回过头,满眼渴望。 胖子继续道:“你拿银子干什么?” 顾大夫老老实实回道:“当聘礼。” 胖子撇嘴,一脸不屑地说:“爹你只是黑一些、丑一些、老一些,哪里不如那傻舟?你提溜只鸡去,也就能把人拎回来。银子留下,赶快留下!” 得,这死胖子还是个吝啬的。 顾大夫一颗心沉入谷底,倒也不和胖子犟,将银子乖乖递上,还不忘嘱托道,“别乱花,买些吃的,补补身子才是正事儿。” 胖子一脸嫌弃地说:“去去去!快去!” 顾大夫这才扭身向外走。 胖子听见抓鸡的声音,吞咽了一口口水,喊道:“爹啊!薅把鸡毛差不多了!实在不行,捡俩鸡蛋,别抓鸡啊!” 顾大夫脚下一滑,险些一头撞鸡身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拧了鸡翅膀,往吴家走去。 胖子本想躺着休息,却有点儿担心傻舟没醒,被海水淹死,那这只鸡岂不是就要白搭了?要知道,进到吴家门里的东西,屎都扣不回来。 胖子有些心疼鸡,生怕白给了吴家,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去向海边走去。奈何行动不太便利,幸而大眼和二狗就在附近,一嗓子就能喊出来。 海边,果然涨潮了,海水不停拍打着妖舟的身体,终是将她拍得彻底清醒过来。 她翻了个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晒黑的脸、干裂爆皮的唇,如同难民一般仰起头,吧哒了一下嘴,笑了。 活着,真好。 唯有自己活着,才能让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知道何为生不如死! 然,下一刻,妖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或者说,陷入到了诡异的梦境里? 她看见了一张脸,一张……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乱糟糟的头发,晒黑的脸,干裂爆皮的唇、皱皱巴巴的衣服…… 我草?!魂魄离体了?! 妖舟惊了,想着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会让她出现这种错觉? 和楚妖舟一样懵圈的,还有吴阿舟。 只不过,吴阿舟是个傻的,她没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有好奇趣儿。 吴阿舟已经跪在这里半天了,一直盯着妖舟在看。这会儿见她醒了,便伸出手去摸她。 与此同时,妖舟也伸出了手,去摸吴阿舟。 两只手,原本是奔着对方脸去的,结果却在半路改变了方向,让食指与食指相触。 温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指尖荡开,一层层荡进彼此的心里,就仿佛点开了静止的水面,就好似拂开了浓重的迷雾,就好像找到了久别的亲人……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妖舟的心跳突然加快,产生眷恋的同时,也起了警惕之心。为何会这样?这五个字在她心中不停撞击,终是将泛滥而起的温情驱散大半。 吴阿舟的脑子拎不清,却有着本能的直觉。她凭借心里最直白的感受,瞬间喜欢上了妖舟,冲着她咧嘴笑了笑。她的笑,怯生生的,犹如第一次绽放的雏菊,三分质朴中透着清甜和稚嫩,三分讨好中还藏着傻气和憨厚。 妖舟收回手,坐起身,攥着发抖的手指,站起身,垂眸望着吴阿舟,问:“你是谁?” 吴阿舟跪在沙滩上,膝盖处湿黄一片。她仰头望着妖舟,眼中透着好奇和欢喜。她用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又连续拍了两下,这才回道:“阿舟。” 妖舟缓缓眨了下眼睛,按下心中泛起的惊涛骇浪,偷偷举目四望,误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平行空间。她还记得,自己一出生就在罗刹域,野蛮生长了十五年。可眼前这个阿舟,不但和她长相一样,就连这杀马特的造型,都如出一辙。难道,真有平行空间?如果真是这样,女魔头、爹爹和师傅们,是不是还在?是不是没有死?! 一想到这里,妖舟激动了。 她一把拉起吴阿舟,问:“你娘呢?” 吴阿舟疑惑地问:“娘?” 妖舟点头,盯着吴阿舟的眼睛,再次问道:“对,娘。你有娘吗?你有爹吗?你有师傅吗?你……你知道我是谁吗?”问到最后,妖舟都没有信心了。毕竟,阿舟脸上的茫然和憨傻,特别打击人啊。 吴阿舟被妖舟的样子吓到,身体向后躲去,一颗头摇成了拨浪鼓。 妖舟皱眉,暗道:不是平行空间?那是什么?镜像?她的知识储存含量不够,想不出其它了。毕竟,上大学时的那点儿文化知识储备,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都还给了体育老师。哎…… 妖舟有些烦躁,喝了一声:“喂!” 吴阿舟吓了一跳,直接抱头蹲在地上,口中还求饶道:“别打……别打……求求……别打……” 妖舟惊呆了。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如果眼前的阿舟,经常挨打,那么……自己在睡梦中挨打,是不是就有了解释?! 不至于吧? 为什么会这样?! 妖舟冲着吴阿舟伸出手,轻轻拨开了她的后脑勺,按了一下。 吴阿舟惨叫一声:“啊!”捂着头,撒腿就跑。 妖舟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后脑勺,也痛得嘶了一声。她望向阿舟飞奔的瘦弱背影,直接拔腿就追。 不行,她必须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睡梦中挨揍,是源于少年来福的报复。最起码,事情超出常识认知,可以推给巫蛊之术。就像解释不了的事儿,都可以说闹鬼一样。 可她刚刚按下阿舟的后脑勺,那里的的确确有被打后留下的浮肿,就像六天前,罗刹域被屠当晚,她刚入睡,就像被人在梦中打了后脑勺一样。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浮肿,也许也曾同样昏迷过。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和这个阿舟,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缘分。 事情的真相就在眼前,她必须追上阿舟! 哎呦我去,这饿了几天的身体有些跟不上她求知欲的快节奏啊。 正文 第25章 蛋碎了 妖舟随着阿舟跑到村里,眼瞧着就就要追上她,却总是差上那么二十一二来步。 二十一二步等同于轻功一个起步。 妖舟饿得两眼发花,双腿打颤,却还是凭借一股子狠劲儿,提起丹田之气,然后纵身一跃…… 很好,飞起来了! 很好,稳住! 很不好,泄劲儿了! 眼瞧着妖舟要帅气的飞过一棵树干,眼神一扫的功夫,竟然看见了一窝鸟蛋。她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结果,破功了。就这么一点儿岔头,将她挂在了树干上。 妖舟再也顾不得其它,挣扎着抓过好似小鸡蛋般的鸟蛋,往树干上一敲,往嘴里一抛,一口气吞下六颗。她意犹未尽,奈何鸟蛋少得可怜,就只剩下一颗,不过总算让她获得了蛋白质和力量。 妖舟看向阿舟逃跑的背影,正要去追,却看见两个瘦子抬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正艰难地向这边走来。 胖子的样子有些滑稽,嘴巴上贴着一分为二的膏药,两只爪子缠着白布条,挂在了脖子上,圆滚滚的肚子上缠着布条,一脚上缠绕布条,另一只脚丫子上趿拉着一只黑布鞋。 两个瘦子,正是胖子的哼哈二将,大眼和二狗。大眼和二狗四只手交叉握住,让手背成为胖子的坐垫。 胖子将两条腿分别放在大眼和二狗的怀里,一脸老佛爷似的享受表情,指挥道:“稳着点儿稳着点儿,颠得爷伤口直疼。再不稳着,别说鸡翅膀,就连鸡屁股都不给你俩吃。” 在这个闲渔村,胖子家境殷实,显然是个富户。尤其是,他馋了就能吃鸡的,在大眼和二狗眼中,那真是有钱人。 大眼和二狗一听到鸡翅膀,瞬间又有了力量,咬牙抱住胖子,仿佛就抱住了鸡大腿,口水差点儿泛滥了。 胖子继续威胁道:“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谁要是有损老子的威名,老子弄死他!” 大眼大气不接下气地问:“哪件儿事啊?” 胖子回道:“就是老子被傻舟咬破皮儿这件事。” 二狗汗如雨下,呼哧带喘地回复道:“没没……没咬破皮啊。” 胖子满意地点头。 二狗继续道:“都都……都快咬出肥油了。”也不知道想到了啥,口水还流了出来。 胖子作势要打,奈何双手缠成了包子,不太方便。不过,胖子是谁?他直接用额头去撞二狗的脑袋,险些将三个人都撞到坑里去。 此时此刻,妖舟终于想起这三位是何方神圣了。看来,自己咬的肉包子,是这个死胖子。 胖子等人好不容易稳住队形,他又一眼看见了阿舟,张嘴就要喊,可一想到自己被折腾得如此凄惨,那张张牙舞爪的脸就僵在了半空中。 巧的是,阿舟也看见了胖子。阿舟吓得不轻,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匆忙爬起身,撒腿就跑。跑了三四步后,又忍不住扭头看向胖子,想知道他是否追了上来。结果,身子偏离了路线,直直往树上撞去。 妖舟趴在树上,刚要提醒,就见阿舟一头撞在了树上,那叫一个生猛。妖舟顿觉自己的额头,仿佛都跟着一起痛了起来。 胖子见阿舟如此怕自己,一颗心又活泛了起来。他呲牙咧嘴地冲着阿舟笑着,十分满足于阿舟的惊恐,以及她捂着额头连滚带爬的样子。 胖子气势磅礴指挥起哼哈二将,改变方向:“转身转身,去老吴家,给老子追上傻舟!” 大眼和二狗都累成了直吐舌头的傻狗,一听要转身,直接就各转各的,分别朝着胖子的左右转去。力量一撕扯,队形就要报废,眼瞧着胖子的大屁股就向下沉去。 妖舟秉着“敌不犯我,我也要膈应敌人”的罗刹域行为准绳,在千般不忍、万般不舍中,将手中最后一颗鸟蛋,扔到了胖子的屁股底下。 大眼和二狗脱手,胖子整个人掉到地上,摔得开始怀疑人生。尤其是,这一屁股坐下去,产生了连锁反应。 首先是,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是后知后觉的痛感,再然后是被湿润浸透的感觉,就像……血啊……蔓延开来。 胖子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出惊恐的样子,就像那只被阉割的公猫,瞪大了眼珠子,张开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眼看着有黄色液体从胖子的裤裆处流淌而出,大惊失色,喊道:“大哥!你吓尿了?!” 二狗这一次比较聪明,摇头道:“不不不……不是尿了,是是是……是蛋碎了。” 胖子哆嗦着说:“找找找……找我爹去……快……” 大眼撒腿就跑,竟然比阿舟还先一步跑到了吴家门口,扯着脖子就喊:“顾大夫!顾大夫!大哥的蛋碎了!你快去看看吧!” 院子里,顾大夫正掐着鸡翅膀和吴二娘说话,刚提了个话头,还来不及说细节,就被二狗这一嗓子吓到了,忙扔下鸡,撒腿就跑,还不忘颤声问道:“人在哪儿?怎么伤到的?” 大眼指着不远处,“那那那……”又指向跑到门口的阿舟,“她她她……”得,近朱者赤,大眼一紧张也磕巴上了。 顾大夫一听,又和阿舟有关,这原本就黑沉沉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看向阿舟的眼神都没法掩饰恨意和杀气。 阿舟是傻,却也知道好坏。她被顾大夫这一眼吓得不轻,单薄的小身子立刻缩了起身,恨不得谁都看不见自己。 顾大夫没有管阿舟,撒腿奔向胖子。 吴二娘一听这事儿和阿舟有关,也不问青红皂白,冲出院子,恶狠狠地骂道:“小贱货!”扬起巴掌,给了阿舟一个大大的耳光子,打得阿舟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撞在栅栏上,又滑到了地上。 妖舟在树上,将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子怒火,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她在睡梦里遭遇的那些胖揍,都源于哪儿了。 她原本想要支起身子,做些什么,最终却还是趴伏了下来,决定谋而后动。她不是怕这几个瘪三,而是怕……有人知道罗刹域还有血脉活着,那样不方便她暗中查访,杀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罗刹域信条之一:没动脑子的冲动是傻子行径;用脑子的冲动叫匹夫之勇;有能力的冲动才叫啪啪打脸、咣咣剁头! 正文 第26章 疯批的七颗蛋 吴二娘唯恐出事,直接将阿舟关在大门门外,不让她进屋,口中还骂道:“滚!滚远点儿!你就是个扫把星!快给老娘滚远点儿!” 吴阿舟不敢不听话,却又无路可去,只能在周围徘徊,如同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吴二娘偷偷地躲在暗处偷窥着胖子这边的动静。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她的眼神又不怎么好,还真是得不到什么有利消息。就这,都让她再次恨上了阿舟,恨不得狠狠抽她一顿。 顾大夫一路狂奔,脚不沾地,瞬间来到了胖子面前。 树上,妖舟下意识地屏息凝神,因为,她发现顾大夫竟然会一点儿功夫。一个身上散发着药草清香的黑脸男人,右手虎口处有茧子,手指却还算细腻,看样子应该是一位经常上山采药、回家切药的大夫。可大夫若是会武功,这就有些值得人玩味了。 毕竟,没有谁像自己这般,能将师傅们传授的绝学融会贯通,也就是传说中的——样样通、样样松。 顾大夫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眼看见胖子屁股下的黄色液体,脑子嗡地一声,膝盖就是一软,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并伸手去摸…… 胖子合上双腿,重新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肥肉,调整出一个淡定的表情,说:“是鸟蛋碎了,不是我的。” 顾大夫瞬间满血复活,就差喜极而泣了。他的嘴唇颤了颤,愣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可是那吴阿舟害你?!” 胖子还算光棍,抖了抖肩膀,回道:“就她那傻样,能害我啥啊?害我活活儿笑死啊?!” 顾大夫刚要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就听胖子问道:“爹,你提亲了吗?” 树上,妖舟挑眉,满腹疑惑,暗道:提亲?给谁提亲? 顾大夫如实回道:“听大眼说你出事儿了,我哪里还有心情提亲?” 胖子问:“鸡呢?” 顾大夫回道:“扔老吴家院子里了。” 胖子挣扎着起身,说:“走走走,提亲去。” 顾大夫劝道:“你先回家吧,爹自己去。” 胖子扬了扬下巴,迫不及待地说:“去去去,你快去,不用管我,快去和吴二娘说,把傻舟整家里来。” 妖舟眨了下眼睛,感觉自己听明白了,这死胖子要娶阿舟。以她看人的经验而言,死胖子没安好心呐。 顾大夫皱眉道:“先把你送家去。” 胖子扭了一下圆滚滚的身子,“我不走,我刚把蛋坐热乎,没准儿再等会儿蛋就熟了。” 妖舟暗道:咋地,熟了还要吃啊?胖子,果然是我小看你了。你不只胖,你还疯。 顾大夫知道胖子的调性,知道他爱看热闹,也就不再管他,扭身,耷拉着肩膀,艰难地走向吴家。 胖子喝斥哼哈二将:“大眼、二狗,看啥呢?等蛋熟了,想啃两口啊?” “噗嗤……”妖舟没忍住,发出了十分细微的笑声。 顾大夫和胖子同时扭头,向妖舟所在的位置看去。 树杈上空空如也,唯有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顾大夫皱眉,收回目光离开,觉得很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一天天的被胖子折磨,他上老鼻子火了。 胖子也收回了头,示意大眼和二狗抱自己起来,却突然又回头看了一眼树杈的位置,对二狗说:“你爬上去,看看剩几个蛋了?” 二狗听罢,爬上树。 妖舟就站在树后的一个小杈子上,用大树挡着自己的身形。 二狗的手抱着树干向上爬,几乎就是擦着妖舟的腰身过去的,二人之间,只隔着一棵树。 二狗看了看鸟窝,空空如也,喊了声:“没没……没蛋了!” 胖子的表情瞬间变了。他沉着脸,说:“下来,把爷抱过去。” 二狗应了声,下了树。 妖舟勾唇一笑,暗道:这疯批小胖子挺聪明的嘛。 二狗和大眼把胖子抱到了树下。 胖子低头看了看,发现树下有蛋壳,当即就疯了! 他大口喘息着,东张西望,似乎要找什么东西。然后开始哀嚎,那叫一个悲切,饱含痛苦:“嗷……怎么会这样?啊……老子要弄死你!不不不,我的蛋!我的蛋……” 二狗低声说:“完完完……完了,大哥又发疯了。” 大眼将那只原本就大许多的眼睛又瞪大一圈,回应道:“这蛋,大哥天天来守着,就等着蛋孵出鸟,养大了吃。大哥都想了……” 胖子用胖爪子抱着头,哆嗦着说:“一只红烧、一只清蒸、一只油炸、一只裹盐巴、一只用荷叶包了、一只熬汤,还有一只要养大,继续下蛋,继续孵化,继续……” 大眼提醒道:“孵化的蛋,被大哥你一屁股坐碎了。” 胖子僵住。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挺能琢磨吃的东西,没想到,遇见一个更能琢磨的。疯批小胖子,不但琢磨,还有规划。结果,七颗蛋,六颗进了她的嘴巴,一颗碎在了他的屁股下…… 这么一想,这鸟蛋怎么变得格外香呢?似乎吞下去的那六颗鸟蛋,都有了不同味道。嗯,够味儿! 胖子的情绪实在太过悲愤,以至于必须找个出口,于是他胖爪子一挥,不怀好意地笑着吩咐道:“走!替我爹讨媳妇去!” 妖舟的笑僵在脸上,暗道:疯批小胖子,你就当个人吧! 胖子不知自己在妖舟这儿挂了名号,指挥着哼哈二将,冲向吴家院子。妖舟从树上下来,悄然无声地尾随在三人身后。 胖子突然回头,第三次向后看去。 妖舟躲在了一间草屋后,避开了胖子的目光,暗道:这疯批挺警觉的嘛。怪不得找松露得靠猪。 胖子的神经特别敏感,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却也找不到证据。他寻思着,可能是自己因为丢了七颗鸟蛋,太过悲伤。 一想到那七颗蛋,他就悲从心中来。看来,今晚不吃只鸡,难以弥补心中的伤痛了。哎……怎么办?心还是好痛、好痛…… 要不,一口气吃两只鸡吧。 果然,这么一想,心就不那么痛了。 还是鸡好,鸡有肉,还有蛋。 完了,一想到蛋,心又疼了。 要不,整三只鸡吃? 果然,这么一想,心又不疼了。 只不过,第三只鸡要去哪里整?嗯……老吴家有一只,可以当嫁妆。如此,真是最好不过。傻舟嫁给爹,鸡肉给他吃。完美! 胖子乐呵呵的,吧哒一下嘴儿,心情好了大半。 胖子自认为是整个闲渔村里的智商担当,他的心,寻常人难懂啊。当然,这个担当,除了胖子自己,全村人没一个承认的。 正文 第27章 欲迎娶阿舟 顾大夫从阿舟的身边走过,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阿舟有些害怕,远远地躲开了。肚子有些饿,咕噜噜地叫,除了盯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鸡,毫无办法。 顾大夫清了清嗓子,喊道:“吴二娘,与你有事儿说。” 吴二娘见顾大夫面色尚可,这才推门出来,率先开口道:“那傻丫头可不是我家的,我和当家的看她可怜,这才给她一口饭吃。她是个傻的,脑子坏掉了,做了什么坏事儿,你只管打只管骂,可别来找我。” 吴二娘看着挺粗壮,说起话来却噼里啪啦的清脆。 显然,顾大夫在语言上,斗不过吴二娘。他说:“找你却是因为傻阿舟,不过……” 吴二娘再次撇清关系:“因为她,你就别找我,找我也没用。我家里一堆事儿呢,顾大夫你要是没事儿,我就去忙了。”说着就要走,绝口不提在自家院子里溜达着的那只鸡。 顾大夫黑了脸,咳嗽一声,道:“那只鸡,是给阿舟的聘礼。” 吴二娘微愣,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大夫,噗嗤一笑,问:“顾大夫啊,你这是要给你家胖哥找个媳妇啊?” 顾大夫的脸又黑了三分,说:“不是。” 吴二娘奇怪了,特别好奇地追问道:“那是啥?” 胖子赶来,扬声道:“给我爹娶媳妇!” 一句话,震惊了吴二娘。谁都知道,顾大夫家里条件好,寻常人都看不上呢。东边村的人家,有好看的大姑娘要嫁给他,特意寻人来说合,他都没同意。没想到,竟是看上自家傻丫头了。 当然,让吴二娘惊得合不拢嘴的还有胖子。整个闲渔村,谁不知道这胖子就一恶霸啊?!这……这是被哪位神仙打成这样哦?哈哈哈…… 阿舟不敢靠近,却也知道他们在说自己。 妖舟悄然无声地走到阿舟附近,避开胖子等人的视线,对阿舟勾了勾手指。 阿舟一看见妖舟,就想起她按自己脑袋的事儿,可疼了。她下意识地捂住后脑勺,摇头,不肯过去。 妖舟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表示她不过去,自己就揍过去。 阿舟怕了,立刻哆哆嗦嗦地走向妖舟。 妖舟一把拉过阿舟,走到一个隐蔽处,打量着阿舟的脸。 阿舟害怕地向后缩。 妖舟攥着她的手,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帮她揉了揉被吴二娘掴红的脸。说不上多心疼,毕竟没有过多的矫情,却因那红肿,堵得心里不舒服。 阿舟从未被人如此温柔以待,望着妖舟,竟忘记了反应和躲闪。原来,她不是要打自己哦。 阿舟冲着妖舟笑了,还是有些讨好的样子,却也透着几分心满意足。 妖舟在心里骂了声傻子,没有恶意。 另一边,吴二娘也不敢嘲笑胖子,只是上下打量着顾大夫,把顾大夫的脸看得又黑了三分。吴二娘噗嗤一笑,说:“哎呦呦,这天可很是下红雨了,顾大夫啊,你竟然相中了那个疯丫头。” 胖子开口追问:“你就说,嫁不嫁吧?” 吴二娘看了眼地上的鸡,眼中划过贪婪之色,说:“就一只鸡,换我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胖啊,你这买卖忒会算了。” 胖子也不和吴二娘废话,直接对顾大夫说:“不用和这老妖婆废话,抓了鸡,直接带傻舟走。” 吴二娘立刻不干了,跳脚骂道:“哎你个死胖子,还想抢人不成……” 平时话不多的顾大夫,彻底黑了脸,眼神不善地瞪着吴二娘,沉声道:“你胆敢再说一遍?” 吴二娘有些怕顾大夫,但为了多要彩礼,决定拼命闹腾,直到达到目的。她掐腰喊道:“哎呦,怎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呢?阿舟她爹走得早,这孩子可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养到大的!你们说要把人带走就带走?!这就是抢!老娘不服!老娘要去官府告你们去!” 一听吴二娘要告官,顾大夫的态度微变,有些缓解,哼了一声,说:“那你想怎样?” 吴二娘精明的眼睛一眯,立刻笑道:“光给只鸡可不行。最起码,得见银子。” 胖子嘲讽道:“银子?你个穷得全身上下只剩下糙肉的婆娘,见过银子吗?给你银子,你别一口吞了,撑死你!别给你脸不要脸,给你鸡不要鸡,惹恼了爷,给你塞鸡笼子当鸡养!让你下蛋!必须下蛋!”说到蛋,胖子明显兴奋起来。 吴二娘知道胖子是个混的,撇了撇嘴,说:“反正没有银子,别想带走那个傻东西。”转眼一看,没看见阿舟,唯恐她被拖走,立刻抻长了脖子喊道,“小贱……”扫了眼顾大夫,将骂人的话憋回肚子了,“阿舟!阿舟啊,阿舟回来!回来吃饭了!” 不远的拐角处,阿舟下意识要回去,去被妖舟按住,微微一笑,用无比柔和的语调说:“阿舟,我们玩个游戏。” 阿舟不解,却满眼好奇。 妖舟说:“今天我们回来时,路过山脚下,我看那里有个山洞,你若能找到那个山洞,我就给你整只鸡吃。” 一听有鸡吃,阿舟的眼睛都亮了,嘴角忍不住上扬,口水有泛滥的迹象,但一听到吴二娘拔高的呼喊声,她又吓得如同惊弓之鸟,就要往回去。 妖舟见软得不行,只能一把拉住她,然后冷着脸,用另一只手劈向一棵大腿粗细的树。 树木应声折断,倒在地上。 妖舟凶神恶煞地说:“乖乖去山洞等我,别让任何人看见,否则……弄死你!” 阿舟怕极了,点头如蒜,撒腿就跑。还别说,动作真快。 妖舟见阿舟跑远,一直绷着的脸这才变了模样,痛得呲牙咧嘴直甩手。草咧,这波逼她装得太痛苦。实力不行,逼格来凑。 吴二娘喊了半天不见阿舟回应,心头火起,随手抄起烧火棍,拉开栅栏门,就要去教训阿舟。这个贱皮子,一天不打就不知道自己连狗都不如!狗还能看家护院,这个小贱人就知道傻笑。吴大活着的时候,还拿她当个宝贝。我呸!如今人都死了,我看他还怎么护着这个傻东西! 吴二娘恨吴大,也是有原因的。她原本相中的是吴大,结果……吴大压根没把她看在眼里。 不远处,妖舟把自己身上缝的布丁扯掉,露出和阿舟衣衫上差不多的窟窿,然后又从地上抓了些土,给自己的脸和头发,一起做了个有氧天然面膜。 小石头有些硌脚,脚趾头黑得好像穿了鞋。嗯,形象绝佳,气质这块儿也要拿捏得死死的。 妖舟缩起肩膀,看起来畏畏缩缩地走了出去,心里却合计着先整双鞋子穿穿,然后打听清楚阿舟的身份。至于吴二娘这种人,何必留着浪费粮食?她打阿舟时没有心软,自己若是对她手下留情,都对不起自己梦中挨的那些大嘴巴子,更没脸朝着罗刹岛的方向拜一拜。 正文 第28章 闹腾吧 吴二娘一看见妖舟,就误把她当成了阿舟。更何况,妖舟刻意收敛了锋芒,便显出一副胆小怕事又拎不清的模样。 吴二娘气不打一处来,抡起烧火棍子就打向妖舟的后背,口中还辱骂道:“小贱货你聋了是不是?!” 妖舟立刻抱头蹲下,做出阿舟的惯常动作,以快取胜。 果不其然,吴二娘这一烧火棍子用上了大力气,结果,抡空了,直接将自己抡了个跄踉。 妖舟装出害怕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去拉吴二娘,成功让吴二娘摔了个狗啃屎,嘴唇都磕破了。 胖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更何况他这满身的伤还和妖舟息息相关,看着妖舟被打,他就差乐得合不拢嘴了。 他这嘴一开一合,就指点了起来:“吴二娘你是真瞎,棍子再低一点儿,不就打着了?!结果……嘿嘿嘿……自己摔个狗啃屎。咋地,咋还不起来?那土有鸡肉味儿啊?” 吴二娘气疯了!她哪里吃过这种亏?她在心里咒骂着死胖子,爬起身,抓起烧火棍,呸地一口吐掉口中血丝,瞪大凶恶的眼,如同疯狗一般扑向妖舟,“让你躲!老娘今天就活活儿打死你个赔钱货!” 妖舟尖叫一声,撒腿就往胖子那边跑。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胖子,一触碰到妖舟的视线,就打了个寒战。他怎么觉得,头皮发麻呢?不,错觉,一定是错觉。就刚刚,傻舟看到自己时,还吓得屁滚尿流呢。 大眼和二狗早就体力不支,汗如雨下,四肢颤得如同抖沙子,这会儿见妖舟冲过来,想起她撕咬胖子肚皮时的凶猛,都吓得不轻,扭身就想跑。 胖子察觉到异样,立刻警告道:“稳住!都给爷稳住!谁敢跑,爷把他腿打折成四段!” 二狗问:“为为为……为啥,四段?” 胖子回道:“爷家锅就那么大,分两段炖不下。” 二狗和大眼更抖了,却知道胖子是个混不吝,啥事儿都能干出来,于是将心一横,抱紧胖子的大腿,闭上眼,说啥都不动了。 妖舟装出害怕的样子,逗弄着吴二娘,一棍子抽向胖子。 顾大夫立刻平移,挡住了棍子,替胖子挨了这一下。 看顾大夫的动作,妖舟敢肯定,顾大夫会些轻功,但手上功夫不行,所以没能接住烧火棍。 行,知道顾大夫不是自己的对手,妖舟就放心了。 来吧,展示! 吴二娘见总打不中妖舟,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反打了几巴掌。她疯了般尖叫一声,如同有着深仇大恨般再次抡起了烧火棍。 胖子见事儿不好,立刻指挥着哼哈二将平移去安全的地方。然而,妖舟岂会让他如意?! 吴二娘一顿操作猛如虎,十棍之下,三棍落在了顾大夫的身上,另外五棍,悉数打在了胖子身上,还剩两棍,大眼和二狗各领一棍。就此,不但打得众人哭爹喊娘,还成功打废了胖子的坐骑,将他摔下座驾。 妖舟暗道:吴二娘的战斗力不俗啊,这都是打阿舟练出来的吧。 吴二娘顿觉自己缺少帮手,立刻尖声喊道:“银柳,出来抓住这个小贱货,再不出来,你老娘要被人欺负死了!” 屋门不动,屋里一声没有,就像没人一样, 妖舟冲着吴二娘怯生生的一笑,说:“死了,埋掉。” 吴二娘气个倒仰。她知道指望不上自家闺女,又被妖舟气的发抖,干脆扔掉烧火棍,张牙舞爪地去挠妖舟。 妖舟灵活地躲闪到胖子身后。 胖子气得骂道:“你是不是傻?!你总往爷身后躲啥?看爷不揍你!”忍着手上的痛,抬起了胖爪子去抓妖舟。 吴二娘一爪子挠下,妖舟躲开,正好落在了胖子的小手臂上,瞬间流出鲜红的血痕。 胖子忍不住了,一咬牙爬起身,抬起没受伤的那只大肥脚,狠狠踹在了吴二娘的胸口,骂道:“你抓傻舟还是专门追着爷打呢?!” 到底是胖子有力量,胖子这一脚,险些送吴二娘去投胎做人。 吴二娘被踹飞出去,接连后退三四步,这才后仰倒下,半晌没一丝动静。 大眼问:“不是死了吧?” 顾大夫恨得不行,掏出金创药,就要给胖子处理伤口,“死了好,让她死,敢伤燃儿,她死不足惜!” 妖舟看了顾大夫一眼,明白疯批小胖子这个天不怕地不服的德性,都是他惯出来的。 这是,被吴二娘呼喊过的闺女银柳终于姗姗来迟。但见她头发梳得齐整,唇上还涂了红彩,俨然是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她长相不错,又是最娇俏的年纪,一出现,就勾得大眼和二狗挪不开眼。 相较于银柳的嫩白,无论是饱受摧残的阿舟,还是在海上暴晒了好几天的妖舟,都显得不堪入目。果然,一白遮百丑啊。 银柳偷偷扫了胖子一眼,眉目中有着吃惊之色,还有着一丝丝的娇羞模样。 胖子对此,视若无睹。从他见到妖舟第一眼,就只是想“尿她”这一点上看,就不难明了,在男女之情上,他还没有开窍。 银柳收回目光,哭着扑到吴二娘的身上,楚楚可怜地哀嚎道:“娘啊!我的娘啊,你倒是醒醒啊!你若有个好歹,可让女儿怎么活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女儿不如一头撞死……” 妖舟腹诽:想不到,小小的村子还藏着一朵演技在十八线的白莲花。果然,地大物博出“阴才”啊。 大眼心疼了,对胖子说:“大哥,这事儿是你不对。” 二狗也开口道:“得得得……得赔铜板……” 银柳看了二狗一眼。 二狗瘦弱的鼠躯一震,改口道:“得赔银子!” 银柳含泪笑了,满眼的感激之情。 妖舟暗道:快看,十八线跻身八线了,果然是时事造就淫才。 胖子不耐烦地推开顾大夫,上前两步,垂眸看着银柳,在银柳的含泪凝视中,突然伸出脚,将人踢到一边去,“滚开,碍事的东西。” 银柳跌坐到地,发出惊呼:“啊!你……你怎么踢人?” 胖子回道:“爷在救你娘。”身子一扭,圆滚滚的身子下沉,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吴二娘的腹部。 吴二娘的眼睛瞬间睁开,爆突而出,若是没有眼皮挡着,都容易飞出去。她的口中还发出一声类似于吐气泡的声音:“噗……” 吴二娘感觉,自己肚子里的那口活气,被胖子活生生地挤压了出去。而且,她的两排肋骨,都如同疯了般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要碎裂开来。她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变形,整个人都由圆滚滚变成了薄薄一片。 太可怕了! 救命啊! 正文 第29章 做个人吧 吴二娘的手指抽动两下,气息慢慢回笼,尖着声音骂道:“起来,快起来,老娘要被你压死了……” 胖子佛爷似地扭了肥臀,笑道:“看,爷把人救活了。” 妖舟暗道:疯批小胖子还是有点儿作用的。最起码,这身肥肉就挺压秤。 银柳见吴二娘醒来,知道讹不到银子了,一颗心都跟着沉了下去。她吸了吸鼻子,对胖子说:“燃哥哥,你快起来,我娘要被你压断气了。” 胖子却是个混不吝,压根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坐在吴二娘的肚子上,抬起穿鞋的脚,说:“鞋里进沙子了,给爷倒倒,硌脚。” 银柳还是个未曾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尽管这是个小村子,男女之间没有那么大的防范,但她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抱胖子的脚啊。 银柳犹豫了。 吴二娘等不了,憋着气儿,开口道:“起……起来,不……不行了……” 胖子收脚,一甩头,一脸无赖样,说道:“起不来,全身都疼。脚丫子疼,后背疼、前胸疼、屁股疼、胳膊疼、脸也疼,今天哪个敢碰老子,老子急眼了,一脚踹出他隔夜屎!” 妖舟转过身,面对着绿油油的田地间,忍不住笑了。 吴二娘挣扎无果,一张脸已经由红变白,进气多,出气少。 银柳见不妙,也不敢耽搁,拿眼一扫,看到了妖舟,当即喊道:“阿舟,你快过来,给燃哥哥脱鞋。” 妖舟没动,还在欣赏风景。反正她是傻的,经常听不懂话。 银柳见叫不动妖舟,眸光中划过一丝狠辣之色,脸上有些挂不住,再次喊道:“你再不来,娘可就是你害死了!” 瞧瞧,贱货怎么都喜欢把屎盆子往弱者身上扣呢? 吴二娘若是死,也是被胖子坐死的,和别人有半铜板关系?! 妖舟还是不搭理,继续欣赏风景。 银柳低头一看,吴二娘的脸已经由白往青紫转去,心下一沉,立刻气势汹汹地去薅妖舟,低声威胁道:“我叫你,你到底听见没有?!你还想不想吃饭了?!”伸手就要拧妖舟的胳膊。 妖舟先银柳一步回过头,扯着一只大黑蜘蛛的腿,将蜘蛛送到银柳的脸前,“吃,你吃。” 银柳一愣,两只眼瞬间变成斗鸡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大黑蜘蛛。黑蜘蛛挣扎着扭动爪子,挠到了银柳的鼻子。 银柳吓得张开大嘴,发出尖叫:“啊!” 妖舟直接将蜘蛛扔进银柳的嘴里,堵住她惨叫的喉咙,一脸不舍地说:“饭,没了。” 银柳从僵硬到发疯,再到爆发惨叫,终于将演技升华为三线小明星。毕竟,真情实感很重要。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俨然忘记身下还坐着一个快断气的人。 顾大夫也想弄死吴二娘,但却唯恐惊动了官府,招惹麻烦。于是,他劝胖子:“起来吧,别弄出人命。” 胖子扭头垂眸看了看吴二娘,问:“能给爷一只鸡,补补身子不?” 此时此刻,就算胖子要吴二娘的大腿,她也必须给啊。吴二娘艰难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她也想点头了,但是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 胖子心满意足,示意大眼和二狗拉自己一把。 哼哈二将却没这份心思,纷纷围着银柳,帮她抓蜘蛛。 没错,妖舟选的那只大蜘蛛,竟在惊吓中生宝宝了。密密麻麻的小蜘蛛,从银柳的口中爬出…… 这一次,银柳真的吓哭了。 胖子爬起身,见银柳这么凄惨,还噗嗤一笑,问了声:“香不?” 银柳尖叫着跑开,死的心都有了。 吴二娘爬起身,喘够了,伸手就薅妖舟的头发,还想继续战斗。 妖舟见众人的视线都被银柳吸引,便一把捏住了吴二娘的手,送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以及邪恶的勾唇一笑,低声道:“下次,请她尝尝毒蜘蛛,那滋味绝美。” 吴二娘被吓住了。这一刻,她深刻的感觉到,眼前人,不是傻阿舟,而是鬼!她吓得后退一步,想要扭身就跑,却发现眼前人又变成了原来的傻子,正怯生生地向后躲,唯恐自己揍她。 吴二娘揉了下脸,误以为自己差点儿被胖子压死,脑子出现了幻觉。至于妖舟往银柳嘴里塞蜘蛛这件事,她也没想多,毕竟傻子就是傻子。她以前经常饿着阿舟,阿舟饿急眼了,也确实吃过蜘蛛。只是打定主意,回家后,要将阿舟捆起来狠揍! 吴二娘恶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忍住气,对妖舟说:“跟老娘回家!” 妖舟低下头,一副听话的乖巧模样。 吴二娘心里发狠,一扭身,向家里走去。 妖舟紧随其后。 胖子叫回不甘心的哼哈二将,抬上自己,去抓鸡。 顾大夫全程无话,希望胖子忘记娶阿舟的这件事。他不知道别人看没看出什么,这一下午,他算是瞧明白了一件事——阿舟并非傻子。 那些把阿舟当成傻子的人,才是真傻。 就冲着,吴二娘的烧火棍挥得孔武有力,却一下都没砸到阿舟身上,就能窥视一二。 顾大夫隐隐觉得阿舟应该有些功夫,但却拿捏不准。毕竟,他也不是练武的行家,只不过略懂轻功罢了。 顾大夫不想让胖子去招惹妖舟,于是也跟去了吴家。 吴二娘这会儿缓了过来,又舍不得鸡了。她非但不想把自己家的鸡给胖子,还想把胖子家的鸡留下。 吴二娘的眼睛转了转,说:“你再给二两银子,那个小贱……嗯……阿舟、阿舟你带走。” 胖子嚷嚷道:“哪个和你废话?!傻舟爷要带走,鸡也必须带走!咋地,你肚皮刺挠啊?爷帮你坐坐?” 吴二娘真怕胖子犯浑,防备地向后退了退,愣是从干巴巴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脸,说:“要人,还是要鸡,你总得给我留一样。”笑容收敛,露出尖酸刻薄的嘴脸,“不然你就算一屁股坐死老娘,老娘也得去找青天大老爷喊冤!” 胖子看了看院子里的鸡,又看了看妖舟,又看了看顾大夫,说:“要只鸡得了。” 顾大夫松了一口气,点头:“行,要鸡。” 妖舟抬头看了胖子一眼,笑了。 胖子余光扫到妖舟的笑,立刻定睛去瞧,结果妖舟又低垂下头,当自己是只鹌鹑。 胖子咂巴一下嘴儿,嘀咕道:“要不,换人?” 妖舟抬头看向胖子,暗道:胖子,你可做个人吧!要我回去,你只能做鬼了。难道你没看出来,我第一次对你笑,是褒奖的意思? 正文 第30章 咱俩谁娶不一样 胖子觉得,傻舟第一次对他笑,饱含血泪和苦涩啊,那就是传说中的强颜欢笑吧?!毕竟,傻舟在老吴家的生活,当真是猪狗不如。就这一下午,若不是他,她都得被揍断气了。 想到这个,胖子又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以及因为傻舟,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的悲剧。太心酸了。这口气,得出! 胖子想着:先把人整走,再回来偷鸡,就爷这脑子,简直没谁了。 胖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肯定地说:“要人,不要鸡。” 顾大夫问:“要鸡,不要人,行不?” 胖子眯起眼睛,不悦地问:“是你选媳妇,还是我选?” 顾大夫微愣,问:“不是给我选媳妇?” 胖子回过味儿来,想了想,回了句:“谁的还不一样。” 不,十分不一样! 顾大夫又要跪下了。他简直愧对天,愧对地,愧对……哎,算了,他把好好儿的娃儿养成这样,还是以死谢罪吧。 屋里,银柳一听,是胖子要娶傻舟,立刻来了劲儿,冲出房门,问吴二娘:“娘,是顾大夫要娶阿舟吗?” 吴二娘从震惊中回过神,点了点头,嘴上不太确定地回道:“是……是吧?” 在顾大夫心里,傻舟是配不上胖子的,无论她多好,都配不上。于是,他将心一横,说:“是!是老夫!” 胖子看向顾大夫,不满地说:“刚刚让你娶她,你别别扭扭一脸不乐意。这会儿你争什么?想吃蜘蛛啊?!” 妖舟暗道:不得不说,胖子这思维逻辑还是挺有料的。 顾大夫也不是寻常人,硬着脖子一点头:“对!老夫喜欢这口。” 妖舟暗道:大夫,你这就有点儿重口味了啊。说实话,那么大的母蜘蛛,不那么好找啊。 胖子干脆看向妖舟,问:“你自己说,要嫁他,还是嫁我?” 妖舟暗道:我何德何能,让父子相争?难道这死胖子已经透过我杀马特的造型看出我绝顶风华的气质? 众人都看向了妖舟,似乎在等她做决定。 吴二娘还是个明理人,当即道:“问她个屁?!她能做得了主?!” 银柳红着眼圈看着胖子,委屈地问:“燃哥哥,你真要娶那个傻子?” 胖子回道:“我爹不要,我就要,反正她得来我家。” 妖舟腹诽道:我擦!胖子,我敬你是条汉子! 银柳看向顾大夫,可怜巴巴地说:“那……那顾大夫,你……你就娶阿舟吧……然后……我我……”眼睛回扫胖子一眼,其意不言而喻,她想嫁给胖子。胖子虽胖,但是家里条件好,有肉吃啊。条件不好,谁能胖成这样? 顾大夫感觉有些乱,那真是打心眼里不想和吴家沾亲带故,刮碰一点儿。 妖舟不想嫁给胖子,哪怕真正嫁过去的是阿舟,这事儿也不成。就胖子这调性,妖舟不认为阿舟能盘得了。于是,她挪脚走到顾大夫身边,和他站在一起,然后冲着银柳嘿嘿一笑,说:“叫娘。” 银柳僵住。 妖舟一伸手,从栅栏里抽出一根木棍,对着银柳比比画画,“叫娘!” 胖子哈哈大笑,起哄道:“叫娘!叫啊!赶快叫娘!” 妖舟扫了胖子一眼。 二人视线相对,胖子突然就不笑了。 显然,胖子的智商终于回笼,他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能叫娘,不能叫。” 银柳气红了眼,真怕妖舟打她,立刻躲到了吴二娘的身后,怂恿娘:“娘,傻子要打我……” 吴二娘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 妖舟一棍子打下,正中吴二娘的额头,成功将她打晕了过去。 意外,十分意外。 银柳哭天抢地,指控道:“杀人啦!杀人啦!大家快来看看,傻子杀人啦!” 胖子对哼哈二将说:“还看什么呢?快啊!” 大眼和二狗大汗淋淋地放下胖子,就要去抓妖舟。 胖子一脚一个,踹飞了二人,骂道:“抓鸡!赶快抓鸡!”真是笨死了。 大眼和二狗被踹,扭了腰,扶着着栅栏嗷嗷直叫。 胖子见此,再也顾不得一身的伤,冲进吴家院子,就开始抓鸡。 吴家的鸡和吴二娘一样,十分彪悍。 胖子追得猛,鸡也叫得凶。胖子发狠,一薅一手的鸡毛。很快,吴家的鸡从战斗状态转成为战败之兵,连逃的勇气都没有了。 妖舟眼瞧着胖子顶着一身鸡毛,慢慢靠近瑟瑟发抖的裸鸡,一把掐住了鸡脖子,兴奋地说:“回家就炖上,都不用再拔鸡毛了。” 真是太生猛了。 顾大夫低头看了眼吴二娘,见她并无大碍,只是昏迷,心中多少有些扼腕。 胖子一手抓起自家全毛鸡,一手攥着吴家没毛鸡,对比了一下,心满意足地说:“都是做鸡的,实相点儿,还能给你件衣服穿穿。”抬眼看向妖舟,“你……你不跟我走,可别后悔。晚上,爷家炖鸡肉。” 妖舟也想吃鸡肉,特别没出息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胖子见妖舟想吃,又改了主意,说:“就不给你吃。” 妖舟丢掉棍子,蹲在地上,慢慢捏着泥巴,暗道:骚年,你还是不了解我啊。 胖子嘲讽了一声“傻舟”,得意扬扬地走了,一瘸一拐,却斗志昂扬。 顾大夫追上去,问:“不娶傻阿舟了?” 胖子回头看了妖舟一眼,嘿嘿一笑,转回头,低声对顾大人说:“等会儿我炖好鸡,掀开锅,把味儿放出去。我就不信,还引不来傻阿舟。” 顾大夫问:“引来了,然后呢?” 胖子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顾大夫一眼,说:“院里来了阿猫阿狗,用绳子套上就是自己的,还用还给别人吗?!” 顾大夫想了想,提醒道:“你觉得,阿舟傻吗?” 胖子回道:“不傻,就能来;傻,更能来。” 顾大夫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见胖子高兴,他也就没再说什么。毕竟,左右不过一个阿舟罢了。燃儿看中她,是她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妖舟看着二人离去,勾唇一笑,站起身。 银柳见妖舟笑,心里就是一突突,没由来的紧张了起来。一想到昏迷不醒的娘,和被塞进嘴里的蜘蛛,她就恨不得撕了妖舟。她伸手去掐妖舟的大腿,骂道:“你个扫把星,都是你害的娘,看我不拧死你!” 妖舟用两只膝盖夹住银柳的手,用力一扭。只听“咔吧”一声,银柳的手骨,应声而断。 正文 第31章 残忍 剧痛袭来的那个瞬间,其实是麻木的。所以,银柳愣了愣,似乎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痛!痛不欲生的痛!断骨割肉的痛! 银柳一张嘴,就要惨叫,却被妖舟将一团软泥塞进嘴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冷汗瞬间蹿出肌肤,湿透衣衫。 此时此刻,妖舟在她眼中,再也不是傻子,而是恶魔。逃走,必须逃走。 妖舟一伸手,扯过银柳的衣领,笑容可掬地问:“干嘛去?” 银柳挣扎着,眼睛里满是惊恐,整个人抖若筛糠。双腿颤颤,竟然吓尿了。 妖舟啧了一声,丢开银柳,说:“好好儿的一只花瓶,怎么还漏了呢?” 银柳被羞辱,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过,这都不是她最在乎的。她在乎的是,谁来救救她,她的手断了。银柳想到了顾大夫,于是就要跑去找他。 妖舟就像逗弄老鼠的猫儿,眼瞧着她跑到门口,用脚踢起一块石头,打在她的腘窝处。银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痛得要命。然,她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去。她以为,只要逃离这里,就能得救。 妖舟一脚踩在了她的脚踝上,轻飘飘地说:“你再跑,我就只能踩断你的脚骨喽。” 银柳被吓住了,不敢再逃,哆哆嗦嗦地看向妖舟,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妖舟软骨头似的依靠在墙头,问:“你平时没少欺负阿舟吧?” 这话问得没问题,但听在旁人耳朵里,就存在问题。毕竟,旁人不知道妖舟和阿舟的是两个人。可这会儿银柳被吓坏了,压根来不及细想。再者,妖舟和阿舟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衣裤也都皱皱巴巴看不出颜色,不是特别细心的人,根本无法分别。 银柳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眼前的阿舟好像被鬼附身了,变得格外可怕。她哪敢承认自己伤害过阿舟,拼命摇头,可怜兮兮地摇头,想说没有,嘴巴里还堵着泥巴,看起来可怜极了。 妖舟用手指抠了抠嘴,提醒银柳学习一下。 银柳这才敢用手指抠掉口中的泥土,呸呸吐了几口,却吐不干净,她恶心地想吐。 妖舟说:“别吐啊,别恶心我。你敢吐,我就让你吃回去。” 银柳立刻闭上嘴,不敢作呕。 妖舟笑了,说:“我问你什么,你最好如实回答。”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今天,我记起很多事。” 银柳抖了一下,满眼恐惧。 妖舟继续道:“你说实话,我饶你一命。你不说实话……”身子前倾,盯着银柳的眼睛,吹了一口气,笑着说,“杀你全家。” 银柳惊骇异常,抬手指向妖舟的脸,结巴道:“你你……你……” 妖舟一把抓住银柳的食指,说:“别你你你的,好好儿回话,有一点儿谎话,我就掰断你的一根手指。”噗嗤一笑,“你怕是不知,手指断裂的声音,挺清脆好听的。” 银柳在妖舟眼中看到了认真,也看到了自己的惊恐和胆怯。她不敢摇头,只能点头,拼命点头,并哆嗦着保证:“我我我……我一定……一定说实话……” 妖舟松开银柳的手指,转身进了厨房。 银柳愣了,眼珠子拼命地转悠,想跑,却不敢。就在她挣扎犹豫间,妖舟已经喝过水,洗了手,还穿了她的一双鞋子,拿着一个粗粮馒头和一碟小咸菜走出厨房,并用脚勾过一个凳子,滑到银柳面前,翘着二郎腿坐下。与其在屋里问话,不如来到视野开阔处,谁来都逃不过她的眼。 妖舟咬了口馒头,微微皱眉,含糊地问:“谁蒸的馒头?真难吃。” 银柳一听她问这个,心下一松,回道:“我蒸的。” 妖舟咽下馒头,问:“我平时干什么?” 银柳误以为妖舟要考验自己是否说谎,于是认真回道:“你……你捡柴、烧火、掏粪、种菜、织网、养鸡、采野菜……” 妖舟咬了口咸菜,打断了银柳的话,问:“除了做饭,其它活儿都是我的?为何不让我做饭?” 银柳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吴二娘,回道:“因为……因为娘怕你偷吃。” 妖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用手揉了揉腹部,眼神阴沉沉地问:“知道我为何会腹痛吗?你知道我平时都吃什么?” 银柳不敢看妖舟,低垂着头不语。 妖舟的腿动了一下,银柳立刻回道:“吃野菜、吃野果,吃鸡食、吃……炉灰渣子……” 妖舟顿觉口中的馒头难以下咽,割得她嗓子有些疼。其实,她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但……阿舟与她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极其特殊的联系。 若不是女魔头只生了她一个,也从未表现出还生过另一个女儿的态度,她都要怀疑,阿舟和她是双生子,否则自己怎会在梦中感受到阿舟的遭遇?就不知道自己的一些感觉和遭遇,会不会也传导給过阿舟? 想起双生子,妖舟又延展开了思维,眉毛跳了一下,问:“我是谁的孩子?” 银柳看了妖舟一眼,又低下头,回道:“你是大伯的孩子。大伯……死了,把你交给了爹照顾。” 妖舟问:“我几岁到的你家?” 银柳想了想回道:“六七岁吧。” 妖舟想起自己七岁那天,为了追少年,掉进海里,险些淹死。被救上来后,高烧不退,在睡梦中被打得体无完肤,醒来后一身伤痕。 那时候,她只经历了三天,就恨得不行,发誓要找到罪魁祸首;那时候,阿舟却要日日夜夜面对这畜生一样的人家,直到现在仍旧无法摆脱;那时候,爹娘和师傅们都心疼她,想尽各种办法来帮她;那时候,谁心疼过阿舟?谁知道她在饥饿时需要抢鸡食?谁知道她要用炉灰渣子果腹? 妖舟在流放之地享受恶人们的宠爱,阿舟却在亲人家里遭受家人们的虐待。善与恶,谁能断?善与恶,不过是世人丑陋嘴脸之下的表象,是人心扭曲后结下的因果。 妖舟慢慢咬了一口馒头,望着远方,幽幽地问:“六天前,谁打了我后脑勺?” 因为这一记闷棍,她成了拖累,没能和爹娘、师傅们杀出一条生路。此恨,无异于杀父之仇。 正文 第32章 鸡腿爹腿 事到如今,银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问:“我说了,你就能让我去把手腕接上吗?” 妖舟轻轻“嗯”了一声,听起来不太真切,银柳忙向妖舟看去,想确认,又不敢,咬了咬唇,终是说出了真相:“是爹打的。” 妖舟挑眉。 银柳回道:“爹要把你抓去卖了,你不肯,爹就推了你一下,你的后脑撞到了墙上。” 妖舟用手摸了摸后脑勺,按了按,疼痛感减弱很多,但心里的痛却铺天盖地险些将她淹死。 妖舟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咽下最后一口馒头,问:“他人呢?” 银柳回道:“爹在镇子里做工。” 妖舟问:“在哪家做工?” 银柳摇头。 妖舟说:“你摇头的样子,不讨喜。” 银柳立刻绷直脖子,说:“爹快回来了。大后天,大后天爹就回来了。每过十天,爹都回来一趟。” 妖舟缓缓勾起唇角,说:“好,我等他。” 银柳一颗心高高提起,差一点儿脱口而出,让阿舟去找爹。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和阿舟一起生活。她都要怕死了。天知道,阿舟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可怕? 妖舟站起身,银柳吓得立刻扭着身后退。妖舟来到银柳面前,说:“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知道我不好惹。” 银柳点头,飞快地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 妖舟眯眼一笑,说:“你最好真的明白。以后,别招惹我,也别把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和任何人说。” 银柳再次点头,狠狠点头。 妖舟却突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如同看待死物,说:“你这颗小脑瓜不错,别逼着我把它拧断,就像你的手腕那般。”直到银柳吓得身体都哆嗦起来,她才松开手。 妖舟眯眼看了看天色渐暗,唯恐阿舟害怕,便拍了拍裤子,向外走去。 银柳一直偷偷看着妖舟,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这才虚脱般瘫软在墙上。她唯恐妖舟很快就会回来,压根顾不得还躺在地上的吴二娘,忍着痛,去寻顾大夫。 顾大夫家里,正在做饭。炊烟袅袅,香气四溢。隔着老大一段距离,就能闻到鸡肉的香味,诱得人口水泛滥。 二狗和大眼都趴在顾家的栅栏外,一边吞口水,一边眺望着。他俩有些怕顾大夫,所以不敢直接进去讨要。最过分的是,胖子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门槛上,指挥顾大人用盖子向外煽动香味,要勾引傻阿舟上门。 结果,傻阿舟没来,来的是吴银柳。 银柳也不搭理围过来讨好的大眼和二狗,抻长脖子喊道:“顾大夫!顾大夫!” 胖子一看是她,立刻将支棱起来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就像睡着了一样倚靠在门板子上。 顾大夫放下锅盖,从厨房探出头,问:“有事儿?” 银柳回道:“顾大夫,我的手腕折了,你给看看。” 顾大夫微怔,走出厨房,问:“怎么折的?” 银柳一脸的生不如死,很想一吐为快,又唯恐遭受打击报复。可不说吧,又不甘心。她将一张脸扭成了“不能说”三个字,含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顾大夫别问了,帮我看看,好疼。” 顾大夫满心疑惑,下意识地想到了阿舟,却不认为她有这种能耐。毕竟,阿舟在吴家活得还不如一条狗。若真是阿舟的所作所为,待吴二回来,也是要被剥层皮的。 顾大夫打开木门,伸出手,抚到银柳的手腕处,眉头就是一跳。这手腕,竟是被扭断的!且,扭的劲儿十分巧妙,伤了筋骨,却并未真的断裂。 顾大夫问:“阿舟呢?” 银柳的身体明显一僵,看出了紧张和不安。 胖子一听顾大夫提起阿舟,也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一瘸一拐地来到门口,刚要开口问话,顾大夫就下了手,直接将银柳错开的骨头给归正了。 银柳发出一声恐怖至极的大喊:“啊!” 胖子吓了一跳,满身小肥肉都跟着颤抖起来,怒声道:“嚎丧呢?!是傻舟死了,还是你娘挂了?!” 银柳的眼泪流淌而下,嘴唇颤抖说不出话,心中满是怨念,横了胖子一眼,暗道:要是傻舟死了,那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儿,可惜,不是。 顾大夫松开手,说:“回去注意点儿,别用劲儿,养个把月,就好了。” 银柳点头,又扫了胖子一眼,转身就走。 胖子喊道:“站住!” 银柳回眸。 胖子说:“诊费。” 银柳的脸皮跳了跳,说:“我……我也没抓药啊。” 胖子横道:“你没抓药?!我爹没给你正骨啊?!赶快拿二百个铜板来,” 银柳又羞又怒,吼道:“哪里值二百个铜板?!你怎么不去抢?!” 胖子对顾大夫说:“她不值。爹啊,你把她手腕掰回来,继续断着吧。” 银柳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个死胖子,怎么就那么坏?!” 胖子得意地笑道:“坏是老子的本事!有本事你别来找我爹看病。拿钱,不拿钱就把手掰断!” 银柳看向顾大夫,在腰带里摸了摸,好不容易才摸出三个铜板,含泪道:“就三个铜板!爱要不要!”扔到地上,转身就跑。 胖子嘿嘿一笑,用脚踩着铜板,说:“等明天找个由头,掰段她手腕,看她还来不来?!” 大眼说:“大哥,咱别招惹她,行不?” 二狗说:“大大大……大眼说得对。” 胖子骂道:“对你爹个尾巴!都不想吃鸡翅膀了?!” 大眼和二狗立刻吞咽起口水,异口同声地说:“想想想……” 胖子向吴家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嘟囔道:“怎么还不来?”嗅了嗅,“这鸡肉怎么淡了?”表情疑惑,转身就往厨房跑。 胖子这一跑,顾大夫和哼哈二将也跟着跑。 果然,厨房里哪里还有鸡的踪迹? 一锅鸡肉,无翼而飞,只剩下一个鸡屁股。 胖子原地炸裂,吼道:“鸡呢?鸡呢?鸡哪儿去了?!” 鸡? 鸡自然在妖舟手里抱着呢。 利用银柳吸引顾大夫和胖子的注意力,妖舟从窗口潜入厨房,用罐子打包带走了整锅鸡,只给胖子留了个鸡屁股,用以嘲讽他。 顾大夫用筷子从锅里夹起唯一剩下的鸡屁股,说:“留此物,意在嘲讽。” 胖子不悦道:“为啥不留腿?骂我‘爹个腿’多好啊!” 顾大夫:“……” 正文 第33章 双舟共浴 妖舟来到山脚下,找到那个浅浅的洞穴,一眼看见阿舟正捂着肚子,眼巴巴地眺望着。 阿舟看见了妖舟,高兴得就要跑过去,却因为想起妖舟的威胁,又将抬起的脚收了回去,乖乖等在洞穴之内。 空气中飘起的诱人香味,令阿舟不停吞咽着口水,腹中饥肠辘辘的声音也唱得越发嘹亮。 妖舟打趣儿道:“肚子叫得这么响,小心招来狼。” 阿舟呆愣愣地问:“啥是狼?” 妖舟:“……” 阿舟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打开,比量道:“像二娘?” 妖舟点头。 天色擦黑,山洞边上没有光,妖舟却能看见,阿舟被吓得全身哆嗦,立刻狠狠捂住肚子,不让它发出声音,唯恐招来吴二娘。 这种埋进骨头里的恐惧,源于什么,不言而喻。 妖舟的眸子沉了沉,忽又笑了起来,说:“阿舟,你知道吗,狼和二娘一样,都怕一样东西哦。” 阿舟脑子简单,却听得懂话。她被妖舟吸引,瞪大眼睛,等着答案。 妖舟将热乎乎的罐子放到阿舟手里,又递上在路上折的两根树枝,说:“它们都怕棍子。” 阿舟抱着罐子,嗅着肉香,一张嘴,直接淌下了口水。她忙用袖子去擦,使劲地擦,还慌乱地解释道:“没掉,干净的,没掉,干净的……” 妖舟知道,阿舟说的是:口水没掉进肉里,肉是干净的。 妖舟心中一痛,伸手摸了摸阿舟的头,说:“口水不就是往肉里掉的?你尽管掉口水,多掉些,免得别人和你抢。” 阿舟呆住了。她的脑子,有些理解不了妖舟的话,却觉得妖舟的手好温柔,她好喜欢。 妖舟收了手,说:“吃吧。” 阿舟拼命吞咽口水,却始终不敢动筷。 妖舟问:“为何不吃?” 阿舟将罐子推给妖舟,将头垂得低低的,闷声闷气地说:“你……你吃……” 妖舟伸手去接,明知故问:“你不饿?”往回拉了拉,没拉动,可见阿舟是打心眼里放不开这罐鸡肉。 阿舟一动不动,就那么举着罐子,既不松手,也不往回抱。半晌,她抬起头,瞪着小心翼翼的大眼睛,问:“你会打我吗?狠狠地、狠狠地打?” 妖舟回道:“不会。” 阿舟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异常,闪烁起璀璨的光芒,她直接抱回罐子,然后……撇掉筷子,伸手就去抓肉吃。她的小手黑漆漆的,指甲里都是泥巴,但她吃得很香,恨不得吞掉舌头的那种香。 阿舟将鸡肉一块块地往嘴里塞,根本来不及咀嚼,更没有吐骨头的环节。她只是,单纯的没有吃过肉、单纯的想要吃饱、单纯的被鸡肉蛊惑、单纯的怕被抢走肉、单纯的……饿怕了…… 妖舟怕她噎死,一把夺回罐子,在阿舟的惊恐目光中,说:“吃掉一块,拿骨头来换下一块,慢慢咀嚼,懂吗?!” 阿舟听明白了,努力转动嘴里的肉块,当真吐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骨头。她拿着骨头,不停看着,还把骨头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宝贝得不得了。 妖舟都被气笑了。她重新捡起筷子,递给阿舟:“过来,用筷子夹肉,别用手抓。” 阿舟最大的优点是听话,最大的缺点也是听话。她接过筷子,在妖舟的帮助下,慢慢掌握了用法,一块接一块地吃起了鸡肉,香得满脸是笑,如同孩子。 阿舟不会分享,因为没有人和她分享过。不过,看着妖舟那张脸,阿舟还是夹了块肉,送到了妖舟的嘴边,含糊地说:“吃……吃吃……” 妖舟一脸嫌弃地说:“你都脏死了。”话虽如此,还是把鸡肉咬进了嘴里。恩,别说,还真香。 就这样,二人你一口、我一口,把一整只鸡都分食得干干净净,也不怕不消化。 末了,阿舟还试图将脑袋塞进罐子里进行舔舐工作,被妖舟制止,才不甘心地作罢。 妖舟问阿舟:“这里有水源吗?” 阿舟点头,招呼妖舟和她走。 二人爬上山,在夜色中穿行。阿舟吃饱喝足,脸上一直荡漾着开心的笑颜,如同涉事不深的孩童,天真无邪、纯洁美好。偶尔,她还会折一只花,羞答答地送给妖舟,把妖舟给逗笑了。 这一刻,妖舟甚至有些庆幸,庆幸阿舟是个傻的,否则……经历了那么多的虐待,心灵指不定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被虐的人生,最痛苦的不是被虐的那个过程,而是往后余生。 妖舟很想问问,阿舟是什么时候傻的,不过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以后就算不能变得聪明,至少能够衣食无忧。嗯,为了阿舟,她也得奋发图强,先赚点儿银子了。 她不能一直陪着阿舟,还是要想办法先安顿好阿舟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万一她正在报仇,阿舟却被人打了,直接反应到她的身上,岂不是要命了。以前隔着距离,她都能在睡梦中被揍得遍体鳞伤,而今离得这么近,万一不用入梦就连线成功,岂不是要命了?! 妖舟看着阿舟,有些无奈;看着阿舟送给自己的小花,有些温暖。 阿舟定是没人管,野惯了的。这一路,摸着黑,竟带着妖舟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寂静的小湖泊。 月挂西梢、树影横斜,天地间静得好似一幅令人安心的画。唯有鱼儿偶尔从湖面上一跃而过,带出一串水珠的晶莹。 真好。 阿舟率先来到湖边,一脚踏了进去,欢快地蹦跶着,犹如水中精灵。 妖舟见湖边水位不高,也就到阿舟的大腿根,也跟着走进去,洗漱起来。从衣服到鞋子,从头发到脚趾头,全部搓了个遍。 妖舟洗完自己,看见阿舟还在扑腾,便把她拉过来,一顿揉搓,顿觉自己这命有些苦。明明是猛虎出笼,要亮一亮利爪,结果成了宝妈,又要喂食,还要管生理健康,最重要的还得为娃儿的未来操心。 阿舟被揉搓得嘎嘎直笑,也学着妖舟的样子去揉搓她的头发。妖舟闭上眼睛,感觉难得的放松。 阿舟静静看着妖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妖舟睁开眼,看着阿舟的脸,再次感觉到不可思议,觉得身世这件事,还可以再往深一层挖一挖。 阿舟摸了摸妖舟的唇,然后又摸了摸自己,说:“阿舟,我叫阿舟。” 妖舟回以一笑,正式介绍起自己:“妖舟,我叫妖舟。” 正文 第34章 黑衣人来袭 阿舟用手摸了摸妖舟的脸,清透的眸光中闪烁着孩子们简单纯粹的欢喜,“舟……”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阿舟……”反复着,一遍遍叫着彼此的名字,带着新奇和亲昵。 妖舟倚靠在碎石上,半眯着眼,看着阿舟,再次感叹造物神奇。她的一颗心,浸了毒、充满恨、却在这一刻得以安慰。 原来,人间没有完全抛弃她。这世间还有一个阿舟,与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诡异的,却……令人觉得温暖。 天色已晚,妖舟担心阿舟身体素质不行,泡久了会感冒,便给彼此都编了一条长发髻,穿上拧成八分干的衣裤,低声嘱咐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要和别人说起我的存在,知道吗?” 阿舟不太理解妖舟的话,但她不想妖舟讨厌她,所以下意识地点头,讨好她。 妖舟也不指望阿舟如何配合自己,却心疼她这种明显的讨好和隐藏的脆弱。她捏了捏她的肩膀,说:“记得我和你说的,无论是狼,还是二娘,都怕棍子。无论谁想要欺负你,拿起棍子,给我狠狠打回去。你若打不过,就跑,躲起来。我一定会找到你,替你狠狠打回去。” 阿舟望着妖舟,那颗有些懵懂的心,竟因这句话颤抖起来。她扑进妖舟的怀里,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舟……舟……舟……” 妖舟不知在阿舟心里,当她是谁,又以为她是谁。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有些人相识一生,也无法拉手走近。有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融入对方的灵魂之中。 妖舟回抱着阿舟,如同大姐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摩擦着她受伤的后脑勺。微痛微痒的感觉,让阿舟闭上了眼,唇角泛起微笑,心满意足,如同被挠痒的小猫咪,给予妖舟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赖。 妖舟也笑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多好;如果女魔头和爹爹还在,多好;如果师傅们都在,多好。 他们定会围着阿舟啧啧称奇,也会和宠爱自己一样,善待阿舟。 妖舟笑着笑着,睫毛就湿润了。真是,要报仇雪恨的人,就不应该心生柔软啊。如此脆弱的感慨,都不像自己了。 就在妖舟自嘲时,两名黑衣人悄然而行,在丛林里穿梭着,眼瞧着就来到湖边。其中一名黑衣人,一脚踩在了枯木树干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妖舟耳尖,敏感地察觉到异样,立刻捂住阿舟的嘴巴,拉着她蹲下,警觉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阿舟察觉到妖舟的紧张,也乖巧得闭紧嘴巴,学着妖舟的样子,瞪大眼睛去看。 几个喘息之后,两名黑衣人出现在湖边,就站在妖舟和阿舟的身后不远处。妖舟和阿舟的身子,躲在石头之后,不容易发现。 一个黑衣人说:“主子要吃鱼,你先打水,我去抓些鱼。” 另一个黑衣人点头应道:“好。” 两名黑衣人绕过石头,负责打水的黑衣人用两个大葫芦装水,负责抓鱼的黑衣人竟然脱了衣裤,将匕首咬在口中,一头扎入湖水之中,片刻后,从湖水中探出头,将一条肥美的鱼扔到了岸边,发出啪地一声。 妖舟明显感觉到阿舟在吞咽口水,忙竖起中指,放在自己地唇上,示意阿舟噤声。 阿舟点头,妖舟挪开手,阿舟继续吞咽口水,妖舟无语,暗道:幸好阿舟没饿,否则那饥肠辘辘的声音,绝对嘹亮。 妖舟觉得,一定有鬼神读懂了她的心里话,所以,想要愚弄她。 刚吃完没多久的阿舟,竟然在看见鱼的瞬间,饿了。她的腹部,再次唱响高歌,咕噜噜。 妖舟傻了,阿舟笑了,两名黑衣人愣了。 提着两个水葫芦的黑衣人,轻轻放下水葫芦,拔出银亮的匕首,向着妖舟和阿舟的所在走来。水中抓鱼的黑衣人,也咬着匕首,偷偷摸了过来。 妖舟的身份不能暴露,却也不能丢下阿舟不管,谁知道那俩黑衣人是什么货色?虽说穿夜行服的未必是坏人,但绝对是要干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妖舟迅速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后,低声对阿舟说:“不要动。”然后一把扯出自己的肚兜,系在脸上,一跃而起,直接一脚踢在了打水黑衣人的下巴上,将他踢个倒仰。 妖舟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冲,抱起抓鱼黑衣人的衣服,撒腿就跑。 那速度,惊呆了两名黑衣人。当然,这波骚操作,也绝对震惊世人。 打水黑衣人回身就追,抓鱼黑衣人也不甘示弱,拼了老命在水中扑腾着。二人分水路两栖去追妖舟,结果,还是让她跑没影了。 速度太快,令人发指! 二人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闲渔村里竟然藏龙卧虎。难道说,主子要找的人,真的在这儿? 二人这么一想,就激动了。立刻返回原处,去捡水葫芦和鱼,结果……妖舟这个不是人的鬼东西,先一步去而复返,把鱼和两个大水葫芦都拿走了。 两名黑衣人互看一眼,那真是不敢相信啊。谁啊,这是谁啊?!要不要这么缺德啊?! 两名黑衣人不敢耽误,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妖舟扯下脸上的肚兜,从树后走出,来到大石头处,将老老实实蹲着没动的阿舟拉起来,低声说:“你先回家去。” 阿舟眼中的恐慌,肉眼可见。 妖舟张口就来,说:“若是吴二娘打你,你就瞪着银柳。记住了,一言不发,瞪着她,死死瞪着她。” 阿舟表情呆傻。 妖舟说:“我偷偷跟着你,看着你,若你瞪得好,我明天给你做鱼吃。” 阿舟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异常。她吞咽着口水,狠狠点头。 妖舟推了她一把:“走吧。” 阿舟走两步,依依不舍,回头看妖舟。 妖舟也不放心让阿舟一个人回去,奈何她得去弄清楚,那两黑衣人来此何意?若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正好顺藤摸瓜。 妖舟摆手,示意阿舟快走,并比量了一下,啃鱼的样子。 阿舟心领神会,立刻掉头就跑,动作不慢。 妖舟转身,重新蒙上脸,向着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正文 第35章 绝色男子 两名黑衣人肩负着打水打鱼的晚饭任务,齐齐整整一起出去,回去时就跟被洗劫了一般,别说丢了水葫芦,就连衣裤都丢了一套,那样子着实狼狈啊。 两名黑衣人跪在地上,只不过一人黑衣附体,一人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衩,贴在身上,湿淋淋的。负责打水的黑衣人将过程讲述了一遍,没有任何添加和猜测。 橘色的火光跳动,柴火爆起一个火花,发出啪地一声,窜出火堆。 一只格外修长白皙的手,伸到火堆之上,接住了那颗小小的火花,让它在手心里明明灭灭,看着它化为灰烬。 手的主人,披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都挡在斗篷帽下,仅露出颜色浅淡好似花瓣般的唇和仿若艺术家精心勾画而出的下巴,线条柔美却不失力道。 深蓝色的夜空,皎洁明月,银色繁星,墨绿色的树木、黑色斗篷,橘色的篝火,在这一刻,都成了背景,不及那人唇瓣上的一抹浅淡。 妖舟趴在树后,露出一只眼睛,盯着那人看。越看,越觉得自己被吸引;越看,越想掀开那人的斗篷,去染指禁欲下的绝世容颜。这种感觉,源于人的好奇心,更源于斗篷男给她的感觉。 当然,斗篷揭开的一瞬间,也可能不是惊艳,而是惊吓。 多少人的容颜,都毁在眼睛上? 妖舟虽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却不是那种只看脸的花痴,她更好奇,这样气度不凡的人物,来这里做什么?为何而来? 然,斗篷男却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时间悄然滑过,一切都仿佛成了静止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有冷风吹过,火苗偏了偏,穿着裤衩的黑衣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妖舟也打了个无声的哈气。 突然,斗篷男出手了! 他抽出一只燃烧着的干树棍,扬手扔出,直接袭向妖舟的所在。 妖舟那点儿瞌睡瞬间惊醒,身子向后一躲,挂在脸上的肚兜绳却被树干顶在了树上。 对方是一主六仆,她又不想暴露,所以特别鸡贼地钻入树林中,如同一只油滑的泥鳅,几个躲闪,就避开了另外两名黑衣人的追击。 斗篷男站起身,来到燃烧着的肚兜前,一抬手,扯下燃烧着的肚兜,一甩手,用内力将火扑灭,将肚兜凑到面前看了看。 肚兜是细麻制成,被烧毁了一小半,却能看出是女儿家的贴身衣物。且,肚兜下方,还用白线缝着一叶扁舟。线虽寻常,但针法细腻精致,每一针都受力均匀,若非是高级绣娘,便是善于用针的高手。 斗篷男有些洁癖,抓着女子的肚兜顿觉浑身不舒服,当真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扔,没了证据;不扔,他浑身难受。 最终,斗篷男还是将半片肚兜塞进了衣袖里。粗糙的麻与男子身上的细棉无法相比,擦过胳膊的瞬间,跳起许多细小的鸡皮疙瘩,令斗篷男十分不舒服。 两名属下去而复返,并没有抓到妖舟,也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等着领罚。 斗篷男转身走向火堆,黑色的斗篷帽下滑过一缕银白的长发。他说:“回去后,各领十鞭。”声音清冷,没什么温度,也没什么掷地有声的力度,却有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四人齐刷刷抱拳,异口同声道:“诺。” 斗篷男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灰,淡淡道:“查。” 四人再次同声应道:“诺。” 穿着大裤衩的男人鼻子动了动,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嚏!”他将头垂得更低了。没有丢人,只有更丢人。 妖舟知斗篷男的武功修为很好,不敢再靠近。更何况,斗篷男是个闷嘴儿葫芦,她就算把耳朵挂他身上,也未必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样危险的男人,她还是远离为妙。只是心中仍旧抓挠着,想要窥探秘密。 妖舟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带阿舟离开,安顿好她,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于是,她取回藏好的鱼,提溜着,去寻阿舟。 另一边,阿舟已经成功下山。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没看见妖舟跟来,心中有些发慌,但一想到妖舟说要偷偷跟着,她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阿舟一路蹦蹦哒哒地回到家门口,尚未进到院子,就被一个高大两个瘦弱的身影并排拦住了去路。 胖子说:“按住她!” 大眼和二狗立刻冲向阿舟,按住她的肩膀。 阿舟吓得往后躲,却无济于事。 胖子狠狠地笑一声,凶巴巴地问:“是不是你偷我鸡了?” 阿舟摇头,拼命摇头:“没……没有……” 胖子急眼了,吩咐道:“捏开她的嘴!老子都在村子里转两圈了,谁嘴巴里都没有鸡肉味儿。要是让老子知道是你偷吃老子的鸡,老子把你塞鸡窝里下蛋去!”说着,就要探头去闻阿舟的嘴巴。 与此同时,二狗出手,去捏阿舟的嘴。 阿舟确实没偷鸡,但一听这事儿和鸡肉有关,也产生了简单粗暴的联想,毫不费力地将目标锁定在了妖舟身上。 为了妖舟不被打,阿舟咬了二狗的手指头。 二狗磕巴道:“咬咬……咬得好……好好……” 阿舟使劲儿咬。 胖子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二狗,说:“咋地?她还把你咬舒服了?” 二狗一牟劲儿,嚎道:“……好疼!” 胖子这不靠谱的大哥,嘿嘿笑了起来,全身上下的小肥肉都跟着抖动起来。 大眼也跟着笑出了声。笑得太狠,他还蹲在了地上,直捂肚子。 阿舟没人管,撒腿就跑,如同惊慌失措的兔子。 胖子胖爪子一挥,指挥道:“追!给爷追!” 哼哈二将去追阿舟,胖子不甘示弱,也跟在后面跑。不过,他太胖了不说,脚趾头还被妖舟咬坏了,跑起来呼哧带喘特别费劲儿。跑着跑着,他就跟丢了。 胖子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大口喘息着,倚靠着一棵树慢慢坐下,口中还嘀咕道:“可饿死爷了。让爷抓到你,直接洗洗炖了!”仰头,望向月亮。 妖舟正急着往吴家赶,用上轻功,踩树飞行,压根没注意到胖子,胖子却眼尖,一眼看见了妖舟。 正文 第36章 鱼从天上来 胖子瞪大眼睛,看着妖舟在树干上跳跃着,直奔自己而来。他立刻抬手指向妖舟,拔高声音喊道:“傻舟?!” 天,太惊讶了! 妖舟垂眸一看,这不是胖子嘛!想不到这疯批死胖子的眼神这么好,竟然能一眼看见她。不妙啊。 妖舟手一抖,抖掉了一条鱼。 胖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妖舟的身上掉下来,直冲着他的脸就砸了过来。胖子下意识想要躲闪,结果……还是被砸了个正着,直接昏了过去。鱼身上黏糊,一路出溜进了草丛里。 大眼和二狗听见胖子的喊声,以为他抓到了傻舟,立刻往回跑,摇醒了昏迷的胖子。 胖子睁开眼睛的瞬间,立刻神经质地问:“你们看见了吗?” 大眼和二狗不知道他问的是啥,互看一眼,没回话。 胖子的胖爪子指向天,比比划划地说:“飞了!傻舟在飞!嗖地一下,从那边飞了过来……” 大眼和二狗脑袋也没那么好使,但还是挺相信胖子的。二人皆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但这种表情却说明二人信了。 胖子来了精神头,继续比量着说:“老子叫她,她……她竟然朝着老子拉粑粑!” 大眼和二狗齐齐露出无比恶心的表情,嘴巴都快抖成波浪形了,脑袋却不停晃动,表示不信。 不信?那不行! 胖子立刻起身寻找,边找边说:“那粑粑又粗又硬,还腥臭腥臭的,都把老子砸晕了。” 大眼劝到:“别找了、别找了……” 二狗也劝道:“找找找……找到……” 胖子说:“还是二狗懂爷。” 二狗继续说:“……找到,恶心死。” 胖子踹了二狗一脚,骂道:“滚!” 二狗被踹,身子后退数步,一屁股跌进了草丛里,坐在了某个湿滑的东西上。 二狗摸了摸、又摸了摸。 胖子发现异样,一把扯开二狗,探头一看,竟是一条鱼。 二狗忙说:“鱼鱼鱼……” 胖子抱起鱼,果断地说:“我还驾驾驾呢!滚一边去,这鱼就是傻舟丟下来砸爷的东西。是爷的!” 二狗急了,说:“鱼,在草里!” 胖子一脸肯定地说:“鱼,从天上来。” 二狗和胖子为了鱼的出处,险些吵起来。最后,二人一起看向大眼,异口同声地问:“鱼,从哪儿来?” 大眼也迷茫了,挠着头问:“鱼,难道不应该从水里来?” 二狗和胖子一起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以至于大眼也搞不明白,这鱼到底应该从哪儿来? 胖子当机立断,说:“走,去找傻舟!问问她,鱼到底从哪儿来?!” 大眼劝道:“这么晚了,吴二娘的棍子打人可挺疼。” 胖子想了想,觉得此屁有道理。今天,他丢了鸡,却捡了鱼,也算没吃亏。还是先回家,明天再问傻舟也不迟。胖子抱着鱼就往家走,心情还不错。 大眼和二狗跟在他身后,还在为鱼从哪儿来争论不休。 胖子回家,把鱼扔给了顾大夫,让他收拾干净。 顾大夫问:“这鱼从哪儿来的?” 胖子回道:“从天上掉下来的。” 顾大夫:“……”完了,燃儿这失心疯,又严重了。 胖子打了个哈欠,看向顾大夫,问:“爹,你说这傻舟,怎么会飞?” 顾大夫不解,问:“怎么飞?” 胖子比划道:“在天上飞。” 顾大夫问:“和鱼一样?” 胖子点头。 顾大夫的嘴角抽了抽,说:“洗洗睡吧。” 胖子找了一晚上偷鸡贼,这会儿实在困了,倒下就睡。 顾大夫又开启了自责模式,觉得自己愧对了天地、愧对了主子、简直不配为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一直将小主子保护得很好,这是啥时候伤到了脑袋,竟然认为鱼在天上飞?嗯,这会儿就连傻舟,都被他一起送到天上飞了。 顾大夫觉得,这一天,傻舟这个名字,在小主子嘴里出现的次数高过了以往数年的总和。难道是,小主子思春了?他还真得给小主子寻摸一个差不多点儿的通房丫头。这种事儿,如何能让小主子忍着?! 顾大夫越想越觉得自家小主子真是可怜,原本应该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结果却在这里和一群傻子玩。最令人忧心忡忡的是,竟然还玩得挺开心。 顾大夫在深深的自责中发誓,一定要给小主子找个丫头服侍。嗯,若小主子真喜欢傻舟,那就是她了。 被顾大夫惦记上的傻舟,见大眼和二狗不再追赶自己,便返回到了吴家,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就要往鸡窝旁边的稻草堆里钻。 妖舟脚程快,先一步到了吴家,可见阿舟要钻稻草,眉毛就拧了起来。结果,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听到动静的吴二娘就已经提着烧火棍子,从屋里冲了出来,口中还骂道:“这么晚回来,到哪儿去勾搭爷们儿了?看老娘不抽死你……” 阿舟已经被打怕了,看见吴二娘的那一刻,就已经抱头蹲下不敢动作。 妖舟躲在暗处,直接抓起一把碎石头,照着吴二娘的各个关节,狠狠地打了过去。 吴二娘正扬起烧火棍,准备劈头盖脸地抽阿舟,却被妖舟偷袭,膝盖一软,跪到地上,惨叫连连:“哎呦……啊……啊……”那凄厉的叫声,在夜色里听起来格外渗人。 妖舟怕引来黑衣人,扔出一块石头,打在了吴二娘的喉咙上,让她暂时失声。 吴二娘满脸惊恐,误以为遇见了鬼。 阿舟没等到烧火棍的抽打,慢慢抬起头,一眼看见吴二娘就跪在自己面前,一脸的狰狞,吓得立刻重新抱住头。 银柳听外面没有了动静,提着一颗心,从屋里颤巍巍地走出来,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吴二娘跪着抽搐,阿舟蹲着抱头。 银柳小心翼翼地上前,问:“娘?咋啦?”心里期盼着,吴二娘大发雄威,揍死傻舟才好。 吴二娘抬起头,看向银柳,哆嗦着说:“有鬼、有鬼……” 阿舟记起妖舟的话,看见银柳,要使劲儿瞪她,这样明天才有鱼吃。想到鱼,阿舟吸了吸口水,慢慢抬起头,用妖舟教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瞪着银柳。 银柳见此,差点儿吓尿了。心中升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傻阿舟,是鬼! 正文 第37章 有鬼 妖舟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银柳和吴二娘的身后。 阿舟看见妖舟,兴奋得不行,刚要张嘴喊人,又想起妖舟的嘱托,只能紧紧捂着嘴巴,不说话。只不过,那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妖舟看。 吴二娘和银柳察觉到,阿舟的视线越过自己,看向了身后。二人顿觉毛骨悚然,脖子上的汗毛都根根立了起来。二人想要回头,却不敢回头,唯恐看见恐怖至极的东西。 妖舟冲着二人的脖子吹了口气,吓得二人抖若筛糠,逗得阿舟嘿嘿直笑,那场景,真是要多可笑就多可笑。 妖舟也有些困乏,不爱再逗弄二人,于是直接出手,一手一个,将二人同时打昏,然后分别赠送一脚,将二人踢进了稻草堆,去享受蚊虫叮咬的待遇。 阿舟看着妖舟,满眼的赞叹,就像看见了大英雄。 妖舟拉着阿舟,走进屋内,扯下吴二娘和银柳的床单,换上干净的铺好,倒头就睡。 阿舟摸了床单,摸着简单的木板床,就像摸着最昂贵的宝贝。 妖舟说:“快睡,明天带你走。” 阿舟一听能离开这里,更兴奋得睡不着了,却乖乖地躺在了床上,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妖舟。 妖舟伸出手,捂住了阿舟的眼睛,呢喃道:“睡吧。” 阿舟抱住妖舟的手,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瞬间进入梦乡,那速度,快得离谱。 妖舟睁开眼,看着阿舟,失眠了。过了半晌,才有了困意,睡了过去。 天刚放亮,顾大夫就顶着黑眼圈登门拜访了。他站在大门口喊道:“吴二娘!吴二娘,在家吗?” 屋里,妖舟和阿舟同时醒了过来。 屋外,稻草堆里,吴二娘和银柳也都醒了过来。二人晃了晃沉甸甸的头,顶着满脸蚊子包,迷迷糊糊地爬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吴二娘还嘀咕道:“怎么睡外面了?” 银柳挠着脸和脖子,痒得不行,闹心地说:“怎么这么痒?痒死了痒死了……” 二人来到门口,天色正好亮了起来,顾大夫一眼看见吴二娘和银柳满脸大红包,就像中毒了一样,着实吃了一惊。 吴二娘和银柳也终于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二人对视一看,看见彼此脸上的包,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指着彼此的脸,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你的脸?!” 二人同时跑到水缸前,望向水中投影,这一看,吓得差点儿原地去世。这还是自己的脸吗?这简直就是鬼啊! 想到鬼,二人心里咯噔一下,撒腿就往外跑,唯恐慢了一步被鬼抓住。 顾大夫拦住二人,询问道:“为何如此慌张?” 吴二娘回道:“有鬼!家里有鬼!” 顾大夫笑话道:“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有鬼?!” 银柳接话道:“昨晚……昨晚闹鬼了!我和娘都被鬼给打了!这脸也……” 吴二娘和银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顾大夫看向茅草房,心中有了猜测,认为这是傻舟搞的鬼,却没猜到,是妖舟来了。他略一沉吟,说:“鬼怪之说,古来有之。不过,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也不用怕。” 吴二娘和银柳心中稍安,却不敢回家了。 顾大夫继续道:“今天来呢,也是有事儿。我那边缺个打扫丫头,看中了你家阿舟。” 吴二娘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头,伸出两根手指头说:“二两!给二两银子,你马上把人带走。”天知道,她就差求爷爷告奶奶,真希望赶快把那傻东西卖掉,可别再祸害老吴家了。 顾大夫也不傻,模棱两可地说:“二两买个聪明伶俐的,倒也罢了。老夫这里有一两银子,你若要,咱俩就立个字据,你把阿舟卖给我。若不要,也就罢了。”他还不信,经过闹鬼事件,吴二娘还敢留着阿舟。 吴二娘还想再提提价,银柳可怕死了妖舟,当即扯了扯二娘的衣袖,小声说:“卖吧卖吧,留着也是浪费饭,那可是一两银子呀。” 吴二娘一狠心,点了头,说:“行,卖了!你……你去寻她,直接把人带走吧。” 顾大夫看向屋内,感觉窗口那有人晃动了一下,于是对吴二娘说:“屋里有人,是阿舟吧?你去把人叫出来,一起到老夫那儿立个字据。” 吴二娘有些怕阿舟,但一想到现在是白天,还有一两银子可以拿,胆子就加大了起来,挑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在手,冲到房门口,拉开门。 门里,站着手足无措的阿舟。 昨晚没看清楚,这会儿见阿舟穿着洗干净的衣裤,头发也梳得还算整齐,脸虽晒得黝黑,但模样是真好看,比自家银柳的模样都好。吴二娘愣了愣,有些后悔,把阿舟贱卖了。 她一把拉过阿舟,将她拖拽到院子口,指着她的脸,对顾大夫说:“顾大夫你看看、你看看,我家阿舟那是多周正的姑娘,除了脑袋不太灵光,哪里不好看?老娘要是一两银子把她卖了,她二叔回来,不得活活儿打死老娘?!不行不行,你得添点儿。” 顾大夫一看洗干净的阿舟,竟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平时她顶着鸡窝头,满脸泥垢,倒没看出来。 银柳早就嫉妒阿舟长得比自己好,这会儿见她洗干净后,这么漂亮,心里越发嫉妒得直冒酸水,忍不住说了句酸话,“黑成那样,天黑都不好找……” “哈哈哈……哈哈哈……”胖子的笑声响起,猖狂中透着几分神经质,“你好找,你往那一站,蚊子立刻能找到。” 银柳立刻捂着脸,转过身,撒腿向屋里跑去。 阿舟想到妖舟还在屋里,立刻去扑银柳,竟直接将银柳扑倒在地,磕掉了门牙。 银柳疯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吴二娘呆愣片刻,抡起棍子,就去打阿舟。 胖子抱着膀子,顾大夫也没当回事儿,毕竟昨天阿舟的战斗力,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天只要防着阿舟别往自己跑,那就阿弥陀佛了。 结果,吴二娘这一棍子正中阿舟的后脑勺,将人打得鲜血横流,直接昏死过去。 吴二娘傻了,银柳乐了,顾大夫愣了,胖子冲上去,一巴掌抡开了吴二娘,扯起阿舟,冲着吴大夫喊道:“爹!快给她看看!咱得快点儿把人带走,否则鱼就糊了!” 正文 第38章 寻舟者 胖子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鱼香味儿。妖舟想起自己答应阿舟的事儿,于是从窗户跳出去,跑到胖子家里,打包走了炖得正香的鱼,以及六个白面馒头。返回到吴家附近时,竟看见有人在打听名字里带“舟”字的女子。 妖舟一听这声音,顿觉三分耳熟,正是昨晚负责取水的黑衣人。 隔着一些距离,可以看见,此时此刻黑衣人穿着寻常布衣,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至于长相,也是那种扔人堆里不容易发现的类型。只不过,他的气息内敛,双手外关节处都是老茧,显然是善于拳法的练家子。 被打听之人,倒是个热心肠的,抬手遥指一个方向,说:“前面老李家,有个丫头,名字里带个舟字。” 打水黑衣人道过谢,留下一包甜饼,向老李家走去。 妖舟脚步如常,和打水黑衣人隔着一些树木去往不同的方向。谁知道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黑衣人正在偷窥这边的一举一动,她若惊慌,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妖舟有些郁闷,谁知道自己那肚兜竟然要坏事儿。真是,好端端儿地穿什么肚兜儿?!那东西既不托胸,又不拢形,还一不小心留下了麻烦。 想到昨晚的斗篷男,不得不承认,他的武功极高,且极其聪慧,竟能从一叶扁舟上猜出,她的名字里有个舟字。若是敌人,将会是劲敌;若非敌人,从目前来看,也绝不是朋友。 妖舟实在想不通,那斗篷男为何追着自己不放?难道,他就是屠岛之人,要以绝后患?! 若真是这样,她还真得去会会他! 妖舟打定主意后,迅速走向吴家,准备马上带阿舟离开,至少要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才行。那些黑衣人,若是发现老李家的某舟并非自己要找的人,还会继续打听,直到找到阿舟。 妖舟走到吴家不远处,一眼看到,胖子和顾大夫都蹲在了院子中间,看样子是在忙乎着什么。银柳不在,吴二娘则是站在一边,脚下还扔着一根染了血的粗壮棍子。 妖舟心头一跳,瞬间明白,这是阿舟出事了!她想要冲过去护着阿舟,却唯恐自己的出现,引来黑衣人,给阿舟带去更大的麻烦。 死胖子的身材魁梧圆润,挡得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干着急。 妖舟脚尖一转,换了个位置,跳到树上,这才看清楚阿舟的惨况。 阿舟已经醒来,神志却不那么清醒。她的嘴上毫无血色,眼神更是空洞茫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胖子倒还算是个人,正用手按着一块破布,压着阿舟后脑勺上的血窟窿。 就在妖舟对胖子有那么一丁点儿感激之情的时候,就听胖子问阿舟:“傻舟,你说,鱼是天上的,还是草里的?” 阿舟的表情更迷茫了。 妖舟暗道:胖子,你问错人了,以后老娘会手把手告诉你,你是天上的,还是草里的。 胖子还要再问,顾大夫却开口道:“阿舟需要休息,还得抓些药,好生养着,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吴二娘一听抓药,立刻不干了,跳脚道:“老娘都快吃不上饭了,哪个有铜板给她抓药!带走,给老娘一两银子,马上把她带走!” 胖子骂道:“给你泼屎!” 吴二娘指着胖子,大喘气:“你你……你……” 胖子说:“赶快给银子,不然让傻舟死你家里!这人是你打的,你不给银子,老子不让爹医她,让她死,让官老爷抓你下大牢,往死了打!” 吴二娘气得脸都绿了,说:“行,老娘不卖了!你们走,就让她死这儿,老娘看哪个敢管?!我家男人,那可是给县太爷抬轿子的人!” 胖子还要再说什么,顾大夫却开口阻拦道:“算了,阿舟我们带走,回去医一下就好。” 胖子不干了,沉下脸,说:“凭什么?!现在还没买走呢,就得让吴二娘拿银子,挖她肉,痛死她。”呲牙一笑,很是期待。 妖舟暗道:骚年,你真是……对我胃口。气死吴二娘,你是行家里手,但别拿阿舟当筹码,仔细姐姐教你做人规矩。 就在这时,打水的黑衣人终于寻来,站在门口问:“可是阿舟家?!” 吴二娘见有外人来,立刻捂着全是包的大脸,问:“你啥事儿?” 顾大人和胖子,也一同看向来者。前者的眸光微闪,划过疑惑;胖子则是觉得无趣,又扭回头打量阿舟,满眼嫌弃地质疑道:“你昨天的机灵劲儿呢?” 阿舟回以傻笑。 打水黑衣人向院子里一扫,举了举手中糕点,说:“我受故人之托,来看看阿舟。” 吴二娘一听这话,下意识看向阿舟。 打水黑衣人也看向阿舟,见她满脸是血,穿得那叫一个寒酸,且……最重要的是,目光呆滞,一看就拎不清。 打水黑衣人有些犹豫,却还是十分谨慎地询问道:“可是阿舟姑娘?” 阿舟点头,又摇头。触碰到伤口,痛得呲牙咧嘴。 打水黑衣人又问:“可是阿舟姑娘?” 阿舟茫然地看向胖子。 胖子怒道:“你看老子干啥?!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傻了吧唧的,咋啥都不懂?!” 阿舟胆小地缩起了脖子,嘀咕道:“是……是阿舟,不……不是阿舟姑娘……” 好么,傻丫这个身份,实锤了。 打水黑衣人略一沉吟,提着糕点,说:“诸位可还知道,谁家姑娘的名字里有个舟字?!在下受友人之托,定要探望一二。若谁知道,这包糕点,全当谢礼。” 阿舟听了这话,眼睛亮了一下,歪头打量着打水黑衣人,也不知道心里寻思起了什么。 树上,妖舟暗道:阿舟啊,你可千万别被一包糕点诱惑,要对糖衣炮弹产生抵抗力,晓得不? 然,阿舟却开口道:“你找舟,是要给她糕点吃?” 妖舟想掐自己人中。 打水黑衣人笑容可掬地回道:“正是。” 阿舟吞咽了一口口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我……阿舟!” 打水黑衣人摇头道:“还要找个另外一个名字带舟字的。” 阿舟急忙说:“还有,舟!” 打水黑衣人忙追问:“在哪儿?” 阿舟想起妖舟说过的话:“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于是,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舟!” 打水黑衣人顿觉脑仁疼。果然,和傻丫说话,挺费脑子啊。 树上,妖舟笑了。 正文 第39章 恶人喜欢欺负恶人 吴二娘盯着打水黑衣人手中的糕点,恨不得吞口水,却无法挽回他决然离开的背影。 顾大夫的脸色不大好看,拉着胖子就要走。 吴二娘不想鸡飞蛋打,将二人拦下,说:“说好的,一两银子,你把人带走。” 顾大夫看了傻乎乎的阿舟一眼,说:“这都被你打傻了,还怎么要?!老夫要的是丫头,不是傻子!”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吴二娘又去看胖子,胖子却说:“你给老子一两银子,老子就把她带走。” 吴二娘恨得不行,骂道:“滚滚滚!没一个好东西!” 胖子想气死吴二娘,却不想傻丫死,于是对她说:“走,老子带你玩去。” 阿舟摇头,不肯走,她要和妖舟一起,才不要和胖子走。 胖子一生气,也走了。不过,他还算有人性,又折返回来,对阿舟说:“炖鱼了,吃不?” 阿舟点头,爬起身,迷迷糊糊地向着胖子走去。 吴二娘唾了一口口水,骂道:“死外面得了!”转身往屋里去。 妖舟见周围没人,便将美食放在树上,然后轻轻跃下,走进了吴家院子,推开了木板房门。 吴二娘误以为阿舟去而复返,张口就要骂人,却被妖舟一个嘴巴子抽得撞到墙上。一张嘴,掉了两颗牙。 银柳听见动静,探头看了过来。当她接触到妖舟的眼睛,那种手腕被生生掰断的痛苦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吓得她张嘴就要尖叫。 妖舟一把薅过银柳,直接在她的脖子上砍了一记手刀,让她暂时失声。 吴二娘拼了命去保护银柳,却被妖舟一脚踢到膝盖上,导致膝盖骨碎裂,单膝跪在了地上。剧痛使她发狂,张嘴而出的痛苦嘶吼,却被妖舟用膝盖一顶,将下巴合上,将声音困在了喉咙里。牙齿震动,吴二娘头晕目眩,再去看妖舟,这才发现,妖舟的脸上没有血,头上也没有伤。 吴二娘大惊失色,指着妖舟,口齿不清地质问道:“你不是她!你不是!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妖舟轻蔑地一笑,回道:“我是……索命无常!”一脚踹出,直接踹碎了吴二娘的胸骨。 吴二娘吐出一口鲜血,满脸的惊恐。 妖舟有些扼腕地说:“今天我还有事要做,怕是不能给你一个痛快了。” 吴二娘一听这话,稍微心安。不想,妖舟竟然又说道:“不过,我这人不喜欢留后患。”缓缓勾唇,犹如恶魔。 吴二娘怕了,真怕了,她想要跪下求饶,奈何动不了。 妖舟是个狠的,直接抄起烧火棍,将吴二娘全身的骨头打断,让她再也无法动弹。而后,割了吴二娘的声带,让她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吴二娘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唯有肌肉在不停痉挛。 妖舟下手又快又狠又稳,打完后,她才轻飘飘地说了句:“别欺负老实人,你不知道,恶人更喜欢折磨恶人。”转眸看向银柳,银柳已经吓得不成人形了。 银柳见妖舟看自己,忙手软脚软地趴下来,磕头,不停地磕头,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妖舟说:“没人有权利评判别人是否该死。可今天你落在了我手里,我便做一回主……” 银柳抬头看妖舟,眼泪哗啦啦地掉,眼中满是渴求。 妖舟垂眸看着银柳的眼睛,说:“阿舟从小被虐打,体无完肤,你可有心痛过?你可曾帮她一把?” 银柳愣住。 妖舟继续说:“你非但不帮,还怂恿着你娘打她、辱她,你在一边看笑话。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银柳怕了,不停摇头,不停求饶,却说不出一句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 妖舟直起腰,说:“你啊,你连你娘被我暴打的时候,都没敢站出来,替她挡一下、说一句话。呵……你呀,就是个畜生!”把玩着手中的绣花针,眸光幽幽,仿佛淬了毒,“阿舟原本不傻,是你将她推倒,磕碰了脑子,这才变傻的。” 银柳已经知道,眼前的女人并非傻阿舟,却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这件事?银柳慌了,撒腿就要跑。 妖舟手中的绣花针飞出,直接废了银柳的眼睛。 银柳扑倒在地,凄厉的嚎叫因嗓子被袭击,变得压抑、模糊、格外怪异。 妖舟轻飘飘地说:“你看,你这人,真是禁不住诈。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若不跑,我自己都得打自己嘴巴。” 银柳好恨呐!恨这个如同恶鬼一般的女子,也恨自己为何那么沉不住气?为何那么傻?! 妖舟用脚尖抬起银柳的下巴,说:“爱看热闹的人,以后都看不到热闹了。真好。”收回脚,抬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银柳,知我为何留着你的嗓子,让你说话吗?” 银柳捂着眼睛,手指间都是奔涌而出的血痕。她摇头,疯了般摇头。 妖舟说:“因为,我不许你说话。这一辈子,你都不许说话。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只要你敢说一句话,我就像对待你娘亲那样对待你。” 银柳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不敢有。她只能点头,拼命点头,希望妖舟别再伤害她。 妖舟推门而出,用清水洗了洗手,以及鞋尖上的血迹。 她知道,斩草不除根,始终要留后患。只不过,她心中尚有一丝底线,不想成为那轻易要人性命的修罗。 阳光不错,左邻右舍又都隔着一定距离,她并不急着离开。尤其是,她得给顾大夫为阿舟处理伤口的时间。只因自己善毒,不善医啊。 妖舟拖了个凳子,坐在较为隐蔽的稻草堆旁,倚靠着墙,在阳光下闭目养神。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银柳竟然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出,沙哑着嗓子喊道:“救命!救命……” 嗯,她的嗓子恢复了五分。 妖舟勾了勾唇,道:“银柳,你得是多不相信我啊。” 银柳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向后退,整个人摔进了屋内。 妖舟走进屋内,然后又走了出来,消失在院外。 吴家,慢慢燃烧起火,连个喊救命的人都没有。 鸦雀无声,大火蔓延。 正文 第40章 护着你 阿舟喜欢胖子,众所周知。 胖子一直也清清楚楚地认为,阿舟喜欢自己,否则,怎么会总盯着自己看?尤其是,喜欢偷看自己洗澡。 以往吧,胖子觉得偷窥自己的阿舟欠揍,现在却觉得,阿舟虽傻,却还是有些眼光的。就冲着阿舟这眼光,他都应该给她一个好脸色。为了表达自己对阿舟眼光的认可,胖子决定盛一碗鱼汤给阿舟。 结果,鱼没了。 六个白花花的大馒头,也没了。 胖子疯了。 天知道,食物对于一个胖子而言,有多么重要! 原本,胖子还怀疑阿舟偷了自己的鸡,如今看来,贼人绝对不可能是阿舟。 胖子沉着脸,走出厨房。 大眼趴在栅栏上,嗅了嗅鼻子,问:“大哥,鱼好了没?我都馋一晚上了。” 二狗蹲在栅栏边上,吸着口水说:“说说说……说好,一起吃……” 胖子负手而立,抬头望天,眼中有个明显的感伤。 大眼问:“这是咋的啦?” 胖子回道:“鱼没了。” 二狗一惊,问:“咋没的?” 胖子冷笑一声,回道:“被偷了。” 屋里,顾大夫给阿舟处理完了伤口。因伤口不大,就洒了些金创药,然后直接将她赶出了屋子。 大眼一看见阿舟,立刻指责道:“小偷!一定是她偷了鱼!” 二狗也一个高蹦起,直接冲进了院内,指着阿舟的鼻子,怒声骂道:“小小小……小偷!” 阿舟急了,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 大眼也冲进了院子里,红着眼,骂道:“还说不是?!你就是小偷!你以前就偷过东西,现在想不承认?” 阿舟以前确实偷过东西,那是因为太饿了。所以,面对这种指认,她只能垂下头,认了。 二狗一想到鲜美的鱼汤,也急眼了,将手扬起,就要打阿舟:“吐吐……吐出来!” 胖子一把扯开二狗,大声吼道:“滚一边去!阿舟不是小偷!” 二狗被扔了个屁墩儿,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石头不大,却有个锋利的尖。结果……二狗受了重伤。 二狗惨叫一声,一个高蹿起,因为没站住,又跌了下去,二次重伤。 阿舟看着有趣,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嘿……” 二狗想到鸡翅膀没了,鱼也不见了,自己的屁股又受了重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喊道:“大眼!揍她!” 大眼扬起拳头,就要揍阿舟。 胖子一脚踹过去,将大眼飞踹,撞到挂着镰刀的栅栏上,被镰刀給戳伤了后腰,痛得嗷嗷直叫:“血!流血了!” 大眼和二狗都挂了彩,心中那点儿怒火被彻底燃起。 大眼质问胖子:“你为了傻舟踹我?!你还是不是我大哥?!” 二狗也质问胖子:“你你你……你选!你要傻舟,还还还……还是要兄弟?!” 顾大夫听见动静,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没管。 胖子看向傻舟,又看向哼哈二将,终是开口道:“你们滚!” 二狗和大眼愤怒了,挽起袖子就要和胖子动手。 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二狗和大眼立刻转身,相互搀扶着离开。走出院子外,大眼回头骂道:“胖子,你为了个傻丫,不要兄弟,早晚不得好死!” 二狗骂道:“大大大……大眼!骂得对!傻舟是小偷!生生生……生个孩子,也也……也是傻小偷……啊!” 胖子的鞋子飞出,砸在二狗的脸上。胖子脱下另一只鞋,攥在手里,发狠道:“傻舟不是小偷!她要是小偷,爷把这只鞋吃了!她不是小偷,你们必须把这鞋吃了!”言罢,就要往外冲。 大眼和二狗吓得立刻撒腿就跑,唯恐被胖子按住一顿揍。 胖子心情也不美丽,回头瞪阿舟,问:“你是小偷吗?!” 阿舟点了点头。 胖子扬起鞋,要打阿舟,终究是没下去手,转而用鞋子指着阿舟的鼻子说:“不许说自己是小偷!否则打死你,听见没?!” 阿舟吓得连连点头。 胖子这才满意地丟掉鞋子,嘀咕道:“爷是不可能吃鞋的,你们两个愣货,一人一只,撑死得了。” 阿舟吞咽了一口口水,说:“我要吃鱼。” 胖子横道:“没有!有鞋子,吃不?!” 阿舟想了想,问:“鞋子,啥味?好吃不?” 胖子突然有种将鞋子塞进阿舟嘴里,让她尝尝味儿的冲动。 这时,顾大夫走出来,将三包药递给了阿舟,说:“拿回去煮了吃。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副药熬三次。这是三天的量,吃完就没事儿了。” 阿舟听罢,一脸茫然。 顾大夫看起来有些心烦,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走吧走吧。” 胖子不悦道:“爹,这人可是我好不容易骗来的。她用了咱家的药,不能放她走。” 顾大夫抚平了皱起的眉毛,尽量和颜悦色地说:“让她走吧,爹有事儿和你说。” 胖子不依,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哼唧道:“有啥事儿直接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肚皮,“我肚皮上有伤,你可想好了再说,别让我太激动,扯痛了伤口。” 如此惜命,也是没谁了。 顾大夫看了阿舟一眼,问:“阿舟要和我们一起吗?” 阿舟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因为头上有伤,险些把自己给摇迷糊了。 胖子一跃而起,指着阿舟说:“你回去就得被吴二娘狠揍!狠狠地揍!你在老子家里,老子吃肉,给你舔锅;老子吃鸡,给你汤喝。老子对你这么好,你要是还想回去挨揍,老子也能成全你。现在,就揍你一顿,让你解解痒!”言罢,就要挽袖子,吓唬她。 阿舟速来怕硬,当即缩着脖子表态:“不走不……” 话未说完,有邻居气喘吁吁地跑来,一眼看见了阿舟,愣了愣,这才对顾大夫喊道:“顾大夫,吴二家着火了……” 顾大夫一惊,看向阿舟。 阿舟冲着顾大夫笑了笑,突然,脸色就是一变。 阿舟想到了妖舟。 她立刻撒腿就跑,药都丟到了地上。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多么在乎吴二娘和银柳。 吴家大火,无法扑灭,隔着一段距离,就能感觉到灼热之气。 阿舟却仿佛感觉不到般,一鼓作气就往里冲。 正文 第41章 屠岛之人追来了 妖舟没有走远,就躲在了附近。因为她知道,吴二娘家里着火,吴二得到消息,一定会赶回来。她分分钟收拾掉吴二,就可以带着阿舟去镇上,先安顿好她。 不想,阿舟赶了回来,还如同一只小蛮牛般就要往里冲。 周围的邻居试图拦着,却没拦住。 情急之下,妖舟从暗处迈出了一步,想要冲上去喊回阿舟。幸而,胖子出现,一把扯回了阿舟。 阿舟还要往屋里冲,却被胖子提溜着脖领子,向后拖拽走了。 妖舟默默点头,决定以后对小胖子好点儿。毕竟,小胖子这疯批看起来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能顶上去的。这闲渔村被黑衣人惦记上,不是好的容身之处,否则将阿舟托付给小胖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若真可以托付,为了阿舟日后的幸福,她一定会把小胖子操练得瘦下来,别影响某些位置的二次发育。 罗刹域信条之一:百般算计、千般谋略,却也要给老天爷留几分薄面,笑一笑世事无常。 妖舟心思百转,收回脚,重新躲回到暗处,细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果不其然,打水黑衣人又来了。 他站在邻居之中,打听起火灾的起因,然后看向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阿舟,听着她口口声声地喊着“舟!舟!”,再次确认,这着实就是一个傻子。 妖舟注意到,顾大夫在看见打水黑衣人出现后,眉头微微皱起,移动脚步,挡在了胖子和阿舟的面前,用背影隔开了打水黑衣人探究的视线。 妖舟对顾大夫的认识不多,却不认为他会是一个主动护着阿舟的人。他此举,着实有些令人费解。当然,若说他是护着胖子,也有些说不过去。胖子那身板,两个顾大夫也挡不住啊。 妖舟的疑惑一闪而过,随着邻居们对阿舟的指责和猜疑一同转移了关注点。 邻居们纷纷猜测,是阿舟放了火,烧死了吴二娘和银柳。这种指责,从窃窃私语到不加掩饰,每一个人都仿佛变成了英明神武的判官。 胖子横道:“给你们四个眼珠子了?你们看见火是她放的了?!” 就在这时,一个拄拐的老婆子在一个小妇人的搀扶下,迈着强劲有力的步伐,火速冲了过来。她望着吴二家的大火,尖着声音颤声问:“屋里都有谁啊?!啊?都谁在屋里啊?” 有邻居回道:“吴二娘和银柳,都在屋里。” 老婆子那张好像死了亲人的脸瞬间变了样子,好像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嘀咕道:“老二不在就好、不在就好。” 原来,这个老婆子是吴二他娘,别人都叫她吴婆子。女人没地位,都随夫姓。 吴婆子刚松了一口气,又炸了起来,咆哮道:“谁放的火?!哪个缺了大德的杂碎,放的火啊?!这可是要烧了多少好东西呦?!还有两条人命咧!老天呀,打个雷,劈死这个杂碎吧!” 妖舟抱着膀子,没骨头似的倚在墙上,听着吴婆子开骂,内心毫无波澜。 吴婆子骂得底气十足,一转眼看见了阿舟。仔细看了看,这才确认,果然是阿舟无疑。她当即扬起拐杖,冲向阿舟,口中还骂道:“你个赔钱的下贱货,定是你放的火!” 妖舟直起身子,手中把玩着绣花针,眼神有些冷意。 然,吴婆子的拐杖却没有砸到阿舟的身上,而是被胖子给攥住了。 胖子用力一推拐杖,直接推得吴婆子后退两步,直接跌坐到地上,开始哭天抢地嚎叫起来:“没天理了!这是要欺负死人呐!胖子你护着那个傻东西,这火一定是你俩一起放的!邻居们呐,你们可看清楚了,他们这是要活活儿欺负死老实人呐,这是要不得好死啊!” 胖子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直接后仰躺下,说:“爷被那死老太婆打成重伤,要死了。”言罢,装出吐血的样子,喷了一口口水,然后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闭眼不动了。 妖舟没忍住,险些笑场。 阿舟终于看出来,胖子对自己的好,误以为胖子真的要被打死,立刻哭嚎了起来:“别死!别死!舟死、胖子死,都死……” 阿舟的脑袋有问题,所以,谁也没想过,她口中的“舟”是别人?皆误以为,她说她自己死了。还腹诽她,傻子就是傻子,生死都分不清。 吴婆子没想到胖子这么不要脸,气得不轻。小妇人要去搀扶吴婆子,被她一把推开,自己一骨碌爬起来,抡起拐杖,又要去打阿舟,口中还骂道:“别以为找个野男人,就敢放火杀人……” 胖子睁开一只眼,走到顾大夫旁,用脚尖踢了顾大夫一脚。 顾大夫只得上前,拦下吴婆子。 吴婆子还要打阿舟,闹腾不休。 顾大夫劝道:“不是阿舟放的火。火起前后,阿舟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吴婆子不讲理地喊道:“谁知道你们爷俩安了什么心,竟替那小贱人说话!” 就在这时,有两名穿着寻常短打的陌生男子,也走过来看热闹。 其中一个穿着灰蓝色短打的小眼男子问王婶:“大婶,这怎么起火了?” 王婶一撇嘴,回道:“还不是那个傻丫头脑子拎不清,放了火,害了人。” 小眼男子看了阿舟一眼又一眼,问:“那丫头是谁家的?真傻吗?” 王婶言之凿凿地回道:“老吴家的。咋不傻?都傻好多年了!”转而纳闷地问,“你打听她干啥?” 小眼男子微笑道:“随便问问。” 王婶有些怀疑,满眼狐疑地打量着小眼男子。 小眼男子的表情微变,轻轻一叹,说:“实不相瞒,家中妹妹丟了,所以到处找找。” 王婶瞬间来了热心肠,好奇地问:“咋丟的?” 小眼男子回道:“海上出了事儿,妹妹乘坐一叶扁舟离开,据说有人看见她出现在这儿的海滩上,故此寻来。” 妖舟站在阴影里,双手握成拳头,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要从身体里冲出,去为血流成河的家人们报仇雪恨!晒黑的肌肤唯有紧紧绷着、才不会让骨头刺破肌肤;锋利的牙齿必须紧紧咬住,才不会让充满怨毒的嚎叫冲出喉咙。 是的,来了,他们来了,屠岛之人追来了! 正文 第42章 对不起信任 顾大夫奉命和吴老婆子扯皮,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打水黑衣人非比寻常,这会儿已经注意到了小眼男子和他的同伴。打水黑衣人竖起耳朵去听,隐约听见小眼男子在打探一个女子。且,他注意到,小眼男子会将目光落在阿舟身上,带着探寻和质疑之色。 至于小眼男子的同伴,是一位胡子男。胡子男也没闲着,找到喜欢聊天的妇人,也攀谈了起来。在得知阿舟确实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子后,给小眼男子使了个眼神,一同向外退去。 打水黑衣人察觉到异样,也悄然退去。 妖舟知道三个人都走了,将嘴唇咬出血,才没有立刻追上去。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个有能力屠了罗刹域的人,对付起来,一定要小心,否则……容易满盘皆输。 然,如何冷静?! 妖舟的身子如同一只灵巧的猫,瞬间蹿了出去。她要尾随小眼男子和胡子男,要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受谁指派?! 许是妖舟和阿舟之间,真的有某种联系。当妖舟情绪失控,要暴走追凶时,阿舟竟然感应到了妖舟的存在,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冲着妖舟所在的方向追了出去。 村里人都在看顾大夫和吴婆子的热闹,还真没人注意到阿舟。至于胖子,这会儿已经打上了呼噜,睡着了。 妖舟怕被小眼男子和胡子男发现,所以追得不快。 阿舟不知深浅,一路狂跑,终于看见了妖舟的背影,当即大声喊道:“舟!” 妖舟正要继续追,闻听此声,当真是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啊!她立刻转身扑向阿舟,将她拉到一边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小眼男子和胡子男听到动静,纷纷掉头查看,没有发现异样,这才转身离去。 妖舟捂着阿舟的嘴,松了一口气。 阿舟望着妖舟,眼泪噼里啪啦得掉。 妖舟想要责怪阿舟的冒失,却被阿舟一把抱住,唯恐再次失去。妖舟责备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慰着:“我没死,好的很,别哭了……” 没用,阿舟哭得更凶了。 妖舟无奈,说:“吃鱼吗?” 阿舟立刻止哭,抬头看向妖舟,点头,再点头。 妖舟无奈地一笑,低声说:“你在这儿等我,别动。” 阿舟应下。 妖舟离去,片刻后回来,手中抱着罐子。她将罐子给了阿舟,低声吩咐道:“阿舟,你抱着罐子,去山脚下的山洞等我。我要处理一件事,忙完了,就带你离开。” 阿舟抱着罐子,点头。 妖舟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别让人看见你,偷偷地去等我,能做到吗?” 阿舟点头,信誓旦旦,手却已经掀开扣在罐子上的盖子,要抓鱼出来吃。 妖舟拍了下阿舟的手,警告道:“到了山洞再吃,现在不许吃!” 阿舟委屈地抿着嘴。 妖舟瞪眼,阿舟这才点头。 妖舟挥手,示意阿舟快走。 阿舟抱着罐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妖舟眼中的柔和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狠戾之色。她继续前行,按照小眼男子和胡子男留下的足迹,慢慢追踪上去。 吴家这边,现在才发现阿舟不见了。 吴婆子骂骂咧咧,扬言要报官抓人。顾大夫沉着脸,叫醒胖子,就要往家里去。胖子得知阿舟不见了,于是丟下顾大夫,转身就去找。 大狗和二狗躲在暗处,互看一眼,也偷偷尾随着胖子而去。 阿舟闷头走了一会儿,腹中饥肠辘辘的声音再次变得嘹亮。她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将盖子掀开一个小边,如同小馋猫般嗅了嗅,又嗅了嗅。她的口水泛滥,却始终没有偷吃。她记得妖舟的话,一定要到洞里再吃,她只是闻闻,闻闻就好。 胖子追了一会儿,眼皮就是一跳。他就像一条警犬,用鼻子嗅了嗅,嗅了又嗅,疑惑地嘀咕道:“怎么有鱼香味儿?” 神奇的胖子,竟然尾随着鱼香,找到了不远处的阿舟! 他的突然出现,吓坏了阿舟,立刻抱紧了罐子,唯恐被抢了去。 胖子一看罐子,就知道是自家的。至于里面装的是啥,他也是心如明镜。正因为明白,胖子有种被人狂甩巴掌打肿脸的羞耻感。他曾信誓旦旦地保证,阿舟不是小偷,结果呢?他曾为了阿舟和两个兄弟反目为仇,结果呢?阿舟不但是小偷,还戏耍了他! 胖子瞬间红了眼,指控道:“老子拼了命护着你,结果,你就是小偷!亏老子当你是个人!” 阿舟抱着罐子后退,满脸的防备,就像护食的小兽。她也不会过多的言语,也不懂得如何为自己申辩,她只想保护好罐子,等妖舟一起来吃鱼。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胖子已经无法把阿舟当成一个真正的傻子,所以见她不否认,越发怒火攻心,认定了她是小偷。 只不过,胖子是聪明的胖子,他想不明白,阿舟是怎么偷走鱼的?难道说,她有帮手?若真有帮手,那这场火,是否和那个帮手有关? 不得不说,胖子已经一脚跨进了真相的大门里,就差一个透彻了。 结果,蠢货都是成堆的,互相限制脑发展的。大眼和二狗出现了,堵住了想要逃跑的阿舟,并送给胖子一记“你缺心眼,不配当大哥”的眼神。 大眼一直备受打击的智商高高站起,冲着胖子吼道:“吃鞋!你吃鞋!” 二狗直接上前,去抢阿舟手中的罐子,口中还说:“拿拿拿……拿来吧!” 阿舟被抢,张口就咬,一口咬在了二狗的手臂上,二狗疼得惨叫,要打阿舟,结果,罐子落地碎裂,一罐子鱼肉和六个白面馒头,滚落一地,沾满灰,拣不起。 大眼和二狗都急眼,扑向阿舟,一顿捶打暴踢。 胖子原本不想管,只是盯着那些鱼和馒头喘粗气。可当他听见阿舟的惨叫时,气得抓起两个脏兮兮的馒头,冲向大眼和二狗,直接撞倒二人,愣是将馒头分别塞进二人嘴里,“吃!吃吧!没吃过是不是?!都给老子吃干净,不吃干净弄死你们!” 大眼和二狗被噎,险些原地去见老祖宗。 阿舟去捡鱼肉和馒头,又惹恼了胖子。胖子抓过大眼和二狗,逼他俩把脏东西都吃了,让阿舟就站在一边看着。 大眼和二狗:“呜呜……” 阿舟:“呜呜呜……” 正文 第43章 罗刹域有人 大眼和二狗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逃跑了。 逃到无人处,二人对视一眼。 大眼问:“香不?” 二狗回:“老老老……老香了!就就就……就是有点儿,硌牙。” 大眼吧哒嘴儿,也觉得味道不错。 阿舟这边,胖子掐腰盯着她看,越看越觉得阿舟就是个傻子。他也弄不明白,自己这忽上忽下的感觉从何而来。 胖子想起过往阿舟偷窥自己的画面,有些惆怅,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为啥总偷窥老子?” 阿舟不语。 胖子威胁道:“不说话,还让大眼和二狗揍你!” 阿舟立刻开口回道:“肉,肉香。” 胖子顿觉自己受到了一百点的伤害,指责阿舟的手,抖呀抖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阿舟看着胖子的手,吞咽了一口口水。 胖子咋呼道:“咋的?你不是看老子的手像猪蹄子吧?!” 阿舟点头,十分诚实。 胖子直接捂着心口后退,倚靠在树干上,心疼起自己来。 阿舟蹲在地上,用手收拢起那些浸泡了鱼汤的泥土。 胖子怒吼道:“傻!阿!舟!” 阿舟以为胖子要打她,捧着腥臭的泥土撒腿就跑。 胖子牟足劲儿去追,结果崴了脚脖子,只能坐在石头上休息,愤怒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肚皮肉,怪它太重,拖自己后腿。捏得有些狠,他心疼得不行,忙揉了揉,自言自语地说:“好歹跟了爷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爷怎么舍得使劲儿掐你?” ……………… 妖舟这边,追踪小眼男子和胡子男,一路来到半山腰上,看到了一行十人,个个严阵以待。她不敢靠得太近,唯恐被发现,无法脱身。罗刹域里,比她厉害的高手大有人在,最后却无一幸免,可见这些人单打独斗未必多厉害,但合作上一定天衣无缝。 妖舟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干事儿的人,否则都对不起她三师傅多年的教导。且,她对这些人的分析十分到位,论起单打独斗,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未必是妖舟的对手。 妖舟在确定了这些人的位置后,就在等。她在等一个机会,等他们之中有人落单。结果,却等到另外四人压着一个女人来到山上。 女人蓬头垢面,都快看不出模样了。 妖舟却一眼认出,这个女人竟是许珠玉! 妖舟心下一沉,意识到这些屠岛之人,之所以将许珠玉带出来,定是要寻找她这条漏网之鱼。旁人不知她长相,只能找陌生女子。许珠玉却不同,许珠玉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的长相。许珠玉,必须死,这样她和阿舟才能安全。 许珠玉被为首男子推搡了一下,立刻嗲着嗓子叫了声:“啊……爷儿,你弄疼奴家了。” 为首男人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掴过去,将许珠玉打倒在地。 为首男人冷声警告道:“把嘴闭上,把眼睛睁开,把人找到,否则活活儿烧死你。” 许珠玉立刻表现出卑躬屈膝的样子回复道:“爷放心、爷放心,奴家一定找到妖舟!求爷怜惜,给口饭吃。” 为首男人给属下一个眼神,立刻有人丢给许珠玉一个饼,许珠玉捡起,抱着就啃,看样子已经饿了很久。 小眼男子和胡子男向为首男子回话,将村里发生的一切说给他听。 为首男子看了眼天色,说:“你们这一趟,唯恐已经打草惊蛇。” 小眼男子说:“属下打听过,那日出现在闲渔村海边的女子,确实是一个傻丫头。这个傻丫头从小在村里长大,大家都认得她。今日,也是她家里着火了。” 为首男子沉吟片刻,说:“主子吩咐,不许放任何人出罗刹域。而今逃了一个,务必要抓回来,否则你我只能以死谢罪。此事,万万不能马虎。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现在,你带四人,去把那傻丫头抓来,让那婆子看一看。” 小眼男子问:“若不是?” 为首男子面无表情地说:“若不是,也杀了,不留后患。若是,屠村。” 小眼男子应下,一招手,叫上四个人,一同下山去。 妖舟先一步离开,向着和阿舟约定好的山洞冲去。阿舟,千万不能被抓,也千万不能有事。 山下,阿舟跑着跑着,还不忘回头看看胖子是否追来,结果,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捧在手中的腥臭的泥巴,也扬到了那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短打,长得一脸横肉,五大三粗,正是闻听家中大火急匆匆赶回来的吴二。 吴二被糊了一下巴的泥巴,一双凶目立刻瞪了起来:“傻丫?!” 阿舟一见吴二,吓得魂儿都飞了。她唯恐被打,立刻用手去擦吴二下巴上的泥巴,结果越擦越多,越多越擦,那种越想擦干净越是擦不干净的现状,就像阿舟的混乱人生。 吴二心烦意乱,抬手就要打阿舟,但巴掌到了脸旁,却停了下来。他狠狠唾了一口,骂道:“贱货命倒好!”转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就往家的方向赶去。 火已经熄了,家却烧毁成灰,余温仍在,无法靠近。 吴婆子没有走,一直坐在木头墩上等着吴二回来。那个小妇人也没有走,低头站在吴婆子身边,陪着吴婆子。 小妇人是吴婆子的小儿媳妇,脾气秉性都好,分家后,吴婆子就和小儿子一家生活,平时唯一的乐趣,就是欺负小妇人,逞一逞威风。她的小儿子是个酒懵子,这会儿酒还没醒呢。 吴婆子一看见吴二回来,立刻哭天抢地起来,口中喊着:“我的儿阿,你可真是命苦!” 吴二正心烦,看见自家老娘也没给好脸色。他望着已经燃烧成灰烬的房子,顿觉心痛。毕竟,村里人跑去通知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媳妇和丫头银柳,被活活儿烧死了。 吴婆子看见阿舟,再次抡起棍子,就要去打她,口中还骂道:“都是你这倒霉催的小贱人!你怎么没被烧死啊?!是不是你放的火,你给我说清楚!” 小妇人试图拦着吴婆子,低声说:“婆婆,顾大夫说不是阿舟。” 吴婆子直接用拐杖打在小妇人的身上,恨声骂道:“她给你吃啥了?!你向着她说话?!我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东西!” 小妇人被打了一下,哪里还肯挨第二下?她立刻撒腿跑开,不和吴婆子正面冲突。 吴婆子掉转方向,又要打阿舟。 这时,一直站着没动的吴二突然开口道:“别打她。” 吴婆子不解,问:“儿啊,你这是咋的啦?怎么不让打她?平时……” 吴二一摆手,低声说:“我把她卖了,你打破相,就不值钱了。” 吴老婆子的眼睛瞬间变亮,问:“卖了多少银子?” 吴二回道:“三两。”实际上,谈的是二十两。只是那商人要看过货后,才肯给银子。 吴婆子瞬间笑得合不拢嘴,接连点头:“好好好,卖得好,在家也是吃闲饭,卖了省心。你不知你大哥和那个野女人生的这么一个坏东西,还抱回来养这么大。” 吴二低声提醒道:“好了娘,这事儿别提了。人都要卖了,免得惹麻烦。” 吴婆子横道:“我家的娃儿,我愿意卖!”话虽如此,但声音却小了很多。 吴二说:“不说了,我赶快带她去镇上,明天一早儿,那有钱的老爷就要看人。满意了,才能给银子。” 吴婆子唯恐到嘴儿的银子飞了,忙说:“快去快去,卖了省心。” 吴二又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灰烬的房子。心中难过,却也不那么难过。说实话,这人没了也就没了,还能咋地?再说,他在县里给大老爷扛轿子,也是一个体面人。 有那陈寡妇相中他,和他好上了,去年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比起大胖小子,这姑娘银柳瞬间变得没那么重要了。至于媳妇吴二娘,就是个横货,身上总有一股子没洗干净的腥臭味儿,和县里的陈寡妇没法比。 尤其是,陈寡妇有一身好似嫩豆腐一样的皮子,令他爱不释手。 吴二的心早就不在家里了,偶尔回来一趟,不过是因为老夫老妻,还有几分惦记,也怕旁人说闲话。 这会儿见人死了,心里虽难过,却也有那么一丝丝不为人知的解脱和喜悦。他终于可以和陈寡妇,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有灰烬飘起,落在了吴二的眼中,令他红了眼睛。 吴婆子哄道:“行了,别伤心了。”扫了眼不远处的小妇人,低声对吴二说,“你不是说,县里有个婆娘,给你生了个儿子吗?等过阵子,把大孙子抱过来,让我稀罕稀罕。你弟是个酒懵子,到现在还没醒呢。你弟媳妇的肚皮不争气,到现在也没下个蛋。你可记着了,娘最挂心的是你。” 吴二点头。 吴婆子又道:“等卖了傻东西,也给娘仨瓜俩枣的花花。” 吴二扫了吴婆子一眼,应道:“行,拿了银子,一准儿孝顺你。” 吴婆子笑露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 吴二嘱托道:“等一会儿不烫了,娘帮我把二娘和银柳的尸骨捡一捡,找个地方埋了,免得别人说咱家闲话。” 吴大娘满口应下,让吴二赶快回去。 吴二扯着阿舟,快步离去。 阿舟面对吴二,连反抗的那点儿心思都没有,就被吴二拉去了镇上,与妖舟和下山搜寻之人,擦肩而过。 命中好坏,谁能一眼看破? 正文 第44章 都爱上老子的背影 妖舟没找到阿舟,却看见了胖子。 天色渐黑,胖子就坐在石头上,仰头望天,揉着肚皮,一幅《大橘猫等鱼从天降》的画面质感,活生生地展现在了妖舟的眼前。 经过一系列的事儿,妖舟对胖子小有好感,于是上前两步,准备提醒他离开此地。不想,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斗篷男的属下,打水黑衣人和抓鱼黑衣人联袂而来,向着胖子走去。 原本,妖舟以为,斗篷男是在打探自己的消息,很可能是因为那半截肚兜,或者与屠杀罗刹域有关,结果,今天又出现一伙儿陌生人,很明显和斗篷男不是一伙儿,却一准儿和屠杀罗刹域有关。 这两伙人都出现在闲渔村,显然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妖舟后退一步,再次隐身,窥探一二。 打水黑衣人问胖子:“小兄弟,那个小傻丫头哪里去了?” 抓鱼黑衣人站在了胖子的身后侧,挡住了他可能逃跑的方向。 胖子脑袋不动,一直保持着抬头望的造型,只是用眼睛斜了打水黑衣人一眼,说:“没看见爷在赏天啊?!滚一边去!” 打水黑衣人和抓鱼黑衣人互看一眼,突然动手,一伸手就抓住了胖子的脖子,准备一个用力,将其掐断。结果,只听咔吧一声,胖子却啥事儿也没有。 胖子一把推开了打水黑衣人,活动了一下脖子,说:“刚才爷仰头望天,忘了时辰,这脖子都僵得不会动了。还别说,你这手艺不错,掐得挺好啊。” 打水黑衣人:“……” 站在胖子身后侧的抓鱼黑衣人,缓缓拔出了刀,突然扎向胖子的后腰。那动作,真是训练有素,快准狠。 胖子是个灵活的胖子,且因为神经敏感的原因,感知力比一般人强不少。他觉得身后有风,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儿,起身就想闪躲,却被打水黑衣人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妖舟微微皱眉,飞出手中绣花针,刺穿了抓鱼黑衣人的手,致使匕首脱落,掉在了地上。 胖子一脚踹在打水黑衣人的腿上,将其逼退,胖子迅速起身,扭头看见抓鱼黑衣人脱手而出的匕首,微微一怔,喝道:“一言不合,咋还捅人呢?!当爷好欺负是不是!?”一伸手,捡起匕首,照着打水黑衣人就刺了过去。 抓鱼黑衣人向后避开,扭头看向妖舟的所在,拔出插在手背上的绣花针,撒腿就追了出去。 打水黑衣人抱住胖子的头,用力一拧! 胖子回手一刀,无比凶猛,逼得打水黑衣人退开。 胖子回身,要继续刺打水黑衣人,却被打水黑衣人一脚踢飞了匕首,然后一脚踹在胸口,将其踹倒在地。 打水黑衣人迅速向前,抓起地上的匕首,直接向胖子的脖子扎去。 就在这时,妖舟出现,抡起一根棍子,狠狠砸在了打水黑衣人的后脑勺上。 打水黑衣人应声倒地,昏倒在胖子身上。 胖子一把掀开打水黑衣人,喘息着看向妖舟,惊觉她竟救了自己一命。 妖舟向胖子伸出手。 胖子略一犹豫,就在妖舟要收回手时,一把将她的小手握住,借着她的力气站起身,喘息道:“你咋得罪了这俩人?” 妖舟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扫了胖子一眼,没搭话。原本她以为,斗篷男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看来,明显是冲着胖子来的。否则,为何要杀他?练刀吗?家里缺肥油炒菜啊?真是谜团重重,伸手不见猪爪子啊。 胖子不敢置信地问:“你你……你鄙视老子?” 妖舟送上一记傻笑,胖子顿觉自己看走眼了,自我安慰道:“老子因为你,差点儿被捅个对穿。你要是瞧不起老子,那可太不是人了。” 妖舟看了看胖子的腰板,暗道:对穿?胖子啊,想把你捅个对穿儿,那得用剑、用刀、用加长版的三棱刺,唯独匕首做不到啊。 胖子低头,捡起匕首,对着打水黑衣人比量起来。很显然,他没有杀过人,这会儿正在酝酿情绪,虚张声势。为了给自己打气,他还说:“也让你瞧瞧,爷也是个狠碴儿,一言不合就敢捅人!” 妖舟瞧他比比划划,决定助君一臂之力,于是用拍了他肩膀一下。 胖子攥着匕首,瞬间拍进了打水黑衣人的后背,噗嗤一下就扎了进去。 胖子的手哆嗦了两下,缓缓抬头看向妖舟,颤声道:“杀……杀人了?” 妖舟装无辜,满脸迷茫,却也配合着胖子的惊慌失措,点了点头。实则,打水黑衣人没死。这个位置下刀,顶多重伤。 胖子甩动脸上的小肥肉,直摇脑袋,慌乱地碎碎念道着:“不不不……不是我,是你,是你拍了爷一下。是你杀了人。” 妖舟暗道:小胖子,你说话小心点儿,否则容易被灭口啊。你说,老娘刚救了你,就将你原地弄死,阎王他会怎么想?! 幸而,胖子还是有担当的。他一狠心,咬牙道:“你放心,这事儿爷扛了!出事儿也落不到你头上。你和爷一起,把他埋了。哎呀,不对啊,还有一个呢。这是看见老子的背影英勇无比,吓跑了?不至于吧……” 妖舟垂头,耷拉下肩膀,看模样有些怕,实际上……想笑。这个死胖子的联想能力真好。再被他想下去,一部狗血小说就华丽丽地诞生了。名字,她都替他想好了,就叫:《千军万马都爱上老子的背影之老子却偏偏木得感情》。 实则,抓鱼黑衣人已经死透了,就在不远处,放凉呢。 胖子一把拔出匕首,看着匕首上的血,胖子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到兴奋,转换得那叫一个快。他说:“这匕首真锋利,用来宰猪,最是合适不过。”弯腰,用黑衣人的衣服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美滋滋地道,“这就是爷的了!” 妖舟看了胖子一眼,觉得他没被送去罗刹域,都是那些掌权者没有识人之明。就胖子这小样子,不但够恶,还挺疯。在这闲渔村里和二狗大眼混,显然埋没了人才啊。 妖舟不知道斗篷男为何要杀小胖子,却决定利用一下此事,为自己办一件大事。 罗刹域信条之一:明知打不过偏要硬打之人,咱敬他是条好汉,有空烧点儿纸钱。真小人,就要懂得借力打力。不服就干,群殴扯蛋! 正文 第45章 谋划布局开始 妖舟打定主意后,决定先把盟友树立起来,不能让胖子继续趴着。于是,她指着打水黑衣人说:“尿他!” 胖子这人还真是个疯的。若是其他男人,听到女子这么说话,心里一定会不耻,甚至起了轻视的念头,偏偏胖子非常人。妖舟这一声斩钉截铁的“尿他”,简直戳在了他的心尖尖上。对于自己鄙视的人和物,唯有“尿他”,才能表达胖子最浓烈的感情。 胖子很激动,一边准备尿打水黑衣人,一边看向妖舟,兴奋地说:“等好吧!老子这都憋了一肚子了!” 妖舟也没想到,胖子这人竟是个人来疯,既无羞耻心,也没闪躲意,就要当着她的面,来个热情风情。 妖舟自认为见多识广,也被震撼了一下。不过,她一点儿也没有想回避的意思。既然当事人不羞涩,她何苦操这个心? 于是,胖子和妖舟都看着彼此,僵在了当场。 妖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快尿。 胖子也甩了甩下巴,示意她滚一边去。 妖舟转身,胖子泄洪,打水黑衣人幽幽转醒,顿觉后脑一热,瞬间转身,却被浇了一脸的尿!胖子被“死而复活”的打水黑衣人吓到,马上停止了泄洪。打水黑衣人抹了一把脸,怒吼一声,就要动手。胖子反应过味儿,知道这人不是诈尸,而是没死透,于是继续泄洪。打水黑衣人张开的嘴,被灌满,怒吼声都变成了:“咕噜噜噜噜……” 妖舟忍俊不住,笑了:“呵……” 打水黑衣人恨不得一头撞死!他看了看妖舟,又看了看胖子,果断出手,袭向胖子,再次掐向他的脖子。 胖子手中有匕首,直接向打水黑衣人的腹部扎去。 打水黑衣人躲闪开胖子的致命一击,却倒在了妖舟的“抱石一砸”之下。妖舟下手有分寸,并没有打死他。 胖子总结了经验教训,抱起石头,还要再给打水黑衣人来一下。 妖舟拦了胖子一下,扯了扯他的衣襟,他才作罢。 胖子丢下石头,拉着妖舟向后退去,口中还唏嘘到:“一直以为他们在打听你,要对付的也是你,结果却是冲着老子来的。若不是他醒过来,第一个对老子出手,老子还一直误会着呢。阿呸!” 妖舟见目的达到,勾唇一笑。 胖子看向妖舟,说:“老子得回家去,叫上爹,赶紧跑路。鬼知道这人是干啥的。” 妖舟赞同胖子的做法,若不能知彼知己,那就先苟着,藏起来。 胖子拉着妖舟就跑,可一脚迈出去,就差点儿跪地上。胖子的脚脖子崴了,否则也不会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傻望天。 妖舟示意胖子坐下,然后抓起他肉糊糊的脚踝。 胖子紧张地问:“你这是干啥?老子警告你,别瞎弄啊。” 妖舟抬头望天,眼睛一亮,喊道:“鱼!” 胖子立刻抬头向天上望去。 妖舟动手,将胖子的脚踝复位。 胖子微微一愣,刚要发出惨叫,就被妖舟的小手捂住了嘴巴,低声说:“嘘……” 黑色暗了,但妖舟的眼睛却是那么明亮。此时此刻,在胖子眼中,妖舟的双眸比他看过的任何星星都要璀璨、都要漂亮。 胖子有些失神,即便被放开嘴巴,也忘记了嚎叫。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那叫一个厉害。 妖舟说:“走,离开这儿。” 胖子起身,下意识地跟着妖舟向前跑去。跑了五六步,才想起来,自己的崴脚竟然恢复如初了。他望着妖舟,眼中划过迷茫之色,忍不住问道:“傻阿舟,你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痴傻呢?” 妖舟回头看了胖子一眼,回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胖子疑惑:“啥意思?” 妖舟勾唇一笑,回道:“和聪明在一起,我就会变得聪明;和笨蛋在一起,我就变笨了呗。” 胖子来了精神头,问:“你这脑袋这么有意思呢。你原来那么笨,一定是因为和吴二娘她们一家蠢货,成天待在一起;现在变聪明了,也一定是因为和爷在一起玩。是爷拯救了你的脑子。” 妖舟假笑一声:“呵……” 暗道:骚年,你都快拉低我的智商下限了。 胖子甚是安慰地感慨道:“你看你,和爷在一起,都会这么笑了。” 妖舟横了胖子一眼,说:“废话有点儿多,追上我再说。”撒腿就跑。 胖子紧随其后,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感觉自己都快燃烧起来了。一个溜号,胖子跟丟了妖舟。他以为妖舟去他家了,于是咬牙继续狂奔起来。 妖舟看着胖子跑走,这才从树后走出,用石子打醒打水黑衣人,而后向着吴家狂奔而去。 若胖子回到家里,看见阿舟,倒也无碍。且,她估算了时间,打水黑衣人返回到斗篷人那里,需要一炷香的时间,绝对够她排兵布阵。 若是阿舟不在胖子家里,而是回到了吴家,那就容易出事。她要先把阿舟藏起来,再布置这出好戏。 吴家焚烧过后,余热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吴婆子立刻指挥着小妇人去捡尸骨。小妇人害怕,不敢上前,被吴婆子一顿臭骂,只能硬着头皮到灰烬中翻找,心里真是恨死了吴婆子。 这期间,屠杀了罗刹域的人,前来寻找过傻阿舟。为了不打草惊蛇,在没看见人的情况下,他们向其它地方寻去。 吴婆子正想着卖掉傻阿舟后拿到银子如何藏起来,却看见妖舟走来,误以为阿舟逃回来了。 她抡起拐杖,上去就打,口中还骂道:“你个小贱货,竟敢逃回来?!” 妖舟可不是阿舟,更不是小妇人。她一把夺过吴婆子的拐杖,然后反手给了她一拐杖,直接将人打得后退数步,直接跌坐到灰烬之中。 所谓死灰复燃,其实就是灰烬里还有火。吴婆子这一屁股坐下去,坐到了隐藏在灰烬下的炭火之上,瞬间将她的裤子烫出大窟窿,将她的屁股烫破了皮。 吴婆子惊呼着,一个高蹿起,却被妖舟一拐杖打在肩膀上,将她又压得坐回到炭火中,瞬间将屁股烫成了三分熟。 吴婆子要喊,却被妖舟一拐杖塞进了嘴里,成功阻止了她的最高音。 妖舟看向一旁的小妇人,小妇人都被吓傻了。 正文 第46章 真假不分 妖舟收了拐杖,吴婆子立刻在地上翻滚起来。火虽然被扑灭了,但那皱皱巴巴的屁股,却落下了一层皮肉,绝对的外焦里嫩。吴婆子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最后生生疼得昏死过去。 妖舟向着小妇人走去,吓得小妇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脸坦白道:“阿舟、阿舟,我没有对不起啊。你你……你可千万别来找我。是二哥要把你带到镇上,卖给商人,你自己也是听见的……” 小妇人当妖舟是鬼。她以为,傻阿舟不堪受辱,自尽后变成厉鬼,回来索命。否则,怎么会如此凶悍厉害?! 妖舟一听便知,小妇人误会了,却顺着她的话,用阴森的语调说道:“我不知道尸身在何处。” 小妇人吓得腿软,哆嗦着回道:“奴家……奴家也不知道。” 妖舟冷哼一声,用巴掌在空中煽动,制造出冷风。 小妇人立刻想起吴二的话,快语回道:“想起来了!奴家想起来了!吴二说,他在县里有个相好的,姓陈,是个寡妇。他……他要带你去那儿。明早,对,明早有商人去相看。” 妖舟不给小妇人思考的时间,直接将人打昏,然后将她拖到较为隐蔽的位置,也算间接救她一命。 妖舟折返回到吴婆子的身边,一脚将她踩醒。吴婆子的惨叫声,在夜里听起来格外凄厉瘆人。 妖舟蹲下身子,捏着吴婆子的脸,说:“作恶多端的恶婆子,等我去顾大夫家里找把刀,回来就把你剁碎了喂狗!”言罢,转身就走。 吴婆子瞪着腥红的眼睛,不停哀嚎,却没有人来救她。不远处的邻居,倒是听见了吴婆子的哭嚎声,却都误以为是吴二娘和银柳死得冤枉,回来闹腾,哪敢靠近? 屠杀罗刹域的小眼男子听到吴婆子的哭嚎声,立刻带着四个人去而复返。 吴婆子看见了人,就以为看见了希望,忙嘶哑着嗓子喊道:“救命……救命……” 小眼男子蹲下,问:“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吴婆子痛得有些神智不清,不停抓挠着干巴巴的手指,仰头回道:“闹鬼了,闹鬼了!傻东西回来了,要杀人呐!” 小眼男子问:“可是阿舟?” 吴婆子一听阿舟的名字,就恨得不轻,立刻咬牙回道:“是!就是她这个祸害!快,报官,打杀了她!她是鬼……是鬼……” 小眼男子微微皱眉,问:“她往哪边去了?” 吴婆子回道:“顾大夫家,她要去顾大夫家……快,报官!” 报官?!怎么可能报官?!小眼男子站起身,给身边二人使了个眼神。 身边二人当即上前,架起吴婆娘,直接扔进了炭火之中。 灭口这件事,他们早已做得得心应手。 吴婆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又被扔进了炭火之中。她拼命挣扎嘶吼,却无济于事。她那身老皮,被炭火烫成了焦炭,随着挣扎,越发快速地往下掉。她凄厉的嚎叫声,犹如厉鬼,注定了整个闲渔村,今夜无眠。 妖舟算计好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胖子家,果然,胖子已经打包好了两个巨大包裹,正抻长了脖子眺望着妖舟的身影。 顾大夫一直在催促胖子,让他和自己先跑,偏偏胖子固执起来谁也拉不动。 当胖子一眼看见妖舟,立刻将提在手中的巨大包裹扔给了顾大夫,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抓住妖舟的手腕,急切地说:“怎么才来?!快快,我们一起逃。” 妖舟看向顾大夫,说:“此地不宜久留,顾大夫先带胖子躲起来。” 如此完整的、透着书香气息的话,从本应该痴傻的人嘴里说出,着实令人惊讶。顾大夫打量着妖舟,发觉她的表情和精神头都变了,不禁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易容了? 顾大夫悄然上前,挡在了胖子的身前。 胖子却一巴掌把他推开,对妖舟说:“你叫谁胖子呢?!要叫胖子,也要叫一声胖哥。你……” 顾大夫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快跑吧!” 胖子这会儿反倒不急了。他将大包裹往地上一放,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说:“都没弄明白,那二人为何要杀爷?!现在已经死了一个,还剩一个罢了。他赶来,爷一屁股都能坐死他。”看向顾大夫,“爹,你知道为啥吗?” 顾大夫心如明镜,却哪里能当着妖舟的面说实话。他瞥了妖舟一眼,给胖子暗示,这才接话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总之,先跑了,没错。” 胖子心领神会,却说:“别跟爷挤眉弄眼的。你知道就说说看,傻舟是自己人。” 顾大夫急得跺脚,直言道:“她算什么自己人?!她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 胖子横道:“爹,你真傻。你不知道有句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傻舟和我玩,自然会变聪明。” 顾大夫愣住了。要知道,胖子素来不爱读书,如今却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简直令人倍感惊喜、甚是欣慰啊。 顾大夫问:“燃儿,你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胖子用下巴点了妖舟一下。 顾大夫的感激之情没有泛滥,却更加防备了。他立刻满眼警觉地问:“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接近我们父子俩,意欲何为?”他已经怀疑,眼前之人并非傻阿舟,而是他人易容的。 妖舟那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瞬间明白了顾大夫的疑惑和怀疑。别说顾大夫警惕她,她也防着顾大夫呢。斗篷人要杀胖子,显然胖子身份不一般。斗篷人还派人打听名字中带有“舟”字的女子,就更加令人心生防备了。 只不过,眼下时间紧迫,她也不能继续和他们扯皮。处理完眼前的事儿,她还得去找阿舟。 妖舟当机立断,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皮,说:“真阿舟,没错。” 顾大夫要伸手去捏,却被胖子一巴掌拍掉干巴巴的老手,自己亲手捏上妖舟的脸,捏了又捏,顿觉手感特别好,手指头都被粘住了,不想拿下来。 妖舟一巴掌拍掉胖子的手。胖子还想检查妖舟的后脑勺,被阿舟又拍了一巴掌,这才作罢。 胖子揉着手背,对顾大夫说:“爹,这是真阿舟。她那脑子,偶尔聪明偶尔傻。你别和她说话,让她跟着我,她就会一直聪明。” 感情儿,胖子一直当自己是智慧担当呢。 正文 第47章 杀了他们 单拿秘密来说,胖子和顾大夫身上的秘密,绝不比妖舟身上的少。 妖舟也不愿过多解释,直言道:“刚才,我看见有人往这边跑,你们不走,我可走了。”言罢,撒腿就跑。 胖子一看妖舟跑,提起大行李包,也跟着一起跑。 顾大夫很想丢弃行李包,跑个痛快,奈何胖子是个会过日子的,不肯舍弃任何对他而言有用的东西。顾大夫不能不听胖子的,只能勉为其难,负重前行。 妖舟早就把地形勘察明白,轻车熟路地将二人带到一处较为隐蔽的位置,这才低声说:“你们一直往外走,不要停,我回去看看。” 胖子一把拉住妖舟,骂道:“傻啊?!回去看啥?!被褥都被爷打包走了,啥都不剩了!” 妖舟甩开胖子的手,撒腿就跑,压根不屑和他解释。 胖子来了脾气,丢下巨大的包裹,一咬牙跟了上去。 顾大夫背着包裹,上气不接下气,刚要休息,却被胖子这波骚操作给整懵圈了。这……这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怎么又要回去呢?!拿命玩呢?! 顾大夫怕胖子鲁莽,立刻丢下包裹,追了上去。 妖舟回头,照着胖子的脖子就砍了一记手刀,胖子两眼一翻,向后倒去,直接砸在了顾大夫的身上,将他也砸得背过气去。 妖舟简单粗暴地解决掉两人后,就要往回走,不想胖子竟然晃了晃脑袋,又醒了过来。果然,力度这种东西,想要穿过脂肪打击穴位,还要有所提升啊。 妖舟看着胖子,问了一句:“真要跟着?” 胖子点头。 妖舟勾唇一笑,说:“那就来吧。” 这一笑,仿佛暗夜精灵,简直能勾魂夺魄。 胖子瞬间迷失了自我,呆愣愣地跟着妖舟离去,留下顾大夫独自昏迷。 其实,在妖舟的计划里,一直有胖子。 如此费劲地带着他俩跑,不过是做做样子,让胖子更加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比起为罗刹域里那些至亲报仇雪恨,旁人的性命对于妖舟而言,并非那么重要。 她也曾想过,放胖子一马,奈何……胖子不肯放过自己,非要跟来。 胖子问:“你到底要回去干啥?” 妖舟回道:“我要回去喊一句话。” 胖子问:“非要喊啊?” 妖舟点头,表情认真。 胖子看了看妖舟的脸,终是下定决定,说:“喊啥?爷帮你喊。” 妖舟看向胖子,眸光沉甸甸的。 胖子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开头,用胖手扯了扯有些断的衣襟,说:“爷声音比你大,你说喊啥,爷就帮你喊一嗓子。” 妖舟看着胖子说:“杀了他们。” 胖子愣住了。 妖舟淡淡地问道:“就这句话,你敢喊吗?!” 胖子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质疑,当即攥拳发狠道:“有啥是老子不敢的?!” 妖舟不言语,继续前行。 胖子也不再说话,紧随其后。 二人重返房子附近,妖舟暗中观察了一眼,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知道自己要等的人来了。 她拉着胖子进入屋内,胖子看着二人相握的手,有片刻失神。 第一波来的人,是要杀妖舟的小眼男子。来者一共五人,准备捉拿妖舟回去给许珠玉辨认一番。 随着他们的靠近,妖舟伸出手,从胖子的手中拿过匕首,攥在了自己手中。她垂眸认真听着他们小心靠近的脚步声。近了,越发近了,已经进入院内,马上就到门口了。 就在这时,打水黑衣人也带着四名黑衣人,出现在了胖子的院门口。他们,是来杀胖子的。 妖舟看向胖子,眼神清冷,点了点头。 胖子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吼道:“杀了他们!” 带队的小眼男子,误以为院门口的四名黑衣人,是罗刹域的余孽。罗刹余孽知道自己要来,所以守在院子外,要和屋里的人前后夹击,一起对付自己。 院子门口的五名黑衣人,误以为院子里的人,是保护胖子的暗卫。既然要杀胖子,那暗卫也必须通通杀死,一个不留。 都是想要人性命,都奔着一个不留去的,那动起手来,还会有什么犹豫?! 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道理可讲。 外面打成一片,招招见血,刀刀毙命。 胖子看向妖舟,因为紧张、害怕、激动、不解等复杂情绪堆积在一起,竟如同火把点亮了他的双眸,使之变得濯濯生辉。 妖舟指了指窗户,示意胖子爬出去。 胖子却打开门,向外偷看了一眼。 妖舟一把扯住胖子的耳朵,将他提溜回来,丟向窗口。 胖子被粗暴对待,非但没恼,还挺兴奋。他吭哧吭哧地爬上窗户,但因为腰围过大,竟卡住了。 这时,门被一脚踹开,有人冲进屋子,也不知是哪一伙的人。 妖舟如同一阵轻烟,瞬间飘到来人面前,直接抹了那人脖子,在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一脚踹在了胖子的屁股上,成功将他踹出到窗外。 紧接着,妖舟也一跃而出,低声道:“跑!” 胖子爬起身,撒腿就跑。 又有一人跳出窗口,追了出来,结果,脚刚落地,就被妖舟抹了脖子。 妖舟向前跑,追了二三十步,却没追上胖子。结果,在草垛子后,突然伸出一只胖手,一把将妖舟扯了进去。 妖舟一刀子送出,却看见了胖子的脸,忙收刀,却来不及了,刀尖已经刺入胖子的肚皮。 胖子微僵,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妖舟。 有一个人从二人身边跑过去,却没有发现二人。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去而复返,从窗户跳进去,去往前院。 胖子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沙哑着嗓子,质问道:“你要杀我?灭口?” 妖舟略显尴尬地回道:“来不及收刀。”低头,看向匕首,“只扎入一个小尖。”拔出匕首,用手比量了一下大小。 胖子捂着肚子,为自己怀疑妖舟略感羞涩,强装镇定地说:“没事儿,就算整刀扎入,也碰不到我的五脏六腑。”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竖起了刀。 胖子立刻改口道:“别较真儿,爷在和你开玩笑。” 妖舟捂住胖子的嘴巴,示意他闭嘴。 胖子顿觉,肚子上的伤口不那么疼了。 正文 第48章 玩玩啊 妖舟丟下胖子,准备到前院去查看一二。 胖子不放心,想要跟着。 妖舟挑眉,转动匕首,胖子举起胖爪子,向后退去。胖子虽没看见过妖舟杀人,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她敢。实际上,就在刚刚,妖舟已经送两个人归西了。 妖舟吓唬住胖子后,却还是扬起了匕首,照着胖子的肚子就划了下去。 胖子只觉得眼前刀光剑影,紧接着肚皮一凉,衣大襟就被妖舟扯走了。 胖子心惊胆战,用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并没有被锋利的刀尖割破皮。由此可见,妖舟的刀法之精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胖子摸了肚子,思想放飞,竟是脸上一红,暗道:这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吗?早知道阿舟要割我的衣服当帕子,我就应该穿那件暗红色带云纹的。 妖舟哪里知道胖子心中所想,她用胖子的衣服把脸蒙住,一个人如同黑猫般悄然无声地绕到前院附近,隐在树后偷窥着。 啧……真是死伤惨烈啊! 斗篷男这边,只剩下打水黑衣人一个还活着;屠岛之人这边,也仅剩下小眼男子。 二人拔刀相向,紧紧盯着对方不放。二人满身是血,这会儿皆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撑着最后一口,看谁先倒下罢了。 小眼男子舔了下嘴唇上的鲜血,问:“阁下……” 妖舟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坏菜。 罗刹域信条之一:闭嘴误会恒久远,敞开心扉就破产。想让别人的矛盾升级,就得封死想要解释误会的嘴。 妖舟当机立断,直接冲了出去,一匕首刺向小眼男子的胸口,在整刀没入前,向心脏旁边挪动了一寸。这一刀,可见妖舟是真恨极了;这一挪,也看得出,妖舟最大的优点,便是谋略和冷静。即便再恨屠岛者,也不会逞一时之快,而是要谋而后动,为掀了敌人的老巢做准备。 匕首拔出,妖舟冲着打水男子喊道:“快走!”转身就跑,却因为脚下踩到尸体,直接滑倒,挣扎着起身时,一不小心扯掉了脸上的遮挡黑布,露出了那张清丽的小脸。 小眼男子没死,正倒在地上呈现出假死的状态,一眼看见了妖舟的脸,心脏就是猛地一跳,好比服用了速效救心丹。 此时此刻,小眼男子已经断定,眼前这个女子,就是罗刹域逃出来的余孽。且,和自己动手的黑衣人,都是她的帮手。 小眼男子鸡贼,猛地咳出一口血,立刻瞪着眼装死。 妖舟慌乱地捂住脸,掩住唇角的笑意,继续向前跑。 打水黑衣人想着此事干系重大,必须去回禀主子。虽然他十分纳闷,为何这个傻阿舟会救自己。自己奉命刺杀胖子时,这个傻阿舟还用石头砸过他的头。果然,傻子就是傻子。 小眼男子见二人离开,立刻捂着胸口起身,快速封住穴道,去寻自家头目,禀告此事。 当活着的人统统离开,胖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满院子的尸体,表情有些愣怔。 就在刚才,他担心阿舟脑子变笨,拎不清,横冲直撞受到伤害,忍不住跟了过来。他看见了窗口的死尸,也看见了屋里的尸体,更看见阿舟救走了想要杀他的黑衣人。 到底,谁是贼?谁是杀手?谁是好人?谁是披着人皮的鬼? 阿舟,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傻阿舟吗?显然不是。 可眼前这个阿舟,到底是谁?! 难道真像爹说的那样,这个阿舟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原来的那个傻阿舟,早就死了?! 胖子有些迷茫,跌坐到门槛上,仰头望着星光。 星光还是那么明亮,可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人惊慌。 最终,胖子起身,翻看了这些尸体,除了一把碎银子,啥都没找到。可见,这人都怕被追查到身份,做事严谨着呢。 胖子面无表情地点了一把火,将房子和杀手们统统点燃,准备和自己的过去道别。只是,心中仍旧放不下阿舟。实则,他放不下的是妖舟。 胖子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不管她想从自己这儿得到什么,只要她肯和自己好,不害自己,那就还是可以在一口锅里吃饭的人。 胖子转身,在大火之中消失不见。 妖舟则是引领着打水黑衣人乱转,却发现小眼男子并没有跟上来。那不行,得等等他。 妖舟在打水黑衣人的怀疑之中,突然停下脚步,扭身伸手:“给糖。” 打水黑衣人微怔,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悄然放下,并松开了三分警惕。原来,傻丫想要糖。他说:“我现在身上没有,你和我一起去取糖。” 妖舟扬起匕首,憨憨地威胁道:“现在,给糖。不给,扎你!” 打水黑衣人的警惕线又松动了三分,尽量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哄道:“我有很多的糖,你和我走,一准儿给你多多的糖。” 妖舟吞咽了一口口水,看样子刚想点头,却突然反悔,骂了声:“骗子!”挥刀就要去扎打水黑衣人。 打水黑衣人用手一挡,一推,直接将妖舟给推了出去。妖舟痛得哇哇大叫,声音成功給小眼男子做出了指引。 打水黑衣人怕他招惹来小眼男子的同伴,就要去捂她的嘴巴。妖舟捡起匕首,撒腿就跑,压根就不给打水黑衣人恩将仇报的机会。 打水黑衣人见追不上妖舟,只能捂着伤口,去给斗篷男通风报信。 小眼男子终于跟了上来,虽没看见妖舟,但他认为,只要跟紧眼前的黑衣人,就能抓住妖舟。 小眼男子的首领,站在半山腰上,看见闲渔村里又有一处地方着火了,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于是大手一挥,带上属下,直奔而去,只留下两个人看守许珠玉。 妖舟也看见胖子家起了大火,猜是他放的,深觉胖子出手总能给她省心,于是掉转方向,直奔半山腰。 半山腰处,许珠玉装出百无聊赖的样子,却在偷偷观察周围的情况,想要逃跑。 她吐了口水,使劲儿擦了擦脸,然后扯开了衣领,提高了裙摆,露出了白皙的大腿,冲着两位看守说:“两位爷儿,玩玩啊……” 正文 第49章 :屠杀 深山野林,原始荒芜,最是考验人性的时候。 许珠玉虽是个徐娘半老,但徐娘半老的后面,不是还跟着风韵犹存吗? 在两位看守的眼里,许珠玉实在算不上是个好看的女人,但二人久旷,正是想睡女人的时候,于是,一拍即合。 就在三个人不亦悦乎的时候,许珠玉突然抓起一位看守放在地上的匕首,捅了那人的脖子。 鲜血奔涌而出,喷洒了许珠玉一脸。她顾不得擦拭,转手又要去捅另一位看守。 不想,第二位看守有了防范,立刻打掉许珠玉手上的匕首,并给了她一拳,狠狠砸在脸上,将她打得身体后仰,脑中泛起阵阵眩晕。 第二位看守知道首领回来见死了人,定会惩罚自己,心中那叫一个恨,于是扬起拳头,又要继续打许珠玉泄恨。 许珠玉怕急了,真怕被活活儿打死,忙喊道:“别打别打!我能帮你们找到妖舟!” 看守冷笑道:“你当自己还有用?!首领已经出手,不管那傻阿舟是不是妖舟,都必须死!整个村儿的人,都要死!你……也得死!”言罢,继续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许珠玉被打却毫无还手之力。看守的每一拳落下,她都感觉自己快死了。就在她仅剩最后一口气时,看守却停下了暴风骤雨式的拳法。 许珠玉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看守的脖子上,出现一个匕首尖。匕首尖被抽回,鲜血喷涌而出,淋了她一脸。 看守的身体倒下,许珠玉看见了她既想找到又不敢见的人——楚妖舟。 楚妖舟看着许珠玉,淡淡说了句:“到哪儿都靠这点儿本事吃饭。许珠玉,你吃得香吗?” 许珠玉吓死了!她立刻推开看守的尸体,爬起身,跪在地上,哆嗦着说:“妖舟,我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你……你还好吗?我……我……没出卖你……我没……” 许珠玉语无伦次,心里打鼓,也不知道妖舟听见了多少,唯恐她一刀将自己了结了。她伸手去扯妖舟的裤腿,却扯不到了。 妖舟一匕首砍断了许珠玉的手腕。 许珠玉眼瞧着自己的手掉落到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许珠玉张开嘴,下意识地要发出惨叫,却被妖舟用匕首顶住了喉咙,威胁道:“别叫,我不想听见的声音,你最好统统憋回去,不要让我亲自动手,让你永远都不能开口。” 许珠玉是怕妖舟的。因为,她真真切切地知道,妖舟可以笑着和你说话,也可以笑着把人杀。对从小生长在罗刹域的妖舟而言,杀人并不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儿。 许珠玉痛得撕心裂肺,却凭借一股子想要活命的狠劲儿,用完好的手死死掐住断腕,把痛苦的嚎叫压在嗓子眼,拼命咽回到腹部。 妖舟满意了,却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珠玉恨毒了妖舟,却只能开口劝道:“屠岛之人要杀你,不肯放过咱们罗刹域里的任何一个。你……你快逃吧,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妖舟的睫毛缓缓抖动了一下,终是再次看向许珠玉,问:“都死了?” 许珠玉知道,妖舟问得是罗刹域里的人。她想起罗刹域里的惨状,以及烧焦的尸体,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点了点头,给予了回应。 妖舟忽地一笑,说:“不可能。娘说过,她和爹会来找我。世人也说过,祸害活千年,我那几位师傅,怎么可能死?难道,世人的嘴,都是骗鬼的?!” 许珠玉不敢接话,但她心里却升腾起一股子难以言明的痛快。人人在罗刹域里受罪,偏偏妖舟在罗刹域里如鱼得水,被宠着、被疼着、无人敢欺。这回好了,终于让她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真好,呵…… 妖舟用匕首提起许珠玉的下巴,问:“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那些人死得好?” 许珠玉哪敢承认,立刻摇头否认,结果被匕首尖划破了脖子,不敢再动。 妖舟问:“知道屠岛之人,受何人指使?” 许珠玉回道:“不知。” 妖舟幽幽道:“不知?不知我留你做甚?等着你带他们抓我吗?” 许珠玉立刻表示:“我可以打听,一定能打听出来。你给我一点儿时间,一点儿就够。” 妖舟轻轻一叹,说:“你知道,时间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有多金贵吗?” 许珠玉心下一沉,当即颤声喊道:“不要!不要杀我。咱们都是罗刹域的人,都是一家人,你不要……呜……” 妖舟割开了许珠玉的脖子,冷眼看着她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抽搐,说:“一家人,才要齐齐整整的。罗刹域是家,家没了,你活着干什么?” 许珠玉瞪着妖舟,用眼神责问:既然一家人都要齐齐整整的,你为什么还活着? 妖舟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回道:“我活着,是为了报仇啊。” 许珠玉死了,死不瞑目,却也死得其所。 妖舟翻找了一圈,确实没见到任何可以拿来当线索的东西,不由得对屠岛之人的定位,又升华了一个级别。 她歪头扫了一眼两具尸体,露出一记残忍的笑容。 片刻后,妖舟消失不见。 另一边,首领找到了体力不支昏死过去的小眼男子,将他救醒。 小眼男子将事发经过讲给了首领听,而后总结道:“罗刹余孽,应该就在这座山上。”言罢,闭上眼睛,因流血过多而亡。 胡子男和小眼男子关系不错,这会儿见他死了,心中悲愤不已,咬牙怒声道:“首领,咱们把那些余孽屠个干净吧!” 首领却沉吟片刻,说:“此事透着蹊跷。你带两个追踪高手,继续跟踪,千万别惊扰了他们。打探到位置后,回山腰处向我禀告。” 胡子男不敢违令,抱拳应下,带人离开。 首领男让属下就地掩埋了小眼男子,率领众人回到半山腰。 结果,触目之下,竟是自己属下的尸体。 且,尸体的背部皆用刀刻画着一个大字——屠。 你杀我亲朋挚友,我屠你全家不留活口。 首领怒了,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被挑衅、被侮辱、被当成了戏子耍弄。 于是乎,首领发誓要反杀回去,寸草不留! 正文 第50章 斗篷男真容 打水黑衣人这边,几乎全员皆灭,剩下老哥一个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倒在了斗篷人的脚下,用虚弱至极的语调,强挤出几句不连贯的话:“主子,属下办事不力,任务失败,对方……咳……对方布下埋伏。我方战死四人,对方战死五人……”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地,生死不知。 尾随打水黑衣人而来的胡子男,与两位擅长追踪的男子,一同躲在暗处,偷窥着斗篷男。 胡子男见斗篷男只有一个人,就要动手偷袭。 两名擅长追踪的男子拦下胡子男。 胡子男小声说道:“他只有一个人,若是放虎入林,岂不是要跟丟了?不如趁他一个人,将其抓住。” 两名擅长追踪的男子,也有些意动,但却不敢违背首领的意思。 胡子男不屑地说:“不用你们,且看老子……”说着话,他就要站起身,打算从树后走出,去偷袭斗篷男。 不远处,斗篷男缓缓抽出一根烧火棍子,突然出手,直接杀到了胡子男的面前,直接给他捅了一个对穿。 烧火棍并不锋利,燃烧着的炭火部分顶在了胡子男的胸口,变成了散落的碳火渣,一点点儿点燃了胡子男的衣衫。没有燃烧的部分,穿透了胡子男的胸口,透体而出。 这到底是怎样恐怖的力道,才能用烧火棍将人捅个对穿啊?! 胡子男燃烧起的衣襟,终是照亮斗篷男的脸。 那是一张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却又绝美的脸。 只一眼,就令人惊艳,却也令人退却,不敢靠近;只一招,就将人诛杀,如此狠辣的手段,与脸上不符啊。 负责跟踪的两个人,被惊艳了,也被吓到了。他们二人立刻转身就跑,压根就没了迎战的心思。 斗篷男任由二人离去,并未追赶,只是远远看着,直到二人消失不见。 负责追踪的二人,屁滚尿流地回到半山腰,将胡子男一招被杀之事和盘托出。 首领却直接拔刀,目露凶恶防备之色。 其余属下见首领这般,也纷纷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斗篷男竟然由黑暗中缓缓走出。 仇已结下,无需废话。 首领长刀指向斗篷男,没有多余的话。属下直接冲了上去,誓要拿下斗篷男。 斗篷男没有动,他的身后竟然瞬间杀出四个人黑衣人。由此可见,他也是留了后手的。 两方属下厮杀起来,竟不相上下,各有死伤。 首领长刀突袭,先一步对斗篷男出手。 二人打斗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 妖舟没有走,一直趴在地上,泥土覆盖在身上,只露出两只眼睛,默默注视着这场两虎相争。 说实话,此时此刻若又能撸上一把肉串,豪饮一箱啤酒,那真是再痛快不过。还有什么,比看着仇人被斩杀更大快人心。如果有,那一定是自己亲自动手。 妖舟在等,等他们中的一方倒下,等一个自己登场的机会。 虽然天黑,但她不敢靠得太近,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罗刹域被屠,已经给她上了毕生难忘的一课。影影绰绰,她只能看见两方打得十分惨烈,绝对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厮杀,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随着打斗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首领这方还剩下三名属下,斗篷男这边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且,这几个人越打越偏,脱离了主战场,竟来到妖舟面前,强迫她近距离欣赏。 有两次,妖舟的手差点儿被踩到。 所谓的画面感如有实质,大体就是这个意思了。 妖舟真怕哪个武器脱手,直接将她误伤,送去拜见师傅们。 妖舟正要考虑,自己要不要冲出去,与斗篷男合力一战,却见斗篷男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好似银蛇舞动般,就割断了对方两名属下的脖子。 那把软剑,比起寻常软剑要细上一半,乍一看,就如同一条通体银亮的蛇,剑尖部分,还有一点红晕,好似蛇头在吐信子。 软剑十分柔软,仿若活了一般。 首领阴狠,抓过最后一名属下挡在身前,一刀劈向斗篷男。 斗篷男的软剑缠上了最后一名属下的脖子,又转身躲开首领的致命一击。不想,最后一名属下竟然是死士,在临死的前一秒,突然出手,将藏在手中的毒药,拍向斗篷男。 斗篷男用斗篷一挡,斗篷竟瞬间燃烧起来。 斗篷男甩掉斗篷,被首领趁机打中后背,踉跄着向前扑去。 结果,这一扑,就扑到了妖舟面前。 斗篷男单膝跪地,身子前倾,与妖舟脸对脸,眼对眼,那叫一个近距离接触。说好当吃瓜观众,怎么就被迫成为了主演?妖舟很不服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张脸,真好看,就连妖舟都被惊艳到了。 这张脸,好似被净化了千年的冰种雕琢而成,纯净到毫无杂质,冰冷到生人勿近。他的眉毛修长、颜色略显浅淡。眸子呈现黑灰色,透着一点点儿的幽兰。尽管此刻有橘色的火苗印入他的眼帘,在他眼中跳动,却无法令人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他的鼻峰挺拔,略窄;鼻头有肉,精致;唇瓣颜色呈现浅淡的肉色,干净中透着一丝丝的凉意。因光泽饱满,所以并不显病态。 他的下颚线条柔和,看起来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偏偏眼神冰冷无情,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不近人情,甚至透着几分对待生命的薄凉。 他的脖子修长白皙,奈何衣领高高系起,不泄露一分春光,禁欲系的指数已经飙升到了顶点。 一身黑色,一头银发,绝了! 妖舟在心里赞叹了一声,攥紧了手中匕首,准备动手了。 然,首领却先妖舟一步,举刀砍向斗篷男的后背,打算了结了他。 斗篷男一抖手中软剑,将其变成一根刺,直接刺入首领的心脏,甚至连头都没回。 妖舟暗道:这波逼,真是被你装圆了。 自始至终,妖舟和斗篷男都在互看彼此,谁都没有动眼珠子。这个过程看似很慢,实则就是一瞬。 妖舟暗道:他受了伤,动作应该会迟缓一些,我现在出手,定能要他性命。这么好看的男子,与我无冤无仇,杀了着实可惜。不过,就算还小胖一个人情了。 妖舟刚要动手,斗篷男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落了妖舟满脸。 与此同时,妖舟直接向上送刀子,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结果,刀子扎空了。斗篷男先她一步,倒在地上。 正文 第51章 以身相许呗 妖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泥土里爬起身,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五脏六腑都舒坦得不行。 她从斗篷男的身边走过,来到首领的面前,蹲下。 首领捂着血液奔流的胸口,一张嘴就开始吐血沫子。 妖舟问:“是你指使的屠了罗刹域?” 首领抬手,用染血的手指指向妖舟。 妖舟按着他的手,重新压在心口,细声细语地说:“压着,别动;忍着,别死。” 首领用另一只手去抓刀。 妖舟取出匕首,直接卸掉了他的胳膊,随手扔到一旁,说:“为何急着死呢?来,我们聊聊,你屠罗刹域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点儿内疚?” 首领一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沙哑着嗓子,虚弱却彪悍地吼道:“罗刹余孽?!” 妖舟笑颜如花,点了点头,看样子就如同邻家小妹妹一般天真无邪,口中却说道:“我喜欢余孽这个词儿。你当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我这根野草还活着,就要毒死你所在乎的人,不留活口。” 首领恨声道:“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妖舟呵呵一笑,说:“哎呦喂,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有男人发誓生生死死要追着我不放的。” 首领气急,抬腿就要踹她。 妖舟匕首一转,直接卸了他的小腿。 首领发出惨叫:“啊!” 妖舟的眸光瞬间变得森然,说:“你快听听,罗刹域里三千恶人,都来了,他们要啃食你的肉,扯断你的筋,要抓着你滚入油锅,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首领张嘴,要去咬妖舟。 妖舟避开,小手又摸上了首领的另一条大腿。 首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身上,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含恨而亡。 妖舟一匕首戳下去,成功帮首领提上了这口气。她说:“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是谁下达的命令。日后我报仇,绝不牵连你的家人。” 首领冷笑,直接咬舌。 妖舟站起身,看着他,冷冷地说:“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咬舌不可能自尽?” 首领微怔。 妖舟说:“你辜负了我给予你的机会。”一弯腰,将从首领身上摸出来的一块牌子拿在手中看了看,“肖?你姓肖?” 首领从未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一天,所以身上挂了名牌。不曾想,却被眼前的妖女获得了信息。 首领试图挣扎起来,表情狰狞,如同恶鬼。他想要弄死妖舟,想要将一切危险扼杀在这座山上。 可惜,妖舟不会让他如意。 妖舟抚摸着腰牌,幽幽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首领的虎目一瞪,终是含恨而终。 妖舟收起腰牌,又挨个尸体检查一遍,没发现有用的线索,也没发现任何活口。前者令人失望,后者让人安心哦。 她回到斗篷男的身边,歪头看了看,豁然一笑,说:“这张脸,要是被颜控看到,不得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你可是怀揣着复仇大业的心脏,不能乱了步调瞎蹦跶啊。”妖舟对自己的三观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却拿捏不准,要拿这个斗篷男怎么办? 人嘛,总有爱美之心。 如此人间绝色,杀了怪可惜的。不杀,又注定会招惹麻烦。傻子都能想明白,这个斗篷男不简单,等他恢复过来,想明白自己被算计了,还不得让她死上一个回合?她没有自信,还能带着记忆再活一辈子。 虽然有些不舍,但妖舟还是决定,埋了他!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身首异处显然不合适。唯有一埋,也算是入土为安。 妖舟举目四望,发现脚下这片地儿的位置不错,且旁边就有个狭长的大坑,挺适合下葬的。没办法,五师傅教得好,埋个人她都这么走心。 妖舟拿了火把,扔进坑里,见里面不太规整,就抓着首领的大刀一起跳进去,吭哧吭哧地处理起来。单说这份责任心,就把妖舟自己给感动够呛。 处理好后,妖舟站在坑中,伸手就去抓斗篷男的身体,准备将人拖进坑里埋了。结果,小手刚触碰到斗篷男的脚踝,就被斗篷男反手拿捏住了手腕。 妖舟暗道不妙,垫脚,抬头,看向斗篷男。 四目相对,妖舟满脸脏兮兮的泥土,斗篷男一张脸干净漂亮,唇间一点儿血迹,好似梅花飘落,为他添妆。 妖舟十分了解斗篷男的战斗力,自觉不是对手,于是,立刻决定装成傻阿舟,先降低对方的警觉度。 妖舟憨憨地一笑,问:“你看我为你挖得坟,坑够大不?” 斗篷男:“……” 妖舟扯回自己的手,撅嘴卖萌,不悦地说:“可是你都醒了,这坑是不是白挖了?!” 斗篷男开口道:“怎会白挖?你躺下试试。” 斗篷男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清清冷冷,没什么感情起伏,但音质却十分好听。只不过,说的这话不大像人话啊。 妖舟深知遇见了对手,嘿嘿一笑,回道:“你也一起来,咱俩一块儿啊。我家烧了,以后这儿就是我家。咱俩一起过家家,好不好?”伸手,就要去抓斗篷男的手腕。 斗篷男正要反击,身子却是一僵,胸口再次翻滚起灼烧之感,令他窒息,后背同时泛起冰凉之意,顺着脊骨攀爬。他知道,自己既中毒又受了内伤,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妖舟那是什么人啊?眼神利得好比刀刃。她看出斗篷男的反应迟缓,当即一把将他扯住,一个用力拉进坑里,狠狠地摔在了坑底儿。 斗篷男一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滩黑红色的血,胸口堵塞之气,竟然顺了三分。 妖舟将刀扔出坑洞,利落地跳到地面上,拍了拍手,咋呼道:“你好恶心,还吐家里了。咋地,昨晚和吴老二喝多了?” 斗篷男调整着呼吸,缓缓抬眸看向妖舟,不再绕圈圈,直言道:“你救我一命,我必报答你。” 妖舟蹲下,用手托着脸,憨憨地问:“咋报答?以身相许啊?” 妖舟本是逗弄斗篷男,不想他竟然勃然大怒,突然从坑里一跃而起,伸手就抓向妖舟的喉咙。 妖舟立刻后仰,躲开。 斗篷男力竭,又掉回到坑里去。 妖舟探头看了看斗篷男,抱着胳膊说:“俺婆婆说咧,就你这样的,也就能配个阴婚,活着的时候,俺可不敢要。”用脚踢土,这就要把斗篷男活埋了。 正文 第52章 你欠我四条命 斗篷男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一双清冷的眼睛也变得模糊。因为看不清,所以他眨动了一下,看起来有几分抛媚眼的意思。 妖舟啧了一声,说:“咋还抛媚眼呢?骚年,你要保持高冷孤傲的形象啊!” 妖舟纯属在糊咧咧,还骚年呢,斗篷男最起码得二十七八了。 斗篷男气极反笑。那笑,如昙花绽放,刹那芳华。看得妖舟提心吊胆,向后退了一步。 罗刹域信条之一:越是艳不可方物之人,狠起来越是毒辣。毕竟,靠脸吃饭的人,牙齿都不会太差。 斗篷男说:“小小年纪,嘴巴却毒得很。你若救我一命,我便护你一命。一命抵一命,你意下如何?” 妖舟有些心动。毕竟,此人武功不弱,若能帮自己一把,当真是事半功倍。只是,以他的聪明才智,会不知道她可能带来的危险吗? 妖舟挠了挠脖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比量道:“骚年,你得会数数哦。我为你挖坑埋尸体,此乃葬身之恩。你没听过有人卖身葬父吗?我给你挖坑下葬,你就已经欠我一条命了。” 斗篷男不语,但是微微点了点头。 妖舟又比量出第二根手指头,继续道:“我把你拽入坑中,你吐了一口黑血,这气儿明显顺了很多,要不然,你早就憋死了。第二条命,你认不认?” 斗篷男的眸子沉了沉,却还是点了点头。 妖舟心中一喜,举起了第三根手指头,说:“第三啊,我是个一根筋,说要埋你,就没有不埋的道理。所以,我要踢土,活埋了你。不过,为了救你,我可以命令自己不许踢土。”晃了晃三根手指,“你数数,我是不是救了你三次?” 妖舟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俨然一副“我会数数、我很聪明、你快认同、快夸夸我”的模样。 斗篷男感觉胸腔里气血翻滚,又想吐了。他平稳了一下情绪,说:“好,三条命。” 妖舟憨憨地一笑,其实心里并不认为斗篷男会这么轻易答应,会如此好说话。不过,形势逼人,斗篷男还能怎样呢? 妖舟伸出手,要和斗篷男拉勾勾:“来,我们拉勾勾。” 斗篷男抬起手,将漂亮的手指送到半空中。 二人中间隔着很大一段的距离,妖舟若是想要完成拉勾勾,就必须跳到坑里去。 妖舟暗道:小样儿!看你一副“莫碰老子”的样子,就知道你不喜欢和人身体接触。你举起爪子,不是要和老娘拉勾勾,是想把老娘拉下去,干掉老娘啊。果然,美男子都是祸害,不可靠。 妖舟收回手,扭捏道:“你是男人,不能碰俺的小手手。” 一句话,令斗篷男的手指抖动了一下,然后默默收回到身边。他说:“我需要草药,你帮我去找找。” 妖舟默默伸出四根手指头。 斗篷男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然后闭上眼,点了点头。第一次,他尝到了待宰羔羊的滋味。不过,不要紧,一切都只是风波罢了。 妖舟问:“啥样的草药?鸡吃得行不?” 斗篷男睁开眼,突然问道:“你是谁?” 妖舟微微一怔,将眼睛睁大一分,惊讶地回道:“你……你看出来了?!” 斗篷男不语,眸光却微微起了变化。 妖舟咬了咬唇,终是回道:“我是……一个好看的姑娘。” 斗篷男用手按住胸口,可见也被妖舟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到了。原本,他也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可惜今天中毒了,稍微有点儿情绪波动,就反应到了他的身上。 妖舟忙劝道:“你可别动怒啊,你要稳住,你要好活儿活着,不然谁还给我四条命啊?”微微一顿,“你叫啥啊?我救了你,以后去哪儿找你?”妖舟决定替小胖子打听一下敌人的段位,证明自己还算是个有良心的队友。 斗篷男缓缓勾唇一笑,说:“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儿。” 妖舟怼了一句:“骚年,你这一笑,真好看。” 斗篷男果断沉下脸。 妖舟哈哈一笑,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走。 斗篷男微微皱眉,开口询问道:“去哪儿?” 妖舟回道:“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儿。” 斗篷男:“……” 妖舟将尸体收敛到一起,推入斗篷男旁边的一个大坑中,然后点了一把火,把尸体统统烧掉。 斗篷男闻到味道,皱眉,询问道:“你在做什么?” 妖舟回道:“周围好多尸体哦。我把他们都葬在你旁边了。等你夜里无聊,还能有个说话的鬼。” 斗篷男问:“你不打算救我?” 妖舟探头看了斗篷男一眼,翻着白眼回道:“我就认识鸡鸭鹅吃的草,你又不肯吃,让我咋救?” 就在这时,一声如同夜莺般的勺子声响起,急促且有频率。 妖舟暗道不妙啊。 说实话,她压根就没想救斗篷男。她和他扯东扯西,不过是想问问他是什么路数,做到知己知彼。奈何斗篷人也是个老油条,就是不肯说。 妖舟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早就打定主意,把他活埋。不想,这话还没聊透,就又有人来了。 来者是敌是友,不知。 是杀了斗篷男,还是与他联手对敌,也不知。 略一思忖,妖舟决定,还是先解决掉一个是一个。不管来者何人,永远闭嘴的斗篷男对她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思及此,妖舟直接跳进了坑中,看样子是要去拉斗篷男,口中还说着:“好吧,我拉你上去。”实则,匕首就藏在袖口。 斗篷男一抖手,软剑好似一条吐着红信子的银蛇,直奔妖舟的面门而来。 妖舟估量了一下距离,没有躲。 果然,银蛇就在她的鼻尖处停了下来。 妖舟的双眼盯着剑尖,变成了斗鸡眼。 紧接着,十二名黑衣人出现在坑洞周围,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抱拳道:“属下来晚,请主子责罚。” 妖舟暗道:你们主子都快死了,你们还在这列阵求打,还真是欠打啊。 别管妖舟心里怎么想,面对软剑,她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声音,当真洪亮有力,堪比婴儿,无所顾忌。 正文 第53章 报应来得太快 就妖舟的这个哭法,任谁都觉得她被欺负了。 斗篷男收了软剑,踩着属下用身体搭建的人梯,一步步走出坑洞,回眸看了妖舟一眼,说:“别哭了,跟上来。” 妖舟腹诽道:骚年,请注意你的用词。这不是哭,这叫嚎。 妖舟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脸和鼻头,刚要抬脚踩人梯,人梯却自行解体,离她而去。 妖舟向上一跳,双手抓住最后一人的裤腿,差点儿扯掉那名属下的裤子。 那名属下赶快攥住裤腰,凭借一股子蛮力,才将妖舟扯了上来。 妖舟趴在地上不动,抽抽嗒嗒地说:“咋不让我玩咧?你们下去,让我也踩一回呗。” 属下在地上扑了块布,斗篷男坐下,问:“真想下去?成全你。” 妖舟立刻抬头,露出憨憨傻笑,说:“我不。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不下去,我也不下去。” 斗篷男冷冷地看着妖舟,伸出手。 妖舟有些疑惑,不解他的意思。但见对方人多,她决定靠怂活命。于是,她爬起身,将下巴放在了斗篷男的手心。这招,还是她上辈子从某音上学到的呢。家有萌宠系列,了解一下? 斗篷男被妖舟这波骚操作给搞懵圈了,丢掉妖舟的下巴,嫌弃地收回手,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妖舟看出来斗篷男有洁癖,心中越发不耻,贱兮兮地说:“干的,擦不干净,得……”撅嘴,做出吐口水的动作。 斗篷男也发现妖舟有种贼贱的脾性,于是冷冷地说了声:“咽回去。” 妖舟不动。 斗篷男说:“喜欢?我让他们一人吐你一口。” 妖舟果断将口水咽回去,却不甘示弱地嘀咕道:“我嫌他们臭。你要是吐我,我拿瓶接起来,留着……” 斗篷男斜眼看向妖舟。 妖舟把恶心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养鱼。” 斗篷男看着妖舟,再次伸出手。 妖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手感还是不错的。 属下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到斗篷男的手心。 斗篷男将药丸送入口中,吞下,闭目调息。 妖舟嗅了嗅,没整明白这是什么解药,却知道斗篷男中的毒叫“邪火”。“邪火”看似绿色,会在衣物上燃烧。旁人以为,丟掉衣物就好,却不知道,毒已入体,会灼烧人的内脏,令人窒息而亡。 这毒,据爹说,挺高端的,不那么好搞。 回头查查,也是一条线索。 妖舟看似百无聊赖,实则一边琢磨着细节,一边观察着斗篷男和其他属下,寻思着要如何脱身。 眼瞧着天要亮了,她得去找阿舟才行。万一阿舟真被吴二那个王八羔子给卖了,她还得教吴二做人的道理。 哎……她也不是教书育人的那块材料啊。 妖舟起身,往旁边溜达而去,立刻被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妖舟捂着肚子说:“我要嘘嘘。” 黑衣人看向斗篷男。 斗篷男闭着眼,说:“去坑里。”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说:“我不要。那么好的地方,怎么能随意大小解?” 斗篷男睁开眼,看向妖舟,说:“既是好地方,让你长眠于此吧。” 妖舟见黑衣人要动手,立刻回了句:“我不困,我要回家。” 斗篷男眸光沉沉,竖起一根手指,说:“饶你一命。” 妖舟眯眼假笑道:“你可真是实惠人,比村头卖豆腐的张大妈还实在。” 斗篷男竖起第二根手指,说:“辱我者,必死。饶你两命。” 妖舟暗道:报应来得太快,让我险些接不住。 她捂住嘴,用手指了指山下,想要开溜。 斗篷男说:“我让你走了吗?不听我言者……” 妖舟立刻收腿,蹲在斗篷男面前,认真地说:“我没走,我就是伸个胳膊腿。” 妖舟成功堵住斗篷男的话,为自己的小命留下两个机会。 斗篷男问:“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妖舟回道:“如果我拒绝回答,是不是就只剩下一次活命的机会?” 斗篷男送出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其意思是:你说呢? 妖舟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回道:“我是阿舟,家里着火了,我又实在饿得慌,就上山找东西吃。结果,看见你们打架。我就想啊,谁那么坏,都把你打吐血了!你这么好看,不能没有家。”抬手一指,“你看那个坑,位置绝佳。” 斗篷男听着妖舟的话,眸光中划过异样,竟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妖舟,问:“听闻,吴阿舟是个傻姑娘。” 妖舟当即怒声吼道:“放他娘八个臭屁!我怎么可能是傻的呢?!我最最最聪明了!我都会数五个数了!”伸出手,张开手指,给他数五根手指头,“一、二、三、四、五。” 傻子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傻子,就如同喝醉酒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喝多了一样。傻子自认是人间清醒,酒懵子也以为自己还能算出函数公式。 斗篷男不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 妖舟心里却直打鼓。她可不认为,斗篷男这样一个人物,会格外关注吴阿舟。难道,是因为那半个肚兜?!还是说,因为胖子?怎么感觉,都差了点儿意思呢?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妖舟舔了下干燥的唇,说:“饿了,渴了,骚年你倒是给点……” 斗篷男突然张开眼,就要开口说话。 妖舟心一抖,立刻改口道:“大哥?大人?大叔?” 斗篷男闭上眼。 妖舟想了想彼此的大概的年纪差,终是改口道:“大叔,我饿。” 斗篷男微微颔首。 属下解下腰间食袋和水葫芦,一同递给了妖舟。 妖舟拧开水葫芦,喝了一口水,然后又打开食袋,拿出肉干,吃了起来。还别说,挺香。 斗篷男问:“不怕中毒?” 妖舟反问:“啥是中毒?像你一样,要吃草?” 斗篷男缓缓勾起唇角。 妖舟立刻起身,说:“我家鸡还没喂呢,我得回去喂喂它。不然,二娘要狠狠揍人哒。” 斗篷男睁开眼,看向妖舟,淡淡道:“二娘死了。” 妖舟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探头问:“鬼,揍人吗?” 斗篷男看向妖舟的身后,说:“你可以问问他们。” 正文 第54章 互盗过过招 这是要闹鬼啊,还是要吓鬼啊?! 世人都敬畏神明,害怕鬼怪,那么傻子应该当如何?作为傻子的妖舟,立刻抱紧了牛肉干和水葫芦,说了声:“别抢!鬼也不许抢!” 斗篷男看着妖舟,心里也产生了疑惑。眼前之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傻,并不傻;说不傻,反应和寻常人绝对不同。 斗篷男听打水黑衣人回禀过村里的情况,对姓名中带着“舟”字的女子,格外关注。 二人相互试探,却并未弄清楚自己要的答案。 妖舟回头四顾,没看见任何人,就知道斗篷男在诈自己,却还是朝着斗篷男靠了过去。 斗篷男丟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表达着一个意思:滚! 妖舟厚颜无耻地向他身上靠近,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表情。 斗篷男皱眉。 妖舟直接放了一个屁,很臭很臭的那种。 斗篷男冰雕玉琢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抬手就掐上了妖舟的脖子,低声喝道:“找死?!” 妖舟努力挣扎,用嗓子眼挤出几个字:“找棍儿,拉屎。” 斗篷男一甩手,将妖舟扔了出去。 妖舟咳嗽半晌,指着斗篷男嚎道:“我救了你四条命,你还想掐死我!你太坏了!我不要你当相公了!”一跺脚,气呼呼地就要跑开。 不得不说,妖舟的一席话,成功将这八名属下给点了穴道。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啊。关键词是“四条命”和“相公”吧? 斗篷男本想留下妖舟的性命,不能泄露自己的行踪,但她提起了救命之恩,让他有所顾忌。再者,此舟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还需要再确认一下。若直接下手,恐有闪失。 待妖舟跑没影后,斗篷男从袖口拔出一只匕首,正是妖舟藏在袖口的那一把。他下了第一道命令,说:“跟着她,不要打草惊蛇,或许能寻到猎物。”傻阿舟与那胖子相处不错,定能够通过她,寻到他。 两名属下领命,悄然尾随了上去。 斗篷男下达了第二个命令,道:“查一下这些人的身份。” 又有两名属下领命,开始侦查起首领等人的身份信息。 斗篷男下达了第三个命令,说:“把临水带过来。” 临水,便是负责打水的黑衣人。 临水被带过来时,已经得到了救治,可以微弱地喘息。 斗篷男将匕首扔给了临水。 临水一见匕首,立刻解释道:“启禀主子,这匕首是临向的。属下和临向负责打听名字中带‘舟’字的女子,一共寻得三家。一家姓李,其女还未及笈;一家姓吴,其女是个傻丫;待即将寻到第三家时,属下和临向看见了真正的猎物。原本以为,就他一人,定是十拿九稳,便动了手。不想,有人暗中相助,临向折了,匕首被猎物捡去。” 斗篷男说:“此事已经说过。” 临水因受伤,脑袋有些不好使,这会儿知道自己说了废话,立刻解释道:“属下欲杀猎物时,被人偷袭,砸了后脑勺。” 斗篷男问:“可看清是谁动的手?” 临水回道:“是吴阿舟,那个傻丫。是她用石头砸的属下。” 斗篷男的眸光沉沉,表面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已经动了杀意。傻丫和猎物,果然关系密切。 临水想到傻丫救过自己的性命,舔了一下唇,继续说道:“不过,属下认为,偷袭临向的人,应该不是傻丫吴阿舟。属下试探过,她确实脑子有问题,且村里人都知道,她经常被吴二娘虐打。” 斗篷男看向临水,说:“眼见未必属实,耳听也可为虚。” 临水应道:“主子教训得是。后来,属下带人去追杀猎物,却被猎物的属下反杀。属下与对方一人血战到最后,皆是强弩之末。”偷偷看了斗篷男一眼,“幸而,吴阿舟出现,捅了那人一刀,这才救了属下。属下愚笨,不知其用意。” 说完这些话,临水都差点儿虚脱了。汗水顺着脸颊流淌,身上的伤口又流淌出了鲜血。 斗篷男终是动了动手指,说:“下去歇着吧。” 临水谢过主子,去一边休息了。 负责调查首领消息的两个人沉着脸回来。 其中一人回禀道:“主子,周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留下。人都死了,所有可能存在的证物,都已经被焚烧。” 另一人回道:“启禀主子,咱们的人,也都被一起焚烧了。” 斗篷男闭目调息,心中却不那么平静。看似一个简单任务,结果却牵扯到这么多人。若是处理不好,后患无穷。当务之急,便是找到猎物,一了百了。唯有死人,才是最令人安心的。 然,另一件事,也不能出差错。 斗篷男说出第四个命令:“第三户人家,去查。若是有女符合寻人条件,速来回话。” 两名属下应下,转身离去。 斗篷男想起什么,伸手到袖子里摸了摸,却摸了个空——半截肚兜不见了。 妖舟在山上绕了绕,成功把两条尾巴给绕丟了。 她掏出半截肚兜,借着月光,摸了摸上面绣着的一叶方舟,轻声说了句:“娘,这是你唯一给我留的念想了。” 没错,这肚兜是女魔头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难得展现出慈母手中线的一面。且,这个肚兜,是妖舟及笈那一天得到的生辰礼物,意义非比寻常。 为了这半个肚兜,她也是拼了的。冒着被当场发现的危险,偷偷地下了暗手。不过,不得不说,五师傅教的手法,着实精妙啊。 妖舟收起肚兜,决定去找胖子,告诉他尽快滚走。强敌在前,唯有一滚才能保命。她伸手去拿匕首,却发现,匕首竟然没了!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哈。 看来,她和斗篷男,此生都没法见面了。否则,不得拼个你死我活啊。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会随着时间生根发芽。他不信任她,一心想要灭口;她也不相信他,恨不得活埋了他,让自己安心。 这种珍贵的感情,看来要永远留存在闲渔村了。 罗刹域信条之一:必须让自己相信,不可逆袭的生活,永远是最好的安排。稍有好转,喜出望外。转而恶化,泰然处之。井底之蛙,无需仰望天空。 正文 第55章 三人蹲夜话 妖舟轻车熟路地找到胖子时,胖子正趴在他那巨大的包裹上呼呼大睡。顾大夫已经醒来,一脸警觉地盯着四周,唯恐胖子的呼噜声太大,将杀手招来。 妖舟悄然出现,吓了顾大夫一跳,立刻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妖舟。 妖舟憨憨一笑,说:“山上好多人。死了那么多,活着的更多。你们要不要去山上捡东西吃呀?”举起水葫芦和半袋牛肉干,晃了晃。 顾大夫着实有些看不懂妖舟,但也知道,她并不是对方的人,否则直接带人来抓就好,何必自己眼巴巴地跑来。 哎……其实,他早就想挪个地方了,奈何燃儿不干呐。 妖舟将水葫芦和牛肉干丢给了顾大夫,转身就走。该提醒的话,她已经说到了,至于顾大夫打算怎么逃,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胖子睡得并不踏实,闻到牛肉干的香味,鼻息煽动两下,就醒了过来。 准确地说,他在装睡。若非如此,他爹就要拉着他连夜逃走。他想等傻阿舟回来,所以才趴在大包裹上装睡。 胖子含糊地问:“什么味儿?这么香?”转眼看见妖舟的背影,立刻扬声询问道,“傻阿舟,你跑哪儿去了?” 妖舟不搭理他,继续走。 胖子清了清嗓子,喊道:“傻……啊……呜……” 妖舟回身,一把捂住了胖子的嘴巴。 顾大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顿觉自己能把小主子养这么大、这么壮,实属不易啊。 胖子眯起两只眼睛,冲着妖舟笑了。 妖舟很想照着胖子的后脑勺狠狠打下去,让他独占闲渔村第一傻的交椅,至于阿舟,压根就没资格和胖子竞争。 妖舟警告道:“别喊!大家都睡了!你把那些黑衣人叫醒,怎么办?” 胖子抱着胖爪子,一脸无辜地回道:“能咋办?老子还能给他们做饭啊?” 妖舟看向顾大夫,想问问他是怎么把胖子养大的? 顾大夫回以一个眼神,其意是:胖子全靠自己努力生长,老夫可不敢居功。 胖子一伸手,从顾大夫怀里抽走袋子,打开,抓出一条牛肉干,刚要往自己嘴里送,却看了妖舟一眼,果断将牛肉干送到妖舟嘴边。 妖舟没想到,自己还有资格从胖子口中夺食。 胖子见妖舟不吃,脸上一红,幸而夜色遮挡,他才觉得脸面尚在、得以保全。他直接将肉干塞进了妖舟口中,粗鲁地说:“快吃。不吃饱,哪儿有力气逃跑?”又抽出一条肉干,塞进了目瞪口呆的顾大夫口中。 顾大夫回神,咀嚼着肉干,顿觉两眼湿润呐。想不到,有生之年,他还能吃到小主子亲自喂的肉干。 果然,这男人呐,一旦有了心爱的女子,就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的小主子,终于懂事儿了。 一想到心爱的女子,顾大夫就忍不住打量起妖舟,笃定她是在装傻。也是,在老吴家那样的人家,想要活着,不装傻早就被卖了。 顾大夫收起怀疑的目光,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丫头不错,不但懂得藏拙,最重要的是,还知道照顾小主子。瞧瞧,这不把吃喝送来了吗?! 顾大夫不知道这件事的后续如何,却想着为胖子找个可以托付的下家。 风有些大,胖子拉着妖舟蹲下,背靠两个大包裹挡风。他不时偷看妖舟一眼,越看越觉得她好看、特别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胖子想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就看不上她呢?难道说,他今年才开始长出名为脑子的那种东西?! 一定是和大眼和二狗在一起玩得太久了,才拉低了他的思考水平。 妖舟啃着牛肉干,心里琢磨着要离胖子远点儿。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她第一次掀开他家的锅,看见一整锅炖得酥烂的鸡肉,口水险些都流出来了。 顾大夫打定主意后,也蹲在胖子身边,咬着肉干,探头对阿舟说:“阿舟啊,老夫瞧你最近变得越发聪明伶俐了。” 妖舟心中起了提防之意,咀嚼着肉干,含糊地回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呢。最起码,我都能数到五了。” 顾大夫的嘴角抽了抽。 胖子当即捧起妖舟的小脚脚,说:“不错不错,老子像你这般大时,才能数到三。” 顾大夫揉了揉发紧的额头,继续道:“阿舟啊,你家也毁了,以后有何打算啊?” 妖舟反问:“你家也毁了,你咋办呀?” 顾大夫:“……” 胖子开口回道:“没毁之前,也没能吃上肉干。这东西味儿不错。” 顾大夫用拳头捶了捶胸口,将堵着的肉干捶下去。 妖舟扫了胖子一眼,暗道:这脑回路是接错位置了吧? 顾大夫继续对妖舟说:“老夫看你资质聪颖、骨骼清奇,想要……” 胖子开口打断了顾大夫,说:“爹!你娶后娘这件事儿,就别想了。你也不瞅瞅自己,脸黑得锅底儿似的,皮肤糙得好似鱼鳞,最重要的是,你还不爱洗脚……” 胖子卖起老父亲,毫无心理负担。 顾大夫深受打击,立刻解释道:“我哪里不爱洗脚?我脸黑那是……” 胖子说:“你放屁还贼臭,你……” 顾大夫立刻改口:“我认,我都认,别说了行吗?” 胖子问顾大夫:“你还要和阿舟说啥?” 顾大夫顿觉自己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三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又都咀嚼着肉干,以至于这些话听起来就跟闹笑话一般。 半晌,顾大夫从怀里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医书,直接从中间撕开。 胖子惊呆了,咂舌道:“爹啊,你咋还把吃饭的家伙事儿给毁了呢?这是不想吃饭了?” 顾大夫抚摸着医书,手指抖了抖,终是狠了狠心,将一半的医书递给了妖舟,“拿着吧,以后可以当个营生。” 妖舟接着月光,看见自己这本医书的封皮上,写着明晃晃两个字:栖草。 若非知道是医书,就这两个字,就值得被和谐两个来回。咋的,搞女尊啊?! 咳……不得不说,这两个字,还是挺让妖舟心动的。男人渴望的那点儿事儿,谁说不是人类共性呢?曾经,她刷某音的时候,刷到一个视频。视频上抛出一个问题,问:为什么皇上不会为了一人遣散后宫佳丽三千?! 答案就是:如果胡皇后、肖贵妃、博贵嫔、罗昭仪整天围着你争风吃醋,宫外还有一批龙美人、杨美人、白美人的等着进宫服侍你,如何破?! 正文 第56章 半截医书和半截肚兜 胖子一开口,打断了妖舟的回忆杀。胖子质疑道:“这不是要留给我的遗物吗?” 顾大夫干巴巴地回道:“这不,老夫还没死嘛。” 胖子皱眉道:“爹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顾大夫立刻用手捂着心脏,生怕胖子让他现在去死,心脏差点痛得原地碎裂。 胖子继续埋怨道:“你咋能擅自动我未来的东西呢?” 顾大夫缓了一口气,立刻把手中的半本医书给了胖子,嘱咐道:“等你和阿舟安全了,找个地方,开家医馆,足矣。”送上眼神,示意他保护好医书。 胖子收到眼神,攥紧医书,感动了。 妖舟知道,无论在什么朝代,知识都是最值钱的。师傅收徒弟,刚开始都是要收钱的。尤其是这种医书,属于绝对的不传之秘,唯有继承香火的自家人,才能翻阅。 顾大夫将医书给自己一半,就是希望自己照顾好胖子,和他一起逃走。对比了一下胖子手中的半截书,发觉自己这半有些小,不成比例。果然,当爹的都偏心自己儿子。 妖舟又探头看了眼胖子手中的半截书,心脏突然猛地一跳! 她记起,她爹曾提起过,能破楚家毒物的,唯有《栖草行医录》。多少年前,楚家人就一直想要得到这本书。研究也好,销毁也罢,总之,不能让破解自家毒物的医书流传于世。 且,《栖草行医录》中还分了两部分。一部分讲授了能医死人的针灸之法,另一部分则是阐述了对很多奇毒的解法。 能医死人,妖舟是不信的;但医毒不分家,懂毒的同时,若能了解解毒之法,才是万全之策。她不是眼镜蛇,不用担心自己咬到自己后会不会中毒而亡,但总要拿出些手段谋生吧。 医生,便是最好的掩体啊! 妖舟心动了。原本不在乎的样子,仍旧是不在乎,但一颗心却琢磨起来,如何才能得到全本。 罗刹域信条之一:越是在乎的东西,就越要轻描淡写。然后趁其不备,一招得手。 妖舟打了个喷嚏,甩了甩半截医书,说:“这东西,能烧火不?” 顾大夫立刻瞪眼,吼道:“胡闹!” 胖子忙从大包裹里扯出一件特别宽大的衣服,裹在了妖舟的身上,并得意扬扬地说:“你看,爷这一件薄短打,都够你当棉被的了。” 妖舟看着胖子,在心里感慨道:胖子,你骄傲的点,有些与众不同啊。 她冲着胖子笑了笑,又抖起了手中的小半截医书。 胖子一伸手,竟扯走了妖舟手中的小半截医书,说:“这玩意儿烧了也不热乎,我们找个安全点儿的地方点火,免得被人看见。” 妖舟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第一次怀疑,胖子这是扮猪吃老虎啊。她一伸手,将属于胖子的大半截医书抢到手,横道:“不许抢我东西!” 胖子看了看手中的医书,说:“你手里那半本是爷的,比较大。” 妖舟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顾大夫:“咋地,这书还按照体重分啊?” 顾大夫:“……” 胖子得意道:“要是按照体重分,你能得一个字儿,都算多的。” 妖舟:“……” 胖子说:“你也不认字,都放爷这儿吧。”伸手,又要去抢妖舟手中的大半本。 妖舟攥着没松手,心里那叫一个舍不得,同时将胖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胖子扯了扯,没扯动,心就跟着一动,突然意识到,阿舟很看重这本医书,并不是她表现出的不在乎。这种认知,让胖子心里瞬间蔓延出大片的喜悦之色。 胖子问:“阿舟,你很喜欢这本书啊?” 妖舟果断松开手,回道:“我寻思着,人得留个念想。你和顾大夫走了,我也得留点儿,记住你们才好。” 胖子脸上一喜,说:“你放心,爷不会放你不管,咱一起逃。” 妖舟暗道:不要把逃命说得好像要带我装逼带我飞一样,好吗?! 妖舟装出不解的样子,问:“逃?逃,很有趣儿吗?” 胖子想了想回道:“可有趣儿了。” 妖舟低头,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想着自己要不要一手指头戳死这个死胖子。这么骗一个傻丫头,他的心不会痛吗? 顾大夫也看不下去了,开口道:“阿舟放心,只要离开这里,我们隐姓埋名,日子总比现在好过。” 胖子将小半截书送到妖舟面前,大方地说:“你拿着,爷以我爹的性命保证,绝对不会丟下你不管。” 顾大夫:“……”为何老夫的心这么痛?好像躺着被人扎了一银枪。 妖舟去抓小半截医书,却发现胖子压根没打算松手。 胖子冲着妖舟嘿嘿一笑,瞪着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说:“你也给我一样东西,咱俩谁都不骗谁。” 妖舟忍无可忍,问:“口水要吗?” 胖子的一张脸迅速变红,结巴着回道:“那……那个……那个……要!” 妖舟无语。 胖子继续道:“你先留着,等以后爷娶你的时候,你再给爷。”用胳膊顶了妖舟一下,小表情有些暧昧。 妖舟不防,被他顶了一个屁墩。 胖子手忙脚乱地去拉妖舟,结果手指头一划,竟从妖舟的袖口,带出来半截肚兜。 妖舟都惊呆了。这……这是什么原理啊?!她伸手要去抢,胖子却转过身,对着月光,迅速看了一眼肚兜,就将它塞进了怀里,用胖手紧紧按着,激动地说:“这个好、这个好……” 妖舟的手指动了动,想着打死胖子的可能性和到底要不要杀了顾大夫。这个死胖子,也忒不要脸了!抢女孩子的肚兜,还一个劲儿地说好?!老娘让你知道,啥叫乐极生悲! 妖舟站起身,垂眸看着胖子。 胖子仰头看向妖舟,递上小半截医书,笑得不见眼球:“你拿我半截医书,我拿你半截帕子,咱就是一家人了。” 妖舟险些被气笑了。是胖子太天真,还是顾大夫教养得太好,以至于连女子肚兜都不认识?!不过,转念一想,事实也许就是这样,胖子着实分不清肚兜和帕子的区别。 为了印证妖舟的猜测,胖子还嫌弃地说:“你这帕子咋还烧了呢?以后可得小心些,别把自己给点儿。” 妖舟一把扯过小半截医书,在心里骂道:老娘想点了你! 正文 第57章 烧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复杂到揣摩不透,简单到粗暴认真。 妖舟以为,她解决掉那些屠岛的刽子手,拿到线索,下一步,就应该带上阿舟远离闲渔村,和这里的人和事都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然而,事实却不得不参与其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大半截的《栖草行医录》医书,她不得不和胖子斗智斗勇。按理来说,她收拾胖子,真是轻松加愉快。事实却是,正常人终究干不过一个疯子。 妖舟将胖子和顾大夫带到山脚下的洞穴中,玩起了灯下黑,任斗篷男翻遍闲渔村,都别想找到二人。 别看胖子在逃亡,但他的生活真是充满了形式感。 他从大包裹里掏出被褥,吭哧吭哧地铺在地上,然后……冲着妖舟招了招手,示意她躺下休息。 妖舟摇头,表示不困。 顾大夫一个哈欠打到一半,被胖子一瞪,又把剩下半个哈欠吞回到肚子里了。 胖子往褥子一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闭上了眼睛。 顾大夫低声说:“此地不宜久留。” 胖子坐起身,说:“要是老子要杀谁,一准儿堵在出村的那条路上,等着他一头撞到网里来。爹啊,你还是休息吧,咱就在这儿睡上两天两夜,等那些人找不到咱们,就得向外追。咱跟在他们后面,换个方向走,沿途还能撸两把果子吃,都不带赶路的。” 妖舟看了胖子一眼,发现这胖子不光长了一身肥肉,也长了脑子这种东西。 顾大夫也十分欣慰,感慨道:“燃儿此言甚是有道理。” 就在大家都默认了胖子有智商这种东西时,他却又出幺蛾子了。他说:“生火,暖暖。” 顾大夫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可不可,万一被人发现……” 胖子哪里会听顾大夫的?起身捡了些细小的木枝,寻了处拐角,掏出打火石,啪啪几下,拢起了一堆的火。 妖舟站在洞穴口,发现胖子选的位置十分精妙,竟完美遮挡住了火光。 胖子从拐角处探出头,小声喊道:“阿舟,来暖暖。” 妖舟回头,看向胖子,明白他这是怕她冷,特意生的火。心中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却对这个小胖子有了几分好感。 世人都以貌取人,胖子更是被嘲笑的对象,能像胖子这般看似疯癫不正常,但却心怀良善的人,真是不可多得。 妖舟留下,不过是想趁胖子不注意,再当一回三只手。这会儿被胖子善待,她反倒不想过去了。 妖舟收回目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树枝,仰望星空。 星空璀璨、月亮皎洁,却都被树枝分割得支离破碎,让人不知是要赞美树影婆娑衬托了夜色,还是感慨星空朗月的包容和无奈? 胖子见妖舟有心事,也就没再叫她。 他掏出大半截的《栖草行医录》,就着微弱的火光翻看起来。 顾大夫见胖子终于肯看医书,激动得差点儿老泪纵横。成长了、果然成长了!小主子如此争气,就算让自己一头碰死,魂魄到了地下,那都是底气十足的。 顾大夫也上了年纪,经不起这些折腾。这会儿看了一会儿胖子,心生温暖,眼睛一闭,也就睡了过去。 妖舟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光亮,才如梦初醒,想着要去接阿舟。且,她打定主意,就算是抢,也要抢走那大半截的《栖草行医录》。 她和胖子,原本就非亲非故。胖子的身份有些神秘,这一辈子可能都会被斗篷男追杀。自己本身麻烦就不少,没必要再搅和到胖子的麻烦之中。 所以,黑下脸,直接动手,最好不过。 既然不是一路人,也没必要非在一起走。 妖舟眸光沉沉,走回洞穴,直奔拐角,刚要动手,却发现胖子竟然还在烤火。不但如此,他还不停地烧着什么东西。 妖舟上前两步,避开胖子庞大的身躯,赫然看见,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胖子在烧医书! 没错,胖子一边在嘴里叨叨着什么,一边用那胖乎乎的爪子,一页接一页地扯下《栖草行医录》,丢到火里焚烧着。 妖舟的脑袋忽悠一下,整个人都仿佛置身在巨大的金刚罩中,然后……被迫接受粗大树干一下接一下的撞击,撞得她头晕目眩、撞得她魂飞魄散、撞得她险些吐血…… 错觉吗? 一定是错觉! 妖舟在不敢置信中打了个滚儿,顾不得怀疑人活着的真相,直接扑向了火堆,就往外抓那些医书碎片。 然而,医书已经成灰。 胖子被妖舟吓到,手中仅剩的两张半页医书,也掉进了火堆里。 火舌飞卷,如同贪婪的巨兽,嗷呜一口吞灭了医书。 这本医书对于妖舟而言,不只是绝世医书,更是为了完成楚晏的遗愿。在罗刹域的数年中,听起楚晏说起过往,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为楚家寻到这本医书。 怎么……怎么就化为乌有了呢? 妖舟疯了。 她伸手就去抓被火舌吞噬的半页医书,完全顾不得是否会伤到手。胖子却是手疾眼快,一把捞回了妖舟的小手,唏嘘道:“你疯了?!捞它做什么?!” 妖舟一把抽回手,狠狠掴了胖子一个嘴巴子,吼道:“你疯了!你烧它做什么?!” 胖子第一次被打,微微一怔。常年的霸道,让他下意识地扬起手,就要去打回去。 妖舟尤不解恨,抬起手还要打。 胖子立刻怂了,将胖爪子掉转方向捂着脸,满眼的不敢置信。 听到动静的顾大夫,忙起身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胖子捂着脸,不吭声,脸色却十分难看。 妖舟大口喘息着,气得身体都哆嗦了。 顾大夫继续追问:“怎么了?说啊!怎么了?!” 胖子放下手,一扭身,躺在了褥子上,不吭声。 顾大夫看见胖子的脸慢慢浮现出一个巴掌印,当即明白,是妖舟打了胖子。他的黑脸立刻沉得不能再沉,强忍着愤怒质问道:“阿舟,你为何打燃儿?!” 妖舟深吸一口气,回道:“他烧了医书。” 顾大夫的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坐到了地上。那是……那是主子留给小主子唯一的物件啊! 顾大夫双肩颤抖,捂着脸,竟是一副“让我死吧”的绝望模样,且,眼泪竟然顺着手指缝流淌而出。片刻后,无声落泪,变成了号啕大哭:“啊啊啊……让老夫以死谢罪吧!” 正文 第58章 天才 以死谢罪?妖舟惊呆了。她虽气愤,没想到,顾大夫竟伤痛至此,哭嚎不止,都想要去死了。啧啧……这死胖子,刚被当个人,就作上了。 妖舟很想很想很想冲上去,用拳脚给胖子长个教训,可见顾大夫哭得撕心裂肺,相比之下,她心中的那股子戾气也就散了。 可是,手痒,真的很痒…… 在群情激愤中,胖子猛地坐起身,盘腿,单手托着下巴,扑哧一笑,说:“哭啥?老子被打了一个巴掌都没哭。” 说实话,这动作,这语调,这份玩世不恭,若是落在一位俊美的公子身上,还真有几分“风流倜傥老子为王”的气场和韵味,奈何,胖子一身小肥肉,生生颠碎了这份感觉,愣是让人觉得他欠揍。 第一次,顾大夫有了抽胖子一顿的冲动。都怪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小主子,简直惯得不像样子。揍他!必须揍他!不行,自己是奴才。揍他,必须揍他!算了,自己是奴才…… 顾大夫纠结着看向妖舟,眼神中透着几分期待,意思是:你打吧,我当看不见。 妖舟也生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就要去抽胖子。 胖子立刻捂住脸,喊道:“住手!老子把内容都背下来了!” 妖舟努力控制巴掌,偏离了胖子的脸,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去。 胖子得意扬扬,放下手。 妖舟回手,一个大嘴巴落在了胖子的脸上。 胖子急眼了,一个高蹿起,却撞到了脑袋,痛得惨叫一声,又跌坐到褥子上,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揉着脸,用处于变声期的声音质问道:“怎么还打?!你有病啊?!” 妖舟活动肩膀,回道:“没错,我有病,你不是看了医书吗?你不是记住了内容吗?你说说,怎么治吧。说不明白,我和顾大夫,就和你好好儿说道说道。”说着话,手又抬了起来。 顾大夫到底是心疼胖子,忙上前拉住险些暴走的妖舟,对胖子说:“燃儿,这绝非儿戏,你……你不要信口胡言啊。” 胖子怒道:“你又不傻了,有啥病?爷看你,就是气性太大,用针戳这里就行……”说着话,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低着头,走到妖舟面前,伸出胖手指,对着妖舟的各大穴位就戳了下去,“虎口、劳宫、风池、耳穴、角孙和肩井。使劲儿按按,也一样。” 妖舟呆住了,顾大夫也愣住了。 胖子的手还按在妖舟的肩井穴上,戳了又戳,感觉手感那叫一个好。 顾大夫回过神,问:“真……真是在医书上学的?” 胖子继续戳妖舟,眼也不抬地反问道:“那还是你教的?” 妖舟看向顾大夫。 顾大夫羞赧地一笑,回道:“教过,没……没教会。” 妖舟一把拍开胖子的手,还是在心里画葫芦,不敢置信。这得是什么智商,才能看一遍就能记住大半本的医书,还有穴位图。最重要的是,那医书内容并不连贯,如何能背下来? 胖子又黏糊上来,说:“爷给你戳戳,消消气儿。” 妖舟抓住胖子的食指,微微用力向上掰。 胖子立刻求饶,“哎哎哎……息怒!息怒!你这气性真是太大了,爷还是找银针给你戳戳。银针不行,就得金针了。” 妖舟丟开胖子的手,问:“你给别人戳……咳……给别人针灸过吗?”险些被他带坑里去。 胖子揉着手指,横道:“戳谁?谁敢让爷戳?爷一指头戳瞎他!” 妖舟无语,抽出小半部的医书,随便翻了一页,说:“我说个症状,你背个方子给我。” 胖子惊讶地问:“你认字啊?” 妖舟的心咯噔一下,暗骂道:要不是被你这个死胖子当成大勺颠来颠去,我也不至于失了分寸,急于求证。 妖舟也是精明,直接回怼道:“我不会,顾大夫还不会吗?!”将书挪到顾大夫面前,“考他。” 顾大夫也不信胖子能背下来那么多内容,于是考校了一下,问:“邪火,如何解?” 胖子略一沉吟,回道:“南瓜花三钱、荔枝根三钱、小鸦葱三钱、小柳拐三钱、鬼钗二钱、草乌三钱、青藤一钱……” 胖子噼里啪啦背了下来,背得妖舟心肝颤抖,背得顾大夫目瞪口呆。 不知过了多久,胖子突然闭嘴。 妖舟下意识张嘴问道:“然后呢?” 胖子回道:“然后,大夫饿死了。” 妖舟知道,胖子这是饿了。 顾大夫立刻去大包裹里找出一个干巴巴的饼,递给了胖子。 胖子接过,却没吃,而是看向了妖舟。 妖舟立刻抱起水葫芦,递了过去,笑容可掬地说:“继续啊。” 胖子喝了水,咬了饼,含糊地道:“继续啥?说一遍你能记住啊?” 妖舟:“……”被藐视了、被侮辱了、被怼了,偏偏不能反击,因为……实力不允许啊。妖舟自认为已经足够聪慧,师傅们都夸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以前,她是无比骄傲的。现在看来,不是她不够优秀,是师傅们见识少,不认识胖子啊。 妖舟有些受伤了。 胖子好像看出了妖舟的内伤,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爷是不是很优秀?很厉害?很了不起?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跟着爷,爷不会不要你的。” 妖舟冲着胖子呲牙一笑。 胖子果断收回手,乖乖啃饼子去了。 妖舟看了眼洞外,对胖子说:“我去找些吃的回来。” 胖子果断说:“饼分你一半,别出去,危险。” 妖舟不能对胖子说,自己要去找阿舟,只能一意孤行,向外走。 胖子十分敏感,立刻追了出去,举起胖爪子,要将妖舟打昏。 妖舟警觉地回头,问:“干啥?” 胖子收回手,讪讪回道:“手……手麻了,甩甩。” 妖舟横了胖子一眼,继续走。 胖子喊道:“喂!你还能回来,是吧?” 妖舟没吭声。 胖子继续道:“我把医书都背下来了,回头默写给你啊。” 妖舟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瞬间明白了胖子背书的用意。他看出来,自己是要那本医书的,也怕自己动手偷了去,这才拼命记下,然后付之一炬。 妖舟回头看向胖子。 胖子嫌站着累,干脆蹲坐在洞穴门口,就像一只等待女主人回家的肥猫。见妖舟看向他,还别扭的看向旁边,却又马上掉转了视线,重新看向妖舟。 妖舟微微颔首,转身快步离开。 胖子笑了。 正文 第59章 双花重影 妖舟知道斗篷男的属下守在了村口,藏身在暗处,她却不得不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心里寻思着,若能把人引走,也算是给胖子留条活路。 藏身在暗处的属下有两人,分别为黑衣人甲和黑衣人乙。二人对视一眼,分工完成。黑衣人甲负责跟上了妖舟,黑衣人乙继续守在村口处,唯恐胖子从此溜走。 妖舟出了村口,正打算去镇上找阿舟,顺便甩掉身后的尾巴,结果,竟看见吴二带着阿舟回来! 吴二怕阿舟瞎跑,坏了他的大事,还整了条绳子,拴在了阿舟的脖子上。绳子的另一头,他攥在了手里。 妖舟眼尖,一眼看见了阿舟和吴二,忙闪身躲到树后,眼中划过一丝狠戾之色。那畜生,竟不把阿舟当人!可杀! 妖舟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吴二回来的缘由。定是吴婆子出事,吴家派人去通知吴二,要他做主。 事实也是如此。 吴二接到消息后,怕耽误事儿,特意雇了辆马车往返。 他怕马车进村太过招摇,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离开,便让马车等在村外不远处,他自己扯着阿舟,快步向村里走去。 负责跟踪妖舟的黑衣人,彻底懵圈了。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阿舟,然后转头看向妖舟。果然,一模一样! 黑衣人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撤退,要去给斗篷男送信。 妖舟追了上去。 吴二眼瞧着,一个黑衣人从自己身后侧蹿出,向前狂奔而去,吓了他一跳。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头,紧接着,又一个身影也从他身后侧蹿出,狂追黑衣人。 吴二呆愣片刻,看了看手中攥着的阿舟,又抬头看向狂追黑衣人的女子背影。使劲儿挤了挤眼睛,又用手抠了抠眼屎,总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什么。 妖舟在心里骂了声:我碎你先人板板! 她发足狂追,用上了二师傅教的“偷风逐浪”,终于追上黑衣人甲,干净利索地拧了他的脖子。手法有些粗暴,却也来不及追求美感。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乙也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住了。不过,他回神特别快,当即拔刀而出,砍向妖舟的后脖子。 妖舟从黑衣人甲的身上抽出佩刀,回头就是一刀,生猛地横扫而过。 一招,将黑衣人乙的腹部划破。黑衣人乙的大刀在距离妖舟的头部还有一拳头的距离时,失了力气。妖舟抬手,推了一下头顶的刀。黑衣人乙随着刀一起偏移,倒在地上。 吴二这么没想到,自己一大早赶回来,竟然看见这么惊悚的一幕。杀……杀人了?那个背影和阿舟十分相似的小丫头,竟然直接扭断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然后……然后一刀将另外一个黑衣人给扫死了?这……这是什么?鬼吗?! 快跑!快跑! 吴二告诉自己快跑,但脚却挪不动分毫。尤其是,当他看见妖舟回过头,冲着自己勾唇一笑的时候,他就像被人劈中了一般,脑中呈现空白。 阿舟再见妖舟,兴奋之情无法言语,竟要挣脱吴二的牵扯,冲向妖舟,口中还兴奋地喊道:“舟!舟!” 吴二已经将绳子系在了手腕上,阿舟这么一跑,带动他向前踉跄了两步,才勉强拉住了阿舟,站稳脚跟。 阿舟被扯了一下,勒住了脖子,无法呼吸,一张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拼命向着妖舟走去。她要和舟在一起,不要被卖掉,她很害怕,逃了,又被抓住,套在了绳子上。 妖舟眼中的戾气更盛,心疼的感觉撞击着她的胸腔,险些炸出血花。她快步迎向阿舟,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吴二。吴二哆嗦着,就要后退,拉扯着阿舟更加无法呼吸。 妖舟上前一步,长刀一挑,直接断开了吴二的手腕。 吴二的惨叫声炸裂:“啊!” 阿舟大口喘息着,就要回头去看。 妖舟看着阿舟,温柔一笑,低声说:“闭上眼。” 阿舟最听妖舟的话,但这一刻,她生怕妖舟消失不见,所以非但没有闭眼,反而瞪大了眼睛盯着妖舟。 妖舟伸出手,捂住了阿舟的眼睛,柔声说:“我们玩个游戏……”一刀砍向吴二的另一只胳膊。 吴二惨叫着不停后退,大小便都失禁了。 阿舟追问:“玩什么?” 妖舟缓缓勾起残忍的唇角,说:“玩个猜猜猜的游戏。你猜,吴二为何惨叫?” 阿舟想了想回道:“你砍他了?” 妖舟赞道:“阿舟真是聪明。”刀子横扫而出,直接砍向了吴二的脑袋。 吴二死不瞑目,无比惊恐,面皮都扭曲成了诡异的样子。 阿舟问:“怎么不叫了?” 妖舟丟下刀,解开了阿舟脖子上的绳子,看着那红痕,眉头微皱,声音却仍旧透着三分温柔,回道:“嗓子喊哑了,自然就不叫了。” 阿舟问:“那我可以……可以睁开眼吗?” 妖舟说:“游戏还没结束呢。我在给你准备礼物,你可不许睁眼看哦。”说着话,就要抽手去处理尸体。 阿舟紧紧攥着妖舟的手,特别用力。 妖舟说:“别怕。” 阿舟仍旧紧紧攥着妖舟的手,口中说道:“舟,你别生气,我……我跑了,他抓了我,打我,很疼很疼的,我……我还想跑……” 妖舟明白,阿舟是想表达,她要跑回来找她,却被吴二抓到狠狠地打。阿舟怕妖舟离开,不要她。可阿舟不知道,比起阿舟对妖舟的依赖,妖舟更需要阿舟的陪伴。否则,心就太凉了。 妖舟捏了捏阿舟的手,柔声道:“阿舟真是勇敢。不过,下一次若还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你要记得我的话,无法反抗,就不要反抗。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救你。” 阿舟闭眼笑了起来。就像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猫。 妖舟说:“现在,你放开我,猜猜我要送你什么礼物。” 阿舟犹豫片刻,放开了妖舟。 妖舟快速处理了尸体,将她们统统踢到草丛中,然后快速扯了一把小花,说:“阿舟,可以睁开眼了。” 阿舟听话,睁开了眼。 妖舟说:“为了表扬你游戏玩得好,这个送给你。”将五颜六色的小野花送给了阿舟。 阿舟美坏了,立刻就将小野花往自己的头上戴,还不忘给妖舟插两朵。 就在这时,有另外两名黑衣人来换班了。 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正文 第60章 用命狂奔 两名黑衣人知道,自己挖了个大消息,正准备动手把妖舟和阿舟一起掠走,却见妖舟脚尖都是血,忙举目一扫,发现了地上的鲜血,以及藏在草丛中的尸体。 二人十分警觉,撒腿就往回跑,要去给斗篷男送信。 妖舟本想带阿舟离开,这回却是要先解决掉两名黑衣人,才能不招惹斗篷男,断个干净,以绝后患。她对斗篷男没有深入的了解,却也敏感地察觉到,斗篷男能容忍一个傻子在他面前晃悠,却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见过他面的正常人。 斗篷男做的事,见不得光。 妖舟当机立断,对阿舟说:“阿舟,你去山洞里等我。胖子在那儿,不要怕。记得避开别人,不要让人看见。” 阿舟不想和妖舟分开,拉着她的衣袖不放。 妖舟只能哄她说:“胖子那儿有肉干,特别香。你快去!”言罢,就去追两名黑衣人。 阿舟见追不上妖舟,只能听她的话,去往山洞等着。 阿舟一路都走得十分小心,左右四顾,生怕别人发现。然,她还是暴露了。 看到阿舟的是,是黑衣人丙和黑衣人丁。此二人原本的任务就是负责跟踪妖舟,结果把人给跟丟了。他俩也不敢回去,这都找了一晚上了。结果,老天开眼,竟然让他俩找到了。 二人心中有气,直接拦下了阿舟。 黑衣人丙问:“要去哪儿?!” 阿舟一看眼前人,压根不认识,于是低头不搭理他,想要绕过去,快点儿走。 黑衣人丁拦下阿舟,突然出手,捏住她的胳膊,用了三分力道。 阿舟痛得直叫,口中还不停喊着:“坏人!坏人!” 黑衣人丙直接卸掉了阿舟的下巴,让她无法出声。然后掏出匕首,顶在阿舟的脖子上,一脸阴狠地问:“那胖子在哪儿?你若不说,这刀子就要割你的肉!” 阿舟的嘴巴闭不上,直流口水。她又惊又怕,抖若筛糠。却也知道乖乖回话,才能不被打。于是,她点头,拼命点头。 黑人丙一伸手,帮阿舟合上下颚,还不忘威胁道:“敢耍滑头,要你命!” 黑衣人丁又加了三分劲儿,去捏阿舟的胳膊。 阿舟痛得满头大汗,立刻开口道:“洞里!洞里!”胖子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而且,胖子以前总欺负她,现在还抢她的鱼和馒头,太坏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觉得这活儿干得太容易了。若不是昨晚跟丟了她,早就问出猎物的位置。若是能杀了猎物,可是大功一件。 两个黑衣人低头合计了一下,也不敢冒进,唯恐消息不对,惹恼了主子。二人压着阿舟,一路来到洞口不远处,暗中观察了片刻,终是确定,猎物确实在洞内,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黑衣人丙冲着黑衣人丁点了点下巴,黑衣人丁便转身悄然离去,去给斗篷男通风报信。 另一边,妖舟追着两个黑衣人。二人鸡贼,分开跑。妖舟追上一个,成功灭口。然后掉转方向,去追另一个。结果,跟丟了! 妖舟气得不行,狠狠地踢了一脚树干,眼神一狠,果断冲去找斗篷男。 既然杀了他的属下,又暴露了身份,与其等着斗篷男找上门灭口,不如自己先一步。这令人抓狂的人生,真是不让人消停了! 斗篷男这边,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蜂蜜水,看样子很喜欢甜食。 黑衣人丁快步而来,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斗篷男转眼看向黑衣人丁,淡淡道:“说。” 黑衣人丁继续道:“属下尾随那傻丫,发现了猎物,就在山脚下的一处山洞里。” 斗篷男的唇角缓缓扬起,说:“带人过去吧。这一次,不要让人失望。” 黑衣人丁应道:“定不让主子失望,否则属下以死谢罪!”一招手,带走了大多数的人,只留下两个人陪着主子。其中一人,还是受伤颇重的临水。 临水偷瞄了一眼斗篷男,似乎有话要说,但没敢说。 斗篷男慢慢喝光茶碗里的蜂蜜水,看着一只蜜蜂飞来,落在茶碗边上。 临水终是鼓起勇气,说:“主子,那傻丫对属下有恩……” 斗篷男用好看的手,拿起盖子,盖住了茶碗,扣住了蜜蜂,淡淡道:“那又如何?” 临水硬着头皮说:“可否留她一命?” 斗篷男扫了临水一眼。 临水吓得不轻,屏住呼吸,额头见汗。 这时,负责打探第三户人家的两名黑衣人回来了。 其中一人回禀道:“启禀主子,属下二人已经见过,第三户人家中,名字里有舟字的女子,却是刚及笈不久。只不过……一张麻子脸,和她娘如出一辙,差不了。” 另一名黑衣人继续道:“属下仔细问过,整个闲渔村,唯有吴二家的傻丫头吴阿舟,并非亲生,而是吴大抱回来的。有老人还记得,她打小并不傻,而是后来变傻的。至于如何变傻,倒也没人知道。吴大已死,没人知道吴阿舟的母亲是谁,他也从没说过。” 斗篷男,抚摸着茶碗,不语。 黑衣人偷偷扫了斗篷男一眼,说:“属下听吴三家的小媳妇说,吴婆子活着时,要给吴阿舟改名字。说那吴大原本是个孝顺听话的,却因为这事儿和家里闹翻了。也是那时候,吴家才分家的。” 斗篷男打开了茶杯盖,蜜蜂展翅飞走,绕了一圈,却来蛰斗篷男。 斗篷男扔出茶杯盖,直接将蜜蜂钉在了树干上。 他站起身,说:“去山洞。” 临水也咬牙起身,跟在斗篷男的身后。 斗篷男走了一会儿的功夫,妖舟追的那个黑衣人跑了回来。他没见到斗篷男,急得不行,幸而注意到自己人在沿途留有特殊标记,这才一头追了上去。 妖舟赶到斗篷男的所在,却没见到人,感觉不太对劲儿,于是牟足劲儿向山脚下的洞穴赶去。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又喜欢坑人算,这游戏,真真儿要人性命,非常不公平。那些人定胜天的豪情壮志,若非吉人天相,定是有贵人。 阿舟的贵人是妖舟,可妖舟的贵人又是哪个?! 正文 第61章 背叛了他 黑衣人丙捏着阿舟的肩膀躲在暗处,威胁她不许发声。阿舟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整个人像水洗了一样。 胖子在山洞里等了又等,简直如坐针毡。按照时间来看,那傻东西早就应该回来了。可是,这人呢?!去哪儿了? 顾大夫也察觉到不对劲,于是对胖子说:“燃儿,咱们即便不出村,也当换个地方等。这里,唯恐不再安全。” 胖子皱眉道:“爷不走!爷走了,那傻东西找不到爷怎么办?” 顾大夫忍了又忍,终是说道:“昨个她回来,我原本以为她有所图,可见她给了食物,又提醒山里有杀手,也就放松了警惕。再后来,我将《栖草行医录》一分为二,给予你俩一人一半。她表现得并无惊喜之色,我也就更放心了。要知道,咱身上唯一宝贝的东西,也就是那本举世无双的医书了。再后来……你烧医书,她竟用手去火里捞……” 胖子烦躁地说:“别说了!烦不烦?!” 顾大夫黑着脸,不语,眉毛却拧成了麻花。 胖子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说,他十分聪明。他看得出,傻东西特别看中《栖草行医录》这本医书,否则也不去火里捞残页。当然,若非傻东西看中,他也不会去将其背下来。更不会知道,自己还有这种过目不忘的天赋。 胖子站起身,说:“我去门口透透气儿。” 顾大夫忙阻止道:“小心些。” 胖子说:“傻东西就算图谋医书,也得绑了我才行。若她敢背叛老子,老子一头碰死,也不给她留一个字!” 顾大夫心惊肉跳啊,生怕胖子想不开,立刻说道:“小主子啊,你不能……” 胖子微怔,看向顾大夫。 顾大夫表现得一脸茫然:“我没说,你听错了。” 胖子嗤笑一声,说:“爹,你都不让我当个明白鬼。”言罢,就要往外走。 顾大夫一狠心,喊道:“我说!” 胖子停下脚步,依靠在山洞边,抱着胳膊向外看,耳朵却听着顾大夫的讲述。 胖子的表情始终保持着冷静,似乎在听着别人的故事,眸子里甚至透出了几分笑意。 他在笑,笑世事无常,笑自己的身世如此搞笑,笑顾大夫隐藏故事的本领还挺高超,笑若非那些杀手追来,他可能会在闲渔村里撒泼到老,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娘亲是哪个。 而今,娘亲是谁,他知道了,可亲爹是谁,又他娘的成迷了。 原来,自己就是一个败坏门风的存在、是礼义廉耻的败笔、是使家族蒙羞的丑事、是那般的不堪…… 胖子笑着笑着,眼睛就湿润了。只是,他不哭,他就要笑。为谁哭啊?不值得…… 顾大夫正要出来劝胖子,胖子却敏感地察觉到异样。不远处有几片叶子,动了动。 胖子回身,走进洞里,对顾大夫说:“外面有人。” 顾大夫一惊,立刻拔出匕首,严阵以待。 胖子说:“爹,咱俩可能要长眠于此了。” 顾大夫咬牙道:“就算老夫死在这儿,也不会让小主子你……” 胖子突然跪下,膝盖落地,发出嘭地一声。 顾大夫被惊到,忙去搀扶胖子。 胖子却道:“一日为父,终身为父。爹,燃儿受你养育之恩十七年,无以为报。给你磕三个头。”咣咣咣,三个头落地,谁都拦不住。 顾大夫瞬间老泪纵横,用颤抖的手去搀扶胖子,说:“小主子这是要折煞老奴啊……快起来、快起来……总有办法的,再等等、再等等……” 胖子一记手刀砍在了顾大夫的后脖子上,顾大夫直接昏倒。胖子抱住顾大夫的身体,将他塞进了巨大的包裹中,低声说:“黄泉路上,儿子就不等你了。” 胖子起身,捡起匕首,藏在后腰处,用裤腰带别着。他晃悠悠地走到洞口,咳了咳嗓子眼,照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掀起衣服,露出一小截胖肚子,抚上腰带,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看样子是要去解手。 黑衣人丙看不见胖子,正纳闷,于是给阿舟一个警告的眼神后,松开了对阿舟的钳制,就要跟过去看看。 黑衣人丙刚走没两步,就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偷袭,还没来得及拔刀子,就被狠狠地撞在了树上。黑衣人丙伸手要摸刀子,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捅了一个透心凉。腹部,插着匕首,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阿舟探头看过来,一眼看见胖子拔掉匕首,黑衣人丙倒在地上,吓得她心惊胆战,转身就要跑。 胖子看向阿舟,一颗心也是破碎不堪。他没想到,傻东西真的会出卖他。心中有怨有恨,却也想要一个答案。他提着匕首,冲向阿舟,用胖手去抓她。 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接刺穿了他的手心。 胖子抱着手,发出凄惨的叫声:“啊!”举目望去,看见一个斗篷男手持小巧的弓弩,正对着自己。斗篷男背对着阳光,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脸。 胖子来不及处理伤口,在斗篷男第二箭发出之时,立刻向一旁躲闪而去,然后拼命蹿出树林中,开启了逃命之路。 山中树木林立,胖子虽胖,但身形格外灵活,他借着树的遮掩,成功避开了斗篷男的冷箭。 众多黑衣人一拥而上,纷纷亮出武器,去追杀胖子。 时间,便是生死一线。 胖子在闲渔村里长大,对这座山的地形格外熟悉。他跳入坑中,避开了黑衣人的追杀,咬着衣襟,切掉透手而出的箭头,拔掉残留的箭身。血在喷涌而出的同时,汗水也大片流淌而下。 胖子扯了衣摆,缠住手上的伤,一咬牙,竟向着来路返了回去。无论是顾大夫,还是傻东西,他都不放心。 然,这回头的一眼,却令他如坠冰窟。 斗篷男已经来到阿舟的面前,正伸手去摘阿舟头上的小野花。 阿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瞬间被击开了少女心扉,含羞带怯地望着斗篷男,满眼痴迷和陶醉。 从胖子的角度,只能看见斗篷男的背影和一只白玉无瑕的手,以及阿舟那张少女含春的粉面桃腮,和明晃晃的爱慕眼神。 答案,似乎在这一刻昭然若揭。 傻东西,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他。 正文 第62章 胖子死 胖子是个混不吝,从未对任何人掏心掏肺过。大眼和二狗同他打小玩到大,也是咣咣两脚就能踢飞的存在。唯有一个傻东西,在这两天突然闯进他的心,狠狠地生了根,缠在心上拔不起。 胖子这种人,狠心是真狠心,喜欢了却也真是喜欢。 他没有看见斗篷感的脸,却觉得自己败给了一只手。那只手,莹白如玉,指尖还透着淡淡的肉粉色,和自己脏兮兮的指甲和短粗胖的手,形成了强烈对比。 胖子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无情的践踏,收拾不起一地的血肉模糊。 他很想冲过去,将眼前人碎尸万段,但见有黑衣人向着山洞搜寻而去,当即砍断树枝,转身就跑。 声音吸引了黑衣人,开启了一轮生死猎杀游戏。 胖子拼了命的跑,尽管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可以稍作躲藏,奈何猛虎架不住一群狼。况且,胖子这只虎,才刚刚开始磨爪子,着实嫩得很。而这群狼,却是训练有素,擅长追踪和刺杀。 片刻后,胖子被三名黑衣人围堵住。 拼杀之间,胖子的手臂和腹部,以及后背,都受了重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他的眼睛。 胖子凭借一股子狠劲儿,斩杀掉两人,继续逃窜。 然,这一次,他却被更多的黑衣人逼到了山体断壁处。后退一步,便是跌落到滚滚海水之中。海水对于胖子而言,并不可怕。他水性极好。只不过,这一片海域有礁,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定会触礁。与其触礁而死,不如和这些狗娘养的拼一个你死我活。 胖子攥紧手中的匕首,如同一只走到绝境的困兽,冲向黑衣人,要做最后一搏。明知是死,却也不想苟活。 一支冷箭,再次袭来,插入胖子的心脏位置,推着他不停后退,堪堪停在了山体断壁处。后脚跟踢落的石头,向下滚落,撞击到礁石上,碎裂成几小块和一些粉末。 胖子举目望去,看见斗篷男站在远处,手持弓弩,对着自己。 仍旧是逆光,仍旧看不清他的脸。 斗篷男的身边,站着那个傻丫头。哦,他怎么会认为她傻呢?她从来不傻,傻的一直是自己啊。 当斗篷男扣动扳机,第二支冷箭从弓弩中飞驰而出,胖子笑了一下,身子后仰,跌下了断壁,擦着凸起的礁石,落入海中。 血水飘荡而起,好似被怪兽吞噬。 阿舟虽然不喜欢胖子,但是到底是一个村里长大的,心里还是有些惦记。她跑到断壁边上,探头向下看。 海浪呼啸而来,狠狠撞击到礁石之上,发出的怒吼声,就像胖子的咆哮。阿舟吓得立刻缩回脖子,不敢再看。 斗篷男吩咐道:“去打捞,死要见尸。顾大夫,不留活口。” 黑衣属下齐声应道:“诺!” 斗篷男余毒未清,胸口又翻滚起令人窒息的炙热灼烧感,他不动声色地向山下走去,口中不忘吩咐道:“带上阿舟。” 临水看向明显被吓得有些呆滞的阿舟,猜到她就是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于是低声道:“走吧,阿舟小姐。” 阿舟还没从胖子被杀的事情中回过神,脑袋一片空白,默不作声地跟着临水走。走着走着,她突然就哭了起来。她想到,妖舟让她等在洞穴里,可黑衣人却要把她带走。不行,她不能走,她必须等妖舟。 阿舟突然开跑,试图甩开临水等人,直奔山洞而去。 斗篷男正好需要平稳一下气息,调理一下身体,于是也跟着阿舟来到山洞。 临水和另一名黑衣人在山洞里检查一圈,只看见乱七八糟的两个大包裹。翻找一下,也没发现什么有危险的东西,便走出山洞,默默守在一旁。至于其他黑衣人,则是去搜寻顾大夫了。 斗篷男闭目打坐。 阿舟看向斗篷男,好几次都想赶他出去,却不敢。最后,她只能自己蹲在洞门口,等妖舟。结果,她等到的不是妖舟,而是妖舟要追杀的那个黑衣人。 他终于找到组织,顾不上休息,一头就要往山洞里扎。当他看见阿舟时,明显愣了一下,也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妖舟出现在他的身后,切断了他的脊椎骨。 临水和另一名同守洞口的黑衣人一同看向被切断了脊椎骨的黑衣人,纳闷他怎么还不过来。 妖舟抓着已死黑衣人的手,挥了一下。 临水和守洞黑衣人误以为他还有事儿没办,收回目光,继续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妖舟将已死透的黑衣人放倒,躲在树后,看向洞口,一双眼睛都快恨得滴血了!她没想到,斗篷男竟然找到了山洞。若斗篷男在此,那么胖子呢?死了还是跑了?! 妖舟心神不宁,扯了一把花,对着阿舟摇了摇。 阿舟正在东张西望地等妖舟,看见抖动的野花,也想摘一把,等会儿见到妖舟,送给她。于是,阿舟开始采摘野花,蹦蹦跳跳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开心。果然,傻子无烦恼,有事儿就一会儿。 临水拿眼睛看着阿舟,却没有上前管束她。毕竟,这人带回去,是要当主子的。就算傻,也不是他一个属下能管的。只要她高兴,别出意外,姑且在自己眼前转悠着也无妨。 妖舟躲在树后,用小野花将阿舟勾了过来。 阿舟再见妖舟,兴奋得不得了,张口就要叫人。 妖舟立刻捂住自己的嘴,阿舟倒是难得的心领神会,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并小心翼翼地蹲下,将身子靠在妖舟的身上。 从临水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阿舟的半个身子,误以为她靠在了树上。 妖舟压低声音,问:“胖子呢?” 阿舟回道:“掉海里去了。” 妖舟问:“怎么掉的?” 阿舟张开手,身子后仰,直接倒在地上,“就这样,就这样掉海里去了。” 妖舟呼吸一窒,问:“死了没?” 阿舟想了想,回道:“没死,去抓鱼,炖肉吃。”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细心地再次问道:“他坠海之前,受伤没?” 阿舟用花茎插自己的胸口,比量道:“嗖……” 妖舟气得胸口起伏,心头涌起想要杀了斗篷男为胖子报仇的想法。她见此时洞口只有两名黑衣人,心思越发活络了起来。 早晚不等,她都要和斗篷男死磕一回,何不趁机在此下手?!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最是合适不过。 正文 第63章 公公吉祥呀 妖舟打定主意,低声说:“阿舟,我们玩个游戏。” 阿舟兴奋地直点头,一叠声地回道:“好好好……” 妖舟一边用刀削着竹子,一边继续道:“这样,你就躲在这棵树后,不许说话不许动,直到我来找你。你要是能做到,我给你炖鸡肉吃。” 阿舟一听有鸡肉吃,立刻吞咽起口水,狠狠点头。 隔着一段距离,临水看见阿舟的样子,觉得有些怪异,于是向着阿舟走来。 妖舟听见动静,将阿舟拉到树后,在临水出现之前,藏起已死黑衣人的佩刀,收好手指长的锋利竹片,攥着野花迎了上去,一边用野花抽打身边的长草,一边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说着啥。 临水转眼去找已经被妖舟干掉的黑衣人,看样子是生出了疑惑之心。妖舟突然发足狂奔,直冲向洞口。 临水被妖舟的这波骚操作打乱了阵脚,误以为她要做出伤害自家主子的事儿,于是立刻冲上去,想要拦下妖舟。 妖舟在洞口前停下,从一把野花中抽出一朵,递给了拦在自己面前的临水。 临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洞口另一边的黑衣人噗嗤一笑,低声说:“快接啊,这可是人家傻……嗯,人家姑娘的好意。” 临水这才接过花朵,拿在手中有些不知所措。 妖舟甩着花走进山洞内,看见斗篷男正在运功调息,知道机会难得,于是靠了过去,攥着鲜花的手中,夹杂着一片锋利的竹片,照着斗篷男的后脖子就要拍下去。 斗篷男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腕,将其扯到自己面前。 此时此刻,妖舟手中的锋利竹片已经不见,只剩下一把小野花。小野花从斗篷男的脸旁划过,停在了鼻子前。 妖舟喊疼:“痛痛痛……好痛……坏人!你是坏人!” 斗篷男微微皱眉,丟开了妖舟的手。 妖舟揉着手腕,赌气一般,就要往外跑。 斗篷男冷声道:“站住。” 妖舟不听,继续前行。一击不中,再动手更容易遭人怀疑,咱们还是江湖再见吧。 斗篷男弹出石子,打在了妖舟的腘窝处,令她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磕碰声。妖舟眼睛一眯,立刻抱着膝盖开嚎:“好痛……好痛……鬼打我……打我……” 斗篷男起身,走到妖舟面前,垂眸看着她,心中也划过一丝疑惑。总感觉,不太对劲儿,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问:“你转到我后背,要做什么?” 妖舟活动了活动膝盖,还能动,知道斗篷男没有下死手,于是站起身,将手中的野花怼到斗篷男的面前,红着眼睛、含着眼泪、吸了吸鼻子,灿若星河般的一笑,说:“给你戴花。” 斗篷男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花,微微蹙眉。 妖舟故意将花往他脸上怼了一下,斗篷男仰头,避开,同时一伸手,夺下了野花。 妖舟学着阿舟的说话方式,欢快地说:“漂亮呀,多漂亮。送你,都送你。” 斗篷男看向野花,野花早就被妖舟这一路抽得支离破碎、残缺不全。又经过这一番折腾,所剩不多的花瓣也纷纷掉落,眼瞧着就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茎,看起来都可怜。 斗篷男问:“你与那胖子关系很好?” 妖舟感觉斗篷男要套路她,于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斗篷男问:“他坠入海中,你为何哭?” 妖舟不知道阿舟到底哭了没有,只能来个装傻充愣,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哭了?”转而提问道,“你知道眼泪啥滋味吗?” 斗篷男看着手中的残花,回道:“咸的。” 妖舟再次靠近斗篷男,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斗篷男抬眼看向妖舟。 妖舟神秘一笑,说:“鼻涕,也是咸的……”微微一顿,“可好吃啦。” 斗篷男直接将野花丟到妖舟的脸上。 妖舟暗道:你知道花朵是花的什么位置吗?你这样对待一个黄花大闺女,犯规了哦。 斗篷男重新坐下,调息,减少胸腔内的灼烧感。这毒可能在他体内变质了,否则怎么还捎带出了恶心之意? 妖舟再次凑过去,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看,心中寻思着:若是不能亲手杀了他,可不可以活活儿气死他?“邪火”这种毒,若是平心静气还好,若是心生波澜或者动怒,定会加剧毒效。到时候,趁他犯病,自己正好动手。 思及此,妖舟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去挠斗篷男的鼻子。 斗篷男一把攥住妖舟的手指,微微用力。 妖舟喊道:“疼疼疼……我都告诉你,鼻涕是咸的,你怎还掰我手指咧?!坏人!你是坏人!” 斗篷男缓缓深吸一口气,放开妖舟的手指,警告道:“不许再用手指碰我。否则,掰掉。” 妖舟和阿舟的出现,虽长相一样,但气场却有着变化。这让斗篷男不禁开始怀疑,有两个阿舟。只不过,摸了摸手,都有老茧,确实都是常年劳作的手。就算有人伪装,也不会连手感都伪装得一模一样。 妖舟点头,一副我很害怕的样子。 斗篷男闭上眼,继续调息。妖舟捡起一只长长的野花,去蹭斗篷男的鼻子。 斗篷男突然睁开眼,目露骇人之色。妖舟果断把花茎掰断,丢掉,一副“野花真坏”的表情。 斗篷男再次闭上眼,嘴角却绷得笔直,妖舟见周围也没啥可用的东西,便扯下来几根长发,吹着头发去撩斗篷男的脸。 斗篷男缓缓睁开眼,眼中是藏不住的怒火。妖舟立刻丢掉头发,还不忘上去踩两脚,大有“头发真坏,必须踩它”的意思。 斗篷男刚要闭上眼,却立刻睁开。 妖舟手中拿着锋利的竹片,距离斗篷男的脖子,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她是真想为胖子杀了公公。 斗篷男的眼神,冷得骇人,看待妖舟,如同死物。 妖舟这厚颜无耻之人,应变能力也是没谁了。她竟用小竹片在斗篷男的下巴上轻轻刮了一下,睁眼说瞎话:“刮一刮,胡子通通掉光光。没胡子,更好看哦……”心中对斗篷男的警觉性和难杀指数以及容忍能力,都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有些人能成为人上人,注定是有超过常人的能力。 就在妖舟为自己的机智在心里喝彩时,却听一位黑衣人急匆匆地进到洞中,单膝跪地,抱拳道:“公公,宫里来信,让公公速回。” 妖舟刮胡子的手,就这么生硬地停在了斗篷男的下巴上。 斗篷男转眼看向妖舟。 妖舟暗道:你这么瞅我是几个意思?我是能让你长出胡子啊,还是其它物件? 斗篷男推开妖舟的手,站起身,说:“起程,回宫。”迈步向外走的同时,还不忘吩咐道,“带上她。” 正文 第64章 你有肉干吗 我不要、我不想、我不能、我不愿、我不去! 妖舟有一千一万个对斗篷男身份的设想,却愣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堪称“冰肌玉骨”的人物,竟是位公公。 这位公公,你怎么可以不用胭脂?这位公公,你怎么能够不娘娘腔?这位公公,你怎么……怎么能这个样子咧?! 老娘没奔着上山随手救一个王爷的桥段去,但也没想过要和一个公公纠缠不清啊!皇宫内院这是没人可用了吗?整了个绝美公公闹哪样啊?!这是怕后宫嫔妃们的心态太平整,还是皇上的喜好大家都假装不知道啊?! 有那么一瞬间,妖舟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打击到了。 也因此,对胖子的身份,产生了更广泛的猜想。只是不知,胖子是生是死? 妖舟对胖子有几分好感,也仅此而已。若说她想要公公的命,三分之一是因为那大半本的《栖草行医录》在胖子的脑袋里装着,却因公公之故,没了;还有三分之一在于胖子这个人,对她倒是有几分真情意;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为自己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看来,想要杀掉公公有些困难,妖舟又不想为此拼个你死我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公先一步往大道走去,很显然不太待见妖舟。 妖舟声称肚子痛,扯下临水的食物袋,跑去找阿舟。 临水的脑中瞬间脑补出一幕令人作呕的画面——阿舟小姐一边大解,一边咬着肉干吃。 画面感太强,不敢细想。可越是不敢细想,越体现了它的真实。旁人也许不会这么干,但阿舟小姐,一定会。 临水将头转到另一个方向,试图好好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边,妖舟找到了阿舟。 阿舟正老老实实地蹲在树下,用食指和一群小蚂蚁玩得不亦悦乎。 妖舟悄然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就像外出打猎的鸟,为了生存,不得不拼死一搏。可心里总记挂着娃儿,还得时不时回家看看,送些吃的。这颗心呐,容易未老先衰。 妖舟压低声音说:“你真是太棒了。这个游戏,你赢了一半。”将食物袋塞给阿舟,“先给你一包奖励。” 阿舟兴奋地打开食物袋,抓出肉干,咬在口中,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妖舟继续道:“你不要动、不要出声,再和蚂蚁玩一会儿。等我回来,立刻带你去吃炖鸡肉。” 阿舟点头,信誓旦旦,为了炖鸡肉,也是拼了的。 妖舟满意地笑了,用手捏了捏阿舟的脸。她只要跟着公公先出村去,再找个机会假死脱身,这样阿舟就安全了。否则,以公公的调性,太容易秋后算账。 妖舟盘算得不错,奈何世事非不尽人意。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有人喊道:“胖子!哪里跑?!” 妖舟微微蹙眉,下意识认为胖子爬了回来。结果,探头一看,发现临水十分淡定,显然知道这是个陷阱。难道,这是要引出顾大夫?胖子坠入海中,生死不知,若顾大夫也死了,谁去找胖子?! 妖舟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任何人走得过于亲近,否则,就是沾惹了一身鸡毛,甩都甩不掉。 她看了一眼临水的后脑勺,喊道:“肚子好痛啊!你还有肉干没?” 临水的嘴角抽筋,忽然对肉干的用法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他捂着胸口,干巴巴地回道:“没有了。” 妖舟对阿舟说:“你陪他说说话,别让他过来,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人已经向着打斗处奔去。 阿舟探头看了看临水的后脑勺,想了想,问:“你还有肉干没?” 临水顿觉自己出现了幻听。这……这咋又问上了呢?!临水不想回话了。 半晌,阿舟又问道:“你有肉干没?” 临水的眼角跳了跳,生硬地回道:“没有!还请小姐快点儿,主人不喜欢等人。” 阿舟乖乖地“哦”了一声,又没动静了。 临水怕阿舟跑了,于是喊了声:“小姐?” 阿舟咀嚼着肉干,含糊地回应道:“你有肉干没?” 临水,疯了。他险些暴走。唯有用手死死按着洞壁上的石头块,才能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嚎叫。 临水咬牙道:“还请小姐尽快!” 阿舟用手指头戳着蚂蚁,完全不过脑地回道:“哦……你有肉干没?” 临水忍不住了,噌地转过身,看向阿舟,又忙转回身,咬牙道:“有!还请小姐过来拿肉干。” 阿舟摸了摸肚子,回道:“我不饿,不要了。” 临水:“……” 这时,一条蛇蹿出,吓了阿舟一跳,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啊!” 临水忍着满身的伤痛,快速蹿过来,问:“怎么了?” 阿舟举起抓在手里的蛇,哆嗦着说:“蛇!有蛇!” 临水怕蛇咬阿舟,不敢出手,只是告诉她:“扔了!赶快扔了!” 阿舟摇头,使劲摇头,小手紧紧攥着蛇,就是不放。 临水急眼了,说:“你倒是扔了啊!” 阿舟眼中含泪,委屈地说:“炖了,吃肉。”舟一定没吃过蛇肉,她要抓着蛇不放,给舟吃肉。 临水彻底无语了。他仔细看了看蛇,知道它无毒,这才将心稍微放下,说:“这蛇没毒,小姐喜欢就抓着玩吧。主子已经等了很久,我们出山吧。” 阿舟却立刻蹲下,两只手同时抱着树干,说:“不走、不走。” 临水顿觉头痛,低声威胁道:“小姐,不要逼……” 阿舟又看见一条蛇,就在临水的脚踝处,忙一把抓过去,喜笑颜开地说:“又抓一条,炖肉……” 临水大惊失色!这……这么鲜活的颜色,定是毒蛇啊!临水立刻抽出佩刀,就要去砍毒蛇。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毒蛇咬了阿舟。 阿舟的意识变得模糊,却仍旧死死抓着两条蛇不放。 临水唯恐伤到阿舟,硬着头皮扯下毒蛇,一刀砍死。 阿舟冲着临水嘿嘿一笑,说:“炖肉……”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临水喊了声“小姐”,没得到阿舟的回答。他抱起阿舟,火速冲向了公公所在的马车。 经过救治,阿舟捡回来一条命,被公公安置到另一辆马车里,在摇摇晃晃间驶出了闲渔村。 妖舟这边,悄然解决掉三名挖坑等顾大夫上钩的黑衣人,弄了自己一身的血。她把血腥味散了散,这才返回来,却发现阿舟不见了。 这是干啥啊?!傻狗追飞禽呢?!古代微信群有必要成立一个了! 正文 第65章 绯翠楼偶遇 妖舟看见地上被一刀斩断的蛇,猜到阿舟定是出事了。她也顾不得休息,看了看快要磨露的鞋底,再次追了上去。发誓:过了这个村,谁也别想再让她东跑西颠的! 妖舟一路追到镇上,仍旧没有找到阿舟,却也磨平了惊慌和担忧,心中有了计较。 既然公公准备带着阿舟走,就不会突然灭口。至于毒,公公手上都有药丸能解“邪火”,区区蛇毒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阿舟会不会泄漏她的存在,她倒不是很担心。毕竟,一个阿舟,一个妖舟的,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世上不但有两个长相和声音都一模一样的人,就连名字都雷同到令人直掉头发。最重要的是,阿舟脑子有些不好使,说话颠三倒四的,就算被公公套话,也绝对能将公公绕晕了。 思及此,妖舟决定放松放松,缓解一下全身紧绷的肌肉和神经。 眼瞧着天色渐晚,她打听到镇上最好的客栈,准备去投宿。善待自己是一回事儿,寻阿舟是另一个目的。 看公公那做派,衣食住行上都会有要求。若是住宿,定是选择最好的客栈。若能遇见最好,若是遇不见,稍后再续前缘。 妖舟打定主意,在街上闲逛着,准备宰只肥羊,弄点儿银子。 镇上虽然比闲鱼村热闹,但并不繁华。尽管如此,也挡不住夜色来临时的灯红酒绿。 妖舟慢慢溜达着,感受着罗刹岛之外的一切。在罗刹岛里面时,她一心想要出来看看;如今在罗刹域之外,她却觉得不过尔尔,甚至十分怀念家里的一草一木。 走着走着,有人突然拦在了妖舟面前,打眼一看,竟是一个妇人。 妇人长得粉面桃腮,一看就透着风尘味儿。她一手掐腰,一手去抓妖舟的手腕,口中还尖酸地骂道:“小贱货,你二叔呢?是不是你又跑了?!你跑什么跑?外面有野男人勾着你啊?!再跑,把你腿打断了!” 妖舟一听就明白,感情儿这就是吴二的相好陈寡妇啊。 陈寡妇拉着妖舟就往“绯翠楼”走去,口中还说道:“怪不得你二叔说你脑子有病。人家李老爷看中了你,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从今后,你吃香喝辣的,多少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瞪出来喽。你给我乖乖的,一会儿拿了银钱,给你买糖吃。不听话,老娘掐死你!”说着话,照着妖舟的胳膊就掐了下去,那真是下了狠手。 妖舟捂着胳膊躲开,一副胆小怕事的憨傻模样。 陈寡妇没掐到,气得扬起巴掌,还要追打妖舟,妖舟回手一个大巴掌,直接掴在了陈寡妇的脸上,并嘻嘻一笑,说:“蚊子,有好大好大的蚊子噢。” 陈寡妇被打得头晕目眩,身子都原地转了两圈,才勉强找到平衡。她没想到,一个傻丫头竟敢打自己,立刻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你竟然打老娘……” “啪!”妖舟抡起巴掌,又给了她一记耳光,然后盯着陈寡妇的眼睛,幽幽道,“好大一只蚊子。” 陈寡妇被吓到了,捂着脸,半天没敢吭声。不过,终究是财帛动人心,一想到能拿到二十两银子,陈寡妇鼓足了勇气对妖舟挤出一个假笑,指着“绯翠楼”说:“那里有糖,你……你随我去吃。” 吃你爹个腿儿! 妖舟连看都懒得看陈寡妇一眼,继续前行。 陈寡妇一狠心,拉住妖舟的手,就往“绯翠楼”里拖,“有糖,可甜可甜了。你再不去,就被别人吃没了。” 妖舟扫了陈寡妇一眼,被她半拖半扯的拉进了“绯翠楼”,心里寻思着:请神容易送神难,陈寡妇你做好心理准备了没? “绯翠楼”里的气味很重,那是胭脂混合了酒水的味道,初闻令人作呕,再闻却令人激动。可见,这胭脂和酒水里,都是加了料的。 此时是华灯初上,天南海北的行脚商人陆续而来,在妖舟打量欢场的时候,也在打量着她。不过,男人的眼神只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转而都落在了陈寡妇的身上,变得越发炙热。 妖舟扫了眼陈寡妇的傲人之处,怀疑她走路得托着点儿,不然容易栽跟头。 陈寡妇习惯了男人们的火辣目光,挺胸抬头地向二楼走去。路遇老鸨子,还风情万种地打着招呼:“妈妈真是越发美艳了。” 老鸨子本想回夸陈寡妇两句,但在看见她已经浮肿变型的脸后,就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陈娘子今个的妆容,真是……别致啊。” 陈寡妇用手捂着脸,别扭地一笑,不自然地说:“不小心撞了一下。妈妈,李老爷可是在楼上?” 老鸨子不喜欢陈寡妇带人来抢自己的生意,奈何吴二给县太爷抬轿子,谁都得给他两分薄面,老鸨子只能假笑道:“在在在,在鹃兰屋里聊得正欢。陈娘子来,是想?” 陈寡妇一听这话,就明白李老爷正“忙”,于是懂事地回道:“李老爷相中了我家丫头,要带走做个妾。这不,我把人带过来了,也不好就这么领回去。妈妈给找个地方,我们小坐一会儿。等李老爷忙完,给他相看相看。” 老鸨子打眼扫了妖舟一眼,见她低着头,露在外面的肌肤黑不溜丢的,压根就没看在眼里,一撇嘴,不屑地说:“去里边那屋等着吧,可别乱走,惊扰了客人。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只能自认倒霉。” 陈寡妇一叠声地应道:“好好好,都听妈妈的。” 老鸨子下楼去招呼客人,陈寡妇领着妖舟往二楼最里面的小屋走去。 小屋里十分寻常,连杯酒水都没有。 陈寡妇在“绯翠楼”附近溜达了一整天,唯恐吴二自己带着傻阿舟来卖,把银子揣进自己腰包,不给她花销。这会儿找到了人,她就忍不住想要去茅房解脱一下。她让妖舟乖乖等着,说自己给她拿糖吃,便溜去了茅房。 妖舟叫来龟公,看似老老实实地说:“陈娘子说,她今个儿赚了大银子,让你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龟公知道陈娘子是来卖人的,当即点头应下,招呼厨房将好酒好菜统统上来。 妖舟心情舒爽,推开窗,向外望去,结果,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站在后院的小屋门口,一抬手,折了一朵儿微颤的海棠花,捏在手里。 瞧那男子的背影和身上披着的斗篷,以及那只堪称完美的手,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呢? 正文 第66章 私会粉袍男子 像谁? 自然是像绝色倾城的公公。 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地方,满大街都是低头哈腰缩脖耷膀的人,一个个儿也都面如土色营养不良似的,所以,公公的斗篷和公公的手,都好似极品美玉,让人过目难忘。 公公到底是真公公还是假公公这一点,也着实引起了妖舟的怀疑和兴趣。当然,最能引发她狼血沸腾的是:在斗篷男走进小屋后不久,又有一位粉袍男子带着小厮悄然而至。 粉袍男子背对着妖舟,一头青丝垂下一半,另一半用白玉簪高高挽起。他的手中提着一盏花灯,走起路来轻摆腰肢,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那腰,纤细不及一握;那臀儿,却挺翘圆润足够勾魂。 妖舟舔了舔干裂的唇,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这时,龟公推开房门,两名小丫头端着托盘相继而入,将美食美酒一一摆在桌上,妖舟顺手关上窗户,在三人退出去之后,大快朵颐。 感觉上,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吃过这么多种类的食物了。酒中兑了水,尚可;菜中少了盐巴,好吃! 陈寡妇推门而入的瞬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颤声问:“你……你这是干什么?!谁……谁的酒菜?” 妖舟酒足饭饱,指着残羹剩饭,说:“李……李老爷赏的。” 陈寡妇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是虎躯一震,问了句:“真的?” 妖舟点头,一脸的憨傻模样。 陈寡妇眼珠子一动,立刻叫来龟公,说:“接着上好酒好菜,可别拿寻常东西来糊弄奴家。” 龟公一听,顿觉这陈寡妇真要发大财了,于是屁颠颠地去张罗好酒好菜。 待更好的酒菜呈现,陈寡妇甩开膀子吃了起来,连嘴角的疼都顾不上。妖舟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水,反倒把陈寡妇给灌多了,直接趴在桌子上,哼唧个没完没了。 妖舟打开房门,对龟公耳语一番。 龟公了然一笑,片刻后,引领着一名相对瘦小的男子,敲开了陈寡妇的房门。 这间房,有个里间。 瘦小男子把陈寡妇抱了进去。片刻后,衣服扔了一地,陈寡妇也从“不要”喊到了“不要停”。 深觉自己做好事不用留名,妖舟顺着窗户爬了出去,在夜色中前行,悄然来到对面的小屋,如同无声的影子般出现在守门小厮的身后,一伸手,捏在小厮的脖子上,然后用手托着小厮的身体,将他轻轻放倒在地。 这时,屋里传出粉袍男子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娇嗔的调调儿,呢喃道:“你个没良心的,才来看人家,不知人家想得紧吗?你想知道什么?来,陪人家满饮此杯,人家把知道的,一字一句都告诉你……” 紧接着,就是酒杯碎裂和座椅滑动的声音,以及粉袍男子长长的一个“呜”字,诱人至极。 妖舟脑补出了霸道总裁攻无不克的壁咚画面,兴奋地攥紧拳头,暗道:“公公,太生猛了啊!” 半晌,屋内传出粉袍男子的轻声喊叫:“绿野,打水。” 屋外,妖舟看了看被自己放倒的小厮,觉得这水可能打不了了。要不,咱拿布随便擦擦吧? 粉袍男子许是特爱干净,吹灭了小灯,衣衫不整地走出房间,用脚尖踢了一下蹲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小憩的小厮,骂道:“狗奴才,看着点儿!爷去小解,马上……马上回来……呜……”说着话,一步三摇地向茅房走去,脸上还痴痴地一笑,自言自语地说,“这……这’乱世’有些霸道,害得我……我也有些招架不住呢。” 被粉袍男子踢了一脚的小厮,抬起头,竟是妖舟。而真正的小厮绿野,则是穿着亵衣亵裤直挺挺地躺在拐角处的草丛里,那两只脚丫子还露在了外面呢。 妖舟听到“乱世”这个名字,看向粉袍男子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按照她爹的说法,这“乱世”是楚家不传的秘方,混在梅子酒里,小饮有助睡眠,大饮十日不醒。这粉袍男子,难道是楚家人? 楚家自从爹不在了,难道落魄至此? 听粉袍男子话里的意思,竟是一直生活在这“绯翠楼”的,瞧那扭臀送胯的风情,也不像是正经的幕后老板啊。难道,他是在为人体娱乐事业添砖加瓦? 啧……若他真是楚家人,没准儿还和自己有些刮碰呢。 日后相见,要不要问一声:生意可好?菊花可安? 妖舟顿觉恶寒,生生打了个冷颤。她扭头看向黑漆漆的屋内,想着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公公?若是公公,此时此刻,难道不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哈!天助我也! 妖舟掏出黑布挡住脸,像一只灵巧的黑猫,瞬间弹跳而起,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的眼睛在女魔头和楚晏以及几位师傅的轮番训练下,虽不至于像猫科动物那般完全夜视,但却比寻常人看得清楚多了。 因此,她才能透过青色帷幔,一眼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裹着斗篷,脸上扣着斗篷帽,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下巴和一张嘴巴。 妖舟摸到床边,想要掀开帷幔一探究竟,这手刚挑起帷幔边,就听门外传来了有些踉跄的脚步声。 妖舟立刻钻到床下,躲了起来。 门开,粉袍男子迈着虚飘飘的步伐来到床边,掀开帷幔,一头栽了进去,吭吭唧唧地爬了爬,却没爬动,两条腿压着公公的身体,虚蹬两下,就不动了。 妖舟笃定,公公一定也醉死了过去,否则不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可真是给恶女一个作天作地的大好机会啊。 罗刹域信条之一:有便宜不占,不如王八蛋。小便宜也占,堪比王八蛋。独占大便宜,认当有逼格王八蛋! 为了谨慎不出错,妖舟从床下爬出来,蹲在床边,掀开帷幔,伸出一只手,慢慢向着真相摸去。 真假公公,一摸即知。 说实话,她对公公这类特殊人种,还是挺好奇的。 结果,一抓之下,发现公公竟是个假公公! 怪不得,如此生猛。 皇上啊皇上,你把这样的公公整进宫中,是嫌自家血统太纯正,想要稀释一下吗?! 正文 第67章 亲密接触很侮辱 妖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再次确认了公公是假公公的事实。她莞尔一笑,抖出藏在袖口的锋利竹片,夹在手指间,用竹片挑开了公公挡在脸上的斗篷帽,准备给他“刮刮”胡子。 然,想象中的睡美人,却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她。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男子不是公公! 黑暗中,隐约可见,男子五官生得极好,长眉入鬓,凤眼轻扬,俊俏笔挺的鼻下,是微薄的唇。这张脸,像极了画家笔下的动漫美男,既有个性,又完美得不似人类。 长成这样,有些犯规吧? 男子的凤眼中,泛着一丝氤氲,好似尘封十年之久的女儿红,清冽中透着诱人之色。 妖舟的一只手还在验证“真伪”,另一只手夹着锋利的竹片停在了凤眼男子的脖子上。如此尴尬的死亡对视,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幸好,她在进屋前,在脸上系了遮挡,否则……日后相见……哦,日后还是不要见了。 妖舟打了个寒颤,两只手也跟着颤抖起来,验证“真伪”的手还好,持凶伤人的手却割破了凤眼男子的脖子,真是要人命了! 凤眼男子的酒好似清醒了三分,他瞬间出手,两只手一上一下,分别抓住妖舟的两只手腕,问:“何人?何意?” 凤眼男子的声音,好似大师手中的琴弦,带着一点儿余音,演绎着高山流水的意境。只不过,今个儿这声音中透出了三分沙哑和两分酒醉的呢喃,便有了不同滋味,撩拨人心。 妖舟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却不好承认,只能用起二师傅教的“百变”,沉着嗓子,用类似男子的声音贱兮兮地一笑,回道:“采花大盗!你说老子是何意?学文辨字,就不找你了……”说完,试图挣开凤眼男子的手,却没挣开。 哎呦,还是个练家子呢? 妖舟也是个缺德带冒烟的货色,既然你抓着我的手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探索“真伪”的手向下一拧,凤眼男子的身体瞬间一僵,原本酒醉的瘫软状态凝结成了力量,抬手就攻向了妖舟。 妖舟不想恋战,毕竟没有必要。 凤眼男子却不想放走妖舟,与她大动干戈。 二人在打斗间,好几次误伤了粉袍男子。 粉袍男子虽醉了八分,但在剧痛之下,还是清醒了两分,迷迷糊糊地喊着:“轻点儿……轻点儿……” 凤眼男子的属下完成任务后,回到门口,听见里面传出床的吱嘎声,以及粉袍男子那提着嗓子的尖叫声,老脸一红,站着没动,心中吐槽道:“怪不得把人都打发走了。” 屋内,妖舟用竹片去扎凤眼男子,他便按着她的手腕,推着竹片去割妖舟的喉咙。妖舟后仰脖子,翻转手腕,一甩手的功夫,锋利的竹片划过了粉袍男子的臀部,不但给他割成了开裆裤,且……带出了两滴鲜血。 粉袍男子惨叫一声,仰起身体,捂着臀部喊道:“啊……血!出血了!” 凤眼男子一巴掌拍在粉袍男子的后脑勺,粉袍男子重新趴回到床上,哼唧道:“太……太用力了……” 门外,凤眼男子的属下远远地避开了,仰头望天,仿佛在琢磨什么人生大事。 屋内,妖舟用男子的声音调笑道:“就这么舍不得爷走?那你乖乖躺好,让爷怜惜你……” 凤眼男子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看似不经意间抚摸了一下戴在食指上的戒指,突然加快了进攻。 妖舟和他斗了个势均力敌,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心中暗道不好,这龟孙子竟搞偷袭。 妖舟忘了,是她先偷袭的人家。她捂着手,用惊恐的声音问:“你用毒?!” 凤眼男子轻轻一笑:“呵……” 妖舟觉得,他这笑里透着嘲讽,于是将手往前一推,说:“来,再扎几下,让爷来个通体舒坦。” 凤眼男子愣怔了一下。 妖舟顺手在他下颚的伤口处轻轻一勾,如同调戏一般的操作,却是把自己的血蹭到上面,然后撒腿就跑。 要知道,罗刹域里虽然物资贫乏,但有山。有山就有花草。有花草,就有能提炼毒药的东西。实不相瞒,妖舟打小就被楚晏用毒药喂着长大,但因为山上毒药有限,妖舟这身血肉顶多算是个三流毒人,和楚晏那种吐口口水都能要人命的比不了。嗯,她还得努力。 不过,寻常毒药对她而言,还真跟毛毛雨差不多。否则这些年啊,她和楚晏一个饭桌吃饭,早就被毒死几千个来回了。 妖舟心里得意,结果没跑出两步,就听凤眼男子嘲讽道:“偷香窃玉?呵……摸了一下、掐了一把,阁下如此君子,何必枉做小人?莫不是……不敢?” 哎呀?!竟然叫号?!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这样就实在小瞧人了! 妖舟回头,笑嘻嘻地说:“摸了一下,空空荡荡;掐了一把,两手空空;阁下如此,实在让在下为难,不如日行一善,放过阁下、也放过在下吧……”想诱老娘过去,想得美! 凤眼男子非但没恼火,眼波反而变得越发温柔,竟微微一笑,说:“看来,阁下的喜好与世人不同。” 妖舟砸吧了一下嘴,说:“没错,老子就爱丑的。你太好看,老子不稀罕。”言罢,就要转身走。 不想,凤眼男子竟抓过粉袍男子,提着他的脖子问道:“这个够丑,可合阁下的意?” 妖舟还真没见过粉袍男子的脸,光看他扭腰晃臀儿的身姿确实挺销魂。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抬眼扫去。 就这么一个分神的功夫,凤眼男子突然从床头抓起一只弓弩,照着妖舟就扣动了机括。 因为距离太近,没给妖舟反应的时间。她虽一直堤防着凤眼男子使诈,却没想到他手上还有这种小巧却杀伤力极大的东西。 妖舟一扭身,勉强躲开,一指长的短箭,贴着她的胸部飞过,若她发育再好那么一丁半点儿,这会儿都被串糖葫芦了。 妖舟生气了,心里瞬间飙起脏话:我碎你先人板板! 眼瞧着短箭就要飞射到花瓶上,妖舟怕招来其他随从,一伸手,愣是接住短箭。 这一手,着实令人惊艳。 凤眼男子的眸子微眯,对妖舟提起了防备之心。下一秒,他竟突然出手,从床上一跃而下,照着妖舟的屁股就拍了下去。 正文 第68章 乌羽白和楚青逍 凤眼男子戒指上的毒针,刺破了她的肌肤,真是……伤害性不大,羞辱性极强。 妖舟回脚,直接踹在了凤眼男子的脸上,然后借着这一脚的助力,冲到门口。 妖舟也不敢恋战,唯恐凤眼男子有援兵,她捂着屁股冲出房间,结果,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男子,猜他很可能是凤眼男子的随从,于是特别骄横地吼了一声:“看什么?!再看得给银子!” 凤眼男子的随从名叫单方,他见屋里冲出一个小厮的时候,手已经按在了剑把上,结果被妖舟这么一吼,瞬间在大脑中结合了刚才听到的声音,产生不应该的联想,致使他愣是没有提剑便刺。 嗯……他的主子素来洁身自好,但……另一位,就没什么正形了。 妖舟是属泥鳅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等单方反应过味儿,又不好去追妖舟,得先去看看主子是否安好。幸而还有随从在附近巡视,防止刺客靠近。单方掏出一根只有小拇指一半粗细的竹管,放在嘴边快速吹动起来。 急促却有节奏的呼哨声响起,通知其他随从追刺客,单方自己则是提剑快步来到门口,低声询问道:“主子?” 凤眼男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只说了两个字:“进来。”很显然,他知道单方没抓住人。 单方略一犹豫,还是进了屋。 凤眼男子再次吩咐道:“点灯。” 单方掏出火折子,点亮了小油灯,然后低垂着头,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被那小贼唬弄住,没有将其拿下,主子恕罪。” 凤眼男子倚靠在床柱上,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笼在破碎的帷幔之后,令人浮想联翩。透过被割开的帷幔,能看见男人一双凤眼微眯,好似高贵的狼王开始了算计。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能解戒中毒针的解药,吞下,说:“传令下去,我要他自己提手来见。” 提头来见,提手来见,都行,偏偏让妖舟自己提手来见,这个要求,着实有些高了。若是妖舟知道凤眼男子有这种想法,定会质问他:骚年,这是谁给你的勇气?你也曾唱过那首歌吗? 凤眼男子说完这句话后,露出一记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接着,却是眉头一皱,说:“把楚青逍叫醒。我……中毒了……” 单方用了各种手段,最后在凤眼男子的示意下,找来一包珍贵的冰,塞进楚青逍的怀里,这才把人给激灵醒了。 楚青逍哇哇叫着,一顿扭动拍打,身体和脑子都清醒了七八分。待意识回笼,这才惊觉,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凌乱不说,还满身的红梅。嗯,粉色的衣袍上,绽放出好多红梅啊。 楚青逍用手摸了摸红梅,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抖着手指说:“太凄惨了!真是太凄惨了!是哪个蹂躏了本少爷?!” 方单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伤口实在太小,看起来都像擦伤,不像真正刺客干的事儿。他不好回答楚青逍的问话,只能急切地说:“楚公子,快醒醒,我家主子中毒了!” 楚青逍用手揉了揉自己昏沉沉的额头,迷迷糊糊地回道:“嚷嚷什么?有我楚青逍在,什么毒没见过?哎呦……爷的臀儿!” 臀儿很不好,非常不好。鲜血淋漓不说,受伤的位置还一言难尽。 楚青逍捂着臀儿看向闭着双眼的凤眼男子,身子一抖,嚎道:“你个杀千刀的乌羽白,敢动爷的臀儿,爷和你拼了……” 凤眼男子乌羽白本在闭目养神,闻听此言,虚弱地瞥了楚青逍一眼。 楚青逍知道乌羽白喜欢玩阴的,立刻将张牙舞爪的样子收敛起来,自己摸着指甲尖说:“若是你,爷倒也能忍……” 乌羽白开口道:“你能忍,我忍不得,再多嘴多舌,舌头就别要了。” 楚青逍恨声道:“好狠的心!你定是忘了,我们曾经的情谊……” 乌羽白说:“不会忘。逢年过节,你的坟头,我定两杯浊酒敬故人。” 楚青逍的唇角抖了抖,说:“你快别说了!瞧你那脸,都快没人色了。”捂着臀儿,呲牙咧嘴地靠近乌羽白,上下左右嗅了嗅,疑惑地说:“没瞧出你哪里受伤,怎么就中毒了呢?”转而道,“方单,提灯过来。” 方单立刻把油灯提了过来,掀开帷幔,将油灯靠近乌羽白,让楚青逍看得更清楚一些。 乌羽毛回想了一下和妖舟动手的整个过程,指着自己的下巴说:“这里有伤,被那贼人摸了一把。”微顿,补充道,“贼人的手上有血。” 楚青逍大怒:“什么贼人?!竟敢摸我家乌羽白?!摸黑了怎么办?!” 乌羽白伸手,拍了一下楚青逍的胸口,看样子是哥俩好,却将楚青逍拍得跌坐到自己的脚后跟上,好么,伤口裂开,疼得他一声惨叫:“嗷……”想要起身,却被乌羽白又按了回去。 楚青逍疼得直打战,立刻服软了,求饶道:“错了错了,爷不和你闹了,你快松手,爷给你看看到底中了什么毒。” 乌羽白这才松开手,闭目,抬下下巴。 楚青逍凑近看了看,用手指蹭了点儿血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皱眉道:“这毒怎么那么奇怪呢?看起来,也不像毒啊,连点儿毒药粉末都没留下。”看向乌羽白,眼神中透着疑惑。 乌羽白略一思忖,提醒道:“贼人的血,会不会和你们楚家人一样,有毒?这毒并不厉害,不致命,但会令人身子发麻。” 楚青逍立刻摇头道:“怎么可能?我们楚家人从不干这种鸡鸣狗盗……”微微一顿,“你说那贼人来此干啥?” 乌羽白沉默了,不想回话。 楚青逍追问道:“你倒是说啊!你不说,爷怎么知道这贼人是谁?若不是知道他是谁,如何解毒?” 乌羽白用左手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回道:“窃玉偷香,采花大盗。” 楚青逍呆愣愣地看着乌羽白,半晌,噗嗤一笑,说:“寻常货色,我们楚家人可看不上。若是你这种颜色,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乌羽白的睫毛轻轻眨动一下,如同黑色的蝴蝶张开翅膀,华美、尊贵,格外神秘。他缓缓地勾唇一笑,说:“是吗?你们楚家人,倒是有趣儿。” 正文 第69章 乱了乱了 楚青逍一见乌羽白这么好脾气、好说话、还夸奖人,立刻心里就发毛了。他自认比较了解乌羽白,这人看起来风度翩翩、翩若惊鸿,但骨子里都是坏水,比楚家人的一身毒血,更可怕。 楚青逍不想给自家招惹麻烦,于是改口道:“爷和你闹着玩呢。爷在楚家的地位,谁人不知?若真是楚家人,哪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见到公子我,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乌羽白虚弱地闭上眼,说:“楚青逍,你废话真多。早晚有一日,你得死在这上头。” 楚青逍不干了,哇哇大叫着说:“喂喂……可不带乌鸦嘴的。我爹见楚家就我这么一根独苗,都没舍得把爷往毒药里按。爷虽能抗毒,但血里可没毒。楚家旁枝如何,小爷我也不知道。”从袖口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怼在了乌羽白的伤口上,“贼人下的毒不重,却也辨不出是什么毒。你也知道,我们楚家善毒,不善医,世代都在找《栖草行医录》。哎……这枚解毒丸,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就先这么着吧。” 乌羽白用手托着药丸,都懒得和楚青逍废半句话。此时此刻,他因中毒的关系,脑子有些沉,于是看了单方一眼,便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单方知道乌羽白的意思,寸步不离地守着。 楚青逍捂着臀儿对乌羽白说:“别睡啊,你倒是给我也上点儿药啊。” 乌羽白听见了,却装没听见,睫毛都不带动一下的。 楚青逍看向单方。 单方默默转开头,不敢和楚青逍直视。他是个正常男人,对其他男人身上那点儿东西,不但不感兴趣,而且还想要敬而远之。 楚青逍骂了声:“无耻小人!”呲牙咧嘴地爬下床,捂着臀儿走出房间,四下一扫,看见了一双大脚,忙过去查看,见自己的小厮没有死,只是被打晕过去后,恨得又踢了小厮绿野一脚,结果扯痛了伤口,直吸冷气。 绿野幽幽转醒,一眼看见披头散发的楚青逍,还以为自己见了吊死鬼,立刻伸手在裤子内一掏,抓处一包毒粉,全部丟向了楚青逍,口中还喊着:“恶灵退散!” 楚青逍被呛得直咳嗽,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且,伤口又沾染了毒粉,当真是又痛又痒。 楚青逍一脚踢向绿野,骂道:“我散你个姥姥!你瞎啊?!没看见是爷?!你你……你个狗奴才,当我们楚家毒粉不要钱是不是?!一整包的往外甩?!你给我起来!” 绿野忙爬起身,又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求饶道:“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刚才真遇到鬼了……” 楚青逍喝道:“去找个干净丫头,给爷处理一下伤口!再说遇见鬼,爷就让你当鬼!”转身向隔壁房里走去,嘴里还碎碎念着,“你就是个缺心眼的,爷屋里都进了刺客,你还鬼呀鬼的。爷早晚不等,得被你活活儿气死!” 绿野心有余悸,知道自己差点儿犯下大错,幸而楚青逍没事儿,不然自己就算想死,也未必能死得了。楚家有不传之秘,专门能炮制…… 打住!不能想! 想了会做噩梦。 小厮绿野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套上衣裤,就奔着“绯翠楼”去找老鸨子。 楚青逍趴在隔壁房里,因为疼,哼哼唧唧的,也因为饮用了“乱世”,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他的隔壁,乌羽白却睁开了眼睛。他对单方说:“刚才偷袭之人,身上还残留着酒水和饭菜的味道,应是从‘绯翠楼’里过来的。你通知其他随从尚且及时,那人未必能逃得了。那贼子的声音虽是男子,但体态娇小,不难筛查。你带人过去查一查,男女都不要放过。若发现哪个人手掌心有淤青和针孔,不要声张,私下里把人抓回来,留口气能回话即可。” 单方应道:“诺!” 而此时此刻,妖舟已经返回到“绯翠楼”。为啥?她本想直接离去,结果发现乌羽白的两名随从正冲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急奔而来。她脚尖一转,又看见另外两名随从也赶了过来。于是,她只能再次拐进“绯翠楼”。 乌羽白的毒,对她而言,不致命,但仍旧让她产生了不适感。若是一般人,这会儿早就平躺了,也就是妖舟,还能走回“绯翠楼”。 她找了间没人的房间,挤掉手心和臀部的血,缓解一下不适,然后换上一身小丫头的衣裙,又给自己画了个妆。眉毛粗一些,脸白一些,眼睛长一些,嘴巴大一些,脸上的麻子多一些。 至于手心处的淤青,她也用粉盖了盖。不过,这粉的质量一般,只能盖个五分。 收拾妥当后,妖舟去了趟李老爷的房间,然后才混迹在负责端茶倒水的小丫头中间,准备开溜。 她这边都找好了路线,奈何老鸨子却和陈寡妇吵了起来,作为剧情的布置者,这个热闹地看呀。 事情的起因是,陈寡妇要走,却不肯给银子结账。 老鸨子掐腰骂道:“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吃了喝了能不给银子的?!” 陈寡妇回敬道:“我呸!就你这兑了酒的水,还想当酒卖?!你个黑心肝烂肚腩的下作货,就是要坑老娘的银子!老娘都和你说了,这吃喝是李老爷赏的,你不问他要,你问老娘要什么?!当老娘好欺负呢?!” 老鸨子上去就挠陈寡妇的脸,口中还骂道:“老娘看你这脸皮是不要了。吃了喝了,还好意思让人家陈老爷给你掏银子!咋的,你是让陈老爷睡了?老娘还就告诉你了,陈老爷说了,让你滚!” 陈寡妇捂着脸,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可能?他……他要买傻……阿舟、他要买阿舟当妾。” 老鸨子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说:“你家那个傻东西,刚才跑到了李老爷的床边,直勾勾盯着人家看,还问人家李老爷的猴子尾巴为啥那么小?!。还让李老爷给她一百两银子,她才肯和他回家,去当他娘亲。这这……这把李老爷又吓又气的,都……都……哎,不说了,总之,你赶快给老娘拿银子。不然,等那李老爷醒过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文 第70章 找个干净的姑娘 陈寡妇一听此事和傻丫头有关,恨得差点儿吐血。她拍着大腿嚎道:“真是作孽啊!她就是个傻的,李老爷信她做甚?!”急忙掉头去找妖舟,却连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陈寡妇急声问:“人呢?她人呢?!” 老鸨子回道:“你在屋里乐呵着,哪个多只眼睛给你照看她?要找,自己找去,老娘可没那个时间。” 陈寡妇一听就知道坏了,忙冲出房间,要去找妖舟。 老鸨子拦着不放,说:“快给银子!不然,老娘就让龟公去找吴二,让他给你掏银子!呵……想来那吴二也是愿意给你一个下贱货掏这吃了、喝了又睡了的银子。” 陈寡妇一张脸的颜色变化,堪比五彩斑斓,最后却都以灰白谢幕。她真的怕了,怕吴二知道这件事。吴二是她唯一的仰仗和依靠,万一吴二不要她了,她在这镇上真就不如一条狗。殊不知,吴二永远不可能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 陈寡妇一咬牙,说:“我是没银子给你。”眼瞧着老鸨子要动手,立刻补了一句,“我把那丫头卖给你,抵债如何?此事……你不要声张。” 老鸨子一听,觉得这买卖有得赚,点头的同时,口中还不依不饶地说:“既然陈娘子都这么说了,即便是赔,老娘也认了。不过,前提是,得找到那丫头。” 陈寡妇急道:“找找找!赶快找!千万别让她跑了!” 一声令下,整个“绯翠楼”里里外外都开始翻找起来,那样子,就像一群猫在抓老鼠,逮到就能吃饱,逮不到就得饿肚子。 两名龟公追出了楼外,两名龟公守在了门口,二楼的龟公则是急匆匆地翻找起来。 妖舟扮成小丫头,端着酒菜,在二楼拐角处看完热闹,见大家都要找她,于是盘子一歪,将菜里的油倒在了楼梯上,然后步伐轻快地下了楼,行走在客人之间,给自己捞点儿碎银子。 大人物的东西,她轻易不会碰。给自己找麻烦的事儿,她也不会干。让这些醉汉丟几个小钱,最是稳妥不过。自古柿子挑软的捏,果真是……柿子好捏。想到捏这个动词,妖舟看了看自己的手,深觉手的清白没了。 绿野混在人群之中,正要逆流而上,去找老鸨子说话。结果,老鸨子一马当先向楼下冲来,一脚踩在油上,身体瞬间腾空,又重重落下,从楼梯上一路滚了下来,整个过程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最后,一头拍在绿野脚前,直抽搐。 绿野蹲下,低声道:“公子让找个干净丫头。” 老鸨子知道这是大客户,正要挣扎着起来安排人,结果一眼看见妖舟,正端着酒水小菜,在客人之间溜达着。那小手,还贼他娘的不老实,专偷醉酒客人的荷包。 要是常人,未必有这份眼力。可老鸨子是什么人?那双眼睛,就是专门盯人的。更何况,妖舟偷了别人的银子后,还回眼扫向老鸨子,嘿嘿一笑。那样子,真是……满满的嘲讽之意啊。 老鸨子想不明白是谁给傻丫头的勇气,竟敢挑衅她?!老鸨子怒由心头起,一抬手,指向妖舟,张开大嘴,刚要喊人,就被从楼上摔下来的陈寡妇砸个正着。 妖舟,又笑了。好吧,她承认,是油给她的勇气。 老鸨子和陈寡妇摔得不轻,正要呲牙咧嘴地爬起身,却又被一堆龟公铺天盖地地砸倒在地上,连个挣扎都没有,便悉数昏死过去。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所有人。 妖舟回眸三笑,简直坏得不得了。 如果说,有女子看起来比较清秀,但一笑起来却瞬间风华绝顶,那么妖舟就是这种人。她的笑,十分与众不同。璀璨中透着一丝丝的坏,令人恨得牙痒,也爱得难以释手。 在众人的捧腹大笑中,妖舟准备溜走了,面对这些龟公,她简直游刃有余。结果,有个不开眼的男子,竟一伸手,就要去掀妖舟的裙子,口中还说着下作的话:“让爷看看,你这双腿有没有脸白……” 妖舟看似惊慌地后退一步,却用手抓着不开眼男子,让他像狗一样跌倒在地上。 妖舟去搀扶不开眼男子,成功避开了寻找过来的龟公。 不开眼男子调笑着还要去抓妖舟,却被妖舟用珠花扎了一下手心,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 妖舟看似吓到了,忙慌乱地后退。 就在这时,绿野这根木头,上前两步,站在妖舟的身后,用剑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沉着脸说:“跟我来。” 在“绯翠楼”里,不少尚未开苞的清倌人,最开始都是端茶倒水的小丫头。他们在客人之间游走,全当提前练练手,熟悉一下业务。因此,绿野自然而然地叫住了妖舟,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妖舟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一边想着要不要动粗,一边低垂着头,装出顺从的模样。她偷偷扫了眼绿野,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略一思忖,就明白什么叫冤家路窄。这不就是被她打昏后扒掉衣服拖入草丛里喂蚊子的那个小厮吗? 绿野打量了妖舟一眼,觉得她这种长相,足以证明是个干净的丫头。当然,脖子有些黑,不知道符不符合他家主子的喜好。 不开眼男子本想去抓妖舟报复,但见绿野手上有剑,瞬间怂了,没敢动。 绿野不放心楚青逍,唯恐贼人再上门对其不利,于是沉着脸,示意妖舟跟上自己,穿过东倒西歪的人群,准备去往后院。 殊不知,绿野这才是如假包换的引狼入室。人家妖舟都要走了,他非要把人叫回来。缘分如此,真是令人无奈啊。 就在这时,单方带着两名随从,迎面而来,堵住了“绯翠楼”的出口。那双犀利的眼睛,似在寻找什么人。 妖舟一见单方,就知道事儿要坏。 这不早不晚的一步,堵得真是太能掌控火候了。 单方对两名随从点了下头,两名随从便走进欢场,开始搜寻身材娇小的男男女女,若是遇见相应的人,便会查看他们的手心。 妖舟不认为自己的男子声音会露出马脚,只能说那位凤眼男子十分精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这样的人,若不是敌人,那真是一件幸运的事儿。 妖舟随着绿野脚步不停,眼瞧着两名随从注意到自己,迎面走来…… 正文 第71章 惊险重重 负责守门的两名龟公见绿野带着个丫头往外走,彼此心领神会地一笑。可单方和其他两名随从就警觉得如同猎犬,直接将目光锁定在妖舟的身上。 此时此刻,就连呼吸的变得焦灼起来。 然,妖舟却表现得十分胆小怕事。她低垂着额头,回头向后看去。那样子,就仿佛误以为单方等人在盯着她身后之人,而她则是好奇地回头看看那人长成了什么模样。 实则,在回头之后,妖舟对着不开眼男子丢去一个轻蔑的眼神。 不开眼男子本就喝得醉醺醺的,被这个眼神一刺激,怒火瞬间上头,踉跄着就扑向妖舟,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仰手就要打她的脸:“你个小贱人!” 妖舟像一只兔子,尖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不开眼男子一巴掌抡空,身子向前跌去。 妖舟看似要挣扎着起身,却“一不小心”扯到了绿野的裤腿。 与此同时,不开眼男子扑到了绿野的腿上。 绿野的裤腰带没系好,哪里经得住这么拉扯,直接就被扯了下来,两条大白腿暴露在众人面前。 绿野武力值不行,却也愤怒了,拔剑便刺向不开眼男子。 不开眼男子并非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五名五大三粗的行脚商人。这些人常年在外,看似做着小本经营,但打打杀杀却是常态。若没有几分能耐,如何护得住兜里的碎银子和挑担里的货物? 如此,大动干戈。 单方认识绿野,见他明显寡不敌众,立刻就带人上来帮忙。于是,众人打成一团,将歌舞升平变成了血战沙场。 妖舟准备趁机开溜,门口竟然又出现了乌羽白的两名随从,挨个检查身材瘦小之人的右手手心。 妖舟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一脚将身材略矮的不开眼男子踢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两名随从,一把扯回不开眼男子,抓起他的右手,赫然看见手心处有淤青和十分明显的针孔。当即将人打昏带走,动作那叫一个麻利。 至此,妖舟为何扎不开眼男子的手心,已经清清楚楚明明朗朗。寻常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这妖舟的心思,恐怕是走一步看了三步。 这一次,乌羽白在第二层,妖舟却已经跑到了第三层。没啥,就是一个险胜。 妖舟心中刚划过一丝得意之色,就被绿野一把攥住了手腕,向外拖去。 绿野说:“快走,可不敢耽误了主子的事儿。” 妖舟暗道:你这是长了几颗脑袋,非要拉着我去上工? 绿野扯着妖舟从单方的身边走过,二人还相互点了点头,一同向着后院走去。 妖舟低垂着头,一副惊慌到不知失措的模样。命运啊,为何总对她这只小猫咪下手呢?! 到了后院,单方去往乌羽白的房间,审问不开眼男子。 绿野带着妖舟来到另一间房子前,让她稍等片刻,他则是急忙回到自己房里,用托盘装了金创药、干净的衣裤和袍子,以及很多的白布条,一同交给了妖舟,说:“爷在屋里,你好生伺候着。爷让你怎样就怎样,要听话。事后闭紧嘴巴,少不了你的好处。” 妖舟一直低垂着头,听闻此话,忙点了点头,细着声音回道:“大哥放心吧。” 绿野扬了扬下巴,说:“快去。” 妖舟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 就在这时,单方去而复返,喊了声:“等一下。” 妖舟停下脚步,低垂着头,心却高高抬起,托盘之下,亮出了锋利的竹片。 单方来到妖舟面前,将一瓶金创药放到托盘之上,对绿野说:“这是进贡的好药,主子让我送来给公子用。” 绿野抱拳道:“替我家主子谢谢公子。”看向妖舟,“快去,别让主子等急了。” 妖舟连连点头,端着托盘走进屋里,一眼看见趴在床上的粉袍男子,脸上的坏笑就泛滥了。 人生最大的巧合,就是我虐你一遍,转个圈回来你求我虐你第二遍。 妖舟觉得,做人要厚道,无冤无仇的,不能可一个祸害啊。她准备做做样子就走。奈何,楚青逍这货起劲,不同意。 楚青逍听见妖舟进屋的动静,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含着三分醉意说:“把爷裤子脱了……” 请记住,这是楚青逍对妖舟说的第一句话。日后,但凡他回想起来,都有一头焖死自己的冲动。 妖舟按照楚青逍的要求,直接上手。 楚青逍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回手就拍了妖舟一巴掌,狠狠打在手背上,不悦地呵斥道:“轻点儿!笨手笨脚的,你要宰猪啊?!爷可警告你,爷这一身冰肌玉骨,不能有半点儿磕碰。你给爷仔细包裹好,别起不该有的心思,爷可不待见女的。” 妖舟揉着手背,用细细的声调回道:“好巧,奴家也不待见男的。” 楚青逍猛地回头,想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却被妖舟一记手刀砍在后脖子上,直接昏死过去。 外面,单方和绿野说了两句话后,转身回到屋内,提起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不开眼男子,两个大嘴巴将其抽醒。 不开眼男子蒙圈了,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单方一拳打在肚子上,踢了两脚在腘窝上。不开眼男子只能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连一字都哼唧不出来。 单方说:“公子问话,如实回答,否则……”拔出剑,在男子的脖子上轻轻划过,留下一丝冰凉。 不开眼男子吓得差点儿尿了,立刻忍着剧痛表态道:“爷,你们问,尽管问,小人不敢隐瞒……” 单方看向帷幔里的乌羽白。 乌羽白睁开眼,只看了不开眼男子一眼,就断定地说:“不是他。” 单方微愣,问:“主子,他右手心有针眼和淤青。” 乌羽白问不开眼男子:“你手心里的伤,是这么来的?” 不开眼男子看向单方,露出不解和思忖之色。 单方扬起了手中的剑。 不开眼男子立刻缩起脖子,回道:“是楼里的一个小姑娘。她……她用珠花,扎了小人一下。” 单方忙问:“她叫什么名字?你可记得她的长相?” 不开眼男子仔细回想道:“她……她脸挺白,脸上有斑,一笑……笑起来挺好看。头梳得有点儿乱,衣裙就是楼里寻常小丫头穿得那种。” 单方越听越是心惊,脸都跟着变了颜色。 乌羽白的目光透过帷幔看向单方。 单方迎向乌羽白的目光,略显惊悚地说:“刚才,绿野领了一个姑娘到楚公子的房间……” 正文 第72章 造型挺别致啊 妖舟翻了翻楚青逍的衣物,没找到一个铜板,只能放弃。她用绿野准备好的东西,将楚青逍全身上下所有伤口都处理好,动作快得超乎想象。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来到绿野面前,低垂着头,举起双手,说:“公子说奴伺候得很好,让大哥多多打赏。” 绿野知道楚青逍的脾气,最是要脸不过,于是摸遍全身,把八两碎银和二十一个铜板,统统给了妖舟。 妖舟接过银子,说:“谢大哥。公子还说,不让大哥打扰。” 绿野沉着脸,回道:“晓得了。你回前院,把嘴闭严,明白吗?” 妖舟乖巧地回道:“明白。” 绿野摆了摆手,妖舟走向门口。 绿野站在楚青逍的门口,听见屋里传来哼哼唧唧呜呜咽咽的声音,因早就已经习惯了,便没当回事儿。 就在这时,单方冲出房门,冲着绿野喊道:“那姑娘呢?” 绿野不明所以,还是回道:“刚走。”噗嗤一笑,“你们公子也想让她服侍啊?” 单方瞪了绿野一眼,转身去追。 乌羽白走出房间,脚步有些虚浮,动作有些别扭,看向绿野说:“去看看你家公子。” 绿野这才意识到不妙,刚要往屋里冲,却听见屋内传出砰地一声,以及一连串的呜呜声。 绿野头皮一炸,当即一马当先冲进屋内,喊着主子,点燃了油灯。当他看楚青逍的那一个瞬间,仿佛被雷劈中,脑子里活生生蹦出四个大字——十分想死。 当楚青逍看见尾随着绿野进入房间的乌羽白时,脑中也异曲同工地产生了一个沉重的想法——特别想死。 乌羽白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楚青逍时,脑中也加工出了一个想法——你怎么没死? 但见,楚青逍的四肢有三,分别被吊在床的三根柱头上。唯有右脚挣脱了束缚,落在了床上。那动作真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看起来就像高举双手,单膝跪地,在太空中拥抱太阳。若他是美女,还会有种敦煌壁画之美,可惜,他非但不是美女,还被捆绑得格外出彩。 他的胸口缠着白布条不说,还设计了肩带,其造型就像现代的文胸,不过更加粗犷一些,没那么精细。他的臀部,也做了特殊处理,缠得足够厚实不说,还有了丁字裤的初版效果。 不得不说,就妖舟这手艺,也是足够良心的。毕竟,那么不好包扎的位置,都被她完美处理好了。 至于他的嘴,也被白布条缠绕了好几圈,所以无法说话,只能哼哼唧唧。 绿野的眼睛一红,立刻闭上双眼,深觉这妖娆的画面不是自己这个奴才能看的。 乌羽白抽出佩剑,隔空斩断楚青逍的束缚。 楚青逍摔在床上,痛得都哭爹骂娘了。不过,他的嘴被勒住,声音都被阻隔得支离破碎,听得他自己都心疼不已。 他的四肢僵硬无比,每动一下都如有万虫啃噬,那种要命的滋味,有生之年第一次尝到,恨得心都哆嗦了。他凭借了羞耻心所激发的力气,颤抖着手指,扯下缠在嘴巴上的白布条。白布条里裹着的黄色粉末,簌簌掉落。 楚青逍抬眼看向乌羽白,似乎张口要说话,结果……一张嘴,从嘴里喷出大量黄色粉末。 乌羽白一伸手,接住黄色粉末,用手指轻轻一碾,皱眉道:“金创药?” 楚青逍喷了两口后,一阵巨烈的咳嗽,眼泪也随之噼里啪啦地落下。他声嘶力竭但却十分虚弱地吼道:“爷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呜呜……杀了她……”凶狠的模样,逐渐转变为痛苦的眼泪,那是无法言语的伤。若非被羞辱得太甚,他也不会这样。 这一次的教训,对于楚青逍而言,绝对是有生之年系列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乌羽白本想安慰一下楚青逍,可见他被折腾得这么凄惨,着实又有点儿可笑。他转开头,肩膀颤抖两下。 楚青逍见乌羽白竟然笑,指着他,激动得一顿咳嗽,金创药喷得到处都是,一张脸变得蜡黄,怎么看都可怜得令闻者落泪。他指控道:“你竟然笑?!” 乌羽白一本正经地看向楚青逍,回道:“没有。你一说话倒出喷金创药,我只是躲躲。” 楚青逍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狠狠擦了一把嘴,说:“她竟然说……竟然说爷的嘴臭,也得治治,给爷塞了一嘴儿的金创药。我呸!呸呸呸!爷恨上她了!她必须死!” 乌羽白转过头,肩膀又颤了两下。 楚青逍怒吼道:“乌羽白!你竟又笑了!你还是我的好兄弟吗?!” 乌羽白收了笑,冷下脸,看向楚青逍,正色道:“你可看清楚,伤你者何人?” 楚青逍摇了摇头,微微一顿,立刻用恨毒了的目光瞪向绿野,尖声质问:“绿野!你带回来的女子,是谁?!是不是你恨爷平时苛待了你,特意找人收拾爷?!” 绿野直接跪在地上,抱拳回道:“不敢,绝对不敢。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若是知道她会这般对待主子,奴才第一个毒死她!”微微一顿,小心翼翼地看向楚青逍,“她……她是楼里的清倌人。主子吩咐,找个干净的。奴才问老鸨子要人,她指了那丫头。奴才瞧着她脸挺白净,没想到竟如此心黑……”地垂下头,有些想笑。忍着,必须忍着。 楚青逍颤声吼道:“找出来!带过来!” 绿野领命,立刻屁滚尿流地跑出去找人。 楚青逍开始解自己身上的捆绑,越想越气,一抬头,发现乌羽白还在看着自己,一颗心里瞬间塞满了委屈、羞涩、痛苦、难过、悲愤、恨意、不甘等等复杂情绪,唯有红着眼眶喝问道:“看什么?!”怎还不出去?! 乌羽白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反问:“敢这样绑你楚青逍,又怎会留在楼里让你找?”他没说,抓伤自己的人,很可能也是这位姑娘。 楚青逍觉得乌羽白说得在理,皱眉道:“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敢这样对爷。奇耻大辱,定要活剥她一层皮!”察觉到自己皱眉,立刻将眉头打开,还用手指按了按,唯恐出皱纹。 正文 第73章 侮辱性极强 乌羽白看着楚青逍,低低地一笑,说:“看来,你此行行踪暴露,招来了仇人。” 楚青逍断然道:“不可能。小爷做事最是谨慎不过,出来找个人罢了,又不是大张旗鼓,怎么可能被人盯上?” 乌羽白问:“你还在找你叔公?” 楚青逍耷拉着脑袋回道:“我爹都快入土了,非要在死之前见见叔公。小爷能有什么办法?找呗。”摆了摆手,“不提也罢。找了这么多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这人啊,说不准早就……”闭上嘴,不再言语。 乌羽白说:“找不到,就还有希望。” 楚青逍点了点头,眼神一扫看向乌羽白,问:“你还看着爷做什么?” 乌羽白忍着笑,说:“这捆绑的手法十分特别,或许能从中窥探到蛛丝马迹。” 楚青逍沉着脸,警告道:“乌羽白,你这么笑,容易失去我这个蓝颜知己。” 乌羽白转开头,颤抖着肩膀笑了,真是一点儿也不给面子。 楚青逍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回怼道:“看你走进来时,姿势特别别扭,是不是余毒未清?还是……被那想要窃玉偷香的贼人伤到哪儿了?或者,你可从下巴上的那一点儿伤口,窥探到贼人行凶的蛛丝马迹?哎……依我看,还是你这张脸太招人惦记了。”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柔和地一笑,说:“今个我要回帝京去,你既坐不了马车,又无法骑马,除非一路跪着,就只要在此处静养几日。这几日,你若得空,应当仔细想象,到底是哪位姑娘要害你至此。或者说,那姑娘是某位男子假扮,早就觊觎青逍的美貌,这才动了手。” 楚青逍:“……”好恨!爪子不停挠着被褥,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乌羽白在空中嗅了嗅,说:“她没给你用进贡的金创药?” 一提起这个,楚青逍就恨得更狠了。他使劲挠着被面,咬牙切齿地说:“她说,那么好的东西,给爷用白瞎了,寻常金创药足矣,嘶……好痛!”楚青逍扯开了被面,也把自己的指甲扣劈了。 这时,单方去而复返,抱拳道:“主子,公子,属下无能,让贼人逃了。” 楚青逍气得差点儿跳脚,喊道:“追!无论如此,都要追上她。贼人必须死!” 乌羽白微微垂眸,缓缓勾唇一笑,说:“遇见一个有趣儿的对手。不错。” 楚青逍嗤之以鼻:“还有趣儿的对手?!你也不看看,她把爷折腾成什么样?!” 乌羽白挥了挥手,示意单方退下。 单方抬头看了乌羽白一眼。 乌羽白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单方退出楚青逍的房间,转身去了乌羽白的房间,提起昏迷的不长眼男子,直接将人装入麻袋,丢给其他随从处理掉。 另一边,绿野找到了老鸨子。老鸨子被众位龟公合力压坏了颈椎,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回话? 绿野无法,只能耷拉着肩膀,来给楚青逍回话。 楚青逍一见到绿野,立刻追问道:“老鸨子说了吗?那个死女人是谁?!” 绿野学着老鸨子的样子,将眼珠子左右乱转,然后上下乱翻。 楚青逍抓起枕头砸过去,问:“干什么?嘲笑爷?” 绿野也觉得委屈,只能言道:“老鸨子从楼梯上摔下来,全身都不能动了,唯有眼珠子还能转两下。奴才……奴才也没有招啊。” 楚青逍气得想要打人。 乌羽白当了和事佬,才劝住了楚青逍。 单方去而复返,乌羽白让他去打听一番。最后得到一个消息,说昨晚前院闹腾得那么大,是因为一个傻丫。所有人都在抓傻丫,老鸨子太心急,踩了油,这才摔得这般严重。 楚青逍坚决不相信,自己被蹂躏得这么凄惨,是因为世人口中的一个傻丫。 乌羽白也不认为,一个贼人想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会以傻丫的身份跳出来吸引众人的注意。要说贼人借着傻丫闹腾这件事,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为自己遮掩行踪,还能说得过去。这件事,只能暂时翻过。 殊不知,妖舟和阿舟的人设,是独立的,也是重合的。就算乌羽白堪称算无遗漏,却也算不过上天赐予的特殊生命。 这一番折腾,眼瞧着天就放亮了。 楚青逍忍着痛,说啥都要和乌羽白一同回帝京。这狗日的边陲小镇,他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于是,朗朗乾坤之才,乌羽白夹着腿,一步步挪到了马车上。说实话,昨晚被拧的那一下,险些让乌家断后。 楚青逍则是支棱着两条腿,一步步平移到了马车上。认真地讲,昨晚被折腾得太惨,以至于他想去解手都忍着没动地方,唯恐让伤口二次裂开。 这对儿难兄难弟,都装出一脸的云淡风轻,就仿佛自己不曾受伤一样,心里却拧巴得不行。当然,看到对方那别扭的姿势,也能缓解一下内心的痛苦。毕竟,兄弟比自己不好过,自己才能好过那么一点点儿。 总而言之,二人都在心里做了大致相同的总结:身为男子,出门外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路不平,马车十分颠簸,楚青逍跪在厚厚的毯子上,被颠得想死。他伸手去抱乌羽白的大腿,却被乌羽白用书将手拍开。 楚青逍带着哭调儿说:“小爷这一刀,还不是为你挨的?好端端的喝个酒,你招来了哪路缺德带冒烟的狗东西,竟……竟这么伤人!若非不是你走霉运,也不会牵连小爷受伤啊。” 乌羽白幽幽道:“伤口不大,侮辱性极强。” 楚青逍磨牙道:“小爷和那个死女人势不两立!”微微一顿,追问道,“你确定,和你动手的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乌羽白半眯着眼睛,回道:“不确定。”转而问,“你又当真确定,作弄你的人,是一个女人?”轻轻转动食指上的戒指,思忖道,“这个突然出现的贼人,不肯放过你我,却又没有下重手要人性命,当真值得玩味。青逍,这二人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给大家正式留言,笑得却有些不正经,别见怪哈。首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其次,某出来营业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客观有空常来呀;最后,厚颜无耻地说:多留言鼓励鼓励某呗,必读票也给两张哈,咱都是喵星球滴人,要守望相助哦。 正文 第74章 狭路相逢 闻听乌羽白的猜测,楚青逍忙摇头表示不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凭借你我的才智和能力,怎么可能同时栽在一个坑中?再说了,昨晚绑我的人,确实是女子。我中途醒了过来,隐约看见了她的身形和容貌。结果,她一个巴掌又打了过来,险些把小爷的牙齿掴飞了。” 乌羽白总结道:“所以,你装昏。” 楚青遥痛苦地回忆道:“不装昏,还能怎样?你不知道,那女子实在凶悍异常。小爷……哎……小爷自认为装得很像,结果她竟然往我这儿塞了一枚铜板。”用手指了指胸口,“说我表现不错,说她还算满意,就把铜钱赏爷了。”用手捶长椅,显然恨得不行。 乌羽白用书压了压楚青逍的手,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楚青逍问:“为什么君子不能动手?” 乌羽白翻开书,回道:“因为……你打不过她。” 楚青逍又问:“为什么可以动口?” 乌羽白眯眼一笑,回道:“你可以咬她。” 楚青逍舔了舔牙齿,觉得这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好主意。如果下次还能见面,他一准儿狠狠咬她!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未必能咬过她:“咬不过怎么办?” 乌羽白看着书,眼也不抬地回道:“多养几条狗,取名为君子。” 楚青逍微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却因扯痛伤口戛然而止。他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夸赞道:“妙啊!极妙!回去后,小爷就养几条凶悍的大狗,咬死那个悍妇!呵……”笑着笑着,他就不笑了。为何,他觉得乌羽白在骂他是狗?仔细看向乌羽白,依旧是好性子的模样。好吧,如果狗是君子,他就当小人。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还不信了,自己斗不过那个悍妇! 楚青逍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儿,突然问道:“对了,羽白,你昨晚到底要问我什么?还有,你怎么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乌羽白放下书,微微皱眉,回道:“我想寻一本医书,所以四处转转,知你在此处流连,便寻你喝酒解闷。” 楚青逍问:“什么医书?” 乌羽白微微一笑,说:“你知。” 楚青逍略一思忖,瞪大眼睛问:“不会也是《栖草行医录》吧?” 乌羽白说:“若你寻到,给我看一眼。我答应一个朋友,有生之年,定要为其解掉身上的毒。” 楚青逍问:“你哪个朋友啊?我怎么不知道?” 乌羽白不想多说,又看起书。 楚青逍嘟囔:“书书书,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书咋就那么好看?!” 乌羽白眼也不抬地回道:“人有惑,需解。唯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透着人生百态和处事学问。” 楚青逍问:“你有疑问,怎么不去问先生?” 乌羽白反问:“先生不也让我翻书?” 楚青逍感慨道:“那是因为你的学识太高,问得问题太出挑,先生回答不了好吧?!” 乌羽白不在理睬楚青逍,继续看书。 楚青逍闲着无聊又开始回忆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他一惊,立刻扬声问道:“羽白,你说,那个悍妇还会出现吗?”若她不出现,怎么报复回去?! 乌羽白烦楚青逍打扰自己看书,干脆将书放下,掀开小窗帘,向外望去,眼神幽幽,低声道:“如此缘分,怎会不见?”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只有千丝万缕的缘分。谁说孽缘,就不是缘分?他很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就在这时,两辆马车从乌羽白的马车旁飞快驶过。 第一辆马车坐着的是公公,第二辆马车上坐着的是阿舟。此刻,阿舟正挑开小窗帘,探头探脑地向外看着。 她的视线和乌羽白撞上,然后随着马车迅速分开。 乌羽白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差异,却并没有怀疑。只因,妖舟女扮男装接触乌羽白时,是在黑漆漆的房间。 楚青逍也看见了阿舟,眨了眨眼睛,问:“刚才那个丫头……我怎么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楚青逍对妖舟有点儿印象,是因为妖舟給楚青逍包扎伤口时,屋里点了油灯,而他又清醒过来一次,看见了她的脸。被打了一个巴掌后,他装昏,但心里明白,妖舟是在刻意羞辱他,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打算。只不过,他不想乌羽白和绿野见到他这么凄惨的样子,所以才选择了隐忍,想自己挣脱束缚后,再报仇雪恨。 因心里记恨妖舟,所以妖舟的那一张脸,就会反复出现在他的心里,不停勾画描绘,想忘记都难。尽管妖舟画了个简单的妆,但脸型和基本样子,还是能看出三分意思的。 而今楚青逍恨妖舟,连一分相似的人,都不愿意放过,更何况看起来有三分相似的阿舟?!所以,必须追! 当然,楚青逍不知道,若妖舟不化妆,阿舟就和她一模一样了。 楚青逍拔高声音,喊道,“绿野,追上去,爷要看清楚!” 绿野负责赶车,立刻扬起鞭子,狠抽一下马屁股:“驾!” 马儿吃痛,瞬间蹿了出去。 楚青逍被闪了一下,跌坐到地上,痛得直嚎:“嗷嗷嗷……” 乌羽白也不比楚青逍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他惯于忍耐,不会将苦痛表露于人外。他默默收拢双腿,保护好自己,问:“看到谁了?如此激动。” 楚青逍咬牙切齿地回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此缘分,怎会不见。小爷瞧了一眼,只是觉得有些像。不行,必须追上去看看!” 楚青逍这人,小事儿上不行,大事儿上却从没含糊过。乌羽白对他有几分了解,自然也有几分认可。于是,默许了他狂追上去的冲动行为。 许是因为昨晚的差事没办好,绿野想要表现一下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奴才,整个人牟足了劲儿,像一头不管不顾的野驴,横冲直撞地冲了上去,发誓要追上前面两辆马车。 前面两辆马车见有人狂追上来,唯恐有人要对公公不利,于是也甩开长鞭,向前快速奔去。 正文 第75章 身死意不消 楚青逍和乌羽白一路狂追着阿舟和公公,妖舟这边则是不急不慢地从成衣铺子里转了出来。她给自己买了一身挺好看的衣裙,和一套可以换洗的男子短打衣裤。毕竟,哪个少女不爱俏呢? 自己穿着靓丽一点儿,如果爹娘和师傅们在天有灵,看着也会开心。想来,二师傅不会再把妖舟和女魔头错认了。 乳白色的细棉上衣,鸦青色的裙子。虽然朴实到没有一朵刺绣花儿,但妖舟仍旧觉得心满意足。她用手摸了摸料子,感受着那份柔软。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穿上正了八经的女装,内心的感慨和激动,以及酸涩和难过,成了正比。 妖舟迎着阳光,眯眼笑了笑。未来,只会更好。 她掂量着并不富足的银两,买了些胭脂,把自己这张黑漆漆的脸滋养一下。胭脂并不好,但聊胜于无。 妖舟在打铁处站了一会儿,选了匕首和一些皮革之类的小物件,统统打包背在身上。然后去了药铺,提溜出几包药。转身又来到集市里,买了几条毒蛇。她也不用卖蛇人拔掉毒牙,连筐一起拎走,绝对的满载而归。 最后,她又买了些吃食,这才算大功告成。本想雇辆马车上路,却发现自己低估了雇马车和车夫的价格。怎么办? 哎……早知道这样,昨晚就不把一个铜板塞给粉袍男子了。 妖舟正在惆怅,却看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上的小车帘掀开,一张蜡黄干瘦的脸出现在妖舟的眼前。 妖舟眼波微动,露出一记迷人的笑,扬声问:“老爷,需要丫头不?!” 李老爷叫停了马车,仔细打量了妖舟两眼,这才一招手,将人叫上马车。 车夫感觉马车动了动,隐隐传出李老爷的哼唧声,脸上流露出艳羡的表情,扬起马鞭,驶出了小镇。 待马车行至偏僻地方时,妖舟叫停马车,一脚将鼻青脸肿的李老爷送出马车,另一脚送走了目瞪口呆的车夫,然后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晴空万里,妖舟哼唱着小调儿,一路放马自行。 午饭前,她寻了处避风的位置,取了蛇的毒液,与买来的药粉调和,制作成毒药。然后又用从铁匠那买来的东西,做了一只小巧的弓弩。这只弓弩,看起来就像玩具,只有巴掌大小,却可致命。 饿了,烹饪了毒蛇,十分美味。 烈日炎炎,妖舟躲在马车里小睡片刻,看样子倒是十分自在。 另一边,乌羽白和楚青逍一路追着公公和阿舟的马车,来到一条相对比较狭窄的小路上。两方的速度都不减,看起来就像在玩生死时速。 不想,三匹马突然出现在对面,好似受惊了一般,长鸣一声,不管不顾地狂奔而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公公的马车。 负责驾车的临山,立刻将马车赶往靠近山体的方向,堪堪躲过疯马的突袭。 给阿舟赶车的临水,原本跟在公公马车的身后,事发突然,他来不及改变方向,只能试着驾车通过,结果却与疯马相撞。 临水的身子被撞击得飞起,又重重落下,吐了一大口血,险些丧命于此。而坐在他身边的黑衣人,则是被撞得落到地上,被疯马活活儿踩死。 车厢内,阿舟也飞了起来,一头撞在了车板子上,然后回弹到车位上,后脑勺经历了二次撞击,整个人瞬间昏死过去。血,满满晕开,整颗头都变成了血葫芦。 至于乌羽白和楚青逍,虽然有惊无险,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的伤害,不是疯马造成的,而是源于妖舟的原始祸害,一个暗藏玄“机”,一个大“橘”为重,都禁不得这种跌宕起伏。 待疯马跑过,楚青逍就要跳下马车去找人理论,却被乌羽白一把抓住,低声说:“稍安勿躁。” 四个字刚落下,就有三名将脸涂成黑绿色的男子,突然杀出,袭向两辆马车。 临水虽然受伤,但战斗力惊人,重伤了一名偷袭者。 公公这边也战死了一名黑衣人,但也重伤了两名偷袭者。 偷袭者见无法得手,放出迷雾弹,撒腿就跑,动作倒是够快。 待三个人跑到安全处,这才捂着伤口,跌坐到地上,大口喘息着。 大眼说:“怎么办?竟杀不了他!” 二狗说:“我我我……我怎么知道?我我……我也要……要死了……”将捂着腹部的手展开,满是鲜血。 大眼和二狗一同看向顾大夫,异口同声地问:“怎么办?!” 顾大夫摸了摸脸上的血,恨声说:“小主子生死未明,若不能拿下那狗东西的头,我无脸去见主子。” 大眼说:“没脸见,就别死,你找个地方养老去,我和二狗,继续去杀他。今天杀不了,就明天。明天杀不了,就后天……” 二狗点头,说:“对!” 就在这时,三名黑衣人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阴狠地笑道:“公公说有余孽会动手,果然如此。实话告诉你们,那个死胖子,先是中箭身亡,后又落入海中,没有不死的道理。” 顾大夫闻听此言,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发出怒吼:“不可能!” 黑衣人继续道:“你去地下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公公说,不留活口。”一招手,两名黑衣人提刀走向顾大夫。 大眼和二狗暴起,与两名黑衣人打在一起。二人拳脚一般,但是身上有顾大夫给的毒药,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成功干倒两名黑衣人,自己却也倒在地上,苟延残喘。 说话的黑衣人眸光一凛,放出飞刀,袭向顾大夫。 顾大夫勉强闪躲,却还是被伤到了腹部。 大眼喊道:“快跑啊!” 顾大夫却攥紧匕首,抛出毒药,冲了上来。 黑衣人避开毒药,朝着顾大夫的后腿就是一刀。 顾大夫踉跄着,险些跪在地上。 大眼和二狗爬起身,挡在黑衣人面前。 大眼对顾大夫说:“我和二狗都是孤儿,是你把我们养大,秘密训练我们,让我们保护大哥。这一次,让我们保护你。” 二狗:“对!” 黑衣人冷笑一声,嘲讽道:“蝼蚁之能,自不量力。”举刀就砍。 大眼上前,抱住了黑衣人,冲着顾大夫喊道:“跑!快跑!你还要去找大哥!” 顾大夫心痛如绞,却不得不含泪跑开。 黑衣人踢开大眼,一刀送他上路。 二狗扑向黑衣人,抱住他的腿。 黑衣人用刀砍掉了二狗的胳膊。 二狗一张嘴,咬住了黑衣人的大腿肉。 黑衣人刀起,斩断了二狗的头。再去寻顾大夫,已经不见踪迹。 正文 第76章 要亲命了 公公这边,情况也有些混乱。 楚青逍见外面的仗,打完了,立刻呲牙咧嘴地下了马车,像一只螃蟹般走向阿舟所在的马车,拍了拍车板,喝道:“死了没?没死你下来!” 车厢里,阿舟一声没有,倒是临水在车板上缓缓支撑起身子,看向楚青逍。但见他衣着华美、器宇不凡,应是个主子,所以给他留了几分薄面,虚弱地开口劝道:“这位公子,若无事,请速速离去。” 楚青逍瞪了临水一眼,横道:“没事儿就不找你们了!”说着话,就又要伸手去拍车板子。 临水不悦道:“公子勿扰!这车里坐着的,是我家小姐。”转而冲着车厢喊道,“小姐?小姐可安好?” 楚青逍横道:“你说是小姐就是小姐?爷说她是贼!你赶快让她下来,给爷看一眼。” 临水动了怒火,冷着脸,呵斥道:“这位公子,请你说话定要仔细些,小心祸从口出!” 楚青逍冷笑道:“爷倒要看看,什么叫祸从口出?!”言罢,直接动手弹出毒药袭向临水。 临水身上有伤,反应不快,但其身手不弱,立刻向一旁躲去,却还是中招了。身体一僵,向一旁倒去。 楚青逍得意地笑道:“从昨晚开始,小爷身上也备了毒药,专治各种不服!” 一伸手,就去挑阿舟的车帘:“你给小爷出来!” 就在众人惊讶于楚青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时候,公公的小窗帘动了一下,飞出一颗蚕豆,直接打在了楚青逍的手上,痛得他惨叫一声,立刻收回手,紧接着,弹出两颗毒药,分别从窗帘缝隙处送给公公。 公公抓起盘子一挡,将两颗毒药打出车厢,直奔楚青逍的身上。 楚青逍本就是弱鸡,被打得直接后退两步,扯痛了伤口,脸色都变了,吼道:“乌羽白!你再不出来,小爷就要被人打死了!” 乌羽白顿觉头痛,却还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的步伐看似从容,实则也暗藏玄“机”。 乌羽白扫了一眼公公的马车,道:“在下的友人因昨晚丢了传家宝,有些冒失,还请阁下勿怪。” 公公坐在车厢里没有回话。 乌羽白淡淡一笑,说:“他刚才看见贼人跑进了后面这辆马车里,唯恐伤到无辜之人,这才穷追不舍。若阁下一直拦着不让他搜,想来他定会怀恨在心,继续穷追不舍。” 楚青逍凑到乌羽白身边,低声警告道:“你别诋毁爷啊!”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说:“看来,你丢的传家宝是假的。既然不重要,那便回吧。” 楚青逍磨了磨牙,硬着头皮说:“重要!极其重要!比小爷的命都重要!” 乌羽白勾唇一笑,看向公公的马车。 公公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乌羽白对楚青逍使了个眼神,楚青逍会意,走向阿舟的马车,掀开车帘,向里看去。 车厢里,阿舟昏迷不醒,满头是血,整张脸都成了血葫芦。 楚青逍呆愣片刻,回头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上前,对鲜血视而不见,只是把视线却落在了阿舟的右手上。 阿舟虚握着拳头,看不清手心内部是否有针孔。 乌羽白知道,不能指望楚青逍,于是开口道:“这位姑娘,醒醒?”伸手探向阿舟的手。 就在乌羽白马上触碰到阿舟的右手时,公公突然脚踩车板,腾空一跃来到了阿舟的车厢,挡开乌羽白的手,抚上阿舟的脉搏。 阿舟气息微弱,显然伤得不轻。 公公坐进阿舟的马车,将人轻轻抱起,拢在了自己的怀里,并掏出金创药,洒在了阿舟的伤口处。那份呵护的样子,令乌羽白十分疑惑。 公公对楚青逍冷声说:“解药。” 楚青逍看见公公一头银发,愣住了。 公公一抖手,抽出软剑,直抵楚青逍的脖子,眼神冰冷,看似完全没有耐心和楚青逍扯皮。 楚青逍还要执拗,乌羽白却开口道:“青逍,给他。” 楚青逍不解,但见乌羽白一脸正色,也就没二话。他掏出解药,扔在了临水的人中处。 临水在咳嗽中醒来。 公公看向乌羽白,微微颔首,表达感谢。 乌羽白微笑颔首,回礼。 公公对临水吩咐:“速去医馆。” 临水应了一声诺,爬起身,坐在车上,看了楚青逍和乌羽白一眼,甩开马鞭,向前快速赶去。另一辆马车上的车夫,将死掉的黑衣人装上马车,也绝尘而去。 楚青逍问乌羽白:“你为什么让我给他解药?” 乌羽白反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楚青逍回道:“爷管他是谁!那个……他是谁啊?一头银发,是不是中毒了?” 乌羽白回道:“他是宫里最得宠的公公。” 楚青逍惊道:“那样一个人物,竟是公公?你看见没,他那张脸,长得比爷都好看。” 乌羽白点了点头。 楚青逍不悦皱眉,道:“你怎么能点头呢?你这是在伤人家的心。” 乌羽白说:“出皱纹了。” 楚青逍立刻用手撑开皱眉,保持面目的优雅和美丽:“若他是得宠的公公,理应认识你啊。你俩怎么没说话?” 乌羽白淡淡一笑,回道:“相识何必言语多?今天在这个地儿,我不想看见他,他也未必想看见我。权当谁都没看见谁,正好。” 楚青逍说:“那不对啊。你没问问,他车里那个撞成血葫芦的女子,到底是谁?!你看那女子,是不是咱要报复的人?” 乌羽白回道:“现在,她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庄公公在乎的人。” 楚青逍笑道:“一个公公,还在乎一个女人,这……这不是闹笑话呢吗?他拿什么疼惜啊?!用蜡烛吗?” 乌羽白扫了楚青逍一眼,楚青逍立刻闭上嘴。 乌羽白转身上了马车,说:“若非如此,那贼人又岂会偷香窃玉?” 楚青逍嘿嘿一笑,得意道:“看来,在那女子眼中,小爷比那太监可俊美绝色得多。” 乌羽白缓缓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说:“这比喻,真是绝妙。” 楚青逍撇嘴呸了一口,说:“爷才不要和一个太监比较。绿野,赶车!我们跟上去瞧瞧。” 乌羽白不认可楚青逍的做法,却也没有阻止。 三辆马车,向着一个方向前行。 还有属于妖舟的第四辆马车,却始终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妖舟用颤抖的手掀开车帘,缓缓探出血葫芦一般的脑袋,哆哆嗦嗦地望向周围,产生了一个疑问:我是谁?我在哪儿?! 没错,她又在梦中磕伤了脑袋。 【作者有话说】 75和76调整了,大家可以重新唰一下哈。喜欢就唰唰,爱你就唰唰,我们一起唰唰。哈哈 正文 第77章 报复让人怀疑人生 妖舟的迷茫和不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她才恢复了自我意识。幸好,本能促使她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还用上了乌羽白给楚青逍的金创药,没因短暂的失忆把自己给整死了。 恢复意识后,妖舟捂着受伤的脑袋,呲牙咧嘴地骂出一句:“哪个龟孙子让阿舟受伤了?!老娘弄不死你!”一甩马鞭,追了上去。 经过两天两夜的追赶,妖舟在经过集市时,下车休整片刻。她给自己买了帷帽戴上,又采买了一些吃食抱在怀里,正打算回车上继续赶路,却看见临水从药铺走出,手中还提溜着三包药。 临水没看见妖舟,又买了一些蜜饯,这才走向斜对面的客栈。 妖舟用手摸了摸头,走进药铺,说:“刚才那位爷拿的药,也给我来三包。” 负责抓药的伙计说:“那是治脑子的药,姑娘确定要?” 妖舟用手指了指脑袋,说:“这里伤得特别重。你再多问几句,我容易死你店里。” 负责抓药的伙计就怕遇见这种无赖,当即给她抓了药。 妖舟提溜着药,刚要走,却看见绿野和单方走进了药铺。 单方询问抓药伙计:“刚才那位买药的男子,买了什么药?” 抓药伙计下意识看向了妖舟,妖舟则是已经坐在了大夫面前,伸出手腕就诊。 抓药伙计收回目光,回道:“那是治疗脑伤的药。” 单方说:“给我来一份最好的消肿药膏。” 抓药伙计将药递了出去:“二两银子。” 单方正要掏银,绿野立刻开口说:“也给我来一份最好的……治疗那处伤口的药。”眼神朝着单方的臀部一扫,其意不言而喻。 抓药伙计瞬间秒懂,回身拿了一盒药膏:“祛腐生肌,二两银子。” 单方也懂了,于是黑了脸。 绿野看向单方,伸出手,说:“我的银子都给那个贼人了。” 单方说:“主子没给我多余的银子,我也没钱给你家主子买最好的药膏。” 绿野说:“单方,你别那么小气,” 单方却沉着脸不语。这一路,楚青逍和绿野蹭吃蹭喝,实在过分。 绿野劝道:“等会儿入住客栈,俩主子寻到机会探一探那女子的身份,看看她死了没有,咱也就能麻溜儿地回帝京了。等回去后,我家主子有银子了,还能差你这几两碎银子?!” 单方不悦,却还是伸手去掏银子。 就在这时,妖舟走上前,一把拿走了放在柜台上的一盒消肿药膏和一盒祛腐生肌的药膏,丢下四两银子就要走。实则,手指飞快地打开了药膏盖,往里面挤了几滴红色的液体。这银子,自然是从李老爷那儿拿来的江湖救急。 单方和绿野立刻扭头看向抓药伙计。 抓药伙计说:“好药,就那最后两盒。” 单方和绿野当即上前两步,拦下妖舟。 单方说:“姑娘请留步,这药是我们先买的。” 妖舟稍微调整了声音,回道:“付了银子,才算先买下,你们站在那儿半天,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也没见掏银子啊。两个大男人,丢不丢人?!这药膏,姑奶奶我要了。” 绿野皱眉怒道:“都说要买,慢一点儿何妨?!姑娘,你这样就不对了。” 妖舟横道:“就不给你们,哼!”言罢,还要走。 绿野再次拦下妖舟,语气却软了下来:“姑娘,那东西对你无用,可我若是拿不回去,家里主子定会怪罪。你就……行行好,让给我吧。” 妖舟显得有些犹豫。 单方直接掏出银子,递给了妖舟。 妖舟接过银子,不情不愿地将两盒药膏丟到桌子上,拎着三包药,跺脚离开。 绿野和单方拿到自己要的东西,匆匆赶回马车,将临水住店的事儿禀明,两位主子一拍即合,决定也住进客栈休整一下。 等到大家都入住妥当,妖舟提溜着药走进客栈,说:“掌柜的,给我来一间最好的房。” 掌柜立刻笑脸相迎:“天字五号房,客官里面请。” 妖舟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提裙走向二楼,见一号房门口守着人,二号房里传出了熬药的味道,三号房里静悄悄的,四号房里传出绿野的声音,讲述着拿到金创药的不易。 这一圈走过,妖舟初步了解到,一号房住的是斗篷男公公、二号房住的是阿舟、三号房住的是凤眼男子、四号房住的是粉袍男子。完美。 刚才听绿野和单方的对话,显然粉袍男子和凤眼男子,对阿舟的伤害了如指掌。说不准,阿舟受伤,与他们二人有关。 说到底,阿舟都和自己又一模一样,容易背锅。再者,她的易容术需要材料,非寻常胭脂水粉可用。对于明眼人而言,应当能看出几分真容。 妖舟决定,给凤眼男子和粉袍男一个生动的教训,并让二人从此远离阿舟。 妖舟提着药,十分自然地住进了五号房,然后使了银子,和店小二要来小炉子和粗陶,将门缝打开,对着长廊像模像样地煎起药来。 在妖舟的刻意之下,整个客栈二楼,都弥漫起了苦涩的药味,挥散不去。 天色渐晚,三号房里,乌羽白洗漱过后,放下帷幔,准备休息。他取过单方为他买回来的消肿药膏,嗅了嗅,满鼻子都是浓烈的煎药味儿,取代了消肿药膏的味道。他抠出一块,揉在掌心,涂抹在浮肿的患处,心里还合计着,等会儿怎么去探一探隔壁那名女子的真实身份。 四号房里,楚青逍也嗅了嗅药膏的味道,却没闻出个子丑寅卯。他咒骂道:“这是要死人了啊?!整天熬药,熬得都快糊了!”抠出一块药膏,忍着痛,给自己上好。 结果,趴了一会儿后,感觉越发不对劲,伤口处火辣辣的不说,还肿胀了起来。 楚青逍立刻喊道:“打水!快打水!” 绿野打来水,楚青逍已经痛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快速洗干净自己,忍着剧痛,冲到了乌羽白的房间,推门而出,颤声喊道:“有毒!药里有毒,不能用!” 乌羽白坐在浴缸里,额头上都是汗珠子,眸光沉沉,笑着说:“我知。” 两个字,当真是经历了血泪,载满了道不尽的辛酸呐。也不知道乌羽白,还敢不敢在心里嘲讽隔壁那位公公了。 正文 第78章 回马杀 绿野见自家主子遭了大罪,当即怒声道:“一定是隔壁那个女人使坏!” 楚青逍特别认可绿野的想法,立刻决定要为尊严一战:“不行,爷必须找她算账!”转身,以螃蟹的步伐,一步接着一步地冲向二号房的门口,强行推门而入。 屋里,阿舟脑袋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仍旧昏睡着。公公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冷眼看向楚青逍。 楚青逍刚要开口,就被公公隔空一掌推了出去,跌坐到地上,痛成了斗鸡眼:“嗷……” 临水从门里走出,关上房门,守在门口,不让楚青逍再乱闯。 楚青逍怒声道:“他在一个女人的房里干什么?!” 临水沉着脸问:“你在我家主子的门口干什么?” 楚青逍:“……” 与此同时,妖舟坐在五号上房里,翘着二郎腿,将一颗朝天椒拿在手里嗅了嗅。嗯,没错,就是个这个味儿。前两天采买吃食时,竟无意间看见了这个魔鬼辣椒,随便挤几滴,就能让患者辣到怀疑人生。 不知道,隔壁和隔壁的隔壁,是否认可她的话?不过,听着长廊传来的热闹,也着实令人心情愉悦。 三号房里,乌羽白从不适中缓解了几分,重新思量起事发经过,眸子里跳动起两团火,对单方说:“把药膏让给你们的女子,头戴帷帽,手中还提溜着三包药?” 单方一脸的生不如死,点头回道:“确实如此。” 乌羽白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靥,说:“真是不错。竟然追着我们戏耍。” 单方问:“主子的意思,隔壁那女子,并非贼人?” 乌羽白却摇了摇头。 单方惊讶地问:“不是?属下打听过,她一直昏迷不醒。偶尔醒来,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喝下药,就又睡了过去。为此,那庄公公还十分用心,给她请了三位郎中看过。” 乌羽白眯起眼睛,说:“我说的隔壁,是五号房。同时煎药,五号房里传出的味道,浓烈刺鼻,还伴随着焦臭。定是在掩盖什么。”眸子一凛,“速去五号上房!”若真说掩盖什么,定是掩盖气味,让自己和楚青逍都无法辨别药膏中的添加物。 单方素来习惯听命,立刻将手按在剑把上,冲出房门,直奔五号房。 巧的是,楚青逍在绿野的搀扶下,正准备推开乌羽白的门告状,结果……却被单方刮碰了一下,身子后退半步,那种火辣、疼痛、刺激得他生不如死,当即哆嗦着攥紧绿野的手,说:“快!上浴桶!” 绿野抱起楚青逍,直奔四号房,将其扔进了洗脸盆里。没错,就是洗脸盆。 楚青逍蹲在地上,把屁股浸泡在洗脸盆里,竟还一脸的如释重负。 这时,单方踹开了五号房门,以万军不敌之勇冲了进去。一眼看见一名女子,头戴帷帽,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那叫一个惬意。 妖舟没想到,乌羽白这么快就扯到了她的小尾巴,心中一凛,当即将辣椒当成飞镖,砸向单方的眼睛。 单方转头避开,却还是被一滴辣椒水飞溅到了眼睛上。 妖舟借此机会,翻身跳出窗口,灵活得像一只猫、凶狠得像一只豹。 单方疼痛难忍,却还是追了出去。 妖舟的轻功,那是她二师傅脚跟脚教的,等闲可追不上她。妖舟觉得凤眼男子棋高一着,险些将她反杀。那种他在第三层,自己站在第二层的感觉实在不好,于是这个坏东西,调转方向,甩开单方后,竟然又返回了客栈,还顺手偷了店小二的帽子。 客栈里,楚青逍蹲在盆里,缓解了燃眉之急,但没过一会儿,就又变得痛痒无比。他抬头看向绿野,痛苦地吼道:“快!快去,小爷要浴桶,一大桶的水,这盆都没爷屁股大!你你你……你快去!再木讷,爷把你变毒行尸!” 一听要把自己变成毒行尸,绿野吓得脸都绿了,绝对衬得起自己的名字。他一溜烟跑出去,连门都忘记关。 妖舟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衣裙,露出男子短打,掏出做好的易容膏,在自己脸上揉捏了两下,稍微调整了一下脸型,然后将两只眼尾轻轻粘合,使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小了三分。 她将衣裙塞进腹部,然后戴上店小二的帽子,假装打扫完毕,从自己的房间里退出来,正要去乌羽白的三号房,却看见楚青逍的房门敞开了一条缝。她向里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楚青逍蹲在地上,将屁股浸泡在了脸盆里。那样子,真是惨不忍睹;那表情,真是生不如死。 妖舟勾了勾唇角,正准备去会一会凤眼男子乌羽白,却见一名店小二抱着一大桶的浴水,颤巍巍地走上了二楼。 店小二的身边,跟着临山和绿野。 临山说:“水是我家主子先要的。” 绿野急道:“不行不行,这水得给我家主子,否则容易闹出人命。” 临山冷冷地说:“出不出人命,与我家主子何干?”一伸手,提过木桶抱在怀里,径直回了天字一号房。 绿野知道公公的厉害,有些不敢去抢。 这时,天字二号房的房门打开,公公款步而出,看都不看绿野,径直回到天字一号房沐浴。 临山走出一号房,守在门口。临水守在二号房门口。二人一起看向绿野,眼神不善。 绿野只能转身下楼,再去寻店小二要水,心里腹诽道:一个太监,肮脏货,装什么干净?! 妖舟见绿野走了,立刻推开四号房门,用男子的声音对楚青逍急声说:“公子,绿大哥让小的转告公子一声,水被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拿走了,他还得现去打水,估摸着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回来了。” 一听这话,原本就咬牙硬挺的楚青逍瞬间就炸了!他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却因为蹲太久,双脚发麻。 妖舟立刻上前,搀扶住楚青逍的同时,为他放下衣袍,挡住湿透的亵裤。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将一包东西塞在了楚青逍的裤腰处。 注意力这种东西,是可以被吸引被转换的。楚青逍的注意力都被“公公抢水”和“伤口火辣辣”给填得满满当当,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腰间多了一包东西。 出于对自己的爱惜,他对妖舟说:“扶住小爷,等会儿赏你!” 事出意外,却也没有办法。 于是,妖舟搀扶着燃烧起“复仇之火”的楚青逍,冲向乌羽白的房间,去找作战同盟。 正文 第79章 抓到你了 楚青逍直接推门而入,以至于妖舟也跟着将双眼开光。 淡淡的水雾氤氲中,乌羽白正在闭目养神。黑发、冷白的肌肤、微挑的凤眼眼尾,透着五分橘色的唇,硬朗却不失柔和的胸部线条,以及从他下颚处滑落到浴水中的那滴汗珠,无一不以美色冲击着人的视线,掠夺着人的呼吸。 听见动静,乌羽白都不用睁开眼,就知道来者是楚青逍。他面不改色,略带责备地说:“怎还如此冒失?!” 楚青逍看着乌羽白吞咽了一口口水,哆嗦着说:“快……快救命啊!”言罢,不管三七二十几,甩掉鞋子,手脚并用,嘴巴不停,“爷的水被那缺德没儿子的公公抢了,你要是不救我,我就真得死这块儿……” 乌羽白好看的眉毛微拧,张开眼,看向楚青逍。楚青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乌羽白能见死不救吗?显然不能。 乌羽白眼瞧着楚青逍跳进浴桶之中,只能看向妖舟,示意她出去。 就在这时,楚青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从水中一跃而起,就像练习过绝顶神功那般,整个人都腾空了。然后,重重落下,捂着臀部喊道:“好痛!” 乌羽白向后躲了躲,说:“这水里有草药,对伤口有利,你且忍忍。” 妖舟识趣儿,退出了房间,却将门留了缝隙,方便自己偷窥。 屋里,楚青逍呲牙咧嘴地脱掉外衣,扔在地上,慢慢坐进浴桶里,呲牙咧嘴地说:“爷这次是遭了大罪了,若是让爷知道,是谁下这种毒手,一定活剐了她!”越想越恨,干脆骂道,“依我看,就是那生儿子没屁眼的公公下了毒手!他恨咱俩一路追随,使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我呸!还生儿子?那就是断子绝孙的命!” 乌羽白劝告道:“小心祸从口出。” 楚青逍叫号道:“爷就不信了,他一个没把儿的,还能怎么样?!等会儿咱俩过去,打得他哭爹喊娘!” 乌羽白轻叹一口气,说:“不用过去了。人,来了。” 果不其然,楚青逍的怒骂声太大,妖舟又刻意没关门,这声音直接传播出去,落进了公公的耳朵里。 楚青逍回头,如同受到惊吓的小兔子,看向门口。 公公推开房门,冷冷地注视着楚青逍。临山和临水分别站在公公左右,眼神不善。妖舟则是向后退去,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公公沉声道:“听闻楚家善毒,今日才知,此毒毒在嘴上。庄某,讨教一二。”言罢,向屋里迈步走来。 楚青逍有些害怕,偷眼看向乌羽白,并扭了扭腰身,示意他出头。 乌羽白不能让公公对楚青逍动手,于是开口道:“公公不请自入,非礼也。” 公公说:“怎么,你要替他出头?”嘲讽地勾起唇角,“看来,二人关系莫逆。” 楚青逍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乌羽白,但在生死面前,乌羽白也不是不能出卖的:“我们的关系,自然不能对外人道也。”言罢,又扭了扭腰。 就这么一扭,坏事儿了。他把妖舟藏在他后腰处的布包给摇出了颜色。鲜红的液体从布包中涌出,看起来就像……血。 公公愣了,乌羽白僵住了,就连楚青逍都傻了。 三个人,一同看着水中的红色不停泛滥,大有染红整个大浴桶的架势。 乌羽白第一时间回神,站起身,飞出浴桶,抓过衣服,裹在身上,赤脚而立。 公公看向乌羽白,幽幽道:“果真是关系莫逆。”留下一记轻蔑的笑,转身离去。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再一次刷新猪队友的定义。 楚青逍捂着臀儿,盯着那越来越多的血痕,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缓缓抬眼,看向乌羽白,颤声问:“我……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你是不是捅我了?” 乌羽白说:“如果可以,我希望给你的两个答复,都是肯定的。” 楚青逍:“……” 乌羽白走向楚青逍,将其提溜起来,看见他后腰处的布包,将其扯了下来,眉眼锋利地问:“谁接触过你?” 楚青逍想了想,回道:“一个……店小二。” 乌羽白问:“刚才搀扶你进来的那个?” 楚青逍点了点头。 乌羽白走到屏风后面,换下湿裤,不紧不慢地穿好衣袍。 楚青逍问:“你怀疑是那个店小二动了手脚?若是怀疑,你怎不快点儿去追?!” 乌羽白回道:“我们被人盯上了,坐等即可,何必去追?”从屏风后走出,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然,楚青逍了解乌羽白,他定是心情特别不好,才会笑得一脸温柔和善。看来,这仇,着实结下了。 乌羽白走出房门,单方正好赶了回来,顶着一只被辣椒折磨得通红的眼睛,未语泪先流。 乌羽白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转身走出房间,来到第五间上房门口,推门而入。 屋里早已人去楼空,地上却还堆放着小泥炉和药渣。乌羽白凑近闻了闻。当即断定,这药味和二号房里传出的药味,如出一辙。 二号房里,阿舟静静躺着,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娃娃。 妖舟从窗户跳进屋内,落地无声。 她来到阿舟面前,蹲下,抚摸她的脸,眼中泛起心疼。 阿舟就像一只小奶猫,感觉到妖舟的抚摸,下意识用脸蹭了蹭妖舟的手。有一种亲昵,不需要任何语言,一个动作,便是全身心的依赖。 妖舟很想把阿舟带在身边,只不过自己肩负着报仇大任,实在不方便带着阿舟。阿舟这种性格,想要独立生活,又是万分艰难。 也许,跟着公公不是最好的选择,却也不至于那么坏。至少,公公是真的在照顾阿舟。 妖舟默默陪伴阿舟片刻,心里悄然做着打算。是了,她应该去找柳行砚,问问女魔头的过往,还要查询一下,姓肖之人的背景。关于复仇,她知道的信息太少,连从长计议都做不到。 砰!房门被突然推开,乌羽白出现在二号房的门口,与妖舟四目相对。 正文 第80章 软乎乎 有种尴尬叫做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妖舟穿着男子短打,脸上又简单易过容,乍一看,和自称采花大盗的贼人身形相似。所以,她直接冲着乌羽白吹了声流氓哨,那样子真是猥琐至极。她的手,还流连在阿舟的脸颊上,干脆又摸了一把,用男子的声音说道:“这肌肤糙得狠,果然深得老子的心。” 临水本要拦着乌羽白,却被他偷袭点了穴道,这会儿见到屋里真有贼人,也是大吃一惊。 乌羽白眸子一凛,突然出手,袭向妖舟。妖舟用了一招极其下流的偷桃,将乌羽白逼退。 乌羽白被妖舟这不要脸的打法气笑了,抽出长剑,直指妖舟:“要脸否?” 妖舟用邪恶的目光打量着乌羽白,啧了一声,说:“要你,不要脸。” 乌羽白长剑一抖,直接袭向妖舟。 妖舟慌忙躲开,口中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是赖上爷了?爷就采个花罢了,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不依不饶?乖啊,爷最疼你。” 乌羽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眉角跳了跳,说:“好,用命来疼。”言罢,下手越发凶狠。 妖舟怕他误伤阿舟,在他将手伸出来的那个瞬间,一探头,照着他的手腕就亲了下去,还问了声:“喜欢吗?” 乌羽白被人当众轻薄,那是绝无仅有的事儿。他看向妖舟,不但笑了,还回了声:“喜欢。” 这一幕,落在楚青逍的眼中,好比惊天大雷啊!他趴在门框上,颤声道:“原来,你喜欢……又矮又丑的?!” 乌羽白没有动手,妖舟却已经抓起一只茶杯,照着楚青逍的脸就砸了过去。 楚青逍一惊,立刻向后躲闪。 不想,公公闻讯赶来,一伸脚,挡住了楚青逍的退路。 楚青逍被茶杯砸个正着,鼻子瞬间流淌出鲜血,那叫一个凄惨。 乌羽白没管楚青逍,提剑去刺妖舟。 妖舟果断拉起阿舟,当了自己的挡箭牌。她这么做的目的有二,其一,她也想知道,公公是否信守承诺,一直照顾阿舟;其二,她要让凤眼男子断了对阿舟的怀疑,不要再纠缠她。 幸而,公公没有令人失望,一把夺过阿舟,抬手劈向妖舟。 妖舟借着这一掌之力,跳上窗台,对公公放下狠话,说:“晚上关好门!仔细……老子偷你随从玩玩!” 好吧,她现在的人设,就是喜欢丑的,不喜欢俊美的。 乌羽白继续上前,妖舟却匆匆丟下一记媚眼,跳下窗口,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中:“公子的大腿太白,老子不喜,就别自作多情穷追不舍了。” 乌羽白探头向下看了看,没发现妖舟的身影,知道自己遇见了高手。不知为何,他心里竟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愤怒还是欢喜,惊恐还是愤怒,总而言之,他对那个三番五次逗弄自己的人,产生了好奇心和掠杀欲。 乌羽白回头看向阿舟,这一次他看得清楚,阿舟的右手手心里并无任何不妥。 这个误会,终于解清。 公公将阿舟放回到床上,将手背到身后,攥紧了手指。他一掌打在了那名男子的胸口,却……触碰到了柔软。 很显然,那名满嘴荤腥的男子,是女子易容而成。 乌羽白看向公公,收了剑,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说:“公公一直照料这名女子,想来她对公公而言十分重要。今日碰巧救了她,公公无需太过感激。” 公公的牙齿不如乌羽白锋利,却也不是脑子笨的人。他反击道:“乌公子招来的贼人,由乌公子自行解决,不要连累无辜才好。” 乌羽白勾唇一笑,说:“若能连累了公公,也只能说明,公公学艺不精。” 公公被怼得哑口无言,转而看向了阿舟,又看了乌羽白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却透出了一分看戏的乐趣。 乌羽白说:“不再打扰。”转身,向外走去。 公公意有所指,说:“不算打扰。” 乌羽白觉得纳闷,眼神中划过一丝疑惑,很快消失不见。 楚青逍脸色蜡黄地尾随在乌羽白的身后,一步三颤,痛苦不堪。他说:“羽白,你能把我抱回去不?” 乌羽白送给楚青逍一个眼神,其意是: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楚青逍痛苦不堪地回道:“爷被折磨得已经好几天没如厕了,而今……更是要命了。” 乌羽白说:“既然不能如厕,就少吃两口。至于其它,我也爱莫能助。”回到屋里,关上房门。 半晌,有人轻扣他的窗,从窗户缝里塞进来一张小纸条。 乌羽白打开纸条,看了看,将其付之一炬。火光跳动,将他的脸染成淡淡的橘色。他莞尔一笑,自言自语地说:“竟然跟丟了。” 妖舟甩开了乌羽白暗中布下的眼线,回到马车上,揉着胸口痛得直嘶嘶。想不到,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小兔子,竟被一位公公下了黑手。这若是将她打得影响发育,从此一边大一边小,走起路来都失衡,真是不可饶恕啊。 妖舟扯掉头上的帽子,解开缠绕了一圈圈的白布带,忍着痛,给自己上药。想一想,她从小到大,虽然吃过不少苦,但却从来没被人欺负得这么惨。如果有可能,她应该教会阿舟适者生存之道,若自己报仇身死,至少阿舟还能好好儿活着,以自己之能,活成个人样。 妖舟想了许多,最后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一阵无法言说的窒息感突然袭来,妖舟睁开眼,竟看见了胖子! 胖子一言不发,就坐在她的胸口上,眼神阴冷地凝视着她。她想说话、想动,却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变成了一截木头。 胖子抬起屁股,妖舟刚觉得自己能够顺利呼吸上一口气,胖子又重重坐下。她能感觉到胸腔被挤压的痛苦,也能听见骨头不堪重负碎裂的声音,也能看得见胖子眼中的愤怒和恨意…… 妖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垂死挣扎,大吼一声:“胖子!”瞬间醒来,满头大汗。原来,是梦一场。 与此同时,客栈里的阿舟也突然大喊一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彻底清醒过来。 正文 第81章 叶府门前被打 阿舟清醒过来,公公开启了赶路模式。两辆马车,绝尘而去。 乌羽白和楚青逍身体有恙,经不起折腾,也就选了条相对而言比较平坦的路,在休养中前行。 至于妖舟,她一边养伤一边打听着柳行砚此人,却一直无所获。妖舟不信,能让女魔头当成挚友的托孤人,会是一个无名之辈。可事实如此,无可奈何。 公公这一路,都没有和阿舟讲话,阿舟更是乖巧地一声不吭,活得像个透明人。 马车快到帝京时,公公让临水请阿舟到马车里一叙。 阿舟怯生生地来到公公的马车上,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藏在骨子里的胆怯和卑微,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公公微微皱眉,眼中划过疑惑之色,说:“你无需害怕。” 阿舟看向公公,瞬间愣住了,一颗心砰砰乱跳,只因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公公在阿舟的眼中看到了世人常有的失态,但令他觉得怪异的是,阿舟打量她的眼神,总透着几分“初相见”的意思。 阿舟见公公看向自己,立刻低垂下头,紧张到不知所措。 公公问:“你可是初次见到我?” 阿舟点头,偷看公公一眼,又立刻低垂下头,再次点了点头。 公公心中一惊,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了。他问阿舟:“你是何时记不起过往的?” 阿舟用手摸了摸头上的伤,老老实实地回道:“醒来后,就……就不记得了。”一开口,声音颤抖得厉害。 公公明白,这是真伤到了脑子。他略一沉吟,说:“我与你有些渊源,你无需害怕。等会儿进了帝京,我会派人送你回府。” 阿舟一脸茫然地看着公公,显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公公想起阿舟痴傻的模样、以及她胡搅蛮缠的样子,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欣慰,以及一点浅浅的失落。欣慰于,阿舟不再痴傻;失落于,鲜活的阿舟不见了。 公公不愿和眼前的阿舟多说话,动了动手指,示意她退下。 可惜,阿舟没懂。 公公微微蹙眉,阿舟这才反应过来,忙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不敢再看公公一眼。 公公挑开车帘,说:“尽管你忘记过往,我却要说与你知道。我本欠你两条命,而今护你一次,还剩一次。你若有难,可到庄府寻我。”放下车帘,对临水吩咐道,“给她买套寻常衣裙,把人送去吧。” 临水领命:“诺。” 公公的马车继续前行,直奔帝京皇宫,回去复命。 临水请阿舟上了马车,继续赶车前行。 阿舟和临水相处的时间比较久,于是捂着小心脏,轻声问:“要……要去哪儿啊?” 临水回道:“叶府。” 叶府,当之无愧的书香门第、钟鸣鼎食之家。门口黑檀儿透金字的牌匾,俊雅飘逸,清贵中透着几分大气。 叶大人,官拜金紫光禄大夫,虽是个文散官,却是妥妥的正三品,也算是可以在皇上眼前晃悠着的熟脸。 叶夫人出身名门,但膝下只有一女,并无男儿,所以在府中的身份有些尴尬。这些年,随着年纪大了,她也渐渐地退居到佛堂,不太管府里的事儿。因此,叶府贵妾当家,扛起了宠妾灭妻的臭名。这些乱糟糟的事儿,曾是帝京里的笑谈,但因叶夫人不作不闹,旁人也就觉得无趣,渐渐不再关注叶府的动向。 不曾想,一直对外宣称在道观里修养弱体的嫡小姐,竟然要回来了! 别说叶家上下,就连和叶家有些亲近关系的人家,也都纷纷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耳朵,等着热闹和消息呢。 阿舟站在叶府的大门前,仰头望着那两个字,眼神中透出了重重的迷茫和强烈的不安。她十分害怕,下意识就想逃。 临水下了马车,对阿舟低声说:“别怕,你是叶家小姐,就算什么都记不得了,也是主子千辛万苦寻回来的。你只管入府去。若是旁人质疑,你把这个给她。”临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阿舟。 阿舟接过,脸上的茫然无措,不减反增。 临水解释道:“这是吴大死后,吴婆子从吴大家里翻出来的。吴婆子死后,主子寻到吴家小媳妇,从她手中拿到的这块手帕。这其中寻你的细节,错综复杂,你又撞坏了脑子,反倒不需要想那么多……”想到阿舟的脑子,总觉得自己说撞坏了脑子不对劲儿,这明显是撞得正常许多。 临水将手帕放到了阿舟的手上,说:“我不便留在此处,你只管上前去。”言罢,跳上马车,前向驶去。 阿舟特别想跟着临水一同离开,但临水把马车赶得飞快,阿舟追了几步之后就被迫放弃了。 她回到叶府门口,站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要拍大门,却又不敢下手。最终,因为饥肠辘辘难以忍耐,这才硬着头皮拍响了大门。 大门没开,旁边的侧面却打开了。 一名叫轻语的小厮探头看向阿舟,见她头上缠着白布条,脸盘倒也干净好看,但是一身衣裙实属一般,一看便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且,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看样子就是要来投奔的意思。 想到自家少爷的吩咐,轻语立刻皱眉呵斥道:“滚滚滚!赶快滚!这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阿舟尚未有勇气开口说话,就被小厮呵斥,吓得小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她抱着包裹,屏住呼吸,一张脸白得吓人。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倒是把阿舟养白了不少。 小厮轻语见阿舟不肯走,唯恐一会儿少爷回来怪罪,立刻给身后的两名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 两婆子活动了一下胳膊,分别操起用来扫地的大扫帚,冲出府邸,对着阿舟就打了过去。 王婆子骂道:“惯会勾引人的狐媚子,可进不了叶府的门。这天还没黑呢,就敢上门来闹腾!” 李婆子骂道:“快滚!再不滚,打死你!” 阿舟被打得接连躲闪,瘦小的身体就像风中残叶,完全不能由自己做主。她求饶道:“别……别打……我……我是……” 李婆子一扫帚扫到阿舟,唾了一口,骂道:“管你是哪个?!再敢来府上闹腾,打断你的腿!姑娘家家的不守着自己身上那二两肉,给了爷们,还敢来闹?!不要脸!” 正文 第82章 阿舟有娘了 阿舟被打懵圈了,身子蜷缩在地上,半晌都不敢动一下。 小厮轻语说:“快点儿把她拖走,大人和少爷要回来了,千万不能让大人晓得这种肮脏事儿。” 王婆子和李婆子上前,气势汹汹地拉起阿舟,拖着她,就要把她往远处丟。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驶来。 王婆子和李婆子立刻放开了阿舟,将她藏在身后。 王婆子还低声威胁道:“不许说话,否则大人怪罪,直接打死你!” 阿舟头晕目眩,浑身都疼,常年遭受吴家上下的拳脚虐待,让她生出了奴性,不敢反抗,唯有将自己缩成一团,希望不要被任何人看见。 马车越来越近,眼瞧着就要从阿舟身前驶过。 阿舟的脑中突然划过一个画面——一个长相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对她说:无论谁想要欺负你,拿起棍子,给我狠狠打回去。你若打不过,就跑,躲起来。我一定会找到你,替你狠狠打回去。 这一句话,仿佛给予了阿舟活下去的希望和力量。她松开抱着头的双手,四处扫视一眼,没看见棍子,于是,她扬起两只拳头,照着王婆子和李婆子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阿舟常年干活,手劲儿不小。 王婆子和李婆子正在迎接叶大人回府,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不曾想,脑子突然被砸,痛得二人发出惨叫:“哎呦……”扭头看向阿舟,见她冲着马车的方向撒腿就跑。婆子二人立刻扑上去,将她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不想,叶大人听见了动静,让马车停下。 管家大人从车板子上跳下来,呵斥道:“如此粗鲁,成何体统?!难道不知道大人回府,竟敢在这里动手?!” 王婆子和李婆子吓得不轻,立刻收手,跪在地上。 王婆子说:“是那小蹄子先动的手。” 阿舟感觉到委屈,临水说她是叶家小姐,是尊贵的人,为啥别人都打她?!阿舟的眼泪流淌下来,从噼里啪啦到号啕大哭,她控诉道:“才……才不是我先打人。” 李婆子立刻帮着王婆子开口,对管家说道:“明明就是她先动的手。而且,是她要讹人钱财,婆子看不过去,才教训她一番。求管家美言,大人饶命。” 管家看了阿舟一眼。 阿舟还要说话,却被王婆子捂住了嘴巴。 李婆子用唇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少爷。” 管家瞬间明了,眉头微皱,却也知道自己管不了,干脆放任不管。他假意呵斥道:“一个个儿没个分寸!行了,赶快退到一边去,再敢闹腾,各打十板子!” 李婆子和王婆子立刻千恩万谢,乖乖退到一边。 管家对坐在车厢里的叶大人低声说:“是两个蠢妇不知深浅,小人已经呵斥过了。” 叶大人用脚踢了踢车板,马车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阿舟咬了王婆子一口,王婆子发出一声惨叫:“啊!”她怒火中烧,冲着阿舟就抡起了巴掌,直接打在了脸上。 阿舟被打得撞到马车上。 车夫忙勒停马儿,才没让阿舟被车轱辘碾压。 管家指着阿舟呵斥道:“快!快把她拉出来,别闹出人命!” 两个婆子也吓了一跳,忙一拥而上,去拖拉阿舟。 阿舟想起妖舟的话,双手死死攥着车轮子,就是不肯出去,口中还喊着:“不要!不要拉我!我不要去当小姐!不要!我不要……” 这几句喊出,令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不敢置信者有之、信以为真者有之、半信半疑者更是有之…… 小厮轻语嗤笑一声,说:“你是哪门子小姐?快出来,仔细车轮子碾轧死你。” 然,下一秒,叶大人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探头看向躲在马车下面的阿舟。视线相对,心就是咯噔一下。 他稳了稳情绪,问:“你叫什么?” 叶大人看起来十分儒雅,面白有须,沉稳中透着读书人的底蕴。这种人,很容易给人正派人的印象,从而产生信任。 阿舟看向文质彬彬的叶大人,舔了舔唇,回道:“阿舟。我叫……阿舟。”临水叫她阿舟小姐,所以,她叫阿舟。 阿舟?叶泛舟! 叶大人看着阿舟,一双眸子沉了又沉,仿佛有怪兽要出没,吓得阿舟向后退去,不敢再与他亲近。 不想,叶大人的凶相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温和雅致。他冲着阿舟伸出手,说:“来,阿舟,我们回家。” 这一句,可比阿舟的数百句都有奇效,震得奴仆们四分五裂,险些原地去世。这……这竟真是主子,而不是少爷招惹的花花草草?! 两个婆子和小厮,以及管家,统统惊讶得目瞪口呆,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被轰炸得毛都不剩。 阿舟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晕晕乎乎地交出手帕,然后被带去洗漱,见了叶夫人。 叶夫人看见阿舟满脸的伤痕,眼眶就是一红。她伸出手,拉住阿舟的手,细细摩擦着,感觉手中那份粗糙和僵硬,便让身边的大丫头取来香脂,亲手涂抹在阿舟的手上。眼中的泪水,慢慢凝聚,缓缓落下。她说:“阿舟,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阿舟打量着叶夫人,就像一个饥饿的小偷,终于看见了甜美的吃食。她想不顾一切地抱住吃食,啃上一大口,却又怕别人发现自己是小偷。 阿舟的心跳渐渐加速,脸上也爬满了红晕,就连呼吸都重了一分。 临水说,她是叶家的嫡小姐,最是尊贵不过。可……在门口,她被打得那么惨。这会儿,眼前的美妇人又说她是她的女儿。美妇人的手好似面团、脸白白的、唇红红的,脖子上戴着那么好看的珠子,身上还穿着那么漂亮的衣裙,怎么就会是她的娘呢? 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娘?她……她觉得,自己不配。 阿舟心生不安,生怕下一秒被人赶出去,说她根本就不是叶家大小姐,更怕美妇人突然翻脸,说她是个小偷。 她好想有个娘,却怕自己偷了别人的娘。 阿舟在惶恐不安中,坚硬如石,直到叶夫人将她抱进怀里,用泪水打湿了她的肩膀。 阿舟才突然相信,这就是她的娘! 阿舟用力抱住叶夫人,生怕她下一秒会跑掉。 阿舟,终于有娘了。 正文 第83章 俩馒头换个崽儿 阿舟在叶府里开始扎根生长,名字也由原先的阿舟换回了叶泛舟。妖舟这边,一路前行,却经历颇多。原本,她以为,罗刹域中关押着恶人,个个和十恶不赦有关,即便被冤枉,可谁手里没几条命案?没几个鬼魂在喊冤枉?说起来,除了她这个从一出生就在罗刹域里的小肉包,没有清白之人。 再后来,少年来到岛上,她也变得不清白了。为了少年,她第一次在罗刹域里杀人。 可当她真真正正走出来,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丰富多彩,且更复杂更黑暗的人性,铺天盖地地展现出来。 今年雨大,庄稼成片被淹没,人们流离失所,卖儿卖女者不计其数。 妖舟的马车从集市里经过,触目所及,都是头上插着稻草的女人和女孩。她们的身边,或蹲或坐着自家男人,一个个儿面黄肌瘦、看人的眼睛都好似恶犬,恨不得能将人当成包子啃食。男孩们虽然饿,还有心情玩闹。因为,无论如何挨饿,他们都是家里最宝贵的人,是不用担心被卖掉的,更不用害怕被易子而食。 妖舟的身材娇小,还没有长开,她打扮成男子模样,坐在车板上赶着马车,周围那些饥饿的人看着她,都像在看着行走的肥羊,不知道能不能宰? 这时,一个小男孩冲了过来,举起脏兮兮的小手说:“赏口饭吃吧,赏口饭吃吧……” 小男孩此举,给了其他人提醒和勇气。 孩子们一拥而上,围在马车周边,纷纷举起小手,喊着求着闹着要吃食。 妖舟的略一犹豫,看在其他大人的眼中,就成了车上有吃食。于是,五六名男子站起身,走向妖舟,围在她的马车左右。 一名头上生癞的男子,对妖舟说:“大哥啊,你就行行好,给这些孩子一口吃的吧。我们都快饿死了。” 孩子们立刻配合着喊道:“给吃的!给吃的!” 另一拄拐男子目露凶光,说:“小兄弟,你就可怜可怜这些人吧。瞧你车厢沉甸甸的,想来里面有不少吃食,你丟下一半给我们,也图个安心。不然……这路上不那么太平啊。” 生癞男子立刻配合道:“对对对,路上不太平,被抢了更闹心,小命都得没喽。” 说着话,拄拐男子就开始往马车这边靠近,举起了手中拐杖,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妖舟车里确实装了许多吃食,但前面的路还长,若自己现在把东西分出去一半,还真要饿肚子继续前行。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若真的拿出吃食,可能连这条街都出不去。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窥视着她。 她不后悔自己选了条这样的路线走走,却对这岳国当权者的不作为感觉到愤怒。 妖舟一甩长鞭,直接抽在偷偷伸手掀车帘的癞子男脸上,直接抽得他皮开肉绽,惨叫连连。回鞭,打在拐杖男的腿上,将其放倒,摔得不轻。 这一下,着实震撼住了所有人。 妖舟说:“车里没有吃的,你们最好滚远点儿。否则惊扰了我家大人,要你们好看!” 对于这些奴性极强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大人”更能震慑住人。 果不其然,原本还要往上冲的男人们都停了下来,女人们则是抱回了自己的孩子,躲到了一边去。 唯有一个小男孩,抓起一块泥巴,砸向妖舟,口中还喊道:“坏人!大人是坏人!打死你!” 妖舟一把接住了泥巴,看向小男孩。 瘸腿男子爬起身,立刻用拐杖打倒小男孩,骂道:“滚一边!仔细大人的车轱辘轧死你!” 小男孩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那头发稀疏得好像不毛之地。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因为他的头发颜色浅淡,类似于土黄色,看起来不太明显。小男孩的眼睛好似野狼,凶巴巴地瞪着妖舟。一张小脸脏兮兮的,看不出个模样。似乎还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愤怒的气场,他还刻意呲着牙。只不过,他正处于换牙的阶段,牙齿残缺不全,看起来非但不可怕,还挺可笑。 妖舟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甩开长鞭,慢慢向前走去,压根没和他计较。 小男孩却不依不饶,抓住了她的车板子,喊道:“还我娘!把娘还给我!” 瘸腿男子一把扯过小男孩,扔到地上,警告道:“再不老实,老子把你也卖了,换口粮!” 小男孩气疯了,爬起身,对着瘸腿男子就是一顿小拳头输出。别管他力气多大,但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却实属难得。再者,小男孩的力气不小,拳头落在身上挺疼啊。 瘸腿男子被打出了火气,抡起拐杖就要打向小男孩:“滚你娘的!你娘就是个下贱货!你这模样越长越不像老子,定是你娘背着老子偷人了!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小畜生!让你敢和老子动手!” 小男孩被打得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却还是爬起来,又冲了上去。 瘸腿男子恶由胆边生,抓起小男孩,就要把他往地上摔。 妖舟甩开长马鞭,卷过小男孩的腰,直接将人带到自己身边。 小男孩有些头晕目眩,一看扯自己过来的是妖舟,立刻开启无差别攻击,抡起拳头就打了过去。 妖舟不想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心里还寻思着,小小拳头能有多大劲儿。结果,这一拳头落下,她被打得瞪大了眼睛。 我碎你仙人板板,好痛! 眼瞧着小男孩第二拳就要落下,妖舟立刻按下他的拳头。小男孩挣扎着,要咬妖舟。妖舟嘿嘿一笑,将手伸到车厢里,扯出一根绳子,将他捆住。 小男孩气疯了,发出愤怒的咆哮:“啊!” 妖舟暗道:呦呵,这气性倒挺大啊。 妖舟也不介意,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瘸腿男立刻上前,展露奴颜屈膝,说:“小哥小哥,这买头牲口还得给银子呢,这……这好歹是我儿子,你不能直接把人带走啊……” 妖舟问:“两个馒头,够不够?” 瘸腿男子愣了。 妖舟再次伸手到马车里,抓出两个馒头,扔给了瘸腿男子,然后赶车离去。 小男孩咬牙喊道:“不给他!不给!” 妖舟将一个馒头塞进小男孩的嘴里,成功让他闭嘴。 瘸腿男子抱着两个馒头,都忘记了思考,立刻张嘴就咬。 癞子男看见美食,立刻扑了上去。 紧接着,所有人都扑了上去。 妖舟回头看了一眼,十分自然地收回目光。她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小男孩也看见了这一幕,咬着馒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正文 第84章 小男孩神勇 马车一个颠簸,小男孩差点儿掉地上去。 妖舟一把将人拉了回来,随手丢在了车板子上。 小男孩瞪向妖舟,眼神不善。 妖舟回瞪小男孩一眼,然后抬手,照着他的脑门就拍了一下,骂道:“嘴里咀着我的东西,眼睛还瞪着我?再瞪,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妖舟打得不狠,小男孩却被这一拍,弄得面红耳赤。毕竟,嘴里真嚼着馒头呢。他倒是很想有骨气地吐掉…… 不过,馒头真香,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妖舟见小男孩一张脸纠结得不行,真怕他小小年纪爆血管了,于是又伸手从车厢里掏出一个葫芦,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的胳膊被束缚,但小手可以动。他接过葫芦,吃力地打开葫芦嘴,喝了一口,是酒! 结果,马车一个颠簸,酒水喷溅到他的脸上,那叫一个辛辣。 小男孩的眼睛里进了酒水,眼泪瞬间狂涌而出,控制都控制不住。 妖舟瞥了小男孩一眼,嘿嘿一笑,说:“咋还哭了呢?感动的?” 小男孩吼道:“没哭!都是酒水!没有眼泪!没有!” 妖舟幽幽道:“我还以为,你舍不得离开你爹呢,寻思着,要不要把你送回去。” 小男孩竟抱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口,辣得嘶嘶吐舌头,硬着头皮、僵着脖子说:“我不回去,我要去救我娘。” 妖舟唇角一勾,问:“你不是让我还你娘吗?这会儿怎么不让我还了?” 小男孩用“你真傻”的眼神瞪了妖舟一眼,回道:“车厢里根本就没大人。你骗人的。” 妖舟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男孩却是一扬下巴,不肯说。 妖舟逗弄道:“哦,原来你是顺嘴胡说。” 小男孩立刻回击道:“才不是!你随便一伸手,就能从车厢里面抓东西出来。里面一定都是东西,没有人。” 妖舟觉得小男孩的脑袋瓜挺聪明,就要用手去揉他的头。小男孩的头发看起来特别柔软,而且发丝很细,看起来就像柔软的猫毛。 小男孩立刻警觉地瞪向妖舟,呲牙威胁道:“你敢摸我,我咬死你!” 妖舟的手指动了动,收回手,一脸嫌弃地说:“你也不看自己脏成什么样了?我摸你,岂不是弄一手的黑?” 小男孩的脸又红了。他转开头,不看妖舟。 妖舟突然伸手,揉了一下小男孩的头发,果然手感一流。 小男孩瞬间暴走,起身就要打妖舟,却因为身上被捆住,险些将自己折腾到马车下面去。他勉强坐稳,挪动小屁股,远离妖舟。 妖舟嘿嘿笑着,一副贱兮兮的模样。 走出集市后,妖舟问:“你要去哪儿报仇啊?要不要我给你送去啊?” 小男孩看着妖舟,心里恨得不行,却也知道,口中的吃食都是她给的,愣是将一口气憋在了心里,说:“我去赵大人家。” 妖舟问:“你当真知道,你娘被赵大人买了去?” 小男孩回道:“赶车的小厮和车厢里的大人说,我娘漂亮,赵大人会喜欢。” 哦,车厢里坐着的大人,买了小男孩他娘,要送给赵大人。 行,明白了。 妖舟来到衙门,给了二两银子,声称自己奉主子之命,有礼要送给赵大人。 衙役都习惯了这些趋炎附势之徒,掂量着银子,亲自为妖舟指了路。 妖舟跳上马车,离开。 衙役伸手再摸银子,银子却找不到了。 妖舟将失而复得的二两银子揣进怀里,哼哼着小调来到“鸿雁苑”的斜对面,将马车停在了较为隐蔽的位置,掀开帘子,对小男孩说:“地方找到了,你下车吧。” 小男孩从车厢里挪出来。 妖舟解开他身上捆绑着的绳子,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样子,就像笃定他不敢去要人一样。 小男孩攥紧拳头,跳下马车,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转身就走。走了四五步后,转回身看向妖舟,问:“你叫什么名字?” 妖舟问:“有事儿?” 小男孩涨红着脸,说:“等我救出娘,以后报答你。” 妖舟打趣道:“还我三个馒头两口酒啊?” 小男孩又被妖舟气到了,一扭身,气鼓鼓地走了。 妖舟不认为小男孩会找到他娘,但她不能见到不平事都去帮一把。若这样,她都走不出这个镇子。想着阿舟,妖舟很想马上离开,但小男孩倔强不服输的背影,却在她眼中留下了痕迹。也罢,等一会儿也无妨。 阿舟憨傻善良,身边缺个厉害点儿的小猛兽。嗯,她看小男孩就不错。 小男孩勇气可嘉,直接用拳头敲开了“鸿雁苑”的大门,仰着脖子说:“我要找我娘。” 小厮一抬手,直接将小男孩推了出去,直接关门,不理他。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敲门,喊道:“我要找我娘!我要娘!” 小厮再次开门,这回却是直接扑上去拳打脚踢,口中还骂道:“哪儿来的小兔崽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滚滚滚!” 小男孩一拳头打在小厮的眼睛上,痛得他嗷嗷惨叫。这一叫,引来了“鸿雁苑”里的管事。 管事了解情况后,直接开口侮辱道:“都闹饥荒呢,哪个有心给你找娘?!你娘定是卖了皮肉,给自己混口饭吃。你啊,快滚。”用手指虚点小男孩的额头。 小男孩一张嘴,咬在了管事的手指头上。 妖舟拍了拍手,赞道:“这战斗力,不错啊。” 管事大呼小叫着:“来人!快来人!打死,赶快打死!” 两名护卫上前,扯开小男孩,就要下狠手。 妖舟跳下马车,向前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鸿雁苑”里传出李大人的声音,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管家攥着鲜血淋漓的手指,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屁颠颠地走进“鸿雁苑”,和李大人说起了因由。 这位李大人,正是买了小男孩娘亲的大人。 小男孩探头看见了李大人,立刻喊道:“是你!就是你买了我娘!你把娘还给我!” 李大人看着小男孩,冷冷一笑,说:“好啊,本官这就把你娘还给你。” 正文 第85章 人心扭曲 小男孩被带进了“鸿雁苑”,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闭,犹如吞噬人的巨兽,合上了嘴巴,慢慢咀嚼着卑贱的生灵。 妖舟察觉到不对劲儿,皱了皱眉头,也跑去敲起了大门。 两名护卫手持棍棒走出,横道:“再敢乱敲,打扰大人休息,乱棍打死!” 妖舟立刻送上二两银子,陪着笑脸说:“我家大人让我来给赵大人送见面礼,两位大哥通融一下。” 护卫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了一二。 另一位护卫开口道:“赵大人来此视察民情,可不是什么小官都能见的。” 妖舟又摸出二两银子,送了上去。 果然,人人满意。 第一位开口的护卫问道:“你们大人的见面礼呢?” 妖舟捏了捏袖口,回以一笑,暗示有银票。 第二位开口的护卫提醒道:“赵大人不但喜欢银票,更喜欢别人的娘子。你若想见赵大人一面,得他欢喜,还是要让娘子送来。”挤了挤眼睛,笑得那叫一个“五颜六色”,“否则,未必能见到赵大人。” 妖舟略一思考,说:“小娘子已经带来,两位大哥稍等片刻。”转身走向马车,片刻后,女装妖舟登场。 妖舟涂了胭脂、画了红唇,画长了眼线,一头青丝挽起一半,用锋利的发簪固定在脑后,然后……挺着两只巨大的馒头,一扭一扭地走向“鸿雁苑”。 既然是人妻,就不能像个小丫头似的清汤寡水,雄厚的资本必须得有啊。不得不说,妖舟在人物气场这一块儿,拿捏得死死的。 两名护卫看见这样风情万种的尤物,哈喇子都快流淌出来了。二人忍不住伸手去摸妖舟,却被妖舟笑着躲开,说:“二位爷,悠着点儿,奴家可是要送给赵大人的。” 两名护卫这才不情不愿地收手,吞着口水,送妖舟去见赵大人。 “鸿雁苑”之外,遍地饿死的尸骸;“鸿雁苑”之内,水榭之中,歌舞动人、美食横列、玉体横陈,俨然一副酒池肉林的景象。 赵大人高坐位首,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李大人和另外一名王大人,分别坐在赵大人的下手处,不停说着奉承话,还劝着酒。 小男孩被人按着,跪在一旁,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在衣裙清凉的舞女中,不停寻找着他的娘亲。可惜,无果。 赵大人吃着美人用嘴喂的葡萄,一脸的享受惬意。 李大人举杯,说:“小小县城,一群刁民,还能劳烦赵大人亲临,赵大人简直就是百姓们的再生父母啊。” 王大人附和道:“的确如此。官有赵大人,定名垂千史。” 李大人说:“下官敬赵大人一杯,祝赵大人官运亨通。”靠近赵大人,“上面拨的那些粮食,下官留起了大半,兑换成银两,请大人莫要嫌弃,定要收下。大人身体康健,才是百姓之福。” 王大人立刻凑趣道:“没错没错。为了赵大人的身体,下官特意让家中夫人准备一二,晚上就来给大人敬酒。”说是敬酒,到底是干什么,大家心领神会。 赵大人哈哈一笑,说:“你们啊,倒是懂得为官之道。本官回京后,定会如实向皇上禀告,你们治下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感恩圣上英明。” 三个人相视一笑,狼狈为奸,同饮杯中酒。 妖舟耳聪目明,听着三个人的谈话,想着外面饿死的百姓,心中的杀念涌起。这世道,若没有人有能力判断善与恶,就让刀子说话吧。毕竟,它公平。 只不过,这一刻,妖舟还是想着,只教训一下这三个人就好,让他们开仓放粮,不要祸害百姓。三人毕竟都是大官,杀掉,会惹麻烦。她现在必须低调,不能招惹别人的注意。 然,下一秒,她就不这么想了。 两名护卫上前,对赵大人耳语片刻。 赵大人顺着护卫所指,看见妖舟,那身干枯的仿佛能掉渣的骨头架都随之激动地晃动了起来。他接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对着妖舟招了招手,“过来,让本官探探,你的底细。”话说得义正言辞,其意却十分无耻。 李大人和王大人互看一眼,配合着笑了起来,心里却对妖舟的到来十分不满。奈何,那俩护卫是赵大人的随从,他们管不了也按不住。赵大人这老驴,就怕别人送礼他收不到,干脆派了自己人守门口。当真是无耻至极! 妖舟款步走向赵大人,一双眼睛瞥来瞥去,一看就不是老实本分的。赵大人顿觉欢喜异常,站起身,就要去拉妖舟,俨然已经迫不及待。 就在这时,一位厨娘端着一盘肉走来,对赵大人说:“大人,肉蒸好了。” 赵大人重新坐下,对厨娘说:“赏给那小子吃。” 厨娘应下,将肉端给了小男孩,护卫松开了对小男孩的压制。 肉的香味,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硬生生钻入小男孩的鼻腔之中。若非在来的路上,吃掉妖舟一个大馒头,这会儿他都能扑上去狼吞虎咽。 幸而,小男孩有些疑惑,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疑惑地看向赵大人。 赵大人笑而不语,李大人开口道:“大人赏的,你若不要,丢了喂狗。” 小男孩很有良心,问:“我娘呢?!” 李大人说:“等你吃了肉,就告诉你,你娘在哪儿。” 小男孩多年不曾吃肉,口水已经泛滥,闻听此言,就伸出小手去抓肉。 妖舟可不认为,这些畜生会这么好心。她的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置信。毕竟,人性不至于扭曲到那一步吧? 妖舟快步上前,一把端起盘子,抱在怀里,对赵大人说:“大人,这么好的肉,何必赏给一只狗,给奴家尝尝可好?” 赵大人呵呵一笑,说:“你真要吃?” 妖舟点头,并向着赵大人走去,说:“让奴家和大人一同品尝。” 赵大人却道:“这肉,本官可不想吃。” 妖舟问:“为何?奴家闻着,这肉可香呢。” 赵大人含笑不语。 李大人回答道:“这肉啊,是那小子娘的肉。” 妖舟抱着盘子的手一紧,却并没有像李大人预计的那样,直接失手打碎了盘子。 妖舟缓缓低头,看向盘中肉。 小男孩呆愣在原地,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刀扎死了过去。 那个东西,也许叫做人心。 正文 第86章 设计你杀人 赵大人说:“你娘性子太烈,昨晚咬伤了本官。正巧你今日寻来,再吃口娘肉,要记得她的恩惠。若不是她卖了自己,你今天就得饿死。” 这话说得,太丧尽天良了! 小男孩疯了,嘶吼着扑向赵大人,他要咬死他,活活儿咬死他! 两名护卫不是吃素的,立刻上前,一脚踢向小男孩。 妖舟将盘子砸在赵大人的脑袋上,在盘子碎裂开的那个瞬间,抓起两块锋利的碎片,一只飞向踢腿护卫的腘窝处,成功使他跪在地上,惨叫连连,不能继续伤害小男孩。另一只碎片,她顶在了赵大人的脖子上,说:“都别动。” 舞女们尖叫着逃走,四名护卫围了上来。 李大人吓得不轻,转身就要跑。 妖舟一把扯过他,直接用手中碎瓷割开了他的喉咙,然后将他丢在了赵大人的几上。 李大人死不瞑目,瞪大了双眼。鲜血从他脖子里喷涌而出,飞溅到赵大人的脸上,吓得他不停尖叫。 王大人要跑,被妖舟一脚踩断了脚踝,只能瘫软在地,惨叫着哀嚎。 护卫们要动手,妖舟重新将瓷片顶在了赵大人的脖子上,说:“来,都给老娘跪下。哪个不服,老娘就割赵大人一下。” 赵大人立刻颤声喊道:“跪!快快……都跪下。哪个不跪,就是要害本官!” 这话一出口,谁还敢不跪? 护卫们立刻跪下,不敢上前。 妖舟看了眼小男孩,问赵大人:“他娘呢?” 赵大人哆嗦着回道:“死……死了……” 小男孩不错眼地盯着赵大人看,看得赵大人心里发毛,忙开口道:“她是李大人杀的,不是本官。你……你们已经杀了李大人,就此罢手,本官……本官为你们做主,既往不咎……” 这话,就跟骗鬼一样。骗鬼,都降低了鬼的智商。 小男孩捡起碎裂的瓷片,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扑上去,跳到几上,对着赵大人就是一顿乱扎。 赵大人惨叫连连,用手遮挡,却还是被扎成了血葫芦。他要还手,却忌惮妖舟这个恶妇。不过,人被逼急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他偷偷摸起一只用来分割肉的小刀,就要去扎小男孩。 妖舟一把夺过小刀,直接扎进赵大人的手心,将他钉在了几上。 护卫们互看一眼,觉得自己再不动手,赵大人就要凉凉,于是群起攻之。 妖舟将赵大人留给了小男孩,抓起筷子,冲上去,挡了一下护卫的大刀。 筷子直接断裂,显然不敌大刀,是在螳臂挡车。 护卫刚要笑,就被锋利的筷子刺入喉咙,瞬间夺去了性命。妖舟拔出筷子,笑道:“削得真锋利啊。谢啦。” 其他护卫们见此,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纷纷围上了妖舟。 妖舟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助纣为虐是不是很有趣?遍地饿死的尸体是不是看不见?如此,你们也不用再看了。”快速出手,直接戳瞎这些护卫的眼睛。这些人,或许无能改变什么,但做人的准绳已经断裂,又何必生而为人? 罗刹域信条之一:当杀不杀者,为大恶。 妖舟素来记得师傅们和爹娘的教诲,决定出手,便不会手软。 管家被这阵仗吓傻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经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妖舟用筷子尖顶起管家的下巴,问:“尸体葬哪儿了?” 管家指向后院,颤声说:“那……那……树下……” 妖舟看向小男孩,小男孩已经将赵大人扎成了血葫芦,但并不致死。王大人哆哆嗦嗦地捡起一把刀,正要去砍小男孩,解救赵大人。 妖舟笑了笑,脚尖一点,瞬间出现在王大人的面前。 王大人已经被妖舟吓破了胆,立刻丢下大刀,跪在地上喊道:“女侠饶命、饶命啊!下官……不不,小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是来巴结一下赵大人。却不知他竟如此心狠,鱼肉百姓!女侠放过小人,让小人写奏折,参他一本。” 妖舟问:“你夫人还好?” 王大人一惊,问:“可是夫人请女侠来此?” 妖舟讳莫如深地一笑,说:“王大人,你看,这李大人被我杀了,赵大人也残了,你……把银子结算一下吧。” 王大人吓尿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妖舟笃定的表情,瞬间痛哭流涕,嚎道:“不过是让她陪赵大人睡一觉,她……她竟敢买凶杀人?!贱人啊!她要害死本官啊!” 妖舟不再搭理王大人,踢了管家一脚,说:“去挖尸体出来。” 管家领命,把尸体挖出来,抱到了地毯上,放好。 尸体已经不成人形,且手臂被砍掉,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拼不出来。妖舟看着管家,突然冲上去踹了一脚,说:“还等着我拼尸体呢?!用不用我把你大卸八块后拼一拼啊?!” 管家忙表态:“马上、马上就能拼好。”他拉过躲在树后的厨娘,让她把手掌捡回来。 厨娘哆嗦着说:“丢……丢了……” 妖舟一刀砍下,断了厨娘一只手,说:“不用找了,我多砍两只,想来总有能搭配上的。” 厨娘的惨叫响透整个“鸿雁苑”。最终,还是管家手脚麻利,捡回来了那可怜女子的断手,又把炖熟的手臂肉,放回到女子的身旁。 小男孩坐在几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女子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他无法相信,这就是他温柔的娘亲。 赵大人转动眼珠子,看向王大人,示意他救一救自己。 王大人已经被妖舟吓傻了,唯恐这事儿真是自家夫人找江湖人干的,秉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他抓起了剔肉刀,捅死了赵大人。 赵大人死也想不明白,自己竟然死在了王大人之手。 妖舟看了王大人一眼,含笑问:“王大人,你怎么还把赵大人给杀了?” 王大人扑向管家,一匕首捅下,咬牙回道:“我夫人请你动手,就没有回头路,不如杀个干净!” 管家倒下,同样死不瞑目。 妖舟呵呵一笑,轻佻地问:“阁下夫人是哪位?我怎么不认识?” 晴天霹雳啊! 王大人傻了。 难道,不是自家夫人买凶杀人?!一想到他和夫人说起赵大人的爱好,夫人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就觉得非她莫属。 若真相不是这样,他……他竟亲手谋杀了朝廷命官! 正文 第87章 妖女太狠了 妖舟为什么没有亲手杀了赵大人,而是让王大人动手?自然,有她的打算。这一次,王大人在第一层,她在第三层。 妖舟看向小男孩,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想起罗刹域被屠那会儿,自己连哭都不会,简直就是一心求死。真到了快死的时候,才想着活下去,报仇雪恨。而今,赵大人已死,小男孩当如何重拾活下去的念头? 妖舟想了一会儿,说道:“去看看,那是不是你娘。若是,我们把她葬了。” 小男孩没有动。 妖舟一把扯起小男孩,将他抓到尸体前,按着他的头,说:“看清楚。是,还是不是?!” 小男孩没有回话,眼圈却红得吓人。他死死瞪着眼睛,仿佛这样,就不会让眼泪滑落。 女人的衣裙被扯得不成样子,胸口雪白处一片淤青,显然在死之前,遭受了羞辱和虐待。 妖舟知道,自己这样逼少年有些残忍。可若他不哭、不发泄,更容易憋坏了。心病,难医。 妖舟将一声叹息吞服腹中,说:“给你娘收尸吧。” 这一句话,让小男孩破防。 他突然开始挣扎,并大声嘶吼道:“没死!我娘没死!” 妖舟松开手,任由他发狂。 半晌,小男孩突然跪在了女子尸体的旁边,伸手去触摸女子的脸,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下。 他说:“娘,我来救你了。” 他说:“娘,你再等等,等我长大,就能保护你,不会让爹打你,也不会让爹卖了你。” 他说:“娘,我不饿,真的不饿。” 他说:“娘,我给你带吃的来了。”将脏兮兮的小手,伸进破烂的衣服里,掏出大半个馒头。 这是妖舟给他的馒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馒头。因为好吃,所以要留给娘吃。 小男孩将馒头一点儿一点儿掰开,塞到女人的嘴里。 女人已死,无法吞咽。 小男孩就求着她,说:“娘,你吃,可好吃了。这馒头是白面的,特别香。” 无人回应,小男孩突然站起身,冲到赵大人面前,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狠狠的!那样子,好似恶兽。 妖舟转开眼,不再看他。 小男孩撕咬了一会儿,弄得满嘴是血。他呸了一口,吐掉血和肉块,转身回到娘的身旁,给她整理遗容。 他知道,娘走了,那个会坐在小窗口下给他补衣服的娘,走了;那个会把主食留给他吃说自己不饿的娘,走了;那个被醉酒父亲踢打却始终将他护在身下的娘,走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他耳边碎碎念道不要顽皮;再也不会有人抱着他说我儿又长高不少;再也不会有人对他说:一切都会变好…… 眼泪掉落,小男孩趴在女子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这样,他娘就会活过来。 妖舟见小男孩哭,也没去哄。 人心太杂太乱太黑,充斥着各种情绪,若不能将负面情绪宣泄出去,怎么能使人心平静下来,细品岁月静好滋味? 说实话,妖舟觉得,小男孩比她强。最起码,在感情上,他更勇敢。 妖舟放任小男孩不管,坐在桌子上,对着呆若木鸡的王大人勾了勾手指,说:“实不相瞒,刚才呢,那个胖厨娘,还有一名小厮,都亲眼看见你杀了赵大人。那些没有看见的人,恐怕也听见了咱俩的对话,都以为是你夫人买凶杀人。这位大人,你说怎么办?” 王大人僵着身子,一副“我已死”的表情。下一秒,他突然跪行至妖舟的脚前,喊道:“女侠,饶命啊!求求你,救救在下……”突然拔刀,就去刺妖舟。 妖舟是谁?她爹是毒王,她娘是女魔头,她的师傅们那都是常年稳居罪大恶极排行榜前十的人物,赫赫有名! 她要是能被这种伎俩骗了,那真不如重新投胎,不给罗刹域丢人现眼。 妖舟一招空手夺白刃,夺下王大人的小刀,对着他的脖子比量了一下,那样子就像划开了他的脖子,口中还搭配着伴奏:“哗……” 王大人误以为自己被割喉,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死不瞑目。 妖舟用脚尖踢了踢王大人,说:“别演了,大人,你还活着。” 王大人摸了摸脖子,没摸到鲜血和伤口,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忍着脚踝断裂之痛,坐起身,大口喘息着。看样子,着实吓得不轻。 妖舟翘着二郎腿,用脚尖去踢王大人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眼瞧着王大人一张脸变成了青白色,她勾唇一笑,那样子真是坏透了。她问:“想死,还是想活啊?” 王大人低垂下头,无力地回道:“自然是想活。” 妖舟说:“行,你想活,就有办法。” 王大人抬头看向妖舟。 妖舟说:“事儿,我揽了。你呢,给我好好儿地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王大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妖舟。 妖舟说:“若有一点儿含糊,老娘就把这事儿捅到天上去!你,明白?”扬了扬下巴,表情嚣张至极。 王大人见妖舟杀人不眨眼,哪里还敢不信?他想了想,问:“那见过下官杀人者?” 妖舟回道:“我来处理,你只管放心。” 王大人能放心吗?不能!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也许,找个机会,杀了眼前这个妖女,自己也就彻底安全了。 妖舟哪里会不知道王大人心中所想?她干脆一把捏开他的嘴巴,然后将手探入怀中,捏出一个圆球,直接扔进了王大人的嗓子眼,迫使他咽下去。 王大人抚着嗓子,一脸惶恐地问:“给你我吃了什么?!” 妖舟眯眼笑道:“行走江湖必备毒药,杀人越货最高法宝——血馒头。” 王大人惊恐万分,立刻抠嗓子眼,试图吐出来。 妖舟用刀在王大人的脖子上轻轻划过,说:“别逼淑女动粗哦。” 王大人闭上眼,看样子是认栽了。 妖舟咋呼道:“大人,脖子流血了!” 王大人用手一摸,满手的血,这才知道,妖女没和自己开玩笑,再也不敢有其它想法,这回是真的认栽。他用手捂着脖子,说:“你说,我办。” 妖舟笑了,站起身,说:“先给那女子整一副好棺材,好好儿下葬。然后,架上十八口大锅,开仓放粮。” 王大人问:“为何十八口?” 妖舟幽幽回道:“有些人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得先在人间积点德,下去后,少遭罪。” 王大人的嘴角抽了抽,不敢再问。 正文 第88章 捡小兽金朝 妖舟说到做到,活埋了仗势欺人的小厮和敢于烹煮人肉的厨娘,统统送到地下,去给小男孩他娘煮菜打扫,一个都别想逃。 王大人也说到做到,给小男孩他娘准备了一口上好的棺材,按照妖舟指定的位置,为其下葬。 王大人问:“看女侠这番观摩,似懂风水秘术?” 妖舟笑道:“略懂。” 王大人忙问:“可有什么说法?” 妖舟回道:“心正,即是风水。” 王大人:“……” 下葬后,小男孩跪在坟前烧了纸,磕了三个头,用力吸了吸鼻涕,猛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来到妖舟面前,仰头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看。 妖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怎么总觉得他的眼神挺瘆人呢?不过,比眼神,她还真没怕过神。妖舟眯眼一笑,有些假。 半晌,小男孩突然开口说:“以后,我跟着你。”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暗道:骚年,你用不用把特别卑微的话讲得如此信誓旦旦,好像我占了很大的便宜?! 小男孩说完这话,就坐在地上,看着他娘的坟头愣神。 妖舟看向王大人,说:“青山不改,大人,我们稍后再见了。”抱拳,走人。 王大人立刻喊住妖舟,说:“不知侠女高姓大名?在下身上的毒,是不是也该解了?” 妖舟伸出三根手指:“其一,英雄名字无悔,其它别问。其二,两个月后,我会派人给你送解药。” 王大人不放心啊,一再和妖舟确认两月之约,生怕她就此一去不返。 妖舟指着小男孩他娘的坟墓说:“这是我亲人,你好生照料着。逢年过节,我还要回来烧香祭拜。” 王大人一听此话,终于安心。只要妖女肯回来祭拜,那二人就还得见面。只要能见面,解药就逃不了。他连连点头,承诺会好好儿照顾坟头,保证一根杂草都不会长。 妖舟踢了小男孩一脚,向山下走去。 走了两步后,回头,看向王大人,说:“忘记问了,大人贵姓?” 王大人无语,心痛不已,这让他如何相信,两月之约啊?!!! 王大人用拳头捶了捶胸口,回道:“下官姓王,是隔壁县的县令。” 妖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大人的一颗心却高高挂起,唯恐妖舟忘记了两月之约。看来,他得派人蹲守坟附近才行。 妖舟和王大人各自散开。 妖舟和小男孩一前一后走着,都不吭声,就像彼此的影子。 半晌,小男孩说:“我娘叫我石头。” 妖舟回眸一笑,说:“我娘叫我小肉包。” 小男孩脸上的紧绷感稍微松懈了三分,问:“你有大名吗?” 妖舟打量了小男孩一眼,没回话,继续前行。 小男孩说:“你给我起个大名,我就是你的人了。” 妖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跪地上去。 小男孩不屑地说:“毛毛躁躁。” 妖舟回头,去捏小男孩的脸,这一次,小男孩没躲。妖舟拧了一下,收回手,说:“你跟着我,也未必是个好选择。” 小男孩问:“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妖舟仰头望天,说:“你这么问,还真难住我了。” 小男孩横道:“那就别废话。” 妖舟:“……”好想掐死这个小屁孩! 小男孩说:“我饿了。” 妖舟将手伸入怀里,抓出一个馒头,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妖舟瘪下去的胸,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眉毛也狠狠地皱了起来。 妖舟一伸手,又抓出一个馒头,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含糊地说:“吃吧,没毒。” 小男孩接过馒头,发现上面缺了一块,问:“你给王大人喂毒药,是假的吧?” 妖舟噗嗤一笑,说:“都告诉他是馒头了。” 小男孩狠狠咬了一口馒头,问:“那你是女子,也是假的?” 妖舟一口馒头呛住,咳嗽得铺天盖地,馒头屑飞溅。她一伸手,照着小男孩的后脑勺就打了过去,教训道:“女的!老娘是女的!”即使胸平了些,那也是女的! 小男孩十分怀疑地瞥了妖舟的胸脯一眼。 妖舟伸出两根手指,作势要插小男孩的眼睛。 小男孩立刻垂眸,啃馒头。 妖舟哼了哼,表达自己的不爽。 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啃着馒头,下了山。 小男孩回头望向山上。 妖舟摸了摸他的头,说:“一切都会变好的。”即使现在不好,将来也载满了希望。 小男孩突然回头看向妖舟。 夕阳的余晖中,小男孩的眼睛被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犹如两团跳动的火焰,炙热地燃烧。那,是希望。 妖舟忽然福至心灵,说:“金朝。以后,你就叫金朝。金色的朝阳,炙热,充满力量和希望。” 小男孩咀嚼着这两个字,将其印在了心里,渐生欢喜。 妖舟伸手,要拎着小男孩下山,却被小男孩躲开了。妖舟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不过,她也不在意,随口哼唱着记忆中的网络歌曲,令人觉得心头一松:“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 小男孩一颗悲痛欲绝的心,在这样简单粗暴的歌曲中,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安抚。也许,娘躺在板板上,睡在棺棺中,埋在山山里,也不是一件特别坏的事。至少,她不用再挨饿,不用再被爹打,不用再被卖掉…… 另一边,王大人下山后,立刻应约支起了十八口大锅,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如此豪横的手笔,一时间竟成为了人人传颂的佳话。 与此同时,他张贴了告示,要缉拿杀害赵大人和李大人的逃犯。逃犯的画像,十分耐人寻味,除了能看出是位女子,其它内容都简单得一塌糊涂。 王大人的操作也挺骚。既然妖舟说她接锅,王大人就没客气。他递交了一份奏折,上诉两位大人贪赃枉法和草菅人命的种种罪行,且声称这些罪行都是逃犯甩给他的,他看后也震惊不已。 于是,有关“女侠无悔”的传说,悄然兴起。 妖舟知道这些所谓的大人,最是油滑不过,在暗中监管了两天,确定王大人没有偷奸耍滑,这才带着小男娃金朝转身离去。 坐上马车,看着熟悉的车厢内部,金朝再次问道:“你确定,自己是女人?” 妖舟甩开长鞭,回了句:“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金朝:“……” 正文 第89章 有横财需低调 小金朝洗干净后,还别说,真是一个好看的孩子。从他娘被大人看中这一点,就应当晓得,他的皮相也差不了。 小金朝虽还没张开,又因饥饿发育迟缓,但那双眼睛是真漂亮。黑亮黑亮的,就像阳光下闪耀着的黑曜石。小鼻子小嘴巴,也是极其周正的。若非那张小嘴总是不屑地一撇,可能还要更好看一点儿。 妖舟给他买了两身短打,换着穿。衣裤和鞋子,都有些大,穿在他身上水裆尿裤的,看起来特别滑稽。 妖舟伸手给他系裤腰带,他却攥紧裤腰不放手。妖舟扯了扯,没扯动,不由得笑道:“你倒是松手啊。” 小金朝吼道:“裤腰能是随便松的吗?!” 妖舟看着他那张涨红的小脸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金朝一把扯过妖舟手里的裤腰带,自己系在腰上,口里还不爽地嘀咕道:“笑成那样,没安好心。” 妖舟伸手去弹小金朝的头,小金朝向后一躲,妖舟直接弹上他的嘴,刚要得意笑,小金朝一口咬住了妖舟的手指头,换来妖舟一连串的“疼疼疼……”终于逗笑了小金朝。 为了方便,妖舟把自己打扮成男子的模样,又变成那种没正形的混不吝,一说话眼睛就变得下流,不说话二郎腿就要抖到怀疑人生。 小金朝賊烦她这样,撇嘴道:“我那个混蛋爹以前就这么抖。” 妖舟问:“现在呢?” 小金朝回道:“不抖了。” 妖舟随口问:“为啥?” 小金朝冷哼一声,回道:“都抖瘸了,还能抖啥?” 妖舟默默放下二郎腿。 小金朝偷笑。 妖舟眯眼扫了小金朝一眼,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好吧,哄孩子她不太擅长,但逗孩子开心只要一招“自贱”即可。简单,实在是简单。 二人相伴,你怼我横的,沿途倒也不寂寞, 妖舟载着小金朝,再也没往那些人间疾苦的地方钻,而是选择了风景不错的城镇,沿途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尽量让彼此都舒坦起来。这样一来,银子就花得如同流水,很快就见底了。 小金朝看妖舟在那数铜板,忧心忡忡地问:“怎么办?” 妖舟看向小金朝,眯眼一笑,回道:“不行就卖了你呗,总能换俩馒头。” 小金朝心里咯噔一下。尽管,他能感觉到,妖舟在说笑话,但心里难免惶恐不安。他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妖舟。 二人行至三分之二时,遇见了劫匪。 劫匪一共十二人,纷纷手持利刃,看起来就凶神恶煞。他们将妖舟和小金朝围住,尚未开口说话,妖舟就跳下马,将马鞭送到匪首面前,说:“请笑纳。”那副老老实实的模样,简直弱爆了。 匪首还要说话,妖舟立刻掀开车帘,说:“车里有吃有喝,还有个小孩,你要不要?!” 小金朝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这……这就要卖了他?哦,不不,不是卖了,是赠送。 匪首略一犹豫,妖舟又道:“我也没地方去,大哥若是看得上我,也把兄弟劫了去。” 匪首有些想不明白妖舟的套路,却特别满意妖舟如此识相,于是一挥手,全部带走。妖舟和小金朝虽没遭罪,却被塞进马车里,捆成了粽子。 小金朝低声问:“你那些能耐呢?!” 妖舟回道:“丟道上了。” 小金朝特别想扑过去,一口咬死那个坏女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等会儿,我假装要撒尿,你跑吧。你虽没我娘漂亮,但好歹是女的。万一……万一他们欺负你……” 妖舟想了想,点头回道:“也好。” 小金朝瞬间暴怒,吼道:“你没良心!” 车外,匪首踢车厢,骂道:“小王八蛋,闭嘴!” 妖舟小声说:“他骂你呢,你去咬他啊。” 小金朝瞪着妖舟,不说话,两团火在眸子里熊熊燃烧。 妖舟又说:“要不,等我要假装要尿尿,你跑吧。” 小金朝微愣。 妖舟继续道:“没准儿,他们不喜欢女子,就喜欢吊打你这样的小屁孩。” 小金朝张嘴就扑向妖舟,妖舟用脚把他蹬开,一个劲儿地坏笑。 天色渐晚,劫匪们终于满载而归,欢聚一堂。 妖舟和小金朝被当成战利品,一同堆放在珠宝箱附近。 匪首看着妖舟和小男孩直皱眉,说:“这趟买卖倒是轻松,就是太赔。” 听了这话,妖舟就不乐意了。她说:“小孩是国家的未来,我是国家的栋梁,不比金银珠宝有价值?!” 劫匪们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笑话。 匪首虚点妖舟,说:“小兄弟有点儿意思,来,一起喝两杯。” 妖舟立刻展露狗腿子神功,夸奖道:“大哥就是英明神武。” 匪首哈哈大笑,也不让人给妖舟松绑。 妖舟知道,匪首不信任她,也不过多要求,只是爬起身,给众劫匪一一倒酒,那样子还真是卑躬屈膝到了极致。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她将自制的毒药,丢进了酒坛子里。 匪首笑骂道:“不错,是条好狗。” 妖舟笑脸相迎:“大哥骂得好!” 惹得众劫匪哈哈大笑,豪饮杯中酒。 结果,一杯下肚,统统倒地不起。 妖舟变戏法似的扭了扭手,竟将手从绳子里抽了出来。她活动了一下肩膀,抽出匪首的匕首,割开小金朝手上的绳子,然后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小金朝,说:“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些珠宝统统搬到车上。劫富济贫这种事儿,还是要多干一些的。” 小金朝回过神,直接炸毛,吼道:“你怎么能如此儿戏?!不知道我担心吗?!” 妖舟回道:“我可是很认真的。不信?看眼神。” 小金朝:“……”她明明能赢,却不肯告诉他,害他那么担心她的安危,实在过分,再也不想理她了! 妖舟说:“哇……这串珠子好漂亮,我戴上好不好看?” 小金朝冷着脸回道:“丑死了!”说完三个字,脸更冷了。他觉得,自己很难做到不搭理小肉包。 就这样,二人即将空空如也的马车里,又塞满了金银珠宝和各种银票。妖舟愣是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山寨数年来的战果打劫一空,那叫一个天降横财。下山时,车轱辘都险些压变形了。 小金朝担心地问:“我们赶着这辆马车走,万一那些劫匪追来报复,怎么办?” 妖舟摸了摸下巴,回道:“你说得没错,我们得换个方式,低调上路。” 于是,她来到牙行,重新买了一辆宽敞大气十分豪横的马车,就连拉车的三匹马,都是清一水的黑色,那叫一个气派非凡。 小金朝第一次对“低调”两个字有了深刻的认识。 正文 第90章 行山书院招新 妖舟给自己的马车起名为:老子来撕幻影房车。 这个名字,深深地震撼到了小金朝,以至于每次躺在马车里,他都会偷偷去摸一摸车壁,确定自己真的住在名字这么牛逼的马车里。 为了匹配这么高大上的马车,妖舟毫不吝啬地给小金朝买了一箱子的华美衣服。红的、绿的、粉的、蓝的、花的……五颜六色、应有尽有。小金朝原本还挺开心,结果翻着翻着,竟在衣袍堆里翻出了两套小女孩的衣裙和一盒子珠花。小金朝再次冲着妖舟咆哮,妖舟只是挠了挠耳朵,压根就不在乎。 又走了大约一个月,二人即将到达目的地。 为了不引人注目,妖舟在帝京之外,采买了一处风景极美的庄园,将自己的老子来撕幻影房车锁进存放粮食的库房,将三匹骏马交给仆人们打理照顾。至于小金朝,她也准备寄存在庄园里。奈何,寄存物不同意。没办法,只能一同前往帝京。 一大一小,两套黑色干练的男子短打,两个背包,两双布鞋,走在路上,身边马车一辆辆飞驰而过,灰尘弥漫中,二人的黑色短打变成了灰色,就连梳理妥当的头发,都表现得十分对不起木梳。 终于,二人看到了气势磅礴的“帝京”二字! 妖舟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仿佛要代表罗刹域一众人来此领取英雄勋章。她的这种气场,也深深感染了小金朝。二人一同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走向城门口。 结果,因为没有路引,被赶了出来。 妖舟和小金朝一同蹲在地上,看着别人鱼贯而入,心情有些复杂。 小金朝问:“你不知道需要路引吗?” 妖舟回道:“知道就不会被赶出来了。看来,只能出绝招了。”扭身,对小金朝耳语了两句。 小金朝一点头,痛快地应了。 妖舟从粗糙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铜板,挥洒出去。 小金朝立刻大声喊道:“谁的铜板掉地上了?!” 妖舟回应道:“谁捡到算谁的!”扑到地上,就开始捡铜板。 其他人看见,也纷纷扑上来捡。几乎是瞬间,就吸引来一群人。妖舟在人群里晃悠了小半圈后,拿着从别人身上摸出来的路引,扯上小金朝,重新迈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以十个铜板为进城税,成功跨入帝京,开启了新的篇章。 妖舟指着繁华的街道,对小金朝说:“你且看着,在这个帝京之内,我是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群小孩子嬉笑着从她身边追逐跑过,为帝京感染了几分生机。 妖舟勾唇一笑,豪情万千地说:“走,吃顿大餐去!”伸手一摸荷包,脸色就是一变。荷包,不见了。 小金朝问:“你……不是被偷了吧?” 妖舟放眼望去,一个小孩子都没找到,于是硬着头皮说:“怎么会?!像我这种高手,怎么会被几个小毛贼偷了荷包?” 小金朝问:“那你荷包呢?” 妖舟回道:“它可能嫌负担太重,自己离家出走了。” 小金朝吼道:“丢了就是丢了,你扯什么鬼话?!” 妖舟幽幽道:“冷静,吼得太用力,容易脑出血。” 小金朝:“……” 妖舟摇了摇头,继续前行,眼睛四处转悠,希望能找到那群孩子。她可不想刚进帝京,就被迫退出去到庄园里取银子。脸皮厚,也不是这种丟法。真是一辈子打鹰,却被几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雏鸟給干懵圈了。这事儿,太有损罗刹域的颜面。 可惜啊,妖舟初来乍到,没有人脉,对环境又不了解,只能认栽。 遍寻无果后,她领着小金朝继续前行,想着遇见肥羊再下手,多年的千手观音也该重出江湖救救急了。果然,不是正道来的钱,也消磨在了非正道上。公平。 妖舟正无精打采,却看见不远处有人在围观告示。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看起来还真是群情高涨。 她快步走过去,却被挡在了人群之外。于是,她一把薅起了小金朝,将他扔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问:“看看里面写了啥。” 小金朝勉强站稳,却沉着小脸不说话。 妖舟催促道:“写的啥?读读啊。” 小金朝横道:“你就算把我扔天上去,我也不认字,看不懂!” 妖舟这才反应过来,不是谁都认字的。她一抖肩,抓下小金朝,嘿嘿一笑,说:“这回,换我上去看看。”一抬脚,竟踩在了小金朝的肩膀上,向人群里面看去。 小金朝虽然瘦小,但力气很大,他抱着妖舟的脚,憋红了小脸,使劲儿挺着她。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在心里骂她!狠狠地骂! 人群中间,告示之前,站着两个人。二人皆穿着灰蓝色的长袍,但款式和气度却绝不相同。左边这人,一拢长袍,十分素雅。他大约三十多岁,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模样;右边这人,里面一身灰蓝色的短打,外罩一件到膝盖处的开襟长袍。他的眸光精烁,手指干枯却有力,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二人身后有一张大告示,上书:霜月之末,仲商之初,行(xing二声)山之上,人约黄昏后,水调西山头。论四海之声,挑万夫之勇。行为教也,言传身教。落款是行(xing二声)山书院。 小金朝有些吃力,憋了一口气,问:“什么内容?!” 妖舟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回道:“字儿吧,都认识;内容吧,还得琢磨。” 小金朝咬牙道:“琢磨个鬼!我要扛不住了!” 妖舟说:“还有告示没看完呢,你忍着点儿,别摇晃啊,对我视力不好。” 小金朝觉得自己好想成为小肉包的荷包,至少可以因为不能承受的重量,带着银票一起走失。 小金朝摇摇晃晃,妖舟却站得稳稳当当,从未掉下去。这一幕,早就被行山书院一文一武两位老师看在了眼里,并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为了替妖舟解惑,武行老师开口道:“行山书院,每年七月末八月初,都会招收新学生入院。与此同时,也会选用一些能力出众之人,为人师表。有意者,黄昏之时,可去行山书院的西角水榭阁论道论法论武。” 妖舟问:“论饭不?” 文行老师送给妖舟一个轻飘飘的鄙视眼神;武行老师却是一笑,回道:“论!” 正文 第91章 行山书院 行山,巍峨壮观、碧影叠峦,承载着教书育人的文化底蕴,如一棵巨大的青松,扎根千里,挺拔俊秀。若把行山拟人,行山书院便位于她的膝盖上方,如同古朴大气又浑然天成的衣边,既装饰了行山的巍峨,也婉约了她的秀美。 妖舟和小金朝来到行山脚下,一同仰望着面前的盘山石阶,半晌无语。 二人周围,聚集了很多的人,他们都和妖舟一样,仰头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表情有些凝重。 再远一点儿的位置,则停放了不少马车。其中两辆,小窗下方,刻着叶府的叶字。 妖舟有意考验小金朝,问道:“你看这些人,和咱俩有啥不同?” 小金朝看了看周围的人,回道:“他们的眼中,透着敬仰。” 妖舟点了点头。 小金朝继续道:“咱俩的眼中,透露着好饿。” 妖舟嘴角抖了抖,说:“不对,咱们所有人的眼中,都透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卧槽,好高!” 妖舟穿着男装,声音也选用了比较中性的调调儿。为了护肤,她没在脸上易容,只是改变了眉形,又画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自然妆,使自己看起来可男可女,让别人心中疑惑,却不至于强迫他人交智商税。 毕竟,关注过某音的人都知道,化妆已经成为了现代易容术。只不过,那些发布出来的视频需要灯光和摄影配合。妖舟做不到始终给自己打光,还不如微调,简单自然。 妖舟说的话,被周围的人听了去,纷纷皱眉,觉得她特别粗鲁不堪。 不远处,人力软轿里,透过轻薄的纱帘,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男子。他听见了妖舟的话,狭长的凤眼中划过一丝不悦。此人,正是乌羽白。 他旁边,还有一顶人力软轿。轿中坐着楚青逍。他歪个身子,噗嗤一笑,对乌羽白说:“还别说,小爷也这么认为。” 乌羽白淡淡道:“所以,才有了一丘之貉这样一说。” 楚青逍:“……” 人群越聚越多,嘈杂声有些乱套,但却始终没有人,第一个登上石阶。 小金朝问:“你确定要爬上去吃口饭吗?” 妖舟回道:“你先上去数数,超过三百,我就不爬了。” 小金朝看向妖舟,气鼓鼓地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掐死你!” 妖舟眉眼弯弯地一笑,说:“等我咽气之前,给你留口气儿,等你掐散它。” 小金朝哼了一声,说:“记得你说过的话!” 妖舟回道:“放心,我记性……素来不好。” 小金朝不再理她,用脚踢石梯。 妖舟问:“怎么没人先登台阶?” 小金朝回道:“没准儿谁先登台阶,谁要倒大霉。” 妖舟点了点头,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原来如此。”随手从腰带里抽出一根针,哈了一口气,扎向小金朝的屁股。 小金朝嗷地一声跳起,第一个冲上了石阶,瞬间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小金朝恼羞成怒,就要对妖舟抡拳头。 妖舟捏着针比量道:“来呀来呀,你来呀……” 小金朝的小脸一沉,骂道:“幼稚!”深吸一口气,向山上跑去。 妖舟收起针,轻叹一声,说:“来路不明的饭,吃得提心吊胆;这光明正大的饭,又难以吃到嘴。果然,减肥和被迫减肥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小金朝回头吼道:“唠唠叨叨说什么呢?快点儿!瞧你老胳膊老腿的,真是没用!” 妖舟指着小金朝吼道:“等老子追上你,咬死你个小屁孩!”撒腿就追。 众人见终于有人先一步上山,自己也可以从善如流地跟去见见世面,或者出出风采。于是,人群开始移动,纷纷攀爬起石阶,浩浩荡荡,极其壮观。 行山书院从山脚下到书院大门,沿途一共有九百九十九节石阶。 寻常人爬上去都要累得去掉半条命,更何况那些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的公子小姐们。 行山书院百年基业,所出文类学子不但在朝野里担任要职,还出了不少大儒,引经据典著书立说,锦绣文章风流千古。说到做官,当今宰相,便是出自行山出院。 行山书院,不但有文行师傅,还有武行师傅。武行上,也曾出过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只不过眼下有些势弱,既没出将军之流,也未曾有一代宗师。 即便如此,行山书院也是皇亲贵胄乃至文武大臣们心中的至高学府。若能在此读书,哪怕不能成才,也会结识一些优质同窗,广开人脉。男子不用说,单说女子,若能在此学习,想要嫁入高门,那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当今极受宠的杜贵妃,便是行山书院里成绩最优的那位女子。 因此,行山书院,不但是学子们的必争之地,也是小姐们的战场。 今日,行山书院敞开大门迎新,不但要招贤纳士,更是要校考新生,这九百九十九踏石阶,便是校考之一。 叶大人作为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家里有两个校考名额。叶大人为了表达不偏颇,直接让三个适龄女儿都来参加校考。至于谁能入选,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话虽如此坦荡,但实际情况却是:阿舟虽是嫡女,但大字不识;二小姐叶湘玉是宠妾戚夫人所生,从小就按照嫡小姐的做派教养,识文断字不在话下、抚琴煮茶也是行家。在阿舟没回来之前,大家都叫她大小姐。而今阿舟回来了,她才被迫退居第二,成了二小姐。一字之差,对于叶湘玉而言,就是嫡庶之别,让她如何能服气?!三小姐叶绘棠,生母是戏子,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腿脚功夫不弱,脾气自然差了些。 待热闹的人群都上了石阶,渐行渐远,小姐们也都纷纷下了马车,准备换乘人力软轿。 叶府的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竟是二小姐叶湘玉。第二辆马车上,第一个下车的则是三小姐叶绘棠。 她一下马车,就用手煽了煽鼻子前面的风,满脸嫌弃地说:“车厢里一股子乡下味儿,可熏死我了。”看向叶湘玉,“回去的时候,二姐和她同坐马车吧。” 叶湘玉挺直脖子,矜持地一笑,说:“我也受不得那个味儿,还是妹妹忍忍吧。” 车帘掀开,阿舟探出头,跳下马车,脸色惨白,一声不吭,就像一个卑微的丫鬟。 正文 第92章 叶家姐妹 行山书院规定,第一天校考,是不许带丫头小厮的,必须独自亲力亲为。当然,什么事儿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带归不带的,但是总不能耽误大家扔出去几十个铜板,雇上人力软轿,舒舒服服的上山去。若是学院真较真儿,那这些从小长在闺房里的小姐们,还真没一个能爬到行山书院去。 此番上山,皇亲贵胄不少,世家公子和小姐也多,一顶顶人力软轿如同别致又别扭的风景,纷纷向着山上而去。 轿夫们极是有眼力,看见叶家小姐下了马车,立刻凑上来两顶软轿。 叶湘玉从荷包里捏出一个漂亮的小银鱼儿,赏给了轿夫,在轿夫的千恩万谢中,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软轿里。 叶绘棠动作也快,直接坐进了第二台软轿里,说:“快走,别耽搁了时辰。” 叶湘玉扫了阿舟一眼,对叶绘棠轻声呵斥道:“阿舟还没坐上软轿,你怎不知谦让?” 叶绘棠看都不看阿舟,回道:“一共就来了两顶软轿,阿舟又怎么会和你我争抢?她是大姐,最懂得礼让。再说了,她打小在外面长大,跑惯了,这九百九十九节石阶,对她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二姐啊,快走吧,校考当天,晚了可不好。” 叶湘玉冲着阿舟轻轻一笑,说:“阿舟不要介意,此番校考,我与绘棠有些希望,你……溜达上去,随便看看,也算长了见识。”言罢,示意轿夫起轿。 阿舟低垂着脑袋,捏着衣袖,慌乱地点头,回应道:“我……我溜达上去就行……你们……你们走吧……”一抬头,哪里还有人听她说话?叶湘玉和叶绘棠的两顶软轿早就上山了。 阿舟仰望长长的石阶,心里好似打鼓。她多想和叶湘玉和叶绘棠一样,认识几个大字,说话细声细语,走起路来也格外好看。不像自己,那么没用。 阿舟有些胆怯,脚趾尖在石阶下磨来磨去,将好好儿的一只绣鞋碾得脏兮兮的。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傻事,立刻蹲下,使劲儿拍了拍鞋尖,却也于事无补。阿舟垮了肩,耷拉下嘴角,有些想哭。 这时,有一顶软轿出现在她身边,轻轻放下。 一位轿夫说道:“小姐想上山,可乘坐此轿。” 阿舟立刻侧头看向说话的轿夫,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是在和我说话吗?” 轿夫笑道:“回小姐,正是。” 阿舟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荷包,问:“我……我是不是要给你铜板?” 轿夫回道:“小人不是寻常轿夫,小姐只管坐着,无需给铜板。” 阿舟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也终于懂得防范别人,于是瞪大眼睛,很谨慎地问:“不是寻常轿夫,是什么轿夫?为……为何让我坐轿?” 轿夫无法,只得看向一侧,回道:“这是我家公子的软轿,请小姐乘坐。” 阿舟顺着轿夫的目光看去,但见一凤眸男子冲着自己微微颔首,便抬脚登上了石阶,向山上走去。 那一眼,翩若惊鸿。 阿舟不知心中所想,立刻低垂下头,不敢再看,一颗心却险些跳出喉咙,唯有使劲儿憋着才行。 楚青逍的软轿跟在乌羽白的身边,掀开薄纱,笑吟吟地说:“羽白啊,你什么时候开始怜香惜玉了?” 乌羽白淡淡地扫了楚青逍一眼,回道:“从认识你之后。” 楚青逍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脸色却是突然一变,说:“不对啊。你对本公子可没那么好,放着软轿不坐,便宜了那名女子。”回头看向阿舟,阿舟还低垂着头,站在石阶前没动。 楚青逍嘀咕道:“都说叶家大小姐是从乡下回来的,粗鄙不堪,而今看来,却是胆小怕事啊。” 乌羽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占尽行山六分色。 阿舟偷眼去瞧乌羽白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又恍惚了片刻,这才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坐进了软轿,被抬上了山。 石阶上,最先登山的小金朝和妖舟,刚开始还能追逐嬉戏,走到三百多个石阶后,就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又颤着腿走了一百多个石阶,简直就是汗如雨下。二人互相用眼神勉励对方,勉强又爬了一百多个石阶。那真是四肢并用,恨不得能展开翅膀。 好不容易来到八百多的石阶上,妖舟已经成了烂泥。她瘫软在石阶上,像只软体毛毛虫一样摊开四肢,大口喘息着,过了好久,才哼唧道:“不……不行了……读书人的饭,果……果然……呼呼……果然金贵……不容易吃嘴里……” 小金朝连个眼神都没给妖舟,也和她一样躺在石阶上,仰望黄昏,大口喘气着,问:“你不是自称武功登峰造极吗?” 妖舟无耻地回道:“武功确实登峰造极,与我何干啊?!我又不叫武功。” 小金朝吼道:“你这个无耻之徒!” 妖舟哼唧道:“今天啊,这黄昏之约,估计也就我一猛劲儿能参加得上喽。” 话音未落,一顶顶软轿从二人身边轻飘而过。 妖舟:“呃……” 竟然还有软轿?!这是人的操作吗?! 但见两根柔韧性极好的竹竿,分别搭在两名轿夫的肩膀上。竹竿中间顶着竹编小椅,还铺了软垫。坐轿之人嗅着草木香,行走在山林间,享受着微风拂面,那真叫一个惬意非凡。 轿夫们从妖舟的身边一一走过,纷纷留给她一个“土鳖”的不屑眼神。 小金朝问:“你说说看,咱们和他们的眼神,有何不同?” 妖舟回道:“他们看我似土鳖,我们看他们是真狗。” 小金朝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待叶湘玉和叶绘棠的软轿从妖舟身边经过时,叶绘棠探头扫了妖舟一眼,嘲讽道:“这种泼皮无赖,竟敢躺在此处,简直有辱行山书院的名头,当真可恶!” 叶湘玉回了句:“帝京里没有乞丐,他们许是外乡来的,实在饿得慌。” 叶绘棠打开荷包,捏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的小糕点,逗弄起小金朝,说:“来啊,学声狗叫,赏你了。” 小金朝横了叶绘棠一眼,没吭声。他也知道,不能给妖舟找麻烦。 叶绘棠见小金朝不识趣,冷哼一声,直接捏碎了糕点,丢在了地上。 正文 第93章 各显神通进大门 妖舟看都没看叶绘棠,只是飞出一块石子,打在了轿夫的脚踝上。 轿夫吃痛,脚下失力,踩空了台阶,软轿瞬间倾斜。叶绘棠眼瞧着要一头栽下,却将极其柔软的腰身扭了一个圈,整个人有惊无险地落在了地上。被打伤脚踝的轿夫,则是身子后仰,向下倒去。 就在这时,乌羽白瞬间出现,一把扶住了轿夫,让他避免后滚翻。妖舟见有人去搀扶轿夫,默默收回手,又将自己拍在石阶上,当自己是具尸体,一动不动。 她心里泛起了嘀咕,不明白凤眼男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然,答案无外乎三点:一是需要校考的新生;二是争夺先生资格的人;三嘛,应该就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遍地荆棘啊。 妖舟微微侧脸,尽量避开凤眼男子目光所及的地方,心里划过一千一万句:我咧个草! 轿夫对乌羽白千恩万谢,乌羽白只是微微颔首,淡定从容。 叶绘棠见救自己的男子,竟如此的俊美不凡,一张俏脸瞬间漂浮起红云,映着远山红霞,当真是美不胜收。 她上前一步,屈膝一礼,含羞带怯地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妖舟忍不住“噗嗤”一笑,心中腹诽道:姑娘,你完全凭借自身实力,完成了自救好吧? 她将脑子又偏了偏,彻底将脸转到乌羽白看不见的角度,特别想将自己隐身。 乌羽白扫了妖舟的后脑勺一眼,眸光有些冷。 叶绘棠也听见了妖舟的嘲笑声,双颊又红了三分,却仍旧忍着羞涩对乌羽白说:“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小女子日后定当报答……” 小金朝问妖舟:“她是要赖上那位公子吗?” 妖舟在心里对自己说,闭嘴,别多言,嘴上却忍不住开口道:“她是想了,不过要说以身报恩,也得是那位轿夫,关她鸟事儿?” 闻听此言,叶绘棠恼羞成怒,却又顾忌叶府小姐的身份,只能用从她生母身上学到的那招,双眼含泪,望着乌羽白,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说:“都怪小女子,平白让公子招了闲话。” 乌羽白十分直接地回了一句:“与我何干?”言罢,竟继续向山上走去。 叶绘棠:“……” 妖舟:“哈哈哈……哈哈哈……” 小金朝:“快别笑了,都看见你嗓子眼了!” 妖舟起身,抻个懒腰,说:“走走,吃饭去。也不知道这行山书院怎么想的,非要弄个人约黄昏后。看来,是一热情的主儿,非要留着吃饭过夜。” 小金朝也爬起身,揉了揉饥肠辘辘的小肚子,跟在了妖舟身后。 妖舟从叶绘棠身边走过时, 叶绘棠突然伸出脚,要去绊妖舟。 妖舟直接踩下她的脚,在她的惨叫声中登上石阶。 小金朝追上妖舟,说:“我娘说,越好看的女人,心肠越是歹毒。” 妖舟笑而不语。 小金朝回头瞪了叶绘棠一眼,说:“原来,丑女人也很歹毒。” 叶绘棠气结,指着小金朝和妖舟,想要发飙,却见乌羽白就走在二人身前不远处,愣是将恶言恶语吞回了肚子里,暗道:我们走着瞧! 楚青逍的软轿原本停在了一边,这会儿看完笑话,也开始去追乌羽白。 妖舟和小金朝怕耽误了晚饭,二人你追我赶地做了最后冲刺,越过乌羽白,一口气奔到行山书院。 行山书院的墙,由青白的石头堆砌而成,古朴中透着内蕴之气。行山书院的牌匾,并不是打磨端方的,看起来十分自然,就像随意劈开一棵大树,留下一半当了牌匾。 牌匾之下,大门已关,只留下一个侧门,正在缓缓关合。 妖舟和小金朝对视一眼,当即大声喊道:“门下留人!” 门微顿,继续关合,显然没拿这声怒吼当回事儿。 妖舟提起一块石头,挡在了门缝处,然后快步来到门前,用一只眼睛向门缝隙里看。与此同时,门缝里露出一只老者的眼睛,也看向妖舟。形成了绝对的大眼对小眼。 妖舟微笑着说:“先生,请开门。” 老者不言不语。 妖舟眨了下眼睛,说:“二请师傅开门。” 老者还不语。 妖舟挽起袖子,说:“三请师傅开门。” 老者直接关上了侧门,且……夹碎了门缝处的石头。 妖舟大惊,默默放下了袖子,看向小金朝说:“下次,你用脚顶着。那些文人墨客总有几分慈悲心,就算装,也能装出三分悲天悯人的样子,定不会把你的脚挤碎的。” 小金朝问:“若是挤碎了呢?” 妖舟回道:“那就赖上他!吃他一辈子!” 小金朝咆哮道:“我就赖上你了!吃你一辈子!” 妖舟用脚尖踢石子,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回道:“不好吧,你我非亲非故的……”心里寻思着,她都这么羞辱文人了,怎么还没人出来让她进去比试比试? 果不其然,大多数文人受不得激将。片刻后,侧门再次打开,这回开门的是四位相对年轻的先生,文师傅和武师傅各两位。开口说话的,竟就是中午去贴告示的那二位。文师傅名叫郑文品,武师傅名叫齐开。 文师傅郑文品说:“狂徒口吐狂言,明明来晚了,为何说我书院文人没有慈悲之心?” 妖舟回道:“若文人都是慈悲之心,要和尚何用?若和尚都悲凉春秋笔书文章,要文人何用?师傅,我那不是狂言,而是肺腑之言。” 文师傅微愣,看向了武师傅。 武师傅齐开哈哈大笑,说:“看吧,我就说,这是个特别的娃子,就算关门,也能给你敲开。” 妖舟抱拳,特别狗腿地赞道:“师傅眼光真好,看人特准。” 武师傅齐开又是哈哈一笑,说:“行了,别拍马屁了,赶快进。” 文师傅也让开位置,默许妖舟进入。 妖舟问武师傅:“先生,在哪儿论饭啊?” 武师傅的笑僵在脸上,干巴巴地回道:“西角水榭阁旁的五谷居。” 妖舟抱了抱拳,拉上小金朝,一溜烟跑进了行山书院,按照武师傅的指引,直奔五谷居。 郑文品呵呵一笑,看着武师傅齐开说:“真是个特别的娃子,一心要蹭饭吃。” 武师傅齐开:“……” 郑文品:“时辰不早了,关门吧。” “且慢!”一声呼喊由不远处传来。 正文 第94章 第一问 叶湘玉的软轿姗姗来迟,终于落地。她匆忙下了软轿,快步来到门前,盈盈一拜,说:“劳烦四位师傅久等,叶家女叶湘玉,沿途救了一只受伤的鸟儿,所以姗姗来迟。”举起捧在手心里的小鸟,小鸟腿上果然缠着一小条细长的白布条。 郑文品觉得叶湘玉颇为善良,缓了脸色,说:“进吧。” 叶湘玉却向后观望,说:“还有两位姐妹……” 郑文品说:“夕阳西下,不等人。”又看了叶湘玉一眼,觉得她颇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叶湘玉做出扼腕的样子,屈膝一礼,迈步进入侧门,唇角悄然扬起,快步走向西南角的水榭阁,唯恐再迟到。 侧门前,乌羽白款步而来,抬手作揖。 四位先生,纷纷回礼。而后,竟打开了大门,迎进了乌羽白。 楚青逍也要跟着乌羽白走大门,却被武师傅齐开瞪了一眼,只能乖乖去走侧门。 与此同时,阿舟的软轿也落了地。 乌羽白看了楚青逍一眼,楚青逍会意,立刻冲着阿舟招手,喊道:“这里!这里!” 阿舟提起裙摆,疯跑过去,动作竟然不慢。 叶家三小姐叶绘棠累得如同一条死狗,却也知道拼死一搏,在侧门即将关合的瞬间,凭借柔软无骨的身段,愣是挤了进去。当然,进是进去的,就是形象有些不堪,头发凌乱、妆容全花、衣裙褶皱、汗透衣衫,整个人就像被蹂躏了一般。反观走在前面的阿舟,步伐轻快得好像能飞。 真是……恨呐! 这一边,叶家三位小姐,比赛似的向着水榭阁而去。楚青逍落后数步,与乌羽白同行。阿舟知道乌羽白就在身后,压根连头都不敢回,还愣是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十分搞笑。至于叶绘棠,她则是整理了一下衣裙,便扭着水蛇腰前行,偶尔还回头看乌羽白一眼,眼神妩媚多情,和她娘亲一样泛着水光。 楚青逍用胳膊怼了怼乌羽白,低声说:“看见没,那个叶家三小姐,在勾引你。” 乌羽白却道:“为何我觉得,她在与你争奇斗艳?” 楚青逍一听这话,立刻扬起下巴,打开扇子,挡住嘴巴,狠咬两下嘴唇,让唇瓣红艳欲滴,然后微笑着摇起扇子,将一身粉色衣袍扇得飘飘欲仙。 另一边,水榭阁里,众人已经分别落座。男子坐在左边,女子坐在右边。男女中间,隔了一道水幕为屏障,看起来既别具匠心、雅致惬意,还与众不同、极具诗情画意。 男女之间,透过水幕,可以看见彼此影影绰绰的身影,还能听见彼此说话的声音。伸手触碰,可感受一片冰凉,最是清爽不过。 水榭阁里,有一处三阶高的高台,高台后是一片竹林。竹林之中,有房屋雅舍。透过两排墨竹,屋内人可将台上台下之人一览无余。 妖舟扯着小金朝,飞奔而至,却是脚尖一转,直奔水榭阁一侧的五谷居。 五谷居里,先生们正在用膳,井然有序,悄然无声。 妖舟也不客气,抓起桌上放着的两个汤碗,分给小金朝一个,二人一饮而尽,只觉得无比舒服。然后,她又寻了两个大碗和两双筷子,自己动手盛了两大碗的饭,又扣上满满上尖的菜,分给小金朝一碗,各自端在手里,低头就开吃。 负责伙食的赵厨子疑惑地问:“你是哪个?怎么来此吃饭?” 妖舟含糊地回道:“负责贴告示的两位先生,看我骨骼清奇、是个绝顶人才,非要让我来尝一尝咱校的伙食。” 赵厨子暗道:这个理由,挺别致啊。 不过,他还是问道:“你尝过后,觉得味道如何?” 妖舟回道:“有待提高啊……”说实话,挺难吃。 赵厨子怒了,挥舞着大铁勺,不悦地开始赶人:“出去出去!哪来的狗东西!满嘴饭都堵不住你那张臭嘴!” 妖舟又用筷子戳了两个馒头,这才在大勺扫来之前,缩起脖子,一溜烟跑到了门外,蹲在一边,拿眼一扫,没看见凤眼男子,这才安心地一边看热闹,一边扒拉饭吃。 小金朝也学着妖舟的样子,蹲着吃。 赵厨子探头看了二人一眼,并没有继续刁难。 水榭里,众人都已经落座,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水榭里水波荡漾,却没给任何人准备一口水喝,更别提茶水了;水榭里衣香鬓影,却没有一块糕点给这些贵人果腹。 妖舟和小金朝原本要看众人的热闹,结果……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与妖舟相对的少爷公子们,纷纷看向她和小金朝,眼神中透出的意思,值得深思。 妖舟问小金朝:“这一次,你能看出,咱们彼此眼中的含义都是啥吗?” 小金朝略一思量,回道:“他们的眼睛在说,那俩狗东西吃的是啥?怎这么香?” 妖舟嘿嘿一笑。 小金朝继续道:“我们眼中透露出的意思是,就算是狗食,也不给你们吃!” 妖舟一巴掌拍在小金朝的后脑勺上,赞道:“出息了!看得真准啊!” 小金朝揉着后脑勺,怒声道:“再拍就傻了!” 妖舟咬了一口馒头,含糊地说:“傻瓜欢乐多,你不懂,傻瓜的好。年轻以为聪明好,殊不知傻瓜才是心中宝。” 小金朝用眼神表达了深深的不屑。 就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口我一口,聊着吃着的时候,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墨竹后面的小屋里传出。琴声阵阵,仿若天外之音,有空灵之意,引人入胜。 伴随着琴声悠扬,身穿灰蓝色长袍的先生们鱼贯而出,他们手中提着一盏盏米黄色的油灯,为整个水榭镀上光,使之看起来如梦似幻。 妖舟打了个饱嗝儿,引来周围两位先生的瞪眼。 这时,有位身穿浅灰色衣袍的老者上台,步履从容、精神矍铄,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有着一定地位的人。他说:“鄙人杨贡月,字有峦,乃行山书院里行文的居士。”抬手向众人作揖。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议论声不绝于耳。 有人说:“这就是咱们帝京里赫赫有名的有峦居士!” 有人说:“有峦居士的诗词造诣,就连皇上都曾多次称赞。” 有人说:“今生有幸见到有峦居士,简直死可瞑目也!” 有峦居士杨贡月面对恭维泰然处之,只是用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直奔主题,说:“今日第一问,诸位闻刚才之琴音,如何?” 正文 第95章 琴来 第一问落下,立刻引发了低声讨论和窃窃私语。紧接着,有男子站起身,回复道:“学生李召,闻此音如天籁,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初闻忘忧、再闻忘食。”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吹捧者。更何况,刚才的琴音确实不俗,令人闻之忘忧。 隔着水幕,叶湘玉开口道:“学生叶湘玉,闻此音,初如入梦,清风徐来、鸟语花香。音听,如梦初醒,却是余音缭绕、变幻无穷。”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且,隔着水幕,男女双方都开始悄然关注起对面的回答,并对第一个回答者产生了大小不一的兴趣。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剩下的人也就都放开了胆子,一一回答。 此番校考,男子有二十人,女子有十八人,无论是新生,还是想要过关斩将为师者,都一一回答了问题。 越到后面,回答得越是艰难。毕竟,能夸的词儿,都被用过了。若是从众,实在不美。 妖舟听着众口一词的赞美,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这行山书院不过尔尔,不如早点儿离去,寻个地方休息。 不想,她撇嘴的样子被有峦居士看见了。 有峦居士抬手打断了尚未说完的赞美之词,看向妖舟,一时间拿捏不准她是男是女,于是称呼道:“阁下为何撇嘴?可有不一样的看法?” 唰唰……唰唰唰…… 所有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锁定在了妖舟的身上。男子们眼中的不屑和挑衅,那是赤裸裸的。哪怕隔着水幕,妖舟也能感觉到,来自于女子们的探究和不悦。 妖舟有一瞬间的愣怔,看样子有些傻。 有人低声嘲讽道:“看他不男不女的样子,怎混到书院里来的?” 有人笑道:“我家最低等的奴才,才会蹲着吃饭。” 有人问:“居士为何问他?不过一小人尔。” 小金朝扯了扯她的袖子,唤她回神。 妖舟在万众瞩目下,捧着碗站起身,略显结巴地说:“我……我觉得……不过尔尔,不能果腹。” 此言一出,当真惹恼了众人。 人家绞尽脑汁地捧着,凭什么你一个奴才,张口就敢否定所有人的推崇和崇拜?你这不只是在打琴师的脸,还在打整个帝京里最尊贵的小姐和公子们的脸!打孩子,就相当于打老子。所以,妖舟一句话,把整个帝景都掴了一个巴掌。一个字——狠! 原本还在咬文嚼字散发着优雅光辉的众人,瞬间暴露出高人一等的凶相,对着妖舟横眉冷对,口吐“芬芳”。 有人说:“速速滚出去!胆敢在此处恶言恶语,简直不知死活!” 有人说:“无知奴才,口出狂言,当杖毙!” 有人说:“你是谁家奴才?竟如此放肆!去把你家主子叫来!” 妖舟烦死这些人试图咬人的嘴脸,丟下一个白眼,拉着小金朝就走。啥破地方,还不许人说两句真话了?你们这些人,都是托吧?!老娘还不跟你们玩了呢! 有峦居士再次伸手,压住众人的勃然大怒,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阁下既出此言,不如留下,自证其身。” 妖舟一摆手,头也不回地说:“这破书院,捧臭脚的人太多,我不稀罕!” 第二句话,成功炸了整个行山书院。 若说第一句,妖舟一脚丫子,成功戳在了贵人们的脸上,那么这一句,简直就是碾在了书院的百年名声上。 她傻吗?她不傻。只是,谁也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炸了,都炸了! 先生们纷纷呵斥道:“岂有此理!” 妖舟眼瞧着自己将所有人都得罪个遍后,唇角一勾,就要投下重磅深水炸弹。既然,她一直找不到女魔头所说的柳行砚,那她就自称是柳行砚,她就不信,就她这波操作,不能将柳行砚这三个字骂上古代第一热搜榜?! 只要传播够广,柳行砚定然会来找她。 届时,误会终归是误会,缘分的小船还得继续。她多想通过柳行砚,知道女魔头的过往啊。明明是至亲,却来不及交代那么多的故事。岁月静好这个词儿,还真得有人为此负重前行。 就在妖舟要回过头,自报假姓名时,有峦居士再一次压场,直接放弃对妖舟的穷追不舍,转而对女学生这边继续这个话题,问:“最后两位小姐,有何高见?” 妖舟回头,眯眼看向有峦居士,觉得这个老头有些不按套路出牌啊。这不行,她还得给自己垫一脚,来个远程进门才行。于是,她开始等待时机,酝酿起来。 水幕之后,三小姐叶绘棠起身,盈盈一礼,说:“学生叶家三小姐叶绘棠,回居士问话。绘棠觉得,此曲如清风朗月,能映照心湖;此曲如空谷幽兰,寻常不可得。绘棠请琴师莫要信那小人之言。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懂琴师之意境高远。” 众人再次点头附和,纷纷称是。 有峦居士没有点评,而是继续道:“最后一位小姐,请言。” 这回,轮到了阿舟。 她面红耳赤地站起身,扯了半天袖子,就在叶绘棠都觉得丢脸时,她才低声说道:“我……我也听不出好坏,就……就是觉得……饿。” 此话一出,引发哄堂大笑。 然,妖舟却是微微一怔。那种感觉就像,自己买回家的鸡蛋,却突然孵出了小鸡。 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小金朝也眨了眨眼睛,对妖舟说:“那女子声音,有些……像你。” 何止是像?!若妖舟也夹着嗓子说话,众人就会发现,二人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有的声优,一个人可以分饰很多角色,就是因为对嗓子和气息的掌控能力超强。阿舟的声音,因她自己的性格原因,有些软弱和闷,出口的声音都透着不自信。妖舟不同,她说话掷地有声,强大中透着一分坏和两分戏谑。即便如此,因声线和嗓子的自然原因,二人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五分相似。 妖舟对阿舟的声音,了如指掌,一听之下,便确认是她无疑。只不过,这话不像阿舟能说出口的。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吗?! 妖舟略一思忖,伸手摸上了后脑勺。该不会,被打失忆了吧?! 妖舟十分担心阿舟的状况,却知道,自己不能鲁莽地冲过去。然,面对这些嘴脸的嘲笑,妖舟又担心阿舟的心灵会受到伤害。于是,她大步走向有峦居士的所在,说:“有何可笑?!在区区看来,诸位这般笑,定是笑自己无知,倒也相得益彰,颇有自知之明。”一步跨过三个台阶,登上台,一伸手,“琴来!” 不给你们演奏一下,你们就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正文 第96章 惊艳 妖舟的一声“琴来”,颇有当代名士那种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那种豪情和气场。说实话,挺能唬人的。 不过,所谓的唬人,也就能唬个片刻功夫,等众人回过神,就都开始嘲讽起来。 有人骂道:“大胆愚民,口出狂言!” 有人喝道:“休要丢人现眼!速速滚开!” 有人怒道:“斩杀此獠!” 有人火眼金睛,说:“此女子,还真够胆大妄为。” 有人疑惑:“是女子?听声音像,看模样,不太像。” 在众多纷杂的议论声中,妖舟抬眼,看似环顾一周,实则将目光落在了阿舟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妖舟从阿舟的眼中看到了好奇和陌生,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坏菜了! 不过,转而一想,若阿舟不再痴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有峦居士这次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抄着手,一副“我是透明人”的模样。 妖舟暗道:看得出,这老小子记仇,怕是觉得我没把他当回事儿,这回干脆隐身了。我就这么站着,有些尴尬啊。 嘈杂声中,对妖舟比较欣赏的齐开,也不知道从哪儿抱过来一把古琴,递给了妖舟,一点头,无须多言。 妖舟接过,微微颔首,勾唇一笑。她一手抱着古琴,一手在琴弦上拂过,一串音调滑出,清晰地洒落而出。她说:“三十年杉木,虽寻常了些,却也不错。” 一句话,令众人屏声。 妖舟继续道:“灰胎差了些,若是能用鹿角霜,倒也能弥补一二。” 此言一出,震撼人心。 这……像是行家啊! 不过,也有人挑刺。叶湘玉见妖舟抢自己风头,当即开口道:抚琴,当焚香沐浴,斋戒三日,才能彰显对礼乐的……” 妖舟不等她说完,直接骂了句:“放屁!” 叶湘玉何曾被如此当众羞辱?!她噌地站起身,怒喝道:“你!你怎敢如此辱人?” 妖舟勾唇一笑,坏得不行,“有教无类,有音无罪,儿等沽名钓誉之辈,才注重形式,而非文化传承的真谛。”一甩手,直接席地而坐,将古琴放在盘起的双腿上,直接上手,就是一首《十面埋伏》。 妖舟的二师傅,自称是偷香窃玉的高手,不但轻功了得、易容术好,就连这十根手指头的功夫,那也是能给你抚出幻影的。 二师傅教她很多,但这首《十面埋伏》,却并非二师傅所教。 这首曲子,妖舟原本就会,只不过,以往没有那种心境,弹奏不出它那种兵临城下、四面楚歌、杀伐决断的气势。而今,曲子一上手,有关罗刹域的情感瞬间被带入。 一首《十面埋伏》,让妖舟和众人一起身临其境,仿佛置身在刀光剑影之中,如芒在背、生死一线。 隔着两排墨竹,乌羽白将手压在自己的琴弦上,望着妖舟的背影,素来用微笑掩盖深意的眸子,这会儿变得深沉而尖锐,就仿佛要亮出利爪的野兽之王,看见了令自己亢奋燃烧的新鲜血肉。这是源于灵魂的共鸣,从声,抵心。 弹奏到高昂处,妖舟的手指破皮,鲜血飞溅。与此同时,乌羽白拉断了一根琴弦,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却浑然不知。 楚青逍惊呼一声,就要去给乌羽白包扎。乌羽白突然转眸,看向楚青逍,那锋利的眼神吓得他不敢再动一下。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如同看见有血海深仇的敌人,若他敢动一下,定要让他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直到,妖舟的琴声低转,乌羽白的眸子才浅浅地跳动一下,整个人恢复了三分清明,慢慢收回目光,看向妖舟的背影。 楚青逍一直高高提起的那口气,终于可以缓缓放下。他向后退去,全当自己是隐形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太……太吓人了! 妖舟一曲终了,没有余音萦绕,只有金戈铁马的拼杀声,不绝于耳。每一个人,都提着一口气,不敢放。唯恐出声大些,会招来杀身之祸。 妖舟也有些失神,整个人都沉浸在剑拔弩张之中,就连手指都在颤抖。 小金朝对于一首曲子的感悟力还差了很多,所以第一个回过神,跑上台,掏出帕子给妖舟包扎起伤口,口中还不忘埋怨道:“弹琴用那么大的劲儿干什么?!手指头都破了,就问你,疼不疼?!” 妖舟的眼皮抖动一下,回过神,笑道:“手尚好,心甚疼。”说这话的时候,她将外泄的情绪重新收拾打包好,再次深深地埋在心里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所有人都陆续回神,放下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感觉自己就像破土而出,死中得活。 有峦居士更是对着妖舟施了一礼,说:“先生高才。” 能被有峦居士称之为先生,可见妖舟的琴技和琴意,都令人为之叹服。 这个时候,掌声似乎都有些浮华。超过一半的人,陆续站起身,看向妖舟,默默注视着她。至于一小部分人心中所想,都不用说,定是透着酸味儿的不屑。 妖舟起身,回礼,将手背到身后,脸上一片云淡风轻,说:“得居士赞,不敢推诿,唯恐过于自谦,反倒显得狭隘、不实。” 一句话,把自己傲娇和实诚的人格拉成满分。只不过,她放在身后的爪子,不停地抖着,显然是伤口疼得厉害。 乌羽白,笑了。他的眸光潋滟温柔,好似第一缕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有峦居士越看越觉得妖舟有名士风骨,与刚才的泼皮无赖相,不可同时而语。实则,妖舟拿得出手的曲子,加里加外超不过三首。当然,高手过招,一招足矣。 在一片赞誉声中,妖舟含笑而立,决定深藏功与名,先溜再说。若此时她说自己是柳行砚,真正的柳行砚听罢,也只会一笑置之,压根不会有跑来和她掐架的冲动。 妖舟抱着古琴走下台,将其交给了齐开,道了声谢。 齐开抱着琴,眉眼都是笑,一叠声地回道:“不用谢不用谢……” 众人纷纷落座,看向妖舟的眼神明显不同了几分。 妖舟正准备脚底抹油时,叶湘玉竟站起身,扬声问:“敢问居士,第一问,我等答案是否正确?” 有峦居士要如何回答?若是承认众人正确,便是否定了妖舟的惊才绝艳。若是说妖舟正确,就是得罪了幕后琴师的精湛琴技和众位贵人的夸赞。 正文 第97章 第二问 有峦居士也非寻常人,直接踢起了皮球,说:“此乃第二问,大家思考一下,回答此问吧。” 处心积虑的一问,四两拨千斤的回踢,行山书院里的居士,果然不白给。 叶湘玉也是人精,知道要避其锋芒,于是看向阿舟,说:“第一问的时候,大姐是最后一个回答的,现在,理当由大姐先开个头。” 叶绘棠立刻附和道:“正是。”看向有峦居士,讨喜地一笑,“居士以为如何?” 有峦居士点头称道:“善。” 阿舟再一次成为万众瞩目之人。她站起身,紧张得不行,就连双腿都开始打颤儿,甚至就连牙齿都相互磕碰起来,发出咯咯的声音。 叶湘玉和叶绘棠各自坐在阿舟的左右,将她的窘态看在了眼中。 叶湘玉柔声说:“大姐莫要如此紧张,随意便好。” 叶绘棠附和道:“你打小身体不好,一直住在乡下,无人教你识字,也是难免。就算你说得不好,也不会有人笑你。你放心地说吧。” 叶湘玉和叶绘棠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听起来都是关心阿舟的肺腑之言,却生生断了她的前程和姻缘。 要知道,在水幕另一边坐着的男子,都是整个帝京里最尊贵的适龄男子。这些人,既然来求学,就是看中学识,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大字不识的女子。且,阿舟如此胆小怕事,连话都说不明白,哪个府里敢要这样的当家主母?!不是等着被人笑话吗?! 妖舟微微皱眉,背着手,溜溜哒哒地来到女学生这边。因为没有座位,她干脆抱胸斜倚在柱子上,斜眼看着叶家三姐妹,慢慢将心里的疑惑给摊平:原来,公公让属下到处找名字中带“舟”字的女子,并非因为她落下的肚兜,而是因为要找阿舟。阿舟的身份,也不是吴大的女儿,而是叶家女儿。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阿舟会在吴家长大?受尽凌虐?!这两个叽叽喳喳不怀好意的小丫头片子,在叶府又是怎样的身份地位?至于阿舟,她来行山书院,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若是自愿,她是否想在这里读书?! 若她想,自己是否要帮她达成所愿?毕竟,比起自己能教给她的东西,书院里的博学和见识,才是阿舟更应该接触学习的。 当然,最后一件事,尤为关键:阿舟,到底是不是叶家的孩子?! 妖舟想了很多,实则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罢了。 阿舟还在那里吭哧瘪肚,没挤出一个字。 叶绘棠用手推了推阿舟,说道:“大姐,你倒是说话啊。此番到书院学习的名额,咱们府上只有两个。你再不说话,可是要被淘汰的。” 阿舟急了,竟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妖舟。 妖舟微微一怔,转而柔和地一笑,说:“我倒是觉得,这位小姐的无言以对,才是最好的回答。” 叶绘棠早就瞧妖舟不顺眼了,当即反问道:“一个字都挤不出来,还是回答呢?!若真是如此,有峦居士为何还有第二问?” 妖舟眯眼弯弯地一笑,看起来脾气特别好。她说:“有问,未必有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真以为,事实都有答案?是与非,对与错,当真只是二选一?” 叶绘棠扬起下巴,回道:“自然。” 妖舟说:“哦,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以是非回答,可行?” 叶绘棠眸光挑衅,笑道:“那有何难?” 妖舟问:“那么你且说说,你爹知道你是一个又傻又笨还自以为的蠢货吗?” 叶绘堂:“……” 众人略一思忖,哄堂大笑:“哈哈哈哈……” 叶绘棠吃了大亏,一张脸涨得通红,简直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去。她指着妖舟,眼中涌上水光,无比可怜委屈地说:“你……你怎么如此辱人?!” 妖舟回道:“你看,你这个问题,其实我是可以回答的。但是,你既不是先生,又不是我的学生,我也没必要给你讲授何为真正的辱人。有些事,你要自行体会了。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论起引经据典、借用某位某句名言,妖舟那是手到擒来。所以,当众人仔细咀嚼着这一句诗,感受其中的深意时,妖舟再次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深觉装逼这种事儿,真是舍她其谁。 有峦居士更是激动得不行,抚掌赞道:“妙啊!绝妙啊!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己难求,纵有千言万句,不如一个懂字足矣。” 妖舟立刻送上彩虹屁,作揖道:“居士,懂我。” 有峦居士激动得不能自己,瞬间由高深莫测的居士,变成了遇见知己的文士,三步并作两步,从台上冲下来,一把拉住妖舟的手腕,说:“小友,我们且去把酒言欢!” 妖舟:“……”大哥、大爷、姥爷、祖爷爷,咱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还有,你不主持新生校考了?这随性的状态,确定对吗?! 幸而,书院还有不少先生,纷纷上前劝说有峦居士。有峦居士却不为所动,一摆手,说:“红尘俗世罢了,你们应对也一样。我与小友,要去激昂文字,留下传世佳作!” 妖舟不放心阿舟,哪能随意就走,于是敷衍道:“正所谓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居士实乃性情中人……” 一句话,又将有峦居士点着了。他死死攥着妖舟的手腕,激动得直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扬起头,突然大喝一声,感慨道:“嘁!小友懂我!” 妖舟被他吓了一跳,脸皮都跟着抖了抖,却也觉得,这个小老头挺可爱的。 小老头……哦,不,是有峦居士,目光灼灼地盯着妖舟,说:“小友,且以老夫为题,赋诗一首吧。” 妖舟低声说:“居士,这样不好吧?” 有峦居士说:“这便是第三题!” 妖舟点头,目光坚硬,有峦居士刚要笑,就听妖舟说:“居士,我不是来当学生的。” 有峦居士说:“以小友之才,当先生无愧。” 妖舟说:“我教不了别人……嘁,如何如何。”说道嘁字,她也学着有峦居士,突然大喝一声,精神头十足。 有峦居士被妖舟吓了一跳,三撇胡须都跟着抖了抖。他用另一只手,压下胡须,问:“能教什么?” 正文 第98章 第三题 面对有峦居士的灼灼目光,妖舟无奈回道:“啥也不能教。我容易教坏小孩。” 有峦居士挑眉问:“谦虚?” 妖舟回道:“诚实。” 一直默默跟在妖舟身后的小金朝,点了点头,觉得今天一整晚,妖舟都在大放厥词,唯有这两个字,才是最实诚的。 这时,大半以上的男女学生站起身,抱拳,齐声喊道:“请先生教我!” 小金朝惊讶了,腹诽道:都瞎吗?一定的! 妖舟心中有些激动,毕竟,这也算是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然,她对自己的半斤八两,还是了如指掌的。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她肚子里那点儿墨水,都是“摘录”,不适合教人。若真教,“扬恶惩善”,不知道他们想不想了解一下?! 妖舟抱拳,回道:“谢诸位抬爱,区区懒散惯了,难以为师。” 大多数人扼腕,小部分人窃喜。 有峦居士也重重一叹,说:“罢了,人各有志。诸位,笔墨已备下,二问和三题,且以一盏茶的功夫为期限,老夫静候诸位的佳作。”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然后抓起毛笔,奋笔疾书者有之,愁眉苦脸更有之,与这些人相比,如何运用毛笔,对于阿舟而言,可能更为重要。 妖舟眼瞧着叶湘玉已经唰唰落笔,叶绘棠在探头探脑后也开始下笔,唯有阿舟不知所措。最为诡异的是,阿舟竟又回头看向妖舟,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妖舟默默转开头,在心里骂道:我咧个草啊!你总看我干什么?明明不记得我,还眼巴巴地看着老娘,让别人如何想? 果不其然,有峦居士问道:“叶姑娘,为何总回头看小友?” 阿舟立刻转回头,不敢再看。那样子,就像考试抄袭被抓个现行,就连脖子都缩了起来,唯恐被赶出去。 妖舟那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她一看阿舟那样,就知道,她想留在书院。若非如此,大可以轻易丢笔放弃,可她就差将笔攥出水来了。 于是,妖舟找有峦居士套近乎,说:“居士啊,咱书院选学生,有什么标准吗?” 有峦居士倒是乐意和妖舟说话,双手抄进袖口,回道:“两问一题,总是要出彩才好;就算不出彩,也要无错。”视线一划,落在了阿舟的白纸上,“不识字,不行。” 阿舟听了这话,肩膀瞬间垮了下去。 妖舟见此,有些心疼,于是斜眼看向有峦居士,说:“居士以为,行山书院的职责,在哪儿?” 这个事儿,有峦居士还真想过,他挺起胸膛,回道:“自然是有教无类。” 妖舟指了指阿舟:“这种类型的,啥时候被拒之门外了?书院所谓的无类,难道是小意,而非大道?!” 有峦居士问:“何谓小意,何谓大道?” 妖舟略一思忖,回道:“所谓小意,是个人意愿,总是我以为、我想、我是……所谓大道,想民众之所想,急民众之所急,为民请愿,为民仗义执言!君子以剑,除暴安良;文人以笔为剑,扫不平,立德行。首先一点,便是让不懂文识字的人,懂礼、懂法、懂文、懂乐。唯礼仪教化使人强大,才能保证学院初心不变,才能河清海晏啊!” 有峦居士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位小友,竟有如此强大的思想。他心内激荡不已,重新审视了妖舟,郑重其事地抱拳道:“君子以剑,除暴安良;文人以笔为剑,扫不平,立德行。此乃大智也!受教化之恩,请受贡月一拜!” 有峦居士没有自称老夫,也没有自称居士,而是以名字自称,就是将妖舟看成了同等级别的大师,在互相讨教问题,而不是单方面提问。 妖舟哪敢让有峦居士大礼参拜,立刻回礼,称:“不敢当。” 二人的对话,一直也没背着他人,所以听在众人耳中,荡起了不同涟漪。不管他们内心如何想,此刻看向妖舟的目光,已然需要仰视。 墨竹之后,乌羽白看着妖舟,竟用手指上的鲜血,在宣纸上画出了她的模样。一颦一笑,极其传神。仿佛,唯有鲜血,才能滋养出这种女子。 这一幕,惊呆了楚青逍。 乌羽白多么爱惜自己,他是知道的。而今,竟闷不作声用血作画,这……这是着魔了吗?简直……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致! 楚青逍看向妖舟,灯盏处,她笑容恣意,就像一朵摇曳生姿的曼珠沙华,生长在暗处,吸引着过路行人,坠入地狱。 突然,变得十分不喜。 哪怕她有经天纬地之才,他也十分不喜! 楚青逍转开目光,闷头喝茶,不再看乌羽白,更不去看妖舟。 水榭里,考场上,众人已经陆续完成作品。 有峦居士耐心看完所有作品,并让人将笔试部分纷纷挂了起来,让大家欣赏。一时间,点评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有峦居士将目光落在了阿舟身上。 妖舟信心十足,觉得经过自己一番理念输出,有峦居士定会留下阿舟,有教无类嘛。 不想,有峦居士说:“今日校考,代表行山书院。既是书院,便有规矩之首。叶府大小姐,不通文墨,书院不录。” 妖舟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开骂。再看阿舟,紧紧咬着唇,眼泪含在眼圈里,整个人都蔫吧了。 有峦居士继续道:“然,行山书院,百年传承,广纳人才。首任院长曾言,每年新聘请的先生,可以自带一名学生。” 妖舟转动眼珠子,看向有峦居士。 有峦居士回以一笑,那叫一个高深莫测加诚意十足。 妖舟是一万个不想进入书院教书育人,奈何……阿舟含着泪,回头看她。 妖舟都忍不住想要骂人了:卧槽!你又看老娘干啥?! 好吧,妖舟败了。阿舟的眼泪,对于妖舟而言,简直就是攻心的最佳武器。 有峦居士继续道:“至于老夫,已经决定,要走出书院,去广阔天地,教书育人,将有教无类,真正传承下去。” 妖舟放下抱胸的胳膊,再次看向有峦居士,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暗道:居士,你不应叫有峦居士,你应叫有刚居士。真乃猛士也! 有峦居士十分满意妖舟的惊讶之色,拂须而笑。 打心里说,妖舟是性情中人,对有刚居士……哦,不,是有峦居士这种真性情,还是十分认可及崇拜的。她说:“愿为居士赋诗一首。” 有峦居士大喜,抚掌道:“洗耳恭听!” 正文 第99章 预备公公 在万众瞩目中,妖舟拿起阿舟的笔,沾满墨汁,亲自恭送到有峦居士的手上。 无需过多言语,彼此知意。 有峦居士接过笔,微微颔首。 妖舟略作沉吟,重新感觉了一下这首诗的意境,这才开口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高适的一首《别董大》,由妖舟借花献佛,送给了有峦居士。 有峦居士听罢,久久不能言语。他的手颤抖不已,唯有深吸一口气,才能亲自写下这首诗,一气呵成,甩手丟笔。 妖舟低头一看,好家伙,有峦居士十分自觉地为诗署名《送有峦居士》。 有峦居士举着这首诗,眼含热泪,步伐踉跄着离开。那样子,就像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此生挚爱。眼珠子都不敢错开一下,唯恐再次失去。 待有峦居士走出水榭,走进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长啸,仿若鹤入九霄。他大声喊道:“天下谁人不识君?!!”紧接着,传出嚎啕大哭的声音,简直撕心裂肺啊。 妖舟暗道:卧槽!居士,你保重身体啊。别一口气厥过去,这首诗可就真成了《送有峦居士》了。 墨竹之后,雅房之中,乌羽白透过影影绰绰的众人,看向妖舟。夜已深,万千星河之中,为何她最是醒目?其他的脸孔,在乌羽白看来,皆是千篇一律,看不出变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上山途中,原本以为她是泼皮无赖;书院之内,却发现她才华横溢、惊才绝艳。然,这样的一个人身上,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开始有些期待了。 和乌羽白一样,众人再次看向妖舟的眼神,热切得仿佛要将她吸干血液。不同的是,乌羽白带着探究和玩味、炙热和危险,这些人却带着功利和渴望、诉求和仰慕。 谁人不喜欢才子?谁人不希望凭借一首诗,一步登天?!要知道,唯有诗,能用最少的语言,描绘出人间的悲欢离合,诉说出历史的真相。既脍炙人口,又能名留青史啊! 众人再次抱拳,纷纷喊道:“请先生教我!” 这一次,妖舟觉得,自己能教。最起码,为了阿舟,她也能教。不说其他,单说她揣在肚子里的那些墨水,也是凝聚了千年文化的瑰宝啊。 妖舟含笑道:“区区原本只想看个热闹,却不想,自己也成了诸位眼中的风景。既然如此,区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未落,叶湘玉开口道:“不知先生要教男子,还是教女子?” 妖舟看向叶湘玉。 叶湘玉屈膝一礼,主动回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教女学生者,定要女子为师;教男学生者,皆为男子。不知先生……教男教女?” 哎,这话有意思啊。是说她性别模糊,看不出男女吗? 叶绘棠心思活络,立刻跟着凑起热闹,说:“也是哦,学生看先生半天,也没看明白……” 这话,就有些侮辱人了。若妖舟真是男子,被说成像女人,定是狠狠打脸。可妖舟若是女子,被说成像男人,也着实面上无光。 万籁俱静中,乌羽白和楚青逍也静候窗前,成为想要知道答案的那个人。 楚青逍说:“小爷猜他是男子,女人怎可能这般惊才绝艳?”一不小心,忘记自己要厌恶妖舟这件大事了。 乌羽白不语,眸子却紧紧追随着妖舟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对她欣赏不假,但……怀疑更甚。这样一个人物,突然来到帝京,所谓何事?看来,帝京注定要起风云。 水幕这边,水幕那边,每一人都在等妖舟的回答,似乎,她的答案,关系到生死。 妖舟不想去教男子,却也不想穿上女子罗裙,让别人窥探到她和阿舟的相似。妖舟更不想离开阿舟,唯恐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再被人打成血葫芦。上次阿舟头部受伤,自己也跟着吃了锅贴,愣是痴傻了一两天才彻底恢复意识和清醒。 天知道,阿舟就是她的短板和底线,谁他爹的也碰不得! 于是,在万众瞩目中,阿舟含笑回道:“不才,预备公公。” “噗通……” “咣铛……” “哗啦……” “啊……” 笔墨落地的声音,膝盖碰撞了椅子的声音,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及灯盏落地燃烧而起的声音,夹杂着男女的低呼声,瞬间热闹起来。 甚至还有先生拍着大腿喊道:“为何啊?!这是为何啊?!” 妖舟一看,痛心疾首的竟然是武师傅齐开,好么,他心疼了。妖舟有心安抚一下,却听齐开先生继续痛心疾首地说:“什么叫预备公公啊?!” 妖舟默默收回了那颗想要关切他人的心。 房间里,窗口前,楚青逍张大的嘴巴,一副能生吞整枚鸡蛋的模样。 乌羽白一抬手,用扇子拍向楚青逍的下巴,说:“临水蚊虫多,仔细它们下卵。” 楚青逍立刻捂住嘴巴,又忙放下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他……他说自己是……自己是公公?” 乌羽白微微颔首,继续去看妖舟,说:“如你所听。” 楚青逍说:“别……别如我所听,爷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乌羽白勾唇一笑,眸光潋滟,如水般轻柔动人。然,他突然想起一个画面:某天某夜某人,一巴掌抓向他。 若是窃玉偷香,为何没有下药,就直接动手?! 不,那人并非是采花贼,而是……想要知道他的身份。或者说,那人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公公?!有没有……那东西。 乌羽白眯眼打量起妖舟,眉峰就是一弯。 那位自称是公公的人,看身型,竟与偷袭自己的人一模一样! 巧合?! 未必! 乌羽白眼中的璀璨星河退去,只剩下深深寒意,如同尚未出鞘的宝剑。 水榭里,妖舟的唇角勾起一丝狡黠,开始给大家解惑,说:“我家是耕读世家,但家里人都喜欢天高云淡,不喜朝堂对峙,所以隐姓埋名在小村子里生活。”眉头紧皱,重重一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天灾人祸,谁也躲不了。家里招了盗匪,我又被砸伤,从此当不成男人。为了生计,也为了学以致用,想着进宫去当个公公也是好的。” 大多数人,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其实,故事并没有多精彩,甚至经不起推敲,不过,妖舟现在有光环护体,寻常人的智商都跟着下线。 叶绘棠跳出来,担任了智商担当,大呼小叫地说:“你你……你竟然……不会是骗子吧?哪里有人还未进宫,就……就那样了。”说到最后,已经羞涩不已。 怀疑顿起。 此时,一个声音从墨竹后传出,说:“众若有疑,我愿一验。”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俺家炕头上的心肝宝贝们。来来,吃糖喽~ 正文 第100章 与乌羽白过招 当妖舟看见乌羽白顶着万千星辰,从墨竹后款步走出,眸中笑容浅浅,唇角勾着风月,一身白袍飘若惊鸿,心中瞬间划过是四大字——卧槽!槽!槽! 有文化的人,可能会联想到什么人间惊鸿客之类的词句,可像妖舟这种有着历史底蕴和偷捏过人家“秘密”的人,就只能自暴粗俗了。为啥?因为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啊。她宁愿成为兵,也不愿意去和乌羽白说道理。 尤其是,当乌羽白明确表示,他愿意验看一下她的“鸟儿何在”。 不是妖舟做贼心虚,而是她凭借经验和学识敢断言,乌羽白定是怀疑她了!否则,那样一个人物,怎么就要主动蹦出来,检查她身上的零部件是否完整。 四目相对的瞬间,妖舟穷尽毕生决绝,也只能挤出一个字——槽! 果然,他是冲着她来的! 乌羽白的眸光看似随意自然,就像与陌生人相遇,只怀揣着一分探索和好奇。可妖舟知道,像他这种,一旦被招惹,就恨不得追着人打死的类型,绝不会轻易展示好奇心。除非,掩不住了。 妖舟迅速在脑子里想出了三个解决方法,却不敢一锤定音,只能磨拳霍霍准备见招拆招。 乌羽白的眸光和妖舟一触即分,唇角的笑意却浓了一分,甚至带出了一丝玩味。很好,她的肌肉明显拉紧,她的眼神过快地躲闪,她含笑的唇角没有变化,显然是心虚了。 乌羽白的双眸足够老道毒辣,妖舟的感知能力超乎寻常,这二人的这个回合,平手。 乌羽白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艳了。 大家都知道,乌羽白就在行山书院,却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竟会出现在此处。女子们芳心大乱,男子们激动万分。 乌羽白的才情和他的容貌一样,被世人所称颂。 有男子说:“快看!竟……竟是乌羽白!” 有女子说:“天……世间竟会有这样的人物?!” 有男子说:“听闻他是行山书院的学生,不但饱读诗书,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有峦居士曾言,已无甚可教他。” 有女子说:“刚才抚琴的就是他吧?那琴声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若非……”扫了妖舟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显然,她不喜欢妖舟抢了乌羽白的风头。 叶湘玉望着乌羽白,胸口大幅度起伏,就像心脏要撞出胸膛,紧张到双手死死绞着帕子,眸光却钉在了他的脸上,无法移动半分。 叶绘棠见过乌羽白,所以这会儿只看了一眼,就羞涩得低垂下头。心中不安,唯恐乌羽白没有见到自己的美艳,又忙抬起头,含情望去。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都是夸赞乌羽白学识过人、气度不凡、雅致脱俗的,每每听到这些夸奖,妖舟的嘴角就忍不住撇一撇,在心里更正道:明明是不学无术拍我屁股、气量狭隘给我下毒、小肚鸡肠穷追不舍要报复! 世人皆瞎我独醒的痛苦,哪个冬瓜懂?! 乌羽白径直来到妖舟的面前,垂眸看着她的眼,问:“阁下为何撇嘴?” 妖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然后用食指顶着往下耷拉的嘴角,愣是将其顶起,变成了微笑。结果,一松手,嘴角又耷拉了下来。妖舟轻叹一声,回道:“这事儿,你应该问嘴。” 乌羽白没想到,妖舟这么皮。他面色不改,问:“我若问嘴,嘴可会告诉我?” 妖舟回道:“实不相瞒。我这个人,是个好主子,奈何身上这些零件,都是小扑棱。即便我心向着你,嘴巴也未必说好话,你多担待啊,兄台。” 乌羽白微微颔首,说:“哦,原来这便是口不应心。” 妖舟看着乌羽白,唇角缓缓上扬,笑了。心中暗道:“你个瘪三,骂起人来嘴巴还挺毒。” 乌羽白笑着低声语:“阁下嘴巴在笑,心里定是在骂我。阁下这口不应心,还真是诚实。” 妖舟的笑僵在唇角,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这一次,乌羽白在三层,她在二层,丢人呐! 乌羽白和妖舟面上且笑盈盈,心里却刀光剑影,旁人不知,只当二人深情互望,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尤其是,妖舟还自称是预备公公。 窃窃私语再次响起,愣是为妖舟打开了另一扇窗。对哦,自己是预备公公的身份,绝对有实力和乌羽白切磋实力。 妖舟决定扳回一局,问:“那兄台猜猜,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乌羽白见妖舟眸光笃定,决定后退一步,说:“而今无论我猜什么,阁下都会说对,却让我认为是不对。正如阁下所言,对与错,是与非,其实并不定是答案。” 得,有些疼。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嘴啊!咽口吐沫毒自己的肺呀! 妖舟眸光晦暗难明,终是豁然一笑,说:“兄台能认可区区的观点,证明兄台也是有大局观的人。既然有大局观,又怎会想要做那下作的事儿,验什么正身?!恕我直言,我从不觉得行山书院是汤池,还要分什么男女?!更不觉得,书院的学生是来区分男女有别的,而非求学上进。诸位关注我是男是女,还是在意我的满腹经纶?若真如此,我与诸位无缘。”言罢,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小金朝看得一愣一愣的,竟忘记跟随妖舟。 妖舟走了七八步,发现没人叫住自己。这就有些尴尬了。她为了阿舟,也不能随便就走啊。于是,她转身回来,抬腿,踢了小金朝的屁股一脚,然后送给乌羽白一个不屑的眼神,转身继续走,心里却喊着:“叫我!叫我!叫住我啊!” 小金朝立刻一甩衣袖,跟上妖舟,大有同仇敌忾的架势。 就在妖舟即将走出水榭时,乌羽白开口道:“且慢。” 妖舟没搭理他。 武先生齐开立刻喊道:“小兄弟!小兄弟!等一下!”人也随之追了上来,将妖舟拦下。 妖舟看了齐开一眼,深觉这位先生着实不错,以后要成为自己的重点关注对象。 齐开说:“小兄弟,请回。” 妖舟做沉吟状,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轻易挽回。 罗刹域信条之一: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容易丢弃的东西。且,只是个东西而已。 正文 第101章 欺人太甚 行山书院众人,见妖舟如此固执不好哄,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劝了起来。 最后,乌羽白也走了过来,给妖舟鞠了一躬,抱拳道:“还请先生留下,恕学生莽撞。” 哎呀我去!这只白色的小乌鸦倒是能屈能伸啊! 乌羽白的这一手,着实令妖舟刮目相看起来。毕竟,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能伸得枝繁叶茂,但若说缩到犄角旮旯,却是难上加难。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乌羽白在行山书院里仿若月光,被众星追捧,还能伏低做小,着实难得。 妖舟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女人,却没有立刻让乌羽白起来,而是将手背在身后,含笑看着他,愣是等了三个呼吸,才慢条斯理地说:“孺子可教也。” 得,人家乌羽白恭维她,她反倒拿捏上了。 乌羽白抬眸,看向妖舟,一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眼神真挚,声音清越动听:“先生高才,若能留下为我等解惑,书院众生将感激不尽。不知,先生准备教哪一类?” 妖舟略一沉吟,说:“诗词歌赋,我虽样样精通……” “咳……”乌羽白没忍住,用拳遮唇,咳了一声。 妖舟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乌羽白回道:“尚可。” 妖舟继续道:“琴棋书画,我也堪称一绝……” “咳咳……”乌羽白又咳嗽了两声,他看向妖舟的目光,明晃晃地写着: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 妖舟以眼神回道:哎,不巧,你今天就见到了。 口中却关心地询问道:“你小小年纪,要多注意身体,莫要一晌贪欢,着了凉。”妖舟一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乌羽白和那个不男不女的粉袍男子躺在床上的画面,就觉得直起鸡皮疙瘩。她倒不是排斥某些人的喜好,只是一想到,这么俊美的男子,不是自己的,就有些酸呐。毕竟,那天晚上,若不是她一竹刀割开了粉袍男子的螺丝帽,乌羽白的螺丝钉,岂不是要自行匹配上去? 这么好的颜色,怎么就不能留下来造福子孙后代呢?!给子孙后代留下万贯家财,不如留下一张好脸,混饭吃都格外香甜。 可惜啊,好可惜…… 不不不,自己想多了,二人的关系尚未明朗,她要做的,就是——掐灭萌芽! “贪欢”一词,本就颇有争议。虽说妖舟在结尾处给了“着凉”当定义,但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乌羽白的眸光沉了沉,说:“先生似乎懂得岐黄之道。” 妖舟故作高深地一笑,回道:“略懂。” 叶湘玉问道:“那先生到底要教我们什么?!” 妖舟回道:“武吧。” 叶绘棠捂嘴笑道:“舞?先生会跳舞?哪种舞呢?” 妖舟不搭理叶绘棠。 小金朝替妖舟开口回道:“武功的武!”顺带送叶绘棠一个不屑的眼神。 叶绘棠红着脸,偷瞄乌羽白一眼,生怕他觉得自己愚蠢。然,乌羽白看都没看叶绘棠,一直将目光落在了妖舟的脸上。视线下滑,落在了她的脖子上。许多公公,打小净身,确实没有喉结。只不过,他不相信,她是一位预备公公。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众人,都傻了。 这……这是为何啊?! 明明是文学大家,明明三步成诗,明明可以受万人敬仰,成为读书人的典范,却偏偏要当武先生?! 知否知否,当今皇上,重文轻武否? 武先生齐开一听妖舟此言,倒是高兴得眉飞色舞,当即抡起巴掌就拍向妖舟的肩膀,口中赞道:“果然有吾辈武者风采……好样的!来,我们过两招,看看你的能耐!” 妖舟被拍得肩膀一塌,整个人都跟着晃悠了两下,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啊。 乌羽白扫了眼齐开先生的手,眸光滑过一丝阴霾,脸上却绽放了温和笑意,上前两步,用身体隔开了妖舟和武先生,对妖舟说:“学生愿意讨教。” 叶湘玉抚掌道:“甚妙。” 叶绘棠也跟着拍起了巴掌,说:“乌公子定胜!” 人都有好赌好斗之心,叶绘棠的一句话,立刻勾起了众人的争斗之心,纷纷开始猜测哪个会赢。 众人虽然见识了妖舟的诗作和辩才,却不认为她这么娇小的身姿,会武功。且,她自己也说过,自家是耕读世家,打小学的都是文,从未提过武。武之一道,唯有莽夫也。 妖舟看向乌羽白,觉得他主动要求过招,明显不怀好意。过招时,难免有摩擦,他万一试探她的零部件是否完整,岂不是要露陷?! 非礼勿动手,他不懂。 妖舟素来有急智,当即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自认不如乌公子,甘当第二。” 乌羽白见妖舟以退为进,笑了。 楚青逍则是摇着扇子突然开口道:“你倒是敢自认第二,书院里的起其他武先生,认第几?有些人,就是厚颜无耻,不被打得满地找牙,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二。呵……”使劲儿摇了摇扇子,继续道,“书院里的武先生们,哪个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就算开宗立派也不为过。就你……呵呵……”合上扇子,目露鄙夷之色,“就算是我,你也未必打得过!” 妖舟看向楚青逍的目光,如同点亮了两盏灯。 楚青逍警惕地问:“你……你那么看着小爷,什么意思?!” 妖舟缓缓勾起唇角,说:“原本我还没有授人以渔的准备,但见到你以后,我深刻地感受到了教书育人的重大意义。对此,我责无旁贷。既然阁下不认可,咱俩就过过招。” 楚青逍见妖舟没有退却,反而跃跃欲试,顿觉不妙。刚才,他看见齐先生拍了妖舟一下,妖舟都跟着晃了两下,明显就是一只弱鸡。这会儿,怎么就支棱起来了? 楚青逍看向乌羽白,满眼的求救之意。 乌羽白却是淡然地说:“也好。” 楚青逍喊道:“乌!羽!白!” 乌羽白笑了笑,说:“你要小心些才好。”态度温和,不急不躁,君子之风尽显。 楚青逍痛苦地哀嚎道:“你……你们……欺人太甚!” 妖舟挑衅道:“你若认输,我也不与你计较。毕竟,说大话的人比比皆是,我为人师表,心胸宽广,又怎会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计较?” 楚青逍被讽刺得涨红了脸,立刻展开扇子给自己降温。他虽武艺不精,但简单的拳脚还是可以的。再者,他比妖舟还高出许多,怎么看都有胜算。 妖舟冲着楚青逍挑眉一笑。 楚青逍怒火中烧,啪地合上扇子,扇指妖舟,喝道:“放马过来!今天不让你知道爷的厉害,爷就跟你姓!”转身,大步登上三步高台。 正文 第102章 收获无数个卧槽 妖舟慢悠悠地走向高台,却被阿舟拉住了衣袖。 妖舟看向阿舟,阿舟立刻松开手,低垂着头,扭捏片刻,才开口道:“小心呀。” 妖舟装出冷漠的样子,用鼻子回了一个音,当作回答,抬腿继续前行时,唇角却隐现出笑意,如同曼珠沙华在夜里舒展。她的阿舟,即便不记得她,还是关心她的。 许是太过开心,妖舟一脚踩在了毛笔杆子上,直接来了个大劈叉,整个人啪唧一声坐在了地上,想象中的痛苦呻吟没有传来,裤裆开线的声音却清晰得很。 哎……要不要,这么尴尬?! 这该死的裤子,质量明显不行! 妖舟坐在地上不起来,唯恐自己一动,走光。 楚青逍那个小人,见此竟笑得前仰后合,那叫一个开心喜悦啊。 妖舟扫了楚青逍一眼。确定过眼神,决定了要往死里揍的那个人。 叶湘玉和叶绘棠等人见笑话如此出彩,也都用帕子掩住嘴唇,乐得看热闹。阿舟正要去搀扶妖舟,却被叶绘棠一把扯住,低声威胁道:“你再敢多说多做,没一点儿小姐的样子,仔细回去爹爹教训你!” 阿舟很怕叶大人,就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唯恐出错。 在暗潮汹涌中,乌羽白出现在妖舟的面前,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而后将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到妖舟的面前。 楚青逍哇哇大喊道:“喂喂喂,羽白,你干嘛帮他?!” 乌羽白看着妖舟,眸光清浅动人。他含笑道:“我愿意。” 三个字,令妖舟有片刻的恍惚。这三个字,像极了前世,那个男人对她说出的最后三个字。这是最初的誓言,也是最后的幸福。 妖舟的心脏骤然一痛,她忙用手按住心脏的位置,不敢再想。有时候,太浓重的感情,就连回忆都会变得不堪重负。 妖舟的异样看在了乌羽白的眼中,他却微笑不变,一如完美的王子。 妖舟看了看乌羽白,终是将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借着他的一提之力起身。乌羽白的衣袍下摆随之落下,挡住了所有可能窥视的目光。 妖舟站直后,将宽松的外袍穿在自己身上,也别有一番风情入骨。 乌羽白夸了一句:“我视平生皆草木,唯见先生是青山。” 妖舟暗道:哎呦喂,乌羽白,明骚不行,暗贱倒是别具一格。 为了配合乌羽白,妖舟直接骚气外泄、霸气侧露,一扬下巴,眉眼轻扬,调笑着回了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妖舟也把乌羽白比喻成了青山。 乌羽白的神色微变,颇为震惊地看着妖舟,转而却展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心中暗道:好词好句成诗,对得相得益彰。就连这明骚和暗贱都露出了明晃晃的枪。 乌羽白赞道:“先生高才。” 妖舟回道:“学生客气。” 众人纷纷点头,赞叹二人对得旗鼓相当。只不过,这话虽令人惊艳,怎么感觉味道不太对呢?!再看二人眉来眼去,画风好像都歪了。乱想,休要乱想! 楚青逍一个人站在台上,感觉到了凄凉。他遥指乌羽白和妖舟,咬牙切齿地说:“要不你们二人上来打一架!” 妖舟看向楚青逍,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嫉妒了。暗道:骚年,你放心,没人抢你的螺丝钉。 许是妖舟的目光不令人舒服,楚青逍直接挽起袖子,轻蔑一笑,说:“来,你上来。” 妖舟一步步走上高台,还夹着腿,唯恐走光。 楚青逍更是不耻,趾高气昂地说:“小爷让你三招……啊……” 话音未落,就被妖舟一巴掌掴倒在地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暗道:如此出手,真乃……流氓也! 楚青逍趴在地上,呆愣片刻,捂着脸,看向妖舟,颤了颤嘴唇,说:“算……算一招了啊。” 妖舟一脚踢在了楚青逍的肚子上,将他直接踢下了台。 众人惊呼一声,暗道:如此狠辣,真乃……恶霸也! 楚青逍从地上爬起身,哆哆嗦嗦地准备爬上高台,妖舟向他迈出一步,他立刻抬起手,向后退了一步,仰头说:“你你……你动了一步,算三招了。” 如此无赖,也没谁了。 妖舟点头,认下了。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说:“认输吧。” 楚青逍却觉得,自己如果还手,一定行。他一咬牙,摆手道:“大丈夫,怎能出尔反尔?” 他忘了,刚才谁赖掉了第三招。 楚青逍再次爬上高台,摆出造型,说:“这一次,小爷可不让着……啊……你!!!” 妖舟突然出手,一把扯过楚青逍,铺天盖地的就是一顿胖揍。说实话,她揍楚青逍都不用任何武功绝学,散打足矣。 楚青逍就像沙包,被妖舟扔来踹去、扯来摔去,那叫一个毫无还手之力。整个水榭里,都能听见楚青逍的惨叫声,那叫一个凄厉! 终于,楚青逍再也忍不住,喊了声:“服了!” 妖舟停下手,冲着他微微一笑,如同无赖般说道:“真有骨气,竟然才服气。” 楚青逍吐掉口中鲜血,抬起鼻青脸肿的脸,用一条勉强睁开的眼睛看向妖舟,将这个不是人的东西,记在了心里。 乌羽白上前,半抱起楚青逍,轻声唤道:“青逍,可还好?” 妖舟问:“这回,是要跟我姓了吗?” 就在这时,有峦居士去而复返,举着诗作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问:“小友,你姓甚名谁,这诗上缺了落款。”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唰唰看向妖舟。 楚青逍更是瞪大了眼睛,求爷爷告奶奶地求着老天爷,让妖舟也姓楚。 许是老天爷终于怜悯他一回,妖舟回道:“鄙人姓楚,名妖金。” 楚晏的姓,加上金知了的姓,还有她的名。这个组合,就像爹娘拉着她的手,风雨同行。 不知道别人什么感觉,楚青逍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妖舟满头雾水,问:“这么好笑?” 乌羽白替她解惑,回道:“他姓楚。”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妖舟只听见一句话:“楚青逍?!岂不是毒王楚家的那位公子?!楚妖金,是不是也是楚家人?” 妖舟的眼皮跳了跳,重新看向楚青逍,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被她打成猪头模样的人,貌似……她的亲亲小侄儿啊! 昨天种下一个“卧槽”,今天竟收获了无数个“卧槽”。“卧槽”挂满树,风吹“卧槽”响。 【作者有话说】 大年初一拜年喽:祝每一位看文的宝贝,多巴胺多多哒,幸福满满哒。 正文 第103章 翻牌子 妖舟在书院里住下了,正式成为了一名武师傅。她被安排在行者苑,和其他一些家在外地的先生同住。幸而,有独立的房间和书房,居住起来倒也舒适。齐开特别热情,主动帮妖舟抱来新被褥。看他磨拳霍霍的样子,似乎准备和妖舟联手,凭借武力,在学院里大干一场,扬名立万。 一夜无话,直到天亮。 小金朝起得早,抱来了妖舟的两套换洗衣袍。 妖舟洗漱过后,换上灰蓝色的长袍,腰间束起同色腰带,脚蹬黑靴,头坠马尾,眉清目秀、英姿勃发、如同一员即将登场厮杀的小将军。 嗯,就是衣服不太合体,宽松肥大,显得她越发娇小。 小金朝却十分开心,看向妖舟的目光,也透出了几分: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扎心了,老铁! 啥也不说了,粗发!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 妖舟和小金朝,一同走向五谷居,步伐之轻快就像在练习草上飞。 路上,竟遇见了阿舟。 阿舟背着一个大背包,满头大汗,双腿颤颤。 妖舟停下脚步,问:“怎么你一个人过来?” 今天是书院新生入学的日子,允许家里人来送些用品。因行山书院的地理位置难行,书院允许学生吃住在学校,只要交够束脩即可。当然,若是不想住,愿意来回折腾,也无不可。能爬得起山头,敬你是条好汉。 阿舟一见到妖舟,心里就会产生依靠和亲近的感觉,当即毫不隐瞒地回道:“湘玉和绘棠说,要早早到书院才行,不然会被赶下山。我……我想跟着先生,学些能耐,就早早儿来了。” 妖舟眯眼看了眼天色,问:“几点出府的?” 阿舟想了想,回道:“未时中出府的。” 妖舟看了眼阿舟的鞋子,问:“你一个人,独行上山?” 阿舟点头,脸上笑容绽放,似乎还有些小骄傲,接连点头说:“是呢是呢,我爬上山,正好赶上书院开门,我就进来了。” 妖舟唇角勾起玩味,说:“叶家大小姐,没有车送,独自背着行李上山求学,真是有趣儿。” 阿舟却略显娇憨地一笑,道:“这样也好。和……和她们一起,我不自在。” 妖舟笑容绽放,说:“人生短短,当大自在。走,吃饭去。”抓过阿舟的大包裹,丢给了小金朝。 小金朝抱着巨大的包裹,吼道:“怎么欺负人?!” 妖舟回道:“男子汉小丈夫,要懂得照顾女子。” 小金朝吼道:“你怎么不照顾她?!” 妖舟眉眼一挑,笑道:“因为,我是公公啊。” 小金朝:“……” 阿舟担心地说:“先生,还是我自己背着吧,他还那么小。” 妖舟却道:“人的潜能都是逼出来的。”嘿嘿一笑,抬腿就要去踢小金朝。小金朝抱着大包裹,撒腿就往五谷居跑,动作倒也不慢。 阿舟目瞪口呆。 妖舟打个响指,向五谷居出发。 妖舟在行山书院名声大噪,无人不识。 赵厨子看见妖舟来了,竟往她碗里加了两枚鸡蛋,还附赠了一记“你懂”的眼神,甚是暧昧啊。 妖舟微微颔首,笑着接受了赵厨子的好意。 她还要在行山书院住一段时间,自然没必要和一个厨子大动干戈。且,厨房有人好吃饭,她还准备开小灶,给小金朝和阿舟补补身子呢。 赵厨子知道阿舟不是先生,但因妖舟认她当了大弟子,也没啰嗦,默许她盛粥吃馒头。 妖舟将鸡蛋分别给了阿舟和小金朝,自己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十分满足。 小金朝看着碗里的鸡蛋,抿了抿唇,将鸡蛋一分为二,给妖舟夹了半个。 与此同时,阿舟也给妖舟夹了半个鸡蛋。 筷子相碰,彼此都不太好意思。 妖舟却笑容满脸,顿觉自己是人生赢家,把鸡蛋吃成了鲍鱼,格外香甜可口。 三人吃完饭,出去溜达。 妖舟走路带风,昂首挺胸,满脸春风得意。 小金朝成为了妖舟的小书童,并为自己的名字中有个金字而沾沾自喜,走起路来不但带风,还能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至于阿舟,在妖舟的主张之下,破例进入到行山书院,成为妖舟的挂名大弟子,当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但,骨子里的卑微,使她低垂着头,不敢看别人。 三个人,一同走在行山书院里,好奇地四处观望,已经成了一道风景线。妖舟向上窜高,小金朝顶着巨大的包裹横晃,阿舟低人一头,三人单是这出场,就绝对扎眼。 妖舟说:“且随我去看看昨晚受伤颇重的那位楚同学。” 小金朝顶着大包裹,用眼神控诉妖舟不是人,如此锻炼他。 阿舟素来以妖舟马首是瞻,她说啥就是啥,以前是这样,以后也如此。她点头配合,唯恐自己慢一步。 于是,三个人来到学生住的求知苑,打听过后,直奔楚青逍的所在。 求知苑里分了三栋楼和三座小院。楼是二层小楼,院是独立秀美的小院。 新生住一栋,二年的学生住一栋,三年的学生住一栋。每栋都分前后左右四个门。左边由男子进出,右边由女子行走,虽同在一个楼,却分开管制,十分严格。 每栋楼前,都有一处独立院子,清新雅致,风景秀丽,五脏俱全。 这三个院子里住的人,用妖舟的理解,就是五好学生的代表,所有学生的楷模。 乌羽白就住在三年级的独立小院内,门口挂着个小牌子,上书小院别名:无问。 这个名字有些狂,在了解背景后,会以为住在这里的学生没有任何问题要问先生,也会理解成不许任何人问他问题。 妖舟用手指头拨弄一下牌子,扑哧一笑,说:“像不像翻牌子?今晚就让无问侍寝了。” 阿舟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妖舟这话的意思。 小金朝也不懂,但直觉认为妖舟没说好话,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乌羽白在窗口听见妖舟此话,素来俊雅的脸庞滑过一丝粉色的霞光,清浅的眸光却深沉了两分。若非和皇家有关,怎会知道侍寝和翻牌子?! 他推开窗,看向妖舟,说:“先生有此意,学生不知当不当从?” 妖舟背对着乌羽白,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被抓了个现形,有些丢脸,转身看向乌羽白时,一张脸已经挂上了浩然正气,呵斥道:“混说!为师正在给他们讲解一些辛辣秘史,怎到了你耳里,就称得如此不堪?!”微微一顿,语重心长地说,“羽白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这是什么见什么呀?哎……” 正文 第104章 哎呦我滴亲侄砸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岂不是说乌羽白是淫者见淫喽? 乌羽白没有妖舟这么能强词夺理,干脆看着她闭嘴不语。 妖舟得寸进尺,直接推门入院,笑着问:“为何叫无问?为师倒是觉得,你这小院应该叫青山。” 乌羽白回道:“看来先生对青山两个字,颇为惦念。不知先生看这小院,是什么见什么?” 妖舟踱步来到窗前,一屁股坐上窗台,不要脸地回道:“我是……”眉眼弯弯地一笑,靠近乌羽白,回了神秘兮兮的两个字,“你猜?” 乌羽白垂眸看着妖舟,突然伸出手,要摸妖舟的眉。 妖舟的脸上化了妆,怕触碰,立刻将头一歪,向后避开,说:“非礼勿动啊,羽白。” 乌羽白说:“先生的眉间黑了一块。” 妖舟跳进屋里,寻到一面清晰的铜镜,照了照脸,擦了擦眉间的黑粉,感慨道:“哎……我见羽白本应该喜笑颜开,这眉毛却如此不懂事儿,非要往一块凑合,把我眉心都染黑了。” 乌羽白的嘴角抽了抽。 妖舟回身,看向乌羽白,问:“楚青逍呢?” 乌羽白微微挑眉,问:“有事?” 妖舟回道:“我来看看他。毕竟,他也算是我的学生。” 乌羽白笑吟吟地说:“恐怕,他不想见你。” 妖舟正色道:“怎么会?!他向为师讨教武功,为师教了,他当感激涕零才是。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他,将他如此看低。” 乌羽白一伸手,说:“他在隔壁,先生,请。” 妖舟满意地点头,先一步转身,向隔壁走去。 乌羽白看着妖舟的背影,说:“学生瞧先生的背影,竟好似故人,十分熟悉。” 妖舟脚步不停,脸上却是微变。她回头看向乌羽白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她笑着说:“若是如此,你那位故人也一定拥有不凡气度和绝顶风华之貌。”点了点头,“若有机会,倒是可以认识一番。”转回头,继续前行。 乌羽白看着妖舟的背影,眯起了狭长的凤眼,抬腿跟上。 阿舟和小金朝就站在窗外,互看一眼。 前者蹲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等着,暗道:他……他怎么那么好看?! 后者用脚踢了一块石头,表情不悦,腹诽道:不管扮成男人、还是女人,或是太监,都不忘和别人眉来眼去!哼!那眼珠子怎么就没飞出去!那种脸比纸白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你等我长大的! 从怀里掏出馒头,使劲儿咬着吞下。 屋里,妖舟和乌羽白来到楚青逍的房间。 说是楚青逍的房间,不尽然。这小院是乌羽白的,楚青逍只不过是厚颜无耻地借住罢了。他自认为身娇体贵,但偏偏学习不好,只能借乌羽白的光,混个逍遥自在。 此时此刻,楚青逍躺在床上,背对着妖舟。 妖舟突然有点儿紧张,毕竟,眼前这人很可能就是自己最最亲耐滴小侄砸。 她曾听爹说过,自己的家谱,知道自己的辈分很大,也知道楚家主枝人脉不旺。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寻找楚家人。一是怕给楚家带去灾难,二是晓得楚家只剩下零星几株瘦弱的小苗,不抗祸祸。 不曾想,这最是根正苗红的一根独苗苗,险些让自己给祸害死。哎……何必呢!老天爷如此安排,岂不是要杀人诛心啊?! 妖舟提起一口气,上扬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可亲一些,这才喊道:“青逍……青逍……” 无人应。 妖舟伸手拍了拍楚青逍的肩膀,再次喊道:“青逍……” 楚青逍哼唧一声,醒来,转头,勉强将右眼睁开一小条缝隙,顺着声音望向妖舟。 四目以对,楚青逍就是一僵,然后闭上眼,碎碎念道:“噩梦……噩梦快醒、恶鬼速退……” 妖舟看着楚青逍那张严重变形的脸,内心那叫一个自责啊。寻常姑姑见小侄儿,不得给个三瓜俩枣的意思意思?她倒好,每次遇见小侄砸都送上三拳两脚。这是加深感情吗?这简直就是在拉仇恨值啊! 难过了。 妖舟契而不舍,再次伸出手,去拍了拍楚青逍,轻声喊道:“青逍……” 楚青逍就像被塞了爆竹,瞬间炸裂,嗷地一声转身,拉起被子就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妖舟想哭,却必须挤出一个笑,指着楚青逍对乌羽白说:“这……怎么就怕成这样?我……我也没……没下死手啊。” 乌羽白淡淡道:“若下死手,人也就没了。这会儿先生就不用来看青逍,直接烧纸祭拜就可。” 妖舟:“……” 乌羽白说:“我们先出去吧,让青逍缓一缓。” 妖舟不好太过关注楚青逍,只是看他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二人来到乌羽白的房间,妖舟十分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说:“我初来乍到,第一次为人师表,下手没个轻重,若是落人口实,也不好。”看向乌羽白,“那位同学,当真是毒王楚家的后人?” 乌羽白的目光落在水杯上。 妖舟立刻将自己手中的水杯递给乌羽白,问:“渴了?来一口?!” 我还干一杯呢!当这是饮酒吗?! 乌羽白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饮下,这才回道:“确实是毒王楚家的后人。且,并非旁系。” 妖舟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心中的滋味越发难以言说。好不容易遇见个实在亲人,结果……人被她打成了猪头样。万幸啊万幸,昨晚她没下黑手,否则……一记猴子偷桃,楚家主枝就要绝后了。 乌羽白见妖舟脸色阴晴不定,又补了一句:“楚家人丁不旺,传到他这一代,更成了独苗。” “咔嚓……”妖舟捏碎了杯子。 乌羽白微怔,立刻去看妖舟的手,没见到血。 妖舟丟开杯子,干巴巴地说:“下次换个结实点儿的,别误伤了人。” 乌羽白幽幽道:“此乃云顶青窑无暇杯,一只……三百两。” 妖舟慢慢转头看向乌羽白:“你……不如去抢。” 乌羽白回道:“还请先生,以身作则。” 妖舟一拍桌子,怒声喝道:“过分了!” 乌羽白伸出手,彬彬有礼地说:“恭送先生。” 二人互不让步,气氛有些焦灼啊。然,妖舟能走吗?!她……她还有求于他呢。 罗刹域信条之一:有志者事竟成,有求者必须死不要脸! 正文 第105章 三个要求 妖舟决定忍辱负重,露出苦瓜脸,说:“为师一穷二白,若是有银子,谁还会为了五斗米折腰,来这里教书育人呐?!” 乌羽白却正色道:“先生来书院,教书育人,应是有鸿鹄之志。若只是为了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如另谋高就,切勿耽误诸位学子的前程。” 妖舟没想到乌羽白还真有一颗端方的心,以及超正的三观,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乌羽白却是勾唇一笑,说:“学生府上,还缺个护院,想来以先生的能耐,定能守好门户。” 妖舟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看走眼了,还请上天斩杀此獠,别祸乱人间了。妖舟收回目光,寻思着如何应对乌羽白这个麻烦精,手下意识地伸出,又去拿另一只茶杯把玩着。 就在这时,楚青逍从门外探出头,似乎要和乌羽白说话,结果一眼看见了妖舟,吓得大叫一声:“啊!” 妖舟正寻思着心事,没注意到楚青逍来了,被他这一嗓子吓到,直接就丢了茶杯。 想到一只茶杯价值三百两,她立刻用膝盖顶起茶杯,然后伸手去接。不想,楚青逍扔出扇子,直接打向妖舟,愣是把杯子给打飞了出去。妖舟一个漂亮的飞腿踢起,用脚尖接住了杯子,顶过头顶,动作潇洒帅气。 然后,她就听见呲啦一声,裤子线又他爹地挣开了! 妖舟的脚尖一抖,另一只价值三百两的杯子,摔在地上,碎裂得如同她那颗小心脏,收都收不起来。 楚青逍指着碎裂的杯子,夸张地喊道:“云顶青窑无暇杯!”那声音,真是跌宕起伏外加一波三折绕梁不断啊。 妖舟慢慢放下腿,看向乌羽白,眼神中透出一个意思:骚年,你不要太黑啊。 乌羽白十分平静地问:“不知先生一个月的月俸是多少?” 妖舟回道:“大……大概……二两吧。”昨晚齐开似乎提了一嘴,而且还十分自豪地表示,这个价格十分优渥。 楚青逍顿时来了能耐,掰开手指算道:“一个月二两,一年是二十四两,你不吃不喝……” 妖舟开口道:“不吃不喝二十五年。” 楚青逍惊讶了一下,回道:“你算得这么快?” 妖舟哭笑一下。 楚青逍继续道:“莫不是少算了吧?!” 妖舟气急,一抬手,吓得楚青逍撒腿就跑,直接回屋,关上房门,唯恐妖舟追上来打他。 妖舟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她默默收回手,干巴巴地说:“我……我只是想告诉他,怎么算。”实则,她刚才是真想拍楚青逍后脑勺来着。哎……这打呀打的,打成习惯了,还不太好改呢。 乌羽白忍着笑说:“哦,我信。” 妖舟在心里骂道:信个屁?!老娘自己都不信!小白乌鸦你是只坏鸟! 妖舟轻叹一声,说:“好了,今个时间不早了,为师就先回去了……” 乌羽白却说:“先生不会是想逃吧?” 妖舟正色道:“你也太小瞧为师了。不过区区六百两,何来逃字一说?” 乌羽白笑道:“学生还记得,先生刚才还说,为了五斗米折腰。” 妖舟摆了摆手,说:“要知道,农民手中粮,粒粒皆辛苦,我为之折腰,是看中农民的不易。若为碎银折腰,岂不是有辱斯文?!”嗓子有点儿发痒,伸手又要拿水杯…… 乌羽白提醒道:“一只三百两。” 妖舟忍住,收回手,攥住了造次的手指,假笑道:“你啊,忒俗气了。总用这些俗物做什么?!清高之人,当视金钱如粪土!” 乌羽白微微颔首,然后抓起一只茶杯,手指一松,让其碎裂在地上。 妖舟:“……” 乌羽白解释道:“先生快看,这种行为,可算视金钱如粪土?” 妖舟磨牙,加深假笑,赞道:“不错不错。” 乌羽白看向最后一只茶碗,将其拿起来,在手指间把玩。 妖舟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孤品,怕是……更贵吧?” 乌羽白点了点头,回道:“正如先生所言,确实要贵一些。”伸手,递给妖舟,“不如,就由先生来听一声清脆吧,权当挥金如土。” 妖舟忙摆手:“不不不……” 乌羽白执意塞给妖舟,妖舟不肯要,二人你推我躲,不停后退。最后,妖舟的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被乌羽白死死地堵到了墙上,以壁咚封路,无处可逃。 乌羽白另一只手,捏着茶杯,展现在妖舟的面前,说:“有几点,要和先生说明。” 妖舟微微颔首,示意他说。 乌羽白低声道:“其一,先生每日下课后,请来打扫一番。一年后,账平,我既往不咎。” 妖舟正想要接触楚青逍,自然乐得应下此事,于是她故作沉吟之后,点了点颇为沉重的头。 乌羽白的唇角微扬,见了一分笑模样,继续道:“其二,还请先生坦诚相见。” 妖舟立刻捂住自己的衣领,说:“你这就有些为难人了!人和猴子的区别,就是人懂得礼义廉耻,知道遮羞。你明知我是预备公公,却要和我坦诚相见,难道窥视别人的残缺身体,对你而言十分受用?!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 乌羽白的嘴角拉平,说:“请先生说清楚自己的出身,为何也姓楚?!” 妖舟拍着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吓死宝宝了,还以为……呵呵……你早说嘛,早说我就早与你坦诚相见了,祖孙三代,都一起坦诚相见。” 乌羽白:“……” 妖舟将早就想好的故事,和盘托出。她的故事半真半假,却能做到查有此人。她在来帝京的路上,并非一路游玩,而是打听到一户人家,不但姓楚,而且是耕读人家。不料,遇见了山匪,遭遇横祸。家里唯一的儿子,也不知所踪。这人的身份,她借用再合适不过。至于名字,稍有改动又有何妨? 得了妖舟的故事后,乌羽白一直看着她不语。 妖舟扬着头,问:“其三呢?” 乌羽白回道:“想到后,再说给你知道。” 妖舟戏谑地问:“是不是唯有贴近为师,才能感受到为师的语言之真挚,句句肺腑?” 乌羽白终是放开妖舟,向后退了一步。 妖舟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说:“羽白啊,你得帮为师想个办法,和青逍的关系缓解一二。为师可不想和楚家为敌。没事儿,你劝劝他,为人不能太过小家子气。他若不服,寻我打回来。得,天不早了,为师去外面转转。” 正文 第106章 救命啊 妖舟脚底抹油,溜出了无问小院。 小金朝立刻凑上来问:“怎么样?” 妖舟反问:“什么怎么样?” 小金朝说:“你不是去找楚青逍麻烦的吗?” 妖舟瞬间耷拉下肩膀,又强撑起一分精神,信誓旦旦地回道:“以后,楚青逍就是我干儿子,谁也不能动他!” 与此同时,楚青逍偷偷来到乌羽白的窗口,和他一同望向妖舟的背影,一同听见她那句信誓旦旦的话,气得差点儿脑淤血,伸手就要推开窗,用花瓶去砸妖舟。 乌羽白抢先一步按下楚青逍,用眼神示意他冷静。 院子里,阿舟也好奇地问:“那……乌……乌公子呢?” 妖舟轻叹一声,回道:“他啊,他就是我干女儿,谁也不能侮辱他。” 乌羽白的眸子一缩,抓起花瓶,就要去砸妖舟。 楚青逍一把夺回花瓶,按下乌羽白的手臂,摇头示意他冷静,千万要冷静。 乌羽白一把推开楚青逍,楚青逍却又扑上来抱他。乌羽白唇角上扬,吓得楚青逍僵在当场。紧接着,乌羽白抓起楚青逍,直接将他当成花瓶,丢出窗外,袭向妖舟。 妖舟察觉到背后有风,当即身子一扭,一脚踢出,就将那巨大的暗器踢飞了出去。 妖舟反应过味时,忙去追楚青逍,却发现他飞进了新生二楼,一脑袋插进了窗口里,吓得女学生们惊恐大叫。有那会些拳脚的,则是抡起洗漱盆对他一顿猛砸。 妖舟赶到时,楚青逍已经奄奄一息。非若她动作够快,救人于水火之中,楚青逍这根毒王独苗,也就完结在彼年彼月彼日彼时了。 妖舟救下楚青逍的时候,还有女学生在问:“先生,那……那鬼东西,可是山魈?!” 妖舟看了眼楚青逍,从他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出了请求之意,于是点了点头,将人带走。 至此,新生入校当天,就有传闻说,行山书院里养了一只山魈,面目狰狞、青面獠牙、双眼血红、叫声恐怖。最重要的是,那山魈竟穿着人衣,不但会抱着花瓶飞,还喜欢偷窥女子,着实下贱! 此后,每当楚青逍听见有人谈论行山书院的山魈,都会打嗝儿,且一连串的打嗝儿,压根无法停止。此乃,后话。 妖舟抱着楚青逍,要将他交给了乌羽白:“照顾好他!” 乌羽白不但不接,反而冷冷地说:“先生心口不一,表现得太过直白。” 妖舟一脸真诚地说:“请相信,我是真的想让你照顾好他。” 乌羽白淡淡一笑:“呵……”明显不信。换谁,谁也不信啊。这是要照顾好楚青逍的节奏吗?这是要生生弄死他啊。 妖舟无法,只得说:“请你弄死他。” 乌羽白点了点头,回道:“敬尊师命。” 妖舟无语,磨牙,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信不信我咬死你?!” 乌羽白回道:“学生信。” 妖舟用手拍着胸口,回道:“那么,请你相信,我是真的需要你照顾好他!” 乌羽白问:“为何?” 妖舟:“……” 乌羽白自问自答:“因为,他是你干儿子?而我……呵……” 妖舟立刻解释道:“不是不是,真不是这样……” 乌羽白寸步不让,追问道:“不是?不是这样,是哪样?” 妖舟急忙回道:“你是我干儿子,他是我儿媳妇还不行吗?!” 乌羽白直接关门,将妖舟关在了门外。 妖舟抱着楚青逍,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安排他才好。想了想,干脆一狠心,将他抱回自己住的地方吧。正好,让姑侄俩亲近亲近。 妖舟不想惹人嫌话,于是借用了阿舟的包裹,将楚青逍塞进其中,打包好,背在身上。但因不太方便,最终还是选择顶在头上。 小金朝问:“你……脖子不疼吗?” 妖舟没搭理小金朝。走了一会儿,她累得脖子发酸,于是将包裹放在了地上,活动起了肩膀和脖子。 齐开抱着桌椅,一眼看见妖舟,喊道:“楚先生,你带个学生过来帮帮忙。” 妖舟看了眼大包裹,对小金朝说:“你守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叫上阿舟,过去帮忙抬桌椅。 小金朝闲来无事,围着大包裹转悠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躺在了草地上假寐。 叶湘玉和叶绘棠带着家仆款步而来,正准备去走入学的流程。 叶湘玉一眼看出,那个大包裹是阿舟的,于是露出轻蔑的一笑,低声道:“有这样一个目不识丁的大姐,和我们一样到行山书院里学习,简直降低了书院的门槛,没得让人笑话。” 叶绘棠心领神会,晃悠到包裹前,直接用膝盖一顶,就将包裹顶得向前滚路。 包裹中,楚青逍在天旋地转中睁开眼睛,正试图掌控平衡,却被颠得头晕目眩瞬间失去了方向感。紧接着,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然后高高跃起…… 小金朝听见动静,立刻睁开双眼坐起身,就看见那个巨大的包裹撞到了池塘的栅栏上,然后……高高飞起,散落开来。 叶青逍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和阿舟的衣物,一同炸裂在半空中,然后……悉数落进了池塘里,砸在莲花之上,深入到淤泥里。 小金朝第一个想法就是:小肉包的干儿子要被淤泥溺死了! 他立刻跳起来,喊道:“救人啊!救人!” 叶湘玉也不曾想到,大包裹里竟然有异,而且……还是那样一个鬼不鬼人不人的东西。 她吓得不轻,唯恐摊上麻烦,立刻回到叶湘玉的身边,和她一同快步离开此地。 小金朝见叶家姐妹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有了计较。他喊人相救,却无人去救楚青逍,心急之下,他就要自己往下跳。实则,他是个旱鸭子。 幸而,妖舟听见了小金朝的呼救声,立刻展开轻功,如同一只会飞的青鸟,以绝艳之姿瞬间而至,惊艳了众人。她一把扯回已经跳起来的小金朝,自己向荷花池里跳了下去。 荷花池不算深,但入水的那个瞬间,妖舟才想起来,自己恐水。她拼命挣扎,楚青逍也拼命挣扎,看起来都狼狈不堪,挣扎在死亡边缘线上。 妖舟冲着楚青逍喊道:“坚持!坚持住!”拼命扑腾到楚青逍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因为湿滑,没抓住。她再次去抓,锲而不舍。 楚青逍都要恨死妖舟了,但见她为了自己,不管不顾地跳下来,还拼命要救他,心中竟划过了异样滋味。 就在二人感觉自己体力不支要死于此地时,却听见乌羽白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三分笑意传来,说:“扑腾累了,就爬上来吧。” 楚青逍和妖舟停止挣扎,站定。 但见,妖舟露出一颗头在外面,而楚青逍则是胸口以上都露在水上面,二人满脸泥浆,不分伯仲。 正文 第107章 自觉形秽 妖舟和楚青逍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无声的呐喊:这是为啥啊?! 出于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妖舟觉得自己有义务关心一下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一些的大侄砸。于是,她捏了捏他的手,低声说:“别怕,有我。” 楚青逍感觉,自己的天都崩塌了!信念呢?!三观呢?执着呢?自以为是呢?!统统碎成了泥,成了肥料! 我去你娘的吧!你这是要保护我吗?你这是要整死小爷啊! 楚青逍爆发了,甩开妖舟的手,就往岸上冲。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又摔进了泥潭里,还撞碎了一朵荷花。 妖舟比量了一下自己和楚青逍的身高,毅然决定绕路离开,不去救他。 终于,两个人都爬上了岸,累得像两条死狗,瘫在草地上。 有学生围了过来,问:“敢问阁下可是出口成章惊才绝艳的楚先生?” 妖舟将脸往左一歪,闷声回道:“不是。”太丢人了! 有学生问楚青逍:“敢问阁下可是毒王家的楚公子?” 楚青逍将脸往右边一拧,哼唧了一声,回道:“不是。”丢不起这个人! 乌羽白说:“楚先生,青逍,走吧,回去洗洗。” 楚青逍和妖舟一起爬起身,看向乌羽白。乌羽白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可不知为何,他唇角的笑,在此时此地看起来,简直不怀好意。 好吧,既然要玩大型社死现场,那就一起别系绳蹦极吧! 妖舟冲着乌羽白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泥巴的对比下,显得格外白皙透亮,隐隐还散发着阴森的光。 乌羽白暗道不好,果真不好。 妖舟突然甩了起来。她就像一只刚刚在泥巴里打过滚的野狗,想要甩干净身上的毛。至于泥巴飞贱到谁身上,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事了。 乌羽白躲闪不及,中招。 楚青逍见妖舟这播操作真是猛如虎,也跟着效仿,结果……妖舟这边因为看见有峦居士等人走过来,停止了甩毛,楚青逍却不晓得,甩得那叫一个无所顾忌浪出天际。 有峦居士等一行先生,都被楚青逍甩了一身泥点子。 很静,十分安静。 楚青逍意识到不对劲儿,抬头看去,但见有峦居士从自己的脸上抓下来好几个泥点子,而后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说:“楚青逍,限三天之内,罚抄《尊师重道》五百遍!” 楚青逍看向妖舟,颤声喊道:“楚某人误我!” 妖舟只能送上同情的眼神,然后一把拉住乌羽白的手,将身子倚靠向他,看似虚弱不堪地说:“羽白啊,扶为师回去吧。” 乌羽白从身上的几个泥点子,瞬间变成满身污垢,就连那双修长白皙的手,都不再干净。 乌羽白看着二人相握的手指,突然低声说了句:“执子之手……” 妖舟学着乌羽白的样子,笑了声:“呵……与子同脏。” 乌羽白将妖舟送回到行者苑,自己也受不得这份脏,转身去洗漱。 小金朝打来热水,然后撸起袖子,就要给妖舟洗干净。 妖舟示意他出去,小金朝却说:“我不嫌你脏。”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挥了挥手,说:“滚滚滚!老娘自己洗!” 小金朝冷着脸走出房间,忽地吐出一口气,拍着胸口笑了。暗道:看来,是女子,不是预备公公。 得,就连小金朝都对妖舟是男是女这件事产生疑惑了。 莲花池旁,阿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却只看见花池中漂浮着自己的两件衣裳,还有一条裙子,以及一些贴身小衣。至于被褥,都沉了下去。对对,还有银子,银子也没了! 阿舟急得红了眼,却不敢下水,怕把自己的新衣裙弄脏,被人嘲笑。 这时,叶绘棠撑着纸伞走来,站在阿舟身边,说:“哎呀,你的这些破烂,怎么都被扔进了池塘里?啧啧……还有小衣呢!呀,这若是被男子看到,或者捡了去,你岂不是要一头闷死,以证清白?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哦。书院只在上午收束脩,办入学,你呀……可要快点儿喽。”言罢,转身慢慢行走,眼神却关注着阿舟。 果不其然,阿舟急得不行,要去抓自己的小衣,却偏偏够不到。为了捞银子和小衣,她只能脱下鞋子,跳进池塘,去打捞。 叶绘棠看了一会儿笑话,最后冷笑一声,骂道:“傻子!”转身离去。 阿舟在冰冷的泥巴里摸呀摸的,被什么东西割破了手指,却也不肯放弃。她好不容易才进入的书院,她不能给楚先生丢脸,不能让乌公子瞧不起。她可以的,一定可以找到银子,交上束脩的! ………… 妖舟洗干净后,换上另一套新衣服,再次走出房间,询问了事发经过,知道是叶绘棠下的黑手。于是,她带上小金朝溜达着开始找人。 缴纳束脩处,叶湘玉和叶绘棠都撑着油伞,和几位小姐一边闲聊着,一边等待交束脩。阿舟一身泥巴,狼狈不堪,站在队伍前面,正面红耳赤地说着什么。 阿舟对行文先生郑文品说:“先生容我明天送来吧。真的……真的带银子了,是我娘给我的。” 郑文品说:“没有束脩,不能给你安排入住的地方,这是规矩。” 阿舟眼含泪水,说:“先生,求求你,我真的有银子。银子落在了荷花池里,我找了,找了许多,都没找到……” 郑文品沉下脸,不耐烦地说:“规矩就是规矩,你赶快退开到一边去。大家小姐,蓬头垢面像什么样子?!”郑文品原本就不喜欢阿舟,觉得这种白丁入行山书院,简直就是对书院的侮辱。若哪个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入书院,行山书院的地位和尊严何在?!也因此,他对妖舟也十分不满,觉得她坏了规矩。 阿舟回头看向叶湘玉和叶绘棠,说:“二妹、三妹,你们帮帮我……” 叶湘玉好言相劝道:“湘玉也没带多余的束脩,无法帮衬姐姐,还请姐姐勿怪。” 叶绘棠说:“大姐还是先回府去吧,瞧你脏兮兮的样子,着实给爹爹丢脸。这些姐妹可都是贵重的人儿,大姐这样,还让别人如何和咱们叶府交往。” 阿舟自觉形秽,低垂下头,使劲儿扯衣襟,却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她的眼泪颗颗掉落,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入学要如此艰难…… 正文 第108章 教你武功要感恩 妖舟眸光沉沉,踢了小金朝一脚,说:“去!” 小金朝瞪了妖舟一眼,骂道:“你给我等着!”话虽如此,他却跑向了叶湘玉,一把将其抱住,口中喊着:“娘!” 咔嚓!好大一个雷啊! 这一声娘,活活儿将叶湘玉给喊蒙圈了,她忙去推小金朝,整个人都失了冷静,不停地喊道:“你你……你叫错人了。我可不是你娘,你你你……你一边寻去。” 小金朝抱着叶湘玉不放,口口声声地说:“你是,你是,昨晚天黑,没看清楚,现在看来,越看越像……” 叶湘玉恼羞成怒,忙后退躲闪,连连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我,你再信口开河,仔细你的皮!”身子后退,撞到了妖舟,忙努力站稳,屈膝一礼,“先生,你这个小书童,竟诬陷我。” 妖舟好脾气地笑道:“误会罢了,说诬陷,太过严重。他啊,最近想他娘了,脑子有些拎不清。”伸手虚拍小金朝的头,呵斥道,“你啊,别看谁丑就喊谁娘,那是不对的。” 一句话,让叶湘玉的脸变了颜色,竟比被小金朝喊娘,还苍白几分。 妖舟给了小金朝一个眼神,颇为鼓励,眼尾一扫,又扫向了叶绘棠。小金朝磨牙霍霍,却还是扑向了叶绘棠,口口声声喊道:“娘!我的娘亲呦!”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叶绘棠瞬间僵住了。她……她怎么可能是丑的?!叶绘棠立刻撒腿就跑,口中还喊着:“别喊我娘!不许喊!不许喊!” 妖舟看着小金朝如同饿狼扑小鸡,追着叶绘棠跑,差点儿笑崩了,唯有强行忍住,假意劝道:“好了好了,金朝,不能逮到一个丑的就认娘啊。” 小金朝恨声道:“不,这个一定是娘!她更丑!” 叶绘棠险些崩溃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妖舟立刻上前,搀扶住叶绘棠。 叶绘棠刚要表露出感激的眼神,妖舟却突然松开了手,眼瞧着叶绘棠摔倒在地,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叶绘棠尖叫:“你!你故意的!” 妖舟送上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回道:“男女授受不亲,为师又怎能对女学生动手动脚?!想来,叶小姐宁愿摔死,也不愿失洁。” 叶绘棠怒火攻心,却说不出一个反对的话。否则,她就是宁愿失洁之人。若被安了这个名头,她真是要一头碰死了。 叶绘棠哭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妖舟转头呵斥小金朝,说:“你看你,都把叶小姐给惹哭了,还不快去哄哄。” 小金朝问:“怎么哄?” 妖舟说:“女人是水做的,她因为你落泪,丢了水,你补给她吧。” 小金朝心领神会,立刻冲着叶绘棠吐了口口水:“呸!” 叶绘棠疯了!她摸了摸脸上的口水,一个高跃起,抬手就劈向小金朝,口中还怒喝道:“你敢辱我?!” 妖舟一把捏住叶绘棠的手腕,然后一脚踢向她的膝盖,迫使她一膝盖跪在地上,发出痛苦惨叫。 郑文品见势头不对,立刻起身相劝,说:“好了好了,楚先生,你怎能对女学生动粗?!” 妖舟反问:“对于文者,动手即是动粗。对于武者,动手即是传授。阁下教文,不懂武之大意。”微微一笑,“我不怪你。” 郑文品:“……” 妖舟松开了叶绘棠,问:“学会了吗?” 叶绘棠捂着受伤的手腕,忍着膝盖处的疼痛,颤巍巍地站起身,含泪瞪着妖舟,说:“楚先生明明是在欺负弱女子,怎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行山书院,怎会有你这种老师?!不配为人师表!” 妖舟问:“若依你这么说,你又凭什么对金朝动手?” 叶绘棠回道:“我打他,是教他做人的规矩!” 妖舟突然又踢出一脚,落在叶绘棠的膝盖处。 叶绘棠惨叫一声,再次跪下,痛得直冒冷汗,脸都白了三分。 郑文品见事情要闹大,立刻冷下脸,对妖舟说:“放肆!你可知,她是叶大人的掌上明珠?!你你……你一个阉人,也敢对她动手?!” 妖舟微微挑眉,靠近郑文品,低声说:“阉人怎么了?莫不是,你对阉人有成见?”勾唇一笑,“没准儿哪天,你我就成了同一类人。”眼睛顺着郑文品的脸向下一滑。 郑文品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阴冷有毒的蛇给盯上了,浑身不自在不说,就连头皮都跟着揪扯起来。 妖舟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再看郑文品,而是问叶绘棠:“我教的,你可懂了?若不懂,我再教你一遍。” 叶绘棠哪里还敢和妖舟正面刚?!她真怕自己被踢死在这儿。她立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妖舟在罗刹域长大,对于善良这个词儿的定义和别人不太一样。教人向善,是一种善。教人不作恶,也是一种善。而她,要做的便是后者。 妖舟用手指挑起叶绘棠的下巴,问:“真懂了?” 叶绘棠立刻回道:“懂了懂了,真懂了。” 妖舟转动眸子,看向叶湘玉,令她呼吸一窒,暗怪自己为何不早早儿离开,留下看什么热闹?! 妖舟对叶绘棠说:“行,把我教你的打法,和你二姐一起练练。别马虎,我看着呢。” 在场目睹了事发经过的所有人,不管如何评价这件事,此时此刻心中都划过一个念头:千万不能得罪楚先生!太黑太狠了! 叶绘棠顶着妖舟的威慑力,不得不爬起身,去和叶湘玉对练。 叶湘玉却后退一步,对妖舟说:“楚老师,今日只是入校,就不劳烦老师多加教导了。” 妖舟笑眯眯地说:“哎,这话太见外。从进了行山书院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要肩负起自己的使命。我呢,教书育人;你们呢,努力学习。来来,操练起来!我看看,还有谁想一起练练。”目光向左右一扫,那些聊天的贵女们,立刻向外退去,不敢再看。 妖舟一扬下巴,示意叶绘棠开始。 没有办法,叶绘棠只能象征性地去踢叶湘玉。最开始,两个人还能克制,不过踢着踢着就踢起了火气。二人踢得那叫一个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妖舟甚是满意。 她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了阿舟,说:“你的银票,去缴束脩吧。剩下的,留着买衣裙,权当我补给你的。” 阿舟一脸喜色,交了束脩。 妖舟背着手,走了。 叶湘玉和叶绘棠立刻停止对练,一瘸一拐地去交束脩时,却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 刚才,她们已经把家里的奴仆赶走了,这会儿……书院里不安排住宿,二人要如何顶着受伤的膝盖,走下山,回叶府呢?! 这真是有一个人类未解之谜啊。 正文 第109章 不服啊 开学第一天。 叶府的叶湘玉和叶绘棠没有来,据说病了。 妖舟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授课,粗略看了一眼名单后,带女学生们活动了一下四肢,便撒开腿跑了起来。 女学生们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动弹不得。一个个儿看起来,就跟快断气了一般。 学院里的一些老师躲在一边,看着热闹。 行文先生郑文品冷笑一声,说:“都是贵女,哪个会和一个预备太监跑?若非有峦居士力保,咱们书院怎会留用这样的人?” 行武老师齐开横了郑文品一眼,说:“楚先生大才!你在这儿说风凉话,不过是嫉妒罢了。” 郑文品被骂,脸上难看,怒骂道:“匹夫!无知!你且看着,那小儿根本教不了贵女。” 齐开问:“若能教呢?!” 郑文品发狠,说:“小儿若是能让贵女们心甘情愿地听话,老夫拿出一个月月俸当赌资!” 齐开一摆手,说:“三个月!我赌三个月!” 其他先生跟着起哄,郑文品只能点头应下。 果不其然,女学生们十分矜持,妖舟不好挨个去踢屁股,瞬间心生一计,找来乌羽白,指着他对女学生们说:“你们只要在半个时辰内追上他,便能得他手把手教写字。开始!” 一声令下,所有女学生都没动。 妖舟啧了一声,暗道:有些矜持啊。这若是放在现代,女孩子们都得扑上去,上下其手。能给乌羽白留条内裤的,那都是铁杆亲妈粉了。 乌羽白打开了扇子,含笑望着妖舟,一副悉听尊便却又袖手旁观的模样。 妖舟只好对乌羽白低声耳语了两句。 乌羽白的眸色一沉,摇扇的手骤停。 妖舟呲牙一笑,乌羽白撒腿就跑。妖舟哈哈一笑,喊道:“追他!”率先一步冲上去,当真是穷追不舍。 女学生们见此,也热血上头,纷纷咬牙追了出去。 虽然女学生们还是体力不支,但最起码拼劲了全力。令妖舟颇为意外的是,阿舟竟然一直咬牙跟到最后,看样子颇为顽强。 至此,行山书院上下鸡飞狗跳,好不热闹。总能看见女学生们奋发图强、狂奔不息的身影,真叫人倍感欣慰。 树荫下,齐开伸出手,夺过郑文品的荷包,掂量一下,说:“还缺一个月的月俸。” 郑文品面沉似水,不想说话。 上课结束后,小金朝问妖舟:“你和那小白脸说什么了?” 妖舟伸出手,做出捏东西的样子,挤眉弄眼地回道:“我说,我若追上你,就捏你屁股。” 小金朝目瞪口呆,半晌才骂出一句:“下流!” 妖舟嘿嘿一笑,回道:“你看看人家小白鸦,即使心中这么想,也不会骂得这么明目张胆。” 被称作小白鸦的乌羽白,从妖舟身边走过,留下了两个字:“无耻!” 妖舟回头看向乌羽白,指着他的后背喊道:“有你这么和先生说话的吗?!” 乌羽白回眸,淡淡道:“先生对号入座的本领,越发精湛了。”转回身,“别忘了过来打扫。” 妖舟对着乌羽白挥了挥拳头。 中午午休时,郑文品找到正在打包准备出发的有峦居士,说:“居士,那小儿实在太过荒唐,竟用男子颜色引诱女学生们发足狂奔,实在有失体统。传出去,定会让人觉得我们行山书院失德。” 有峦居士头也不抬,继续打包,反问:“你能教?” 郑文品:“……” 有峦居士系好包裹,看向郑文品:“老夫要出行,你也为老夫赋诗一首吧。” 郑文品:“……”他的脸上一阵黑一阵白,匆匆抱拳,告退。 中午,闻听女学生上课方式的男学生们,沸腾了。他们磨拳霍霍,看样子十分期待。郑文品找到包项荣和关伟两名男学生,和二人低语两句,让二人务必不要配合妖舟,最好让她知难而退。 包项荣和关伟记下此事,并让郑先生务必放心,定办得漂亮。 下午,妖舟来到新入学的男学子面前,粗略看了一下新生的名字,竟发现有两名男子姓肖。她留着心,点了名。叫到肖遥时,此人不在,看到批注,说是请假了。叫到肖浅止时,一个有些单薄的男子,向她望来。 肖浅止,眸光清澈如水,脸色苍白,下巴微尖,就像那种居住在深山老林里的精灵,常年不见阳光,也不懂得人情世故,遇见生面孔,还会害怕地躲起来。 妖舟叫他名字时,他与她四目相撞,又忙低垂下头,一副想要避开妖舟目光的模样。 只此一眼,妖舟笃定,若他表现的是真实模样,那么如果有校园霸凌,他一定是被欺负的对象。 心思卑劣之人,往往都以欺负弱小为乐、为荣。 开始上课。 同样,妖舟带着大家活动了一下四肢和关节,准备开跑;同样,郑文品和齐开又躲在树荫下打赌。只不过这一次,参与的先生有些多。 妖舟喊道:“预备,跑!”她一抬手,可除了六名男学生外,竟无一人动弹。这六名学生见其他人不动,自己也悄然收回脚步,没有继续向前奔跑。这六人中,有肖浅止。 妖舟打量了众人一眼,问:“为何不跑?” 关伟仰起不服的嘴脸,说:“天这么热,跑下去得中暑。先生是要教我等武功,还是要祸害我等的身体?” 包项荣邪恶的一笑,说:“先生和咱们不一样,不像咱们这些男子,血气方刚,自然感觉不到热。” 肖浅止的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闭上嘴,低垂下了头。 妖舟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勾唇一笑,说:“你们说得对。” 一句话,令准备充足,打算奋起反抗到底的人集体哑然。 妖舟说:“不是想学武功吗?我教你们轻功,独一无二、身轻如燕的轻功。” 来到不远处的柴房,抱起一根根的小腿粗细的木材,远远投掷到荷花池中。就这份远投的臂力和对力道的掌控精准度,就令人叹为观止。 学生们只看见一根接着一根的长木材从自己头顶飞过,插入荷花池的泥潭中,根根立起,探出高低不同的一截,一路从荷花池的一端通向另一端,那叫一个壮观。 此举,不但惊呆了一年级的新生,还引来了其他年级的学生和先生们,纷纷拍手称赞。 正文 第110章 专治各种不服 妖舟做好这一切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几步一个飞跃,回到新生面前,伸出手,分别拍了拍刚才想要随她一起跑步的六位学生,说:“你们六个,出列,跟着我。”看向其余人,笑道:“剩下的人,不是想学高深武功吗?来,我们荷花池里走一圈。今天,教你们蜻蜓点水。” 关伟立刻大声叫道:“你这是报复!怎么……怎么可能在荷花池里练轻功?!” 妖舟摇了摇手指,说:“非也非也,不是在荷花池里,而是在荷花池上。”抓起关伟,直接扯到荷花池边,“要不要为师送你一程?!” 关伟挣扎道:“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御史中丞!” 妖舟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关伟目露不解。 妖舟眉眼弯弯地一笑,说:“我是你老师!”言罢,直接将关伟拎起,扔进了荷花池中。 关伟发出惨叫,如同野狗一般扑腾:“啊!” 妖舟随手扯了片大荷花叶遮住头顶的太阳,眯眼看向身后的众人,问:“下一个,谁来?” 众学生集体后退,剩下僵着身子的包项荣。 妖舟对着包项荣勾了勾食指。 包项荣摇头,又摇头。 妖舟将荷花叶的杆咬在口中,一边挽袖子,一边含糊地说:“行,为师送你一程。” 包项荣立刻后退,却被妖舟一把扯住了脖领子。 他立刻表态:“先生先生,且慢。你应当走一圈,给我等做个示范。” 妖舟却道:“你先走一圈,为师看看哪里不妥,再帮你们调整一二。”眸光突然一冷,“怎么?有异议?” 包项荣说:“上……上午……上午女学生们不是这种待遇。” 妖舟勾唇一笑,说:“行,给你们安排!”转眼看见躲在树荫后头戴帷帽的某人,两步冲上去,将他拉出,对众学生说,“你们前面跑,我让他在后面追。若是追上你们之中的那位,这人就必须让他亲一口。” 众学生哗然,看着头戴帷帽的某人,议论纷纷。 包项荣说:“不公平!上午,明明是乌公子……” 妖舟挑眉,一脸诧异地说:“你还想让乌公子亲你?!” 包项荣自觉失言,立刻闭嘴,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妖舟转身,冲着一处大树喊道:“乌羽白,你……” 大树后白衣飘荡而起,乌羽白露出半张脸,看向妖舟和包项荣。 包项荣立刻慌乱地开口道:“不用不用,我看这位兄台就很好。” 妖舟微微颔首,说:“还是你有眼光。诸位同学,都要记得他的好。”一伸手,掀开了某人头上的帷帽垂纱,露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某人,正是来看热闹的——楚青逍。 这张脸啊,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严重浮肿变形,就算他亲爹来了,也未必能认出他是谁。事实证明,妖舟真将他放在了心尖尖上。 在众人的倒吸气声中,楚青逍多想反抗啊,奈何妖舟抓着他不放。 妖舟说:“预备,开始!” 无人跑。 包项荣想要偷跑,却被妖舟直接扯住,当成木桩子,直接丢向了荷花池。 包项荣有些腿脚功夫,一脚踩在了关伟的脑袋上,这才没让自己掉进荷花池里。他在关伟的痛苦之中,一跃跳到木桩上,被迫向前走去。 男学子们见妖舟手段粗暴,不敢和她对抗,当即一个个跳下荷花池,踩着木桩向前行。 众人的速度不快,却还是有人不停坠入荷花池中,看起来真是狼狈不堪,又滑稽可怜。 妖舟靠近楚青逍,对他耳语两句。 楚青逍脸上的浮肿僵硬地抖动两下,显然受到了惊吓。 妖舟伸出手,楚青逍也咬牙踩上了木桩,嘶吼道:“快跑!” 树后,乌羽白对楚青逍投去怜悯的目光,唇角却悄然上扬,露出翩若惊鸿般的微笑,看呆了众多女学生。其中不乏,个别男同学。 树荫下,齐开再次朝郑文品伸出手,整个人笑得那叫一个不厚道。 郑文品脸色阴沉,说:“先欠着。” 齐开说:“这次是半年的月俸,你可记得了。” 郑文品脸色阴沉得都能挤出雨水了。 荷花池上,楚青逍追,众学子们狂奔,还别说,真是热闹。结果,这么一追一跑的功夫,除了楚青逍和包项荣,基本上全部阵亡。 包项荣眼瞧着就要跑到对岸,还不忘回头扫一眼妖舟,丢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 妖舟翻了个白眼,突然跃起,脚踩木桩,轻点借力,一跃跨过好几个木桩,直奔包项荣而去。 包项荣脸上的轻视和挑衅瞬间扭曲成了紧张和慌乱。他转头就跑,险些掉进泥潭中去。强行稳了稳神,这才继续前行,尽量让动作更快。 就在包项荣即将登上岸时,妖舟却轻轻一跃,赶在了他的前面,上了岸,转身趴在石头栏杆上,好似没骨头一般,说:“太慢了。” 包项荣微微一怔,被楚青逍一把抓住了肩膀。 楚青逍大笑,说:“抓住……” 话音未落,包项荣脚下一滑,掉进了荷花池中,啃了满嘴泥巴。 楚青逍失衡,双臂不停摆动,眼瞧着就要掉进荷花池里去。 妖舟突然出现,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拉着他,一步步走向岸边。 楚青逍望着妖舟的小手,眸光微亮。因他整张脸已经浮肿变形,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还真看不出他的想法。于是乎,谁也没想到,他竟突然发力,去扯妖舟,让她落水。 妖舟的身子一歪,直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竟随手摘了一朵大大的荷花,而后脚尖一点荷叶,如同一只灵活的灰蓝色蜻蜓,飞身上了岸。那动作真是潇洒,令观者禁不住喝彩。 楚青逍身体力行地认证了这句话: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他眼巴巴地看着妖舟上岸,自己却无法控制身体,扑通一声掉进了荷花池中,将刚要爬起来的某位学生,又给砸了进去,一同啃稀泥。 妖舟本想耍个帅,却没想过要继续折腾楚青逍。于是,她将新鲜的荷花随手给了从桥上跑过来的肖浅止手上,准备伸手去拉楚青逍。 不想,楚青逍挣扎中不忘喊道:“楚某人误我!” 妖舟默默收回手,摇了摇头。这小侄砸,欠教训。 肖浅止抱着比他脸还大的荷花,眼中闪现出单纯的欢喜。他从未收过花,更从未收过这么大的花。心里,好生欢喜。 正文 第111章 世子 妖舟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在行山书院里彻底扬名立万了。这三天,还要算上初来乍到的当天,还有新生入学的那一天,以及正式开学第一天。 楚妖金的名号,以不可抵挡之势,飞出了行山书院,虽不至于家喻户晓,但却在文人学者中广为流传,并津津乐道。大家皆有结识一番的冲动。 当然,准确地说,流传出去的名字,其实是:楚妖精。 楚妖金和楚妖精,本就相近。且,妖舟的处事作风,以及按不住的才华,更像是妖精。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自称是预备公公,外人传她容貌,都说具有阴柔之美,堪称妖精。 然而,被世人津津乐道的楚妖精,这会儿正在无问小院挽起袖子,气势磅礴地问:“说吧,让我干什么?!” 乌羽白出现在窗口,低声说:“小声些。” 妖舟立刻压低声音,问:“青逍睡着了?” 乌羽白眸光微变,回道:“我的耳朵受不得吵。” 妖舟:“……” 乌羽白从窗口处走开,妖舟站在院子里,有些茫然,不知道要干什么。 乌羽白再次出现在窗口,说:“饿了,先起灶吧。” 妖舟微怔,问:“你不去五谷居,和大家一起吃吗?” 乌羽白回道:“从不。” 妖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让我做?” 乌羽白微微挑眉,反问:“不然呢?” 妖舟挽起另一只袖子,看起来要上演全武行。 乌羽白默默捏起一只茶杯,正是云顶青窑无暇杯。他将泛着淡青色光晕的杯子凑到嘴边,轻轻品了一口茶水。 妖舟腹诽道:“无耻啊!” 她默默放下袖子,笑脸相迎,问:“想吃什么?” 乌羽白回道:“想吃什么先生就能做什么?真是了不得。” 妖舟隔空虚点乌羽白的额头,笑道:“顽皮,真是顽皮。”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乌羽白,为何他处处针锋相对?不就是早晨威胁过他,犯得着如此小肚鸡肠吗? 乌羽白直接关上窗户,发出嘭地一声。 妖舟咂舌道:“更年期啊?!” 乌羽白隔着窗户问:“何意?” 妖舟回道:“夸你好看。” 乌羽白才不信她的鬼话,却还是勾唇笑了笑,说:“要吃鱼,荷花池里养的鱼,常年吃莲子,最是细嫩不过。” 妖舟头痛了。她拍了拍额头,说:“我怎么天天和荷花池干上了?!今天还有其他先生指责我,说我一来,荷花全灭。感情,我就是传说中的荷花团灭小师傅啊。” 乌羽白又笑了笑,说:“去吧,荷花团灭小师傅。” 妖舟无法,只能去捞鱼。她走到小院门口时,又听乌羽白说:“今天的荷花,着实开得不错。” 妖舟再傻也能听明白,他这是想要荷花。更何况,她不傻,心里明白得很。妖舟在心里骂了句:“暗骚来袭!”就屁颠颠地去忙了。 她来到荷花池不远处,一眼看见肖浅止正在垂钓。她刚要凑过去,捡个现成的,就看见一名男子摇着羽扇走向肖浅止,并调笑着说:“哎呦,这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垂钓上了?可是哪只破鞋掉了进去,想着弄上来继续穿啊?” 说话的男子,长得还算周正,就是鼻子头有些大,一双眼睛更是冒着邪气,一看就不像好东西。而他的身后两侧,竟跟着包项荣和关伟。 妖舟放慢脚步,决定看个热闹。 肖浅止被男子用语言侮辱,非但没有反击,反而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礼,叫了声:“大哥。” 原来,这个眼含邪祟之气的男子,就是肖浅止的大哥,肖遥。 这名字取得着实不错,但人就差太多了。 今天肖遥请假没上课,这会儿却出现在荷花池边,看样子活蹦乱跳,全然无恙啊。妖舟在心里给肖遥记上一笔:不尊师重道。 肖遥一探头,向竹篓里看了一眼,当即笑道:“不错啊,还吊上了三条鱼。”用脚一踢,直接将鱼篓踢进了水里,“哎呦,这该死的鱼,竟把本世子的鞋子弄脏了。”抬起脚,将鞋子踩在石头上,“来,好弟弟,给大哥把鞋子擦干净些。” 肖浅止知道肖遥欺负他,可自己又能怎样?他掏出帕子,就要给肖遥擦鞋。 包项荣和关伟哈哈大笑,好像看到了特别好笑的热闹。 包项荣还起哄道:“擦干净!一定要擦干净!” 关伟说:“没错,世子爷的鞋,可金贵着呢,你要小心,别擦脏了。” 肖遥却一脚踢开了肖浅止的手,无耻地说:“你的手刚钓过鱼,又腥又臭,本世子可受不了。你啊,若是擦不干净,就得给我舔干净!就不知道,你那舌头有没有你那下贱娘好使了。” 肖浅止眉头皱起,一脸怒容,喝道:“不许侮辱我娘!” 肖遥却是得意地一笑,说:“娘?不过是一个养在外面的下贱货,还敢叫她娘?!弟弟,你是真不懂规矩啊。来来来,你俩教教他。” 包项荣和关伟异口同声地应道:“好咧,世子爷。” 二人同时上前,伸手就去抓肖浅止。下午上课时,他俩就看肖浅止不顺眼了,这会儿逮到机会,定要往死里收拾,平一平心口的气。 肖浅止不停后退,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就差没一跳三尺高,远远逃命去。 妖舟实在看不下去了,暗自感慨道:“教人为善,难;人若为恶,易。这书院里,也腐臭至极啊。” 她踢起两颗石子,分别打在了包项荣和关伟的后脑勺上。 包项荣和关伟捂着后脑勺回头,吼道:“谁?!谁敢打爷?!” 妖舟挑眉回道:“我。” 二人一眼看见妖舟,就像老鼠见到猫,立刻就想逃。实在是,下午被收拾得太惨了,简直求救无门。况且,书院侧门每隔五天才会打开,这期间他要怎么活?! 肖遥见包项荣和关伟竟然瞬间瘪了回去,眉头就是一皱,口中还不干不净地问:“哪个龟孙子,敢管本世子的事儿?!”说话间,也转身看向妖舟。 妖舟可不想尚未报仇,就与世子这种高品阶的人为敌。不过,姓肖的除外。她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了肖遥的心口窝,直接将人踹得飞了出去,呈抛物线,坠入荷花池中…… 正文 第112章 浅止眼中的光 妖舟这一脚,着实把包项荣和关伟给踹傻了。 若说妖舟不怕他俩的爹,可……怎么也不怕世子他爹?!那可是肖亲王啊! 因为太过震惊,二人都忘记了反应,全部呆愣在了当场。 肖浅止望着妖舟,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动。从未……从未有人如此护着他,从未……从未有人为他和世子为敌。 若说,送荷花时,妖舟在肖浅止眼中,泛起了涟漪。那么,这一刻对肖浅止而言,妖舟简直变得闪闪发光。 他以为,妖舟是为他才踹的肖遥。实则,妖舟是恨姓肖的人,和他……可能有一分关系,但关系并不大。 在妖舟看来,若是肖家作恶,像肖浅止这种不得宠的庶子,是不可能有实力做什么的。所以,嫡子肖遥,就成为了她的假想敌,先踹一脚解解馋也好。 肖遥落入池塘里,扑腾得十分欢腾,就仿佛要被溺毙了一般,让妖舟找到了笑点,终于明白乌羽白为何那么笑、那么说了。 草咧~真逗。 包项荣回过神,立刻伸出手,示意肖遥自己游过来,并以过来人的身份讲解道:“世子,池塘不深,快,快上岸。” 关伟也跟着凑热闹,伸出手,说:“世子快来,我拉你。” 妖舟看着谄媚的二人,极其不顺眼,干脆一人一脚,将二人也送进了荷花池里。 与此同时,肖浅止低声劝道:“先生,你快走吧,他们……不好相与。” 妖舟不屑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就是善的?!人善被人骑当驴,驴子急了才踢人?那是蠢驴!” 肖浅止微微一怔,喃喃反问:“不当退一步海阔天空?” 妖舟淡淡道:“海阔天空是有能者的天空,是雄鹰的天空,却不是懦夫的天空。你若不是雄鹰,海阔天空便是万丈悬崖。除了摔死,别无活法。”转开头,不再搭理他,心里却寻思着,不知道能不能挑起肖浅止心中的怒火,这样方便自己打探肖家敌情。 不是她逮到一个姓肖的就不放,而是……有能力屠杀罗刹域的人,没实力和身份,不行。很显然,亲王,有这个实力和身份。 肖浅止望着妖舟的侧脸,险些泪目。 所有人,都告诉他,要隐忍、要遵从,不能有任何的不满心思,要懂得感恩。可……他心中的不喜、不悦、不可,谁在意?谁晓得?!他不想退到边缘,退无可退。然,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应当如何,要怎么做。 这一刻,妖舟在肖浅止眼中,变得越发珍贵、与众不同。她,成了他的信念。 像肖浅止这样简单的人,被涂成什么样子,就容易成为什么样子。而妖舟,成为了这个可以涂抹颜色的人。 荷花池中,包项荣和关伟扑腾着起身,互看一眼,那叫一个怒不敢言、委曲求全。 肖遥也停止了挣扎,站在淤泥里,指着妖舟骂道:“你……你个无知之徒,可知道我是谁?!” 包项荣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坏菜。他知道妖舟的狠劲儿,立刻用手去捂肖遥的嘴,唯恐他被报复得更惨:“息怒息怒……” 肖遥被捂了一嘴的泥巴,当即怒火中烧,推开包项荣,直接就打出一拳,正中包项荣的脸,骂道:“蠢货!你和她是一伙儿的?!合伙辱本世子呢?!” 包项荣的脸被打偏,捂着脸,脸色变得十分不好,但在回过头时,却还是恢复成了焦急表情,说:“世子爷,那是楚先生,素来是谁都不惯着的……”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肖遥酒醉,错过了校考和入校时间。这会儿刚被家里送到书院,还不知道楚先生是谁,只当她是寻常先生。 关伟见包项荣开始撩火,也跟着添油加醋,小声说:“楚先生是阉人,却最喜欢拿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出气。下午,我和项荣,就是被他扔进了荷花池中,教训一番。世子,你可要给我们出了这口恶气啊。” 肖遥一听这话,就感觉自己被人打了好几个大嘴巴子!简直颜面无光!想他堂堂世子,何其尊贵,竟然被一个阉人打?!简直岂有此理! 肖遥指着妖舟,喝道:“好你个无根的狗杂碎,竟敢对本世子动粗,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人是你得罪不起的!”说着话,就要往岸上冲。 妖舟眼瞧着他爬上岸。 肖浅止忙去拉妖舟,急切地说:“先生快走,大哥脾气不好,我来挡他。” 妖舟看了单薄瘦弱得仿佛风大一点儿都能将其放风筝的肖浅止,在肖遥爬上岸尚未起身的功夫,又一脚踹出,将人再次踹进荷花池。 噗通一声,砸起大大的水花。 妖舟问肖浅止:“你说啥?” 肖浅止:“……” 包项荣和关伟见妖舟还敢动脚,心里既高兴又没底儿。高兴的是,这个愁结下了。没底儿的是,不知道妖舟到底有什么底气,让她如此肆无忌惮。看这个人,也不像脑子有病的样子啊。 包项荣和关伟不敢耽搁,忙去打捞肖遥。 肖遥一出水,一张嘴,直接吐出一口烂泥,那样子真是没法看了。他指着妖舟,胸口起伏,大口喘气着,一看就知道气得不轻。结果,因口鼻中有泥巴,他这一喘,就将自己呛到,那真是咳得铺天盖地,险些原地去世。 妖舟蹲下,扯了一根水草,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将手搭在膝盖上,吊儿郎当地说:“哎哎哎,差不多得了,瞧你咳成这样,让别人误以为你得肺炎就不好了。毕竟,那东西传染。” 闻听此言,包项荣和关伟搀扶着肖遥的手,就是一僵。 肖遥终于咳嗽得差不多了,这才缓了一口气,问:“你……你到底是谁?!怎……怎敢……” 妖舟呵呵一笑,回道:“还别说,我就敢了。”微微一顿,“不过,世子啊,你怕是误会了。为师见你今日没来上课,这是特意在给你补课呢。你若觉得这是为师在故意侮辱你,那你可真是不知好歹。你且问问其他同学,是不是都到这荷花池里漱了漱嘴?” 肖遥也不傻,怎么会信妖舟的鬼话。不过,他还是看向了包项荣和关伟。二人见妖舟武力值太强悍,不敢正面和她刚,忙点头承认,还顺带放开了肖遥的胳膊,以防他真有传染病。 肖遥抹了一把脸,怒声道:“有你这么教学生的吗?” 妖舟摊开手:“不巧,为师便是如此教学生的。” 肖遥指向肖浅止,凶相毕露:“你也那么教他,本世子便信。否则,此事难了!” 正文 第113章 试试呗 肖浅止看向妖舟,微微点头,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在他看来,这件事,本就与妖舟无关,他不能让妖舟为难。他不想惹事,却也不至于胆小怕事。 妖舟却将鱼竿丢给了肖浅止,说:“孺子不可教也,为师都懒得多看一眼。滚滚滚,滚回去!” 肖浅止抱着鱼竿,眼眶微红。至亲之人,侮他辱他,整个行山书院,那么多人,看着、笑着,唯有眼前人,肯站出来,捍卫他的尊严。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微风刮起肖浅止单薄的衣摆和衣袖,轻轻拍在他的身体上,既像是老天的责打,也像是无声的安慰。 他望着她的侧脸,对这个自称是预备公公的人,产生了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感情。 从妖舟站在三步高台上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惊艳于她的诗、感动于她为“有教无类”的仗义执言,直至今日的手捧荷花与百般呵护。 肖浅止望着妖舟,清透的眸光中泛起波澜,如同月夜下的海浪,一层层荡漾开来,轻柔地推向妖舟,想要将她包裹在心里。 肖遥怒拍池中水,就要往岸上冲。 妖舟横了肖浅止一眼,示意他快走。 肖浅止非但没有走,反而攥紧了手中鱼竿,站在了妖舟的身旁。那单薄的身姿,肖遥一拳头就能将他打倒,可这一刻,他不想退。即便倒下,也不能退。 妖舟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这兄弟俩,对于肖浅止的做法,颇为意外,转而却也明白他心中所想。毕竟,是人就有血性,不能被辱。 肖遥见肖浅止竟敢瞪自己,爬上岸,就要去打他。 妖舟抓过肖浅止手中的鱼竿,带着肖浅止的手,照着肖遥的喉咙就戳了过去。 肖遥下意识向后躲闪,结果……又狗日地掉进了池塘中,狠狠砸在了包项荣和关伟的身上,将二人再一次砸进了淤泥里。 妖舟丢开肖浅止的手,指点道:“拳头打不过,就要学会用工具。手里拿着鱼竿,戳就戳他要害。这个时候客气啥?等他揍你之后,你再奋起反抗表现身残志坚啊?!” 肖浅止被训斥,微愣过后,却是垂眸笑了。他的笑,一如他这个人,干净清透,就像琉璃,让人心情愉悦极其舒服。 妖舟腹诽道:一个大男孩,笑起来这么干净,太秒杀女性了。 她也随之笑了笑,从地上抓起一些小石块,在手里掂量着,看向荷花池里扑腾得不成人形的三个人,说:“你们三个,给我把鱼捞回来,这事儿也就算了,不然……此事难了!”她也学肖遥的话,反击回去。 肖遥一再受辱,早就火冒三丈,他恨得吼道:“你敢这么对我?!本世子发誓,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妖舟扔出一块小石子,砸在肖遥的头上,砸得他哎呦一声,捂着头目露凶光。 妖舟呵呵一笑,说:“我总是饿着,若能吃不了兜着走,想想就无比开心。来来来,你快点儿出手,我很期待啊。” 肖遥指挥起包项荣和关伟:“去!把他扯下来!赶快去!” 包项荣和关伟不敢和妖舟对质,显得有些犹豫。 妖舟挑了块稍微大点儿的石头,再次瞄准肖遥。 肖遥立刻闪躲到包项荣的身后,吼道:“你娘个小西皮!你给我等着!早晚……啊……” 妖舟的石子飞出,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头顶。 肖遥揉着头顶,暴跳如雷,各种威胁怒骂。 妖舟轻叹一声,丢掉手中的石子,默默扳起一块海碗大小的石头。 肖遥立刻噤声,指着妖舟,半晌才涌出两个字:“你……敢?!” 妖舟呵呵一笑,说:“试试?!”举起手中石头。 肖遥眼中的惊恐崩裂而出,他颤声道:“我我……我警告你,我可是世子爷……” 妖舟摇了摇头,轻飘飘地说:“说过了。” 肖遥立刻补充道:“我爹是亲王!” 妖舟扬了扬下巴,说:“想到了。” 肖遥立刻去看包项荣和关伟,希望二人给点主意。 妖舟的手腕动了动,肖遥立刻说道:“你是先生,为人师表,不能……不能砸学生!仔细书院将你赶出去!世人指责你!天下容不下你!” 妖舟上前一步,吓得肖遥差点儿缩池水里去。妖舟说:“世人若知我今日之举,只会拍手称赞,赞我惩恶扬善,赞我有教无类,赞我手段了得,赞我心怀天下……” 肖遥:“……” 妖舟作势要砸。 肖遥、包项荣和关伟一同挡着头,异口同声地喊道:“抓鱼!愿为先生抓鱼!” 妖舟抱着石头,看着三人,眼神冷漠得可怕。 三个人立刻分开头,在池塘里扑腾了起来。 肖浅止说:“他们那么抓,很难抓到,先生若想吃鱼,学生去前面那里垂钓。” 妖舟怕耽误小白鸦的进食,点了头。 肖浅止立刻抓紧鱼竿,转战到比较安静的池塘边。他的心不静,总忍不住扭头去看妖舟。幸而,那三人太能扑腾,把鱼惊得跑到了他这边,不一会儿,便钓上来一条肥美的大鱼。 妖舟在莲花池边溜达着,一副老师傅校考学生的模样,学生稍有懈怠,便要挨上一石子,正中眉心,那叫一个头晕目眩外加疼痛难忍。 妖舟溜溜达达走着,看见某棵树后,伸出来一只手,勾了勾食指。她凑过去,倚在树干上,问:“何事?” 树的另一边,传来有峦居士的声音,说:“老夫要出发了,小友无需相送。” 妖舟说:“我都送你千百回了,还以为你都到城外了,怎么还没走出行山书院?居士,你这是故土难离,不如就别走了。”有句心里话,妖舟没有说,那就是:你留下来,给我背黑锅呗。 有峦居士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是人精。他说:“哎……要不得要不得,既然决定要走,就要出去看看。”微微一顿,“小友啊,我若不走,有教无类就很难实施下去。行山书院,就靠你了!” 妖舟探头看向有峦居士,沉下脸,说:“居士,你这就不厚道了。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你看看,那池塘里扑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倒打一耙这种事儿,妖舟素来做得得心应手。 正文 第114章 居士厚礼 有峦居士扫了眼肖遥等人,噗嗤一笑,说:“若非如此,怎能彰显小友教人向善的能力。不过……过犹不及。小友在行山书院里尚好,除了院长和徐大家之外,无人敢动。只是到了外面,多有不便。” 妖舟明白,这是有峦居士的善意提醒,于是抱了抱拳,说:“居士放心,区区从这里出去,定低调做人。” 有峦居士抚须颔首,转而却是一笑,说:“老夫唯恐小友不知低调为何物?” 妖舟勾唇一笑,说:“鹅卵石被大海冲刷,变得圆润,是为了滚得更远。锋利之刃,唯有伤人,才能警世。居士,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不好。” 有峦居士轻叹一声,痛心疾首地说:“行山书院每况愈下,校长一直闭关,不理书院中事。长此以往,这些学生,又怎会长成国之栋梁?!”言罢,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非议院长,表情有些尴尬。 妖舟立刻表示理解,说:“每一个下属,都会有心里话要进谏上位者。这就如同人要吃饭,避免不了也是正常,更是人无完人的一种体现。若院长是大度之人,定会从中吸取精华,有则改之。无则,一笑置之。” 有峦居士深觉妖舟是自己的灵魂知己,当即施礼,感慨道:“小友懂我。” 妖舟回礼,送上彩虹屁,说:“居士高洁,能懂居士,是区区的荣幸。” 这话,若是别人说,有峦居士定会不屑一顾,觉得此人太过浮华,满口奉承,可妖舟不一样,她既有惊世之才,又有降人之能,她的彩虹屁,令有峦居士格外受用,一边摆手,一边笑得那叫一个璀璨。 妖舟见居士心情极好,立刻打听道:“我来帝京之前,曾听家里人说,有位姓柳名行砚之人,也是极有才华的。我想要去拜访一二,不知居士可认识此人?” 夕阳最后一丝残霞,落在了有峦居士的眼皮子上,在他低垂的眼睛上投下一层阴影,使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妖舟等了片刻,正要再次追问,却见有峦居士看向自己,笑道:“小友若想打听人,不如去翻‘阅百家’。” 妖舟惊喜道:“还有书写百家的书?那书里可会记录每家的家谱?” 有峦居士言之凿凿地回道:“近百年以来,若是有名之人,定在其中。” 妖舟的心啊,瞬间高高吊起,且激动到颤抖起来。若真有这样一本书,她就可以很好的了解许多人许多事。至少,女魔头闭口不谈的家事,她也能窥探一二。 妖舟悄然平稳了一下眼中的渴望,询问道:“不知此书何在?” 有峦居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院长的藏书阁。” 妖舟攥紧拳头,决定今晚就夜探院长大人,嘴上却问道:“不知,我是否能借阅?”如果能来文的,就别动武,容易翻车。 有峦居士想了想回道:“书院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论文论武的比试,得第一者,可观看院长的藏书阁。” 一年?等不了。妖舟决定,还是夜探。 有峦居士似是猜到了妖舟为何沉默,继续道:“这行山之上,房间无数,山洞无数,小友可知,哪里住着院长?” 妖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行山书院后,一次也没见到过院长大人。她好奇地问:“院长怎么还居无定所呢?” 有峦居士回道:“左右不过一个住处罢了。有大学问的人,谁会在意身下这方寸之地。” 妖舟又想拍彩虹屁了,想了想,忍住了,继续询问道:“院长不在,那藏书阁何在?他总不能背着跑吧?” 有峦居士送给妖舟一个“你说对啦”的肯定眼神。 妖舟没忍住,直接暴粗口:“卧咧个草啊!” 有峦居士问:“何意?” 妖舟伸出大拇指,解释道:“惊讶,赞美之意。” 有峦居士点头,又学废了一招。他说:“院长博学强记,上知天文,下解地理。你所问之事,他会为你一一解答。” 这回轮到妖舟目瞪口呆了,问:“你是说,院长的藏书阁……”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儿?” 有峦居士点头。 妖舟张开嘴,干巴巴地说:“卧咧个草啊……” 有峦居士点头附和,道:“确实,卧咧个草啊。” 妖舟立刻闭嘴,伸手揉头,为院长、为自己,也为这出口成脏的有峦居士。 她不想在这儿呆上一年,只想把阿舟扶持起来后,就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复仇大业,耽搁不得。可……这复仇之路为何这么难?! 妖舟惆怅了。 有峦居士安慰道:“小友莫慌,一年很快过去。一年后,老夫回来,再和小友把酒言欢。咳咳……咳咳咳……” 妖舟伸手,绕过树干,拍了拍有峦居士的后背,说:“别走了,你这身子骨,出去容易,回来难。” 有峦居士却是两眼瓦亮,信誓旦旦地说:“身死,道不消!老夫何惜身体,定要教化世人!” 妖舟很想说,我是忽悠你的,世间不乏大爱者,但却鲜少有人能掀起多大风浪。那些真正改变历史的人,都是政客。然,当她看见有峦居士如此斗志昂扬,也不愿意打击他。毕竟,每个人的追求和喜悦都不同。 难不知,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妖舟抱拳道:“恭送居士。待居士回来,一醉方休。” 居士回礼,说:“有幸识小友,此生无憾。我与小友一见如故,送小友一个小物件。” 从袖口摸出一块玉,将带着体温的玉佩,送到了妖舟的手上。 玉色水润,好似一幅水墨画,画中流水潺潺,静中有动,厚重而唯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玉不大,呈椭圆形,上面雕刻着四个字:行文有峦。 字体俊秀飘逸,与玉相得益彰。 妖舟把玩着玉佩,心中欢喜,说:“这么贵重,真是……令人心生欢喜。”没有推脱,直接就塞进了怀里。 有峦居士喜欢妖舟这种不做作的性格,哈哈一笑,觉得肩膀上的重担瞬间轻松不少。 妖舟在身上摸了摸,说:“我也送居士点啥。” 有峦居士一摆手,说:“得小友赋诗一首,老夫此生无憾!”言罢,转身便走。 妖舟喊道:“不留下吃口晚饭啊?!” 有峦居士头也不回地回道:“用膳时辰已过,老夫赶到山下,去喝几杯浊酒。” 妖舟:“……”要不要抱个丰满的婆娘?! 妖舟眼瞧着有峦居士走没影,才收回目光,看向在荷花池里扑腾的三个傻狍子。 有峦居士悄然走出行山书院的门口,回头看向行山书院四个大字,暗道:院长说要写《阅百家》,不知动没动笔。 书院的墙头上悄然站着两个人,正是看不清容貌的院长和行武先生徐大家。二人抱拳,送有峦居士。 有峦居士畅然一笑,下山。 正文 第115章 生无可恋啊 无问小院里,乌羽白手持书卷,目光却落在了窗外。 楚青逍探头,也看向窗外,问:“看鬼呢?” 乌羽白转眸,扫了楚青逍一眼。 楚青逍问:“你看我做什么?” 乌羽白回道:“看鬼。” 楚青逍立刻捂住脸,哼唧两声哀嚎道:“自从有了楚某人,你就开始欺辱小爷了!” 乌羽白笑了笑,反问:“欺辱你,难道不是从儿时开始的?” 楚青逍:“……” 院外,小金朝抻长脖子喊道:“你们俩看见我家先生没?!” 乌羽白没搭理小金朝。 楚青逍哼了一声,直接关上窗,撇嘴道:“大的忒凶,小的也不是好东西。”转而问乌羽白,“爷饿了,做饭的王婆子,怎么还没过来?” 乌羽白回道:“王婆子被我打发了,以后不用她来。” 楚青逍瞪大好似一条缝的眼睛,问:“那咱俩吃什么?!” 乌羽白回道:“换了个婆子,想来手艺不错,你会喜欢。” 楚青逍这才满意地笑道:“也好。就是这婆子太磨蹭,怎还不来?饿死小爷了。你饿没?” 乌羽白回道:“尚未。”话音刚落,腹中饥肠辘辘的声音传出,那叫一个打脸。 楚青逍哈哈大笑,结果扯痛了脸上的伤,痛得呲牙咧嘴。 乌羽白含笑看着楚青逍,楚青逍顿觉毛发竖立,深感不安。 院外,小金朝等了会儿,不见妖舟出来,哼了一声,转身去其它地方寻找人。 屋里,乌羽白问楚青逍:“下午,楚先生和你说了什么?” 楚青逍僵硬的脸抖了抖,说:“那坏东西竟然和我说,我若不去追新生,她就追我。追上了,掐屁股。” 乌羽白眸光幽幽。 楚青逍恨声道:“小爷发誓,和楚某人势不两立!”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问:“你觉得,她这种行为,像谁?” 楚青逍骂道:“像谁?爷知道她像谁?!爷只知道要把她变成谁!死人!死人懂不懂?!” 乌羽白勾唇一笑,不再言语。 楚青逍见此,也在心里琢磨了起来。 另一边,小金朝来到荷花池边,终于找到了妖舟。他不悦地说:“一天到晚就知道乱跑,我都追不上你!” 妖舟回伸手去摸小金朝的头,被他躲开。妖舟看似要收回手,却偷袭小金朝,捏了他的脸,笑嘻嘻地说道:“腿是磨不短的,多跑跑,长大高个。” 小金朝一脸嫌弃地反问:“你怎么没长大高个?” 妖舟回道:“我准备厚积薄发,你等着看吧。” 小金朝不和她扯那些有的没的,看向在池塘里奄奄一息的三个泥猴,问:“你怎么那么喜欢莲花池?那三个泥猴在干啥?” 妖舟没回答小金朝的问题,而是问三个泥猴:“抓到没?!快点儿,为师饿了。” 肖遥等人无语,连叫骂的心思都没有,真是累成了狗。 肖浅止将草搓成绳,拴着三条鱼走向妖舟,略带羞涩地说:“学生钓到三条鱼,送……送老师……品鉴。” 妖舟一伸手,接过鱼,掂量一下,很满意。她送给肖浅止一个鼓励的笑脸,转而对三个泥猴呵斥道:“你们看看人家!再瞧瞧你们三个,真是啥也不是!” 肖遥张了张嘴,又闭上,唯恐妖舟继续折磨他们三个。 妖舟说:“今天若是没有浅止,你们三个,就一直捞鱼捞到地老天荒吧!蠢货!”转身,拎着鱼离开。 小金朝打量了肖浅止一眼,见他望着妖舟的背影,眼神缱绻,立刻就变了脸色,狠狠瞪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再看妖舟,哪怕是背影也不行。 肖浅止接收到一个小少年的威胁之意,也没当回事儿,只是回以微笑,表达善意和一点点儿的羞涩无措。 小金朝恶狠狠地瞪着肖浅止,就像小兽守着肉骨头。 妖舟去而复返,探头看向小金朝,问:“他怎么招惹你了?” 小金朝收回目光,冷冷地回道:“没有。” 妖舟笑道:“还以为他偷你狗骨头了呢。” 小金朝气炸,吼道:“你不要太过分!” 这一句话,简直吼出了肖遥等人的心声,当真是一把老泪啊。 妖舟耸肩,放过小金朝,走向相互搀扶着准备爬上岸的肖遥等人,吓得三个人立刻凑到一起,高度防备。 妖舟摆了摆手,轻飘飘地说:“别紧张啊。为师情操高洁,需要荷花。来来,把你们的爪子洗干净了,给老师采摘一些荷花。” 这个任务不艰难,被修理后的肖遥等人,连反抗的心都生不出来。三个人,互看一眼,纷纷去采花。 看着他们采摘,肖浅止觉得这片的荷花,被折腾得不那么娇嫩,无法匹配妖舟,于是悄然来到垂钓处,脱下鞋袜,认真采摘起来。 夜里山凉,泥潭中寒冷刺骨。肖遥、包项荣和关伟生怕妖舟这个祖宗不满意,打着哆嗦,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殷勤地采摘了一大捧的荷花。 这时,行文老师郑文品带着几位老师走来,一看见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荷花池,就气得青筋暴起,吼道:“是谁?!是谁辣手摧花!” 妖舟十分自然地抬手指向肖遥等人,说:“看你们把郑老师气的!” 郑文品一眼望去,终于看见三个泥猴,各自抱着一捧荷花,僵在泥潭之中。他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咬牙吼道:“都给我记大过一次!三次后,滚出书院!读书人的地方,容不得你们如此放肆!出来,都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哪个泼猴!” 三个人打着喷嚏爬上岸。 包项荣用手擦了一把脸,低声说:“郑先生,是学生包项荣。” 郑文品一怔。 关伟回道:“学生关伟。” 郑文品的呼吸一窒。郑伟,是他娘子那边的亲属,平时就走得很近。 肖遥冷哼一声,结果……打出了一个鼻涕泡。 妖舟替他开口说:“他是世子肖遥。” 郑文品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谁都知道,肖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仗着身份,总是欺辱别人。这回……要如何是好?! 妖舟不给郑文品退路,立刻吹捧道:“还是郑先生公正,判罚有理有据,你们三个啊,啧啧……活该!” 三个人看向妖舟,心思各异,却都跟灌了黄连水一般,苦得反胃。 肖遥磨牙道:“是你让我们采摘荷花的!” 妖舟一脸无辜地说:“我又不是女子,也不喜欢花啊朵的,让你们采摘荷花干啥?能吃啊?”虚点三人,“诬陷恩师,一人罚抄……嗯……”看向郑文品,“郑先生,按照书院规定,他们得怎么处罚?” 郑文品无语,一脸的生无可恋。 正文 第116章 被发现了 妖舟指责肖遥等人,怒声道:“瞧你们把郑先生气得,都差点儿脑淤血!如此不尊师重道,一人再记大过一次!以儆效尤!” 肖遥等人瞬间炸毛,挣扎着要说话,要说清楚事情原委,要控诉妖舟,最后却乱成一团。他们还想指认肖浅止,将其拉下水,结果发现,这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所终。 要知道,他们虽然不尊重先生,但若是被行山书院除名,那可是要丟大脸的!别说家里老子饶不了自己,就连朝堂之上,也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当今皇上重孝重礼重师重道,最是厌恶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郑文品回神,试图开口挽救,却被妖舟轻拍后背,直接就咳嗽得铺天盖地,险些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妖舟说:“瞧你们三个把老师气得,都要吐血了。再不认错,那就再记一……” 不等妖舟把话说完,包项荣和关伟都抢着认错,不但点头如蒜,还纷纷承认了辣手摧花之举。肖遥无法,只能扭曲着一张脸,低垂着头,生硬地吞下向上翻涌的腥臭味,不让自己一张嘴就喷血。结果,没忍住,还是一张嘴就吐了。吐出的东西黑漆漆的,还扭动着两只小蝌蚪。 众人纷纷避开。先生们搀扶着郑文品离开,包项荣和关伟搀扶着肖遥离开,剩下妖舟和小金朝,互看一眼,笑得那叫一个坏。 肖浅止从石桥下探出头,手捧一大束的新鲜荷花,看向妖舟,却发现她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一闪而过,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他忙穿上鞋袜,放下衣摆下摆,手捧一大束的荷花追了上去。 无问小院里,楚青逍正捂着肚子抱怨道:“你这是找了哪个臭婆娘,竟姗姗来迟!等会儿她要是敢来,小爷定剥她一层皮,好叫她知道,小爷的……” “知道什么?”妖舟拉开窗,探头看向屋内的楚青逍。 楚青逍:“……” 妖舟提了提手中的鱼,说:“抓到了鱼,马上就能做饭。” 楚青逍抖了一下,瞬间回神,眼珠子僵硬地转向乌羽白,用眼神询问他:做饭的臭婆娘,是楚某人?! 乌羽白微微颔首。 楚青逍看向妖舟。 妖舟好脾气地笑着,说:“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楚青逍的唇颤了颤,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楚某人问他这话的意思是:你想怎么死?! 妖舟摇头一笑,就要去做饭。 这时,肖浅止追了上来,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荷花,站在门口,眺望着妖舟的身影,小声喊道:“先生……” 妖舟回头,看向肖浅止。 灯盏旁,肖浅止略显青涩的浅笑,映着粉嫩的荷花,竟如同万花捧着一颗珍珠,惊艳得人挪不开眼。 妖舟微怔,下意识地开口赞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肖浅止与妖舟四目相撞,自然知道她这话是在夸奖自己,一颗心怦然跳动的同时,双颊也飞上了红霞,宛如荷花映照出了别样颜色,极是动人。 乌羽白站在窗前,看着二人,眉头微皱,眼中划过一丝不愉。 肖浅止走进院子,将一捧荷花送到妖舟面前。妖舟伸手接过。肖浅止似乎要说什么,只不过有些腼腆的性格,让他不敢多言,就那么干巴巴地站着。 乌羽白开口道:“可是我要的花?” 妖舟回神,立刻通过窗口,将荷花送给乌羽白:“喏。” 乌羽白看了眼荷花,也不接,只是说道:“颜色不好,丢了重剪。” 妖舟当即就要发飙,抖着荷花说:“你知道为了这些花,我……我付出了什么吗?!” 乌羽白微挑眉,等爆料。 楚青逍攥紧拳头,期待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瓜。 妖舟感慨道:“为了这些花,你们不知道,我把咱院的三名新生折腾得差点儿原地去世。哎……不提也罢。” 楚青逍失望了。 乌羽白唇角上扬,笑了。那笑,竟令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映着荷花,如同谪仙。 小金朝不悦道:“瞧你那德行,看见个好看点儿的,就迈不动步。” 妖舟回神,呵斥道:“胡说!我是那样肤浅的人吗?!” 小金朝反问:“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妖舟略一思忖,回道:“我是流口水的那种人。” 小金朝:“无耻!” 妖舟不搭理小金朝,将花怼到乌羽白的胸口,说:“拿着拿着,你拿着好看。” 乌羽白听了这话,莫名觉得眉头舒展了三分,心情也不错,于是伸手接过了一大束的荷花,用手指轻轻逗弄着花瓣儿,看似随意地问:“果真好看?” 妖舟双手合十,说:“必须好看!就差羽化飞仙了。”拜了拜,“神仙保佑,让我发大财。”一转身,撒腿就跑。 乌羽白甩出花瓣,飞向妖舟,就仿佛下了一场花瓣雨,就是花瓣有些大,打在身上有些疼。 妖舟飞身跃起,抓住大多数的花瓣,用嘴接住最后一片花瓣,动作潇洒,表情风流,当真销魂蚀骨。 然,下一秒,她就破功,发出一声嚎叫,含糊地骂道:“乌羽白,又他妈……”丢掉满手花瓣,回手大嘴巴子伺候。只因,乌羽白竟然从窗口一跃而出,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且,针刺入了同一个位置。 乌羽白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腕,与她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燃烧着熊熊怒火,扑不灭的那种。 乌羽白眸光深沉,面容俊美,唇瓣红润,就像拥有最尊贵血液的吸血鬼,恨不得直接吸干妖舟的血。他眼中所表达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其意是:果然是你! 妖舟眼中的怒火瞬间被惊慌取代,她很想挣扎开乌羽白的钳制,骂他是个无耻之徒,竟偷袭她的屁股。不过……这一回,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问题大条了,不是说一句“不是我、我不是、和我无关、你误会了”就能解决的。 妖舟的混乱只在一瞬间,立刻就变成了理直气壮。她打定主意,死不承认。呵……她不信,乌羽白能耐她何如。君子注定干不过小人,更何况,她还是有特体加持——女人中的真小人。 乌羽白看出妖舟的无赖样,眸光又沉了三分,手劲儿也大了三分。天知道,他因她之故,遭了多大的罪!且,最令他愤怒的是,如此一个惊才绝艳之人,竟做出那种令人无耻之事。就算……她怀疑自己的身份,是否是位公公,又怎可以直接用手去掐?! 简直……无礼至极! 妖舟见乌羽白动了真火,也上来了脾气,当即拿眼睛往他身下扫去。啧……不得不说,就这个眼神,简直轻蔑至极,是个男人就受不得。 正文 第117章 无耻啊小白鸦 果然,乌羽白突然出手,袭向妖舟的脖子。 妖舟将贴在唇上的荷花,吐出,袭向乌羽白的脸。 二人这一动手,就打得别开生面,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不但惊动了左邻右舍,还惊扰了新生们。四周围,统统探出一颗颗的脑袋,隔空观望着战果。 有人说:“楚先生这是又要教谁做人的道理?!” 有人说:“天!乌公子竟然和楚先生动起了手?!” 有人说:“谁会赢?” 有人说:“楚先生就没输过!” 有人问:“乌公子输过?” 众人:“……” 小院子,能砸的都砸了,不能砸的也都碎了,简直惨不忍睹。 乌羽白的武功如同他这个人一般,一招一式都到了极致,不但动作优雅漂亮,且十分实际有力,并不花哨。妖舟则是不然。她喜欢剑走偏锋,常常出奇制胜,惯用伎俩、喜欢钻空子。 二人斗得旗鼓相当,令人叹为观止。 肖浅止看得提心吊胆,却又忍不住为妖舟喝彩,无声地挥舞着拳头。 小金朝则是十分直接,喊道:“打他!打他脸!” 由此可见,小金朝是多不待见乌羽白啊。 楚青逍则是用扇子挡着脸,为乌羽白指招道:“你踢他!使劲儿踢!哎呀,挠他啊,用力挠啊!” 乌羽白飞出一片树叶,从楚青逍的嘴边飞过,成功逼他闭嘴。再让他嚷嚷下去,这武功也不用分胜负了。 妖舟见乌羽白分神,立刻偷袭他。 不想,乌羽白就等着她呢,当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另只手顶在了她的下巴处,说:“你输了。” 妖舟却是一笑,说:“未必。”视线下滑,示意乌羽白看自己的另一手。 乌羽白顺着妖舟的视线,一路下滑,发现妖舟同样用手指虚顶着他的腹部。 乌羽白说:“我手中若是刀,你已死。” 妖舟分毫不让,低声说:“我手中若是刀,你已废,从此生不如死。” 比起无耻,乌羽白落后妖舟一大步。 旁人不知缘由,只当乌羽白怼妖舟耍牛氓。虽然……咳……虽然怎么看,都是妖舟这种人更像耍流氓的,但乌羽白确实摸了妖舟的臀部。但……妖舟的那只手,放的位置,着实有些令人无耻啊。 小金朝冲上去,就要去踢乌羽白:“放开她!” 楚青逍骂道:“你个狗东西,还敢偷袭……”伸手就去推小金朝。心里想的却是:小爷打不过楚某人,还打不过一个小破孩?! “啊”地一声过后,楚青逍被撞得后退,眼瞧着就要坐到锋利的粗陶上。 若说,以前,妖舟乐见其成,但眼下,事关楚家后代,她可不敢马虎。当即松开乌羽白,就向楚青逍扑去,那样子,如同要和楚青逍拼命。 楚青逍刚要凭自己的努力稳住身体,却被妖舟这呲牙咧嘴的表情吓到,忙向一旁躲闪去,结果崴了脚,跌倒在鱼上,啃了一嘴的鳞片,被鱼尾甩了好几个嘴巴子。 妖舟伸出的手,停在楚青逍的面前,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楚青逍吐掉口中的鱼鳞,颤声吼道:“楚某人误我!”起身,一瘸一拐的冲向屋门口。 妖舟的手指动了动,收回,深觉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可能犯相。到目前为止,楚青逍是她离开罗刹域后,第二个想要保护的人。第一个是阿舟。嗯,胖子勉强算是小半个。 小金朝对着乌羽白怒吼道:“为什么欺负她?!” 乌羽白不搭理小金朝,看向妖舟,轻声唤道:“青逍……” 楚青逍从窗口探出头,看向乌羽白。不得不说,他是真听乌羽白的话。 妖舟眼中的理直气壮和同为玉碎,瞬间哆嗦了一下,暗道:糟糕,忘了楚青逍了!若他知道,是我对他下的毒手,不知作何感想?当然,他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某天某月他晓得,我就是他那从未谋面的亲姑姑,不知道……我作何感想?! 我咧个草啊! 妖舟深得三师傅教的绝招,转换嘴脸那是一绝,当即笑容绽放,一手指推开冲向乌羽白的小金朝,说:“切磋切磋罢了,哪里说得上是欺负?” 小金朝跳脚道:“他竟摸你屁股!还扎你……” 妖舟将脸一沉,说:“胡说!是我先摸他屁股的!” 小金朝:“啊?” 肖浅止:“呜……” 楚青逍:“啥?” 乌羽白:“……” 众人:“原来如此。” 妖舟意识到自己有些口无遮拦,立刻改口道:“切磋啊,你切我一下,我磋你一下,还要挑地方吗?屁股怎么了?屁股它不就是一块肉吗!为师给羽白喂招,素来不计较个人得失。是不是,羽白?”一伸手,就要去抱乌羽白的肩膀,想要表现出哥俩好的样子。 乌羽白的眼神有些冷,还十分嫌弃,成功阻止了妖舟的爪子落在肩膀上。 妖舟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胸,说:“羽白啊,下次你动手前,要和为师说一声,不要偷袭,万一我回脚踢掉你两颗门牙,岂不是要让天下女子伤心欲绝?!” 乌羽白看着妖舟自说自话,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颜,说:“楚先生的口才,羽白甘拜下风。” 妖舟问:“武功呢?你拜不拜?” 乌羽白紧紧看着妖舟,问:“楚先生以为,拜不拜?” 妖舟看到了明晃晃赤裸裸的威胁之意,立刻抱拳,说:“羽白武功登峰造极,与为师可比肩,不错不错。为师既没有赢,便是输了。” 香的臭的好的烂的,都被妖舟一个人说了。 乌羽白眸光潋滟,笑容璀璨了三分,说:“先生定还记得,我们打的赌约。输之人,要听候差遣,为期一年。” 妖舟知道,乌羽白不想丢人设,怕别人知道他小气,因为两个破杯子就奴役先生,这会儿直接将此事公之于众了。只不过,先前的条件是打扫卫生罢了,这会儿……事关名节和验明正身两件事,内容已经升级为听候差遣了。这……有些过分啊,小白鸦。 妖舟送给乌羽白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太过分。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说:“青逍你可知……” 妖舟立刻开口道:“应了应了,多大个事儿?!” 楚青逍一脸迷茫,问:“什么事儿?” 乌羽白看向妖舟,说:“问她。” 妖舟回道:“他问你知不知道为师心怀天下、心地善良?” 正文 第118章 和好呗 楚青逍僵硬浮肿的脸,愣是狂抖了两下,然后伸出手,默默关上了房门,以无声进行了反抗。 妖舟对探头探脑的众人笑了笑,说:“你们看,他都激动得无法言语了。” 众人:“……” 乌羽白向屋里走去,留下一地狼藉。 妖舟看着乌羽白的背影,气得牙根儿痒痒。不过她知道,是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对楚青逍太过用心,被乌羽白发现了端倪。只是,不知道乌羽白如何认为此事,自己还是要想个周全之策才好。 乌羽白走到屋门口,回头,看向妖舟,问:“先生是先收拾院子,还是做饭?” 妖舟磨牙,暗道:我想咬你! 乌羽白走进屋内,声音传出:“右边便是厨房,先生自便。” 妖舟也饿了,抓起鱼,去了厨房。 厨房小巧,却十分干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倒也齐全。 肖浅止想要帮忙,却被小金朝轰走,说:“走走走,这里不用你。” 小金朝要进厨房帮忙,却听楚青逍从窗口探出头,哼唧道:“别想偷吃啊,走走走,别碍眼。” 小金朝最是看不得楚青逍这副嘴脸,当即学着他的模样,鼓起脸,眯起眼睛,哼唧道:“走走走,我还不稀罕呆在这儿呢!” 楚青逍抓出茶杯要去砸小金朝。 小金朝一溜烟跑出了院子,还不忘使劲儿关上院门。 妖舟听着外面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头,挽起袖子,开始忙碌起来。把鱼打昏,然后刮鱼鳞,开膛破肚,摘掉苦胆等物,用料腌制上,去腥。 翻箱倒柜,找出面粉,和面,擀了面条。 一条鱼下锅,炖上;另外两条鱼,刮肉,捶打,拌入面粉和调料,做成细嫩的鱼丸。 鱼炖出奶白色后,将面条下入锅中,那味道伴随着热气在夜色里荡漾而出,简直勾死个人。出锅之前,将煮好的鱼丸加在面条之上,在洒下一些细碎的青葱和乳白色的芝麻,只闻一口,就让人口水泛滥,恨不得将舌头一起吞掉。 屋内,楚青逍正在和乌羽白发牢骚:“那样的不阴不阳的东西,你留他做什么?仔细他往你饭菜里吐口水!”鼻子动了动,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做的东西,千万不能吃,吃完得上吐下泻……” 妖舟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有一大盆的面,和三个空碗、三双筷子和三只勺。 乳白色的汤汁,劲道十足的面条,还有嫩滑的鱼丸,再加上这绝顶配色的颜值,楚青逍很想矜持,奈何……饭香它不允许啊。 瞬间就疯了。 他也不怕烫了,第一个伸手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深深嗅了一口,口水差点儿流淌而出。他忙喝了一口鱼汤,香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原本眼睛上还能看见一条缝,现在连缝都挤没了。 他坐下,大快朵颐,即使被烫得直呲牙咧嘴猛吸气,却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吃不停,脑袋还不停点着,表示很好吃。 妖舟问:“不怕我吐口水啊?” 楚青逍的动作微顿,挑起眼皮,看了妖舟一眼,又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妖舟给乌羽白盛了一碗面,继续问楚青逍:“不怕上吐下泻?” 楚青逍咬着面条冲着妖舟假笑,说:“寻常毒药,爷不怕。”低头,继续吃。 乌羽白从妖舟手上接过面,却没有吃,直到妖舟动了口,他才拿起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由此可见,他着实防着妖舟,生怕她出损招。毕竟,一个能动手绝对不多哔哔的人,是个狠碴儿。 其实,妖舟不喜欢吃鱼,十分不喜欢。想来没有谁,比她吃鱼吃得更多。 罗刹域四面环海,唯有中间位置有座山。山上东西有限,寻常还是要以鱼肉为主。而她能做到,就是把鱼肉做得好吃些。 乌羽白拿起筷子,夹起葱花,要往外挑。 妖舟直接将碗怼到乌羽白的碗旁,含糊地说:“给我。” 楚青逍也立刻将碗凑过来,说:“还不吃什么?给我。” 乌羽白将葱花拌入面中,搅拌两下,说:“都吃。” 妖舟和楚青逍收回碗,看样子还颇为失望。 乌羽白咬着鱼丸,唇角笑意浅浅。 楚青逍问:“这圆鼓鼓的是什么?怎么那么好吃?” 妖舟一看楚青逍和自己搭话,且没有敌意,当即觉得要拉近彼此的关系,于是认真回道:“这是鱼肉,去刺,敲打而成。越是用力,越是劲道。若是有冰,口感会更好。” 楚青逍啧啧称奇,说:“鱼肉竟然还有这种吃法,不错、不错。” 乌羽白问:“你以前生活在海边?” 妖舟心中响起警铃,笑着回道:“若是生活在海边,岂会怕水?”她在荷花池里的表现,充分说明,她是只旱鸭子。 人在危急时的表现,不会作假。 乌羽白微微颔首,接受了妖舟的说法。 一顿饭下来,妖舟明显感觉三个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和。果然,美食是灵魂。一顿不行,就两顿,总有化干戈为玉帛的神奇能力。 楚青逍吃饱喝足,再看妖舟,又变得不那么顺眼了。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腰,说:“这么吃可不行,胖起来,丑死了。” 妖舟看了眼楚青逍的脸,暗道:你的丑和胖不胖无关。 楚青逍问妖舟:“你为什么那么看我?” 妖舟回道:“我发现你虽胖头肿脸,但还是挺耐看的。” 楚青逍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气得一拳头捶在桌面上,结果捶痛了自己的手,恨得低吼道:“楚某人误我!” 妖舟对这个智商堪忧的大侄子有些无语,一摇头,说:“我回去了。” 楚青逍说:“碗还没刷!” 妖舟说:“你刷,正好减减肥。” 楚青逍捂着脸跑开:“小爷还病着,沾不得水。” 妖舟皱眉,看向碗筷,更是皱眉。 乌羽白问:“不喜刷碗?” 妖舟回道:“在家时,都是爹刷碗。” 乌羽白看着碗筷,说:“你去收拾院子吧。”自己拿起碗,去了厨房,仔细洗干净放起来。 妖舟颇为意外,挑了挑眉,去收拾了院子。 收拾完,准备回去时,又听乌羽白说:“地要擦干净。” 妖舟很想将抹布扔到他的脸上,奈何……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拧了抹布,进了屋,蹲在地上,一边擦一边唱,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心里负担:“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冷啊冷,嗯啊疼啊疼,嗯啊哼啊哼,我的心哦。请你,摸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乌羽白:“……” 正文 第119章 能干点儿正经事不 乌羽白指挥着妖舟,将整个无问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那叫一个上得了房,掀得了瓦;下得了地,灰在犄角旮旯也能扫出去。 折腾到一更时,妖舟刻意压制的脾气险些冲破微笑的表现。她将抹布往地上一扔,问:“还要干什么?!屋子但凡人能摸到的地方,我都收拾得纤尘不染。再收拾下去,就得给你洗澡搓后背了。” 乌羽白面对妖舟的挑衅,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床幔。 妖舟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随之变得十分别扭怪异。她的唇颤了颤,问:“要这样吗?” 乌羽白微微颔首。 妖舟吞咽了一口口水,说:“我……我是公公。” 乌羽白挑眉,反问:“公公如何?” 妖舟瞬间想起了楚青逍的臀儿。按照楚青逍和乌羽白的关系来看,自己若成了楚青逍的替代品,是不是公公,还真无所谓。毕竟,人家乌羽白这个高级挂件,组装得完美至极,也不是谁的螺丝钉都能拧两下的。 妖舟眨了两下眼睛,扭头看了看床,又扭回头看了看乌羽白,深刻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脸色一定是便秘模样。 虽然,她已经发下宏愿,定要搅黄乌羽白和楚青逍,为楚家后续有人这件重中之重的大事儿,添砖加瓦。奈何……自己的思想上去了,身体不想配合。 试想,若是有朝一日,楚青逍晓得,自己的亲姑姑抢了自己的螺丝钉,岂不是要和自己血拼?那时候,他就不能叫楚青逍,得叫“杵轻削!”哎……虽然我自己不是那种因为至亲就惯着别人的姑姑呢。 这一瞬间,妖舟想出了十万八千里远。 最终,她厚颜无耻地问:“你知道,我这几天……便秘吗?” 乌羽白摇头。 妖舟送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乌羽白回以一个眼神,也让她自己体会。 妖舟暗道:难道他没懂我拒绝的意思? 乌羽白暗道:她好像自认为明白了什么。 妖舟装出轻松的样子,噗嗤一笑,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也累了,一身臭汗味儿。” 乌羽白说:“累到极致,才能痛快淋漓。我看先生,尚有余力。” 妖舟立刻装出柔弱的模样,要往桌子上扑:“不行了,体力不支啊……”不想,一脚踩在了抹布上,整个人扑进了乌羽白的怀里。 乌羽白坐在椅子上,正在喝茶,被妖舟这么一扑,茶水洒在了妖舟的脑门上,一路流淌而下。 妖舟怒火攻心,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整天,当即伸出手,直接拧上了乌羽白的腰。 就在这时,楚青逍听见动静,推开门,睡眼朦胧地看着二人,而后瞬间瞪大了双眼,指着二人尖声问:“你你你……你们干什么呢?!” 妖舟紧张了,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乌羽白按着肩膀,竟然动弹不得。 我咧个大草原啊,这只小白鸦要逆天呐! 为何? 是想挑拨我和楚青逍的关系吗?! 怪不得他叫乌羽白,就这手段,简直可以整个四字名“心黑羽白”。 妖舟虽然想拆散二人,却不想亲自下场介入。于是,她吧嗒了一下嘴,说:“嗯,茶不错。”而后才对楚青逍解释道,“我们喝茶呢。要不,你也来一口?” 楚青逍一脸不信。当然,以他那张脸,很难看出表情。但妖舟心里有鬼,就是觉得他不信。于是,妖舟拧了乌羽白的腰肉。还别说,手感不错。 乌羽白面色不变,只是看着妖舟,发出一个声音:“嗯。” 楚青逍以为这是乌羽白的回答,这二货毫无质疑,当即问道:“这么喝茶,味儿好?” 妖舟肯定地说:“特别香!” 楚青逍说:“我试试。”走过来,就要单膝跪下往乌羽白的怀里钻。 妖舟不忍直视,生怕自己会动手“大义灭亲”。 乌羽白对楚青逍说:“正好,有事与你说。”手在妖舟的肩膀上捏了一下。 妖舟会意,不等楚青逍跪下,立刻抓起茶壶,站起身,说:“来,跪我这儿,我给你多倒些茶水,你细品。” 楚青逍就要跪下,可膝盖弯曲一下后,立刻站起身,怒道:“休要骗小爷跪下!小爷跪天地君父母,才不跪你这个鬼东西!” 妖舟暗道:孩子啊,你还是太年轻,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楚青逍见妖舟老神在在,好似十分笃定自己会跪她,当即火冒三丈,信誓旦旦道:“小爷若是跪你……就……就喝光荷花池里的水!” 妖舟问:“要不,换个?你也冷静冷静。” 楚青逍也怕妖舟起妖蛾子,于是改口道:“行,给你面子,换一个。若小爷心甘情愿地跪你,就跪着让你当马骑,绕行山书院一圈!” 妖舟感慨道:“哎……再换一个吧。” 楚青逍来了脾气,冷哼一声,傲然道:“不换!就这个!”一甩袖子,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补充道,“你不许出损招,记得没?羽白可是人证。” 妖舟笑得有些无奈。这傻货,怎么就会是自己的小侄子呢?看这一根筋的模样,还真有些像爹爹对女魔头的好,那叫一个全凭一颗心,压根不用脑。 想到至亲,妖舟的眸子暗淡了下去。 乌羽白起身,关好房门,落拴。 妖舟突然惊醒,感觉乌羽白要秋后算账,要……要玩真的!她下意识地伸手护着胸,可转念一想,立刻改护着臀儿。 乌羽白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拉松了领口,扫了妖舟一眼,走向屏风后面,脱下外袍,说:“你快点儿。” 妖舟懵圈了。若说,刚开始她还觉得,小白鸦在和她闹着玩,这会儿……实打实的拳头,扑面而来啊。 妖舟看向窗口,决定还是先溜之大吉吧。她虽然和二师傅学习了窃玉偷香的本领,奈何……有些放不开呢。 妖舟脚尖一转,来到窗口,手刚要推窗,就听乌羽白的声音传来,说:“你可以选择留下继续,也可以选择离开。你若离开,我便寻青逍促膝长谈。” 卧咧个大草原啊,你怎么不万马奔腾踏死这个王八蛋?! 正文 第120章 嘴儿对嘴儿 妖舟第一次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但气人这块儿她自认为自己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别人学不来。 但见她也扯开了衣领,且一脚踩在了床上,将裤腿高高撸起来,然后脱掉外衣,在乌羽白从屏风后出来的那一刻,使劲摇起衣服,吼道:“来吧,小白鸦,我们欢乐吧!” 乌羽白手中拿着换下来的外衣,望着妖舟,惊呆了。直到手中的外衣滑落,他才回过神,一把将其抓住,而后将外衣丢给妖舟,说:“与帷幔分开洗干净。” 妖舟:“……” 妖舟手中摇动的衣服落下,在挡住眼睛之前,她看见,乌羽白换上了宽松的月牙色长袍,一头长发也松散下来,仅用一根发簪轻挽一半,另一半的长发,落在胸前一缕,发尾轻轻勾起一个弧度,轻触奶白色的胸口。简到极致,却有着笔墨难以形容的视觉冲击,令人痴迷。 他整个人看起来轻松随意,甚至透着一丝丝的慵懒和风情。 宽大的衣袖,随着走动微荡,如同天上仙君踏水而来。 灰蓝色的外衣落下,挡住了妖舟的脸,她却始终睁着眼睛,想要窥探更多。 都说男色祸国,诚不欺人也。 透过灰蓝色的棉布料,妖舟隐约能看见外面透着光。此时此刻,她多希望,外面的烛火熄灭,一片黑暗,这样,小白鸦看不见她的窘态,她也……咳……她也看不见小白鸦眼中那么明显的惊讶。 哦,丢人这种东西,习惯就好。 关键是,她不习惯啊! 碎他爹个大西瓜,好想用脚趾头抠出一座别墅啊。 小白鸦啊小白鸦,你用语言表达不好吗?为啥非要给她眼神呢? 乌羽白看着如同雕像一般脚踩他床的妖舟,视线从她微敞的领口慢慢滑落,沿着细腻的脖颈,来到平坦的胸前,如有实质般继续下滑,从腹部转移到光洁细腻仿若极品瓷器的腿上。膝盖微微泛红,那是……刚才擦地跪下的痕迹。 不知为何,那红,竟如此诱人,如同仙桃一颗,令人望着口渴。 乌羽白来到妖舟面前,隔着衣,彼此的呼吸可闻。 妖舟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三分,且……越演越烈。这种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啊。 乌羽白说:“先生曾答应学生,要坦诚相见。” 妖舟打哈哈道:“再坦诚,就露肚皮了。” 乌羽白说:“有一件事,学生想不明白,请先生赐教。” 妖舟说:“你问。” 乌羽白刚要说话,就听妖舟继续道:“我未必会回答你。” 乌羽白的唇角缓缓勾起一记笑颜,仿若天上仙君动了情,刹那花开。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妖舟的衣服边缘,手指间偶尔会触碰到妖舟的脖子,若有若无,既痒又凉。 他说:“在边陲小镇上,是先生……夜袭学生吧。” 乌羽白说是问话,但语气之笃定,实在不像在请教问题,而是在掀开妖舟的神秘面纱。 妖舟的唇动了动。 乌羽白将一根手指压在妖舟的唇上,说:“先生想好再回学生。先生不知,学生是个固执的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唯有见先生,是青山绿水。先生若骗学生,学生可能会毁山灭水。” 威胁?!恐吓?! 嗯,还有一点点儿的表露感情。 妖舟听得明白,知道现在抵赖,实在没有必要。聪明人,知道进退,也知道适当的坦诚。 罗刹域信条之一:四分真诚对事,不交心;六分防备对人,才能得善果。耳朵所听未必是真,眼睛所见未必是真,自己尚且欺骗自己,还能对谁掏心掏肺?! 然,这一次,妖舟决定说实话。 她点了点头,承认了。 乌羽白一伸手,掀开了她盖在头上的外衣,与她四目相对。 二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彼此。 也不知道哪里触碰到了彼此的笑点,两个人竟一起笑出了声。 乌羽白说:“我知,你不是要对付我。” 妖舟说:“你说得对,我只是好奇……” 乌羽白挑眉,目露玩味。 妖舟瞬间红了脸,解释道:“哎哎哎……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说不说了,这事儿翻页了,以后都别提。”微微一顿,“也别和楚青逍说啊。” 乌羽白眼中的火苗跳动一下,问:“为何?” 妖舟回道:“他……他被我折腾得太狠了,若是知道……不得报复我啊?” 乌羽白说:“先生不怕学生报复?” 妖舟反问:“难道现在不是在报复?” 乌羽白说:“学生要的不过是公平二字而已。” 妖舟不解,挑眉。 乌羽白说:“请先生解惑。” 妖舟问:“还想问啥?” 乌羽白突然出手,覆上了妖舟的胸。 时间仿佛静止了。 妖舟十分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突然扬起手,狠狠掴了乌羽白一个大嘴巴子! 清脆的声音,听着就肉疼。 乌羽白被打得脸都偏到了一边去,却是……笑了。他回眸看向妖舟,说:“先生自称预备公公,果然是真。” 妖舟一听这话,险些暴走!尽管她缠了束带,可这手感摸起来,到底厚重了几分,怎么可能是位公公?! 小白鸦,你……你这打击报复心理,要不得啊。 妖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豁然一笑,靠近乌羽白,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胳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你是不是自己净的身?上次,我也没摸到什么。” 乌羽白笑了笑,突然出手,掐住妖舟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向后顶去。妖舟用膝盖攻击,那叫一个狠辣决绝。若是这一下子怼上了,才应了那三个字:绝绝子。 乌羽白用手挡了一下,然后突然发力,将妖舟按倒在了床上。妖舟突然抱住乌羽白,四肢并用,翻身将他压在了床上。乌羽白锁住妖舟的两只手腕,迫使她张嘴要去咬乌羽白的肩膀。 妖舟的打法不入流,能利用的东西全部上场,看起来极其凶悍、野蛮。 撕扯间,二人都打出了火气,让好好儿的木床摇得吱嘎作响。 隔壁,楚青逍听见动静,恨得直咬衣袖,暗道:“楚某人,竟然敢抢小爷的羽白?!小爷和你拼了!”操起花瓶,冲向隔壁,朝着妖舟的后脑勺狠狠砸下! 咔嚓一声后,妖舟的眸子颤了颤,然后一翻白眼,整个人瘫软成泥,拍在了乌羽白的身上。 好巧不巧,嘴儿对嘴儿。 正文 第121章 下钩子 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所以,隔天上课,那是能不见,就不见。 妖舟给阿舟上体育课时,发现阿舟竟然和自己一样,总揉后脑勺,当真令人心惊胆战啊。 为了求证真伪,午间用过膳后,妖舟在一棵树下找到阿舟,询问道:“你怎么总揉后脑勺?” 阿舟左右四顾,见无人看自己,这才小声回道:“先生,我觉得,咱们书院里有鬼。”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了。 阿舟继续道:“昨晚,我睡得好好儿的,却被人打了后脑勺,今早起床后一摸,都肿了。”皱眉、疑惑地说,“昨晚明明是我一个人独睡,房门也上锁了。”呼吸一窒,紧张兮兮,“先生,你说,是不是闹鬼了?” 妖舟安慰道:“安心安心,许是你梦中不小心磕碰了头,别大惊小怪。” 阿舟点了点头。转而却揉了揉自己的嘴唇,表情当真是疑惑外加一言难尽。 妖舟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昨晚还发生了什么。她被“轻点儿削”砸晕后,就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后,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问过小金朝才知道,她是被乌羽白送回去的。至于发生了什么,当事人守口如瓶。 妖舟见阿舟又摸了摸胸口,一颗心呐,差点儿跳出去。紧接着,阿舟又将手左移,似乎要放在不可言说的位置…… 妖舟在心里喊道:天地爷爷祖奶奶,千万别再摸了!想象能逼疯人啊!你要是再往下摸,老娘就去找乌羽白玩三刀六洞了! 幸而,阿舟只是挠了挠大腿。 妖舟顿觉自己那稀碎的贞洁保住了。她将高高提起的心,轻拿轻放地送回原处。 阿舟看向妖舟,说:“先生,昨晚,我嘴巴被咬了,看起来不像蚊子。”噘嘴,给妖舟看自己的嘴巴。 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眼中,就像阿舟在向妖舟求吻。不远处,几名学生便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其中有一名女学生,名叫段明珠,更是看得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实则,阿舟对妖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所以才会对她毫无保留,絮絮叨叨地说上这么多。别看阿舟失忆了,可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妖舟看阿舟的嘴,下嘴唇处果然有咬痕。她也舔了舔自己的唇,果然,不但有咬痕,还挺疼。可见,昨晚她昏迷后,遭遇了什么。 小白鸦那个龟孙子,竟敢对她下死口!若是偷亲一口也就罢了,竟用咬的?!老娘和他还得三刀六个洞! 甭管妖舟心里怎么火起,面上还是笑着安抚道:“你看啊,咱若是磕碰了头,很可能会咬到自己的嘴巴。咱又不是毒蛇,咬自己一口,完全不用担心啊。呵呵……呵呵……你说是不是?” 阿舟点头,觉得妖舟无论说什么,都十分有道理。她满眼崇拜地说:“先生懂得真多啊。” 妖舟尴尬地笑道:“哪里哪里……” 阿舟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说:“昨晚啊,这里跳得好快呢,先生帮我看看,是不是病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口,定是女人要勾引男人。可阿舟还真不是,她就是单纯的依赖妖舟,也不管她是男是女。 妖舟知阿舟天真无邪,却更知道世人的嘴,害人的鬼,人言最是可畏。她低声对阿舟说:“好了阿舟,以后没人时,我再给你看看。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何看?” 阿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男女大防,羞红了一张脸,飞快地瞥了妖舟一眼,就跑走了。跑了没多远,却又转了回来,递给妖舟一个皱皱巴巴的荷包,说:“给……给先生做的。第一次做,不好。先生拿着。”塞进妖舟手里,掉头就跑。 妖舟看着荷包,心里暖暖的。她将荷包把玩片刻,直接系在了腰带上,那叫一个美滋滋啊。她家阿舟,也会做针线活了。看,第一个荷包,送给了自己,足见在她心中,自己最重要。 妖舟心情不错,刚要哼唱一两句,却敏感地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挑眉看去,却见一名女子正在看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女子立刻低垂下头,略显慌乱地施礼,然后和另外两名女子一同离开。 妖舟记得,看向自己的女子,名叫段明珠,是自己的一名女学生。 妖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美滋滋地享受起阳光和微风,又溜达到了荷花池边。 肖浅止似乎认为妖舟很喜欢吃鱼,竟顶着大太阳去垂钓。他的样子十分认真,双眼紧紧盯着池水,微风拂过,唯有发丝轻轻飞扬。 妖舟坐在他的身边,看了一会儿,看到他钓上来一条大鱼,看到他开心的一笑,竟如同孩子般清透纯真。 肖浅止也发现了妖舟,竟紧张地抱住鱼,有些不知所措。鱼很大,挺有劲儿,向上一跃,直接啃了口肖浅止的下巴。 妖舟哈哈大笑,声音没搂住,泄出了三分女子特有的轻柔。 肖浅止微微一怔,鱼就从他怀里蹦出,眼瞧着要跳回到荷花池里。 妖舟捡起一块小石头,打在鱼的脑袋上,这才将它放倒在荷花池边。这一手,再次惊艳了肖浅止。 肖浅止忙起身,重新抱起鱼,装入鱼篓,连同垂钓好的两条,一同送给了妖舟:“请先生品鉴。” 妖舟也没废话,接过鱼篓, 妖舟问:“肖遥没有再欺负你吧?” 肖浅止回道:“从荷花池里爬上来后,他身体一直不爽利,也就没找学生麻烦。” 妖舟问:“你和他不是一起长大的?何至于此?” 肖浅止低垂下眉眼,回道:“他是家中嫡子,学生……学生是外室养大的。母亲得父亲宠爱,才取得进入行山书院学习的资格。” 妖舟拍了拍肖浅止的肩膀,笑道:“身份地位这种东西,随时会变。嫡母也好,外室也罢,都是依附于男人罢了。你是男人,就已经占了先天优势,还有什么抬不起头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肖遥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收拾他就完了。” 肖浅止被妖舟所言惊到,好比醍醐灌顶,却又毛骨悚然。这种不服礼仪教化的语言,简直可谓是逆天。然,每一个字,都仿佛鼓槌,不停敲打着他的胸口,震耳欲聋。 妖舟见自己成功点火,便说:“晚上做好鱼,你过来取一份。为师的手艺,尚可。”勾唇一笑,提着鱼篓离开, 肖浅止望着妖舟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他,也想如她一般,恣意洒脱。 正文 第122章 霸凌事件起 妖舟拿着鱼,想了想,还是去了无问小院。毕竟,也就那里能开小灶,这是学校给予优等生的特殊待遇,也是对其他同学的一种激励。 妖舟快到无问小院时,竟看着阿舟的身影在小院门口一晃而过,那动作快的,堪比草上飞。 妖舟心中纳闷,却也没想多,甚至误以为,阿舟是来找自己的。毕竟,她这几天总在无问小院里晃悠着。 她走进院子,站了一会儿,给自己做了一些心理建设: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断伸手,敲了敲乌羽白的窗,问:“晚上还吃鱼不?” 乌羽白没回应。 妖舟自己打开窗,探头一看,忍不住就是一阵狂笑。 原来,乌羽白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乌羽白的左边颊上,有一个十分清晰的巴掌印。且,他的上嘴唇,不但浮肿、且被牙齿咬出的伤口已经结出了一条小血痂。再瞧乌羽白的眼神,明显有些无奈和委屈啊。 哈哈哈…… 如此凄惨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呐! 妖舟笑得直不起腰,心中那点儿忌惮和不悦,也随之消散。然,就在她笑得前仰后合时,却看见窗台上摆放着一只小荷包。 妖舟一把抓起荷包,好奇地问:“谁送的?!” 乌羽白的视线落在了妖舟的荷包上,异口同声地问:“谁送的?!”同时,伸出手,取下了妖舟的荷包,拿在手里看了看。 妖舟手中的荷包,看做工,着实拿不出手,但至少还算工整。当然,最令妖舟惊讶的是,这荷包的布料和用线,和阿舟送给自己的荷包,简直一模一样。最大的不同是:阿舟送她的荷包,十分粗糙,不忍直视。乌羽白窗台上的这只,只有五分粗糙。对比之下,堪称绝对的精致啊。 妖舟酸了。同时,她也想到一件事,令心头掀起巨大震荡:她和阿舟两个人,有着莫名其妙却又真实存在的联系,彼此感官都能同步,那么……喜好是否也同步?那么,到底是谁在影响着谁?是谁……喜欢上了乌羽白?! 妖舟看向乌羽白,心头滑过迷茫和不安。这种感觉,就像知道,自己的喜好被造假了一样。更像,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了什么,而变得不知所措。 乌羽白将荷包随手扔到桌子上,显然也看明白这极丑的荷包源于谁的女红。 妖舟收敛情绪,摇着荷包问:“这是叶泛舟送你的?” 乌羽白回道:“她说这是她做的第二只荷包,比第一只做得好。” “嘶……”妖舟酸得牙倒了。 乌羽白笑着,一语双关地说道:“看来,她对你倒是非同一般。” 妖舟捡起自己的荷包系在了腰上,说:“第一次做的荷包,总是珍贵的。”扭身要走。 乌羽白叫住妖舟:“先生。” 妖舟回头,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带,说:“学生这里,也缺一个荷包。” 妖舟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荷包扔给乌羽白,说:“系好了。” 乌羽白伸手接住荷包,说:“这荷包太过贵重,还请先生帮学生还回去,另绣一只送来。”丢回荷包,关上窗,“先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妖舟攥着阿舟亲手缝制的第二个荷包,恨得直咬牙。让她送?!她怎么送回去?送回去怎么说?!狗日的小白鸦! 妖舟气哄哄地离开,乌羽白却在屋里笑了起来。 妖舟以为,荷包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不曾想,没过两天,有关荷包的传闻就变得铺天盖地,不堪入耳。 刚开始,大家还在偷偷地窃窃私语,说阿舟不知廉耻、勾引先生。当天晚上,阿舟的被子被剪碎了,褥子被泼了凉水,就连鞋子里都被塞进去了死老鼠。 阿舟默默忍受了一切,并没有对外声张。不曾想,转天,这件事就变成了暴力升级和书院霸凌。恶人欺辱别人,果然只是一步试探而已。 段明珠带人将阿舟堵在了茅厕里,拿着剪刀在她面前示威。 段明珠轻轻拉起阿舟的一缕头发,说:“昨晚的死老鼠,像不像你呀?送人荷包,放没放头发啊?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白头偕老吗?哦,我忘了,你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呢。若非先生帮你,你有什么资格进我们书院?你还敢勾搭先生,简直不要脸至极!叶泛舟,你简直就是我们一年新生的耻辱啊!今天,我就好好儿帮帮你,看你还敢不敢去找先生告状?!”咔嚓一剪刀下去,直接剪断了阿舟的一缕长发。 阿舟心惊胆战,拼命后退了。 段明珠给两个帮手使了个眼神,二人便上前,分别扯住阿舟的一只胳膊。 阿舟挣扎着,说:“不不,我没勾引先生,我也不用你帮忙,不用……” 段明珠呵呵一笑,又剪掉了阿舟的一缕头发,随手扔在地上,说:“不帮你怎么行?你这么下贱,专会迷惑先生,不帮你,你又怎会知道自己卑贱至极?!”突然用另一只手,掐住了阿舟的下巴,“你别乱动啊,否则剪到你的脸,可就怨不得我了。” 阿舟奋起挣扎,这三位娇滴滴的小姐,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阿舟一头磕到了段明珠的鼻子上,将她磕得鲜血直流。 两名帮手松开了阿舟,喊着“明珠”,立刻去搀扶段明珠。 阿舟被吓到,想要逃跑,偷偷向门口移去。 段明珠立刻喊道:“抓住她!”自己率先动手,扯住了阿舟的衣领。两名帮手立刻上前,按住了阿舟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粗糙的墙面上。这一招,还时候妖舟教给学生们的。结果,却被用在了阿舟身上。 段明珠一直娇养,从未被伤过,更何况还磕得直流鼻血,心中这口气如何能咽下?更何况,在她心中,楚先生惊才绝艳,竟被这样一个粗鲁的乡下女子勾引,简直就是在挖她的心。不能容忍,再也不能容忍! 进入书院后,没有家中恶奴帮她,那她就自己来! 段明珠抓起阿舟的长发,再也顾不得分寸,使劲儿剪了下去!一头不算柔顺的长发,瞬间变成了贴着后脖子的短发,就这,还参差不齐、活牙漏齿,如同被野兽撕咬过一般。 因心中怀恨,段明珠下剪子没有轻重,将阿舟的后脖子戳得鲜血淋漓。 阿舟的惨叫,被堵在了手帕中,呜呜咽咽、断断续续…… 正文 第123章 要我还是她 晚饭时,妖舟没有看见阿舟,心里有些纳闷,但因要给乌羽白和楚青逍做饭,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 为了表达自己是一个有节操的人,她给楚青逍和乌羽白的菜里加了许多的辣椒碎,辣得楚青逍涕泪横流,辣得乌羽白十分享受。当然,给肖浅止的那碗鱼羹,当真是鲜美无比。 楚青逍一边哈着气,一边对乌羽白说:“你看……嘶……那个不男不女的……嘶……东西,竟敢拿咱俩的美食……嘶……养小白脸!” 乌羽白透过窗口缝隙,看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你去咬他。” 楚青逍冷哼一声,说:“若不是小爷辣得嘴唇发麻,定咬死他俩!你你……你去……” 乌羽白回头,扫了楚青逍一眼。 楚青逍惊得目瞪口呆,指着乌羽白的肥美嘴唇,说:“你你你……你不是十分享受,不怕辣吗?!” 乌羽白似笑非笑地说:“你若还想吃这口,大可以表现得吃不惯。想来,明天的晚饭,会更辣。” 楚青逍抱头,哀嚎道:“小爷不要活了!小爷这张脸,从见到楚某人开始,就没有消肿过!到底什么时候,小爷才能毒打她一次!昨晚若不是你拦着,我都能打死她!” 乌羽白转身离开,说:“现在没人拦着你,去吧。” 楚青逍被激将,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却不敢出去招惹妖舟,脚步明显犹豫起来。 乌羽白这个腹黑的男人,竟一脚踹在了楚青逍的屁股上,直接将他踹到院子里,直接撞到了妖舟的身上,致使一碗鱼羹洒了大半。 妖舟回头看向楚青逍,忍了又忍,问:“有事?” 楚青逍回头看向乌羽白,却发现木门已经关上,隔绝了坏人的身影。他只能硬着头皮,独立作战,横道:“没事儿!没事儿撞你一下怎么了?!你……” 妖舟觉得,作为姑姑,她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于是,揍了。简简单单,十分粗暴。她将半碗鱼羹给了肖浅止,然后折了根柳条,照着楚青逍的后背就抽了下去。 楚青逍没想到妖舟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当即捂着屁股四处躲闪,凄厉惨叫:“你等着!哎呦……敢抽爷!你你……嗷……乌羽白,你就看着我被抽?!你给我出来!你你……你今天说明白,要这个妖精,还是要我?!你出来!再不出来,爷和你恩断义绝!嗷……” 乌羽白用扇子遮着嘴,推开房门,走进小院。 楚青逍立刻躲到乌羽白的身后,吼道:“赶她走!立刻!马上!不能耽误!” 妖舟看着乌羽白,满眼挑衅之意。她还真希望,他一开口,就让她滚,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她就不用为所谓的感情烦恼、质疑、迷茫了。 当然,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小乌鸦你敢为了他不要我,老娘给你点天灯! 双重压力下,乌羽白向左挪了一步,将楚青逍暴露到妖舟的眼前,义正严辞地教训道:“青逍,先生教训你,乃大义,你休要不懂事,惹恼了先生。” 楚青逍傻了。 妖舟笑了,重新挥舞起了柳条,指着楚青逍说:“就你那欠揍的样子,以后别叫楚青逍,改名叫杵轻削吧。” 楚青逍问:“有区别吗?” 妖舟哈哈一笑,照着楚青逍又是一顿疯狂输出。楚青逍继续往乌羽白身后躲,乌羽白干脆转身进屋了。 这一幕,落在肖浅止眼中,莫名觉得十分别扭。为何看起来,楚先生像严厉的娘亲,乌公子像睿智的父亲,至于楚青逍,简直就是像地主家的傻儿子,真是欠揍啊。 看着地上的鱼羹,肖浅止默默退出到院子外,防止楚青逍往自己身后躲藏。 待妖舟抽完,丢下柳条,才走出无问小院,强行拉着肖浅止散步消化神儿。 肖浅止回头看向无问小院,发现乌羽白正看着他,一双眼睛黑沉黑沉的,就像……饥饿的百兽之王。 肖浅止打了个激灵,忙回过头,不敢再看。 妖舟问:“怎么了?” 肖浅止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妖舟疑惑,也回头看去。 但见,夕阳的最后一丝残阳,艳红似火,落在了乌羽白的身上,将那身白衣染成了桃色。他眸光温柔似水,笑看她远离,就像文弱的书生,送娘子去采桑。 画面感十足,真美。 妖舟心满意足地回过头,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院子里,楚青逍捂着后背,呲牙咧嘴地来到乌羽白的身边,恨声道:“我们十多年的感情,就不如她这个外人?!好!爷走!” 乌羽白没有挽留楚青逍。 楚青逍走到院子口,又停下脚步,说:“爷再给你一次机会。” 乌羽白说:“青逍……” 楚青逍的唇角瞬间勾起,却刻意扬起下巴,不肯回头。 乌羽白继续道:“你走吧。” 楚青逍的笑容冻结在了唇边,整张脸都开始石化,然后龟裂。 乌羽白轻叹一声,说:“我怕你再住下去,要被她活活儿打死。” 楚青逍脸上的裂纹瞬间密合,两眼含泪,转身,看向乌羽白,感动道:“我就知道,羽白心中有我!都怪那个楚某人,是她误了我啊!”抬手,要仰天长啸,却扯痛了伤口,忙缓缓放下胳膊,“快快,给我看看,这后背火辣辣的痛,一定是出血了。你且看着,下一次,楚某人若还敢和爷动手,爷弄死她!必须弄死她!” 楚青逍说着话,又走进了屋内。 乌羽白从妖舟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也转身进了屋。 屋里,楚青逍脱掉了外衣,对着镜子看后背。 后背上,缓缓浮起一条条的红肿,竟组成了三个字——杵轻削。 乌羽白勾唇一笑,莞尔道:“着实配你。” 楚青逍怒吼道:“爷和楚某人势不两立!只能活一个!” 乌羽白给自己倒了杯水,随手拿起书,翻看起来:“别喊得这么信誓旦旦,唯恐最后剩下的,不是你。” 楚青逍问:“你……真这么认为?” 乌羽白挑眉看了楚青逍一眼,回道:“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楚青逍无语,半晌,干巴巴地说:“爷好歹是楚家毒王之后!” 乌羽白用手摸了摸自己被妖舟咬破的上唇,那种微麻的感觉,仍在。 正文 第124章 阿舟被凌虐 妖舟和肖浅止并肩而行。 妖舟玩笑道:“得,就剩半碗鱼羹,你权当减肥了。” 肖浅止端着鱼羹,垂眸道:“半碗,亦美味。于学生而言,很是珍贵。” 妖舟玩笑道:“肖亲王府上,还差你一碗鱼羹啊?” 肖浅止看了妖舟一眼,回道:“不一样。” 妖舟问:“哪里不一样?” 肖浅止眉眼弯弯地一笑,并没有回话。 妖舟看了眼天色,说:“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肖浅止说:“若一直走着,是不是就能看见漫天星河?” 妖舟有心和肖浅止套近乎,奈何心里挂记阿舟,于是只能换个话题,说:“一边吃鱼羹,一边看星河,才是自在真我。你回去,等星河吧。” 肖浅止敏感地问:“先生要做什么去?” 妖舟回道:“我?我送你回去。” 肖浅止这才露了笑模样,施了一礼,说:“劳烦先生。” 二人又溜溜达达地走回求知苑。此时,星星慢慢爬了上来,点缀满天,甚是璀璨。 肖浅止指着天空,欣喜地说:“先生快看,星河已来。” 妖舟仰头望天,脑中忽然闪现过一首诗:“西风吹老莲花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她将洞庭二字,用莲花代替,更应不远处的莲花池一景。 肖浅止反复咀嚼着这首诗,心脏再次砰砰跳动,仿佛要撞出胸口。他看着妖舟的眼睛,轻声问:“这首诗,是先生为学生所作吗?!” 妖舟望着肖浅止那双清透的、从来不藏心事的眼眸,竟没脸盗用诗词了。她回道:“梦中得来。”上一世,仿若一场梦,至今记忆犹深,但梦里的喜悲,她却逐渐感受不到了。反倒是,这一生的痛,那么撕心裂肺;这一生的情,难以言说。 肖浅止眸光轻颤,动情地说:“学生愿和先生做同一个梦。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妖舟暗道:“还别说,你可能真与我的一个梦有关。只不过,这是一个噩梦。”她的视线落在一年新生的二层小楼上,看着窗户上映的点点灯火,忽然发现,阿舟的房间竟然没有点蜡烛。 她对肖浅止说:“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肖浅止问:“可要学生帮忙?” 妖舟摇了摇头,大步走向一年级女学生的小楼。 肖浅止匆忙喝掉手中的鱼羹,吐出一根刺,小心翼翼地收进袖口,这才跟了上去。 妖舟对守门的李婆子说:“叶泛舟今日不太舒服,劳烦李婆子去看一看。” 李婆子一见是妖舟,立刻点头应下,屁颠颠地跑到二楼,却没有看见阿舟。她无功而返,对妖舟说:“奇怪了,这人竟不在。” 妖舟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与肖浅止走个面对面。 巧的是,小金朝也来寻妖舟。 肖浅止和小金朝忙跟上妖舟。前者问:“先生,可是有事?”后者问:“你怎么不回去?” 妖舟回道:“叶泛舟不见了。” 肖浅止立刻表态:“学生帮着找找。” 小金朝一直跟着妖舟,早就看出来,她对阿舟不一般,于是也忙表态:“我也跟着找。” 妖舟一点头,手指头向左右一划,“浅止去东边,金朝去北,我去西南角,若是找到了,就在此汇合。” 肖浅止和小金朝应下,三人分头行事。 妖舟脚程极快,很快翻遍了阿舟可能去的地方,最后皱眉想了想,直奔茅房。 行山书院在授课附近,有一处大茅房,供学子们课间用。 妖舟来到茅房门口,隐约听见细碎的呜咽声,就像寒风刮过窗纸,留下了悲鸣。 她心一提,立刻冲进了茅房。 黑暗的茅房里,阿舟坐在地上,抱着头,正在呜呜地哭泣。月光洒落在她的脚边,可以看清楚她光着右脚,脚上的鞋子不知所踪,二脚趾的指甲盖翻开,脚趾上鲜血淋漓。 脚的前后左右,散落着大量的杂乱长发。有些发丝上,染了血,已经干涸。 妖舟的手指颤了颤,想要喊阿舟,嗓子眼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自从离开了罗刹域,已经很多个日日夜夜,她都不曾有过这种紧张到窒息的感觉,一颗心都险些不会跳动了。 她勉强向前走了一步,缓缓伸出手,轻触阿舟的肩膀,口中也同时轻声唤着:“阿舟。” 阿舟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抱着头,呜呜咽咽地哭泣着。那声音,不成调,已然沙哑破碎,一如她的心。 妖舟稍微用了些力,捏了捏阿舟的肩,再次唤道:“阿舟!” 阿舟仿若从噩梦中被惊醒,猛地抬头看向妖舟。 一头短发,凌乱地顶在头上。鲜血染红了后脖子,蜿蜒进入衣领,试图藏起来。阿舟那双惊恐的眼,仿若被猎杀的小鹿,有着对死亡的不解和对猎人的愤恨。泪水,细碎在睫毛之间,那纯粹的模样,仿佛还不知道人心为何如此险恶?! 妖舟试图对她笑一笑,可一张嘴,就是尖锐的嘶吼。她问:“是谁?!告诉我是谁!我是怎么教你的?!你……” 这一吼,吓坏了阿舟。 “啊!”阿舟惨叫一声,推开妖舟,再次抱住了自己,紧紧的,瑟瑟发抖。 妖舟微微一愣,后悔得想要捶死自己! 她曾看过一个电影,名叫《素媛》,讲述一个小女孩被恶人强暴肆虐。最令她泪奔的一句话,就是小女孩挂着尿袋,十分不解地疑问:“是我做错了吗?为何所有人都怪我?” 妖舟很想告诉阿舟,她没有怪她,只是……这一刻,她的心也是如此的不平静。 她轻轻抱住阿舟,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歉意:“对不起阿舟。这不怪你,是我来晚了。你哭出来,难过就哭出来。有我陪着你。” 阿舟在妖舟的安慰中,终于慢慢恢复了神志,慢慢抬起头,看向妖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她口齿不清地说了很多、很多,却总是反复着那几句,内容让人窒息。 她说:“我没有勾引先生。” 她说:“我送先生荷包,不是那种喜欢,是欢喜。在一起,心中欢喜。” 她说:“她们剪我的头发,吐我口水,不让我告诉先生……” 她说:“她们……她们说我臭不可闻,把鞋子……把鞋子扔进了粪坑里……” 正文 第125章 手段凶猛之主 阿舟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些话,混乱的、不清晰的话,却清清楚楚烙在了妖舟的心上,愣是生出了一股子戾气。 最终,阿舟哭倒在了妖舟的怀里。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双手却紧紧抓着妖舟的衣领,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妖舟抱起阿舟,眸光幽幽,如同嗜血修罗。她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求知苑。 此时,大多数人都已睡下,唯有一小部分的学子还在挑灯夜读。这其中,就有乌羽白。 肖浅止和小金朝没有找到阿舟,却隐约听见了她那声嘶吼,于是纷纷回到求知苑,等着妖舟。 当妖舟出现,肖浅止和小金朝都惊得无法言语,尤其是,当他们看清楚阿舟的凄惨样子,以及……妖舟眼中的戾气。 小金朝见她抱着阿舟就要进女学生的小楼,知道她要搞事,忙喊了一声:“先生!” 妖舟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小金朝追上去,张开双臂,拦着她,说:“先生,先给叶小姐请大夫吧。你……你冷静一下。” 妖舟却是只吐出一个字:“滚。” 小金朝气极,却还是乖乖地滚开了。这样的妖舟,他不敢惹。 妖舟走进小楼,在李婆子的呼喊中,抱着阿舟直奔二楼,一脚踢开房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手指触碰到被褥,眉头就是一皱。 转身,点了蜡烛。 回身,看见破烂的被子和仍旧潮湿的褥子,她的眸光沉如深潭。 终究是她,太照顾阿舟、太亲近阿舟,让有些人看在眼中,扭曲了人性,非要做出这种自以为会大快人心之事。 人心,何以至此啊?! 李婆子追进阿舟的房间,急躁地说:“哎哎哎,楚先生,书院里有规矩,只要是个男的,就不能进。你……你就算半个男人,也不能进啊!” 妖舟看向李婆子,看似十分平静地问:“有人欺辱叶小姐,你可知?” 李婆子的眼神有些闪躲,回道:“不……不知。书院这么多人,婆子可经管不过来。” 妖舟说:“这么说,她的被子被剪,褥子被泼水,你都不知?” 李婆子陪着笑脸说:“自然是不知道的。” 妖舟点了点头,说:“看来你能力有限,无法尽职尽责看管好这些学生。明日,我会建议书院,让你卷包裹走人。” 李婆子立刻变了脸色,要发怒,却忍了下来,说:“别别别,这些都是小孩子闹脾气,小打小闹,一会儿就好。不就是被子和褥子吗?明个儿,婆子再去抱一套来给叶小姐换上。” 妖舟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李婆子。 李婆子的脸上有些吃不住劲儿,低下头,嘀咕道:“书院里都传,楚先生和叶小姐不清不楚,楚先生也别做得太过,平白让人嚼舌头,说些不好听的……” 妖舟的声音轻了三分,问:“谁说的?都说了什么?” 李婆子嗤笑一声,说:“可别问婆子,婆子什么都不知道……” 妖舟说:“金朝,关门。” 尾随李婆子上楼的小金朝听见吩咐,出现在门口。 肖浅止忧心忡忡地往屋里看了一眼。 小金朝关上了房门,隔绝了所有视线。 肖浅止低声问:“不会,出事吧?” 小金朝横了肖浅止一眼,回道:“你说呢?!” 话音未落,房间里传出李婆子痛苦的惨叫声。不过,那声音被破棉被堵着,闷闷的,不够尖锐。即便如此,小金朝和肖浅止却听得清清楚楚。 屋里,妖舟坐在椅子上,轻轻晃着两条后腿。而两条椅子后腿下,分别压着李婆子那两只保养得十分细腻的手。 妖舟每摇晃一下椅子,李婆子就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传到耳朵里,成为了模糊却痛苦的呜呜。 妖舟问:“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收了好处吧?既然如此,你留着两只眼有何用?我帮你去掉一只,更方便你行事。”伸手,摸了摸腰身,却没摸到针,“哎?怎么没有针?”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肖浅止说:“先生,学生这里有一根鱼骨,也很锋利。” 小金朝说:“直接用指甲抠她眼珠子!” 李婆子一口老血涌上喉咙,险些喷出去二两。 妖舟说:“要不,你俩来?” 门外再无动静。 妖舟将椅子腿偏移,落在了李婆子的手指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断指?!” 李婆子有些犹豫。 妖舟直接落下凳子腿,只听嘎噔一声,李婆子的小拇指粉碎性骨折,被活生生碾轧成两截。 李婆子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汗水顺着额头流淌,瞬间湿透了衣衫。这一刻,她深刻感觉到,妖舟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敢动粗要她老命。 李婆子见妖舟还要压她另一根手指,忙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坦白从宽。 妖舟看了李婆子两眼,这才挪开凳子,幽幽道:“你之痛苦,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声呜咽,引发不了一丝涟漪或心痛。可你至亲若是见你这般凄惨,定要心疼不已。你收了别人好处,纵容那些人欺负叶泛舟,比她们之罪更甚!” 李婆子哪里还敢反驳,吓得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妖舟闭上眼,问:“说吧,都有谁。” 李婆子心抖得不成样子,手痛得要老命,也不敢再隐瞒,当下扯出口中堵着的破碎棉布,如数家珍起来。她将始作俑者和帮凶,以及传话之人,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见,她这个看门李婆子,还是合格的眼睛,只不过,心不正。 妖舟听罢,说:“也许你不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凭我之力,想让一个人好好儿活着,有些难。然……”突然睁开眼,眼中寒光四射,如同两把欲要人性命的匕首,“……若想杀个人,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李婆子吓坏了,手脚皆软,一再磕头表示:“放心,先生放心,婆子会乖乖听话,定当守口如瓶。绝……绝不乱说。” 妖舟呵地一笑,问:“我能信你吗?” 李婆子的脸色变得苍白,指天发誓道:“婆子若乱说,就叫婆子不得好死!” 妖舟从怀里掏出一张价值二十两的银票,在李婆子的面前抖了抖,说:“懂吗?”看向阿舟。 李婆子立刻明白,连点点头,回道:“懂懂懂。先生放心,婆子定好好儿照顾叶小姐,把她当成自己的眼珠子!” 妖舟丢下银票,说:“很好,记住你说的话,她若再有一点儿闪失,我定取你狗眼!” 正文 第126章 屠发 妖舟对肖浅止并不信任,却愿意给他一小部分的“共谋”。就好比阿舟这件事,她愿意让他参与到寻找和隔门听声的环节,再往后,就没必要了。 能出卖的,往往都是自己人;可以拿到出卖条件的,也唯有自己人。 肖浅止还不是自己人。 从阿舟的房间里走出后,她便打发了肖浅止,和小金朝一同回到自己的房间。待二更时分,她才起身,来到阿舟的楼下。 不想,乌羽白竟等在此处。 他直接问:“你和叶泛舟是什么关系?” 妖舟拿起挂在腰间的荷包,用手指捏了捏,反问:“你说是什么关系?” 乌羽白问:“段明珠乃太子少傅段大人的掌上明珠。你可知,今晚你若动手,便没有回旋余地?” 妖舟冷笑一声,道:“踹肖世子进荷花池的时候,我便没留后路。书院百年清雅,内在却臭不可闻。若不能教会这些学子,何为一个公字,这声先生,愧不敢当!”提起肖世子,乌羽白自然能联想到肖浅止,这样就不会将目光只锁定在阿舟一个人的身上。毕竟, 乌羽白眸光深深,向着妖舟逼近一步,说:“为此,不惜丢了这份安稳?” 妖舟也向着乌羽白走了一步,反问:“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阻我者,死。” 乌羽白在妖舟的眸中,看到了一种决绝,就如同卷起火种的龙卷风,所过之处,遍地残骸,皆是灰烬。 这一刻,妖舟震撼了乌羽白的心灵。并非儿戏,也非试探,若是源于“不破不立、无毁无生”的一种信念。 这种信念,也许在他人看来,偏执而不可理喻。然,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又是怎样一种动人心魂的执念。 乌羽白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在妖舟的袖口处,缓缓拉出一块黑布,轻轻展开,系在了妖舟的脸上:“既然如此,我便留在此处给你望风吧。” 妖舟看着乌羽白低垂的眼眸,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蹦跶起来。若说,昨晚她心跳那般不正常,是因为乌羽白的美色诱人,那么这一刻,她却因为“志同道合”四个字而让灵魂为之绽放。 从她离开罗刹域,被迫流浪、被迫坚强,偶尔做事过激,也不过是用虚张声势来填补心中的伤。谁人不期待,身后有人可以依靠,让自己能偷偷懒、翻晒一下阳光…… 乌羽白,会是自己的白月光吗? 妖舟虽是在流放之地长大的孩子,却从来不自认为生活在黑暗之中。毒王爹爹也好,女魔头也好,还有几位师傅也罢,都疼着她。 一夜之间,全盘失去。 唯心知,有多慌。 这一刻,又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在她出手惩恶时,替她系上伪装,为她立于夜色中瞭望。这份感情,好似水雾,在心里一层层氤氲开来,暖了日常。 二人之间,似乎没了隔阂,如同携手江湖的侠侣,互相守望。 然,这种感觉,因为太过甜美,失了真切,令妖舟着实不安起来。她向后退了一步,说:“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乌羽白点了点头,回道:“也好,正好可以回去多读一卷书。” 二人各自分开,就仿佛刚才那点儿心灵相通的旖旎,都是虚无缥缈的雾,抓不到实质。 妖舟转身,如同一只壁虎,轻松攀沿在墙面上,进入了阿舟的房间,见她的被褥已经换了新的,且睡得还算安稳,这才稍微安心。她来到床前,向外望瞭望,没看见乌羽白。 她掏出自制迷药,走出阿舟的房间,走向扭曲的罪恶。 隔天,天刚透出一丝光亮,晨钟响起,为一天拉开了序幕。 住在壹号楼里的小姐们,纷纷伸展出藕臂,睁开渴睡的双眼,撑着昏沉沉的头,慢慢起身,青丝滑过细腻的肩膀,留下一串酥麻。 然,这种美人起床的美好画面,却在瞬间,变得恐怖至极。 段明珠的长发,从肩膀上一路向下滑去,落在腿上,掉在床上,散落一地。 段明珠有些懵圈,有些愣怔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那满头青丝,竟……竟被她扯了下来!就连昨晚盘在头顶的那个发髻,也整个掉落,啪嗒一声,砸在了她的腿上。 段明珠发出惨绝人寰地惨叫声,愣是将平时的教养统统抛在脑后,活活儿把端庄得体的声音喊到劈叉,如同钢针,万箭齐发。 与此同时,整座壹号小楼,女学生所处的半边,此起彼伏地响起惊恐万分的惨叫声,声声入耳,震撼心灵啊。 段明珠顾不得其它,赤脚跑到铜镜前,揽镜自照。这一看,她简直吓到崩溃。她的头发,被通通剃掉,就连眉毛和眼睫毛也没能留下。她的后脖子上,血肉模糊,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 女孩子爱美,如今这副模样,虽没有伤她容颜,却比要她性命还难受。 段明珠疯了。 她裹住头,赤脚拉开房门,向门外跑去,口中还嘶吼着:“救我!救我……” 走廊里,喊着“救命”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她们并没有段明珠这般严重。昨天助纣为虐的二人,被剪成了板寸。至于那些碎语之人,则是被剪成了短发,看起来和阿舟的头发长度差不多。 在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个敢剪?剪掉,相当于大不孝!是对礼仪文化的挑衅! 这一群身娇体贵的小姐,何时受过这种惊吓和摧残?性格顽强些的,还知道喊几声;性格软弱的,这会儿只知道哭;当然,也有想要上吊的;还有像段明珠这般,想明白了事发经过后,就要去打杀了阿舟的。 热闹,无比热闹。 李婆子听见动静,匆忙赶来,就看见这一场群魔乱舞的画面,以及段明珠冲向阿舟房间的气势汹汹。她知道不好,头皮瞬间炸开,很想躲起来,奈何妖舟的恐吓实在太吓人,她的断指痛了整晚,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如何做人。 李婆子无法,只能火速冲进阿舟的房间,隔开段明珠和阿舟。 段明珠指着阿舟吼道:“你竟敢如此报复我?!杀了你!定要杀了你!” 阿舟一脸疑惑,怕段明珠打她,也怕自己的样子被人嘲笑,吓得直往床里缩。 段明珠去抓阿舟,李婆子去抱段明珠。拉扯间,段明珠裹在头上的布被扯下,露出了那颗光秃秃的脑袋瓜。 正文 第127章 戒堂女先生问责 阿舟和李婆子都愣住了。 谁曾想,段明珠竟被剃光了头。哦,怪不得看她如此怪异,原来眉毛和睫毛都被剃得那叫一个干净。 段明珠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壳,突然发狂,凄厉嚎叫一声,手指成爪,直接抓向阿舟的脸! 不活了!都不活了!都别活! 李婆子立刻用身体挡住阿舟,被挠得那叫一个凄惨:“别别……快停手……嗷……” 阿舟探头看了段明珠一眼,昨天被深深埋入心里的恐惧,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被缝补了不说,还堆砌了几块糖,处处透着甜。 阿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嘈杂混乱中,这声笑,实在是……太恨人了!幸而,大家都疯了般哭嚎着,除了段明珠和李婆子,无人听到。 段明珠目眦欲裂,发疯般扑向阿舟。 李婆子在心里同样哀嚎着,再次拼命护着。 段明珠恨上了李婆子,对她打骂道:“你一个蠢妇!你竟护着她!” 李婆子有苦说不出,只能求道:“段小姐息怒、息怒,且等等……” 等什么?自然是等能主事儿的人来。 可惜,段明珠忍不了,四下一扫,发现一把剪刀,拿起来,就去戳阿舟。 阿舟撒腿就跑。跑出屋才发现,竟然有许多人和自己一样,变成了凌乱不堪的短发。奔跑在这些人当中,她没有受到任何的特殊注视。因为,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果然,人若想要隐藏,还是要物以类聚的。 当然,也有一些女学生头发尚在,只不过脸颊有些发红,看样子是被人打了嘴巴。其实,不然。 追打哭闹中,书院里的戒堂女先生来了,那威严的样子,与妖舟的吊儿锒铛截然相反。 女先生大约三十多岁,一脸的刻板严谨、不苟言笑。她一出现,便用戒尺使劲儿敲了下门板,砰地一声,令众人冷静下来。 女先生呵斥道:“你们都是贵女,天大的事儿,自有人为你们做主。这样哭哭闹闹,成何体统?!都去洗漱!洗漱干净后,来戒堂,说清楚缘由,学院自会为你们做主。” 女学生们连连称是,纷纷退回到房间去洗漱。 女先生看了阿舟和段明珠一眼,转身离去。走出壹号楼,其他先生立刻围了上来,问发生了何事。 女先生沉吟片刻,说:“此事关系体大,恐难善了。有峦居士出游,书院众人缺乏管教,最好请院长或者徐大家出面,才好。” 齐开说:“徐大家一直飘忽不定,偶尔出现,却并不言语。只知他尚在院中,却不知具体在哪儿。” 郑文品说:“院长更是,已经三年不曾见过。” 女先生绷着脸,说:“既然如此,那就在戒堂里审问一二吧。” 众人纷纷点头附议。 这三位大神不在,女先生的戒堂,就最有发言和惩治的权利了。 因事情太大,又事发突然,书院停课一天,所有先生,都聚集在戒堂里,等窥事情真相。 戒堂,庄严肃穆,大厅里布置得如同公堂,一套桌椅位于上位,左右手下方分别有两把椅子和小桌。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可记录事宜。 因学校里的先生都要知道事情始末,又不好显露出自己的好奇心,便都藏身在后堂,隔着墙,听热闹。妖舟作为始作俑者,也混迹在了先生堆里,听风雨。 半个时辰之后,李婆子带着洗漱完毕的女学生们来到戒堂。一行人,都带上了幕篱,把头掩在薄纱之才。 女先生寻不到三位主事者,便坐在了主位。为了彰显公正,行文先生郑文品和行武先生齐开,分别坐在她的下手,共同裁判这件事。 说实话,这三个人都不想坐在这儿。 要知道,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不但对书院的影响极大,还会牵扯到自身。事情发生在书院之中,没有人能免责。但罪魁祸首,却是个迷,每个人都可能跟着吃苦瓜。首当其冲,就是暂时主事的三位先生。 女先生冷着脸,问:“发生何事?” 一句话,引发了众怒。 大家你一言我一嘴,纷纷诉说起自己的遭遇和痛苦,以及发誓要将恶人碎尸万段的决心。 女先生抽出戒尺,抽打在了桌子上,喝道:“闭嘴!” 戒尺比醒目的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声音大,而且还给人以被抽打的假想。瞬间,众人都安静了。 女生生环视一周,眼神充满了压迫感,问:“李婆子,你说,怎么回事儿?” 李婆子回道:“回先生的话。昨晚……本来好好儿的,今早却见诸位小姐被剪掉了头发。” 剪掉头发四个字,仿若一声惊雷,炸得戒堂险些四分五裂。尽管,有些先生已经通过各自的门路,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却始终无法相信,充满了怀疑。而今听到李婆子言之凿凿,心中还是觉得无法相信,但脑中却已经一片混乱,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声音。 这……这简直与杀人无异啊! 行武先生齐开,当即一拍扶手,喝道:“当真?!” 行文先生郑文品惊得脸色惨白,整个人都跟着晃了晃。 李婆子回道:“不……不敢有假。” 女先生问:“可知是何人所为?” 李婆子心中有猜测,却不敢对人言。这一犹豫的功夫,段明珠突然开口道“回先生,对我等下此毒手之人,正是叶泛舟!”那声音,沙哑破碎,宛如泣血一般。很显然,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和伤害,直冲上了脑门子。 阿舟立刻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 女先生微微皱眉,说:“尚未问你,无需开口。” 阿舟闭嘴,不语。 后堂里,妖舟却挑了挑眉头,眼中划过不悦。那段明珠也不曾被问话,却主动开口,并未遭遇训斥。可见,人终究是分家世和位置的。 前堂大厅里,女先生继续问段明珠:“段小姐,你怎知是叶小姐所为?” 段明珠回道:“先生有所不知,叶泛舟来到书院后,不学无术,还经常欺压同学。她如同山野粗妇,与人为恶。这件事,除了她,没人会干得出。” 正文 第128章 无耻之徒很油滑 段明珠的声音掷地有声、言之凿凿,仿佛已经看见阿舟手持凶器行凶。 阿舟被人冤枉,也忘了听先生的吩咐,立刻喊道:“我没有!我没有剪她们的长发!” 女先生一拍戒尺,目露威严,喝道:“不曾问你话,你却一再抢话,当真是粗鄙,不懂规矩!且上前来,受五戒尺,引以为戒。” 阿舟害怕了,左手攥着右手,踌躇不前。 段明珠笑了,笑得狠毒怨怼。 女先生一拍戒尺,说:“冥顽不灵!不听教导!增五戒尺!” 阿舟立刻喊道:“别增别增,这就来……”硬着头皮上前,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女先生说:“不是你说不增,便不增。行山书院的规矩,不能坏。”高高扬起戒尺,就要落下。 然,她的手腕,却被妖舟抓住了。 妖舟的出现,仿佛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阿舟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她立刻收回手,感觉自己得救了。 段明珠看着妖舟,眸光复杂,似恨似怨,还有一丝丝难以言说的情。只不过,她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在了幕篱之下。 女先生侧头,看向妖舟,眉头皱起,不悦道:“放开!” 妖舟嬉皮笑脸地说:“哎呦,这位先生,你把眉头皱成这样,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女先生平时最是严谨不过,哪里受得了妖舟这样不咸不淡的挑衅和轻薄,当即大怒,一把甩开妖舟的手,站起身,攥着戒尺说:“休要如此轻薄!书院百年声誉,便是坏在你这种人的手里。” 妖舟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反问:“我哪种人啊?还请先生赐教,说出个一一二二,好叫天下人知道。” 女先生没有妖舟这么不要脸,气得嘴角都哆嗦了,也没破口大骂。她忍了又忍,终是说道:“此处乃戒堂,用以责罚犯错的学生,楚先生若无事,先行一步吧。” 这就是要赶人了。 妖舟却道:“区区确实无事。也正是因为无事,正要在此打个转儿,听个热闹。学院里的学生都说,戒堂的女先生最是公正严谨,我今天也要瞧一瞧,到底是这般学子捧臭脚,还是眼光独到。” 捧臭脚三个字,成功令女先生变了脸色。她冷哼一声,说道:“悉听尊便!”便不再搭理妖舟,而是将戒尺指向阿舟,喝道,“受罚!” 阿舟看向妖舟。 妖舟说:“女先生让你受罚,你必然有错。” 幕篱里,阿舟的嘴角向下,要哭。 妖舟看向楚明珠,继续道:“不过,事情有先来后到。我可是清楚的记得,女先生问话的是李婆子,段小姐张嘴便答,着实失了大家风范。想来,这一罚,段小姐必会认下。” 段明珠的幕篱抖了抖,两只手绞成了麻花,她声音悲切地开口道:“楚先生,就非要偏袒叶泛舟吗?!” 妖舟回道:“楚小姐,这是戒堂,你胡言乱语歪曲事实诬陷先生,罪加一等。得,十戒尺,你是逃不掉了。”看向女先生,伸出手,“先生虽公正,到底是女子,力气不如我大。还是……让区区替你执尺吧。” 女先生攥着戒尺的手,都捏出青筋了,终是冷声说了句:“不劳烦楚先生。此事,既然二人都有错,便暂且放到一边,稍后再议。找到真凶,给诸位小姐一个交代,更为重要。” 众人纷纷附议。 妖舟笑道:“还是先生高义,明白轻重缓急。” 女先生说:“请楚先生下去。” 妖舟摆了摆手,说:“我站着不累,你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女先生沉声道:“戒堂之上,闲杂人等不能溜达。” 妖舟看向齐开,齐开有些不自在,挪了挪屁股。妖舟走到齐开身边,一抬屁股,坐在了齐开手边的桌子上,一抬手,示意女先生继续。 女先生被气个倒仰,咬牙道:“楚先生!” 郑文品皱眉道:“桌子是用来写字的,不是用来坐的。楚先生,你乃为师者,当注重礼义廉耻。” 妖舟说:“哎呀,我说二位先生啊,可千万别说桌子是写字的,不是坐着的。它比起凳子,不过就是腿长了些。就像这人。郑先生个子高一些,女先生个子矮一些,谁能说郑先生就不是人?” “噗嗤……”齐开和躲在后堂的先生们,忍不住笑了。 妖舟继续道:“若先生觉得我坐得太高,抢你风头,我就把桌子退踢折,你看行不?” 女先生没遇见过这种泼皮无赖,被气得胸口生疼,手指头都跟着颤抖起来。 齐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开口劝道:“不算大事、不算大事,还是以大事为主。” 女先生不再看妖舟,问阿舟:“叶小姐,你说不是你,可有证据?” 阿舟哪里有证据,她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女先生头不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又看向段小姐,问:“段小姐,可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叶小姐所为?” 段明珠抬起手,从袖口里探出一只剪刀:“学生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把剪刀。我等都是帝京闺女,哪个会在屋里放剪刀?作案凶器已经找到,定是她无疑。” 女先生看向阿舟,一拍戒尺,喝问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阿舟使劲儿摇头,回道:“不是我,剪刀不是我的,真不是,我昨晚睡得特别香……”回答有些乱。 女学生们纷纷围攻起阿舟,各种小话钻入耳中,十分难听。 有人说:“一定是她。山野村妇,惯于此等粗鄙手段。” 有人说:“她虽是叶府小姐,但听说一直养在外面,从不懂礼义廉耻。” 有人说:“试问整个帝京,哪个贵女敢如此侮辱我等?!” 阿舟忙申辩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没有人给阿舟解释的机会。在帝京之中,她人小言微,就连叶大人,也不是身居要职,不过是个闲散文官罢了。 面对层层指责,阿舟显得那么无助。她不禁看向妖舟。 妖舟用手扯了扯自己的长发,给她提醒。她不能事事都站出来,呵护阿舟。阿舟应该通过这件事,学会成长,懂得人心。否则,漫漫人生路,她还要跌更狠的跟头。 正文 第129章 耻辱钉 阿舟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妖舟的意思,立刻掀开幕篱,露出自己的短发,说:“看,你们看,我的头发……我的头发都被剪掉了。是……是段小姐剪掉的。” 段小姐当即反驳道:“你胡说!诬陷我!” 妖舟:“……” 好无语。她的本意是想让她把自己摘个干净,说自己也被人剪了,也是受害者。至于昨晚和以后将发生的事儿,都与她毫无干系。不想,阿舟如此直白。也是,若阿舟是妖舟,就不会被如此欺负了。 果然,起个好名字,很重要。泛舟太过与世无争,妖舟却无人敢轻易登之。 阿舟见妖舟表情有些无奈,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妖舟立刻给予她鼓励的眼神,生怕挫了阿舟的锐气。 阿舟受到鼓励,当即掀开幕篱后面的薄纱,让大家看自己的后脖子:“这也是被段小姐她们三个用剪子戳的。” 不多不说,阿舟的骨子里有一种执拗之气,倒也生猛。 只可惜,这世上的公允,大部分都是偏颇的,唯有一小部分还在苦苦支撑。这也是,妖舟愿意当暗中那只黑手,不愿意直接面对不公的原因。 果不其然,女先生并没有关心阿舟的遭遇,而是怒声喝道:“所以,你报复她们,将她们的头发都剪断了?!” 阿舟不明白,怎么又开始指控她了,明明是她在控诉段小姐等人的罪行的。她看了妖舟一眼,为自己堆积出勇气,攥紧拳头,说:“先生,段小姐害我,我并没有害她们。” 女先生问:“证据?!谁看见了?物证何在?” 阿舟再次看向妖舟,妖舟刚想说自己看见了,但转念一想,阿舟很可能会当场反问她,为何看见了没有帮自己? 果不其然,阿舟问:“楚老师,你……你看见了吗?”不等妖舟回答,她又自己摇头否认,“没……你没看见。你……你……”她只隐约记得,自己看见了妖舟,却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妖舟的身上,带着探索和怀疑。 段明珠声音哽咽,哭诉道:“叶小姐,想不到你如此心肠歹毒,不但诬陷我,还暗害如此无辜的同窗。你良心,何安?!此事,我定要告之父亲,让他还众多贵女一个公道!” 众人又开始声讨阿舟,声声入耳,摧毁人心。 妖舟看了女先生一眼,显然她现在不准备主持公道,于是摇头一笑:“呵……” 没有人在意她,嘲讽、挖苦、侮辱仍旧在继续。 妖舟一把扯过女先生手中的戒尺,往桌子上一拍,发出啪地一声,成功令众人闭嘴。 妖舟看着碎裂的戒尺,说:“呀,真不好意思,稍后还给你一个。” 女先生:“……” 妖舟丢下手中的小半截戒尺,扭头看了李婆子一眼,提前给她一个警告,让她配合自己别乱说话。 李婆子是人精,哪里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威胁之意,立刻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会听话。 妖舟转眼看向段明珠等人,说:“别嚷嚷了。一位贵女,好比五百只鸭子,在我耳边吵嚷个不停。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贵女,若是贵女都这样,那些名门子弟岂不是要娶回五百只鸭子,每天在耳边哔哔个没完没了?”掏了掏耳朵,“烦死了。” 后堂的先生们憋得脸都红了,没敢笑。戒堂门外两侧,趴着偷听的男学生们却笑得十分痛苦。毕竟,偷笑嘛,只有动作不发声,就只能靠掐大腿来忍着喽。 戒堂里的贵女们被如此当面嘲讽,没一个能扛得住的,纷纷七嘴八舌表达法着自己的不满,可说着说着,就都闭上了嘴。毕竟,谁也不想当五百只鸭子。 妖舟重新掌握了话语权,跳下桌子,走到众多贵女面前,一边慢慢穿梭着,一边说道:“昨晚星河璀璨,我以为凡间定当同等清明。不想,叶小姐不曾回屋,李婆子托我帮着找找。我呢,叫上肖浅止和小金朝,一同去找她。路过茅厕时,我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声音微弱,泣不成声。虽知应有男女大防,但在生命面前,袖手旁观者,不配为人师。” 来到段明珠面前,透过幕篱,垂眸看着她,问:“段小姐,你可知,我看见了什么?!” 段明珠没想到,妖舟真的找到了阿舟,也亲眼看见了她的惨状,这会儿再细想,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们这些头发,被谁剪掉的,似乎不言而喻。 妖舟继续道:“头发被剪落一地,后脖子鲜血淋漓……”没有提起鞋子和脚趾头,是因为阿舟还要嫁人,不能露足给其他男子看,否则视为不贞。 一直以来,世人的道德观,都钳制着女人。 妖舟伸手掀开段明珠的薄纱,笑着问:“好玩吗?” 段明珠被妖舟的笑容吓到。那人明明在笑,可为何……看起来如此令人心惊胆战?!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妖舟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松开了手指,让薄纱滑落,挡住了段明珠的脸。 妖舟看向女先生和文武两位先生,说:“我和他们二人,一同将叶小姐送回房间。这一路,想来也有人看见,皆是人证。因我们三个人都不懂岐黄之术,又要顾及男女大防,只能拜托李婆子帮忙。幸而,李婆子人好心善,却因太过震惊叶小姐所遭受的羞辱,一不小心被门挤了手,断了手指。哎……”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有理有据还有证。 众人又看向了李婆子。 李婆子打了木板的小拇指,十分明显地翘着。她见妖舟看自己,立刻点头如蒜,回道:“是是是……正是……” 段小姐早就发现李婆子有异,这会儿再看不明白她受到威胁或者收了好处,也就不用当世家嫡女了。她靠近李婆子,说:“李婆子,你可是被威胁?” 李婆子忙摇头:“回段小姐,没……没有……” 妖舟勾唇一笑,感慨道:“自古好人难为啊。若是做好事,也需被人威胁,这世道还真是坏透了。段小姐,身为你和叶小姐的恩师,为师也想问一句,你为何要如此欺她侮她辱她?!”突然拔高声量,喝道,“这是行山书院,不是你家私宅后院,别把那些肮脏的手段拿到这里,简直就是侮辱圣贤!” 最后一句话,简直将段小姐打在了耻辱钉上。 正文 第130章 句句诛心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段小姐被惊得后退两步,撞到了另一名女学生的身上,慌乱间,扯掉了幕篱,露出了那颗圆滚滚的脑袋。 在众人的道吸气声中,她摸了摸光秃秃的头,突然血气上涌,如同疯了般伸手抓过别人的幕篱,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仿佛只有这样,才会安心,才不会被人笑话。 被夺走幕篱的女子,也害怕遭遇别人的眼神暴力,立刻去抢别人的幕篱。 瞬间,丑态毕露。 段明珠的幕篱,被众人踩在脚下,不成样子。 等到最后一名女学生被抢走了幕篱后,她茫然四顾,眼泪噼啪掉落,扯着别人的衣袖,求她们还给自己幕篱。然,非但无人搭理她,还有人推开她,只为护住自己的幕篱。 女学生大口喘息着,感觉所有人都在嘲讽她,感觉自己的未来已经如同头发一般,被斩断了。 她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瞧着情绪要崩溃。 就在这时,阿舟将自己的幕篱带在了这名女学生的头上。 没有多余的言语,也不会说什么暖心的话,只是单纯的帮了一把。 这一幕,令众人震惊了。 妖舟笑了笑,说:“你们只是掉了幕篱,只是被剪短了头发,便惊慌失措宛若遭受了巨大打击,一副活不起的模样。你们欺辱叶泛舟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独自一个人,面对你们所有人的欺辱。或许你们会说,我没做什么,我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妖舟停顿片刻,才继续道:“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无数根稻草。若非叶小姐心地纯良、心性坚韧,你们现在看见的,也许就是一具尸体!”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妖舟说:“也许你们见惯了高门大院里的阴私,可以冷眼看待手足相残的残忍。就像今天,你们丑态毕露,只为争一个幕篱罢了。今天如此,将来如此,你们的格局,永远如此?!呵……” 妖舟重新坐回到桌子上,正襟危坐,如坐高堂,扬起下巴,字字清晰地说:“此时此刻,你们应当记住,无论你们最后哪一个人没有了遮羞幕篱,叶小姐也会把自己的幕篱给她。为何?” 无人答。 妖舟环视一周,见众位学生纷纷低垂下头,避开自己的目光,心中满意地一笑,用尽量温暖的声音回道:“同窗之谊,当守望相助。它日,不管你们被困在哪个后宅之中,也定要记得,总有一人会为你放只纸鸢,替你放马江湖、听市井传说。这个人,就是你现在鄙视瞧不起的叶泛舟!她确实不如你们聪慧,不如你们高贵,但为师之所以看好她,便是珍惜这一份赤诚。千金难换!” 堂后的先生们听得连连点头称是,堂外的男学子们纷纷露出沉吟的表情,肖浅止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直接冲到堂门口,抱拳施礼,高声道:“先生高义!” 男学生们被感染,纷纷出现在门口,抱拳喊道:“先生高义!” 妖舟跳下桌子,笑容浅浅,好似高人。她也学着有峦居士的样子,回了一礼:“学子共勉。” 这……好好儿的一场追凶大会,怎么就变成了妖舟一个人的表演?!女先生不服啊! 她看了郑文品一眼,郑文品却低垂着眼皮,假装没看见。 女先生也有些拿捏不准儿,这事儿应该如此处理了。 就在这时,段明珠颤声开口道:“楚先生教训我等,可是要掩盖真相?!” 妖舟看向段明珠,淡淡地问:“什么真相?真相早已大白。你带头侮辱叶小姐,她却心胸宽广不计较。” 段明珠尖声喊道:“光凭她一人指证,怎么就能说我剪她头发?侮辱她?!难道不是她自己剪了头发,诬陷我?!” 妖舟嘲讽地一笑,说:“段明珠,所以用用脑袋吧。莫不是头发没了,脑子也丢了?你会自己剪掉头发,戳伤后脖子,只为了诬陷别人?你若真这么做,我敬你是条好汉。” “噗嗤……”门口的男同学们笑了。其中,以小金朝笑得最是欢快,已经用上了催命字符,不停“哈哈”。 段明珠感受到了来自整个学院的恶意,让她如芒在背,唯有攥紧手指,不停摇头否认:“不是我、不是我……” 这回,轮到她来极力否认,却没人相信了。 妖舟说:“你手中的那把剪子,你用着顺手不?实不相瞒,那把剪子是我在茅房剪到的,想来应该物归原主,不过忘了。”这是妖舟给她布下的陷阱,叫自己拿剪子戳自己的脚。妖舟做事,速来要多看前后两步,又怎么会给阿舟留麻烦?呵…… 段明珠举起剪子,发现这把还真是她用来剪妖舟头发的那把。而且,这把剪子还是她像李婆子借的。 李婆子再次仔细看那把剪子,也认出了它的出处,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低头不语。 段明珠却知道,当着满院人的面,若承认自己欺辱叶泛舟,定会成为全帝京的笑柄,谁还敢娶她?!于是,她忙否认道:“不是我,这剪子更不是我的,你不过是为了护着她,才这么诬陷我。你……你收了她的荷包,你们两个人……不清不白……”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妖舟的身上,以及她腰间的那个奇丑无比的荷包上。 妖舟拿起荷包,看了看,问:“收了荷包,就是不明不白?小金朝!” 小金朝走进戒堂,腰带上也挂着一个荷包,丑得不行,正是阿舟送给小白鸦的那一只。 妖舟特意看了阿舟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叶小姐为了感谢为师教她武功,又知道我和小金朝不会针线,这才给我俩缝了荷包。我且问问诸位,若诸位和那名女学生真有私情,可会像我这般,明目张胆地将她送的荷包挂在腰上?我这是脑袋有病吗?我是要向全书院表达我俩的私情吗?!我这是在告诉所有学子,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而为师者,不在意学生送的礼物是好是坏、是否贵重,要的只是这一分敬重先生的感恩之心!这……便是今天给你们上的一课,遇事先动动脑,不要嘴巴长在脑门上,却没个把门的。” 正文 第131章 谁说的话不是屁 段明珠这一辈子,到目前为止,都没被教训得这么惨过。而且,这种凄惨中,还透着绝望。若是今日对她的指控,都成立,她……她定会被世人唾弃,最终成为被家族嫌弃的棋子。 不要! 段明珠突然发狂,一把扯下自己的幕篱,在众人的惊愕声中,沙哑着嗓子嘶吼道:“就因为先生如此猜测我,所以潜入房内,剃光了学生的长发?!先生,你护着叶泛舟,不假,却伤我等至此,何故?!你这是生生逼死学生啊!” 妖舟见段明珠用上了大招,简直堪称破釜沉舟,也是微微一怔。 段明珠见这招好用,立刻扬起手中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说:“先生不仁不义,要逼死学生,学生就如了先生的意……”言罢,就要往下刺。 妖舟瞬间出手,攥住了段明珠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刺偏了。从这个角度戳下去,只能伤到锁骨,死不了,留下疤。” 段明珠一抖。 妖舟抬起段明珠的手,帮助她调整了角度,将剪子尖对准她的咽喉,说:“这里,用力刺下去,血溅五步,准活不了。” 段明珠:“……” 女先生立刻呵斥道:“楚先生!你竟敢唆使学生自尽?这就是你口中的仁义道德?!” 妖舟轻轻扫了女先生一眼,说:“她若扎下去,算我教唆她自尽。她若好好儿的,只能说明我在给她传授知识。哎,你怎么事儿事儿的?!你和她家有亲属关系啊?你是她大姨妈啊?!” 一语中的! 女先生和段明珠之间,还真有亲属关系,只是不好明说。 妖舟怼完女先生,对段明珠低声说:“不过,只要有我在,还能在你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救你一命。这样,你不但要背负世人的唾骂,还要顶着脖子上的疤,每天照镜子时,都会提醒你今日的耻辱。”勾了勾唇,松开了手。 段明珠跌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的娃娃。 妖舟抬起手,说:“诸位看见了,是我救了她一命。所以,千万别说,是我剃了她的长发。我和她,无冤无仇。” 段明珠爆发了,发出凄厉的哭声,喊道:“为何?为何如此对我?!苍天不公!不公啊!” 女先生看向妖舟,说:“段小姐所言,不是没有道理。楚先生不要逼人太甚。今日所说之事,都要拿出证据才好,休要让戒堂为难,坏了规矩。” 妖舟说:“好。你说证据,那就拿证据出来。现在,我就要我剪她们头发的证据。你拿出来,我就认。” 就在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人,高声喊道:“学生有证据!” 妖舟转目看去,但见肖遥带着包项荣和关伟走进了戒堂。 包项荣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妖舟。 肖遥则是满眼恶毒地开口道:“巧了,学生感染了风寒,晚上睡不着,正好看见楚先生飞檐走壁,偷入壹号楼的女子寝房,胡作非为。” 一句话,令全场炸裂。 舆论和怀疑,纷纷出现了倾斜和分裂,乱成一团。 女先生问:“果真?!你要知道,在这儿说假话,是要被赶出书院的。” 肖遥展开扇子,点头道:“自然。学生绝不信口胡诌。不信,可以问问他们二人。包项荣、关伟,你们和先生说说。”送过去眼神,那真是胸有成竹。 包项荣低垂着头,没说话。 关伟却开口道:“世子所言极是,学生确实看见楚先生飞檐走壁,去欺辱女学生。” 肖遥扇着纸扇,满意地点了点头,转眼看向包项荣,低声咳嗽了一下,示意他开口。 包项荣只能回道:“学生……隐约看见了一个人,不知是不是楚先生。” 肖遥合上了扇子,发出啪地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悦。 包项荣立刻改口道:“现在想来,定是楚先生无疑。” 肖遥这回笑了。他看向妖舟,满眼的恶意,毫不掩盖。 肖浅止知道,事关重大,尽管惧怕肖遥,仍旧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大哥,昨晚我去看你,你身子不爽利,一直没有出屋,怎么就看见先生飞檐走壁了?” 肖遥回头看了肖浅止一眼,不悦地呵斥:“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肖浅止却固执地说:“大哥,你不能诬陷……” 肖遥打断了肖浅止的话,冷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长兄如父,我说的话,你要当成父亲的话那般尊重。看来,是我许久不曾教你做人,让你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庶子罢了。” 肖浅止在身份上是短板,唯有攥紧拳头,隐忍怒火。 肖遥嘲讽地扫了肖浅止一眼,再次看向女先生,说:“先生,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学院当如何处置?才能给段家和诸位贵女,一个交代?” 阿舟紧张了,忙上前两步,护住妖舟,说:“不,绝不会是先生,先生是最好的先生,不会剪她们的头发……” 妖舟暗道:阿舟啊,好坏是分对谁的。你还小,不懂啊。 不过,看着阿舟保护她,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女先生当即沉下脸,说:“若真是楚先生所为,当立即赶出书院,任凭官府发落。” 郑文品点了点头,附和道:“正当如此。” 齐开却道:“有峦先生吩咐过,除非院长和徐大家出面,院里人无权发落楚先生。” 女先生说:“事有轻重缓急、可大可小……” 阿舟红着眼睛,突然吼道:“不许赶先生走!”这是泥人被激发了性子。 肖遥用两个鼻孔哼了一声,说:“头发都剪了,简直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怎么有脸活着?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阿舟被怼到发抖,又气又恼还委屈。 妖舟从阿舟的身后走出,说:“按照世子这么说,在场的这些女学生,都当一头碰死才不算对得起天地?” 瞬间,所有女学生的眼睛都落在了肖遥的身上,仿佛带着刺。就连段明珠,都恨上了肖遥。 如果可以活,谁想死?! 肖遥有些慌乱,眼神闪躲,却还是硬着头皮吼道:“剪你们头发的,又不是本世子,你们看我做甚?!去去去,都瞪他去!” 阿舟说:“肖浅止说了,不是先生。” 肖遥说:“他说的话,算个屁?!”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说:“那我说的话,诸位可信?” 清冽中透着一丝温和的声音,如同一块冰块,给这个燥热的戒堂降下了温度。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去。 乌羽白一拢青色长袍,如同一道清风,徐徐而来,吹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正文 第132章 渡她 公子对世子,似乎没有胜算。 然,今天让妖舟大开眼界的是,公子对世子,完胜。 很显然,乌羽白的公信度绝非一个浪荡的纨绔子弟可比。 他脚踏清风,衣袂飘飘,走到妖舟面前,唇角含笑,说:“学生不才,愿为楚先生作证。” 妖舟顿觉,有什么东西敲开了她的心门,令她藏在深处的小心翼翼,被光照亮。 也许,世间真有这样一种人,似光,令人渴望。同样,也因为似光,才令人无法掌握。 就目前来看,小白鸦俨然成为了妖舟的白月光,用满身韶华,替她掩盖真相。怎么想着想着,就有了同流合污、物以类聚、惺惺相惜的感觉呢? 心跳不太正常,妖舟下意识看了阿舟一眼,见她微微垂眸,没有看乌羽白,但是双脸通红,看样子都要无法呼吸了。 妖舟收回目光,缓缓深吸一口气,再看向乌羽白时,心跳已经平和许多。 乌羽白含笑看向女先生和文武两位先生,施了一礼。 女先生和文武两位先生,竟齐齐起身,回了一礼,这可比对待肖遥的态度,端正谦卑得多,令妖舟禁不住开始猜想,乌羽白除了是学霸,定还有其它自己尚不知道的身份。 女先生说:“乌公子要作证,自然是可信的。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郑文品和齐开,纷纷点头附和道:“自然可信。” 乌羽白这才开口说道:“昨晚戌时四刻,楚先生抱着被剪掉短发的叶泛舟回到壹号楼,这期间,有肖浅止和金朝陪伴,学生只是远观。楚先生等人,只在壹号楼驻足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一同离开,各自分散。” 乌羽白用眼尾扫了妖舟一眼,眼中的清风朗月,竟带出了一丝丝的小坏。他继续道:“学生知,楚先生最爱打抱不平,唯恐她爱惜学生,气不消。故而,学生守在楼下,于子时末,见到了去而复返的楚先生。” 唰唰…… 所有眼睛,都落在了妖舟的身上,其意是:果然是你! 看看?!看看!! 旁人说上几句,大家尚有疑惑,可这美型学霸一开口,就变成了毋庸置疑。果然,美色害人不浅呐。 妖舟立刻接口道:“哎……是为师莽撞了。幸而羽白苦口婆心劝为师,愣是从子时末说到了丑时中,为师被他说得哈欠连天,心中的那股子‘路遇不平事一声吼’的念头,也就冷静了下来。”伸手,拍了拍乌羽白的肩膀,“羽白啊,你是个好样的,今天书院若是有什么奖项,为师定要为你申报。” 一番话,成功拉回了场子,不但将怀疑度降低,还反踢了乌羽白一脚,将他的人设变成了话唠。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说:“想不到乌公子如此能说?” 有人说:“乌公子的口才,自然是极好的。” 有人说:“一说就说上半个时辰?!这也……这也太能说了吧?” 乌羽白仿佛听不见这些呱噪,笑得如沐春风,说:“能劝人放下屠刀,说上一天一夜又算什么?楚先生离去前,还曾许诺,要为学生缝制一个荷包。” 一听荷包二字,所有人都是虎躯一抖。要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一只荷包。 不过,这女学生送先生荷包,倒也情有可原。先生送男学生荷包,就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了。 乌羽白微微挑眉,说:“一如楚先生所言,荷包只是一个物件,用来表达情感,若只是定性为男欢女爱之上,未免太过狭隘。先生感恩学生的及时阻拦,送上亲手做的荷包,才是真情意。” 众人纷纷点头,对荷包的理解瞬间升华到了不同层面。果然,万事靠忽悠啊。妖舟忽悠起人来,别人明知道是假的,却找不出反踢的那个点,只能气得不行,却宣泄不错。 乌羽白忽悠起人来,别人都信以为真,那叫一个心甘情愿当傻子。 妖舟自己分析,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颜值即正义。想到自己脸上画的妆,还有这身不男不女的装扮,她也开始渴望能够闪耀登场,展现绝顶风华。到时候,她说屎是香的,估计都有人点头认可。 哎呦喂,想想就激动了。 当然,最令妖舟艳羡的是,从乌羽白开口说话,就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指着他说:他诬陷!他说谎!我没有!他冤枉我! 女先生和行文行武两位先生低声交谈两句后,问:“如乌公子所言,那是谁剪掉了这些贵女们的长发?” 妖舟暗道:“果然,还有不被美色迷惑的老干妈。” 乌羽白看向妖舟,妖舟眨了下眼睛,乌羽白回以一笑,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昨晚小憩时,学生做了一个梦。” 一句话,又把神秘感和格调拉满了,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和听觉。 乌羽白继续道:“梦中,佛光普照。我问佛,为何来?” 妖舟十分配合地问:“佛如何说?” 乌羽白回道:“佛只说了两个字——渡她。” 妖舟略一思忖,立刻明白了佛的意思。哦,与其说是佛的意思,不如说是乌羽白的意思。 妖舟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看向段明珠,琢磨道:“渡她?佛的意思是,要渡段小姐?哦,怪不得,直接将她剃度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段明珠的眸子颤了颤,不停摇头,眼泪甩出,口中碎碎嘀咕着:“不……不不……我不……” 不要侍佛? 那得是多大逆不道的话?! 女先生一拍桌子,呵斥道:“闭嘴!” 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不如闭嘴,从长计议。不过,事已至此,谁又能怎么办?世人没见过佛,却敬佛、信佛。且,无人敢拿佛主当由头,去惩治一个贵女。 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只会有人觉得,段小姐定是大奸大恶之辈,才会让佛亲临,要渡她。 段明珠似要伸手去抓乌羽白的衣袍,但触及到他的目光,却仿佛被冻结一般,僵在当场,跌坐到了地上,如同破碎的瓷娃娃,流淌了一地悲伤,再也收不起。 她真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两个字,渡她,便决定了她下半生的命运。 她好不甘啊! 可不甘又如何?她找不到证据,抓不到真凶,指认不了狠心的楚先生,反倒落得一个这样凄惨的下场。 那些被剪掉了一部分头发的女子,各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想,年纪轻轻就被送去长伴青灯古刹。此生,将会多么绝望。 正文 第133章 妖舟送荷包 隔天,行山书院的侧门打开,段家软轿直接候在门口,接上戴着幕篱的段明珠,悄然离去。段明珠深知,回到府中,自己的近况堪忧,却无能为力。父亲培养她,是想让她嫁给太子,入宫为后,而今……她要面临的家族威严,恐怕要拼死,才能保住性命。 泪水垂下,湿了薄纱,当真是道不尽的悔恨啊。 戒堂内,另外两名和段明珠一同作恶的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称自己是被逼无奈之举,最后纷纷被记了两次大过,又罚抄了诸多礼法,长跪戒堂引以为戒。单说两次大过,对于贵女而言,已经是不堪重负,恨不得一口气憋死才好。 不过,对比段明珠的下场,二人摸了摸头上的板寸,顿觉甚是安慰。只要头发尚在,就还有回旋余地。否则,这一生都要哭死在尼姑庵中了。 当然,众人也深刻地意识到,乌羽白的两个字“渡她”,简直就是杀人诛心。幸而,他惜字如金,没有说出“渡她们”。否则,尼姑庵大门打开,柴房清空,也未必能在一时间塞下这么多的贵女们。 众多哭哭啼啼的女学生们,这会儿除了自认倒霉,甚至都不敢到处声张,唯恐别人知道此事,让自己闹个没脸。 毕竟,欺辱同样身为贵女的叶泛舟,私下里做做,彼此都能找到乐趣,但若是拿到明面上,就实在令人不齿了。再者,这事儿最后牵扯太大,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大事化小,立刻烟消云散。 一场巨大风波,在妖舟和乌羽白的合力之下,就此平静下来。至于冰山一角的水下部分,又会怎样,那是后话。 总而言之,在书院里读书的人,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辱同窗,甚至还隐隐有些亲近之意。 为此,妖舟也亲自动手,做了一个荷包送给乌羽白。 乌羽白拿着荷包,看着上面锈得四个大字,素来雅致的面容也不免抽搐了嘴角。 但见,荷包如同蒲扇大小,说是挎包都不为过。灰蓝色的底儿,银白色的线,绣着两行怪异的大字。打眼一看像图腾,仔细一看方是字:晴空白鸦冲云上,便引壮志到碧霄。 这时刘禹锡的《秋词》,被妖舟借来用用,并改了五个字,看起来更适合乌羽白。实则,白乌鸦到底能不能飞得那么高,妖舟也不知道。 不过,这首半部诗,却令乌羽白欣喜不已,时不时的拿出来,抚摸一二,甚至还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那叫一个温柔小意,心暖生辉。 且,荷包下方,缀了一排银色流苏,看起来倒也华美雅致。就是……这布料怎么看怎么像行山书院为师者的统一布料。 紧接着,乌羽白发现,妖舟若是那条灰蓝色的裤子脏了,就会换成黑色的。由此可见,妖舟缺了一条学院发送得裤子。而这个巨大的荷包,其材质就变得越发可以。 乌羽白问妖舟:“先生这手艺着实精致,这布料看起来倒也十分熟悉。” 妖舟一拍大腿,说:“那是必须的!我那条挣开线的裤子,都贡献出了自己最后一分薄力。为了你,我都没有换洗的裤子了。” 乌羽白:“……” 妖舟继续道:“就那流苏,还是我从小金朝的裙子上拆卸下来的呢。为此,小金朝都不搭理为师了。” 乌羽白:“……” 妖舟拍了拍乌羽白的肩膀:“感动吗?莫忘师恩呐!” 乌羽白问:“这诗?” 妖舟眯眼一笑:“一半梦中得来,一半为师醒后掂量来的。喜欢不?” 乌羽白抚摸着荷包上的字,微微颔首,轻声说:“当真是心意了得。” 妖舟骄傲了。 行山书院有规矩,每学五天,便开侧门放各路学子回家探望。说是尽孝道,其实也是取些换洗衣物和零用钱,再和亲朋好友多多走动,为日后铺路。 学子们出了大门,在书院门口两侧,坐上一顶顶人力小软轿离开。 阿舟经过妖舟的特训,这段时间的胆子大了许多。她自己掏了铜板,雇了软轿。软轿抬起时,她还不忘冲着妖舟摆了摆手,说:“先生等我回来,给你带糕点。娘那儿有个厨子,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阿舟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对她那个娘还有糕点,都十分期待。 妖舟见此,也就放下半颗心,却不忘嘱托道:“这几日拎着你们新生锻炼拳脚,回家后,别忘了操练。那叶湘玉和叶绘棠,若是找你麻烦,就拿她俩操练一下,权当代为师替人解惑。放心大胆,下手要狠。” 阿舟点头应下,眼神却怯生生的,仿佛不太敢和叶湘玉、叶绘棠掰手腕子。 妖舟知道,什么事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能慢慢教了。她挥手,示意阿舟快走。 阿舟放下幕篱,乘坐软轿下山去。 肖浅止到妖舟身边,与她短暂告别,在依依不舍中下山。 肖浅止是自己走下山的,不知是因为没银子,还是其它原因。他走了七八个石阶后,再次回头看向妖舟。 妖舟一身黑色短打,看起来就像门童,斜倚在门旁放赖。她懒洋洋地问:“有事儿?” 肖浅止未语脸先红脸起来。他问:“先生可曾游过帝京?” 其实,妖舟特别想去肖府上转一转,这会儿没走,也是在想着用什么方法和肖浅止靠近一步。妖舟见肖浅止主动搭讪相邀,心里喜欢得乱蹦哒,面上却故作矜持地说:“确实不曾游玩过。” 肖浅止的眸光一亮,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既紧张又兴奋。他快步回到妖舟面前,抱拳道:“学生请老师同游。” 妖舟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唇角悄然上扬,直接点头应下:“如此就麻烦浅止了。” 肖浅止眸光清澈,闪烁着十分明显的欢乐和紧张。他抱拳道:“不不……不甚欢喜。” 妖舟打个响指,说:“走吧。” 肖浅止问:“就这么走?” 妖舟打趣道:“还要扛着大旗出门?鲜花美人开道?” 肖浅止满摆手:“不不不……”意识到妖舟在开玩笑,他的脸又红了。 妖舟哈哈一笑,就要出门。 小金朝追出来,说:“没良心的!你又要扔下我去哪儿?!” 正文 第134章 妖乃人间惊鸿客 妖舟不方便带着小金照,于是耳语道:“你去庄子里看看,是否有人偷奸耍滑。最重要的是,照顾好我的老子来撕幻影房车。” 小金朝顿觉自己是有用之人,立刻点头应下,一同准备下山。 书院门口,楚青逍看着妖舟的背影,对乌羽白说:“看,这又勾搭上一个。” 乌羽白似笑非笑地看了楚青逍一眼,楚青逍立刻闭嘴不语。 乌羽白叫了声“先生”,快走两步,来到妖舟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低头,认真地系在了她的腰间。 这只荷包,也是灰蓝色的底儿,银白色的字,看起来和她送给乌羽白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分了大小版。她这只,加上银色的穗儿,才拳头大小,看起来特别精致。 此举太过暧昧,引旁人偷偷窥探,乌羽白却淡然处之,说了句:“早去早回。” 一句话,说得人,心生柔软。就仿佛,行山书院,是乌羽白和妖舟的家,而他,在叫她玩够了回家。 妖舟突然心生一丝异样。这一次,却不是怦然心动的感觉,而是对乌羽白这种关怀的质疑。许是她生长于罗刹域,无法做到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 她怀揣着试探,却笑容明媚地问:“你不回家?” 乌羽白笑容微敛,低声道:“何以为家?”松开系好的荷包,微微颔首,翩然离场,向着书院走去。 楚青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还是瞪了妖舟一眼,跑去追上乌羽白,低声问道:“就这么放任那对儿奸夫淫夫离开?” 乌羽白反问:“不然呢?” 楚青逍咬牙道:“最起码,要毒得二人死去活来、浮肿变形、喝小米粥都得用芦苇杆!” 乌羽白微微颔首:“好,你去。” 楚青逍发狠,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道:“小爷若是敢,早就去了。” 乌羽白笑了笑,继续前行。 楚青逍再次追上乌羽白,问:“你看那个肖浅止,一看就婊里婊气的,万一……” 乌羽白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楚青逍。 楚青逍避开乌羽白的目光,转头看向树梢。转了一圈回头,发现乌羽白还在看自己,立刻再次转开头,说:“小爷是担心好好儿的伙夫,被人拐走了。”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腰围,轻叹了一口气。 乌羽白轻笑一声,说:“来路不明之人,你最好给自己提个醒,别着了别人的道。” 楚青逍瞪眼看向乌羽白,说:“按你这么说,你又给楚某人申冤,又亲手秀荷包的,这是干啥?!我袍子破了,让你帮我缝补一下,你都不管!” 乌羽白淡淡道:“你不懂。”实则,他内心也有几分迷茫和不安,并非自己表现得如此淡定自若。若说只有怀疑和试探,着实不妥。若说不顾一切动了情,却又触碰了他的底线。 楚青逍执着地问:“我不懂,你说给我听!我又不是傻子,听不懂话。” 乌羽白不再搭理楚青逍,径直前行。 楚青逍说:“我下山溜达溜达去。”转身,与乌羽白背道而行。 乌羽白回头,问:“你要去盯梢?” 楚青逍打开扇子,摇了摇,回道:“错!不是盯梢,是刺探敌情。” 乌羽白摇头笑道:“你这不是去刺探敌情,是去挨揍。” 楚青逍回道:“小爷被揍上瘾了!一日不挨揍,浑身难受!” 乌羽白:“……” 另一边,妖舟捏着乌羽白送她的荷包,发现里面装了东西。扯开一看,都是一些驱蚊的香草,没有什么特别,却又十分用心。 她想起乌羽白谈起家时脸上透出的淡淡哀伤,心中的怀疑有了一丝丝的松动。也许,是她防备心太重?! 不,也许是乌羽白对她示好得太快。 她不认为,乌羽白那样的人物,会放下戒心,突然对她关怀备至,甚至不惜说谎相帮。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乌羽白为她作证时,也只说过劝她善良,压根就没拍着胸脯用人品保证,此事不是她所为。 这人,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呵。 妖舟一路不语,终于到了山脚下,颤着双腿举目四望,问:“浅止,你家马车呢?不来接你?” 肖浅止也颤着双腿左右眺望了两眼,同样没发现自家马车。他微微蹙眉,喘息着说:“可……可能忘记来人了。” 妖舟问:“肖遥走了吗?” 肖浅止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小金朝冷哼一声,大口喘息着说:“定……定是那斜眼看人的狗东西,把……把马车支走了!” 肖浅止看了小金朝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妖舟拍了拍小金朝的头,说:“向集市里走走,遇见马车,雇两辆吧。” 小金朝瞪了妖舟一眼,先一步往前跑去寻车。 妖舟甚感欣慰,说:“总算知道心疼人了,没白养你。” 小金朝怒道:“我是看你老胳膊老腿行动不便!” 幸而,有车夫知道学院放假,但因故姗姗来迟,被小金朝逮个正着。妖舟让小金朝先行一步,小金朝横了妖舟一眼,又瞪了肖浅止一眼,这才坐进马车里离开。 肖浅止说:“先生在此稍等,学生去前面寻车。” 妖舟说:“我一个行武的先生,若是走不过你,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你也别急着寻车,陪我往前走走,看看帝京的繁华。” 肖浅止笑着应道:“好。”视线一滑,落在了妖舟的两个荷包上,神色浅淡了几分,“乌公子送的荷包,真是精致。” 妖舟取下荷包,看着上面绣的两行字,读道:“妖乃人间惊鸿客,善携秋水染星河。” 肖浅止赞道:“乌公子高才,诗意甚美。”看向妖舟的眼睛,激动道,“他在称赞先生,美轮美奂。” 妖舟笑得有些不自然:“呵……” 肖浅止忽然意识到什么,笑意收敛,说:“先生和乌公子,都有惊世之才,学生才疏学浅……” 妖舟解下荷包,说:“这么华美的文字,不适合我穷酸的气质。” 肖浅止想说什么,却终究闭嘴不语。 妖舟将荷包塞进衣袖里,问:“浅止,你对乌羽白了解多少?” 正文 第135章 使坏是行家 肖浅止想了想,回道:“了解不多,并未有过交集。” 妖舟看向肖浅止,眸光锐利,问:“在戒堂时,乌羽白为我作证,肖遥闷声不吭,这可不符合肖遥的脾气秉性啊。” 肖浅止回道:“大哥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妖舟挑眉:“哦?” 肖浅止略一犹豫,说:“乌公子的事儿,学生不便多言。想来……先生若是问他,他会如实告之。” 妖舟颇为诧异,貌似这乌羽白的身世,真有不可言说之处。若非如此,肖浅止为何不直言?但是君子不非议他人,她也不好追着问,失了为师者的气度。哎……就算心痒难耐,也得装下去啊。 不过,她心生玩味,对乌羽白这个人的好奇,从这一刻开始,如同信号猫一般,瞬间开启了穿墙功能。 二人说说笑笑,恢复了几分体力,正准备上路,却有六名护院出现。为首护院,打量了妖舟和肖浅止一眼,一点头,其他护院立刻攥紧棍棒,凶神恶煞地冲向妖舟,不言不语,直接打开。 妖舟急忙向后退去,寻找趁手的武器。 肖浅止微微一愣之后,转过身,拉着妖舟就跑。 妖舟本不想跑,但因被肖浅止拉着,不太方便施展,只能跟着跑。 护院们见此,不屑地一笑,一拥而上,将二人包抄。 肖浅止见逃不掉,喊了声:“先生快跑!”扑向为首护院,那样子就如同母鸡为保护小鸡仔扑向野狗。 为首护院被肖浅止抱住,又不敢使劲儿挣开,唯恐伤到肖浅止,一时间有些为难。 妖舟看了一眼,瞬间明白,这人是肖家的人,但肖浅止并不认识。 远处,楚青逍躲在树后,从怀里掏出一包包的毒药,寻思着用哪个好。他不承认自己是被虐体质,但……不知为何,自从看见楚某人抱着叶泛舟回到壹号楼,又在夜深人静时返回为其伸张正义,他就觉得,楚某人在闪闪发光,似乎没那么讨厌了。嗯,没错,那一晚,他也是见证者。 一只手,按在了楚青逍的肩膀上。 楚青逍一抖,慢慢回头看去,但见乌羽白颇为无奈地说:“区区小事,先生何需你帮?看着便好。” 楚青逍嘴硬地说:“谁说要帮楚某人了?!小爷这是想把他们一块弄死。” 乌羽白松手:“你去。” 楚青逍收起毒药包,哼唧道:“毒药那么贵,小爷舍不得用。对了,你不是不来吗?” 乌羽白回道:“随便走走。” 楚青逍撇嘴,表达自己的不屑。 说话间,为首护院的表情从狰狞到无奈,从无奈到惊讶,从惊讶到目瞪口呆,已经变化得十分快速且精彩。 妖舟看向为首护院,说:“放开他。” 肖浅止还在拼尽全力抱着为守护院,闭着眼喊道:“快走!先生快走!”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声嘶力竭。 为首护院看着抱着自己的肖浅止,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不得不开口说道:“三公子,放开奴才。” 肖浅止微微一怔,放开了为首护院,打量了他一眼,眼中划过疑惑,转头看向妖舟,发现她完好如初,地上却横七竖八地躺着其他护院,一个个儿痛苦不堪。 肖浅止放心之余,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子愤怒,他再次看向为首护院,愣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叫我三公子?!” 为首护院冷着脸回道:“回三公子,奴才是……是来保护三公子的。” 肖浅止问:“保护我?保护我却对先生打打杀杀?!” 为首护院脸色划过一丝异样,强笑道:“误会,误会罢了。” 肖浅止怒声道:“怎会是误会?!你……” 妖舟喊道:“浅止。” 肖浅止闭嘴。 妖舟笑道:“既然是自己人,说误会就是误会。”看向为首护院,“定是你家世子误以为有人要伤害浅止,派你来保护。” 为首护院看妖舟这么上道,还给他找借口,立刻点头应道:“没错没错,先生所言没错。” 妖舟微微颔首,说:“肖遥啊,是个好学生,就是为人鲁莽了些。他现在何在?你带我俩过去小聚片刻。” 为首护院为难了。 妖舟脸色突然一愣,说:“我当他是自己的学生,顶多呵斥两句,此事若是让书院晓得,定要记他大过两次,以儆效尤。也罢,你既然不肯说,浅止随我回书院吧,如实说即可。”转身便走。 为首护院已经将活干砸了,若是再让书院将世子除名,他的小命不保啊。当即,他陪着笑脸,追上妖舟和沉着脸的肖浅止,抱拳道,“今晚东临湖上有花船吟诗斗灯会,世子应在去往东临湖的路上。”若非如此,定要来此看个热闹。 肖浅止说:“学生听说过,东临泛舟,是个清凉景儿。” 妖舟当即拍板道:“就那了!” 肖浅止犹豫道:“只是这个时候,那些烟视媚行的女子,也都出来营生,不太清净。” 妖舟能说自己喜欢这种不太清净的地方吗?不能!她得说:“不过是凡尘种种,若不经历,怎能看破?!” 肖浅止诧异道:“先生要看破红尘?” 妖舟苦涩地一笑,回道:“不看破,又能怎样?不过是身残志坚罢了。” 肖浅止想到妖舟自称是预备太监,顿觉心痛万分,再也不敢提什么清净不清净的了。 妖舟绕梁三日般一叹,说:“走吧。”看向为首护院,“有马车吧?” 为首护院脸色异常难看,却还是点了点头:“有。” 妖舟扬了扬下巴,示意为首护院带路。 为首护院名叫王建,是个世子别院里的得脸奴才,否则也不会让他出来干这事儿。只不过,今天这事儿办得,着实没脸。不但没将人打怕,还……还把人招惹了回去。 王建横了那些护院一眼,耷拉着眼皮,引领妖舟和肖浅止来到马车前,态度倨傲不再说话。 妖舟一脚踢在了王健的腘窝处。这一脚,竟令为他单腿跪在了地上,发出噗通一声,且正面对着肖浅止,看起来就像要给他磕头一般。 妖舟噗嗤一笑,说:“行,这还是个懂得主仆有别的。那另一只膝盖,支棱着不跪,留着当老寒腿呢?” 王健咬牙,眸光森然地看向妖舟。 妖舟回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健想起躺在地上惨叫的护院们,终是跪了下去。 妖舟踩着王健的背,先一步登上马上,而后对着肖浅止伸出手,说:“来。” 肖浅止望着妖舟,顿觉眩目。他都不知道是怎么爬上车的,恍惚间就到了东临湖。路程,好近啊。掀开小窗帘才发现天已黑透。 正文 第136章 我来也 夜幕中,东临湖上,一艘艘花船如同漫天繁星,点亮了沉寂的河面,让人间变得灯影阑珊、浓墨重彩。 原本各自经营的花船,此刻如同花瓣般纷纷围绕着一艘华美异常的巨大花船。 巨大花船名为:绝顶风华。 绝顶风华之上,粗看古朴自然,细品雕梁画栋,垂下的轻纱飞舞,隐着女子的娇媚和男子的俊美。厚重的鼓声和幽幽丝竹相继传出,柔和了大漠飞沙的狂野和江南女子的柔情,当真是别具一格。 至于周围的那些花船,也都各具特色,争奇斗艳,好不热闹。只不过,比起绝顶风华,少了一些气场和神秘。尤其是,当客人们陆续登上不同风格的花船后,都陆续向着绝顶风华靠拢,这就更加凸显绝顶风华的特别之处了。 此时此刻,肖遥已经登上一艘名为小花雕的花船。小花雕里设置了一些雅间,布置得十分雅致。入口处,放着一道屏风,看似通透,但却看不清人脸,既为众人保留了隐私,也能更好地差遣奴才。 小花雕虽说占了个小字,但排场却不小,船里面的用料,也都极为考究。它算得上是帝京城里有名的风月场所,每年的花魁登场,都够整个帝京的男人们流一流哈喇子的。 今天不斗色,斗的是诗,但比起直接斗色,更显文雅和不俗。因此,帝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皇亲贵胄,以及自认为才情风流的文人墨客,也都来此一聚。以往夜宿花街柳巷,虽说无伤大雅,但能博得人前身后名的机会,也就个别几次盛会。此番斗诗,便是其中翘楚。 肖遥已经急不可待地想要赶往绝顶风华去亮相,但因还有预定了位置的皇亲贵胄没有到,也就只能等一等。再者,他也在等奴才王建的消息。 肖遥打小身娇肉贵,却让一个预备公公给折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传出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无论如何,这个面子一定要找回来。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明着来,暗地里还是可以的。王建,就是他养在外宅里的打手,寻常人,七八个都不是他的对手。想来那个娘们唧唧的狗东西,今天要废! 肖遥越想越开心,抱着粉衣美人的柔玉软香,一连喝了三杯酒,道了声:“痛快!” 他这一桌,还有两位公子哥儿,都是帝京里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 绿袍公子哥抱着美娇娘,问:“哎呦,我们世子爷,何事如此开心啊?” 肖遥得意忘形,呵呵一笑,回道:“世子爷我的脸面,岂是那么好踩的?谁踩,都要断掉一只脚,让他知道爷的厉害!今天啊,也就是约了你俩来这花船上游玩,不然可有大热闹看喽。” 紫袍公子哥知道肖遥的脾气秉性,立刻追问道:“还别说,就这帝京里,也就世子爷你,好大的威风,谁敢不给你面子,那就是得罪了所有权贵。” 肖遥得意地一笑。 绿袍男子问:“世子爷要收拾的,就是那个不开眼的先生吧?” 肖遥脸色一变,冷哼道:“不过一个太监而已,何谈先生?!” 绿袍男子的脸色也是一变,低声说:“听说,宫里也来人了,世子爷这话万一被那个庄公公听去……” 肖遥的唇角一僵,却还是笑道:“呵……一个阉人而已。”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却是轻得不能再能轻,显然,心中都有顾忌。 紫袍男子忙举杯说:“来来,大好的日子,当豪饮!” 三人举杯,风尘女子赔着笑脸,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紫袍男子问:“世子爷神武,怎么收拾的那人?!” 肖遥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头,冷笑一声,说:“自然要打得小儿面目全非!跪地求饶!” 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纷纷高声喝彩,一时间热闹非凡。 风尘女立刻配合着开口道:“奴家这颗小心脏,吓得噗通噗通的,世子爷,快给人家揉揉……” 肖遥立刻安慰起美人,亲自动手帮衬美人压压惊。两个人,正在你侬我侬时,肖遥一眼看见了王建的马车,当即指着马车,志得意满地说:“看见没?爷要等的面子,来了。” 风尘女子探头看去,嘻嘻一笑,赞道:“真不愧是世子爷,手段了得。”实则,她都没闹明白谁是谁,但不妨碍她逮到机会就使劲儿夸。 果不其然,肖遥世子高兴了,甩出一条小金鱼儿,喜庆好看又比银子金贵。 风尘女子抓起小金鱼儿,又腻歪在肖遥的身上,还不忘提杯酒,送到他的嘴边:“世子爷,奴敬你。” 肖遥笑着张开嘴,饮酒入喉,刚要咽下,却看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华灯初上,落在那人的脸上,将那张半男半女的脸照得三分清楚。然,肖遥却看出了十二分的清晰。此人,正是肖遥天字一号的仇人——妖舟! 肖遥突然瞪大眼睛,一口酒呛进了食道,咳嗽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要与世长辞的模样。辣得他涕泪横流,简直比荷花池里的遭遇还凄惨。 粉衣女子忙帮肖遥拍后背,却被他一巴掌推开,继续咳着,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妖舟耳聪目明,顺着声音看去,一眼看见肖遥,笑容就变得坏坏的,任谁看见,都要起一身的白毛汗。 王建经常跟着肖遥登花船,老鸨子都认识他,打过招呼就上船了。他本想快步去通知肖遥,却没有妖舟脚程快。妖舟顺着咳嗽声找去,还不忘和王建打哈哈说:“定是有那肤白貌美的小郎君偷喝酒水。啧啧……这呛得,别把肺管子咳裂了、把肺子咳出来才好啊。” 王建一张脸,僵成了紫茄子。 隔着屏风,肖遥见妖舟直奔自己而来,既是害怕心慌,又气恼不堪,他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桌布刚掀起来,却又想到自己的狐朋狗友都在,不能丢了脸面,于是……用桌布擦了擦手,装成淡定的模样。 妖舟不请自入,看见肖遥的瞬间,突然大喝一声:“肖遥!” 正文 第137章 看好了就这个模样 肖遥被妖舟折磨得太狠了,以至于在她的爆喝下,立刻有了反应。 他吓得双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出溜下去,又在狐朋狗友的惊诧目光中,奇迹般站了起来,挺着后腰,沉着脸,问:“先生为何出现在此?”眼神看向王建,凶得吓人,看向肖浅止的目光,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低垂下头,静静地流淌着冷汗。 肖浅止想要质问肖遥,为何要派人殴打妖舟,却想起妖舟在车上的吩咐,只能闭上嘴,不言不语。 妖舟呵呵一笑,从那位粉衣女子的手上抽出一条帕子,递给肖遥。 肖遥不明所以,不敢接。 妖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下面,说:“你流鼻涕了。” 肖遥不信,冷笑一声,结果……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鼻孔里一划而过,他忙用手背擦了一下,结果……结果很粘稠,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满满的都是恶心呐! 肖浅止笑了,笑容干净明媚,和肖遥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肖遥立刻扯过妖舟手中的帕子,转过身,把自己擦拭干净,然后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的风景,平复内心的痛苦。 妖舟自来熟,对王建说:“搬把椅子过来啊,等爷自己动手呢?!” 王建梗着脖子点了点头,甚至都不敢看肖遥一眼,就搬把椅子放到了桌子边上。 绿袍男子和紫袍男子看出了眉眼高低。 绿袍男子问衣着简单但料子不错的肖浅止:“阁下是哪位?” 紫袍男子也同时开口,问一身黑衣短打特像瘦小家丁的妖舟:“你是哪位啊?” 一问之下,态度截然不同。 妖舟指了指世子爷,神秘地一笑,低声说:“别说,别问,世子爷会不高兴的。” 绿袍男子和紫袍男子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再看向妖舟的眼神,就变得十分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暧昧起来。毕竟,帝京的权贵之间,男风一直不衰。只不过,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心里认定,妖舟是肖遥的相好。看妖舟的样子,还真没准儿是谁家的庶出少爷呢。瞧这气性和架势,都不小啊。 绿袍男子和紫袍男子对视一眼,立刻张罗道:“来来,我们喝一杯,敬新人。”他见妖舟和肖浅止都不端酒杯,误以为二人闹别扭,直接扫了一眼坐在肖浅止身边的粉衣女子一眼。 那名女子也是乖觉,立刻起身,去拉肖浅止:“这位爷,你来坐啊……” 肖浅止如避瘟疫般,瞬间躲到了妖舟的身后。 如此反应,令所有人侧目,令肖浅止自己也十分尴尬。他慢慢从妖舟的身后走出,警告粉衣女子:“不许靠近。” 粉衣女子噗嗤一笑,眼波带俏。 妖舟说:“对,你们都别靠近他。他急眼了,真挠人,还只往脸上挠。” 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颜?听闻此话,纷纷避开面红耳赤却点了点头的肖浅止,唯恐他真动手。 妖舟和肖浅止纷纷坐下,便没了粉衣女子的位置。 妖舟打个响指,对那粉衣女子说:“去去去,好酒好菜都上来,别拿世子爷不当菜!这样的酒水菜肴,难道不是在喂猪?!” 粉衣女子微微一愣,心中已然不悦,却还是笑着应下,小碎步离开,还不忘回头留下一个勾魂夺魄的眼神,给……绿袍男子。 妖舟暗道:啧……这关系有些乱啊。 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看妖舟说话这么难听,肖遥却连个呵斥都没有,顿觉妖舟在世子心中无比重要,当即恭维起来。 紫袍男子说:“这位如何称呼啊?” 妖舟一摆手,说:“英雄莫问出处。你称我一声小哥即可。” 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都觉得妖舟太过自大,十分不喜,但碍于肖遥的面子,也就笑着应了。谁让人家是亲王的儿子,而自己老爹只不过是个小官呢?! 说话间,小花雕已经开动,悄然无声地离岸,向着万花丛中驶去。 当被用过的酒菜撤下,最顶尖的热菜和最昂贵的酒水被端到桌上,妖舟埋头便吃,直接拒绝了交谈。肖浅止有样学样,也不吭声,就是吃吃喝喝。 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举起的酒杯有些尴尬。 肖遥一直以为,妖舟是来找自己报复的,可见她如同没事儿人一样,这高高悬起的心也就悄然放下了一丢丢。他偷偷看向奴才王建。 王建比比画画,他也没弄明白,于是站起身,伪装要去如厕。 妖舟用脚拦下肖遥,问:“干什么去?” 肖遥攥紧了手中的扇子,有些紧张了。毕竟,妖舟是个混不吝,他深有感触。 这时,王建开口道:“今天……” 妖舟直接挑眉看向王建,打断了他的话,说:“贵人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儿?” 王建想到腘窝处的那一脚,以及登船之前的那一眼,立刻闭嘴不语。 肖遥见王建都不敢支棱了,心里叫苦不迭,只能冷着脸,乖乖坐下。 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见肖遥如此听话,心下诧异,却对妖舟又高看一眼。 妖舟问:“初登船时,你们定是酒话不对,怎么把世子爷给呛到了?” 紫袍男子见妖舟要问责,立刻抢先回道:“世子爷神威,惩治了不长眼的不男不女。” 肖遥立刻看向紫袍男子,眼皮抖得跟抽筋似的。 妖舟一抬手,拍上肖遥的肩膀,笑吟吟地说:“世子爷,还真是威武不凡。” 肖遥感觉到,妖舟那只小手特别的……有力,令他的骨头隐隐作疼,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眼皮瞬间不抖了,就连眼神都直了。 绿袍男子争先恐后地示好,说:“对对对,世子爷威武,把那狗屁先生,打得不成人形!” 肖遥刚要开口,却见妖舟倒了杯酒水,直接灌入他的嘴巴,说:“哦?真是了不得。” 肖遥感觉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瞬间用力,迫使他张开了嘴巴,喊疼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灌了一嘴的酒。紧接着,就又是铺天盖地的咳嗽。 王建要上前,被妖舟扫了一眼,停下脚步。 妖舟给肖遥拍后背,感慨道:“啧啧……这先生真不是人。瞧瞧,刚提了个名字,就把世子爷吓成这样。” 绿袍男子附和道:“这种低贱的人,就应该扔湖里去喂王八!哈哈哈……” 紫袍男子怕自己附和得不够狠,忙开口道:“没错!这样不男不女的东西,就应该千刀万剐!” 绿袍男子问肖遥:“世子,你口中那个阴阳人,是个什么模样?下次若是见到,我定吐他一口!” 肖浅止暗道:“你们完了。” 肖遥暗道:“我们完了。” 果不其然,妖舟挑眉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看好了,就这个模样。” 正文 第138章 欺辱世子爷 妖舟的话,成功让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以及在场的两名烟花女子皆是一愣。 紧接着,众人大笑,觉得妖舟这个玩笑挺有意思。 再后来,大家看见肖遥一脸的僵硬之态,以及妖舟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笑话不那么好笑了。 不想,就在众人笑容收敛了片刻之后,妖舟突然哈哈一笑,说:“来来,倒酒啊!怎么没喝就多了?!” 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皆觉得自己多心了,于是再次热闹了起来。 妖舟凭借一人之力,成功将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灌得五迷三道。 肖遥想要说话道破妖舟的身份,却发现嗓子哑了,竟然无法发声。他惶恐地看向妖舟,险些抓狂。 妖舟举起酒杯,笑道:“这酒真是有百般滋味啊。能让醉的人说真话,让清醒的人说谎话。你啊……你就别说话了。兴许,我等会儿心情好,就让你说话了。”眯起眼,藏住眼中的狠戾,“要么,就一直别说话,免得让人心情不好。”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肖遥心如明镜,却无力改变。他甚至都不知道,妖舟是什么时候给他下毒的。也许,就是喂他喝酒的功夫。这人着实太可怕了,他一定要远离她,或者弄死她! 妖舟完全不在意肖遥怎么想,她只在乎他怕不怕!唯有怕,才会自乱阵脚,掀底牌给她看。呵…… 妖舟和紫袍男子、绿袍男子推杯换盏,肖遥被迫作陪。 妖舟调笑道:“世子爷啊,你这个表情,还真像初次卖笑的清倌人,不情不愿却不得不为啊。” 众人被妖舟的话吸引,纷纷看向肖遥,发现他还真是……像啊。 许是喝得有些上头,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肖遥一张嘴,要吼,却发现声音嘶哑难听,就像个哑巴,干脆闭上嘴,免得丢人。一颗心,却慌乱无比,唯恐妖舟不给他解毒。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太难受了;这种就在老虎身边陪酒的滋味,也着实令人羞愤。 肖浅止见肖遥吃瘪,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往,肖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他。而今,着实大快人心。然而,肖浅止在笑过之后,就开始为妖舟担忧。毕竟,肖遥不是一个豁达之人。相反,他小肚鸡肠惯于报复。 妖舟送给肖浅止一个“莫慌张”的眼神,继续和紫袍男子、绿袍男子行酒令。喝到最后,二人非要抢着和妖舟称兄道弟,要学她这战无不胜的本事。 妖舟装出酒醉的样子,口齿不清地问肖遥:“你看这事儿,如何是好?” 肖遥憋屈了一晚上,这会儿突然发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吼道:“啊哦嘎嘎哦……”一开口,沙哑不清。 妖舟指着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猖狂地哈哈笑,说:“你们瞧瞧、瞧瞧,哪个给你们的狗胆,敢认我当兄弟?!世子爷第一个愤怒了!看,他愤怒得脸都白了!呀,又红了!” 众人哄堂大笑。 肖遥痛得手直抽搐,却不敢再发火,只能捂着肚子,假装要去小解,并给王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肖浅止立刻对妖舟耳语道:“我跟去看看。” 妖舟按下肖浅止,笑了。 肖遥见妖舟没有跟上来,脚步快了几分。 王建紧跟其身后。 二人来到可以如厕的地方,肖遥回手就一个大嘴巴子打在了王建的脸上。 王建立刻解释说:“世子息怒。奴才带了好手去,按照世子的吩咐,找到人后,直接动手。结果……带去的人不顶用,被打得满地找牙。奴……奴才只能说,认错人了。”偷看了肖遥充满戾气的双眼,吓得立刻低垂下头,“那人非要找世子说说话,否则就要告到书院去。奴才不敢坏了世子爷的前程,被逼无奈……这才……带人来……” 肖遥抬脚,狠狠地踹在了王建的小肚子上。 王建痛得满头冒汗,却不敢喊出声。 肖遥指着王建,开口道:“啊啊哇……咔!” 王建:“……” 妖舟的声音响起,说:“他在骂你是个没用的废物。” 肖遥和王建一同看向妖舟,满眼惊恐啊。刚刚……刚刚明明没有看见她跟来,也没听见她的脚步声啊。 王建一狠心,直接对妖舟动了拳脚。 妖舟瞬间出现在肖遥面前,用两只手指插着他的眼皮,说:“信不信我直接废了他?!” 王建不敢再动,肖遥汗如雨下。 妖舟对肖遥说:“想要恢复声音吗?想要保住眼睛吗?” 肖遥的眼睛亮了,忙点头,但因指甲就在眼前,不敢动啊。然,他也深知,妖舟不会那么好心。 果不其然,妖舟勾唇一笑,耳语道:“那好,你把那俩王八蛋给我扔湖里喂鱼。” 肖遥立刻摇头。他的身份虽然珍贵,但那两个也不是白给的。 妖舟噗嗤一笑,干脆放开了肖遥,说:“行!我就欣赏你这种有骨气的学生。走,跟着为师,为师让你看看,他俩是怎么把你扔湖里喂王八的。”挑眉,“不信?呵……没关系,眼见为实,为师留你一双眼,先看看再说。”靠近肖遥,低声道,“夜深人静,为师最喜欢翻墙而入,世子可要时刻睁开眼,仔细眼珠子被为师偷去下酒喝。” 妖舟能干出剪掉贵女们头发这件事,就能干出抠人眼珠子这种事儿。肖遥怕了。他不是没有见过狠茬,但像妖舟这种阴损至极又能力超强的狠茬,他着实没经历过。说到底,他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妖舟见肖遥终于点了头,笑着又加了一句,说:“扔他们之前,你要喊一句话,知道吗?” 在肖遥的惊恐目光中,妖舟在他的喉咙上抹了一把,一股子清凉的味道,瞬间绽开,渗透入肌肤。 肖遥捂着脖子问:“你你……你到底……啊?我能说话了?!” 妖舟说:“为师能让你闭嘴不语,自然也能让你歌声嘹亮。世子,你可要听话哦,因为为师喜怒不定。有时候发起疯了,连自己都打。” 肖遥:“……” 正文 第139章 绝顶风华 妖舟一步三晃地回到酒桌旁,看样子醉得不轻。 肖浅止立刻迎了上去,搀扶住妖舟,低声说:“先生小心。” 妖舟哈哈一笑,抓起酒杯,对着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说:“来,我们再喝……”最后一个字,含糊不清,人也随之倒在了肖浅止的身上。 肖浅止忙抱住妖舟,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哈哈大笑,还要拉妖舟起来再喝。 与此同时,小花雕驶到了花船堆里,成为了众多花瓣儿中的一瓣。绝顶芳华上的大鼓,响起砰地一下,确定了小花雕的入场。 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以及两名烟花女子,纷纷向外望去。 就在这时,妖舟扭了一下脸,看向肖遥,送上一记轻飘飘的眼神。 肖遥僵硬地点了点头,而后将心一横,吼道:“你们两个龟孙子,本世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来人,把他俩扔湖里喂王八!” 王建迫于压力,硬着头皮上前,一手夹起一个。 起先,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还以为世子在闹笑话,结果……当身体腾空的瞬间,才知道,玩笑开大了,就是残酷的事实! 与此同时,绝顶芳华上一阵急促而雄厚的鼓声响起,声声入耳、震撼人心,不但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和注意力,甚至还掩盖了紫袍男子和绿袍男子狂喊救命然后掉入湖中的声音,以及两名烟花女子的尖叫声。 当鼓声停下,两名烟花女子被妖舟拍昏在地,人事不知。妖舟回头看向肖遥,好脾气地一笑,说:“快看,诗会开始了,还真是盛况空前啊。” 肖遥气得脸都青了,咬牙问:“你到底想要怎样?” 妖舟回道:“我要你自己想明白,以后应当怎样。今晚的事儿,为师宽宏大量可以不计较,但这锅,你必须背好。否则……为师让你哭都找不对调调儿。”言罢,丢下肖遥,带上肖浅止,离开雅间。 肖遥目光如鬣狗,狠狠地盯着妖舟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王建开口道:“世子爷?!” 肖遥咬牙道:“这口气,我不会就这么咽下的!你,现在就下船,去……”低声耳语起来。 王建知道这是他将功赎罪的机会,硬着头皮领命离开,准备跳水游回岸。 隔壁,楚青逍从墙上挪开耳朵,对乌羽白说:“那狗东西,一定是让奴才回去搬救兵了!得留下那个奴才才好。” 乌羽白反问:“今日留下,明日如何?” 楚青逍:“……” 乌羽白转动茶碗,说:“她既然敢挑拨,想来有她自己的打算,看着便是。” 楚青逍哼了一声,不悦道:“这么好的厨子,弄死了可就没了!你得管管这事儿!” 乌羽白淡淡一笑,反问:“如何管?” 楚青逍开口道:“你可是……” 乌羽白抬眸看向楚青逍。 楚青逍闭嘴,表情干巴巴的。 另一边,妖舟对楚浅止说:“你带人去把那俩二货捞上来。” 肖浅止问:“为何要捞?” 妖舟回道:“这个人情,你不要,别人也要。” 肖浅止瞬间明白了,当即点头,寻人打捞起两位倒霉透顶的公子哥儿。 妖舟一个人上了甲板,混在人群里看热闹。 绝顶芳华之上,鼓声阵阵,一位十分干练的中年男子和一名清雅婉约的中年女子,一同走入众人的视野。 在别人的七嘴八舌中,妖舟听了七七八八分,倒也知道了中心花船的名称,以及这一男一女的名字和身份。 花船名叫绝顶风华,是帝京里首屈一指的风流之地。船上的人,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都卖艺不卖身。船上的男男女女,就像有钱人养的金丝雀,只能让人远观,不能把玩。尽管如此,却也能掏空有钱人的口袋。毕竟,谁都想让自己表现得十分高雅。绝顶风华,是谈正事儿的不二去处。至于男人之间私下里那点儿事,也不是非在绝顶风华里闹腾得坏了规矩才能解决。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绝顶风华的老板不能小觑。既神秘,还能摆事儿,令人不敢闹腾啊。 出来露面的男子,是绝顶风华的管事,名叫孙嘉德;女子名叫秋姐,是绝顶风华的老鸨子。 若非旁人笃定二人是经营花船的,妖舟一准儿认为,这是哪家大门大户的大管家和掌管钥匙棍儿的婆子。单说这形象气度,就不像迎来送往赔笑的。 秋姐一身秋色衣裙,披着一件酱色斗篷,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些严谨。 管事者孙嘉德,一身绛红色的长袍,看起来有几分喜庆,脸上还挂着几分和蔼可亲的笑脸。 鼓声停下,孙嘉德开口道:“一年一度,百花斗艳,已是咱们上临湖的规矩,旁的无需多说,只说一下今年的题目和彩头。” 秋姐开口道:“照例,题目由出彩头的东家拟定。” 这时,一名小厮,从船仓里快步走出,双手还托着一幅卷轴。 小厮来到秋姐面前,秋姐伸手,抓过卷轴,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缓缓展开。 妖舟暗道:“这时候不插播一些广告,老娘都不太习惯。” 秋姐没有卖关子,自然也不会插播广告。她直截了当地展出了幕后主子的墨宝,上书……嗯,一个字也没有?! 众人哗然了,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有人说:“这是何意?” 有人说:“难道是让大家以无字为题?” 有人说:“可是忘了写?还是小厮拿错了?” 有人说:“这……你们就不懂其中深意了。” 有人问:“你懂?!” 无人答。 纷乱中,孙嘉德笑道:“诸位稍安勿躁,想来此题,便是东家的意思。诸位能猜到更好,猜不到也无妨。今晚小聚,诸位文人墨客,都要拿出惊才绝艳的本事,才不辜负此等盛况。” 小厮对秋姐耳语两句,秋姐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眼,也不知道在寻哪个,却很快地恢复如常。 小厮退下。 秋姐说:“东家有言,今日的彩头,也当如此神秘。” 众人再次哗然。 孙嘉德笑着安抚道:“往年,我们绝顶风华拿出的彩头,诸位可还满意?” 有人喊道:“何止是满意啊,简直是令人垂涎欲滴。可惜,不是人手一份。”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孙嘉德继续道:“此番彩头,只比往日更加珍贵。诸位,孙某的话,可信?” 众人喊道:“可信!” 于是,热情和欲望都被点燃了。 正文 第140章 王俊兄弟 秋娘一抬手,二十名环肥燕瘦的美人们鱼贯而出。她们穿着素雅的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明眸皓齿、衣香鬓影,虽不艳丽,却仍旧堪比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俨然是这东临湖上的一道盛景。 二十名美人儿,手里分别攥着一把半透明的素白绢扇,遮挡着半面美人脸,令人遐想翩翩。 她们分左右两排而立,秋水为眸,向下四顾,如同在等有情郎。 二十名美人的中间,由小厮抬上三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摆放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之上,有笔墨砚,却无纸。 秋娘说:“请文人雅客提诗,供大家品悦。” 周围的花船上,有人喊道:“这船也没搭跳,如何登船留下墨宝?” 孙嘉德笑着回道:“阁下自便。” 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人开始跃跃欲试,也有人一脸迷茫…… 妖舟莞尔一笑,继续看热闹。 众多花船上人影重重,纷纷沉吟起来。这些人中,有才子佳人、有皇亲贵胄、有文人墨客、也有贩夫走卒…… 此时此刻,人的身份竟不再分三六九等,只以诗情论高低,倒也公平。 片刻过去,终是有人开口,大声喊道:“在下南城王俊,愿赋诗一首。” 孙嘉德伸出手:“请。” 王俊喊道:“东临湖上花船聚,看看美人真有趣。美人对我含情笑,我把金银抛出去。” 众人无语。 妖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王俊就站在妖舟身边,闻听此声看向她,不悦地问:“你笑什么?难道这诗不好?” 妖舟一脸认真地回道:“非也非也,自然是极好的。” 王俊顿时觉得找到了知己,深吸一口气,激动地点头道:“阁下懂我!” 众人看向绝顶风华上的孙嘉德和秋娘,却见前者含笑而立,后者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再看二十名美人,仍旧含笑而立,没有一点儿动作。 王俊问:“这……这是何意?” 孙嘉德回道:“这位公子,你的诗,固然是好的,却没能入了绝顶风华姑娘们的耳。” 妖舟暗道:“哎呦,感情这些美人还是个拥有投票权的角色呢。” 王俊指着孙嘉德,跺脚道:“尔等无知啊无知!如此好的诗,你们竟不懂?!”看向妖舟,“兄台,你说,这首诗是不是极好?!” 众人一同看向妖舟,用一种看二傻他兄弟大傻的眼神。 妖舟在王俊的热情目光中,和众人的嘲讽眼神下,只能梗着脖子点头拍手笑道:“好!自然是极好!” 得,这回更像傻子了。 众人哄堂大笑,不再看她和王俊。 接下来,因有王俊垫底儿,众人开始跃跃欲试,那些半瓶子的文人也都瞬间变得豪情万丈,有了舍我其谁的气魄。 若是有诗不错,孙嘉德和秋娘会互看一眼,然后纷纷点头。然后,便有美女款步而出,来到桌前,提笔写下那人的诗,留在锦扇之上,摇曳在胸前,当真是风流无限。 美女素来能引发世人的豪情和偏爱,为了美女,甚至有人不惜一掷千金。此番若能得美人青睐,就算不能拔得头筹,也不枉此行啊。 好吧,众人开始嗷嗷喊诗了。 有人甚至脚下用力,直接飞跃到绝顶风华之上,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抬笔留下一首诗:“把酒言欢问前路,文人赋诗侠武剑。他方吟罢吾登场,唯有皎月知清名。” 众人沉吟片刻,响起了掌声,喊了声“好”! 有那武功不弱的,也都想要展现独步武林的俊俏轻功,奈何……想法很深远,武功有些短,只差了两步,就落进了东临湖中,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竟是无比热闹。 妖舟和王俊一同看着热闹,眼瞧着时间飞逝而过,扇面只剩下最后一把,王俊十分不甘心地问妖舟:“兄台且说说,我的诗是不是应该写在那扇面上?” 妖舟随意地点了点头。 王俊又说:“还是兄台懂我。兄台且说说,我的诗好在哪儿?!” 妖舟暗道:“兄台,你这个问题比高考答卷还难啊。”脸上却笑得无比真诚,掷地有声地说,“不得不说,王兄此诗,简直就是绣球。” 王俊自觉联想开始:“当被龙虎追捧。” 妖舟点头,心中却道:“那叫引出了龙虎相争。” 王俊又问:“比行山书院的楚妖精如何?” 妖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啊。 王俊追问道:“兄台快说,比起楚妖精如何?” 妖舟反问:“楚……妖精?” 王俊点头,正色道:“对,妖精。” 妖舟问:“王兄确定,不是妖金?” 王俊一摆手,说:“兄台不懂此人,如此风华绝代的诗者,怎会沾染一身金银?!定是妖精,不是妖金。” 妖舟笑了笑,顿觉自己还是不太了解自己。 王俊再次追问:“兄台尽管直言。” 妖舟只能回道:“自然还是王兄更胜一筹。” 王俊大喜,指着最后一面锦扇说,对妖舟说:“兄台且看,若我也轻功了得,能登船提诗,又怎会被这些无知之人笑话?!” 妖舟随口回道:“登船也不难。” 王俊微愣,问:“兄台可有办法?” 妖舟挑眉看向王俊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袍,笑着点了点头。最近,手头有些不富裕啊,难得遇见有情二哈。 王俊当即激动地说:“还请兄台帮我!” 妖舟为难道:“哎……我最近受伤了,刚服用了一棵五百年的老参。若为你跑这一趟,我这身子又得大亏空。” 王俊一拍巴掌说:“我有两棵五百年的老参,都给你。” 妖舟的眼睛一亮,却还是皱眉道:“我还欠着医馆银子呢。” 王俊伸手入怀,掏了掏,抓出两张银票,拍到妖舟的手心,说:“都给你了,快去!莫要让人抢了风头。” 妖舟捏开银票,看了一眼,暗自咂舌,竟是五百两。没错,每张都是二百五两。这个数……真吉利,真符合他的气质。 王俊催促道:“去啊,快去啊,怎么还不动?我没银子了……”伸手入怀,又掏了掏,没掏出银票,却摸出了一块美玉,直接给了妖舟,“拿去!” 妖舟伸手接过。 王俊却没松手。 妖舟用力。 王俊说:“换一样,这个不行。” 妖舟喊道:“完了!有人要登船!” 果然,一名男子,已经掖起了长袍一角,一跺脚,飞身跃起,向着绝顶风华而去。 王俊瞬间松开手,扭头看去。 妖舟直接将银票和美玉塞进怀里,都没敢细看,唯恐被抢回去,然后在王俊的抓狂中,突然跃起,如同一只黑色的雨燕,展开双翅,华美地飞出小花雕…… 正文 第141章 锦扇二十面 王俊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因,那男子眼瞧着就要登上绝顶风华。 任谁也万万想不到,看起来十拿九稳的事儿,竟愣是改变了画风。 但见妖舟一脚踩上那名男子的头顶,愣是将其踩得坠入湖水之中,而妖舟自己则是轻轻松松地落在绝顶风华之上,挑眉一笑。 湖水中,那名男子还在挣扎:“救……咕嘟嘟……救……咕噜噜……” 妖舟趴在花船边大声喊道:“别急,稳住,别喝太多,马上救你。”看向孙嘉德,“孙管事,救人呐……” 众人唏嘘不已,如此无耻,到底是哪个啊?! 孙嘉德也不敢耽搁,深深看了妖舟一眼,立刻派人去救落水者。 妖舟走向桌面,拿起笔,就要往扇子上写字。 王俊紧张得攥紧拳头,都忘记喊话了。 秋姐却拦下妖舟,打量了她一眼,说:“阁下踩人落水,未免失了君子气度。诗词歌赋,若没有气节,便是文字而已。” 众人附议,纷纷点头。 妖舟却直截了当地说:“秋姐所言区区不服。若无文字,何以成诗?若无诗,何以动情?若无情,何以感人至深?若无感人至深,又何需文字?!” 秋姐:“……” 众人:“……” 妖舟提笔,就要落笔,唯恐慢了一步,这个响当当的大好差事就跑了。想她小肉包,可是罗刹域里赫赫有名的办事儿人,不能把脸丢到外面来。 不想,最后一名身穿水蓝衣裙的女子,竟躲开了。 显然,她还记得王俊的诗,也还记得妖舟这个人。不喜欢,那真是不喜欢。 妖舟笑道:“姑娘,别逼在下动粗哦。” 姑娘反问:“众目睽睽之下,客官要如何动粗?” 妖舟哈哈一笑,直接丟了小毛笔,一把抓起一根特别粗的大毛笔,豪情万丈地问:“够不够粗?!” 四个字,明明是那么正经,明明事关文雅和风月,明明是诗和远方,却从妖舟嘴里说出来,这么就那么猥亵不堪呢?! 以至于,众多花船上的男子,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王俊想了想,竟也想明白了这件事,率先笑得前仰后合,甚至不忘拍巴掌,直称:“妙啊!妙啊!” 有人带头,那些喝得五迷三道的人,也纷纷哄堂大笑起来。有的人,甚至笑得倒在了甲板上,那叫一个夸张。 源于绝顶风华的目光,如同万箭齐发,直接落在了妖舟的身上。 这件事,妖舟还真是冤枉,她并没有想羞辱蓝裙女子,实在是捧场的人带歪了楼,带跑偏了风气。哎…… 她立刻改口道:“姑娘不喜欢粗的,我换细的,别恼、千万别恼……”丢掉粗笔,又抓起了一只细笔,“姑娘且看,这只的粗细如何?可满意?” 她这话不说才好,一说,彻底得罪了蓝裙女子。 绝顶风华上的女子,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自视甚高,哪里经得住这般没羞没臊的话,和极其不要脸的人?!当即,蓝裙姑娘就要撕掉锦扇。 妖舟顿觉怀里的银票和美玉要飞。煮熟的鸭子若是飞了,她死都不好意思去见几位师傅。 于是,她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说:“姑娘息怒,区区真没有其它意思。这话,素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 后面这八个字,说得甚有意境,令蓝裙姑娘停了手。 妖舟一把夺过锦扇,拿在手中,一边笑着说:“不劳姑娘动笔”,一边就要落笔。 秋姐突然动手,抢去了锦扇。 妖舟举着笔,看着空空如也的左手,有些不敢置信。竟然,还有人能从自己手中抢走东西?!闹笑话可以,这就过分喽。 妖舟看向秋姐,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她如同一条灵巧的蛇,缠上秋姐,夺回了锦扇。 一只锦扇,在二人手中转来转去,竟和斗诗一般精彩。 秋姐踢出一脚,再次夺走锦扇说:“斗诗若能代劳,要这二十把锦扇何用?!” 妖舟横切一掌,重新夺回锦扇,道:“秋姐又怎知,今日所有诗歌,皆出自原创,而非抄袭?” 秋姐一把抢过锦扇,骂道:“狡辩!” 妖舟飞出笔,打在一首诗词上,挑眉道:“喏,那首就是抄的。” 秋姐停手,回头看去,妖舟一把抢回锦扇。 秋姐以为她耍诈,又要夺锦扇,却听妖舟说:“你问问行山书院的学子,便知此言真假。” 秋姐走到持扇女子面前,取走被妖舟用笔弄脏的锦扇,读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哪位所作?” 无人应下此事,却再次为这首诗而激动起来。 秋姐再次扬声问道:“哪位所作?!” 这时,肖浅止忙完自己的事儿,气喘吁吁地跑到甲板上,穿过人群,回道:“行山书院楚妖金楚先生所作。”一眼看见妖舟,瞬间瞪大了眼睛。 妖舟微笑以对,肖浅止想起妖舟的吩咐,再次闭嘴不语。 众人开始附和。 有人说:“对,此诗确实是楚先生所作,令人惊叹。” 有人说:“刚才听见有人赋此诗,还以为那人是楚先生,正要去结识一番。” 有人说:“对对对,我也正有此意。” 秋姐问:“刚才留诗者,可是楚先生?” 无人应。 秋姐冷笑道:“竟盗用他人诗词,无耻至极!”言罢,就要扔掉锦扇,却因这诗令人心情激荡,没舍得,反而夸奖道,“果然是好诗!”一回头,发现妖舟竟然已经把王俊的诗写在了锦扇上,还不忘拿在手里,对着王俊摆了摆。 王俊激动了,喊道:“我的!我的诗!你们看见没?那是我的诗!” 秋姐冷下脸,说:“诗歌,怎可儿戏?如此诗,诸位且说,可有资格写在锦扇之上?若可以,诸位服不服?!” 众人自然不服。 王俊这个无脑的,大喊道:“兄台称我诗极好,赛过楚妖精。兄台,你与他们说说,为兄的诗好在哪儿?!” 瞬间,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妖舟的身上,真是如芒在背、如芒在脸、在腰、更在胸啊。 妖舟摸了摸胸口的银票和美玉,觉得胸口多少有了安慰。 秋姐说:“知你善辩。若你能说得众人心服口服,便饶了你,且让这锦扇留在绝顶风华之上,镶在大堂之上,供雅客观赏。若不然……这天下文人,怕是饶不了你!” 正文 第142章 博名 妖舟苦笑一声,说:“能得天下文人针锋相对,也算本事了。” 秋姐:“……” 众人开始起哄。 有人说:“行不行啊?快下去吧,别丢人现眼!” 有人说:“欺世盗名之辈,无耻之徒啊!老夫饶不了你!” 有人说:“仗着自己有些三脚猫的功夫,敢在绝顶风华上胡搅蛮缠,等会儿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妖舟说:“我……吟诗一首?” 秋姐:“哈哈哈哈……” 妖舟说:“终于看见秋姐的笑脸,此生死而无憾了。” 秋姐:“……” 调戏烟花女子的人比比皆是,调戏徐娘半老的冷脸老鸨子,妖舟算是头一个。别说秋姐了,就连经历了风月无边的男男女女,都被她整不会了。 尴尬中,秋姐吐出两个生硬的字:“你赋!” 妖舟立刻展露笑脸,爽快地应道:“好咧!” 那样子,就跟要上菜的店小二,毫无文豪的风采,被众人一致嫌弃。当然,除了肖浅止和王俊,以及一直在暗中窥探等待的肖遥。 王俊信誓旦旦地说:“懂我之人,定然高才。” 肖浅止激动地小声嘀咕道:“先生又要出惊世之作了。” 妖舟暗道:“别人都自带空间,老娘自带国产文化内存条,也不算犯规吧?” 她略一沉吟,脑中生成太多令人心情激荡的诗词,奈何太多,且主题模糊,反而不知要说哪个。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孙嘉德已经把落水男子带了上来。 落水男子指着妖舟,骂道:“当杀此獠!” 妖舟没搭理他,继续想自己的诗。 落水男子喝道:“无耻之徒!” 妖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落水男子被成功激怒,拔出身上佩剑,朝着妖舟就径直刺去。妖舟回神,眼神一凛,劈手夺过剑,用手指弹了下剑身,说了声:“凑合。” 言罢,突然出手,挽起剑花,逼退落水男子,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用剑尖挑起一杯酒水,抛入高空,仰头喝下,这才高声继续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末了,抛给秋姐一个眼神。 至此,有关行山书院楚妖金楚先生堪比诗神却独爱徐娘半老秋姐一说,广为流传。因此,慕名而来求看秋姐的人,也络绎不绝。据说,每个看过之人,都会仰天长叹,深感自己的品味和诗圣的区别太大。没办法,自己还是独爱美娇娘。也当然,此乃后话。 曹操的一首《短歌行》,妖舟没有吟完,但她本人只喜欢这部分,也就到此作罢。 声落,剑挺,妖舟迎风而立,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仿若一根定海神针,可缘定三生,却也承载了风吹雨打千年的落寞,和无法磨灭的豪情壮志。 本要抢回剑的落水男子,竟颤抖着跪到地上,嘴唇开开合合,突然仰天长啸,大声喊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呜呜呜……”泪水流下,仿若进入到了诗的意境之中,触动了心中最感性的角落。 秋姐看向妖舟的目光,已然变得不同。她仍旧没有笑,但眸光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孙嘉德难得见了慌张,立刻喊人去拿锦扇,要留下妖舟的墨宝和诗词。 王俊问肖浅止:“怎么样?比我的诗如何?是不是也堪称一绝?” 肖浅止看了王俊一眼,笑了。 这笑,若是妖舟看见,定会惊讶无比。因为,这笑,竟透着一丝丝的坏,与她的坏笑,有几分师徒情呢。 鸦雀无声中,王俊喊了声:“好!” 好么,二货总能带动别人的情绪。那些沉浸在这首诗里的人,纷纷回神,有喝彩者,有感慨者,有举杯邀约者,有默默垂泪者,有满眼钦佩者,有黯然神伤者…… 不一而足。 然,这些人,再看向妖舟,目光已然不同。 偏偏,有人质疑道:“这诗,当真是你写的?不会和刚才那人一样,盗用楚先生的诗吧?” 有了一个质疑,就有了无数声音。 一时间,此起彼伏,如同巨浪拍向妖舟。 妖舟勾唇一笑,坦然承认:“没错,就是盗用的。” 一句话,掀起狂风巨浪。 有人喊道:“无耻至极!” 有人怒砸酒瓶子:“当杀此獠!” 有人吼道:“当以死谢罪!” 有人被气得两眼一翻,竟昏死过去。 那些曾经赞美妖舟的人,这会儿都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羞愤而死。 雅间里,楚青逍瞠目结舌,看向乌羽白,说:“她……她是缺心眼吧?” 乌羽白却是勾唇一笑,伸手轻触放置在架子上的琴,反问:“她是吗?” 待到花船之上群情激愤稍歇,肖浅止的声音才被显露了出来。他喊道:“他是先生!他是楚先生!他就是楚先生!” 一开始,众人也没听清楚。 渐渐地,好几名行山书院的学生都开始放声大喊:“他是楚先生!行山书院的楚先生!” 这声音,竟一浪高过一浪,压倒了嘈杂湖面上的其它质疑声,如同口号般整齐划一,漾漾随波千万里。 整个行山书院,出名的先生比比皆是,但能在短时间内令所有人记忆犹新的楚先生,唯有此人尔。 妖舟武功、妖舟的诗歌、妖舟言行举止、妖舟的身份,妖舟与峦山居士的关系,妖舟惩治学生的手段,都随着学子们下山,成为被世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虽然,大多数人没有见过她,但不可否认地说,她已经成名。 而今时今刻,她之所以站在这里,若旁人只以为她是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和一块王俊不舍付出的美玉,那就……真相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她要出名。唯有如此,才能以名博命。 她既不是傻子,又不是二货,当然知道肖遥不会善罢甘休。面对肖遥,她是师,便有足够的理由收拾他。但面对肖遥他爹,她就需要更多的砝码,才能明面对质、暗中动手。 无论此肖是不是她找到的那块名牌,她都要入一入虎穴! 正文 第143章 彩头难选 在行山书院学子们的齐声呼喊中,妖舟站在绝顶风华之上,含笑而立。虽衣着朴实,年轻轻轻,却沉稳大气,既如当世大儒,又似一代宗师,极具风采,独占风流。 秋娘激动不已,颤声道:“竟……竟是楚先生?!”捏着扇子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孙嘉德更是直接施了大礼,双手抱拳,尊称道:“先生高才,慕名已久,今日得见……”微微一顿,有些不知道用什么词儿形容才好。 初见时,妖舟如同捧臭脚的,一个劲儿地夸王俊;片刻后,她好似武林人士,飞身跃上绝顶风华;再然后,她简直就是泼皮无赖,满嘴泛黄,令人不齿;诡异的,画风一转,她又濯濯生辉,诗词惊人;最后,她坦言抄袭,被世人纷纷唾弃,却无动于衷;最最后,真相大白,她仍旧坦然处之,仿佛一切皆在掌握…… 如此人物,已然不知如何形容。 妖舟含笑,为孙嘉德补充了四个字:“绝顶风华。” 一语双关。 妖舟已然绝顶风华,此花船也是绝顶风华。 再也没有比这个词,更能契合妖舟。 明明是卖笑之地,被世人不耻,却又自视甚高,别具一格,成为众多花船的魁首。 这,便是绝顶风华。 孙嘉德、秋姐,和绝顶风华上的所有人,以及其它花船上的众多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绝顶风华的真正含义,如此生动,不再流于表面,而是触动了情绪,感动了内心。 这一夜,妖舟一战成名。 仿若心有灵犀,众人大声喊道:“绝顶风华!绝顶风华!绝顶风华!” 从今后,但凡提起行山书院的楚妖精,众人都会赞一声绝顶风华。花船是船魁,人是人魁。 王俊从兴奋到无语,从激动到痛苦,从雀跃到羞愤,心情跌宕起伏,堪比平生之最。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拉着人家称兄道弟,不但不知其姓名,还大言不惭地比诗,就觉得一张脸没处放。不过,当妖舟向他看来,并抱了抱拳,他瞬间就满血复活了! 王俊喊道:“兄弟!楚兄弟!那是我兄弟!是我楚兄弟!” 肖浅止喊道:“先生!楚先生!那是我家楚先生!” 二人喊着喊着,竟觉得无比投缘,于是低声交谈一起,并一起为妖舟呐喊。 妖舟把追星,带到了古代。 雅间里,楚青逍再次目瞪口呆,喃喃道:“这……这就绝顶风华了?” 乌羽白望向妖舟,低声道:“她站在绝顶风华之上,成为了绝顶风华的那个人,不是因为美貌,也并非因为一首诗,而是她步步为营,将人性拿捏得分毫不差,将抑扬顿挫发挥到了极致。这样一个人,若……”随后,没有继续。 楚青逍回神,问:“若什么?” 乌羽白笑道:“若成气候,当小心。” 楚青逍横了乌羽白一眼,说:“那是咱家的厨子!自己人,成气候怎么了?”微微一顿,“我怎么觉得,你要说的不是当小心呢?” 乌羽白含笑不语。实则,心中有了不同思量。以往,楚青逍从来不会质疑他的话,而今因为那个光芒万丈的人,变得略有不同。 那个人,是敌是友? 自己的路,如此艰难,错一步,粉身碎骨。便是步步为营,也难免踏入机关。唯有稳妥的,便是将一切意外扼杀于摇篮间。 肩上的重担,压得他无法呼吸,想要一直艰难地走下去,最怕的便是突兀出现于脚下的圆滑石子。而那个人,不只是石子,还是神秘圆润绝顶风华的黑珍珠。 拣珠,大厦将倾;置之不理,珠玉紧随脚下。也许,是他贪恋珠子的光华吧。可以如此恣意,站在高处,受世人敬仰。 然,他好想将珠子藏于袖中,不给人看。 如何断? 乌羽白的眸中划过一丝阴霾,好似乌云蔽日,沉甸甸。 楚青逍问:“你说什么?” 乌羽白回神,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楚青逍继续道:“你说什么要把珠子藏起来,不给人看?什么意思?哪有珠子?” 乌羽白没想到,自己竟然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如此……恐怖。 他的脸突然就沉了下去,收回看向妖舟的视线,也不搭理楚青逍。 楚青逍习惯了乌羽白的小别扭,也不在意,继续去看妖舟。 妖舟站在绝顶风华之上,含笑而立,好似明珠。 嗯……这一刻,楚青逍竟然明白了乌羽白的话。那珠子,就是……楚某人吧?! 楚青逍看了眼乌羽白低垂的眉眼,又看向了妖舟,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也说不清这个因由。总而言之,心口有些堵,为了谁,不晓得。 隔壁,肖遥攥紧拳头,发狠暗道:“等会儿有你好看!要你狗命!” 花船上,妖舟眸光一扫,落在了肖遥的窗口。 肖遥立刻转身,躲在暗处。 妖舟的笑容越发璀璨起来,并隐着几分意味深长。她看向秋姐,问:“秋姐,头彩是何物?” 如此自信,令人叹服。 当然,若非是楚妖精,这份自信就变成了不要脸。嗯,这一晚上,骂她最狠的几位,这会儿都险些跪她脚下,仰天长啸,赞她风骨高洁。 秋姐回过神,屈膝一礼,说:“楚先生稍等。”转身,走入船舱。 片刻后,秋姐端着托盘走出。托盘上倒扣着三个茶碗。 秋姐说:“这个托盘上,倒扣着三个茶碗,每个茶碗下,藏着一份彩头。笑东家说,托盘中有份大礼,楚先生可选其一。” 王俊喊道:“另外两个,给谁?” 秋姐回道:“丢入湖中。” 众人:“……” 妖舟看向秋姐,想从她眼中窥探到一丝端倪。奈何,秋姐显然也不知道具体细节,只是等着妖舟做出选择。 妖舟为难了。 她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觉得这件事更像陷阱。多好的头彩,结果成了选择题。这种操作手法,怎么那么像某多多啊!说好给你三百块,结果你还得不停拉新人给你砍一刀。大过年的,她经常收到朋友的微信,开场就一句话:快,给我一刀! 这种要求,原本罕见,结果却变得寻常。 古代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现代是为朋友砍他一刀。若是知己,还得借个手机,再砍他一刀。 文化差距,真大。 妖舟这边有些天马行空,其他人都跟着着急起来。 有人说选这个,有人说选那个,还有人说已经准备好,要到湖里打捞起它两样彩头…… 妖舟数学不到位,但却知道一点,要听题。 于是,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秋姐的话,终是……做出了决定。 正文 第144章 头彩不换 在所有人的见证中,妖舟伸出了手。 在所有人的屏息静气中,妖舟将手按在了托盘上。 秋姐问:“楚先生,选哪个?” 妖舟回道:“选好了,就要这个托盘。” 秋姐:“……” 妖舟往回抓托盘,手指微微用力。 秋姐攥着托盘不松手,提醒道:“三个茶碗之中,都有头彩。先生只能取一物。” 妖舟笑道:“没错,就要托盘。” 秋姐做最后的挣扎:“若要托盘,其它头彩可是要投入湖中的。” 妖舟点头:“我知。” 秋姐松开手。 众人和秋姐一样,十分诧异。 王俊喊道:“楚兄,怎不选个茶碗?!说不准,每个茶碗里,都有大彩头。” 妖舟回道:“我这个人,认死理。既然论诗的头彩,我当仁不让。至于这三选一,有些偏题。若选过之后,又出新题,当何解?”妖舟这话,是在打绝顶风华东家的脸。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妖舟继续道:“莫不如,得个托盘,将这三份头彩抛入湖中,让这被惊扰了一晚上的万千鱼儿,也得些好处,乐得等明年再相见。” 此话说得幽默,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并大声赞道:“楚先生乃奇人也!” 妖舟抱拳回礼。 王俊问:“都是些什么头彩啊?!让我们看看啊!” 秋姐上前,抓着第一个茶碗,如同舀水般向上一划,而后将茶碗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展开。 那是一颗闪烁着七彩华光的……珠子。 鹌鹑蛋蛋黄那么大,却泛起水雾之气,围着七彩霞光。 此珠,竟和皇上佩戴在皇冠上的那颗东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小了许多,但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了。 众人一阵哗然啊。没想到,绝顶风华的东家,出手如此阔绰不凡。 秋姐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鱼泪。” 此言一出,全场都是倒吸气的声音。 有人道:“”人鱼泪,那可是传说中的物件儿。价值连城不说,还能驻颜。” 有人说:“说是人鱼泪,可谁见过?真假不好说。” 有人说:“绝顶风华的东家,可从来没用假物件骗过人。” 秋姐似乎为了让妖舟知道什么叫后悔,将人鱼泪放到茶碗里,重新放在了托盘上。人鱼泪散发出幽幽光晕,令人侧目。 妖舟一阵肉疼,寻思长痛不如短痛,于是直接掀开了第二只茶碗。 茶碗里,静静躺着一块黑色透金丝的木牌,长约六公分,宽约三公分,厚度大约一公分。样子古朴,凹刻着三个字,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低调到了一定儿份上。 妖舟将其拿起,看着凹刻的三个字,读道:“晖恩令。” 三个字,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文人们不太了解这个令牌的重要性,但江湖人士却是耳熟能详。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声声入耳。 有人说:“晖恩令?难道就是那个可以号令’煮雪阁’为其做一件事的晖恩令?” 有人说:“正是正是,得此令牌,堪比江湖中的一道圣旨啊!” 有人说:“此等贵重的头彩,已经多年不曾见过。今个儿这绝顶风华的幕后东家,是怎地了?” 有人说:“我原本以为那小东珠已是价值连城之物,不想这晖恩令,才是真正的头彩,得之,便是求而必得啊!” 妖舟用手指摸了摸晖恩令,顿觉怀里的银票和美玉,没那么香了。哎呦,这个晖恩令可是个好东西啊。虽然她不晓得煮雪阁是个什么组织,不过听周围的议论声,丫明显坐着江湖中的头把交椅啊。 这根粗壮的大腿没有抱住,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妖舟恋恋不舍,将晖恩令放在了茶碗中,心里合计着,能不能做一块,一模一样的? 孙嘉德上前两步,掀开了第三个茶碗。 茶碗里,是一块系了绸带的丝帕。解开绸带,展开一块薄如蝉翼的丝帕,那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神好的也未必能看得清楚,更何况此刻只有灯火。 然,妖舟还是看清楚了上面的几个大字,以及十六个小人图,心就是一跳。 孙嘉德读道:“此乃……《尚气十六典》。” 全场鸦雀无声话。 妖舟说:“练武者,总要打通任督二脉,若无特殊机缘,终其一生,难以达成。《尚气十六典》,失传已久,正是打通任督二脉的不二法宝。” 秋姐看向妖舟,赞道:“先生博学。” 妖舟用拳头捶了捶胸口,说:“别夸,这会儿正心疼着呢。” 秋姐垂眸一笑,如同栀子花开,别有暗香来。 妖舟说:“我现在终于弄明白,为何这绝顶风华之上不搭跳板,却允许轻功了得之人登船留下墨宝。感情儿,你们准备的这些头彩,是给文武双修之人准备的,还真是缺一不可。” 众人闻听此言,也终于反应过味儿来。说是斗诗,但校考的却是文武双全之人。除非,赋诗者出类拔萃,否则难以夺魁。 孙嘉德将丝帕重新折叠好,用绸带系好,也放在了茶碗里。 三只茶碗,揭开了三个真相,每一只茶碗里,都有人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偏偏,妖舟选了一个茶盘。 这一刻,所有人看向妖舟的眼神,都带上了五分同情和五分热闹。自己没得到,妖舟也没得到,想想啊,这小心情说不上多舒坦,却也不至于太难过。 这时,一位小厮快步而来,对孙嘉德耳语了两句。 孙嘉德问:“东家问楚先生,若再给先生一次选择的机会,先生可换?若先生同意,可换一次。” “傻子才不换!”王俊立刻喊道。 这话,也正是所有人的心声。 就连肖浅止也喊道:“换吧,先生。” 行山书院的学生们,更是举起拳头,喊道:“换!换!换!” 妖舟却将三只茶碗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十分艰难地将目光从茶碗上挪开,将托盘往腋下一夹,咬牙喊了声:“不换!”脚尖用力,就要跳船离开。 孙嘉德大惊失色,当即大声喊道:“且慢!且慢!楚先生,且慢!” 妖舟刚要起身飞跃,动作都做了出来,却停在了原地,有些不悦地看向孙嘉德,说:“孙掌柜这一声喊,若是在湖面上,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原地转圈回来。” 孙嘉德赔着笑脸,没看出一丝不悦,就连那挺着笔直的腰,都弯了下去,展露出十分少见的卑躬屈膝,一伸手,说:“东家请楚先生一聚。” 正文 第145章 唯她值得先生二字 妖舟如同二傻一般抱着托盘,摇头说:“不去不去,正忙着呢。” 孙嘉德看了一眼妖舟抱着的托盘,再次开口道:“东家说了,得遇先生,人逢知己,那三个物件,先生可以选一样带走。” 妖舟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君子落棋无悔,我又怎么能出尔反尔?不不不……坚决不行……” 众人为妖舟的二,感到扼腕;为她的磊落,感到敬佩。 孙嘉德只得哈哈一笑,说:“东家所料不错,先生果然高洁。如此,先生正式通过了种种考验,无论是文还是武,或是心情和人品,皆拔得头筹。这……这三样宝贝,先生可以悉数带走。” 妖舟捏了捏手中的托盘,笑了。看来,这个托盘果然很重要啊。寻常托盘,都有边沿,这个托盘却是一马平川的。非但如此,它更像一个超薄的木头盒子。若非五师傅教她机关术,一敲之下,知道这个托盘内含玄机,否则……也不能获得三件旷世奇宝。 当谢师恩啊! 然,如何谢? 坟头一杯浊酒,只能敬故人西路无阻。 妖舟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中却已经没有了笑模样。旁人都以为她会欣喜异常,却见她如此样子,不像伪装,当即笃定她是真的性情高节,而非装的。 众多学子和缘于四面八方的文人墨客、江湖人士,此时此刻都对妖舟肃然起敬,当真是高高高高高看了无数眼。 虽然妖舟无比好奇,这托盘中间,到底装了什么。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猫,没有九条命,不适合到处打听别人的秘密。她将手中托盘扔出,干脆利落。秋姐将其接住,动作优雅。 妖舟回身,打包了三样绝世珍宝。嗯,唯有珠宝在手,她才心生安稳啊。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独占这些宝贝,能留得,却也要被他人惦记,唯恐不能消停。 思及此,妖舟拿起人鱼泪,说:“此乃相思物,应归相思人,且等我借花献佛,赠给相思人。” 众人哄堂大笑,知道她这是要送给自己的小情人了。 妖舟抚摸着煮雪阁的晖恩令,说:“今年天灾人祸不断,往南阴雨绵绵不断,没了诗情画意,反而灾祸不断,有人易子而食,有人卖儿卖女。” 众人哗然。有人心痛不已,有人无所谓。 妖舟举起晖恩令,大声道:“不知如何寻煮雪阁,劳烦诸位带个话,就说行山书院楚妖金,手持晖恩令,请煮雪阁诸位大侠,赈灾!” 最后两个字,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不为己,只为人人。 如此无私,并非无所求。所求,不过人人皆安。 雅间里,乌羽白望着妖舟,仿若望着满天星河,倒映在他眼中,已是无限璀璨。 楚青逍顶着尚未完全消肿的脸,感动道:“咱家厨子,是个……好的……” 这一刻,东临湖上,所有人被激发了真性情。 有人喊道:“定为先生把话带到!” 一人喊、十人喊、百人喊、千人喊…… “定为先生把话带到!” 想来,这人世间,再也没有哪个人像妖舟这帮,能够一呼百应、乃至千应、万应…… 妖舟笑了,也是真情流露。 她是现代灵魂,生在伟大的国家,长在独立自主之下,受不得别人流离失所。遇到灾祸,每个人都会伸出手,帮衬一二。无论遭遇如何,只要人帮人,就没有过不去的劫。若有,唯有人祸,绝非天灾。 她是罗刹域逃出来的恶女,可胸腔里跳动的心,仍旧是红的!因为,罗刹域,是家。家人给予她,是爱。 妖舟当众捏碎了煮雪阁的晖恩令,看着它在手心里飘散。她在向煮雪阁的人传递一个信息:这个决定,无悔。 寂静无声中,一个特别雄厚的声音传来,应道:“煮雪阁应此约!” 短短六个字,承载了煮雪阁的誓言,也给受苦受难的灾区百姓,送去了活着的希望。 那声音,浩浩荡荡,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好似就在耳边。 众人纷纷转头去寻,却根本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由此可见,此人武功之高,隐在人群之中,就能千里传音。 妖舟赞道:“好!” 众人齐声大喝:“好!” 妖舟从第三只茶碗里捏起绢丝,扯开绸带,递给孙嘉德,说:“大声读一遍。” 孙嘉德愣了,忘记接绢丝。 妖舟重复道:“劳烦孙管事,大声读出来。” 孙嘉德接过绢丝,手都跟着颤抖起来。他问:“真……真读?!这……这可是……求而不得的绝学?!” 妖舟豁然一笑,说:“既是求而不得,就更应广而告之。为师者,授意,解惑。若以我之能,能令天下众生强身健体,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群情高昂! 要知道,古代最重视的就是传承。徒弟要给师傅倒上几年夜壶,才有学个一招半式的资格。而今,妖舟将辛苦得来的练武法宝,公布于众。 无论谁学,都要尊称她一声“先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辈子,诸多重情重义的人,就将成为妖舟的徒弟。她虽没有开宗立派,但徒子徒孙却注定要广布四海。 孙嘉德哆嗦了半晌,向船舱看去。 妖舟打了个响指,说:“读!” 孙嘉德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儿,大声朗读起来。 有那聪慧的人,立刻取出笔墨纸砚,开始记录起来。 一时间,整个东临湖,除了孙嘉德的声音,再次变的鸦雀无声,唯有笔墨摩擦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今后的津津乐道,为人间的那一份温暖,为此生的无怨无悔。 月儿西挂,这一晚,注定要被写入史册。即便不是正史,也是经久不衰的野史,历久而弥新。 妖舟等到孙嘉德朗读完最后一个字,收回绢纱,塞进怀里。 目光所能触及的所有人,同时抱拳,施礼,尊称道:“先生。” 这世间,不用姓,只需提及先生二字,便晓得是谁的那个人,唯妖舟一人而已。 妖舟回了一礼,飞身跃起,回到小花雕,只留下一句话在东临湖上:“我辈皆狂人,纵横天地间。十步杀一人,一善救百命。” 【作者有话说】 妖舟说:姐妹们,给我老大点个好看,让她给我安排个男人暖暖床呗。 正文 第146章 报复来了 肖浅止大受鼓舞,喊出:“肖浅止,愿捐二十两纹银,赈灾!” 王俊笑着嘲讽道,“肖兄太抠门,怎才捐二十两?!如此怎么能为楚兄撑腰,长脸面?!且看为兄的!”一抬下巴,大声喊道,“王俊愿捐五百两纹银,赈灾!” 众人热血沸腾,纷纷慷慨解囊。 各家花船上的老鸨,也都是见惯了场面的风月翘楚。她们立刻让人准备了箱子和笔墨纸砚,将捐款之人记下,将银票放进箱子里,唯恐以后说不清,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什么钱能赚,什么钱动不得,她们心如明镜。 当小花雕的丫头抱着箱子来到肖浅止身边时,他痛快地拿出了二十两的银票。虽然不算太多,却是他目前身上全部的身家。 轮到王俊时,王俊在身上摸来摸去,一张脸红成了苹果,却也没能摸出一张银票,更没有掏出一块碎银。 王俊看向肖浅止。 肖浅止说:“王兄别看我,我没有。” 王俊看向妖舟。 妖舟正在接受众人的敬酒,感受到了王俊的视线,觉得他想把银子要回去,于是立刻装出酒醉的模样,揉着额头喊道:“浅止,扶为师一下,这酒……有些上头……” 肖浅止立刻搀扶住妖舟,把她带进船舱。 王俊想要叫住妖舟和肖浅止,奈何面前的小丫头捧着箱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王俊面红耳赤,问:“赊账可以不?” 小丫头摇头。 王俊顿觉如芒在背,好似所有人都在用眼睛盯着他,生怕他逃了一样。王俊涨红着脸,仰头望天,就当欣赏月亮。 小丫头见得不到银票,唯有高声喊道:“王俊王公子,没捐五百两纹银。” 王俊立刻抱头鼠窜,生怕被人记住这张脸。至于名字,不过是化名罢了,不重要不重要。 在众人的嘲讽和哄堂大笑中,王俊躲进了犄角旮旯里。 有人路过,还指着他的背影说:“快看,那就是高喊赈灾要捐赠纹银五百两最后却食言而肥道的王俊。” 王俊:“……” 船舱里,老鸨二话不说,直接将花魁的房间,指给了肖浅止,让他带妖舟去休息。若妖舟能留宿在自己这儿,明天那花魁的价格,就得翻上十翻儿! 老鸨的打算不错,肖浅止却守在床边不走,花魁赶人也没用。最后,花魁反倒被肖浅止赶出了房间,那叫一个满心失望无处话凄凉。 妖舟这会儿也有些醉意,但并无大碍。她不想出去接受众人的敬酒,便闭着眼装睡,心里却合计着事儿。此时此刻,外面那些人的狂欢,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肖浅止望着妖舟,一颗心砰砰乱跳。他知道这样不太对劲儿,却又控制不了。他干脆站起身,抱了盆,去给妖舟打水洗漱一下。也许远离,也能让自己冷静一下。 与此同时,王建带着两个人,乘坐一艘小船,去而复返。王建对肖遥耳语片刻。肖遥看向那两个人,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王建刚要带人离开,肖遥又不放心地询问道:“当真稳妥?!” 王建低声回道:“主子放心,这二人是亲王妃给的,最是得用不过。” 他娘给的人,他娘的也不能完全放心呐! 这话,又是东北话十级考试的内容了。 王建为了让肖遥放心,又说道:“世子放心,还有后招。亲王妃得知世子被辱,气愤不已,已经派人做了布置,保证万无一失。亲王妃还让奴才给世子带个话,让世子安心玩耍,不过是一个小先生罢了,敢欺负到亲王的头上,就是嫌命长!此事,交给她处理了便是。” 肖遥做事做人的态度,有一大半源于亲王妃的态度。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是不知道是非对错的;被惯着长大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外人,亲自用棍棒教会他做人。 肖遥终于放下心,点了头,让王建带人去安排。临了,不忘嘱托道:“那个狗东西,今晚得了头彩,被灌醉了,住进入了花魁那屋。你们小心些,别露了马脚,免得落人口实。” 王建领命,却问了一句:“若是遇见……三公子?” 肖遥冷笑一声,说:“打晕了,带回府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让母亲收拾他。” 王建领命离开,带着两位高手,直奔花魁那屋。 肖遥心急如焚,生怕出了意外。他母亲不知道那贼人的厉害,更不晓得那贼人经过这一晚拔地而起的名声和地位,若处理不好,亲王府容易被世人诟病。若被说成阻挠赈灾,那事儿可就大大不妙了。 肖遥只是被骄纵坏了,却不傻。他略一思忖,还是跟了上去,准备随时救场,不让事态闹大。 隔壁,楚青逍从墙上支棱起身子,扭过头,对乌羽白说:“那个王八蛋太坏了,怎么办?我们得帮衬一把,不能让厨子被人欺负了去。” 乌羽白没有回答。 楚青逍发狠道:“你爱帮不帮,这个忙,我必须帮!”言罢,就开始翻找毒药。 乌羽白眸光沉沉,低声唤道:“青逍……” 楚青逍从里怀掏出两个小瓷瓶和一个油纸包,放在桌子上,头也不抬地问:“何事儿?” 乌羽白没有立刻回话。 楚青逍抬头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这才继续道:“你确定,要帮她?” 楚青逍点头。 乌羽白问:“不管她曾经伤害过你?” 楚青逍以为,乌羽白所指之事,是妖舟进入行山书院后发生的那些破事儿。例如将他丢进荷花,例如暴打他一顿,例如……不行!打住!再想下去,他也不想去救楚某人了。 楚青逍扬起下巴,大义凛然地回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楚某人虽然德行不佳,但尚心怀天下,小爷也懒得和他计较。姑且……不计较了。” 乌羽白十分柔和地笑了笑,说:“你能这么想,尚好。记住今时今日你的话,莫要食言而肥。” 楚青逍抓起毒药,傲娇地回道:“小爷又不是吃毒吃傻了,自然不会忘。”言罢,冲了出去。 乌羽白紧随其后,笑得意味深长,夹杂着一丝丝的顽皮。 哦,不知多久了,他都不曾如此顽皮过。顽皮两个字,似乎与他隔了千山万水。其实,也不过就区区几年罢了。 弹指之间,改变颇多。 正文 第147章 要亲命了啊 如同烟花,璀璨到极致之后,便是化成春泥,各自分散。 一场盛宴,徐徐落幕。花船们约定明日再聚,将得来的钱财统一交给绝顶风华,让其与朝廷对接,统筹支配,捐赠给灾区难民,为其果腹。 这笔银两,暂不知其数,但此消息,却已经被有心人写了奏折,只等着到了时辰,第一个到朝堂之上,去和皇上分享八卦和盛举,以解皇上近日之愁苦。要知道,国库空虚,赈灾这种大事儿,要的就是银子呐。 花船们纷纷离开,一如来时那般,又驶向四面八方。 花船之上,有人继续寻欢作乐、有人在感慨万千、有人激扬了文字、有人哭着醉卧美人膝…… 人生百态,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王建带着两名高手,悄然来到花魁的房门口,正好看见肖浅止打了水,要往屋里进。 王建给其中一位高手使了眼神,那人悄然无声地上前,一抬手,捏在了肖浅止的后脖子上,直接将人给捏晕了过去。可见,手劲儿之大,非寻常可比。 肖浅止手中的盆掉落,却被另一名高手单手接住,稳稳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建打心眼里不想和妖舟对上,哪怕再有胜算,他也不想和她交手。说实话,在他看来,妖舟有些邪气,尤其是她对着你不言不语时,那种仿佛被蟒蛇盯上的感觉,直撞心里,令人头皮都发麻。 于是,王建抱起肖浅止,退到了另一间暂时空置的房间里,等消息。 两名高手,互看一眼。 端着盆的高手,先一步推门而入,模仿着肖浅止的气息,来到妖舟的床边。另一人,屏息凝神,脚尖点地,也跟随在端盆高手的身后,如同影子一般悄然无声地进了屋。 如此小心翼翼,当真是因为听王建说起此人极难对付。当然,最重要的是,此人是行山书院的先生,要做就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把柄和任何闪失。按照预计,二人只要打昏妖舟,然后将其伪装成醉酒,丢入湖中溺死,便可。 端盆的高手低头看向妖舟,发现她正在酣睡。双颊红扑扑的,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女子的秀美之色。怪不得王俊说其,不男不女。 端盆高手伸出手另一只手,抖落一些淡粉色的粉末,轻轻飘飘,好似粉色的烟雾,泛着令人昏厥的甜香。他见妖舟没有反应,误以为她中招了,在心里嗤笑一声,便要动手去点她的睡穴,增加一成保险。 不想,妖舟突然睁开眼睛,用力一吹,将飘然而下的粉末,吹向端盆的高手。 端盆高手倒吸一口凉气,正好将粉末吸入到鼻腔之中。 妖舟突然出手,一记手刀,戳在了端盆高手的喉咙上,令他呼吸困难,暂时失去战斗力。水盆直接落在了床上,发出一声轻响。 躲在端盆高手身后的另一位高手,见妖舟如此彪悍厉害,当即拔出匕首,闪身而出,照着妖舟的喉咙就刺了过去。若暗的不行,那就直接杀掉,弃尸,以绝后患。 妖舟直接一抖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小巧的弓弩,男子手掌大小,看起来就如同寻常的玩具弓箭。 结果,如同钢针般大小的冷箭离弦而出,贴着端盆高手的腰,直接射到了另一名高手的身上,致使他的动作变得迟缓。 妖舟一把抓过他手中的匕首,带着他的力量,一把捅向端盆高手的腰眼。 端盆高手拼死拦下妖舟的匕首,却不想,妖舟的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根毒针,送进了他的后腰。 他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仿佛身子有千斤重。 妖舟嘲讽地一笑,低声说:“浅止没有武功,需用两只手端盆,进门时必然要用脚踢。你啊,进门就露陷了,真是蠢笨如你的主子。” 随手推了一下端盆高手,他压着另一人,缓缓倒地。 妖舟发难的整个过程,那叫一个快准狠,外加刁钻毒辣。若非多年专营此道,难啊。 这时,肖遥也来到了门口,趴在门上听着动静。 妖舟打开门,一把将他薅了进去。 肖遥一见两名号称高手的人,齐刷刷地躺在地上,就知道大事不妙,当即吓得双腿发软,却强撑着无辜,询问道:“这……这是这么回事儿啊?先……啊……” 妖舟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即一拳头打在了他的喉咙上,成功令他闭嘴。然后抡起手中的匕首,对着他就是一顿乱砍。 肖遥以为,自己死定了。 不想,竟然毫发无损。 就在他以为自己身份高贵,妖舟不敢动他时,却发现自己一身华美的衣袍,都成了破布条。 妖舟没再搭理肖遥,而是抓起一名所谓的高手,拔出自己的毒针,推开窗,直接将人扔入湖中。 紧接着,第二个。 幸而四师傅的搬山之力,也被她学了个七七八八。否则,还真扔不动这俩衰仔。 噗通噗通两声过后,妖舟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肖遥,笑吟吟地说:“结局应该没变,只不过谱写结局的人变了。” 肖遥吓得转身就要跑,却被妖舟一个猛虎扑食,给扯了回来。 再接下来,就是不忍直视的一幕。 妖舟将肖遥吊在了床上,以那种极其不雅的屈辱姿势,还因这该死的少女心爆棚,竟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妖舟发誓,此举纯属手欠。 尤其是,当她推开门,准备招呼众人来欣赏肖遥的独特造型却发现门口就站着乌羽白和楚青逍时,她那一脸坏笑,就开始寸寸龟裂了。 也许,有人和妖舟一样。自己明明做过某件事,也伤害到了某人,但因某人没有找到最终证据,自己也渐渐忘记了此事,甚至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就是无辜的。不要想、不要说,就让一切都在不言中。 然而,当某人,甚至某二人,都齐刷刷地出现在罪证现场时,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捉奸在床。 妖舟瞬间想起了肖遥脖子上的那朵超大蝴蝶结。 哎呦,要亲命了! 不知道,这回说:不是我、我没有、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还有没有用?! 正文 第148章 奇耻大辱啊 妖舟装出比较自然的样子,诧异地问:“你们怎么也来了?可有看见为师大放异彩?”说着话,就要关门。 楚青逍快人快语,说:“肖遥那王八蛋要对你不利,你可长点心吧……”心中好奇,妖舟如何搞定的肖遥等人,是不是杀人放火了。于是,他在妖舟即将关门的瞬间,用手去推门。 妖舟拉着门不松手,说:“解决了、都解决了。走走,喝酒去,我请客。” 楚青逍一听这话,也就不再纠结,刚要松手,就听乌羽白说:“楚先生可不像如此大方之人。” 楚青逍顿觉不对劲儿,低声问妖舟:“你不是把人给杀了吧?!”说着话,再次用力推门。 妖舟执意关门,说:“不会不会,为师教书育人,怎么能随便杀人?你们莫要胡说八道,坏为师名节……” 楚青逍咬牙道:“你放手!” 妖舟摇头:“非礼勿视,你不能看。” 楚青逍问:“有何不能看?!” 妖舟回道:“有人色诱为师来着,为师没从。” 楚青逍哈哈大笑,觉得妖舟在说笑话。这一笑,就失了力道,眼瞧着门就要被关上。 乌羽白却暗中踢了楚青逍的脚一下,以至于楚青逍的一只脚,直接顶在了门缝处,妖舟这一用力关门,直接夹到了他的脚。 楚青逍惨叫:“啊!” 妖舟那是真关心这个小侄子的,当即松了手,看向乌羽白这个腹黑的狗东西。 乌羽白不看妖舟,而是搀扶着楚青逍,说:“仔细些。”微微用力,楚青逍就往屋里栽倒过去。门,直接被撞开了。 楚青逍原本还抱着脚在跳,当他看见床上绑着的那个人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脚怎么疼的,为何疼的,悉数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那个捆绑的造型是如此眼熟,那个像根骨头似的东西,也曾挂在他的胸前。就……不知道,这一次,肖遥的胸口,是否被塞入一枚铜板? 楚青逍看向妖舟。 顿觉天旋地转! 没错,是她!哦哦哦,不,也许是他! 就是这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害他苦不堪言! 此愁,不共戴天! 楚青逍怒火攻心,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嗷地一声扑向妖舟,就打算和她同归于尽。 要知道,无数个夜里,他都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抓到那个人后,要如何弄死她! 死!必须死! 楚青逍疯了。 妖舟知道大事不好,脚底抹油,撒腿就跑。 楚青逍追了出去,如同一只恶犬看见了长腿会跑的肋骨,绝对没有放过的道理。 花船上传出各种碰撞的声音,以及烟花女子的尖叫。那些乐师见到妖舟奔跑,立刻吹拉弹奏起来,那叫一个热情奔放、无比热闹。 与之相比,花魁屋内的乌羽白和肖遥,则是相对无言。 肖遥给乌羽白使眼色,让他把自己放开。 乌羽白静静地看着肖遥半晌,终是轻笑一声:“呵……”转身,竟走了。 肖遥瞪得双眼充血,恨得不行,被勒着布条的嘴,发出含糊不清地咆哮:“呜呜呜……嗷呜……哈哧!” 乌羽白回头,淡淡地扫了肖遥一眼,说:“肖世子这般模样,想来不希望别人看见。白某被闪到眼睛,也着实看不清,肖世子却不肯罢休,非要展现一番。”微微蹙眉,“既然如此,只能让能世人来观瞻世子风华。啧……不得不说,世子的腰,还是纤细柔软的。” 肖遥听了这话,立刻晃动起身子,口中发出急切地嘶吼:“呜呜呜……呜呜……”天晓得,他好想死。 乌羽白眸光沉沉,看了肖遥一眼,终是说道:“别再招惹她。”关上门,为肖遥留着最后的颜面。 肖遥自认为已经够给乌羽白面子了。上次在戒堂,因乌羽白为那不男不女的说话,他才没有继续死咬不松口。而今,乌羽白却又管到了他的头上,真是气死他也! 肖遥痛苦地吼道:“嗷嗷嗷……”是他招惹那个不男不女吗?!世人眼睛都瞎了吗?受伤和被侮辱的,一直是他好不好?! 肖遥的嘶吼终是招来了王建。 王建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本想看看事情解决得如何,却不想,看见肖遥如此不堪的一幕。不过,话说回来,世子这个样子还是别有一番风情的。王建喜好男色,瞬间被肖遥吸引,竟不能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肖遥晃着身子示意他给自己解开。 王建却觉得,肖遥晃着身子在勾引他。瞧瞧这腰、瞧瞧这腿、瞧瞧这红色的勒痕、瞧瞧这激荡的小眼神……哎呦喂,要命了! 王建自认为看过万千绿叶,却从未想过,世子有此等风情,简直销魂蚀骨啊! 王建一想到,自己看见了肖遥的此等模样,定会被他灭口。反正也活不成了,不如……来个痛快! 王建的想法不错,肖遥确实恨王建无能,让他受辱,也暗自决定,要把看见过自己丑态的这个狗奴才,弄死。 二人心中都有了计较,那事儿就好办了。 所以,王建直接动了手。 起先,世子还以为王建要给他解绑,却不成想到,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翻过来掉过去各种折磨。 王建说:“老子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看见了你的丑态,你定不会放过老子。今天,老子就算死,也要尽兴!” 肖遥哭了。 原本他以为,此生最大的耻辱,就是被妖舟丢入荷花池内,而今看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肖遥将嚎叫吞服腹中,强撑着属于世子的尊严,只不过撕裂般的疼痛,还是扯碎了他的高贵,令他如同一个最低贱的小倌般不堪。 好恨!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肖遥心中发狠,却阻止不了事实带来的耻辱和不堪。 王建也是光棍,得偿所愿之后,哈哈大笑,说:“老子这辈子也值了!”言罢,竟一跃而出,落入湖中,生死不知。 肖遥还被吊在床上,如同一只被腌制的海鱼。若非眼皮偶尔还跳动一下,都会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实际上,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经过今日,肖遥的心理发生了巨大的扭曲。他认为,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心中起丝毫波澜。从今后,他就是最毒的那个鬼! 然,现实总喜欢打碎自以为。 门,吱嘎一声,又被推开了。 正文 第149章 世子身死 楚青逍追丟了妖舟,许是为了抒发心中气恼,他对着湖面一顿咆哮:“啊!!!楚某人,我楚青逍发誓,和你势不两立!” 那些喝得五迷三道,又亲身经历了斗诗盛宴的人,一听有人竟敢和楚先生叫嚣,那岂不是和天下所有人为敌?!天下间,武林人士受她恩惠,得了《尚气十六典》,就算不能打开任督二脉,也能让武功精进不少;那些文人墨客,得了她的诗词,开阔了眼界和视野,提升了文学造诣,那也是恩师啊!至于平头百姓,总归要有那么一两个远方亲属正在灾区里受苦受难,妖舟的晖恩令一出,那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因此,楚青逍用自身印证了妖舟的名气和妖舟送给他的别称——杵轻削。 这一晚,文人墨客站了出来,挽起袖子喊道:“当诛此贼!” 这一晚,武林人士站了起来,抡起拳头吼道:“削死丫的!” 这一晚,烟花女子同仇敌忾,掐起小蛮腰呵道:“不许再登小花雕!否则,三条腿都给你打折喽!” 楚青逍被群殴,几经挣扎、拼尽全力,想要突出重围,却还是被扯了回去,揍得面目全非、挠得衣衫褴褛…… 说来话长,感觉也十分漫长,实则不过是几个弹指之间。 幸而,乌羽白赶来的速度很快,否则楚青逍那一嗓子很可能就成了绝唱。 乌羽白见群情激愤围着一个人打,压根都不用思量,就知道“杵轻削”又惹事儿了。 他当即喊道:“此賊当诛!诸位歇歇,且由在下效劳!” 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奇迹般让开了位置,给后来者一个施展拳脚的机会。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同心协力啊。 有位大侠,还不忘送给乌羽白一个眼神,示意他动作快点儿,否则等会儿人死了,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乌羽白冲进人群,从最里面找到了楚青逍。 楚青逍蜷缩在地上,如同一条没骨的虫子,圆润红肿。他抱着头,沙哑着嗓子喊道:“别打脸!别掐腰!别……” 乌羽白见他无恙,便清喝一声,喊道:“小贼!拿命来!” 楚青逍听见乌羽白的声音,立刻抬头看向他,喊道:“是我!是我啊!” 乌羽白沉着脸,问:“你是哪个?可与楚先生有仇?!” 楚青逍的智商早就在被教育中回笼了,只不过当时群情激愤,没有人听他说话。这会儿,立刻配合道:“我是行山书院的学生,最是敬佩楚先生,没仇,绝对没仇。” 有人问:“没仇你追着先生不放?还喊打喊杀的?” 楚青逍:“……” 乌羽白微微颔首,道:“原来先生在教你轻功。” 楚青逍忙点头:“对对对,先生在指点我。” 乌羽白摇头一笑,说:“竟是场误会。瞧你被打成这样,某险些认不出了。” 楚青逍好想哭。 有人疑惑道:“总觉得,他在说谎。”看向乌羽白,“阁下如何证明,他就是行山书院的学生?” 乌羽白含笑道:“区区,行山书院乌羽白。” “嘶……”众人响起此起披伏的道吸气声。 有人说:“乌羽白?难道是那个从入了行山书院之后,年年校考第一的人?” 有人说:“没错没错,正是他。都说他风采非凡,翩若惊鸿,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人物啊。” 有人说:“你们听说没,他可是……” 乌羽白笑吟吟地看过去,那人立刻闭嘴不语。 所有质疑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都是一声声抱歉和误会。 乌羽白拉起楚青逍,回到雅间里休息,等待船靠岸。 楚青逍犹自不服,气恼不已,却再也提不起这个脾气。被一个人毒打,会生出记恨之情;被一群人毒打,那才真叫无处说理,必须让自己长个记性。 楚青逍,今晚这记性长得太大了。看他那张脸,已经从家猪变成了野猪,颜色都透着黑紫。 乌羽白安慰道:“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又何必自讨苦吃?” 楚青逍耷拉着眼皮不吭声。 乌羽白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叮的一声。 楚青逍突然一抖,却强装镇定,看向窗外。 乌羽白又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咚的一声。 楚青逍的眼泪悄然流下,顿觉自己活得委屈。他用力擦掉眼泪,却擦痛了脸上的伤。倒吸一口凉气,想要破口大骂,却又生生憋了回去。 半晌,他才开口道:“我怎么那么瞎?!我……我就想不明白,这双眼睛,是不是中毒了?!竟然瞎到这种程度?!我……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楚某人就是那个臭丫头!” 乌羽白回道:“灯下黑。” 楚青逍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咬牙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啊!我……我他娘地都在想,若是遇见那个臭女人,一准儿让她生不如死!我这辈子,就发下这么一个宏愿,若不得手,就让我一辈子没儿子!” 窗内,是涕泪横流的楚青逍,和单手支头看似感慨实则忍笑的乌羽白;窗外,是将自己贴在窗侧,如同一片叶子般寂静无声的妖舟。 若问妖舟此时此刻的心里感受,那绝对得亲手摔碎几百上千颗鸡蛋才能说得出口。 忆往昔,好似昨日,她这么就捅了楚青逍的屁股?!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呐?! 寻常人都不配! 也不知道,这贼老天如何看待此事?楚青逍这个宏愿,发得着实令人为难。她也不能为了他生儿子,就把自己整得生不如死吧? 妖舟双手插袖,迎风感慨万千。 幸而,花船快靠岸了,她先溜之大吉再说。 屋里,楚青逍问乌羽白:“你是不是在笑?” 乌羽白回道:“没有。” 楚青逍不信,指控道:“你说谎。” 乌羽白回道:“我真没笑。我只是……在忍笑。” 楚青逍:“……” 乌羽白轻咳一声,劝道:“你已承诺,不计前嫌,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而今,她声势正旺,旁人都要避其锋芒,免受其伤。你又何苦,针尖对麦芒?” 楚青逍垂着胸口:“这里痛!很痛!你还……你还劝我?!” 乌羽白略一沉吟,说:“杀她。” 楚青逍微愣,犹豫道:“不……不好吧?” 乌羽白又给了两个字:“随你。” 楚青逍:“……” 这时,船靠岸了。 二十多名黑衣人,隐身在暗处,由肖卫亲自带队,伺机而动。 正文 第150章 世子死 妖舟贴着船边,绕了一圈,进入船舱,来到花魁的房间,准备解救一下世子肖遥。 她受三师傅指点,深知什么时候做事需留一线,什么时候必须赶尽杀绝。像今日,世子肖遥是要她的命,她也应该给予他致命一击。然,从大局上看,她现在不适合与亲王撕破脸。她要的,是接近亲王的一个机会。 所以,在惩治肖遥过后,将其放下,让恩怨的小火苗继续烧着,才是最好的状态。 妖舟考量得不错,然,这一次,事情偏离了她的预期。可以说,受到惊吓的那个人,是她。 世子死了。 肖遥仍旧被吊在床上,脖子却耷拉了下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肌肉松弛的样子,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至于他死之前,被人侵犯的样子,十分明显。 即使不看局部细节,也能从味道和液体上窥探出七八分。 妖舟左右一扫,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立刻进入房间,查看一二。片刻后,又悄然离开,消失在窗外。 真是,阎王收人,小鬼难留。 妖舟回到甲板上,混在人群之中,就要下船。 肖卫没等到王建的消息,意识到事情不对,于是带了四个人冲上小花雕,声称要接世子回府。 老鸨子见惯了达官贵人,也不怵他,笑脸相迎,让他稍等片刻。 肖卫三十多岁,是六品的昭武校尉,虽不是多大的官,但手下有人,是个有实权的。 他虎目一扫,仔细辨别,通过经过王建描述的外貌特色和身材年纪衣着,直接就锁定在了妖舟的身上。他对这个不男不女的预备太监,极其厌恶。 他不晓得妖舟在绝顶风华上大放异彩,却知道她是行山书院的先生。自古文人和武者互看不顺眼,到这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肖卫见妖舟要下船,很显然那两位高手失手了,心中纳闷妖舟为何有此能耐,身子却先一步做出决定,横跨一步,拦住了妖舟的去路。 四目相对,肖卫问:“可是楚妖精?” 妖舟摇了摇头,避开肖卫,继续向下走。 肖卫直接伸出胳膊,拦下妖舟,问:“叫什么名?!哪里人?”一叠声的发问,就是要找茬儿。 妖舟面色如常,回道:“行山书院,楚妖金。” 肖卫喝道:“既是楚妖精,为何不敢应?!” 妖舟回道:“大人定是喝多了,舌头都打卷。来,和我读,楚妖金,而非楚妖精。” 肖卫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眸光一暗,凶相毕露,沉声道:“你在嘲笑本官?” 妖舟微微扬起下巴,回道:“诲人不倦,你当施礼称我一声先生。” 肖卫将大手放在刀把上,攥紧:“休要口出狂言!你目光躲闪,不敢看本官,定是做贼心虚,且随本官走一趟吧!” 妖舟淡淡一笑,说:“你说,我为何不敢看你?若你是美人,脸如银月,胸前鼓鼓,细腰腿长会发贱,我倒也愿意多看两眼。阁下胡子拉碴,如何能吸引区区不停侧目观花?”向后退了半步,转过头,嘀咕道,“多久没沐浴了?这味儿……啧……” 一席话,说得肖卫堪比挨了一顿大巴掌。 尤其是,还有一些达官贵人没有下船,都跟着捡了笑话。 对于帝京这个地方而言,六品的昭武校尉,真不是个什么人物。小花雕之上,随手扯个人,都有背景和背影。 哄堂大笑,令肖卫面皮子发热。但因为太黑,看不出来。他也不是莽夫,只是要试试妖舟的深浅。而今看来,果然是个难缠的。 他正要说话,却听一声尖叫传来。 肖卫暗道不妙,立刻带人冲入船舱,妖舟略一思忖,也跟了过去。 花魁房里,花魁已经跌坐到了地上,被吓得花容失色不说,还失禁了。老鸨子第一个闻讯赶来,向屋里一看,双腿就是一软,却面前站住了。 肖卫紧随其后,大步走进屋内,虎目瞬间爆睁。他上前查看一二,得知世子已死的结果,那就是一个心肝胆颤。经历了沙场之人,也被吓得后退一步,脸色陡变。 要知道亲王的子嗣原本就不多,嫡子也就这么一个,平时都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而今……这眼珠子竟然被人给踩碎了! 这天,怕是要翻了! 肖卫的脸上阴云密布,当即吩咐道:“去通知亲王妃,就说世子……遇刺,殒了。请……亲王妃定夺。” 亲王领了皇命,外出赈灾,至今未归。 两名属下领命,离去。 肖卫又对另外二人说:“所有人,不许下船,放走一个,要你们狗命!”话虽如此,但他最大的怀疑对象,却已然锁定妖舟,因此又嘱托了一句,“即刻捉拿楚妖金!刻不容缓!” 两名属下应了,刚要去抓人,却见妖舟从门口探头而出,说:“我在这儿呢,没跑,你们先忙着正事儿,不能让我那可怜的学生,死不瞑目。”言罢,绕梁三日般一叹,别提多感伤了。 肖卫却被她气得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就要动手。 妖舟却抬起手,阻止了肖卫,说:“别冲动。待事情查清楚,你再动手不迟。” 肖卫哪里还能听进此话,他已然笃定妖舟是凶手无疑,当即一拳头挥出,直接砸向了妖舟。 妖舟向后一躲,门竟被肖卫砸出一个大窟窿。 妖舟喝道:“停手停手!你在破坏现场!” 肖卫哪里懂什么现场不现场的,直接拔出大刀,插入墙体,直逼妖舟的胸口而去。 妖舟在屋外后退,肖卫在屋内发力,竟将整面墙都横着切开。那力气,竟也不容小觑。 花魁房外,妖舟被惹恼,骂道:“蠢货!蛮牛!碎你仙人板板!”身子一滑,从刀下划过,绕到门口,就要发起攻击。 不想,肖卫的刀也够快,竟一刀劈下,眼瞧着要劈到妖舟,却被人一拳打在了胸口,乱了刀法。 乌羽白从洞口处收回拳,又弯腰透过洞口向里看了看,说:“肖校尉,鲁莽是兵家大忌。” 仿佛被点了尾巴的牦牛,竟瞪着眼睛大口喘息片刻,硬生生憋回了怒火,抱了抱拳,道:“乌公子。” 事情发展到现在,应该一起等亲王妃来,然,妖舟从来不是吃亏的性格,当即一个嘴巴子掴在了肖卫的脸上,恨声道:“让你冷静冷静!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啊?!等会儿亲王妃来,打死你也活该!”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也不令人信服,然,肖卫还是被妖舟的气势和乌羽白的眼神震慑到,没敢继续发飚。 两名属下见肖卫已然恢复理智,怕自己办事不力丢了脑袋,当即跑到甲板上,招呼其余黑衣人,拦下其他下船者,不放走任何一个。 一时间,小花雕变得人心惶惶、死气沉沉、风声鹤唳。 正文 第151章 亲王妃的狠 肖亲王府中,亲王妃并没有休息,一直在等消息。毕竟,杀害行山书院的先生,此事可大可小。行山书院的先生,也不过寻常人罢了。然,皇上最重礼教,世人又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说,杀师,乃是品行上的重罪。 亲王妃听王建形容妖舟是如何残虐肖遥时,气得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所以一直派人去杀她。为了稳妥,她还让肖卫带人暗中观察,随时补刀。 而今冷静下来,又觉得此事做得有得急躁,唯恐落人眼中,成为他人诟病亲王和世子的口舌。 思前想后,也只能罢了。 亲王妃正心烦,听见肖卫派人来报,心就是一哆嗦。毕竟,这事儿若是成来,肖卫一定会亲自来说一声,绝对不会节外生枝。而今怕是,不妙。 亲王妃那也是帝京城里响当当的厉害人物,原本就是武将家的独女,平时为人略带几分鲁莽,以至于别人都不敢招惹她。实则,此人心思细腻,最护犊子。 肖遥这一年到头总惹事儿,若非她在亲王府只手遮天,肖遥哪能如此快活?!当然,也正是因为她管得太多太宽,助长了肖遥的恶念,才导致了今日的悲剧。 事出皆有因,亲王妃就是那个因。偏偏,她不那么认为。 当肖卫的两名属下,将肖卫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亲王妃时,她第一个反应是不信。 她直接喊道:“来人,把这两个骗子拖下去,乱棍打死!竟敢空口白牙说我儿已死,当真是不想活了!” 肖卫的两名属下忙解释,亲王妃却压根就不听。 她将肥胖的身子塞进椅子里,闭着眼,听着外面传来的哭喊声、求饶声和辩解声,嘴唇慢慢哆嗦了起来。 那艳红色的唇,隐隐透出几分紫来。 当棍棒打了十一棍,亲王妃突然张开眼睛,大吼一声:“停!”而后,如同一阵飙风般冲出,带着受伤的二人和自己培养的二十多名膘肥体壮的亲卫,一路向着东临湖狂扑而去。 路程不算远,亲王妃却活活儿抽死了两匹马,可见其暴虐的心性和此刻内心的愤怒和恨意。 小花雕上,肖卫回过神,准备审问妖舟。 妖舟却态度明确,压根不想和他说话。 乌羽白站在妖舟身后侧,沉吟不语,其态度已经说明,他会奉陪到底。 肖卫对妖舟的了解不多,却因顾忌乌羽白,并没有直接大刑伺候,而是压下怒火,暗自等待。 楚青逍则是寻了个幕篱,带在头上,不远不近地看着妖舟等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船上的人即使打听不到风声,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能登上小花雕的,非富即贵,都不是白给的。 肖卫带人登船,又敢拦下众人不许离开,自然是肖世子出了大事。 众人聚在大厅里,议论纷纷,猜测不断,也有人试图去花魁的房间看看,却被肖卫的人拦阻,令许多人不悦。 等了一个时辰,亲王妃终于来了。 她一脚踏上小花雕时,整个船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所有人的议论声,在她出现后,都戛然而止。 亲王妃此时此刻来不及惺惺作态,表演自己略带娇憨的演技,沉着一张脸,迈着虎虎生威的步伐,直冲入花魁的房间,带去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原本就个子高,身材壮,就这块头,绝不输一般虎背熊腰的男儿。而今一脸戾气,好似染血的老虎,几欲撕碎敌人! 妖舟看她如同一阵腥风血雨般冲进房内,鼻尖处都仿佛被带起了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亲王妃一进屋内,看见平躺在床上的肖遥,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肖遥的身上盖着一张白布单,脸和手腕却露在了外面。他缠在嘴上的布条已经被解开,身上的布条却没有动,还保持着原样。 亲王妃每迈出一步,都要停顿片刻,仿佛身子有千斤重。 半晌,她来到床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肖遥的脸,却……不敢。她缩回后,轻声喊道:“遥儿?遥儿?” 肖遥已死,无从回应。 亲王妃突然一把攥住了肖遥的手腕,再次用轻柔到诡异的声音喊道:“遥儿?遥儿?” 肖遥的身体已经冰凉,脉搏毫无反应。 亲王妃突然发狂,一把扯起肖遥,吼道:“遥儿!你快看看娘!娘来看你来!” 肖遥被他扯得支棱起来,身子一歪,就要掉到地上去。 那被捆绑的样子,以及一身的青紫淤痕,还有大腿下的浑浊,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显露在众人眼中。 亲王妃在微微一愣过后,立刻一把抱住肖遥,如同神经质般嘀咕道:“遥儿告诉娘,是谁欺负你了?娘帮你杀了他!哦哦,不,娘把他抓来,砍断四肢,给你玩。娘一定让你解气!你快告诉娘,是谁?是谁?!”声音到最后,已经如同野兽嘶吼。 她突然转头,环视屋里的每一个人,眼睛如同恶毒的蛇。 她问肖遥:“遥儿,你告诉娘,是哪个?还是……所有人都欺负你?告诉娘,娘帮你报仇雪恨。” 肖遥自然不会回话,亲王妃突然拔出腰间的双刀,如同一只愤怒的巨象,冲向了花魁。 说来这个花魁也实在倒霉。 今晚妖舟大放异彩,一身黑色短打,外加一个马尾辫,竟成了招牌。花魁跟着仿妆,结果…… 谁都没想到,亲王妃也不问青红皂白,动手就杀人呐! 别说花魁了,就连妖舟都没想到,看似笨拙的亲王妃,一把双刀出鞘,竟直接割掉了花魁的脑袋。 在亲王妃环伺四周时,发现花魁和妖舟的样貌,都十分像楚妖精。只不过,前者眼神闪躲,不敢看她;后者眼中带着打量和窥探之意。亲王妃误以为,花魁就是罪魁祸首,就是楚妖精。而妖舟,则是和乌羽白一起来热闹的局外人。 这,简直就是眼神杀。 老鸨子被亲王妃这一出手,不但吓得不轻,还被花魁的血飞溅了一脸。那温热的腥味,由她哆嗦的唇渗透到舌头上。吓得她不停哆嗦,在两个呼吸间,才爆发了尖叫声:“啊!!!” 亲王妃刀尖直抵老鸨子的喉咙,喝道:“闭嘴!” 老鸨子立刻闭嘴,乖得不行。 亲王妃继续用眼睛环伺乌羽白等人,眸光中藏着深深的怀疑,仿佛人已疯,怀疑哪个,就要杀哪个。 正文 第152章 好狂的贼人 妖舟笃定,亲王妃在装傻。 若真傻,为何不砍了乌羽白和楚青逍?为何直奔一个小小的花魁?!再仔细打量花魁一眼,妖舟立刻明白,花魁是替自己挡了刀子。 亲王妃,要杀的是她! 花魁何其无辜,竟枉死于亲王妃的刀下?!人首分离,死不瞑目! 我辈皆狂人,纵横天地间。十步杀一人,一善救百命。 这首诗,是妖舟即兴之作,并非梦中得来。即使可能和某些诗词有刮碰,但真真切切出自她的本心,描写了她的本性。 妖舟,就是狂人,可十步杀一人,也可用一记善良,救上百条性命。而今,花魁因她之故惨死,激发了她十步杀一人的血性。这一刻,她对亲王妃的报复,并不为罗刹域里冤魂。她是一个理智的人,做不到乱杀无辜,证据对她而言,尤为重要。 妖舟的反应速度那是旁人不可比拟的。她二话不说,人就直接冲了上去,抱起茶壶,直接砸在了亲王妃的脑袋上。 那准头,没谁了。 茶壶应声碎裂,茶水流了亲王妃一脸。 肖卫再次拔刀,喊道:“狂徒,看刀!” 乌羽白从亲王妃的亲兵身上,抽出一把刀,拦下了肖卫。 亲兵们一拥而入,却触碰到了墙面。 被肖卫割断的墙面,应声倒塌,砸向肖遥所在的床榻。 亲王妃顾不得擦脸,直接扑向了肖遥的尸体,将他抱了起来,这才没让他被碎裂的木框和尘屑砸到。 这个变化,就是瞬间发生的事儿,小花雕上却仿佛经历了千军万马。 在众人的呆滞中,妖舟挥了挥不太重的灰尘,一脸无辜地说:“亲王妃疯了,凉茶解惑,你们……咳……不要太激动。” 这话说得既轻巧又沉稳,与亲王妃等人的暴躁,形成了鲜明反差。 亲王妃抱着肖遥,看向妖舟,那双充满丧子之痛的眼眸中,渐渐被恨意和阴霾所取代。她,终于弄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了。 亲王妃恨不得将眸光凝结成毒针,射妖舟个千疮百孔。她咬着牙说:“杀了她!” 肖卫欲动,却受制于乌羽白。 亲兵们欲动,妖舟却说:“且慢!亲王妃,莫不是还没有恢复冷静?这人若是得了失心疯,着实不着治。本人一没有杀你儿子,二没有抢你男人,你为何看我一眼就要杀了我?莫不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想要杀人灭口?!” 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却仿若绵里藏毒针,不致命,却毒得人痛不可堪。 亲兵们互看一眼,却还是选择先动手再说。否则,亲王妃追究下来,都得小命不保。 然,乌羽白却将长刀一横,落在了肖卫的脖子上,喝道:“出去!” 亲兵们见肖卫被擒住,有些犹豫不前。 亲王妃见自己的亲兵竟然受人威胁没有动,当即红了眼,撕心裂肺地吼道:“杀了她!”这一吼,都吼出了唾沫和粘弦儿。 亲兵们不再迟疑,纷纷把刀冲向妖舟。原本就不大的花魁房,瞬间人满为患。 乌羽白直接动了刀子,割开了肖卫的肩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成功令亲王妃和亲兵们愣怔了起来。 亲王妃问:“你要保他?” 乌羽白回道:“是非对错,终有个论断。亲王妃不问缘由,就大开杀戒,恕在下不能苟同。” 妖舟给乌羽白送去一个眼神,暗道:“小白鸦,够支棱!” 亲王妃将肖遥慢慢放在床上,以魁梧的身躯站在了乌羽白的面前,问:“你是哪个?胆敢管我?!” 肖卫捂着肩膀,嘴动了动,似乎要提醒亲王妃。 亲王妃一个大嘴巴子掴到肖卫的脸上,骂道:“没用的东西,闭嘴!” 肖卫被打,却没敢吭一声,只是低垂着头不语。 亲王妃将两只手,分别放在刀把上,问:“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哪个?!” 乌羽白回道:“行山书院,乌羽白。” 亲王妃攥着刀把的手,紧了紧。她的眸中划过一丝震惊之色,脸上的凶悍表情都扭曲了一下,慢慢有所收敛。她浑身的气场,凌厉稍减,悲伤瞬间膨胀而起。很显然,她是听说过乌羽白的,只不过因为她在内宅,对于乌羽白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亲王妃的眸子轻轻一颤,用浓重的鼻音说:“原来是乌公子。你……你和遥儿同在行山书院学习,定知他死得冤枉。此仇不报,他泉下不安呐!”用大手锤了捶胸口,看起来悲愤欲绝。 此时的亲王妃,仿佛才转换成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模样,令闻者落泪、见者心酸。若非,花魁的尸首还躺在地上,谁能想象出,她前一刻的狠辣跋扈、草菅人命?! 亲王妃的态度,让妖舟对乌羽白的身份越发好奇起来,甚至忍不住怀疑,他妈是皇上养在外面的小老婆。否则,为何要给他面子?! 当然,这也不太像。 若乌羽白的身份真是龙子龙孙,那亲王妃这会儿可能会施礼,而非表现得如同一个平辈。 乌羽白将刀一扔,直接入了亲兵的鞘,这才回道:“正是因为和肖遥有同窗之谊,才不想亲王妃步步错。” 亲王妃看了妖舟一眼,眼瞧着就要发飙,却声声咬碎了恨意吞入腹部,对乌羽白说:“我哪里有错?遥儿枉死,谁是无辜者?!” 乌羽白脸色一沉,说:“亲王妃慎言!” 亲王妃憋了一下,眼泪瞬间涌上眼眶,身子颤了颤,走到床边,看着肖遥,说:“好、好、好!那就请乌公子,给我一个交代。” 妖舟呵了一声,说:“真是好生奇怪。亲王妃不请仵作验尸、不请官老爷断案,让乌羽白给你一个交代?既然你如此信任他,那也好办。”看向乌羽白,“你且和亲王妃说,事情和你无关,咱这就回去书院去休息。”打个哈气,“闹腾了一晚上,着实有些累了。”乌羽白给她撑腰,她也不能看着他不管呐。 乌羽白看着妖舟,眸子微微一眯,给出一记柔和的目光,好似银月洒下光晕,比笑容还动人心魂。 妖舟默默转开眼,并未回应乌羽白。此时此刻,她并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乌羽白。说她多疑也好、多心也罢,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都可能是凶手。 妖舟的话,成功激怒了亲王妃,她恨声道:“好狂的贼人!” 正文 第153章 泼妇不一般 妖舟立刻反驳道:“亲王妃的脑子怎么一直不清醒?我乃行山书院的楚先生,可不是贼子。你如此诬陷我的名声,仔细我的学生们一同写文章骂你!” 这话不假,文人自有清高气,若是名声被辱,定不罢休。尤其是,有些名声的人,哪个不是要留下人前身后名?!试想一下,那些出类拔萃的文人,都做文章骂亲王妃,好的也都要被骂臭了,还让人怎么活?! 亲王妃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只不过,她不信妖舟有此等威望。 她发狠道:“即便你乃行山书院的先生,杀人同样要偿命!遥儿已经与我说过,在书院里,你便对他百般刁难。他打小懂事,又极孝顺,哪里得罪了你?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此狠手!你不配为人师!今日,若不能为遥儿报仇雪恨,我也枉为人母!你以为,世人不分对错,学子们都任你摆布?你以为,区区一篇文章,就能令我放弃报仇?!呵!姓楚的,你拿命来!”言罢,抽出双刀,以蛮横之姿砍去。 她现在不想听任何的事实真相,只想让妖舟偿命。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必须有人陪葬。妖舟,就是不二人选。待妖舟死后,她再仔细调查真相,也不晚。 亲王妃的打算明明白白,并没有因为丧子之痛而乱作一团。武将家的女儿,武力值不输,心思也不比寻常女子差。若非她孔武有力,定能成为亲王的心头尖尖肉。 这会儿,亲王妃已经不管不顾,一心要杀妖舟。 妖舟见这人说不清,也动了肝火,准备一击得手后,就跑路,先躲起来查明真相再说。和这种不讲理的人讲道理,简直就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乌羽白见要动手,眉头微蹙,向前一步,挡在了妖舟的面前。 亲王妃又没有疯,怎么会砍乌羽白? 僵持中,亲王妃大口喘息着,如同愤怒的牦牛;乌羽白眼神冷冽,寸步不让;妖舟探出一只眼,看着亲王妃,目光中带着探索和一丝嘲讽。 既然亲王妃想要装疯卖傻,那就继续激怒她,大不了逃之夭夭。 半晌,乌羽白说:“杀人泄愤的后果,亲王妃若能承受,乌某不会再拦。” 妖舟用手捏乌羽白的后腰。 乌羽白面不改色,继续道:“得罪行山书院、得罪天下文人、乃至于天下武者,亲王妃还要多思量。” 亲王妃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即相信乌羽白所言,也觉得他在夸大其词,只为保下妖舟。她说:“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妖舟轻叹一口气,又拧了乌羽白一把。 乌羽白微微蹙眉,眸光清冷,低声道:“乌某,愿保楚先生。” 亲王妃的面皮抽动,整个人都在压制着嗜血狂躁和愤怒恨意,看样子真像一个疯子,危险到了极致,却挣扎在理智边缘,压抑着、不安着、扭曲着、痛苦着…… 就在这时,众多声音响起,纷纷高喊:“某,愿保楚先生!” 声音此起彼伏,高低错落有之,却皆铿锵有力。 王俊首当其冲,向着花魁屋里冲来,却实在冲不进来,只能在门外蹦跶着。不过,因墙倒下,这些停留在小花雕上的客人们,倒也能站在廊中看清楚屋内发生的一切。 亲王妃震惊于这么多人愿保下妖舟,虽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却也知道,硬来怕是不行的。尤其是,妖舟面前还挡着一个乌羽白。这是个大麻烦。 至于那些围观者,他们之中,不乏朝中大臣和皇亲贵胄,她也不可能一口气杀光泄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太过蛮横,以免被多事者告到皇上那儿去。 在诸多人的注视下,亲王妃竟瞬间变成了小女子,先是默默垂泪,而后变得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嚎道:“我那可怜的遥儿啊!你怎么就惨遭毒手了呢?!到底是谁杀了你,你告诉娘啊!告诉娘啊!”哭倒在床边,捶胸顿足,一副活不起的模样。 妖舟相信,她确实是悲伤的,但这一会儿歹毒一会儿柔弱的模样,也非一般人能两极分化明白的。若不是亲王妃的脑子真有问题,就是她演技高超,非比寻常。 妖舟对亲王妃这个人,提起了防备之心,多了几分对待敌人的认真。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其中不乏同情亲王妃的,并暗指亲王妃不会无风起浪,甚至怀疑起了妖舟。 这,才是正常人性。既勇敢,又懦弱;既从众,还善变。 乌羽白知亲王妃这是要拖,拖得众人同情她,而后再反击。如此难缠的妇人,倒也不多见。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死者为大,世子还需尽早下葬,入土为安。今日之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亲王妃察觉到乌羽白要大事化小,也顾不得哀嚎,立刻开口阻挠道:“不行!必须要个说法。否则,遥儿死不瞑目,我这个当娘的,也不会将他下葬,让他受此委屈。贼人一日不除,遥儿一日不下葬!” 此言一出,真是吓人。 要知道,哪儿就那么容易找到凶手呢?! 看亲王妃这个意思,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得了亲王妃的话,乌羽白便对着人群施了一礼,说:“还请大理寺李大人做主,明察秋毫,给亲王妃一个公道。”微微一顿,看向地上滚落的人头,“也给这位花魁一个公道。” 乌羽白这话,令妖舟另眼相待。 在这个小花雕上,除了老鸨子,想来没人在乎花魁的死活。而老鸨子在乎的,也无外乎就是花魁能给她带来多少银子。真正关心花魁死活的,原本只有一个替其不平的妖舟,而今又有一个乌羽白,这种不畏权贵只遵从本心的人,在妖舟的胸腔里回荡起了共鸣。 人间太拥挤,却无法心贴心;人间太空旷,以至于寻不到牵手之人。什么时候,触手可及就是你,那便是你。什么时候,心中有你,也唯有你。 妖舟望着乌羽白,眸光中泛起一丝光亮,如同看见了光。 乌羽白似有所察,回望向妖舟,给予一个坚定的眼神,就像在说:有我,别怕。 被乌羽白点名之人,是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眸光精明,穿戴也十分喜气。他当仁不让上前一步,口中却问道:“素闻乌公子高才,为何不亲自辩个是非曲直?!” 正文 第154章 大理寺卿的审问 乌羽白态度谦虚地回道:“是非曲直,可辩,却并非有理;即便有理,公道也未必自在人心。因而,生法。还请李大人,依法办案,堵悠悠众口,令天下人信服。” 这捧得高度,令大理寺李大人微微颔首,算是照单全收了。他心中有其它想法,却不能站在这儿和乌羽白掰扯一番。毕竟,这事儿早晚得落他头上,还不如他先一步了解真相,别被误导,也别丢了证据。 毕竟,无论是肖遥世子,还是楚妖金,都不是寻常人物。一个处理不好,就要让世人戳脊梁骨,让自己晚节不保啊。 李大人瘦小的身躯,努力挤进了屋内,对亲王妃的亲兵,挥了挥手,说:“都出去都出去,让小许进来,你们把蛛丝马迹都破坏掉了。” 亲王妃虽恨妖舟,却也想知道事情真相,于是点了头,亲兵们纷纷退出,都挤在了长廊中。 被李大人点名的小许,是位仵作,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许仵作三十来岁,干净利落。 他按照李大人的吩咐,放下帷幔,检查了一下世子的身体。 半晌,出了结果。 许仵作说:“死者死了两个时辰。生前被捆绑束缚,吊于床上。还被……咳……” 李大人坐在了椅子上,示意乌羽白也坐下,而后再次挥了挥手,说:“闲杂人等,都退下吧。” 妖舟十分自觉,转身就走。 李大人却喊道:“楚先生姑且留下听一听。” 妖舟皱眉,用手捂着心口,感慨道:“一想就心痛,若是听了,怕会更痛。我那虽不成才,却顽皮可爱的世子呦……”屁股一扭,坐在了椅子上,长吁短叹。 看妖舟那样子,似乎真为肖遥的死而伤心难过。 亲王妃看着妖舟,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捶死她。 妖舟抬头,招呼亲王妃:“来来,坐吧,死者已矣,抓到凶手才是正事。”微微一顿,“亲王妃可要理智一些,万万不要胡来。你说你,审都不审,就直接砍了花魁的脑袋泄愤,着实不该啊。” 原本还可怜亲王妃的人,这会儿又有了其它想法。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亲王妃丧子,竟乱杀无辜泄愤,可见平时就是个歹毒的。想起平日里这肖遥的做派,有些人已经笃定,这是仇杀,恨肖遥之人所为。至于楚妖金,好似没那么重的嫌疑。 亲王妃也发现了众人的眼神变了,却知道这事儿不能辩,只能借机诬陷,往花魁身上泼脏水,否则容易埋汰了自己的名声。她当即坐在椅子上,和李大人、乌羽白、妖舟同桌,而后强忍着泪,说:“怎知那是花魁?不是贼人?楚先生莫要帮衬贼人,放过真凶。” 妖舟回道:“亲王妃放心,肖遥是我的学生,我定帮他找回公道。只是,亲王妃说那花魁是真凶,倒也罢了,怎还砍我?哎……亲王妃,你不能看谁不顺眼,就要砍死谁啊。”看向李大人,“李大人啊,你还是往乌羽白的身边挪一挪,若等会儿亲王妃发疯乱砍人,乌羽白好歹能帮你挡一挡。” 李大人面色不改,回道:“亲王妃人品贵重,想来不会如此不堪。”话虽如此,椅子却挪了挪,更靠近乌羽白,远离亲王妃。 亲王妃垂眸,掩下眼中的滔天恨意,发誓要让妖舟去给肖遥陪葬。 亲卫们赶人,结果,没人动。 大家都因这件事被困小花雕,若不弄明白个因由,自然不甘。 李大人往人堆里一看,发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也知道不好硬赶,只能看向亲王妃,说:“既然船上之人,都有嫌疑,便不再避讳了吧。”看向众人,“只是希望此事过后,大家能守口如瓶,不要到处乱说,让世子走得安稳才好。” 两面话一堵,谁还能说什么?! 亲王妃拧着眉毛,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观看之人,纷纷颔首,表示同意李大人的说法。 李大人看向许仵作,示意他直言。 许仵作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词儿,这才开口道:“回大人,肖世子在死之前,曾被人……侵犯过。且,肠道破裂,流血不止。” 亲王妃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许仵作脸色一变。 李大人略有不满地扫了亲王妃一眼,却并未斥责,而是对许仵作说:“继续。” 许仵作继续道:“经卑职验看,发现肖世子是被人捂住了口鼻,生生捂死的。” 亲王妃蹭得站起身,扑到床上,口中还喊着:“我的遥儿啊……” 李大人问:“可有其他收获?” 许仵作回道:“更多真相,要解剖尸体验看才行。再者,这个案发现场,已经被严重破坏,否则还能收集一些有用证据。” 李大人问:“谁第一个发现了世子的尸体?” 肖卫看向老鸨子,老鸨子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没有脑袋的尸体:“回……回大人,是她,小花雕的花魁。” 李大人看向亲王妃。 亲王妃也不哭了,扭回身,也看向了花魁的尸体,触及到李大人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李大人又问:“第二个赶到的是谁?” 老鸨子跪着回道:“是……是奴家。奴家什么都不知道啊,这……这怎么就死了人……哎呦……” 许仵作低声喝道:“闭嘴!不许哭!” 老鸨子憋了回去。 李大人问:“房间为何破坏得如此严重?!” 老鸨子看向看向肖卫。 肖卫捂着伤口,回道:“回大人,屋子是属下和楚妖金打斗时,用刀切坏的。” 李大人问:“为何打斗?” 肖卫看了眼亲王妃。 李大人突然拍起了桌子,喝道:“如实交代!” 肖卫回道:“属下奉命来接世子回府,不想发生此事,于是动了肝火。” 李大人问:“动了肝火?!为何对楚先生动肝火?!” 肖卫回道:“听世子说,楚先生在书院里,曾百般刁难他。且,他还指控过楚先生,恶意报复女学生,剪掉了她们的长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妖舟等大家的神色变了几变之后,才看向李大人,问:“李大人,事关楚某名声,楚某能说两句吗?” 李大人点头。 妖舟站起身,又坐了下去,这才开口道:“亲王妃笃定花魁有罪,直接将她斩首。肖世子笃定我剪了女学生的长发,与我对质戒堂。最后,花魁枉死,连让李大人问话的机会都没有。行山书院,素来严惩恶徒,却没有处罚我,这是为何?” 正文 第155章 天大谎的厉害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妖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自问自答地回道:“所以,大家要明白一个道理,不能靠想象活着,否则要国法何用?!” 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令众人纷纷点头。 乌羽白看着妖舟的侧脸,暗道:“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以为她无辜至此。然,她全程都没有否认自己剪掉女子头发这件事,可见语言和用词上,又精进了不少,越发周详起来。” 妖舟用眼尾扫了乌羽白一眼,暗道:“有关此事,你才是我师傅。” 二人目光相碰,似乎撞出了火花。不过,二人并未纠缠,很快就分开了目光。 李大人继续问肖卫道:“肖校尉,只因此事,你便怀疑楚先生,甚至不惜和他大动干戈?!” 肖卫没法说肖遥要杀妖舟这件事,所以只能闭嘴,让人贴上“鲁莽”两个字的标签。 李大人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当事人不说,他也只能继续问其他人。于是,他继续问道:“世子为何在花魁的房里?” 老鸨子回道:“奴……奴也不知道世子为何在花魁的房里。这……这房里明明住着……”眼神看向妖舟,“明明住着楚先生。” 一句话,又点燃了猜测之火。 李大人看向妖舟,问:“楚先生,有何话说?” 妖舟回道:“斗诗之后,诸位皆敬楚某酒。楚某开怀,喝得酩酊大醉,被搀扶进了房内,倒头便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床下,而且眼前还有三双大脚。”用手拍了拍胸口,“太吓人了!楚某酒醒了大半……”微微一顿,看向了亲王妃,似乎有难言之隐。 亲王妃虎着脸,不言不语。 妖舟问:“还要说吗?!” 亲王妃攥紧了拳头,咬牙道:“说!” 妖舟微微颔首,这才继续道:“楚某也不知身在何处,却晓得江湖危险,唯恐那三双脚是来找麻烦的。毕竟,我在斗诗宴上夺得了三个彩头,怀里还揣着珍贵的人鱼泪。”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点头,为她作证。李大人亲眼目睹了此番盛况,自然也点了头。 妖舟用手揉了揉额头,重重一叹,道:“果然啊,财不能外露。我在床下,听见有人发出疑问,问楚妖精为何不在床上?然后就听见世子说,那个狗东西跑了。” 众人唏嘘。 亲王妃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她一拍桌子,喝道:“说谎!” 妖舟苦笑一下,继续道:“楚某也是要面子的,被自己学生如此侮辱,还要拿出来明言。亲王妃若是不信,为何对楚某喊打喊杀?可见,肖世子平时也是经常辱骂其他先生。至于楚某,更是他挂在口上的典范。” 不尊师重道,是大忌,亲王妃想抵赖,却因肖卫刚才说过,世子和楚妖金有过节,所以没法拍着胸脯否认。再者,那两个属下,还是她派出去的人,现在否认得太较真儿,后续容易出麻烦。不如,暂忍。 亲王妃憋了两个呼吸,才挤出一句话:“遥儿最是尊师重道,此事怕是有误会。” 妖舟不置可否,往下说去:“我躲在床下,听世子说,既然那狗东西不在,咱三人玩个刺激的……” 一句话,令人浮想联翩,直接将后面这些事都对上了。 亲王妃却不能接受。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受这个罪!当即,她开口道:“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遥儿怎么可能会和两个奴才苟合?!你身为先生,竟如此诬陷世子?!” 妖舟噗嗤一笑,反问:“亲王妃怎么就言之凿凿,知道和世子苟合的人,是两个奴才?!楚某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噗嗤……” “呵呵……” “啧啧……” 这些声音,逐渐响起,如同一支支的毒箭,攻击向亲王妃的心里。今天,妖舟用实力,亲自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晓得什么叫挖掘机学校毕业的高才生!挖坑是强项。 亲王妃的暴怒显然是乱了分寸。她突然站起,吓得李大人又向乌羽白移了移凳子。亲王妃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儿,又慢慢坐下,干巴巴地说:“猜测而已。” 妖舟也不穷追猛打,只是似笑非笑地扫了众人一眼,说:“大家信便好。” 画外音是:谁信谁是傻子。 亲王妃的脸皮又哆嗦了起来,就连眼皮都跟着跳动起来。可见,她是多想杀了妖舟。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不能。 妖舟说:“再后来,他们三个就开始折腾起来。我一个读书人,不好意思学细节。” 亲王妃突然拔高声音,问:“那遥儿是怎么死的?!” 妖舟一脸无辜地回道:“我是真不知道。我听了一会儿声音,顿觉自己是读书人,应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于是就想着趁乱爬走。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有人立刻追问道:“如何?” 妖舟回道:“我也不知道如何,就感觉有人要追我,我就拼命地跑向门口。一开门,看见了乌羽白和楚青逍这两位学子。”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乌羽白的身上,至于楚青逍,众人没找到他。 乌羽白看了妖舟一眼,接过话,说:“乌某和青逍晓得楚先生就在花魁房内,想来请教一个问题,便联袂而来。当时……楚先生十分紧张,还拦着,不让我等进屋。” 妖舟点头回道:“正是。屋里那般不堪,为师者还是要顾全学生的名誉,自然不想别人晓得此事。谁晓得,此事还是暴露了。我在门外听见了两声落水声,想来亲王妃口中的两名奴才,不敢让人发现此事,所以跳水而逃。此事是真是假,亲王妃回去问问便知。” 这话,真是天大的谎话,不过,妖舟说出来言之凿凿,谁能不信?妖舟笃定,那两个人活不成。即便侥幸活了下来,说话也没有她有分量。再者,她从未咬死,说世子和那二人进行到了哪一步。扯扯衣服,也是不堪呐。所以,若是有朝一日公堂对峙,她也是有回口的。且,她还盼着对质公堂的那一天,好挖出更多亲王妃的恶行。 正文 第156章 审问真假话 亲王妃的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吸取了经验教训,没有直接发作,傻傻扯出和两名奴才的关系。这屎盆子,她不接。 李大人问:“然后如何了?” 妖舟看向乌羽白,回道:“然后,我们三人都离开了这里。楚青逍误以为我和肖世子不清不楚,悲愤至极,追着我要个说法;乌羽白了解我的为人,当然要替我解释一番。这也就是大家看见的,乌羽白追着楚青逍,楚青逍追着我。大概四个时辰前,我们在大厅里追逐,自然有不在场的证据。” 肖卫忍不住问:“那世子是怎么死的?” 妖舟认真思索道:“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丑态被我们看见,羞愤而死?!” 肖卫怒道:“你!” 妖舟不悦地怼道:“你什么你?!你问我,我问谁?我给你一个猜测,已经是顾及师徒情谊。若非人死为大,如此不堪的学生,多提一句,都是侮辱师门!” 肖卫恨声道:“你胡说!世子并不喜欢男风!” 妖舟回道:“没准儿他更喜欢当女人?” 肖卫气得青筋暴起。 亲王妃更是直接抽刀要动手。 妖舟多鸡贼,立刻躲到了乌羽白的身后,并对李大人招了招手,说:“来来,快躲躲,她又发疯了。” 李大人:“……” 乌羽白:“……” 亲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终是将拔出来的刀,又收了回去,用手指着妖舟的鼻子,说:“休要在此侮辱遥儿,否则我亲王府与你不死不休!” 妖舟看向李大人,说:“李大人,为了不和亲王府为敌,你就当没听见我说什么。” 李大人:“……” 亲王妃被气个倒仰,一股跌坐到椅子上。 李大人略一思忖,问妖舟:“是谁把你搀扶进屋的?可有证据?” 妖舟微怔,回道:“对了,肖浅止呢?!我和他一起来的。” 提起肖浅止,这个证据可真是太重要了。他是亲王的三儿子,自然不会向着外人。于是,亲兵们开始搜索肖浅止。结果在斜对门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他。 用了手段,才将其唤醒。 肖浅之被带到屋内,看样子有些懵懂和傻眼。当他看见肖遥的脸和地上的花魁人头时,吓得不轻,连嘴唇都变了颜色。他哆嗦着问:“这……这是怎么了?大……大哥……” 妖舟看着肖浅之说:“肖遥被杀,李大人要审问一二。” 肖浅止的眸子颤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呆愣愣地望着妖舟。 亲王妃一看见肖浅止,脸部的肌肉瞬间纠结到一起,攥着扶手,恨声道:“跪下!” 肖浅止不是亲王妃的亲生子,但他是庶子,就要听嫡母的话,否则会被人视为不孝。 肖浅止单薄的身体,缓缓跪下,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看样子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妖舟微微皱眉,扫了亲王妃一眼。 亲王妃一拍桌子,喝道:“是不是你暗中使了手段,害了我儿性命?!你娘是个下贱胚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若让我晓得,此事与你有一点儿关系,定要你生不如死!即便我死,你也休想入家谱,记在我的名下!你,不配!” 亲王妃一看见肖浅止那张干净到出尘的脸,就气得胸口疼。肖浅止他娘,虽没有入府,却被亲王宝贝得不成样子。所以,亲王妃每次看见肖浅止,都恨不得剥下他一层皮! 妖舟问李大人:“李大人,你什么时候给了亲王妃代为审问案件的权利?” 李大人低咳一声,说:“还请亲王妃稍作休息。” 亲王妃看向妖舟,眼神不善。 妖舟回以一记怜悯的眼神,杀伤力极强。 李大人怕二人再次动手,先一步开口询问道:“肖浅止,你是何时见过肖世子的?!为何昏迷在斜对面的房里?且详细道来。” 肖浅止刚要回话,妖舟却开口道:“起来回话。你是行山书院的学生,还不是罪犯。读书人的骨气,不能丢。” 肖浅止望向妖舟,眸光颤了颤,而后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施了一礼。 这一礼,肖浅止是施给妖舟的,但凡有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妖舟的错觉,这一刻,她竟觉得,肖浅止站成了巨人的模样。至少,某种气场,在悄然改变。 再仔细看,又还是那个简单干净到极致的男人。 肖浅止的脸色仍旧苍白,态度却还算平和。他回道:“今日和楚先生一同下山,偶遇大哥的诸多随从。那些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先生动手。” 亲王妃一拍桌子,喝道:“胡说!” 妖舟也一拍桌子,吼道:“你审还是李大人审?!” 亲王妃抬起手,又要拍桌子。 乌羽白说:“不如,亲王妃审吧。” 亲王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熊掌。 肖浅止继续道:“楚先生是个好性的人,并未计较,而是让那随从带我们来寻大哥,要当面说教他一番……” 肖浅止讲述得十分详细,甚至将肖遥把另外两名公子扔进湖中喂王八这件事,也讲述得清清楚楚。 众人一阵唏嘘,认定肖遥的性格暴戾,既不服从先生的管教,还对同饮酒的好友下此毒手,简直令人不齿。 而此时,被下毒手的两名公子,还在船上,也纷纷出面作证,此事确实不假。 当然,除了妖舟和生死不知的王建,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妖舟。 肖浅止说着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眉头皱起:“我搀扶先生来此休息,赶走了花魁,去为先生打水洗漱,回来时……”用手揉了揉了后脖子,这里好像被人打了一下,然后就没了知觉。再次醒来,便是刚才。我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斜对面的屋内,稀里糊涂的被叫醒,就来到了这里。” 众人议论纷纷,李大人也皱起了眉头,问:“可有证人?” 肖浅止看向妖舟,说:“学生昏迷前,先生可为我作证。学生昏迷后,就不晓得是否有人看见学生。” 李大人问老鸨:“世子上船来,一共带来几个人?” 老鸨想了想回道:“回禀大人,奴还记得,起先,世子带了两位公子哥儿同行。开船前,世子的随从王建,带着楚先生和这位公子赶来。再后来……”眼神偷瞄亲王妃。 正文 第157章 针尖杀麦芒 亲王妃见事已至此,知道无法当众遮掩,只能转眼,不看老鸨,口中却说道:“老鸨每日迎来送往,别失了分寸,乱说话才好。” 这种话的,明显是威胁。 老鸨顿觉无法开口了。 这一次,李大人也有了脾气,直言道:“不如亲王妃亲自审问吧。” 亲王妃:“……” 一时间,无人说话,着实尴尬。 妖舟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亲王妃是不想让真相大白于众。既然如此,大家就都陪着吧,反正胳膊拧不过大腿。汗颜呐,区区在下的大腿,竟也拧不过亲王妃的胳膊。” 妖舟的一番话,没有一句说亲王妃是膘肥体壮之人,却句句紧扣主题,当真是揭短的厉害。 亲王妃的气息在身体里乱窜,肌肉都随之纠结而起,乍一看,那胳膊还真比妖舟的大腿粗。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亲王妃立刻转眸,去找那人。 结果,她发现,有许多人都转开脸,避开了她审视的目光,显然都有笑的嫌疑,或者说,正在笑。 亲王妃被气得青筋暴起,却因心机了得,又强行压了回去。她换上痛苦的表情,低声说:“丧子之痛,无人能懂。我不求诸位可怜我这个妇道人家,只求诸位看在世子死得如此无辜,也要谅解我这颗当娘的心。” 一番话,说得令人动容,仿佛妖舟的挖苦,变得肤浅而恶毒。 舆论,又开始歪楼了。 妖舟从来不肯坐着挨打,当即回击道:“亲王妃爱子之心,路人皆知。为了泄恨,竟能砍杀花魁。只求亲王妃能以己度人,不要滥杀无辜。需知,花魁也是娘生父养的女子,她死得何其冤枉,其亲朋好友又会多么心痛不已?!” 一席话,推心置腹、合情合理,成功引起人们的共情。 亲王妃见画风因妖舟的一番话要变,立刻跋扈地说:“不过是卑贱女子罢了,怎能与我儿相提并论?!” 妖舟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回怼道:“亲王妃动怒,就要杀害无辜。今日在这房里的是一个花魁,你可肆无忌惮;若不是花魁,而是在场诸位的嫡子嫡女,亲王妃是否也如此不当回事儿?肆意妄为?!” 不等亲王妃说话,妖舟继续道:“正是因为有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娇宠世子的娘,才会有阴险跋扈不尊师重道胡作非为的世子!今日世子惨死,姑且不说谁是凶手,你这个当娘的,就难辞其咎!” 妖舟的声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骄纵之罪,竟可至死。 亲王妃被怼得脸色发青,即使她一千一万个还不愿承认,可造成今日这种结果的那个人,却也有她的推波助澜。若非她一听王建说世子被人欺负,就热血上头,也不会…… 不能想!不能继续想!否则,真要着了那贼人的道! 妖舟也不给亲王妃回神的机会,看向老鸨,说:“你继续说!李大人不让停,你便要一直说!哪个敢封你的嘴,就是要掩盖事实真相!你若不说明白,就是帮凶!世子虽对我不仁不义,但我当先生的,自然要宽宏大度不和他计较。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找到真凶,让他走得安心。” 多么博爱的话,说得众人赞许,说得妖舟自己都要信了。 乌羽白看了妖舟一眼,暗道:“这给人灌酒的手法,当真老道。” 李大人看了妖舟一眼,暗道:“此人果然不凡呐。说话有理有据,还总能站在合适的位置上,年纪轻轻,令人叹服。” 老鸨可不想当帮凶。她看了看李大人等人,一咬牙,继续道:“世子将两位公子投入湖中后,这位公子……”看了眼肖浅止,“寻到奴,让奴找了几个水性好的,把那两位公子救了上来。后来,王建寻到奴,要了备用的小船,走了。再……再后来,王建回来,带回来两个人。” 李大人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老鸨低头,回道:“后来……后来王建就带着人去寻世子。奴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也就没太注意。” 妖舟摸着下巴嘀咕道:“这就对上了。原来,那两个和世子关系非凡的奴才,是王建带上船的。而王建……”看向肖浅止,“应该就是把你打昏带走的人。” 乌羽白说:“若是能寻到王建,自然能真相大白。” 妖舟看向亲王妃:“都是亲王妃家里的奴才,想来不难找吧。” 亲王妃的脸,都快拧出水来了。 妖舟又问:“敢问亲王妃一句,王建下船干什么去了?难道世子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和那两个奴才……咳……片刻都等不得?!” 亲王妃能说什么?能说世子迫不及待和两个奴才鬼混?!不能!她只能说:“许是世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找两个奴才给他出出气。” 妖舟一脸我懂的表情,说:“哦……世子把两位公子扔进了湖里喂王八,没喂成,被气到了。嗯,这气,确实得出。” 这会儿谁都听明白了,世子让王建去而复返,带人上船,就是要收拾妖舟。结果,妖舟安然无事,世子却死了。所以,亲王妃非要杀妖舟报仇。至于花魁,那就是因为穿得太像妖舟,被错杀了。 李大人想明白了其中关系,却没找出凶手。 亲王妃也是个蛮不讲理之人,直接回击道:“遥儿是个磊落之人,生气便是生气,高兴便是高兴。他被楚先生欺负,有了报复之心,在所难免,此乃人之常情。” 妖舟打断道:“请亲王妃注意用词。并非我欺负他,而是我在以为师的身份教化他,不能让他执迷不悔、冥顽不灵。在此诸位都可以作证,我可没弹他一个脑崩儿。再者,我若想杀人,何须众目睽睽之下?还用等他去搬救兵?!实不相瞒,在行山之上,杀他办法多如牛毛。然,楚某不屑为之,也请亲王妃好自为之,不要嘴上没有把门的,胡言乱语、暗箭伤人。” 正文 第158章 学生愿意一验 敢这么怼亲王妃的人,着实不多。像妖舟这般,寸步不让,一词必纠的,更是少见。 亲王妃多想活活儿捶死妖舟,却不得不隐忍下来。因为,此时此刻,妖舟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既是行山书院的先生,又是想要挽救世子于堕落的那个人。 亲王妃的胡搅蛮缠,对于寻常文人或许有用,但对于妖舟而言,却只是你来我往的招式罢了。谁输谁赢,打过再看。 亲王妃不能继续横冲直撞,只能迂回,出征:“楚先生口口声声说要教化遥儿,可最后,遥儿却惨死在此。楚先生的教化,手段极其残忍,不配为师!” 妖舟说:“证据。亲王妃,拿出证据,我任由你处罚。没有证据,你随意污蔑楚某,居心何在?!” 亲王妃噌地站起身,说:“除了你,还有谁会杀遥儿?!你说遥儿和那两个奴才不清不楚,可有证据?!难道不是你,对遥儿起了心思,但事情败露,却只能杀人灭口?!你说你和乌公子、楚青逍相互追逐,难道你们三个一直在众人视线之内?!正如你所言,你是高手,想要杀人何其容易?!今日在花船上,众目睽睽之下,你只需要消失片刻,便能要了遥儿的命。” 妖舟不得不承认,亲王妃分析得不错,但有一点,她大错特错了。 妖舟捂着脸,不语。 乌羽白也微微垂眸,不言。 亲王妃被这诡异的不辩不语弄得有些迷糊。 半晌,肖浅止低声说:“嫡母,楚先生……不会对大哥那般行事……” 亲王妃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当即起身,一个大嘴巴子掴在了肖浅止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打得飞了出去,撞在肖卫的身上,才勉强站住。 亲王妃还要再动手,妖舟却一脚踢去椅子,袭向亲王妃的后背。 亲王妃回身,直接拔刀,劈开了椅子。 妖舟歪着头,看着亲王妃,眼神中已然透出了几分不悦。 亲王妃仿佛抓到了事情的真相,当即用刀指着妖舟,大声吼道:“你和肖浅止串通一气!你们二人,合伙杀了遥儿!肖浅止想要取而代之成为世子,你则是为他行凶!你们……你们……有奸情!” 妖舟一拍脑门,说:“完了,这是又疯了。” 乌羽白的眸光冷了下去,说:“亲王妃当回府休息才是。” 亲王妃一刀砍在桌子上,吼道:“李大人,真相定是如此!” 李大人看着那把刀,说:“亲王妃以为如何,便如何,要本官何用?!” 亲王妃:“……” 李大人怼完亲王妃,看向妖舟,问:“对于亲王妃的指控,楚先生可有话说?!” 妖舟看了楚浅止一眼,反问李大人:“李大人,楚某只想问一句,若李大人有一名学生,容貌不错,李大人可会为了他杀其长兄,为其夺位?!且,这位学生,大人只认识了五天而已。” 李大人摇头,回道:“本官不会如此不理智。” 妖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楚某又岂会如此疯癫?!”微微一顿,“再者,若是按照亲王妃的话,我既和肖浅止不清不楚,又怎么会对肖遥做出那种不堪之事?” 亲王妃骂道:“你是畜生!” 妖舟的脸,沉了下来。 乌羽白突然出手,弹了下亲王妃的刀身,那刀竟然应声碎成两截,连着刀柄的那一截还在亲王妃的手中,另外一截却留在了桌子木板内。 乌羽白看似文弱书生,这一出手,令人惊艳的同时,也深觉他深不可测。 乌羽白抬眸,看向大吃一惊的亲王妃,说:“亲王妃口吐芬芳,味道不佳,侮辱了先生,便是与我行山学子为敌。” 王俊喊道:“正是!” 一些并非行山学子的人,也跟着喊道:“正是!” 最起码,在气势上,压了亲王妃一头。 亲王妃沉下脸,攥紧手中的半截刀,说:“你们今日庇护一个杀人凶手,明日定当悔不当初。” 乌羽白冷声道:“亲王妃凭一己之力断案,实在了得。如此看来,这国法对于亲王妃而言,形同虚设。既然如此,我等也没有必要在此等着楚先生被用私刑。”言罢,站起身,对妖舟说,“还请先生回行山,再议,” 亲王妃被乌羽白怼得有些不安,毕竟,无视国法这顶帽子实在太大,她不敢再强势,只能去看李大人,希望他做主,合自己的意。 李大人见两边都不好摆弄,当即开口道:“乌公子,楚先生,且稍等片刻。事情既然调查到这一步,不好半途而废。而今,只需要楚先生证明自身清白,便可离开。” 乌羽白看向妖舟,等她意见。 妖舟已经站起身,听闻李大人的话,回以微笑,道:“李大人这话真是可笑。在场这么多人,按照亲王妃的说法,都有嫌疑。是不是需要每个人自证其身,才能离开?!若这样,还请李大人先自证其身。” 从没有人想过,还能这样回怼李大人。 李大人本想两面不得罪,这会儿却骑虎难下了。 妖舟等大家的议论声响起片刻,李大人的脸色有些不美,这才开口道:“不过,既然李大人有此要求,楚某也要卖给李大人一个人情。”眼神看向李大人,问他是否要这个人情。 李大人见识到了妖舟的刁钻和乌羽白的维护,终是给予了一个眼神的回复,并开口道:“还请楚先生自证。”这个人情,他欠得实在冤枉。 妖舟这才回道:“行山书院上下皆知,楚某身残志坚。多年前,曾被砸伤了根基,此番来到帝京,也只是想要进宫当个公公。”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紧接着,窃窃私语。质疑的、扼腕的、痛苦的,比比皆是,不一而足。 王建没和亲王妃说过这件事,她呆愣半晌,才从震惊中冲出来,颤声道:“你……你说谎!” 妖舟苦笑一声,说:“楚某以自己的名声做保,本人……并非真男儿,做不得那些折辱世子的事儿。” 亲王妃摇头吼道:“我不信……不信!” 妖舟很想说,不信你来摸一把啊!不过,她现在是先生,实在不适合耍流氓。 就在这时,肖浅止突然开口说:“学生愿意作证。” 亲王妃怒目道:“你俩蛇鼠一窝。” 乌羽白看了肖浅止和亲王妃一眼,说:“若先生允许,乌某愿意一验。” 正文 第159章 羞涩个毛咧 妖舟看向乌羽白,心头狂奔而过很多的羊驼。它们一边跑,一边朝着她吐口水。 他愿意一验?!什么意思?! 感情您老上次偷袭胸部那一下,还真没验出是男是女?!我……我碎你仙人板板! 妖舟恼羞成怒,眼瞧着就要发作。 乌羽白观察入微,当即送上一个正义的眼神,安抚道:“还请先生以大局为重。” 这话,不软不硬,却戳到了妖舟的肺管子上,令她咳嗽得脸都红了。 乌羽白作为三好学生,自然要以先生的身体为重。他轻轻拍了拍妖舟的后背,看起来绝对是孝子贤孙级别的待遇。 肖浅止见此,将伸出去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 妖舟缓了两口气,虚指乌羽白点了点,赞道:“果真是……为师的好学生。” 乌羽白谦虚地一笑,回道:“是先生教导得好。” 妖舟腹诽暗骂道:“小白鸦你够狠呐!竟还是个记仇的!”脸上却含了一抹浅笑,仿佛与有荣焉。 李大人赞道:“名师出高徒,果然不凡。既然如此,还请楚先生为众人解惑。” 很尴尬、很无奈、很闹心、很焦躁…… 若是求妖舟此刻的心里面积,那一定是全盘皆黑。 怎么验?脱了裤子看看?!哦,不! 妖舟有种想要拼死护住裤腰的冲动。这个感觉,怎么那么像多年前,来福的同款感受呢?这一刻,妖舟明白了来福拼死护住裤子的心情。哎……唯有经历过,才会产生心情的共鸣啊。 想到来福,妖舟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他现在身在何方,是何种模样?他曾答应自己,要接自己出岛去,而今却物是人非,彼此都不知对方身在何方。 誓言,果然就是用来怀念的。 亲王妃见妖舟不语,眉头立刻紧锁起来,说:“楚先生口口声声说得大义凛然,为何不愿验证其身?” 妖舟把心一横,说:“亲王妃处处喊着冤枉,喊打喊杀地对着楚某。既然如此,楚某也怀疑亲王妃被人易容换了瓤子。若亲王妃也允许被人验看身体,那楚某自然也完全配合。” 来吧,三点比基尼都是她的最爱,谁怕谁啊?! 果然,妖舟此言一出,亲王妃的整个人都扭曲上了。如此言语,简直就是对她的奇耻大辱! 亲王妃怒目而视,恨声道:“你竟敢如此辱我?!” 妖舟呵呵一笑,说:“彼此彼此。” 亲王妃吼道:“你是男人!我是女子,怎会一样?!” 妖舟回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里不同?哎……再者,楚某现在,又哪里敢自称是男儿郎?!” 亲王妃被气个倒仰。 李大人一脸的为难。亲王妃咬着妖舟不放,可妖舟所言又十分占理,且人证齐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拿下妖舟大刑拷打。 僵持不下中,李大人只好对妖舟暗送秋波,示意她别忘了人情。 妖舟接到信息,微微颔首,这才退了一步,说:“我虽非完整男儿,但心智依旧坦荡。”环视众人,“你们可信任乌羽白?大人可信任他?别他验看后,某人又起幺蛾子,将我做成展品,供人取乐。如此,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众人纷纷点头,李大人承诺道:“定是信的。” 妖舟看向亲王妃。 亲王妃虎着脸,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妖舟对着乌羽白勾了勾手指,说:“走吧,咱俩去斜对面那屋,来个坦诚相见。” 如此自然而然,反倒令乌羽白的脸颊微红。不过,他掩饰得极好。 二人去了斜对面的房间,妖舟却没有第一时间让乌羽白验看,而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乌羽白也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 妖舟问:“你看什么?” 乌羽白回道:“痕迹。”用手比量了一下地面,“从门口到床边,确实有拖拉的痕迹,可见肖浅止并未说谎,他是真的被打晕后拖入了这间房里。” 妖舟继续补充道:“这里有许多凌乱不清晰的脚印,因太多,分不清都有谁的。但可以肯定,确实有人进出了房间。仔细辨认,应该是一个人的脚印。很有可能,是王建在屋里心乱如麻,转悠几圈后,出去打探消息。”微微一愣,诡异地一笑,“你说,收拾了世子的,会不会是王建?” 乌羽白一直生在古代,骨子里刻下了尊卑观念,一时间没想到这茬儿。且,如果奴才敢背叛主子,抓到后的下场,十分凄惨,简直生不如死。不但如此,还会祸及家里。若说王建能如此大胆,乌羽白还是有些不信的。 不过,眼前摆着的事实,貌似只有这一条。 妖舟摸了摸下巴,说:“肖浅止是个文弱书生,即便他想杀肖遥,也未必是其对手。然,肖遥被捆绑,他就有能力干掉他。只不过,我不信,肖浅止会对肖遥起了那种心思,做下那种事情。” 乌羽白看向妖舟,问:“王建带上船的两名随从,可是你处理掉了?” 妖舟立刻否认道:“什么叫我处理掉了?他们二人被我发现奸情,羞愧难当,投湖自尽罢了。死没死,说不准。” 乌羽白不置可否,收回目光,说:“如此看来,此事多半和王建有关。找到他,也就能洞悉真相。” 妖舟啧了一声,说:“这个王建啊,了不得啊。没准就是他,把世子先那啥,再那啥。” 乌羽白没听懂,问:“那啥?” 妖舟摆手回道:“你不懂,有些事儿不能直说,会被和谐。万一哪天我出名了,言行举止都会被记录在册,留给世人观摩。还是要留出可意会的部分,才显得为师高深莫测。” 乌羽白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妖舟问:“接下来,怎么办?” 乌羽白回道:“先那啥,再那啥。” 妖舟斜眼看乌羽白:“小白鸦,你是不是要换毛了?!要不要为师帮帮你?!” 乌羽白笑道:“不敢劳烦先生,学生自己可以。” 言罢,两个人互看彼此,都有些尴尬。 终究,妖舟还是生猛的。她抓过乌羽白的手,说:“摸一下哈。” 乌羽白的脸,瞬间漂浮起两朵红云,格外诱人。他微微垂眸,算是应下此事。 妖舟嘴贱啊,感慨了一句:“瞧你那样子儿,多像清倌儿转正成花魁,老子都没脸红,你羞涩个毛咧。” 乌羽白默默收回手,说:“还请先生宽衣,毕竟学生用人品做担保,马虎不得。” 妖舟:“……” 正文 第160章 此情有些违和 论,面对一个看似知书达理、知恩图报,实则腹黑狡猾、锱铢必较的三好学生,一位自称是良师益友实则坑蒙拐骗从不手软的先生,应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妖舟觉得,若是在现代,她还能发帖求助一下万能的网络大神,而今这个难题只能自己扛。好心酸、好无奈、好委屈啊…… 停! 打住! 再感慨下去,就要紫薇风了。 妖舟憋了半晌,终是深吸一口气,对乌羽白铿锵有力地说出两个字:“互看。” 乌羽白说:“李大人和亲王妃,怀疑的对象,是先生。” 妖舟无耻地笑了一下,说:“可我怀疑的对象,是你。” 乌羽白挑眉,问:“先生何出此言?” 妖舟回道:“这话你应该问问亲王妃和李大人,为何怀疑为师。他们若能回答,为师也一定能回答你。” 乌羽白淡淡一笑,说:“先生的裤腰带,还真是难解。” 妖舟扫了乌羽白的裤腰一眼,怼道:“不像你的那么松。”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半晌,有人敲门,问:“王大人问,二位可否验看完毕?” 二人都没有回话。 门外的人,又敲了敲门。 这一次,二人异口同声地喊道:“等着!” 门外安静了。 门内,乌羽白看着妖舟,素来清透的眸光中,萦绕上点点儿揶揄之色,仿佛霞光染天,别有一番诱人风情。他说:“先生如此羞涩,何解?” 妖舟直接骂道:“混蛋!” 乌羽白突然出手,捂住了妖舟的嘴巴。 妖舟下意识后退,撞到了桌子,发出异响。 乌羽白一把揽过妖舟的腰肢,低声吐出两个字:“小心。” 妖舟望着乌羽白,二人视线交缠,仿若有丝,在无声生长,直到将彼此缠绕。突然,妖舟一抬腿,顶向乌羽白的脆弱。 乌羽白立刻避开,向后退去。 妖舟极具玩味地说了声:“小心。”突然出手,袭向乌羽白。 乌羽白接招,二人在屋里大打出手,好一阵乒乒乓乓不说,身体也多次腻歪在了一起。 妖舟突然收手,对乌羽白说:“分晓已知,小白鸦还要验吗?”视线顺着乌羽白的眼睛,滑过胸口,落在衣袍下方的突出位置。而后,用手扫了扫自己平整的衣袍下摆。 差别,一目了然。 乌羽白的眸子轻颤,转身,推开窗,迎风让自己冷静。心里的火,却仿佛被砸下一坛子浓烈的酒,瞬间炸起,蔓延。 妖舟着实无耻至极,竟用这种贴身的方式,让他看出彼此的区别。且,让他暴露得如此不堪。 乌羽白一直对自己的自制力比较满意,不想,只是几个擦身而过,就让他冷静全无。这场过招,他输了。 妖舟得寸进尺,笑嘻嘻地去拍乌羽白的肩膀,口中还不忘调侃道:“哎呦,小白鸦这是怎么了?青春躁动啊?!为师……” 乌羽白突然出手,一把攥住妖舟的手,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妖舟的腰肢,将她抵在窗边,眼神危险,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他看着妖舟,突然俯下身,直接落吻在妖舟的唇上。 那般柔软,透着薄凉,却不可思议地直冲入心中。 妖舟懵了。 万万没想到啊,乌羽白会……会突然吻上自己。 她……她还没教到这一步呢! 妖舟反击,主动回吻了乌羽白,在他微微一怔的瞬间,咬他一口,挣脱开他的怀抱,用大拇指擦了一下自己的唇瓣,说:“可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转身,背对着乌羽白,这才露出慌乱的表情,使劲儿揉搓了一下脸,又吞了吞口水,才伸手打开房门。 不行,她得迅速离开这个房间,否则会被煮熟成螃蟹。 乌羽白望着妖舟的背影,眸光沉沉,忽而一笑,幽幽道:“先生教得极好。” 妖舟膝盖发软,险些跪下。心中暗道:这只小白鸦,是要开专染黄色的大染坊吗? 乌羽白摸了摸自己的唇,感觉又麻又胀,就像中了少量的毒。这种感觉有些特别,令他的心跳都加快了三分。 二人在众人的注视中,分先后回到原来的房间。 通过二人面上残留的红痕,可以确定,着实是验看过了。不过,乌公子这嘴…… 李大人看向乌羽白,问道:“乌公子,你这嘴是怎么了?” 乌羽白十分淡定地回道:“被蜜蜂蛰了一下。” 李大人点了点头,说:“还是要小心些才好。”转而问,“如何?” 乌羽白看了妖舟一眼,这才回道:“乌某可以以人格担保,先生绝对不会强暴世子。”微微一顿,“也不能。” 后面这三个字,太关键了! 不能是关键哎呦喂。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妖舟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同情。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无论什么时候,人无一样人,心也不可能完全一致。所谓的人心所向,也是指大多数人罢了。 亲王妃这回没话说了。 妖舟却开口道:“亲王妃不必把任何和世子有过龃龉之人,都视为仇敌。若如此,亲王妃杀不过来。” 亲王妃要开口,妖舟却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刚才楚某和羽白验看过斜对面那间屋,发现了一些痕迹。肖浅止确实是被打晕带进的房内。而打晕他的人,定是王建。说起来,世子被辱被杀,很可能是亲王妃的家里事。亲王妃,不如问问王建。” 亲王妃自然明白妖舟的意思,却断言道:“不可能!” 妖舟回道:“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去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便是真相。我对王建不了解,亲王妃却可寻人问问此人品行如何。” 亲王妃看向肖卫。 肖卫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拧巴起来。 亲王妃心下一沉。 李大人适当地开口说道:“肖校尉,直言。” 肖卫干巴巴地回道:“王建此人,被世子宠幸,平时……确喜男风。” 亲王妃的手哆嗦了起来。 妖舟分析道:“也许王建平时就喜欢世子,又碰巧见他此等模样,脑子一热,也就……”眼神扫向亲王妃,后面的话就没继续说。 说话素来是门艺术。瞧瞧,留下一条明线作为引导,绝对不会出错。 果不其然,亲王妃炸了。 她嘀咕道:“不会的。他怎么敢?怎么……怎么敢?!” 妖舟回道:“因不敢,所以得手后恢复冷静,唯有杀之以绝后患,也不是没有道理。” 李大人当机立断:“找到王建,和另外两名随从,是当务之急。” 妖舟开始拍彩虹屁:“李大人明察秋毫,真乃青天。” 李大人的嘴角抽了抽,勉强笑着应下这个称赞。心思一转,低声道:“若能得先生一首诗,倒也是一段佳话。” 妖舟回道:“容我酝酿酝酿。” 正文 第161章 情窦初开 谁人不想名垂千古? 都是凡人,必然要在欲望的阶梯上不停攀登。不想,那是因为还未站到可以想的那个位置。 李大人希望妖舟给他赋诗一首,好让清名远播;亲王妃想让妖舟给世子当陪葬,好让自己那颗心得以安放;王俊想和妖舟义结金兰,那是需要一个高人肯定自己的存在…… 每个人,欲望不同,却都需要填满。 一场斗诗,斗出了人命。李大人要进宫禀告此事,并派人去追查王建和另外两名随从的下落,于是吩咐众人各自散开。 亲王妃抱走了肖遥的尸体。没错,就是她亲自抱走的。她不许其他人插手,更不许任何人触碰世子的尸体。看来,世子被人折辱,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 肖浅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也只能先回府去处理一二,至于学业,是要耽搁一段时间了。 妖舟有些累了,坐上马车,呼呼大睡,那样子真是没心没肺。 和妖舟同行的,还有乌羽白和楚青逍。二人分别坐在妖舟的左右,看着她一会儿将头偏向左,一会儿又颠向右。 楚青逍嘀咕道:“怎不撞死她?!” 乌羽白伸出手,轻揽妖舟的肩膀,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 楚青逍指了指乌羽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牙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咱俩遭受的痛苦?!” 乌羽白垂眸看向妖舟,不语。 楚青逍一甩袖子,问:“你怎么就被她给迷惑了呢?!她这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还有一会儿是不男不女,你就不怕她是狐狸精,专门来骗你的?!” 乌羽白问:“骗我什么?” 楚青逍回道:“骗色!” 乌羽白勾唇一笑,回道:“甚好。” 楚青逍的嘴唇抽了又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疯了!” 乌羽白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楚青逍问:“她到底是谁?什么来路?”视线落在妖舟的胸口,“是男是女?” 乌羽白一挥手,飞出一道气流,袭向楚青逍的眼睛。 楚青逍低呼一声,捂着眼睛,就要开嚎。 乌羽白说:“瞎不了。” 楚青逍怒声问:“万一瞎了呢?!” 乌羽白回道:“岂不是正好。” 楚青逍气得不轻,咬牙道:“乌羽白,你丧尽天良,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竟要弄瞎我?!” 乌羽白老神在在,淡淡道:“你再吼大声一些,让先生对你越发另眼相待,顺手教导一番,一如对待肖遥那般。想来,对比之下,你会不在意以往发生的琐碎。” 威胁?!没错,威胁! 这是赤裸裸红果果的威胁! 然,楚青逍真是被妖舟收拾怕了,这会儿不太敢支棱毛,唯有露出凶狠的表情,特别小声地哼道:“小爷会怕她?!一包毒药,让她死得透透的!” 妖舟张开一只眼,看向楚青逍。 楚青逍微微一愣,汗毛瞬间颤抖而起,十分怂地转开头,哼唧道:“只不过,不能……不能那么对待先生。尊师重道,是为人的本分。” 妖舟闭上眼睛,继续小憩。 乌羽白眉眼弯弯,笑了。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终是回到行山书院的脚下。 今日山下没有软轿轿夫,三个人一同爬着台阶而上。 妖舟睡了一觉,精神饱满,比起第一次登上行山书院的气喘吁吁,这一次明显步伐轻松不少。乌羽白的体力和武功都不错,一路和妖舟同行,还能笑语嫣然地说上两句。楚青逍原本就是个草包身子,这会儿累得如同一只野狗,除了吐舌头,已经没有其它能力。 终于,三人回到书院内,各自分散休息。 妖舟在洗漱过后,换上行武先生的衣袍,开始巡查书院的每一个角度。她想找到行武的徐大家,更想挖出好似隐身一般的院长。 至于乌羽白和楚青逍,则是回到了无问小院。 四下无人时,楚青逍问:“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是谁杀了肖遥?” 乌羽白回道:“且看最后得利的是谁吧。” 楚青逍想了想,说:“肖亲王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嫡子,两个庶子。嫡子肖遥已死。两个庶子嘛,肖琦峰武功不弱,外出未归;三公子肖浅止,是个柔弱书生,不得嫡母待见。依我看,二公子更胜一筹。只不过,眼下他不在帝京,这局势又瞬息万变,不好说啊。” 乌羽白淡淡一笑,道:“鹿死谁手,只能最后一笔。过程,不重要。我倒是认为,肖浅止更有成算。” 楚青逍问:“为何?” 乌羽白回道:“因为,先生在帮他。” 一语中的! 妖舟确实在帮肖浅止,只不过,既不明显刻意,也没所谓的利益驱使。 楚青逍不敢置信地问:“楚某人在帮肖浅止?!为何?!小爷怎么没看出来?楚某人为何帮那个小白脸?可是因他肤白貌美大长腿?!”言罢,还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仿佛不明白妖舟为何总是欺负自己,却帮别人? 镜子中那张脸,着实惨不忍睹,他干脆将镜子扣到桌子上,不想再看。 乌羽白笑而不语。 楚青逍皱眉道:“你今天怎么总笑?以往你一笑,小爷心里就发毛。今天……你笑得怎么……那么怪呢?!” 乌羽白笑着否认:“哪有?!” 楚青逍盯着乌羽白不放,斩钉截铁地说:“你有,绝对有。” 乌羽白笑着摇头:“是吗?” 楚青逍指了又指乌羽白:“对对对,就是这种笑。这种我笑什么你永远不在调,但我心情特别好,我就想让你猜到,可我却偏偏不告诉你的笑!” 乌羽白倒了杯水给楚青逍:“润润嗓子。” 楚青逍一饮而尽,再一抬头,发现乌羽白已经不见了。他追出门口,喊道:“干什么去?” 乌羽白回道:“随便走走。” 楚青逍喊道:“我和你一起走走。” 乌羽白回道:“你留下养伤。”果断转身,溜达出了无问小院。 楚青逍摸了摸身体,疑惑道:“小爷也没受伤啊?养什么伤?!”用手来摸了摸脸,倒吸了一口气,怒声道,“不行,这仇,必须报!为了我楚家后继有人,也不能放过楚某人!” 正文 第162章 你好似故友 妖舟把行山书院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愣是没看见所谓的徐大家和院长。 夕阳西下,妖舟蹲守在五谷居,也没发现任何一个陌生的身影出来吃饭。唯一引起她注意的,还是一个负责扫院子的干瘦老头。 想起小说和视频里的一些段子,妖舟觉得,这个干瘦老头很可能就是某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于是,她开始暗中窥探扫地老头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冲上去表现一番。 扫地老头要打饭,她直接帮忙,并通过和赵厨子的关系,多给老头争取到一枚鸡蛋;扫地老头要打扫庭院,她直接代劳;扫地老头要锄草修花,她一把片刀耍得炫酷帅不说,还送了扫地老头一把鲜花。 最后,扫地老头攥着花,照着她的脑袋打了一下。 看过《西游记》的人都知道,孙悟空拜师学艺时,曾被打了三下,师傅暗示他三更到。 妖舟被打了一下,那就是让她一更到。 于是,妖舟信心满满,在晚上七点,轻手轻脚地来到扫地老头的住处,推开了他的窗,一跃而入…… 扫地老头正在洗澡,搓得那叫一个舒坦,突然被造访,闹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摔倒的身影、痛苦的呻吟、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及扫地老头底气十足地咆哮,响透了行山书院:“狂贼无礼!” 当天,整个行山书院都响起扫地老头悲痛欲绝的哭诉:“老夫为娘子守身三十余年,竟被此等狂徒无礼,若不严惩,让老夫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娘子!” 几乎在片刻之间,行山书院里都在盛传一个不可言说的消息:楚妖精喜欢扫地老头,不但大献殷勤,还送花送秋波。被拒后,竟还趁夜偷袭,企图霸王硬上弓!实乃罪大恶极之徒! 妖舟蹲在荷花池边,抱着头,深深地忧伤了。她只不过想向院长打听一下柳行砚的消息,怎就那么难?! 乌羽白来到妖舟身边,问:“先生可想泛舟?” 妖舟抬头看向乌羽白,苦哈哈地回道:“我想死。” 乌羽白的笑容温柔缱绻,好似白月光:“学生不好拦着,先生自便。” 妖舟骂道:“小白鸦啊,你是真腹黑啊。” 乌羽白不懂,反问:“何为腹黑?” 妖舟回道:“就是肚皮黑。” 乌羽白用手抚了抚小腹,眸光中含了一抹戏谑之色,问:“先生说学生腹黑,不知先生和谁对比过?” 妖舟腹诽道:哎呦喂,你这算不算是调戏恩师啊?!真是好大一颗狗胆结石啊! 妖舟看着乌羽白,慢声细语地说:“自然是和扫地老头比过。” 乌羽白微微一怔,笑了。 他的笑好似清风拂面,令人毛孔都跟着愉悦。这样一张脸,再加上那样一颗头脑,不收编,简直暴殄天物。 妖舟贼心起,看似要站起身,却装出腿麻的样子,惊呼一声,一下子栽倒向乌羽白,攥着他的手说:“这腿竟然麻了。” 乌羽白看着妖舟的手,并未拒绝,而是微微一笑,说:“若先生对那扫地老头用上这招,岂会拿不下他?” 妖舟在心里暗骂一声,松开手,一脸严肃地反问:“你怎么这么想为师?为师一身浩然正气,岂会用些龌龊手段勾引一个学生?!乃至于一个胸部都快垂到肚脐眼的老头?!” 乌羽白一伸手,攥上了妖舟的小手,含笑不语。 妖舟的心跳突然加快,不太自然地说:“你这是干啥呢?!好好儿说话,别腿麻。” 乌羽白回道:“偏偏学生聪慧,学会了这招,给先生演练一番,不知是否有先生真传的三分?” 妖舟看向荷花池,说:“尚可。” 乌羽白和妖舟并肩而立,一同看着荷花悄然绽放,看着月亮慢慢升起。 两个人都不说话,却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美丽。 楚青逍躲在暗处,藏在树后,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二人,在心里骂道:无耻!卑鄙!夺我羽白,此仇不共戴天!不行,我必须让羽白看清楚,楚某人的真正嘴脸,不过是贪恋颜色罢了! 楚青逍暗自发狠,攥紧拳头,转身离去。 乌羽白回头看了眼楚青逍离开的背影。 妖舟也顺着乌羽白的目光看去,莞尔一笑,说:“青逍还真是……”微微一顿,努力想了想,挤出一个词,“单蠢可耐。” 乌羽白重复道:“单蠢可耐?” 妖舟解释说:“耐力十足的单线条蠢货。” 乌羽白回眸看向妖舟,笑道:“先生的见解独到,却有偏差。” 妖舟问:“何以见得?” 乌羽白回道:“青逍有颗赤子之心。怀中藏揣毒药,却从未轻易伤人。” 妖舟看向乌羽白的目光,瞬间带上了几分欣慰和喜欢。毕竟,谁家老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家孩子呢?! 这就好比,姑姑可以说自己的侄儿是蠢货,但姑父若是点头认可,那就容易干架。若姑父坚定立场表扬侄儿厚道纯良,没准儿还能混倆私房钱花花。 思及此,妖舟忍不住一笑,暗道:若是青逍晓得,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乌羽白成为了他的姑父,不知道作何感想?! 哎呦……胃要抽筋! 妖舟笑不过三秒,这胃就抽痛起来。 乌羽白忙问:“怎么了?!” 妖舟回捂着胃部回道:“许是饿了。”实则,她从罗刹域漂流而出的那几天,把胃给饿坏了,稍有不慎,吃得不应当,就会犯胃病。 乌羽白蹙眉,说:“这会五谷居已经没有饭食,不如与我同回,看看小厨房里还有什么。” 妖舟点头,同意。 二人回到无问小院,乌羽白挽起袖子,进了小厨房。妖舟倚靠在门上,看着乌羽白熟练地揉面。片刻后,就给她做了一碗细若发丝的面条,浇上细碎的绿色汤头,看起来极具食欲。 妖舟捧着面,先哧溜了一口,顿觉无比美味:“手法老道、火候精准,手艺着实不错。看你,却不像下厨房的人。” 乌羽白回道:“有一位故友教会我,万事都需要靠自己。” 妖舟又哧溜一口面,点头赞道:“你这位故友是个明白人。” 乌羽白笑了笑,眸光落在妖舟身上,道:“你与我的那位故友,倒是有几分相似。” 妖舟噗嗤一笑,莞尔道:“怎么?那人也如我一般,不男不女?” 乌羽白没有回话,只是眸光中泛起一些涟漪,似乎荡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正文 第163章 你可愿意被杀 妖舟和乌羽白的感情,如同第一场春雨,润物细无声。楚青逍在暗处窥探,把小手绢都咬碎了好几条。 与此同时,皇上的案牍上,摆放着好几份奏折,大体可以分为三大派。 一派,以亲王妃为首,求皇上为肖遥世子抓拿凶犯、严惩与此有关之人。这个有关之人,以行山书院楚妖金为首。并列举了几项她不配为人师的内容。什么狂妄自大啊、祸害学子呀、藐视朝廷啊、权霸行山呀、欺辱女学生啊,当然,最重要是得诋毁世子,且身份阉人,竟敢教书育人,简直就是在侮辱文人! 亲王妃声称,亲王在外赈灾,曾提及,要掏空自家产业,一心为皇上办事,却不想唯一的嫡子竟然惨死。若皇上不能给个公道,就赐给她一条白绫,让她随儿子一同去了吧。 最后,亲王妃还状告了大理寺卿李喜李大人,说他以权谋私,为了让楚妖金为他赋诗一首,名垂千史,竟不惜歪曲事实,袒护帮凶。 第二派,则是分散在各个花船之上,全程观看过这场斗诗盛宴的官员们。十之有七,在赞楚妖金乃当代大儒,不但博学多才、武功了得,且心怀天下,以赈灾为己愿…… 至于那十之占三,则是攻击楚妖金,说他为博好名,百般做作,简直就是私藏祸心,让难民们只记得楚妖金的好,不感恩皇上的爱民之心。 第三派,以大理寺卿李大人为首,上书陈述了自己所掌握的世子遇害事发经过,努力做到不偏不倚、公正无私。并强调自己虽然在小花雕上,但主要任务,却是为朝廷选拔人才去的。毕竟,这是一场盛况空前的斗诗大会嘛。 皇上四十有六,虽年轻不在,却气势惊人。他的眉眼之间,看似平和清俊,却难掩霸气。这种手掌乾坤的魅力,和特属于帝王的言谈举止,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令人心动的;对于任何男人而言,都是向往且崇拜的。 此时此刻,皇上不言不语,看不出喜怒哀乐,但暗自飘香的茶水却已经放凉,可见此事令他心有为难。 总管大公公朱德海,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门。圆滚滚的身子因要努力表现出奴颜屈膝的样子,更是缩成了一个球。不晓得的,还以为一个雪球从外面滚了进来。 总管大公公朱德海将一份奏折用双手举起,轻言细语地说:“皇上,亲王送了来一份加急奏折,奴才不敢耽搁。” 皇上接过奏折,打开一眼扫过,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将奏折随手扔在了案牍上。 大公公朱德海能从万人中脱颖而出,凭的不但是手段,还有察言观色的能力。他见皇上心情不好,吓得提起万千小心,低声道:“奴才给皇上换杯茶水。”伸出胖手去端茶,动作轻巧得不像胖子。 皇上说:“肖遥殒了,亲王妃不甘呐……” 朱德海一听皇上要闲话家常,立刻配合着点头听着,心里却明白,皇上的家事都是国事,自己不能轻易开口说话。 皇上继续道:“李喜还没让案件水落石出,亲王妃却已经剑指相关人等。”用手指敲了敲奏折,“今年南方大雨连连,百姓流离失所,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亲王妃提出,要掏空府中金银,为朕赈灾。” 朱德海听着,适当地捧了一句:“亲王妃,倒也晓得皇上的难处。” 皇上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亲王加急上书给朕,要银子赈灾,怕是还不知道亲王妃已经许诺了银子。”轻轻一叹,“肖遥殒了的消息,应该还在路上。” 朱德海感慨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痛彻心扉啊。” 皇上看了朱德海一眼,朱德海立刻闭嘴不语。皇上说:“亲王妃要给朕二十万两雪花银,这是要朕帮她杀人泄恨呐。” 听了这话,朱德海脑门的汗就下来了,却不敢擦。 皇上重新打开了奏折,翻看了一下,说:“昨个儿,朕还不知道谁是行山书院的楚妖金。今个儿,此人的名字却被诸位大臣提起,朕想忘都难。德海,你说,此人到底是欺世之徒,还是心怀天下?” 这……这两个词,怎么听都不大对劲儿。欺世之徒,该死;心怀天下,那也该死。这世间,除了皇上,谁有资格心怀天下?! 看来,皇上是想杀楚妖金喽。 朱德海在心里独自猜测计较着,却不敢正面回答皇上的话,唯恐犯了猜测君心的重罪,只能赔着笑脸回道:“楚妖金是个什么人,老奴也说不准。老奴没见过此人,今个儿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儿。他啊,不管是什么人,总归是皇上的奴才,生死啊,都得听皇上的。” 皇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到底是心系天下百姓,还是欺世盗名之辈,试一下便知。朕不罔杀一人,却也愿救万人而杀一人。” 朱德海立刻拍起马屁:“皇上英明神武,当真是盖世天子啊!” 皇上听惯了这种话,也不当回事儿。他垂眸看着奏折上的诗,咀嚼起来:“我辈皆狂人,纵横天地间。十步杀一人,一善救百命。” 朱德海听着,心思转得那叫一个快,于是越发笃定,楚妖金要死。就因为他这首诗,他都得选择用善救人。否则,就是欺世盗名之人。皇上这是准备送上一把温柔的刀,让他自己来个了结,而后成全他的身前身后名。 皇上合上奏折,闭目沉吟片刻,说:“去吧,把庄筱叫来。” 朱德海低声应道:“诺。”低垂的眸光中,划过一丝异样。 片刻后,庄公公款步而来。他的五官仍旧堪称完美,整个人也还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样子,简直就是不近人情的代表人物。一身暗绿色的大太监衣袍,衬得那头银发越发扎眼。他头戴礼帽,向着皇上施了一礼。 和朱德海的卑躬屈膝不同,庄公公的这一礼,堪称彬彬有礼、十分内敛,甚至透着几分大儒才有的清高。 皇上也不恼怒,只是问他:“庄筱,朕有一事问你。南方大雨成灾,遍地骸骨,民不聊生。杀你一人,可得二十万两雪花银,可救天下苍生,你可愿意?” 正文 第164章 公公驾临书院 行山书院,大门敞开,迎进来一位贵客。 深绿色的衣袍,黑色的束腰,黑色的礼帽,一丝不苟的样子,满头银发却犹如银子拉丝而成,耀眼中透着一丝人情冷漠。 彼时,妖舟正在五谷居用饭,一口气吃了十五颗鹌鹑蛋,正准备吃第十六颗蛋时,就听见行武先生齐开大着嗓门喊道:“楚先生!宫里来人了,你快随我去!” 妖舟的鹌鹑蛋来不及咬碎,直接卡在了嗓子眼处。她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齐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他一把扯住手腕,向外拖拉狂奔而去。 妖舟跟着齐开一路小跑,几次想要张口问话,都觉得鸡蛋噎在喉咙处不上不下,堵得她十分难受不说,还有窒息的风险。奈何,齐开风风火火,压根不给她机会。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所有先生和学生们都准备开启求学生涯第一战,却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大热闹,当即纷纷跟着奔走相告,而后联袂去看热闹,连课都忘了上。 在行文先生郑文品的陪同下,庄公公带着四名小太监,一路缓步慢行,耳边捕捉着众人的奔走相告,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忍不住抖了两下嘴角。 有人喊道:“快!宫里来人了,可能要给楚先生赏赐金银细软!” 有人喊道:“快!让楚先生快跑,亲王妃告了御状,要砍先生的头!” 有人喊道:“快!大公公来接楚先生了!楚先生终于得偿所愿,要进宫去当太监了!” 有人喊道:“皇上定是听说楚先生酒后乱性,非礼了打扫老头,要怪他失德!快!看看去!” 各种声音,充斥入耳,信息量之大,令人浮想联翩。 这些声音,妖舟也听了个大概,心中难免七上八下,不知道来者是福是祸。毕竟,咱上面没人,不知道皇上这次拨动的是哪根神经。 妖舟被齐开扯着,脚不沾地地跑向行山书院用来招待贵客的大厅,却没等冲进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绕过墨竹之后,出现在了眼前——公公! 如此突兀的相遇,实属……扯淡呐! 似乎为了将妖舟此刻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突然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想要闪躲,齐开却突然拍了她后背一把,让她继续跑。 借着这一拍之力,妖舟卡在喉咙里的鹌鹑蛋终于挣脱了嗓子眼的束缚,以不可抵挡之势,破口而出,向着庄公公飞扑而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让蛋飞一会儿。 庄公公眸光一凛,尚未发作,就见他身后侧的两名小太监,突然暴起。 左边那个小太监吼道:“小心暗器!”冲向鹌鹑蛋,一脚将其踢飞。 右边那个小太监,喊道:“保护公公!”以肉身为盾,挡在了庄公公的面前。 剩下两名小太监,直接亮出武器,摆出了造型,要和妖舟死拼到底。 这个变故实在太意外了,以至于许多人都蒙圈了。 妖舟立刻举起双手,喊道:“是蛋!一枚鹌鹑蛋!某只鹌鹑认认真真生下的鹌鹑蛋,不是暗器。” 用脚踢了鹌鹑蛋的小太监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对公公说:“公公,是蛋。” 庄公公看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立刻改口道:“公公,是鹌鹑蛋。” 妖舟忍笑,很辛苦。这公公一会儿是蛋,一会儿是鹌鹑蛋的,也真是不容易。 庄公公说:“那么喜欢蛋,去吃一百颗吧。” 小太监终于明白,自己惹恼了庄公公,只能乖乖领命去吃鹌鹑蛋。 偷窥的众人,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继续潜伏偷听。 庄公公的视线重新落在妖舟的脸上,而后滑过她的喉咙,沿着胸部来到腰身,最后直落到脚下,打量得十分认真仔细,且毫无避讳。 妖舟问:“公公看着,可满意?” 庄公公直言道:“尚可。” 妖舟抱拳道:“谢谢公公夸奖。” 庄公公看了妖舟一眼,缓步前行。 妖舟知其意,紧随其侧,落后半步,等着那一刀。 先生们不知道庄公公所来何事,一颗心七上八下,躲在暗处议论纷纷。学生们则是直接开了八卦,把自己听到的和猜到的都拿出来乱炖。至于能炖出什么滋味,就没有人知道了。 行山书院里,明明是艳阳高照,可每个人的心头却泛起了疑云,压得人透不过气儿来。 阿舟听闻庄公公来见妖舟,心都跟着翻了个跟头。她忙向着大厅跑去,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在见到庄公公的瞬间,她傻傻地呆住了。 妖舟给阿舟使了个眼神,让她溜走,阿舟却忘了避让。 众人都以为庄公公会责备这个冒失的阿舟,却不想,庄公公只是淡淡地看了阿舟一眼,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妖舟回头看了阿舟一眼,发现她脸色苍白,看样子好像被吓到了。 奇怪了,阿舟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会被公公吓到?难道说,阿舟在失忆后,被公公吓唬过?!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自己扮阿舟的时候,曾要活埋公公,还强迫他认可欠自己几条性命。也不知道在阿舟的折腾下,公公欠下的性命都还了没。 妖舟一边寻思着,一边尾随着公公进了大厅。 郑文品和齐开原本要跟着,却被三名小太监拦住在外,关上了大门,不许任何人窥探。 庄公公突然站定,悄然无声。 妖舟还算警觉,直接贴着庄公公的后背站定,鼻尖就顶在庄公公的后脖子处,甚至还能闻到他发间的清冽味道,幽幽如兰。 庄公公回过身,看向近在咫尺的妖舟,眼神有些冷,说道:“十步杀一人,楚先生这个距离,可是想为非作歹?” 妖舟忙摆手否认道:“不不不,误会误会,这个距离拔刀都费劲儿,却可以近距离孺慕公公风采。” 庄公公不置可否,坐在了椅子上,面无表情地问:“听闻先生有意入宫服侍皇上?” 妖舟顿觉,这话怎么特别像某位宫中的妃子,翘着兰花指,一边用茶盖拨弄茶水,一边笑里藏刀地问话。 公公,你要保持形象不倒啊! 妖舟腹诽过后,装出惊恐的样子,再次摆手否认道:“不不不,误会误会,我虽有心服侍皇上,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唯恐污了皇上的眼。再者,一想到皇宫内院,我就腿抖,抖得可厉害了,端一杯茶,都得剩半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她还给公公倒了杯茶水,端着抖起了腿,晃得一杯剩半杯,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正文 第165章 致命一问 妖舟将半杯茶水,奉给庄公公:“公公,喝茶。” 庄公公不接。 妖舟把茶水放在了桌子上。 庄公公站起身。 妖舟立刻警觉起来,向后退了半步。 庄公公说:“楚妖金,皇上有句话,托杂家问你。” 妖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样子是被吓到了。她在心疼自己膝盖的同时,努力上演赤子之心,立刻改变风格,眼含热泪,激动地喊道:“莫不是皇上因我诗词歌赋了得,要送我大儒之名?莫不是皇上因我赈济灾民,好送我仁义之名?莫不是皇上因我教学有方,要送桃李桂冠?!啊……”伸出手,“皇恩浩荡!” 那声啊,绕梁三日。最后四个字,无限感激。 楚妖舟已成名副其实的楚妖精,从庄公公的态度中察觉到,定是来者不善。不然,庄公公那张脸,说啥也能给她一记浅笑,道一声恭喜。现实却是,冷若冰霜啊。 这就着实有些吓人了。 所以,妖舟决定,先下手为强,即便不能左右皇上的决定,也能给自己博得一线生机。最起码,皇上可是全天下最爱面子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庄公公听了妖舟的话后,沉吟片刻,这才开口询问道:“楚先生哪儿来的自信?” 妖舟回道:“公公对楚某和颜悦色,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若皇上要杀楚某,那一枚鹌鹑蛋就已经变成了刺杀公公的罪证。所以……楚某以为,皇上是要嘉奖在下。”咧嘴一笑,“公公说呢?” 如此不要脸的样子,令庄公公重新打量了妖舟一眼,说:“楚先生如此圆滑,进宫服侍皇上,许是首选。” 妖舟立刻摆手:“不不不,误会误会。公公见我如青山,其实在别人眼中,我也就是草木。” 庄公公向后退了半步,看样子真是唯恐妖舟把口水甩他衣袍上。如此口若悬河喋喋不休的样子,当真是装疯卖傻第一人。不过,庄公公也曾认识一个人,比起眼前人,也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庄公公想起了闲渔村里的某人,和眼前之人,竟有些重叠。至于刚才碰见的阿舟,却变得印象模糊起来。 庄公公不再和妖舟废话,直接转述了皇上的原话:“朕有一事问你。南方大雨成灾,遍地骸骨,民不聊生。杀你一人,可得二十万两雪花银,可救天下苍生,你可愿意?” 妖舟看着庄公公,那些所谓的害怕所谓的装疯卖傻,在这一刻都尽数退去,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真空的状态,仿佛被抽干了空气,既窒息,又能保持不腐不烂不坏,只待撕开包裹,瞬间变质。 这一刻,妖舟觉得自己是僵尸肉,被冷冻了许久,不再新鲜,却也不会轻易变化。当然,那些吃人的丧尸,也绝对是自己的未来。她就等着一个契机,可以一跃而起,杀了这些王八蛋! 庄公公问话过后,也不急着催促,而是等着妖舟的回答。 妖舟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又轻咳了一声,看样子是要说话,却只是嘴唇颤了颤,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她能怎么说?说自己同意,那就是必死无疑。说自己不同意,就变成了假仁假义,皇上也不会放过她。原本,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为灾民请命,并广施援手。而今,以一命救天下苍生,这种壮举,就当是她这种人设应该做的事。可在生命面前,谁又真能大公无私、敢为天下先?! 这二十万两,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亲王妃搞的鬼。这不是欺负她没人没权没地位吗?!若不是自己站在绝顶风华之上,夺得了绝顶风华之名,皇上压根都不会派人来问她,这会儿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果然,自古钱帛动人心呐。帝王也是人,且是最贪的那个人。既要名声还要皇位、既要天下还要人心。狗东西! 就在妖舟额头上的汗水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时,大门被推开了。 乌羽白逆着光,出现在门口。虽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身形却被晨曦染成了霞光万丈,犹如一路披荆斩棘而来的王子,给人带来了希望和勇气。 四目相对,妖舟感觉到乌羽白在生气。这种感觉,没有实质内容可以证明,却真实存在的。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要拦着乌羽白,乌羽白却在看见妖舟跪地不起时,一脚踹开小太监,抬腿就往大厅里开。 还有两位小太监要拦着乌羽白,庄公公却摆了摆手指,示意二人退下。 乌羽白走进大厅,大门在身后关上,使他从虚幻变得真实。 乌羽白将视线从妖舟身上挪开,看向庄公公,微微颔首,说:“不知公公的事处理完没有。”看向妖舟,“学生有惑请教先生。” 妖舟仰头看着乌羽白,暗道:“娃儿啊,还是你牛掰,竟敢和皇上的人抢为师。” 乌羽白以眼神回道:“先生可是腿麻了?”言罢,就去搀扶妖舟。 妖舟攥着乌羽白的手,扭头看向公公,问:“公公觉得,我是不是可以不继续腿麻了?” 庄公公冷冷地回道:“问腿,何须问我?” 妖舟借着乌羽白的劲儿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身子却歪在乌羽白的身上,看样子双腿还真是麻着。她对公公说:“到上课时间了,公公坐一会儿,等下课我再来和公公说说话。” 庄公公说:“明天我再来。” 妖舟微微一愣,问:“公公是不是太急了些?” 庄公公回道:“难民等不得,皇上也等不得。”言罢,竟是要走。 妖舟急了,一把拉住了庄公公的袖子,喊道:“公公呀……” 庄公公垂眸看向妖舟的手。莫名觉得,这种死乞白赖的抓袖手法,有些熟悉。 乌羽白拉开妖舟的手,使她松开了庄公公的袖子。 庄公公向外走去。 妖舟还要去抓。 乌羽白却抱着妖舟不放。 妖舟回头瞪乌羽白:“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乌羽白回怼道:“抓着公公不放,先生还要给自身添多少传说?” 妖舟:“哎……” 庄公公走到门口,回头看向乌羽白,似有寒光掠过。 乌羽白回望着庄公公,眼中有刀光剑影。 正文 第166章 醋味儿浓呀 妖舟看了看庄公公,又看了看乌羽白,说:“素来情深,奈何缘浅啊。” 庄公公微微蹙眉,转身离去。 乌羽白垂眸看着妖舟,问:“先生和公公,情深缘浅?” 妖舟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乌羽白那股子特有的醋味,还别说,挺香。只不过,她实在没心情包饺子蘸醋吃。她拍了拍乌羽白的手臂,挣扎着站起身,说:“你咋就没听出来,为师此言幽默,是在说你们二人。” 乌羽白的手臂瞬间又收紧了几分。 妖舟感慨道:“哎……哎哎哎……为师难矣。” 话音未落,就有其他先生和学生们一同冲进大厅,想要追问因由。 众目睽睽之下,乌羽白抱着妖舟没松手,妖舟却是两眼一翻,假装昏死过去。乌羽白抱起妖舟,向着自己的小院冲去。 众人见此,都以为妖舟受了天大的刺激,立刻组团一路尾随,显然是求知欲爆棚。 阿舟更是慌乱成一团,不顾形象地跑在最前面,不停地问道:“先生怎么了?怎么了?” 乌羽白看了阿舟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妖舟,总觉得二人十分相似,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巨大差别。他略一思忖,回道:“等她醒来,一问便知。” 阿舟急得不行,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进无问小院,不敢离去。 楚青逍探头一看,以为妖舟出了大事,立刻笑得不见眼睛,拍着巴掌赞道:“真是天助我也!” 乌羽白横了楚青逍一眼,说:“拦着外面的人。” 楚青逍领命,带上幕篱,不情不愿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拦在院门口,不让别人进。 乌羽白将妖舟放在自己的床上。 阿舟立刻掏出自己的粉色帕子,沾了盆中水,要给妖舟擦脸。 乌羽白说:“先生不喜粉色帕子。” 阿舟急道:“那怎么办?” 乌羽白掏出自己的白色帕子,沾了水,去擦妖舟的脸。 阿舟:“……” 妖舟脸上有妆,那是堪称变脸邪术的精华,不能擦。妖舟咳了一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帕子说:“为师也不怎么喜欢白色帕子。” 乌羽白笑了笑,说:“还以为先生不喜欢擦脸。” 妖舟感慨道:“以后啊,怕是也没有机会擦脸了。” 阿舟立刻追问道:“怎么了?!不要脸了吗?” 妖舟看向阿舟,突然咳嗽起来。暗道:“这是谁家倒霉孩子,快送走!” 乌羽白坐在床边,拍着妖舟的后背,声音柔和地说:“和先生说话,要留三分,不能尽言真相。” 妖舟瞪向乌羽白。 乌羽白说:“咳嗽几声,脸色倒是好看了三分。” 妖舟摸了摸鼻子,没搭话。任谁被这样一个美男子半抱着、哄着,也生不出扑腾的劲儿吧。只是这该死的心跳,又要蹦哒出胸口了。 妖舟看向阿舟,怀疑这是阿舟在作祟,可眼下阿舟一颗心都在妖舟的身上,压根就没看乌羽白。 不知为何,这种认知让妖舟心里美滋滋哒,似乎就连有关生与死的那个问题,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哎呦,果然,不能多想,一想到生与死的那个问题,她就神经痛。妖舟皱眉,揉起了头。 阿舟忙问:“先生怎么了?可是头痛?我给你揉揉……”伸出手,就要给妖舟揉头。 乌羽白抬手,阻止阿舟触碰妖舟,说:“先生这是旧疾,你离远些,免得先生痛得狠了,动手打人。” 阿舟竟然信了乌羽白的鬼话,向后退了半步。 乌羽白见此,心中疑惑更重,暗道:“看先生和叶泛舟的样子,二人定是旧识,且颇有渊源。可显然,叶泛舟并不了解先生。” 妖舟虽对乌羽白动了心,但却没有将一颗心都浸在爱恋之中。时刻保持警觉和怀疑,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不想让乌羽白知道自己的过往,于是凶了乌羽白一句,说:“与你认识满打满算不过短短十来日,你又如何晓得我的旧疾?!” 乌羽白微微挑眉,回道:“许是多年前擦肩而过,先生却不识我。” 妖舟当即回道:“扯淡!”多年前,自己还在罗刹域里苦哈哈地寻找着快乐星球呢。 乌羽白含笑不语,等下文。 妖舟却闭嘴不语,不想共享自己的信息。 乌羽白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渐渐浅淡下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才开口道:“先生和公公,怕是旧识。学生与先生第一次相见,许是托了公公之福。”说到最后,眼神都冷了下来。今日他看庄公公的身影,才真正意识到,二人的身影竟有些相似。当初妖舟对他“痛下黑手”,也正是因为庄公公,否则怎会无缘无故地辨别真伪。自己第一次见到庄公公,不也不相信这样的人物,竟是一位公公?! 想到妖舟的大胆,他就觉得心疼。若那晚出现在后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身型好似庄公公的人,她那一爪子抓下去,岂不是…… 哼! 乌羽白越想越气,脸色沉得骇人。 阿舟见此,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妖舟想起那个“一手辨别真假公公”的混乱夜晚,顿觉心也跟着抽痛起来,忙捶了捶胸口,说:“往事休要再提,为师和公公,那可是纯洁的友谊。” 乌羽白不依不饶,怼道:“纯洁到……上手辨真伪?先生还真是较真儿啊。” 妖舟斜眼看乌羽白,咬牙道:“谁让某人像公公?!谁让某人和某人不清不楚?谁让某人用针扎我屁股……” 乌羽白回了句:“谁让某人捏了某人,捆了某人,下药害了某人……” 妖舟捂着心口,打断了乌羽白的话,怪声怪调地唱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辣椒抹不去,麻与辣都还在根里……”《当爱已成往事》了解一下? 乌羽白不忍再听,打断妖舟,直接问道:“公公找你何事?” 妖舟的歌声戛然而止,脸色一垮,反问:“能说吗?” 乌羽白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窗外的众人,回头一笑,说:“不说试试?” 哎呦,这个调调儿怎么那么熟悉呢?妖舟有片刻的疑惑和惊叹,但注意力很快就被屋外那些人头吸引去了。 也是,她还是趁着中午把话说明白吧,不然早晚一刀,真够呛啊。 妖舟轻咳一声,开口道:“朕有一事……” “咣当!”乌羽白直接将窗户关上了。 正文 第167章 愿或不愿 乌羽白无语,感觉自己距离青年白发不远了。 妖舟重新拿捏起庄公公的冷淡气质,复述清楚了皇上的刁钻问话。 乌羽白听罢,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哀乐,却令人觉得倍感压抑。 阿舟倒是简单,直接回道:“先生为何为难?直接回不愿就可以了。” 楚青逍趴在窗户缝上,说:“直接说愿意啊,这才彰显楚某人大公无私、心怀天下。” 妖舟心情不爽,也不愿意再宠着楚青逍,当即抓起枕头,砸向窗户。 楚青逍被窗户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呼,鼻血瞬间流淌而出,终于可以捂着鼻子保持短暂的沉默了。 屋内,妖舟轻叹一声,四仰八叉地感慨道:“难喽。” 阿舟不懂,问:“哪里难?” 妖舟不想说话,乌羽白代为回答道:“此事,已经不是先生愿或不愿,而是皇上想还是不想。” 阿舟问:“那皇上为何要问先生呢?” 乌羽白的眼神骤然一冷,回道:“不过是面子、里子、钱财、名声要全收罢了。” 妖舟有些诧异地看向乌羽白,发现他也十分敢说啊。在这个朝代,皇权至上,即便心有不满,哪个敢随意说出口?! 从乌羽白为她关窗这件事,就能看得出,他是谨慎的。可眼下,他又因她之故,表明了自己对皇权的不满和鄙夷。 这世间,因有乌羽白,还真让自己见识到何谓“众人皆醉他独醒”。 阿舟皱眉不语,显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却不妨碍她为妖舟的为难而闹心。 妖舟不舍得阿舟烦闷,尤其是面对这种自己都无解的问题,于是逗她说:“你不是要给我带糕点吗?可拿了回来?” 阿舟一听这话,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要如何回话才好。 妖舟坐起身,问:“怎么回事儿?!” 乌羽白看着妖舟,暗道:“自己大祸临头都只是叹了一口气,却因叶泛舟的一块糕点而沉了脸,这二人之间,定有不可告人的联系。叶泛舟是庄公公接回来的,而先生和庄公公之间,应该是旧识。难道说……这三人之间……” 阿舟害怕妖舟,不敢隐瞒,只能回道:“包了糕点给先生,出门前,被三妹撞到了地上,又不小心踩了一脚。” 妖舟眼下正心烦,一听这事儿就火冒三丈,嚷嚷道:“糕点拿来!” 阿舟问:“做什么?糕点都碎了,不能拿给先生吃呀。” 妖舟回道:“塞给叶绘棠吃!不能浪费!” 阿舟的脸又是一红。 妖舟问:“怎么了?” 阿舟偷扫了乌羽白一眼,这才低垂下头,小声回道:“我瞧糕点扔了可惜,就……就自己吃了。” 妖舟:“……”苍天啊,她这么支棱,怎么身边偏偏有个软包子,别人不捏她,她自己都能戳自己好几下?! 乌羽白见妖舟一脸的生无可恋,忍不住笑了笑。 阿舟看向乌羽白,眼神瞬间发直,拔都拔不下来的那种。 妖舟顿觉头痛异常。说实话,就乌羽白那个小心思,九曲十八弯的,一个小弯道就能把阿舟给甩壕沟里去,爬都爬不上来的那种。阿舟和乌羽白,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并不合适。即便明知道阿舟喜欢乌羽白,自己也不可能因喜欢阿舟就退让。且等自己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再和阿舟沟通沟通,为她找个好人家。说实话,她看……楚青逍就不错。 哎呦我去,一想到这个,妖舟瞬间来电了。 没错啊,楚青逍虽然有些衰,但样貌品性都不错,最重要的,还是实打实的自己人。阿舟若能嫁给楚青逍,自己就能全程看护她,谁敢怼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妖舟这边想得热火朝天,却不曾想过一件事,若有一天她洗干净脸上的妆容,又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楚青逍每每对着阿舟,会不会生出一股子被自家亲姑姑盯着行房的痛苦? 在众人的心思各异中,乌羽白对阿舟说:“时间不早,你回去上课吧。” 阿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应下,慌忙跑出去,仿佛慢上一步,都会令乌羽白不悦。 妖舟顿觉:阿舟这是典型的心里有人了,不要娘亲了。 天晓的,妖舟护着阿舟,就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似的,都敢和老鹰比划比划,看看谁的爪子更锋利。 乌羽白坐在床边,看向妖舟,问:“你有何打算?” 妖舟还以为乌羽白问的是阿舟,顺口回道:“找个人嫁了吧。” 乌羽白微微一怔,想了想,回道:“倒也是个办法。”站起身,“我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妖舟看着乌羽白消失不见,这才回过神,感觉两个人说的话好像没对上。啥叫“找个人嫁了也是个办法”?嫁给谁?谁嫁谁? 这一次,妖舟的脑回路被皇上的致命一问,给强行破坏了思考能力。她重新躺在床上,深感无奈和忧伤。 阿舟出了屋,还没等跑出院门,就被众多先生和学生们团团围住,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妖舟没有说这件事不能对外人言,于是阿舟毫无心理负担地坦言此事,却不想引起了轩然大波。 于是乎,整个行山书院的学生们开始罢课,纷纷聚众研究起应该如何回话才稳妥。先生们不能让学院乱了秩序,于是强行命令学生们回到教室,却以“如何回此话”为题。让学生们研讨并写出文章。好嘛,这就是传说中的集思广益吧? 当然,有人为妖舟忧心忡忡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也有人暗自鼓掌喜笑颜开想高歌一曲。人心如此,不值一提。 因此事关系到妖舟的脑袋瓜子,所以学院开了小门,并未禁止学子们出入。毕竟,帝京里人才济济,也许能得到一个更加满意的回答。 说不上是好是坏,总而言之,忽如一夜雪花至,所有人都知道:老天下雪了。 大街小巷、青楼茶坊、客栈酒肆里,纷纷响起有关于楚妖金的话题,且热度之高,能掀开房瓦。 百人百相,但所关注的话题,无外乎就是二选一的回答:愿或不愿。 为此,有人不惜大打出手。一时间,整个帝京都变得躁动起来。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竟成为了聚焦的那个点。 正文 第168章 大刑浅止 这一晚,注定是纷乱的夜。 妖舟躺在自己的床上烙馅饼,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起小金朝,就有了跑路的冲动;想到家仇未报,这屁股就抬不起来,有种想要血拼到底的想法;想到阿舟的性命和自己息息相关,又起身想跑;想到乌羽白让自己等他,身子就又躺了下去;想到庄公公说明日会来,却没有说明是哪个时辰,她就恨得牙痒痒,想要起身去砍人;想到肖遥虽不是自己所杀,却已经死于非命,她又笑吟吟地翘起了二郎腿…… 这顿折腾! 另一边,亲王府中,亲王妃问肖卫:“王爷可收到加急家书?是否能赶回来为遥儿主持公道?” 肖卫抱拳回道:“回禀王妃,属下已经派信鸽送出信件,想来这会儿,王爷已经收到了。” 亲王妃点了点头,紧绷着一张脸,恨声道:“这一次,我定要让那贼人给遥儿陪葬。若不是因为他,遥儿何至于……”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震碎了茶碗,茶水流淌而出,滴在她的衣裙上,她也混不在意。 亲王妃继续问道:“那个贱人儿子现在如何?” 肖卫晓得,亲王妃问的是肖浅止,微微皱眉,回道:“三公子被关押起来,滴水未给,却并不承认此事是他所为。” 亲王妃喝道:“光是个滴水未给,又有什么厉害?!此等贱种,若非大刑伺候,怎会说真话?!你且去,不用有所顾忌,尽管下手便是。留他一命,已是仁慈。” 肖卫劝道:“王妃,王爷收到消息后,定会快马加鞭往回赶,若是见到三公子受了重伤,岂不是……” 亲王妃用眼睛横向肖卫,透着一股子阴狠之色,说:“难道三公子就不是良心不安、自尽而亡?!” 肖卫没想到亲王妃竟然这么狠,心有忌惮却不敢忤逆,只是表情上带出了稍许犹豫。 亲王妃却不再说话,只是拿起碎裂的茶碗,在桌子上或轻或重地划着,那刺耳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你这个昭武校尉,也干了两年有余,是时候向上再走一步。正五品的位置,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肖卫抱了抱拳,说:“谢王妃栽培。” 亲王妃又道:“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要让外头的那个贱人知道知道。去吧,把人接过来,让她见一见三公子。” 肖卫直言道:“请王妃明言,属下应当如何做?” 亲王妃呵呵一笑,说:“若那贱人的儿子不肯指认楚妖金,就弄死他那贱人娘。皇上那里,还需要添一把火儿,才能烧得起来呀。” 肖卫抱拳,领命,悄然退下,来到门外,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心中感慨颇多。不过,说到底,他都只是一把砍刀罢了,落在谁手,就注定要听谁的命令。且,后院之争也好,朝堂之争也罢,没有不死人的。最后,只是鹿死谁手罢了。 肖卫派人,去接肖浅止的娘。 他等了片刻后,来到柴房,让人打开了木门。 肖浅止听见动静,从柴火上爬起身,问:“可有抓到王建?” 肖卫回道:“此事正想询问三公子。” 肖浅止摇头道:“我已经说过我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还是赶快去抓人,不要让兄长死不瞑目。” 肖卫深深地看了肖浅止一眼,说:“王妃让属下来问问,必然要一个结果。三公子若不吐出些什么,属下会很为难。”眼神沉沉,让人不安。 肖浅止瞬间明白过味儿,喝道:“嫡母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肖卫不再言语,直接让自己的下属动手。 军令如山,没有人去质疑肖卫的举动是否合适,只知道肖卫是亲王妃的人,而整个王府,现在由亲王妃一人掌控。三公子的娘,甚至都没资格进门来。 两名壮汉走出,压住肖浅止,将其按在板凳上。另外两名壮汉,抡起棍子,就打向了肖浅止的身子。 肖浅止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从未学过武功,这会儿一棍子下去,都险些要了他的命。只不过,他也是硬气,生生将痛苦的呼喊声吞进了肚子里,两只手死死攥着长凳边缘,瞪着充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肖卫。 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十板子下去,肖浅止的臀部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也绽出了朵朵血花,却始终不曾求饶,也没有痛哭流涕。 肖卫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弱鸡般的公子哥,也不想一口气就将人打死。他虽听令于亲王妃,但若是惹恼了亲王爷,也是得不偿失之事。 他抬手,示意下属停手。略一犹豫,这才开口道:“王妃要楚妖金的命,已是板上钉钉,就连皇上都派出庄公公去问话……” 肖浅止的汗水滴答落下,眼皮抽动一下,缓缓抬起,再次看向肖卫,问:“皇……皇上,问什么?” 肖卫回道:“问她,杀她一人,可得二十万两雪花银,可救天下苍生,是否愿意?” 肖浅止微微一愣,虚弱地问:“谁……谁给的二十万两?” 肖卫回道:“亲王妃。” 肖浅止额头上的汗水,滑落到眼皮上,穿过睫毛,落在了眼睛上,杀红了他的眼睛,而后慢慢向下滑去,就仿佛有泪流淌而出。 肖浅止垂下眼眸,仿若无助的孩童般自言自语、碎碎念道:“怎么办?怎么会这样?为何如此?老天要我哪样?” 肖卫见肖浅止的心理防线要破,立刻追问道:“若是楚妖金之故,导致世子惨死,你大可以直言告诉王妃。而今……”眼神四顾,示意下属离去,这才接着话继续道,“而今,世子已逝,往者已矣,这王府总要有人撑起来。” 肖浅止声音飘忽地说:“诬陷别人,非君子所为;因利而熏心,更是小人行径。她就算打死我,我也……我也不会诬陷先生。” 这时,有两名下属带着一名女子快步而来。 那女子身上裹着暗绿色的斗篷,头上扣着斗篷帽,低垂着头,将一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肖卫听见动静,转目看去,又很快收回目光,再次对肖浅止说:“三公子,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尚未进府的夫人考虑考虑。一人在外,终究连个妾都不如。” 肖浅止没有搭话,只是发出一阵咳嗽,震得撕扯,痛不欲生。 裹着暗绿色斗篷的女子,惊呼一声:“浅止……”一头钻入柴房,直接扑向肖浅止的身旁…… 正文 第169章 生死之痛 斗篷帽滑落,露出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和轻挽发髻上的两朵海棠花。 海棠花并非真花,而是能工巧匠雕琢而成,花身薄若蝉翼,呈现半透明的样子,看起来竟真实无比。 两朵海棠花虽然看似简单,但却巧夺天工,可见亲王是真疼这个外室的。 此外室,正是肖浅止的亲娘,名为苏女,据说这个名字还是王爷亲自给她起的。只因,王爷觉得,唯有见过此女,才惊觉女子竟还可以如此轻柔娇美、温婉美好。 咳……由此可见,王爷对原配亲王妃,是个什么印象。 苏女肌肤白嫩似美玉无暇,两只眼眸清澈得好似潭水,微风起,便会碧波荡漾,一层层涌入人的心里去。她的唇小巧朱红,鼻头圆润精致,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是惹人怜爱。 似乎来得太过匆忙,披风之下,只穿着淡绿色的衣裙,裙摆处点缀了几朵海棠花,简单却清雅,令人一见之下,生不出反感。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正是丰满诱人时。若非晓得她是肖浅止的娘,旁人定以为她是他的亲姐姐。二人,着实有六分相似处。 苏女颤抖着手,不敢抚摸肖浅止,只是不停地流泪,看样子真是心疼得不行。 肖卫看了苏女一眼后,默默转开目光,不敢再看。 这样一名女子,着实有勾魂夺魄的能力,单看她落泪,就会让人心疼、怜惜,乃至于不忍。 苏女哽咽着问:“浅止,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受此等大苦?!” 肖浅止挣扎着转头,看向苏女,心疼地攥住他的手,低声道:“娘,别哭,孩儿无事……” 苏女知肖浅止不想让自己担心,便举目看向肖卫,柔声细语地询问道:“可是大人急寻妇人来?妇人听说,浅止犯了大事。若当真如此,是否应该等王爷回来再定夺?” 肖卫不好对王爷的女人动粗,面对这样一位美女,他也有些下不去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就在这时,王妃的声音响起,人也随之出现,说:“等王爷回来,护着你们两个贱货?!实话告诉你,我的遥儿没了,你的儿子也活不了!今天,除非他供出同伙,我能看在他是王爷血脉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否则,你们娘俩,就统统去陪陪我的遥儿!” 火把之下,亲王妃的脸狰狞而恐怖,仿若恶鬼要吃人。 肖浅止愤怒道:“嫡母,你不问青红皂白打我便是,怎敢侮辱我娘?!” 亲王妃走进柴房,高大的身躯,给人带来了窒息感。她垂眸看着肖浅止,恐怖地一笑,说:“我有何不敢?!”言罢,竟是一抬手,直接反手一个巴掌,掴在了苏女的脸上,将她打得撞到柴火堆上。 柴火堆倒塌,如同棍子劈头盖脸地砸在苏女的身上,她只能抱着头忍受,却无法躲闪。 肖浅止眼中的血丝瞬间上涌,挣扎着要去救苏女,却只能从长凳上翻滚到地上,如同遍体鳞伤的瘫软虫子,努力爬向苏女:“娘!娘!” 亲王妃一脚踩在了肖浅止的屁股上。 肖浅止没有设防,发出痛苦的惨叫:“啊!” 亲王妃碾压着肖浅止的伤口,让鲜血再次流淌而出,湿了一地。她冷冷地说:“你心疼那个贱人?好,你心疼她,那就说出来,到底是谁杀了遥儿?!说出来,我就放了她。” 肖浅止哆嗦着,不语,清透的眸光中,却渐渐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好似一沉薄雾,让人看不清楚。 亲王妃继续踩他,威胁道:“不说?很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馋你娘这个贱人的身子?” 肖浅止一僵,努力转过头,看向亲王妃,满眼的不可置信。 亲王妃诡异地一笑,说:“你放心,我做事素来干净利落,绝对不会让王爷抓到把柄。不过,就算王爷知道,又能如何?!你们杀了我的遥儿,杀了他唯一的嫡子!他只会恨你们!厌恶你们!来人啊,把那个贱人拉出去,送到军营里去,犒劳一下那些臭男人们。” 肖浅止突然发狂,竟掀开了亲王妃的脚,抱住了她的腿,一口咬在了她的大腿上。 恨!他是真恨! 亲王妃吃痛,嗷嗷惨叫,举起大拳头就砸向肖浅止。 肖浅止被砸得眼冒金星,却也不曾松口。鲜血的滋味在口中蔓延,竟奇迹般减缓了他身上的痛苦。 亲王妃一把抽出佩刀,就要去砍肖浅止。 苏女挣扎着从柴火中爬起身,直接抱住了肖浅止,竟以肉身替他挡刀。 亲王妃确实失去了冷静,但她并非一点儿都不怕王爷。而今这般作为,不过是因为痛失爱子,既不想让任何人好过,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可若真杀了苏女,她也怕无法交代。 如此一眨眼的功夫,亲王妃也来不及收刀,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就想拉着所有人给肖遥陪葬。 刀子刺进了苏女的后背,悄然无声,但拔出的时候,伴随着血液喷涌,似乎发出了噗地一声。 苏女望着肖浅止,笑了笑,说:“当真不应该让你回来。”身子轰然倒地,躺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肖浅止望着苏女,竟仿佛丢了魂魄,不哭不闹不喊,只是望着她,甚至还有点儿不敢置信,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替自己挡了一刀? 刀子仍在滴血,滴答滴答落下,亲王妃却愣了片刻。 突然,肖浅止仰天嚎叫起来。那声音,透着一股子无法言明的情感,有悲凉和愤怒,有痛苦和不甘,还有噬骨之痛! 肖卫见事情不好,立刻上前,查看了一下苏女的气息,发现她还一息尚存,忙对王妃说道:“还有气。” 闻听此言,亲王妃的眼皮子抽动了一下。 肖浅止也仿佛被砍碎了梦魇的枷锁,一把抓住了王妃的裙摆,说:“救她!救她!我说……我什么都说……” 亲王妃攥紧手中的刀把,将其收入鞘中,对肖卫点了点头。 肖卫抱起苏女,大步离去。 肖浅止望着肖卫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他才闭上眼,整个人虚脱在地上,如同一滩血色烂泥,反复重复着两个字:“我说……我说……” 那两个字,轻得不能再轻,却也重得不能再重。 正文 第170章 以命换命可行 这一夜,为了同一个人,经历着不同风波的人,不在少数。 阿舟终于从其他人的口中听明白,妖舟要面临的是什么选择。她病急乱投医,踏着夜色回到叶府,求她娘去救妖舟。得到的,却是叶夫人敲击木鱼的声音,声声入耳,不是回答,却也是一种回答。 阿舟去求叶大人,叶大人直接避而不见,连声木鱼都没敲给她。 阿舟无法,急得不行,终于,她想起庄公公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于是,她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银子都给了府里的赶车马夫,在他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庄府。 此时,已是月挂西梢。 阿舟鼓起勇气,拍打着大门,声称自己要见庄公公。 阿舟成为叶家大小姐后,虽没得到极大的富贵和地位,但吃穿用度也不差,一看便知是哪儿家的小姐。 门房的态度还算不错,冷着脸,没有赶人,却也不肯为她去打扰公公。毕竟,公公不喜女色,不会因半夜女子的突然打扰而开心一笑。公公若是气不顺,自己就要遭罪。如此一比较,更是没有为其传话的必要。 门房要关门,阿舟却盯着门不放。这种勇气少有,看起来不像大家闺秀,反倒多了两分特属于阿舟的憨直和固执。 纠缠间,临水来了。 阿舟一看见临水,眼睛都亮了,立刻摆手喊道:“临水,是我!是我是我!” 临水再见阿舟,有些疑惑不解。他在问过缘由后,更觉得匪夷所思。不过,他还是放阿舟进府,将其带到距离公公比较近的小厅里候着。自己则是去寻公公,禀告此事。 片刻后,阿舟等到了庄公公。 庄公公一身玄色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十分的不近人情。然而,正是这个人,给了阿舟许诺。 阿舟紧张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公……公……” 庄公公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催促阿舟。 阿舟一狠心,闭着眼,大声喊道:“公公说欠我一命,现在就还命!” 庄公公的睫毛轻轻一挑,看向阿舟,问:“如何还?” 阿舟攥紧满是汗水的手,说:“帮……帮我救先生。” 庄公公有些诧异,问:“为一个外人,可值得?” 阿舟点头,使劲儿点头,主动回道:“值得值得,先生对我很好的。” 庄公公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向外走去。 阿舟抿了抿嘴儿,小声问:“公公答应了吗?” 庄公公回头,看向阿舟的手,总觉得缺点儿什么。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原来,缺少攥袖子的这个环节。 阿舟给他的感觉,素来有些怪异。时而聪明近妖,时而蠢笨如猪;时而诡计多端,时而呆头呆脑…… 庄公公想起妖舟,难得透出几分好奇心,问:“你和楚先生很熟?” 阿舟点头,回道:“熟啊,他是我们先生,很厉害的先生。反正我知道,先生是好人。” 庄公公问:“好人就值得你以一命之恩,求我救他?” 阿舟点头,使劲儿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皱眉回道:“好像也不是这个原因。我说不准,也说不好。我就是想救他,必须救他。” 庄公公晓得阿舟曾撞破了脑子,很多过往不记得了。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多心,叶泛舟不过是一个不被待见的叶府嫡女而已,打小生活在闲渔村里,能有什么机遇?只不过,一想起闲渔村,他就会记起那个要挖坑埋他的阿舟。 庄公公走出房间,望着一如那晚的明月,问:“若他死了,你可会挖坑埋了他?” 阿舟一听这话,立刻就哭了起来。她捂着脸哭道:“公公别吓我,先生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庄公公失了套话的兴致,直接回房去休息了。 阿舟还想找庄公公要个准信儿,却被临水拦下。 临水低声说:“公公既没否认,便是应了此事。只不过这件事关系到皇上和亲王妃,不好处理,公公也不能直接应下。事在人为,得办着看看。” 阿舟吸了吸鼻子,憨憨地说:“临水你真好。” 如此郑重其事地认真夸奖,让临水不太自然地低垂下头,说:“奴才送小姐回府吧。” 阿舟点头,开始翻找荷包:“我不回府,得回书院。明天公公就要去和先生要答案,我得在旁边盯着点儿。” 阿舟从荷包里翻找出两块糖,一块含进自己的嘴里,一块递给了临水,含糊地说:“你吃,这个可甜了。” 临水从来不会轻易吃别人的东西,唯恐中毒,不过……他自认为和阿舟相处许久,对她的品性了解颇深,于是接过糖,放进了嘴里。 真的挺甜。 临水护送着阿舟,二人一路说着话,虽然不够热闹,却也能聊得来。 阿舟把临水当成了难得一见的老朋友,絮絮叨叨地说着府中情况,还努力表现出她很好的样子。 临水默默听着,偶尔插两句话,却也明白,她在叶府并不如意。只是心里越发想不明白,既然叶府没把叶泛舟当回事儿,为何还要请公公将人带回府去?!此中,必有猫腻! 临水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叶小姐在府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少说话多看看,比较稳妥。” 阿舟点头,表示了解,实际上没太当回事儿,毕竟,她的认知度还达不到那个高度,对于人情冷暖还停留在“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这种粗浅的认知上面。 与此同时,乌羽白出现在自己的私宅当中,稳坐在书房之内。 单方将一碗莲子羹送到乌羽白的桌子上,低声道:“主子整日粒米不食,仔细身体受不得。” 乌羽白拿起勺子,舀了舀莲子羹,问:“可有消息?” 单方回道:“暂无。” 乌羽白将勺子丢回到莲子羹中,说:“不等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单方吓得脸色巨变,忙追了上去,劝道:“此等大事,关乎主子一生,还是再等等吧。楚先生虽然高才,但身份诡异,若非知根知底,主子岂不是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乌羽白脚步不停,只给出四个字:“心意已决。” 单方急得跺脚,喊道:“主子从来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为何短短几日,便……” 就在这时,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正文 第171章 小白鸦的决定 单方就像饥饿多年的人,突然嗅到了食物的气味,当即恶狠狠地扑向窗口,一把推开了窗户。 许是这一把推得太过用力,竟直接用窗户拍昏了信鸽。 单方从窗外地上捡起昏死过去的信鸽,激动地说:“主子,有消息了……” 乌羽白问:“你知道培养一只信鸽有多难吗?” 单方攥着信鸽,有些懵圈。这话,可真不像是从乌羽白口中说出来的。 乌羽白亲手从信鸽的腿上解下密函,展开看了内容,面色不变,眸光中却透出几分冷意。他坐在椅子上,将密函靠近蜡烛,任由火苗将其吞噬。 单方看见,密函上写道:经查,洪喜村楚家,全家十八口,皆被盗匪所杀,唯一的嫡公子跌落山崖,尸骨可见,身份已辨。无,楚妖金此人。 那么,她是谁?! 火舌卷到了乌羽白的手指,他却不自知。 单方喊道:“主子!” 乌羽白回过神,直接用手掐灭了火苗,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染上了灰黑色的灰烬。他说:“把信鸽烤了。” 单方微微一怔,感觉瞬间漂浮到了半空中,脚都踩不到地面。怎么想,都觉得自家主子受了刺激,这会儿变得不正常了。一只小小的信鸽,都被他盯上了。 单方捧着信鸽,酝酿着语言,小心翼翼地说:“信鸽还……还活着,只是昏厥罢了。” 乌羽白勾了勾唇,笑道:“这会儿有食欲了。” 单方不再多言,出去烤信鸽了。毕竟,任何贵重的东西,也只是一个东西而已,比不得主子的心情和食欲。只是着实可惜了这么好的信鸽,培养了两年有余。哎……谁让它带来的消息,令人不喜呢。 乌羽白独坐窗前,想起和妖舟的交集,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动了心。正如单方说言,不过区区几日罢了,怎就会生出想要娶她的心思?!就仿佛无数个日升日落,都在等着这样一个人、一个消息。 很显然,身世是假。 她的目的透着几层深意,无人知。 而自己,唯恐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而今的区别,不过是拉着她一起坠入深渊,还是放过彼此,各自安好。他若站出来,救她渡过此劫,却注定要将她推入另一个深渊之中,呼救无门。 待月亮歪向树梢,想要休息,单方也端着烤好的信鸽回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乌羽白的面前。 乌羽白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说:“到底是信鸽,肉丝劲道,肉质鲜美。” 单方不敢搭话。 乌羽白吃完信鸽后,托盘上呈现出一副完整的信鸽骨头,整整齐齐,干净利落。他站起身,洗了手,一边用帕子擦水,一边问道:“他回来了吗?” 单方抱拳,回道:“回主子,一直未归。” 乌羽白淡淡道:“看来,此事他注定做不得主。” 单方察觉到乌羽白的心思,就是心中一惊,下意识开口道:“主子,楚先生出现得太过巧合,且行事张扬,于主子而言,并非良配。” 乌羽白看向单方,突然上前一步,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其整个人都顶在了半空中:“我的事,他都做不了主,何时轮到你多话?!” 这一刻,乌羽白的谦谦公子模样消失殆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狠邪魅,就像一只在地狱里生长的彼岸花,靠吸食人血而生,轻轻摇曳间美艳绝伦,但凡看过此等景色之人,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便是,令人惊恐战栗的美绝人寰。 单方大骇,一张脸因无法呼吸而扭曲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活活儿掐死时,乌羽白放开了他。 单方跌坐到地上,大口喘息着,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衫。 乌羽白扬长而去。 单方望着关上的房门,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确定自己捡回来了一条命。 他跟随了乌羽白有些年头,知道他的性格有些阴晴不定,却以为自己一心为他考量,能是个特别的存在。现在看来,那个特别的存在,是那个刚刚出现没几天的楚先生。 单方不知,这个楚先生可不是刚刚出现,而是和他家主子有着“一抓辨真伪”的缘分。只是这事儿,乌羽白不会对他人言说。单方也只是晓得,乌羽白想要迎娶自称是预备公公的楚先生。 行山书院里,楚青逍也是彻夜难眠。 他一想到妖舟要被皇上弄死,就激动地感谢苍天长眼;一想到妖舟真的死翘翘了,一颗心又憋屈地难受,想哭。 这到底是何种虐缘啊?! 怎么就缠着他不放了?! 楚青逍爬起身,来到妖舟的房外,徘徊在她的窗前,犹如一只想要咬人的狗,偶尔还呲牙咧嘴的。 妖舟正心烦,听见窗外传来动静,直接推开窗,问:“找啥呢?屎丢了?” 楚青逍是害怕妖舟的,那是源于骨子里的恐慌。他下意识地躲进树丛中,唯恐被妖舟发现。可转念一想,他又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坏事儿,只是溜达溜达怎么还不行了?!于是,他梗着脖子回道:“找纸呢!”话一出口,自己就恨得捶脑袋。 妖舟一听是楚青逍的声音,也乐了。她趴在窗台上,笑嘻嘻地说:“找纸干啥呀?” 楚青逍不想搭理妖舟。 妖舟干脆从窗口一跃而出,来到楚青逍的藏身处,蹲下,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黄色的草纸递过去:“给。” 楚青逍默默接过,沉着脸问:“作甚?” 妖舟挤眉弄眼地一笑,回道:“擦擦。” 楚青逍误以为自己嘴巴上有东西,于是用黄纸擦了擦嘴。 妖舟没想到楚青逍这么听话,微微一愣过后,笑得如同一只老母鸡,上气不接下气:“这……这是用来擦屁股的。” 楚青逍恼羞成怒,推了妖舟一把,撒腿就跑。 妖舟跌坐到地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青逍!” 楚青逍停下脚步,却不肯回头。 妖舟也不知道自己喊楚青逍是想说些什么。 一时间,有些尴尬。 半晌,楚青逍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妖舟想了想,回道:“我就是说,别管别人如何嘲笑你的鼻青脸肿,但你的背影依旧十分妖娆。” 楚青逍瞬间回头,瞪向妖舟。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改口道:“若我有你这样的侄子,定在梦里笑出声……” 楚青逍骂道:“活该你被砍脑袋!”转身就跑。 妖舟:“……” 正文 第172章 争 妖舟深感自己没有当长辈的经验。本想着借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来挽回一下自己和大侄砸的感情,奈何嘴炮这个气质,她素来拿捏得死死的,一开口就轰在了楚青逍的肺管子上。 哎…… 妖舟感慨了许多,也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战友乌羽白回来,只能回到屋里小憩片刻。没想到,这一睡竟睡到了日上三竿,愣是被门口的嘈杂声给吵醒了。 妖舟听见有人说:“楚先生至今没有动静,莫不是……跑了吧?” 有人说:“怎可如此污蔑先生?!为了天下苍生,先生又怎会临阵脱逃?!” 有人说:“先生不会想不开,自缢了吧?” 有人问:“为何?” 有人答:“憋屈呗。” 这话,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怒骂。总而言之,一部分人都认为,先生是有情怀的先生,定会护住一方水土。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不言不语,觉得妖舟着实委屈。明明做了好事,明明没有杀世子,却要面临伸头一刀和缩头一刀的两种死法。 议论声中,庄公公来了。 瞬间,所有人都变得鸦雀无声,一同看着庄公公穿过拂柳,走过荷花池,径直走向行者苑。一头银发,在晨曦里闪闪发光,竟让人不敢直视。 楚青逍头戴幕篱,躲在树后,不言不语,对庄公公的到来,却有着莫名的敌意。 行文先生郑文品见公公来了,立刻站在高处,登高一呼,心潮澎湃地喊道:“我辈皆狂人,纵横天地间。十步杀一人,一善救百命!先生一善,可救千万性命,此乃大善也……啊!” 妖舟抠了一把花盆中的泥巴,推开窗,直接砸向郑文品的嘴巴,成功令他闭嘴。 郑文品吐掉口中的泥巴,指着妖舟,怒声道:“楚先生怎用泥巴砸人?!难道是贪生怕死,不愿以身救天下人?!” 有人喊道:“读书人,舍自身,为百姓,青史留名,才不愧为读书人。” 有人问:“先生口口声声大义凛然,难道是假?” 妖舟从窗口跳出,拍了拍手里的泥巴,走到郑文品面前,说:“怎么不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郑文品的嘴角忍不住笑了笑。 妖舟伸手,在郑文品的身上擦了擦,继续道:“既然是做好事,我也不好意思独占鳌头。我出一百两,捐给灾区,只要整先生一颗人头就好。” 此言一出,当真是震惊了所有人呐。 郑文品也被妖舟的这番话吓傻了。他的嘴唇抖了又抖,似乎要说什么,却没能挤出一个字。 妖舟看向另一个让她以自身性命救世人的学子,用手点了点他的胸口,说:“我再出一百两,也给你博个流传千古的美名。” 学子傻了。 回过味的郑文品怒声吼道:“无耻!无耻至极!” 妖舟诧异地问:“怎么?郑先生不是口口声声喊着此乃大善吗?为何轮到先生了,就变成了无耻至极?!郑先生,你难道就不想为天下苍生尽一分力?只要你肯死,我就拿银子给灾区百姓,你死后命名垂千古,多好呀。” 郑文品气得脸色涨红,指着妖舟怒声喝道:“小人!此番言论简直就是小人行径!” 妖舟回道:“先生若是觉得一百两太少,那我就出二百两,总归不能让先生死得不值一文。” 郑文品左右四顾,终于找到一根棍子,举起来,砸向妖舟:“狂徒!竟敢要我性命!其心可诛!” 妖舟哈哈一笑,一边跑,一边用手指去怼那些满嘴仁义之徒:“也给你二百两!你你你……你值五十两!” 妖舟凭借一人之力,挑起了整个学院的义愤填膺。当然,也有不少人为她暗中叫好,乐得看热闹,甚至还凑热闹要添些银子,不能让同窗死得没有价值。 热闹,绝对的热闹非凡。 妖舟引领着郑文品,追到庄公公面前。 郑文品已经红了眼睛,一棍子打下去,只想要妖舟的性命。妖舟灵巧地躲开。郑文品这一棍子,眼瞧着就要打到庄公公的脑袋上。 庄公公身后侧的两位小太监,突然蹿出,一人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发出一连串跌宕起伏的惨叫声。毕竟,地面不光滑,出溜一下也够呛。 妖舟看向庄公公,唏嘘道:“公公你看,行山书院里的某些人啊,觉悟就是不高。皇上给我出的选择题,那是因为爱民如子。事情落在了这些人的头上,一个个儿都变得口不择言,就像要害他们一般。这事儿,你回头得和皇上说说,该罚得罚,该打得打,还反了他们呢!” 庄公公看着妖舟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脑中涌上了熟悉的四个字:装疯卖傻。 妖舟讨好地一笑,问道:“公公要不要和楚某一同为国效力?为皇上分忧?为天下受灾的百姓,化身为口中餐、身上衣、心中暖,一同赴死呢?!” 庄公公没想到,妖舟竟要拉上他,心头划过一丝棋逢对手的感觉,开口道:“不知楚先生能出多少两银子呢?” 妖舟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变成两根,嘀咕道:“一千两?二千两?” 庄公公竟然笑了一下,说:“楚先生还真是高看杂家一眼。” 妖舟立刻捧起彩虹屁:“哎……公公此言差矣。公公是谁?!楚某又岂能高看一眼?那是两眼、三眼、无数眼!公公怎能和这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在我眼中,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唯有见公公是青山绿……” 乌羽白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妖舟的无耻马屁:“先生盗用学生的话去对庄公公言说,恐有不妥。” 妖舟看向乌羽白,感慨道:“为师还以为此鸦大难临头各自飞,飞入丛林深处去,从此一去不复返。” 乌羽白看不得妖舟围着庄公公拍马屁,直接怼道:“学生不是先生,更喜欢同舟共济,无心丛林深处。” 妖舟张了张嘴。 乌羽白不给妖舟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且,学生也怕,自己若是处理不当,也被先生点了人头。”一步步走向妖舟,“先生看学生,价值几许?” 正文 第173章 羽白求娶 乌羽白眸光温柔,浅笑盈盈,一拢白衣,翩若惊鸿。然,那隐藏在眼中的霸道,却深深映入了妖舟的眼底,直达心中。 妖舟伸出两根手指。 乌羽白挑眉:“二千两?” 妖舟点了两下手指,回道:“二千二百两。” 乌羽白唇边的笑意加深,眸光潋滟动人,他侧脸看向庄公公,说:“公公终归是少了一点儿。” 妖舟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什么叫公公少了一点儿?!明明少了二百两银子好吧?嘶……不对不对,确实少了一点儿?! 哎呦我滴娘亲舅舅,这小白鸦的嘴,可真够损的! 妖舟忙去打量庄公公和其他人的表情,发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也发现别人可能是想少了。竟无人因乌羽白的这句话而产生非比寻常的联想?!终究是,老娘非比常人。 庄公公面色沉如秋水,回道:“乌公子虽多一点儿,却也不过毫厘罢了。” “噗……”所有人都面如寻常,唯有妖舟喷了口水。为了表现得正常一些,她拼命咽回口水,结果又把自己给呛到了,咳嗽得撕心裂肺。 乌羽白拍了拍妖舟的后背,轻声道:“可是公公所言不当,让先生不喜?” 妖舟尽量保持面色如常,摆了摆手,回道:“没有没有,二位词藻华美,用词精妙,当服一大白。” 乌羽白轻捏妖舟的手臂:“先生仔细身子。” 妖舟感慨道:“这身子……怕是不用我自己怜惜喽。” 庄公公问:“先生如何回皇上的一问?” 乌羽白低声道:“我有一计。” 妖舟眼睛一亮,立刻捂着肚子对庄公公说:“不行,肚子痛,还请公公稍等片刻。”拉上乌羽白,就往后院跑。 庄公公明知故问:“为何拉上乌公子?” 妖舟头也不回地喊道:“怕别人偷窥,得有人帮我望风!” 庄公公冷冷地道:“乌公子的作用,真是不小。” 乌羽白:“……” 妖舟把乌羽白拉到后院的茅房边上,低声问:“什么计?” 乌羽白看了眼茅房,攥住妖舟的手,说:“换个地方说。” 妖舟扯回乌羽白,说:“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换什么地方?!快,就地解决!” 乌羽白的嘴角绷直,脸色有些阴沉,开口道:“皇上与你计较,二十万两纹银是其一;其二,只因你自称是公公身,堪称第二个庄公公。” 妖舟诧异道:“怎么?皇上看庄公公不顺眼?顺带着看我也不顺眼?没这种道理啊。” 乌羽白说:“十年前,庄公公也是名震帝京的才子。” 妖舟挑眉,反问:“与我何干?” 乌羽白回道:“与你颇相似。” 妖舟感觉自己的脑回路有些接触不上乌羽白透出的信息量,不得不追问道:“咋滴?皇上不想杀我,也是贪慕我的才华、人品和相貌,想要让我进宫当公公服侍他啊?” 乌羽白盯着妖舟的眼睛,问:“难道你就没想过,皇上是想杀鸡给猴看?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有人不懂,就必须让他懂得这个道理。” 妖舟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指了指庄公公所在的方向,一脸八卦的表情,刻意压低声音,说:“皇上想那个公公,公公不想被那个。皇上就要杀这只鸡,给公公那只猴看看,让他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乌羽白不解,反问:“什么那个?” 妖舟高深莫测地一笑,转而垮着脸,问:“我也有疑问。为何是我这是鸡?!就因为我像公公那般,才高八斗、出口成章、惊才绝艳、翩若惊鸿?!” 乌羽白看着妖舟,豁然一笑,问:“在先生眼中,庄公公竟然如此不凡?如此看来,先生大可以去求公公,学生这个办法,行不通了。” 妖舟哪肯放过乌羽白这根粗壮的救命稻草,当即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说:“我话都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乌羽白垂眸看着妖舟。 妖舟继续道:“……却偏偏不如乌公子半分?!” 乌羽白很想甩开妖舟这个不要脸的,却还是被她逗笑,在心里道了声:“罢了”。 妖舟催促道:“快说快说,如何自救?” 乌羽白望着妖舟的眼睛,轻声回道:“嫁给我。” 妖舟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清乌羽白的话,想了想,追问道:“你再说一遍。” 乌羽白的眸光轻柔,仿佛华灯初上,透着几分锦绣之色,满是期许。他低声重复道:“嫁给我。” 妖舟眨了眨眼睛,放开了乌羽白的手。 乌羽白却突然攥住妖舟的手,紧紧的,不放。 眼神交流中,就听一个巨响的臭屁从茅房里传来。紧接着,楚青逍推开茅房的门,提着裤子吼道:“滚滚滚!小爷拉个屎,也不让人省心!”冲出茅房,撒腿就跑没影了。只是那红着的眼眶,不知道是为了谁。也许,是为了两个人。 妖舟看了看乌羽白,问:“你不去追?!” 乌羽白攥着妖舟的手,将她扯离茅房,来到花团锦簇处,问:“为何不应?” 妖舟看似随意地一笑,说:“你不了解我。” 乌羽白正色道:“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是了解身家背景,不过是皮毛而已。今日,羽白不问先生来自哪里,是否婚配,是否有良人在等,执意求娶先生。先生可敢像我这般,不言对错、不问东西,点头应我?!” 乌羽白的眸光里跳动着火苗,瞬间在妖舟的心里燎原。 这一刻,妖舟竟很想点头。因乌羽白的不问东西,不言对错,放下所有猜忌和背景,只要眼前这个人。 这不再是盲婚哑嫁,而是最动人心魄的裸婚。 也许,乌羽白的这种想法是离经叛道的,更是不容于世的,但却如同被捆绑的烟花,拔地而起,照亮了黑暗。 这种时候,有人愿意娶她,愿意替她分担,扛着未知和危险,简直令人不敢置信,却也令人心生温暖。 不得不说,乌羽白的提议实在是诱人。 乌羽白的身份,众人不说,但从庄公公的态度中,她早已窥探到一二。所以,妖舟相信,只要自己抱住乌羽白这条大粗腿,她就能顺利上岸。 然,她能吗? 正文 第174章 无耻脱险计 罗刹域的血海深仇未报,她不敢死,也不能嫁。 嫁人为妇,安于后院,她对不起悉心教导自己多年的师傅们;不安于室,招灾惹祸,她将陷夫家于何种境地?!纵使乌羽白身世显赫,也抗不起自己作死的方式。 她是罗刹域中惟一活下来血脉,是一把淬了毒的刀,不能断,也不能软。依靠谁,便会伤了谁。唯有自强,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妖舟推开了乌羽白的手,眨眼笑道:“为师可是预备公公,不能为你传宗接代,可不敢去祸害你家血脉。”转身就跑,不敢给自己一丝一毫的退路,更不敢看乌羽白的眼,唯恐看到受伤的痕迹,让自己不愿原谅自己。 乌羽白望着妖舟逃跑的背影,知她心中不愿。他此生步步为营,素来稳扎稳打,这一次却不管不顾遵从了本心,结果…… 结果只剩下该死的自嘲! 是他不配,还是她不喜?! 世人都说他善谋略,求仁得仁,求果得果,可偏偏他想求一人心,为何这么难?! 他愿意不顾一切娶她,只要她点头,他便能张开双臂护着她。哪怕,最后自己跌得粉身碎骨,也定送她青云直上、远走高飞。 可惜,她不屑。 这一刻,乌羽白对自己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妖舟跑到房屋侧面,完全避开了乌羽白的目光,才敢喘上一口气。 这世间有许多女子,满心渴望嫁给一个如意郎君。可她,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被复仇占据,容不下其它,更不许自己软弱,成为依附别人才能苟活的女人。 就在妖舟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楚青逍从树后探出头,看了妖舟一眼,又缩回头,问:“为何不应他?!” 妖舟心烦意乱,被楚青逍吓了一跳,直接蹦出一个字:“你!” 楚青逍没等到回答,再次探出头,问:“为何?!” 妖舟虚指楚青逍,点了两下,一甩手,走了。 楚青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皱眉思忖道:“什么意思?指我干什么?!我?”微微一顿,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嘀咕道,“难道是……因为我?!” 楚青逍转动目光,看向妖舟的背影在房子边上一闪而过,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了好几两,却愣是皱起眉毛,满腹惆怅地纠结道:“难道……她喜欢我?!不不不……”使劲儿摇头,不停摇头。 画面一转,楚青逍想到昨晚妖舟对他所言,让他别管别人如何嘲笑他的鼻青脸肿,声称他的背影依旧十分妖娆。 这……这明显是勾引!是挑逗!是情话啊! 楚青逍顿觉,自己透彻了! 为何她捆绑他?为何她欺负他?为何她总偷看他?为何她撩拨他?!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喜欢他! 他就说嘛,自己不比乌羽白差! 只是……楚某人喜欢他,那么乌羽白可怎么办? 原本上一秒,楚青逍还在为好友被夺而咬手帕,这会儿却开始为自己不知不觉夺了好友所爱而……开心呐! 对,就是开心! 他要让乌羽白彻底看清楚楚某人见一个爱一个的轻薄嘴脸!哈哈哈…… 楚青逍狂笑不已,却突然看见乌羽白迎面而来,当即闭上嘴,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险些憋死他。 乌羽白没搭理楚青逍,向前院走去。 楚青逍暗道:“完了!他发现了!他看出来楚某人心仪小爷,嫉妒了!完了完了,我们的友情要到尽头了。不行,我得去解释清楚,让羽白晓得,我是不会为了楚某人,放弃我们多年情谊……”楚青逍一咬牙,也跑向前院。 前院里,妖舟正和庄公公闲扯,看起来那叫一个自来熟。 她说:“公公,第二次来行山书院吧?楚某陪你转转?” 她说:“公公,这件袍子真是不错,穿你身上,瞧着就贵气。” 她说:“公公你这头发的颜色,真特别。若是我也有这样一头长发,简直就是整个帝京里的最美先生。” 庄公公问:“这些可是楚先生的回答?可要杂家如实回禀给皇上?!” 妖舟的笑容僵在脸上,忙用手揉了揉脸,说:“公公这个玩笑,有些冷啊。” 庄公公说:“楚先生的话,有些多。” 妖舟攥了攥拳头,说:“好,我尽量简洁干练地说话。公公就说说,我是否能以银子,点些人头,杀之泄恨?若能,我今天也就大放血了!”其意就是,我活不了,你们别想活。 庄公公不语,只是随着妖舟的目光,看向众人。 众人纷纷低垂避开妖舟和庄公公的目光,唯恐被抓个现行。那样子,简直比躲避老师在课堂上抓人提问还要警觉。也难怪,回答不上老师的问题,顶多罚站找家长;这会儿,被点人头可能就送命了。 直到此时此刻,众人才真正意识到,皇上给出的这道选择题,多令人为难。 幸而,这种凌迟般的目光并未持续太久。 庄公公回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乱杀人头?” 妖舟一拍手,大声赞道:“公公懂我!公公所答,便是楚某心中所答,想来更是皇上心中所答。区区二十万两白银,就想动乱国之根本,简直其心可诛!若让天下人都晓得,只要钱到位,就能杀人泄恨,那才是国将不国,大厦将倾啊!”微微一顿,“楚某怀疑,出此策者,乃敌国奸细,请公公定要禀明皇上,当斩此獠!” 妖舟一席话,令多少提溜着脑袋的人,纷纷点头认可啊。这一刻,那些说风凉话的、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想要踩死妖舟的,统统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点头称是。 庄公公的目光从妖舟的脸上划过,指点道:“似乎还缺了点儿诚意。楚先生口口声声要买人头,至少要拿出实力才好。” 妖舟瞬间明白过来,伸手去摸银票,奈何所剩不多,顿觉诚意这种东西,真是越用越少。她想起乌羽白的那几只天价茶杯,视线就寻了过去。 乌羽白一直冷眼看着妖舟折腾,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想搭茬。 妖舟这人,脸皮极厚,为了保命,她怕过啥?当即,她凑到乌羽白的面前,低声道:“江湖救急,先……赊点儿呗。” 正文 第175章 公公的话 乌羽白不语。 妖舟去扯乌羽白的袖子。 乌羽白抽回袖子。 妖舟继续去扯。 乌羽白拉回袖口,说:“我的银两,要留着迎娶娘子,先生还请自重。” 妖舟在心里咆哮道:“小白鸦,你这打击报复太直接了!要婉转!婉转懂不懂?!” 脸上却笑得极具奉承之态,说:“为师先帮你挪用挪用,等你大婚之时,如数奉还。” 乌羽白被妖舟气笑了:“就不麻烦先生劳累了。” 妖舟把死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说:“你我之间,还怕什么麻烦?!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哈……” 乌羽白的眸光清冷,淡淡道:“先生说笑了。” 妖舟也立刻变脸,怒喝道:“乌羽白!你见死不救!”好嘛,她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万一他怂了,银子就到手了。天大地大,命最大。 乌羽白寸步不让,反唇相讥:“先生大才,何需学生?!学生刚才胸口闷痛,也不见先生施以援手。说到见死不救,非先生莫属。”一甩衣袖,走了。 妖舟深深地感觉到乌羽白的燃烧怒火和暴走情绪,估摸着再不走,他可能会亲手掐死她。 嗯,乌羽白是挨千刀的好人,她是风华绝顶的浑蛋,还真是……绝配! 庄公公问:“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后竟然势不两立?” 妖舟眨了眨眼睛,看向庄公公,回道:“味儿太大,堵胸口窝上了。没事儿,等他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就能缓回来。” 庄公公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低声道:“楚先生若想全身而退,当为皇上分忧解难。杂家现在就回去复命,楚先生好自为之。”言罢,也转身离去。 妖舟喊道:“公公!” 庄公公停下脚步,侧脸看向妖舟。 妖舟咧嘴一笑,说:“慢走。” 庄公公扭回头,继续前行,心中暗道:“与此人相处,泥人也会激出三分脾气。乌羽白的忍耐力,当真不错。” 妖舟看向行山书院的众人,苦哈哈地说:“哪个好心人,先拿些银两出来,江湖救急啊!” 阿舟第一个跳出来,大声道:“我有!” 妖舟眼亮一亮,问:“多少?!” 阿舟回道:“三两!” 妖舟挠了挠鼻子,说:“容我想想。” 阿舟继续道:“还有六个铜板。” 妖舟仰头望天。 阿舟摸了摸自己的头,扯下珠花,一起递给妖舟:“都给先生。” 妖舟看向阿舟,很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却忍住了。 素来喜欢妖舟的齐开,也嚷嚷起来,说:“大家都捐赠一些。既帮了楚先生,也算是为灾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众人纷纷解囊,看起来特别热血。 只不过,银票面额都不大,和二十万两简直无法媲美。 楚青逍戴着幕篱,混迹在人群之中,捏出了一张价值一千两的银票,在妖舟面前晃了晃,才塞到了她的手里。那份做派,简直就是抖羽毛的孔雀,恨不得让妖舟记得他的好。然,不管他怎么嘚瑟,拿出来的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在楚青逍的带动下,学生和先生们也都大方了几分。 片刻后,一共筹集了两千三百两银子,零六个铜板和一个发簪。楚青逍独占鳌头。 说实话,已经不少了。 奈何,杯水车薪。 妖舟揣着银票和碎银子,追上刚刚走出大门坐上软轿的庄公公,气喘吁吁地说:“公公稍等……片刻……” 庄公公透过薄纱看向妖舟。 妖舟将薄纱掀开一条缝,将卷成卷儿的银票塞了进去。 庄公公接过银票,打开,碎银子噼里啪啦地掉到腿上,甚至还滚出了六枚铜板和一只烛花。 庄公公说:“这就是你的全部家当?” 妖舟捡起铜板,重新塞到庄公公的手中,回道:“这是行山书院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一片心意,请皇上收下。” 妖舟没说任何“失了民心”之类的话,却已经将意思传达得十分明白。 庄公公拿着银票,说:“楚先生陪杂家走一程吧。” 妖舟特别不想当个太监的三陪,只想远离求安全,奈何形势逼人,不得不笑脸相迎啊。她点头应道:“能陪公公走一程,简直就是我的荣幸。” 于是,庄公公坐软轿,妖舟尾随在他身边,一路向山下而去。 二人一路无话,都快到山脚下了,庄公公才开口道:“楚先生的功夫着实不错。” 妖舟谦虚道:“略懂略懂……” 庄公公继续道:“皇上爱才,但若杀一人,能令万千子民安居乐业,你以为,可有人会为你叫屈喊冤?” 妖舟感慨道:“还是公公一语中的。这,便是我的难处。但凡叫屈喊冤的,都会被钉在耻辱钉上,遭世人唾骂。不可否认地说,世上确实有为国家利益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但刀要砍自己脑袋,也都是痛不可堪的。至于我,愿为天下先,却不想死在别人的阴谋算计下。若皇上真要我人头,还请给我立一块无字碑,留世人自行品说。” 庄公公问:“楚先生当然这么想?” 妖舟反问:“我怎么想,还重要吗?” 庄公公说:“而今整个帝京,怕是都知道皇上对你的此问。先生的回答,尽管皆在不言中,却还是要明确才好。”垂眸看向妖舟,“名声这种东西,不能成全了先生,却远离了皇上。” 妖舟瞬间透彻。尽管自己有理有据有人有名,但不是人的事儿,还得自己来扛着。至于皇上,必须口碑杠杠地! 妖舟明白了,点起脚尖,低声对庄公公耳语了一句。 庄公公若有若无地笑了笑,说:“请回吧。” 软轿继续前行,抬着庄公公远去,妖舟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窝,骂道:“我摔你个大西瓜!老娘这颗心呐!”转身回山上,直奔五谷居,抱着用来做菜的黄酒坛子。直接喝了个大醉。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庄公公一路前行,却在拐上大路之前,被人拦下。 一个身穿藏蓝色长袍,手捧黑色木匣子的男子,等在路口,低声道:“风华决顶孙嘉德,求见公公。” 庄公公放眼望去,问:“何事?” 孙嘉德上前几步,双手奉上木匣子。 正文 第176章 皇上 庄公公进入皇宫,一路落步无声,就像一张单薄的纸片人。但因为这张纸片人上,绘着的是庄公公,所以特别引人注目。 皇上问妖舟的话,已经在宫里传开了。每个人都翘首以待,等着庄公公带来的回答。 还别说,妖舟夺得了绝顶风华的头彩,一跃成为了帝京里的名人,愣是凭借一己之力在皇宫内院里建立起了粉丝群。虽然这些粉丝散落在宫里各个角落,但在心里喜欢她的人,却也不占少数。 喜欢妖舟的人,和不喜欢她的人,纷纷掏出银子,偷偷赌上了一把。 管事者将一切看在眼中,只是假模假样地呵斥两句,转身也找来贴几的小奴才,帮自己去下注。 所以,当庄公公进入皇宫时,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将消息传递出去,如同各部门协同作战,一同支棱起耳朵,听着消息。 庄公公独自走在熟悉的宫殿中,默默数着一砖一瓦,不知道自己还会数多少年。 在各路人马的偷窥中,庄公公淡定地来到皇上的御书房,站在门外,看向大总管朱德海,说了句:“劳烦朱公公。” 朱德海微微颔首,回了句:“庄公公辛苦。”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皇上吩咐,庄公公回来,可直接进御书房回话。” 庄公公抬腿往书房里走去,皇上却先一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说:“天不错,陪朕去后花园转转吧。” 庄公公应道:“诺。” 皇上出行,后面尾随着一众奴才婢女。有人捧着瓜果梨桃,有人捧着糖块茶点,有人捧着茶壶茶碗,有人捧着干湿两用的软布巾,还有护卫带着刀,紧随左右,看样子是怕刺客突然行凶。 皇上这一路,没走几步,就偶遇了各路嫔妃,有人来送亲手煮的汤水,有人来送自绣的帕子,有人来送秋波,还有人装成偶遇…… 皇上一一打发后,对庄公公说:“朕这后宫,花开五颜六色,枝蔓重重,都很缠腿。得,不走了,就在这亭子里小坐片刻。许久不曾和你对弈,今天杀一盘。” 朱德海立刻摆下棋盘,倒好茶水,摆好茶点,然后带着人向后退开,给二人留下说话的空间。不得不说,如此懂得察言观色又贴心乖巧的奴才,谁不喜欢?! 当然,喜欢也只是一时的。但凡习惯了别人的好,就不会把好当成好,而是理所当然。君臣如此,好友如此,夫妻亦如此。 皇上示意庄公公坐下。 庄公公施礼,领命,坐在了精雕细琢还铺了软垫的圆凳上。 皇上理所当然先落黑子,庄公公手执白子紧随其后,也开启了闲话家常的模式。 皇上问:“朕听闻楚妖金能言善辩,是个奇才,深得有峦先生的推崇。朕也品了两首他的诗,着实不俗。” 庄公公回道:“奴才见此人,着实有些才华,却贪慕虚荣、胆小怕死。” 皇上笑道:“怎么说,他给了答案?!” 庄公公说:“奴才给皇上讲个故事。” 皇上回道:“好。” 庄公公说:“昨日登行山,楚妖金……” 庄公公将妖舟这两日的一言一行,挑了些重点,清清楚楚地讲述给皇上听。态度那是不偏不倚,端正得很。 庄公公的叙述,简单直白,没有说书先生的阴阳顿挫,但皇上还是听得颇为得趣儿,提手落下一子,笑道:“朕若是收了二十万两银子,要他小命,怕是要被人暗地里编排,表面上却歌功颂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说得做得都不错。” 庄公公心里明白,皇上这会儿笑着,心里确定是不爽的。毕竟,他是天子,天下都是他的,人心也都是他的,他绝对不允许别人质疑他的用心、挑战他在民心中的地位。哪怕丝毫,都不行。 庄公公心思百转,举着白子有些犹豫不决。 皇上笑道:“看来,此局令你为难呐。” 一语双关。 庄公公说:“皇上所言极是,此局确实令人为难。”话虽如此,却落下白子,杀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微微皱眉,吓得旁边观战者双腿发软,额头见汗。 皇上说:“你这一手,走得有些冒失。” 庄公公回道:“进退不得时,只能乱走求活。” 皇上落下一子,笑道:“那也得看,朕想不想让你活。” 又是一语双关。此话,既指棋局,又指妖舟。兴许是一语三关,还剑指庄公公。 每一个支棱着耳朵的人,都在心里合计起来。 庄公公轻轻一叹,感慨道:“皇上这棋下得精妙,破了奴才的势。” 皇上丢下棋子,略带感慨地说:“小小棋盘罢了。若朕能以一指之力,破了南方水患,才是精妙。” 皇上这话,就是想要二十万两银子赈灾,却还顾及名声和脸面,要让庄公公想办法。 庄公公觉得时侯差不多了,便掏出那些乱糟糟的银票和铜板,以及那阿舟的珠花,一一摆开,说:“皇上请看,这是行山书院上上下下齐心协力捐赠的赈灾银两。” 皇上打眼一看,说:“还有珠花和铜板?” 阿舟捐赠时,庄公公并未走远,听得清清楚楚,因此知道捐赠是哪个。他笑道:“这是叶大人家的嫡女,叶泛舟捐赠的。” 皇上拿起发簪看了看,没说话。 庄公公说:“叶泛舟打小养在乡下,脑子有些憨直,为人倒是良善。” 皇上笑了一下,丢下发簪,说:“没想到你还会为别人说好话。” 庄公公垂眸道:“为皇上分忧之人,奴才都会认为其人不差。” 皇上这才真正见了笑模样,说:“你啊,最懂人心,却不愿弯腰,哈哈哈哈……” 庄公公不语。 皇上笑罢,问:“楚妖金就用这些让朕回心转意?” 一句话说出,众人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原来,皇上是真打算弄死楚妖金,换真金白银赈灾的。 庄公公站起身,抱拳施礼,郑重其事地说:“下山时,楚先生给了回答。” 皇上挑眉:“哦?” 正文 第177章 羽白的真正身世 庄公公在万众偷窥和皇上的注视下,声音清冷地开口说道:“楚先生问皇上,以他手持晖恩令,号令煮雪阁赈灾之功,可不可以求皇上一个小恩典?” 还没有人敢和皇上踢皮球! 皇上听闻此言,脸色阴沉了下去,问:“他竟敢如此反问朕?” 庄公公如实回道:“是。” 皇上又问:“他所求恩典,莫不是让朕放过他,不再追问此事?” 庄公公回道:“不是。” 皇上虽然生气,但好奇心被高高吊起,直言道:“说。” 庄公公回道:“楚先生说,求皇上看在他虽贪生怕死但身正影子不歪的份上,,同意他在百年之后,留书一封,回答皇上的这个问题。” “百年之后?!”皇上发出了灵魂质疑。 庄公公回道:“楚先生说,皇上勤政爱民、忧心百姓,定会长生不老,等他这个答案。” 寂静…… 风吹树叶的声音,似乎都消停了下来。 皇上被全天下拍马屁,都拍成了习惯,唯有这一次,他被拍得通体舒坦,眉眼舒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妖舟的这两句话,真是漂亮。皇上要面子,她给得足足的。她自认胆小怕死,却也心怀正义。她想要帮难民求生,却也不愿意自己寻死。为此,她希望皇上长生不老,等她快死的时候,再回答皇上的问题。即使事实上,已经无需回答。皇上,也不可能活过妖舟的小小年纪。只是这些话让皇上听起来,格外舒坦。 庄公公见时机成熟,从脚边抱起黑色的木头匣子,打开,双手奉给皇上。 皇上收了笑,问:“何物?” 朱德海怕自己失了圣心,让庄公公独美,忙迈着小碎步上前,接过庄公公的匣子,打开,用胖手一捞,当即大惊失色地回道:“皇上,这……这都是银票啊!” 皇上也是一惊,立刻探头查看。 果然,都是一张张的银票,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整个盒子。而且,底下还垫了张纸,写满了名字和捐献数额,当真是分毫不差。 皇上负手而立,问:“多少?” 朱德海立刻看个仔细,颤声回道:“回……回皇上,一共是十九万七千七百两银子。” 庄公公解释道:“这些银子,是楚先生夺得绝顶风华头彩时,为灾民募捐而来。奴才下山后偶遇风华绝顶的管事儿。他原是想托付楚先生将这些银两交付给皇上,遇见奴才后,便交给了奴才。”这个说法,并非庄公公杜撰,而是孙嘉德亲口所言。不过,在庄公公看来,孙嘉德是在故意等他。 楚妖金夺得头筹,却不贪财,令这些人刮目相看也是自然。只不过…… 皇上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银票上。 庄公公主动说道:“行山书院捐赠了两千上百两……”微微一顿,“零六个铜板和一只发簪。” 如此凑巧?! 还是有心人为之? 皇上摸着胡须,淡淡道:“亲王妃要捐赠二十万两纹银,楚妖精就筹集了二十万两零六个铜板和一只发簪,呵……有趣儿。” 没错,这正是庄公公的疑惑。怎么就如此凑巧?怎么就这般针锋相对?可见,绝顶风华的幕后东家,绝非等闲,这明摆着,就是要打亲王妃的脸。 首先,他能将银两做得滴水不露,捐赠者的人名看似都在账上,实则这个数要凑整,何其难?!再者,亲王妃那是什么人物?绝顶风华的东家为了帮楚妖金,立刻送银票过来,可见他已表明立场,是要护着楚妖金,与亲王妃为敌的。 帝京里的关系确实错综复杂,但敢于正面动刀子掰手腕子的人,着实很少。大多数人,更喜欢暗中捅刀子。 皇上问:“这绝顶风华的东家,倒是个人物。” 庄公公不搭话。 皇上取过捐赠人名,粗略看了看,目光落在一处,停顿片刻。 庄公公已经看过了内容,知道皇上为何停下目光,却聪明地选择保持沉默,装作不知。 朱德海则是站在皇上的一侧,自然也看到了那个人名,眼皮就是一跳。 半晌,皇上转开目光,继续向下游览,看似随意地询问道:“这个乌羽白,竟捐赠了五千两。” 朱德海陪着笑脸说:“乌公子还真是挺知道为皇上分忧解难的。” 皇上瞥了朱德海一眼,吓得他脑子嗡地一声,为自己说的那句话,深感后悔呀。 朱德海立刻拍自己的脸,说道:“老奴混说混说。” 皇上却道:“五千两,不少了。他这些年,靠什么营生呢?” 朱德海不敢答了,于是看向了庄公公,说:“庄公公经常外出办事,想来对乌公子的事儿,了解得多一些。”这种锅,不甩出去,迟早是个问题。庄公公,你可接好了。 庄公公回道:“老奴和乌公子并无来往,到行山书院时,却见过他一面。曾听闻,他经营了几家茶庄,以此为生。” 皇上的脸一沉,怒声道:“好好儿的世子不当,去经商,简直是笑话!” 庄公公不语。 皇上继续道:“乌亲王一年到头也不回京。偶尔回来一趟,朕叫他们父子进宫吃口家宴,还要给他们二人暖场!简直不像话!子不子,父不父,就会闹朕的眼睛!” 皇上抱怨可以,别人若是抱怨,那就是砍头的重罪。 谁人不知,皇上和乌亲完的关系,那是铁杆一对儿。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但也就乌亲王见过皇上酒后痛哭流涕的样子。末了,还得乌亲王承认,是自己太过想念老友,这才哭得不能自己。这件事,宫里人都知道,却谁都讳莫如深,不敢说。 当然,诚如皇上所言,乌亲王和乌羽白的关系,那真是冰火不容。 朱德海适当地劝道:“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皱眉,说:“这父子俩,真是让朕操碎了心。为父者,不上书求朕册封世子;为子者,言之凿凿不当世子。朕……哎……” 朱德海劝道:“皇上呦,且随他们父子二人折腾去吧。乌亲王膝下,就乌世子这么一个独子,连个庶子都没有,总归这世子名头,得落在乌公子的身上。” 皇上不语,目光落在银票上,终于松开了眉头。 正文 第178章 诸鬼出场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皇上被这20万两银子和妖舟的彩虹马屁搞定,一不小心成为人生赢家,双丰收,简直就是满载而归。 也许正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才崩了乌亲王两句。能值得皇上碎碎念的人,定在皇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哪个敢小觑?正因为皇上心里惦记着乌家父子俩,所以,帝京之中,才无人敢小觑乌羽白不说,还笃定他就是未来的乌亲王。尽管此时此刻,他只是乌公子。 妖舟的一场风波,看似就此化解,却不想,皇上在用了两碗饭的功夫,亲王妃得到消息,直接进宫面圣。 亲王妃喊着冤枉,状告行山书院楚妖金威胁肖浅止,让其杀害世子肖遥,并敬奉上了肖浅止的血书,那叫一个字字含泪。 皇上手中攥着20万两银子,还热乎着呢,亲王妃这边就又出了幺蛾子,皇上顿觉,刚吃进去的两碗饭,有些堵得慌。 亲王妃那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她看似粗枝大叶,实则最是善于心计,必然要赶在肖亲王回来之前定下肖浅止的罪,绝对不给楚妖金翻身的机会。 她见皇上态度模棱两可,便知用银子已经无法达到目的,心里恨得不行,却只能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哭得撕心裂肺不说,就连身上的肥肉都跟着一颤颤的。 终究,皇上表了态,让大理寺卿李喜负责此事,定要给肖遥一个公道。 李喜再次被传唤进宫,内心也是十分无奈。亲王妃咬着楚妖金不放,俨然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然,皇上已经降旨,限期十天破案,他不得不接个严丝合缝。 不想,亲王妃不认可,她用拳头捶打着胸口,嚎啕大哭道:“臣妾发过誓,若不能缉拿真凶以命偿命,就不给遥儿下葬!遥儿一日不安息,臣妾就一日无法入眠。亲王他在南方赈灾,救得了万千百姓,也救不了遥儿。我们心里的苦,还请皇上体谅一二……” 皇上看向李喜,目光沉沉,问:“李爱卿,不能让世子停尸超过七日。” 李喜的嘴角抽了抽,回道:“臣一定竭尽全力查清此案。” 亲王妃吼道:“不是竭尽全力,而是秉公执法。” 这话怼得李大人恼羞成怒,却不得不压下脾气,反唇相讥道:“若亲王妃也懂得秉公执法的重要,便不会一哭二闹,请在府邸里等消息便好。” 亲王妃立刻看向皇上,双眼含泪说:“请皇上明断。李大人尚未开始查案,便已经开始嘲讽臣妾,帮护为非作歹之人,让臣妾如何能相信大公无私?” 皇上被亲王妃嚷嚷得头疼,于是问道:“亲王妃,何意?” 亲王妃大言不惭地说:“还请皇上允许臣妾一同查案。” 皇上呵道:“胡闹!” 亲王妃一个头磕到地上,声泪俱下地说:“求皇上开恩哪!” 皇上望着地上那一坨……哦,不,是那一个圆滚滚的球,想了半晌,终是开口道:“世子枉死,亲王妃悲痛欲绝,朕也感同身受。既然如此,亲王妃便监听此案吧。” 亲王妃立刻叩谢天恩。 李喜却头痛异常了。有这么一根搅屎棍子,清水都浑,更别提她就是想搅和得水浑浊不堪。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年,李大人立刻高声道:“皇上,臣自认能力有限,唯恐达不到亲王妃的预想,还请皇上再派一人,明察秋毫,一同给亲王妃一个交代。” 皇上明白,李喜这是怕亲王妃又胡搅蛮缠,无法办案,想找一个人镇压亲王妃。只是……这个人,有些不好找啊。 皇上将目光落在大公公朱德海的身上。 朱德海的汗水瞬间钻出皮肤,陪着笑脸说:“老奴胆子小,离开皇上就没底气,不像……庄公公,总在宫外行走。” 皇上顿觉此话有道理,当即点头道:“就让庄筱去吧,带朕审问此案。” 让庄筱去,亲王妃顿觉此事可行,谁都知道,庄筱和谁都不亲近,若是臣子,定是孤臣;即便是个奴才,也是不合群的一个,从来不结党营私。 李喜和亲王妃都觉得没有问题,此事终于敲定。 皇上让奴才去找庄筱,让他随同李喜和亲王妃出宫审案去。 李喜和亲王妃退下后,皇上才松了一口气,用手点了下肩膀,闭上眼。 朱德海立刻上前,为皇上揉捏着肩膀,轻声说道:“亲王妃丧子之痛,定要折腾一段时间的。皇上别烦心,身体为重。” 皇上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说:“亲王妃进宫后,没提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儿,可见,耳目不少啊。” 一句话,吓得朱德海又冒冷汗了。 皇上睁开眼,看了朱德海一眼,说:“把你那汗水擦擦。” 朱德海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汗,说:“奴才……奴才真没说……” 皇上闭上眼睛,说:“又没说是你。起来吧,还是那么没出息,动不动就一脸的汗。” 朱德海暗道:“这不是被您吓的嘛。” 朱德海刚要起身,又听皇上问道:“你说,庄筱会如何审?” 朱德海干脆跪着给皇上敲大腿,思忖着回道:“这个……那个……” 皇上轻叹一声:“哎……” 朱德海干脆闭上嘴巴,免得惹皇上心烦。 被皇上提及的庄公公,此刻刚得到消息,晓得了自己的新任务。他从皇后的寝宫走出来,慢慢向宫外走去,路遇李喜和亲王妃。很显然,这二人在等他。 庄公公施了一礼后,便不再说话,而是独自向宫外走去。 李喜和亲王妃彼此都厌恶,离得远远的。庄公公走在二人中间,看似众星捧月,实则形单影只。 亲王妃要和庄公公搭话,却被庄公公的表情劝退。 出了宫,庄公公对李大人说:“此案还是以李大人为主审。杂家住在庄府,李大人有事,可派人来寻。” 李喜抱拳道:“公公辛苦。” 亲王妃看二人亲近,不由得皱起眉头。 等到李喜离开,她追上庄公公,说:“公公可知,那李大人平时最是看不上宦官,经常诋毁公公干政?” 庄公公直接怼道:“与亲王妃何干?!”抱拳,离开,那叫一个决然。 亲王妃咬牙低声骂道:“一个阉人,也敢装大人?!我呸!” 正文 第179章 心情不美丽 行山书院,妖舟有些忐忑不安,坐在五谷居内,闷不吭声地啃着馒头。 赵厨子抱着一只海碗,坐在了妖舟的对面,将海碗往桌子上一放,推到妖舟的面前,说:今天咋没有精神头呢?” 妖舟重重一叹,说:“生死未卜啊,着实没有食欲。”将筷子伸到海碗里,夹出一块颤巍巍的五花三层肉,放入嘴里,咀嚼着咽下。 赵厨子啧了一声,说:“你这都吃了三个馒头两碗菜了,还没有食欲?!” 妖舟怼道:“你懂个毛!若是有食欲,能品出个好坏,还能多吃一口你做的菜?”说着话,又去夹肉。 赵厨子护住海碗,骂道:“滚滚滚!别吃老子给你做的断头菜。” 妖舟嘿嘿一笑,说:“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得吃光它。” 赵厨子骂道:“真是没个正形!哪有一点儿为人师表的样子?!” 妖舟仰头望棚,神色诧异。 赵厨子也忙抬头向上看。 妖舟一把夺回海碗,抱在怀里,夹了块肉塞进嘴里,含糊地说:“看啥呢?有五花三层肉啊?” 赵厨子气极,就要去夺海碗。 就在这时,宫里来信了。 齐开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跑来通知妖舟:“好消息、好消息!宫里来信儿了,说但凡赌你活的人,都赚翻了!” 妖舟瞪大眼睛问:“当真?!” 齐开点头,大声笑道:“正是正是!” 妖舟哈哈大笑,跳上椅子,一脚踩在桌子上,大声喊道:“今天吃的喝的全算小爷的!” 众人的热情瞬间被点燃起来,纷纷跟着又笑又叫的。 赵厨子说:“这是行山书院的五谷居,大家吃的喝的都是书院的,怎么就算你的了?” 众人瞬间变得安静。 妖舟虚指赵厨子,啧了一声,说:“你看你、你看你,真会扫兴。大家高兴就好,何必在乎你的我的?!”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笑得不见眼球。 众人无语。 妖舟说:“来来,酒水摆上来,老子今天与尔同销万古愁!” 书院里是不许喝酒的,但今天还真挺特殊的。再者,赵厨子和妖舟的关系不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伙夫把酒坛子抱出来,来个众乐乐。 酒过三巡,众人正喝得兴致高昂,宫里的消息又来了。 郑文品迈着轻飘飘的步伐,摇着扇子,走进五谷居,说:“宫里又来消息了……” 没有人搭理他。 他轻咳一声,加大声音喊道:“宫里来消息了!” 齐开说:“你这消息太不灵通,我们早就知道了。” 郑文品冷笑一声,说:“你我知道的,怕是不一样。” 齐开问:“怎么不一样?” 郑文品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赚足了面子和关注度,这才对着妖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开口说道:“亲王妃手里拿着肖浅止的血书,闹进了宫里,求皇上严惩恶徒。” 妖舟的心一沉,察觉到不妙,面上却不改颜色,甚至还拍手赞道:“若真能将恶徒绳之以法,当真是大快亲王妃之心!” 郑文品咬文爵字,问:“怎不是大快人心?!” 妖舟回道:“肖遥鱼肉百姓的事儿,没少做,他死了,老百姓没放鞭炮庆祝都算安分守己了,说大快人心,有失公允。” 郑文品怒喝道:“你!” 妖舟笑道:“看来,郑先生的道德底线和肖遥一样,那我就不和先生论道理了,讲不通、讲不通……” 郑文品被羞辱,一张脸涨得通红,发狠地说:“你知道肖浅止的血书里写了什么?!你就等着为世子偿命吧!”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妖舟抓起一只馒头,想了想放下,又抓了一只碗,被赵厨子夺去,最后干脆薅下齐开的鞋,砸向郑文品的后脑勺。 郑文品被砸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低头看见砸自己的是一只臭鞋,气得怒发冲冠,捡起鞋回过身,怒视众人,一眼看见齐开光着的左脚,当即抡起鞋子就砸了过去。 齐开早就看不惯郑文品那副“自以为是读书人的嘴脸”,借着酒劲儿,大打出手,把郑文品按在地上摩擦。 其他人纷纷转开目光,权当没看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哪儿都是道理。 眼瞧着齐开大获全胜,妖舟对和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两位先生说:“齐先生喝多了,一套醉拳打得有模有样,快把他搀扶回去休息,别累着。”低头看向郑文品,“郑先生也喝多了,瞧把自己跌得鼻青脸肿,也赶快拉回去休息,免得他还往拳头上撞。” 郑文品爬起身,颤巍巍地吼道:“你……” 妖舟一碗酒水泼过去,成功让他由怒吼变成惨嚎:“啊……” 妖舟将馒头塞进他的嘴里,淡淡道:“没吃够啊?多吃点儿,长点儿记性吧。拉走拉走,赶快拉走,不然明天就得有人状告楚先生好心喂郑先生馒头却活活儿将人噎死。” 其他先生一听这话,立刻将人拉走。 妖舟抱起酒水坛子,抓起馒头,也施施然地走了,留下五谷居的一地狼藉。 赵厨子怒声道:“真是个麻烦!” 妖舟回头一笑。 赵厨子立刻拿起扫把开始扫地,一副认真负责的模样。 妖舟来到荷花池边,躺在一叶扁舟之上,灌了两口小酒,将馒头掰开,喂给池中鱼。她想起肖浅止,轻叹一声,有些惆怅不安呐。 楚青逍打扮一新,身上穿着粉嫩的衣袍,头戴白色美玉发冠,手持一把山水折扇,挡着半张脸,从石头后探出头,丢出一块小石头打向妖舟:“喂,楚某在此,过来同饮吧。” 妖舟横了楚青逍一眼,继续趴在扁舟旁喂鱼。 楚青逍又捡小石头砸妖舟:“瞧你惆怅的那个劲儿。要不,你求求我,给你一包毒药,把他们都毒死得了。” 妖舟问:“听说楚家人,打小就喂毒长大,血液唾液都含有剧毒,身体里却会酝酿出一颗能解百毒的内珠?” 楚青逍警觉地问:“你想要内珠?” 妖舟重新躺回到一叶扁舟之上,灌了口酒,说:“有啥稀奇的?牛有牛黄,狗有狗胆,你长个珠子就了不起了?没准儿是结石。” 楚青逍暴怒,捡起石头又去砸妖舟:“你这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 妖舟心情不美丽,抡起酒坛子就砸向楚青逍:“你个小畜生!” 正文 第180章 酒后吐啥言 酒坛子在楚青逍的脚边碎裂开,吓得他向后跳了一步,结果后脑勺撞到石头柱上,他捂着后脑袋,说:“这……这天怎么都打转啊?!”脚步踉跄,两眼翻了又翻,晕晕乎乎地向着无问小院走去。 妖舟的唇动了动,终究没叫住楚青逍,而是烦躁地喝下了半坛子酒,心中暗道:“肖遥已死,亲王妃不会放过肖浅止和我。我虽躲过了皇上那一刀,却要和亲王掰手腕了。亲王只有三个儿子,二儿子常年在外不回府中,也许正是带头屠我罗刹域之人。爹、娘,很快,就能见真章了。是你们在地下等我相聚,还是我大仇得报后有资格冲着罗刹域磕上几个头,很快就知道了。” 想起乌羽白,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在此之前,男女之情,都是狗屁啊……” 妖舟想得明白,心里却并不痛快。因为,有些时候,感情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也许,她最初对乌羽白的心动,源于阿舟的情感;而今……却不好说喽。 另一边,楚青逍回到了无问小院,竟是双腿一软,昏死了过去。 乌羽白悄然无声地出现,接住楚青逍下滑的身子,将他送回房间,放在床上,直接动手拍向楚青逍的脸。 楚青逍张开眼睛的瞬间,立刻说道:“她那是欲擒故纵,故意拿酒坛子砸小爷,不信你就看着,她等会儿就得过来看小爷有没有事儿。羽白,你可千万小心,不要再被她骗了啊。她不知道你回来,你且等着,小爷给你上演一出好戏!哎呦,我的脸怎么这么疼?” 乌羽白直接点了楚青逍的穴道,让他睁着眼睛躺回到床上挺尸,顺便闭上嘴,别惹人心烦。他坐在窗前,却不肯推开窗,只是让自己沉寂在一个人的黑暗之中。 月儿西挂时,妖舟果然来了。 她敲了敲楚青逍的窗户,低声问:“死了没?” 楚青逍的眼睛乱动,示意乌羽白给他解开穴道。 窗外,妖舟轻咳一声,继续道:“没死就吭一声,死了我可逃之夭夭喽。” 屋内,楚青逍的眼睛绕着圈的乱动,让乌羽白给他解开穴道,乌羽白却坐在窗前,一言不发。 妖舟想走,但因为担心楚家这根独苗真撞傻了,还是偷偷挑开窗栓,把窗户掀开一条缝…… 乌羽白解开了楚青逍的穴道,楚青逍立刻阻止道:“别进来!我……我没穿衣服!” 妖舟默默关上窗,嗤了下牙,说:“大晚上的你又作什么幺蛾子?仔细得了风寒。” 楚青逍立刻递给乌羽白一个“你就看吧,她果然对我有意思”的眼神,嘴上利落地搭话道:“小爷得了风寒,不正如你意?!” 妖舟蹲在窗前,干巴巴地回道:“哪有?我对你那可是……真心实意的。”就这么一个侄子,哪里真舍得他受伤? 楚青逍激动了,一把攥住了乌羽白的手腕,用眼神表达道:“你听见没?听见没?小爷就说,她见色忘义,对小爷最是不同。” 楚青逍强行稳住激动,对妖舟说:“小爷看你,对隔壁那位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妖舟仰头望月,笑了一声:“呵……好吗?” 楚青逍反问:“不好吗?小爷要的真心实意,可是独一份。你要是对他好,就别对小爷好,小爷可不稀罕!” 楚青逍的手心有些出汗,乌羽白默默推开了他的手。 妖舟想了想,回道:“行,以后独宠你一人。” 楚青逍激动了,直接扑到窗边,问:“说话算数?” 妖舟也怕楚青逍误会自己的感情,认真想了想,回道:“青逍,你是个良善的人,却不知道这世间人心叵测。我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纯良,不被世俗污染。” 楚青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问:“一直保持纯良,岂不是傻?” 妖舟笑了笑,说:“傻,也是一种福气。” 楚青逍问:“你想让小爷有福气?” 妖舟点头回道:“正是。” 楚青逍摸着脸问:“小爷这一身的伤,不都是拜你所赐?还说什么福气?!” 妖舟有些尴尬,却还是笑着回道:“哎……这你就不懂了,寻常人想让我刮碰,我都没那个时间。唯有你,最是特别。” 楚青逍看了乌羽白一眼,问:“比乌羽白还特别?” 妖舟有些烦躁,想了想,回道:“你俩不一样。” 楚青逍问:“如何不同?说清楚了,不然小爷后脑勺疼。” 妖舟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这会儿也愿意宠着楚青逍,便坐在了墙根底下,说:“你长得好、性格好、身材好,没有一处不好。” 楚青逍逼问:“那乌羽白呢?” 妖舟回道:“他那脾气,阴晴不定的,别看笑得云淡风轻,没准儿心里正算计要刨你家祖坟呢。” 楚青逍送给乌羽白一个同情的眼神,乌羽白回以一笑,立刻让楚青逍产生要被刨祖坟的联想,吓得抖了一下。 妖舟继续道:“还有啊,你的名字多好听,青逍,青云直上,逍遥自在。你再听听他那名,乌羽白,一只小乌鸦长了白羽毛,这是不知道要咋嘚瑟了,还是嘚瑟太狠,得白癜风病了?” 楚青逍觉得妖舟今晚真是爆猛料,为了明天还能见到她,楚青逍难得良心上线,提醒道:“其实……他……他也有优点。” 乌羽白抬手,攥住了楚青逍的手腕,成功令他闭嘴。 妖舟回道:“他能有啥优点?长得好看?老拿眼尾看人,不知道的以为他斜视;穿得好看?总是白衣飘飘的,半夜起来看见他,都以为撞鬼了!声音好听?每天也就那个调调儿,也没个抑扬顿挫,都不如人家唱戏的,还有个跌宕起伏……” 楚青逍感觉自己的手骨要碎了,忙开口道:“优点呢?!也有优点吧?!” 妖舟轻叹一声回道:“优点啊,也不是没有。” 乌羽白的眸光微闪。 楚青逍忙问:“什么优点?快说啊。”再不说,手骨要断了! 妖舟回道:“优点啊,就是眼光还不错,结交了你这样一位优秀的朋友。” 楚青逍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实际上却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妖舟察觉到不对劲儿,立刻推开窗。结果,一眼看见乌羽白,吓得手就是一抖,立刻缩回头,关上窗,打个酒嗝,大着舌头说:“今晚的月色真醉人啊……”不知道装酒醉,还来不来得及…… 正文 第181章 泼妇与无耻之徒 一个人的无耻,如果有段位,那么无疑,妖舟就是无耻界的yyds。 她用了一套行云流水的一步三颠回到房间,蒙头大睡,务必让别人误以为她醉得不轻,且使出了浑身解数,让自己都信以为真。 天亮后,大理寺卿李喜派人来行山书院,请妖舟去回话。 妖舟躺在床上直哼唧,有气无力地说:“回去跟你们李大人说,该回答的,我已经说得一字不差。若是有人证物证,证明楚某杀了肖遥世子,尽管拉我去砍头,我身子不舒服,就不陪亲王妃闲话家常了。”将被子盖在自己头上,完全无视大理寺的官差大人。 作为帝京里响当当的人物,妖舟当真是风头无两。这番举动,看在寻常人眼中,那叫挑衅官威,拖出去就要打二十大板的。然,妖舟不同。在某些人看来,这才是有风骨的大儒,不畏强权。 官差大人抱了抱拳,竟乖乖回去复命了。 李喜看向面无表情的庄公公,又看向气得脸皮直抽搐的亲王妃,努力憋住笑,怒声道:“真是岂有此理!亲王妃,不知肖浅止是否苏醒,可能成为人证?!” 亲王妃本想拉妖舟来练练拳脚,不想人家竟然敢来个避而不见,真是气死她也。亲王妃沉着脸,说:“一直高烧不退,等再灌下两服药,人清醒了,自然就有了人证。” 李喜看向庄公公,问:“以公公之见?” 庄公公站起身,说:“杂家也很忙,若没有确凿证据,还请不要打扰。”言罢,也走了。 亲王妃气得抓起茶碗,要往地上砸。 李喜说:“小心小心,那可是孤品。” 亲王妃可不懂这些文玩,当即放下杯子,说:“李大人不把犯人抓起来严刑拷打,怎能问出个水落石出?!” 李喜回道:“若王妃怀疑谁,本官就抓谁严刑拷打,岂不是没有了王法?!” 亲王妃冷笑道:“看来,李大人是打定主意包庇楚妖金了!若他跑了,我看李大人拿什么交差!”言罢,虎着脸走了。 李喜摸着下巴,看向官差,说:“可派人暗中监视?” 官差回道:“大人放心,书院的前后门都留了人。” 李喜这才点了头,转而问道:“东临湖上,可有增派人手打捞?那三个奴才家里,可有消息传来?” 官差回道:“湖里尚未……” 话音未落,另有官差来到大堂之内,回道:“启禀大人,东临湖里打捞上了两具死尸……” 李喜立刻站起身,说:“走!” 大理寺人手并不多,这会儿忙着脚打后脑勺。亲王妃和庄公公也没闲着,各自使出了看家本领,也在调查此案,争取掌握有力证据。 唯有嫌疑人妖舟,因被质疑品行不端,被书院停了课,每日躺在床上烙馅饼,除了不能离开行山书院,那是该吃吃、该喝喝,别提多快活。当然,她最近也没往无问小院去,毕竟一想到晚上发生的一切,就感觉酒精上头。 这期间,小金朝回来了一次,次日却又离开了。 两天后,肖浅止终于醒了过来,被灌入一肚子药,抬去了大理寺。 李喜再次派人,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请走了妖舟。 妖舟站在大门口,看向前来送行的学生和先生,却始终没有发现乌羽白和楚青逍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些难过,想想却也释然,呵呵一笑,大声喊道:“来来,买定离手,压楚某活着回来的,不要手软,赚不赚大钱,就看这一回了!” 言罢,帅气地一扬下巴,走出大门。 阿舟望着妖舟的背影,眼圈一红,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无问小院里,静悄悄的。 楚青逍躺在床上,一动一动,看样子就像死了。 突然,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紧接着人也睁开了眼睛,一边如同僵尸般困难地扭动着身子,一边用沙哑的嗓子喊着:“哎呦……能动了……终于能动了!哎哎哎……好痛……啊……痛痛痛……救命啊……男人嫉妒起来,真可怕,竟封小爷的穴道这么多天!乌羽白,你……你得罪爷了!呜……好饿……呜……马桶呢?!要命了……” 妖舟不知楚青逍的凄惨,一个人如同逆着光的勇士,登上了自己的战场。 大理寺里,虽没有衙门里手执棍棒的衙役,却有手攥长刀的官差大人,更是一派威严景象。 大理寺卿李喜李大人,作为主审,坐在上座。他的左手边,是代表皇上倾听的庄公公,面沉似水。右手边,则是一身素白色衣裙的亲王妃,不怒自威。 妖舟走进大堂之内,看着三位熟人,抱了抱拳,说:“三位,别来无恙啊。” 如此自来熟,就像要赴好友盛宴一般,着实令人无语。 李大人的嘴角抽了抽,庄公公端起茶碗,唯有亲王妃最是正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大胆恶徒,见官不拜,态度轻慢,来人,打他二十大板!” 妖舟倒吸一口凉气,说:“且慢!李大人你快下来,怎么又抢了亲王妃的位置?!” 这……这埋汰人的功力,绝对无人能比。 亲王妃攥紧了拳头,吼道:“人呢?!” 李大人咳嗽一声,说:“亲王妃,息怒……” 妖舟嚷嚷道:“快来人,给亲王妃解绑。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把亲王妃绑在了椅子上?瞧瞧,这肉都勒出来了!” 亲王妃一身素白衣裙,腰间系了腰带,奈何身上肥肉太多,腰带陷入肉中,肥肉却突出而起,看起来就像被捆绑了一样。 亲王妃最厌恶别人嘲笑她的身材,当即拔刀相向,直接就砍了过去。 妖舟就知道会这样,当即脚尖一滑,如同一条泥鳅,在大堂里跑来跑去,甚至在和亲王妃擦身而过时,避开他人目光,在亲王妃的胸口和屁股上各捏了一把。 亲王妃羞愤不已,勃然大怒,刀刀致命不留情。凶猛的攻势,割开了妖舟的衣袍,在她的大腿和手臂上,留下了两处伤口,虽不致命,却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骇人。 庄公公冷声道:“亲王妃,自重。” 亲王妃不听,如同疯了一般。 李大人喊着:“住手住手!” 妖舟从李大人身边跑过时,亲王妃一刀劈下,砍掉了李大人的椅子扶手,吓得李大人怒吼道:“放肆!放肆!” 亲王妃完全不加理会。她就是仗着自己是有品阶的妇人,为所欲为。眼瞧着妖舟被逼到死角,亲王妃心中一喜,直接横刀相向。 正文 第182章 抬上肖浅止 妖舟被逼到死角,没有办法,只能……用上楚晏的绝招,朝着亲王妃的眼睛里甩了两滴血。 妖舟的血液和口水都有毒,虽不像楚晏那么霸道致命,却也不会让人好过。 亲王妃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后退。 妖舟一脚踹开亲王妃,仗着身体的灵活,躲到了庄公公的身侧,还不忘喊了声:“公公救我!” 亲王妃凶猛无比,闭着眼,寻声砍去。 这两刀下去,庄公公就得被分成三瓣。由此可见,妖舟也是够坏的。 庄公公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而是一抬大长脚,横扫过亲王妃的两把长刀,将其踢偏,而后将茶碗的水,直接泼向亲王妃的脸,说:“杂家代表皇上倾听此案,亲王妃举刀便砍,意欲何为?” 亲王妃举着两把刀,微怔,忙收刀,一边用帕子擦眼,一边回道:“只是被那恶徒气得狠了,并无不敬之心,还请公公不要介意。我……我这眼睛,剧痛难忍,定是那恶徒对我用毒!公公明察。众目睽睽之下,他敢害我,当真好大的狗胆!请公公要他性命!” 妖舟探头道:“若是能给你下毒,我倒是想直接毒死你,好让皇上清静清静。正是有你这等恶毒妇人,以二十万两真金白银威胁皇上,才是乱国之根本!毒死你都不多!” 亲王妃骂道:“匹夫!” 妖舟继续道:“你就别活着浪费毒药了,一头磕死多好。” 亲王妃骂道:“竖子!” 妖舟呵地一笑,说:“看你底气十足,定没有中毒。嫌眼睛难受,你就哭呗,想想你死去的儿子,哭出来就好了。” 亲王妃又要拔刀,却生生忍住了。 庄公公说:“楚先生少言,亲王妃也别失了分寸。要审,就要一个结果,再闹来闹去,恕杂家不奉陪。” 亲王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摸索着坐下,继续用帕子擦拭眼角,终是将血水挤了出去,隐约能看见人影。 庄公公斜眼看向躲在自己椅子旁的妖舟,说:“楚先生,出来吧。” 妖舟点头应下,偷偷将藏在手心里的一片翠绿,塞进了衣袖。她闲着无事儿,才会惹恼亲王妃。事出必有因,呆会儿就见果。 妖舟从庄公公的身侧出来,站得笔直。 亲王妃瞪着模糊的双眼,沉声道:“跪下。” 妖舟扬起下巴,说:“有功名在身之人,可以见官不跪。我乃行山书院的先生,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自然可以不跪。” 亲王妃嗤笑道:“一个刚刚成为先生的人,既无功名在身,也无官职在身,必须跪!” 妖舟问:“先生不算官职?!” 亲王妃看向李大人。 李大人略有为难,却还是回道:“先生不算官职。” 妖舟问:“书院的行文行武管事,也不算官职?!” 李大人回道:“那算。不止算,而且是有俸禄的官职。” 妖舟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到一块有峦居士送她的美玉,举起,说:“不好意思,楚某现在代理有峦居士的活儿,不想张扬,是要团结友爱先生们,不想过分炫耀。哎……被逼无奈,只能坦然承认喽。” 妖舟这人,不气人不会活,尤其是面对亲王妃时,那更是刻意气她,希望她露出破绽和马脚,于是捏着美玉怼到亲王妃的脸前,问:“认字不?还用跪不?” 亲王妃是万万想不到啊,有峦居士竟然将行文玉给了妖舟,当真是气得她险些原地去世。亲王妃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磨牙:“嘎吱吱……嘎吱吱……” 妖舟美滋滋地收起美玉,嘀咕道:“椅子似乎少了一把。得,算了吧,我站一会儿,权当减肥,免得胖起来做条裙子都费布料……” 妖舟并不歧视胖人,甚是还挺喜欢胖子,不过,亲王妃是个例外。无论她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她都要踩她,狠狠地踩! 亲王妃攥着椅子扶手,险些把扶手捏碎了。 李大人适当开口道:“既然楚先生暂代了有峦居士的职位,可以不跪。” 妖舟称赞道:“大人英明。” 李大人微微颔首,紧接着一拍醒木,大声喝问道:“楚妖金,你可知罪?!” 妖舟没有再嬉笑怒骂,而是认真回道:“回大人,楚某既不认罪,也不知罪,还请大人明示。” 李大人说:“亲王妃状告你,指使肖浅止杀害世子肖遥。” 妖舟回道:“这话着实好笑。敢问亲王妃,肖浅止在你手下,几招可死?” 亲王妃回道:“一招。” 妖舟回道:“你抡起两把大刀,也就割破了我的衣袍,伤了点儿皮毛,我要杀肖遥,还用逼肖浅止动手?!我是嫌别人不知道肖浅止不够笨手笨脚,还是嫌自己手脚不利落不能手起刀落?!这事儿已经说过,再说毫无意义。” 亲王妃冷笑道:“你就是包藏祸心,让他们兄弟二人大动干戈,好坐收渔人之利。来人,带肖浅止!” 妖舟看了李大人一眼,送上深深的鄙视。他的台词,都被亲王妃抢得一干二净。 李大人咳嗽一声,重复道:“来人啊,带肖浅止。”扫了亲王妃一眼,略带不满。 可惜,亲王妃眼睛里有些充血,看不清别人不喜的表情,就算看得清,她也能装看不见。 等了片刻,肖浅止终于来了。 他趴在木板上,被人用木板抬了进来,放在了地上。 他的身上虽然穿着衣袍,但臀部却高高隆起,可见是包裹了东西的。且,他的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金创药味,直往鼻子里钻。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一张脸不见血色,唇部更是干裂得严重。那双素来干净清透的眸子,此刻如同蒙了尘,仿佛已然看不清这个险恶的人间。 妖舟看向他,心就是一紧。 她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搅乱肖王府,不管有没有肖王府屠杀罗刹域的确凿证据,它都跑不了。毕竟,肖王府的整体实力在那放着,亲王妃的处事态度也不容置疑。若非自己博得了盛名,且武功了得,这会儿都不知道要被亲王妃砍死多少回了。若罗刹域里有人得罪了这样的人家,仅凭亲王妃一个人,就会屠岛泄恨。 所以,肖王府的每一个人遭受此劫,都不冤枉。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肖浅止,却令妖舟的复仇有了一丝一毫的动容。不是不复仇,而是产生了差别攻击的想法。 当然,这也要看,肖浅止能不能成为,自己人。 妖舟与肖浅止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说话,却听见李大人喝问道:“肖浅止,你的口供可是真的?” 正文 第183章 拼一拼人心 肖浅止仿佛没有听见李大人的话,仍旧看着妖舟。 李大人拔高声音,继续问道:“肖浅止!你的血书里说,是楚妖金指使你,在肖遥世子体力不支时,捂死他。是,还是不是?!” 肖浅止的睫毛轻轻一颤,终是转开目光,缓缓移动,看向李大人。原本,他趴在木板上,抬头看人时,就容易扯痛伤口,但他还是努力扬起脖子,看向李大人,略显疑惑地问:“血书?” 亲王妃怕他瞎说话,提醒道:“没错,是你亲笔写的血书。怎么,记不住了?!” 肖浅止缓缓低下头,趴在木板上,不再言语。 李大人问:“念你一身的伤,你只管回话,是或不是。” 肖浅止的声音从胳膊弯里传出,闷闷的,却是在笑:“呵呵……呵呵呵……” 李大人皱眉,问:“笑什么?” 肖浅止不语,还是在笑,只不过声音有些凌乱、气短。 庄公公问:“肖浅止,为何笑而不语?” 肖浅止回道:“血书是真的血书。” 此言一出,令全场寂静。 亲王妃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喊道:“听见没?!你们听见了没?!他承认了,血书是真!是真的!我遥儿就是被他们二人合伙杀害的!拉出去砍头,快砍头!” 妖舟皱眉,心下微动,开口呵斥道:“肖浅止,莫不是被打傻了吧?”看向李大人,怒目而视,“李大人,你怎么动用私刑?!肖浅止好歹是亲王的骨肉,你就不怕亲王回来后,质问你?!” 李大人冤枉,立刻回道:“不是本官。”看向亲王妃,给了明确暗示。 妖舟早就猜到,逼迫肖浅止地,一定是亲王妃,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狠,简直就是要人命啊!妖舟将脸一沉,说:“果然,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不知道心疼。呵……想来,玩弄了世子,又将其杀害的那个人,也觉得快活。” 世子之死,是亲王妃不能触碰的点。妖舟如此轻易地提起,简直就是在踢亲王妃的暴怒点。亲王妃恨声道:“你怎敢如此恶毒?!” 妖舟一脸无辜地回道:“我就事论事而已。你都能虐待肖浅止,逼他写血书栽赃我,为何我就不能随口敢言两句?亲王妃,你着实应该瞎。总盯着我不放,却不去捉拿真凶,简直有病!” 亲王妃吼道:“就是你杀的遥儿!” 妖舟回道:“证据。拿出人证物证,别整屈打成招那一套恶心人。”忍着刀伤,在肖浅止身边蹲下,摸了摸他的头,“别怕,有我。” 亲王妃冷笑,鄙夷道:“你都自身难保,还想保他?” 妖舟决定赌一赌人心,以坚韧的态度说道:“浅止,你的血书写得不对,你应该实话实说。” 肖浅止的睫毛轻轻一颤。 妖舟继续道:“你应该说,是我亲手捂死了肖遥,而你是想要拦住,却被我打昏。” 肖浅止的眸中划过一丝光芒,目光渐渐变得清透,迷雾化为两颗泪水,冲出眼眶…… 妖舟站起身,指着李大人面前的血书,掷地有声地说:“改了!就按照我说的改!” 肖浅止忙开口道:“那血书是用我娘的鲜血写成!” 一句话,还需要其他解释吗? 这就是赤裸裸的逼迫和威胁,哪个当儿女的,能眼睁睁看着娘亲为自己去死?! 亲王妃皱眉,威胁道:“肖浅止,你莫不是烧糊涂了?!” 肖浅止将目光转向庄公公和李大人:“还请公公和大人明察。浅止不畏死,却不想诬陷先生,更不想害娘亲枉死。” 亲王妃站起身,就要去踹肖浅止:“你胡说!” 妖舟上前两步,以单薄的身姿挡住亲王妃高大健壮的身体,说:“是不是胡说,回你府上看看便知。若是他娘亲身上有伤,你就是刻意威胁肖浅止!” 亲王妃心里发毛,一甩袖子,又坐回到椅子上,说:“别扯不相干的人。” 妖舟看向肖浅止,问:“浅止和他娘,是不相干的人吗?若是,你为何如此歹毒伤害她们?!” 肖浅止用手指抓紧木板,看向妖舟,说:“今日从这里出去,浅止可以死,还请先生保下我娘。” 妖舟点头回道:“庄公公和李大人必会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上报给皇上。谁若欺瞒半句,都枉为人!” 庄公公和李大人一起看向妖舟,发现她这张嘴,当真不是人。 亲王妃看向李大人,说:“李大人,证据拿出,让他们死个明白。” 李大人开口道:“在东临湖打捞出了两具尸体,经过仵作验看,二人皆是溺水而亡。且,二人还是王妃的亲兵,亦是斗诗当晚和王健同回小花雕的人。” 妖舟说:“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亲王妃不承认那两个人是自己人。怎么,这会儿承认了?” 亲王妃回道:“正因为二人是我的亲兵,所以不可能做出伤害遥儿之事。” 妖舟怼道:“亲王妃此言差矣。那种事儿,对于世子而言,不是伤害,而是享受。” 亲王妃怒极反笑,说:“你口无遮拦,无耻至极!我遥儿才不喜男色!今日提起二人,便是要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我派了仵作前来验尸,得知二人在死之前,曾被蛇毒麻痹,所以才会溺水而亡。你,怎么说?!” 妖舟摊开手,说:“我能怎么说?天晓得,你让那二人带上蛇毒做什么用?莫不是想要装成眼睛蛇,咬我一口?!结果,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呵……亲王妃,你说有趣儿不?” 亲王妃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妖舟,咬牙道:“就是你杀了他们二人,将其丢入湖中!” 妖舟叹了一口气,说:“你干脆说我强了你儿子得了。” 亲王妃气得险些倒仰。 妖舟敲着庄公公的桌子,喊道:“还是那话儿,证据!拿出证据!死无对证的事儿,怎好意思拿出来说?” 这时,有小公公跑进大堂,对庄公公耳语两句。 庄公公看向众人,说:“王健寻到了。” 妖舟敲桌子的手,就是一顿。转目看向庄公公,有些不敢置信。 庄公公回望妖舟,眼中毫无波澜。 亲王妃惊喜地问:“当真?!” 妖舟慢慢展开笑脸,说:“极好!”眼神一扫,看向亲王妃,“不会又是一个屈打成招吧?” 正文 第184章 证词是关键 面对妖舟的质疑,无人回应,毕竟,亲王妃又不是没有干出这件事。 李大人追问道:“此人何在?” 庄公公说:“正在押解过来的路上。” 妖舟看了眼肖浅止,说:“既然没他什么事儿了,就让他下去休息吧。光是这么趴着,也着实遭罪。哎……肖亲王没有了肖遥,若连三公子也这么去了,简直不敢想象啊。”微微一顿,看向亲王妃,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件事儿处处透着怪异呢?!” 这话,其实就是抛下了诱饵,等着全线引爆,瞬间炸得亲王妃片甲不留。 李大人看向庄公公,庄公公点了点头。李大人说:“抬下去吧,好生照料。” 有人上前,抬起肖浅止。 妖舟从身上摸出一个荷包,丢给肖浅止,说:“小金朝在门外等着呢,这会儿估计没有银钱吃饭,你帮我把荷包给他。” 肖浅止接住荷包,攥着手心里,点了点头。 妖舟转身,看向亲王妃:“等会儿我这案子审完了,也请庄公公和李大人去肖王府走一走,慰问一下三公子的娘亲,看看这人到底怎么样了,才能放出这么多血写血书诬陷我。对了,诬陷朝廷命官好像是重罪。” 亲王妃的眼皮一跳。 妖舟笑道:“此事不急,咱慢慢清算。亲王妃,肖亲王不在府里,你想要引其他男子注意,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哎……” 亲王妃回击道:“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男人?!不过阉狗罢了!” 庄公公的眉梢微微聚拢。 妖舟面上动怒,心里却笑开了花。她喝道:“我虽非完整男儿,却也不是你能作践的!” 亲王妃鄙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问我的罪?!” 妖舟忙摆手,说:“不不不,误会误会,我可不敢。亲王妃栽赃陷害的手段层出不穷,无视王法不说,还敢以金银钱财动摇国之根本,这样通天的人物,我可招惹不起。”言罢,往墙上一靠,抱着胸,闭着眼,不再说话。 亲王妃的眼皮浮肿如桃,看妖舟又看不清楚,好像满屋子都是妖舟的嘲讽表情。她唯恐李大人和庄公公将妖舟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心中烦躁不已,抓起茶杯,就砸向了妖舟,喝道:“放肆!” 巧的是,李大人正要起身去如厕,结果被砸了一个正着,胸口湿了一大片,气恼道:“亲王妃!你目无国法,扰乱审问,私自动刑,本官定会如实回禀给皇上!” 亲王妃倒吸一口气,脸上的肉乱颤了两下,才勉强冷静下来,声音里透着哽咽,说:“李大人消消气,体谅一下为母的心情……” 李大人见惯了亲王妃的嘴脸,一甩衣袖,去了后堂。 亲王妃见李大人不买账,就开始攻克庄公公:“公公定要为我说上两句公道话,亲王定会和我感激不尽。” 庄公公冷冷地说:“杂家一个阉人,不干预朝政。” 得,直接将亲王妃的不当行为,归类到朝政了,这个高度着实令人惶恐不安啊。亲王妃的脸瞬间扭曲起来。 妖舟翻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伤口不大,也就没管它。 半晌,李大人回来,众人尴尬地坐了好一会儿。 眼瞧着要中午了,被押解而来的王健,终于到了。 他被锁链捆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明白自己难逃一劫。 李大人拍了醒木,喝道:“下跪何人?!” 王健回道:“王健。” 李大人继续问道:“可知为何拿你?!” 王健缓缓抬头,看向众人,又低下头回道:“知道。” 一声知道,多让人安心啊。 李大人继续问道:“招供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王健的身子开始打颤,汗水也从额头上渗出,颗颗拍在地上。原来,他不是不怕,只是强装着不怕。 李大人的醒木再次落下,发出“啪”地一声。 王健打了一个激灵,回道:“是……是小人亲眼所见,看见世子……世子和王妃的两名亲兵,玩得有些过分。小人害怕被灭口,这才逃了。” 亲王妃痛心疾首啊,为世子羞愤不已,当即站起身,凭借模糊的视线和清晰的声音,找到王健的位置,一脚就踹了上去,骂道:“贱奴才!竟敢诬陷世子!” 王健被踹倒在地,勉强爬起来,却一把抱住了亲王妃的脚,喊道:“奴才是王妃的人、始终都是王妃的人,求王妃饶命……” 亲王妃一脚踢到王建的脸上,骂道:“说!是谁指使你,侮辱世子?!残害世子?!” 王建的鼻骨塌陷,喷出大量的鼻血,看起来十分骇人。他用手捂着脸,看着盛怒之下的亲王妃,终是说了句:“奴才没能借机杀了三公子,却害世子惨死,奴才有罪啊……” 亲王妃一听这话,就察觉到不对劲儿,当即皱眉道:“什么杀害三公子?!你混说什么?!”又要冲上去揍人。 妖舟听了这话,也是挑了挑眉峰,感觉剧情没有按照自己设定的走,明显带了偏差啊。 李大人喊道:“且慢!亲王妃请上座,让王建继续说。” 亲王妃不听。 庄公公说:“李大人,不要拦着亲王妃,且让她直接将人打死,一了百了。” 亲王妃被挤兑,只能不甘心地坐下。 庄公公对王建说:“什么叫借机杀害三公子,却害死了世子?” 王建看了亲王妃一眼,回道:“世子要教训楚妖金,却反被其压制。王妃知晓后,派了两名亲兵随小人登上小花雕,打着收拾楚妖金的目的,实则想害死三公子。” 亲王妃勃然大怒,吼道:“王建!狗奴才!你满嘴胡言!是谁收买了你?!你说清楚!” 李大人说:“亲王妃冷静,王建继续说。” 王建低垂下头,说:“小人在花魁房门口,看见了三公子,于是将其打晕,带到了斜对面的房间里。原本按照计划,亲王妃的两名亲兵,解决掉楚妖金后,我就把三公子带过去,做成二人互杀的假象,不想……”脸皮抽搐两下,看了亲王妃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不想世子和两名亲兵玩成那样……” 正文 第185章 霸气护着我家先生 亲王妃被气得肝疼,又要暴起伤人,王建却一个头磕碰到地上,大声道:“奴才对不起王妃,没能杀死三公子,没脸见王妃,只能以死谢罪……”一口咬破藏在牙齿上的毒药,人竟然栽倒在地上,抽搐着死了。 庄公公立刻上前查看。 亲王妃问道:“怎么了?死了?是不是死了?我没有,我没有让他杀肖浅止,没有!他冤枉我!冤枉我!” 庄公公从王建的衣衫里,翻找出一样东西,拿在手中,看了看,问:“此物,可是王妃的信物?!” 亲王妃立刻上前,一把夺过,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脸色就是一变,皱眉道:“这是我的私印,怎会在他身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原本放在里面的私印,竟然无翼而飞了。 亲王妃想起和妖舟过招时,被捏了屁股和胸,这才恍然大悟,妖舟竟然偷走了她的私印! 亲王妃大怒,攥着私印,说道:“楚妖金,是你偷了我的私印,给了这个狗奴才!” 妖舟冷笑一声,回道:“亲王妃莫不是真疯了?自始至终,我都没出过这个屋,上哪里给王建送私印去?况且,为何要给他送?!我若是能找到王建,早就把他拉过来为自己一洗清白了,还用等到现在?!王妃啊,你真是打了一手好牌啊。原本我还想不明白,为何你咬死我和肖浅止不放,原来是早有预谋啊。你一直想杀了我俩,结果没想到,自己派出的两名亲兵,折腾死了自己的儿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还真是……熊!” 亲王妃吼道:“我没有!” 妖舟说:“人证、物证都在。你那信物都给了王建,让他代你行事,还喊什么冤枉?现在想来,那个叫肖卫的,能在世子死时立刻登上小花雕,也是早有准备。啧……我这就想不明白了,世子到底是死于谁手?”靠近亲王妃,“难不成,王妃是想通过世子之死,陷害我和肖浅止?!” 亲王妃一拳头挥出去,打向妖舟:“胡说!那是我亲生儿子!” 妖舟向后躲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惊讶道:“难不成,不是亲生的?!你怕王爷回来发现真相,所以……来个一箭三雕?!” 李大人和庄公公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竟成了这么一个导向。虽说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但每一个点,却又完美的衔接上了。这……这就诡异了。 若是世子没死,还能来个滴血认亲。而今,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血液也僵成一团,如何能验证真假? 即便亲王妃有一千一万个冤枉,这一次,她也注定背负怀疑之身,难以寻找真相自证其身。 亲王妃咆哮如雷,整个人都处于暴走的状态。第一次,她被人冤枉成这个样子,何止是意难平,简直就是要呕血! 其实,这件事也是她的一个心结。 她生得五大三粗、人高马大,亲王不愿意碰她。二人有了肖遥,还是在王爷喝多的情况下发生的偶然事件。王爷醒后,提都不提此事。后来,她生下肖遥,看着肖遥日渐长大,却没觉得王爷有多宠爱他。也正是因此,她才越发宠爱肖遥,想要给他弥补。现在想来,难道王爷也曾怀疑,肖遥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愤怒到极致的亲王妃,发疯般砸毁着大堂里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物,她都抽刀便砍。 李大人吓得躲到桌子下,不敢出来。 庄公公出手,打了亲王妃两巴掌,却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反而彻底将她激怒了。 亲王妃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咆哮着扑向妖舟。 在小范围内作战,亲王妃的杀伤力太大,若是将其引到街上,被马车撞上几下,才能一劳永逸。 妖舟打定主意,撒腿就往外跑。 亲王妃紧随其后,如同一只愤怒的熊。 不想,妖舟刚从大理寺跑出来,就被一排冷箭偷袭,直奔面门而来。 这时,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啊。 妖舟也是够坏,她立刻横跨一步,将身体贴在大门的一侧,避开冷箭的同时,将亲王妃暴露在冷箭之下,顶替自己当箭靶子。 亲王妃不但不傻,且应变能力极强,但近日来的心力交瘁和今天的污蔑,让她失了理智,动作反应就慢了半拍。她虽有闪躲,却不及时,以至于左肩膀被一箭射中,左手攥着的短刀应声落地。 亲王妃也是硬茬,竟不忘挥舞右臂去砍妖舟。 妖舟蹲下,一拳头打向亲王妃的腹部。 亲王妃吃痛,一刀砍在了大理寺的大门上,却硬是压着刀,滑向妖舟。 弓再次拉满,目标对准了妖舟,与亲王妃合力,堵住了妖舟的所有退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妖舟的侧面,挡住了冷箭的方向,并一抬手,挥开了亲王妃的右手,阻止了刀的下落。 此人,竟是乌羽白! 妖舟没想到乌羽白会出现得这么突兀,但不可否认的说,真是超级及时。否则,就算她能自保,也会被刀砍伤胳膊。 亲王妃皮糙肉厚,一脚踢起地上的刀,攥在手心,再次看向妖舟。 乌羽白一把拔出了亲王妃肩膀上的冷箭,直接将箭尖顶在亲王妃的脖子上,淡淡地说:“劝王妃冷静。” 如此杀伐决断,真是……酷毙了。 亲王妃举着刀,大口喘着粗气,目光一转,看见一个男人,当即颤声喊道:“王爷!救我!”刀再次掉落到地上,巨大的身躯瞬间显得娇小柔弱,仿佛承受着不堪承受的痛苦,急需人的安慰。 妖舟顺着亲王妃的目光看去,但见一个男人从马车里走下来。 那个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脸上有些皱纹,但保养得非常好,不但面白无须,还挺英俊的。男人身穿海蓝色的长袍,披着灰色斗篷,头戴金冠,正是肖亲王本尊。给肖亲王牵马的,则是肖卫。射冷箭的两个人,已经消失在胡同里。 肖亲王拿目光一扫众人,对乌羽白说:“乌公子为何用箭直抵内人咽喉?”声音里没有咆哮的愤怒,却满是不悦。 乌羽白把箭丢给刚刚闻讯赶来的李大人,说:“正想问问肖亲王,为何用箭射我家先生?!” 正文 第186章 当众揭底儿 我家先生?!哎呦,这四个字很有爱嘛。妖舟慢慢站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代大儒。年纪不够,可以装深沉嘛。 肖亲王回道:“误以为是乱臣贼子,要伤害内人。” 亲王妃为了配合亲王,将身子靠向肖亲王的肩膀,哭道:“王爷……” 乌羽白回怼道:“亲王定是没看见,亲王妃持刀伤人紧追不放。” 亲王妃瞬间支棱起身子,指着妖舟吼道:“就是她害死了遥儿!王爷,你可要为咱们的遥儿做主啊,他死得好惨……” 肖亲王看向妖舟,眸光沉沉,却并未像王妃那般发狂。可见,这是一个有能力控制情绪的可怕敌人。 妖舟说:“王妃倒打一耙的本事越见高杆,是非对错,想来李大人和庄公公已经有定论。”微微一顿,“我劝亲王还是早点儿回府,否则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三公子和他那可怜的娘亲了。” 这话对肖亲王的触动还是很大的。 肖亲王看向李大人和庄公公,询问道:“二位可审明,哪个是杀害遥儿的真凶?”问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带出了悲切和愤怒之色,如同一位隐忍的父亲,而非高高在上的亲王。 李大人看了眼亲王妃,回道:“具体细则,稍后会禀明给皇上,也会让亲王知晓。亲王刚回帝京,还是先回家看看三公子吧。” 这话,即是相劝,也是在帮妖舟说话。 亲王妃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李大人。 肖亲王回眸,扫了亲王妃一眼,知道这件事可能牵扯到了内宅之事,不便多说,便微微颔首。 亲王妃却不依不饶,咬牙切齿地说:“王爷不在,不知他们欺人太甚!事情因楚妖金而起,李大人却不曾对他动刑,多有包庇。王爷,不如把他带回府中,详细审问。” 乌羽白的眼神一冷,说:“没有动刑?那先生这身伤,是何人所为?!胆敢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先生,是欺我行山书院无人?还是嘲讽国家无法?!先生凭一己之力,救万千难民,岂是你说抓便抓,说杀便杀的?!” 说话间,形山书院的人纷纷从各大茶楼酒馆里探出头,那份无需多言却偏袒的姿态,已经表明了立场。 且,知道妖舟今日受审,闻讯而来的江湖人和读书人,都不在少数。众人从各个地方鱼贯而出,很快挤满了整条街,将大理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楚青逍站在酒楼窗口,一掀幕篱,大声骂道:“大理寺都没抓先生,亲王妃却要砍杀楚先生,就是蔑视王法!” 众人一同喊道:“蔑视王法!蔑视王法!蔑视王法!” 声势浩荡,一圈圈荡漾开来,直达心里,震撼灵魂。 肖亲王看了亲王妃一眼,眸光划过不悦之色,怪她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亲王妃也被这阵仗震慑到,透过雾蒙蒙的眼睛,看见的是群山群海,险些将她直接灭顶。她也知道,不能与这么多人为敌,于是哭诉道:“你们怎就不能可怜可怜做母亲的人?!我的遥儿被杀,我这个当娘的……” 妖舟在人群中找到矮小的小金朝,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底儿,便是噗呲一笑,直接怼道:“亲王妃,你的遥儿死了,所以你就要杀人泄恨。小花雕的花魁何其无辜,被你砍了头!我何其无辜,被你紧咬不放,喊打喊杀,砍得血肉模糊。你的三公子肖浅止何其无辜,被你打得半死,只为屈打成招。为此,你不惜伤他娘亲,用他娘亲的鲜血写血书诬陷我!” 此话一出,让所有人都是呼吸一窒。想要质疑真假,却不见李大人和庄公公反驳,显然此话是真。 如此一想,众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为了给亲王妃一个大嘴巴子,小金朝冲着一行人使了个眼神。 这些人立刻披麻戴孝,冲了上去,口中喊道:“幺妹死得冤枉啊!死得冤枉啊!还我幺妹儿,还我幺妹……” 这回,谁都明白了,幺妹儿就是花魁。这是幺妹儿的家里人,来叫屈了。 披麻戴孝的人,大约有七八个,纷纷围上亲王妃。 亲王妃的亲兵见此,立刻上前推开披麻戴孝者。 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肖亲王一脸的不敢置信,看向亲王妃。 亲王妃刚要辩解,妖舟继续道:“你不用卖惨,也不用喊委屈。等会儿肖亲王回府,便知我是不是冤枉你。而且,世子死后,你多次发难,我原本谅解你为人母的心情,可今日才从王建口中得知,是你想要借世子之死,让我和肖浅止偿命,简直就是一箭三雕的好手段!即便世子不是你和肖亲王所生,你也不用狠心至此!难道是,真相即将败露,你不得已为之?!” 妖舟的话,说得特别有水平。既点名了亲王妃的罪名,却又没将其板上钉钉。然,庄公公和李大人都没有跳出来否认,这就值得人深思了。 亲王妃在所有人的异样目光中,不停摇着头,吼道:“胡说!你满嘴胡说!遥儿就是我和王爷的亲骨肉!你……你居心叵测!你……我杀了你!”再次扑向妖舟,就要掐她脖子。 乌羽白一脚踢出,将亲王妃踹得倒退三步,撞在了肖亲王的身上。 乌羽白说:“亲王管好疯妇,免得伤人伤己。” 亲王妃还要往上冲,却听肖亲王喝道:“够了!回府!” 亲王妃的身子一颤,看向肖亲王,问:“你不信我?” 肖亲王不语,想要先离开此地。 亲王妃突然发狂,竟一巴掌拍在了肖亲王的脸上,撕心裂肺地吼道:“遥儿他有什么错?!他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竟然不为他做主!你不配为父!” 这一个巴掌,把所有人都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啊。敢打亲王的,亲王妃绝对是头一份;敢当众打亲王的,亲王妃更是头一份。 肖亲王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说了一句:“来人,带王妃回府。她……疯了。”言罢,自己先一步登上马车,隔绝开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肖卫上前,抓住亲王妃,将其打昏,强行送上马车。 正文 第187章 谁是心肝呀 肖亲王的马车向前驶去,小窗帘被掀开一条缝,妖舟举目看去,与肖亲王的目光相撞,竟生生打了个冷战。 乌羽白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妖舟的身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马车,眼中透出明晃晃的警告之意。 肖亲王放下了小窗帘,挡住了乌羽白的目光。 妖舟低声夸赞道:“羽白不愧是行山书院的学子,只身挡箭的身姿着实翩若惊鸿,就连此时此刻的眼神,也仿若高岭之……” 乌羽白打断了妖舟的话,说:“先生,血快流尽了,话还这么多?!”言罢,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众目睽睽之下,妖舟无法,只能眼睛一闭,装昏迷。虽然有些本末倒置,好歹还算配合得当。 楚青逍隔着一段距离,穿过人群,跑过来,关心地问:“没事儿吧?!” 乌羽白看了妖舟一眼,回道:“失血过多,但无大碍。” 楚青逍问:“隔着一段距离,我看她刚才好像和你说了什么。” 乌羽白脚下不停,回道:“先生说,要宴请所有人吃口饭。前面三家酒肆,大家随意,不要客气。”言罢,直接登上自家马车。 妖舟睁开眼睛,咬牙道:“你……” 乌羽白一把撕开了妖舟的衣袖,露出了伤口。 妖舟倒吸一口气,闭上了嘴。 楚青逍也要上马车,却听妖舟说:“青逍啊,你留下来招待大家。” 楚青逍倒也听话,收回脚,应道:“好,你放心回去休息吧。” 妖舟这才真正放下心,整个人虚脱在椅子上。 直到乌羽白的马车离开,楚青逍才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没人拿银票给他。 然而,面对众人的热情和欢呼声,楚青逍却连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说起欺负老实人,怎么都这么得心应手呢?! 楚青逍放下幕篱,想要溜走,却被热情的众人架住,声称要不醉不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苍天啊,快打雷劈死那两只王八蛋吧! 众人相继散去,李大人轻叹一声,对庄公公说:“这……这审问的内容,要如何落纸成书?” 庄公公回道:“杂家不通文墨,就不多言了。”抱了抱拳,“告辞。” 李大人看着庄公公离开,重重一叹,回去润笔了。这又是一件有头没尾的故事,牵扯到的人,却都不简单哪。到底谁是人、谁是鬼,还等往后看。 披麻戴孝的人围上小金朝,得了赏银后,纷纷离去。 小金朝坐上马车,消失在街角。 马车里,妖舟装死,直到乌羽白将她的伤口处理妥当,这才张开一只眼睛,看向乌羽白,哼唧道:“这身衣服,你得赔啊。” 乌羽白干脆闭上眼,不搭理她。 妖舟支棱起身子,靠到乌羽白的身上,厚颜无耻地说道:“哎呦,这车板子太硬了,为师这一身的伤,可经不起颠簸……” 乌羽白睁开眼看向妖舟。 妖舟嘿嘿一笑,照着乌羽白的脸就亲了一口。 乌羽白愣住。 妖舟伸手去捏乌羽白的下巴:“多好看的一张脸,生气可就丑喽。” 乌羽白一把攥住妖舟的手,问:“斜眼看人,可美?白衣飘飘,可吓人?声调平平,可扰耳?” 妖舟送上笑脸,说:“瞧,你这就小家子气了。我哄青逍的话……” 乌羽白捏着妖舟的手突然用力。 妖舟吃痛:“哎呦……” 乌羽白眸光沉沉,低声道:“先生博爱,随时拿话哄男子开心,学生却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听不得先生一句话哄两家……”丢开妖舟的手,竟是跃出马车,飞身而去。 妖舟掀开小窗帘,喊道:“回来!这是误会!” 乌羽白头也不回,消失不见。 妖舟丢下小窗帘,骂道:“真是驴脾气!”闭上眼,唇角却悄然弯起。还别说,这种小醋味,蘸饺子吃,还一定特别香。 得,她也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干掉肖王府后,就和见乌羽白坦诚相见。说好坦诚相见,穿衣服,那多虚伪啊! 妖舟一高兴,就要翘起二郎腿,奈何腿上有伤,龇了龇牙,又乖乖放下腿,闭目合计起心中下一步的计划,以及推敲起心中的疑惑。 王建,为何会那么说?! 谁,才是杀害肖遥的真凶?! 和妖舟有着同样疑惑的,还有肖亲王。 在回府的路上,有人登上肖亲王的马车,将大理寺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之。 肖亲王打了赏,递出去一张价值一百两的银票。 来者悄然退出,揣着银票,喜滋滋地离去。 回到王府后,肖亲王快步而行,去看肖浅止和苏女。 肖浅止的伤口感染,又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看见肖亲王还以为是做梦,手不停地乱抓着,语言错乱地嘀咕着:“别……别杀娘……我写……不是先生……别……娘!快跑!先生没有杀大哥……嫡母,放过我们吧……” 肖亲王掀开肖浅止的被子,看见他那一身的伤,眼眶就是一红。他忙闭上眼,将涌起的泪水吞咽回去。 轻手轻脚地放下被子,转身去看苏女。 苏女被亲王妃的亲兵看管了起来,可任谁也不敢拦着亲王啊。 亲王推开房门,看见躺在床上的苏女,面色惨白,好似即将凋零的梨花,生出了怜惜之意,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苏女睁开眼,看见亲王,未语泪先流。 她攥着他的一根手指,给予他全部的依赖和柔情,却没有倾诉自己的委屈,而是问道:“王爷远行,可还安好?!瞧着,可是瘦了。” 肖亲王见苏女肩膀上缠着厚厚的布带,知她受了重伤,却还如此关心他的安好,怎不让他心头微暖?!比起每天吵吵嚷嚷的亲王妃,苏女更像情丝,将他轻轻缠绕。 亲王说:“本王安好,你且放心,有本王在,你们母子俩也定然安好。” 苏女一听这话,眼泪更汹涌了起来:“妾身死,不要紧,却唯恐再也见不到王爷了。还求王爷,去救救浅止。王妃动用私刑,逼浅止认罪,若他不认,就要……就要将妾送到军帐里,给人玩弄……” “岂有此理!”肖亲王怒喝。 正文 第188章 打脸无影手 亲王妃醒来后得知,肖亲王一回到府中,就去看望苏女那个贱人和她的儿子肖浅止,一口气没吊上来,差点儿再次昏死过去。 她扑到灵堂,抱着肖遥的尸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样子俨然是一副没有活路的样子。 确实。她和肖亲王的感情一直不太好,想要再怀上一个孩子,年轻那会儿都困难,更何况现在?! 想到自己这下半生将孤苦伶仃,亲王妃就痛不欲生。 肖亲王安抚好苏女后,来看肖遥,却被亲王妃直接打了出去。 亲王妃举着拳头咆哮道:“去看你的狐狸精吧!别来看遥儿!脏了遥儿的升天路!” 肖亲王一手捂着胸口,拧着眉说:“你不要太过分。遥儿殒了,本王也心痛……” 亲王妃疯了般咆哮道:“心痛?!你更心疼狐狸精生的儿子!我的遥儿,只有我一个人心疼。你若真心疼,你去杀了肖浅止和楚妖金!” 肖亲王眸光沉沉,说:“不可意气用事。” 亲王妃冷笑道:“意气用事?!我就意气用事怎么了?!遥儿的死,和他俩脱不了干系!你是瞎了,才看不清他们的无耻嘴脸!肖浅止不甘心当个庶子,想要取代遥儿,你就是心里偏向他,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庶子!有我在的一天,他都别想成为嫡子!我告诉你!别想!永远别想!”吼到激动处,竟昏死了过去。 高大健壮的身体,砸在了贡品上,砸得杯盘碎裂,水果滚落一地。 肖亲王伸出手,看样子是打算拉亲王妃起来,转而却重重一叹,收了手,示意肖卫带人把王妃扛走。毕竟,这体型一个人想要扛住,除非用拖死猪的手法,着实不雅。 肖亲王独自一人走进灵堂,也没有急着去看肖遥,而是一边整理着地上的狼藉,一边说道:“是我们太娇惯你,才遭此横祸。你娘说我,不心疼你,呵……”眼泪隐现在睫毛之中,那是作为父亲的隐忍。 放好最后一个果子,肖亲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到肖遥的棺材边,看向覆盖着精美锦缎的尸体,红着眼眶说:“遥儿,为父不会放过要你性命之人。你且等着,父亲为你做主,不会让你黄泉路上寂寞。”转身,走回书房。 书房里隐隐传出肖亲王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却能感觉到那种令人压抑到无法呼吸的痛。 待释放了情绪,肖亲王亲自进宫面圣。 皇上安慰了肖亲王,肖亲王也拿到了第一手的资料,所有证据和内容,都显示一个结论:亲王妃派出亲兵要杀肖浅止和楚妖金,却害死了肖遥。凶手已死,死无对证。 且,有关在场之人都说了什么,全部一清二楚地记录在案。当然,楚妖金质疑肖遥真实身世的话,也记录得一清二楚。 最令人扎心的是,亲王妃的那块私印,竟然在王建身上。 皇上扫了一眼肖亲王的脸色,知道这件事最终将成为家事,至于肖亲王如何决断,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肖亲王收了证词,哽咽道:“都是家门不幸,臣愧为人臣哪。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还让皇上为臣忧心忡忡……” 皇上说:“亲王一直是朕的肱股之臣,南方水患严重,满朝文武,朕还是最信任亲王的。” 肖亲王说:“臣汗颜。知道遥儿殒了,匆忙安排了赈灾事宜,赶回帝京,实在有负圣恩。” 皇上摆了摆手,说:“哎……你子嗣单薄。朕理解你心中痛楚。”微微一顿,“南方那边,如何了?!” 肖亲王回道:“启禀皇上,南方那边,缺少银子和粮草啊。” 皇上看向朱德海。 朱德海立刻抱着银票盒子上前,说:“亲王,这是二十万两的银票,你可收好喽。” 肖亲王微微一愣,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满满的都是银票。他惊讶地看向皇上:“这……” 皇上说:“楚妖金募捐得来。” 肖亲王顿觉手中的盒子沉重了许多,心里也明白,皇上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不想自己再找楚妖金的麻烦。 肖亲王的手指抖了抖,终究是稳稳抱住盒子,说:“臣不负皇上,定当安置好灾民。”微微一顿,“只是南方这粮食紧缺……” 皇上笑了笑,说:“朕刚得到消息,煮雪阁等江湖人士,已经筹集了不少粮食,送往南方。这会儿,百姓们已经吃上热乎米汤了。” 肖亲王的心哆嗦了一下,嘴唇也跟着抽搐了一下。要知道,有关煮雪阁的消息,他也是有耳闻,却并没有掌控真实动向。皇上不但耳目众多,且在赈灾这件事,竟知道得比自己还多。这就足以证明,自己是失职的。 肖亲王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当即回道:“有关煮雪阁等江湖人士赈灾之举,臣也是略有耳闻,却不敢把希望放在这些江湖草莽的身上,唯恐耽误了赈灾。臣在灾区,早已组建了粥棚,竭尽全力让难民们吃好、睡好。而今若得他们筹集的粮食,更是如虎添翼。”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不错、不错,有爱卿在,朕可高枕无忧了。” 肖亲王抱拳道:“灾民们对皇上感激涕零,纷纷叩谢皇恩浩荡。” 皇上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万民叩拜的场景。他说:“此番煮雪阁出手,也因楚妖金之故。若非他并非完美男人,不能入朝为官,朕还真想封他个官当当。” 一听这话,肖亲王就像被人敲了一记醒木,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当然,他也更深刻地意识到,楚妖金这个人不但不简单,且……不能轻易去动。 肖亲王不知真情假意地赞道:“此人,倒也着实是个人才。对了,皇上,此次赈灾,臣走访在各大灾区,发现春晖县虽是重灾区,却治理得当,灾民衣食无忧。县令王鼎,能力不俗,且赈灾有功。” 皇上想了想,没想起此人是谁。 朱德海提醒道:“两个月前,在鸿雁苑,李大人设宴招待赵大人,贼人动手,杀了赵大人和李大人,唯独剩下一个王鼎王大人。此事,王大人写了奏折,还把贼人留下的,有关赵大人和李大人的罪证一同交了出来。” 皇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问:“王鼎一直在赈灾?” 朱德海看向肖亲王。 肖亲王微微一愣,点了头,回道:“正是。” 皇上说:“此番赈灾结束,朕要论功行赏。” 肖亲王抱拳称赞道:“皇上爱民如子,乃举国之福……” 正文 第189章 布局和关系户 小金朝回到行山书院,看见妖舟睡得那叫一个香,气得一把掀了她的被子,刚要吼,却发现她的被子下只穿了短裤和贴身的小衣,当即就红了脸;眼神忍不住偷瞄一下,发现她的胳膊和大腿上都缠着白布条,瞬间又红了眼。他慢慢放下被子,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等她醒。 小金朝掀被子时,妖舟就醒了,不过她也不吭声,继续挺尸,直到小金朝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才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小金朝,含糊地说:“饿了就去吃饭,等我作甚?” 小金朝刚要吼,但一想到妖舟那一身的伤,声音的高亢就自动转为别扭的温柔,说:“谁等你了?!我是没食欲,吃不下。” 妖舟侧身,用完好的胳膊支起头,笑吟吟地问:“怎么就吃不下了?!想我想成这样?!” 小金朝超级凶地呲了呲牙,横道:“谁想你了?!我是怕,我不在你身边,你直接把自己折腾死了!” 妖舟眯眼笑道:“小屁孩!” 小金朝吼道:“谁小了?!我……我今年都……你你……你懂个屁!” 妖舟嗤笑:“哎呦,今年怎么了?毛长全了啊?” 小金朝气得不行,抽出枕头就要去揍妖舟。 妖舟装弱,喊道:“哎呦……” 小金朝立刻放下枕头,五分关心五分别扭地问:“你……你没事儿吧?” 妖舟回道:“这是被打出内伤了。哎……” 小金朝怒道:“你不是很厉害吗?!让人家欺负成这样!哼!等天黑了,咱俩去把她宰了!” 妖舟扯回枕头,趴在上面,眯眼感慨道:“杀人若只是头点地,那岂不是要乐坏了很多人?” 小金朝问:“你想怎样?” 妖舟瞥了小金朝一眼,说:“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一个小破孩,吃饱喝足得了!” 小金朝将小脸一沉,怼道:“让我找花魁家人闹事儿的时候,将我夸成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用我的时候,就是小屁孩!你……你……小人!” 妖舟无赖的一笑,说:“好了,大英雄,你说说,怎么把亲王妃的那块私印放在王建身上的?” 小金朝故作高傲,不肯说。 妖舟用手指捅了捅小金朝的肋骨,终于将他捅破了功夫,哈哈笑了两声,又翻了个白眼,这才回道:“肖浅止被抬出大理寺时,我就守在门口。他把荷包给我,说是你给我的饭钱。上次回山上,你就和我说过这事儿,我自然知道要怎么办。” 妖舟点了点头。 小金超继续道:“上次回到行山,发现外面守着官兵,你便让我下山,先是打听花魁的家人何在,找他们闹事。二是收买小叫花子,让他们为我所用。三是让我守在大理寺的门口,若有东西递出来,就让我找机会塞王建身上去。我拿到肖浅止送出来的荷包,拿到那枚小印,就和小叫花子们说话,等王建一出现,我们就扑上去要东西。我也扮成了小叫花子,借机把小印塞进了王建的怀里。幸好这群小叫花子都十分机灵,还有人认识王建,不然可不好搞。” 妖舟伸手摸了摸小金朝的头,一脸欣慰地说道:“吾家有儿初长成……” 小金朝嫌弃地避开妖舟的手,怒声道:“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妖舟问:“十岁啊?” 小金朝瞪了妖舟一眼,神神道道地说:“你等着!过两年,我让你看看我到底多大!” 妖舟忍着笑说:“对对,过两年你让我看看,啥叫跨年龄生长。我就等在原地,你一个人长,使劲儿长啊。” 小金朝又被妖舟的无耻气到,猛地起身,就要走。 妖舟忙哄道:“别气别气,快去打饭回来吃,我都饿了。” 小金朝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拎着个大食盒跑了回来。为了让妖舟吃上热乎的,他都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食盒打开,都是妖舟喜欢的饭菜,甚至还私夹了一壶小酒,可见赵大厨还是很认可这位小友的。 别看小金朝年纪看似不大,但自从跟了妖舟,吃穿用度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个头见长不说,力气更是大得惊人。 他拖过桌子,靠在床边上,和妖舟一起享受起难得的休息时光。 妖舟提起酒壶,也给他倒上一杯。 二人推杯换盏,如同多年老友。 小金朝问妖舟:“你把肖亲王一家得罪得那么狠,以后怎么办?要不,咱们走吧,回庄子里去,你的老子来撕幻影房车,还等着你呢。” 妖舟捏着酒杯,一摇头,回道:“不,不走。等肖遥出殡,我还得去送送呢。” 小金朝大惊失色,吼道:“什么?!你……你还要去送送?” 妖舟点头笑道:“没错,得去送送。这么大的事儿,他家的亲朋好友都得去送送,我也借机混个脸熟。” 小金朝无语,撇嘴道:“你是怕他们追杀你时,认不清你这张脸?” 妖舟呵呵一笑,没有回话。 小金朝问:“你……是不是和他们家有仇啊?” 妖舟抬眼扫了小金朝一眼,说:“小屁孩,懂个毛?!我那叫为民请愿!” 小金朝小声说:“杀世子,也叫为民请愿?!你疯了吧!” 妖舟问:“连你也认为,世子是我杀的?” 小金朝反问:“不是你是谁?” 妖舟回道:“肖浅止需要一个上位的机会,肖遥死,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孩。乌羽白是最后一个离开花魁房间的人,二人之间打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啧……你说奇怪不奇怪,亲王妃咬着我和肖浅止不放,竟然没有怀疑乌羽白?!” 小金朝反问:“乌羽白为啥要杀世子啊?看他不顺眼呀?” 妖舟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没有缘由,动机就不成立,看来亲王妃追着我和肖浅止喊打喊杀,还是情有可原。哎……我还真是无辜啊。来来,喝酒。”又给小金朝倒酒。 小金朝摇头道:“不……不能喝了,我……我还小……” 妖舟劝道:“没事儿,过两年,你就长大了。” 小金朝酒量不行,喝得烂醉如泥,却还不忘拉着妖舟问:“你……你说……凶手是谁?” 妖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肖字。 小金朝没看见,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嗝……你怎么知道,王建被抓?” 妖舟还是没回话,只是想起两天前,阿舟找到她,偷偷对她说:“先生不用太担心,公公说要还我最后一条命,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欠下的,反正他让我给先生带一句话,说王建找到了,会在审问当日押去大理寺。” 正文 第190章 素手搅翻亲王府 世子被杀的罪名,最后落在了两名亲兵的头上。似乎谁都知道,这两人就是背黑锅的人,却愣是甩不开这两口锅。死无对证,往往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世子出殡当日,肖亲王府里挂满了白色的丧幡,每个人都如丧考妣,气压沉得如同金属,狠狠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当然,至少从表面上看,大家都表现得十分悲伤。 肖亲王一个人,独自组织大局。亲王妃和苏女,都不见踪影。剩下一个肖浅止,还得趴在床上养伤。 妖舟来的时候,彻底打破了这种死一般的沉重气氛。她拄着拐,吊着手臂,一副伤势极重、行动不能自理却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吊唁的模样,就连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都彰显出她饱受折磨的神经是多么的顽强不屈。 看见妖舟,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就开始了议论纷纷,仿佛每一个人都惊讶于一个话题:他还敢来?! 是的,她敢。 妖舟拄着拐,一步三晃地来到灵棚,感慨道:“英年早逝啊……” 肖卫看见妖舟,立刻派人去通知肖王妃。 亲王妃被软禁在屋内,听闻妖舟来吊唁,气红了眼睛,一股脑撞开大门,直奔妖舟而去。在她看来,不管妖舟是不是动手杀了肖遥的那个人,此事都因妖舟而起,脱不了干系。 亲王妃如同一只愤怒的牦牛,看见妖舟就大吼一声:“你去死!”脚下不停,向着妖舟就撞了过去。 妖舟一溜烟跑到肖亲王的身后,扯着他的衣袍喊道:“冷静、冷静!亲王妃要冷静啊!” 冷静个屁?! 亲王妃抡起拳头,直接捶向妖舟。 妖舟扯着肖亲王转身,直接用肖亲王的身体当盾牌。 肖亲王不会武功,被亲王妃一记老拳打在脸上,险些原地去世。 亲王妃还要动手,肖亲王挣扎着喊道:“胡闹!关起来!把她关起来!” 亲王妃吼道:“哪个敢动我?!今天,我就要杀了他,为遥儿报仇!亲兵卫,列队,杀!” 亲王妃的亲兵们听到吩咐,纷纷亮出武器,冲向妖舟。 妖舟拉着肖亲王不放,哆哆嗦嗦地吼道:“你们别过来啊……大理寺都说我无罪,你们……你们这是要杀我,还是要杀亲王啊?!” 肖亲王捂着受伤的脸,心中一颤,当即喊道:“来人!王妃疯了!送她去休息!谁敢动手,赶出王府!” 肖卫十分为难,却还是对亲王妃说:“王妃,回去休息吧。” 亲王妃的亲兵们也不敢造次。毕竟,这王府还是要听肖亲王的。 亲王妃知道妖舟在挑拨离间,瞪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妖舟不放,咬牙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的……” 妖舟鄙夷的一笑,说:“不去抓真凶,追着我不放,屈打成招的事儿不少干,却放任真凶逍遥法外。亲王妃,杀世子的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你把所有怒火都转嫁到我的身上?不惜……对肖亲王下手?” 亲王妃吼道:“你浑说!”拔出肖卫的佩刀,直接冲向妖舟。 肖亲王慌了,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被妖舟牢牢控制住,竟然动弹不得!如果亲王妃这一刀砍不中妖舟,反而砍到他的身上,那…… 后果不堪设想! 肖亲王大吼:“拦住她!” 三个字,话音未落,亲王妃已经冲到了面前,一刀横扫,就要劈向妖舟。 妖舟同时用上巧劲儿,扯过肖亲王去挡刀。 结果,肖浅止竟然突然出现,用身体撞向亲王妃。 小小的绿草,竟然还想撼动大树?!事实则是,绿草的重重一击,也会改变大树的生长方向,令大刀偏移。 亲王妃不防,被撞得后退三步,手中的刀在混乱中砍到了肖浅止的后背,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肖亲王喊道:“浅止!” 肖浅止看向肖亲王,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一张白纸,清透的眸子涌动着亲情和孺慕。他虚弱地笑了笑,说:“父亲安好,儿,安好。”声音低了下去,人也随之昏厥过去。 肖卫立刻抱住肖浅止,这才没让他摔倒在地。 肖亲王吼道:“快请太医!快!快!” 亲王府里一阵兵荒马乱。幸而,今个世子出殡,太医也来送行,肖浅止很快就得到了医治。 肖亲王愤怒地瞪了一眼妖舟,而后指着亲王妃说:“原本念及遥儿刚刚离世,你心中伤痛悲愤。本王一再包容你,你却得了失心疯!来人,将王妃带下去,好生看管,府里大小事宜,交由苏夫人!” 苏夫人,即是苏女,原本只是一个府外的女人,连妾都算不上,这会儿却直接成为了掌管钥匙棍儿的人,当真是一步登天。 亲王妃哆嗦着,满眼的不敢置信。她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落得这番境地。她看向肖亲王,肖亲王却已经转身离开,去探望肖浅止;她看向妖舟,妖舟送给她一记笑容,让她晓得,何为……邪恶。 一个人,明明是外人,却主导了亲王府中的一切。 时辰到了,肖遥出殡,棺椁从亲王妃和妖舟的身边抬走,在喇叭声中渐行渐远。 原本人满为患的灵棚周围,只剩下亲王妃和妖舟两个人。 亲王妃问:“为什么?” 妖舟回道:“你猜。”转身,去寻肖浅止。 亲王妃突然发狂,抡起拳头,打向妖舟的后脑勺。 妖舟抡起拐杖,回手就给了亲王妃一下。拐杖打在头上,令亲王妃产生片刻的眩晕。 妖舟拐杖不停,如同打鼓般重重敲在亲王妃的身上。那动作,真是干净利落,没有虚招,也不拖泥带水。估计,亲王妃一辈子也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亲王府中被一个外人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妖舟收了拐,亲王妃直接跪在了地上,发出噗通一声。 妖舟低声说:“最后告诉你一遍,肖遥不是我杀,你却是真瞎。”勾了勾唇角,在亲王妃耳边说,“不过,他死得很好,至少给活人让路了。二公子让我代他给你问个好。” 亲王妃石灰一般的脸色,瞬间起了变化。她看向妖舟,重新梳理了这件事,竟然误以为妖舟就是二公子肖琦峰的人! 至此,肖琦峰成为了亲王妃的仇恨对象。 正文 第191章 妓 妖舟找到下人询问了两句,便一瘸一拐地走向肖浅止的房间。 太医已经诊治完毕,声称刀伤虽不致命,却伤了筋骨,得修养个一年半载,好生调理,才能不落下病根。 肖亲王亲自送太医出来,一眼看见了妖舟,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沉下脸,说:“本王事忙,就不送楚先生了。” 妖舟回道:“你忙你的,我看看浅止。” 肖亲王说:“浅止一直昏迷不醒,不见外客。” 妖舟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妖舟刚要走,却听屋内传来肖浅止的声音,虚弱地喊了声:“先生……” 肖亲王皱眉,走进屋内,说:“你好生休息。” 肖浅止趴在床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父亲,先生不是坏人。” 肖亲王有些恨铁不成钢,低声呵斥道:“在你眼中,可有坏人?!” 肖浅止垂眸,不语。 肖亲王也不说话。 半晌,肖浅止说:“父亲,伤口很疼,先生博学,兴许有缓解疼痛的办法。且……大哥那边,还需父亲多多照看。” 肖亲王也心疼这个懂事儿的儿子,于是点了点头,走向外面,对妖舟说:“浅止要见先生。” 妖舟感慨道:“浅止是个好孩子啊。” 肖亲王见妖舟面色稚嫩,行为却如此老道,说得话更是这般老成持重,忍不住多看她一眼,说了声:“浅止伤口痛,若先生有止痛的办法,还请施展一二。”抱了抱拳,顶着浮肿的脸,大步离开。 屋里,肖浅止打发了自己的贴身小厮。 屋外,妖舟走进屋内,看着肖浅止,慢慢走到床边,坐在了曾为太医准备的椅子上,垂眸看着他。 肖浅止露出歉意的笑,说:“将先生牵扯进来,是学生的错。” 妖舟回道:“确实是你的错。” 肖浅止微微一怔。 妖舟转而一笑,说:“经历即所得,别人口中的人心险恶,若非亲身经历,听起来都是故事。唯有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何为事故。” 肖浅止目露疑惑之色,问:“先生此言,何意?” 妖舟说:“你以为是何意,便是何意。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是非多错,不都是自己理解出来的嘛。”微微一顿,换了话题,“肖亲王说,你疼痛难忍,问我有没有方法。” 肖浅止的睫毛轻轻一颤,说:“着实痛得厉害。” 妖舟道:“有一物,可止痛,却容易上瘾,你可要用?” 肖浅止问:“何为上瘾?” 妖舟回道:“离不开,躲不了,时刻想着。” 肖浅止问:“可是如学生对先生这般?” 妖舟无语,暗道:“老娘在和你谈正事儿,你却想方设法带歪楼,着实有些不厚道啊!” 妖舟面无表情地回道:“若还是这种生死不堪的经历,你还是不要这般惦记我,但凡命没那么硬的,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肖浅止眸光清澈,十分虚弱地说:“先生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学生听不懂。” 妖舟顿觉,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她自认为眼光不错,看肖浅止还算精准。原本她想挑拨肖浅止和肖遥的关系,让二人对着干。没想到,事情发展太快,肖遥直接被干死了。她怀疑,这是肖浅止所为。经过这番试探,肖浅止却滴水不漏。只不过偶尔蹦跶出了一两句话,令人浮想联翩。 妖舟决定改变一下策略,于是笑了笑,说:“你说的话,我也听着迷糊。果然,都是伤了元气的。” 肖浅止没有回应,看眼神却是认可妖舟的话。 妖舟问:“你家出了这么大事儿,怎不见你二哥回来?” 肖浅止的眼睛渐渐闭上,含糊地回道:“二哥帮父亲处理一些私事,至今没有消息,父亲也十分担心。” 妖舟见他要睡觉,便说:“你休息吧,我回书院……” 肖浅止张开眼睛,喊了声:“先生。” 妖舟看向肖浅止。 肖浅止伸出手,抓住妖舟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显然失血过多。他说:“先生再陪学生一会儿吧。唯有先生在身边,学生才会觉得安心……” 肖浅止这话不假。最近发生的事儿,让他如履薄冰,唯恐一步踏入深渊,再也上不了岸。幸而,妖舟如他所期待的那般,总是站在岸上,等他拼命游向她。 看见她,他才能心安。 妖舟捏了捏肖浅止的手,然后抓着他的手,轻轻放回到被子里,说:“再陪你聊会儿。你若困了,就睡一觉。若忍不住,就用些罂粟水。” 肖浅止乖巧地应了一声,半眯着眼睛,看着妖舟,说:“太医给了我一粒药丸,吃下后有些犯困,却又痛得睡不着。看着先生,伤口也就没那么痛了。” 妖舟笑了笑,自嘲道:“没想到,我还有止痛的作用。” 肖浅止继续道:“罂粟熬成水饮用,可以止痛吧?” 妖舟点头。 肖浅止看着妖舟,呢喃道:“那么好看的罂粟花,有奇效,却令人沉迷成痴。”这话,暗指妖舟。 妖舟回道:“世人都以为,越是颜色艳丽的东西,越是有毒。殊不知,那些看起来纯洁美好的东西,要起人命也绝不含糊。”后面这话,指的就是肖浅止。 肖浅止的睫毛抖了抖,露出一丝浅笑。他问:“为何先生笃定是我?” 妖舟回道:“时间、动机、位置,于你而言,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你又做到了灯下黑,让如此明显的事实,变成了人心中的猜疑。毕竟,世子死了,这么大的事儿,定是酝酿许久的大事,不会如此轻易草率,看起来如同一场笑话。” 肖浅止慢慢闭上眼睛,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妖舟起身,准备离开,行至门口,肖浅止却开口说话了。 肖浅止说:“先生可知,娘亲于嫡母而言,是妓;于世子而言,是何物?” 妖舟一惊,转身看向肖浅止。 肖浅止缓缓睁开眼,看向妖舟,吐出三个字:“亦是妓。” 肖浅止笑了,眼中含泪,唇角上扬,笑中透着邪恶和畅快,狠辣和痛苦。 妖舟心灵剧震,没想到,肖浅止的娘亲,竟……竟被……竟被肖遥如此对待。一个男人,对待一名妓女,会怎样,无需深想。这是豪门丑闻,是肖浅止想要掩埋的真相。 虽然肖浅止利用了妖舟,但终究,他没有骗妖舟,没有骗他心中的那盏灯。 妖舟离开后,肖浅止眼中的泪才滑落下来,湿了枕头,如同痛苦的洒落,也如同希望的生长。 正文 第192章 吻你 肖府的老管家亲自派了名小厮,送妖舟出府。 妖舟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肖王府,看样子还真是嚣张。 她正要过马路,却看见一辆马车疯了般向她驶来,那速度,简直就是要造成车祸现场的架势。 妖舟心中一凛,立刻就要后退回肖府。 结果,那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小厮,却突然用手虚扶妖舟的胳膊和后腰,暗中使力,按下妖舟,不让她退开。 如果马车撞来,妖舟首当其冲要死,小厮也未必能活。 由此可见,肖府中的人,打的是玉石俱焚的主意,就是不知,这个谋划出自谁手? 不得不说,这一手着实太阴损,妖舟被拖住了。 眼瞧着马车即将撞来,却见乌羽白突然出现,手持长剑冲向马车,直接砍断了马的一只前蹄。 马儿失去一只前蹄,立刻栽倒在地,身子因为惯性,仍旧向前出溜过去,却偏离了原来设计好的方向,撞在了肖府的大墙上,直接把墙撞塌,灰尘四起,如同风卷狂沙。 乌羽白一身白衣,手持滴血长剑,翩翩而来,二话不说,直接斩断了小厮的两只手,在小厮的凄惨哀嚎中,说:“告诉你主子,爪子放到应该放的地方,别惹人嫌。”而后一把拉住妖舟的手,大步离开。那一张脸,真是阴沉的可怕。 妖舟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刻意“哎呦”一声,扔掉拐杖,将身子的重心压向乌羽白。 果不其然,这时愤怒的小白鸦横了妖舟一眼,收了剑,环抱住她的腰肢,放慢脚步,走向自己的马车,口中还不忘呵斥道:“真是什么地方都敢进!” 妖舟唇角含笑,面上却装出委屈的样子,说:“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谁知道肖王府的人会这么不要脸……” 乌羽白回怼道:“论起不要脸,哪个比得过你?!”将妖舟抱上马车,塞进车厢里,自己也随之坐了进去。 妖舟无语。她掀开小窗帘,看向乱成一团的肖王府,问:“你怎么来了?” 乌羽白干脆闭目不搭理她。 妖舟回头,看向乌羽白,唇角忍不住上扬,伸手捏向他的下巴,一边摇晃一边说道:“先生问话,你……呜……” 乌羽白突然睁开眼睛,抱住妖舟,直接吻了上去。 长鞭甩起,马车前行,吱嘎声掩盖了情人间的昵语。 一吻稍歇,妖舟吃吃笑着说道:“哦,这是想吻我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赶来。” 乌羽白盯着妖舟红艳艳的唇,有种将她嚼碎吞下腹的冲动。为何,这样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会让他发狂至此?! 妖舟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地说:“你一定是饿了,我陪你吃饭去,别咬我了,成吗?” 乌羽白气妖舟装傻充愣,直接说道:“不成。”扯开妖舟的手,再度亲吻上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怒气已然抚平,只剩下无尽的缠绵之意。 妖舟回应着乌羽白,这无疑给了他很大的鼓励和纵容之意。就在乌羽白想要更进一步时,却被妖舟咬了嘴巴,惊醒了靡丽之梦。 乌羽白放开妖舟,抚摸着自己的下唇,声音沙哑地低语道:“你咬我……” 妖舟横道:“你还亲我了呢!” 乌羽白眸光潋滟,说:“你再咬。” 妖舟的作势要咬,乌羽白闭上了眼睛,妖舟却噗呲一笑,说:“想得美。” 乌羽白睁开眼,将妖舟壁咚在车壁上。 妖舟用食指顶着乌羽白的嘴巴,说:“小白鸦,不生气了?” 乌羽白的眸光冷了三分,突然一张嘴,咬住了妖舟的手指。 妖舟喊道:“疼疼疼!” 乌羽白咬着妖舟的手指,含糊地说:“再敢惹恼我,将你咬碎,吞入腹中。” 妖舟忙赔礼道歉:“我的错,我改,我把你当祖宗供着。” 乌羽白被逗笑,放开了妖舟的手。 妖舟甩着手指说:“真狠心呐。” 乌羽白回怼道:“有你狠心吗?招惹这个,惦记那个。” 妖舟扬起小鼻子,嗅了嗅,说:“哎呦,什么味儿,这么酸啊?” 乌羽白有些羞赧,转开眼,不看妖舟,双颊却染了淡淡的红霞,甚是诱人。这种内宅妇人拈酸吃醋的劲儿,他也不喜,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为情所困。 乌羽白的淡淡羞涩,令妖舟看得着迷,都不动一下眼珠子。 乌羽白看向妖舟,问:“看什么?” 妖舟回道:“怪不得人说红颜祸水,原来蓝颜也一样能成为祸水。就你这张脸,不但看着下饭,都能让我一怒为蓝颜。” 乌羽白伸手攥住妖舟的手,让手指交缠,低声问:“与青逍比如何?” 妖舟没想到他还真在意自己逗楚青逍的那些话,当即正色回道:“你照镜子的时候,自然有答案,何需我说?” 乌羽白却执着地说:“我要你说。” 妖舟为了哄乌羽白,只得回道:“我把青霄当侄子,你却是我小情人。” 乌羽白微微一愣,问:“当什么?” 妖舟回道:“当侄子。” 突然,马车停下,车帘被掀开,楚青逍一把掀开头上的草帽,瞪着双眼,看向妖舟,咬牙切齿地吼道:“你当小爷是侄子?!我……我杀了你!”扑向妖舟,就要动手。 妖舟乍一见楚青逍也挺高兴,结果却闹了这么一出,着实令人防不胜防啊!她看向乌羽白,暗道:“好你只小白鸦,够黑的啊!” 乌羽白拦下楚青逍,劝道:“好了青逍,你也知她朝三暮四,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此人非良人,以后莫要相信她的话便好。” 妖舟生气,一把拧在乌羽白的腰上,骂道:“你个王八蛋,挑拨我和大侄儿的感情!” 楚青逍一拳头打在妖舟的脸上,骂道:“我是你爹!滚你个大侄儿!” 乌羽白一脚踹下楚青逍,沉声道:“怎生随便动手?!” 妖舟一脚踹在了乌羽白的屁股上,将他踹出车厢,而后一人送一脚,将楚青逍和乌羽白统统赶下马车,自己抓起长鞭,大喝一声驾,向前驶去。这俩糟心的狗东西,都给老娘滚远点儿! 楚青逍用手撑着后腰气得直跺脚:“小人!都是小人!请吃酒的银子还没还我,还敢叫我大侄子?!我呸!”转眼一看乌羽白的唇,瞬间炸了,诧异地问,“你……你中毒了!” 乌羽白站在路边,望着妖舟离去的马车,用手摸了摸肿胀麻木的红唇,笑了。 正文 第193章 你有毒 楚青逍对天发誓:“我楚青逍发誓,从此和楚某人恩断义绝!再搭理她,小爷就是狗养大的!” 乌羽白说:“好端端的,怎么还骂起了伯父?” 楚青逍立刻改口道:“那就是狗生的!”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暗道:“他这脑子是中毒了吧?” 楚青逍一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咬牙道:“小爷被气疯了。总而言之,咱俩以后谁都别搭理她!那就是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 乌羽白打断了楚青逍,一边向前走,一边干脆利落却又口齿不清地回了三个字:“吾西饭。” 楚青逍微微一愣,追上乌羽白,问:“你说啥?” 乌羽白看着楚青逍,瞬间绽放笑颜,而后看向妖舟的马车,撒腿就追了上去。几个纵跃之间,跳到了马车上,坐在了妖舟的身边。 楚青逍呆愣片刻,嘀咕道:“吾西饭……吾喜欢?”眼睛瞬间瞪大,一脸的不满和痛苦,“你怎么能?!怎么能喜欢她?!她……她不配啊!”楚青逍也开始撒腿就追乌羽白,誓要将自己的这个好友从悬崖上勒回来。只可惜,他文不成武不就,只能跟着马车后面吃土,最后被迫放弃。 马车上,妖舟扫了乌羽白一眼,见他嘴巴比平时肿胀许多,看起来有些搞笑又有些性感,又回头看了眼坐在路边的倒鞋子里沙土的楚青逍,终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放慢了速度。 楚青逍见马车要停下,立刻穿上鞋子,撒腿就追。 乌羽白从妖舟手中拿走马鞭,抽打马儿,快跑起来。 楚青逍见胜利在望,却又从眼前溜掉了,气得差点儿昏厥过去。他弯下腰,不停咳嗽着,简直恼羞成怒到了极致。 妖舟使劲勒马,又放慢了速度,探头对楚青逍喊道:“过来!”这是自家侄子,哪里舍得他追着马屁股跑。 楚青逍指着妖舟,虚点两下,沙哑着嗓子喊道:“你……你等着……”撒腿继续追。 乌羽白再次挥动马鞭,飞快地赶起马车。 楚青逍眼瞧着马车就在眼前,却突然加速飞驰远去,不由得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吼道:“你……你耍我呢?!”从楚青逍的角度,是看不见乌羽白使坏的。他以为,是妖舟耍他玩。 妖舟横了乌羽白一眼,说:“你怎么那么坏?!让他上车行不行?!”一把夺回马鞭,探头看向楚青逍,喊道,“过来吧。” 楚青逍摇头,打死也不想继续上当。 妖舟喊道:“来吧,我等你,刚才是乌羽白使坏,不是我。” 乌羽白含笑不语,那样子竟有些顽皮。 楚青逍看着妖舟,怒从心头起,骂道:“你个好色之徒!从一开始,你接近我俩就没安好心!毒了一个,吊起一个!你你……你定是用了什么下流手段,迷了羽白的眼,现在还敢挑拨离间!你……你给小爷等着,小爷今天就……咳咳咳……今天就掀了你的皮,让羽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狗东西!”撒腿就追。 妖舟看向乌羽白,问:“他脑袋是不是中毒了?” 乌羽白笑而不语,却点了点头。 在楚青逍即将追上马车的瞬间,妖舟一甩马鞭,赶着马车逍遥而去。 楚青逍跌倒在地上,伸出手,抖了好几下,又无力地垂下。他攥紧拳头,咬牙道:“欺!人!太!甚!咳咳咳……咳咳咳……”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眼含热泪。 为了不让乌羽白受到妖舟的蒙骗,楚青逍一咬牙坐起身,做出一个令他自己都有些不耻的决定:找家长! 干不过,自然要找家长。 虽然有些丢人,但总比好友被人欺骗来得重要。 楚青逍抹了一把脸,一瘸一拐地走向楚家暗门。 乌羽白回头看了楚青逍一眼,顿觉自己有些不仗义,暗自决定以后少坑点儿楚青逍。嗯,仅此而已。 乌羽白收回目光,放松身体,倚靠在车板子上。车子飞驰过官道,在乡村绿野间奔跑。若是遇见山花烂漫,妖舟就放马南山,让它自己溜达着前行。 妖舟问乌羽白:“想不想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乌羽白回道:“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不重要。” 妖舟笑道:“你可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擅长坑蒙拐骗。拐了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乌羽白回道:“我不怕被拐,却有些小心眼。你拐了我,便不能拐别人。” 妖舟说:“兄弟,你要有自信啊!” 乌羽白回道:“先生,你要有节操。” 妖舟哈哈大笑,难得的心头一松,想要和这个人一起,不问世事,浪迹天涯。 想到家乡,妖舟的笑容收敛,迎着余晖,变成了感伤。 乌羽白问:“怎么了?” 妖舟回道:“想家了。” 乌羽白说:“可以回去看看。” 妖舟眯眼看向斜阳,笑道:“吾心安处,即家乡。老哥一个,走哪儿哪儿是家。”看向乌羽白,“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家人?” 乌羽白也眯眼看向斜阳,红霞将他的眸子染成淡淡的绯红,如同琉璃一般晶莹漂亮,却透出一丝丝的清冷和落寞。他回道:“我娘早就去世了,我爹说……”微微一顿,垂下眼睑,“此生最大的不幸,就是生下了我这个逆子。” 妖舟看见乌羽白的睫毛缓缓地眨动了一下,如同黑色的蝴蝶,在大雨倾盆之前想要扇动翅膀躲雨,却因为无处安身,只能静静等待大雨倾盆。 妖舟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她总不能上来就骂乌羽白他爹不是人,给乌羽白的心里造成巨大阴影。瞧瞧,这是多好的娃儿。知冷知热不说,还如此维护她、心疼她。对朋友更是……算了,编不下去了,对朋友还真不咋地,最起码楚青逍和他为伴,至今还没长出名叫智商的那种东西。哎……一言难尽啊。 妖舟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向乌羽白,说:“人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爹那么说你,一定是因为他子嗣不多。若是他还有我这样的一个女儿,估计这会儿都气得躺在床上哼唧家门不幸呢。” 妖舟的安慰不温情动人,却在乌羽白的心头挑开一道光,逼退了遮天蔽日的阴霾。是的,只能说是逼退,却无法彻底驱散。 每一个人,也许可以不在乎世人的评价,但父母的评价对于每个人而言,都将是改变一生的那句话。 乌羽白攥住妖舟的手,将她抱进怀中,低声道:“你有毒。” 妖舟勾唇一笑,问:“你有解药吗?” 乌羽白的回答,消失在二人的唇齿间:“没有” 若你是毒,我甘之如饴。 正文 第194章 毒王 肖王府发生的事儿,成为了帝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话题,以及私下里眉来眼去的笑柄。 肖亲王以亲王妃得了癔症为理由,夺了她掌家的权利,交给了苏女不说,还将苏女提到了侧妃的位置上,绝对是史无前例之事。不但如此,他还将肖浅止记在了亲王妃的名下,算成了嫡子。 那么下一步,就是要册封嫡子为世子。 所有人都以为,肖亲王会一气呵成时,他却缓了下来,怀揣着二十万两银票,直奔灾区。 对外,肖亲王声称肖遥刚走,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实则,亲王府的人都知道,亲王妃为了阻止肖浅止成为世子,都闹到了上吊自尽的份上。 亲王妃死不死的,肖亲王不在乎,但是亲王妃她爹,可不容小觑。那是镇北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手握兵马大权,就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 肖亲王之所以能一再容忍亲王妃的拳脚,却不敢喊合离,其主要原因就在这儿。老丈人太威武霸气,他只能委曲求全。说到底,他这个肖亲王虽然牛掰,却不如老丈人的拳头硬。 肖亲王心里的憋屈,不能对外人说,只能一路憋到灾区。 不得不说,这是最有效的一次赈灾。 以往赈灾,从拨发银子到购买粮草,中间会经过无数人的手,最后剩下的钱,都少得可怜。 这次,因是捐赠,没有从国库拨款,绝对的干净利落,直达灾区。至于后续如何,就要肖亲王怎么做了。 至少肖亲王知道皇上在盯着他,绝对不敢私吞这笔银子,里里外外的赈灾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真是有钱好办事儿啊。 王鼎王大人,眼瞧着两个月的时间到了,妖舟还没有出现给他解药,尿尿都变成了橘黄色,整个人瘦得如同竹竿,任谁看了都以为他是为民操持的清官。 两个月的最后一天,王鼎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没有只字片语,却有一粒米。王鼎捧着米粒,哭出了声。 他知道,这是妖舟给他的解药。而这解药,不是解他身上毒的,而是解心中毒的。他一生为了权势拼搏,面目已然狰狞,实则最初追求的,不过就是三餐果腹。而今,经过这两个月的折磨和洗礼,他的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 别人是有苦难言,他是被称赞得心虚。面对老百姓们感激涕零的样子,他也曾逃避过,觉得自己是在被迫做好事,一切的一切都只为得到解药罢了。 可随着别人感恩戴德的样子越发深入心底,他竟也觉得自己是个好官,理当为民请命。 这种心态的转变,十分诡异,却也真实。 而今,接到这粒解药,他深感命运的跌宕起伏,也深觉人命关天的重要。推己及人,米就是命啊! 王鼎王大人,决定做一个好官,不用像赵大人和李大人那样,死于非命;也不用终日提心吊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做人、做官,都要坦坦荡荡,才不愧此生! 妖舟不知道,自己的随意之举,竟为国家崛起了栋梁之才。当然,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曾经要献上娘子陪睡的王大人,会成为皇上的肱股之臣。可见心态的改变,会改变人的一生。 另一边,妖舟安心养着伤,准备等身体好了,再和肖王府死磕。只要她留着肖浅止这条线,就不难挖掘出真相。而且,她严重怀疑,肖二公子可能永远回不了肖王府复命了。闲渔村的那座山,应该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只是这个验证,不能马上去做,否则自己的目的就会太明显。 没有傻子,只有暂时想不明白的人。 妖舟从不轻敌,这是她最大优点。 如果说,一夜之间砍杀所有敌人的脑袋,是一种畅快淋漓的痛快,那么将刀悬在敌人的脖子上,让他惶恐不安却不知命丧何时,对于妖舟而言,更能修补心中的痛不欲生。 所以,不急。 当然,也有急的。 楚青逍辗转了三家楚家暗门,终于得到了老爹的消息。他急吼吼地出了帝京,想见楚老爹,却得知楚老爹为了让楚家人丁兴旺,正在全力以赴造娃!一口气纳了五名美妾不说,还搬了家。 至于家搬到哪儿去了,就不方便告诉楚青逍了。 楚青逍长到这么大,一直被娇生惯养捧在手心里,突然被当成垃圾抛弃了,着实有些不敢置信啊。 幸而,绿野还在身边。 楚青逍问绿野:“他……他说的是真的?” 绿野点头,低声回道:“楚家上下都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是真的。” 楚青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颤声问:“我呢?我不是楚家人?我……我怎么不知道?” 绿野想了想回道:“少爷不是在山上读书吗?自然不了解楚家事。” 楚青逍的眼皮跳了一下,问:“你……你以前是叫小爷主子吧?怎……怎改口了?” 绿野耷拉下眼皮,不看楚青逍,小声嘀咕道:“老爷说了,等少爷给得起小人的月银后,再让小人叫你主子。眼下,小人的主子是老爷。” 楚青逍怒从心头起,大喝一声:“狗奴才!”一脚踹向绿野,结果把自己踹得后仰,后腰磕碰到柜子上,痛得呲牙咧嘴。 绿野要去搀扶楚青逍,却被他推开,转身逃出了楚家暗门。 所谓的楚家暗门,其实是一些卖药材的铺子。铺子有正常营生,经营草药,但实际上的拿手绝活,却是毒药。 绿野犹豫片刻,还是跟着跑了出去。掌柜的没有拦着,而是转身去了后堂,将此事禀告给了楚老爷。 楚老爷四十多岁的年纪,穿得像个员外,满身福字,笑容和蔼,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一尊笑脸弥勒佛。谁能想到,此人竟然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王——楚秋岳。 楚老爷听罢,将喝剩下的半杯茶水泼到了一棵绿意葱葱的花草上,眼瞧着那棵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楚老爷轻轻一叹,说:“青逍啊,还得历练,那脑子长在脖子上,得当脑子用才好。老爷我倒是想娶五个美娇娘,又有哪个能扛得住这毒?!” 掌柜知道楚老爷最心疼楚青逍,于是说道:“看小主子的样子,有些落魄,没准是……被人给欺负了。” 楚老爷一听这话,立刻怒拍扶手,骂道:“哪个敢欺负我楚秋岳的儿子?!不要命了?!” 正文 第195章 青逍的悲伤逆流成河 楚青逍跑出楚家暗门,一个人在街上流浪,感觉所有的人和事都背离了自己,老爹不是亲爹,好友不是至交,唯一一个可恨的女人,倒是坚守原则一直可恨到底! 太欲哭无泪了! 绿野追上楚青逍,喊了声:“主子……” 楚青逍没搭理他。 绿野又喊了声:“主子……” 楚青逍转动眼睛,看向绿野,突然暴起,抡起拳头就打。 绿野抱头鼠窜,楚青逍紧随其后,两人追打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楚青逍累得手脚发软,才不得不停下来,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绿野喘了半天,凑到楚青逍身边,发现他竟然红了眼睛,顿觉大事不妙,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如何安置才好,只能低声安慰道:“主子,你你……你别哭啊……” 楚青逍一脚踹过去,骂道:“滚一边去!爷才没哭!” 绿野忙点头配合:“对对对,没哭没哭。” 楚青逍瞪大眼睛,仰望天空,半晌,才挤出一句话:“绿野,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这话有些吓人哪。 要知道,楚青逍最擅长的是自命不凡,而不是自我厌恶。 绿野忙安抚道:“怎么会呢?主子艺高人胆大、风流倜傥、运筹帷幄……” 楚青逍看向绿野。 绿野的嘴动了动,终是将剩下的话咽回去了,又在楚青逍的灼灼目光下,挤出一句:“奴才……还会一个夸人的词儿,要不要……” 楚青逍当机立断回道:“不要。”闭上眼,将泪水夹死在睫毛之间。 绿野见楚青逍是真伤心了,急得抓耳挠腮,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楚青逍缓了缓情绪,说:“绿野,你回去吧。” 绿野一愣,忙说:“主子别赶奴才走,奴才一直对主子忠心耿耿……” 楚青逍说:“我爹说得对,我自己一事无成,付不起你月银,我这个主子当得无能。” 绿野眼眶一红,说:“不管你给不给月银,你都是我主子。再说了,老爷一直给奴才月银呢。” 楚青逍坐起身,横了绿野一眼,不耐烦地吼道:“滚滚滚!” 绿野跪着不走,还不忘夸奖道:“主子这次追打奴才,用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比以前,坚持了一倍有余。” 楚青逍一脸颓废,扭开头,说:“你走吧,我一会儿回书院去。” 绿野说:“奴才跟去照顾主子。” 楚青逍摆了摆手,说:“书院有规矩,你是知道的。走吧走吧,让爷一个人呆一会儿。” 绿野起身,想了想,又说道:“其实,老爷还是很关心主子的……” 楚青逍摇头一笑,说:“刚才被气迷糊了,这会儿想一想,也知道他不能纳妾。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我这一根独苗。楚家擅毒,注定子嗣单薄,所以到了我这儿,爹才不让我沾毒。” 绿野惊讶道:“主子竟然都明白,为何……为何这般难过?” 楚青逍淡淡地瞥了绿野一眼说:“难过正是因为明白。” 绿野明显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楚青逍说:“你那脑袋一定是中毒了。” 绿野问:“是主子给奴才下去了吗?” 楚青逍为绿野和自己的智商都感觉到了忧伤,情绪太复杂,只能转化成一口叹息。 绿野问:“主子找老爷,是不是有事儿?” 楚青逍强撑着回道:“没事儿。” 绿野不再言语。 楚青逍看了眼蠢笨的绿野,终是放弃了依靠他的打算,再次开口道:“还记得你找来的那个臭丫头吗?” 绿野问:“哪个?” 楚青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绿野一眼,回道:“在绯翠楼里!” 绿野当即暴怒,攥着拳吼道:“记得!奴才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楚青逍见有人和自己一样同仇敌忾,立刻平衡了许多,点了点头,说:“此人,现在是行山书院的先生。” 绿野惊呆了。 楚青逍不想多说,赶人道:“”走走走!你不走,爷自己走。”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绿野望着楚青逍的背影,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至少,主子在他心中的形象,似乎变得高大起来,老爷知道,一定无比欣慰。不过,如果老爷知道主子的那些遭遇,不知道会不会吃两斤砒霜压压怒火? 绿野屁颠颠地赶回楚家暗门,将楚青逍的遭遇禀告给了楚老爷,楚老爷激动地,差点儿将口水喷到绿野的脸上。当即决定,上山! 而楚青逍这边,这时背对着斜阳,一步步向前挪着。 走着走着,楚青逍脚下一痛,哎吆一声跌坐到了地上,抱着脚丫子看了看,发现鞋子露底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楚家还有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儿,那就是——要钱! 束脩得交,欠下的银票得还。没错,妖舟请客吃饭,他垫付光了自己的全部银子,还欠了同窗一百两。这小日子,怎么越想越憋屈呢?! 自从楚某人出现,他的小日子就没有消停过。不是鼻青脸肿,就在是赶往鼻青脸肿的路上;不是钱财两空,就是在去往钱财两空的路上。 既生楚青逍,为何要生楚妖金呐! 楚青逍想到自己受到的委屈,忍不住落泪。 这时,一辆马车由远及近,从他面前驶过时,竟扔下了一小块的碎银子。 楚青逍捡起银子,怒声咆哮道:“爷不是要饭的!”直接用银子砸向马车,发出砰地一声。 银子出手后,楚青逍就后悔了。最少,他能用小碎银子买双鞋子穿,或许还能雇一辆马车回行山书院,如此意气用事,真是要不得。 楚青逍立刻上前,低下头去找银子。 不想,当马车停下,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孔武大汉,转动内敛的眸子,看向楚青逍。 四目相对,楚青逍的后悔程度直线上升。 这回搞不好,不是他毒死车上的好心人,就是好心人家的奴才,打死他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不知道,现在捡回银子说上一两句好话,还来不来得及。 真是时势造就英雄。 不认识楚某人之前,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爷!认识楚某人之后,他终于学会了当狗熊。 楚青逍正要强迫自己赔个笑脸,却听孔武有力的壮汉说:“是……楚公子吧?” 什么?认识?熟人?! 那更要命了! 楚青逍最是要脸,当即捂住脸,喊了声:“不是我。”撒腿就要跑。 小车窗挑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青逍,车里一叙。” 正文 第196章 小生怕怕呀 楚青逍一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人都仿佛被点了穴道,从石头变成了化石,僵得不敢动一下。 要问此人是谁? 看楚青逍的样子,着实很难想象。 要知道,楚青逍面对他爹,赫赫有名的毒王楚秋岳,都是一副没正行的模样。可面对此人,他却不得不立正站好,努力端着世家公子的样子。虽然,他压根就不是世家公子。 此人就是:乌羽白他爹乌亲王。 帝京里,一共三个亲王,和皇上关系莫逆的,非乌亲王莫属。只不过,乌亲王素来冷着脸,就算面对皇上,都没有笑脸相迎的时候。 楚青逍和乌羽白是好友,面对乌亲王的时候,比见到自家老子都紧张打怵。 他拍掉身上的灰尘,又快速整理了一下头发,用袖子蹭了蹭脸,这才同手同脚地爬上马车,深吸一口气,挑开车帘,露出谦逊的笑容:“伯父安好。” 乌亲王的身材瘦弱,身高接近一米八,背脊挺得笔直,唇角边上印刻着特属于岁月的法令纹。然而,那张脸,即便经历了岁月的冲杀,也依旧有着令女人疯狂的魔力。 乌羽白的五官,更多源于乌亲王,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是父子。 只不过,乌羽白的表情柔和,还总爱笑,当真是一瞥惊鸿的无双公子。而乌亲王的脸,更像是用冰块雕琢而成的辟邪脸谱,有着不苟言笑的冷硬,和令魑魅魍魉退却的气场。 乌亲王目光清冷地看着楚青逍,并没有因为他如此落魄就嘘寒问暖,显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有着临危不乱的能力。他问:“青逍为何不在书院里学习?” 楚青逍一听这话,就如同被抓了现行的小学生,立刻停止背脊端坐着,脑子飞快运转,想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结果,因为太紧张,竟然支吾起来。 乌亲王又问:“羽白何在?” 楚青逍立刻回道:“他在书院呢,没和我在一起。我我……我是来找我爹的,他他……他在书院,哦不,我是说,我来找我爹,我爹他没见我,羽白他在书院……” 有些乱,楚青逍越说越乱,最后干脆闭嘴,当自己死了。乌亲王从来没有打骂过他,可楚青逍就是怕乌亲王,小时候见到会腿抽筋,长大后见到说话会不利索,简直就是有问必答。 乌亲王问:“可见到你爹?” 楚青逍紧张地回道:“没有,我爹不见我,说是纳了五名美妾,要给我生儿子……啊呸!要给他自己生儿子,给我生弟弟。”咧嘴一笑,“假的,一定是假的。” 乌亲王看着楚青逍问:“你和羽白素来同行,为何今天分开了?” 楚青逍不太想说这件事,有片刻的犹豫。 乌亲王没有开口逼问,眼神却露出了三分锋芒,如同冷箭,嗖嗖射向楚青逍。 楚青逍立刻开口道:“他和楚某人在一起,没空管我。” 乌亲王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了解的。乌羽白从来不和任何人走得亲近,而今却能撇下发小楚青逍和另一个人走得近,着实令人意外。 乌亲王发出疑惑:“楚某人?” 楚青逍轻咳一声,转开眼睛,不回答这个问题。 乌亲王沉下脸,问:“青逍,你是要本王到书院上亲自去问吗?” 楚青逍的反水,都不要严刑逼供,乌亲王一个眼神,他就坦白从宽了。更何况,楚青逍自认为楚某人不但配不上乌羽白,且坏得狠。自己都怕乌亲王,也当让楚某人跟着一起怕怕。 思及此,楚青逍毫无心理压力地将妖舟给出卖了。 从认识到经过,从含泪到呐喊,从委屈到求全,从谎话到麻烦,一五一十,如数家珍,说到自己追着马车被戏耍,眼圈都红了。 可见,他是真伤心了。 乌亲王听罢,眸光沉了沉,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此人,是男是女?” 楚青逍回以茫然的表情。 乌亲王不语,额头上的青筋却跳起一根。 楚青逍立刻改口道:“知道知道,她她……她是女子!” 乌亲王说:“女子?女子能将你五花大绑?能把你和羽白折腾得人仰马翻?” 楚青逍当机立断:“是男子!一定是男子!” 乌亲王说:“男子?男子会让羽白一次次出手维护?!” 楚青逍发现,问题好像变得不那么简单了。他试探着问:“伯父,你希望,他是男是女?” 乌亲王反问:“此事可能由本王心愿?” 楚青逍:“……” 乌亲王说:“若能……呵……” 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吓得楚青逍骨头都打颤了。他舔了舔嘴,说:“伯父,你能不能别告诉羽白……”吞咽了一口口水,“是我……咳……是我说的这些事儿?” 乌亲王回道:“好。” 楚青逍松了一口气。 乌亲王继续道:“他能猜到是你,不在我的承诺之内。” 楚青逍顿觉胸口堵上一口气,有心把这口气吼出去,却发现就连嗓子眼也堵上了。没错,他扁桃体发炎了。 二人一路无话,进了帝京。 楚青逍想要尽早远离乌亲王,于是搭话道:“伯父,这都进帝京了……” 乌亲王张开眼,看向楚青逍,问:“回行山吗?” 楚青逍点头。 乌亲王说:“送你过去。” 楚青逍立刻摇头:“不不不,我自己可以走。” 乌亲王扫了一眼楚青逍的鞋子。 楚青逍将脚向后躲了躲,陪着笑脸说:“伯父难得回京,还是回府去看看吧,不用送我,真的不用送我……”他怕乌亲王去了就和乌羽白掐起来,到时候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如果乌亲王又和楚某人掐起来,楚某人一定让他以死谢罪。 乌亲王说:“府里有何可惦记,去行山。” 赶车的壮汉听见吩咐,直接挥动马鞭,改变了马车的行驶方向。 楚青逍的心一抖,在马车改变方向时想要站起身,结果一下子跪在了地毯上,发出砰地一声。 他疼啊! 但是,他咬牙忍着,强装镇定。 乌亲王看得出,楚青逍不想自己上山,于是说了声:“罢了。你下车自行回去。” 楚青逍欢喜无比,立刻抱拳道:“谢谢伯父,伯父吉祥、伯父安康……”起身向外退,“伯父可有话让我带给羽白?” 乌亲王回道:“本王给他订了一门亲事,让他回府一趟。” “噗通……”楚青逍栽倒在车下。 正文 第197章 乌家父子对峙 楚青逍很为难,一个人游荡在帝京的街头巷尾,深感自己费劲巴力挖了一个坑,结果把自己给活埋了。这小日子,没法过了! 他不由自主地来到行山书院的山脚下,仰望着石阶,都没勇气踏上去。最终,他窝在石阶下的避风处,将就了一晚上。脚很疼,头也很疼。如何面对乌羽白和妖舟,成了楚青逍的一大难题。 他不想成为棒打鸳鸯的人,嗯,也可能是棒打鸳鸳。 在楚青逍看来,定是因他多言,所以乌亲王才要给乌羽白筹备婚事。哎……一言难尽啊! 实则,此时此刻,乌羽白压根就不在行山书院内。 乌亲王回府,乌羽白又怎么会不知道?尽管乌亲王摆出了来无影去无踪的身姿,乌羽白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可彼此之间,到底是亲生父子,总要相互打探一二的。这就好比,乌亲王看见了楚青逍,就要把他叫到车上询问一番。 所以,乌亲王前脚进了亲王府,刚喝了一盏茶,乌羽白后脚就跟了进来。 偌大的乌王府,死气沉沉,每一个奴才都严格地守着规矩,并没有因为主子们不经常回来而怠慢。也正是因为这份严谨,乌王府少了烟火气,更像是清冷的衙门。 管家见两位主子都回来了,忍不住喜上眉梢,却又刻意压制,那张脸看起来就有些扭曲别扭。只不过,这只是瞬间的事儿,下一秒,他就恢复如常,将腰弯到标准的位置,说:“公子,王爷回来了,此刻正在书房里。” 乌羽白微微颔首,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向书房,既没有激动喜悦,也没有急切思念,一切如同寻常。 乌羽白来到书房门口,并没有推门而入,而是疏离的等候着。 壮汉守在书房外,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小山。他开口道:“王爷,公子来了。” 书房里,肖亲王回应道:“让他进来。” 父子俩,明明就隔着一道门,却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和对方说话,甚至需要通过一个奴才表达自己的意思。由此可见,关系僵到何种程度。 壮汉名叫阿木。他推开书房的门,示意乌羽白进去。 乌羽白眉眼微垂,走进书房内。 乌亲王的书房里十分整洁,却显得有些空荡荡。书架上,没有想象中铺天盖地的书籍,只有一排书,以及一些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桌子上,放着一杯茶,再无其它。 乌羽白恭敬的施礼,称呼道:“父亲。” 乌亲王微微颔首,回了声:“坐。” 两个人之间的对白,还不如两个陌生人近乎。 壮汉阿木将管家新沏的茶端进书房,放在乌羽白的面前,又退了出去。 乌亲王坐在桌子后面,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品了一口。 乌羽白垂眸看着茶水氤氲出的袅袅水雾,连品一口的欲望都没有。 半晌,茶凉。 乌亲王放下茶碗,发出一声轻响。 乌羽白站起身,说:“儿告退。” 乌亲王微微颔首。 乌羽白转身,走向门口。 乌亲王说:“明天一早,你过来说话。” 乌羽白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多问,而是微微颔首,应下此事。 因乌亲王要约谈乌羽白,所以他没有回书院,而是在府中住下。 一夜过去,乌羽白再次来到书房,却不见乌亲王。 他等了片刻,并没有去寻人,而是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取了一本有关医术的书,翻看两眼后,见其中有祛除疤痕的办法,便左手翻书右手抄录起来。 乌亲王走进书房,坐在了椅子上,默默看着乌羽白。 乌羽白知道乌亲王来了,却没有搭理他,仍旧认真抄书。 乌亲王问:“为何抄医书?” 乌羽白回道:“送友人。” 乌亲王问:“哪位友人?” 乌羽白笔尖微顿,又继续书写下去:“父亲从不过问我的事,如今这一问,令人心中不安。” 乌亲王看着乌羽白说:“本王为你寻了门亲事。” 乌羽白抬头,看了乌亲王一眼,说:“父亲照顾好自己便好,我的事,不劳父亲操心。”许是觉得单手抄写太慢,直接改为双手同时抄录,那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当真是养眼怡情。只不过,这会儿看着,似乎隐隐憋着一股子怒气。 抄录完,乌羽白放下笔,看向还坐在书房椅子上的乌亲王,问:“父亲还有事?” 乌亲王说:“那女子家中已经接了聘礼。” 乌羽白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乌亲王,眼中的怒火再也藏不住,星星点点泄露出来,空气中似乎都飘散起灼烧的味道。他说:“父亲若不怕喜事变丧事,大可以自作主张。” 乌亲王沉下脸,站起身,与乌羽白对视道:“你到了应该结婚嫁娶的年纪,就当做你应该做的事。喜事,可;丧事,亦可。” 总而言之,乌亲王不在乎乌羽白的威胁,就算乌羽白要杀了新娘,他也无所谓。而乌亲王要的,就是要让乌羽白结婚生子。 这父子俩,要么不说话,彼此形如陌路。若是说话,便互相抠眼珠子,谁都不想让对方好过。 乌羽白和乌亲王相互对峙,寸步不让。 乌羽白略一思忖,问道:“父亲可是听了什么歪风?才急吼吼地为儿下聘?!” 不得不说,乌羽白真是聪明,一语中的。 乌亲王答应过楚青逍不多言,便不会推出他去顶包,于是回了句:“一个教书先生而已,竟令你乱了分寸,喜怒哀乐尽显。乌羽白,你当照照镜子。” 乌羽白被乌亲王质疑,心中不是不难过,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伤害,学会了伪装和不在乎。他不见退缩,而是打了一记回马枪,笑道:“儿很开心,能有一知己与我心意相通,好过人海茫茫,生而无望。” 乌亲王喝道:“你与先生不清不楚,还敢承认?!” 乌羽白挑了挑眉,回道:“父亲言差矣。我与先生并非不清不楚,而是情投意合、惺惺相惜。” 乌亲王真被气到了,脸沉得好似要人性命的冰峰。半晌,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说:“也罢。既然你与那人惺惺相惜,本王就请他做个见证,为你证婚。” 乌羽白冷冷地扫了乌亲王一眼,扬长而去。 正文 第198章 爹的好大儿 行山书院山下,楚青逍已经在山脚下凑合了一夜,愣是没敢上山。他怕看见乌羽白和楚某人,怕自己会转告乌亲王的话,怕楚某儿会质问他,怕乌羽白会怀疑他…… 男人的心烦意乱,说出来女人也不会懂。 楚青逍的身上没有银子,脚下是坏掉的鞋子,无论是离开还是徒步登山,都很难。 此时此刻,他就如同一只痴汉,傻乎乎地仰望着那些台阶,全然没有往日的风采。 楚秋岳带人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楚青逍: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满头乱发外加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以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那张干裂破皮的唇,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种种不幸。 如果是寻常朋友,看见楚青逍这样,定会心疼不已。更何况,看见楚青逍这样的人,是最最最疼爱他的父亲! 只一眼啊,就把楚秋岳的心就扯碎了。 他喊道:“青逍!” 楚青逍没有反应,仍旧眼巴巴地望着那些仿佛无止境的台阶,一阶接着一阶地数着,数得眼睛红肿发花。 楚秋岳见楚青逍没有反应,后悔莫及啊,唯恐自己的手段太过激烈,把楚青逍给弄得精神崩溃喽。 他如同灵活的胖子,急吼吼地跳下马车,瞬间冲向楚青逍,却又不敢直接拍醒他,唯恐出了闪失。 他使劲儿咽了咽口水,加重了声音,喊道:“楚青逍!” 楚青逍瞬间回神,看向楚秋岳。因长时间盯着石阶看,突然转动眼睛,十分不适。所以,眼泪瞬间流淌而下,那叫一个悄然无声又砸入心里。 楚秋岳心疼了。很心疼、十分心疼、特别特别的心疼。 他把儿子养这么大,从来不舍得深说一句,就连楚家家主从小必须饮毒练身这件事,都顶着楚门的重大压力,没让楚青逍沾上边,唯恐他将来子嗣单薄,不能多子多福。 而今,他一个好好儿的大儿子,竟被祸害成这样?!连行山书院的大门都不敢进了?! 简直……无耻至极! 楚秋岳愤怒了,一把攥住了楚青逍的手,说:“儿啊,随爹上山!爹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折辱我儿!” 楚青逍一哆嗦,立刻用袖子擦掉眼泪,阻止道:“没没,真没人欺负我。爹你忙自己的,我我……我自己上山就行。” 楚青逍越是阻止,楚秋岳越是怒火中烧,并坚信绿野口中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就在山上。 他这么优秀的儿子,若是折在那样一个东西的手里,才是楚门最大的不幸! 不行,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上山,为儿子讨一个公道! 楚秋岳一挥手,将楚青逍送上软轿,说:“儿啊,你坐好了,爹带你走这一遭后,你便天不怕地不怕了!” 楚青逍嚎道:“爹啊!咱好好儿说话不行吗?我不上山,真不上山……” 楚秋岳怒道:“闭嘴!必须上山!” 楚青逍发现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 楚秋岳也坐上了软轿。虽听软轿发出了吱嘎吱嘎的求饶声,却也没有心软放过它。 楚青逍被楚门的人围住,无法逃跑,只能认命。 绿野跟随在楚青逍身边,挽起袖子说:“主子放心,今天一定要让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变成死物!” 楚青逍的眼皮跳了一下,忙扯着脖子对楚秋岳喊道:“爹!乌羽白喜欢那人,你你……你下手轻点儿啊!” 楚秋岳皱眉,问道:“羽白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东西?莫不是着了道?!哼!既然我来了,就不能让羽白受此等手段蒙蔽。” 楚青逍嘀咕道:“羽白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乌伯父回来了。” 楚秋岳忙问:“他回来了?” 楚青逍点头,却发现头十分晕,忙用手撑着头,说:“伯父说,给羽白订了门亲事。” 楚秋岳抚掌笑道:“好,当真是好。羽白的亲事,他终于上心了。”笑容一收,看向楚青逍,“你也该成家立业了。” 楚青逍顿觉头痛异常,直接瘫软在软轿上装死。 楚秋岳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临到书院门口,楚青逍突然诈尸而起,要了一定幕篱带在头上,并十分紧张地说:“爹,你就当我是个跟班,千万别提我啊,记得,千万别提我。” 一句话,又把楚秋岳的怒火之弓拉满弦了。瞧瞧,书院里到底住着什么牛鬼蛇神,把自己的好大儿吓成这样。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 书院里,妖舟混得如鱼得水,伤也养得七七八八,眼瞧着又是一条穿地龙。 这段时间,白天里,阿舟经常围在她的身边照顾她;晚上,乌羽白悄然而至,给她送补品。倒霉孩子楚青逍不知去向,这小生活滋润的妖舟肤白貌美,只能多涂两遍药膏汁儿遮挡。 再看阿舟,发现她竟然变得玉润珠圆,整个人都显得丰盈起来。两个人的身板,有了明显的区分。 妖舟看楚青逍时,是以长者的心态;看阿舟时,那是既包含了长者视角,又如同看待另一个自己。她见阿舟胖了,心中还是很满意的,却不忘提醒道:“注意了,别吃太多,小心一胖下去收不住。” 阿舟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笑着点头应下。 妖舟问:“你那俩姐妹,最近可有欺负你?” 阿舟忙摆手,回道:“没有没有。” 妖舟见阿舟眉目开阔,知道她心情不错,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未来的路,终究要阿舟一个人走。 妖舟看着阿舟忙前忙活,将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欢快得如同一只陀螺。那张粉嫩的脸庞,洋溢着青春和幸福的光,俨然不能和在闲渔村相提并论。 环境,果然是改变人的首要条件。 妖舟轻咳一声,有心要提一提乌羽白的事儿,阿舟却误以为妖舟有痰,立刻冲进屋内,从床底下抓出痰盂,送到妖舟嘴巴下面。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向后躲了躲,说:“我没痰。” 阿舟蹲下,将痰盂放回到床下。 妖舟说:“阿舟,你是叶家嫡女,不用如此亲力亲为。” 阿舟仰头看向妖舟,笑道:“我喜欢照顾先生。在先生身边,我特别安心快活。” 妖舟的心咯噔一下。因为,她发现,阿舟最近一直围着自己打转,似乎没有过多关注乌羽白。若阿舟突然改变方向,喜欢上自己,那可糟了。 妖舟忙向前挪了挪身子,准备和阿舟促膝长谈,却听小金朝在门外喊道:“先生,有人给你送拜帖!” 正文 第199章 蒙圈了 妖舟问:“谁啊?” 小金朝跑进屋内,将一张拜帖递给妖舟。 妖舟打开一看,但见上面写着三个字:楚秋岳。 手指一抖,呼吸便是一窒。 小金朝探头一看,眉毛一皱,说:“这是拜帖吗?拜帖不是得写两句好听的话?我看这就是挑衅!先生,你等着,我去赶走他!” 妖舟回过神,问:“认字了?” 小金朝又看了一眼拜帖,嘀咕道:“总是认得几个的。”最近,他一直在偷偷学习认字。 妖舟拿着拜帖,在手心里敲了敲,说:“迎他到大堂。” 小金朝一点头,跑了出去。小金朝误以为,妖舟要摆出龙门阵,给楚秋岳好看,所以在打开侧门前,特意扬起下巴,摆出一个气势凌人的表情,而后才示意守门者打开大门,丢下一个轻视的眼神,说:“请吧。” 楚秋岳一看,这么一个小东西都敢如此狂妄,那个楚妖金定不是个善茬,与其让他在书院里教坏学生,不如早死早投胎去。当然,楚秋岳这个人能成为楚家家主,并非鲁莽之人。所以,在决定弄不弄死楚妖金这个人之前,他得亲自来看一看。 楚秋岳下了软轿,抬腿进了书院。楚青逍有些害怕,竟放慢步伐,想要后退。绿野误以为楚青逍身子抱恙,有些吃不消,立刻搀扶住楚青逍,低声说:“主子,小心……” 楚青逍恨得牙痒痒,低声警告道:“别管爷!就当不认识爷!” 绿野一脸茫然,问:“为何要装作不认识主子?” 楚青逍回道:“让你装,你就装!问那么多干什么?!仔细爷毒哑你!” 绿野一听此话,忙放开楚青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 楚秋岳回头看向楚青逍,楚青逍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却藏身在八名楚门高手里面,努力装出一副世外高人不能见人的模样。 楚门众人继续进入行山书院,那份“远离老子”的气场,引得先生、学子们纷纷引颈观望。 楚门中人,大多数都是用毒的行家里手,却没什么学问,被这么多人围观,内心还是有些紧张和骄傲的。尤其是一想到,当自己揭开学院某先生的伪善面孔,被众人赞叹和敬仰,就尤为激动。 楚秋岳大腹便便,眸光带上威仪,自我感觉那是相当良好。 楚门中人,一个个儿把后背挺得笔直,将骄傲内敛和神秘莫测,一起发挥到了极致。 这时,他们听见有人说:“他们找谁啊?” 有人答:“听说是找楚先生。” 有人问:“这般气势汹汹,怕不是善茬。” 有人答:“呵……老鼠一窝都喂猫。这段时间,找楚先生的人不少,哪一个得了好?” 楚秋岳转眼看向那些议论之人,心中不悦,有心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 楚青逍察觉到楚秋岳的眼神不善,立刻穿过楚门中人,来到楚秋岳的身边,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楚秋岳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有人找妖舟的消息,迅速在行山书院里燃起。要知道,所谓十年寒窗苦读,可见读书就是苦的。平时大家没有什么消遣和娱乐,而今整个书院乃至整个帝京,都靠妖舟一人的故事娱乐着大家。话说肖遥世子的事情刚刚落幕,又有人找上门来,怎么想都会是一件令人兴奋的大事。于是,奔走相告,同看热闹。 楚秋岳也十分纳闷,为何学子们口口声声说他一定不敌那位先生,却又摩拳擦掌准备看这份热闹,并暗中给他送上支持的眼神。有些乱啊。 楚秋岳将戒心高高提起,也将怒火充了个大满贯,只等着一会儿看见楚先生,先给他来个下马威,狠狠震慑他一下。 思及此,楚秋岳端出了掌门人的气派和威仪,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堂。 大堂中,妖舟正在翘首以盼。没错,楚秋岳,一定是爹经常对她提起的堂哥,也是当今楚门的掌门人。 一想到亲人要相见,妖舟就激动得难以自持。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特别顾及血脉亲情的人,奈何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总能让她产生一种倍感珍惜的情绪。 妖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过速的心跳。刚刚冷静下来,却看见一个人出现在大堂的门口。 那圆鼓鼓的身材,圆滚滚的脑袋,以及下巴上那颗圆滚滚的痣,无一不在冲着妖舟嘶吼:堂妹!我来了! 妖舟的眼眶莫名一热,抬腿就冲了上去。 妖舟在大堂中,乍一看光线不算太清晰,楚秋岳一眼望去,只看见一个人以风风火火之姿向自己冲来,当即误以为人家和自己打着同样的算盘,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楚秋岳不动声色,却已经在手指间沾染上了毒粉,快步冲了上去!这一刻,拼的都是一个快准狠! 小金朝攥紧拳头,暗道:“妖精要发力了!看!她愤怒了!” 楚青逍屏住呼吸,感觉脑子都要炸了,暗道:“完了!爹怒了!这是要毒死先生啊!” 门外观战的所有人,纷纷捏了一把汗,暗道:“生死之招啊!” 在众人的屏住呼吸中,发出“啪”地一声。 楚秋岳伸出的剧毒胖爪子,被妖舟一把攥住。妖舟笑颜如花,拉着楚秋岳说:“你是青逍的父亲吧?果然是德高望重、一表人才!早就听闻青逍说起你,楚某内心敬仰,今日终于得见。来来,上坐。” 楚秋岳自问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此等脸相迎的恶人。嗯,最重要的是,笑得如此璀璨夺目,言得那般由衷。完了,给他整不会了。 别说楚秋岳了,就连楚门中的其他人,还有看热闹的人,没有一个不蒙圈的。 楚秋岳僵着爪子,被妖舟拉扯到座位上,直到妖舟喊小金朝看好茶,才回过神,要拍桌子。 结果,妖舟竞将准备的瓜果推到他的胖爪子下,并笑着劝道:“天热,先吃点儿瓜果消消汗。” 楚秋岳下意识拿起一只香瓜,又十分恼火地放了回去。他看向楚青逍,希望他给自己一个有力的支撑点,告诉自己那个笑脸相迎看起来十分清秀俊雅的人,就是侮辱儿子至极的那个人。 结果,楚青逍戴着幕篱,看不出任何回应。天晓得,他已经开始为他爹担心了。楚某人的笑脸,岂是那么好受着的? 正文 第200章 江湖 是不是有误会啊?! 楚秋岳打从心里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他是个老江湖,自认为看人还算不眼瞎。他瞧着这位楚先生,那是怎么看都不像大奸大恶之徒。思及此,他收了毒药,轻咳一声,看向妖舟,开门见山地说:“今日拜访,有些唐突,偶尔听青逍提起先生……” 楚青逍在心里喊道:“不要提我!不要提我!” 楚秋岳继续道:“不知先生如何看待青逍?” 楚青逍偷偷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能多活几天了。 妖舟略一思忖,回道:“青逍啊,是个好孩子,只不过,思想太过单纯,还需要历练。” 楚秋岳点头,深表同意,顿觉眼前的先生还是有德行的,幸好自己没有冲动。 楚青逍攥拳,在心里咆哮道:“毒他!毒死他!” 楚秋岳继续问道:“听闻先生和青逍初次见面并不愉快?” 楚青逍在心里哀嚎道:“不要问,不要问了……” 妖舟不知道要如何接这个话,她有些汗颜,毕竟……自己那一手玩的有些为老不尊,唯恐日后坦诚相见时,被亲人鄙夷。当然,她也不知道青逍和他爹都说了些什么。看楚秋岳的样子,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若自己不坦白,可能会罪加一等。 妖舟不太自然地摸了把下巴,这才回道:“过往是在江湖,而非学堂。未免有些江湖气,还请楚门主不要介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秋岳对妖舟的态度那是相当满意,也觉得这话传来传去,可能有些失真。眼前人彬彬有礼,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毁人子孙的事儿?! 楚秋岳横了楚青逍一眼,说:“先生所言极是,既是江湖事,自然江湖了,往后还请先生多多指导青逍,若他不听话……” 楚青逍见妖舟望向自己含笑点头,顿觉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爬上颈椎骨,直冲脑瓜顶。他发现,自己不但暴露了,还很有可能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报复。 为了保命,也为了有人撑腰,楚青逍一把掀开幕篱,吼道:“休要信他!” 楚秋岳瞪眼道:“青逍!不得无礼!” 楚青逍上前一步,磨出大血泡的脚底板,一打滑,直接将他摔倒在地上。 妖舟和楚秋岳急忙起身去搀扶他。 楚青逍感觉自己丢脸都丢到了姥姥家,当即推开二人,一股脑爬起身,红着眼睛,冲着妖舟吼道:“你惯会装好人!我这样,都是谁害的?!都是谁?!” 妖舟没想到,楚青逍被折磨成这样,简直有些……搞笑。她的嘴角抽了抽,将视线往大堂外一扫,问:“对,谁害了青逍,自己站出来……” 楚青逍最恨妖舟的油嘴滑舌,当即抬起手,指着她的鼻子吼道:“是你!就是你!从在妓院里看见你,被你捆绑吊起,我就一直倒霉!”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妖舟,也依然惊讶啊。话说,这得是受了多大刺激,才能当众掀开此事啊?! 妖舟看向楚秋岳,示意他按住楚青逍,别家丑外扬。 楚秋岳误以为,妖舟被揭穿了真面目,有些慌乱,唯恐青逍继续说下去。于是,这位好爹爹,立刻站队自己的大儿子,决心挺他到底。并为刚才自己的疑惑和不信任,深感亏欠。江湖人心险恶,他怎么能不信任自己儿子呢?哎…… 楚青逍见妖舟无话可说,顿觉所有的委屈悉数上涌,眼圈一红,痛不欲生地指控道:“你戏耍了我还不够,一路追来书院,成为先生,却仍旧不肯放过我。荷花池里滚过、鼻青脸肿打过,你……你还挑拨我和羽白的关系,实乃十恶不赦!” 声声指控,饱含血泪。 妖舟仔细一想,发现这些事还真是自己做过的,有些辩无可辩呢。不过,最后一句她不认:“你停停,我哪里挑拨你俩的关系了?!” 楚青逍冷笑道:“你当我面,夸我风流倜傥,说他各种不好,就连穿白衣服都是为了吓人。可你当他面,又说他玉树临风,说把我当成……当成……侄子!” 楚秋岳暴怒,骂道:“欺人太甚!”一抖手,飞出一缕细长的烟雾,直接袭向妖舟。 妖舟抓起一只香瓜,挡住烟雾。 香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下去,吓得众人倒吸一口气。这东西,若是碰到肌肤上,岂不是让人溃烂?! 楚青逍也吓了一跳,忙喊道:“爹!” 楚秋岳一起飞出两枚几乎看不见的毒粉球,再次袭向妖舟,且信誓旦旦地说:“爹为你报仇!” 药粉飞出,妖舟抓起盘子,挡住两枚毒粉球,拍回给楚秋岳,说:“冷静!” 楚秋岳一抬手,打飞了两枚毒粉球,同时又追加了三枚毒粉球,一同袭向妖舟。 楚青逍喊道:“爹!住手!” 妖舟就像在打乒乓球,用盘子接住两枚,用脚踢下一枚,用食指弹走一枚,眼瞧着另一枚直奔嘴巴而来,只能一张嘴,接住最后一枚。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楚青逍僵着身子,看向妖舟,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慌,突然就席卷全身。他扑向妖舟,伸手就要去拍她的后背,口中还喊道:“吐了!快吐了!” 妖舟避开楚青逍的手,做出下咽的样子,而后冲着楚青逍一伸舌头,这才说道:“咽了,味道尚可。” 楚青逍就像被人打了当头一棒,整个人都蒙圈了。他两眼茫然地看着妖舟,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样。突然,他吼道:“解药!爹,解药!”伸手抓住妖舟的下巴,就要用手指去抠她的喉咙。 这么紧张,哪里像和妖舟有仇深似海?! 楚秋岳反应过味儿,立刻伸手去掏解药,却发现解药瓶空了。他倒了倒空空如也的瓶子,看向楚青逍和妖舟,沉着脸说:“没了……” 楚青逍急眼了,说啥都要抠出妖舟咽下去的毒粉球。 小金朝怒不可遏,一拳头打在楚青逍的腹部,将他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 楚秋岳接住楚青逍。楚青逍吐了一口血。楚秋岳瞪向小金朝,抬手就是一掌。 妖舟挡在小金朝的面前,和楚秋岳对了一掌。 同样的掌法,都是真假参半的虚招,却用指尖去割对方的手腕,意在下毒。 正文 第201章 乱拳打谁好 一掌对出,楚秋岳的脸色就是一变,表情中透着一丝丝的诡异,皱眉打量着妖舟。 小金朝忙抱着妖舟,吼道:“妖精!妖精!你没事儿吧?!”原来,小金朝私下里,都叫她妖精。 妖舟装出中毒的样子,两眼一翻,就要倒下。 楚青逍一咬牙,也冲了上去,想要抱住妖舟。 就在这时,乌羽白出现,好似一阵清风,飘过众人的视野,直接出现在妖舟面前,一把将人抱入怀中,双眸轻颤,几不可闻地喊了声:“先生?” 妖舟没有应。 乌羽白的眸光瞬间起了变化,原本的清风朗月凝结成了万年冰川,他抱着妖舟,晃了晃,喊道:“先生!” 妖舟还是没有反应。 阿舟终于排除万难,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堂,举起拳头扑向楚秋岳,哭喊道:“他毒死了先生!是他毒死了先生!” 楚青逍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幻梦,下意识站出来护着楚秋岳,被阿舟的拳头砸了好几下。没感觉到疼,可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好几下。 乌羽白看向楚秋岳,眸光中细碎的光,犹如碎裂的兵器,不完整,每一块却都可致命。 小金朝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二话不说又要去抢妖舟。 学生和先生们冲进大堂,将楚家人团团围住。 眼瞧着,战争就要一触即发。 妖舟不敢再装,忙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没事儿,我没事儿……”睁开眼,站起身,“莫要慌张,稳住啊,都稳住。” 原本针尖对麦芒的窒息氛围,因这一句话破冰。 乌羽白眼中的碎裂兵器,迅速粘合,刚才的狠戾和暴怒,就像是一个幻境,俨然无法深究,也不能令人置信。 只是,他没有放妖舟离开,而是仍旧固执地搀扶着他。 妖舟感觉到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已经由颤抖变成了发狠,知道自己这个玩笑开过了,着实惹恼了乌羽白。这场子,还得找回来,不然这腰要废啊。 楚青逍看着生龙活虎的妖舟,眼圈一红,差点儿哭出来。 小金朝情难自禁,和阿舟一起扑向妖舟,将她抱住。前者大声问她可好,后者哭得稀里哗啦,问不出话。 妖舟身前挂着阿舟和小金朝,身后倚着乌羽白,顿觉自己责任重大,忙安抚道:“刚才就是昏了一下,真没事儿,你们不要哭,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乌羽白问:“昏了?”看向楚秋岳,“伯父,为何对先生下毒?” 行山书院的人,异口同声问:“为何对先生下毒?!” 别看他们平时乐于看妖舟的热闹,但经过世子和赈灾那些事,书院里的大多数人,都将妖舟当成了精神领袖。无论是谁,被我家先生欺负可以,欺负我家先生绝对不行。 楚秋岳努力睁开厚实的眼皮,用那双看起来不太大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而后看向妖舟,掂量着话,对乌羽白说:“这毒……” 妖舟不想楚家成为众矢之的,当即接话道:“这毒是颗糖豆,楚门主和我闹着玩呢。” 楚秋岳不知妖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转眼看向了楚青逍。 楚青逍吸了吸鼻子,问妖舟:“你真没事儿吗?那毒可非同一般,你……你就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妖舟在心里叹息一声,暗道:“这绝对是吃毒药长大的,怎么实话都往外扔?!” 妖舟笑了笑,回道:“确实有些不舒服。” 乌羽白忙问:“哪里?” 妖舟放开阿舟和小金朝,用手揉了揉后脖子:“这里。刚才接毒药丸的时候,动作太猛,扭了一下。” 乌羽白简直无语。他伸出手,为妖舟捏起了脖子。 楚秋岳见此,已经完全相信了楚青逍的话,乌羽白确实和楚先生不清不楚。他微微皱眉,刚要开口说话,却听有人开口道:“楚门中人,何时如此不分是非对错,竟敢到行山书院上撒泼下毒?!” 楚秋岳转眼看去,见说话者手中攥着大炒勺,身上还系着围裙,定是伙夫无疑。 楚秋岳暗道:“书院里的伙夫,说话都这么横了吗?”脸上却露出较为圆滑的笑容,回道,“误会而已。” 赵厨子冷哼一声,说:“不如我先把你打成猪头,再说声误会。” 楚秋岳眸子一沉,心中已然不悦。 妖舟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可能就要内讧了。毕竟,书院现在归自己管辖,楚家又是自己的本家,不好因为自己大动干戈啊。 妖舟上前两步,笑着说:“其实啊,你们不知道,我和青逍之间,着实有些误会。” 楚青逍见乌羽白冷冷地看着他,心下一沉,闹起了脾气,说:“没有误会。” 妖舟气极,抬手就去打楚青逍的脑袋。 楚秋岳一抬手,护住了楚青逍,推开了妖舟。 乌羽白一抬手,抱住了妖舟的腰肢,对楚秋岳说:“伯父,请自重。” 楚秋岳皱眉,道:“羽白,你父亲可与你说,已经为你寻得一门亲事?书院里的事,且先放一放。”楚秋岳所指的事,其实是人,妖舟这个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因为,任谁都能看得出,素来不问世事的乌羽白,对楚先生是有些特别庇护的。此时此刻听楚秋岳提起婚事,心中莫名产生一些疑惑,也透出了几分明白。 学生和先生之间,不管是何种感情,终究不能僭越了那一步。 妖舟听闻此言,感觉十分不真实。就像听到了挑拨离间的话,想要一笑置之,却又不敢笑,因为怕自己成为小丑。 也是,像乌羽白这般大的男子,哪有不成家的?今年定亲,明年迎娶,正当时。 既然自己拒绝了乌羽白的求婚,又何必占着坑不动呢?! 释然,必须释然。 没事儿,啥事儿都没有。 妖舟笑吟吟地问乌羽白:“订了哪家啊?怎没和为师说说?” 乌羽白的眉眼冷了下去,没有回答妖舟的话,反倒是对楚秋岳说:“伯父小道消息真是灵通……”看向楚青逍,“青逍可是听闻此消息,才来书院打闹不休?” 楚青逍:“……” 乌羽白继续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尚未知晓,就不劳诸位操心了。”垂眸看了妖舟一样,“今日打伤先生,还请楚家给个说法。” 正文 第202章 是与不是 乌羽白要打压楚家,妖舟要放过楚家,楚家却搅和在妖舟和乌羽白之间,左右不是。 这笔账,太乱了。 楚青逍不相信,乌羽白会因为一个女人和自己过不去。他上前一步,盯着乌羽白问:“是不是为了她,你可以与我为敌?!” 乌羽白刚要回答,妖舟立刻横插一脚,说:“放心,我不会让他与你为敌的。你们始终是最好的朋友。” 楚青逍咆哮道:“怎么哪哪儿都有你!我问他,没问你!你明知道他要大婚了,何必拦着不放?!” 乌羽白眸光一冷,沉声道:“青逍,你太失礼了。” 楚青逍含泪道:“我失礼?是我吗?!从遇见她开始,我就一直倒霉!你问问她几岁?!她几岁啊?!她竟然说看我像侄子!她在侮辱我,你晓得吗?!你晓得吗?!” 妖舟解释道:“青逍,你……你误会了……我没……” 楚青逍突然哈哈大笑,说:“你就是瞧不起我!压根就瞧不起我!实话告诉你,我也瞧不起你!瞧不起!” 乌羽白一拳头打向楚青逍的脸,成功让他闭嘴。 妖舟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简直无语了。 楚秋岳眉头一皱,说:“羽白,你和青逍可是至交好友,为了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 乌羽白打断了楚秋岳的话,说:“伯父,她并非不男不女,她是行山书院的楚妖金楚先生。她心怀大义,赈灾济贫,为习武之人打通任督二脉,是全天下文人和武者的先生。” 楚秋岳心头一颤。他只知道,姓楚的那个人欺辱了楚青逍,却不知道,原来楚先生就是名头响亮的楚妖金。说实话,他压根就没产生联想。毕竟,一个光芒万丈,一个……无耻下流。 楚秋岳相信楚青逍所言,也看得出他确实委屈,然,所有人都认为楚妖金是文中大儒、武中大家,这样一个文武双全之人,当真会道德沦丧成那样?他迷茫了。 妖舟不敢和楚家相认,唯恐有人晓得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从而引发出罗刹域的身份。她唯有苦笑,终究是要独自咽下这些苦水。 她说:“好了,一场闹剧而已。青逍且当我狂浪,说了不当的话,别往心里去。以后……不会了。” 听了这话,楚青逍心里竟然更加难过了。其实,他更希望妖舟能否决他的想法,告诉他,她并非瞧不起他。 楚青逍低垂下头,整个人都像被抽离了灵魂。 行武师傅齐开说:“行山书院不是谁都能闹腾的!今日事,必然要个说法!楚青逍,书院不能留。” 妖舟看向齐开,无力地笑了笑,说:“有些事儿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都不介意了,你也就别为我出头了。都散了吧。” 戒堂的女先生也混迹在人群中,开口道:“书院规矩,不尊师重道者,驱除书院,永无瓜葛。”看向妖舟,“听闻楚先生手持行书令,代有峦先生打理书院事,还请先生不要意气用事,坏了规矩。” 妖舟有些心烦,瞪了楚青逍一眼,发誓过了这茬儿,正好把他那脑袋控控水。人不坏,脑子却坏了,不行。 楚秋岳盯着妖舟不放,总觉得她的态度有问题。当然,她刚才的掌法,也隐藏着更大的问题。 楚秋岳说:“楚先生,似乎不畏毒。” 妖舟冷下脸,说:“我说散了,你听不懂吗?!” 楚秋岳笑着点头,说:“懂了懂了,这就走。”突然一把抓过楚青逍,举起巴掌,喊道,“今日本门主就给书院一个交代,打残这个孽障,看他还敢不敢污蔑先生!”言罢,一掌拍下! 不得不说,楚秋岳的这波操作实在太骚了! 妖舟下意识地出手,夺回楚青逍,护在身后,呵斥道:“这是干什么?!” 楚秋岳继续出手,攻向妖舟。 妖舟心中有气,二话不说,和楚秋岳对起招。 二人你来我往,表情有了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楚秋岳眼中的惊讶、激动和怀疑,如同星星点点的火苗,能悄然点燃一切。妖舟的沉着、冷静和自持,反而犹如一盆油,泼到了火苗上,瞬间变得势不可挡。 就在楚秋岳和妖舟四目相对的瞬间,楚青逍突然跳出来,护住妖舟,对楚秋岳说:“爹,我们走,这破书院,我不读了!” 楚秋岳是真怒了,抬手就要掴楚青逍的脸。行山书院,岂是他说不读就不读的?! 妖舟照着楚青逍的腘窝踹去,让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楚秋岳的面前,躲过了当众掴脸,却也跪了个响亮。 楚青逍回头瞪妖舟。 楚秋岳一个巴掌拍在了楚青逍的后脑勺,骂道:“死小子,干什么那么瞪先生?!” 楚青逍转回头,去瞪楚秋岳。 妖舟一个巴掌拍在了楚青逍的后脑勺,呵斥道:“对父亲要尊重,不许瞪眼珠子!” 楚青逍呲牙咧嘴,转头瞪妖舟:“关你什么事儿?!” 楚秋岳一巴掌拍下,训斥道:“对先生不得无理!” 楚青逍捂着后脑勺看向楚秋岳,怒声道:“爹你不帮我了?!” 妖舟照着楚青逍的后背踢了一脚:“跪好了!” 楚青逍扭头,指着妖舟,气的手指头直抖。 楚秋岳一巴掌拍下楚青逍的手,教训道:“尊师重道、尊长爱幼,爹没教过你吗?!” 楚青逍看了看楚秋岳,又飞快地转头看了看妖舟,突然崩溃了。他哀嚎道:“爹你疯了?!你不会因为他姓楚,不怕毒,就真以为他是咱家亲属吧?” 一语中的。 楚秋岳没言语,只是看着妖舟。 几乎是同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看向妖舟,带着一丝疑惑和探究。 戒堂的女先生说:“如此偏袒,怕是有内幕。” 众人纷纷点头。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看向楚青逍,又看了眼乌羽白,自言自语般嘀咕道:“这……是呢?还是……不是呢?” 说不是,怕楚青逍真疯了;说是,怕楚青逍还得疯。哎……真相和谎话,都很为难人呐。 正文 第203章 脑瓜子嗡嗡地 妖舟看了楚秋岳一眼,一狠心,说:“不是!” 戒堂的女先生尖锐地说:“既不是,楚青逍不尊师重道,当逐出行山。” 妖舟挑眉看向女先生,问:“行山何时轮到你做主?” 女先生说:“世子肖遥曾对楚先生不敬,楚先生是如何教训他的?怎到了楚青逍这里,楚先生就处处包庇?!” 楚青逍吼道:“她把我打成这样,还叫包庇?!” 楚秋岳一巴掌拍到楚青逍的后脑勺,呵斥道:“闭嘴!” 楚青逍捂着阵阵轰鸣的后脑勺,一脸便秘色,说:“爹!打傻了、打傻了!” 楚秋岳说:“不打更傻。”他已经看出,妖舟才是真心维护楚青逍的人。再者,通过刚才切磋时的一番试探,他基本上可以确认,楚先生和楚家,定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这份渊源,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厚得多。只是人家没有当面承认,自己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问个清楚。 妖舟走向女先生,说:“诚如你所言,有峦先生让我代他打理书院事宜,除非院长和徐大家出来否定我,否则楚青逍是去是留,唯我一人说的算。” 女先生怒道:“你!你竟无视书院规矩!” 妖舟笑道:“错了,我最是重视书院的规矩。书院规矩第一条,有教无类。难道就因为楚青逍偶尔犯混,脑袋不灵光,就要将他赶出书院?” 楚青逍还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却被乌羽白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打得他险些一头磕地上去。楚青逍勉强抬起晕眩的脑袋,慢慢转头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眸光微动,示意楚青逍小心楚秋岳。 楚青逍立刻护着脑袋回头看向楚秋岳,结果因为动作太猛,摔得自己晕头转向,直接就趴在了地上。看起来,就像给妖舟磕头。 乌羽白说:“青逍知道错了。” 楚秋岳点头附和道:“错得五体投地。” 这词用得不恰当,逗得人偷笑,楚秋岳却不在意,毕竟,能留下就好。 有人低声说:“这楚门说到底,还是江湖门派,不通文墨。” 有人附和道:“没错。这楚青逍在书院里混日子,他爹也是个白丁,没什么文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书院?” 说楚家人,妖舟就不乐意了。当然,人家说的是实话,她不好怼回去,只能捧一捧楚秋岳,让他提高一下格局,别直接给人下毒。 妖舟扫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两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嚼舌根。” 二人立刻闭嘴。 楚秋岳看向妖舟,微微颔首,表达感激之情。 妖舟见楚秋岳是个明白人,便对他说:“听闻楚兄酿造的桃花酒里,放了三枚铜钱,可许愿了?” 一句话,说得楚秋岳整个人都惊呆了。 桃花酒,三枚铜钱,这一切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又好似近在眼前。楚秋岳的眼圈一红,却很快从震惊中恢复如常,笑着回道:“许了,都许了……”声音到最后,竟隐了一分沙哑。 楚青逍看看自己爹,又看了看妖舟,一脸的蒙圈啊。什么桃花酒,什么三枚铜钱,他怎么不知道? 妖舟转开视线,笑道:“看,人家楚门主,也是有情怀的人。”虚指众人,“文字,只要认真,便能识得;人心,却非认真,便能辨别的。”放下手,背在身手,“楚青逍与为师之间,确实有些误会。这误会,是私事,与学院无关。在为师看来,道德礼法固然重要,但善良心性最是难得。楚青逍……”低头看了一眼楚青逍,努力想了想他的优点,终是深感自己词穷,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还是好样的。” 楚青逍一直在认真听妖舟的话,也想着,她能为自己说些什么。其实,在楚青逍心里,还是十分在乎妖舟对他的看法,否则也不会误以为妖舟瞧不起他,就气急败坏成这样。 结果,等了半天,连两个赞美词儿和一句赞美诗都没等到,楚青逍有些不淡定了,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楚秋岳一脚踩在了背上,一脸浩然正气地开口道:“楚先生,我这个顽劣子,就交给你了!他哪里做得不好,你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不用手软!” 楚青逍感觉自己被出卖了,而且还是那种将加大处理,直接打包清走的那种,格外不值钱。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来给他顺一顺,看哪里出了问题?! 他挣扎要起身,要为自己说话:“凭什么……呜……” 楚秋岳脚下用力,险些将楚青逍踩得背过气去:“闭嘴!孽子!得楚先生指点,你那是三生有幸,走了八辈子好运!老子告诉你,你若是不能完成行山书院的学业,老子和你恩断义绝!以后,楚先生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嘶……”所有人都觉得风吹得又冷又硬,还含酸,吹入口中,牙倒一片。 妖舟也没想到,自己只给了一个熟人的暗示,这个楚秋岳就展开了丰富且有内涵的联想,就差按着楚青逍的头,让他磕头认亲了。 事实证明,妖舟还是不了解楚秋岳啊。楚青逍能一根筋,其实,和楚秋岳的遗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见楚秋岳吸了一口气,以大气磅礴的姿态,对楚青逍说:“你……你去给楚先生磕个头,以晚辈之礼,尊重他!” “啊……”这一会儿,风硬得好似砖头,打在门牙上,干倒一片呐。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又看了眼妖舟。 楚青逍一脸目瞪口呆,那样子真和傻子无异;妖舟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惊得嘴巴微张。嗯,令人有种吻上去的冲动。 楚秋岳推了楚青逍一把,命令道:“磕头啊!” 楚青逍硬着脖子,吼道:“我不……” 楚秋岳一巴掌拍在了楚青逍的后脑勺上,迫使他向前磕去。 妖舟一伸手,接住了楚青逍的额头,对楚秋岳说:“知你心意,我收下便是。今日一见,与楚门主一见如故,不如……” 楚秋岳咣当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 楚青逍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爹!” 众人感觉风里含了石头,砸自己一个满脸满头包,好痛,脑瓜子嗡嗡的。 正文 第204章 相认 楚秋岳跪下去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和鲁莽了。只不过,他急于认亲的心,那是绝对赤诚的。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妖舟为了挽救楚秋岳的脸面,也默默跪了下去,说:“你是大哥,我是小弟。” 楚秋岳微愣,点了点头。 楚青逍嚎叫道:“爹啊……” 楚秋岳骂道:“闭嘴!” 妖舟低声道:“其实,我是想请门主,去后厅喝茶。”微微一顿,“当然,若是能拜把子,也是一件幸事。” 楚青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颤声问乌羽白:“我死没?” 乌羽白冷冷地回道:“快了。” 楚秋岳一点头,回道:“要得要得……” 妖舟说:“大哥先起来,我们后堂续话。” 楚秋岳伸手去抓妖舟的手,乌羽白却先他一步,将妖舟搀扶了起来,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胳膊,说:“先生重伤初愈,还需多加休息。” 妖舟推开乌羽白的手,说:“无碍。你且用心苦读,争取将来能辅导孩儿来行山书院学习。”伸手拍了拍乌羽白的肩膀,转眼看向众人,“楚青逍记大过一次。诸位回吧。” 尽管妖舟声称和楚青逍之间是私人恩怨,但如此大闹书院,还是不妥。记大过一次,是赌住悠悠众口的公正做法,谁也说不出什么。 众人纷纷退出,知道这场热闹已经落幕。 乌羽白没有走,妖舟却拉着楚秋岳一同去往后堂。小金朝负责把门,不让乌羽白和楚青逍进去。 楚青逍看了乌羽白一眼,嗤笑道:“你也被嫌弃了。” 乌羽白扫了楚青逍一眼,说:“父亲刚回帝京,就知道颇多消息,看来青逍功不可没。” 楚青逍立刻转开脸,说:“不是我。” 乌羽白说:“你最好看着我说这三个字。” 楚青逍固执地不看乌羽白,说:“不看。” 乌羽白无语,转身坐在椅子上,等妖舟出来。 楚青逍偷偷看向乌羽白,想了想,凑过去,也坐在了椅子上,犹豫片刻才开口道:“伯父让你结婚生子,也是为你好。楚某人那样,不配你……”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何为配?别人的千好万好,于我而言,不如心中好。” 楚青逍拍扶手,断言道:“楚某人就不是一个宜家的!” 小金朝听到这话,哼了一声,说:“你宜家!你在家里呆好了,可别出来丢人!” 楚青逍被气个倒仰,想要起身教训小今朝,结果脑子一动就恶心想吐。他将掀起的屁股重新放回到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头,说:“爷怎么觉得,脑子里能撑船呢?!” 乌羽白说:“水太多,便这样。” 楚青逍:“……” 后堂内,楚秋岳见没有旁人,也无人偷听,立刻迫不及待地问:“楚先生怎知桃花酒和三枚铜板?” 妖舟走到床边,向外看了一眼,这才回头笑道:“我也有一问。楚大哥的愿望可曾实现?” 楚秋岳的愿望瞬间被拉回到二十六年前。 那时候,他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虽然,鲜衣需要大尺码挺废布料,怒马需要膘肥体壮强而有力的,但谁还没年轻过? 他有一个小叔叔,二人最是要好。父亲盯着他减肥,让他当门主,看管得那叫一个严格。小叔叔资质绝佳,却无心门主之位,经常带着他跑出去偷偷玩耍。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厨子。 他偷学酿酒,被爹发现,抬手就是一顿好打。 小叔叔挺身而出,说酒是自己酿造的,他才逃过一劫。事后,小叔叔让他用铜钱许愿。他贪心,扔下三枚铜钱。 恍如隔世啊。 楚秋岳从记忆里爬出来,感慨道:“小叔叔让我扔下一枚铜钱许愿,我却贪心,扔下了三枚。至今,三个愿望都没有实现。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厨子。第二个愿望,是想找到小叔叔。第三个愿望,是希望楚家人丁兴旺。” 妖舟含笑而立,眼眶微红,说:“我便是为你的三个愿望而来。坚持到最后,终究是要给你一个答案的。” 楚秋岳看向妖舟,迫切地想要等到一个答案。 妖舟说:“爹曾和我说起过,我有一个堂哥,最是擅长厨艺,偏偏全身是毒,唯有爹能享受得起,他烹饪得美食,煮得花酒……” 楚秋岳静静听着。妖舟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小锤子,敲打在他的奇经八脉上,将那些珍贵的记忆,连了串儿。 他那些猜测,终于在这一刻得到证实;他的那些寻找,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着落。 楚秋岳颤抖着扑向妖舟,就要将她抱进怀里。这个小堂弟,联系着他的血缘亲情,弥足珍贵。 妖舟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了楚秋岳,喊了声:“堂哥。” 楚秋岳这位当家人,眼圈未红,眼泪却已经成串掉落,争先恐后,唯恐与这份感情失之交臂。他不停点着头,用胖手拍了妖舟的后背,一声声应着:“哎哎……哎……” 拍着拍着风,发现堂弟这身子骨实在太弱了,立刻心疼起来,说:“小叔叔在哪儿?可安好?堂弟你这小身子骨也实在太瘦弱,得补补。小叔叔这些年,为何消失不见?他迎娶了哪家小姐,快与我说说……” 面对楚秋岳的问题,妖舟也红了眼圈。她很想将自己的遭遇,悉数倒给楚秋岳,却又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一个人背负着的是血海深仇,两个人承担着的却是彼此的不快。何必呢?! 可妖舟又不能说,一切安好。她想知道,有关爹爹的一切,以及有关娘的一切。可听楚秋岳的意思,他竟不晓得爹和娘的关系。那么,是不是也就说明,他压根不知道爹为娘登上了罗刹域?!若他不知道,别人有可能知道吗? 妖舟略是思忖,开口回道:“爹迎娶了江湖女子,和娘十分恩爱……”她偷偷观察着楚秋岳的表情,见他毫无疑问,且连连点头,便笃定了心中猜想。 楚秋岳问:“为何不回来?!他可知,我爹多想见他最后一面。” 妖舟鼻子一酸,回道:“爹,已经不在了。” 楚秋岳明明听清了,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听清,他问道:“你……你说什么?” 妖舟吸了吸鼻子,含着眼泪回道:“爹和娘,都去世了。这世间,剩下一个我,在寻你……” 正文 第205章 堂哥呀 有种痛,叫求而不得。 楚秋岳找了楚晏多少年,就盼了多少年。他之所以这么执着,一是因为叔侄二人感情好,二是因为心里存了一个疙瘩。老门主去世前,本是想将楚门传给楚晏的,但楚晏却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多年。楚秋岳一直以为,楚晏是为了让他安心,才离开楚门的。 也正是有这么一件事压在楚秋岳的心头,他才没将楚青逍制成毒人,成为下一代门主。他想等找到楚晏,把楚门门主之位还给他,或者,还给他的后人。 结果,没想到,找了多年都没找到楚晏,这人竟然就这么没了! 楚秋岳放声痛哭,简直心痛得不能自己。 隔着一段距离,身在大堂的几个人,也都听见了楚秋岳的哭声,那叫一个悲切。 楚青逍想要冲过去看看,小金朝却拦着不放。 论武力,楚青逍打不过小金朝,但他可以下毒。只是……给小金朝下毒,他有顾虑,怕自己会被妖舟拍死在地里。 乌羽白听着动静,开口道:“莫慌。听伯父的哭声,应该是悲痛,不是受伤。” 楚青逍怒声道:“你爹哭成那样,你能放心?!” 乌羽白回道:“我倒是希望我爹能哭成那样。” 楚青逍想到乌羽白和乌亲王的关系,尴尬地闭嘴。 后堂内,楚秋岳和妖舟抱头痛哭,只不过楚秋岳哭得豪放,妖舟哭得内敛。很多眼泪,在罗刹域被屠之后,她就流干了。 待哭声渐止,楚秋岳才察觉到不好意思,忙掏出帕子擦了擦了眼泪,又想着自己是堂哥,要照顾一下小堂弟,于是又给妖舟擦了擦脸。 一擦,有些掉色。 楚秋岳看看帕子,又看向妖舟。 妖舟摸了摸脸,用女子的声音说:“易容了。” 楚秋岳一僵。 妖舟笑道:“堂哥,我是女儿身。” 楚秋岳一抖,帕子掉落。 妖舟弯腰,捡起帕子,塞到楚秋岳的手里。 楚秋岳的思维也很跳跃,毕竟不想当厨子的毒王不是好门主嘛。他攥紧帕子,问:“你……是……女子?” 妖舟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说:“没错,我是你堂妹。” 楚秋岳说:“你是青逍他……姑姑?” 妖舟忍不住笑了笑,说:“那混小子,我说他是侄子,他还不服气,以为我羞辱他。” 楚秋岳一拍大腿,怒声道:“这小兔崽子!” 妖舟和楚秋岳对视一眼,都笑了。 二人互看半晌,楚秋岳突然问道:“小叔叔和小婶婶是怎么去的?” 妖舟的脸色微变,肌肉都绷紧了。她想了想,缓缓放松了脸部表情,说:“爹娘被仇敌所杀,唯有一人独活。” 楚秋岳的脸色阴沉下来,狠戾之色在眸光中乱窜,似乎要冲出来一只凶兽,撕咬人。他问:“是谁?!是谁动的手?!” 妖舟回道:“我正在调查。”因楚秋岳的态度,让她产生了怀疑。原本,他以为罗刹域被屠,可能和楚晏有关。可楚秋岳找了楚晏那么多年,都没有消息,可见旁人也未必晓得楚晏到了罗刹域。 所以,那场屠杀,和楚家关系不大。 她得加快步伐,了解女魔头那边的情况,才能得到所有线索,综合考量前因后果。柳行砚,是关键。 楚秋岳问:“可有消息?哪怕蛛丝马迹,也要与我说。敢杀小叔叔,我楚门上上下下,定不放过他!此乃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妖舟说:“堂哥,能杀爹爹的人,想来不一般。此事,不宜走漏风声,还需暗中调查才好。” 楚秋岳攥紧拳头,点头道:“好,我晓得,你且放心。”微微一顿,“而今,你也回来了,这门主的位置,你……” 妖舟说:“我是女子,终究要嫁人的。” 楚秋岳想到嫁人这件事,立刻沉了脸,说:“那个乌羽白,竟敢吃着盆里的望着锅里的,绝对不能姑息。还有他爹,平时看着还行,没想到也不是好鸟。你且等着,堂哥必须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 妖舟笑道:“在大堂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楚秋岳尴尬了。 妖舟拍了拍楚秋岳的肩膀,认真地说:“堂哥无需为我出头。家仇不报,心中难安。”声音一变,由女声变成了男声,“楚先生的婚事,不急。”声音再次恢复成女子的轻柔,“我的婚事,更不急。” 楚秋岳指着妖舟说:“大才啊!大才!小叔叔在天有灵,也会欣慰。有小叔叔照料,你定会好好儿的。” 妖舟笑着说道:“爹一颗心都在娘的身上,没空管我。” 楚秋岳问:“你娘是?” 妖舟回道:“娘啊,就是娘呗。” 楚秋岳问:“我是问,你娘是哪家的?!” 妖舟歪了一下头,问:“我也想问问堂哥,可知我爹的过往?” 楚秋岳愣了愣,回道:“自从老门主要把楚门传给小叔叔,他就跑了。后来,一直没有小叔叔的消息。我曾怀疑他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了。” 妖舟点了点头,说:“也许吧。” 楚秋岳问:“小叔叔竟然和你说过楚家事,你为何不早点儿来与我相认?” 妖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楚秋岳皱眉道:“可是怕连累了我?” 妖舟笑了。 楚秋岳怒声道:“都是一家人,岂说两家话?!你只管找那狗日子的,报仇雪恨这件事,交给我!”意识到自己在堂妹面前说了脏话,不太好意思地转开头,“江湖人,这个……说话不太讲究……” 妖舟很喜欢楚秋岳。虽有心计,却也憨直;虽护短,却分是非。她说:“爹喜欢堂哥,经常念叨堂哥。等堂哥有空,也给我做些美食,补补身子。” 楚秋岳顿觉自己是被需要的。他豪情万丈地说:“使得使得!待我练练手,就给你做好吃的!一准儿把你养得胖胖的……” 妖舟笑而不语,一颗心却填满了温暖。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奢望。 楚秋岳用手拍了拍妖舟的胳膊,说:“最近听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没见面时,我还想,那会是怎样一个人物。等那小兔崽子被你收拾得回家搬救兵,我还不知道要对付的人是你。这正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堂哥说说,你们的生活。你爹你娘,是怎么把你养大的?” 这时,传来楚青逍不耐烦的声音,喊道:“有完没完了?!” 正文 第206章 烦着 楚秋岳直皱眉,恼火地说:“那孩子,真是一根筋!” 妖舟说:“说来话长。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和堂哥细说。” 楚秋岳说:“也罢。等会儿出去,可要和青逍说实话?” 妖舟略一思忖,说:“你私下里和他说一说。至少要让他知道,我并非不屑他,而是真心喜欢他。” 楚秋岳重重一叹,说:“青逍啊,总是依仗我宠他,天不怕地不怕。我也没让他打小用毒养身子,可那脑袋明显不灵光……”微微一顿,“要不,给他喂毒试试?” 妖舟说:“万一控制不好量,真把人毒傻了怎么办?” 楚秋岳痛苦地说:“我都不知道怎么管教他了……”看见妖舟,眼睛一亮,“他怕你。对对对,他怕你!你管他,使劲儿管!”眼神一暗,“原本我想着,要把门主之位还给你爹,或者给你,也就没培养青逍,一直放任他自由。哎……现在管教,不知是否为时晚矣。” 妖舟心中感动。毕竟,面对权利和地位,还能保持本心的人,着实不容易。以往她还纳闷,为何楚青逍不是毒王的体质,原来问题追根究底在堂哥这儿。她既知原因,就不能放任青逍不管,当即安慰道:“堂哥放心,不晚。” 楚秋岳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抱多大希望。 “还要多久啊?!”楚青逍的声音再次传来。 楚秋岳怒道:“这个小兔崽子!还让不让人好好儿说话!”说着话,就要冲出去揍人。 妖舟忙将他拉住,说:“难得青逍有颗赤子之心,堂哥就别和他生气了。走,我们一同出去,我送堂哥下山。” 楚秋岳点头。 妖舟换回男子声音,低声问:“堂哥可听过柳行砚这个人?” 楚秋岳立刻回道:“自然!” 妖舟心头一喜,脸皮都因激动而颤抖起来,忙问道:“他人呢?” 楚秋岳想了想,回道:“大概十三年前吧,死了。” 妖舟愣住。脸上的激动,就这么碎裂开来,收都收拾不起来,只能干巴巴地问:“怎么死的?” 楚秋岳继续道:“怎么死的不知道,反正就那么死了。你问他做什么?” 妖舟捂着心口,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扯了扯唇角回道:“听闻他文采不错,有心结交。可……可惜了……” 楚秋岳笑道:“他的文采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 妖舟立刻提起精神,追问道:“不过什么?” 楚秋岳继续道:“他老子的文采,着实不错。” 妖舟忙问:“他老子是谁?” 楚秋岳回道:“行山书院的院长啊。” 妖舟:“……” 如果能骂人,妖舟很想将有峦那个王八蛋扯回来一顿骂!如果能打人,妖舟也很想将有峦那个龟孙子拎过来一顿捶! 就连楚秋岳都知道柳行砚是哪个人,有峦居士可能不知道吗?怪不得他说院长在编一本书,可知百家!哈!这孙子原来给她指了一条路,却没明说。 真是林子大了,拉什么屎的鸟儿都有。我草咧个去了! 楚青逍和乌羽白正翘首以盼,等着妖舟和楚秋岳出来,心中百般猜测,却在看见二人的表情时,又颠覆了猜测。 楚秋岳红着眼睛,一看就是痛哭流涕过。他的眼角还挂着几分哀愁和痛苦,唇角却又噙着几分欣慰的笑意。总而言之,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妖舟看不出是否哭过,微红的眼角和绷直的嘴角,多少带出些愤怒之意,看样子似乎在隐忍着滔天怒火。 楚青逍和乌羽白纷纷上前。 楚青逍问楚秋岳:“爹,你没事儿吧?” 楚秋岳回道:“我没事儿。青逍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楚青逍立刻打断楚秋岳的话,说:“我才不要迎娶婆娘。” 楚秋岳瞪眼道:“什么迎娶婆娘?!我是让你好好儿听楚先生的话,不许忤逆,懂吗?不然老子掴死你!” 楚青逍的嘴角抽了抽,后脑勺也跟着抽了抽。 乌羽白垂眸看着妖舟,问:“先生可安好?” 妖舟回道:“尚好。”用手抚了抚额头,又揉了揉,试图缓解一下自己暴躁的情绪。 乌羽白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帮妖舟揉一揉额头。 楚秋岳立刻上前一步,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顶开乌羽白,说:“乌公子是要迎娶媳妇的人,定然十分繁忙,孝顺先生这种活儿,就不麻烦你了。青逍,你给先生揉揉头。” 楚青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问:“我?让我?” 楚秋岳回头,瞪了楚青逍一眼,说:“对!老子就让你去!以后,你要把楚先生当长辈敬重,懂没懂?!” 楚青逍怒道:“我懂个屁!”撒腿就跑。 他觉得,他爹也被楚某人灌了迷汤,所以才会处处针对他。这日子,没法过了! 楚秋岳吼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孝敬楚先生!” 楚青逍头也不回地吼道:“除非我死,否则别想我孝敬楚某人!” 楚秋岳一跺脚,追了出去。 乌羽白向前走了一步,对妖舟说:“先回无问小院吧,我帮先生疏通一下血脉,许能缓解一二……” 话音未落,楚秋岳旋风一般地回来了,再次用大肚子将乌羽白顶开,转身将一块黑色的令牌放到妖舟手上,说:“那个……楚先生,你我一见如故,这个……这个玉佩啊,你拿着,他代表了楚门门主的身份,楚门人见了,都得听你一声号令。” 乌羽白心中惊讶,重新审视起妖舟和楚家的关系,心中已然勾画出一个方向。 楚秋岳转回身,看向乌羽白,说:“羽白啊,你和青逍是知己好友,他的长辈,就相当于你的长辈,你要好生听楚先生的话,别惹他生气。先这样,我去追青逍。”一溜烟,人又跑出去了,动作还真不慢。 看着楚秋岳,妖舟竟想起了胖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若他安好,也许二人还会再见。 妖舟的心情有些糟糕,闷不作声,出了大堂,往自己的行者居走去。 乌羽白追上妖舟,说:“下聘,并非我意。” 妖舟冷着脸说:“烦着!别和我说话!” 正文 第207章 脚比脸大 乌羽白看着妖舟走开,远远跟着,直到她和小金朝回到行者居,才转身离开。 妖舟回到房间里洗漱一番,又重新补了妆,心里合计着怎么才能把院长给引出来谈谈。 行山书院的脚下,楚秋岳终于带人追上楚青逍,直接就将人按到了树上,然后拖进了马车里,带走。 马车绕了一圈,又将楚青逍给送了回来。 这一圈,不短,也不长,却让楚青逍经历了跌宕起伏和大彻大悟以及痛不欲生。 当他被楚秋岳踹下马车,脑子里还只是反复重现着一句话:楚先生是你亲姑姑。 咣咣的!脑袋咣咣的!就像被楚秋岳打,被乌羽白拍,被楚某人砸! 楚青逍跪在地上,仰头望天,发出人类最痛苦的嚎叫:“苍天啊……呕……” 一颗酸涩的果子掉落到石阶上,一路滚向楚青逍,直接砸进了他的嘴里,不但成功堵住了他的嘴巴,还差点儿卡死他。 几经挣扎,楚青逍终于吐出了酸涩的青果,刚想继续咆哮,又怕再遭罪。腹部已经饥肠辘辘,眼前景象出现虚影,为了不饿死在书院脚下,楚青逍只能手脚并用爬上行山!然后连滚带爬地来到行者居,一头载倒在妖舟的门口。 妖舟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一眼看见楚青逍,自己都感觉像做梦一样。她一边搀扶楚青逍,一边询问道:“这是怎么哩?真想表达歉意,也不用五体投地啊,别听你爹瞎用词儿……” 楚青逍哼唧一声醒来,一把攥住妖舟的手,哆哆嗦嗦地望着她。 妖舟回以温柔一笑,说:“你有什么想说的?” 楚青逍的眼泪瞬间冲出眼眶,用颤抖的声音说:“先给我一碗面。” 妖舟:“……” 楚青逍确实被他自己折腾得挺惨。不过,若不是他这番折腾,那些以往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儿,也不会这么快就真相大白。只不过,他真心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啊。 郁闷的是,他得罪了乌羽白,楚秋岳又断了他的财路,他只能厚着脸皮来找楚某人。谁让,她是姑姑呢! 一想到姑姑两个字,楚青逍就神经乱跳,仿佛有皮鞭抽打他的后脑勺。 楚青逍有些赌气,一口气吃了两碗面,烫得嘴皮都起泡了,还表示自己可以驾驭第三碗。 妖舟怕他吃坏了,没给。 楚青逍拿眼睛瞪妖舟,一副不给就干仗的模样。妖舟一抬手,吓得楚青逍立刻护住脑袋。妖舟莞尔一笑,说:“去小金朝的房里洗洗吧。”收走碗筷,起身离开。 楚青逍洗了澡,换上了小金照的衣裤,明显短了好大一截。他不满意,小金朝更不爽。一个抢小孩衣服穿的男人,不配满意。 楚青逍也是人才,干脆抽出床单,稍加改动,就给自己做了一条披风。披在身上,顿觉是十分拉风。尤其是,床单上那一朵大牡丹花,怎么看怎么别致。嗯,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小金朝和妖舟的房间之间,只隔了一个门帘。 夜色降临,楚青逍就站在门帘后面,不停酝酿情绪,想要和妖舟谈一谈。奈何,没有勇气和底气。就连质问,都会变成傻气。 妖舟知道,布帘下那两只大脚属于楚青逍,却并未主动找他。 罗刹域信条之一:主动是要一击即毙,拉扯不清的关系,不如稍等片刻。 等得妖舟都困了,还不见楚青逍有所动作。她干脆起来,准备放把火,把院长引出来。 楚青逍听见妖舟走动的声音,立刻掀开布帘,却看见妖舟就站在自己面前,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甩回布帘。 妖舟发出一声嗤笑:“呵……” 楚青逍气不过,一把掀开布帘,吼道:“你笑什么?!” 妖舟尚未回话,小金朝一个枕头砸到楚青逍的背上,吼道:“别吵!” 楚青逍捡起枕头,准备砸回去,奈何小金朝的武力值爆表,他还想在这儿睡觉,也就偃旗息鼓,不敢放肆了。他挥舞枕头比量了两下,发泄心中的不满,然后将枕头轻轻放在椅子上,表达了自己的和平共处原则。 妖舟忍着笑,给楚青逍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过去谈谈。 楚青逍努力保持身体的和谐运转,却还是一瘸一拐地走进妖舟的房间。 妖舟点了蜡烛,取出了剪刀、金创药和白布条,蹲在了楚青逍的面前:“坐下,把脚抬起来。” 楚青逍听话地坐下,却又觉得自己应该反抗一下,刚要起身,脚丫子就被妖舟抓起,放在了她的膝盖上。 楚青逍僵硬的功夫,妖舟已经剪开了他脚底板上的血泡,擦拭干净,然后一点点涂抹上金创药。 烛光下,妖舟的睫毛轻轻眨动,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她的眸光轻柔,丝毫没有以往的嚣张和半点嫌弃的样子。她的动作又快又温柔,他都没有感觉到痛,她就已经处理完伤口。 温暖的烛火跳动着,楚青逍的心也跟着跳动着。 曾经,他以为她是江湖无赖,是采草大盗;而后,他以为她骗财骗色,口舌蜜饯,最是恶毒不过;后来,他觉得她光芒万丈、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再后来,他以为她瞧不起他、侮辱他、戏耍他、要踩死他…… 事实却是,她一直默默包容着他、关注着他、陪伴着他…… 这种落差,实在太大,在楚青逍的心上敲下或轻或重的鼓槌,难以平静。 而今,看着妖舟为自己处理伤口,那么小的手,那么大的脚,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他心头划过一丝丝的异样。有些温暖,有些羞涩,还有些期待,可能,还有一丝丝的不甘…… 而且,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妖舟,发现她真的很好看,哪怕爹说她脸上易容了,他也觉得她如同一只海棠,美不胜收。 妖舟处理好伤口,又给他缠了些布条,防止伤口感染,抬头看向楚青逍,随意地笑了笑。 这一次,楚青逍不能口不应心地说“不要”,只能傻乎乎地望着妖舟,让心跳随着火苗摆动跳跃。 妖舟拍了拍楚青逍的脚,说:“收了吧。” 楚青逍回过神,慌乱间说了一句:“我脚比你脸大。” 妖舟微微一愣,瞬间笑得前仰后合。 楚青逍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太对劲儿,红了脸,别扭地去戳火苗。一不小心,竟将火苗戳灭了。 院子里,隔着一段距离,乌羽白一直看着窗口的投影,直到……烛火灭了。 正文 第208章 误会 妖舟说:“你别动。”伸手去抓火折子。 楚青逍站起身,脚踩到地上,痛苦地哼唧了一声:“呜……” 妖舟说:“我来……” 楚青逍上前一步,结果脚下一滑,扑向妖舟,两个人撕扯着跌到床上。妖舟扯坏了楚青逍的斗篷,发出布匹碎裂的声音。 楚青逍挣扎着起身:“你太粗鲁了。” 妖舟说:“都说不让你动,我来。”一把推开楚青逍。 楚青逍的后脑勺撞到床边上,原本也不是多大的撞击力度,但因他那颗倒霉的脑袋被当成球猛拍了一天,实在经不起撞击,当即又发出一声销魂的声音:“呜……” 妖舟低声呵斥道:“闭嘴!” 楚青逍哼唧道:“不让动还不让出声?!怎那么霸道?!” 妖舟一把捏住了楚青逍的嘴巴。 楚青逍想到妖舟的手刚摸过他的臭脚丫子,立刻挣扎起来:“呜……嗯嗯……啊……” 妖舟烦他一个男人总是拿捏着调调儿,于是出口威胁道:“要不要把你绑起来?!” 楚青逍想起以往的耻辱经历,以及老爹走之前留下的狠话,立刻放软姿态,好似小媳妇般摇了摇头。 妖舟松开手。 楚青逍去扯自己的披风。 妖舟看见楚青逍那身短小精悍的衣裤,以及他腰间被勒出来的赘肉,手欠地捏了一把。 楚青逍一身痒痒肉,最怕碰,当即尖叫了起来:“啊……” 那一声叫啊,堪称跌宕起伏连绵不绝,诱人深思呀。 “砰!”房门被乌羽白一脚踢开。 “唰……”门帘被小金朝一把掀开。 床上,楚青逍迅速钻进了被子里,并将自己扭成了麻花,唯恐被人看见;妖舟则是一副“天雷滚滚”的表情,仿佛被劈中了脑瓜壳。 乌羽白来到床边,沉声道:“出来。” 楚青逍一听是乌羽白的声音,就更不想出去了,下意识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乌羽白再次开口道:“别让我说两遍。” 楚青逍拧巴了片刻,终是从床上伸出一只腿,然后另一只腿,紧接着滑出了光溜溜的后腰,再然后才是后背和头。 乌羽白看着低垂着头的楚青逍,缓缓上扬起唇角,笑了笑,道:“跟我回去。” 语气自然,神色也寻常,却令楚青逍心里发毛。他看向妖舟,示意她挽留一下自己。 妖舟却晓得,自己若是挽留,才容易引发误会。所以,她干脆无视楚青逍。,心里却吐槽道:“小白鸦笑得呲牙咧嘴,就像被拔了毛。但凡长得磕碜一点儿,都是出来吓鬼的。” 楚青逍见妖舟无动于衷,乌羽白的眼神却亮出了明晃晃的威胁之意,当即伸脚去找鞋子,结果……脚下一痛,顿觉自己有了不离开的理由,当即哎呦一声,又跌回到床上,说:“脚疼得厉害,怕是走不了了。不如……”看向小金朝,“咱俩对付一宿。” 小金朝毫不留情地说:“没地方给你睡。” 楚青逍看向妖舟。 乌羽白眉毛一跳,暗道:“你还要和她拼床睡不成?!”当即一伸手,打横抱起楚青逍,大步向外走去。 如此爷们儿的举动,看得妖舟目瞪口呆啊。 楚青逍喊道:“别别……” 乌羽白扫了楚青逍一眼,他立刻闭嘴不语。 等二人离开,妖舟看着碎裂的房门,摇了摇头,说:“小金朝啊,你发现没,小白鸦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 小金朝哼了一声,道:“你看他做甚?!”一甩门帘,睡觉去了。 妖舟说:“白天我不搭理他,晚上他不搭理我。啧啧……”看了眼被踹坏的门,“脾气不小啊。” 另一边,乌羽白抱着楚青逍走在路上,尽管走得悄然无声,但还是被不少人看见。因此,书院里再次流传起多个有关于楚青逍、楚先生和乌羽白之间的爱恨情仇版本。其中,有关乌羽白夜抢青逍的版本,被有心人言之凿凿,且津津乐道。 甚至,还有人有鼻子有眼地声称,楚秋岳为了感激楚先生,把楚青逍送上楚先生的床。乌羽白虽然仰慕楚先生,但真正爱的人却是楚青逍。于是,就出现了夜里抢人的那一幕。乌羽白从楚先生的床上抱走楚青逍时,后者连衣裤都没来得及穿整齐。 这个版本,是继妖舟求爱不成,夜里偷窥扫地大爷之后的最新情感动向,当晚就有人为此喝了个酩酊大醉。 乌羽白无视众人的窥探目光,抱着楚青逍走在行山书院之中,楚青逍捂着脸,小声哀求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乌羽白问:“确定?” 楚青逍僵了僵,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道:“不确定。” 乌羽白抱着楚青逍,回到无问小院,将他放在床上。 楚青逍想装死,却发现乌羽白站在床边没走,吓得连呼吸都想一起屏蔽了。半晌,楚青逍忍不住开口道:“我……我和她没……没什么。有的只是……只是……” 乌羽白问:“没什么是没什么?有什么是有什么?” 楚青逍想起他爹的嘱托,回道:“反正,我和她不像你想的那样。” 乌羽白问:“我想的哪样?” 楚青逍有些恼火,一下子坐起身,想要吼,可看见乌羽白清冷的眼神,又将吼到嗓子眼的话又憋了回去,说:“我爹说了,楚某人德高望重,让我敬着。” 乌羽白冷冷一笑,说:“敬到衣不蔽体?敬到为你处理脚伤?!” 一说处理脚伤,楚青逍就觉得,自家小姑姑简直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没有人配得上! 楚青逍扫了乌羽白一眼,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尤其是,一想到乌羽白竟然要迎娶别人,那自家小姑姑怎么办?当然,一想到乌羽白又可能成为自己的姑父,他就更痛苦不堪。明明是兄弟,却成为了长辈,这不是要命吗?! 楚青逍心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往是我不懂事,小姑姑照顾我,而今,是应该让她晓得,我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思及此,楚青逍当即坐起身,正色道:“你说得没错,我和楚某人两情相悦,彼此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你要迎娶谁,楚某人完全不在乎。而我今天闹成这样,也不过是因为嫉妒,误以为她对我不是真心……” 乌羽白垂眸看着楚青逍,看似随意地问:“是吗?” 楚青逍点头。 乌羽白一拳头砸在楚青逍的脸上…… 正文 第209章 妖舟和乌亲王的第一杀 妖舟在书院里溜达了一圈,找到赵厨子和齐开,拉着两个人偷偷溜下山,寻了间在帝京里名气响亮的高档妓院,小手一挥,就要四名各具特色的花魁。 老鸨子为难得连抬头纹都挤了出来。 赵厨子和齐开纷纷劝她罢了。 罢了? 不能罢! 请客必要惊人,否则钱都白花。 妖舟挑眉问:“是有银子不想赚?还是嫌两位大哥和楚某不知情识趣?”掏出三张银票,抖开,笑而不语。 赵厨子和齐开一看银票,心都跟着一抖。 老鸨子瞬间心花怒发,一把抓回三张银票,笑道:“哎呦,若是四位姑娘知道今天来的是楚先生,定会挤破头往这屋里来。” 妖舟笑道:“让她们小心些,别破相了,我这两位哥哥可是会心疼的。” 老鸨子点头应道:“是是是……” 妖舟又说:“再找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倌过来。” 赵厨子和齐开一惊,顿觉菊花遍地伤,纷纷摇头,异口同声地说:“不用不用……” 妖舟笑道:“二位哥哥不喜,可小弟却喜欢得紧。” 赵厨子和齐开僵成石头,缓不过来。 老鸨子留下一个“我懂”的眼神,翩然离去。可一出了房间,她就咋呼起来,说:“哎呦呦,行山书院的楚先生可是来了咱们晓意浓,要点四个头牌作陪。可见啊,咱们晓意浓的姑娘,可比某些顶要好得多。” 青楼里的人纷纷笑着称是,一个个儿的脸上都抖出了与有荣焉。 老鸨子矜持地笑着,说:“去,把四个姐儿,和燕哥儿、云野都叫来,好生陪着先生,若是能让先生留下一首诗,我们晓意浓将名声大震,注定是这欢场里的绝顶风华!”转而噗嗤一笑,低声说,“我就说,先生的喜好不同,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东西,还不信。”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这时,一位身穿墨绿色长袍的瘦高男子和一位身穿湖蓝色长袍的男子走进晓意浓。二人身后,还跟着两位魁梧壮汉,一看都是练家子。 老鸨看见身穿湖蓝色长袍的男子,立刻迎了上去,笑得如同一朵盛开的大花儿。她眉眼含情、唇角含笑,柔声道:“李爷儿最近没有来,东紫都想得消瘦了。爷再不来,我这四大美人,可要少一个喽。” 被称作李爷的人,哈哈一笑,说:“就数你嘴甜。”转眼看向身穿墨绿色衣袍的男子,态度热情中透着三分恭敬和小心,“今晚定要照顾好这位爷,比讨好我要香得多。” 老鸨立刻顺着李爷的目光看去,心中暗暗一惊,暗道:“这般容貌气度,绝非寻常百姓,可我在帝京多年,为何不知?” 她忙施礼,笑脸相迎,说:“爷定是不稀罕庸脂俗粉的。爷只需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们晓意浓,定让爷满意。” 绿衣男子给了两个字:“随意。” 老鸨为难了。最怕的,就是随意两个字。 幸而李爷是个熟客,当即回道:“让你那四大美人出来吧。服侍好这位爷,就是给她们脸。” 老鸨着实为难了。 李爷不悦,挑眉问:“怎么?爷请不动她们四个?” 老鸨忙说:“不是请不动,是……是她们四人已经被人叫去陪酒,这会儿……” 李爷脸色一沉,说:“一口气叫了四大美女?!谁这么有排场?!你们晓意浓,今晚是只管一家买卖,不做其它生意了?!” 老鸨忙赔笑脸说:“做做做,爷给饭吃,是给我们脸,怎会不做生意?只是那客人都已经订下了。” 李爷豪气地说:“他出多少?爷给双倍!” 说着话,四大美女鱼贯而出,迎着几人面,笑语嫣然地快步走过,仿佛在争夺什么,都顾不上眼前的客人。 花魁之首东紫看见了李爷,也只是屈膝一礼,含笑快语道:“爷先找个姐妹陪着,奴一会儿来看你。”脚步加快,随同其她三位姐妹,一同进入了一间雅间。 李爷愣住了。虽说婊子无情,可自己娇养东紫这么多年,也一直是东紫想要抱住大腿替她赎身之人,这会儿怎么就弃之不顾了呢?! 李爷顿觉颜面全无,脸上火辣辣的灼痛,仿佛被人连掴了无数个大嘴巴子。不过,他沉得住气,也自恃身份,所以压住火气,问:“那屋是何人?” 老鸨子不想惹事,可也不敢得罪眼前的贵人,只能低声回道:“那屋的客人,是……行山书院楚先生。” 李爷的眉毛立刻就是一挑,人也随之说了声:“竟然是他。” 由此可见,妖舟的名声多大。 与之相比,身穿墨绿色衣袍的男子,就仿佛不认识妖舟一般,甚至连询问都不感兴趣。只不过,跟在他身后的壮汉,却动了动眼睛,看向那刚刚关合的房门。此壮汉,是阿木。那么,身穿墨绿色衣袍的男子,是谁?! 老鸨说道:“可不,就是他。东紫一直念着李爷,想得都心慌。” 李爷不置可否,却是冷笑一声。 老鸨知道他心中不悦,忙说:“别看她急吼吼的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得首诗而已。在她心中,李爷才是第一位。” 李爷阴阳怪气地说:“爷可担不起。” 这时,两名小倌儿也迎面而来。他们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得体,施了一礼后,继续快步前行,也进了妖舟的房间。 李爷睁大眼睛,指着那扇门,说:“小倌儿……也去?” 老鸨立刻压低声音,说:“人家楚先生,就喜欢这口。这回儿,李爷你肯相信东紫的心吧?”为了替花魁挽回金主的心,她也是拼了命的。 果然,李爷的脸色好了许多。 老鸨子借机要往里让贵客。 然,身穿墨绿色衣袍的男子却开口道:“去那隔壁吧,也让我等凡夫俗子,沾些文人雅气儿。” 李爷自然应下:“好好,就那儿。” 老鸨子见李爷舔墨绿衣袍的男子,于是询问道:“这位爷,如何称呼?!” 墨绿衣袍的男子回道:“石。” 老鸨子想了想,也没能对号入座,只能笑着称呼道:“石爷,里面请。” 自称石爷的人,微微颔首,先一步走进屋内。 此人,正是乌羽白他爹——乌亲王! 正文 第210章 陪你同眠 好巧不巧,乌亲王刚回帝京,被好友李爷逮到,盛情相邀,非要请他喝花酒。虽然不喜,却也不好拒绝。乌亲王本想随便饮两杯便走,却不想,巧遇妖舟。对于这个喜欢流连花街柳巷、对小倌儿格外钟爱的楚先生,亲王是有些想法的。 至于妖舟,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宴请两位兄弟促进感情,竟和乌亲王撞车了。若她答应了乌羽白的求婚,这会算不算和自家公公抢女人?! 嗯,有些乱。 当然了,妖舟这会儿也很乱,那是被美人们围着打转的那种乱。若她是真男人,这会儿一定笑得直流淌哈喇子,奈何她是纯女人,还喜欢异性,这就有些无福消受了。幸而,还有两位稍有矜持之意的小倌, 妖舟的适应能力卓越,见识那是横跨“今后”的,夜店御姐的风采,也得让大家见识一下。 妖舟看向坐立不安的赵厨子和齐开,对四名花魁说:“四位姐姐都去陪陪我那两位大哥。他们与我而言,都是顶顶重要的哥哥。” 四位花魁齐齐看向赵厨子和齐开,看得二人面色通红,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要知道,书院本是清净地,就算某位先生心里有些龌龊的想法,也不敢表露出来,毕竟要为人师表嘛。可当诱惑足够大,而且还加倍的时候,哪个热血男子能扛得住?别说是先生,就算是和尚,都有还俗的欲望了。 四位花魁不同,显然是更喜欢围着有趣儿却名声大噪的妖舟。 妖舟怕她们突然上手摸自己,容易露馅儿,于是笑呵呵地说:“你们都围在我眼前,我都看花了眼,离得远些,让我仔细赏赏容貌,许是做出一首诗,送给姐姐们……” 一听这话,四名花魁集体动了,纷纷笑吟吟地走向齐开和赵厨子,坐在二人左右。 欢场女子,各个儿都是人精,她们看出,妖舟要捧两位哥哥,于是纷纷拿出了看家本事,暗香拂袖、温情小意、眉目传情、莺歌燕语、你侬我侬,一顿操作下来,当真能令神仙都动了凡心,更何况,都是凡人。 两位小倌上前,分别坐在了妖舟的身边,为她倒酒剥果。看这一桌子的佳肴,就知道妖舟是出了血本的。 齐开和赵厨子见妖舟和两位小倌在一起十分默契,毫无不自然的样子,心中有了计较,表情便僵硬了一分。 妖舟见此,笑道:“两位哥哥放心,某还是喜欢温柔小意的男子,如二位哥哥这般狂放的,某只敢敬仰,不敢靠近。”眉眼往左右各一扫,两名小倌含笑回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足够显示出妖舟的真诚。 齐开说:“楚先生喜欢哪个,都是楚先生的事儿,来来,我们干杯!” 赵厨子点头配合,却又说道:“男儿终究不如女子温婉柔媚。” 燕哥儿搭话说:“燕哥儿为楚先生和诸位抚琴一曲。”起身,取琴,手下一抚,曲调传出,清雅中透着柔美,孤傲中传达着渴望,令人为之痴迷。 云野说:“云野为楚先生和诸位舞一段。”随着曲调起身,抬起长腿跳跃而出,扭动腰身回眸一笑,那份阴柔和阳刚并存之美,柔和了女子的妩媚和男子的俊朗,令人拍案叫绝。 妖舟见旁边有三只红鼓,于是抡起鼓槌,配合着二人,敲击起来。 惊艳绝伦的表演,令众人看得热血沸腾,直到一曲终了,众人才回过神,拍手称赞。 众人举杯,道了声“痛快”! 一时间,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妖舟拉着众人,玩得很嗨。为了重现经典甩手纸的氛围,她还扯了自己的披风,拉扯成一条条的布带。 随着布匹碎裂的声音,花魁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引人浮想联翩,令坐在隔壁的乌亲王彻底沉了脸。 紧接着,妖舟把乳白色的布条分给大家,每人抓两条,边唱边摇。众人虽不知这布条的作用,却愿意配合妖舟玩耍。闹腾一会儿后,素来自恃身份的男男女女,都开始放飞自我。 就连赵厨子,都晃动着二十七八的腰围,扭出了唯舞独尊的舞步。 妖舟见时机差不多时,又开始带大家玩游戏,拼酒。 自认为酒量很好的燕哥儿和云野,被灌了一肚子酒水不说,输得差点儿脱掉裤子。 妖舟大获全胜,扯着二人喊道:“喝喝喝!脱脱脱!” 燕哥儿喊道:“不行、不行了……” 云野用手挡酒杯,结果将酒水洒在了裤子上,只能一边擦拭,一边口齿不清地喊着:“裤子……裤子……” 妖舟将众人喝得迷迷糊糊的,打了个酒嗝,准备开始问话。 赵厨子却先妖舟一步,大着舌头问:“楚兄啊,你……你是风流人物啊!” 妖舟一摆手,也用醉醺醺的语调儿回道:“哪里哪里,我……我明明是了不起的风流人物!” 众人听罢,纷纷傻笑。 赵厨子又说:“为兄一直好奇,你到底喜欢楚青逍?还……还是……嗝……还是乌羽白?” 妖舟突然一拍桌子,吼道:“扯淡!”酒水震动,荡漾出诱人的香气,“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俩二货?!以后,若有人问,你们只管说我喜欢燕哥儿和……和……云野。”她已是一脚踩在泥里的人,怎么可能还拉着乌羽白和楚青逍不放? 燕哥儿和云野听了这话,纷纷抬起醉酒的容颜,点了点头。 燕哥儿说:“最是仰慕先生才华。” 云野说:“先生不知,云野家里正是遭灾重县,得先生帮助,不知要少死多少人。云野感念先生仗义,来来,云野今晚就陪先生同眠……”说着话,就靠向了妖舟。 妖舟看似伸手抱住云野,实则伸手捏上了他的睡穴:“好好,今晚就你了……” 云野的身子一软,昏睡在妖舟的腿上。 妖舟笑道:“不中用啊。” 燕哥儿说:“还有我……” 妖舟看向燕哥儿,燕哥儿深情款款地望着妖舟,然后……直接两眼一闭,倒在桌子上,睡死过去。 妖舟突然哈哈一笑,让人摸不清她的真实想法,却又觉得她坦坦荡荡中隐藏着一丝丝的该死神秘。 当然,隔壁就不那么想了。乌亲王听到的可是,燕哥儿和云野说要陪妖舟睡觉,她高兴地哈哈大笑。简直无耻到极点! 正文 第211章 震撼一脚 赵厨子和齐开,被妖舟这一惊一乍整得提心吊胆,却又在紧张过后放松了身体。他们觉得,既然楚先生都如此坦荡,若自己还惺惺作态,实在太假。况且,某些男人之间的友情,往往都是从一同寻花问柳开始的。 赵厨子和齐开虽然喝了不少,但在妖舟的有意放水下,还保持着三分清醒。二人面对四位醉醺醺的美人花魁,两个人的手啊,就悄然放在了需要花钱的位置上了。这事儿,不用教。 酒香,人也香。 齐开捏了捏两位花魁的腰肢,感慨道:“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妖舟打了个酒嗝,说:“从我到书院的那天开始,就受两位哥哥的照付,可不是银子能衡量的。再者,姐姐们惊才绝艳,提银子太俗。” 花魁们纷纷附和,并表示自己绝非银子能请动的。 齐开和赵厨子喝高了,心里也挺认可自己在帮妖舟,所以连个客套都没有,纷纷点头称是。再看看怀里千娇百媚的花魁,越发觉得帮妖舟简直就是最正确的做法。 妖舟说:“可惜,至今未曾见过院长。” 齐开晃了晃有些沉的头,说:“我……我来书院三年了,只见过院长两次。” 妖舟眯着眼,笑嘻嘻地问:“院长是不是长得挺丑,所以……不见人?” 齐开忙摆手回道:“不丑不丑……嗝……” 妖舟感慨道:“我对院长孺慕已久,一直不曾见过,心中难免失望啊。” 赵厨子抬起红彤彤的脸,大着舌头说:“再过三个月,有场校考……能见……” 妖舟摸着下巴,嘀咕道:“这么久,怕是等不急。” 赵厨子当即一拍桌子,吼道:“院长可不是扫地老头,你万万不能唐突了他!” 妖舟瞪了赵厨子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是那样的人吗?!” 赵厨子和齐开互看一眼,纷纷点头,而后哄堂大笑。 赵厨子笑着笑着,将身体歪在了花魁的腿上,说:“偶尔啊,先生们用饭后一个时辰,会人到……恩……到五谷居取走一个食盒。” 妖舟的眼睛一亮,顿觉赵厨子是个办事儿人!要知道,人活着就得吃东西,院长也是人,自然要吃东西。让院长自己生火做饭,显然不现实。他若回到书院,定要到五谷居里取饭吃的。那么,她把宝压在了赵厨子身上,果然是明智之举。 妖舟心里乐开了花,就要请两位哥哥享受了一把温柔乡。至于是一把还是一夜,就看哥哥们的能耐了。 奈何,花魁们是为了诗来的,怎么肯轻易放过妖舟? 花魁们不依不饶,非要让她为自己作诗一首,否则就让两个粗鲁男人滚蛋。 这个时候,哪个男人能滚蛋?滚床单才是心中所愿啊。 于是,妖舟小手一挥,东倒西歪地晃了晃,才说道:“诗,乃灵犀的瞬间。我心中已有计较。” 众人翘首以盼,纷纷露出急色。 妖舟弯下身子,嘿嘿一笑,低声道:“四位姐姐,咱们明早见分晓。诗,我定留在此房中。” 花魁们觉得这个事儿有意思,便饶过了妖舟,却也声称,两位哥哥只能选两位花魁陪着,不能平白伤了姐妹们的感情。 妖舟也是个懂事儿的,当即醉倒,趴在了桌子上,给了赵厨子和齐开足够的脸面。 赵厨子喜欢花魁东紫,于是攥着她不放。齐开喜欢一位叫西藕的姑娘,直接将她抱起来,就去了她的房间。 东紫拉着赵厨子出了雅间,却看见了老鸨子。老鸨子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立刻明白,隔壁雅间里坐着的是贵客李老爷。 相较于一身廉价服饰的赵厨子,东紫自然更喜欢李老爷,于是她使了个心眼,让北粉陪赵厨子。 赵厨子喝了不少酒,却清醒着,当即不肯罢了,拉扯着东紫不放。 东紫给北粉使了个眼神,北粉立刻上前,去搀扶赵厨子。东紫也顺势哄道:“爷儿就跟北粉去吧,她服侍人的功夫,可是我等姐妹中最好的。寻常人想要她,可是难得很。” 赵厨子摇头,执拗地说:“定了你,就是你。” 东紫露出一记略带讥讽的笑,低声说:“爷儿,奴今晚没空。” 赵厨子刚要发飙,东紫又立刻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说:“爷不知道,那屋里坐着的人,可是一个霸王。奴若是不去,怕要落得一个凄凉下场。爷儿,你就疼疼奴吧。”言罢,用小手拍了拍赵厨子的胸口,回身进了李爷的雅间。 北粉略显羞涩地一笑,对赵厨子说:“爷儿,怜惜奴。” 赵厨子顿觉,自己应该怜惜眼前人,于是跟着北粉走了。 雅间里,东紫迈着小碎步、摇晃着纤细的腰肢,带着三分醉态跌进了李爷的怀里,而后缓缓抬起朦胧的美眸,冲着五官俊美的乌亲王含羞带怯地一笑,推了推李爷的胸口,娇声问:“东紫醉了,让爷儿的客人见笑了~” 李爷觉得丢了脸面,想要推开怀中的妖精,却又舍不得,只能冷下脸,喝道:“爷听你在隔壁玩得挺开心,还来爷这里做什么?!” 东紫伸出藕臂,抱住李爷,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说:“爷这么说奴,奴多伤心?奴就是在欢场里讨生活的人。奴倒是想只陪爷一个人白头偕老……”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就是希望李爷给她赎身,给个名分。 李爷的脸色好看了两分,却并没有立刻应下此事。 乌亲王看向东紫,问:“听闻隔壁的人,是楚妖金?” 东紫为了让李爷安心,回道:“正是。”微微一顿,神秘一笑,“楚先生可不喜欢我等女子,对那妖艳男子倒是情有独钟……” 隔壁,妖舟早就听见了赵厨子和花魁东紫的对话,得知东紫放了赵厨子的鸽子,跑去陪其他客人了。 真是,目中无人啊! 妖舟心中不悦,出了房门,脚尖一转,站在隔壁门前,仔细一听,听见东紫正在添枝加叶地说她和乌羽白、楚青逍之间的事儿,当即怒从心头起。 她行走于泥潭,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二人拉下水,唯恐湿了二人鞋袜。她心中的白月光和二愣子,也是别人敢非议的?! 妖舟不顾赵厨子的阻拦,一脚就踹开了乌亲王的房门! 砰地一声响,震撼登场! 正文 第212章 打了乌亲王 谁都没想到,妖舟会突然造访,且以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粗鲁方式。李爷吓得一抖,手中酒水洒落在了花魁东紫的脸上,冲花了她的妆容;花魁东紫正讲得津津有味,被妖舟吓得咬到了舌头尖,瞬间鲜血弥漫满嘴;乌亲王更惨。他正在品茗。滚烫的茶水,直接落在了大腿上,迅速穿过单薄的布料,在大腿上留下了令人难忘的刺痛感。 其实,妖舟此举十分有心计。她就要装出醉酒的样子,把东紫给扯回来。她还不信了,这帝京城里,还有哪个比她不要脸。 事实证明,她最不要脸。 她大步冲进屋内,一把扯起东紫,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直接甩在了她的脸上,瞪着凶巴巴的眼睛,吼道:“你个贱人!” 很久很久很久以来,东紫凭借这张脸,一直被众人追捧,压根就没被打过。一时间,有些懵圈,反应不过来。 乌亲王和李爷,都带着自己的随从,二人都是练家子,当即站在自己主子身边,时刻护主。 李爷见东紫被打,瞬间动怒,指着妖舟喝道:“好大的狗胆!竟然在爷这儿撒丫?!打!给我打!” 李爷的随从立刻上前,一抬手,就知道是个难缠的角色。 妖舟又岂是白给的?!她推了一把花魁东紫,然后借着她的遮挡,抬起脚,直接踢向李爷随从的裤裆,出手……哦,那是出脚就玩阴损的。 谁也没想到,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后生,醉得站都站不稳了,一出脚竟然这么恶毒! 好么,李爷的随从一个回合没走上,就败下阵来,痛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老鸨子冲进来打圆场,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李爷一个嘴巴子打过去,骂道:“误会你娘!” 老鸨子捂着脸赔笑道:“对对对,误会我娘……” 妖舟没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爷指着妖舟问:“你是哪个?笑什么?!” 妖舟捂着嘴,回道:“我是这个。我笑……哎呀,随便笑笑,你别较真儿……” 这翻脸堪比翻书的态度转变,着实又震惊了众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是她;说笑就笑,也是她。无耻至极啊啊啊! 老鸨子见李爷气得脸都红了,立刻堆起笑脸对妖舟说:“这位是李爷,可是帝京里的大人物。”对李爷说,“这位是行山书院的楚先生,名震帝京,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 许多人从未见过妖舟,乍一听,她就是赫赫有名的楚妖金,都觉得格外不可思议。李爷打量着她,总觉得世人骗了他。 乌亲王也打量着妖舟,发现这人不但好色油滑,且喜怒无常,是个真小人。 在众人的相互打量中,听东紫捂着脸,后反劲地尖叫道:“他打我!”然后一把拉住李爷的袖子,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李爷立刻问道:“楚先生为何打东紫?” 妖舟晃了晃头,口齿有些含糊地回道:“东紫说要陪我哥哥睡,这会儿竟然来找其他男人!不行!绝对不行!” 李爷的眼睛一竖,瞪向东紫。 东紫含泪摇头道:“没有,爷儿,真没有……那位爷儿是楚先生的好友,虽然爱慕奴,奴的心里却只有李爷儿,于是让北粉去陪他……” 妖舟一抬手,吓得东紫立刻缩头到李爷的身后,而妖舟的手腕,也被乌亲王抓住。 乌亲王沉下脸,呵斥道:“非礼勿动。” 妖舟见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中越发不耻,直接怼道:“动你爹个动!”一抬手,直接把乌亲王的手给甩了出去。 乌亲王不会武功,被甩得后退两步,幸而被随从阿木扶住。 阿木不悦,大喝一声:“大胆!你知他是谁吗?!” 妖舟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又是一位人物,当即开始耍臭无赖,掐腰吼道:“我管他是谁?!他抢老子女人就不行!你们一个个儿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那张脸,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还和小爷抢女人!你们是不是觉得,东紫就爱你们那身一扯两寸高的脸皮,一掐一把厚的腰?!” 这一顿吼,真是前无古人啊。论起嘴损,妖舟也算是头一份了。乌亲王素来白皙的脸有些发青,李爷的脸已经彻底绿了。 东紫在目瞪口呆之余,立刻想明白其中厉害,忙扯着李爷的手,发誓道:“奴对李爷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当即转头炮轰妖舟,质问道,“楚先生若是真爱惜小女子,为何要打人呢?!” 妖舟大声吼道:“小爷就是要打你!你个……”微微一顿,靠近一看,“嗝……你是哪个?!” 李爷的酒水泼到了东紫的脸上,直接融化了她的妆容,这会儿看她,可就没那么肤白貌美明艳动人了。最起码,一只眼睛变小不说,脸上还黄了一块儿。 东紫不明所以,回道:“奴是东紫。” 妖舟上去就是一拳,怒声道:“你是妖怪!” 东紫惨叫一声,被打得直流鼻血,那模样看起来十分骇人。 妖舟最厌恶这种为了博得注意就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人,多少事儿都坏在她们那张嘴上,不打,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儿。 妖舟乘胜追击,还要再打,于是屋里乱成一团。阿木知道妖舟和乌羽白关系莫逆,不好真对她动手,只能护着乌亲王躲避。 李爷见妖舟只追打东紫,还真信了东紫的话:楚先生不喜欢女色。 所以,当妖舟向他扑去时,他下意识喊了声:“不要……” 妖舟骂道:“滚一边去!老色批!”操起酒壶就砸了过去。 其实,她就是想吓吓李爷,没想真砸他,结果乌亲王却被东紫撞了一下,正好出现在酒壶的位置上,好巧不巧地挨了一下,正中额头。 “哗啦……”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及阿木的嘶吼声,成了次旋律。 至于深入人心的主旋律,则是李爷那声:“哎呦,乌亲王啊!” 妖舟的脚步微顿,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一个乌字,以及亲王两个字,但略一思忖,又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过,看了看老鸨等人的表情,又觉得自己不是听错了,而是被雷劈傻了。 也是哦,乌姓虽少见,但不一定就是一家人。 一定是,绝对是。 妖舟一边给自己肯定,一边撒腿就跑,那开溜的动作一看就是惯犯。 正文 第213章 给我一个理由 妖舟回到书院,洗了把脸,又洗了把脸,第三次洗脸的时候,就听小金朝骂了一句:“你要不要脸了?!” 妖舟理直气壮地回道:“要!不要脸洗它干什么?!小屁孩,睡你的觉去!” 小金朝哼了一声,重新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嘀咕道:“你就作妖吧!指不定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哼!” 妖舟隔空挥手,想要捶小金朝一顿泄恨,终究是把拳头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整个人都痛苦地蹲在了地上,有种抱头痛哭一场的冲动。 她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儿的自私和那么一丢丢儿的自信,想要和乌羽白就这么不婚不嫁地保持着良好的男女关系,也认为乌羽白短期内不会迎娶别人,却不想,自己这一出手,直接把乌羽白他爹给削了。 当然,就算乌亲王不是乌羽白他爹,也会是他的直系亲属。现在细想,二人的长相还是有三分相似的。再做个延展联想,肖亲王和亲王妃都给乌羽白面子,为哈?难道是因为他腰细腿长盘儿正啊?!定是因为他的身份。 所以,综上所述,乌亲王和乌羽白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 这悲催的小酒,真是喝碎了心吶。 乌亲王听了那东紫花魁的胡说八道,没准儿明天就会押着乌羽白去拜堂成亲。她到嘴边的小白鸦,还没尝到味儿,就要“灰”走了。一想,就心痛如绞。 妖舟照着自己的胸口捶了两下,给自己捶得直咳嗽。她捂着嘴躺下,折腾了好久才睡着。梦里梦见乌羽白拿刀砍她,动作十分生猛有力。就在刀砍到脖子上的那个瞬间,她突然惊醒,一抹头,满头大汗。 妖舟突然很想见乌羽白,于是在夜色中摸到无问小院,却没看见乌羽白的身影。心里想着,乌羽白可能下山去了。毕竟,他老子回来了。 然,不知为何,想见他一面的冲动越发浓烈。也许是想解释一番吧。 正抓心挠肝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进了树后,妖舟虎躯一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绕路到树后,突然拍了那人的肩膀一下。 那人被吓了一跳,瞬间回头。 月夜下,一张青面獠牙的大脸赫然出现在妖舟的眼前,也给她吓了一跳,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的同时,下意识挥出一拳,打向那人的脸。 那人发出惨叫:“啊!楚某人!” 妖舟发出诧异地声音:“啊?!楚青逍!” 楚青逍瞪着妖舟,两行鼻血缓缓流淌而出,那样子真是骇人。 妖舟立刻抓起楚青逍的袖子,要给他擦鼻血:“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弄得鼻青脸肿?!和我说说,是谁欺负了你?!啊?!”这问话就有了长辈的意思,大有“谁敢欺负我家孩子就弄死他”的调调儿。 楚青逍不太自然地推开妖舟的手,从袖口掏出一只手帕,自己擦了擦鼻血,闷声闷气地说:“没谁儿,你别管了。我……我随便走走……” 妖舟不信,追问道:“说不说?!” 楚青逍摇头向后退了一步:“你快回去睡觉,大晚上的瞎溜达什么?”嗅了嗅,眸光突然一凛,“喝酒了?!胭脂味儿?!你又跑哪儿……”忽然意识到眼前人是他那身世可怜的小姑姑,顿觉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难受,好不容易咽下去,才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早点儿睡。”转身就走。 妖舟一把攥住楚青逍的手,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青逍,你……” 楚青逍一把甩开了妖舟的手,吼道:“都说你别问!别问了!” 妖舟眸子一凛,突然就动了巴掌,拍在了楚青逍的后脑勺上,呵道:“跟谁说话了呢?!” 楚青逍被打得晕头转向,忙用手扶住自己的脑袋,说:“完了,脑瓜子废了,被你打得嗡嗡的……” 妖舟抱胸说:“可别赖我。你那脑袋,从来就没好使过。” 楚青逍怒不可遏,刚要发火,却见妖舟伸出手,抚上他的后脑勺,说:“来,给你揉揉。” 楚青逍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转开眼,磕巴道:“就算……就算……也是男女有别的……” 妖舟笑道:“别扯那些。和我说说,谁欺负你了?” 楚青逍心头一暖,直接告状道:“乌羽白!那个王八蛋打我!” 妖舟微微一愣,问:“为啥?” 楚青逍回道:“还不是……还不是他问咱俩啥关系,我说你喜欢我。” 妖舟没忍住,又打了楚青逍后脑勺一巴掌。 楚青逍两眼一翻,就要摔倒。 妖舟立刻抱住楚青逍,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下手重了……” 楚青逍十分气恼,嘴唇哆嗦了两下,挣扎着要起身。 妖舟立刻哄道:“你说得没错,你说得都对,别激动,等找个机会,我替你收拾他!” 楚青逍的眼睛一亮,想问此话是否当真。然,下一刻,他就不耻自己的想法了。男子汉,何时需要仰仗一女子?!他就应该站起来,做小姑姑的依靠。对,站起来!站啊!不行,好晕…… 楚青逍挣扎着站起身,却又晕了一下。妖舟立刻将他抱紧,唯恐他摔得更傻。毕竟,楚家正统到了他这一代,寥寥无几。杂草也是草,必须好好儿护着。 “好一副你侬我侬的鸳鸯图。”乌羽白的声音十分突兀地传来,人也随之出现在了无问小院的门口。 妖舟一紧张,吓得直接松了手。那样子,简直就像被捉奸在床。 楚青逍摔倒在地,幸而是屁股先着地,虽然保住了脑袋,却因这种剧烈晃动,产生了连锁反应,一张嘴就吐上了。 妖舟忙伸手去拉楚青逍:“怎么吐了?快起来。” 楚青逍特别幽怨地看了妖舟一眼。 妖舟忙放轻了动作,由拉改为搀扶。 乌羽白见妖舟眼中并无自己,只觉得口鼻之间的呼吸都要为之窒息。若再停留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理智告诉他,眼前两个人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情感却在嘲笑他,既然知道非比寻常,却还自以为是?! 两个非比寻常,重重砸在了乌羽白的心上。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他却没有愤然离去,而是放缓了声音,说:“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为彼此,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正文 第214章 窗里窗外 妖舟知道乌羽白要的是什么,却做不到全无保留的信任。 说来也诡异,信任这种东西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十分重要,而且只适用于最重要的人身上。最可笑的是,也往往会发酵变臭在最信任的人身上。这就像一个死循环。 把珍贵的信任给予了最信任的人,结果最信任的人却扯碎了这份最珍贵的信任。若问为什么旁人不会践踏这种信任,因为……旁人没有资格得到这份最珍贵的信任。 妖舟和楚青逍互看一眼。 妖舟从楚青逍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表情:坚决不能说!否则,这顿打就白挨了。 可同时,她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另一种相反的意思:说个谎骗骗他也好,免得让我们的感情破裂。 楚青逍从妖舟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意思:坦白吧。 于是,妖舟看向乌羽白,说:“他是我干弟弟。” 与此同时,楚青逍也看向乌羽白,异口同声地说:“她是我小姑姑。” 乌羽白:“……” 寂静,十分寂静。 妖舟和楚青逍互看一眼,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鄙夷和唾弃,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埋怨和咆哮。 紧接着,妖舟再次开口说:“他是我小侄子。” 楚青逍这货也难得反应神速,异口同声地说:“她是我干姐姐。” 乌羽白直接转身离开,懒得再听他俩胡扯。 妖舟看得出,这一次,乌羽白是真生气了。她喊了声“羽白”,就要去追他。结果,楚青逍这货也起身要追乌羽白,结果一头栽在树上,捂着脑袋直哼哼。 看来,真是轻微脑震荡了。 妖舟忙去搀扶楚青逍。 乌羽白虽放慢了脚步,却没有等到妖舟,一颗心渐渐凉透了。什么姐姐?什么小姑姑?胡说八道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变成了谎言,完全没有限度?! 乌羽白飞奔出行山书院,一路下山去。 妖舟十分无语,对楚青逍说:“你能不能自已走回去?” 楚青逍哼唧着问:“你要干什么去?” 妖舟回道:“我去追他,怎么着,也得解释清楚。” 楚青逍低声问:“如何解释?不是不许说吗?” 妖舟怼道:“刚才谁口吐真言了?” 楚青逍回怼道:“我是看你一脸为难,想要解释清楚,又不好意思开口,才替你说的。” 妖舟鄙夷道:“我用你替我?” 楚青逍说:“当我稀罕替你?!” 妖舟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回去躺着去。” 楚青逍想了想,说:“真要解释清楚,有些难。他那性子,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挺多疑的。” 妖舟挑眉道:“你这是被打后,产生了报复心理啊?” 楚青逍气得一扭身子,结果又把自己给晃眩晕了,忙一手抓住妖舟,一手扶了扶脑袋。 妖舟关心地说:“你稳一稳,别动。走,我送你回去。” 楚青逍低声说:“我住叁号楼里。” 妖舟刚想问为何不住无问小院了,但一看楚青逍那张脸,就知道了答案。她心中有愧疚,想了想,低声说:“我的事,有些复杂。” 楚青逍说:“我懂。” 妖舟又说:“小白鸦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定有所怀疑。”微微一顿,“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楚青逍看向妖舟,顿觉这个主意对自己而言,一定不是那么美好。事实也正如楚青逍心中所想。只不过,妖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求稳罢了。 妖舟将楚青逍送回到房间,就要离开。 楚青逍躺在床上,闭着眼,说:“他爹是乌亲王,就连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乌亲王要为他求娶哪家小姐,定会求圣旨,谁都改变不了。” 妖舟脚步微顿,暗道:“果然,是他爹。”垂眸看向楚青逍的脸,心中有了计较。 楚青逍又说:“那天在茅房里,我听见了,他向你求娶,你若应了,以他的为人,定会为你拼死一搏。” 妖舟回说:“若我的婚事不能自主,还需要别人拼死一搏,那有何意义?”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记狠厉的笑,“更何况,大仇未报,儿女情长于我而言,可有,亦可无。好生休息吧。”走到门前,伸手拉开房门。 楚青逍说:“他应该在无茶楼。” 门关上,楚青逍缓缓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好像一时间,两个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人,都被第三者插足了。而第三者,分别是那两个很重要的人。心里说不上欢喜,甚至还有些难过,更甚至还有嫉妒和不甘、厌恶和烦躁…… 只是,无法做出破坏之事。 妖舟出了书院,直奔无茶楼。不是她说得高调,做起来狗血。而是留下没必要的误会,简直就是在滋生狗血。乌羽白是她重视的人,虽不能和盘托出自己的事,却也不愿为了不必要的误会与他闹得不愉快。 说来也巧,这间茶楼就在晓意浓的斜对面不远处。 这一晚上,得亏她腿脚不错、轻功了得,否则都容易把自己给累骨折了。妖舟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这才走向无茶楼,心中暗道:“说来也怪,乌羽白的东西,总爱带上一个无字,无问小院是一个,这间无茶楼也是一个。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开头带无字的?无情算不算一个?哈哈……” 临近茶楼,妖舟发现二楼亮着光。于是,她轻轻跳上二楼,来到窗边,一抬头,就要敲窗,却突然听见屋里传出拍桌子的声音,以及乌亲王那透着威严的声音,怒喝道:“放肆!” 妖舟吓得手一抖,立刻收回,下意识想逃,却又站稳了脚跟,将身子贴在了墙上,认真听着屋内的动静。 屋内,乌羽白垂眸不语。 乌亲王缓了缓情绪,沉声道:“你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容任何闪失,你既知其中厉害,就休要无理取闹。” 乌羽白缓缓抬眸,看向乌亲王,说:“父亲一身酒气,额头受伤,想来是吃了花酒,脑子有些不清,不如早些休息……” 乌亲王的眸光中染上怒色,冷笑一声,说:“你可知,这伤为何而来?” 窗外,妖舟暗道:“完了,没赶上好时候解释清楚,要被扣帽子了。” 正文 第215章 有刺客 窗内,乌羽白并没有随意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等着乌亲王的答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嘴角竟十分不合理地上扬了一下。 乌亲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仔细端详了一下乌羽白的脸,却没见异样,仍旧是那种看似温和实则毫无感情的一张脸。他收回目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才继续道:“将本王打成这样的人,正是楚妖金。” 虽然是意料之内的答案,却还是令人心头一颤。乌羽白抬头看向乌亲王,眼中的不可置信倒是令乌亲王心头舒服了那么一点点儿。 乌亲王说:“如此荒淫之人,即便所作所为有功于百姓,却也难保不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窗外,妖舟暗道:“这根老姜,还是挺辣的。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百姓的一席之地的。有很多博取名声的办法,并非只有赈灾一条。” 窗内,乌亲王又说:“本王品她诗词,虽有令人叫绝之处,文风却有着天壤之别,你仔细问问,姑且看她是不是吟了别人的诗?!” 窗外,妖舟暗道:“这不是老姜,这是老辣条啊!” 窗内,乌亲王继续道:“即便她是女子,却混迹青楼,与小倌嬉笑玩闹,品行有失,便不配当先生,更不配污你名声。” “呵……”乌羽白笑了。 乌亲王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乌羽白说:“父亲说这些,不过是因为她打伤了你。” 乌亲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乌羽白,半晌,才说道:“想不到,你中毒颇深。” 乌羽白说:“父亲这一点说得没错。先生是毒物,儿中毒颇深。” 乌亲王站起身,走向乌羽白:“你是要忤逆本王?” 乌羽白盯着乌亲王的眼睛,回道:“父亲常年离家,不曾管教我,而今大树已经长歪,父亲还想让其挺拔如初,怕是不能。” 乌亲王的气势弱了两分,说:“你在责怪本王?” 乌羽白回道:“为人子女,不敢责怪父母。”缓缓勾起唇角,“为人父母者,却可责怪自己。父亲,你可曾责怪过自己?” 乌亲王怒火飙升,喝道:“乌羽白!” 乌羽白含笑道:“父亲有何吩咐?” 乌亲王面沉似水,说:“重伤亲王,你可知是什么罪?” 乌羽白微微皱眉,道:“父亲要以此来逼迫我?” 乌亲王说:“本王只是阐述一个事实。你若想让她好过,便不要再与她纠缠。” 乌羽白却道:“父亲怕是不知,并非我纠缠她,而是她纠缠了我的心。” 乌亲王冷笑道:“好一个纠缠了你的心!本王替你拔除干净!” 乌羽白的眸光骤然一冷,沉声道:“父亲是在逼着儿不顺。” 这话说得有些重,令气氛瞬间凝结到了冰点。 窗外,妖舟的唇角上扬,一颗心也随之荡漾。她看好的男人,果然不错。尽管彼此之间有误会,却还是支棱着保护媳妇。小白鸦,好样的! 历史上那么多处理不好的婆媳关系,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男人的不作为。所谓的孝顺,私以为,只要一个孝字即可,至于顺,大可不必。是非对错,总存在个人的视角偏差,不可能统一立场、一刀切。 乌亲王寸步不让,说:“你也是在逼迫着本王行凶。” 乌羽白说:“父亲怕是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她。” 乌亲王反问:“你了解她?她又了解你?” 乌羽白:“……” 乌亲王嗤笑一声,说:“不过短短相处了一些时日,连对方的真正身份都不清楚,竟敢交心。乌羽白,你的步步为营何时变得如此浅薄?” 乌羽白说:“父亲当知,有种感情叫一见倾心;父亲不知,还有一种感情叫一见如故。”微微一顿,“父亲受伤,不方便见风,姑且在茶楼里休息吧。儿不再打扰。”转身就要走。 乌亲王说:“你就不怕,她意图不轨?” 乌羽白脚步一顿,说:“唯恐她毫无目的,弃儿而去。” 窗外,妖舟真想为乌羽白叫一声好。论怼人的最高境界,非小白鸦莫属啊。瞧瞧,多么严丝合缝,能气死老子的绝对不气成半身不遂。 就在妖舟傻笑的时候,一只冷箭突袭而来,直接射向妖舟。 妖舟感觉到破风而来的声音,知道不妙,但是怎么躲是个问题。很显然,上下左右都不太合适,唯有破窗而入能节省时间。 于是,她一头磕碎了窗户纸,将半个身子都探入窗内,让冷剑隔空而入,从乌亲王和乌羽白的中间穿过,直接钉在了木板子上。 乌亲王和乌羽白,谁都没想到,妖舟竟然就在窗外偷听,如此不要脸的行为简直令人诧异。当然,更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有冷箭! 阿木听见动静,立刻破门而入,喊道:“有刺客!” 妖舟一把抓起碎裂的长条窗框,回身跃下,朝着黑衣人的肩膀就刺去。那叫一个凶悍。 乌羽白从窗口一跃而出,乌亲王探头看着楼下,阿木保护着乌亲王。 乌羽白喊了声:“且慢。” 黑衣人的回击停下,妖舟却直接将木条刺入黑衣人的胸口,将他顶在了墙上,又迅速点了他的穴道,这才回眸一笑,视线从乌羽白的脸上扫过,直接看向乌亲王,笑吟吟地说:“刺客抓到了。” 没错,妖舟在讨好乌亲王。 结果,乌亲王的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一甩袖子,不再看妖舟。 妖舟顿觉,乌龙了。 果不其然,乌羽白说:“他是父亲的人。” 妖舟看了看一脸无语的黑衣人,又看了看乌羽白,说:“自己人穿什么黑衣服?大晚上的,谁不当他是刺客。” 乌羽白看着同样一身黑衣的妖舟,有些无语。 妖舟一伸手,攥住乌羽白的手,厚颜无耻地说:“小白鸦,我们一起去见父亲大人吧。” 乌羽白的嘴角抽了抽,最后几经挣扎,终是努力抿成一条线,说:“不去哄杵轻削了?”为何他觉得,杵轻削这个名字也并非那么恰如其分,他应该叫杵重削。 妖舟眯眼笑道:“来来,姑且让我和你说说,我和楚青逍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听完,你会后悔打他那么重。” 尚未听到解释,乌羽白的唇角却已然开始上扬。唯有忍着,才不至于笑得太明显。 他反手攥住妖舟的小手,说:“茶楼里说。” 妖舟回头看了黑衣人一眼:“我还没给他解开穴道,血一直流呢。” 乌羽白头也不回地说:“不开眼的奴才,当受些教训。” 这就是立威,告诉乌亲王的人,不许动妖舟。若非妖舟无恙,他定要取奴才狗命!实际上,妖舟之所以出手,也未尝不是这个意思。 正文 第216章 话说身份 乌羽白攥着妖舟的手,一步步向楼梯上走去。 妖舟低声问:“为何如此信我?” 乌羽白回以一笑,说:“因为……你是你。” 妖舟捏了一下乌羽白的手,笑道:“不得不说,你眼光着实不错。瞧你气呼呼地走了,还以为我追上你,你会选择避而不见呢。” 乌羽白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妖舟,说:“一路都在等你追我,又怎敢避而不见?”微微一顿,眼中泛起戏谑之色,“更何况,你是破窗而入。”用手揉了揉妖舟那略微发红的额头。 妖舟深感小白鸦是贴心暖男,立刻就张开手臂,将人抱住。 乌羽白落吻在妖舟的额头,心中虽被她塞满,却也留了一些缝隙,鄙视自己的无底线。明明是个事事较真儿的人,却不愿意和眼前人计较,哪怕她只是追了过来,他便愿意相信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不合理,他也不想和她计较。 这份宠溺,从未有过,甚至令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就仿佛,他生来欠着她。 二人携手,走上二楼,却发现雅间里已经空空如也,显然,乌亲王不待见妖舟,已经从后门走了。 妖舟诧异道:“你爹……怕见我?” 乌羽白回道:“他怕自己忍不住掐死你。” 妖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老人家那么大火气不好。” 乌羽白笑了。 妖舟舔了舔唇,说:“小白鸦啊,其实我不是有意打你爹的……” 乌羽白问:“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喽。” 妖舟瞪眼道:“你那嘴是用来好好儿说话的吗?!” 乌羽白回道:“貌似并非如此……” 之后两个字,消失在彼此的唇瓣之间。 亲近之人,总喜欢彼此的气息交融,那份柔软,既如同保护,也好比力量,给人以希望和幸福。 一吻之长,令人险些无法呼吸。 妖舟用手指戳着乌羽白的唇瓣,说:“又肿了。” 乌羽白说:“你有毒。” 妖舟扑哧一笑,说:“你真说对了。小姐姐被你的诚意感动了,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抬头看向乌羽白,“楚青逍是我亲弟弟。” 乌羽白:“……” 妖舟回道:“这事儿你可以打听去。我娘第一胎生下了我,我却险些死了。有位道人说,得先把我从家里除名,才能骗过鬼神。这也是这么多年,无人知我的原因。道人将我抱走,养了这些年,才放我归来。”楚青逍确实有个姐姐,只不过刚出世就夭折了。这事儿若是打听,还是能够打听到的。这事儿,也是楚晏在无意间提起的。那时候,他还在感叹楚家人丁单薄,生个女娃儿都夭折了。 乌羽白一直认为,妖舟和楚家有些关系,一直以为她是旁支,没想到竟和楚青逍是亲姐妹!这……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 妖舟问:“你那是什么表情?想到了?猜到了?毫无怀疑?” 乌羽白用手指摩擦妖舟的唇,低声回道:“第一次见你,就知你的血液里毒,曾猜测过你是楚家旁系,却没想到竟有此等渊源。见你多次袒护青逍,维护楚家,心中越发笃定。” 妖舟早就知道乌羽白聪慧过人,却没想到他心思细腻到这种程度,果然不容小觑啊。她说:“既然有了猜测,为何还打他?!下手那么重,都把青逍打变形了!” 乌羽白难得红了脸,眼神闪躲不看妖舟。 妖舟捏着他的下巴,霸道地迫使他和自己对视。 乌羽白的眸光如同晚霞,镀上一层淡淡的深蓝和紫粉,能迷乱夜的黑。他说:“不喜他与你那么亲近。打,便打了。” 妖舟盯着乌羽白不放,在他窘迫时,突然用力亲了他一口,声音响亮。放开他,撒腿要跑。 乌羽白岂会放过她,直接追击而上,将她困在墙面和胸怀之间,问:“现在你且说说,为何打我父亲?” 这会儿一听这话,妖舟的眼神也游移起来,不敢看乌羽白。 乌羽白提起她的下巴,让她看自己。 妖舟撇嘴,说:“够坏的啊。” 乌羽白回道:“彼此彼此。” 妖舟拍开乌羽白的手,说:“咱俩可不一样。你打青逍,是因为嫉妒。我打你爹,因为是抢女人。” 乌羽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妖舟,眉毛微微皱起。 妖舟立刻解释道:“若是知道他是你爹,我就把花魁让给他了,怎么会动手抢人,误伤了他?误会,绝对是误会……” 乌羽白又上前半步,问:“听父亲说,你还点了两名小倌?” 妖舟赔笑道:“我这是促进经济繁荣……呜……” 乌羽白直接以唇封了妖舟那张善于胡言乱语的嘴巴。 一吻结束,彼此都气喘吁吁。 妖舟说:“再这么亲吻下去,你会中毒昏厥的。” 乌羽白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紫的唇,笑了笑:“又岂知,我不是甘之如饴?” 妖舟磨牙道:“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美味,信不信我一口把你吞了?!” 乌不白眸光轻柔地回道:“可用我自行洗干净?” 妖舟一额头顶在乌羽白的胸口,说:“真是不要脸。” 乌羽白抱着妖舟含笑不语。 妖舟的唇角上扬,继续道:“可是我好喜欢。” 乌羽白笑容绽放,犹如一朵白色染了粉尖的莲,温柔了人心。他说:“得先生一声喜欢,羽白心中不胜欢喜。” 妖舟抱住无羽白,闭上眼说:“同款,不胜欢喜。”声音似乎粘在了唇齿之间,有些粘稠有些甜腻。 二人相拥着彼此,截然不同的两段人生,就此有了密不可分的交集。也许,这场缘分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可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笃定这场缘分的动机。 乌羽白说:“父亲的事,你无需担心,我会处理妥当。它日,我去拜见一下伯父,亲自下聘。” 虽然妖舟很想点头,奈何情况不允许:“我师傅说,我命格特殊,三年之内,都不可谈婚论嫁,也不能和父母相认。那日父亲因青逍之故上山,事出意外,我不得不将身世透露出一二。此事,知道的人越少,于我而言,越是安全。”最后这句话,绝对是百分之一千的真话。 正文 第217章 最动情的话 乌羽白联想当日种种,又见妖舟眸光清澈,想来没有说谎,却还是挣扎了两下,问:“只下聘,三年后大婚,不可?” 妖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急什么?” 天知道,乌羽白急什么。也许是因为妖舟这种明明靠近却又能随时抽身而去的态度吧。每次他看见妖舟,都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强烈占有欲,和唯恐她潇洒离去的隐约不安感。 乌羽白用手指尖在妖舟的鼻子下画了一个胡子,一撇一捺有些痒。妖舟明白,乌羽白的意思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好吧,她也承认,自己确实无法给他保证。她给自己的报仇时间,只有三年。三年后,事态发展成什么样,谁也无法断言。 眼下,她只想珍惜眼前人。 妖舟抱住乌羽白,逗弄道:“你要是急,我先给你生个娃儿带带。” 乌羽白彻底无语了。 妖舟哈哈大笑,无比畅快。 乌羽白看着她的眉眼,心中越发柔情万千。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是那般的惊奇,载满了悸动。他低垂下头,还想亲吻心爱之人。 妖舟却捂住了他的唇,说:“我这有毒,你悠着点儿。” 乌羽白感慨道:“你们楚家人真是神奇的存在。一颗内珠,可解百毒;一身血肉,皆是毒。” 妖舟说:“我的内珠尚在形成中,毒素不够,长势不好。我打小在外,没经过正经调理,毒性也不大,否则,你这会儿早就挺尸了。我爹的毒就十分厉害,一口就能让人去见阎王。” 妖舟说的爹,是指楚晏,乌羽白却理解成了楚秋岳。与楚晏相比,楚秋岳的毒性要少很多,但也会致命。 乌羽白望着碎碎念叨着的妖舟,心中升腾起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温暖。不,也许这种温暖曾经有过…… 乌羽白用手捏了一下妖舟的脸。 妖舟不解。 乌羽白说:“得把你养胖些,这样脸才像小肉包。” “小肉包?哈哈哈……我……”妖舟刚想说她小名叫小肉包,可转念一想,又改了口,“我最喜欢小肉包。”转而问,“你呢?” 乌羽白垂眸笑道:“很小的时候,喜欢过。” 妖舟问:“长大后,为何不喜欢了?” 乌羽白回道:“许是心境不同了。” 妖舟怼道:“那你还想把我养成小肉包?!找打呢?!”伸手去掐他的腰。 乌羽白攥着妖舟的手,将她拉入怀中,一同望向窗外的月亮。他问:“你一直在外,可有人陪你玩耍?” 妖舟想起了小时候,唯一算得上玩伴的,唯有来福。只不过那狗崽子,坐船跑了,再也没回来找她。一想起这个人,她就心中有气:“没人。养了一条狗,后来跑了,整一白眼狼。你呢?” 乌羽白回道:“我与青逍一同长大,倒也不寂寞。也有一些人在我生命中走过,教会了我良多。”手指搭在腹部,轻轻抚摸了一下。那里,有道疤,时刻警醒着他。 妖舟问:“你一直在帝京吗?可曾出去过?”说实话,她总觉得和乌羽白不是第一次见面。每次看见他,自己都会心生柔软和欢喜。那种感觉,微妙至极。她也曾想过,眼前这个人,会不会是那只一去不返的白眼狼? 缘分若真是这么巧妙,她也得让他尝尝啥叫“趴在石头上盼红杏”。在罗刹域的日子里,她多希望能看见来福的大船驶来,载着他对她的承诺,接她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她若是能早点儿出来,定会弄回去一条大船,接上罗刹域的人,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多好…… 想着想着,眼圈竟红了。 而乌羽白,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回道:“曾去过草原。那里广阔无垠,烈马美酒如歌……”眸光中的回忆和渴望被一片刀光剑影割破。 二人看向彼此时,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了?” 妖舟回道:“哎……人老了,不争气,一想起孤苦无依的日子,就心里哭哇。” 乌羽白问:“你师傅呢?” 妖舟笑得有些牵强:“死了。” 乌羽白静静看着妖舟,轻声道:“不想笑,就不要笑。”用手指轻轻抚摸妖舟的后脑勺,给予安慰。 妖舟问:“你刚才的眼神不对,怎么了?” 乌羽白没有回话。 妖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 乌羽白看向窗外的明月,笑了笑,这才说道:“我娘是缪族的公主,是献给当今皇上的礼物。皇上不稀罕,丢给了父亲。父亲也不稀罕,却不得不娶她。”回眸看向妖舟,“我身上一半的血,属于缪族。” 妖舟神色如常,乌羽白的表情反倒有了一丝丝的异样,他问:“你不觉得缪族是异族,血液不干净?”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说:“你闹笑话呢?血液干不干净,和什么族有关系吗?血液不干净,那是有病;像我这样,血液也不干净,那是有毒。” 乌羽白静静凝视着妖舟,见她眸光中没有一点儿玩笑的意思,他眼中的光变得柔和起来,仿佛点缀了星光。他用手摸了摸妖舟的脸颊,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说:“有你,甚好。” 妖舟笑道:“小白鸦,知我甚好者繁多,你可要努力对我好呀。” 乌羽白落下轻柔一吻,在妖舟的鼻尖上:“缪族人,食生肉,被认定是不懂礼数的蛮人,我娘被视为教化的耻辱。我还记得,娘喂给我一片生肉的滋味,也记得父亲鄙夷的眼神……” 妖舟主动送上红唇,轻吻乌羽白的唇,说:“牛脊背的肉,切成薄薄的,沾一点儿盐巴、洒一点儿辣椒面,入口滋味最是唯美。” 喜欢吃生肉吗?不喜欢。但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吃生肉,她会想尽办法让生肉变得更加美味。 乌羽白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话。没有一个字的情与爱,没有一个字的痴与缠,却细细碎碎地洒落在他的心里,滋润了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苦涩,让隐晦不能言传的秘密,被暖光照亮。 乌羽白柔声问:“会中毒吗?” 妖舟闭上眼睛,低声回道:“会。” 二人含笑相拥,月儿正圆。 正文 第218章 订亲了 天色刚亮,晓意浓的人便炸开了锅。 妖舟如约在雅间里留了三首诗,分别赠送给除了东紫之外的三位花魁,正是她小手一挥部分改编的《清平调》三首。 此诗一出,艳惊帝京。 三位花魁乐得合不拢嘴,对赵厨子和齐开服侍得越发温情小意,就连老鸨子都送上了好酒好菜,亲自招待起楚先生的两位哥哥。 从这一刻开始,晓意浓隐隐有了艳压绝顶风华一头的势头。 等到了晚上,闻风而来的文人墨客们,纷纷一掷千金要见三位花魁的时候,晓意浓已经彻底立了起来。 三位花魁成了赫赫有名之人,东紫却变得无人问津,终日以泪洗面,心中恨极了妖舟。 妖舟在城里停留了一日,和乌羽白一起在集市里溜达着,享受着吃逛吃逛的幸福小日子,而后二人一同回到行山书院。 问过小金朝才知,竟无人找她。 妖舟当真是无比纳闷,她都已经“白眼狼”成了这副模样,却始终不见绝顶风华的主子约她详谈。不得不说,她对幕后的东家,真是越发好奇了。 妖舟知道,在肖遥这件事儿上,绝顶风华帮了她,及时送出了募捐来的银票,才没让皇上盯她不放。妖舟也想去感谢一番,却晓得幕后东家不会见她。见不到正主儿,要和秋姐尬聊吗? 所以,她应酬赵厨子和齐开的时候,才故意跑到了晓意浓。 不曾想啊,绝顶风华那叫一个稳如泰山,压根没有任何反应,就连跳出来骂她一句白眼狼的劲头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妖舟感慨不已,却只能暂时放下此事,再做计较。看着两眼黑陷、唇角上扬、眼神瓦亮的两位哥哥回到学院,妖舟从二人身上看到了七个字:餍足加意犹未尽。 身体已经不行,精神还喊着我要。 男人啊…… 妖舟迎了上去,刚要抬手抱一抱两位哥哥的肩膀,道一声辛苦,却被乌羽白一个眼神制止,只能装出挥舞蚊子的样子,在半空中扫了扫手臂,笑吟吟地说:“哥哥们回来了,这蚊子都跟着来凑热闹,要一起恭迎两位哥哥。” 齐开和赵厨子已经和妖舟混熟了,刚要张嘴大笑,却一眼看见了乌羽白,愣是将笑憋进了肚子里。 乌羽白抱拳施礼道:“两位先生辛苦。” 齐开和赵厨子老脸一红,端着架子,异口同声地说:“不辛苦不辛苦……”然后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妖舟想要叫住二人,都没来得及。 学生们陆续回书院,有人看见妖舟,立刻热情地打招呼说:“先生真乃高人,三首诗惊艳了帝京。”低声问,“敢问先生,晓意浓的三位花魁当真那么美?” 乌羽白替某人回道:“两位小倌比起花魁,更是惊才绝艳。” 来者一见乌羽白的脸色,立刻开溜。 还有人来问:“听闻先生见了晓意浓的燕哥儿和云野,不知两位公子是否风神俊秀?” 乌羽白再次代某人回道:“不如三位花魁得先生芳心。” 来人嘴角一抽,立刻逃开。 乌羽白看向妖舟。 妖舟赔了个笑脸,小声说:“在我心里,无论哪个,都不如你这个。” 乌羽白问:“先生拿她们与学生比?” 妖舟伸手在空中挥了挥,说:“这老陈醋是够呛人的。” 乌羽白回怼道:“先生定是喜欢这味儿,否则也不会在晓意浓里左右拥抱。” 妖舟摆手道:“我清清白白一个读书人,你可不要信口胡诌,诬我清白。” 乌羽白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偷偷攥住妖舟的手,揶揄道:“先生还有青白那种东西?” 妖舟回道:“多着呢。” 乌羽白回道:“既然多着,不如先把学生的青白还来。” 妖舟回道:“贴我肌肤上的东西,还想扯回去?定是梦里的事儿。” 乌羽白的唇角勾起,不知迷倒了多少双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走着,一边闲聊着,在青山绿草间,别有一番闲情雅致、春意盎然的滋味。 妖舟望着乌羽白的脸,嘀咕道:“好好儿的,笑什么笑?咱家财可以外露,笑可不行。太招人惦记。” 这话,好似春风,越发吹开了乌羽白的笑颜。 妖舟感慨道:“也不知道你爹给你订了哪一户人家,这样的颜色,嫁过去,定会被娘子疼爱的,你就忘了我吧……”说到最后,还惺惺作态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痕。 乌羽白知道妖舟心里还是介意此事的,笑容中不由透出了三分宠溺和三分醉人的温柔,以及四分藏在眼中的冷意,说:“先生放心,这婚终究是结不成的,不过是耽误些年华罢了。” 妖舟捏了捏乌羽白的手,看似语重心长地说:“为师还想着,用不用为师出手啊,什么新嫁娘与他人私通啊、马车不幸翻滚呐、偶遇劫匪啊、心有良人呀,等等戏码,为师也都是十分精通的。当然,也有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乌羽白问:“例如?” 妖舟回道:“例如,放出消息说,乌公子白天在行山学院学习,夜里在晓意浓创业,当真是品学兼优勤工俭学的好学生!” 乌羽白眼神不善:“哦?” 妖舟立刻调转枪头:“算了算了,此事还得靠你自己。果然呐,你还是那只贴心的小白鸦,十分给为师省心呐……” 乌羽白突然用力回捏妖舟的手。 妖舟低呼一声:“呜……” 这一声,不但引了旁人注意,还吸引来了阿舟。 阿舟一路小跑,追上妖舟,睁着有些见小的眼睛,仰着越见圆滚的红润脸蛋,呼哧带喘地说:“先……先生……你怎么了?”眼睛瞥了一下乌羽白,脸瞬间红透了。 妖舟要松开和乌羽白相拉的手,乌羽白却攥着不放,她只能作罢:“无碍,只不过走得有些急。” 阿舟从怀里掏出两颗染红的蛋,一颗递给了妖舟,一枚羞答答地递给了乌羽白。 乌羽白没接,妖舟却接过鸡蛋,扯回被乌羽白攥着不放的手,捏开鸡蛋皮,剥了剥,一边将鸡蛋往嘴里塞,一边问:“怎还把鸡蛋皮染红了?怎不染绿色?” 阿舟飞快地看了乌羽白一眼,立刻垂下头,羞涩地回道:“先……先生……”靠近妖舟耳边,低声说,“先生,我订亲了。” 正文 第219章 为爱谋略吧 妖舟愣住了。 她一口鸡蛋含在口中,缓了缓,才含糊不清地问道:“哪家?”心中突然升腾起了十分不好的预感呐…… 果不其然。 阿舟顶着那张红彤彤的脸,拉着妖舟走到一边,而后偷看了乌羽白一眼,然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明明十分轻,不细心听都听不见,但因为它是意有所指的,即便微不可查,也如同一只淬了剧毒的小箭头,直接穿入妖舟体内,刚巧停在心房那个可以跳动的位置。 妖舟努力咽下口中的半颗鸡蛋,扭头看向乌羽白,乌羽白给予一个坦然的眼神,显然他也不知道此事。 妖舟看向阿舟,低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阿舟略显得意地回道:“偷听的。” 妖舟:“……” 阿舟继续道:“我听两位妹妹私下里说起此事。” 妖舟觉得有些诡异啊,这么一件大事,为何进行得悄然无声,然后爆发点却在阿舟身上?当然,最重要的是,叶家的二小姐叶湘玉和三小姐叶绘棠,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妖舟当即断定,此事另有隐情,或者可以说,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妖舟问:“你偷听到此事后,就开始染红皮鸡蛋?” 阿舟回道:“嗯。我听她俩说,唯有请人吃染了红皮的鸡蛋,才能让婚事顺遂。我……我就染了鸡蛋,请先生吃……” 妖舟顿觉这颗鸡蛋有些噎人哪。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说:“你把红皮鸡蛋收起来,不要节外生枝,先去上课。” 阿舟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问:“先生,我……我这么做,不妥吗?” 妖舟回道:“尚未板上钉钉的事儿,说出来总是不妥的。到嘴的小白鸦都能飞了,更何况人呢?” 阿舟还是很听妖舟话的,立刻用帕子裹好鸡蛋,塞进了怀里。 妖舟回头对乌羽白说:“你去上课吧,我和阿舟聊聊。” 乌羽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他并未去上课,而是下了山。 妖舟看着阿舟,心中一片感慨,想了半晌,终是低声询问道:“阿舟,你喜欢乌羽白?” 阿舟没有回应,却差点儿将身体扭成麻花。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说道:“你觉得,你俩……合适吗?” 阿舟这才回道:“书院里的先生教过,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不能有想法的。” 妖舟认真道:“现在,你要自己想一想。” 阿舟问:“为什么?” 妖舟回道:“因为,这是你的余生。女子的社会地位,取决于大环境。而今,你既然能在行山书院里读书,就应该更明事理。而事情的道理,往往掌握在拳头手里。女子若想过得如意,除非自己拳头够硬,不然只能借助男人之力。若如此,最重要的就是,男人是否让你借力。” 阿舟一脸迷茫。 妖舟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复杂,但是,她总不能直接说,你和乌羽白不合适,他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妖舟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表达无力。 阿舟自己反应了一会儿,说:“先生是说,乌公子不想让我借力?” 妖舟立刻拍了拍阿舟的肩膀,赞道:“聪明。” 阿舟反问:“先生怎知他不愿意?” 妖舟无语,心中暗道:“为何知道?当然是因为他更愿意让自己依靠喽。只是这话……对于阿舟而言,太血腥了。” 阿舟急切地催促道:“乌公子可是说过,不喜欢我?” 妖舟回过神,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小白鸦,你说过你会解决的,我就顺手帮帮你好了。” 阿舟的一张粉红芙蓉面瞬间变得惨白。 妖舟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劝道:“他这个人,别看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实际上谁都不喜欢。” 阿舟的嘴唇颤了颤,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乌公子不是好脾气的人,他不喜欢别人靠近,可是……他会对我笑啊。先生,他真的会对我笑。” 妖舟问阿舟:“你每天走在书院里,多少人会对你笑?难道那么多人都喜欢你?” 阿舟想了想,神色落寞地回道:“没有谁对我笑。” 妖舟顿觉,自己对阿舟的关心不够。也是,她本目不识丁,是自己开了后门才让她顺利进入书院读书。想来旁人都是不服气的,也不愿意与她结交。 妖舟为难了。若是换成其她女子喜欢乌羽白,她完全可以不予理会;若是其她女子有不得当的想法和做法,她也会给予加倍的回击,让对方得了个教训。偏偏,这个人是阿舟,着实令人为难啊。 妖舟觉得,是时候让楚青逍出手了。她说:“时辰不早了,你去上课,下课后我找你。” 阿舟点头应下,跑走了。 妖舟找到楚青逍,将他从被窝里扯出来。 楚青逍光着膀子,努力护着身子,喊道:“干什么?干什么?!” 妖舟正色道:“你是楚家男人,是时候承担一定的责任了。我决定,要交给你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楚青逍一听这话,误以为是有关恩怨之事,立刻挺直了背脊,伸手抓过衣服,一抖,穿在身上,气宇轩昂抬起头,问:“什么事需要我做?” 妖舟说:“去把阿舟迎娶回来,给楚家传宗接代。” 楚青逍瞬间炸毛:“什么?!你让我迎娶那个傻瓜?!” 妖舟一抬手,就要打楚青逍的脑袋。 楚青逍立刻抱住脑袋喊道:“别动手,好好儿说话!头还晕着呢。” 妖舟收回手,掐腰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盯着阿舟,好好儿看看,她的优点!写不出一篇两千字的感触,看我怎么收拾你!” 楚青逍放下手,怼道:“凭什么啊?!” 妖舟用手点自己的胸口:“凭身份、凭地位、凭辈分、凭这话是我说的,你就得去做。” 楚青逍哑口无言,半晌才跳脚吼道:“你怎么能这样?!小爷……” 妖舟一抬手,成功打断楚青逍的话,说:“闭嘴吧。嚷嚷得我脑仁疼。若真心想要帮我,就帮我照顾好阿舟。她对我而言,十分重要,且与众不同。” 这一句话是大实话,也是以为能对至亲之人交代的话。 楚青逍见妖舟态度认真,尽管心中不悦,却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嘀咕道:“照看就照看,别让我娶她,那傻东西,一看就脑袋有问题……” 妖舟说:“岂不是和你正好一对儿。” 楚青逍痛苦地拉上被子,盖住自己,在心里哀嚎道:“她怎么会是我的小姑姑?!要命了!” 妖舟掀开被子,斗志昂扬地说:“现在,你给我支棱起来,打扮得骚包些,去让那些不开眼的小娘子们看看,谁才是行山书院里最美的男人!” 楚青逍的眼睛,亮了。 正文 第220章 二哈出手 阿舟刚一进教室,就被众人盯得发毛。 二小姐叶湘玉低头翻看着书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三小姐叶绘棠则是和旁人一样,盯着她看,似乎能看出一个大大的热闹。 阿舟有些紧张,脚步都不知道应该要如何迈出去。 有人问:“叶大小姐,今早儿看见你给楚先生发红蛋,是订亲了吗?订了哪家人呀?” 阿舟的脸瞬间爆红,低着头,迅速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却发现找不到了自己的书本和笔墨纸砚。 她抬头四顾,问:“有人看见我的书本吗?” 叶绘棠回道:“谁也不能帮你盯着书本,自己再找找。” 阿舟低下头,又开始翻找起来。 又有人问:“叶泛舟,你真订亲了?” 阿舟紧张地看向那人,又看向叶绘棠。 叶绘棠说:“问你话呢,你回答就好,你看我作甚?” 阿舟很想回话,但一想起妖舟的话,她就又闭上了嘴巴,特别小声地回了句:“不……不知道。” 那人又说:“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给先生发红鸡蛋呀?” 叶绘棠突然出手,从阿舟怀里掏出那枚鸡蛋,丢下手帕,举起红鸡蛋笑道:“快看,果真有红鸡蛋啊!” 众人哄堂大笑。 有人说:“叶家大小姐这是想嫁人咯。” 有人说:“啧啧……自己染红鸡蛋送人呀?这是多想嫁人啊?哈哈哈……” 阿舟不语,脸红得堪比红鸡蛋,都快燃烧了。 叶湘玉低声对阿舟说:“莫要让她们胡说,侮你清白。” 阿舟立刻开口说道:“你和她们说,说我订婚之事。” 叶湘玉笑道:“你订婚之事,父母都不知,我又如何知晓?” 阿舟感觉自己瞬间被雷劈中,脑子乱成一团,完全反应不过来。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染了红蛋给妖舟和乌羽白,还言之凿凿地说自己爱慕乌羽白,她就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当然,这时候她也弄明白了,为何妖舟让她收起红蛋,别乱说。 阿舟十分气恼,指着叶湘玉和叶绘棠喝道:“你……你们,你们骗我!” 叶湘玉和叶绘棠一脸无辜。前者说:“哪个骗你了?”后者说:“大姐,你可真搞笑,我们开玩笑的话,你都当真。” 阿舟红了眼眶,感觉既委屈还丢人,却不敢发作。无论是在闲渔村还是在叶府,她都不是一个被重视的人,所以骨子里的自卑,让她不敢招惹别人。 也有人小声劝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说说闹闹罢了。别让楚先生知道,反倒不美。” 叶绘棠撇嘴道:“楚先生就是护着她,也不知道为点儿啥。” 立刻有人开始怼叶绘棠:“楚先生为人高尚,文武双全,乃当世大儒,岂是你能质疑的?!” 原本只是三个姐妹之间的斗争,因为有关妖舟,瞬间升华到了情怀的高度。为自己的爱豆挽袖子,古往今来都不缺这样的热血人。 就在战争一触即发时,行文先生来了,开始了第一堂课,众人唯有肃静,乖乖听讲。 阿舟因为没有书本,在下课后被罚抄写本课内容三遍。 先生离开后,众人对着阿舟又是一阵哄笑。这种哄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只是笑她太傻而已。 叶绘棠却火上浇油,偷偷和别人说:“大姐她以为,她未来的夫君是乌公子呢。” 这就引发了更多女子的仇视心里,哄笑也就变成了嘲讽。 有人说:“真是自不量力啊。乌公子,那是怎样的人物?” 有人说:“真是够不要脸的。” 有人说:“这是做了一场春梦吗?呵……” 阿舟十分受伤,感觉整个人都抬不起头来,甚至想原地消失才好。 就在阿舟险些抓狂的时候,楚青逍飘然而至。一身粉色的衣袍,嫩得如同一枝初开的水仙,那叫一个水灵。他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看起来真是养眼。 楚青逍的长相俊秀,仔细看还有些可爱的成分,就像二哈,虽是众狗中的颜值担当,但往往因为它的二,忽略了它的容貌。当然,也是因为它的容貌,才能不太计较它的二。楚青逍,正是这样。 这会儿见他正了八经的出场,绝对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甚至,还有女学生面色羞红地偷窥他,小声询问彼此他是谁? 可见,他平时跟在乌羽白身边,被乌羽白的光芒遮挡,很多人压根就没注意过他。 楚青逍手持折扇,轻轻摇着,眼神环视一周,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力那是相当满意了。第一次,肯定了妖舟的说法:是时候展现他的魅力了! 楚青逍在万众瞩目下,走到阿舟面前,说:“阿舟,一同吃饭去。” 阿舟以为自己幻听了,抬头看向楚青逍,就是一愣。 楚青逍的自信心,瞬间暴涨而起,将腰杆挺的笔直,丢下一抹自信的笑,说:“走吧。”先一步转身,留给众人浮想联翩的背影和议论纷纷的话题。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楚青逍有些飘。 阿舟有些茫然,却还是追上了楚青逍,说:“我还有课呢。再说,这个时辰的五谷居里也没有饭菜啊。” 楚青逍嘶了一声,合上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再次笑着说:“那你上课去吧,中午我再来找你用膳。” 阿舟犹豫着问:“楚公子,你……你是要和我借钱吗?” 楚青逍瞪了阿舟一眼,说:“爷是那种缺银子的人吗?!”摸了摸腰包,顿觉自己还真是。 阿舟终于放下心,呼了一口气,说:“哦,这样就好,我也没有银子。” 楚青逍想要借钱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他烦躁地说:“行了,你去上课吧,中午见。” 阿舟走了两步,又转回身,问:“楚公子,你有事儿吗?” 楚青逍回到:“没事儿。” 阿舟问:“那……那我能自己吃饭吗?” 楚青逍要瞪眼睛,但一想到妖舟的交代,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说:“不行!” 阿舟妥协了,耷拉下脑袋,简单地应了声:“哦。” 楚青逍问:“你能高兴点儿不?让别人看见,以为小爷欺负你。”嘀咕道,“若不是楚某人让我来保护你,小爷才懒得过来。” 一听到妖舟的名号,阿舟立刻来了精神头,说:“好好好,我能高兴的,你看,我笑了。” 楚青逍转身走开,撇嘴暗道:“脑袋果真有病。” 正文 第221章 圣旨点鸳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阿舟的桃花运走得一波三折十分不着调时,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竟然以意料之外的方式,突然降临。 乌羽白回到私宅之中,对单方吩咐道:“让人密切留意亲王的一举一动,若是得知他为我求娶哪家小姐,便使个法子,断了此姻缘。” 单方也希望乌羽白能成亲,因此犹豫着问:“要用什么法子?还请主子示下。” 乌羽白想起妖舟的那些话,忍不住笑了笑,回道:“姑且放出消息,说乌亲王还有子嗣,不会立我为世子。” 单方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说:“主子若是这么说,还有哪家高门大户愿意把嫡女嫁给你?” 乌羽白反问:“你看我有想娶她人的想法吗?” 单方无语,唯有领命离开。 这本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却不想,乌亲王得知这个消息后,竟直接进宫请旨。 就连皇上都误以为,乌亲王这是要给乌羽白正名,把属于他的世子之位给他,结果……却是为他求了桩姻缘。 皇上问:“你可是认真的?” 乌亲王回道:“臣,无比认真。既然他不屑这个世子这个身份,臣也不求他。若他有了儿子,臣好生教养,也未必不能成为皇上的肱骨之臣。” 皇上一听这话,就笑了,摇头感慨道:“你们父子啊,真是……也罢,且让你们父子折腾去。” 皇上下旨,直接将叶泛舟许配给了乌羽白。 这一招釜底抽薪,乌亲王用得那叫一个功力十足,就连接招的乌羽白和妖舟,都深感措手不及。当然,这事儿也令叶府懵圈了。 他们接阿舟回来,可不是为了嫁给一个浪荡子乌羽白!就算此子品学兼优、名声在外,但成不了世子的人,注定是只好看的花瓶罢了。 叶大人想不通其中关联,也弄不明白乌亲王为何会注意到叶泛舟,于是屁颠颠地跑到宫中,求见了皇后。 结果,皇后不见他。 叶大人有些慌乱,却不得不强装镇定离开。 这其中隐藏的深意,就值得人玩味了。 与此同时,行山书院里也炸锅了。 在行山书院里求学的人,都是帝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子弟,各个儿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每个人都有顺风耳。 这一次,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瞬间知道了这个消息,唯独……阿舟不知道。 阿舟送红蛋的风波没过多久,众人看她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尖锐,她正觉得舒坦,却又成了风口浪尖里的人物。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变得那么复杂,就仿佛……要在吃她之前,赞美她看起来就十分美味,心里却合计着血淋淋的计划。 隐隐的,她听见了别人的议论声,有关乌羽白和她。 阿舟觉得这些话不对,一定是在嘲讽她。或者说,就像叶湘玉和叶绘棠一样,刻意用谎言骗她。她有些害怕,屋也不敢回了,直接跑去找妖舟。 无论什么时候,妖舟都是她的底气和力量,这种感觉源于内心最真实的直觉和各种事情发生后的认知感受。 阿舟认为,就算所有人都骗她、欺她,可妖舟绝对不会。 楚青逍正要去找阿舟同进晚餐,见她撒腿狂奔,也忙跟了上去,唯恐她被人欺负,楚某人找他清算。跑着跑着,他听见了别人议论的声音,仔细一问,简直被内容震惊到了! 阿舟就像一只小鸟,一头扎进了行者居,找到了正准备去吃晚饭的妖舟。 她红着眼睛,看着妖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半晌,她才开口说道:“我想在先生这里蹲会儿。就一会儿。”说着话,人就在门口蹲下,抱着腿,盯着门槛不放。 妖舟在眼见阿舟的瞬间,就猜到她为何跑来。说实话,这会儿她并不想见阿舟,最起码,要等自己想出个道道儿来,再和阿舟相处。然,她见不得阿舟如此惶恐不安,于是干脆坐在了门槛上,在地上画圈圈。 楚青逍气喘吁吁地跑来,张口就问:“你们知道吗?皇上下旨让阿舟嫁给乌羽白!” 妖舟画圈的手指停下。 阿舟瞬间抬头,看向楚青逍,红着眼睛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青逍你太坏了!你怎么……怎么也和别人一样骗我?!” 楚青逍一脸无辜,吼道:“骗你啥?骗你个鬼!这是真事儿!” 阿舟望着楚青逍,仍旧不信,眼泪都气得掉落下来。 妖舟收回磨破皮的手指,吹了吹上面的灰,抬头看向阿舟,笑着说:“他没骗你,这是真的。” 阿舟回头,看向妖舟,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泪,目光尚且有些愣怔。似乎害怕自己没有听清楚,她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妖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阿舟却瞬间上扬起唇角,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璀璨。阿舟开心地跳了起来,在地上蹦哒着,就像一只小麻雀。 楚青逍看了看阿舟,又看了看妖舟,一股怒火升腾而起,一把扯住阿舟的手腕,说:“瞎蹦哒什么?!赶快上课去!”直接将人拖到了大门外,然后利落地关上门,将阿舟的幸福、妖舟的苦涩隔离在外。 阿舟听了楚青逍的话,立刻快走两步要去上课,却发现,自己被骗了,天色已晚,早就下课了。于是,她又折返了回来。 屋门口,楚青逍不太自然地坐在了妖舟的身边,说:“这门槛有些磕屁股哈。” 妖舟没有搭理他。 楚青逍偷眼看妖舟,说:“喂,你笑得有些瘆人,别这么笑,好吧?” 妖舟揉了揉脸,把笑给揉掉了,站起身,说:“别在这儿烦人,该干啥干啥去。” 楚青逍也站起身,气恼道:“以前关系没明了之前,你好歹还哄着我,现在关系确定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你真是无耻!得亏小爷为你鞍前马后的照顾阿舟,真是没良心!” 妖舟用手点了点楚青逍的胸口,凶巴巴地说:“你乐意。” 楚青逍喊道:“你要不要脸?!” 妖舟将楚青逍推出门口,怼道:“不要!都给你、都给你,你当二皮脸。”关上门,发出砰地一声。 楚青逍揉着胸口,怒冲冲地转身离去,嘴里还嘀咕道:“爷再管你的事儿,爷和你叫姑!” 一拉开大门,看见了阿舟。 楚青逍气不打一处来,问:“知道楚某人为什么发火不?!” 阿舟点头。 楚青逍骂道:“你知道个屁!” 正文 第222章 能否一直走下去 阿舟觉得,她知道了一件很大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有关妖舟和楚青逍。 她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唯恐别人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因此,回到房间后,简直夜不能寐。小小的脑袋瓜儿,一半想着乌羽白和自己,一半想着妖舟和楚青逍。 天一亮,叶家来人了,要接走阿舟。 这一次,都不用阿舟自己徒步下山,叶家的态度那是前所未有的好。 阿舟心中有些发毛,偷偷跑去见妖舟。这一次,妖舟却大门紧闭,没有见她。 阿舟站在门口,将手都拍红了,却始终不见房门打开。 阿舟红了眼眶,对着门缝说:“先生,我回府去了,等我回来,还给你带糕点哦。” 妖舟站在门内,神色不明。 阿舟下定决心,再次开口道:“先生,旁人说你喜欢男色,你……你不要介意,你喜欢哪个,都行。楚……楚青逍楚公子挺好的。他那么听你的话,一定会成为你的依靠。”言罢,红着脸,扭头就跑。 妖舟闭上眼,站了一会儿,这才拉开房门,只看见阿舟翻飞的裙角,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妖舟笑了笑,骂了一句:“傻丫头。” 算了,不去送了,反正很快会见到。再者,她也不知道要和阿舟说些什么。说和自己关系非比寻常的人,其实是乌羽白,而非楚青逍?还是说,要祝福她得偿所愿,终于要成为乌羽白的新嫁娘? 这乱糟糟的感情纠葛啊,真是碎一百枚鸟蛋也甩不出个印度抛饼。 妖舟关上门,一转身,看见了小金朝。 小金朝直接送给她一个白眼,说:“你去找找镜子,哪有一点长得慈眉善目?为了一个女学生装好人,真是个大笑话。哼!”转身进屋,不再搭理妖舟。 妖舟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天知道,阿舟对于她而言,有多么重要。唯有阿舟安好,她才能睡得香甜。否则,睡梦中会哭得肝肠寸断。 一想到阿舟知道真相后,在夜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就为自己感到忧伤。这诡异的联系,到底是为了啥啊?! 草咧! 妖舟心情不爽,找到齐开和赵厨子,三个人眼神一对儿,又跑到晓意浓喝了个酩酊大醉。因为妖舟的关系,三位花魁推了其它排队而来的恩客,围着三人载歌载舞,那叫一个给足面子和里子。 待齐开和赵厨子又去共赴美人乡,妖舟留下银子,一个人拎着酒瓶子走出晓意浓。风一吹,脑袋越发的沉。她灌了一口酒,突然发现乌羽白就站在茶楼门口看着她。 一口酒直接喷出,呛了喉咙,辣了眼睛,那叫一个难受。 乌羽白走上前,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 妖舟任由乌羽白拉着自己,偶尔还噗嗤笑一下。她问:“小白鸦,咱俩这条路,还能走多远?” 乌羽白脚步微顿,回头看向妖舟,眸光灼灼而亮中透着一股子狠绝之色,说:“只要你想,便能一直走下去。” 妖舟打了个酒嗝,说:“难呐。” 乌羽白拉着妖舟继续前行,说:“我说过,一切交给我,先生信我便可。” 妖舟突然站定,问:“如何信你?” 乌羽白看向妖舟,伸手擦拭掉她脸上酒水,说:“一切阻挠,焚之。”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妖舟的心突然就剧烈地抖动起来。她摇了摇头,下意识地说:“不不不,不能这样。” 乌羽白反问:“不能怎样?” 妖舟回道:“不能伤害阿舟。” 乌羽白步步紧逼,问道:“不伤害她,难道伤害你?或,伤害我?” 妖舟微微蹙眉,说:“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乌羽白直击妖舟的谎话:“你说谎。” 妖舟:“……” 乌羽白说:“从消息传开后,你便对我避而不见。你曾说过,若我与哪个女子有婚约,你便要出手规整。新嫁娘与他人私通、马车不幸翻滚、偶遇劫匪、心有良人,等等戏码,你都是十分精通的。现在,你告诉我,你准备如何解决?” 妖舟:“……” 乌羽白继续道:“叶泛舟,是你什么人,需你呵护至此?!” 妖舟苦笑道:“我与她,并无任何关系。只不过……有些相似罢了。” 乌羽白质问道:“既然毫无关系,你却要为了她,放弃我?” 乌羽白是真的动怒了。他认为,自己与妖舟的感情,即便没有海誓山盟,却已经是情比金坚。不曾想,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妖舟竟要退让?! 一想到退让两个字,乌羽白就难以控制情绪。他唯恐自己不理智,失了冷静,做出伤害妖舟的事,当即转身离去。 妖舟一跺脚,撒腿追了上去,一把攥住了乌羽白的手腕。 乌羽白不肯回头,继续前行。 妖舟耍起无赖,直接跳到了他的背上,朝着他的耳朵咬了一口。 乌羽白那张紧紧绷着的脸,仿佛一根拉到极致的弦儿,轻微的松动了一点儿,发出微不可查的颤音儿,令妖舟的心一松。 妖舟说:“我累了,你抱住我,别让我摔下去。” 乌羽白不说话,却伸手托住了妖舟的臀部,不让她掉下去。 妖舟笑了笑,将下巴放在乌羽白的肩膀上,歪头看着他,呵了一口酒气,说:“瞧你气性那么大,脸长的都快和行山媲美了。” 乌羽白说:“再气我,就要少白头了。” 妖舟把玩着乌羽白的头发说:“白色头发也好看,你看人家庄公公……” 乌羽白笑着看向妖舟,问:“看公公什么?” 妖舟的舌头打了个卷,说:“看人家庄公公,满头白发虽然不好看,但你若是白发,绝对好看。” 乌羽白继续前行,唇角大大的勾起。 妖舟抱着乌羽白的脖子,感慨道:“这条路,如果能一直走下去,多好。” 乌羽白回道:“如你所愿。”这一晚,乌羽白背着妖舟,在帝京里溜达着,似乎不知疲惫。 踩着土地,顶着星光,在月老的见证下,乌羽白背着妖舟,一步步走下去,仿佛这样,就能达到未来。 妖舟心想:“若他能一直走到天亮,我便许他一个未来。尽管有些胡闹,却非草率。” 正文 第223章 秘密 每位女子,在感情路上,都有执拗的时候。那种不可理喻的执拗,更像是对命运的一场豪赌。赌赢了,赔上自己的一生;赌输了,也赔了自己的一生。因为脚下的路和未来一样,总是要走过去才知道。 二人似乎心有灵犀,没有任何约定,却始终这么走着。 妖舟在乌羽白的肩膀上睡着了,又醒了过来;睡着了,又再次清醒。她望着他的侧脸,笑了,再也无意。 乌羽白说:“闭上眼,再睡一会儿,天快亮了。” 妖舟回道:“舍不得。想多看你一会儿。” 乌羽白听出妖舟话里的不舍,唇角上扬,笑得令月儿失色。汗珠钻出他的额头,滑过他的脖颈,充斥着韧劲之美,为这位翩翩公子平添了几分肆意草原的狂放之色,令人怦然心动。 妖舟用食指尖蘸了一下乌羽白的汗珠,送入口中尝了尝,还如同老酒鬼般啧了一声,点评道:“这味道,真是迷人,如醇酒,令某怦然心动。” 乌羽白的脸瞬间涌起红色的云潮,幸而天色未亮,否则难逃窘色。他的声音似乎含在了胸腔里,震出了几分沙哑的心意:“酒鬼……” 妖舟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嘛。再废话,我就先干为敬了。”作势要舔乌羽白的脸。 乌羽白笑着躲闪,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妖舟顺口回道:“巧了,今个儿你就见到了。”言罢,自己笑得前仰后合。 乌羽白说:“小心些,仔细摔下去。”他的手臂早就酸麻,哪里经得起妖舟这么晃动。 妖舟重新抱住乌羽白的脖子,坏坏地说:“怎么?手臂麻了?” 乌羽白回道:“还好。” 妖舟笑而不语,看了眼天色,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等天亮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乌羽白却道:“即便你如此说,我却并不期待天亮。” 妖舟感慨道:“我也是。” 乌羽白说:“天亮后,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妖舟好奇地问:“什么?” 乌羽白回道:“说了,要等天亮。” 妖舟捏他耳朵:“说吧说吧,不然挠你痒痒。” 乌羽白笑而不语。 妖舟一边捏他的耳朵玩,一边胡乱猜测道:“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女扮男装啊?” 乌羽白笑着摇头。 妖舟继续道:“那你一定是把我的名字刺在了你的大腿上。” 乌羽白斜了妖舟一眼。 妖舟靠近乌羽白,问:“莫非,你的痔疮好了?” 乌羽白没忍住,就要将妖舟扔地上去。 妖舟立刻手脚并用地抱住乌羽白,快语道:“别扔别扔,抱住了,就当是自己怀孕的媳妇,说啥都不能松手。” 乌羽白的手臂已经针扎似的痛,可听了妖舟这话,他硬是咬了咬牙,将她重新托起。 妖舟也紧紧抱住乌羽白,眯眼看向天,说:“你看,天最黑的时候到了,距离光亮就不远了。” 乌羽白说:“挣扎过黑暗,见到黎明,才会感动。” 妖舟觉得乌羽白这话似乎饱含了其它内容,于是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乌羽白闭嘴不语。 妖舟晃了晃乌羽白,问:“要不要严刑逼供啊?” 乌羽白垂眸,余光里感觉到一丝光亮,似乎是太阳在挣扎着爬起。他终是说道:“叶家今日要去寺里上香。” 妖舟微愣,心中飞快地划过什么,手指间瞬间变得冰凉。她压制着心中的恐慌,问:“你……要做什么?” 乌羽白脚步停下,眯眼迎向那一线若有若无的光亮,回道:“世人说我命硬,我便坐实此事。” 妖舟的呼吸一窒,那种翻江倒海的恐惧,瞬间将她拍死在岸上。若非惦记着阿舟的生死,她都想昏厥过去算了。 乌羽白不是猪队友,但她却有难言之痒啊!挠重了都出血! 妖舟立刻跳下乌羽白的后背,双腿差点儿软成了面条。她问:“在哪儿?!” 乌羽白不语。 妖舟突然一把扯住乌羽白的衣领,吼道:“在哪儿动手?!” 乌羽白还是不语。 妖舟直接丢开乌羽白,撒腿就去叶府。天边炸开了光亮,却并未让人觉得惊喜,反而在人的心中塞进去了惶恐和不安。 乌羽白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说:“事已至此。” 四个字,如同一把铁锤,狠狠砸在了妖舟的头上,令她险些跌倒在地。她紧紧回攥着乌羽白的手,瞪着凶狠的眼睛,说:“她不能死。” 乌羽白见妖舟这副样子,便知她是认真的。他却不肯放手,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留她,你我的路便要断在此处。” 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彼此的姻缘都不能自主。他苦苦挣扎,即便知道阿舟对于妖舟而言有些与众不同。然,阿舟对他而言,不过是过客。他只要妖舟幸福,不在乎阿舟死活。寻常性命在他手中,也只能道一声寻常。 妖舟的眸子颤了颤,就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然,随着她抖动的,还有头。不行,阿舟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即便她知道,解决掉阿舟,将命硬的恶名扣在乌羽白的头上,最是稳妥不过。然,那个人是阿舟,就不行! 若自己在睡梦中,阿舟被杀,自己也会死。即便没有这个原因,她也无法眼看着阿舟去死。 妖舟毅然挣脱乌羽白的手,向着叶府狂奔而去。 晨曦张开眼,光亮从房檐处打斜落下,追着妖舟而去,却将乌羽白留在了黑暗里,出不去。 他笑了,笑容细碎,比哭还难看,唯有用手捂住脸,才能不被光亮刺伤双眼。 原来,在她心中,自己竟不如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子重要。 真该死。 所有人,都该死。 妖舟一路狂奔到叶府,却得知,叶府女眷今日根本就不曾外出礼佛。她跌坐到台阶上,气喘吁吁,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整个人无比狼狈,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然,渐渐的,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无法呼吸。 她跑得太快,忘记了和自己的约定,忘记了那个尚未说出口的承诺,忘记去听乌羽白的那个秘密。 也许,他的秘密是这次考验的结果;也许,她的秘密已经变成,他不再相信的秘密。 正文 第224章 夜谈喜欢 乌羽白和阿舟同时消失了一段时间。 乌羽白是自己玩了把消失不见,阿舟则是请了长假,开始筹备嫁妆。 行山书院里只剩下妖舟和楚青逍两个人晃悠着,外加一个脾气越发暴躁的小金朝。 妖舟再也没去无问小院,倒是楚青逍偶尔过来她这边坐坐,絮絮叨叨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看意思是想安慰人,妖舟却不耐烦去听。 妖舟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楚青逍吭哧半天,说:“能给我点儿银票用用吗?” 妖舟直接送他一个字:“滚!” 楚青逍气呼呼地走了,真是越发觉得,妖舟得到了他这个小侄子的认可后,越发不拿他当回事儿了。还不如,不相认。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妖舟没有蹲守到院长的归来,却等到了乌羽白和阿舟纳征的消息。 这一晚,楚青逍提着酒壶找到妖舟,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对饮。 妖舟看着楚青逍低垂的眉眼,忽地一笑,说:“你喜欢他?” 楚青逍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紧,以至于手指肚都变了颜色。不知过了多久,他将酒杯凑到唇边,缓缓饮尽了杯中酒。 无需言语。 妖舟心里暗道:“我抢了小侄子的心头好,阿舟占了我的白月光,还真是世事无常。” 她不再说话,唯恐言多必失,戳了楚青逍的肋巴骨,戳了自己的眼窝子。 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下,明明好到不能再好的酒量,却也喝了个酩酊大醉。 楚青逍将妖舟抱了起来,送回到屋里,轻轻放到了床上,帮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而后站在床边看了她良久,这才转身离开。 说来也怪,他酒量素来浅得要命,这会儿却不知醉是何种滋味。有些羡慕楚某人的一醉方休,却也心疼她的……浅笑盈盈。 喜欢? 呵…… 喜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楚青逍在认识妖舟之后,就越发模糊不清这个定义了。 与书院里的二人不同,无茶楼中,乌羽白一遍遍洗着茶,让香气萦绕满屋,却从未喝一口。 单方站在一边,不敢打扰,只能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子时已过,乌羽白丢开茶水,站起身,推开窗,迎着清风缓缓吸入一口气,低声道:“茶香闻多了,也恼人。”从窗口翻跃而出,轻轻落在地上,走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话,“无需跟着我。” 乌羽白仿若饮了薄酒的武林人士,在街上静静走着,身体里却将脉搏拉成了满弓,稍有不慎,便会亮剑伤人。 不知不觉,他回到了行山书院,来到了行者居,却并没有再向前一步。 他望着妖舟那扇紧闭的窗,有些失神。 他与她之间,在坦言身份之前,都可以将一切俗事置之不理,只身靠近彼此;在知晓彼此的身份和心意之后,更应坚定不移的携手同老,不许任何人插足破坏。 他敞开心,用为数不多的柔软将她包裹。她却破心而出,要去护着那些并不相干的人。 为她,他可以与父亲反目,与皇权为敌;为他,她又能做到哪一步?怕是就连站在原地,等他铲除一切障碍后走向她,都做不到。 心若动情,便是殇。 乌羽白真想一走了之,却因浓重到快令人窒息的感情缠住了双腿,只能停下驻足。他希望,她能推开窗。 可惜,没有。 乌羽白自嘲地一笑,欲走,脚尖却对准了妖舟的方向,毫无预兆地迈了一步。 这时,一只酒杯砸在了他的脚前,发出碎裂的声音。杯子里的酒水飞溅,落在了他的脚面,氤氲开宿醉的味道。 楚青逍软趴趴地倚在荷花池边的大石头上,看着乌羽白,说:“别招惹她。” 乌羽白看着楚青逍,没有说话。 楚青逍举起酒壶,直接豪饮了一口,酒水落在脸上,湿了衣领。 乌羽白走向楚青逍,伸手去取他的酒壶。 楚青逍却扬起酒壶,直接扔进了荷花池里,然后站起身,施施然离去。 若问这世间,还有谁更懂乌羽白,自然是楚青逍。二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朝廷和江湖都不想干,只是单纯的凑在了一起。 长大后的乌羽白,没小时候那么讨喜,也许会隐藏自己的心事,但楚青逍并不介意。他还是他,一直没有变过,无论乌羽白变成什么样,他都喜欢他。 然,这种喜欢却有了不同定义。 乌羽白感觉到楚青逍的疏远之意,喊道:“青逍!” 楚青逍停下脚步,背对着乌羽白,口齿略带含糊地说:“乌羽白,爷从来不曾变过,儿时喜欢追逐你,现在亦然。只不过……”微微一顿,“谁都不能伤了楚某人的心,就连你,也不行。” 乌羽白说:“伤她,非我所愿。伤我,情之所迫。” 楚青逍嗤笑一声,说:“我不懂你那些弯弯绕绕的道理,我只是……见不得她的笑,比哭还难看。你和阿舟,都在为难她。”突然回头,看向乌羽白,眼神冷得骇人,“真想把你们都毒死!”言罢,一扭头,大步离开,眼角却湿润了。 乌羽白望着楚青逍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慢慢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犹如不同利剑,都想直达自己关注的那个点,却不知这种鲁莽要割开多少血肉、伤害多少人…… 房间里,妖舟依靠在窗边,闭着眼,将额头顶在了墙上,如同没有骨头的人形纸片。 小金朝趿拉着鞋子走进妖舟的房间,说:“得不到就冲出去,把人打昏,扛走。哪里来的多愁善感?” 妖舟睁开眼,眼神如同被风吹的灯盏,明明灭灭,周而复始,终是轻叹一声,说:“让青逍为难了。” 小金朝气急,跳脚道:“你管他做什么?!你先管好你自己!” 妖舟推开窗,望着苍茫月色,笑了笑,说:“我,一直很好。” 是的,她必须很好。爹娘在看着她、师傅们在看着她,她必须支棱起来,过得很好。 她不会为了阿舟放弃自己的幸福。而阿舟,也应当明白,求而不得的东西,当断必要断。 纳征而已,路还很长,总有解决的办法。而她要做的事,远不止眼前这点儿纷乱的感情。 感情乱了,就先让它乱着吧。强解,只会把彼此弄得遍体鳞伤。时间会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也会让一切自然而然地淡化。 正文 第225章 惊现大人物 妖舟把精力放在了五谷居上,终于等到了赵厨子的通风报信,说有外人拿着先生的腰牌来打饭了。 妖舟虎躯一震,立刻偷偷摸过去,尾随着那位看似寻常的先生,拎着大大的食盒,穿梭在行山书院,一闪身进了后山,便没了踪迹。 隔天,妖舟又跟踪了一次,仍旧跟丢了。 这一次,她觉得有些打脸。想想自己的轻功,那可是二师傅脚跟脚教的,竟然跟丢了两次。不过,转念一想,院长大人的身边高手如云,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他的价值,值得自己挖空心思见上一见。 越是绝世珍宝,越要有猛禽看守,那是定律。 妖舟心思一动,手脚也跟着动了起来,直接往食盒里加了料,帮院长大人调剂一下生活。 第三次,打饭人拎着食盒离开后,在行山书院里绕了一段路后,再次直奔后山,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一间茅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排泄声音,伴随着人类痛苦的哼唧声,经久不息。本想提上裤子,奈何屎意再次来袭,只能继续痛苦地哼唧。 最惨烈的是,身上的纸用光了,茅厕里的棍儿也没了踪迹,此人只能在痛苦中考虑要不要撕了里衣。 这时,门外传来妖舟的声音,说:“里面的人快出来,我要憋不住了!” 里面的人也开口道:“小兄弟,你先给我点儿纸。” 妖舟说:“我没带纸,给你两片树叶行不行?” 里面的人停顿半晌,开口道:“行!” 妖舟随手扯了两片树叶,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里面的人用指尖捏着小到十分可怜的两片树叶,看了半晌,说:“能否劳烦小兄弟,换两片大叶?” 妖舟爽快地应了。 很快,两片大树叶被塞进了门缝里。 里面的人用手轻轻捏着两片大树叶,抚摸着上面那些毛茸茸的刺儿,摇了摇头,说:“小兄弟……” 妖舟喊道:“能不能快点儿?!我真憋不住了!”唇角一勾,笑得那叫一个坏。 里面的人轻叹一声,终是开口道:“今晚子时,你到别有洞天寻我。” 妖舟忍着笑,恭恭敬敬地回道:“诺。”递上准备好的一厚沓纸,塞进了门里。 里面人的肚子又开始拧劲儿,立刻催促道:“速速离去。” 妖舟再次应道:“诺诺诺……”脚步跑得挺快,却没跑出去多远,听见茅厕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夹带着几声哼哼哈哈,她就笑得直不起腰。 坏,那是真坏。 不过,院长知道她在找他,也知道事非偶然,足以证明大家都是明白人,事儿办得倒也痛快。就不知道,院长是不是一个大量的人,能不能别和她计较这些不入流却十分见效的手段。 好吧,不管如何,他总算见她了。哈哈……可喜可贺! 妖舟心情不错,扯了把长草,编了只蚂蚱,活灵活现和真的一样。她用嘴叼了一根长草,用手把玩着蚂蚱,一路溜达着回到书院,等着晚上的相见。 忽然,周围的气氛变得异样,有说有笑的学子们都收了笑脸。妖舟察觉到异样,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一眼看见了乌羽白。 青天白日的,着实令她心跳一窒,紧接着狂跳起来。稳住,必须稳住! 再次看见妖舟,是乌羽白意想之中的事,却不曾想,会在这个十字路口遇上。 妖舟的脸上还挂着璀璨得意的笑,看样子心情着实很好。她的口中还叼着一根细长的绿草,风一吹,啪嗒啪嗒的打在她的脸上,不疼,却令人难以忍受。 乌羽白有种拔掉草的冲动。只是,不能。 乌羽白打量妖舟的同时,妖舟也在打量乌羽白。 乌羽白既没有容光焕发,也没有落魄潦倒,反倒是增了一分稳重,让那张美型的脸更具杀伤力。他的美,简直如同一把绝世名器,能兵不血刃地破开女子紧闭的心胸。 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位女子,却不是阿舟。 那女子一身素雅,发丝梳理得一丝不乱,仿佛每一根都十分有条理,每一缕都摆放在了最恰当的地方。她是鹅蛋脸,标准的美人眉眼,整个人如同精雕细琢而出的旷世珍品,不骄不躁,光华内敛。 她的脸上,画着淡妆,与这书院的清风朗月融为了一体。若是寻常女子这般装扮,定不足为奇,令人过目即忘。偏偏,这位女子不同。她的气韵由内而外,舒缓如茶,淡雅如兰,有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大气和沉稳,以及贵不可攀。 是的,女子身上没有过多装饰,一只手镯,一只发簪,简单到有些寒酸。然,妖舟是什么眼力?一眼看出,那手镯和发簪,都是水头十足的老物件,清透度都快赶上透明玻璃了。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一汪水揉捏而成。 不等妖舟纳闷那女子的身份,立刻有人上前给那女子请安,直接为妖舟普及了知识点。 原来,那女子竟是皇后嫡出的最小公主:三公主。 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小龙女,妖舟还是挺激动的,但一想到眼前的郎才女貌,又觉得有些刺眼。 一根挂着强敌二字的标枪,被妖舟插到了三公主的身上。 三公主态度温和有礼,丝毫不见傲慢和做作。她对前来请安的众人说:“此处是书院,并非皇宫内院,我等皆是学子,以礼相待便可,无需行大礼。诸位莫要因我来了,便拘谨不自在。” 一开口,声线优美动听,所表达的意思更是深得人心。 妖舟的视线在三公主的身上停留片刻,还真没看出她刻意伪装的意思,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暗道:“若非她当真温婉恭谦,便是本年度最佳女演员得主。” 三公主看向妖舟,含笑而立,微微颔首,开口道:“想来这位便是名震帝京的楚先生吧?年轻有为,当真不俗。” 妖舟笑道:“正是。” 妖舟的强大自信和厚颜无耻令三公主刮目相看,眼中竟泛起赞赏之意,含笑施礼:“先生,当世才度。” 妖舟暗道:“完了,讨厌不起来了。任谁都不会讨厌一个彬彬有礼还有些崇拜自己的小美女。” 妖舟也微微颔首,含笑回了声:“公主,雅量高致。” 第一个照面,彼此印象还都不错,谁知道以后呢。 妖舟和三公主都继续向前,彼此交叉而过。乌羽白和三公主同路,妖舟一个人咬着绿草独行。在乌羽白面前走过的时候,绿草撩了一下他的下巴,也不知是绿草有意,还是主子顽皮。 正文 第226章 院长大人 整整一个下午,妖舟听见的,都是有关三公主的话题。 三公主名叫贾清妍,是书院二年的女学子,不但精通音律,且熟读史书,更写得一手好字。先不说公主的身份,就说她那不输男儿郎的文学造诣,就有居住独立小院的资格。 事实上,贰号楼前的那座一直空着的独立小院,就是她的。 小院名叫飞山居,听起来真不像女孩子居住的地方,反倒有种欲展翅翱翔的气魄和远景。 就冲着这个名字,妖舟也高看她一眼。 也有人说:三公主和乌羽白十分登对,两个人才是一对儿。 还有人说:三公主心有所属,此人并非乌羽白。 更有人说:今日三公主重返书院,想来是要参加即将进行比试的校考大赛。壹号小院的入住者,也会在这场比试中揭晓。 总而言之,众说纷纭,三公主成为了继妖舟之后的第二个热点。 妖舟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夜幕降临,换上黑衣,熬到子时,悄然去往别有洞天。 别有洞天位于后山之上,是一些贯穿的山洞,大小相连,如同迷宫。寻常人走进去,容易迷路,绕不出来。所以,学校禁止众学子们去那里游玩。 妖舟也曾到别有洞天里转了一圈,虽然没把自己绕丢,却也险些迷路。因此,她还真没想到,院长竟然钻进了别有洞天里安营扎寨。这要是半夜坏个肚子,想从里面跑出来,着实有些困难啊。 妖舟杞人忧天般在心里感慨了一番,人也来到了别有洞天之前。 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院长大人。很显然,这位院长大人有些小气,在报拉肚之仇。 妖舟等过了子时,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了。 第二天,打饭人没有出现,直觉杜绝了可能被下泻药的源头。 天色近晚,院长大人拉开茅房的门,风儿吹过,从茅房的顶处飘散出大量粉末,如同一场黄色的雪花,飘洒而落,没有浪漫,唯有惊恐啊! 那些黄色粉末贴在脸上和裸露的肌肤上,仿佛瞬间变成了小虫子,不停撕咬他的肌肤,又疼又痒的,那叫一个难以忍受。 院长这才知道,自己又遭了妖舟黑手。 院长高高在上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如此整他,他一边挠着肌肤,一边咬牙喝道:“狂徒!”转身,向学院而去。 学院里有四处浴室,平时可供学生和先生们沐浴。在此之外,其实还有一处浴室,在先生浴室的旁边,平时锁着门,毫不起眼。 打饭人打开了锁头,院长走进此间浴室,急切地脱掉外衣,冲洗着身上的药粉。 只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就被自己搓挠成了猴屁股,却无济于事。 院长只能重重一叹,说:“去把那狂徒找来。” 打饭人领命离开。 片刻后,浴室门被打开。 院长听见动静,透过屏风,看向门口,只见来者竟是妖舟!打饭人刚走,怎么可能立刻叫来妖舟?分明是妖舟故意等在了门口,守株待兔。 妖舟隔着屏风,看向院长,将手中提留着的陈醋递了出去,说:“用醋洗洗就好。” 院长气得胡子直抖,却还是一手抓过醋瓶子,躲在池子里,给自己来了个全身SPA,以解燃眉之急。 等到肌肤不再痒,院长才开口询问道:“你在茅房上下药,然后一直蹲守在浴房附近等老夫?” 妖舟用脚勾来一只板凳,坐下,用哀怨的口吻说道:“不然还能去哪儿?别有洞天等不到院长大人,只能出此下策,只求见君子一面。” 院长想起书院里有关打扫老头的传闻,不仅手抖了抖,胡子都跟着颤了颤,整个身子都向水里沉了沉。 妖舟啧了一声,说:“院长大人,你不会以为我找你,是贪图你什么吧?!” 院长将脸一沉,呵斥道:“信口开河,岂是先生所为?” 妖舟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指头粗细的小瓷瓶,抛起来,接住,口中说道:“那我走?”将小瓷瓶高高抛起,起身,接住,“院长浑身上下都痒痒,醋能解燃眉之急,却不能一劳永逸哦……” 院长立刻妥协,说:“且慢。” 妖舟隔着屏风抱拳,笑嘻嘻地说:“遵命。” 透过屏风,院长望着妖舟那副浑身上下没正形的样子,整一个跑江湖的混不吝,明明应该厌恶到不行,却又望之有些失神,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半晌,妖舟没有等到院长的声音,立刻抬头喊了句:“院长,可安好?不会是一张嘴吞了猴儿粉吧?若是肠胃痒,那就先灌一口老醋。若是老醋都用没了,先吞一口洗漱水吧,我去去就回……”她是为了见院长询问女魔头的消息,可不是想把人折腾死。 妖舟尚未跑出去两步,就听院长开口道:“无碍。” 妖舟停下脚步,后退,屁股一撅,重新坐回到圆凳上。一踢前袍,直接翘起二郎腿,留给院长一个嚣张至极的侧面。 院子的眸子一颤,瞬间站起身,水声哗啦一下,听起来十分急迫。 妖舟的唇角勾起,暗道:“女魔头这个招牌动作,还是很管用的。至少证明,院长认识女魔头。” 妖舟心中稍安,看向院长,问:“院长可要搓背的?!学生给你出去找找?”在院长面前,她自称学生,最是妥当。 院长回过神,缓缓坐入水中,用水洗了把脸,又顺了顺胡须,这才开口道:“你找老夫何事?从你进入学院那天开始,便没有消停过。” 妖舟挑眉,暗道:“老家伙,你竟然知道老娘找你,却一直避而不见,真是无耻之徒!” 脸上却是挂起笑,说:“自然是仰慕院长大人,迫不及待想要一见。” 院长用手撩水,在哗啦声中说:“一如仰慕打扫老者?” 妖舟有些恼火,她干了点儿不着调的事儿,怎么谁都知道?!真是要亲命了!她撇了撇嘴,说:“院长可千万别拿自己和打扫老头比……” 院长问:“怎么?” 妖舟回道:“人家打扫老头可没诓骗我子时相见。” 院长:“……” 正文 第227章 我不是刺客 行山院长,德高望重,堪比武林中的少林寺,属于文坛中的泰山北斗,还真的从未被人这么怼过。 不过,他也非寻常人。 行山院子继续道:“老夫让你去别有洞天寻我,却可寻了?” 卧槽~无情~ 被这老头子的语言游戏给玩了! 妖舟撅嘴,不满地说:“那别有洞天里大洞套小洞,小洞到多洞,与其让我去寻你,不如说让我迷失自己。” 院长笑了,眸光中有种长辈的柔和。瞬间,感觉脸又痒了起来,忙涂了点儿醋,又拍了两下。心中暗道:“小东西还真是心黑手辣,老夫这脸都挠成血葫芦了。这无耻的样子,还真像一个人。” 院长在心里轻叹一声,问:“说吧,找老夫什么事儿?” 妖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听闻院长德高望重,能保密吗?” 院长回道:“未必。” 妖舟:“……” 院长呵呵笑了起来,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你还不懂?” 妖舟回道:“姑且一试。” 院长回了句:“姑且一听。” 妖舟发现,书院院长是位老顽童,没有什么架子,还是挺好相处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实回复自己的问题。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解药,她觉得自己又了底气:“学生想问问院长,可曾认识金芝了?” 水池里,悄然无声,似乎就连呼吸都一起屏蔽了。 妖舟看了一眼院长的身影,那真是一动不动啊。她喊了声:“院长?院长?” 院长没有丝毫的回应。 妖舟脑袋里立刻闪过一个画面:她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唯恐院长泄密,所以直接杀人灭口。 妖舟猛地冲出,直奔院长而去。 因她动作太快,动作太猛,衣袍竟然卷倒了屏风,直接砸向了院长的脑袋,发出砰地一声。 这时,打饭人从外面无功而返,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冲了进来,正好看见妖舟的黑色背影,火速冲向浴池里的院长。 打饭人用脚踢起圆凳,直接砸向妖舟的后背,口中还大喝一声:“有刺客!” 打饭人的用意是好的。他在吸引妖舟的注意,然后给她致命一击。事实却搞起了乌龙。 妖舟一弯腰,躲过了圆凳,结果圆凳却砸在了灯盏上,将三根蜡烛都给扫灭了。 妖舟喊道:“不是刺客!”伸手就去掀屏风,真怕把老头子给砸死在浴池水里。 打饭人看不清妖舟在干什么,却知道她再次对院长伸出手,为了以防万一,他直接袭向妖舟。 妖舟和打饭人迅速过了两招,打得那叫一个又快又狠。 乌羽白闻讯赶来,用火折子点亮了放在窗台上的蜡烛,照亮了妖舟和打饭人的脸。 妖舟吼道:“不是刺客,懂?!”一把掀开了屏风,却见院长已经昏厥在水中。 妖舟立刻跳进水池里,去捞院长。 乌羽白比妖舟的动作快一步,先她一步捞起院长,对妖舟说:“你出去。” 妖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刚问了一句话,这人就昏死过去了。哎……她不情不愿地跳出水池,踩着满是水的鞋子,走出浴房,扯了把圆凳,关上门,坐在了门口。小风一吹,有些冷。 齐开等人闻讯赶来。赵厨子远远地看见了妖舟,见她正在给鞋子倒水,猜到没事儿,便拎着大勺转身回去了。 齐开等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妖舟摆了摆手回道:“啥事儿也没有,都回吧、回吧。” 郑文品探头靠近浴房门,企图听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院长回来了?” 妖舟一把推开郑文品,说:“去去去,大晚上的睡觉去,脖子抻那么长,小心脱节了。” 郑文品不悦,沉着脸,皱眉道:“刚才听见有人喊刺客,看你一身黑,指不定做了什么凶恶之事。你起开,让我等进去看看。” 妖舟冲着郑文品打了个喷嚏:“阿嚏!” 郑文品一脸嫌弃地擦了擦脸,结果……一张脸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不但痛,且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肿胀起来,他惊呼道:“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他下毒!快,快救我……”吼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妖舟说:“别嚎了,洗洗脸就好了。赶快把他整走,大晚上的看着就烦。” 郑文品捂着脸惨叫:“啊……” 齐开拉了郑文品一把,说:“走吧,睡觉去。” 郑文品不走,继续嚎:“杀人了!楚妖金杀了院长……” “嘎吱”门被打开,乌羽白搀扶着院长,从门口走出。院长身后侧,还跟着打饭人。 郑文品的嚎叫戛然而止。 院长说:“都去休息吧。老夫无碍。” 众人微愣,而后齐齐施礼,称其为:“院长。” 院长略显疲惫地说:“老夫先去休息,不日将举行校考,诸位多多费心。” 众人应在:“诺。” 妖舟回以一个响亮的喷嚏:“阿嚏!” 众人悉数躲闪,唯恐被她喷到。原本只认为妖舟文武双全,不想,竟也善毒。 众人纷纷撤离,郑文品却不肯走,低头抱拳对院长说:“院长明鉴,楚妖金竟然给学生下毒,实乃可恶,请院长将其逐出书院。”一抬头,脸已经肿成一片,怪不得说话声有些口齿不清。 妖舟没忍住,笑了。 院长暗道:“给你下毒还算个事儿了?你没看见老夫满脸挠痕?!”当然,作为书院的院长,他是不能这么说话的。他问妖舟:“可会致命?” 妖舟摇头,回道:“不会,洗洗就行。” 院长微微颔首,说:“那就洗洗吧。”在乌羽白的搀扶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郑文品无语,心中怨毒的小火苗噌噌往上窜。他扭头看着院长,心气难平。他就想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护着楚妖金?! 妖舟冲着郑文品又打了一个喷嚏,吓得他屁滚尿流,快速逃离。 院长摇了摇头,说:“跟过来吧。” 妖舟立刻跟了上去,去搀扶院长的另一只手,看起来特别懂事乖觉,院长却觉得脑门隐隐作痛。嗯,没错,那是被屏风砸的。 来到院长的房门口,院长对乌羽白说:“羽白,回吧,老夫要校考一下楚妖金的学问。” 乌羽白微微垂眸,应道:“诺。”转身离开,并未看妖舟一眼。 妖舟撇嘴,腹诽道:“装清高,谁稀罕!且看我还能搭理你?!” 正文 第228章 三问与三答 妖舟搀扶院长走进书房,准确无误地拿起火折子,点了蜡烛。 院长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你对老夫这里,倒是门清啊。” 妖舟谦虚地笑了笑,抱拳道:“睹物思人嘛,见不到院长,学生偶尔会来转转。”微微一顿,“还给院长的桌椅擦过灰呢。” 院长看着妖舟那副“老子天下第一了不起”的样子,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妖舟趴在桌子上,伸出手,在院长的眼前晃了晃。 院长回神,拍开妖舟的手,说了声:“胡闹。” 词儿是呵斥的意思,声音却没有半分凌厉。 妖舟发现自己挺喜欢这个小老头的,于是嘿嘿一笑,坐在了他的对面,半趴在桌子上,问:“院长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 院长盯着妖舟看了半晌,问:“为何问她?” 妖舟回道:“一问一答,才有诚意。院长说了,我便回你。” 院长想了想,回道:“你来找老夫,定是知道老夫的规矩。老夫从不轻易回答别人的问题。” 妖舟刚要瞪眼睛,就听院长说:“除非,你给老夫一个必须回答的理由。” 妖舟对乌羽白都有所隐瞒,又怎么会对院长坦言身份?只不过,这是一场十分有必要的豪赌。妖舟反问:“学生也不知道院长需要一个怎样的理由。不如我退一步,院长先问,我来回答如何?若院长同意这个游戏,咱就守着君子之约,对外闭口不谈。” 院长看着妖舟,缓缓点头。 妖舟立刻补充道:“谁说谁是狗。” 院长蹙眉,说:“太过儿戏。” 妖舟问:“那怎么个令儿?” 院长眸光沉沉,回道:“谁对外言,不得好死吧。” 妖舟的眸子一亮,拍桌子道:“就这么一言为定!” 院长却是一笑,说:“那怎么办?老夫也曾对某位故友承诺过,再也不提金芝了这个人,否则……不得好死。” 妖舟无语了。真是无语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您简直就是无赖的鼻祖!感情儿,这大晚上的你逗老……咳,你逗我玩呢?!” 被气得有些狠,差点儿自称老娘,幸而及时改口。 院长静静地听着妖舟的话,在她要自称老娘时,眼皮跳了一下,眼睛里也仿佛有团小火苗随之燃烧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就在妖舟险些暴走时,院长说:“好吧,为你破个例。” 妖舟简直不敢置信,这糟老头子会这么好心?! 院长伸出三根手指,说:“君子之约,只三答三问。” 妖舟也伸出三根手指头,说:“君子一诺,堪比千斤重。”起身,走到门口,向外一扫,看见打饭人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那叫一个谨慎。 院长说:“有他守门,你放心吧。” 妖舟却对打饭人说:“你去对面树上往回看,这样才能掌控全局。” 打饭人不动。 院长说:“去吧。” 打饭人这才飞身跃上对面的大树。 妖舟关上门。 院长含笑道:“小小年纪,还真是谨慎。” 妖舟回道:“经历与年纪无关。我的经历告诉我,谨慎也未必驶得万年船,但总归能避部分险。” 院长看着妖舟,若有所思,问:“那就说说看,你是谁?与金芝了是什么关系?为何寻老夫?”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问:“要不要这么全面啊?” 院长回道:“要。” 妖舟立刻喊道:“这个问题不算!” 院长却笃定地回道:“算。” 妖舟想要捶胸,深觉院长老奸巨猾,不太好对付。人家都是抢答,她都成了抢问了。她打起精神,回道:“我是楚妖金,如假包换。” 院长早就知道妖舟油滑,但能这么回答问题的油头,她还真是独一份。于是笑笑,不和她计较。 妖舟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我曾受金芝了之托。” 院长一听这话,桌子下的手就攥起了拳头。似乎唯有这样,手指才不会抖动得太过厉害。 妖舟用语言敲定了她和金芝了的关系:“她是雇主,我是跑腿的。” 院长不置可否。 妖舟追问:“现在到你给我讲讲金知了的故事了。” 院长眯起眼睛,似乎看向了远方,仿佛在十分费力地回忆着过往,实则历历在目。他说:“金芝了,是金尚书之女,不喜帝京里的规矩,弃嫡女的身份而不顾,跑到江湖中拜师学艺。因极有天赋,竟也闯出了一番天地。” 这是妖舟第一次听到有关女魔头的家事。女魔头不像毒王楚晏,总喜欢和妖舟说些过往。女魔头更喜欢抽根长藤,追着她打。现在想来,她的轻功如此精进,女魔头也是居功至伟的。不过,人还真是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凶巴巴的女魔头,竟是尚书之女。 在世人眼中,女魔头是离经叛道的人吧? 妖舟在心里勾画着一张张特属于女魔头的画面。张张充满童趣,张张色彩斑斓,张张有着稚嫩却张扬的笑脸…… 院长继续道:“江湖中的人,给她起了外号,叫女魔头。她自己觉得很好,却把金尚书气得大病一场,从此和她……断绝了关系。” 妖舟垂眸,暗道:“怪不得娘从不肯提及家里人。” 院长看着妖舟,说:“再后来,女魔头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妖舟猛地抬头,看向院长,问:“就这些?!” 院长刚要回答。 妖舟忙摆手:“不用回答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 院长淡淡地笑了笑,说:“到你了。” 妖舟主动回起院长的第三个问题:“金芝了托我找一个人,名字叫……”微微一顿,盯着院长的眼睛,缓慢且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柳行砚。” 院长面无表情,那张脸仿佛石膏雕刻而成,就连细微的皱纹都纹丝不动。只不过,他的瞳孔在剧烈地收放,那种深藏在骨子里的故事感,瞬间拉满。既像人类遇见了巨大的危险,濒临死亡;也像男人遇见了心爱的女人,瞬间心花怒放…… 十分复杂。 妖舟自认为眼力不错,这一刻,却也看迷糊了。禁不住猜测道:“爹,你最好问问女魔头,是不是给你戴绿帽子了?看老院长的模样,若说他和娘没啥关系,打死你,你都不要相信啊。就是这顶绿帽子,有些年头,一抖掉渣。” 正文 第229章 芝了的女儿 半晌,院长的睫毛轻颤,眼中的风云莫测看似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去摸水杯的手一直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压了一口水,才用僵硬的声音问道:“她,何在?” 妖舟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说:“院长的问题已经结束,现在,你需要认真听我的问题,给予正面直接的回答。” 院长抱着茶杯,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假装看书,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嗯。” 妖舟见院长不再那么逆天扑棱,也变得正经起来,捏了捏食指,组织了一下本就不多的用词,问:“谁和她有仇?” “啪嚓……”茶杯落地,发出碎裂的声音。 院长回过头,看向妖舟,尽管妖舟极力掩饰,但眼中的那一抹痛苦和恨意,还是被院长捕捉到了。 而院长眼中的怀疑和探究,在不停放大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和无比伤痛,以及茫然和抓狂。 最终,他只是颤了颤唇,用特别轻的声音问:“她还好吗?” 妖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院长突然冲到妖舟面前,用两只手掐着她的肩膀,低声吼道:“她还好吗?!你回答我!” 妖舟从院长的眼中,看见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感情。想到女魔头最后的嘱托,想来是十分信任柳行砚。虽然柳行砚不在了,但他的父亲,似乎也值得自己赌上一把,信任一回。若自己眼瞎,那……眼前这个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再者,情难自禁。 似乎经历了好多,走了好久,一直不曾有人询问过她,女魔头是否安好?这样的关心与问候,透着亲昵和感情,令妖舟无法招架。 妖舟高高垒起的厚重城堡,在这一刻打开了城门。她不允许院长走进去看清楚真相,却不得不给他一个答案。 妖舟的两滴眼泪,乍现在眼圈中,含而未落,却犹如一把利剑,割开了院长的胸口。 没有什么,比这滴泪,更能解释清楚生与死的关系。 院长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却始终不肯让自己相信。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妖舟看,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戏谑和顽皮,唯有这样,他才能随意地笑笑,不必在意。 事实却是:悲恸。 院长掐着妖舟的手有些狠,无法控制地哆嗦着。 妖舟感觉到了院长的厚重情感,终是闭上眼睛,用自己都快听不清的声音安慰道:“逝者已矣……” 这话,是说给院长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院长放开妖舟,身子后退,撞到了桌子上,差点儿跌倒在地。 妖舟一把搀扶住院长,心中越发肯定,院长和女魔头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从年纪上来看,没准……别有一番故事。 院长摸索着桌子,慢慢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半晌,才看向妖舟,问:“孩子,和我说实话,她和你什么关系?” 妖舟不语。 院长追问:“你可知,柳行砚与我是什么关系?” 妖舟回道:“来时打听过,柳行砚是院长的嫡子。” 院长摸了摸胡须,微微颔首,却道:“对也不对。行砚不但是嫡子,还是老夫唯一的儿子。”突然看向妖舟,“他为寻金芝了,失足落水,每年的祭日,老夫都希望金芝了能出现,祭拜他二两清酒,道一声故人还在。” 妖舟的心猛烈地震动一下,隐隐作痛。 院长看着妖舟说:“你,可要代替金芝了,祭拜行砚?” 妖舟终究是问道:“柳叔何在?” 院长看着妖舟,瞬间湿了眼眶,忙转开头,说:“且随我来。”院长站起身,引领着妖舟一路前行,竟是直达了别有洞天。 无需任何照明,院长如同回到家中一般,熟悉地穿梭在各个大小不一的洞穴中,就在妖舟感觉自己快要迷糊的时候,他停在了一扇石门前。 手轻轻一推,石门打开。 院长点燃了蜡烛,照亮了此处洞穴。 洞内,一应物品十分完整,且干净整洁不曾落灰。可见,院长是个喜欢干净善于打理的人。走过书房和卧室,来到较为平整的洞穴,里面竟是供奉的牌位。 有些黑,只能嗅到香的味道,却看不清都供奉了什么内容。 院长递给了妖舟三根香,说:“去吧。” 妖舟接过香,轻轻迈步上前。黑暗中,她的眼睛比寻常人好用些,但一定不如白日。她对着牌位拜了拜,说:“柳叔,女魔头让我来寻你,你却因寻她而亡。您放心地去找她,讲讲道理。院长这里,我会照应,不让您担心……”抬手,将香准确无误地插入到香炉里。 突然,她听见一声轻响,小石门竟然关上了! 妖舟立刻去推石门,结果自然毫无反应。 妖舟喊道:“喂!院长,你这是何意?” 院长的声音传来,有些模糊不清:“我儿为女魔头而死,你便留在这里陪葬吧。” 妖舟怒声道:“你个死老头子!我凭什么为你儿子陪葬?你有能耐去找女魔头啊!” 院长说:“早晚会去找她的。” 妖舟喊道:“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往牌位上拉屎!” 院长:“……” 妖舟吼道:“我真拉喽!” 院长的气息有些不稳,说:“你骂上几句女魔头,证明你俩毫无关系,老夫便放了你。” 妖舟毫无心理负担,气运丹田喊道:“女魔头毫无人性!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喜欢她的男人,不是瞎就是傻!” 院长将门打开,站在门口,瞪大眼睛呵道:“你还真是口无遮拦……” 妖舟突然出手,掐住了院长的脖子,说:“找死的路上,你跑得还挺快。”这死老头子,竟敢戏耍她,真是活久见啊。 妖舟抡起拳头,照着院长就是一顿老拳输出,打得他连滚带爬地扑向了牌位。 妖舟追上去,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凶恶地喊道:“今天就让你给你儿子陪葬!你儿子想爹了,你可别惜命!”冲上去,抬手就要掐死他。至于后果,那是后来的事儿,现在想了也没用。 院长却赶在妖舟下手之前,挣扎着问了一句:“你可知,我是谁?” 妖舟反问:“那你可知,我是谁?” 院长回道:“你是……芝了的孩儿吧?” 正文 第230章 柳行砚 这一句话,好比平地炸雷啊。 各种试探和怀疑,堆积到了这里,若不炸裂出真相,便没有意义。 院长,到底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其观察入微的能力,也非比寻常。 妖舟很想否认,可又觉得,既然自己都起了杀心,就听一听这死老头子怎么说。再者,现在细思,她还真不认为死老头子要杀她,否则也不会将她带到这里来。 妖舟悄然挪动脚步,守在了唯一的出口,占据了有利地形,不给院长逃出去的机会,这才坦然承认道:“没错,我是金芝了的孩儿。” 黑暗中,院长抖成了筛子,隐隐还传出了细碎的哭泣声,他说:“我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既然去结婚生子,为何……为何又离开了人间?为何不给我一个交代……芝了、芝了……” 妖舟心中的疑惑开始逐步放大。她敢用院长的脑袋发誓,院长和女魔头之间,定有些什么。 首先,她不认为女魔头会从了一个老头儿。那么,真相是不是只有一个:女魔头并非金尚书的亲生女儿?否则,为何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世?! 这么一想,妖舟顿觉自己透彻了! 女魔头一直告诉妖舟,不要相信任何人,却让自己来寻柳行砚,可见对他是十分信任的。这种信任,定是建立在血脉亲情的基础上。与其说女魔头让自己寻找柳行砚,还不如说是让自己来找院长认祖归宗啊! 这么一想,妖舟就不淡定了。她……她是不是暴打了外公啊?! 妖舟伸出手,去摸院长的肩膀。 院长吓了一跳,还以为妖舟要打他,忙开口道:“别打,自己人。” 妖舟心酸呐,若是早点儿想明白是自己人,哪里会对外公拳打脚踢的?!妖舟放轻声音,说:“看院长如此悲痛欲绝,学生也终于想明白,此中关系。” 院长疑惑地问:“你真想明白了?” 妖舟点头。 院长问:“你当真知道,我们是何种关系?” 妖舟看着院长,认真地说:“你……是我外公。” 院长僵住。 妖舟的心一抖啊,立刻改口道:“难道是……父亲?!”这个瓜可就太大了。 院长激动地抓住妖舟,问:“你母亲是这么和你说的?” 妖舟暗道:“完了、完了,楚晏这脑袋上的绿,已经犹如一场鹅毛大雨,纷纷落下。” 妖舟僵着脖子,努力摇头,回道:“母亲只是让我来寻柳行砚,其它没说。” 院长突然放声大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妖舟茫然了。 半晌,院长哭声停了,又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掏出火折子,点了牌位旁边的蜡烛,说:“你且看看,这是谁?” 妖舟举目望去,但见上面写着:行山书院院长柳淮川之牌位。 妖舟顿觉一只鬼手爬上了自己的脊椎骨,攀爬着要取她小命。 眼前人的院长,是人是鬼?为何给自己立了牌位?若牌位是真,眼前人是谁?若牌位是假,眼前人又是谁? 妖舟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然,这一次,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其中关系了。 院长点了香,对着牌位拜了拜,而后将香插入香炉,这才拉着妖舟坐在地上的蒲团上,仔细打量着她,目光慈爱复杂。 妖舟一抬头,还能看见那个牌位上的字,顿觉诡异而恐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面上却显得十分冷静。 院长问:“你心中定无比疑惑。” 妖舟点头,同时回道:“你心中亦然。” 院长也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回道:“初见你,误以为是故人易容而来;详谈、试探过后,方知,故人已逝,佳人难再寻……”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说:“我娘貌美如花、性格泼辣,我……我也长得不差,虽不太像父亲,可与院长你也毫无相似之处。” 院长看着妖舟,摇头一笑,说:“休要胡思乱想。” 妖舟腹诽道:“是我胡思乱想吗?是你误导好吧?!” 院长继续道:“其实,我才是柳行砚。” 妖舟一惊,差点儿原地蹦起来。她指着院长的脸说:“你你……你被附体了?!你你……你给我点儿心理准备。这么大个秘密,你说得太轻松了!” 院长抓下妖舟的手,说:“与你,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妖舟心中温暖,却满眼的不可置信。 院长说:“我以前顽劣,招猫逗狗不学无术,老子烦我,将我赶出家门。日子不好过,我也险些丧命。是你娘,救了我。也许是因为你娘瞧不起我,我反倒想让她高看一眼。这其中,我走了很多弯路,也曾和她赌气,老死不相见。”院长苦涩地一笑,“不想,真就不相见了。” 妖舟说:“你讲故事的方式,铺垫很多,却戛然而止,听着挺难受。能不能讲讲,谁和我娘有仇?” 院长回道:“和你娘有仇的人,实在是多如牛毛。” 妖舟:“……” 院长继续道:“和你娘赌气分开后,听闻你娘回到了帝京。我也尾随回到此处,到处打探她的消息,却再也没见过你娘。这些年,我一直找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苍老的脸。 妖舟诧异道:“找人,竟会苍老成这样?” 院长放下手,回道:“混说!我回帝京后,没脸见别人,却得知父亲病重,准备偷偷去看他。不想,竟遭遇追杀,险些脱困。父亲寻到我,得知事情诡异,猜测和金芝了的消失有关。父亲心生一计,让我假死脱身,而后让我服下流沙丸,使我的肌肤日渐老化,看起来更像父亲。父亲去世后,我便取而代之。只不过,人的相貌总是有些差距,熟悉之人看了,一眼可破。我便远离世人,经常出门在外,一边寻你母亲,一边调查真相。” 妖舟攥紧拳头,问:“真相如何?” 院长回道:“但凡寻到可能知她去向之人,皆被灭口。”微微一顿,“唯有一人,可查。” 妖舟一问:“谁?!” 院长回道:“乌亲王。” 这三个字的重量,仿若巨石,轻易不可举。 妖舟问:“院长可曾接触过他?” 院长回道:“乌亲王经常云游四海,很少回京。我与他只偶遇过一次,却来不及多言。此番得知他回到帝京,我才折返回来,想要继续追查此事。” 正文 第231章 痴情人 妖舟看着院长那张苍老的脸,鼻子就是一酸。多少人,能为了一个执念,就倾其一生?!柳行砚做到了。 妖舟起身,给柳行砚磕了三个头:“妖舟代母,谢过柳叔。” 院长用颤抖的手搀扶起妖舟,一叠声地说:“好孩子好孩子,起来、起来……” 妖舟起身,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院长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母亲去了哪儿?为何一直避而不见?到底是谁,害了她?” 妖舟想到女魔头那不算太利落的手脚,立刻缓缓吸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瞬间升腾而起的戾气,回道:“她被人挑断了手脚筋,扔至罗刹域。” “什么?!竟被挑了手脚筋?!竟是……罗刹域?!”院长的眼神瞬间变了。那种恨意和震惊,愤怒和痛苦,相互交织咆哮,最后落在妖舟的脸上,成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妖舟立刻解释道:“我父亲也跟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有父亲的,不是找不明白父亲是哪个的。 院长攥住妖舟的手腕,捏了捏,感慨道:“跟去了就好、跟去了……”微微一顿,“你父亲是谁?” 妖舟也惊讶了,反问:“柳叔对母亲情深意重,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院长回道:“你母亲不拘小节,和许多男人关系都……咳……都相处融洽,好比兄弟。” 妖舟暗道:“柳叔啊,你也是其中之一呗?” 她决定,为这位可怜人解惑,说:“我爹是毒王楚晏。” 院长无比惊讶,诧异道:“竟然是他?!” 妖舟问:“柳叔为何如此惊讶?” 院长琢磨了一下用词,回道:“我与他接触虽然不多,却从未见他和你娘说过话。他看起来十分孤芳自赏,不屑搭理人。” 妖舟笑道:“柳叔啊,那是你识人不明。你不知道,我爹围着我娘打转的样子,就像一条土狗看见了骨头……” 院长被这话逗笑,说:“你这孩子。” 自从罗刹域被毁,妖舟就很难放松心情。冲她认诸多师傅这件事儿上,就可以看出,她是喜欢热闹和亲情的人。院长的出现,就好比值得信任的长辈,让她放下了戒备,愿意相互分享秘密。 妖舟不想继续说下去,话题到这里,似乎更能其乐融融。可院长却想知道结局,笑着笑着就变得沉默不语。 妖舟苦涩一笑,继续道:“后来,岛被屠了,爹娘都死了。故事戛然而止,只留我一个出来寻求真相和天理。” 院长惊道:“罗刹域被屠?!” 妖舟用有些飘忽的声音,说:“是啊,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既恶贯满盈又与世无争的极端之地,会被一把火烧个干净。消息传得有些慢,但迟早会传过来。” 院长恨得不轻,站起身,如同困兽一般来回地走着,身姿挺拔,丝毫不见老态,可见平时蹒跚的步伐,都是装出来的。 他思虑半晌,突然蹲下,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认真嘱托道:“千万不要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任何人!” 妖舟晓得其中厉害,自然不会乱说,却还是如同一个乖乖宝,点了点头,接受了院长的好意。 院长笃定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芝了无故消失不见,竟被挑断手脚筋扔去了罗刹域。罗刹域是朝廷负责监管的重罪之岛,非大奸大恶却不能死之人不可去。我被追杀,唯有假死脱身,父亲不让我继续追查,可见事态难以控制。”微微一顿,“孩子,你可知,罗刹域之人,能者繁多,能被屠尽,这残忍嗜血的手法,非站在顶端之人,莫属。” 妖舟眸光发狠,沉声道:“我从屠岛者的身上,寻到一块腰牌,上面刻着一个肖字。” 院长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处处针对肖府不放。” 妖舟回道:“我只需静待一段时日,便可知真相。肖二公子,一直不曾回府。我怀疑,他便是屠岛之人。只是想不明白,肖亲王为何这么做?” 院长琢磨道:“此事真是越发扑朔迷离起来。我查到,芝了消失不见之前,曾见过乌亲王。而今竟牵扯出了一个肖亲王。可见事态之大,你我必须谨慎才好。” 妖舟点头,安抚道:“柳叔放心,我承载了整个罗刹域的血海深仇,不会唐突行事、自乱阵脚。” 院长仍旧不放心,问:“肖遥一事,肖亲王定不会放过你。” 妖舟回道:“人虽不是我杀,却与我脱不了干系。肖遥和肖浅止,本是我布下的棋局,没想到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非要上阵厮杀,也着实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现在看来,也未必是坏事。总要把肖王府撕开一个口子,才能窥视里面的玄机。” 院长点了点头。 妖舟好奇地问:“柳叔本不知我故人之女,既知我惹了麻烦,为何不将我赶走?” 院长回道:“帝京里好多年不曾掀起波澜,水越静,越是看不清水下藏了什么庞然大物。我多年心愿,便是寻到你娘。而今,水动了,更好。” 妖舟真情实意地说:“女魔头干啥啥不行,唯有看男人的眼光是真好。我爹算一个,柳叔算一个。” 院长有些尴尬了,转开头,没法搭话。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小辈调侃,真是没法要脸了。 妖舟正色说:“柳叔,我娘把活着的唯一机会给了我,让我来找您,便是对您最大的肯定。我娘绝不是瞧不起您,而是习惯了骄傲,从不会低头。” 院长闭上眼,点了点头,深感五味杂陈。禁不住想,若自己聪明点儿,第一时间找到金芝了的踪迹,跟去罗刹域,现在也不会孤家寡人一个,最起码,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一想到过往不可追,只能留一口叹息,徘徊在胸,出不去。他问:“你打算如何查?你与乌羽白之间,终究是……”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打断道:“柳叔,你都成了包打听了。我俩的事儿,不劳您操心。” 院长怒道:“你得给芝了传宗接代!” 妖舟回道:“等空了,我会生一个的。” 院长瞪大眼睛,看着妖舟。 妖舟笑道:“我是女娃儿。” 院长喃喃道:“真……真没看出来。” 妖舟用女子的声音叫了声:“柳叔……” 正文 第232章 三公主 妖舟本不想搭理乌羽白的,最起码要晾他几天。结果,院长一席话说出,让她不得不挺着二皮脸去找乌羽白套近乎。 想要从乌亲王的口中得知金芝了的事儿,靠自己和乌亲王的砸头关系,怕是不行,唯有依托乌羽白,才能有些缥缈的希望。 为了女魔头,妖舟决定拼一把。 酝酿了一番情绪后,她准备了浓浓的姜汤,用瓦罐装了,用绳子捆好,提溜在手中,溜溜达达地去看乌羽白。 很久不进无问小院,发现院子里似乎多了几分萧条之意。 她站在院外,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话,就看乌羽白推门而出。 四目相对的瞬间,妖舟将眼睛挪开,又很快转了回来,想要对乌羽白笑一笑,却发现乌羽白身后侧站着三公主! 在妖舟的认知里,无问小院除了自己这位异性之外,也就阿舟能偶尔进出。私下里,她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领地,不允许任何母性生物轻易踏足,否则蹄子砍断! 看见三公主的瞬间,妖舟心里就变得不是滋味。她从未将阿舟当成假想敌,是因为不够强大,还需要她的庇护,但三公主不同,她是有能力让皇上改换圣旨,将阿舟在一纸婚书上去掉,从而换成她三公主的名字。 这么一想,妖舟就不淡定了。 乌羽白看见妖舟,也颇为意外。毕竟,妖舟那态度,表明要和他一刀两断。而今突然造访,手里还拎着东西,着实令人猜不透她的意思。 三公主看见妖舟,率先一笑,温婉大方地开口道:“楚先生。” 妖舟微微颔首,回了声:“三公主。” 三公主抱着一本书,问:“先生可是找羽白有事?清妍就不多做打扰了。”说话间,鼻子有些嗡音,显然是染了一点儿风寒。 妖舟回道:“我是来找公主的。” 三公主的眸光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诧异,转头对乌羽白说:“谢谢羽白的解惑,清妍若有不懂,再请教公子。” 乌羽白回道:“公主对史学的见解,羽白也望尘莫及,说请教,羞煞我也。” 妖舟腹诽道:“互捧也差不多点儿,拿自己当垫脚石捧别人,也不怕被踩一身臭脚丫子味儿。” 三公主含笑道:“能博古通今、以古论今者,唯羽白也,莫要谦虚,还请不吝赐教。”略一施礼。 乌羽白回了一礼。 三公主施施然走向妖舟,说:“先生,请。” 妖舟晃悠着小瓦罐走在三公主的身边。 三公主问:“先生寻清妍,有何指教?” 妖舟回道:“昨天从你身边走过,察觉到你寒气略重。巧了,我昨晚也感染了一些风寒,小书童就为我熬了些姜水。想着学院规矩,学子身边不留奴才,便盛了一些给公主送来。” 三公主看着妖舟,说:“先生真是有心人。” 妖舟笑道:“与人为善,与己为便罢了。”将绳子往公主手指头上一挂,“趁热喝。”抬腿就要走。 三公主开口挽留道:“还请先生到飞山居小坐片刻。” 妖舟脚尖一转,笑道:“好啊。” 如此坦然、毫不扭捏做作,令三公主也展露了笑颜。 乌羽白看着二人一同拐进了飞山居,眉头微蹙,觉得不妥。于是,他抬腿走向了叁号楼。 飞山居与无问小院截然不同。无问小院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而飞山居里则是精致非常。无论是桌椅还是瓷器,都透着皇家的贵气和公主的精致。 三公主似知道妖舟所想,开口解释道:“母后晓得我到书院求学,先一步派人布置了这里。我虽不喜,但也不好拆掉重新换上。这些物件,都是民脂民膏,且等下山后,再搬走入库。” 妖舟再次对三公主刮目相看。在她的想象中,公主大多数都十分刁蛮任性,毕竟被宠坏的孩子,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不想,眼前这位三公主倒是个人间清醒,例外中的例外。 三公主取出茶,烫了杯,用一套行云流水的茶道,为妖舟煮了茶水。她自己,则是打开了瓦罐,倒出姜汤,小口小口喝着。 妖舟捏着茶杯,嗅了嗅,问:“不怕有毒不怕苦?” 三公主回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至于毒,先生若想害我,何需明目张胆地送来?” 妖舟笑着饮下茶水,赞了声:“香沁脾肺。” 三公子知妖舟这话,既是赞茶,更是赞人,心中也有些欢喜,回了句:“我在宫里,经常听到宫人议论先生。实不相瞒,父皇那一问的结果,我也曾派人暗中下注,赌的却是先生安然无恙。先生非凡人,让我小赚了些银子。” 妖舟顿觉,和三公主说话,怎么就那么舒坦呢?!有些美人,美在外表,一说话就拉胯。像三公主这般情商智商颜值身份多重在线的人,真是难以让人生出反感。 不过,妖舟觉得,人和人之间都喜欢飙演技。想要了解内里,还要等发生事情后再看。是人是鬼,总有藏不住的一天。当然,眼下这位三公主,还是挺值得她深入交往的。 资源也好,人情也罢,她若要掀开罗刹域被屠的真正原因,少不得从皇宫入手。 思及此,妖舟笑道:“当时我一穷二白,若是兜里有银子,也要买自己能脱险。毕竟,皇恩浩荡,不至于和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较劲儿。” 三公主笑着说:“先生风趣。” 妖舟回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若不能自娱自乐,岂不是日日饮黄连喝姜茶?” 三公主咀嚼着妖舟的话,重复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先生用词如诗,十分精妙。” 妖舟含笑不语。 三公主问:“不知先生如何看待飞山居三个字?”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妖舟却回答得十分自然:“看名字,不像女子居住之所。” 三公主微微蹙眉。 妖舟继续道:“可谁又能拿出法规,说女子不能飞山跃海展翅翱翔?” 三公主的眸光中焕发出异彩,口中却道:“世人都说,女子当相夫教子,居于后院。” 妖舟不屑道:“为何女子就一定要蜗居后院,成为争风吃醋的怨妇?展翅翱翔,不愧于天地,也应是女儿本色。世人偏颇,人心偏颇,唯独意识不能偏颇。若世人皆说,天空属于男子,唯男子可展翅翱翔。那就让他们一直飞,累死丫的!” 三公主抚掌而笑,赞了声:“妙!” 妖舟现在可以笃定,三公主柔美外表下,藏了颗雄心壮志,绝对不会甘于后院之争。还别说,有些志同道合的意思呢。 正文 第233章 肖浅止归来 妖舟和三公主相谈甚欢。 要知道,这是男权至上的国家,女子若是稍微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平等想法,都是被不允许的。三公主从妖舟的话中,听出了男女平等的意思,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瞬间敲开了她略带懵懂的认知。 浅意识里,她认为自己不输男儿,甚至可以比很多男儿做得更好。可实际上,除了她自己,似乎没有人这么认为。而今妖舟的这番言论,在别人耳中定是大逆不道的,可听在三公主耳朵里,就格外的顺耳。 三公主的自命不凡,在这一刻终于遇见了灯芯,似乎瞬间被点亮了。 二人相谈甚欢,看样子就差把酒言欢了。 隔着门,都能听见二人哈哈大笑的声音,简直震惊了听客。 院子门口,楚青逍低声问乌羽白:“这就是你说的危机?” 乌羽白绷着脸,不语。 楚青逍撇嘴,转身就走。 乌羽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青逍一听这话,顿觉有道理。于是,他站在门口喊道:“楚先生!楚先生!” 妖舟从屋里走出来,问:“何事?” 楚青逍转头去看乌羽白,却发现这鬼东西竟然跑没影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有……有事儿。你出来。” 妖舟和三公主告别,和楚青逍一同离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楚青逍毫不犹豫,卖了乌羽白:“乌羽白啊,他去找我了,让我把你叫出来。” 妖舟低声问:“他人呢?” 楚青逍回道:“跑没影了。” 妖舟嗤了一声,放开声量说:“鬼鬼祟祟的人,一看就是奸夫的料。都纳征的男人了,还往屋里招其她女子,其心可诛。青逍啊,你可不能近朱者赤啊,不然,腿打折!” 楚青逍立刻大声回应道:“我可不是那种人。” 乌羽白从树后走出,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地走远,竟是被气笑了。 楚青逍对妖舟伸出大拇指,低声赞道“骂得好!” 妖舟忍住打自己嘴巴的冲动,横了楚青逍一眼。说好的和谐相处,主动靠近,怎么一开口就变成挖苦了呢?这画风不对啊。 妖舟有些烦躁,让楚青逍代替自己去给一年学子上课,自己则是躺在一叶方舟之上,盖着巨大的荷花叶小憩。 一觉醒来,浑身舒坦。听见耳边传来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心情也跟着松散开来。取下荷花叶,转眼望去。 但见,肖浅止一如初见时那般,一身素雅,手持鱼竿,端坐在小马扎上垂钓。 再看见肖浅止是必然,却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 阳光下,肖浅止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容,看见她醒来,喊了声:“先生。”美好的一切,仿佛始终没有变。然而,唯有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才知道彼此都如同厉鬼,在鬼门关里爬进爬出,染了满身血。 妖舟坐起身,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肖浅止回道:“想念先生。” 妖舟冷笑一声,说:“天有些冷,你这话容易让我着凉。” 肖浅止的笑容中透出苦涩,却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清透的眼神和干净的笑容,令人赏心悦目:“先生且看,学生垂钓了三条肥鱼。” 妖舟站起身,足尖一点儿,从方舟之上轻轻跳到岸边,从容地从肖浅止身边走过。 肖浅止伸出手,攥住了妖舟的衣摆,仰头看着她,眸光中涌出一丝丝无法言明的祈求之色:“先生……” 妖舟垂眸看着肖浅止,说:“别叫我先生,我教不了你。是你,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若非自己手段了得,且有贵人相帮,这会儿都让肖浅止玩到凉凉了。尽管他有一千一万个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却不应该用鱼线吊着她的咽喉。 信任只有一次。 妖舟要前行,肖浅止却紧紧攥着妖舟的衣襟不放,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会软化所有坚硬的心。 妖舟有些疑惑,不知道肖浅止是如何保持的这份看似干净。最起码,世人的眼睛,是分辨不出真伪的。就连她这双眼睛,落在他身上,也算是个半瞎。 她说:“肖浅止,你知道人挨打了就要长教训。吃过亏,就要记得那滋味。你拉着我不放,是想让我嘲讽自己识人不明、老眼昏花吗?”用力一甩,挣开肖浅止的手,继续前行。 肖浅止望着妖舟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还在望着,眸光晦暗不明,却看不出喜悲。也许,在很久之前,他就把喜悲丢掉了,只不过,他不想弄丢了妖舟。 妖舟对肖浅止是有怨气的。确实,她想利用肖浅止和肖遥的关系做文章,激化两个人的矛盾,但因肖浅止的这一手,险些把她给折里头。有时候想想,都会惊出一身冷汗!那个王建,明明是世子肖遥的奴才,结果却是肖浅止的人。要不怎么说,人心隔肚皮,需把信任锁在保险柜里。 草! 妖舟甩着袖子去吃饭,不曾想,肖浅止竟然跟了过来。 妖舟打眼一看,只剩下一张空桌,于是直接走了过去。巧的是,三公主和乌羽白也正好端着托盘,走到桌子前。 三公主率先打了招呼:“先生。” 妖舟张罗道:“公主,坐。” 肖浅止打了饭菜,同样端着托盘来到妖舟这一桌,低声询问道:“学生可以坐这里吗?” 妖舟刚想说不行,转念一想,自己平时和肖浅止关系不错,若现在翻脸,岂不是给自己埋雷?再者,她还要用肖浅止,不能直接断了联系。 于是,妖舟在乌羽白的注视下,将屁股直接往左边出溜一下,给肖浅止让出了位置。 肖浅止这才展露笑颜,对三公主和乌羽白施礼,然后坐下。 三公主问:“你是肖浅止吧?” 肖浅止颔首,回道:“是。”然后转向妖舟,低声问,“先生要喝汤吗?学生去盛。” 不等妖舟回话,乌羽白说:“先生从不喝海带汤。” 三公主看向乌羽白,眸光轻柔,不见异样,话中透着一丝柔和,打趣儿道:“羽白倒是颇为了解先生。” 妖舟却道:“以前嫌海带汤一股子海鲜味,现在闻起来倒也诱人。人总要尝新,才有进步,为师当以身作则啊。” 肖浅止立刻站起身,去为妖舟盛汤。 乌羽白含笑不语。 三公主继续用膳。 每个人都一团和气,却令旁人不敢靠近。 正文 第234章 暗醋较量 当然,也有二货勇者无敌。 楚青逍和小金朝跑来吃饭,一眼看见妖舟,便屁颠颠地凑了过来。 楚青逍一屁股坐在妖舟的左边,占据长凳的一部分,愣是凭借一人之力将妖舟整个人平移到了中间位置,紧紧挨着楚青逍。 乌羽白的眉毛,不自觉地皱起,说:“好好儿吃饭。” 楚青逍不解,反问:“爷哪里不好好儿吃饭了?你且看我一口气干掉两大碗。” 三公主笑道:“青逍还是如此直爽。” 楚青逍嘴甜地回了句:“公主还是那么美丽。” 小金朝哼了一声,端着托盘干瞪眼。 三公主招了招手,说:“来吧,坐我这边。” 小金朝也不客气,直接坐下。 长饭桌上,乌羽白、三公主、小金朝为一面,正对着肖浅止、妖舟和楚青逍。看样子,就像双方对上了,非要来一场文斗武斗不可。 乌羽白说:“我吃好了,先生来这边坐吧。”乌羽白一开口,便是要把妖舟挖过去,挨着三公主。 楚青逍一看乌羽白面前的饭菜压根就没有动,当即探头看向肖浅止,说:“你去那边坐,这里太挤。” 肖浅止没有争执,直接起身。结果,椅子失去平衡,凳子翘起,楚青逍直接摔到地上。妖舟趔趄了一下,被肖浅止一把拉住。 三公主说了声:“小心些。” 楚青逍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指着肖浅止说:“你小子故意的!” 肖浅止回道:“楚公子息怒。楚公子让我起来,我便起来了,绝对不是有心害楚公子出丑。” 楚青逍还要说什么,却被妖舟踢了一脚。 楚青逍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抱着脚脖子坐下,嘀咕道:“就知道向着那些小白脸!” 这话听在别人眼中,就像吃醋争宠,无论如何都会变了味儿。 三公主抬眸看了妖舟一眼,暗道:“传闻楚先生风流多情,看来……是真。” 妖舟面不改色,将碗递给了肖浅止。 肖浅止接过,又去打汤给妖舟。 乌羽白看着,眸光沉了沉。 三公主笑着问道:“肖亲王即将回朝,世子桂冠会落在哪位头上?先生如何看?” 楚青逍用胳膊顶了顶妖舟,插话耳语道:“人家是在告诉你,别欺负肖浅止,没准儿成了世子,回头收拾你!” 妖舟用脚碾了楚青逍的脚趾一下,这才回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三公主惊呆了,屁股不自觉地从椅子上抬起,似乎想要肃然起敬。起到一半,僵在半空。忽而一笑,施礼道:“先生高才,清妍受教。” 妖舟摆了摆手回道:“随口说说而已,不要当真,来,我们喝碗海带汤压压惊。” 三公主坐回到长凳上,伸手拿碗,却发现碗里没有汤。她也不喜欢海带的味道,所以没盛。 乌羽白看着盛汤归来的肖浅止说:“既然肖公子喜欢打汤,不如将我等的汤一并打来。” 肖浅止不见任何恼羞成怒的样子,乖乖应下:“好。” 一趟趟,一碗碗,他将所有人的汤都打了回来。轮到自己时,没有汤了,便接了一碗凉水。 妖舟举碗,六个人同饮,看那样子,就像歃血为盟似的,还挺振奋人心。 喝完,妖舟一抹嘴,说:“味道不错。” 楚青逍点头附和道:“确实。” 小金朝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儿怪?没啥菜叶,还寡淡。” 赵厨子探出头,到熬汤的大锅前转悠了一圈,嘀咕道:“谁把老子的刷锅水给喝了?” 妖舟等人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三公主比较金贵,没忍住,站起身,匆忙向外走,看样子是要吐。 楚青逍一把扯住了肖浅止,向外拖去。 乌羽白和妖舟不语不动,目光落在菜饭上,就像在数粒数。 半晌,乌羽白问:“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敢问先生,成情爱者,需如何?” 妖舟回道:“纵她、宠她、夸她、捧她,再过几天,你且看她。” 乌羽白说:“再过几天,学生不知她会如何,学生可能会英年早逝,被活活儿气死。” 妖舟噗嗤一笑,抬眸看向乌羽白,说:“那是你修行不够。” 乌羽白回道:“还请先生教我。” 妖舟信口开河,说:“今晚子……”妖舟想说今晚子时不见不散,奈何忽然想起阿舟,忙打住,生硬地改口道,“今晚子时,月儿高悬,你多看看,方可参透。” 乌羽白站起身,说:“先生不成心教学生。” 妖舟回怼道:“你天赋异禀,自己顿悟吧。都快当爹的人了,要稳重。” 乌羽白惊讶地问:“当爹?” 妖舟自然而然地给了一套组合拳,说:“都纳征了,离大婚还远吗?要大婚了,离当爹还远吗?” 乌羽白垂眸看着妖舟不语。 妖舟也觉得自己这样挺没趣儿的,赶忙站起身,喊了声:“走了,金朝。” 小金朝默默放下堆积起来的碗,发出轻微的声响。没错,他一口气干掉了五碗饭和三碗菜。不但速度了得,且吃得极其干净,完全不受刷锅水的影响。 妖舟呵斥道:“你也不怕撑死?!” 小今朝抱着肚子回道:“不怕。” 妖舟横了小金朝一眼,大步向外走。 乌羽白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还笑了一下。 小金朝用手比量了一下自己和乌羽白的身高差距,有些感伤,于是从别人的桌子上抓走一枚大大的绿果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酸得把脸皱成一团,却还是咽了下去。 乌羽白回头看了小金朝一眼,发现他长得挺快。来书院没几个月,竟长高了半头。再大点儿,就得想办法把人踢远些了。 五谷居外,三公主扶着花架在干呕。 妖舟一把夺过小金朝咬了一口的青涩果子,递给了三公主,说:“压一压。” 三公主看着那个牙印,断然决绝,摇了摇头,扶着胸口,又干呕了两声。 妖舟说:“乌羽白啥也不是,照顾公主,还把公主给照顾得恶心了。你不吃口酸的压压,小心吐个昏天暗地不好收拾。” 三公主抬起头,虚弱地说:“不怪他……”一眼看见了庄公公。 妖舟背对着庄公公,斜倚在花架旁,瞥了眼乌羽白,戏谑道:“到底是不如宫里的公公会服侍人。不如直接把他拉进宫里,净了身,让庄公公多调教。” 正文 第235章 男神对戏 乌羽白的嘴角绷直,没说话,庄公公却在妖舟身后开口道:“乌公子过了年龄,不适合当公公。倒是楚先生,尚可。” 妖舟就像被猫吓到的耗子,一缩脖,很想装死,嘴角却向下一耷拉,表现出了痛苦的心理。然后,重整旗鼓,迅速上扬,转头笑道:“说公公、公公就到,真是堪比及时雨啊。快快,公主有些水土不服,吃恶心了,快进宫调养调养吧。” 乌羽白正暗自咬牙,听闻这话,唇角就见了笑模样。 庄公公询问道:“三公主可有大碍?” 三公主说:“还好,无需担忧。”转而问,“公公为何而来?” 庄公公回道:“皇后娘娘思念公主,让杂家来接公主回宫。” 妖舟用手指头比量了一下,这位三公主顶多出来两三日,就要回宫去,还真是不得自由啊。 三公主说:“正好新得了一本经书,要送给母后。”转头看向妖舟,“先生,学生还要告假一段时日。校考时,定回。” 妖舟回道:“去吧去吧,帮我给皇上、皇后娘娘带个好。” 此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妖舟却笑而不语,仿佛这是正常礼节。 三公主含笑回道:“先生所托,学生定当带到。”目光在乌羽白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诸位,校考时见。” 乌羽白、楚青逍和肖浅止等人,纷纷回礼。 三公主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一步步向外走去。 庄公公的目光落在乌羽白的身上,说:“乌公子品学兼优、风采绝伦,大婚在即,定十分繁忙,就不劳烦乌公子照顾三公主了。” 妖舟忍着笑,在心里点了点头。 乌羽白回怼道:“书院之中,研讨学问,不分男女。公公说照顾,未免小觑了三公主的学识。” 妖舟腹诽道:“哎呦,你还挺认可她呗?” 庄公公说:“乌公子才思敏捷,对答如流,想来宫里还真缺这样的人才。待杂家回去,向皇后美言两句,兴许乌公子能得个长期与三公主切磋学识的机会。” 妖舟暗道:“哎哎哎,公公啊,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若当真了,这事儿可就不好玩了。” 乌羽白回道:“宫里有公公一枝独秀,乌某就不去碍眼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倒是听闻,此番校考,公公担任审官一职,乌某尚有期待,公公品千家之长、论百家之短。” 妖舟觉得,乌羽白在开黄腔,奈何没有证据,抓不住他。什么长长短短的,这话明显在刺激庄公公嘛。 庄公公淡淡一笑,说:“校考之事,杂家听吩咐办差,好与坏,尽力而为便可。倒是乌公子大婚,是帝京里头等热闹的大事。杂家也要去讨杯酒水喝喝。不知……”扫了妖舟一眼,“楚先生可同去看个热闹?” 妖舟见火烧到了自己这里,心里不乐意,直接丢下一句,说:“什么婚礼没见过?!又不是两个男人结婚,有何热闹可看?!”一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昂首挺胸地走人了,留下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怪论调儿?! 妖舟自己还挺骄傲,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小金朝的身上。 小金朝揉着额头说:“走路看人呐!” 妖舟回道:“看人有什么意思?我看鹰!” 众人无语。 肖浅止倒是配合,抬头看天,说:“午时,还真看见雄鹰在此处盘旋片刻。看样子,像海东青。” 楚青逍怼道:“没见识的,不会是把鸟当鹰吧?还海东青呢!仔细拉你一脸粑粑。”话虽如此,却也抬头向天上看去。 小金朝好奇心强,也抬头看天。 乌羽白和庄公公互看彼此,彼此之间暗潮涌动。 庄公公说:“乌公子以为,此处可会有鹰?” 乌羽白反问道:“帝京里人杰地灵,有鹰何足为奇?” 庄公公却道:“帝京里敢于天上翱翔的海东青,一共三只。皇上、皇后各一只,太子一只。海东青凶猛异常,却也是送信的无敌好手。” 乌羽白笑了笑,说:“庄公公到底是宫里的人,任何事儿都能联想到天家,果真是当奴才的好料。” 庄公公却道:“乌公子的母族来自草原,想来招个海东青不在话下。缪族人以食生肉为乐,海东青也是他们用来追杀动物的好帮手。若此处真出现海东青,乌公子定会大喜。” 妖舟眼瞧着气氛越来越僵,忙一把扯过小金朝,用谁都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看见没,世人都传庄公公和乌公子情比金坚,这会儿看来,果真如此。” 此言一出,就仿佛点穴手,将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定在了原地。 小金朝不解,问:“啥意思?” 妖舟立刻解释道:“你看,庄公公对乌公子的身世了如指掌,对他的婚事更是极其在意,刚才还要强忍悲痛,拉我一同去参加婚礼呢。” 庄公公那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 乌羽白则是勾唇笑了。 妖舟不好得罪庄公公,怕他给自己穿小鞋,于是调转枪头,开始炮轰乌羽白,说:“你再看看乌羽白,对庄公公颇有怨言,就像欲擒故纵、耍闹撒娇,都是些吸引人注意的手段罢了。” 乌羽白的笑僵在脸上,碎裂成渣。 庄公公的唇角勾起,笑了笑。 楚青逍凑到妖舟身边,咂舌道:“你编排故事的能力,堪比天桥下说书人。” 妖舟一巴掌拍在楚青逍的额头上,喊道:“诸邪退散!二傻不留!”撒腿就跑。 楚青逍刚想骂人,就意识到彼此身份的悬殊,只能抚着满是眩晕感的头,迈着仿佛喝醉酒的步伐,一边去追妖舟一边晕乎乎地说:“完了,屋檐飞了,天旋地转啊……呕……” 小金朝撒腿去追妖舟。 肖浅止对着庄公公和乌羽白抱了抱拳,也走了。 乌羽白问:“庄公公可要留下用些明天的早点?” 庄公公回道:“杂家不太喜欢文人的酸腐气,还是算了。” 乌羽白缓缓勾起唇角,对庄公公说:“乌某倒是很喜欢庄公公身上的气血味道。” 庄公公回以冷眸,说:“乌公子盯着猎物的眼,可要放亮了。杂家在宫里专门负责照顾皇后娘娘的海东青。那东西,惯会叼人眼珠子。” 乌羽白说:“海东青的味道,想来也不错。” 庄公公“呵”了一声,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海东青从天上盘旋而过,众人一同抬头去看,表情各异。 正文 第236章 奔跑吧学子们 肖亲王回朝,带回了流民安居乐业的喜讯,并请旨册立肖浅止为世子,一时间,肖浅止风头无两,被那些曾经冷落他的人,围着打转。恭维的话,以铺天盖地的方式将他淹没。 肖亲王还奉旨带回来了春晖县令王鼎王大人。 皇上论功行赏,竟也有妖舟的一份。 实则,正当有她的一份。 妖舟接到通知的时候,表情十分淡定,仿佛一切只是水到渠成,那份当代大儒的气质,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才手舞足蹈地嘚瑟一会儿,完全如何一个疯子。 院长依旧活得像个隐形人,却派人给妖舟送了一套行头。银色的长袍,滚着白色的细边,看似与有峦居士那套衣袍有些类似,却又不一样。有峦居士那套,布料更加质朴,没有精致白边。妖舟这套,层层叠叠,既飘逸俊秀,又雅致非凡,一看就是金贵的面料,却因不花哨,仍旧保持着文人的清高和傲骨。 妖舟装扮一新,对镜画上妆容,妥妥一位神采飞扬、气质绝佳的翩翩少年郎。 妖舟对自己的妆容十分满意,揽镜自顾,暗道:“这才是不让观众交智商税的男扮女装。”垂眸看了看胸口,忍不住重重一叹。最近伙食太好,即便勒上了布条,也快要藏不住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放下镜子,一甩袖子,潇洒出行。 小金朝喊道:“鞋子!鞋子没穿!” 妖舟忙光脚跑回来,两下蹬上黑底儿小靴,又抓起一根白玉发簪插到发髻上,这才一拍小金朝的头,戏谑了一声“乖哦”,撒腿就跑。 整个书院,瞬间飘过妖舟那风流的身姿,令多少男子停足眺望,就令多少女子春心荡漾。 有女子嘀咕道:“楚先生真是妙人。可惜……个子太矮。” 妖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撞树上去,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皇上此番设宴,邀请了不少人。行山书院里,捐款最多的几位,也在受邀之列。当然,皇亲贵胄们也在受邀之列。 妖舟下了山,就看见好几辆马车都停在山脚下,似乎有意在等她。 果不其然。见她下山,小窗帘纷纷掀开,一张张笑脸探出,招呼她同行。任谁都知道,妖舟此番进宫,必定前程似锦,现在不交好,那岂不是缺心眼的傻子? 乌羽白看见妖舟,虽没打招呼,却默默注视着她。 然而,妖舟谁也没搭理,一溜烟钻入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马车里,并不与其他人为伍。 马车吱嘎前行,前路未明。 世家子弟们有些不服气,纷纷你追我赶地拼起了马车速度,更是有意围堵妖舟乘坐的普通马车,要给那不开眼的车主一点儿颜色看看。 单方问乌羽白:“主子,我们可要去追先生?” 乌羽白回道:“远远跟着。” 单方应道:“诺!” 世家子弟的马儿都是宝马良驹,却愣是没追上普通马车。这不,就有人不服气了,脑袋一热,开启了追逐模式。 一辆豪华马车将石子压得飞起,打在了普通马车的车轱辘上;另一辆豪华马车为了躲闪一块石头,撞了普通马车一下。 妖舟乘坐的普通马车发出嘎吱一声响,紧接着就是车轱辘碎裂,直接撞向旁边的豪华马车。 要知道,多辆豪华马车都在围着普通马车奔跑,普通马车突生变故,其它马车定会受其牵连发生意外。一个撞一个、一个拐一个、一个避一个、一个横一个,毫无逻辑可言的,数量马车相撞,险些车毁人亡。 世家子弟们纷纷惨叫着从马车里爬出来,叫嚣着围攻起普通马车,让其车主出来。 车帘掀开,妖舟将歪着发髻的车主搀扶出来,不用任何言语,直接将众人的嘴巴堵成了水泥墙。 世家子弟们一个个儿面红耳赤地张大了嘴巴,磕磕巴巴地喊道:“院长?!” 一声声的“院长”,简直就像嘴巴子,狠狠打在学子们自己的脸上。 哎呀娘亲呀,谁能想到,这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里,竟然坐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长大人。 妖舟冷着脸说道:“你们够能耐的。一个个儿争强好胜、好勇斗狠,尚未毕业就要出师,真是了不得。” 众人不敢顶嘴,纷纷低头不语。 妖舟继续道:“这条路偏着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马车经过。皇家盛宴,我看你们的胆子到底有多大,是敢迟到还是敢不去。” 有人说:“我们去不了,先生也去不了。” 妖舟呵呵一笑,回了两个字:“未必。” 话音未落多久,乌羽白的马车赶来了。 他亲自跳下马车,搀扶着院长的手臂,将他请进了自己的马车。妖舟直接一跃而上,站在车板子上,对众人说:“同学们,加油跑吧!向前奔跑,目标皇宫!楚某将在那儿喝着小酒恭候诸位。”挑眉一笑,钻进了马车,那叫一个坏得冒水。 有人喊道:“学生知错了,先生还是帮帮忙吧。” 有人喊道:“楚先生,救命啊!” 马车前行,学子们哀嚎成一片。 就在这时,院长的声音传了出来,说:“跑到皇宫者,此番不与计较。半途而废者,记三次大过,开除书院。” 哀嚎的学子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要跑去皇宫?开……开玩笑呢吧?会要人命的!如果不追,直接被开除书院,更会要人命的。家里既然送他们来求学,就是在为日后的高官厚禄进行铺路。这条路,若是断在他们自己手里,那还真是……找死啊。 跑!只要有最后一口气,必须跑! 那些没有追赶普通马车的学子们,坐在马车里,掀开小窗帘,看着同窗拼了命奔跑,心里真是舒坦得不要不要的。 妖舟哼着小曲儿,帮院长重新梳理了头发。 马车里,唯有妖舟的哼唱不绝于耳,怪腔怪调的,却令人心情松弛,几乎忘忧。 乌羽白默默看着,心中想法颇多。眼中人,似乎总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能力,令人不由自主地宠着她、捧着她、唯恐别人伤害她。 乌羽白对院长了解并不多,却看得明白,他不想和任何人过多接触。否则,不会避而不见云游修学。 然,无论是青逍、还是院长,或是自己,自从遇见眼前人,就再也难以继续独处。 正文 第237章 护着 妖舟给院长梳理头发,发现他那黑白参半的发丝竟不是染色而成,而是真的如此。想到他这些年过的生活,虽活在朗朗乾坤下,却完全没有自我。 其实,若真是为了逃避追杀,他完全可以隐姓埋名去其它的地方好好儿生活,大可不必变成老态龙钟的模样,去暗中打听女魔头的消息。 这样一个男人,已经不需要诺言,便值得信赖一生。 想到院长的好,妖舟突然觉得女魔头很渣。这么多年,自己从未在女魔头嘴里听到过有关柳叔的只言片语。哎……真是白瞎了这样一个好男人。 妖舟有些心疼柳叔,眼中就带出了几分真情流露,下手越发温柔。 院长闭目养神,一副琐事与我无关的样子,心里却暖成一团。他知道,小丫头心疼他了。 乌羽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就变了味道。不可否认,院长虽然看似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但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那种文人墨客历经沧桑后的从容,对于女子来讲,还是十分具有杀伤力的。 这么一想,乌羽白就有些不淡定了。 也许,就连乌羽白自己都不曾发现,他对一切出现在妖舟身边的男性,都十分抵触。无论是小金朝还是肖浅止,甚至是院长大人。当然,楚青逍最好也滚远点儿。 乌羽白的心思动了动,干脆伸出手,从妖舟手上拿过院长的发丝,低声说:“院长小憩,我帮先生快些梳理。”灵巧的手指迅速翻转,很快就把黑白参半的头发挽成发髻,插上发簪。 妖舟说:“看不出,你这梳头的手艺还挺利索。” 乌羽白回道:“儿时愿意为母妃梳理长发,后来虽然生疏了些,却仍愿意照顾长者。” 妖舟没听出这话的意思,院长却是旁观者明,暗道:“乌羽白这是将“长者”的帽子,稳稳地扣在了老夫的头上,种在了丫头的心里。这心机,丫头容易吃亏啊。” 妖舟笑着说:“哪天也给我梳个好看的发髻,算你敬师重道。” 乌羽白说:“为先生梳发,不胜欣喜。” 妖舟的嘴角刚上扬,脑中瞬间想到了阿舟,这嘴角就又耷拉了下去,干脆闭目养神,不再说话,在心里则是琢磨着,如何搞定此事。 她现在的心情十分矛盾。若按照柳叔所言,女魔头被丢去罗刹域之前,曾和乌亲王接触过,那么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还要细细挖掘。至于乌羽白,是敌是友,忽然就变得模糊起来。 乌羽白察觉到妖舟的异样,也联想到了阿舟身上。他虽然不动声色,却有了打算和准备,不想也不会让妖舟为难。 当马车停下,乌羽白第一个下了马车,而后是妖舟。 乌羽白伸出手去搀扶妖舟,妖舟象征性地把手搭在了乌羽白的手心。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说:“楚先生武功盖世,十步杀一人,哪里需要乌公子搀扶?” 妖舟顺着声音看去,竟然看见了肖王妃和肖亲王,以及第一次正式参加这种宫宴的新世子肖浅止。肖浅止一身水蓝色的衣袍,整个人美好得仿佛来自于雪山之巅,令人的心情都跟着清净纯粹起来。他看见妖舟,立刻抱拳称呼道:“先生。” 至于开始时说怪话的,自然是肖王妃。 妖舟没搭理肖浅止,而是看向肖王妃,噗嗤一笑,说:“肖王妃不是得了癔症疯了吗?怎么能到宫里去?若是伤了贵人,可就不好了。” 肖王妃冲着妖舟笑着,笑中透着狰狞和张狂,说话更是尖锐毒辣:“我若疯了,第一个就活活儿撕烂了你,看看你的心,到底是黑还是绿?!” 妖舟皱眉,深觉肖王妃有些不同,看样子似乎有了依仗,且完全肆无忌惮起来。 乌羽白开口道:“镇北大将军即将回朝,肖王妃自然敢在皇上设宴款待先生时大放厥词。就不知道,镇北大将军依仗什么,才敢纵容独女如此放肆?!” 两句话,把肖王妃的身份和关系交代得明明白白的,真是万能人才。妖舟用眼尾扫了乌羽白一眼,在心里给他画了一大功。为什么是画?若是乌羽白表现不好,随时可擦。 肖亲王开口道:“此乃家事,乌公子身为外人,说三道四有些不妥,险些辱了行山书院的名头。” 肖王妃嗤笑道:“皇宫内院,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楚妖金和乌公子进去之前,还是先掂量一下自身斤两,整理一下仪容,别冒犯了贵人们。” 肖浅止有意劝肖王妃闭嘴,却也知道,自己若是开口,很可能会激怒她,令场面更不好收拾。 肖亲王能放王妃出来,其一是因为镇北大将军要回来了,其二是想缓和一下他和王妃之间的关系,令他能够名正言顺。 这时,普通马车里传出两声轻咳,院长说:“什么时候开始,皇宫门口还放养了看家犬?这么咬人,可吓到老夫了。” 敢把肖亲王夫妇说成犬的,这是哪位不要命的大人物啊?!就连皇上,都要给肖亲王夫妇三分薄面的。当然,其中二点八分,都是给镇北大将军的面子。 看热闹的众人倒吸一口气,纷纷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偷偷观看。 肖王妃气性大,当即抽刀上前,就要横扫掉车帘,口中还喝道:“出来!” 乌羽白上前一步,挡在了肖王妃的面前。 别看乌羽白还不是世子,但肖王妃还真不敢当众劈他。 妖舟直接掀开车帘,恭迎院长出来镇压牛鬼蛇神。 果然,院长一出现,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上设宴,少不了邀约院长。以往院长都是深居简出见不到人,此次竟然应约而来,简直令人不敢置信吶。 旁人不知道,妖舟却晓得,柳叔这是来给她撑腰的。 若非女魔头不在了,否则……咳,总不能让女魔头以身相许,毕竟,爹不让。别人的爹,教训孩子口水横飞,那孩子可以当做耳边风,不听就不听。妖舟不行。楚晏若是真教训起人,要的不是轻易认错,而是命啊。 朝廷上下,半数以上的文官,都出自行山书院。院长虽说不是朝廷重臣,但在尊师重道的大环境下,他还是十分有话语权的。 果不其然,院长一出现,诸多大臣纷纷前来相迎,看起来真是比亲王更有面儿。 正文 第238章 皇上皇后 众目睽睽之下爱,校长对妖舟说:“从现在开始,你便是行山书院的执事,位于行文行武管事之上。老夫与诸位大人叙叙旧,你且去吧,别给书院丢脸,也别让别人践踏了千万文人的底气和尊严。” 这话说得真是铿锵有力,给足了妖舟自信,也给了肖王妃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 话说,就连宰相大人都是行山书院里的学子,都要尊称院长一声先生,她又岂敢和院长叫嚣?! 肖王妃就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就看不清楚妖金的嘴脸,都争着抢着护着?! 妖舟冲着肖王妃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鄙夷的笑,看起来有些自豪和轻浮,然后一抖衣袍,以眉眼表情和肢体语言,生动的诠释了何谓新官走马上任第一天。 妖舟在皇宫里嘚瑟,着实赚足了各路目光,尤其是肖王妃的目光,更是紧紧相随,唯恐错过任何一丝一毫可以弄死她的机会。 妖舟和乌羽白并排而行。前者走路带风,衣袖飘飘、衣摆翻飞,整个人无风自动;后者,沉稳大气、不骄不躁,仿佛画中人,走路悄然无声。 乌羽白低声说:“你这么走路,会气死肖王妃的。” 妖舟笑道:“要不,你也学学我,咱俩一起把她气得死去活来?来来,随我一同左甩步子右扔袖子,右脚前踢左手甩起来……” “羽白。”乌亲王的声音传来。 妖舟的动作突然定格在半空中,收整动作时有些慌乱,险些没站稳,还是乌羽白扶她一把,才稳住了身形。 妖舟和乌羽白一同看向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乌亲王。前者笑得有些假,后者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父亲。” 如此一来一回,毫无亲切感。 肖王妃开口道:“皇上最重孝道,乌公子和乌亲王这般生疏……” 妖舟回头,直接口吐芬芳:“闭嘴吧,死肥婆!” 肖王妃气个倒仰,喝道:“你!” 妖舟送她一个白眼,直接转回头,不再搭理她。 乌亲王看了妖舟一眼,向皇宫内走去。 众人不再说话,跟在乌亲王的身后,默默前行。 肖浅止悄然弯了下唇角,然后又恢复如常。那干净清透的容貌,令诸多贵女纷纷捏着小扇偷看。 妖舟对乌羽白小声说:“你爹真是镇声神兽,他一来,别人都不敢叽叽喳喳了。” 乌羽白看了乌亲王的背影一眼,说:“皇上寿宴,不愿请他。” 妖舟忍不住笑了。也是,请这么一尊冷佛过来,大家都闭嘴不言不笑,多尴尬。 众人在小太监的引领下,陆续进入琉璃台。 琉璃台的基础色调庄严大气,但因悬挂着多盏琉璃灯,更显得流光溢彩。彩衣宫女,手持小巧的灯盏,微微垂眸,步伐轻盈,略施粉黛,如同一幅幅画卷中人,引领着来客去往属于他的位置上。那份特属于皇家的骄奢和富贵,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肖亲王和乌亲王的位置,自然是靠前的。比较有意思的安排是,乌羽白竟然和肖浅止一桌,而不是和乌亲王一桌。两位亲王,都被安置在皇上的左手边,和武将们一起。院长和楚妖金则是一桌,与文臣们一起。 众人陆续坐下,皇上和皇后才姗姗来迟,众人又立刻起身叩拜,高喊:“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妖舟腹诽道:“皇上活万岁,皇后活千岁,皇上剩下九千岁,还得娶九个皇后,真是不公平啊。” 皇上抬手,笑道:“众位爱卿,平身。此处非朝堂之上,诸公都放松些。” 众人称:“诺。”而后等皇上坐下,诸位才陆续坐下,气氛却已经变得有些拘谨,不再轻松。 妖舟第一次见皇上和皇后,心情还是十分激动的,立刻举目望去,恨不得上前观摩一番。 皇上有龙气加身,即便只有五分俊雅,也会变成十二分。更何况,这本是一位十分具有魅力的中年男人。面白有须,眉目看似温和,实则透着掌握乾坤的权利和尊贵,无人能及。 至于皇后,那五官着实令人惊艳。尽管走过了岁月的痕迹,却别有一番浑然天成的气韵,仍旧堪称倾国倾城。三公主的容貌很像皇后,但却不及她的美貌。如果说美貌能杀人,那么皇后在年轻时,一定是顶级杀手,无往不利。即便这会儿,也有着攻城的能力。 妖舟真心觉得,皇上的艳福不浅呐。 皇上和皇后对朝堂上的人,几乎可以说了若指掌,所以他们的观察目标,自然在不认识的人身上。其中,妖舟为最。 不得不说,妖舟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能文能武,且诗词歌赋无一不堪称一绝。最重要的是,年级轻轻,撕扯过了彪悍的肖王妃,还为赈灾大事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三公主回宫后,当真将妖舟的问好,当成戏言,带给了皇后和皇上。二人听罢,都笑了笑。至于内心怎么想,就不猜测了。最起码,妖舟这个人,是在皇上和皇后心中,挂了人名,占了些位置的。 皇上和皇后发现,妖舟胆子不小,竟在打量自己,心下有了计较,却都没开口说这事儿。二人刚才在后殿,已经听说了发生在皇宫门口的事,因此知道妖舟荣生了不说,还有院长护着。这份护着,还是有重量的。 皇上看向院长,笑着问:“多年不见院长,院长依旧精神矍铄。”实则,真是好多年不曾见了,以至于对于彼此的面部变化,都没那么在意。 院长起身,回道:“老夫也多年未见皇上,皇上神采依旧。” 皇上说:“院长且坐,稍后朕是要和院长多多攀谈,讨教些学问的。” 院长回道:“皇上博学,老夫只能说些趣事儿,给皇上添些乐子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看起来真是美好。妖舟却为院长捏了把汗吶。因为,她知道,眼前的院长是假的。听柳叔自己说,年轻那会儿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野小子,若是真被皇上讨教寻问,还不得露馅啊?! 得亏柳叔沉稳镇定,不然这会儿就要逃了。欺君之罪,可是重罪。 皇上举杯,刚要说些开场话,却见一群汗水淋淋的世家子弟,溜着门边偷偷往琉璃台里钻。没错,他们猫着腰、点着脚、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正文 第239章 殿上发威 皇上举目望去,虽没问那些学子是怎么回事儿,却立刻有人上前,给他解惑。 总管大太监朱德海迈着小碎步上前,低声道:“启禀皇上,那还行山书院的学子,今个儿也在受邀之列。” 皇上眸光不变却有威严之意放出,问:“迟了?” 肖王妃就像抓到了把柄的母鸡,立刻跳出来咋咋道:“行山书院最是注重礼教礼仪,竟敢在皇上邀约之日迟到,还真是风气使然,上梁不正……” 肖亲王横了肖王妃一眼,示意她闭嘴。但凡长点儿脑子,都知道要给院长留些薄面。 皇上微微蹙眉,不知是因为学子们的迟到,还是因为肖王妃的话。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斥责两句,也就过去了,不曾想啊,妖舟突然站起身,冲到肖王妃面前,直接一记窝心脚,正踹肖王妃的胸口! 这一脚,震惊了所有人啊! 别说大臣和院长了,就连皇上皇后都惊呆了。 皇上差点儿爆出口,来上一句:“朕草!” 肖王妃被踹得措不及防,身子后仰,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发出杯盘碎裂的声音。 妖舟一把扯住肖王妃的衣领,将她向前一拉,吼道:“院长乃当世大儒,是万千文人的先生,岂是你一个妇人能随意排挤的?” 这一吼,就有了冲冠一怒为院长的魄力和感恩之心,那一脚就显得不那么狠辣冲动了。 肖亲王有心去拉妖舟,却被她推到一边,紧接着,妖舟又来了一句:“院长常说,他学问上已登峰造极,然,皇上却可为他师。你是在侮辱院长,还是在侮辱皇上?!贱人!”一个嘴巴子甩过去,那叫一个轻巧却有力。 肖王妃被打得晕头转向,牙齿又活动了两颗。 妖舟将她丢开,如同丢弃一只破麻袋。 众人目瞪口呆,似乎都没想到这茬儿。当然,他们是没想到,妖舟会这么能扯,一脚加上一个嘴巴够狠,却没有那两句话够狠。这帽子扣得有些大,挺压人吶。 肖王妃回过神,一把掀了桌子,就要去打妖舟。 妖舟喊了声:“保护圣驾!”回手就把肖王妃给打得鼻青脸肿,下手那叫一个又快又准还特别狠。 乌羽白捏着茶杯,挡住嘴角的笑。 肖浅止冲了上去,却站在了肖亲王的身后侧,低声询问道:“父亲?” 肖亲王喊道:“住手!住手!” 无人听。 武官中诸多人都是镇北大将军提拔上来的,自然要感恩,要护着肖王妃。且,武官们都比较重情义,于是呼啦一声,站起了一小半,纷纷围向妖舟。 妖舟如此坦荡,如此傲然,正是当下推崇的文人风骨。虽然她拳打亲王妃有些过分,但不得不说,这番护着书院和院长的行为,还是特别让文官们感动的。 因此,素来不对付的文武大臣们,都出手了。文人们占据一半的位置,对着武人破口大门,那绝对有新仇旧恨一起来的意思。 武官们不好动手就打,可超又吵不过,一个个气得直瞪眼珠子,看起来气得不轻。 就在双方都要动手时,皇上见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当即喊了声:“住手!” 没人听。 皇上怒拍桌子,大喊:“住手!住手!” 终于,众人的气焰压了下去,纷纷怒视彼此,却将快贴到一起的身体分开了,各自占了一边,不相让。 妖舟也立刻停手,不再和肖王妃动手,表现得乖巧听话,却仍旧义愤填膺地瞪了肖王妃一眼,说:“再敢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放肆,不管你是谁的独女,楚某都要教你做人!” 妖舟笃定,皇上心里烦着肖王妃,但因为顾及她爹,所以一忍再忍。毕竟,哪位皇上喜欢臣子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更何况还是一名女子。皇后都没说开场话呢,她就挑拨起来,真是将军惯的! 肖亲王立刻上前,要将肖王妃拉扯起来,结果因为力量不够,导致肖王妃再次跌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听着挺有喜感。 妖舟转头看向院长,瘪嘴一笑。 肖亲王再次搀扶起肖王妃,肖王妃推开肖亲王,扑到皇上面前,喊道:“皇上,楚妖金欺人太甚,胆敢在皇上皇后面前欺负妾,简直就是无视皇上和皇后。” 妖舟诧异道:“打你,是因为你错,你大可以回家找你爹告状去,别让皇上皇后为难。今天当着皇上的面,那么多武将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护你,若是伤到皇上和皇后,我看你万死难辞其咎!” 妖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肖王妃,肖王妃也想有样学样,奈何不如妖舟心思巧妙,戳得到位。 武将们纷纷嚷嚷着要拿下妖舟。 文官们唇枪舌战,气得武将们哇哇大叫。 皇上也曾为朝廷上的事儿闹心过,这会儿却因为一个人,感觉神经都要跳出脑瓜皮。他一抬手,众人没了动静。 皇上问:“书院学子,为何仪容不整,姗姗来迟?” 妖舟回道:“回禀皇上,这些学子的马车坏在了路上,为了赶赴皇上之约,一路从书院跑来。单是这份注重承诺的品性,就能成为国之栋梁。” 学子们一听这话,顿觉汗颜,却对妖舟的维护深感于心。 肖王妃质疑道:“不过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文人,当真能跑到皇宫来?” 学子们异口同声地大喊:“学生愿意一验!” 说着,纷纷上前,脱掉鞋子,展示磨漏的底儿,以及起泡的脚丫子。 这些学子,都是世家子弟,更有皇亲贵胄,站在他们身后的人,哪一个不是帝京城里呼风唤雨的? 这一刻,自家顽劣小儿被教育得如此重诺,哪能不让人心生感动?诸多大臣,看向妖舟的目光,都变了。 肖王妃不死心,说:“好端端的,跑什么?!” 妖舟回道:“他们追逐胡闹,把马车磕碎了。院长惩罚他们,让他们跑来参宴。” 肖王妃嗤笑道:“原来是受罚,还以为是什么品行高洁。” 妖舟突然向肖王妃走了一步。 肖王妃吓了一跳,误以为妖舟要揍她,竟往后退了半步。 妖舟鄙夷地一笑,扬起下巴,傲然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单是信守承诺的品节,便值得夸奖称颂! 正文 第240章 认皇上 “谢先生,学生受教。”学子们齐齐作揖,感恩妖舟的维护。 文官不用说,自然惊艳于妖舟的语言和魅力;就连武官们,也纷纷对妖舟侧目。比起文官,武官更信守承诺。因为,这才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战场杀敌,唯有将后背给予最信任的兄弟,才能有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众人看向妖舟的目光,再一次变得不一样了。 还别说,妖舟这小手腕一转,立刻收获了一大批死忠粉。 其实,在学院里学习的学子,身上还保留了几分纯真和正直,是能够分得清好坏的,对于维护他们、教育他们的人,会凝结出热血拥戴的力量。 当然,能分清是非的人,也许只占了大多数,也有个别人的脑子出了问题,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还觉得妖舟惩罚了他们在先,这会儿又来装好人了。 人心有病,自古便是先天不足。 皇上见妖舟再一次成功逆袭,收割一片白菜,还真是重新打量她一眼,发现这个身材瘦小的预备公公,颇得朕心。他身边,着实缺少这样一位远离朝政的能人。 皇上心中有了计较,却令妖舟的后脖子上起了一层白毛汗,似乎有种被蟒蛇盯上的感觉。她顺着感觉望去,一眼看见了皇上。 四目相对,这一次轮到皇上笑了。 妖舟顿觉毛骨悚然。 天子讲究的是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皇上这么笑,大板牙都快露一半了,着实令人不好接受啊。 妖舟的打招呼习惯,还停留在了上一辈子。于是,她下意识地回以一笑,还附赠了点了点头。 得,这一招反击,差点儿将皇上反杀了。他顿觉,眼前这个预备公公有些不简单啊。这是给他暗示,认同了他的想法?预备公公当真聪慧至此?一眼洞悉朕心?朕心如此浅薄? 皇上也是人,也会对自己产生质疑和灵魂三连问。 旁人见皇上和妖舟两个人互动的样子,都捏了一把汗,却不知为谁。 肖亲王有些看不下去了,说:“皇上,楚妖金大闹琉璃台,简直不把皇上的颜面放在眼……” 妖舟斜眼看向肖亲王,打断了他的话,说:“像泼妇一样在宴会上无理取闹,就是顾忌皇上的颜面?!那这么说来,肖王妃和肖亲王顾忌皇上颜面的举动,还真是与众不同。” 肖王妃:“你胡说!” 妖舟回道:“肖王妃,你盯着楚某不放,楚某从不跟你计较。你儿子肖遥之死,和我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皇上派出大理寺卿李大人查案,李大人刚正不阿,判我无罪,你还咬着不放,是对我不满,还是对皇上的决定不满?!” 肖王妃被怼得哑口无言,似乎想要辩什么,妖舟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继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临国是皇上的天下,不是你家后花园,随你心情种菜拔萝卜。以后,请你离我远点儿,免得影响我用膳的心情。女子,可以不善解人意,但也别胡搅蛮缠,令人厌恶!” 肖亲王和肖王妃从未被如此这般羞辱过,更何况是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气得就要上前撕打妖舟。 乌羽白一伸手,攥住了肖亲王的手腕,冷冷地说了一句:“亲王,请自重。” 学子们呼啦一下围到了妖舟身边,将她和肖王妃隔离开,并异口同声地喊:“肖王妃,请自重!” 肖亲王对乌羽白怒声呵道:“你是哪个?!不过是蛮夷之子,非临之世子,也管得太宽了!” 所谓打人不打脸,肖亲王这是逼急了,竟用语言暴打乌羽白最重的伤疤。妖舟的脸当即就变了颜色。 乌羽白眸光沉沉,朗声回道:“行山书院乌羽白。”丢开肖亲王的手,却令其向后倒退了一步。可见,他心中的怒火正盛。 肖亲王攥着的被捏伤的手腕,怒道:“真是胆大妄为!” 乌羽白低声回道:“蛮夷不懂礼数,胆子确实大些,肖亲王要不要试试?” 肖亲王有些怂,没敢搭话。 肖王妃面对如此强势的阵仗,也只能退一步,指望皇上。 妖舟却在这时对着皇上抱拳道:“楚某有罪,影响了皇上皇后的心情,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有些人不揍不行。” 皇上终于开口道:“行了,都别闹了,朕被你门吵嚷得头晕目眩。” 肖亲王和肖王妃立刻请罪:“臣(妾)有罪,求皇上降罪的。” 妖舟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就这句听着还顺耳些。”对皇上抱拳道,“求仁得仁、求死得死,还请皇上成全他俩。” 肖亲王和肖王妃被妖舟这波无耻的言论弄得手足无措,很显然他们并不是真心希望皇上降罪的。一招以退为进,在妖舟这儿彻底骨折了。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说:“好了,都别说了,此事朕看在眼中,无需你们互相撕咬。” 好么,皇上把肖亲王、肖王妃以及妖舟,都比喻成了狗。 妖舟暗道:“皇上你记住这夫妻俩的嘴脸,我甘愿当獒犬,咬死他们。” 皇上继续道:“肖亲王赈灾有功,却纵容王妃胡闹,治家不严。家不治,何以治天下?功过相抵,金银之物的赏赐,就去了,朕亲手给你提一副字吧。” 妖舟暗道:“皇上英明!这瞬间节省了多少银子啊?!” 肖亲王和肖王妃是不服气的,但皇上都开口了,他们哪敢争辩?只能忍气吞声,努力挤出感恩戴德的笑脸,高声赞道:“谢皇上,皇上英明。” 皇上看向妖舟,说:“楚妖金。” 妖舟恭恭敬敬地施礼,回道:“学生在。” 皇上诧异,问:“怎么自称学生了?朕可没答应收你这个门生。” 妖舟十分谄媚地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学子,自然都是皇上的学生。” 皇上很想给妖舟一个大嘴巴子,让她不敢再挑事儿,这一听这话,心口那团气儿就散了,且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嘴里还重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恩恩,如此说来,你叫朕一声先生,也是不为过的。” 妖舟多精的一个人,当即跪在地上,一个头磕下去,喊道:“先生,请受学生楚妖金一拜。” 这一手,震惊世人。 因为,她是第一个敢称皇上为“先生”的人,也是皇上第一个明明随口一说却被迫认下的“学生”。 金口玉牙,不能反悔哦。 正文 第241章 动动手 不得不说,妖舟的反应速度真是惊人,其不要脸程度更是令人瞠目结舌,皇上这边的反应只是慢了一个眨眼睛的功夫,就给自己收了一位学生。 皇上干瞪眼了半晌,终是摆了摆手,看似不耐烦地说:“行了,也就便宜你个泼猴了。” 妖舟再次谢主隆恩,一个头磕到地上,无声无息,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皇上也不想让妖舟太好过,于是说道:“赈灾时,你也是出了大力的,稍后,朕也会将对你的赏赐昭告天下。”微微一顿,“不过,你多处行为不当,也要受罚。” 妖舟回道:“学生认罚。”抬头,嘿嘿一笑,“轻点儿罚呗。” 皇上差点儿吼出一声,“好个无耻之徒”,幸而城府和身份在那儿摆着,不会如此随性而为,只能将脸一沉,说:“为人师表者,要注意言行,不要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朕罚你在行山书院面壁思过一个月,不许下山。” 妖舟笑道:“谢先生。” 皇上纠正道:“叫皇上。” 妖舟:“谢皇上先生。” 皇上:“……” 皇上说:“诸位爱卿都坐吧。” 原本呆愣愣的众人,纷纷归位,坐下。 肖王妃一张脸没看见伤,但坐下的时候,眉头却皱得特别紧,仿佛全身都疼。实则,也是这样。妖舟下手黑,专往痛的地方打,却很好的避开了脸,让肖王妃有证据也不好拿出来给别人展示。 皇后一抬手,优美的琴声响起,舞妓们翩翩而入,终于缓解了几分气氛。 歌舞稍停,皇上扫了大太监朱德海一眼。 朱德海立刻上前一步,尖声道:“皇恩浩荡,厚德载物。今,南方水患已平,正是论功行赏之时,皇上赏肖亲王亲笔字一副;赏楚妖金纹银五百两,如意一对儿,珍珠十八颗,锦缎……” 叫到名字的人,纷纷上前谢主隆恩。 朱德海喊了四五位人名后,继续道:“春晖县令王鼎,擢升为待御史,赏白银一百两……” 当王鼎上前谢恩时,妖舟随意扫了一眼,发现这人也在偷偷打量自己。 四目以对,妖舟笑了。感情儿,这还是位老相识。 王鼎看见妖舟这笑,吓得腿肚子转筋,差点儿没有个跟头栽地上去。见皇上就已经让他无比紧张了,更何况旁边还杵着一位“侠女”。妖舟杀赵大人和李大人的样子,仍旧历历在目啊。 王鼎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谢主隆恩的,浑浑噩噩地上前,又迷迷糊糊地回来,等反应过味儿时,人已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抹后脖子,全是冷汗。 他心里一万个庆幸啊。庆幸自己改邪归正,没有阳奉阴违,否则今天真是要死在这大殿之上了。 原本他以为,“侠女”是江湖人,万万没想到,竟是最近赫赫有名的楚先生。 王鼎猛灌了两杯酒,这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皇上和皇后就是颁奖嘉宾,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先撤了,让众人畅饮。 自始至终,皇后都没说过一句话。 众人恭候皇上和皇后离开,皆恭敬地低垂着头,唯有妖舟抬眼去看。这一看,她竟看见了熟人。庄公公竟候在通往后殿的位置,小臂上挂着为皇后娘娘准备的藕色披风。 他将披风展开,为皇后披上,看起来恪守本分,可妖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仔细一琢磨,才想明白,皇上和皇后之间,似乎没有那么举案齐眉。这种给夫人送温暖的活儿,难道不应该皇上亲手做?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听闻皇上那双手,格外尊贵。就连如厕,都得让奴才在一边拿着手帕,伺候着水龙头。 皇上离开前,侧过脸扫了一眼,本想看看诸位爱卿的举止,结果又看见了东张西望的妖舟。 皇上脚步微顿,斜了妖舟一眼。妖舟立刻做出拜神的样子,把皇上给逗笑了。 皇后用手抚了一下斗篷,转眸看向妖舟。 庄公公看起来面无表情,仿佛对什么事儿都不关心、不在意,但却悄然扫了妖舟一眼。 妖舟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看起来特别纯良无辜。 大神们终于走了,妖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低声说:“可算走了……” 院长问:“你怕了?” 妖舟回道:“我饿了。”起身,将院长搀扶到他的位置上,然后拿起筷子,开始认真吃起来。 肖亲王和肖王妃看妖舟这般,真是可恨,却不能再和她起冲突,否则皇上那里不好交代。二人不愿多坐,起身离开。肖浅止给院长和妖舟施了礼,说了声:“得罪。”便匆匆离去,去追肖亲王。作为儿子,他是无权选择父亲和嫡母的。 剩下的人,开始沟通起感情,趁着酒宴,拉帮结派,十分热闹。 不少人来给院长和妖舟敬酒,妖舟却自顾着吃吃喝喝,对别人的靠近并不热情。 院长小声问:“怎不去和乌亲王说说话儿?”趁机透一透口风。 妖舟低声回道:“叔你看见没,他额头上那道疤,就是我打的。” 院长:“……” 这时,有位宣威将军过来,举着大碗,嚷嚷道:“来,小子,咱们拼一拼酒!” 妖舟回道:“我是文人,不拼酒。” 宣威将军脸色一凶,呵道:“瞧不起我?!” 乌羽白举杯来到妖舟身边,直接将酒水倒在了宣威将军的脚前,说:“将军喝多了,别过界,仔细乌某酒醉误撞。” 宣威将军冷冷的看着乌羽白,说:“怎么?要比划比划?呵……你小子,老子记得,你们缪族人的脑袋,还有几颗是老子砍的……” 乌羽白的眸子一凛,突然出手,就要去袭宣威将军的脖子。突然,一只小手压下了乌羽白的手腕,妖舟笑吟吟地说:“不就是喝酒吗?我来我来……”扭身对乌羽白耳语道,“皇上的忍耐力素来不好,咱就别可他的虎须薅了,拔秃了,可够寒碜的。” 一句话,令乌羽白的眸光暖了三分。 妖舟抓起酒壶,上前一步:“来,我给将军斟满。” 妖舟将酒水给宣威将军斟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大碗,和宣威将军一撞碗,仰头便干。 三碗过后,众人都围了过来,开始叫好。 六碗过后,妖舟倒在了乌羽白的怀里,看样子是醉倒了。 宣威将军举起手臂,哈哈大笑,仿佛占了多大便宜。 妖舟玩味的一笑,可惜他没看到。 正文 第242章 出事了 妖舟好似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不说,就连口齿都变得不清楚。她拍着宣威将军的肩膀,叫他“好兄弟”。宣威将军无比得意,一伸手就要去推妖舟,却被她机智地躲开了。 妖舟脚步一个踉跄,假意撞到乌亲王的桌子上,然后举着酒碗说:“多有得罪,亲王大人大量,别和区区一般计较。来,我干了,你随意。”一抬头,饮尽碗中酒。 放下碗,乌亲王却已经消失不见。 妖舟略显尴尬,调侃道:“跑得比老鼠还快。”结果,一转头看见了乌亲王,他手里还拿着酒杯。 这尴尬,还真是实打实的,毫不含糊。原本她想道歉缓和一下关系,没想到,直接又把人给得罪了。 果不其然,乌亲王将酒水往桌子上一扔,转身离去,背影十分潇洒,显然听清楚了妖舟的调侃。 妖舟立刻看向乌羽白,说:“羽白啊,为师……喝多了。”然后,一头撞向猖狂大笑的宣威将军,将他撞得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想发火,却发现妖舟已经醉倒在乌羽白的怀里,人事不醒。 他不好和一个醉酒之人计较,可胸口痛得仿佛断裂,这哑巴亏吃得真是没谁了。 乌羽白搀扶着妖舟,和院长一起离开。 妖舟本想借着酒劲儿和乌羽白缓和一下关系,奈何院长这颗夜明珠太亮,还没有开关,一直亮到了行山学院的山脚下。 乌羽白安排妥当细致,派人将妖舟和院长送上山,自己则是闷不作声地离开了。 妖舟和院长下了软轿,漫步在书院之中,风一吹,脚越发的软。 院长问:“为何要刻意惹恼肖亲王和肖王妃?” 妖舟望向月亮,噗嗤一笑,回道:“已经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还留什么余地?再者……”用手比量了一下月亮,“我和肖家关系不好,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以后肖家想对付我,皇上也得想一想,她是不是刻意打击报复。” 院长笑道:“你啊,真是猴精。” 妖舟感慨道:“肖王妃是个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主儿,不得不防。” 院长含笑问道:“你和乌羽白?” 妖舟用手捂住脸,哀嚎道:“我想吐……” 院长知她不想多言,便不再提此事。 当晚,宣威将军上吐下泻,人都虚脱了。所谓不死脱层皮,就这个意思。可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知道妖舟是怎么下的毒。 隔天,宣威将军的心腹冲上书院找妖舟,她躺在床上直哼哼,那张脸蜡黄蜡黄的,看起来别提多吓人,直接劝退了宣威将军的心腹。 宣威将军的心腹一走,她洗了把脸,又变成生龙活虎一条虫。 在妖舟被禁足的过程中,肖王妃使计让妖舟下山,违抗皇命,妖舟却只当自己昏厥不醒,对外面的事不管不问。这时候谁下山,谁就是傻子。 时间爬行而过。 妖舟的状态从上蹿下跳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滚,似乎只是瞬间的事儿,她自己却认为过了很久很久。 楚青逍趴在她的窗口,问:“你这是怎么了?眼瞧着再有半个月就不用禁足了,怎么看你这么难受?” 妖舟哀嚎道:“半个月啊?!一想到半个月,我就度日如年!我强迫自己相信,已经看见了希望,却越发难以忍受,全身上下都好像长了虫子,爬呀爬的,虫子最终变成了我,我继续爬呀爬啊。” 楚青逍嗤之以鼻,说:“你那不叫爬,就扭动。” 妖舟抓起枕头砸过去,骂道:“滚!” 楚青逍直接关上窗。枕头砸在窗上,发出一声闷响。楚青逍得意一笑,说:“还总能让你打到?” 妖舟飞出一枚铜板,打在了楚青逍的嘴上,痛得他惨叫一声,捂着嘴骂道:“楚某人,你不要太过分!” 妖舟淡淡地回应道:“和我说话,你最好用敬语。不然,打掉你的牙!” 楚青逍怕妖舟犯浑,立刻捂着嘴跑远了,才跳脚骂了几句。只不过动了动嘴皮子,一点儿声音都没敢发出。 妖舟在床上继续扭了两下,而后眼巴巴地望着天篷,嘀咕道:“我不下山,乌羽白也不来,想要沟通感情,借他靠近乌亲王,真是太难。除非……”眼眉一挑,“相约床上谈一谈?” 用手捂着脸,刻意扭捏了一下,娇着声音喊道:“不要……停……”言罢,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就没了表情,吐了口粗气,闭上眼,翻个身侧躺着,在心里合计着,“快请期了吧?” 似乎为了印证妖舟的话,书院里开始传出,乌家到叶家请期,定下了乌羽白和阿舟的婚期。 妖舟听了这话,就更闹心了,很想跑出去和阿舟谈谈,但一想到阿舟那张少女怀春的幸福笑脸,她就觉得腿上灌了铅,嘴上糊了厚厚一层水泥。原来,伤害自己在乎的人,是如此痛苦。 妖舟在昏昏沉沉中睡了醒、醒了睡,似乎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然,针扎似的剧痛和一个大嘴巴子,将她彻底打醒了。 没错,睡梦中,她被细针扎了身体,还被打了脸,醒来后再查看,身上看不出异样,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妖舟瞬间勃然大怒! 她那么宝贝阿舟,唯恐她受一点儿伤害,结果又他娘的被人打了?!是谁?!哪个王八蛋下的手?! 这爪子,不要也罢! 妖舟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然后用手揉了揉胳膊,眸光冷得骇人。她是不是当了太久好人,让别人误会了什么?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她可以不管,但单方面的欺凌和侮辱,就是在践踏她的底线。阿舟,便是她不能试探的底线,也是她不可触碰的逆鳞! 妖舟站起身,顶着自作多情的秋风,准备去找楚青逍,让他先去叶府看看阿舟,自己需要避开眼线,稍后就到。 不想,尚未走出行者居,就被匆忙跑来的学子告知:“楚先生、楚先生,楚青逍出事了!” 妖舟心里一沉,脸上却不见慌乱,只是眸光沉得骇人。她说:“别急,慢慢说。” 罗刹域信条:事有轻重缓急,但急,永远解决不了事的重。 正文 第243章 将军开杀戮 学子吞咽了一口口水,说:“刚才学生和楚公子结伴下山,突然冲上来一伙儿人,二话不说就绑走了楚公子,说是他欠了银子,要把他拉到山上活埋了。” 妖舟问:“埋哪儿?” 学子抬手指向别有洞天的方向:“说是去那边了。” 妖舟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学子的那根指头,微微用力,向下掰去。 学子发出痛苦的嚎叫:“啊……别别……先生这是为何?!” 妖舟问:“是你骗青逍出去的吧?”楚青逍兜里没有银子,轻易不会下山去。 学子摇头:“不……” 妖舟直接用力,掰断了他的手指,发出咔吧一声响,听起来都疼。 学子刚要发出惨叫,却被妖舟一拳头由下至上挥出,将那声痛苦的嘶吼给打回了腹中,成功让他闭嘴的同时,还活动了牙口。 盛怒之下的妖舟,心狠手辣四个字,便是为她量身订制的。 妖舟继续问道:“不说实话?好,我有耐心陪着你,一根根掰断你所有手指。就连脚趾头,也不留。” 学子怕了,满口是血地颤声道:“我说、我说……” 妖舟松开了学子的那根手指头。 学子哆嗦着回道:“是肖王妃找到我爹,逼迫他出手,让我用计,引出楚青逍。” 妖舟问:“还有呢?” 学子不敢隐瞒,继续回道:“还有……还是就是,他们来了一些高手,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我……我都没见过。” 妖舟微微蹙眉,骂了声:“滚!” 学子撒腿就跑,可跑了三四步后,又停了下来,一脸犹豫地说:“楚先生,别去。”这才一咬牙,跑没影了。 妖舟转身回屋,取了一些武器放在身上,这才向着后山走去。 今天是学生们沐休的日子,贪玩的都下山去了,想要参加校考比试的,都一头扎进了书馆内,埋头苦读。 妖舟独自走在寂静无声的书院内,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悄然无声,掩盖了气息。 肖浅止听到消息,从府中快马加鞭赶赴书院,一眼看见妖舟,忙狂奔过去,一把攥住了妖舟的手腕,气喘吁吁地说:“别……别去。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先过去看看……” 妖舟问:“你看,能看出什么结果?” 肖浅止被问住。 妖舟回道:“你放心,我不会卖出你。”甩开肖浅止,继续前行。 肖浅止的眼神有些空洞,半晌,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冲着妖舟喊道:“先生别去,我认。” 妖舟听了这话,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脚步却并未停下。 肖浅止再次追上妖舟,与她并肩而行,说:“我以性命担保,一定护下楚公子。先生,别去。” 妖舟不看肖浅止,一边前行一边说道:“你若认,你必死,如何护着楚青逍?你若不认,你又有什么原因会帮一个外人?” 肖浅止横跨一步,拦下妖舟,说:“先生信我一次,就一次。这一次,我定会解决此事,不会再连累先生。” 妖舟看着肖浅止那双清透却透着毅然之色的眼眸,终是说道:“肖亲王、肖王妃,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若不解决掉他们,你记得明年准备一壶浊酒,到后山祭拜我。”言罢,就要走。 肖浅止突然出手,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腕,紧紧的。他望着妖舟,眼底的情绪翻滚,说:“我……不想这样。”声音有些苦涩,透着艰难。 妖舟明白,让肖浅止站自己这队,有些难。毕竟,肖家才是他的根基。若肖亲王倒了,他容易被世人诟病,很难继承亲王的头衔。 妖舟略一思忖,说:“每个人都有不想、不愿之事,却不得不为之。肖王妃对我尚且穷追猛打,对你娘,会怎样,可用我说?你若真不想卷入其中,就应该带你娘远离此地。否则,谁都要有个不得善终的心理准备。” 从一开始,妖舟就想着要策反肖浅止,从敌人内部分化他们,这样才能一击即中,撕烂他们的肚腩,看他们如何继续装人。 可惜,家族利益和血脉亲情这些东西,还是很难分割清楚的。 尽管,肖浅止给予了还击,但让他颠覆整个肖家,他还是犹豫不决的。因为,那才是他得以支棱的根。没有肖家,他将一无所有。 肖浅止的内心已经动摇,但却无法狠下心去孤注一掷。毕竟,等下去,他的未来和结局都会很完美。若动作太快,他的未来和结局都会变成未知。不是所有人都会脑袋一热就盲目追随一个人,不计后果、不计得失。 妖舟知道,肖浅止有自己的顾虑,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肖浅止已经在思考她的建议。妖舟在心里掂量着,想着什么时候适当地加一把柴火,烧到肖浅止的身上,也许就能烧动他那颗犹豫不决的心。 当然,她也不敢随意武断肖浅止的心里想法。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看肖浅止杀了肖遥,却能一跃成为世子,成功取而代之,就知道他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妖舟不再和肖浅止废话,加快脚步,向后山冲去。 她如同一只野猫,脚步落地无声,快速出了学校来到别有洞天附近,在听见楚青逍的声音时,立刻潜伏在树丛之后,偷偷观望。 露脸的一共六个人,其中一个人拧着楚青逍的胳膊,另外两个人还真在挖坑,至于剩下的三个人,则是警觉地注视着妖舟所在的方向。 楚青逍吼道:“你们不知道楚某人和爷不睦吗?你们抓了爷,她是一定不会来的!” 拧着楚青逍的大汉,抡起另一只拳头,打在了楚青逍的腹部,成功令他闭嘴,而后说了句:“人来了。” 妖舟惊讶了! 这是怎样的直觉啊?!她可以确保自己从未发出过声响,但却难掩心中的气恼和恨意,难道这外放的怒火就被高手发现了?哦,不,一定还有人站在高处,藏身在暗,给他们通风报信。 这么一想,妖舟越发笃定和小心起来,人却是直接从暗处走出,向着楚青逍等人走去。 楚青逍看见妖舟,当即瞪大眼睛,吼道:“你来干什么?!” 妖舟回了句:“杀你。” 楚青逍:“……” 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妖舟一抬手,直接扣动小巧的弓弩,淬了毒的箭从楚青逍的脸附近划过,直接射到了身后人的脑门中间。 准! 正文 第244章 可敢杀我? 在楚青逍的呆滞中,妖舟拔出藏在身上的两只小刀,当成飞镖,又解决了两人,然后飞起一脚,去踢他人的咽喉,用手指去插别人的眼睛…… 楚青逍站在原地,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被飞溅一脸的血,才反应过味儿来,用颤抖的手轻轻擦拭掉脸上的血,然后又被飞溅了一脸,他想说话,张嘴又立刻闭上,然后默默蹲在地上。 妖舟火力全开,小小的身影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所到之处必要开光见血。 六个人,瞬间死了四人,剩下两人,抽出佩刀,以无敌勇猛之势同时对妖舟进攻,那份经历过战场冲刷的狠劲儿,着实令人心生惧怕。 隐身在高处的人,见久久拿不下妖舟,于是一跃而下,去扯楚青逍。 楚青逍一抬手,直接挥洒出去一包毒药粉,直接将那人毒倒在地,哇哇吐血。 风刮起,卷动毒药粉飘向妖舟等人。 与妖舟打斗的二人,立刻闭嘴屏息,用胳膊挡住口鼻,妖舟却深吸了一口气,在那二人放下胳膊开始呼吸时,朝着其中一人的脸上,吐出一口饱含了毒药粉的浊气,直接干翻一人,然后以指尖戳向另一人的脖子,在其用手抵挡的瞬间,一脚踢在了他的裤裆上! 一脚!两脚!三脚! 成功将人踢倒在地。 楚青逍看得心惊肉颤,下意识夹紧双腿,唯恐被妖舟踢上这么一脚,让楚家彻底绝后。 妖舟大杀四方后,对楚青逍一扬下巴,说:“回去。” 楚青逍用手捶着膝盖,说:“这腿蹲麻了,有些不好用,你拉我一把……” 妖舟横了楚青逍一眼,问:“用不用我踹你一脚?给你提个速?” 楚青逍摇头,果断站直身子,拉着妖舟就要走。 妖舟却推开了楚青逍的手,说:“你先回去。” 楚青逍沉着脸,态度坚决地说:“要走一起走。” 这时,有人笑道:“也罢,既然不想走,就一起留下吧。”随着话音落下,一位四五十岁的老者,从不远处走出。他的身后,跟随了三十多位劲装男子,一看都是饱饮鲜血之人,各个儿一身杀气,目光十分骇人。 老者胡须发白,头发却是黑亮黑亮的,一身黑色短打,腰间束着褐色宽皮带,显得格外精神。他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这样,但背部挺得笔直,一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物。 妖舟看向来者,上下一打量,说:“阁下就是镇北大将军?” 镇北大将军哈哈大笑,说:“小子眼力不错。” 妖舟摆了摆手,说:“说错了说错了。” 镇北大将军问:“哪里说错了?” 妖舟回道:“楚某应该说,阁下是肖王妃的爹吧?” 镇北大将军心下一凛,却没有像他人那般好奇地问,为何这么说?他压根就不给妖舟逞口舌之能的机会,单刀直入,说:“既然知道老夫是谁,那便容不得你欺负小女。老夫念你赈灾有功,且让你选个死法。” 妖舟毫不犹豫地回道:“老死。” 镇北大将军显然听说过妖舟的滑头,也亲眼见识到她的难以对付,当即冷下脸,说:“那就把那小子的人头先呈上来,让老夫把玩一二!”言罢,一挥手,众将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弓弩,对准了妖舟。 楚青逍立刻上前两步,把妖舟挡在身后,吼道:“你们可知道我……” 冷箭齐刷刷地射向楚青逍和妖舟,压根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幸好妖舟有防备,直接踢起尸体去挡冷箭,然后一把抓住楚青逍的手,以诡异的逃跑姿势,一头钻进了别有洞天。 镇北大将军抬手一指:“杀无赦。” 立刻有十多名将士尾随着妖舟,冲进了别有洞天。 妖舟对这里比较熟悉,领着楚青逍左右逃窜,甩开了尾随者,躲在一处洞穴中。 妖舟拍了拍楚青逍的肩膀,控制着呼吸,小声说:“以后别喊得那么大声,给你爹丢脸。” 楚青逍气了个倒仰,回头咬牙切齿地说:“小爷在保护你,你没感动也就算了,还鄙视我?!” 妖舟挑眉道:“不服?你滚。” 楚青逍气急,一跺脚:“好,我滚!”一扭身,就要走,可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冲动了,转身回来,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腕,“别想忽悠爷离开。爷……” 妖舟抬手,楚青逍立刻改口道:“我我……我不走。你把手放下,我脑子不好使,你可别再打我……” 妖舟放下手,低声问:“晓得不,那老东西一心杀我。你跟着我,逃不出去。” 楚青逍横道:“小爷怕他?!” 妖舟笑了。 楚青逍有些尴尬,毕竟,他着实有些草包。 妖舟突然看向楚青逍的身后,楚青逍立刻警觉地转头看去。妖舟抬手,直接砍昏了楚青逍,并接住他的身体,将他轻轻放到地上。 她用手捏了捏楚青逍的脸,笑了笑,转身离开,将二人留下的足迹,引向另一个方向。 然后摸索着来到别有洞天的门口,准备先逃出去,再杀个回马枪,直接将那不问青红皂白的死老头子给弄死!当然,无论死老头子是个什么做派,就看他把肖王妃教育成那个德行,就晓得他家风不正,早该断门。 妖舟顺着别有洞天的其它洞口爬出,绕到镇北大将军等人的身后,却没看见镇北大将军本人。她心中有疑惑,但因楚青逍就在别有洞天之内,她不能掉头就跑,于是扔了块石头,吸引了两人,解决掉后,又攥紧手中匕首,悄然摸了上去…… 妖舟看似胸有成竹,实则心中焦急。别有洞天里有楚青逍,叶府中有阿舟,两边都在受罪,她却分身乏术。而今看来,自己的能力和身份,在真正手握兵权的人眼中,狗屁不是。 妖舟本想逐一击杀,但这些人并非寻常江湖人,团结作战的本事非同一般,意识到不对劲儿后,立刻开启了配合反攻。 且,镇北大将军坐镇指挥,故布疑阵,终是将妖舟围堵在别有洞天之前。面对一只只弓弩,妖舟眉头没有皱一下,只是看着负手而来的镇北大将军,问:“你敢杀我?” 镇北大将军如同在逗弄即将被碾死的小老鼠,反问:“老夫为何不敢?” 正文 第245章 屠行山 妖舟看着镇北大将军的眼睛,掷地有声地说:“其一,我被皇上赦免无罪,你却要杀我,显然是在质疑皇上。” 镇北大将军微微眯眼,不语。 妖舟继续道:“其二,我被皇上禁足,你却设计我出书院,显然是在挑衅皇上。”微微一顿,“其三,大将军今日来寻我恩将仇报,我已经告之了书院众人。我死,道不消。黄泉路上,我等将军喝杯浊酒。” 镇北大将军低声冷笑道:“黄口小儿,你虽有千般心机,却捍不动老夫的万般能耐。既然今日敢让你亡,便断然没有让你活命的道理。来,送楚先生上路。” 在镇北大将军来看,称妖舟一声先生,算是给足了她脸面。 妖舟面对重重包围,能如何破敌?! 就在弓弩即将扣动之时,肖浅止喊道:“住手!” 他一路狂奔而至,口中喊道:“大将军,请手下留情……” 镇北大将军一个眼神递给身边的将领,将领立刻冲上去,拦下肖浅止,说:“大将军正忙,无空见你。” 镇北大将军强硬地说:“放箭!” 这时,院长的声音传来,气喘吁吁却底气十足地呵斥道:“我看哪个敢在我行山书院放肆?!” 伴随着这句话,院长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而他的身后,则是跟着赵厨子和齐开等七八名先生,以及十多名学生。 镇北大将军看向院长,傲然道:“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院长怼道:“将军变化诸多,老夫都快认不出了。” 镇北大将军问:“院长可是确定,要来管这码子闲事?” 院长冷笑道:“将军在行山行凶,便是对整个行山的侮辱,老夫若是不管,岂不是要让将军翻了这帝京的天?!” 镇北大将军摇头笑道:“你啊你,还是文人意气,怎么如此不懂权衡利弊?” 院长回道:“文人清高,做不得趋炎附势之徒。”看向妖舟,“楚妖金,我们走。” 妖舟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咧。” 镇北大将军一甩袖子,看似不悦,实则那气流落在了手持弓弩的兵将身上,给予了暗示。 几乎是瞬间,手持弓弩的兵将齐齐扣动了机括。 所谓兵不厌诈,这些老油条都不是讲理的人。 妖舟一直防着镇北大将军这一手,当即脚下一滑,从二人中间钻过,然后抱着其中一人当遮挡,用他手中的弓弩去对付其他人。 然,双拳难敌四掌不说,一只弓弩又如何能对付得了二十来只弓弩?!就在这蛮不讲理的危急时刻,赵厨子竟然一马当先,抡起大铁锅直接飞出,替妖舟挡下致命的一波弓箭,而后挥舞大铲子敲向诸位兵将的手腕,迫使一部分丢弃弓弩,或者让弓弩偏离了准头。一伸手,接住飞回来的大铁锅,直接横扫了七八位兵将。 赵厨子这一手,看似简单,却蕴含了无尽的力量和精巧。 妖舟惊呆了,逮到空隙,质疑道:“赵哥好精湛的武功!” 赵厨子得意一笑,回了句:“也不看看你哥是谁!” 得,这又是一个自认为了不起的人物。 院长到底算是自己人,直接替妖舟解决了心中疑惑,说:“他就是徐大家!” 妖舟一脚踹开一名兵将,却因听了这话,险些伤到脚脖子。她不敢置信地问:“徐大家不姓徐吗?!” 赵厨子回道:“老子叫赵有徐!” 妖舟很想仰天长啸,骂一声“我草~”这世道,实在太艰难了。她一直纳闷,谁才是赫赫有名的徐大家,不曾想,这个在晓意浓里被花魁欺负羞辱的男子,竟就是徐大家。 好吧,她敢发誓,书院里一定有很多人,压根就不知道赵厨子就是徐大家 所谓隐身,一定是行山书院里的不传之秘、绝世套路,动辄就玩上一把,任谁都得迷糊。 来不及多想,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才是正经。 院长看向镇北大将军,呵问道:“你就不怕老夫去皇上面前告御状?!” 镇北大将军回道:“你以为,若非握有楚妖金不得不死的证据,老夫会亲自来拿他?!” 院长面色不改,心中却有了不一样的计较,尤其是,联想到金芝了被挑断手脚筋扔去罗刹域,再到罗刹域被屠,这些手段,非常人可为。 听了镇北大将军的话,妖舟心里也打鼓。毕竟,她身上背负的秘密太沉重、太劲爆,随便抽出来一条,也有被勒死的可能。 院长上前一步,说:“好,既然如此,就把证据拿出来,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大步上前,竟是要亲自护着妖舟。 妖舟怕乱箭伤到他,立刻喊道:“齐哥,护着院长离开!” 齐开想拦下院长,但院长却目不斜视,继续前行。齐开干脆一跺脚,紧随其后,一同上前,抬手就打向一名将弓弩对准院长的兵将。那动作,也是干净利索。 妖舟略一分神的功夫,被一只弓弩伤到了胳膊,鲜血瞬间奔涌而出,湿了衣袖。 肖浅止怒火攻心,竟一拳头打在了将领的鼻子上!将领没想到这么一个弱鸡,也敢和他动手,这才挨了一下,鼻血乱窜。肖浅止借机避开将领,跑向妖舟。 院长见妖舟受伤,也变得怒不可遏,当即大步冲向混战之中。齐开等行武先生,也都一拥而上。 学子们也都有些拳脚功夫,这会儿见妖舟处于下风,当即找了些趁手的木棍和石头,就冲了上去,和校长一起,将妖舟护在身后。 兵将见此,不敢再动手,唯恐伤到这些金贵的人物。 院长气势逼人,说:“大将军若有证据,只管到皇上面前去对峙,若想在行山上行凶,老夫绝不姑息退让!” 镇北大将军冷笑一声,回道:“老夫征战沙场,镇守边疆,曾对日月发过誓,此生绝不让独女受半点伤,定要护遥儿无恙。”一抬手,指向妖舟,“无耻小人,杀我遥儿,侮我独女,老夫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眼神一扫,“尔等若不离开,只能怪自己命薄,遇了悍匪。” 此言一出,众人心下一颤。想不到,这大将军竟然杀红了眼,想要屠尽所有的知情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报着身份和地位,显然有些怕了。 镇北大将军抬起手,眸光凶狠,幽幽道:“老夫数到三,拦住者,杀无赦。” 正文 第246章 被困别有洞天 妖舟听了镇北大将军的话,对这些动不动就要屠杀满园的人,真是恨到了极点。所谓的镇北大将军,竟然如此不尊重生命,那便取了他性命,让他再也无法猖狂至此。 妖舟打定主意,身子悄然绷紧,做出蓄势待发的准备,质问道:“你敢屠尽我们,可想过后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代表了帝京里不可小觑的势力。”微微一顿,看向肖浅止,“而且,还有肖家的世子爷。” 镇北大将军微微一笑,浑不在意地回道:“老夫尚未进京,你们只不过是遇见了乱臣贼子。放心,待老夫进京,定会为你们剿灭乱臣贼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深觉镇北大将军不是玩虚的,而是真动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镇北大将军看向肖浅止,面无表情地说:“一个小杂种罢了,也配老夫多加计较?” 狂妄!恶毒!薄情!似乎都被这位镇北大将军占了。 不过,细想也是,肖浅止是肖亲王和苏女所生,和肖王妃非但没有半分关系,若真相被挖出来,怕是要有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肖浅止见自己的性命在他人手中如此不值一提,那双清透的眸光就泛起了不一样的微光,似乎要哭,细看却又像在笑,着实诡异。 妖舟骂了一句:“我碎你仙人板板!”作势要冲向大将军,却突然一张嘴,将咬破的舌尖血对着镇北大将军吐出,“我呸”!说到底,这是用上了毒王楚晏的保命绝学了。 大将军不妨,被血水喷到脸上,竟瞬间泛起了乌青之色。 妖舟调转脚尖,向别有洞天里面跑去,口中还喊道:“分头跑!” 镇北大将军是要杀她,轻易不会动其他人,若众人死绑在一起,保不准他真会来个屠杀干净。 当然,若是大家能跑走,那就另当别论了。她还不信,他镇北大将军敢追到学院里面去杀人。这事儿闹不好,要捅破天的。 学生们本就身在富贵人家,又没什么斗争经验,见大将军气势逼人,又听妖舟让跑,哪里还顾得上丢不丢人,当即甩开膀子就各奔东西了。 镇北大将军嘴里说要屠杀众人,其实也是有顾虑的。毕竟,这是天子脚下,他不敢保证消息一丝不透。所以,他的话,吓唬为主,动手为辅。当然,若是真逼到份上,他是真敢屠杀这些文人的。唯一让他忌惮的,一是院长,二是徐大家。 镇北大将军从身后拔出一把大刀,提在手中,直接越过院长和徐大家,带人追入别有洞天。 院长不放心妖舟,却也知道自己跟去只能拖后腿,但还好,徐大家厚道,喊了声:“齐开,照顾院长!”转身也追了进去。 院长掏出小巧的笛子,对着别有洞天吹奏起来。 片刻后,里面传出打饭人的回应。 一场追逐,就此展开。 妖舟引着大将军等人绕圈,结果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给绕晕了,却也成功分化了大将军的人。 打饭人在追大将军,结果看见了楚青逍,便将他拍醒。 楚青逍揉了揉后脖子,暗自发誓要找到妖舟,于是跟着打饭人跑。 赵厨子听声辨位的功夫炉火纯青,不过在这大洞套小洞的别有洞天之中,发挥力并不惊人。尽管如此,他还是跟上了大将军的人马,并用大铲子干掉两人,丝毫没有作为徐大家的偶像包袱。 镇北大将军常年指挥作战,手下有勘查军情的能人,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线索。 打饭人是老院长给现任院长留下的隐世高手,专门负责他的人身安全。而今,院长给他的命令,却是让他保护妖舟。 打饭人一路追赶,终是追上了镇北大将军。二人动手之时,楚青逍便暴露了目标。他刚要释放毒药,却被兵将偷袭,伤了后肩,慌乱躲闪间,被扯掉了外袍。 打饭人担心楚青逍出事,于是和大将军虚晃一招,准备将楚青逍带走。不想,大将军深谙此道,竟在背后偷袭,一刀砍在了打饭人的后腰上。 打饭人忍着剧痛,架起楚青逍逃走。 镇北大将军扫了眼楚青逍的衣袍,计上心头。 另一边,妖舟听见了楚青逍的一声惨叫,呼吸一窒,立刻寻着声音找去,一眼看见“楚青逍”趴在地上,满身是血。她伸出手,就要去触碰“楚青逍”的肩膀,却在看见黑靴子的时候,将手换成了匕首,直接捅进了“楚青逍”的后背,而后快速拔出,直接了结了“楚青逍”的性命。 镇北大将军从另一个山洞里走出,拍了拍手,称赞道:“不错,很机敏。” 妖舟回道:“老而不死为贼。老贼,你也不错嘛。” 镇北大将军并不恼羞成怒,而是回了两个字:“尚可。” 妖舟知道,肖王妃和镇北大将军完全不是一个水准,前者胡搅蛮缠却少了一种名叫脑子的东西,小打小闹可以,大的谋略没有。但后者不同,后者掌控了生杀大权,可以不用废话,直接动手。且,善于动手。 妖舟低估了镇北大将军的狠劲儿,一直以为他会在回京后和自己交手,谁晓得,他竟提前偷跑回京,就为杀她泄恨。这样的人,着实可怕。 妖舟攥紧匕首,说:“你中了我的毒,没有解药……” 镇北大将军掏出火折子,凑到嘴边,吹了一下。 烟灰飞散,火折子亮起,那一点儿光亮,让妖舟看清楚他的脸。那张脸,鲜血淋漓,有三处大约小指甲大小的皮肉,已经被他挖掉。 镇北大将军看向妖舟,说:“毒,老夫解不了,便挖去,就无需你费心了。”扣上火折子的盖,让视线进入短暂的黑暗中,淡淡道,“杀了吧。” 血色,瞬间涌起。 闷哼、哀嚎、兵器相撞的声音、匕首刺入肌肤摩擦过骨头的声音、再也无法响起的喘息声,不绝于耳…… 妖舟是优秀的猎人,却架不住一群训练有素的嗜杀兵领。血液的味道,令他们兴奋,激发了残忍。 妖舟知道不敌,欲抓紧一切可以活命的机会,向外冲去,却被围困在洞穴里出不去,犹如受伤的困兽…… 正文 第247章 一诺千金重 妖舟的身体被一次次的砍伤,尽管侥幸没有被割喉,却也流失了大量血液,脑中出现片刻的眩晕。 就在一只大刀迎头劈下时,赵厨子赶到,用大铁锅为妖舟挡下致命一击。 他护着妖舟,拼死一战,以万夫莫敌的姿态,击退了大将军的人。 不想,镇北大将军竟手段卑劣,用迷烟和石膏粉偷袭赵厨子。 赵厨子被迷了眼睛,骂道:“无耻小人!” 镇北大将军冷笑一声,说:“兵不厌诈。” 妖舟一把搀扶住赵厨子,对镇北大将军说:“事情和他无关,让他走。” 赵厨子吼道:“要走一起走!” 妖舟眼眶一红,说:“哥!你自己走!” 镇北大将军冷笑道:“谁都别想走。放箭!” 一把把弓弩抬起,准对了妖舟和赵厨子。 赵厨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弟弟,今天,哥哥给你开条路!”言罢,以大铁锅为武器,撞向了洞穴深处。 只听砰的一声,洞壁竟让他撞出了一个大窟窿,可容人弯腰通过。 且,阳光瞬间洒落进来。 妖舟如同奔跑向希望的小鹿,在冷箭之中,快速奔向那个窟窿,用沙哑的嗓子喊道:“快走!” 赵大厨动了动耳朵,飞出铁锅,扫向妖舟的身后,为她挡下部分冷箭,而后扬起手中大铲子,上前一步,呵道:“你走!老子会一会儿这些王八蛋!” 妖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客气,分秒必争才有活路,可心中的不舍却席卷而来。她和赵厨子相识,纯属偶然;往后的接触,也是寻常,并不刻意;直到她想打听院长的消息,才刻意巴结起赵厨子,请他去晓意浓,请他喝花酒,请他睡了花魁…… 从始至终,她付出的,只是一点儿银子而已。 而今时今刻,赵厨子却用性命护着她。 这份真正武者才有的气节和气度,令妖舟泪目。 妖舟没有过多言语,现实也不允许她矫情和退让。她直接向前一跃,整个人如同一条鱼儿,跃过残缺的洞壁,向下扑去。 在跃出之前,妖舟就做好了准备,打算以前滚翻来减缓下降的冲击力,然而,这该死的别有洞天,却是临山而形成,压根无法确定洞穴之外是个什么形式。尽管妖舟通过经验,做了前滚翻,但她却失重了。 身体没有着力点,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向下坠去。 真的,这一次,若能活着,她会踹碎老贼和肖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棺材板,让他们死都没地方住,做鬼都不得消停。 妖舟下坠的速度很快,但她在出门之前,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她在半空中,于腰间抽出细长的蛇皮腰带,攥在双手之中多次试图将自己挂在悬崖断壁上,无果,却也减缓了下坠的力道,并在最后关头,将自己挂在了一棵歪脖树上。 歪脖树已经成为枯枝,吱吱嘎嘎,眼瞧着就要断裂。 而脚下距离地面二十米处,竟溜达着一只猛虎!猛虎口中拖咬着一名血肉模糊的身体,看样子是它的晚餐。 猛虎抬头,盯着妖舟,眸子都不眨一下。贪心的它,将少女的尸体丢在脚下,一边撕扯,一边抬头看着妖舟。 妖舟当机立断,提起一口气,借着一荡的机会,在树干碎裂的瞬间,翻身跃上歪脖树,站在了树根之上。 断裂的树干砸在了猛虎的身上,令它怒火中烧,冲着妖舟就开始咆哮。 妖舟向周围扫了一眼,没发现可以攀爬的地方。看来,唯有跳下去才行。她身上的伤口在不停地滴血,就好像在勾引猛虎的食欲。猛虎开始踱步,看样子有些焦急,想要品尝一下不同口味的肉。 就在这时,从上面又跌落下来三个人,如同下饺子般从妖舟的面前飞过,直接摔到地上,就像肉块被拍在了案板上,瞬间变成肉饼不说,还发出了啪地一声响。 其中一人,贴着妖舟掉落,砸向猛虎。 猛虎一巴掌拍出,竟将那人打飞了出去,而后扑上去,撕咬了一口,扯下了脖子上的血肉,而后抬起头,继续盯着妖舟看。 妖舟一身的伤,且失血过多,着实没有能力和猛虎对战。她略一思忖,脱下自己的衣裙,按住伤口,然后将其扔向猛虎。 猛虎果真抬爪去拍。 妖舟找准时间,一跃而下,一脚踩在猛虎的背上,然后借力一跃,跳向对面的丛林。 猛虎被戏耍,咆哮一声,一跃而起,一掌拍向妖舟的后腰,锋利的爪子,撕开了妖舟的里衣,划出了温热的鲜血。 妖舟脚下失力,被猛虎扑倒在地。 腥臭的味道,锋利的巨齿,扑面而来…… 这一刻,妖舟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她挣扎着活下来,斗了胡搅蛮缠最是凶狠恶毒的肖王妃,而今竟然要葬身虎口。 虎哥啊虎哥,我们无怨无仇,这是何苦呢?! 然,老虎终是不懂人类的相敬如宾,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另一边,赵厨子闭着眼,仔细辨着东西,不许任何人靠近破损洞口。尽管,他已经负伤累累,胳膊、大腿和胸口,都受了伤。然而,作为徐大家,他的武力值,却不是这些虾兵蟹将能比拟的。最可耻的是,这些虾兵蟹将,竟都是阴损小人! 大将军抓起两把小石头,冷笑一声,冲着赵厨子周围扔去。 石子碰撞山洞壁,发出细碎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回声,彻底干扰了赵厨子的听觉。 虾兵蟹将们寻到机会,同时进攻。 赵厨子看不见,听觉又被干扰,但凭借直觉,仍旧可以护住自己。他嘲讽道:“无耻小儿,也配为将?!尔等软虫,是非不分,也配护卫疆土?!哈哈哈……” 大将军突然发起攻击,一把大刀出鞘,以万军不敌之势,袭向赵厨子的胸口。 迫使他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同时向一侧躲开。 大刀插入洞穴壁上,震动着。紧接着,大将军一脚飞出,将赵厨子踹出了洞穴之外。 赵厨子的身体腾空,心中明白这是陌路,却仍有一腔热血可洒。他用最后的声音吼道:“一诺千金重!” 他承诺护着妖舟,至死一直信守承诺,且做到了。 正文 第248章 先生死了 染满鲜血的衣袍和鞋子,和被猛虎撕扯得面目全非的脸,以及残缺不全的断肢,凶狠咆哮的老虎…… 乌羽白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眼前的一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单方的手中抽出一把长刀,直接冲向了猛虎,在它一跃而起时,将其一分为二! 老虎的鲜血落在乌羽白的肩上,瞬间开出一朵巨大的红花,如同曼珠沙华般摇曳生姿,嗜血生长。 乌羽白提着刀,走向大将军的人,没问任何缘由,直接举刀便砍。 大将军派下山寻尸体的人,一共两个人。 乌羽白一刀下去,直接砍折了二人手中兵器,同时也砍断了两个人的身体。一气呵成,怒不可遏,无需讲道理。 他拎着滴血长刀,抬起头,看向破损的洞穴。 洞口处有衣摆一闪而过。 乌羽白收回沉得仿佛凶兽的目光,突然跃起身,脚踩石头缝隙,借助刀插入缝隙的力量,竟一路向着破损的洞穴冲去。 那种愤怒和痛苦,已经燎原,若无法喧泄出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更加残忍的事。 几乎垂直的峭壁,乌羽白一路攀爬,等到了破损洞穴口时,虎口已经破裂,手掌鲜血淋漓,攥着刀把的手,不停颤抖。 身染血,鞋子破损,一颗心仿佛粹了毒、扎满针,触碰不得,又无处安放。 洞穴里除了六具尸体,已经没有活物。大将军在乌羽白提刀上来的那一刻,已经先一步转身离开,没有正面触其锋芒。 乌羽白站在破损的洞口,向下看去,如此陡峭,却是妖舟唯一逃生的出口。一看,便知她如何艰难。可笑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着她,却不能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攥紧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乌羽白的眼圈红了,隐了泪,却不肯掉落。他的先生,一定无碍。 乌羽白冲着山下的单方喊道:“烧了!” 两个字,一如他此刻想要焚天灭地的心情。 烧了!统统烧了! 一把火,点燃了尸体和老虎;一把火,点燃了乌羽白和大将军之间的战火;一把火,点燃了乌羽白和乌亲王之间的微妙关系;一把火,点燃了帝京里不可言说的局势…… 得知妖舟和赵厨子的死,行山书院炸了! 肖浅止跌坐到荷花池的石头上,眼神茫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还找来了一把鱼竿,开始垂钓。那样子,简直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当楚青逍夺走他的鱼竿时,他突然痛哭出声,嚎啕大哭,眼泪决堤,止不住了。 那痛,是真的痛。 那些算计,也是真的算计。 只是,他真的从未想过,妖舟会死。在他心里,妖舟一直是神奇的存在,近乎于……无所不能。 肖浅止哭得撕心裂肺,反倒让楚青逍有些无所适从。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要来杀肖浅止给妖舟报仇,结果,眼前人的悲痛,那么真实,真实到对比自己的愤怒,竟有些假。 楚青逍坐在了石头上,望着一池没有荷花的荷花池,开始想,妖舟是不是在和大家开玩笑。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每个人都知道,祸害活千年。既然每个人都知道,那一定是真理。 楚青逍开始笃定妖舟没有死,于是他就看着肖浅止在那儿哭,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崇拜妖舟的学生,很多。 得知她的死讯后,纷纷赶来,确定真相后,围上了肖浅止,摩拳擦掌,大动干戈。 肖浅止的痛不欲生和楚青逍的含笑看戏,形成了鲜明却诡异的对比。 也不知是谁,喊了声:“揍他!” 众学子一拥而上,将肖浅止揍了个半死。 有人问楚青逍:“先生在世时,对你最是照拂,你为何非但不揍姓肖的,还笑而不语?” 肖浅止回道:“先生没死,她逗我们玩呢。” 问话者脑袋一热,立刻喊道:“别揍了别揍了,先生没死,逗咱们玩呢!” 众人停手,围上楚青逍,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着真相。 楚青逍含笑道:“那样一个祸害,不可能死,绝对不可能死。” 众人表情诡异,十分疑惑。 楚青逍继续道:“对,她不会死的,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会死……” 问话者问:“你是看见了先生没死,还是……猜的?” 楚青逍噗嗤一笑,回道:“自然是猜的。” 问话者虎躯一震,吼道:“揍他!” 于是,学生们一拥而上,把楚青逍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给揍了一顿。 这时,有人说:先生在世时,最疼楚青逍,这会儿先生不在了,我们应替先生守着他,别被别人欺负去。 这个声音,也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 于是,观念不同的两方人马,开始比比画画,大动干戈。无需言语,青春躁动,动手就完了。 行山书院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不用引申其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直到齐开赶来,大声吼道:“住手!院长说,诸位有能力内战,不如与他同上金銮殿,讨个说法!诸位,可敢?!” 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道:“敢!” 众人散开,研讨着对阵金銮殿的内容,务必要给妖舟一个公道,让大将军以命偿命! 齐开走到肖浅止面前,垂眸看着他,说:“院长说,此处不欢迎肖家人,请回。” 肖浅止仿佛听不见,眼神茫然。 齐开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肖浅止的睫毛颤了颤,这才接收到齐开的信息,慢慢爬起身,顶着受伤的身体,一步步挪出了行山书院。从未有过哪一次,让他如此厌恶肖这个性。若他早一点儿答应先生的结盟,联手对付肖家,先生是不是就不用死?若先生不死,他的心,也不用死了。 齐开看着肖浅止离开,眼中露出憎恶的神色,丝毫不掩饰。他垂眸看向鼻青脸肿却仍旧笑嘻嘻的楚青逍,终是叹了口气,说:“青逍,为了楚先生,你也要好好儿的。” 楚青逍坐在地上,扬起头,看向齐开,笑道:“我很好……”最后一个字未曾落下,眼泪却先一步滑落。他忙用手擦掉眼泪,继续笑着,“我没事儿。我等她回来,笑话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众生百态中,小金朝背着包袱,离开了行山书院。 正文 第249章 殿上揭穿身份 金銮殿之上,皇上独坐高台,眉头紧锁,显然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这个词儿,在这会儿不好用。即便是皇上,也有掩藏不住心事的事情。此刻,他很烦,无比的烦。 任谁一晚上听到楚妖金被镇北大将军杀害身亡的消息,都不会愉快。紧接着,各路人马都蹿了出来,各种消息都翻涌起来,如同海浪,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拍在他的脑袋上,让他不得消停。 一早上朝,面对的就是文武百官的奏折。有骂镇北大将军玩忽职守、滥杀无辜的;有赞镇北大将军为国除害,匡扶社稷的;有骂妖舟蛊惑民心,死不足惜的;有为妖舟鸣冤叫屈,求皇上下旨严惩镇北大将军的…… 各种声音,充斥耳畔,如同绞肉机,绞杀着脑神经,令皇上特别头痛。 就在群臣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时,镇北大将军要求觐见、行山书院院长要求觐见、乌亲王和肖亲王纷纷要求觐见…… 乌亲王刚回京不久,皇上允他在家修养一段时日;至于肖亲王,也是赈灾刚回来,皇上念他辛苦,也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而今,同一天,为了同一个人,众人都蜂拥而来。 皇上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缓了缓,才用手推开眉心,表现出一副寻常表情,宣了众人觐见。 两方人马,气势汹汹地进入大殿。以镇北大将军为首,肖王妃、肖亲王,都在其列。以行山书院院长为首,乌亲王和乌羽白,也在其列。双方第一个照面,就打了个平手。看似不寻常的斗,也变成了文武两个派系的大斗,深不可测。 就在众人噗通一声跪下请安时,皇上的眼角和嘴角,都跟着抽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皇上垂眸看着两方人马,终是说道:诸位爱卿,起吧。 两方人马,起身,彼此都没说话,暗潮却格外涌动。 突然,行山院长开口道:“皇上,老夫要状告镇北大将军,带亲兵五十余人,私闯入行山书院,屠杀先生和学子。现,诸多学子身受重伤,卧床不起!楚妖金和徐大家为护众学子,被迫跳下断壁,身死!”说到最后,声音沙哑悲痛。 众朝臣早已听到消息,可这会儿听行山院长亲口说此事,更觉震撼。就连皇上,都觉得心脏颤抖。 镇北大将军要杀妖舟,人尽皆知,可若是对行山书院的学子动手进行屠杀,那就要引发众怒了。 而行山院长之所以说,妖舟和徐大家为护学子被迫跳下断崖,也是存了心思,要拉学子们的身后势力,和镇北大将军一搏。 盛世时,文人高居武者一头。而今,镇北大将军敢忤逆皇上的意思,直接对妖舟出手,难保不是一个乱世的开篇。所以,联合众多文人,才是根本。 从这一点上来看,柳行砚这些年的书,没有白读,且深谙官宦之道。 果不其然,听院长这么说,许多家有子女在行山书院读书的大臣们,就变得越发激动了。那些家中子女受了伤的大臣们,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暴打镇北大将军。他们知道打不过,于是一句句诛心的话就蹦了出来,如同明枪暗箭,一同射向了镇北大将军。 有人说:“敢屠行山书院?岂不是要乱国之根本?!” 有人说:“天子脚下,屠杀文人,无视皇权,这就是要反啊!” 有人说:“镇北大将军拥兵自重,又把谁放在了眼中?昨日进京,不来拜见皇上,而是带人杀上行山书院,其心可诛!” 有人说:“请皇上,斩杀此獠!” 皇上一摆手,众人闭嘴。 行山院长老泪纵横,说:“行山书院,建院一百六十二年,虽经历了无数坎坷,却也为国培养了诸多栋梁。镇北大将军,这是要毁了咱们临国的基石啊!若不严惩,如何平天下文人意?求皇上,严惩不贷!否则,行山书院只是一个可以任人屠杀的地方,也再没有留下的必要。”一个头磕到地上,可见着实悲愤、心酸、痛苦、愤怒。 文人们纷纷点头,高声跪求:“求皇上严惩此獠!” 这会儿,连镇北大将军也不叫了,直接改称此獠。 皇上心头火气,恨不得直接烧死镇北大将军,此刻却不得不按住怒火,用平稳的声音问:“大将军,有何话说?” 镇北大将军单膝跪地,回道:“回皇上,臣冤枉。” 乌羽白看了镇北大将军一眼,眸光沉沉。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轻易被人弹劾倒下。若没有八分把握,他是不会冲上行山书院,对先生下手的。 镇北大将军的话,差点儿引起众怒。幸而有皇上镇场,否则就乱成了菜市场。文人们骂起人来,那可是无人能招架的。 镇北大将军在众人的声音压下去后,这才继续道:“臣昨日回到帝京,时间已不早,虽一颗心甚是想见皇上,又唯恐打扰。思虑一番后,决定送皇上一份礼物,表达臣之忠心耿耿。” 行山院长怒道:“你屠行山,便是表达忠心耿耿?武夫,你的忠心,可是交给了恶鬼?!” 镇北大将军是吵不过院长的,只能横他一眼,继续对皇上说道:“臣在回来的路上,剿匪无数,得到大批银两,献给皇上。” 眼下,皇上最缺的是什么?!自然是银两。国库空虚,没有银两就玩不转。然,银两在人心面前,也不是万能的。 皇上知道,这不是大将军最好的礼物,他一定还有其它理由,或者说,借口。 果不其然。 镇北大将军继续道:“臣在剿灭一处悍匪时,得知他们的头目,携带了大量金银珠宝,逃亡至帝京。臣暗中调查,竟得知,悍匪头目竟是行山书院的楚妖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院长直接怒声道:“污蔑!无耻污蔑!” 有人嚷嚷着:“不可能!” 有人疑惑:“为何这么说?可有证据?” 有人鄙夷:“果然是小贼!” 声音乱七八糟,如同人心不足。 镇北大将军说:“求皇上恩准,让臣呈上证据。” 皇上环伺一周,点头应道:“准。” 正文 第250章 金銮殿上斗一斗 镇北大将军将证据呈上,一是匪徒,二是妖舟在帝京城外的庄头,三是庄子里藏着的那些金银珠宝。 两名匪徒,若是妖舟在,就会认得出,二人就是她和小金朝一起打劫过的那窝匪徒。当时她下药,迷昏了这些人,抢走了他们的身外物。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镇北大将军在从肖王妃那里得知妖舟的存在,以及她的所作所为后,立刻开始调查起这个人。通过她购买的豪华马车,将目标锁定在了事发地。最终,找到了这帮到处寻找丢失金银的匪徒们,然后顺理成章给妖舟安了个土匪头目的罪名。 就算妖舟和这些匪徒没有关系,她的罪名也将坐实,逃不掉的。 两名匪徒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见天颜,吓得都快尿了。不过,二人在镇北大将军的手上吃过苦,也不敢只顾着害怕,忘记自己的任务。 二人磕磕巴巴地指认了妖舟,就是自己这些匪徒的头目。 镇北将军很满意,又看向了庄头。 庄子是妖舟抢劫了这些匪徒后购买的,时间上完全吻合。且,从庄子里搜出来的那些珠宝,也着实是匪徒之物。 人证物证都在,如何辩解? 而妖舟本人,在没出事前,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过往,这会儿拿出她搪塞众人的身份来回怼镇北大将军,还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行不通。 若是拿出楚家人的身份说此事,还需要楚家人拿出妖舟这些年的生长痕迹当证据,否则,楚家也要受到牵连。毕竟,楚家也算是江湖中人。朝堂中的人,对于江湖中人的印象,就是草莽,干起打家劫舍的事儿,素来得心应手。 这一局,到这里仿佛成了必败的死局。 行山院长指着镇北大将军,骂道:“狼子野心,无耻小人!” 镇北大将军冷笑一声,说道:“院长是读书人的楷模,当知任何事,都要有证据。而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且说,楚妖金该不该死?!” 行山院长也曾是无赖之人,当即回道:“你若给老夫三天时间,老夫也能找来几个死囚,指认你强取豪夺、强占民女、连老王家的一条母狗都不放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对院长有了新的认识。暗道:这文人耍泼起来,寻常人招架不住啊。 镇北大将军气极,沉下脸,回道:“证据在前,你多说无用。”看向皇上,抱拳,“还请皇上定夺!即便那楚妖金已死,也不能让他死得如此轻易。请皇上定他十恶不赦之罪!其中一条,就是蒙蔽书院院长的眼!” 皇上皱眉不语。 这时,乌羽白上前一步,开口道:“镇北大将军一路回朝,以沿途剿匪为借口,实施诬陷先生之能。以大将军的这番心机手段,边境定当如同铜墙铁壁,可为何最近总是如此不安稳?”看向皇上,“学生以为,若大将军能把心思用在正处,一心为国效力、为皇上分忧,才不愧皇上的栽培,和黎民百姓的信任。”眼神瞥向镇北大将军,“若大将军把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用在了诬陷楚先生一事上,着实令人……不!耻!” 镇北大将军被激怒,冷笑道:“黄毛小儿,凭什么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哪个给你的胆量和规矩?!” 乌亲王淡淡开口道:“启禀皇上,臣经过一夜苦想,终是决定,立羽白为世子。”看表情,那叫一个十分不悦,却不得不为之。 这话,又是一记重磅,落在了人心上。任谁都知道,乌亲王和乌羽白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二人见面,从不说话;说话不过三句,就会各自转身离开。而今,乌亲王为乌羽白站队,就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还在这水深火热的时候,把世子之位给了乌羽白,简直匪夷所思到了极致。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乌亲王为何如此? 这个问题,现在不知,但下了朝,定成为众人争相了解的话题。就连皇上也一样,无比纳闷呢。 皇上不好表现出太多的异样,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并同意了。 肖王妃这时却跳了出来,说:“一个世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对着我爹出言侮辱?!” 镇北大将军瞪了肖王妃一眼,示意她闭嘴,不要添乱。 乌羽白看着肖王妃,一步步向她走去,说:“在肖王妃眼中,一个世子不算什么,连和大将军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站在肖王妃的面前,目视她的眼睛,“世子是皇上亲封,世袭罔替亲王之位,将是皇上的肱骨之臣,你说,不配和大将军说话?!肖王妃,你且说说,大将军是何人?可要满朝文武跪下,才配和他说话?!” 肖王妃被怼个哑口无言。 镇北大将军见乌羽白言词锋利,且将本来稳赢的一件事儿,带上了偏路,心中有些恼火肖王妃的不当言论,当即呵斥道:“肖王妃,注意言行!” 肖王妃立刻应道:“诺。” 乌羽白调转方向,看向镇北大将军,说:“镇北大将军真是威严。这金銮殿之上,唯有镇北大将军的一句话,才能震慑住肖王妃。”这话,简直就是诛心。 镇北大将军原本就手握兵马,让皇上顾忌,他平时谨小慎微,就是唯恐功高盖主。而今,事关世子肖遥之死,他失了冷静,却也是仔细谋划过的,谁曾想,乌亲王和乌羽白,以及行山书院院长,都是死保楚妖金的人。即便人死,也不肯消停。这一点,他估算有误。 镇北大将军再次给皇上跪下,说:“是臣教女无方。臣无嫡子,唯有这个嫡女,被老臣养得蛮横,不知天高地厚,求皇上管教责罚。” 肖亲王和肖王妃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地说:“求皇上管教责罚。” 十分突兀地,皇上想起了妖舟,她曾在肖王妃求惩罚时,说过她心口不一,还求皇上如肖王妃所愿,惩罚她。鬼使神差的,皇上点头道:“肖王妃言词无状,罚手板十个,长个教训吧。” 一句话,成功令镇北大将军和肖王妃惊呆了。以往,只要求皇上惩罚,皇上就会给个台阶下,含糊带过此事。而今,怎么风格变了?! 皇上看着底下人难掩的诧异表情,心中越发笃定,还真不能让这些人摸到他处事的方法。也因此,念起了妖舟的特别之处,觉得她死得十分可惜。 正文 第251章 热血传承 这十个手板,不但是打人,更是打脸。一是证明镇北大将军教女无方,二是证明肖王妃确实冒犯了皇上。寻常女子冒犯了皇上,顶多关个禁闭。而今,却是实打实的板子。虽然打在手上,堪比打在脸上。没有打在脸上,那是给镇北大将军留了情面。 肖王妃从小到大没被打过,听了这话,立刻为自己求情,喊道:“冤枉啊,皇上!臣妾冤枉啊!” 皇上的唇角上扬,笑了笑,只不过笑得有些冷。他说:“求朕惩罚的,是你;朕惩戒你,你又喊冤枉。肖王妃,不如你来坐朕的这个位置,杀伐决断由你做主可好?!” 一句话,吓得全场无声,甚至连呼吸都停了。 皇上的话,无异于真动了肝火,且起了杀心。 镇北大将军立刻挥掌,打了肖王妃一个嘴巴子,骂道:“无知妇孺!雷霆雨露,均是皇恩,你再敢胡说八道,休怪老夫不认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肖亲王也立刻表态:“肖王妃以下犯上,有失妇言妇德,这样的女子,不配为正妃!臣恳请皇上,降其为侧妃。” 镇北大将军看了肖亲王一眼,眼神有些锐利,却终究没说什么。这个时候,表忠心太重要了,万万不能再惹恼皇上,惹其心疑。 皇上看着众人诚惶诚恐的模样,终于找回了手掌乾坤的快感,当即心中满意地微微颔首,说:“准了。” 众臣心中一片愕然。皇上这是接二连三地打压镇北大将军的势头啊。可见,妖舟以前多处埋雷,终于在她身故后,开始接二连三地引爆了。 镇北大将军一家,将头磕到地上,异口同声地说:“谢皇上。” 肖王妃觉得天旋地转,暗恨自己为什么非要跟来看热闹。而今,没把妖舟踩到屎里,自己却掉进了屎推里。一想到,自己好好儿的正妃,变成了侧妃,她就忍不住想要咆哮。却……没有这个胆量。可在心里,她着实恨上了肖亲王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至于皇上,她不敢恨。 皇上说:“都起身吧。” 众人起身。 肖亲王将手脚发软的肖王妃搀扶起来。二人再也没有进入金銮殿时的嚣张气焰,纷纷低垂着头不语。 镇北大将军目光一转,从乌羽白的身上扫过,留下阴冷的一瞥,说:“乌世子真是好口才啊。” 乌羽白淡淡道:“就事论事而已,大将军无须夸奖。” 镇北大将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转而对皇上说:“皇上素来赏罚分明,而今,还请皇上下旨,让世人看清楚妖金的险恶嘴脸,让学子们明白他是如何欺世盗名!” 皇上打心里觉得,像楚妖金那种文武双全的人才,不会当匪徒,但大将军有备而来,怕是此事要难处理。 乌羽白看出皇上的犹豫,于是开口道:“皇上,臣认为,大将军此言不但诛心,且……”微微一顿,看向大将军,掷地有声地继续道,“他在侮辱皇上!” 所有人的眸光都是一变,直勾勾地看向乌羽白。 文臣们暗道:他是真敢说啊。 武臣们炸毛,纷纷嚷嚷着:胡说!一派胡言! 皇上抬手,武臣们这才消停,却仍旧不忿。 乌羽白说:“其一,镇北大将军随便找来两个山贼,就指认文武双全的楚先生。岂不是笑话?!其二,行山书院屹立一百六十二年,老院长更是诸多文人的先生,他看的眼光诸位可有质疑?” 文官们纷纷摇头。质疑院长的眼光,那不就是质疑自己? 乌羽白继续道:“其三……”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曾认下楚先生为关门大弟子,难道……”看向大将军,眼神犀利,“皇上的识人之能,还不如大将军?!乃至于,还不如两个山贼?!一个粗鄙的庄头?!” 镇北大将军被乌羽白的咄咄逼人,弄得有些乱了手脚。 皇上也因乌羽白这句话,终于想起,自己确实认下了妖舟为学生。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妖舟属于投机取巧,但他并没严厉呵斥,且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享受。毕竟,诸多文人墨客崇拜妖舟,妖舟却崇拜他,如何不让他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这是人之常情啊。 皇上的脸沉了下来。 镇北大将军却试着拼死一搏,说道:“乌世子此言差矣。楚妖金之罪,罪在他为山贼土匪,伤害过路行人性命,论律,当拉到街口砍头!他心性不堪,隐匿极深,蒙骗了皇上和院长,以及诸位同僚。”微微一顿,轻叹一声,“哎……而今看来,乌世子也被毒害颇深。” 乌羽白眸光阴冷,幽幽道:“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有眼不识人,唯你大将军目光如炬?” 镇北大将军:“……” 其他武将们有一部分,开始给镇北大将军助威,喊道:“我等皆明!” 镇北大将军暗道:“坏了!” 乌羽白忽地一笑,说:“真好。武将都和大将军一般火眼金睛。”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却令镇北大将军背脊发凉。皇上最恨别人结党营私。而今,三分之一的武将站出来支持他,岂不是给皇上收拾他的理由?! 皇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二人互相攀咬。不表态,就说明他心里揣着事儿,准备厚积薄发。 镇北大将军希望力挽狂澜,说:“乌世子还真是凭空猜想的能手。难道这朝堂之上,还不许有人和老夫一样,都认清了楚妖金的险恶嘴脸?!” 乌羽白突然暴怒,喝道:“先生满腹经纶!文,堪称大儒;武,堪比大家!还用去当个小小儿山贼头目!先生曾言,人死道不消!镇北大将军,还请你在诬陷先生之前,拿出真正符合先生身份的罪名。莫要因二两银子的事儿,诬陷先生偷窃!若真如此,我乌羽白,第一个不服!” 乌羽白的声音掷地有声,刚落下,金銮殿外,响起众多学子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喊道:“我行山书院某某某,不服!” 一个某某某,二个某某某,三个某某某,层层叠叠、浩浩荡荡,就好比人心,虽然不足,虽然偏到了一边,却也有正义之士,为了信念,勇往无畏! 这份热血,曾感动了无数人,也将传承给无数人。 正文 第252章 精彩绝伦的辩 镇北将军从肖王妃口中听到的妖舟,是一个奸险狡诈惯会蛊惑人心的鼠辈。他也曾调查过妖舟这个人,确定是她抢了山贼,因此对她的武力值,有了一定的认识。当然,他也知道,妖舟在赈灾上出了力。但在他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不曾想,有关妖舟的那些夸张传说,竟是真的。 她不但倍受拥戴,且成了文人心中的大儒,是诸多文人的先生,是诸多武者的老师。 这样一个人,被自己逼死了,怕是招惹了麻烦,且后患无穷。 镇北大将军话风一改,说:“虽然楚妖金的罪证清楚明了,但臣只是前去抓捕,并未将其杀死。楚妖金跃出破损的洞壁后,不知所踪。若皇上想要查明真相,还需派人寻他归案。” 皇上心中一喜,问:“没死?” 镇北大将军看了乌羽白一眼,回道:“可惜,乌世子放了一把火,把人都烧了。不知意欲何为?” 乌羽白对皇上回道:“臣在断壁之下,看到了先生的染血衣袍,以及……”闭上眼,声音暗哑,“残缺不全的尸体。”缓了缓,睁开眼,继续道,“臣杀了啃尸体的猛虎,希望这一切都是虚幻不真实的。情难自禁,着实想放把火烧了这一切。”看向大将军,神经质般一笑,“一直想问问大将军,这火,难道不是大将军让人放的?我赶到断壁之下时,可曾亲眼目睹大将军的人在行凶。转眼间火起,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镇北大将军嘲讽道:“乌世子说起谎来,也如此流畅,真是令人佩服?” 乌羽白反问:“大将军这个也字,用得真是精妙。若说说谎,我不及大将军。大将军说我说谎,却要给我一个说法,我为何说谎?为何放火却不敢承认?!” 镇北大将军皱眉,还真是说不明白,为何乌羽白不承认是他放火。 乌羽白说:“杀人、毁尸灭迹,镇北大将军干得都不错。而今,怎么就不敢承认了?!” 镇北大将军:“不是老夫。” 乌羽白继续质问道:“那么,徐大家呢?!敢问大将军,为何杀他?!” 镇北大将军发现,自己杀妖舟这件事,着实有些草率了,而今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至于徐大家,他要如何应答? 略一思忖,大将军回道:“你口口声声说老夫杀了徐大家,证据何在?不过是寻常打斗时,动了手。以徐大家之能,岂会轻易被老夫斩杀?!乌世子,你未免把老夫想得太过勇猛无敌。” 乌羽白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说:“听闻大将军这么说,我终是明白,大将军为何放这把火。还当真是前有诬陷,后有退路。” 镇北大将军也终于明白,乌羽白为何不承认是他放了这把火。原来,他在这儿等着补刀呢。果然是足智多谋。 镇北大将军勃然大怒,怒喝道:“休要血口喷人!” 乌羽白寸步不让,压低声音,怒声道:“皇上给你刀,是让你保家卫国,而不是因一些见不得光的家私,就滥杀无辜!国法,从不是你镇北大将军家里的家法!” 镇北大将军瞪着眼珠子问:“楚妖金给了你什么好处?灌你什么迷汤,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当狗?!”鄙夷的一笑,“听闻你们二人关系非比寻常,看来是真。怎么?不敢承认?” 乌羽白敢不敢承认?自然是敢!且,他很想承认。 然,乌亲王却在此时开口道:“羽白受楚先生教化,懂得了一些为人的道理,与我关系有所缓和。他知恩图报罢了,将军又何必与他一般计较?”微微一顿,“再者,羽白和叶家大小姐的婚事已近,还请大将军留些口德,别坏人姻缘。” 乌亲王如此维护乌羽白,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真是令人越发惊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镇北大将军嘲讽道:“乌亲王如此护子,实属罕见呐。” 乌亲王淡淡地说:“虎毒不食子。我再不言语,怕是别人又要离间我们父子之情了。” 镇北大将军知道在斗嘴这一项上,他着实斗不过这些文人,不过一想到妖舟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他就找到了一些心理安慰。 皇上看够了热闹,也要平衡这种关系,于是开口道:“好了,都少说两句,朕被你们嚷嚷得头痛。” 众人一同请罪。 皇上继续道:“此番事,还需一个定论,给天下文人一个说法。” 镇北大将军听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没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再次开口说道:“臣之所言,许忠言逆耳。然,臣问心无愧。是臣,要抓捕楚妖金,却没想过私自要他性命。” 行山院长开口道:“老夫可是记忆犹新,大将军口口声声要屠了行山书院。即便老夫强调这是天子脚下,大将军非但无视,且满眼鄙夷之色。” 大将军瞬间暴怒:“你个老匹夫!怎敢胡言乱语?!” 行山院长冷冷地一笑,道:“行山书院诸多学子可作证,老夫是口出狂言,还是事实如此,皇上一问便知。” 大将军立刻跪下,对皇上说:“臣说些狠话,不过是权宜之计,吓唬吓唬这些文人学子。臣晓得,这些学子,将来都是国之栋梁,且每一位的身份,也都非比寻常。臣自问脑子清楚,不会做出此等得罪满朝文武的傻事。” 皇上垂眸看着大将军,幽幽道:“肖侧妃经常脑子一热,做蠢事。爱卿啊,你可要想得明白,不要鲁莽。” 这话中的警告和怀疑之意,实在太过明显,让大将军的汗水涌上额头。他虽杀了妖舟,却逐渐发现,自己竟然成了诸多达官贵人的仇人。甚至,就连皇上对妖舟的罪行都不闻不问,只听乌羽白等人在那数落他的不是。 这种后知后觉令大将军后怕。心中第一次开始埋怨起肖王妃,觉得自己对她太过纵容,听她一面之词,就下了狠手。不想,后果如此严重。 大将军立刻表达出谦卑的态度,说:“皇上教训得是,臣,铭记于心。” 皇上说:“你镇守边关,着实辛苦,朕派个副将帮衬你吧,也让你有空管教一下女儿,免得她是非不分、惹是生非。” 这话,简直就如同重锤,打在了大将军的心口窝。送副将,是夺权;教训女儿,是让他无脸。 大将军稳了稳,才没有吐出一口老血。 正文 第253章 坑死你 在大将军硬着头皮谢主隆恩后,乌羽白开次开口道:“还请把先生的家财归还。先生若是在天有灵,也当欣慰。” 大将军差点儿没一口气憋死自己。不过,他早已看出,皇上是不相信楚妖金的罪行,尽管他真抢了土匪的金银珠宝。 大将军闭了闭眼,忍了又忍,终是开口应道:“好。” 乌羽白继续道:“徐大家因大将军之故,死得冤枉。早些年,四年前,徐大家曾在与其它国的比武中,为我临国争光,一举夺冠。而今,却死在自己人手中,着实令人心痛不安。” 大将军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要太过分。” 乌羽白回道:“大将军杀我先生时,何曾想过是否过分?是否有过手下留情?是否在意过我等学子的感受?!” 大将军无语。 乌羽白继续道:“还请皇上恩准,让大将军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告慰徐大家在天之灵。” 大将军立刻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要银子做什么?再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现在说这个死了,那个死了,哪个能证明,他们确实死了?!”大将军的智商,在这一局中,终于开始回暖,明白了对方的打法,开始借力打力。 乌羽白回道:“难道不是大将军,一早带着先生的罪证来到金銮殿,为自己杀人之事找借口?而今,怎又不敢承认了?呵……” 行山院长开口道:“大将军扬言要屠行山,需当着天下人的面,到行山认罪!” 大将军怒喝道:“不要欺人太甚!” 行山院长和乌羽白站在一起,一同看向大将军,表情淡然,眼神却透着挑衅之意。 就在这时,那些被大将军伤了家中孩儿的官员们,也纷纷开口讨要银子,一副不给银子绝不罢休的样子。 大将军顿觉文人难缠,却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说:“就算徐大家已死,与老夫有些关系。但人已死,为何要二十万两银子?” 乌羽白回道:“正如大将军所言,现在无法断言生死。若徐大家在世,这银子自然是要补偿给徐大家。若他不在,这银子就留给楚先生。众所周知,徐大家在世时,曾认下楚先生为弟。二者亲近,堪比血缘至亲。”微微一顿,“当然,反之亦然。大将军也需赔楚先生二十万两银子。” 大将军闻听此言,瞬间失了冷静,吼道:“凭什么?!” 乌羽白继续道:“就凭,她值!且,楚先生的这二十万两银子,当按照楚先生的意愿……”缓缓抬头,看向皇上,“悉数赠给皇上。” 这话,太惊人了! 就连皇上,都感到十分诧异和震惊,当然,还有按捺不住的欢喜之色。他故作矜持,问:“为何有此一说?” 乌羽白回道:“先生在世时,曾和学生说过。若她得了富贵,第一个就要回报皇上的圣恩。不想,话仍在耳,人却……”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声音已经透着哽咽。 皇上顿觉,这才是大大的忠臣呐!瞧瞧这觉悟,简直无人可比。 在乌羽白的帮衬下,皇上越发记着妖舟的好。实则,妖舟可没说过这话。而是乌羽白看得出,想让大将军出血,必须皇上开口才行。而皇上,顾忌大将军的兵权,很可能会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而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妖舟被当成那颗甜枣。所以,适当的让利,才是共赢的道理。 不得不说,乌羽白看得十分透彻。 果不其然,皇上感慨道:“楚妖金,乃朕的学生,着实有一片赤胆忠心。好,非常好。” 多少人,为了皇上的一句夸奖,恨不得死得其所。而今,妖舟接连被夸奖,可见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因为死亡而消退,反而在不停生长。 大将军的心,沉了下去。 皇上不负众望,继续道:“李爱卿,此事还需你去查一查。无辜者,即便身死,也不能背负污名,染了一世英名。” 大理寺卿李喜出列,抱拳应道:“诺。”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两名山贼和一名庄头,问道,“皇上,此三人,臣可审得?” 皇上看了大将军一眼,回道:“不过是贼人罢了,如何审不得?!” 大理寺卿李喜应道:“臣领旨。” 三个指认妖舟的人,瞬间吓得屁滚尿流,甚至连磕头求饶都不会了。直到被拉下去,才想起要求饶。 皇上对大将军说:“镇北大将军公报私仇,着实当罚。朕献你三日之内,把银子凑齐,交付清楚。” 镇北大将军欲哭无泪,只能梗着脖子谢恩。 皇上又说:“至于谢罪之事,就在这里给院长赔个不是吧。”这,还是给了大将军颜面,不至于让他太过丢脸。 大将军见事已至此,只能黑着脸,给院长抱拳作揖,不甘不愿地说了句:“得罪。” 院长回了一声笑,尽显讥讽。 大将军怒火中烧,却强行忍了下来。 皇上着实疲惫,于是开口道:“都退了吧。” 众臣:“恭送皇上。” 皇上起身,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对李喜说:“李爱卿……” 李喜立刻应道:“臣在。” 皇上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去,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然,李喜心里明白,皇上坦然承认妖舟是他学生,便证明他是喜欢妖舟的。而这一声叹息,也是为了妖舟。 众朝臣退出金銮殿,纷纷出去拉帮结派研究对策和办法去了。 乌羽白一出金銮殿,就被楚青逍拉住,忙追问:“怎么样?可砍了那个老王八蛋的头?!” 乌羽白看了眼在自己身后走出的大将军,回道:“砍得血肉模糊,却不致命。” 楚青逍一眼看见了大将军,就要冲上去揍他:“我杀了你!你个老匹夫!你个杀人刽子手!你死后,老子要去你坟上撒尿!” 大将军黑了脸。 其他将军纷纷上前,护着大将军,对楚青逍喝道:“不得无礼!” 楚青逍还要往上冲,却被乌羽白拉住,低声说:“别急,还要等大将军凑够银子,才好。” 大将军冷笑道:“乌世子的牙口,真是锋利。乌世子不如说说看……”看向楚青逍,“辱骂朝廷命官是何罪?!” 乌羽白回道:“哦,刚才在金銮殿上,我忘了向大将军讨要伤了青逍的银子。大将军看看,十万两,可行?” 大将军一甩袖子,怒而离开。 楚青逍继续骂道:“你个老杂毛!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烂肚脐眼!” 正文 第254章 人心 文人最擅长什么?自然是口水仗。若说武将能用刀杀人,那么文官的笔,同样能杀人。 大将军从金銮殿走出宫外,这一路,简直快淹没在了口水中。这个文官骂上两句刁钻的话,十分扎心;那个皇亲国戚唾上两句不耻的骂,令人如坐针毡。尽管武将们皮糙肉厚,奈何文官们口吐芬芳,着实不留情面。而武将们,又不能直接拔刀相向,唯有受一肚子的气,自己和自己较劲儿。 大将军一路回到自己的将军府中,肖王妃和肖王爷紧随其后。进入大厅之后,大将军回手就要打肖王妃的脸,眼瞧着那巴掌就贴在了脸上,却又停了下来,换成一声叹息:“你啊!真是被我娇惯坏了!” 肖王妃立刻跪地,抱着大将军的腿说:“爹爹莫要生气,都是女儿的错。爹爹莫要气坏了身体……” 大将军缓了缓,终是疲惫地说道:“起来吧。” 肖王妃起身,却不敢抬头看大将军,扭捏了一下,才问道:“爹爹,我可还能当正妃?爹爹帮我求求皇上吧。” 大将军只觉得一股子气,直冲脑门。他一巴掌拍碎了桌子,吼道:“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皇上金口玉牙,岂能出尔反尔?!今天不让你跟着,你非要跟来看热闹。这回可好,看到了咱家的热闹!”抬手指着肖王妃“若不是你母亲走得早,定要让你母亲打你一顿!清清脑子!” 肖王妃吓了一跳,却还是忍不住撇嘴道:“本以为爹爹回来,定会万无一失,收拾了那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谁想到……” 大将军瞪了肖王妃一眼,跌坐到椅子上,闭着眼,抚着自己的胡须不语。 肖亲王特别想溜走,却没敢。 半晌,大将军睁开眼,开口道:“亲王,你以为,此番出手,为何会败?” 肖亲王恭敬地回道:“依小婿所见,应是乌羽白等人,巧舌如簧,过于善辩。” 大将军回道:“此乃其一。然而,最重要的是,皇上对楚妖金颇有好感,且……我们为楚妖金准备的罪名,不够份量,不能引起皇上的愤怒。哎……终究是低估了楚妖金的分量。” 肖亲王回道:“岳父所言极是。” 大将军又道:“小女虽顽劣了些,但性子单纯,不懂得变通。且等风头过去,你再求皇上,扶她正妻之位吧。” 肖亲王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点头应下,并解释道:“当时乃权宜之计。等皇上气消了,小婿定当重新上书朝廷。” 大将军也知道,这件事儿急不来,于是点了点头。 肖王妃看了肖亲王一眼,心中的怨恨略有减少。 大将军说:“眼下,我们四面楚歌。老夫刚才粗略算了一下,全部赔款下来,高达五十三万两。”举目看向肖王妃和肖亲王,希望二人主动承担。 可笑的是,肖亲王和肖王妃竟齐齐低下头,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 大将军的眼皮跳了跳,很想大发雷霆,但一想到这件事已经弄巧成拙,再发火,显然无济于事,于是直接分配道:“你们二人准备三十万两。剩下的,老夫出。” 肖亲王没有说话,肖王妃却不干了,直接开口道:“爹爹,我们没有那么多银两啊!” 大将军冷笑道:“事情因你而起,让你出三十万两,可冤枉?!” 肖王妃嘀咕道:“还不是爹爹没把事儿做明白……” 大将军抓起茶碗,直接摔在了肖王妃的脚前,喝道:“不孝女!” 肖王妃吓得急忙后退,又开始说起软话:“爹爹莫要生气,都是女儿的错。这样……女儿这就回府去筹备银两。” 全程,都是父女二人在交流沟通,仿佛肖亲王就是一个透明人,他的想法和感受,压根就不重要。 肖亲王低垂着眼睑,一声不吭,听着父女二人撕扯。这样的场面,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半晌,大将军挥了挥手,说:“去吧,务必筹备出来。” 肖王妃问:“一定要给吗?” 大将军冷笑一声,回道:“不给,试试?!” 肖王妃恨得咬牙切齿,说道:“想不到,那个贱货死了,还有人给他收墓钱!” 大将军沉吟不语。 肖亲王开口道:“平时听闻所见,乌亲王和乌羽白关系极其不好,已经水火不容。” 大将军揉了揉额头,说:“再不好,也是父子。更何况,眼见耳闻未必属实。毕竟,乌羽白的身世在那摆着,皇上想用他却不疑,难。”冷笑一声,“说老夫要屠行山,若老夫真要动手,哪个能跑?!说起屠城,当今皇上才是高手……” 肖王妃好奇地问:“此话怎说?” 大将军烦躁地挥手:“去去去,回去,别闹我心。” 肖王妃只得退下。 肖王妃和肖亲王正要往外走,却看见一将领来到大厅,对大将军耳语两句。 大将军微微颔首,说:“选个隐蔽的地方,大家聚一聚吧。非常时期,都要小心行事才好。” 肖王妃和肖亲王登上马车后,肖王妃才低声对肖亲王说:“爹爹这是要见一些旧部,想办法渡难关。” 肖亲王回道:“辛苦岳丈了。” 肖王妃哼了一声,说:“既然知道辛苦爹爹,怎不见你为遥儿报仇?!不但将老虎养在身边,还让他当了世子?!你且看着,那个逆子早晚有一天,要和咱们对着干!” 肖亲王微微皱眉,说:“莫要多言。浅止秉性纯良,岂会是那杀兄之人?!” 肖王妃眸光一转,问:“肖琦峰怎还不回来?他若是知道,排行老三的肖浅止都当了世子,自己排行为二,却什么都没捞到,岂不是要不平?当初楚妖金那个狗东西,还曾误导我,说肖琦峰才是杀害遥儿的人,可肖浅止都当上了世子,他还不见回来。” 肖亲王皱眉,问:“楚妖金提起过琦峰?” 肖王妃点头:“嗯。” 肖亲王思忖道:“这个楚妖金,刚在帝京里立住脚,就开始针对咱们肖家,可是……有什么渊源?” 肖王妃随口说道:“谁晓得你派肖琦峰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挖了楚家祖坟?!” 肖亲王眸光猛地一变,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对肖王妃说:“你先回府,我去去就回。”跳下马车,扯了随从的马,快马加鞭离去。 正文 第255章 醒来 皇上回到寝宫休息。 朱德海怀揣着刚刚打探到的消息,来到皇上跟前,低声禀道:“皇上,奴才听说昨晚啊,乌世子在乌亲王的门口跪了一整夜呢。并承诺,会迎娶叶家大小姐。” 皇上放下茶碗,看向朱德海,豁然一笑,说:“还是先低头了。” 朱德海点头附和道:“以往啊,乌世子和乌亲王闹得凶,恨不得老死不相见,这会儿为了给楚先生说话,竟跪求世子身份一个晚上。这个楚先生啊,了不得呦。” 皇上端起茶碗,吹了吹,感慨道:“可惜了。” 朱德海奉承道:“能得皇上惦念,楚先生死后都要笑喽。” 皇上笑道:“奉承这一块儿,你呀……” 朱德海以为皇上要夸奖自己,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状。 皇上继续道:“……比不得楚妖金。” 朱德海表情一滞,转而笑道:“自然是不及先生的。” 皇上饮下茶水,幽幽道:“楚妖金才华横溢,却心如明镜,能弯能曲,堪当大任。” 皇上从未如此夸奖过一个人,着实令朱德海心中诧异,脸上就带出了几分。 皇上放下茶杯,摇头一笑,说:“可惜,身残。”眸光微触,“而今,身死。” 朱德海也跟着感慨:“是啊,好好儿的人,就这么没了。” 皇上眼神微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了,长个教训。” 这话,朱德海就不敢接了。可见,皇上因为楚妖金的事儿,真是恼上了镇北大将军。当然,自古君臣之间,都有一层纱。说得好,那叫君臣有别。说得不好,那叫雾里看花,人心隔着十万八千里。 皇上顾忌镇北大将军,不敢轻易动他,但若大将军懂得做人,会伏低做小,倒也无妨。奈何,妖舟在皇上面前,就曾动手揍过肖王妃。皇上已经笃定,肖王妃和镇北大将军会对付妖舟。所以,眼下,无论镇北大将军拿出妖舟什么罪证,皇上都会认为,这是大将军栽赃的手段。 更何况,妖舟已死,皇上会更偏向她一些。 所谓的是非曲直,其实都在人心上。法外有情这个词儿,就可以看出,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凌驾于法之上的。皇上作为法的最高统治者,他的情感偏向,就尤为重要。 大将军以为自己做了万全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妖舟提前布局,着实坑了他一把。 另一边,楚青逍带着纸钱,来到别有洞天的断壁之下,祭拜起妖舟。书院的学子们纷纷前来祭拜。着实看得出,妖舟在这些学子心目中的分量。 当然,赵厨子的香火,也一直燃烧着。对于传说中的徐大家,学子们都十分陌生,但对于赵厨子,学子们却无比熟悉。 谁能想到,赵厨子就是传说中的徐大家?!且,重情重义! 天色渐晚,祭拜之人陆续离去,只剩下楚青逍一个人。 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出,突然拔出长剑,袭向楚青逍的咽喉! 楚青逍看见烛火跳动,挥手就撒毒药粉。 黑影却仿佛早已洞悉楚青逍的动手方式,先一步躲开毒粉攻击,而后出现在了楚青逍的另一边,将长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楚青逍慢慢转头,看向黑影。 黑影扯掉脸上的黑布,露出惊鸿般的容颜,竟是乌羽白! 楚青逍愣住,问:“怎么是你?” 乌羽白收了剑,转身便走。 楚青逍愣了一会儿,突然拔腿追上乌羽白,低声询问道:“你是不是怀疑楚某人没死?” 乌羽白横了楚青逍一眼,没说话。 楚青逍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乌羽白,等他给自己答案。 乌羽白却什么都没说,用上轻功,消失在夜色中。 楚青逍气得跳脚大骂:“乌羽白,你他娘的……” 乌羽白丢回一截树枝,插着楚青逍的鞋子,扎入地面半截。紧接着,冷冷地声音传来:“不许辱骂我娘。” 楚青逍从善如流,改口道:“你他爹的,倒是和我说一句实话啊!” 乌羽白再无动静,飘然远去。 楚青逍气得踢树杈,结果把自己的脚给踢痛了,只能抱着脚,坐在石头上,继续给妖舟烧纸,口中还嘀咕道:“但愿都白烧、但愿都白烧……” 又有来祭拜妖舟和赵厨子的学子,听闻楚青逍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二话不说,又把他一顿揍。 楚青逍喊道:“小爷是希望他们没死!” 拳头停下,众人用袖子遮脸离开。 楚青逍气得踢火盆,骂道:“都他爹的不长脑子!”言罢,捂着受伤的脸和挣开的后背伤口,哎呦哎呦地下山去了。这事儿,他得回去通知老爹一声。刚认的亲姑姑,就这么没,绝对不行! 很多人在找妖舟。无论是大理寺卿李喜,还是大将军的人,以及乌羽白和楚青逍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找妖舟。 有些人是不相信妖舟已经死了,有些人则是要眼见为实。 然,没有人寻到妖舟。 妖舟受伤颇重,在树杈子上挂了两天,醒来后,已是月挂西梢。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半晌才想起两天前发生的事儿。 原来,老虎咬向她脖子的时候,妖舟弹出了毒药丸,扔进了虎口。这些量,不致虎命,却令它片刻眩晕。 妖舟借此机会,拼命狂奔,终是在见到树木后,一跃而上。 当时,天色渐晚,最后一丝残阳红得似血,也终将为夜色吞没。 妖舟眺望着别有洞天的方向,想要看清楚那个被赵厨子撞出的山洞,是否还有一线生机。若看不见赵厨子,对她而言,便是最稳妥的安排。 是的,妖舟多希望,赵厨子能放弃抵抗,乖乖被降。 可下一秒,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推出了破损的洞壁。正是,赵厨子! 他眼不能看,口却能言。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沙哑的声音喊道:“一诺千金重!” 赵厨子不屑名利、注重承诺,拼尽最后一口气,为她护着逃脱之路。 妖舟眼前一花,脑中泛起轰鸣,恨意险些冲出她的喉咙,让她尖叫!她很想示威,很想冲着老贼冲杀过去,务必让他清清楚楚、完完全全承受她的怒火! 然,一口血涌上喉咙,冲破了她即将破口而出的尖锐咆哮,在她的嘴巴上绽开朵朵致命红梅。 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压不住她内心的恨,却将她钉死在了自己亲手搭建的耻辱柱上。 她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无力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无能庇护自己重视的情、无法在更强大的人面前挺直背脊…… 妖舟体力不支,身体前扑,倒在了树干上,眼睛却始终盯着别有洞天的方向,无法闭上。人,却已经昏死在了树干上。 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 正文 第256章 万生相 妖舟身上的伤口没有愈合,但血液已经凝固。伤口虽然没有经过处理,却并未发炎,真是万幸。 她衣衫褴褛,脚上穿着一只鞋子,另一脚赤足,看起来无比狼狈。却,迈着虚弱的步伐,一步步走到祭拜处,面对着两处衣冠冢,缓缓跪在了徐大家的墓碑前。这简单的动作,令她身上的伤口再次挣开,鲜血顺着伤口滑落,蜿蜒而下,仿佛一把利刃,一次又一次割开了她的血肉。 妖舟望着墓碑,用沙哑如同干枯树叶的声音,开口道:“这,明明是天子脚下,最应该重视王法的地方,却进行着一场杀戮;这,明明是行山书院,最应该被世人尊重的地方,却痛苦地葬送了真正的忠骨。” 抓起没有烧完的纸钱,用长明蜡烛点燃,丢入火盆里,看着它燃烧:“哥,你当知道,我接近你,只是想套取院长的消息,你却为我送了性命……呵……真傻。” 火光在妖舟的眼中明明灭灭,明的时候犹如宝剑要人性命,灭的时候犹如无尽深渊要吞噬人的灵魂。 忽然,一阵风吹过,卷起燃烧着的纸币,打着旋翻飞而起,烧掉了妖舟的一缕碎发,然后慢慢落入盆中,归于平静。 妖舟不躲不闪,碎发上的火,却自己灭了。她如同闲聊般说道:“哥,你发脾气了?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哥能活着教训我,别这么小气,只烧一缕头发而已。” 又抓了一把纸币,扔进火盆中,低声道:“受此重伤,却没有流血而亡,是哥在庇佑我,知我心中不甘,即便死都无法瞑目。”红着眼眶,缓缓勾起唇角,“哥,等我提狗贼人头来祭拜你。唯他的血,才配祭祀哥哥的在天之灵。” 起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渐行渐远。 火盆熄灭,蜡烛也快燃尽。 一身黑衣的乌羽白再次出现,来到墓碑前,仔细观察两眼,突然蹲下,在徐大家的衣冠冢前,发现了新鲜的血液。 他用手指碾了血液,送到鼻子前闻了闻,眸光就是一颤,鼻子甚至有些发酸,心中越发笃定:没死,一定没死! 当日,那被老虎撕咬到残缺不全的尸体,虽是女子无疑,但腿骨明显比妖舟本人短了一些,所以,他笃定,死的不是妖舟。之所以那般愤怒,不过是因为心爱的女人被伤,且生死不知。后来下令烧掉尸体,也是不想给大将军后路,为妖舟做个掩护。 眼前看来,此举甚对。 只不过却不知道妖舟去了哪里? 乌羽白忧心忡忡,为妖舟的身体状况担心。他沿着脚印追去,却发现她竟光着一只脚,当即黑了脸,继续向下寻找。 许是妖舟机敏,竟踩着石头前行,让乌羽白再也寻不准方向,唯有一颗心满是担忧,不得消停。 乌羽白将妖舟留下的痕迹处理干净,这才返回无茶楼,等待妖舟。他猜,妖舟没有直接露面,便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行踪,所以,暂时不会回行山书院。而二人都熟悉的地方,便是无问茶楼,他在这里等她,最是稳妥不过。且,他还要盯着大将军等人的动向,务必放干净他的血。 天色渐亮,又是新的一天。 叶府里看似一切如常,却又透着几分诡异。 只因,阿舟收到了乌羽白送去的一支发簪。 要知道,从二人确定了婚约以来,乌羽白从未表达出一丝一毫的亲近之意,就仿佛这桩婚事可有可无,甚至于不相干才好。 阿舟拿到发簪,兴奋得满脸通红,而她的脸,如今变成了圆苹果,看起来真是挺讨喜的,但却并非大家闺秀当有的仪态。当下流行女子缠腰束腹,可见是以瘦为美的。 阿舟很兴奋,走路带风,抱着发簪盒子一路跑向自己的闺房,沿途撞到了两名婢女,也顾不得回头,而是撒丫子就跑。 两名婢女露出鄙夷的嘴脸,低声笑话她胖成球,蠢笨如猪,还做着春秋大梦。不过,当二人得知是乌羽白给阿舟送了发簪后,两张脸上的不屑,立刻变成了赤裸裸的嫉妒。 以往,尽管乌羽白名声在外,无比优秀,奈何他和乌亲王水火不容,难以继承亲王之位。而今,却是不同了。外面都传,乌羽白成为了乌世子,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连带着阿舟的饭菜又升了个档次,就连早膳都有鱼有肉,无比精致。 阿舟用膳时,二小姐叶湘玉和三小姐叶绘棠同时造访。 一进门,叶绘棠就扫了眼桌子上的饭菜,尖酸地嘲讽道:“我就说啊,这府中下人逢高踩低,真是要不得。这还没飞上天当凤凰呢,就开始喂食了。吃这么好,也不怕飞不动,咯咯咯……”捏着帕子笑着,满眼都是恶意。 阿舟不太会应酬,嘴皮子也不利落,当即站起身,说:“二妹妹三妹妹,坐,坐坐。” 叶绘棠和叶湘玉坐下,前者对阿舟的丫头小葡萄骂道:“死人呐?!没有个眼力见儿?!倒是拿碗筷过来啊。” 小葡萄立刻取来碗筷,恭恭敬敬地放在二小姐和三小姐的面前。 叶绘棠一脸嫌弃地说:“什么味儿?!一股子骚味,去后面洗洗,别脏了我的鼻子。” 小葡萄委屈,却忍了下来,乖乖去洗漱。她早已不指望阿舟能帮她说话,毕竟,自家小姐被欺负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能被分派到大小姐的房内,是她得罪了人,否则也不用跟着个没用的主子遭这份罪。 阿舟攥着筷子,有些无措。 叶绘棠却拿起筷子,选了两样自己喜欢的,用筷子戳了几下后,又丢下筷子,说:“哎……没食欲。”看向二小姐叶湘玉,笑吟吟地问,“二姐,怎么也不吃?” 叶湘玉温柔地一笑,回道:“还是让大姐吃吧,她食欲好,不像我,没有那个福分。” 叶绘棠心知肚明地一笑,将五花三层肉推到阿舟面前:“你吃,你多吃些。” 阿舟看着五花三层肉,吞咽了一口口水。也不知道为何,她的食欲越来越好,看到肉就想吃。 叶绘棠和叶湘玉对视一眼,笑得心照不宣。想要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纵容他的不良喜好。 正文 第257章 三姐妹 在叶绘棠和叶湘玉的注视下,阿舟却放下了筷子,说:“我也不吃了。” 叶湘玉颇为诧异,问:“为何不吃了?” 阿舟回道:“那个……最近好像胖了许多。” 叶湘玉温和地笑了笑,说:“咱是富贵人家,这不叫胖,叫富贵。大姐,你还是不懂贵女们的心思。” 阿舟问:“贵女们都喜欢胖?” 叶湘玉回道:“过胖,就不好了。不过像大姐这般,玉润珠圆,美得好似珍珠,定是美的。哦,对了,听闻乌公子喜欢珍珠呢。” 阿舟的眼睛亮了一下,问:“真的?” 叶绘棠开始配合着,说道:“可不是嘛。我也听说,乌公子喜欢珍珠。” 阿舟的眼睛又亮了一下,手指动了动,看样子似乎是打算拿起筷子。可妖舟的话,却在她脑中出现。妖舟曾让她自己去分辨思考,别人话中的意思,是真是假是恶是善。 阿舟觉得,这两个人不值得信任,于是拿起筷子,只是吃了些清淡的,没有动肉。 叶绘棠问:“怎不吃肉了?” 阿舟回道:“吃不下。青菜也好吃。” 叶绘棠和叶湘玉互看一眼,又开启了第二雷。 叶绘棠说:“听说,乌公子给你送了发簪?” 阿舟的脸立刻变得通红,就连眼神都跟着水润了起来。任谁看了,都知道,她这是幸福到春心荡漾了。 叶绘棠在心里冷冷地呸了一口,这才继续道:“拿过来,给我们看看。” 阿舟摇头,不肯。 叶绘棠当即翻脸,问:“怎么的?连姐妹都不能看看吗?在大姐心里,我和二姐都不如一支发簪?!” 阿舟十分为难,也不擅长吵架,当即就妥协了,说:“给你看给你看……”起身,去自己床边抱出发簪盒子,回到饭桌旁,轻手轻脚地打开,取出发簪,小心翼翼地递给叶绘棠。 叶绘棠却在接到手后,突然松手,让那碧绿的发簪落在地上,直接碎成好几段。 叶绘棠假装受到惊吓,站起身,咋呼道:“大姐,你……你怎么不拿稳了?!这可是乌世子送的发簪,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摔碎啊!” 阿舟懵圈了。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忙低头去捡发簪,慌得不成样子,叶绘棠却借机一脚踩在了阿舟的手上。 发簪断裂处较为锋利,直接刺入阿舟的手心,鲜血瞬间流淌而下。 叶绘棠伪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挪开脚,捂着心口说:“哎呀,大姐,你快别捡了,仔细伤到。” 阿舟攥着断裂的发簪,抬头看向叶绘棠,表情有些木讷。 叶绘棠微微皱眉,说:“大姐这么看我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把发簪摔掉的。” 阿舟说:“是你。”十分笃定。 叶绘棠一翻白眼,说:“二姐可在这儿坐着呢,是不是我,二姐也看在眼中,你可别平白诬陷我啊。” 阿舟突然起身。 叶绘棠吓得向后倒退一步,谨慎地问:“你干什么?!” 阿舟攥着断裂的发簪,手指缝里往外噼里啪啦地滴落着鲜血,一双眼睛里堆满了愤怒,鼻孔里喘着粗气,看起来就像要暴走的小蛮牛。她吼道:“就是你!就是你摔了我的发簪!你赔我!” 叶绘棠还要抵赖,却见阿舟直接冲向她,吓得立刻跑到叶湘玉的身后躲着,嚷嚷道:“二姐作证,可不是我。大姐要是不依不饶,我可要委屈死了!” 阿舟怒声道:“就是你!” 叶湘玉劝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妹,没必要动手,让下人们笑话。”微微一顿,“大姐是姐姐,总要有个姐姐的样子。” 阿舟说不过二人,心里觉得委屈,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她气得狠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哭得那般伤心,却让叶湘玉和叶绘棠悄然弯起了唇角。 叶湘玉说:“既然发簪碎了,就出去买一个吧,补给大姐。” 阿舟一听这话,就停止了哭泣,可心里着实心疼乌羽白送的发簪,便颤声问道:“能……能买到一模一样的吗?”她害怕乌羽白知道,她没有爱护他送的发簪而生气,不理她。 叶湘玉看了叶绘棠一眼,没回话。 叶绘棠回道:“自然能。不过是寻常发簪,外面商铺里,什么样的没有。” 阿舟执拗地说:“不是寻常发簪。” 叶绘棠也不和她斗嘴,而是顺着她的话说:“好好,不是寻常发簪,咱们一起出去找一找,总能找到相似的。实在不行,就做一只,我掏银子还不行吗?” 阿舟这才破涕为笑,点头应下:“好。” 她自己洗了手,简单包扎一下伤口,便急匆匆地拉着叶绘棠和叶湘玉出门。 而今,阿舟的娘不管事,出门的话语权落在了叶湘玉的生母身上。在叶湘玉的说和下,三个人很容易就出了门。因马车只剩下一辆,所以没有带丫头,只跟了一个稳重的婆子。 马车上,叶湘玉问阿舟:“大姐可知,乌公子成为了世子?” 阿舟反问:“有……有区别吗?” 叶湘玉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格外的端庄秀丽,她浅浅一笑,回道:“公子是寻常称呼,世子却是不同的,代表了高不可攀的身份和地位。” 阿舟点了点头,却没任何反应。可见,乌羽白在她心中,就是乌羽白,和身份地位无关。 叶湘玉扫了阿舟一眼,淡淡道:“大姐真是好命。” 阿舟露出笑模样,点了点头:“我自然是好命。” 阿舟的单纯,偶尔也能气到叶湘玉和叶绘棠。尤其是这么一句,虽是阿舟的肺腑之言,可听在姐妹二人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完全就是在显摆炫耀,顿觉牙齿都酸痛了起来。 叶绘棠很想给阿舟心口插一刀,让她痛到扭曲,于是开口说道:“大姐,你怕是还不知道,楚先生……” 叶湘玉阻止道:“绘棠,你可有喜欢的店面,我们同去看看。” 阿舟单纯地问:“绘棠,你提先生做什么?哦,对了,今天你们怎么在府中?为何不在书院里呀?” 叶绘棠看向叶湘玉。 叶湘玉回道:“今个书院放假,先生自然也不在山上。”微微一顿,“我忘记带银子了。” 叶绘棠一拍荷包,也惊叫道:“糟糕,我也是。” 阿舟说:“我们折回去取。” 叶绘棠说:“算了,我和大姐回去取,你到禧金斋等着,我们稍后就到。” 正文 第258章 阿舟死 阿舟一心想要找到一根发簪,和乌羽白送给她的那支一模一样,于是独自坐着马车,迫不及待地赶往禧金斋。 马车停下,阿舟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叶湘玉和叶绘棠赶来,她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了,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向着所谓的禧金斋走去。三个字,她只认识一个金字。 然而,她却在禧金斋门口,被陌生人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到地上。 陌生人立刻搀扶住阿舟。 阿舟只觉得眼前一阵迷惑,想要喊车夫,却发现车夫赶着马车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去停放马车,还是做什么。 阿舟想喊人,却被陌生人抱在了怀里,然后……脑子就没了意识。 另一边,妖舟正在一家客栈里养伤小憩。昏昏沉沉之际,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见了三个字禧金斋。紧接着,就是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就连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然而,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呼喊:“救救我!救救我!” 妖舟感觉到心慌和窒息,试图挣扎着醒来,却做不到。 然而,那种看不清却无比心慌的感觉,简直折磨得人发狂。就像……梦魇,而且是那种十分真实的梦魇。 妖舟心里明白,这种感觉,怕是源于阿舟。 妖舟的眼皮快速跳动,所有神经都开始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阿舟中了迷药,无法清醒,以至于妖舟都深刻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惶恐不安。 就在这时,妖舟右手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妖舟借着这个势头,瞬间清醒过来,直接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 她不敢耽搁,迈着虚浮的步伐,下了床,简单装扮一下,便出了门。 她凭借记忆,找到了禧金斋的门口,却并未往里去,而是一头转入最近的欢场,却发现自己寻错了方向。因为,白日里,欢场中只有残羹剩宴的冷清味儿,并没有那么明显的酒香和胭脂味儿。 妖舟的手指在颤抖,因为她深知,自己慢上一步,也许就有无法逆转的恶,发生在阿舟身上。即便她此刻清醒,无法对恶同感,但阿舟是她拼命要护着的人,决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妖舟有些失了冷静,手指不停颤抖,就连心都是哆嗦着的。 她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吼道:“冷静!” 是的,必须冷静。 长时间的奔跑,以及疯了般的寻找,再加上刚才那用力一击,成功让她的伤口挣开,痛得不轻。同时,也终于达到了冷静的目的。 妖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她闻到的味道。终于,她从中窥视到了真相。 她立刻拉住醉眼朦胧手持棍棒的龟奴,问:“这附近可有白日里卖酒又卖笑的地方?!” 龟奴掂量了一下手中棍棒,回道:“急着找姑娘啊,晚上来……啊……” 妖舟劈手夺过龟奴手中的棍棒,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棍,直接将人打倒在地,踌躇不停,然后将染血的棍棒指向另一名龟奴,喝道:“你说。” 另一名龟奴吓怕了,立刻如实交代,遥指鲜桃醉。 妖舟手持棍棒,立刻冲了过去。 鲜桃醉,一个表面卖酒,实则连带着卖笑的地方。这里的女子,都叫酒娘,只要你买酒,她就可以坐在你的大腿上,让你上下其手。如果你给的银子到位,就可以留宿一晚,共度春宵。 如果说,妓院的姑娘都花枝招展,那么鲜桃醉的酒娘们则是穿着朴实,看起来就像人妻一般,但做起事来,格外风骚。有些男人的恶习之一,就是喜欢别人的媳妇。也因此,鲜桃醉才会如此红火。 妖舟没有入正楼,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中,酒水的味道更浓,胭脂的香味更杂,而且……还有可供人休息娱乐的小房间。 妖舟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悄然潜进了后院。因为,她知道,此事不能声张。阿舟和她不同。她是杂草,如何都能生长。但阿舟不同。若没有了名声,她的日子会十分艰难。先不说别人如何看待她,就说她自己,便不能过了这个坎儿。所以,妖舟忍着一身剧痛,飞檐走壁,落入后院。 经过勘察,找到了一处较为隐蔽,且环境看起来就如同雅间的房子,手脚麻利地靠近,攥紧了手中染血棍棒,一伸手,竟然推开了房门! 妖舟心下一惊,忙进入屋内。 并不明亮却布置不错的房间内,吊着一个人。脚下是蹬倒的凳子,身上是皱巴巴的衣裙,脚上仅剩一只鞋子,脖子套在翠绿色的腰带里,人早已没了呼吸。此人正是——阿舟! 妖舟不敢置信,手中棍棒自由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一如她此刻的心。 妖舟飞快上前,抱起阿舟,将她从腰带上摘下来,放在了凌乱不堪的床上,拼尽全力给她做心脏复苏,口中还不停喊着:“阿舟!阿舟!我来了!你看看我!”声音沙哑惊恐,透着无法形容的脆弱、心痛和不安。 每按动一下,妖舟拼尽了全力,以至于血水在她的身上绽开,穿过短打,红得刺目。 然而,妖舟却不理不顾。因为,在她眼中,自己身上的血,远没有床上那滩血刺目!剜肉!断骨!扎心! 那代表了阿舟清白的东西,没有了。 所以,阿舟的命,没有了。 急救措施,终归救不了已死之人。可妖舟,不愿放弃,也不想放弃。她一直做着做着,直到阿舟的胸腔被她按得塌陷,她才作罢。 妖舟跌坐到床上,眼神有些失神,仿佛不明白刚才经历了什么。阿舟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先是赵厨子,后是阿舟,她至亲之人,都离她而去。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中带煞。 妖舟没给自己过多的时间哀悼,而是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阿舟的脸,然后是脖子,最后检查了她的手指。 脸上没有巴掌,说明阿舟一直在昏迷的状态;脖子上的勒痕显示,她确实是自缢身亡,而非被杀死后吊在房梁下;至于手,手上有伤,简单包扎过。便是这伤,让阿舟有了片刻的知觉,也让自己在昏迷不醒中有了短暂的嗅觉,可以寻到这里。 阿舟……阿舟的手仍有余温,怎么会死呢?如果自己快一点儿,只要一点儿…… 正文 第259章 葬一人 妖舟的悲痛欲绝无声无泪,甚至带出了一丝丝的质疑和阿舟仍旧活着的错觉。直到外面传来嘈杂声,打断了妖舟的独立世界。 她一把扯下吊在房梁上的腰带,然后捡起阿舟的一只鞋子,揣进胸口,然后一把抱起阿舟,将她背在身上,又利落地扯下床上的脏被单,扭身推开窗,从窗口处跳了出去。 院子里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妖舟脑中的轰鸣声,却越来越大。 满满的仇恨,仿佛要冲出她的身体,毁了她毫无用处的表象,撕碎那些迫害了阿舟的人! 不可饶恕! 不能放过! 妖舟背着阿舟,一路飞奔,直到再也跑不动,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行山脚下。 她抬头仰望仿若高耸入云的行山书院,低声说:“阿舟,你生前就想在行山里读书,而今,我来帮你圆这个梦。午夜梦回,你魂归行山,多听听先生教导,不可再做一个自轻的糊涂鬼!” 妖舟背着阿舟,一步步向着行山而去。 九千九百九十九踏石阶,步步都是妖舟的血,却无泪。 仇人不死,她连哭都没有资格。 累倒了,再爬起来。 昏倒了,重新背上阿舟,继续攀爬。 只要路不断,她一定要将阿舟,送到她最渴望的地方。 终于,她攀爬到了行山之上,选了一处风水宝地,折了粗树枝,拾了石头,捆绑在一起,当成锄头,一点点儿为阿舟抛出坟墓。 她将阿舟放入坑中,脱掉她的衣裙时,在她怀中发现了摔碎的发簪以及一些小物件,悉数收好,然后换上阿舟的衣裙,穿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衣服,套在了阿舟的身上。 她躺在阿舟身边,牵着她的手,低声道:“傻阿舟,知不知道,那一点儿落红算得了什么?男人的宠爱,又算得了什么?!男人都不能洁身自好,你又何苦因为完璧之身而轻视自己?!”起身,垂眸看着阿舟,呢喃着,“我和你讲过那么多的道理,你怎么不认真听一听?”突然咆哮道:“为何不听?!”一拳头打向阿舟,凶狠的拳风,贴着阿舟的脸,落在了土地上,直接砸出一个小坑。 妖舟的眼泪落下,落在了阿舟的眼窝处,就好像阿舟哭了一样。 妖舟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说:“这是你哭了,不是我。我不像你这么没有出息,就算遭遇世界上最大的恶,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咬死迫害我的人!一个,不放过!” 起身,跳到坑上,垂眸看着阿舟,卸掉脸上的伪装,将头发梳理成和阿舟一样:“阿舟,从今后,我是阿舟,你是妖舟,我替你活个人样。任何侮辱过我们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妖舟眼中的狠与恨、疯与怒,狠狠地纠缠在一起,拧成了飙风,恨不得摧毁粉碎一切。 终究,她只能恢复平静,用双手一下下推着土,填平墓穴,然后又移来一棵树,种在了坟墓之上。 她说:“阿舟,你努力生长,好好看着,我是如何亲手为我们复仇的。”将右手在石头上一划,弄出伤口和鲜血,简单包扎处理一下,便和阿舟的伤口如出一辙。 转身,一边向行山之下走去,随手拧了些有剧毒的蘑菇,一口口吃进嘴里,麻木地撕咬,吞下。她那张原本巴掌大的小脸,在行至山下时,已经变得圆滚滚,像极了阿舟。 妖舟没有回头,也无回头路可走。 她到市集中转了一圈,操作一番后,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裙,这才坐着马车,回到叶府,不给任何人拿衣裙褶皱肮脏说事儿的由头。 当她出现在叶府门口时,立刻引来了诸多人的关心。 其中,就有叶家三小姐叶绘棠。 她一路快步冲到妖舟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大声说道:“大姐可算回来了!两个时辰前,车夫都回来了,说是找不到大姐,可急坏了母亲和姨娘,纷纷派人出去寻你了。”微微一顿,“大姐去了哪儿?怎还换了衣裙?!” 妖舟低垂着头,装出阿舟胆怯的样子,回道:“去……去买东西了。” 叶绘棠尖叫道:“你怎能一个人去买东西?为何不等等我和二姐!你可知……可知女子的名节多重要?!” 妖舟暗道:看来,她是要和阿舟同去买东西的,但是,她和叶湘玉爽约了。为何爽约?可是知道,阿舟这一趟不太平?! 妖舟抬头看向叶绘棠,带着苦音说:“二姐三妹让我等,可我等了许久,你们也不来。我下车时又磕碰了一下,只能买身衣裙换上。” 叶绘棠的脸色微僵,说:“哎呀,这不是有事耽搁了嘛。你呀,就应该回来寻我们,怎么可以私自在外面溜达?若是遇见心怀不轨的男子……”用手抚了抚妖舟的领口,“让人欺负了,怎么办?”噗嗤一笑,“还不得以死证明清白啊。” 妖舟看着叶绘棠,幽幽道:“原来,没有了清白的女子,都要以死证明清白。二姐教得好,这话我记住了。” 叶绘棠觉得眼前人和以往不太一样,令她心里发毛,正要仔细打量,有婆子来寻妖舟,声称大夫人让她过去。 大夫人,那不就是阿舟的娘?! 妖舟可不敢现在就靠过去接触,唯恐露馅儿。毕竟,娘对女儿总是有一些说不明的直觉,准到可怕。 妖舟当即用手扶着额头,说:“脑子有些痛。” 婆子立刻说道:“大小姐那就赶快回去休息一会儿,若无大碍,婆子回去禀告大夫人,让大夫人安心即可。” 妖舟一边抬脚向府里走,一边接连点头回应道:“嗯嗯。”那样子,真如阿舟一般憨。 随同妖舟回来的店小二忙喊了声:“叶大小姐……” 妖舟脚步微顿,扭头对叶绘棠说:“三妹,我买了些东西,身上却没银子,你帮我先垫付了,回头我找娘要,还给你。” 叶绘棠惊呆了!她万万没想道,阿舟竟然能有这波操作,胆敢挖她银子买东西?!银子这种东西,素来是有借无还的,她怎么可能借给她?! 就在叶绘棠想要说不借时,发现妖舟竟然走远了!那速度,怎么看都不像头痛。好可恨! 正文 第260章 手段 店小二上前几步,笑着拦下也想逃之夭夭的叶绘棠,说:“三小姐,请结账吧。” 叶绘棠僵着脸,问:“多少银子?” 店小二回道:“二百两。” 叶绘棠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尖声吼道:“她抢劫吗?!她想让我结账?!想得美!” 店小二回道:“大小姐说,车里东西是给三小姐买的。” 叶绘棠看了店小二一眼,问:“真的?” 店小二点头:“小的可不敢骗三小姐。” 叶绘棠暗道:“二百两啊,可不是小数目,这个傻东西到底买了什么啊?不过,如果真像她所言那般,只是借用一下银子,等会儿就还给我,我岂不是双丰收?不行,还得看看货才行。” 叶绘棠说:“把货拿来,我看看。” 店小二为难道:“大小姐吩咐了,不能给人看。三小姐你看,这天也不早了,是不是……先把银子付了,让小的回去交差?” 叶绘棠笃定阿舟不敢哄骗她银子,于是叫了自己的丫鬟点绿,回去取来压箱底的银票,交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收好银票,回车上,抱下来一个看起来特别奢华的木头箱子。大约有能装一百斤大米的样子。店小二把货郑重其事地交给叶府小厮轻语,便驾车离去。 叶绘棠急步上前,要打开箱子,却发现箱子上锁了,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她气得一跺脚,决定去找阿舟。 至于妖舟,她第一次来到叶府,压根不知道哪儿是哪儿,只能往凉亭里一坐,待看见下人经过,将人叫住,说:“走得累了,送我回去。” 下人的表情十分献媚讨好,立刻搀扶着妖舟回到她的小院。 妖舟心中纳闷:“以阿舟的性格而言,很难立威。为何下人如此讨好?” 她不动声色地回到屋内,看见一个小丫头坐在马扎上在绣手帕,看见她回来了,眼神中透着诧异,仔细打量了两眼后,才慢吞吞地起身,说:“小姐回来了。” 妖舟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饮下,心里已经对眼前的小丫头有了初步判断:并非阿舟的贴心人,也不像是被人安插到阿舟身边的眼线,单是这份没有眼力见儿的样子,就应当是不得宠的奴婢。 小葡萄不知道阿舟走失这件事,却见她换了衣裙,心中也疑惑,却也没当回事儿,毕竟主子的事儿,和她不相干。平时,她和主子在一起,也没有话说,都是各自忙各自的。这会儿见阿舟还是这个样子,便又坐下,继续绣手帕。 然,眼前人,早已不是单纯木讷的阿舟,而是罗刹域出来的恶鬼妖舟! 妖舟目前要做的事,就是从小葡萄口中套出一切信息,对府中人充分了解,这样才能不露马脚,方便行事。 于是,这个狠人,直接将断裂的发簪掏出,拍在了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 小葡萄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紧张地看向妖舟。 妖舟一脸阴沉,眸光凶狠地瞪着小葡萄,仿佛要把她活吞入腹。 小葡萄从未在阿舟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弱者对强者的那种恐惧瞬间植入了灵魂,令她慌忙解释道:“不是奴,真不是奴弄的,早晨……早晨还好好儿的,奴不知道……” 妖舟站起身,走向小葡萄,眸光沉沉。 小葡萄心中一慌,立刻努力回想着早晨发生的事,解释道:“三小姐让奴去洗洗身上的味儿,奴在外面听见什么东西碎的声音,应该……应该就是这个……” 妖舟挑眉,不语。 小葡萄继续道:“三小姐说,是小姐自己不小心摔碎的……”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眼中的委屈和怀疑越发明显。明明不关她的事儿,却还要诬陷她,大小姐真是坏人! 妖舟缓缓勾起唇角,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对儿耳环,圆滚滚的白玉珠,下缀粉红的花骨朵儿,夹杂着几片淡绿色的叶子,玉料中等,但却精致漂亮,对于小葡萄而言,这已经是惊天好物了。 妖舟将耳环在小葡萄的眼前轻轻一晃,说:“发簪对我而言很重要,却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我给你赔个不是,这对儿耳环送给你。” 小葡萄惊呆了,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磕巴着问:“送……送奴?!” 妖舟笑容亲切,哪里还有一点儿穷凶极恶的样子?她冲着小葡萄伸出手,小葡萄下意识想要闪躲,却又马上站着不动。古代女子及笈后,一般都会扎耳洞。妖舟没有耳洞,是因为女魔头懒得给她扎。小葡萄有耳洞,妖舟便将耳环戴在了她的耳朵上,并将她轻轻拉到镜子前,让她看自己欣赏。 妖舟称赞道:“真是漂亮。” 小葡萄的脸红了,用手抚摸着耳环,眼睛闪烁着快乐的光,却仍旧不敢置信地问:“真是……真是送给奴的吗?这么好的物件儿,可……可值银子了。” 妖舟回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以往我没有银子,想对你好,也不行。而今……”微微一顿,嘴里满是苦涩,就连笑容都牵强了两分,“而今你也知道,我快嫁给乌公子了,以后就是有钱人了。你跟着我,我定善待你。” 小葡萄从没想过,在小姐眼中,她竟是个好的。这种认可,以及礼物的作用,让她激动到难以自持,立刻噼里啪啦地说起来:“小姐以后定有大大的富贵。奴刚才听外面的婆子说,乌公子成为世子了。今个又派人给小姐送来发簪,定是喜欢小姐的。小姐以后的日子,定是富贵的。” 妖舟通过小葡萄的话,很快抓到了三个重点:其一,发簪,是乌羽白送的;其二,乌羽白成为世子了;其三,下人们的恭维献媚,原来是因为这个。 妖舟不信,自己刚死,乌羽白就会转投阿舟这一股。若没有这点儿自信,她就是真的蠢,不值得乌羽白真心相待。然,事发有因,乌羽白明明不愿意当什么世子,却突然转换了身份。为何?难道是为了替她复仇?! 大将军如此跋扈,非身份地位和头脑智商双重夹持,难以对付。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妖舟心中微暖,想着自己应该给乌羽白报个平安。 正文 第261章 庄公公的祭拜 就在妖舟思忖着以后如何办时,叶绘棠急冲冲地赶来。她的身边跟着丫头点绿和小厮轻语。 叶绘棠不请自入,直接登门入户,对妖舟颐指气使地说:“把钥匙给我。” 妖舟一脸无辜,问:“什么钥匙?” 叶绘棠怼道:“你别装傻!自然是那个箱子的钥匙。你买的东西,自己心里没数?” 妖舟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 叶绘棠刚要笑。 妖舟继续道:“行,东西放桌子上,你们走吧。我今天也累了,不想多言。” 叶绘棠的笑僵在脸上,眼睛突然瞪大,吼道:“什么?!东西给你?!这可是我掏银子买的!” 妖舟看起来有些生气,气鼓鼓地说:“这明明是我买的东西!” 叶绘棠冷笑道:“银子是我掏的,东西就是我的,想要,拿银子来,不然没门!”看向小厮轻语,“我们走!”一扭身,出了门。 小厮轻语继续抱着箱子,满头大汗,脚步打晃,却不得不咬牙跟着叶绘棠往回走。天啊,谁来救救他,腰要断了。 小葡萄十分紧张,对妖舟说:“小……小姐……” 妖舟直接对小葡萄说:“锁上院门,我要休息。谁来敲门,也别开。” 小葡萄应下,去锁门。 妖舟放下帷幔,脱下鞋子和外衣,躺在床上,伤口有些疼,却不如她的心痛。 她望着天棚,慢慢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入睡。然而,脑中的画面,都是和阿舟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咸鱼村的无忧无虑,到行山书院的跌宕起伏。那种痛连着痛,喜连着喜,彼此都能感知对方的心情和遭遇的机缘,怕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缘分。 她和阿舟之间,注定有什么关联,旁人不知,她们自己也不知。 也许,这个秘密能在叶府得到答案。 妖舟的泪水夹在睫毛之间,一如她现在的情绪,不得宣泄。 如果能肆无忌惮地哭,那绝对是给予灵魂最大的安慰。奈何,有一种眼泪,充满了自责的味道,就连放纵都没有资格。 天色渐晚,叶绘棠终于指挥小厮轻语砸开了那个看起来无比金贵的箱子。然而,箱子里面,竟是大半箱的碎石头! 叶绘棠炸毛了! 她感觉自己被侮辱了,被戏耍了,被自己素来瞧不起的傻子当成了傻子。她让小厮轻语抱上箱子,气势汹汹地杀去找妖舟。 门板子拍得咣咣作响,嗓子都喊冒烟了,却始终不见人开院门。 叶绘棠只能调转方向,吼道:“小葡萄,你赶快给我开门!仔细我撕了你的皮!” 下人房里,小葡萄吓得瑟瑟发抖,但想到妖舟的吩咐,终是捂着耳环,缩进了被窝里。比起叶绘棠的怒吼,她……更怕大小姐现在的眼神。想到妖舟的眼神,小葡萄打了个哆嗦,立刻裹紧了被子。 主人房里,妖舟听着叶绘棠气急败坏的声音,唇角微微上扬,暗道:“我果然是个恶女,不适合在书院里当先生。唯有别人的愤怒和惊恐,才会令我心情愉悦。真好……叶绘棠,不要急,这只是一个开始。” 妖舟慢慢闭上眼睛,有了睡意。 叶绘棠捶门捶到手痛,越想越气,越气越捶,越捶手越痛,越痛越想捶…… 她如同疯了般,变得口不择言,大声喊道:“叶泛舟,你给我出来!你出去一圈,回来就不能见人了,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这么坑我,可顾及一分姐妹情谊?!你出来!出来!” 叶大人恰好从附近经过,听见叶绘棠的叫骂声,眉头一皱,呵斥道:“胡闹!如此大吵大闹,哪有闺秀小姐的样子?!赶快给我把她送回房去!” 管家当即应下,上前去和叶绘棠说话。 叶绘棠不敢忤逆叶大人,立刻做出委屈的样子,哭着来到叶大人的面前,诉说着自己承受的委屈。 叶大人听了个大概,觉得叶绘棠在胡言乱语。阿舟人傻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她有能力坑叶绘棠,他是不信的。他也懒得管女儿之间的小计较,只是警告叶绘棠说:“注意你的言行。而今,她和乌世子的婚期将近,若是出了岔头,看我不收拾你!” 叶大人甩袖离去,留下叶绘棠怒火攻心,咬牙道:“平时父亲最是疼我,而今竟因为那个贱人训斥我!” 婢女点绿低声配合道:“可不是嘛。小姐受委屈了。” 叶绘棠说:“你且看着,我饶不了她!想坑我,没门!” 小厮轻语抱着箱子,气喘吁吁地问:“小姐,这……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叶绘棠怒声道:“扔了!都给我扔她院子里去!” 小厮轻语得了吩咐,也来了脾气,将石头一颗颗扔进了妖舟的院子,砸出嘭嘭的声音。 那些石头,有大有小。大的,竟然比西瓜还大。 小厮轻语累得不轻,扔完石头,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断了,心却无比痛快,甚至还对着小院呸了一口,表达自己的不屑。 叶绘棠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准备明日再斗傻子。 可谁是傻子,谁心里并不清楚呢。 夜色已晚,叶府变得悄然无声。可见,虽没有大夫人管理府上的人,小妾的手段也非同一般。 同一片蔚蓝色的夜空下,有着不同的喜乐哀愁。位于别有洞天的断壁脚下,是楚妖金的衣冠冢。此时,来了一位稀客。此人,正是庄公公。 庄公公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站在墓碑前,随手往火盆里扔了一把金豆子。 别人是杯酒祭故人,庄公公倒也实在,直接丢了金豆子。反正他也不那么了解楚妖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自己买了,最是稳妥。金子,也最是实惠。 能得庄公公祭拜的人,还真是不多。不过,他此番出宫,还真是为了妖舟而来。在庄公公的印象中,楚妖金还是一个有几分鲜明的人,至于其他人,都是灰秃秃的,没有颜色。 庄公公不留一言,转身离去,一如来时那般悄然无声。 夜色卷起他的斗篷,露出银色的长发,轻荡出绝美的弧度,堪称完美的下颚,微微扬起,那是他不可言说的骄傲,都将溶于黑暗里。 正文 第262章 小手拨动宅乱 一大早,大夫人派手下的何婆子给妖舟送了一份安神汤。 妖舟看着安神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女魔头总咋呼着要抽她,可她若是受了委屈,女魔头第一个冲上去教训别人,那小藤条耍得如同灵活的蛇。由此可见,真关心一个人,是不会隔夜的。因为,真心皆不可待。 可大夫人这个关心的态度,就显得迟缓许多。是因为她反应迟钝,还是因为吃斋礼佛后,没了世俗念头,就连儿女亲情都无感了? 想来,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若大夫人真那么关心在意阿舟,也不会任她飘零在外这么多年,直到庄公公去了闲渔村,才把人找到,送回叶家。 那么,叶家和庄公公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又是何种关系?! 妖舟将安神汤和一碟甜美的糕点,一同赏给了小葡萄,就当是表扬她昨晚的听话办差。 小葡萄特别开心,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主子的认可,即将实现自身的价值。 妖舟趁机给她画了一张大饼,让小葡萄这颗懵懂的心有了奔跑的方向,当即挺直腰板,决定和妖舟共渡风雨,共享富贵。 阿舟一直和小葡萄相处不明白,主不主,仆不仆的。阿舟想和小葡萄成为朋友,奈何彼此骨子里浸透的东西,根本无法融合。有时候,降服和庇护,也是一种亲近的方式,且对比朋友而言,更加牢不可破。显然,妖舟深谙此道。 二人用完膳,小葡萄顶着光彩熠熠的脸,问:“小姐,院子里那些石头怎么办?扔了吗?” 妖舟回道:“就那么扔着,别动。” 小葡萄不懂,但眼前的小姐莫名有种能力,让人信服。于是,小葡萄开始收拾起屋子,并扬言要给妖舟做一套小衣和亵裤。 妖舟懒懒地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葡萄说着话,很快就把府里这些关系弄得明明白白的。有些不明白的,也是因为小葡萄不了解,实在给不出清楚的答案。 二人正说着话,就接到丫头晓月的拜访。 晓月站在院子外,扬声道:“大小姐,戚夫人有请。” 戚夫人?不是叶绘棠的娘,而是二小姐叶湘玉的娘,也是目前叶府的当家人。妖舟在心里一合计,连个表情都欠奉,直接对惊慌的小葡萄说:“告诉她,我头痛,见不得风……” 小葡萄犹豫道:“就……就这么说?戚夫人,可是……可是很厉害的。” 妖舟淡淡一笑,说:“这样啊,那你再加一句,让她给我准备些上好的补品,我要养养身体。” 小葡萄吓得脸都白了。她可不敢这么去回话。 院门外,晓月继续喊道:“大小姐,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妖舟闭上眼,开始养神。不是她不去和她们斗,而是宅斗这种东西,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不值一提。所谓的钩心斗角,不过是因为实力不够。就如……那个白发黑胡的老杂毛,胆敢对她出手,不就是笃定她背后没有力量?! 呵…… 不急,让她缓两天,养养身体,再让她们晓得,自己开门迎回来一个什么鬼东西。 小葡萄见妖舟真不去,急得一头汗,也不好再劝,只能硬着头皮出了屋子,走过院中,来到门口,透过低矮的门,扭捏了好几下,才鼓起勇气说:“晓月姐,小姐说……说她脑子疼,见不得风……” 晓月听完,向屋里扫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抚道:“那就先让大小姐休息着,我这就回去禀告夫人。”言罢,匆匆离开。 晓月回到戚夫人的屋子,低声重复了小葡萄的话,并重点强调了妖舟要补药这件事。 戚夫人是一位颇有正夫人派头的贵妇,看穿衣打扮,不晓得的都以为她才是叶大人的正室。她虽然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但是却保养得当,皮肤白皙,脸涂胭脂,头梳桂花油,十指涂红,皓腕上分别挂着一只碧绿色的玉镯,水头十足。一身暗绿色的衣袍,裹着红边,端庄中透出一丝丝的妩媚,说不出的雅致好看。 她头上戴着金步摇,点着珠翠,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项圈,中间镶着一颗红宝石,华美异常。 就这副打扮,简直可以傲视叶府上下,完全不是吃斋念佛的大夫人可比拟。所以,她现在让大家称她为戚夫人,而不是……贵妾姨娘。 戚夫人的下手处,坐着叶绘棠。与之相比,叶绘棠胜在年轻,却浮躁得如同水上花,好看是好看,没有分量。 听了晓月的话,叶绘棠当即怒道:“好不要脸!昨天回来得不明不白,今天竟还要补品?!” 戚夫人眉头不抬,吹了吹手中的茶水,说:“既然要,就给她送去。” 晓月看了戚夫人一眼,见她没有说笑,便应道:“诺。” 叶绘棠立刻不干了,说:“夫人,她坑了我那么多银子,你得帮我做主才好,怎还处处捧着她?!” 戚夫人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参茶,又将其放下,这才回道:“她如今的身份,非比寻常。世子妃的身份,岂是我能怠慢的?”笑了笑,劝道,“三小姐也消消气儿。” 叶绘棠瞬间火冒三丈,说:“世子妃怎么了?还没嫁过去呢!就在家里这么跋扈,嫁过去了也是给咱们叶府丢人。夫人,你可不能这么纵容她坏了叶府的名头。” 戚夫人轻轻一叹,说:“老爷见我懂事,让我打理府中大小事宜。我也想一碗水端平,却也不敢得罪她。三小姐,你这要银子的事儿,终究得自己想办法。” 叶绘棠一口气堵在怀里,本想一生气甩袖子就走,但一想到戚夫人的手段,只能老老实实地曲膝施礼,说:“绘棠告退。” 戚夫人微微颔首,对晓月说:“把我那支新得的喜鹊戏红梅发簪拿来。好东西是好东西,那么喜庆的颜色,我带不出了,还是送给三小姐带着玩吧。” 晓月应下,取来发簪给叶绘棠。 叶绘棠接过发簪,看着喜欢,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再次施礼,说:“谢谢夫人。” 戚夫人让晓月送叶绘棠离开。 一出门,叶绘棠就撇嘴,暗道:“打发要饭的呢?!” 门内,戚夫人冷笑,暗道:“想拿我当枪使?做梦!” 正文 第263章 一砸立威 叶绘棠终究不死心,却又害怕叶大人责骂她,于是跑去拉上自己的生母婉姨娘,一同杀往妖舟的小院 路上,婉姨娘问:“夫人不肯帮忙?” 叶绘棠撇嘴,小声说:“也就你叫她夫人。不过是个妾,自称夫人,也不怕折寿!” 婉姨娘的表情略有尴尬。因为,她也是个妾。不过,这种尴尬转瞬即逝,她开始摩拳擦掌,说:“今个儿她不把钱给你吐出来,看我如何饶了她?!” 叶绘棠点头,信心满满。 很快,二人带着各自的丫鬟和婆子,一同到了妖舟的小院门口,发现院门竟然还紧闭着! 婉姨娘给自己的王婆子使了个眼神,王婆子倒是身轻如燕,竟然跳进了院内,把院门给打开了。 这个王婆子,就是在阿舟初次抵达叶府时,对她百般为难的那个婆子。后来被叶大人口头教训了两句,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她心里,却一直记恨着阿舟,害她挨骂。因此这一仗,她还挺积极的。 婉姨娘走进院里,看着地上的石头,露出气愤的表情,站定,等着开始撕逼。 王婆子上前拍门,咚咚作响。 小葡萄紧张得不敢动,一个劲儿地拉扯着妖舟的衣袖,都说不清话了。 妖舟倚靠在软枕上,问小葡萄:“打过人没?” 小葡萄微愣,然后使劲儿摇头,说:“没没没……没打过人。被打过,打得可狠了,脸都痛了两天。 妖舟说:“等会儿开门,你就给我打回去。无论谁说话,你抬手就打,明白吗?” 小葡萄吓傻了,僵在当场。 妖舟勾唇一笑,说:“你若不狠狠打回去,我就把你卖到妓院里去。” 小葡萄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哆嗦着:“小……小姐,你你……你不是说,要带奴……带奴一起嫁到世子府去吗?小姐小姐……” 妖舟用食指轻轻挑起小葡萄的下巴,看着她的眼,认真地说:“我只要有用的小葡萄,不要废物。小葡萄,你能为我所用吗?” 小葡萄抖得不成样子。 妖舟放开手,下了地,慢慢穿上鞋。 小葡萄立刻给妖舟磕头,求道:“小姐别卖奴,求小姐别卖奴……” 妖舟动作缓慢地穿上外衣和裙子,摸了摸脸,感觉有些消肿,彷若自言自语般问道:“毒蘑菇有吗?” 小葡萄好像没听清楚,问道:“啥?小姐说啥?” 妖舟没有回答,而是在越发猛烈的敲门声和叫嚣声中,不紧不慢地系好了腰带,又把长发编成麻花辫,这才说道:“小葡萄,人善被人欺,想要当个与世无争的好人,首先得有让人惧怕的能力。我教你,你要学,且给你时间。” 她不指望自己一番话就让小葡萄支棱起来。若话那么管用,阿舟听了她那么多肺腑之言,为何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所以,教化这种东西,最无用就是苦口婆心。最直接的一棍,唯有打在肉上,见血,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妖舟一抬手,从桌子上抓起一块从院子里捡来的石头,藏在袖中。 门外的王婆子还在婉姨娘的示意下,口吐芬芳,骂道:“怎就不敢开门了?!做了什么亏心事啊?!是不是被野男人……” 妖舟拉开门,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石头,直接砸在了王婆子的脑袋上,瞬间血流如注。 王婆子摸了摸流淌满脸的血,后知后觉地发出惨叫:“啊!”然后,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众人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小院变得鸦雀无声。 妖舟环伺众人,终是十分平静地说道:“辱主者,死!”然后,关上房门,丢下石头,慢慢躺回到床上,一边闭目养伤,一边说道:“给我拿条帕子擦擦手。” 小葡萄呆住,似乎都忘记了呼吸。 妖舟睁开眼,看了小葡萄一眼。 小葡萄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立刻转身,手忙脚乱地拧了帕子,仔仔细细给妖舟擦拭染血手指。只不过,妖舟的手特别稳,小葡萄的手却抖得十分厉害。 妖舟闭着眼问:“小葡萄……” 小葡萄立刻回道:“奴在。” 妖舟说:“你说,我和以前比,有何不一样?” 小葡萄很想说,特别特别不一样,却没敢。她打量着妖舟的脸色,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安全。是的,安全,妖舟一言不合就用石头砸人脑袋的样子,以及鲜血在王婆子头上蹦出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妖舟说:“没有什么不一样。” 小葡萄立刻重复道:“对对对,没有什么不一样。” 妖舟这一招,叫思想灌输。显然,小葡萄十分受用。 妖舟睁开眼,看着小葡萄,浅浅地笑道:“人呐,被欺负得狠了,总要学会反击。不要等被人欺负死了,连后悔莫及都做不到。” 小葡萄望着妖舟的眼睛,下意识点了点头,觉得妖舟说得都对,一颗心也稍微平稳了一些。 院子里,已经从尖叫声不断变成了死一般安静,不但没有叫骂声,也没有哭声和脚步声,安静得就像没有人一般。 实则,不但有人,还有不少人呢。 婉姨娘攥着叶绘棠的小手,哆哆嗦嗦地往外走。她是见过打杀奴才的,却……没见过那家小姐动起手来如此不管不顾,那真叫往死里砸啊! 叶绘棠的小手冰凉,却不肯轻易离开,低声说:“就……就这么走了?我的那些银票怎么办?姨娘,那可是我的嫁妆……” 婉姨娘看了叶绘棠一眼,说:“再去,她用石头砸你头怎么办?” 叶绘棠不屑:“她敢?!” 婉姨娘比叶绘棠经历得多,回想妖舟当时开门的样子以及眼前,立刻笃定的说:“她敢。你没发现,她开门就砸,根本不在乎眼前人是谁?!” 叶绘棠后怕了。她问:“她……她真敢?” 婉姨娘皱眉,加快脚步,直到远离了妖舟的小院,才说道:“我看她那样子挺邪性的。你少招惹她。” 叶绘棠不干了,跺脚道:“不行啊!我那些银票怎么办?!” 婉姨娘思忖半晌,终是说道:“先缓一缓,然后找老爷想办法。是你的,总是要拿回来。老爷还是疼你的。” 叶绘棠也只能在不甘心中暂时作罢。 妖舟一砸成名,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奴才敢随意拍她的门。若有事,都是站在院外,隔着距离,用细嗓子柔和地喊两声。 正文 第264章 唯有你可震天 三天。 皇上给出了三天的时间,让镇北大将军筹备银两,时间一到,这银子必须到位,否则就是抗旨不尊。 于是,第三天的子时一过,乌羽白就请了圣上口谕,出现在了镇北大将军府的门口。 夜很黑,月很圆,大将军睡得很香,却被一阵鼓声敲醒。 要说乌羽白这人,也确实一肚子坏心眼儿。镇北大将军被皇上罚,又受了文人嘲讽,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睡下,结果刚和美梦牵了手,就被吵醒不说,还闹了个人尽皆知,这张老脸啊,都没地方放了。 他起身,匆匆赶到门口,一眼看见这阵仗,气得胡子都跟着飞了起来。 乌羽白带了六名鼓手,气势磅礴地敲打不停,声声入耳,将蚂蚁都给吵了起来。 不但如此,他还带了六名哭灵的人,披麻戴孝,手持长幡,在鼓声停下的片刻,立刻哀嚎出声。那凄厉的声音,如同厉鬼,比鼓声还闹心。 这还没完。 还有六名舞者,穿着红衣,脸带鬼面,不停跳着舞。那舞蹈的姿势,就像恶鬼爬行,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鼓声一会儿,哭声一会儿,红衣舞者怪笑着…… 这一切,都令人头皮发炸。胆小的人,恨不得躲被窝里不出来才好。 镇北大将军怒喝道:“在老夫门前放肆?!乌世子,你当真不把老夫看在眼里!” 乌羽白一身白衣,站在门前,抬手,各种声音停下,只剩下潇潇风声,轻轻拍打衣摆。他面无表情地回道:“大将军若要这么理解,乌某也不好辩解。时辰到,” 镇北大将军低声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儿……” 乌羽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请将军把银票交上来。” 镇北大将军面沉如冬冰,冷声质问:“就凭你?” 乌羽白回道:“凭皇上口谕。”微微一顿,“当然,大将军可以抗旨不尊。”转身就走,压根没有任何死乞白赖的意思。 镇北大将军最怕就是所谓的抗旨,当即喊道:“且慢。” 乌羽白停下,侧脸看向大将军。 镇北大将军说:“银两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就交付给你,若你不能准时交给皇上,便是你的问题了。” 乌羽白意识到,镇北大将军在挖坑给他跳,他却跳得义不容辞:“请。” 镇北大将军也向府里一伸手,说:“请。” 镇北大将军的院门口,竟然堆积了山一般高的铜板。不夸张,当真是山一般那么高。 五十三万两纹银啊,换成铜板,可以想象,那是怎样夸张的存在。 别说装箱了,就说装好箱,运到皇宫去,一天之内也不可能完成。 镇北大将军眼中的挑衅和威胁之意,明显到令人汗毛颤抖、心发凉。他说:“五十三万两纹银,一文不差交给了乌世子。剩下的,就看乌世子了。呵呵……” 乌羽白十分沉稳,仰望着山般高的铜板,说:“到底是不是五十三万两,还要查过后才知道。” 镇北大将军一副坦荡模样:“好,你查。若是耽误了时间,可就是抗旨不遵。” 乌羽白一摆手,说:“装箱,过秤,验数。” 六个字落下,单方立刻带人忙活起来。 镇北大将军看着热闹,笑道:“怕是忙不过来吧?” 这时,大门口传来楚青逍的声音,喊道:“楚门来帮!” 楚青逍带着楚门中人,一拥而入。楚青逍看着镇北大将军,眼中的恨都淬了毒,却并未再开口谩骂,而是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便指挥人忙活起来。 紧接着,大门外又传来齐开的声音,喊道:“行山来帮!” 行山书院的先生们带着书童,纷纷来帮忙。 再然后,书院的学子们也带人来帮忙了。眼瞧着一座山,变成了半座山。 然后的然后,来自江湖和朝廷的人,也都陆续前来。甚至就连煮雪阁的人,都来了。 每来一队人,都会朝着镇北大将军吐一口口水。 这一次,那些受妖舟恩惠的人,感她大义的人,以及那么多慕名而来的人,纷纷聚集到镇北大将军的府前,将口水吐给大将军,用感恩之心为妖舟挺起一片天。 镇北大将军一生戎马,从来都是被世人尊重的,就连打马回帝京的路上,都会有百姓为他铺垫鲜花。而今,却遭此唾骂和不耻。天壤之别的待遇,令他都挺不住了。 若说,被几个世人质疑,许是他们嫉妒;若被十多位世人厌恶,那定是做了大事;可如今,被上百上千的世人不耻,那就是……罪了。重罪! 这一次,妖舟在乌羽白的帮衬下,成功将镇北大将军钉在了羞耻柱上。 大将军很想离开,但脚好似生了根,脑子里乱成一团,嗡嗡作响。 众人的动作和眼神,如同刀子,凌迟了大将军。日后,正史和野史中,都会有他痛苦的一笔。 乌羽白看着这些人,暗道:“先生,你可看见?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如你这般,让世人随你悲,为你喜。” 所有的铜板都过了称,数个清清楚楚,报给了乌羽白。 乌羽白说:“大将军,还缺一千二百五十六个铜板。” 大将军一张嘴,竟吐了口鲜血,喷薄而出。 乌羽白向后退了一步,成功避开喷血的范围,淡淡道:“这些血,不值那些铜板。” 大将军看向乌羽白,两只眼爬满了红血丝。 所谓杀人诛心,乌羽白这一手,实在太狠了。 天色大亮,肖王妃……哦,错了,是肖侧妃和肖亲王登门拜访。二人看到这有序的长长队伍,简直一眼望不到头,心中都是一凛。再看院子中,大将军捂着胸口,脸涨得通红,唇上满是血迹。 肖侧妃立刻走进院内,绕过乌羽白,对大将军说:“爹爹,你怎么了?你要帮帮我,今天日子到了,宫里怕是会派人来打我巴掌。” 大将军看着肖侧妃,面如死灰。 肖侧妃继续道:“我可不想被打,太丢面子。” 乌羽白缓缓勾起唇角,笑道:“不巧,这个差事,乌某讨来了。” 肖侧妃惊道:“什么?!” 乌羽白对楚青逍说:“青逍,你来执行。” 楚青逍挽起袖子,抽出准备好的木板,在手里掂了两下,终是说道:“肖侧妃,大将军,你们看好了!” 正文 第265章 羽白霸气青逍威武 面对穷凶极恶的楚青逍,肖侧妃怕了,她躲在大将军的身后不敢出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和不服,看起来就如同胆小的后宅女子一般无二。 然,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楚门中人上前,直接将肖侧妃拉扯出来。 许是镇北大将军被肖侧妃伤了心,或是被打击了精气神,这会儿对外界发生的事儿,完全置若罔闻。 肖侧妃看向肖亲王。 肖亲王轻轻一叹,低垂下眼睑,不看肖侧妃。 肖侧妃知道,这个没有胆量的男人,是不会为自己出头的。更何况,皇上的旨意,谁也违抗不了。不就是十个手板吗?能如何! 肖侧妃在知道没有后路可退后,也变得光棍起来,跪下,伸出手,等着挨打。她还不信了,一个瘦了吧唧的文弱书生,能有几分力气?! 楚青逍深吸一口气,扬起手中抽板,照着肖侧妃的手,狠狠打去。 第一板落下时,肖侧妃虽痛,却露出了讥讽的表情,用笑嘲讽楚青逍的弱不禁风。 然而,当第二板和第三板落下时,肖侧妃的惨叫声,就冲向整座将军府。 她知道,自己的手骨,要废了! 眼前这个看起来没有二两肉的男人,是个练家子! 不是传说意义上的练武功,而是深谙打人的刁钻手法和力气。 其实,自从知道乌羽白要请口谕来打肖侧妃的手板,楚青逍就进行了苦练模式。为此,还特意讨教了衙门里专门负责行刑的老班头,怎么能打得表面看不出什么,实则伤筋动骨。 还别说,楚青逍真下了苦功琢磨。旁人需要多年行刑才能掌握的准头和劲道,他愣是有了心得,而今就差体会了。待打完肖侧妃,他也就功德圆满了。 面对皇上的惩罚,肖侧妃尽管有内力护体,却丝毫不敢用。用了,便是抵抗皇命,所以只能干受着。而楚青逍没有内力,就不存在刻意伤害的罪名。这两个人,因为同一个人,却抱着不同心思碰撞在一起,总归要杀出一条血路的。 大将军终是不忍自己女儿受罪,勉强挤出一句话:“换只手吧。”再打下去,骨头全部粉碎,想要医治都难。 挨了五手板后,肖侧妃已经死去活来,连脑子都仿佛被打得停止运作。而今勉强听到大将军的声音,立刻换了一只手。毕竟,皇上没说,非得可一只手打啊。天晓得,那板子每落一下,都会敲碎她的手骨,那种手骨一碎再碎的痛苦,彷若抽筋剥骨锥心,险些让她疼疯了,再也不敢用挑衅的目光看楚青逍。 楚青逍继续落下板子。他也不急,打一下,停一会儿,让肖侧妃在疼痛和恐惧中颤栗着,让她完全经历这次的教训和伤痛,让她记住伤害楚某人的后果和代价! 楚青逍说:“人蠢不要紧,却眼瞎心盲,必须打!”落下第六板。 肖侧妃惨叫:“啊……” 楚青逍:“心思歹毒,不配为人!”落下第七板。 肖侧妃:“啊……” 楚青逍:“依仗老子,无法无天!”落下第八板。 肖侧妃:“啊……” 楚青逍:“杀楚某人,你去死吧!”落下第九板! 肖侧妃:“啊!” 楚青逍:“只会啊啊啊,该打!”落下第十板。 肖侧妃这一次没有惨叫,而是痛得生生昏死过去。即便如此,她的手还在不停痉挛颤抖,看起来特别恐怖。 楚青逍收了板子,扫了眼肖侧妃的手,说:“不过就是肿了点儿,肖侧妃嚎得就像被割断了手指头,啧啧……嗓门真好。”言罢,又掂量了一下手中板子,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得亏小爷订制了铁木板子,不然都得打废了这趁手的板子。”嘿嘿一笑,“到时候,得多心疼啊……” 镇北大将军气个倒仰,却努力平复着翻滚的血气,对肖亲王吼道:“把她搀扶回去!” 肖亲王微微颔首,上前去搀扶肖侧妃,奈何肖侧妃是有重量的女人,他竟然没扯动她,导致肖侧妃再次跌倒在地上,手骨戳到地上,就是一声惨叫,人也瞬间清醒过来,就是一连串的痛苦哀嚎。 乌羽白淡淡一笑,显得格外薄凉。他转身离开,去皇宫复命。 大将军头上青筋暴起,却还是用颤抖的手,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向乌羽白,说:“补了所缺。” 乌羽白一抬手,接住碎银,丢进铜板中,头也不回地说:“大将军真是大方。” 楚青逍哈哈大笑,那样子绝对是小人得志外加无比猖狂快意。 待乌羽白和楚青逍出了大将军府,楚青逍才嘶了一声,说:“真疼。” 乌羽白说:“你身上有伤,却非要揽下这个活。” 楚青逍磨了磨牙,笑得有些呲牙咧嘴:“要的就是一个痛快!” 乌羽白没说什么。 楚青逍问:“你有脑子,又有了身份,为何不一招就弄死那个老匹夫全家?!” 乌羽白回道:“因为……皇上不想他死。边关不稳,强敌随时来犯,眼下朝中三分之一的将领,都是老匹夫带出来的人。皇上在扶持起一个能和他相互抗衡的人之前,是不会轻易要他性命。”微微一顿,“先抽些血吧。人太生龙活虎,总要不好对付的。” 楚青逍点头道:“对!先抽血,再割肉,最后打断他的骨头!哈哈哈……”笑着笑着,突然就没了心情,用手抚摸着木板,幽幽道,“我也不笨,若能早些用心,学些有用的东西,也不至于非但帮不了她,还成为拖累。” 乌羽白看了楚青逍一眼,说:“得知她出事,恨不能生出双翼,却不能。而今,你我都要丰满血肉,断骨为翼,才能将心中人护在羽翼之下。” 楚青逍点了点头,深刻认可乌羽白的话。转而想到什么,一把攥住乌羽白的手腕,呼吸急促地问:“她还活着?” 乌羽白眯眼看向长长的运送队伍,回了模棱两可的一句话:“生与死,在她,不在我们。” 楚青逍琢磨这句话的功夫,乌羽白已经离开了。他也只能先回楚门,收拾一下自己的伤口。这真是,痛并兴奋着。 乌羽白到皇宫里交了差,然后冠冕堂皇地带走了二十万两银子。 皇上看着堆积了一院子的腥臭铜板,脸沉得吓人。在他看来,这是大将军对他的挑衅和不满。 正文 第266章 重生 乌羽白向大将军索要银子的阵仗和过程,以及肖侧妃被楚青逍打得手掌骨碎裂,这些消息,如同生出双翼般,在京城里肆无忌惮地传播开来。其实,这也是有心人的刻意为之。 大将军虽然勇猛,但比起如日中天的妖舟,却名声不大。能在传播故事的过程中,踩一踩大将军,捧一捧妖舟,是许多人喜闻乐见之事。甚至,还有人出钱给说书人,让他说一说此事。 这个消息飞入叶府时,妖舟还在养伤,却已经开始放小葡萄出去,拿着糖果到处聊天了。 妖舟把阿舟的两套新衣裙给了小葡萄。小葡萄换上新衣,戴上精致的耳环,手中抓着糖果,无论走到哪儿,都成为了被人嫉妒却又十分受欢迎的婢女。任谁都知道,乌羽白成了世子,小葡萄跟着她主子,注定要一飞冲天的。巴结、恭维、还有数不完的小礼物,都成为了小葡萄习惯的日常。 以往,小葡萄可没有这些待遇,心中时常忐忑不安。而今这待遇突然拔高,她虽惶恐,却很快就习惯,并适应了。每天照顾完妖舟的洗漱用膳,她就开始出去溜达聊天,回来后就和妖舟八卦府中的一些事。今天,小葡萄就带回来了有关乌羽白和楚青逍的消息。 妖舟听罢,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那种由心至外绽放出的温情,滋养着她破损的身体,缝合了她干裂的心。 以往总觉得,人死如灯灭。自己死的那一天,也许会有人哀痛,却不会被记挂很久。终究是要各走各的路。而今,却不同。 乌羽白对她的情,是真;楚青逍对她的意,是真;就连那些与她都没有一面之缘的人,都付出了一份真。 人心,固然是偏的,却正气长存。 妖舟心情不错,伤口也跟着长好,心里寻思着给乌羽白递个消息,却知道前有狼后有虎,没有人可以信任,只能作罢。 时间一晃儿,过了半个月。这期间,作为阿舟的娘亲,只是偶尔派婆子过来送些补品,却从没有露过面。 妖舟对那份令阿舟觉得无比幸福的母女之情,开始有了质疑。当然,不只如此。整个叶府,竟无人来探望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用石头把王婆子的脑袋砸了个大窟窿太过血腥吓人,还是因为不屑和她来往,总而言之,这日子她过得十分安逸。 待伤疤脱落,妖舟狠狠地洗漱一番,焕然一新。 阿舟的衣裙,她穿在身上肥了不只一星半点,也短了一截,唯有让小葡萄给放一放裙摆,至于其它,无需动。对于一个动手能力极强的女人而言,宽大的衣服,才方便呐。 小葡萄看着穿戴好的妖舟,精得眼珠子都差点儿脱眶而出。 以往订制衣裙的时候,二小姐和三小姐,都会鼓动大小姐选些艳丽的料子。可大小姐胖啊,穿上后,圆滚滚的不说,还格外抢眼。真是不好看。 可眼下,就不一样了。 小葡萄觉得,自己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大小姐那般,以往那个大小姐已经模糊不清,眼前的大小姐简直比任何一位小姐都好看。 红色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真……真好呢。 小葡萄也不会形容,总而言之,就是好看,真好看。她禁不住夸张道:“小姐瘦了好多,也……也漂亮了好多。” 接连半个月的修养,各种补品流水般搬回小院,不但将妖舟的肌肤养成了瓷白色,还让她的双颊透出淡淡的粉,简直比涂上任何胭脂都自然、诱人。 肤白了,自然显得眼睛更黑,就仿若两颗秋天的葡萄,透着沉甸甸的秘密,想让人靠近了解,这其中到底隐着甘甜,还是沁着酸凉? 挺直的小巧鼻峰下,是微微泛红的唇。如同初开的花朵,饱满中透着青涩,令人无比期待它完全绽放的样子。 艳红的宽大衣裙,裹着玲珑的身体;乌黑的发丝,抚过修长的脖颈,落在腰间。都形成了鲜明且强烈的对比,冲击着人的视线,撞击着人心防。所谓以美行凶,妖舟做到了。 妖舟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段时间的修养,竟让她长开了。 没错,以前她是清秀佳人,最近补成了妖艳绽放,眼睛明显水灵起来,胸口也出息了,不至于前后面不分了。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再是那个人。 时间,果然是风月高手,能滋养女孩,却也能摧毁女人。 妖舟说:“挽个简单点儿的发髻,我去看看母亲。” 作为女儿,身体好了,自然要去拜见生母;作为妖舟,她也要去看一看大夫人,再会一会府里的弄鬼蛇神。阿舟的陪葬品,得挑选挑选,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向阿舟赔罪的。 小葡萄回过神,轻手轻脚地为妖舟梳理着头发,但她本是粗使丫头,手脚有力,却并不巧,弄来弄去,都没梳明白。 妖舟直接自己动手,用一半的头发,轻挽个发髻,在首饰盒里扒拉了两下,随手挑起两只珠花,拿在手中看了看。 小葡萄说:“这个好看,最配小姐。” 妖舟丢下珠花,选了一支银发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小葡萄说:“这只金发簪,是三小姐送的。” 妖舟说:“不是金的。” 小葡萄震惊:“竟然不是金的?!可三小姐说,是金的啊。” 妖舟说:“镀了层金罢了。不过,硬度正好,我喜欢。”把假金簪往发髻上一插,站起身,出门去。 小葡萄紧随其后。 二人走在叶府,小葡萄就像情报器,遇见谁,都会在妖舟耳边提醒,那样子,简直就像人工智能机器人,脑存储容量都是以T来计算的。 妖舟这个想法蹦出来时,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所谓的机器人啊,人工智能啊,仿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梦,和今生再无干系。偶尔想起,都有些模糊了。 今生是什么? 今生,是血是肉,是割不开的情。 妖舟的唇角含了一抹浅笑,如同一朵逆风生长的曼珠沙华,徐徐舒展着花瓣,等待着鲜血的供给。 越是有毒的女人,越是吸引男人的视线,就仿佛瘾君子对罂粟的渴望,一点就燃,救不了。 隔着一定的距离,一双贪婪的眼睛,已经落在了妖舟的身上…… 正文 第267章 眼疾得治 妖舟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察觉到异样时,便转眼扫了过去。 这一眼啊,看在色胆包天的人眼中,简直就是集合了万种风情,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直淌哈喇子。 叶文耀,望着妖舟,整个人的魂儿都跟着飘了起来。 妖舟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只一眼,就基本确定,那个草包就是戚夫人的儿子叶文耀。长得人模人样,但看眼神就知道,色胚一个。 叶文耀见美人儿没有恼羞成怒,立刻觍着脸追上去,唯恐慢上一步,美人儿不见了。他混迹风月场所多年,就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惊艳的女子,若不能得到,定会抱憾终身。 叶文耀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流浪狗,含着口水就跑向妖舟,终于在一处石桥上将其拦下,摆出自认为风流倜傥的样子,双眼含情,说:“好妹妹,你怎到我府中溜达着?可是找不到路了?” 妖舟看着叶文耀,仿佛听不懂他那些油嘴滑舌的称呼,神态自若地回道:“大弟,我是你姐叶泛舟,你这眼疾的毛病,得早日寻大夫看看才好。” 绕过目瞪口呆的叶文耀,继续前行。 叶文耀缓了半晌,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扭头去看妖舟,却寻不到人了。他暗道:“乖乖,竟是叶泛舟?!怎……怎变化这么大?!” 妖舟来到大夫人的院子,被同样惊呆了的何婆子迎进了屋。 这是妖舟第一次见到大夫人,却并没有仔细端量,而是学着阿舟的样子,有些胆小却亲厚地叫了声:“娘。” 大夫人没有立刻回复妖舟,而是继续跪在蒲团上敲击木鱼,直到片刻过后,才放下木鱼,在何婆子的搀扶下起身,坐在了椅子上,这才一边抬眼看向妖舟,一边说道:“你的身子可好……”微微一愣,仔细端详妖舟片刻,才继续道,“可好利落了?” 妖舟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憨憨的样子,可却觉得娇憨可爱,并不是傻乎乎的。 大夫人伸出手,妖舟上前,把手放在了大夫人的手心里。 大夫人抚摸着妖舟的小手,翻看了她的掌心,说:“你这手心啊,终究是留疤了,我这里有瓶进贡给宫中娘娘的药,祛疤最是稳妥。” 妖舟垂眸看着大夫人,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娘真好。”实则,心里另有计较。如果大夫人真如传言中那般一心礼佛,不管府中事,怎么会连她手心受伤这种小事都知道?既然知道,为何不早点儿给她送祛疤的药?等到疤痕已经形成再送,岂不是……亡羊补牢,有病啊?! 何婆子取来青色的小瓷瓶,交给了小葡萄。 大夫人放开妖舟的手,重新拿起了木槌,说:“你回去吧。” 妖舟说:“娘,能让厨子给我做些糕点吗?”妖舟记得,阿舟说过,她娘的厨子做糕点最好吃。 大夫人的唇角见了些笑模样,点了点头,却道:“你瘦了下来,就不要贪吃了。” 妖舟一脸欢喜,点头应下。转身出了屋子,心里越发疑惑。听大夫人关心她胖瘦的问题,可以感受到,大夫人是真在关心她,不希望她变胖。可从感情上来说,她压根感受不到任何亲情。这就有些矛盾了。 妖舟和小葡萄走出院子,回头看向大夫人的屋子,青瓦白墙,看起来简简单单,却和叶老爷的主屋一样,共同占据了叶府正中间的位置。如果一个人,一心礼佛,难道不应该偏居一角? 人心,果然难懂啊。 妖舟正要举步离开,就被叶绘棠赶来堵个正着。 叶绘棠带着自己的丫头点绿,还有小厮轻语,以及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当真是气势逼人。 她是听说小葡萄和她主子来给大夫人请安,所以特意跑过来堵人,想让大夫人给评评理。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沐休,叶大人也在府中。 叶绘棠一看见妖舟,这气势就是一窒,紧接着缩短了几分,又猛地增长起来,如同油落在火上,那叫个吱吱响。 她是万万没想到啊,一个肥胖成那个样子的傻东西,在修养了半个月后,竟变得如此惊艳?!那腰身细得令人憎恶,那脸白得令人想打,就连那双眼睛都亮得令人讨厌!大红的衣裙明明俗不可耐,可这会儿穿在她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令人烦躁! 叶绘棠如同孔雀,立刻挺直背脊,顺了下头发,趾高气扬地说:“哎呦,这是谁啊?险些晃花我的眼。” 妖舟噗嗤一笑,回道:“又一个有眼病的。” 小葡萄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很快收敛,毕竟她是奴,不敢嘲笑主子。 叶绘棠冲着妖舟吼道:“你说谁有眼病?!” 妖舟用食指点了点叶绘棠的胸口,表情和样子,都有几分嚣张。 叶绘棠顿觉浑身不舒服,后退一步,远离妖舟,直接拿小葡萄作伐,喝斥道:“没规矩的奴婢!竟敢嘲笑我?!点绿,给我教训她!狠狠地打!” 点绿立刻上前,想要扬起胳膊,却发现妖舟在看自己,顿觉这胳膊无比沉重,有些抬不起来。 叶绘棠见自己的丫头不听话,恼羞成怒,拧了一把点绿的腰。 点绿立刻回神,抬手就打向小葡萄。 小葡萄最近很风光,点绿早就嫉妒她了。既然主子让打,她就打。再说,她刚刚偷看了一眼,大小姐手中没有石头。 点绿的巴掌落下了,却落在了妖舟的发簪上。 没错,妖舟取下发簪,放在了小葡萄的脸旁,点绿一个巴掌落下去,直接打穿了自己的手掌。 点绿的惨叫,再次响透整个叶府,惊扰了叶大人和戚夫人,成功炸出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婉姨娘和大公子叶文耀。当然,也逃不过大夫人的眼。 一时间,叶府热闹起来,竟比过年都嘈杂几分。 小葡萄特别紧张,人已经躲到了妖舟的身后侧,还拉着她的衣袖,直哆嗦。 妖舟发现,有种人很难激发血性,奴性却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小葡萄,就是这种人。当然,这种人还是很好摆弄的。瞧瞧,叶绘棠带来的粗使婆子,都悄然向后退了一步。在她们看来,妖舟敢对奴才动手,一定不敢打主子。所以,这个时候躲三小姐身后,最是安全不过。 正文 第268章 打得 叶大人和戚夫人,联袂而来,看起来就像正了八斤的夫妻。婉姨娘也急着扑向叶绘棠,一副她受了天大伤害的样子,就差哭天抢地喊不活了。叶文耀知道自己一出现,就要挨骂,于是继续躲在暗处。 叶绘棠看见叶大人来了,立刻哭着跑过去,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哭泣道:“爹爹,吓死女儿了……大姐,大姐她又伤人……她把点绿的手掌给扎穿了!” 风起,妖舟笑着看向来者,发丝轻舞,裙摆翩翩,一如曼珠沙华般摇曳生姿,惊呆了众人。 然而,再细看,她已经低垂下头,仿佛又恢复成以往的木讷模样,只不过身型改变颇多,眼瞧着是高了、瘦了。 叶大人看着点绿不停滴血的手掌,又看了一眼妖舟手中的滴血金簪,眉头皱得死紧,一张白皮也黑沉下去,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气恼,只是冷着声音问:“怎又平白无故伤人?!女训可曾看过?!” 妖舟抬眸,看了叶大人一眼,表情中带出惧怕之意,回道:“没想伤人。是要把金发簪给三妹妹,结果,点绿冲上来打人,就……就那样喽……” 不等叶大人开口,婉姨娘当即开口揭穿妖舟的谎话:“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骗老爷?!什么金簪?若是金簪,怎么可能戳破手掌?!你那明明就是凶器!” 妖舟抬起手,将发簪举起,递给叶大人:“爹看看,这明明就是金簪啊。” 叶大人接过,捏了一下,脸色沉得骇人,直接将金簪丢到地上,怒声道:“信口胡言!” 妖舟一脸不解,看向委屈落泪的叶绘棠:“这金簪是三妹妹送我的,她说是金的,定是金的,怎么就变成了信口胡言?!爹爹,你这么说三妹妹,三妹妹都委屈地哭了。” 叶大人看向叶绘棠。 叶绘棠停下眼泪,仔细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发簪,这才想起来,这发簪还真是自己送给阿舟的假货。当初送给傻阿舟,也是看中这假金簪做得丑陋不说,还特别锋利,想着若是一不小心划伤了傻阿舟的脸,那可是一件大喜事。不曾想,竟成了伤害点绿的凶器。 叶大人混迹官场多年,就算再不经营,也自有一套看人的本事。他见叶绘棠的表情,就知道那假金簪还真是她送给傻阿舟的。不好多说,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叶绘棠的脑子,还是因为那根假金簪。 叶绘棠回过神,也知道不好全盘否认,只能说:“当初我送大姐的,可是实打实的金簪,这会儿姐姐拿个假金簪伤人,却怨到我头上,当真要欺负死人了!”话锋一转,“半个月前,姐姐就哄骗了我二百两银子,骗得我好苦啊……”说着话,就捂着脸开哭,一副没法活下去的悲惨模样。 叶大人早就从婉姨娘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心里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傻子学别人变戏法一样,信的人怕是不如傻子。这会儿听叶绘棠重提此事,他也就借机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叶绘棠如数家珍,把整个过程都诉说了一遍,其中还将妖舟的恶劣态度,用了许多形容词。 叶大人的眼中堆积起风暴,看向妖舟,问:“骗绘棠二百两,买了一堆石头?!” 妖舟一脸无辜,眨了眨眼睛,说:“三妹妹说得不对。我原本是和三妹妹借了二百两,可三妹妹非要独占那些宝贝,说付了钱,东西就是她的。这事儿,点绿和轻语,还有许多婆子都知道呢。” 妖舟看向点绿,笑了笑。 点绿立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敢得罪妖舟的。因为,她打心眼里怕她。自家三小姐打人,顶多就是拧两把,可大小姐不同啊,真要命啊! 妖舟收回目光,继续道:“后来,三妹妹发现我买了些石头,就把石头都扔进了我的院子里,说不要了。爹爹,你看,不是我不给她银子,是她用银子买了石头,又不要了。” 叶绘棠哭诉道:“大姐!你拍拍良心,那些破石头,我能要吗?!你明明就是戏耍我!在坑我的钱!” 妖舟问叶绘棠:“既然不要,我捡了,就是我的呗。为啥要给你钱?” 叶绘棠抱着叶大人的胳膊,喊道:“爹爹、爹爹,你看,大姐简直欺人太甚!” 妖舟也上前两步,挤开戚夫人,抱着叶大人的另一只胳膊,晃动道:“爹爹、爹爹,你看三妹妹,多不讲理?!”妖舟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刚搭上叶大人的胳膊,他的身体就绷紧了,和被叶绘棠抱着时的松弛完全不一样。可见,他非但不习惯自己的拥抱,更……讨厌自己的触碰。 妖舟在心里又画了一个疑问,然后继续问道:“爹爹你买了鞋子,穿着不合脚扔了,别人捡去,你可会去讨要银两?!” 一个问题,成功让叶大人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进入了浅白却痛苦的思考。叶大人如果说自己回去讨要,他成了什么人?!如果说不会讨要,叶绘棠就成个了无理取闹。 尴尬的气氛中,叶绘棠又开始哭诉道:“大姐姐,你这么问爹爹,简直没安好心!” 妖舟探头看向叶绘棠,勾唇一笑,问:“像你这般胡搅蛮缠,若是让外人知道,定会说爹爹教女不严,你才是坏人。”末了,还小女儿般地娇哼一声,“哼!” 婉姨娘见叶绘棠不敌,立刻上前两步,催泪道:“三小姐被骗,就当买个教训吧。谁想到,自家姐妹下手这么黑,不留情呦……” 妖舟一个嘴巴子抽在婉姨娘的脸上,成功将她打得头晕目眩。那清脆的巴掌声,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连躲在暗处偷看的叶文耀,都觉得腮帮子疼,忙用手摸了摸,安抚一下。 叶绘棠立刻冲上去,搀扶住婉姨娘,用凄厉的声音喊道:“姨娘!”瞪向妖舟,“你怎么敢打姨娘?!” 妖舟挎着叶大人的胳膊,眯眼笑道:“我是嫡出的大小姐,她是妾。妾通物件,可买卖。我砸石头扎下人打姨娘,都是教她们规矩。” 叶绘棠尖声骂道:“你疯了?!” 妖舟挺直背脊,面含笑意,看向叶大人:“爹爹,庶妹不尊重嫡姐,打得不?” 正文 第269章 原石 多么纯真无邪的一问啊。正经打得。然而,人心不都是偏的吗,叶大人也不可能把心强怼到胸膛中间的位置,所以他竟然呵斥起妖舟,说:“你是大姐,理当有个姐姐的样子。” 妖舟点了点头,抬手就给了叶绘棠一个嘴巴子! 那叫一个响亮。 若说,妖舟打婉姨娘,打得人心惊肉跳,这一巴掌落在叶绘棠的脸上,简直就是平地炸雷啊! 就连叶大人和戚夫人,都被惊得一愣一愣的。 叶绘棠被打懵了。真的,懵圈了。从小到大,她都没被打过。这一个巴掌挨得,简直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 叶大人当即发难,一把甩开妖舟,怒喝道:“放肆!”抬手,竟要打妖舟的脸。可手高高举起,却没有落下。 妖舟心中有了计较,挑眉看向叶大人,扬着脸,满眼不解地问:“是爹爹让我当个好姐姐,自然要多多管教不听话的庶妹,怎就成了放肆?!爹爹,女儿在行山书院里学得不多,却知道宠妾灭妻,是要被弹劾的。爹爹,你教教女儿,应当如何啊?” 叶绘棠终于缓过劲儿来,扬起巴掌就去打妖舟。 妖舟拦下叶绘棠的巴掌,反手狠狠抽回去,特别响亮,伴随着叶绘棠的尖叫声就显得更加不同凡响。 叶大人举着的手,抖啊抖的,却始终没有落下。 妖舟用眼尾扫向叶大人,说:“爹爹,你把胳膊举这么高做什么?是要打女儿,还是要继续教训庶妹?绘棠啊,确实得学学规矩了,竟然敢和嫡女动手?!这传出去,还如何能嫁个好人家?” 叶大人大口喘了喘,终是放下了手。 妖舟问:“爹爹,你说女儿做得对不对?!” 杀人诛心,妖舟笃定叶大人不喜欢阿舟,但却因为她即将成为世子妃的身份,不敢动她。 叶大人的脸皮都跟着抽搐两下,这才干巴巴地回道:“你是嫡女,当教训庶妹。只不过,过犹不及,仔细你的名声!”言罢,竟是一甩袖子,要走。 婉姨娘向前一扑,跪在地上,哭着抱住叶大人的大腿,哭着祈求道:“老爷、老爷,你可要为三小姐做主啊!” 叶大人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压根不想继续做主。他,烦着呢!可眼下腿被拖住,也不好踹上一脚再走,只能阴沉着脸,说道:“三小姐的事,轮不到你说话。”看向三小姐叶绘棠,“回你房去,静思己过。” 叶绘棠和婉姨娘都哭了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叶大人看向妖舟,略有犹豫。 妖舟也不给叶大人说话的机会,用手抚着头,对小葡萄说:“快搀扶我回去,这脑子又疼上了,果然不能沾风见污秽。” 所谓的污秽,自然是指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叶绘棠一股火冲进心里,却不敢继续靠前,唯恐妖舟一言不合就动手,只敢躲在婉姨娘的身后说:“还我银两!爹爹,让她还我银两!” 妖舟看向叶绘棠,似笑非笑的说:“晚上你来取吧。” 叶绘棠被吓到了,下意识地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去。 叶大人看不下去了,说:“虽说你身为嫡姐,可代母教训庶妹,却不要太过严厉苛刻,唯恐传出去,对你德行不好。” 妖舟乖乖听着。 叶大人继续道:“你用那些石头,哄骗绘棠,也着实不妥。” 妖舟说:“爹爹此言差矣。三妹妹看是石头,我看却是翡翠。有钱买个心头好,有何不可?!三妹妹有眼无珠,弃如敝履,我又能怎么办?!” 叶绘棠咬牙切齿地说:“你胡说!” 妖舟抬手,叶绘棠立刻缩回到婉姨娘的身后,生怕妖舟打她。 妖舟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眸光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看起来是那么的坏。 叶大人头痛了。 这时,看了许久热闹的戚夫人开口道:“老爷,外面风有些硬,还是回屋去休息吧。她们姐妹俩不过是闹别扭,咱们大人啊,就别跟着掺和了。等隔天,小姐倆就好了。”说话间,神色柔和,话里话外的意思,既给了叶大人台阶下,又没有偏帮任何一个,可见是位长袖善舞之人。 叶大人自然想走,于是点了头。 不想,婉姨娘却来了股子劲儿,说啥也要为叶绘棠争回银票,于是一个头磕到地上,说:“老爷、夫人,若大小姐真觉得那些石头价值二百两,那这满院子的石头,岂不是要价值几百万两?!妾虽是个妇道人家,却也晓得,不坑不骗才是品性端庄。大小姐如此对待三小姐,妾,不服!” 妖舟在婉姨娘面前蹲下。 婉姨娘一抬头,看见了妖舟,也是有些惧怕之意,但一想到自己女儿平白挨的打,她就狠了心,要和她撕扯一番,哪怕鲜血淋漓! 妖舟不怒反笑,说:“好啊,那就让你看看,这些石头为何价值二百两。”微微一顿,“不过,我若证明了,你们可不许抢。”眸光一冷,“否则,就不是几个巴掌的事儿了。” 婉姨娘当即表态:“好!” 妖舟看向叶绘棠。 叶绘棠立刻表态:“谁稀罕丑石头?!” 妖舟看向叶大人和戚夫人,说:“爹爹和夫人都听见了,府里的人也都听明白了,若有人反悔闹腾,我可就不客气了。” 叶绘棠嘀咕道:“你倒是证明啊!” 妖舟说:“爹爹,还得劳烦你去藏石阁,让掌柜带人过来切了这些原石。” 此话一出,每个人的心都跟着哆嗦一下。 原来,那些其貌不扬的石头,竟是原石。谁都知道,在京城里,皇亲贵胄们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就是切原石。 有的石头能切出绿,也能切出红,小赚大赚,都要看石头里是个啥。 叶绘棠顿觉无比懊恼!她怎么就傻乎乎的把原石扔回到妖舟的院子里?若早知道是原石,她也叫人来切割多好。 不不不,就傻阿舟买的那些破石头,一定是被骗了,怎么可能切出翡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叶绘棠对此,表达出深深的不屑。 然而,当藏石阁的掌柜带着师傅来切原石后,所有人的脸都变了颜色…… 正文 第270章 帝王绿 藏石阁的掌柜显然对妖舟的印象十分深刻,毕竟别人买原石,总要撅着屁股挑好久,可妖舟却不。掌柜至今仍旧清晰的记得,妖舟到店里后,绕着所有原石慢慢转了一圈,然后让店小二将她用手指过的石头,统统打包到箱子里去。并约定,过半个月左右,让他带人去叶府切石。 叶大人虽然官居三品,却从未参与赌石。叶府看似一片繁荣,但在帝京这个地方,还真就是沧海一粟,翻不起什么风浪,更传不出什么故事。唯一值得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位大小姐,从小扔在府外,结果一回府,又入行山,又和乌公子订婚。而今,摇身一变,又即将成为世子妃。 在掌柜看来,她就是无脑傻大姐,也想学那富贵人玩玩赌石。他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来者不拒。想想自己用几块破石头,逗弄来二百两银票,掌柜就觉得特别开心。不过,一想到今天要开石,他也小有担心,生怕一个开不出来,得罪了世子妃。再一想,这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他瞧着那些石头里,还有那么一两块能开出点绿的。 掌柜来到妖舟的小院,给叶大人和戚夫人等人问了安,就开始让师傅切石。 古代没有电锯,但师傅的手艺却是一绝,仅用锤子、切刀、撬和类似锯条的东西,以及一盆水,就开干了。 第一块石头,拳头大小,空了。 叶绘棠的脸上挂着面纱,挡着红肿的面颊,却翻着眼睛,不屑地说:“真以为自己能撞到大运?呵……” 妖舟很稳,也不会说话,只是示意掌柜全开了。 掌柜也不想来回折腾,于是给师傅使了个眼神,师傅便将原石都抱到身边,开始一顿操作猛如虎。 结果,令人往往想不到的是,第二块原石,竟开出了一个花绿!而且,还是水头不错的那种! 所有人都傻了,就连掌柜都惊呆了,半晌才大声恭维道:“哎呀呀……叶大小姐果然是福气满满,瞧瞧,这花绿着实不错,是做镯子的好料子啊!” 叶绘棠冷笑道:“不过是巧合罢了。” 叶大人原本坐得十分随意,这会儿也变成了正襟危坐,虽没有说话,却也认真了点儿。 很快,第三块石头开出,竟是一块……黄金翡! 掌柜的手抖成了筛子,激动得差点儿老泪纵横。他抚摸着黄金翡,一叠声地说:“好好好……真是好啊……” 叶大人这会儿不但坐得笔直,还将身子前倾,恨不得扑上去摸一摸那块彷若黄金般的玉。黄金翡中也分了好几个等级,很显然,妖舟开出的这块,那是最出彩的。阳光下,散发着黄金的颜色。 接下来,当真到了展示的时间。 随着师傅一次次的打磨,先后出了粉玉、紫玉,以及极品蓝翡翠…… 这一次开原石,就仿佛在考验人心的承受能力。有些血压高的奴才,都已经躺在了地上昏厥了。 都听说过一夜暴富这个词儿,可谁见过一夜暴富这个人?就算见过这样的人,谁又见过开原石得翡翠如同吃大米饭一样简单的人?! 开到最后,师傅都是一边哭一边开,一边开一边哭,口中还不停说着:“这辈子,死也瞑目了……死也瞑目了……” 得,妖舟这原石开的,让师傅都有种此生圆满的认知感,更何况别人呢? 叶大人已经站起身,蹲在了师傅旁边,任由石屑飞溅一脸,也要就近第一时间看到能开出什么。那种震撼心灵的刺激感,他已经好久不曾体会过了。 戚夫人就站在叶大人身后侧,抻长脖子看着,都顾不上注意形象了。 叶绘棠和婉姨娘搀扶着彼此,也凑到一边看着。只不过,母女二人都快把彼此的手抓出血了。毕竟心里那个嫉妒啊,简直要命了!就说冒出的那些酸水,都能将二人就地溶解喽。 叶文耀也早已顾不得隐藏,从院门口探头看着。每当开出一块内肉丰满的原石,他就会看向妖舟,然后捂着心脏大喘气儿。也不知道是被原石刺激的,还是被妖舟震撼的。 当所有原石切开后,所有人都感觉经历了一场什么。具体经历了什么,每个人的感受又不一样。 叶大人有些虚脱,被小厮搀扶着才能慢慢站起身。 掌柜看向妖舟,颤声说:“大小姐乃富贵至极之人,小人平生从未遇见过此等幸事!” 至今掌柜还认真,这是幸运。 实则,这是某个人教给她的憋宝之术。那个人的脸,她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个能力,已经随着岁月雕刻在了她的骨头里。不能总用,否则……头痛异常。 “万物有灵,人也有命。逆天改命之人,有,自身的结局却不好说。大道是天地造化而成,人,终究是小道。想要强行改路、改命,小范围里动动尚可,若惊扰了大道,会遭天谴。” 这些话,妖舟本是不信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十分特别的意外。可这些话,在她选石时,就会出现在她的耳边,以至于,她并没有贪得无厌。 妖舟听着掌柜的奉承,也跟着露出笑颜,一副被夸就飘的小女子形象,活灵活现。 小葡萄跑回屋去,抓出妖舟用来砸王婆子脑袋的那块石头,给了师傅,说:“还有一块。” 师傅低头开了。 婉姨娘强挤出一句话:“还真以为自己洪福齐天?呵……” 结果,师傅大吼:“竟是帝王绿!帝王绿啊!”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就连妖舟也有些惊讶,真没想到,竟然还能开出帝王绿。她只是瞧着那块石格外让她心动,拿到手中一掂量,瞬间通体舒畅,就连毛孔都要跟着打开了。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把这块石头,拿进了屋里。 原来,是帝王绿。 叶绘棠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看起来就像得了红眼病,格外吓人。 叶大人也跟着激动起来,颤声道:“帝王绿……帝王绿……” 戚夫人摸了摸自己手腕,觉得那帝王绿若是带在她的手腕上,整个帝京中,那些贵妇一个也比不过她,自然再也不好意思私下里说她是妾。 正文 第271章 震撼 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但又如出一辙。羡慕到冒酸水不算啥,若是能占为己有,那才是福寿绵延呐。 掌柜第一个开口道:“不知这些宝贝,大小姐可愿卖给小人?” 妖舟问:“出多少?” 掌柜看了看周围的人,显得有些犹豫,毕竟才不外露,他不知道叶府里的水有多深,不好直接开口给价。 妖舟看出掌柜的犹豫,说道:“我爹爹最是公允,不会窥视我的财物,也不会让别人惦记。你直言便可。” 叶大人的脸皮跳了一下。他自认有文人的清高,但……腰上着实缺一件好东西,彰显身份地位和文人的雅致清高。 叶绘棠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特别想把所有的宝贝占为己有,却因叶大人没开头,她也不敢明着抢,只能暗中等着机会。 戚夫人同样,如同伺机而动的野狗,在暗中窥视着。 掌柜感觉妖舟已经被群狼环绕,却还不自知,也只能不做那好心人,说:“小人给大小姐出五千两,所有玉石,都要了。” 叶大人第一个跳出来说:“休要诓骗小女。单说一块帝王绿,就价值五千两。” 第一次,叶大人用小女称呼妖舟。 掌柜忙说:“万万不敢、万万不敢……这料子虽好,拿回去还得找上好的师傅雕琢,它才是个好物件不是。不过,既然叶大人说话了,小人就狠狠心,咬咬牙,出五千五百两。真的,不能再多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叶绘棠经历了上天入地般的跌宕起伏。她以为,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体会这种滋味。实则,日后还有精彩绝伦等着她。而且,很快。 叶绘棠已经嗓子眼红肿,咽口水都疼,却还是开口道:“爹……这些玉石,本是我的……”表情那叫一个痛苦。 妖舟也不搭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掌柜。 掌柜立刻说:“小人盼着大小姐多多开石,帮帮小的,这就……给大小姐出六千两!” 戚夫人的表情都随之起了变化,觉得这些原石都应该是她的。 妖舟却道:“掌柜不诚心,我就不奉陪了。”言罢,似乎要回屋。 掌柜生怕买卖不成,忙喊道:“别别,别走……”要知道,都十多年不曾出过帝王绿了,若是被他得了去,雕琢一番,送入宫中,那就是平步青云。就算要卖,那也是个天价啊!就算不卖,当作镇店之宝,也让周围的石器铺子高看一眼,稳稳压他们一头。 如此宝贝,他怎能放手?! 掌柜原本是想趁热打铁,用银子砸妖舟一个头晕目眩,直接应下,没想到,妖舟那么能拿稳,心里也就明白,叶家大小姐不是一个傻丫头,心机深着呢。 就在掌柜在心里合计价格时,妖舟补了一句,说:“行了,明个到玉石街去,叫懂行的东家、掌柜们赏赏眼,看哪家出价高,得我心意……” 掌柜见自己家店里的东西,要跑,当即一拍大腿吼道:“两万两!” 所有人都是虎躯一震。 妖舟走到掌柜面前,用脚尖踢起一块黄金翡翠,攥在手心,说:“成交。” 掌柜看着黄金翡,一阵肉疼,却也不好去抢回来。明明,都是他店里的宝贝啊!二百卖出去,两万买回去,哎呦,想想就肉疼啊。 不过,一想到以后的风光,他就瞬间精神抖擞了。 掌柜怕妖舟反悔,拿了私印,让师傅立刻回去找东家要银子,自己在这里陪妖舟说话,顺便等银子。 而众人,尚未从两万两的震惊中回过神。 两万两,那是个什么概念啊?! 叶大人当一辈子的官,每个月十二两银子的月俸,做到死那天,也赚不到这些银子啊。 别说戚夫人这些女人了,就连叶大人也酸透了。 叶文耀的手爪子,都把妖舟的院门给挠成丝了,眼馋得就差生扑上去大喊都是我的。 所有人都傻了,感觉特别的不可思意,就像……就像经历了一场梦。 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等一个结局。 半个时辰过后,师傅带着人回来了。来者,正是藏石阁的东家。妖舟一看,心就是一抖。她也万万没想到啊,来者竟是熟人。由此看来,来者并不是东家,而是东家信任的人。 来者是谁?竟是绝顶风华的管事儿——孙嘉德。 妖舟对他印象深刻,且一直想去拜访,感谢是其一,探一探他背后之人,是其二。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而今有时间了,却物是人非。 不过,这有缘人总是会见,兜兜转转,都绕不开呢。 掌柜一见到孙嘉德,立刻凑了上去作揖,并为孙嘉德和妖舟互作引荐。转身想起了叶大人,又重新引荐一番。 在掌柜的口中,孙嘉德显然就是东家。 孙嘉德不动声色地验看了开出的原石,脸上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显然被惊到了。听手工师傅说起此事,他并不相信。奈何师傅言之凿凿,他便跟来一看。没想到,竟是真的。 因亲眼所见,孙嘉德对妖舟的态度再次发生了变化,从原本的礼数周全变得格外热情,竟有了攀谈的意思。 不过,妖舟不想和他多言,唯恐被老狐狸抓到尾巴。二人虽不熟悉,但妖舟认为,孙嘉德是有双利眼的。 孙嘉德见妖舟并不热情,只能退一步,从袖口取出一叠银票,送至妖舟面前,说:“还请大小姐笑纳。而今买卖成了,仁义也在。等到这些宝贝雕琢成品,我派人给小姐送一份戴戴。” 妖舟看着孙嘉德,也不推脱,而是笑道:“多谢东家。” 孙嘉德却道:“小姐是爽快人。等小姐得空,还请店里坐坐,指点一二。” 妖舟笑而不语。 孙嘉德也是聪明人,知道她是大家闺秀、官家小姐,不会轻易答应外男的相约,也不强求,让师傅仔细打包了所有宝贝,抱拳告退。 叶家人,仍旧傻愣愣地站着,仿佛被定格在了岁月中,直到妖舟要回屋了,众人才反应过味儿来。 叶绘棠第一个冲向妖舟,要去抢她手中的银票。 妖舟一脚踹在叶绘棠的小腹上,在她猛地后退时,却又被妖舟一把拉住脖领子,扯了回来,,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的,就是我的,别抢、别动、别惦记……” 正文 第272章 百鬼绘 婉姨娘见叶绘棠被打,立刻尖叫着扑向妖舟,一副要和她拼了的模样。 妖舟举起手中的黄金翡,吓得婉姨娘立刻护住了头。妖舟怒砸王婆子的血腥画面,至今让她记忆犹新,做梦都曾吓醒过。 妖舟丢开叶绘棠。 叶绘棠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连痛苦的哀嚎都做不到,只能缓缓蹲下身子,抱住肚子,脸色白得仿佛吊死鬼。 妖舟丢下一个不屑的眼神送给这对儿母女俩,然后笑吟吟地走向叶大人,说:“父亲温文尔雅、两袖清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最不缺的就是一个才字。可女儿觉得,爹爹有才情,也要招钱财才好。这块黄金翡翠,爹爹留着做条腰带,坠块玉佩,那是再合适不过。”送到叶大人不自觉伸出的手上,这才脚尖一转,往屋里去。 叶绘棠看着妖舟的背影,恨得差点儿吐血。她拼着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楚妖金死了!”她就不信了,没有了依仗,看她怎么敢如此放肆?! 妖舟的脚步一顿,暗道:“卧槽,你和我说这个,我若不哭一哭,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妖舟背对着叶绘棠,用颤抖的声音问:“当真?!” 叶绘棠笑了,咬牙切齿的模样:“自然当真!” 妖舟迈着小碎步,一头扎进屋子里。 小葡萄紧随其后,关了门。 紧接着,屋里传出痛苦的哀嚎声,声声入耳,悲痛不已。 叶绘棠终于感觉自己可以喘息了。最起码,气儿顺了不少。她呵呵笑着,好像越笑越开心,那样子已然疯魔。 叶大人看不下去了,让婉姨娘将人拉走。而后,也和戚夫人一起离开了小院。 众人都散去,小院又变得孤零零。 屋内,妖舟洗了洗手,对小葡萄说:“行了,不用哭了。你就去厨房里取饭菜吧。让厨娘给我做些红烧五花三层肉,小火焖着,晚上吃。” 小葡萄擦干眼泪,又吸了吸鼻子,问:“小姐刚才还说,要把奴卖了,现在……现在不卖了?” 妖舟回道:“你这么能哭,我可不敢卖了你。不过是逗你玩罢了。去吧。” 小葡萄立刻破涕为笑,屁颠颠地去厨房,却突然停下脚,不解地问:“奴的娘在世时,曾和奴说过,财不能外露。小姐为何把财外露,还得罪那么多人?就连老爷都不喜小姐了。” 妖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回道:“无论做得好坏,总有人会不喜欢我。”勾唇一笑,“五花三层肉能吸引我,这些银子定能吸引别人。捂着,没有意义。” 小葡萄不太懂,却也不好问,点了点头,就去取饭菜了。 妖舟一战成名,再战成神,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嫡出的大小姐不但命好,注定是世子妃,还有大福分呢!必须捧着,好好儿捧着。 小葡萄利落地取回饭菜,这饭菜的档次,明显和戚夫人一个级别了,着实不错。 妖舟吃得很香,别人却寝食难安。 叶绘棠的嗓子眼肿成一片,别说吃饭了,就连吞口水都是折磨;戚夫人在屋子里不停地走动着,就像一条鱼被放在了铁板上,不停煎熬;叶文耀心中又痒又难耐,却不敢招惹妖舟,只能把府中丫头拉上床折腾;大夫人房里,一如往常般安静…… 叶湘玉坐在床上,听着丫头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整个开石的过程,脸上的淡定从容已然变得扭曲,指甲拧着被褥掐断而不自知。末了,突然站起身,竟出屋去寻叶绘棠,私下里说了些话。 叶大人这边,还算冷静,独自抚摸着金黄翡,想着给自己做条怎样的腰带和挂饰,脸上有了两分笑模样。然,戚夫人却说了句:“那帝王绿才最配老爷的清贵,这黄金翡难免显得有些铜臭味儿。” 叶大人皱眉扫了戚夫人一眼,没说话,眼神却略有不满。戚夫人闭嘴不语。叶大人再回头看手中的黄金翡翠,也觉得没有帝王绿那么入眼。只可惜,帝王绿卖了…… 戚夫人靠近叶大人,给他揉捏着肩膀,低声细语地说:“老爷,我看,大小姐变化颇大,和以往不太一样呢。” 叶大人问:“何意?” 戚夫人笑道:“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也看不出什么。而今这一出手,就赚了两万两,瞧着真是轻松。老爷不管俗世,不知柴米油盐的贵。这府里有些入不敷出,就连妾想给老爷补补身子,也买不起百年老参。”微微一顿,“若是能让泛舟贴补一些家用,这小日子岂不是没有后顾之忧?” 叶大人皱眉道:“那银票是她自己所得,我必然要给她做主,谁也碰不得。” 戚夫人没想到叶大人会这么护着叶泛舟,心中那叫一个异样啊。平时叶大人压根就不关心叶泛舟的死活,接回她后,一直不管不问,没想到,在银子这件事儿上,却那么严肃地护着叶泛舟。真是……见了鬼了! 戚夫人轻轻环住叶大人,温柔地说:“我也不是贪她银子。只想着,她若有识石的能力,不如也帮咱家相看相看。老爷平时应酬,需要银子;向上打理,也需要银子。老爷的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也做了有些年头,一直没有再登高。妾听闻老爷的上峰最喜欢收集翡翠玉石之类的宝贝,何不……?”后面的话,不用说,心照不明。 叶大人心动了。只要不是动叶泛舟的银钱,让人抓了把柄,免得后患无穷,让她帮忙看看原石,那还不是寻到一条发财致富的捷径?! 今日他看得明白,那些原石啊,除了第一颗和一些鸡蛋大小的杂石,就没有开废的。每一次大涨,都让他血脉喷张,恨不得尖叫啊! 想着自己的清水官职,也没个送礼的,小日子过得着实有些拮据。于是,他回了句:“你们内宅中的事,自己做主便好。” 戚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同意了,当即露出欣喜的表情,照着叶大人的脸就亲了一口。 叶大人笑了笑,说:“只是一点儿,莫要得罪了她。适可而止。” 戚夫人一叠声应道:“那是自然,她可是未来的世子妃,妾怎会开罪她?再者,她也是叶家嫡女,正当为府中尽力。” 叶大人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不见,轻轻挣开戚夫人的怀抱,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婉姨娘,你睡吧。” 戚夫人的笑干巴在了脸上,压根就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可看叶大人的样子,确实是不太高兴啊。为何? 正文 第273章 出手见血 在叶绘棠的房里。 叶湘玉拉着叶绘棠的手,一脸心疼的样子,蹙眉感慨道:“好妹妹,你这是遭大罪了。” 叶绘棠眸光沉沉,满是怨毒恨意。 叶湘玉轻叹一声,说:“你辛辛苦苦积攒了二百两银子,就这么被骗去不说,还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以后啊,咱也别和她过不去了。人家即将成为世子妃,咱斗不过……” 叶绘棠看着叶湘玉,缓缓笑了。那笑,无比狰狞恐怖,就像没吃饱人肉的恶鬼。她用十分阴森的语调,沙哑着嗓子,说:“世子妃?呵……” 隔天一大早,叶绘棠以治疗嗓子为由,领了牌子出门。 紧接着,戚夫人找到妖舟,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然后拉着她的手说:“泛舟啊,你是叶府的嫡出大小姐,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该懂。你父亲啊,在三品上有些年头了,得往上走走,你出嫁后,才能被婆家待见不是。再者,我们也想多给你陪嫁一些嫁妆,奈何府里真是……哎……一言难尽……” 妖舟静静听着,不插话、不表态,也不问。 戚夫人拍了拍妖舟的手,问:“你在外面时可是学了什么本领?” 妖舟笑了笑。 戚夫人的眼睛一亮,说:“我就说嘛!这样吧,昨天那个藏石阁的东家,不是约你去看原石吗?你去溜达溜达,为府里买一些。” 妖舟问:“若是开不出翡来,怎么办?” 戚夫人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说:“你是有大本事大福分的人,怎么可能开不出翡?!” 妖舟拧着帕子犹豫道:“我就是随便看看,随手拿了几块,做不得准的。” 戚夫人当即保证道:“去去去,你尽管放心的去选!”从袖子里掏出银票,“我这有一百两,你拿着,先选几块玩玩。” 妖舟知道,戚夫人在探路。她也不推脱,收了银票,说:“我尽力吧。到时候选不好,夫人别怨我。” 戚夫人忙打保票:“怎会怨你?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心中暗道:“一百两,我还赔得起。但你若真赔了我的银子,咱俩就得好好儿说道说道了。” 妖舟笑而不语,心中暗道:一个妾,也敢声称要疼嫡女,真是胆子不小。 二人表演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看起来真是和谐无比。 戚夫人心中火急火燎,唯恐错失银子,当即开口催促道:“去吧,出去走走,也给自己添些胭脂水粉。” 妖舟点头应下,坐上戚夫人准备好的马车,光明正大地走出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在决定做叶泛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为自己铺路了。深宅内院里的女人,高坐公堂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为了一个“利”字? 人心不好抓,创作利字让自己拿捏,岂不是更容易一些。 叶府不是大家大业,家里一共养了两个车夫。平时,叶大人用了一个,大公子叶文耀用一个。若是叶文耀不出门,车夫就给戚夫人用。 上次送阿舟出门的车夫,就是现在为妖舟赶车之人。 当车夫将马车赶出叶府,路过一片无人树林时,妖舟用脚踢了一下车板,马车就慢慢停了下来。 车夫问:“大小姐,有何吩咐?” 妖舟掀开车帘,走出,坐在了车夫的身边,看向他,问:“半个月前,也是你送我出府的吧?” 车夫的眼睛飞快地眨动一下,然后才回道:“是小人。” 妖舟说:“继续赶车,慢点儿。” 车夫应下,开始慢慢的赶车。 妖舟又问:“我回去后,想起一些事,心中特别不舒服……”一抬手,折了根中指粗细的干枝条。 车夫的汗缓缓渗出额头。 妖舟笑吟吟地说:“把你知道的,说一说吧。”用牙齿咬掉不太锋利的树枝小杈。 车夫立刻开口表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妖舟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说说呗。” 车夫:“小人真的……啊!” 妖舟已经将枝条锋利的一面,刺进了车夫的大腿上,直达骨头。 车夫惨叫不停,简直堪比杀猪。 妖舟说:“哎呦,我下手重了……”言罢,直接把树枝从车夫的腿上拔了出来。 车夫:“啊!”伤口处的鲜血瞬间涌出,很快湿了裤子,流到了车板上。 妖舟皱眉道:“这样不行啊,血太多了,还是堵上好。”言罢,再次高高扬起手中树枝,又要给车夫一下。 车夫不但疼,都快被吓尿了!这是什么魔鬼操作,简直让人痛不欲生啊! 车夫一边用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大腿伤口,一边求饶道:“大小姐饶命……饶命……” 妖舟把玩着血淋淋的树枝,说:“能不能饶了你,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从怀里抽出一张价值二十两的银票,“说得好,这个给你养伤。说不好……”用树枝怼了怼车夫的胸口说,“这个给你下葬。” 一手送钱,一手要命,傻子都知道如何选。更何况,车夫不傻,他还是个见钱眼开的奴才,更是个被吓破胆的车夫。 从车夫口中,妖舟知道了阿舟和叶绘棠、叶湘玉在马车里的对话内容,也知道叶绘棠手下的点绿,曾给他二两银子,让他把马车赶到禧金斋后,得空就去给三小姐买了三包蜜饯,剩下的钱给他。因此,他才在放下阿舟后,装成去停靠马车的样子,跑去给三小姐买蜜饯,回来后,却发现大小姐不见了。 妖舟说:“你跟着主子,却把主子跟丢了。回府后,却没受到任何责罚。” 车夫脸色惨白,嘴唇无色,说:“管家骂了两句,奴才孝敬了他一袋蜜饯,也就……也就没说什么……” 妖舟替阿舟感觉到悲哀。那些令阿舟无比幸福的亲情,在她看来,都是假象。可至死,阿舟都不清醒。也许,阿舟的幸福终究是阿舟自己的幸福,像自己这般清醒,反倒不能快活。 幸福这种东西,也是看人下菜碟的货色! 正文 第274章 连攻 车夫拿了银票,一再保证自己这条腿是不小心撞伤的,自己眼瞎,怨不得别人。 妖舟很满意,给车夫放假,让他去处理伤口,她买了顶幕篱扣在头上,独自一个人来到禧金斋,十分阔绰地甩出二百两银票,说:“掌柜的,拿些好货上来。” 掌柜一看见银票数额,嘴巴就上扬到一个谄媚的弧度,亲自从后店里取出一盒子首饰,展开,给妖舟看:“小姐看看,可有相中的,这些都是店里新得的好货,寻常人来,小人都不肯拿出来呢。” 妖舟勾唇一笑,说:“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掌柜哪里知道妖舟是谁,更何况她还戴着面纱,却因油滑世故,不会把话聊到尴尬:“这么气派的小姐,定是出身高贵……” 妖舟掀开幕篱,自报家门,说:“叶家大小姐叶泛舟。” 掌柜看向妖舟,就是一愣一惊。愣的是,眼前女子美艳不可方物,这样的人物实属少见;惊的是,妖舟自报家门,掌柜联想到半个月前看见的叶府马车,心中就是一凛。 掌柜的惊愕转瞬即逝,立刻换回谄媚的笑脸,说:“原来是叶家大小姐……”实则他并没能将眼前人和半个月前的胖阿舟联想到一起。 妖舟把掌柜的表情看在眼中,也笑着说:“掌柜既然知道是我,也当知我因何事前来。” 掌柜看了眼扔在柜台上的银票,又看了眼妖舟,琢磨了一下,开口道:“小人不知。” 妖舟说:“半个月前,我曾到过你家店门口……” 掌柜这才是真吃了一大惊,终于将二人合二为一了,眼瞧着脸色就变了。 妖舟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即将嫁给乌世子,有些名声啊,得顾及。” 掌柜立刻露出明白的表情,回道:“叶大小姐放心,小人什么都没看见。” 妖舟说:“你这么说,我还真不放心。” 掌柜的眼神变得轻浮,又扫眼银票,说:“大小姐尽管放心,小人可从不坏人姻缘。” 妖舟扑哧一笑,若曼珠沙华绽放。 掌柜口不择言,不经大脑,说了句:“到底是有男人疼的主儿,眼瞧着都不一样了。” 妖舟冲着掌柜勾了勾食指,说:“看来掌柜有话和我说。走,我们去后屋聊聊……” 掌柜的骨头瞬间轻了八两,却还是看了一眼银票。 妖舟说:“银票你拿着,我们去后屋。” 掌柜笑着收起银票,和妖舟去了后屋。 半晌,妖舟从后屋走出,在店小二的注视下,抱走了一盒子的精美首饰。 店小二纳闷,掌柜怎么还不出来,于是也去了后屋,喊了声:“掌柜?掌柜?!” 掌柜的哼唧声传来,店小二忙推门而入。但见,掌柜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店小二又喊了声:“掌柜的?” 掌柜慢慢抬起头,两只眼浮肿成金鱼眼,双颊高高肿起,嘴巴都扯变形了。 店小二倒吸一口气。 掌柜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痛得嘶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好狠毒的叶家大小姐啊!” 店小二大惊失色:“竟……竟是叶家大小姐打的?!” 掌柜呸了一口,吐掉口中血水,回道:“那小娘们儿要和我玩游戏,赢了掏银票一百两给输家,输家要挨一记嘴巴子,还得回答一个问题。”嘿嘿一笑,“我赢了她二百两。”从袖口抽出二百两,越看越欣喜。 店小二的脸色一变,慢慢向后退去。 掌柜呵斥道:“你跑什么?!搀扶我起来!” 店小二回道:“刚……刚才……叶大小姐到柜台上,抱走了那盒子首饰。” 掌柜大吼:“什么?!快去追!” 店小二撒腿就往外跑。 掌柜用手摸着脸,咬牙道:“日她娘的!原本以为自己赚大了,却闹个不赔就不错了。这些巴掌,反倒成了赠送的!哎呦……痛死我了!” 店小二能追上妖舟吗? 不能。 等店小二追出去后,妖舟早已不见踪迹。 店小二折返回后屋,问掌柜:“掌柜,咱要不要去叶府讨要回那些首饰?” 掌柜一个巴掌掴在店小二的脸上,骂道:“怎么要?!我说挨两个巴掌赚了她二百两,有人信吗?!”又一个巴掌甩在店小二的脸上,“我说叶大小姐抢了我的首饰跑了,有人信吗?!” 店小二无比委屈,用两只手捂着脸说:“那……那就说她偷汉子!半个月前,她在店门口和一个男人眉来眼去搂搂抱抱……” 掌柜扬起巴掌,却发现无处下手,干脆一脚踹到店小二的肚子上,骂道:“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找死啊你!”说完这话,掌柜也闭上了嘴,一想到自己输掉的巴掌和回答,脑筋都蹦着跳。 店小二痛苦地弯下腰,不敢再言。 另一边,妖舟拐进了药材铺子,买了些毒性的药,服下,然后为了求证掌柜的指认,直接来到鲜桃醉,说:“府里有美貌贱婢得罪了主子,主子要把她们卖个解恨的好地方。去告诉你们管事儿的,想要谈的话,找个干净雅致点儿的地方。” 店小二一听还有这好事儿,立刻去找老板娘。片刻后回来,引领着妖舟去了后院那间阿舟上吊自缢的房间。 屋子里没有什么变化,很显然,没有人知道阿舟曾在这里香消玉殒,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恨,已经堆积到无法呼吸。 妖舟又看见了那张床,似乎看见阿舟在昏迷不醒时遭受的羞辱,以及她醒来时的惶恐不安,最后万念俱灰将自己吊在房梁上的绝望…… 妖舟正胡思乱想着,老板娘来了。她一进门就笑道:“这是哪位好人要照顾奴的小本生意啊?” 妖舟头戴幕篱,回头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是一位干瘦干瘦的女子,大约四十多岁,满脸皱纹,看起来有些尖酸刻薄之相。 妖舟回道:“主子的事儿,老板娘就别打听了。打听得越多,越心慌。” 老板娘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问:“一共几个姑娘啊?” 妖舟回道:“一个。” 老板娘脸色微沉,说:“才一个啊。” 妖舟说:“一个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丫头。” 老板娘的笑脸立刻堆起,凑上前,说:“快带来给我看看。让你主子放心,来到我这里的丫头,绝对再也生不出旁的心思,得认命!” 妖舟说:“那你可看好了。”掀开幕篱,看着老板娘。 正文 第275章 最可恨是何人 妖舟服用了可以让她浮肿的药,那张脸已经肿成了阿舟的样子,就连腰身都放出了一指长的宽度。幸而妖舟没有让小葡萄改动她的衣裙腰部,否则这会儿都要把衣服挣开线了。 老板娘一看见这张脸,就是一愣,转而摆手说:“不收不收,姑娘这体格太健壮,不适合当酒娘。” 妖舟却一把攥住了老板娘的手腕,说:“我说要,你就必须留下。否则,我会不高兴的……” 老板娘凶悍惯了,当即骂道:“你个……啊……” 妖舟一伸手,狠狠卡在老板娘的喉咙上,让她暂时失声,无法言语,转而捏着她的胳膊,直接卸掉了她的双臂,紧接着一脚踹在老板娘的腘窝处,让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光听这一系列的操作声音,就让人头皮发炸、牙齿发酸、心脏发颤。 老板娘的痛苦嚎叫,无法发声。 妖舟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说:“说说,半个月前,把我抱进这间屋子的人,是哪个?” 老板娘的喉咙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说话,而是被限制了的只有的痛苦嚎叫。 妖舟用鞋尖提起老板娘的下巴,说:“我呢,只给你一次机会。”放下脚,从老板娘的头上,缓缓拔下一只发簪,身体前倾,将发簪顶到老板娘的眼睛上,吹了吹她的睫毛,“你是准备当我的狗,还是准备当一条没有眼睛的死狗,也只有这次机会哦。” 老板娘的内心是愤怒的、惊恐的、不安的、愤恨的!她本想顽强地抵抗,拼死不承认自己认识眼前人,奈何眼前人太狠,已经将发簪顶在了她的眼珠子上,只要微微有力,她就……瞎了! 于是,老板娘一边向后挪着身子,一边疯狂点头,表示自己愿意说。 妖舟问:“会写字吗?” 老板娘摇头。 妖舟呵呵一笑,又用脚尖踢了老板娘的嗓子一下。 老板娘试着发声,终于可以说话了,让她差点儿喜极而奔。不过,妖魔鬼怪在前,她不敢。真的,她自认为是个狠人,可遇见妖舟后,她才知道,狠人都是笑嘻嘻的,看起来脾气很好,却……下手极狠。 老板娘说出一个位置和一个名字后,疯狂为自己辩解,说:“我本来也不愿他带人来玩,奈何人家有权有势,借我个地方,我只能供着。” 妖舟说:“我从窗口逃走时,听院子里一片嘈杂,可是发生了什么?” 老板娘完全放弃了抵抗,低垂着头说:“叶府来人寻什么小姐,我这儿哪有……”说到这时,突然顿住,抬头看向妖舟。 妖舟把玩着老板娘的发簪,说:“没错,我就是叶府的小姐。” 老板娘忙晃悠着胳膊不停做出磕头的样子,急声道:“哎呦我的好小姐,是我有眼无珠,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妖舟直接将发簪送进老板娘的眼珠子里。 在剧痛面前,人是会变得后知后觉的。老板娘只觉得眼睛一凉,刚察觉出痛苦,就被妖舟再次锁喉,失了发声的能力。 妖舟站起身,垂眸看着老板娘,说:“有时候,假装无辜最可恨。”言罢,拔出发簪,送入另一只眼眶,“既然都说自己是有眼无珠了,我也就成全你的有眼无珠。” 丢下发簪,戴好帽篱:“给你留一条舌头,让你随意去说。只要我听到一点儿不喜欢的风声,就来取你舌头,烧你酒楼,看你在火中惨叫跳舞,想来定比你逼迫那些女子陪酒卖笑更热闹。呵……”推门离开,一如来时那般随意。 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于是到其它原石店,用一百两买了两块原石,开出一块,得了一千两,直接拿走,没有二话。 这一番折腾,回到叶府时,天色已经擦黑了。站在府门口,她看向路的另一边,有心跑去找乌羽白和楚青逍,终究是留下一声叹息,转身进了府。 妖舟不知道的是,她和乌羽白很快就会相见。而且,是以那样意想不到的方式。 妖舟回到府中,没露面,让小葡萄将一千两给了戚夫人,自己则是洗漱休息。 小葡萄回来时,带回来了戚夫人亲手做的糕点,和一些补品,以及戚夫人无比体贴的话。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她明天继续出去买原石。 至于买多少,戚夫人没有说,只说明天会让大公子叶文耀陪着。 妖舟躺在帷幔之内,不屑地嗤之以鼻,然后安心睡下。 戚夫人在自己房里,看着手中热乎乎的一千两,喜上眉梢,就连眼角的皱纹都顾及不上了。她激动地说:“这还真是一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一千两,这可是一千两啊。” 就在这时,叶湘玉在丫头如墨的搀扶下,款步而来。她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戚夫人立刻冲上去,搀扶着叶湘玉,问:“我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怎还咳嗽上了?!” 叶湘玉含笑摇头:“母亲无需担心,女儿无碍。”屈膝,要给戚夫人请安,看起来礼数周全。 戚夫人忙搀扶起叶湘玉,夸奖道:“我的女儿果然知书达理,比诸多贵女都要强百倍。” 叶湘玉含笑道:“娘就会夸我。我见娘一脸喜色,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戚夫人展示出一千两银票,并讲述了过程和原因。 叶湘玉坐在椅子上,一边把玩着手镯,一边淡淡地回道:“不过一千两而已。娘那拿出去一百两,她给你回一千两,保不准自己留了九千两。” 戚夫人冷笑一声,回道:“我拿一百两给她,不过是试试水。明个儿,我让你哥跟她一起去,看看这回她还能私扣我银子不!”坐到椅子上,抓起叶湘玉的手,笑眯眯地畅想着,“赚了银子,就能多给你添些嫁妆了。你的婚事,也要定下来才好。” 叶湘玉却道:“再好的婚事,还能越过那傻东西去?” 戚夫人也沉下脸,凝眉不语。 叶湘玉轻叹一声,说:“算了娘,不想了,女儿回房了。”起身,浅浅地一拜,转身离开。 戚夫人望着叶湘玉的背影,暗道:“我的女儿,就应该许配给天之骄子,就算去宫里当皇后娘娘都是使得的。不过,皇上年事已高,不是良配。乌世子倒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啊……”戚夫人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想法和计较。 正文 第276章 谣言杀 天尚未透亮,负责送菜的人就将消息传进了叶府。紧接着,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都是叶家大小姐和外男私通的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不堪入耳。甚至就连私通的地方,都被扒了出来。 等到日头升起来,叶家大小姐没回府之前生过孩子这件事,都成了众人口中的言之凿凿。 戚夫人眉头紧锁,一脸烦闷。 奶妈问:“夫人为何不快?若大小姐的婚事黄了,咱家正好可以送二小姐去世子府。” 戚夫人想要笑,却笑出不来,只能重重一叹,说:“世家大族,最看重的就是家教名声,大小姐的名声坏了,证明咱们家的名声坏了,二小姐的婚事就更难了。”转而又是一笑,“没准儿,也是一个机会。” 奶妈问:“那……还让大小姐出府去吗?” 戚夫人想了想回道:“让她去!今天,说什么也要捞上一笔。万一……算了,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清楚。” 奶妈点了点头。 在戚夫人的管控下,所有下人都不许提外面的那些传闻,因此粗心的小葡萄也没注意到这件事。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事情关乎谁,谁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叶文耀听到这些消息后,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笑得眉飞色舞,就差淌哈喇子了。他把自己打扮一翻,穿得那叫一个风骚,又像模像样地佩戴了一块美玉,拿了把扇子,这才带着小厮望春,去找妖舟。一声声的大姐姐,叫得妖舟直起鸡皮疙瘩。 妖舟带着幕篱坐上马车,懒得和叶文耀说话。 原本,叶文耀还能拿捏着扇子,装潇洒,可他见妖舟真不搭理他,心头火起,有些不乐意,说话道:“大姐怎么还不搭理人呢?连个幕篱也不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我帮帮你……”说着话,就去掀妖舟的幕篱。 妖舟拍开他的手,挑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口中发出疑惑:“咦?” 叶文耀立刻凑头去看。 妖舟直接抬手,捏在他的后脖子上,将人捏晕。 叶文耀的身子向妖舟这边倒来,被妖舟一巴掌拍到旁边,脑袋撞在车板上,发出嘭地一声。 今天赶车的是叶文耀的小厮望春,听见动静,也只是讳莫如深地一笑,误以为他家主子手脚不规矩。 马车一路到了街里,卖原石的店就坐落在繁华之中。 妖舟一个嘴巴子拍醒了叶文耀,叶文耀揉了揉后脖子,又揉了揉脸,看向妖舟,一脸不解地问:“大姐,我这是怎么了?” 妖舟回道:“睡着了。” 叶文耀满脸疑惑,却没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能被妖舟给捏昏。他继续觍着笑脸问:“大姐……” 妖舟都不搭理他,直接下了马车。 叶文耀一撇嘴,表情鄙夷,却也跟着下了马车。他豪情万丈地抬头,掐腰,展开扇子,放眼集市,豪情万丈地说:“大姐,今天我们将一战成名!” 妖舟问:“带了多少银两?” 叶文耀摸了摸放在胸口的银票,感受了一下它的厚度,得意地一笑,低声回道:“两万两。” 妖舟微微颔首。 叶文耀摇着扇子,一脸春风得意地说:“今天就从藏石阁开始,咱们一家一家买下去!” 妖舟扫了叶文耀一眼,心中冷冷地一笑,说:“那就走吧。” 叶文耀猖狂地一笑,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匍匐在她脚下。许是一想到即将暴富,心情有些荡漾,竟伸手去拉妖舟。 妖舟避开叶文耀的手,说:“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动手,终究是男女有别。” 叶文耀点头道:“大姐所言极是。是弟弟唐突了。”可看向妖舟的眼神,却明显透着一股子骚浪贱的味道。 二人并排前行,耳边忽然传来旁人的议论声。 有人说:“你们听说了吗?和乌世子定亲的叶家大小姐,并非完璧!” 有人说:“听说了听说了,她在外面有个相好的野男人。啧……真是想不到啊,这小姐耐不住寂寞偷起人来……嘿嘿……” 有人说:“这事儿我知道啊!她和野男人苟合的地方,就是鲜桃醉。啧啧……当时啊,我可是亲眼所见。” 有人说:“说说……赶快说说……” 妖舟停下脚步,侧耳去听。 叶文耀眸光一转,装出愤怒的样子,冲上去,呵斥道:“满嘴胡诌什么?!仔细爷剥了你们的皮!” 在街边闲话家常的人,被叶文耀赶跑,唯恐惹了麻烦。叶文耀回到妖舟面前,说:“这些人的嘴惯会胡说。大姐,我们先去寻个僻静地方,小酌一口,给你压压惊,再……商量一下对策。” 妖舟微微颔首。 叶文耀心中一喜,立刻指向一家帝京里有名的千回楼,说:“那就去千回楼吧。这可是帝京里赫赫有名的酒楼。这个时辰去,倒也有位置。” 妖舟随着叶文耀去了千回楼,刚一进门,却发现千回楼里竟然客满了! 叶文耀怀揣着两万两银票,顿觉底气十足,于是叫来掌柜,呵斥道:“爷可是带银子来的,赶快给挪个地方,别扫了爷的兴!” 妖舟暗道:幸好带着幕篱,不然容易丢脸。 掌柜一脸为难,说:“真是没有……要不,这位爷,您等等?!” 叶文耀横道:“爷哪有空等你?!赶快的!没看爷还站着呢吗?!” 这时,店小二来到掌柜身边,低声耳语了两句。 妖舟竖耳去听,却因环境嘈杂,没听到。 掌柜听罢,笑道:“楼上还有一处雅间,原本预定的客人没来,您看?” 叶文耀当即拍板:“还不带路!” 掌柜让店小二引领着叶文耀和妖舟上楼,自己则是走了另一处楼梯,也上了二楼。 雅间里,叶文耀豪气十足,让店小二把招牌菜都端上来,还点了两坛子女儿红。 菜上得慢,凉拌小菜和酒却很快就摆到了桌子上。 叶文耀给妖舟倒上酒,说:“大姐一定要尝一尝,这女儿红,最是令人沉醉。” 妖舟举杯,送入幕篱内,慢慢饮下。 叶文耀不高兴了,说:“大姐这是为何?!竟不让当弟弟的看脸?!” 妖舟笑道:“起了几个疙瘩,不方便见人。” 叶文耀心领神会地一笑,喝下酒,说:“可是听了外面那些话,上火了?” 妖舟轻叹一声,不语。 叶文耀嘿嘿一笑,又开始给妖舟倒酒,说:“大姐啊,你以前藏得可真深!” 正文 第277章 你可知罗刹域 妖舟给叶文耀倒酒,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回了句:“胡说。” 叶文耀顿觉呼吸困难,伸手就要去抓妖舟的手。 妖舟挑眉,发现这个叶文耀竟是个混不吝,竟对自家亲姐姐动手动脚。妖舟眸光微愣,躲开叶文耀的手,说:“喝酒。唯有酒,解忧。” 叶文耀嘿嘿一笑,饮下此杯。 妖舟再次倒酒。 叶文耀开始笑得荡漾:“大姐姐,你这么喂弟弟酒,弟弟可是会醉的。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大姐姐可要担量着。” 妖舟噗嗤一笑,说:“你担量着我,我自然担量着你。” 叶文耀联想妖舟的容貌,再一品这话,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差点儿哆嗦起来。他豪气干云地喝下酒,说:“我就知道,姐姐与我明明是一丘之貉,都是个风流的主儿,你怎能丢下弟弟,独自快活?!”说着话,就要去抓妖舟的手。 妖舟用筷子,打了叶文耀的手指,将他敲痛。 叶文耀哎呦一声,揉着手指,嗔道:“姐姐真是狠心哪。让外面的野男人占了便宜,却不肯对弟弟好。” 妖舟用筷子敲了敲桌面,问:“那能一样吗?你是我弟。对你好,可不是这种好法。” 叶文耀感觉心痒难耐,顺口说道:“那可未必……” 妖舟的耳朵一动,眸子就是一亮,用格外妩媚的声音问道:“这话是何意啊?” 叶文耀察觉到自己有些酒后失言,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灌入喉。 妖舟继续给他倒酒,说:“我瞧弟弟真是风流倜傥,奈何礼数伦理在那放着呢,姐姐可过不了那道坎儿……” 最后一个字,带着儿话音,如同一只温柔多情的小手,挠着叶文耀的心。 叶文耀在酒精和美色的双重加持下,激动得难以自已,竟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迫不及待地说:“好姐姐,爹爹酒醉时就说过,你是狗肉贴不到羊身上……”伸手去掀开妖舟的幕篱,“想死我了我的好姐姐,今个儿务必让姐姐知道我的好……”噘嘴,就要亲。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店小二端着菜站在门口,惊住。 和店小二同样震惊的,还有妖舟! 因为,她看见,乌羽白和单方,正从店小二的身后走过。这一惊,简直堪比一眼震三国啊! 当然,同样一惊的还有叶文耀。 因为,幕篱之下,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唯美容颜,而是一张大胖脸!原本立体的五官变得平淡无奇,深邃诱人的秋水大眼,也变成了小眼睛。 这…… 美人呢?! 叶文耀张嘴就喊:“你……” 妖舟突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嘴巴。没错,就是上下嘴唇那么一捏。 乌羽白耳尖,斜眼看向妖舟所在的方向。看见叶文耀被捏着嘴巴,挣扎间扯掉了一名女子的幕篱。 看那圆润的身形,正是今日所有话题的主角叶泛舟。 那些传言,乌羽白是不信的,但因为事关叶泛舟,他还是留了意。 因为妖舟的关系,乌羽白并不讨厌叶泛舟,却也着实不喜欢。他曾经想过,妖舟会不会去找叶泛舟,也派人在叶府里打探了一圈,却并无发现多出一人。 实则,任谁也想不到,真正的叶泛舟已死,而今住在叶府的,正是妖舟本人。 乌羽白与单方一走一过,进了隔壁雅间。 妖舟听着关门的动静后,终于扭头看向店小二,给了个眼神,让他上菜。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摆好菜,这才低头退了出去。 妖舟松开了叶文耀的嘴巴,叶文耀立刻张嘴要喊:“你……” 妖舟往酒杯里扔了一颗白色药丸,药丸迅速散开。她抓起酒杯,直接灌入叶文耀的嘴里:“喝了再说。” 叶文耀被强迫咽下酒水,再一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人也随之出溜到桌子底下。 妖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轻手轻脚地来到墙边,将茶碗倒扣在墙壁上,听着隔壁的动静,一颗心怦怦直跳,充斥着见面的喜悦,和想要相认的激动。 隔壁竟传来大将军的声音,说:“和乌世子相见,真是不易。” 妖舟的眸光就是一冷,在心里骂道:“老杂毛!” 乌羽白回道:“乌某一直站在明处,大将军想约,寻我便是。” 大将军呵呵一笑:“在金銮殿上,已经讨教过乌世子的口才,真是杀人不见血。” 乌羽白回道:“就事论事,受不得大将军赞。大将军不如直言,找乌某何事?” 大将军拿起酒杯,嗅了嗅,慢慢饮下,这才说道:“不知乌世子,是否听过罗刹域?” 闻听此言,乌羽白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反倒是隔壁的妖舟,脸色瞬间一变,就连脸皮都抽搐到了一起,因为,她在狠咬后槽牙。 乌羽白回道:“自然听过。” 大将军看着乌羽白的双眼,放低声音询问道:“不知乌世子对罗刹狱有何见解?” 乌羽白反问道:“何须我言?” 大将军却是忽然一笑,说:“烧了。” 乌羽白不语。 大将军重复道:“罗刹域被烧,火海成片,无一生还。” 乌羽白反问:“大将军找我来,便是说此事?!以往是乌某浅薄,竟不知大将军如此爱闲聊。” 大将军眯起眼,说道:“老夫还以为,和乌世子谈谈罗刹域,能有共同话题,可多聊几句。” 乌羽白回道:“大将军怕是找错人了。”站起身,微微颔首,“乌某还有事,不奉陪。” 大将军却道:“乌世子,老夫可是听闻,你和罗刹域关系非比寻常啊。” 乌羽白看向大将军,眼神阴冷,极具压迫感:“大将军胡言乱语的能力,真是令乌某刮目相看。一个恶贯满盈之地,烧了又何妨?!可需乌某上报朝廷,重建此地?许某天,那里正是大将军的好去处。” 大将军看着乌羽白,眸光晦暗不明,半晌却是缓和了表情,说:“许是老夫的听闻有所偏颇。乌世子无需动怒。” 乌羽白要走。 大将军继续道:“听闻罗刹域大火之后,曾有人在寻逃出岛的某位女子。那女子叫什么来着?让老夫想想……” 隔壁,妖舟已经将匕首拔出,攥进了满是汗水的手中。 正文 第278章 我和你拼了 在仿若烈火烘焙的焦灼空气中,乌羽白回眸与大将军对视,大将军却拍了拍额头,说:“哎……这上了年纪,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话锋一转,“不过,这名字也不重要,谁还不会改头换面重起个名呢?你说,是吧,乌世子?” 乌羽白说:“大将军不如好好儿调查一番,免得疑神疑鬼。老而不死,为鬼。大将军好自为之。”丢下一记冰冷轻蔑的眼神,走出房间,带着守在门外的单方,先一步离开。 大将军的随从走进屋内,问:“将军,他可承认?可要有所行动?” 大将军回道:“他岂会承认。” 然后,再无动静。 妖舟放下杯子,暗道:“老杂毛定晓得屠岛之事,所以才会晓得我逃了出来。只不过,他没有证据,无法确定此事。楚妖金这个身份,怕是不能再用。好想杀了这个老匹夫!奈何他带人来了,不能轻易动手。好恨!”愤怒地一脚,落在了叶文耀的身上。 叶文耀被踢醒,痛苦地呜咽一声,迷迷糊糊地起身,结果脑袋撞到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 妖舟暗道:“糟糕!”立刻背对着门,去搀扶叶文耀。 果不其然,大将军正要离开,听闻隔壁传来的声音,警觉性极高的他,立刻示意随从打开门,一窥究竟。 但见,屋内叶文耀一副软手软脚的样子,不停往一胖女子的身上扑,口中还口齿不清地说着:“大姐姐,我这头是怎么了?哎呦……” 随从低声对大将军说:“那是叶家大公子叶文耀。”微微一顿,补充道,“是个废物。” 叶文耀一抬头,看见了大将军,立刻抬手指着大将军,怒道:“你是哪个?!是不是走错屋了?滚滚滚……” 随从刚要收拾叶文耀,却被大将军伸手拦下,直接转身离开。和这种人计较,有失身份。 叶文耀觉得自己无比厉害,竟伸手去掐妖舟的脸,说:“大姐姐,你这脸啊,怎么一会儿……” 妖舟直接用脚去绊叶文耀,让他一头撞墙上,整个头晕目眩,只能哼唧着喊疼。然后拉着他,又往墙上撞了两下,口中还小声说着:“文耀啊,你小心些,站住了站住了……” 叶文耀含糊地说:“不不……不对啊……不是我……”弯下腰,抱着头,直打晃。 妖舟等了一会儿,伸手戴上幕篱,一把拉过叶文耀,就往外走。结果,叶文耀腿脚不稳,一头撞在了门框上,然后后退后退继续后退,最后跌坐到椅子上,趴在了桌子上。 妖舟愣了愣,干脆丢下他独自离开。她还有事情要做,没空和他揪扯。 妖舟出了门,走向走廊的楼梯口。 已经下楼的大将军,听闻店小二和人嚼舌根,说楼上两人是亲姐弟,胖的是大小姐叶泛舟,名声一片狼藉,却是楚先生的爱徒…… 大将军果断转身,向楼上走去。 妖舟听见脚步声,就知道大将军去而复返。 且,她现在就在楼梯口,如果往自己的房间返,定是要留给大将军一个匆忙的背影,反倒更容易引起他的怀疑。若自己径直下去,与他在楼梯上相遇,她怕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些马脚。唯有调整情绪后,再和他斗一斗。 妖舟打定主意后,伸手推开最近的雅间门,装出酒醉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 结果,天杀的,透过幕篱,她竟然看见了一位熟人,正是……庄公公! 庄公公自斟自酌,看起来还挺悠闲。 妖舟特别想转身就走,奈何大将军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她只能在庄公公的置疑目光中,掀开幕篱,傻笑一声,说:“公公,怎么是你呀?我……我弟弟呢?” 庄公公摸在腰间的手挪开了位置,没有把妖舟当成刺客直接干掉,并回了句:“叶小姐喝多了。” 妖舟摆手,略显含糊地说:“没有没有,我没喝多……”喝多之人,素来说自己没喝多,妖舟深谙此道。说着话,人已经坐在了庄公公对面的椅子上。 庄公公回了句:“看来确实没有喝多,甚至不曾饮酒。” 妖舟微愣,很想说一句“公公,太清醒的人都不可爱。”不过,一想到阿舟平时的样子,就收敛了油嘴滑舌那一套,直接伸出胖手,给公公倒了杯酒,然后默默拿走公公的酒杯,一饮而尽,“公公,这一次,我真喝醉了。” 庄公公看着妖舟,眼中看不出喜怒,心中却敏感地察觉到异样。眼下人,仿佛又变成了闲渔村山上的那个阿舟,那个要将他活埋的阿舟,而非在行山书院上见到的阿舟。 妖舟在庄公公的审视目光中,低垂下头,略带怯意地问:“公公为何这么看我?” 庄公公回道:“看你像故人。” 妖舟心中一凛,暗道:“难不成这就被发现了?”抬头,傻乎乎地问,“像谁?” 庄公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询问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妖舟回道:“和我弟文耀来吃饭呀。公公呢?为何出现在这里?” 庄公公不语。 妖舟立刻捂住脸,使劲揉搓了两把,说:“我不多问,不多问……”脸蛋,被她搓红,看起来就像酒醉一般。 这时,大将军一路寻来,随从再次推开了房门。 四目相望,妖舟露出惊讶的表情,指着大将军说:“你们好无理啊!怎么不敲门就进来?!”然后立刻转头看向庄公公,因动作幅度有些大,让脸蛋的肉都跟着颤了颤,“公公,你不要生气,我赶他们走。”挽起袖子,就要往前冲,肚子碰到了桌子,震动了酒杯和碗筷,发出杂乱的轻响。 庄公公叫住妖舟:“叶小姐……” 妖舟暗道:“我谢谢您呐庄公公,你这声叫,可帮了我大忙了。” 人都会产生莫名其妙的怀疑,有些真相,就藏在这些怀疑中。不过,若是别人十分笃定这怀疑是假,产生怀疑的人,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了。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观点,是多巴胺大人定律。 果然,大将军犀利的目光,从妖舟的脸上挪开。 妖舟略显犹豫,问庄公公:“他可是客人?若是……我走。” 庄公公直接问:“镇北大将军,有事?” 大将军开口道:“无事,就不打扰公公雅兴了。公公慢用。” 妖舟一听庄公公报出镇北大将军的名号,就知道,自己到表现的时候了…… 正文 第279章 小调儿 帝京里大多数的人都知道,楚妖金对外认下的徒弟,只有叶泛舟一个。叶泛舟可以在深宅大院不知道恩师已死的消息,但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闷不吭声。而今,妖舟就是叶泛舟,所以她必须站在叶泛舟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并做出一些举动,符合她的人设。 于是,她突然变得怒不可遏,颤声问:“你就是镇北大将军?!” 大将军抚须:“正是老夫。” 妖舟暴起,骂道:“你个老杂毛,杀我先生,我和你拼了!”视线往桌子上一扫,抓起酒壶,毫不犹豫地隔空砸向大将军,嘴里还骂道,“去死!” 随从上前,一巴掌挥开了不带任何内力的酒壶。 妖舟继续抓桌子上的东西砸,随从继续挡。尽管他挡下了攻击,却也被飞溅了一身的汤汤水水,有些狼狈啊。 妖舟见无法伤到大将军,干脆抓起椅子,要去砸他。 随从一脚踹向妖舟的腹部,用了暗劲儿。 妖舟知道,不能躲,只能闭眼继续砸。 然,庄公公却飞出一只筷子,打在了随从的脚踝上,迫使他收回脚,没能踹在妖舟身上。妖舟手中的椅子,成功砸向大将军。 大将军用手一挡,椅子碎裂,但断裂的木板,却在他的额头上划下一条血痕。 大将军眸光一凛,就要动手。 庄公公突然出现在妖舟身后,将她一把扯了回来,扔到身后,这才对大将军说:“这位是叶大人的嫡女。” 大将军冷笑:“敢伤老夫,就算是叶大人,也要受老夫一拳。” 庄公公回道:“大将军刚赔了五十三万两银子,今天又想赔多少?” 大将军眉头微蹙,想起那些银子,可是自己戎马半生赚来的,当即觉得心口闷疼。他缓了缓,忽而一笑,说:“老夫又怎会和一弱女子计较。” 妖舟见庄公公压住了大将军,立刻跳脚骂道:“你个老鳖,头上顶白毛,一看就是白眼狼,不忠不孝的老杂毛!你还长黑胡子?!那胡子怎么就那么硬,能穿过你的脸皮?来来,拔一根,我看能不能扎死你这个老混球!敢杀我先生,我天天诅咒你不得好死!死都死不利索!死都被人刨坟撒尿!死都……” 大将军忍无可忍,青筋暴起,突然出手,袭向妖舟。 庄公公直接抽出腰间软剑,卷向大将军的手腕。 大将军唯恐断臂,只能收手,向后退去,和庄公对打起来。 随从见自己机会来了,就要去抓妖舟。 妖舟警告道:“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可是羽白的世子妃!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挑衅的。快滚快滚!长那么磕碜,还敢往我面前站,万一把我恶心坏了,吐你身上可不管。” 随从没见过这么能骂人的世子妃,再一联想乌羽白的厉害,着实不太敢靠前。 妖舟从桌子上拿起另一根筷子,一边敲着桌子,一边骂道:“有个老杂毛,就知道欺负人。保卫边疆他不行,打起女人他最行;忠君爱国他不行,贪赃枉法他还行;教育女儿他不行,放起臭屁他最行。要问我他到底啥行?厚颜无耻行!打家劫舍行!出卖色相行不行?那是绝对不行……” 妖舟敲击和唱都十分带节奏,却气得大将军手都哆嗦了。半个月前,他刚被乌羽白、楚青逍和众多人一同联手气个半死,这才养了半个月,刚见好,就又被气个眼前发黑。 御医说,他需要平心静气,万万不能动气,否则身体要落下病根儿的。所以,今天出来,他一忍再忍,不和别人计较。不想啊,竟被这么一个胖丫头给气得险些背过气儿去。 庄公公和大将军对了一掌后,大将军果断选择离开。刚转身,就喷了一口血,落在了店小二的托盘上,将一盘鸡蛋糕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店小二愣了,直到二人即将离开,才回过神,追上去讨要鸡蛋糕的银子。这,又把大将军给气到了。随从一脚踹开了店小二,让他滚。 店小二怀恨在心,于是将刚才站在门外听到的小调子,嘀咕了一遍,开始到处传播起来。还别说,十分朗朗上口。 绝对让大将军意想不到的是,妖舟的即兴之作,很快会火遍了帝京,不但街头巷尾的孩童会唱,就连皇上都会唱那么一两句。 屋内,庄公公收了软剑,挺直的腰板也佝偻了一下。 妖舟忙凑上去,要帮庄公公顺顺胸口的气。结果,胖爪子刚伸出去,就被庄公公的眼神冻结在半空中。 妖舟赔着笑脸,说:“我给你揉揉,顺顺气。” 庄公公慢慢挺直背脊,直接送了一个字:“滚!” 妖舟一想,人家这一仗,绝对是为自己打的,心气不顺,也是自然。于是收回胖爪子,十分听话地回了声:“好咧!”戴好幕篱,直接开溜。 庄公公掏出药丸,服下,坐在榻上调整了一下气息,总算舒服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动到对大将军拔剑相向。平时,他并不是一个不冷静的人。也许是因为,他能感觉到,闲渔村山上的那个阿舟,回来了吧? 故人不多,他不想她死得太早。 过了一会儿,庄公公起身,准备离开。 掌柜小心翼翼地进了屋,说:“爷,叶小姐把……把账结了,还让小人给爷买了这个……”双手奉上一瓶调理内息的药丸。 庄公公没有接。 掌柜一直举着,尴尬地问:“爷?” 庄公公伸手拿走药丸,抓起挂在墙上的幕篱,呆在头上,向门外走去,唇角则是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丝儿笑意,刹那芳华。 掌柜忙喊道:“稍等,爷,稍等……” 庄公公停下脚步。 掌柜追上去,陪着笑脸说:“叶大小姐说,饭菜是她砸的,她结账。这……这屋子里被刀光剑影留下的伤,就和她无关了。刚才小人粗略看了一下,估摸着得一百两银子。您看,这银子是不是……?” 庄公公站了一会儿,才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 掌柜立刻伸手接住,笑道:“谢谢爷。” 庄公公很快消失不见。 正文 第280章 赌一把吧 公公离去后,妖舟从拐角处走出,让店小二温了壶酒,拎着上楼,回到自己的雅间,然后关好门,拎着酒壶来到叶文耀的面前,一抬手,直接将酒浇到他的脸上。 酒水很烫,烫得叶文耀瞬间清醒,发出嚎叫:“啊……”坐起身,慌张地问,“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妖舟说:“文耀,咱喝酒可不带耍赖的。你喝多酒就趴桌子上睡觉,让姐姐怎么办?” 叶文耀晃了晃晕沉沉的头,用袖子擦了擦脸,眼神茫然地看着妖舟,问:“我……喝多了?” 妖舟噗嗤一笑,回道:“谁知道你是真多还是假多。这菜都凉了,你快吃两口,咱还得去给夫人买原石了,耽误久了,怕夫人要怪罪。” 叶文耀一听这是大事,立刻抓起筷子,却觉得头晕目眩,毫无食欲。他干脆丢下筷子说:“这酒有问题,喝着上头,我脑袋晕得厉害,不吃了不吃了……” 妖舟说:“那走吧。” 叶文耀站起身,偷眼看妖舟,问:“姐姐你那脸?”仔细一打量,发现妖舟的腰身也宽了不少,完全不是自己心中诱人妖精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失望,却不明所以。 妖舟回道:“原本就这样,水肿得厉害。调养一段时间,消肿就好。” 叶文耀立刻变得欣喜若狂,低声说:“姐姐什么时候消肿了,弟弟陪你喝两杯。” 妖舟斜眼看向叶文耀,似笑非笑地说:“好啊。” 叶文耀不知道妖舟的厉害,还以为她懂了自己的心思,一张脸都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妖舟则是想着:“难道说,阿舟真不是叶大人的女儿?看叶大人和叶文耀的样子,这事儿还真有可能。大夫人常年吃斋念佛的,没准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妖舟这么一想,真是瞬间透彻许多。 只是,还有一点,她想不明白。若阿舟不是叶大人的孩子,他为何要认下阿舟?不但如此,还同意她嫁给乌羽白? 在妖舟看来,乌羽白无疑是优秀的。 叶大人没有想方设法弄死阿舟维护自己的尊严,反而允许她高嫁,这就越发的匪夷所思了。 看来,关键点还在大夫人那儿啊。 妖舟打定主意,为阿舟复仇后,就去弄明白阿舟的真正身世。也许,这个身世也会关联着自己身上的某些秘密。 未来可期。呵…… 叶文耀大大方方地结帐后,对妖舟说:“大姐若喜欢,赶明个儿还带大姐过来。” 妖舟微微颔首,心中却暗道:“真是个草包啊。饭菜我都没动一口,你还认为我喜欢?我喜欢打你的头!” 叶文耀和妖舟离开后,留下一地热议,八卦声简直如同龙卷风般肆虐。毕竟,在帝京城中,叶文耀凭借一张小白脸,也算是花街柳巷中的风流人物,许多人都认识他。能被他称为大姐的,也唯有叶泛舟一人。叶泛舟的名声加上叶文耀的品行,加上楼上传来的各种声音,难免不让人想歪了。 实则,叶文耀还真有拈花惹草的心思,奈何妖舟可不是他能招惹的硬茬。 出了千回楼,叶文耀摩拳擦掌,就要去藏石阁。 妖舟却问道:“文耀这是要去哪儿?” 叶文耀回道:“自然是藏石阁。” 妖舟笑道:“文耀,错了。” 叶文耀不解,问:“什么错了?” 妖舟回道:“我在藏石阁里转了一圈,把能选的好料都选了出来,且一开就带好肉,我们再去,藏石阁难免不会坐地起价。” 叶文耀一愣,忙点头附和道:“大姐姐所言极是。那……我们去其他家?” 妖舟回道:“同一个道理。我们今天去其他家买原石,若是都开出好肉,下一次再去,原本价值五十两的原石,他们就敢卖我们五千两。” 叶文耀蹙眉,怒声道:“真是无耻小人!” 妖舟唇角含笑,说:“也不用生气,毕竟人家都说无奸不商,我们也没有办法。” 叶文耀想长久赚这笔银子,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听妖舟这么说,顿时没了主意,问:“那怎么办?” 妖舟回道:“今天若能一口气扫光他们的好货,倒也无妨。反正,今天之后,我们就算不是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以后有了本钱,咱们自己做原石的买卖也无不可。” 叶文耀当即拍掌:“妙啊!妙啊!大姐姐果然是个妙人啊!”转而皱眉道,“可我只带了两万两,还是娘手上能挪动的全部银两。” 妖舟掀开幕篱,皱眉道:“那就不好办了。我估摸着,想要扫掉整个帝京的好货,怎么着,也得要十万两。” 叶文耀也跟着惆怅了,说:“要不,明天再来?” 妖舟期期艾艾地说:“明天我还能不能出来,都未知了。现如今满大街都是骂我的人,我心里堵得难受,都要冤枉死了。”举目眺望,目光落在某处,突然就是一亮。 叶文耀顺着妖舟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家赌馆,名叫满金坊。 叶文耀对于吃喝嫖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热闹。不敢赌,是因为叶大人管教得严,他也怕被打死,也就浅尝即止。 这会儿,想着兜里的两万两银票,顿觉胸腔有股热浪翻滚,产生了豪情万丈的心情。他说:“大姐,不如我们去赌一把?” 妖舟显得十分犹豫,道:“不好吧?” 叶文耀回道:“我们只拿五千两做赌本。反正你看原石那么厉害,少了这五千两也不算什么。若是赢了,我们就能扫平整条街的原石。”他见妖舟扭捏,当即拍板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伸手就要去拉妖舟。 妖舟避开,说:“我名声够坏的了,你别拉拉扯扯。好了好了,走吧,我和你去看看。”放下幕篱,唇角悄然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 这世上不缺恶人,她要做的,就是比那些恶人更恶! 在恶念之下,没有人是无辜的。 那侮辱了阿舟身子的人,终将付出惨痛的教训。这场斗法,不死不休。 两天,超不过两天,她让他们痛不欲生! 正文 第281章 满金坊 满金坊内,人们涨红的脸,激动地呐喊着。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酸腐和铜臭相搅拌的味道,却没有人在意。别看在这里玩的人,都穿着不错的衣袍,但人这种东西,剥开外衣,也只剩下贪欲的本质。穷人小贪,富人大贪。所以,都一样。 妖舟跟随着无比兴奋的叶文耀,在赌场里转了半圈,叶文耀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下注,仿佛巨大的财富就在眼前。 许是新手运气不错。叶文耀压了五十两,竟得了三百八十两,兴奋得差点儿蹦高高。 他一口气压了五百两,结果……血本无归。 妖舟眼瞧着他输多赢少,也不干预,直到五千两输光,叶文耀又掏出五千两,妖舟才开口劝道:“已经输了五千两,不好再赌。” 叶文耀却已经赌红了眼睛,难以控制自己,一把推开妖舟,又一头扎进了赌桌上。 赌馆里的人,见多了女人想拉走男人的事儿,皆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让女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然,妖舟并没有负气离开,而是看着叶文耀又输了五千两。 叶文耀满头大汗,恼羞成怒,攥紧拳头说:“怎就这么点背!”回头看向妖舟,越发觉得她跟着自己,影响了自己的财运,于是气不顺地说,“你出去溜达一会儿,我自己赌。” 妖舟问:“还赌?已经输了一万两了。” 叶文耀嚷嚷道:“输了多少我知道,你赶快走,别烦我!”一转身,又要换个位置赌。 妖舟却说:“想赢回来?” 叶文耀自然想赢,回头看向妖舟,满眼充满希望地问:“有办法?” 妖舟转身走开。 叶文耀咬了咬牙,跟了上去,哭哈哈地柔声说:“好姐姐啊,你要是有办法就教教弟弟我,不然咱家这点儿银子,都被他们得了去。回家后,娘得气个好歹的。” 妖舟低声说:“我呢,倒是有办法让你赢。” 叶文耀立刻激动到屏住呼吸,拔高声音问:“当真?!” 周围的人看向他,他又立刻缩起脖子。 妖舟说:“这样,我若触碰你手臂,你就选大。我若不动,你就选小。别问我,也别看我。全当你自己选的。” 叶文耀虽然有所怀疑,但还是满口答应:“好好好……只要能赢回来那一万两银票,我都听大姐姐的。” 再开局,叶文耀拿出一百两小试牛刀,结果大获全胜。接下来,就到了他表演的时候,简直就是大杀四方。 片刻后,收回来三万两,里外一反,还赚了两万两,喜得他咧开嘴角,笑得不见眼球。 因跟着叶文耀压大压小,让赌场里的其他人都大赚特赚,开始叫叶文耀为“财神爷”。 这个称呼,让叶文耀都跟着飘飘然了。从小到大,他从未被如此肯定尊重过。真是……太过瘾了! 当然,这种开局即赢的操作,成功引起了东家和管事的注意。 东家对管事吩咐两句后,管事亲自下楼,观察片刻,还真没发现叶文耀作弊,却看出妖舟一直挨着叶文耀站着,偶尔会轻轻动一下胳膊。 管事不认为一个胖丫头会是什么高手,于是开口道:“凭这位爷的手段,当棋逢对手才过瘾。若爷有兴趣,楼上雅间玩两把,那才是真爷们、真刺激。” 叶文耀挑眉问:“你是哪个?” 管事回道:“小人是这里的管事。” 叶文耀问:“多大的?” 管事回道:“想多大,就多大。” 叶文耀一想到买原石也就那么回事儿,还得开石头喷一脸的碎石灰,就觉得这不劳而获的赌博更香,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站起身:“前面带路吧。” 那样子,真是嘚瑟啊。 当然,他也没忘自己的法宝,还扭头去看妖舟跟没跟上来。 妖舟自然会跟着。因为,她要见的人,马上就要出现了。没错,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满金坊的东家段三爷的儿子,段满堂。 禧金斋的老板,挨了两个大嘴巴子后,说出那天带走阿舟的人,就是段满堂。 鲜桃醉的老板娘也送给她一个名字:段满堂。 这个段三爷,妖舟打听过,在帝京里开着好几家赌馆,是地面上和地下面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的儿子,和叶文耀一样,都是纨绔子弟,终日混迹在花街柳巷。 妖舟从自己被迫假死这件事上,就总结了经验教训:想杀小的,就必须有能力砍死老的。所以,她来了。 妖舟看似随口说道:“赌场无父子,可有人愿意看个热闹?” 有好奇心旺盛的贵客,自然要跟着看看热闹,管事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一行人上了楼。 在雅间里,段三爷亲自接待了叶文耀和妖舟和诸位贵客。看他的样子,像极了随和的中年大叔。 他说:“这是叶大公子吧?果然年轻有为。” 叶文耀急着赢钱,反倒没时间和他客套,直接道:“来来,咱直接过两招,赌场见功夫。” 段三爷好脾气地笑着:“好。不知叶大公子,想玩什么?” 叶文耀回道:“还是大小点。”他也怕妖舟其它不会。 段三爷说:“叶大公子果然是个痛快人。那我们就一把定输赢。叶大公子手里有多少?不才,奉陪。” 叶文耀看向妖舟,心里没有底儿。 妖舟也不说话,就像看不到叶文耀的求助眼神。 叶文耀想起妖舟说过,不让和她说话,于是将心一横,说:“好!”掏出全部家当,一共四万两,放在了桌子上。 段三爷也让管事取来银票,展示给叶文耀看,然后亲自起庄,摇晃起骰子。落下后,说:“请押宝吧。” 叶文耀的头上开始冒汗,再次看向妖舟,却没察觉到她触碰自己,于是压了小。 段三爷将手放在了骰盅上,若有若无地敲了下骰盅的面,就要打开骰盅。 妖舟却道:“不公平。” 段三爷问:“如何不公平?” 妖舟说:“大家都知道,十赌九输,却也认了。但堂堂满金坊的段三爷,还要亲自动手和晚辈较量,就实在太过丢脸。谁都知道,段三爷是赌桌上的泰山北斗,你和文耀比,岂不是以大欺小?传出去,不好听。” 贵客们看着热闹,点着头,觉得有道理。 段三爷看中名声和脸面,眯眼打量着妖舟,忽地一笑,问:“你想怎样?” 妖舟回道:“寻个同辈来比,别让旁人笑话段三爷就行。” 段三爷从叶文耀的表现就知道,妖舟才是这次赌局的主导,于是说道:“也罢。免得让旁人说我以大欺小。”看向管事,“去把少爷叫来,陪叶公子玩两把。” 正文 第282章 千手 段满堂还在烟花女子的肚皮上睡觉,被叫醒后,一脸不爽。不过一听是自己爹找自己去赌,立刻来了兴致,穿上衣服套上鞋子就回了堵坊。 妖舟这是第一次见到段满堂,长得油头粉面不说,眼下还挂着大大的眼袋,皮肤松弛,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把肾当成马达用的主儿。 妖舟有种冲动,很想冲上去,把段满堂按在地上,就用自己的手指甲,将他一点儿一点儿挠成丝,看着他满身是血痛苦惨叫凄厉哀嚎却又无法逃脱的样子。她要用最残忍的手段,一点儿一点儿折磨他,直到他剩下最后一口气,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挫骨扬灰! 这种恨意,就算段满堂死,都难以消除! 然而,妖舟知道,隐忍的重要,是为了更好的报复。她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将恨意种植在心里,悄然生长。 段满堂一进屋,就悄然环视起周围的人,目光落在妖舟身上时,明显愣怔一下。他马上收回目光,去给段三爷请安。转过身,就开始和叶文耀寒暄起来。他说:“哎呦,原来是叶兄。” 叶文耀回道:“想不到,满金坊的少东家,竟是段兄。” 二人纷纷抱拳,一副你好我好的模样,看得妖舟直恶心。 段满堂向叶文耀打听妖舟,询问道:“这位是?” 叶文耀回道:“这是家姐。” 段满堂看向妖舟,妖舟却仍旧不言不语,也不掀开帷幔。心里却考量着一个问题,段满堂对阿舟动手之前,是否知道,阿舟是叶文耀的姐姐?!若是知道,如何知道的?若不知道,为何偏偏对阿舟下手?! 叶文耀催促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段满堂收回目光,坐在了东家的位置上。 段三爷笑着提点道:“这位叶公子和叶小姐,可是高手,不容小觑。” 段满堂收起玩闹的心思,点了点头,问:“这桌上已经下注,我是开,还是重摇骰子?” 段三爷看向妖舟。 妖舟踢了叶文耀一脚。 叶文耀虽然是个草包,但不傻,当即回道:“重来重来。”说着话,就把银子捞了回来。 段三爷说:“赌场规矩,压桌子上的钱,不能拿回去。” 叶文耀看向妖舟,妖舟微微颔首,叶文耀只能把银票又推到了小字上。 段满堂自信满满地一笑,开始摇骰盅。他打小和段三爷学,就算略懂个皮毛,也不是眼前这个败家仔能比的。再说,他还颇精于此道。想要什么,自然能摇出个什么。 落定后,段满堂就要开骰盅。 妖舟却道:“稍等。” 段三爷沉下脸,问:“又怎样?!” 妖舟说:“我也压一些。” 段三爷的沉脸转阳,微微颔首。 妖舟掏出两万两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下盅盘,开了盅。 段三爷的脸色微变,就要阻止妖舟,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刚才那一弹,竟然将骰子震起,由大点变成了一二三,六点小。 段满堂惊呆了,他指着骰子说:“这这……这明明……” 段三爷呵斥道:“闭嘴!愿赌服输!” 贵客们感慨不已,纷纷说自己也想压小来着。实则,他们都是被一把定输赢劝退的。 叶文耀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喊道:“给银子!快给银子!” 段三爷给管事使了个眼神,管事把银票奉上。叶文耀得了四万两,变成八万。妖舟得了两万,变四万。皆大欢喜。 妖舟收起银票,说:“走了。” 段满堂立刻尖声叫道:“赢了钱就想走?” 叶文耀站起身,怒道:“怎么还不行走了?!” 段三爷拦下变了脸色的段满堂,对叶文耀说:“走得走得。叶公子若不想玩,随时走得。” 叶文耀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票,得意地一笑,心中贪念却越发膨胀起来。 段满堂趁机说:“怎么样?敢不敢再来一局?” 叶文耀略显犹豫。 妖舟说:“我们作东。” 段满堂立刻应道:“好!” 叶文耀把位置让开,让妖舟上场,他也怕马失前蹄啊。 段三爷却说:“一个来回尚未结束,就换人,不妥吧?” 妖舟说:“没换人。上一次,我也压注了,自然也在局中。现在我来当庄,有何不可?” 段三爷无话可说。 妖舟却道:“若说公平,那就轮流坐庄。” 段三爷问:“若是没有银票了怎么办?” 妖舟笑道:“这话真是笑话。没有银票了,不还有其它东西可以押注吗。段三爷是赌场东家,岂会连这个都不懂?” 段三爷微微蹙眉,终于意识到来者不善,不单是为了钱。 妖舟摇动骰子,看起来并不花哨,随手晃了两下,便放在了桌子上。说:“我们和段三爷有话在先,一把定输赢。我们这儿有十二万两银票。你且说说,你是压大还是压小?” 段满堂十分笃定地说:“小!”从管事手中取过厚厚一叠银票,刚要压小,却又不敢下注,偷眼看向段三爷。 段三爷听着骰子的动静也是小,于是皱眉点头,又对妖舟说:“这一次,让叶公子来开蛊,叶小姐就不要碰了。一人开一次,才公平。” 也就是说,妖舟开了段满堂的蛊;叶文耀就要开妖舟的蛊,等到叶文耀摇动骰盅,那么就轮到段满堂来开。 妖舟点头同意。 叶文耀将银票,颤颤巍巍地放在了大点上,然后伸出手去掀骰盅。 妖舟拿出银票,往桌子上一摔,气流震动,直袭向刚刚掀起的骰盅缝隙。 段三爷出手,压住桌子,阻止了气流,护住骰盅里的骰子,不许妖舟改变。 然,骰盅打开,里面却是三个六。 别说段满堂不敢置信,就连段三爷都一把夺过骰子,仔细检查起来,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赌门未尝不是千门,哪有实实在在赌博的人?!这满金坊里,说道颇多,但在高手面前,段三爷也是谨慎的凭本事,没在骰子上做手脚,平白让人笑话。可即便如此,他这本事也不管用了。竟然……听错了?! 再看骰子,也没有毛病,痛失银子的挫败感,令人怀疑人生,甚至抓狂啊! 段满堂尖声喊道:“你出老千!” 妖舟笑道:“拿出证据。不要输不起啊,段公子。” 正文 第283章 赌你命 段满堂要冲上去打人,段三爷却开口道:“满堂,稍安勿躁。” 段满堂愤愤不平,连眼睛都充满了红血丝。 叶文耀摇头晃脑地开始抱银票,还不忘将妖舟那份给她。说实话,经过这事儿,他可不敢再小觑这位大姐。就算不是亲大姐,以后也得当祖宗一般地捧着、供着。 妖舟得八万,他自己得十六万。攥着银票,叶文耀险些疯了。他不停笑着,笑得脸部肌肉都差点儿拉伤了。 段满堂的脸部肌肉也在抽搐着,那是恨得差点儿魔障。要知道,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今天他输得如此凄惨,已经不敢想象稍后会是个什么待遇。段三爷发狠抽起人来,也是名不虚传的。 越想,段满堂就越恨,恨不得直接打死对面两个贱人!他指着二人,口口声声地说:“定是出了老千!定是出千!” 妖舟噗嗤一声笑道:“好奇怪啊。人家赢了就是出老千。那么段公子,你家开赌馆赢得钵满盆满,都是因为出老千呗?” 段满堂恼羞成怒,抬手就要去打妖舟。 段三爷见贵客们议论纷纷,忙叫住段满堂,呵斥道:“满堂!住手!” 段满堂不甘地收回手,口中却骂骂咧咧地说:“死肥猪,你给我等着!” 叶文耀见段满堂敢骂他新认的祖宗,立刻回击道:“姓段的,你这么骂我大姐,仔细我和你没完!” 段满堂冷笑道:“不服你就过来!你大姐是肥猪,你也有颗猪脑!” 叶文耀挽起袖子要动手,却被妖舟拦下,说:“段公子说咱俩是猪,他却败在咱俩之手,岂不是明说自己不如猪吗?人家对自己的定位如此精准,咱不好多说什么,认了便是。” 段满堂气得险些跳脚:“你!” 妖舟直接问:“从一把决胜负,到打一圈,都是段三爷说的。现在,段三爷若是说,就此认输,算了,我和大弟弟这就离开。若不是,咱就接着玩。”微微一笑,“只不过,这一次,我们是二十四万。就不知道你段三爷的赌坊里还有没有二十四万。” 话都被妖舟说绝了,段三爷哪有退路?说自己没有二十四万,丢不起这个人不说,以后这些看热闹的贵客谁还敢来?没有实力的赌场,站不住脚。 段三爷看向管事。 管事立刻低声耳语道:“三爷,这家店里没有银票了。要用,得去其它店里取。” 段三爷点了点头,管事悄然离去。 段三爷看向妖舟,说:“等一会儿吧,一个时辰便能回来。” 妖舟却道:“等不了。家里管得严,还有事要办。” 段三爷沉下脸,说:“大小姐,你这是逼着我食言而肥啊。” 妖舟却道:“段三爷不要吓我,人家只是久居后院的小女子,可不敢逼段三爷。”话锋一转,“不过,咱之前也说好了,没有银子,有物。” 段三爷眸光一凛,问:“你要我的赌坊?!” 妖舟却抬手指向段满堂,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要他。” 段满堂心中一抖,人也惊了,开始仔细打量起妖舟。 叶文耀则是忙摆手回道:“说笑、说笑呢……”低声对妖舟说,“要那个酒囊饭袋作甚?!不如要银子来得实在。” 妖舟直接吐出两个字:“闭嘴。” 叶文耀心有不甘,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妖舟继续道:“敢不敢赌?” 段满堂立刻扯段三爷的袖子:“爹,可千万别……” 段三爷眸光如刀,对妖舟说:“就凭你那二十四万两,就想赌我儿性命?!你真是痴心妄想!” 妖舟反问:“你儿子是天子学生吗?你儿子是乌世子和行山学子的先生吗?你儿子为灾民做出过一点儿贡献吗?!” 一叠声的发问,让段三爷紧张起来。他知道,眼前人不但来者不善,且有备而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的性命。当父亲的,就算儿子再不争气,也是他嫡出的儿子,哪里舍得他去送死?! 妖舟继续道:“堂堂楚先生,被镇北大将军杀死,镇北大将军也不过才赔了二十万两银子。你儿子算个什么?!能和楚先生比肩?!我用二十四万赌他性命,你可敢?!” 妖舟的话掷地有声,砸得段三爷头冒虚汗。 就连贵人们,都纷纷点头,觉得她所言在理。 有人说:“段三爷,不会赌到自己头上,就孬种了吧?” 有人说:“段三爷可是吐口吐沫是个钉的汉子,今天怎么就不硬实了?” 段满堂带着哭腔说:“爹啊,你可千万别应啊!” 段三爷的胸口起伏,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赌!” 段满堂吓得腿一抖,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脸色惨白。他已经被妖舟的气势压制住,压根不相信自己能赢。 赌,最怕的就是缺少气势。段满堂这样,就是输一半了。 段三爷看着这个没用的儿子,气得青筋暴起,很想上去暴打他一顿,可当着众人的面,他只能忍下怒火,低声说:“平时如何教你的,你便如何。这个时候,指望谁帮你?!你连叶小姐和叶公子都斗不过,岂不是白活?!” 段满堂还是惧怕段三爷的。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终是颤着唇,说了句:“摇……摇吧……” 叶文耀拿起骰子放入骰蛊中,摇动起来。 每个人的呼吸,都仿佛落在了骰子上,随着它的滚动碰撞而焦灼着生命的痕迹。尤其是段满堂,都快虚脱了。 终于,叶文耀放下了骰蛊。 一切变得十分安静,唯有叶文耀和段满堂粗重的喘息声。 段满堂看向段三爷,被段三爷一瞪,立刻转回头,用颤抖的手指了指大,说:“压……压大。” 叶文耀看了眼妖舟,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万般不舍地将银票放在了小上。 段满堂用袖子擦了擦手,屏住呼吸,准备去掀骰蛊。 妖舟微微一动,段三爷立刻伸出手,拦下妖舟,说:“看着就好。再动手,可别怪段某无理。” 妖舟应道:“只不过是嫌热罢了。段三爷真是太小气,输不起哦……” 段三爷不和妖舟废话,直接对段满堂说:“开!”他已经听明白,定是大。 段满堂掀开了骰蛊,结果却是……小! 正文 第284章 命是我的 段满堂僵在原地,脑中一片天旋地转。 段三爷也傻傻地望着骰子,已然对自己产生了巨大怀疑。他明明……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大啊,没错,一定是大,绝对是大,可为何…… 叶文耀第一时间抱回所有的银票,塞进怀里,用手按住,生怕别人抢去。 妖舟走向段满堂,如同恶魔般呵呵一笑,说:“段满堂,你的命,是我的了。” 这句话,简直能要人命。 段满堂打了个冷颤,回过神,立刻奔向段三爷,抱着他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声泪俱下地哀求道:“爹啊,不能啊,爹保护我,求爹保我,儿子再也不犯混了……” 妖舟冲着段满堂勾了勾手指,如同唤一只狗般,说道:“来。” 段满堂尖声吼道:“滚!快滚!不然打死你!” 妖舟装出害怕的样子,说:“哎呦,吓死我了,你们这是要反悔啊。”看向诸位贵客,“诸位都是帝京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今天可要为小女子当个见证。” 贵人们平时没少输银子给段三爷,这会儿自然乐得看他为难,当即点头应下,让妖舟放心。 一股急火涌上段三爷的胸口,被他压了下去,忽而一笑,道:“诸位知段某,输了便是输了,绝对不会不认账。” 妖舟挑眉不语。 段满堂喊道:“爹啊!” 段三爷瞪了段满堂一眼,让他闭嘴,这才继续笑道:“原本就是赌银子,我这个不孝子,可不敢和楚先生比肩。这样吧,叶小姐和叶公子稍等片刻,管事已经去取银票,很快就会回来……” 不等他说完,叶文耀立刻点头,应道:“也……” 妖舟突然转头看向叶文耀,他立刻闭嘴,把好字吞下腹,心里却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段三爷皱眉道:“怎么?叶公子还做不了叶小姐的主?!再说,这可是真金白银,总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强。” 叶文耀低声对妖舟说:“大姐儿,差不多得了,咱拿了二十四万两银子,我多分你两万,如何?” 妖舟摇了摇头,说:“叶文耀,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就在众人以为叶文耀这个公子哥儿会勃然大怒时,他却瘪了下去。 段满堂怒声吼道:“你到底想怎样?!缺汉子是不是?!相中小爷了是不是?!” 如此侮辱至极的话,简直就是讨打。偏偏,妖舟没有生气,反而用阴柔的调调儿回道:“是啊。我相中了你的皮囊,恨不得剥下来日夜把玩……”抬手,分开幕篱,露出自己的胖脸。 恶毒的话,令段三爷眸光发狠,恨不得直接杀了妖舟;邪笑的脸,却令段满堂如同见了鬼,立刻躲闪起来,连正眼都不敢看妖舟。 妖舟摘掉幕篱,给自己扇了扇风,说:“太热,等不了了,要么现在走,要么就地解决。” 贵人们看见妖舟的脸,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说:“竟真是叶家大小姐。听闻她在外面有野男人,原来是……段公子。呵呵……感情儿,这是来和段三爷要男人的。” 有人戏谑道:“三爷就把儿子给她吧。总不能棒打鸳鸯啊。” 有人说:“啧啧……看来传言是真的。不过,这个叶大小姐也真是泼辣,寻常男人可不敢驾驭。” 段三爷一看段满堂那个样儿,就知道这是一笔情债,于是联想最近听到的消息,认为叶大小姐被自己儿子夺了清白,知道会被乌世子退亲,所以找上门来,想要个名声。 段三爷自以为想得不错,于是态度有所缓和,说:“叶小姐要人,也使得。你先回去,等过些日子,段某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心里想的是,先把人打发走再说。毕竟,现在没人想得罪乌世子。 妖舟却道:“段三爷在这儿扯东扯西的,不如直接把他交给我。再扯下去,脸皮可就不好看了。” 段三爷发现这话不对劲儿,于是回头看段满堂。 段满堂只是低垂着头,也不说话,看样子是想装出不认识妖舟的样子。 段三爷皱眉,再次看向妖舟,说:“那就等一会儿吧。” 妖舟心头火起,直接骂道:“不知道一个女子的青春有多金贵吗?!老娘没有时间等!”言罢,直接上手去拉段满堂。 段三爷立刻抬手拦下妖舟,呵道:“休要放肆!” 妖舟冷笑:“休要无耻!愿赌服输,你们段家,还要不要脸?!以后诸位贵人在你们家赢了银子,还能带走吗?!” 段三爷一张脸差点儿变成石刻的。 幸而,就在这时,管事抱着钱匣子回来了。他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唯恐慢了半步。毕竟,赌场规矩他是懂的。 段三爷高高提起的一口气,终是放下了一半。他接过钱匣子,取出一大部分,展现给叶文耀看,说:“三人赌桌,三人本钱,段某给叶公子十六万两银子,段公子可愿意作罢?” 叶文耀当然愿意作罢。尤其是看到真金白银,那种震撼力,瞬间能破坏他本就不坚强的意志力。 他也不敢看妖舟,直接硬着头皮点了头。 显而易见,比起妖舟这位新祖宗,他更爱银子。实实在在的银子。他也想好了,等会儿哄一哄妖舟,也就没事儿了。女人嘛,不就是靠哄吗。 妖舟将视线从叶文耀的脸上收回,没有言语,只是眼神有些冷。 段三爷又把最后的十万两银票都拿出来,递给妖舟,说:“这里是十万两,我给大小姐加两万,大小姐卖段某一个人情,此事就罢了吧。” 有贵人也跟着劝道:“银子到手,就算了吧。” 还有人劝道:“叶大小姐,给自己积攒些嫁妆,才是正理。” 妖舟想了想,走到段满堂的面前,低声问:“是谁让你害我?” 段满堂转开眼睛,不看妖舟,一副懒得和她说话的模样。 妖舟突然伸出左手,拉过段满堂的手腕,另一只袖口微动,竟滑出一只匕首,落在她的右手。 在所有人的意想不到中,她直接将匕首向下一砍,断了段满堂的右手。 鲜血喷涌而出,落在段三爷、叶文耀和贵人们的脸上,就像开水般将他们烫醒! 段满堂的惨叫慢了一拍后响起:“啊!啊!啊!” 段三爷立刻上前,按住段满堂的手腕,冲着妖舟吼道:“欺人太甚!” 妖舟攥着断手,邪恶的一笑,说:“愿赌服输。”转身,潇洒离去。 叶文耀慌忙跟了上去,险些把自己给绊倒。他被吓到了。 贵人们齐齐白了脸,吓得忘记呼吸。 正文 第285章 逼问出真凶 叶文耀追着妖舟出了满金坊,胸口还噗通噗通地跳着,一张脸白得吓人,就连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想和妖舟说话,却又不敢。妖舟一言不合直接断手的画面,实在太令人惊恐了。当然,最令他害怕的是,段满堂的那只断手,还在妖舟的手里攥着。哎呀我去,要命了! 叶文耀颤声说:“大……大姐儿啊……你你你……你拿着那东西干啥?” 妖舟扯下幕篱上的薄纱,将断手包裹好,夹在腋下,这才回道:“回去炖了。” 叶文耀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 妖舟伸手扶了他一把,吓得他立刻跳开,真是怕极了妖舟那双胖爪子。 妖舟扫他一眼,说:“把我的银票还给我。” 叶文耀立刻掏出银票,用颤抖的手数出二十张银票,递给妖舟,并努力觍着笑脸说:“多……多给姐姐两万。”微微一顿,“大姐啊,咱拿银子不好吗?为何非要砍掉他的手啊?!” 妖舟勾唇一笑:“我喜欢。” 叶文耀又想跪了。 妖舟收起银票,说:“走,赌石去。” 叶文耀哪里还敢和妖舟去赌石,当即说道:“天色不早了,我……我们回府吧……” 妖舟却道:“我要买些胭脂水粉,你先走吧。” 叶文耀立刻点头应下,一刻也不想多呆。他寻到等在外面的马车,手脚并用爬上去,催促小厮望春快点儿回府。天可怜见的,他再也不要和大姐出门了。 妖舟看着叶文耀的离开的马车,勾唇一笑,闪身躲到暗处。 片刻后,一队人马,共计五人,从满金坊的后门悄然而出,在微沉的夜色中快速追上叶文耀的马车,一路跟踪至僻静处,突然出手,将其拦下。 蒙面人冲出,二话不说就抢了叶文耀,并将他揍了一顿,逼问妖舟的下落。 叶文耀坦白得十分彻底,抱着头喊道:“她去买胭脂了、去买胭脂了……” 蒙面人一听这话,瞬间恼怒异常,沉声道:“商铺早已关店,去哪儿买胭脂?!不说实话,给我打!” 于是,叶文耀又挨了第二顿老拳,打得他哭爹喊娘,最后差点儿没气了,黑衣人才作罢,拿着抢回来的银子,绕了一圈后,才往回返。 至于妖舟,在这群蒙面人离开满金坊后,她竟出其不意,又返回到满金坊。 满金坊的后院里,只有两个打手守着段满堂。段三爷则是坐镇在满金坊里,等着管事带回银票和结果。他,要叶泛舟的命! 殊不知,自己儿子又遭殃了。 妖舟迷昏了两名打手,悄然无声地进入到段满堂的房间。 段满堂躺在床上,痛苦地哀嚎着,仿佛这样能减缓几分疼痛。 妖舟出现在他的床头,垂眸看着他。 段满堂意识到什么,转眸看向妖舟,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立刻向后挪去,张嘴就要喊人。 妖舟拿出匕首,怼在他的嘴巴上,低声威胁道:“张嘴试试。” 段满堂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见识过,眼前女子的狠辣厉害,哪里还敢喊,立刻乖乖闭嘴,只剩下满眼的惊恐之色。 妖舟很满意,问:“我来,还是那个问题。是谁让你在禧金斋劫持了我?” 段满堂的眼皮一跳。 妖舟继续道:“还是那个规矩。我只问一遍,你可以不回答,我取你身上一样东西就走。明天,我还来……”说着话,就拿眼睛在段满堂身上来回地扫视着,看起来就像在打量切那块猪肉比较好。 段满堂都快被吓尿了,立刻向后挪了挪,用颤抖的声音开口道:“是是……是叶家三小姐……” 妖舟缓缓勾起如同恶魔般的唇角,问:“当真?” 段满堂忙快速点头保证:“当真当真,不敢骗你。” 妖舟问:“下手前,你不知道我是谁?” 段满堂摇头回道:“不知不知,她只和我说,“有个贱人总是欺负她,让我帮她出出气……” 妖舟看着段满堂,不语,眼神沉得可怕。 段满堂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说:“我……我真的不知道……” 妖舟忽地说:“你说谎。”扬起手中匕首,就要去扎段满堂的大腿。 段满堂忙喊道:“没有!真没有!” 妖舟的匕首并没有扎下去,而是停在了段满堂的大腿前。 段满堂吓尿了,拼命解释道:“刚开始真不知,后来知道了,也没了办法。大姐饶我这回……” 妖舟狠戾地一笑,说:“我饶了你,谁饶了我?你自称无知,却是真凶,我要一点点儿折磨你,直到你渴望死个利落。” 段满堂哀求道:“大姐大姐,你就饶了我吧,别和我这个猪狗不如的人计较……”突然,从枕头下拔出匕首,就扎向妖舟的胸口,那份狠辣透着恶毒和恨意。 妖舟将身体向旁边一躲,同时将手中匕首向上轻轻一送,刀尖就顶在了段满堂的手腕上。 段满堂一击不中,立刻哀求道:“我是猪油蒙了心,叶小姐别和我一般见识,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啊……” 妖舟将刀尖向上缓缓顶入。 段满堂不敢躲,苦苦哀求道:“你说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你是我姑奶奶,亲姑奶奶还不行吗?!” 妖舟说:“听你的意思,你对她很心仪。明天你约叶绘棠出来,把好事儿成了,我做主把她嫁给你当妾。” 段满堂不敢置信地看着妖舟:“当……当真?” 妖舟收起匕首,说:“骗你做什么?我的名节已毁,总不能让她高高在上。” 段满堂立刻点头应道:“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妖舟出手,砍晕了段满堂,目光落在他身上,透着一股子狠戾之色。一想到,阿舟就是被这样一个人玷污,她就觉得心中杀意沸腾,险些将一切融化! 再等等,等一天就好。 妖舟转身离去,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满金坊里,管事去而复返,将银票交给段满堂,并讲述了事情经过。 段三爷闭着眼说:“这一次,怕是要和叶府结仇了。” 管事说:“叶府可比不过咱们的背景。” 段三爷睁开眼,冷冷地说:“叶府是不算什么,乌亲王那边,却不好对付。” 管事笑道:“叶大小姐的名声比臭鸡蛋还臭,咱们再推波助澜一番,不信乌亲王还能要她这个儿媳妇?!到时候,她还不任由咱们拿捏?!” 段三爷微微颔首。 这时,有人喊道:“少东家昏了!” 管事先一步退出房间,段三爷立刻藏好银票,也跟了出去。 妖舟从门口闪身进入,抱走银票,真正离开。 正文 第286章 实力派 妖舟怀揣着四十八万两银票,独自走在无人的路上。月夜当空,明明形单影只,却不觉得孤单。她总觉得,阿舟还活着,还能感知自己内心的喜怒哀乐。这会儿,定是痛快的。 其实,她可以选择神不知鬼不觉的报复方式,直接让伤害过阿舟的人去死。不过,那样不痛快。死只不过是一个结局,可她要的是一个过程。 而今,她孤家寡人一个,随时可以继续假死脱身,无牵无挂,便没有后顾之忧。至于乌羽白和楚青逍,是她的牵挂不假,却无需她庇护,也……无需她靠近。 老杂毛已经起了疑心,且楚妖金的身份经不起细查,若想与那个身份有所牵扯的人不受到牵连,唯有远离是王道。或许,自己在为阿舟报仇后,可以试着以叶家大小姐的身份重新接触他俩,以及柳叔等人。 妖舟想着想着,走着走着,竟然看见了叶府的马车,以及被打晕的望春和只剩下一口气的叶文耀。 妖舟莞尔一笑,拍醒了望春,让他将叶文耀抬上马车,找了一家医馆救治后,这才一起返回叶府。 戚夫人和叶大人都在等着二人回来。主子没休息,奴才们自然也不敢睡。所以,整个叶府灯火通明。 妖舟的马车长驱直入,直接驶进了院内。 叶大人和戚夫人得到二人回来的消息,刚把心放下,就听到叶文耀受了重伤的消息,忙一同赶去叶文耀的小院。 叶文耀躺在床上,人已经醒了过来,但因胸腔和喉咙受伤,暂时说不出话,只能痛苦地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棚,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不但身体疼,呼吸困难,还心疼、肉疼、脾疼、肺疼…… 那么多银票,都被抢了! 他高高膨胀起来的希望,就像一个华美的梦,被瞬间戳碎了。不曾登天,不知天高云阔的滋味,而今瞬间跌入泥潭,让他如何接受得了。真的,对于一直不求上进却顺风顺水的叶文耀而言,这种打击是致命的。妖舟也不会提醒他,实则他只是丢了两万两罢了。 戚夫人和叶大人一看见叶文耀那痛不欲生的脸,和满身的伤,脑子就是轰然一乱,仿佛被打了一记闷棍,立刻询问起原由。 叶文耀口不能言,眼不斜视,显然陷入到自己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妖舟代为讲述,低垂着头,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颤声回道:“我和文耀赚了些银子,回来的路上,被抢了。” 戚夫人一抖,问:“赚了多少?!” 妖舟看了眼叶文耀,回道:“二万的底儿,赚了二十八万两。”账目这块儿,妖舟素来分得清楚。叶文耀给了她两万两,所以他只剩下三十万两,去了底子,剩二十八万,没错。虽然这些银票,现在都在她怀里揣着呢。 戚夫人跌坐到椅子上,突然哭喊起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竟被人盯上了!” 叶大人还算保持了一分冷静,问:“可知是何人所为?” 妖舟觉得,不能自已说得太清楚,否则容易让人怀疑。于是,她摇了摇头,又提议道:“问问望春,也许他知道。” 叶大人叫来望春,询问道:“你可知是何人对文耀下手?” 望春跪在地上,先是摇了摇头,后又想到了什么回道:“小的听公子在车里嘀咕,说让小的快走,免得满金坊的人追上来。” 叶大人眸光一凛,疑惑地问:“满金坊?”目光落在妖舟身上,要一个解释。 妖舟有些不安,拧了拧袖子,这才回道:“今天去买原石,文耀嫌银子不够,就拉着我去了满金坊,赌一赌。” 叶大人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胡闹!” 戚夫人忙问:“然后呢?” 妖舟回道:“然后……然后就赢了。” 戚夫人追问道:“赢了之后?” 妖舟重重一叹:“赢了后,那个段三爷不想给,我和文耀好不容易才脱身。没想到……他们追上来,重伤了文耀不说,还把他给抢了。”末了,自己还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和说法。 戚夫人的心在滴血,为了叶文耀,也为了银子。她恨声道:“真是欺人太甚!” 妖舟同仇敌忾,骂道:“简直没有王法了!” 叶大人面沉似水,没有言语,却能看得出,已经是怒火燎原了。 戚夫人哭倒在叶大人的怀里:“老爷,你好歹是三品金紫光禄大夫,怎么能让那一个开赌馆的欺负了去?!他这是要断了咱家香火呀!” 叶大人恨声道:“此事,没完!” 小厮望春看了妖舟一眼,心中疑惑,不知道她为何没有同行。 戚夫人看见了,心中合计了一下,突然询问道:“泛舟可有受伤?” 妖舟回道:“赢了银子后,我想去买胭脂,文耀急着回来,不肯等我,就独自离开了。我是后来才追上他的。夫人若是不信,等文耀能说话了,一问便知。” 戚夫人知道这事儿做不得假,于是点了点头,口不应心地说了一句:“你没事儿便好。” 妖舟却眼圈一红,用帕子捂住了眼睛。 戚夫人和叶大人心头一凛。前者立刻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妖舟扭捏着不肯回话。 戚夫人起身,走向妖舟,拉着她的手问:“泛舟,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可不许瞒着老爷,免得我们担心。” 妖舟这才抽泣着回道:“我这一次出去,听到好多人混说,真是气死我了!” 戚夫人知道那些传言,于是没有诚意地安慰道:“既然都是混说,你就别想太多,早些休息吧。” 妖舟继续道:“可是……可是我今天去买胭脂,却也被抢去了银两。” 这风马牛不相干的两句,却点了戚夫人的怒火。她问:“抢了多少?” 妖舟回道:“十八万两。” 戚夫人再次跌坐到椅子上,脑子仿佛被狼牙棒砸了个透心凉。她嘀咕着:“十八万两……三十二万两……都没了……都没了……” 叶大人不敢置信地问:“你们俩赢了这么多?!” 妖舟点头,回道:“是啊。我原本还以为,是那段满堂和三妹认识,才故意放水……” 叶大人脸色一变,问:“你说什么?!” 妖舟忙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爹,夫人,我不舒服,要去休息了。”脚步微顿,“这事儿可不能外传,容易坏了女儿家的名节。”匆匆施礼,然后离开,唇角上扬,夸自己是演技实力派。 正文 第287章 捉其在榻上 叶大人和戚夫人彻夜未眠,一想到四十八万两银票和躺在床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叶文耀,心口就堵得厉害,简直无法呼吸。 终于熬到了早晨,叶大人请了假,决定去一趟满金坊,为儿子和银票都讨个公道。 他刚穿戴好,就听叶绘棠来给戚夫人请安,并声称要去医馆看看嗓子。实则,她收到了段满堂的信儿,要求一见。 戚夫人对叶绘棠起了疑心,于是转身就回来和叶大人说起此事。 叶大人不想让叶绘棠出去,说:“让她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戚夫人却说:“听泛舟那话,若是绘棠和段公子认识,许是一场误会,咱们找段家说清楚,没准儿能拿回银票,也让他们给文耀道个歉,补偿一二。” 叶大人沉吟不语。 戚夫人说:“刚才绘棠说嗓子很痛,我已经给了她对牌,让她出去看病了。” 叶大人皱眉,不悦道:“这时候,你还能放她出去?!” 戚夫人立刻沉下脸,说:“文耀受了那么大委屈,总要有个说法。”很显然,戚夫人放叶绘棠出去,可是存了心眼的。 叶大人叹了口气,说:“罢了,跟着去看看吧。” 戚夫人立刻笑了起来,点头应下。 妖舟掐准时间,来给戚夫人和叶大人请安,手中却拿着棍棒,说道:“我今天要出去,非把银子讨回来不说!还得为文耀讨个公道!” 这话真是太贴心了。戚夫人一脸感动,拉着妖舟的手,称赞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叶大人却道:“一个女孩子,出去抛头露面算什么样?!老实家里呆着。” 妖舟看了叶大人一眼,发现这个男人并不坏。最起码,还知道保护家中妇孺。叶大人不喜欢她,却也没想过坏她名声、利用她出头。 戚夫人劝道:“老爷,让泛舟跟着去吧。毕竟她是当事人,说什么也是有理有据的,总比咱们不知道细致过程的人强。再者,文耀躺在那儿动不了,家里又没有其他男儿郎。泛舟……泛舟比起其他女儿家,要强上许多。”微微一顿,“再说,乌家的关系,那姓段的,也得考虑一二才是。” 叶大人听了这话,略一沉吟,也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应下。 一行人,悄然出发。 马车上,戚夫人才注意到妖舟胖乎乎的脸,问道:“你这脸?这身子?” 妖舟回道:“上火了,有些浮肿,过几日就消。” 戚夫人不再关心。 叶大人却说了句:“抓两副药吧。” 妖舟看了叶大人一眼,点了点头。虽不晓得叶大人这种关系参杂了什么,但比起最初见面时的不闻不问,已然十分不同。 车夫偷偷跟着叶绘棠的马车,一路来到距离满金坊最近的千回楼。 叶绘棠下了马车,在丫头点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的头上戴着幕篱,身上还披着斗篷,一副怕人认出来的模样。她把点绿打发走,自己进了千回楼,登上二楼,进入雅间。 妖舟和叶大人、戚夫人紧随其后。女眷也都戴着幕篱。 叶大人问店小二:“刚才那位姑娘去了哪间房?” 店小二笑着回道:“好几位小姐来用膳,小人不知道客官说的是哪位。” 叶大人又说:“就是刚刚披着斗篷的……” 店小二回道:“哎呦,这位爷,小人忙着照看客人,真没注意……” 妖舟看向店小二,对叶大人低声道:“爹,给他一两碎银。” 叶大人终于开窍,摸出碎银,给了店小二。 妖舟说:“她隔壁那间房,我要了。” 店小二立刻笑颜如花地说:“哎呦,快快,楼上请……” 叶大人看了妖舟一眼,心中划过异样,抬腿上楼。 店小二引领着三人进了叶绘棠隔壁的雅间,等妖舟点了饭菜后,这才离去。 妖舟拿出茶碗,熟练地倒扣在墙上,附耳偷听。 戚夫人也有样学样地偷听着。 叶大人微微皱眉,嘀咕道:“成何体统?!”手伸出,摸了茶碗也去偷听。 隔壁,段满堂用了迷药,让叶绘棠晕晕乎乎的,看起来就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和阿舟被迷晕的状态如出一辙。 双颊绯红,脚步虚浮,眼睛半开半合,没了丝毫反抗能力,就连话都说不清了。 段满堂单手将叶绘棠放在榻上,解开了她的衣襟,露出了女子柔美诱人的身体…… 她想要挣扎,却连质问都做不到。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却不会有人心疼。 她内心的咆哮和痛苦,只能石沉大海,掀不开一点儿风浪…… 妖舟这边,没听见一点儿动静。 戚夫人看向妖舟,眼神透着疑问。 妖舟回以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就在这时,有男子哼唧声传来,清晰可闻。 叶大人反应极快,立刻丢下茶碗,就冲向了隔壁房间,一脚踹开房门。 门内的画面,不堪入目。 段满堂慌忙从叶绘棠的身上起身,却因太过慌乱,提裤子的时候用上了断腕,痛得呲牙咧嘴。 叶绘棠春光外漏,却因昏迷不醒,无法收拢衣裙。 叶大人怒火攻心,冲向段满堂,就是一个大巴掌!待他还要动手打人,早有准备的段三爷却带人一拥而入,挡在了门口,围住了叶家人。 段三爷喝道:“住手!” 叶大人哪里肯听,继续去打段满堂,段三爷一个箭步冲入房内,攥住叶大人的手,说:“叶大人,你家女儿不守闺训,浪荡成性,勾引了我的儿子,你怎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叶大人气得满脸通红,吼道:“无耻之徒!” 戚夫人后知后觉地上前,胡乱放下叶绘棠的裙子,拉扯上她敞开的小衣。 段三爷甩开叶大人的手,说:“别动肝火。若能坐下谈谈,条件稳妥,满堂还是愿意纳了这个贱人为妾的。” 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叶大人咬牙切齿地说:“姓段的,你别欺人太甚!明明是你儿子用了下作手段,迷晕了绘棠!” 段三爷冷冷一笑,说:“若非她愿意?为何来此赴约?叶大人,你还是不了解自己女儿的秉性啊。说起欺人太甚,那是你叶家人!今天,叶大人倒是自己说说,是让我们把叶家这个娼妇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还是破财消灾吧?” 正文 第288章 我们是真心的 叶大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事实明明是段满堂对叶绘棠用了迷药,但叶绘棠出来私会外男,着实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这个哑巴亏,吃得叶大人险些吐血二两。 尤其是,一想到段家厚颜无耻地提起银子,想到自己家损失的那些银两,叶大人就险些暴走!他抬手就要打段三爷,口中还骂道:“此獠无耻!” 段三爷可是会武的,当即一巴掌拍在叶大人的胸口,又要再补一拳。他儿子断手这笔账,他早晚要和姓叶的清算,现在就收点儿利息。 然,他的拳头没有落在叶大人的脸上,而是被一把匕首逼退。 妖舟掀开幕篱,手持匕首,挡在了叶大人的面前。 叶大人捂着胸口,看着妖舟的背影,心中五感交杂。 戚夫人尖叫一声,扑向叶大人,一阵嘘寒问暖:“老爷老爷,你没事儿吧?” 段三爷早就注意到了妖舟,也知道她今天会来,当她露面,心中怒火瞬间点燃,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妖舟多么奸滑,自然晓得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功和身手,当即脚尖一转,躲过段三爷的攻击,来到段满堂身边,用匕首顶着他的喉咙说:“别动手。打不过你,我可就先绝了你家子孙后代,来个同归于尽。” 段满堂是个孬种,立刻喊道:“爹!住手!快住手!她真敢啊!” 段三爷自然知道妖舟的狠辣,只能先收了手,直接喝问道:“可是你偷了银票?!” 妖舟一脸怒容:“放屁!我偷你银票做什么?!我是千金小姐,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倒是你,劫了文耀的银票,还把他打成重伤,简直就是无耻小人。” 段三爷矢口否认:“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输了就是输了,怎可能会出尔反尔?!你再信口雌黄,仔细你舌头!” 妖舟呸了一口,说:“你再诬陷我,仔细你儿子的舌头!” 段三爷知道在口舌上吵不过妖舟,气得面色阴沉,却又苦于没有证据,抓不到她。 妖舟哈哈大笑两声,说:“听你的意思,银票丢了?我告诉你,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说我偷了,还真是高抬我。我建议你看看身边,是不是有监守自盗的老鼠吧。” 段三爷说:“休要挑拨离间。”心中却有些怀疑,毕竟那可是一大笔银票啊。有了那些银两,别说这辈子了,就算下下辈子,子孙后代都跟着享尽荣华富贵。 妖舟冷哼一声,算作回答。 叶大人再次开口道:“你把小儿打成重伤,此事不能善了。” 段三爷回道:“叶大人说这话就不对了。谁看见是我出手打的人?叶公子赢了那么多银子,谁不眼红?这事儿,你可万万赖不到我头上。” 妖舟说:“好,过往不说,就说今天这事儿,怎么了?!” 段满堂斜眼看向妖舟,提醒她别忘了言出必行。 段三爷说:“还是那话。想要顾及三小姐的名声,给我们四十八万两的银子,也就算了。不然……呵!” 戚夫人气得尖声吼道:“做梦!” 段三爷说:“看来不是亲生的。” 戚夫人气个倒仰。 妖舟说:“段三爷非要这么说,那我们就见官吧。看看官老爷怎么说。正好,爹爹在官场有几分薄面。” 段三爷呵呵一笑,说:“就算见官,三小姐私会外男的名声也坐实了。” 妖舟用匕首提了提段满堂的下巴。 段满堂立刻开口道:“爹!别……别闹得那么僵。” 段三爷眸子一沉,呵斥道:“你闭嘴!”转而对叶大人说,“叶大人家里真是藏龙卧虎,大小姐这十八般武艺、蛇蝎心肠、真是少了用武之地。” 妖舟说道:“有你在,绝不会少了我的用武之地。段三爷,你可知,刺杀朝廷命官是何罪?!” 段三爷冷笑,回道:“这话从何说起?” 妖舟说:“就从你打我爹那一下说起。我爹身子骨弱,被你震伤了心脉,回去后得补品不断,三百年的人参得当萝卜吃。你看看,是直接给银票私了,还是咱们直接见官。” 段三爷的眉毛一挑,说:“大小姐这伶牙俐齿的,真是能咬人,我不和你说话,只问叶大人,可还要叶绘棠的名声。” 妖舟说:“她的名声要不要,你们问她,没必要问我爹。有这样的女儿,是家门不幸。” 言罢,倒了一碗水,掀开帷幔,直接泼向叶绘棠的脸。 叶绘棠忽地睁开眼睛,在看见妖舟的瞬间,就要伸手挠她,刚一起身,衣服滑落,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忙用手捂着衣服,瞬间脸色变得惨白,稍作联想,知道自己着了道,当即尖叫一声,扑向妖舟,口中还喊着:“贱人,我杀了你!” 妖舟向后躲去,叶绘棠扑到帷幔外面,却因为亵裤没有提起,直接摔了个狗啃屎。那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无比狼狈的样子,再次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叶绘棠一抬头,看见了叶大人铁青的脸,以及众人鄙视的眼,脑子里嗡地一声,仿佛被抡了一记大锤。 她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有……没有……”抬手指向段满堂,“是他,是他迷晕了我,是他!是他!爹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哭着爬到叶大人的脚下,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妖舟横了段满堂一眼,放下匕首,给他发挥的自由。 段满堂立刻开口道:“我们是真心的,求叶大人成全。” 叶绘棠吼道:“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你这样的无耻无能之人!” 一句话,把段满堂伤得透透的。他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女人断了只手,可她竟认为他无耻无能,这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段满堂心中发狠,发誓一定要把叶绘棠弄到身边好生折磨。最起码,要让她也断一只手,和自己一样受尽折磨。 段满堂当即往地上一跪,说:“求叶大人成全。” 叶绘棠看着段满堂的断腕,以及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尖叫道:“你如此恶心,还想娶我?滚滚滚!我恨死你了!” 段满堂看着叶绘棠不言不语,眼神中却透出了几分幽光。 正文 第289章 揭底儿 叶绘棠心中害怕,向后缩了缩,抱紧叶大人的腿,哆嗦道:“爹爹救我。” 叶大人咬牙道:“你让我,如何救?!” 叶绘棠口不择言回道:“抓了他!下大狱!快!爹爹,快!” 妖舟略带嘲讽地“呵”了一声。 叶绘棠立刻被惊醒一般,想起什么,立刻问妖舟:“你怎么来的?你为何会知道?你……是不是你刻意陷害我?对对,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她看向段满堂,急切地问“是不是她?是不是她让你作践我?是不是啊?你说话啊!” 段满堂早就看清楚了叶绘棠的嘴脸,知道在她心里自己啥也不是,于是送上一记冷笑,慢慢站起身,回了句:“她为什么要让我作践你啊?” 一句话,问得叶绘棠僵在原地。 叶大人也发现不对劲,于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没有人回答。 叶大人一脚踢开叶绘棠,吼道:“快说!” 叶绘棠期期艾艾地捂着被踢疼的位置,垂泪说:“女儿不知道是何事。” 妖舟更是一脸无辜,回道:“女儿也不知道……”突然一顿,“哦,我想起来了,最近有关我的那些流言蜚语,怕不是三妹借段公子之口传出去的吧?” 段满堂刚要说什么,妖舟怕他坏阿舟名声,先一步警告道:“我可是要做世子妃的人,你们诬陷我也就罢了,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别说我和你们不死不休,就算乌世子也会记恨你们一辈子。” 段满堂略一思忖,说:“大小姐所言没错,正是她让我散播谣言,说你和外男不清不楚。” 叶绘棠矢口否认:“不是我。” 叶大人气得脸色发青,一颗心都险些炸裂,就连额头上都已经青筋暴起。他一个嘴巴子掴在叶绘棠的脸上,骂道:“混账!你可知……”后面的话,及时住口。 叶绘棠捂着脸,吓得不敢再哭,只是呆呆地望着叶大人,颤了颤唇,再次狡辩道:“真……真不是我。” 叶大人还要打,却被戚夫人拦下,低声说:“老爷,家丑不可外扬,回府再说吧。” 叶大人放下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道:“叶府,要被你害死了。” 妖舟说:“事已至此,是不是你,你心里明白,我也不想多说。不过,我即将嫁人,你坏我名声,无异于让我去死。我却念着你是我亲妹妹的情份,准备给你留条后路。”看向叶大人,“爹,让她嫁给段公子吧。” 叶绘棠尖叫:“不要!” 段满堂看着叶绘棠,缓缓勾唇笑了。 叶绘棠吓得不轻,直摇头,再次去抱叶大人的腿,哭求道:“爹……爹……不要啊爹……” 叶大人看向段三爷,有了缓和之意。毕竟,女儿不再清白,为了家族清誉,不是去尼姑庵,就是一条绳子吊死的下场。他终究不忍心让叶绘棠去死。 不想,段满堂是个狠人,直接说道:“娶她?她不配。做妾还差不多。” 妖舟暗道:“小子,若不是你碰了不该碰的人,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能让你好好儿活着。” 叶绘棠看向段满堂,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没头脑。她想挽回,却又落不下脸。而且,她心里真是恨极了段满堂。她和他之间,因叶文耀之故认识,他便对她死缠烂打。她从未瞧得起他,只想利用一下。没想到,他就像狗皮膏药,竟然贴在了自己的身上,还对自己做下那等不要脸的事。好恨! 叶绘棠开始哭泣,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叶大人心中虽气,却也真是疼这个女儿的。他沉着脸喝道:“去穿戴好!” 叶绘棠忙抽泣着起身,钻入帷幔之中,把自己整理一番,这才再次出来,抽抽嗒嗒地哭着,看起来无比委屈。这一次,她是真委屈,且恼火得要死。真是……杀了段满堂的心都有了!当然,她更想让妖舟去死。今天,若不是段满堂送了信,说要和他说个秘密,她也不会眼巴巴地赶来。 叶大人看着叶绘棠,胸口起起伏伏,终是说了句:“是给段公子做妾,还是青灯古刹,你自己选吧!一根绳子,也是你去处!”言罢,转身就走。 叶绘棠吓得腿软,跌坐到了地上。 段三爷开口道:“叶大人慢走。” 叶大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戚夫人紧随其后。叶绘棠捂着胸口起身,也要跟着走,却被妖舟挡住了去路。叶绘棠红着眼睛,瞪着妖舟,恶狠狠地问:“你满意了吧?!” 妖舟探头说道:“还记得三妹说过,让人欺负了,得以死证明清白啊。三妹教得好,这话我记住了,怎么,三妹反倒忘了呢?”缓缓勾唇一笑,转身离开。 叶绘棠也不敢多呆,抓起幕篱,戴在头上,撒腿就跑,唯恐慢一步被留下。尽管每跑一下,她都痛得要命,却强迫自己快跑。 段三爷看着妖舟和叶绘棠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对段满堂说:“我们段家,若能得叶大小姐当儿媳,子孙后代无忧。”看向段满堂,想问一问,他是否动了叶大小姐,否则怎会让人追到赌坊里砍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毕竟,谁也不想得罪乌世子。 既然叶大小姐不想提,那么段家也绝对不会再提此事。总而言之,所有事,都怪叶绘棠那个贱人。 段三爷说:“等叶绘棠那个贱人进门,拿出你整治人的手段,别再让她把你当傻子使。” 段满堂回道:“爹,你放心。”他捏着断腕,眸光发狠,“这个教训太大了,儿记住了。” 段三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爷俩下了楼,坐进马车,段满堂才低声问:“爹,你说那银票是谁动的?” 段三爷闭目养神,低声说:“那是咱们段家全部的积蓄,无论是谁,都必须给我吐出来,必须……死。” 段满堂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断腕,问:“我这断腕之仇……?” 段三爷冷笑一声,说:“叶大小姐的凶名在外,乌羽白又成为了世子,岂能要她一个残花败柳?!你只要静静等着就好。这个仇,爹给你报!叶大小姐,不但会是咱家的人,还会是咱家的鬼!” 段满堂咬牙冷笑,眸光发狠,再次点头。 正文 第290章 群打 叶家人回到家里,叶大人因为胸口疼痛,独自回屋去休息,戚夫人和妖舟去看了叶文耀。 叶文耀仍旧不言不语,就像陷入了梦魇中无法醒来,看得人直揪心。戚夫人哭了一场又一场。叶大人被段三爷打了一拳,胸腔针扎似的疼,都没见戚夫人哭成这样。可见,儿子和相公,终究是不同的。 叶绘棠跟进了屋内,看见叶文耀那个样,立刻关心地询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妖舟回道:“原本我还纳闷,为什么文耀非要去满金坊赌博,为何赢了银票后,会被抢了银票,还被打成重伤?”看向叶绘棠,“原来,三妹妹和段公子是旧识啊……” 原本戚夫人心中一团乱,听了这话,当即如同醍醐灌顶,立刻冲向叶绘棠,二话不说就抡起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直接将叶绘棠给打懵圈了。 叶绘棠想说话,戚夫人第二个巴掌紧随而至,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闻讯而来的婉姨娘一进屋就看见这阵仗,立刻扑向叶绘棠,将她护在怀里,冲着戚夫人尖声喊道:“夫人这是干什么?!不是自己生的女儿,就要这么作贱吗?!” 戚夫人红着眼睛,一把巴掌又甩在了婉姨娘的脸上,骂道:“贱人生的贱种,只会在外面勾引野男人害自家兄弟!” 婉姨娘一听这话下意识否认道:“你说谁?!不要冤枉人!” 戚夫人指着叶绘棠说:“你问问这个小贱人!” 婉姨娘看向叶绘棠。 叶绘棠摇头,垂泪,哽咽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都是叶泛舟设计我,是她刻意诬陷我!” 婉姨娘怒火中烧,瞪向妖舟。 妖舟轻轻一叹,说:“两天前,你出门,约见段满堂,诬陷我名声;昨天,文耀到段满堂的堵坊玩,赢的银票加本钱,共计四十八万两,都被抢了;今天,段满堂约你欢好,你俩被捉奸在床……” 听完这话,婉姨娘傻了。 叶绘棠却如同被点燃的爆竹,瞬间爆炸,冲着妖舟就挠了过去。目标,就是她的脸! 妖舟一把抓住叶绘棠的手,向后一掰,叶绘棠立刻惨叫起来。 妖舟丢开叶绘棠,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绘棠,你身为叶家女儿,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儿,丢尽了叶家名声,我定亲了不要紧,却要害得二妹妹嫁不出去,我看你如何安心?!” 这话,又让戚夫人上头了。她再次冲向叶绘棠,拉着她就是一顿撕扯打骂:“作孽啊!你个小贱人,这是要害死我们啊!你怎么就那么歹毒!说,那些银票是不是被你俩私吞了?做出可怜兮兮的假象,给谁看?我打死你个小娼妇……” 叶绘棠平时就不是吃亏的主儿,这会儿心里委屈不说,还被各种辱骂,当即恶由胆边生,竟开始还手了。甚至,她还叫上了婉姨娘,喊道:“姨娘,救我!夫人要把我打死了!” 婉姨娘岂能看着?于是,她也加入了战斗。 戚夫人被按在地上摩擦,珠花散落一地。她喊道:“来人!来人呐!” 属于戚夫人的丫头和婆子,一拥而入,开始帮戚夫人,战争再次呈现一边倒的状态。 婉姨娘可是唱戏出身,腿脚利落,却也难敌拳头多。她也喊来自己人,搭把手。 于是,叶府混战开来,打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妖舟坐在叶文耀的床边看着热闹,只恨手中没有瓜子、小龙虾,不能尽兴。 叶大人被惊动,把自己当尊贵嫡姐娇养的叶湘玉也姗姗来迟。见此场面,也都震惊了。 最后,叶大人大吼一声:“住手!” 没用,压根没用,大家都打红眼了。 妖舟抱起一个花瓶,递给了叶大人。 叶大人看了妖舟一眼,接过花瓶,往地上一摔! 花瓶四分五裂,打成一团的人也终于分开了。 叶湘玉看见满脸挠痕发丝凌乱的戚夫人,立刻扑上去,垂泪道:“娘,你受大罪了……” 叶大人指着众人,气得直哆嗦:“好啊,好……你们这是不想好了!” 戚夫人立刻请罪,说:“老爷,婉姨娘不分尊卑,对我动手,把她发卖了吧。” 婉姨娘呸了一口,说:“都是妾,谁比谁高贵?!自以为是封了个夫人,就真当自己是大夫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戚夫人气得直哆嗦,口口声声喊着:“反了!反了!老爷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文耀为叶家赚银子,却被打得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我为府中操持这么多年,到头来,竟还要被人这么侮辱。我……我也不活了……”言罢,就要寻死觅活的。 叶湘玉忙拉住戚夫人,一顿安抚。 婉姨娘冷笑道:“你放开她,她死了,我赔她一条命!我就不信,她有勇气去死。” 妖舟在心里给婉姨娘竖起大拇指。 戚夫人也不饶人,当即说道:“你是妾,你生的女儿,也注定做妾!实话告诉你吧,老爷已经同意让段满堂纳叶绘棠为妾!你啊,你就等着好日子吧!”好日子三个字,说得格外重。 婉姨娘一副被雷劈的模样,哀嚎一声,跪在了叶大人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求道:“老爷啊老爷,万万不可啊!那个段满堂不是个好东西啊……” 叶大人垂眸看着婉姨娘,问:“你一个内宅妇人,如何知道段满堂?” 一句话,问住了婉姨娘。 实际上,叶绘棠出去寻段满堂收拾妖舟,婉夫人是知道的,并一再提醒她小心。 叶大人心中拔凉凉的,闭上眼,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倒下。 妖舟一伸手,扶住了叶大人的后腰,他才没有倒下去。 戚夫人和婉姨娘喊着老爷,叶湘玉和叶绘棠喊着爹爹,却都不如妖舟这一把搀扶,给了他站直的力量。 叶大人睁开眼,对众人说:“无需吵闹,事情已成定局,叶绘棠自己脚上的泡,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言罢,转身就走,留下一地的鸡毛。 叶大人的背影有些萧瑟,看起来也没那么挺拔了。 妖舟觉得,若阿舟真不是叶大人的孩子,这个男人的心里,估计藏着诸多苦楚,却倒不出,也不能倒。 一般而言,有些能力的男人家里,都恨不得妻妾成群。与之相比,叶大人还真不算是好色之徒。 正文 第291章 乌家退亲 以叶大人的一锤定音,所有人都不闹了。 下午时,重新请了大夫给叶文耀治病,也没说出个七七八八,只是让养着。 叶大人上火,嘴巴上起了个水泡,晚饭都没吃。 别管这边这么闹腾,大夫人那边始终无声无息,还真是事不关己。 日夜交替。 叶文耀还是不吃不喝不说不闹,醒了就盯着天棚看,睡了也十分安静。叶大人和戚夫人急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妖舟前来探望叶文耀,见叶大人和戚夫人愁眉不展,说了句:“或许,我有办法叫醒文耀。” 叶大人和戚夫人皆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戚夫人问:“当真?!” 妖舟回道:“试试呗。”对着戚夫人伸出手,“给我拿两万两银票。” 戚夫人谨慎地问:“干什么?!” 妖舟回道:“一会儿还你。” 叶大人说:“给她。”经过这些事,叶大人早已看出,妖舟是个有能力办事的人。 戚夫人说:“只有……五千两了。” 妖舟点了点头:“拿来吧。” 戚夫人从怀里掏出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妖舟。 妖舟拿着银票到文耀空洞的眼前晃了晃,说:“文耀,咱俩赌石去啊。” 叶文耀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渐渐聚焦在银票上,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妖舟的脸上,竟缓缓张开嘴,问:“现在就走啊?” 妖舟点头。 文耀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没起来,又跌回到床上,痛得哎呦一声。 戚夫人瞬间眼泪纵横,扑到文耀床边,拉着他的手说:“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 叶大人眼中含泪,转过身,偷偷擦掉。 妖舟说:“等你养好身子,姐带你出去大杀四方!” 叶文耀看着妖舟那张圆脸,瞬间觉得她还挺可爱的,想起自己以往的那些心思,不知为何,竟有点儿羞愧呢。他对着妖舟点头,说:“我养养,养养就去……” 妖舟说:“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儿把书看了。过几天,我来考你。” 叶文耀瞬间头痛异常,一脸痛苦地说:“能不能不看?” 妖舟果断回道:“不看书,我怎么教你识原石?” 叶文耀满眼放光,问:“当真教我?” 妖舟回道:“看你学成什么样吧。四书五经都不懂的人,我教不了。” 叶文耀立刻点头应道:“学!我一定学!” 是银子给了他自信,也是银子戳破了他的希望,而今他能再度拥有银子,让他干啥都愿意。 戚夫人看向妖舟的目光透着感激之色,比以往的虚情假意多了几分真实。 叶大人没有看妖舟,只是对叶文耀说:“好好儿听你姐话。” 这一句话,就是对妖舟最大的认可。 中午,戚夫人让小厨房做了许多精美的饭菜,在叶大人的授意下,叫来了妖舟和叶湘玉,一家人看似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叶绘棠得知消息后,气得砸了屋子里的东西。 与此同时,乌府中,羽白父子也难得一见的共用午膳。 用饭的过程中,二人一句话都没有,看起来和独自用餐没有任何分别。 饭后,乌亲王说:“叶家大小姐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本王决定退亲。” 乌羽白回道:“迎娶、退亲都在父亲一念之间,无需问我。”起身离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决定了阿舟的命运,却无法决定妖舟的未来。 这件事,若是发生在阿舟身上,她很可能会因接受不了打击而做出傻事,但对于妖舟而言,无论什么情况都无法阻止她逆风生长。由此可见,经历即是财富。 下午,乌府的管家亲自上门,直截了当地取消了亲事,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待管家离开,叶大人气得砸了杯子,骂道:“有眼不识金镶玉!” 戚夫人则是拍着叶大人的胸口说:“老爷莫要生气,左右不过是因为泛舟的名声坏了,这又能怪谁?!到底是姨娘教养的三小姐,做事情太不顾全大局。哎……这以后啊,别说泛舟要被人嘲笑,就连湘玉的婚事都要耽搁了。” 一番小风吹得叶大人头痛异常,当即说道:“给段家送个信儿,让他们早日把人抬走!” 戚夫人眸光森然地一笑,回道:“诺。”起身,立刻派人去通知段三爷,她是再也不想见到叶绘棠。 乌府管家上门退亲这件事,瞒不住,瞬间在叶家泛滥而起。 叶绘棠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跑出院子,来到妖舟的房门口嘲笑道:“我还想呢,大姐这么折腾,总能给自己折腾个好去处。没想到啊,人家乌亲王和乌世子都是火眼金睛,一眼看出妖魔鬼怪的真面目。啧啧……被退亲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还有哪个人敢娶你?!” 屋里,妖舟并未因为叶绘棠的话而生气,也是哭笑不得。看来,是她想错了。原本乌亲王给乌羽白和阿舟订亲,她就想不明白缘由,只能认为乌亲王不太在乎乌羽白,随意为之。所以,她现在做事肆无忌惮,就是考虑到,乌亲王的不甚在意,以及乌羽白的无所谓状态,想着就算自己名声略有不好,也会正常完婚。 说一千道一万,哪怕乌羽白要退亲,也应当亲自来一趟。 不曾想,乌家毫无预警,直接派管家来退亲了。 妖舟很想站出来说她不同意,让乌羽白来面谈,然而,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乌府管家来去匆匆,她得到消息时,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已经开始想象,如果乌羽白晓得被退亲的是她,会作何感想? 生活真是披着喜剧的外衣,尽情上演悲剧啊。 屋外,叶绘棠没等到妖舟的恼羞成怒,心中不甘,继续叫骂道:“你有能力害我、冤枉我,倒是去求求乌亲王和乌世子,让你进府当个妾啊!哎呦,我忘了,乌世子原本就不喜欢你,人家恨不得你的名声坏了好退亲。你就算哭得死去活来,也没用……” 妖舟从屋里走出,叶绘棠立刻闭嘴,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婉姨娘哭着跑来,说:“三小姐,段府来人了,要……要把你抬走。” 叶绘棠大惊失色:“什么?!” 正文 第292章 宝贝 什么什么?什么是什么?!什么咋地了什么?!! 叶绘棠一脸不敢置信,她抓着婉姨娘的手说:“娘救我!救我!” 婉姨娘垂泪道:“如何救你啊?!我如何救……?” 叶绘棠一把推开婉姨娘,恨声道:“无能的妾!我才不要当妾!我不要像你一般看人脸色生活,无能至极!我要去求爹爹,爹爹最疼我,一定能……” 妖舟呵呵一笑,说:“一定能什么?一定能改口,让你八抬大轿嫁出去?叶绘棠,这事儿你晚上受尽折磨时,可以好好儿想一想。” 叶绘棠恨极了妖舟,尖叫着抓向她的脸。 妖舟一脚踢在叶绘棠的腹部,将她踹出了院子,跌倒在地。 婉姨娘抄起一根木棍,打向妖舟。 妖舟一把夺过木棍,打在婉姨娘的腘窝处,迫使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得半天都爬不起来。 妖舟走到叶绘棠的面前,垂眸看着向后躲闪的她,莞尔一笑,说:“你以为给段满堂做妾,就是你最痛苦的事?叶绘棠,我们来日方长。” 叶绘棠从妖舟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恶意,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颤声问:“你……你是谁?!你不是……不是傻阿舟!不是……” 妖舟用手抚了抚脖子,幽幽道:“你说,一个被辱后想要吊死自己的人,还会怕什么?你说,我不是我,我又是什么?叶绘棠,我会一直看着你……”低声道,“怎么生不如死。” 叶绘棠被妖舟吓到,发出尖叫:“啊!!!” 管家前来,看了看这阵仗,啥也没问,只是低声对婉姨娘说:“姨娘,段家来人了,你给三小姐收拾一下,他们这就要把人抬走。” 婉姨娘颤声道:“老爷呢?不行,我要见老爷。” 管家沉下脸,说:“你就别闹了。老爷吩咐了,不见你。” 婉姨娘的不甘和叶绘棠的痛哭流涕,都没能改变什么。毕竟不是谁都有以死明志的勇气。最终,一顶花轿,抬走了叶绘棠,病倒了婉姨娘。 叶绘棠进入段家的当晚,惨叫声不断,愣是叫了一整晚,或高或低,或长或短,听得人心惊胆颤。 至于妖舟,仍旧和无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没耽误。只不过,府里的伙食,明显不如以往好了。幸而,行山书院终于要开始校考了,发了告示和信函,通知众学子回校。 妖舟接到信函时,终于笑得如同一位纯真少女,满脸藏不住的欢喜。 叶大人派管家来叫妖舟去书房。妖舟这一路都在笑,且看什么都格外顺眼。直到书房门口,她才敛了笑,摆正姿态,推门而入。 叶大人正在看书,但是明显是心不在焉,看见妖舟来了,便放下书,十分直接地递给妖舟一张银票,说:“这是束修,剩下的,给自己添些衣裙。” 妖舟接过来一看,整整五十两。 叶家有些店面,但盈利一般。刚刚折损了两万两银票,估计要肉疼许久。这会儿给她拿五十两,看似不多,却也足见叶大人的诚意和心意。 银两妖舟不缺,但叶大人给的,她自然要留着。妖舟收下银票,说了声:“谢谢爹。” 叶大人也不知道和妖舟说些什么才好,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等到妖舟走到门口,他才又说了一句:“屋里缺什么,就和管家说。到了书院,好生学习。” 妖舟回头看向叶大人,眉眼弯弯地一笑,声音清脆地说:“知道了爹。” 叶大人看着妖舟,有片刻的恍惚,回神时,妖舟已经离开,他心烦意乱地翻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妖舟出了书房,心中疑惑更甚:阿舟,到底是谁的孩子?从前,叶大人对阿舟定是不管不问的,而今因自己的原因,态度有所改观,可若是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要害死她的亲生女儿叶绘棠,还会不会像今日这般待她?好似……严父。 若有一天……呵……不想了,人心难测,且让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妖舟叫上小葡萄,来到集市里,着实过了一把土豪的瘾,一口气采买了许多衣物,语言也由最初的问价到最后的买买买。 妖舟和小葡萄各自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心中是妥妥的满足感。 妖舟问:“还能逛吗?” 小葡萄精神抖擞地回道:“能!” 女人,果然都是逛街高手。 妖舟一边和小葡萄说笑,一边向前走,小葡萄被买饰品的摊位吸引,探头挑选着。 妖舟的视线则是被一把镰刀吸引。那镰刀乍一看十分笨重,且黑漆漆的还泛着绿花,就像从海中打捞出来的一样,锈迹斑斑。而且,镰刀和一些农具挂在一起,毫不起眼。 可莫名的,妖舟就觉得,那是个好东西。 妖舟看得太入迷,以至于只顾盯着那把镰刀看,竟直勾勾地走了过去,结果在摊位前一米处,撞到了一个人。 她怀里抱着的东西,瞬间散花。 被撞之人,身上披着黑色斗篷,头上扣着斗篷帽,倒也懂得礼貌,立刻伸出手,去半空中捞妖舟的衣物,结果……这一包内衣亵衣亵裤还有女儿家的肚兜,着实令斗篷男下不去手。他将近乎完美的手偏移,抓到几条厚实的百布,拿在手中后才发现,那竟是女子来癸水时用的东西。 斗篷男拿着那东西,丢下不是,拿着更不是,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人生的错觉。 妖舟快速蹲下,将掉落到地上的衣物快速往布包里划拉着,动作大方坦然,抬头看向斗篷男,眼睛就是一凸,惊讶地喊了声:“公公?!” 庄公公立刻将癸水带丢到妖舟手中,转身看向卖农具的摊位,一张脸泛起红晕,十分不自然地尴尬了。 妖舟忙把癸水带往自己包里一塞,脸上也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站起身,把包裹往肩上一扛,口中说道:“好巧啊……”伸手就要去拿那把镰刀,却发现公公先自己一步,将镰刀拿走了。 妖舟只能装模作样地摸了上一把镐头,偷看了庄公公一眼,说:“公公这是要做什么去?” 庄公公正尴尬着,不想和妖舟多说话,于是丢下一块银子,说:“买镰刀。”然后,拿着镰刀转身就走。 妖舟的眼睛长了!哎呦喂,她看中的宝贝,连摸都没摸上,就被拿走了?开玩笑呢吧?! 不行,必须追他! 正文 第293章 公公呀 妖舟单肩扛着大包裹,三步并作两步去追庄公公。可恨的是,庄公公知道妖舟在追,竟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妖舟这个气啊!她对小葡萄喊道:“小葡萄,你先回府去!” 小葡萄正挑选得起劲儿,闻听此言,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嗯。”等到选好发簪,才想起来妖舟的吩咐,再去抬头寻人,已经找不到了。 妖舟一路狂追庄公公,还不好用上轻功,只能气喘吁吁地喊道:“公公!公公等等我……” 集市里人来人往,被当众喊公公,还是挺别扭的。虽然,庄公公真是公公。 庄公公停下脚步,攥着镰刀,看向妖舟。 妖舟跑到庄公公面前,努力喘了两口气后,笑嘻嘻地道:“难得碰见公公,一起吃个饭啊。” 庄公公回道:“没空。”又要走。 妖舟立刻拦下庄公公,说:“没空吃饭,聊聊天也好。” 庄公公说:“不聊。”又要走。 妖舟磨牙,扫了眼镰刀,暗道:“不知庄公公是随意买的镰刀,还是知道此物非比寻常。若是前者,我说什么也要把东西拿到手。若是后者,也必须想尽办法得到。” 妖舟一咬牙,再次拦下庄公公,一扬下巴,蛮横地说:“庄公公碰了我的贴身衣物,就想一走了之?!” 庄公公问:“你想怎样?” 妖舟刚要回答,庄公公就怼了上来,说:“杂家是公公。” 妖舟愣了愣,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忍着笑说:“也没打算要让公公以身相许啊。” 很显然,这个玩笑不好笑,庄公公的眉毛以十分真实的表现,皱了一下。 妖舟立刻改口道:“玩笑,我开玩笑呢。” 庄公公再次问:“你想怎样?” 妖舟很想直接开口要镰刀,却怕物以稀为贵,让庄公公心生警觉,把镰刀当成宝,再也不肯给她。于是,她换了一个思路,说:“公公以前多次相帮,我心里特别感激,只不过想请公公吃顿饭而已,公公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公公再次回答:“不必。” 妖舟死皮赖脸地说:“要得要得……” 公公说:“不需要。” 妖舟继续道:“需要需要真的需要……” 公公的脸色阴沉下来,想来是十分后悔帮过妖舟。 妖舟真怕公公一言不合就杀人,于是努力挤出小女儿的仰慕眼神,说:“我看公公如青山,挺拔峻美天地间,一头银发贼飘逸,手持镰刀更非凡。” 妖舟发誓,她真的看见公公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就连攥着镰刀的手都跟着用上了一分力道,有种想要砍人的冲动。 妖舟暗道:“完犊子了!自己这点儿才华果然是烂泥扶不起墙,不如借鉴诗仙儿诗圣的诗,充充门面。瞧把公公气得,就差拿镰刀砍我了。哎?砍我行啊!只要他砍我,我就借机夺走镰刀,声称它影响了我和公公的感情,要把它毁尸灭迹!在此之前,我得跟着公公,万一这镰刀是他随手买着玩的,再随手扔到犄角旮旯去,我可要哭死在茅厕里了。” 思及此,妖舟再接再厉,说:“嗯……这首诗需要一个好名字。公公想个?” 庄公公不语。 妖舟继续道:“还别说,我想到一个好名字,就叫《庄公公真绝色》如何?” 庄公公终于开口道:“叶小姐被乌家退婚后,可是脑子撞坏了?” 妖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说:“没有吧?摸着还是完整的。” 庄公公很想给妖舟的脑袋上来一下,让她不再完整。终究,只是留下一记冷笑,转身离开。 妖舟忙喊道:“错了错了!公公错了!这边,这边,你要去的地方,是这边!” 庄公公不搭理妖舟,妖舟感慨道:“完了,把公公气糊涂了。”撒腿追上庄公公,庄公公却用起轻功,跳上房檐,准备开溜。 妖舟怒了,心里寻思着:“我是洪水猛兽吗?我只是想要你手上的镰刀!你真是逼我出绝招啊!” 妖舟气运丹田,大声喊道:“庄公公摸我小衣,却要始乱终弃!天可怜见,我没脸活了,不如让我……” 庄公公去而复返,站在妖舟面前三步远的位置,冷冷地看着她。 妖舟把哭号的嘴脸变成微笑面孔,说:“不如让我们把酒言欢,忘掉小衣和恩怨,从此成为知己好友……” 庄公公面沉似水,警告道:“叶小姐,你好自为之。” 妖舟也怕惹毛了庄公公,毕竟无故给自己树敌绝对是脑袋有坑,于是她再次换了哀愁嘴脸,说:“公公别恼。我最近百般不顺,世人骂我残花败柳,家人诬陷我私通外男,赚的银子被抢,婚事又被退婚,真是活着无望。”微微一顿,“最重要的是,唯一疼我的先生,又被小人所害。我心里着实难过。公公是故人,所以才死皮赖脸地想要和公公亲近,说两句话,也算是一起缅怀先生吧。” 这话说得十分动情,就连妖舟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庄公公想起楚先生,终是点了点头,说:“小酌片刻。” 妖舟心中一喜,脸上也露出真心的微笑,说:“请吧,公公。” 妖舟问:“公公喜欢哪家酒菜?可还去千回楼?” 庄公公真是越发好奇妖舟的脸皮,她的名声,以及叶家的名声,在千回楼里都成为戏文了,就差请个说书人讲讲段子。 庄公公说:“千回楼里,但凡扯出来一个店小二,都能绘声绘色讲起有关叶大小姐的段子。” 庄公公这话,既是提点,也带了嘲讽之意。但凡是个正常女子,定不好意思再去,偏偏,妖舟不正常。 妖舟问:“庄公公想听吗?公公若是想听,咱还去千回楼,让店小二讲给你听。” 庄公公凝眉看向妖舟,暗道:“她那脸皮是何种东西缝合而成?” 妖舟继续道:“若是公公嫌段子不够新鲜,我给公公讲几个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儿,也可有趣儿了。” 庄公公收回目光,暗道:“这脸皮绝对不是什么东西缝合而成的。因为,没有那么硬的针。” 妖舟偷眼看镰刀,真是……越来越心动啊。 正文 第294章 他们说 庄公公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听了妖舟小嘴儿一顿叭叭,竟还是选择去了千回楼。 今天妖舟没戴幕篱,整个人也瘦了不少,看起来精神抖擞,但因肩膀上扛着一个大包裹,被误认成了婢女。 庄公公要了雅间,但因是饭口,雅间全满。恰好一楼最里面的位置,空出来一桌,可放下薄纱隔绝外面的视线,便定在了那里。 庄公公坐下后,妖舟本应该坐在他的对面,但为了近距离观察那只镰刀,妖舟选择挨着庄公公坐下,二人中间只隔着一个桌角。 妖舟问庄公公:“可有爱吃的?可有不吃的?” 庄公公回道:“青菜即可。” 妖舟对店小二说:“两个招牌菜,两盘青菜,两坛好酒。” 店小二领命离去。 妖舟伸手抚上庄公公放在桌子上的镰刀,看似随意道:“这东西脏兮兮的,公公买它做什么?”心里却起了轩然大波。 这把镰刀,看似寻常,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不说,还透着一股子寒气。这种寒气,令妖舟通体舒畅,比那块帝王玉的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 庄公公随口回道:“喜欢。” 妖舟一听这话,就险些心梗。公公在皇宫大内,什么宝贝没见过,忽而喜欢上这么一个东西,能轻易放手吗?显然,不能。自己能放弃吗?显然也不能。来吧,展示! 妖舟看似嫌弃的撇了撇嘴,说:“一块黑丢丢的东西,估计割草都费劲,公公的喜欢真特别。”说着话,还用手推了推镰刀,表明自己是真厌恶。 庄公公一伸手,把镰刀拿走,放在了另一只凳子上。 店小二把饭菜上来,还体贴地准备了热巾给客人擦手。 待店小二退下,妖舟立刻拿起酒壶,给庄公公倒酒。 庄公公说:“我不饮酒。” 妖舟说:“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公公少喝一点儿,暖暖身子。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庄公公说:“不饮。” 妖舟暗道:“不饮不行啊。你不醉,我哪里有机会?!” 妖舟劝道:“都说这儿的女儿红最正宗,公公不尝尝,多可惜。再说了,上次见公公,杯子里可是有酒的。公公是不喝,还是不和我喝?难道我的名声已经差到令公公没有酒欲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大厅里传来一男子的吼声,说:“别和老子提那个叶大小姐!简直败坏家门!有辱闺训!别提别提她,提她老子喝不下酒!” 妖舟挑了挑眉,说:“别听他瞎咧咧。他这一口气,都提我好几回了。估计是羡慕我潇洒自在……” 话音未落,庄公公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妖舟愣了愣,赞道:“公公真是……特别之人。” 外面继续传来某个女子的声音,说:“哎……她可真够给我们女子丢脸的。明明可以嫁给乌世子那样的人物,却和野男人厮混,真是令人不耻。” 妖舟一边给庄公公倒酒,一边解释道:“那就是一个长舌妇,嫉妒我人比花娇。什么厮混不厮混的。我若真和男人厮混,绝不会找个比乌羽白差的。我又不瞎。” 庄公公果断喝下第二杯。 妖舟呲了呲牙,深深察觉到庄公公的恶趣味儿。貌似真是来听热闹的,尤其是她的段子,令他有喝酒的心情。真是……差劲呐! 有男人说:“你们听说了吗?叶大小姐好赌成性,把叶家三小姐输给了段满堂!段满堂都知道吧?啧啧……我听说啊,三小姐被抬过去的当晚,惨叫一夜啊!” 妖舟唇角一勾,举杯笑道:“市井传言,果然挺有趣儿。”仰头饮下一杯。 庄公公也陪着喝一杯。 妖舟说:“来,吃菜,我这是第三次来,可从来没吃过一口菜。真是后悔呀。” 庄公公默默无声地夹起青菜,妖舟也开始对肉下手。 外面的声音陆续传来,没有一般脸皮,还真扛不住。 有人说:“你们听说了吗?叶大小姐心狠手辣,把她亲弟弟打成重伤,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有人说:“我若是有这样的女儿,一准儿打死她,也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有人说:“她啊,到底是外面养大的,野惯了。在府里,那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我有个姑母,被她用石头把脑袋砸开了花。” 有人说:“那个叶大小姐最怕寂寞了,是个十足的贱人呐。但凡被她看中的男子,半夜都能摸人家被窝去。” 有人说:“你们不知道,那个叶大小姐五大三粗,是个陀螺一样的丑八怪!她那个野男人呐,没准儿像野猪!” 众人哄堂大笑! 妖舟本来还笑吟吟的,可到最后也绷不住了,一把扯下纱帘,发出哧啦一声响。众人齐齐回头,看向妖舟和庄公公。 妖舟已然恢复得差不多,只是脸上有点儿婴儿肥,不过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女子的软糯和可爱,减弱了几分她那种极具冲击性的美艳。 她扬起下巴,环视众人,大声质问道:“我哪里五大三粗?我哪里贱气十足?!我哪里心狠手辣了?!” 这样的一张脸,加上气鼓鼓的样子,简直能柔化人心。 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并开始在心中泛起疑惑,不知道眼前人是哪个?再一听她所言,只觉得完全无法相信。那个臭名昭著的叶大小姐,竟……竟如此娇媚,堪称倾国倾城啊。 在众人参差不齐的倒吸气声中,妖舟霸气十足地吼道:“凭我叶泛舟,会找像野猪的男人吗?!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会吗?!” 妖舟的本意是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条件,结果,众人误以为她让自己看庄公公。这一看了不得,庄公公那张脸啊,简直挑不出不完美的地方。 人是一种视觉动物,特别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美,就是真的美好。 在妖舟颜值的加持下,竟有人开始觉得她是被刻意诬陷的。再加上庄公公的神助攻特别加分,简直立刻达到了逆转的效果。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地说:“许是错怪大小姐了。” 有人说:“大小姐国色天香,怎会做出那等歹毒之事?” 有人说:“没错。而且依我看,乌世子退婚实属不明智。” 有人说:“快看,那就是她的野男人!” 有人说:“嘘……别瞎说。看人家那容貌气度,还真和乌世子不相上下。啧啧……好生俊美啊。” 妖舟听这话风变了,偷偷转眼去看庄公公…… 正文 第295章 送你镰刀 庄公公被众人当成了妖舟的“野男人”,喜怒看不出,却已经站起身,说:“太吵。” 妖舟立刻一手抓起酒壶,一肩扛起大包裹,跟在庄公公的身后往外走。 这时,又有女子开口鄙夷道:“啧……看来叶大小姐的野男人,并不疼她啊。那么重的东西,都让她一个人扛。要是我啊……” 妖舟直接忒回去:“再叨逼叨,老娘一脚踹死你!” 那女子没遇见过这么生猛的,就是微微一愣,转而拔高声音喊道:“哎呦,怎么还这么凶啊,难道说那些恶名……啊!” 妖舟一脚飞出,直接将长舌女子踹飞了出去。看着震惊的众人,妖舟却轻飘飘地说:“恶名只多不少,以后说话过过脑,不然老娘教你做人的规矩!”一扭头,潇洒离去,追着庄公公出了千回楼,留下一地惊愕之人。 庄公公问:“不怕骂名?” 妖舟回道:“怕啊。可公公你发现没,无论你做得多好,总有人要骂你;当你做了恶毒之事,也有几个人会骂你。既然无论好坏都有人骂,那就让她们骂呗,咱自己怎么开心怎么做。管不了别人的嘴,我还管不了自己的腿?!” 庄公公眯眼看着斜阳,眸子被染成淡淡的粉红,竟有种迷离之色。他缓缓勾了勾唇角,笑意在唇边绽开。 妖舟举起手中的酒壶,摇了摇,说:“找个地方继续喝呀?” 庄公公回道:“改日吧。” 妖舟还想挽留,庄公公却已经向前走去。 妖舟忙喊道:“送我回家啊!公公!公公!”撒腿追上去。 庄公公看向妖舟,问:“为何要我送?” 妖舟回道:“天快黑了,我怕。” 庄公公显然不信,问:“你怕?” 妖舟嘿嘿一笑,回道:“我怕遇见不开眼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再把人家一顿揍。哎呦,这名声可就要震天响了。” 庄公公神色还算柔和,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路向着叶府走去。 妖舟开始和庄公公套近乎,问:“公公平时都干什么呀?” 庄公公回道:“当奴才。” 妖舟无语,换了个方式问:“我是说,你有什么爱好?平时喜欢做什么?不是问你的工作。” 庄公公有些不解,问:“爱好,做什么,和……工作,不同?” 妖舟回道:“自然不同。你伺候皇上皇后,那是工作,他们给你银子,你就照顾他们。这和你买东西一样的道理。你给了银子,买了镰刀,如出一辙。不过,你又不是镰刀,你是人啊。就像今天,你自己闲着无事逛街,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这就是爱好。只有你买的镰刀,也许就是你喜欢的物件。” 庄公公看了看手中的镰刀,说:“此物看起来寻常,却非凡品。” 妖舟暗道:“完了,他不是随手买的,而是淘宝来的。” 庄公公继续道:“逛街是一件趣儿事,买一些东西,倒也使得。” 妖舟立刻狗腿般谄媚道:“公公果然不俗。我就没有这样的眼光,很难买到宝物。” 庄公公看了妖舟一眼,说:“叶大小姐开出的原石,皆大涨。” 妖舟微愣,嘴角抽了抽,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坏得很!既然他晓得自己是有眼光的,没准儿早就知道自己想要镰刀,一直吊着自己呢。不过,这件事作为藏石阁的一条财路和货源,店里人应该不会对外说才是。难道说?庄公公就是幕后东家?! 这么一想,妖舟就虎躯一震。不过,这事儿她只能在心里合计,不能直接问出口。 好一会儿,妖舟没说话。 庄公公问:“怎么不说话?” 妖舟回神,直言道:“说啥?说我想要镰刀,你肯给吗?” 庄公公将镰刀递出。 妖舟愣住了。 庄公公说:“给你。” 妖舟差点儿给庄公公跪下!她直接撇了酒壶,伸手抓过镰刀,努力平复过速的心跳,问:“当真给我?” 庄公公微微颔首,继续前行。 妖舟快步追上庄公公,感动地说:“公公你真好。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人?!你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光!你……” 庄公公突然站定,看着妖舟,说:“乌家退亲,你可自寻良缘,无需缠着我不放。我是公公,给不了你想要的美满姻缘。”言罢,悄然离去。 妖舟站在路口,看着庄公公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眨了眨眼睛,对着半空挥舞了两下镰刀,张嘴要骂,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嘀咕道:“想得还真多。”看着手中的镰刀,嘴角差点儿裂到耳根子上,“误会就误会吧,能靠这张脸皮得到这个宝贝,赚了!” 妖舟哼哼着小曲儿,走向叶府,发现小葡萄竟然就等在门口,伸长脖子眺望着,看到妖舟归来,立刻冲了上去。 二人嘀嘀咕咕说两句话,一同往府里走去。 巧的是,因为明天书院开学,叶湘玉也出去采买了一些用品,车夫赶着马车入府,从妖舟身边驶过,慢慢停下。 叶湘玉在丫头如墨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眼看见妖舟扛着大包,便是捂嘴一笑,说:“早知道大姐也出去采买,不如一起,姐妹俩还能说说话儿。” 妖舟说:“眼界不同,选东西不同,走不到一起去。” 叶湘玉微笑道:“也是。我看大姐大包小裹,想来是买了几套衣裙吧。” 小葡萄骄傲地说:“那是。买了好几套呢。” 叶湘玉的丫头如墨眉眼弯弯地一笑,说:“半个月前,二小姐到帝京里最好的晶绣坊里订了三套衣裙,加了大银子才赶工出来的。说起衣裙,还是定制的最合身,也最彰显身份。” 小葡萄一时语塞。 妖舟一脸懵懂地问:“原来身份是靠衣裙彰显的?哎呦,那二妹妹你可要好好儿打扮打扮,没准儿别人会误以为你是嫡女呢。”留下一记讥讽的笑,扬着下巴就要走。 如墨被怼得面红耳赤,叶湘玉气得直拧手帕,妖舟和小葡萄一路嘻嘻哈哈,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妖舟暗道:“教书育人不适合我,时刻得装着端着,还是当个混世魔女比较好,恣意妄为,随性自然。爹、娘,师傅们,赵大哥,就算为了你们的期许,我也绝不会委屈自己。要活,要绽放!” 正文 第296章 死神 妖舟回到小院,立刻让小葡萄到厨房里要来油盐酱醋和草木灰等物,然后开始清洗镰刀。 她调配好酸碱比例,将镰刀浸泡在溶液里,半个时辰后,用棉布轻轻擦拭,擦拭下大片污垢和锈迹。 经过她的打磨,一把崭新的镰刀,呈现出沉沉的黑色,看似普通寻常,却透着一股子冰凉之意,让人头脑清醒,筋络舒展。 镰刀的刀面和刀把上,都有捶点儿,攥在手里,有摩擦的阻力,不会轻易脱手。 妖舟发现,镰刀头上有机括,向下一按,还能把刀头掰进手把里,变成一根棍子。棍子有伸缩的功能,通过旋转可以把长手把变成短手把。 这么一来,一把好似死神用来收割生命的镰刀,就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擀面杖,用来敲背,真是有力道。 妖舟将镰刀抛起,又接住,难掩心中欢喜。 展开镰刀,对着桌角挥去,轻轻一拉,桌角断得无比整齐,可见镰刀之锋利。 妖舟已经能够想象,当她用这把镰刀割开老杂毛的喉咙时,镰刀会多么开心,自己会多么满足。 妖舟抚摸着镰刀,说:“给你取个名字,就叫死神,以后你就是我的了。”用食指弹了镰刀的刀面一下,镰刀发出雄厚悦耳的嗡鸣,好似醒来的雄狮。 妖舟得了死神,心中美滋滋的,小葡萄却不那么开心了。她把饭菜拿回来,放在桌子上,说:“小姐,只有两盘素菜,连个肉片子都没有。厨房说戚夫人减了家里用度,就只能吃这个了。可奴看着,二小姐的食盒里就有肉。” 妖舟说:“我明个儿回书院,你的伙食定会更差。我不在家,你别和她们起冲突。以后,我每月多给你五两银子,你爱吃什么,自己买去。” 一听还有五两银子可拿,小葡萄的眼睛都亮了,她激动地问:“真……真给奴吗?咱们府里最得宠的一等管事婆子,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哦。” 妖舟打开小葡萄背回来的包裹,从中翻找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葡萄:“都买吃的,努力长高些,主子还有赏。” 小葡萄接过元宝,抱在怀里摸着,又拿到脸上蹭了蹭,特兴奋地说:“这就是银子呢,真好,谢谢主子,谢谢主子……”跪下,咣咣咣磕头。 妖舟摇头一笑,说:“起来吧,吃过早些休息。” 小葡萄应下,像一只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地服侍妖舟用膳,并把在外面买回来的烤鸭撕扯开,给妖舟吃。 用过晚膳,管家竟然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礼品盒送来,说:“大小姐,这是藏石阁送来的礼物,说是请大小姐笑纳。” 妖舟示意管家把礼物放在桌子上。 管家依言而行,而后退出小院。 妖舟打开小的礼品盒,里面竟然放着一套头面,包括耳环、项链和发簪,以及一只玉镯。 这一套的用料,竟都是极品蓝翡翠! 银底儿为托,蓝翡翠为珠,造型简单却精致,用工艺和设计,完全展现出蓝翡翠那种纯粹到极致的美,干净清透,却又饱含张力和神秘。 这套头面,看起来好似银色星河里翻起的浩瀚星空,也似在水洗天空下卷起的蔚蓝海浪,好似为妖舟的独特气质专心打造,极具人格魅力和特色。 妖舟将镯子戴在手上,不大不小,正好。可见,孙嘉德是个有心人。 妖舟打开了大的礼物盒,看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套衣裙。 层层叠叠的淡蓝色,既好似蓝色的迷雾,也仿若近在眼前却触碰不到的远山。搭配上这套头面,简直完美无瑕。 妖舟笑了笑,对绝顶风华的幕后东家,真是越发好奇了。 一夜无话。 隔天,天没亮,叶湘玉就启程去了书院,压根就没等妖舟。 她穿着晶绣坊订制的衣裙,衣领、袖口和裙摆上,都是精美绝伦的刺绣。整个人显得富贵逼人。她的腰带上,镶嵌着白色的珍珠,行走间轻轻颤抖,仿若花儿在招摇。她的头上,佩戴着暗红色的宝石,衬得面颊莹白如玉,双眸顾盼生辉。 很显然,楚妖金的死,对她而言,简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没有楚妖金给傻阿舟撑腰,她叶湘玉定然可以乘风破浪,一路来到乌世子的心里,成为最尊贵的世子妃。 虽然傻阿舟最近非但不傻,还透着狠劲儿和精明,却没有一分大家闺秀的端庄,难成大器。 叶湘玉自信满满地走在书院里,美目四顾,想要寻到乌羽白的身影,却发现很多学子都在偷窥自己。她的下巴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就连胸脯都被她挺高了三分,整个人都享受着同学们惊艳的目光。这种感觉,真好。 至于被叶湘玉惦记的乌羽白,早就入了校,正在妖舟的房间里坐着。 妖舟的房间还保留着她居住时的样子,却已经物是人非。乌羽白轻轻抚摸着妖舟的木梳,并用它给自己梳了梳长发。 楚青逍也来到妖舟的窗口徘徊着,结果打眼一看屋里有人,立刻兴冲冲地拉开窗,喊了声:“楚某人!” 四目相对,满眼的失望和尴尬。 楚青逍将半个身子探入窗口,从乌羽白的手上,一把薅过木梳,攥在手里。 乌羽白一伸手,又夺回了木梳,直接揣进了怀里。 楚青逍气得直瞪眼睛,说:“乌羽白,你别太过分啊!好歹给我留个念想。” 乌羽白说:“屋里还有一双没刷过的鞋,你要不要?” 楚青逍从窗口一跃而入,痛苦地答道:“要!” 乌羽白走出房间,不和楚青逍争夺。 楚青逍找到鞋子,拿在手里,嗅了嗅,差点儿没给他恶心吐了。他摔了鞋,追上乌羽白,吼道:“那是臭小子金朝的鞋!” 乌羽白回道:“我也没说是谁的鞋,你急着抢,怨谁?” 楚青逍磨牙:“乌羽白,你都坏透腔了!”转而呵呵一笑,“今天阿舟也来上学,你不去见见被你退婚的可怜人啊?” 乌羽白回道:“没空。” 楚青逍晃着脑袋,拿捏着调调儿说:“哎呦,你没空,不代表人家没空,一准儿会去找你问个清楚,为何当那负心人?” 正文 第297章 妖舟重回书院 乌羽白一边前行一边问楚青逍:“是不是很闲?” 楚青逍追上乌羽白,一脸苦大情深地回道:“还行吧。楚某人不在,没人管我。这……这浑身不得劲。”靠近乌羽白,压低声音问,“你说,她是不是躲起来了?准备伺机而动,干死那个老杂种?!我爹可说了,他要为楚某人报仇!” 乌羽白看着楚青逍,问:“你可知她师从何人?” 楚青逍随口回道:“我哪知道。”微微一愣,立刻改口道,“她没说,我自然不知道。” 乌羽白表情不变,若有若无地轻轻一叹,说道:“她离家多年,却一直挂念着你,可见你们姐弟情谊非比寻常。” 楚青逍点头:“那是自然,自然非比寻常。” 乌羽白继续道:“她说过,十二岁时,曾回家看过你,害你从树上跌到地上,伤了胳膊……” 楚青逍暗道:“楚某人扯东扯西的干什么?!我哪儿知道你啥时候看过我?!” 楚青逍一边腹诽,一边回应道:“哦,好像有这么回事儿,胳膊都摔坏了。” 乌羽白说:“听说留了疤。”伸手要去掀楚青逍的衣袖。 楚青逍吓得缩回胳膊,忙解释道:“都好了都好了,现在看不见了。” 乌羽白没再说话,心中却泛起惊涛巨浪。只因:楚先生并非楚青逍的亲姐姐。 什么十二岁,什么爬树受伤,什么疤痕,不过是乌羽白编造出来试探楚青逍的。 若真是亲姐,楚青逍不会用谎话搪塞他。 一想到,楚先生的身世秘密,楚青逍一清二楚,而自己却被两个人联手欺瞒,这种感觉真是坏透了。 若楚先生不是楚青逍的姐姐,那么,她是谁?青逍为何帮她瞒着?最重要的是,她和罗刹域是何关系?! 镇北大将军的话仍在耳边,字字清晰。心中的怀疑如同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虽没有惊涛拍岸的疯狂,却已然暗潮涌动。 若她,是她? 乌羽白的食指快速抖动两下,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楚青逍拍了乌羽白的肩膀一下,问:“你寻思什么坏主意呢?喊你两声你都不应。” 乌羽白回过神,回道:“想着先生。” 楚青逍用手搓了搓额头,说:“不能想,想多了睡不着。” 乌羽白嘲讽道:“想亲姐还能失眠?” 楚青逍暗道:“莫不是乌羽白发现了什么?这只小白鸦的心思深着呢,没准儿刚才在套我话。完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行啊,得往回拉一拉,不能给楚某人添麻烦。” 思及此,楚青逍怒道:“那是我亲姐!她生死不知,我爹一夜白发生,我娘……我都不敢告诉我娘,怕她接受不了。我每天晚上,就想着怎么为她报仇雪恨,想得都魔怔了!若不是我没能耐,我早砍死那个老杂毛了!你就看着,早晚不等,我得要他性命!”本想证明妖舟的身份,结果说着说着还真触动了伤心处,眼圈瞬间红了。 楚青逍扭开头,不看乌羽白,用衣袖使劲儿擦了把眼睛。 乌羽白有片刻的疑惑和愣怔,觉得自己当真是太过多心。于是缓和了表情,安慰道:“无论是吉人天相,还是祸害活千年,说的都是她。你无需太过难过,等她归来便好。” 楚青逍立刻看向乌羽白,满眼希望地问:“你确定,她活着?” 乌羽白回道:“死的女尸,并不是她,所以我才下令烧了尸体,坐实大将军的罪行。且,事发两天后,赵厨子的衣冠冢前,有血迹和祭拜过的痕迹。赵厨子无儿无女无父无母,祭拜他,却不祭拜楚先生的人,会是谁?” 一番话,让楚青逍激动得难以自持,一把攥住乌羽白的手腕,除了点头,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 乌羽白说:“书院眼线多,你还需悲伤才好。” 楚青逍立刻收敛了激动的表情,变得无比悲伤,一张脸简直愁苦不堪到了极致。 乌羽白不忍直视,说:“不用如此痛苦。” 楚青逍看向乌羽白,说:“我在想,她这是受了多大的伤?都两天了,血都没止住。羽白,人流血过多,也会死吧?” 心疼的痕迹在乌羽白的眼中一划而过,很快就转换成坚毅的信念:“她不会死。” 楚青逍还想再问,周围逐渐出现学子,已经不方便交谈,唯有说道:“你说得对。” 一人四个字,做了高度总结。 学子们陆续登校,冷清了半个多月的行山书院,终于有了人气。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楚青逍说:“年轻真好。” 乌羽白莞尔道:“青逍觉得自己老矣?” 楚青逍回道:“自从楚某人回来,我这颗心啊,就跟七老八十了一样,饱经风霜摧残,又生出了几分卑贱的挂念。” 乌羽白扫了楚青逍一眼,赞道:“若校考时,你能将此话归纳总结成诗,也能得个彩头。” 楚青逍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摇了摇,感慨道:“千里马仍在,伯乐却不在,跑不起来喽。” 乌羽白略一沉吟,说:“我记得先生曾让你多多照顾阿舟。此番,正是你完成先生遗愿,多加表现的时候。”唇角勾了勾,“去吧,莫要让人欺负她。” 楚青逍说:“就她那样子,整一傻大的肉包子,谁不想捏两下?” 乌羽白说:“和你正相配。” 楚青逍撇嘴,一脸嫌弃地说:“拉倒吧,我看她和包子更配。” 乌羽白说:“你若听了最近两天和她有关的流言,就不会这么说了。” 楚青逍回道:“咋地?她还插翅膀上天了?” 叶湘玉端着架子缓步而行,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了乌羽白和楚青逍。她立刻收腹挺胸,展露出女子最美好的娉婷身段,并时不时地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目光看向乌羽白,达到欲语还休的效果。 乌羽白和楚青逍正说着话,一扫眼,看见了叶湘玉,以及从她身后走来的女子,妖舟! 一拢淡蓝色的纱裙,层层叠叠,如同盛开在空谷中一株幽兰,亦如踏水而来的凌波仙子。风起,裙摆翩翩,衣袖轻荡,仿若仙人独舞,与凡夫俗子绝不相同。 极品蓝翡翠的饰品,不同于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素雅中透着神秘和高贵,冷淡中张扬着睥睨天下的气场,一如晨间的江湖梦,给人仗剑走天涯的勇气。 这种揉捏了诸多感觉的极品蓝翡翠,却只是妖舟的配角,点缀着她那近乎于冷艳的美,霸道且极具锋芒。 这种美,太具有攻击性了。 正文 第298章 惊艳登场 妖舟的出场,令众人纷纷驻足观望,更甚者,有人只顾着看妖舟而相撞。 叶湘玉不知,还以为众人都在为她今日的盛装亮相而惊艳不已。直到,她站在乌羽白的面前,而乌羽白的视线却透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位置。 楚青逍更是嫌弃叶湘玉碍事,挡住了妖舟的衣裙,直接伸手将她推开,动作十分粗鲁不耐烦,整个过程更是没给叶湘玉一个眼神。 乌羽白看着妖舟,拳头慢慢攥紧,眼神由原本的寻常变得幽深,且隐隐透着怀疑之色。为何,他觉得眼前人应是先生的女子扮相?!不是面容的相似,也不是身材的类似,更不是气质的好似,而是……那明明含笑却透着高冷的眼神,以及那些说不清道理的感觉。 楚青逍则是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停摆了。他从未见过一名女子,能完完全全长在他的审美上。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则减,当真是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啊。 叶湘玉勉强稳住身子,顺着众人的目光扭身看去,一眼看见妖舟含笑而来,竟没能立刻认出眼前人是谁。再仔细看了两眼后,才惊觉,那令她刺痛双眼的绝代佳人,竟是叶泛舟! 明明昨天才见过,今日怎有这般大不同?定是那套头面和衣裙的原因!她联想到自己刚才的举止,顿觉羞愤不已,捂着脸就跑开了,一颗少女心碎得七零八落,唯有怨毒能粘贴稳妥。 妖舟一路分花拂柳,来到乌羽白和楚青逍的面前,留下若有若无的一瞥后,继续前行,完全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楚青逍指着妖舟的背影,磕磕巴巴地问:“那那……那是……那是谁?”用手按住心口,“羽白,为何这里跳得这么快?” 乌羽白望着妖舟的背影,回道:“心跳过速,吃几块黄连就好。” 楚青逍点了点头,很快反应过味儿,说:“鬼扯!不行,我得去看看,这是谁家妖孽放出来以美行凶了。”言罢就要去追。 乌羽白却拉住楚青逍,说:“你不等阿舟了?” 楚青逍回道:“等那傻妞作甚?小爷可想那脑子拎不清的?!” 乌羽白问:“若先生回来质问你,当如何?” 楚青逍跑向妖舟,头也不回地对乌羽白喊道:“爱谁谁,爷是不可能要那只傻包子的!” 妖舟侧脸看向楚青逍。 楚青逍立刻展开扇子,摇了摇,努力展现出自认为风流倜傥的样子,含笑道:“你是哪家小姐?到书院寻人还是读书?要去哪儿?书院我最熟悉,可以陪你走走。” 妖舟站定,看着楚青逍,眉眼弯弯地一笑,看起来牲畜无害:“楚公子不记得阿舟了?”微微蹙眉,“可是先生离世,公子悲伤不已,日日磕头祭拜,磕坏了脑子?” 楚青逍在妖舟自报姓名时,就感觉自己可能真的上了年纪,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仔细回想过后,整个人如遭电击,脑子里呈现片刻的空白。待回过味儿,又听见后面这句话,顿觉又收到了二次雷劈。且,一次比一次猛烈,劲道十足,回味……回味都是烧焦一片的味道,险些呛出楚青逍的血泪。 再回神,妖舟已经远离。 乌羽白走到楚青逍身边,目光却仍旧望着妖舟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楚青逍回过神,一头扎进乌羽白的怀里,哀嚎道:“苍天呐!” 乌羽白推开楚青逍的头,劝道:“冷静。” 楚青逍跳脚道:“怎么冷静?如何冷静?!那女子竟然是阿舟?!你能想象吗?!竟是傻阿舟啊!”用手摸了摸头,又摸了摸耳朵,“我没发热,我没听错,真的是阿舟。” 乌羽白低声呢喃道:“阿舟,叶泛舟……”他想起在千回楼见到的叶泛舟背影,还是玉润珠圆的样子,为何没过几天,就变得婀娜秀美? 楚青逍警觉起来,立刻警告道:“你是楚某人的,不许打阿舟的主意!否则,兄弟做不成!那个……那个姐夫更做不成!”言罢,撒腿就去追妖舟。 乌羽白抬腿跟了上去。 楚青逍一边跑一边回头警告道:“不许跟来!有我没你,懂不?!哎呦……”一不小心,撞到院长身上。 院长抡起手杖,给了楚青逍一下,喝斥道:“毛毛躁躁。” 楚青逍不敢发威,只能陪着笑脸说:“院长快走,看美女去……” 院长二话不说,抡起手杖,又给了楚青逍一下。 楚青逍痛得哎呦一声,忙解释道:“阿舟,对,就是叶泛舟,变漂亮了,院长快去看看。” 院长第三次抡起手杖,打了楚青逍一下:“女子之美,由内而外,看中皮相,最终不过是红颜枯骨。再者,你所谓的美,只是你狭隘……” “院长……”妖舟看见院长,去而复返。 院长转头看去,就是微微一愣,有种恍惚间见到故人的熟悉感。 妖舟的身上,有种女魔头的气场。她打小跟在女魔头身后当尾巴,女魔头的一言一行已经刻在了她的成长中,逐渐雕琢成了她。 楚青逍揉着被打疼的胳膊和大腿,对校长说:“我就说阿舟变漂亮了,院长还不信,还教训我……” 院长看着妖舟,问:“你是……叶泛舟?” 阿舟点头回道:“正是。” 楚青逍问:“怎么变了这么多?” 妖舟面露哀愁,回道:“先生去了,我知道后痛哭一场,从此没有了食欲,这才一路瘦下来。” 楚青逍说:“乖乖,瘦得好啊。” 院长直接抡起手杖,要打楚青逍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却终究没有打下去。 结果,楚青逍还是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乌羽白打的。一巴掌直接打在楚青逍的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声音却很响。并附赠一句话:“瘦的方法千千万万,唯独此法最伤神。”转而给院长施了一礼。 楚青逍揉着后脑勺抗议道:“你和楚某人都爱拍我后脑勺,影响我背书,着实过分了。” 楚青逍看向妖舟,问:“阿舟可是来参加校考的?” 妖舟回怼了一句:“反正不是来研究婚嫁之事。” 乌羽白看着颇有怨气儿的妖舟,忽地勾了勾唇角,若万千梨花盛开,竟然满眼惊艳地一笑。 楚青逍立刻开启损友模式,说:“他一笑,准没好,不知道算计谁呢。阿舟,你可要小心呐。” 乌羽白笑看楚青逍一眼。 楚青逍抖了抖。 正文 第299章 校考之争 校考是在水榭阁,男女之间隔着一道水幕,彼此之间相望皆是水中花、镜中月,一如未来和姻缘。 诸多学子已经等在此地,说着话,讨论着文学,开拓着人脉,聊一聊最近的八卦新闻。 有人说:“最近最出风头的,当属叶家大小姐叶泛舟。凭借一己之力,闹得叶府上下不消停,上不敬夫人,下打奴仆,在外还勾搭外男,啧啧……想不到,先生与世长辞后,她竟暴露了本性。原本瞧着不过胖些、傻些,现在看来,却是恶些、狠些。” 有人说:“幸而乌世子退了亲,否则这种女子娶进门,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啊。” 院长和乌羽白、妖舟、楚青逍,坐在小木屋内,品着茶水,透过墨竹看着那些学子闲聊八卦的样子,心中想法各异。 妖舟面色如常,仿佛他们讨论的人不是自己。 楚青逍却对妖舟说:“退亲更好,乌羽白早已心有所属,嫁给他也不会幸福。你看看我,我就没定亲,家里也没那么多规矩……” 妖舟笑看楚青逍,暗道:“你小子要反了天啊!” 这时,又有声音从水榭处传来,有人说:“你们说那些已经是老黄历了。我和你们说,不是乌世子不要叶泛舟,是人家叶泛舟早就有了心仪者,故意闹出这些动静,让乌家退亲。” 乌羽白的睫毛轻轻一抖,耳朵就竖了起来。 水榭处,有人附和道:“没错没错,我表哥,亲眼看见叶大小姐和一个外男在千回楼里把酒言欢。那男人长得,啧……就这么说吧,不比乌世子差。甚至可以说,不相伯仲。”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说:“就凭叶大小姐,也配?” 有人说:“你这就孤陋寡闻了。人家都说,叶大小姐变漂亮了。” 有人说:“再漂亮能漂亮到哪儿去?帝京里从不缺美女。” 乌羽白拿起小巧的茶壶,给妖舟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水雾萦绕中,乌羽白望着妖舟,眸子如同染墨,声音也仿佛被水给氤氲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低哑温柔:“乌某有些好奇,谁能与乌某比肩?还请叶大小姐告知一二。” 妖舟顿时有种被乌羽白看穿,且被当成奸夫淫妇抓个现形的羞愧感。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下意识用手去抓茶杯,结果一不小心被烫到了。 乌羽白和楚青逍同时出手,就要检查妖舟的伤口,三只手凑到一起,只剩下满满的尴尬。 幸而,院长站起身,说:“时辰到了,出去吧。” 妖舟特别自然地上前,搀扶着院长的胳膊,一如她从前一般。 院长的身体一僵,看向妖舟。 妖舟明媚的一笑,没有说什么,可眼中却有着晚辈对长辈的依赖和思念,以及那么一点点儿无法言说的苦涩和委屈。 人老成精,更何况是院长呢?他心中有了答案,却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和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了发热的眼睛,拍了拍妖舟的手,这才一同向外走去。这一次,他发誓要用性命护住这份失而复得的生命奇迹。 乌羽白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挪开,先一步推开门,恭候二人相携而出。 当四个人出现在水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窃窃私语都被瞬间噤声。 院长精神矍铄、仙风道骨;妖舟冷艳无双,倾国倾城;乌羽白白衣胜雪、好似谪仙;楚青逍嫩如青葱、翩若惊鸿。 鸦雀无声中,庄公公和三公主走进水榭阁,竟没引起众人的注意。 三公主心中疑惑,举目望去,就看见了那缓步走出的四人,也是愣了愣神儿,在心里赞了声:“好皮囊!” 庄公公看见妖舟,表情平静,眸子却自带记忆,记住了妖舟的样子。 三公主和庄公公走向院长等人,彼此寒暄两句。六个人,组成了一道风景,旁人只有欣赏的份儿,却没有插足之地。 三公主和妖舟虽是旧识,但因妖舟换了身份,这会儿见面,堪称第一次。二人之间没有过多交谈,只是含笑颔首而已。 周围的学子们则是炸开了锅。因为,大多数人都不晓得,眼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竟属于阿舟。甚至有人还用手擦了擦眼睛,误以为自己老眼昏花。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清一色都是惊叹妖舟的美丽,至于那些心怀嫉妒的女学子们,则是闭嘴不语,偶尔还会翻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眼,表达自己内心的不爽。 待鼓声响起,妖舟和乌羽白等人,纷纷走向自己的座位。前者坐到了一年新生的位置,后者去往台上。 台上正位,布置了五张桌椅,而今只落座了四位,分别是院长、庄公公、三公主和乌羽白。 齐开走上台,说:“今日是一年新生的校考之人,由院长和庄公公为主审,乌世子和三公主为副审。获胜者,将入住壹号独立小院,并得头彩。今年的头彩内容,将由院长亲自公布。此番比赛,一共三场。一文、二武、三心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竟然,还要比心计。这个有意思了。往年可没这个比法。 齐开向下压了压手,说:“肃静。” 众人噤声。 齐开继续道:“一炷香的时间,诸位学子,以镇北大将军屠杀行山书院这种行为为题目,尽情挥洒笔墨。燃香。”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如齐开此人,简洁干练中透着武者特有的直爽。 众人纷纷蹙眉思考,也有思路清晰者已经开始奋笔疾书。 妖舟想了想,也开始写了起来。 乌羽白的目光落在妖舟的身上,不自觉地带出一丝柔软。 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子们,纷纷围在周围,窃窃私语着。 有人说:“世上无楚先生,怕是再也难出惊世之作。” 有人说:“叶大小姐是先生唯一认下的关门大弟子,想来应该能杀出一匹黑马。” 有人说:“以往觉得叶大小姐是草包,而今看来,很可能是装的。” 有人说:“没错。哦,对了,你们知道吗,我表哥说,叶大小姐的相好,虽戴着斗篷帽,但……露出了一缕银发……” 乌羽白转眸看向满头银发的庄公公,目光中带着探究之意。 庄公公回给乌羽白一记冷冰冰的眼神。 火药味瞬间悄然弥漫。 正文 第300章 惊人的头彩 一炷香结束。 诸位送上各种表达不屑、不耻、鄙夷、憎恶等情绪的诗,但大多数都用词婉转,不敢直面镇北大将军的威名和凶残。也有少部分人,文笔干练,抨击起大将军毫不留情。 等到妖舟举起自己的文字,众人看得嘴角直抽筋。 妖舟毫无心理负担地站起身,大声朗读起来,声音掷地有声,还带着某种节奏:“有个老杂毛,就知道打杀人。保卫边疆他不行,打杀先生他最行;忠君爱国他不行,贪赃枉法他还行;教育女儿他不行,放起臭屁他最行。要问我他到底啥行?厚颜无耻行!打家劫舍行!跪舔认错行不行?也行也行……”比较自己最初创作的版本,她也做了些细微改动。 妖舟朗读时,脚和头都随着节拍一点一点的,以至于大家都跟着她点头,画面整齐划一,满满的喜感。 读罢,众人摸了摸脖子,顿觉松快不少。 轮到投票时,楚青逍开始卖力的吆喝:“叶大小姐的文章大快人心!好!非常好!” 院长等人投票,其中乌羽白和院长将票给了妖舟,三公主和庄公公则是把票投给了另外一名女子。此女子名叫窦蔻,确实是品学兼优的女子。 三公主问:“院长和乌世子,为何把票给那文墨不通之人?” 院长回道:“此考题,在于真情实感,而非文笔。” 乌羽白回道:“相较于窦小姐的文笔,叶小姐的文笔着实稚嫩粗野,但乌某敢确保,待此次校考的内容传出去,叶小姐的回答会脍炙人口,而窦小姐的文章,却鲜少有人记得。” 三公主微微颔首,认可了乌羽白的话,却仍旧坚持把投票给窦蔻。 乌羽白问庄公公:“公公有何见解?” 庄公公回道:“票已投,无需多言。” 齐开重新上台,说:“第二比,武。一炷香的时间内,上台挑战我即可。”微微一顿,“燃香!” 男学子们磨拳霍霍,纷纷开始踊跃报名。 武,仿佛是男子们的天下,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名女子报名。然而,冲上去的男学子,无一不被打下台。 院长见妖舟无动于衷,于是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上台。 然而,妖舟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这件事,于是装作没看见。她这把刀,要用在老杂毛的身上,不能现在就露底。 眼瞧着香剩下最后一小节,窦蔻走上台,抱了抱拳,直接动起手。 窦蔻的拳法正宗,底盘扎实,基本功了得,一看就知道是打小请过名师指点。 最终,她以一记伏魔拳,将齐开打得后退三步。 眼瞧着香只剩下一点儿星火,院长有些急了,再次使起了眼神。 三公主看见,问:“院长这是怎么了?可是眼睛不舒服?” 院长用帕子擦了擦眼,回道:“上了年纪,目光所及有些昏花。”言罢,瞪了妖舟一眼。 妖舟看出院长的认真,于是在窦蔻自以为胜券在握时,快步走上台。 窦蔻名字叫起来小巧玲珑,可实际上,她身高近一米七五,秒杀了不少男儿。妖舟站在她面前,如同一只小鸟。 妖舟快语道:“楚先生教了我一招,我也只会这一招。”言罢,背着手,突然伸出脚,踹向窦蔻。 她这话说得快,动作更快,压根就没给人反应的速度。实际上,香不等人,也没给她闲聊的时间。 窦蔻下意识用手去挡,却还是被踹到了台下。 最后一点儿星火熄灭,妖舟胜。 楚青逍喊道:“叶泛舟,胜!” 众人从鸦雀无声变得热情似火,只不过经历了一个呼吸。 妖舟在欢呼声中,抱了抱拳,优雅地走下台。 这一局,明明是妖舟获胜,但三公主和庄公公还是把票投给了窦蔻。 楚青逍大声问道:“明明是阿舟获胜,为何票投给窦小姐?!” 三公主回应道:“窦小姐师出名门,武德兼备,武功更是行云流水、基础扎实,而叶小姐不过是乘其不备偷袭成功,若是真正过招,怕是不敌。” 楚青逍又问:“庄公公如何说?” 庄公公仍旧是那句:“票已投,无需多言。” 楚青逍:“……” 乌羽白开口道:“乌某不同意三公主的见解。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无论是战场还是武场,能一招制敌者,皆为大胜、大智、大勇。两阵厮杀,难道还要先亮出身份、地位、师从何处?胜,足矣。” 妖舟在心里给乌羽白竖手指,暗道:“还是我家小白鸦靠谱啊。” 院长附和道:“羽白所言极是。” 然,结局已定,仍是对开。 院长起身,环视一周,说:“一考二考,皆以叶泛舟和窦蔻平分秋色为结局。第三考之前,老夫将公布彩头。” 闻听此言,众人兴奋起来。 院长说道:“诸位学子应知,临国与岳国曾签订百年休战条约。而今,百年将至,双方有意续签百年,但在条件上,却有诸多改动,需通过协商调整内容。皇上将派李部尚书窦大人为主官……”说着话的时候,院长还若有若无的看了妖舟一眼。 妖舟回了个眼神,暗道:“我明白了,原来窦大人想要公费带女儿出去玩,我不应该横插一脚。” 院长却也轻微地摇了摇头,用语言清楚地告诉妖舟,她想得太肤浅了。院长继续道:“鸿胪寺四名官员为副官,一路随行,辅助谈判。”微微一顿,“承蒙皇恩,行山书院需出两名优秀学子,随行谈判,暂为副官。” 果然,这才是重点呐! 虽然为学子们定了一个暂为副官的名头,但能有这种经历,简直和开挂镀金没啥区别。等到毕业后,那还不一飞冲天?! 这就好比在毕业前到大企业里学习一样,表现好,毕业后自然有机会直接回到大企业里就业。那时候,无论是业务的熟悉度,还是人脉,早已经水到渠成,简直就是一帆风顺的点金手笔啊。 怪不得,窦大人会请三公主和庄公公为自己女儿助阵。天晓得,这后面又包含了多少大佬的用心布置和隐秘较量。 妖舟觉得,自己可以安心退出了。因为,她要和老杂毛死磕到底,没时间去商讨签订和平条约。 就在妖舟想躺平的时候,却听校长又说了一句:“行山书院已经拟定一人,剩下一人便是今日的获胜者。” 有人问:“院长,那人是谁?” 院长回道:“乌羽白。” 妖舟抬眸看向乌羽白,乌羽白唇角含笑回望,笑得那叫一个翩若惊鸿。可妖舟觉得,此笑,有点儿坏。 正文 第301章 甜糕 妖舟不是恋爱脑,略一分析利弊,就觉得自己没有去的必要。 乌羽白眼瞧着妖舟转开眼,不看自己、不给回应,就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怕是要放弃这次的机会。 幸而,院长也看出了妖舟的倦怠表现,于是说道:“大家先休息片刻,用些茶点,半个时辰后继续。” 众人齐声应道:“诺。” 妖舟不想被乌羽白逮住试探逼问,于是混在人群中,向外走去,随手端走一盘糕点,往嘴里塞了一只小巧的甜枣糕。 不想,身子竟然被人撞了一下。 妖舟转眼看去,撞自己的人竟是窦蔻。 窦蔻也端着一盘糕点,眼神有些冷地看着妖舟,低声警告道:“别自找没趣。此次比赛就算你赢了,你也去不了,不如老老实实在书院里呆着,会安全许多。” 妖舟想要挑眉,但却努力控制住了自己那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表情,只是特乖巧地回了声:“哦。” 原本窦蔻是带着怒气来找麻烦的,毕竟妖舟那一脚踹得她颜面尽失,但面对这么好说话的妖舟,她也有些拿捏不准,还应该如何继续威逼利诱,毕竟人家同意了。 真是尴尬。 妖舟又塞嘴里一只小甜点,含糊地问:“还有事要交代吗?” 窦蔻:“……” 妖舟继续前行,却发现那些能掩护她到处溜达的学子们都四下分散,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快走两步,打算去追一两个人结伴而行,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楚青逍站在妖舟面前,展开扇子,轻轻摇动,那模样看得人手痒。他将扇子在手指间转动一圈,再次接住,说:“我陪阿舟共进茶点如何?” 妖舟回道:“听闻楚公子不屑照顾我,就不麻烦公子了。” 楚青逍却道:“胡说!楚某人托小爷照顾阿舟,小爷又是重情重义之人,怎么会言而无信?” 妖舟问:“真的?!” 楚青逍挺胸,点头,回道:“自然。” 妖舟说:“刚才窦骁威胁我,你去打她。” 楚青逍摇头:“小爷从不打女人。” 妖舟说:“刚才乌羽白瞪我来着,你去打他。” 楚青逍回道:“小爷从不打朋友。” 妖舟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青逍,问:“你能打谁?” 楚青逍回道:“人和人之间相识,是因缘分。小爷谁也不想打,只想陪你一起用些茶点。”言罢,从妖舟盘子里抓走一只糕点,送入口中,咬下一半。结果呢,那点心是个酥皮的,被他一咬,碎成一片,落在他的衣袍上有些狼狈。 楚青逍忙低头去打扫衣袍,等到都拍干净,却发现妖舟不见了。 妖舟独自来到荷花池边,捏开糕点喂鱼。将盘子里的糕点都丢干净后,转身要往回走,却发现乌羽白就站在自己身后侧的树影之下。 树影摇曳,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他的身上,泛起点点光晕,好似一场令人期盼已久的梦。 妖舟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思,神色如常地打着招呼:“乌世子。” 乌羽白问:“为何把糕点喂鱼?” 妖舟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问弄得有些紧张,不知道乌羽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而言,这人从不无的放矢。 妖舟略一思忖,回道:“怕鱼饿肚子。” 妖舟眼中的戒备,仿若一根鱼刺,插在乌羽白的心头,不致命,有些痛,更多的是难以忍受。乌羽白直接开火,问:“不怕我饿肚子?” 妖舟的嘴角抽了一下,险些怼回去,不过却按耐住原本的性子,说:“乌世子这么一个大活人,还会让自己饿肚子?这种笑话不是很好笑。” 乌羽白向着妖舟走去,眸光晦暗不明:“大活人也有茶不思饭不香的时候。最近世俗繁多,身边人去而不返,我着实没有胃口,只想尝一尝叶小姐手中的糕点,不知……可否留一块给我。” 妖舟将空空如也的盘子放在胸前,既给乌羽白展示,又拒绝他的靠近。 不想,乌羽白突然一把攥住妖舟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转身压在树干上,深深望向她的双眸,低语道:“想来先生嘴里的糕点,还有残留香味……”言罢,竟直接吻了上去。 妖舟惊慌失措啊!她是万万没想到,乌羽白竟然这么生猛!明明说得好好儿的,突然就叫她先生,还要来个一吻验证问题。如此强劲的火力,她快招架不住了。 幸而,在美色面前,妖舟的自制力还是十分惊人的。 她立刻将盘子向上一顶,挡在自己的嘴巴上,而乌羽白也并没有直接亲下来,而是停在了盘子前,和妖舟仍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妖舟看得出,乌羽白在试探自己,心中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甜蜜地自吞狗粮。毕竟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旁人认不出她也就罢了,若是乌羽白也没有怀疑和猜测,就着实可以以死谢罪了。 心思复杂的妖舟,唯恐旁人洞悉真相,立刻瞪眼怒吼道:“乌羽白!你无耻!订亲的是你!毁婚的也是你!而今见我瘦下来变漂亮了,想来轻薄我的也是你!你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言罢,摔了盘子,含泪跑开。 乌羽白被妖舟的这一系列操作弄得有些懵圈。原本他在听到那些风言风语时,就曾怀疑是楚妖金在暗中帮阿舟,可经过调查,阿舟身边并没有出现厉害的人物。可今天,当阿舟以焕然一新的样子出现时,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人不是阿舟,而是先生。 先生不想承认真实身份,他可以理解,却不明白,她为何连自己都瞒着?是有隐情,还是她心中有秘密,不能坦然相对? 那么另一个问题随之浮出水面,阿舟何在? 还是说,自己当真是相思成疾?已经傻傻分不清先生和阿舟? “咚咚咚……”鼓声再次响起,催促学子们相聚水榭阁。 乌羽白举步前行,走了一会儿,竟看见妖舟和庄公公在并肩而行。妖舟侧脸看着庄公公,眉眼舒展,说说笑笑。庄公公偶尔会点点头,回上一两句。俨然一副熟悉的模样。 正文 第302章 心计 乌羽白快走两步,来到妖舟的左手边,也不说话,只是随同两个人一同向前行走。 妖舟本想和庄公公套套交情,毕竟这人看起来薄凉、冷淡,但实际上还挺厚道,直接把那么贵重的镰刀给了她,结果乌羽白追了上来,令她有种“正夫在侧不好和其他男子勾搭”的感觉,也就收了笑意,不再和庄公公说话。 庄公公这个人,你不和他攀谈,他是不会主动和别人聊天的。 于是,三个人并排而行,从背影看来,应该是十分友好的关系,可若是看脸,那真是满满的仇恨值,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剿匪一样,任谁看了,都想退避三舍。 终于到了水榭阁,三个人默默无声地分道扬镳。 妖舟刚要松一口气,却见乌羽白停下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中对妖舟说:“与你解除婚约,是家父之意。家父听信流言,不明内里。先生托我照顾你,你之衣食住行、谈婚论嫁,我定要参与。” 如此霸道的主权宣誓,让妖舟的嘴巴动了动,却没能蹦出一个字作为回应。心中的感动和矛盾,在这一刻再次升级。 妖舟必然要报仇,所以不想拖累乌羽白,这才不和他相认。结果这厮太过精明,已经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不说,还试探她。这会儿知道她不可能相认,就跳出来确定主权,既解释清楚了为何解除婚约,给了她脸面,又霸道地宣布主权,要管控她的衣食住行乃至婚事。这……这真是……满满的占有欲啊。 就在妖舟眸光轻颤,心中感动时,庄公公竟然开口道:“既已解除婚约,何需纠缠不清?叶小姐的婚事,杂家会多多留意,定为她寻得一份好姻缘。” 乌羽白与庄公公四目相对,空气中泛起焦灼的味道,令人险些窒息。 妖舟的一颗心随之颤了颤,被庄公公这突如其来的临门一脚,踢得晕头转向。 哎呦……公公啊公公,你服侍好皇上皇后就好,就不要再为小女子操心了,行不? 她不过是想和庄公公套套近乎,也算在宫里有人好办事,没想到庄公公竟然支棱起来,非要为她掌控姻缘。交浅言深这种事儿,干不得啊。 两大男主互相较劲儿,可苦了妖舟了。 她很想悄然逃开,却被楚青逍堵住了去路。 楚青逍摇着扇子问:“羽白和公公,你们莫要争了,先生托小爷照顾阿舟,阿舟的婚事自然不劳两位费心,小爷……嗷……” 妖舟真怕楚青逍脑袋一热,说出不当的言行,于是踩了楚青逍一脚。 她现在的身份是叶泛舟,但实际上还是楚青逍他亲姑姑。这傻东西混起来口不择言,等到知道真相后,怕是得使劲儿拍自己脑门子。原本就不大聪明的样子,万一拍傻了怎么办?!哎……当姑姑的,真是愁啊。 楚青逍抱着脚单腿跳,还不忘对乌羽白和庄公公炫耀道:“看,阿舟只踩我。” 乌羽白和庄公公瞬间没有了斗下去的欲望,有楚青逍在,简直拉低了争斗水平的平均值。二人分开,从两个方向上台落座。 众人也都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依旧是一年级新生落座等待校考,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子们围观。 妖舟一坐下,就接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不怀好意,有艳羡嫉妒,有冷眼旁观,也有不耻鄙夷,偶尔夹杂着一些比较友好的目光,算是凤毛麟角。 小小的书院,简直如同人间照妖镜,把小女子的心思展露无遗。 妖舟完全不在意。她们嫉妒她、嘲讽她,不过是因为她和她们一样,都是书院的学子。若有天,她登高处,所有的嫉妒和嘲讽就会变成敬仰和尊重。人和人之间,靠得太近就会相互踩踏向上爬。唯有遥遥领先,才能有资格俯视众生。 叶湘玉坐在妖舟身边,忍不住低声嘲讽道:“大姐真是好定力。若是有那么多人鄙夷我,我都活不起。” 妖舟看向叶湘玉,笑道:“曾经,三妹妹说,女子没了清白,唯有一死,而今她即便委曲求全、苟延残喘,却也没舍得死。二妹妹又说,被众人鄙夷活不起,我也十分好奇,想看看真到了那一天,你当如何?” 叶湘玉脸色微变,立刻改口道:“我说笑的。” 妖舟轻飘飘地回了句:“这个笑话,很好笑,我记住了。” 叶湘玉讨好地说:“大姐就别和我一般计较了。看,院长来了。” 院长走上台,诸位学子起身相迎。 院长示意众人坐下,这才开口道:“第三考,心计,已经结束。” 众人哗然。妖舟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而却想明白了其中关系,顿觉自己着了院长的道。 果不其然,院长开口解释道:“刚才让诸位休息片刻,诸位都做了什么?”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有人回道:“吃糕点。” 有人回道:“和朋友聊天。” 有人回道:“翻看了两页书。” 院长笑道:“你们明明知道,今天校考,主审和副审都在,为何不和他们交谈?所谓心计,就是要心中有谋略,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为。”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院长所言在理。 院长继续道:“叶泛舟,短短半个时辰内,便能让乌世子和庄公公为她担保姻缘,可见她为人处事皆为上品。” 妖舟暗道:“柳叔啊,被您这么夸奖,我真心虚。” 院长的言论无懈可击,学子们纷纷点头附和。窦蔻却心中不满,站起身,说:“学生有疑。” 院长回道:“但问无妨。” 窦蔻说:“叶泛舟刻意接近乌世子和庄公公,差点儿引得二人为其大动干戈。随后,楚公子也挺身而出,言之凿凿要护着她。此等行为,难道不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若说这是心计,学生以为,这心计着实有些下作,乃是美人计。” 院长略一沉吟,乌羽白则是先一步开口说道:“此问,学生愿代院长回答。” 院长微微颔首:“好。” 乌羽白看向窦蔻,说:“若此番谈判,需以美人记诱出岳国底线,窦小姐可敢立下军令状、接下此任务?” 正文 第303章 辨别人心 窦蔻顿觉自己的大手大脚没地方放了。她?让她用美人计,还不如直接以武服人。 学子们哄堂大笑,显然也觉得这件事不可能。 窦蔻羞愤难当,一张脸变得面红耳赤。 妖舟站起身,说:“窦小姐文笔干练,武功了得,上了战场不输男儿。你们笑个屁?!” 笑个屁?如此粗鲁却直爽的话,令全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窦蔻没想到妖舟会帮自己解围,望向她的眼神有些诧异。待妖舟向她望去,她立刻转开头,不肯看她。 院长说:“胜负已分,一年级的独立小院,将归叶泛舟居住。出使临岳边界的二人,亦是乌羽白和叶泛舟。” 学子们纷纷上前说着恭喜,一时间热闹无比。 窦蔻犹豫半晌,终是来到妖舟面前,问:“为何帮我?” 妖舟回道:“看不惯他们以貌取人的嘴脸。” 窦蔻绷着嘴角,忽地一笑,说:“父亲让我一定要拿到头彩,和他一同出使边界签订友好文书,其实我更愿意自己骑马走走,去看看大漠孤烟。” 妖舟说道:“这无非就是自费和公费的区别。你愿意去,自掏腰包策马跟着使团队伍就好。不愿意去,随时改道,多快活自在。我也不耐烦跟官府的人打交道,文绉绉的不适合我。” 窦蔻豁然一笑,说:“以前只觉得你木讷胆小,脑子还不大好使,你这回回来,怎变化这么多?” 妖舟回道:“人嘛,总要经历一些才能想明白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我这也是摔了太多跟头,在痛苦中总结了经验教训,算是浴火重生吧。” 窦蔻用手拍了拍妖舟的肩膀,说:“行。我喜欢你现在的脾气秉性。等我回家和父亲说一声,让他多多照顾你,别为难你。” 妖舟笑道:“好啊。那就多谢了。” 窦蔻一挥手,说:“不客气。你也帮过我。咱俩扯平了。”言罢,转身离开,明明是个女儿家,却走出了虎虎生威的步伐。 院长喊道:“叶泛舟,随老夫到书房一叙。” 叶泛舟立刻应道:“诺。”上前几步,搀扶住院长,二人在众目睽睽中离去。 楚青逍凑到乌羽白面前,呲牙警告道:“你再敢盯着阿舟看,等楚某人回来,我一定告小状!” 乌羽白看着楚青逍,回了句:“爱屋及乌罢了,先生不会怪罪。”施施然走了。 楚青逍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三公主和庄公公在楚青逍身后走过,楚青逍因为郁闷突然跳起来大吼一声“哈”,吓得三公主一惊,庄公公直接踹了楚青逍一脚,将他踢得扑向乌羽白。 乌羽白一回手,接住楚青逍,运用巧劲儿将他放在地上。 楚青逍捂着后腰,一边扭身一边问:“哪个王八蛋踹爷?!” 庄公公和三公主继续前行,却不忘侧脸扫了楚青逍一眼。 楚青逍微愣。 乌羽白说:“下午无事,别忘了带上阿舟,去先生的衣冠冢前拜拜,说说哪个王八蛋踹你。” 楚青逍呲牙道:“对!没准儿楚某人一听我被人欺负,立刻蹦出来和人拼命。我这就去找阿舟!”捂着后腰,哎呦哎呦地跑了。 庄公公和三公主渐行渐远。 三公主忽地感慨道:“以往我在书院里来来去去,总是前呼后拥,有些不胜其扰。现在倒也安生。” 这话说得,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细品,有些违心。 不过,庄公公可不是那种会迎合拍马的人,更不是谁的解语花。他只负责三公主的安全,不负责其它。 得不到回应的三公主,看了庄公公一眼,问:“公公和叶小姐熟悉?” 庄公公回道:“几面之缘。” 三公主笑道:“看起来,却像多年老友。” 庄公公不语,压根就没解释的意思。 三公主又说:“这个叶小姐,以前默默无闻,而今却异军突起,果然是楚先生的学生,可谓一鸣惊人。” 庄公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笑了一下。 三公主问:“公公笑什么?可愿说给我听听?公公看着我长大,我见公公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庄公公回道:“想起那首骂人文章。” 三公主颇为诧异,问:“公公也觉得叶泛舟的骂人文章好?为何不将票投给她?” 庄公公回道:“文章不好,也算不得文章,却……生动有趣。” 三公公笑道:“登不了大雅之堂,却能将大将军气个好歹出来。楚先生的学生,倒是有几分歪才。” 二人说着话,走出书院,乘坐上等候在一旁的软轿下山去。 另一边,在院长的书房里,妖舟已经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院长听得老泪纵横,感慨道:“命运无常,却又充满奇迹和希望。你能活着归来,老夫就算有朝一日见到你娘,也有脸和她说上两句话了。” 妖舟玩笑道:“您若真见到我娘,还是躲远点儿,她那暴脾气,逮谁抽谁,你这身子骨得练练。” 院长被妖舟逗笑,忙擦掉眼泪,说:“柳叔这是不中用了,以往辣椒水灌嗓子眼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 妖舟暗道:“那是灌的位置不对。”当然,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讲的,唯恐给关心自己的柳叔气炸了。 院长说:“今日你夺得头彩,就安心和乌世子同游去吧。我已经安排人在收集大将军的罪证,待时机成熟,送到宫中,他难逃一死。” 妖舟想了想,说:“老杂毛知道罗刹域的事,也知道有人逃了出来,并怀疑那人就是我。柳叔做此事,万万小心。” 院长微微颔首,说:“你且放心。这一次,定咬死这个老匹夫!你的身份,千万不可对第二人提起。其实,即便是我,你也不应该透露半分信息。” 妖舟面露不解,说:“柳叔是娘最信任的人,自然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院长温和地笑了笑,说:“傻丫头,一个人的秘密,才叫秘密。两个人的秘密,那就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口头约定。若有一天,我视若生命的东西被敌人掌握在手,只为让我确认你的身份?你说,我说还是不说?” 妖舟:“……” 院长感慨道:“世间有一诺千金重的徐大家,自然也有禁不住威逼利诱的小人。不得不防。” 妖舟点了点头。 院长笑道:“姑且就当换个角度,重新辨别人心吧。” 正文 第304章 青逍的疑惑 楚青逍这个人,有点儿愣。 他打听到妖舟的所在后,立刻去准备了纸钱和蜡烛等祭品,装在筐中,拎到院长的书房门前,蹲下,等着。 打饭人和楚青逍是旧识,并没有驱赶他,而是说:“我去给院长取午膳,你帮我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 楚青逍应下:“放心,有我在,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打饭人离开后,楚青逍立刻趴在门上偷听,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他闲着无聊,于是掏出火折子玩,结果一不小心点燃了纸钱。 楚青逍忙用手去拍燃烧的纸钱,结果风一吹,纸钱瞬间燃烧而起,还有几张飘到了窗户上。 楚青逍忙着救篮筐里的火,没注意到窗户已经燃烧而起。待他发觉失火,去扑窗户上的火时,竹筐里死灰复燃,又燃烧了起来。 妖舟拉着院长冲出房间,忙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一脚踹翻失火的篮筐,将火踩灭。楚青逍也终于凭借勇猛之力,救火成功,却搞得满头灰烬,一脸的黑灰,无比狼狈。 妖舟问:“你这是干什么?” 楚青逍回道:“我……我要祭祀楚某人。”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问:“是要送俩活人去陪她聊天啊?” 楚青逍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火是一不小心点着的。那个,你忙完了没?我带你去祭拜楚某人。” 妖舟看向院长。 院长说:“去吧,随便看看徐大家。” 妖舟应道:“诺。” 楚青逍给妖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和自己快溜。 院长说道:“楚青逍,记小过一次。” 楚青逍哀嚎一声,跑远了。 院长笑了笑,回了书房。 楚青逍引领着妖舟来到别有洞天的断壁之下,跪在妖舟的衣冠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楚某人,我带阿舟来看你了。”回头看向妖舟,“你也给先生磕三个头。” 妖舟:“……”自己给自己上坟磕头的,有没有?! 妖舟一边腹诽,一边跪下,也给自己的衣冠冢磕了三个头。 楚青逍嘿嘿一笑,说:“楚某人曾说过,让我娶你。以往我嫌你傻,现在看你不但不傻,还越发有楚某人的风采,果然值得一娶。这三个头,就算咱们拜了楚某人这个大媒人,定下亲……啊!” 妖舟一个巴掌拍向楚青逍的后脑勺,成功阻止了他的混话。 楚青逍刚要瞪眼睛,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脸疑惑地看着妖舟,说:“这打人的力度和感觉,怎么那么像……楚某人?” 妖舟灵机一动,说道:“半个月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先生满身是血,对我说,她死得很惨,让我好生活着。” 楚青逍一把抓住妖舟的手,急切地问:“当真?!” 妖舟点了点头,继续道:“先生说,她要把一身武艺和才能都传授给我,而我要做的,就是替她……守护你。” 楚青逍摇头,一脸的不相信:“不不不,祸害活千年,她不会死的,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怪梦,做不得准。” 妖舟不想楚青逍对自己产生任何的非分之想。其实,无论男女,都会对美人动心,这是人之常情,却不能说情有多深,及时阻止,十分重要。于是,妖舟凑近楚青逍的耳边,低声道:“先生和我说,要让我把你当成亲侄子一样疼。” 楚青逍瞬间瞪大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他忙向后挪了挪身子,去看妖舟的脸,想从她的眉眼中,确定一丝一毫的玩笑成分。然而,没有,妖舟一脸的认真。 楚青逍干巴巴地问:“你……你和我开玩笑呢?” 妖舟回道:“是不是玩笑,你心里知道。” 楚青逍慢慢转动眼睛,看向妖舟的衣冠冢,猛地一扑,抱着石碑就开始嚎啕大哭。声音之悲切,令闻者落泪。 楚青逍的悲痛欲绝,让妖舟的心变得柔软,忍不住伸手抱住楚青逍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说:“先生说,莫要为她难过,也许有一天,她寻到可以容身的躯体,还会回到你身边。” 楚青逍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猩红的眼睛,挺着满是泪水的眼,问:“啥意思?她没死?” 妖舟解释道:“先生是修道之人,身死魂不灭,没准儿哪天就回来了。” 楚青逍直接怼道:“你听她瞎咧咧!若她真那么厉害,怎么会被老杂毛弄死?她若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托梦给我?!我可是她的至亲!” 妖舟无语,暗道:“这二愣子突然变聪明了,有些不好糊弄啊。” 楚青逍悄然靠近妖舟,低声问:“你和我说实话,她是不是没死?是不是藏在哪儿了?你放心,你和我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若是不方便露面,我让我爹去接她回楚门。” 妖舟心中感动,却不想和任何人再有情感牵连,于是狠心回道:“她死了,勿念。” 楚青逍突然暴怒,吼道:“你怎么这样!好好儿说话不行吗?!楚某人虽然让我照顾你,但你再这么说话,我可不惯着你!” 妖舟挑眉问:“怎么,还要打我不成?” 楚青逍微愣,气势瞬间减弱,瞪着眼珠子打量妖舟两眼,再次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楚某人?” 妖舟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真是太难了。毕竟,在熟悉的有心人面前,远离才是王道,因为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可能就会暴露身份。 妖舟揉了揉自己的眉毛,说:“对,我就是,以后记得叫我阿舟姐姐。” 楚青逍立刻表示不屑,将头一拧,回怼道:“小丫头片子,想得美。” 妖舟莞尔一笑,起身,来到徐大家的衣冠冢前,说:“今个儿的纸钱都被楚青逍烧毁了,你若想要,记得半夜去找他聊聊天。” 楚青逍立刻摆手摇头,说:“别别别,我最怕鬼呀神的,你还是去找阿舟聊天吧,她胆子大,和谁都能聊一块儿去。” 妖舟给徐大家叩了个头,暗道:“大哥,是我。” 楚青逍说:“既然你说,楚某人让你照顾我,那你可得照顾好了,今天我被庄公公踹了一脚,后腰疼得厉害,你得空帮我踹回去。” 妖舟冲着楚青逍一抬手,楚青逍捂着头就跑。跑两步后,停下脚,疑惑地回过头,扫了妖舟一眼,嘀咕道:“难道……楚某人真是修行者,占了阿舟的身体?扯淡呢吧?” 正文 第305章 叶大夫人和金芝了的秘密 妖舟和楚青逍祭拜着衣冠冢,乌羽白则是下了山。后天就要出行,他需要准备一番。回到亲王府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单方,去调查叶大小姐近半个月来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必须全面,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单方领命,立刻分派人手去打探消息。 乌亲王派阿木将乌羽白叫到书房里,父子二人默默喝着茶水,谁都不愿意开口说第一句话。 很显然,乌羽白的忍耐功夫更胜一筹。 乌亲王开口说道:“听闻叶泛舟拔得头筹,将和你共去边界签订和平文书?” 乌羽白回道:“是。”简洁干练,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父子温情。 乌亲王略一沉吟,说:“想不到,坏了名声的女子,竟在书院里得以重用。院长可是老眼昏花?” 乌羽白回道:“院长耳聪目明,尚能看清绿豆大的小字。叶泛舟终究是先生的学生,并没有那般不堪。父亲退婚,终究是草率了。”实则,在今天之前,他也在准备着退婚事宜,只不过尚未来得及出手,就有人迫不及待上演宅斗。这也是,为什么乌羽白在听闻阿舟的那些坏名声时,认可了乌亲王的做法,而没有去详细调查的原因。 乌亲王颇为诧异地看了乌羽白一眼,问:“你后悔了?” 乌羽白回道:“订亲是父亲之意,退婚亦是父亲之意,后悔一词与我无关。” 乌亲王眸光锐利地打量了乌羽白一眼,断言道:“关于此婚约,今日你所言最多,不是后悔,便是觉得心中痛快。” 乌羽白回道:“父亲尽管猜测。不知父亲叫我,所谓何事?” 乌亲王说:“窦大人曾和我透过话,说她女儿窦蔻与你同在行山书院,结伴而行去往边界长长见识,最是合适不过。” 乌羽白直接问道:“他想将窦蔻嫁给我?”虽是问话,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乌亲王微微颔首。 乌语白回道:“若不怕窦蔻守活寡,大可以加入乌家。” 乌亲王不悦:“你休要过分。” 乌羽白回道:“若父亲不怕儿成克妻之人,亦可定下此婚约。” 乌亲王蹙眉,问:“你年纪已经不小,到底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你且说说,本王为你早日定下。” 乌羽白回道:“父亲莫急。待我签订文书回来,会给父亲一个答案。” 乌亲王略一思忖,说:“今日你为叶泛舟投票,让她当选,可是对她有些执念?” 乌羽白回道:“若她涅槃,儿愿给她一次机会。” 乌亲王却沉下脸,说:“不行。” 乌羽白问:“为何?” 乌亲王回道:“帝京女儿,随你挑选,便是公主,也使得。唯有叶家女儿,不可。” 乌羽白直视乌亲王的双眸,声音沉沉地说:“父亲这么说,便是拿我的婚姻当成儿戏,在戏耍侮辱叶泛舟。父亲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此行漫长,儿不敢保证会不会……先斩后奏。”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真是狠呐。 乌亲王看着这个外表俊美儒雅内里狂野的儿子,终是说了句:“叶家人,从上至下,皆是一块腐肉,早就应该挖去此毒瘤。” 乌羽白问:“父亲因何事如此断言?” 乌亲王却说:“往事历历在目,却没有叙说的心情。”挥了挥手指,“去吧,收拾一下,后天一早就要出发。” 乌羽白不动。 乌亲王知道乌羽白的固执,定要问出个结果,否则定会查个翻天覆地,于是缓缓吸了一口气,解释道:“你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你娘为你煞费苦心,执着地认为,唯有给你吃生肉,你才会像缪族勇士那般勇猛无敌、身强体壮。此事,被别有用心之人捅到皇上面前,并诬陷你吃的是孩童心脏,让你娘和你,皆被世人厌恶。” 乌羽白问:“别有用心之人,是……叶家人?” 乌亲王回道:“正是叶家大夫人。且……”微微一顿,“害你娘早产之人,亦是她。” 乌羽白下意识地问:“害娘早产之人,难道不是女魔头金芝了?” 乌亲王微微一愣,蹙眉问:“你怎么知道金芝了?” 乌羽白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了乌亲王的目光,回道:“娘曾提起过她。” 乌亲王轻轻一叹,回道:“你娘是个直性子,她认为金芝了推了她,便是害她早产之人,我为芝了说话,你娘却认为我在偏帮……” 乌羽白反问:“难道不是?” 乌亲王怒拍桌子:“浑话!” 乌羽白不语。 乌亲王缓了缓,才说道:“你认为,是拿刀的人可怕,还是指使人用刀子夺人性命的人,更可恶?” 乌羽白直接说道:“父亲不如直言。叶家大夫人指使金芝了对娘下手。”不等乌亲王回话,他继续道,“依我看,这二人皆可恨、可恶、可……杀。” 乌亲王低声呵斥道:“羽白。” 乌羽白缓缓勾唇一笑,说:“在父亲看来,金芝了是无辜的刀子,可在儿看来,既然做了刀子,就得承担刀子的罪和债。儿不管金芝了是被人利用还是头脑简单太过草率,她都是刀子,罪无可恕!且,若不是因为我和母亲吃生肉被世人诟病,也不会害死缪族三千勇士,和我的外公一家。那么多的血,父亲可曾想过,是一句无心便能偿还的?!” 乌羽白的声音沉沉,掷地有声,仿佛一把很小很小的钝刀子,一下接着一下戳在乌亲王的胸口,不会立刻致命,却会让血流干致死。 乌亲王有所动容,皱眉说:“恩怨,总要有个轻重。与你说这些,不是让你为了报仇,胡作非为。” 乌羽白却是眯眼一笑,问:轻者,死;重者,生不如死。父亲以为如何?” 乌亲王有心教育乌羽白几句,乌羽白却已经起身,说:“父亲好生休息,儿去交代一下店铺事宜。”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出了书房,他又给单方加了一个任务:调查叶府和乌家的过往。 书房里,乌亲王闭上眼睛,揉捏了一下紧皱的额头,暗道:“终究是一匹狼,野性难驯呐。” 正文 第306章 恐怖的笑 行山之上,妖舟从楚青逍口中得知,小金朝不知所踪,却还是去二人的住处转了一圈,发现小金朝的衣物和自己的银票都不见了,心中稍安,认为他回到了自己的庄园。 楚青逍看着妖舟在屋里打转,心中一次次划过异样,总觉得自己看见的是楚某人。 妖舟转了一圈后,去和院长告别,便下山回府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别管她心里多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也得走这一趟。她若一意孤行不去,保不准让乌羽白越发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小白鸦貌似有颗七窍玲珑心,琢磨起人来绝对有一套。 叶湘玉用叶绘棠回门为借口,请了假,也出了书院大门。妖舟和叶湘玉在书院大门外相遇。叶湘玉破天荒地主动示好,还帮妖舟付了软轿的铜板,看起来绝对是位好妹妹。 二人下山后,一同入府,叶湘玉邀请妖舟一同用晚膳被拒,却也不恼,只说:“等三妹妹回来,咱们姐妹三个一定要好好儿聚聚。大姐这一走,不知何时归;三妹妹又嫁人了,只剩我一个,着实孤单。” 妖舟直接怼了一句:“她是妾,什么时候回来,得看主家让不让,压根没有三日回门一说。你若真想她,可以去探望一二。” 叶湘玉眸光染上水色,说:“我有心和大姐好生相处,大姐为何咄咄逼人。” 妖舟回道:“老娘不耐烦和你说话。假惺惺。”言罢,丢下一个白眼,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 叶湘玉气得抓伤了丫头如墨的手。 小葡萄见到妖舟,那叫一个欢喜,简直如同萌宠见到了主人,就差围着她转圈圈。虽然,二人分开只不过一个白天而已。尤其是,当小葡萄看见妖舟从集市里打包回来的各种美食,哈喇子都快流二尺长。知道妖舟回来只是收拾行李,准备出行去边界,小葡萄又哭成了泪人,恨不得能跟着一起去。 于是,妖舟郑重其事地交给小葡萄一个任务,当晚就把她送出府去。 隔天,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叶绘棠竟然和段满堂一起回来了。他们不是赶在一早回门,而是赶在了晚膳前回门。 打眼一看,叶绘棠的脸上肤如凝脂,双颊泛着红晕,特别娇艳。离得近了,才看得出,那竟然是扑了厚厚一层粉。 叶大人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姑娘的,设宴款待了段满堂,并叫来叶泛舟和叶湘玉陪着叶绘棠说话,戚夫人和婉姨娘陪着。 妖舟一出现,段满堂的目光就好似黏在了她的身上,妖舟微微蹙眉,回以警告的一瞥,段满堂立刻转开头,不再看她。 席间,众人也没怎么说话,倒是戚夫人看起来十分热情,招呼着段满堂多吃菜。 段满堂的右手废了,只能用左手拿勺子用餐,是以不太习惯,还洒到了衣服上。 叶绘棠立刻捏着帕子给段满堂擦拭衣襟,段满堂微微蹙眉,吓得叶绘棠立刻停下手,手指头捏着帕子都在轻颤。 段满堂马上笑了笑,说:“不碍事。” 叶绘棠僵着脸,勉强笑了笑,坐直身子,帮段满堂夹菜。 众人把一切看在眼中,心思各异。 酒过三巡,叶大人问:“你那右手是怎么断的?” 段满堂下意识看向妖舟,妖舟面无表情地看着段满堂,段满堂立刻转开目光回道“赌……赌输了。” 叶大人蹙眉,没有再问。 饭后,叶大人留段满堂喝茶。任谁都看得出,叶大人不喜欢段满堂,段满堂也不喜欢叶大人,不过叶大人终归是三品大员,段满堂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硬着头皮陪着。实则,叶大人的意思,谁都明白,不过是要给段满堂两句话,让他好声照顾叶绘棠。 叶绘棠和婉姨娘回到房间,交谈了一会儿,红着眼睛,撸起袖子,让婉姨娘看她一身的伤。那条手臂,青紫一片不说,还带着一条条的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婉姨娘捂着嘴,哭得肝肠欲断,扬言要去找老爷,却被叶绘棠拉住。 叶绘棠垂泪道:“姨娘,别去。那畜生说了,若是我敢告状,就剥了我的皮。” 婉姨娘恨声道:“他敢?!” 叶绘棠点头,使劲儿点头:“他敢的!他真敢!昨个,有个贱婢不顺他心思,他……他就……”眼中的惊恐如同漏油的袋子,越漏越多,若是遇火,会瞬间爆燃。 婉姨娘追问道:“他怎么了?” 叶绘棠捂着脸,不肯再说,只是颤抖着身体,不停摇头。 婉姨娘心疼叶绘棠,立刻抱住她,安抚道:“好好,不问了不问了。咱们女人呐,就是一条贱命,总要看男人的眼色过活。”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都怪娘无能,不能护着你啊。绘棠这么一个娇俏美丽的女子,他都不疼,简直黑了心肝!他到底想怎样啊?!” 叶绘棠张开手指,露出一只眼睛,鬼气森森地问婉姨娘,说:“娘,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他答应我,只要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就会放过我。” 婉姨娘问:“他想要什么啊?” 叶绘棠呵呵笑了起来,那样子十分诡谲、癫狂,看起来如同疯了一般。她继续问道:“娘,你知道吗,他那只手是被谁砍断的?” 婉姨娘一脸不解。 叶绘棠突然放下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叶泛舟!”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泪水哭花,脸上冲刷出大片泪道,真实的肤色泛着蜡黄,眼下的淤青和厚重的黑眼圈,都与双颊的红晕和额头的雪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色。 婉姨娘瞬间变得怒不可遏,咬牙道:“她怎么就那么狠?!若非她砍掉了姑爷的手,姑爷又怎么可能如此待你?!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把你遭受的罪,加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叶绘棠看着婉姨娘,终是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说:“娘,眼前就有一个法子,要么让段满堂死,要么……让叶泛舟死。他们两个,只要死一个,女儿都能心安,日子就有了盼头。” 婉姨娘问:“什么法子?” 叶绘棠靠近婉姨娘的耳边窃窃私语着,如同邪恶的毒蛇,不停吐着红信子。婉姨娘不时点着头,脸上划过恨意和想象出来的快活。 正文 第307章 奸计 叶绘棠和婉姨娘敲定好彼此的任务后,重新梳洗上妆,然后笑吟吟地去寻妖舟和叶湘玉聊天。叶湘玉声称身体不舒服,避而不见。叶绘棠寻到妖舟,怕她也避而不见,直接跪在了她的门口,说:“以往是妹妹不懂事儿,求大姐原谅。妹妹真心知道错了。” 妖舟相信有些人能放下屠刀,更相信狗改不了吃屎。叶绘棠这番做派,显然是有所图谋。 妖舟打开门,搀扶起叶绘棠,笑道:“三妹妹回门是好事,知错能改更是大好事,千万别这么跪我,让人心里……怪舒服的。” 叶绘棠微微一愣,却没有恼火儿,而是拉住了妖舟的手,说:“大姐心里舒服了,就别和小妹计较了。这次嫁到段家做妾,日日生不如死,才知家中姐妹的好。以后,你且看我如何做人,万万不敢再伤姐姐的心。” 这一番话,让妖舟对叶绘棠有些刮目相看。 叶绘棠说:“大姐,我们去亭子里说话吧。” 妖舟说:“就在这儿说吧。你我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三言两语之内,哪句是真心的?三言两语之外,说真心也就可笑了。” 叶绘棠没想到妖舟言词这么犀利,完全不给缓和的余地,眼泪就含在了眼眶之中,说:“大姐,你真的无法原谅我吗?”拉起衣袖,“大姐看看,我每日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真是恨毒了那个畜生!相较之下,才知道姐妹感情的重要。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大姐就别恼我了。” 妖舟没有搭话。 这时,婉姨娘的丫头来寻叶绘棠,说:“大小姐、三小姐,姨娘做了甜品,送到了三小姐的闺房,却不见三小姐。姨娘让奴来找找看。说是遇见大小姐和二小姐,也一并请过去尝尝。” 叶绘棠挽住妖舟的手腕,说:“走吧,姐妹俩哪有隔夜仇,大姐陪我多呆一会儿,明个儿一早,我就得回去了。” 妖舟架不住叶绘棠的热情,终是和她去了叶绘棠的闺房。因叶绘棠已经成亲,婉姨娘就等在了小厅里。 婉姨娘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是哭过了。她对着妖舟略带勉强之意地笑了笑,说:“绘棠在婆家不如意,你是大姐,能帮就帮帮她。我……我是个没能耐的,以往多有得罪,大小姐别往心里去。” 妖舟看得出,婉姨娘有些拉不下脸求她,于是回道:“因果循环罢了。姨娘不用往心里去。” 这话说的,既没承诺不计较,也没发誓要报复,让婉姨娘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想着人已经来了,自己便是成功一半了,脸上终是有了些笑模样,让丫头把自己做好的糕点端上来。 叶绘棠知道,糕点里有迷药,怕妖舟不肯吃,于是她先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说:“嗯,味道真好。姨娘的手艺真是不错。大姐快尝尝。” 妖舟拿起糕点,嗅了嗅,然后看了叶绘棠和婉姨一眼,看得二人心惊肉跳,却又极力隐忍,不敢表露出来。 妖舟吃下糕点,二人才松了口气。 叶绘棠陪着妖舟,一人吃了三个糕点。 叶绘棠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妖舟亦然;叶绘棠趴在桌子上昏迷过后,妖舟亦然。 婉姨娘长长出了一口气,立刻用凉水拍醒叶绘棠,又给她灌下解药,让她清醒过来。 叶绘棠第一时间问:“成了吗?” 婉姨娘点头,狠戾地一笑:“自然成了。她啊,终究是嫩了些。” 叶绘棠露出“大仇得报”的表情,说:“我这就去休息,姨娘吹了灯,也回吧。” 婉姨娘点头应下。 天色暗了下来,段满堂早就坐不住了。叶大人看出他开始愣神,便让他回去休息。段满堂由小厮轻语引领着,来到叶绘棠的院子,一颗心激荡万分,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隐约可见一女子,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 段满堂是惧怕妖舟的,但一想到,能把这样的女子降服在身下,又是何等的妙哉! 段满堂试着喊道:“大姐?大姐?” 无人应。 段满堂露出垂涎欲滴的笑容,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不过如此吧。 段满堂虽然只剩下一只手,且并未养好伤口,但此刻仍旧火急火燎地扑向妖舟,迫不及待地将她拖抱到榻上,喘息着粗气,扯开了她的衣裙。 隔着一道门,叶绘棠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可笑着笑着,她就开始流泪,为自己这不公的人生。不过转念一想,妖舟即将承受的一切,就觉得无比痛快! 是的,在回叶府之前,段满堂曾和她直言,只要她帮着段满堂得到妖舟的身子,再帮他作证,是妖舟主动勾引他,心甘情愿让他睡的,他以后非但不会虐待他,还要好好儿对待她。 这话,叶绘棠并不信。不过她知道妖舟的厉害,也知道段满堂的难缠,乐于见二人斗个你死我活。若是死一个最好,若是能死两个,那简直大快人心! 叶绘棠越想越激动,呼吸随着榻上传来的动静都变得浑浊起来。她笑着、笑着,笑得如同厉鬼那般骇人。 至于段满堂,那真是如痴如醉啊。自从得了妖舟,他就仿佛不知疲倦,有用不完的劲儿。那真是……恨不得死她身上才好。 还别说,就这手感,真是嫩滑得好比豆腐。虽然感觉松弛了一些,但一想到妖舟被自己给叶绘棠的特制加倍迷药放倒,人事不知,也就理解了这份松弛。 这一晚上,段满堂真是拼了老命。 天色尚未光亮,叶绘棠按照段满堂的交代,红着眼睛,推开房门,直接拔高声音喊道:“啊!!!” 那声音,既尖锐,又充满惊恐。 守在门外的丫头点绿,按照叶绘棠的吩咐,在听到尖叫声后,立刻飞奔去拍醒叶老爷的戚夫人的房门,大声嚷嚷道:“出事了!出了事!老爷夫人快去看看!” 叶大人今个要上朝,即将在戚夫人的服侍下穿戴完毕,闻听此言,立刻出了房门,戚夫人紧随其后,直奔叶绘棠的小院。 原本寂静的叶府,被叶绘棠和点绿的叫喊声惊醒了,纷纷探头观望着。管家更是带着丫头婆子小厮匆匆追上叶大人,准备当个合格的好奴才,时刻护主。 正文 第308章 疯了吧 段满堂听见叶绘棠的尖叫声,就知道时辰到了,妖舟即将醒来,他露出餍足的笑,准备开始演戏。 然,伴随着妖舟的一声呻吟,天边乍现一丝光亮,竟让段满堂看清楚了妖舟的脸! 那……那不是妖舟!不是啊! 就在段满堂手忙脚乱地想要逃离现场时,叶大人一脚踹开房门,冲入屋内,不但带进来了晨光,还带进来许多双眼睛,其中一人,竟是……妖舟! 而屋内,被段满堂当成妖舟的女子,也终于清醒过来,张开眼一看,吓得魂不附体。 此女子,竟然是叶绘棠的生母,也就是叶大人的妾——婉姨娘。 叶绘棠正准备哭嚎自己的委屈,在看清楚被段满堂玩弄了一整夜的女子是谁后,整个人都震惊到无法呼吸,瞪着眼睛,张着大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叶大人只觉得一股子浊浪冲击脑门,身子一晃,险些没站住。这一次,仍旧是妖舟扶了他一把。 叶大人恼羞成怒,指着婉姨娘和段满堂,不停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吼不出。 婉姨娘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穿上裙子,系好衣裙,跪着扑向叶大人,口中喊着:“冤枉啊老爷,不是妾偷人,冤枉啊……” 叶大人一脚踹在婉姨娘的胸口,将她整个人都踹得后仰,一脑袋磕碰到榻的边缘上,鲜血瞬间流淌而出。 叶大人嘶吼道:“关门!” 管家立刻将门关上,把叶大人、妖舟还有戚夫人留在了屋内,处理家务。 叶绘棠缓缓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语。段满堂慌忙套上裤子,准备先发制人,不停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岳丈听我说……” 婉姨娘知道此事不能善了,立刻推出段满堂说:“都是段满堂……” 叶绘棠突然动了起来,直接扑到婉姨娘的身上,抱着她哀嚎道:“姨娘,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为何……为何呀?!” 婉姨娘有些懵圈,却又瞬间明白过来,拉着叶绘棠说:“不不,绘棠,你不能这样害娘。明明是你俩设计好,要害大小姐……” 段满堂见妖舟看向自己,打了个大冷颤,立刻回击道:“混说!明明是你爬上了我的榻!我……我误以为你是绘棠,才和你欢好。你也不弄个镜子照照,人老色衰,什么德行,爷岂会看上你?!”言罢,眼神阴冷地扫了叶绘棠一眼,满眼都是威胁之意。 叶绘棠哭嚎道:“姨娘,你这是为何啊?!满堂是女儿的夫君,你……你怎能这样?!你让女儿以后还如何做人?!” 婉姨娘有些发傻,呆愣愣地看着这夫妻二人,嘴唇颤了颤,竟说不出话来。她是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生的女儿和女婿联手欺辱。这……这是要她的命啊! 叶绘棠哭得撕心裂肺,嚎道:“女儿不活了!出了这样的事,女儿真是没脸活了!”言罢,竟是两眼一翻,装死过去。她心如明镜,这个时候,不推出婉姨娘,自己就废了。段满堂会弄死她不说,就连妖舟也不会放过她。妖舟的狠,她一直十分忌惮。 段满堂装出关心叶绘棠的样子,单手抱着她,对婉姨娘恨声道:“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不甘寂寞的荡妇!呸!”一口口水,吐到了婉姨娘的脸上。 婉姨娘的双眼空洞,面如死灰,连辩一句的心思都没有了。 叶大人脑中一团乱。身为男人,家里出现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在狂打他的脸,践踏他的尊严,挑衅他的权威。恼怒之下,他甚至都无法理性思考,直接吩咐道:“来人,婉姨娘身体不适,暴毙!” 管家领命,带着两个婆子进屋,就要去抓婉姨娘。 婉姨娘明白自己死期将至,瞬间恢复清明,推开抓她的婆子,一把抓起针线筐里放着的剪刀,疯了般扑向妖舟,高高扬起剪刀,要让妖舟偿命。她已经想明白,昨晚定是妖舟假装昏迷,然后打昏自己,送到这里让段满堂玩弄。好恨呐! 妖舟尖叫着躲开。婉姨娘已经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追着她扎。 小厅里不算大,大家又都乱成一团。 妖舟躲到段满堂的身后,趁其不备,推了他一下。 段满堂的身体向前一扑,正好和婉姨娘手中的剪刀狭路相逢。一只左眼,就此碎裂报废。惨叫声传出,无比凄厉:“啊!!!” 叶大人只觉得心口有了一丝缝隙,似乎可以呼吸了。为了这份难得的舒服感,他吩咐道:“把段满堂绑了,沉塘!” 段满堂没想到叶大人这么生猛,当即喊道:“岳丈!岳丈我冤枉!是婉姨娘刻意勾引我!” 叶大人冷冷地一笑,冲上去就是窝心一脚,恨声骂道:“你死有余辜!” 管家又叫进来两名小厮,成功将段满堂捆绑成了粽子,然后把婉姨娘吊在了房梁上。整个过程,透着高官大院里独有的掌控权。 婉姨娘到死,眼睛都没能闭上。 在叶大人的示意下,管家又拉上段满堂去了叶家后院。叶大人和戚夫人也跟了过去,准备亲眼目睹这个解恨的过程。 叶绘棠一直清醒着,却不敢睁开眼睛,唯恐自己受到责罚,更不敢看婉姨娘的尸体。她心中却盼着,让叶大人整死段满堂,好让自己改嫁。 妖舟慢走一步,用手拍了拍叶绘棠的脸,说:“我今天要出个远门,没空和你们继续玩耍,姑且做个了结。只可惜,我无法亲眼看见你是如何死的。做人,果然要留点儿遗憾。呵……” 叶绘棠睁开眼睛,恶狠狠地说:“我不会死!爹爹一定保我,让我改嫁!” 妖舟挥出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绿色粉末,吹到叶绘棠的脸上。 叶绘棠惊恐万分地捂住鼻子,嘶吼着问:“你干什么?!是不是给我下毒?!” 妖舟起身,笑吟吟地向外走,一只脚跨出了门槛,侧脸看了叶绘棠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我赌你不得好死。” 叶绘棠嘶吼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妖舟留下一个不屑的眼神,跨出门槛。 叶绘棠使劲儿挥去绿色粉末,却控制不住心惊胆颤。她心中不宁,终是转动眼睛去看婉姨娘,四目相对,吓得叶绘棠一声惨叫,当真昏死过去。 也许叶绘棠至此都想不通,为何妖舟安然无恙? 没办法,妖舟武力碾压、智力超群,注定吊打叶绘棠这只疯狗。而叶绘棠也永远不会知道,此阿舟已经是妖舟,真正的,妖一般的人物。毒药都不怕,会怕迷药?呵…… 至于叶绘棠到底吸入了什么,唯有妖舟知道。 正文 第309章 段满堂之死 段满堂被压着按在水塘边上,只需一脚,就能让他滚进水塘,做一只水鬼。 段满堂终于知道怕了,立刻喊道:“岳丈饶命!岳丈饶命啊!小婿真没想动婉姨娘!这是个误会,真是误会!其实……其实是绘棠觉得寂寞,又怕小婿迎娶正妻,让她受气,这才把主意打到大姐的身上,想让生米煮成熟饭,让小婿迎娶大姐入门。” 叶大人气得青筋蹦起,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踹在段满堂的后腰上,口中还骂道:“无耻!” 段满堂被踹进水塘,身上缠着绳子,无法挣脱,只能在水里冒泡泡,拼命折腾,却渐渐沉了下去。 戚夫人心有戚戚,说:“老爷,段三爷那儿,如何交待?” 叶大人回道:“他儿子做出这种丑事,还需如何交待?!他不过是区区一个赌坊老板,与本官结亲,已是高攀。竟不知廉耻,跑到府中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若真如他所言,要动泛舟,那才是罪该万死!” 戚夫人一愣,怎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儿呢?为何动了泛舟,就是罪该万死?戚夫人想要追问,却见妖舟走了过来,忙将嘴闭上。 不想,段满堂竟然因为断了一只手,甩开了捆绑自己的绳子,从水塘中爬上岸,捡起一个粗壮的树杈子,指着叶大人等人,如同疯狗般吼道:“我看哪个敢杀我?!你们真是不要命了!你们这是欺负我们老段家朝中无人吗?!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它日我让你们满门陪葬!” 说话间,乌羽白竟走进院内,旁边还跟着点头哈腰不敢抬头的叶府小厮。 叶家人背对着乌羽白和庄公公,没看见来人。 段满堂绷紧了一根弦,好似疯癫,压根就没注意到来者。他继续叫嚣道:“别说我占了你们家一个贱货,就算爷玩了你们全家上下,也没一个敢吭声的!叶泛舟,早晚有一天,你是爷榻上的玩物!爷要像对待叶绘棠那个贱货一样,抽得你求爷疼爱,让你……呜……” 乌羽白长剑出鞘,直接割了段满堂的喉咙。 段满堂的身子一晃,捂着脖子,倒进了水塘中,鲜血喷洒而出,却很快被水塘淹没,变成几个咕噜噜的小气泡,最后归于平静。 这一个瞬间,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直到段满堂死去,众人才回过神,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收了剑,表情如常地对妖舟说:“皇上有令,不能耽搁了起程时辰。” 妖舟连连点头:“哦哦,这就来。”一路跑回屋内,背起一个包裹,就往回跑。 叶大人缓了缓,抱拳道:“乌……乌世子,庄公公。” 乌羽白微微颔首,回了声道:“叶大人。” 庄公公干脆连话都省了。 戚夫人颤声问:“这……这就杀了?” 乌羽白反问:“不然呢?”不然留他信口开河,说些不中听的话?! 戚夫人抖了抖,没了话。 妖舟去而复返,很快跑回到乌羽白的面前,璀璨一笑:“走了。” 乌羽白微微颔首,看向叶大人和戚夫人,说:“告辞。” 叶大人和戚夫人眼巴巴地看着二人并肩离去,心中划过万般异样。 戚夫人问叶大人:“那……那人真是乌世子?” 叶大人点头。 戚夫人惊叹道:“竟……竟是那样风神俊秀的人物!他怎么就来寻泛舟了呢?还……还杀了段满堂?这……这这……这得怎么说?” 叶大人说:“怎么说?!段满堂做出禽兽不如之事,逼死了婉姨娘,又要杀我们灭口。乌世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祸害!就这么说!” 戚夫人连连点头。 叶大人眸光发狠,说:“绘棠那边,还有下人们,让她们都把嘴闭严了,否则乱棍打死。” 戚夫人深吸一口气,回道:“老爷放心,我晓得。” 夫妻二人分开,自个忙起来。叶大人赶去上朝,戚夫人处理内宅之事。 给段满堂赶马车的小厮,在点绿拍打叶大人的房门时就察觉出事情不妙,他远远跟着,瞧见段满堂被五花大绑地押出房间,吓得立刻翻墙而出,飞奔去找段三爷。 等到段三爷带人找上叶府,不过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段三爷的手下将叶府大门拍得咚咚作响,完全无所顾忌。 有门房飞奔去找戚夫人。戚夫人吓得不轻,竟慌忙去找大夫人,结果遭遇闭门羹,只能硬着头皮叫上家丁,死守着门。 段三爷知道儿子受罪,哪能坐等?他派人爬上墙头,跳进院内,直接打开了大门。 段三爷的人一涌而入,气势不小,吓得戚夫人喊道:“快!拦下他们!拦下!” 叶府家丁哪能和市井打手相比,一个照面,就被掀倒在地。 段三爷走到戚夫人面前,眸光阴狠地吼道:“我儿子呢?!” 戚夫人吓得不敢说话,只能哆嗦。 段三爷问:“说不说?!” 戚夫人不语。 段三爷抬手就给了戚夫人一个嘴巴子!打得她鼻孔穿血,发簪掉落,特别狼狈。 段三爷一把扯回戚夫人,说:“不说是吧?不说就把你衣服剥了!” 戚夫人喊道:“你还有没有王法?!” 段三爷冷笑道:“我儿子若是出了事,我让你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王法!”言罢,就要去扯戚夫人的衣服。 戚夫人真怕闹个没脸,最后不得不像婉姨娘那样死掉,于是颤抖着指向后院。 段三爷抓着戚夫人,一路往后院走去,结果一眼看见了叶绘棠。 叶绘棠的脚步有些虚浮,口中喊着:“我中毒了!救救我,救救我……”在看见段三爷时,立刻向屋子躲去。 段三爷喊了声:“把那个贱货抓过来!” 管事立刻带人上前,把叶绘棠抓了过来。 叶绘棠吓得不轻,脸都变了颜色。 段三爷问:“我儿子呢?” 叶绘棠看向戚夫人,哆哆嗦嗦地说:“被……被爹和夫人,带走了。” 段三爷又问戚夫人:“人在哪儿?”言罢,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直接落在戚夫人的脸上。 戚夫人惨叫一声,捂着脸,哆哆嗦嗦地回道:“在……在水塘里……” 段三爷撒腿奔向水塘,竟直接冲进去,一顿摸,终是找到了段满堂,把他抱在怀里,摸着他被割开的喉咙,发出凄厉的哀嚎:“啊!!!” 正文 第310章 疯症 段三爷疯了。他一直最宠溺这个儿子,却不想,有一天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把段满堂拖上岸,推开靠近的手下,拔出刀,瞪着腥红的眼睛问:“是谁?!是谁?!” 戚夫人立刻回道:“是乌世子,对对……是他是他……是他杀了段公子。” 段三爷一步步走到戚夫人面前,咬牙问:“原因。” 戚夫人磕磕巴巴地重复着叶大人交待的话,唯恐哪里说得不好,被宰了。 段三爷听罢,看向叶绘棠,问:“是真的吗?” 叶绘棠知道,唯有这么说,才有一线活着的希望,于是附和道:“是……啊!!!” 段三爷突然手起刀落,砍掉了叶绘棠的一只手臂,问:“是真的吗?” 叶绘棠疼痛难忍,惨叫着跌倒在地,哪里还能回答段三爷的问话。 戚夫人被段三爷这一手,吓尿了。 段三爷再次举刀,将刀尖放在叶绘棠的另一只肩膀上,问:“是真的吗?!” 叶绘棠尖叫着回道:“不是不是!是叶泛舟害死了夫君!夫君想要占了叶泛舟的身子,让我给叶泛舟下药。结果,叶泛舟使了手段,偷梁换柱,用我娘换下了她。我娘死了,爹要杀夫君。最后……最后却不知怎的,被乌世子给杀了。” 段三爷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绘棠点头,哆嗦着点头:“真的真的,我不敢说谎,真不敢……” 段三爷丧心病狂地一笑,说:“你真没用。满堂纳了你,却丧了命,你去……陪他吧。”言罢,就要一刀了结了叶绘棠。 就在这时,叶大人喊道:“住手!” 叶大人并非无脑之人,他也晓得段三爷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叫上京城府尹,一同回到府中。 京城府尹知道段三爷是哪个,本不想管这种事,但叶大人提起杀人者是乌世子,他就不能不带着人手前来。 段三爷听见叶大人的声音,也看见了京城府尹,却还是举刀要砍叶绘棠。 京城府尹的威严和脸面在此,怎能被市井之人打脸,于是他一抬手,喊了声:“射!” 衙门里的人,立刻发射弓弩,袭向段三爷,穿透胳膊,令刀坠落。好巧不了,刀落在了叶绘棠的右耳朵上,直接切掉了。 叶绘棠的惨叫声凄厉到令人头皮炸裂。 叶大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扶起叶绘棠,冲着小厮喊道:“快!去请大夫!快!” 小厮撒腿就跑,动作不慢。 叶绘棠看着自己的断臂和耳朵,整个人都如同疯了一般,用仅剩的一只手攥着叶大人的衣襟,哆嗦道:“爹,救我救我……救我……”两眼一翻,终是昏倒在叶大人的怀里。 段三爷呲牙,吐了一口口水,说:“府尹大人来了正好,正好评评理,看看这叶家都是个什么东西!” 府尹说:“不管叶家做了什么,你持刀杀进叶府行凶,就是重罪。且与我回衙门再说。” 段三爷却道:“我儿死在叶府,叶府必须给我一个交待。否则……我段家定不会善罢甘休!府尹不看我段三爷的面子,太子少傅的脸面,总要给一些的。” 叶大人立刻看向府尹,说:“还请府尹秉公执法。” 府尹知道,段家族长是太子少傅,所以才不想趟这趟浑水,然事已至此,他只能直接询问起原由。 段三爷将叶绘棠的话重复给府尹听。 叶大人看向戚夫人,戚夫人颤声解释道:“是……是绘棠说的,不……不是我。” 叶大人蹙眉,心中也泛起疑惑。貌似叶绘棠的说法更符合实际情况,只不过将叶泛舟说得那般厉害,还真是无稽之谈。若真相真如叶绘棠所说,那么……逼死婉姨娘的人,岂不是……叶绘棠?! 叶大人低头看着怀中的三女儿,觉得自己越发不认识她了。 府尹听完段三爷的话,问叶大人:“他所言,可是真相?” 叶大人回道:“本官听绘棠所言,并非如此。当时夫人和泛舟都在场。若非如此,婉姨娘也不会受辱身亡。” 府尹摸着胡须,微微颔首,派人检查了婉姨娘和段满堂的尸体,以及糕点和厨房。 这期间,小厮把大夫请来,给叶绘棠的伤口进行了处理和包扎。疼痛使她清醒过来,却显得神经兮兮,一直嚷嚷着:“好痛……痛死我了……我中毒了!叶泛舟给我下毒了,我要死了,我活不了了……她害我!” 府尹亲自问话,叶绘棠却说不明白,一会儿一个样,显然受到了巨大刺激。 府尹无法,只能把大夫叫到门外,询问一二。 大夫摇了摇头,说:“不曾见任何中毒迹象。叶姨娘这样,怕是……失心疯。” 叶大人不敢置信,问:“什么?失心疯?!” 大夫点了点头:“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总说叶泛舟给她下毒,要害死她。实则,她身上并未中毒迹象。”微微一顿,略显忧郁。 府尹说:“但说无妨。” 大夫继续道:“刚才给三小姐包扎伤口,发现她身上都是虐痕……” 叶大人红了眼睛,看向段三爷,直接就是一拳砸在脸上,怒吼道:“好好儿一个女儿,送到你家当妾,你们就这么糟蹋她?!” 段三爷要回手,却被府尹拦下。段三爷唯有冷笑着说:“你女儿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没数?今日就实话告诉你,就是你这个宝贝女儿,让满堂迷晕叶泛舟,坏她名声的!呵……叶大人好生了得,教导出的女儿,都如此优秀。”优秀两个字,说得特别意味深长。 叶大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重大插曲,脑子轰然一乱,脸色涨得通红,顿觉心痛如绞,忙扶住门框才稳住身体。 段三爷呵呵一笑,顿觉这个回击实在是解气。 不想,叶大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你们真是胆大妄为!竟敢打泛舟的主意?!不!知!死!活!” 段三爷眯起狠戾的眼睛,低声道:“叶泛舟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后宅女子。叶大人当她如珠如宝,却不知,她不过就是一个破烂货,给人当妾的命!” 叶大人气极,抡起巴掌,又要打段三爷,却被他拦下,摔倒一边。 府尹劝开二人,等到出了结果,这才对众人低声说:“婉姨娘确实被段满堂侮辱。她一个好好儿的姨娘,就算缺男人,也不会爬姑爷的床。由此可见,她并非自愿。” 段三爷怒道:“府尹这是何意?!” 府尹示意段三爷息怒,继续道:“本官派人检查了婉姨娘做的糕点,其中确实含有迷药,而且分量很足。叶绘棠交待,这迷药是段满堂交给她的。” 段三爷不语,因为,这是事实。他心中气恼段满堂不听他的话,先忍耐一段时间,他却非要想歪念头招惹叶泛舟。那个女人,又岂是好得到的?! 府尹说:“这么大的分量,按理说叶泛舟吃了三块,定和婉姨娘一样昏睡不醒。所以,本官判断,这件事还有外人插手,救走了叶泛舟,将婉姨娘换了回去。” 叶大人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府尹和段三爷看着叶大人的样子,都觉得怪异。 府尹问:“叶大人为何如此紧张?” 叶大人口不应心地回道:“府里进入外人,自然紧张。” 府尹思忖着说:“没准是府里人做的。” 叶大人脱口而出:“不可能。” 府尹问:“为何?” 叶大人回道:“谁能闲来无事蹲绘棠的墙角听风。且,府中无高手。” 府尹说:“此事,就得叶泛舟回来后,询问她了。” 段三爷说:“府尹只说,我儿子死得冤枉,此事当如何?” 府尹忽地冷笑一声,说:“冤枉?就冲他敢对叶大人的嫡女用此等卑劣手段,他就不冤枉。” 段三爷怒道:“你!” 府尹说:“乌世子路见不平,杀了段满堂,你若觉得冤枉,去和世子分说一二,看他如何回你?” 段三爷顿觉气焰少了三分。乌羽白收拾大将军都毫不手软,收拾起他这样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段三爷知道,自己儿子终究是理亏在先,此事若是经过官府,没准儿名声也要坏掉。若是让太子少傅知道段满堂干出这种事儿,定要怪罪,到时候更加得不偿失。 段三爷恨得不行,却也只能偃旗息鼓,说:“叶绘棠是我儿的妾,她需随我回去,为满堂守寡三年。” 叶大人说:“妄想!” 段三爷一脸嘲讽地笑道:“像她那种女儿,叶大人还敢要?真是不嫌狗屎臭!”眸光一凛,“她若不为我儿守着,我便天天来闹腾不休!” 叶大人想到叶绘棠的所作所为,终是心凉了,闭上眼,点了头。 叶绘棠醒来,已经回到了段家,身陷地狱。 段三爷把丧子之痛,都归根结底落在了叶绘棠的身上。若不是她挑唆段满堂去欺辱叶泛舟,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所以,他把所有的恨,都加倍施加到叶绘棠的身上,让她……生不如死! 正文 第311章 疑云反转 帝京里闹得人仰马翻,死的死、残的残,妖舟这边却轻松上路。她拎着换洗的小包裹,揣着厚厚的一叠银票和一袋碎银,坐在乌羽白的马车中,吃着他准备好的早点。 乌羽白看着妖舟,问:“先生这么早就有好胃口,真是难得。” 半只包子噎在妖舟的喉咙里,险些憋过气儿去。 乌羽白伸出手要帮妖舟,她忙出手阻止,自己狠敲了两下胸口,终于将半只包子强行顺了下去,这才扭头看向乌羽白,说:“别这么说话。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大白天里见了鬼。” 乌羽白看着妖舟不语,眼神中却透出一种信息:我倒要看看你,准备装到猴年马月。 妖舟接着吃包子,不看乌羽白。 乌羽白再次开口说道:“你以前痴迷于我,为何现在不敢看我?” 妖舟咬着包子回道:“越是喜欢越不敢看。这样得不到,才不伤心。” 乌羽白淡淡一笑,说:“现在你不但可以看,且触手可及。” 妖舟的嘴角抽搐一下,暗道:“啥意思?让我上下其手?小白鸦,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啊!没你这么挑逗良家少女的!玩狠的是不?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妖舟叼着包子,伸出抓过包子的手,去抓乌羽白的手,眼神中透着渴望。 乌羽白突然伸出手,抓过妖舟的手查看,见她手心有伤,眉头一皱,问:“怎么伤到的?!” 妖舟老老实实地回道:“你送来发簪,被三妹妹弄断,我捡发簪时伤到的。” 乌羽白看着妖舟说:“发簪不是我送的。” 妖舟颇为诧异,问:“那是谁送的?” 乌羽白回道:“许是家父。” 妖舟心里开始为阿舟不值,就要收回自己的手。 乌羽白却攥着不放,又问道:“指尖里怎么有绿色粉末?”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暗道,“这是青草粉。她为何要烘干青草做成粉末?” 妖舟的双颊泛起红晕,抽回手,说:“也不怕毒死你?” 乌羽白回道:“先生那儿有我的解药。” 妖舟眼圈一红,低头哽咽道:“你能不能别总提先生,我心里难过。昨晚,我又梦到了先生……” 乌羽白打量着妖舟,心中再次泛起疑惑。见到眼前人的那一刻,他的直觉就告诉他,眼前人是先生无疑。然,眼前人偶尔的言辞,却又令他疑惑,难道真是阿舟开窍了?想起楚青逍说的那些话,虽然神神叨叨的,却又并非没有可能。毕竟,先生和阿舟之间,着实存在某种联系,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 若想不再疑惑,只需查看眼前人的伤口便知一二。 思及此,乌羽白靠近妖舟,说:“曾经,先生被肖王妃所伤,那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阿舟,不如一验。” 卧槽!无情! 以往妖舟最佩服乌羽白这种“不如一验”的求真精神,而今却觉得这块石头有些沉。但论起飙演技,妖舟也是不服谁的。 只见她的眸光轻颤,双颊桃红,羞涩地问道:“你……你想验看哪儿?” 乌羽白回道:“左肩臂。” 妖舟咬了咬下唇,说:“让你验看也无不可。只不过……无关结果,你……你都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过门。行吗?”两只眼睛就像小鹿,充满渴望地望着乌羽白。 乌羽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却不敢拿婚嫁之事作为赌约。他怕,有朝一日先生回来,自己却闹个乌龙。 这场博弈,妖舟赢了。 妖舟得寸进尺,满脸娇羞地追问道:“行吗?”手指动了动,抚在衣领旁边,似乎只要乌羽白点头,她就会拉下衣领给他看。 乌羽白终是说了句:“罢了。” 妖舟满脸失望,低垂下头,嘀咕道:“乌世子怎看不见我的好?” 乌羽白不再说话,直接闭目小憩。 妖舟耷拉着肩膀,转开脸,看似特别委屈,实则唇角上扬,笑了。然而,她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这一路都和乌羽白同车,那么不露馅的可能性为零。就凭乌羽白那聪明的脑瓜,总能看出她的破绽。幸好啊,她还留了一手。 等到马车行驶到城门口,已经有许多官员汇聚此地,等着一同出门。 妖舟见乌羽白没有任何出去见人的意思,于是挑开马车,向外张望,一眼看见了窦蔻。 窦蔻穿着男装,骑在马背上,看见妖舟,十分欢喜,立刻摇了摇手臂。 妖舟跳下马车,走向窦蔻,笑着说:“你这是准备自费旅游了呗?” 窦蔻跳下马背,笑道:“是啊。你这个想法,我觉得特别有趣儿。我和父亲一说,他也同意了。来,我为你引见我父亲。” 妖舟随着窦蔻来到一辆马车前,拜见了礼部尚书窦匀窦大人。 窦大人四十岁上下,长得特别老成持重,看起来是个严厉的小老头。若不是窦蔻说那是她爹,妖舟都无法将二人联想到一起。单说个头,窦窦就比窦大人高出一头,也壮实许多。 窦大人目光锐利打量着妖舟,妖舟面色坦然含笑以对,态度不卑不亢十分从容。对待蔻大人,就跟对待寻常长辈那般。 窦大人说:“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却不算亲近。” 妖舟回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亲疏远近强求不得。我与窦蔻也是同院求学,往日里说不上话,近日却成为了好友。” 窦蔻一听这话,点了点头,觉得妖舟所言甚是。 窦大人将一切看在眼中,虽然没有送给妖舟一个笑脸,眼神却柔和了几分,没有那么犀利了。他说:“你们身为女子,能到行山书院求学,已是不易。此番出行,望你们二人多增长见识,开阔眼界。” 妖舟施礼,回道:“谢伯父教导。” 窦大人微微颔首,招呼众人准备起程。 窦蔻对妖舟耳语道:“我父亲就这样,对谁儿都冷着脸,不过我父亲应该是你喜欢你的。不然,不会和你说这些。” 妖舟回道:“伯父两袖清风、真知灼见。咱们虽然同为女子,但不能折辱了学识,只在后院里争长短,这次出来,我们好好儿走走看看,也算长长见识。” 窦蔻嘿嘿笑着点头。 二人说话间,一辆寻常马车和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分前后驶来,依次停下。富丽堂皇的小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娇俏的脸庞,兴奋地问:“你们都是去边界的吗?!” 正文 第314章 一物降一物 十三公主微微一愣,立刻噘嘴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要和乌哥哥一起走嘛。”眼珠子一转,“要不然,乌哥哥和我同乘一辆马车,说些故事给我解闷,我就不下车溜达了。” 乌羽白的表情冷淡,透着明显的不悦,说:“不善解闷。还请公主斟酌一二,是去是留,并非儿戏。”言罢,放下小车帘。 公主憋屈,很想哭,噘嘴了好一会儿,终是放下小窗帘说:“走啦走啦!” 窦大人长舒一口气。 马车在前行之前,乌羽白和窦大人说:“不如调整一下车队顺序。” 窦大人问:“如何调整?” 乌羽白说:“我打头阵,依次是叶泛舟、公主、庄公公……” 窦大人思忖道:“让叶泛舟在公主前面,怕是不妥。不如安排她在庄公公后面,更为稳妥一些。” 乌羽白本想安排叶泛舟距离自己近一些,却也不想给她找麻烦,毕竟十三公主的刁蛮任性,也是出了名的。乌羽白点头同意,新的队伍就此成型。 公主知道领队换成了乌羽白,着实老实了一下午,就算腰疼也没喊停,直到天色渐晚,找到驿站,这才含着眼泪艰难地下了马车。 至于妖舟,在马车里睡了一觉,起来后神清气爽,拎着包裹要下马车时,察觉到包裹里的异样,打开一看,顺口就吐出两个字:“卧槽!” 但见一张信纸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新鞋子里。 打开一看,正是她写给庄头的信。 她以楚妖金的名义,将庄子以及自己所有的银两物品,统统赠送给了叶泛舟。落款日期是一个月前。并印上了自己的印章。此印章,是她回行者居时偷偷取回来的。 有这么聪明的一个男朋友,妖舟很是骄傲也很是无奈啊。 摇头一笑,背上背包,下了马车,一眼看见了窦蔻,打个招呼就凑到一起聊天去了。 妖舟问:“这一天跑下来,什么感觉?” 窦蔻灰头土脸地笑露八颗牙,说:“畅快!我和你说,这种骑在马上飞驰的感觉,实在太棒了!明天你换上男装,也和我一起骑马吧。”靠近妖舟,小声道,“免得跟在车后面吃灰。” 妖舟回道:“明天再说,我最近犯懒,就想躺着。” 窦蔻拍了拍妖舟的肩膀,说:“你这样可不行。必须操练起来。” 妖舟笑而不语,心里暗道:“明天你别求我躺在马车里就行。” 二人说说笑笑地走进驿站,十三公主扫了二人一眼,在奴婢的搀扶下爬上楼梯,去了上房休息。 驿站里的桌子只有八张,除去官员和奴仆,还有护卫和车夫。出门在外,也不能有太多讲究。拼桌是必然。 乌羽白、庄公公、窦大人和公主,应是一桌。可叶泛舟和窦蔻都是女子,不方便和其他男子同桌。 窦大人主动说:“本官去和同僚一起用餐。” 乌羽白微微颔首,说:“叶小姐和蔻小姐与我等同桌而食吧。” 窦蔻不喜欢公主,于是忙说:“不用不用,我和父亲一起吃。”跑得比兔子还快。 妖舟也说:“不用不用……” 乌羽白问:“可是不愿和庄公公同桌?” 庄公公看向妖舟。 妖舟在心里骂了乌羽白一句,只能笑着坐下,说:“怎么会?能和庄公公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天晓得,她也不愿意和公主一起吃饭啊!心中不爽,直接用脚踩乌羽白的脚。 乌羽白被踩,却是眸光温柔地笑了。 也不知道庄公公是真看不出暗潮汹涌,还是已经变得大智若愚,竟接了一句:”上次叶小姐请我饮酒,未能尽兴,今日可浅饮几杯去去乏。“ 乌羽白的笑容隐去,挪开被妖舟踩住的脚,回踩了妖舟一脚。 妖舟:“……” 庄公公叫来店小二,让他端上酒菜。不需多说,这阵仗,定是最高逼格的待遇,所以根本就不用点菜。 其他人见大人物都已经入座,也纷纷落座,等着开饭。 公主进了上房,要了一桶又一桶的水开始洗漱。菜都端到桌子上,公主却始终没下来。 窦大人看向庄公公,问:“公公你看?” 庄公公回道:“给公主端上去用膳。诸位随意。”言罢,拿起筷子,夹菜用饭。 妖舟暗道:“做公公能像庄公公这般,除了某个地方不能支棱,其它地方处处支棱,也是牛掰的人物啊!” 乌羽白见妖舟看庄公公,直接夹了一根鱼刺给妖舟,说:“泛舟尝尝这条鱼。” 妖舟夹起鱼刺,嘴角抽了抽,问:“这道菜叫什么?如鲠在喉啊?” 乌羽白没绷住,笑了笑:“泛舟真是聪慧。” 庄公公也给妖舟夹了一块鱼腹上的肉,放在了她的碗中。 妖舟夹起鱼腹肉,看向公公,问:“这是……覆水难收?” 庄公公“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乌羽白一伸筷子,看样子还要给妖舟夹菜。庄公公也蓄势待发,准备补刀子。 妖舟忙护住自己的碗,说:“感谢二位,我刚才一路喝西北风有些饱,这会儿吃不下,二位慢吃。”放下筷子,去楼上休息。 乌羽白和庄公公继续吃饭。只不过,二人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从不曾把筷子伸到对面夹菜。饭桌中间,好似多了一堵墙,泾渭分明,不能跨越。 二人吃完,同时放下筷子,然后一声不吭的起身,沿着楼梯的两边往楼上走去。整个过程,连一句交谈都没有,更别提眼神沟通了。 任谁都能看得出,二人互不对盘,别着苗头呢。 待主桌一空,官员们的议论声开始响起,皆是窃窃私语。 有人神神叨叨地说:“你们看出来了吗?庄公公和乌世子之间……呵呵……” 有人言之凿凿:“这二人原本只是各自为政,而今却懒得做面上功夫,为何?” 有人自以为是地说:“为何?你没看出来,都是因为那个叶家大小姐。” 有人感慨道:“原本一个楚妖金,已经名震天下。而今这个叶大小姐,名声在外,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有人疑惑:“你们说,乌世子这是何意?刚刚退亲,又对人家叶小姐温柔小意?” 有人说:“别说乌世子了,你就说,庄公公这是何意吧?” 有人鄙夷道:“一个公公,就算有意,还能是什么意?” 众人哄堂大笑。 窦蔻生气,直接起身离开。 正文 第315章 瓜 一夜无话。 隔天,十三公主的玉体有恙,让乌羽白休息半天再走。乌羽白看向庄公公。庄公公直言道:“杂家只保证公主的安全。”至于其它,他不管。 于是,乌羽白一声令下,马车直接起程。 十三公主唯恐自己被扔下,咬着牙爬上马车。 昨天还精神抖擞的窦蔻,在经历了一晚上的发酵后,全身酸疼难忍,红着脸看着妖舟,问:“我能不能……坐一会儿你的马车?” 妖舟大方地挑开车帘。 窦蔻一见这舒服宽敞的车厢,禁不住诧异道:“你怎么有这么豪华的马车?” 妖舟回道:“先生送我的。” 窦蔻问:“楚先生?” 妖舟点头。 窦蔻满脸羡慕地说:“先生对你是真好。只可惜,哎……” 妖舟说:“逝者已矣,先生希望我们都能活得恣意,不受束缚。进来吧。” 窦蔻登上马车,脱掉鞋子,放在门口的木盒子里。 妖舟抽出小茶几,拿出水果,招待她。 窦蔻再次感慨道:“这才是出游啊。” 二人天南地北地聊着,一路走到天黑。 从此后,窦蔻骑马骑累了,就来马车里蹭躺。两个人的感情,与日俱增。就这样,在十三公主各种不适中,马车离开帝京已经十天有余。 妖舟不愿意和公主同桌用膳,所以经常和窦蔻一起端了些吃食在马车里解决,倒也安生无事。 这一日,窦蔻又跑进妖舟的马车蹭躺。 她说:“我以后不想嫁人,想当将军,杀敌于阵前,威风凛凛。你呢?” 妖舟回道:“我啊,我想让灵魂安息。” 窦蔻好奇地问:“谁的灵魂不安息了?”一拍额头,“我晓得了。楚先生的灵魂不能安息。你放心,我也盯着那个老贼呢。只要抓到他的把柄,一准儿弄死他!” 妖舟问:“先生在世时,对你并不特别亲厚,为何你愿意为她报仇?” 窦蔻说:“先生救苍生,护书院学子,为武者提供尚气十六典,开了任督二脉。楚先生,不单是你的先生,更是所有受他恩惠之人的先生。”压低声音说,“父亲曾言,若非先生并非健全男儿,皇上定会让他入朝为官。” 妖舟心中感动,递给窦蔻一个甜瓜。 这时,马车陆续停下。 窦蔻说:“车队停了,可以下车活动一下,吃些干粮。前两日公主病了,大家都跟着休整。这两日不得不赶路走荒僻近路。父亲也没吃到瓜果,我给他送去。” 妖舟点头:“去吧。” 窦蔻穿鞋跳下马车,拿着瓜走向窦大人。 公主也在婢女宝珠的搀扶下马车透气。宝珠一眼看见窦蔻手中的甜瓜,立刻小声对公主说:“公主,有甜瓜。” 公主也跟着吃了两天的干粮,这会儿看见甜瓜,眼睛就是一亮,立刻说道:“喂!你把瓜给我。” 窦蔻看向公主,微微蹙眉说:“这瓜是要给父亲的。” 公主冷哼一声。 婢女宝珠立刻开口说道:“公主要你的瓜,是恩赐,别给脸不要脸。就算这瓜是窦蔻大人的,公主要,他也得乖乖奉上。” 窦蔻脸色一沉,就要说话,却听窦大人开口道:“窦蔻,把瓜给公主。” 窦蔻回头看向窦大人。 窦大人瞪她一眼。 窦蔻也知道,自己不应该为了一个瓜和公主起争执,但她就是心里不舒服。不过,理性告诉她,父亲的做法是对的。何必因为一只瓜,惹公主不快? 于是,窦蔻把瓜递给了婢女宝珠。 宝珠用帕子擦了擦瓜,然后跑回到马车里,将瓜切好,又端给了公主,说:“公主委屈了。这里荒郊野岭的,不如宫中舒服,吃个瓜,都这么难。” 公主拿起一块瓜,放入口中咬下,微微蹙眉,说:“真难吃。这瓜不甜。”将咬过的瓜丢在地上,问窦蔻,“还有瓜吗?” 窦蔻知道妖舟那里还有瓜,但她也知道,妖舟和自己一样不得意公主,于是回道:“没了,就这一只。” 宝珠立刻拆穿窦蔻,说:“公主,奴看见她是从叶小姐的马车里拿出来的甜瓜。叶小姐的马车那么大,里面一定装着很多瓜。” 公主一扬下巴,吩咐道:“让她把瓜都拿过来。” 宝珠一点头,狗腿地跑到妖舟的车前,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拍了拍车板,说:“叶小姐,公主让你把瓜都拿出来。” 妖舟抱着一个瓜,下了马车,递给了宝珠。在她看来,没有必要因为瓜和公主闹情绪。 宝珠抱着瓜,却发现瓜的尾巴已经腐烂,于是脸色难看地对公主说:“公主,这瓜都烂了!” 公主一脸不痛快地看向妖舟,质问道:“你怎么胆敢给我烂瓜?!” 妖舟回道:“你要,我给了。瓜是好是坏,我不知,唯有瓜自己知。公主若是生气,把瓜摔了,出个气吧。” 公主还真抱起瓜,摔在了地上。 结果,瓜四分五裂的同时,将坏瓜瓤飞溅到公主的裙摆和鞋子上。 宝珠一声低呼,立刻蹲下身子,用帕子给公主擦拭裙摆。 公主生气,一脚踢开宝珠,对妖舟说:“都怪你!你没安好心!” 妖舟仰头望天,感觉这天要下雨啊。 公主的俏脸红红,指着妖舟说:“好你个狗奴才,你竟然胆敢无视我?!宝珠,给我打!打她的脸!” 宝珠起身,冲着妖舟就冲了过去。看架势,是会武的。然而,宝珠却连妖舟的裙子边都没碰到。乌羽白出现在宝珠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乌羽白看向公主,沉着脸说:“公主的无理取闹,适可而止。” 公主跺脚噘嘴,不悦地说:“我哪里无理取闹了?!是她让我砸瓜,乌哥哥你瞧瞧,我这裙子都臭啦!” 乌羽白说:“臭了就去洗。” 公主瞬间眼含热泪,无比委屈地说:“乌哥哥你太坏了!你偏心她,对我不好!我要回去告诉父皇!” 乌羽白说:“皇上乃一代明君,若是知道你这般胡闹,下次出游,还能让你跟着吗?” 公主:“……” 乌羽白看向宝珠,眸光沉沉,满满的威胁之意:“照顾好公主,休要惹是生非。” 宝珠有些惧怕乌羽白,立刻垂眸应道:“诺。” 公主看着自己的裙子,咬了咬下唇,终是说道:“乌哥哥,你让她把我的裙子和鞋子擦干净,我就不和她计较。不然,衣裙我不要了!我又要生病了!” 乌羽白刚要怼公主,却听妖舟回道:“好。” 正文 第316章 吻 妖舟从乌羽白的身后走出,一步步走向公主。 公主看着妖舟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心中有些发毛,却自恃身份,扬起下巴,由鼻孔发出一声轻视的哼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妖舟站在公主面前,说:“公主的衣食住行,乃至一针一线,都是临国百姓的民脂民膏。这其中,也有我的税银。公主不爱惜衣裙,我却不能。”掏出帕子,蹲下,仔细擦拭起上面的瓜瓤,甚至连鞋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乌羽白垂在袖口里的手,攥紧成拳,捏得手指发青。 庄公公站在马车旁,看着妖舟,一脸漠然,看不出情绪变化。 窦蔻很恼火,要上前阻止,却被窦大人拉扯了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刚开始,十三公主站着没动,感觉自己就像骄傲的孔雀,完全碾压了妖舟,让她折服。可随着众人目光的异样传来,她也回过味来,感情儿妖舟是说,这裙子和鞋子是她和百姓们一起用银子买的,所以她很珍惜。 十三公主怒火攻心,一脚踢开了妖舟的手,骂道:“滚!” 妖舟不防,中指和无名指被踢得发出咔吧一声响,竟脱臼了。 乌羽白一把拉起妖舟,眸光阴冷地扫了十三公主一眼,说:“即刻启程。” 十三公主还要说什么,却见乌羽白已经拉着妖舟的另一只手,把她带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十三公主跺脚喊道:“我要休息!”转头看向庄公公,“公公,我身子骨特别疼,得休息片刻。” 庄公公回道:“公主尽管休息,让他们先行。若是遇狼,杂家应能护公主安全。” 一听有狼,十三公主立刻爬上车,说:“走走,快走。” 在马车里,乌羽白沉着脸,抚着妖舟的两根手指,明显动了怒,说:“作践自己,有趣儿?” 妖舟回道:“我这是顾全大局……啊!!!” 乌羽白将妖舟的两根手指正回原位,嘲讽道:“还以为你不知疼。”话虽如此,却还是扯了扇子,掰断扇柄,用发带帮妖舟把手指固定好。 妖舟看了眼扇子,一脸心疼地说:“好好儿的一幅《上江远景图》。”扬脸一笑,“是真迹吧?” 乌羽白冷脸回道:“假的。” 妖舟莞尔一笑,也不争辩。 马车一路前行,两个人不再说话。看乌羽白的样子,心中定是有气的。妖舟想哄哄他,却也不知道要如何说。 半晌,乌羽白开口问道:“还疼吗?” 妖舟回道:“不疼。” 两个人又没了话。 又过了一会儿,妖舟挪动了一下身子。 乌羽白立刻问:“去哪儿?” 妖舟回道:“我就挪挪身子。” 乌羽白阴阳怪气地说:“我这车子到底是小了些,不如你的马车宽敞。” 妖舟顺着乌羽白的话回道:“是哦。” 乌羽白显然更生气了,瞪了妖舟一眼,说:“你嫌我马车小,为何不邀我到你的马车上休息片刻?” 妖舟:“……” 乌羽白说:“明天你把马车赶前面来,我们共用。”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说:“不好吧?” 乌羽白反问:“哪里不好?” 妖舟回道:“男女授受不亲。” 乌羽白突然动手,一把扯下了妖舟的衣服,露出她的肩膀。那上面,一条浅淡的肉色疤痕清晰可见。 妖舟愣住了,没想到乌羽白这么生猛。 让她更意想不到的是,看见这道疤后,乌羽白直接将她揽入怀中。铺天盖地的吻,密不透风地压向她的唇,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相思,销魂蚀骨。 妖舟见避无可避,彻底被点燃,热情地回应着乌羽白。 若非马车猛烈地颠簸一下,估计二人就在车里结为夫妻了。 二人让唇分开,却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乌羽白的克制力十分惊人,喘息过后,轻轻为妖舟整理起凌乱的衣裙,仔细地抚平每一个褶皱,仿佛只有这样,他才安心。 妖舟懒洋洋地看着乌羽白,心中暗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既好看,还知道疼人。既聪明,还热情似火。”用舌头舔了舔被啃破的嘴唇,觉得心头有些甜。 乌羽白见妖舟这样,呼吸一下子又乱了。他再次啃上妖舟的嘴巴,并恶狠狠地表达着自己的怒火,说:“再假死脱身、不告而别、隐瞒真相,直接咬死你!吃肉!” 乌羽白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凶悍,却令妖舟笑出了声,用手点着自己的胸口、腹部,问:“要吃哪块儿?胸口还是腰条?排骨要不要?” 乌羽白的眸子变得越发深邃,他一把抱紧妖舟,沙哑着嗓子说:“都要,统统都要。” 妖舟哈哈笑着,犹如一朵曼珠沙华绽放着迷人的魅力。 乌羽白望着妖舟,暗道:“这个女人,是毒。而我已经,无药可救,唯有饮鸩止渴。” 妖舟抱着乌羽白的脸,亲了一口他的下巴,说:“别气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乌羽白如此一个君子,竟略显孩子气地说:“不诚恳。” 妖舟抱着他的脸,从额头亲到鼻子,从左脸颊亲到右脸颊,又亲到下巴和嘴,调皮地问:“这回够诚意了吧?” 乌羽白回道:“还……差点儿。” 妖舟挑眉,直接拧乌羽白的胸口,说:“哪点儿?!嗯?!” 乌羽白发出一声低呼:“呜……”双颊瞬间漂浮起红晕。 妖舟满眼唏嘘地说:“哦,我明白了,还差哪一点儿。”起身,靠近乌羽白的耳朵,轻轻咬了一口。 乌羽白的身体瞬间绷紧,抱着妖舟的手都变得滚烫。 妖舟立刻表现得如同乖宝宝,眨动看似纯洁无辜的大眼睛,冲着他吹气,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很热啊?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热了……呜呜……” 吹没用,唯有一吻能解心火。 然,不知为何,今天这吻却好比油脂,将火点得越来越旺,险些燎原…… 乌羽白的吻,承载了思念和控诉,再次落下,不容拒绝,不容躲闪,天晓得他这段时间险些如猫般抓狂。每到夜晚,一想到她就睡在自己的不远处,他就想把墙统统打碎,让自己直通向她,一路无阻…… 正文 第317章 嫉妒的男人 男人若是疯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儿了。若不是妖舟及时阻止,这会儿都变成世子妃了。妖舟不是在乎所谓的清白,而是怕怀孕。若是怀孕,她难道要挺着大肚子去砍老杂毛一家吗?不,她再也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且无力自保。这种感觉尝过一次就能够刻骨铭心,不需要第二次。 乌羽白也知道自己太过孟浪,再次给妖舟整理起衣裙,那样子甚至还有些不甘和委屈。 妖舟想笑,忍住了。 乌羽白为妖舟梳理头发,用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低声道:“相思入梦无痕,醒时剔骨三分。年少只道轻狂,不识沧海惆怅。” 妖舟坐在车板上,含笑趴在乌羽白的腿上,任由他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情话在心中纵横。 乌羽白问:“为何不和我相认?可是怨我没能护住你?”其实,在这件事上,乌羽白甚至自责。 妖舟闭上眼,回道:“羽白,能够比翼双飞的鸟,有一个先天条件,就是,彼此都是有翅膀的鸟。你不能时刻守着我,我也不能时刻赖在你身旁寻求庇护。我们的路,终究要我们自己去走。技不如人,我愿意用鲜血为自己的疏忽买单。我也从不曾怨你,更不想……”微微一顿,说不下去了。 乌羽白蹙眉,提起妖舟的下巴,问:“不想什么?不想依靠我?” 妖舟在乌羽白的眼中,看到了暴风骤雨前的刻意压抑,于是伸出手,抚了抚他的眉眼,说:“不想依靠任何人。” 乌羽白的手因情绪涌动,用力捏疼了妖舟,使她微微蹙眉。乌羽白立刻放开手,转开头,闭上眼缓和了一下心中暴虐的情绪,说:“先生视我为何人?!”这话,显然是动了肝火。 妖舟知道,自己若说些软话,定能摆平乌羽白,可自己的性格有些支棱,不太适合柔情万千的做派,于是她一起身,坐在了旁边的长凳上,一手点着乌羽白的胸口,喝问道:“刚才,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说你是什么人?!乌羽白,你他爹的就是一白眼狼!” 乌羽白:“……” 妖舟冷哼一声,就要走。 乌羽白一把拉住妖舟,将她抱进怀里,紧紧的。半晌,终是说道:“是我狭隘了。” 妖舟唇角上扬,说:“嗯,念你认错态度端正,罚写三千字的认错书,此事也就掀篇了,为师不与你计较。” 乌羽白真是拿妖舟没有办法。对一个人心动后,自己就变成了面团,任由人家拿捏,还……有些享受这个过程。哎…… 乌羽白亲了亲妖舟的耳朵,略带宠溺和无奈地低声应道:“诺。” 妖舟的耳朵有些痒,心也有些痒,真想溺死在这份温柔中。 二人耳鬓厮磨了许久,眼瞧着天色渐晚。 公主的护卫策马追上乌羽白的马车,说:“世子,公主需要休息。” 乌羽白说:“此处有匪徒出没,无法休整,继续赶路。” 护卫无法,只能回去禀告公主。 公主也怕遇见匪徒,只能咬牙挺了。 妖舟用手指戳乌羽白的鼻子,说:“你真够坏的。” 乌羽白勾唇一笑,不说这个话题,问:“为何扮成阿舟?” 妖舟的笑容退去,将阿舟的遭遇讲出。 乌羽白沉吟片刻,说:“内宅女子毒辣起来,不输男儿。只不过这手段,着实下作。” 妖舟冷笑道:“不巧,这些下作手段碰上了我的狠辣,必然要让他们以死谢罪。” 乌羽白问:“若非我赶到杀了段满堂,你当如何?” 妖舟回道:“让他溃烂至死。” 乌羽白表情阴冷,说:“敢打你的主意,这个法子正恰如其分。倒是我,剑拔得太快。” 妖舟说:“我不在帝京,终究无法掌控此事。让他死了,倒也干净利落省心。至于叶绘棠,我估计这会儿都被我的绿色粉末吓疯了。就算不疯,段三爷也不会放过她。倒是希望她能活到我回帝京,再踹她几脚,为阿舟报仇雪恨。” 乌羽白轻轻抚摸着妖舟的脸,说道:“往日知你易容,也想过你是何种容颜,不曾想,竟与阿舟如此相似。然,阿舟空有皮囊,却无风骨。” 妖舟想起那日偷听到乌羽白和老杂毛的问话,总觉得乌羽白应该问问自己,可他却压根不往罗刹域上唠。妖舟摸不清他的心中所想,自己也做不到十足坦诚,干脆就不想细节,揉了揉自己的脸,说:“我与阿舟是有些缘分的。” 乌羽白回道:“你与庄公公,也是缘分非浅。” 妖舟挑眉问:“这就醋了?” 乌羽白死鸭子嘴硬,回道:“没有。” 妖舟呵地一笑,也不逼他承认。单手掀开小窗帘,向外望去,周围已经彻底黑了,看样子是走在了林间路上。 妖舟回头问:“今晚要在野外过夜吗?” 乌羽白微微颔首。 妖舟放下小窗帘,笑道:“公主怕是要尖叫连连了。” 乌羽白唇角含笑,说:“正好让你听个热闹。” 妖舟忽然明白,这是乌羽白假公济私,给她报仇找场子呢。心中那个甜蜜啊,就不用说了。 乌羽白问:“累吗?是否需要休息?” 妖舟揉了揉腰,满眼戏谑地回道:“我的累和别人的累不同,乌世子到底还是怜惜我的。”言罢还噘了噘嘴,一副调皮可爱的模样。 乌羽白爱惨了妖舟,唯有将人揽进怀中,紧紧抱着,心才安稳。 又走了一会儿,妖舟的腹部开始饥肠辘辘地唱歌。 乌羽白用脚踢了踢车板,赶车的车夫停下马车,冲在前面的护卫也都停了下来。 乌羽白先一步下了马车,一伸手,托起妖舟的小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众人陆续下车,都是哎呦呦的声音,显然这一路颠簸得他们苦不堪言。 乌羽白说:“就地安营扎寨吧。” 众人看这架势,就知道今晚没有客栈可住。出门前,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倒也不那么惊慌失措。 倒是公主,千金之躯,哪里在野外住过?!她迈着僵硬的步伐,下了马车,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要在这住,那么多虫子爬呀爬的,太可怕了!” 然而,除了几名官员上前安慰公主,却丝毫改变不了结局。 公主去和庄公公说:“公公,你快想办法,我不要在这儿住。” 庄公公看了眼大树,说:“可到树上睡。” 公主顺着庄公公的目光,看向那棵参天大树,一阵头晕目眩啊。 正文 第318章 色香味俱全 虽说窦大人是这次使团的主要官员,其他人都是副手,但在收拾十三公主这块,乌羽白把气质拿捏得死死的,别人不敢和公主对着干,他却偏偏不惯着她。这样一来,倒是能赶上以前落下的进程,也格外让人省心。于是,窦大人顺理成章地退居二线,主动让贤。 在乌羽白的安排下,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打水的打水,捡枯枝的捡枯枝,篝火点燃,负责打猎的护卫却还在寻找着猎物。 妖舟独自在丛林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二十一枚野鸡蛋,又找到一片可食用的蘑菇,采摘后用裙子兜好,又顺手折了些风味极佳的野菜。一抬头,看见乌羽白正在看她,眼神中晦暗不明。 妖舟笑着问:“看什么呢?” 乌羽白没有回答,走向妖舟,也弯腰折了些野菜,拿在手中,问:“这是什么?” 妖舟回了句:“芨芨菜。味道鲜美极了。” 乌羽白说:“你倒是什么都吃。” 妖舟一边采摘野菜,回道:“这算什么?你吃过椰子虫吗?软软糯糯,手指头那么粗,油炸最是美味。”说到椰子虫,想起那个滋味,妖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以往明明吃够了,现在却馋得不行。 没有得到乌羽白的回复,妖舟扭头看了乌羽白一眼,发现他在愣神,于是将野菜砸向乌羽白,问:“寻思什么呢?!” 乌羽白接住野菜,说:“想椰子虫的味道。” 妖舟说:“以后遇见了,我给你找一些吃。”又弯下腰,开始忙碌起来。 乌羽白垂眸看着手中的野菜,用食指和拇指转动着它。 妖舟动作很快,捡了满满一裙子,险些兜不住,她忙喊道:“走了走了,看什么呢。咋地,开花了?” 乌羽白将叶菜丢到妖舟的裙子里,笑了笑,说:“嗯,花开了。” 妖舟横了乌羽白一眼,笑着往回走,竟看见一片竹林,以及背对着自己的庄公公。 妖舟问乌羽白:“公公这是在干什么?仰头望月?吸收大自然的灵气?” 乌羽白回道:“许是思春了。” 妖舟发现乌羽白的嘴其实挺损的。一个公公,思什么春?怕是只能思念春天喽。 庄公公回头瞥了妖舟和乌羽白一眼,眼神中透着几分轻视之意。 这时,草丛里发出一阵哼唧声。但见一只野猪,突然从草丛中窜出,直奔庄公公而去。 庄公公瞬间转回头,脱手而出一把匕首,飞射进野猪的身体,令野猪发出惨叫,却没有立刻毙命。野猪继续向庄公公冲去,在距离他三步的位置,摔倒在地,死了。 妖舟咂舌道:“原来公公在等野猪。” 庄公公再次回头,看向妖舟,说了句:“在等你。” 妖舟:“……” 妖舟觉得自己好冤枉。是乌羽白说庄公公在思春,自己说他等野猪,可不是要和思春联系一起的。公公这话,却是将她和野猪联系到了一起。 实则,庄公公也挺冤枉。他确实在等妖舟,只不过偶尔发现了野猪,便将其拿下,留作晚餐。 尴尬的气氛,似乎都能闻到焦灼的味道。 庄公公似乎也意识到这句话对应得不太稳妥,再次开口道:“有事和你说。” 妖舟明白,刚才是误会了。她说:“若是不急,饭后聊。” 庄公公点头应下:“好。” 妖舟抬手指着竹林,对乌羽白说:“砍些手腕粗细的竹子给我。” 乌羽白点头应下,扫了庄公公一眼,回车上取出长剑,直奔竹林而去,动作一气呵成,砍了诸多竹子,样子帅气十足。 庄公公问:“砍竹子做什么?” 妖舟回道:“做饭。” 庄公公说:“我没吃过。” 妖舟发出邀请:“一起尝尝。” 庄公公点头回应:“好。” 妖舟说:“这会儿还能挖出笋,公公帮我刨几颗嫩的。” 庄公公应下,也返回车里取出还算顺手的工具,刨出五颗竹笋后,对妖舟说:“你抱回去。” 妖舟看了看自己的裙摆,说:“没地方放了。” 庄公公可不管这些,拎着工具就走。 妖舟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说:“我拿竹子。” 妖舟喊道:“公公!竹笋能做出绝世美味,你不想尝尝?!” 庄公公去而复返,抱起竹笋,默默回到篝火旁。 妖舟笑道:“竟是一吃货。” 乌羽白看着妖舟的笑脸,再次打翻了醋坛子,说:“竟是一花痴。” 妖舟哄道:“没错。我就爱看你这株白玫瑰,满身刺儿,最带劲儿!” 乌羽白问:“何为白玫瑰?” 妖舟回道:“一种象征了爱情的花。” 乌羽白终于笑了。 二人回到篝火旁,妖舟从车里取出米和一些调味品。她把米用水泡上,然后请乌羽白把竹子砍成一截一截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乌羽白抡起他的绝世好剑,把竹子当白菜剁。还别说,身影很俊俏,腰板挺有劲儿。 妖舟将大米和水灌入竹子中,放在火上烘烤。然后用打来的水,简单洗了洗蘑菇和芨芨菜。架上一口锅,切了些野猪肥肉丢进去,炒出油脂和香味。把蘑菇切开,放到锅里去煎到两面焦黄,洒上盐巴,那香味,瞬间把人的味蕾打开。 庄公公自然而然地坐在妖舟身旁,用手中筷子,夹起一片蘑菇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虽仍旧是面无表情,但不妨碍他吃第二块。 乌羽白不想破坏这种气氛,没再和庄公公起争执,也静静地享受起美食。果然,还是那种简单的操作,却让人唇齿留香,毕生难忘。 妖舟招呼窦蔻和窦大人一同分享。 十三公主抻长脖子看着,偷偷地咽了口口水,说:“护卫怎么那么没用?!还没打回野味!” 宝珠附和道:“害公主饿肚子,真是该死。” 妖舟这边,没有刷锅,直接借着蘑菇和猪油的香味,炖了一锅汤。开锅后,放入竹笋,将其煮好,捞出来放到一边,然后把芨芨菜和剩下的蘑菇下入锅中,洒上盐巴和简单的五香调味品,那味道,喝一口简直能令人吞掉舌头。 另起一锅,放入野猪油,然后把野猪肉切成细丝,煸炒后,把笋切成丝一起炒,很快就做出一锅色泽鲜亮的菜,清脆和肉香混合在口中,别提多销魂。 最后,妖舟还炒了一个野鸡蛋,简简单单,却让人食欲大开。 眼瞧着时间到了,用布垫着手,抽出竹筒饭,掀开盖子,竹子的清冽香味弥漫而起。吃一口,每一粒饭,都让人觉得幸福。 正文 第319章 真香系列 妖舟做饭多年,干起活来十分麻利,切炒烹煮样样精通,光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更别提还能将美味吃到嘴里。 窦蔻等妖舟端上竹筒饭,馋得都要淌哈喇子了,忙说:“快来快来,等你开饭。” 妖舟洗干净手,坐在,说:“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众人立刻动筷,再也看不见任何谦让的样子。 窦大人喝了一口汤,如同品酒般感慨道:“本官从未喝过如此鲜美的汤。入口清淡,细品醇厚,味道中又有不同变化,好!” 窦蔻说:“这个煎蘑菇特别好吃,父亲快尝尝。”夹起蘑菇,送到窦大人碗中。 窦大人吃下,赞叹道:“丝滑细腻,好似上等的嫩肉,咀嚼不腻,满口留香,好好,果然美味!” 窦蔻又说:“这个竹笋炒肉,真是绝了!父亲用些。”直接夹了一筷子给窦大人。 窦大人咀嚼着,满脸笑容,说:“嗯,野猪肉略粗,口感劲道,竹笋清脆,混合在一起,简直就是人间烟火的极品啊,好好好!” 果然,美食最能拉近距离,也最能收拾各种馋虫。 窦大人显然心情不错,还问乌世子和庄公公:“世子和公公,觉得味道如何?” 窦蔻说:“父亲,你没看世子和公公都不说话,只顾着吃呢,你再点评下去,菜就没了。快,吃口野鸡蛋,可香了。” 窦大人果然不再说话,一心享受美食。明明吃得很饱,却还是吃下了一只竹筒饭。 妖舟有些好奇,像窦大人这样干瘦干瘦的老男人,到底把这些东西吃哪里去了? 妖舟这边美食的香味,折磨得众人口水泛滥。然,妖舟既不是厨娘,还自寻回了这些美食,他们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妖舟给自己带出一份,只能偷偷吞咽口水,先啃干饼充饥。 幸而,护卫也打回来了一些野味,让众多大臣也有了盼头。可不知道为何,看着妖舟那一桌子的菜,就觉得自己吃什么都不香了。 十三公主上午刚和妖舟闹得不愉快,也拉不下脸上前要吃的,干脆气呼呼地回到车内,和靠垫较劲儿,最后,竟然气哭了。等到护卫给她送饭,她气不过,直接把东西扔到了车外,还骂了一句:“猪都不稀罕吃的东西!我不吃!饿死我好了!” 婢女宝珠知道公主想吃妖舟做的饭,于是来到庄公公身边,低声说:“公公,公主食欲不佳,有些汤水才好。” 庄公公说:“让护卫煮水给公主喝。” 宝珠看着桌子上的汤,欲言又止。 庄公公动手盛了一碗汤。 宝珠暗道:“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量你也不敢让公主饿肚子。” 结果,珠宝眼看着庄公公慢慢喝着汤,吃着芨芨菜,没再给她一个眼神。 宝珠气够呛,却不敢对庄公公发火,只能回去学舌。 公主气得砸起东西,一不小心碰到水壶,把被褥弄湿了。她让宝珠把被褥统统扔出去,宝珠只能照办。 妖舟这边,吃过饭后,发现一桌饭菜已经空空如也,唯一剩下的几片芨芨菜,也被窦大人捞进了碗中。 妖舟感叹道:“诸位都有做宰相的潜力。” 窦蔻问:“此话怎么说?” 妖舟笑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诸位这实力,撑船绰绰有余。” 乌羽白神色柔和,说:“阿舟的手艺不俗,把我们都变成了贪嘴人。”站起身,伸出手,“我们走走。” 妖舟刚要起身,就见庄公公也站起身,说:“阿舟与我有约。” 窦蔻搀扶起窦大人,说:“父亲,我陪你走动走动。” 蔻大人点头回道:“今晚用了不少,是得活动活动。” 父女二人,十分油滑地开溜了,压根不搅和这边的浑水。 妖舟面对两位风华绝代的绝世美男人,顿觉头皮发凉,心也跟着直哆嗦。恕她无能,就眼前这个形势来看,她已经无法从二人的身上看出一星半点的美感,反而觉得两个人就像黑白无常,都争着抢着要收割她的小命。 可不么,乌羽白素来喜欢一身白衣,庄公公则是喜欢穿一身黑。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光靠美色就能要人性命。 妖舟慢慢站起身,将手放在了乌羽白的掌心,亲眼瞧着乌羽白的唇角上扬。妖舟又捏了捏乌羽白的手,低声说:“我和公公聊两语,一会儿来找你。” 乌羽白上扬起来的唇角,慢慢扯平,庄公公的唇角却开始上扬。 妖舟要收回手,乌羽白却攥着不放。 好尴尬。 妖舟只能靠近乌羽白,低声说:“回来后,请你到我的马车里喝茶。” 乌羽白这才松开手,放妖舟离去,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二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公主探头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见妖舟走了,立刻来到乌羽白面前,说:“乌哥哥,你都退婚了,怎还和她来往?像她那种坏了名声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你。” 乌羽白说:“我喜欢她做的菜。” 公主立刻表示:“我也可以学啊!” 乌羽白笑了笑,没搭话。 若是楚青逍在,一定会跳出来说:他这么笑,准没好事儿! 果不其然,公主当即表示:“你等着,我给你烤肉吃!” 公主说干就干,让护卫拿穿好的野猪肉给她,她则是蹲在火堆旁翻烤着肉,结果,烫得自己嗷嗷直叫,满手燎泡。最后只能扔了烤成焦炭的肉,回车里去给手上药。 话说,就公主这伤势,可比妖舟那两根手指严重多了。 论起报复心和小心眼,乌羽白确实是有排名的。 妖舟这边,随着公公走进竹林。两个人也没说话,就这么一直溜达溜达地走着。妖舟担心乌羽白的醋坛子打翻,只能先开口询问道:“公公找我,何事?” 庄公公看了妖舟一眼,说:“乌羽白并非良配。” 妖舟没想到庄公公这么直接,下意识张嘴想要维护乌羽白。 庄公公却道:“不要一再被表象迷惑。” 妖舟再次张嘴,庄公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补了一句:“容颜终会老去,皮下皆是枯骨。” 妖舟明白了,感情儿庄公公以为自己是被乌羽白的容貌所迷惑,特意来给自己送警告。这……让她如何接话?难道要说自己和小白鸦十分熟悉,自己并非真正的阿舟?! 正文 第320章 公公的摸头杀 略一思忖,妖舟决定还是顺着乌公公的话坦诚承认道:“公公知我,确实就爱他那皮囊,看着就心中欢喜。” 庄公公毫不意外,显然已经认定妖舟就是一个好色的女子。他说:“你看我,心中是否欢喜?” 妖舟心中暗道:“问这话是何意?我若说不欢喜,那岂不是得罪了公公?若说欢喜,岂不是说自己真的很色?权衡一下,还是别得罪人了。” 妖舟回道:“自然欢喜,且无比欢喜。” 不想,庄公公冷冷地回了句:“饮酒之人醉于酒,会水之人淹于水,好色之徒,终究要死于色字头上那把刀。”言罢,就要往回走。 妖舟愣了愣,忙追了上去,说:“公公此言差矣。酒就是为了醉人,若是不醉,不如喝水;会水之人就是喜欢游水,死在水里总比死在土里让人舒坦;说什么好色之徒死于刀,殊不知牡丹花开,蝴蝶自来。没有那梧桐树,也引不来金凤凰。想较于普通百姓寻常面孔,谁不喜欢容貌气度绝佳之人?就连孔雀都知道开屏秀美色,难道咱还不如一只鸟?!” 第一次有人和庄公公辩论有关美色的话题,如此坦荡,仿佛里当如此。庄公公觉得有些新奇,于是问道:“若乌羽白容貌不再,你可还喜欢?” 妖舟说道:“喜欢便是喜欢,只是现在的喜欢。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公公你想啊,若是他变得很丑,可是他仍旧是世子,定会有许多女子喜欢他。比起我只是喜欢他的皮囊,是不是我更简单纯粹一些?若他在岁月里变老变丑了,我不也一样逃不过岁月的摧残?未来谁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说不准。更甚者,这世间也不是没有那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的情感。” 庄公公用手轻轻抚摸过竹叶,重复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楚妖金去后,本以为诗词以死。而今看来,却是后继有人。” 妖舟随口回了句:“梦中所得。” 庄公公扫了妖舟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探究的意思。妖舟忽然意识到,这话她当楚妖金时,曾和庄公公说过。人呐,果然一旦放松,就会失去警觉性。妖舟暗自警醒,又补了一句:“先生教我,要低调。才华外露太多,容易遭人嫉恨。说是梦中所得,最是稳妥不过。” 庄公公收回目光,说:“你年轻轻轻,却看得颇为通透。” 妖舟回道:“看得透点儿,活得糊涂点儿,小日子才舒服点儿。反正啊,无论哪种感情,也许都会在岁月中消磨,因为一点点儿小事的积累,寒了心,没了意,最终相看两厌。所以公公,快活就得趁现在,说以后如何如何,都是鬼扯。没有人知道以后,是个什么熊样。” 庄公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才说了句:“尔非鱼,焉知鱼之乐。” 妖舟打个响指,说:“没错。公公也不是我,怎了解我见色起意的心呐,是多么快活。” 庄公公笑了笑,说道:“你倒是坦诚。” 妖舟回道:“不值得撒谎的事儿去撒谎,那岂不是对不起我的聪慧头脑?公公还有事儿没?没事儿咱就回吧。”回去晚了,家里的小祖宗要把醋坛子挨个踹倒了。 庄公公说:“回吧。” 二人并排往回走,妖舟觉得有趣儿,就问道:“公公找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些?” 庄公公回道:“女子婚嫁,是大事。” 妖舟觉得庄公公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还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呢。她笑了笑,说:“谢谢公公关心。” 庄公公说:“曾说过,要管你婚事,并非儿戏。” 妖舟:“……” 妖舟心中划过一排省略号,缓了缓,说:“公公,我的婚事吧,你真的不用太费心。我爹娘也能……” 庄公公看向妖舟,成功冻结了她的话,说:“帝京水深,儿女婚事都在利字上,绝非闲渔村那般朴实无华。” 闲渔村还朴实无华?公公你说笑呢吧?那里都打成什么样了?!想到闲渔村,妖舟就想起了胖子。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原本以为胖子只是一个胖子,但能被庄公公追杀的胖子,显然非同一般。 妖舟很想知道庄公公为何对胖子下手,却也明白,别人的秘密,还是不沾为好。她本身扛着的秘密已经够多了,无需再招惹其它麻烦。 思及此,妖舟沉默了。 庄公公看似随口说道:“在闲渔村,你为何要活埋我?” 妖舟正在想着心事,被庄公公这么一问,下意识就回了句:“逗你玩呢……” 四个字一出口,妖舟就知道坏了。她脖子一缩,就要跑,却被庄公公一把扯住了后脖领子,只听呲啦一声,妖舟的衣服竟然被撕开了。 妖舟立刻转身,一手卡向庄公公的脖子,迫使他放手。 庄公公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说:“你没失忆。” 妖舟暗自松了一口气,腹诽道:“他爹的!还以为你发现我和阿舟是两个人了呢。” 妖舟捂着胸口,装出气恼的样子,说:“回帝京的路上,脑袋磕碰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前段时间,脑袋又碰了一下,就想起来了。你……你怎么还撕别人衣服啊?!” 庄公公知道自己理亏,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妖舟。 妖舟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去接披风,却因风比较调皮,吹开了她的衣领,露出了她的一截香肩。 庄公公干脆展开披风,帮妖舟围上,系好。 在妖舟的诧异中,他还伸手摸了摸妖舟的头,手指划过头皮,寻找到疤痕。终于确定眼前人确实就是阿舟。只不过,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阿舟,回来了。 妖舟暗道:“幸好我与阿舟一样,脑子都受过伤,还留了疤。就算让他摸上两回,都无妨。” 然而,二人这副样子,看在其他人眼中,就完全不同了。俨然变成,庄公公为妖舟披上斗篷,还抚摸她的头发,一副缱绻模样。而妖舟含羞低头,如同小鸟依人。 由此看来,那些言之凿凿的谣言,自称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 正文 第321章 玩玩呗 庄公公的一切怀疑,都被妖舟头上的伤疤给磨得没有了棱角,越发经不起推敲。毕竟,谁也不会为了追求两个人的相似度,就在很久以前给脑子开个瓢儿。 庄公公放下手,说:“以后要仔细些,休要再撞伤脑子。” 妖舟眯眼笑道:“嗯。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必然保护好它。” 庄公公说:“回吧。” 妖舟一边走着,一边随手扯一些味道刺鼻的野草,用来驱蚊。 快回到队伍中时,庄公公提醒道:“闲渔村的事,不要对人提起,全当忘了。”微微一顿,“否则,必引来杀身之祸。” 妖舟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否则庄公公也不会亲自出马,但听庄公公这么一说,还是让她的汗毛跟着抖了抖。 忍了半晌,终究是没忍住,问道:“公公,胖子……死了吗?” 庄公公表情冷漠地回道:“不知。” 妖舟的唇角立刻上扬,无声地笑了。公公都不确定的事儿,显然胖子活着的几率更大。 庄公公突然侧过脸,看向妖舟,眼中是警告之意。 妖舟立刻把嘴角拉平,把笑模样弄没了。 庄公公继续前行,妖舟跟在他的身后侧,再次无声地笑了。 庄公公再次回头,抓了妖舟一个现形。 妖舟厚颜无耻地说:“我就……笑笑。今晚吃得不错,回味起来,就想笑。” 庄公公说:“明早你再准备些。” 妖舟的笑容僵在脸上,说:“公公,我早晨想睡个懒觉。” 庄公公直言道:“年轻无需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妖舟:“……”终究是拿人家的手短,不好拒绝啊。 二人回到马车旁,看见妖舟的马车里透着光亮,显然乌羽白已经等在了里面。公主还在发脾气,嫌躺得不舒服,婢女宝珠只能把扔出去的被子捡回来,结果又挨了一顿骂。 官员们蜷缩在自己的马车里,觉得自己吃尽了苦头,可那些护卫和车夫,却只能卷着薄毯躺在篝火边抵御风寒。幸而越往南走越暖和,睡在外面不算遭罪,就是蚊虫太多,不堪其扰。 妖舟将采来的驱蚊野草,轻手轻脚地放在护卫们和车夫们的身边,负责值夜的护卫刚要说谢,却被妖舟制止,示意他继续烤火。 庄公公看着妖舟的举动,低声问:“为何不给官员送驱蚊草,却给护卫和车夫送?” 妖舟回道:“哪个官员出门不是准备得当。就算没准备驱蚊草,躲在马车里,也不至于被咬成馒头。给用得着的人,比给原本就不缺的人,更有价值。”摇了摇手中的驱蚊草,“公公要吗?” 庄公公回道:“要。” 妖舟驱蚊草一分为二,塞给庄公公一半:“公公晚安。”走向自己的马车,心情还挺激动呢。 庄公公没有睡意,直接询问道:“什么茶?” 妖舟在心里哀嚎一声,腹诽道:“说好的高冷呢?!怎么还蹭吃蹭喝没完没了呢?!” 庄公公暗道:“既然承诺为她掌控姻缘,便不能食言而肥。乌羽白不是良人,还是让二人分开的好。” 妖舟只知道,这世间有一个赵厨子情深意重、一诺千金重,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庄公公,曾为了一个约定入宫当了公公,且是一个实打实一诺万金重的人。 庄公公这个人,从不轻易承诺,从他在闲渔村里,答应把命还给妖舟之后,到他接连几次出手相救,都是因为他注重承诺,绝非戏言。 妖舟能得庄公公的承诺,是她的天大福分。当然,也是她天大的麻烦。 妖舟隐约察觉到庄公公的为人处事方式,特别想哭着求他弃管,但一想到“宫里有人”四个字,也就毅然决定受着了。皇上咱攀不上,抱上庄公公这条大腿,也是妥妥的稳赚不亏。 于是,妖舟回头笑道:“粗茶。” 庄公公回道:“甚好。” 妖舟掀开车帘,对久候的乌羽白扬起讨好的谄媚笑脸,说:“咱三斗地主啊。” 乌羽白缓缓勾唇一笑,说:“斗地主?那就斗一斗吧。”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目光从妖舟的斗篷上划过,落在了庄公公的眼睛上。 任谁都看得出,乌羽白不是要斗地主,是要斗一斗庄公公。 庄公公登上马车,脱了鞋,盘腿坐下,问:“怎么玩?” 妖舟口也脱掉鞋子爬上马车,又点了一根蜡烛,让车厢里彻底亮堂起来。 乌羽白问妖舟:“可是冷了?”伸手去扯妖舟的斗篷。 妖舟哪敢让他看见自己裸露的后背,当即扯了扯斗篷,回道:“外面有些冷,没缓过来。” 乌羽白收回手。 妖舟从小盒子里拿出自己闲来无事做的扑克,教二人玩法。一遍过后,聪明绝顶的两个人,便掌握了斗地主的技巧。 乌羽白说:“小赌怡情,有些彩头才好。” 庄公公说:“赌什么?” 乌羽白回道:“银子吧,一次十两。” 庄公公点头:“好。” 二人看向妖舟,妖舟一合计,十两银子可不小,若是遇见“飞机”和“王炸”之类的,能把人砸吐血了。当然,她现在是小富婆,倒是不怕这个,只不过容易伤了小白鸦和庄公公之间的和气。不过她也看出来了,小白鸦是打定主意要撕扯一下,她也不好干涉太多。于是,妖舟回了句:“我玩得一般,你们悠着点儿呀。” 乌羽白和庄公公纷纷送给妖舟一个和善的眼神,代表他们可以略微放水的心思。 接下来,马车里的“三带一”、“三带对儿”、“飞机”、“炸弹”、“王炸”、“春天”,接连响起,斗得那叫一个硝烟四起、你死我活。 妖舟陪着玩,片刻后就输了五百两银子,她苦笑道:“你们一人一个二百五。” 乌羽白说:“为何总觉得二百五这个数,从你嘴里说出来,有些歧义。” 妖舟回道:“你想多了。” 庄公公说:“看来,我也想多了。” 妖舟回道:“嗯,一定是。” 再开局,妖舟不再当陪练输银子,而以饱满的热情,赢得二人目瞪口呆、囊中羞涩。 正文 第322章 玩笑 乌羽白和庄公公都是聪明人,但聪明人却干不过一个老千。妖舟的赌技早已出神入化不说,这副牌还是她亲手做的,打眼一看牌的背面,就知道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不赢,真是说不过去。 就这样,妖舟凭借一己之力,榨干了乌羽白和庄公公身上的银票。乌羽白的闲钱不少,带出来一万两,统统上交给了妖舟。庄公公只有一千两,剩下九千两,是欠条。 妖舟收起银票,笑嘻嘻地说:“都说了小赌怡情,我又不怎么会玩,你们这么热情,我都不好拒绝。散了散了,等你们弄到银票了,明日再战啊。”拿起驱蚊草递给乌羽白。 乌羽白接过驱蚊草,和庄公公一起灰溜溜地走出马车。 二人前脚一走,窦蔻后脚就钻进了马车,挠了挠脸上的蚊子包,问:“玩什么呢?这么热闹。” 妖舟一边铺褥子,一边回道:“想知道,就早点儿进来,免得挨蚊子咬。” 窦蔻摇头回道:“我可不敢。你不知道,我做梦都不敢想象,有一天,会看见乌世子和庄公公在一起玩。” 妖舟放好枕头:“都是人罢了,别被表象迷惑,没什么不好相处。” 窦蔻回道:“你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帝京里有名的高岭谪仙和冷面煞神,谁敢像你这般指使这个砍竹子,指使那个刨竹笋的。” 妖舟莞尔一笑,说:“没准儿他们很享受这个劳动的过程。知道不,劳动最光荣。”压低声音,“我让你捡些细小的枯枝扔到马车周围,搞定了吗?” 窦蔻回道:“放心吧。”转而问,“你这是干什么啊?” 妖舟神秘一笑,说:“为了啊……睡个好觉。”吹灭蜡烛,车厢里陷入黑暗之中。 妖舟脱下斗篷,叠好,然后给自己换上了一身灰蓝色的男子短打,又捏了一些粉末洒在车门口。 窦蔻含糊地问:“洒什么?” 妖舟回道:“驱蛇的。”在野外睡觉,随时会发生意外,若不小心些,就是在拿性命开玩笑。 窦蔻说:“你懂的可真多……”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窦蔻的脑袋碰到枕头就能睡着,而且睡觉很有气场,熟睡后的呼噜声还能震飞小蚊子。若非晓得窦蔻是女子,别人定会怀疑妖舟的马车里藏着野男人。 窦蔻睡得香,妖舟却睡不着了,她翻了几个身后,开始在心里数星星。 公主的马车里,偷偷溜下一个人,正是宝珠。 她偷偷滴潜入丛林之中,轻轻吹奏小笛子,竟引来七八条蛇。 她捏着蛇头,把它们装入布袋里,然后蹑手蹑脚地返回车队,来到妖舟的马车旁。她的脚虽落地无声,但却踩到了细小的枯枝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立刻屏住呼吸,不再移动,将布袋打开,把毒蛇丢在妖舟的车板上,然后才返回公主的马车,低声说:“启禀公主,做成了。” 十三公主抱着被子,无声地笑着,然后美滋滋地躺下,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毒蛇在妖舟的车板上扭动着,却因草药的味道,并没有爬进妖舟的车厢里。 妖舟坐起身,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毒蛇冷冷地一笑。动作利落地抓过毒蛇,统统打包后,送到了十三公主的车上。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十三公主的尖叫声刺破了夜的黑,惊醒了护卫和使臣们。 庄公公第一时间赶到公主的马车前,询问道:“何事?” 宝珠抓着毒蛇从马车里走出,怒声指控道:“叶泛舟用毒蛇谋害公主!罪无可恕!” 妖舟从马车里探出头,睡眼惺忪地问:“什么蛇啊?” 宝珠说:“毒蛇!你最好赶快认罪,否则就是砍头的重罪!” 妖舟打个哈欠问:“认了就不用砍头了?” 宝珠一瘪,回道:“也要砍头。” 妖舟噗嗤一笑,说:“那认什么认?!有病啊?!” 说话间,乌羽白和窦大人等人,也都下了马车,来到公主和妖舟的马车前。 宝珠大怒,将毒蛇丢向妖舟:“可恶!” 乌羽白长剑出鞘,直接将毒蛇斩断成两截,剑指宝珠,说:“欲害副使,定是他国细作,拿下!” 好么,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先护上了。 乌羽白带来的随从立刻上前去拿宝珠。 宝珠立刻喊道:“公主救奴!” 十三公主躲在马车里,尖声喊道:“不许动宝珠!有蛇咬我,多亏宝珠护着我。那蛇……那蛇有毒,是叶泛舟放蛇咬我!窦大人、窦大人,你抓她!” 窦大人看向妖舟,给了她解释的时间。 窦蔻被吵醒,从马车里探出头,说:“睡得好好儿的,哪儿来的蛇?!” 妖舟回道:“我也好奇,为何公主言之凿凿,说毒蛇是我派去咬她的。可是毒蛇指控了我,而公主又能听懂蛇话?”莞尔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不通蛇语,不太懂它们攻击公主的原因和道理。” 虽然事情很严重,不过听妖舟这么一说,有人已经忍不住笑了。 乌羽白说:“宝珠能赤手抓蛇,毫不畏惧,显然精通此术。若是宝珠有意招来蛇,谋害公主,后又因事情败露改为相救,此种行为,以下犯上、图谋不轨,需严刑拷问,逼出幕后真凶,方能还公主安全。窦大人,庄公公,意下如何?” 窦大人和庄公公纷纷点头,觉得应当拷问才是。 乌羽白的随从立刻上前,抓下宝珠,将她按在地上。 宝珠吓坏了,立刻喊道:“公主救奴,求公主救奴……” 乌羽白给单方使了个眼神。 单反立刻抡起刀鞘,就打向宝珠的后背。 宝珠被打得惨叫一声:“啊!” 十三公主终是从车厢里探出头,喊道:“住手住手!是……是我让宝珠和你们闹着玩呢。” 大半夜的,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一嗓子把人吼起来闹着玩? 窦大人的脸沉了下去,说:“公主当注意行为举止,不可太过任性妄为。回京后,本官定如实上报给皇上知晓。” 十三公主翻个白眼,说:“爱说不说。父皇最疼我,哼!”缩回头。 随从丢开宝珠,宝珠感觉自己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众人回返,刚爬上自己的车厢,就听公主再次尖叫起来:“啊!!!还有!还有一条!” 乌羽白看着去而复返的庄公公,说:“公主又开玩笑了。” 庄公公看了眼妖舟,终是返回到马车里去休息了。 乌羽白回眸一笑,看向妖舟,让她无比安心。 正文 第323章 喜糖 十三公主和妖舟较劲儿,总要出了幺蛾子收拾她,却每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貌似脚砸得多了,也不怎么觉得疼了。 伴随着公主的尖叫声,使团们一路前行,眼瞧着再有两天就能到达边界处,众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路过唯一的热闹集市,乌羽白下令采买物资。且明确表示,再往前走,物资紧缺,地广人稀,风沙较重,吃住都将在马车之中,过程比较艰苦。 窦大人掌握着朝廷给的路费,倒也不吝啬,采买了不少干粮和其它可食用的物资。 因晚上要在这里过夜,所以众人有一下午的空闲,可以随意逛逛。 妖舟和乌羽白相约,并肩走在集市中。 集市里不但有临国的小商品,还有岳国的一些小玩意和美食,偶尔还有小商贩在售卖游猎小部落里的皮草和小饰品,倒也十分新奇。 妖舟把玩着一把弯刀,说:“用它来剔肉,真是再好不过。” 乌羽白的眸光温柔缱绻,满是宠溺之色:“这里原本属于草原游猎部落,夹杂在临国和岳国之间。临岳两国,若要互通有无,必须要经过这里。而这里,也是三国之间交易的场所。” 妖舟放下弯刀,和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随口问道:“后来呢?” 乌羽白的笑意消失,眸光沉沉地看了一眼在街道上巡逻的衙役,说:“后来……临国发兵,占领了这里。屠了草原部落,不留活口。” 妖舟的心忽地一沉,隐约猜到了什么。乌羽白口中的草原部落,难道是……缪族?他的外公家? 妖舟停下脚步,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见妖舟眸光中透出感伤和心疼之色,便知聪慧如她,已经猜到了真相。他心中微暖,笑了笑,用食指指尖轻轻抚摸她的眼睫毛,低声说:“帝王路,万骨枯。希望有一天,我能带你策马草原。”微微一顿,“也能让这片风沙地,重新长出肥美的绿草。” 这一刻,嘈杂的街道,人来人往,可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世间万物,仿佛只剩下了彼此,那般清晰。 乌羽白的话,温柔得如同六月的风,吹在肌肤上,都是暖暖的。然,妖舟却从她的话中,听到了不一样的阴冷味道。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这片风沙地,重新长出肥美的绿草”,这是……要夺回这片地界吗?然,缪族已被屠尽,要如何重新长成羽肉丰满的巨人?! 只不过,第一次,妖舟和乌羽白之间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共鸣。 罗刹域被屠,她逃离火海,从此背负起报仇雪恨的重任,不敢轻言情爱,不敢交付全部真心,不敢说出自己的秘密,唯恐错踏一步,万劫不复。 而乌羽白呢?他也从未认真提起过自己的想法,也从未直言要报此血海深仇,更不曾诉说他每一步的不易,却和她一样,负着所有人的生命之重,默默前行。 她是罗刹域的余孽,而他……就是缪族的余孽。 这一刻,妖舟终于明白,为何他不愿意接受世子之位,宁愿当一个低贱的商人。原来,他和她一样,无法委曲求全在仇人膝下,当一条心中淬了毒的赔笑舔狗。 尊严如此,无法屈膝。 然而,为了替她说话,为了护她安全,他还是跪下求了乌亲王,还是接受了仇人的恩赐,成为了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乌世子。 有人黄袍加身是荣耀,有人戴上桂冠是痛苦。 妖舟攥住乌羽白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肌肤,低声承诺道:“我会是第一个陪你策马草原的女子,也会是最后一个与你共同见证绿草茵茵的人。” 乌羽白知道,妖舟懂了他。他却无法心中欢喜,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唯恐求而不得的恐惧。他看着她的眼,认真的问:“可是无悔誓言?” 妖舟点头:“是。” 乌羽白心头一热,伸手抱住妖舟,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周围人看着他俩,指指点点又嘻嘻笑笑,没有恶意,只是玩笑。更甚者,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此处民风较为开放,有些人的血液里,还流淌着缪族的血,火辣、野性,以及对男女之事的高涨热情。 妖舟脸皮厚,乌羽白也是半个缪族人,二人相视一笑,真是恨不得直接洞房花烛夜才好。 妖舟更是性情中人,小手一挥儿,直接买空了一家小店糖果,见者有份,随意吃。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二人手指相交,一同向远处溜达去。 乌羽白在妖舟耳边低声说:“在我们缪族,糖果是金贵的,若是这般肆意分享,定是在大婚当日。” 妖舟一甩头发,一脸高傲地说:“待家国重建,我每日都给他们发糖吃。就是这么豪横!” 乌羽白眸光缱绻,含笑打趣道:“那我也夜夜当新郎,不能辜负娘子的一片心意。” 妖舟红着脸骂道:“登徒子!”论起拳头,去捶乌羽白。 乌羽白撒腿就跑。 二人如同孩童一般,在集市里穿梭着,欢快的笑声,如同余晖一样,洒落一地。也不知道,明年是个什么光景,会不会长出长长的绿草?风一吹,会不会还有人记得,那位豪横的发糖姑娘,和满眼宠溺的俊美男子。 这小半天下来,妖舟凭借一己之力,扫荡了整个集市。整个过程,就如同不要钱般往车里搬。当然,为了不占用自己的休息地方,她还雇了辆马车,专门给她拉着这些美食和水。 隔天再次启程,使团中午还能吃些肉食,到了晚上,就只能啃干硬的面饼喝些菜粥。 公主气得摔掉面饼,问窦大人:“为何没肉?” 窦大人回道:“此地温度高,肉存放不了,留到晚上定会坏掉,公主忍一忍,若是连夜赶路,明晚就能到达边界处。” 公主十分委屈,可看着众人都在啃干粮,也就忍了。结果,一转眼看见妖舟竟然拿出了各种卤肉在切片?!这……这就太过分了! 公主指着卤肉问:“那是什么?!为何她就有肉吃?!窦大人,你是不是欺负我?!” 窦大人顺着公主的手指看过去,不但看见了卤肉,还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知道,他的晚饭是有肉的。 正文 第324章 突袭者 原来,妖舟雇了辆马车,不但采买了物资,还购买了一大块的奢侈品——冰。 公主疯了,责问窦大人:“为什么她有肉、有菜、有果子,还有冰?而我,只能啃干饼?!为什么?!” 窦大人回道:“这个……是本官思虑不周。” 公主怒声道:“去!给我抢来!我都要热死了!现在就要!就要!” 窦大人强调道:“公主息怒。那些东西,都是叶小姐自己买的,本官去抢,怕是……不妥。” 公主被气哭了,瞪着眼睛说:“我恨死你们了!”一跺脚,进了马车里面。 妖舟勾唇一笑,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对于她而言,往后余生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享受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酒足饭饱后,众人心满意足,吧嗒着嘴,趁着气温下降的功夫,继续赶路,终于在第二天的夕阳中,远远看见了和岳国相约的边界处。 乌羽白下令休整,用膳,预计乘着夜色赶路,再有两个时辰,也就能抵达目的地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休整。 做饭的做饭,洗漱的洗漱,炊烟袅袅,无比放松。 妖舟揉了面,做成诸多薄饼,上锅去蒸。然后把烤鸭用火烤热,刷上一层蜂蜜,切成薄薄的片。大葱切丝,土豆切丝,一切能切丝的统统不放过。用蜂蜜和大酱,调成甜面酱。又拿出买到的酱牛肉,切一盘。西红柿掰开洒上白糖。取出新鲜的木瓜,去皮切片,放到牛奶中煮沸,丢下两勺蜂蜜,滋味绝美。最后,用冰和酒,以及几片薄荷叶,调制了三杯冰酒,在炎热干燥的地方,喝一口爽透天。 都不用妖舟招呼,乌羽白、庄公公和窦家父女,十分自觉地走了过来。 妖舟把牛奶木瓜递给了窦蔻一碗,自己抱碗喝一口,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三位男子分别拿起冰酒,品了品,顿觉疲惫去了一半。 妖舟掀开锅,取出薄饼,亲手卷了一只,送到乌羽白的嘴里。 乌羽白咀嚼着咽下,赞道:“肥而不腻,口味奇特,甚好。”又喝了一口冰酒,“冰酒入口,清爽去燥,沁人心脾。” 妖舟问:“窦大人觉得如何?” 窦大人说:“老夫不准备多言,唯恐饼不够多。”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就连庄公公都露出了几分笑模样。 窦蔻学着妖舟的样子,拿薄饼抖了抖,称赞道:“如何才能将饼烙成这个模样?薄得透明,非但不漏,还能叠在一起。” 妖舟回道:“用油隔开即可。趁热吃,一会儿吹干了。” 众人不再言语,卷得热火朝天,看得众人眼睛都红了。 有大臣厚着脸皮问:“叶小姐,你们喝的那是……?” 妖舟回道:“车里有酒有冰,还有薄荷叶,大家自便。” 此言一出,简直如同给众人打了鸡血。 大臣和护卫们,纷纷上前,学着妖舟的方法,捶冰加酒放薄荷叶,一饮而入,别提多舒坦。 眼瞧着胜利在望,谁不欢呼雀跃?就连十三公主,都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她怕进城后,会遇见众人的热情欢迎,为了彰显她身为公主的高贵和尊严,她特意洗漱一番,画上美丽的妆容,穿上贵重的精美衣裙,戴上重重的金冠,端坐在马车中等待着。鼻尖闻到烤鸭的香味,也告诉自己:一点儿不馋!等到了城里,再收拾那个坏女人! 不想,妖舟竟然端着一盘子美食,挑开了她的车帘,说:“公主尝尝。” 宝珠被打后,老实许多,这会儿没敢开口说话。 十三公主则是一脸不稀罕的表情,说:“什么东西,也敢让我尝?!不要以为,你现在示好,我就不和你计较,等到了城里,要你好看!” 妖舟看着十三公主,没说话。 十三公主的心里突然变得有些毛躁,甚至转开眼,不敢看妖舟。 妖舟说:“小女孩,你敢不敢可爱点儿?!” 十三公主瞬间红了脸,怒声道:“你!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哪里是小女孩了?!我是公主!是尊贵的公主!” 妖舟笑道:“好吧,尊贵的公主,你继续啃干粮吧。”转身离开,留下一车厢的香味。 十三公主咬下唇,说:“我……我才不是小女孩,我一点儿都不馋。” 宝珠点头附和道:“对,不馋。”声音刚落,腹部饥肠辘辘开始嚎叫。 车厢内,两个人大眼对小眼;车厢外,举杯欢庆,热闹非凡。 天边红霞渐退,黑夜悄然爬起,就在众人准备再次启程前,公主憋不住了,要去小解。 为了避开众人的视线,宝珠搀扶着一身隆重装扮的公主,越走越远。 突然,一队裹着头巾,遮挡着脸的黑衣人杀出。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攻上公主。 宝珠会些拳脚功夫,却难敌群狼,只能扯开嗓子喊道:“救命!救……” 未等喊出第二声,就被黑衣人砍倒在地,生死不知。 公主的尖叫声,刚要冲出喉咙,就被一把刀逼进了腹中,人也抖成了筛糠。 为首的黑衣人,一把扯过公主,将她丢到马背上,直接策马离去。 宝珠的求救声十分微弱,却还是被庄公公捕捉到了。他立刻追了上去,身体与黑夜融为一色。 平时对公主可以小小的欺负一下,若她真出了事,这些人的脑瓜子都不够砍的。 妖舟微微蹙眉,从马车里拿出弓弩,跳上窦蔻的马,也追了上去,还不忘大喊一声:“小心声东击西!驾!”毕竟,这些大臣也都是国宝级的人物,死不得。 乌羽白对护卫首领低声交代了两句后,带着自己的随从,也追了上去。 夜色中,隐约可见一队人马正在快速逃离,且分散开来。 庄公公听着马蹄声,确定有一匹马的落步声最重,于是直接抽出软剑,一跃而起,收割了骑马黑衣人的人头,却发现此人竟然抱着一块大石头,立刻察觉到自己中计了,转身去寻其他人,虽斩杀四人,却没能找到公主。 妖舟追上其他人,手持淬毒弓弩,直接击杀三人,然后追上落单的一人。那人回头看了妖舟一眼,然后继续狂奔。 乌羽白追上另外两名黑衣人,将人拿住。两名黑衣人却直接咬碎毒包自尽,十分决绝。 正文 第325章 危险危险 妖舟继续追黑衣人首领,还想用弓弩射杀他,奈何这种小巧的弓弩,只装了三支短箭,她只能掏出银子,直接砸向黑衣首领的后脑勺。 黑衣首领一弯腰,躲过致命一击,却没能躲过第二块紧随而至的银子,被打伤了后背。 妖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于是拿出碎银子,继续砸黑衣头领的脑袋。 黑衣头领不但十分鸡贼,还是一个狠人,竟一把薅过瑟瑟发抖的公主,将她捆绑在了自己的身后,当遮挡物。并猫着腰,保护着自己的脑袋。 在马背上,妖舟飞银子砸人有些拿捏不好精准度,唯恐一银子飞射过去,镶嵌到公主的脸蛋上。到时候,公主不恨绑架她的黑衣首领,定会恨死她的。只能作罢。 公主被绑了嘴巴,除了冲着妖舟呜呜,连尖叫都发不出声,真是可怜至极。她心中无比害怕,既希望自己被甩到马下去,也害怕被活活儿摔死。风一刮,眼泪就哗啦啦地落下。 二人一路你追我赶,眼瞧着来到一处沟壑处。沟壑大约三米长,十多米深,掉进去一准儿要摔伤胳膊腿。若是下面有锋利的东西,那就更要命了。 妖舟若不去追,黑衣头目跃过沟壑,就会消失在丛林之中,再寻就更难了。 妖舟一狠心,策马追上去,就在黑衣头目策马起跳的瞬间,甩开别在后腰上的镰刀,直接割断了捆绑着公主和黑衣头目的绳子,然后扯住公主的手腕,愣是将她扯下马,自己也随之落马,和公主一起坠入沟壑。至于马,直接跳进沟壑之中,摔死了。 黑衣头目策马跳到了沟壑对面,掉转马头,看向妖舟,似乎还有动手的意思。 妖舟一手攥着镰刀,在向下出溜一米左右后,终于挂在了突出的石头上。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拉着吓破胆的公主,扭头和黑衣头目对视。 黑暗之中,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彼此目光中的犀利和狠辣。 黑衣头目抬起手。他的手臂上,竟然驾着一只十分精致的弓弩。看那粗壮的样式,可比妖舟自制的手工艺品威猛多了。 公主显然也注意到了黑衣头目手中的弓弩,吓得瞬间尿了。她紧紧攥着妖舟的一只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显然在求妖舟千万别放手。 然,这种时候,唯有放手才能活一个。 妖舟做出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终究是不能独自丢下公主。因为,她若放开公主的手,很可能会祸及小白鸦和庄公公。若公主直接死了,倒也还好,就怕摔成重伤,反咬她一口。 妖舟一咬牙,准备松开镰刀,和公主一起跌入深坑之中。 幸而,就在这时,庄公公和乌羽白追了过来。 黑衣头目飞出的弓弩,被乌羽白的暗器打偏,擦着妖舟的鼻尖,射到了石头缝里。他见一击不中,立刻策马向后退去,直到完全隐入黑暗,消失不见。而那目光幽幽,始终透着一股子邪气。 妖舟缓了一口气,感觉鼻子尖凉飕飕的。只要再偏一点儿,她这鼻子就保不住了。 我擦!老娘发誓碎你全家! 乌羽白和庄公公联手,终是将妖舟和公主给拉了上来。乌羽白急忙检查妖舟的身体:“可伤到了?” 妖舟摇了摇头,攥着镰刀的右手,却在不停颤抖,且虎口作痛。 乌羽白又检查一遍,见她确实无恙,这才安心。 庄公公为公主解开打横系在嘴儿上的绳子,公主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两只手攥着庄公公的衣袖不放,看样子真是被吓到了。 妖舟收起镰刀,问:“可抓到活口了?” 乌羽白和庄公公纷纷摇头。 妖舟看向公主,打趣道:“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小丫头,抢回去干什么?缺女儿呀?” 公主回嘴道:“你才是小丫头!” 妖舟笑了笑,说:“走吧,回去,马上进城。”能说话就没事儿。 四个人往回走,公主一直哆嗦着,却突然开口道:“宝珠!宝珠被砍伤了!快去救她!” 妖舟看了公主一眼,觉得她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小丫头,有点儿坏心眼,却不够坏。在危难之时,还能惦记自己奴婢的死活,比起很多人,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众人寻到宝珠时,她已经死透了。 十三公主抱着宝珠哭得撕心裂肺,看样子是真伤心了。她还不停念叨着:“我一定给你报仇!宝珠,等我回禀父皇,让父皇砍了他们的头!统统都砍头,给你报仇!宝珠、宝珠……” 妖舟说:“葬了吧。” 公主喊道:“不要!谁也不许动宝珠……” 妖舟直接将她砍昏,丢到乌羽白的马背上。想了想,又在宝珠身上搜了搜,找出一枚小巧的铜笛和一只荷包,塞进自己怀里,然后牵着马车,将公主带回使团队伍。留下两名护卫,把宝珠安葬。 使团这边,果然遭遇了偷袭,却因有防守,没有人员伤亡,只是被点了两辆马车。这两辆马车里,装着送给岳国国王的礼物,结果一根毛都没能幸存。 窦大人正头痛,一看见公主软趴趴地挂在马车上,脑子就是嗡地一声,差点儿原地去世。得知公主无恙,才缓上来一口气,又勉强活了过来。 将公主送进马车时,她醒了过来,又开始哭闹不休。 妖舟掀开车帘,看着公主,没说话,公主就停止了哭闹。 妖舟掏出宝珠的小铜笛和荷包,递给了公主,说:“留个念想。” 公主接过来,攥在手里,再次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却没哭嚎。 妖舟要放下车帘,公主忙开口道:“我不敢一个人呆着。” 妖舟问:“让我陪你?” 公主点头,又摇头,说:“我……我想去你的马车上。” 妖舟说:“来吧。” 公主吸了吸鼻子,下了马车,随同妖舟回到她的马车上,摸了摸厚实的褥子,说:“还是你这里舒服。” 妖舟差点儿被气笑了。这位公主,真是人才,刚才哭得死去活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雨过天晴了。 车轮滚滚,开始前行。 妖舟给公主拿出蜜饯和瓜子,然后又给她调制了一杯热奶茶,送到她手中,然后从怀里拿出那只被黑衣首领射出来的短箭,在手中轻轻抚摸把玩着。 公主红着眼睛,慢慢喝了一口奶茶,说:“快丢了吧!看着就吓人。” 妖舟把短箭收入袖口,说:“兵器有何可怕?不过是人打造出来的催命符罢了。说起可怕,没有什么比人更可怕。” 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妖舟暗道:“就算我现在说兵器可爱,估计她都会配合着点头。这脑子,平时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可别被吓出问题就好。” 十三公主一口口喝着奶茶,半晌才问道:“怎么味道怪怪的?” 妖舟回道:“加了盐巴。” 十三公主点了点头,继续喝奶茶。又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何……舍命救我?!” 妖舟回道:“一直以来,都是公主讨厌我吧。” 公主吸了吸鼻子,说:“你确实令人讨厌。我那么讨厌你,你为何救我?是怕我死了,你被砍头吗?!” 妖舟很想给公主一个大嘴巴,终是忍住了,一边熬制奶茶,一边回道:“不是所有不喜欢我的人,都是恶人和坏人。你不喜欢我,不代表我可以见死不救。”摇头一笑,“我不喜欢的人也很多。立场不同,各自安好即可。”看向公主,“你是公主,大家都宠着你。你若不是公主,今天也不会遭这个罪。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公主撅嘴,不语。 车外,窦蔻坐在车板子上感慨道:“我今天可能没地方住了。” 妖舟从马车里探出头,递给她一杯奶茶,说:“你住公主的马车。” 窦蔻摇头:“我可不敢。” 庄公公策马来到马车旁,低声说:“叶泛舟,杂家有事与你说。” 妖舟问:“何事?” 庄公公回道:“公主来边界的消息,一定走漏了风声。此番动手,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黑,来者看不清公主容貌。” 不等庄公公说完,乌羽白策马出现在了马车的另一边,果断地说:“不行。” 庄公公说:“杂家知道这件事有危险……” 乌羽白寸步不让:“既然知道危险,更不应该让阿舟去涉险。” 庄公公冷笑一声,说:“乌世子这话简直大逆不道。” 乌羽白回道:“在庄公公心中,皇家性命高于一切,在乌某心中,阿舟性命重若泰山。” 庄公公说:“若公主出现意外,使团众人,皆难逃责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乌羽白冷冷地说:“男人头,靠女子牺牲保全,留也无用。再者,有你我二人前后保护,公主若还是被害,我愿一力承担后果。” 庄公公说:“来者不善,意图破坏两国签订友好国书。公主身死是小,若影响边界友好盟约,百姓将苦不堪言。” 妖舟暗道:“求公主此时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她咳嗽了一声,说道,“要不,你俩问问我的意思?!” 正文 第326章 妖公主大驾 因有了战略调整,马车进入边城时,已经是天光乍亮。 边城守将杜旺,亲自迎出边城,在得知十三公主也在随行人员当中时,越发的谨慎小心。他引领着众人的马车,一路去往城中。 沿途吸引了不少百姓观看,倒也成了一景。 等到了为使团们准备的驿站,杜旺将军却没有停下马,而是将众人恭迎到了他的别院——弯弓苑。 杜旺说:“边城驿站十分简陋,唯恐不能招待公主大驾。弯弓苑乃下官别院,勉强住得,还请公主、世子、大人、公公,莫要嫌弃。” 乌羽白微微颔首,说:“有劳了。” 庄公公下了马,来到公主的马车前,低声说:“请公主。” 车帘掀开,衣着异常华美的妖舟,走出马车。她的头上佩戴着极其精美的珠花,发髻两侧插着金步摇,双耳垂下长长的耳环,手中捏着一把孔雀羽毛的团扇,身穿蓝底儿透金丝的衣裙,行走间犹如水中美人鱼,既美艳不可方物,又端庄大气国色天香。眉间勾画的曼珠沙华,眼尾处的一抹金沙,以及唇上的暗红色,隐隐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场。勾唇一笑,便能颠覆乾坤。 妖舟的美,其实在内,而非外。 她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车,微扬的下巴一如她假扮的公主身份那么不可一世。这一刻,任何人看见她,都会笃定,她就是临国最得宠的十三公主。 杜旺二十七岁的年纪,镇守一方,可见是个人物。而今看见妖舟的第一眼,就因其美色而失神,直勾勾地看着妖舟,连施礼都忘了。 直到妖舟看向他,他才回过神,略显慌乱地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杜旺,拜见公主!” 庄公公伸出手。 妖舟将小手放在庄公公的手背上,踩着马凳,一步步下了马车。 乌羽白顿觉,其实自己也有扮演公公的天赋。最起码,搀扶妖舟从车上下来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定会更加细致柔和。 妖舟的裙摆摇曳,从杜旺的眼前划过,犹如一波涟漪,直达心里,并留下一句话:“杜将军,起吧。” 杜旺稳住过速的心跳,站起身,亲自引导妖舟入府。 公主扮成叶泛舟,和窦蔻一起跟随在窦大人的身后,眼巴巴看着妖舟成为众人的焦点,心中既不是味儿,又觉得格外轻松。当然,最重要的是安全。 杜旺安置好众人后,亲自命令管家,为公主房添置一些金贵的用品,并将午宴规格再提到一个新的高度。那份热情,简直空前绝后。 杜旺命硬,娶了两房妻子,都难产死了。以往也不知道情滋味,只想着传宗接代。而今看见妖舟,一颗死气沉沉的心瞬间满血复活。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想要靠近。 杜旺如同愣头小子,整了一箱子特殊于边城的稀奇玩意儿,送给了妖舟。乌羽白得知后,对十三公主说:“若杜将军向皇上求娶十三公主,想来皇上也会答应。只不过这边城物资极少、生活极苦,公主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十三公主一想到杜旺那张黝黑的脸,立刻决定充当起妖舟的守门丫头,但凡杜旺再送礼物过来,都会被她丢在外面。 于是,弯弓苑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叶泛舟被公主宠得骄纵跋扈,连将军都不放在眼中。因为公主的关系,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乌羽白安心了。 庄公公却因此多了一项工作,不得不充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公公,没事儿就站在妖舟的门前,和十三公主面对面当妖舟的门神。 庄公公容颜俊美,一头银发格外醒目;十三公主是天之娇女,虽有些骄横,但气质和容貌都是上等。二人为妖舟守门,自然无人敢质疑妖舟的身份。当然,谁也想不到,妖舟会扮成公主。 最重要的是,乌羽白还总来寻妖舟说话品茶,越发突出妖舟的尊贵地位。十三公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妖舟真的比她更像尊贵不凡的公主。 用过午膳,乌羽白与妖舟一同在花园里溜达着。 花园里没有所谓的百花齐放,却有不少仙人掌。大大小小,品相较多。有些仙人掌上还开着花,看起来也十分娇艳。 二人在仙人掌中穿行,成为了一道风景。 妖舟和乌羽白同时开口说话,却也只是开了个头,就笑着停了下来。 乌羽白说:“你先。” 妖舟微微颔首,低声询问道:“你是否希望此次国书签订成功?” 乌羽白看了看妖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笑了笑,问:“你怀疑,派人掠走公主的人,是我?” 妖舟如实回答:“曾经这么想过。但在你极力否定庄公公的提议时,我就知道,不是你。”若是乌羽白派人掠走公主,自己假扮公主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显然,针对公主的人,不是乌羽白。 乌羽白垂眸看着一只仙人掌,说:“你知我心意。” 妖舟勾唇一笑,回道:“我帮你。”只要你想,便是我愿。 乌羽白却摇了摇头,说:“皇上不相信我,我却要博得他的信任。尽管心中的想法和事实要相悖,却不得不为之。” 妖舟还是那句:“我帮你。”无论乌羽白要做什么,她都想要帮他。却……不想将他搅和到自己的麻烦之中。像她这样的女人,也许挺傻,但却是她活着的风格。 乌羽白看向妖舟,低声说:“我只要你安好,便是让我心安,帮了大忙。” 妖舟含笑不语。 乌羽白说:“岳国使臣也已到达边城,安排在了驿站。今晚,杜将军会请他们到弯弓苑,彼此互送礼物,商讨友好条约。” 妖舟问:“他们一行都有谁?” 乌羽白回道:“二皇子季翡、礼部尚书曾未和鸿胪寺等人。” 妖舟问:“可有需要注意的人?” 乌羽白回道:“二皇子季翡。此人,才名在外,却颇有江湖气,深得民心。依我所见,此人未必如表现得那般简单,需小心。” 妖舟点头,问:“依你所见,何人刺杀公主?” 乌羽白冷笑道:“这罪名,怕是要扣在草原余孽的身上了。”伸手抚了抚花。 就在这时,杜旺将军出现在花园内,抱拳道:“公主、世子,岳国使臣礼部尚书曾未,前来拜见公主。” 说是晚上见,结果下午就拜见,怎么看都透着诡异呢。 妖舟眼中的疑惑一扫而过,微微颔首,向着杜旺走去。 乌羽白看向妖舟的背影,手指滑落到仙人掌的刺上,被刺伤了无名指,出现红豆大小的血珠。乌羽白微微皱眉,心中竟涌起不好的预感。 正文 第327章 真是十三 大厅里,妖舟端坐主位,窦蔻扮成护卫,站在她的身后侧。 岳国礼部尚书曾未曾大人,带着两名护卫,分别捧着两个精美绝伦的盒子,拜见了妖舟。 曾大人赞美道:“十三公主美名远播,今日得见,果然倾国倾城。”话锋一转,“二皇子一直仰慕十三公主,听闻公主亲自前往边城,特派本官先一步送上薄礼,请公主笑纳。”示意二名护卫把礼盒送到妖舟面前。 窦蔻十分警觉,上前几步,拦下岳国护卫,伸手接过两个盒子,放在了妖舟的手边。 妖舟用手抚摸着盒子,看似随意地轻轻敲击两下,没发现有机括之类的东西,于是伸手打开了第一个盒子。 第一个盒子里,竟是一套头面。头面看起来似乎是珍珠,但每一颗珍珠都泛着一层好似薄雾一般的东西,流光溢彩。妖舟惊讶了,说:“人鱼泪?” 曾大人笑道:“正是。” 妖舟曾在“绝顶风华”上夺得头彩,得到过一颗人鱼泪,宝贝得不行。没想到,人家岳国这么大手笔,一出手就是成套的。 没有女人不爱首饰,妖舟也不例外。 她用手抚摸了一下人鱼泪,感觉那些七彩薄雾萦绕在指尖,仿佛能够腾云驾雾一般快活。 她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三盒胭脂,分别绘有不同画色,极具岳国风情。 曾大人说:“这是岳国最好的胭脂,赠予临国最美的公主。” 妖舟笑了笑,拿起一盒胭脂,说:“曾大人,我的回礼,也请你带回去。” 曾大人应道:“谢过公主。” 妖舟说:“客气什么?等你知道是什么的时候,再谢也不迟。来人啊,把他们这三个的人头砍下来,送到驿站去。” 话音刚落,庄公公从藏身处出现,一剑斩向曾大人的脖子。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 曾大人却向后一躲,虽然避开了致命一击,脖子上却还是被划了一刀。鲜血流淌的同时,也卷起一层假皮。 窦蔻惊讶道:“竟是易容术?!” 岳国的两名护卫见此,立刻袭向妖舟。 乌羽白出现,一剑毙命一人,没留活口。 假曾大人捂着脖子后退,问妖舟:“你怎么知我是假?!” 妖舟回道:“原本不知道,试试也就知道了。” 假曾大人气得险些去和祖先哭诉自己的委屈。果然,江湖险恶,宫里人更是歹毒啊!若真的曾大人在此,岂不是要被抹了脖子?! 假曾大人试着突围,却抵不过庄公公。想要袭击妖舟,却打不过乌羽白。最后,他摔出一枚黑色弹丸,炸出大片呛人的白色烟雾,借机蹿出大厅。脚刚落地,就感觉后背一凉,回头看去,但见白雾中,妖舟闭着眼,手持弓弩,再次扣动机括。 假曾大人被第二支弓弩射中,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杜旺持刀欲动手,却发现压根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妖舟手持弓弩的样子,简直飒到了他的心里。 妖舟和乌羽白、庄公公、窦蔻走出大厅,来到假曾大人的面前。 假曾大人僵着嗓子,问:“当真是……诈我?” 妖舟回道:“说要晚上见,你却自称曾大人,迫不及待来送礼,难道你自己就不觉得诡异吗?” 假曾大人痛苦地回道:“在岳国,送女子礼物,必须白日送,以示尊重。若是晚上送,属于定情信物!” 妖舟一愣,回道:“我不知道啊。” 假曾大人一口老血险些涌上喉咙!他很想问问,你既然来详谈国书内容,难道就不会先一步了解岳国的风土人情吗?!可惜,这话他问不出,身体渐渐麻木,意识也要模糊了。 他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就要咬碎口中的毒药包。 乌羽白见状,直接将刀鞘塞进假曾大人的嘴里,防止他自尽。 假曾大人在万般不甘中,含糊地嘶吼道:“让我死!” 妖舟回了句:“想得美。” 假曾大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陷入到重度昏迷之中。 窦蔻问:“公主是如何识破他的伪装?” 妖舟回道:“他若是面无表情,我也辨不出。只是他笑得像朵菊花,不停夸我,我便发现他笑得不那么自然,脸上皱纹显得有些僵硬。” 窦蔻赞道:“天!你真是……厉害。” 杜旺单膝跪地,抱拳道:“是卑职疏忽,险些害了公主。” 妖舟看了杜旺一眼,说:“想来他们造假能力很强,连你也骗过了。” 杜旺听妖舟没有怪罪的意思,心下微松,回道:“此人拿着假文书和假官印,属下没能辨别真伪。” 妖舟说:“来,拿给我看看。” 杜旺立刻从假曾大人的怀里,掏出假文书和假官印,双手奉给妖舟。 妖舟展开文书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假官印。 窦蔻问:“假的?” 妖舟哪里知道真假?她把印给了乌羽白,把文书给了庄公公。 乌羽白说:“看此印,当真可以假乱真。然,细节处却欠了考量。曾大人为官二十余年,沟壑中皆是新红泥,却不曾残留老旧的红泥。以此看来,是假。” 庄公公说:“文书看不出来有假。” 妖舟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总觉得透着诡异。能做出以假乱真的人,显然不是匆忙间下的决定。那么,这场预谋已久的活动,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这是为了破坏两国友好吗? 窦蔻问:“这位假的曾大人,为何跑来送礼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妖舟随口回道:“下毒。” 窦蔻一惊,问:“怎么下毒?!” 妖舟回道:“他送我的那东西,压根不是人鱼泪,只不过看着像罢了。我以前曾得过一颗,光华内敛,没有云雾萦绕那么夸张。还有那胭脂,我猜打开后,会通过粉末吸入口鼻,配合假的人鱼泪,达到下毒的目的。” 窦蔻赞叹道:“你你……你真是奇女子啊!” 杜旺望着妖舟的眼睛,越发灼亮。 就在这时,十三公主从屋里跑出来,问:“你们看,我戴这项链好看不?” 众人齐齐看向十三公主,大惊失色。 十三公主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美滋滋地说:“这胭脂也着实不错。” 妖舟脱口骂道:“我草泥马娅!” 正文 第328章 猪队友中毒 妖舟十分烦躁,很想冲上去给十三公主两个大嘴巴子,把这个猪一样的队友打醒。奈何,猪就是爱睡觉,打醒也没用。 妖舟强装镇定,说:“叶小姐,你可能中毒了。” 十三公主一脸迷茫。 妖舟走向十三公主,一把扯下她脖子上的项链,然后撸下她耳朵上的耳环,又要去扯她头上的发簪。 十三公主立刻拦下妖舟,横道:“你干什……” 妖舟不给她机会,直接将人打昏,拔掉她头上的全部头饰,将人丢给窦蔻,沉声道:“平时对她真是太过宠爱,这会儿竟然不知轻重。”这话是说给杜旺听的。 窦蔻抱起十三公主,大步冲进大厅,直达大厅后面的休息处,将公主放在了榻上。 妖舟对杜旺不放心,于是让乌羽白和杜旺一同去拷问假曾大人,自己则是和庄公公一同进入大厅,查看了三盒胭脂,眉头就是一皱。 庄公公问:“什么毒?!” 妖舟将饰品统统丢回到首饰盒中,沉着脸说道:“不知道什么毒。”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是毒王的女儿,得了家学真传,竟有她不知道的毒,还真是……见鬼了! 庄公公眉头微蹙,说:“我这里有一颗解毒药丸,可先给公主服下。待回到帝京,请楚门主看看,也许会有解决的希望。” 妖舟点了点头,说:“先唤醒公主,看看再说。我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若她真中毒,切忌不能让她血液流淌过快,最好能让她情绪平稳,一直睡回帝京。” 二人一同来到后屋,妖舟拍醒了公主。 公主一张开眼睛就摸脖子上的项链,问:“项链呢?我怎么昏了?谁把我项链拿走了?我……” 妖舟一把捏住公主的嘴巴,说:“你先别说话,我问你,你再说。” 妖舟的眼神十分严肃,以至于公主也不敢儿戏,瞪着眼珠子点了点头。 妖舟松开手,问:“感觉难受吗?” 公主用手揉了揉胸口,回道:“这里有些难受。” 妖舟蹙眉,问:“怎样难受?” 公主回道:“喜欢的饰品被你拿走,胸口闷痛。” 妖舟的手指动了动,终是忍下,没有招呼到公主那张粉嫩的脸上。她笑容可掬地问:“除了这些呢?” 公主回道:“除了这些,就没有了。哦,对了,后脖子疼,是不是你打我了?!” 妖舟看向庄公公,目光中带着责备,说:“下手太重了。” 庄公公:“……” 公主立刻看向庄公公:“公公,你竟打我?!” 妖舟低声对庄公公说:“别让她激动啊。” 庄公公看了妖舟一眼,这才对公主说:“公主可以打回来。” 公主:“……” 妖舟当起和事佬,说:“算了算了,公公也是为了公主好。公主,你先躺着别动,若是哪里不舒服,记得和我说。” 公主也不傻,立刻紧张地问:“什么意思?我……我是不是得了怪病?” 妖舟安抚道:“没有。你只是可能中毒了。” 公主立刻坐起身,紧张地问:“中毒了?什么毒?我会不会死?”微微一顿,“为何我中毒了,你却没事儿?你不是在假扮我吗?!” 妖舟又将公主按回到榻上,说:“别激动、别紧张,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公主再次坐起身,激动地说:“你猜测得准不准啊?不要吓唬我!你为何这么猜测?有什么根据啊?!完了,我觉得头皮发麻,脸上发热,手指头……手指头抖了……” 妖舟看向庄公公,说:“打晕她得了。” 公主立刻警觉地护住脖子,说:“别打我,谁也不许打我……我老实的躺着。” 妖舟对窦蔻说:“看着她,我去看看审问的结果。” 窦蔻应下:“好。” 妖舟和庄公公并肩向外走。 公主转过身,避开窦蔻的视线,偷偷掏出一枚戒指把玩。这戒指上镶嵌着一颗假的人鱼泪,七彩萦绕,甚是美丽动人。她将戒指戴在了手上,越看越是喜欢。 窦蔻探头一看,就是一愣,问:“你……你怎么还有这东西?” 公主得意地回道:“我藏起来的。怎么样?漂亮不?你可不许告诉……”说话间,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假的人鱼泪,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哎呦!” 妖舟刚走出大厅的门口,隐约听到公主的呼声,立刻和庄公公一起折返回来,急切地询问道:“怎么了?” 窦蔻脸色惨白,看向公主的手。 公主把手送到了妖舟面前,哆嗦着说:“戒指里……有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 妖舟的眸子瞬间收缩,立刻托起公主的手,将那枚假人鱼泪做成的戒指,轻轻地取了下来。 戒指的里面,竟然藏着一根细小的毒针!只要微微用力触碰假的人鱼泪,毒针就会跳出来,快速戳人一下。 妖舟被气得都哆嗦了!她努力护着公主,公主却自己作死,真想自己掐死公主,给自己一个痛快! 公主见妖舟脸色不好,心中变得恐慌,说:“我……我好像没……没什么事……你看……”抬起手,给妖舟看。 然而,她的食指上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如常。 妖舟却立刻拔下自己的发簪,划破公主的受伤位置。在公主的惨叫声中,妖舟一伸手,庄公公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丸,放到她的手心。妖舟一抬手,将解毒药丸扔进公主的喉咙,成功阻止了她的哀嚎。 妖舟动作利索地将毒血挤出,然后扯下公主身上佩戴的荷包绳,捆绑住公主的食指指根,不让毒素蔓延。 公主抚着自己的脖子,一脸惊慌地问:“给……给我吃的是什么?” 庄公公回道:“解药。” 公主大口吐气,虚弱地说:“有解药就好……” 庄公公继续道:“未必管用。” 公主:“……” 妖舟说:“公公开玩笑的。一定管用。你别慌……” 公主抬起被捆绑的手指,满眼惊恐地说:“青紫了……” 妖舟直接甩出死神镰刀,冷静且残忍地说:“现在是不过血。公主,断指求生。”言罢,就要动手。 公主却尖叫道:“不许!不许!谁敢砍我手指,诛三族!诛三族!”到了最后,画风再次一变,哭着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了,别……别砍我手指……” 正文 第329章 试毒 妖舟觉得,自己恋爱后,心肠变柔软了。面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公主,她竟然没下去手。等到公主扯下手指上的捆绑线,她干脆把死神收了起来。 事实证明,理性和感性是两种相爱相杀的不同物种,明明无法融合,偏要往一起死磕。撞不出火花,就要弄出自相残杀的痛快。 妖舟没能砍断公主的食指,以至于毒性蔓延开来,公主觉得无法呼吸,必须用力咳嗽两声,才能上来一口气。 一天两天尚且能通过这种方法呼吸,时间长了,嗓子发炎,咳嗽一下都痛得不轻,又当如何? 妖舟看着公主,有些惆怅了,只能希望乌羽白那边能拷问出解毒的办法。 然而,乌羽白却没能带回来好消息。他说:“杜将军拔掉了假曾大人口中的毒药包,唤醒他时,他却仍旧中毒而亡。现在看来,他在来此执行任务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妖舟咬牙切齿地说:“我碎丫仙人板板!” 乌羽白:“嗯?” 妖舟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重重吐出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表情却有些狰狞。她说:“这回遇见了狠角色。” 乌羽白分析道:“此人意图破坏两国签订友好合约,目的已然十分清楚。” 庄公公补充道:“善毒。” 妖舟打个响指,说:“此人应该是非常了解岳国使团的一举一动,且,很可能潜伏在使团之中。” 窦蔻问:“有没有可能是岳国人自己干的?” 窦大人回道:“目前来看,岳和临都想签订友好合约。岳国破坏合约,对他们本身没有好处。想要破坏合约的人,定是图谋最大的利益。”微微一顿,看了乌羽白一眼,摸着胡须没有继续。 然而,谁都清楚,这一眼中透着的怀疑。毕竟乌羽白有一半缪族的血统。当初草原蛮族盘踞,其中就以缪族为主。自从缪族被屠,草原各路蛮族四下逃窜,尽管也有不少后起之秀,但却难挡一面。 妖舟因为窦大人怀疑乌羽白,有些气恼,但转念一想,怀疑就是一个方向而起,而且她也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若自己没有和乌羽白交心,自己也会怀疑他。谁让他有一半缪族的血统,还有这种破坏的能力。 公主听着众人分析,脸色越来越不好,捂着胸口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妖舟回道:“公公给你服用了解毒丸,寻常毒药对你无用。你放宽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公主不信,摇头道:“不不不,你别骗我,我一定是要死了。你不知道,我都无法呼吸了……”说着话,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大口喘息。 妖舟看了一眼公主的手指,此刻除了被自己割破的伤口,并没什么异样,很显然,公公的药丸还是很有作用的。 妖舟又拿起戒指看了看,坏坏地一笑,说:“不过是吓唬人的玩意儿罢了。”言罢,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妖舟这一手,真是惊呆了众人! 乌羽白立刻抓起妖舟的手腕,就要去摘戒指。 妖舟把手攥成拳头,说:“这戒指里的毒进入公主体内,又被公公的药丸化解。而今就算被刺一下,也无大碍。”看了乌羽白一眼,眼神沉甸甸的。 乌羽白微微蹙眉,却还是收回了手。 公主立刻追问道:“真的吗?” 妖舟动了动戴戒指的手,说:“自己看。” 公主问:“没有针扎你?” 妖舟轻按了一下假人鱼泪,立刻有针扎了妖舟一下。 乌羽白和庄公公的眼角都跟着跳了跳。 妖舟取下戒指,将手伸到公主面前,让她看。 公主撅嘴道:“还真是。” 妖舟对窦蔻说:“你把公主送回房去休息。”特意强调,“陪着她。” 窦蔻接受到妖舟的暗示,点头应下,送公主回房。 公主步伐轻快,完全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瞪妖舟一眼,说:“你真是太坏了!还吓唬我,要砍我手指头!哼!” 妖舟笑道:“再不走,砍你脚指头。” 公主立刻拉住窦蔻的手,加快步伐离开。 公主一走,乌羽白立刻攥着妖舟的手,要给她吸毒。 妖舟攥拳,阻止道:“小心嘴肿。” 乌羽白怒道:“为何以身试毒?!” 妖舟如实回道:“我观察了此毒,虽不知其名头,却看得出,这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这种毒若是慢性毒药,就一定可治。公主娇滴滴,我怕吓到她,反倒加速毒性发作。莫不如让她以为毒素已经清除。很多时候,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庄公公点了点头,说:“心生鬼,嘴嗜血。” 妖舟继续道:“而且……我对此毒毫不了解,唯有以身试毒,才能从症状中找到解决的办法。再者,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毒针的毒性已经稀释。”其实,寻常毒对她而言如同毛毛雨,并不需要在意。 乌羽白怒极反笑,说:“担心若有用,你又怎会明知我担心而为之?!” 妖舟送给乌羽白一记甜笑,转而眸光一冷,说:“今晚与岳国有约,我也要看看,到底能不能揪出这只狡猾的幕后黑手!断他一只爪子!” 妖舟被激发了斗志,将假的人鱼泪戒指,重新戴到食指上。 乌羽白见妖舟已经做出决定,心中忧虑,却也无法。爱上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女子,注定要锤炼心脏的承受能力。 眼瞧着时辰不早,乌羽白和窦大人去商讨新合约的内容;杜将军开始筹备晚宴,并力保公主的安全。整个弯弓苑,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妖舟看起来比较清闲,溜溜达达地回了房间,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木梳准备梳头。不想,庄公公竟然紧随而至。 妖舟透过镜子,问:“公公有事?” 庄公公同样透过镜子看着妖舟的脸,说:“我没有第二颗解毒丸给你。” 妖舟莞尔一笑,说:“这毒的剂量所剩不多,公公无需担心。我不过是被针扎得痛了一下而已。” 庄公公说:“此毒非比寻常。” 妖舟回道:“正因为非比寻常,所以不能让公主独自承担风险。很显然,由我来试解药,最合适不过。” 庄公公看着妖舟不语。半晌,他走上前,动作轻柔缓慢地取下妖舟头上的发饰,放下她的长发,亲自为她梳理起来。 果不其然啊,公公就是外冷内热的一个人。 想来皇宫之内,能让庄公公亲手梳头的人,也就皇后一人。皇宫之外,也就一个妖舟了。妖舟顿觉,自己有了非一般的气派。 正文 第330章 打脸连环掌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岳国使团如约而至。 二皇子季翡,一身淡青色的华服,举止端方,笑容阳光,看起来就像脾气不错的侠客,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礼部尚书曾未,已经见过,虽是个假货,但打眼一看还真分辨不出真伪。若是细看,一眼可辩。由此可见,那假货的仿版功夫并不到家,胜在临国这边对曾大人并不熟悉而已。尤其是,真正的曾大人身上,有种为官严谨的刻板气场,和假货截然不同。 至于岳国的鸿胪寺等人,则是各有千秋。 岳国的官服以深蓝色系为主,而临国则是以褐色为主。 两方人马寒暄过后,分别落座。 妖舟作为东道主,自然要掐着点儿出现。一拢艳红色的衣裙,没有特别的花哨,却因材质特殊、质地轻柔,行走中透出一丝丝的冷光,惊艳无比。她的身上戴着那些假人鱼泪,整个人都萦绕在一层七彩云雾之中,衬得肌肤流光溢彩,眸光缱绻动人。微微一笑,便是倾城倾国。若不笑,便是冷艳中透着贵不可及。 妖舟的身后两侧,分别是一身黑袍、银发,容颜绝美的庄公公和一拢白袍、黑发、翩若惊鸿的乌羽白。 三个人一出场,便如同众星捧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岳国二皇子季翡看见妖舟时,眼睛里的惊艳之色完全无法掩饰,随即露出璀璨的笑颜,赞美道:“十三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当之无愧是临国明珠。” 妖舟回以一笑,说:“二皇子文韬武略,名震临国,今日得见,人生之幸。”抬起右手,“诸位,坐。” 众人纷纷落座。 岳国二皇子季翡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对于邻国使团中的人物可谓是了如指掌。他主动和乌羽白攀谈,看起来十分熟稔。不晓得的,还以为二人是旧识。 婢女们一手提着灯盏,一手端着美食,依次而入。衣香鬓影,环佩叮当,美味飘香,这一切虽令人心情愉悦,但因众人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在歌舞之中,众人开始推杯换盏,看似闲聊,实则都在为详谈做铺垫。 妖舟暗中观察着岳国使团,一一记住他们的言谈举止和行为细节,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想来也是。若是幕后之人能让她一眼看透,也就激不起她的挑战欲了。 岳国二皇子季翡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妖舟的身上,妖舟干脆正大光明地看过去。 二皇子季翡说:“此番前来,虽是为了两国签订友好国书,私心却想着能和公主、乌世子、窦大人、庄公公、以及诸位,结交一番。诸位大名,本王常有耳闻,心中仰慕不已。”微微一顿,“此番前来,特意准备了一些薄礼,送与临国皇上和诸位。” 季翡拍了拍手,立刻有岳国护卫上前,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除了妖舟,人手一盒。当然,还有送给临国皇上的礼物,那是一大盒。 季翡对妖舟说:“临岳两国,不同俗。本想送公主一份礼物,却唯恐眼下这个时辰不妥。明日,本王邀请公主同游,届时再补送。” 妖舟装出诧异的样子,说:“二皇子的礼物,本宫早已收到,何须补送?只是这戒指有些偏大,不知是否能调整一下?”说着话,取下戒指,递给了二皇子季翡。 季翡微愣,接过戒指,端详片刻,回道:“此戒指,并非本王为公主准备的礼物。不知公主为何认定是本王所送?!” 妖舟回道:“那就奇怪了。今天下午,曾大人带了两名护卫前来,送了这套首饰给本宫。本宫为了表达尊重,特意戴在身上。” 季翡看向曾大人。 曾大人起身回道:“公主怕是误会了。本官从不曾前来送礼。整个下午,本官都在驿站,诸位大人皆可作证。” 妖舟露出疑惑的表情,说:“那可真是奇怪了。” 季翡蹙眉询问道:“公主是否检查过?此首饰是否安全?那人可还送了其它什么东西?” 妖舟回道:“杜大人看了文书和官印,确认是曾大人无疑,便省去了检查。曾大人……哦,那位与曾大人一模一样的人,还送了本宫三盒胭脂。” 季翡问:“可否给本王一看?” 窦蔻将胭脂奉上。 季翡打开胭脂,用手指碾了碾,又嗅了嗅,说:“此胭脂确实是宫中娘娘们惯用的好物,只不过比起进贡之物,多添了些香味,闻起来略有不适。”看了看手中戒指,“此戒指是极品人鱼泪,寻常不可多得。” 妖舟没想到,自己觉得是假货的人鱼泪,竟然还是一套极品。她询问道:“本宫也曾得过人鱼泪的饰品,确实不如这套云雾妖娆。” 季翡笑道:“这套人鱼泪,定是藏于深海中的宝贝,不可多得。只不过,这种人鱼泪,佩戴一颗便可,这样大量贴身佩戴,虽然会驻颜,却也会令女子体寒,从而……”从而什么?自然是从而不孕,可这话却不适合在这里讲。季翡适当地改口道,“影响子嗣。” 妖舟瞬间秒懂,却越发不懂幕后之人的意图。说实话,这套饰品,就连她这种表面美艳内里住着糙汉子的女人,都爱不释手。如此贵重的东西,就这样镶嵌了毒针,送人了?!再联想到那三盒加了香料的胭脂,妖舟有种被人戏耍的直觉。 幕后之人,刻意用加了香料的胭脂和看似假货的人鱼泪,给她敲了警钟。在她确定没有问题后,却又落下了致命毒针。若非十三公主搅动了这一池浑水,自己在和二皇子攀谈过后,也会放心戴上这套饰品。结果,还是要挨上一针,被自己给蠢哭了。 真是,越想越气啊! 季翡将戒指还给了妖舟,说:“这些极品人鱼泪,看起来真是美轮美奂。公主喜欢,也是常情。不过……终究对身体有害,还是不要佩戴的好。”微微一顿,“眼下看,它来历不明。此时正值临岳两国签订友好国书之际,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妖舟觉得,季翡这话说得十分在理,但听起来并不让人舒服。也许在季翡看来,她就是一个空有皮囊只认好看饰品的后宫女子,完全不分事情的轻重缓急。 好么。她已经可以确认,幕后那人不但要她中毒,还要她被打脸。这一套连环掌下来,打得她确实痛了。 这一刻,妖舟竟认为,幕后人在针对她。 许是错觉? 正文 第331章 舞男妖娆 妖舟用手抚摸着戒指上的绝品人鱼泪,心中划过许多猜测,却始终想不明白,到底生出了什么变故?!或者说,真是她想多了? 第一次,妖舟陷入到迷茫之中。 原本她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可偏偏遇见了一个思维角度刁钻的主儿。妖舟忽然想到一句话:一山不容二虎。 季翡见妖舟抚摸戒指,以为她舍不得丢弃,笃定她只是空有皮囊的公主,于是笑了笑,说:“这些来历不明的首饰,公主留用还是要小心些。多少人心思诡谲,想要破坏临岳两国签订友好国书,若是在这些东西上做手脚,未尝不可。尤其是,此人还假扮成曾大人的模样,其心可诛。” 妖舟装作无知的模样,皱眉问道:“曾大人没有兄弟?” 曾大人回道:“家中有兄弟三人,却无一人与本官一模一样。” 妖舟再次感慨:“真是好生奇怪。”言罢,还噘了噘嘴。 季翡笑道:“公主莫要羞恼,指不定是哪里出现了误会。” 妖舟轻轻一叹,感慨道:“人间虽有正道,魑魅魍魉却也横行。算了,想多了脑袋疼。”看向窦大人,“窦大人,把我们临国为岳国皇上和诸位使团准备的礼物呈上来吧。” 窦大人看了妖舟一眼,心中暗道:“值钱的礼物都烧了,你准备的礼物着实有些……不上台面啊。” 妖舟给出安心的眼神,窦大人这才示意护卫送上礼物。 妖舟说:“一统江山,送给岳国皇上。” 窦大人把一桶亲手姜递给了季翡。 季翡拎着桶,表情有些木讷。 妖舟继续道:“双喜临门,送给曾大人。” 窦大人立刻从护卫手中取走一幅画,送到曾大人手中。曾大人展开画,旦见上面画着两扇门,门上还贴着两个喜字。真是……挺……喜庆。 接下来,窦大人亲自送出了一系列礼物,包括:三只活着的小羊羔,代表了三羊开泰;四瓶装着同量海水的瓶子,彰显了四海升平;贴了丰字的木桶,里面装着五种谷物,就是五谷丰登;六六大顺,是由美玉雕琢的两张牌,每张上面都有六个点;琉璃灯盏上,绘有七颗星星,点上蜡烛,立见七星高照;由八个面组成的面食,每一面都用红色朱砂写了一个威字,自然就是八面威风;所谓的九九同心,就是由两根九股红绳,编织出的同心结。 礼物送到最后,季翡问:“可有……本王的?” 妖舟笑道:“自然有。送给二皇子的,必然是最特别的十全十美。” 季翡挑眉,兴趣盎然地问:“那是何物?” 妖舟送上一个礼盒。 季翡打开,从中取出一面镜子,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的脸,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赞道:“公主心思巧妙,妙啊!” 妖舟回道:“父皇深知岳国富饶,以二皇子为首的使者,皆是清贵之气。想来想去,都觉得诸位不是我等这般俗人,所以送上一份美好的祝福,聊表心意。” 这高帽绝对是又高又舒坦,就算为了面子,季翡也得点头认可。别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还真是一团和气。 季翡话锋一转,说:“今日得见公主和诸位使臣,本王无比欢喜,特意准备了岳国歌舞,为各位助兴。”拍了拍手,具有浓厚异域风情的歌舞响起。 岳国的音乐,初听热情奔放,却在舞者入场后变得极具妩媚妖娆之姿。当然,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领舞者竟然是一位带着面具的男子。 男子穿着宽大的银色衣袍,脸上带着白玉面具。面具上,于左眼角的位置,竟然镶嵌了一颗小手指指肚大小的红色泪痣。那颗泪痣,是血色红钻雕琢而成。在灯盏和火把下,反射出波光粼粼的质感,堪比真正的血泪,触目惊心。 男子在舞动中坦露出性感的腹肌和妖娆的身段,举手投足之间既充满男子的张力,又在回眸中荡漾出令人躲闪不掉的极致妖娆。 男子在舞动中来到妖舟面前,抓起妖舟的酒壶,仰头倒在面具上。 酒水沿着面具滑落,湿了衣衫,使其变成半透明的诱人样子。男子的肌肤,若隐若现,险些勾引出妖舟的鼻血。有些酒水流淌到胸前,为小麦色的肌肤镀上一层水光,比从浴中走来更加醉人。 这一刻,妖舟竟然被带入了一种仿佛只在梦境里出现过的场景当中,眼前男人摇动身体卖弄风骚,台下女子将钞票塞进男子的裤腰…… 妖舟在身上摸了摸,终于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也没看价格,直接就塞到了男人的裤腰上。 那动作,简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老油条。 别说乌羽白和庄公公了,就连岳国使臣们也都通通愣住了,尤其是银衣男子,舞蹈慢了整整一拍,才回过味儿来,自己竟然被……塞了银票! 妖舟塞完银票,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可她看见男子仍旧在自己面前舞动,寻思着是不是自己不够大方?于是,她又在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了男子,然后笑着说:“跳得不错,这是本宫的打赏。” 好么,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男子垂眸看着妖舟,忽地一甩衣袍,如同一朵花朵绽放。 妖舟感觉自己的脸,被男子的衣袖打了一下。 妖舟下意识抓住了男子的长袖口。 男人竟不退反进,而且用绘有复杂图腾的食指,挑了一下妖舟的下巴。 哎呀,这是回挑衅还是诱惑?或者是打击报复?!这路线有些野啊! 庄公公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妖舟被调戏,还是因为公主的身份被轻薄。 乌羽白捏着酒杯的手一紧,眼瞧着就要发作。 男子步生莲花,翩然向后退去,看样子是跳完了。 妖舟唯恐闹得不愉快,眯眼一笑,伸出食指在半空中比量着,问季翡:“这么勾下巴,是你们岳国的礼节吗?” 季翡:“……” 妖舟满眼单纯地问:“是不是呀?若是,我也学学。” 季翡对妖舟笑着说:“这是……舞者自己编排的动作。许是他以为,公主喜欢。”转头去看男子,眼神中透着警告之意。 女子们冲着男子扔出大片的花瓣,花瓣纷纷,遮了人眼。待花瓣落下,男子已经消失不见。 妖舟啧了一声,说:“还挺有意思的。”微微一顿,“你让他过来,我戳戳他。” 正文 第332章 钩子 戳戳他? 这是公主能说的话吗?! 事实却是,妖舟不但说了,还觉得手指头有些痒,可以用力戳回去。 季翡笑着举杯,说:“十三公主真是妙人,本王却不能脏了公主的手。待本王回去,定教训他。公主若是得空,可以到岳国游玩一段时日,让本王尽地主之谊,陪同公主看看特色风景。” 这时,窦蔻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远处,做出一个昏睡的表情,然后快步离开。 妖舟不动声色地翘起手指,将那枚极品人鱼泪的戒指戴到食指上,这才回道:“二王子真是个好人,邀请本宫去玩。可惜,父皇宠溺异常,让本宫尽快回京,只能辜负二皇子的好意了。”用帕子擦了擦人鱼泪,忽然低低地“嘶”了一声。 季翡立刻去捉妖舟的手,询问道:“怎么了?” 乌羽白却先季翡一步,抓过妖舟的手,放在掌心,询问道:“可是戒指刮碰到了手指?” 妖舟立刻扯下戒指,气呼呼地说:“什么破东西?!竟刺了本宫一下!不要了!”抬手撇出去,滚入黑暗中。 乌羽白心疼地看了妖舟一眼,暗道:“同样的位置,今天都被刺两下了。” 乌羽白的这一眼,丝毫不作假,也没有像妖舟那般拼演技,众人看在眼中,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乌羽白问:“公主可要回去休息?” 妖舟抽回手,摇了摇头,回道:“不要。来来,上酒,本宫今天要和二皇子不醉不归。” 季翡说:“荣幸之至。本王原本就想与公主喝酒,却怕唐突了佳人。” 妖舟略显顽皮地回了句:“那就要看二皇子的酒量了,是唐突佳人,还是贻笑大方。” 季翡哈哈一笑,说:“十三公主真是有趣儿之人。我虚长公主几岁,家中兄弟妹妹都唤我一声二哥,公主若不嫌弃,叫我二哥或是阿翡,皆可。” 妖舟从善如流,喊道:“自然要叫二哥,以后若是有人欺负我,二哥第一个帮我揍他。” 季翡爽朗地笑道:“那是自然。” 乌羽白举杯,说:“小饮怡情,却不尽兴。二皇子是性情中人,自然不拘小节。换两只大碗上来,我和二皇子同醉。” 乌羽白这话说得漂亮,心里却打着灭掉情敌的目的去的。季翡心如明镜,笑着应战。 气氛瞬间变得空前高涨,临国和岳国的使臣们,也都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支棱起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酒过三巡,众人明显喝出了醉意。 妖舟忽然捂住胸口,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乌羽白带着醉态,立刻询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妖舟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扶住额头,说:“好像有些醉意,心跳也快了许多。” 乌羽白当即站起身,说:“我送公主回房休息。”步伐有些摇晃,眼神却十分认真,仿佛和酒较劲儿一般。 庄公公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不劳烦乌世子。”言罢,搀扶起妖舟。 乌羽白怒道:“你一个奴才,怎敢如此搀扶公主?!” 庄公公冷冷地回道:“如何做奴才,杂家比世子懂得多。” 妖舟摆了摆手,一脸不爽地说:“不许吵!听见没?不许再吵!” 庄公公和乌羽白一起闭嘴。 妖舟的脸色有些惨白,眼神也有些发飘。她对季翡说:“我回去休息了,二哥你们继续喝,务必尽兴才好。” 季翡也露出了醉态,却还是担心地问:“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妖舟没回话,将身子歪在了庄公公的身上,看样子是真不太舒服。 庄公公对杜将军说:“有劳。”搀扶着妖舟直接离开。 杜将军立刻回应道:“这就去请大夫。”撒腿就往外跑,看样子竟是准备自己亲自去。 季翡对乌羽白说:“羽白啊,既然公主不舒服,我们……我们改天再饮。” 乌羽白点了点头,回道:“二皇子早些休息……明日……明日还要签订友好国书。” 季翡说:“去吧去吧,本王这就休息,你去看看公主……”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亲昵中透着一点儿猥亵,瞬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乌羽白起身告辞。 临岳两国的使臣们纷纷分开,各自去往自己的住所。 今晚,岳国使臣也会住在弯弓苑,方便明日一早签订国书。 原本嘈杂热闹的宴会,只剩下残羹剩宴。 等到婢女挑灯打扫地面时,那枚滚落了人鱼泪戒指的地方,却空空如也。显然,有人把戒指拿走了。 杜旺匆匆找来大夫,来到妖舟的房内。 隔着帷幔,探出一只手。 大夫在女子的纤细手腕上垫上帕子,细细诊脉,半晌,脸色变了变,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杜旺立刻追问道:“如何?” 大夫蹙眉回道:“从脉象和肤色上看,公主像是……中毒了。” 杜旺一惊,追问道:“可严重?” 大夫看向帷幔。 妖舟把帷幔分开一条,露出脸和身子,说:“大夫可不要说笑。本宫只不过是头有些晕,且呼吸不太顺畅,并没有感觉到其它不适。” 大夫垂下眼眸,说:“斗胆再请一次脉。” 妖舟拉上帷幔,再次伸出手。 大夫细细诊断后,说:“公主体内确实有些异样,但……并无大碍。老夫无能,还请将军换个大夫看看。” 杜旺忧心忡忡,转身将大夫送走。 妖舟掀开帷幔,看向躺在床上的公主,说:“公主毒发了。有庄公公的解毒丹,虽不至于毙命,心脉却开始衰竭。” 乌羽白问:“你怎么样?” 妖舟回道:“我无碍。你是否派人暗中跟着那名大夫?” 乌羽白回道:“放心。” 妖舟看向庄公公,问:“公公派出暗中窥探之人,是否看见,何人拿走了那枚戒指?” 庄公公回道:“拿走戒指的,是一位舞姬,名叫禾素。我的人,已经暗中监视着她。” 妖舟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思忖道:“想知道公主是否真的中毒,就要询问大夫;想要销毁证据,就要捡走戒指;想要破坏临岳两国结盟,今天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哎……我这诱饵已经统统洒了下去,就不知道幕后之人会不会上钩了。”回头看了公主一眼,“公主的脉搏,我的脸色,想来那大夫也懵圈了。若是被人逼问,他定会说不明白。那么……”勾唇一笑,“幕后之人应该亲眼看看本宫才好。只要抓到幕后之人,就能拿到解药!” 正文 第333章 挺翘呀 单方负责大夫这条线,半个时辰后,去而复返,回禀说:“属下一路暗中跟随着大夫,直到他回到家中。紧接着来了一位男子,声称自己的母亲病重,要请大夫过去看看。大夫被请上了马车,属下远远跟着,却发现马车去的位置偏僻。追上去后才发现,大夫已经死在了马车内。请大夫的男子和车夫,都消失不见。” 妖舟说:“竟这般警觉。” 片刻后,庄公公的人去而复返。此人负责跟踪舞姬禾素。他回禀道:“舞姬禾素去了二皇子季翡的房间。季翡门口有护卫守卫,属下唯恐暴露不敢靠近,特意回来禀告。” 妖舟看向乌羽白。 无需语言,乌羽白立刻心领神会,说:“若是破坏两国签订国书,也可以临国之名,对岳国二皇子下手。我去寻季翡一醉解千愁。” 妖舟满眼戏谑之色:“小心些,别喝多了,让人占了便宜。” 乌羽白回了句:“你也仔细些,不要借醉占公公的便宜。” 妖舟挥手:“快去快去。本宫要休息了。” 乌羽白看向庄公公,说:“公公可能保护阿舟安全?” 庄公公回了句:“我在,她在。” 乌羽白微微颔首,离开。 妖舟见乌羽白走了,立刻一伸手,拉过庄公公的手。 庄公公收回手,十分警觉地问:“何事?” 妖舟站起身,笑嘻嘻地靠近庄公公。 庄公公顿觉,乌羽白的交代还是很有必要的。眼瞧着眼前女子,已经露出醉态,且……不怀好意…… 庄公公这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乌羽白这边则是陷入到了酒池肉林里。 季翡见乌羽白来访,立刻让禾素准备歌舞。 禾素叫来三名女子,都是那种“肉懂事”的类型。不该长肉的地方,纤细可以一握;应该长肉的地方,那叫一个丰满壮观。 关上门,这舞蹈的尺度明显变得少儿不宜,堪称活色生香。 季翡手持酒杯问乌羽白:“公主可安好?” 乌羽白轻轻一叹,回道:“略有不适。” 季翡眯眼笑道:“公主身娇体贵,长途跋涉而来,自然不适。倒是羽白,难得来到边城,若不能纵情享受一番,岂不是愧对这份良缘?” 舞姬们闻弦音知雅意,在禾素的带领下,立刻围上乌羽白,就要上下其手。 乌羽白捏住禾素的手,说:“公主的鼻子最是敏锐,受不得半点庸脂俗粉的味道。”丢开禾素的手,也成功吓退了其她舞姬。 季翡玩笑道:“羽白还真要为公主守身如玉?” 乌羽白笑而不语。 季翡再次提起酒杯,询问道:“羽白如何看待临岳两国签订友好国书之事?” 乌羽白把玩着酒水,看似漫不经心地回道:“自然是好事。” 季翡呵呵一笑,说:“对,是好事。”转而道,“临岳两国的约定,一直不少,尤其是十多年前,还曾扬言要平分草原部落的地界,结果临国突发奇军,屠了草原部落,独占了这方水土。也不知道这回的友好国书,签订后,是否能有效执行。” 乌羽白垂眸不语。 季翡若有若无地一叹,继续道:“本王是万万没有想到,临国皇上竟然会派乌兄来边城签约国书。这是……用人不疑,还是……”微微一顿,呵呵一笑,“……公主用了美人计?” 乌羽白看似玩笑道:“二皇子又岂知,不是在下用了美男计?” 二人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的眸光中都跳动着一种名叫野心的火,瞬间燃烧而起,一同哈哈笑了起来。 季翡说:“本王和羽白真是一见如故,来来,同饮此杯。” 乌羽白举杯回复道:“敬二皇子。” 二人一饮而尽,看似关系又亲近不少。 与此同时,一个脸带面具、身披藏蓝色斗篷的男子,来到妖舟的房门对面,静静看着她的房间。 夜里没有风,一切安静得仿佛令人窒息。 当风吹起,男子抬起手,手指滑出宽大的衣袖,露出右手食指上的复杂纹路。他捏碎了一颗药丸。 风吹着粉末,飘向妖舟的房门口,将两名守卫迷倒,晕晕乎乎地躺在了地上。 男子走向妖舟的房间,如同黑暗中的影子,走起路来不但悄然无声,就连气息似乎都被隐藏了起来。 推开门,他等了三秒后,才径直而入,来到床边,透过帷幔,望向床上模糊不清的人影。 男子伸出手,挑开帷幔,坐在床边,视线落在妖舟的脸上,慢慢伸出手,用指尖触碰妖舟的肌肤,沿着额头一路滑过鼻峰,来到唇瓣,停留片刻,以无比轻蔑的语调,说了声:“不过如此……”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沙哑,十分的低沉性感,听起来十分暧昧。 妖舟突然张开嘴,咬住了男子的食指。 四目相对,男人的眸光微愣,发出一声倒吸气:“嘶……” 妖舟咬着男人手指,含糊地问:“你戳上瘾了是不是?” 男子回了句:“咬男人的手指,味道可好?”手指在妖舟的舌头上轻轻划过,留下一串酥麻的感觉。 如此轻浮的举动,饱含了不怀好意。因为,他下毒了! 妖舟蹙眉,直接下嘴去咬男子的手指,却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失灵了。 男子一把抽出手指,就要溜走。 妖舟怎么可能放他离开?!当即起身,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脚!然,绽放在舌尖上的毒素,却让她的眼前出现多重影子。这一脚踹出去,力道不够,竟被男子回身一把抓住,然后挠了挠妖舟的脚心。 我去! 比起这种瘙痒,妖舟更能接受疼痛。 妖舟自认为是毒王的传人,寻常毒药咬一口都跟吃零食一般,没想到今日着了道。她想要一拳头打死这个该死的面具男,奈何只能如同一条案板上的活鱼,扭来扭去不说,还发出了恐怖的笑声:“咯咯咯……哈哈哈……嘿嘿嘿……” 男子丢开妖舟的脚,不屑地说:“真臭!”转身就要走。 妖舟对准男人,直接扣动手中的小巧弓弩,三支淬了麻药的短箭齐发,正中男人的屁股。由此可见,男人的武功不高。 男人嗷地叫了一声,捂住了臀部。 妖舟凶狠地呲了呲牙,笑道:“挺翘。” 正文 第334章 竟然是三皇子 在二皇子的厅里,舞姬们穿得清凉地舞动着身体。这会儿干脆扯下披在身上的薄纱,在半空中挥舞。舞姬禾素弯腰叼起一只酒杯,将酒水含入口中,丢下酒杯,扬起薄纱,拢住季翡,凑上红唇,要喂酒给季翡…… 在妖舟的房内,面具男下肢瘫软,拼命向外爬。妖舟则是死死抱着他的双腿不放,甚至还被他拖出去了三两步的距离,裤子隐隐有掉下去的意思。 在十三公主的房内,一名将军府里的婢女,轻手轻脚地来到公主床边,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掀开帷幔,直接就刺了下去! 一声惨叫传出,惊动了整个弯弓苑。 二皇子季翡和乌羽白火速冲出房间,奔向妖舟的房间。 一眼看见妖舟和面具男在地上拉扯着。且,妖舟通过顽强的意志力,扯住了面具男的裤腰,将其扯离了腰部,滑到了臀部。 最重要的是,面具男的臀部上,还插着三支短箭,随着他的挣扎,有鲜血流淌而出。但因屋里并没有点燃蜡烛,所以并不明显。 与此同时,庄公公也拖着一名软趴趴的婢女,走进屋内。原来,睡在十三公主床上的人,是庄公公。而刚才发出惨叫的声音,就源于这位婢女。 乌羽白一把抱起妖舟,将她放到床上,询问道:“可有大碍?” 妖舟大着舌头回道:“有毒。” 乌羽白一把拔出留在妖舟床边的长剑,直接就砍向面具男的后腰。庄公公将婢女往地上一扔,抽出软剑,就要废掉面具男的手脚筋。 二皇子季翡立刻高声喊道:“剑下留人!” 乌羽白的剑尖,停在了面具男的后腰眼处。只要往前一点,就能切断他的颈椎。庄公公的软剑,已经抵达了面具男的脚脖子,只要一抖,就能挑断他的脚筋。 当然,在众人不曾注意的位置,面具男已经将一枚小巧的瓷瓶攥在了手中,大拇指落在瓷瓶的封口,微微推起一条缝隙。一种玫红色的粉末,停留在瓶口若有若无。 乌羽白眸光阴冷,沉声道:“还请二皇子给我一个解释。” 季翡尴尬地笑了笑,终是回道:“这位……是我三弟。” 妖舟的唇角虽然麻木着,但还是抖了抖。 岳国的三皇子,不但大跳艳舞,还半夜来摸她?!这是什么奇葩人类?知道不知道面子和脑子都挺重要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此人善毒!若是他对十三公主下手,这件事就越发扑朔迷离了。 乌羽白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解释。虽然他很想一剑毙了三皇子的命,但终究不能在没有证据之间,对他下手。 乌羽白收回长剑,说:“还请三皇子给个合理的解释。”掏出火折子,点了蜡烛。 庄公公收起软剑,看向妖舟,对三皇子说:“解药。” 季翡上前,从地上搀扶起三皇子走向椅子,示意他坐下。 三皇子却趴在了桌子上,说:“三大海碗的陈醋灌下去,麻劲儿可消。” 妖舟微微皱眉,感觉这解毒路子有些野。 恰巧此时杜将军和窦大人,以及岳国使团纷纷赶来询问缘由。 庄公公直接将众人堵在门外,并让杜将军去准备陈醋,回身时看向三皇子,说:“三皇子定知,加害十三公主是何等重罪!” 三皇子看向妖舟,眸光深深,声音沉沉,回道:“公主也当知,射杀本王,罪上加罪。” 季翡出来打圆场:“误会,一定是误会。” 乌羽白冷着脸,喝问道:“既然二皇子说是误会,不如解释一下,为何三皇子会在深更半夜里跑进公主房间,图谋不轨?!” 季翡看向三皇子,将皮球踢过去,说:“三弟,不如你解释一下?” 三皇子回道:“不如先把我臀部的伤口处理一下。” 季翡张口就喊人:“来……” 三皇子打断了季翡的话,说:“二哥,冤有头债有主,处理伤口这种事儿,就不麻烦别人了。” 听到这话,妖舟的眉角就是一跳,心中也划过一丝怪异。忽然意识到,这位三皇子很可能心里变态。 果不其然,三皇子说:“本王为公主解毒,公主当为本王处理伤口才是。” 乌羽白忽地一笑,嘲讽道:“三皇子的脸,定是比屁股珍贵。” 寻常人听了这话,定会气得跳脚,不想三皇子厚颜无耻,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认可了乌羽白的话,用手指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说:“没错。谁都有屁股,却不见得谁都能长成本王这种模样。” 当着乌羽白和庄公公的面说这种话,妖舟不得不重新审视三皇子这个人,到底是脑残到了极致,还是自信升腾到了顶点,或者……审美出现了严重纰漏?! 乌羽白回怼道:“想来也是稀缺的长相,值得花费一些银子观看。” 三皇子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说:“像乌世子这种惯会假笑的脸,和庄公公那种仿若中毒的脸,着实不值得花费任何银两。” 庄公公无故被怼,看了三皇子一眼,却没回怼。 这时,杜将军将一坛子陈醋送来,人也随之进了屋内,关切地问:“公主可有大碍?”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婢女时,也是微微一愣。 乌羽白接过陈醋,看向妖舟。 妖舟知道,因她体内有毒素,和麻性产生了部分抗体,麻性正在慢慢消退,却很可能要麻上一整晚才能退个干净。这种感觉有些遭罪,不能拖拉。再者,她也不好让别人晓得她能自愈的能力。 于是,她在乌羽白的帮助下,喝下了整整三碗陈醋。 每喝一碗,她都看着三皇子,透过面具后幽暗的眼神,竟觉察出他的快意。 呵……小子,你痛快得太早了。 三碗下肚,满屋子都是老醋的酸味不说,妖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酸透了。不过,身上的麻劲儿却很快褪去,堪称奇效。 妖舟穿上鞋子,下了床,来到三皇面前,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张开嘴,缓缓打了个奇酸无比的饱嗝儿。 三皇子微微扯开头,却避不开那种刺鼻的味道。 妖舟笑道:“不好让三皇子等太久……”一把抽出藏在后腰的死神镰刀,甩开,散发出幽幽寒气,落在肌肤上,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正文 第335章 定情信物 妖舟盯着三皇子的眼睛,细声细语地说:“我来帮三皇子挖出短箭,定会十分小心仔细,不会刮花三皇子的臀部。”笑嘻嘻地环视一周,“事关临岳两国,绝非小事。我动手时,还请诸位使臣一同到场,做个见证。以防事后有人说我试图加害三皇子,那可就冤枉死我了。嗝……”又是一个饱嗝,酸得别人难受,妖舟想吐。 三皇子的屁股,要被众人观看,这成何体统?! 虽说这个消息乍一听,挺令人兴奋的,啊呸,不对不对,事关岳国脸面,誓死护卫三皇子的屁股,坚决不能让别人看去。 岳国使臣们不淡定了,纷纷请命,要亲自为三皇子拔出短箭,捍卫尊严。 岳国使臣甲高喊:“下官愿为三皇子拔箭!” 岳国使臣乙喊道:“下官请问,是何人伤了三皇子?若是公主,必须给个交代!” 岳国使臣丙吼道:“这是刺杀!若非三皇子身手了得,岂不是要命丧于此?!” 临国使臣们顿觉话锋不对,也开始回吼。 临国使臣甲喊道:“岳国无理!三皇子潜入我国公主的房间,意欲何为?!” 临国使臣乙吼道:“如此狂狼,可是欺我临国无人?!” 临国使臣丙怒声道:“三皇子臀部到底是如何受伤的?!还请众人做个见证!” 外面吵得不行,眼瞧着就要动手。 妖舟探头看了外面一眼,说:“别都口吐莲花,能动手就别哔哔,打啊。” 一句话,成功令众人冷静下来。 有人说:“可是……三皇子的臀……” 三皇子开口道:“想看本王臀部?也不怕瞎了你们的狗眼!滚!都滚!” 妖舟说:“临岳两国为了三皇子的臀部险些动手。”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国之重器,值得载入史册啊。”看向庄公公和乌羽白,“是不是?” 庄公公回道:“杂家回宫后,定如实回禀皇上和皇后,让文官记录在案。” 乌羽白回道:“我那几间茶馆,也正缺故事。此事还要多谢三皇子。” 寻常人听了这话,定会羞愧难当,可人家三皇子捂着脸,撅着屁股,也看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脸色,只听他低声一笑,说:“都是窥探本王臀部的无耻之徒。”看向妖舟,“再不动手,本王可要死了。” 妖舟回道:“三皇子放心,臀部距离心脏远着呢。”话虽如此,却还是举着镰刀上前,看样子不像给人处理伤口,更像是要人性命。 三皇子说:“闲杂人等退下。” 乌羽白和庄公公不动,显然不认为自己是闲杂人等。二皇子季翡也没走,唯恐生出其它变故。 三皇子骂了声:“无耻!”撑着桌子起身,路过婢女刺客时,还用脚尖踢了一下,“什么狗东西?!”掀开帷幔,慢慢挪到妖舟的床上,帷幔自然而然地落下,挡住了他的身影。 三皇子的这波操作,把众人都给点穴了。 三皇子等得不耐烦,喊道:“你,快点儿,看热闹要分个时候,怎还傻乎乎的?” 妖舟知道,这是在说她呢。好吧,既然三皇子有这种要求,她也不好拒绝。 妖舟一把掀开帷幔,跪到床上,掀开三皇的披风,露出他那血淋淋的臀部,然后……一镰刀划过,将裤子一分为二。 妖舟暗道:“不错啊,竟是翘臀。” 三皇子嘶了一声,说:“下手别打重。本王受不得一点儿苦。” 妖舟用镰刀挑起短箭的头,然后……手指用力,直接将其从三皇子的臀部里拔了出来! 三皇子:“啊!!!” 二皇子季翡看似关切地问:“三弟?!” 妖舟将一枚短箭扔出帷幔,落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她说:“叫声如此嘹亮,不用担心。”再次用力,徒手拔出第二枚短箭。 三皇子一把捏住妖舟的膝盖,妖舟痛得发出声音:“啊!” 乌羽白和庄公公要掀帷幔,妖舟则是一点点儿拔出短箭,让三皇的叫声变得跌宕起伏、时高时低:“啊~~” 妖舟突然想起一首名为《忐忑》的歌,感觉三皇子嚎得特别在调儿上。当然,三皇子那只捏着她膝盖的手,也挺有劲儿,似乎让她配合着一起嚎叫两嗓子。奈何妖舟不喜欢。她直接用第二根短箭去扎三皇子的手。 三皇子被迫松开了手。 妖舟将第二枚短箭扔到帷幔外,说:“三皇子这嗓门,当个歌妓绰绰有余。” 三皇子喘了喘粗气,回道:“有你伴舞,本王唱唱也无妨,嗷……” 妖舟用手拨弄了一下短箭的羽,三皇子的臀部立刻绷紧,妖舟用力去拔短箭,但只拔出了箭身,却留下了箭头。 妖舟用无比惊讶的语调说:“呀!箭头落在里面了。”实则,这是她刻意为之。 三皇子用拳头捶了捶枕头,声音沙哑地笑道:“很有趣儿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妖舟的手指头微微一抖,顿觉眼前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瞬间生出远离的想法,甚至有些后悔招惹他。当然,疯子扑人就好比狂犬病患者咬人,不是人能控制的。 妖舟将手伸出帷幔,说:“烈酒,火折子。” 庄公公送上一个小巧的酒壶,乌羽白送上火折子。 妖舟接过,将烈酒洒在死神的刀面上,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刀面,燃烧片刻,垂眸看着三皇子的臀部。 三皇子转过身,单手撑头,看着妖舟, 妖舟手持燃烧的镰刀,眼神清冷,好似从地狱里来的女修罗,美艳不可方物。 她说:“会疼。” 三皇子回道:“离心脏远着呢。” 妖舟一口气吹灭最后一丝火光,说:“趴好。” 三皇子转回身,抱着枕头,慢悠悠地说:“我这个人素来小气,别人伤我一分,我定十倍回报。” 妖舟冷冷一笑,回道:“我胃里难受,你别说话,仔细我吐你身上。”一镰刀戳下去,给三皇子的臀上开了个血窟窿。 三皇子痛得绷紧身体,捏皱了枕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呜……” 然而,箭头太过细小,妖舟用镰刀尖挑了两次,没有挑出来。三皇子不停地呜呜,声音越发低沉,可隔着帷幔,看着两个人影影绰绰的样子,很难不令人想歪了。 就在妖舟准备第三次下镰刀的时候,三皇子说:“留着它,不许动。” 妖舟问:“为何?” 三皇子回答:“给自己长个教训。”神经质地笑了笑,“这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嗷……” 妖舟一镰刀下去,成功钩出了箭头。 正文 第336章 疯子三皇子 妖舟用手指捏着小巧的箭头,脸上涌上无法抑制的喜悦,一把掀开帷幔,高兴地喊道:“出来了!” 那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误以为她在给三皇子接生。而且是,三皇子经历了难产,她终于施救成功,保得父子双安。 乌羽白伸出手,托着妖舟的小手,扶她下床。妖舟洗干净手指头,然后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死神,将其别入后腰,又打了一个醋嗝。 妖舟这种管杀不埋的做法,令三皇子有些无语。他自己掏出药粉,洒在臀部上,然后扯了妖舟的床单缠好伤口,这才蹬掉鞋子,单手支头,侧躺在妖舟的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乌羽白声音清冷,问:“三皇子不打算下床?” 三皇子慵懒地回了句:“缠绵病榻这个词儿,可听过?”用手指敲了敲自己额头,“就是这床一股子骚味,闻着令人头疼。” 妖舟挑眉看向三皇子。 乌羽白意味深长地说道:“三皇子的血,着实有些骚味,还请三皇子多多忍耐。毕竟……缠绵病榻,没有办法。” 三皇子掀开帷幔,透过面具看向乌羽白,说:“丑人多作怪。乌世子,你吓到本王了。”言罢,放下帷幔,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冷模样。 妖舟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对乌羽白低声道:“岳国和咱的审美不同,这个不能犟。” 乌羽白看着妖舟,眸光温柔地一笑。 妖舟直接开口,询问道:“三皇子也说说吧,为何迷昏本宫的护卫,出现在本宫的房里?可是意图不轨?!” 三皇子蹬掉一只鞋子,贴着床边踢到地上,发出了砰地一声。 感情儿,这是把妖舟的床当成自己的了?! 乌羽白的眸光沉沉,庄公公已然面露不悦,妖舟则是发现,这位三皇子没穿袜子。 三皇子舒展了一只脚指头,这才回道:“夜里无聊,随便走走,怎么就不行了?” 庄公公冷声道:“临国公主的房间,岂是你能随便进的?!” 三皇子蹬掉另一只鞋子,回道:“你又不是公主,怎知她不是在等本王?今日本王跳舞,公主塞了银票到本王的裤腰上,你们可都是看到的。公主有意私会本王。怎么到了你们眼中,反倒成了不轨?”打个哈欠,“你们临国人,真是无趣啊。” 庄公公说:“三皇子欺瞒身份在先,公主打赏无可厚非。你深夜至此,便是要坏公主名节。” 三皇子呵呵一笑,声音中透着几分暧昧:“男欢女爱罢了,你们非要说本王坏她名节,本王娶她便是。” 庄公公可是扬言要给妖舟找个好婆家的人,自然看不上这种半夜钻女子闺房的男人,当即回道:“三皇子照镜子时,可觉得自己配?” 三皇子取下脸上的面具,扬了扬下巴,凌乱的头发顺着脸颊下落在脖子上。声音清晰了几分,更具性感魅惑之力:“配不配,要看自己怎么看。王八和绿豆,没准就对眼了呢。” 透过帷幔,妖舟看见三皇子看向她,并勾了勾食指,说:“本王不介意让公主一睹真容。” 妖舟果断拒绝:“罢了,本宫不太喜欢骚味。呛鼻子,脑袋疼。” 三皇子隔着帷幔看着妖舟,忽地笑了起来。他笑得特别开心,仿佛压根就不在乎伤口痛。 妖舟微微蹙眉,暗道:“这疯子又来劲了。” 三皇子笑够了,就趴在了床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帷幔之外的人,不说话,只是看着。 那种诡谲,令人毛骨悚然。 二皇子季翡出来打圆场,说:“本王的三弟,性子有些跳脱,不是特别好相处,但本性不坏,诸位见谅。” 三皇子接话道:“对。你们多和本王的二哥相处,他擅长笑里藏刀,捅死你们,你们还得谢谢他。” 二皇子:“……” 妖舟暗道:“这不分里外持刀就捅的性格,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妖舟知道,再这么扯下去没个时候,干脆说道:“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直接把国书签了,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三皇子说:“签了国书,公主岂不是要回国去?本王舍不得。不如隔几天再签。” 妖舟忍无可忍,回敬道:“这世上,能如三皇子这般,把情话说得令人毛骨悚然,也是一绝。本宫无福消受,也不想闹得脸上无光,就不奉陪了。”看向二皇子季翡,“二哥可想成功签订国书?”回头看向三皇子,“三皇子又是否希望多生变故?” 最后两句,是送命题。不想签订国书,自然就是要破坏两国友好,其心可诛。 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季翡立刻表态:“自然希望尽快签订国书,让百姓心中安稳,让两国再无争端。” 三皇子不吭声。 妖舟当机立断:“签!” 签,现在就签。有人想要破坏国书,唯有早点儿签了,才能防范于未然,睡个安稳好觉。 二皇子季翡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对自己的护卫低声吩咐道:“去取国书和笔墨纸砚,有请各位大臣。” 护卫领命离开。 季翡看向躺在地上的婢女,询问道:“这是?” 庄公公回道:“刺客。” 季翡惊道:“刺客?刚才发出叫声的女子,是她?” 庄公公回道:“是。” 季翡问:“她要刺杀哪个?” 庄公公回道:“叶小姐。” 季翡发现,问庄公公的话,他都会回答,只不过回答的特别简洁干练,于是继续询问道:“她为何要刺杀叶小姐?” 庄公公回到:“审问便知。” 季翡问:“叶小姐可安好?” 庄公公回道:“安好。” 季翡还要问:“那……” 庄公公打断了季翡的话,说:“二皇子休要再问。” 季翡问:“为何?” 庄公公回道:“杂家不喜多言。” 季翡:“……” 妖舟说:“劳烦公公把人带出去,定要问出幕后真凶,敢在两国签订国书时动手,便是要挑起两国战争,生对不起黎民百姓,死对不起地下英骨!不死,不足以解本宫心头之恨!” 庄公公应道:“诺。”一伸手,抓起女子的后背衣衫,如同拖死狗般向外走去,直接回到原来的房间,关门,点上蜡烛,紧接着传出一声凄厉的女子哀嚎:“啊……” 正文 第337章 三场 妖舟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以长长的桌子为界,临岳两国各占据一边。甭管喝了多少酒的使臣,这会儿都瞪圆了眼睛,撸胳膊挽袖子引经论道、据理力争,试图将国书内容偏向自己这一方,也让自己在青史上留下一笔大名。 一百年前的国书被推翻,各种不合理内容一一列举出来,两国人马吹胡子瞪眼睛,唯恐错失表达态度的机会。 两国的礼部尚书则是一言不发,只盯着彼此,一副巍峨不动的样子,全靠气场稳定全局。 结果,吵了半个时辰,愣是没有一点儿进展。 临国提出的三个条件,岳国不同意;岳国提出的三个条约,被临国推翻。 妖舟不胜其烦,问季翡:“二哥,你看,这样吵下去多伤两国情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狗肉酒友,就要分崩离析。不如,我们想个折中的办法,尽快搞定此事。” 季翡问:“公主有何建议?” 妖舟回道:“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一些利益罢了。既然左右逃不过一个利字,我们赌上三局吧。你胜,临国应下你们的一条新约,我们则是划掉一个条件。反之,亦然。” 季翡的眼睛一亮,赞道:“此法甚妙!”转而故作沉吟,“只是这般,是不是太过草率了?!若是传出去,怕是有损皇家尊严。” 乌羽白开口道:“还有什么比三皇子大跳艳舞还草率?” 三皇子说:“本王不喜欢乌鸦的声音,赶快闭嘴,别打扰本王休息。” 说话间,隔壁再次传来婢女凄惨的痛苦哀嚎:“啊……” 妖舟感慨道:“不如让庄公公就在这屋审讯了。想来三皇子听见痛苦的哀嚎,定会睡得香甜。”言罢,向外走去。 三皇子睁开眼睛,眸光透过帷幔看向妖舟的背影,幽幽道:“本王更喜欢公主……”微微一顿,“的哀嚎声。” 妖舟直接抽出死神,一甩,让三皇子看清楚那只泛着阴冷之光的镰刀,以及她脸上不屑的笑。有胆子,咱现在就较量一下。 季翡再次充当和事佬:“冉玥妹妹,快把镰刀收起来,万一伤到自己可不妙。” 妖舟拎着镰刀留下傲慢的一声哼,走到外面去。心中暗道:“原来十三公主叫冉玥。” 两国使臣见公主提着凶器出来,且一脸的怒色,立刻都闭了嘴。 季翡和乌羽白也紧随其后,走出房间。 庄公公从屋里出来,对妖舟说:“公主,那奴婢昏死过去,需醒后再审。” 妖舟微微颔首,说:“看住了。无论她嘴多硬,都要撬出指使者。无论谁打着破坏两国情谊的主意,都要让它烂在腹中,诛它九族!” 庄公公应道:“诺。” 听了妖舟这话,使臣们纷纷噤若寒蝉,唯恐这把妖风烧到自己身上。别说灭九族了,就算砍根手指头都心疼咧。 妖舟来到桌子的一端,站定,把死神镰刀往桌子上一拍,看似随意地问:“谁有骰子啊?哪位会玩?” 季翡笑道:“巧了,本王这里有三枚骰子,平时是个把玩的物件儿,今天还真派上了大用场。”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三枚晶莹剔透的骰子,丢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脸的不解。 季翡说:“十三公主见诸位无法定论,提议以骰子决胜负,确定国书。” 立刻有岳国使臣不悦地说道:“国书岂能儿戏?!” 有人说:“公主还是不要管国家大事。” 有人说:“以骰子决定国书内容,岂不是玩笑?!此乃大病!” 妖舟一脸惊讶地看着季翡,说:“二哥,你都觉得此法甚妙,可使臣们却觉得你有病。要不,咱俩都别管,就让他们继续吵吵。”眉眼弯弯地一笑,“本宫经常听奴婢们说,乡下妇人最喜欢打口水仗。本宫一直久居深宫,见不到这份热闹。今个儿,巧了。” 岳国使臣们的脸色瞬间变了。有那见风使舵的,决定维护季翡的颜面,立刻夸赞此法甚妙。也有被气得直咳嗽,却无法和妖舟对着掐架的。毕竟,说得越多,越是长舌妇。 乌羽白适时开口道:“难道岳国无愿赌服输之人?”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季翡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就由本王和乌世子赌三局吧。” 乌羽白看向妖舟,笑了笑,说:“公主在前,本世子不好僭越。” 此言一出,知道内情的临国使臣都变了脸色。公主是假的,身份绝对没有乌世子高贵啊。再者,不能把这么重要的赌约放在一个女子身上。 这一次,是临国使者不干了。 有人说:“乌世子还请慎重。” 有人说:“公主毕竟久居深宫,与岳国二皇子赌骰子,唯恐不妥。” 有人说:“窦大人意下如何?” 乌羽白回道:“赌骰子,不过赌个势字。公主气势、运势最旺,诸位休要躁动,安心即可。” 窦大人抚了抚胡子,说:“世子所言极是。” 妖舟哈哈一笑,说:“太好了!一看就知道很好玩。”收起镰刀,来到临国使臣的中间位置,冲着季翡兴冲冲地说,“来来,二哥你教教我。” 季翡摇头一笑,拿起骰子来到妖舟的对面。 杜将军亲自送上骰蛊。 季翡为妖舟示范了一遍玩法:“骰子玩法颇多,今个儿咱就玩个简单的,猜大小点。” 妖舟显得十分兴奋,立刻点头道:“好好,这个好,浅显易懂。”抱起骰蛊晃了晃, 季翡说:“就由公主先吧。” 妖舟抱着骰蛊一顿摇,将众人的提心吊胆摇到了没有脾气,这才放下骰蛊,问:“大,还是小?” 季翡能在身上带着骰子,显然是此中高手。他一听,就知骰中是小。于是,笑道:“本王赌小。”用手指点了点岳国的国书,“压上第一条条约。” 妖舟爽快地说:“那我就赌大,同样压上第一条条约。”言罢,直接开蛊。 季翡一愣,顿觉不妙,暗道:“糟糕,遇见高手了!” 所有看客们皆是瞪大眼睛,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岳国使臣恨得捶胸顿足,临国使臣笑得合不拢嘴。 岳国礼部尚书曾未冷着脸,说:“不过是小幸罢了。” 然,接下来,岳国使团很快迎来第二波打击,所有人都蔫巴得如同霜打茄子。 曾未颤声道:“想本官为此次签订国书,废寝忘食若日,查阅书籍若干,竟……竟是这样一个结果!悲啊!” 第三局结束。 季翡跌坐到椅子上,望着满天星辰,傻了。 曾未则是痛哭流涕,喊着要去死。 正文 第338章 谋略哪家强 不管岳国使臣们心里作何感想、愿不愿意,都得硬着头皮签订新的国书。整个过程,临国使臣们载歌载舞无比雀跃,甚至还会眉目传情。对比之下,岳国使臣们一个个蔫头耷脑、双目无光,就连行走都拖拽着双腿,就差左手七右手六了。 国书签订过后,天也亮了。 季翡望天的眼睛被阳光灼了一下,这才恢复意识,看向妖舟,苦笑道:“公主真是……博学多才。” 妖舟回道:“主要是二哥教得好。” 季翡一口吐沫呛到了自己,咳嗽得铺天盖地。 妖舟说:“二哥可要注意身体啊,万万不能因为诸多琐碎太过操劳。快,回驿站吧,好生休息。” 季翡被刺激得有些木讷,显然没有反应过味儿,为何要回驿站:“为何回驿站?” 妖舟往左右一扫,低声说:“二哥怕是不知道呢。咱们这里面有杀手!” 季翡一惊,也警觉了起来。 妖舟继续道:“我来的路上,都遭遇了刺杀。昨晚这里又是那么不太平,女刺客还关在了小屋里,等着严刑拷打呢。”微微一顿,“到什么时候都有乱臣贼子。二哥还是早点儿返回岳国,免得让人惦记。我一个公主都能被人当成目标,二哥可是皇子,万万不能有所闪失。快走,赶快走。” 季翡看着妖舟这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深觉女人深不可测的可怕。尤其是,一想到她笑嘻嘻连赢他三局的样子,他的胃都跟着抽痛。当初答应眼前人以骰子赌胜负,不过是依仗自己是此中高手,听声辨大小已经炉火纯青,却不想翻车翻得能砸死人。 季翡缓缓点了点头,十分诚恳地说:“好,二哥这就走。冉玥妹妹,你可否告诉二哥,你到底是如何赢的?让二哥回去后,也有个交代。” 妖舟眯眼一笑,回道:“我和二哥一样,也爱玩骰子。至于具体方法,就不方便透露了。万一下一次,还有人和我玩骰子,我还想赢呢。” 这一次,季翡重新打量起妖舟,越发觉得眼前女子非同一般。他自己都觉得纳闷,为何自己曾经笃定眼前女子是个绣花枕头呢?!她哪里是绣花枕头,她压根就是那根折不断的绣花针啊!瞧瞧,都把他扎成什么样子了?!疼!全身都疼! 季翡说:“冉玥妹妹好生休息,二哥这就回岳国了。”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山水总相逢。想来这绝对不是你我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妖舟看过国书内容,知道两家要互换皇子当质子,于是问道:“二哥是要来临国当质子吗?” 季翡摇头感叹道:“我虽思念冉玥妹妹,却不能以质子的身份去探望妹妹。” 妖舟自然知道质子身份尴尬,两国友好的时候,质子是上宾。两国交恶的时候,质子第一个要被捶打。 妖舟笑道:“那就期待和二哥再次相见了。” 季翡抱拳,刚要抬脚离开,忽然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大器的三弟,又停下脚,皱眉道:“三弟这边……” 妖舟特别害怕季翡说要留下那个神经病让自己照顾,当即打包票说:“二哥放心,我这就让杜将军把他抬出去。”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拆门刨墙,都抬。” 季翡也特别不想接走三皇子,奈何妖舟态度坚决,他只能说一声:“有劳。” 妖舟一挥手,杜将军立刻招呼属下,拆掉门和墙,将三皇子抬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三皇子心大,还是刻意为之,他这会儿竟然睡着了,鼻鼾声从帷幔中钻出,直冲人的耳朵眼,拧着劲儿地往心里扎根。 妖舟看着八名护卫抬着三皇子,竟产生了一种八抬大轿抬媳妇的错觉,唇角就是一弯。 巧的是,刚刚还鼾声震天的三皇子,竟睁开眼睛,透过帷幔看向妖舟。 四目相对,还真是……火花带闪电。 乌羽白瞧见,上前一步,来到妖舟身边,一伸手,自然而然地揽住妖舟的腰肢,以绝对霸道的方式,宣布了主权。 三皇子的冷笑声,成为最后的表态。 乌羽白对妖舟耳语道:“你招惹了一个祸害。” 真是……一语中的! 妖舟回道:“姑且说,十三公主招惹了一个祸害吧。你看,我多么无辜。” 乌羽白笑了笑,没有搭话。 妖舟捏了捏乌羽白的嘴,小声嘀咕道:“怪不得青逍说你一笑就让人汗毛直颤。小白鸦,人家是宴无好宴,你真是笑无好笑。” 乌羽白坦然道:“得一知己、一红颜,足矣。” 妖舟莞尔一笑,看向庄公公,问:“那奴婢怎么样了?” 庄公公回道:“公主可小憩片刻,再审她。” 妖舟点头,准备换个房间休息。 窦大人立刻上前,低声询问道:“叶小姐,公主何在?” 妖舟指了指窦蔻的房间,然后一头钻入空置的房间休息。 太阳一路爬到正午,窦蔻的房间突然起了大火。 吵吵嚷嚷中,妖舟爬起身,走到门外,看着众人救火。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溜进了关押刺客奴婢的房间…… 火势很快被扑灭,却吓出了窦大人一身冷汗。若不是妖舟拉着他,他都要冲进去救人了。就这,还暴跳如雷地吼道:“别拉着老夫!救人!快救人哪!” 妖舟说:“人没在屋里。” 窦大人问:“什么意思?” 妖舟松开手,说:“窦蔻和公主,都不在屋内。” 窦大人一脸疑惑,问:“这……?” 这时,关押刺客婢女的房门打开,一身是血的婢女,压着一个人走出房间。 窦大人一看,愣住了,惊呼出声:“蔻儿?!” 原来扮演刺客的婢女,竟是窦蔻。 窦大人忙问:“公主呢?!” 庄公公推门而出,回道:“公主在杂家这儿屋。” 窦大人懵圈了,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妖舟解释道:“公主被虐,再到中毒,让我怀疑,下毒之人不但能分辨谁是真正的公主,且对咱们这一行人了如指掌。所以,我不动声色,继续假扮公主。在签订国书的时候,刺杀我显然意义不大,但若是幕后之人当真如我猜测那般了解真相,定会对十三公主下手。所以,我只能求一求庄公公……” 正文 第339章 不行呀 原来,妖舟请窦蔻扮成十三公主的模样,住在公主的床上;让庄公公将十三公主偷偷抱回到公公的房间,而公公则是潜回到公主的房内藏起来。当女刺客穿着婢女衣裙来刺杀公主,庄公公将其拿下,却无法控制女刺客体内诱发的毒素,只能封她穴道,减缓死亡,将她拉去妖舟的房间转一圈,演演戏。 待庄公公把女刺客拖回公主房时,女刺客已经毙命,陪着庄公公演戏的人,变成了窦蔻。 幕后之人误以为女刺客没死,立刻展开了第二轮的刺杀。为了调转妖舟等人的视线,黑手故布疑阵,点燃了一间房,然后派出第二名刺客去杀第一位刺客。不想,第一位女刺客早已挂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鲜血的窦蔻。第二名刺客一出现,就被窦蔻打晕,拿下,压根不给他诱发毒药的机会。 妖舟诉说完这个过程,忽地一笑,说:“当窦大人问我,公主在哪间房,我随手指向窦蔻的房间,结果,就起了大火。幸而窦蔻和公主都不在,否则不堪设想。”微微一顿,“由此可见,杜将军的府内,不那么安全哪。这一只只顺风耳,都很长。” 杜将军顿觉妖舟用很少的人,下了很大一盘棋局,就这小手段,堪比见血封喉的毒药。他惊讶地问:“叶小姐是怀疑本将?!” 妖舟笑道:“可不敢这么说。只不过,杜将军明明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却一直装作不知,单说这份演技,就数一数二。至于真相如何,还要看审问的结果。” 庄公公提醒道:“第一名女刺客,嘴里没有毒药包,却中毒而亡。第二名刺客,需谨慎对待,避免毒发。” 妖舟想了想,问:“第一名女刺客进屋后,可有其它动作?” 庄公公略一回想,说道:“不曾。” 妖舟干脆进入到房间查看一圈后,手中捏着烟灰走出,说:“我猜,这就是诱发毒药的原因。我的房间里都没有燃烧香片,公主在扮演叶大小姐,她的房间里却点了贵重的金檀龙甲香片。事出反常,必有妖。”看着杜将军,抬头丢下粉末,“杜将军身在边城,存货却不少呀。” 杜将军皱眉道:“本将府中,并没有金檀龙甲片。” 妖舟说:“不急。我们先审问一二。”打个响指。 窦蔻抡起胳膊,一个嘴巴子下去,直接将捆绑好双手的刺客打醒。 窦大人一直认为,自家女儿虽然长得有些孔武有力,但却饱读诗书,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今……窦蔻这凶悍的模样,真是越发狂野不羁了。 刺客醒来,环视一周,鄙夷的一笑,就要扭身往墙上撞。 窦蔻一把扯住刺客,妖舟上前一步,正中刺客的脆弱点。 刺客发出凄惨嚎叫:“啊……” 所有人都觉得某处一紧,无形中好像也被踢了一脚,很痛啊。 窦大人顿觉,自家女儿还是十分乖巧懂事的。只要别再看叶大小姐混下去,定能……定能温柔一点儿,嫁个好人家。 窦大人想得不错,窦蔻却突然抡起拳头,照着刺客的腹部一顿猛捶,口中还喊道:“说不说?!说不说?!” 刺客嘶吼道:“不说!” 窦蔻一拳头打翻刺客,冲上去就是一顿输出,拳头和脚并用,打得刺客口鼻穿血,看得众人嘴角抽搐。 窦大人更是默默转开脸,不忍再看。 妖舟说:“住手。再打下去容易打死。” 窦蔻现在是对妖舟唯命是从,她说停,她就停。 妖舟甩开死神镰刀,将其放在刺客的一根手指头上,说:“这样吧,我和你玩一个游戏。我问一句,你回一句。你不回,我就切你一个物件,然后继续问。直到你回答为止。” 刺客:“我呸!” 妖舟向后躲开,并成功割走刺客的一根手指。 刺客低吼一声,却没有发出惨叫。 妖舟二话不说,又割掉刺客的第二根手指头,紧接着是第三根…… 刺客终于被逼得发疯,吼道:“不是说好问问题的吗?!为何不问,一直割我手指?!” 妖舟回道:“你呸我,我不高兴了。”言罢,将镰刀尖抵在了刺客的脆弱处,就要动手。 刺客崩溃了,哭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妖舟说:“晚了。你吐我,我不原谅你。”举起镰刀就要动手。 窦蔻立刻上前拦阻:“息怒息怒,让他道个歉算了。” 刺客立刻道歉:“小人错了,真错了……” 妖舟看似不情愿地放下镰刀,说:“行,我大度,饶你这一回。说吧,谁派你来的?众目睽睽之下,你敢说谎,我可不饶你。” 妖舟的不饶,那是真不饶。 刺客的手指,凌乱地扔在地上,看起来就触目惊心。这份狠辣和强悍的动手能力,无一不让人毛骨悚然。 杜将军却看得眼冒火花,就连呼吸都重了起来。天晓得,他就希望找一个这样的够味的娘们! 刺客在妖舟转动镰刀时,马上开口道:“是杜将军让小人去铲除掉那间房里关押着的人。” 杜将军怒声道:“胡说!” 妖舟看了杜将军一眼,然后对刺客举起了镰刀,说:“你可想好了。若让我知道你说谎,别说你要成人棍,就连你家人,我也一个不放过。大人削成大人棍,小的……呵呵……” 刺客说:“小人不会说谎,小人家里也没有人了。” 杜将军恨声道:“无耻小人!” 妖舟说:“好吧。” 刺客眼中划过一丝喜悦之色。 妖舟继续道:“我最近正在研究酷刑,准备编写一本临国十大酷刑,你就先陪我玩玩,咱就从铁梳子开始。来人,烧水,准备铁梳子,找个杀猪的,把他给我塞锅里刷成骨头……” 刺客吓尿了!忙颤声说:“让我死……让我死吧……” 妖舟眯眼笑道:“不行呀。你死了,我找谁问话去。” 刺客尖声嚎叫:“杀了我!杀了我!” 妖舟慢悠悠地回道:“不行呀。杀了你,我找谁练酷刑去?” 刺客疯了,开始惨叫:“啊!!!” 妖舟将弯刀抵在他的嘴巴上,继续柔声说:“不行呀。你喊这么大声,我被吓到怎么办?” 刺客不停哆嗦,闭上眼,回了两个字:“我招……” 正文 第340章 三皇子的荷包 妖舟秉着优待俘虏的政策,保证道:“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放你离开。” 刺客经历了痛苦的折磨,终于看见了一线希望。他说:“我是二……” 二什么没说清楚,他就被灭口了。 依旧是,毒发身亡。 妖舟险些抓狂! 她在院子里转圈,问:“怎么回事儿?!为何诱发了毒素?!怎么可能?!”看向乌羽白,“你和我说,假的曾大人之所以中毒而亡,是因为有人在刑具上动了手脚,诱发了他体内的毒素。”看向庄公公,“女刺客之所以毒发身亡,是因为金檀龙甲。”抬手指向刺客,“他呢?!这里是室外,他又是怎么死的?!” 以往都是妖舟把别人耍得团团转,这回,她已经胜利在望,却……却又被这该死的毒药搅得前功尽弃。 她气得踢了一脚刺客的尸体,吼道:“二什么?!二王子还是二货?!二道街还是二衙门?!我草!” 众人无声。面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且手段了得的女子,谁都不想招惹她,好吧?!为了防止妖舟暴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乌羽白,对他寄予厚望。 乌羽白用手指轻轻摩擦了一下腹部,这才上前开口道:“若是岳国下手,他们不会这么痛快签订国书,定会找机会拖延。” 妖舟说:“这也是我质疑的地方。” 乌羽白继续道:“幕后之人极其善用毒药,且早有布局。” 妖舟亲自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缓了一口气,眯眼打量着周围的人,忽地问道:“你们谁把岳国送的礼物带在了身上?” 一人拿出挂在身上的美玉,一人拿出一把扇子,妖舟挨个把玩片刻,又嗅了嗅,也没察觉到异样。 这时,鸿胪寺少卿说:“叶小姐……三皇子离开前,让本官把这个荷包交给你。本官觉得不太合适,正在想法子退回去。” 妖舟一伸手:“拿来。” 鸿胪寺少卿递上荷包。 荷包是黑色的,绣着一条银色的鱼儿。流苏和包边,也是银色的。看起来既神秘又有质感。 妖舟打开荷包,里面竟然装着一叠黑灰。 用手碾开黑灰,发现还有没有烧干净的冥币纸钱。 鸿胪寺少卿勃然大怒:“这……这是干什么?!岳国三皇子简直……简直是……” 妖舟代替鸿胪寺少卿做了总结:“疯子。” 鸿胪寺少卿点头附和:“对对对,就是疯子。” 妖舟捏了捏纸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鼻尖蹭上了黑灰。 乌羽白用手把妖舟的鼻尖擦拭干净,询问道:“可是它诱发的?” 妖舟摇了摇头:“这就是寻常冥币,没有什么特别。” 乌羽白说:“扔了吧。” 妖舟却攥紧了黑色荷包,表情阴冷地说:“是得扔。不过,我要扔他脸上。” 乌羽白从未见过妖舟这般固执的模样,心中竟泛起一丝丝的醋意。他伸手扯过荷包,说:“我帮你。” 妖舟又将荷包扯回到自己手里:“我自己来!” 乌羽白顿觉那只荷包无比刺眼,却没有继续一意孤行,而是看向杜将军,询问道:“杜将军,婢女和小厮,是何时入的别院?可否请管家看看,这二人是否有异样?” 杜将军抱了抱拳,叫来管家,询问一二。 管家回道:“此二人是李婆子推荐的,自称兄妹,是七天前才入的别院。” 杜将军问:“李婆子呢?” 管家回道:“李婆子在三天前失足落水,死了。” 又是一个死无对证。 妖舟捏着荷包说:“真是如同鱼儿一般滑不留手。呵……他怎么不缝一条泥鳅呢?岂不是更合适?” 乌羽白问:“你认为是三皇子?” 妖舟回道:“没有直接证据,却有……女子的直觉。” 乌羽白回了句:“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妖舟颇为诧异地看了乌羽白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男人,竟然开始明晃晃地拍她马屁了。 乌羽白说完这话,也觉得有些恭维得太明显,便不再说此事,而是对众人吩咐道:“大家散了,休息一晚,明日回京。”看向窦大人,“大人以为如何?” 乌羽白的决定十分英明,此地显然不宜久留。但他却在决定之后,给窦大人一个面子,询问他的意见,就更难能可贵了。 这一趟出行,窦大人对乌羽白和妖舟,都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觉得二人着实不错,自然点头同意。 众人散开。 妖舟亲自检查了小厮和婢女的尸体,并未发现线索,便同庄公公一起回到他的房间,看着被迫熟睡的公主,面露一丝难色。 窦蔻换好衣服后,来到妖舟面前,询问道:“你给我的迷药,我吹到了公主的鼻孔里。她这都睡好久了,要不要将她叫起来吃点儿东西?” 妖舟说:“等晚上的,你叫醒她,让她吃些东西,不过别告诉她过了一天,让她继续睡。” 窦蔻问:“若是她不睡呢?” 妖舟看了窦蔻一眼。 窦蔻立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说:“我懂我懂,我这还有迷药……”缩了缩脖子,“父亲若是知道我敢迷昏公主,定要打我手板。” 妖舟说:“若她不能活着回到帝京,咱们就得研究研究,能不能有砍头不死的修仙良方。” 窦蔻立刻变得十分坚决,说:“你放心!这一路,我一定忽悠得她不知今夕是何夕。”微微一顿,低声问,“公主中毒了,没有解药,这样管用吗?” 妖舟看着公主,回道:“先有公公的解毒丸,保证她不死;再忽悠她不知岁月,也就无忧。等我为她寻来解药,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实在不行,我也有办法保她无恙。” 窦寇说:“要不,你直接拿出最后一个办法吧。” 妖舟勾唇一笑,回道:“轻易不可。”言罢,从庄公公的身边走过。 庄公公说:“若要涉险,叫我。” 妖舟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侧头问窦蔻:“窦蔻,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变了。” 窦蔻抬起胳膊,嗅了嗅,说:“没有啊。是不是我刚才穿那女刺客的衣裙,染了血迹?我都洗了一遍。等会儿再洗洗去。” 妖舟嗅了嗅,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房间,迎着太阳,突然眯起眼睛,感觉自己瞬间透彻了! 正文 第341章 邪魅的男人 岳国使团回到驿站,一个个儿蔫头耷脑好比丢了魂儿。这一晚上,从接到临国的礼物开始,到举杯对饮,再到三皇子出幺蛾子钻进公主的房间,外加女刺客捣乱,以及最后的豪赌三局,输得那般惨重……每每提起一件事,都无比扎心,连走路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二皇子让大家休息一天,明日往回返。 岳国使团们灰头土脸地回到房间,睡中都掉了几滴辛酸泪。 二皇子季翡以为,三皇子在回到驿站后,应该能从床上下来,别再作妖了。然而,现实是,他的这位三弟,作妖是不分敌我的。 驿站的门不够宽,他就让人拆大门。反正,这床他是躺定了,谁说也不好使,必须赖在上面养伤。 季翡劝道:“你身为三皇子,要注意皇家形象。你住在公主床上,算怎么回事儿?” 隔着帷幔,三皇子回道:“你稀罕龙床,还不行我稀罕公主床。” 季翡被怼,脸色都变了,怒声道:“别胡说!” 三皇子嗤笑一声,说:“有没有胡说,二哥心如明镜。那个位置,我不稀罕,你也不用盯着我是个事儿。” 季翡对三皇子并不放心,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着实发现,这位十分不着调的人,怼天怼地怼空气,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给,眼瞧着是没有继承皇位的希望。不过,令他不得不防的是,三皇子怼皇上,皇上偶尔斥责两句,却从未惩罚过他。这种喜欢和包庇,令人心里极不舒服。 季翡觉得,自己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想要站稳脚步,还得需要一个手段了得的贤内助。这么一想,他就想到了妖舟。那样一个惊才绝艳,却惯会扮猪吃老虎的女子。她捶他,那是真疼。她若是替自己捶其他人,那就是真香啊。 季翡眸光染笑,脸上的表情就跟着起了变化。 三皇子趴在床上,问:“笑得那么贱,做什么?!” 季翡的笑容僵在脸上,缓了缓,才说道:“你啊,说话就不能注意些?!” 三皇子回道:“无论是父皇在位,还是你上位,都不至于饿死我。我注意什么?!” 这一次,季翡非但没有因为三皇子的话而愤怒,反而觉得无比踏实和舒服。他盯着那把椅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决心干掉太子取而代之也是每晚的主打梦。若三皇子真无意皇位,还能给自己帮衬,那真是不要太香。 季翡决定,先和三皇子套套近乎,走走感情,所以,交心是第一步:“我在想,十三公主貌似不错,若能迎娶回岳国……啊……” 三皇子的面具,直接拍在了季翡的脸上,不但将他的脸拍到一边,还生生砸出了一行鼻血。因为力道之大,玉面具竟然被碰撞成了碎片! 三皇子一把攥住季翡的衣领,盯着他的脸,表情凶狠地呲了呲牙,低声威胁道:“你敢打她主意,我杀了你!” 随意披散的长发,凶狠如同饿狼般的眼神,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峰,以及那张略显饱满的唇,形成了一张难以形容的脸。桀骜不驯中透着邪魅之色,阴冷无情中饱含着诱人暗潮。小麦色的肌肤,散发着性感的光泽。斗篷之下,是光着的双脚,关节分明,脚趾修长。 这,就是好比海妖一般的男子。 有着让人窒息的魅力,和嗜血杀人的本性。 季翡吼道:“你疯了?!” 三皇子勾起邪魅的唇角,笑道:“你才知道我是疯子?”缓缓靠近三皇子,直到和他鼻尖顶着鼻尖,才停下来,极具威胁之意的眯起眼睛,幽幽道,“她是我的。你,不能抢、不能碰,否则我一口一口咬死你。” 三皇子的发丝轻荡,有一缕落在季翡的脖子上,犹如冰冷无情的刀子,令季翡的身体瞬间绷紧。 季翡从三皇子的眼中看到了认真和疯狂,终是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眼神,骂道:“真是疯子!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三皇子松开攥着季翡的手,丢给他一个白眼,用手撑着后腰,一步步挪回到床边,掀开帷幔,爬了进去。很难想象,他刚才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季翡面前的,不但把他给打了,还要咬死他。 季翡擦掉鼻血,气得胸口起伏,指着三皇子,表情狰狞地骂道:“你早晚死她肚皮上!” 三皇子回道:“我乐意。” 季翡忽地一笑,说:“你乐意,怕是人家不乐意。乌羽白盯着那块肉,可是眼馋得狠。” 三皇子说:“我挖他眼、剁他手、毁他容……” 季翡:“……” 季翡没法继续和一个疯子聊天,生怕自己再挨一下。他并非打不过三皇子,却忌惮他下毒的手段,依仗他治病的能力。 季翡抬腿要走,却在离开前,掏出那枚戒指,一边把玩一边询问道:“刺客是你派的?那套极品人鱼泪是你送的?这戒指里的毒针是你藏的?” 三皇子回道:“二哥有此问,当对着镜子问,更容易得到答案。” 季翡说:“不是我。” 三皇子回道:“也不是我。” 季翡还要再问,三皇子直接赶人:“别磨叽,快走,打扰人睡觉天诛地灭。” 季翡无语,冷笑一声,将戒指放在桌子上,这才转身离开。 三皇子用手揉了揉后腰,又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臀部,一口咬住枕头,就像在宣泄心中的愤怒。若季翡看见这样的三皇子,定会相信,他说过要一口一口咬死人,不是玩笑。 季翡回到自己的房间,舞姬禾素迎了上来,帮他脱掉外套,然后跪在地上拔掉季翡的鞋子,为他洗脚。 季翡闭着眼,长缓一口气。 舞姬禾素问:“主子可是有烦心事儿?” 季翡没回答禾素的问题,而是后仰躺在了床上,用手拍了拍脑门,自言自语道:“应该不是老三。若是他,怎么会毒害十三公主?啧……”手指触碰到了脸颊,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禾素立刻爬上床,问:“主子,怎么了?” 季翡的脸,此刻才显现出红痕,他烦躁地推开禾素。 禾素再次爬上来,心疼得不行。她解开衣衫,说:“让奴给主子揉揉脸……” 正文 第342章 烫胸 许是太过萎靡,整个岳国使团都提不起精神,就连寻欢作乐的心思都没有。估计,每个人都在想,回去后要如何交代此事,才能证明自己脑子里没进水银。 夜幕降临,妖舟潜入了驿站,巧遇一名舞姬,动手将其敲昏,拖进屋内。片刻后,妖舟穿着舞姬的衣裙,梳着舞姬的发髻,画着舞姬的妆容,将自己差两点易容成了舞姬的样子。 为何说是差两点? 当她从厨房走过,顺手牵羊走两只大馒头后,这才补全了相差甚多的两点。 她抓着馒头,低着头,捂着明显肥大的胸口,就要往屋里去,却被岳国管理歌舞的教坊女管事叫住,说:“快点儿!磨磨蹭蹭的,就等你了!”一把拉住妖舟的手腕,就往后院拖。 一路上都有人,眼瞧着就进门了,妖舟急忙转身,背对着女管事,把热乎乎的馒头塞进胸口。结果,手的抗烫程度和胸完全不一样,这馒头贴到胸上,烫得妖舟龇牙咧嘴。 同样的胸,她自问发育妥当、不争不抢,结果和人家舞姬相比,她就得靠塞馒头充门面,着实打脸呀。 女管事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然后一巴掌将妖舟拍了进去。 妖舟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龇牙咧嘴的抬起头,就是一愣。 屋里,三皇子带着银色的半面面具,穿着宽大的艳粉色衣袍,内配黑色半透明的薄纱,侧躺在床上,一手支头,一手手中捏着碧绿色的酒杯。床前跪着两名婢女,手中各自捧着一个托盘。一个托盘上放着酒水,另一只托盘上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果。 那床,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竟是妖舟在弯弓苑的床! 二皇子季翡则是半躺在榻上,身后倚靠着软垫,左拥右抱着两位尤物,看起来十分快活。 只不过,床和榻这么摆放,怎么看怎么透着怪异。 屋里一共十一名舞姬,已经在乐器声中摆好造型,就等着妖舟补位呢。 妖舟乍一露面,立刻引起了两位皇子的侧目,以及十一位舞姬的不满:“大家都是舞姬,凭什么她后来者居上,龇牙咧嘴地引得两位皇子看她?!” 妖舟若是知道舞姬们所想,定会回一句:“就凭馒头在胸口滚烫!” 两位皇子的目光在妖舟的身上一划而过,显然没把她当回事儿。妖舟也乐得低调,方便行事。 妖舟的视线快速一扫,立马调整表情,低垂下头,迈着小碎步来到空缺的位置上,一边在心里叫娘,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偷瞄着整个舞蹈的姿势和变化,以及风骚的走位。 幸而,她的配合能力不错,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只不过看起来有些许差强人意。混迹在舞姬之中,倒也能够滥竽充数。 舞姬这边扭腰晃臀的跳着,三王子静静看着,显然是一个不太合格的观众。就连手中的酒杯,都不曾饮一口。倒是二皇子,一副享受的模样,左边喝口小酒,右边吞粒葡萄,好不快活。 季翡说:“三弟,能快活时需尽情,你这老僧入定的样子,可让美人们不安喽。” 三皇子提起酒杯,季翡也跟着提起酒杯,误以为三皇子要敬他酒,没想到,三皇子直接将酒水倒在地上,季翡默默收回酒杯,脸上依旧笑得明媚,眼中却悄然爬上一丝阴狠之色,一闪而过,犹如见不得光的老鼠。 季翡问:“三弟这是为何啊?” 三皇子回道:“杯酒敬故人。” 季翡好奇地问:“什么故人值得三弟如此费心?” 三皇子轻飘飘地回道:“昨个儿夜里,二哥还是她手下败将,这会儿就忘了?” 季翡的脸色立刻变了变,问:“十三公主?!” 三皇子嗤笑一声,没回话。 季翡蹙眉,问:“三弟可是早早儿就认识了十三公主?” 三皇子反问道:“如何一个早法?!”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面具的太阳穴位置,“她乍一出现,就在这儿了。” 季翡哈哈大笑,说:“三弟倒是情痴,一见倾心,就连喝杯酒水,都要先敬十三公主一杯。” 三皇子回道:“那是自然。本王不求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看向季翡,幽幽道,“本王唯一的心愿就是,让她死在本王前面。容本王敬她一杯酒,本王再陪她上路。” 妖舟听了此话,心中就是一惊。脚下不留神,踩到了一位舞姬禾素的脚。禾素自恃身份,觉得自己是二皇子最爱的舞姬,当即回踢了一脚,在妖舟的小腿上。若不是妖舟武功了得,定要出丑跪在地上。 舞姬们继续旋转扭动,看似无比专心,实则都在努力听着两位皇子的谈话,唯恐错过什么。这些舞姬之中,可不都是二皇子季翡的人。她们回去后,还要向暗中的主子打报告呢。 季翡听了三皇子的话,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询问道:“三弟为何如此执迷于十三公主?” 三皇子突然砸了酒杯,看向季翡,笑露一口小白牙,回了两个字:“喜欢。” 嘶…… 三皇子的喜欢,着实有些异常凶猛彪悍外加诡谲变态啊。 季翡投其所好,也干脆摔了酒杯,喊道:“痛快!” 兄弟二人哈哈大笑,看起来倒是惺惺相惜,实则各怀鬼胎。 舞姬们不停交叉旋转,禾素一抬手,就招呼妖舟的脸,看样子还要还刚才的一脚之仇。 妖舟躲开禾素的巴掌,绕到她的身后,踩了一下她的鞋跟。 禾素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一扑,竟跪在了地上,膝盖被碎裂的酒杯划伤,却不得不咬牙起身,继续跳,唯恐惹恼了两位皇子被收拾。这一跳,真是痛得她身体打颤儿,唯有咬紧了后槽牙才不至于哭出声。心里,真是怨毒了妖舟。 季翡说:“三弟啊,本王养的这些舞姬,各个儿是女人中的极品。你若喜欢,随意挑两个暖暖被窝,总不能让被窝里冰凉啊。” 三皇子回道:“本王都闻到她们身上的狐臭味了。若是让她们暖床,本王不如钻狐狸窝去。” 妖舟忍着笑,暗道:“求舞姬们的心理阴影面积。” 正文 第343章 一个馒头 舞姬们心情有些复杂。 毕竟,她们每一个人拿出来,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佼佼者,无论是身段还是容貌,都能令人垂涎欲滴。结果,到了三皇子这儿,就成了有狐臭味儿的狐狸精。 舞姬们的舞步有些凌乱,让妖舟更容易摸鱼了。 季翡看着舞姬们的样子哈哈大笑,说:“三弟啊三弟,你这是要得罪美人们喽。你这般可是为了等十三公主啊?” 妖舟暗道:“十三公主对不住了,这仇恨值拉得有些猝不及防啊,我也帮不了你了。” 三皇子回道:“老子的被窝,还真就她有资格暖。” 妖舟暗道:“不,我没资格,你别把我定位得这么精准,我难担大任。” 季翡说:“哎呦……这么痴情?!” 三皇子抚摸着面具,幽幽回道:“是啊,不但痴情,本王还十分痴心。别人别想动她分毫,她只能死在老子的怀里。”眯眼打量着舞姬们,“她化成灰的样子,老子既认得,也喜欢。” 妖舟跳错方向,和禾素撞到一起。 禾素借机反攻,用臀部撞了妖舟一下。 妖舟不防,被撞了出去,身子扎向三皇子。幸而,她很快稳住身形,又将身子缩了回来,暗道:“老娘和你面对面了,你也没有认出老娘。果然,男人都是骗子啊。”转身旋转间来到禾素面前,一个抬手动作,打在禾素的下巴上,让她咬破了舌头,尝到了血腥味。 禾素想去抓妖舟,奈何一曲即将完毕,必须配合大家来个谢幕的造型,她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浊气。 妖舟暗喜,觉得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起初她不晓得三皇子对自己这般用心,竟然到了死同穴的地步,现在知道了,自然要先敬三皇子一杯毒酒,让他不要痴心等自己,黄泉路上独自走好。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甚至怀疑过,三皇子和自己是旧识。不过,看人家这疯批、狠厉、变态的样子,还真不是自己出岛后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至于岛上的人,也都不是这个样儿啊。 因此,她相信了一见钟情。不,应该是一箭钟情。三皇子后屁股上的三箭,可千万别是缘定三生的意思。遇见这么一个主儿,她的狠毒都变成了作料。 妖舟心思百转,毅然决定:干掉他! 对,不能给自己留后患。 眼瞧着十二名舞姬开始做最后的造型,妖舟也忙跟着一起准备。然而,谁能想到,这最后的造型竟然是单手撑地翻跟头,然后跪在二位皇子的面前。 这…… 妖舟被形势所逼,只能跟着众人一起翻。结果……一只馒头从她的胸口滚出来,轱辘到了三皇子的床边上。 妖舟发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她强装淡定,单膝跪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然而,老天爷不打算放过她。三皇子和二皇子都看见了那只该死的馒头。 三皇子用手指点了点那只馒头。 跪在他床边的婢女,立刻拿起馒头,递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捏了捏馒头,看向舞姬们,对妖舟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妖舟刚要起身,就听三皇子说:“跪爬。” 妖舟跪着爬到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用手指挑起妖舟的下巴,问:“这是你的……胸?” 妖舟羞涩地回道:“是。” 三皇子问:“另一个呢?” 妖舟回道:“奴这就掏出来。”把手探入怀中,抓出匕首,直接刺入三皇子的腹部! 三皇子挂掉。 妖舟被围攻,也挂掉。 不行不行,这个想法不行,妖舟眨了眨眼睛,迅速否决了这个想法。以三皇子的性格,没准……一口口吃掉假胸馒头,然后邪魅地一舔嘴唇,问她还有没有?她拿出第二个,提前下毒到馒头里。三皇子吃掉第二个馒头假胸,直接死得透透的。哎呀,一想到就开心。不过不能,她还没拿到解药,十三公主那个傻缺还在等药救命。 妖舟抬头看向三皇子,见他捏着胸……不不不,是捏着假胸馒头,眯眼看着众人,问:“谁的?” 禾素立刻抬头回道:“是挽喜的。” 妖舟也不知道挽喜是什么声音,只能跪着上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捂着胸口,点了点头,努力装出连说话都不敢的模样。 三皇子问:“塞这么个东西在衣服干什么?怕饿啊?!” 妖舟的嘴角差点儿抽筋。这个三皇子的脑瓜回路有些……清奇啊。他是刻意拿话磕碜人呢吧? 妖舟能说话吗?不能。她只能点头,颤抖着点头。 三皇子一抬手,将馒头扔给了妖舟。 妖舟装出手忙脚乱的样子接住馒头,就要退回去。 三皇子看向二皇子季翡,打趣道:“二哥收集了这些人间尤物,可是为了显得腰细,不给饭吃?” 季翡眯眼打量起妖舟,问:“本王虐待你了?” 妖舟摇头。 季翡冷笑一声,说:“这些舞姬啊,为了讨本王欢心,恨不得把肋骨勒断,把自己弄成个小蛮腰。得,今个儿本王也算大开眼界了,竟还能往衣服里塞馒头,充胸脯那二两肉。哈哈哈……哈哈哈哈……” 妖舟暗道:“用馒头噎死你,信不信?!” 季翡忽然停了笑,说:“敢欺骗本王?!真是活腻歪了。来人啊,把她拉出去,丢乱葬岗去。” 妖舟暗道:“这个办法真是绝了!妙!甚妙!来吧,快把我丢出去。” 有耳聪目明的护卫从门口走来,拉住妖舟的两只胳膊,就往外拖。 妖舟知道,这又是拼演技的时候了,不过自己的演技也就是寻常演员的水准,没法爆发出极度惊恐颤栗的样子,当然,这个时候若是被吓得小便失禁才是最强状态。奈何,臣妾做不到啊。 妖舟只能两眼一翻,装惊吓过度,昏死过去。 手中的馒头再次掉落到地上,也只能任由它去。 那只雪白的馒头,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舞姬们,有的暗自庆幸,有的目露嘲讽,也有人悄然唏嘘不已,更有人兔死狐悲…… 都是玩物罢了,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正文 第344章 是三皇子的人 禾素心中欢喜啊,顿觉大仇得报,就连膝盖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痛难忍了。不过,她心中也有疑惑,平时看挽喜也是胸前鼓鼓的模样,谁曾想到,竟为了争宠,还塞了馒头。哎呦,可乐死她了。 妖舟被拖出了门外,下台阶时也只能咬牙忍了。她寻思着,等被丢到门外,她就可以恢复自由,然后……返回去,想办法从三皇子身上拿到解药。 现在,唯一值得她锁定的目标,就是三皇子。 至于二皇子,也十分有可能。毕竟扮猪吃老虎这门手艺,是不需要师傅领进门的。 就在她经历了一些“磨”难,就要被扔掉时,竟又有两名护卫追了出来,自称了三皇子的人,又将她捡了回去! 老娘好想唔了嚎风啃一顿草! 于是,妖舟被拖拉着,按照来时的路线,一路翻山越岭地返回到歌舞升平的房内。 她的内心是拒绝的、是挣扎的、是饱经风霜想要哭泣的,奈何现在的她只是一名卑微到无法掌控命运的舞姬。现在诈尸,定会让二位皇子提高防备心。只能咬牙装死,顶着一只突兀的馒头,继续挺尸。 真的,她这辈子都没如此丢脸过。 二皇子季翡看见挺尸的妖舟,扑哧一笑,说:“三弟啊,你怎真要她啊?” 三皇子开口回道:“二哥这话不对。不是本王要她,而是本王捡了她。” 季翡露出了然的笑容,说:“原来三弟喜欢这种胸脯没有二两肉的干巴货。” 妖舟腹诽道:“下辈子你投胎,去当老母猪吧。一水八个,并列两排,让你浑身都是二两肉,满满当当欢喜个够儿。” 三皇子回道:“二哥别说喜欢,不过是养着玩儿,逗个趣儿罢了。散了散了,别哼哼唧唧个没完没了,跟上不来气似的,嚎丧都比你们唱得好听。滚!都滚!” 三皇子突然发火,吓得歌舞妓们纷纷落荒而逃,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二皇子也站起身,说:“本王就不陪三弟了。”扫了眼妖舟,“三弟慢用。”留下一记意味深长的笑,向外走去。 原本热闹的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似乎就连呼吸声,都变成了小偷,唯恐被发现。 妖舟平躺在三皇子旁边的地上,距离三皇子的床大约一步之隔。这么近的距离,简直是……为所欲为的最佳位置。 动手还是不动手,却是个难题。若是动手,必须保证自己能逃出去,别给临国找麻烦。若不动手,和这个疯子呆在一起,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动手。 好吧,别犹豫,直接动手得了。 就在妖舟打定主意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向自己砸来。她瞬间睁开眼睛,一张嘴,咬住了暗器!结果……爆浆了。 没错,爆了一脸的汁水。 原来,三皇子扔了颗汁水饱满的葡萄,打向妖舟的脸。结果,被妖舟一张嘴咬住了。 四目相对,妖舟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三皇子的诧异,顿觉自己有些防卫过当,于是将攥紧的拳头松开,将葡萄咽下。 三皇子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妖舟想了想自己应当如何回答,才能配合三皇子的脑回路,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回道:“挺……甜。”嗯,在她想来,这些舞姬既然都是二皇子的人,那么三皇子一定没那么了解。通过两位皇子的交谈,她也能觉察到,三皇子不太喜欢这些舞姬,所以,她只需要调整声线就可以了。 三皇子垂眸看着妖舟,忽地说了一句:“都赏你了。” 妖舟看着放在床前小几上的那一大托盘的水果,十分怀疑,三皇子已经知道她是哪个,想要活活儿撑死她后,立刻祭上一杯酒水,了去心愿。 妖舟慢慢爬起身,跪坐在床边,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想着对策。还别说,这些水果都挺甜。 三皇子再次开口问:“瓜甜吗?” 妖舟点头回道:“甜,可甜了。” 三皇子的腹中响起饥肠辘辘的声音:“咕噜噜……” 妖舟看向三皇子,递上一块瓜。 三皇子看着妖舟,突然大发雷霆,一把打翻了瓜,骂道:“滚一边吃去!” 妖舟暗道:“我草你肺啊!又抽什么疯?!”抱起托盘,站起身,就要向外走。 三皇子说:“跪墙角吃去。背对着本王,不许吃出声音,否则砍你脑袋!” 妖舟的脸皮抽了抽,攥紧手中的托盘,点了点头,来到墙角,继续吃水果,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身后的动静。 三皇子再次开口问道:“红果甜吗?” 甜啊!那简直暴甜!不过,妖舟敏感地察觉到,三皇子希望听到的并非是真实答案,于是她回道:“不甜,不好吃,还有些苦。” 三皇子缓缓趴在了枕头上,说:“嗯,是个懂事儿的红果。以后你就跟着本王,就叫红果吧。” 妖舟腹诽道:“你叫绿叶,好吧?” 三皇子不满妖舟的沉默:“嗯?不喜欢?不谢恩?!” 妖舟回道:“喜欢,可喜欢了。奴婢谢三皇子。”对着墙,屈膝一拜,站直身子,继续吃水果。 三皇子不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妖舟咬红果的清脆声,炸开一朵朵饱含香甜滋味的火花。终于,妖舟将整个托盘的水果都吃干净了。实话,有些撑,却格外满足。 妖舟慢慢回身,看向三皇子,发现他好像睡着了。妖舟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靠近三皇子,伸出手,拉上薄被,盖在了他的身上。就这么一提被的功夫,她就已经在他身体的两侧抚过,开始寻找解药的位置。 被子落下,三皇子张开了眼睛,说:“被子拿下去,压本王伤口上了。” 妖舟立刻听话地拿下被子,用小心翼翼的声音问:“是……是否需要奴婢换药?” 三皇子瞬间暴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看本王的屁股?!”抬脚就要踹妖舟,结果扯痛了伤口,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暗道:“老娘不是要看你屁股,是看你身上藏没藏解药?!而且,实不相瞒……老娘在箭上涂了人鱼泪戒指里的毒。见你这般生龙活虎,就晓得,你丫有解药!” 妖舟立刻后退一步,委屈地说:“奴婢只是感谢三皇子的救命之恩。奴婢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屋内,就知道是三皇子救了奴婢。从此后,奴婢就是三皇子的人,自当尽心服侍皇子。” 正文 第345章 甜大发了 也不知道是妖舟这话说得太过感人,还是三皇子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上药人,他丢给妖舟一颗药丸,说:“把它吃了,你就能留在本王身边效力。” 妖舟捏着药丸,在心里将他骂了个一万三千遍。她的体质虽然不畏寻常小毒,却并非百毒不侵,这东西,天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是毒还好些,若是他闲着没事儿抠出的泥巴,那可就太恶心人了。 妖舟看了看自己挺起的小腹,想起那一托盘的水果,以及公主越发惨白的脸色,终是用手指尖偷偷抠下一小块,然后将药丸扔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只听咔吧一声,貌似咬到了很脆的东西。 妖舟微愣,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妖舟那副呆傻的模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结果再次震动伤口,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动了动唇,骂了一句无声的脏话。他骂得特别快,妖舟都来不及分辨他到底骂了什么。 然后,他对妖舟说:“你是第一个,咬碎药丸的人。” 妖舟茫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没有奖励?” 三皇子继续道:“所以,你也是第一个知道,药丸里面是花生豆的人。” 妖舟下意识又咬了两口药丸,品尝了一下花生豆的香味。还别说,挺酥脆。配合着药丸的面香,有种鱼皮豆小吃的味道,绝对是下酒菜。 妖舟咀嚼着咽下所谓的药丸,说:“还挺香。” 三皇子问:“还要不?” 妖舟问:“吃多能死不?” 三皇子回道:“撑不死,背叛必须死。” 妖舟回道:“那就再给一把吧。”伸出手,觍脸讨要。 三皇子横了妖舟一眼,骂道:“吃一颗已经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想吃一把?滚滚滚!仔细把你家祖坟点着了!” 妖舟暗道:“你这嘴是吃臭豆腐长大的吧?”她立刻红了眼睛说,“三皇子万万不能这么说啊。奴婢刚才已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三皇子救了奴婢一命,以后三皇子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以后,三皇子若是……有个意外,奴婢定早晚三炷香的供奉着你。”微微一顿,“奴婢一定看好火,不会让火点了皇子的排位。” 三皇子看着妖舟,眼神十分狠厉,眼瞧着就要发狂,却忽地噗呲一笑,说“那你可看好了。” 妖舟点头,表情有些娇憨。 三皇子抬手指了指距离最远的墙角,说:“本王要睡觉了,你滚那边待着去。明天若是老二问你,你就说本王神勇,懂不?” 妖舟真是忍得好辛苦、好辛苦,才没有笑出猪叫声。好吧,忍笑可以,忍话不能。她露出傻白甜的表情,信誓旦旦地说:“三皇子放心,无论以后谁问奴婢,奴婢都会说皇子神勇。” 三皇子打量了妖舟一眼,用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看样是想把面具抓下来,妖舟立刻偷眼去瞧,却被三皇子给鄙视了。 三皇子说:“看什么看?本王也是你能看的?!把你馒头捡走,看着就烦。” 哎呦,这娇滴滴的小样子,怕不是病骄吧?哥们儿,这可和你的胸肌不太搭配啊。 妖舟立刻弯腰,去捡地上的馒头,结果……胸口这只馒头直接掉了下去。 三皇子一伸手,接个正着。 妖舟伸手去抓三皇子手中的馒头,三皇子却攥着不松手。这样的场景,瞬间让妖舟想到了两个字:调情。 若是三皇子一个用力,将她带入怀中,那画面感也就拉满了狗血分。 妖舟捏着馒头没有松手,也没有用力,她想看看三皇子到底要干什么。等了片刻,终于等到三皇子的放手。 妖舟立刻抓走馒头,放下帷幔,让三皇子睡觉。 帷幔内,传来三皇子的叹息声,若有若无,有些奇怪。 让妖舟觉得,三皇子貌似十分不舍得这柔软的馒头。她又捏了捏馒头,也觉得手感不错,但……绝对不如那些舞姬身上货真价实的假馒头啊。三皇子这么喜欢,为何不去找个舞姬暖床?依她看,禾素的胸比这馒头还要大一些。 妖舟缩在墙角,乖乖等着,过了一个时辰,三皇子传来微微的鼾声。 妖舟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回到挽喜的房间,将她从床底下扯出来,逼问清楚了身世和一些可能会触发的问答题,然后又将她打昏,塞了一嘴的迷药,捆了嘴巴和手脚,再次推进到床下。 然后,妖舟偷偷从窗口溜出去,寻到二皇子的房间,听见里面传来男女打架的声音,当即丢出一枚铜钱,破船而入。 就听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啊!” 紧接着,就是二皇子季翡的吼声:“有刺客!” 妖舟立刻回到屋内,关上窗,然后抱起被褥,冲出房间,在别人的兵荒马乱中,快步来到三皇子的房前,被守门护卫检查了被褥,确定她身上没有武器后,这才放行。 妖舟一进屋,就听三皇子用沙哑的嗓子问:“去哪儿了?” 妖舟立刻喘着粗气,显得心有余悸地回道:“奴婢去取被褥。听见外面有人喊有刺客。三皇子,不要出屋……” 三皇子发了慈悲,说:“去榻上睡吧。” 妖舟回道:“诺。”铺好被褥,躺在上面,侧脸看向三皇子的方向,听着外面的兵荒马乱,不放心地问,“刺客会不会来杀三皇子?” 三皇子没有回答,却发出一声嗤笑:“呵……” 啥意思?为何这么笑?可是不屑?还是觉得没人能杀你? 妖舟不明所以,装出可怜的样子说:“奴婢好怕……” 三皇子横道:“怕个毛?!睡觉!” 妖舟立刻闭上了眼睛,装出乖乖女的样子。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二皇子的声音,询问道:“三弟,睡了吗?” 三皇子一掀帷幔,给妖舟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上去。 妖舟等的是什么?为何用铜钱去砸二皇子?不就是为了近距离和三皇子亲密接触吗?!当即,她一跃而起,麻溜儿地抱起被褥,一头扎进三皇子的床。 三皇子开口道:“何事?”言罢,还拧了妖舟的大腿一下! 妖舟不防,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呜……” 正文 第346章 帷幔夜话 二皇子季翡站在门外听着动静,却因生性多疑,一边伸手推门,一边开口调笑道:“三弟身上有伤,还是小心点儿。” 三皇子的护卫拦下季翡,说:“三皇子已休息,二皇子请回。” 季翡皱眉呵斥道:“哪里有你说话的地儿?!退下!”一手推开房门,戴着护卫走了进去。在季翡看来,试图刺杀他的刺客,很有可能就是三皇子的人。毕竟龙椅只有一把,谁不想坐上去? 隔着帷幔,妖舟看见了季翡带着探究的目光。 三皇子再次将手伸到妖舟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妖舟:“啊……”一伸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压在三皇子的臀部伤口上。 三皇子:“嗷……” 三皇子扭头看向妖舟。 妖舟立刻竖起两根食指,将指尖互点,做出一对儿互动的样子。 帷幔外,季翡打趣道:“三弟受伤颇重,竟还如此勇猛?!真是不得了。” 三皇子沙哑着嗓子回道:“是二哥的舞姬厉害。”说着话,又要去掐妖舟。 妖舟一把攥住三皇子的手,然后用手去抚摸三皇子的身体。 三皇子立刻绷紧了身体,就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咬牙低声警告道:“不许摸!” 妖舟用能酥麻掉骨头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回道:“三皇子哼唧的声音不对,让奴婢教你。”说着话,手越发不老实起来,也终于确定,三皇子身上没有药瓶。那就奇怪了,他把解药放哪儿了?! 三皇子显然没有经历过这些,整个人都乱了,哑着嗓子凶道:“还不走?!要不要请你进来观看?!” 季翡是风月老人,一听这声音才觉得对味儿。 他示意护卫翻找一下床底,没有看见其他人,这才作罢,留下一句:“三弟啊,你可要小心身子,莫要贪恋美色,下不了床。哈哈哈……”笑着离开,看样子还挺开心。 季翡一离开,三皇子瞬间变得勃然大怒,低声吼道:“不许摸那!”言罢,一把抓住妖舟的另一只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许是面具在刚才的挣扎中有些松动,竟然在三皇子起身后,掉落下来,直接砸在了妖舟的脸上。 妖舟闭上眼,挨了面具一下,然后透过面具中眼睛的位置,看向三皇子。 没想到,货真价实的第一面,竟是在这种尴尬的地方,来了场不可言说的对视。 与庄公公的完美五官不同,与乌羽白的动漫脸更不同,三皇子的容貌极具风情。他在生气,眼睛灼灼明亮,仿佛有把火在燃烧。他的眼睛有些类似桃花眼,似乎天生带着一股子媚态。然,唇角的笑,却是邪魅狷狂的。有着这样一张脸的男人,注定是传说中的妖精,能洗干净女人的骨血,女人至死还得喊一声甘愿。 妖舟觉得,在容貌这块,三皇子还真没吹牛皮。不奶不油,还有些坏呢。这张脸,确实挺有让人肾上腺素狂飙的作用。 妖舟知道,三皇子之所以戴面具,一定是不喜欢女人盯着他的脸垂涎欲滴。所以,她张开了嘴巴,努力挤出去一线口水,露出一个震惊无比的表情。 果不其然,妖舟的表情恶心到了三皇子,他的嘴角抽搐一下,说:“别把口水弄本王的床上,不然割掉你的舌头!” 妖舟立刻伸出舌头,将奔涌而出的口水舔回到嘴里,咽下。 三皇子丢开妖舟,继续趴在床上,坏脾气地说:“滚滚滚!” 妖舟装出唯唯诺诺的样子,抱着被褥就要下床。 三皇子突然开口道:“等一等。” 妖舟停下,看向三皇子的后脑勺。 三皇子说:“给本王把伤口处理了。” 妖舟的唇角开始上扬,又很快放下,低声说:“奴婢……笨手笨脚的……” 三皇子不耐烦地说:“你戳本王屁股时怎么手那么重?!别扯淡!赶快的!本王这屁股都流血了,真是要命。” 妖舟立刻应道:“恩恩,奴婢马上就来。”丢下被褥,下了床,和护卫要来包扎用的软布和金疮药,美滋滋地回到屋内,掀开帷幔,直接动手就脱三皇子的裤子。 三皇子急了,攥着裤腰扭头看向妖舟,问:“没见过男人是不是?!” 妖舟垂眸,羞涩地回道:“没见过三皇子这般俊美的男人。” 三皇子盯着妖舟看了半晌,噗呲一笑,说道:“还行,不瞎。”转回头立刻变了脸,幽幽道,“仔细了,别把本王弄疼了。本王,很怕疼,很记仇的。” 妖舟满口答应道:“诺诺诺,奴婢一定小心。”轻手轻脚地脱下三皇子的裤子,露出他的臀部,解开他缠在屁股上的白布带,露出屁股上的三个血窟窿。其中两个还好,第三个血窟窿经过镰刀的切割,简直惨不忍赌。 妖舟倒吸了一口气,用特别心疼的语调说:“三皇子一定很疼……” 三皇子回道:“废话那么多!” 妖舟翻个白眼,说道:“奴和护卫大哥要了金疮药,可以用吗?” 三皇子回道:“那破东西如何能用?!”说着话,一伸手,将手伸到床下,探入黑色的靴子里,从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了妖舟,“用这个。” 妖舟特别不想接,万一你丫有脚气怎么办?不过,为了货真价实的十三公主,不得不为之啊。妖舟接过瓷瓶,一脸嫌弃地打开,咧嘴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倒出一些粉末在三皇子的伤口上,又偷偷往自己的手帕里倒了些。 三皇子突然回头看向妖舟,问:“你干什么?!” 妖舟微愣,回道:“奴婢觉得这些粉末有些粗,怕硌到皇子的伤口,所以想用帕子把它捏得更碎一下,然后透过帕子的孔隙,将药粉抖到伤口上。” 三皇子看着妖舟说:“不错,还很细心。” 妖舟立刻露出笑容:“谢谢皇子夸奖。” 三皇子说:“你以后就是本王的人了。要叫本王为主子。”微微一顿,目露凶光,“若是背叛,让你腐烂致死!” 妖舟在心里重重一叹,脸上却努力挤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跪在了地上,磕头道:“谢主子。” 三皇子说:“快起来。” 妖舟暗道:“被认主了是不一样,竟然心疼起属下了。” 三皇子继续道:“本王的屁股还露着呢。快上药。” 妖舟无语问苍天了。 正文 第347章 折磨人的三皇子 经过妖舟的不懈努力,终于私藏了一小捏的药粉。她目前不能分辨出这其中都有什么药材,更不知道是否可以对症十三公主的毒,却可以肯定一点,这位三皇子是位医毒双绝的高手。且,善奇毒,更善其解。 本以为可以偷偷离去了,三皇子又开始出幺蛾子,说:“给本王揉揉后腰。” 妖舟问:“怎么揉?” 三皇子回道:“用酒混合那瓶药粉,揉。” 妖舟的求知欲爆表,追问道:“多少酒?多少药粉?” 三皇子回道:“适量,看着配。本王就那么大的后背,你用水桶装酒配药,定是脑袋撞伤过。快去快去,别磨叽。” 妖舟不情不愿地拿起酒杯,倒了酒,把仅剩的药粉,倒在酒杯中,用手指搅合了两下,掀开三皇子的后背,就是一愣。 嘿!三皇子的后背上,竟然有一块青紫色的淤痕。 看淤痕的位置和形状,显然就是她用银子打蒙面头目的后腰时留下的。 我碎你仙人板板! 原来,在入边城前,劫持十三公主的人,是他! 早知道十三公主那个愚蠢,她都想双手把人奉上,压根不用他处心积虑地掠走。且让十三公主联姻到岳国,去祸害他们得了。 不过,也就这么想想而已,十三公主可以联姻,但不能在签订国书的路上出事,否则就是小白鸦等人的责任。 由此看来,三皇子是先一步到达的边城,然后对十三公主动手的。此边城是杜旺负责的,若没有他暗中配合,三皇子如何横行?! 起初她也怀疑过杜旺,不过总觉得他没有那么蠢,不会任别人在自己的地盘动手,否则他也要跟着吃锅烙。现在看,没准就是杜旺和三皇子的一场戏。嗯,一切皆有可能啊。 怀疑已经成立,就差证据了。 妖舟一边寻思着,一边给三皇子揉后背。没有刻意使坏,就是凭借手感在推拿。 三皇子哼哼唧唧地,一会儿哦哦,一会儿呜呜,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位柔弱的小奶狗,丝毫没有攻击性。 妖舟揉着揉着,眼睛就开始打瞌睡了。 三皇子许是觉得妖舟手法不错,竟开始和她闲聊上了。一会儿问问家事,一会儿问问在他二哥府上的事儿。妖舟能答则答,答案没那么精准的,就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毕竟,她说得越多,就好比出卖旧主。她既然能出卖旧主,对新主也没多少忠诚度。 三皇子还算满意妖舟的表现,终于开恩了,让她去休息。 妖舟抱走被褥,准备开溜,却见三皇子竟然打开了他戴在食指上的那枚超大的宝石戒指,从中倒出一颗小药丸,丢入口中。 妖舟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好家伙,这位三皇子是属于老鼠的吧?到处打洞,到处藏东西,有些过分喽! 妖舟笃定,三皇子服用的东西,就是解药! 解药!解药!解药! 妖舟好想直接去抢。凭借武力,直接动手,她确定自己可以碾压这个死疯子。当然,疯子会下毒,她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妖舟站在床前,透过帷幔看着三皇子,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隔着帷幔,三皇子看向妖舟,察觉到她的异样,感觉她似乎想要扑过来,占他便宜。 此时此刻,三皇子脑中划过四个大字:如饥似渴! 与此同时,妖舟的脑中也划过四个大字:抢就完了! 妖舟向前迈入了一步,单手掀开了帷幔。 三皇子的动作极快,竟突然抓出一把粉末,劈头盖脸地砸向妖舟的脸。妖舟下意识地闭上眼。那真是,糊了一脸啊。 妖舟张开眼,粉末簌簌掉落。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你干什么?” 三皇子指着妖舟的鼻子,说:“你!要干什么?!” 妖舟晃了晃头,抖掉满脸的粉末,回道:“奴……给……主子……盖被……”声音越来越低,脚步也开始踉跄。手一松,丢下了被褥,朝着三皇子倒去。准确地说,是砸去。 三皇子立刻伸出一只手,支撑着妖舟的身体,不让她砸向自己。 结果,这一手,直接怼在了妖舟的胸上。 妖舟暗道:“老娘一定要剁了你这只爪子!” 下一秒,三皇子松了手。 妖舟装出昏迷的样子,继续向下砸去,准备趁乱夺走三皇子的戒指。 然,皇子竟然直接以狗爬的造型,平移到床的另一边,看着妖舟砸到床上。然后,他伸出大脚丫子,踩着妖舟的肩膀,将她一点点儿踹出床外。 我草!无情! 妖舟的后背躺在鼓包的被褥上,屁股落在冰冷的地上。就这么说吧,那是相当难受了。她想调整一下姿势,奈何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中了迷药昏迷,而不是睡着了翻身。忽然觉得,剁掉三皇子一只手不足以平民愤,再加上一只脚,才能弥补她今晚遭的罪。 第一次,妖舟产生了期期艾艾的心情,觉得自己特别苦命。好吧,她不是苦命,她是吃了一顿黄连。早知道这样,就别嘚瑟了,直接找庄公公和小白鸦解决问题吧。实在不行,把这个脚有点儿臭的家伙,绑架走,严刑逼供,也是靠谱的呀!呀!呀! 幸而,天快亮了,她挺挺也就过去了。 妖舟觉得自己会很痛苦,却不想,被神经病三皇子折磨了一晚上后,她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但是因为药效的原因,还挺香。从她逃出罗刹域后,夜里总是做噩梦,很难睡得这么沉。以至于,当三皇子用手抓鞋子拍她时,她还不太愿意醒呢。 然,不醒不行,天亮了。 妖舟睁开眼,直接打了个大喷嚏。 三皇子无比嫌弃的脸,瞬间缩回到床里,说:“打水,本王要洗漱。” 妖舟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起床,小范围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就去打水。水打来后,她拧了帕子,决定亲自给三皇子擦拭一下脸和手。重点是手。 就在她笑容谄媚地挽起帷幔,弯着腰给三皇子擦脸时,就听门外有护卫说:“启禀三皇子,二皇子说要即刻启程。” 三皇子用鼻音应道:“嗯。” 妖舟开始给三皇子插手,眼瞧着就要撸动那枚大戒指,就听门外的护卫继续道:“临国使团中的乌世子乌羽白和庄公公已经来到驿站,说要给两位皇子送行。” 妖舟暗道:“糟了!昨晚偷跑来找解药,没和二人说,怕是急了,才寻到此处。” 正文 第348章 燃孔雀 三皇子一听乌羽白和庄公公来了,立刻如同打了鸡血,激动地坐起身,结果……压痛屁股上的伤,痛得呲牙咧嘴,一伸手,搭在妖舟的肩膀上,借力撑起身子,两眼灼灼明亮地说:“给本王打扮一番,务必要无比华美。” 妖舟在三皇子的示意下,去翻箱倒柜,取出衣服,选了一件暗金色的衣袍准备给他换上。不想三皇子压根瞧不上眼,手指在半空中虚点一下,说:“拿那件绿底儿红花金蕊的。腰带给本王拿那条镶满大个儿宝石的。鞋子要镶金边的。” 妖舟忍着笑,提议道:“头上呢?头上要不要插两根孔雀翎?” 三皇子横了妖舟一眼,说:“要镶嵌大个珠宝的美冠!孔雀翎?!那东西不值钱。” 妖舟对三皇子的欣赏品味不敢恭维,努力憋着笑,给他打扮起来。不想,这货还能驾驭这通体的金灿灿亮闪闪,看起来不但没有土财主家傻儿子的样子,反而有种诡异的诱惑和无法描述的邪魅之色。 他对着镜子,满意地抖了抖衣袖,说:“把那个孔雀翎帽冠拿来。” 妖舟捧起臭脚,说:“嗯,别人戴一个,主子戴俩,定能博人眼球,贵气非凡。” 三皇子拿过帽冠,直接扯下上面的孔雀翎:“你怎么不梳三个发髻出去丢人现眼?!”指了指胸口位置:“缝这里。” 妖舟应道:“诺。” 三皇子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去洗漱,把头梳成三个发髻。” 妖舟:“……” 三皇子横了妖舟一眼:“快去!” 妖舟应道:“诺。” 她简单处理了一下的卫生,然后把头梳成三个发髻,顿觉整个人都变得精分了。尤其是,一晃头,三个发髻就跟着她一起晃动,眼花缭乱不说,特属于疯子的特点瞬间显露无疑。 她看向三皇子,眼神可怜巴巴的。 三皇子哈哈一笑,说:“不错。本王最近不开心,你要负责哄本王开心。本王看你时,你必须摇头晃脑,知道不?” 妖舟腹诽道:“知道你爹个尾巴!真想把行走商人穿了一个月不曾换洗的大裤衩套你头上!让你尝尝鲜,看你还有啥不开心的?!”脸上,却是羞涩一笑,甜声道,“诺。主子开心,奴婢就开心。”言罢,还十分狗腿的晃了晃脑袋,让三个发髻一同摇起来。 三皇子显然很满意妖舟的狗腿功力,伸手扯住一个发髻,晃了晃,这才松开手,向外走去。 妖舟摸了摸自己的脸,唯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其他舞姬认出来,就拿起了三皇子的半面银质面具,戴在了脸上。 三皇子见妖舟这般模样,问:“怕人看?” 妖舟傲娇地回道:“不稀罕给别人看。奴婢这张脸,以后只给主子看。” 三皇子骂了句:“谁稀罕!”唇角却是上扬,笑了起来。 妖舟默默给自己竖起大拇指,在心里称赞自己为:拍驴屁股小能手。 妖舟随着三皇子走出房间,来到大厅,一眼看见了庄公公和乌羽白。二人的视线,却在第一时间落在了金光灿灿、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三皇子身上。 说实话,三皇子这身衣服实在是不容易驾驭,但若是驾驭好了,还真是非同一般的打眼儿。就连乌羽白的一拢白衣和庄公公的一身黑袍,都似乎差了那么点儿意思。啥意思?嘚瑟的意思。 二皇子季翡正在和乌羽白和庄公公说话,见二人突然不再交谈,也扭头看向了三皇子。这一眼,险些呛出了眼泪。季翡收敛失态的样子,对二人重新介绍道:”这是三弟,季燃。” 三皇子季燃眼神高傲地扫了乌羽白和庄公公一眼,说:“听闻二位是来送行的?怎么穿成这样?简直就像黑白无常要送人上路啊。” 乌羽白回怼道:“不知三皇子穿着这副模样,俨然如同临国欢场中的小倌博人注目。若知,乌某定会换些轻便的衣袍,没必要这么正式。” 庄公公回以一记冷笑:“呵……” 三皇子看向妖舟。 妖舟想起三皇子季燃的吩咐,立刻摇起脑袋,晃动发髻。 乌羽白和庄公公都注意到了妖舟,但因她脸带面具、造型奇怪、衣裙艳丽浮夸,还真没认出她是哪位神经病。 果然,三皇子心情见好,重新杀入战场,对乌羽白说:“想不到乌世子对风月场所如此熟悉。看来,没少去吧。”转而看向庄公公,拉着调调儿说,“庄公公应该不喜欢那里。毕竟,无根可用,干着急。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赤裸裸的嘲讽,简直好比掴乌羽白和庄公公的嘴巴子。 妖舟也沉了脸,冷冷地扫了三皇子一眼,忽然觉得,面具这东西,真是一个好东西。 三皇子季燃十分敏感,竟回望向妖舟。 妖舟立刻摇动脑袋,晃动发髻,并在心里深深认识到,燃疯子这是要把她给同化成疯子呀。 果不其然,季燃十分满意地笑了笑。 二皇子季翡怕闹出大动静,立刻出来打圆场,说:“三弟,乌世子和庄公公好心来送行,你莫要说些伤人话。” 季燃横了季翡一眼,说:“二哥你定是没有洗漱干净。眼睛看不清。本王这是伤人吗?本王从来不伤人,只不过是瞧不惯某些畜生装人。哎……二哥不知,本王志向,就是驱魔。”看向乌羽白和庄公公,“尤其是,披着人皮的鬼,更不能放过。” 乌羽白缓缓勾起唇角,笑道:“三皇子的怨气不小。莫不是,乌某和庄公公做了什么事儿,让三皇子半夜咬着帕子哭不醒了?” 妖舟暗道:“若说缺德,乌羽白这嘴,在江湖和朝廷上也是排上名次的。当然,论无差别攻击的疯病,燃疯子无人能及。” 庄公公也说了一句:“这番哭也不是没有道理。国书签得丧权辱国,不以死谢罪,皆是厚颜无耻之人。” 妖舟暗道:“好么,庄公公毒舌起来,也是一口就能要人命的。” 正文 第349章 牙尖嘴利的男人们 面对乌羽白和庄公公的打击,三皇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笑道:“你们胜券在握的样子,还真是搞笑。本王很期待,看你们悔不当初的模样。散了散了,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被这黑白无常给搞没了。拜托,以后你们出门,要么就一个一个的走,要么就换身衣服。大白天的还好,若是晚上,不得吓死几位皱皱巴巴的老太太?!”一抬手,扯了下妖舟的发髻,“走。” 妖舟被季燃扯得脖子一歪,不疼,头皮也很舒服,但是,心里却是不乐意的。她好歹也是要脸面的,晓得不?于是,这个坏东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偷偷去踩季燃的后脚跟。 季燃头顶重冠,腰挂重物,恨不得垂下来一条条的黄金宝石链。就说那一身衣袍,里外各三层不说,金色的花蕊,可都是金片掐丝缝上去的!他的后腰被妖舟用银子打伤,行动本就不便,再加上屁股上那三箭,绝对够他受的。 妖舟这一脚下去,季燃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向前栽去,看样子就好比一根木头,连挣扎都是奢侈。不过,那动作看起来特别假,就像是慢动作。 有些眼见为假的东西,其实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有些真实到掏心掏肺的东西,都饱含了虚情假意让人暗恨瞎了一对儿黄金眼。 妖舟像模像样地发出惊叫,然后一咬牙,就去抱季燃的胳膊,其实就要撸他戒指。 季燃也不含糊,直接一把揽住了妖舟的肩膀,竟将人强行揽到自己身下,在自己摔倒的那个瞬间,给自己找了一个小巧的软垫。嗯,聊胜于无。 妖舟不能用内力抵抗,被压得肠胃翻滚,两眼突出,险些一口气没送上来,就此饮恨西北,唯有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道:“断你爹个尾巴!” 二皇子季翡是会武功的,但他并没有在季燃摔倒时搀扶他一把,可见是记恨季翡刚才的讥讽。当然,此时此刻更不能指望黑白无常。本就无常,这会儿更无常。只怕一伸手,就能怼季燃一个半身不遂。 季燃垂眸看着妖舟,二人的视线交汇到一起。 季燃说:“你是个好的。” 妖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羞涩地笑一笑,心里却骂道:“你是个坏的!臭的!丑的!烂的!无耻的!无情的!赶快从老娘身上起开!” 乌羽白嘲讽道:“都说贵人不顶重发,看来贵人也不当穿重衣。” 这一次,庄公公没有和乌羽白唱反调,反而是枪口一致对外,戏谑道:“殊不知,人越缺什么,越要炫耀什么。人性如此,难逃此劫。三皇子满身金翠,可是在暗示杂家,你们岳国缺金银,需要临国救济?” 季翡后知后觉似的,怼了庄公公一句:“公公此言差异,我们岳国兵强马壮,唯有三弟喜欢这身富贵色。”上前两步,来搀扶季燃,口中还说着:“哎呦三弟啊,你真是……真是太不小心了。” 季燃爬起身的同时,还不忘将一只爪子递给了妖舟。 妖舟觉得,按照她现在的人设,确实应该仰仗主子的宠爱,于是立刻递上小手,不想,季燃竟然收回了手,说:“本王让你把胸花捡起来。” 妖舟这才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自己胸前遗落着孔雀翎的胸花,忙拿起来,爬起身,双手递给季燃,心中腹诽道:“燃疯子,咱俩这梁子结下了。” 季燃却是瞬间化身为病娇,用手指点了点胸口,说:“来,给本王戴上。” 妖舟偷眼扫了乌羽白一眼,发现他并没有盯着自己,微微收敛心思,拿着胸花,靠近季燃的胸前。 为了戴这只胸花,季燃用一根细小的绸带,绕过孔雀翎,将其系在了胸前凸起的花蕊上。这一摔,胸花和绸带掉落,就得重新系。妖舟知道乌羽白是个醋坛子,唯恐他日后知道真相后,狂饮醋坛子三百斤,于是系胸花的动作,就变得干净利落且麻利。 不想,忙中出错啊。 妖舟选错了花蕊的位置,且缠了一下没缠住,她就扩大了缠绕的区域,结果导致,竟将季燃的茱萸给缠住了。 季燃倒吸一口凉气:“嘶……” 妖舟立刻去扯绸带,结果导致季燃二次受伤。 季燃咬着后槽牙问:“故意的?” 季翡皱眉开口道:“毛手毛脚的贱婢!拉下去,打十大板,教训一下。” 妖舟立刻扯住季翡的衣袖,使劲儿摇头,三个发髻跟着一起晃动。 季燃忽而一笑,说:“算了,本王就喜欢这种情趣。”低声对妖舟耳语道,“本王就知道,你没这个胆儿。” 季燃的耳语,落在耳朵上,痒痒的。在旁人看来,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着暧昧的关系。最起码,那个脑袋上顶着三个发髻的丫头,一看就是得宠的。物以类聚,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在旁人看来,简直堪称宠溺非凡,唯有妖舟知道,燃疯子的欣赏品味和旁人不同。哦,不,是和世人都不同。世界那么大,也就自己能够配合他吧。 庄公公说:“三皇子的喜好,果然别具一格。”微微一顿,“可是水土不服,闹了眼疾和病痛?” 妖舟暗道:“公公,注意你的用词,你已经伤及同类了。” 季燃呲牙一笑,牙齿雪白。 乌羽白用手抚着胸,说:“三皇子万万不可这么笑。乌某小时候被狗咬过,心脏受不得这个。” 季燃虚点二人,说:“贱人不但矫情,嘴也贱。岳国之内,幸而没有你们这样的人,不然一张嘴就是犬吠,着实生动有趣儿。”看向妖舟,“他们再哔哔,你去咬他们。” 妖舟点了点头,发髻又是一阵晃动。 季燃哈哈大笑,一副要上不来气的样子。 二皇子季翡说:“三弟,行李整理完毕,我们出发吧。” 妖舟看向庄公公和乌羽白,在心里合计着怎么才能在混乱中夺走戒指,且神不知鬼不觉。为了留下戒指,妖舟决定小小牺牲一下…… 色相吗?哦,如果色相管用的话,暴力还有什么用?! 正文 第350章 鸳鸳相报 众目睽睽之下,妖舟痴痴地望着乌羽白和庄公公,然后一张嘴,让丰富的津液挂在唇瓣上。没错,她再次流起了口水。 乌羽白微微蹙眉,说:“三皇子,管好你的狗。” 妖舟在心里感慨道:“小白鸭,我们的心有灵犀貌似差了些味道啊,你怎么跑偏了?!”那就不能怪我下嘴狠毒了。 妖舟瞬间爆发而起,扑向乌羽白,结果乌羽白不是善茬,竟一脚踢在妖舟的小腿上,迫使她跪在了地上。 妖舟缓缓抬头,仰望乌羽白。 四目相对,乌羽白就是一愣,顿觉心头肉被小刀剁碎,疼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妖舟直接抱住乌羽白的大腿,嗷呜就是一口! 乌羽白:“……” 季燃打个响指,赞道:“果然是本王的好狗!” 妖舟冲着站在一边的庄公公伸出魔爪。 庄公公一把捏住了妖舟的手腕,令她的手骨头发出错位的咔吧声响。 妖舟看向庄公公,眼神中透着无奈和心酸。然后,默默伸出另一只手,拧了一把庄公公的臀部。 庄公公:“……” 妖舟迅速起身,撒腿就跑。 季燃:“果然是本王的……” 乌羽白和庄公公同时出手,看似袭向妖舟,妖舟却油滑地躲到了季燃的身后。乌羽白和庄公公也不改变方向,直接就到了季燃的胸口。 季燃发出发出惨叫:“嗷……”抬手抡起大嘴巴子,却一个也没打中。 妖舟躲在季燃身后,油滑得如一条泥鳅。 乌羽白和庄公公看似要抓妖舟,却频频对季燃下毒手。 季燃大怒吼道:“护卫!抓刺客!” 护卫们一拥而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毕竟乌羽白和庄公公,大家都是认识的。 季燃眸光一冷,护卫们立刻一拥而上。 乱,那叫一个无比混乱。 妖舟表现得异常勇猛,看似拼命护主,却在招惹了乌羽白和庄公公后,迅速逃到季燃的身后,害得他被乌羽白和庄公公按在地上摩擦。 护卫们一看自家皇子被这么欺负,当即也扑了上去,准备以人数决定胜负,把乌羽白和庄公公一同暴打。 二皇子季翡看了场热闹,却也不好袖手旁观,假模假样的劝道:“好了,好了,不要伤了和气……” 妖舟踢了某位护卫一脚,护卫回腿的时候,扫到了季翡的鼻子。 季翡瞬间流淌出鼻血,这回是真的愤怒了,吼道:“住手!” 众人停手,纷纷起身。 季燃干脆撤掉贵重的发冠,抓在手中,指着众人问道:“谁撸走了本王的戒指?!” 众护卫纷纷抱拳回道:“属下没有。” 季燃看向乌羽白和庄公公。 乌羽白说:“区区一枚戒指罢了,三皇子也着实太小觑乌某!你怎不搜搜那婢女的身子?有道是家贼难防!哼!”一甩袖子,先一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还不忘丢给季燃一个挑衅的眼神,并动了动袖口里的拳头,看样子是攥着什么东西。十分不显然的是,乌羽白用了一招声东击西,吸引了季燃的注意力。 庄公公目送乌羽白出了驿站大门,心中暗道:“黑乌鸦只道寻常,白乌鸦着实油滑。”回头看向季燃,眼神冰冷无情,表情中透着倨傲之色,“杂家虽不如三皇子富裕,却也不屑当个偷儿!”言罢,也走了。 妖舟目送庄公公离开,暗道:“公公还是那个公公,初心不变、初衷不改,别人的死活果真都与他无关。” 季燃将手中的发冠砸到地上,一挑眉,邪恶地一笑,说:“拦住他们。” 护卫们一拥而上,在院子里拦下了乌羽白和庄公公。 季燃一扯妖舟的发髻,走出大厅。妖舟迈着小碎步,紧跟在季燃的身侧。脖子还歪着,看样子真是十分滑稽。 乌羽白看向季燃,问:“三皇子,何意?!” 季燃指着乌羽白,问妖舟:“你说,他好看,还是本王好看?” 妖舟转眼一看,发现二皇子季翡已经回屋去包扎流血的鼻子了,却还是不敢说话,唯恐护卫中有人认出她是个仿版,于是用小爪子,指了指季燃。 季燃说:“那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摸一摸乌世子,如何?” 妖舟摇头,使劲儿摇头。 季燃眸光一冷,推了妖舟一把,说:“去!” 妖舟委委屈屈地上前,伸出手,在乌羽白的胸口摸了一把。 季燃说:“好好儿摸摸!找不回本王的戒指,谁都不能走。” 妖舟只得继续去摸乌羽白。 乌羽白却捏住了妖舟的手,往身前一扯,另一只手捏上妖舟的下巴,说:“牙齿着实锋利,乌某身边也缺这样的奴婢,不如送给乌某吧。” 众目睽睽之下,妖舟用背影挡住了季翡等人的视线,乌羽白挡住了南面,庄公公十分识趣儿地上前一步,挡在了西边,就差东边无人遮挡,可架不住妖舟和乌羽白都是快手,两只手一触即分,便已经完成了戒指的移位。 事实竟是:妖舟把戒指给了乌羽白。 季燃上前两步,一把扯住妖舟的发髻,将她拖拉到自己胸前,一把抱住,将下巴放在了妖舟的肩膀上,说:“那可不行。这是本王的宝贝。别看平时痴痴傻傻,咬人时绝不含糊;夜里,更是热情似火……” 妖舟发现,乌羽白开始笑了,心中立刻奔跑过一群挥舞着翅膀的小白鸦。别人家是一地鸡毛,她家就是一地鸦毛。 妖舟也知道,乌羽白不是相信了季燃的话,但是……季燃那该死的手,还绕过她的身体,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太!暧!昧!了! 乌羽白笑着说:“本世子真是万万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会喜欢一个女人。本想送皇子两匹柔媚的母马,看来是用不上了。” 好么,就差明说三皇子应该喜欢畜生,不应该喜欢女人。 季燃回道:“母马如果有乌世子这么俊美带劲儿,本王倒是不介意都收用了。乌世子,随本王回岳国如何?让本王宠你啊。” 乌羽白含笑道:“想不到,皇子竟与乌某一个心思。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展开双臂,“只给世子查一次的机会。若寻不到,皇子陪乌某游玩一天如何?” 妖舟暗道:“小白鸦和燃疯子,你俩这么明晃晃地勾引彼此,好么?!” 正文 第351章 燃疯子呀 乌羽白说得那么底气十足,仿佛已经笃定季燃不敢打这个赌。 季燃也认为,乌羽白不晓得戒指里有解药,应该不会奔着戒指使劲儿。 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出意外。 妖舟突然蹿了上去,伸手去摸乌羽白的袖口和腰部。 季燃微愣,要去薅妖舟。 庄公公却突然伸手,拦下季燃,说:“君子落旗无悔。三皇子让婢女检查,也是应了赌约。” 季燃直接回道:“老子不是君子!”伸手又要去拉妖舟。 妖舟却先一步回头,低声说:“主子,没有。” 季燃骂道:“蠢货!” 妖舟说:“奴婢以死谢罪!”眼睛左右一转,就要去拔护卫手中的佩刀。 乌羽白一把扯回妖舟,看向季燃,问:“是三皇子陪乌某游玩一天,还是把这个婢女给乌某,让乌某也尝尝三皇子的乐趣,晓得什么叫热情如火。”目光从季燃身上,滑到妖舟的脸上。 妖舟做出一个“苍天啊”的悲愤表情,仰头望天,突然嘴角流出鲜血,身子一抽搐,直接倒在了乌羽白的怀里。 这一幕,看呆了众人。 季燃对护卫吩咐道:“把人拖回来。” 护卫上前去拉扯妖舟,乌羽白却直接将人挡了回去,垂眸看着妖舟,说:“死也得陪乌某同游一天。”将妖舟抱起,就要离开。 妖舟暗道:“小白鸦,你幸好早点儿遇见了我,否则也得变成和燃疯子一样的变态。瞧瞧、瞧瞧,你那台词说得都让人头皮发麻。” 季燃怒道:“抢本王的东西?!你是嫌命长!都给我倒下!”一挥衣袖,竟放出一片红色烟雾,就仿佛华服上那些红色的花瓣在空中生长飞舞,幻化成了妖,又被风吹散。 乌羽白和庄公公立刻屏息闭气,快速向后退去。 至于那些护卫,则是悉数倒下,还真如季燃所说的那样:都给我倒下! 乌羽白抱着妖舟跑,却觉得脚步越发沉重。 妖舟察觉出异样,睁开了眼睛。 乌羽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继续跑。 季燃也是个牛脾气,竟然捡起一把刀就追了出来,眼瞧着就要追上乌羽白。乌羽白立刻把妖舟抛出去,划出一个弧度,落在了庄公公的怀里。 庄公公继续跑,动作也变得吃力。 季燃开始追庄公公。 庄公公跑了不到十米,就被季燃追到。 庄公公气喘吁吁地拼尽全力,一抬手,将妖舟抛给了乌羽白。 好么,妖舟这块香饽饽,最终成了烫手山芋,被扔来扔去。当然,在乌羽白和庄公公的想法中,这是在保护她,殊不知,她都快被扔吐了,真心相求二位,就把她放了吧,她会自己找到家的。 然而,有一句话叫天不从人愿。妖舟被乌羽白和庄公公当成了球,在半空中拍来拍去。简直就是在欺负季燃不会武功啊。 三个男人,越跑越慢。乌羽白和庄公公是因为中毒,所以动作僵硬。季燃则是因为臀部和腰部有伤,没法跑太快, 唯一健全的妖舟,从最开始的心里拒绝,到装死接受,也没经历太长的时间。 就在乌羽白再一次将妖舟抛给庄公公时,庄公公也颤着手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所以,闭着眼的妖舟,划出一个抛物线后,直挺挺地落在了地上,摔得凄不凄惨不知道,反正是将人摔得满眼冒金星、后背生疼,五脏六腑都叫屈。 乌羽白指着庄公公,似要发怒,结果却失去了意识,闭眼倒地。 季燃举着刀,对准乌羽白的脑袋。 妖舟瞬间坐起身,喊道:“不要!” 季燃看向妖舟。 妖舟迅速爬起身,哄道:“主子,这是临国边城,动了乌世子,咱们也不能全身而退。再者,若真引起两国纠纷,咱们就是千古罪人。” 季燃神经质地呲牙一笑,回道:“当个罪人,没劲儿。当个千古罪人,那是名气!老子求之不得!”言罢,又要动手。 妖舟再次拦下季燃,说:“崩血啊主子!仔细崩你一身!” 季燃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华服,又看了看乌羽白,终是放下了刀,却用脚在乌羽白的胸口,踩下一个脚印。看样子,他原本是打算狠狠踹几脚的,但是因为屁股疼,也就只能留个脚印羞辱一下罢了。 妖舟见季燃这个脾气秉性和为人处世的路线,顿觉他和胖子有些相似。只不过,胖子的声音和季燃不同,且身份地位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外貌差距太大。想来胖子也不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减肥成这个模样。 想起胖子,妖舟倒是觉得季燃没那么讨厌了。当然,他踩乌羽白这件事,还是不可饶恕的。 季燃转向庄公公,庄公公也昏倒在了地上。他提着刀问妖舟:“他怎么办?” 妖舟简直不敢相信,季燃会问自己怎么办?若要让她说,自然是放了。 不等妖舟回答,季燃盯着庄公公缓缓笑了,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竟是个公公。” 妖舟下意识地问:“若他不是公公,主子想怎样?” 季燃舔了下唇角,回道:“自然是……让他变成公公,然后……再把他做成人彘。”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低声道:“没……没那么大的血海深仇吧?” 季燃挑眉,眼神邪魅如艳鬼,幽幽问:“本王厌恶一个人,还需要理由?” 妖舟立刻回道:“不需要、绝对不需要。” 季燃歪着头看着庄公公,眼中的恶毒仿佛要渗透出来。突然,他手起刀落,直奔庄公公的脸。 妖舟大惊失色,立刻抱住季燃的腰,将他向后拖去。 刀尖从庄公公的脸上划过,留下一条红线,慢慢渗透出血迹,染红了半张脸。 妖舟眸光一冷,伸手就要戳季燃的颈椎,准备废了这个鬼东西。 不想,季燃竟然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就仿佛做了一件令人无比开心的大事。 妖舟的手,正要断开季燃的颈椎,就听季翡说:“果果,你知道吗?” 妖舟的手微顿,略一思忖,才反应过来,这声果果是对她说的。她回应道:“知道什么?” 正文 第352章 灌点儿啥 季燃突然回头,看向妖舟,眸光灼灼如火,说:“本王要在那死太监的脸上画出猫胡子,让他主子看看,是否欢喜?!” 妖舟用手捂住脸,惊恐地问:“那……那岂不是毁容了?” 季燃莞尔一笑,说:“他都不是男人了,要脸干什么?!” 妖舟:“……”貌似这是两个概念吧? 季燃举起刀,还要去砍庄公公的脸。 妖舟眼尖,一看见了窦大人和其他准备返程的临国使团,立刻扯着季燃向后躲去,口中还劝道:“主子快走!快走!临国使团来人了!” 季燃皱眉,看向飞奔而来的临国使团,说:“慌什么?本王是岳国皇子,他们敢对本王怎样?” 妖舟回道:“被主子下毒的,可是临国的世子;被主子划伤脸的,可是临国皇宫里的红人。主子,好虎架不住一群蛇,咱还是先避避吧。”话虽说如此,妖舟并没有扯着季燃跑。她又不傻。地上那俩中毒的,还需要解药呢。 说话间,窦大人已经快带人围上来了。 季燃突然拉住妖舟的手,撒腿就跑,口中还喊道:“两泼尿,就能把人灌醒!” 妖舟看着季燃,心中暗道:“燃疯子,你和小白鸦、庄公公的仇,真是结下了。此生,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啊。比血缘还他爹的牢不可破。” 窦大人听见季燃的话,气喘吁吁地跑到事发地点,看着在地上躺尸的乌羽白和庄公公,一颗心都要碎成渣了。 这……就是中毒了? 这……就得用尿灌醒?! 这……不是折辱要人命吗?! 窦大人顿觉天旋地转,真是要命了。 窦蔻立刻搀扶住窦大人,低声说:“父亲,没准那男子在说笑?” 窦大人垂眸看向昏迷不醒的二人,说:“先抬进马车里,寻了大夫再说。”重重一叹,“国书虽然签成了,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昏迷不醒,可要了老夫命喽!” 窦蔻也跟着上火了,感慨道:“若是泛舟在就好了。她最是有主意。” 窦大人问:“她没说去哪儿了?” 窦寇回道:“没说。只说让我们正常返回,她会追上来的。” 窦大人说:“走吧,公主的病不能拖。” 窦蔻点头,咽下了一声叹息。他们临国看似赢了国书的签订内容,结果却倒下了三位最重要的人物。这番出行,果真不太平。 临国的马车继续前行,寻到大夫也是无能为力。 窦大人有心用尿试试,却不敢轻易下手,只想着继续前行看看,想来一两天应该无碍。 另一边,季燃拉着妖舟回到驿站,一眼看见二皇子季翡那张奇臭无比的脸。他捂着鼻子,怒声吼道:“三弟,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燃回道:“本王看他们一个个儿听不懂命令,行动迟缓,想让他们多睡会儿,清醒清醒。” 季翡怒声道:“把人都迷晕了,这就叫多睡会儿?若是有刺客袭来,你我当怎么办?!” 季燃回道:“二哥会武,只管跑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没跑过。” 季翡气个半死,眯起眼睛,沉着脸说:“不要胡闹!快把他们都弄醒。” 季燃说:“一人灌口尿,准醒。” 季翡告诉自己,自己是皇子,要有涵养,不能和这个来历不明的狗东西一般见识。他强迫自己笑了笑,说:“三弟,不要如此顽皮。” 季燃露出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说:“二哥,你不要傻傻不信本王,最后让这些护卫睡死过去。” 季翡问:“就没有其他办法?” 季燃看向妖舟。 妖舟忽然意思道,自己不应该清醒啊。大家都中毒了,自己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呢?完了,自己被燃疯子带偏了,脑袋想问题的方式明显不拐弯。 四目相对片刻,季燃目露疑惑之色,嘀咕道:“难道也能把人摔醒?!”对季翡的护卫说,“你们举起一人,往地上摔,试试。” 两名护卫都开始怀疑人生了。这是什么解毒方法?!闹着玩呢吧?!不过三皇子发话,谁也不敢不照办啊。 二人看向季翡,得到默许后,分别抓起一位昏迷护卫的肩和腿,数着一二三往地上扔。 扔一下,没醒。 季燃说:“举高。” 二人举高,扔,昏迷者还没醒。 季燃吩咐道:“来来,你们倆把他抛来抛去,抛个五六次后,直接扔出去。” 季翡呵道:“胡闹!” 季燃扫了妖舟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本王要看看,这个法子到底行不行。二哥阻止的话,也行,那就给这些护卫喂尿吧。”随手指向驿站门口处趴着的三位舞姬,其中一人,正是禾素,“那三个,也灌一口。以后二哥吃胭脂,保准能吃出尿骚味儿。” 妖舟明白,燃疯子这话的意思,就是在用实验证明她为何能够解毒。若试验成功,妖舟就是安全;若不成功,妖舟就有问题。从燃疯子的眼中,妖舟看见了那种嗜血的寒意。 季翡一想到尿骚味儿的美人唇,就觉得恶心,当下默许了两名护卫去配合季燃的要求。 这么一折腾,昏迷者再次被重重摔下落地,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人却没有醒来。 季燃看向妖舟,突然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歪着头,收拢手指,说:“你是怎么醒的?虽然本王的手指很想掐死你,但本王还是决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怎么解释?说自己身体里有抗体?!说自己也是玩毒的祖宗,只不过不及你?!还是说,护卫全倒,取你小命正好?只可惜啊,不能让燃疯子在临国境内出事,否则两国大动干戈,于百姓不利。真是……难为女人哪。 就在妖舟准备逃跑、季燃慢慢收紧手指时,被摔了无数次的昏迷者,竟猛地吸入一口气,张开眼,发出痛苦的哀嚎:“哎呦……” 季燃看着妖舟一笑,仿若多情的公子,就连眼神都缠绵悱恻起来。他说:“你得谢谢本王的耐心。不然,你就死了。” 妖舟立刻点头,三个发髻继续跟着乱晃。 季燃呵呵一笑,看向醒来的护卫,说:“二哥,你做主吧。是都灌尿,还是这么一顿摔,都听二哥的。你看,本王这次给你面子不?” 季翡磨了磨后槽牙,笑道:“三弟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很显然,无论哪种选择,都不是好选择。前者侮辱了护卫,后者没准害得护卫断胳膊断腿,不良于行。 难啊! 正文 第353章 怕胖啊 季燃这人素来是管杀不管埋,高高兴兴地拎着妖舟的发髻,登上了马车。 妖舟觉得,是时候和这个疯子分开了。她一路跟到现在,是因为担心燃疯子给出的解毒方法不管用,现在看着被灌了尿的护卫们依次醒来,这颗心呐,真是既放心又难受,既想笑又想哭,既……既什么既?!季燃啊?! 打心里说,妖舟不想得罪季燃。这人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同,想问题的角度十分刁钻。疯子等同于天才的既视感,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啥也不说了,溜吧! 马车尚未起程,妖舟被迫坐在季燃的车厢里,她突然捂住腹部,说:“主子,奴婢要去如厕。” 寻常人面对这种问题,自然都要点头同意。不想,季燃问道:“拉肚?” 妖舟点头。 季燃在车厢里翻翻找找,抓出一包药粉,递给妖舟:“吞了。” 妖舟接过药粉,攥在手心里,一脸痛苦地说:“不行,还是要去解决一下。长路漫漫,憋不了。” 憋不了?没有憋不了一说! 季燃从妖舟手中抽出药粉包,打开,然后用另一只手捏住妖舟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巴,将药粉一股脑地倒进去:“静待片刻,别说憋不住,怕是三四天都不想如厕了。” 妖舟:“……”老娘现在好想杀人! 季燃问:“你看,是不是腹部不疼了?” 妖舟捂着肚子说:“还疼。” 季燃斜眼看妖舟,表情变得阴森恐怖起来,“这样呢?” 妖舟硬着头皮回道:“还想。” 季燃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食指,说:“那就只能灌尿了。” 妖舟立刻回道:“奴婢不想了。” 季燃满意地一笑。笑容微顿,摸了摸肚子。 妖舟问:“主子可是饿了?” 季燃回道:“腹痛,需如厕。” 妖舟立刻说:“那药粉呢?可好用了。” 季燃回道:“太过霸道,对身体不利。”起身,下了马车,回头看了妖舟一眼,“一起?” 妖舟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快速点头,也跳下马车,跟在季燃身后,并在心里摩拳擦掌,准备到了茅房就把他打晕,胖揍一顿,然后逃之夭夭。 结果,这个燃疯子真他爹不是东西,竟揉了揉肚子,又返回到车厢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嘀咕道:“放个屁,好多了。走走,赶快走,在这个破地方呆时间长了,屁都见长。” 妖舟:“……” 燃疯子睁开眼,看向妖舟,问:“你还要去如厕?” 妖舟刚想点头,却见燃疯子将手又伸到了车厢的小盒子里,妖舟立刻摇头,态度坚决地回道:“不想了。一点儿那个意思都没有。”在燃疯子的注视下,她不情不愿地爬上马车。 季翡这边,也成功灌醒了所有护卫,在一片干呕声中,岳国使团们踏上了回国之路。 妖舟眼瞧着边城越来越远,一颗心真是拔凉拔凉的。 出了城门,是一片辽阔的天地。需要走上一天一夜,就到了岳国的边城。进入岳国边城,想要出来,那就难喽。 妖舟大仇未报,压根就没有周游列国的冲动和想法。再者,家里躺下三位重量级人物,她不回去给乌羽白和庄公公灌尿,二人就不会醒。二人不醒,谁晓得怎么给十三公主喂解药?这真是一个令人内伤的死循环。 当然,跟着季燃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丫竟然不吃饭! 早饭没吃,她也就跟着忍了。 不曾想,午饭竟然也不吃! 好不容易忍到了夕阳西下,看燃疯子的意思,还要略过晚饭,妖舟怒了。 不行,绝对不行! 妖舟在季燃的闭目养神中愤起发声:“主子!” 突然的叫声,吓了季燃一跳,他立刻睁开眼睛,皱眉问:“喊什么?嗓子痒啊?!”说着话,就又去拉他的那些小抽屉。 妖舟立刻举起手,说:“不不不,别误会,奴婢好得很。” 季燃说:“好得很?本王看你有病。没病喊什么?” 妖舟回道:“奴婢饿了。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 季燃看着妖舟,翻了个白眼,抱胸闭眼,嘀咕道:“吃什么吃?!不许吃!吃胖了怎么办?!”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哀嚎道:“奴婢不胖,奴婢腰身上都没有半指肥肉。” 季燃嗤笑一声:“昨晚吃了那么多水果,够你挺三天的。闭嘴,别吵本王。” 妖舟险些给季燃跪下。咋地,还没回岳国呢,就开始虐待俘虏了?!这不科学啊!嗯……科学是啥?妖舟感觉自己好像都快忘记那些梦中的经历,对科学两个字都觉得模糊了。 妖舟拉长调调儿喊道:“主子,不要啊……” 季燃一抬手,照着妖舟的头顶就拍了下去,啪地一声,打出了声。 妖舟翻着白眼看向季燃。 季燃睁开眼,扯住妖舟的一只发髻,说:“别嚎了!吃吃吃,撑死你!来人,给她整只烤鸡!” 立刻有人送上烤鸡。 妖舟欣喜若狂,抱着烤鸡就要吃。 季燃却开口道:“丢了。换馒头。” 妖舟眼瞧着色香味俱全的烤鸡被从自己手中拿走,然后用两只馒头填补了她空旷的手和发狂的心。 妖舟一口咬下馒头,有种恶狠狠的劲儿。 季燃闭上眼睛,腹部传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妖舟把馒头递到季燃鼻子前,问:“主子来一口?” 季燃睁开眼,冷冷地扫了妖舟一眼,说:“凡尘俗物,也配本王吃?!” 妖舟将馒头往回拿。 季燃飞快地伸出手,扯下一块馒头,丢进嘴里,咀嚼着咽下。 妖舟提醒道:“主子,这是凡尘俗物,不配你吃。” 季燃再次闭上眼,回道:“关你屁事?!闭嘴!” 妖舟闭嘴,唇角却绽开了坏笑,暗道:“感情儿他是怕胖!不敢吃东西呀。妥了,知道你的弱点了,小子。” 妖舟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说:“主子,把烤鸡给奴婢吧,奴婢都要馋死了,若不吃,会流口水的。奴婢真不怕胖。”微微一顿,“难道是主子怕胖?!” 季燃突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妖舟。那眼神,黑沉沉的,有些渗人。半晌,季翡才开口说道:“来人,给她拿美食,吃!使劲儿吃!” 正文 第354章 你姑奶奶 有了季燃的吩咐,琳琅满目的美食被送进车内。 妖舟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大快朵颐。她平时吃饭十分安静,这会儿却还不忘吧唧嘴儿。即便季燃闭着眼睛,也能听见她咀嚼的声音,闻到那诱人的肉香,以及想象出那些美妙的滋味…… 完了,口水泛滥了。 妖舟眼瞧着季燃吞咽了一口口水,瞬间产生了捧腹大笑的冲动,却必须生生忍下,继续挥发着美食的诱人香味。 突然,季燃张开眼,一脚踢翻了妖舟面前的美食,骂道:“滚!”季燃眼中的戾气,那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整个人就像被惹恼了的野兽,恨不得直接撕碎了眼前的猎物。 妖舟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立刻颤颤巍巍地掀开车帘,来到了车板上,对车夫低声说:“慢些,主子让我滚。”说这话的时候,妖舟苦着脸,红着眼圈,一副被主子遗弃的样子,可怜得如同丧家之犬。 车夫有些了解季燃的怪脾气,喜欢的时候就要拢在手中把玩,不喜欢了可以随时丢开。性子阴晴不定,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翻脸。 车夫放慢速度,妖舟跳下马车,捂着脸就跑。看样子,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准备投湖自尽。殊不知,她脸上的笑啊,都快按不住了。终于,她逃离了这个疯子!心情这个愉悦,恨不得踏风而去,瞬间千里。 车夫看着妖舟的背影,暗道:“还别说,跑得挺快,嗖嗖几步,就逃离了出去。可惜,我还得在这儿受罪啊。什么时候,主子也能让我滚呢?” 季燃等了一会儿,不见妖舟进来,于是扬声问道:“死外面了?!” 车夫误以为季燃叫他,立刻回道:“回禀主子,属下还活着,请主子吩咐。” 季燃微愣,问:“红果呢?” 车夫这才明白,季燃要找跑走的那位舞姬。他立刻回道:“启禀主子,她……她滚了。” 季燃不敢置信地问:“滚了?!” 车夫回道:“对,滚了。主子让她滚,她就滚了。”又看了眼妖舟的背影,“而且,滚得挺快。” 季燃立刻喊道:“停停停!” 马车停下。 护卫长策马上前,来到窗边,等待吩咐。 季燃掀开小窗帘,问护卫:“跑哪边去了?” 护卫长指向另一个方向:“回主子,人往那边跑了。” 季燃立刻转身,掀开另一侧的小窗帘,一眼看见,妖舟就像一阵风那般,撒腿奔跑在橘色的夕阳之下。既像奔入黑暗,也像融入熔炉,有种决然的艳色。 季燃突然觉得心中一慌,忙喊道:“回来!” 妖舟假装听不见,继续跑。 季燃喊道:“你中毒了!再不回来,会死的!” 妖舟听了这话,站住,瞬间回过身。 季燃的唇角瞬间勾起,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不想,妖舟逆着光,回吼道:“死你爹个尾巴!” 季燃:“……” 怎么回事儿?出了哪种意外?眼前人被鬼附身了?!骂他爹?他爹是岳国皇上,这么明目张胆的骂,不妥吧? 季燃在愣怔过后,问:“你是谁?!” 妖舟哈哈一笑,扯开头发上的发髻,晃了晃头,甩开海草般顺滑的长发,又撤掉脸上的面具,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回道:“你姑奶奶。”挑眉一笑,坏得很。 季燃被气得沉了脸。 妖舟毫不在意,欢快地转身离开,一身艳丽的衣裙随风飘荡,仿若赤脚踩在天地间的仙女。可在季燃眼中,她已经是恶魔的化身。 那轻佻的眼神、不屑的表情、傲慢的笑意、嘲讽的语言,无一不在羞辱季燃的智商、践踏季燃的自尊! 太狠了! 相处一夜,竟博得了他的小小信任;相处一日,竟可以和他共用一车享用他才能食用的美食,结果呢?!结果,她竟并非舞姬! 若到现在,季燃还不晓得他被耍了、被算计了,以及被撸走戒指的真正原因,他也就不要活了。 然而,正是因为知道,才……越发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追上去,一口口咬死她! 是的,季燃认出来了,她就是她,那个可憎可恶可恨可杀的女人!这天地间,除了她,谁还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季燃盯着妖舟的背影,眼睛都快喷出火星子了。 若眼神能杀人,这会儿妖舟都成马蜂窝了。 季燃心里发狠,口里发苦,一咬牙,蹿出马车,夺过护卫的马,飞身上马,大喝一声“驾”,狂奔而去。 不行,肯定不行! 他不能放过她,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他必须追上她,踩死她!狠狠的!就用马蹄子,一脚脚踩碎她!唯有看见她死不瞑目的样子,才能安慰他曾经受过的苦,告慰自己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灵魂! 季燃此举太过突兀,且满心愤怒,完全不管不顾,以至于保护他的护卫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出了一小段的距离。尽管护卫紧随其后,却还是被愤怒的他甩在了身后,且距离越拉越远。 这一刻,季燃是感觉不到臀部伤口痛的。 季燃追着妖舟,一路进了丛林。 没等他发挥,就被妖舟用一根木棍,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人直接昏倒,从马背上摔到地上。 妖舟上前,摸走了他身上全部的药丸,撸走了所有的贵重饰品,还脱掉了他的鞋子,从鞋帮处找到两瓶细长的小瓷瓶。正要动手扒季燃的衣服,却见护卫们快要追了上来,只能暂时作罢。 她抡起胳膊,照着季燃的脸,各自落下一个大嘴巴子,留下两只小巧秀气的巴掌印,然后掰开风干的小树杈,刺破季燃的手指,在他的手帕上留下四个字,掰开季燃的嘴巴,将帕子的一半塞进去,然后粗鲁地一挥巴掌,将下巴拍向牙齿,只听咔吧一声,牙齿合并,咬住了手帕。 妖舟取下面具,满意地一笑,将面具掰宽,给马戴上,这才背着手,拎着战利品,快速消失在丛林中。 护卫们找到季燃时,发现他不但昏迷不醒,嘴巴里还叼着一块手帕,上书四个血淋淋的大字:灌尿即醒。 真的?假的? 灌啊?不灌? 正文 第355章 反了疯子 护卫们十分为难。 灌尿吧,看起来就像自己在报复三皇子;不灌尿吧,万一三皇子一直这么昏迷不醒,自己也实在担不起这种责任。 若能做到,尿灌下去,三皇子却浑然不知,那该多好。众人低头合计,越发倾向于灌尿这一个方法。 最后的一个问题就是,用谁的尿?! 这真是一个致命的大问题。 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三皇子醒来,知道事情的始末和真相,岂不是要发狂?到时候,撒尿之人非但不会被奖赏,反而要被砍掉脑袋。一尿掉头,也许会成为一个历史典故。哎……真为难人呀。 护卫们愁肠百转,最终将目光都转移到了那匹马的身上,心中瞬间划过三个璀璨的大字:就它了! 于是,护卫们使出浑身解数,开始诱骗马儿撒尿。马儿踹了这个,踢了那个,不肯轻易就范。 在马儿看来,这些臭男人围着它转,准没好事。 片刻后,马儿被搞得有些烦躁上火,却终于尿了。 护卫长忙取下头盔接住马尿,皱着眉头说:“太骚了!” 其他护卫统统转开头,不看他。 护卫长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来到燃疯子的面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就要往季燃的嘴里灌。 就在这时,季燃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护卫手一抖,逸出几滴马尿,滴在季燃的身上。 季燃坐起身,揉了揉迷迷糊糊的后脑勺,感觉手指黏糊糊的。他将手送到眼前,看见那鲜红的血迹,就像被开启了开关,瞬间清醒过来,问:“人呢?!” 护卫长偷偷将头盔挪到身后藏起来:“是属下无能,没能抓到人。还请主子先处理伤口。” 季燃站起身,垂眸看着护卫长,眼中的戾气突然暴涨,犹如洪水猛兽,可在顷刻间吞噬人命。他抬起脚,狠狠踹向护卫长,结果,脚刚抬起来就觉得臀部疼痛难忍。这才想到,自己骑马一路颠簸,将伤口都颠开了。疼,那真是撕裂般的疼。不过,都不如心痛来得令人窒息。 护卫长和护卫们统统跪在地上,求三皇子平息怒火。 季燃缓了缓,用手摸了摸脸。很好,两只小巧的巴掌印清晰地浮在了脸上,对比了一下,正好是他可以攥在手心里狠狠捏碎的大小。 季燃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却闻到自己身上传来一股子骚味,他低头嗅了嗅,问:“怎么有股骚味儿?” 众护卫噤若寒蝉,无人敢答。 季燃举目一扫,看见护卫长手中攥着的帕子,当即伸出手:“拿来。” 护卫长上前,双手奉上手帕。 四个血字,血淋淋的出现在季燃眼前:灌尿即醒。 季燃拿着帕子,手开始颤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狰狞。突然,他仰天咆哮,声音如同撕开的锦帛,有种令人压抑至疯狂的破坏感。 尿?!他竟然被灌尿了?! 报复!这就是血淋淋的报复! 他还没有报复她,她竟然出手了! 不!可!饶!恕! 季燃发狂了,抽出护卫的佩刀,抡起就砍。 护卫长忙跪下,阻拦道:“主子饶命!没有给主子喂尿,主子就醒了。” 季燃的刀停在了护卫长的脖子上,问:“你头盔里装的是什么?” 护卫长的冷汗流了下来,说:“是……是马尿。” 季燃将刀放在了护卫长的脖子上,问:“如果本王没醒,你是不是打算给本王灌马尿?” 护卫长不敢说话,只是汗水噼啪落下。 季燃盯着护卫长,眸光沉沉地说:“把马尿喝干净。” 护卫长想求饶,只不过季燃的目光着实有些吓人,他不敢抗命,只能硬着头皮抱起头盔,将马尿的骚味和头盔的酸臭味儿一同饮下,心中恨的咬牙切齿,暗想着要如何报复,也庆幸自己拿了二皇子的好处,已经投靠到他的名下。 然而,护卫长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季燃挥刀而下,砍了护卫长的脖子。 护卫长至死都没想到,三皇子季燃能疯癫至此,说动手就动手,哦,不,是一言不发就动手。原本以为他让自己喝马尿,便是惩罚,不曾想,那不是惩罚,而是侮辱。真正的惩罚,是要用命去填补的。 护卫们大惊失色,统统跪在地上不语。 季燃披头散发,衣袍敞开,表情阴狠地环视众人,幽幽问道:“还有哪个想给本王灌尿?” 护卫甲低声回道:“本意是要救主子,不曾想掉进了敌人的圈套。还求主子宽恕这回。” 季燃用刀面提起护卫甲的下巴,问:“要本王如何宽恕?!你们这些蠢货,连真假都不辨。若那该死的女人留书让你们砍掉本王的手脚,才能叫醒本王,你们是不是都要照做?!” 护卫甲不再说话,只是汗水稀里哗啦地往下淌。 护卫乙开口道:“我们都是真心对主子,主子却怀疑我等。此事怕难善了。”眼睛往左右一扫,突然大喊一声,“和他拼了!”话音未落,举刀就动手。 追来的护卫一共有八名,除去死掉的护卫长,剩下七人,其中竟然有五人同时出手。 可见,这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起义,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逆反。 季燃堪堪躲过致命一击,立刻向后退去。 护卫乙等人步步紧逼,压根不给季燃喘息的时间,出手就要命。 季燃身上的毒药粉,都被妖舟收拾得干干净净,唯一剩下的毒药粉,还藏在了不太好拿的位置。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不好拿也得拿啊。季燃一边借助树干躲闪着向后跑,一边把手探入裤子里,扯出藏在裤衩里的毒药粉包。 季燃的动作够快,可护卫们的动作更快。他们瞬间将季燃围住,前后左右一起夹攻,大刀无死角攻击季燃,简直就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季燃终于从裤衩里掏出毒药粉包,洒了出去。 身前两名护卫中招,立刻倒地抽搐起来。 而然,风向原因,他身后的三人却尚未中毒。 刀子捅入后背,切断脊骨的声音,虽轻微,却是生命之重。 也许,生命结束的瞬间,并不会因为谁是谁,而变得多么不同。 正文 第356章 干掉 护卫乙看着透体而出的刀尖,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另一名谋反的护卫,同样被刀结束了生命。一张嘴,就是口吐鲜血,死不瞑目。 还剩下一名谋反护卫,见到这个场面,哪里还不晓得,这是计中计?!他在微愣过后,想要反击,却已经晚了。 季燃手持长刀,直接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季燃邪恶地笑,说道:“做鬼后,回去告诉二哥,他安排在本王身边的人,都死翘翘了。”缓缓抽出刀,最后一名谋反护卫倒在地上,在两个费力的喘息中,瞪眼死了。 护卫乙缓慢费力地扭过头,竟看见了护卫甲那张脸,他心一颤,撞在了刀锋上,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你……?” 护卫甲露齿一笑,说:“我是皇上派给三王爷的人,一直以来,都不是二皇子的人。” 护卫乙吐了一口血,哆嗦着滑倒在地,死了。 季燃来到另外两名谋反护卫的面前,勾唇一笑,说:“杀了。” 属于他的两名护卫,同时动手,了结了谋反者。 季燃说:“把他们的头都割下来,挂在马背上,给本王的好二哥送回去。身体嘛,就不带了,马儿托不动,姑且让他们身首异处、死无全尸吧。” 两名护卫领命:“诺!” 季燃对护卫甲说:“卫云,你是本王的护卫长了。” 卫云单膝跪地,抱拳道:“誓死保护主子!” 季三举起染血大刀,透过刀面看了看自己脸上的巴掌印,说:“本王的护卫长,要绝对的忠诚。父皇把你送给本王,你就应该能分清楚,谁是新主,谁乃旧主。”垂眸瞥了眼卫云,“好狗是不吃两家饭的。” 卫云略一思忖,直接跪下,给季燃磕了三个头:“以后奴才只吃主子一家饭。” 季燃斜眼看向另一名护卫。 另一名护卫也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雷影,家境一般,也不是谁的人。今日认主,以后一心以主为尊,绝无二心。” 季燃说:“行,本王收了你这份心,也赏你个副护卫长当当。” 雷影扬起黑脸笑开了花:“谢谢主子。” 季燃向丛林深处投去一眼,猜那个人就在附近偷窥着、偷笑着,自己却无可奈何。 然,真的无可奈何吗? 季燃说:“把这片林子烧了。” 护卫长卫云和副护卫长雷影那是人逢喜事,二话不说,掏出火折子就开始点火。 奈何草青树绿,手头还没有劣酒,只能点了一些枯枝。 季燃不能继续等结果,十分遗憾地离开。 雷影问:“主子,可要属下背你?” 季燃回头:“不用。本王得记住这份痛,让自己长个教训。傻是病,得治。这辈子脑袋不灵光,必须敲打敲打继续用,不好轻易换颗头啊。” 回头看向已经燃烧而起的树林,季燃露出一记笑,看样子还挺开心。 待众人离开,妖舟从树后走出来,蹙眉看向季燃那只剩下小拇指那么长的背影,发出一声嗤笑,道:“醒来的时辰还真是巧。”丢下一个不屑的眼神,寻到小溪,处理掉易容膏,洗了把脸,绕路往边城而去。 没有任何的文书,边城士兵不许她进城,并扬言,若再靠近,就放箭了。 天色已晚,妖舟必须要进城,只能掐腰喊:“杜旺!杜将军!” 边城士兵听她喊将军,误以为她和将军是旧识,立刻询问道:“你是哪个?!报上姓名!” 妖舟回道:“我是将军的故人。你只管叫他来便是。少不得你好处。” 边城士兵半信半疑,将此事说给了副将史君。 史君探头看向妖舟。 天黑沉沉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微微皱眉,吩咐道:“把人带到本将的房内。” 城门开,妖舟被引领到了副将史君的房门。 妖舟和史君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但是那时候妖舟对外声称自己是十三公主,史君还给她行过大礼呢。 只不过这会儿,妖舟素面朝天,与盛装不同。且她身上穿着舞姬的衣裙,看起来有些狼狈,难免让人觉得她深夜入城,有些轻浮之意。 在烛火中,史君上下打量着妖舟,忽地一笑,问:“你是将军的什么人?” 妖舟不想多生事端,回道:“奴婢是临国的舞姬,随同使团来到边城。昨晚奉命去驿站表演歌舞。醉酒后,竟被带出了城门。这会儿酒醒,急忙跑了回来,还请将军放行,让奴婢去追窦大人。” 史君砸吧了一下嘴,说:“你没有凭证文书,本将不好放你进城。你先在此住下,也给本将表演个歌舞助助兴。等本将寻到窦大人,问上一问,再放你回去。” 扯淡!你一个边关副将,怎么可能无故返回帝京去问窦大人一个舞姬的身份?!妖舟明白了,这人是贪图了她的颜色,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妖舟不动声色,回道:“奴婢颇得乌世子喜爱,若不赶回去,怕世子要怪罪。” 史君盯着妖舟看了半晌,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说:“若真喜爱,怎会不接上你一同离开?!”突然伸出手,就去拉扯妖舟的手腕,“来来,让本将看看你都会些什么……” 妖舟向后躲开,说了声:“将军,自重。” 史副将呵呵一笑,说:“不过一个舞姬罢了,也配让本将自重?本将若自重,你们这些婊-子岂不是渴死?!”站起身,逼向妖舟。 妖舟向后退去,史副将用力一抓,扯到了妖舟的衣袖,竟抓出来一块美玉。 小指粗细,雕刻着精美的图腾。指尖位置,可以当成小巧的私印。指尾部分,可以穿过绳,当成吊坠挂在脖子上。 史副将一看见这个玉坠,就是一愣,然后不动声色地问妖舟:“哪儿来的玉?” 妖舟觉得,史副将这种问法十分奇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玉,自然就应该是她的,为何这么问?显然,一是怀疑她偷了玉,二是他认识这块玉,知道它的原主人是谁。 联想到燃疯子能悄然进入边城,对十三公主下手,妖舟顿觉眼前之人变得十分可疑。 正文 第357章 疑惑生 妖舟看着史副将,忽地一笑,低声说:“史副将猜猜看,奴家为何夜奔回临国,为何……直接找杜将军,而不是史副将。” 史副将看着妖舟,用拇指轻轻搓着小巧的私印,也哈哈一笑,说:“本将哪里知道你这娘们儿心里的道道。得,杜将军一会儿就能过来,本将把你送过去便是。” 妖舟发现,这个史副将真是油滑啊,半点不接她的话茬,却准备促成她要做的事。实际上,她这没有其它想法,声称要找杜将军,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史副将的做法罢了。 为了证明心中所想,妖舟又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一左一右哪里管得不那么严。奴婢想着,有空出去透透气。”这话的意思,就是办完她要办的事儿后,她得选择一个逃跑的方向。 史副将回道:“边城之内,可不容你玩闹。倒是进城那条路,能让你溜达溜达。” 话不用说明,妖舟自然懂得。她略一施礼,说:“谢过史副将。”伸出手,想要讨要回燃疯子的贴身私印。那印她看过,打眼一看乱七八糟的,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唯有印在纸张上,轻轻触碰一下纸面,才能看见一个岳字。若力气用得大了,就糊成了一片。这种防伪办法,也挺有趣儿。 史副将又摸了摸印章,将其放在了桌子上。 妖舟伸手去取,却被史副将突然攥住了手腕,问:“这是什么印?为何乱糟糟的?” 妖舟回道:“人心乱,印自然就乱。若是人心能清明,印自然也就清明了。” 史副将顺着妖舟的手腕,向上抚摸 妖舟突然出手,捏住史副将的手腕,邪恶的一笑,低声说:“实不相瞒,乌世子虽然喜欢奴婢,却不及三皇子的恩宠。这次奴婢奉命去陪三皇子,还真得了一些宝贝。史副将千万控制好自己的手,别乱摸。” 史副将收回手,笑着说:“还真是小辣椒。” 这时,有士兵来报,说杜将军来巡城了。 史副将向前跨了两步,看样子是打算去迎杜将军,结果却站着没动,对士兵说:“本将这边还有要事处理,你先把她带过去。告诉将军,她在城门下喊将军名讳。” 士兵应下。 妖舟尾随在士兵身后,心里却寻思着,这个史副将一定有猫腻,不过城府很深,说话滴水不漏,只不过在做事上给人留了猜想余地。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她手中这枚私印,有些文章可做啊。 如史副将和岳国人有勾结,那十三公主被抢,就有了十分合理的解释。史副将和杜将军一样,都十分了解临国使团的行程,也知道十三公主要来。只不过后来,她扮成了十三公主,应该一直瞒着两位将军。杜将军却知道了真相。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大家住在他的弯弓苑里。而且使团众人,定有人和杜将军交好。所以,杜将军晓得她是叶泛舟。 有趣儿的是,杜将军并没有把这个真相,告诉史副将。看来,对他并不是完全相信呀。 妖舟随着士兵来到城墙之下,士兵登上城墙,去禀告杜将军此事,片刻后返回,对妖舟说:“将军视察完,会见你。你不许动,就站在这里等着。” 夜晚的风有些硬,妖舟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说实话,史副将到底是不是岳国的细作,对她而言,不那么重要。确切地说,若是,也许更有利于小白鸦为族人复仇。没有什么,比两国大动干戈,更有利于第三方。 只不过,生灵涂炭,无辜之人必然要血流成河。 也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报仇时,也不敢保证不杀冤死鬼。刀尖无眼,保不准的。 这么一想,妖舟就萌生了退意。然后,月黑风光下,她竟然看见一个悄然无声的影子,在城墙下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的眼睛虽然不能称之为夜视,却也比寻常人能看得清楚些。她敢保证,自己没有看错。 就在她寻思这件事儿时候,感觉有道疾风砍向她的后颈。妖舟立刻弯腰,装出捡石子的样子,避开了那只手的偷袭。等她站起身,立刻抱着胳膊,一边跺脚一边转身,做出四处张望的样子。 结果,什么都没看见。 妖舟斜眼看向脚下,发现身后竟然藏着一个影子。可见,那人就贴在她的身后,只不过因为收敛了气息,不易被察觉。 起初,妖舟怀疑这人是史副将派来的,但转念一想,不是。若是史副将的人,大可以先把她诱骗到一处僻静之地,直接动手就好,犯不着这么鬼鬼祟祟。 妖舟察觉到,身后那人没有杀她的意思,于是在那人又要动手时,突然大喊一声:“杜将军!你忙完没?!” 身后之人如同被符咒驱散的恶鬼,瞬间逃之夭夭,且无声无息。 杜将军听见妖舟的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于是提前下了城楼,奔着妖舟而去。 杜将军的身后,尾随着他的贴身随从,手中举着火把,照亮了妖舟的脸。 杜将军一脸惊讶之色,开口道:“你?!” 妖舟屈膝一礼,说:“奴婢惶恐,杜将军是否方便进屋一叙?” 怎么会不方便?必须十分方便。 杜将军本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但见妖舟自称奴婢,就猜到她有秘密要说,于是点了点头,冷声说:“你随本将来。” 妖舟跟在杜将军的身后,迈着小步随同他回到临时休息的房间。 杜将军命人守在门外,他和妖舟进了屋。 杜将军一转身,就要开口说话。 妖舟却道:“将军,奴婢昨晚酒醉不知身在何处,被岳国使团带出了城,酒醒后立刻归来,还请将军派人把奴婢送回去。”说话间,眼睛左右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 杜将军满眼疑惑,不知道叶大小姐这是唱的什么调儿?!不过,对于此女子的厉害,他是看在眼中的,于是不动声色地配合道:“既然如此,明早派人送你回去。” 妖舟回道:“谢杜将军。” 说话间,有士兵送来茶点,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突然回身,将藏在托盘下的匕首,插向杜将军的后腰…… 正文 第358章 一出戏 那士兵的动作极快,令人防不胜防。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妖舟早就盯上他了。 就在士兵拔刀的瞬间,妖舟突然出手,两只手抱住他的胳膊,一推一送,将士兵手中的匕首,送进了他的胸口。 士兵也是个狠角色,竟然拔出了匕首,猛地刺向杜将军。 妖舟一直防备着周围的动静,当即伸出两只手,一回一推,让匕首插入士兵的胸口。 士兵十分勇猛,拔出匕首,再次扑向杜将军。 杜将军初时不防,是因为这是在他的地盘,而今回过神,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和士兵打在一起,拳拳到肉,直接将其打得倒在地上,鼻血喷涌。 妖舟见士兵的手指动了一下,立刻踩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去掏其他武器。 整个过程,并没有产生多大声响,以至于结束了,外面的守门士兵才警醒起来,却被杜将军搪塞了过去。 杜将军气喘吁吁地问:“谁派你来的?!” 士兵露出怪笑,就要咬破口中毒囊。 杜将军经历过这些,哪里会让他得逞,直接掰掉他的下巴,动作那是相当粗鲁了。 妖舟垂眸看着士兵,说:“这人是岳国的细作。” 士兵的眸子轻颤,突然挣脱妖舟和杜将军的钳制,一跃而起,抓过茶点,塞进自己口中,然后用力合上下巴。咔吧一声过后,士兵口吐白沫,死了。 杜将军看向妖舟,说:“你救了本将一命。” 妖舟莞尔一笑,回道:“不用一命还一命。” 杜将军看着妖舟,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还别说,这小黑脸把牙显得挺白。 妖舟怕他生出其它误会,立刻低声解释道:“我为公主寻解药,混迹在岳国使团之中,出了边城。返回后,天已黑,想要入城,寻不到你,只能见了史副将。”微微一顿“我和他不熟,没有直言,只说自己是临国婢女,酒醉而归……”妖舟并不完全相信杜将军,因此也有所保留。 杜将军问:“那这名刺客?” 妖舟想到,她站在城墙下时,有个人总想打晕她,看样子是想借她这身衣服,接近杜将军。于是,她伸手去摸死去士兵的脸,果然捏下来一块易容膏。 实际上的易容膏,很像肉色面团,在脸上贴贴补补,尽量做出另一张假脸。不过,匆忙之间是没办法做仔细了。 杜将军说:“本将每夜巡视,都会吃些茶点,想来这是被人惦记上了。来者易容成了送点心的士兵。怪我粗心,没有认出来。” 杜将军看见妖舟后,眼睛就没挪开过地方,怎么会注意到别人? 妖舟给杜将军台阶下,说:“来者不过是仰仗天黑,且你我二人正在说话,不会盯着他看。若要细看,他这粗浅的易容术,是没法过将军的法眼。” 杜将军觉得妖舟所言有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妖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史副将见到私印后,没有阻拦她寻杜将军,会不会已经得知,今晚有刺客要暗杀杜将军?!且误以为,她就是那个刺客?! 妖舟这么一想,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她对将军说:“我们演一出戏吧。” 于是,妖舟捂着受伤的腹部,从窗口逃出了将军的房间,跌跌撞撞中,向着城里跑去,结果却被守护在暗中的史副将拦下。 妖舟大口喘着粗气,沙哑着嗓子,说:“让开!” 史副将问:“你做了什么?!” 妖舟凶狠地一笑,说:“你最好装作不知道。”言罢,避开史副将,咬牙前行,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有刺客!快!救将军!” 史副将看着妖舟的背影,缓缓举起弓弩,对准了她的后背,却没有扣动了机关。 妖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史副将放下弓弩,拔出长刀,追了上去,低声说:“你逃不了的。我们做做样子,你假装被我抓住,我找个机会,放你走。” 妖舟问:“为何放我走?!” 史副将提刀便砍向声音发出的位置,结果砍到了草垛子上。 妖舟的声音在史副将的身后响起:“原来你要杀我灭口?!” 史副将瞬间转身,面对妖舟,二话不说就动手。他的刀法凶猛,直接将妖舟逼到柴火垛子旁。妖舟从中抽出木棍,扫向史副将的腿,将他抽得单膝跪地。 妖舟说:“已经杀了杜将军,不差你一个!”一脚踢开史副将的大刀,用手中带尖的木管,插向史副将的脖子。 史副将忙就地翻滚一圈,重新捡起刀,袭向妖舟,放缓了声音,说:“我们谈谈……” 周围嘈杂声响起。 妖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史副将问:“你真杀了杜将军?!” 妖舟冷笑一声,说:“下次见面再谈。”撒腿就往后跑。 这种时候,没有回答的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 史副将的唇角上扬,快速地一笑,然后举起弓弩,对准了妖舟的后脑勺。 就在这时,嘈杂声更近了。 史副将刚要扣动机关,就被拦了下来。 杜将军的亲信,举着刀,驾在了他的脖子上。 史副将一惊,问:“你要做什么?!将军刚死,你就要叛变?!” 杜将军低低的笑了两声,说:“史副将,本将命很长,怎会轻易去死?!倒是你,有几颗脑袋,敢通敌卖国!来人,卸掉他的军甲和武器!” 有士兵上前,快速将史副将扒得只剩下亵衣亵裤。 史副将顿觉自己好像着了道,立刻解释道:“大将军,你听我解释。末将绝对没有二心,且一直在追拿凶手。哦,刺客,在追拿刺客。末将对将军的忠心,日月可鉴呐!” 妖舟从暗处走出,看着史副将,笑嘻嘻地说:“没想到史副将也是演戏高手,这番唱念做打,着实不俗啊。” 史副将瞪着毫发无伤,且活蹦乱跳的妖舟,已经完完全全想明白了,自己被二人给联手坑了。 史副将怒道:“好无耻的人!竟对本将下钩子?!你到底是谁?!” 妖舟走到史副将的面前,说:“史副将,你和本宫曾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就忘了呢?” 史副将借着火把重新打量起妖舟,顿觉脑门里轰然一乱,终于想起来了眼前人是谁,只能颤着唇说:“十三公主……” 妖舟笑而不语。 史副将闭上眼,痛心疾首地说:“末将并未做出有损国体之事,也从不曾背叛皇上……” 妖舟说:“停!苦情戏我不耐烦看,你自己去和皇上说吧。” 正文 第359章 救尘缘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将军带出了副将,副将却总想成为将军。也许最开始,史副将只想能更上一步,却发现苦熬无果,才动了其它歪心思,收敛钱财,提前为临国送货队伍开了城门。殊不知,这队商贩,竟是燃疯子假扮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掠走十三公主,栽赃给草原部落。至于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寻常人也想不明白。毕竟,那是位脑回路清奇的家伙。 史副将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才露出獠牙,就被人间清醒妖舟发现了端倪,真是没见过这么犀利的女子,只能自认倒霉、甘拜下风。 史副将口口声声叫着委屈,拒不承认自己给岳国刺客当帮凶。虽然没搜到证据,但是有妖舟这个人证在,杜将军也只能无语问苍天。 拒不承认有拒不承认的道理,先斩后奏也有先斩后奏的原因。 实则,史副将确实是想让杜将军出些意外,给自己让让路,只不过,这事儿又和妖舟搅和到了一起,被攻克得体无完肤。 妖舟看着史副将被押走,心中也感慨颇多。 杜将军抱拳道:“叶小姐足智多谋,巾帼英雄。此细作不拔出,临岳两国若是起冲突,边城定会失守。杜某代临国黎民百姓,谢过叶小姐。” 妖舟说:“杜将军保家卫国,令人敬佩。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碰巧遇见罢了,不值一提。还请杜将军为我准备一匹快马和一身衣服,我要赶去和窦大人汇合。” 杜将军立刻应下:“好。不过天色已晚,夜路难寻,不如休息一下,再整装待发。” 妖舟在心里寻思着:“我倒是不急,就怕窦大人一着急,真给乌羽白和庄公公喂了尿。这以后……还怎么去亲小白鸦的嘴儿啊?!” 妖舟毅然摇头,回道:“我有急事,必须赶路。” 杜将军知道妖舟是位极其有主见的女子,也不好多劝,只能点头应允。 这里没有女子,于是杜将军寻来小个士兵,让他奉上新衣,送给了妖舟。 妖舟换好男子短打,梳着马尾,一身利落。 杜将军细心地派出两位士兵,护送她去追窦大人。 妖舟坐在马背上,对着杜大人摆了摆手,一声驾,就飞驰而去。 杜将军望着妖舟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这样的女人,是他唯一认可的神仙伴侣,却又非他所能匹配的。乌世子对她有意,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杜将军自认为高人一等,但在照镜子时,难免觉得不如乌世子长得俊美。哎…… 杜将军的愁肠百结,却绕不到妖舟的身上。她一路狂奔,那份忍耐力和骑术,令两名士兵都自叹弗如。 终于,她在隔天的夕阳中,追上了临国使团。 远远看着那一队人马,慢慢蜿蜒在黄沙土之上,妖舟都险些被自己给感动了。然而,这一眺望,竟看见了另一队黑衣人马,大约三十多人,正潜伏在队伍的两侧,悄然靠近。他们手中的刀子,一如天边的一抹残阳,等着迎接黑暗。 士兵甲低声说:“你们不要动,我回去搬救兵。” 妖舟说:“等你搬来救兵,这些人的尸骨就可以喂秃鹫了。” 士兵甲:“凭我们二人,抵不过那些黑衣人。或者,可以想办法通知一下使团,让他们提早做准备。” 妖舟说:“你们脱下铠甲,再过去,免得被人发现。” 士兵甲问:“那你呢?” 妖舟回道:“我绕到右侧那队人马的后面。” 士兵乙问:“做什么?” 妖舟笑了笑,回道:“行凶。” 士兵甲忙说:“不行不行,叶小姐乃帝京贵女,万万不可涉险……” 在两名士兵看来,妖舟是柔弱的,虽然脑子不错,但眼前这个节骨眼就明显太能逞强。就她这个样子儿,别人一拳头就能要她小命。 妖舟却道:“等到黑衣人开始冲杀,再高贵的身份,也不过是回不了家的亡灵。” 一句话,堵住了两名士兵的嘴。 妖舟说:“你们放心,我学艺颇精。你们只管通知窦大人,小心左侧那队黑衣人即可。” 两名士兵还要再劝,却见妖舟已经下了马,一溜烟跑远了。那动作,真是……快! 二人只能依言照做。 妖舟来到视线的死角,蹲下,撸起裤腿,解开缠绕的白色布带,取出死神镰刀,拿在手中掂量一下,顿觉无比心安。她闭上眼,感受了一下风的方向,然后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来到了右侧黑衣人的上风口,翻找出从燃疯子那里翻找到的迷药,直接洒了出去。 来吧,集体喝尿吧! 她是真不了解燃疯子的想法,配出这么好的迷药,竟要用尿解药,如果有一天,他自己中招怎么办?自斟自饮,这个词儿将成为他的噩梦。 人多,药效分布不均,放倒了七八人后,剩下大多数的人,都只是行动迟缓罢了。还有一小部分的人,毛事儿也没有。 妖舟用白布条将镰刀把和手缠绕在一起,然后冲了上去。 而今,乌羽白和庄公公、以及十三公主都躺着挺尸呢,她能做的,便是让他们躺得舒服,不受外界影响。 神来挡神,魔来杀魔! 妖舟的死神镰刀如其名,收割起黑衣人的性命来,如同割韭菜。她拼尽全力,厮杀到最后,身上染了大量鲜血,脸上也飞溅了一片腥红,唯有死神镰刀,黑得那么纯粹,干净得不染尘世肮脏。黑到了极致,也许就这样。 剩下三人,真是怕死了妖舟的这番砍法,他们开始奔跑,向着使团方向。因为,左边的黑衣人已经和使团的护卫队拼杀在了一起,使团马车周围,反倒成了守护薄弱的地带。 窦大人命令车夫继续赶着马车前行,却发现前路被人挖坑断开,若要过去,要么绕开,要么下马车爬过去。 略一思忖,窦大人决定带队向着左边突围。毕竟,两名士兵说得清楚,右边只有叶小姐一人阻挡,而左边则是大部分护卫在和黑衣人对抗。权衡利弊之下,窦大人准备走左边。 窦蔻却急切地道:“父亲!我们这边还有护卫,若走右边,还能接应一下泛舟。她一个女子,就算会些拳脚功夫,又怎么能独自对抗那么多杀手?!” 正文 第360章 死神的厮杀 窦大人略显犹豫,却很快说道:“车上之人,都无动手能力,若是向右靠近,岂不是羊入虎口?!为了大局,只能从左边走。” 窦蔻还要说话,窦大人却已经没有时间去听,指挥大家从左边绕过沟壑。 车队刚掉个头,就发现自家护卫被放倒了大半,且有十多名黑衣人,已经冲到了近前。 窦大人不敢应战,唯恐伤到车内昏睡的人,只能立刻下令向右拐。然而,右边也有三名漏网之鱼,从妖舟手下逃离,一路狂奔而来。 他们的脸上飞溅着猩红血痕,两只眼睛都已经充血,手中攥着的大刀倒是干净,可明晃晃地看起来越发吓人。 前后无法退,左右都是夹击,窦大人手中所剩不多的护卫,这会儿也都头皮发麻了。窦大人攥着窦蔻的手,低声吩咐道:“若是不好,你只管自己跑,不要管我。” 窦蔻攥紧手中的长剑,咬牙说:“父亲只管站在女儿的身后。女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贼人伤害父亲!” 使臣们见这架势,知道逃不了了,都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有那血性汉子,抓出随身佩戴的匕首,就要和黑衣人拼命。 当众多黑衣人围了上来,临国使团们的士气开始衰退。这才是肉眼可见的此消彼长。就在黑衣人准备动手时,妖舟提了死神镰刀,追上了三名漏网之鱼。这时,天色已暗,天边还剩下一线艳红色的霞光,仿若巨兽的眼,有着压抑的紧张和刀刃的锋利。 天地间,妖舟手持镰刀,如同死神一般,步步紧逼在三名漏网之鱼的身后,手起刀落,就了结了一人性命。 第二名漏网之鱼吓了一跳,飞快奔跑,却被妖舟飞出的镰刀正中后背,人继续向前奔跑,却在跑了三四步后,扑倒在了地上。 妖舟从他身边走过,顺手拔出镰刀,带出一串血珠。 她将镰刀扛在肩膀上,一步步走向第三名漏网之鱼。 第三名漏网之鱼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疯了般喊道:“她杀人了!杀人了!杀了所有人!” 原来,使他惊恐的原因,是最后一句。 妖舟,杀了所有藏在右手边的黑衣人。 这一声喊,听在左侧黑衣人的耳中,都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然而,同样的话,听在窦大人等人的耳中,简直如闻天籁。只不过,他们也觉得这话着实有些夸张。 妖舟眯眼看向快跑到使团队伍中的第三名漏网之鱼,说了句:“还差你一人。”言罢,突然发足狂奔,吓得那人险些屁滚尿流,不管不顾地就要抓人质保命。 混乱中,第三名漏网之鱼抓到了鸿胪寺的大人,直接将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尖声喊道:“不许动,否则我杀……啊!!!” 妖舟直接挥舞着镰刀,割掉了第三名漏网之鱼的小手臂。断臂鲜血喷涌,喷了鸿胪寺大人一脸,他却早已吓得忘记嚎叫,只能傻愣愣地站着。 妖舟突然站在鸿胪寺大人的面前,将镰刀往前勾,镰刀就穿透了第三名漏网之鱼的后腰,让其死在了鸿胪寺大人的后背上。 鸿胪寺大人感觉后背冰凉,整个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变成了奢侈品。尤其是,妖舟这张脸,他曾在午夜梦回时起过其它念头,而今,却成为了他所有噩梦的开端和终结。 明明是那样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却……犹如恶鬼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尽管,她救了他,却也十打十成为了他这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因为,她站在他的面前时,眼神中透露出的情感,竟是不含人性的。 与鸿胪寺大人不同,窦蔻和窦大人看见妖舟,简直如同贫困人家过年吃饺子,心情那叫一个喜悦激动。 窦蔻甚至还叫出了声:“叶泛舟!” 妖舟对这个名字的敏感度,已经深深刻画到了骨头里。她看向窦蔻,勾唇一笑,脸上干涸的血渍,仿佛是一朵朵的红梅,在悄然绽放。 她没有任何安慰,甚至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就直接冲向了左边那些黑衣人。 作为一个女人,妖舟无疑是强悍到令人心生畏惧的。 望着妖舟的背影,窦蔻咂舌道:“她……她竟这般厉害。” 窦大人回道:“看来传闻不实。这位叶小姐,定有非同一般的机缘。”微微一顿,“这种人,能成为朋友,是人生之幸。” 窦蔻问:“若是成为敌人呢?” 窦大人没有回答,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三具尸体。 窦蔻抖了抖。 这时,左边的黑衣人已经冲到近前。 妖舟一人当先,甩开镰刀,如同死神般冲了上去。 那份勇猛,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女修罗。 在妖舟的带领下,临国护卫们的士气空前高涨,一拥而上,奋力反击,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有那狡诈之人,假装受伤,却偷偷摸到了妖舟的老子来撕幻影房车前,就要对躺在里面的两个男人动手。 妖舟隔着一定的距离,看见这一幕,险些瞪红了眼睛!她飞出镰刀,却没有击中狡诈之人,而是定在了车板子上。 妖舟拼命向回奔跑,以至于都顾不得无人捍卫的后背。她被人砍了一刀,衣服裂开,却都顾不得回手,而是拼命地跑,拼上了所有力气,几乎是瞬间来到了狡诈之人的身旁,在他动手之际,抓着他的头,直接将其下巴,挂在了镰刀之上。 狡诈之人死得那叫一个凄惨,脸皮都险些被一分为二。 妖舟气喘吁吁地倚靠在车板上,身体不停地哆嗦着。 窦寇砍倒一个人,隔着两个人问妖舟:“你没事儿吧?” 妖舟掀开车帘,向里面看了一眼,见乌羽白和庄公公并排躺在厚厚的褥子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笑容,回道:“无碍。” 窦寇突然就是鼻子一酸。 寻常女子都求男子庇护,哪有几个像她这样,为了男人拼上性命。叶泛舟的这声“无碍”,难道不是因为乌羽白无碍,她才无碍的吗? 窦寇骂道:“你都被砍伤了,还说无碍?!脑子有病!” 妖舟呲了呲牙,回道:“这不……还喘气呢嘛。嘶……真他爹的疼!”说话间,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却强打着精神,对护卫们说,“没剩几个小瘪犊子了,兄弟们加把劲儿,干就完了!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的妻儿没有爹。” 这话说得太能触动人心了。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没爹啊。护卫们疯了一般,奋起反击…… 正文 第361章 不可死 护卫们那种不要命的架势,着实吓坏了黑衣人。 最终,在一片尸海中,护卫们站着活了下来。 两名杜将军派出的士兵,亲眼见证了这场战役。于是,妖舟的笑,被他们视为神灵。 众人看向妖舟,看向这个给予他们拼杀动力和活下去目标的女子。 只见她倚靠在车板子上,含笑望天,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空气,缓缓地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她呢喃道:“有点儿怀念那个味道了……”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人也随之昏倒在了地上。 车板子上,留下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窦蔻忙冲到妖舟身边,去抱她。 结果,触手之下,沾了满手的血,吓得她喊道:“父亲父亲!快叫大夫!父亲!” 从临国帝京出发时,确实带上了一位太医,但是太医水土不服,刚走没多久,就病倒了。窦大人只能放他回家去休息。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怎么找大夫?! 唯有……快速向前赶路,到达补给城镇,寻找大夫。 窦大人当机立断,说:“即刻出发,连夜赶路。”扬声道,“谁会医术?” 无人应。 窦大人急了,继续问道:“哪怕懂得处理伤口、止血,也行啊!” 还是无人应。 这时,窦蔻叫来两名护卫,帮自己一起抱起妖舟,就要往马车里送。 妖舟被痛得醒过来,就听窦大人在那跳脚骂道:“饭桶!都是饭桶!连个止血都不会?!老夫来!老夫会上金疮药!” 妖舟脸色惨白,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呵……” 窦大人红了眼,问:“谁笑本官?!谁?!” 窦蔻一脸喜悦地回道:“是泛舟!父亲,是泛舟!” 窦大人立刻来到妖舟面前,询问道:“可……还好?” 妖舟皮了一下,回道:“这话,我……明天再回答你。”她颤了颤唇,用细小的声音说,“左袖口,有……解药,给……小白鸦、公公……”燃疯子果然是个疯子。他在身上藏了解药,却谎称昏迷者只能用尿灌醒。若非她将他从头到尾翻了个干净,还从车厢里顺手牵羊了两包解药,真要被那狗东西给骗了。 窦蔻气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他俩死活?!你!你真是好色不要命了!”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过解药,交给了窦大人。 窦大人接过药,正要问妖舟怎么服用,妖舟的眼睛已经开始渐渐闭上,手也从身体一侧滑落。 窦蔻一惊,突然大声喊道:“泛舟!泛舟!” 周围人迅速围了上来。 有人说:“我会一点儿医术。” 有人说:“我懂止血秘方。” 有人说:“我善缝合。” 有人说:“我家是祖传的十八针。” 窦大人怒声道:“快啊!快给她看看!为何现在才说?!”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男女有别……” 窦大人微愣。在京城的贵女,只寻女大夫看病。若是没有合适的女大夫,宁愿挺着,也不愿被男子看到身体。事关名节,他也不敢为叶泛舟做决定。 犹豫中,窦蔻发狠道:“救!泛舟不是寻常女子,不会拘泥于小节。” 有了窦蔻的话,窦大人也狠心了要救妖舟。 众人合力将妖舟抬到了公主的马车里,和公主一趴一躺,集体挺尸。 窦大人对窦蔻说:“你先给她处理伤口,止血为上。”来不及细问妖舟这药的用法,匆匆离开,钻入老子来撕幻影房车内,将解药一分为二,调和了水,分别给庄公公和乌羽白灌下。 药到口中,那种腥臭的味道直冲脑门。 乌羽白和庄公公几乎是在同时就醒了过来。不但如此,二人还有呕吐的架势。若非强忍着,这会儿都吐彼此一身了。 窦大人见二人醒来,那张布满褶皱的脸,终于笑了笑,一脸欣慰地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乌羽白忍着恶心,急声问:“阿舟呢?” 庄公公显然也十分关心此事,一边用手摸着脸上的伤口,一边看向窦大人。 窦大人立刻回道,说:“在公主的车里。”微微一顿,“受了重伤……” 几乎是瞬间,乌羽白和庄公公消失在了老子来撕幻影房车中。唯有车帘抖动,证明二人确实是从这里出去的。 在公主的车内,窦蔻正在手忙脚乱地给妖舟剪衣服。当窦蔻剪开妖舟的衣服时,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赶快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唯恐眼泪落在妖舟的伤口上。 那刀划开了她的肌肤,留下了大约一尺长的伤口,几可见骨,简直触目惊心。 虽然窦蔻说,妖舟心中宽广,不在乎男女之别,但毕竟事关女子清白,她也不敢轻易让男人进来围观妖舟的后背,想着自己先处理一下,看看情况再说。结果,一看到这样的伤口,她就腿麻手哆嗦,唯恐……妖舟就此香消玉殒。 公主车外,守着一群护卫和大人,一个个儿支棱着耳朵,听着马车内的动静。 有人问:“窦小姐,怎么样了?” 窦蔻忍着眼泪,说:“伤口一尺长,流了好多血……” 车外有懂行的士兵喊道:“按住伤口,拿块干净布,用力按住!先止血!” 窦蔻带着哭音,寻找着东西:“干净布?干净布……” 乌羽白冲进公主车,一眼看见了如同破碎娃娃的妖舟,眸子豁然收紧,却没有表露出悲伤的情绪,而是飞快地说道:“我来。你去寻干净的布,然后烧水。” 说话间,庄公公掀开了车帘,将自己新做的换洗亵衣亵裤递给了乌羽白,扫了眼妖舟,眉头瞬间蹙成一团,放下车帘,说:“杂家去烧水。” 车内,窦蔻抓过亵裤,要去给妖舟按压伤口。 乌羽白冷冷地扫了窦蔻一眼,令她停下手。 窦蔻心中泛起疑惑,当即吼道:“她为了你都不要命了!你还在意这一条公公的亵裤?!” 乌羽白从身上摸出金疮药,洒在妖舟的伤口上,这才抓起庄公公的亵衣,按住妖舟的伤口,说:“你出去,我来。” 窦蔻见自己鲁莽了,也不好强留。她从公主那侧绕开,退到车门口时,停下来,说:“我从未见过哪个女人,会这般不顾自身性命,也要为你先解毒。”抬手掀开车帘,“你好好儿待她,不然我饶不了你!”跳下马车,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乌羽白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头颤抖得厉害。 妖舟的血有毒,乌羽白的手指渐渐肿胀起来,他却仿佛不知痛、不知麻那般,一遍遍为她止血。 正文 第362章 心疼有痕 乌羽白无疑是聪明的。在擅长缝合的护卫口述中,很快掌握了为妖舟消毒缝合的技巧。只不过,他的手抖得太过厉害,而且手指头肿胀得不成样子,已经无法拿针。 即便如此,他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将妖舟一点点儿缝合起来,把他最爱的女子缝补完整。 当这一切做完,他满身大汗,虚弱得仿佛经历过沙场奋战,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明明已经力竭,却不敢倒下。 他靠在车板上,拧了滚烫的布,凉到可以接受的温度,轻轻擦拭起妖舟身上的血迹。 一点点儿,擦拭得特别干净细致。 全部处理完后,他在她的肩膀上落下一吻,低声说:“我知你为何而来,你也应当记得自己的目的。你若死,谁为罗刹狱报仇?”一滴泪划过眼角,落在了妖舟的肩膀上,凉凉的。 乌羽白擦掉眼泪,低语道:“曾为娘哭过。还以为这辈子,再难为其她女子落泪。我等你醒来,笑话我。” 乌羽白为妖舟退去脏兮兮的衣裤,盖上干净的被子。 庄公公熬了一碗药,黑乎乎的,端进了马车。那味道,闻着就挺恶心。当他看见乌羽白那两只泛着青紫色的肿胀大手时,微微一愣,问:“可是伤口有毒?” 乌羽白为了帮妖舟掩盖身体的特质,点了点头。 庄公公说:“这碗药,是止血祛毒的,药量很大,你也可以喝上三分之一。” 乌羽白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我不需要。”抬眸看向庄公公,略带诡异地一笑,“我竟觉得,唯有这种酥麻胀痛犹如小虫啃咬的感觉,才能证明生命的鲜活。” 庄公公微微蹙眉,说:“你我既然醒来,定能保使团无忧。” 乌羽白却道:“使团与我何干?若阿舟不醒,所有人都沉睡又能如何?!” 庄公公呵斥道:“责任所在。乌羽白,你清醒点儿。” 乌羽白嗤笑一声:“呵……”显然,他不认可庄公公的话。 庄公公将碗放下,说:“人在昏迷时,不可能吞咽。你先守着她。” 乌羽白说:“给我找根空管。” 庄公公看了乌羽白一眼,说:“稍等。”他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取来毛笔,拔掉笔头,将空管递给了乌羽白。 乌羽白则是把妖舟从燃疯子那里撸下来的戒指,递给了庄公公,说:“这是她潜伏到岳国三皇子身边的所得。公公看看,若是解药,便给公主服下。” 庄公公接过戒指,低头研究片刻,打开了开关,看见里面有两颗小巧的黑褐色药丸。 庄公公嗅了嗅,说:“从未接触过这种药,闻起来,其中却含有蛇毒。” 乌羽白问:“你怀疑这不是解药?” 庄公公回道:“毒药,未必就不是解药。一切皆有可能。” 乌羽白说:“那就喂给公主。” 庄公公回道:“不急于一时。待叶小姐醒来,问清楚再议。” 乌羽白眯起了眼睛,笑着问:“若是阿舟醒不来了呢?” 庄公公回道:“叶小姐没你想得那么弱不禁风。” 乌羽白幽幽道:“我从不认为她柔弱,然而,我却想保护她。”微微一顿,突然出手,拿回了戒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公主的嘴里。 庄公公勃然大怒,呵道:“你做什么?!” 乌羽白回道:“这是阿舟拼死得到的解药,公公不信她,我却是信的。” 庄公公说:“在驿站里,自始至终,你们二人都不曾交谈过,为何如此笃定,这就是解药?” 乌羽白轻蔑地一笑,回了句:“何须语言?” 庄公公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问:“若是毒药,你当如何?” 乌羽白淡淡回道:“人终有一死。” 庄公公蹙眉,压低声音说:“她是公主。” 乌羽白回道:“若无她,阿舟也不会涉险。让她给阿舟当陪葬,也不冤枉。” 庄公公眸光一凛,说:“你这是要加害皇族血脉。” 乌羽白勾起半边唇角,反问:“公公真是开不起玩笑。” 开玩笑?!你随便给公主喂药,叫开玩笑?!这是拿脑袋别裤腰带上的玩笑吧?! 庄公公不想多言,干脆也坐在马车里,等结果。 乌羽白嫌庄公公妨碍他给妖舟喂药,说:“公公把公主抱去阿舟的马车上。” 庄公公则是说:“千金之躯,怎能随意拖抱?!” 乌羽白说:“岂要我把阿舟抱出去?” 庄公公冷冷地扫了乌羽白一眼,说:“罢了。” 庄公公伸手去抱公主,公主却幽幽转醒,一眼看见了乌羽白,虚弱地说:“乌哥哥,水……” 乌羽白没动,看了眼庄公公。 庄公公倒了水,递给了公主。 公主喝完水后,缓缓坐起身,虚弱地询问道:“我是不是病了?” 乌羽白没有回话,而是说道:“公主醒了,就换辆马车休息。” 公主这才看见妖舟,瞪了瞪眼睛,诧异地问:“她怎么和我同睡?!” 庄公公开口回道:“叶小姐为了救公主,取得解药,及时送回,受了重伤。” 公主的眸子眨了眨,竟瞬间哭了出来,说:“叶小姐会不会死啊?!我瞧她脸色惨白惨白的。”说话间,要伸手去掀妖舟的被子,却被乌羽白拦下。 公主缩回手,就开始往车外爬,口中还嘀咕着:“千万不要死啊。我好害怕和死人睡在一起。呜呜……” 公主的这情深义重的眼泪,瞬间变得薄凉无情了。也许,她是真为妖舟担心;也许,她也真是害怕死人。这样一个公主,能在皇宫里活下来,靠的也许就是这份直白和皇上的恩宠。 在乌羽白的注视下,庄公公也下了马车,退出到车外。他虽不认可乌羽白,但是那个傻女子却认可。此时此刻,他唯有静静守候,为彼此添一份心安。 车厢里,乌羽白避开妖舟的伤口,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自己灌了一口草药,轻轻掰过妖舟的头,分开她的嘴,用笔管将草药一点点儿地喂了进去。 他不急。他有足够的耐心。 而妖舟有着强大的求生欲望。她似乎知道自己需要这些草药,竟在意识模糊中,开始下意识地吞咽。 一口接着一口,慢慢的,努力着。 没有扯淡的相濡以沫,只有期盼的岁月静好。 正文 第363章 整个大口盆 十三公主是朵娇贵的花儿,在权势的庇护下,能快乐生长。然而,她这辈子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源于庇护者的喜好,而非她自己。妖舟则不同。虽然她从小也是在庇护中成长,却因女魔头偷懒、喜欢磨炼妖舟的意志力,师傅们很馋、喜欢让妖舟当家做主,愣是培养出一个全能小肉包。其抗打击能力和逆风生长的能力,非比寻常。 公主服下解药后,毒性去了大半,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躺在妖舟的马车里直哼哼,说自己全身上下都疼。 相较于公主的娇滴滴,妖舟安静得如同一只破碎娃娃。 她的后背有一尺长的伤口,脚底板上磨出了血泡,右手的虎口已经裂开,就连左边小腿和左边小臂上,都有被利刃割开的伤痕。一身青紫,不忍直视。 旁人只看见妖舟手提死神镰刀的威风凛凛、大杀四方,却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她所承受的所有抵抗和伤害。 不是她嗜杀成性,而是……如果不彻底杀死敌人,就会有人假死偷袭她。 这是一场玩命的较量。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在乎的人集体阵亡。 妖舟在昏迷中,偶尔还会痉挛一下,看样子是在挥舞着镰刀,不肯放下。 一盏烛火下,乌羽白垂眸看着妖舟,眼中同样跳动着火苗,随着车的摆动轻轻摇摆、忽明忽灭,一如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也许,这世间真有一念天堂、一脚地狱的分水岭。 从未想过,那段令人憎恶至极的儿时岁月,会遇见她;更未想过,在这段钩心斗角步步为营的日子里,会爱上她。至于未来,已然不敢想…… 乌羽白轻轻抚摩妖舟地脸颊,闭上眼小憩。然而,他的睫毛却在一直轻颤,不知是在想心事,还是睡得十分不安。睫毛之中,竟夹着一线晶莹,犹如细长的雨滴,被拉成单薄的弧度,又被切割的体无完肤…… 天亮后,妖舟醒了过来。 她将一只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隙,认出自己身处公主的豪华马车里,心思一转,就晓得这场战役是自己这方胜利了。 其实,拼死一搏的时候,别看她依靠在车板上,好像坚挺到了最后,其实后来发生了什么,她都记得不太清楚。所作所为,全部凭借本能。 这会儿醒来,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她刚要起身,却发现全身都痛得厉害,立刻倒吸一口气,骂道:“我草!痛死老娘了!”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却有了一些底气。 自动请缨负责赶马车的窦蔻,听见妖舟的声音,立刻掀开车帘,瞪着眼睛,兴奋地问:“醒了?!” 妖舟无法回头,也支不起身子,听见窦蔻的声音,立刻说道:“我衣袖里藏着解药,快给小白鸦和庄公公服下。” 窦蔻眼圈一红,说:“这话你昨晚就说过了。” 妖舟顿觉安心,继而又关心地问:“他俩怎么样了?” 窦蔻回道:“挺好的。” 妖舟问:“十三公主呢?” 窦蔻回道:“也挺好的。”转而问,“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好不好?!” 妖舟回道:“我也挺好的。” 窦蔻眼圈一红,怒声道:“好个屁!你才不好!后背都要被一分为二了,还说挺好的?!” 妖舟瘪了瘪嘴,说:“好吧,我十分不好,既饿又想尿尿。你快给我想想办法,不然我要尿床了。” 窦蔻的一张脸,瞬间红透了。然后,她慢慢转动眼睛,看向一直坐在妖舟后脑勺方向沉默不语的乌羽白。 妖舟看不见窦蔻的表情,催促道:“快点儿吧姑奶奶,整个盆给我。” 窦蔻的脸色发紫,咳嗽一声,欲言又止地说:“泛舟……” 妖舟催促道:“别磨叽啊。整个口大点儿的,老娘可不是爷们,一个小口就能解决问题。” 窦蔻瞬间放下帘子,将三个字扔在了车厢里:“乌世子!” 妖舟皱眉怒声道:“什么乌世子?老娘要尿罐子!”微微一顿,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窦蔻的话,身体瞬间绷紧。 她忙在心里安抚自己:“不行,不能激动,一激动更想尿。淡定,冷静,妖舟你不能尿床啊。天大的事儿,给我挺住!”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看不见的方向。 嗯,没错,是腿。肉很有弹性,手感也极其不错。哎呦,还挺修长。 一只手,攥住了妖舟为非作歹的小手。 妖舟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子,然后才一点点儿转过头,看向乌羽白,璀璨一笑,说:“早啊。” 乌羽白攥着妖舟的小手,垂眸不语,只是看着她,用眼神一遍遍抚摸她的容颜。 妖舟突然喊道:“窦蔻,我要吃饭!” 窦蔻回过神,一叠声地应道:“好好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扯开喉咙,直接喊道,“父亲,泛舟醒了,要吃东西啦!” 隔着一辆马车,窦大人探头回喊道:“好!太好了!” 妖舟顿觉这一趟出行,父女俩从文人风立刻变成了武将风格,就连“吼”这种粗鲁豪迈的武功,都信手拈来了。 妖舟不知,人家父女俩都认为,这种转变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那又朱又墨的人,自然是妖舟本尊是也。 车厢里,乌羽白用细长的食指,轻轻抚摸妖舟的小手,仔仔细细,特别认真。他似乎想要将这只小手雕刻在心里,因此连每一根小骨节,都抚摸得特别仔细。 这种抚摸,产生了酥酥麻麻的痒。那种痒,能一路痒到妖舟的心里。 乌羽白低声说:“再也不让你受伤。” 妖舟摸着乌羽白肿胀的手指头,心疼地闭上眼,用鼻音轻轻地回应着:“嗯。” 乌羽白低下头,亲吻了妖舟的手指。然后一抬手,从柜子里拿出公主用来洗漱的小金盘,轻轻搀扶起妖舟,说:“有些凉。” 妖舟呲牙咧嘴地看了乌羽白一眼,觉得十分为难,但最终还是将眼睛一闭,将心一横,直接就解决了急需解决的问题。 原来,幸福其实十分简单。那就是:身边有他,心中有花,吃得下,排得出,走得动,笑得开。 正文 第364章 给老娘灌一口 在乌羽白的细心呵护下,妖舟在公主的马车里过上了米虫的生活。奇怪的是,从她醒来后,庄公公就一直不曾来看过她。就连窦大人和其他使臣、护卫们,都隔着车板,对她发起了关切的问候。甚至,十三公主在确定她不会突然死亡后,都会过来寻她聊天。 十三公主瞪着水灵灵的眼睛,关心地问:“你确定自己不会突然死了?” 妖舟挠了挠脖子,回道:“不太确定啊。” 十三公主忙问:“为什么不确定?我看你除了动不了,已经生龙活虎。” 妖舟打个哈欠,回道:“公主你看见的是表面。其实,我气血两亏,身子十分虚弱,为了给公主找到解药,我恨不得上刀山下油锅!不惜一切代价!”说道之后,她自己都信了。 十三公主盯着妖舟,幽幽道:“你……你要是男人就好了。” 妖舟随口问:“作甚?” 十三公主羞赧地一笑:“作驸马。” 妖舟:“……” 十三公主继续问:“泛舟,你什么时候能好呢?” 妖舟回道:“伤挺重啊,十天半个月吧。” 十三公主皱眉不语。 妖舟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为我担心。伤这种东西,必须让时间来收拾利索它。” 十三公主回道:“你能不能回自己马车里躺着去。我不喜欢你的马车,黑沉沉的,就像棺材,看着瘆人。” 妖舟:“……”死丫头骗子,这嘴是真不会说话!能在宫里活下来,靠命硬吧?! 十三公主轻轻推开妖舟的手:“你都好久没有洗手了,别碰我啊。我不是嫌弃你脏,我是爱干净。” 妖舟呲牙一笑,说:“今晚住客栈,明天我就和你换回马车。” 公主开心地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时候,你别忘了把被褥给我换成干净的。” 妖舟眯眼笑着,没有言语。 公主说:“你这么笑,怪瘆人的。我……我先回去了……” 公主走后,乌羽白端着托盘进入车厢,送来吃食和净手的白布。 乌羽白执起妖舟的手,仔细为她擦拭干净。白布温热,擦手格外舒服。 妖舟感慨道:“有你这么照顾我,我都不愿意爬起来了。就这么趴着,倒也不错。” 乌羽白勾唇一笑,说:“这么小的方寸之地,岂不是让你无法施展?” 妖舟回道:“这你就不懂了。吾心安处即是家。” 乌羽白的笑意不改,眼神却沉了沉。 妖舟掐他大腿一把,问:“想什么呢?” 乌羽白回道:“想你想要怎样一个家?我愿为你倾其所有,打造一个家。” 妖舟瞬间想到了罗刹狱,但那样一个四面环海、物资贫瘠的家,也着实不像话。因为,就算打造出一模一样的家,她爱的人都不能住在那里,又怎么能够称之为家?! 妖舟笑了笑,说:“小白鸦,家不用太大,但要有你有我,这才是家。” 乌羽白轻轻搀扶起妖舟,看着她的双眸,认真地说:“娘亲在我很小时,便离世而去。留我一人,恨极了父亲的无情,也惶恐于未知的命运。我与父亲关系不睦,于是回到草原,和我的外公、舅舅们生活在一起。那是我以为的家。然,这个家,最终却血流成河……我便再也不知道,何为家。” 妖舟伸手抚摸乌羽白的脸颊,给他自己所能给予的温暖。 乌羽白继续道:“你说过,有你有我,才有家。我认真了,你却不可以骗我。” 妖舟保证道:“话从我口中出去,入了你的耳,钻了你的心,便是我的誓言。” 乌羽白的睫毛轻颤,问:“无论如何,誓言不变?” 妖舟挑眉道:“小白鸦,你今天好生奇怪啊。怎么了?心里不安稳?” 乌羽白抚摸妖舟的眉眼,用指尖勾画着她的轮廓:“家中无你,心难安。回帝京后,我去提亲,可好?” 妖舟笑道:“这刚退亲,又提亲,估计咱俩都要成为笑料了。” 乌羽白亲吻妖舟的鼻尖:“让他们笑话我吧。且说我厚颜无耻、反复无常……” 妖舟很想点头,那些肩膀上的担子着实有些重。她说:“再缓缓。给我半年时间。我有些事,一定要做。” 乌羽白看着妖舟,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能够沉淀岁月、无惧风霜的决心。那种决心,无需发誓表态,却压在心上,沉甸甸的,任什么事情、什么人,都无法将其祛除。 这种看似寻常的决心,最无法撼动。一如,那块一直压在他心上的巨石,已经挪不开了。 乌羽白忽地一笑,说:“好。” 莫名的,妖舟不安的心因为这一声好,变得安心不少。 乌羽白端起托盘,用勺子将饭菜喂给妖舟。 妖舟说:“我自己来。” 乌羽白阻止道:“别动。牵动了后背的伤,何时才能痊愈?” 妖舟说:“想让我好得快点儿,还不如给我喂点儿毒药。我吃那个,才带劲儿。” 乌羽白从腰包里取出毒药包,递给妖舟,问:“这个可以吗?” 妖舟嗅了嗅,笑着点头:“很好很好,就它了。” 乌羽白打开毒药包,搬入饭菜之中,搅和一下,喂给妖舟食用。 妖舟咀嚼着说:“这个味儿还真是令人怀念。” 乌羽白的手微微一僵。 妖舟问:“怎么了?是不是手没消肿,还刺痛?” 乌羽白回道:“有些,却可忍受。” 妖舟再次伸手要自己拿勺吃饭:“我来。” 乌羽白避开妖舟的手,说:“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听我的话。现在乖乖听一回,让我照顾你。” 妖舟莞尔一笑:“你这么说,我都不敢和你犟。来吧,喂我这个干饭人吧。” 乌羽白将饭菜,一勺勺喂给妖舟,直到饭菜都吃光。 妖舟重新趴回到被窝里,感慨道:“这么吃下去,得胖成球。回到帝京后,青逍就不认识我喽。” 乌羽白露出沉思的表情,低声道:“你和青逍……是亲人。” 妖舟闭着眼回道:“必须是亲人啊。给我整点儿小酒,我嘴里淡的慌。” 乌羽白让单方送来酒水,倒了一杯,自己仰头喝下,说:“这酒受了风尘,不再是纯酿,入口一路烧到心里,你……不该尝。” 妖舟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回了句:“这才是狗日子的生活。来,给老娘灌一口。” 正文 第365章 等你 当妖舟能够下地行走,看见骄傲的十三公主用她那金脸盆净手后,才开始捏着包子吃时,顿觉那肉包子都不香了。当然了,她也不会傻傻地告诉公主,你那洗漱盆,已经成为老娘的接尿盆。看公主那怡然自得的表情,她觉得自己的尿,可能有消毒杀菌的作用,否则公主怎么会如此安静消停?! 事实证明,师出反常必有妖。 快到帝京时,公主突然昏厥,毒发,却没身亡。 戒指里的第二颗药丸送入公主口中,公主才又变得活蹦乱跳,且开始作妖。 这时候,妖舟看着各种嫌弃的公主,顿觉自家孩子果然是调皮捣蛋的好,她若打蔫,自己就要提心吊胆。 这种感情有些微妙。 她和公主之间,明明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互看不顺眼的。但是,她在经历了一番努力为公主取回解药后,就不愿意看见公主再次病倒。由此可见,唯有让人付出,才会让人不舍。 这么一想,妖舟奴役起小白鸦来,简直越发理直气壮,外加得心应手。 小白鸦最近也着实反常,对她不但言听计从,还格外的温柔体贴,鞍前马后更是不在话下。 妖舟能够感觉到,小白鸦想让她依赖他。 他没有折断她的翅膀,却要让她养成依赖他的习惯。 最恼人的是,这种被美男子温柔以对的感觉,真是太容易成习惯了。毕竟,好吃懒做是人之本性嘛。 夜里,众人停在驿站休整,只待明天,换上干净的行头,精神抖擞地进入帝京,好去迎接老百姓的夹道欢迎。 此番国书签订得大快人心,皇上高兴,老百姓必须陪着高兴。为了让皇上有面子,使臣们必须盛装而归。 总而言之,就是一顿折腾。 在驿站安顿好后,妖舟挠着后背溜达着下了二楼,看见窦家父女俩正坐在一楼的窗口处喝着茶水。 看见妖舟,窦寇立刻招手:“泛舟,过来喝茶。” 妖舟回道:“我可是闻着茶香过来的。”走到桌边,“窦大人,打扰了。” 窦大人笑吟吟地说:“还叫窦大人,显得太生分了。” 妖舟璀璨一笑,甜甜地喊了声:“窦伯伯。” 窦大人笑着点了点头,说:“坐吧。看你日渐康复,而今能够下地行走,真是万幸。以后做事,定要周全一些。”微微一顿,“性命只有一回。” 妖舟知道,窦大人这是肺腑之言,而不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夸奖她忠君爱国、悍不畏死。 妖舟亲手给窦大人倒了茶,说:“晓得了,伯伯。” 称呼这种东西,绝对是门学问。少一个字,就更进一层。妖舟这种得寸进尺,还是很令人舒服的。尤其是,窦大人认可妖舟,愿意和她亲近。 窦蔻伪装吃醋,噘嘴道:“父亲啊,对泛舟赞不绝口,我这个亲生女儿,可能要被遗忘喽。” 妖舟瞥了窦蔻一眼,说:“窦大小姐,你好好儿说话,撒娇卖萌这种事儿,就交给别人吧。咱身为七尺女儿,不屑那个。” 窦蔻恨声道:“叶泛舟!若没有遇见你,我还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呢!” 妖舟回道:“少来。你这雌霸天下的样子,绝对继承了伯伯的英姿勃发……” 窦大人看着两个丫头斗嘴,还不忘夸一夸他,笑得一脸和蔼可亲。这个小老头,已经由一脸严谨小皱纹的礼部尚书,变成了街边看热闹的小老头,瞬间可爱不少。 喝了两壶茶后,窦蔻和窦大人都准备回房洗漱休息,养精蓄锐。妖舟独自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既没看见乌羽白下来,也没见到许久未曾露面的庄公公。 妖舟自己都觉得纳闷。她明明知道庄公公和自己一路同行,在回程的路上,却从未说上一句话。如果说,庄公公不是在躲她,那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 有啥好躲的? 真是令人想不通呢。 妖舟起身准备回房,却觉得这身泥巴一桶水搞不定。探头看了看天,毅然决定骑马去自己的庄园。看路程,应该不远。当然了,此番出行,最主要的是,她有些馋小白鸦的细皮嫩肉了。 妖舟让店小二给乌羽白捎了一句话,来个人约月挂西梢头,便借用了窦蔻的马,一骑绝尘而去。 半个时辰后,妖舟来到了她的庄园。 自从她买了这个庄园后,只来过一次,安顿她的老子来撕幻影房车,这次夜里踏入庄园,感觉还挺新奇的。 她没有打扰任何人,如同一个贼,悄然溜进了庄园,看着夜幕下的空旷田地,想起一种扣大棚的技术。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塑料,或者是塑料的替代品,能把这片地利用起来。否则,秋收后,就闲置无用了。 她一边合计着这件事,一边往庄园里面走。 庄园的主人院落是空置的,但却打扫得异常干净,可见小白鸦派来的庄头是能干的。 妖舟觉得很满意,撬开锁头,溜进屋内,打开柜子,取出当初留下的换洗衣裙和鞋子,并惊喜地发现,屋内竟然添置了一些洗漱用品。一块香胰子和一盒子的皂角。 妖舟把香胰子拿在手中,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过这种东西了。那种能打出泡沫的丝滑细腻手感,总能令女人觉得愉悦。眼下这东西是金贵物,据说一块要十两银子。妖舟想了想配方,又摸了摸自己的腰包,顿觉富可敌国,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勾唇一笑,拿着东西去往庄园后山处的一处温泉。这个时候泡温泉,真是不要太美好。 若能飘下一些小雪,喝上半杯红酒,吃上一块牛排……算了,大半夜的,不吃牛排了,来块烤地瓜,那可就美坏了。 妖舟满心喜悦,脚步轻快地来到温泉边。 此处温泉位于山上,一共有三个池子,彼此相通,却又可独立存在。每个温泉池中间,都插着一排竹子,没那么精致,却质朴天然。池子四周,皆用圆润的石头垒砌。 此处温泉属于最干净的上游,只向庄园的主人开放。而下流也有温泉,那是给庄子里的人用的。就这,还是妖舟善待庄子里的人,同意他们用。事实上,大多数主子,为了凸显自己身份的高贵,是不屑和下人共用一个温泉的。 妖舟不想惊动任何人,她悄然无声地下了温泉,痛痛快快地洗漱干净后,舒服地闭目养神,等待着小白鸦…… 正文 第366章 月下公公 许是近日来的路程太过疲惫,许是流失的血液一时之间难以补回,妖舟在闭目养神的过程中,竟然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正是和小白鸦相约的时间。 这时,她听见隔壁水池里传来细微的入水声。 “哗啦……” 水波承载着情谊,就这么荡漾进了妖舟的心里。 她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意,忙揉搓了一把脸,让表情变得妩媚妖娆起来。虽然她很想得到小白鸦,但是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生扑可以,但是要有完美的切入点,不能表现得如同在沙漠中行走的女人那样,急切地寻找水源。 妖舟顺了顺头发,悄然爬上岸,伸手取过一件宽大的外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行走间务必露出雪白的大腿和诱人的事业线。当然,如果画风没有问题,她也可以牺牲再大一点儿。 她抓起香胰子,在手中掂量一下,因为丝滑,差点儿没抓住。 她轻轻抓住香胰子,唇角挂着慵懒的笑意,迈着猫步,悄然无声地走向另一个温泉池。 结果……月夜下,竟然看见一头银发的庄公公,正在闭目养神。 妖舟瞬间瞪大眼睛,感觉这个画面似乎出现了乱码,乱得人心跳加速,乱得人想要逃跑。 她虽喜好颜色,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君子,不好明目张胆地偷窥。 不过,不得不称赞一句,想不到庄公公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呢。瞧瞧人家那胸肌,小小的起伏都有魅力;瞧瞧人家那头发,银色酷炫吊炸天;瞧瞧人家那嘴唇,颜色浅淡却诱人;瞧瞧人家那双眼……我草! 妖舟一惊,手中香胰子落地,直接向她身后出溜去。与此同时,妖舟立刻将头发拢到脸前,装成女鬼的样子,猛地向后退去。结果,一脚踩在了香胰子上,滑倒的姿势不要太销魂。 妖舟觉得,自己已经努力在控制这该死的风骚衣袍,不要跑光,要稳住,奈何这个平行空翻的姿势要求难度系数很高,她顿觉全身上下透风,堪称冰凉凉心飞扬。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良好的柔韧度,挽救了妖舟两条大腿的清白。她直接后翻一个跟头,强行稳住身体,拯救了自己的后脑勺。结果,就在她后翻单手撑地的时候,那块该死的香胰子,竟跑到了她的手下。 妖舟一巴掌压在了香胰子上面,顺着力道,一路向着池子里的方向出溜去。 压根没给妖舟挣扎的机会,直接将她丢进了温泉池中。 庄公公只不过是寻了处干净的地方沐浴,没想到……竟亲眼见证了妖舟的妖冶美颜,以及神奇的柔韧性,还有那独领风骚的身段…… 当然,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披头散发装鬼时的表情。 庄公公是君子,也是太监,所以他并没有去救妖舟,而是转身要上岸。 尴尬的是,妖舟一头扎进温泉池时,撞了下脑袋,产生了片刻的眩晕,她挣扎着起身,手脚乱蹬失了分寸,竟一把扯住了庄公公的后裤腰。 庄公公蹙眉,低声说:“松开。” 妖舟人在温泉之中,刚一松手,就觉得头晕目眩,忙再次一把抓向庄公公的后裤腰。结果,这一次她抓得往下了一下,直接抓到了庄公公的臀部。然后,愣是凭借一己之力,在挣扎着探出头的同时,把庄公公的裤子给扯碎了,露出小半面的臀部。 庄公公立刻转身,正面对着妖舟。 妖舟慢慢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她如同出水洛神,身姿妖娆,肌肤如同羊脂白玉,一件米白色的外袍湿溻溻地裹在身上,简直能以美色诱杀一切雄性。 她一边揉着头顶,一边解释道:“嘶……我脑袋撞石头上了。” 庄公公看着妖舟不语,只不过眼神冷得骇人。 妖舟继续道:“不然不会抓你屁股……” 水波在庄公公的腰间轻荡,荡起了层层水雾,却暖不了他的眼睛。 妖舟知道,庄公公可能是不想让别人看他残缺的身体,所以才这样满眼防备和敌意。她觉得自己是善解人意的小宝贝,必然要解释清楚这件事,不能让彼此心里存疙瘩。她说:“天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公公放心。” 庄公公却冷冷地回了一个字:“滚!” 妖舟被公公的怒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滚,结果转身间想起,这是自家温泉啊,凭什么她滚?!再说了,他都躲自己多久了,今天也得问个明白! 妖舟恶由胆边生,一扭身,重新面对庄公公,双手抱胸,扬起下巴,说:“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让我滚?” 庄公公不语。 妖舟继续道:“再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躲避我?” 庄公公仍旧不语。 妖舟干脆伸出手,用手指去点庄公公的胸口:“你给老娘回话!” 庄公公突然出手,攥住妖舟的食指,向后掰,迫使她放手。 妖舟岂是那么好被人摆弄的?!她立刻用另一只手,去戳庄公公的喉咙。 两个人,就在温泉池中大打出手,不但折腾得水花飞溅,也打得天地飞转。 妖舟一拳头打过去,怒声道:“你给老娘说话!舌头呢?!” 庄公公就是不说话,却用手砍了妖舟的手臂一下,痛得她呲牙咧嘴,张嘴就去咬公公的肩膀。 这种无赖的打法,史无前例不说,在庄公公的人生阅历里,还从未见识过。不是庄公公见识少,是妖舟此人,简直是物以稀为贵。你玩混的,她比你更混;你玩阴的,她比你更损;你对她好,她加倍奉还;你打她,她……她咬死你! 庄公公不防,妖舟咬了一口。 两排牙印,透着血珠,看起来也是动怒的。 庄公公发出一声低吟,要推开妖舟,却无处下手,只能让她咬着,低声说:“松口。” 妖舟会听他的?!呵…… 庄公公无法,只能用手袭向妖舟的肋骨,直接抱起她,将她推到竹子上。 妖舟挣扎,竹子抖动,看起来是那么的令人浮想联翩。 二人斗得太过较真儿,以至于谁也没注意到,第三人出现了…… 正文 第367章 无耻呀 就在二人以极其别扭的姿势亲密地贴在一起时,乌羽白出现在了浴池边上,垂眸看着二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却沉得可怕。 妖舟和庄公公立刻分开。 妖舟却突然出手,照着庄公公的后脑勺就拍了下去。 庄公公回手攥住妖舟的手腕,一拧她的胳膊。 妖舟痛呼一声:“哎呦……”低垂下的脸,却是带着狡黠笑容。以她对乌羽白的了解,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她慌忙解释,反倒落了下层。不如让他先把火气发出来,自己一冷静,也就想明白这是一个误会。她都约了他,又怎么可能约庄公公来给自己添麻烦?! 乌羽白见妖舟受伤,眸光一凛,突然飞奔而入,照着庄公公的下巴就踢了上去。 庄公公被迫放开妖舟,和乌羽白打在一起。 乌羽白因和妖舟有约,穿得也十分轻便,衣服料子遇水则透,贴着腰线,令人浮想联翩。 打斗中,他的发簪被扯掉,一头银发披散下来,好似月神,极其诱人。不过,当他看见庄公公那无比风凉的臀部时,眼神瞬间变得恐怖起来,下手也格外狠辣。 妖舟见二人越打越狠,也没了欣赏美男子看热闹的心思。说:“喂,如果你们今晚决定一死一伤,我可要押赌注喽。” 这话说得真是气人呐。 乌羽白和庄公公不搭理她,继续武斗。 妖舟再次开口道:“我和公公是偶遇,动手是天意,小小误会没必要在意。” 乌羽白得空,扫了眼妖舟那身本透明的衣袍,顿觉一口老血涌上胸口。这就小小误会,没必要在意?!他一伸手,抓下自己的外袍,丢到妖舟身上。 妖舟穿上乌羽白的外袍,说:“别打了,公公的屁股还露着呢……” 这话说得,有些偏心,明显是让庄公公分神。结果,庄公公非但没有分神,反而一把抓碎了乌羽白的内袍。只听刺啦一声,乌羽白的半面胸口跑光了。 妖舟一见自家风景暴露,立刻冲上去,横在两个人中间,试图分开二人。 就在这时,听见动静的绿衣男子,带着人,手持棍棒一拥而入,口中还喊着:“大胆小儿!敢闯温泉!拿命来!” 一听这个声音,妖舟就觉得今晚太过热闹。她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最好碰了头,好方便自己装昏迷。说好的姑姑形象呢?!要命了! 乍一照面,绿衣男子也看不清谁是谁,却晓得是两男一女的共浴,当即破口大骂道:“无耻!两男一女共浴,有伤风化!把火把给爷点起来,爷要把他们捆了溜大街!” 好么,真有那听话的奴才,就要点火把。 妖舟捅了一下乌羽白的腰,乌羽白只得开口道:“咳……青逍,是我。” 没错,绿衣男子正是楚青逍。 天晓得,他怎么出现在了庄子上?! 楚青逍无比惊讶地问:“你是……乌羽白?!” 乌羽白腹诽道:“这个二愣子!用不着点名道姓的!” 妖舟被楚青逍这个愣头青给逗笑了:“噗……” 楚青逍当即问道:“谁在笑?!” 妖舟不语,躲在了乌羽白的身后。 楚青逍略一思忖,立刻将庄头等人赶走,自己取了火把点燃,举着望向浴池。 浴池里,只能看见站着的乌羽白和坐在池子边上的庄公公。 楚青逍大惊失色,指着二人道:“你们……你们俩竟然……竟然那样!” 乌羽白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庄公公看了楚青逍一眼,懒得解释。一抬手,用水扑灭了火把,顺带飞溅了楚青逍一脸温泉水。他起身,要去穿衣服。 楚青逍却拿起了另一只火把,点燃。 庄公公又退回到水里,坐在池边。 楚青逍举着火把哈哈大笑,说:“原你怕光腚子被看到!你再敢用水泼小爷,小爷就要人点上所有火把,给你照得亮亮堂堂、明明白白……” 庄公公眸光一冷,就要动手。 妖舟忙阻止道:“手下留二傻。” 庄公公放下手,没有继续和楚青逍计较。 楚青逍却瞪大了眼睛,看向乌羽白的身后,颤声问:“谁?!” 妖舟露出半张脸,看向楚青逍,不太自然地一笑,回道:“我。” 楚青逍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抬手指着妖舟,抖呀抖的,说:“你……怎么和他俩……?不不……一定不是……一定是我想偏了……你你……你们在温泉水里干什么?练武功吗?嗯……是绝世武功吗?那……那带我一个?!” 乌羽白一抬手,用水灭了楚青逍的火把,又成功泼了他一脸水。 妖舟立刻起身,跑到隔壁去穿衣裙。 楚青逍感觉有人从自己身边跑过去,正要扭头去看,就被乌羽白拉进了水池,说:“来,一起练练。” 楚青逍挣扎着骂道:“乌羽白,你黑心肝!你……你脱小爷衣服干什么?!” 楚青逍怒火攻心,咆哮一声,喊道:“小爷和你拼了!” 冲上去,抱着乌羽白就往水里按。 乌羽白没有以内力解决问题,而是如同寻常朋友动手那般,和他扭到一起。两个人一不小心撞到想要起身的庄公公。结果,两个人又一起扑向了庄公公,为妖舟争取足够的换衣服时间。 等到妖舟穿戴整齐,迈着闲庭信步的步伐来到温泉边,看着扭到一起的三个人,啧了一声,说:“三位绝世美男的混浴图,真是养眼。来,青逍,表情不要那么狰狞嘛,要微笑、注意表情哦。小白鸦,温柔,要温柔,别那么粗鲁。庄公公呀,提住裤子,别松手,别走光哦……” 楚青逍看着妖舟那副没心没肝的样子,突然就嚎了起来:“你个死没良心的!哇……呜哇哇……心痛死小爷了!” 妖舟忙问:“怎么了?!” 楚青逍嚎道:“亏……亏小爷从小葡萄那儿打听到消息,知道这是你的庄子,想守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想你怎么也要回庄子看一眼收成。结果呢?!你回来就回来吧,还整这么一出!唱的这是啥呀?!” 妖舟眸光温柔地看着楚青逍,柔和地一笑,唤着他的名:“青逍……” 楚青逍的干嚎戛然而止。扭捏了两下,才问道:“给我带特产了?” 妖舟点头回应:“嗯。” 正文 第368章 你是星光 楚青逍觉得自己这一生的感情都十分坎坷。原本,他和乌羽白腻腻歪歪,旁人都以为他是那种心思,其实不然,他就是喜欢逗乌羽白。 后来,遇见了楚某人,打打骂骂之后,心思变得不同。结果,没等他自己撸顺这点儿不为人知的心思,就得知了楚某人是亲姑姑的真相。 再后来,楚某人生死不明,阿舟逆袭而来,惊艳了楚青逍的人生,也瞬间点燃了他的爱情火焰。 悲催的是,阿舟竟然自称被楚某人灵魂附体。扯淡呢吧?可他调查许久,也不曾查出一丝一毫的假象。种种证据显示,阿舟还是那个阿舟,只不过容貌变得好看一些,性情变得泼辣一些,手段变得莫测一些…… 天啊!要命了! 楚青逍觉得,他这悲催的爱情,就像自己曾经点燃的两只火把,一次被庄公公用温泉水泼灭了,另一次被乌羽白用温泉水泼灭了。他发誓,他这辈子都要讨厌温泉水和那两个狗男人! 楚青逍委委屈屈地换上干爽的衣袍,凑到妖舟的厅里,准备和她谈谈压抑的情感,却发现庄头比他还积极,竟然在得知妖舟回来后,主动抱上了账目清单,请妖舟查看。 妖舟抬头看了楚青逍一眼,示意他先找个地方坐下。 楚青逍深觉自己不受待见。不过转念一想,妖舟查帐本都不防着他,这可是无与伦比的信任啊!于是,他立刻美滋滋地坐下,望着妖舟愣神,心里一千一万个想不明白:这人明明年轻貌美,怎么就成了自己的灵魂姑姑呢?一定有哪里不对。定是老爹傻了,被楚某人忽悠蒙圈了。也定是自己傻了,被眼前人戏耍了。嗯,一定是!自己傻不能怪自己,只能怪自己这颗脑袋,像父亲一样傻。 妖舟快速翻看起账本,一目十行,那叫一个速度,以至于庄头都怀疑她在看个乐子。 不过,当妖舟指了指某处,说“这里算错了”的时候,庄头心里还是起了微妙变化的。起初,他以为妖舟在信口雌黄。经过他掏出算盘自己清算,发现果然算错了。 庄头大惊失色,一方面惊讶于妖舟的能力,另一方面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偷奸耍滑,确实是算错了而已。 庄头说:“是小人马虎了,以后定检查得明明白白。” 妖舟没有接话,而是笑着问:“庄公以后是打算一直跟着我,还是打算回到羽白身边去?” 庄公没想到妖舟会问出这种问题。在他看来,乌羽白让他来看管叶小姐的庄子,定是和叶小姐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男女关系。以后,自己给谁看店看家的,都是俩主子的一句话。当然了,他还是想回到乌羽白身边的。在世子和寻常小姐之间,是个人就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才最有用。 妖舟是想要一个对自己绝对忠诚的能人,但并不会去挖乌羽白的墙角,她只是想知道,以后要如何用庄头。她和其她女子不同。她有自己对未来的构思和规划,所以不可能完全依托于小白鸦。她要培养自己的人,和自己的势力。 第一次和肖家和老杂毛过招,她在过程中看似险胜,结果却以身死为结局?为何?还不是她不够强大,没有强大到不可撼动。这一次,她背负着阿舟的性命卷土重来,务必将根扎深扎远,狠狠抓住自己要的一切,给老杂毛等人一个凶狠的反扑,让他们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庄头略一思忖,回道:“小人是乌主子派来的,自然要听主子安排。” 话不用说明,内容却十分清晰了。 妖舟点了点头,心里寻思着,还真要培养一下自己的人手。 她继续翻看账本,见每笔账都记录得清楚明白,心中满意,赏了庄头二十两银子。庄头顿觉神清气爽,腰杆子都直了起来。继而,妖舟又让庄头给每家每户都打赏二两银子。 庄头不解,询问道:“小姐,这粮食还没卖呢,就打赏吗?这一笔打赏下来,可是不少银子。而且,眼瞧着冬里了,大家也都没什么活需要做。” 妖舟回道:“先打赏了。告诉他们,我活安排他们,做得好,不但可以日结工钱,还能在完工后,有笔可观的打赏。” 庄头问:“小姐可否告之,要他们做什么?小人好提前准备一二。” 妖舟回道:“我要盖一间很大的房……”妖舟将自己盖阳光房的构思和设想与庄头说了出来,结果,却让庄头陷入到深深的沉思里面,拔不出来了。 楚青逍听妖舟所言,也觉得云里雾里,却又莫名的心潮澎湃,觉得一切皆有可能。因为,这个提议是她提出来的,所以就有可能。这种信任,虽然看似没有经历过什么事,但就事实而言,两个人可是生死之交。 等到打发走了庄头,妖舟看向楚青逍。 楚青逍回过神,脸就是一红,忙掩饰性地伸出手,说:“礼物呢?!” 妖舟回道:“礼物在马车上,等明个儿给你。还有给你爹娘买的礼物,一并带回去。” 楚青逍听妖舟这么说,真是连自刎的心都有了!若非实在亲属,谁会给他爹娘买礼物啊?! 妖舟见楚青逍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问:“怎么的,给你买礼物,还为难你了?” 楚青逍口不应心地回道:“没有。小爷是怕你太抠搜,买的礼物过于小家子气。” 妖舟逗楚青逍:“那好吧,为了不丢人,我还是把礼物送给别人吧。说什么,我也要保留在青逍心中大大方方的形象呀。” 楚青逍鄙夷道:“拉倒吧。你还形象呢?!你要是顾及形象,你能和两个男人一起沐浴?你……哎呦……” 妖舟一巴掌打在楚青逍的后脑勺上。 楚青逍立刻捂着后脑勺,嚷嚷道:“总这么打,爷都要被你打傻了!”喊完,就是一愣。 妖舟直接怼了一句:“你那脑子是我打傻的吗?那是先天不足!后天养成!与老娘无关!” 楚青逍望着妖舟,瞬间泪目。 没错,同样的感觉、同样的话,二人曾经说过。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而那个时候,眼前的叶大小姐还是位先生。 老天爷们儿呀,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呀?! 正文 第369章 火锅 庄公公和乌羽白换好衣袍来寻妖舟说话时,看见的就是楚青逍坐在椅子上,抱着妖舟的腰肢,将那张厚颜无耻的脸埋在她的胸口,哭嚎得那叫一个痛不欲生、悲痛欲绝、惨绝人寰…… 期间,还打了两个嗝儿,让气喘匀称了,然后接着哭嚎。 而妖舟,则是抚着楚青逍的头,如同长辈一般安抚道:“好了好了,哭得差不多了,就得了……” 楚青逍不听,继续嚎。 妖舟果断发飙:“我数三个数,给我憋回去!一、二……” 楚青逍短促地吸了吸鼻子,放开了妖舟,不满地说:“好了。那么凶悍,仔细嫁不出去。” 妖舟呲牙一笑:“不劳你费心。”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二人,吹了声流氓哨,赞道,“啧啧……青逍的衣袍,你俩穿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香艳滋味。” 但见乌羽白换上了一身艳绿色的衣袍,腰间还扎了条浅绿色的玉带,整个人嫩得如同一根青葱。至于庄公公,则是换上了一套粉色的衣袍。淡粉色的底儿,绣着粉色的五瓣儿花,活脱脱将冷艳的庄公公,变成了奶油小生。嗯,还是很骚包的那种。 楚青逍探头看向二人,立刻嘀咕道:“香艳吗?多土啊!你当那嫩绿和粉嫩是谁都能驾驭了的吗?!切!” 破天荒的,乌羽白没有怼楚青逍。不过,庄公公就不惯着他了,直接怼道:“衣袍着实有些土气,且……不够长。” 妖舟顺着粉色袍子向下看去,发现果然有些短,这证明庄公公比楚青逍要高一些。 楚青逍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立刻要张嘴回击,妖舟直接用手将他的嘴巴捂上,说:“大家都饿了吧?” 乌羽白瞥了妖舟一眼,坐在椅子上,说:“折腾了这么久,心里空落落的,胃里也粒米未藏。”微微一顿,补充的道,“倒是惹了一肚子气。” 妖舟眯眼一笑,说:“我去找庄公,看看庄子上还有什么,给你们做点儿好吃的,一定要把气儿赶跑,把胃填满,把心温得暖暖的。” 庄公公本想告辞,可一听妖舟要做好吃的,这两条腿就开始发沉。最终,也闷不作声地坐在了椅子上。 妖舟一走,楚青逍就拉着乌羽白说话,问东问西不说,问的还都是妖舟的事儿。 当他得知,妖舟身受重伤,差点儿没缓过来时,气得要摔茶杯。最终,还是将茶杯放下,指着乌羽白骂道:“你啊你!你就是个不顶用的!你那些坑小爷的能耐呢?你那一肚子坏水呢?!你那……小心思小算计呢?怎么都憋肚子里,气沉丹田去了?!” 乌羽白默默承受着,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楚青逍突然警觉起来,一脸防备地问:“你怎么不笑了?” 乌羽白抬眸看向楚青逍,说:“做错事的人,不但该骂,还该打。” 楚青逍问:“什么意思?让小爷打你?!” 乌羽白回道:“如果你想,尽管动手。” 楚青逍看向庄公公,问:“是不是公公把他脑袋打进水了?” 庄公公看了乌羽白一眼,回道:“许是吧。” 乌羽白勾唇一笑,对庄公公说:“公公深夜潜入庄园,想来也不是做那偷香窃玉之事,却为此挨顿毒打,真是令人痛心疾首。”这话纯属磕碜庄公公呢。一个太监,能偷香窃玉,那就怪了。 庄公公回怼道:“乌世子前来,定是为了偷香窃玉,奈何被打得脑袋进水。呵……杂家也为你不值。” 楚青逍一拍桌子,吼道:“都给爷老实交代!一个个儿深夜入庄,简直就是图谋不轨!说明白了,为何来?!” 乌羽白和庄公公一同扭头看向楚青逍。 楚青逍眨巴了一下眼睛,大言不惭地说:“现在这个庄子,也是小爷的庄子。你们最好改变一下眼神,不然等会儿可没饭菜招待你们。” 乌羽白挑眉问:“你的庄子?” 楚青逍扬起下巴回道:“怎么?嫉妒啊?!嫉妒你认阿舟当姐啊!小爷还不稀罕呢……”说起这个,他就是一肚子辛酸泪。当然,最重要的是,人真的有灵魂吗?!真的能附体吗?!就像女鬼那样?! 乌羽白见楚青逍那双哭红的眼睛,顿觉心中飘荡起傲然的甜蜜。当然,他也为楚青逍的感情之路感慨,却做不出一丝一毫退让的举动。再者,青逍和先生,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庄公公见楚青逍如此嘚瑟,忽地说了一句:“认姐是不可能的,不过若认她为干女儿还是……” 乌羽白和楚青逍同时看向庄公公,且不自觉地瞪大双眼。什么意思?!干女儿?!若庄公公认了妖舟,那庄公公就成为自己的……? 乌羽白不想有个太监当干爹,楚青逍更不想有个这样的祖宗,两个人一起摇头,表示不合适。 庄公公也觉得这么说有些欠考量。他这段时间明明避着妖舟,不曾想,竟然在这里又遇上了。哎…… 在众人诡异的沉默中,妖舟指挥着人,将准备好的食材送了上来。不但如此,还抬来了一只炉子。 炉子上坐着一只铁锅。锅里煮着腿棒骨,还冒着滚滚辣椒水,看起来格外鲜亮热情。那味道,嗅一下都觉得香气扑鼻,直往胃里钻。 庄头将东西摆好后,叫上下人一同退了出去。 妖舟拿出一包花生和一包瓜子,说:“这两个要打磨成面粉那样。这里有只小磨盘,就劳烦公公和羽白合作了。” 两个互不对盘的人,挽起袖子,开始劳动。 楚青逍瞬间发现自己身份的好处,翘着二郎腿嘚瑟道:“好好干啊,磨仔细了……” 妖舟把蒜和辣椒丢给楚青逍:“切了。” 楚青逍问:“我还用干活?!” 妖舟挑眉笑道:“你不想吃?” 楚青逍乖乖放下腿,开始切蒜和辣椒。结果,辣得他眼泪直流……看起来十分悲壮。 妖舟亲手调了小料,然后切了薄薄的牛肉,开心地说:“咱们涮锅子喽!” 临国也有炖锅子,但并非火锅,两者差异还是很大的。 这种烫一下就能吃到嘴里的薄肉片,搭配上地窖里储存的小青菜,蘸上妖舟配置的麻酱料,吃一口,能香得吞掉舌头。 乌羽白赞叹道:“你总能用寻常食物,做出惊为天人的美食。” 楚青逍咬着肉片,含糊地问妖舟:“你还会做啥?会炒椰虫吗?” 妖舟:“……” 正文 第370章 椰虫 椰虫?! 明明是软软糯糯的小东西,却可以在油中炸到外酥里嫩,撒上一点儿盐巴,咬在嘴里,香满口,特满足。 那种关于椰虫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如昨。 与此同时,更加清晰的,是疑惑。 妖舟问:“你吃过椰虫?”问话有技巧。妖舟没有问,你怎么知道椰虫,而是直接问了重点。 楚青逍回道:“我还真吃过。那时候……” 乌羽白含笑接话道:“吃肉呢,关于虫子的话题,不如稍后继续。” 妖舟看了看楚青逍,又看了看乌羽白,最后看了眼庄公公,没在继续追问下去,心里却泛起了疑惑。 罗刹狱里,有许多椰虫。但是,在她打响了第一枪之前,没有人主动吃过椰虫。后来出了岛,也没听说过谁吃椰虫。 难道,楚青逍是那个曾经登上罗刹狱的小男孩?! 年纪到底能对上。只不过这性格,不像。反倒是乌羽白身上,有些来福的影子。妖舟也曾想过这件事,却没敢深究。也许她也是一个懦夫,不敢将记忆丢到十多年前,让自己想起每次等在海边的孤单身影,以及在希望和失望中不停交替的痛苦。 那时候,她是一心想要出岛;那时候,她也是真心相信,来福回来接她。 草咧! 不能再想。否则容易把自己想成可怜兮兮的怨妇。 妖舟主动提酒,和三个男人推杯换盏。 四个人,围着小桌子吃得大汗淋漓,十分尽兴。甚至在妖舟的推动下,还喝了不少酒。 等到酒足饭饱,楚青逍一手抱着乌羽白的脖子,一手揽着庄公公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咱三,今个儿就拜把子!一个头磕到地上!以后……嗝……以后啊……”抬手指向妖舟,“看见没,那……那是我我……我姐!以后,她,就是你俩的亲姑姑!来,给姑磕头!” 楚青逍按着乌羽白和庄公公的脖子,就要二人给妖舟跪下磕头,认姑姑。 妖舟见三个人一起看向自己,顿觉自己应该不胜酒力,立刻表现出了几分醉意,举着酒杯仰头躺在椅子上,闭上眼,咬着酒杯,在心中骂道:“这倒霉孩子,姑姑姐姐的,你叫姐姐,让他俩叫姑姑,这不是乱套了吗?!都叫姑姑,不就没事儿了?!你啊,怕是离挨揍不远喽……” 果不其然,乌羽白和庄公公架起疯言疯语的楚青逍,走到了院子里。 楚青逍甩着袖子,唔了嚎风地喊道:“不不不,不能跪拜树,树不是我姑,不不不,不是我姐……我姐呢?我姐怎么不见了?!哎呦……” 庄公公和乌羽白将楚青逍捆绑在了树干上,而后各自分开,回到妖舟为他们准备的房间休息。 庄头一直候在门外,见主子走了,立刻带人进屋,收拾走杯盘狼藉。 妖舟睁开眼睛,将半杯酒水倒进火炉里,火炉立刻燃烧得旺盛起来。 妖舟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将已经睡着的楚青逍从树上解下来,交给庄头,送回房去。 她一个人,在浅月之下站了一会儿,才回屋去休息。 乌羽白和庄公公都站在各自的窗前,看着妖舟回屋,这才各自忙自己的事儿。 庄公公走出房间,选择不告而别。 不想,妖舟竟然堵在了院门口。 她披着斗篷,眸光明亮地看着庄公公,说:“我送公公一段路。” 庄公公没有拒绝。 两个人并排向山下而去,全程都没有说话,直到走了一半的路程,庄公公开口道:“回去吧。” 妖舟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庄公公看着妖舟的背影,终是笑了笑,而后冷了脸,向外而去。 有时候,无需太多的言语,行为便是最好的语言。 明天即将进入帝京,又将是一场表面客套斯文暗地里见血封喉的厮杀。今日把酒言欢的四个人,却有着各自不同的阵营。未来如何,不好预估。只是再像今日这般痛快,却已变得万分难得。 庄公公的疏远,对于妖舟而言,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当然,也是一种姿态。 妖舟往回走时,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伸出手。 乌羽白从暗处走出,攥住妖舟的小手,裹在手心中揉搓着,说:“夜里风寒,穿得太少。” 妖舟如同一只骄傲的小熊,翘起鼻子,扬起下巴,略显娇憨地回道:“我有俊美无比的人形暖炉,不畏风寒。” 乌羽白在妖舟的唇上落下一吻,轻柔的,格外珍重。 妖舟眸光含情,笑了。 两个人拉着手,将对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似乎想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乌羽白说:“此处回庄子上的路程,和回驿站的路程相似。” 妖舟挑眉:“所以?” 乌羽白说:“所以,你想去哪儿?” 妖舟看了眼庄子的方向,说:“回驿站吧。到了驿站,也该起程进京了。” 乌羽白应道:“好。”攥着妖舟的手,一步步向驿站的方向走去。 妖舟问:“若我说要回庄子呢?” 乌羽白回道:“那也好。明日在城门口和他们汇合,也是不错的打算。” 妖舟问:“怎么都好?” 乌羽白眸光温柔,如同酒水一般醉人:“你之所想,与我而言,万般皆好。” 妖舟的笑,一路甜到了心里,赞美道:“小白鸦的嘴巴真是不同,说出的话都滚了蜜糖,好甜呦。” 乌羽白自嘲道:“青逍却说我一肚子坏水。果然,还是你懂我。” 妖舟笑嘻嘻地说:“还是青逍懂你。我啊,差点儿。” 乌羽白去挠妖舟的痒痒,二人一路嬉笑着向驿站的方向走去。 妖舟问:“你自己来的?没骑马啊?” 乌羽白回道:“应佳人之约,独行骑马而来。” 妖舟问:“为何不把马牵出来?” 乌羽白回道:“马的脚程太快,不喜。” 妖舟跳起来,抱着乌羽白的脸,使劲儿亲了一口。 乌羽白的眸光中燃起篝火,能炙烤了妖舟这一身小鲜肉。他攥着妖舟的手,紧了紧,嗓子略带沙哑地说:“我嫉妒了。” 妖舟无比纳闷地问:“嫉妒谁?” 正文 第371章 公公的秘密 乌羽白回道:“此生第一次嫉妒,竟给了一位公公,哎……”摇头一笑,表情透着揶揄。 妖舟想要大声嘲笑乌羽白一顿,却忍着笑,重重一叹,说:“这样的嫉妒,史无前例啊。小白鸦,你就长长心吧,别去嫉妒公公,行不?” 乌羽白说:“并非史无前例。” 妖舟来了兴趣,问:“怎么说?” 乌羽白回道:“你可知,庄公公为何成为太监?” 妖舟回道:“被切了呗。” 乌羽白伸手捏了捏妖舟的脸蛋,反问:“被谁切了?” 妖舟顺口回道:“皇上……”微微一顿,瞪大眼睛问,“你什么意思?是说皇上嫉妒庄公公?” 乌羽白含笑不语。 妖舟的八卦之情燃起,晃着乌羽白的手,迫切地问:“说说,快说说……” 乌羽白扫了妖舟一眼,说:“你如此积极,何意?” 妖舟立刻松开乌羽白的手:“爱说不说。” 乌羽白又道:“如此演示,何意?” 妖舟直接拧上乌羽白的腰部,一脸凶神恶煞地威胁道:“最后给你一次乖乖回话的机会,否则……哼哼!” 乌羽白被拧痛,嘶了一口气,脸上却挂着笑,低声说了句十分暧昧的话:“否则……如何?让我以身相许?” 妖舟眯眼笑道:“此主意正合我心意。”给乌羽白揉了揉腰间小肉,“既然都是我的身子了,我可得善待这些小肉肉。” 乌羽白拉着妖舟的手,手中火热,唇更火热。 二人一吻完毕,都喘息不已。 乌羽白忽地说:“还想去提亲。” 妖舟回道:“还是那个回答,半年后再提。那时候,你彩礼都省了,我自己拎个包就嫁过去了。” 乌羽白用拇指摩擦妖舟的唇,低语道:“我想十里红妆,迎你回家,不要节省。” 妖舟响亮地亲了一口乌羽白的唇瓣,又凑上去咬了咬他的下唇,一脸雀跃地说:“我等着。” 乌羽白攥紧妖舟的手,眸光里似有不太稳定的情绪在出没。终在一个笑意间,让乌云散去,只剩下潋滟青山。 妖舟继续追问道:“故事呢?” 乌羽白回了句:“故事……太多了。你要听哪个?” 妖舟的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却拐了个弯,说:“自然是公公的故事。”眨了眨眼睛,“若是你的故事,我自然更愿意听。不过,杜撰的虚假故事,就算了,浪费我感情。” 这一次,乌羽白没再逗妖舟,而是直接回道:“我确实有很多故事想要说给你听,又唯恐故事本身带刺儿,戳破了现在的美好。我绝对无意骗你,也不想刻意隐瞒,只是……心中彷徨不安。” 妖舟笑了笑,说:“真相这种东西,揭开也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算了,你的故事,我容许你酝酿酝酿。至于我的故事,其实也挺曲折离奇的。不想讲,和不能讲,怎么讲和掂量讲,都有着本质的区别的意思。”摆了摆手,“咱还是先说公公吧。” 乌羽白点了点头,说:“公公是为了皇后娘娘才入得宫。他为了留在皇后娘娘的身边,甘愿净身,当个太监。” 这个答案,颇令妖舟诧异惊奇,却也觉得合情合理。她进皇宫那次,确实看见庄公公拿着披风,等在暗处,为走过去的皇后系上披风。那份仔细和细腻,完全不顾及皇上的感受。若非庄公公是公公,想来皇上也不会容忍他出现在宫中行走。 妖舟心中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是滋味,觉得可惜了庄公公那样的人品。她和庄公公相处不算多,说话更是寥寥无几,但是她却能感觉到,庄公公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这样的人,表情冷漠,心中却有热度;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凤毛麟角。而那些口口声声喊着深情厚谊的人,往往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乌羽白说:“庄公公本名庄筱,是一品太傅的小儿子,最是文采斐然,曾被先帝夸奖,说是相者之才。庄筱小时候,还是太子伴读,却和三皇子关系不错。再后来,就是夺位之战。三皇子迎娶了贺家嫡女贺盛开,并在太傅和庄筱的帮衬下,夺得了皇位。此三皇子,就是当今皇上。而庄筱和贺盛开本是青梅竹马。若无意外,是要完婚的。此乃禁忌,帝京里多人知晓,却不会提及。” 妖舟思忖半晌,忽地一笑,说道:“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我若是庄筱,别说帮皇上了,不在背后捅刀子都是怪事一桩。他……他这种心思,也着实令人难以理解。” 乌羽白说:“太傅此人,一生博学、刚正不阿,少了些变通,却多了些重诺。他在弥留之际,曾让庄筱发誓,誓死效忠临国皇帝,不生二心。庄筱这个人,也是有趣儿。他应下此誓,却在转身间进了宫,当了太监。太傅身死,不晓得他会这般,但庄家嫡子已经在朝为官。庄筱此举,在他看来极其不孝,干脆就与庄筱断了来往。”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说:“真……真是个狠人。” 乌羽白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这些年,庄公公在宫里伺候皇后娘娘,和皇上也不太亲近。但是……”微微一顿,“皇上却信他。而他,也值得信。” 妖舟知道,能得乌羽白这般夸奖的人,着实是个可信之人。只不过,若这个可信之人,不是自己人,那就有些麻烦了。 乌羽白和临国有屠杀家人之仇,早晚是要死磕一场的。虽然到现在为止,乌羽白没暴露出什么实力,但以妖舟对他的了解,暗中布局一定少不了。 若真到了兵戎相见那一天,庄公公定是劲敌。 现在想来,邻国皇上对待乌羽白的态度,为何一直乐见其和乌亲王闹掰,其中的深意,怕是也含着防备和揣测。对于皇上而有言,一个无权无势之人,放在帝京里溜达,才能让人安心哪。 妖舟蹙眉道:“未来,真是一团乱呐。” 乌羽白问:“你与阿舟,和庄公公,便是在闲渔村认识的。”这话,他说得十分笃定。 妖舟没有反驳。 乌羽白忽然问道:“庄公公可知,你和阿舟的关系?” 正文 第372章 既甜又慌 妖舟摇了摇头,回道:“从未和他提起,也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再者,我和阿舟之间,也没什么关系。最起码,我是不知道的。” 乌羽白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警告道:“庄公公是皇后的人,与我……并非同路。他最近疏远你,许是好意。道不同,不相为谋。” 妖舟点了点头:“我明白。” 乌羽白问:“若是动手,你可舍得杀他?” 妖舟迎视乌羽白的双眸,问:“可要我杀他?”如此坦然,不带任何扭捏。 乌羽白含笑摇头,回道:“我只要你,平安喜乐。” 妖舟捏了捏乌羽白的手,说:“我的平安喜乐,可是建立在你此生无忧的基础上。我要与你说的是,现在让我手刃庄公公,我的确做不到。但是……”眸光一凛,“他若伤你,我定取他性命。顺带着,干死皇后,让他痛不欲生!” 乌羽白忙说:“宫中事,在于权谋,你万万不可胡来……” 妖舟挑眉道:“什么时候,轮到学生指导起先生了?!小白鸦,你僭越了。”唇角勾起,嘚瑟地笑着。 乌羽白摇头感叹:“一日为师,果然终身要受压制。” 妖舟打个响指说:“我教你的东西,可不是一日就能学会的。” 乌羽白抱拳施礼:“谢先生。” 妖舟丢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嗯,起来吧。” 乌羽白突然提起妖舟的下巴,问:“你初见我时,下手就摸,可是……因为我那晚的装扮,颇像庄公公?而你……潜入我房中,是要辨公公的真伪?” 妖舟没想到乌羽白提起这茬儿,吓得心中一惊,表情却十分坦然地回道:“事情确实如此。你也知道,本先生是个求知若渴极其较真的人。当初那一抓,就是为了辨别真伪,绝对没有其它意思。”色眯眯地一笑,“没想到,给自己抓到一个相公。” 不得不说,妖舟的情商是真高。她这一声“相公”,瞬间浇灭了乌羽白刚要炸毛的小嫉火,瞬间燃烧成了绕指柔。 他捏她鼻子,威胁道:“再也不许那般去抓男人?可晓得?” 妖舟立刻保证道:“我一定保持手的操守,不会轻易抓其他男人。”眯了眯眼,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如是谁不老实,我就直接给他抓碎了!”随手从树上摘了颗大枣,手指并拢,展现了一下手指的威力,自己将大枣给捏爆了! 乌羽白:“……” 妖舟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的清脆甜香,把手送到嘴边,舔了舔碎枣的汁液:“嘿!还挺清甜!来来,咱俩摘些回去,边走边吃。” 乌羽白听话地展开衣摆,看着妖舟上蹿下跳地摘大枣,满眼爱恋地问:“在你眼中,是不是万物皆可吃?” 妖舟回道:“想吃,就有吃的办法。我以前过的日子,那叫物资紧缺。现在富裕了,却也改不了看见食物就想打包带走的冲动。”将枣子放进乌羽白的衣摆上,突然说了一句,“裤腿装得更多。” 乌羽白:“不,别想。”果断拒绝。 二人对视一眼,又将眼神分开,一个继续采摘,一个继续撑衣摆去装。 这时,有农户发现二人,大吼一声:“有人偷果!” 呼啦一声,四五个人,瞬间从房里钻出去,捞起锄头就扑了上来。 妖舟和乌羽白撒腿就跑,动作绝对不慢。 待甩开众人后,乌羽白问:“那是……你的田庄吧?” 妖舟微微一愣,拍了下脑袋,口吐芬芳道:“我草!老娘是主子,跑个毛!走,回去,砍树抬走!”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妖舟抓了一颗枣,喂进了乌羽白的嘴里。 二人边吃边走,格外的舒坦自在。 妖舟吐掉果核,说:“你说奇怪不?明明是一片天,可一想到明日要进入帝京,就觉得有些压抑呢。” 乌羽白回道:“做不了自己的主,任人鱼肉的尊严和性命,到哪里都压抑。给我一段时间,我定为你撑起一片净土。” 妖舟笑道:“你不用为我做什么。而且,我也不认为世间真有净土。眼下有眼下的烦恼,所谓的净土之上,也未必就能顺心如意。人啊,如果太过顺遂,也了无生趣呢。”打个响指,“不自寻烦恼,便是极好。” 乌羽白看着妖舟,眉眼含笑道:“楚先生的惊世之才,非同一般。” 妖舟抱拳,装模作样地说:“好说好说。”转而挑眉,伸手指向帝京的方向,做出打枪的样子,“悍不畏死,不服来战!” 说话间,天边乍亮,好似黑夜被妖舟这一枪给打漏了一般。 妖舟回头看向乌羽白,笑得如同一个孩子那般开心,可是眼中却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场。 乌羽白忽然十分害怕,害怕自己既无法护她周全,又无法与她牵手同行;既怕她跑得太快,自己追不上;又怕自己要过独木桥,不忍她随自己趟过荆棘…… 两个人漫步而行,似乎想要将路程拉长,可惜影子却越来越短。 走累了,妖舟耍赖,让乌羽白背她。 乌羽白应下,背着她慢慢前行,一如他曾经背着她,用脚步去丈量路的长度,去迎接第一缕晨光。 妖舟感慨道:“此情此景,还是挺熟悉的。” 乌羽白回道:“人生总有许多经历,十分相似。” 妖舟问:“例如呢?” 乌羽白回道:“例如见到你,我便在心里想,我一定在哪儿见过她。” 妖舟用食指缠绕着乌羽白的一缕长发,看似随意地轻声问:“是不是真的见过呢?” 乌羽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这辈子的相见,是前世修行的缘分。我愿前世是赤脚而行的苦行僧,求神拜佛百年,换取来这一世的白首不相离。” 妖舟在心里劝自己,说:“过去的事儿,就放下吧。不过是童年里短暂的相处罢了。小孩子家家,信口胡诌是常有的事儿。就算小白鸦是来福,她也只能用后半辈子折磨他。嗯,洗衣做饭打扫赚钱带娃养家,都是他的活儿。若小白鸦不是来福,后半生不也得这么过。没差别。就无需计较了。” 妖舟从乌羽白的背上跳下来,指着前方的驿站说:“冲啊……包子米粥就在前方!” 二人如同游戏竞赛般,快速冲向驿站。 就在乌羽白一脚迈入驿站门槛时,妖舟竟喊了声:“来福……” 正文 第373章 嘴巴子 乌羽白的脚步微顿,如同被人点了穴道。那种时时刻刻悬在头上一把刀的感觉不好,但是刀落下的瞬间,感觉更惊恐、更糟糕。 乌羽白知道,妖舟是异常聪明的,也知道她早晚会知道,却……没有却字可言。 乌羽白也曾想过,再见小肉包,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说着怎样的话。却没想到,小肉包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后知后觉的发现真相后,反倒丢失了相认的勇气。 乌羽白缓缓深吸一口气,慢慢转头,看向妖舟,就连用衣袍兜着的大枣掉落了三颗,都不曾察觉。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间看不清楚妖舟的表情。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见妖舟蹲在驿站门旁边,正在逗弄一只土狗。 土黄色的皮,黑漆漆的嘴巴和鼻头,长得既憨又傻,却也有几分可爱。 乌羽白:“……” 妖舟用手挠着狗头,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抬头看向乌羽白,笑着说:“你说来福是不是一条傻狗?”好吧,她承认,她改变了想法。她要真相,必须要真相! 面对浅笑吟吟的妖舟,乌羽白竟然觉得心里发寒,他知道,躲不掉的,也不能再躲。这世间,从来都是男为尊,女为卑。男人给女人生存的环境,也剪掉了她们的翅膀。所以,男人不需要给任何女人解释。然而,眼前人不是。她恰恰相反。她特立独行,她内心强大,她有能力独行在浑浊世间,保持着最骄傲的清醒。 这样的女人,既让他爱到了骨头里,却也如同在骨头里埋下了一根毒刺。剥不开,注定会钻心的痛。 乌羽白想过的表情和语言都没用上,他只是回了句:“不如你问问来福,是否爱吃小肉包。他若点头,便是不傻。” 妖舟望着乌羽白,片刻后,才问道:“来福,你爱吃小肉包吗?” 乌羽白回道:“原本是不爱的,现在……极爱。” 妖舟竟觉得鼻子一酸。这个狗男人,到底晓不晓得,她等了他多久?!那种岁岁年年都盼着有一个人来,将她带离罗刹狱的渴望,丝毫不会随着岁月而消磨,反而会越演越烈! 她一再告诉自己说:“不介意,压根就不介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然而,心里所想和身体却发生了冲突。 但见她用身体力行,生动地演绎了一个女人的反复无常。 妖舟一个高跃起,扬手就甩了乌羽白一个大嘴巴子! 乌羽白没有闪躲。 手和脸相互碰撞的声音,在力的作用下,格外响亮。 巧的是,窦大人等人正从二楼下来要用早膳。窦蔻看见了妖舟,本想喊人说话,结果被这一个巴掌打得忘了词儿。再想说话时,又被窦大人阻止,只能干巴巴地站着,不敢上墙。 使臣们都知道妖舟是个厉害的茬子,也在回程中听她说过,儿时在外有些境遇,拜了高人为师,却不曾想过,她竟这么生猛,连世子都敢打。且,打得那么用力。 与此同时,楚青逍骑着马来到驿站门前不远处。他一脸的宿醉之态,在妖舟甩出这个巴掌后,彻底将他打清醒了。这个巴掌,虽然没落在他的脸上,却令他觉得牙齿酸痛。一定……一定很疼。 楚青逍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妖舟平时拍他脑袋那些巴掌,加一块都不如这一下来得狠。果然,姑姑是爱他的。 令人窒息的安静中,乌羽白蹲下身子,将地上的大枣一一捡起来,收入衣摆之中,站起身,看向妖舟,递上一颗最大的枣子。 妖舟见周围人都出来了,不好说这件事,只能将一肚子气憋在心里。她不想在人前给乌羽白个没脸,于是伸手去接大枣。 妖舟的手指尖触碰到乌羽白的手。前者指尖冰凉,因气性大还在微微颤抖。后者则是手指滚烫,有些潮湿。很显然,两个人都没有表面上表现得这么平静。 妖舟在众目睽睽之中,忽地一笑,说:“我去吃些街边小吃,城门处与你们汇合。”言罢,转身离开。 窦蔻想追,却被窦大人拦下。 乌羽白兜着大枣,望着妖舟的背影,心中阵痛,如同难产妇人,几可致命。 十三公主打着哈气下楼,见众人堵在楼下,不悦地问:“怎么都站着不动了?” 众人纷纷让开位置,方便十三公主下楼。 十三公主一探头,看见了乌羽白,立刻提着裙摆去追,口中还喊着:“乌哥哥……” 乌羽白没有搭理十三公主,而是向外走去。 十三公主立刻加速去追,结果却踩到了一颗尚未捡起的枣子,一头向前撞去。她头上戴着珠翠,直接撞到了马的身上。马儿吃痛,驮着同样愣神的楚青逍,撒腿就跑。 窦蔻冲出来,搀扶住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抚着头,指着楚青逍,怒气冲冲地说:“那人撞我!速速拿下!” 从窦蔻的角度,只能看见楚青逍的背影。二人不算熟悉,也没认出他是谁。不过,楚青逍骑的马她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出门时,为了方便出行,一共带了两匹马。一匹在妖舟追蒙面黑衣人时,掉进沟壑摔死了。另一匹,被她骑出去,却没骑回来。 窦蔻吹了声口哨,马儿停下脚步,就要往回来。 楚青逍借着公主这一撞之力,准备去追妖舟,哪里肯回去?! 于是,一人一马开始较劲儿。 最终,还是马赢了。 十三公主开心了,为马加油:“好马!快!快把他驮回来!快啊!” 马儿听话,驮着全程黑着脸的楚青逍回到驿站门口。 十三公主指着楚青逍,怒声道:“大胆刁民!你竟敢……” 楚青逍看见窦蔻,问:“你的马?” 窦蔻见是楚青逍,点头应下。 楚青逍说:“借我了!”调转马头,再次跑了出去。 十三公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喊道:“不能放他跑!快!让马儿回来!回来!” 窦蔻为难道:“那是行山书院的学子,与我算是同窗。” 十三公主怒道:“同窗怎么了?!他撞了我,就要受到惩罚!” 窦蔻不想十三公主为难楚青逍,于是决定小小的推出妖舟:“他是泛舟的朋友。” 十三公主一想到妖舟,立刻瘪了茄子,干巴巴地回了声:“哦……” 使臣们默默看着发生的一切,心中忍不住猜测万分…… 正文 第374章 相认吧 妖舟混迹在人群之中,随波逐流地溜达着。看着街道边上的蒸包子,突然就迈不动步了。她站在包子摊前,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有些滚烫,却暖不了她的心。于是,她只能一只接一只地向下吞咽,用食物填满满腹苦水。 她心中有恨、有怨、有无奈、也有不甘…… 她知道,不可以将所有的埋怨,都扣在乌羽白的身上。也不是所有人,都重情重诺。更不是所有人都懂,她心中怀揣着的那一点儿小小的期望,用岁月和成长小心翼翼呵护着,唯恐风大一点儿,就将其吹灭。那曾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然,最让她意难平的是。如果乌羽白早点儿接她,她一定能搞一只大船,重返罗刹狱,接上女魔头和父亲,还有师傅们,一起离开那个即将被焚烧的岛屿。生命,也许还会继续…… 她知道,不应该怪乌羽白,真的不应该怪他。可是,内心的痛苦,需要一个喧泄的出口。她知道,自己的骨子里,有着恶人的恶和伪善者的狠,她自己,扛不住的时候,就要拉着人一起活埋。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心里却觉得有些畅快。 她疯狂地吃着小肉包,那样子仿佛在喂食恶魔。 摊主见她衣着华美,不像吃不起的样子,压根就没敢管,只是默默站在一边,有些手脚无措。 乌羽白和楚青逍都看见了妖舟吞咽包子的样子,两个人的心都跟着狠狠地颤动着,无法言说的心疼和自责,在彼此胸腔里横冲直撞。 乌羽白第一时间来到妖舟的身边,攥住她还要抓肉包的手。 这时,她的手滚烫温热,而他的手却冰凉刺骨。 乌羽白说:“闲渔村外的县城里,你误以为我是庄公公,却从未问过我,为何出现在那儿。” 妖舟盯着肉包子,不看乌羽白。 乌羽白继续道:“我是要去接一个人。一个我答应过,要接她出岛去玩的人。” 妖舟的嘴里咬着包子,没有咀嚼,脸被撑得圆滚滚的,如同一只饿极了的猫。她的眼泪噼啪掉落,一颗接着一颗,最后连成了串,形成了面,汇成了江河湖海…… 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贪心,却还是想着,能不能早一点儿,早一点儿?! 她捶着他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如同敲鼓鸣冤。而这世间,除了他,谁还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和悲哀。他和她,在青涩的年少时期,有着一段相同的记忆。那么鲜活,仿佛就在昨日。 女魔头、父亲、师傅们,还有岛上那些好好坏坏的人们,都死了…… 而她,无能为力。 她只需要一艘船,真的只需要一艘船啊! 妖舟的痛苦,无法喧泄,被小肉包噎在喉咙里,变得呜呜咽咽,却格外令人觉得悲痛欲绝。 乌羽白眼中的心疼和心中的痛苦无法言表,只能轻拍她的后背,柔声说:“把包子吐出来,仔细呛到。” 妖舟摇了摇头,使劲儿咀嚼着,咽下包子。 乌羽白抱住妖舟,让她在他的肩膀上落泪,让自己记住这种被烙铁烫心的滋味。 待妖舟情绪好转,乌羽白掏出五六只银瓜子,丢给了摊主。 摊主拿着银瓜子,喜出望外,一叠声地说着:“谢谢……谢谢……” 乌羽白拉着妖舟离开。 摊主继续喊道:“客官,下次再来啊!” 妖舟回头瞪摊主,吓得摊主立刻噤声。妖舟回过头,噗呲一笑,总算雨过天晴。 期期艾艾不是她的风格,能放下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乌羽白心中稍安,压在心头的沉重,却丝毫不减。 二人走出热闹的人群,在空旷的官道上行走着。 妖舟缓了缓情绪,问:“枣呢?” 乌羽白将藏在袖口的枣子掏出,递给妖舟。 妖舟拿过枣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说:“爹娘都死了,师傅们也都死了,整个罗刹狱,只剩下我一人。” 乌羽白的眼圈一红,攥紧了拳头。 妖舟眼中含泪,看向乌羽白,笑着说:“入过罗刹狱的人,就是罗刹狱的人。现在,罗刹狱不但有我,还有你。我也不算孤独一人。”伸手戳了戳乌羽白的脸,“你看,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以前要认你当徒弟,你不干,扭扭捏捏的。行山之上,我还是当了你的先生。” 乌羽白攥住妖舟的手,说:“唯你一人,是我心中认可的先生。” 妖舟淡淡的一笑,询问道:“你是何时知道我身份的?” 乌羽白回道:“无法说出准确的时间。许是……早就心中生出怀疑,直到最近才确认无疑。” 妖舟不用乌羽白问,说:“熟悉的人,尽管容貌变化颇为,寻不到儿时的踪迹,却也有着莫名的熟悉感。我与你相同,也曾怀疑过。直到你我在马车上亲热,我在你腹部摸到一小条微不可查的疤痕;直到老杂毛约你谈罗刹狱的事,当时表现出的淡定从容;直到每次谈到椰虫时,你的异样……” 乌羽白说:“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想竟然这么多漏洞。”他隔着衣服抚摸自己的腹部,“这里的疤,是你用竹刀捅伤的。我以为岁月会将其磨平,不想竟留了下来。一如,你在我心中的样子。” 妖舟呵呵一笑,问:“那时候,你恨死我了吧?” 乌羽白回道:“人的情感一直十分复杂。说恨不尽然,你是为了救我;说不恨也不真是,你着实很能戏耍我。” 妖舟说:“你走后,我落了水,生了一场大病,却仍旧不忘如同老妈子一般,每天每夜都期望你长大,回来接我。”看向乌羽白,眼含戏谑。有些藏在内心深处的话,总是无法以深情的方式表现出来。也许,一个玩笑,才能让誓言变得很轻,变得不那么在意…… 楚青逍坐在马上,看着二人渐行渐远。本要上前,最终却只是远远看着。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影子。而且,还是一个无用的影子。这个影子,心中有喜欢的人,却永远不能喜欢,只能仰视。那种触犯了禁忌的感情,不被世人所容纳,更不被他自己接受。因为,他不想她晓得后,疏远他、鄙夷他、不屑他…… 此时此刻,这个没用的影子,只想默默守护她。 正文 第375章 坦白局 很多事情,只要跳出原来的位置,换个角度,就能看明白很多曾经不懂的想法,让答案变得有迹可循。 乌羽白和妖舟两个人,都对彼此存在猜疑,却没有人肯先一步坦言心中所想,直击对方的隐私和秘密。 而今,掀开了那层朦胧的面纱,再面对彼此时,就多了一份不同滋味。失而复得中透着一丝丝的甜美,嬉笑怒骂中泛起一池春水。 妖舟在意的,无外乎就是一个信守承诺。他应了,他来了,也就足够了。 二人谈起过往,都觉得趣味盎然。明明相处了短短的时日,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倾听妖舟说起罗刹狱里发生的趣事,终于有人可以和她一起缅怀逝去的亲人。那种珍贵的时光,虽然不会再来,但重温一遍,心中仍旧生出无比的温暖。回忆,似乎不再变得那么痛苦不堪。 妖舟和乌羽白说起在咸渔村里遇见了阿舟,因为她的单纯,而起了保护她的心思。至于二人长得比较相像,也许就是缘分如此。至于二人之间的特殊联系,妖舟没有说。有些事,不亲身经历过,旁人很难相信也很难想象。 乌羽白则说:“当初被扔去罗刹狱,是因为外公家被屠。外公和舅舅们为了保护我,派人将我埋入土中,只留一根空管呼吸。待鲜血将土地变得泥泞,一场大火焚烧了所有残暴的证据。我留下一条命,发誓要为外公一家讨回公道。” 乌羽白眼底泛着红丝,却用骄傲撑起了痛苦,微微一笑,继续道:“世事无常。我在回帝京的路上,被人抓了,代替一名年纪相仿的男孩去往罗刹域。我在上船前留了记号,所以才会有船来接我。” 妖舟斜眼扫了乌羽白一下,说:“若你知道,我长大后会这般倾国倾城,是不是就不舍得抛下我了?” 乌羽白反问:“若你知道,未来会与我情比金坚,是不是就不会那般戏耍我了?” 二人相视一笑,前尘往事所承载的痛苦,似乎就此烟消云散。然而,彼此背负的血债,却……仍旧沉重。 乌羽白攥住妖舟的手,低声道:“既然你说我是罗刹狱的人,那这个仇,由我来报。” 妖舟坚定地回道:“不。你我都是经历过屠杀后,死里逃生的人。那种被血海深仇淹没无法呼吸的感觉,夜夜催命。若不能亲手斩杀仇敌,此生不悦、此心难安。你的目标,是临国皇上。而我的目标,是……姓肖的和老杂毛。”微微一顿,“也许,屠杀罗刹狱这么大的手笔,皇上也难逃干系。待我查明,一个不留!”说到最后,妖舟的眼神已经锋利如刀。 乌羽白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妖舟的眼睛,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闭上了眼。 妖舟问:“做什么?” 乌羽白回道:“交给我吧。你当如幼童那般快活,而不是活在这些仇恨当中。” 妖舟的唇角上扬,露出讥讽的笑意:“幼童的快活,已经不适合我。”拉下乌羽白的手,“报仇的快感,才是我所渴望的。你若知我过去,更应知我现在。” 乌羽白再次将妖舟抱入怀中,久久不曾松开。 彼此温暖的怀抱,让两只带着毒刺的刺猬,变得柔软。 妖舟说:“我爹也曾这么抱过我娘。我远远看着,甚是开心。那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也要找一个像我爹那样的男人,处处以我娘为先。我娘开心,他就快乐;我娘不悦,他就想办法让我娘开心。我爹曾说过: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你娘开心。” 乌羽白柔声道:“若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儿,我也一定对他说:这天地间顶顶重要的事儿,就是你娘开心,我们全家才会幸福。” 妖舟闷声笑了起来,说:“等大仇得报,带你回家去。” 乌羽白抱紧妖舟,应道:“好。” 妖舟回道:“我身体里也结出了解毒内珠。只不过,效果不强。待我多吃些毒药,把内珠凝结好,挖给你吃。” 乌羽白用双手攥着妖舟的胳膊,看着她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我会想办法,定能养出个百毒不侵的体质,无需你再为我做什么。哪怕是把肌肤割开一个小伤口,也不可以。” 妖舟心中已经笃定了做法,却不想和乌羽白在这里用语言来争辩,于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回道:“你寻寻看吧。” 乌羽白知道妖舟的意思,说:“总有办法。” 妖舟说:“我爹就是挖了解毒内珠给娘服下的。不然,娘早就饮恨西北了。你想让我给你生小猴子,早晚得吞我的内珠。” 乌羽白问:“伯父……是楚家人?”虽是问句,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妖舟回道:“嗯。一直和你说,青逍是我血亲,你可能心有疑惑。实则,我爹就是楚晏,正了八经的楚家人。” 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可当妖舟亲口说出后,乌羽白还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妖舟得意的一笑,伸手捏了捏乌羽白的脸,说:“听说你和我小侄子玩得不错,以后记得叫姑姑啊。” 乌羽白:“……” 楚青逍的马儿慢慢靠近二人,隔着一段距离停下,咳嗽了一声:“咳……”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对妖舟说:“你嫩草般的小侄子来了。”这话说得声音不大,却能够让楚青逍听到。 妖舟:“……”扭头看向楚青逍。 但见楚青逍正准备从马上下来,听了这话,身子瞬间失去平衡,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她忙冲上去,抬手扶住他,用长辈的语调呵斥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 楚青逍无语,指着乌羽白说:“他刚才说什么?他怎么知道?你不是说,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吗?!” 乌羽白含笑看向楚青逍,说:“因为……我是你姑父。” 楚青逍瞬间暴怒,冲上去,抡起拳头就打乌羽白。 乌羽白没有躲闪,竟硬生生挨了楚青逍两拳。 楚青逍还要打,被妖舟拉住。 楚青逍怒吼道:“楚某人的尸骨你不去找,还在这里调情?!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去找楚某人的尸骨,合葬!” 乌羽白:“……” 妖舟拉住楚青逍的手腕,低声说:“青逍,我就是楚某人啊。死的人,其实是……阿舟。” 正文 第376章 你死吧 楚青逍破防了。 他心中一直怀揣着各种怀疑,可当妖舟亲口说出真相时,他还是炸了。悲痛、思念、不甘、恼火、自责、欢喜、羞愤,交织到一起后,如同一颗炸弹,在他身体里炸裂开来。 他静静看着妖舟,突然发出嘶吼声,如同眼瞧着自己喜生贵子却又被迫夭折的野兽,亮出了锋利的爪子和利齿,想要啃咬一切靠近的人,想要撕碎一切虚假的伪装,却是那般无力,只剩下痛苦的哀嚎。 妖舟不明白楚青逍为何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她不了楚青逍埋藏在心底那份见不得光的感情。 然而,妖舟是心疼楚青逍的。 就在楚青逍捶打自己脑袋的时候,她一把抱住了他,用沙哑的嗓子喊着他的名字:“青逍!楚青逍!” 楚青逍看着妖舟,突然就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流泪了。 他紧紧抱住妖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一颗颗掉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是祭拜自己刚刚萌芽的爱情。 妖舟抱着楚青逍单薄的身体,低声说:“我不该骗你的。原谅我,好不好?” 纵使楚青逍有万般情绪,也在这一句话中得到了安抚。 也许,楚家人都是固执的。喜欢的时候,会将一颗心赔进去,不问后果,不问时候。纵使万般误会,求的也不过是一句解释罢了。 无人能渡。 楚青逍的情绪喧泄过后,抱着妖舟,感觉自己这么哭有些丢脸,却也着实喜欢抱着眼前人的感觉。那种温暖,史无前例。 那就抱着,怎么的啦?! 自己亲姑姑,爱抱就抱! 楚青逍抱着越发舒服,整个人都黏在妖舟的怀里。 乌羽白看得有些别扭,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阻止。 以至于,使臣们坐着马车看见三人这奇怪的样子时,都蒙圈了。 有人说:“本官没有看错吧?叶小姐这是当着乌世子的面,和……别人抱一起了?” 有人说:“早晨,乌世子挨了一个巴掌;中午,乌世子得了一顶高耸入云的绿帽。这晚上……?噗嗤……” 窦大人掀开小窗帘看着三人,没有说话。 窦蔻探头看了一眼,咂舌感慨道:“乖乖……泛舟真是了不得。行山书院一共三名学子,长得最是出众。其中之二,都……都喜欢泛舟。” 窦大人放下小车帘,问:“第三人,是谁?” 窦蔻回道:“自然是肖世子。” 窦大人说了声:“是他。” 窦蔻忙问:“他怎么了?” 窦大人沉吟半晌,说了句:“但凡能上位者,都有些手段。肖浅止这个人,藏得深。” 窦蔻追问道:“如何个深法?” 窦大人看了窦蔻一眼,说:“肖亲王有意为肖世子向你提亲。” 窦蔻微微一愣,忙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窦大人问:“为何不喜?” 窦蔻反问:“为何要喜?父亲你不知道,那肖世子虽然看着好看,却弱得一阵风能吹倒。女儿与他站在一起,像极了肖侧妃和肖亲王。”微微一顿,“不般配。” 窦大人笑了笑,说:“旁人都道因缘由父母做主,却不知,强扭的瓜,不甜呐。” 窦蔻心血来潮,问:“父亲,你觉得,泛舟将来能到谁家落地开花?” 窦大人摸了摸胡须,说:“她的事儿,不好说。”微微一笑,“狼多,肉少。” 窦蔻还要探头看,却被窦大人给挡着了回去,并呵斥道:“快进帝京了,你也稳着点儿,收收性子。” 窦蔻规规矩矩坐好,笑道:“诺,父亲。” 车队缓缓停下。 乌羽白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换衣服。楚青逍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有种违和感,怪怪的。 妖舟也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打扮一番。 楚青逍无处可去,干脆就守在妖舟的马车旁,充当护卫。虽然他这个护卫,不如女主子耐摔耐打,好歹能充充门面啊。 十三公主放下窗前,啧了一声,刚要表达心中的感慨,就见庄公公张开眼,看向她,说:“这趟行程即将结束,公主应当忘了市井之间的说话方式,做回高贵的公主。” 十三公主撇嘴不悦道:“要你管!” 庄公公回道:“公主照镜子时,是否明白,自己在宫中安身立命的本钱在哪儿?” 十三公主想了想,说:“父皇宠爱我,母后疼爱我。” 庄公公拿起一面铜镜,去照公主的脸。 十三公主对着镜子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 庄公公将铜镜后移,公主盘腿大坐,腿中间还放着一盘瓜子,衣襟上也挂着两片瓜子皮。 十三公主微愣,忙扫掉瓜子皮,埋怨道:“都怪叶泛舟,和她相处久了,把本公主的形象都糟蹋了。” 庄公公把铜镜放在十三公主的面前。 十三公主立刻开始收起自己的衣裙,并偷偷穿上鞋子。好嘛,鞋子都蹬一边去了。 终于,马车在吱嘎声中进入了帝京。 百姓们夹道欢迎,没有鲜花,就抖手帕。 妖舟掀开小窗帘一看,立刻收回头,放下小窗帘。 楚青逍问:“阿舟,你怎么不看了?多热闹。” 妖舟低声回道:“大家的造型都挺别致的啊。简直像极了勾栏院里倚栏杆勾搭人的小娘子。就差大白脸和红嘴唇了。” 楚青逍听罢,笑得前仰后合。 城门内,有不少官员都来迎接。 窦大人率先下了马车,众人也陆续下了马,免不了一阵寒暄。 人山人海中,妖舟一眼看见了行山书院的院长,低声和楚青逍交代两句,悄然冲过人群,跑上茶楼,一路噔噔噔爬上二楼,来到雅间门口,推开门,就是璀璨一笑,说:“叔,我回来了!” 柳行砚拄着拐,含笑看向妖舟,脸上生硬刻板的褶皱,在这一刻变得柔软而慈祥。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如同召唤自家孩子那般,一叠声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过来……让叔看看瘦了没……” 柳行砚的眼眶有些发红,显然是这一别让人没少担心。日子对于他而言,已经好比行将就木。唯有妖舟,是他心头的牵挂。 妖舟扑进柳行砚的怀中,心中无比温暖,低声说:“叔,你死吧。” 正文 第377章 终于得见 柳行砚抚摸着妖舟的后脑勺,说:“叔还不能死。叔要等到你大仇得报,再一死脱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皱纹虽然让人厌恶,却也是很好的保护。它代表了身份和地位,以及权利。叔……都差点儿忘记了,曾经的样子。” 妖舟听得鼻子一酸,却忍住了没哭。她扬起笑脸,说:“叔,我会让你尽快恢复容貌的。再给我找个年轻貌美的婶儿,生个胖小子,我带他玩。” 柳行砚笑出满脸皱纹:“好啊。” 妖舟顿觉,柳行砚对自己年轻时的定位还是很精准的:玩世不恭、浪荡子弟。 柳行砚低声对妖舟说:“我派的人,已经潜伏在老杂毛的身边。五天前,楚当家派人偷袭老杂毛,被我的人挡下,救了老杂毛一命,已经获得他的信任。想来,拿到他的罪证,已经不远。” 妖舟忙问:“我大哥的人没事儿吧?” 柳行砚回道:“重伤两个,死了一个。不过,被派出去的人,并非是楚门中人。都是他花钱买的刺客,各个儿穷凶极恶。此番做法,也是我俩商量过的。” 妖舟点了点头,说:“没留尾巴就好。” 柳行砚说:“你且放心。楚掌门行事稳妥。你走之前,托我去寻楚掌门,将你活着的消息如实转告,不让他做无谓的傻事。楚掌门恢复了冷静,这才有了从长计议。而今,他不好见你,却也想着见你一面。”推开窗。 妖舟来到窗前,顺着柳行砚的目光,看向斜对面的酒楼。 酒楼一楼处,敞开的窗口后,楚家掌门楚秋岳坐在凳子上,抱着酒杯,望向妖舟。 四目相对,鼻子又是一酸。 楚秋岳心中难过,既恨自己无能为这个死里逃生的妹子报仇,又恨命运反复,甚至不能将她护在身边,让她衣食无忧,让她如同天真少女一般绣着手帕,等着嫁给如意郎君…… 妖舟难过,是因为她发现楚秋岳的鬓角的白发增加了不少,原本圆滚滚的身子瘦了一些,脸上的皱纹也明显多了起来。若自己不告诉他真相,是不是他还是个喜欢做美食的掌门,不要为恩怨情仇操碎了心。 楼下窦大人等使团已经叙过旧,重新登上马车。 楚青逍冲着院长抱了抱拳,然后对叶泛舟招了招手。 叶泛舟用笑颜告诉楚秋岳,她很好,无需担心。 院长柳行砚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热闹。 妖舟说了声:“叔,我处理完手头事,就回书院去。” 柳行砚点头道:“叔等你。” 妖舟离开,下了楼,回到马车上。 楚青逍凑到小窗口,低声说:“我看见我爹了。老家伙瘦了。” 妖舟从小窗口伸出手,轻轻拧了楚青逍的胳膊一下:“你回家去,尽孝。” 楚青逍回道:“我爹嫌我烦……哎,不对啊,你是不是告诉过我爹,你的真实身份?哎……更不对啊,你为什么只瞒着我一个?” 妖舟掀开小窗帘,挑眉看向楚青逍,不语。 楚青逍闭上嘴。心中已经明白,自己这张嘴,有些跳脱,不太受控制。眼下人多嘴杂,他还在这儿噼里啪啦个没完没了,着实惹人烦呢。 妖舟放下小窗帘,继续闭目养生。 马车一路来到皇宫,楚青逍望着妖舟和乌羽白同行的背影,竟产生了老爹嫁女儿的心酸和嫉妒之情。女儿是他的,怎么能嫁给那个臭小子?!爷心中不甘呐! 随同妖舟一同进宫的,竟然还有院长柳行砚。 原来,院长亲自去帝京入口处迎接妖舟,实在是因为太过思念和担心。实则,他被皇上要求,来参加晚宴。 窦大人早就派人将国书签订的内容,快马加鞭送给了皇上。且,窦大人以十分认真的态度,详述了事情发展的经过,并为妖舟和乌羽白讨要了封赏。皇上要在宴会上论功行赏,自然要请院长前来。即将给予妖舟的荣耀,又何尝不是给行山书院的荣耀。 再一次进入皇宫,妖舟的感觉和第一次进入皇宫十分不同。 第一次,她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心中仍旧惶恐不安。而这一次,她却有了底气。这个底气,是她拼命换回来的。原本她不想去和岳国签订国书,但是既然必须去,那就一定要拿到满意的成绩回来。所幸,不负此行。 妖舟穿着淡耦合色的衣裙,腰间束了一条淡绿色的腰带。腰带上镶嵌了一些珍珠,看起来十分雅致端庄。乌黑的发髻上,左右各插着两颗较大的珍珠,珍珠左右垂下银色的细链条,好似淫雨霏霏。银链条下,点缀了几朵粉色的小花。花心处,仍旧是小巧的珍珠。 这一身,淡雅出尘,且不会寒酸。既符合了叶大小姐的身份,又不会抢十三公主的风头。 十三公主穿着桃粉色的衣裙,鲜亮的如同一朵正在盛开的人间富贵花。她头上插着金步遥,额间垂下一颗红色水滴形的宝石,映着眸子,灼灼生辉。 这一次,皇上和皇后都来得比较早,坐在高高的正位上,等着窦大人等人的回归。 当皇上看见师团们容光焕发的回来,激动地站起身,大声赞道:“好好好!实在是好!爱卿们,着实辛苦了!” 窦大人带头叩拜,异口同声地说:“为皇上皇后分忧,臣等不辛苦。” 皇上哈哈大笑道:“平身,都平身。” 十三公主千娇百媚地快步走向皇上和皇后,撒娇道:“女儿出行,心里好生惦记父皇和母后。愿父皇身体康泰,母后青春永驻。” 皇上和皇后一脸慈爱之色,看起来真是美好的一家人。 皇上说:“你啊,就是一个调皮捣蛋鬼。去吧,一旁歇着去,一会儿你母后会给你赏赐。” 十三公主顽皮地说:“父皇也要给赏赐才行。” 皇上笑着应道:“贪心的,去吧。” 妖舟仔细观看,发现皇上对十三公主还真是不错。至于皇后,一直自恃身份,没有显现出过度的亲热。不过这都是表面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心疼,还要事儿上见。动动嘴皮子的疼爱,最不值钱。 正文 第378章 赏 十三公主入座后,众人也开始纷纷入座。 妖舟举目一扫,看见了肖亲王、肖浅止和肖侧妃,却没看见老杂毛。肖浅止看见妖舟的瞬间,眼睛就直了。 有一种盯人的方法,叫目不转睛,肖浅止就是这个样子。 妖舟收回目光,没有和肖浅止有过多的眼神交流,继续环视,没看见乌亲王,却看见了看向自己的叶大人。也就是阿舟名义上的爹。 叶大人隔着一些王公大臣,冲着她微笑,看样子还是记挂她的。 妖舟回以甜甜的一笑,如同一条油滑的小鱼,在水中轻轻摆尾,就来到了叶大人的面前,挎上他的胳膊,亲热地喊了声:“爹!我回来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叶大人的眼圈红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他拍了拍妖舟的手,然后又轻轻推开她的手,低声说:“回来就好。快去坐下,宫宴上不可无礼。” 妖舟盈盈一笑,再次挎上叶大人的胳膊,说:“爹和我同去前面坐。” 叶大人的脸瞬间涨红,说:“胡闹!位置都是安排好的,你快去坐下……”他虽是三品,但在这满朝文武面前,却排不上数。更何况,他这个三品,还是个闲职。 妖舟的举动,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上看向妖舟,觉得这个孩子还不错,最起码懂得孝道,于是开口道:“叶爱卿,不必拘谨,且上前来,与叶泛舟同桌。” 叶大人突然抬眼看向皇上,又立刻低垂下头,绷着身体上前叩拜,说:“谢主隆恩。” 妖舟拉着叶大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立刻有奴婢送上椅子,让妖舟坐下。 皇上笑吟吟地说:“此番使臣们去往边城与岳国签订友好国书,为临国争取到了最大利益,功不可没。”提起酒杯,“朕以杯酒,为诸位庆功。” 众人皆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纷纷举杯,热闹无比。 放下酒杯,皇上神清气爽地说:“论功行赏。” 大太监朱德海上前一步,扬起双下巴,开始宣读起来:“擢升窦大人为从二品尚书左仆射,赏银五百两……” 众人一阵恭贺之声。要知道,从二品尚书左仆射,相当于首相之位。窦大人这一次算是打了一场胜仗,自然要大赏特赏。 窦大人立刻叩拜,谢主隆恩。 接下来,乌羽白被正式册封为从二品的御国龙轩世子。此番称号,可上朝议事不说,还有了实际的品阶,一跃成为帝京新贵,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原本世子的身份就十分金贵,而今得了封赏,意义更是不同。 皇上赏赐了一圈,每个人都赏了,唯有妖舟,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直到朱德海最后一个字收尾,也没有点到叶泛舟的的名字。 然而,妖舟笃定,一定有她的封赏,且应该不薄。 妖舟很稳、院长也很稳、乌羽白和窦大人都稳,唯独十三公主不稳了。她站起身,施礼过后,说:“父皇,为何没有叶泛舟的赏赐?” 父皇问:“为何要有她的赏赐?朕可是听说,她胆子大的狠,都敢冒充公主。” 十三公主立刻急着解释道:“父皇定是误会了。是因为有人要掠女儿去,泛舟才假扮成女儿,保护女儿周全,让女儿能安全回来见父皇和母后。后来,女儿不小心中毒了,也是她为女儿找回的解药。求父皇赏她。” 妖舟看向十三公主,觉得这个小朋友其实还是可以交一交的。虽说她毛病不少,但是心还是红色的。当然了,这种天真的样子,在皇宫内院可谓是凤毛麟角了。 皇上的表情有些严肃,看向叶大人,说:“朕听闻,叶泛舟以一敌十,勇猛无敌。叶爱卿可是找高人指点过?” 叶大人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偷看了妖舟一眼,俨然是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快步来到皇上面前跪下,老老实实地回道:“臣未曾找过高人对泛舟进行过指点……” 妖舟怕叶大人多说对自己不利,于是也起身,来到叶大人身边跪下,说:“启禀皇上,泛舟有先生指点。” 皇上摸了摸胡须,说:“说说看。” 妖舟回道:“泛舟的先生,是楚妖金。” 皇上微愣,所有人也都是一愣。 楚妖金,事隔那么久,再次提起这个名字,还是会令人心动容,产生不同滋味。就连乌羽白,都颇为诧异地看了妖舟一眼,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看来,她是把自己留下来的那些情分,悉数卷回到自己身上。也是,在皇上眼中,楚妖金怕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妖舟,问:“你初回帝京时,众人皆说你木讷,而今这般聪慧不凡,都是楚妖金教的?”明显十分怀疑。 妖舟回道:“先生说我,大智若愚,天资聪颖,虽不如他,却也是大器晚成的好苗子。先生将一身本领,教给了泛舟。泛舟闭门苦练,不负师恩。” 皇上说:“这世间确有聪慧之人。你又如何证明,自己可以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学了楚妖金一身本领?” 妖舟回道:“泛舟之本领,尚不如先生三分之一。不过,对付一些宵小,倒也足够了。” 皇上挑眉一笑:“哦?” 妖舟说:“泛舟愿博君一笑,和某人切磋一下。” 皇上环视众人,问:“谁愿和叶小姐切磋一下?” 众人不答。 和一个女子切磋,赢了没有面子,输了……更没面子。 妖舟如同纯真孩童一般,笑道:“皇上,他们怕我呢。” 皇上被逗笑,说:“朕的将军们,可不会怕你一个小黄毛丫头。” 妖舟的视线在肖侧妃的脸上留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带着不明显的十分生动的挑衅之色。 两次面圣,她都有暴打肖侧妃的冲动,这样好嘛?真是情难自控啊。 果不其然,肖侧妃站起身,说:“臣妾愿意和叶小姐比划比划。只是拳脚无眼,叶小姐别哭鼻子才好。” 妖舟装出有些害怕的样子,说:“那你不要打得太狠哦。” 肖侧妃呵呵一笑,看样子十分自信。 叶大人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叶泛舟和肖侧妃,低声对妖舟说:“肖侧妃是武将世家出身,拳脚功夫最是了得。你……别逞能。” 妖舟安抚道:“爹别担心。去嗑瓜子就好。” 正文 第379章 讨教 嗑瓜子? 叶大人表示嗑不下瓜子,只想灌几杯酒。 不过,此事不由他做主,他只能退下,坐着数瓜子。 在皇上点头过后,肖侧妃活动了一下拳脚,笑呵呵地说:“楚妖金死了,你也没人教,今天就让我当一回你的……啊……” 妖舟一个手刀砍在肖侧妃的脖子上,成功令肖侧妃闭嘴的同时,还用锋利的指甲割开了她脖子上的细皮嫩肉。 所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她出手既狠又快。 肖侧妃大怒,抡起拳头就砸向妖舟。 妖舟实在是太了解她的出手方式和套路了,于是驾轻就熟地避开,回手就给她了一记眼炮,打得她头晕目眩。 接下来,妖舟也不和她硬碰硬。 肖侧妃打她,她就跑,步伐轻盈,衣裙翻飞,如同跳舞般优雅迷人。逮到机会,她就狠捶肖侧妃。专往痛的地方打。一下就让她鬼哭狼嚎。 眼瞧着整个大殿上响起肖侧妃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皇上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心领神会,开口道:“好了,都歇歇,大好的日子,点到为止。” 妖舟收手。 肖侧妃却已经恼羞成怒。这会儿见妖舟停手了,她却抓起一个酒杯,照着妖舟的后脑勺砸去。 妖舟一歪头,躲开了酒杯。 那酒杯眼瞧着直奔十三公主的脑门而去,妖舟立刻一甩衣袖,伸手抓住酒杯,救下了公主的脸。 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脸,唏嘘道:“吓死我了……”转头看向肖侧妃,抓起酒杯就砸了过去,口中还骂道,“母后都说停了,你还动手,你敢不听母后的话,还用杯子砸我,真是坏了心肝!” 肖侧妃没敢躲,被砸到了脑袋,留下一个小小的血口子。 肖亲王立刻求情道:“皇上皇后恕罪,十三公主息怒。自从遥儿走后,肖侧妃就有些神智不清。” 肖侧妃不敢吭声,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皇后微笑着说:“既然有病,就不要进宫了,宴会结束后,且先回府去修养一段时日。” 肖亲王立刻应下,说:“臣晓得。定会看住她,不让她闹事伤人。” 肖侧妃有苦说不出,只能闷头应下自己有病的名头。她在起身时,斜眼看向妖舟,眼神不善。 妖舟回以一笑,说:“肖侧妃输了就是输了,不许哭鼻子哦。” 肖侧妃气个倒仰,想要发作,却不敢,只能生闷气。心里寻思着,还是给父亲送信,让父亲整死这个祸害。 皇上看向妖舟,问:“你的恩师,与镇北大将军颇有过节。你若得势,可会为恩师复仇?” 妖舟暗道:“皇上,你这是一道送命题啊。回答不报仇,那就对不起先生。回答报仇,岂不是现在就要与老杂毛对着干?而且,这么做,还有不尊重皇权的意思在里面。毕竟老杂毛和楚妖金的结局,是皇上一手结案的。” 妖舟心思一转,朗声回答:“先生的仇,必须报!不为先生报仇,枉为学生。” 皇上不语,但眼神微寒。 妖舟继续道:“然而,先生曾教过泛舟,何为大义,何为小节。在国家大义之前,先生和我,与大将军的仇,只能称之为小节。若有一天,大将军做出对临国不利对皇上不忠之事,泛舟定千里之外取他首级!若他一直忠君爱国,泛舟也不会无理取闹。”狗屁!哪怕老杂毛真的忠君爱国,她也饶不了他!更何况,老杂毛明显不是一个刚正不阿的镇北大将军。 皇上一听这话,就是精神一振,顿觉那些说叶泛舟痴傻木讷的传闻有误,而楚妖金评价她大智若愚,才是最好的点评。 皇上想起楚妖金的好,心中怅然,看向妖舟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殊不知,二人就是一人。 妖舟那是猴精的人,立刻打蛇棍上爬,轻轻一叹,说:“先生在世时,曾言,要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今他做到了,想来也能瞑目。” 乌羽白举起酒杯,品了一口,借以挡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缅怀一个有好感的人,最能引起共鸣。果然,皇上点了点头,说:“妖金啊,着实博学多才、忠君爱国。” 好么,称赞楚妖金忠君爱国,那么杀了她的镇北大将军岂不是成为了残害忠良的恶人?肖侧妃不服气,要说话,却被肖亲王按住,不许她再多语。 妖舟郑重其事地给皇上磕头,说:“谢皇上为先生正名。”一句话,又将皇上供奉在刚正不阿的位置上,下不来了。 皇上不好多说这个话题,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理解。 妖舟继续道:“此番和肖侧妃较量,实属是为了博君一笑,肖侧妃不会因此记恨泛舟,让大将军回京找泛舟的麻烦吧?” 没错,这正是肖侧妃心中所想。却万万没想到,会被妖舟当面提出来。 皇上和众人一起看向肖侧妃,无形中给她了巨大压力。 妖舟的所言所行,其实就是给皇上的心里加注。皇上没能护住忠君爱国的楚妖金,再护不住同样为国争光的叶泛舟,那真是把脸当鞋底摩擦呢。 很显然,皇上对此有着深刻的理解,于是开口道:“休要胡说。想来肖侧妃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至于镇北大将军,理当心胸宽广、明事理,若他无故伤你,岂是大丈夫所为?!于情于法,都不容他!” 肖侧妃心中一凛,立刻应道:“皇上所言极是。”看向妖舟,看似柔和地笑了笑,“叶小姐不用多心。比武胜负都是常事,我决计不会放在心上。” 妖舟笑道:“那太好了。以后还要肖侧妃多多点拨一二。” 好么,这就是要盯着她讨教了。说讨教,用词儿不符合,应该是单方面虐打才是。 肖侧妃回以笑容,只不过那笑,怎么看怎么狰狞。 皇上哈哈一笑,说:“叶爱卿教女有方,晋升为光禄大夫。” 叶大人终于又熬上了一个台阶,从正三品爬到了从二品,虽说都是文散官,却也有了不同的地位。 叶大人立刻谢主隆恩,感激涕零。 皇上看向妖舟,说:“至于你啊……” 正文 第380章 县主 皇上说话大喘气,留给了众人一个特别长的空间,用来胡思乱想。等到将大家的心高高吊起,他才继续说道:“朕封你为祥芸县主……”看向皇后,“皇后酌情赏赐。” 妖舟立刻跪下,不紧不慢地说:“臣女泛舟,叩谢皇上和皇后恩典,却不敢独美贪功。此番出行,臣女唯恐不便,特邀请了窦蔻窦小姐同行。在贼寇偷袭时,窦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民不畏死,与护卫们一同对敌。臣女的荣耀,亦有她一份功劳。” 在上报的过程中,窦大人并没有将窦蔻的功劳写进去。其一,她并非使团成员;其二,在贼寇袭来时,她护着的是窦大人,而非其他人。窦大人不好为她邀功。然而,哪个父亲不想自己女儿出人头地?妖舟这么一提,简直提到了他的心坎里。 皇上笑道:“看看、看看,都来和朕请功了。” 妖舟和皇上相处不多,但是依稀能摸出一些相处的门口,于是她特别纯真地一笑,直接回道:“趁着皇上高兴,多求求。就像给观世音菩萨上香,多拜拜、多求求,总有好处给小辈们。” 这话让皇上无法拒绝啊。于是,皇上直接对皇后说:“赏赐之物,再加一份。” 妖舟和窦大人,立刻叩谢皇恩浩荡。 得了皇上的赏赐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窦蔻在皇上和皇后那里挂了名,有了印象,这才是顶顶重要的。以后,为窦蔻寻得一门好亲事,这也是一项重要的筹码。 在一片歌功颂德的赞美声中,众人开始了歌舞升平的夜宴。 妖舟的投桃报李让窦大人对她越发看好,连带着喝酒时,都推开前来敬酒的众人,主动和叶大人对饮了一杯,声称要常来往。 窦大人占据的官位十分重要。他有意拉拢叶大人,让叶大人的行情也开始水涨船高。 一时间,人人看似开心不已,实则又隐藏了多少嫉妒和恨意? 皇上和皇后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妖舟看见,庄公公依旧站在暗处,小手臂上挂着一只斗篷,静静等着皇后走过。然后展开披风,披在皇后的肩膀上。 皇后依旧高昂了高贵的头颅,享受着奴才的服侍和忠心,连个微表情都欠奉。 皇上依旧由大太监朱德海服侍着,迈着方步,在众人的高呼万岁中退场。 妖舟觉得,当皇上和皇后真是一门学问。永远不能和臣子们打成一片,却还要拿到臣子们的忠心,唯有恩威并施。然而,当臣民不受“天命之子”的约束和愚弄,这条船就不好开了。 皇后和皇上一走,大臣们就开始热闹起来。三五成群,推杯换盏。若说现在能看出谁和谁好,那可未必。 太子贾奉腾举着酒来到乌羽白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地说:“羽白这次出使,为临国签订了友好国书,父皇欣喜,我亦然。果然,没有看错你。” 乌羽白十分柔和地笑了笑,说:“太子谬赞。此番国书能够顺利签订,主要仰仗窦大人。” 窦大人听了这话,对这个后生也十分满意,但他深知,妖舟的功劳最大。但是在太子面前,他并不想过多提起妖舟。有时候,掩其锋芒,未必不是一种保护。 窦大人接话道:“哪里哪里,乌世子也是帮着大忙的。” 太子侧头看向和行山院长说话的妖舟,说:“听闻叶小姐也是居功至伟。” 行山院长搭话道:“小女子罢了,有些逞能,幸而没有耽误了大事。” 妖舟明白,太子这话是指她善赌,而且敢拿国书内容当赌注。此话题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她有些儿戏。往小了说,她一身是胆。妖舟立刻接话道:“幸运,绝对是幸运。”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妖舟一眼,笑道:“真是个特别的人儿。” 太子笑得如沐春风,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可这夸赞的语调里,却透着几分异样的调调儿,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妖舟觉得,难道是太子看中了她的美色,想要调戏一番?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得要脸啊。这么一想,又觉得不是这回事儿。许是她多疑吧?! 然而,和妖舟同样敏感的还有乌羽白。他走到太子和妖舟之间,将胳膊贴在妖舟的胳膊上,自然而然呈现出一副亲昵的样子:“太子所言极是,在羽白心中,阿舟着实不俗。”垂眸看了妖舟一眼,眸光中都是缱绻情谊。他宣布领土权的方式,从来不是野兽般的咆哮,而是润物细无声。让不该起心思的人知道,是他的就是他的。 太子莞尔一笑,举杯,大声说:“敬使团。” 众人再次举杯,高声呼应道:“敬使团。” 饮下杯中酒后,太子被人拉走,继续用温和的方式拉帮结派。 乌羽白和窦大人,也被人拉着喝酒。 妖舟搀扶着院长,低声说:“院长,出去透透气吧。” 院长点头。 二人走出夜宴大厅,来到可以游玩的小花园之中,坐在了长椅上。 院长柳行砚咳嗽了两声,妖舟立刻起身,说:“屋里浊气重,外面风更寒。我去给您取披风。” 院长点了点头。 妖舟快步走向夜宴大厅,却和肖亲王和肖侧妃撞个面对面。肖浅止,跟随在二人身后,安静得像影子。 肖侧妃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怒声道:“没长眼睛?!” 妖舟露出惊愕的表情,回道:“长了。不过……肖侧妃,你可吓死我了。乍一看,那么一大团,还以为遇见了熊瞎子呢。” 肖侧妃抬手要打。 妖舟下意识的挑眉,问:“还要赐教啊?” 肖亲王低咳一声。 肖侧妃不情不愿地放下手,心中却划过异样:“怎么眼前人和那个死鬼有些神似呢?果然是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蛇鼠一窝,坏透了!” 肖侧妃向前迈出一步,准备以孔武有力的身体顶开妖舟。 妖舟用上巧劲儿,用脚点了肖侧妃的膝盖一下。 肖侧妃单膝跪地,发出噗通一声。 妖舟捂嘴笑道:“肖侧妃真是讲究人。我刚荣升为县主,你就给我跪下磕头。也不知道这礼重不重?我用不用赏给你几两碎银呐?” 肖侧妃抬头看向妖舟,眼中的怒火和恨意险些喷薄而出。 正文 第381章 师祖 妖舟捂着心口,一副娇柔的模样,用余光扫了肖亲王一眼,触碰到他躲闪的目光后,忽而一笑,说:“亲王真是英俊不凡呢。”留下这句话后,她避开肖侧妃,从肖亲王的身边飘然而去。衣裙翩翩,触碰到了肖亲王的手,令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妖舟的背影。 一个男人,在面对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时,会产生怎样一种情感,不言而喻。 肖侧妃见肖亲王被迷了魂儿,自己从地上爬起身,一把抓住肖亲王的手,霸道地说:“走!” 肖亲王回眸看向肖侧妃,微微蹙眉,说:“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甩开肖侧妃的手,向前走去。 肖浅止上前一步,对肖亲王说:“母亲,孩儿的披风落在里面了。” 肖亲王看向肖浅止,淡淡地说:“去吧。多玩一会儿也无妨。注意少说话,多看着,这府里,总要你独当一面的。” 肖浅止应道:“谨遵父亲教诲。” 肖亲王迈步前行,压根就没管肖侧妃。 肖侧妃气得脸色通红,缓了缓,才追上肖亲王,说:“你当那狐狸精真是喜欢你?她可是那个死妖精的徒儿,是来报复咱们家的!” 肖亲王扫了肖侧妃一眼,说:“若要报复,也是报复你和大将军,与我何干?” 肖侧妃气个倒仰! 肖亲王继续道:“你是侧妃,就要注意说话的分寸。今日若非你逞能,非要和叶小姐较量,又岂会丢了肖府的脸?!回去后,好生反省才是!”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肖侧妃瞪着肖亲王的背影,满眼含泪,却不肯落下。她暗道:“你不过是看皇上对我父亲不再那么倚重,才敢如此对我说话?!可你也别忘了,我父亲手中掌握的二十万大军!就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 不管肖侧妃心中如何想,她都要低下头,跟着肖亲王回到王府,然后看着肖亲王进入苏女的房间,听着里面传出不堪的声音。 至于肖浅止,他返回夜宴大厅后,却没有拿斗篷,只是默默看着妖舟穿梭在醉酒微酣的人群之中,如同一朵行走在污秽之中的莲花,既能溶于周围的泥泞,又是傲然于世的存在。如此神奇,那般……熟悉。 妖舟取完披风后,立刻返回,唯恐柳行砚冻到。 肖浅止看着妖舟即将从自己面前走过,竟伸手去扯她挂在小臂上的披风。妖舟转眼看向肖浅止,疏远客气地说:“肖世子,有何贵干?” 肖浅止看着妖舟没有说话。 妖舟往回扯披风,肖浅止却拉着不放。 乌羽白看见二人这般牵扯,快步走来,抬手捏上肖浅止的手腕,说:“肖世子尚未酒醉,就呈现了醉态。” 肖浅止吃痛,松开了攥着披风的手,妖舟直接出门而去,连个眼神都不再给他。 肖浅止一直望着妖舟,直到看不见,才回头看向乌羽白,用听起来底气不足的调调儿,说着尖锐刺耳的话:“乌世子和先生情比金坚,而今却要换个人举案齐眉吗?” 乌羽白直接回了四个字:“未尝不可。”言罢,转身去寻妖舟。 肖浅止看着乌羽白的背影,暗道:“真的很讨厌,别人总留给我追赶不及的背影。”抬腿出了门槛,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宴会在真醉和假醉中结束,众人陆续散场。 妖舟搀扶着看起来老态龙钟的院长,准备离开,却被大太监朱德海叫住,让她去陪皇上聊天。 乌羽白的警戒线瞬间拉响,攥着妖舟的手,笑着说:“我陪你去。正好,向皇上讨要圣旨,求娶你过门。” 大太监朱德海却道:“乌世子,不可。皇上可没让你去,你去了,皇上不高兴,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你呀,还是在宫外稍等片刻吧。” 乌羽白也知道自己不好跟着去,说这话,不过是想借大太监朱德海之口,说给皇上听,让皇上明白他的心意。皇上正当壮年,他不得不防他有其它心思。 于是,乌羽白从袖口扯出两张银票,直接塞给了朱德海,说:“路寒,麻烦公公照顾一下泛舟。” 朱德海看着乌世子,略一思忖,把银票收了起来,说:“路上定然安稳。” 得了朱德海的保证,乌羽白也算略微安心。 院长柳行砚也开口道:“劳烦公公了。老夫,也在门外等这个孩子。” 朱德海回礼道:“院长放心。” 乌羽白搀扶着行山书院的院长,在目送妖舟离开后,向外走去。 叶大人匆匆从夜宴里走出来,远远看见妖舟和朱德海离开了,忙撒腿要追,最后却停下脚步,抿了抿唇,向外走去。 朱德海拦下叶泛舟将其送去小书房这件事,很快传遍了皇宫,每个人都怀揣着各种想法,有人觉得皇上想要添新人,有人猜测皇上要缅怀楚妖金,唯有皇上自己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妖舟来到小书房。书房里烧着炭火,很暖和。那炭一点儿也不冒烟,烧后还呈现银色的碳灰,看着特别舒服。 皇上半倚在软垫之上,姿态倒也松弛,看表情也没有愤怒的意思。 妖舟跪拜皇上之后,也没先开口说话,反倒是往火炉旁挪了挪身子。 皇上问:“冷了?” 妖舟回道:“没冷。” 皇上问:“穿得这么少,还不冷?” 妖舟回道:“皇上这就不知了。新衣服,穿在身上,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皇上不太懂这个梗,问:“何意?” 妖舟笑道:“泛舟打小在乡野长大,难得穿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裙。所以,有了新衣裙,也不管它是单薄还是很厚,穿在身上,心里美滋滋的,就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热。” 皇上慢慢坐起身,垂眸打量着妖舟,说:“起来吧。” 妖舟爬起身,十分自觉地搬过来一个小马扎,坐在了火炉边上。 皇上问:“既然不冷,为何总往火炉边上靠?” 妖舟回道:“阿舟身上寒,怕皇上觉得冷,先驱驱寒才好。” 皇上遥指妖舟,笑骂道:“真跟你那先生一个德行!长了张好嘴儿!” 妖舟甜兮兮地说:“先生说皇上是他师傅,那皇上就是我师祖了。孙徒儿给师祖磕头。”利落地起身,给皇上磕头。 正文 第382章 千儿 皇上再次经历了被绑架到某个位置上的心情。第一次,是妖舟以楚妖金的身份,认他为先生。第二次,是妖舟以叶泛舟的身份,认他为师祖。 好嘛,两次,皇上都被一个人绑上了贼船。 若皇上以为,这是妖舟在套近乎表忠心就错了。她只是在羽翼未丰之前,给自己找个避难所。哪怕这是敌人的阵营,也没有关系。她要的,只是展翅那天能够遮天蔽日,让和屠杀罗刹狱有关的一切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真正的,下地狱去! 皇上有些无语,知道妖舟在耍小心思,不过却不令人觉得讨厌,最终只能说了句:“起来吧。” 妖舟重新坐下,抬头看向皇上。 皇上说:“朕……已经很多年,不曾真正记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了。” 妖舟腹诽道:“嗯,后宫嫔妃太多,睡过就忘,很自然。” 皇上继续道:“你师傅惊才绝艳,却注定天嫉英才。你啊,要懂得藏拙,许能太平一生。” 妖舟恭恭敬敬地回道:“谢师祖指点……” 皇上咳了一声,说:“朕没那么老,你别师祖师祖的叫。太没规矩!” 妖舟也不怵他,回道:“叫师祖才显亲近,才显皇上有着惊世之才。旁人若不知皇上是皇上,定会诧异。呀!这么年轻有为俊逸无双的人物,竟是人家的师祖了!看看人家小丫头这么优秀,就知道人家师祖绝对是谪仙一般的大人物!”不忘伸出大拇指,夸张地赞美皇上。 妖舟这波彩虹屁拍得真是史无前例,以至于皇上忍俊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外,大太监朱德海暗道:“皇上都多久不曾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皇上笑过后,也觉得心情顺畅不少。 妖舟揉了揉肚子,说:“师祖,有地瓜吗?” 皇上问:“做什么?”转而再次重申,“在外面,不可随意叫朕,可懂?!” 妖舟点头如捣蒜,特别认真地回道:“有外人在,我就喊您皇上万万岁!保证喊得最响亮!” 皇上有些无奈,却也觉得这种感觉十分亲近自在,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妖舟继续道:“这炭火这么好,扣俩地瓜,得老香了。” 皇上重复道:“烤红薯……” 妖舟说:“对,烤红薯,老香了。宴会上,我都没吃好。”千万别给妖舟一个贴近人的机会,她能在言谈举止中拉进彼此的距离,让你不知不觉中掉进她编织好的陷阱里。不过,话说回来,旁人也想和皇上亲近,奈何不敢呀。就连十三公主,也得看皇上的脸色行事,怎敢这么放肆?! 皇上点了头,让朱德海准备红薯过来。 妖舟还要了一个盆。 妖舟把炉盖放回原处,然后将洗干净的红薯放在炉盖上,又扣上盆,大言不惭地说:“您就等好吧。” 皇上说:“那就等着吧。朕听闻你赌术高超,陪朕玩两局。” 妖舟眯眼笑道:“迎了得给彩头。” 皇上问:“你想要什么?” 妖舟回道:“我一穷二白,师祖身边一个碗儿,在我看来都是极好的物件儿。” 皇上点头:“行,你若赢了,就赏你一个碗儿。” 妖舟暗道:“忒抠门了。”表面上还是笑得十分开心,“一言为定!” 皇上拉开小抽屉,从中拿出骰子和骰蛊。 妖舟一边将屁股挪到榻上,一边咂舌道:“师祖,你……你也好这口啊?!以后别人再问我为何赌技高杆,我可不可以说,是从师祖那学的?” 皇上一抬手,直接给了妖舟一记栗暴。 妖舟:“……” 皇上说:“朕有个朋友,也喜欢玩些江湖把戏。留着,不过是个念想。” 妖舟觉得,皇上这个朋友有些不简单。最起码,能让皇上留念想的人,着实不多。 皇上说:“和你玩简单的猜大小吧。你若输了,朕弹你脑蹦。你赢了,朕许你一颗珍珠。”拉开抽屉,满满一盒子珍珠,又大又圆。 妖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应该为了尊严而战。于是点头应下。同时,她心里也明白了皇上找她的目的。总体来说,皇上还是想知道,她有什么底气和能耐,可以赢了岳国使臣。 骰子晃动,二人玩起简单的猜大小。 开局前,皇上说了一句:“骗朕,满门抄斩,你可知道?” 妖舟看向皇上,从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戏谑之意。她忍不住腹诽道:“这个老不死的鬼东西,竟玩这招!要知道,赌者不出老千,就相当于娶媳妇用来当摆设,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过,皇上身边能人辈出,她哪里敢在皇上提出正式要求后,再玩手段?!” 妖舟已经预见自己脑门红肿一片的结局了。 太坑老娘了! 无法,只能硬着头皮玩。不,那不叫玩,那叫陪皇上老儿练弹指神功。 一局下来,妖舟噘嘴道:“师祖,你出千!” 皇上说:“朕没有出千,朕这是技法。” 二局下来,妖舟揉着额头,委屈道:“师祖,你要练弹指神功吗?!太用劲儿了!” 皇上说:“朕弹你额头,朕的手指头也痛。” 妖舟忽然发现,皇上这人脸皮挺厚啊!若非自己不能松手,早就一巴掌糊他后脑勺上去了。 第三局结束,妖舟捂着额头,说:“不能玩了。再弹下去,我就再难为国争光了。” 皇上说:“好吧,让你用千术。” 妖舟纠正道:“不是千术,那叫技法。”眼瞧着皇上挑眉,她立刻补充道,“我师祖教我的,阁下有想法?” 皇上微微一愣,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却又很快回过神,说:“你摇吧。” 妖舟取得主动权,开启了第四局。 皇上猜小,开的是大。 接下来五、六局,妖舟都大获全胜。 皇上眯眼打量着妖舟,分析道:“朕的眼睛盯着你,你并未动手出千。朕的耳朵听着点数,理应没有错,却步步错……”忽而一笑,伸手取走了骰蛊,“你再摇一个。” 妖舟露出不解的表情:“骰子都被您取走了,我拿什么摇?” 皇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用这儿……” 正文 第383章 大笑 妖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妖舟立刻赞道:“师祖不亏是师祖,先生猜我此能力,尚用了许久时日,哪像师祖这般,三局即能窥视一切真相。”妖舟用了对比的方法,来凸显皇上的英明。 皇上抚须而笑,问:“腹语,是何人教你的?” 妖舟回道:“无师自通。” 皇上点了点头,说:“岳国的二皇子季翡,颇善此道,想来就是被你用腹诽声扰乱了阵脚,所以才猜错了。” 妖舟回道:“师祖一猜即中。我抱着骰蛊,寻常人都以为声音是从骰蛊里发出来的,实则不是。我用腹语发声,想要他们听到什么,他们就会听到什么。” 皇上抚掌,哈哈大笑:“妙!甚妙!” 门外,朱德海暗道:“哎呦老天爷,这是第二次大笑喽。” 屋内,妖舟下了榻,翻了翻烤地瓜。 皇上问:“你就不怕遇见高手?反杀你的局?” 妖舟回道:“阿舟已经想好了。若岳国真有高手识破我的能耐,我就打算逃走。反正,我这个公主是假的,就当我是破坏两国联谊的恶人好了。反正,我宁愿被追杀,也不能让临国失去占据有利条件的机会。若岳国没有人如我这般能耐,自然要拿到好处,凯旋而归。” 皇上看着妖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深明大义。他微微颔首,说:“难得你有这份心。” 妖舟回道:“先生曾教阿舟,这一生都要忠君爱国。自己个人的得失,不要太过计较。” 这话无疑又给了皇上一次念楚妖金的好,以及悄然不觉再一次痛踩老杂毛的坏。 皇上感慨道:“楚妖金……” 妖舟配合着皇上,又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闻到了红薯发出的甜腻香味,诱人至极。 妖舟将烤好的红薯装入盆里,抱上榻,放在小桌子上,说:“有些烫。不过要自己剥着吃才香。” 拿起一个捏了捏,递给了皇上。 皇上接过,手指头上就沾了灰,他却不介意,和妖舟一起盘腿剥红薯,听着妖舟在那嘶嘶哈哈,记忆似乎又飘回到了那一年的冬天,他和故人一同烤着红薯,分享着这份看似廉价却令他记忆一生的珍贵喜悦。 而今,故人不知何处。 那份心境,也就再难寻。 两个人吃光了烤地瓜后,妖舟发出满足的长叹,说:“这才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皇上用帕子擦了擦手,说:“去吧。” 妖舟点头应下:“诺。师祖,再烤红薯,记得叫我啊。” 皇上说:“宫外的红薯不好吃?” 妖舟回道:“宫外的红薯,不是皇上御用的。那滋味,格外甜!” 皇上瞪了妖舟一眼,说:“拿上你的珍珠,快滚!” 妖舟爽快地应道:“好咧!”一伸手,抓走三颗大珍珠,“还有个碗儿呢。” 皇上也不和妖舟计较,随手拿起自己御用的茶碗,递给了妖舟。 妖舟将珍珠放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她谢过皇上,规规矩矩地退下。 小公公送妖舟出了皇宫。 妖舟刚要登上马车,就听见大公公朱德海气喘吁吁地喊道:“等会儿!县主等会儿!” 妖舟停下,转身看向朱德海。 朱德海领着两个小太监,一路狂奔而来。那肥胖的身体,一颤儿一颤儿的,还挺逗。 朱德海来到妖舟面前,气喘吁吁地说:“皇上让老奴给县主送些地瓜。”一招手,两名小太监立刻屁颠颠地将抬着的地瓜箱子放在了妖舟的马车上。 妖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打赏。她端着茶碗,晃了晃碗中的珍珠,发出清脆的声响,说了声:“谢谢公公。”转身钻进车厢。 就要朱德海以为妖舟不懂宫中规矩时,她又从车厢里钻出来,将一个沉甸甸的盒子交给了朱德海。 朱德海一打手,感觉特别沉。 妖舟说:“我见公公如故人,心中甚是欢喜。想来公公见我面善,也喜欢照拂我这个不懂事儿的小丫头。这是我从边城带回来的特产,公公拿去把玩。” 朱德海想起妖舟送给岳国使团的那些礼物,顿觉手中这个盒子没啥分量,没准是一堆破铁。不过,他也不是一个黑心的,既然收了乌世子的好处,自然要照顾好妖舟,于是笑着应下:“县主费心了。” 妖舟回到车厢里,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 乌羽白敞开了衣襟。 妖舟立刻把手塞进他的怀里,冻得他打了个大冷颤,心里却暖得不行。 妖舟的豪华马车驶离,院长、肖浅止和叶大人的马车也都悄然离开。 天晓得,这样一个女子,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朱德海抱着礼物回到宫中,来到僻静处,打开了盒子一看,愣是出了一脑门的汗! 盒子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金条。 银票那种东西,代表了银子,但绝对没有金子来得有冲击力。这些金子,初步估量得有一百两,相当于一千两的银子。这……绝对是大手笔了! 寻常官宦给他塞银票,求照拂,也就五十两。他都不屑收。若是谁有求于他,他能办,顶多也就收个五百两。这……皇上明明很喜欢她,她却整这么大的手笔,着实令朱德海有些拿捏不准,既不晓得她要做什么,也不晓得她想让他做什么。 朱德海抱着金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过了一会儿,他放好金子,跑到小书房去陪伴皇上。他知道,皇上定要问些事儿的。 皇上看见跑得呼哧带喘的朱德海,放下手中奏折,捏了捏鼻梁。 朱德海主动回道:“地瓜送去了。奴才瞧着,门口等着几辆马车。有行山书院院长的,有乌世子的,有叶大人的,还有肖世子的。” 皇上笑了笑,说:“传闻说她有些木讷痴傻,现在看来传闻最不可信。”微微一顿,“庄筱看人极准,却也曾有此番言论。”看向朱德海,“是庄筱看人不准,还是叶泛舟藏得颇深?” 朱德海想了想回道:“能不能真如她自己所言,大器晚成?” 皇上想起妖舟那个样儿,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倒也点头认可了朱德海的话,不再深究这个话题。 朱德海将提起的心,悄然放下:“皇上,休息吧。今个儿,翻谁的牌子?” 皇上丢下笔,疲惫地说:“就在这儿睡吧。”转而说,“窦大人带回来的两个活口,可问出来历?” 朱德海回道:“正在用刑,还没开口。” 皇上用漫不经心地语调说道:“留一口气,不许死。” 朱德海应道:“诺。” 正文 第384章 因果 妖舟回到叶府,和乌羽白、楚青逍分开。 乌羽白邀楚青逍喝两杯,二人一起去往无茶楼。 天冷,楚青逍搓着手问:“你不回府去看看?” 乌羽白反问:“看谁?” 楚青逍:“……” 乌羽白说:“你我打小相识,知我家中情况,自从母亲离世后,我与父亲已经无话可说。” 楚青逍说:“好了好了,不回就不回,走走,快走,天太冷了。” 二人来到无茶楼,点了暖壶,煮了小酒,暖了身子。 楚青逍问:“这一路可太平?” 乌羽白给楚青逍讲述了这一路所发生的事,以及妖舟受伤的事情。 楚青逍气得险些砸了酒杯。他攥着酒杯,手抖呀抖的,恨声道:“那个什么狗屁三皇子,若让我遇见,准没他好果子吃!”眼圈一红,“楚某人怎么就……就这么命苦呢!”饮下杯中酒,往桌子上一拍,发出嘭地一声,一如他此刻的心。 乌羽白饮下一杯酒,说:“公主中毒之事,十有八九与他有关。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这么做,对岳国而言,并没有好处。至于偷袭使团的贼寇,未必是他的手笔。” 楚青逍恨得磨牙,说:“找不到人,就算他头上!反正,小爷饶不了他!” 乌羽白说:“别冲动。” 楚青逍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不冲动,我只是……有些恨。”微微一顿,“羽白,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明明是楚门的传人,结果……狗屁不是。我爹不想让我成为浑身是毒的门主,想让我能够和友人相聚小酌,想让我能和喜欢的姑娘亲近,我呢,也乐得自在。可是……可是我真没用啊。”说到最后,眼圈再次泛红,忙给自己灌酒掩饰。 楚青逍继续道:“我若有用,又怎会让她受了那么多的罪?!我若有用,怎会这么多年,找不到她?!我……我真是该死!”说到最后,恨得用手捶头。 乌羽白一把抓住楚青逍的手腕,低声喝道:“青逍!” 楚青逍抬起头,满目悲伤地望着乌羽白。 乌羽白松开手,说:“世间事,皆有因果。它日因,今日果,谁都逃不了。”给自己倒上酒,猛灌一口,让辛辣一路灼烧下去。 楚青逍说:“你不懂我都痛苦……你一直、一直那么优秀。” 乌羽白冷笑一声,说:“不懂?你在伯父眼中,无论怎样都是好的。伯父处处为你着想,怕你受苦。而我呢?我母亲惨死、母族被屠,父亲一直无视我。这些年,我是如何活着的,你看不见吗?!我宁愿以最卑贱的商人身份,游走在市井之间,也不愿意向命运低头。” 楚青逍垂眸不语。 乌羽白说:“若你觉得自己的过往,是被宠爱堆积起的无用,那么现在这样自哀自怜,又岂是大丈夫所为?你恨自己不能庇护她,为何不努力强大起来?你以为几杯酒水下肚,哭闹一场,就能掩盖自己的无能?!青逍,人不能欺骗自己。认清自己的时候,就要有所行动,才不愧此生。” 楚青逍抬头看向乌羽白,眸光闪烁,仿若太阳初升。 乌羽白再次饮下一杯酒水,垂眸盯着酒杯边缘,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杯口:“我自己的因,啃噬了自己的果,血肉模糊,痛不欲生,却仍要爬着前行。有一天,许……很多人都会恨我,我却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楚青逍忽然觉得心惊,他忙问:“你怎么了?!” 乌羽白抬起双眸,笑着看向楚青逍,说:“人,不做,不错。只要做事,就会有错。青逍,如果有一天,我无葬生之地,你年年来鞭我尸骨可好?” 楚青逍瞬间暴怒,喝道:“你发什么疯?!小爷没事儿来抽你尸骨干什么吗?有特殊癖好啊?!” 乌羽白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望向天边那轮下沉的浅月。 楚青逍追过去,关上窗:“从小到大,你一有心事就望月。月亮能给你解决心事啊?!你啊,就是心思太沉,什么事儿都不愿意和我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靠近乌羽白,低声耳语,“你一直想给母族报仇雪恨!” 乌羽白侧脸看向楚青逍的双眸:“报仇,杀一人,害了千万人。我之罪,不可恕。此道,已然开弓,没有回头路。” 楚青逍大咧咧地说:“都说一将成名万骨枯呢。你这是国仇家恨,我管不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兄弟,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乌羽白看向楚青逍,没有吭声。眼神中,却透出一丝丝在隐忍下的哀痛和自责。 楚青逍一愣,忙问道:“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乌羽白回到酒桌边,继续饮酒。 楚青逍看着乌羽白,满眼怀疑和审视,忽而一窒,用别扭的声音询问道:“那些劫杀使团的贼寇,不……不是你派出去的吧?” 乌羽白不语,只是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洒落了几滴酒水。 楚青逍瞬间暴怒,扑上去就是一顿老拳,打得乌羽白踉跄着倒地,鼻血流出,唇角破裂…… 楚青逍还想再打,高高挥起的拳头,却没能落下去。他扯着乌羽白的脖领子,吼道:“你在作死知道吗?!你……你真是……你知不知道,楚某人险些没了性命!你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你就是个混蛋!”一记拳打下去,楚青逍丢下乌羽白,暴走离开。 正文 第385章 女人的头脑 楚青逍踉跄着离开了无茶楼,来到叶府爬墙头。 他心里苦,有很多话想和妖舟说,最终却只能坐在墙头喝闷酒。 妖舟有些失眠,披上斗篷,拿起一本书,准备看看。突然,她听见外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忙抓起死神镰刀,就冲了出去。 在微弱的月光下,看见一个人从墙头栽了下来。 妖舟眼疾手快,几步冲上去,一把将人抱住了,还是那种正经的公主抱。 楚青逍晕乎乎地抬起头,一眼看见了妖舟,吓得酒醒了五分,当即捂着后脑勺喊道:“别打我!”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说:“站好了!”松开手。 楚青逍的身体瞬间腾空,吓得他忙抱住妖舟的脖子,再次将腿扔到她的手上。 妖舟愣了愣,问:“找揍呢?!” 楚青逍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儿。他将脚探到地上,然后松开抱着妖舟脖子的手,涨红着脸,傻傻地一笑,说:“我没醉……”转身就跑,动作还挺快。 妖舟看着他乱窜,有些无奈,还有些好笑。她踢起一块石头,踢在楚青逍的腘窝处,让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妖舟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楚青逍扫了妖舟一眼后,终是将大手放在妖舟的小手上,借着她的力量起身。 许是真的醉了,楚青逍的脚步一个踉跄,扑向了妖舟。 妖舟忙抱住他,关心地说:“小心些。” 楚青逍很想多抱一会儿妖舟,却还是放开了手。因为,那个瘦弱的身躯,如同炭火,不但烫伤了他的手,还滚烫了他的灵魂。 妖舟问:“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你不是和乌羽白喝酒去了吗?” 楚青逍含糊地回道:“喝着喝着就想来看看你。” 妖舟噗呲一笑,说:“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刚看过吗?” 楚青逍看了妖舟,没说话。 妖舟说:“大冷的天,如果来看我,就敲门,在这傻杵着干什么?!” 楚青逍回道:“哦……那……那我回家去了……”说着就往外走,脚步有些踉跄,看出来确实醉了。 妖舟不放心,拉住楚青逍,说:“到我屋子睡吧。” 楚青逍一惊,忙摇头:“不不不……不了……”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妖舟看着楚青逍,莞尔一笑,说:“你啊,还和我整男女有别那一套?走啦。”拉着楚青逍的手,就往屋里拖。她真怕楚青逍醉倒在外面,死了都不知道。 楚青逍开始挣扎,不停往后躲闪。 妖舟拉着楚青逍不放,连哄带吓地说:“乖啊,睡一觉就让你走……” 楚青逍在心里哀嚎道:“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楚某人,你真是缺了大德了!” 妖舟继续拉着楚青逍:“快点!再磨叽,打你后脑勺了!” 楚青逍腹诽道:“还带恐吓的吗?!这也……太吓人了!” 妖舟站住,瞪眼看着楚青逍,看样子要动手。 楚青逍是真怕妖舟的,当即怂了,耷拉着脑袋,乖乖被妖舟拉住手腕,向屋里走去。临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大着舌头说:“我醒酒了。完全可以,走回去。你若不放心,派一匹马送我。” 妖舟一听这话,就知道他确实是醉了,不过是逞强呢。她笑着说:“马送不了你。还是让晚风送你羽化归去吧。” 楚青逍点了点头,认真地回道:“也好。” 妖舟一巴掌扬起,楚青逍立刻护住自己的后脑勺。妖舟放下手,说:“滚屋里去!” 楚青逍麻溜儿地进了房间,同手同脚地走着,眼睛都不敢乱看。 妖舟抱了一床新被子和枕头,扔到榻上,又指了指自己的床:“去睡吧。”低头把被子铺好,自己也爬上了榻。 楚青逍望着妖舟的床,一张脸涨得通红。 妖舟说:“别矫情了,快睡,天亮后赶快滚。” 楚青逍的脑子有些晕沉沉的,却固执地坐在了床上,说:“我不睡,我坐一会,就坐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眼瞧着要倒在床上,却突然抖了一下身体,惊醒了三分,重新坐好。 妖舟躺在榻上,看向楚青逍,问:“青逍,你有心事?” 楚青逍立刻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妖舟没有追问,而是顺着他说道:“睡吧。” 楚青逍点了点头,说:“我不困……我一点儿也不困……我有事和你说!你……你别生气……我……我打他了……”眼睛渐渐闭上,身子也躺在了床上,两脚蹬掉鞋子,缩到床上,没了动静。 妖舟睁着眼,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这事儿,我不怨他。他有他的立场。且……在他的计划里,我应该去讨要解药,一时半刻也回不到使团之中。就算我不去拿解药,他也会将我支开。” 妖舟翻了个身,面对着窗外的微弱光亮:“他想要引发临岳两国的误会和矛盾,只能在临国签订好有利国书后,再动手。这样任谁都能把假想敌,扣在岳国头上。只是……只是……我只是在事发后问自己,若早些洞察到他这个计划,会不会提前回来阻止?!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笑,是否真就可以成为他复仇的牺牲品?!” 妖舟闭上眼,喃喃道:“青逍,佛说要放下。可我和他,都放不下。” 楚青逍已经昏睡过去,呼噜声响起,还挺有频率。 妖舟莞尔一笑,说:“你啊,你若不来找我,我还不能确定此事。你来了,倒是省去我猜疑的过程。哎……好难问出口啊。不过,我好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连自己都要算计进去的?!他明明已经被燃疯子的毒药放倒了,难道就不怕贼寇杀过来,让他无法自保?” 妖舟再次翻了个身,看向楚青逍,眼睛瞬间一亮,明白了什么。 隔天,天刚亮,楚青逍被妖舟拍醒,立刻坐起身,瞪着眼睛说:“我不困,一点儿都不困……我可以回家……” 妖舟笑道:“行,你回家吧。记得,跳墙走。” 楚青逍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妖舟突然问道:“我和小白鸦去往边城时,你是不是给了他‘醒脑丸’?” 楚青逍脚步微顿,回头看向妖舟,点了点头,问:“怎么了?” 妖舟笑了笑,回道:“没事儿。就是想起那个味儿,可挺冲,堪比灌尿。” 真相只有一个:单方在乌羽白昏迷后,找到机会,给他用了“醒脑丸”。所以,乌羽白是假昏迷。 正文 第386章 人情 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中,你都不知道,最后那个英明神武的决定,会死在谁的手上。 乌羽白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没有缝的,奈何妖舟救他心切,竟凭借一己之力将他的布局搅得天翻地覆。 为此,乌羽白的计划夭折;妖舟在命悬一线后,成为了县主;大家都得到了赏赐…… 有时候,任你三头六臂,也有要面对的劫。很显然,妖舟就是乌羽白的劫。同样的,乌羽白又何尝不是妖舟的劫。 楚青逍走得慌张,差点儿忘记穿鞋子。 走到门口后,才发现自己只穿着袜子。他忙折返回床边,穿上鞋子。脑子转了转,才知道自己睡了过去。 他忙转身问妖舟:“我昨晚说胡话了吗?” 妖舟轻叹一声,不语。 楚青逍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夸张,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还透着青色。他甚至都不敢看妖舟,手忙脚乱地就要离开。 妖舟一把拉住他的后脖子领子。楚青逍却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结果,二人这么一较劲儿,楚青逍的衣服就被扯开了,看样子无不狼狈。 楚青逍跑出房间,和小葡萄迎面相撞,来了个急刹车,然后绕行避开目瞪口呆的小葡萄,继续撒腿狂奔。 小葡萄端在手中的水盆落在地上,发出咣的一声,瞬间吸引了无数暗中窥探的目光。 可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楚青逍衣衫破烂地爬上了墙头,仓皇逃离而去。 自此,有关叶泛舟的传言又多了一项:刚从边城回来,就变得如饥似渴。大晚上的强行薅着男人进闺房,将其蹂躏得十分萎靡,不得不仓皇逃走。可悲,可叹! 至于妖舟,她已经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因为,那些喜欢对她评头论足的人,往往都是不如她的人。那些比她高出许多的人,往往没有时间注意她这个小人物。 蠢货总是喜欢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智者却在独自思考着下一个计划。 妖舟想要去天牢。那两个活口是她留下的,她想替乌羽白解决掉。不过,转念一想,回来的路上乌羽白都没有动手,定是有他不动手的理由。自己不好再掺和其中。好心办坏事的感觉,不太符合她的口味。 妖舟收拾一番,准备出门去逛逛街,寻找一些制作玻璃的原材料。有些记忆清晰如昨,有些记忆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她希望,那些好似梦中的记忆,能造福百姓,能为自己累积出声望和富可敌国的财富。 妖舟说干就干。收拾妥当后,就要带着小葡萄出府。转而想到,自己回来后还没去拜见大夫人,这才让小葡萄拎上自己采买的礼物,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何婆子将妖舟请进屋内,又退了出去,将说话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儿所谓的母女俩。 妖舟看着大夫人跪在团垫上,认认真真地敲击着木鱼,心中划过一丝异样。说不上什么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心疼,也有那么一点点儿的怨气。许是替阿舟难过吧。谁不想得到母亲的庇护,在母亲的怀抱中成长,可眼前这位母亲,却只是很好的保护着自己,压根不管阿舟死活。而今阿舟死了,她竟毫不知情。真是既可悲可叹,又可恨可怜。 妖舟等大夫人敲完木鱼后,上前将其搀扶起来:“母亲,我回来了。” 大夫人打量了妖舟一眼,说:“回来就好。好生休息吧。” 妖舟搀扶着大夫人,让她坐在椅子上。笑了笑说:“女儿给母亲带了些外面的小玩意儿和特产,母亲看看可喜欢?” 小葡萄将两个盒子递给了妖舟,妖舟亲手将盒子放在了小桌子上。 大夫人并没有打开盒子,而是说:“我与青灯常伴,世俗物对我而言,已没了品尝、把玩的心情。以后不用给我带东西回来。” 妖舟应道:“诺。” 估计大夫人没想到妖舟能应承得这么利落,睫毛眨动一下,再没了话。 妖舟说:“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 妖舟向外走去。 大夫人突然开口道:“阿舟……” 妖舟停下脚步,回身,望向大夫人。 大夫人感慨道:“为娘眼瞧着你从木讷变得机敏,心中还是欢喜的。” 妖舟知道,大夫人心中有疑惑,才会有此一说。她露出自嘲的眼神,说:“以前以为,只要回到娘的身边,就能安稳顺遂、一生喜乐……”淡淡一笑,“可娘总有娘要叩拜的菩萨,我也要面对两个妹妹的欺压。我想,我应该努力和先生学些本事,保护好娘。” 大夫人的表情有些动容,却挥了挥手,说:“去吧。让娘一个人待一会儿。” 妖舟离开了大夫人的房间,看见何婆子正端着茶点而来。 何婆子见妖舟这么快就走了,忙低声询问道:“大小姐,不再坐一会儿了?” 妖舟回道:“母亲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何婆子细声细语地说:“大夫人平时总是念叨大小姐,却因礼佛,不好和世俗搅合到一起。大小姐千万不要误会大夫人。大夫人心中,还是疼爱大小姐的。” 妖舟微微颔首,退出了院子。回头望向院子,只觉得院子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存在着,孤冷地拒绝着任何人的靠近。妖舟有些好奇,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男人,让大夫人如此甘愿付出,并为其生下阿舟。可见,曾经的痴情并没有得到回应,否则大夫人也不会对阿舟这般冷淡。 人心,难琢。 “大姐儿!”一声嘹亮的呼喊,成功将妖舟的注意力转移。 妖舟转身离开,看见叶文耀兴冲冲地快步走来,隔着距离就嚷嚷道:“大姐儿!刚得知你回来了,我立刻就赶了过来。大姐儿可有想小弟?!”眨了眨眼睛,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叶文耀的身后边跟着叶湘玉,还有叶湘玉的丫头如墨。叶湘玉看见妖舟,也忙快走几步,结果脚下一滑,就摔了一跤。 叶文耀回头看了一眼,见丫头如墨正在搀扶叶湘玉,也就没往回赶,而是问了句:“二姐,没事儿吧?” 叶湘玉气得脸都红了,却还是柔声回了句:“没事儿。你快去看看大姐吧。” 叶文耀果然快步走向妖舟,一伸手,就要去拉妖舟的手…… 正文 第387章 谁同心同德 妖舟抬眼看着叶文耀,脸上不见笑模样,成功阻止了他的咸猪手。转而,妖舟却是一笑,说:“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手毛脚的。我知你想我,却也要收收性子,别太跳脱。” 叶文耀见妖舟笑了,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哈哈一笑,说:“大姐儿去边城时,我还躺在床上不能动。这会儿见大姐儿回来,心中欢喜,难免冲动啊。” 妖舟说:“行了,知你是个好的。我回来的路上给你买了些料子,做新衣。” 相较于笔墨纸砚,叶文耀更爱美。当即夸张地行了大礼,说:“谢大姐儿。” 妖舟一边前行,一边问道:“让你学的内容,可曾看明白了?” 叶文耀立刻显摆,倒也说得有模有样,末了还不忘问:“大姐儿答应我,待我看完那些书,就教我赌术。” 妖舟从袖口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叶文耀,说:“按照这个方法,把手指的速度练了。然后将我列出来的书,都看明白了。” 叶文耀一看那些书名,就是哀嚎一声:“这么多?!” 妖舟认真地说:“很多心得体会都在这些书里。回头我教你秘诀,你也就天下无敌了。”微微一笑,“当然,赢不了我。” 叶文耀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头,一边看着妖舟书写的方法,一边用食指和中指比比画画地说:“得买几条小鱼了。就这么夹?那什么时候能把鱼夹到啊?” 妖舟笑眯眯地回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想暴富,不付出努力怎么行?” 叶文耀觉得有道理,立刻点头应道:“大姐儿放心,小弟一定练成!” 叶湘玉扫了扫衣袖,又抚了抚发簪,这才笑着走向妖舟,询问道:“大姐给小妹带了什么礼物?” 妖舟回道:“给你带了五盒子的礼物。” 叶湘玉忙问:“可是珠宝首饰?” 妖舟回道:“我可没那么多银子。我给你带了五盒糖,各种口味的,保证你喜欢。” 叶湘玉的笑容有点儿冷,说:“大姐还真是有心了。可惜,我不爱吃糖。” 妖舟直接对小葡萄说:“二小姐不喜欢吃糖,那些糖就赏给你了。” 小葡萄无比欢喜地回应道:“谢谢主子。” 叶湘玉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忍不住说道:“大姐春风得意,却不知三妹疾苦。大姐,有空去看看三妹妹吧,她特别想念你。” 叶湘玉的话说得特别柔软,但却滚着毒刺。但凡心思柔弱一点儿的人,都会因为这句话闹心许久。所幸,妖舟一手促成了叶绘棠的结局,她非但不会觉得内疚,反而十分快活。 她笑道:“是吗?!哦,那简直太好了。人犯了错,总要吃了苦,才知道悔改。我身为大姐,看着她改过自新,着实心中欢喜。”看向小葡萄,“把糖给二小姐送去一盒。”看向叶湘玉,“托二妹帮个忙,把糖给三妹妹送去。我最近很忙,暂时没空去看她。” 叶湘玉冷冷一笑,说:“大姐忙到不顾亲妹妹了吗?!看来,大姐打心眼里,不喜欢我们这些兄妹。” 叶文耀听了这话,不认同地说:“二姐,话不能这么说。大姐从边城回来,还给咱们带礼物,怎能说不喜?” 叶湘玉说:“不过是糖果罢了,当是什么好物件?!送给奴才,都不稀罕!” 小葡萄认真地说:“奴婢稀罕,特别稀罕。” 叶湘玉气不打一处来,却努力维持着体面和大家闺秀的模样,挺直了背脊,说:“不过是送给奴婢的玩应儿,也想打发了妹妹。大姐,真是太小气了。” 小葡萄似乎是气不过,蹬蹬蹬地跑进屋内,抱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那一盒子好似糖果般模样的小金珠,差点儿把叶湘玉的眼睛给晃瞎了。 小葡萄说:“主子说,这些糖果很好看,于是买了一些回来送给二小姐。二小姐不稀罕,奴才可稀罕得紧。” 叶湘玉顿觉胸口闷疼,想要说自己稀罕,却不好张嘴了。 如墨看出叶湘玉的窘迫,立刻开口说:“奴婢替小姐谢过大小姐。”伸手就要去抱盒子。 小葡萄眼疾手快,扣上盒子,抱在怀里,说:“都说不要了,现在就不能要。”转身,撒腿就跑,直接送到屋里,然后抱出三匹布,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叶湘玉捂着胸口,脸色惨白。 小葡萄把三匹布抱给叶文耀,说:“大公子,这是主子送你的。” 叶文耀接过布,发现这布料竟格外的丝滑,且在轻轻抖动间,会泛起流光异彩,甚是华美。 他欣喜若狂,抱着布料说:“谢谢大姐儿。这布,真是华美,好似银子活了一般。” 叶湘玉看着那些布料,眼睛都直了,忍不住酸道:“不过是三匹布,瞧把你美的,就像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叶文耀笑嘻嘻地回道:“二姐没得到金子做的糖果,牙酸喽。” 叶湘玉气恼,伸手去抓打叶文耀,可那爪子却偏离了轨道,照着妖舟的脸挠去。结果却因为看见叶大人和乌羽白同时走来,忙将爪子变成了手,轻轻抚了抚妖舟的发簪,柔声说:“大姐的发簪真是漂亮。”收手时,指甲贴着妖舟的脸划过,有种示威的意思。 妖舟避开叶湘玉的爪子,回脚就给了她一下子。 叶湘玉膝盖一软,直接摔倒在地,惨叫一声,吓得人直起鸡皮疙瘩:“啊!” 叶湘玉在挣扎间去拉妖舟的裙摆:“大姐,为何踢我?!” 妖舟向后退了一步,对如墨说:“快去搀扶你家小姐。愣着干什么呢?!” 如墨上前,叶湘玉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不肯让她触碰。 叶文耀抱着三匹布,急得够呛,却始终没舍得把布放地上。 戚夫人就近赶来,忙去搀扶叶湘玉:“怎还摔地上了?!” 叶湘玉捂着腹部,眼含委屈泪水,说:“母亲……我好痛……你不要怪大姐,是我……是我不小心摔倒的……” 戚夫人看向妖舟,微微蹙眉,说:“泛舟,她是你的亲妹妹。我也不问前因后果。只是她摔倒了,你当搀扶她起来,这才是姐妹同心同德……” 正文 第388章 心思 叶文耀想说什么,看了看叶湘玉,又看了看妖舟,最后闭上了嘴。两个女人的事儿,他跟着扯不清,于是抱着布,向后退了退,一眼看见了乌羽白和叶大人,忙挺直背脊,装出读书人的样子。 戚夫人见儿子异样,立刻偷眼一扫,也看见了乌羽白和叶大人,当即对妖舟微微一笑,一手搀扶着叶湘玉,一手伸向妖舟,柔声说:“来,泛舟,你来搀扶湘玉,一同回房去,好好儿说说贴己的话。这么久不见,湘玉和我,都十分想你。自家姐妹,又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闹别扭。咱们叶府,可是最有规矩的人家。湘玉打小知书达理,熟读女德、擅女工,定是你的好帮手。” 妖舟顿觉这母女俩都有种能力,就是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相较于叶绘棠的真刀真枪,这母女俩俨然就是绿茶婊和白莲花,用最无辜的嘴脸,说着最恶心人的话。 妖舟若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定会被二人耍得团团转。 妖舟不耐烦和这母女俩过招,却顺着二人的话回怼道:“戚姨娘说得对,咱们叶府,最有规矩。我这个当嫡姐的,就算为了庶妹好,也应当多多管教她才好。”看向叶湘玉,“湘玉,你身为叶府庶女,举止一定要大方得体,即便是和文耀,也不能过于亲密嬉闹。” 一听这话,戚夫人和叶湘玉都险些炸毛。 叶湘玉红着脸,说:“大姐,话可不能乱说……” 妖舟沉下脸,继续道:“嫡庶有别。我说话,你听着;我做事,你看着;我教你,你学着。别动不动就给我整哭咧咧那一套。”微微一顿,语重心长地说,“大姐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看你,和文耀闹起来不分轻重,险些把自己给摔残了。这就不好了。” 叶湘玉都要急哭了,想要说话,却被妖舟提前截胡,说:“好了,你回屋去,闭门思过三个月,同时罚你三个月的月银,让你长个教训。” 叶湘玉忍无可忍,瞬间流泪,无比可怜地说:“湘玉摔倒,就算咎由自取,无需人疼。还请大姐明言,妹妹哪里做错了,你为何要这么惩我?” 妖舟说:“人心固然是偏的,你却不能把心思用偏了。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也没想过和你斗法。父亲如同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你身为她的女儿,不要哭哭唧唧给他抹黑。”抬眼看向戚夫人,“父亲官途坦荡,不能被世人诟病。以往这叶府给你管管倒也罢了,现在却不能。你把钥匙账本交出来,老实去你的房里待着。姨娘,就要有姨娘的样子。” 如此雷厉风行,完全不讲情面,又岂是戚夫人能驾驭得住的? 戚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向叶大人,捂着胸口说:“老爷,我含辛茹苦带着湘玉和文耀,把府中管理得井井有条,大小姐刚一回来,就要整治妾。可是妾,哪里做得不好?” 妖舟的视线从乌羽白的脸上扫过,落在了叶大人的脸上,淡淡道:“嫡庶不分、宠妾灭妻,父亲若不怕被诟病,女儿自然也不怕。” 叶大人刚刚升职,唯恐被人诟病。他对乌羽白抱了抱拳,说:“家事,让世子见笑了。” 乌羽白回道:“自家人,随意说些什么都无妨。”微微一顿,“不过,阿舟所言极是。叶大人日后定当平步青云,还请爱惜自己的名声。” 一句话,将戚夫人的哀嚎都顶回到了喉咙里。因为她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叶湘玉一直以嫡女自居,戚夫人也为她提供了良好的衣食住行,若戚夫人倒了,她以后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当即,她楚楚可怜地跪下,让泪水含在眼圈之中,仰望着叶大人和乌羽白,说:“父亲,今日之事,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应当得罪大姐。日后,定以大姐为首,不会再顶撞半句。哪怕……哪怕大姐欺辱女儿,女儿也定忍气吞声。还求父亲,善待夫人……” 乌羽白淡淡一笑,嘲讽道:“看来,叶大人果然需要重整门风了。二小姐连夫人和姨娘都分不清,枉为行山学子。” 叶湘玉本就喜欢乌羽白,听他这么说自己,心都痛拧了。她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世子,你听我解释。我那是口误,我并非嫡庶不分……” 戚夫人已经看明白眉眼高低,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于是想要留一手,日后再继续发力。她立刻缓和了脸色,压住叶湘玉的身子,说:“二小姐,冷静些。大小姐所言没有错,为了老爷日后能够平步青云,二小姐就不要哭闹了。即便委屈些,也当以孝道为先。” 叶湘玉虽然明白戚夫人的用意,但是终究是花一般的姑娘,心气高、意难平。她说:“姨娘莫要劝我。我自知不如大姐,定不会和她争抢什么。只不过求一个安身之所。不曾想,大姐竟然容不下我。今日我和文耀得知大姐回来了,立刻赶来探望,不曾想,惹了人眼、招了人烦。我……我心里难过……”低头垂泪,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 叶大人面色不悦,也不知是因为那母女二人,还是因为妖舟。他说:“好了,都回屋里去吧。” 叶湘玉乖巧地应道:“诺……”站起身,却是身子一晃,竟朝着乌羽白栽倒过去。 妖舟看得真切。起初,叶湘玉确实是晃了一下,没站稳,但是她很快就借着这股力量,往乌羽白的怀里钻。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乌羽白抱住了她,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叶湘玉实在是太不了解乌羽白。 乌羽白十分优雅地侧过身,让开了位置。 叶湘玉再次倒地,摔得七荤八素不说,手还磕到了凸起的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她的惨叫声,变得那般清晰嘹亮:“啊!” 戚夫人大惊,忙去拉扯叶湘玉,但她的手腕已经受伤,一动就是锥心刺骨的痛。当时,叶湘玉刻意表现出那种虽痛苦却要努力坚强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对于妖舟而言,叶湘玉很婊。 对于叶家人而言,叶湘玉很可怜。 正文 第389章 唯有一死 戚夫人最是心疼叶湘玉,真是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儿的伤。见她磕碰了手腕骨,好比要挖她的心一般。叶大人也一直疼爱这个教养的女儿。若是叶泛舟没有回府,最好的一切,都是叶湘玉的。 在众人的关切中,一同将叶湘玉送进了闺房,然后派人去请大夫。 乌羽白和妖舟站在天寒地冻中,没有人开口说话。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人的世界,而另一个人成为了影子。诡异的是,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变成了对方的影子。 天空中悄然飘下小小的雪花,很快就落了薄薄一层,淹没了所谓的影子,只剩下静寂。 明明无比熟悉、无比亲密的两个人,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没有了话题。 妖舟的红色披风滚着雪白的兔毛,风一吹,抚过脸颊,留下微痒和酥麻。她的指尖有些红,就像有鲜血从指尖滴落。 乌羽白心疼得伸出手,攥住她的小手,用手指将她包裹,温柔却坚定地攥在掌心里,低声说:“我曾想过,你知真相后,会怨我、恨我、恼我。我却不能放手。” 妖舟挑眉看向乌羽白,说:“我是那么不懂换位思考的人?” 乌羽白问:“换位思考?” 妖舟回道:“换位思考,就是你所谓的揣摩人心。你只有明白对方想什么,才能更好地了解他做事的初衷和手法。”淡淡一笑,“想明白前因后果后,我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蠢事。” 乌羽白攥紧妖舟的手,眸光中泛起惊恐和后怕:“是我做了一件蠢事。若事先和你说清楚,你又怎会受此重伤?!我想负荆请罪,却无法原谅已经坠入万劫不复的心。” 妖舟看了乌羽白一眼,说:“小白鸦,我们各自背负着亲人性命的重量,难以欢脱无状。只是……我仍旧希望,尽量避免对无辜者的擦伤。我虽下手狠毒,却一直敬畏生命。” 乌羽白将妖舟拉入怀中,用黑色大氅裹住她,闷闷地回了声:“嗯……” 妖舟知道,这事儿他往心里去了,也跟着开心起来。 从乌羽白的做事方法来讲,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外柔内狠。他看起来挺温柔,和谁都不起冲突,但是……这只鬼,闷不吭声地就要杀掉整个使团,嫁祸给岳国。由此可见,他的血是冷的。若非妖舟,使团定然团灭。也正是因妖舟在养伤,所以回程这一路,整个使团都安然无恙。 乌羽白说:“纵使我再疯狂,你依旧是能束缚住我的那束光。” 妖舟笑着鄙视道:“就你嘴甜!” 乌羽白垂眸看着妖舟,眸光缱绻温柔:“嘴是不是甜的,你知。可要再尝尝,确认一下?” 妖舟含笑看着乌羽白,回了声:“哦,也好……” 乌羽白的眸光若璀璨星河,落在妖舟身上,点亮了雪花点点的天空。就在他即将亲吻妖舟时,小葡萄抱着暖手炉冲了回来,声音清亮地喊了声:“主子!” 妖舟和乌羽白一同转头看向小葡萄 小葡萄闹了个大红脸,将暖炉塞给妖舟,扭头就跑。 这时,叶文耀来请乌羽白:“乌世子,父亲有请。” 乌羽白万分可惜地捏了捏妖舟的手,说:“下次定请阿舟尝个够。” 妖舟调皮地回道:“万一尝够了想换口味怎么办?” 乌羽白丢给妖舟的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转而说道:“我与叶大人说两句,然后陪你等圣旨和赏赐。” 叶文耀好奇地问:“什么圣旨?什么赏赐?” 妖舟对叶文耀,说:“现在你的舌头长出来了?!刚才怎么一言不发?” 叶文耀不好意思地陪着笑脸,说:“大姐别和我娘还有湘玉计较,那都是深宅大院里的妇人。你高抬贵手,小弟这里谢过了。”抱拳弯腰作揖。 妖舟说:“你去和她俩说。安分守己,少不得她们吃穿用度。别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叶府,我住不上一年,终究还是要你挺起门户。” 叶文耀一听这话,就笑开了花,直言道:“大姐儿放心,小弟一定和她们说清楚。”言罢,竟一溜烟跑去和戚夫人、叶湘玉说这件事。 叶文耀说:“娘,湘玉,大姐儿说了,让你俩安分守己,别瞎惦记,以后少不了你俩吃穿。”他又加上了自己的理解,“你俩好好儿的,这日子也就好过些。不然,她收拾起人来,可是一绝啊。” 戚夫人气得将发簪都掰弯了。 叶湘玉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明明是个破烂货,却成了香饽饽。若她嫁到世子府上,定会害死全家的!” 戚夫人忙问:“此话怎讲?!” 叶文耀立刻警告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叶湘玉指着叶文耀的鼻子骂道:“文耀,你到底是我的亲弟弟,还是她的?!你可还和娘一条心?!别得了些寻常好处,就当起了别人的狗腿子!” 叶文耀虽然生气,却终究顾及戚夫人和叶湘玉,只能解释道:“我不过是想和她学些赌术,又没说不和你们一条心。” 叶湘玉眼睛一转,说:“好,既然你说咱们一条心,那你得帮我一个忙……” 叶文耀十分为难,说:“这个……不好吧?” 叶湘玉气得直哭:“还没说让你干什么,你就说不好。文耀,你可还把我当亲姐姐?!” 叶文耀蹙眉不语。 戚夫人拍着叶湘玉的小臂,柔声说:“你先说说,你要干什么?文耀能帮,定会帮。若是为难,你也不要为难他。以后啊,咱们娘俩还要依仗他呢。” 叶湘玉看向叶文耀。 叶文耀说:“你说吧。” 叶湘玉让叶文耀来到床边,低声对他耳语几句。 叶文耀听后大惊,语无伦次地说:“不不……不行……” 叶湘玉说:“你只管去做!乌世子这次来,定是要提亲的。” 叶文耀说:“不是吧?我听乌世子那意思,是要陪大姐儿等圣旨。父亲刚才还吩咐我,让我告诉你们都梳洗打扮妥当。” 叶湘玉立刻咬唇,说:“定是乌世子向皇上求娶了叶泛舟。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看向叶文耀,“你若不帮我,我此生还有什么快活可言?!唯有一死!” 正文 第390章 恶心人 叶文耀很为难,但在叶湘玉的以死相逼和戚夫人的默许下,只能硬着头皮去寻妖舟和乌羽白。 天寒地冻,雪花漫舞,乌羽白和妖舟竟还在室外漫步。可见,情浓时,夏天不热、冬天不冷。 叶文耀一看见妖舟,就说:“大姐儿,湘玉找你,说要和你谈一谈。” 妖舟说:“我和她没什么好谈的。以后各自安好罢了。” 叶文耀看了乌羽白一眼,有些烦躁地对妖舟说:“你就去看看吧。免得以后又闹腾起来。”微微一顿,“她说,有件事要和你说。” 妖舟想了想,点头应下,对乌羽白说:“我去去就来。” 乌羽白柔声说:“雪天地滑。” 妖舟回以一笑,眼角堆砌的都是幸福。 妖舟提步离开,小葡萄尾随在身后侧。 叶文耀对乌羽白说:“世子随我来。” 乌羽白微微颔首,道了声:“有劳。” 叶文耀引领着乌羽白,绕了一下,才来到叶大人的书房。他站定,对乌羽白说:“父亲在里面等你。” 乌羽白推开房门,走进书房。 叶大人的书房分里外两间。外间都是书,里间有榻,可以喝茶小憩。 乌羽白听见里间有动静,就向里间走去:“叶大人……”打眼一扫,竟然看见了叶湘玉! 叶湘玉穿着粉嫩春裙,如同一朵待人采撷的桃花,轻轻颤抖,不胜娇羞。她看向乌羽白,俏丽一红,说:“有些话,想和世子说说。有些冒昧,还请世子见谅。” 乌羽白说:“既然知道冒昧,还刻意寻我说话,着实有些……不知廉耻。” 最后四个字从乌羽白的口中说出,仿佛四个大嘴巴子落在了叶湘玉的脸上,打得她毫无招架之力。不过,她今天这么做,也是打着破釜沉舟的心思。 叶湘玉泪眼盈盈地望着乌羽白,说:“世子如此说我,怕是不了解实情。湘玉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请文耀帮个忙,不外乎是因为仰慕世子,更不忍世子被骗。” 乌羽白看着叶湘玉,问:“怎么个被骗法?” 叶湘玉见乌羽白对此感兴趣,心中就是一喜,刚要说话,就听门被踹开,发出咣地一声。 妖舟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看向叶湘玉,如同看着一只刚刚被自己射杀的野兔。 那种眼神,令叶湘玉打了个冷颤,忙躲到乌羽白的身后,如同小鸟寻求庇护。 妖舟刚要走进屋内,叶文耀忙伸手拦下她,赔着笑脸说:“大姐儿息怒息怒……” 妖舟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叶文耀将头偏向一旁,身子后退撞到了墙。 妖舟看着叶湘玉,掐住叶文耀的脖子,对叶文耀说:“我让你把话说给她听,是说明白了吗?” 叶文耀忙点头,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妖舟看向叶湘玉,问:“你听明白了吗?” 叶湘玉回道:“不过是威逼罢了。你不想我好过,想要生生逼死我。” 妖舟丢开叶文耀,走进屋内,吓得叶湘玉紧紧抓着乌羽白的大氅。妖舟勾唇一笑,说:“把你的脏爪子拿开,别说我直接给你剁掉!” 乌羽白向妖舟走近,以态度证明清白。 叶湘玉被羞辱,流泪委屈道:“大姐为何如此恨我?可是因为我知晓你的秘密?!” 妖舟微愣,心中有些疑惑,不晓得叶湘玉这个秘密指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叶大人和戚夫人快步赶来。 戚夫人去拉扯叶大人的衣袖,却被他甩开,黑着脸说:“岂有此理!” 戚夫人打眼看见捂着脸的叶文耀,立刻明白他被妖舟给收拾了。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再看叶湘玉,吓得瑟瑟发抖,顿觉心痛不已。 叶大人走进书房,对乌羽白说:“家门不幸,让世子看热闹了。本想请世子过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却被这无知妇人叫去……”看向叶湘玉,狠狠瞪她一眼,呵斥道,“回去!还不嫌丢人现眼!” 叶湘玉委屈地说:“爹……女儿……女儿只是心仪世子,不想他被蒙骗……” 叶大人怒喝道:“什么蒙骗?!你给我滚回去!” 戚夫人的道行要比婉姨娘高上许多,立刻将叶大人的火力拦下,她上前两步,抱住叶湘玉,哭着说:“二小姐莫要说了。今日之事,实乃无妄之灾。若非……若非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也不会连累二小姐……” 这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叶大人呵斥道:“休要胡说!回屋去!” 戚夫人立刻低垂下头,作势要拉着叶湘玉离开,眼神却偷偷瞥向乌羽白,表达着一个主题思想:这个秘密和你有关。 然而,乌羽白始终没有说话,开口的是妖舟。她问:“你贼眉鼠眼的看什么?!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也好让父亲知道,你平时是怎么管家的。” 戚夫人一哽,在心里狠狠骂了妖舟一句,这才说道:“昨晚大小姐拉着一名男子进了屋去,今天一早,天尚未光亮,才把人放出来。下人们都说,那男子形容憔悴,衣袍都被拉扯破了。” 叶大人看向妖舟,一脸震怒之色。显然,这种不守女德的行为,成功激怒了她。 乌羽白略一猜想,就知道戚夫人口中的男子,定是楚青逍无疑。只是,此事却不好解释清楚。 妖舟既然敢留人,自然有了完全对策。她眯眼一笑,说:“姨娘说的是窦蔻窦小姐吧。她与我同去边城,一直穿着男子衣袍。昨晚她没能去皇宫里喝酒,着实有些不悦,半夜爬了我的墙头。”脸色一沉,“哪只狗眼看见她是男子?!若是让她知道,定要给你捅瞎了才痛快!” 戚夫人听妖舟说话如此斩钉截铁,顿觉自己掌握的信息不太准确。她期期艾艾地看向叶大人,已然没了往日的冷静和威风。 叶大人恼她信口开河,坏妖舟名声,于是一个嘴巴子打过去,教她闭嘴做人。 叶湘玉见戚夫人被打,有了兔死狐悲的自觉,决定破罐子破摔,拉妖舟下水,就算溺死,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她痛苦地掩面哭泣,说:“我知道,大姐儿是不会放过我的,我……” 戚夫人拦下叶湘玉,抱着她哭嚎道:“我苦命的孩儿啊!你……你怎就这么命苦。大姐儿回来后,老爷都不疼爱二小姐了。老爷你还记得吗?湘玉可是你抱在怀里疼大的孩子啊!她从来不想和大小姐争,只是孺慕世子而已……” 正文 第391章 反转证词 妖舟觉得,叶湘玉一定有话没有说完,可戚夫人却不让她说。妖舟有心问清楚,却觉得眼下不合时宜。 戚夫人哭得悲悲切切,将叶湘玉口述成了一个为爱痴狂的苦命女子,最终总结出一个结果:“哪怕给世子做妾,也是她梦寐以求的福分。” 若是寻常男子,定要心软。可惜,乌羽白的血,是冷的。 乌羽白略带嘲讽地一笑,说:“今日,二小姐仰慕我,就可以穿着清凉诱我说话;它日,二小姐仰慕别人,不知是何种做派?这样的女子,我无福消受。” 乌羽白简单两句,堪比砍刀,狠狠砍向戚夫人和叶湘玉的心,让其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原本,戚夫人和叶湘玉都留着后手,准备在乌羽白松动后,用以威胁妖舟,结果万万没想到,乌羽白软硬不吃这一套。 叶湘玉感觉自己被侮辱、被践踏,当即发飙,说了句:“你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她被人掠去了鲜桃醉,被两个男人玩弄!” 妖舟一惊,心骤然一痛,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挖了心脏一般。她捂着胸口,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冒出。 乌羽白忙搀扶住妖舟,让她坐在榻上,一手抚摸着她的脉搏,低声快语询问道:“怎么了?!可是心脏不舒服?” 那种阵痛很快散去,可她仍旧说不出话。 叶湘玉嘲讽道:“被人戳穿了过往,想以心痛掩盖真相?呵……大姐儿,你装起冰清玉洁,还真是挺像。” 叶大人没想到这些话会从叶湘玉的口中说出,当即一个大嘴巴掴过去,红着眼睛怒喝道:“闭嘴!” 叶湘玉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开口道:“父亲!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叶大人听了这话,手都跟着颤抖了。 戚夫人见叶大人还要打叶湘玉,忙抱住他,哭着哀求道:“老爷、老爷,你饶了湘玉吧。纵使她说话不得体,却也断然不敢信口胡诌的。外面早就传言,大小姐和段满堂不清不楚,在鲜桃醉里就曾有过首尾。否则,段满堂也不会那般盯着她不放……” 叶大人气得脸色涨红,抬手要打戚夫人。 戚夫人立刻跪下,说:“老爷,就算你打死妾,妾也要说清楚!” 叶湘玉也跪在地上,继续添柴加火,说:“那日我们三姐妹约好要在禧金斋见面选首饰,大姐却不知所踪。车夫回来后,府里派人寻找,找到了鲜桃醉。可在此之前,我因担心父亲责备,特意让文耀的小厮轻语,先去寻寻人。禧金斋的掌柜,认识轻语,给他指了方向。轻语寻到鲜桃醉,看见大姐和两个男人在鬼混。父亲若是不信,可叫轻语过来询问一二。” 叶大人跌坐到椅子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一脸惨白之色。 妖舟缓过了劲儿,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合计着:“这是心绞痛吧?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难道是……因为阿舟?叶湘玉说两个男人欺负阿舟,难道是真的?”这么一想,她的心又开始抽痛了。 她忙捂住心脏,深吸气,暗道:“阿舟的事,看来还得再查一查。” 妖舟则是缓缓抬起头,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叶湘玉,眼底泛着红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 叶湘玉一边向后躲闪,一边嘴巴不停地说着:“大……大姐……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我真的……啊……”妖舟一把扯过叶湘玉的衣领,将她拉向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抓开了叶湘玉的单薄衣料,露出了她奶白色的肌肤和大好春光。 叶湘玉立刻用手捂着胸口,哭着喊道:“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叫得最欢实的,往往都不是真正的受害者。 妖舟还要出手去扯叶湘玉,戚夫人却挡在了叶湘玉的面前,面对着妖舟,怒目而视:“你到底想怎样?!这里有外男,你却剥湘玉衣裙,让她衣不蔽体!而今她被世子看了去,若世子不娶她,让她如何为人?” 妖舟微微扬起下巴,说:“有些人,可以当人。有些人,不能。” 戚夫人被妖舟气个半死,想要说话,却被妖舟一把推开,撞到桌子上,捂着腹部嚎叫。 妖舟直接吼了一声:“闭嘴!” 戚夫人乖乖闭嘴,却看着叶文耀,希望他替自己出头。 叶文耀有些惧怕妖舟和乌羽白,低垂着头,避开了戚夫人的目光,恨得戚夫人差点儿咬碎后槽牙。 妖舟来到叶湘玉的面前,垂眸看着她,问:“若轻语所言是真,为何不救?!” 叶湘玉回道:“他一个人,如……如何管主子的事儿?!你……你和男人约会,他如何管得了?” 妖舟的脸皮颤抖,努力扯出一个笑。心中暗道:“阿舟,这就是你的家人,一个个儿只盼着你出事,无人盼着你好。就连你的母亲大夫人,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肯出来庇护你。” 妖舟心中悲凉,说:“你说得对。人,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叶湘玉莫名觉得妖舟这话有些其它意思,很邪门。 叶湘玉不知,叶绘棠的下场,就源于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不在乎阿舟的死活,甚至恨不得踩死她才好。那么,这些人也不用好过。惹了妖舟不痛快,她们必须十倍奉还。 即便阿舟的死,不是叶湘玉一手促成,她也是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否则,小厮轻语,怎么会提前去寻阿舟。不过是叶湘玉好奇,叶绘棠到底打算怎么对付阿舟罢了。 叶湘玉问:“你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害了你。” 妖舟闭上眼,幽幽道:“杀人者死罪难逃,旁观者手不染血,却黑了心肝……”突然睁开眼,看着叶湘玉,缓缓勾起唇角,“也得放放血,长个教训。” 叶湘玉吓得后退:“你别乱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听轻语说了经过罢了。” 妖舟对文耀说:“去把轻语叫过来。” 叶文耀遛遛地出门,去寻轻语。 半晌,脸色惨白地回到书房,惊恐地说:“死了……轻语上吊自尽了!” 正文 第392章 我喜 这个消息真是太奇怪了。 小厮轻语早不死、晚不死,叶湘玉这边刚捅出一个劲爆点,关键人轻语就自尽了。 妖舟和乌羽白,以及叶大人、戚夫人和叶文耀,忙一同赶到下人房,看见吊在梁上的轻语,还真是有些无语。至于叶湘玉,她则是系上披风,裹住自己的身体,回屋去换了冬衣。 叶文耀让管家把轻语抱下来,放在床上。 妖舟和乌羽白在屋里检查一圈,又检查了轻语的尸体。 乌羽白说:“看勒痕,是自己上吊自尽的。” 妖舟蹙眉,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乌羽白问:“你怎么想?” 妖舟回道:“看样子,他应该是午夜死的。大晚上的,他不睡觉,穿得板板正正去上吊。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戚夫人嘀咕道:“大小姐没有回来之前,轻语还好好儿的。” 妖舟扫了戚夫人一眼,淡淡地说:“我回来后,要死的人,可不止这一个。戚姨娘小心些。” 戚夫人:“……” 叶文耀疑惑地说:“平时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开了?哪里想不开了?” 戚夫人再次接话道:“许是知道,自己知道得太多,容易被灭口。”微微一顿,“世子并非专门办案的官员,哪能说自杀就是自杀。没准儿啊,是被人灭口也说不定。” 叶大人呵斥道:“闭嘴吧!” 戚夫人乖乖应道:“诺。” 妖舟出了小人房,直奔叶湘玉的房间。 戚夫人看她去势汹汹,忙跟了上去,唯恐她伤害叶湘玉。 众人也紧随其后。 妖舟一脚踹开试图挡着她的丫头如墨,然后又一脚踢开了叶湘玉的房门。那真是咣咣两脚,干脆利落。 叶湘玉还在换衣服,被妖舟这么一吓,忙系好小衣,埋怨道:“大姐怎么不敲门?!” 妖舟走进屋内,一抬脚,叶湘玉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满眼防备和小心。 妖舟跺了跺鞋子上的雪,一屁股坐在了一只凳子上,伸手抓起一只热茶碗,抱在手心,挑眉看向叶湘玉,问:“轻语死之前,都和你说过什么?” 叶湘玉回道:“不就是说你和两个男人在鲜桃醉里……那样嘛……” 众人陆续进了叶湘玉的闺房,让叶湘玉有些不安。 妖舟没有起身,叶大人和乌羽白就坐在了她的下手位上。这一幕,其实挺诡异的。不过叶湘玉和戚夫人的心思都没在这上面,也就没太注意。 妖舟问:“两个男人?哪两个?” 叶湘玉回道:“一个是段满堂,另一个……我不知。” 妖舟问:“你言之凿凿说两个,就要给我两个男人的名字。别以为说一句不知,便想打发我。” 叶湘玉也有些急了,说:“我又不是轻语,什么都没看见。他只说,另一个男人通体贵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有势的人。” 妖舟呵地一笑:“在奴才轻语眼中,但凡是个大人,都是有权有势的人。而今他死无对证,你又拿段满堂来恶心我。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微微一顿,“不行。” 叶湘玉也气得不轻,跺脚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自己不知道?!还让我给你一个说法?!我看,这事儿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段满堂是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明白?!不过就是杀人灭口罢了!” 妖舟问:“我为何要杀他?” 叶湘玉回道:“叶绘棠伙同段满堂害你,你自然要害回去。” 妖舟噗呲一笑:“二妹妹,你一会儿说我和两个男人厮混,一会儿又说段满堂和三妹妹刻意害我。”站起身,走向叶湘玉,伸手摸向她的额头,“莫不是和三妹妹一样,得了癔症吧?” 叶湘玉向后退步,眼神中透着惊恐。因为,妖舟背对着叶大人等人,唯有她能看清楚妖舟眼中的恶毒和狠辣之色。 妖舟收回手,看向叶大人,说:“父亲,女儿清清白白一个人,自从回到家中,屡遭针对和诬陷。三妹妹诬陷我和段满堂有首尾,实则什么情况,父亲看在眼中,无需我多说。二妹妹又说我和两个男人鬼混。轻语一死,又是死无对证。呵……我就想问问诸位,我身边有乌世子,好比价值连城的珠宝唾手可得,为何还要去勾搭那些恶心人的玩应儿?!以后,请你们诬陷人的时候,都用用一种名为脑子的东西。”言罢,转身就走。 叶湘玉咬牙道:“你不承认也就罢了,何必说我诬陷你?!诬陷你,对我又什么好处?” 妖舟脚步微停,淡淡一笑,嘲讽道:“也是,对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羽白半只眼都瞧不上你。你坏我名声,也嫁不进世子府去。” 叶湘玉气红了眼睛。 戚夫人直接跪在叶大人面前,红着眼睛说:“求老爷做主,让世子纳了湘玉……” 叶湘玉也顺势跪下,期期艾艾地求道:“大姐刚才扯开了女儿的衣衫,若不嫁给世子,女儿也不活了……” 叶大人觉得丢人,却也有些心疼叶湘玉。毕竟,那是自己的女儿,从小抱在怀里长大的。 叶大人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丝毫不给情面,十分直接地回道:“偶尔去欢场喝些酒水,看见诸多女子衣衫轻薄,若都纳回去,世子府就成了烟花之地。不妥。” 乌羽白说话,素来是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尖锐的话。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把叶湘玉的此种行为,比喻成了欢场女子,着实打了叶大人的脸,当然更是刺伤了叶湘玉的心。 叶湘玉瞬间崩溃,尖声嚎道:“为什么就不是我?!为什么不能纳我?!我已经退而求其次,不敢肖想成为你的正妻,难道你心里就不能留一个小小的位置给我?!你这是……这是要逼死我呀。” 乌羽白淡淡一笑,说:“没成为世子之前,你为何没有寻死觅活地想要入我府中?!叶湘玉,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女人的哭嚎和虚情假意。” 叶湘玉指着妖舟吼道:“她怎么就那么好?!你难道看不出她的狠厉和毒辣?!” 乌羽白看向妖舟,说:“她的狠厉和毒辣,我欣喜若狂。你的狠厉和毒辣,令我厌恶鄙夷。” 叶湘玉痛苦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哪里比不上她……?” 这时,管家前来禀告,说:“老爷,宫里来人了……” 正文 第393章 万里挑一 宫里来的人,竟然是庄公公。 众人收拾仪容,一同去叶府大门口迎接。 雪花纷纷落下,庄公公穿着灰蓝色的大氅,一手举着褐色的油纸伞,一手托着圣旨,静静而立,犹如一幅画卷。若非雪花还在飘动,都会让人误以为,这个世界是静止的。 在雪花之中,庄公公和妖舟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过多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两个完全陌生的老熟人。虽然矛盾,却也自然。 叶大人带领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列队,心情这种东西终于得以舒缓几分、雀跃几分、期盼几分。 庄公公的视线在乌羽白的脸上扫过,基本上没做任何停留。 乌羽白也没主动和庄公公说话,彼此互不对盘的样子,早已深入人心。 叶大人倒是想和庄公公说两句客套话,奈何庄公公只是微微颔首,一点儿也没有热情的回应。 戚夫人和叶湘玉看在眼中,都以为庄公公是来宣读坏消息的,吓得噤若寒蝉,唯恐被殃及无辜。 所幸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庄公公将手中圣旨高举,开口道:“叶大人、叶泛舟,接旨……” 众人瞬间跪了一地,动作整齐划一。 乌羽白在妖舟身边跪下,温热的手掌放在雪地上,让妖舟把小手放在他的手背之上。 庄公公扫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始宣读圣旨…… 皇上的用词十分华美,夸奖了叶大人教女有方,也赞赏了妖舟在救治十三公主时的英勇无畏,却并未提及妖舟以赌博赢取了国书签订的最大价值。毕竟,这种事儿实在无法拿到台面上说。 最终,在戚夫人和叶湘玉的目瞪口呆之下,叶大人荣升为从二品的光禄大夫,妖舟成为了祥芸县主,妥妥的正二品,比叶大人还高出了半个品阶。 叶大人高举圣旨,和妖舟领旨谢恩。叶大人虽是文官,但是也懂得官场社交礼仪,早就准备了银票,从袖口扯出来,要送给庄公公喝茶。 妖舟看着叶大人,顿觉这是一场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果不其然,庄公公一个眼神送出去,叶大人就又把银票塞进了袖口。 不想,庄公公竟然看向妖舟,说了声:“县主吉祥。” 妖舟顿觉受宠若惊啊。原本是在看热闹的人,瞬间成为了主角。她下意识从袖口抽出了两张银票,抬眼去看庄公公,没看见制止的眼神,就往前凑了凑,递出银票,低声说:“谢公公。公公喝茶。” 张公公接过银票,竟当着她的面打开看了看,脸色显得有些阴沉,说:“看来杂家着实不如朱德海有重量。” 妖舟一听这话,心就是一突突。她给朱德海送礼的事儿,看来是被庄公公晓得了。相较于给了朱德海的一千两,给庄公公这一百两,就实在拿不出手。 妖舟想了想,又从另一个袖口抽出了四百两,然后将手塞进怀中掏出五百两,数了数,又在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子,一起给了庄公公。 庄公公一一展开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碎银子。 妖舟解释道:“一千零一两,代表公公是千里挑一的人物。”妖舟着实不太理解庄公公的所作所为。明明是他要保持距离,可却在众目睽睽葵葵之下,向她讨要喜钱。讨要就讨要吧,还要和大公公朱德海别个苗头。这些,可太伤荷包的心了。 庄公公淡淡的一笑,回了句:“竟是千里挑一。杂家自诩万里挑一。” 妖舟顿觉心肝脾肺肾都疼!这个银毛,简直黑了心肝!去往边城的路上,自己不过赢了他一万两的银票,其中还有九千两是欠条,这会儿竟然要讹她银子! 说好的对立面,是以这种方式开始的吗?! 直接来真刀真枪不好吗?! 非要杀人诛心吗?! 太可恨了! 妖舟磨了磨牙,看向了叶大人。 叶大人转头去看风景。九千两,他拿不出。 妖舟去看乌羽白。 乌羽白回以微笑。那意思十分明显,解释起来就是:不服就干他! 妖舟还不想就这样开火,也觉得这样开火太过戏剧化。就在她寻思怎么解决的时候,庄公公低声开口道:“欠条,还给杂家。” 妖舟瞬间透彻了! 原来,一是一、二是二的庄公公,纠结在这个欠条上呢。原本她也没打算真向他讨要欠条上的九千两,不过很显然,庄公公是一个认真的人。于是,妖舟又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欠条。 庄公公一把薅过去,看了眼,确认无误后,转身登上了马车。 叶大人说:“恭送庄公公。” 一名小太监抱着一个盒子,递给了叶大人,说:“皇后娘娘送给叶夫人的人参,让她补补身子。” 叶大人忙接过盒子,叩谢皇后娘娘。 马车离开,一如来时那样静悄悄的,很快就消失在白雪皑皑中。 风一吹,雪竟然停了,阳光从天空洒落下来,要将银装素裹变得晶莹剔透。 叶大人高升,心中喜悦,竟去了大夫人处,亲自送了皇后娘娘的礼物。 戚夫人和叶湘玉仿佛是还置身于梦中,一直走不出来。 妖舟和乌羽白一同走出叶府,坐上乌羽白的马车,准备去市集上转一转。 马车上,乌羽白拢着妖舟的小手,低声说:“阿舟的事情,可要继续查下去?” 妖舟点了点头。 乌羽白说:“我派一位仵作,去看看阿舟的尸体。” 妖舟想了想回道:“也好。不过事隔太久,她身体定然已经腐烂,难以验看。” 乌羽白回道:“验看过再议。” 妖舟再次点头,说:“我怎么觉得,轻语的死,是因为我回来了。” 乌羽白说:“不但如此。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得了封赏,再也不是曾经的阿舟。你现在是临国的县主,有品阶的人物,旁人动你都要顾忌三分。所以,伤害过阿舟的人,定要防备你报复。” 妖舟皱眉道:“阿舟在被伤害的过程中,其实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你说,伤害阿舟的人,是否笃定阿舟认不出他呢?当然,以上的怀疑,都建立在,确实有两个男人伤害了阿舟。如果真是两个男人,那么……段满堂为何不说呢?” 乌羽白回了句:“许……那个男人,令他畏惧。他说出来的后果,比不说要安全得多。他却不知,你为阿舟报仇之心,可屠魔。” 正文 第394章 琉璃 妖舟一想到,那个侮辱了阿舟的男人,曾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但自己却不认识他,那种感觉就变得糟糕起来。有种被透明塑料袋缠绕住,却不能挣脱的恐慌和毛糙感。 乌羽白安慰道:“从此人动手的时机来看,应该是宴会结束后。很显然,这个人,应该在宴会之上。他慌了。从原本的有恃无恐,变得慌乱。他怕你想起什么,所以想来个先下手为强。殊不知,此阿舟非彼阿舟。” 妖舟经过乌羽白这么一分析,顿觉透彻很多。 她努力回想着在宴会上见过的人,一张张面孔从眼前划过,有皇上的、有太子的、有王爷的、有亲王的、有世子的、有文臣的,有武将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妖舟觉得每一张都十分面目可憎。 她烦躁的揉了揉头皮,说:“不能这么想下去。否则,我容易魔怔。” 乌羽白哄道:“好了,我们不想。我们想想,你等会儿要做什么?” 妖舟回道:“我要去看看各种矿石,不知道有没有出售这些东西的地方。” 乌羽白想了想回道:“有一间铺子,专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可以去看看。” 妖舟笑着应下:“好。”转而却问,“你说,庄公公今天为何会来?” 乌羽白捏住妖舟的鼻子,说:“刚提了让你闹心的事情,而今你非要提让我烦心的人。” 妖舟张开小嘴呼吸。 乌羽白看着那两抹诱人的粉嫩,立刻就不淡定了。眼神暗了暗,说:“说好要尝尝味道的……”话音消失在两个人的唇瓣之间。 一吻结束,妖舟张嘴问:“你说……呜……” 说什么说?不许说! 乌羽白霸道的吻,让妖舟沦陷,直到无法呼吸,才分开彼此。 乌羽白抱着妖舟,低声道:“若在回程中,你出了意外,死在贼寇刀下,我如何独活?” 妖舟笑道:“你放心,我命大得很。猫有九条命,我自认比猫强悍。” 乌羽白亲吻妖舟的鼻尖,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停下。 妖舟笑嘻嘻的下了马车,显然心情还不错。她回手,去接乌羽白,那样子有些淘气。 乌羽白攥着妖舟的手,用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 二人走进一家门面不大,看起来甚至有些破旧的店铺。店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名字。仔细分辨,才能看见三个粗狂的大字:流沙行。 进入店铺,里面光线不好。地上堆积着一只只麻袋,货架上摆放着一排排大小不一、样子不同的瓦罐,看起来十分混乱。 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者,裹着厚厚的破衣服,缩在货物中间,若不是他的胡子会被呼吸吹动,旁人都会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而他的旁边不远处,就有一个炉子,却没有生火。 听见有人进门,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妖舟和乌羽白,然后慢慢站起身,佝偻着背,双手抄着袖子,用沙哑的声音问:“客官,可要买些什么?” 妖舟一边随手翻看着麻袋里的东西,一边询问道:“有方解石和生石灰吗?” 干瘦老者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子,会来购买这些平时基本上无人问津的东西。来他这里的,都是一些喜欢捣鼓奇怪玩应儿的老家伙。不过,也有好奇的年轻人。他点了点头,回道:“有。” 这回,轮到妖舟一怔了。没想到,她惦记许久的东西,竟然这么快就得到原材料,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她的心思微微一动,唯恐自己说出所有需要内容,最后被轻易复刻。到时候,她的这点儿记忆和手艺,就不值钱了。妖舟决定买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混淆视听,于是她继续询问道:“硅藻土、铁粉、铝粉、活性炭、铅块……” 干瘦老者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重新打量起妖舟。这些东西,能说出一两样,不足为奇。顺嘴说出这么多专业名称,就令人啧啧称奇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些东西他闻所未闻啊。 干瘦老者自诩博学多才,平时都不屑和人为伍,这会儿态度变了又变,抱了抱拳,问:“姑娘,你说得硅藻土是何物?活性炭……又是什么东西?” 妖舟笑了笑说:“硅藻土是一种硅质岩石,是生物成因的硅质沉积岩。” 干瘦老者的眼睛瞬间一亮,问:“有何种用处?”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冒昧,忙说,“无意打听姑娘此举的用意,只是平生喜欢钻研这些东西,却没有太大的成果。如今人已是古来稀,没有了其它念头,就喜欢和几位老友探讨一些稀罕物儿。” 妖舟在心里一合计,自己如果要制作玻璃,还真需要人手。若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很难快速大批量生产。当然,眼下宫中有琉璃灯,造价堪比黄金,可见这门技术是有人懂的。不过,宫里的琉璃灯都是混杂的彩色,没那么纯净,可见技术上还没达到清透的高度。 当然了,她也不是非要做暖棚种菜。如果她生产出的琉璃,堪比黄金的价格,那……她就在古代卖玻璃了。 思及此,妖舟回道:“老伯,我想制作琉璃。” 干瘦老者听了这话,眼皮又耷拉了下去。他说:“曾有不少人来寻材料,要做琉璃,想要暴富。可那琉璃岂是那么好做的?” 妖舟点了点头,附和道:“没错。若是人人都能做出琉璃,那琉璃得普通成什么样?!”微微一顿,“而今皇宫里的琉璃,我瞧着也差些意思。” 后面这句话,再次吸引了老者的注意,他挑起眼皮,问:“差哪儿?” 妖舟回了一个字:“透。” 老者瞬间眼睛一亮,抚掌道:“对对对!就差一个透字!老夫瞧着,也是这个差头。若琉璃能做出清透的样子,那真是美轮美奂。” 妖舟回道:“不但要透,还要没有气泡,这样不易碎,更完美无瑕。” 老者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这得怎么做呢?” 妖舟看着老者笑而不语。 正文 第395章 筹备起 干瘦老者也觉得自己这么问太过冒失。无论在什么时候,哪门手艺都是不传的绝学秘密。有些传承,只传男不传女、只传长不传幼、只传嫡不传庶,要求之苛刻,时刻挑战着情感的底线。 干瘦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妖舟不用回自己的问话。 妖舟又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挑选了一些彩色的矿石,最后说:“劳烦老伯帮我准备出现有的东西,每样一百斤。” 老者为难道:“有些东西,闻所未闻。有些……只有一斤有余。” 妖舟说:“有多少拿多少,哪些没有,我再找替代品。” 老者应下,一边在心里合计着这个事儿,一边叫来跑到后面库房里睡懒觉的店小二,给妖舟备货。 老者说:“有些稀有矿石,购买超过一斤,需要朝廷文书。” 乌羽白说:“老伯尽管去装货,文书一会儿就送来。”原来,乌羽白在晓得妖舟要购买什么后,已经派单方去衙门里开具文书。 一切准备妥当后,老者对妖舟说了句:“据老夫所知,还需一些碱块,将其融化。” 妖舟眯眼笑道:“谢谢老伯提醒。” 老者觉得妖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真像能成事的人。至于为什么没有购买碱块,他心里也有猜测,想来是怕秘方透露出去,要分不同地方购买。他问:“这些货,姑娘准备送去哪里?” 妖舟回道:“城外的一处山庄。” 老者问:“山庄叫什么名字?” 妖舟回道:“一处。” 老者了然,呵呵一笑,说:“名字起得精妙。” 妖舟和老者分开,又到其它铺子转了转,随意采买了一些东西,也都浩浩荡荡地运往一处山庄。 乌羽白说:“你这么大的手笔,定会让人盯上。” 妖舟回道:“而今我也算是个县主,旁人动我也要顾及几分。”用胳膊肘顶了顶乌羽白,“我这个县主不顶用,还有你这个世子呢。” 乌羽白揽住妖舟的腰肢,问:“你打算做什么?” 妖舟回道:“我想要做很多东西,但是前提是先建个工厂。帝京里寸土寸金,在一处山庄上操作,最合适不过。眼下,天寒地冻,我先小范围折腾着,看看用料和比例。待天一暖,我立刻建造工厂。我想……”把手伸出去,在虚空一抓,“抓钱。” 乌羽白笑道:“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我从镇北大将军那里为先生讨了二十万两银子。而今给你,正当时。” 妖舟很想说,这银子,算乌羽白入股了,但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儿。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把银子傻愣愣地往外推。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富贵夫妻却难白首。银子这种东西,还是攥在自己手中稳妥一些。 思及此,妖舟应道:“好啊。” 一处山庄那边有庄头,一切井井有条,妖舟也不急着过去。她对乌羽白说:“咱俩喝喝酒,暖暖身子吧。” 乌羽白自然同意。 妖舟剑指鲜桃醉,拉着乌羽白就往里面钻。她本想以另外一种身份和老板娘叙叙旧,却得知老板娘将鲜桃醉卖给了别人,一个人带着家当和车夫私奔了。消息有些劲爆,被人津津乐道。 妖舟捏着酒杯,说:“死了。” 乌羽白认可妖舟的说法。 妖舟反问:“你不相信老板娘和车夫的感情?不认为老板娘能活着得到爱情。” 乌羽白回道:“带着钱财的瞎眼丑陋老板娘,并非无知妇孺,她能跟着车夫离开,却未必是私奔。车夫图谋不轨,才是真。” 妖舟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微微一顿,“只可惜,无法找到老板娘,继续打探一些消息。” 乌羽白说:“仙桃醉的老人儿,也是一个打探方向。” 妖舟打了个响指,说:“这个地方啊,还真是充斥着罪恶。” 乌羽白说:“先生下落不明后,阿舟出现,貌似,却神不同。我曾派单方打听过阿舟的消息,也知道这个鲜桃醉里藏着猫腻。后来得知,一位头戴幕篱的女子出现过后,鲜桃醉的老板娘便没了眼睛,心中猜测,许是先生为阿舟动了手。再后来,才知先生便是阿舟,而阿舟已经不在。”给妖舟倒了一杯酒,“先生骗人时,表情最是自然不过。” 妖舟被乌羽白怼了一句,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厚道,立刻陪起了笑脸,摸着乌羽白的手说:“小白鸦心胸宽广,又怎会和我计较?再者,伪装这种事儿,难道不是咱俩的特长?” 乌羽白顿时没了脾气。没办法,谁让他曾是来福呢。 二人坐在鲜桃醉的雅间里,说说笑笑,眉来眼去,看起来就像出来约会的男女。 陪酒娘子来来回回地送上酒菜,眼中难免有艳羡之意。 妖舟问:“这帝京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陪酒娘子忽而一笑,说:“小姐若是第一次进京,眼下却不是时候。天寒地冻的,也就窝在酒楼里喝些小酒,最是美滋滋的。”心中暗道:“竟是初来乍到。怪不得一头扎进了这里。” 妖舟抚了抚额头,对乌羽白埋怨道:“我就说嘛,现在不好到这里玩耍,你非要来……这酒,喝着喝着,怎还有些上头呢?”闭上眼,喘了两口气。 乌羽白说:“劳烦小娘子寻个干净地方,让我和表妹休息休息。”扔给陪酒娘子五两银子,并递给她一个眼神。 陪酒娘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乌羽白的意思。她接住银子,当即笑着回应道:“客官随奴去后院。那里既隐蔽,又舒适。”心中笃定,二人是来偷吃的。 乌羽白搀扶着明显酒醉的妖舟,在陪酒娘子的引领下,来到阿舟被害的房间。妖舟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陪酒娘子的手腕,瞬间张开了眼睛,说:“这屋子不干净。” 陪酒娘子吓了一跳,忙赔着笑脸说:“怎……怎会不干净呢?都都……都打扫过了。” 妖舟捏着陪酒娘子的手腕,极具威胁力地说:“三个月前,我大哥和段满堂,在这间屋内和一位女子玩乐。从此,消失不见。我怀疑,你们把他杀了,抢了他的银票!” 陪酒娘子是这里的老人,努力回想一下,立刻回道:“没……没这回事儿啊。段公子经常来玩,却总是一个人,也没和谁一起玩乐过。” 正文 第396章 肚子里的 妖舟冷冷一笑,说:“好。你不说,我就去报官。大刑伺候之下,看你说还是不说?!”手上用劲儿,捏得陪酒娘子疼痛不已。 陪酒娘子害怕了,立刻保证道:“容奴想想、容奴想想……” 妖舟松开手,提醒道:“那女子玉润珠圆。” 陪酒娘子立刻回道:“小姐说的,是叶大小姐吧?” 妖舟微微颔首。 陪酒娘子立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低声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了。原先的老板娘,就因为这事儿,被捅瞎了眼睛……” 妖舟拿出十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陪酒娘子的眼睛瞬间直了。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说:“这事儿吧,也是奇怪得很。大家私下里说,都以为是叶大小姐和段大少爷厮混着玩。可那天段大少爷来了之后,就打发了守门的汉子。给段大少爷打水洗漱的汉子,喝醉之后,倒是说过,说段大少爷玩得花花,屋里不只两个人……” 妖舟忙问:“那打水汉子呢?” 陪酒娘子回道:“昨个儿夜里,死了。” 妖舟蹙眉,问:“怎么死的?” 陪酒娘子回道:“掉井里,淹死了。” 妖舟看向乌羽白,眼神沉得骇人。 乌羽白攥住妖舟冰凉的小手,说:“走吧。” 妖舟看了陪酒娘子一眼:“你说得对,这件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言罢,与乌羽白离开。 陪酒娘子抓起银子,塞进袖口,一颗心七上八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心中害怕,打定主意要离开此地。 乌羽白和妖舟出了仙桃醉,坐进马车里。 妖舟说:“阿舟的尸体,暂时不要动了。眼下基本已经确定,那日侮辱阿舟的,不只一个人。段满堂已死,所有人证也被灭口。可见,此人行事十分小心。” 乌羽白说:“你要小心。” 妖舟揉了揉眉间,说:“我原本是潜伏在暗处的猎食者,现在却成了明晃晃的箭靶子。不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已经被人盯上了。” 乌羽白说:“我把单方留给你。” 妖舟却是噗嗤一笑,说:“算了。我一个人,反倒更安全一些。你大张旗鼓的,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安心。” 乌羽白眸光沉沉,说:“让我不安心之人,还是躺在棺材里为好。” 妖舟点头认同乌羽白的观点,转而问:“被押解回帝京的两名贼寇,可要……我去看看?” 说是看看,其实就是灭口。 乌羽白摸了摸妖舟的脸,说:“无需你操心此事。倒是你运往一处山庄的那些东西,可需要我做什么?” 妖舟回道:“自然需要你。你帮我找两个手艺人,我要盖可以烧制琉璃的火窑。温度必须很高。过完年,咱就开工。” 乌羽白应下。 眼瞧着天色不早,乌羽白将妖舟送回到叶府门口,说:“叶府可以暂时避一避,却不是长久容身之所。” 妖舟笑道:“我晓得。你回吧。”跳下马车,进了叶府,脸色就是一沉。 她回了房间一趟,然后叫来车夫,说:“等会儿你带着小葡萄去段家。记得告诉段三爷,我明日要去拜访三妹妹叶绘棠。”看向小葡萄,“你把我在路上采买的小物件,给三妹妹送去,让她消消气儿。” 小葡萄应下,回屋去穿斗篷。车夫退出房间,去收拾马车。 眼瞧着天黑了,这会儿去显然有些冒失,不过妖舟现在是县主,谁又敢违背她的意思? 片刻后,小葡萄穿着披风,扣着帽子,抱着两个盒子,坐上了马车,赶往段家。 管家向段三爷说明叶府的来意后,段三爷却沉吟不语。半晌,才说了句:“无事不登三宝殿。”冷冷一笑,“叶家大小姐成了县主,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你去听听,看看她们都说了什么。” 管家应下:“诺。” 管家引领着小葡萄来到叶绘棠现在居住的房间,寸步不离。 小葡萄看向躺在床上的叶绘棠,发现她竟过得不错。尤其是,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看样子是有了身孕。 叶绘棠闭着眼睛,享受着小丫头的捶腿,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叶泛舟那个贱人,怎么这么好心,给我送东西?她是不是快死了?呵……” 小葡萄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叶绘棠,低声说:“大小姐自然是想着三小姐的……” 叶绘棠感觉到有些异样,睁开眼,就吓得僵在当场,不敢动弹。 小葡萄说:“打发了别人,有事和三小姐说。” 叶绘棠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缓过劲儿,对管家和小丫头说:“出去!都出去!出去!” 管家不好让叶绘棠太过激动。毕竟,她肚子里怀有段家的孩子。管家和小丫头退到屋外,打发走小丫头后,他贴着窗口偷听,没有走。 屋内,小葡萄将扣在头上的斗篷帽子推掉,露出那张令叶绘棠做梦都会吓醒的脸:妖舟! 没错,妖舟穿着小葡萄的衣裙,来看叶绘棠。 叶绘棠颤了颤身子,问:“你……你要干什么?” 妖舟拿起一杯水,推开窗,泼了出去,然后又快速关上窗。 管家被泼了一脸,闹了个没脸,转身离开。 妖舟回头,看向叶绘棠,问:“段满堂可曾和你说过,在鲜桃醉,侮辱……我的人,还有谁?!” 叶绘棠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她下了地,夸张地比划道:“真好……真好啊!这就是报应!还有人侮辱了你?!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肚子争气怀上了,我都要被那个老东西折磨死了?!这一切,都怪你!都怪你!” 妖舟见她真不知道,心中有所失望,却也接受这个结果。 叶绘棠从床上抓起一个小人,指给妖舟看:“你看!你快看!我天天用针扎你,扎死你!我诅咒你,让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你痛不痛?痛不痛?” 妖舟看着叶绘棠,说:“你怀孕了,我不杀你,让你苟活。你再放肆,信不信你活不过今晚?!” 叶绘棠惊恐地看着妖舟,转而却是一挺腹部,说:“你说杀我就杀我?你知不知道,段三爷多么看重这个孩子?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现在喊一嗓子,你都离不开这个院子!你知不知道,段三爷多恨你?你知不知道,他做梦都想弄死你?!”眼睛瞬间一亮,突然拔高声音喊道,“啊!救命啊!救命啊!” 正文 第397章 倒打一耙 叶绘棠这么一喊,管家立刻带人冲进了房内。看见妖舟,管家也是一愣。紧接着,段三爷也赶了过来。 叶绘棠用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护着肚子,尖声喊道:“她踢我肚子!三爷,她要弄死满堂的嫡子!” 段三爷眯眼看向妖舟,眼中满是恶念和恨意,咬牙道:“叶小姐,你还真是赶尽杀绝啊!” 妖舟则是淡定地回了句:“我若要赶尽杀绝,就不会独自来此了。” 段三爷知道这话有道理,却因恨意,不愿意相信。他说:“叶小姐……” 妖舟一抬手,淡淡地说:“皇上刚刚册封我为县主,段三爷领着大家跪拜我,也是使得的。别大呼小叫,没有规矩。” 段三爷的脸开始抽搐。 叶绘棠则是喊道:“不不……不可能……不……” 妖舟看着叶绘棠,勾唇一笑,说:“三妹妹,谢谢你告知我真相。日后,我定会善待你。”抬腿向外走去。 叶绘棠一脸懵圈,要去抓妖舟问清楚:“什么真相?你给我说清楚!我什么都没说……我……” 妖舟头也不回地离开。坐上马车,回了叶府。 段三爷看着叶绘棠,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叶绘棠惧怕段三爷折磨人的手段,显得疯疯癫癫的,整个人缩到了床上,捂着肚子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说……” 段三爷冷哼一声:“哼!” 叶绘棠立刻抖如筛糠,捂着肚子说:“你不能打我,不能打……我怀孕了……我坏了段满堂的孩子!你打我,孩子就死了!” 段三爷问:“我问你,你们说了什么?!” 叶绘棠竟是噗嗤一笑,说:“她啊,她说在鲜桃醉,侮辱她的男人,有……两个……”伸出手,晃了晃食指和中指。 段三爷的脸色一沉,问:“满堂和你说了什么?” 叶绘棠抱着被子,转过身,竟不再开口说话。 段三爷看着叶绘棠的背影,脸皮抽动了好几下,各种复杂的感情交错着,最终转身出了房间,对管家低声说:“弄死吧。” 三个字,他说得无比沉重。 管家不解,问:“为何弄死?她……她怀着少爷的血脉啊。” 段三爷眸光阴冷,带着一股子恨意,说:“她不死,咱们都跟着陪葬!” 管家不明白所以,却也知道,这事儿跟妖舟脱不了关系。于是,这天夜里,叶绘棠死了。死得静悄悄的,连个挣扎都没有。 隔天,段家给叶府送去消息,叶大人坐在书桌后,掉了两滴眼泪。 戚夫人趁机点火,一边用手帕擦着眼角,一边说道:“可怜的绘棠啊,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而今……这人又没了。”微微一顿,“听说昨晚上,大小姐派小葡萄去看了绘棠。怎么……怎么这一折腾,人就没了?” 叶大人看向戚夫人,眼神有些呆滞,却一直不曾言语。 戚夫人不敢多说,可见叶大人这样,又觉得他没有想明白,便又嘟囔了一句:“也不知大小姐让小葡萄说了些什么……” 叶大人瞬间暴怒,抓起茶碗,砸向戚夫人的额头。 杯子碎裂,额头被砸出一个血口子,鲜血直流。 戚夫人吓坏了,捂着头惨叫。 叶文耀慌慌张张地冲进屋内,说:“父亲,官府来人了。说……说大姐儿杀了三姐,要她到衙门里回话。” 叶大人瞬间站起身,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又坐下了,低声说:“去和泛舟说吧。” 叶文耀看得出,叶大人这是不想管这事。他心里画着疑惑,快步去寻妖舟,重复此事。 小葡萄慌忙道:“不不不,怎么会是主子?!主子不会杀人的!” 妖舟十分淡定,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回道:“我是县主,不是谁都能让我去问话的。叶绘棠死了,我心痛不已,一时半刻没精神头。若是官府确定我有罪,直接抓人就行。”打个哈欠,看样子有些犯困。 叶文耀看着她淡定的模样,心里却一阵阵发寒。半晌,他才问了一句:“大姐儿,绘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杀的? 妖舟透过铜镜看了叶文耀,没搭话。 叶文耀却吓得心脏骤然一缩,忙退出了房间。 妖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镜子问:“我表情凶悍吗?狠厉吗?残酷吗?”勾唇一笑,“明明十分和蔼可亲嘛。” 官府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下午的时候,府尹亲自上门拜访,终于面见如同传奇一般存在的叶大小姐。 府尹要给妖舟施礼,却被妖舟拦下,还让小葡萄准备了茶水和点心。 府尹倒也直接,说:“以县主的身份,此事应交由大理寺处理,奈何那段三爷直接向本官提了诉状,说昨晚县主亲自登门拜访,送给叶绘棠两盒糕点。叶绘棠吃下后,毒发身亡。” 妖舟端起茶水,品了一口,说:“大人,您觉得人要笨成什么样,才会亲自抱着有毒糕点去毒害亲妹妹?” 府尹:“……” 妖舟说:“我那妹妹是个可怜人,可我也不是一个无知妇孺。正如大人所言,以我现在的身份,何须对一个可怜人赶尽杀绝?让她看着我富贵荣华,岂不是更有趣儿?大人……”勾唇含笑,压低声音,“我装不来姐妹情深那一套,却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更懂得砸老鼠不能用瓷瓶儿。” 府尹问:“以县主的意思……?” 妖舟回道:“我昨天本想让小葡萄代我送些糕点去,想缓和一下关系,却晓得三妹妹有些癫狂,怕是处理不好,更要伤姐妹感情。于是,我自己走了一趟。不想……”微微一顿,“三妹妹有了身孕。” 府尹也是微微一愣,转而问道:“段公子有后,段三爷更应该开心才是。” 妖舟却是表情怪异地扫了府尹一眼,说:“段满堂……已死。” 府尹瞬间明白了妖舟这话的意思,当即皱眉道:“不……不至于吧。” 妖舟回道:“至不至于,谁也说不明白。我那三妹妹,对我可是趾高气昂的。提起段三爷,表情中毫无恨意。大人,如果事情真像我猜测的那样,我这三妹妹的死,也就有了说法。”沉吟片刻,才继续道,“所谓的家丑,无外乎如此。” 正文 第398章 掰手腕子吧 妖舟的暗示,实在劲爆。 如果叶绘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段三爷的,此事又被叶大小姐撞破,还真说不准会闹出一尸两命的结果。毕竟,段三爷也要脸嘛。 府尹顿觉和叶大小姐有关的家丑,都十分棘手。别人家姐妹斗法,不过唇枪舌战,但是事情一旦刮碰到叶大小姐,就是非死即伤啊。 就在府尹想着如何解决问题时,小葡萄进屋来,对妖舟说:“主子,窦小姐来寻你玩。” 妖舟说:“让她等会儿,我和大人没说完话呢。” 小葡萄领命离开。 府尹问:“窦小姐?可是窦大人的千金?” 妖舟点头回应:“是。” 府尹:“……” 过了一会儿,小葡萄再次进屋,说:“主子,乌世子来了……” 妖舟回道:“让他等着,我和大人没说完话呢。” 府尹:“……”有些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 又过了一会儿,小葡萄又进屋来,说:“主子,十三公主来了……” 妖舟回道:“让她等着,我和……” 府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道:“说完了、说完了,下官这就回去处理案件,县主快忙,莫要让诸位久等……” 妖舟站起身相送,说:“府尹慢走。” 府尹哪敢慢走,唯恐走慢一步,又被哪位皇亲贵胄堵在叶府里。他抱了抱拳,迅速消失在小院子外。 妖舟站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拿起镜子笑了笑,这才幽幽道:“这回这笑,才有了狠辣的样子,甚好。”微微蹙眉,“这镜子,真是太污了。”随手扣在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 妖舟出了院子,来到大厅。 窦蔻拉着妖舟的手,问:“父亲说,让我来找你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妖舟回道:“窦伯伯费心了。我这都是一地鸡毛的小事儿。我得了宫里的赏,有一根百年人参,你帮我拿给伯伯,养养身子。” 窦蔻也不客气,点头应下:“好。” 乌羽白看着妖舟,没说话,眸光却染了笑意。 十三公主一看见妖舟,就噘嘴说:“宫里真是无趣,我搬来和你同住得了。每天看着你上蹿下跳,多有趣。” 妖舟伸手去捏十三公主的脸。 十三公主立刻拍掉妖舟的手,端着表情说:“别动手动脚的,我可是公主。” 妖舟说:“哦,这样啊,那我恭送公主回宫。” 十三公主立刻破防,拉着妖舟的手说:“我才不走。原本想着回宫能好好儿休息休息,结果看着她们那些嘴脸,就烦得不行。哎呀……你做些好吃的,给我解解馋吧。” 妖舟点头应下,转而问:“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十三公主回道:“我和父皇说,我也要赏你,就跑出来了。你动作快点儿,我赶在天黑前,还得回宫呢。”微微一顿,“刚才听窦蔻说,你惹麻烦了?有本公主在,什么麻烦都不怕。你快去做吃的,快去快去。” 说话间,楚青逍也进了大厅,问:“怎么回事儿?” 妖舟笑道:“你们都在我这留了耳目不成?” 楚青逍拿眼一扫,看见了乌羽白,立刻转开目光,带着怒气说:“留什么耳目?还不是怕你被骗了,没事儿尽往你这边溜达转转。” 十三公主瞪楚青逍一眼,说:“什么人?!看见我也不来跪拜?!” 楚青逍怼道:“活人!” 十三公主气得脸通红,指着楚青逍说:“信不信我让你变成死人?!” 楚青逍直接丢给十三公主一个轻蔑的眼神。 十三公主还要发火:“你……” 妖舟拉下十三公主一把,说:“外面有人要害我,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个时候可要团结一心啊。” 果然,十三公主一听这话,就被转移了怒火,问:“谁要害你?!你说出来,我回去找父皇砍他脑袋!” 妖舟回道:“皇上日理万机,你就别给他添乱了。我这事儿,是小事儿。行了,你们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妖舟去了厨房,剩下四个人,大眼对小眼。 楚青逍不爱搭理乌羽白,十三公主看楚青逍不顺眼。乌羽白和窦蔻虽然比较熟悉,但乌羽白都想着要团灭使团呢,又怎会对窦蔻有一丝同窗情谊?! 尴尬。 那是隔绝了空气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妖舟带人把油泼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的五大碗,每人端一碗,闷不做声吃完,都觉得心满意足。 而后,五个人不约而同地离开,连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妖舟觉得,若不是很多关系对立,这种关系,真是最好的朋友关系。你有事,我挺你;你无事,我吃一碗面就回去。 十三公主回到宫中,转了一圈,跑到皇上面前转悠。 皇上见十三公主扭扭捏捏不肯走,便放下奏折说:“说吧,什么事儿。” 十三公主说:“父皇,你刚册封了叶泛舟为县主,就有人找她麻烦,诬陷她毒杀了庶妹。” 皇上不语。 十三公主求道:“父皇,叶泛舟是好人,你把欺负她的人,抓来砍头!” 皇上问:“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求朕?” 十三公主撇嘴,说:“她可小气了,可没给女儿任何好处。不过,她给女儿做了一碗油泼面。嘿嘿……可好吃了。她也说了,不让我找父皇,说她那是小事儿。” 皇上笑了笑,说:“油泼面……” 十三公主说:“她很厉害的。我们去往边城的路上,她总能变戏法的弄出很多好吃的。不过,那时候她特别讨厌,做好吃的也不给女儿吃。” 皇上第一次听见这个环节,有些好奇地挑眉问:“她如此大胆,做美食竟敢不给你吃?” 十三公主立刻点头附和道:“她一肚子坏水呢!胆子还大,刻意馋女儿。” 皇上问:“那你还和她好?还给她请封赏?” 十三公主想了想,回道:“她救女儿时,是真拼命的。若不是她,女儿……早就被贼人掠去,不能回来尽孝了。”说着话,也感觉自己特别不容易,便跪坐在皇上腿边,抱着皇上的腿,将小脸放在皇上的腿上。 皇上拍了拍十三公主的脸,说:“给朕讲讲你们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朕……好久不曾出宫,连外面的样子,都要记不清了……” 正文 第399章 宫里有人 在十三公主眼中,皇上是慈父,对她娇宠不已;在大臣眼中,皇上是权力,对他们恩威并施;在百姓眼中,皇上是龙子,是所有人的主子;在贼寇眼中,皇上就是死神,专门切割着他们的身体和灵魂…… 偷袭使团的贼蔻,被抓回来了两个活口,在皇上的口谕之下,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却始终吊着一口气。这才是真正的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论起折磨人的方法,每一国都有自己特殊的办法,和专攻此道的官员。毕竟,酷刑也是天威震怒的一种表现。 然而,被抓的二人,最终审问出的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 当朱德海把审问结果带到御书房后,皇上示意十三公主回寝宫去,他眼中的兴趣盎然被阴沉取代,又变成了那只高高在上的生命主宰。 朱德海说:“皇上,审出来了。那二人是悍匪,手上有不少人命呢。他们被人许以重金,又以性命相威胁,专门埋伏在荒野外,伏击载满黄金的官府车队。不曾想啊,车队里不但没有黄金,还有狠茬儿,专门拎着弯刀割人喉咙、要人性命。两名贼蔻对于雇主的身份,那是完全不知道。”微微一顿,“倒是其中一人说过,雇主说话时,带出了一点儿岳国的口音。” 皇上眸光沉沉,说:“国书签订的内容,堪比攻下一座城池,让岳国肉疼了。” 朱德海说:“岳国真是好生歹毒啊!” 皇上闭上眼睛,笑了笑,说:“这些年,展现到朕眼前的东西,越发不真实了。每个人都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就连红薯,都不是曾经的那个滋味了。” 朱德海不敢搭话,心里却合计着,听皇上这个意思,就是怀疑审讯的结果,却也不置可否。 最终,皇上说:“千刀万剐了,以儆效尤。” 朱德海应道:“诺。”朱德海出去传旨,回来后,带回来了杜旺杜将军的奏折。 皇上看罢,怒将奏折丢到案桌上,骂道:“副将史军,真是胆大妄为,竟敢私收岳国贿赂,放人入边城!险些害了冉玥性命。” 贾冉玥,即是十三公主。 朱德海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吸引到皇上一分一毫的怒火。 皇上拿起朱砂笔,直接批下一个斩立决。 朱德海收拾起奏折,轻手轻脚地。 皇上却是再次伸出手,拿过朱德海手中的奏折,打开后,又看了一遍,忽而一笑,说:“这个叶泛舟,倒是有趣儿。” 朱德海配合着点头,想到自己收的那一盒子金子,这点头的幅度就大了一点儿,嘴巴也跟着甜了起来:“能得皇上夸奖的人,定是好的。” 皇上莞尔一笑,用手点了点奏折,说:“副将史军是她抓的。贼寇也是她留的活口。” 朱德海惊讶道:“这……这么厉害?!” 皇上感慨道:“都说猛将手下无弱兵。若是楚妖金在,这师徒二人,倒也能有一番作为。可惜啊……” 朱德海明白,皇上可惜的是,楚妖金人已经不在了,叶泛舟还是个女流之辈。不过,只要皇上念着人家的好,多少人都恨不得一个头磕死谢恩呢。 皇上说:“你去看看吧。那小丫头,保不准是碍了谁的眼。终究是和她先生一样,锋芒太胜。” 得了皇上吩咐,朱德海自然要走这一趟。 隔天,府尹大人正在和段三爷沟通此事不如私下解决时,就接到了朱德海公公的大驾。 朱德海在皇上面前是老老实实的孙子,在外面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祖宗!寻常官员看见他,无不点头哈腰求神拜佛,希望得到他的照拂。 让府尹万万没想到的是,朱德海竟然亲自跑了一趟衙门,着实令他震惊无比,心中也格外惶恐不安。 当然,让他目瞪口呆的是,朱德海来只问了一句话:“祥芸县主这是得罪了哪位啊?” 躲在后堂的段三爷听了这话,吓得连呼吸都要省略了。 府尹当即表明:“误会,都是误会……县主姐妹情深,去探望给人做妾的叶家三小姐叶绘棠,结果叶小姐见不得县主高高在上,她却沦为守寡的小妾,这才自尽了。事关县主,下官定会严查,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诬陷县主,公公尽管放心。” 朱德海微微颔首,起身离开。 府尹一路将朱德海送到轿子上,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缓了一口气,回到后堂,直接对段三爷说:“朱公公可是皇上跟前伺候的总管大公公,今个儿他能跑这一趟,其意还用本官说吗?别说你家朝中有人,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不也要低头吗?这个道理,无需本官多言。”微微一顿,眼神冷了下去,“再者,叶绘棠到底因何而亡,你心里最是清楚。以祥芸县主现在的身份,可用得着去和一个妾为难?!你啊……好自为之!” 府尹再也顾不上段三爷,收拾了一下,立刻赶往叶府。 段三爷吓得手脚发软,连怎么走出衙门的都不知道。天晓得,他只不过想借机弄死叶泛舟那个祸害,再邀个功给自己未来扑来,不曾经,这事儿竟如此惹眼,甚至让皇上也注意到了,着实……着实令他心中不安、惶恐万分啊。 府尹来到叶府,拜见了叶大人和和祥芸县主,解释此事,完全就是一场误会。最终确定,叶绘棠就是自己心眼小,见不得别人好,怄气之下自寻短见。 叶大人垂眸不语,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妖舟却说:“我昨晚思量许久,总觉得那三妹妹自小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虽为妾,却也是清清白白女儿家。而今……她却死得这般冤枉,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能就此作罢。” 一听这话,叶大人就抬起头,看了妖舟一眼。 府尹却为难得想要哭。 妖舟继续道:“我被人冤枉一两句,有父亲和大人为我做主,早晚能还我清白。三妹妹与我之间,虽有一些口角,却是我的血亲,容不得旁人辱她!” 妖舟掷地有声,神色笃定,让叶大人的眼圈一红。原本,叶大人真的怀疑,是她对叶绘棠下了毒手。而今,一方面有官府的证词,另一方面从妖舟的态度上不难看出,杀人者,并非她。 府尹头痛欲裂,却还堆积着笑脸,问:“依县主之见……?” 正文 第400章 太子少傅 对于倒打一耙这种事,妖舟可谓是驾轻就熟。 她张嘴就提了银子:“寻常百姓诬陷官员,都要下大牢的。段家如此诬陷我,我让段家赔二十万两银子,不过分吧?” 府尹倒吸了一口凉气。 妖舟继续道:“三妹妹死了,以后都不能为父亲尽孝。父亲为官多年,最是清廉,却还要承受丧女之痛!段家若是连这点儿诚意都没有,这件事儿,我们一定要对峙公堂,绝不罢休!” 府尹一想到朱德海那张脸,当即应道:“此中厉害,下官定和段家说清楚。县主和叶大人,节哀。”一溜烟,又走了。 叶大人慢慢站起身,看着妖舟,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绘棠在世时,对不起你……” 妖舟回道:“而今人不在了,过往恩怨也应一笔勾销。寻常姐妹之间,斗嘴都是常有的事儿。我打小在外面,不懂如何与姐妹相处,也着实让她们为难了。”妖舟这话说得入情入理,还放低了姿态。 叶大人深吸一口气,逼退眼中的泪水,说:“都怪我啊……”话未说完,转身离开。 妖舟想拉住叶大人谈谈心,挖挖阿舟的真实身世,奈何叶大人太过悲伤,她只能作罢。不过,钩子都埋下了,早晚她要钓出真相。 府尹大人屁颠颠地回到衙门,立刻派人去给段三爷递话。 原本死气沉沉的段三爷,瞬间炸毛,一跳一尺高,怒砸了茶杯,尖声吼道:“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不说,还要坑我银子!真是做梦!做梦!歹毒女子,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你了!贱人!贱人!”目光阴沉狠戾地看向管家,压低声音,沉沉地说,“找两个好手盯着她。我就不信,她没有落单的时候!” 管家有意劝劝,却不敢劝,应了声,就出去寻人办事了。 很快,管家去而复返,低声说:“老爷,上面派了小厮来,约老爷在私宅见面。” 段三爷一惊,忙站起身,问:“什么?!” 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段三爷在屋里走来走去,整个人看起来非但没有半点儿高兴的样子,反倒十分紧张。半晌,他一咬牙,向外走去。 段三爷来到私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做贼的样子,捂得那叫一个严实。他进入私宅,点了蜡烛,摘掉围帽,在屋里不安地走动着。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段三爷看见来者,脸色就是一变,当即露出谄媚的笑容,叫了声:“大哥……” 来者抬手,就给了段三爷一个大嘴巴了,打得他踉跄后退。不等站稳,忙双膝一弯,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一个头磕到地上,说:“大哥教训我,定是弟弟做得不对。该打!该打!”说这话,又往自己脸上甩了两个不轻不重的巴掌,代表了态度。 来者褪掉斗篷帽,露出一张中年的面孔。看起来颇有威严,是个文人模样。此人,正是太子少傅段伟德,与现如今的叶大人一样,都是从二品。不过,太子少傅相较于光禄大夫而言,可是太子老师,天子近臣,颇得皇上和太子的信任。 段少傅垂眸看着段三爷在那演戏,等他演不下去了,才开口说道:“起来吧。” 段三爷爬起身,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段少傅说:“你可知,本官寻你何事?” 段三爷早就打好了腹稿,于是立刻回道:“家里出了些小事,死个妾,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惹上了……祥芸县主。” 段少傅眯了眯眼睛,说:“祥芸县主可是当今皇上眼前的红人,你怎么敢,随意招惹她?!今天,若非朱德海出了皇宫,本官还不知道,你竟给我捅出这么一个大篓子!” 段三爷立刻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大哥,小弟也不想做事惹人眼。可……可有一件事,大哥许是不知道。” 段少傅坐在椅子上,只吐出一个字:“说。” 段三爷一脸痛苦表情,说:“满堂之死,就是那叶泛舟使了手段。” 段少傅不语。 段三爷心中暗道:“果然,刀子不割自己的肉,就不知道痛。”他捏了捏拳头,带着哭声说,“原本小弟想着息事宁人,前两日……那夜泛舟竟然找上门来,从叶绘棠口中得了一个消息。小弟这才出手,想要替大哥永绝后患。” 段少傅这才搭话道:“怎么说?” 段三爷回道:“那叶泛舟之所以非要致满堂于死地,不过是因为……一桩旧事。三个月前,满堂迷倒了叶泛舟,将其带去鲜桃醉,玩弄了一番。” 段少傅一听这话,气得抬脚踹向段三爷,骂道:“好大的狗胆!叶泛舟再不济,也是叶大人的嫡女,你……你那不孝子,怎么敢?!” 段三爷后退两步,忙跪在地上,说:“若都是满堂的错,小弟也不至于对叶泛舟动手。”抬头,看向段少傅,“听叶泛舟那意思,当天侮辱她的,可是……两个人……” 段少傅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当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有一个嫡子,和段满堂总是私下里往来。他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嫡子,不可和段满堂那种市井混混儿相交,唯恐影响了他的升官路。结果…… 段少傅心中有气,却也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要回去问一问自己的嫡子,于是他把脸一沉,呵了声:“胡言乱语!” 这四个字,既是警告段三爷,也是在骂这件事。 段三爷心领神会,忙说:“大哥说言极是。小弟也觉得,是那叶泛舟信口胡诌。一个女儿家,竟不顾脸面胡搅蛮缠,着实令人不齿。小弟也想着,借机警告她一番,唯恐她到处胡言乱语。为了永绝后患,小弟将满堂唯一怀有身孕的妾,给……”做了一个切脖子的动作,“想要栽赃给叶泛舟。结果却被她倒打一耙,非要让小弟赔她二十万两银子。小弟……小弟真是……哎!” 段少傅垂眸看着段三爷,一语问出事情的关键:“叶泛舟可曾名言,侮辱她的两名男子姓甚名谁?!” 段三爷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转而说道:“她说要谢谢叶绘棠。听那话的意思,是叶绘棠把真相告诉了她。” 段少傅忽地一笑,说:“她诈你的。你一害怕,就杀了叶绘棠,想要假货给叶泛舟。结果,你被她反咬一口,乱了方寸。”眯了眯眼睛,“这个叶泛舟啊,可真算是个人物。”站起身,走到段三爷面前,“她在借你的手,找第二个侮辱她的男子。” 正文 第401章 捅你 段三爷并不相信叶泛舟有这样的深谋远虑,但是,他更相信太子少傅的厉害。段三爷吓得脸色一变,说:“那……那怎么办?!” 段少傅说:“说不得,你这会儿过来,已经被她盯上了。” 段三爷摇头道:“不,不会。我出门前,特意小心观看,不见有人跟踪才过来见大哥的。再者,她终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 段少傅提起段三爷的下巴,说:“女流之辈?边城国书,她签的;悍匪贼寇她绞的;就连……边城副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是她缉拿归案的……”微微一顿,“就连你视若眼珠子的宝贝儿子,也是她设计杀死的。你现在还觉得,她只是一个无知妇孺吗?” 段三爷脸色惨白,吓得腿都软了。 段少傅丢开段三爷的下巴,说:“轻敌,就是你最大的弊病。你以为在这个帝京之中,只有是段老三是个聪明人?!” 段三爷立刻抱住段少傅的大腿,求道:“大哥、大哥,小弟真的是怕她顺藤摸瓜,找到……” 段少傅狠狠地瞪了段三爷一眼。 段三爷立刻改口,说:“找到第二名男子。大哥你不知道,那叶泛舟就像一只吃人肉的疯狗,一旦被她盯上,很难脱身。” 段少傅看着段三爷说:“你我虽是远亲,这些年你在帝京里做赌馆和下三滥的生意,打着我的名号,别人也不敢为难你。” 段三爷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段少傅说:“满堂已死,你膝下又无嫡子,总是欠妥。不如远离帝京这个是非窝,回乡下去迎娶一房端庄的娘子,好生过日子。”说着话,伸出一只手,将段三爷搀扶起来。 段三爷将高高提起的心微微放下,说:“帝京里这些生意,却不好立刻放下。” 段少傅说:“当放则放。你放到我这儿,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段三爷瞬间明白了,段少傅是要他的这些家当。他立刻说道:“以往得了利,都是大哥占六分,小弟得四分。这些什么,原本大哥就应当占大头。只不过,小弟这些年的积蓄,先不说丢了的二十万两,已经伤了根本,就说眼下叶泛舟让小弟拿出二十万两,那是绝对拿不出的。大哥你看,这事儿得怎么办?” 段少傅说:“你姑且把店铺盘给我,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动?!” 段三爷顿觉前有狼后有虎。段少傅说是要盘店,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压根就不想给他钱。段三爷感觉自己掉进了墨中,怎么挣扎都是一身黑,逃不掉啊。 他开始后悔,不应该去打叶泛舟的主意。 半晌,段三爷一狠心,问:“大哥当知,那个叶泛舟若是知道,你我有这种关系,保不齐会怀疑到大少爷身上,毕竟……大少爷和满堂,总是玩在一处。” 段少傅看着段三爷呵呵一笑,说:“公道自在人心。再者,汪洋一直被本官圈在家中温习功课,只待来年科考,已经半年未曾出府,又怎会让县主误会?!”笑脸一沉,“若是有那说三道四的,我可不饶不了他。坏我嫡子名声,万死难辞其咎!” 段三爷立刻应道:“是是是……大哥所言极是。” 段少傅重新扣上斗篷帽,伸手拍了拍段三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叶泛舟不会善罢甘休。明日一早,本官派人去寻你,你放心把铺子转给他,便回去避难吧。” 段三爷心有不甘地说:“大哥!” 段少傅收回手,说:“有活命,就乖乖听话。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待本官寻到机会,收拾了她,你再回来也不迟。” 段三爷万般无奈,却也只能闭上眼,吞下这口气。毕竟,和金钱相比,他更希望活命。只是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就这么放弃,让他不甘心呐。 最重要的是,他是来寻求帮助的,而不是被剥削到毛都不剩。 段少傅说:“你想想吧。”抬腿出了房间,先一步离开。 段三爷艰难喘息着,后一步坐上马车,向府里走去。 月挂树梢时,一个黑衣人摸进了段三爷的房间,扬起匕首,就扎向段三爷的胸口。 段三爷突然惊醒,吓得忙向一侧避开。 黑衣人一匕首刺到了床上,紧接着就是第二刀刺下,直奔胸口。 段三爷没能躲开,被扎个正着。他拼命求饶,说:“放了我……我明天就把商铺转给大哥……求……大哥放了我……” 黑衣人拔出匕首,转身离去。 段三爷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黑衣人悄然离去,绕了一下路,回到叶府,扯下蒙脸的布,看向坐在自己床上看书的乌羽白,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里看书,着实太浪费蜡烛。” 乌羽白看向妖舟,说:“你半夜不睡,身上一股子血腥味,这是去哪里为非作歹了?” 妖舟一边洗手一边回道:“去了趟段家,给了段三爷一刀。”回头扫了乌羽白一眼,“他大哥是谁?” 乌羽白回道:“段家也算是根深叶茂的大家士族。能称之为他大哥的,有五人。但拿出来一一排查,唯有一人能在帝京里庇护他为非作歹。” 妖舟问:“哪个?” 乌羽白回道:“太子少傅段伟德。” 妖舟点了点头,继续洗手,嘀咕道:“这香胰子洗得没那么干净,味道也欠缺了一些。” 乌羽白下了床,问:“你打算如何做?” 妖舟回道:“我这个人,素来黑是黑,白是白。我不想祸及家人。总要挖出第二个男人是谁,才好下手。而今有了方向,就好办了。” 乌羽白抓了一块干净的布,递给妖舟说:“你若动了太子少傅,便是向太子宣战。” 妖舟一边擦手,一边挑眉问:“那又如何?” 乌羽白笑道:“是啊,那又如何。” 妖舟鬼鬼地一笑:“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和太子少傅正面冲突。有人当太子少傅,自然有人要弄死太子和太子少傅,相当太子。你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冲动。” 乌羽白捏妖舟的鼻子,满眼宠溺之色:“不冲动?不冲动会去捅段老三一刀?” 妖舟回道:“别人是投石问路,我是捅刀子求真相,有何不可?!” 乌羽白放开妖舟的鼻子,将人拦入怀中,说:“再有这种活儿,可以交给单方。” 妖舟笑道:“晓得了。” 乌羽白说:“早些搬出叶府。叶大人嘴上不说,但心中定是埋怨你的。” 妖舟轻叹一口气,说:“我晓得。叶绘棠之死,与我而言,并非无辜。可以说,是我一手促成的。她恨我入骨,留她终是祸害。且,水太清了,摸不到鱼啊……” 正文 第402章 逆盘赢家 任谁都想不到,明明被当成毒害亲妹妹的妖舟,这么快就逆盘了。不但如此,在八方的默默相互之下,很快就翻身农奴把歌唱,明码标价,让段三爷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 所以,当段三爷被捅,就连段三爷自己都没怀疑到妖舟身上去,而是误以为是段少傅想要杀他灭口,断了这条可以联系到段太傅身上的桥梁。 妖舟这人也是心机深沉,捅了段三爷后,并没有直接将人弄死,而是留他活口,让他有机会继续攀咬段少傅。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欠叶家二十万两银票呢。这钱,得要。 段三爷在大夫的救治下,失血过多,却成功捡回来一条小命。大夫也说,那匕首若是稍微偏一点儿,他也就没救了。 段三爷心中暗恨,唏嘘不已,忙命人打包行李,准备离开此地。然而,妖舟一大早就带人堵在了段三爷的门口,一开口就是要钱。 段三爷得知这个消息,气得险些原地去世。 段少傅也没有食言,果然派出一个不常露面的亲信,来寻段三爷,要拿走他的产业,结果却看见妖舟摆出的龙门阵,一时间不太好上前,唯恐拉扯起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段三爷知道,他再不走,不但要面对牢狱之灾,很可能还会被段少傅灭口。于是,他在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段少傅的人后,越发误以为段少傅定有其它法子夺他产业,也一心要杀他灭口。 段三爷干脆破罐破摔,直接将产业作价二十万两白银,给了妖舟,并求她一个保证,再也不会追着他不放。 妖舟说:“你若安于一隅,不再兴风作浪,我自然也没那个功夫,把你当成目标。”微微一笑,低声说,“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瞧你脸色这么苍白,一身的血腥味,是不是遭受了血光之灾啊?” 段三爷真是无比厌恶妖舟的自以为是,却偏偏无法反驳,他黑着脸,说:“摔了一跤而已。不劳烦县主担心。” 妖舟说:“我这么会担心你?我是心大到可以包容一切牛鬼蛇神了吗?走吧,衙门里走一趟,签订好文书,你也就能离开帝京了。” 段三爷这会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他说:“不如……明日再签。我这身子,不太舒服。” 妖舟对单方说:“府尹请来没?” 单方回道:“已经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妖舟看着段三爷说:“是在大牢里等死,还是舍掉银两活命。你自己选。我不急。” 段三爷能不急吗?他太急了! 等到府尹来后,段三爷直接签订了买卖文书,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妖舟抖了抖文书,勾唇一笑,看了眼宅子,对单方说:“过完年,找些人翻修一下。” 单方应下,又请示道:“县主,那些下人是留用,还是卖掉?” 妖舟说:“府里的下人,一个不留,都卖掉。”微微一顿,“若是有成家的,就卖到一处去,别让家人分开。” 单方应下。 妖舟刚要抬腿走,就听见奴仆们哭嚎的声音,那是对未知的恐慌。妖舟停下脚步,对单方说:“算了。又买身契的,都带到一处山庄里做农活去。告诉庄头,注意着点儿。遇见品性好的,可酌情处理。眼下我需要大量人手。至于那些没有卖身契的,打发了。” 单方一一应下。 妖舟和府尹一同走出宅院,感觉阳光都柔和了不少。 府尹将妖舟送上马车,准备离去。 妖舟却让小葡萄送上一盒糖果,说是给府尹夫人品鉴的糖果。 府尹回到马车上,打开盒子一看,那是满满一盒子用金子打造的糖果,看起来都闪耀眼睛。 就这一眼,让府尹连日奔波的怨气,瞬间消散于无形。他有心客气两句,表达自己的高风亮节,但妖舟的马车已经离开,他也只能笑纳了。 人家是求他之前,给银子,让他办事儿。县主那则是自己办完事儿后,给他分好处。果然,还是和县主相处舒服啊。 妖舟旗开得胜,得了三间赌坊、两间商铺和一套宅院,这些总要有人打理才好。她心思一转,直接去了行山书院,先是拜见了院长柳行砚,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和他说了说,而后将自己想寻人才当管事的想法,和他沟通了一下。 院长说:“到行山书院求学的学子,定是奔着高官厚禄去的。纵然有人怀揣着风骨,却也不屑弯腰去做生意。商者,下九流。” 妖舟笑了笑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我所用。不过,需要叔帮忙哦。” 院长抚摸着胡须,笑吟吟地说:“好。且看你如何施为。” 妖舟和院长低声交流几句后,院长叫来齐开,让他组织所有学生,到大堂里集合。 半个时辰过后,妖舟搀扶着院长,来到了宽敞的大堂。 妖舟打眼一看,竟在人群里看见了楚青逍、窦寇和肖浅止。 楚青逍对她挑了挑眉,窦寇摆了摆手,肖浅止只是望着她,一言不发。 院长说:“诸位学子,有人在行山的学业才刚刚开始,有人即将结束。以往每年毕业的学子,都需经过严格的考核,无外乎诗词歌赋和锦绣文章。今年考核的内容,为四个字:天下大道。”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探讨起考核的方向和答案。 半晌,院长向下压了压手,众人保持沉默。院长看向妖舟,给了她一个发表言论的托盘。 妖舟唇角含笑,询问道:“诸位以为,何为天下大道?士农工商,哪一行,能称之为大道?” 众人略一沉吟,开始回话。 有人说:“农才是国之根本,是为大道。” 有人说:“自然是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有人说:“工者,大成也。” 众多说纷纭,却无一人认为商是大道。 这时,有人问道:“讨论何为天下大道,就是校考内容?” 妖舟笑了笑,回道:“原本出此题目,是为了校考诸位的学识只停留在表面,还是见解独到、始于微末,起于扶摇、终于心境。而今看来,不过尔尔。” 一句话,怼怒了众人。 正文 第403章 得人才 有人不服,问:“难不成,县主以为,商才是大道?商可是下九流,最令人不耻!” 妖舟眯眼弯弯地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回道:“一个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架不住腹中饥肠辘辘,所求不过农之五谷;一个人能种下五谷杂粮,却也需要衣物蔽体,便有了工;工为大众,传承了手艺,却需商者才能互通有无。诸位一眼望去,都是天下,却不知,家不治何以治天下?!而商道,便是家的传承之道。” 妖舟微微一笑,继续道:“诸位高高在上、眼高于顶、各有志向。有人视金钱如粪土,有人不耻商人行径。我却要问问诸位,你们家可有商铺?可靠商户供养?可需要去商铺采买?可能离了这个商字!”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点头认可妖舟的观点,也有人仍旧不屑不耻。 妖舟说:“院长题目以出,我今日应了此题,便要以商起家。我有商铺若干、山庄一处,不但鱼龙混杂,且十分不入流。诸位,可有与我志同道合之人,一同实战,做一个心有鸿鹄之志的人!弯腰可插秧,低眉拨算盘,乘风……可跃九万里!” 无人应。 妖舟有些尴尬啊。不过,她得挺着。眼光一扫,看向楚青逍。在她的想法中,楚青逍应该是第一个支持自己的人。 结果,楚青逍也着实以眼神支持了她,并给予了点头肯定,却没能明白妖舟需要他站出来的意思。 倒是窦寇,举起手,说:“窦寇愿和县主一同实战!” 有了窦寇的带动,还真有一些对商业感兴趣的人,陆续上前一步,表示自己想和妖舟同行。 妖舟心中欢喜,面上却端着没笑,再次开口道:“想与我同行者,必要有过人之处。我要的人,不止是掌控商铺经营的能者,还要创新者。在未来一段时间,我要让你们冬日吃上新鲜的蔬菜,要让你们夏季有用不完的碎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大多数人是不相信妖舟所言的,他们纷纷发出质疑。 妖舟却说:“不但如此,我还要让你们能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的样子,而不是用那模糊泛黄的铜镜。” 女学子们瞬间炸开了花。 有人问:“当真?!如何能做到?” 有人问:“你说的是何物?” 有人说:“眼见为实,你拿来给我们看看。” 有人说:“骗人玩呢吧?!” 妖舟一抬手,众人安静下来。 妖舟继续说:“我以县主的名声担保,我所言,必实现。” 众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妖舟勾唇一笑,说:“诸位虽是身份高贵的学子,但你们的衣食住行以及里子面子,都是家中长者所赐。不知是否有人和我一样,希望有朝一日,世人提起我们的名字,都会高看家中长者一眼。看父敬子即将成为过去,看子敬父,才是我们要的未来!” 妖舟微微扬起下巴,傲然地问:“可有人与我并肩同行?” “有!”一声声的有,如同巨浪,层层堆积而起,震撼人心。 院长见目的达到了,便悄然功成身退,将现场留给了妖舟。面对这个故人之女,柳行砚的心里是骄傲的。唯有女魔头金知了,才能养出这样光彩夺目的孩子。 妖舟让人搬来桌椅和笔墨纸砚,让想和她一同做事的同学,把自己的身份和特长都一一写清楚,统一交给窦寇,由她过一审。窦寇觉得谁可以用,妖舟再进行第二轮的面试。 窦寇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感,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热火朝天。 楚青逍来到妖舟的身边,抱着胳膊说:“你是真有能耐,瞧把他们忽悠的,一个个儿跟啃了罂粟花似的。” 妖舟说:“不也没能把你忽悠来嘛。” 楚青逍呵呵一笑,说:“我去能做什么?整家店铺卖毒药啊?!来来,二两一瓶,药到人死,绝对童叟无欺……” 妖舟被楚青逍逗笑,前仰后合。 楚青逍看着妖舟的璀璨笑容,突然伸出手,捏了她的脸蛋一把。 妖舟微愣。 楚青逍立刻收回手,别扭地小声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哪张脸……是你。” 妖舟瞬间明白,这二货被她不停变换身份这件事给整出心理阴影了。她靠近楚青逍,保证道:“以后无论我是谁,都是你亲姑姑,不会再骗你了。” 楚青逍转开头,没看妖舟。他怕自己的脸色有异,让她看出,自己心中的难过和痛苦。天晓得,他根本不想要她这个亲姑姑。 妖舟压根没注意到楚青逍的异样,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不停地扫视着人才。她的心情十分激动。要知道,无论哪个时代,人才都是最重要的。没有人才,什么都玩不转。 而今,她站在临国的最高学府中,挑选的都是最顶尖的人才。只要稍加培养,就能为自己所用。这些人的起点高,哪怕不懂得市井的经商之道,本身却有光环加持的。因为,不是谁生下来,就有金灿灿的背景。她对他们说,要看子敬父,是戳中了他们内心的胜负欲,和渴望被家长认可的心态。然而,成功的开始,谁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了良好家室,就有了最好的助力。她要培养自己的力量,就要和许多人利益共享。 行山学院的学子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窦寇将审核通过的人员名单全部交给了妖舟后,低声说:“肖浅止也写了一份,我没留……” 妖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名单,开始逐一交谈。 从下午忙到天黑,终是优选出了十名可用人手。 妖舟在和众人约定好后续的培训和职能之后,带着胜利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回到叶府,长舒一口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属于她的商业帝国,终于要开始启航了。 果然,财富这种东西,不是黑心累积,就是靠强取豪夺。妖舟拿出段三爷签订的买卖文书,呵呵一笑,顿觉黑吃黑的感觉,真是再好不过了。寻常人欺负弱者,而她则是遇强则强。那些欺负过阿舟的人,那些屠杀了罗刹狱的人,都将是她所需的血液原浆,注定要被她一点点儿吸干! 正文 第404章 年 年关将至,戚夫人将叶府的账本上交到妖舟手中。妖舟不用看就知道,定是各种亏空,等着她填补。 她直接叫来叶湘玉,将账本原封不动地交给她,并郑重其事地说:“有空学学管账,别想着有的没的,把心思用在正地方,也不枉我栽培你一回。” 叶湘玉没想到,管理账本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虽然不清楚妖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到手的权利她是不可能放开的。 叶湘玉抱着账本喜滋滋地离开了。戚夫人知晓后,真是苦甜参半。苦的是,自己女儿管账后,那些亏空她得帮忙补上,不好为难自己女儿;甜的是,当家主母的权利,又回归到了自己手中。 不过,事实证明,权利这种东西,就像辅导孩子的学业。平时看着母慈子孝,一旦辅导学业,那就是鸡飞狗跳。 叶湘玉不肯把权利交还给戚夫人,戚夫人感觉自己被女儿压制了,总而言之,母女俩为此闹得并不愉快。 妖舟懒得管叶府这点儿一亩三分地。只要叶府这条船,没有大漏洞,不至于顷刻间淹没,她就懒得换地方。彼此退一步,求一个平稳,最是稳妥不过。 眼下妖舟是要商铺有商铺,要银子有银子,正当为自己筹谋发展的时候。想当初,皇上因为二十万两银子,就想要楚妖金的命,而作为楚妖金的她,只能舔着脸求大家帮忙凑银子。现在,无论什么时候,银子都是底气。且,对于妖舟而言,每一次逆境,都是赚个盆满钵满的机会。 妖舟将段三爷被迫送给她的宅院正式改名为一处宅院,成为了与窦寇等十一名学子聚会的地方。她每日早出晚归,与学子们设计店铺、研发产品,重点鼓励学子们的创作能力。为了让学子们接地气,懂经商之道,她还托乌羽白请来经验丰富的掌柜,给大家传授经验。 一来二去,学子们不但对妖舟有了新的认识,且真心以她马首是瞻。 妖舟深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想要凝聚这些皇亲贵胄的青年团,一两年内没有问题,但是长久不易。尤其是,当大家见识到钱财来得如此容易,而他们又不能占据大头收入后,很容易另起炉灶。这时候,她就需要一匹顶用的人,来查缺补漏,让自己的商业帝国能正常运作。 当然,这只是万全之策,有备无患的想法。若这些学子能和她始终保持统一战线,那真是再好不过。 妖舟打定主意后,在心里琢磨的事儿就越发细致周详起来,以至于从一处宅院走出来时,都没注意到门口还守着一个人,直到听见有人叫她:“先生……” 妖舟下意识的扭身去看,与肖浅止四目相对。 尽管当时已经是天色渐晚,但是妖舟却能清清楚楚看见肖浅止那双清澈双眸中激动和疯狂。 妖舟问:“先生在哪儿?” 一句话,成功将肖浅止眼中的疯狂扑灭,顺带着还往激动上呲了一泼尿。 肖浅止缓了缓,向着妖舟走近一步,说:“县主和我一样思念先生。” 妖舟回道:“不一样。”转身就走。 肖浅止忙快走两步,追上妖舟,说:“天黑路滑,我送你回府吧。” 妖舟冷淡地回道:“不敢劳烦。” 肖浅止说:“不麻烦……” 妖舟站定,看向肖浅止,说:“我嫌你烦。” 肖浅止:“……” 妖舟继续前行,来到自己的马车旁边。 肖浅止忙喊道:“我有话和你说。” 妖舟登上马车,连头都不曾回。 肖浅止望着妖舟的马车一路离开,很快融入黑暗里。他矗立在冷风中,半晌不曾离去。 隔天,一大早,肖浅止又来到一处宅院门口,等着妖舟。水蓝色的衣袍,俊秀的脸庞,清澈的眸光,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位清纯的小师弟模样。 然而唯有妖舟知道,肖浅止单纯的外表下,实则有颗敏感且危险的心。若非自己在他手里吃过亏,还要炸开膀子为他挡刀子了。有一句话怎么说得来着?最危险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肖浅止,就是这种人。 妖舟不爱搭理他,他却看着她微笑,说:“县主,你还缺人手吗?我可以和你一起从商吗?” 妖舟扫了他一眼,说:“等我缺叛徒的时候,再找你。” 这话说得够重,也希望肖浅止能知难而退。结果,等到妖舟忙完,顶着月亮从一处宅院门口出来时,肖浅止竟然还守在门口。 他冻得双颊通红,双手抄袖直跺脚,看见妖舟时就是璀璨一笑,那样子充满了讨好的意思。 妖舟知道,在有心人眼中,自己的一举一动着实和楚妖金很像。虽然她在尽量改变自己,但是有些细节上的行为,还是难免和过去的自己相互重合。 肖浅止是聪慧不外露的人,更是心思细心善于观察的人。 妖舟被他在背后捅过刀子,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哪敢再和他走近?! 妖舟对他视而不见,坐马车离去。 接下来,肖浅止就像一块漂亮的狗皮膏药,天天出现在门口,等妖舟。他也不做讨厌的事儿,却令妖舟有些厌恶。 幸而,年到了。 妖舟不用再往一处山庄跑,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等着过年。 静下来的时候,才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年前头一天,妖舟和楚青逍约好,偷偷去见了楚秋岳。 楚秋岳做了一桌子美食,等着妖舟品鉴。 这一晚,妖舟喝醉了,没有胡言乱语,只是抱着楚青逍默默流泪。 楚青逍也想哭,却哭不出来。 三十当天,妖舟收到了一份礼物。 一只小巧的金丝楠木盒子,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格外贵重。妖舟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竟然躺着一个小人。小人是用玉雕琢而成。一看就知道,玉雕美人是她。 妖舟心中欢喜,伸手拿起,却发现玉雕美人的脖子是断开的。不但如此,就连手脚都是断裂的。 她询问了门房,门房却说,送礼物的小厮,声称这是乌世子送的。 夜里,妖舟和偷偷潜入叶府的乌羽白一起包了饺子,共同守岁。乌羽白送给妖舟一只白玉兰的发簪,亲手雕琢,精美无比。 正文 第405章 哎呀妈呀 过了年,虽然还没有春雪消融,却是万物复苏的开始。 一切,都有了新的气象,似乎就连呼吸都能吸入一分甘甜。 妖舟一头扎进一处山庄,忙得不分昼夜。她原本想做玻璃出来,且自信满满,结果并不如意。这个时候,她才认识到,她只有理念和大概的配方,却太缺乏实战经验。单是摸索的这个过程,就需要一段时日。 然而,她的商铺已经动手开始装修,若是不能以新奇的产品博得眼球,打响第一炮,就会失去部分人心。 用楚青逍的话来说,眼下众人都跟啃了罂粟花那般激情澎湃,不能浇灭了他们的热情。 于是,妖舟拉上三名善于研发的学子和楚青逍,一同制作起香胰子。 在调配上,楚青逍无疑是有天赋的。而且,说到信任度,妖舟对楚青逍那是可以交付全部信任的。虽然这二货不是那么着调,但是对于妖舟交给他的任务,还真是牟足了劲儿。 妙得是,楚青逍竟然对此无比感兴趣。在妖舟的指导和楚青逍的带领下,这个小团队直接捣鼓出了各种香味的香胰子。与别人家相比,妖舟的香胰子分了三等。 寻常香胰子,和其它商户现有的差距不大,但是香味和颜色有了更多选择。中等香胰子,是半透明的香胰子里点缀了鲜花。现阶段鲜花不太好找,幸好能寻来一些用来酿酒做糕点的干花,倒也美得令人啧啧称奇。高等香胰子,不但有雕花,而且一块香胰子上还有不同的图形。有的香胰子看起来就像一幅山水画,层叠浸染;有的则是一幅海棠图,粉白红绿相间,嗅觉和视觉都得到了满足。 妖舟又让善于绘画的学子,设计了包装,分成三个档次,那叫一个精美绝伦。 为了打通大众市场,她还制作了大块肥皂。用来洗衣服,简直就是人间神器。 虽然妖舟志不在此,但无心插柳柳成荫。 既然已经做了,不如直接整成套的,绝对算是历史性的突破了。 妖舟收来皂角和无患子等物,又制作出了简易版的纯天然洗发膏。按照添加材质的不同,也分了三个档次,同样打好包装。 最后,制作出护肤乳和胭脂的时候,还顺手调配了香水。 这一些东西,七七八八地做出来,让人眼花缭乱,惊艳不已。 窦寇扣了护肤乳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幸福得差点儿热泪盈眶,她想和妖舟要一套,却不好意思,一时间有些扭捏。 妖舟说:“做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舒坦。而今只有样品,还没大量生产。大家姑且等一等。待生产出来,和我们一同做事的学子们,每人拿回去两套。一套自己用,另一套送给母亲。”其实,妖舟心里想的是,这些东西的广告一定要打得格外响亮,前期铺垫就十分重要。她在寻找一个机会,把这些东西送到宫中去。 众人欢腾,恨不得挽起袖子马上开工。 妖舟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先是将仓库改造成了厂房,然后把购买来的人统一培训,准备生产。 妖舟正在细化产品,忙得脚不沾地,甚至都忘了许久不曾见过乌羽白。直到春雪开始消融,皇宫里来了小太监,说皇上设宴,要妖舟去赴宴。 妖舟心中一喜,暗道机会来了!她立刻打包带上四套高档产品,在收拾妥当后,直奔皇宫而去。 皇上这次设宴的规格,明显在彰显国力。 一盏盏夜明灯悬挂而起,精美的地毯铺满地。婢女们环佩叮当、衣香鬓影,姿妍秀丽,仿若仙女行走在人间。 大臣们陆续而来,热闹地寒暄着。 朱德海派了两名小太监去接妖舟。小太监一人抱着两盒护肤品,尾随在妖舟左右,指引她来到宴会场,将护肤品放下才离开。 妖舟刚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听引路婢女低声说:“县主,十三公主吩咐,若是县主来得早,就坐到她身边去。十三公主稍候就到。”妖舟顺着引路婢女的目光看去,锁定了位置后,点了点头。 引路婢女刚准备帮妖舟抱那些箱子,却又看见其他大人进入了宴会场,只能屈膝一礼,说:“奴婢一会儿来抱这些箱子,给县主送身边去。” 妖舟觉得,把箱子放这不太稳妥,万一撞到人,或者被人撞到,都不好。于是她干脆一低头,自己抱起四只箱子。 成套的护肤品本身并不重,但为了凸显它们的贵重,妖舟用了上好的木料当做包装。每只箱子,都有西瓜那么大。抱起来沉甸甸的还好说,就是有些遮挡视线。 妖舟想着没有几步路,自己这手法和脚法又是那么的有保障,不至于出问题。 当然,越发稳妥的事儿,就越容易出问题。 就在妖舟抱起箱子走出第一步时,她的衣袖竟然挂在了桌角上,成功阻止了她的前进步伐。紧急着,器乐响起,有大人物进入宴会场。 妖舟向后倒退一步,从桌子上扯下袖口,然后避开桌子,向着十三公主的所在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她觉得后背发凉,就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妖舟微微蹙眉,想要加快步伐,却和准备入座的大臣们走了反方向,一时间有些进退为难。 终于,她成功避险,可以前行时,却被人踩了后脚跟,导致身体向前扑去。 妖舟可是带着目的来的,哪能破坏了样品?!于是,她努力平衡了身体,托起四个箱子,回脚就向后扫了一腿,唯恐身后那人继续踩她。 结果,身后那人似乎知道她不是个等闲的主儿,避开了这一腿不说,还照着她的另一条腿踢了一脚。 若是被踢中,妖舟这一批货不就要随着她一同跪地上去吗? 妖舟干脆将箱子向上一抛,整个人也向前一跃,然后用脚勾着踢她小腿的脚,直接向前一带。妖舟伸手接住了箱子,也成功将那人拉扯得大劈胯,刺啦一声裤裆开线,直挺挺地坐在了地上。 瞬间,鼓乐齐挺。 妖舟抱着箱子,回过身,侧头看向坐地上的那人。 四目相对,妖舟的箱子都快抱不住了! 真是……窝了个大草呀! 季燃! 没错,竟然是燃疯子! 妖舟将露出去的那只眼睛,慢慢退回到木盒子后面,转身就要走。 季燃却呵地一笑,说:“县主不把本王拉起来?” 正文 第406章 质子 妖舟很想装作听不见,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做出伤害两国感情的事。虽然,两国感情不过是姐妹花塑料情。 妖舟将箱子放到地上,伸手去拉季燃,脸上还带着和蔼可亲的笑意,说:“人生真是无处不相逢啊。” 季燃攥住妖舟的小手,却用力一拉,打算把妖舟给拉倒下。 结果,妖舟对这个疯子也算有些了解,当即稳住底盘,成功将他给提了起来。 季燃努力下沉,妖舟使劲儿上提,二人较着劲。 季燃穿着一套玫粉色的外袍,里袍是水蓝色的,两者搭配在一起,艳丽到有些招摇。当然,最夸张的,是他腰上的系着的腰带。纯金镂空打造,还镶嵌着猫眼大的宝石,行走间不但金光灿灿,而且还流光溢彩,格外风骚。 若非季燃肩宽腰窄大长腿,皮肤呈现性感的小麦色,就他这身打扮,还真像极了秦楼楚馆里的小倌。当然,因为身份和气度不同,谁都无法产生这种联想。咳……除了妖舟。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在乌羽白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季燃和妖舟的怪异姿势。 皇上哈哈一笑,说:“可是岳国的礼数和大临略有不同啊?” 妖舟和季燃同时松手,各退一步,前者和众大臣一起叩拜皇上,后者则是施了大礼,说:“岳国三皇子季燃,恭祝皇上福寿绵延、江山永固。”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三皇子气度不凡,朕见之心喜啊。”一抬手,“诸位爱卿也都起来吧。”皇上走到主位上,与皇后一起分别坐下。 庄公公和朱德海,分别站在皇后和皇上的身后侧。前者完美到仿佛来自天界,后者矮胖成球仿佛是西瓜成精了。 庄公公目不斜视,对于妖舟扫过来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倒是朱德海看起来面容含笑,无比和善。 众人纷纷落座。妖舟继续伸手搬箱子。乌羽白先妖舟一步,将箱子抱起。季燃看似如常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夹着腿坐下,唯恐漏光给别人看去。妖舟来到十三公主的身边坐下。乌羽白将箱子放在她的脚边。 十三公主兴奋地问:“箱子里带了什么?可有送我的东西?” 妖舟含笑点头,低声回道:“少不了你的。” 十三公主高兴得直笑,恨不得现在就翻看翻看。 皇上举杯,说:“临岳两国签订了友好国书,为两国之间一如兄弟般手足相望,朕的六皇子去了岳国,岳国三皇子来了临国。日后两国来往,更要互通有无,共享太平。来,饮此杯,贺三皇子到来。” 众人举杯,同庆贺。 季燃将酒杯送到唇边,视线从皇上的脸上滑到皇后的脸上,停顿片刻,才转开目光,一边眯眼审视着妖舟,一边慢慢饮下酒水。那样子,有几分坏和几分狂野。眸光中有种名叫侵略性的东西,毫无遮掩。 众人见此,都心如明镜。 尤其是,经过使团们的口述,大家也都知道了妖舟和季燃之间的瓜葛。哪怕他们知道的并不全面,却也足够令人咂舌。尤其是,在边城,季燃一舞结束,妖舟就往人家裤腰里塞银票的行为,简直震惊朝野。若非妖舟成功签订有利于临国的国书,这会儿她都能被吐沫淹死。 十三公主没见过季燃,此刻见他望向自己这个方向,瞬间闹个面红耳赤,心中小鹿乱撞。无关乎是否喜欢。如此俊美邪魅的男子,眼也不眨地看着谁,谁也受不了啊。更何况还是涉事不深的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有些紧张,对妖舟耳语道:“岳国三皇子好生无礼,竟然这样盯着我看。” 妖舟转眼看了十三公主一眼,没搭话。 十三公主继续道:“听说他也去了边城。好可惜,我竟中毒昏迷,没有见到他。不然……不然我定要教训他!不许他这样无礼!”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忙捏着帕子压了压嘴角,这才说道:“也未必是没见过……” 妖舟手上没有证据,不好将燃疯子欲绑了十三公主这件事说出来。正如燃疯子也不好空口白牙地指认妖舟假扮成舞姬红果,不但偷了他的印,还留给他一个生动至极的教训。 妖舟和燃疯子两个人,都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事,互别苗头,随时准备掰腕子。妖舟就不信了,在临国地盘上,燃疯子也敢叫嚣发疯?! 然而,妖舟终究低估了燃疯子。他在和皇上说了一句话后,就开始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带眨动一下的。 乌羽白微微蹙眉,心中早已不悦,却也不好直接在宴会上发作。 皇上见此,自以为明白了其中缘由,还不是签订国书时闹的不愉快。当然,妖舟给十三公主服用的解药,源于季燃这件事,皇上是晓得的。因此,是谁下得毒,已经不言而喻。皇上现在不发作,并不代表以后不动他。只不过皇上也想不明白,为何季燃会针对十三公主用毒。若说是因为签订国书起了分歧,也不应该使这种手法和手段。 皇上眸光含笑,道:“朕记得,岳国皇帝的三皇子名讳中,并无一个燃字。” 季燃回道:“回皇上,我生在山上,这才刚认祖归宗没多久。父皇得知我的生辰后,就让我占了三皇子这个位置。” 这件事皇上早有耳闻,只是听起来还是觉得颇为诧异。他说:“能够父子相认,也是极好的。国书签订后,两国互换质子,也着实匆忙了些,没能让你们父子二人好生相聚。” 季燃回道:“我与父皇本就不甚熟悉,派我来临国当质子,最是合适不过。若是派了其他兄弟过来,反倒让父皇忧心忡忡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产生一种怀疑:眼前人,到底是不是岳国皇上的亲生儿子?!会不会随便找个人顶替的?若真是这样,自家派出去的六皇子,可就真心亏大了。 妖舟扫了季燃一眼,发现这人绝对是心机深沉之人。他越是把自己定位得不堪,就越容易得到自由。两国交好时,质子的日子都好过。若是有一天,两国翻脸,第一个要被祭旗的,或许就是质子这种尴尬的存在。明明血统高贵,却必须死得其所。 正文 第407章 疯子是个混不吝 季燃显然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忽地一笑,说:“皇室血脉可是大事,乱不得。尽管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岳国皇室高贵的血,不过我这个人打小就长在深山老林里,身体弱不禁风,还是个糙汉子。日后住在临国,难免给皇上和诸位大臣添些麻烦。” 乌羽白开口道:“三皇子既来到临国,只要守得临国的礼法,便不会添麻烦。再者,我临国乃泱泱大国,自然有容人的雅量。然,万事有度。三皇子贵为皇子,想来也不会做出不堪入目的事,让人为难。” 这个下马威,给得不软不硬,却让人难以下咽。 季燃看着乌羽白,突然用手捂住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皇上忙问:“怎么了?” 季燃回道:“回禀皇上,我一看见乌世子那张脸,再一听他说话,就觉得心口闷疼。为了防止我猝死,影响了两国交好,还请乌世子再出现在我面前时,戴个面具。”说话时扫了乌羽白一眼,立刻捂着心脏叫了起来,“哎呦……” 皇上:“……”明明知道季燃在整事儿,却也不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怼他。若真这样做,简直就是不给岳国颜面。 妖舟知道,自己和燃疯子已经结下了死仇。没准儿,年前那个被断头断四肢的玉雕小美女,就是燃疯子的杰作。临岳两国,看似兄弟友邦,却也一直在互相防范着。帝京里有些岳国的细作,也是正常不过。否则,他怎么一开口就唤她县主?而非公主?!显然,他是知道她到底姓甚名谁的。 这会儿见季燃直接怼乌羽白,她自然要开口回击。她说:“三皇子这是在哪座山头长大的?那山上定是常年瘴气环绕,熏坏了三皇子的身子。不然这会儿这么见不得别人容貌俊美赛过自己?不过……”微微一顿,“三皇子这番说法也实属正常。毕竟国书签订成那个样子,三皇子是应该心绞痛的。偶尔我想起那件事,都要替三皇子疼上一会儿。” 临国大臣们哈哈大笑,顿觉无比骄傲自豪。 季燃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妖舟,问:“你是哪个?有何资格与我说话?” 妖舟知道,这是圈套,却不好回答。 十三公主倒是来了同仇敌忾的勇气,回了句:“这是祥芸县主!” 季燃:“县主?难道不是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回道:“我才是十三公主。” 季燃忽地一笑,说:“临国真是能人辈出。原来,与岳国签订国书之人,竟是位县主。”眯了眯眼睛,“若是父皇晓得此事,不知作何感想。呵……” 季燃这话说完,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在这件事上,临国确实不占理。 妖舟开口道:“隐瞒身份,实属无奈之举。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竟要害公主。入边城之前,贼人想要掠走十三公主。为了两国在签订国书之时,不生间隙和怀疑,我只能出此下策,与十三公主互换身份。”重重一叹,“即便如此,还是让那贼人钻了空子,令十三公主中毒。那毒药有十分特别,简直闻所未闻。每思及此,我都愧疚不已。”勾魂一笑,“幸而三皇子出手相救,施以解药,才救醒了公主。” 妖舟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季燃,毒药和解药本就是一家,而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没有破绽。稍作联想,就知道他做了什么恶毒之事。这事本是季燃做得阴险至极,就不能怪妖舟变换身份签订国书。 一般人被这么明里暗里地一顿怼,定会心虚。可季燃却是个混不吝。他当即一拍桌子,说:“这么说来,你们临国当感激我才是!”看向十三公主,“是本王救了你一命哦。” 十三公主是个傻白酸,被季燃当众这么一说,竟还信了他的鬼话,问了句:“真的吗?” 妖舟特别想拧十三公主一把。 季燃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点了点头,轻松加愉快地回道:“自然。” 自然什么?自然是假的! 可惜,傻白酸不晓得人可以厚颜无耻到这个样子,立刻变成星星眼,激动地说:“父皇,三皇子竟然是女儿的救命恩人。父皇要赏他啊。” 妖舟暗道:“我要是有这种女儿,先两个大嘴巴子摔过去,让她改一改败家的方式。” 皇上笑得那叫一个让人琢磨不透,成功将一切心事掩盖在表皮之下。他说了句:“稍安勿躁。”看向季燃,“三皇子怎知十三公主所中何毒?” 季燃回道:“原本也是不知的。巧得是,祥芸县主用三只毒箭刺伤了我。为了自保,调配了解药。” 十三公主问:“你会解毒?” 季燃回道:“我师父是隐士高人,有起死回生之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季燃继续道:“我只学了一个皮毛,寻常毒还不在话下。”说着话,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站起身,双手奉上,“特制镀上仙人一口气的延年益寿丸一颗,送给皇上。还请太医们看看。” 不得不说,季燃还是很小心的。 不过,妖舟怀疑,他那颗药丸里有尿。 太医上前,验看过后,称赞道:“此丸精妙,着实不俗。” 朱德海取过药丸,端在手中,展示给皇上看了一眼后,便收了起来。 皇上不认为季燃敢明目张胆的毒害他,也开始越发想不通,季燃为何要下毒害十三公主。也许,其中有故事,或者误会。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三皇子德才兼备,是岳国之福。朕赏你一座府邸,愿你在临国能够长居久安。” 季燃施礼,朗声道:“谢皇上。”眉眼轻浮地扫了妖舟一眼,噗嗤一笑,慢慢坐下,“有趣儿的是,祥芸县主竟然对我颇为有心,夜里来寻我要解药。哎……我就是个心善的,见她说得可怜,哭得委屈,又……又是夜里前来,不好辜负了……” 乌羽白听他越说越下流,当即开口道:“三皇子信口胡诌的喜好,真是越发高杆了。” 季燃挑眉问:“难道不是?若不是,那就是祥芸县主在我身上摸去了解药。哎呀呀……这么说,多伤感情?” 季燃就像一条泥鳅,那叫一个油滑。你都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真真假假这种东西,只要有人说,就有人相信。于是,众大臣们纷纷猜测,妖舟为了拿到解药,到底做了什么。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正文 第408章 求娶 妖舟从不肯吃亏,今天却必须得闭上嘴。她说得越多,这关系就越是撕扯不清。最令人气愤的,她还不能说实话。如果她说,自己给了季燃两个大嘴巴子,又留下四个字,让别人给他灌尿,相信岳国为了面子,也要和她死磕到底。没必要为了一个臭男人,和整个国家为敌啊。忍了,只能忍了。 妖舟看着季燃,不能怒目而视,只能缓缓地笑着。这一刻,她终于能完全体会乌羽白为何那么爱笑了。因为,面对很多臭不要脸的时,只有笑一笑,才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从而找寻一条更好的报复之路。 季燃突然抬手指向妖舟,毫不客气地说:“喂,你这么又这么对本王笑?你是县主,又不是卖笑的!” 妖舟的手指头动了动,却稳住了,没有拿酒壶砸寂然,乌羽白却忍不住了。他端起酒杯,对季燃说:“我见三皇子才是真绝色。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尤其是,这粉底蓝边的衣袍,还有透着风凉的亵裤,都令人心神荡漾、心生怜惜。就不知道三皇子这酒量,是否如衣袍这般轻柔娇嫩?!” 乌羽白的嘴巴素来是淬了巨毒的,这会儿更是毫不留情地把季燃的样子比喻成了小倌,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妖舟也跟着噗嗤一笑,说:“原来不只我一人看好三皇子的颜色。” 好么,在妖舟这儿可没有什么闺德之说,反正痛快了嘴儿,也就痛快了心。看见季燃被乌羽白踩,她不跟着踹一脚,都对不起自己的脚丫子。 结果呢?! 季燃张开大嘴,笑得比大臣们还夸张,反复听见了十分好笑的笑话。 等到众人都不笑了,他还拍了拍胸口,说:“在岳国,父皇养了一个小侏儒,最会说笑话,却没有乌世子说得好笑。以后我回国了,乌世子可以跟我回去,逗父皇开心。” 众人:“……” 论起磕碜人,原来季燃这张嘴,也是灌过二斤砒霜的。 乌羽白回怼道:“唯恐到时候已经年过古稀,怕是不能逗岳皇开心了。”此话的意思,就是说,季燃来到临国,未必能活着回去了。 季燃摸了摸下巴,扫了妖舟一眼。 妖舟顿觉,心惊肉跳。 说实话,很少有人能给她造成这种有形的压迫感和惶恐不安的直觉。就连老杂毛,都不能。偏偏眼前的燃疯子,能。 别人是人狠话不多,可他却是怀揣七把刀,不停叨逼叨,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动真刀子。这种思想不按照正常路线奔跑的人,绝对是危险的。 果不其然,季燃突然举杯,站起身,说:“我敬皇上一杯,求皇上赏我一段姻缘,让我能安心在临国终老。” 皇上一听这话,还真是正合他意。这次的国书签订得那么合心意,如果能完美的和平相处一百年,临国绝对是占了大便宜的。若是三皇子季燃能一直生活在临国,对临国而言,绝对是好事一件。 皇上举杯,说:“三皇子的请求,朕应了。”看向皇后,“就请皇后为你寻一段好姻缘。” 皇后嘴角含着矜持的笑容,点头应道:“定会为三皇子留意。” 季燃开口说:“谢皇上皇后娘娘。”将杯酒中一饮而尽。 拿着空酒杯,季燃又扫了妖舟一眼,妖舟顿觉心凉半截!暗道:“这孙子要招惹我!” 不得不说,妖舟的直觉和感觉都精准无比。 季燃开口道:“不劳皇上和皇后娘娘费心。本王已有相中的女子。”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抬手指向妖舟,“祥芸县主,可为我的侧妃。” 全程在短暂的失声过后,瞬间哗然。有人觉得此联姻甚好,也有人觉得这简直就是胡闹。 乌羽白看着季燃,眸光微闪,竟看不出任何表情。 妖舟在心里骂了一句,忙为自己开口道:“三皇子抬爱了,我何德何能啊?” 季燃顺着妖舟的话说道:“祥芸县主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正因为你无德无能,所以不能为本王正妃。让你当个侧妃,虽然也不算妥当,但临岳两国为兄弟友邦,联姻上不能要求绝对的身份地位对等。”微微一顿,“再者,你夜奔本王,本王重要照拂你的清白。” 我碎你仙人十八代的板板! 老娘的清白,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色了! 妖舟看着季燃,忽地说道:“我曾在先生面前发现宏愿,谁能打过我,才有资格娶我。看来,三皇子信心满满。”勾唇一笑,看向皇上和皇后,“阿舟愿意给三皇子一个机会。比武招亲。” 季燃一听这话,就觉得裤裆疼!嗯,刚才大劈叉的时候,扯到了极致,现在站起来都觉得疼痛难忍。好想……坐下。 妖舟缓缓站起身,季燃慢慢坐回到椅子上。 前者说:“三皇子,请吧。” 季燃回道:“本王怕一巴掌拍死你,心疼。你还是坐下吧,稍安勿躁。” 妖舟一步步来到季燃面前,垂眸看着他,说:“我都夜奔三皇子了,又怎么舍得暴打你?三皇子不站出来比试一番,就是不真心娶我。” 季燃现在有些为难。 旁人看来,他简直就是因为嘴欠,被人家姑娘堵在家门口叫骂,想让他应战,他却当起了缩头乌龟。 丢人呐。 季燃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他舔着脸,说:“本王一言九鼎,说不会和你动手,就不会动手。” 妖舟抬起手。 季燃立刻说道:“来临国之前,父皇曾叮咛过。本王这张脸,就是岳国的脸面;本王这身子,就是岳国的江山。别人不能动,也不能碰。” 妖舟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慢慢将手放下,丢下一个不耻的眼神,转身离去。 乌羽白举杯,说:“三皇子的脸不能动,身子不能碰,这酒是否能喝?!” 季燃看了乌羽白一眼,举杯说:“看着乌世子这张脸,酒还是能下咽的。” 乌羽白笑了笑,道:“奉陪到底。”一饮而尽。 季燃回道:“不醉不归。”一饮而尽。 正文 第409章 焕颜护肤臻品套装 乌羽白和季燃推杯换盏,看起来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那叫一个热情。实则,暗潮涌动,令旁人都不敢靠近,唯恐被卷进去。 皇上乐见二人相斗,直接默许了这种状态。 其他大臣们纷纷举杯,努力维持着欢乐的景象。 季燃和乌羽白对应十多杯后,口齿略不清晰地对皇上说:“皇上,岳国三皇子季燃,求娶祥芸县主。” 乌羽白说:“三皇子的酒量果然非比寻常。来人,换碗。” 二人再次对饮十多碗后,季燃再次开口道:“皇上,季燃求娶祥芸县主!” 乌羽白说:“来人,抬十坛子酒水过来。” 十三公主撅嘴,对妖舟嘀咕道:“你说他傻不傻?他要是求娶我,我再顺带把你带上,不就一起能娶俩了吗?!” 妖舟感慨道:“你真是大聪明。” 十三公主瞬间笑开了花:“还是你懂我。” 妖舟暗道:“不,我不懂,我们压根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十三公主见妖舟用手拍了拍身边的木头箱子,好奇地问:“你那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拿给我看看。” 妖舟说:“这是送给皇上、皇后还有你的礼物。” 十三公主总是十分有勇气突然站起身和皇上对话。这一次,也不例外。但见她瞬间站起身,说:“父皇、母后,泛舟要献礼哦。” 这一句话,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斗酒的两个人,也都消停下来,一同用泛红的眼睛,看向妖舟。 妖舟在万众瞩目之中,抱起两个箱子,走到皇上和皇后面前,说:“这是根据我偶然得到的珍贵秘法,以及和行山书院众多学子一同制作的护肤品,名曰焕颜护肤臻品套装,特献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祝皇上和皇后娘娘青春永驻、容光焕发。” 皇后难得给妖舟一个表情,淡淡笑道:“难得你有心了。” 庄公公和朱德海分别上前,各自抱了一盒焕颜护肤臻品套装,回到各自的主子面前,打开盒子,展示一二。整个过程,庄公公都面无表情。朱德海倒是笑得一团和气。 皇上见这一盒子东西,各个儿包装精美,颜色搭配又十分令人惊艳,心中也不免好奇几分。他伸手拿起一盒子洗发乳,问:“这是何物?” 妖舟上前几步,来到皇上面前,回道:“回皇上,这是洗发乳。” 别说皇上了,就说这全天下的人,哪个知道何为洗发乳? 妖舟解释道:“将头发打湿,挖一些洗发乳,涂抹在头发上,能将头发洗得特别干净。”伸手拿出一瓶护发素,“然后涂抹上护发素,用手按摩片刻,以清水洗干净,头发格外黑亮顺滑。” 皇上对此有些兴趣,微微颔首,说:“听着不错。是个稀罕物。” 皇后拿出一盒香胰子,打开一看,神色就柔和了三分,问:“这是何物?” 妖舟回道:“这是香胰子,却比香胰子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皇后娘娘手中拿着的这块,是用桂花、葡萄、红色浆果提纯制成。桂花能舒缓肌肤;葡萄能令肌肤白皙柔嫩;红色浆果让肌肤富有光泽。” 没有女人不爱美,皇后一听这功效,眼睛就亮了起来。 妖舟借机继续宣传着自己的产品,继续道:“阿舟送给皇上的香胰子,效果却并不相同。” 皇上拿出香胰子,看着那好似层叠山峰的效果,问:“这块又是什么名堂?看起来好似山峦重叠,颇为巍峨壮丽。” 妖舟回道:“这里有人参、竹炭和红糖。人参养颜,经久不衰;竹炭能令肌肤饱满干净清爽、不油腻;至于红糖,它会让肌肤变得细腻,并能淡化皱纹。” 皇上一听,顿觉满意。 十三公主已经抱起一盒焕颜护肤臻品套装,放在桌子上,兴奋地翻看起来。反正这是送她的,她提前看看,没毛病。 十三公主举起一个漂亮的细长瓷瓶,问:“阿舟,这是什么?” 妖舟回道:“这是香水。” 十三公主问:“什么是香水?” 妖舟说:“你拔开瓶口,闻一闻。” 十三公主依言而行。闻了闻,两只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她十分兴奋地说:“好香!就像……就像夏天在御花园里行走,那种百花齐放的味道,好闻极了!有些甜哦。” 大臣们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此次宴会,还邀请了个别重量级的贵妇。她们到了这个岁数,唯一的乐趣和最大的努力,就是保证青春和保持身段。听妖舟这么说,哪个不动心?! 贵妇们的心在蠢蠢欲动,屁股险些坐不住凳子;大臣们的心也开始飞扬,想着整套这种东西,自己变得容光焕发不说,还能送给美人讨欢心,简直就是皆大欢喜啊。 季燃斜眼看着妖舟,那样子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完全没有仰慕佳人的意思。 乌羽白瞥了季燃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面对妖舟的口吐莲花,自然也会有人产生质疑。 有人说:“县主所言令确实言之有物,不过有些夸夸其谈吧。” 有人说:“如此功效,堪称神奇,县主不如现场展示一番,令我等信服。” 妖舟说:“诸位,我这不是灵丹妙药,用过后会立刻返老还童。不过,坚持一段时间,效果定然显著。诸位若是好奇这些护肤品的使用方法,我倒是愿意示范给诸位看看。”看向皇上,眉眼弯弯地一笑,“皇上万岁,您想看这个热闹不?” 皇上真的很想瞪妖舟一眼。他心里是想看热闹的,但是他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好声称自己爱看热闹?!这不是胡闹吗!于是,皇上说:“既然诸位爱卿有兴趣,你便演示一番吧。” 妖舟心中一喜,立刻应道:“诺!” 妖舟让人打来两盆水,放在了桌子上,而后说:“先给诸位试试香胰子。”笑着看向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立刻护着洗护盒子,说:“不许用我的这套。” 妖舟说:“和你借两位婢女。” 十三公主侧脸随意一扫,对两名服侍她酒水的婢女说:“你们俩去。” 两位婢女应下:“诺。” 正文 第410章 神奇的手段 两位婢女走到妖舟面前,齐齐施礼:“县主吉祥。” 左边的婢女说:“奴婢绿依。” 右边的婢女说:“奴婢绿浓。” 妖舟问:“你们二人平时洗脸洗得干净吗?” 二人异口同声地回道:“奴婢洗得干净。” 妖舟说:“那好。绿依和绿浓,你们二人分别去洗脸。绿倚平时怎么洗,就怎么洗。绿浓用香胰子。”说着话,她把第四个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从中取出一块香胰子,递给了绿浓。 绿依和绿浓分别洗了脸,结果,绿依脸上仍旧残留着妆容,而绿浓脸上的妆容洗得一干二净。 接下里,妖舟用护肤品给绿浓涂抹一半的脸和一只手,又只给她画半张脸的妆容。这一套下来后,用手帕分别遮挡左右脸,其差异大得令人啧啧称奇,当真好比左脸大妈右脸绝色呀。 尤其是,那用过润肤乳和肉色粉底的肌肤,简直完美到毫无瑕疵! 妖舟重点说明:“我们平常用的胭脂水粉里,十之有八,是含铅粉的。乍一看,涂脸上特别白,但是不服贴。时间一长,肌肤会变得失去光泽,甚至发黄。用了我家的胭脂水粉,颜色自然不说,还会让肌肤变得越发莹润光泽。”微微一顿,“只不过一点。每样护肤品,都只能用上半年。半年一过,就要扔掉,不能再用。” 有人问:“为何?” 妖舟回道:“这就像食物一样。放置的时间长了,就会发霉。越是新鲜的好东西,也是越不容易保存。就像女人的青春,明明那么金贵,却如春光乍现。而我的焕颜护肤臻品套装,就是要留住青春,让女子肤若凝脂、明眸善睐、顾盼生姿。让男子,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气度不凡。” 有人不屑:“不过一张脸罢了。理当注重内在修为造诣。” 妖舟笑道:“只有修为造诣,却蓬头垢面,需孤芳自赏的勇气,想来旁人是不愿意和大人同桌而食的。为人与国,其实如出一辙。想我大临国,外表富丽堂皇,风景巍峨挺拔,文人墨客风神俊秀,臣子佳人优雅得体;内在国库充盈、粮库丰满、文有底蕴、武能安邦。这才是真正的内外兼修,缺一不可。” 皇上顿觉面子十足,笑着给出三连赞:“好好好!” 妖舟立刻跪拜:“谢皇上赞。回头我就把皇上的赞挂到店里去。若能的皇上的墨宝,让世人开开眼界,那绝对是再美不过了。” 皇上:“……”谁来和他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何时何地又被绑到货架上去了?!着实大胆啊!脸皮够厚啊! 妖舟眉眼弯弯地一笑,说:“世人皆有爱美之心。世人见我产品好,用在脸上自然肤白貌美。然而,终究不如见过皇上的字后,心里美。那才叫由内而外的美呢。就算是一天一根百年人参,也比不了这个效果啊。” 皇上抬手虚点妖舟,笑骂道:“真是一个皮猴儿!” 妖舟回道:“谢皇上赐名。等以后阿舟做皮具生意的时候,就用这个名字。皮猴儿,好得很。” 皇上:“……”朕可能不适合在县主面前说话。 妖舟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阿舟谢过皇上恩典。” 皇上暗道:“好吧,好丫头话说得漂亮,朕就不与她一般见识了。”皇上微微颔首,“朕倒是要看看,你要把商字,做成何种模样。” 妖舟朗声回道:“定不辜负皇上期待。” 至此,在众人的围观和赞叹声中,妖舟的市场彻底打开了。 皇上和皇后准备退场,季燃却突然踉跄着起身,说:“皇上,求娶祥芸县主……呜……” 乌羽白看起来微醺,脚步一个踉跄,抱住了季燃的肩膀,直接将酒碗往他嘴里灌:“不许逃酒……” 季燃挣扎道:“我要娶……咕噜噜……” 乌羽白领起酒坛子,继续往季燃嘴里灌。 季燃的护卫长卫云和副护卫长雷影,一看这架势,就要往前冲。结果,被和乌羽白交好的官员拦住,直接往死里灌酒。 季燃在岳国那是尊贵无比的,但在临国,那身份就变得格外尴尬。旁人无法明着动他,但是暗箭这种东西,总是难防。更何况,这里还是乌羽白的主场。 卫云和雷影挣扎无果,愣是被一群人按着喝酒,刚才狂吼一声,开始反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皇上和皇后见场面越发热闹,也就悄然退场了。 二人明明是夫妻,但是仍旧是各自分开,去往不同的寝宫。庄公公在离开前,抱着箱子,用眼尾扫了妖舟一眼,仍旧没有表情。 朱德海抱着箱子,尾随着皇上回到书房。 皇上坐在踏上,翻看了两张奏折后,拿眼睛看向箱子。 朱德海立刻把箱子抱到皇上身边,轻手轻脚地放下,打开:“奴才瞧着,祥芸县主送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宝贝,都不一样。一个有心人。” 皇上说:“那个皮猴儿,脸皮最厚,朕在她面前说话,她转捡能用的往自己脸上拍。” 朱德海说:“那是皇上给她脸,不然她哪儿敢?!” 皇上呵呵一笑,说:“你这个老奴才,许久不曾为别人说好话了。” 朱德海陪着笑脸说:“奴才是个眼拙的。不过看祥芸县主对皇上忠心耿耿,奴才也高看她一眼。” 皇上心里受用,随手翻看了箱子里的东西,竟找到一卷文书。 皇上将文书打开,看后便是摇头一笑。 朱德海心痒难耐,却不好打听内容。 皇上也是有心和朱德海聊聊天,便将文书丢给了朱德海。 朱德海看罢,面露震惊之色。 皇上唇角含笑说:“小丫头竟送给朕三成干股。就是不知,她那个铺子,能经营成什么样子。” 朱德海晓得,国库空虚,皇上急需银子。祥芸县主此举,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朱德海说:“正如皇上所言,老奴也不晓得祥芸县主这生意能做成什么样了。不过老奴瞧着,这些物件还真是挺别致的。有些东西吧,也是用过的,却没有这么精致。有些东西,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奴想着,有皇上照拂县主的生意,总归是好和更好的分别。” 皇上说:“你这张嘴啊,也变着花样的能说会道了。” 朱德海嘿嘿一笑。 皇上把玩着洗发膏,说:“沐浴吧。” 朱德海应道:“诺!” 正文 第411章 人形风筝 皇上享受着洗发乳和护发素的清香,安静地独处着。宴会这边却锣鼓喧天,闹得不可开交。 季燃被乌羽白拉住,不许走不许动,就是一个字:喝! 季燃要去如厕,乌羽白不放;季燃要吃解酒丸,乌羽白不让;季燃要喝酒,乌羽白配合…… 季燃心中火起,抱着乌羽白的身子,照着他的肩膀就咬了一口。 乌羽白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堂堂皇子竟然会干出这种儿戏一般的举动。他被咬得生疼,立刻用手指头去戳季燃的肋巴骨。 季燃吃痛,松开了嘴。 他红着眼圈看乌羽白,大着舌头说:“你要用手指头怼死本王?!” 乌羽白摇了摇头,醉醺醺地问:“你要用牙齿咬死本世子?” 季燃笑露一口白牙,还凶巴巴地呲了呲,说:“咬死你!”言罢,哈哈大笑着,一把揽过乌羽白的肩膀,“再喝再喝。” 二人继续对饮,看在别人眼中,简直就是一对儿好兄弟。实则,一碗酒水下肚后,二人又开始互动手脚。 乌羽白去绊倒了季燃,季燃躺在地上拉扯乌羽白的裤子…… 妖舟看着两个人,一会儿笑嘻嘻地对饮,一会儿动手互坑,深觉这出戏时分耐看。只可惜,天色已晚,她还要回府休息,养好精神筹备开店之事。 妖舟有些担心乌羽白,想要将他一同叫走,于是走过去,说:“乌世子,我们同行……” 乌羽白看向妖舟,应道:“好。”一把扯回被季燃攥着的裤腿,动作干净利落。若非周围都是人眼,想来他都会踹上一脚。 季燃则是瞬间站起身,说:“同行同行,一起……呕……”一张嘴,就要吐到乌羽白的身上去。 妖舟手疾眼快,一把推上季燃的下巴,并用另一只手在他的喉咙处戳了一下。 季燃被迫吞咽了一口:“呜……” 妖舟放开季燃,拉着乌羽白就走。 季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妖舟,然后抱住旁边放着的花瓶,哇哇吐了起来。 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太子少傅段伟德走到季燃身边,在他吐干净后,递上一块方帕,说:“祥芸县主与乌世子情投意合,哪怕被乌世子退了亲,也甘之如饴的尾随在其身侧。寻常男人,怕是看不上喽。” 季燃抬起猩红的眼睛,看了太子少傅一眼,忽地一笑,说:“你是个好样的!本王……有赏!” 少傅段伟德客气地推脱道:“不敢不敢,无功不受禄……” 季燃把自己吐过的花瓶,往段伟德的怀里一塞,嚷嚷道:“拿着!”脚步踉跄的离开,看样子醉得不轻。 卫云和雷影努力挣脱众人的围攻,追上季燃,搀扶着他,一同离开。 段伟德抱着花瓶,只觉得一股子酸臭味道席面而来,令他恶心。忙要将花瓶扔掉,却唯恐这么做对皇上不敬。只能找来奴婢,让她去洗干净拿回来。 太子的目光从段伟德的脸上划过,带着晦暗不明的意思。 段伟德微微垂眸,然后又转战到其他人群之中。 夜渐渐深了,酒宴也散了。 季燃出了皇宫内院后,正好看见乌羽白搀扶着妖舟登上马车。 他红着眼睛,四处一扫,在自己的车板子上看见一根木棍,当即抽出来,照着乌羽白的后背就打了过去! 乌羽白是个练家子,立刻闪身避开。 季燃再次抡起棍子,去打乌羽白。 乌羽白蹙眉,沉声道:“三皇子喝多了。” 季燃用棍子指着乌羽白骂道:“喝多你个脑袋!你敢调戏本王的侧妃,本王打是你个奸夫!”抡起棍子就打。 乌羽白再次避开,对卫云和雷影说:“扶你们主子回去,再闹可不好看。” 卫云和雷影见自家主子压根讨不到便宜,立刻上前拦阻。 季燃抡起棍子,将二人逼退。 卫云和雷影在季燃身边呆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也略微了解他的处事之道,那就是:打人一起上!欺负人不留后手! 卫云和雷影立刻贴向乌羽白。 卫云说:“主子喝多了,还请世子多多担待。” 季燃再次挥棍打向乌羽白,乌羽白却被卫云和雷影困在中间,没有躲闪的余地。乌羽白干脆抬腿,去踹季燃。 卫云一个前扑,抱住了乌羽白的腿。雷影则是直接抱住乌羽白的身子,不让他动弹。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果然不假。 季燃手中的棍棒眼瞧着就要砸到乌羽白的头上,他眼中的光显然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妖舟却摔出马鞭,卷住了季燃的棍棒。 季燃怒吼:“你个贱人!竟然帮着奸夫?!看老子不打死你……嗷……” 妖舟直接摔出马鞭,将他手中的棍棒卷走丢弃,然后又回鞭子抽了季燃的肩膀一下,用马鞭指着他的脸说道:“再敢招惹他,老娘抽不死你!” 卫云和雷影大惊,立刻护住季燃。 季燃缓缓抬头,看向妖舟,眼中划过一丝痛苦的痕迹,却很快消失不见。他冲着她说:“早晚睡了你!”言罢,转身离开。 妖舟:“……” 这是什么胡狼之词啊?!这是什么壮志豪言啊?!这是什么诅咒魔咒啊?!这真是该死的污言秽语! 妖舟愤怒至极,瞬间失去了冷静,跳下马车就要去揍季燃。说实话,很久没有人能直接怼到她的肝火上。 季燃这人不当地痞无赖真实可惜了。他感觉妖舟要扑过来,竟侧脸看向妖舟,说:“你敢动老子一下试试?!老子就一路哭嚎到皇宫里去,让你们临国的皇帝评评理,这媳妇没过门,就敢打相公了?!哦,对了,不是媳妇,也就是一个地位稍微高那么一点儿的妾。” 妖舟站定,没有动。 季燃继续道:“若是临国皇上拼不了理,本王就让父皇亲自评评理。正巧,父皇对国书签订的内容极其不满意,咱们就掰扯看看。” 妖舟深呼吸,抬手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季燃得意的一笑,转过头,抬腿走。 妖舟突然伸出脚,踹在了季燃的后腰上。 这一脚,着实有些重。 季燃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嗷……” 妖舟抱胸笑道:“看,人形风筝在飞。” 乌羽白转身,对单方低声耳语两句。 单方悄然离去。 正文 第412章 滚刀肉 妖舟这一脚,真踹出事儿了。 季燃被踹成腰脱,只能趴着不能动。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他用身体力行证明了自己可以说到做到。 在卫云和雷影抬着的床板子上,他一路哭嚎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刚准备休息,就被告之,岳国三皇子被祥芸县主一脚踹成重伤,趴在床板子上动弹不得。经太医诊治,最起码要卧床一个月,才能动弹。往后啊,这腰还不能吃力,否则容易造成更严重的腰脱。 皇上一听这话,瞬间睡意全无。只能将涉事众人,叫进小书房,一一问话。 小书房里,卫云和雷影将床板连同季燃一起,轻轻放在了拼贴稳妥的椅子上,便退到了书房门口等着。 妖舟跪在铺垫上,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此时此刻,她也时分后悔,自己竟然没有谋而后动。哎,大意了、没稳住啊…… 乌羽白垂眸看着妖舟,心中荡漾起一股子血气。他视若珍宝的女人,竟然跪他的仇敌。他是多么的无能…… 每个人各怀心思,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朱德海大气都不敢喘,特别想出去透透气,奈何他还得伺候茶水。 皇上喝了两杯茶后,这才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目光在三位不省心的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妖舟身上,突然一拍桌子,喝道:“放肆!” 季燃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动,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张脸那叫一个呲牙咧嘴。 乌羽白表情淡淡,态度不卑不亢。 妖舟将头垂得更低了。一时间,她那些巧言善辩都有些用不上了。毕竟,那一脚踹得颇为用力,没给季燃当场踹腰折了,都是他骨头硬。 皇上缓了缓,开始训斥道:“阿舟,你身为祥芸县主,理当懂得待客之道。三皇子初到临国,你竟用脚去踹他!你……你真是愈发不像话!” 妖舟抬头扫了皇上一眼,眼神可怜巴巴的。她又低垂下头,饱含鼻音地说:“阿舟听他说胡话,这才踹他一脚。” 皇上问:“说了什么?!” 妖舟没搭话。 乌羽白回道:“三皇子原话:定要睡了你。” 皇上:“……” 季燃嚷嚷道:“本就求过皇上,将祥芸县主赐给我为侧妃,巩固两国情谊。我发下宏愿,定要睡了祥芸县主,有毛病吗?!我如此正常,祥芸县主看不见也就罢了,却重伤了我!这是何意?!” 皇上说:“朕尚未答应将祥芸县主嫁你当侧妃。” 季燃呲牙一笑:“好女怕缠郎。我盯着她不放,看她能逃哪里去?!再说了,父皇都说,像我这样品貌上层的男子,哪个女人不心动?她现在看不上我,不代表以后就不喜欢。” 皇上暗道:“岳国皇帝都是这么和皇子说话的吗?无耻原来是遗传。” 妖舟用眼尾扫了一眼季燃,回怼道:“三皇子若是有此决心,又何必因为这一点儿小伤就闹到皇上这儿来?!我说过比武招亲,哪位男子靠近我有所企图,定要挨上几脚几拳的。三皇子若是没有诚意,光动动嘴,过过瘾,那就站得远点儿,别离我太近。” 季燃拍着床板子说:“打打闹闹是情趣儿,你这下狠脚是要谋杀亲夫!” 妖舟一回手,就要打季燃。 季燃直接喊道:“皇上救我!” 妖舟收回手。 季燃小声说:“你果然舍不得打我。” 妖舟的手指头动了动,没忍住,又抬了起来。 皇上后脑勺被他俩吵得生疼,忙开口制止:“好了好了,都闭嘴!阿舟,你住手!” 妖舟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指头。 季燃继续道:“皇上,她把我踹废了,得负责到底。” 妖舟侧头看向季燃,眼神幽幽。 季燃对皇上说:“皇上快看,县主冲我抛媚眼。” 妖舟突然伸出爪子,哦,不,是手,她突然伸出手…… 皇上一拍桌子,发出嘭地一声。 妖舟的爪子停在季燃的脖子前,然后……替他顺了顺肩膀上的褶皱。 季燃对皇上说:“皇上你看,县主喜欢我。” 皇上默默饮了一口茶,觉得这茶水有些不正经。最起码,味道不正经。 妖舟对季燃说:“三皇子神采奕奕,看起来不像重伤的样子。” 季燃说:“本王这叫回光返照。你睁大那双半瞎的眼睛,好好儿看一看。” 妖舟看向皇上,用眼神询问:“真的不能揍他一顿吗?!” 皇上眼神沉沉,给予警告。 妖舟低垂下头。 皇上暗道:“若可以,朕也想揍他一顿。朕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滚刀肉了。” 季燃看向皇上:“皇上……” 皇上沉着脸,说:“好了,既无大碍,都休息去吧。” 季燃立刻说:“大碍!绝对有大碍!皇上不信,叫来太医问问便知。太医都说了,我这是伤了腰椎,脱节了。一个月都不能乱动,要好生养着,否则落下病根,以后这腰就废了。男人可以说,哪哪儿都不行,但绝对不能说,腰不行!”最后一句话,季燃吼得撕心裂肺、脸红脖子粗,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皇上、妖舟和乌羽白,齐齐沉默了。 季燃缓了一口气,停顿片刻,这才继续道:“我虽是父皇从民间找回来的皇子,可父皇记得我母妃的好,也见不得好好儿一个儿子刚开岳国,来到邻国游玩,就变成残废爬回去。” 皇上的态度有所缓和,说:“此事不容马虎。朕派御医去照顾你,定让你健步如飞。” 季燃回道:“回皇上。我这个人面对不喜欢的人,习惯扭脸子、甩袖子。御医都上了年纪,我看一眼浑身难受,心中越发不喜,对病情毫无帮助。” 皇上问:“你想如何?” 季燃看向妖舟,眯眼笑道:“想侧妃照顾我。” 妖舟看相季燃,笑得那叫一个呲牙咧嘴:“我这脾气秉性,最是照顾不了病人,唯恐心中不悦,出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季燃也不说话,开始哎呦哎呦地惨叫。 皇上的脸沉了沉,看向妖舟。 乌羽白突然跪下,开口道:“皇上,三皇子在酒宴上说,看臣也是极其顺眼的。臣为了两国友好相交,愿意亲自照顾三皇子。” 季燃说:“不喜男色。还是算了吧。” 众人:“……” 正文 第413章 腹黑斗疯子 有一种人,能够将好话聊成坏话,将坏话聊成尴尬,将尴尬聊成气炸…… 并且,还能各条场景乱跳,无间歇变脸,开口就作妖。 很显然,季燃就是这种人。 在季燃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下,皇上终是点了头,同意妖舟去照顾他一段时间,直到他康复为止。 似乎是为了补偿妖舟,皇上当即抽出毛笔,狂书三个字:好好好。 皇上如约,将三个字赠送给妖舟,同意她挂在店中。然而,妖舟拿着这三个字,顿觉其中两个好字,都是因为自己踹了季燃而赠。 皇上的心思,果然高杆。否则,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赠送她三个好字?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纷纷离开。 季燃在被送进马车里时,还不忘叮嘱妖舟:“明天去驿站寻本王。别忘了穿得轻薄些。本王看着舒坦,病就好得快一点儿。” 妖舟冲着季燃咧嘴一笑,登上马车。 季燃继续喊道:“本王醒来后,第一眼要看见你!” 妖舟用脚踢了下车板子。 车夫甩开膀子,驾车离开。 乌羽白紧随其后,登上马车,在闭目养神中离开。 季燃被送进马车里,嬉笑怒骂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幽幽眸光,看起来狠戾暴躁。他想换个姿势趴着,结果拧疼了腰椎,痛得呲牙咧嘴,那叫一个痛苦。 季燃的马车一路行驶,因顾及他的伤势,行驶得平稳缓慢。在即将回到驿站的路上,突然从暗处蹿出来一匹受惊的野马,冲着马车就撞了过去。 车夫为了避开野马,使劲儿抽打套在马车里的马匹,让马儿快速向前冲去。 卫云和雷影同时出手,合力拦下野马。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条通往驿站的路,竟然被刨出了几条深坑。 这坑挖得十分有学问。既不会让车轮陷进去,又最大程度保持了颠簸的幅度。要说术业有专攻,就单说这坑挖得,就值得推敲推敲。 黑天里看不真切,若是没有野马撞来,倒也能换条路继续前行。坏就坏在,野马冲撞的太狠,车夫被迫快速赶马车。马车冲入坑内后,便没有了回头路。这一路行驶过去,才知道,什么叫颠簸得人怀疑人生。 寻常人都受不得这种颠簸,更何况扭伤了腰的季燃?! 季燃的身体,一会儿飞起到半空中,一会儿又重重落在车板子上。尽管车板子铺了厚厚的软垫,却也架不住这种飞行碰撞模式啊。 季燃在一阵哀嚎声中,颠簸得险些断气。他试图抓住什么,却是徒劳。 终于,颠簸停下,季燃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爬过了地狱死门关口,幸而两条腿还尚在人间坚挺着。 卫云和雷影第一时间赶过来,询问他是否有事。 季燃被撞得头破血流,就连嘴唇都磕碰出了鲜血。他缓了缓,说道:“有事。不但本王有事,那算计本王的白乌鸦,也注定有事!” 卫云为季燃简单处理了伤口,询问道:“何以见得,是乌世子?” 季燃回道:“知道本王受伤的人,寥寥无几。晓得本王要去告御状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最重要的是,他的随从领命离开了。若不是他派人放的野马,挖的地坑,老子都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卫云赞道:“主子睿智。” 季燃说:“别夸了!快把老子抬到驿站里去。这尿憋了一晚上,再晚就直接泄洪了。” 卫云和雷影忙联手,将季燃抬出马车。 雷影问:“主子,咱们这次来邻国,带了十名护卫,为何不让他们护送主子出行?” 季燃忽地一笑,说:“本王初到邻国,寻常人只会想和我结交,而非害我。本王要先探探路,看看这满朝文武中藏着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门神太多,挡住了小鬼,本王看谁演戏去?!” 雷影赞道:“主子英明。” 季燃咬牙道:“夸根毛啊!快,扶本王起来,憋不住了!” 季燃十分随意地一泻千里,舒服得抖了两下,然后又趴回到床板上,有气无力地闭上眼,嘀咕道:“老子说睡了你,一定要睡了你!两次,老子都被你撂倒在床上!此仇不报……睡不着觉……呼呼……” 季燃睡着了,还打了两声鼻鼾。 夜色那么长,人影那么短。月亮那么圆,心却那么扁。偏到承载不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另一边,乌羽白护送妖舟回到叶府,便要离去。 妖舟下了自己的马车,拦下乌羽白的马车,说:“走走?” 隔着帘子,乌羽白说:“酒劲儿甚大,我略有不适,你先回府休息。” 妖舟跳上车板,掀开乌羽白的车链,一头钻了进去,问:“你头难受,还是心难受?是胃难受,还是脚难受?” 乌羽白抬眸看向妖舟,忽地一笑,说:“毛发难受。” 妖舟说:“那就是欠薅!” 乌羽白说:“不如请县主动动手,帮我收拾一下这些难受的鬼东西?明个儿我也能到皇上那去,哭嚎一会儿,换取县主照顾一段时日。” 妖舟扯了一缕乌羽白的头发,啧了一声,说:“原本我还寻思着,要不要开个调味品铺子。正愁想不起来如何酿醋,你这就提供了原料。”闭着眼,嗅了嗅,“嗯,味道还挺冲。” 乌羽白一把将妖舟抱入怀中,问:“你与他可是旧识?” 妖舟反问:“为何有此疑问?” 乌羽白回道:“若非深仇大恨,他不会盯着你不放。” 妖舟略一思忖,想到了胖子,但是她和胖子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若季燃真是胖子,两个人应该抱头痛哭缅怀过去才是,犯不着这么兵戎相见。再者,燃疯子的脑回路虽然能和胖子拐到一起去,但是无论是外形还是声音、面孔,都没有可比性。即便胖子快速瘦下来,也不可能变成这幅令人喷鼻血的模样。倒是有一点。胖子背熟了《栖草行医录》,对解毒那是手掐把拿的。 妖舟想不通其中关联,心中的疑惑就像陷入到了怪圈里,难以挣脱。 乌羽白揉了一把妖舟的腰肢。 妖舟回过神,回道:“从罗刹域出来后,所有经历几乎都与你一起。我的印象中,并无此人的痕迹。许是在边城时得罪了他。此人睚眦必报,想法又与常人不同,一路追过来报仇,也是可能的。” 乌羽白微微颔首。 二人溜达许久,终是在恋恋不舍中分开。 乌羽白眼瞧着妖舟进入叶府。单方出现,对乌羽白抱了抱拳,并点了点头。 正文 第414章 棋逢对手 妖舟一大早就爬起身,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季燃的床前,大声喊道:“三皇子,起床啦!” 季燃猛地一惊,瞬间睁开眼睛,将攥在手心里的不知名粉末,直接扬了妖舟一脸。 妖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猛咳了两声,问:“什么粉?” 季燃回道:“让你瞬间昏倒的毒粉。” 妖舟问:“我现在昏倒还来不来得及?” 季燃:“……” 妖舟又问:“昏倒后是不是需要灌尿解毒?” 季燃:“……” 妖舟说:“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决定不昏了。”用手抹了一把脸,又揉搓了两下,“你这粉打磨得还挺细滑。若我那些胭脂也能如此细滑,定会卖得更好。”用手推了推季燃的肩膀,“你用什么打磨的?说说呗。” 季燃回道:“我用石头研磨的。你可以试试,用脸皮蹭蹭,定比石头研磨得还细腻。” 妖舟笑道:“我对自己的脸皮没信心。你不说,我都要误以为,是你用自己的脸面研磨的呢。” 季燃看着妖舟,眯起眼睛,说:“皇上下旨让你照顾本王,不是让你来气本王。” 妖舟笑嘻嘻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气大伤身,但是小气活血。” 季燃回道:“鬼扯!” 妖舟认真地说:“没文化,真可怕。你难道不知道,小气的人,分毛不拔?小气的人,就怕一拔毛,血呲呲往外冒!” 季燃瞪眼看着妖舟,没忍住,突然哈哈大笑两声,震动了受伤的腰肢不说,还晃疼了昨晚在马车里的撞伤位置,立刻痛得呲牙咧嘴。 妖舟忍着笑,努力表现得十分无辜,问:“我好好儿讲话,你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痛苦的模样?是不是到点吃药了?!内伤外伤的药,都记得灌两口。昨晚明明伤了腰,这会儿怎么连脑袋都受伤了?若是昨天你这样去求皇上,皇上没准真的让我给你陪葬。” 季燃骂道:“滚!” 妖舟回道:“得咧!”抬腿就要开溜,眼瞧着就要冲到门口。 季燃喊道:“站住!” 妖舟停下脚步,在心里哀嚎一声:“为何不能让我滚得彻底点儿?店铺要开张,我没有闲工夫和你闹着玩。”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皇上说,你不能提无理的要求。既然你让我滚,就不能让我滚来滚去,这样太过无礼。” 季燃说:“以你踹本王的那一脚而言,灵活度堪称绝佳,想来滚来滚去一定没有问题。要不,你就在屋里给本王滚来滚去,逗本王开心好了。本王一开心,身子骨好得快些,你也能够早日脱离苦海。” 妖舟眯眼一笑,说:“逗三皇子开心,简直是小菜一碟。何必滚来滚去?!”来到床边,一伸手,就要动手数季燃的肋巴骨。 季燃立刻露出危险的表情,说:“卫云,你去和皇上说,祥芸县主对本王动手动脚,意图不轨,为了当正妃,使尽了下流手段。” 妖舟收回手,说:“三皇子说自己以前在深山老林里生活,定是拜了黄皮子当师傅,才能一开口就是骚臭味儿。” 季燃突然伸出手,攥住妖舟的小手,眼神仿佛淬了毒。 妖舟慢慢抽出手,说:“三皇子别招惹我。光脚不怕穿鞋的,更何况,你还在邻国的地盘上。我劝你夹起尾巴,好生做人。” 季燃用手捂着胸口,捏着声音说:“哎呦……县主这话,好生吓人呐。吓得人家这颗小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妖舟向后退了一步,认真地说:“你我无冤无仇,犯不着厮杀不放。” 季燃问:“无冤无仇吗?” 妖舟问:“有冤有仇吗?” 季燃发出一声嗤笑:“呵……本王如此高贵,看不惯谁都可以任意碾死,更何况是你?!你骗取本王信任的时候,就当将其重视如同生命,而不是随意践踏!” 妖舟噗嗤一笑,说:“你我立场个不相同。我扮演成舞姬,不过是想拿到解药。你以为,皇上不知道是你下毒害十三公主?你以为,临岳两国打起来那一天,你会好过?!我劝你与人为善。或许到了性命攸关之事,我不会为难你。” 季燃看着妖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有些夸赞,甚至可以说吓人。 妖舟微微蹙眉,不悦。 季燃瞬间停了笑,盯着妖舟,说:“来了,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老子这一生,太过坎坷,临死必须快活!叶泛舟,老子一定娶你。老子死那天,你爷必须收拾妥当老老实实板板正正地躺在老子身边!” 妖舟的心一抖,感觉到了季燃的疯狂和认真,顿觉压力扑面而来,令人窒息感。 她沉声问:“这样有意思吗?” 季燃盯着妖舟不放,忽而噗嗤一笑,说道:“逗你玩呢。” 妖舟:“……” 季燃说:“本王才认祖归宗,正要享受大好春光,正要用银子砸死那些不开眼的王八蛋,怎么舍得轻易送死?”微微一顿,“十三公主的毒,不是我下的。若是我下毒,她早死在边城了。解毒丸,是我调配的没错。你从我这里偷走了两颗,其实还差一颗,才能安全清楚毒素。” 第一次,妖舟不知道要不要信这个忽冷忽热忽天忽地的男人。 季燃继续道:“你也不用想太多。本王既然主动请命来到临国,就说明本王对岳国的皇位没有一点儿意思。这事儿你若不信,可以去查。” 妖舟已经有些相信季燃的话了。一个对皇位没有任何兴趣的人,为何要害临国的公主?!害了公主,还屁颠颠儿地跑到临国来嘚瑟,显然说不通。 妖舟问:“那你来临国做什么?” 季燃呲牙一笑,回道:“寻媳妇啊。” 妖舟:“……”我咧个大草,好想打他、捶他、干残废他! 季燃说:“边城一别,本王对你上了心,这不远万里的追妻路,本王可是一路颠簸过来的。哎……不能说了,说多了腰疼。快打水给本王洗漱一下,然后煮些饭菜给本王吃。本王心情一好,身体自然就好。本王好,你就好。” 妖舟有些无语,问:“我虽不知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我和乌世子是一对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若不怕帮他养娃儿,就娶我吧。我见三皇子,也是心中欢喜的。” 正文 第415章 相杀 季燃看着妖舟,见她一脸慈祥地抚摸着肚子,双颊还泛起娇羞的红晕,顿觉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当即吩咐道:“来人,把她给本王扔冰水里去去温。” 卫云和雷影应了一声,从门口进入,伸手就要去抓妖舟的两只胳膊。 妖舟回身踢向二人,一人一脚,看似凶猛充满力道,却十分发飘!妖舟心中一惊,忙看向季燃,问:“你给我下毒?!” 季燃呵呵一笑,说:“毒什么毒?!我从来不会下毒,我只会做解药。我可是人面风流心更善良的三皇子季燃。” 妖舟气得不轻,抬腿踹向季燃,口中骂道:“你爹个尾巴!” 卫云和雷影立刻拉住妖舟,将她向后拖,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唯恐伤到她,不好解释。 妖舟虽变得手脚无力,但是并不是变成了废物。她用刁钻的方式,猛踩卫云和雷影的脚趾头,然后用力一挣,终于挣脱了束缚,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呲牙咧嘴地扑向季燃。 季燃害怕了,忙指着妖舟喊道:“抓她!快!抓住她!” 卫云和雷影立刻上前,分别抓住妖舟的胳膊,继续将她向外拖。 妖舟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卫云和雷影不动声色,继续拖拉她。 妖舟怒道:“逼我出绝招是不是?!” 卫云和雷影互看一眼,继续拖妖舟。 妖舟突然一仰头,照着卫云的眼睛吐口水,然后扭头又去吐雷影。 卫云和雷影中招后,也只能抽搐两下嘴角,深觉眼前这女子真是泼辣无比。然而,很快,二人就发现不对劲了。二人的脸仿佛被蜜蜂蛰了好几下,开始隐隐作疼。 妖舟借机再次冲向季燃。 季燃见妖舟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心生惶恐,忙抓出各种毒药粉,如同不要钱般往妖舟身上砸去。瞬间,五颜六色在半空中开了花。 妖舟被迷了眼睛,呛得无法呼吸,却仍旧凭借顽强的抱负心,冲到床边,对着季燃就是一顿输出。 季燃咬牙爬起身,和妖舟扭打到一起。 前者腰部受伤,需要静养;有着丧失了力量,却一直是武力担当。二人在床上扭来扭去,发出各种非人类的声音,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妖舟用膝盖去顶季燃的肚子,季燃用手拧妖舟的大腿;妖舟咬了季燃的脖子,季燃咬了妖舟的屁股;妖舟呸了季燃一脸口水,季燃回了妖舟一脸口水…… 好恶心! 季燃和妖舟都觉得很恶心,于是停嘴,作罢,各自擦脸。结果,只因互看一眼,这愤怒的苗头又再次熊熊燃烧而起,两个人又有了动手的冲动。 就在这时,卫云和雷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季燃探头一看,卫云和雷影都已经躺在了地上,满脸肿胀不说,还口吐白沫,再不救治,就要挂了。 季燃忙掏出解药,喊道:“张嘴。” 卫云和雷影艰难地张开嘴。 季燃瞧准位置,扔出药丸,分先后为二人解毒。 妖舟说:“给我一颗。” 季燃说:“你不用。” 妖舟问:“我也中毒了。” 季燃说:“老子看你就是一个毒物!你中毒?!你不让别人中毒就不错了。” 妖舟斜眼看季燃,问:“你都能坐起身活动了,应该不用给我照顾了。” 季燃一边慢慢趴回到床上,一边哎呦哎呦地叫着,还说道:“原本需要养一个月的伤,被你这么一打,最少要修养三个月了。” 妖舟勾唇笑了笑,柔声问:“用不用让你直接休息一辈子?” 季燃挑眉看向妖舟,回道:“你敢?” 妖舟回道:“试试?” 季燃对卫云和雷影说:“你们俩没死,就爬起来,把本王送皇宫里去。这驿站,本王是呆不了了。不但时刻要受县主的毒打,还要被其恐吓。本王这颗柔软的心啊,经不住这些。”说着话,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了,看样子就像要咽下最后气那般。 妖舟闭上眼,缓了缓,问:“你到底想要哪样?”这块滚刀肉,真是不好下手。横切切不动,竖砍人家又不在乎,一旦举起刀,还容易伤到自己。真是……难缠。 季燃睁开眼,说:“皇上让你来照顾本王,你却一再伤本王。叶泛舟,你可知,但凡本王不善良那么一丁点,你这就是要刺杀本王,破坏两国友好百年的约定。若岳国举兵,和临国打起来,所有为此死亡的士兵和百姓,都要把你钉在柱子上,打上一百年!” 妖舟知道,季燃这话没有夸夸其谈。尤其是,岳国的国书签订得那么不如意,估计正群策群力想着办法,打算推翻这个约定呢。 没有人想成为历史的罪人。 妖舟决定,暂时退一步,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我这不是帮你活动活动筋骨吗?说到刺杀和伤害,可就太伤感情了。” 季燃斜眼看向妖舟,问:“说完没?” 妖舟:“……” 季燃说:“说完了,就去冰水里泡泡,让脑子冷静冷静,让身上那股子骚味祛一祛。” 妖舟:“……” 季燃挑眉:“怎么?说不动你?卫云抬本王去皇宫里……” 妖舟一抬手,说:“正好热得晃。” 季燃瞥了妖舟一眼,闭上眼,说:“就在这屋里泡吧,本王也跟着降降温。” 卫云和雷影缓了缓,终于回过一口气,爬起身,准备了浴桶,又废了很大力气,找到了一块冰,抱到屋内。 季燃一看就来气了,说:“那么一点儿冰,还用手抱着?!再抱下去,它就化成水了!” 雷影忙松开手,把冰扔进浴桶之中,发出嘭地一声。 季燃蹙眉不语。 卫云打来凉水,倒入浴桶之中。 妖舟蹬掉鞋子,跳进浴桶之中,初时打了个冷颤,后来慢慢习惯了这种温度,也就闭上眼不说话了。 半晌,季燃睁开眼,看向妖舟,问:“你没什么话,和本王说?” 妖舟唇角上扬,睁开眼,笑嘻嘻地问:“还有冰吗?这水不太凉快啊。” 季燃冷冷的看着妖舟,问:“用不用给你加把火,煮熟了?” 妖舟趴在浴桶边上,说:“谋杀本县主,这个罪名,怕你也担不起。” 季燃:“呵……” 妖舟:“啧……” 正文 第416章 滚刀肉无底线 季燃趴在床上小憩了片刻,光着大脚丫子,还打了两声呼噜。 妖舟坐在浴桶中没敢睡,唯恐寒气入体。说不冷是假的,说冷却不甘心。 等到季燃假模假样地清醒过来,才懒洋洋地问妖舟:“县主可有话说?” 妖舟回道:“这水都被我的体温捂热了,三皇子是否要用这水洗漱呢?” 季燃嗤笑一声,说:“县主用过的水,都能毒死一头猪,本王就不尝试了。” 妖舟笑道:“也没那么夸张。三皇子姑且喝上两口,为我破除谣言。以后定不会有人再说,我的洗澡水能毒死一头猪。”妖舟这是把季燃比做猪了。 季燃挑眉扫了妖舟一眼,说:“看你活蹦乱跳的,思维也清楚不少,果然还是泡泡冷水澡有用。得,时辰也差不多了,你起来,服侍本王洗漱吧。” 妖舟问:“就这么湿淋淋的服侍你洗漱?三皇子是想我直接用袖子给你擦脸吗?” 季燃对卫云说:“去拿套奴婢的衣裙给她。既然是来伺候本王的,自然要有伺候人的样子。” 卫云依言离开,找来一套婢女衣裙,放到了妖舟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和雷影一同退出房去。 妖舟看向季燃,眼神透着一股子冷意。 季燃嗤笑一声,说:“没有二两肉的身子,本王看一眼都觉得眼眶子疼。”闭上眼,看样子是不打算看妖舟。 妖舟起身,水花翻滚,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如同鱼儿摆尾,令人浮想联翩。她迈腿出了浴桶,有水珠滴答落地,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啪嗒谁的窗。 季燃的睫毛抖了抖,又恢复了平静。 妖舟丢下外裙,偶尔会摩擦出声音,简直就是在磨炼人的自控能力和意志力。 终于,当妖舟露出雪白细腻的小腿时,季燃睁开了眼睛,却被两只手指头偷袭,立刻闭上了眼,痛得险些哇哇大叫。 妖舟说:“非礼勿视,三皇子看来不懂。” 季燃用手捂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骂道:“恶妇!” 妖舟呵呵一笑,快速换下湿透的衣裙,穿上干爽的衣物和鞋子,然后给自己梳了条长长的辫子,看起来少了些贵气、多了些灵动,就像水灵灵的俏丽婢女。 妖舟打了水,拧了帕子,递给季燃:“擦擦脸吧。” 季燃闭着眼,努力缓解这被插到眼皮上的不适感。随手接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又用帕子贴服在眼皮上,驱散疼痛和酸胀:“去做饭。本王饿了。” 妖舟问:“吃什么?” 季燃回道:“自然是符合本王身份的食物。” 妖舟应了一声,出门去忙活了。 季燃说:“雷影,你跟着去看看。那娘们儿不是个好人,保不准要出什么幺蛾子。” 雷影应在,离开。 季燃缓了半晌,终是能看清楚周围的摆设,却没看见木盆里有水!显然,这帕子是妖舟从浴桶里拧出来的! 季燃磨了磨牙,丢掉帕子:“卫云,找人把水抬出去。” 卫云依言而行。 季燃等了两盏茶的功夫,终于等到了妖舟亲手做得饭菜:一只红烧王八。 季燃问:“侮辱本王?” 妖舟回道:“哪有?我这是在祝福三皇子,活过百年,横跨千岁,直扑万岁。”笑了笑,“怎么样?这只王八符合三皇子的身份否?” 季燃说:“你吃了它。吃不完,别走。” 妖舟坐到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王八。这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季燃的腹中传出阵阵饥肠辘辘的声音,且越发嘹亮。他瞬间发火,吼道:“不开眼的!这是要饿死本王吗?!” 守在门口的卫云和雷影都吓了一跳,立刻奉上早膳,供季燃享用。 季燃艰难的爬起身,挑青菜吃了两口,便不再用餐。相较于妖舟吃得有滋有味,他越发觉得口中青菜难以下咽。 幸而,这种闻着肉香而不能食的非人虐待,并没有残忍太久。 皇上派朱德海来宣旨,要送给季燃一座府邸,并将他接到府中去。 朱德海看见妖舟那副朴实无华的样子,直说:“县主为国为民,真是辛苦了。” 妖舟回道:“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阿嚏……” 朱德海问:“县主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风寒?” 妖舟看了两只眼睛浮肿成桃子的季燃一眼,这才回道:“没事儿,许是穿得不够厚实。” 朱德海又开始关心起季燃,问:“三皇子这是……?” 季燃轻轻摸了摸自己肿胀的眼皮,说了句:“没事儿,许是看了不干净的东西。” 朱德海:“……” 在朱德海的张罗下,季燃被抬上了马车,去往皇上赏赐给他的宅院。 巧得是,这宅院竟然就在叶府旁边,两家仅有一墙之隔。 妖舟顿觉一口气堵在胸口,脑仁嗡嗡作响,就连脊梁骨都泛着阵阵酸涩,仿佛老掉牙的齿轮,挪动一下都吱嘎作响,好似快散架了一般。 季燃被抬下马车后,微微转头,看向叶府两个字,忍不住嘎嘎一笑,瞬间发出了非人类的声音。他转眼扫到妖舟,说:“缘分如此巧妙。你在夜奔本王,都不用赶车骑马了,直接翻墙而过,就能跳进本王怀里。真是妙啊。” 妖舟垂眸看着季燃,半晌,说了一句:“我跳墙时脚可重了些。三皇子不怕被踩碎了骨头,尽管招呼我跳墙。” 朱德海站在一边,看着二个人针尖对麦芒,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心里却咂舌道:“三皇子和祥芸县主真是生猛,若非杂家站在这里,没准儿能挠一块去。” 府邸大门敞开,穿着绛紫色衣袍的管家和一干奴仆列队欢迎新主子。 三皇子季燃感叹道:“皇上待我真是不薄。不但送了府邸,还送了奴才。” 朱德海说:“皇上送了管家一人、奴婢五人、奴才五人、烧火做饭的婆子两人。” 季燃问:“他们的月俸,也是皇上出吗?” 朱德海:“……”这个问题实在是厚颜无耻,朱德海竟不知如何回答。 季燃感激地说:“皇上待我真是不薄,送人还管月俸。若不是本王不能爬起来,一定要叩拜皇上的大恩大德。” 朱德海:“这个……杂家会把三皇子的意思清清楚楚地转述给皇上。”心中暗道:“果然是乡野山中出来的龙子,简直小气市侩斤斤计较。” 然而,季燃却一再刷新了朱德海对于龙子的认识。 正文 第417章 滚滚滚 季燃说:“既然朱公公肯帮忙,那就实在太好了。朱公公和皇上转述的时候,别忘了帮我带一句话。” 朱德海提着心,挂着假笑,看向季燃。心中暗道:“差不多得了,别给脸不要脸啊。” 季燃情真意切地说:“本王来到临国,瞬间爱上了这方水土,打算长居此处。幸得皇上赏赐府邸和奴婢们,让我有家可归。不过我源于深山老林,刚成为皇子,也没什么积蓄,这么大的府邸,可能要花费不少银子。离开岳国时,父皇给了银子,却在路上被小偷摸了去。如果皇上不怪罪,我就把这府邸分出去一大块,租给有需要的大人。这样有了银子,我才好安心度日。” 听完季燃的说辞,朱德海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起来。这一次,他听得明明白白,季燃这是要和皇上讨银子呢。 堂堂一个岳国三皇子,一张嘴就是要钱的话,听得他都觉得寒酸不耻。 然而,季燃的眼神真诚,态度诚恳,看起来那叫一个单纯赤诚。 妖舟听了这话,背着手,仰头望天,暗道:“又一个喜欢薅皇上羊毛的主儿。我薅皇上羊毛,顶多图谋一个好名头,就这,还得送上三分利,保平安。燃疯子倒好,凭借上下嘴唇子,就要讨好处,这可是活生生薅皇上的头发啊!中年男人的头发有多珍贵,难道他不知道吗?小心把皇上薅急眼了!” 朱德海缓了缓,揉了一把脸,回道:“定把三皇子的话转述给皇上。” 季燃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就有劳公公了。红果果,打赏。” 妖舟没动。 季燃再次喊道:“红果果,打赏!” 妖舟侧脸看向季燃。 季燃蹙眉不悦道:“让你打赏公公,你怎么还装聋作哑的?朱公公这么好的人,何时得罪你了?!” 妖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让我打赏?” 季燃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妖舟,说:“自然是你。你现在是本王的贴身婢女。皇上可是下了口谕的。怎么,不认?朱公公就在这儿,你不认,就是抗旨,正好让公公回去和皇上说清楚,看你有几颗头可以砍?” 妖舟哽了一下,问:“我是问,为何让我打赏?你又没给我银子。” 季燃理所应当地回道:“你是我的贴身婢女,自然掌管我的银钱。我让你打赏公公,你照做就行。” 妖舟感觉自己好像听了一个大笑话:“我说得不够清楚吗?你没给我银子!我如何打赏?!” 季燃呵了一声,说:“本王说得不够清楚吗?来的路上,银子被偷了。你先垫付上。快点儿,别让公公等太久,太失礼了。” 妖舟拍了下袖口,问:“你看我哪里像揣了银票的样子?” 季燃略显简单地抬手,指向叶府的大门:“回家取。” 我草咧!妖舟暴怒,抬脚就要去踹季燃。幸而,朱德海眼疾手快拦下了妖舟,并善意地提醒道:“忍忍、忍忍……” 妖舟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如常,对朱公公说:“让公公见笑了。回头,我给公公送些洗护套装。” 朱公公立刻眉开眼笑地应道:“县主有心了。” 季燃说:“送两套!别抠抠嗖嗖的。” 妖舟走向季燃,季燃立刻对朱公公说:“公公可看好了,有人要谋杀亲夫,害两国起争端。” 妖舟伸手,轻轻抚过季燃的肩膀,而后侧脸看向朱公公,笑道:“求公公帮我带一句话给皇上。” 朱公公说:“县主请说。” 妖舟缓缓深吸一口气,说:“若有朝一日,临岳两国起纷争,阿舟愿意带兵出征,踏平岳国!” 朱公公回道:“哎哎,杂家一定带到。” 妖舟用手拍了拍季燃,说:“三皇子,进府吧。” 季燃微微颔首。 四名护卫,抬着季燃向府里走去。 季燃不忘回头对朱公公说:“公公有空来坐坐。” 朱德海:“诺。” 季燃继续道:“本王在临国没有营生没有钱,公公有好事儿多多照拂啊!” 朱德海:“哎!” 季燃:“公公……” 朱公公抢话道:“杂家还有事,这就回宫了,三皇子好生休息吧。”对着妖舟施了一礼,就要脚底抹油开溜。 妖舟侧身,避开公公的施礼,又回了一个晚辈礼,低声说:“公公慢走。” 朱公公觉得眼前这个县主,真是怎么看怎么懂事,于是笑呵呵地离开了。就连季燃叫他,他也装作没听见,坚决不回头。再不走,指不定季燃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他都快记不住,季燃让他转述给皇上那些话了。真真……是……臭不要脸! 季燃莞尔一笑,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们,噗呲一笑,说:“我这儿没什么规矩,只不过别惹恼了我。我这个人喜欢种花种草,还受不得那些沤肥的味道。都散了吧,各自忙着去。” 护卫们抬着季燃继续向前,去看看他的院子和房间。 一位奴才,低声问管家:“大管家,新主子那是什么意思?咱可以不走规矩啊?怎还提什么花花草草的?” 管家看了奴才一眼,冷冷地说:“不喜欢沤肥,就是喜欢把人塞土里当肥料!” 奴才吓得脸色一变。 管家扫了奴才们一眼,说:“哪个主子是好欺负的?三皇子说没规矩,那就是有大规矩!你们都把自己的事儿做好了,别让人逮到错处,否则被塞进土里当花肥,可怨不得别人!” 众人纷纷应道:“诺。”奴才们虽然心中余悸,却也不以为然。狠话人人会说,不过是个质子罢了,还能厉害到哪儿去?! 众奴才心中对季燃是轻视是鄙夷的,打从门口他被抬下了马车开始,就听他在那儿嗷嗷直叫,既穷酸又上不得台面,丝毫不像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 众奴才纷纷散开,说是各忙各的,却也不过在摸鱼罢了。 季燃被抬着转了一圈,感觉还挺满意。他问妖舟:“红果果,你的闺房在哪儿?从哪儿跳过来,最方便?” 妖舟回道:“看你哪里抗踩。我从哪里跳过来,都方便。” 季燃眯着眼睛说:“你这么说,实在是破坏两国情谊。万一本王一个不爽,直接挖个粪坑给你跳,以后你就不要叫祥芸县主了,直接叫臭粪县主,更符合你的际遇。” 妖舟问:“你到底是从哪座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你那父皇当年进入深山老林,是让黄鼠狼迷了眼,才生下了你吧?” 季燃眸光瞬间一冷,吼道:“滚滚滚!老子看你才像黄皮子!” 正文 第418章 说人话 妖舟冷哼一声,就要离开。 季燃又喊道:“把府邸给本王打扫得一尘不染,才可以滚回去。” 妖舟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于是,季燃接收到新的府邸第一天,就看见妖舟一个人忙上忙下的小身影,至于其他奴才,都聚在一起嗑瓜子聊着天,一副悠哉自在的模样。也因此,有些人甚至开始怀疑起妖舟的身份。说是县主,可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府邸在给季燃之前,都是修葺打扫过的,这会儿也不埋汰。妖舟简单收拾过后,就让季燃躺床上去养伤了。 晌午刚到,管家送来饭菜,请季燃享受。当然,他也准备了妖舟的饭菜。 季燃挑眉扫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将准备往外拿的饭菜,又放回到食盒内,然后拎着食盒,悄然无声地退出房间。 季燃吃了两口青菜,就没再动筷。 妖舟腹中饥肠辘辘,惹来季燃的鄙夷一瞥。 季燃问:“饿了?” 妖舟没搭话。 季燃继续道:“忍着。” 妖舟转开头,抽出一条鸡毛毯子,对着屋里就是扫荡,弄得灰尘四起。 季燃咳嗽了两声,捂着口鼻,呵斥道:“让你打扫,不是让你把屋子弄得都是灰!” 妖舟挥动鸡毛掸子,将季燃从头扫到脚:“我打扫就这个样子。你若觉得我做得不好,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就……忍着。” 季燃被鸡毛毯子瘙痒到脚心,忙动腿闪躲,结果腰不配合,痛得哎呦一声。 妖舟立刻将鸡毛毯子上移,扫过季燃的脸。 季燃打了个喷嚏,震得腰部生疼,一张脸都变了颜色,忙喊道:“滚滚滚!可以滚了!” 妖舟丢下鸡毛毯子,转身离开。那样子,就像胜利的小母鸡。 季燃说:“滚回家去,吃完午饭,再回来当差。” 妖舟停下脚步,用手虚点季燃两下。 季燃问:“何意?” 妖舟留下一个值得人深思的眼神,背着双手离开。说实话,这一刻,妖舟要将季燃的尸体埋在哪儿都想好了。 季燃看着妖舟的背影,眼神从气恼变得幽深,看起来就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不见任何波纹,却令人毛骨悚然,直觉里面有怪兽。 妖舟感觉如芒在背,突然回头,看向季燃。 季燃微愣,慢慢趴在胳膊上,一直盯着妖舟不动,就像潜伏的野兽。 妖舟问:“我浑身无力,中了什么毒?” 季燃回道:“女人不需要那么大的力气,万一再踩伤本王,拿什么赔?” 妖舟低声喝道:“说人话!” 季燃噗呲一笑,回道:“不会。” 妖舟打趣道:“你这是自诩不是人?” 季燃闭上眼,好似呢喃般回了句:“不经历一些事,谁又能看得出,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妖舟转身离去,心中腹诽道:“早晚让你变成真鬼!早晚让你那些花儿开得越发娇艳!” 另一边,朱德海回到皇宫,将此行所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回禀给皇上。 皇上听罢,说:“按照皇子的月俸,给他。” 朱德海应道:“诺。”转而说,“皇上,奴才瞧着,三皇子的脸上有淤青,祥芸县主的脸色也十分不好,再让二人相处下去,免不了要动手的。” 皇上的唇角微微上扬,说:“季燃就是一块滚刀肉,寻常人不好动他。祥芸县主不是善茬,且让他俩撕扯吧。权当是对祥芸县主的历练。”转而问,“乌羽白那边,可有动静?” 朱德海回道:“乌世子那边,还不曾露面。” 皇上幽幽道:“这些年,乌羽白不要世子之位,为何?” 朱德海不敢回话。 皇上淡淡一笑:“许是记恨朕,屠他母族。” 朱德海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这个话题,不能触碰,他平时连想都不敢多想。 皇上的眸光沉了沉,说:“她娘的所作所为,就算再屠一次,也死有余辜!” 朱德海垂眸不语,这会儿倒是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了,只是肉拳头攥得有些紧。 半晌,皇上摇头一笑,说:“祥芸县主的婚事啊,也当思虑一番了。” 朱德海松开肉拳头,笑呵呵地说:“皇上日理万机,还能分心为祥芸县主考虑婚事,她若知道,定感激涕零。” 皇上莞尔一笑:“她不是还要请旨上战场吗?岂能安于后院。且看最后花落谁家吧。” 朱德海笑道:“祥芸县主真是一心为了临国啊。” 皇上瞥了朱德海一眼,说:“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最近一直听你夸她。” 朱德海吓得跪在地上,忙磕头说:“皇上饶命啊……她送了奴才一百两金子。” 皇上知道,总有人会搭理这些宦官,帮自己当个耳报神,却没想到,妖舟手笔这么大。皇上皱眉道:“她给了你一百两黄金?” 朱德海点头,汗水噼啪落下,却不敢擦。他说:“是,在进宫第一天,皇上叫她来问话,她就给了奴才一百两金子。奴才拿着也实在沉手。不过……”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她没求奴才任何事儿,也从未让奴才帮她说过什么话。奴才就是觉得,祥芸县主为人处世极让人舒坦。再者,她一心向着皇上,奴才……奴才也就收了那份礼物。” 皇上问:“叶大人月俸有限,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 朱德海的嘴巴动了动。 皇上沉声道:“说。” 朱德海立刻回道:“奴才听说,她……开的原石,都有翡。她……她还善赌。” 皇上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这个阿舟啊,还真是……哎……也不知她从哪儿学来的一身本领。若是楚妖金教她的,楚妖金还真是个奇人呐。” 朱德海没敢接话。 皇上说:“起来吧。” 朱德海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皇上警告道:“没有所求,才是最当警醒的。” 朱德海应道:“谢皇上。” 皇上摆了摆手:“下去吧。记得自己是谁的奴才。” 朱德海再次跪下,表态道:“奴才永远是皇上的奴才。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皇上没再搭理朱德海,拿起奏折继续批阅。 朱德海退出小书房后,捂着心脏直喘,感觉自己好像从鬼门关爬过了一个来回,十分紧张。 正文 第419章 我不想帮你 妖舟有多不想去看季燃,季燃就有多想让妖舟来当丫鬟。 幸而,妖舟腿快,跑出去一下子,直接找到大夫,给自己诊脉,结果却没发现任何异样。真是……见了鬼了! 妖舟下午去了做牌匾的地方,将皇上写下的三个好字,等比放大十倍,每个好字都刻上一个好字,然后落款。 使了大价格,请了最好的师傅,做成黑檀木凹雕涂金的,再压一个红色的落款,简直就是绝了。 她又把字体装裱起来,放在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里,打算当成镇店之宝。 皇上这只活广告,妖舟打算用到极致。以后出新的包装,也必须给它印上一个精神抖擞的好字。 一切准备好后,妖舟打着喷嚏和窦蔻等人碰了个面,暂定后天开业,各种细节敲定后,就是没日没夜的倒班生产。人手紧缺,各位学子们便从家里拉来下人们,一人跟一位师傅,开启了打工的生活。 妖舟得知后,让窦蔻给每个人一两银子。得知消息的家奴们,顿觉膀子格外有劲儿。 妖舟从一处宅院出来后,竟又遇见了肖浅止。 肖浅止提着一盏灯笼,静静等在门口,就像经过爱神之手雕琢而成的仙子,温婉、雅致、干净、灵秀。 可惜,不受妖舟待见。 妖舟漠视肖浅止,肖浅止却提着灯尾随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妖舟等了会儿,没见到自己的马车。 肖浅止解释道:“有匹马受惊了。马儿带动马车跑了出去,车夫去追马车了。” 妖舟问:“你扎马屁股了?” 肖浅止回道:“没有。我放了爆竹,马儿就自己跑了。” 妖舟干脆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肖浅止回道:“我想和你谈谈。” 妖舟问:“谈什么?” 肖浅止回道:“合作。” 妖舟满眼狐疑地打量了肖浅止一眼,直接打了个喷嚏,然后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肖浅止紧随其后,一路默默陪伴。 走到一半的路程时,肖浅止十分小声地喊了声:“先生……” 妖舟停下脚步,转身,抡圆了胳膊,直接给肖浅止一个大耳光! 这一把掌,妖舟是用了全力的,奈何被燃疯子那个妖人使了手段,竟然用不上力气,着实有些恼人。 肖浅止并没有因为这个巴掌而恼羞成怒,反而心里有些发甜。毕竟,妖舟打别人时的凶悍模样,他曾看在眼中。而今打他这一下,看似凶猛,实则轻飘飘的,显然没舍得下去手。 肖浅止被打后,脸上露出笑模样,低声说:“我知,阿舟不舍得狠狠打我。” 妖舟抬脚,想要踹肖浅止,终是收回了脚,问:“说吧,想谈什么?”打人不疼、踹人不狠,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不打不踹。 肖浅止看着妖舟的眼睛,说:“第一次见到先生,我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人。都说先生被镇北大将军杀死,可至今死不见尸。你出现后,我眼中又只有你,再无她人。” 妖舟心中感慨肖浅止果然聪慧过人,面上却不显分毫,问:“所以呢?你就是来告诉我,你移情别恋特别快的?” 肖浅止激动地说:“不!我是来告诉你,我自始至终……” 妖舟的眼神很冷,以至于肖浅止无法继续表达自己的感情。 半晌,妖舟说:“楚妖金死了。纵使你见我,好似看见了先生,她也活不过来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抬腿就走。 肖浅止一把抓住妖舟的手腕,急切地说:“先生大仇未报,我梦中常常惊醒。阿舟,你可睡得香甜?!” 妖舟知道,肖浅止这是告诉她,他不会再追了先生这个身份不放。妖舟挣脱开肖浅止的钳制,说:“我问心无愧,自然睡得好。” 肖浅止说:“你曾言,要为先生报仇。” 妖舟笑道:“我也曾说过,若镇北大将军不徇私枉法,我是不会和他为敌的。” 肖浅止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可总要给我一个机会才好。” 妖舟挑眉,问:“怎么给?给了又如何?你是肖家的肖世子,你掀了肖家,又能得到什么?!” 肖浅止突然喊道:“你!若我掀了肖家,就有了向你提亲的资格!” 妖舟微微一愣,转而噗呲一笑,说:“你这是在靠自我想象活着呢?我可以明明确确地告诉你,即便你帮我掀了肖家,我也不会嫁给你。肖浅止,你和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肖浅止的眼中划过受伤的痕迹,问:“难道乌羽白就是?季燃也是?而我就不可以是?!” 妖舟说:“他们可以是,也可以不是。”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这里,永远住着一个人、保护着一个人、温暖着一个人。” 肖浅止问:“是谁?” 妖舟微微一笑,回道:“是我。我从没打算嫁给一个男人,从而住在后院,每日过着宅斗的日子。我的世界,需要展翅翱翔。我现在爱着乌羽白,我就会和他在一起。若有一天不爱了,我也不会强迫自己。” 肖浅止的眼中再次涌上希望,问:“有一天,你可以……爱上我吗?” 妖舟说:“未来的事,谁说得清楚。” 肖浅止见妖舟没有直接断言拒绝,心中微暖,表情也有所松动。 妖舟却道:“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身份和我的位置,注定不能有所交集。若有,注定要碰撞出个你死我活。肖浅止,你是个聪明人,不要把感情投注到我的身上,否则痛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肖浅止十分突兀地问道:“你不接受我,是因为我姓肖?!你能否告诉我,为何你如此恨姓肖的人?不要欺骗我,我能感觉得到,你对姓肖的人有着执着的恨意。”这话,就又是将眼前人当成了先生。 妖舟骂道:“你还能感受到?你通灵呢?!滚一边去!”抬腿要继续走。 肖浅止喊道:“让我帮你!” 妖舟走了三步后,停下脚步,看向肖浅止,说:“别说帮我,你只说帮你自己的良心。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 肖浅止说:“好,我帮我自己。” 妖舟呵呵一笑,说:“只可惜,我不想帮你。” 正文 第420章 妖舟被掠 肖浅止不想就此错过,继续追上妖舟。 两个人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旁人却听不听他们在低声说着什么。 最终,妖舟赠送给肖浅止一个大嘴巴子,然后一个人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她即将靠近家门口时,突然感觉到汗毛直立。那种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瞬间弯腰躲闪。然而,这场针对高手的抓捕,已经蓄谋已久,怎么能让她轻易逃脱?再者,妖舟又因燃疯子的手段,莫名失去了该死的内力。而今就如同寻常女子那般娇柔。拳头还是拳头,脚还是脚,却发挥不出极致的力量。 妖舟在被大网扣住的同时,遭受到密密麻麻的钢针偷袭。她直接趴在地上,躲过一劫,却还是被不长眼的钢针刺入了后背和小腿。 钢针和寻常的钢针没什么不同,但却不是用来绣花的。钢针上涂了诸多毒药,并非见血封喉,却够妖舟缓上一会儿了。 妖舟知道对方有备而来,直接放弃挣扎,装死,准备寻找机会逃跑,顺带看看到底是谁要对付自己。 这时,她只能忍着痛,继续在心里給燃疯子挖坟。 敌人也是狡诈,蒙着头脸走出,直接敲昏了她,然后将其套进麻袋,扛走。 失去知觉的瞬间,妖舟就知道:完了。遇见谨慎的狠碴儿了。不过也不甚担心,没有就地格杀,就说明对方有所图。她暂时性命无忧。 妖舟消失后,第一个跳出来寻找的人,竟是季燃。他一大早,就派了卫云去寻妖舟,让红果果过来当值。结果却得知,红果果一晚上不曾回府。 季燃以为是假消息,于是让自己的护卫纷纷跳上墙头,一起大声喊:“红果果,当值了!红果果,当值了!” 幸好妖舟不在,否则能被他气个半死。 喊不出妖舟,季燃又开始派人去寻妖舟。 这一寻,找到了车夫。车夫追上马车后,回到一处宅院接妖舟,没有接到人,误以为她坐肖浅止的马车回府去了。车夫是庄子上的人,认为妖舟无所不能,压根就没想到她会被人掠走。 车夫昨晚还是睡在一处山庄里,等到早晨才去接妖舟。结果,扑了空。这才知道,妖舟昨晚并没有回叶府。 至于叶府里的人,对于这段时间经常外出的妖舟,已经做到了视而不见的地步。叶大人不好管妖舟,说了两句她不听,也就作罢。再者,妖舟的生意又过了明路,就连皇上都知道,他能说些什么?至于戚夫人和叶湘玉,巴不得妖舟不回府呢。 唯一盼着妖舟回府的小葡萄,还睡得香甜,压根不知道妖舟没回府睡觉。只因妖舟和她说过,不用等她。小葡萄就真没等。 这一大早,因为妖舟的消失不见,瞬间闹得鸡飞狗跳。 此事让乌羽白知晓后,立刻派人去一处宅院和一处山庄寻妖舟。这一寻,就查到了肖浅止的头上。因为是他放了鞭炮,吓跑了妖舟的马车。 乌羽白直接带人冲进肖亲王的府邸,当面询问肖浅止。 肖浅止满脸无辜和担心,显然也不明白好好儿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肖亲王闻讯赶来,看着乌羽白没说话。 肖侧王妃得知妖舟不见了,笑得那叫一个夸张,全身的肉都跟着晃动。她眉眼飞扬,说着清凉话:“这天是怎么了?说不到念不到的,就听到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乌羽白看了肖侧妃一眼,没有搭话,直接问其肖浅止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肖浅止回道:“我去寻阿舟,想要买些胭脂水粉,她不肯卖我,也就作罢了。” 乌羽白直接尖锐地问:“若要买胭脂,为何不等到商铺开业?为何夜里去寻她?” 肖浅止垂眸回道:“我想……问问她,是否见过先生。” 乌羽白眸光沉沉地看着肖浅止。 肖侧妃讥讽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丢了就丢了,还跑到我们府上兴师问罪,乌世子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是不是太不拿我们肖府当回事儿了?!” 乌羽白说:“掌嘴。” 单方抬手,就给了肖侧妃一个嘴巴子。 肖侧妃被打懵了。她指着乌羽白,满脸不敢自信地问:“你敢打我?!” 乌羽白说:“祥芸县主,是有品阶的正二品。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再敢口出狂言,侮辱县主,饶不了你!”言罢,向外走去。 肖侧妃回过神后,捂着脸扫了一眼肖亲王,抬手就去打肖浅止的脸。 肖侧妃是练过的,打人又准又狠,这一巴掌下去,非得打飞肖浅止不可。然而,肖亲王突然出手,拦下了肖侧妃,呵斥道:“休要胡闹!” 肖侧妃吼道:“你放任外人进府来欺辱我!而今就连我教育他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逆子,你都不许?!” 肖亲王甩开肖侧妃的手,将手背到身后,因疼痛不停颤抖。他怒声道:“和你说过,不要招惹乌世子,你偏偏冲上来嘲讽!你以为,他是那么好相处的?!” 肖侧妃吼道:“一个被灭了母族的世子,就是没爪子的狗,有何可怕?!等我父亲归来,定让他好看!” 肖亲王骂道:“蠢妇!” 肖侧妃张牙舞爪地要去抓肖亲王。肖浅止单薄的身体往上一扑,护住了肖亲王,把后背留给了肖侧妃。 肖侧妃这一爪子用了力道,直接把肖浅止的衣袍抓开,流下了四条鲜血,触目惊心。 肖亲王一看,瞬间怒火攻心,仰手就给了肖侧妃一个大嘴巴子。要知道,若不是肖浅止拦着,这爪子抓到自己脸上,岂不是要毁容?! 肖侧妃被打,有些懵圈,瞬间哭嚎起来,声音之大,令人头皮发麻、脑仁儿直疼。 肖亲王没管他,直接搀扶着脸色苍白的肖浅止离开,并对管家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肖亲王亲自搀扶着肖浅止回到房门,心疼地说:“又不是不晓得她生有蛮力,以后躲着就是,别往前冲。” 肖浅止回道:“儿若是不冲,唯恐她伤到父亲。儿宁愿受些皮肉苦,也不想父亲受半点伤。” 肖亲王没有说话,却生出了无限感慨。 肖浅止眸光微闪,问:“父亲,儿子这性格,许不太适合做世子。不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肖亲王微微蹙眉,回道:“他啊……这时都没有回来,定是回不来了。” 肖浅止立刻关心地问:“为何?父亲派二哥去了哪儿?儿这就派人去寻他。” 肖亲王叹了一口气,说:“你二哥应该是客死他乡了。他带出去的人,也一个没回来。” 肖浅止忙问:“父亲让二哥去做了什么?” 正文 第421章 暗涌如潮 肖亲王看了看肖浅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问。此事不知道,为好。” 肖浅止还想问,但肖亲王已经明确表态,不想说此事,他若追着问,定会惹人怀疑。肖浅止乖巧的闭嘴,看起来十分无害。转而,他忽地说了一句:“不知是谁掠走了祥芸县主?” 肖亲王说:“不管是谁,都捞不到好处。” 肖浅止十分诧异,肖亲王竟然会这么说话。他的睫毛颤了颤,问:“父亲何出此言?” 肖亲王摆了摆手,说:“她的事,你以后不要管,也不要刻意接近她。” 肖浅止现在已经肯定,带走祥芸县主的人,并非肖亲王的人。且,也不是肖侧妃的人。否则这会儿她定要享受胜利的喜悦,而不会哭嚎得如同疯魔了。那么,父亲这话,是在忌惮什么?忌惮乌世子?为何感觉那么怪异? 说话间,苏女得了消息,眼含泪来看肖浅止。然而,她第一个关心的不是肖浅止,而是肖亲王。 她上下打量着肖亲王,含泪柔声说:“王爷无事,真好。” 肖浅止略带撒娇地回道:“受伤的是你儿子,肖浅止。” 苏女忙来到苏浅止身边,看见他身后的伤,眼泪立刻掉落下来。转身投入到肖亲王的怀里,梨花带雨地哭泣着,却一个字也不说。 肖亲王那叫一个心疼啊!他拍着苏女的后背,低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大夫马上就来,你仔细哭红了眼睛。” 苏女说:“妾只是心疼浅止。王爷莫要为妾担心。妾……妾无碍……” 肖亲王抱住苏女的胳膊,想要安抚,苏女却发出一声低呼。 肖亲王忙问:“怎么了?” 苏女回道:“无碍。王爷不用担心。” 肖亲王还是撸起了苏女的胳膊,但见那无暇美臂上,竟然有青紫掐痕。他忍着怒火,问:“怎么伤到了?” 苏女不说。 肖浅止说:“昨天娘去给侧妃请安,说是茶水没伺候好,就被责打了。” 肖亲王脸色骤然冷了下去,额头上也跳起青筋。他问:“为何不和本王说?” 苏女怯生生地看了肖亲王一眼,回道:“不是……不是大事,不敢给王爷添堵。妾只希望,王爷开心,妾便不觉得疼。” 肖浅止说:“不只一次了。娘不让我说,说不给父亲添麻烦。我是个没用的儿子,护不得娘,也……”说到最后,干脆低垂下头,不再言语。 肖亲王怒由胆边生,咬牙道:“还真是反了天了!这肖府上上下下,就没她打不到的人?!” 肖浅止劝道:“父亲冷静。外公的脾气谁也招惹不起。我们还是息事宁人吧。再者,父亲正值壮年,也当迎娶王妃入府。” 肖亲王看向肖浅止,问:“你不想你娘当王妃?” 肖浅止回道:“做梦都想。不过娘说过,她可以委屈自己,却不能让父亲为难。”蹙眉叹息,“若娘有个好的身份,能和父亲举案齐眉,那该多好。” 肖亲王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开始琢磨起这件事。 肖浅止转而又说:“不过,无论谁嫁给父亲,都难过侧妃那一关。父亲,侧妃性情有异,唯恐失去理智伤到父亲,父亲定要小心才是……嘶……”说着话,痛得抽搐了一下身子。 肖亲王的脸色越发阴沉,终是说道:“是啊,这人都疯魔了……” 大夫来了,肖亲王退出房去,去忙自己的事儿。 等大夫离开后,苏女看了肖浅止一眼,低声问:“为何要供火?” 肖浅止自嘲地笑了笑,说:“娘,我虽贵为世子,但父亲若娶了正妃,你觉得,正妃可能容下你我?届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苏女温柔地笑了笑,说:“浅止长大了,知道谋划出路,甚好。”微微一顿,“若是为娘能有一个合适的出身,倒也是佳话。” 肖浅止明白了苏女的意思,点了点头,开始为彼此谋出路。他叫来已经成为他心腹的肖卫,让他去寻一个身份给苏女,然后又派出人手,和自己一同去寻妖舟,连后背的伤都顾不上。 烈日下,他的后背被鲜血染红,却只是拿来深色斗篷盖住,继续寻找着。 另一边,窦蔻找到了乌羽白,急着问“阿舟到底去哪儿了?为何至今未归?!可是出了意外?” 乌羽白回了两个字:“冷静。” 窦蔻急得险些暴走。 乌羽白说:“她至今未归,应该是被人抓走了。没有直接杀掉,就证明他们有所图。有所图,她暂时就是安全的。只是……少不得受些皮肉苦。” 窦蔻红着眼睛跳脚道:“千刀万剐的!谁这么缺德,竟然劫走了阿舟!原本预计明天开业,这业要怎么开?!” 乌羽白沉吟片刻,说:“照常开业。” 窦蔻蹙眉道:“怎么照常开业?!阿舟都不在了,这店……” 乌羽白说:“即便她现在不在,她也一定会回来。店铺是她的心血,没有道理不正常开业。若她知道,店铺因她不在而停摆,定会发脾气的。” 窦蔻鼻音浓重地说:“我倒是宁愿她发脾气,也别突然这么消失啊!不行,我得回家去,和父亲说说,让他派人寻找阿舟。” 乌羽白说:“且慢。” 窦蔻回身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说:“此事先不要大张旗鼓地搜寻,唯恐绑了阿舟的人,铤而走险。窦小姐,你先去店铺里看着。阿舟离开前如何交代,你们便如何进行。我来寻找阿舟。” 窦蔻应下,带着满脸愁容和担心离去。 乌羽白缓缓吸入一口气,对单方说:“派隐卫去寻她。” 单方上前一步,低声说:“主子,凭借县主的身手,寻常人根本伤不到她。到底是被绑,还是有事离去,还需要斟酌。若是派出隐卫,一旦暴露了身份,定会牵扯出更多人。届时,主子的这盘棋,就不好下了。” 乌羽白看向远方,幽幽道:“我这盘棋,下得惊险。上次布局,险些要她性命。单方,以后我的棋盘之中,她便是我要保得帅。她在,我安。” 单方明白了乌羽白的情深意重,忽然想起了乌羽白的母亲,那个被爱逼疯的女人,依稀在乌羽白的侧脸上看见了他母亲的样子。单方忙垂下头,领命离去。有些事,真的不敢想。只希望他的小主子,能得到他要的感情,不至于最后变得如其母一样…… 正文 第422章 小白鸦杀伐决断 负责寻找妖舟的人,开启了地毯式的搜查,就连集市里的店铺也没放过,奈何贼人格外聪慧,竟将妖舟藏在了案板之下的柜子里。 那柜子,平时就是用来放猪肉的,一切看起来那么自然,毫无违和感。 乌羽白的人和肖浅止的人,以及季燃、窦大人和叶家人,也都纷纷穿梭在大街小巷,寻找着妖舟。有两次,甚至有人从猪肉摊位前走过,却也没有发现异样。 猪肉张今日卖的肉不够新鲜,主顾来闻了闻,便离开了。偶尔有要肉的,他就剁些给人家。人家若是拿着猪肉回来理论,他就把铜板退回去。 与此同时,叶家发现院子里被扔进去一封信。信里裹着一块石头,直接砸到了如墨的脚趾头。 如墨惨叫一声,抱着脚直跳。 叶湘玉亲自捡起了信,在看过信件内容后,直接将其撕碎,丢入了池塘中,看着它们渐渐沉入泥泞中。 开什么玩笑?!赎回一个叶泛舟,竟然要一百万两银子!这么贵,不如让她去死。 叶府外,负责丢信件的人,完成了任务后,就要逃走。却被单方带人逮住,抓到了乌羽白的面前。 送信人哪里见过这阵仗,立刻坦言说:“爷,这位爷,不关我事。是有人给了小人一把铜板,让小人扔个东西进去。小人……小人饿得不行,才答应了此事。求爷饶命、饶命啊……” 乌羽白说:“放了吧。” 送信人立刻磕头谢恩,然后撒腿就跑。 乌羽白说:“派人跟着他。” 单方给护卫使了个眼神,立刻有人跟了上去。 单方问乌羽白:“主子怀疑他有问题?” 乌羽白回道:“一个草民,说话竟如此利落,显然是想过对策的。寻常草民见了我,有几个能说出话的?” 单方顿觉乌羽白心思缜密,果然深知人心。 乌羽白没有等,直接进入叶府,在叶府人的惶恐中,开始搜寻那封信。 叶大人看起来是真着急,脸色都泛着不正常的色儿。他问乌羽白:“乌世子,可有泛舟的消息?” 乌羽白回道:“贼人往叶府院里扔了信,且看他们什么意思。” 单方搜寻一圈后,回禀道:“主子,信件看起来裹了石头,这会儿却只找到了石头,却没寻到信件。” 乌羽白问叶大人:“劳烦叶大人叫出家里的所有人。” 叶大人为难道:“这……” 乌羽白沉声回道:“事关阿舟性命。” 叶大人当机立断,回道:“好。”叫来管家,吩咐一二。 管家应下后离开,开始张罗起来。 叶湘玉得到消息后,十分紧张,称病躺在床上。奴婢如墨,伤了脚趾,也不肯出去,紧张地陪在叶湘玉的身边。 叶府的大动静,引起了隔壁的注意。 季燃的护卫趴在前头,看了半天热闹后,将消息及时地禀告给了季燃。 季燃听罢,说:“那白乌鸦可是专门抓鱼的猫,定是闻到了腥味,才如此大动干戈。走走,瞧个热闹去。” 卫云劝道:“主子的腰尚未恢复,不可乱动,唯恐伤到根本。” 季燃说:“快给老子寻些拇指粗细都直溜木棍来。这个热闹不看,养伤都不能利索。” 卫云领命,派人去寻来木棍过来。 季燃咬牙起身,将木棍用长布条紧紧地缠在腰身上,起到支撑的作用。他边缠边问:“雷影回来没?” 卫云回道:“还没有。” 季燃恨声道:“敢动老子要合葬的女人,早晚弄死你!” 卫云劝道:“若主子真喜欢祥芸县主,这回找到人,先哄哄。女人,都喜欢哄着来。” 季燃扫了卫云一眼,说:“喜欢?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喜欢她了?!” 卫云赔了个尴尬的笑脸,继续帮季燃缠腰部的支撑。这时候,他竟想起女子爱美,为留住男子的心,不惜把腰束成盈盈一握。这个想法太可怕,他立刻甩开。 季燃憋着一口气,额头上涌出汗水。这一圈木棍缠下来,他已累得气喘吁吁。终于,搞定。他笑露一口雪白的牙齿,喘着粗气,说:“本王要亲手弄死的女人,别人碰了,不行。”穿上外套,“走!” 口号喊得很响亮,实际上,季燃却是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叶府里的人都聚集得差不多了。 叶大人对乌羽白说:“人基本齐全了。” 乌羽白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有谁没有来?” 叶大人看向管家。 管家回道:“回世子,二小姐和二小姐的丫头如墨没有来。大夫人和大夫人的使唤婆子,也没有来。剩下的人,除了出去寻大小姐的人,都在这儿了。” 乌羽白说:“让大家都散了。”看向叶大人,“叶大人,可否陪我去看看叶二小姐。” 叶大人问:“你怀疑湘玉收了信?” 乌羽白说:“聊上两句而已。还请叶大人做个见证。” 叶大人点头应下。 二人很快来到叶湘玉的房间。 叶湘玉知道拦不住,立刻装出头痛的样子,躺在了床上,并让如墨放下了床幔。 叶大人和乌羽白进入房间后,接着询问道:“湘玉哪里不舒服?” 叶湘玉回道:“头痛异常。” 叶大人说:“乌世子有话要问你。你回了,再休息。” 叶湘玉乖巧地应道:“诺。乌世子请问。” 乌羽白看了一样垂眸不语的如墨,说道:“有些口渴。” 叶大人扫了如墨一眼。 如墨立刻应道:“奴婢这就去煮茶。”施了一礼后,便向外走去。尽管她努力保持着平稳走路的样子,奈何石头砸到脚面,这会儿脚丫子不但肿胀,还痛得要命。 叶湘玉等着乌羽白的问话,结果乌羽白竟然转身出了屋,在院子里拦下如墨,问:“脚怎么了?” 如墨慌忙回道:“没……没什么,不小心崴了一下。” 乌羽白眸光沉沉地看着如墨,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脚怎么了?!” 如墨硬着头皮回道:“崴了一下,又……又踢到了石头,伤到了。” 乌羽白直接吩咐单方:“剥了她的鞋袜。” 单方应下,就要上前动手。 如墨立刻哭着求饶道:“不能……不能剥奴婢的鞋袜,奴婢……奴婢以后如何见人?!” 乌羽白冷冷地说:“你若介意裸足被人看见,待我验看后,大可以剁掉。” 正文 第423章 掏心 如墨没想到,看起来好脾气的乌羽白竟然能说出这么狠的话。她吓得不轻,立刻跪在了地上,却已经说不出话。 叶大人从屋里走出,看着如墨,没说话。 单方看见一个婆子,直接让她去扯如墨的鞋袜。不动手,就挨刀子。婆子无法,只得依言而行。 如墨受到惊吓,当即哭着护住鞋袜,求饶道:“奴说实话!奴说……奴这脚是被石头砸的,是被从外面飞进来的石头砸的!” 乌羽白看向叶湘玉的房间,说:“二小姐,信上什么内容?” 叶湘玉没有吭声,攥着帷幔,紧紧咬着下唇。 乌羽白说:“二小姐在考验本世子的耐性是不是?单方,去把叶小姐拉出来。” 叶大人忙阻止道:“乌世子!不可过分!” 乌羽白看向叶大人,说:“叶大人,同是女儿,怎有着天壤之别的待遇?阿舟被人绑走,生死未知。叶大人却护着藏起绑匪信件的二小姐。今日,叶大人不给我一个说法,本世子的脾气,还请叶大人多多担待。” 叶大人心头一颤,立刻扬声喊道:“叶湘玉,出来!” 尽管叶湘玉万般不想,却还是扭扭捏捏地走出房间。 乌羽白问:“信呢?” 叶湘玉一脸无辜地反问:“什么信?” 乌羽白直接抽出单方的佩剑,走向叶湘玉。 叶湘玉吓得立刻后退,尖叫道:“你你你……你干什么?!” 乌羽白抬起剑,直接将锋利的剑锋顶在叶湘玉的脖子上,问:“最后问你一遍,信呢?” 乌羽白的样子,有些骇人。明明是白衣胜雪的公子,却透着一股子残忍和暴戾之色,让人不敢玩笑。 叶湘玉吓尿了!她的眼睛里涌上泪水,结结巴巴地回道:“丢……丢池塘……池塘里了。” 乌羽白问:“什么内容?” 叶湘玉不答。 乌羽白直接将剑往前一送,割开了叶湘玉的肌肤,叶湘玉抖若筛糠,忙僵着声音尖声喊道:“我说我说!不要杀我!不要!!” 乌羽白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种漠视生死的表情。叶大人的手一直在颤抖,却知道,自己不能拦下乌羽白,只盼着叶湘玉不要再做妖了。 叶湘玉向后挪了挪,又小心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回道:“信上说,让准备一百万两的银票,今晚子时,送到东临湖上去,放上一叶扁舟,不许跟着人。这样,明天一早,叶泛舟就能回来。” 乌羽白问:“为何丢了信?” 叶湘玉不语。 乌羽白冷笑一声,随手将剑向后一抛,让剑从半空中飞过,贴着叶大人的脸,滑进单方的剑鞘里,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叶大人摸了摸脸,没有受伤,但是胡子却被割掉了一小绺,飘飘荡荡地随风落在肩膀上。和胡子一起掉落的,还有叶大人的汗水。 乌羽白转身,看向叶大人,带着一丝轻佻的语调,说:“叶大人,好家风!” 叶大人瞬间变得面红耳赤。他也知道,家中女眷之间,会有争斗,却无法想象,叶湘玉会在这件事上,做出这么过分的举动。他实在不敢想象,若叶泛舟就此香消玉殒,会发生什么事儿! 叶大人抬手,就要打叶湘玉。结果,手举得高高的,却一直没能落下。 叶湘玉脖子上的鲜血,触目惊心,他这个当爹的,终究是心软了。 叶大人恨恨地甩了下袖子,深吸一口气,骂道:“滚!滚进屋去!不许出来!” 叶湘玉捂着脖子,对上乌羽白的眼神,吓得一抖,哭着跑开。 如墨连滚带爬地跟随着叶湘玉,却在进屋后,被甩了个大嘴巴子。 乌羽白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抚了抚小腹,那里,是小肉包给他留下的伤疤,刻骨难忘。而今,这个人也刻在了他的骨血中,却被人掠了去。叶府薄凉,尽管先生不是真正的阿舟,却也让他为之愤怒。 更甚者,他在去往边城之前,曾派人寻过叶府大夫人的过往。此人,注定是自己的仇人,姑且这一次,就探一探这位大夫人的底儿。 思及此,乌羽白对叶大人说:“绑匪索要一百万两银票,叶大人怎么看?” 叶大人的身体微微颤抖,怒声道:“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乌羽白说:“目无王法是一定的。目前,要的是做法和结局。” 叶大人缓了缓,红着脸说:“府里现在能拿出五千两银子,已是不错。” 乌羽白微微颔首,忽而转了话题,说:“大夫人晓得阿舟不见,定也十分焦急。若她晓得劫匪要这些银子,许能求皇后娘娘挪用一些。” 叶大人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尴尬一瞬过后,叶大人才开口道:“此事,可要让宫里知晓?若是宫里知晓,定会派兵缴纳绑匪。到时候,泛舟危矣。”微微一顿,“若不让宫里知晓,此事又事关重大,你我不好擅自决定。” 乌羽白明白叶大人的顾虑,说:“此事还需和大夫人说说,看看她是何意。皇后和大夫人有亲,有些话,大夫人说会更好一些。” 叶大人不好拦着,只是说道:“夫人她一心常伴青灯,不问红尘事。” 乌羽白说:“不问和不担心,是两回事。” 叶大人被怼得语塞。 乌羽白和叶大人来到大夫人的房门口,听见里面传出阵阵木鱼声,一下接着一下。 乌羽白说:“叶夫人,乌羽白求见。” 木鱼声停下,何婆子先一步走出,曲膝一礼,说:“夫人说,她不见世俗之人,公子请回吧。” 乌羽白说:“阿舟被贼人掠去,想请大夫人拿个主意。” 何婆子重重一叹,回道:“夫人说过,这是因果缘法,她管不了。” 乌羽白的眼神变得冰冷,转而却是勾唇一笑,说:“果然,因果缘分最是重要,至于血脉亲情则可看淡。打扰。”看了叶大人一眼,转身向外走。 叶大人一脸纠结之色,最后干脆一甩袖子,去追乌羽白。追了两步,又返回到大夫人的房门口,思量再三后,抬腿走进屋内,看着闭目养神的大夫人,说:“阿舟毕竟是你生的女儿,你如此冷漠待她,不怕寒了她的心?” 正文 第424章 对上了 大夫人缓缓张开眼,带着讥讽的语调说:“我和叶大人不同。叶大人还指望她平步青云,而我不管做不做,都是一个弃子罢了。” 叶大人一听这话,脸色就变得涨红,看样子十分激动。他指着大夫人说:“你你你……你终于承认了!” 大夫人丢下一个鄙夷的目光,重新闭上眼,说:“送客。” 叶大人的手指抖了抖,头上青筋蹦起,看样子是要发火,但最终却隐忍了下来。天晓得,这口气他是如何吞下去了。 叶大人刻意昂首挺胸,从屋里走出去。耳边,传来何婆子和大夫人交谈的声音。 何婆子小声劝道:“夫人,你总这么和老爷僵着,也不好,这不是苦了自己吗?” 叶夫人淡淡地回道:“不僵着,还能怎么着?我啊,就是一个惹人厌的。” 何婆子又说了什么,叶夫人却不再言语。 叶大人停下脚步,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很想折回去,又唯恐丢了脸面,只能快步离开,去追乌羽白。 乌羽白快步出了叶府,却在门口看见了拄着拐杖的季燃。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人看彼此的眼神,都透着几分金戈铁马的血腥味儿。 季燃率先开口道:“穿成这样,奔丧啊?” 乌羽白青白色的衣袍,看起来飘逸不凡,落在季燃口中,就成了奔丧服了。可见,乌羽白使计挖坑颠季燃的腰,颠出了深仇大恨啊。 乌羽白不甘示弱,回了句:“听闻三皇子兜里没有银子花费,正巧西边菊君子开业,凭借三皇子的姿色,当个头牌不是难事,夜入斗金也非困难。” 乌羽白这嘴,怼人都是淬了毒的。 叶大人尚未追上乌羽白,就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瞬间放慢了脚步,没有直接冲出大门。 大门口,季燃嘿嘿一笑,歪了歪头,说:“乌世子的喜好,真是与众不同。就连这种地方开业,都了如指掌。说说看,乌世子喜欢哪个?是温柔的、还是勇猛的?怪不得世子退了叶泛舟的亲事,原来是有难言之隐啊。” 乌羽白回道:“我若有难言之隐,三皇子这腰,以后也定是难言之隐。许,日后你我在菊君子相遇,三皇子会明白,本世子到底喜欢哪一款。而今,却是没时间和三皇子闲话家常了。”微微一顿,视线在季燃裸露的胸口上下慢慢扫过,“三皇子还请自重。酒宴之上,口口声声说要迎娶阿舟为侧妃,这会儿伤了腰,又穿成这样拦我说话,真是……有伤风化。” 季燃气得翻个白眼,张口就骂道:“也不瞧瞧你那惨白无力的鬼样子?!还拦你说话?你当你家坟头上嗷嗷着火了?老子和你说,就算你家坟头冒青烟,老子都不稀罕拦你说话!这会儿准是着了,着大火了!” 乌羽白眸光一凛,还要说话,负责跟踪送信者的护卫回来了,并带回来了送信者的尸体。 护卫说:“主子,此人蹲在街角,啃了两个包子后就死了。属下把他带了回来。也去验看了包子,确实没有问题。” 乌羽白当机立断,说:“去一处宅院找楚青逍看看,这是何毒?!” 护卫立刻飞奔去寻楚青逍。 季燃来到送信者面前,垂眸看了看,又用拐杖怼了怼送信者的胸口。 单方阻止道:“三皇子,请不要动死者。” 季燃嗤笑一声,没再说话,而是倚靠在墙上,看着热闹,嘴里还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乌世子要大显神通,救本王的侧妃了。乌世子千万要把人救回来,不然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呐。” 乌羽白瞬间抬头看向季燃,说:“我竟不知道,岳国的皇子如同长舌妇般喋喋不休,还喜欢看热闹。” 季燃用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回怼道:“本王只喜欢看蠢笨如猪的笑话。乌世子,继续啊。” 乌羽白问:“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季燃挑眉笑道:“自然。” 乌羽白忙问:“什么毒?” 季燃打了个哈气,说:“本王子喜欢看热闹,不喜欢管闲事。” 乌羽白说:“你口口声声称阿舟是你的侧妃。以你之能,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季燃笑露一口白牙:“你说得对,本王就喜欢耍耍嘴皮子。来,继续埋汰本王啊。本王倒要看看,你除了叨逼叨个没完没了,还能干点儿啥?!” 乌羽白微微上扬着下巴,看着季燃,一动不动。 季燃继续笑着,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二人对视彼此,在旁人看来,气氛那叫一个诡异。有人看得满骨悚然,生怕二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有人看得热血沸腾,总觉得二人之间滋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值得人琢磨;有人则是暗自开心,觉得二人这般针尖对麦芒,简直就是最好的结果…… 诡异的无声中,叶大人迈腿出了大门,对着乌羽白和季燃施了一礼,二人也纷纷回礼。只不过,前者回礼十分雅致,后者就像没有骨头,只是抬了抬手,看不出任何诚意。 叶大人看着死去的送信人,问乌羽白:“世子,而今送信人已死,还有没有其它线索?” 乌羽白回道:“信件被毁,线索断了一条,只能等青逍过来,验看送信人所中之毒,再追查下去。” 季燃发出一声嗤笑:“呵……” 叶大人的心头乱糟糟的,听见季燃的嗤笑,立刻询问道:“三皇子为何发笑?可是有什么发现?” 季燃回道:“本王笑乌世子愚蠢而已。没事儿,你们继续聊。” 叶大人微微蹙眉,问:“哪里愚蠢?可是三皇子发现了什么?” 季燃回道:“本王就是想笑他,又没说本王发现了什么。你们别一惊一乍的。本王身受重伤,还能咬牙站在这里等消息,已经是情真意切。叶大人,回头别忘了把叶泛舟嫁给本王啊。” 叶大人:“……” 季燃补充道:“当侧妃。” 叶大人:“……” 风儿吹过,卷起衣摆,有些凉。却,不如乌羽白唇角那似有似无的笑意薄凉,甚至还透着几分冬天才有的残忍和嗜血。 季燃指着乌羽白,说:“又冲着本王笑!真是……烦透了!” 正文 第425章 青逍发威 就连叶大人都觉得,乌羽白的忍受能力真好,竟然没直接动手砍了这个质子时,护卫去而复返,带回来了楚青逍。 在来的路上,护卫已经将情况和楚青逍说个清楚,这会儿他刚到,就蹲在了地上,捏开了死者的嘴巴看了看,然后又二话不说掏出一把极其锋利的小刀,分开死者的衣服,直接割开了他的皮肚…… 季燃眼瞧着楚青逍掏出死者内脏,并扯出了他的胃,毫不犹豫滴切开,然后在里面翻找片刻。那种腐臭的味道,以及鲜血流淌的模样,以及一地内脏的触目惊心,无一不令他汗毛直立,双腿发软。 他本就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也不是喜欢残忍的人,世事如此,他也没有办法。而今,见到楚青逍这般面不改色地解剖人,恶心得季燃险些吐了。 为了尊严,他挺着没动。 楚青逍突然抬头,看向乌羽白,说:“他所中之毒,名叫‘三晓破膛’。此毒原属于楚门,而今却有叛徒自立门户,将配方带走,加以改良,变得更加歹毒。不用三天,三个时辰就能毙命。包子里没有毒,他是在来叶府之前就服下了毒药。此毒,应该混合在了酒水里下的肚。” 站起身,顾不得擦手,转身就走。那份干脆利落是以往从来不曾有过的。 乌羽白忙问:“你去做什么?” 楚青逍脚步微顿,回道:“阿舟不见了,我要做的事很多。先带楚门中人,去清理门户,看看他们把毒药卖给了谁。” 乌羽白说:“我同你一起去。” 楚青逍却道:“道不同。”言罢快步离开。 乌羽白望着楚青逍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好受。曾经是最好的朋友,而今却闹成这副模样。也许,这一切都是提前预演罢了。 如此酷炫飒的楚青逍,令季燃侧目,并将其当成了一个劲敌。殊不知,等到无人处,楚青逍吐得都虚脱了。 乌羽白对已经吐得昏天暗地的叶大人说:“这尸体,就劳烦叶大人处理了。”抬腿就走。 季燃喊道:“就这么走了?” 乌羽白头也不回地说:“我与三皇子终究不同。我要找到阿舟,而不是站在这里和三皇子斗嘴皮子。”嗤笑一声,“若说嘴上功夫,三皇子赢了。” 季燃看着乌羽白离开,忍着满腹恶心,走回自己的院子,对尾随在身侧的卫云低声说:“找。本王一定要在那两个杂毛寻到她之前,找到她。” 卫云回了句:“我们这边人手有限……” 季燃垂眸看着卫云一眼,眼神不善。 卫云立刻明白了季燃的意思,更加压低声音说:“若是动用钉子,怕被人借机连根拔起。” 季燃冷冷地一笑,眯眼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管家,说:“钉子也不是老子的钉子,能不能听命行事,才是好钉子。不然,拔了也就拔了。” 卫云领命离去。 管家来到季燃面前,说:“三皇子,可以用膳了。” 季燃回道:“没胃口,不吃了。” 管家应下:“诺。” 管家陪在季燃身后侧,一路慢悠悠地向院子里走去,还不忘低声询问道:“三皇子可需舞姬乐呵乐呵?” 季燃淡淡地回道:“本王这腰上缠的都是木棍。来俩舞姬,是本王乐呵啊,还是她们乐呵啊?” 管家赔着笑脸说:“是老奴思虑不周。” 季燃不再说话,继续挪着脚步。日头有些猛烈,他的身体又不利落,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他出了一身汗水。 这时,有两名婢女嬉笑追逐着从一侧跑出,脸儿娇羞,眼神妩媚,看样子就知道是来勾引季燃的。 季燃站定,管家也跟着停下脚步。 两名婢女看见季燃,立刻装出惊讶的样子,跪在他的脚前,喘息着香风,秀着细长白腻的脖子。 柳眉婢女娇声说:“是奴婢冒失,惊扰了皇子。” 杏眼婢女说:“皇子不要生气,奴婢心里好怕哦。” 季燃看向管家,问:“你的人?” 管家回道:“以后,都是三皇子的人。” 季燃说:“那太好了。本王就喜欢这样的美人儿……” 两名婢女的唇角上扬。 季燃继续道:“……给本王刷马桶。” 两名婢女误以为自己听错了,纷纷抬头去看季燃。 季燃笑道:“这么一看,人更美了。甚好、甚好。以后,你们二人就专门负责给本王刷马桶。本王一想到,本王的马桶是你俩用粉粉嫩嫩的小手刷出来的,本王就无比愉悦。” 两名婢女慌了,纷纷求饶。 季燃脸色不善,问:“怎么?委屈你俩了?还是本王使唤不得?” 两名婢女还要说话,却被管家喝斥,闭了嘴。管家代二人回道:“使得,自然是使得。三皇子放心,定让她俩刷得干干净净。” 季燃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还是管家有威严。” 听了这话,管家顿觉脖子凉飕飕的。难道,三皇子没有威严,管家才有?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吓人呢? 季燃离开,留下两个哭唧唧的美婢女。至此,再也没有好看的婢女敢往季燃的面前凑合,唯恐被抓住去刷马桶。 另一边,楚青逍带着楚门中人,气势汹汹地找到了跃门。 二话不说,直接丢酒坛子,然后扔火把。那架势,压根就没有详谈的想法,上来就要团灭。 跃门掌门在五名徒弟的保护下,冲出火海,一眼看见了楚青逍,就觉得后脑勺疼。道上的规矩,丫从来不懂。胡搅蛮缠,却是一把好手。 跃门掌门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放火烧跃门?!” 楚青逍回道:“是火把你眼睛熏瞎了,还是吃毒吃多了,满嘴喷毒水?!你爷爷我今天过来,就是问你一句话……” 跃门掌门在自己刚收的徒弟面前,怎么可能示弱?他当即使出毒粉,要去攻击楚青逍。 不想,楚秋岳竟然也来了。 跃门门主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就已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害怕楚秋岳,忙求饶道:“师傅我错了!徒儿被猪油蒙了心,竟敢叛出师门,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楚青逍说:“别埋汰猪狗。” 楚秋岳扫了楚青逍一眼,其意是让他注意言辞,别丢楚门的人。 楚青逍解释道:“这是阿舟经常说的话。” 楚秋岳收回不赞同的目光,赞道:“说得对。” 楚青逍:“……” 正文 第426章 叛徒一刀 楚秋岳问跃门门主:“你把‘三晓破膛’卖给谁了?” 跃门门主微微一愣,真是万万没想到,楚门打杀上来,原来不是为了自己叛出师门,而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略一思忖,觉得这事儿不能说,于是忙摇头道:“没有啊,徒儿没有把它卖给任何人……” 楚青逍冲上去,四个大嘴巴子落下,打得跃门门主的牙齿松动,一张嘴竟然吐出了两颗牙齿。 楚秋岳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儿子这两下子,挺有力道。 楚青逍狠狠地一笑,说:“肖侧妃的脸,就是被老子这么打肿的!你的脸,比她的金贵?!” 跃门门主自然知道楚青逍打肖侧妃这件事,也无法分说对错,只能把血往肚子咽。 楚青逍一把扯住跃门门主的脖子,逼问道:“最后问你一遍,说还是不说?!”另一只手,已经攥上刚才用来解剖的刀子,开始在跃门门主的身上划拉。 没错,就是划拉。刀锋所过之处,跃门门主的衣服就会被割开,鲜血会流淌,心就会颤抖…… 就在刀子游走到跃门门主的眼睛上时,他忙喊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楚青逍丢开跃门门主,骂道:“软骨头!” 跃门门主:“……”用了这种手段,逼他坦言,竟还骂他软骨头?!还有没有天理了?! 跃门门主很想弄死楚青逍,奈何楚门门主就在一旁看着,他不敢造次,只能老实交代说:“是……是一个小厮来买的。出手阔绰,给了五十两银子。” 楚青逍威胁道:“说重点。” 跃门门主回道:“我也怕出事,派人跟踪了那个小厮,发现他绕了两圈后,去茶楼见了一个人。巧了,那个人我认识……” 跃门门主交代得十分详细,唯恐楚青逍不满意。 楚青逍得了准确消息后,就要急着去找人。 楚秋岳毕竟是老江湖,低声说:“你现在去,只能打草惊蛇,若被撕票怎么办?” 楚青逍发狠道:“他家敢撕票,爷就灭了他全家!” 楚秋岳满意地说:“我儿子终于被激发了血性,很好。”微微一顿,“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救人要紧。” 楚青逍说:“我找轻功好的人,跟着。” 楚秋岳满意地点头。 跪在地上的跃门门主说:“哦,对了……还有一个事儿……” 楚青逍垂眸看向跃门门主:“什么事儿?” 跃门门主突然扬起一些粉末,直奔楚青逍的脸而去。 楚青逍打小没被浸泡在毒药粉中,刚才解剖送信人的尸体,已经让他的双手变得麻痛难忍,这要是再碰到了纯度高的毒药,就得一命呜呼。 楚秋岳立刻推开楚青逍,一个人挡住那些粉末。 不想,跃门门主竟然在楚青逍不注意的时候,抓走了他攥在手里的锋利小刀,直接捅入了楚秋岳的腹部…… 跃门门主发狠地狂笑道:“你不怕毒,看你怕不怕刀子!”说着就要继续捅楚秋岳。 楚青逍反应过来,一脚踹在跃门门主的脸上,将其踹得后仰倒在地上,鼻骨碎裂,鲜血流了一脸。 楚青逍抱住楚秋岳那肥胖的身体,颤声喊道:“爹!” 楚门中人纷纷上前,围着楚秋岳,喊着:“门主!门主!” 楚秋岳看向楚青逍,虚弱地笑道:“若我倒了,你……你当知,要把楚门,交给谁。你……你去做自己……自己喜欢的事。” 没有任何强加,也没有任何压力,楚秋岳给予楚青逍的,永远是是支持和理解。 楚青逍红着眼睛喊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儿的!快!找大夫!找大夫!” 楚青逍的声音仿佛带着密密麻麻的钩子,将他的喉咙划出了大量伤口,以至于声音沉得仿佛浸了血。 众人忙着把楚秋岳抬上马车,送去医馆。跃门门主则是被徒弟搀扶着,迅速消失在茫茫大火之中。他脸上的邪笑和痛快,狰狞而恐怖,就像啃噬人肉的老鼠,明明那么藐小,却能要人性命。 帝京城里,因为妖舟的消失,而变得暗潮汹涌,但是却没能影响百姓们的生活。 集市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们为了生活奔波,却也有着自己的快乐。 妖舟醒来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的身上插着带毒的钢针,脖子酸痛得仿佛被人重新组装过,整个人被五花大绑不错,就连嘴巴都被堵着破抹布。 没有人因为她高贵的县主头衔,而给她一个高标准的待遇。简直无耻至极啊! 妖舟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却动弹不得。一动,扎入身体里的毒针,就玩命往里面钻。妖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活动得太过剧烈,会加快毒针入体的速度,得不偿失。 她平心静气地冷静下来,首先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是一处箱子里。 箱子十分厚重,还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偶尔,箱子还会发出几声连续的咣咣声。声音不算太大,但是箱子会跟着震动。 妖舟开始疑惑,自己到底被扔到了哪里。且,十分显然的是,箱子外面有人。 这个时候,饥肠辘辘都是小事,但是性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就有些大条了。 妖舟闭上眼,开始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只不过,装她的木板格外厚实,且做了特殊处理,听什么都好似被油堵了耳朵。 这时,不规律的震动感再次传来。妖舟感觉,自己好像被推着向前走去。骨碌碌的震动感,就像在马车中。只不过,马车中不可能有这么浓烈的油腻血腥味儿。 突然,妖舟福至心灵,想明白了!她被人装在了猪肉车里! 唯有猪肉车,才会在血腥味中泛着油脂的味道,且因油脂的特殊处理方法,起到了隔音的作用。妖舟感觉呼吸有些费力,想来就是各个可以通风的位置,都被猪油堵住了。所剩不多的空气,令人头脑缺氧,险些虚脱。 她调整姿势,屏息凝神,想要在有效的时间内,完成自救。一定要快!一定要快!她已经被闷得头脑发胀,身体发虚,眼瞧着要脱水脱力力……她等着、等着……等着一击必杀! 正文 第427章 如狼 天色渐晚,集市已经开始散场,猪肉张推着妖舟往家里走去,心里却越发焦躁不安。他强装着镇定,等着有人来寻自己。 然而,路上只能遇见搜寻者,令他心惊胆战。 无意间,看见杏家酒肆的红灯笼换成了白色的,他就是呼吸一窒,知道这是主子给他下令,要撕票的意思。 猪肉张推着小车回到家中,对媳妇说:“你烧水,我去宰猪。” 媳妇向车里扫了一眼,回道:“今天家里来了两拨人,到处翻看。” 猪肉张微微放下心来,低声说:“白天查看过,晚上就不会再看。” 媳妇点了点头,说:“我去烧水。”转而一笑,“嘴唇给我留着。” 杀猪张笑着应道:“好。” 杀猪张将车推入宰猪房,打开了上锁的车厢门,一把薅出了妖舟,将其扔在地上,一手抓出宰猪刀,一手拿起磨刀石,一边打磨着刀,一边嗜血地笑道:“你们家不舍得拿钱赎你,今晚就把你卸掉,打打牙祭,还能卖上几斤肉。” 杀猪张走向妖舟,妖舟抬起布满汗水的脸,看向杀猪刀。 那种濒临死亡的脆弱感和特属于大家小姐的倔强,令杀猪张微微一愣。但他想起主子的话,知道眼前女子不是善茬,不能出任何纰漏,于是放下磨刀石,扯过妖舟,一刀捅了下去…… 乌羽白这边,收到了楚青逍的信息,于是查到了杏家酒肆,发现酒肆的灯笼换了颜色,于是直接抓了酒肆的掌柜,重刑之下,掌柜交代,酒肆的幕后东家是段家。乌羽白控制住了掌柜,直扑杀猪张的家里。 岳国的钉子调查得出,送信者曾在杏家酒肆喝过酒。季燃立刻坐上马车,赶往杏家酒肆,却看见乌羽白策马狂奔而去,他忙让车夫跟了上去。 乌羽白先一步来到杀猪张的家里,一眼看见杀猪张的媳妇。 张媳妇长得有些异样,身子干瘦干瘦的不说,两只眼睛还格外的大,就像要掉出眼眶那般。 张媳妇一看见乌羽白,就吓得双腿发软,颤声问:“公子要买肉吗?” 乌羽白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子炖肉的香味,于是直接询问道:“炖肉呢?” 张媳妇慌乱地点头,回道:“今……今个儿的肉,没卖出去,民妇的男人说,要……要炖了……” 乌羽白说:“把你男人叫出来,有活给他。” 张媳妇刚要开口喊话,却被单方捏住了脖子,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发不出声音。 护卫们悄然无声地进入院子,遍寻一圈,却没有看见妖舟和猪肉张。 单方直接给了张媳妇一拳,问:“人呢?” 张媳妇被打得弯下腰,艰难地回道:“不……不知道啊……刚才,人还在呢……”心中却在骂道,“定是那狗东西知道有人来寻,躲起来了。” 乌羽白看向院内那口大锅。 张媳妇瞬间紧张起来。 乌羽白说:“开锅。” 张媳妇犹豫道:“还……还没熟。” 乌羽白的眼神变得冰冷。 单方直接上前,要动刀子。 张媳妇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打开锅盖,想着如何开溜。然而,就在锅盖打开的一瞬间,她却吓傻了。 大锅里,竟然炖着杀猪张!他的头颅被人切下,扔在了肉堆上面。那张狰狞的脸,看起来格外恐怖。 张媳妇在最初的惊恐过后,发出尖叫声,特别刺耳,嘴里还嘀咕着:“不可能……不可能……”突然拔高声音喊,“相公啊!”手摸到水勺,舀了滚烫的热汤,泼向乌羽白等人。趁着众人躲避的功夫,撒腿就跑。那动作,显然是练家子,轻功了得。 然而,她不晓得,门外还有季燃在等着她。 季燃趴门缝听得好好的,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忽然听见逃跑的脚步声,立刻扬起拐杖,将张媳妇从脚不沾地的飞奔状态打倒在地。 雷影带人上前,将人拿下。 乌羽白带人追到门口,遭遇了季燃的白眼。 季燃捂着胸口说:“哎呀……可吓死我了。你们临国人的口味,可真重。咋地,没事儿炖个人吃吃?” 乌羽白哪里有时间和季燃废话,直接问张媳妇:“你们抓来的女子,何在?” 张媳妇哭天抢地地喊道:“民妇不知道什么女子啊……民妇吓死了,好生冤枉啊……我那可怜的相公啊……” 单方直接上前,拧断了张媳妇的一只胳膊。 张媳妇这次的嚎叫显得真诚许多:“啊……” 乌羽白问:“谁指使你们对叶家大小姐叶泛舟出手?!” 张媳妇回道:“不知道,真不知道……” 乌羽白瞬间抽出长剑,在张媳妇的膝盖处一划而过。 张媳妇的膝盖瞬间断裂,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光听那声音,都觉得骨头发麻。 季燃啧了一声,说:“真狠呐。” 张媳妇的表情有些茫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她是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当意识回笼,撕心裂肺的嚎叫,充斥在黑夜当中,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不远处,一个朦胧的黑影静静趴伏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然而,若是到近处观看,会发现,这个黑影竟就是妖舟本人。 她的眼睛,就像两只野兽,不动声色地盯着下方的一幕幕。她的手中拿着一把从杀猪张家里翻找出的剔骨刀,十分小巧,却格外锋利。 妖舟的眼睛看着乌羽白等人,手上也没停着。她一边摸索着钢针的位置,一边用剔骨刀切开肉,挖出一个根根的钢针。 鲜血在她的衣裙上晕染开彼岸花,摇曳生姿,却也预示着死亡的气息。只不过,这一次死的不是妖舟,就注定死的是别人。 就在妖舟挖出五根钢钉后,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打捞出来一般,连呼吸都带上了血腥味。幸而,她所处的位置是下风口,倒也无人能察觉。 当妖舟开始挖最后一枚钢钉时,被严刑拷问的张媳妇,就要张嘴出卖雇主,却被藏身在树上的一个人,用一根带毒钢针射入喉咙,要了性命。 与此同时,藏在另一棵树上的黑衣人,撒腿就跑。 正文 第428章 借刀杀人谁不会 在两名黑衣人的配合下,乌羽白提剑去追,自然追错了人。季燃也指挥人去追黑衣人,结果也追错了人。场面变得混乱。 待众人纷纷离开,用钢针射杀了张媳妇的黑衣人出现,点了一把火,烧毁了猪肉张的家,让一切死无对证。 善用钢针的黑衣人转身离开,自以为动作干净利落,殊不知,妖舟挖出了最后一根钢钉,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妖舟将六根钢钉都攥在了手里。这些钢钉,都是拜眼前人所赐,如数奉还是小意思,加上几倍才显诚意。 得罪了罗刹狱的小肉包,必须……下地狱去! 妖舟一边走,一边为自己包扎伤口,动作十分麻利。看得出,经常受伤。 终于,她跟着善用钢针的黑衣人,来到了一处私宅。 私宅里等候着的,是太子太傅段伟德的嫡子段汪洋。 段汪洋一身紫色衣袍,眼神阴冷,面色不善。他的手中捏着酒杯,问:“处理干净了?” 善用钢针的黑衣人扯下脸上的蒙面黑布,恭恭敬敬施礼,回道:“回段公子,人已灭口,又放了一把火,烧干净了。” 段汪洋误以为叶泛舟也在被灭口的行列里,于是冷冷一笑,说:“不过是个县主,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也值得父亲提心吊胆?呵……果然是……老了。” 善用钢针的黑衣人不敢搭话,只能垂眸而立。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乌羽白用剑划开张媳妇的膝盖骨,也误以为叶泛舟已被处理干净。 段汪洋用手点了点桌子上的银票,说:“去吧,寻个地方,躲个一年半载再回来为我效力。” 善用钢针的黑衣人抱拳道:“谢段公子。”上前两步,拿走了银票,揣入怀中。 段汪洋饮了一口酒,呵呵一笑,说:“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你心里有数。” 黑衣人回道:“段公子放心。” 段汪洋说:“行了,去吧。” 黑衣人转身离去。 段汪洋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打个响指,叫来两名妖娆的舞姬,陪自己寻欢作乐。 黑衣人出了房间后,来到院门口,脱掉身上的黑衣,露出灰褐色的短打,看起来就像寻常的贩夫走卒那般,溜达着前行。并将揉成一团的黑色衣裤,随手扔掉。 妖舟伸手,抓起地上的黑色衣裤,穿在自己身上,又因为太大,将裤腿系在了脚脖子上,把衣服塞进了裤腰里,把袖口挽起来。做好这一切后,她将黑色蒙面布,裹在了脸和头上,然后……在一处树林里,追上了善用钢针的人。 直接飞出两枚钢钉当成暗器,飞射入那人的身体里,且专挑最痛的地方下手。 善用钢针的人被偷袭,立刻就要还手。却因没有抢占先机,出手的钢针全部打偏了位置。 妖舟回手又给了善用钢针的人两枚钢钉,射入体内不见。四枚钢钉,完全限制了善用钢针之人的发挥能力,使他的反击变得薄弱。 他藏身在树后,气喘吁吁地问:“你……你为啥杀我?!” 妖舟换成另一种女子的声音回道:“公子说,你没用了。以后,有我足矣。” 善用钢针之人误以为段汪洋要杀他灭口,气得眼睛都红了,立刻开始凶狠地反击,然而都没能伤到妖舟。 妖舟呵呵一笑,说:“就凭你?!去死吧!”突然出手,快速冲向善用钢针之人,然后以出其不意的角度,将钢钉飞射入他的胸口。 善用钢针之人倒下,瞪大了眼睛。 妖舟取走了男人身上的银票,然后转身离开,看样子十分潇洒。实则,疼得呲牙咧嘴。每走一步,她身上的伤口就痛得撕心裂肺。只不过,她这个人不记仇,有什么仇恨啊,必须当场就报。隔夜?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季燃,果然没有骗她。他确实没给她下毒。而是用了解药,解开了她原本就混合在血液骨髓中的毒。这些毒,突然遭遇解毒药粉,造成了她身体的极度不适,这才有了虚弱的反应。说来也是有趣儿,最后竟是这六根钢针上的毒,又救了她。寻常人遇毒则趴窝,妖舟则是食毒会支棱。 以后啊,她还得多准备些毒糖带在身上才行。 妖舟忍痛离开后,看似死了的男人慢慢爬起身,掏出匕首,割开身体,挖出体内的钢针。整个过程,痛苦至极。一切做完后,他的汗水湿透衣衫,身体几乎脱力。他缓了缓,看向妖舟消失的地方,露出恨极了的表情。 月亮高挂,树影婆娑。 段汪洋已经酒醉。一手抱着一个美人,好不快活。 男人悄然无声地来到段汪洋的面前,一手一支钢针,直接将两个美人送去见了阎王。 段汪洋察觉到异样,睁开眼,含糊地问:“谁啊?” 男人直接将钢针钉入段汪洋的喉咙里,让他无法发声。 段汪洋瞬间惊醒,看见男人,就是一愣,刚要喊救命,却发现无法发声。一种源于灵魂的恐惧,和对未知情况的恐慌,让人抓狂。 段汪洋吓得七魂六魄散开,拼命向后躲闪着。 男人却误以为,段汪洋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怕了自己,才这样闪躲。于是,他扯过段海洋,将钢针扎入他各个关节处,让他无法动弹。 男人本是江湖中人,为段汪洋所用,也不过图他给的银子,这儿知道段汪洋这般无情,自然怒火中烧。 他再次举起手中钢针,说:“段汪洋,你百死不足以平我心中之恨!”一针落下,直接刺穿了段海洋的双眼。 段汪洋的惨叫被堵塞在喉咙里,破碎的如同被撕裂的娃娃,明明痛苦至极,却无法发出更大的声响。 段汪洋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明明給了他银票,可这个人,为何还要返回来杀害自己?!段汪洋不是傻子,瞬间意识到,彼此之间可能有误会。于是他拼命摇头,表示自己可以解释。 男人却冷冷一笑,说:“你派人杀我灭口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只要我不死,定会回来向你复仇!”一抬手,又要去扎段汪洋的另一只眼睛。 就在这时,妖舟潜伏在树上,清了清嗓子,发出一声尖叫:“啊!!!” 正文 第429章 逗虎斗 原本安静的宅院里,瞬间变得嘈杂。有小厮来到门口,询问道:“公子?公子?” 无人应。 小厮机敏,当即踹开门,带人冲了进来。 男人提着段汪洋,如同提溜着一只残破的布偶:“放我走!不然杀了他!” 小厮和下人们看见段汪洋的样子,真是心都跟着滴血了。尤其是,一想到他是段家嫡子,就这么死了,自己也得陪葬去。 于是,小厮和下人们假意让开位置,却在男子准备逃跑时,突然发起攻击。如果不能救回段汪洋,至少要留下杀人者。 段汪洋的手下有两名打手,武力值尚可,虽不是男子的对手,但是男子被妖舟打伤了身体,也不能达到鼎盛的状态。 双方缠斗在一起,男子苦于无法脱身,就要直接拧断段汪洋的脖子。 两名打手见此,立刻扑上去,一个抱住男子的腰肢,一个抱住了男子的胳膊。段汪洋如同自由落体,滑落到地上,结果……一眼看见了站在树上看热闹的妖舟。 四目相对,妖舟还拉下了脸上的遮挡黑布,冲着段汪洋笑了笑。天晓得,她笑得多么得意,多么阴森恐怖。 段汪洋瞬间瞪大眼睛,身体抖动不停。 家丁们搀扶起段汪洋,痛得他不停颤抖,几次想抬手指向妖舟,却很难做到。于是,他试图抬着头,用一只眼睛给家丁们指引方向。奈何现场太混乱,没有人能够冷静下来,分析段汪洋那一只因为疼痛抖来抖去的眼睛,是个啥意思。 妖舟重新系上遮脸黑布,忍着疼痛看热闹。毕竟,这好歹是一场有武有谋的武打戏啊。至于为何不让男子直接杀死段汪洋,妖舟有自己的考量。她要问他一句,祸害阿舟的另一个畜生,是不是他?! 男子见自己今日很难逃脱,于是飞出一支毒针,从两位打手的身体缝隙里穿过,直接射入段汪洋的脊椎骨里。 两名打手见有了机会,于是直接将匕首,送进了他的腹部。 原本想着留一个活口,奈何男子太过凶悍,垂死挣扎,只能再扎一刀。 男子扑倒在地上,血液慢慢渗透而出,染了一地泥泞。 两名打手用脚踹男子,让他翻个身,看看死透没。 结果,男子以仰视的角度,看见了妖舟。 四目相对,妖舟有些无奈,却还是再次扯下了脸上的遮挡黑布,冲着男子露出璀璨笑颜。 男子的眼睛如同段汪洋一般,颤了颤,凸了凸,然后缓缓抬起手,看样子是要指向妖舟。 两名打手误以为他还要动手,于是又齐刷刷地给他补了两刀。 最终,男子身中四刀,死得那叫一个凄惨,且死不瞑目啊! 妖舟真是杀人诛心,不但要男子死,而且要他死得痛不欲生、且悔不当初。冲动的代价,就是要用命去填补智商,没有办法。 妖舟重新系上遮面黑布,消失在夜色中。她的第一套拳法已经打完,就等着鱼儿上钩,油炸烹煎。她原本想着,等开业后再收拾段家,没想到人家先发制人,想要她的性命。 这辈子,她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她肩扛着太多生命,不能死,也不敢死。所以,但凡窥视她性命的人,必须死。 段家私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第一时间引来了太子少傅段伟德。 当他看见段汪洋变得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还瞎了一只眼睛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呆愣愣地望着段汪洋,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他浑浑噩噩地跌坐到椅子上,半晌都无法说话。 直到段汪洋由喉咙里发出一声细若蚊足的模糊声音,段伟德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看向段汪洋,却说不出一个字。 段汪洋好不容易醒来,努力转动眼球看向段伟德,突然爆发出如同锯木头般的声音:“嘎嘎嘎……” 段伟德瞬间失控,猛地站起身,怒吼道:“是谁?!是谁!!是谁把汪洋害成这样?!!!我要他死!死!” 段汪洋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哭出了眼泪。 跟随段汪洋的小厮、打手和下人们,纷纷跪了一院子。被杀死的男子,也直挺挺地躺在了院子里。 等到段伟德冷静过后,叫来段汪洋贴身小厮,询问了事情经过。 在得知,段汪洋派人掠走叶泛舟后,头上的青筋就蹦跶起来。他怒目瞪向段汪洋,咬牙道:“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和段满堂一起玩!你偏偏不听!你以为,叶泛舟只是一个县主而已,那真是荒谬至极!你知不知道,这两天,这帝京都要被掀翻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寻她?!你……你怎么敢,自己动手?!你真是……哎……” 段伟德训斥不下去了。眼瞧着段汪洋的凄惨模样,他这颗心,痛得仿佛要撕裂了一般。这些年,他努力培养段汪洋,已经为他谋划好了未来,要当太子的近臣,却让一个武林人士给干废了! 段伟德一口老血含在胸口,不上不下,险些憋屈死他。 他问小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小厮心中一凛,感觉不妙,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还有门外两名打手知道。” 段伟德点了点头。 半晌,小厮和两名打手因为护主不力,被活活儿勒死了。 段伟德将知情者处理干净后,把段汪洋接回府里调养。他以为,一切都处理干净了,没想到,事情又朝着不可逆的方向转去。 乌羽白在锁定目标后,就派人盯着段家上下的一举一动。因此晓得,段伟德从一处私宅里接走了身受重伤的段汪洋。 乌羽白猜测,这一切都是妖舟的手笔,而他却因为担心妖舟,想要得到有关她的丝毫消息,于是带人前往段汪洋的私宅。 季燃发现,自己人生地不熟,想要找到妖舟十分困难,于是他派人盯着乌羽白。乌羽白动了,他就动。这一招,不可谓不聪明。 一行人,分先后,强行进入了私宅,看见了打斗留下的痕迹,又挖出了几具尸体。就在众人以为也就能获得这些信息的时候,乌羽白竟然听见一声轻响,从柴房传出。 单方砍断柴门上的锁头。 乌羽白推门而入,一眼看见妖舟半趴在柴火堆上,手脚被捆绑,身上的衣裙破破烂烂不堪,且……鲜血染红了淡蓝色的衣裙,触目惊心! 正文 第430章 救出妖舟 乌羽白的眼睛瞬间充血,一种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直接在他身体里撞击,仿佛要冲破身体,拉着所有人一同坠入地狱。 与此同时,季燃出现在乌羽白的身后,看见妖舟的瞬间就是一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眼中流转,似有畅快,也似有愤怒和心疼。 妖舟不想让乌羽白冲动,于是对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乌羽白接收到信息,暴虐的情绪得到缓解和释放,大步冲进屋内,想要抱起妖舟,却无从下手。 妖舟冲着乌羽白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成功昏倒在他的怀里。她有些失血过多,这会儿也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乌羽白解开了捆绑住妖舟手脚的绳子,然后将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尽量平稳地走出柴房,对单方吩咐道:“派人去请御医,并通知青逍、窦大人和大理寺卿李大人,就说人找到了。他们若问,就实话实说。” 单方领命,指派了人手去执行乌羽白的命令。 乌羽白坐上马车,一路抱着妖舟去往叶府。 季燃一路默默跟着,也想跟着进入叶府看看,却被乌羽白派的人挡在了大门外。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府邸之中。 乌羽白抱着妖舟来到她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放下,叫了声只知道哭却无法说话的小葡萄,让她去烧热水过来。 叶大人和戚夫人、以及叶湘玉和叶文耀都纷纷赶来,探望妖舟。大夫人得了消息,竟也破天荒地来到妖舟的房间,探望她。 乌羽白拦下众人,只让叶大人进入房间,看了妖舟一眼。因为,他知道先生不是阿舟,两个人只是相似而已,唯恐大夫人通过细节认出真假。 叶大人一看见妖舟那副凄惨无比的样子,竟觉得无比愤怒!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待见这个孩子,但是通过相处,他却也着实认可了她的机敏和聪慧,以及那份令他觉得有些特别的孝顺之情。 叶大人红了眼眶,想要询问事情经过,却因大夫来了,不得不退出房去。乌羽白也走出了房间,却对小葡萄低声交代道:“瞪大眼睛,看好你家主子。不要说话,不要问。” 小葡萄点了点头,冲进屋内,果然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大夫和她的学徒一起救治妖舟。 乌羽白的用意十分简单,唯恐女大夫被人威逼利诱,使出手段,害了妖舟性命。这件事,不得不防。而他作为一名男子,又不好在屋里看着,唯有让小葡萄充当一下眼睛。 来的御医,是专门负责给娘娘请脉的女大夫。她大约四十来岁,肤色白皙,气色不错。她让学徒剪掉妖舟身上的衣服,方便查看她的伤口。 妖舟一身的伤,可谓是触目惊心。 先不说这次切割出来的六个伤口,就说她全身上下的疤痕,简直令人咂舌,想不明白她是凭借什么毅力,才活了下来。 女大夫看着妖舟,轻轻叹了一口气,刚要动手,却发现她身上的血有毒,若自己触碰,明显不妥。且,一时间,她也分辨不清眼前人到底中了什么毒。 女大夫在小葡萄的瞪眼中,带着徒弟退出房外,对叶大人和乌羽白说:“大人、世子,县主身中奇毒,血液触碰不得,本官一时间分辨不清,无法动手医治。” 叶大人不敢置信地问:“中毒?!阿舟竟然中毒了?!” 女大夫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乌羽白的手上,就是一愣,忙说道:“世子的手,怕是沾染了血液,也中毒了。” 乌羽白晓得,妖舟的血液里本身就有毒,只是不好对别人说。他微微蹙眉,问:“可有办法先不触碰血液,为她处理伤口?” 女大夫为难道:“那要如何做到?恕本官无能。” 乌羽白刚要自告奋勇,就听墙头上传来季燃的声音,说:“为何不求求本王?本王能解毒!” 众人看向在墙头上露出半个身子的季燃,有些愕然。 乌羽白第一个开口道:“还请三皇子伸出援手。” 季燃傲然道:“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子……” 乌羽白立刻抱拳作揖:“求三皇子施以援手。” 季燃捂着心口,喊道:“哎呦……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若是让人流血而亡,可与本王无关。” 众人都认为季燃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唯有他身边人才知道,为了爬上梯子,他吃了多大苦头。 季燃说:“好了,都别傻愣着了,开大门迎接本王入府吧。” 乌羽白心急如焚,哪能等着季燃磨蹭个没完没了。他当即一跃而起,飞到季燃的身边,然后揽住他的腰肢,直接将人抱起,带着他飞落到妖舟的门口。 整个过程,季燃表情呆滞,落地后,直接开启惨叫模式:“啊……断了断了!断了!” 女大夫知道季燃的腰有问题,忙问道:“可是腰断了?” 季燃伸手探入怀里,抽出半截木棍扔到地上,然后又掏出半根木棍儿,咬牙切齿地说:“木棍断了,插到了本王的腰肉。” 女大夫:“……” 乌羽白说:“三皇子,请。” 季燃抬起手,让乌羽白扶着他。就像皇上让小太监搀扶那般。 乌羽白一伸手,季燃却又收回了手,警告道:“只有本王能进。” 女大夫小声提醒道:“虽放下了帷幔,不过……”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男女有别不说,妖舟还被剥光了衣裙。 季燃一脸浩然正气,说:“医者父母心,怎还分起了男女?退下退下,都挡着本王。”说着话,手扶着门框,一步步挪了进去。那样子,真是十分艰难。 若不是知道季燃和妖舟有过节,在皇宫门口大打出手,这会儿定会感动于季燃的身残志坚。当然,要是想起他刚才的废话和耽搁的时间,也会相信,他想拖死妖舟,让她流血而亡。 乌羽白哪能让季燃一个人进去,当即攥住他的胳膊,说:“我手上沾了她的血。若三皇子自称是神医,定能看出这是什么毒。” 季燃扫了一眼乌羽白那双泛着红色肿胀的手,嗤了一声,说:“本王只给红果果医治,不管你。” 乌羽白拉着季燃不放。 季燃突然着急了,说:“再不放,她死定了!” 正文 第431章 终究是嘴硬 季燃不愧是燃疯子,刚急上了头,却又忽地一笑,说:“也行,咱俩就这么拉扯着吧。本王不急,一点儿都不急……” 乌羽白终是妥协道:“一起进去。” 叶大人:“这个……” 季燃从乌羽白的眼中看出了认真和坚持,于是烦躁地回了句:“真烦!” 没有否决,就是同意了。 乌羽白和季燃走进房内,看见了仍旧瞪着双眼的小葡萄。 乌羽白说:“你出去吧。” 小葡萄一点头,泪水瞬间流下。她却没有走,而是坚守在妖舟的床前,只是不再使劲儿瞪眼睛了。 透过帷幔,隐约能够看见妖舟那玲珑有致的身体趴在床上,以及她身后覆盖着的染血被单。 季燃说:“掀开帷幔。” 小葡萄没有动,而是看向了乌羽白。 乌羽白微微颔首,小葡萄才动了手。 季燃横了乌羽白一眼,立刻看向妖舟。 随着帷幔打开,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妖舟,呈现在三人面前。 小葡萄一见妖舟的小脚还露出一只在外面,立刻去扯被单,要给她盖上,结果因为看见了那些血,心中紧张到无法呼吸,双脚也失去了力气,竟把被单给扯到了妖舟的腰线以下,勉强停在了臀部上。 季燃第一次看见妖舟的身体,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满是伤痕的身体。妖舟并不丰盈,后背上的那些伤,旧的触目惊心,新的令人窒息。 季燃的眸子颤了颤,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到妖舟的那些伤痕里,被密密麻麻的包裹住,险些窒息。 小葡萄吓得脸都变了颜色,正要纠正自己的错误,却被乌羽白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乌羽白上前,拉起被单,轻轻盖住妖舟的后背,然后问季燃:“能治吗?” 季燃的手指颤了颤,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递给了乌羽白,说:“这是解毒。” 乌羽白蹙眉,问:“解药已经制作好了?”他表示怀疑。 季燃嗤笑一声,回道:“在边城时,我就发现她是个毒物,寻常毒对她没有用,但是……是毒物就有解药。不管她中了什么毒,她的身体就会综合这种毒,变成特属于她的毒。而老子,早就制作了解药,专解她的毒。” 乌羽白终于相信了季燃的话,立刻倒出解药,喂进妖舟的嘴里。 妖舟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好似梦魇一般,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挣扎不了,也动弹不得,却隐约看见两名美男子站在床头看着自己,且衣袂飘飘,格外好看。 妖舟这个人心机重,但是闲暇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嘴炮娘娘。这会儿她竟颤了颤嘴唇,用沙哑的声音,涌出了几个不堪重负的字儿:“给姐……跳一段……” 乌羽白:“……” 季燃:“……” 小葡萄倒是听话,且瞬间喜极而泣,她喊了声:“主子!主子醒了!这就跳,这就跳!”不待说完,就开始扭动起来。那同手同脚的样子,怕是对舞这个词儿,有偏见。 妖舟重新闭上了眼睛,用行动表示,自己不待见这样的舞蹈。 妖舟再次沉沉睡去,身上的毒慢慢清除,整个人变得虚弱无比,却也能够被女御医接手治疗了。 季燃这人是个混不吝,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喊道:“大夫,快点儿,等会儿血流没了!” 女御医和其徒弟,再次进入房间,眼瞧着妖舟那略显深红的血液,变得正常,这么神奇的事儿,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所谓药到病除,也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是毒?! 女御医看了季燃一眼,觉得他可真是一个宝藏皇子。若是能得到他手上的解药配方,那可真是太好了。 季燃见女御医看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给妖舟诊治,立刻不悦地皱眉道:“看什么?!你都多大年纪了?!再看老子,仔细老子让乌世子咬你!” 女御医:“……” 乌羽白说:“三皇子,我们出去等。” 季燃说:“你出去,本王得在这里,万一那女御医搞不定,本王好歹能用一颗药,把人从阎王那里抢回来。” 听了季燃的话,乌羽白也坐在了椅子上,说:“也好。” 如此果断,毫无不适,仿佛妖舟不是他心爱的女子,仿佛他十分不善嫉,实则都是假象。然而,乌羽白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眼下,别说让季燃看妖舟的后背,哪怕真看了最不该看的地方,他也会忍下这口气。没有什么,比妖舟的性命更重要。 女御医知道,自己赶不走两位重量级人物。再者,叶家上下都没有跳出来反对,她就更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一场救治开始。 女御医钻进帷幔之中,为妖舟处理起伤口,然而,她的方法只有捆绑和挤压,并不善于缝合。 隔着帷幔,乌羽白皱起了眉毛。 季燃说:“就那么缠上了伤口,日后就算长合,也会凸凹不平。” 乌羽白直接说:“还请大夫休息片刻,剩下的,我来。” 女御医深觉自己被侮辱了。她才是最好的大夫,结果,却被嫌弃了。她也冷下脸,退出帷幔,说:“本官素来是给宫中娘娘们诊治的,既然世子和三皇子不信任,又何必请本官来?” 乌羽白也没时间和她多做解释,一边洗手,一边对小葡萄说:“拿烈酒、热水、针线和金疮药过来。” 季燃对女御医说:“你别忘了回宫去告御状。本王也觉得,论起缝缝补补这种事儿,还是你干得更胜一筹。” 女御医被噎得没有话可说,黑着脸离开。 季燃又喊道:“开个药方,补血养气啊!” 女御医愤而留下一个药方后离开。 于是,妖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被乌羽白从上到下缝补了一遍。落下最后一针时,乌羽白闭上眼,久久不能言语。 季燃看见了妖舟身上的伤,心中既觉得痛快,又难受得要死。他转开头,看向透光的窗口,觉得那光有些刺眼。 半晌,乌羽白睁开眼,说:“她身上一共六处刀伤。” 季燃回头看向乌羽白。 乌羽白说:“我不知你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只是……”眸光瞬间一愣,缓缓抬眸直视季燃的双眸,“不管你有什么恩怨,对我来。我死,债消。你死,也别怨天尤人。若你动她,我倾其所有,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临国。” 乌羽白是那么的认真,认真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仿佛只要季燃做出对不起妖舟的事儿,他就会扑上去,撕烂了季燃。 正文 第432章 六刀 这一次,季燃没有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回避问题,而是直言道:“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任何人参与。即便你想,在我心里,却是不配。” 乌羽白看着季燃,缓缓勾唇一笑,没再搭话,心里却已经笃定要先杀了眼前人,以绝后患。 季燃也明白,自己给出答案后,就将态度明朗了,只是他实在看不惯乌羽白这种以保护者身份出现的态度,嚣张至极! 叶大人站在门外,急得直跺脚。天晓得,女儿的闺房,怎就钻进去了两名男子,还赶走了女御医,真是……不知所谓啊! 戚夫人嘀咕说:“这女儿家最重名节,大小姐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这样……唯恐不妥。若是流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家风?!” 叶大人瞪了戚夫人一眼,没有搭话。 这时,大夫人竟然闻讯赶来,手持串珠,询问道:“阿舟怎么样了?” 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又一茬,不但叶大人愣住了,就连戚夫人和叶湘玉、叶文耀,都愣住了。 搀扶着大夫人的何婆子开口道:“老爷,夫人十分关心阿舟小姐,特意赶过来看看。” 叶大人回神,说了句:“正在治疗。” 戚夫人开口说:“是啊姐姐,千万别恼火,都说医者父母亲,这岳国三皇子和咱们的乌世子,没准儿就是良医呢。这二人进去可以有一会儿了,就连女太医都被赶了出去。你就放心等好吧。可千万别误会,大小姐有辱家门啊。” 叶夫人看了戚夫人一眼,直接说:“掌嘴。” 何妈妈立刻上前,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十分响亮。 戚夫人被打蒙了,捂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叶湘玉和叶文耀也有些不知所措。 戚夫人回过神,直接扑向叶大人,催泪道:“老爷,妾哪里做错了,要夫人这么教训?!求老爷为妾说句公道话啊……” 大夫人淡淡地说:“我问你,你才有资格回话。我不问你,你就必须学会闭嘴。我在府里这些年,任由你上蹿下跳,你却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若再说些不当说的话,就将你发卖了。” 戚夫人没想到一直不问世事的大夫人,突然就发狠,要给自己一个教训。非但如此,还威胁她,要把她卖了。这……这不止是打脸,还要命啊! 戚夫人哭嚎道:“老爷老爷,妾操持家务、一心照顾老爷的子女,怎就不落好,被大夫人如此磋磨……” 叶大人看了看叶夫人,暗道:“到底是亲生女儿,哪里会真的不关心?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想我越发记着那事罢了。” 叶大人垂眸对戚夫人说:“好了,起来吧,大夫人也没说现在就发卖了你。你以后,多多注意言行。” 戚夫人微愣,看得出叶大人也不站在自己这边,顿觉心中不是滋味极了。只不过,她也管家多年,是个有城府的人,不会无理取闹。于是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回道:“妾身明白。”说得那叫一个可怜兮兮,眼神也随之瞥向了叶湘玉和叶文耀,希望二人明白她隐忍的苦。 叶文耀并不害怕大夫人,为了戚夫人,他怒上心头,直接对大夫人说:“母亲还是回院去,平心静气的好。” 叶湘玉点头附和道:“外面不消停,母亲还是回去吧。” 大夫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而过,说:“你们二人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以往是我想得太少,而今定会为你们二人好生相看相看,寻个般配人家。” 大夫人这话说得十分柔和,看起来就像慈母,然而,却吓得叶湘玉和叶文耀抖了抖。从二人一出生,大夫人就住在小院里不出来,而今却突然站出来要给二人张罗婚事,想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戚夫人更是心中一凛,意识到大夫人这是要掌权了,忙扯着叶大人的衣袖,低声说:“老爷答应过妾,湘玉和文耀的婚事,让妾相看相看……” 大夫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叶大人。 叶大人显得有些不安和为难。 大夫人这才开口道:“戚姨娘,你可曾听谁说过,哪家老爷的子女婚事,是由一个妾做主相看的?” 戚夫人……哦,不,戚姨娘僵着身体,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说:“也罢。终究不是养在我膝下的,若你执意做主,就去自己相看吧。”慢慢坐在了椅子上,对何婆子说,“给我往宫里递个帖子,就说我要去拜见皇后娘娘。” 何婆子应下:“诺。” 叶大人等人皆是身子一僵,心脏颤抖。谁都知道,大夫人和皇后娘娘是有着亲属关系的。只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大夫人一直无声无息的,以至于大家都快忘了这茬儿了。而今听大夫人提起,才惊觉,人家是有背景的人,得罪不起。 戚夫人、叶湘玉和叶文耀瞬间偃旗息鼓,不敢再争辩。 戚夫人开始陪着笑脸说:“自然是要姐姐做主。妾……妾是个眼皮子短浅的,上不得台面。” 大夫人说:“你晓得便好。” 叶文耀开始在心里画葫芦,一圈圈的套下来,成功把他给整迷糊了。他笑得,叶泛舟不是叶大人的亲生骨肉,只是不晓得,叶泛舟是捡来的,还是大夫人和别人生的。若是大夫人和别人生的,父亲又是如何隐忍至今的?因为皇后娘娘?可能吧…… 在众人的心思各异中,乌羽白洗干净手,和季燃一同走出了妖舟的房间。 乌羽白看起来依旧是俊美无双的模样,只不过袖子上布满血痕斑斑。季燃也没做什么,但是却看了起来十分辛苦。他一手撑着后腰,一手轻轻拍打着肩膀,一脸的疲惫样子。 大夫人站起身,询问道:“世子,县主可安好?” 在屋里时,乌羽白听到了大夫人的说话声,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等到大夫人的关心,他反而不觉得多么奇怪了。他回道:“县主身中六刀,血流殆尽。能不能缓过来,且看天意了。”说着话的时候,他一直观察着大夫人的表情。 闻听此言,大夫人竟然身子一颤,跌坐到了椅子上。她的脸色惨白,看样子真是被吓到了。 正文 第433章 能活否 季燃看了乌羽白一眼,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妖舟虽然失血过度,但是还有力气调戏他俩,显然没到半死不活的地步。不过,他没有揭穿乌羽白,而是说:“本王这里有一颗灵丹妙药,就算不能起死回生,但救县主性命,定是可行的。” 此言一出,引众人注目。 乌羽白看了季燃一眼,暗道:“本想试一试大夫人,却要给这个疯子做嫁衣。疯子果然会钻缝。” 果不其然,大夫人和叶大人异口同声地问:“当真?” 季燃点头,说:“本王这颗药丸,汇集了整个岳国的奇珍异宝,只要人还剩下一口气,就能救过来。” 大夫人和叶大人对视一眼,还真没认为三皇子在信口开河。毕竟,身份决定了说话的高度。若是寻常人这么说,定是没有人信的。 大夫人也知道,世上没有白食,于是询问道:“不知如何才能使三皇子割爱?” 季燃一脸为难的表情,说:“离开岳国前,父皇曾言,这么珍贵的药丸,自然是要自家人享用。”微微一顿,勾唇一笑,“你同意把县主嫁给本王,本王这就给她服下药丸。” 大夫人:“……” 叶大人:“……” 季燃催促道:“命不等人,二老还是尽快做决定。” 大夫人推脱道:“县主的婚事,怕是我们不好做主。此事,还要请问宫里的意思。” 季燃说:“那你去问吧。跑着去,跑着回。慢一点儿,人没了,本王可不会迎娶牌位的。” 这话说得真是缺德又冒烟。 大夫人看了叶大人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乌羽白哪里会让叶夫人去请旨赐婚?他的睫毛轻轻一颤,说:“县主醒了……”转身就往屋里去。 季燃立刻察觉到,这只白乌鸦心里黑峻峻的,简直坏透了。 众人要尾随着乌羽白进屋,却被单方拦下。 大夫人沉下脸,质问道:“我女儿的房间,都不许我进去看了吗?!” 单方回道:“世子吩咐,除了医者,谁都不可以随意进出,对县主的伤势不利。” 大夫人无法,只得等着。 季燃进屋,单方却没拦着。 屋里,季燃对乌羽白低声说:“别使坏啊。” 乌羽白冷淡地回了句:“此话,应该出自我口,进入你耳。”突然出手掐住季燃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我的忍耐度也是有限的。” 季燃将半只带尖的木棍,顶在了乌羽白的腹部下方,咬牙道:“比脾气差,老子就没输过!” 小葡萄看着二人,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帐篷里传来妖舟的声音,细弱蚊蝇,却清楚地传入到二人耳中。她说:“跳得好,打赏……” 季燃和乌羽白立刻放开彼此,真是被这个不省心的女人给气到了。 二人走向床边,小葡萄第一次变得这么聪明,立刻伸出两只胳膊,拦下二人:“主子需要休息。你们……你们不能靠近。可以跳舞,随便跳舞。” 季燃和乌羽白对于跑直线的小葡萄,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打狗要看主人,且……主人本身就是一只好色的恶犬。 二人退出房间。 乌羽白说:“县主醒了片刻,看来用不上三皇子的药丸了。” 大夫人微微颔首,冲着乌羽白和季燃笑了笑,态度柔和地说:“辛苦二位了。” 这一笑,就把乌羽白给看愣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大夫人和妖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不过转而一想,也就理解了。毕竟妖舟和阿舟相似,阿舟像其母,也是正常。 季燃撑着腰说:“哎,累死本王了。你们不用太过感激,本王要去休息了。” 乌羽白的手抬起。 季燃立刻说:“不用你抱着飞。” 乌羽白整理就一下衣袍,回了句:“想多了。” 季燃挑了下眉毛,在卫云的搀扶下走出去三步,又站定,扭回头看向乌羽白等人,说:“红果果被捅了六刀,你们怎么跟没事儿人一样?” 叶大人问:“依三皇子的意思?” 季燃回道:“干他娘的!掀他窝,杀他儿子,总之不能放过!” 叶大人:“……” 季燃转身离去,留下众人惊愕的表情。 叶大人问乌羽白:“乌世子,此事……是何人所为?” 乌羽白眸光幽幽,回道:“叶大人随我递折子吧。一同状告段家。” 女御医回到宫中,被小太监叫住,去给皇上回话。虽然她不满乌世子和三皇子的轻视,但是还是一五一十将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皇上听闻妖舟身受重伤,光刀伤就有六处,莫名觉得有些心疼。其实,他的心在多年前就已经变得冷硬了。这会儿这种心疼的感情,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分外陌生。 皇上问:“可有性命之忧?” 女御医略一思忖,回道:“县主身上的毒虽然被三皇子祛除了,但……流血过多,极其虚弱……” 皇上突然喝道:“朕问你!到底能不能活?!” 女御医心头一震,立刻意识到,皇上对祥芸县主有着非同一般的关心,忙回道:“有三皇子和乌世子接手,想来定是能活的。”终究是不想担责任,立刻推脱得一干二净。 皇上有些烦躁,让女御医退下。 女御医出了小书房,风一吹,才惊觉汗水竟然湿透了衣衫。她在往回走的路上,又被其她妃嫔请去诊脉,实则,话里话外都在聊着妖舟。毕竟,皇上能在日理万机中惦记着妖舟的伤势,可见自己也得用些心了才好。 小书房里,皇上问朱德海:“知道是何人所为?” 朱德海是真不知道。他回道:“老奴不知。直到今天乌世子派人来寻老奴,让老奴代他请个女御医去,老奴才知道,祥芸县主竟然受伤了。” 皇上说:“去查。” 朱德海应道:“诺。” 与此同时,太子少傅段伟德也晓得了,妖舟非但没死,还被从自家私宅里翻了出来。这种情况,让这位自诩足智多谋的老狐狸,也麻爪了。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一些他无法控制的事情,朝着他不想看见的朝向奔去。 那么,到底谁才是那只愚弄了命运的手?! 隔天,早朝之上,很快就有了答案。 正文 第434章 殿上对峙 早朝之上,段伟德一封奏折,状告了祥芸县主,说她指使人虐杀段汪洋,并详细诉说段汪洋现在的凄惨模样。 乌羽白、叶大人,以及窦大人,纷纷上书,状告段伟德徇私枉法,其子段汪洋在段伟德的庇护下,更是无视国法,掠走囚禁了祥芸县主不说,还险些将其残虐至死。而这一切的起源,不过是因为段三爷和叶家的一些私人恩怨。 这段私人恩怨,皇上也是晓得的。段三爷诬陷妖舟杀了段绘棠,结果却被妖舟夺了家业,赶出了帝京。 段伟德属于太子党,他被弹劾,太子最是不好受。段伟德在朝中经营着自己的党羽,这儿见他被弹劾,立刻有两个人站出来,帮他说话助阵。 早朝上没有乱成一团,却是唇枪舌战互不退让。 窦大人原本是中立的人,奈何昨晚窦蔻去看过妖舟之后,回到家中就哭得肝肠寸断,让窦大人于心不忍。再者,他也是真挺喜欢妖舟这个人。得知她身中六刀,险些流血而亡,就怒起弹劾了段家。 恶人先告状这个词儿,用在段伟德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段伟德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代表了一位父亲最痛苦的独白。鬓角略显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他红着眼睛,控诉道:“皇上,段家和叶家无冤无仇,却遭此横祸。臣心如刀绞,痛心疾首啊!” 乌羽白上前两步,给皇上施礼,然后直接怼起了段伟德,说:“段大人的痛心疾首和心如刀绞,正应当。若非段大人包庇,段汪洋又怎么敢不顾国法,劫持祥芸县主,且连捅六刀要她性命!段大人有脸在这里哭诉,为何不直接捆了段汪洋送去大理寺,也算你骨子里还有一点点儿的忌惮国法!” 段伟德回击道:“我儿段汪洋与祥芸县主不但不认识,更是无冤无仇,为何要捆她?!再者,我儿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伤害祥云县主?谁都晓得,祥芸县主武功了得,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她若是要杀汪洋,当真是易如反掌。若说被掠走,本官却是不信的。本官猜测,祥云县主定是伪装被抓,实则买通了凶手,杀害汪洋,然后自己跑到汪洋的私宅里,装出被掠的假象!乌世子信口开河,诬陷汪洋,其心不正!”看向皇上,“求皇上为汪洋做主,严惩祥芸县主和乌世子!” 一名官员进言道:“皇上,臣以为段大人所言极是。祥芸县主艺高人胆大,且前段时日,还曾通过威逼等手段,从段家分枝那边,获得了作价二十万两白银的商铺和宅院。如此强取豪夺的手段,令人发指!而今,祥云县主又盯上了段公子的商铺。据臣所知,段公子的商铺,也是卖胭脂水粉的。祥云县主这是要提前铲除竞争对手啊。其心思之歹毒,令人发指!” 乌羽白扫了那名官员一眼,说:“原来段汪洋掠走祥云县主,是因为她的店铺即将开业,唯恐生意被抢光。呵……如此气量,小人也!” 那位官员回击道:“乌世子又怎么知道,不是祥芸县主害怕生意不好?” 乌羽白缓缓勾起唇角,说:“连皇上都称赞了三声好的胭脂水粉,又怎么会不好?” 一句话,堵得人上不来气。 乌羽白继续对皇上说道:“祥芸县主虽是女儿身,却胜似男儿。当初,是段老三诬陷祥芸县主杀了她自己的亲妹妹,这才有了后来的赔款。臣听闻此事,只觉得无比稀奇。一个开赌坊的商人,怎么就有勇气诬陷一位县主。而今才知,原来段老三是段大人的家人。这就怪不得了……” 段伟德扬声道:“不过是极远的旁枝,从无来往。” 乌羽白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双手奉上,说:“段大人口口声声说从无来往,段老三留下的账本里,却记得清清楚楚,每个月都要给段大人送去所赚取的真金白银,高达一万两!” 众人倒吸一口气! 皇上看向段伟德的眼神,有了丝丝变化。 段伟德吓得头皮发麻,额头冒汗,忙解释道:“那银子是供养族中老叟和勤奋学子的!臣没收用、没有……” 乌羽白冷笑一声,打断了段伟德的解释,说:“不是从无来往吗?段大人,欺君之罪,论罪当如何,无需我说给你听吧?!” 段伟德立刻给皇上磕头,解释道:“是臣一时糊涂,被乌世子绕了进去。此事和犬子被重伤,毫无关系。” 乌羽白说:“说有关系的是你,说没有关系的也是你,段大人真是好大一张嘴!” 段伟德瞪眼看向乌羽白,怒道:“乌世子与祥芸县主什么关系?为何处处维护,且不分黑白对错?!” 乌羽白回道:“段大人,你又攀扯这些干什么?你以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如你?会跟着你的话题走?没用的。”轻轻抖了抖袖子,“祥芸县主身中六刀,命悬一线,你和你儿子,都逃不掉的。” 段伟德的呼吸都变得哆嗦起来,他颤声吼道:“欺人太甚!”看向皇上,“臣有罪,臣之罪,在于惶恐不安,唯恐皇上晓得臣与段老三的关系,会不喜臣。臣可以对天发誓,臣从不喜欢和段老三来往,也绝不会因为段老三的事儿,为难祥芸县主。” 乌羽白说:“启禀皇上,臣在段汪洋的私宅里,挖掘出了六具尸体。立刻派人通知了大理寺卿李大人。” 皇上看向李喜。 李喜出列,回禀道:“臣验看了尸体,并做了调查。六个人,其中有两名舞姬,未着寸缕,被钢针毙命。一名小厮和两名打手,都是段汪洋的人。昨晚段大人去探望段汪洋时,将三个人勒死。理由是三个人,护主不利。最后一个人,身份虽然没有调查出,却能看得出,是江湖中人,且善使钢针。段汪洋身上的伤,便是钢针所为。”微微一顿,“臣拷问了私宅里的奴才,得知此人夜里偷偷潜入私宅,对段汪洋动的手。原因,却是不知。” 皇上问:“祥芸县主,为何出现在私宅?!” 正文 第435章 毒杀 大理寺卿李喜,看了眼段伟德,又看了眼乌羽白,这才回起来皇上的问话,说:“那江湖中人,应该是要杀段汪洋的,却因小厮和打手闯出房内,而不得不暂停动手。小厮和两名打手之所以闯入房间,是因为听见了女子的尖叫声。臣连夜审问,并没有奴婢在半夜尖叫。唯一有可能尖叫的两名舞姬,经伤口验看,是一击毙命,干净利索。想来那江湖中人,下手绝对狠辣,应是第一时间就要了两名舞姬的性命,而后才动手折磨的段汪洋。” 段大人看了一眼太子,却发现太子眼观鼻,压根不看他。段大人心中凄凉,感觉自己可能要被舍弃。不过,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段大人继续转动眼睛,斜眼看向大理寺卿,觉得他的种种推测,都对自己十分不利。这目光中,就有了一种隐含威胁的味道。 大理寺卿也不看段大人,作出了总结陈词:“臣猜测,这声尖叫,源于祥芸县主。许是她认识江湖中人,希望江湖人救她离开。” 后面这句话,又似乎給了段大人希望。只要残害段汪洋的事儿,最终能挂到祥芸县主的身上,他就有翻身的把握。 大理寺卿李大人说:“至于真相如何,还要等祥云县主醒来,才好询问一二。” 皇上眸光沉沉地看了段伟德一眼,说:“退朝。” 众人跪下恭送皇上。 整个过程,没有人提阿舟被人玩弄这件事的起因,因为,当初和这件事沾边的人,都知道此事多么不光彩。无论是施暴行的人,还是被施暴的人,都不想提及此事。乌羽白要保护现在的祥芸县主,毕竟人言可畏。某些人,要保护施暴者,不可能提及此事,让问题雪上加霜。 段伟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皇上没有当机立断,看样子是要秋后问斩啊。此事,还得仔细掂量才好。 段伟德偷偷来到太子身边,低声询问道:“太子,此事……?” 太子恭恭敬敬地回道:“少傅博学,自有主见。寻常都是本宫不懂,请教太傅,太傅何必慌神呢?”手向下轻轻一划,笑着离开。 段伟德略一思忖,瞬间明白,只要祥芸县主死了,这件事才能真正做到死无对证。否则,永无宁日! 段伟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不想死,死得就必须是叶泛舟那个贱货!他攥紧拳头,大步离去。 乌羽白望着段伟德的背影,对叶大人说:“叶大人可看见段大人在朝堂之上痛哭流涕的模样?” 叶大人不解乌羽白为何说这事儿,点了点头,问:“世子何意?” 乌羽白淡淡一笑,回道:“父亲对待子女,理当如此。与之相比,叶大人太过冷漠了。” 叶大人脸色微僵,忙解释道:“本官语言笨拙,不好多言。” 乌羽白说:“叶大人,请回吧。” 这时,窦大人来到二人身边,说:“本官去探望一下县主,不知方便否?” 叶大人看了乌羽白一眼,才回道:“自然是方便的。” 窦大人说:“本官还有事要处理,稍后过去。” 乌羽白也有事,于是三人分开,叶大人独自返回叶府,结果车轱辘却坏在了半路上,只能等着马车修理好再回府。这时,他听见有人喊着活菩萨,探头一看,但见一位男子正追着一位道士,且直接给他跪下。 男子声称,他妹妹被树枝划伤了脸,多亏道士的药膏,才让他妹妹恢复如常,没有留下疤痕。男子终于再次见到活菩萨,想着给他磕两个头,再买一份药膏,给自己的娘子。他娘子昨天受了伤,急需灵丹妙药。 道士看起来十分高深,没有轻易给药。 这时,又有人认出了道士,声称他的药有用,并花重金求取。 叶大人心情很激动,觉得乌羽白说得对,他表现得不太像一位父亲,对祥芸县主的关心不够。既然如此,他买些好药给她,让伤口不留疤,岂不是美哉?! 叶大人打定主意后,让车夫去买了药膏,然后雇了辆马车先一步回到叶府。 叶大人心情有些美丽,却不知道,他一走,道士和两个拖儿,都消失不见了。 叶大人来到妖舟的房间,看见了窦蔻,询问道:“窦小姐,都说今天胭脂铺子要开业,你怎么在这儿?” 窦蔻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回道:“胭脂店铺是阿舟的心血,我唯恐有差池。阿舟不醒来,我心里没底,于是推迟了一天。” 叶大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叶大人将药膏給了小葡萄,说:“这是极品疗伤药,你給阿舟涂抹上,伤口长合后,不会有疤。” 小葡萄一脸惊喜的模样,将精致的陶瓷瓶子抱在手心里,不停的点头回应道:“诺诺诺,奴这就給小姐涂上。” 叶大人退出房去。 窦蔻一边洗手一边说:“药膏给我,我来給阿舟上药。” 小葡萄应道:“诺。”递出小瓷瓶。 窦蔻接过小瓷瓶,一边长吁短叹,一边用手指头挖出药膏,涂抹在妖舟的伤口上……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好友会遭此劫难。阿舟,多好的一个人呐。但凡想要害阿舟的人,都该死! 小葡萄抱起水盆,出去换新水进来。万一主子醒了,好用新水给她洗脸。 窦蔻钻进帷幔之内,坐在床边上,涂得轻柔又认真,却被什么东西刺了下手指。她将刺入手中的小刺拔出,却渐渐觉得自己越发呼吸不顺,且手指有些发麻。她微微蹙眉,看向手中的小瓷瓶,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毒了!若自己中毒了,那么阿舟呢?! 窦蔻立刻从帷幔中走出,喊道:“小葡萄!” 小葡萄抱着新打的水盆走进屋内,口中还说着:“窦小姐,窦大人来看主人了,还有一个什么大理寺的大人……” 窦蔻眼前一黑,突然栽倒。 小葡萄微愣,水盆落地,忙去搀扶窦蔻,口中还喊道:“窦小姐!窦小姐!” 窦大人听见小葡萄的呼喊,立刻冲进屋内。叶大人和大理寺卿李喜李大人也紧随其后。 窦大人抱起窦蔻,喊着:“蔻儿?!蔻儿!!!” 窦蔻的手指和嘴唇都开始发青,就连眼皮都哆嗦着颤抖不停。她勉强睁开眼,眼神中却没有了焦距。 李大人看得明白,当即出声道:“中毒了!” 正文 第436章 心机男人 窦大人也看出了问题,立刻喊道:“大夫!快请大夫!” 叶大人抬脚要去喊管家做事,结果一脚踢在了小瓷瓶上,发出瓷器滚动的声响,听起来格外刺耳。 小瓷瓶向前滚去,停在了一双灰色白边皂靴的前面。 乌羽白弯下腰,捡起小瓷瓶。 叶大人微微一愣,脚步不停,冲出房去,喊道:“管家!去请大夫!快!” 管家叫来骑术好的小厮,让其策马而去。 此时,道士已经换成了寻常衣服,正躲在大门外窥视着叶府的一举一动,看见小厮火急火燎地冲出来,直奔坐堂大夫而去,就知道他的药,有用了。 道士嘿嘿一笑离开,觉得自己这一手露得极为带劲儿。别说让一个太子少傅对他高看一眼了,怕就是太子晓得了,也要敬重他三分。 若问道士是谁假扮的?自然是跃门门主。他在对楚秋岳动刀子后,意识到自己没有大树撑腰,于是主动找到太子少傅段伟德,要为其效力。巧的是,段伟德正愁如何对付祥芸县主,可算是瞌睡遇见了枕头,立刻表示,让跃门门主施展手段。这才有了跃门门主假扮道士,让徒弟假扮百姓的桥段,糊弄叶大人掏银子购买良药。实则是最凶猛的催命毒药。 与此同时,屋内,乌羽白看向窦蔻,心中一凛,忙将帷幔掀开一线,看向妖舟。妖舟一直不曾醒来,但脸色却已经有了些血色,和窦蔻中毒的样子,完全相反。 叶大人忙提心吊胆地问:“可好?” 乌羽白回道:“无碍。”放下帷幔,对窦大人说,“看窦小姐的样子,怕是等不到大夫过来。三皇子善于解毒,或许他有办法可以一试。” 窦大人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慌忙点头应下:“那好那好……本官这就是去……这就去请……” 乌羽白说:“走梯子,快些。”乌羽白引领着窦大人,一路来到墙边。管家配合着搭好梯子,窦大人有些恐高,且文官身子弱,看着高高的梯子着实犯难。 一墙之隔,季燃命人将榻放在了院子里,整个人侧躺在床上,就看着距离妖舟最近的那面墙。 卫云说:“主子若是实在惦念,不如过去看看?” 季燃回道:“看什么看?老子就在这里等着,她什么时候来求老子?!” 卫云说:“祥芸县主重伤,一时半会儿动弹不了,如何来求主子?” 季燃哼了一声,说:“那就看她什么时候死,老子要第一时间等到消息。” 卫云听见墙的另一边有动静,低声说:“主子,来人爬墙了。” 季燃立刻抖了抖袍子,手持酒杯摆好造型,做出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样子,唇角还勾了一抹惬意的笑容,说:“这是谁要一枝红杏出墙来啊?” 墙上探出一颗头,满脸褶皱,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几分,正是窦大人。 季燃:“……” 窦大人顾不得喘息,忙说:“三皇子,本官有事相求。” 季燃直接问道:“谁中毒了?” 窦大人惊讶于季燃的心思精巧机敏,却没时间追问他为何有此猜想,忙点头应道:“小女中毒,命在旦夕,还请三皇子帮个大忙,本官定感恩于心。” 季燃扫了窦大人一眼,说:“让红果果来求本王,本王就帮这个忙。” 窦大人不解,垂眸看向站在楼梯下的乌羽白。 乌羽白没有解释,安静得像一个隐形人,心中却暗道:“若不帮,窦大人即便不记恨你,也会在适当的时候,踩你一脚,痛打落水狗。” 季燃忽然意识到什么,忙说:“帮了帮了!不用红果果来了。走走,抬本王过去。”心中暗道,“好你个小白鸦,竟挖坑给老子跳。窦大人这个人情,老子要定了!” 这转变实在太快了,以至于窦大人险些没站稳,想要问一声为什么?!不过人命关天,再大的疑惑,都不如窦蔻性命重要。 岳国的护卫们一拥而上,抬起季燃,直奔叶府。 季燃对卫云说:“这墙得扒了。” 卫云不敢应,毕竟这墙隔着叶府和祥芸县主,若是扒开,成何体统?!叶大人第一个不让。 季燃被窦大人迎进叶府,抬到妖舟的房门口,他不得不咬牙爬起身,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屋里挪去。 路过乌羽白身边时,他还瞥了他一眼,说:“心眼长得够多的,却都长偏了。聪明人不多,却有本王一个。”言罢,走进屋内。 旁人不懂季燃的意思,乌羽白却十分明白。因此,他高看季燃一眼,觉得自己的对手在水平线上,值得他多花费些心思。 季燃一进屋,直奔妖舟的床前,一伸手就要掀帷幔。 乌羽白拦下季燃,说:“县主安好。” 季燃横了乌羽白一眼,我:“本王看她死了没!”慢慢转身看了一眼被放在屋内榻上的窦蔻,接过乌羽白送上来的小瓷瓶,嗅了嗅,说:“嗯,就是这个味儿。毒药,正了八经的毒药,见血封喉。” 叶大人倒吸一口凉气:“啊?!” 窦大人呼吸一窒,忙问:“能解吗?” 季燃想了想,没有马上回话。 窦大人一把攥住季燃的手,激动地问:“三皇子,能解吗?!” 乌羽白说:“三皇子曾言,他有一颗堪称能够起死回生的药丸,任何毒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窦大人激动地问:“当真?!三皇子,可否赐药?!三皇子……” 季燃说:“那颗药丸,本王本是要给未来王妃的……” 窦大人当机立断:“嫁!待蔻儿醒来,本官立刻请旨赐婚。” 季燃:“不用不用,窦大人太过客气,还请听我把话说完。” 窦大人急道:“说说!快说!” 季燃继续道:“祥芸县主不肯嫁本王,本王一气之下,把救命的珍贵药丸吞下去了……” 窦大人瞬间变得脸色惨白。 季燃说:“为今之计,只能另行调配解毒药丸。” 窦大人瞬间眼冒亮光,再次抓住季燃的手,问:“当真!?当真能救?!” 季燃说:“我这里有颗药丸,你先给她服下,护住心脉。本王这就回府去,配置解药。” 窦大人忙回应:“好好好,药丸何在?” 季燃转过身,背对着众人,面对着妖舟,说:“你们闭上眼,不许偷看本王取药……”说话间,把手放在了裤腰带上。 正文 第437章 救人的疯子 窦大人有求于季燃;叶大人也不希望因为自己之故,害了窦蔻;乌羽白要维护表面上的君子,也不认为季燃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儿。只不过,季燃这藏解药的地方,总是别出心裁,勾人咂舌一番的。 众人都转过头,背对着季燃。季燃又飞快地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这才解开系在腰间的玉带,一边去抠玉带头上的小机关,一手去挑妖舟的帷幔,想要看看她怎么样了。结果,万万没想到啊,妖舟竟然突然睁开眼睛,吓得季燃手一抖,松开了玉带和帷幔,以至于乌羽白等人听到玉带落地的声音,纷纷回头看向季燃,便看见他的亵裤从身体上滑落,直接落在了地上,堆积在了脚脖子。 虽然有袍子遮挡,但是脚脖子和一小节的小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说你,好好儿取个药丸,在祥芸县主的窗前脱裤子干什么?! 乌羽白上去就是一脚,要踹季燃。 窦大人拼了老命拦在季燃身前,喊了声:“万万不可啊!” 季燃也着急,奈何腰间捆了木棍,无法弯腰,只能喊道:“快!快把本王的裤子提起来!” 乌羽白怒声道:“无耻之徒!” 叶大人一跺脚,顿觉后脑勺生疼。 李喜李大人僵着脸,无语了。 季燃再次开口道:“你们几个老东西,看不出本王腰间缠了棍?弯不下腰吗?!” 窦大人最先回过神,忙帮季燃把裤子提起来。 这裤子掉下去,那是顺其自然,提裤子却格外尴尬了。必须,一路向上拉,连带着袍子,也要跟着往上去,这小腿大腿的,就都得展示个遍儿。 男人们纷纷转开头不看,妖舟却已经醒来,半眯着眼睛看得真真切切。 隔着帷幔,季燃也把妖舟看得真真切切。 季燃一边系亵裤,一边骂道:“偷看本王提裤子,真是没见过男人,缺了大德!” 窦大人立刻解释道:“没有没有,没有偷看。” 李喜李大人说:“三皇子此言差矣。” 季燃说:“没说你们。”继续指挥窦大人捡腰带,“腰带。” 乌羽白嘲讽道:“看过后,倒也不觉得自己看了男人。三皇子,注意言辞。” 叶大人上火了,发出一声叹息:“哎……” 窦大人捡起腰带,送到季燃手上。 季燃按下小机关,打开带头,在五颜六色的彩色逍遥丸里,扒了扒拉,选了一颗黑色药丸,递给了窦大人。 窦大人看着那些颜色斑斓的药丸,有些心惊胆战。接过黑色药丸,也有些担心不已,唯恐季燃拿错了,小心地问:“这个……这个颜色,对吗?” 季燃扣好玉带头,又系回到腰上。吸了口气,勒紧:“总有小贼偷本王的药。你且放心,这颗没问题。下次的解药,就未必是黑色的了。”说着话,还瞥了妖舟一眼。 这会儿,妖舟到底闭上了眼睛,装睡呢。真是实不相瞒,她被用毒之后,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哎……真是神奇的体质啊。若没有这份毒药,她还不知道要昏昏沉沉多久。倒是差点儿害了窦蔻,幸好燃疯子在。 窦大人不敢耽搁,立刻给窦蔻服下护住心脉的药。 窦蔻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的松弛,人也仿佛睡过去了一样,就连脸色,也由发青的颜色慢慢转为正常,只不过没有一丝血色。 窦大人惊叹道:“三皇子堪称杏林高手啊!” 季燃说:“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窦大人立刻大声赞美道:“三皇子不但人品出众,且堪称杏林高手啊!” 季燃勾唇一笑,说:“这话本王爱听,没事儿你就多说说。” 窦大人:“……” 季燃继续道:“给窦小姐配置解药,无比辛苦,且需要的药材也格外难找……” 窦大人忙表示:“三皇子放心,无论需要什么药材,本官一定准备妥当,只是要劳烦三皇子多多费心。” 季燃挑眉问:“本王的血,你要如何找到?找人给本王一刀吗?” 窦大人感觉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扼住了呼吸!什么?!竟然还要用季燃的血?季燃虽然是岳国派来的质子,但是身份那般高贵。且,岳国不是战败国,交换质子不过是为了百年友好国书能被彼此尊重,绝不是要伤害彼此的质子啊。相比季燃的血,窦大人更看重窦蔻的命,奈何此事关系到临岳两国的事儿,不能儿戏。有些话,他就说不出了。 尴尬中,季燃抬手,轻轻拍了拍窦大人的肩膀,说:“本王不忍让窦大人痛失爱女。只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王来之前。父皇曾言,他对本王有所愧疚,让本王务必照顾好自己。虽然本王可以为了窦大人割肉放血,却也不能忤逆了父皇的旨意。哎……” 窦大人无法分辨季燃所言真假,真是既不好劝季燃直接放血,也无法说不想救治窦蔻的话。 尴尬中,妖舟发出痛苦的低吟:“呜……” 季燃距离床边最近,立刻掀开帷幔向里看去。那动作快的,令人诧异。 结果,迎接他的,不是妖舟的眼睛,而是一只拳头,直接砸在了鼻子上。 妖舟牟足了力气,但实际上,因为身体虚弱,并不能恢复以往的十分之一。即便如此,还是把季燃打得后退半步,且流出了鼻血。 季燃大怒,吼道:“你干什么?!” 乌羽白关心地开口道:“阿舟?!” 妖舟虚弱地回了季燃的话:“突然进来陌生男子,打你一拳,实为自保,不过分吧?” 季燃理亏,没有怼回去,就要掏帕子擦鼻血。 妖舟再次开口道:“别浪费,先用瓶子装起来。” 季燃这才知道,自己为何挨这一拳!他怒声道:“好啊,红果果,你竟然为了得到本王的血,打本王一拳!你你……你真是混蛋!”露出雪白的牙齿,夸张地一笑,“如果本王告诉你,这点儿血不够呢?” 妖舟透过帷幔看向季燃,幽幽道:“你过来,我再和你说两句话。” 季燃从妖舟的语气中,看出了她想要刀他的想法,忙后退一步,一边擦鼻血,一边回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样,会失去本王的……” 正文 第438章 棋局走着看 乌羽白看着季燃和妖舟你来我往,虽然针锋相对,但是莫名让他心中不安。两个人斗嘴,看起来是那么自然。听季燃的话风,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令人不喜欢的亲昵与自然。仿佛,两个人一直这样,已经很久很久。 乌羽白开口打断了这种和谐,询问道:“阿舟感觉可好些了?可要喝水?” 妖舟正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回应道:“给我一大碗凉水才好。” 乌羽白倒了水,然后亲自搬来屏风,挡在床前,这才将水送入帷幔之中。 季燃心里不是滋味,怼了句:“这殷勤劲儿,真像宫里的太监。” 乌羽白不想和季燃起口角,于是装作听不见。他搀扶起妖舟,喂她喝下温水。 妖舟说:“不是说要凉水嘛?” 乌羽白柔声回道:“你刚醒,身子弱,血气亏空大,受不得凉。” 隔着屏风,季燃冷笑一声,回道:“人家病人说热,你还非得往人身上裹棉被,真是闲得蛋疼。” 妖舟直接怼道:“三皇子也知我刚醒,身子虚得厉害,还请三皇子少说两句,免得我连水都喝不下去。” 季燃还要说什么,却被窦大人拉住。窦大人询问道:“三皇子,这解药何时能做出来?可需本官准备什么?” 季燃气不打一处来,回了句:“准备刀子吧!” 窦大人微愣,不解,询问道:“刀子?” 季燃回道:“准备刀子递给红果果,让他给本王捅出个三刀六个洞,好放血救窦小姐。” 窦大人:“……” 妖舟说:“三皇子真是仁至义尽。不过,应该用不了那么多。” 季燃:“……” 李喜李大人见这么掐下去没完没了,忙开口说道:“县主,下官大理寺卿李喜……” 妖舟对李喜是十分熟悉的,只不过李喜不知道,隔着帷幔的那个女人,其实是正经的故人:楚妖金。 妖舟知道李喜要问什么,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李大人,窦小姐身中剧毒,我怀疑此事与我有关。还请彻查剧毒源头,先抓住真凶。唯恐,夜长梦多……” 李喜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应道:“县主此言在理。” 叶大人主动站出,说出此毒药的由来。 李喜立刻要派人去捉拿道士。 妖舟将人拦下,说:“此刻李大人去抓人,务必弄得大张旗鼓。只不过,此刻那道士定然已经躲了起来,难以寻到。我这里有一计,大人不妨听听……” 妖舟和众人说了些话,终因体力不支,又趴下休息了。 李喜经过和妖舟详谈,心中不但有了计较,也对祥芸县主的聪慧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这时,请来的大夫到了叶府,为妖舟诊治后离开。 大夫刚回到医馆,就被人套了麻袋,拖到箱子里一顿揍,并以他家人性命相威胁,逼问祥芸县主怎么样了。 大夫无法,只能坦言说:“祥芸县主中毒了,但并不致命,需要平心静气的养着,不能再受到惊吓,否则血液加快,会致命。” 来者按着大夫的头,问道:“你可能解毒?!” 大夫回道:“解不了解不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毒,如何能解?”微微一顿,“不过听说,岳国三皇子擅解毒,正在研究如何解毒,说是最迟明天白天会有结果。” 得了消息的跃门门主,心有不甘呐。他煞费苦心调配的毒药,必须见血封喉,怎么就这么不长脸呢?于是,他找到段大人,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说:“段大人,为了给令公子报仇雪恨,本门主送你一只铜锣,只要你在叶府突然敲响,就会让那贱人瞬间毙命!届时,你亲手报了血海深仇,却又是无心之举,定会安枕无忧。且,此法,只限今晚有效。” 段伟德段大人略一思忖,觉得此事对自己而言,并无不可,于是点头应下。 与此同时,李喜李大人出了叶府,立刻大张旗鼓地寻找道士。那样子,真是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华灯初上时,有一辆十分寻常的马车,来到了叶府后门,悄然而入。原本还有些声响的叶府,瞬间变得安静无声,真是透着诡异。 紧接着,也就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段伟德披着披风,挂着铜锣,来到叶府,声称有误会,要当面和叶大人说。 叶大人直接闭门不见。 段伟德一看这架势,很难在妖舟门前敲锣,于是竟带人冲进叶府。叶大人匆匆赶来,试图拦下段伟德,且怒声道:“段大人!你私闯叶府,有何贵干?!可是嫌虐杀祥芸县主不成,要直接来放火杀人?!” 段伟德怒声回道:“你说是汪洋虐杀县主,可有证据?而今,汪洋已经成为废人,无法动弹不说,就连眼睛都瞎了一只!本官倒要看看,祥芸县主那六刀,都扎在了哪儿?是不是切破了手指皮,就要死要活?!”言罢,继续往后院冲去。 叶大人试图拦下段伟德,却抵不住段伟德有备而来。 叶大人怒声吼道:“段大人,欺人太甚!” 段伟德回道:“祥芸县主虐杀我儿,若她安然无恙,本官死不瞑目!”他快速冲到后院,掏出铜锣和槌儿,用力敲打起来。 那刺耳尖锐的声音,令人呼吸一窒,后脑勺发紧,血压瞬间飙升。若是心脏不好的人,一准儿被吓死过去! 段伟德也是老油条,唯恐过后被抓到把柄。他一边敲一边喊道:“汪洋,别怕,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且随父亲回家!” 他带来了十名打手,也掏出铜锣,开始敲打起来。 一个铜锣能致命,十一个铜锣都快把正常人的心给敲出来了! 叶大人喊道:“住手!住手!” 叶大人的声音,淹没在了铜锣之中,丝毫不能引起人的注意。只能看见他张嘴又闭嘴,气恼无比。 就在这时,妖舟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人,胖乎乎的,如同一串糖葫芦。 段伟德微愣,仔细打量了一番,就是呼吸一窒,吓得双腿发软,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打得晕头转向,后脑勺嗡嗡作响。满脑袋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正文 第439章 布局高手妖舟 能让段伟德吓成那样的糖葫芦是谁?自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朱德海。实则,段伟德对于朱德海的恐惧感,属于狐假虎威系列。段伟德立刻抬手,阻止众打手敲锣。有那敲得正起劲儿的打手,愣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停下来,又咣咣来了好几声,吓得段德伟险些原地去世,回手就给了那打手两个大嘴巴,低声呵斥道:“停手!” 朱德海一张嘴,就确定了段伟德的猜想。朱德海说:“段大人,皇上被你吵得脑仁儿疼。” 段伟德立刻跪在地上,说:“是臣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啊!” 打手们一听皇上竟然在屋里,都吓得不轻,立刻跟着跪了下去,简直就是抖若筛糠。 屋里没有动静。 乌羽白和季燃,以及李喜李大人、窦大人,都由一间厢房里走出。段伟德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要交代在这儿。 段伟德头上的汗水稀里哗啦地往下掉落,再次开口道:“臣有罪。臣不知皇上在屋内。臣那不孝子快不行了,臣听信谗言,得了个愚昧法子,说是汪洋的魂儿都吓没了,必须来县主这里找回去……” 屋里传出皇上的声音,说:“这就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意思?” 段伟德是这个意思,却不敢回话,一时间有些语塞:“这……” 皇上从屋里走出,一身暗蓝色的衣袍加上黑色的兜风,看起来是那么的寻常低调。可以看得出,他来看妖舟,是瞒着众人的。 段伟德看见皇上的靴子,感觉头皮都要崩裂了。天晓得,他是真的不知道,皇上竟然如此看重祥芸县主。若是知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祥芸县主动手。而今说什么,都迟了。但愿他能蒙混过关,留下官位和小命才好。 朱德海搬来椅子,放在皇上的身后。 皇上坐下,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而是打量着段伟德。 段伟德的身体绷得特别紧。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害怕。就在他吞咽口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皇上开口了。 皇上说:“段伟德,你可知,在你来之前,祥芸县主和朕说了什么?” 段伟德哪里会知道这些?他如实回答:“臣……不知。” 皇上声音沉沉地说:“她说:给她下毒之人,唯恐她不死,定要来吓她,让她血液流动加快,触动毒发身亡。” 段伟德顿觉自己着道了! 他忙解释道:“臣真不是要害县主。且,如此明目张胆,臣也不敢……臣……” 皇上喝道:“够了!” 段伟德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 皇上缓了语调,变得冷漠淡然。他说:“你的解释,朕不想听了。你所谓的皮毛小伤,却可要了祥芸县主的性命。而今她和窦蔻都中了毒,经不起你别有用心的折腾。把解药拿出来,别让朕抄了你家!” 段伟德知道,自己失了圣心。他趴在地上,后悔不已,感觉天都塌了。心里对跃门门主,起了恨意,于是直接坦言:“是……是跃门门主,给县主下的毒。” 皇上起身,来到段伟德的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混账!” 段伟德被踹得后仰,又立刻趴着跪好,声泪俱下地求饶道:“皇上开恩、皇上开恩,老臣一时糊涂啊!老臣是真不知道,那不孝子会绑了县主。老臣只是恨县主,如此凶残地对老臣的嫡子,这才想要收拾县主,为不孝子报仇啊!” 这时,妖舟虚弱却清晰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说:“段汪洋买通江湖人士,掠我走。为了让我无法挣扎,不但对我下毒、捆绑,还在我身体里打入钢钉……” 此话一出,令乌羽白心疼得呼吸一窒。一股暴虐之气,由心里席卷而上,恨不得亲手撕烂所有伤害妖舟的人。 妖舟继续道:“江湖人把我送到杀猪张的手里,被困一天,险些窒息。后,杀猪张得了吩咐,要杀我灭口。杀猪张和其媳妇,都食人肉,想要将我炖煮烂了分而食之。” 听到这儿,皇上的脸色都变了。 妖舟说:“幸而,我用手从身体里扣出一根钢钉,反杀了猪肉张。”这种自损八百的事儿,也就妖舟这个狠人能干得出。若非借着钢钉反杀了猪肉张,她还真难逃出来。 妖舟没有说自己炖了猪肉张这件事,乌羽白和季燃却心如明镜。不过,二人听她说用手扣出射入肉内的钢钉,都跟着觉得身体各个关节都疼。这得是多么狠的人,才能对自己下手啊?! 季燃问:“剩下钢钉呢?” 妖舟回答:“拿了杀猪张的剔骨刀,我自己挖出了钢钉。” 季燃:“……” 所有人:“……” 单是想象,就让人不敢想象。 妖舟喘了几口气,又说道:“我失血过多,在昏昏沉沉中逃出贼窝,却昏死在路边。江湖人士寻到我,将我带走,送到了段汪洋的私宅,要换取银票。段汪洋出尔反尔,不肯给银票。江湖人士去而复返,在夜里对段汪洋动手。”实则,是妖舟自己把自己给扔到了柴房里。 李喜问:“那声女子尖叫,可是县主发出?” 妖舟回道:“若是为那天夜里的尖叫,确实是我。我被关入柴房,夜里摸到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我知道,那是老鼠。因为受到惊吓,这才叫了出来。”实则,她是看见江湖人士要杀段汪洋,这才叫出声,留段汪洋一命,给自己一个问话的机会。 妖舟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且严丝合缝。 毕竟,江湖人士确实和段汪洋有过往来,且返回复仇,可以说是众所周知。只不过,段汪洋做梦也想不到,妖舟自己把自己扔进了他的私宅,让他百口莫辩! 敢动她,那就做好吃明亏暗亏哑巴亏的准备。她很心疼自己,绝对不会让自己白受伤的。 乌羽白说:“臣调查得知,被毒死的送信人,曾和猪肉张一同出现在杏家酒肆。而这家酒肆,正是段汪洋的产业之一。送信人所中之毒,名叫’三晓破膛’,也是跃门所出。” 皇上一拍扶手,说:“剿了跃门!朕的眼皮子底下,容不得它!”目光落在段伟德的身上,“你啊,着实令朕失望透顶。” 段伟德老泪纵横。 妖舟院子里的热闹,传到大夫人耳中,她惊慌地打碎了一个茶碗。 正文 第440章 地牢里的曼珠沙华 妖舟用身残志坚的行为,给段家上了极为生动的一课,成功教会他们如何做人。当然,有些人想要改变做人的风格和态度,就得研究下辈子了。这辈子,他只能备受艰难。 段大人被罢官。原本定了要问斩,但因为太子求情,最后改成了流放。原本是要流放到罗刹域的,但忽闻罗刹域被大火烧没了。皇上坐在龙椅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将身体前倾,说:“去查……” 朱德海忙倾听吩咐,却没了下文。 皇上自己嘀咕道:“应该不能。”他皱了皱眉,又想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落笔,仍旧将段大人和他的三个儿子,一同发配到罗刹域去。罗刹域烧毁了,可以再建,左右不过一个让人痛苦到发狂的地方。 至于女眷,丑的为奴,好看的卖到教坊司,有些不丑不好看的,则是直接发卖了,位置不详,反正要永世为奴。 至此,许多大臣都对祥芸县主产生了敬而远之的想法。甚至,朝廷中还流行起了一句话:宁得罪阎王,莫脚踏祥芸。 祥芸县主,成为了和太岁一样的存在,谁踏谁死。 当妖舟得知皇上让段大人去罗刹域时,心中的感慨如同汪洋大海,那真是一浪接着一浪的。她真是万万没想到,罗刹域迎来的第一位新人,竟是段家一爹三崽。看看,她就说,能到罗刹域的人,绝非等闲。单说段伟德,就是一个妥妥的太子少傅。 且,重建罗刹域的重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落在妖舟的肩膀上。瞧她送人头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重建罗刹域了。就是不知道,那时候的罗刹域,还会不会是她喜欢的罗刹域。 妖舟想回罗刹域去看一看了。 只不过,眼前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分身乏术。且,乌羽白告诉他,镇北大将军的父亲要过大寿,镇北大将军要回来了。 妖舟心情雀跃,一鼓作气爬起身,养伤都带上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许是皇上知道妖舟遭遇了无妄之灾,在查抄了段家家底后,竟将段家的商铺都赏给了妖舟! 好吧,这也算是皇上为自己谋取福利了。毕竟,妖舟的胭脂水粉铺子都有皇上的三分干股呢。 妖舟抱着六间店铺的文书,觉得伤都好了大半。若想快速痊愈,那就得靠段伟德的宅子了。 因为窦蔻中毒,需要季燃就近治疗,一直住在妖舟的厢房里。她和妖舟,也算得上难姐难妹了。 季燃这个不要脸的,非让窦大人把他和妖舟之间隔着的那道墙给开个门,方便自己为窦蔻解毒。 窦大人看着叶大人,唉声叹气。 别看叶大人如今官职不低,但不是实权,和窦大人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叶大人也开始唉声叹气,不知道如何是好。 倒是妖舟听到消息后,直接命人刨开墙,安装了一个厚实的大木门。为了窦蔻,她也是拼了的。 窦蔻晓得后,对妖舟说:“不可、万万不可,这可是要坏你名节的。” 妖舟笑道:“我还有名节那种东西吗?你且安心住着,什么时候把毒清理干净了,我再封门。” 窦蔻点了点头,问:“店铺开张之事,一拖再拖,可如何是好?” 妖舟回道:“无碍。钱财都是身外物。且,越是求之不得的东西,越让人当成宝贝。这几天,你多做做面膜,把自己养得水润白皙,这才是最好的招牌。” 窦蔻终于安下心 妖舟询问道:“好久不见青逍,可知他忙什么呢?” 窦蔻回道:“我也不知。” 妖舟想着,这事儿得问问乌羽白。可惜,连着两天乌羽白都没出现,倒是季燃成了叶家常客,还是那种不用走大门,抬腿就能横跨两院的那种自来熟常客。 季燃开了单子给窦大人,窦大人上天入地地买了许多珍贵药材给他。妖舟敢打包票,那些药材里,只有少数有用,大多数不是障眼法,就是进了季燃自己的口袋。季燃声称需要他的血,结果当他把药丸拿出来,妖舟问他在哪儿放的血,他特好意思地竖立起尾指,让他看手指肚上的针眼。说实话,看不到。妖舟估计,他说要血滋养药丸,就是顺嘴胡诌的。若季燃的血那么好用,早就被人给吸干了。 段伟德携带三个儿子要前往罗刹域的那一天,妖舟咬牙爬起身,打扮得光鲜亮丽,来到牢房里,准备送一送这四个人。 结果,却发现,段伟德和段汪洋被关在一间牢房,段伟德的另外两个儿子,被关押在另外一间牢房。在段伟德和段汪洋的牢房里,段汪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段伟德则是如同疯了一般,嘻嘻哈哈地笑着,还不停和段汪洋说话。段汪洋则是一只眼睛爆凸,毫无反应。 妖舟仔细打量,发现段汪洋竟然死了! 要去往罗刹域的人,只剩下三个人了。 段汪洋全身上下没有新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很显然是被人活活儿憋死的。牢房里只有段伟德一个人,实在做不出他想。 妖舟看向段伟德,问:“你下的手?” 段伟德发丝凌乱,满脸皱纹,衣襟上也不知道蹭了什么,脏兮兮的不说,还都是褶皱。他的缓缓抬起眼睛,看向妖舟,突然发疯了般喊道:“你满意了吧?!你个毒妇!你害死了我们全家!你……你不得好死!”说着话,竟然还要冲过去打妖舟。 妖舟站在栏杆之外,冷眼看着他在那儿又抓又挠,却偏偏碰不到自己的狼狈样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段伟德被激怒,刚要张嘴吐妖舟,妖舟就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成功让他将要吐的口水咽了回去,且呛得他直咳嗽。 妖舟看着段伟德说:“能不能活着走到罗刹域,还是个未知数。路上艰难,喝口水都费劲儿,段大人还是留下口水,给自己止渴吧。” 段伟德抱起段汪洋的头,说:“汪洋,爹带你回府。爹给你荣华富贵,爹让你看看,爹是如何权倾朝野的!你要咬她,咬死那个贱人!快,咬死她!” 妖舟看不出段伟德是不是装疯卖傻。不过,眼下已经不重要了。段家天翻地覆,她答应阿舟的事,做到了。没能当面质问段汪洋,是个遗憾,但她却理解,段伟德这么做,也是不想段汪洋备受折磨。最重要的是,段伟德自身难保,也不想带个拖累吧。 妖舟说:“段汪洋,被自己亲爹捂死的感觉,是不是比强暴女子更爽?!哈哈哈……”她笑着离开,如同妖冶的曼珠沙华。 段德伟发出凄厉的嚎叫,像野兽。 正文 第441章 秋岳如山 妖舟走出地牢时,感觉阳光都温暖了许多。身上发霉的气味,被阳光一晒,都变得温馨不少,就像暴晒后的棉花。 乌羽白迎面走向妖舟。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色血丝,下巴上竟然还挂着一些胡茬子,素来喜爱干净的一人,有种风尘仆仆的味道。他牵起她的手,说:“带你去看一个人。” 车轮滚动,又快又稳。 妖舟玩笑道:“好几天不见你,突然出现,要带我去看谁?!莫不是你要纳妾,要敬我茶水叫姐姐?” 乌羽白没有笑。 妖舟的心忽然一沉,问:“是谁?怎么了?可是青逍?” 而今,能让她惦记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楚青逍必须排在头一份。 乌羽白抱起妖舟,将她轻轻放到马车上,然后随着她坐进马车,将她的小手包裹到大手中,轻柔地捏了捏,低声说:“楚门主被叛徒捅了一刀……” 妖舟这次失血过多,手脚本就发寒,听了这话,越发冰凉了。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整个人却变得越发沉着冷静。她问:“死了吗?” 三个字,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乌羽白回道:“没死,一息尚存。” 妖舟缓缓吐掉那口含在胸腔里的气,闭上眼睛,说:“青逍一直没出现,我就猜出,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只不过,你不肯告诉我。” 乌羽白解释道:“我……” 妖舟打断了乌羽白的话,说:“我知你怕我受不住。而今见我下地溜达了,才告诉我答案。”睁开眼,眼神有些空洞和茫然,“我扛得住的。” 这五个字,既像在对乌羽白表明自己的勇敢,也像在说给自己听,让自己必须勇敢。 马车一路飞驰,终是来到了楚门的后门。负责守门的人,看见是乌羽白的马车,便开了门。乌羽白的马车长驱直入,一直来到院子里,才停下来。 妖舟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双腿竟是软的。幸而乌羽白搀扶着她,不然都用不上劲儿。 楚青逍听见动静,推开房门,一眼看见了妖舟。他满脸胡茬、眼眶凹陷、脸色蜡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起来十分不好。即便如此,他还是快步走向妖舟,攥着她的手,未语,眼眶却红了。 妖舟也觉得喉咙发紧、眼眶发热、鼻子发酸。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许是这种酸涩的感觉,令人窒息,二人同时开口询问起对方。 楚青逍问:“你还好吗?” 妖舟问:“他还好吗?” 二人不再耽搁,互相抓着手,直奔屋内。仿佛,彼此才是对方最后的依靠。这一次,乌羽白没有吃醋,而是希望楚青逍能坚强一下,成为妖舟的依靠。 屋内,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既混合了浓重的药味儿,还有一股子仿佛什么咸鱼煎糊了的味道。楚秋岳躺在床上,肚子上盖着薄薄的一层被子。被子下,肚子上,缠着厚厚白布条。白布条上有血渗透而出,看起来十分不乐观。 妖舟知道,楚秋岳的伤口不容易愈合,一方面可能是常年浸泡服食毒药的原因,另一方面,和他太胖了有关。许多并发症,都源于胖这个源头。 楚秋岳的脸色有种灰败之气,整个人已经显得意识模糊,听见妖舟进来的声音,还不忘问一句:“谁啊?” 妖舟立刻来到床边,攥着他的手,回了句:“哥,是我,妖舟。” 楚秋岳一张嘴,妖舟才晓得,那种煎糊了的味道,竟是从楚秋岳嘴里发出来的。说不上多难闻,却不令人喜欢,甚至会觉得,那就是死亡的味道。 乌羽白看着妖舟,觉得有些奇怪。这竟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她的真名。妖舟,楚妖舟。一个妖舟,一个泛舟,两个舟,竟连容貌都如此相似。过于巧合,就像缘分如此这般。 楚秋岳听到妖舟的声音,眼皮子抖动一下,眼睛竟然瞬间亮了起来。那种亮,就像夜明珠擦拭掉一层灰,露出温和却明亮的光彩来。 妖舟没来由想到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楚秋岳看向妖舟,虚弱地笑了起来,说:“妖舟……是妖舟来了……” 妖舟的鼻子一酸,忙说道:“大哥,我来看你了。你不是说,还要给我做一桌子美食吗?我一直馋着呢。” 楚秋岳捏了捏妖舟的手,说:“哦,等大哥……呼呼……等大哥好了,就给你……给你做一桌美食……别人、别人没有份儿。” 妖舟的眼泪险些掉落,说:“可是说好了的。”转头看向楚青逍,不让楚秋岳看见她眼中含着的泪水,“青逍,大夫怎么说?” 楚青逍回道:“伤了内脏,没……没有办法。” 妖舟问:“什么叫没有办法?!是不是因为大哥体内有剧毒,所以旁人不敢给他缝合伤口?我来!我敢!叫大夫过来,教我如何做,我能缝……”说着话,她还把袖子挽了起来,看样子是真要动手。 像妖舟这种人,不折腾到最后一步,都不会甘心的。 楚秋岳望着妖舟,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和满眼不舍。 妖舟继续道:“羽白,你去请燃疯子过来,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我拉来。” 乌羽白点头,转身离去。 妖舟呵斥楚青逍,说:“快去找大夫!善于缝合能处理内脏伤口的大夫!快去!” 楚青逍撒腿就向外跑,抬腿跨过门口时,还险些摔一跤。他忙稳住身体,继续跑。 妖舟回眸看向楚秋岳,说:“大哥,我们兄妹好不容易才见到,还没有在一起吃过饭,更没有为青逍选一个好媳妇,我们都不能有事。” 楚秋岳的眼皮有些重,眼瞧着就要闭上。 妖舟突然喊了一声:“大哥!” 楚秋岳的眼皮抖动一下,又张开了。 妖舟说:“大哥,你知道我爹娘死得多惨吗?你知道我们在罗刹域过得是什么生活吗?你若死了,从今后,我只能和青逍相依为伴,再无其他亲人了。若我生下孩子,都无人能替我照料……” 楚秋岳的回应道:“是啊,大哥还要替你照料小孩……” 妖舟笑着回应道:“是的大哥,此事唯有你能帮我。” 妖舟和楚秋岳扯东扯西,就是不希望他闭上眼睛。 时间一划而过,就是两盏茶的时间。 楚秋岳终是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他嘀咕着说:“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醒来就给阿舟做饭啊……” 正文 第442章 死神来了 楚秋岳没能再醒来。 他能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见妖舟最后一面。妖舟安好,他也就安心了。 等到楚青逍带着大夫赶来,乌羽白拉着季燃进屋,看见的便是妖舟攥着楚秋岳的手,一动不动,宛如雕塑。唯有眼泪,是流动的清泉,一滴滴落在楚秋岳的手上。 她多想求他,留下来,陪陪自己。 这份还不曾温暖彼此的亲情,就这么被小人算计了去。 人生总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圆满,让月亮的存在更有道理。似乎唯有那样,月亮的阴晴圆缺,才配得上心情,才可以写下诗句。 楚青逍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无法接受这一天。他跪在床边,一遍遍喊着:“爹!爹!你说话,和我说说话!” 从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胖子,身在楚门,却想当个厨师;从今后,再也没有一位父亲,宁愿自己背负所有,却要让儿子做一个任性的人,随意去飞。 人生匆匆,来去匆匆,相识匆匆,离别亦匆匆…… 妖舟缓缓站起身,红着眼睛挂着泪,一步步向外走去。 乌羽白攥住她的手腕,说:“我去。” 妖舟摇了摇头,缓慢而鉴定。她姓楚,有些事,必须这个姓去做! 乌羽白说:“我陪你。” 妖舟不语,向外走去。 楚青逍扭头看着二人离去,心中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去。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明明痛不欲生,心中混沌一片,却又清晰得很。他自己变得清晰,别人的心思也变得清晰。 季燃发现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于是转身离开,坐上马车,尾随着妖舟而去。他猜,她是去复仇了。 乌羽白实在太了解妖舟了。他知道,一旦妖舟身体能下地了,得知楚秋岳被重伤,定会寻那叛徒复仇。于是,他连续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终是追查到那叛徒的所在。 乌羽白说:“他想出城,但城门口我已经派人严防死守,他想出去,难如登天。经排查,他就隐藏在距出城口五里地的一个村子里。” 妖舟将手探到后背,抽出死神镰刀,十分认真地将其打开,用帕子轻轻擦拭着。 乌羽白说:“交给我,可好?” 妖舟缓缓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了乌羽白的好意。 乌羽白心疼地吼道:“你的身体尚未恢复!若伤口崩开,让我如何是好?!你为他伤心难过,难道不知道我心疼你入骨?!” 妖舟的睫毛轻轻抖动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说:“你心疼我,是你的事。我若不亲手报仇,谁又来抚平我心中的痛?!若不是因为我,大哥何至于……”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 马车一路颠簸,乌羽白将妖舟抱入怀中,心疼她的颠簸之苦,却也丝毫不能减缓对自我的厌恶和痛恨。 太多的负面情绪,让他难以承受。 终于,马车到了村头。 妖舟步伐稳健的下了马车,脱掉披风,放在了马车上。然后穿着单薄的衣衫,随着乌羽白,向前而去。 乌羽白留了四名暗卫在此监视着楚门叛徒,妖舟没太注意,这四个人并非寻常护卫,不但生得高大威猛,且五官深邃,看起来不太像临国人。 妖舟一路向前,眼神坚毅中透着冷漠。 巧的是,跃门门主心中不安,正准备趁着快天黑的时候,换个地方躲藏。他刚一露面,就看见了来势汹汹的妖舟。 跃门门主见过楚妖金,却没见过叶泛舟。此番第一次见到,也是心头一凛,顿感不妙,撒腿就要跑。跟着他的四名徒弟,也是油滑之人,见他逃,也随之脚底抹油,不肯应战。 乌羽白怕妖舟的伤口挣开,给暗卫们使了个眼神。 四名暗卫立刻拔出长刀,冲上前去。手起刀落,直接砍了四名徒弟的脑袋。血液喷涌而出,身子又前向跑了两步,才停下来,摔倒在地。 那份狠辣,成功吓到了跃门门主。 他知道难以善了,于是在四名暗卫围上他的时候,他立刻跪在了地上,对着妖舟和乌羽白求饶道:“姑奶奶,饶命啊!饶命啊!小人知道一个秘密,换姑奶奶留小人一条性命……”突然出手,将毒药甩向妖舟。 妖舟非但不躲避,而且还在十分自然地穿过毒粉,来到了跃门门主的面前,弯刀一转,直接割掉他的一只胳膊。 跃门门主的惨叫声,尖锐得如同杀猪。 他吼道:“你中毒了!中毒了!放了我,我给你解药。” 妖舟轻蔑地一笑,缓缓弯下腰,说:“你觉得,我怕毒吗?”手起刀落,又卸掉了他的另一只胳膊。 跃门门主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身体因疼痛而抽搐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妖舟踩住跃门门主的膝盖,说:“留着腿吧,你需在楚门门主的坟前长跪不起。不过,脚就没必要留着了。毕竟,我也怕你逃跑啊。”死神镰刀划过,跃门门主的一只脚被齐齐斩断。 跃门门主这才反应过味来,尖叫道:“你是楚家人!你是楚家……” 妖舟用提镰刀,横扫跃门门主的嘴巴,成功为他开了个大嘴,并割了下他的舌头。 妖舟眼神狠辣,举止轻佻,她用死神镰刀的刀尖,钩起跃门门主的下巴,幽幽道:“我不喜欢聒噪的男人。” 尾随而来的季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妖舟收回镰刀,说:“去吧,给我大哥跪着去。”镰刀在空中划过一个模糊的弧度,待收回后,跃门门主的另一只脚也离开了身体。 跃门门主被撞进麻袋,拖回到楚门。 楚门众人看见被残虐成这个模样的叛徒,心中既觉得解恨,也感觉到不寒而栗。 妖舟说,“抬只大缸来。” 虽然楚门众人,只知道眼前人是祥芸县主,却不知道她有关楚门的身份,但绝对不妨碍楚门中听命行事。 很快,大缸被抬了过来。 妖舟吩咐人,将血淋淋的麻袋扔到大缸里去,让叛徒可以露出那颗头,被迫跪在楚秋岳的灵堂前面。 妖舟用染血的手指,点了三根香,低声说:“大哥,叛徒带来了,让他给你久跪认错。” 楚青逍看着叛徒,眼神仿佛淬了毒。他说:“做成毒翁尸吧,让他长长久久跪下去。” 听到这话,叛徒竟开始挣扎起来,身体还晃动着,仿佛即将经历比砍断四肢更恐怖的事情。 正文 第443章 新的身份 毒翁尸,是一种将人养成毒物的过程。不同于楚门中人自己尝试着食用毒物、浸泡毒物,从而达到不畏毒的过程,而是直接被炮制成毒物。人活着,却被毒折磨得死不了、活不成。感知仍在,却再也不是人了。 这种手段,能炮制出最恐怖的毒药,因为毒药中饱含了被虐人的痛苦和恨意,以及无穷无尽的诅咒和疯狂。是楚门最诡谲的手段之一。 只不过,楚秋岳为人和气,是个善良的胖子,从来不行恶毒之事。而今叛徒将楚秋岳杀死,活该让其走这一招,从此受尽痛苦折磨。 妖舟对于楚青逍的做法,没有任何质疑。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邻家女孩,而是带着复仇火焰而来的恶女。 处理完楚秋岳的身后事,楚青逍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暗绿色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空旷,仿佛没有了半点绿意葱葱的生机,反倒显得暗沉老旧,甚至透着一股子冷漠的味道。 楚青逍捏着一只酒杯,跪在楚秋岳的墓碑前,没有说话,目光似乎透过墓碑,看向了未知的地方。 半晌,他的睫毛轻轻眨动一下,回过神,对妖舟说:“爹受伤之后,和我说,若他走了,让我将楚门交给你。” 妖舟没有搭话。楚门是楚家人最大的传承,亦是楚家兴旺崛起的标志。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楚秋岳要将楚门给她,当真是有着不小的勇气,和不怕别人搓他脊梁骨臭骂的扛性。 妖舟忽然想到一句话:再无一人恰似他。 楚青逍将酒水入喉,伸手抚摸着墓碑,说:“我不想把楚门给你。” 妖舟看向楚青逍,点了点头。 楚青逍回望妖舟,问:“不问为什么吗?像我这个一个废物,若把楚门经营散开,岂不是愧对爹?岂不是让人笑话?” 妖舟霸气回道:“楚门,是咱们楚家的楚门。你想经营,我们就做下去。你不想经营,懒得管,直接散了也无所谓。谁敢说一个不字,试试?!” 楚青逍靠近妖舟,抱着她的妖舟,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说:“靠一会儿,就靠一会儿。以后,我一定成为你的倚靠。” 妖舟抱着楚青逍,感觉肩膀上湿润了。 楚青逍说:“原本我觉得,爹不爱管我,是因为知道我烂泥扶不上墙。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希望我能随心所欲的活着。爹这一生,一直想当个好厨子,结果……就连我,都不曾吃过他做得饭。他希望我……希望我快活……” 妖舟抱着楚青逍,已经无法用语言安慰。感情这种东西,需要释放。 楚青逍继续道:“现在,就连你也如此娇惯我。若我再不能经营好楚门,保护你,我还……我还有什么资格姓楚?!” 妖舟轻轻推开楚青逍,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认真地说:“青逍,我和大哥一样,都是真心希望你能快乐。我不需要你为我活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那样,你累我也累。” 楚青逍说:“可你知道吗?爹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最后悔没有做的事,就是杀了老杂毛!爹的遗愿,我来完成,否则愧为人子!” 妖舟说:“青逍,从此后,我们来守候彼此,但必须要尊重生命。你若真为我考量,就应知道,唯有你快活了,我才能高兴。现在,你告诉我,你是真心想要经营楚门,还是钻研我要开发的各个领域?前者拼得是命,后者亦然。你不是剧毒之躯,在楚门经营,难以服众。然而,我知道,人若只靠自身武力,亦是难行。唯有让诸多人为自己所用,才有打大仗的本钱。” 楚青逍认真思考片刻,回道:“我确实不喜江湖,更愿意与你一同做些新物件出来。只是你现在身份未明,还不是楚家人,名不正言不顺,当家主怕是难以服众。” 妖舟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或可行事。” 楚青逍和妖舟商量过后,一拍即可。既然彼此都想要护着对方,不如就拳打一处了。 楚青逍将楚门众人集中到一起,扬言道:“父亲已逝,楚门由我接手。父亲生前,曾收祥芸县主为关门大弟子。此事,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这句话扔出,还真是重磅消息,令众人哗然,议论纷纷。也终于弄明白,为何楚秋岳出了事儿,最想要见得却是祥芸县主。而祥芸县主,也手持镰刀,为其报仇雪恨。 楚青逍继续道:“从今以后,我要潜心修炼,门中大小事情,你们都听祥芸县主的即可。” 楚青逍的声音没有慷慨激昂,却掷地有声,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有人质疑道:“楚门姓楚,我们自然服门主,只是……要听一个外姓女子,怕是不妥。” 有人说:“就是就是,门主不如在门内寻一个得用的人,帮衬门主就好。依我看,韩大哥就不错。” 被称之为韩大哥的人,笑着抱拳道:“谢谢诸位兄弟的……” 妖舟死神出鞘,直接顶在了韩大哥的脖子上,众人瞬间哑然。真是想不到,妖舟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韩新发向后微微闪躲,说:“我等不是质疑祥芸县主的能力,只不过,县主终究是女孩子家家,对毒一事,并不了解。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了,此事可大可小啊。” 有人附和道:“正是正是。用毒之道,绝非玩笑。门主三思,县主息怒。” 妖舟二话不说,收了镰刀,朝着一盆花吐了一口口水。 那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直接就干瘪死了。 众人大惊失色。 妖舟看着众人,问:“还有谁质疑?再叨逼叨的,仔细老娘吐你一脸口水!” 抡起撒泼和狠辣,妖舟都不敢谦虚说自己排第二。 罗刹域里的人,玩得就是一个好勇斗狠,外加足智多谋坑别人。 楚门中人,见妖舟竟是剧毒之身,且心思了得,手段狠辣,哪个还敢说什么?再者,乌羽白还坐在宾客的位置上,默不作声地喝着茶。那副明显给祥芸县主撑腰的样子,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出来。 因此,楚青逍一锤定音:“若有不服,现在就滚。留下,便要诚心服气,不可起二心。否则那叛徒,便是结局!” 提起被做成毒翁尸的叛徒,谁还敢二心?!都消停了。 正文 第444章 盛世帝国的崛起 窦寇在季燃的调理下,身体越发见好。每当窦寇服用解药丸,妖舟就陪着吃一颗毒药丸。二人都在养伤,只不过体质不同,吃得东西决然不同。 窦寇察觉到妖舟的秘密,却没有点破,只是心中格外诧异,竟有人把毒药当成解药吃! 叶大人知道自己做事欠考量,险些酿成大错,没好意思往妖舟和窦寇面前凑合,只是每天三顿饭,他都要过问一二,知道照顾得妥当,这才稍微安心。 季燃成了叶府常客,推门就来,从来不用谁请,也不用打招呼。他说话尖酸刻薄,但目前来讲,无论是妖舟还是窦寇,都没和他一较高下的心思。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杏林妙手能回春呢。 妖舟在养伤期间,唯恐楚青逍多思多虑,直接交给他一个任务,去整理段家的店铺。能用的人,留用;不能用的,让其滚。顺带装修一番,为换东家做准备。 这期间,十三公主来看过妖舟,并带来了宫里娘娘们的赏赐。当众人晓得皇上重视祥芸县主时,都开始在她面前卖好。不求有功,但求一点儿香火情。若非妖舟身上有伤,十三公主定要让她做些好吃的给自己尝尝,犒劳自己带货的辛苦。以往比较熟悉的三公主,倒是一声没有,一次也没有露过面。 乌羽白看起来很忙,每天都在妖舟用午膳时出现,陪着她吃完,就悄然离去。 行山书院的院长,也下了山,陪同妖舟说了些话,并对日后有了新的布局。 等到窦寇身体大好,妖舟也拍拍手上的瓜子,决定开业了。 窦寇平时就是闲不住的人,舞刀弄棍能上手,舞文弄墨也是行家。唯一亏得是,她的身材不符合当下的审美,显得过于魁梧。尤其是脸,有些类似于国字脸。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窦寇瘦了一些,终于有了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尖下巴。妖舟亲自为她打扮一番。淡蓝色的衣裙,衬托着她娇养了许久的肌肤,竟也白润细腻到令人羡慕。 窦寇大病初愈,窦家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说是来吃喜的,实则都是想要攀附窦大人。窦寇一亮相,立刻成为了众多夫人小姐们的焦点。窦寇也趁机安利了自己店铺,声称都是护肤品的功劳。 帝京里的皇亲贵胄变得异常激动。耳听是一方面,如今眼见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于是有关护肤品的一切,再次达到新的发酵高度。 那些住在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们,一个个儿都抻长了脖子盼望着店铺开业呢!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绝色胭脂”开业了。 琳琅满目的包装,看得人眼花缭乱;各种香味和功效的新品,征服了女人们的荷包。店铺里,穿着统一灰蓝色衣裙的女子和灰蓝色长袍的男子,都显得是那么的雅致不俗,介绍起产品来不但柔声细语,还会让试用呢。 柔软的小毛刷,落在脸上,打上薄薄的腮红,看起来是那么的妩媚动人;红润的唇膏,涂抹在嘴巴上,仿若熟透的樱桃那么诱人。 一切,都是最好的。 尤其是,一看到皇上亲笔提的三个大字:好好好。 哪里还会觉得不好?! 妖舟在不同位置,一口气开了三家绝色人间胭脂行,间间爆满。上架的货品,到晚上时,已经被抢购一空,什么都没剩下。 妖舟着实低估了女人们爱美的心思。一些没有抢夺的贵妇们,还挺不开心的,直接留了银子,让明天到货了,直接送到府上去。 看到这种空前的战况,和妖舟一同行商的学子们,都沸腾了。就连窦寇这种身份高贵的千金大小姐,都抱着银子哭了起来。就别说其他人了。别说辛苦不辛苦了,总之未来充满希望。 有人建议妖舟继续开胭脂铺子,妖舟却另开了三家店,卖肥皂和洗衣板之类的民生用品。利薄,量大,核算收入时,吓死人了! 妖舟深觉人手不够,却也不想随便找些人滥竽充数。和妖舟有关的每一个人,都忙着脚不沾地。尤其是窦寇,俨然成为了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一手招人,一手培训,还得管着商铺经营。 一个月下来,妖舟看着净赚的五十万两银子,感觉也十分的不可思议。这……简直就是暴利啊! 妖舟分了十五万两,亲自送给了皇上,又分了五万两给窦寇,五万两给青逍,五万两拿出来给其他表现优异的学子。至此,妖舟的商业吸金帝国金字塔模式,初建完毕。 妖舟知道,乌羽白和临国皇帝之间的战争,早晚要到来。而自己并非想要为临国皇帝创作战争财富,而是幼苗初长,需要庇护。目前的自己,唯有抱着临帝的大腿,才好茁壮成长,直到……遮天蔽日! 皇上拿着银票,久久没能回过神儿。等到他回过神儿后,又赏给了妖舟一块地和六间铺子。好吧,皇上也算是明白人,这是利用职务之便,做投资呢。 这块地,就在帝京之外,距离妖舟的一处庄园不远,却比一处大了五倍有余。 妖舟决定,直接建造厂房!一处庄园继续生产护肤品,二处用来制作琉璃,并打造出一个阳光房,四季如春。 妖舟有理论知识,却没有实战能力;楚青逍善于研究、调配,却不太了解矿石。幸而,妖舟的名气越来越大,流沙行的老薛也一直关注着妖舟的动向,在确认妖舟确实能成大事后,带着三个小老头,一同加入到妖舟的盛世帝国,帮助她一起捣鼓出了琉璃! 这一次,轮到妖舟抱着琉璃哭了。 太不容易了! 众人喜极而泣。四位小老头纷纷表示,就算死,也值得了!他们竟然做出了色彩斑斓的琉璃! 然而,众人制作的琉璃,不但有气泡,和妖舟对于通透度的要求,也有着很大差距。 妖舟开始犯愁了。 季燃发现自己挺命苦的。腰脱的时候,本应该是妖舟照顾他,结果他却得捆着木棍为她奔波。而今,他的腰终于好了,却很难看见妖舟人影,那道门形同虚设!说好的万般折辱和报仇雪恨,还真是就是说说而已。难道那些口号喊出来,就是为了痛快嘴的吗?! 季燃不淡定了…… 正文 第445章 合作吧疯子 季燃来到二处山庄,找到了蹲在炉子旁研究琉璃的妖舟。 五彩琉璃的光影映照在妖舟的脸上,有种梦幻一般的魅惑力,令人招架不住。 妖舟知道季燃来了,随口说道:“什么事儿?”眼睛还是不离软软的琉璃。 季燃回过神,也蹲在了妖舟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琉璃,咂舌道:“你……你竟然制造出了琉璃?” 妖舟蹙眉,说:“可惜有气泡,还不够透明。” 季燃水口说道:“有气泡就搅拌啊……” 妖舟想了想,感觉“搅拌”这个词儿,似乎令她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她瞬间转头看向季燃。 火光跳动,琉璃变得五光十色,却都不如妖舟此刻眼中的色彩那么好看。 季燃微微一愣,立刻解释道:“我不懂,随口说的。” 妖舟却盯着季燃不放。 季燃感觉,若自己不给出一个答案,妖舟会一口咬死他。于是,季燃绞尽脑汁,给出一个他自己理解的答案:“把气泡搅动出来,不就没泡了吗?” 妖舟一拍季燃肩膀,开心地笑道:“对!搅动!搅动!”她站起身,指挥这人买来的奴仆,不停搅拌着液体,一圈又一圈,历经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制造出没有气泡的琉璃! 妖舟高兴坏了,一把抱住季燃,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你还真是福将呐!” 季燃:“……”老子好想整死你! 妖舟松开季燃,转身和四位小老头低声交流了一会儿,然后对季燃钩了钩手指,说:“走吧,去外面谈。” 季燃尾随着妖舟离开工厂,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两眼那些彩色琉璃,越发觉得那个狠毒的女人十分不可思议。 二人来到工厂外,看见工头正指挥着人在挖地基。 季燃问:“盖房子啊?” 妖舟回道:“盖个阳光房。” 季燃问:“什么是阳光房?” 妖舟回道:“就是冬天的时候,也能让阳光洒落到屋内,让种植的果蔬正常生长。” 季燃嗤了一声,说:“去岳国,一年四季都有果蔬可吃,何必在这里瞎折腾?”微微一顿,“哦,老子明白了,你整那些琉璃,是要放在那个什么阳光房上?!” 妖舟知道季燃聪明,没想到他竟还会如此夸张的联想。要知道,目前琉璃的价格,堪比珠宝玉器。说用琉璃做房子,不觉得如何,但如果说用珠宝玉石堆积房子,一定让人觉得极其不可思议,简直奢华至极。 妖舟点了点头,说:“没错。我要用琉璃做出房子的窗户。不过,目前生产的琉璃,不够透明,还要研究看。” 季燃垂眸沉思片刻,问:“你做琉璃的主要原料是什么?” 妖舟扫了季燃一眼,没有回答。开玩笑,这属于商业机密,怎么可能随意告诉他?! 季燃说:“你不说,本王也知道。本王刚才看见了很多矿石,想来就是那东西吧。” 妖舟:“……”不知道现在杀人灭口来不来得及? 季燃说:“若我有办法,帮你把琉璃变成透明的……嗯,类似透明的颜色,你怎么报答我?” 妖舟逗季燃,说:“以身相许如何?” 季燃假笑一声,回道:“以身相许是早晚的事儿,本王不急在一时。” 妖舟挑眉,问:“你想如何?” 季燃回道:“我要你所有有关琉璃产业红利的一半。” 妖舟直接回绝:“做梦!彩色的琉璃,我看着也不错。” 季燃呵呵一笑,说:“我看着可有些闹眼睛。” 妖舟想要快速席卷一批巨大的财富,等到老杂毛回京,就有足够的能力,和他掰手腕子。当然,妖舟也想过,肖府有能力动罗刹域,保不准关系到什么皇家辛辣秘闻,源于皇上的手臂。所以,她必须厚积薄发,多寻同盟,才能让自己有抡拳头的资格。 思及此,妖舟问:“你有几成把握?” 季燃回道:“试试呗。反正又不用你出银子。试成了,算老子入股。不成,也不用你陪睡。” 妖舟突然伸出拳头,向回一打,直接給季燃的鼻子来了一下。 季燃捂着流血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早晚办了你!” 妖舟回头看季燃,说:“一成的红利,不能再多了。” 季燃伸出三根手指:“三成。少一成,谈不拢。” 妖舟想了想,说:“好。给你七天时间。多一天,都不行。与此同时,我都产品要进入岳国,你帮我打通关卡。” 季燃回道:“你可真瞧得起老子。” 妖舟讽刺道:“你说不行,我也就不难为你了。” 季燃笑嘻嘻地回了句:“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妖舟抬脚,吓得季燃立刻夹住双腿扭过身,唯恐妖舟给他明明很行的地方来一脚,让他以后都不行了。 妖舟抬脚碾死了一只蚂蚁,说:“既然我们要合作,是不是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季燃问:“你想谈什么?” 妖舟看向季燃的眼睛,问:“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以至于你对我穷追猛打?”勾唇一笑,“却也助我一臂之力。” 季燃伸手提起妖舟的下巴,眼神魅惑,低声说:“许是梦里有段露水姻缘?你负了本王,本王却舍不得要你小命。” 妖舟摆头,甩开季燃的手,说:“你这性格,倒是与我一个朋友十分相似。” 季燃:“哦?祥云县主竟然也有朋友?” 妖舟冷笑一声,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三皇子一样。” 季燃突然冷下脸,上下打量了妖舟一眼,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县主一样,尚未了解何为朋友二字?!” 妖舟察觉到季燃的不悦,微微蹙眉,说:“三皇子声称住在深山老林里,不是位于哪座山头?这解毒的本事,有师从何处?” 季燃再次变脸,笑着回道:“怎么?这是动了春心,想要嫁给本王?刻意提前打探一番?” 妖舟知道季燃这个疯子阴晴不定,于是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是啊,想要多多了解三皇子,若是有缘,以后争取当个合格的侧妃。” 季燃哈哈一笑,心情瞬间变得美妙起来。 妖舟问:“和我说说呗。” 季燃直接回了两个字:“不说。” 妖舟:“……”慢慢开始撸袖子。 季燃警觉地问:“你干什么?!”手下意识护在了腰上。 正文 第446章 可是胖子 妖舟看着季燃,说:“三皇子让我想起一个朋友。一言不合,就要尿人;一尿不顺,就要动手打人;打不成,就会耍臭无赖讹人……” 季燃捂着腰后退两步,那样子十分谨慎,唯恐妖舟突然爆发:“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被县主称之为朋友的人,果然都是小人。” 妖舟见季燃表情没有异样,也开始拿捏不准他是不是胖子。可论起熟人,除了胖子,妖舟真不知道还有谁?!最重要的是,让疯子的这种处事风格,和胖子何其相似啊?! 妖舟步步紧逼,说:“我那个朋友,名字中有一个字,与三皇子同音。” 季燃继续后退,嗤笑一声:“本王的名字,是父皇所赐,他的名字,也敢和本王同音?让他速速改了,否则本王弄死他!” 妖舟继续逼近:“他曾得到过一本医书,专解刁钻百毒。” 季燃突然站定,问:“所以,你想得到本王的医书?” 妖舟:“……” 季燃:“想要得到本王的医书,必须先得到本王这个人!你按个时间,直接入洞房吧。” 妖舟突然抬手,季燃立刻捂住了鼻子。 结果,妖舟突然就扯开了季燃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腹肌。 妖舟记得,自己曾給乌羽白一竹刀,留了疤痕,自今未消。胖子的腹部,也被利刃伤过,如果有疤痕,那就逃不掉。结果,季燃的腹部光滑细腻,没有一丁点儿的疤痕。 季燃突然伸出手,抱着妖舟,就滚到了地上。他还喊道:“来人啊!救命啊!祥芸县主要强暴了本王!救命啊!!!” 妖舟被季燃这波骚操作給弄懵圈了。真的是,再狠辣的恶女,也架不住这样无耻的皇子啊。 妖舟心头火起,想着在老娘的地盘,还怕你跟我俩扯犊子?!她直接手上用力,扯开了季燃的衣袍,伸手又要去剥季燃的裤子。不是不能好好儿说话吗?!那就玩个刺激的! 季燃见妖舟动真格的,立刻警觉起来,使劲儿拉着裤腰带,拼命向后躲闪。 妖舟不依不饶,咬牙切齿地说:“来啊,快活啊!” 季燃顿觉肉疼。这是快活吗?这他娘的是快要人命了!季燃咬牙切齿撒腿就跑,妖舟面目狰狞地狂追不放,瞬间成为了二处山庄的风景,真是……辣目至极。 上次那六刀,让妖舟失血过多,至今还在恢复元气。追着追着,竟然没追上。就要妖舟准备发力时,树后突然扬起一根木棒,照着季燃的脑袋就砸了过去。季燃应声倒地,连打他的人是谁,都没时间看清楚。 手持棍棒者,从树后走出,竟是楚青逍。 楚青逍唾了季燃一口口水,说:“什么东西?!也敢让她追着你跑?!” 妖舟:“……” 楚青逍看向妖舟,瞪她一眼,不屑地说:“就这种货色,还用得着你追着喊着要剥他衣裤?!” 妖舟嘴欠,回了句:“不然呢?” 楚青逍十分生猛地回了句:“用药啊!”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回道:“其实……” 楚青逍一摆手,说:“不用解释。我不听。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乌羽白那只坏鸟,我已经不待见他了。”声音低了几分,“他想做我姑父,做梦。”垂眸看向季燃,“他也不行。” 妖舟:“他是……” 楚青逍强势地说:“他是谁,都不行。” 妖舟解释道:“我是说……” 楚青逍回道:“你说什么都没用……” 妖舟重重一叹。 楚青逍关心地问:“怎么了?可是不顺心?不愉悦?” 妖舟不语。 楚青逍继续问道:“你倒是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心里发慌。” 妖舟还是不语。 楚青逍急道:“你和我说话好不好?求你了……” 妖舟见楚青逍是真急了,这才开口道:“你让我说了,就别打断我。” 楚青逍点头。 妖舟指了指地上的季燃,说:“正式介绍一下……” 季燃的睫毛颤了颤,张开了眼睛。 妖舟继续道:“……岳国三皇子殿下。” 季燃看清楚了手持棍棒的楚青逍,就要起身。 与此同时,楚青逍一听三皇子三个字,就是一惊,手上的棍棒掉落,直接砸在了季燃的脑袋上。 季燃两眼一颤,又躺地上去了。 妖舟看看季燃,又看看楚青逍,对着楚青逍伸出大拇指,赞道:“好样的。若有一天,别人问起,能让临岳两国大动干戈的那个人,是谁?定非楚门主莫属。” 楚青逍尴尬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却又很快恢复平静,说:“过奖了。”言罢,转身就走,走得那叫一个匆忙。 妖舟摇头一笑,用脚尖踢了踢季燃,说:“起来吧。” 她看得分明,第二棍根本就没砸昏季燃。季燃这只鬼,就直接装晕了。 季燃睁开眼,躺着没动,而是说:“脑袋嗡嗡的,恐要落下病根了。此事不能善了,你拿个章程出来。” 妖舟说:“我让青逍去照顾你一段时间。” 季燃的眼神有那么一刻的发直,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还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说:“算了。本王大人大量。”季燃慢慢爬起身,站在妖舟面前,抖了抖敞开的衣领,然后慢慢系上衣带,慢悠悠地说,“本王知道你馋本王的身子,奈何本王身娇肉贵,不能轻易让你占了便宜去。” 妖舟呵呵一笑,说:“三皇子,我前段时间被杀猪张掠了去。听那个意思,他媳妇嘴爱吃人唇。若是他媳妇知道世上有三皇子这种满嘴打炮的人,顶觊觎你的嘴巴,吃起来一定够嚼劲儿。” 季燃摸了摸自己的唇,呵道:“老子的唇岂是她想吃就能吃的!?”微微一笑,“若是红果果想要吃本王的唇,本王倒是愿意的。”说着话,竟要去亲妖舟的脸。 妖舟突然出手,掐住季燃的上下嘴唇,看着季燃,说:“最后问你一遍,可是胖子?” 季燃瞬间暴怒,挣脱了妖舟的束缚,吼道:“老子哪里胖了?!你是不是眼睛肿胀?!走走,进屋去,老子脱給你看看,免得总盯着老子是回事儿!” 妖舟捏住季燃伸向自己的手,微微用力。 季燃惨叫:“啊!!!谋杀亲夫啦!” 妖舟直接拎着季燃的脖领子,将他扔出大门外,交给卫云带回去。这种疯子,不适合出来见人。 季燃回头看向妖舟,眼含惆怅地说:“坦白了,我是胖子,来吧,抓我吧。” 妖舟脱了一只鞋,直接砸了过去。 季燃抓住鞋,嘿嘿一笑,离开了。 正文 第447章 和钱有关无小事 妖舟永远记得,自己单腿蹦到回院内的情景,以及最后气急败坏丢掉另一只鞋的样子。 隔天,季燃又来了。 妖舟并不信任季燃,哪怕他真的是胖子,她也无法相信他。更何况,季燃油滑得如同一条泥鳅,实在难以掌控。他还有神经病加持,就越发不好对他的行为作出预判。 季燃这种人,让善于谋略的乌羽白和能够揣摩人心的妖舟,都有些麻爪。不过,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但凡毒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楚青逍这种人,素来直线思维,连拐个小弯都能把自己給干骨折了,偏偏对付起季燃来,那真是简单粗暴有力量。 于是,只要季燃来捣动琉璃,妖舟就派楚青逍跟着。 楚青逍因楚秋岳之死,心情一直低落,脸上看不见笑模样,就显得十分阴冷深沉。季燃见识过楚青逍徒手解剖尸体,对他产生了敬而远之的想法,在他面前,倒是乖觉不少,没有拿出一开口就想将人气死的特质。 终于,在第七天,季燃抬起被火烘烤成三分熟的脸,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本王研究明白了。” 妖舟并不相信季燃的说词,更何况,这几天,她在季燃来之前,都吩咐过楚青逍,不许把核心配比方法透漏給他。 季燃笑露一口白牙,说:“你换些矿石试试。不同矿石,就相当于不同的燃料,把琉璃染成了五颜六色的。对,还有那些沙子,也换换。” 妖舟心中一惊,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叶障目了。这个问题,应该并不复杂,偏偏自己把它想象得特别高端,不停研究着工艺和配料,却忽略了矿石本身的就含有不同颜色的问题。经过高温烧制,颜色越发混得不成样子。 妖舟说:“姑且试试看吧。” 季燃瞬间反应过味儿,眯着不善的眼睛,问:“你不是想要黑掉本王的三成红利吧?” 妖舟横了季燃一眼,说:“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我还指望你打开岳国商路呢。” 季燃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说:“看你就像那种人。” 楚青逍不悦,斜眼看向季燃。 季燃改口道:“不过本王还是相信,你非那种人。” 妖舟觉得可乐,顿觉楚青逍这幅生人莫近的模样,还是挺有制约敌人的效果的。 她对楚青逍说:“青逍,你按照三皇子说得方法,逐一换材料试试。” 楚青逍点头。 妖舟对季燃说:“中午了,一起用膳吧。” 季燃一听说吃饭,立刻就摇了摇头,表态道:“本王闻不得人间烟火味儿。” 妖舟嗤笑道:“怎么?你这还得早晚三炷香?” 季燃回道:“本王出去喝西北风。” 妖舟说:“好走不送。” 季燃说:“本王不走。本王得亲眼看见那种通透的琉璃烧制出来,然后和你签订合约。”微微一顿,“本王怕你贵人多忘事,必须不停在你眼前晃悠着,免得你……”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妖舟的眼睛,“贵人多忘事。” 妖舟笑了笑,回道:“那你可盯好喽。我先去吃饭了。”转身叫上楚青逍,一同离开。 妖舟和楚青逍来到书房里,吃着有菜有肉的大锅饭,心里觉得十分满意。 楚青逍问:“为何要招惹那个疯子?”通过几天的相处,楚青逍对季燃的性格得出了结论。 妖舟回道:“我需要他帮我留一条退路。” 楚青逍蹙眉道:“我怎么觉得,他那条是死胡同?” 妖舟说:“岳国那边,咱们也没有根基,若是将来和临国大动干戈,最起码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卷土重来。若我押错宝,也没关系。”勾唇一笑,“只要活着,我就能从头来过。” 楚青逍问:“你为了乌羽白,真要和临国为敌?” 妖舟看着楚青逍的双眼,说:“为了他,我愿意。然而,做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在我的复仇谋划?!” 楚青逍问:“你怀疑,屠罗刹域的手笔,源于临帝?” 妖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慢咀嚼着饭,等到咽下后,才说道:“希望不是。” 楚青逍锲而不舍地问:“若不是临帝指使肖家屠了罗刹域,当临帝和乌羽白对打起来的那一天,你当如何?我听闻,临帝待你不薄。” 妖舟放下碗筷,轻叹一声,回道:“没有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楚青逍拿起妖舟的筷子,递给她:“吃饭吃饭,不提那些糟心事儿。” 妖舟接过筷子。 楚青逍想了想,又说了句:“你知道最近乌羽白在干什么吗?” 妖舟问:“做什么?” 楚青逍回道:“他也在捞钱。他拿到了盐引,成了最大的盐商。” 妖舟吃了一惊,问:“临帝会把盐路给他?!” 楚青逍回道:“他在朝廷中经营多年了,你以为他真是淡泊名利?他只不过躲在了幕后。目前临国赚钱的买卖,几乎都攥在他手心里了。盐啊、茶呀、丝绸之类的。但凡和这些有关系的直管官员,都是他的人。” 妖舟没能觉得多么开心,反而十分担心起来。她说:“若是让临帝知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且,我看临帝,不像是昏庸之人,不可能毫无察觉。” 楚青逍回道:“谁说没有察觉?乌羽白这段时日见不到人,不正忙着擦屁股呢吗?!” 妖舟挑眉:“哦?” 楚青逍继续说:“庄公公被委以重任,开始严查此事。” 妖舟终于十分彻底的明白,为何庄公公选择断了和自己这边的联系,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这一场对决,或迟或晚,都要来临。有关钱财,无小事。 妖舟吃了两口菜,又咽下半碗饭,问:“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楚青逍翻了白眼,回道:“我和他认识多少年了?他那点儿心思和布局,我不说了如指掌,也是门清。我和你说,他若是放弃复仇,卷了钱财带你走,我倒敬他是条汉子。若他再因为复仇,伤到你,小爷饶不了他!” 妖舟心中温暖,却还是问了句:“我呢?若我执意复仇,无意之间伤了他?” 楚青逍立刻回道:“那是他活该,与你无关。” 好嘛,都是大型双标现场。 楚青逍又和妖舟说了会话,就听外面传来季燃的声音,亢奋地喊道:“成了成了!” 正文 第448章 怀孕了 妖舟第一时间冲到琉璃前,看着它淡淡的蓝色和几乎透明的样子,激动得难以自持。她特别想用手捅一下,因为它现在看起来是那么软糯,就好似一汪水,能一路流淌到人的心里去。 妖舟激动地说:“找师傅,快,吹瓶子吹瓶子!不不不……先做镜子!我要镜子!” 她有些语无伦次,却打开了所有人对未来的憧憬和设想。 季燃伸出大手,压住妖舟的肩膀,说:“三成,别忘了。” 妖舟拍下季燃的手。季燃嘶了一声,对着手指头吹了吹。妖舟看见,季燃的手指头烫伤了,此刻正泛着水灵灵的泡。 妖舟笑道:“少不了你的好处。你为了事业烫出的这些泡,都金贵无比。” 季燃眉眼含情,笑道:“事业是什么鬼东西?本王为的可是你啊。” 妖舟说:“哦,原来三皇子为的是情谊。那好,三成的红利,免了。” 季燃忙摆手:“不行,那绝对不行。” 妖舟莞尔一笑,拿出准备好的保密文书,落下了自己的大名:叶泛舟。 季燃直接按了手印,说:“从今后,你我就是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你可不能对我藏着掖着的。” 妖舟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 季燃说:“为了证明你是君子,你当把配方给我。” 妖舟笑道:“算了,你还是当我是小人吧。” 季燃打个哈欠离去。这接连七天的折腾,着实要了他半条性命,必须好好儿休息一番。 妖舟这边开始紧锣密鼓地摸索着,做出了第一面镜子,那种能够清清楚楚看见自己脸上任何一个小痦子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这种感觉,就像掀开了挡在脸上的一块黄布,让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明灵动起来。 这块镜子被大家传来传去,听着大家的惊呼声,妖舟格外有成就感。 最后,她找了手艺好的老师傅,为第一面镜子做出玉雕的底儿。正面看是镜子,背面看是玉佩,下面还坠了精美的银色流苏。这样就可以把镜子挂在腰带上,当珍贵的装饰品。 打造妥当后,妖舟用檀木盒子装好玉佩,抱着去找乌羽白,要把这独一份的宝贝,送给他。 最近大家都太忙,愣是没时间相聚。她有些想他了。 妖舟来到乌亲王的府邸,在门口徘徊了两圈,这才伸手敲门。若非不得已,她并不想登门打扰。 门房开门后,妖舟自报家门,却得知乌羽白并不在府上。 妖舟不想把礼物假手他人,于是准备告退。不想,乌亲王正巧从外面回府,一眼看见了妖舟。 乌亲王的马车停下,乌亲王下了马车,对妖舟说:“祥芸县主,陪本王走走。” 这个要求,直截了当,压根就没给拒绝的机会。 妖舟只能应下:“诺。” 妖舟落后半步,走在乌亲王的身侧,随着他走进了亲王府。 妖舟还是第一次来到乌羽白的家,也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面见家长,难免有些紧张。她抱着盒子的手,都出汗了。 亲王府比叶府大了五六倍有余,若是这么走下去,一天到晚也未必能逛全了。但是妖舟沉得住气,并没有表现得刻意讨好,而是等着乌亲王说明用意。 二人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彼此都没吭声。 又走了许久,乌亲王才说了句:“小小年纪,能沉得住气,尚可。” 妖舟这才微笑着回了句:“唯恐言辞不当,令亲王不喜,倒是宁愿闭嘴不言。” 乌亲王扫了妖舟一眼。 妖舟觉得,自己应该做个懂事儿的儿媳妇,所以忍着心痛,把精美的盒子递了出去,说:“这是我刚研制出来的小物件,送给亲王把玩。”妖舟希望,乌亲王能当面打开镜子,露出惊叹的表情。毕竟,好感都是靠自己争取的。 乌亲王伸手接过盒子,拿在手中,却没有打开看,而是说道:“听闻县主现在经营商铺,赚得盆满钵满,堪称风生水起。” 妖舟回道:“传言有些浮夸。赚些零花钱,倒是可以的。”实则赚了多少,唯有妖舟心里有数。 乌亲王呵呵一笑,听声音并没有多愉悦。他说:“本王在为羽白挑选新妇,祥芸县主可有人选举荐一二?” 妖舟看向乌亲王,问:“毛遂自荐,可行?” 这个反问特别出乎乌亲王的意料,他微微一愣,回了句:“乌家与你,已经退亲,你与羽白没有缘分,又何必强求?县主当自爱。” 妖舟能够感觉得到,乌亲王格外不喜欢她。貌似无论她说什么,都令他心生厌恶。妖舟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亲王,为何不喜我,还要为我和羽白订婚?!” 乌亲王倒也磊落,回道:“正因不喜,才订了婚,又退婚。难道县主不知,这才是真正的厌恶?!” 妖舟心中气恼。她还记得,阿舟因为能和乌羽白成为眷侣,有多开心。自然也不能忘记,阿舟被辱后,因为知道无法嫁给乌羽白,而含恨自尽。也许,若是没有乌家这桩婚事,阿舟还在行山书院里读着书,好不快活。阿舟……阿舟多想识字啊。 乌亲王见妖舟动怒,冷冷地说道:“县主想明白了其中关系,就不要再自取其辱。我们乌家,永远不会有姓叶的世子妃。” 妖舟心中暗道:“老娘不姓叶,永远不可能姓叶。”不过,为了了解乌亲王的真实想法,和他厌恶叶家的真实原因,她还是扬起下巴问,“为何?!” 乌亲王没有回答。 妖舟紧逼不放,继续追问道:“为何不喜?你和羽白海真是父子俩。你所厌恶至极的,却是他心爱之人。我劝亲王最好努力改变一下你的喜好,别最后连抱孙子的机会都没有。”用手抚了抚腹部,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和胜券在握的表情。好吧,她又开始装孕妇了。没啥,就是想气气这个老东西。 乌亲王扫了眼妖舟的肚子,眼皮就是一跳,瞬间变得怒不可遏,俨然失了分寸,怒声道:“这个孽畜,不许活!” 妖舟还真是万万没想到,乌亲王这么不待见叶家人,连带着如此仇视她。她瞪眼叫嚣道:“就生!不但要生,还有一口气生个双胞胎!”言罢,一把抢过乌亲王手上的盒子,撒腿就跑。 乌亲王怒声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正文 第449章 作妖 妖舟从墙上一跃而过,灵巧得像一只猴子,压根就没给乌亲王抓人的机会。她抱着木头盒子,独自走在街道上,回想着乌亲王的话,瞬间明白,问题出在大夫人的身上。 到底大夫人做了什么,让乌亲王这么恨叶家?以至于连大夫人生的女儿,都如此不待见?!说不待见还真是太微不足道,怕的是,乌亲王要报复大夫人,所以才替乌羽白求娶的阿舟,而后又弃如敝履,赶在正式迎娶之前退货。 乌亲王这一把牌打得不错,奈何大夫人压根就不心疼阿舟,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死了,被调包了,也都不知道。也许,大夫人曾经有过怀疑,但是却万万想不到,事实竟会如此。 妖舟想到乌亲王的恨意,心里忽然打个颤儿。不晓得阿舟被辱,和乌亲王有没有关系?不,不至于吧?当时乌羽白已经和自己表态,不会迎娶阿舟。乌羽白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那么,阿舟被辱,会不会是乌羽白推波助澜?!不!绝对不会! 妖舟的心很乱,情绪也十分低落。明明,都不关她事儿,为何却都乱上了她的心头?!哎…… 妖舟觉得,自己和乌羽白的问题不大。大不了,哪天和乌亲王来个真心话大冒险,坦然承认自己姓甚名谁。就算所有问题不能迎刃而解,乌亲王仍旧不同意乌羽白和她的婚事,她也能将人拐走,让老头子永远抱不到孙子孙女! 妖舟察觉到,肖亲王派人在跟踪她,于是她勾唇一笑,用手摸了摸腹部,低声说道:“娘一定让你们姓乌!”那样子,仿佛她真的怀孕了一般。 为了乱肖亲王的心,妖舟干脆去往医馆,抓了两副安胎药,挂在手上。因妖舟这段时间名声大噪,医馆里的人竟有两个是认识她的。其中一人,就是肖侧妃的丫鬟文英。她来医馆,是为了給肖侧妃抓药。她在得知妖舟拿得是安胎药后,整个人都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 尾随着妖舟的阿木,将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回禀給了乌亲王。这回,轮到乌亲王惆怅烦乱了。 妖舟来到无茶楼,給乌羽白留了话,说明日来寻他。 隔天,妖舟来到无茶楼,才被告之,乌羽白竟然不在帝京。 妖舟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第一个感觉不是乌羽白出京没有告诉她,而是乌羽白出了事,所以才没有告诉她。 妖舟想要问出乌羽白的所在,却没有得到答案。显然,无茶楼的人,也不知道。 妖舟抱着盒子,从无茶楼里走出,在心里琢磨着,到哪里能找到乌羽白。这时她才发现,她对乌羽白的了解,少得可怜。 妖舟溜达着往叶府走去,尚未入门,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肖浅止从马车中走下来,来到妖舟面前,眸光特别柔和干净地看着妖舟,递上一份请帖,说:“父亲要迎娶正妃,县主得空,来观礼。” 妖舟接过喜帖,心里觉得有趣儿,老子结婚,儿子给人送喜帖,亲娘还在府里当妾。她随口问道:“迎娶了哪家姑娘?” 肖浅止回道:“我娘已经认祖归宗,而今是程学士的女儿。父亲要迎娶娘为正妃。” 妖舟微愣,看了肖浅止一眼,笑道:“真是恭喜世子了。” 肖浅止说:“这些与我而言,都不是喜事。我只求,先生活着,能听我歉意,知我心思。” 妖舟不耐烦地挥了挥喜帖:“走!快走!” 肖浅止的表情略显受伤,终是抱了抱拳,说:“不打扰县主。浅止初心不改,誓言不变。还望县主看罢喜帖,大驾光临。”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妖舟打开喜帖,眸子就一颤。喜帖中,夹杂着一个人的画像:肖亲王的二公子肖琦峰。 妖舟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张脸。因为,这张脸,曾在她的睡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他满脸是血,笑得那么狰狞。他举起的大刀,斩杀的都是罗刹域的亡灵。 没错,肖琦峰就是被妖舟斩杀在闲渔村的那个首领! 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妖舟认定了肖家的罪行。然而,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十分直观地确认,肖家手上沾满了罗刹域的血! 妖舟有种冲动,现在就杀过去,一个活口不留! 不过,她毕竟不是单纯的少女,做不出那种没有脑子的事儿。她不知道肖浅止知道了什么,为何会绘制肖琦峰的画像给她?肖浅止在她看来,就是漂亮的水母,看起来清透干净,甚至带着一点儿梦幻的美好,实则会让靠近的人,致命。 妖舟收起请帖,觉得自己也应该在老杂毛回来之前,送给他一份大礼了。 妖舟捏着画像,手指头都捏成了青白色,以至于稍不留神,夹在胳膊下的黑檀盒子掉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妖舟忙蹲下,捡起黑檀盒子,打开一看。她送给乌羽白的镜子,竟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妖舟有些心神不宁。她也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这镜子碎了,着实令她心中不那么舒服。她不知道镜子碎裂代表了什么,却知道,这面镜子是送给乌羽白的。 她有些闹心,想将镜子扔掉,重新再做一个,又舍不得那么精美的玉托。她干脆将镜子收起来,拿回二处庄园再说。 这一天,妖舟在集市里闲逛了一整天,又跑到楚门布置了一些任务,最后回到叶府,满脑子想着大夫人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儿,让乌亲王憎恨至此。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之间,似乎都藏着一根看不见的线。虽说细节散乱在各个角落里,但关联还在。那么,那根线到底是什么呢? 妖舟百思不得解,却又觉得答案已经近在眼前。她忽然想起了季燃。是了,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疯批,但是不可否认地说,他思考问题的角度着实精悍、耐打。 于是,妖舟爬起身,来到彼此互通的大门前,轻轻拉开门栓,却没能打开门。门缝里掉出一张纸,妖舟弯腰捡起来,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别想半夜偷窥本王的睡姿! 显然,门的另外一边,也上锁了。 正文 第450章 猛兽 肖亲王大婚之日,妖舟穿着孔雀蓝色的衣裙,腰间系了块椭圆形的镜子,镜子背面是雕琢精美的红色玛瑙。镜子下方,吊着三颗拇指肚大小的小镜片,以及四颗昂贵的彩色宝石。 行走间,镜片反射出不同颜色,流光溢彩、惊艳绝伦。而那些名贵的宝石,在镜子面前,却显得不那么珍贵新奇了。 楚青逍一身灰蓝色的衣袍,落后妖舟半步,手中捧着礼物盒子,看起来不那么扎眼,却因面如冠玉,引的贵妇们偷眼看着。 肖浅止站在大门口,代父迎接着前来送礼的宾客。车水马龙中,每个人都是迷糊的,唯有妖舟出现时,仿佛拨云见雾般清凉,且自带温柔霞光。 肖浅止迎了上去,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不过,他这个人素来会伪装,看起来永远是一副纯良无垢的模样。 他迎了妖舟,低声说:“县主,喜宴设在百花园,这边请。”转而对楚青逍说,“楚兄也来了。里边请。” 楚青逍回了句:“本不想来,唯恐阿舟被人欺负,特意跟来看看。” 肖浅止好脾气的回了句:“楚兄多虑了。” 楚青逍说:“别叫楚兄,没那么熟。” 肖浅止无语。 妖舟开口道:“世子,几时开宴呐?” 肖浅止回道:“再过半个时辰。这会儿,娘的花轿快进门了。” 楚青逍表达自己的不屑:“呵……肖亲王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呐。” 肖浅止脸色微变,却也没说什么。 妖舟扫了楚青逍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毕竟,她还要用一用肖浅止呢。 妖舟走在肖浅止的身边,裙子上的镜子,映着不同景物,可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在不停变换颜色,甚至偶尔还会冒出一个小人,一闪而过,别提多吸睛了。 肖浅止也注意到了镜子,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为何像铜镜,却比铜镜清晰那么多?” 妖舟接下镜子,对着肖浅止的脸:“镜子,一面清晰的镜子。” 肖浅止接过镜子,眼睛瞬间瞪大了,那副大吃一惊的模样,如同受到惊吓的猫,就差把耳朵竖起来了。他拿着镜子,一会儿照照自己的眼睛,一会儿照照自己的嘴,又把镜子向后移动,照自己的衣冠。 肖浅止的样子,成功吸引了大批贵客的注意,纷纷围了上来。 大家在得知,这是祥芸县主刚作出的镜子后,立刻变得热情高涨。毕竟,祥芸县主这四个字,在帝京里所代表的,不只是皇上的宠爱,还有惊喜。 镜子在大家手中传来传去,人们发出了高低不同的赞叹声,足以证明妖舟这次的宣传,是成功的。 伴随着贵人们纷纷打探镜子购买的消息,妖舟深觉自己不虚此行。 她收回镜子,重新挂回腰上,笑着说:“三天后,镜子铺开业,大家可以去看看。”微微一顿,“镜子金贵,每日只接待十名贵客,大家记得早到。” 大家联想到胭脂铺子开业时,众人疯抢的场面,立刻开始和妖舟拉起关系,纷纷表示自己要预定。 幸而窦蔻很快就到了,妖舟直接把接受预定的活儿,交给了窦蔻。于是,窦大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启了点钞模式。 要价六百两的镜子,妖舟开口做人情,直接降到五百两。这个价格劝退了一小部分的人,但是大多数贵人都争抢抢购,预售的那叫一个火爆。 窦蔻现场拿出印章,随意戳在纸上,就变成了预定文书。一张文书发出去,五百两收进来,那叫一个麻溜儿。 窦大人远远看着,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李喜对窦大人说:“窦小姐越发的巾帼不让须眉了。” 窦大人笑了两声,回道:“上个月,蔻儿交给本官五万两银子,说是贴补家用。哎……这孩子啊,一个月赚得银子,竟比本官这半辈子的俸禄都多。哎……” 窦大人的两声叹息,活活儿将李喜整红眼了。 事到如今,那些看不起商的贵人,也真的要反思反思了。 妖舟见所有人都围着窦蔻,便和肖浅止继续往里面走。 肖浅止扑哧一声笑道:“父亲若是知道,他好好儿的婚宴变成了买卖铺子,定会气红了脸的。” 妖舟说:“借贵宝地一用,也是添份热闹。我给伯母带了份贺礼,你且收下吧。” 楚青逍直接将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塞给了肖浅止。 肖浅止打开一看,顿觉心中无比欢喜。 虽然知道妖舟将来会卖镜子,但现在就能拿到这么精美绝伦且清晰透亮的镜子,怎能不让人激动?况且,这个镜子竟然卖到了五百两!那……那是什么价格啊?! 今日来此的宾客,送上的礼物,寻常也就一、二百两,妖舟这手笔,不可谓不大气。 肖浅止欣喜若狂,收好镜子,说:“我带母亲谢过县主……” 这时,大门外锣鼓喧天,显然是新娘乘坐花轿来了。 肖浅止忙说:“县主先溜达着看看,我接了花轿,便来寻你。”重重离去,动作还挺麻溜儿。 楚青逍说:“蛇鼠一窝,每一个好东西。” 妖舟说:“肖浅止母子俩,绝非等闲。有些事儿,还得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才好办。” 楚青逍问:“你笑成那样,又算计什么了?告诉我一声。” 妖舟用手摸了摸脸,回道:“哪有?我素来如此纯良。笑容也是温润如玉的。” 楚青逍表达不屑:“呵……” 妖舟横了楚青逍一眼,说:“别这么笑。呆萌二傻更适合你。” 楚青逍:“……” 妖舟把镜子取下来,丢给了楚青逍,然后消失在了拐角处。 楚青逍拿着镜子,挂在自己身上,还刻意摆了个造型,结果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折了朵花,在府中溜达着。 因其容貌俊美,又佩戴了镜子,很快就吸引了许多女子的围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会儿倒也不分什么男女有别了。几乎是瞬间,楚青逍就吸引来了诸多男男女女,包括看热闹的肖府下人。 与此同时,妖舟寻着怒拍门声,来到肖侧妃的院子,避开了两名奴婢,偷偷打开了紧锁的房门,放出了好似发疯一般的猛兽…… 正文 第451章 妖舟手中棋 肖侧妃得知今天是肖亲王迎娶正妃的日子,气得险些一口气昏厥过去。自从她伤了肖浅止后,就一直被软禁在了院子里,不让出去。因此,她甚至都不知道,肖亲王要迎娶的正妃是哪个狐狸精! 她的丫头文英,倒是有心替她打探,奈何整个肖府,在苏女的统治下,就像严丝合缝的蚌口,撬都撬不开。 尤其是今天,她竟被锁在了房内!简直……欺人太甚! 肖侧妃疯狂拍门,希望有人能放她出去,却一直无人应。最终,门开了,她误以为是哪个有良心的奴婢帮了自己,于是寻了根木棍,攥在手中,大步冲了出去,直奔前院。 妖舟从拐角处走出,勾唇一笑,转身离开。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要成为朋友,就必须拥有共同的敌人。肖侧妃这个人,最合适不过。 肖侧妃奔到门口,正好赶上苏女下轿,在红娘的引领下,抬腿要跨火盆。 肖侧妃以排山倒海之势,挤开了人群,一棍子扔出,砸在火盆上。火盆翻滚,炭火飞溅,落在了苏女的红色喜裙上,瞬间烫出窟窿,并燃烧而起。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竟一时间忘了反应。 倒是肖浅止,立刻冲上去,跪在地上,用双手拍打着肖侧妃的衣裙。 肖亲王也忙从马上下来,喊着:“救人!快救人!” 妖舟一把扯下某位贵客披在身上的斗篷,冲上去,裹住苏女的双腿,终是将火扑灭,没把婚事变丧事。 苏女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但因今天是她梦寐以求的大好日子,她才强行稳住心神,没有大哭尖叫。透过垂珠的缝隙,她清楚看见了每一个人的表情,以至于当火扑灭,妖舟抬头看向她时,眼中沉稳的关切之色和询问之意,令她心头微安。再看看肖浅止被火烧黑的手,和烧掉的袖口,她只觉得一股子愤怒之气,直充脑门子。 若非蹲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她很可能会被烧伤。若肌肤毁了,肖亲王的宠爱,又岂会长久?!男人,不过是贪图颜色罢了。尤其是,火燃烧起来的时候,肖亲王距离自己最近,却并没有冲上来,为她扑火。由此可见一斑。 肖亲王指着还想要扑上来的肖侧妃,喝道:“拿下她!不得放肆!” 两名护卫上前,抓住肖侧妃的两只胳膊。 肖侧妃挣扎着喊道:“我才是正妃!你答应过我,过段时间就向皇上提折子,封我为正妃!你怎能娶那个贱人!怎么能这么对我?!” 肖亲王蹙眉,脸黑沉沉的,说:“侧妃疯了,赶快拉下去,送回房中。” 肖侧妃仍旧在挣扎,两名护卫也在努力劲儿按着她,往回拖拉。在这个时候,就显现出肖侧妃身强体壮的优势,寻常男人拼力气,愣是拼不过她。 肖亲王询问苏女:“可伤到了?” 苏女心中的委屈和恨意,成了正比。她怨肖侧妃毁她大婚之日的喜庆,也恨肖亲王竟然不作为。若非肖亲王惧怕肖侧妃家里的势力,护不住她,她又怎会遭此侮辱?! 尽管如此,她还是温婉地一笑,柔声回道:“只是受了些惊吓,却不碍事的。倒是让王爷担心了。” 如此懂事的解语花,令肖亲王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可偏偏这时,听见苏女说话,肖侧妃瞬间爆发出熊熊怒火。原来,苏女的脸前佩戴着细密的小珍珠流苏,她透过缝隙,能看清楚别人。别人想要看她,却是不行的。 肖侧妃听出了苏女的声音,只觉得一股急火攻心。她和苏女斗了半辈子,临了竟然要她低人一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再者,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肖亲王要迎娶的正妃,竟是这个破烂货!当初,她儿子肖遥去调戏玩弄苏女,就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苏女进门。 肖侧妃尖叫一声,挣脱了两名护卫的钳制,重新冲了回来,破口大骂道:“苏女!竟是你这个贱人!你不过是西湖瘦马,任由男人睡的下贱货,竟敢……” 苏女听着肖侧妃的侮辱谩骂,凝得手帕都快出水了。然而,她今天是王妃,还没有进门,不能和她在门口撕扯,否则难看的是自己。而肖浅止,也不能和曾经是他嫡母的女人撕扯,否则就是不孝,容易被人诟病。 正在苏女怒火攻心却无能为力时,妖舟再次冲了出去,拦在肖侧妃肥壮的身体前,左右开弓,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 肖侧妃微怔,抬手就要还回去。 妖舟向后闪躲开,給肖侧妃留了突破口。肖侧妃见抓不到妖舟,且已经直达苏女面前,抬手扯上了苏女面前的珍珠流苏。 流苏掉落,珍珠在地上不停蹦着。 肖浅止上前,试图护着苏女,却被孔武有力的肖侧妃推开。 肖亲王喝道:“放肆!拿下!快拿下!” 肖亲王喊得挺低声,却并没有上前护着柔弱的苏女。实话就是,他也怕肖侧妃发狂发疯,误伤了他。 护卫们一拥而上,却被肖侧妃打飞。 肖侧妃已经红了眼睛,竟从护卫手上抽出了一把大刀,在人们的道气息声中,直接捅向苏女的腹部。她真是恨毒了这个和自己抢夫君的贱人!今天她俩,必须死一个! 苏女不过是寻常女子,哪里见过这等杀人要命的狠辣?她吓得呆若木鸡,连逃都逃不掉。 就在危机档口,妖舟再次出现,用头上的锋利发簪,割开了肖侧妃的手腕,迫使大刀从她手中掉落。 肖侧妃是顽强的,她抡起另一只拳头,砸向了苏女的头。妖舟直接将发簪送入她的手腕,透体而出。 肖侧妃抬腿踹向妖舟,妖舟拔出发簪,狠狠刺向肖侧妃的大腿。 肖侧妃在三连拍的惨叫声中,终于败北。 她跌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骂道:“叶泛舟,你不得好死!你和苏女都是下贱货!你未婚先孕,被人搞大了肚子,你简直就是叶家的耻辱!” 妖舟非但没有气恼,反而面露担忧之色,对肖亲王说:“亲王,这个大夫給肖侧妃看看吧?她这是得了失心疯吧?” 正文 第452章 杀肖侧妃 肖亲王感觉自己被人点醒了,立刻回应道:“县主勿怪,她确实得了失心疯,才会如此行事。来人,把侧妃送回房间去。” 肖侧妃哪里肯就此作罢?!素来都是她欺负别人,从未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她发了狂,尖声喊道:“不许动我!不许动!我父亲是镇北大将军!他快回来了!你们合伙欺辱我,我父亲定会为我复仇的!” 妖舟上前一步,垂眸看着肖侧妃,问:“怎么复仇?如同杀先生那般,不顾国法,带兵屠杀行山书院?” 贵宾之中,不少人家的嫡子都在行山书院学子,也曾经遭遇了这场无妄之灾。虽然最后得到了赔偿,但是仍旧意难平。而今旧事重提,简直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他们的愤怒心。再者,还有一些皇亲贵胄们的孩子,都在妖舟那儿打工呢,上个月也拿了不少银子回家显摆。单看那些银子的面,大家也要护着妖舟啊。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看是针对肖侧妃。 这个说:“一个小小的侧妃罢了,竟敢因嫉妒杀正妃?!此事绝不能轻易作罢。” 那个说:“若飞祥芸县主拦着,这会儿正妃都不知道死几次了。不严惩肖侧妃,岂不是要助长歪风邪气?!哪个妾都敢出来捅正室两刀?” 还有人说:“肖侧妃估计是真疯了。若是这样,送去尼姑庵最合适不过。心静了,也就不疯了。” 口水齐喷中,肖侧妃感觉到了来自整个临国的恶意。她的精神,有些招架不住哦路。没有人心疼她血流满地,也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她是如此的孤立无援。 且,众人还言之凿凿,说她疯了。 她疯了吗? 真的疯了吗? 若是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肖侧妃突发发狂,再次扒走护卫的大刀,开始无差别攻击。她要砍死所有人,所有欺辱她、看不起她、嘲讽她的人! 贵人们尖叫着向后退去,唯恐被砍伤。人踩人、人挤人、乱成一片。 妖舟冷眼瞧着肖侧妃发狂,并没有出手阻止。 因为,她要她死!现在!马上! 混乱中,妖舟捡起大刀,拉着苏女躲到了肖亲王的身后。 肖侧妃一看两个自己最恨的女人,竟然被肖亲王护着,瞬间红了眼睛,疯了般砍了过去。 肖亲王特别想撒腿就跑,奈何周围都是亲朋好友,他也是要面的。若他跑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死?!显而易见的是,硬挺必然要死在这儿! 就在肖侧妃瞪着猩红的眼睛冲杀到肖亲王面前时,妖舟将手中的刀递给了肖亲王:“接着!” 肖亲王下意识接住大刀,往前一送,直接給肖侧妃来了个透心凉。 肖侧妃扬起的大刀,并没有落下。因为,自始至终,她要杀掉的人,都是苏女和妖舟。她没想过要伤害肖亲王,哪怕恨得牙痒痒,都知道,那是她赖以生存的男人,不能动。 奈何肖侧妃的疯傻彪悍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肖亲王不但深受其害,而且还挺怕她。为了自保,肖亲王給了肖侧妃一刀。 肖侧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夫君,相伴了半辈子的夫君,会给她一刀。然而,当刀拔出,血水喷涌而出,温热的感觉如同生命一般从身体里快速流淌而出,肖侧妃才反应过味儿来:她被杀了。 肖侧妃看着肖亲王,这个她一眼看中并为之痴狂的男人。为了嫁给他,自己曾和父亲闹得那般不愉快,甚至还以死威胁过父亲。而今看来,父亲才是对的。 肖侧妃的脚步向后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倒下。她捂着腹部,看着肖亲王,用最后的力气说道:“父亲说过,你……空有其表,不……不可……托付终生……” 身体后仰,直接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肖侧妃,终于用自己的生命,为这场婚礼涂上了不祥的颜色。 肖亲王的手哆嗦了两下,解释道:“侧妃疯了,竟……竟往本王的刀上撞!” 妖舟不耻这样敢做不敢当的男子,却也点头附和着安慰道:“肖亲王所言极是。我等都看在眼中,肖侧妃确实疯癫发狂,见人就砍,浑然不知自己是谁了。” 被肖侧妃在追砍中出尽洋相的众位贵人,纷纷点头,表示此言在理。 于是,在场之人,竟没有一个心疼肖侧妃之死。更甚者,都觉得无比痛快。 肖亲王缓缓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了苏女,忙回过身,寻到她,低声安抚道:“莫怕,一切有我。” 这话说得绝对够男人,但当危险来临,他表现得却并非这样。 苏女用小手抓着肖亲王的衣襟,说:“王爷,贵客都在,不好让人看了笑话去……” 苏女急切地想要拜堂成亲,要给自己一个名分,但她却不直说。 幸而肖浅止脑子在线,立刻明白了苏女的意思,对肖亲王说:“父亲,吉时耽误不得。儿来处理此事,父亲只管拜堂成亲即可。”也不给肖亲王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人抬走肖侧妃,别让人碍眼。 肖亲王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这会儿终于缓解了几分焦躁不安的情绪,重新挂上笑脸,邀请诸位参加喜宴。 大门口的血水,很快就收拾了干净。 宾客们心惊胆颤,却也强装出笑脸,重新整理了衣冠,参加了婚宴。 楚青逍走到妖舟身边,把玩着流苏,低声说:“动作真是干净利索。”递出镜子。 妖舟将镜子系在腰上,装模作样地感慨道:“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搞成这样,哎……” 楚青逍说:“你就别装了。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是你把刀塞给了肖亲王。” 妖舟笑道:“我让他自卫,保护苏女,可没让他杀了肖侧妃啊。这男人呐,果然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楚青逍笑道:“人家肖亲王可不是这样的人。人家是旧鞋重提,别有一番销魂滋味呢。” 二人相视一笑,那叫一个坏啊。 妖舟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说:“青逍,我已经做好准备,未来可期。”眸光凶悍,闪烁着恶毒的光。 楚青逍回道:“我陪你。” 妖舟点头:“嗯。”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说:“啧……好一出大戏啊!” 正文 第453章 男公关来了 妖舟和楚青逍一同转头,看向季燃。 但见季燃穿着艳粉色打底的百花衣袍,手持一把黑色羽毛扇,双手十根手指竟带了六颗戒指,脚蹬金色靴子,头戴大珍珠的发冠,整个人就像移动的饰品展示架般,光彩夺目。 他摇着扇子来到妖舟身边,微微弯腰,耳语道:“你怎么就那么恨肖侧妃?啧啧……愣是把大喜之日变成了忌日。” 妖舟眯眼笑看季燃,说:“怎么能说恨呢?我是在救王妃,三皇子的眼睛可要擦亮才好。” 季燃邪魅的一笑,直起身子说:“骗鬼呢?!” 妖舟挑眉,反问:“骗鬼?呵呵……你信了吗?” 季燃知道妖舟骂他是鬼,并没有生气,而是说:“你骗的鬼可够多的。行了,本王也不是来捉鬼的。”勾了勾手指,“给我五百两银子。” 妖舟问:“干嘛?” 季燃理所当然地回道:“要银子啊。” 妖舟问:“为什么和我要银子?!” 季燃回道:“你刚刚买了那么多镜子,赚了多少银子,心里没数?先給本王拿五百两……算了,拿一千两吧。” 妖舟:“……” 季燃挑眉,伸出三根手指,比量了三下,提醒妖舟三成干红的事儿。 妖舟笑了笑说:“月底结算后给你。现在,不过。你也要记得履行自己的职责啊,男公关。” 季燃说:“搞不懂你说的男公关是个干什么的,就像文书里说的,你让我卖货,那是绝对没有问题。”一伸手,从妖舟的腰带上解下镜子,先是照了照自己的容貌,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将镜子挂在了扇子把上,如同一只妖孽般烟视媚行着…… 没等走两步,他又转过身,对妖舟说:“先把礼钱给本王垫上。” 妖舟直接回道:“不巧,我没带银子。” 季燃转回身,对肖府的管家说:“本王和祥芸县主是一家子。她随什么礼,别忘了记在本王名下啊。”言罢,拖着艳丽的衣摆,进了肖府,还不忘用扇子遮挡着鼻子,嘴巴特损地说了句,“一股子血腥味儿,得散散才好。” 卫云和雷影都默默跟在季燃的身后,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个这样的主子,他们二人作何感想。 楚青逍问妖舟:“用不用毒死他?” 妖舟回道:“他善解各种毒。” 楚青逍回道:“勒死他!” 妖舟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回道:“你先准备着,等我用不着他的时候,立刻动手。” 楚青逍瞪了妖舟一眼:“小爷已经迫不及待了。” 妖舟哈哈大笑,走进了楚府。 拜堂已经结束,喜宴刚刚开始,人们在一起推杯换盏,仿佛都不记得刚才发生的血腥。也有些胆小怕事的人,提前告辞,唯恐镇北大将军的人得知肖侧妃的死讯,闹腾起来,没自己好果子吃。 季燃的出现,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多数人,只是听过季燃这位三皇子的名号,却没见过这个人。今天算是他第一次在公众视野里亮相,那身不低调的行头,外加笑起来透着几分邪气的容颜,瞬间成为了令女子尖叫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季燃穿衣服从来不穿亵衣,一件里袍一件外袍,已经是少得不能再少点的搭配。衣袍领子开得大,行走间甚至都能露出他的胸肌线。 当真好比一朵行走的曼珠沙华,极具魅惑之态,可吸恶鬼之魂。 季燃的肤色属于小麦色,并不白皙,偏偏敢穿得花枝招展。还别说,别有一番异域风情。他手持黑色羽毛扇子,扇子上挂着的镜子与扇子和衣服,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黑色显得更黑,镜子也亮得晃人眼。 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贵人,这会儿都悄然找到窦蔻,递出了银票,强烈要求来一个同款。 肖亲王亲自接待了季燃,将他安排在了第一桌。同桌的,还有窦大人和李喜,以及乌亲王。 妖舟和楚青逍走进来时,窦蔻立刻起身,来到妖舟面前,邀请她和楚青逍同席。妖舟转眼间看见了叶大人。二人视线一对,叶大人竟闪躲开了目光,转而又看了回来,对着妖舟微微颔首。妖舟笑了。 季燃摇起了羽毛扇,喊道:“县主!这里!来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妖舟有些尴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肖亲王含笑道:“县主乃女中豪杰,不如与我等同桌而食。” 妖舟回应道:“好。” 一个字,简洁干练,让人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却又透着几分怪异。 妖舟和楚青逍分开。前者去和季燃同桌,后者则是去和行山学子一桌,倒也热闹。 季燃和乌亲王之间有个位置,见妖舟过来,季燃立刻拍了拍那个位置,示意妖舟坐下。 此时此刻,妖舟宁愿她右手边坐着的是乌羽白,而不是乌亲王。不过,不能怂! 妖舟扬起下巴,姿态端庄地坐下,看起来如同真正的贵女,高不可攀,又贵气逼人。 肖亲王走出酒宴,直奔大门外而去。 片刻后,众人纷纷起身,妖舟就知道,有大人物来了。她也随着众人起身,向前望去。 但见太子和庄公公竟然一同出现在门口。肖亲王则是引领着二人来到第一桌前。 众人給太子施礼。 太子显得格外平易近人,让大家不要拘谨。 庄公公直接宣读了圣旨,夸了夸程苏女的品行,赞了这段姻缘,册封苏女为二品诰命。 据说,苏女认祖归宗,成了程大学士的女儿,倒也算得上是耕读世家的女儿了。 皇上又赏赐了肖亲王一些宝贝,中规中矩,却也是一份圣意恩宠。 肖亲王带头领旨谢恩,从庄公公手中接过圣旨,喜笑颜开。 肖亲王请太子和庄公公入座。 太子笑着应下,率先入座,眸子在妖舟的脸上一扫而过,说:“别来无恙啊祥芸县主。” 妖舟回道:“太子吉祥。” 庄公公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众人,也坐了下来。乌亲王和窦大人、李喜,也都纷纷入座。妖舟觉得不自在,却也逃不掉,只能含笑入座。季燃摇起了羽毛扇,坐下时,还将身子往妖舟这边挪了挪。 妖舟用脚尖踢了季燃一下,他则是用羽毛扇在妖舟的鼻子前,轻轻煽动一下,留下微痒的感觉。 正文 第454章 妙人 肖亲王在第一桌敬了酒,先是感谢皇恩浩荡,然后又感谢太子亲临,最后转个圈,重点感谢了妖舟,说:“今日若非祥芸县主仗义出手,此喜宴怕是喝不成酒喽。本王敬县主一杯。” 妖舟觉得肖亲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个话,不像在感谢她,反而是要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唯恐老杂毛不报复她。妖舟心思一转,提着酒回道:“万万不敢当。我与肖世子既是同窗,又敬重肖亲王为人坦荡,护着王妃那是义不容辞之举。若论大义灭亲,还得靠肖亲王出手,令人折服。我敬亲王一杯,祝亲王和王妃百年好合。” 肖亲王的笑容微敛,随之又笑了起来,和妖舟分别饮下杯中酒。其中滋味,也各不相同。 太子询问道:“怎么还说起了大义灭亲?”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妖舟的身上。妖舟却假装不知,一边慢慢饮着酒,一边看向李喜李大人。 第一桌其他人的目光,也随着妖舟一同看了过去。 李喜无法,只能低声讲述了一下肖侧妃发疯伤人的过程。 太子点了点头,感慨道:“镇北大将军不日将归,若是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会如何悲痛。” 这话说得众人特别尴尬啊。好好儿的婚宴,你提起一个死人也就罢了,还拉扯出镇北大将军,这不是诚心不让人好好儿喝酒吗? 妖舟都不知道,太子这是有心为之,还是真傻? 然而,太子又很快来了一个神反转,说:“此事本王已经知晓,定会劝劝将军节哀。今日是肖亲王的好日子,大家要热闹起来才好。”太子举杯,众人附和赞美,看起来是那么的热闹和谐。 太子慢慢饮下酒杯中,眼神却从妖舟的脸上划到了季燃的脸上,微微停顿片刻,收回。 肖亲王起身,向下一桌敬酒,步伐从容,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 妖舟回头看了肖亲王一眼,心中揣测他屠杀罗刹域的原因,想着趁夜色将人掠走严刑拷打的成功率太低,只能作罢,另寻它法。 妖舟回过头时,差点儿撞到季燃的脸上。 季燃问:“县主注意些,仔细把嘴撞本王脸上。” 明明是季燃刻意抻长脖子在等妖舟回头,结果却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妖舟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捂住了鼻子和嘴巴,干呕了一声,说:“险些吐三皇子脸上,那真是罪过了。”说着话,又冲着季燃呕了一声。 乌亲王的眉头,直接跟着跳了两下。 季燃这个没羞没臊的,竟然一脸关切地询问道:“可是月份大了?哎呀呀……不能啊,本王才和县主做邻居没几天呐。” 季燃这话说得真是特别不要脸!简直就是在坏妖舟的名节。当然,妖舟没有名节可以给他败坏。名节那种东西,早就被她自己扔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不得不说,季燃确实有霍乱一个国家的能力。他那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了多方关注。 窦大人和李大人夹起的肉都掉到了桌子上;庄公公的酒杯溢出两滴;太子的目光落在了妖舟的肚子上,眼神中透出一探究竟的意思;尤其是乌亲王,听了这话额头的青筋都跟着蹦了起来。看样子,跳动得还挺激烈的。 妖舟看着没安好心的季燃,忽地一笑,说:“诸位别见怪,我与三皇子已经成为手帕之交。三皇子与我一样,喜欢临国的好男儿。因我们彼此只有一墙之隔,倒是经常和我要些胭脂水粉用用。” 乌亲王的眉角,就是一抖。他想起来,季燃在入座之前,还曾在他肩膀上轻轻抚了一下。好恶心。 季燃还要开口说话,却被妖舟突然拧了一把大腿根。 季燃发出一声销魂的低吟:“呜……” 妖舟立刻夹了一块肉,放到季燃碗里,说:“好了好了,别耍脾气了,乖乖吃肉肉吧。” 季燃还要捉妖,却见妖舟眼神不善,只能作罢。 看着二人互动,那些恨不得黏在季燃后背上的女子目光,慢慢收回了不少,反倒是那些男性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地落在了季燃的脖子上、腿上、后腰上…… 季燃敏感地回过头,扫视一圈,竟遭受到无数饱含深情的笑容,他立刻转回头,咬牙对妖舟说:“你要害死我啊?!” 妖舟回道:“你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太子询问道:“三皇子在临国住着,可还适应?” 季燃回道:“原本不那么舒服。不过自从能与祥芸县主比邻而居,这小日子过得可是分外的滋润。” 太子打量着季燃的脸,由衷地赞叹道:“瞧着肤色都好了许多。” 季燃感觉太子打量的目光让人极其不舒服,于是用扇子遮挡住脸,回了句:“还是临国水土养人。” 太子看见了镜子,询问道:“那是何物?” 既然回道:“这是本王和祥芸县主的定情信物。” 妖舟很想打死季燃这个人,然后堵住他的那张胡咧咧的臭嘴。 太子隔着庄公公伸手去摸镜子,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头竟还触碰到了季燃的手背上,说了句:“果然不是俗物。” 妖舟真实地感觉到燃疯子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立刻将扇子换了只手拿着,又将被触碰的手背放到腿上,蹭了蹭。 太子的脸色瞬间一变,直截了当地询问道:“怎么?三皇子嫌本宫的手脏?”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唯恐太子发火,一发不可收拾。 在众目睽睽之下,季燃又摇了摇手中黑羽毛的扇子,回了句:“太子怕是不知,本王喜欢养一些剧毒的蛇虫蜘蛛红蚁,偶尔不小心,身上就会带出来一些小可爱。刚才觉得后背痒,误以为是有毒的红蚁,这才蹭一蹭,想弄死它。” 季燃的解释合情合理,可妖舟觉得,但凡有心人都能听得出,季燃想要弄死的是谁。 不得不说,妖舟真是佩服季燃,这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无脑蠢货?!他现在是客人,可说不准哪天就变成了阶下囚。得罪太子,是嫌皮厚了是吧?! 太子盯着季燃看了好一会儿,才忽地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三皇子和祥芸县主同样有趣儿。” 正文 第455章 太子的口头杀 妖舟忙开口说:“太子说笑了。我和三皇子绝对不一样。我这个人素来古板,不像三皇子,还能博君一笑。” 季燃说:“县主啊,别谦虚,你尽管拿出一句话噎死人的能耐,給大家展示一下特长嘛。” 太子说:“若要看县主所长,我等是不是只能听半只耳朵啊?” 太子自以为说了一个笑话,带头笑了起来:“哈哈哈……” 皇亲贵胄和大臣们都跟着笑了起来。妖舟打赌,距离自己稍微远点儿的位置,压根就听不清太子说了什么。但是,不耽误人家捧臭脚啊。 当然,有捧着太子的,就要不拿他当回事儿的。 妖舟这一桌,除了太子自己,愣是没有人陪着笑。 尴尬。 那是从脚趾缝里挤出来的尴尬,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酸臭的尴尬味儿。 太子突然收了笑,其它桌的人也跟着瞬间失声。 妖舟还有事儿要做,不想闹得不愉快,于是拍着桌子笑起来,说:“我就说自己脑袋不行,这会儿才觉得可笑。哈哈……哈哈哈……” 季燃更是,张开大嘴,就哈哈笑了起来。那样子,就差捂着肚子打滚儿了。 李喜看向窦大人,用眼神询问:笑吗? 窦大人回以一个刚正不阿的眼神,其意是:又不是卖笑的,笑什么?! 妖舟和季燃见没人配合,十分默契地收了笑,然后分别夹起一块肉,送到对方碗里,异口同声地说:“吃肉吃肉……” 太子看着二人,竟又露出了笑模样,说:“三皇子和祥芸县主,着实有趣儿。” 妖舟和季燃再次异口同声地回道:“不如太子有趣儿。” 太子呵呵一笑,意味不明。站起身,说:“本官还要去为父皇分忧,诸位慢用。” 众人立刻起身,恭送太子。肖亲王也忙来到太子身边,将其恭送出去。 庄公公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默默无声地离开。只不过在离开前,看了妖舟的腹部一眼,说:“祥芸县主,不送杂家一程?” 整个酒宴,不算宣读圣旨,这是庄公公第一次开口说话。 妖舟被点名,备受瞩目,只能硬着头皮,恭送庄公公到大门口,看着太子坐车离去。 庄公公坐上马车,掀开小车帘,垂眸看了妖舟一眼,说:“被太子夸过有趣儿的人不多,杂家却再也没见过任何一个。”放下小车帘,马车离开。 妖舟望着庄公公的背影,觉得背后渗透出了冷汗。太子的那张笑脸,还清晰的停留在眼前,看起来是那么的随意简单。不想,笑脸之下暗藏杀机。 妖舟略一猜想,太子想要对付他,也许和段伟德被贬有关。毕竟,段伟德是太子少傅,二人之间定有些非比寻常的关系。就不知道,太子为何要杀燃疯子?再者,庄公公此言又有几分可信性?他不是在调查乌羽白吗?为何他人在帝京,而小白鸦却不知所踪? 妖舟带着满腹疑惑回过头,一眼看见了季燃。 季燃斜着身子,倚靠在门侧,问妖舟:“你和那满头白头发的有一腿?” 妖舟看似随意地走向季燃,回道:“被你看出来了?” 季燃的眸光微变,仿佛带着刺儿,说:“怪不得要你送,又给你通风报信。县主,女人的肚子就那么大,可装不下太多的娃儿。” 妖舟眯眼笑道:“这就不用三皇子担心了。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就成了太子眼中的妙人了吧。” 季燃还要开口说话。 妖舟突然抬腿,顶了他一下。 季燃的惨叫声刚要喊破喉咙,就被妖舟用手給捂了回去,并用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低声威胁道:“我不介意拿自己开涮,但是别人不行。咱俩是合作共赢关系,三皇子注意一下分寸。” 放开季燃,妖舟施施然走进了肖家,正好看见肖浅止迎了出来。 肖浅止说:“县主,娘亲想要寻你说说话。” 妖舟笑道:“好啊。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能拜见王妃。” 季燃看着和肖浅止离去的妖舟,呲了呲牙,却是笑出了声。他明明很痛苦,但却一直笑着,笑得眼泪就快出来了。 楚青逍从树后走出,对季燃冷冷地说:“你有病,得治。” 季燃问:“你有药啊?” 楚青逍问:“你要见血封喉的,还是肠穿肚烂的?” 季燃冷笑一声,回道:“我看你确实需要解药。老子这里有专解望眼欲穿、求而不得的药丸子,要不要吞几颗?” 楚青逍的心事被人说中,恼羞成怒,直接扑向了季燃。 季燃刚被妖舟踹得心头火起,楚青逍赶来,正好撞枪口上了。他毫无顾忌,直接迎战。 楚青逍給了季燃一拳头,问:“孩子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季燃回敬給楚青逍一拳头,吼道:“是!生出来,必须跟老子姓!” 楚青逍暴怒,扑上去拳打脚踢,骂道:“王八蛋!” 卫云悄然出现,询问道:“主子,可要属下动手?!” 季燃骂道:“滚一边去!老子今天还打不过他这只弱鸡,老子就他妈不活了!”呲牙扑向楚青逍,一口咬下,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季燃心里这个气啊!暗骂卫云不长脑子。这种时候问什么问?!直接动手打就对了。旁边还有人看着热闹,他若是叫卫云帮忙,指不定别人会借题发挥,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这一战,他必须凶猛的大胜! 两个大男人各怀心思,在肖家大门口打成了一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叫好的声音都越来越大。 喜屋之内,苏女拉着妖舟的手,拍了拍,柔声说:“经常听浅止提你祥芸县主,今日一看,顿觉心喜。谢你危难之时护着我,也谢你送的镜子,着实令人欢喜。” 妖舟发觉苏女这位新王妃可不简单,虽然柔和的如同一朵娇弱的花儿,但是话说清晰明了,两句话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感。 妖舟含笑回道:“寻常看见王妃这样容貌气度的女子,我都要叫一声姐姐。而今却因与浅止有着同窗之谊,不得不叫一声伯母。伯母不用客气。” 苏女笑得那么柔和,娇嗔道:“你这个孩子,真是的,我都这把年纪,哪能称之为姐姐?” 正文 第456章 盟友 妖舟拿起送给苏女的镜子,凑到苏女面前,说:“王妃请看,镜子里的端庄女子,岂不是一位姐姐?” 苏女对镜观看自己的容貌,甚至还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赞叹道:“县主真是好精巧的心思。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如此清晰地看见此番容颜。” 妖舟恭维道:“王妃的容颜,任谁看了都觉得美不胜收。偏偏王妃自己无法欣赏。这回,也让王妃看看自己的容貌,免得觉得我的赞美有些夸大其词。” 苏女放下镜子,笑得如同一个小女孩,羞涩中透着欢快,岁月中沉淀了美好。 笑着笑着,苏女就是一声叹息:“哎……” 妖舟问:“王妃为何叹息?” 苏女回道:“肖侧妃是镇北大将军的独女,素来宠爱有加。镇北大将军为了她,不惜带人杀上行山书院,甘愿被天下读书人指着鸡骨唾骂。”看向妖舟,眼中愁肠百转,“而今侧妃身死,镇北大将军不日将归,这可如何是好?” 妖舟笑道:“王妃何须操心?为了自保,杀人的是肖亲王。镇北大将军就算再无理取闹,也不能杀了肖亲王吧。” 苏女担心的,其实是自己和肖浅止。只是这话,她不能直接说出来。 妖舟叹了一声,说:“不过,镇北大将军是个混不吝,发起火来,恐怕不会区别对待。上次他要杀先生,结果竟然敢对其他学子下毒手。但是伤了大片。若不是先生把他吸引走,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想想就后怕。” 苏女真是担心这一点,才心中不安。她拍了拍妖舟的手,说:“我一个女子,死不足惜。只是唯恐镇北大将军怒上心头,打杀了浅止。” 妖舟装出不敢相信的模样,说:“啊?!不能吧?” 苏女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妖舟的眸光微亮,又很快恢复如常。她说:“反正我觉得,这件事,只要肖亲王主动站出来承担,就没有问题。” 苏女看了妖舟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其实,她心里笃定,如果镇北大将军发难,肖亲王会为了颜面保护妻儿,但若是镇北大将军开始格杀勿论,那么肖亲王一定躲得远远的。 苏女不能说肖亲王不好,所以只能斟酌着回道:“亲王终究是要体面的,不好和武夫争执。” 妖舟心如明镜,面上却微微蹙眉,说:“那可如何是好?!哦,对了,我听浅止说,肖家二公子武功不错,怎不见他出来说话,庇护王妃?” 苏女回道:“亲王派他出去做事,至今未归。”轻轻一叹,“听亲王的意思,怕是回不来了。” 妖舟装出惊讶的样子,问:“回不来了?亲王竟然忍了?!为何不为二公子报仇雪恨?!这也忍得了?!” 苏女正心烦着,不如平时多思量。再者,妖舟实打实帮了她,这份情,她记得。最重要的是,肖浅止的对祥芸县主有意,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会不知晓?!最近她经常打听祥芸县主的事儿,发现众说纷纭,可实际相处看来,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手段和能力都不俗呢。 因心里有了一丝喜欢,苏女也就随着妖舟的问题,直言回道:“听亲王的意思,是去剿匪了。这里面掺杂了一些私人恩怨,不好上报朝廷。” 妖舟的手指头哆嗦了起来,却被她自己用力按住,藏在了袖子下。她一脸不敢自信地说:“正因为是私人恩怨,才应当报仇雪恨呐!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别人踩踏我,我连他死后埋哪儿都想得分毫不差。” 苏女噗嗤一笑,说:“你啊……” 妖舟抓住苏女的手,说:“亲王连二公子的仇都隐忍不报,王妃可要做好打算。”微微一顿,“也不知像亲王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私仇,竟派二公子去剿匪?” 苏女回道:“我问过,他没说。却知道,剿匪中有十多人,是从镇北大将军那里借来的死士,身经百战、不畏生死。镇北大将军和亲王府,原本密不可分,而今却闹得兵戎相见。哎……” 妖舟还想再问,却怕苏女怀疑,于是开始共情,说:“哎……我最怕就是死士,拼着你死我不活的精神头,身子都敢往刀剑上撞。王妃,若镇北大将军回来啦,我建议你还是暂避锋芒。” 苏女问:“那你呢?” 妖舟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我先生都打不过他,我又能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女捏了捏妖舟的手,说:“我们来想想办法,总归不能为此送了性命,否则你这个县主、我这个王妃,当着还有何意义?!” 苏女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坚定的决心。因此,妖舟也高看她一眼。若非苏浅止爆料,她都无法想象,肖遥那个混蛋,曾对苏女下手。而今看来,苏女心性坚韧、善于隐忍、谋而后动,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这样的人,如同能成为联盟,绝对是好手。 思及此,妖舟点了点头,回握着苏女的手,低声说:“好,我们来想想办法,看看镇北大将军惧怕什么。”微微一瞬,思忖着说,“我好像抓到来一点儿头绪……” 苏女忙问:“什么?” 妖舟又摇了摇头,说:“不行,有些冒险。” 苏女说:“说说看吧。冒险和丢命相比,总要有个取舍。” 妖舟真想拍着苏女的肩膀说:“老娘就喜欢你这样懂得取舍的!”不过,她不会如此鲁莽,吓跑苏女。苏女对她而言,有大用呢。 妖舟说:“我想的是,肖亲王对二公子之事,讳莫如深,想来这里面一定有大文章。而且,这文章还和镇北大将军有所关联。若是我们能知道内幕,就再好不过了。抓住镇北大将军的把柄,对我们自保有利。” 苏女看着妖舟,不说话。 妖舟坦然道:“我因先生之故,着实恨镇北大将军,时刻想着整死他为先生报仇。但是,我不急,我晓得谋而后动。只不过今天这事赶到这儿了,不得不提前谋划。我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如果王妃不放心让我知道镇北大将军和肖亲王之间的秘密,你自己查到了,留心便好。至于我,总要拼死一搏的。” 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喊打喊杀着…… 正文 第457章 不耻啊 苏女端坐好,妖舟去开门,看见肖浅止快步而来,说:“镇北大将军的部下得知肖侧妃已死,竟打上门来,要个说法。” 苏女忙开口询问道:“你父亲呢?可有什么交代?” 肖浅止回道:“父亲只说关好门,不放他们进来,别惊扰了贵客。” 苏女微微蹙眉。 肖浅止说:“娘亲,你且休息,我去前院看看。”看向妖舟,“你也小心些。” 妖舟点头应下。 肖浅止关门离去。 苏女坐在床上,有些不放心。 妖舟安慰道:“有肖亲王在,那些武将也不敢乱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他们不来送贺礼也就罢了,若敢闹事,我也饶不了他们!” 苏女心中稍安。毕竟,祥芸县主之所以大放异彩,每次都是靠干掉危机得来。这样的女子,总有逆风飞翔的能力,令人心安。 门外吵闹整天,楚青逍和季燃都被挤到了边上,连个打架的位置都没有。二人偃旗息鼓,干脆蹲在一边看热闹,完全不在意任何形象。 来的人之中,以宣威将军为首。 他是镇北大将军的心腹,留他在帝京,就是为了照顾肖侧妃和了解帝京动态。而今肖侧妃突然被杀,宣威将军必然要闹上一闹。否则,他也没法交代。 宣威将军命人撞开了肖亲王的大门,直冲而入,完全一副野蛮做派。 肖浅止本想阻拦,却在思虑过后,退了半步,装出害怕的样子,小声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宣威将军冷哼一声,说:“让肖亲王出来说话!镇北大将军的嫡女,说死就死了,今天必须給我等一个说法!” 肖浅止十分紧张地说:“父亲在陪宾客,尔等速速退去。” 宣威将军怒目圆睁,将手放在了刀把上,吼道:“肖亲王娶了一个妓子,逼死了侧妃!肖亲王,你出来!老子倒要看看,你娶的破烂货是个什么狐媚样子!”脚下用力,带人直冲进内院。 肖浅止立刻奔去喜宴,拉上肖亲王说道:“不好了!父亲,宣威将军带人打杀去了后院。” 肖亲王一听这话,也怒上心头,咬牙说了句:“无耻莽夫!可恨!”看向乌亲王和李喜李大人,抱了抱拳,“今日这酒,怕是喝不消停了。改日再请诸位。” 乌亲王站起身,说:“一起去看看吧。好好儿的大喜之日,没必要兵戎相见。” 李喜配合道:“正是正是。” 肖亲王唯恐落了下风,叫上了护卫和护院,一同去往后院。 肖浅止紧随其后。 另一边,宣威将军已经到了后院,怒砸王妃的门,将两名婢女吓得花容失色。宣威将军怒吼道:“出来!你一个勾栏里出来的下贱货,如何能当上王妃?!到底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拿出来給爷们儿瞧瞧!” 屋内,苏女吓得脸色惨白,扭着喜帕的手都勒出了青白色,可见是既愤怒又惊恐。 她低声对妖舟说:“亲王至今未到,恐是有事耽搁了。那些武将都是混不吝,若是真冲进来,对你名声不好。你先跳窗离去,别管我。” 妖舟看了苏女一眼,觉得这个女人在此情此景还能替她考虑名声问题,着实是有颗善良之心。只不过,妖舟已经过了轻易感动的年纪。再者,肖浅止也是这般为她考虑,而后以无辜的嘴脸,推她当了代罪羔羊。 妖舟不会再轻信任何人。 这会儿,却不得不装出感动的样子,对苏女说:“我们一起跳窗离开。留你在这儿,我不放心。” 苏女却摇了摇头,说:“我不能逃。若是跑了,被人捉住,更不好看。他们这般辱我,我必须堂堂正正地站出去。” 苏女下了床,绷着身子,努力控制着步伐,却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怕,她怕那些混蛋不尊重她,甚至侮辱她。她希望,肖亲王赶快过来,救救她。 门外再次传来污言秽语,更加不堪入耳。 妖舟看着苏女的脸慢慢失去了血色,甚是隐隐发着青色,知道她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 于是,妖舟打开了房门,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宣威将军的胸口。 妖舟和宣威将军不是第一次过招。妖舟还是楚妖金的时候,就曾和宣威将军有过你来我往。而今这一回合,动得却是真刀真枪。 宣威将军没想到开门的是祥芸县主,更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抬腿就踹人,且,这一脚直接将他踹得后退三步,撞到了别人,才停了下来。 妖舟从小臂上抽出死神镰刀,一甩,展开,微扬起下巴,说:“敢来冒犯一个试试?!老娘让你横着出去!” 宣威将军揉了揉胸口,忍着吐血的冲动,怒声道:“此事本与你无关,祥芸县主却步步紧逼,欺人太甚!” 妖舟眯眼一笑,说:“一群大老爷们,一同对着王妃谩骂恐吓,就连我这个小女子都不耻这种行为。就你们这样的狗东西,再敢多说一句……”抬起手中镰刀,吐出两个字,“必死!” 宣威将军并不敢真闹得太僵,尤其是,镇北大将军还不在帝京,他也怕自己不好收场。只不过妖舟咄咄逼人,他若怂了,以后不好服众。 宣威将军硬着头皮吼道:“你个黄毛丫头,也敢管老子的……啊!” 妖舟直接将镰刀向前横扫,割了宣威将军的喉咙。那份狠辣,简直就是淬了巨毒。 宣威将军的鲜血飞溅,随着他倒地的动作,喷了刚刚赶来的肖亲王等人一身。 苏女亲眼目睹了一切,吓得想要尖叫,却用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妖舟攥着死神镰刀,问:“还有哪个要进来?!” 那些刚才还在叫嚣谩骂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妖舟用镰刀指着众人,冷笑一声,说:“是人,就得有脑子。你们一股脑地冲进肖亲王的府邸,既是以下犯上,更是狠打肖亲王的脸,无视国法!所有人,给我跪到院子里去,绑了,以军法处置!” 妖舟的声音掷地有声,扔进那些士兵将领的耳朵里,如同炸雷。他们慌了,却心有不甘呐。 有人喊道:“是肖亲王不仁不义,杀了镇北大将军的独女!大将军对我等有恩,此仇不报,枉为人!” 妖舟提着镰刀走到那人面前一步远的位置,停下,说:“杀肖侧妃是肖亲王,你们寻王妃做什么?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抬起镰刀,顶在那人的脖子上,“真让人不耻啊……” 正文 第458章 柔情套 说话的男子紧绷了身子,唯恐妖舟突然下手。毕竟,宣威将军的尸体还躺在脚下呢。 肖亲王回过神,当即喊道:放肆!王妃的房间,岂是你们能闯的?!来人,统统拿下! 肖卫立刻带人上前,将闹事者一一拿下。 有人试图挣扎,却见妖舟的镰刀瞬间顶到自己的脖子上,只能作罢。 肖亲王说:“把他们捆了,都交给李大人带走。” 李喜可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于是说:“刚才正巧看见了府尹,交给他最为合适。”靠近肖亲王,低语,“到底是两家人的事儿,我若把人带走,待镇北大将军回来,岂不是越发不好收场?终究是一家人,还是以和为贵。” 肖亲王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苏女看着这一幕,心就是一凉。那些粗鲁将士眼瞧着要冲进屋内折辱她,肖亲王却并不打算追究。那么以后,若是镇北大将军亲自前来,她岂不是要乖乖磕头认错?哦,不,也许要提头去见! 苏女的身子哆嗦着,就连眼神都慌乱起来,她的手扣着门框,指甲陷入到门框中而不知。 肖浅止进屋,搀扶住苏女,低声安慰道:“娘亲,不要怕,没事儿了。” 苏女的眸子颤了颤,看向妖舟。 妖舟说:“王妃受到惊吓,你们这群王八蛋,难辞其咎!”收起锋利的刀锋,将死神镰刀变成了一根通体黝黑的棍子。她抡起棍子,朝着那些兵将就打了过去。 棍棍到骨,痛得那些人嗷嗷直叫,就差哭爹喊娘了。顷刻间,倒下一片。有心还手,又怎么敢在两位亲王和权臣们的面前行凶?再者,妖舟是二品县主,也是顶顶的尊贵。 众位兵将只能认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乌亲王微微蹙眉,下意识扫了眼妖舟的肚子。 窦大人和李喜皆沉默不语。 也有人质疑,喊道:“县主杀了宣威将军,就不顾王法吗?诸位大人,就这么看着?!都是帮凶!” 妖舟一闷棍打在那人脑袋上,直接将其打倒在地,生死不知。妖舟活动了一下肩膀,说:“大殿之上,我敢和诸位对峙一番,也好叫皇上晓得,这些食君俸禄的人,是怎么欺辱王妃和县主的!临国若没有王法收拾你们,我豁出去,也要一个个儿宰了你们!”勾唇一笑,嗜血残忍,“鸡犬不留。” 众人瞬间哑然。 苏女看着心中欢喜,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也就不再那么害怕了。她慢慢挺直了背脊,看向妖舟。 二人眼神一对,苏女微微颔首,妖舟回以一笑。合作,就此达成。 男人靠不住,女人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护自己所爱,为自己主张。 肖亲王看着妖舟,只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明明是对立的两方,而今却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一场闹剧结束,肖亲王送走了诸位大臣以及备受瞩目的妖舟。 肖浅止追上妖舟,送上糕点盒子:“喜宴饭菜冷,你在路上吃些,免得饿肚子。” 妖舟接过糕点盒子,登上马车。 肖浅止忙说:“谢谢。” 妖舟扭头看了肖浅止一眼,留下一记意味不明的笑后,坐进马车里。 肖亲王返回到王妃身边,说:“王府已经加派人手,容不得他们这些混人放肆。” 没有歉意,也没有安慰,只不过是诉说了一个不是方法的方法。苏女知道,肖亲王是打心眼里惧怕镇北大将军。 苏女依偎在肖亲王的怀中,说:“那些混人闯入后院,真是好生吓人。若非祥芸县主一直伴我左右,真是要慌了神。想着若是他们冲进来,我宁愿赴死,也不愿意失了名节。” 肖亲王拍了拍苏女的肩膀,怒声道:“他们敢?!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今日之事,我会和大将军说清楚,不会有误会。” 苏女看了肖亲王一眼,知道他定是要推脱责任,心中轻叹一声,说:“也好。”微微一顿,“倒是应该感谢一下祥芸县主,若非她护着……”眼圈一红,说不出的委屈。 肖亲王却是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她安了什么好心?!她是楚妖金的学生,用的不过是挑拨离间的一种手段。她希望我与镇北大将军对立,好渔翁得利,为楚妖金报仇。” 苏女心思一抖,问:“楚先生,当真被杀?” 肖亲王微微颔首:“找不到尸体,怕是被野兽叼了去。“ 苏女垂眸:“听闻楚先生颇得皇上喜爱,又认了皇上为先生。大将军不管不顾将其杀害,对夫君而言,并非好事。”抬眸,楚楚可怜地看着肖亲王,伸手抚摸他的脸,“夫君,我们不和祥芸公主为敌,好不好?今日看她那般杀人,全然无所顾忌……”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真叫人心生惧意。” 肖亲王心头烦乱,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祥芸县主也是个傻子,非要和楚妖金亲近。殊不知,那楚妖金是罗刹域的余孽,一出现是没安好心。” 苏女大惊:“罗刹域的人?!就是那个恶人流放之地?” 肖亲王点头。 苏女问:“既然楚妖金来自那里,就算被杀,皇上也不当怪罪才是。为何,还罚了大将军那么银子?” 肖亲王看起来并不想多说,但在苏女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眸注视下,还是给出了答案:“楚妖金的身份,皇上并不知晓。” 苏女不解,微微蹙眉:“既然楚妖金不是夫君的人,夫君为何不把他的身份说给皇上听?这样,皇上就不至于怪罪夫君了。” 肖亲王重重一叹,说:“那个人,死就死了。罗刹域,终究是不能提起。” 苏女问:“罗刹域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肖亲王冷下脸,略显不悦地说:“你今天的问题怎么那么多?” 苏女立刻抱住肖亲王,柔声说:“夫君,我怕。既怕皇上会因为楚妖金的事儿,怪罪你。又怕招惹了镇北大将军,让夫君为难。” 一句句,都是为肖亲王考虑,难免不让他心中欢喜。肖亲王环住苏女的纤细腰肢,低声耳语了两句。 苏女的眼神变了变,抓在肖亲王手腕上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肖亲王直接抱起苏女,笑着说:“新婚之夜,莫要想那么多。而今你终于成为王妃,当欢喜才是。那些人和事,不要想,也不要对外去说。” 苏女含羞带怯地点头,闭上眼,送上红唇。 正文 第459章 三个选择 妖舟有些心思不宁,很想追问一下小白鸦的动向,可放眼望去,除了乌亲王,竟然无人可问。或许,她应该问一问庄公公,只是二人到底是立场不同,唯恐多说多错。 妖舟一狠心,拦下乌亲王的轿子,直接了当地说:“亲王,可有世子的消息?” 乌亲王掀开小车帘看了一眼妖舟,又放下了小车帘。 妖舟知道,他这是有话对她说。 妖舟跳上马车,掀开车帘,钻进去,坐下,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中还透着几分丝滑。 阿木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车厢里,乌亲王的视线在妖舟的腹部一扫而过,没有主动说话。 妖舟不想和他继续扯来扯去,于是直言道:“亲王若是知道世子的消息,可否告知一二?” 乌亲王回道:“知道,却不方便告知。” 妖舟挑眉:“亲王难道不晓得,我能帮他?” 乌亲王嘲讽道:“如何帮?得罪太子?还是交好庄公公?或者与王妃联手?再者让镇北大将军视为眼中刺?” 妖舟:“……”这个死老头子道行挺深啊,竟然看透了她的棋局。 乌亲王冷冷地说:“乌家经历不起风雨,羽白也不需要一个杀人如麻的世子妃。” 妖舟抚摸着肚子,厚颜无耻地说:“可我需要一个世子当夫君,孩子们更需要一个世子当爹。” 乌亲王闭上眼,说:“还是让岳国三皇子认下这笔糊涂账吧。” 妖舟知道,燃疯子那些话着实让人误会,也一定会败坏她的名声,可她又不能把燃疯子的嘴巴缝起来。妖舟不喜欢服软,也挑着调调儿说:“谁信季燃的话,也离疯不远了。” 乌亲王睁开眼,看向妖舟:“你若对羽白有情,就离他远些。他不需要你这样扎眼的人出现在身边。否则,他这次出行,为何不告诉你?” 妖舟说:“亲王,你这话就有挑拨离间的嫌弃了。” 乌亲王回以轻蔑的一眼。 妖舟直接开火,说:“亲王你厌恶我娘,就不应该厌恶我。正如我喜欢羽白,却讨厌你一样。不能一视同仁啊,亲王。” 这真是乌亲王听到过最离谱的说法,让他一时间有些语塞。 妖舟笑了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没什么深仇大恨,咱们就翻页呗。” 乌亲王看着妖舟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终是说道:“好。眼下给你两条路选。一是将所有产业,统统转给羽白,让我看见你的诚意。” 妖舟直言:“第二个第二个,一定是第二个。” 乌亲王盯着妖舟说:“第二个,你不认生母,从此脱离叶家,与其再无瓜葛。” 妖舟装出为难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她思忖片刻,蹙眉回道:“第二个,我想想办法。” 乌亲王鄙夷道:“怪不得是那女人生的孩子,狠起来心都是黑的。” 妖舟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不过也不好多做解释。她说:“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一定和叶家再无瓜葛。” 乌亲王说:“你若不急着见羽白,等上半年之久,也无妨。” 妖舟还要借用阿舟的身份,隐藏自己,不让镇北大将军识破真身,如果现在脱离叶府,显然十分不明智。她筹划了这么久,岂能前功尽弃?若同意乌亲王的第一个说法,那便没有了对付老杂毛的资本,更没有抽皇上肉筋的能力。 妖舟问:“第三条路呢?” 乌亲王用脚踢了踢车板子。 马车停下。 妖舟坐着不动,一副无赖相。 乌亲王终是说道:“你离开羽白,本王便告知你,他在何处。”微微一顿,“他在历劫,许……唯有你能帮他。” 妖舟的心猛地一缩,仿佛被谁捏痛了一般。她急切地说:“既然你知道他有危险,为何不让我去帮他?!你这个当父亲的,可曾在意过他?!” 乌亲王说:“你不如先去问问他,何时当本王是父亲?听过本王的话。” 妖舟气的不清,突然伸手,扯了一把乌亲王的胡子,然后跳下马车就跑。 乌亲王痛得呲牙咧嘴,有心同意阿木去追,最终却作罢。他摸着出血的下巴,怒声道:“如此跋扈的性格,真是……”微微一顿,似乎感觉不太对路子,嘀咕道,“到底不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 妖舟一个人奔跑了几步,不见有人追来,也就放慢了速度。她怒甩手中的一缕胡须,却始终觉得气不顺,抬腿就踢了一块石头。 巧得是,石头打在了季燃的膝盖上,发出砰地一声。季燃原本骑着马,慢悠悠地跟着妖舟,突然被袭,痛得发出嚎叫:啊! 为云忙策马上前,询问道:“主子,膝盖可好?” 季燃抬手指向妖舟,满脸控诉之意:“谋害亲夫啊?!” 妖舟直言道:“若你是我夫君,我隔天就准备当寡妇。” 季燃冲着妖舟眨了眨眼睛,邪魅地一笑:“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可舍不得离开本王。” 妖舟正烦着,直接送了他一个字:“滚!” 楚青逍赶着老子来撕幻影房车而来,妖舟直接跳上马车,说:“去楚门。” 季燃喊道:“喂!话没说完呢!” 妖舟不耐烦的赠送一堆的:“滚滚滚!” 楚青逍哈哈大笑,赶着马车离开。 季燃一脸的愁眉苦脸。等到马车远去,他才变了表情,对卫云说:“查一查,本王要知道,那只小白鸦去了哪里?若是土埋半截了,就直接帮他封个顶。” 卫云应道:“诺。” 马车里,妖舟说:“青逍,你想找到乌羽白,你觉得楚门的消息网,是否能为我用?” 楚青逍回道:“自然可为你用。只不过楚门以毒为主,消息并非那般灵通。” 妖舟眯了眯眼睛,发狠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我还大把银子砸出去,还弄不出一个灵通的消息网。” 楚青逍说:“试试呗。” 妖舟说:“必须成。” 楚青逍看了妖舟一眼,问:“若哪天你找不到我了,是否会这般着急?不惜财力物力?” 妖舟横了楚青逍一眼,说:“老娘准备把你拴裤腰上,看你往哪里蹦跶?!” 楚青逍笑了,十分满足的那种。 正文 第460章 天壤之别 三天。 三天的时间,妖舟的镜子卖断了货,完全就是日进斗金的状态,且火力全开。 妖舟看着流水般的银子入账,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因为。她还是没有得到乌羽白的消息。最过分的是,她得到的消息里,竟然还掺杂了一些假消息。可见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不想让她干预乌羽白的事儿。 妖舟正准备磨拳霍霍,继续去拔乌亲王的胡子,肖浅止却找来了。 肖浅止说:“娘亲让我邀你进府说说话儿。” 妖舟知道,这是有消息了。她顿觉分身乏术,却也告诉自己,要相信乌羽白的能力。 妖舟再次踏入肖亲王府,感觉整个府的风格都变了。庭院里多了一些花花草草的东西,看起来景色宜人,见之心喜。可见,苏女是位有心人。 妖舟在肖浅止的引领下,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里,奴才们正忙着种花种树,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苏女在婢女的搀扶下,含笑看着,不时指点一二。她看见妖舟来了,便将手伸给了妖舟,让她搀扶着自己,看起来格外亲近。 苏女让人在凉亭里摆放了一些精美小吃,打发了婢女和依依不舍的肖浅止,只留下妖舟说话。 苏女亲手拿了剥了栗子,是给妖舟,说:“才三日没见,我竟想着和你聊聊天。可见,我们是有缘分的。” 妖舟接过栗子,笑道:“我也惦记着王妃呢。总想着,和温柔美人多说说话,自己也能变得柔和一些,莫要那般凶神恶煞,让人害怕。”将栗子扔进嘴里,咀嚼着,“嗯,这甜。” 苏女笑道:“温柔有温柔的好,霸道有霸道的厉害。让人害怕,也不是什么坏事。”视线在妖舟的腹部一扫,“听了些不中听的话,却也还要问一问,县主可有忌口的?” 妖舟暗道:这女人真会说话。明明想问我,是否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怀孕了,却顾忌我的颜面,没有直接问话。 妖舟回道:“生冷麻辣,都能吃;上墙翻跟头,也不耽误。有些话听听就罢了,都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模样。” 苏女这才舒心的一笑,说:“甚好、甚好。你我同是女子,当知名声有多重要。女子的名声,就是命。县主是个好的,我心里有数,可禁不住外面那些人浑说。” 妖舟心里不甚在意,嘴上却附和道:“王妃说得没错。” 苏女抬起美眸,看似随意地环视了一下左后,这才一边开始剥栗子,一边低声说道:“我与亲王聊天,听了关于罗刹域的一些故事。” 妖舟一听,正题来了,立刻就是精神一抖:“哦?”她恨不得将耳朵竖得长长的,最好能直接怼到苏女的嘴巴下才好,不想错过一个字。 苏女笑了笑,说:“听闻楚先生和罗刹域渊源颇深呢。” 妖舟顿觉,老杂毛之所以对她所扮演的楚妖金动手,绝对和罗刹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不过,以往无法考证,只能听苏女解析此事。 妖舟装出惊讶的样子,询问道:“先生怎么会和罗刹域有关?我听闻,罗刹域可是恶人流放之地。先生对我,可是极好的,不像恶人。” 苏女将剥好的栗子放到一个小瓷碟里,说:“像不像,是不是,我们不评说。只因有这么一个人的关系在,你我就不好联手制敌。” 妖舟装傻,问:“为何?” 苏女回道:“与你为谋,定是要掀了大将军的软肋。”将小瓷碟推到妖舟面前,“你又如何能保证,与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反目?” 妖舟说:“杀先生的是大将军,又不是肖亲王,更不是你,我为何与你反目?”实则,她想让肖亲王和老杂毛互殴,她好借机捅刀子。而那两个人,都不能活。 苏女回道:“亲王对此,可是深有担忧呢。” 妖舟知道,肖亲王不是傻子,苏女能以外室的身份上位,更不简单,想要从苏女这里拿到消息,就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只是,她没想明白,苏女想要什么。 妖舟将栗子扔进嘴里,站起身,跳到亭子旁的一棵树干上,坐下,晃悠着腾空的双腿,看起来十分逍遥自在。她含糊不清地直接问道:“如何才能让王妃和亲王不担心呢?” 苏女刚要答话,肖亲王和肖浅止竟然一同走进了后花园,肖亲王一眼看见了裙摆飞扬的妖舟,以及她随意咀嚼食物的模样,既像贪吃的小仙女,又像无拘无束的侠女。终究是一道,完全不同的风景。 妖舟的小脚荡来荡去,似乎能荡进他的心里。这一刻,肖亲王甚至都忘了,自己与妖舟之间有着解不开的恩怨。 肖浅止看见妖舟,顿觉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那种肆意的美,瞬间惊艳了他的人生。 苏女一眼看见了肖亲王,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夫君。” 肖亲王含笑看向苏女,柔声询问道:“可有用膳?” 苏女回道:“尚未。想等夫君一起用膳。” 肖亲王笑道:“也好。”看向妖舟,“县主大驾光临,怎跑树上去了?” 妖舟从树上一跃而下,裙摆炸开一朵明媚的大花,层叠绽放,既婀娜多姿,又生动活泼。她随口回道:“树上风光好。”心里极其不爽,恨不得肖亲王马上消失。 苏女对妖舟说:“你先坐一会儿,我服侍亲王换件衣袍就来。” 妖舟点头应下。 苏女和肖亲王走进屋内。苏女为肖亲王解开衣扣,脱下外袍。 肖亲王说:“你似乎很喜欢祥芸县主。” 苏女含笑道:“那样的女子,又有谁不喜欢呢?”拿了柔软的家居外袍,穿在肖亲王的身上。 肖亲王说:“她那名声,怕是不妥。” 苏女回道:“不过传言罢了。她终究不过是霸道一些的女儿家。” 肖亲王莞尔一笑,略一思忖,说:“若她能成为自己人,倒也不惧镇北大将军的责难,只是唯恐她心思颇多。” 苏女面露喜色,忙说:“我先与她谈谈,看看她是何意思。” 肖亲王捏了苏女的脸蛋一把,说:“还是你懂事明礼。” 实则,两个人的意思早就转到天壤之别上去了。 正文 第461章 谈婚论嫁 亭子里,肖浅止给妖舟剥着栗子,一颗接着一颗,整整齐齐,极有食欲。他剥好后,将栗子给了妖舟,说:“少吃些,午膳我让人做了酸醋鱼。鱼,是我垂钓的,很是肥美。” 妖舟很想怼肖浅止一句,最终为了达成目的,也就偃旗息鼓,用栗子将嘴堵上了。 肖浅止看见妖舟啃吃他剥得栗子,脸上一喜,笑颜逐开,说:“你若喜欢,我天天给你送些剥好的。” 妖舟回道:“不是你调的鱼,一定好吃;也不是你剥的栗子,就一定甜美。浅止,我们是合作关系,别走得太近,让彼此不舒服。” 肖浅止脸上的笑容满满消失不见,终是说道:“是不是,唯有我给你传递消息,你才肯重新正眼看我?” 妖舟直接丢下手中的栗子,站起身,就要走:“我先回了。” 肖浅止忙站起身,说:“我不说了,也不恼了。你……你留下吃个午膳吧。” 妖舟回道:“吃饱了。” 肖浅止试图挽留妖舟,却总是适得其反,让他生出几分懊恼来。 这时,苏女去而复返,看见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却是心领神会地一笑,说:“我陪县主走走,你先去看看午膳准备好没。” 肖浅止应下:“诺。”怅然若失的离开。 苏女低声询问妖舟,说:“县主,你看浅止如何?” 妖舟真没想到苏女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略一思忖,回道:“世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都是出类拔萃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害起人来,更是得心应手、表里不一。” 苏女笑道:“既然他这么好,县主可有当世子妃的心思?” 妖舟惊呆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王妃竟然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么一个大事件。这是闹哪样呢?! 苏女低声解释道:“我与亲王商量过,若你是自己人,定不会生出二心。我们一同对敌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看得出,浅止是喜欢你的。” 妖舟的唇动了动,说:“王妃难道不知,我和乌羽白才是一对儿?” 苏女笑道:“肖亲王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人尽皆知。再者,他们家已经退亲,再想娶你,便是反复无常之举,容易落人口实。”伸手折了一朵花,递到妖舟手里,“更何况,乌世子所退之亲,谁还敢娶?除非肖亲王府,怕是再无好归宿。泛舟,你可仔细想想此事。若你应了,我便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妖舟看着苏女,想着严刑拷打逼问的可能性,或者绑了肖浅止威胁苏女坦言的几率有多大。根据事实来讲,妖舟还有很多手段能让苏女坦白交代。只不过,每一样都要撕破脸,闹得不好看。 妖舟难得比较看重一个队友,不想就此折损了。尤其是,目前自己还不晓得,苏女到底掌握了多少有用信息。 妖舟想了想,说:“此事,我考量一番。” 苏女含笑点头:“我只当你答应喽。” 妖舟发现,苏女看似柔弱,实则十分强硬啊。这样的人,往往是说着最温柔的话,做着最狠的事儿。 妖舟问:“王妃为何如此着急?” 苏女的笑容在脸上消失不见,柳眉轻触,回道:“大将军已归,正在路上。” 妖舟顿觉心口发堵啊。小白鸦不知所踪,苏女这边当起了红娘,还有一个死仇在路上。谁能给她一点儿时间,让她一一摆平所有麻烦?! 妖舟说:“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想想。” 苏女拉着妖舟的手,笑道:“一想到我们能成为一家人,心里甚是欣慰。” 妖舟却说:“我虽恨大将军,也敬重楚先生,却不会为了复仇嫁给谁。我认真考量此事,也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必须找到乌世子,与他说清楚。如果我就这么点头应你,怕你也觉得我不够诚心诚意。” 苏女说:“你能与我坦言,真是最好不过。你姑且去寻世子说说吧。”微微一顿,“你与他的路,终究难行。女人嫁给男人,说是嫁给相公,又何尝不是嫁给了一个姓氏。这个姓氏里,有婆婆和小姑、妯娌,难以独善其身。你若同意嫁给浅止,我定不委屈你。” 妖舟看了苏女一眼,见她眼神格外认真,想来是真想替肖浅止求娶她。妖舟忽然发现,肖浅止的眼睛很像苏女,都是那么干净,让人特别容易相信他们。 妖舟点头回道:“晓得了。”勾了勾唇,“我先回去,还得找找乌世子在哪里。” 苏女说:“世子不是去了闰泽吗?” 妖舟的呼吸一窒,却不动声色地说:“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晓得,总归要和他当面说清楚才好。” 苏女回道:“你在这儿用膳吧。我问问亲王,他总是知道些消息的。” 妖舟可不认为肖亲王和乌羽白那么好,好到乌羽白在哪儿肖亲王都知道。不过,很多时候,朋友都不如敌人了解自己。也许肖亲王当真对乌羽白用了心,知道他在哪儿也说不准。 想到闰泽,妖舟觉得自己得快马加鞭准备一下才好。于是,她对苏女说:“我店里还有急事需要处理,你若问出准备位置,派人到铺子里告诉窦寇就行。我就不在这儿等着了。”眨了眨眼经,“亲王若是知道我问,定是不想搭理我的。” 苏女知道妖舟曾在宫里暴打了肖侧妃,让肖亲王没了颜面,于是笑着应下,并送她离去。 肖浅止得知妖舟没有吃饭就走,难免有些失落。苏女将他叫到一边,低语道:“我已向她说过,希望她能嫁给你。权衡利弊之下,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成与不成,且等她回话吧。” 肖浅止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丰富多彩。从失落到兴奋,再到疑惑和不安,走马灯似的变化着。他忙问:“娘亲,父亲可同意此事?” 苏女回道:“自然是同意的。” 肖浅止瞬间雀跃起来,说:“若是父亲同意,此事就好办多了。若能请皇上赐婚,事半功倍!”他拉住苏女的手,“娘亲,和你父亲说说吧。” 苏女含笑应下,等到和肖亲王用膳时,提了一句,说:“夫君,县主那样的奇女子,若是能得到皇上的赐婚,才是稳打稳扎的好事。” 肖亲王想起乌羽白,心中有些没底儿。 正文 第462章 赔给我 苏女和肖亲王套话,却也没问出乌羽白的具体位置,只知道他去了闰泽,于是派人给窦寇送了消息。 妖舟这边骑马来到店铺,得知消息后,再无犹豫,直接日夜兼程地奔向闰泽。 闰泽距离帝京并不远,正常要走五天的路程,妖舟日夜兼程,两天就赶到了。她直奔驿站,却没打听到乌羽白的消息。就在妖舟觉得乌羽白刻意放出假消息忽悠肖亲王时,却听到一则消息,说闰泽的府尹因贪墨,被帝京里来的人给砍了脑袋。 妖舟顿觉,这所谓的帝京来人,很可能是乌羽白。追着这条线,妖舟又转战到另一个地方…… 其路漫长。 与此同时,乌羽白已经身在阎河的一间私宅之中。天色已晚,月朗星稀。他面前跪着一名男子,穿着富贵,正是阎河的县令。 阎河县令汗如雨下,低头认错道:“主子,这条盐线绝对不是属下泄得密,属下发誓,对主子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单方将一个账本扔到阎河县令的面前,说:“好狗不吃两家饭。你的账本可记得清清楚楚,你是条多吃多占的狗。” 阎河县令吓得,立刻求饶道:“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乌羽白坐在椅子上,询问:“证据,给谁了?” 阎河县令眼睛微闪。 乌羽白说:“我来这一路,杀了三个人,到你这里,是四个,也不介意会有五个、六个……” 阎河县令吓得腿抖,说:“别杀别杀,属下交代,属下将证据交给了御史王大人。王大人受庄公公之托,调查主子那条私开的盐路。” 乌羽白站起身,从阎河县令的身边走过。 阎河县令立刻跪着给乌羽白磕头:“主子饶命饶命。若不是王大人拿到了属下徇私枉法的证据,威胁属下,属下是万万不敢出卖主子的。求主子看在属下忠心耿耿多年的份上,饶了属下这回……” 乌羽白走出房间,只留下一句话:“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单方走向阎河县令。 阎河县令挣扎道:“别杀我,我好歹是个县令,死了麻烦……呜……” 单方捏开阎河县令的嘴,直接将毒药灌进去,说:“阎河县令畏罪自尽,不是麻烦。” 阎河县令愤怒地嘶吼道:“乌羽白,你不得好死!王大人……噗……王大人已经在回帝京的路上!我……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别想活着……离开……”吐血蹬腿,一命呜呼。 单方收拾了残局,退出房门,对乌羽白说:“主子,处理干净了。” 乌羽白说:“阎河县令有个孪生弟弟。此人,是弟弟。” 单方一惊。 这时,门被踹开,真正的阎河县令出现在院门口,直接一挥手,红着眼睛怒喝道:“贼人杀本官胞弟,乱箭射死!” 墙头上瞬间出现了诸多官兵,不由分说,直接射箭。 单方护着乌羽白退进屋内。 阎河县令抬手指向乌羽白的所在,吼道:“杀无赦!” 官兵们一拥而入,冲向房间。 就在这时,乌羽白的护卫悄然出现,以强有力的姿态,砍杀了众多官兵,并抓了五个人。 阎河县令想逃,却逃不掉,整个人都吓傻了。他被两名护卫扭着肩膀,按在了地上。 乌羽白从屋内走出,垂眸看着真正的阎河县令,淡淡地说:“你筹谋这些,却是用来对付我,真是费心了。” 阎河县令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他说:“主子的这条私盐线,着实赚得盆满钵满,却填不满主子所需的大窟窿。主子要做得事,是要让我等诛九族的!主子不给我活口,属下如何能誓死效忠?!” 乌羽白缓缓勾起唇角,说:“救你性命时,你说以命相保;给你官位时,你说万死不辞。而今,贪生怕死了?” 阎河县令语塞。 乌羽白眸光一凛,指向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以及被压着的五个人:“你之生死已定,他们的生死,却因你之故无岸可上。你死,我给你家人一个后路。” 单方扔下一把匕首给阎河县令。 阎河县令拿起匕首,哆嗦了半晌,终是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护卫们手起刀落,结果了五个活人。 乌羽白站在血液弥漫的土地上,低语道:“窟窿?窟窿即深渊,退不得。烧了,做成江湖恩怨。” 单方和护卫们一同应道:“诺!” 乌羽白走出燃烧着的私宅,一身青衣被火光镀成金橘色的边,透着几分妖娆和嗜血。 突然,二十只连弩冷箭,齐刷刷射向乌羽白。来势之猛,铺天盖地,无从躲避。 单方和乌羽白同时抽出武器,拦下了第一波攻击。 第二波冷箭紧随而至,十分凶猛迅捷。 单方和乌羽白想找掩体,却不容易,只能以武器抵挡,灵魂闪躲。此时,护卫们也从院子里冲向二人,但因为有一段距离,不能立刻抵达。 就在第三波冷箭即将齐发时,却没有了动静。 乌羽白站定,看向冷箭射来的方向。 妖舟手持镰刀,从黑暗中走出。最后一滴血,从镰刀上滑落,飞溅到地上,留下了猩红的一点,如同入土的灵魂。 妖舟大口喘息着,头发乱糟糟的,就连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她警觉地竖着耳朵,听着动静,视线也同时寻找着危险。 乌羽白在看见妖舟的一瞬间,只觉得夜色中绽出一朵曼珠沙华,美艳至极,开在了他的心里。 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这一刻,就是人间最完整的美好:你在,我安。 乌羽白奔向妖舟,一把将人抱住,素来矜持的感情如同洪水泛滥,甚至都无法言喻。 乌羽白情难自禁,要问妖舟,却被妖舟直接拍在嘴上,拒绝了这个热情的举动。 妖舟眼神不善,问:“为何不告而别?!” 与此同时,乌羽白也发出灵魂一问:“你怎么寻到了这里?” 妖舟放下手,骂道:“你真是个王八蛋!走了也告诉老娘一声!害老娘跑死了两匹马,又花了大价格找江湖人帮忙,才得知你大概的方向。你看看老娘,都折腾成什么样了?!若不是打了那个什么县令的老婆,还找不到这间私宅来!”用手戳乌羽白的胸口,“银子,赔给我!马匹,赔给我!鞋子赔给我!裙子也得赔给我!” 乌羽白笑着将妖舟抱住怀中,闭上眼,深情地说:“整个人都赔给你。” 正文 第463章 全部身家都给你 妖舟实在太累了,在杀了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后,窝在了乌羽白的怀中,竟然睡着了。 乌羽白将她抱上马车,在车轮滚滚中轻拍她的后背,让她睡得更安心一些。哪怕,明知道她有多么强悍,却也舍不得她为自己这般颠簸。 单方策马来到马车旁边,小声询问道:“主子?” 乌羽白垂眸看了眼妖舟,将她轻轻放在了软垫上,然后走出马车,跃上一匹马,与单方并驾齐驱。 单方低声说:刚才属下检查过,那藏身在暗处射箭的人,一共有两个人,既非护院和官兵,也非江湖人士。看样子,他们并非阎河县令的人。查了身上之物,竟好似寻常百姓。” 乌羽白眸光沉沉,说:“闻腥而动的人,不少。仔细查查,定要把尾巴清理干净。” 单方应道:“诺。”转而说道,“矿石前期开采和制造兵器,需要大量银子,走私了黑盐虽利大,账面上却有大的亏空。此事就连阎河县令都窥视出一二,若是被王鼎上报给庄公公,怕是要起大风波。” 乌羽白说:“王鼎原是肖亲王的人,为何转投到了庄公公的门下?” 单方回道:“肖亲王举荐王鼎为待御史,本是肖亲王的门下。肖家有外抢占民宅、霸占民女,此事落到了王鼎的手上,本可以大事化小,但他却并没有给肖亲王情面,直接秉公办理,参了一本。肖亲王大怒,与他不再来往。他因此种性格,也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众人踩他时,庄公公对他施以援手,并借皇后之力,提其为御史中丞,正四品。” 乌羽白说:“这个人……颇为有趣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拦阻看看。” 单方问:“可要杀了,以绝后患?” 乌羽白当机立断:“不为我用,留下亦是麻烦。” 单方抱拳,应道:“诺。属下明白,这就带人去追。” 乌羽白提醒道:“此事你不要露面,也不用明面上的人。此番前去,许会与庄公公博弈,用些江湖人,做事干净利落最好。” 单方点了点头,却说道:“江湖中人,如同散沙,怕是不堪大任。” 乌羽白说:“眼下不是和庄公公撕破脸的时候,即便他明知是我,若无证据,奈我如何?” 单方再次应道:“诺。属下这就去办。”打马准备离去,心中却晓得,此事十分难办。 妖舟在马车里闭着眼,说了声:“且慢。”她打个哈欠,睁开眼,掀开小窗帘,看向策马而行的乌羽白和单方,笑了笑,才说道:“我去。” 乌羽白下意识蹙眉,说:“不许去。” 妖舟冲着乌羽白勾了勾手指:“你进来,让我靠着睡会儿。半个时辰后,我出发。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了。” 乌羽白冷下脸,说:“你当庄筱认不出你?!” 妖舟没说话,只是又勾了勾手指,就放下了小窗帘。 乌羽白无法,只能重新回到马车上,抱起这个小妖精,劝道:“你乖乖睡觉……” 妖舟将食指放在乌羽白的唇上,示意他闭嘴,然后闭上眼,寻到最舒服的位置,靠着乌羽白就呼呼睡了起来。她是真累了。迷迷糊糊听见乌羽白和单方的低声交谈,几次想着睁开眼睛都做不到。再睡儿,就睡一会儿。 妖舟睡了两个时辰后,突然睁开眼睛,问:“我睡多久了?” 乌羽白抱着她,回道:“两个时辰。” 妖舟立刻坐起身,检查身上的装备,说:“给我两匹马,我换乘出发。报告位置及最近的路程,准备好干粮……”微微一顿,“我要干什么去?” 乌羽白真是心疼了。平时脑子那么好的一个人,这会儿竟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可见因为缺少睡眠,脑子里有多浑浊。 乌羽白环抱住妖舟,亲吻她的鬓角,说:“我已派单方前去追捕,你安心睡下便是。你为我做得已经很多,再如此操劳,让我于心何忍?” 妖舟抬头,照着乌羽白的下巴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总要把麻烦处理干净,才好你侬我侬嘛。但凡影响你我亲近的人和事,都是我们共同的麻烦。分你我,就是见外。”揉搓了一把脸,又抓起一把枣,丢入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把准确的消息告诉我,也让我明白,要做什么。得我一人……”送上飞眼,“胜过千军万马。”微微一顿,“那个王鼎,欠我一份人情,我去,他不会防着。”说这话的时候,妖舟眸光略显犹豫,显然知道,此去的结果可能会令自己为难。 乌羽白知道,这件事还真是由妖舟处理最为妥当。想来王鼎现在定是有所防备,想要杀人容易,但要拿到证据,十分困难。 妖舟从乌羽白的犹豫中,看出了他的为难,当即捏着他的下巴调笑道:“来福,叫声姐姐听听,姐姐帮你把事儿办好。” 乌羽白微愣,气得去挠妖舟的肋骨,二人扭作一团,乌羽白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妖舟的胸部,意有所指地说:“小肉包倒是长大了不少。” 妖舟被调戏,扑上去咬乌羽白的嘴巴,直到吻得气喘吁吁,才分开彼此。 妖舟抵着乌羽白的额头,低声问:“说说吧。” 乌羽白交代了细节和所求之物,以及有关王鼎的一些信息。 妖舟听罢,说:“想不到,他成了一个好官。” 乌羽白看着妖舟的眼睛说:“好与坏,一线之隔。愿有朝一日,恨我之人,亦能想起我的好。” 妖舟噗呲一笑,说:“你这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若是恨你的人,只能记得你的坏,怎么能想起你的好?” 乌羽白不再言语,只是亲了亲妖舟的鼻尖。 妖舟一笑,挣脱出乌羽白的怀抱,钻出车厢,跳上马:“我与你帝京见。”言罢,策马离开。 乌羽白的手指动了动,有心叫回妖舟,却深知,此事除了她,别人都做不成。乌羽白的脑中想起血流成河的屠杀,终是收回了手。手指落在身侧时,摸到了一叠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厚厚的一叠银票。 妖舟听到他没有银子补窟窿,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银票都留给了他。银票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她在出门前就晓得有些麻烦,唯有银票可解。这些银票,几乎是妖舟全部的身家。 正文 第464章 坦诚相见啊公公 王鼎知道自己拿了乌羽白走私盐和私挖矿石的证据,定是大功一件,也是送命题一卷,他不敢耽搁,连夜赶往帝京,去和庄公公相会。 单方召集了一些武林人士,对王鼎进行了追杀。 王鼎在发誓做个好官之前,也是一个贪官,想法十分油滑。只不过因为当了一段时间的好官之后,发现自己气色好了、睡眠好了、吃得香了,被人敬仰的感觉也实在美妙,立刻觉得自己适合当一个好官,于是乎,变得刚正不阿。 他的种种行为看起来有些可笑,可对于他而言,人生的转折点就是这样。 在单方的追杀中,他摸爬滚打,努力求活。甚至不惜换上死人衣服,装死,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单方拿到手的证据,自然也是假的。 单方晓得,必须他亲自出手才行。 单方出手,剑指王鼎,却不想这个狗东西,竟然消失不见了。 原来,帝京城外的孙员外的儿子死在异乡,要把棺材运回帝京城外。王鼎偷偷把死人从棺材里拉出来,藏了起来,然后在棺材下面垂出一些可以呼吸的小孔,自己躲了进去。 就这样,他被送到了帝京城外。等到孙员外掀开棺材,准备看儿子最一眼时,看见得却是瘦了一大圈的王鼎。 王鼎十分虚弱,却不忘自报姓名官位,让孙员外派人去寻庄公公,并许诺了高官厚禄。 孙员外瞬间忘了去寻儿子的尸体,一方面以贵宾之礼善待王鼎,一方面派人拿了王鼎的信物,去寻庄公公。 一切有条不紊,只等庄公公赶来。 幸而,妖舟守在城门口,拦下了孙员外的小厮。 小厮声称要去寻访亲属,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紧张。 妖舟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甩开马鞭缠住小厮的脖子,直接将人拖到自己的马前,怒声道:“老娘相中你,是你的福气,再敢跑,腿打折!”在众目睽睽之中,妖舟将人掠走了。 经过拷问,妖舟得到了王鼎的消息。 捆好小厮,妖舟来到孙员外的家门外,却发现庄公公竟然也到了! 妖舟一把扯过小厮,藏在树后,低声询问道:“公公怎么来了?!” 小厮回道:“王……王大人派出三个人送信给公公。” 妖舟抬手,直接砍昏了小厮,然后绕开庄公公,从墙头跳进王员外的院子…… 庄公公带着人马进入孙员外的家,孙员外激动得不能自已,就差跪地上迎接了。 庄公公也不多和他废话,只是询问道:“王大人何在?” 孙员外立刻回道:“在在,在后院屋里躺着呢。小人已经……” 庄公公已经向后院走去。 孙员外追上,继续说道:“小人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帮王大人诊治过了,公公无需担心。这边,这边请。今日得见公公,真是三生有幸……” 庄公公冷冷地扫了孙员外一眼:“闭嘴。” 孙员外立刻停止溜须拍马下,乖乖引领着庄公公向前,来到后院,指了指一间房门,低声说:“王大人就在里面。” 庄公公吩咐众人:“门外等。” 众人应下:“诺。” 庄公公推门而入,就是一愣。 屋里,妖舟正在给王鼎喂药。不是毒药,就是单纯的喂药。看见庄公公来了,妖舟莞尔一笑,说:“公公的速度,怎么比我慢了许多。” 庄公公惊呆了!他看向王鼎,问:“怎么回事儿?” 王鼎咽下苦药,带着哭声回道:“公公,卑职办事不力啊……”一句话,倒出了全部的委屈和心酸,以及最大的歉意。 庄公公看向妖舟,说:“祥芸县主为了乌世子,真是殚精竭虑。” 妖舟将碗塞给王鼎王大人,站起身,走向庄公公,说:“我为了公公,也是夜不能寐……哦,用错词儿了,总之公公知我心意就好。”言罢,还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的暧昧模样。 王鼎看着眼前这副辣眼睛的画面,直接将半碗苦药咽下,躺在床上装死。眼泪哗啦啦的,只能往肚子里倒,瞬间喝了个水饱。 庄公公突然出手,袭向妖舟,捏上她的肩膀,说:“事关轻重,容不得县主胡闹。证据拿来。” 妖舟甩开庄公公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证据在这儿,公公来拿。” 庄公公再次出手,袭向妖舟。二人你来我往,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斗了六个来回。庄公公直接掐着妖舟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墙面上,低声说:“给我。” 妖舟厚颜无耻地反问:“什么?” 庄公公说:“你知。” 妖舟回道:“奴家的那颗心,已经给了乌世子,真的不能再给你。” 庄公公手下用劲儿,妖舟瞬间失去说话的能力,也无法呼吸。这个女人,又岂是好欺负的?她直接抬手,去抓庄公公失去的位置。 庄公公最在意这里,当即避开,退到一边去。 妖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神冰冷,说:“如果庄公公想要搜身,那我们直接去浴池里坦诚相见。若不能如此,就别对我动手动脚。”忽地一笑,“我可是云英未嫁呢。” 庄公公知道,证据如果真落在了妖舟手中,想要拿回来,那是不现实的。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你当知,我在为谁效力。你与我为敌,不见得有好下场。” 妖舟回道:“公公这话说得实在可笑。敢问公公,人最终的下场是什么?不过一死而已。我只想在活着的时候,护着我在乎的人,做我想做得事,既然结局都一样,何不……张狂?” 庄公公看了妖舟一眼,转身离去。 妖舟回头看向王鼎。 王鼎立刻闭上眼,装昏睡。 妖舟走到床边,坐下,用手拍了拍王鼎的胸口,说:“王大人啊……” 王鼎睁开眼,一脸悲愤地说:“县主怎么好意思,让我拿证据做人情?!楚先生与我有恩不假,我能成为国之栋梁,却也是楚先生所愿,怎到了县主这里,都成了威胁之意?!” 妖舟笑了笑说:“王大人怕是没明白,若非先生让我照看王大人,这会儿来的就不是我,而是一把刀子了。”把手当成刀子,在王鼎的脖子前比量一下,笑容调皮,却令人背脊发寒。 王鼎问:“当真?” 妖舟站起身,垂眸看着王鼎,含笑点头的同时,伸出手:“给我吧。” 原来,证据还在王鼎手中,妖舟尚未得手。 正文 第465章 联手对敌 妖舟拿到证据后,离开了刘员外的家,准备直接回帝京。不想,天色刚黑,就遇见偷袭之人。来者一共六人,蒙面黑衣,各个儿身怀绝技。 妖舟坦言:“刚才遇见了濒死之人,我嫌晦气,把身外之物都烧了个干净利落。诸位,所求为何啊?”妖舟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黑衣人,证据也销毁了,你们追着我喊打喊杀没用。 黑衣人头目说:“干不干净,验看才知道。” 这话说得,透着几分下流的意思。妖舟眸光一凛,先一步动手,甩开死神,收割人的性命。 她对这六个人毫不知情,这六个人却了解她有多大的能耐。为了降服她,甚至还用上了一种柔软细密的丝线,锁住她的四肢,缠住她的死神,让她难以挣脱。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六个人选用细丝和匕首为武器,就是要压制她的利刃。 即便如此,妖舟也凭借悍勇和机敏,成功杀了二人,重伤二人,眼瞧着就要挣脱细丝,不想,他们竟然还藏着两名黑衣人,突然发起攻击,配合着锁住妖舟的四肢,令她挣扎不得。 若是动得狠了,细丝就会勒进肉里,让身体变得血肉模糊。 黑衣人头目质问道:“证据,拿出来。” 妖舟说:“好,我给你喽。你先把我松开,方便我拿证据给你。” 黑衣人头目没想到妖舟这么痛快,自然不信,抬手就要打妖舟的嘴巴子。 妖舟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直接叫嚣,吼道:“你敢?!” 黑衣人头目的动作微钝,放下手,笑着问:“为何不敢?” 妖舟盯着黑衣人的眼睛,说:“因为我是祥芸县主。你若不能直接杀了我,我定会咬死你。一口接着一口,让你生不如死。” 祥芸县主凶名在外,黑衣人头目自然都是听说过的。他点了点头,认可了妖舟的说法,却忽然说道:“今天便和县主玩个游戏。来人,把县主的头套上,我倒要看看,她知不知动手的是谁,又能如何报复!” 立刻有黑衣人,忍着伤痛,将黑布系在了妖舟的眼睛上,不让她看见任何人。 黑衣人头目伸出手,带着猥琐去妖舟身上翻找证据。 妖舟恨不得长出长长的指甲,将这些黑衣人活活儿挠死。她疯狂扭动挣扎,以至于细长的线勒进了她的手腕当中,瞬间鲜血淋漓。 妖舟骂道:“上天入地,你活我要你死,你死我暴你尸!你且记得,你全家老少,我一个不留!你之错,必须祸及妻儿!” 黑衣人头目心中有些发怵,回话为自己壮胆,说:“县主好大的脾气。今日敢动你,便是有十足的底气。县主还是平安脱身后,再找我计较吧。”言罢,将手探向妖舟的胸口…… 妖精将含在嘴里的一枚钢钉,顶在了舌尖上,准备一击即中。 就在这时,黑衣人头目的那只手却整齐地断开来。 紧接着,扯着丝线的其他黑衣人被一剑穿心。妖舟攥着镰刀的手得以活动呢,立刻抡起镰刀,就向前一划,将黑衣头目的另一只胳膊斜着切断。 黑衣头目的惨叫声响起:“啊!” 来者十分迅速地斩杀了两名黑衣人。 妖舟挥动死神镰刀,割开脸上的遮挡,看向救她的人,正是乌羽白。 乌羽白的眼角有些发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戾气。他手中的长剑如同嗜血的毒蛇,一口口咬向黑衣人,暴饮鲜血,收割性命。 有的黑衣人见事态不妙,竟持刀逼向妖舟,要拿她当人质,求活路。 妖舟一镰刀下去,让其死得更利落一下。 在二人的合作下,很快解决了战斗。 乌羽白走向妖舟,用手将丝线一根根的扯断,即便割伤了血肉,他也闷不作声。妖舟知道,他在自责。 妖舟挥舞镰刀,割开身上的线,打趣道:“让你扯下去,要扯到猴年马月哦……呜……” 乌羽白突然将妖舟抱住,紧紧的,不管不顾。 妖舟将下巴放在乌羽白的肩膀上,闭上眼,低声安抚道:“我没事儿。” 乌羽白说:“若我没有赶来……”后面的话,他竟然说不出口,唯恐变成现实。 妖舟心里恨得要死,咬牙道:“他不敢的。若敢,早就动手了。再者,我擦!老娘弄死他!” 乌羽白瞬间变脸,放开妖舟,挥刀砍向黑衣人头目,片下他的肉,切下他的器官。 黑色中,都是黑衣人头目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妖舟任乌羽白发泄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留口气儿给我。” 乌羽白收了剑。 妖舟来到黑衣人头目的面前,撤下他遮挡脸的黑布,笑着说:“你看,这么快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黑衣人头目真是怕了这个女人,忙求饶道:“放过我的家人,求县主放过。” 妖舟用手在裤兜的位置摸了摸,没摸到烟,莞尔一笑,说:“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且,我留你一命,让你看看你的家人是如何惨遭蹂躏而死。正如,你准备对我的所作所为那样。” 黑衣人头目眼含惊恐之色,求道:“放过他们吧,求你,求你……” 妖舟缓缓站起身,眼神冷得骇人,问:“你姑且说说,是谁派你们来抢证据的?” 黑衣人头目闭嘴不语。 妖舟直接一脚踩在了黑衣人头目的断裂处,说:“我喜欢有骨气的人。来人,把他装麻袋带走,老娘要到他家里转转。” 黑衣人头目痛得浑身打颤,惨叫也变得撕心裂肺。终于,他痛苦地嚎叫道:“我说!我说!” 妖舟松开脚。 黑衣人头目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突然将身子向一侧扑去,把脖子怼到半截钢刀之上,直接了结自己的性命。 妖舟啧了一声,看向乌羽白,说:“他以为自己死了,我们就查不出是谁动得手?” 乌羽白回道:“庄公公身后是皇后,皇后力保太子。这条盐线,太子觊觎良久,此番出手,必有他的痕迹。”微微一顿,“也不可中了他人的离间之计。” 妖舟垂眸看着地上那些黑衣人,说:“他们若是老杂毛派来的,也能说得过去。老杂毛若是和太子联手,我们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 乌羽白眸光沉沉,低声说:“无需多虑。拿到证据后销毁,无把柄落在他人手上,便还有翻身战可打。” 妖舟从头发里取出两张信纸卷,递给了乌羽白。 乌羽白以火销毁。 正文 第466章 潋滟夜 乌羽白为妖舟仔细处理着伤口,单方带着人处理着尸体。渐渐,天色已晚。 妖舟提议去一处山庄,休息一番,明日再进帝京。 二人再次来到一处山庄,心境已经变得截然不同。妖舟轻车熟路,找到换洗的衣裙。乌羽白更是妖舟隔壁的屋子里,拿出了属于他的换洗衣物。 妖舟咂舌道:“你动作这么快吗?” 乌羽白回道:“庄头细心,当赏。” 妖舟酸酸地说:“庄头确实不错,可惜一心跟着你。” 乌羽白垂眸笑道:“而今祥芸县主财大气粗,你若再问他,他的答案未必如一。” 妖舟:“好,得空我再问问。”給乌羽白抛出一记眉眼,“客官,这边请。” 二人避开在夜里巡逻的人,偷偷摸摸来到温泉池边。依旧是水雾萦绕,景色却越发精美许多。一些在夜里开着的花,开始争奇斗艳,将硫磺的味道冲淡,变成了浓郁的花香。 妖舟想起上一次约乌羽白再此相见,心中还盼着能来一次激情且美好的爱情动作电影,结果却被庄公公和楚青逍破坏,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特别有趣儿。 乌羽白将妖舟的外袍脱下,柔声问:“笑什么?” 妖舟回道:“想起第一次相约此地的情景。” 乌羽白忍俊不住,也笑了起来。他说:“你约我前来,我看似冷静,实则心里激动良久。特意换上好看的衣衫,唯恐让你不喜。不曾想,竟在此处看见了庄筱和青逍。”弯下腰,脱掉妖舟的鞋子,并揉捏了一把她的小脚。 妖舟脸色泛红,眼中也起了水波。她调皮地一笑,问:“意外和惊喜,哪个来得更快?!” 乌羽白抬头凝视妖舟,动情地说:“惊喜和意外都源于你。既然源于你,必让我欢喜。只是,你再也不可为我涉险。” 妖舟含笑不语。 乌羽白起身,脱掉自己的外袍和鞋子,穿着里袍,轻扶着妖舟的手,一步步走进温泉之中。 乌羽白说:“你且把手放在衣服上,免得浸泡到伤口。泡一会儿,舒缓一下身子骨,不可过于放肆。” 妖舟趴在岸边,两条如玉的胳膊轻轻搭放在叠好的衣服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精致的腰身,在白色半透的亵衣下,若隐若现。水波荡漾,更显得诱人至极。她趴好后,还不忘回头扫了乌羽白一眼,问:“这样可好?” 乌羽白顿觉来温泉里泡一泡,不是一个好主意。最起码,很可能是一场考验。考验他的定力,考验眼中人的魅惑之力。 乌羽白转开头,不看妖舟的肌肤,只说:“你趴好,我给你松松筋骨。”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搭在妖舟的腰身,微微用力,顺着脊骨,向上按压着,并用大拇指沿着肋骨生长的方向,舒展着妖舟的腰部肌肉。 那种舒服的感觉,令妖舟轻哼出声。 乌羽白的手指微颤,仿佛被触碰到灵魂中最深的渴望。他努力平复呼吸,继续向上推拿过去。当手指触碰到妖舟的脖子,妖舟再次发出舒服的低吟。 乌羽白用一只手,掐着妖舟的脖子,让她转向自己,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炽热。他说:“你在引诱我。” 妖舟盯着乌羽白的眼睛,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说:“拿出证据。” 乌羽白直接就吻了上去。 证据?让证据见鬼吧! 若男人爱一个女人还需要证据?唯有让孩儿见证,灵魂深处的绽放和疯狂。 乌羽白的吻反复比温泉水还要滚烫,一如他爱她的那颗心,已然化成滚滚岩浆。 情至浓时,乌羽白还不忘提醒:“胳膊抬高些,不要触碰到水。” 妖舟回以热吻。 水波荡漾,一路荡漾到了月宫,注满了秋水天长。 妖舟都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实在太累了,体力跟不上心思,终是睡了过去。 醒来后,身体的感觉,就像拉了一晚上的满弓,终于松弛下来。结果,酸痛感齐刷刷的传来,让她再难凝结出一点儿力量。 乌羽白眉眼含笑,柔声询问:“身体可有不适?” 妖舟点头。 乌羽白将手放在妖舟的腰上:“再给你顺顺筋骨。” 妖舟闭上眼,试图放松身体。 结果,乌羽白口中的顺顺筋骨,是那般的不可信。妖舟再一次,被乌羽白顺了几遍后,彻底昏睡过去。 醒来后,发现天已经黑透了,乌羽白却不见踪影。 妖舟咬牙起身时,摸到了一张信纸。 她简单套上衣裙,抖着腿,下了地,点了蜡烛,这才看清楚乌羽白的留信内容:一纸相思,两相情谊,三日之约,四时花开。 妖舟噘嘴,翻了个白眼,转而却是噗嗤一笑,任由甜美在心中绽放。 得知妖舟醒来,庄头送来乌羽白亲手做得美食:“县主,这是世子亲手做的小笼包,让一直温在炉子上,等县主醒来吃。这还有甜粥和小菜,也是世子做的。” 妖舟喝了一口粥,咬了两口包子,觉得味道确实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他走了多久?” 庄头回道:“走了两个时辰。世子说,让县主在山庄里修养,他先一步回帝京,把事情处理妥当,再来接县主。” 妖舟知道乌羽白要善后,也就没有在意他是不是陪伴自己。妖舟自认为不是靠浓情蜜意活着的小女子,所以生不出哀怨的心思。她问:“庄头可愿意帮我打理一处山庄里的产业?” 庄头回道:“恭敬不如从命。” 妖舟喜欢庄头的细致和周详,于是笑道:“如此甚好。定不会亏待你。” 庄头:“县主对待我等,素来大方。而今县主的铺子,皆日进斗金。小人却思量此事,过犹不及。可适当压制一下帝京之内的买卖,向外扩展才好。” 妖舟说:“此事交给你去办。” 庄头获得信任,立刻应道:“谢县主栽培之恩。” 妖舟说:“准备马车,我回帝京。” 庄头问:“县主不休息一段时日吗?” 妖舟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说:“闲不住,劳累命啊。”实则,她惦记着苏女口中的秘密,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 正文 第467章 燃疯子的手段 妖舟回到叶府的时候,天色已晚,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或者听叶湘玉和戚姨娘绵里藏针的挤兑,于是独自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走向门口。 巧的是,她竟然看见一名黑衣人,在墙头处一跃而上,如同小偷般溜进了季燃的府邸。妖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不过猫有九条命,折腾一下也不怕。 她放慢速度,悄然跟了上去。 黑衣人一路避开负责巡逻的护卫,来到季燃的书房。 季燃正后仰躺在椅子上睡觉,脸上还搭了一本书,一只鞋子穿在脚上,另一只鞋子踢在了一旁,大脚丫子有些无处安放。 负责守门的雷影看见黑衣人,就如同没看见一样,任由他闪身进入书房。 妖舟搁着一段距离,瞧见这个架势,就知道黑衣人是季燃的人。她略一思忖,绕开雷影,来到书房另一侧的窗口附近,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趴在墙根底下偷听。 我去! 季燃这府上这么热闹吗?!闲暇无聊时,倒是可以来溜达溜达,真比听戏热闹。 书房里,黑衣人一进去,季燃就醒了,却没有动。 黑衣人取下脸上的黑布,露出脸,正是卫云。他单膝跪地,也没有吭声。 等了片刻,打着哈气,把书从脸上扯掉,随手扔到一边,说:这些书啊,看起来真是无趣,十个字,九个不认识,幸好老子还会数数。 卫云这才抱拳说:“主子,属下回来了。” 季燃问:“我那心心念念的美人,可给我扛回来了?” 卫云回道:“那美人家里护卫不少,属下没能得手,求主子原谅。” 季燃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走到小厮所在的窗前,直接推开窗,说:“真是办事不力啊!”一抬手,将滚烫的热水泼了出去。 小厮蹲在窗户下,吃痛,却不敢吭声,只能用手紧紧捂着嘴巴。 季燃又倒了第二杯茶,不悦道:“这茶杯怎么就洗不干净?”一扬手,第二杯滚烫的水落下。 小厮烫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忍着痛,一步步爬离了窗口,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季燃探头看了看,噗嗤一笑,说:“耳朵还挺长。起来吧。” 卫云起身,来到季燃身边,低声询问道:“主子,可用属下把草处理干净?” 季燃回道:“你除干净了,别人不会继续种?留着吧,在临国一天,就不可能有消停的时候。眼下岳国在国书上吃了大亏,没有主动生事毁约,本王在临国就安全一天。若是哪天父皇恨下心来,本王立刻成为阶下囚,跳出来一个奴才都能踩本王两脚。” 妖舟躺在房檐上,听着季燃的话,深以为然。 卫云问:“那主子为何主动要来?原定的可是四皇子。” 季燃回头一笑,牙齿雪白:“因为……要吃肉啊。” 卫云不解。 妖舟也不解。 季燃问:“去的人,都死了?” 卫云再次跪在地上,说:“是!属下无能,没能完成任务,也没有抢到证据。” 这话,妖舟听明白了。她的眸光瞬间变得犀利,如同蠢蠢欲动的死神。 季燃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吹了吹,说:“白乌鸦不容易拔毛啊。” 卫云回道:“县主出手参与了此事,杀了我们的人。” 季燃的眸子变得阴沉。他缓缓喝下热水,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个女人,迟早得办了她!” 妖舟听了季燃的话,瞬间明白,自己和燃疯子之间,是解不开的死疙瘩,三分红利可以直接忽略,主要就是国仇家恨,不能磨灭。 这样也好。 人总有立场。就如同她和庄公公,必然要斗个你死我活。 原本她以为,黑衣人头目等人是庄公公派去的,而今看来,竟是燃疯子的人。无论是庄公公还是燃疯子,都了解她的打法和武器,想要收拾她,就有了先天优势。 不知道黑衣头目的下流做派,是不是燃疯子指使。但他要致乌羽白为死地的这个仇,就是血海深仇。 仇,不是当真实的伤害发生后,才被激发;报酬,就应该在雏形里,将伤害直接扼杀。 妖舟听见燃疯子说:“十鞭,引以为戒。”然后又听到卫云应道:“诺。”接下来是吹灭了蜡烛的轻微破空声,最后是关门声。 一切,变得格外安静。 妖舟在房顶躺了一会儿,等到愤怒和恨意在心中逐渐平静,让理智回归笼子,这才缓缓坐起身,将目光看向季燃所在的房间。 她心中,有杀之欲快的冲动,但正如燃疯子所言,她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国家。她可以直接杀了他,此事并不难办,难办的是,两国开战,民不聊生。她做不到,为一己私欲,害百姓们流离失所,饱受战火摧残。 然,不报仇,她还真出不了这口恶气! 妖舟起身,回到自家墙头,刚准备回屋,却看见季燃穿着短打,开始挥拳跑步,一招一式十分熟练,却无内力可言。 妖舟心思一动,立刻计上心头。她跳下墙,回到房内,用布制作了简易的网兜,抄起便走。 一墙之隔,季燃运动过后,出了一身的汗,让奴才打水沐浴。 妖舟回来得有些晚,正好赶上两名小厮挑着水桶往季燃的房里去。 妖舟无法在半路下手,只能先一步溜进了季燃的房间,躲在墙角。 两名小厮将浴桶放在了屏风之后,便退了出去。 妖舟立刻出现,将一兜子蚂蝗,丢进了浴水当中。为了掩盖真相,她还扯了一些花瓣,丢到了水中,轻轻漂浮着,别提多香艳。 季燃推门而入,妖舟立刻闪躲到床尾处。 既然直接将自己脱了个溜光,然后在屋里溜达着。一会儿找出一件新衣袍,搭在屏风的一侧,一会儿翻出一条平角大短裤。若非妖舟笃定,他不知道自己在,定会一脚踹在他那撅起的饱满屁股上! 这种活色生香,真是无福消受啊。 终于,燃疯子把换洗的东西找齐全了,就要走向屏风后面,妖舟也想跟着松口气,却不想,燃疯子竟然突然转身,向着妖舟的所在走了过来…… 正文 第468章 疯子逼疯子 季燃来到床尾处,蹲下,从床底下扯出一个木头盒子,打开,拎出妖舟出品的洗护套装,这才去了屏风后面,跳进了水桶之中。 妖舟藏在床下,在听到水声后,这才慢慢爬了出来,轻轻拉开窗,却发现窗外竟然守着雷影。她只能慢慢关上窗,又准备去开门。然而,门外站着卫云。 这……就不好玩了。 妖舟回身,正琢磨怎么办好,就听季燃哎呦一声,瞬间从水中站起身,身上还挂着十多只蚂蟥,看起来密密麻麻,很吓人。 妖舟立刻藏了起来。 与此同时,卫云问:“主子?!” 季燃吼道:“老子被水蛭咬住了!” 卫云直接推门而入,就连雷影都在第一时间从窗口跳出房内。 房间不算太大,能藏人的地方屈指可数,妖舟看着窗口,在雷影和卫云都围着季燃打转的时候,悄然从窗口溜出,当真是胆大心细。 雷影似有察觉,回头看了看窗口,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 季燃在腰间围了块布,赤脚站在地上,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他的抓狂。 卫云急声说:“主子,这东西不能乱拔,仔细头留在身体里。” 季燃回道:“老子自然知道!拿鞋子过来,快!” 卫云立刻拿了季燃的靴子。 季燃说:“不要靴子要布鞋!” 雷影脱掉自己的鞋子,递给季燃:“主子,这个行吗?” 季燃立刻皱眉:“拿开拿来,臭得老子都头晕目眩了。” 雷影马上套上鞋子,就向外冲去:“属下有新鞋子,主子稍等。” 很快,雷影去而复返,送上新鞋子。 季燃拿在手中,对着大腿上的蚂蟥就抽打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大腿被拍得通红,蚂蟥终于脱口掉落。 季燃痛得眉头紧锁,继续对自己挥舞鞋底,打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无比气恼。 轮到后背时,季燃把鞋子扔给了卫云:“你打。” 卫云不敢打季燃,唯恐他事后想起来处罚自己,便将鞋子递给了雷影:“你来。” 雷影接过鞋子,还没等打,就开始头冒冷汗。打皇子?那可是死罪。不打,又违背了命令,也是死罪。 季燃吼道:“快他娘的打!老子这点儿血,都要被吸干了!” 雷影一狠心,开始拍季燃身上的蚂蟥,也打得季燃直抽搐。 终于,处理干净了。 雷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嘘了一口气,说:“主子,处理干净了。” 季燃的身上已经泛起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缓缓拉起系在腰间的百步,突然发出非人类的怒吼:“别让老子抓到你!定让你死无全尸!” 原来,他的大腿根上还咬着两只蚂蟥。那个位置,怎么拍打?一不小心伤及无辜怎么办? 季燃只能咬牙自己动手,拍得自己惨叫连连,那是真苦、真痛、真折磨啊。 天色微亮,季燃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和惨白的一张脸,以及满身青紫红痕,用手指着水桶,用颤抖中饱含恨意的声音,对卫云和雷影说:“查!给老子一查到底!到底是谁,给老子下水蛭!老子不整死他,算老子白活!” 卫云和雷影领命离开,查了又查,打了又打,却仍旧没有问出有用信息。这水蛭,就像从水里无故蹦出来的一般,无头无尾。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雷影说:“主子,属下得知,他们抬来的浴桶里,本是没有花的。” 季燃闭上眼,想了想,突然睁开眼睛,吩咐道:“去隔壁看看,那个死女人是不是回来了?!”这么损的法子,除了那个死女人,不做他想。 雷影领命就要走。 季燃问:“就这么去?” 雷影回道:“属下给祥芸县主送些糕点?试探她是否在家?” 季燃扫了眼水蛭,说:“糕点里加些东西。” 雷影回道:“诺!”低头打包好水蛭,直接去了厨房,然后端着糕点敲开了叶府的大门,送上糕点,却得知妖舟一直不曾回来过。 糕点被送到妖舟的院子。 妖舟不在,小葡萄成了半个主子,直接享用了美食。还别说,味道挺独特。 雷影回到季燃身边,回禀了此事。 季燃沉默了,半晌,他对雷影勾了勾手指,耳语一番。 至于妖舟,她找了间客栈,直接住了下来,既没有回叶府给季燃送把柄,也没有回一处宅院里休息。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就像……当初季燃给她送断了四肢和脖子的小玉人一样。那种明着告诉你,我要弄死你,你却不知道我是谁的感觉,着实美妙。事到如今,如果她还猜不出送礼的是季燃,也就不用混了。 妖舟这边整装待发,正准备给季燃来第二波酷刑时,有人打闹上她的胭脂铺子,声称用了她的东西,脸烂了。 妖舟易容成小老头的模样,看着闹事的人,以及在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雷影,顿觉燃疯子这招实在太过阴损。 闹事者是位褐衣妇人,大约三十多岁,衣着尚可。她的脸上红肿一片,看起来十分骇人。她举着胭脂哭嚎道:“本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节衣缩食积攒了银两,买了一盒这家的绝色胭脂,结果,才用了一次,脸就这样了!可让不让人活了?!让不让人活了?!我直接一头碰死算了!” 窦蔻忙从店铺里出来,说:“有话好好儿说,寻死觅活的吓唬谁呢?你把胭脂拿来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家的胭脂。” 褐衣妇人却说:“胭脂一定是你的!你拿走了,不还给我怎么办?!大家评评理!要不就给大家用用这个胭脂,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哪里有人敢用? 原本买了胭脂的贵人,这会儿都开始泛起嘀咕,不敢轻易拿自己的脸当试验品。 要命的是,竟又来了两名女子,声称用了胭脂后坏了脸。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些人嚷嚷着让退货。 商铺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窦蔻都快被那三名妇女给生吞活剥了。 所谓釜底抽薪,燃疯子这招,不但是要逼出妖舟,还要把她也逼成疯子啊。果然,疯子的脑回路非寻常比比。 很好,妖舟怒了。 正文 第469章 变形 就在三名妇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妖舟挺身而出,说:“老夫是太医院的李太医,且让我来一辨真伪。” 谁认识李太医啊?反正妖舟不认识。至于太医院有没有李太医,都是一个未解之谜。妖舟相信,只要胆子大,心够细,就一定有表演的舞台。 她登场了。 妖舟满脸皱纹,还佝偻着身子,就像一个瘦弱的小老头。不过,她穿着长袍,料子考究,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 还别说,妖舟这么一出场,真震慑住了不少人。三名妇女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底气不足。 妖舟上手,直接就薅过来一盒胭脂,打开闻了闻,然后对窦蔻说:“姑娘,去把你们店里的胭脂拿过来,让老夫看看。” 窦蔻也麻利,很快就拿来了胭脂,递给了妖舟,还十分客气地说了句:“辛苦太医了。” 妖舟看了窦蔻一眼,才打开了胭脂,嗅了嗅,又用手捻了些,当即怒摔从闹事妇女手上拿过来的胭脂:“简直荒唐!你拿着染毒的胭脂来店里闹腾,岂不是要害人?!来人,抓了抓了,送去衙门!” 三名妇女一看这架势,立刻求饶。 有人说:“太医息怒,我等都是良民啊。” 有人说:“你说自己是太医,就是太医了?!” 有人说:“胭脂确实是从这家店里买走的,为何有毒,也得让店家给个说法啊!拿我们做什么?!” 妖舟一甩袖子,说:“祥芸县主的铺子,你们也敢这么闹?!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夫看你们,可不像良民。好,你们这就随老夫到衙门里走一趟。等府尹调查清楚,届时是是非非自然有定论。走吧,三位。” 三人哪敢真去衙门啊?于是,三名妇人纷纷捂着脸跑开,不敢继续支棱。 妖舟说:“散了,都散了,不过是想讹些银子罢了,这样的妇人啊,欠打!”言罢,看了混在人群中的雷影一眼,背着手往其它地方溜达着。 雷影感觉这个小老头出现得十分古怪,于是偷偷跟了上去。然后,追着追着,突然遭了一记闷棍,打在后脑勺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妖舟扔掉手中的棍子,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一手扯起雷影,就是一顿疯狂输出。若所谓爱屋及乌,是成立的。那么恨人及仆,也一定的。 等到雷影醒来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特别狭小。嗯,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被吊捆在菜市场的一棵树下。地上还有血迹斑斑,那是长年累月积攒下的痕迹。这里,就是著名的斩首之地。 周围围了一圈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有人说:“这人犯了什么罪啊?怎么被打得这么凄惨?” 有人说:“这都吊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见官老爷来斩首?” 有人说:“家里还熬着粥呢,就为了看他砍头,再耽误下午粥都要糊了!这倒是快斩啊!” 雷影努力睁开浮肿狭小的眼睛,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却有些徒劳。斩?什么斩?嘶……这是用来斩首的菜市场吗?!雷影顿觉呼吸一窒,脑袋嗡嗡作响。他以为,是他安排人针对妖舟的事儿,被翻了老底。 有人说:“你们瞎嚷嚷什么?没看见那人身上挂着块布,写得清清楚楚,他是临国三皇子的护卫,因为受不得三皇子窥探他的身子,拼死抵抗,这才遭了这顿毒打。他将自己吊在这里,要以死明志!” 听了这一句,雷影顿觉虎躯一震,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锤,砸得血肉模糊,捏都捏不起一个人形来。就连那两只睁不开的眼睛,都瞬间增大了许多。他想说话为季燃正名,奈何喉咙受创,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拼命晃动吊着双手的绳子,却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想让观众帮自己解开绳子,观众却吓得纷纷后退,然后继续看热闹。幸而,他把挂在脖子上的绳子晃断了,将耻辱丢在了脚下。 雷影深感绝望啊。 就在这时,卫云和季燃来了。 季燃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是那么的风流不羁。殊不知,满身的伤啊。若不是卫云说雷影出事了,他才不会忍着痛,眼巴巴地赶来。 季燃打量了雷影一眼,问卫云:“雷影呢?” 卫云回道:“回主子。我们的人说,却是看见他被拖来了这边,具体在哪儿,却不清楚。” 季燃蹙眉,准备掉转马头。 雷影听见二人对话,反应了一会儿,立刻喊道:“呜呜……呜呜呜!” 季燃和卫云一同看向雷影。 雷影拼命点头。 此刻的雷影,哪里还有一点儿威武的样子。他的两只袖子被扯掉了,裤子也只剩下一条短裤。红色的,还挺风骚。一张脸,浮肿变形,亲爹难认啊。 季燃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得多狠啊,把人都打变形了! 卫云立刻上前,抽刀砍下绳子,放开了雷影:“雷影,你怎么……” 雷影在心中哀嚎:“不要叫我名字好不好?!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临国雷影如此凄惨,实在是打脸。” 季燃因全身是伤,没有下马,而是扯了披风丢给了卫云:“给他披上。” 卫云接住披风,裹住雷影。 这时,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嘀咕。 有人说:“就是他啊?” 有人附和:“对,就是他,临国的三皇子,喜欢男人的那个。” 有人说:“啧啧……这口味,也太浊重了些。瞧瞧,那护卫的腿毛都一寸长了,他怎么下得去口?!” 季燃正要策马离开,听到这话,挑起了眉毛,看向众人。 雷影伸手指向自己被捆绑的地方,眼中是无法诉说的委屈和痛苦。 卫云上前,捡起那张块穿了绳子的破布。确认此布,就是雷影的衣袍下摆没错。 卫云将写了字的布双手奉给了季燃。 季燃接过,看了看,眼皮跳了跳,突然就是哈哈一笑,说:“这个故事真是生动有趣。”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这事儿是你们谁干的?连字都写得这么丑!怎么,敢做不敢当?” 无人应。 季燃一甩鞭子,喝道:“说!” 众人吓得纷纷向后退去。藏身在人群中的妖舟,也跟着向后退去。这个热闹,看得危险,但必须看。 正文 第470章 相杀呀 季燃将气氛弄得紧张无比,却能立刻就是一笑,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他说:“本王晓得了,定是祥芸县主嫉妒本王宠信这个护卫,起了嫉妒之心。哎呀呀,本王这无处安放的容貌气度,怎就让祥芸县主上了心,使出这般无耻的手段……哎!” 季燃装腔作势,打马离开,却低声吩咐卫云:“注意看看人群里,有没有异样的人。” 卫云应下,将雷影搀扶到马背上,自己缓步慢行,留下观察人群。 众人心中一阵唏嘘,云里雾里不知真相,却晓得,祥芸县主和临国三皇子关系莫测。 当然,也有人相信季燃的话,低声说道:“说不准,真是祥芸县主干的。她一会儿在桃儿醉,一会儿和这个打那个斗的,许是早就看中了人家三皇子的容貌气度……哎呀!”谁拿针扎我屁股?!谁?! 卫云立刻返回,在伤了屁股人的身边寻找。众人四下里散开。 妖舟佝偻着腰,如同老叟一般离开,越发觉得钢针这东西真是个好物件,简直就是作案必备良品。下一次,她要用钢针,缝了季燃那张臭嘴! 卫云看见了妖舟,视线却从她花白的头发上一扫而过,人也从她的身边跑过,去追那些飞速奔跑在最前面的人。做贼心虚,他是这么认为的。结果,却抓到了要回家看粥锅的人。 而妖舟,已经溜溜达达地走远了。 看来,对于坏彼此名节的事儿,她和燃疯子都干得得心应手。不过,燃疯子很快就会遭遇第三次重击。妖舟对此颇有信心。 事实证明,妖舟足够坏。 季燃和雷影策马而行,前者大腿根磨得生疼,后者全身无一处不疼。可当这种疼痛在身体里肆虐,却又蹿起一股无名火,在腹部燃烧。 起先,雷影觉得自己还能忍,等回到府邸后,他得跳进冰水里浸泡一会儿才好。然而,当回到府中,雷影要去泡冰水时,季燃却把他叫到书房,让他和自己说说事情经过。说不出,可以写。 面对季燃如此旺盛的好奇心,雷影有苦却说不出。他都已经这样了,主子却还想那样,简直要命了。 雷影不敢直言,唯恐让季燃觉得他如此没用。不但事儿没办成,反而还被折腾成这样。他硬着头皮,迈着艰难的步伐,和季燃进了书房。 季燃坐在椅子上,蹬掉鞋子,将大脚往桌子上一放:“写吧,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雷影拿起毛笔,努力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季燃。忽然发现,季燃那小麦色的肌肤特别莹润,眼睛更是邪魅漂亮,鼻子英挺,唇瓣柔软,就连下巴都该死的完美,令人心动! 视线继续下滑,落在季燃的胸前。季燃穿衣袍,不喜欢穿里衣,因此衣领开得很大,格外诱人。 雷影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汗水也从额头上冒出。 季燃动了动脚丫子,说:“写啊!你总盯着本王做什么?本王脸上有过程还是有答案?!” 雷影努力收回视线,但是视线却落在了季燃的脚丫子上。那脚轻轻摇动,简直就是在对他招手。哦,不,是招脚。 雷影鬼使神差地放下笔,突然如同饿狼般,扑向季燃的脚,张嘴就是一口! 季燃:“嗷……”一脚踹在雷影的脸上,成功将人踹倒在地。 雷影已经红了眼,流着口水扑向季燃。 季燃用砚台砸倒雷影,撒腿就跑。 雷影狂奔不放。 于是,季府中上演出一副极其恐怖的画面。 副护卫长呲牙咧嘴流着口水努力睁着仅剩下两条缝的眼睛,顶着鼻青脸肿完全变形的脸,穿着红色短裤,轮着两只胳膊,疯了般去追三皇子季燃。 护卫们纷纷阻拦雷影,奈何他现在的战斗力简直爆表。 季燃光着脚,在府中穿梭,如同一只巨大的花蝴蝶,翩翩起舞。当然,如果忽略季燃口中的脏话,就更得趣儿了。 季燃将雷影引到池塘边,在他扑过来时,躲闪开,并绕到雷影身后,直接用大脚丫子将他踹下水! 雷影在水中挣扎,季燃气得骂道:“老子挑你祖坟啊!真他娘的恶心老子!” 护卫们见季燃发火,立刻跪了一地。 卫云无功而返,来到季燃身边,看见雷影扑腾着,一脸疑惑。 季燃隔空虚点卫云:“那个蠢货中了春药,竟然不告诉老子!要不是他那张脸看不出个颜色,老子还能让他啃了脚指头?!哎呦……”想起受伤的脚,季燃立刻抱着脚,看了看大母脚趾头上的牙龈,以及被石头磕伤的脚底板。 雷影感觉恢复了五分清醒,立刻向岸边游来,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歉意的话,却无法让人听清楚。 季燃心中有气,抬起脚丫子,再次将雷影踹入池塘之中,而后对护卫们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摆设吗?若不是老子跑得快,今天不知道得被那头猪啃多少口!?你们都给老子跳池塘里去,陪他玩玩泥巴!” 护卫们不敢有疑义,纷纷跳入池塘,在泥巴里看着彼此。 季燃抬眼看向卫云。 卫云回道:“属下无能,没能……没能找到人。” 季燃用下巴点了点池塘。 卫云抱了抱拳,然后也跳进了池塘。 季燃火大,站起身,一甩袖子,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兄弟有难同堂,等到雷影完全恢复意识再上岸。” 众护卫应道:“诺!” 季燃离开口。 护卫们一同看向雷影。 雷影看向众人的眼神,明显透着火辣辣的热情。于是,一只猫抓多只老鼠的故事,在池塘里上演了。因为没有季燃的吩咐,谁也不敢上岸,只能陪着雷影过过招,将人往水里按,争取早点儿清醒,一同上岸啊。兄弟,对不住了! 季燃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脚丫子,上了药,觉得对付妖舟,还得是用大招。他掐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时机很快就成熟了。在送上这份大礼之前,他得缓缓,必须得缓缓。 管家敲门,低声说:“王爷,刚才太医院来人,说是有份礼,是送给王爷的。” 太医院? 季燃说:“拿来看看。” 管家将一个木头盒子抱进来,放在季燃的桌子上。 季燃敲了敲盒子,没听见任何机栝的声音,这才打开盒子,眸子就是一缩! 盒子里,赫然躺着一根根被掰断的胡萝卜,惨不忍睹。 正文 第471章 难测的心 妖舟这边忙着和燃疯子斗法,彼此掐得死去活来,两个人却从未打过照面,绝对算得上是一景。 乌羽白那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虽拿回了证据,但这一路杀了不少人,追究起来终究是隐藏了一条暗线。庄公公抓着他不放,没有主要证据,却剑指他不放。那些来不及处理的细节,被庄公公抓住,哪怕是捕风捉影,也会引起皇上的猜疑。更何况,这么多年,他游走在朝堂上下,也是有迹可寻的。 皇上在听了庄公公的禀告后,派人宣乌羽白进宫。 乌羽白素来沉稳,这会儿也难免心中不安。以往他做事隐蔽,却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从无畏惧。而今,有了牵挂之人,竟有些害怕突发状况,不敢伤,更不敢死。他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属于另一个人。 他稳下情绪,进入书房。 皇上在看书,仿佛不晓得乌羽白觐见。 乌羽白跪在地上,也不打扰,背脊挺得笔直。 正常而言,跪得时间越长,会越紧张。乌羽白知道,皇上最终利用人心,拿捏人性。于是,他跪在那儿,也不想什么对策,而是想着和妖舟的耳鬓厮磨。想着想着,唇角甚至都抑制不住,带上了笑意。 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上偷眼看向乌羽白,发现他竟然在笑。眸光低垂,唇角含笑,背脊笔直,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怀鬼胎之人。 皇上放下书,说:“羽白什么时候进来的?” 乌羽白回过神,回道:“臣进来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給皇上请安。” 皇上说:“起来吧。” 乌羽白起身。 皇上说:“知道参你的奏折有多少?都说你私开盐路、矿石,大肆敛财。” 乌羽白回道:“许是他们嫉妒臣,于公,为皇上所用,平步青云;于私,与祥芸县主感情颇深。” 皇上仔细打量着乌羽白,将身体微微前倾,询问道:“既然你已经和那丫头退了亲,便是再无瓜葛,而今藕断丝连,为何?”重新靠在软垫上,“据朕所知,那丫头最近没少赚银子。这样下去,富可敌国不远矣。” 乌羽白心中一跳,顿觉不妙。他听得风声,太子有意娶祥芸县主为侧妃,所以才在皇上面前提起自己和妖舟的感情,先铺垫一下,再厚积薄发。不想,皇上竟然想到了妖舟的财力上。那样的敛财速度,着实可怕。然而,最可怕的是,被皇上定义为富可敌国。 乌羽白不能否决皇上的定位,只能顺着皇上的话,笑了笑,自嘲道:“与县主的财力相比,臣倒是显得薄弱许多。幸而县主不嫌弃,臣也可安于学问之道。至于从商,臣自认不如县主。” 皇上呵呵一笑,说:“论起商道,诸多人都不如她。以往啊,是众人小觑了商道。”话锋一转,“你们两家既然已经接触了婚约,便没有继续的道理。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量一下婚事了。” 乌羽白可以给敌人下跪,却不能接受敌人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他低垂下眸子,说:“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 皇上嘲讽地一笑,说:“朕年轻那会儿,也喜欢说这句话。可这句话说得太多后,就像一句笑话。”抓起三份奏折,扔给乌羽白,“你自己看看!先把掉脑袋的事儿处理好,再吟诗作画谈风月吧!” 乌羽白接住奏折,抬眸看了皇上一眼:“诺。” 皇上心烦,直接赶人:“滚!” 乌羽白捏着奏折,离开。 皇上又说:“奏折留下。” 乌羽白打开奏折看了两眼,然后放在了桌子上,说:“臣告退。” 乌羽白离开后,在路上看见了皇后和庄公公。 乌羽白给皇后请安后,对庄公公说:“公公真是能者多劳。不过,太过操心,容颜易老。” 庄公公说:“世子连夜奔波,杀人埋尸,反倒精神极好,可见世子善于此道。” 二人互看一眼,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皇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乌羽白一眼,眸光沉沉,说:“此人大肆敛财,定图谋不轨。”扭回头,边走边说,“当初皇上屠了他母族,他这又挖矿又走私盐的,说没二心,怕是无人信。偏偏拿不出证据,可恼。” 庄公公不语,只是默默听着。 皇后说:“这天下,早晚是太子的,可容不得别人掏空它。”用眼尾扫了庄公公一眼,“庄筱,你说呢?” 庄公公回道:“是奴才办事不力。” 皇后说:“别总是办事不力。这一次的事儿,你要给哀家办好。” 庄公公回道:“诺。” 书房里,朱德海走进屋内,给皇上换茶,并低声说:“皇上,皇后求见。” 皇上说:“让她进来。” 朱德海退下:“诺。” 皇后进了书房,给皇上屈膝一礼,然后坐在了皇上身边,柔声说:“皇上,今日一起用膳吧,许久不曾和皇上一同用膳,感觉饭菜的味道都寡淡了许多。” 皇上揉了揉眉心,说:“是许久不曾一起用膳了。” 皇后说:“皇上日理万机,着实操劳,还望皇上注意龙体。” 皇上笑了笑:“有心了。” 皇后话锋一转,说:“昨日太子给哀家请安,哀家问他子嗣单薄之事,他含糊不语,实在不孝!哀家说了他几句,他却提起了祥芸县主。”微微一笑,“哀家以为,是否应该为太子纳个侧妃?” 皇上挑起眼皮,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说:“此事,还请皇上定夺。” 皇上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啊。此事,朕考量一下吧。” 皇后应道:“诺。” 饭后,皇后离去回自己的寝宫。在路上,她对庄公公说:“看来最近想要迎娶祥芸县主的人,不在少数。呵……想来,无人能抢过太子。” 庄公公说:“祥芸县主的名声并不好。” 皇后淡淡道:“原本以为她是无脑子的武夫,而今看来,非也。名声那种东西,可以改写杜撰,银子却是实打实的。太子想要成事,银子必不可少。” 庄公公不语。 皇后抬眸看了庄公公一眼,说:“庄筱,你是否也认为哀家太过求利?” 庄公公回道:“位置决定了身份,却不能决定做法。” 皇后忽地沉下脸,说道:“你这是第一次说本宫做法不对。” 正文 第472章 好一顿毒打 书房里,朱德海给皇上揉捏着肩膀,胖胖的手指,捏在骨头上,还挺舒服。 皇上发出一声叹息,透着深深的感慨。 朱德海不敢问,却不得不表达关心,于是他说道:“皇上且宽宽心,小憩片刻。” 皇上说:“朕这颗心,装着家国天下,还得装着儿女情长。在国之下,情爱都是小事,却也不能乱点鸳鸯谱。” 朱德海思量着说:“皇上是在为祥芸县主的婚事发愁吧?昨个儿,肖亲王也来求娶。眼下祥芸县主,是块香饽饽喽。” 皇上闭上眼,说:“是香饽饽还是毒药,且看谁吃了。” 朱德海不敢再问。 皇上渐渐要入睡。 突然,有小太监在书房外急声说:“启禀皇上,十三公主昏厥了,叫不醒!” 皇上瞬间睁开眼睛,坐起身,问:“什么情况?太医可去看过?” 小太监进屋,跪在,回话道:“回皇上,太医去看了,却没查出原因。” 皇上忙穿上鞋子,大步流星地去看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昏睡不醒,急坏了众人。 两名太医轮流诊脉,却并未发现异样,最终猜测,应该是中毒了。只是这种毒,已经融入到了血液肉身之中,不显山不漏水,却让人醒不过来。 皇上暴怒。等冷静下来,决定寻善于解毒之人。 朱德海适当进言道:“皇上可还记得,临国三皇子最擅长解毒。奴才刚刚想起来,上次十三公主去往边城时,曾中毒。是祥芸县主从临国三皇子那儿,拿到了解药。” 皇上点头,说:“速去请。” 朱德海立刻出宫去请季燃。 另一边,季燃并没有在府中老实呆着,他琢磨了一会儿,就悄然出门了。 妖舟扮成太医院大夫给季燃送完礼后,换回了女子衣裙,悄然回到叶府,在天色微黑中,摸进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 她没有叫醒小葡萄,也没惊扰任何人。按照她的想法,就是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去找乌羽白。 她脱掉外衣,蹬掉鞋子,然后掀开被子就要躺下去,却突然愣住了。 季燃就躺在她的被子里,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眉眼含情,邪魅地一笑,突然扑向妖舟,直接将人抱住,按在了身下。 妖舟回过神,立刻拳脚相加。 季燃张开嘴,直接就吻向妖舟。 妖舟张嘴要咬季燃。 季燃在妖舟的牙齿前急停,然后一张嘴,吐出一股子浓烈的白烟,混杂着白色的粉末,喷了妖舟一脸。 妖舟立刻闭气。 季燃直接吻到妖舟的唇上,并将一颗轻轻咬碎的豆子,喂进了她的嘴里,入口即化。 妖舟气急,咬了季燃的舌头。 季燃痛得直嘶嘶,用手去拧妖舟的腰肉,迫使妖舟松口。 妖舟回手给季燃一拳头,打在眼睛上,将其掀翻,然后骑到他身上,一顿拳头输出。 季燃喊道:“啊!好痛!” 妖舟怒吼:“你又给我吃了什么?!” 季燃嘿嘿一笑,回道:“解药。解你身上的毒。” 妖舟恨死了季燃的解药!她跳到地上,抓起镰刀,甩开刀身,冲向季燃。 季燃忙摆手说:“闹着玩呢!闹着玩还带急眼的?不好,这样不好。” 妖舟手脚发软,眼睛发红,一镰刀抡向季燃的脖子,终究是忙了许多。 季燃向后退去,躲开致命的一击,然后抓起枕头抵挡死神。 妖舟再次下刀,割开了枕头。 季燃吼道:“你杀老子,两国开战!” 妖舟默默将刀收入管内。 季燃笑:“这样才乖巧。” 妖舟手持死神棍,朝着季燃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虽然没有了内力,但她并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打他一个臭流氓,绰绰有余。若不是季燃又给她解毒,她今天都能活活儿打死这个败类! 季燃喊叫道:“要命了!啊!谋杀亲夫啊!” 小葡萄被惊醒,忙来到门前,问:“主子,是你回来了吗?” 妖舟回道:“去睡觉。” 小葡萄一脸欢喜,乖巧地点头:“诺。”转身离去。 季燃继续喊:“啊!祥芸县主威武霸气!打死人啦!” 妖舟将被子丢到季燃身上,然后一顿揍。这样打不留痕迹,但是也痛。 季燃险些被闷棍打死,终于知道怕了。 幸而,朱德海寻到季府,没找到人,在护卫卫云的指引下,一同来到了叶府,成功救下只剩了一口气的季燃。 季燃第一次进宫,被门板子抬了出来。这是第二次进宫,也是被门板子抬进去的。他以为,他和皇宫犯冲。至于他和妖舟,那是生死冤家,总要死一个的。 皇上和皇后看见季燃那副凄惨无比的模样,心都跟着一颤。问了朱德海,才知道,是被祥芸县主打的。为了方便皇上处置,朱德海也把妖舟带到了宫里头。 皇上把季燃安排在妖舟隔壁的府邸,就是存了管辖季燃的心思,也想让乌羽白和季燃大动干戈,从而更好地控制二人。却不想闹出人命。毕竟国书签订得那么好,他也唯恐临国借故撕毁国书,发起战争。国库不充裕,不好打仗啊。 皇上瞪了妖舟一眼,呵斥道:“让你照顾他,没让你弄死他!” 皇后不语,只是脸上挂着焦急和不安。庄公公静静站在她的身后侧。 妖舟跪在地上,回道:“三皇子偷爬到我的床上,我误以为是登徒子,自然要揍他。” 皇上无语,看向季燃。 季燃半死不活地趴在门板子上,虚弱地回道:“祥芸公主,多日未归,我……我担心她身体是否调理得当。就……就想给她送些补药。我想着,做好事不留名,送了药就走。没想到,祥芸县主对我动了刀子和棍棒,真往死里打啊!” 皇上看了眼妖舟,又看了眼季燃,头上青筋蹦了蹦,这才对季燃说:“季燃啊,你这是……哎,你平白无故招惹那个疯丫头做什么?!那丫头动起手来,不管不顾。再者,在岳国,男女有别,男人不可如此放浪。” 季燃艰难地抬起头,虚弱地说:“皇上,我……我怕是不行了。若……若我身死,请……请让祥芸为我……陪葬……”言罢,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皇上吓得从椅子上站起身,对太医说:“快看看!快看看!万万不能出事。” 正文 第473章 啥棍儿 太医上前检查半响,终是回道:“三皇子应该是昏迷过去了。” 皇上说:“把他弄醒,为十三公主诊治。” 太医一脸为难,说:“这个……看临国三皇子的样子,怕是有心无力。” 皇上问:“能不能死?” 太医回道:“不能。” 皇上说:“弄醒他。” 太医应道:“诺。”拿出一根细小的银针,要去扎季燃。 妖舟说:“换根粗壮的,三皇子喜欢。” 皇子的嘴角抽了抽,都快被折腾得没脾气了。原本是头痛的国事,却也透着几分儿女情长的趣事。哎…… 太医依言,换了根又粗又长的银针。 妖舟说:“照着脚丫戳。太医不好下手,我来。”言罢,就要起身去拿银针。 皇上呵斥道:“跪着!” 妖舟老实跪下,嘀咕道:“我不是急着救十三公主嘛。” 皇上妥协了,说:“行,你来,别把人弄死了,懂吗?!” 妖舟回道:“懂。”起身,接过太医递过来的银针,就要去脱季燃的鞋。 季燃在心里骂道:“老子弄不死你,生孩子跟你姓!” 季燃突然大吼一声:“啊!” 吓得皇上和妖舟等人一跳。 季燃睁开眼睛,喘息着说:“好痛!浑身都痛得要死!太医,本王是不是要死了?” 太医哆嗦着回道:“闻其声,洪亮有余,应不至死。” 季燃咬牙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本王就要为十三公主解毒,报答皇上的隆恩。来人,把我抬到十三公主的身边去。” 皇上微微颔首,觉得季燃这个态度十分可以。 妖舟撇嘴,暗道:装吧!你就继续装吧! 季燃伸出手,哆哆嗦嗦地翻开公主的眼皮,然后又隔着手帕,给她诊脉。 妖舟问:“你会诊脉?” 季燃回道:“不会。” 皇上眸光微冷。 季燃继续道:“却能凭感觉下药。这是天赋异禀,你不懂。” 皇上闭上眼,静待。 皇后终于开口询问道:“可有办法?” 季燃回道:“能治,却需要大量的珍稀药材。” 皇后说:“你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季燃回道:“十三公主身体娇贵,我得斟酌一下。而今脑袋被打得不太好使,还请让我缓缓,唯恐出错。” 皇后回道:“这是应当的。” 季燃又说:“还有一事,要请庄公公帮忙。” 皇后问:“何事?” 季燃回道:“听闻庄公公内力深厚,还请庄公公帮我疏通一下皮下淤堵,打通任督二脉,助我早日动手调配解药。” 皇后没有立刻回话。 皇上睁开眼,看向皇后,问:“问皇后借一人,皇后可是不舍?” 皇后立刻回道:“怎会不舍?若能救十三公主,绝无不舍的道理。”眼尾一扫,看向庄公公,“公公就帮三皇子这个忙吧。” 庄公公应道:“诺。” 妖舟看着庄公公,想起乌羽白和自己说过的话,顿觉皇后和庄公公之间,还真是有点儿什么。不然,像庄公公这样的人,怎么肯屈身到皇宫里当个太监?! 当然,最能引起她注意的,是季燃。季燃突然要庄公公照顾他,思前想后都觉得,这其中一定透着不寻常的味道。就像当初,季燃让她照顾他一样,没安好心。 只不过,妖舟仔细打量季燃的目光,却不见他有任何憎恶庄公公的表情。许是季燃藏得深,许是自己想得太多。她曾一度怀疑,季燃就是胖子。若季燃真是胖子,定会恨庄公公。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若季燃是胖子,为何会那么恨自己?!她压根就没做过伤害他的事儿。若有,也是和庄公公颇为亲近,那也是胖子生死未卜后的事儿了。 这该死的燃疯子,真是见了鬼了! 一切尘埃落定,妖舟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却被季燃要求留在宫中照顾他。皇上救女心切,同意了季燃的要求。 妖舟看向季燃,觉得他是挨打没够。 季燃冲着妖舟呲牙笑,表示自己抗揍系数还挺高,不信就当着皇上的面,再来一顿打。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实属罕见。 妖舟被迫,在宫中住了下来。 皇上安排了朝阳宫,给季燃住。 庄公公和妖舟也住在其中,方便照顾季燃,争取让他早日康复,即刻给十三公主解毒。 屋里,庄公公在为季燃推拿疗伤,祛除淤堵。 季燃打着赤膊,光着脚丫子,只穿了一条亵裤,满身的青紫红痕,触目惊心。一头黑发,有些凌乱。就连唇瓣都破着皮,还有一只眼睛是熊猫眼,鼻子头发红,看起来颇具喜感。 反观庄公公,穿着整齐,面色白净,一头银发整齐的梳在身后,整个人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季燃趴在榻上,庄公公在手上涂抹了油脂,给季燃疏通经络,那样子一丝不苟。 屋外,妖舟坐在门前的栏杆上,在心里估摸着,有个三两天就差不多了,自己还得出宫去,给苏女回话呢。 想起这些乱糟糟的事儿,妖舟发出一声叹息;想起乌羽白,妖舟又是一声叹息;抬头看见朝阳宫的朝字,想起了金朝,妖舟叹了第三声。 屋内,季燃竖着耳朵听着动静,用手拍了拍榻,喊道:“老子还没死呢!你站门口叹什么叹?!” 妖舟回怼道:“你若死了,我敲锣打鼓放鞭炮,叹息这种事儿,多不在我心情的调儿上。” 季燃问:“你就不能对老子好点儿?!老子早晚是你男人!” 妖舟冷冷一笑:“你既不是乌羽白,也不会是我孩儿的爹,自己想想乐呵乐呵得了。再敢胡言乱语,下次那棍子打的地方,就不只是身上了。” 季燃问:“往老子水里放蚂蟥的是你不?给雷影下春药的是你不?你给老子送断开胡萝卜的,是你不?” 妖舟回道:“可别诬陷我。我今晚刚回来。呵呵……你说你,你得多招人恨,我劝你低调,你非要嘚瑟,仔细棍子折了。” 季燃问:“那根棍?!” 妖舟顿觉他在喷黄,于是没有回答。 屋里,季燃扭头问庄公公:“她说哪根棍?”那样子,格外认真,似真不懂。 庄公公看了季燃一眼,没搭话。 季燃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幽幽道:“公公啊,这身体疏通了淤堵,只是其表。你不搭话,却将本王的心里给堵上了,真是要命啊。” 庄公公瞬间理解妖舟为何将其打成这副模样了。 正文 第474章 谁之恨绵绵 庄公公给季燃疏通完身上的淤堵,累得满头大汗。 季燃睁开眼睛,感慨道:“能得到公公的服侍,我这身皮肉算是没有白长。” 庄公公冷冷地看着季燃,说:“三皇子如此贫嘴,小心祸从口出。” 季燃慢慢撑起身,噗呲一笑,说:“老子来到岳国,已经把脑袋提溜着玩了,还怕祸从口出?依老子看,祸从天降都不足为奇。”慢慢坐起身,呲牙咧嘴的,一看就知道全身疼。 庄公公不想和季燃废话。他说:“三皇子若是身体好转,还请去给十三公主诊治。” 季燃缓缓摇了摇头,说:“我被那恶毒的女人,打得体无完肤,脑中一片混乱,唯恐医治不好公主,反倒是大罪过。公公若是诚心救公主,且帮我打通任督二脉。” 庄公公已经体力透支,却知道季燃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于是想了想,说:“明日这个时辰,再给三皇子开任督二脉。”这么短的时间,庄公公也是强撑。 季燃打个哈欠说:“行,我不急。公公记得告诉皇后和皇上,等你休息够了,再给我疗伤。让十三公主多睡一天,应该无大碍。” 庄公公垂眸看着季燃,问:“何以至此?” 季燃缓缓抬头,傻白甜似的一笑:“本王和公公不同。公公是奴才,是阉人,本王是三皇子,娇贵着呢。” 庄公公的眸子一缩,袖子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已经多少年了,不曾有人说他是阉人。 季燃仿佛浑然不觉庄公公的怒火,吩咐道:“红果果,打水来,本王要沐浴。” 妖舟一脚踹开门,眼神不善地看着季燃。 季燃立刻用手揉着头,说:“完了。被你扫了这么一眼,脑子嗡嗡的,疼得嘣嘣的。” 妖舟深吸一口气,说:“眼瞧着天亮了,你能不能不折腾了?” 季燃冲着妖舟伸出双手,邪魅一笑:“好啊,你来哄哄我。” 妖舟顿觉手脚发痒,很想很想很想冲上去…… 妖舟上前一步,却被庄公公拦下。 庄公公说:“县主休息去。杂家安排人打水过来。” 妖舟还没说话,季燃又开口道:“公公这么有精神头,不如给本王打通任督二脉得了。公公至今不动手,可是不想让十三公主尽早醒来啊?本王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岳国人,一个个儿装着绷着端着,毛个意思嘛!果果,快打水,本王可是很爱干净的。” 庄公公和妖舟对视一眼,在一瞬间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理。关系这种东西,真是十分微妙。 季燃看着二人互看彼此,顿觉一股无名火在胸膛里燃烧,当即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说:“要不要本王回避一下,你们二人看个够?” 妖舟和庄公公一同看向季燃,前者眼神锐利,后者眼神冰冷,换来季燃莞尔一笑,说:“这就对嘛。都来看本王。本王多好看。” 妖舟收回目光,对庄公公说:“公公休息,我让人打水。” 庄公公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到了门口处,却叫来小太监,让他带人去打水。 妖舟从门里走出,见公公已经把事情做完,不禁在心中感慨一声:“多好的男人,可惜缺了一点儿。也许,是很大一点儿。” 庄公公不知妖舟想法猥琐,做好事后,悄然离去。他也需要沐浴一番。全身的汗,将衣服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许是实在累到了,又走得有些急,竟脚下一个踉跄。 妖舟立刻伸出手,将其搀扶住:“小心。” 庄公公转头看妖舟,银色发丝从妖舟的手背上划过,留下一串酥麻的痒。 妖舟先一步松开手。 庄公公向一侧退了半步,抱了抱拳:“多谢县主。” 妖舟淡淡道:“无需客气。” 屋里,季燃喊道:“红果果,你劈柴烧水呢?!还是挖井打水呢?!” 妖舟说:“我去看看那个疯子。” 庄公公微微颔首,离开。 妖舟进屋时,季燃还抻着脖子要喊,看见妖舟的瞬间,立刻闭嘴。 妖舟说:“季燃,你我相看两厌,没必要一定绑在一起互相膈应。我虽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但是我告诉你,要么你就把我直接弄死,要么就把心放宽,咱俩好好儿合作。别整钝刀子磨肉那种事儿,烦着!”言罢,转身就走。 季燃望着妖舟的背影,眼中火星乱窜,恨不得燎原。终究,没再说一句话,后仰躺在床上,听着关门声,望着棚顶,幽幽道:“你我之间,不能善了。有些事,你忘了,我却忘不了。” 隔天,又是季燃作妖的一天。他完全凭借一人之力,将庄公公使唤到了极致。妖舟想,若非为了十三公主,庄公公一定会用绳子勒住季燃。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闭嘴! 压不知道季燃在什么地方长大的,一出口就是暗语伤人,估计他挠脑袋想得事儿,都不太正常。 一入夜,季燃就把忙成陀螺的庄公公叫来,帮自己打通任督二脉。 庄公公的身体尚未恢复,但却不能拒绝。十三公主躺在床上一天,他就得照顾季燃一天。 庄公公稳下心神,盘腿而坐,本想吩咐一声,不让任何人打扰,季燃却先他开口,说:“卫云,把门给老子看住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卫云应道:“诺。” 庄公公开始帮季燃打通一个个脉络。说是打通任督二脉,实则却是一个耗时费力用真气渡入别人体内的过程,不容任何闪失,否则对庄公公的内力会大大折损。 当庄公公开始运功时,额头渐渐布满细密汗水,原本乖乖坐着的季燃,却睁开了眼睛,问:“公公,你家传宗接代的东西,真被割了?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庄公公的手指微抖,说:“三皇子,凝神静气。” 季燃不爽地说:“本王好奇啊,如何凝神静气?”即便如此,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庄公公感觉腹部有些疼痛,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于是继续给季燃推内力打通静脉。当第一个静脉打通,季燃突然出手,去扯庄公公的裤子:“给老师看一眼,不然不死心呐!” 庄公公的身子一震,竟涌上一口血,直冲喉咙。 正文 第475章 伪装者 眼瞧着庄公公脸色惨白,唇角溢出鲜血,季燃又收回手,说:“算了。你继续,本王先不看了,本王对公公还是尊敬和敬佩的。哎呀,公公,你不会是气吐血了吧?”用手拍了拍庄公公的胸口,“你要大量啊,莫要小气。你若想看本王的,本王绝不吝啬。” 庄公公突然出手,捏住季燃的手腕,不让他拍自己。 季燃无赖样地说:“捏!使劲儿捏!捏碎了,正好继续在宫里养着。就不知道,十三公主会不会饿死。” 庄公公松开季燃的手,缓了缓,冷声说:“继续。” 季燃颇为诧异地看了庄公公一眼,说:“很好啊,庄公公,真是硬骨头。怪不得本王如此欣赏你。” 季燃重新打坐,庄公公继续推动内力,却发现季燃内力受阻,怎么推都推不动。 他正努力强推,房门突然被踹开,妖舟破门而入,破口大骂道:“季燃,提狗头来见!” 庄公公和季燃同时看向妖舟。 妖舟微微一愣。 庄公公直接吐出一口鲜血,人也随之倒在地上。 季燃对着妖舟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身子一软,昏迷不醒。 妖舟的表情有些木讷,转而一拍头,真是恨不得捶季燃一顿!她冲上前,和后跟进来的卫云一起出手。妖舟抱着庄公公,掐他的人中:“公公!公公!”卫云抱着季燃,喊着:“主子!主子!” 妖舟说:“快叫太医!” 卫云跑出去,喊了小太监,一同去寻太医。 妖舟抬脚要踢季燃的脸,想了想,又收回脚,准备踢他肚子。 季燃幽幽转醒,看着妖舟在自己面前伸脚丫子,下意识攥住,叫了声:“阿舟……”然后又昏了过去。 妖舟收回脚,蹙眉看着季燃,心中划过一丝丝的异样。总觉得,那么熟悉,却又无法关联到一起去。然而…… 妖舟低头看了看庄公公,似乎也有一些关联。例如:胖子若真归来,定要收拾庄公公。且,能让庄公公出手追杀的人,定不简单。然而,妖舟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庄公公为何要杀胖子?!若胖子就是燃疯子,庄公公岂不是要残害临国三皇子?可看庄公公的样子,和临国没有毛关系不是,甚至都认不出眼前这个该死的胖子! 哦,不对,所有的推测,都建立在燃疯子是胖子的基础上。这真是一个难解之谜。 许是因为心中的那一丝丝异样,妖舟找了件外袍,给季燃披在了身上。 太医很快赶来,给季燃和庄公公诊脉。 季燃再次醒来,看了太医一眼,然后转动眼珠子,找到妖舟,又闭上了眼睛。显然,妖舟的突然闯入,对他也造成了一些伤害,却远没有对庄公公的伤害大。因为,庄公公至今未醒。 皇上和皇后闻讯赶来,看着昏迷不醒的两个人,真是又急又无语。 皇上怒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妖舟回道:“这个……可能是二人的血气不融合吧。庄公公要把真气渡进三皇子的身体里,帮助他打开任督二脉。三皇子的想法是接受的,身体是拒绝的,筋脉更是欲拒还迎的……” 皇上瞪了妖舟语言:“说人话!” 妖舟回道:“许是岔气儿了。” 皇上对着太医吩咐道:“无论如何,都要让季燃清醒!” 太医哆哆嗦嗦地应道:“诺。” 皇上一甩袖子,离开。 皇后看了庄公公一眼,对身边的女官吩咐道:“公公已经尽力。把公公抬回去,好生伺候。” 女官应道:“诺。” 妖舟对皇后说:“皇后娘娘,这里没我什么事儿了,可以出宫了吗?” 皇后回道:“祥芸县主的事儿,还需皇上做主。”微微一笑,“若你觉得闷,可到哀家的宫里走走。” 对于皇后递出来的橄榄枝,妖舟从善如流地回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不过,我一直在山野长大,不懂得宫里的规矩,怕顶撞了贵人。等十三公主身体康泰,我和公主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一个人去,危险系数太高,还是得拉上十三啊。 皇后笑了笑,回了句:“真是个谨慎的好孩子。”将手伸给女官,走了。 妖舟送走皇后后,一直琢磨着皇后娘娘的态度,怎么感觉都怪异。平时的皇后娘娘,对她不理不睬。而今,竟然主动接触,态度还是那般的和蔼,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妖舟喘了一口粗气,回身拍了拍季燃的脸,说:“醒醒吧,十三需要你。” 季燃仍旧昏睡,妖舟有些无力,只能把人丢给卫云,准备回屋休息。走到门口时,才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对卫云说:“卫云,你来寻我,说你家主子让我换上舞姬的衣裙给他助助兴,是不是你家提前交代好的?!在庄公公给他疗伤时,让我破门而入?” 卫云回道:“县主如何做,小人猜不到,想来主子也猜不到。纯属巧合而已。再者,主子学武晚,一直想要打通任督二脉。而今半途而废,对主子伤害也很大。” 妖舟满眼狐疑地打量了卫云一眼,说:“记得雷影的下场。” 卫云脸色一变,立刻抱拳回道:“小人不敢。” 妖舟转身离去,回到寝宫休息。 卫云关上房门,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季燃的嘴里。 季燃幽幽转醒,缓了缓,问:“她回去了?” 卫云点头回道:“是。” 季燃问:“有没有怀疑?” 卫云回道:“怀疑了。怀疑主子提早就交代了属下此事。属下没有承认。” 季燃呵呵一笑,说:“不亏是老子看中的女人,脑子就是好使。” 卫云:“……” 季燃说:“东西准备好了吗?” 卫云脱下外衣,露出黑色的夜行衣。脱下夜行衣和夜行裤,给了季燃。他则是穿着季燃的衣袍,躺在了床上。 季燃换上黑色夜行衣后,吹灭了蜡烛,悄然溜了出去。自称不会武功且任督二脉不通的季燃,在这一刻,飞檐走壁,如同一只迅猛且优雅的黑豹,穿梭在寝宫之中…… 正文 第476章 这个也是情趣儿 妖舟回到暂住的寝宫,越想越不对劲儿。 燃疯子是多么爱惜自身的一个人,怎么就设计她踹门呢?这一脚,踹得庄公公吐血二两,踹得燃疯子昏昏沉沉,可见是有后劲儿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妖舟琢磨来琢磨去,终是决定再探究竟。 她从床上爬起身,穿上衣裙,避开守夜的小宫女,来到季燃的房间,下意识用脚踹门,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她鬼鬼祟祟地来到窗边,掀开窗户,跳了进去,然后摸着黑来到床边,伸手向床上摸去…… 好吧,她摸黑而来,摸黑而去,那么……摸她的又是谁?! 妖舟刚一伸手,就被人拽到了床上,整个人都被抱进了怀里。 妖舟挣扎着,威胁道:“你给老娘松开!” 季燃回道:“送上门的,还想走?!乖乖陪老子睡!” 妖舟和季燃扭打着,一膝盖顶上季燃的脆弱之处。 季燃惨叫一声,趴在妖舟身上不动了。 妖舟真怕把他折腾死了,让十三公主继续躺尸,于是试着换了换季燃的名字:“季燃?” 季燃不应。 妖舟推着季燃,却没推动。她被季燃给下了解药。哎……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别扭呢。总而言之,眼下的她,如同寻常女子一般,没太大的劲儿。嗯,还得琢磨两口毒药吃吃,安安心、压压惊。 妖舟推起季燃的头,说:“赶快滚开!” 季燃一动不动,就像晕过去一样。 妖舟威胁道:“再不动,我可掰胡萝卜了!” 季燃立刻翻身而起,躺倒一边,却不忘抱紧妖舟,手脚并用地将她缠住,说:“老子就知道,是你送的胡萝卜!老子觉得你在深刻地侮辱老子。你就不能根据实际情况,掰些又粗又壮又高又大的胡萝卜?” 妖舟咬牙道:“放开我!” 季燃回道:“不放。你垂涎本王美色,自己送上门,对本王图谋不轨,想走,没那么容易。本王要喊人来,看看你是如何欺辱本王的!”言罢,突然起身,一口啃向妖舟的嘴巴。 妖舟下意识扭头躲开。 季燃照着妖舟的脸,就使劲儿嗦了一口。 妖舟真想咬死这个难缠的王八蛋! 她偷偷用一只手,去拧葫萝卜。 季燃防着她偷袭呢,直接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说:“想摸老子?!祥芸县主,你真下流。” 妖舟自认为已经足够无耻,没想到遇见硬茬了!她突然抬头,用自己的额头去撞季燃的额头,成功将他撞得后仰,头晕目眩,然后手脚并用,借着巧劲儿推开季燃,撒腿就跑。 从哪儿来,从哪儿回。 季燃单手撑头,看着妖舟说:“客官,再来啊。” 妖舟头也不回地离开。 季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 卫云从床下爬出来,快速关好床,并落锁,这才转回身,低声对季燃说:“主子,你……你玩得挺开啊。” 季燃一脚踹过去,骂道:“滚!” 卫云说:“主子,你还穿着夜行衣呢。” 季燃起身,脱掉夜行衣和裤子,丢给卫云,说:“下次做得裤裆大点儿,腿长点儿,腰窄些。” 卫云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一边往身上套裤子,一边委屈巴巴地应道:“诺。” 就在这时,门栓被一根细长的铁丝挑开,发出咣当一声。 光着上身的卫云和只穿短裤的季燃,皆是一愣,然后一个往床下钻,一个往床上躲,动作都不慢。 只不过,还不得二人完全躲好,妖舟就端着一盆冰水走进屋内,朝着刚躺到床上尚未盖被子的季燃,兜头浇下。 季燃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骂道:“你疯了?!” 妖舟说:“这冰,是皇后怕我热到,特意送给我解暑的。放了一天,化成了冰水,正好帮你降降温。你说我疯了?岂不是骂皇后的不是?来,你快点儿给我起来,磕头谢恩!” 季燃的牙齿打着冷颤:“磕你个鬼!” 妖舟转身,点亮了屋里的灯。 季燃立刻抓过湿淋淋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满眼防备地问:“你干什么?!” 妖舟回到季燃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眼,忽地一笑,说:“你知不知道,祸乱宫廷是什么罪?” 季燃没搭话。 妖舟突然蹲下,掀开床单,对着趴在地上的卫云笑了笑,说:“你俩玩得挺开啊。” 卫云:“……”他能不能收回刚才那句话?能不能声称自己嘴欠,县主就不会追究?好后悔啊。当然,更后悔的是,自己竟然没想到,妖舟会去而复返,且就躲在窗前偷听。简直就是老奸巨猾啊! 比卫云郁闷的是季燃。他也没想到,妖舟还打回马枪。这个女人,真难缠。 妖舟问卫云:“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敲锣打鼓让人扯你出来?!” 卫云忙回道:“小人自己出来、自己出来。”说着话,从床底爬出来。 季燃一看卫云光着上身,立刻抡起被子,丢在他的身上。 被子都是冰水,裹在身上别提多难受。卫云站起身,将被子往下拿。 季燃一个眼神过去,卫云立刻把被子裹在身上。 妖舟啧了一声,说:“真是疼爱有加,看都不让别人看呢。”拍了拍巴掌,“不错不错,真是夫夫情深呐。” 季燃站起身,抓了外袍,穿在身上:“别乱说。本王可是独宠你一人。他啊,不过是平时寻个乐子罢了。” 卫云看了季燃一眼,不敢吭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日渐凸起的小肚子,深觉自己承担不了“主子男宠”这个特别重的头衔。 妖舟也看了眼卫云,说:“三皇子的宠,我可是无福消受。”用脚尖挑起夜行衣,抓在手中,看了看,“这装备还挺齐全。莫不是要趁着夜黑风高,到宫里转一转吧?” 季燃被妖舟说中,却坚决不肯承认,于是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趣,你不懂。”眼神邪魅地一笑,“想懂吗?你穿上本王的衣袍,试试?阿嚏!”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说:“有机会让你穿上我的衣裙,试试。”眼睛一转,看见了一块黑布,正是蒙脸用的。 妖舟将黑布拿起来,问:“这个也是情趣儿?” 正文 第477章 妖精 季燃看向卫云,点了点头。 卫云硬着头皮,从妖舟手中拿走黑色遮面布,在空中抖了抖,捏着嗓子说:“你来呀~~你来追我呀~~” 妖舟:“呕……” 卫云和季燃一同看向妖舟。 妖舟从蜜饯盘子里拿起一块话梅,丢入口中,摆手说道:“继续继续,我这是孕吐反应,不是看你们恶心,真不是,继续继续……” 季燃怒道:“总拿自己肚子说事儿?!你怀了个棒槌弯不下腰啊,还是怀里个哪吒要孕三年?!” 妖舟诧异道:“你竟然知道哪吒?!” 季燃不屑地说:“你没事儿多读读书。” 妖舟:“……” 卫云问:“属下还用继续扭吗?” 季燃和妖舟异口同声地说:“不用!” 卫云继续问道:“属下可以穿上衣服吗?” 季燃说:“还等着本王服侍你穿呢?!” 妖舟说:“我看你这样挺好。别穿,你敢穿,我就大声尖叫。” 卫云看向季燃,用眼神述说自己的委屈。 季燃对妖舟:“想不到,县主还挺喜欢看男子裸露身体。” 妖舟回道:“咱俩一样啊,彼此彼此。”忽地一笑,“三皇子,你不如说一说,为何大半夜的皇宫里溜达啊?你在找什么?第二春吗?” 季燃问:“什么是第二春?” 妖舟回道:“有空多看看书。” 季燃:“……” 卫云打了个大喷嚏:“阿嚏!” 妖舟一脸嫌弃地说:“死不了,就忍着点儿。” 卫云:“……” 季燃也打了一个大喷嚏,不等妖舟开口,他询问道:“县主夜不寐,跑本王这儿做什么?眼瞧着天要亮了,你就别折腾了。” 妖舟顿觉这话十分耳熟,好像昨天她说季燃的。她挑了挑眉毛,说:“三皇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想我到处嚷嚷,说你夜游皇宫,还是给些好处,封我的嘴?” 季燃呵呵一笑,说:“县主定是睡糊涂了。你何时见本王出去过?本王身子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还要被县主泼上一盆冰水。明个儿若是流起了鼻涕,又是头昏脑胀的一天,如何给十三公主治病?阿嚏!” 妖舟避开季燃的喷嚏,挑眉一笑,说:“行。那咱们就到皇上面前评评理,看谁谎话连篇,看谁坦诚相待。” 季燃先前一步,盯着妖舟的眼睛,看了半晌,问:“不怕被灭口?” 妖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行吧,最近没洗脖子,有些硬。再者,没安排好后路,我也不敢来见你呀。” 季燃缓缓勾唇一笑,说:“还别说,本王就喜欢你这个得瑟劲儿。本王承认,本王是想摸到你的床上,不过……县主太瘦,不如云儿讨喜。” 妖舟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燃口中的云儿,是谁?!好大一个雷啊!妖舟看向卫云,眼中是藏不住的怜悯。 卫云看着妖舟的眼神,也才反应过来,季燃口中的云儿就是自己。卫云惊得没拿住被子,露出了挺巧的肚子。他忙抓住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冰水的冷,不怕。最怕就是主子讲得冷笑话。都能把人冻成人棍。 卫云和妖舟四目相对。半晌,卫云忍不住问:“县主看什么?” 妖舟回了句:“我也想自己,自己在看什么。” 卫云:“……”太损了!这嘴太损了! 季燃捏着妖舟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本王的女人,只能看本王。” 妖舟拍开季燃的手,说:“和王爷相比,我更喜欢胡萝卜。” 季燃:“……”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她真敢说! 卫云:“阿嚏!”我好想走,也好想死。 季燃揉着手背,娇滴滴地说:“你把人家打疼了。” 妖舟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何给我吃解药了。” 季燃问:“为何?” 妖舟回道:“你怕我失手打死你。” 季燃突然抱住妖舟,说:“还是果果你懂老子……啊!” 妖舟拧了一把季燃的腰肉,然后一手推向他的下巴,将人推得脑袋后仰,向后退去:“再动手动脚,要你好看!” 季燃看向卫云:“还是云儿深得老子的心。” 卫云在心里哀嚎道:“主子,你当我死了行不?!” 妖舟说:“说正事儿。你要想我不声张,把干红还给我。不然,我今天就闹得人尽皆知。” 季燃指着妖舟说:“你好歹毒!” 妖舟:“呵呵……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们既然相看两厌,就没必要强绑在一块儿。临国的生意,不做也罢。” 季燃回道:“那可不行。三成红股,代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感情密不可分,不能……啊!!!” 妖舟一脚踢向季燃的小腹。 季燃抱着小腹后退,一屁股跌坐到床上,结果坐了一屁股水,看起来就像尿了一样。他弹跳而起,伸手去抓妖舟。 妖舟抄起凳子,对准了季燃。 季燃停手,说:“没事儿啊,放下、快放下,我就是和你闹着玩呢。” 妖舟放下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说:“最后问你一遍,红利还不还给我?!” 季燃看着妖舟,说:“也不是不能还。” 妖舟挑眉:“然后呢?” 季燃回道:“你帮我做一件事。” 妖舟:“呵……” 季燃给卫云使了个眼色,然后来到妖舟面前,说:“你答应本王这件事,别说三分红利,就算老子本人,都一起给你。” 妖舟微微蹙眉,问:“什么事儿?” 季燃慢慢低下头,看着妖舟的眼睛,说:“你要爱上老子,死去活来的那种。” 妖舟的眸子一缩,挥拳就要去打季燃的下巴。 季燃先一步直起腰退开,然后用嘲讽的语调说:“你是真不知好歹。好。你这是逼本王出绝招,让你看看本王的厉害!眼睛不许眨啊……” 妖舟发现季燃就像狗皮膏药,一旦给他贴身的机会,就很难撕扯下来。妖舟看着季燃,眼神有些不善。 季燃突然打开衣袍,向妖舟展现出完美流畅的腹肌,以及被水湿透的贴身短裤。 妖舟的眸子一缩。 卫云抱起自己的衣裤和鞋子,撒腿就跑。 妖舟张嘴要喊人。 季燃突然用袍子将妖舟裹住,还大喊一声:“妖精,拿命来!” 妖舟一口咬下去。 季燃:“嗷……” 正文 第478章 季燃啊季燃 被妖舟打晕的小太监醒来后发现,天已经亮了。且,临国三皇子的床上都是水,就像淋雨了一样。 小太监给季燃换了被子,并把此事报给了朱德海,朱德海又报给了皇上,皇上叫来季燃,询问道:“睡得可好?” 季燃回道:“睡得不好。梦里见到祥芸县主朝我泼冰水,吓得我哭成了一团,都把被子哭湿了。” 皇上有些无语,转而问道:“既然身体无恙,就给十三公主医治吧。事不宜迟。” 季燃应道:“诺。” 季燃给十三公主解毒,这件事成了宫里一件奇闻异趣。尤其是,他这几天的遭遇,都成了抗压神话。 季燃在朱德海的引领下,来到十三公主的寝宫,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后宫佳丽的目光。 毕竟,宫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像季燃这样,穿得花里胡哨不说,还开着低领,一伸手就是金光灿灿的大戒指,笑容也璀璨到令人不敢直视。 若是有宫女偷偷看他,他还会停下来,摆个造型,随手扯下一只鲜花,扔过去。 宫女羞得满脸通红,转身躲避。 朱海德将一切看在眼中,深觉自己责任重大,必须看好这只公蝴蝶,不能让他祸害皇上的后宫。 朱德海轻咳一声,说:“走吧,三皇子。” 季燃笑着说:“公公和老子这么客气,太生疏。以后,你就叫老子阿燃。若不是父皇寻到我,老子都想进宫当太监了。了然一身,多好。” 朱德海的嘴角抽了抽,有些接不上话了。 季燃继续道:“公公身材圆润是好,不过走路一定喘不上气来。” 朱德海立刻点头:“嗯,是这样。” 季燃笑道:“等老子救醒了十三公主,就给你看看。” 朱德海立刻笑容爬满脸,说:“那可就有劳三皇子了。” 季燃挑眉说:“和老子见外不是?!” 朱德海眼角跳了跳,说:“不敢不敢,奴才可不敢直呼主子姓名,这可是要坏规矩的。” 季燃说:“行,等以后喝回酒,撂倒你,看你在说什么规矩?!” 朱德海陪着笑脸,说:“都听三皇子的。这边请,这边请……” 说话间,二人来到十三公主的寝宫。 十三公主躺在床上,脸上惨白,眼窝塌陷,看起来有些骇人。妖舟陪在十三公主旁边,帮她擦了擦脸。看见季燃来了,她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季燃看了妖舟一眼,挑眉一笑,送上一记飞眼。 妖舟转开头,对朱德海说:“公公辛苦了。” 朱德海忙说:“可不敢称辛苦。倒是县主,还亲自照顾公主,若是公主醒来知道,定会十分感动。” 妖舟回道:“能不能醒,就看三皇子尽不尽心了。” 季燃说:“你把嘴闭上,别嗡嗡,小拳头抡起来,给老子锤锤后背,老子一准儿能救回十三公主。” 妖舟不想和季燃扯嘴皮子,于是和朱德海一起向后退了退。 婢女取出帕子,放在十三公主的手腕上。 季燃说:“整块大布,给她盖上,本王不会问脉。” 婢女听了这话,立刻取来一块乳白色的薄单,给十三公主从头盖到脚上。妖舟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为啥看起来,就像用布盖死人一样? 季燃伸出一根手指,在公主的脸上比量了一会儿,然后找到额头的位置,点了点,说:“快点儿醒来快点儿醒来!” 朱德海看向妖舟,询问道:“这?” 妖舟低声回道:“让他折腾吧。不折腾他难受,咱们等结果就好,他不敢不尽心。” 朱德海只能点头应下。 经过施法后,季燃站起身,说:“成了。” 朱德海瞪大眼睛、惊掉下巴,问:“成了?!这……这人没醒啊?!” 季燃说:“我是说,我知道她怎么回事儿了。你把老子要的东西,统统送到我府里。明天接我入宫,给公主解毒。” 朱德海:“……” 妖舟看着季燃说:“十三不能再等了。你想想办法。” 季燃说:“没药你让我想什么办法?大声喊她起床啊?!” 妖舟怒声道:“季燃!这不是儿戏!” 季燃说:“你知道不是儿戏就好。没有解药,鬼能治好她。” 妖舟无语。 季燃继续道:“行了,赶快的吧。” 朱德海马上应道:“诺诺诺!这就准备送到三皇子的府上。” 季燃从怀里抽出一叠清单,递给了朱德海。 朱德海结果,没拿稳,只抓住清单的一头,另一头落在地上,竟然还没完。朱德海忙把清单收整起来,就要去寻皇上。 季燃叫住朱德海,说:“别急,还有呢。”又从袖口里抽出一叠,递了出去。 朱德海接住,笑得不太自然,问:“都能用得上啊?” 季燃认真地点了点头,回道:“缺一不可。” 朱德海这才虎躯一震,立刻去操办。 季燃对妖舟说:“走吧,咱出宫。” 妖舟回头看了眼十三公主,将盖在她脸上的布拿下来,这才转身和季燃一同离开。 二人出了宫门,季燃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乌羽白的马车也等在了门口。 这是妖舟和乌羽白分开后,第一次见到他。虽然没有时隔多久,但是心中那份想念却膨胀了不知多少倍。 妖舟快步走向乌羽白的马车,却被季燃一把拉住了手腕,说:“车里没人。乌羽白进宫了。” 妖舟不信。 季燃说:“你看那车轱辘,有人的时候,绷成什么样?没人的时候,多舒展。” 妖舟仔细一看,还真是这样,不由得对季燃刮目相看。很多时候,季燃的聪慧仿佛刻在了骨子里,有着让人嫉妒的天分。 季燃说:“你啊,乖乖和老子回去吧!人家不是来寻你的,而是来找皇上的。” 妖舟说:“你自己走,我等他。” 季燃放开妖舟的手,抱着胳膊说:“老子可是金贵的身子,等会儿药材送到了,你不搭把手,老子自己干不了粗活。磨蹭下来,又得耗时个两三天。” 妖舟果断跳上季燃的马车。 季燃呵呵一笑,眉宇舒展,掐腰说:“今天真是风和日丽啊。” 正文 第479章 红人 妖舟和季燃回到府上,用过午膳,过了没多一会儿,整车整车的珍贵药材就送到了季府。 季燃派卫云清点了药材,直接入库,然后对妖舟说:“等你以后生病,咱不用花钱买药材了。齐活!” 妖舟笑着问季燃:“你什么时候动手做药啊?!” 季燃回道:“走走,去库房,老子说,你拿,现在就做。拿了皇帝那么多好处,怎么也要意思意思整点儿动静出来。不然府里的钉子们,可就没啥可汇报的。人呐,还得有用。” 妖舟不置可否。 为了十三公主,妖舟也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在季燃的指挥下,妖舟切割着草药。因心里有事儿,惦记着和苏女的约会,一不留神,切到了手指尖,瞬间血流如注。 妖舟刚嘶了一声,季燃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现,一把抓起妖舟的手,放进了嘴里。 妖舟愣了,没想到季燃这么紧张她。季燃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这么紧张妖舟。 季燃含着妖舟的手指头,说:“补补。我最近缺血,得补补。” 妖舟抽出手指,说:“我嫌你嘴巴脏。” 季燃不耐烦地轰着妖舟,说:“剁药都剁不明白!起开起来……” 妖舟让开。 季燃开始剁药材,那动作麻溜的,让人怀疑他就是干这个起家的。 妖舟坐在旁边,看着季燃,心中再次划过异样的感觉。她再次想起了胖子。许是心中装着太多疑惑,已经撑不起什么计谋,妖舟下意识地唤了声:“胖子。” 季燃的动作微顿,转头看向妖舟,问:“老子胖吗?!” 妖舟没搭话。 季燃突然吼道:“老子胖吗?!” 季燃说:“我看着你,总像看见一个老朋友。” 季燃摔下剁菜刀,又踢了一脚,结果把脚踢痛了,抱着脚一顿蹦,口中还骂道:“该死的胖子!” 妖舟忍不住噗呲一笑。 季燃瞪了妖舟一眼,放下脚,扯了些药草,放在嘴里咀嚼后,吐到帕子上,然后抓过妖舟的手,说:“老子这口水可金贵的很。你嫌埋汰,伤口却喜欢。” 妖舟任由季燃将她的伤口处理好,然后又要去剁药。 季燃说:“不用剁了,就这样吧。你把药材都扔锅里熬。熬到熬不动,就行了。” 妖舟应下,开始熬药。 熬药是个辛苦活,尤其天还热,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 季燃躺在摇椅上,一边吃着冰镇葡萄,一边享受着美人给他掌扇,那样子别提多舒服。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妖舟,还不忘提点道:“汗水要掉锅里去了。” 妖舟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当大夫这个活儿还挺辛苦的。” 季燃随口回道:“那是。上山采药,泥泞里看病,鞋子丢了一只,还得自己买。” 妖舟回头看向季燃。 季燃说:“我师父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我既然传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就得把这行挑起来。”邪恶的一笑,“不能再跑丢鞋子自己买。” 妖舟收回目光,继续熬药。 这药终于熬到浓稠后,季燃说:“得了,走吧,去宫里。” 妖舟心中一喜,打包了一碗特别浓稠的药,和季燃一同出发。 马车上,妖舟问:“这真是解药吗?” 季燃没回话,而是从戒指里倒出一颗药丸,丢进了药碗里,这才回道:“现在是了。” 妖舟:“……”敢情她忙前忙乎了这么久,就是做了一个药引子?! 妖舟问:“十三的毒,是你下的吧?” 季燃没回话,只是勾唇一笑,说:“你猜。” 妖舟问:“自己下毒自己解,有趣儿?” 季燃回道:“都说自己犯的错,偿命也得认。果果,你觉得这话对吗?” 妖舟思忖着回道:“那要看看,什么错。” 季燃闭上眼,不再说话。 妖舟打量着季燃,也没有说话。 马车到了皇宫,破例不用禀报,直接就进了宫中。 皇上和皇后闻讯赶来,一同出现在十三公主的寝宫。妖舟没有看见庄公公,却没有询问,不想给彼此惹麻烦,且当不熟悉。 季燃掏出一个小拇指出细的小瓷瓶,在公主的鼻子下放了一会儿。 公主突然张开眼睛,大口喘息着。 皇后和皇上都凑上前,面露惊喜,询问她可彻底清醒,还问询季燃,十三公主是否无恙。 季燃示意妖舟把药端给十三公主,这才回道:“喝了这些解药后,也就恢复个七七八八了。”别有深意地看了皇上一眼,没再继续说。 皇上也回了季燃一个眼神,有种心照不宣在里面。 皇后看见了二人的互动,却不晓得原因。至于妖舟,压根就不知道。她正忙着给十三公主喂解药。 十三公主本不想喝,奈何妖舟不肯退让,皇上又沉了脸。最终,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却也吐得七七八八,能咽下的没两口。 皇上询问道:“多说咽下两口,可行?” 季燃回道:“姑且看看。若不行,再熬给她。” 皇上这才安心。 皇后问:“十三公主所中何毒?” 季燃回道:“她中的毒名,有些类似初九不相见,却又有些不同。师傅不让害人,所以没教过我用毒,只教会了解毒。我对毒的了解,也只仅限于一个名字罢了。” 皇后微微颔首,说:“能继承治病救人的衣钵,才是大福报。” 季燃笑道:“皇后娘娘最近定是太过操劳,眼瞧着肤色有些暗沉,不如让本王给你调调。” 皇后用手摸了摸自己脸,忙又放下,说:“那就有劳三皇子了。” 季燃回道:“皇后倾国倾城,只需稍加保养,定能青春永驻。” 皇后笑了。哪个女人不爱美?更何况,是需要在后宫里维护圣心的皇后?! 妖舟看了季燃一眼,怎么觉得他那副样子,看起来就像当着皇上面在勾引他老婆?!不过,眼下皇上正关心十三公主的病情,没时间关注季燃。 十三喝药后,说:“女儿饿了。” 皇上大喜,忙说:“速去准备米粥……”顿了顿,看向季燃,“吃米粥可行?” 季燃回道:“尚可。” 皇上问:“吃什么最好?” 季燃回道:“加糖的米粥。” 朱德海不用人吩咐,自己应道:“这就去,老奴这就去……” 皇上看向季燃,微微颔首,说:“三皇子果然药到病除。” 季燃回道:“十三公主这是余毒未清。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调理一段时日。” 皇上笑道:“朕允你在宫中行走。” 季燃回道:“谢皇上。” 正文 第480章 婚事你懂得 季燃一跃成为了皇上面前的红人,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一个临国质子,竟然成为了可以御前行走的人,这简直和闹笑话一样。不过,季燃就是有这个本事,也善于拉进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十三公主醒了后,皇上赏了季燃,也顺手送了妖舟一盒子珍珠。 妖舟发现,皇上很喜欢送人珍珠,就像见人递根烟似的,特别顺手。 十三公主拉着妖舟不放手,说什么都让她陪自己几天。皇上作为老父亲,自然要照顾病中的女儿情绪,于是妖舟再次被迫留了下来。幸而,十三公主康复的消息被传了出去,隔天肖亲王就带着新王妃苏女来探望十三公主了。 妖舟再见苏女,心中生出了感慨。在皇权之下,明明那么近的两个人,竟然就没机会走到一起去。真是草了! 苏女探完十三公主,留下礼物,妖舟自动请缨相送。 二人走在出宫的路上,肩膀挨着肩膀,迎着夕阳。 苏女说:“原本要等你消息,却又寻不到你,昨天才知道,你竟进了宫,害我担心一场。浅止也十分惦记。” 妖舟回道:“让王妃担心了,是我的不是。此事来得太快,都没时间派人通知你。” 苏女笑道:“你和我无需客气。只说,你想得如何了?” 妖舟回道:“我是真心想和王妃结交。为了这份真心,也不想糊弄王妃。我并不喜欢浅止,就算嫁给他,也难成神仙眷侣。” 苏女没有气恼,而是劝道:“你不知,这男人的情,素来薄。而女人,则是要寻一个安稳。最起码,是要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妖舟说:“乌羽白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苏女看了妖舟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妖舟问:“王妃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苏女思忖片刻,见前面带路的小太监隔着一段距离,这才压低声音说:“皇上有意让乌世子迎娶十三公主。” 妖舟一愣,感觉……这事儿……还可能。只不过,这个消息有些突然,她竟……不不,并非突然,而是有迹可循。十三公主本就挺喜欢乌羽白的,而今又病成了一个弱女子,定不可能让她远嫁和亲,或者下嫁稳固政权。唯有嫁给乌羽白,才是最稳妥的。 有了联姻关系,既能让乌羽白收了野心,也能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一个永远名正言顺又甩不掉必须好生伺候着的眼线。 至于乌羽白,他可能也需要一个表忠心的机会,让皇上别再追查他私开盐路、偷挖矿石。都是一家人了,就不需要太过计较。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乌羽白迎娶了十三公主,就能让皇上安心,且证明自己心在岳国,身也在岳国。 妖舟想得特别明白,所以心也特别难受。因为,在这个对于乌羽白和皇上都十分有好处的双赢大事上,竟然没有她存在的必要。 苏女见妖舟不语,就继续说道:“昨个乌世子进宫,估计就是谈这个事儿。” 妖舟想到昨天看见的乌家马车,和与自己失之交臂的乌羽白,感觉命运这个坏东西,伸出了可恶的手,想要扼住她的呼吸。呵…… 妖舟不想捕风捉影,但是略一分析,就发现这件事是个无懈可击的闭合环。除非,乌羽白现在就能力和岳国皇上掰头,否则……隐忍和退让,乃至于默认,都将是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儿。 妖舟很想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笑一笑,却没能做到。 苏女站定,拉着妖舟的说,低声说:“在男人的事业前途上,我们女人素来只能是锦上添花。你不逼你,但是你可以想想,没有人能改变皇上的想法和乌世子的意愿。你要给自己留条退路,这样才不至于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妖舟瞬间扬起笑容,说:“浅止不是我的退路,我也不想让他的一份感情沦落至此。然,我却感谢王妃的金玉良言和忠告。” 苏女看着妖舟,重重一叹:“你好自为之吧。”放开手,施施然离开。 妖舟看着苏女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回过神,转身向着内院走去。老天爷总喜欢逗哏。她刚与乌羽白突破阻碍亲密无间,也刚刚拼尽全力配合季燃救醒了十三公主,结果却成了一根线,将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两个人联系到了一起,铸成了因缘。 这炒蛋的生活啊! 妖舟一边低头把玩着荷包,一边想着自己还能做什么,改变一下即将发生的事情。结果,险些撞到人。幸好她机敏,及时停下脚步。 抬头一看,竟是肖亲王。 肖亲王看着妖舟,竟是一笑,问:“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妖舟随口回道:“想正在想的事儿。”回话后,顿觉不对劲儿。肖亲王问话的语调和眼神,怎么透着一分亲昵呢?就像在对熟人说话。实则,自己和肖亲王之间,隔着好几把刀呢。妖舟顿觉反常既有妖,暗暗提高了警觉。 肖亲王听了妖舟的话,又笑了笑,忽地问道:“县主可喜欢风铃?我昨个刚得了一个,很是有趣儿。” 妖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肖亲王的言谈举止,怀疑苏女和他说过肖浅止的婚事,而肖亲王也比较中意她,所以才想着送礼。 妖舟想得不错,却有偏差。肖亲王中意她没错,但是并非因为肖浅止的婚事。她回道:“我是一个粗人,不喜欢精致的东西,还是留着送给世子妃吧。” 妖舟这话说得十分明白,自己不是世子妃的人选,也不愿意当世子妃。可这话听在肖亲王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肖亲王觉得,妖舟和肖浅止同年,这么说,就是明确的告诉自己,她没看中肖浅止。 肖亲王满意地笑了,说:“去玩吧。出宫后,我派人给你送去。”言罢,笑吟吟地走了。 妖舟扭头看向肖亲王,顿觉满头雾水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明明说不要了,他还送个毛啊?!有病! 妖舟快步离开,准备找十三谈谈心。嗯,曲线救国,要得、要得。 然而,季燃的动作,却比妖舟快上许多…… 正文 第481章 你不心疼我 在妖舟和苏女谈话的时候,季燃也找上了十三公主,以问诊为由,行谈心之事。 季燃说:“你这个身体,得好生调养啊,不然以后子嗣都是个问题。” 一听到有关子嗣,这可一下子戳到了十三公主的肺管子上。她立刻红着脸追问道:“竟还能影响……影响那些?” 季燃点头,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十三公主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半晌才问道:“可有调解的办法?” 季燃看着十三公主询问道:“公主可有喜欢的男子?” 十三公主的脸瞬间爆红,低垂下头,骂了声:“讨厌!” 季燃拿起挂在腰带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十分中肯地说:“确实十分迷人。” 十三公主抬头看了季燃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季燃问:“你确定不喜欢乌羽白?” 十三公主再次看向季燃,回道:“没说不喜欢啊。” 季燃果断放下镜子,问:“就这么说吧,调养最终的是心情,你且如实告诉我,你想嫁给谁?”季燃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十三公主想要嫁给乌羽白,那他就肯定她的想法,告诉她必须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能调理好她的心神。如果十三公主要嫁给他,那他就必须告诉十三公主,心跳过快对她身体没好处,唯有嫁给乌羽白才能延年益寿。 十三公主扭捏一番后,认真想了想,回道:“嫁给你或者嫁给乌羽白,都行。”言罢,又是一副羞涩不已的样子。 季燃在心里骂了一句,说:“选一个。你想嫁给我也行,就是早晚有一天我得回临国去。你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受了委屈也没人帮你撑腰。” 十三公主问:“你不帮我?” 季燃摆了摆手,回道:“帮不了。老子在临国,那么多相好的,哪有时间帮你?!” 十三公主果断换了方向:“那还是嫁给乌羽白吧。”用手指头比量着,“朝堂上那么多人,我也就瞧着他挺好看的。再者,阿舟喜欢他,估计也得嫁他。到时候,我可以和阿舟有个伴儿。阿舟做饭可好吃了。” 季燃斜眼看着十三公主,暗道:还想和红果果作伴?谁敢和她抢男人,她不得整死谁?!不过,你除外。 季燃笑了笑说:“英雄所见略同。” 十三公主激动地问:“当真?” 季燃点头,回道:“自然当真。你想啊,你心情愉悦了,本王再给你开两包药,保准你药到病除。别说子嗣无忧,就怕你以后儿孙绕膝,多得你都忙不过来。” 十三公主开心了:“那好、那好。” 季燃起身,说:“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要到处乱说。毕竟,子嗣是大事,让人知道了对你不好。” 十三公主点头应道:“嗯!三皇子你放心。你救了我,我信你,一定听你的。” 季燃含笑点头离开,心中暗道:“你最不应该信的就是我。” 季燃走到门口时,和妖舟走了个脸对脸。 妖舟立刻警觉起来,问:“你来干什么?” 季燃回道:“给十三公主看病呗,难道是逛街吗?”转而问,“你来干什么?莫不是知道我来了,所以特意追来了?” 妖舟横了季燃一眼:“滚蛋!” 季燃啧了一声,说:“真凶。可能……没胸的女人,就必须凶一点儿才能证明自己有凶。”言罢,撒腿就跑。 妖舟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于是扯下腰间佩戴的荷包,直接就砸向了季燃的后脑勺。 季燃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地上去。他捡起荷包,打开看了看,就是一笑:“呦呵,还有一包银豆豆,真好。最近正好手头紧。”将荷包往自己腰间一挂,“这个定情信物,本王收下了。”挑眉一笑,迈着舍我其谁的步伐,走了。 拐到妖舟看不见的位置,用手摸了摸后脑袋,摸到了血。他发出嘶的一声,嘀咕道:“你嘶一声,老子的心都跟着哆嗦了。老子嘶一声,你恨不得把老子的头揪下来。你个没良心的恶妇!”一甩袖子,沉着脸离开。 妖舟来到十三公主面前,尚未开口,十三公主就拉住了妖舟的手,一脸喜色地说:“阿舟,咱们一起嫁人吧!” 妖舟:“……” 十三公主兴奋地说:“我和你说哦,我都想好了,咱俩一起嫁给乌哥哥。到时候,你就负责做饭、负责收拾不听话的下人,还要负责赚钱养家,最重要的是,给我多整些胭脂水粉……” 妖舟下意识地问:“那你干什么?” 十三公主回道:“我身体弱,又中了毒,自然得好生养着啊。” 妖舟发现,自己被十三公主的脑回路带偏了。 十三公主笑道:“我心情好,身体恢复得自然就好。看着我健健康康的,你是不是也特别开心?!” 妖舟确实开心,但是不是这么一个开心法儿。她回道:“自然开心……” 妖舟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兴奋的十三公主打断了,说:“咱俩一起去找父皇吧!虽然我身份比你金贵,但是我喜欢你,咱俩一天进门。”十三公主说风就是雨的性格,让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妖舟去找皇上。 妖舟从十三公主的态度上,瞬间想明白一件事,季燃就是这件事的推手!否则,为何季燃一来探望十三公主,就激发了她想要嫁人的想法? 妖舟扯住十三公主,看着她说:“这事儿是好事儿,不过不急,事缓则圆。你这样毛躁,容易坏事。” 十三公主顿觉妖舟和她都想此事能成,也实在是在为她考虑,于是强行按下雀跃的心,问:“那你说怎么办?” 妖舟笑了笑,用特别柔和的表情说:“冉玥,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愿意和别人共同分享的。因为,人不是食物。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但是夫君,不能共享。” 十三公主一脸诧异地问:“你是说,有你没他?我……只能要一个?” 妖舟回道:“这么想也没毛病。” 十三公主为难了。第一次,陷入到选择的难题里。 妖舟感觉十三公主有些可怜,就像一个用来练武的木头桩子,被她和季燃打来打去。不过,没法。 正文 第482章 太多意思在里面 妖舟一直想见皇上一面,然后用一些比较特别的角度,撬动他初步形成的想法,奈何皇上似乎晓得妖舟的打算,一直避而不见。甚至还发了话,放妖舟出宫去。 尽管十三公主十分舍不得,却也不敢忤逆圣意。 妖舟也想过要不要主动出击,去寻皇上,却唯恐适得其反。毕竟,所有的事儿都是她的推断和猜测,皇上这边并未透出任何风声。 出宫前,妖舟想找朱德海打听一二,偏偏十三公主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并探望一下庄公公。妖舟既惦记着庄公公的身体,也曾答应皇后去她宫中坐一坐,于是欣然同行。 皇宫的寝宫名为凤檐宫,光是屋檐,就高出其它寝宫一大截,代表了她无法比拟的地位和身份。 二人去的时候,正赶上太子给皇后娘娘请安。妖舟觉得需要等一会儿,不想皇后娘娘竟然让他们进去了。 皇后看见十三公主和妖舟,脸上露出关切温和却又大方得体的笑容。 妖舟和十三公主先叩拜了皇后,然后才是太子。 太子对着二人微微颔首,一副儒雅的模样,口中还唤着二人为:“妹妹。” 十三公主应得心安理得:“太子哥哥。” 妖舟回得小心翼翼:“太子吉祥。” 太子看向妖舟,眼神明显比第一次见面时柔和了许多。 皇后一手拉着一个,仔细端详二人,满意地点着头,还一人赏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玉镯,晶莹剔透,水头十足,最重要的是难得一见的血玉。 皇后对妖舟说:“得空就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儿。听说你心思奇巧,做出了透明的琉璃,本宫也想着看看眼界。” 妖舟立刻回道:“目前尚在改良之中。等做出精品,第一个就送给皇后娘娘把玩。”其实,已经是成品了。只不过妖舟会说话,懂得皇后的心思。第一要人捧着她,把她放在第一位;第二,好东西必须是她的,也必须是头一份;第三,记住以上两点。 皇后娘娘很满意,笑着说:“那本宫可就等你喽。”抬手一指,“那镜子,也是你做出来的吧?” 妖舟早就看到那面镜子了,不过还是顺着皇后娘娘的手看去,说:“还真是。” 皇后说:“那是太子送给本宫的。”说着话,还看了太子一眼,眼中都是夸赞和欢喜之意。 妖舟暗道:“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脚臭都是味道特别。” 别管妖舟心里怎么想,嘴上却恭维道:“太子真是孝顺。那镜子刚做出第一批,就被抢没了。若知道订购镜子的是太子,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要银子啊。这事儿怪我。” 皇后笑着说:“怎能怪你。让他关顾一下你的生意,也是好的。” 这话说得太过亲近,让妖舟的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顿觉危险。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最近这风气就不对劲儿。 妖舟继续道:“那就谢谢皇后娘娘和太子了。” 太子回了句:“阿舟与我客气,最不应该。” 妖舟再次一惊,面上却显得神色如常,说:“太子高贵,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不客气呀。” 太子看着妖舟,忽地笑了笑,没说话,但意味深长。 皇后拍了拍妖舟的手,笑着夸了一句:“真是一个风趣的好孩子。” 妖舟低垂着头,说:“一身铜臭罢了,皇后娘娘抬爱,阿舟感激不尽。”心里却道,“老娘感觉到了危险,绝对的危险,不行,必须找人打听一下,到底要发生什么事儿。” 妖舟看了十三公主一眼,希望她救场。不过,这货脑袋是短跑冠军,不太给眼神机会。 十三公主噘嘴道:“皇后娘娘偏心,一个劲儿地夸阿舟,都不夸夸我。太子哥哥也是,总看着阿舟笑。难道是冉玥大病一场后,丑了吗?” 太子立刻哄道:“妹妹自然是天香国色的。” 十三公主问:“那我问你,我和阿舟谁好看?” 妖舟在心里给十三竖起手指,为难太子的话题,着实需要十三这种人物发言。 太子也不是蠢货,自然而然地回道:“妹妹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贵不可及;阿舟是春睡海棠,别有一番滋味。”眼尾扫向妖舟,透着几分亲昵之色。 妖舟恶寒呐!真是要命了!忙说:“不敢不敢,给我一万个……” 太子打趣儿道:“给你一万个胆子也不敢?” 妖舟回道:“确实不敢。” 太子看向皇后,笑道:“阿舟妹妹胆子真小,不过我喜欢。” 妖舟看了太子一眼,瞬间明白了,皇后娘娘和太子为何对她这般热情。事出有因,不可玩笑。 皇后看向妖舟,说:“嗯,本宫瞧着也喜欢。” 十三公主对妖舟说:“看吧,都喜欢你,没人喜欢我了。” 妖舟立刻接话道:“你是自家人,喜欢你也不会总挂在嘴上,不然不得天天说呀?!” 皇后和太子对视一眼,笑了。 妖舟说:“时辰不早了,不能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我等先告辞了。” 十三公主附和道:“是是,我们还要去看庄公公呢。” 皇后微微颔首,说:“难得你们有心了。” 十三公主说:“那是自然。去往边城时,我们都是熟悉的。公公特别爱吃阿舟做得饭呢。” 妖舟暗道:“不知道把十三公主的嘴缝上,算不算重罪?若是不砍头,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皇后挑眉:“哦?” 十三公主还要说,却被妖舟打断:“你不也十分爱吃?每次我做了美食,你第一个嗅鼻子。真是一个小馋猫。”说着话,还捏了捏十三公主的手,样子无比亲密。 十三公主点头道:“那些味道,着实诱人。等以后有机会,你也给母后做一些尝尝。” 妖舟说:“也就是你觉得好。不过是些乡野粗物。因为沿途没有店家,我反倒成了厨子。现在做给你吃,你也不觉得如何美味。” 十三公主还要争辩。她以为,在皇后面前夸妖舟,就是一件好事,是在给妖舟长脸。殊不知,想法不同、立场不同,好事也是坏事。 妖舟忙拉住十三公主,说:“走啦走啦,你再说下去,我就不用出宫了。看了公公,说一两句话,我就得出宫了。”尽量撇清和庄公公的关系。 十三公主点头应下:“那好吧。母后,太子哥哥,我们告退了。” 皇后和太子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正文 第483章 探望公公 妖舟和十三公主一走,皇后就问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回道:“儿已经说过了,喜欢。” 皇后微微颔首,说:“原还以为,你会嫌弃她山野出身,而今又一身铜臭。” 太子却道:“山野出身有野趣儿。至于一身铜臭,却是儿子眼下却最缺的。谁能想到,一个乡下来的胖丫头,竟有这番造化。总而言之,就算儿不要,也不能便宜了乌羽白。” 皇后满意地笑道:“太子所言甚是。” 太子说:“儿臣不打扰母后了。侧妃的事儿,还请母后多盯着些。” 皇后说:“去吧,这个侧妃她跑不了。” 太子告退离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妖舟这边,和十三公主来到庄公公的房门口。十三公主也不用小太监通报,抬腿就要进去。 妖舟拉住十三公主,说:“让小太监通报一声。” 十三公主直接说道:“进一个奴才房,还用通报?” 妖舟微微蹙眉,说:“即便是奴才,也有自己的隐私,你不管不顾地进去,是看病呢,还给病人添堵。” 十三公主不乐意,瞪了妖舟一眼,说:“在宫里,也就你敢数落我!” 妖舟横了十三公主一眼:“你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宫里,也不会一直在皇上的庇护之下,你得学会接人待物,懂得做事的分寸!” 十三公主没吭声,屋里却响起了动静,说:“都进来吧。” 听声音,竟是当今皇上! 妖舟心中一惊,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有些越俎代庖,帮皇上教育了公主。她和十三公主互看一眼,走进屋内,并在心里盘算了,皇上来看庄公公,竟然没带着朱德海,估计是有话要说。 屋内之人,果然是那个九五之尊。 皇上坐在椅子上,庄公公倚着软垫,半躺在床上,气氛还算和谐,却因皇上的原因,略显拘谨。 二人给皇上请安,换来皇上一个温和的笑脸。 皇上说:“你们二人还算有心,知道来探望庄筱。” 十三公主回道:“那是,我和阿舟可是最有心的人。父皇怎么也来了?”说着话,靠在了皇上身边,一副亲昵的样子。 妖舟暗道:“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十三看起来一根直肠子,却懂得讨好亲近最有用的那个人。抱住皇上的大腿,也就是人生赢家了。” 妖舟看向庄公公,发现庄公公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就像在想心事,状态完全脱频了。阳光透过窗纸,落在他的脸上,有种沉淀了岁月的淡然在里面。 从公公输钱后捉襟见肘的状况来看,他确实……两袖清风,不像朱德海,收获颇丰。那是真的淡定从容,毫无畏惧。所以,对于皇权这种东西,他相处起来也显得十分淡然。无欲则刚,估计就是公公的真实写照。 察觉到妖舟的视线,庄公公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然后转动眸子,看向妖舟。 不知回望公公,笑了笑。 公公接收到妖舟的善意和问候,便又低垂下眼睑,不知道想些什么去了。 皇上和十三公主说了几句话后,把目光落在了妖舟的身上,说:“冉玥想法却是比较单纯……” 妖舟等了等,没等到下文,下意识抬头看向皇上,用眼神询问:“下文呢?” 皇上继续道:“以往若是朕这么说,定会有人跪在地上,惶恐不安,说自己越俎代庖了。” 妖舟见皇上挑明了此事,就证明他并非真生气,于是笑着说:“我还以为皇上要夸我,能与皇上想一块儿去了。然后……”没有了下文。 皇上问:“什么然后?” 妖舟这才继续道:“然后顺手送阿舟一盒子珍珠。” 皇上瞪眼看着妖舟,气氛瞬间接近冰点,就连十三都大气不敢喘。皇上却是忽地一笑,用手指虚点妖舟两下,说:“真是只皮猴子!” 十三笑道:“没错,父皇,她就是一只胆大妄为的皮猴子。” 妖舟装出感慨道:“总归是逃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皇上笑了笑,看样子心情不错。 妖舟琢磨着,怎么开口提婚事,又不显得突兀。今天能在这儿逮到皇上,实属不易。 妖舟正要开口,却见皇上站了起来,说:“你们陪公公说说话吧。朕回书房了。” 妖舟看着皇上,心里腹诽道:这老小子溜得还挺快。 皇上看了妖舟一眼,说:“庄筱从不曾夸奖谁,却说你手艺不错。你给庄筱做顿饭吧。” 庄公公抬眸看向妖舟。 妖舟看向庄公公,回道:“诺。” 十三公主开心地说:“父皇,你也尝尝吧,阿舟的手艺可好了。” 皇上说:“也好。”提步向外走去。 十三公主说:“我送父皇。”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妖舟恭送皇上。庄公公却连客气都没有,一直半躺在软垫上没动,看来是真伤得不轻。想到季燃活蹦乱跳的样子,妖舟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哎,不对了,她好像偏心了。若季燃真是胖子,收拾庄公公正应当。若自己是季燃,也会从报复庄公公开始实施计划。 好吧,她有些混乱了。果然,立场决定了脑袋,而脑袋决定了屁股的位置。哎…… 妖舟对庄公公说:“公公先休息,我去厨房。” 庄公公没有说话,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既不拒绝,也不接受。 妖舟有些习以为常,转身去了厨房,奉旨做菜,那可真是可劲儿地选好食材。然而,那些所谓的珍贵食材,她不会做。她只会做一些家常饭菜。为了能打发起鸡蛋,妖舟还想吃些毒药补补身子,于是她问厨娘:“什么菜有毒啊?” 厨娘用一种心惊胆战的目光看着她,既认为她不懂得做饭,又唯恐她给谁下毒,哆哆嗦嗦地都不敢言语了。 妖舟在心里轻叹一声,说:“给我找个皇宫内院第一高手来,手速要快的。” 厨娘离去,将这个事儿说给总管听,总管又去找了朱德伟,朱德伟叫来御林军首领请他出马。当御林军首领雄赳赳气昂昂自信满满来寻妖舟,却得知自己只是充当一个打蛋器的工具人时,内心也是崩溃的。 正文 第484章 源于蛋糕的提点 妖舟这边做着饭菜,皇上和十三公主则是谈着家常,透着几分父女之间的亲近之情,却又有别于寻常百姓之间的无拘无束。 皇上问十三公主:“你如何看待乌羽白和叶泛舟?” 十三公主最近一直被这个事儿困扰,于是一股脑倾倒而出:“父皇,女儿最近正头痛这件事。女儿身子骨不好,想要嫁给乌羽白。女儿也曾和阿舟说过,与她同嫁。可是她不同意。她说爱一个人,不能分享……” 十三公主不知道,皇上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是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皮肤下都涌动起痛苦的痕迹,却还要强行靠脸皮和演技压制。 十三公主继续道:“女儿想和阿舟在一起,也想和乌羽白在一起,可却不能都要。好苦恼。” 皇上回过神,问:“朕听闻,去往边城时,叶泛舟可没少欺负你。而今,还动不动就教训你,你也愿意和她一起?” 十三公主抱着皇上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父皇,她那个人就那样。别管是谁,欺负到她头上,都不行。但是,你若是成为了她的朋友,她玩命护着你呢。” 这句话,又让皇上陷入到一种回忆之中。记忆中,也有一个女子,鲜衣怒马,横眉冷对,一副谁都不服的模样。然而,当你走进她的心里,她却又恨不得将心掏给你,一片赤诚,没有任何遮挡,火辣辣的如同太阳,既令人不敢直视,也被驱散了心中的阴霾。那样一个人啊…… 十三公主发现了皇上的走神,于是又晃了晃他的胳膊,唤道:“父皇、父皇。” 皇上回神,说:“皇家公主,还缺人玩命护着?” 十三公主回道:“不一样。父皇,一点儿也不一样。周围人对女儿好,那是因为父皇。她对女儿好,却……却……” 皇上说:“说不出了吧?难道不是因为朕?” 十三公主想了想,回道:“自然是因为父皇。不过,女儿相信,就算有一天女儿成为庶民,她也会护着女儿哒。”嘿嘿一笑,“女儿还是挺喜欢她管着女儿的。就像老夫子,挺有趣儿呢。” 皇上笑了:“朕让你多读书、多跟着太傅学习,你却嫌被约束,而今却愿意让个小丫头管教。” 十三公主说:“不是管教,是提点。反正,她说话不中听,但是女儿心里明白,她确实是为女儿好。” 皇上说:“行了,朕知道了。” 十三公主问:“父皇知道什么了?” 皇上横了十三公主一眼。 十三公主吐了吐舌头。 皇上终究是给十三公主露了口风,说:“那丫头是个聪慧的,却不薄情。你们二人交好,注意分寸,才能长久。婚嫁之事,本没你们挑三拣四的机会。这件事,朕不会强加干涉,选择权在你们三个。”勾唇一笑,“这是个有趣儿的游戏啊。” 十三公主问:“什么游戏啊?父皇,女儿不懂。” 皇上说:“不懂,也不要问,更不要说。闭嘴,就是你最好的状态。好了,朕困乏了,饭菜做好后,直接送书房来。” 十三公主笑吟吟地说:“父皇竟惦记着阿舟做得菜。” 皇上说:“换个口味也不错。”背着手,带着刚升任的小太监,溜溜达达地走了。 十三公主去往厨房,给妖舟捣蛋。厨房里不时发出十三公主惊叹连连的声音,大呼小叫不成体统,却也热闹非凡。 负责打发鸡蛋液的御林军首领,最后得到了一块蛋糕作为回报,吃了一口,就觉得这不停哆嗦的手,值了! 妖舟把美食一分二位,一份交给公主,带去给皇上品鉴。一份自己带着,送去给庄公公。 小桌子摆上床,美食一一呈现在桌子上,一些从未吃过的东西,散发着致命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就连食欲不太好的庄公公,这会儿都食指大动了。 一份土豆泥饼,一份糯米排骨,一份菌汤,一份小炒四季菜,一份萝卜条的咸菜,以及很小的一碗饭。 妖舟拧了帕子,递给庄公公。 庄公公也没有客气,更没有说一些什么杂家不能让县主服侍的虚伪话,而是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起来。 妖舟怕他不消化,每一样都只做了一小碗或者一小碟,所以很快就透出了盘子底儿。 待庄公公吃完,妖舟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然后又从食盒里取出一份奶油蛋糕和一杯冰镇荔枝酸梅汤放在上面,还细心地留下了勺子。 庄公公已经吃得很饱,却还是被奶油蛋糕吸引,吃了一口,顿觉口感不可思议,绵柔得好似云朵。 庄公公问:“这是何物?” 妖舟看着庄公公,笑道:“这可是公公和我说得第一句话呢。” 庄公公说:“若从来,还是这一句。” 妖舟觉得,庄公公这话有些幽默,只不过他自己不晓得。她没有和庄公公继续玩笑,而是详细地回道:“这是由鸡蛋和糖、面粉制作而成的蛋糕。上面白色的部分,是奶熬制而成的奶油。” 庄公公微微颔首,又喝了一口冰镇荔枝酸梅汤,将眉毛舒展开来。 妖舟站起身,说:“公公慢慢享用吧,我得出宫去。”向外走去。 庄公公看向妖舟,说:“你的事儿,在于乌羽白,不在于皇上。” 妖舟脚步微顿,回头看向庄公公,但见庄公公又继续低头吃着蛋糕,虽然仍旧是没有表情,但是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格外的……迷人。 嗯,这个词儿用得似乎有些不恰当,但是妖舟就是这么认为的。妖舟也没像以往那样,满嘴的甜言蜜语谢公公指点,而是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庄公公慢慢享受着美食,感觉身上那些被堵塞的气血和逆行的气息,都慢慢归位了。伤势仍在,却没那么刺痛了。 妖舟出了宫,一路都在琢磨着庄公公的话,在某一个瞬间,透彻了。自己在这里忧思忧虑,却还不知道乌羽白是怎么想的。若乌羽白想要迎娶公主,自己做那么多,无异于跳梁小丑。若他执意不肯,大不了再想其它办法。她来时两手空空,而今也不惧怕让一切从头来过。 她有不服输的勇气和能力。那么,乌羽白呢?! 正文 第485章 乱入的婚事 妖舟出宫去寻乌羽白,乌羽白却被皇上叫进了宫中,直接将庄公公收集到的,有关乌羽白的罪证砸到了脚前。 乌羽白看着那些罪证,说:“都是边角余料,不足以给臣定罪。” 一句话,险些将皇上给气冒烟了! 皇上指着他的鼻子,怒声吼道:“大胆妄为!庄筱岂是捕风捉影之人?!你销毁了罪证,却抹不掉细节。朕为你,你出去那几日,为何死了那么多官员?!” 乌羽白回道:“若是臣做的,臣可以不用出去,派人即可。臣出去,不过是想查一查,到底是谁想要诬陷栽赃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至于那些死掉的官员,其中两人,是贪赃枉法,且鱼肉百姓,臣这里有证据。至于其它人,许是畏罪自杀,和臣却是没有半分关系。” 皇上骂道:“狡辩!” 乌羽白说:“皇上看庄公公不是捕风捉影之人,看臣岂是油嘴滑舌之人?” 皇上被问得极其不舒服。实则,这些年和乌羽白相处,就没让他舒服过。 皇上冷冷一笑,说:“乌羽白,你心中有何想法,朕可以不追究。然而,你必须拿出态度,让朕信你。若非冉玥替你求情,你当朕舍不得办了你?!”微微一顿,“冉玥大病初愈,你去看看她吧。”眼神沉沉地看着乌羽白,“朕,也要看到你的诚意。” 乌羽白心如明镜,应道:“诺。”转身去探望十三,步伐甚至还有些急促。实则,他想念妖舟了,想念至极。知道妖舟进宫后,他安耐住所以急不可待的情绪,强行让自己稳了下来。 自己和皇上之间博弈,他不想将心上人牵扯下来。然而,在这个漩涡中,无人能逃。 乌羽白在小太监的陪同下,来到十三公主的寝宫后,才得知,妖舟已经出宫而去。 乌羽白送上了一只灵芝,给十三公主补身体,然后对着十三公主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去。 十三公主看着乌羽白的背影,皱起了眉毛,然后重重地一叹。 乌羽白出了皇宫,略一思忖,就直接往乌府赶去。 与此同时,宫中也传出消息,说乌羽白探望十三公主,送上灵芝,聊表心意。二人谈笑嫣然,郎才女貌。末了,乌世子离开,十三公主还不太高兴直叹气呢。且,皇上有意将祥芸县主,嫁到求娶的肖府去。 各路眼线开始偷偷奔走相告,为自己的金主送上第一手消息。若问消息准确不,那是自然。因为,消息是由皇上身边新晋升的小太监传出来的。光是听一听这个消息,就得给出去五十两呢! 当皇后和太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也坐不住了。皇后觉得稳扎稳打收财神的事儿,结果竟然要跑偏,这绝对不行! 皇后找到庄公公,说:“祥芸县主必须嫁给太子。这事儿,你去想办法。无论什么手段,必须成。” 庄公公回了句:“若是生死不乱,此事好办。” 皇后蹙眉说道:“若是死的,也得嫁到太子府上后再死。” 庄公公半倚在床上,没有搭话。 皇后缓和了表情,说:“本宫知道,你和祥芸县主颇有交情。” 庄公公抬眼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没否认也没承认。 皇后却自顾自地说道:“你伴了本宫这么多年,最是得力不过。本宫也想着,将来某一天,让你辅佐太子,也是极好的。届时,你还能吃到祥芸县主做得可口饭菜。”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庄公公,她是皇后,后宫里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 庄公公的目光落在被子上,说:“承诺皇后娘娘的事儿,杂家一直在做。至于太子,杂家能力不足,无法辅佐,此事难应。” 皇后笑了笑,说:“此事不急在一时。本宫还舍不得公公呢。眼下最用的是,是为太子纳了祥芸县主。” 庄公公没搭话。 皇后走到庄公公身边,伸出手,搭在庄公公的手背上,带着一丝撒娇的意思,低声说:“筱哥哥,你得帮我。” 庄公公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笑颜如花,一如那年初相见,依旧有着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令他没那么执着了。曾经,也是这样一句,他奋不顾身地进宫,成为了太监。一晃,好多年过去了。 庄公公在皇后的目光下,终是回应道:“尽力而为,却无法预测结果。” 皇后娘娘收回手,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母仪天下的尊贵女人:“本宫就等你消息了。你身体抱恙,缺什么进补的东西,只管派人来寻本宫。上天入地,总能给你寻到。” 庄公公回道:“残破之身,用不上那些金贵的东西,皇后娘娘无需费心。” 皇后娘娘看着庄公公轻叹一声,说:“你我之间,何时需要怎么客套了?” 原本,这是一句拉近彼此关系又带了些莫名感慨的话,皇后也没指望庄公公回答。 然,庄公公却认真地回道:“从皇后娘娘准备进宫为后那天起,便如此了。” 皇后:“……” 最终,两个人都没再多言,彼此分开,各种走自己的路。皇后娘娘去寻皇上聊天,争取从决定权上确定妖舟的归属问题。皇上却密不透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皇后聊着天,完全不在线上,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至于庄公公,他这是下了床,慢慢穿上衣袍,然后迎着夕阳,慢慢走出宫墙。 另一边,妖舟回了趟楚门,吃了二两毒药,顿觉神清气爽,能狂打出两盆鸡蛋液做蛋糕都不带歇气儿的。她想到季燃那满手大戒指,可以装药丸子,也动了心思,想整几个戴戴。不过,那个画面感太辣眼,她又不像季燃那样能扛得住,只能另作它想。 恢复了武力值和精气神的妖舟,来到了乌亲王的府邸门口,却没有敲门,而是偷偷爬上墙头,在夕阳中溜进了乌府。艺高人胆大,就是不走寻常路啊。 妖舟不想见到乌亲王那个糟老头子,只想找到乌羽白。然而,事与愿违,她竟看见乌亲王在凉亭里作画! 乖乖,隔着一定距离,都能看得出,乌亲王神色专注,似乎投入了相当多的感情。妖舟爬上树,探头一看,乌亲王竟然在画一名女子! 哎呦,有趣儿了。 正文 第486章 羽白的恨意 妖舟的心就像被一根羽毛轻轻地撩拨着,明明没用多大的劲儿,却痒得不行。她知道靠近乌亲王很可能被发现,不过……不靠近,如何知道他画得是谁?没准儿这个老小子思春了,要给乌羽白找个后妈。她得提前把把关呐。 妖舟见凉亭周围也没有一个遮挡,阿木还守在亭子外当柱子,眼珠子都不用转,立刻计上心头。她潜入下人房,偷了一套小厮装,换在身上,然后用生姜略微改变了一下肤色,用木炭条改变了眉形,随便倒了一碗茶,放在托盘里,端着走向乌亲王,完全不担心自己被发现后会怎么办。 妖舟这顿折腾,用了些时间,幸而乌亲王画得入迷,连带着还要自我欣赏一番,倒也没收摊。 妖舟一出现,就被阿木拦下,冷着脸说:“这里不需要你服侍,退下。” 妖舟哆哆嗦嗦地回道:“诺诺……”手一抖,茶杯滚向阿木的腹部,尽管杯子被阿木接住了,但是肚皮却湿了。 阿木是个暴脾气,当即抡起拳头,就要打妖舟:“找打!” 妖舟吓得抱头鼠窜,躲闪间,直接就向着乌亲王奔去。只一眼,就认出,乌亲王笔下的女子,竟是……女魔头金知了! 一身红裙,吊着马尾,嘴上还叼了根草,懒懒地倚靠在马背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眉宇间却带着一分凶神恶煞,仿佛挺烦。 妖舟和女魔头在一起生活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早就将她一颦一笑都记在了心里,而今女魔头跃然于纸张,那种思念之情瞬间冲击像五脏六腑。 阿木一把抓住妖舟的后脖子,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整个过程,妖舟都忘记了反抗。落地的瞬间,才在疼痛中回过神,准备找乌亲王聊聊天,却看见面前出现一双白靴,正属于乌羽白。 妖舟没有抬头,而是直接装昏厥。毕竟,阿木刚才那一下,都把她扔到了亭子周围的林荫道上,距离亭子大约十米远的位置。寻常人,都得被摔骨折了。所以,她直接昏迷,一点儿也不过分。 乌羽白心中装着事儿,没有在意脚下之人,而是越过妖舟,直接走向乌亲王。 乌亲王看见乌羽白的瞬间,有那么一点点儿的不自然,直接收起了笔下画卷。 乌羽白见此,眸子微微一缩,说:“又在画那个女人?!” 妖舟一听这话,眉毛就是一跳,咽喉和心也都被两只无形大手扼住,痛苦却无法呼吸。 乌羽白明明知道,那个女人是她母亲,为何……为何语气如此不屑?一定有误会,一定是的。 乌亲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有事?” 乌羽白用淡淡的语调嘲讽道:“儿子不应该回来,耽误了父亲的雅兴。”转身就要走。显然,乌亲王画女魔头,让他十分不悦。 乌亲王开口道:“羽白。” 乌羽白又走了两步,这才站定。 乌亲王说:“既然回来了,留下用晚膳吧。你的婚事,也当提到日程上了。” 乌羽白转回身,看向乌亲王,一双眸子沉沉的,却是忽地一笑,说:“父亲可是怕儿子犯浑,毁了父亲的富贵?” 乌亲王说:“你从来不是犯浑之人。权衡利弊,你心中有数。” 乌羽白说:“你当初被迫娶我母亲,而今我却要被迫取十三公主。父亲,你我的命运何其相似?何其可悲可怜?!你就没有恨过?” 至于恨谁?彼此心知肚明。妖舟更是听出了乌羽白心中的不甘和恨意。也似乎,明白了乌羽白为何那么厌恶女魔头。 可是因为,乌亲王喜欢的女子,正是女魔头,而非乌羽白的娘亲?只不过,这种厌恶,令妖舟觉得身体发冷。 乌亲王厌恶大夫人,所以连带着坑阿舟;乌羽白呢?他厌恶女魔头,是否会连带着坑她的女儿?! 乌羽白知道,她妖舟并非叶泛舟,而是女魔头的女儿——妖舟。 这一刻,妖舟的心是混乱不堪的。从没有哪一次,她像现在这般,怀疑乌羽白的感情,质疑两个人的相爱。因为她知道,有心算计无心,最是可怕。 师傅们打小对她教育都是:即便爱得轰轰烈烈,却也要保持三分清醒,能够全身而退。毕竟,谁也不是楚晏,能够为了女魔头不顾一切、甘之如饴、十年如一日。 而然,妖舟从小生活在毒王和女魔头之中,看见的都是毒王对女魔头的好,以及唯命是从,下意识认为,男人对女人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即便理论知识十分丰富,心理防线也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就像现在的她,明明不是昏厥,十分清醒地听着那对父子的言语,竟产生一种若被发现了怎么办的后怕感。素来无所畏惧的她,竟然害怕乌羽白知道,他厌恶她的母亲。唯恐…… 乌亲王面对乌羽白的言语挑拨,显得十分平静。他说:“你失态了。” 短短四个字,却打得乌羽白有些招架不住。他转身离开,独自承受着失态后的自责和不安。终究,他还是被那个女人的画像,刺激得有些失常。 乌亲王用火折子点了刚画好的女魔头,看着她在手指尖被火光吞噬。 阿木问:“又烧了?奴才不懂画,可亲王的画工却是有名的。” 这个又字,将会隐出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乌亲王回道:“终究是失了神韵。”看了眼地上的妖舟,“处理干净了。” 阿木应道:“诺。” 乌亲王离开,只留下一地的黑灰,风儿一吹,不知卷到何处。 阿木将笔涮出来,挂好,再抬眼去找那个趴在地上的小厮,却不见踪迹。阿木意识到不妙,立刻满府寻人,结果一无所获。新到府上的三名小厮,也被阿木扯着脖子看了半晌,愣是没找到那个必须处理干净的人。 可见,亲王和世子的对话,走漏了风声。 阿木将此事告诉给了乌亲王,并求责打,怪自己食指。 乌亲王想起那个小小的瘦弱身影,隐约有了猜测,却并不敢肯定。只是有些东西,宁杀过,莫放过。 多年前,他因为那个女人经历了一场浩劫。而今,不能旧事重提。知情人,不能活。 正文 第487章 第一次争吵 妖舟一个人,如同居无定所的风,悄然无声地回到了叶府。 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色渐晚,却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眼中的璀璨星河,在这一刻,不见了。她的眼中,好似飘散着雾霾。模糊不清,却又隐藏着无法言明的致命颗粒。 小葡萄坐在小马扎上,陪在一边,手中还抱着一个盒子。她有些好奇,盒子里装着什么,但因为妖舟心情不好,她也不敢随意动主子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妖舟的睫毛轻轻眨动一下,回过神,说:“饿了,准备晚膳吧。” 小葡萄立刻激动起来,说:“好好好,这就去准备。” 小葡萄抱着盒子就跑,跑了五六步后,才想起来,手中还抱着盒子,忙又转回身,说:“主子,肖王府送来的盒子,说是给小姐的。若不是奴婢激灵,这盒子就被二小姐房里的丫头拿走了。”一伸手,将盒子递给妖舟。 妖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串异常精致的风铃。 风铃是由轻薄如翼的陶瓷烧制而出,淡淡的粉,呈现花瓣形状,微微一动,悦耳的铃声荡漾开来,仿若花瓣飘落,别具风情。 小葡萄惊叹道:“好美啊!” 妖舟看着风铃,瞬间明白了什么。若是以往,她兴许会利用肖亲王的示好,拿到真相,并给予他最狠毒的反杀。然而,今时今地,她却提不起这个兴趣,只想让一切尽快结束。 妖舟将风铃装好,对小葡萄说:“派人去给肖王妃送去。” 小葡萄有些不舍得,但是素来听话,还是跑去寻小厮送还礼物了。 院子再次变得异常安静,单方从墙头跃进,悄然出现在妖舟面前,抱拳道:“县主,主子在墙外等着。” 妖舟心中并没有觉得多么欢喜,而是产生了一点点儿排斥的情绪,说:“那就等着吧。我累了几天,动弹不得。” 单方察觉到妖舟的不热情,抱了抱拳,又跳出墙外,将妖舟的话重复给乌羽白听。 乌羽白察觉到异样,下了马车,决定翻墙而入。不想,妖舟竟然已经坐在了墙头上,对着他眉眼弯弯地笑着,看起来依旧如昨。 乌羽白误以为,妖舟刚才的话是故意逗单方和自己,也没有往心里去。 妖舟对着乌羽白勾了勾手指,说:“上来坐。” 乌羽白说:“下来,我带你去用膳。” 妖舟回道:“不饿。” 乌羽白敏感地察觉到妖舟有些异样,于是轻轻跃到墙头,在妖舟身边坐下,伸手攥着妖舟的手,柔声说:“我很想你。” 妖舟看着彼此缠绕的手指,回了句:“我也很想你。” 乌羽白攥住妖舟的手,说:“两次进宫,都没能与你相遇。” 妖舟笑道:“是啊,擦肩而过了。” 乌羽白微微蹙眉,问:“怎么了?” 妖舟回道:“听了些风言风语,都说你要当驸马了。” 乌羽白唇角含笑,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妖舟的下巴,无比亲昵宠溺地说:“听风就是雨,可不是你。” 妖舟看着乌羽白说:“那你告诉我,何解?” 笑容从乌羽白的脸上渐渐退去。 妖舟将视线从乌羽白的脸上挪开,看向远方,说:“羽白,还记得咱们在罗刹域里的生活点滴吗?” 妖舟明显能感觉到,乌羽白的手指略显僵硬。那种细微的肌肉紧缩,可以逃过眼睛,却逃不过感觉。 妖舟好似没有察觉一般,继续道:“我想回去。”看向乌羽白,“若你无路可退,我们一起回去。蛰伏两年后,我陪你卷土重来。” 乌羽白看着妖舟无比认真的眼眸,说:“此时若走,再回来时,怕是要血流成河,才能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你我,都不想看到那样。” 妖舟问:“所以呢?” 乌羽白攥着妖舟的手,睫毛轻轻眨动一下,眼神游移向斜下角,却又很快看向妖舟,迎着她的目光说:“给我一段时间。即便皇上下旨让我迎娶十三公主,也只是一道注定废掉的旨意罢了。除了你,我不会迎娶任何人。” 若是以往,这话会让妖舟感动,也会让她在权衡利弊后点头同意,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妖舟开始怀疑乌羽白对她感情的真诚度。因为,他对女魔头的厌恶,在肢体语言中藏不住。哦,不止是女魔头,还有当今临国皇上,都是他无比憎恶的对象。 妖舟仰头看向冉冉升起的明月,说:“冉玥心思单纯,却要成为你和皇上博弈的棋子。若她心中有恨了,也要报复。”看向乌羽白,“你说,她报复谁比较好?从哪里下手更方便?如何做最能令自己愉悦?令敌人痛苦?!” 在妖舟的接连反问中,乌羽白微微蹙眉,心中有种惶恐不安在悄然弥漫。他下意识攥紧妖舟的手,说:“原本是因为阿舟,你与我险些反目。而今又因为十三公主,又起硝烟。何时,你我之间的感情,只关乎你我,而无她人?!” 妖舟淡淡一笑,说:“你这话说得十分无赖。似乎把我要说得话,抢了去。你与阿舟定亲,是乌亲王之意。最后却在阿舟被辱后,立刻毁约。你可曾想过,阿舟为何自尽?!” 乌羽白的眸子一缩,透着几分不敢置信。他压低声音,问:“你是说,阿舟之死,是因我而起,因我而终?” 妖舟说:“阿舟之死,是因她自己,不够勇敢、不够坚强,但你敢拍在胸脯否定,她不是因为怕你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不堪,唯恐此事闹得尽人皆知,不敢承受婚事取消的后果,才自尽的?!我不知道乌亲王到底为何那般恨大夫人,以至于都不肯放过她的女儿!” 妖舟没有说阿舟之死,就因为乌羽白,但最后的着力点,却在此处。她也没有说,恨母亲却报复女儿的做法,缺德阴损,但已经将关系罗列的清清楚楚,要让乌羽白明白她的想法和意思。 然而,乌羽白到底不是妖舟,而妖舟更不是乌羽白。 乌羽白直觉认为,妖舟在因阿舟之死,怪他。 这是二人第一次发生激烈的争吵,最后以乌羽白的离去为结局。 妖舟一个人坐在墙头,望着月亮,有种可怕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就像,吃了解药。 然而,天晓得,她也害怕见血封喉的毒药。 正文 第488章 抢女人 妖舟望着月亮,背脊越来越弯,最后干脆就趴在了自己的腿上。即便如此,她也嫌累得慌。 庄公公从暗处走出,一头银发在月夜下格外醒目。 妖舟心中一惊,慢慢直起腰,唯恐庄公公偷听到她和乌羽白的谈话内容,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对策。 庄公公问:“为何一个人坐在墙头?” 妖舟将高高提起的心缓慢放下,回道:“感觉累得慌,想去月亮上躺躺。” 庄公公说:“月宫,也未必如想象中美好。一如动物修炼成精,苦苦求得化形同人一般,却不知人间疾苦,才是最后一道修行。” 妖舟笑了笑说:“公公,你这话说得有趣儿,很有禅意。与你所处的位置,颇为不符。” 庄公公说:“你所在的位置,又与心意相符几层?” 妖舟拍了拍墙头:“来坐。” 庄公公摇了摇头。 妖舟知道庄公公的伤没好利落,于是从墙头一跃而下,说:“公公寻我有事?” 庄公公回道:“皇后让你嫁给太子为侧妃。” 妖舟说:“公公说错了。侧妃不是嫁,而是纳,和妾没什么两样。” 庄公公问:“你不愿意?” 妖舟回道:“姑且不说太子一笑我就觉得牙根酸,就说给人当小老婆这种事,打死我,也做不了。” 庄公公没有再劝,而是回了句:“晓得了。”转身就要走。 妖舟诧异地问:“你大晚上的跑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 庄公公停下脚步,侧脸看向妖舟,问:“不然呢?” 妖舟苦哈哈地一笑,回道:“你好歹说两句恐吓的话,让我安安心呐。” 庄公公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容,说:“你既知结果,何须我多说?” 妖舟回道:“公公不提点我,我怕自己想歪了。” 庄公公收回目光,也抬头望向天上的那轮明月,道:“人心不古,我的提点,也不过是片面罢了。时局动荡,变数太多。你好自为之。”独自一人,慢慢前行,很快就隐入黑暗之中。 妖舟听见小葡萄喊自己吃饭,于是翻墙回去。 与此同时,肖府中,苏女接到了妖舟送回的风铃,拿在手中的瞬间,竟失了神。风铃落地,碎成渣。 肖浅止听到动静,立刻进屋房间,询问道:“娘亲,怎么了?” 苏女忙蹲下,用手去捡风铃,却一不小心割了手指。 肖浅止忙上前拉起苏女,说:“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也值得娘用手去捡?瞧这手,都伤成什么样了?!” 在门口当差的大丫头听见动静,询问道:“王妃,可用奴婢伺候?” 苏女回道:“不用。你且去看看,亲王什么时候回来?” 大丫头领命离开。 屋内,肖浅止一边给苏女包扎伤口,一边责备道:“娘真是越发不爱惜自己的。父亲知道,定会心疼的。” 苏女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白。 肖浅止格外敏感,忙问:“母亲为何异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女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那破碎的风铃。 肖浅止顺着苏女的目光看过去,说:“这风铃……可是母亲在公主府看见的那只?” 苏女没有回答,而是用略带惊恐的目光看着肖浅止。 肖浅止继续说道:“父亲还说,也要定制一只,一模一样的送给母亲。这只就是父亲送的?打碎就打碎了吧,娘也不想的。明个儿,我去寻一只一模一样的拿回来,娘不说,父亲不会晓得。” 苏女说:“这是……祥芸县主送还回来的。” 肖浅止一听到祥芸县主四个字,就觉得无比欢喜,然而,细品这句话,再结合苏女的表情,令他细思极恐。 他摇头说:“不会的,父亲不会的……” 苏女红了眼眶,却也是点头说:“对,他不会的,定是替你送的……是我多心了,定是我多心了。” 母子二人都没有说话,却都起身,默默收拾起那碎裂的风铃,干净到不留痕迹。 二人刚收拾妥当,就听大丫头站在门外说:“王妃,亲王回来了。” 苏女和肖浅止互看一眼,前者用手帕压了压眼角,后者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一同迎了出去。 苏女柔声说:“夫君,今天为何才回?眼瞧着天都黑了,让我好生担心。” 肖浅止说:“父亲。” 肖亲王笑着说:“今日在外溜达了一圈,选了些布料给你,还有两套头面。” 苏女情意绵绵地说:“夫君待我如此,好生羞人。” 肖亲王环绕住苏女的腰肢,一同进入房间。 若是以往,肖浅止会离开,这会儿他却没有走,而是站在了门口,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厮抱着礼物,送上屋内,放在了桌子上,又撤了出来。 苏女叫人上饭菜,肖亲王却说自己吃过了。 苏女站起身,来到肖亲王的身后,轻轻揉着他的肩膀,说:“吃过了,就陪我吃一口吧。你不在府上,我自己不爱用膳。” 肖亲王随口回道:“以后进了新人,自然有人陪你。我若不在家,你也不寂寞。” 苏女的小手微僵,脸色也随之一变,却因站在肖亲王的身后,并未让人觉察出异样。她继续揉捏着肖亲王的肩膀,说:“哪家的姑娘,竟得了夫君看中,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肖亲王哈哈一笑,拍了拍苏女的手,称赞道:“原本家中有那个悍妇,都不肯让你名正言顺地进门。而今你成为了王妃,却是知书达理懂得为妇之道,甚好。” 苏女说:“男子都是妻妾成群的。夫君如此宠爱我一人,也令我深感不安,唯恐犯了善嫉之名。正想着,等浅止大婚之后,为夫君物色些女子,只要夫君欢喜,我便欢喜。” 肖亲王一伸手,拉过苏女,将她抱在怀中,亲了一口脸蛋儿,说道:“浅止的婚事,本王一直想着呢。本王看窦大人家的嫡女窦寇,就不错。至于本王这边,你也无需操心。今个儿听闻皇上有意,将祥芸县主指给本王。你与她相处得来,就是本王后院之福。” 门外,肖浅止快步离去,撞到了端菜的小厮,杯盘碎裂一地,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肖亲王刚要皱眉,苏女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将头窝在他的脖子上,用温柔的语调问:“夫君可是喜欢县主?” 正文 第489章 浅止所求 肖亲王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口中却说着:“无论哪个女子,与本王而言,都如同花儿,看着欢喜。等到花儿凋零,也就无趣了。唯有你不同。你地位尊贵,是我的妻。” 苏女低声问:“夫君可是向皇上求娶了县主?” 肖亲王说道:“曾透过这么一个意思,至于结果如何,全凭圣心。” 苏女慢慢坐起身,忽地问道:“夫君觉得,浅止会喜欢窦小姐吗?” 肖亲王回道:“窦家现在如日中天,窦大人是天子近臣,前途大好。能与窦家结亲,对浅止在仕途上的帮助,不言而喻。至于喜不喜欢,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等以后娶亲后,再多纳几房美妾,谁有他快活?!” 苏女看着肖亲王没说话。 肖亲王微微蹙眉,问:“怎么?你不认可?” 苏女垂眸含笑,回道:“我一个妇人,懂得什么?夫君说怎样,便怎样,总归是为浅止好。” 肖亲王这才有了笑模样,说:“你最大的优点,便是乖巧懂事。行了,明日你去看看祥芸县主,和她好好儿相处。她的铺子,日进斗金,多少人都眼红着。”微微一顿,压低声音,“就连太子都想分一杯羹。” 苏女眼中重新燃烧起一把小小的火焰,问道:“夫君可是想要那些铺子?”若只是想要铺子,让浅止娶了祥芸县主,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肖亲王回道:“待她嫁过来,那些铺子自然是本王的。不过这个人,本王也要。”勾唇上扬,脸带笑容,“是个有趣儿的姑娘。”用手捏了捏苏女的小手,“上次你不也和本王说,与她十分投缘吗?日后,你们姐妹二人相伴,总归有话可说,也不寂寞。你好生休息吧。估摸着这两日,圣旨就快下来了。这事儿总要有个定论。” 苏女一脸关切地问:“既然太子也有意娶县主,夫君参与其中,万一得罪了太子,岂不是……?” 肖亲王回道:“皇上怎么可能让太子一家独大?乌世子为了自证清白和其心,必须娶十三公主。而太子手已经伸得很长,若再娶了祥芸县主,拿到那些生产琉璃、镜子、胭脂水粉的方法,岂不是要富可敌国?!而今本王和镇北大将军撕破脸,若皇上不扶持本王,以后他想管束镇北大将军,怕是要废一些心思。而祥芸县主为了楚妖金,自然不会放过镇北大将军。这是皇上乐见的局势。” 苏女听着肖亲王这一顿分析下来,顿觉这件婚事已经成了五分。至于另外五分,在祥芸县主身上。若是此事落在其她女子身上,已经是成了十二分。只因祥芸县主的那份特别和不与人同,让苏女对她的婚事仍旧保持着观望态度。怕是到最最最后,也是鱼死网破。 苏女有些心疼那样一个女子。她一直想要成为那样的女子,却终究不够勇气,也没有能力。 肖亲王拍了拍苏女脸,说:“你休息吧。本王身子有些乏累,寻个手劲儿大的丫头按按。”肖亲王起身,向外走去。 苏女望着肖亲王的背影,缓缓地说:“夫君也早些休息。” 肖亲王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女跌坐到椅子上,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半晌,突然站起身,去寻肖浅止,唯恐他做傻事。 苏女带上自己的心腹大丫头七巧,一路向着肖浅止的房间走去。路过肖亲王的书房时,听见里面传来肖亲王和丫头嬉闹的声音,透着轻佻和放荡。 苏女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 七巧怕苏女伤心,立刻低声说道:“不过是个玩物罢了,等亲王新鲜劲儿一过,直接发卖了就好。” 苏女却说:“买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以往王妃彪悍,亲王不敢胡作非为;而今这个位置上换成了我,他便再无顾忌。他知,我没有娘家,无处哭诉,也……没资格诉苦。” 七巧立刻向左右看去,说:“王妃,这话不能说,仔细隔墙有耳。” 苏女却是笑了笑,说:“若有人去向他告状,也正好让我知道,哪个人留不得。” 七巧突然觉得,眼前的王妃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苏女继续前行,来到肖浅止的房间,见屋里并没有点蜡烛,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苏女敲了敲门,无人应。 苏女说:“浅止,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门打开,肖浅止披头散发光着脚,站在地上,眼神有些茫然。 苏女走进屋内,留大丫头七巧在门外守着。她拿起火折子,要点蜡烛,却被肖浅止制止。他说:“娘亲,不要光。” 苏女放下火折子,抹黑走向肖浅止。根本就不需要眼睛,她也能找到他。 肖浅止坐在墙角的地上,一如以往受了重伤一样。苏女抱住肖浅止,眼泪一颗颗掉落。曾经,她被肖遥那个畜生侮辱时,肖浅止便是这般躲在黑暗中,不吃不喝,仿佛想把他自己杀死。 苏女说:“是娘太没用,给不了你底气和尊贵。” 肖浅止回道:“娘亲,儿不要底气和尊贵,儿只想要一个人。原本我害过她,她心里一直防着我。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还会害她,但是绝对不会装无辜,我会和她说清楚,一五一十,说清楚。她打我、骂我,我都认的。娘,我认。” 苏女不知道肖浅止什么时候害过叶泛舟,但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泛起疑惑,问:“你害了她,就不怕她报复你?” 肖浅止回道:“若她愿意报复我,儿愿意用一生受着。奈何……她都懒得理我。而今却要日日相对。呵……母亲,你说好不好笑?这才是对儿最大的惩罚,狠狠地,挖心一样的惩罚!”肖浅止攥着胸口的肌肤,似乎唯一这样,才不至于让心变得四分五裂。 苏女心疼的眼泪不停掉落,却无力挣脱这种痛苦,更不能替肖浅止迎娶他心中所爱。她在自责,深深的自责。 肖浅止突然拉住苏女的手,说:“母亲,你帮帮她吧。” 苏女的身子一僵,紧张地说:“你可知,一荣俱荣?!若我帮了她,岂不是要害你父亲?!” 肖浅止看着苏女,幽幽道:“父亲只是因害怕镇北大将军的女儿凶悍,才在外宅里寻我们母子的百依百顺作为安慰。而今,他夜夜笙歌,府中婢女都快被他睡了个遍!娘亲,明年这个时候,也许我的弟弟妹妹们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正文 第490章 谁家刺客 因为婚事,与妖舟有关联的人,都变得彻夜难眠。 叶大人和大夫人,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其中心事却无法向外人诉说。 妖舟躺在床上,也觉得浑浑噩噩,一会儿像是睡着了,回到了罗刹狱,被女魔头用藤条抽着乱跳;一会儿又醒了过来,回到现实,脑袋里想着的也是那根藤条。 就在妖舟叹了三口气,好不容易有了一丁点睡意的时候,听见季燃扯着破锣嗓子开始唱歌。 妖舟瞬间愤怒,就要下床去找他掐架。然而,细品之下,燃疯子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老子天下无敌”的气场,令人觉得好笑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安心。 就像,鼓励。 妖舟重新躺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原本就是无情之人,却被多情困扰,实属不该啊。 想通之后,妖舟又有了睡意,季燃嚎了一会儿,也就消停了。然而,一个身影却出现在了妖舟的房门口,低声说:“冒昧打扰,主子让属下送来晚膳,唯恐县主饿着肚子。” 女人被哄,总是开心的。 妖舟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披上外衣,打开房门,从一名陌生人的手中接过食盒,然后关上门,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看了看。 都是小吃,甜品居多。 妖舟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却发现门口站着的人,并未离开。妖舟打开房门,问:“还有事儿?” 陌生男子说:“主子等着消息,看县主对这些小吃满意不。” 妖舟含糊地回道:“不满意,让他明天再做些送来。” 话未说完,但见陌生男子突然攥着匕首,直刺向妖舟的腹部! 妖舟直接弯腰后躲,并同时当了喷泉,将口中的糕点喷向陌生男子的眼睛。 陌生男子痛苦地嘶吼一声,瞪着已经泛红的眼睛,再次袭向妖舟。招招狠毒,且武力在妖舟之上。 妖舟抓起食盒,砸向陌生男子的脑袋,迫使他让开门口的位置。妖舟借机跃出,却发现院子里竟然还有两名黑衣人! 叶府只有家丁,没有武林高手和护卫,动起手来,死两个来回都是轻的。季燃不同。季燃府上藏龙卧虎,随便抓出来一个,都能顶用。 妖舟溜得十分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直奔燃疯子的府邸,轻轻一跃就上了墙头。 季燃并没有睡。刚嚎了一会儿,只觉得通体舒畅,若能再见到妖舟斗斗嘴,那就更其乐无穷了。 季燃正在府中溜达着,听见墙头传来动静,立刻扭头看去。 但见自己想念的人儿,正飞扑而来,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看了起甚是急切。 季燃咧开嘴角,笑道:“被老子的歌声打动,急着投怀送抱了?” 妖舟送给季燃一个“这娃儿脑袋有病的表情”,狂奔到季燃身后。 三名男子知道一墙之隔是岳国三皇子的府邸,不应该过去惹是生非,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纷纷跳上墙头,然后一跃而下,扑向季燃的方向。 季燃瞪大了眼睛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强抢悍妇?!”一把扯出妖舟,“过来过来,马上把人带走。” 三名男子停下脚步,反倒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护卫们将冷箭射出,袭向三名男子。 一人死,一人重伤,另一人趁乱逃走。 一切发生得特别快,就如同这三名男子出现得那么突兀。 卫云和雷影出现,前者拿下了试图反抗的重伤之人,雷影则是去追逃走之人。 妖舟甩开季燃的手,说:“这是冲着你来的,我只不过是通风报信。” 季燃说:“睁眼说谎话,闭眼说胡话,祥芸县主真是与众不同。” 妖舟回了句:“彼此彼此。” 重伤之人胸口中了一箭,脸色惨白,喘息有些费力。 季燃低头问重伤之人:“谁派你来的?说,或者死,自己选一个。” 重伤之人突然出手,攥住箭杆,将箭向身体里一送,成功做出了选择。 妖舟瞪了瞪眼睛,嘲讽道:“三皇子真是善良,竟然给人选择的机会。” 季燃回道:“都是人嘛,不好不给人一条退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自然怨不得老子。” 卫云蹲下,翻找死亡之人身上的线索。然而,一无所获。 季燃看向妖舟,说:“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又得罪了该死的谁?招来这些该死的臭男人,扰乱这该死的夜。” 妖舟回了句:“叮咣锤!” 季燃:“什么意思?” 妖舟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加速,脚蹬墙面,转身坐在墙头上,面对着季燃说:“自己想。”抬腿,裙摆如同一只荷叶展开,消失于夜色之中。 季燃想喊,却闭了嘴,干脆跑到墙边,跃起,用两只手扒拉着墙头,探出眼睛看向妖舟,低声说:“这还死两个人呢,你都不管埋?!” 妖舟回道:“人又不是我杀的,埋什么埋?!你还是想想,到底是谁要杀你吧。” 季燃吃牙咧嘴地小声说:“明明是要杀你。” 妖舟眯眼一笑,样子无比可爱:“我这么招人稀罕,谁舍得杀我?”转身往屋里走去,脸却沉得骇人。 她不信是乌羽白要杀他,因为糕点里放了毒。 乌羽白晓得,她可谓是百毒不清,绝对不会应这种方式对付她。那么,能借着乌羽白之名,对她行刺杀之事,就值得玩味了。这人,定是了解她和乌羽白相处模式的人,所以才会行此法。 那么,这个人是谁? 皇后和太子暂时不可能动手。若真动手,也是想要拉拢她;燃疯子看样子也是一头雾水。再者,他若动手,也不会用毒,而是直接给她吃解药;那么……联想最近发生的事儿,有可能动手的只有两个人。 一是苏女,二是乌亲王。 苏女看见自己送回去的风铃,定然明白了肖亲王的龌龊心思。在这个讲究出身和地位的时代,苏女是有硬伤的。若自己真嫁到肖府,取而代之是早晚的事儿。当然,这个假设不成立。苏女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女子,且不糊涂,应该不至于如此鲁莽,否则也不配成为她的盟友。 至于乌亲王…… 就是这个老小子了! 正文 第491章 乌羽白的抉择 妖舟越是思忖,越是觉得这事儿和乌亲王脱不了干系。 其一:老小子说过,要“处理干净”小厮,她却逃了特别快,以至于阿木没时间“处理干净”。现在想来,自己并没有易容,且身形这种东西,也没做什么调整。若肖亲王怀疑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二:肖亲王和乌羽白的话题,涉及到皇上的恨意,自己听了个寂寞,却必须被灭口,否则话题传出去,被灭族的就会是乌家上下。 掐指一算,九族妥妥的,一起躺板板。 其三:皇上要让乌羽白证明其心没有反意,必须娶十三公主。那么,自己这块隔凉隔热的板子,就必须除去。 妖舟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算来算去,似乎自己活着真令别人困顿难受啊。 妖舟十分烦躁,抱着被,在床上使劲儿翻滚着,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头,发出砰地一声。她呲牙咧嘴地笑了。 别人难受?!活该! 就活着! 非但如此,还要好好儿活着! 精神抖擞地活着! 妖舟揉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眨眼间,天亮了。 这一夜,有太多人彻夜无眠,反倒是妖舟,在后半夜睡了个好觉,也算是精神饱满。 醒来后,已经是日上三竿。 管家突然来找,说老爷回府,让她速去。 妖舟换好衣裙,快步赶到叶大人的书房。 叶大人都没来得及换下官服,就对妖舟说:“出事了。” 妖舟心里咯噔一下,整颗心不停下沉。她明明特别急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却让自己缓了缓。因为,事缓则圆。若是出事,就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叶大人继续说道:“乌世子请辞世子之位,人一早就递上了折子,说自己德不配位,只想成为庶民……” 妖舟听了这话,脑袋里乱作一团。虽然,她晓得乌羽白要得不是一个世子之位,也不是区区一个未来的亲王。他要得是母族的崛起和强大,要得是一个国家! 然而,当听到乌羽白这般作为时,她还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同时也痛了心扉。这么多年的经营,他是想要全部放弃吗? 为了不娶十三公主,为了不向仇人证明自己的心意,为了……给她一个交代,就这么放弃了吗?! 如果说,叶大人先前的话,让妖舟为乌羽白心痛,那么接下来的话,就彻底令妖舟心潮翻滚了。 叶大人说:“皇上暴怒,连早朝都没上。乌羽白递了折子后,就跪在了金銮殿外,这已经是一个上午了。” 妖舟的手指有些颤抖,她忙将手指攥成拳头,问:“后来呢?” 叶大人回道:“后来,我等朝臣按部就班处理公务。得了午休,我请了半天假,回来告诉你此事。” 妖舟说:“有劳父亲。” 叶大人摆了摆手,说:“不用言谢。此事可大可小。乌世子此举欠妥。此事因皇上震怒,无人敢上前求情,唯恐被皇上的怒气波及。乌世子的这份苦头,怕是一时半会都难以咽下。” 妖舟问:“乌亲王怎么说?” 叶大人回道:“乌亲王没有言语,直接出宫回府了。” 妖舟顿觉头痛。这老小子明明派人刺杀自己,自己却还得仰仗他去救乌羽白,真是…… 不过,转念一想,乌亲王那么喜欢女魔头,画了又画没有个够,那么对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爱屋及乌啊?!乌亲王不喜欢大夫人,自己又不是大夫人的女儿,却和阿舟长得那么相似…… 这……这里面的关系,是不是……是不是……? 在这一个瞬间,妖舟似乎抓到了一条线,然而因为担心乌羽白,来不及继续推测下去,只能匆匆作罢。 妖舟心中焦躁不安,对叶大人说:“父亲休息吧。我进宫去看看。” 叶大人忙说:“你去也没用。再说,皇宫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妖舟一想,确实如此。不过,她还有其它办法。她说:“我去寻乌亲王,他总归不能眼瞧着乌羽白受苦而不救。” 叶大人回了句:“若想救,早就救了。” 因叶大人的这句话,让妖舟产生了片刻的恍惚。乌羽白和乌亲王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前就听乌羽白说过,是因为乌亲王并不喜欢王妃,导致乌羽白也不和乌亲王亲近。那时候听着,只觉得乌亲王着实不像话。而今却知道,这层层叠叠复杂的关系里,还夹杂着女魔头的身影。 妖舟的情感发生了转变,却有着说不好出的感觉。 她是心疼乌羽白的。 然,乌羽白那么痛恨女魔头,又是以怎样的心待她的? 昨天,她对此深有怀疑。而今,顾虑有所打消,怀疑却已经破土而出。小苗不壮,却是真实存在的。 妖舟觉得自己有些没良心。乌羽白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她却仍旧怀疑他的用心。 呵……怎么办?无解。 妖舟匆匆出了叶府,引来叶湘玉和戚姨娘的抻脖观看。 叶湘玉说:“如此匆忙,定是出了大事。” 戚姨娘呵呵一笑,说:“发生在她身上的,哪件儿不是大事?!”一撇嘴,“这么不守闺训,终日往外跑,一点儿也不顾及名声,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叶湘玉说:“姨娘小心些,不然又要吃亏。” 戚姨娘说:“又没有外人,你叫我娘,不好吗?” 叶湘玉回道:“总是要守着规矩的。” 戚姨娘面上露出苦涩的表情,点着头说:“是啊,咱们得守着规矩。”可为什么,就有人可以不守规矩?! 戚姨娘想得明白其中原因,却不知道如何拥有这种能力。她略一思忖,立刻去寻叶大人。大夫人虽说开始过问府中事,但仍旧不爱出来走动。戚姨娘没有了大权,却还是行动自由,不用晨昏定省地服侍大夫人。 戚夫人对叶大人温情小意,终是从他口中得知妖舟成为了香饽饽,太子和肖亲王以及乌世子,都在互别苗头,为其明争暗斗。 戚夫人忽然想起叶大人说过的一句话,似乎有关大夫人不检点之事,以及叶泛舟的真实身份。 为了了解更多消息,她特意准备了酒菜,并换上娇嫩的衣裙,打扮一番,靠在叶大人身边温柔软语,一步步引诱着叶大人吐苦水…… 正文 第492章 求季燃 妖舟没有去寻乌亲王,因为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说她是女魔头的女儿,求他救救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狗血剧都不带这么写的。 妖舟脚尖一转,去了隔壁,将躺在树荫下的季燃扯起来,说:“跟我去趟宫里。” 季燃屁股有些沉,又躺了回去,说:“你说去宫里,就去宫里?你当老子很闲是不是?!老子在冥思苦想,已经入定,就差……呜……” 妖舟一把捂住季燃喋喋不休的嘴巴,说:“有急事儿。” 季燃看着妖舟认真的眉眼,忽地一笑。 妖舟拿开手,季燃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问:“什么急事儿?”用脚划拉到鞋子,拿起一只,套在脚上。 妖舟知道,这件事儿骗不了季燃,只能如实回道:“乌羽白出事了,跪在了金銮殿外。” 季燃微微一愣,直接蹬掉刚穿上的鞋子,又躺回到躺椅上,说:“忽然想起来,本王还有一个美梦没做完,你先回去,等本王睡醒的……哎哎哎,放手,快放手!你这么粗鲁,怎么嫁得出去?不如本王勉为其难,收留你得了。” 妖舟用手当刀,对着季燃的脖子比量了一下。 季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重新躺回到躺椅上,将脚丫子抬起来,一边晃悠着一边说道:“祥芸县主,求人得有一个求人的态度。你这样,不行啊。” 妖舟问:“如何才肯帮我?” 季燃回道:“五成利吧。” 妖舟被气笑了,直接骂道:“继续做梦吧。” 季燃说:“好咧。”将团扇扣到脸上,看样子是打算睡觉。 妖舟拿下团扇,说:“季燃,你帮我这一次,我和你既往不咎。” 季燃眯眼笑道:“说得好像你多委屈、多值得原谅一样。” 这话,妖舟就听不懂了,却也没时间仔细想其中的意思。毕竟像燃疯子这样的人,满嘴胡诌八道,也是常态。 妖舟说:“明人不说暗话。你派人守在帝京入口,对我下了黑手这件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季燃蹭地坐起身,问:“什么黑手?” 妖舟回道:“派人掠我,搜身。” 季燃当即怒道:“老子草他血奶奶!老子都没搜身,哪个敢搜身?!我日你娘个瓜皮!”站起身,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妖舟呆愣愣地看着季燃,已经丧失了语言的表达能力。这个……是什么状态?不是就不是呗,这么激动做什么? 季燃站定,问妖舟:“谁动得手?!” 妖舟回道:“一群黑衣人。” 季燃问:“名字呢?你傻了?谁穿上黑衣都是黑衣人!老子要名字!” 妖舟狐疑地回道:“难道不是你的人?我可听见你说,派人去抢证据。” 季燃确实派人去抢乌羽白私开盐线和挖私矿的证据,也让人在适当的时候做掉乌羽白,但是没成功啊。所以,他不会承认的。至于那些守在城门外对妖舟动手的人,确实不是他指使的。若他知道是谁,一准儿弄死他! 季燃蹙眉,回道:“哪有的事儿?!你一定是听错了。像本王这样,在临国当个质子,老实巴交尚且招来了刺客。昨晚那两具尸体,光是挖坑就挺累人的……” 妖舟怕季燃越扯越远,干脆打断他,说:“好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现在可能和我一同进宫去?”若非季燃有进宫御前行走的资格,她也不想拉着他当陪客。搞不好,他会在背后捅刀子。 季燃重新坐回到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歪个脖子,看着妖舟,说:“你以为,凭借本王和白乌鸦的关系,本王会去救他?是你天真,还是本王太傻?” 妖舟来之前,已经猜测到这种结果,于是回了句:“好,你不去,我自会寻到人,陪我进宫去。”说完便走。 季燃问:“你寻谁啊?” 妖舟回道:“想娶我的人太多了,随便扒拉一个,不是太子就是亲王,你不劳烦你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了。” 季燃晃悠着摇椅,喊道:“激将法没用。除非你答应老子,进宫就和皇上说要嫁给老子,不然老子才不去当说客,没准儿惹一身骚。” 妖舟站定,回头看向季燃。 季燃眯眼笑着,样子十分笃定。 妖舟却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后,向外走去。 季燃无语,问躲在树后的卫云:“她是不是丢给本王一个轻蔑的眼神?” 卫云从树后走出,说:“主子吩咐过,县主若是过来,让属下等人都藏起来不许出现。属下没敢偷看县主的眼神。” 季燃在身边的托盘上抓起一个苹果,砸向卫云:“就你激灵!” 卫云接住苹果,回道:“谢主子赏。”躲到树后,咔嚓咔嚓吃了起来。卫云发现,其实季燃这个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他既没有那么多架子,也不会要求很多。只要给予他忠心耿耿,就能过得十分惬意舒适。 季燃坐起身,问:“雷影回来没?” 卫云回道:“还没回来。” 季燃蹙眉,说:“莫不是被绑走了?那么丑,留着也是浪费饭,绑走也好。” 卫云收了收凸起的腹部,努力让自己变得好看一点儿。 雷影从墙头跃进来,说:“主子,属下听见你说得话了。” 季燃立刻坐起身,问:“跟到了吗?是谁?” 雷影回道:“他十分谨慎,属下又不敢跟得太近,唯恐被他发现。幸而主子在他身上留下了香引,属下放出了蜜鸟,才寻到他。” 季燃斜眼看向雷影:“废话有些多。” 雷影做出自我检讨的样子,回道:“是属下多言。重点是,属下发现,主子培养的蜜鸟,竟然飞进了乌王府。” 季燃瞬间从摇椅上站起身,背着手、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 雷影提醒道:“主子小心脚。” 季燃一摆手,回道:“小心肝也没用。走,进宫!” 雷影和卫云一同应道:“诺。” 卫云问:“主子有何打算?属下好准备一二。” 季燃背着手,看向远方,眯着眼,说:“随机应变吧,蠢货。” 卫云:“……” 雷影应道:“诺。” 卫云看了雷影一眼,以眼神暗示:“兄弟,你对自我认知还挺准确。” 雷影笑了笑。 季燃塔拉上鞋子,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你们俩就别眉目传情了。赶快的,跟上,老子要虐死那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