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梅横一两枝》 1 我弟弟呢?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一双打着补丁的旧棉鞋踩过昨日刚下的新雪。 脚的主人有些匆忙,行走之间的呵气声响彻了整个世界。 如今是新宝四年,正月初五,言家村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鲜红的对联和五彩的挂钱被白雪映衬的分外喜庆。 路过其它人家大门的时候,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不过这些声音都没能让他有半刻的停留,他压低了头上的羊皮帽子,缩着肩拢着手,一路飞快的向着村尾的那个破院子走去。 院子破败的不成样子! 土坯的院墙已经塌了不少,院子里原本的三间土房,现在也只剩一间歪歪斜斜的立在那里,窗户用草编的破席子堵着,但席子上全是破洞…… 木门因为门框的变形已经关不上了,只是用一根旧草绳拴住,每次风起,草绳中都有几根草丝从大队伍中跳出来,让人只看一眼就会担心下一秒门被大风吹的四敞大开。 很快,那人便到了目的地,站在这样的院子前面还有些愣怔。 他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会是这样的场面,心里仿佛堵了块石头一样,说不出的难过。 但愣怔只是片刻,他将身上的旧皮袄拢的更紧,上前两步就要迈过那个矮墙墩。 可谁知,走的太急,又没有防备,迈倒是迈过去了,但落脚不稳,一脚踩在被雪覆盖的碎石上面,当即崴了个趔趄,差点摔在雪地之中。 他本能的挥舞着两手,慌忙稳住身形,人到是没事,但他怀里的纸包却直接摔了出去。 油纸并不结实,落地就摔裂开来,露出了里面几个还冒着热气的荞麦皮饺子,饺子在雪地里滚了一下,沾上了不少的雪面。 男人一见饺子摔了,顿时嘴巴一瘪,眼圈都红了。 那行为举止和他的年纪看起来十分不搭。 他忍了好一会儿,也没憋住,但想着此行的目的,一边哭,一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饺子捡起,用手提着一个,撅嘴想把上面的雪吹干净,但饺子太热,雪水已经化在了上面…… 他将地上的油纸抖落一下捡了起来,把饺子一个一个捡起放回里面。 这才抹了把眼泪,收拾一下心情,拍响木门。 门里两个瘦弱的身影缩成一团,身上压着厚实的茅草,但茅草不是新的,是往年旧的,灰大不说,也带着冬日的潮湿,茅草上面堆积着不少雪,雪粒早被体温融化,再被冬日的冷风一吹,又缓慢变成了冰晶,冰的人彻骨寒凉。 门外的声音急切又担忧,但门里的两个身影却毫无动静。 敲了半晌。 门外的人终于等不住了,他有些颤抖,粗糙的大手一把扣住木门扭曲的外沿,一个用力,草绳直接就被绷断。 男人拉开门走进去,视线并没有想象中的昏暗,仰头看去,就看到了头上亮了一片的天空。 原来两人身上盖的茅草,是房顶上落下来的。 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都有些僵硬了。 男人手里的饺子顿时掉落在地! “青枝小姐,青竹少爷!” 他立马把自己的破皮袄脱了下来,将木板上的两个身影兜头罩住。 把两个孩子抱起时,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个哆嗦,自那之后,他的颤抖便忍都忍不住了。 “青枝小姐!青竹少爷!醒醒,醒醒啊……” 他的呵气喷在两人的脸上,两个孩子却没有半点动静。 他颤抖的手指伸向了两人的鼻息。 他虽然傻,但完全明白,两人只怕是不行了,不然这么冷的天,只要有呼吸,就不可能没有水汽…… 试探过后,果然如他所想一般。 他张大着嘴,缓了好久好久,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言大爷啊!是柱子对不起您啊……连您最后的骨血也没能保住……啊啊啊啊……” 他哭的悲痛,有些脏污的单衣都带上了汗渍,抱着两个孩子的双臂,还在不停的拍打着皮袄。 他心中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来。 “啊啊啊啊……言大爷!您走的太早了呀!” “啊啊啊……呃……” 就在他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他那嚎哭的声音突然顿住。 低头看去,只见那个大点的孩子,突然抽搐了起来。 男人的哭声一顿,悲伤立刻被惊恐所取代,但马上又变成了狂喜。 他呼吸频率都变快了几分,当即抱起了两个孩子。 “小姐……青枝小姐……你能听见吗?青枝小姐……” 抽搐的孩子全身都在痉挛一般,但眼睛却并没有睁开。 男人慌乱的冲出了破旧的院子,一路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两个孩子不轻不重,但也是拖累,路上的雪又太深,他跌跌撞撞,奔跑的时候控制不住便滑了一个跟头出去。 身着单衣的他,即便摔在雪地里也没觉得冷,只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不敢耽搁,连忙过去要把两个孩子抱起来,那个大孩子还在抽搐,脸憋的都有些青紫了。 他一见,慌得不行,向前一冲,没有站稳身形,竟又摔了出去,这次摔的更狠,一个跟头摔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严青栀的灵魂仿佛沉入了水中,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冲出这一片深水。 她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头上的光,但她向着那光拼命的游啊游,游啊游,也无法靠近那片光芒。 她游得实在太累了,窒息的感觉让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太累了! 算了吧! 仿佛有一个声音就在她耳边重复着…… 她的意识不怎么清楚,可那个声音却十分清晰,她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她停滞的思维让她无法反驳。 就在她的意识距离那团光芒越来越远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一沉! 整个人陡然从那种窒息的状态之中摆脱开来。 她的双眼骤然睁开,迷茫的看向了目光所及的方向。 疼! 骨头缝里都疼! 热! 身体仿佛燃烧了一般…… 一阵冷空气涌进了她的胸腔,她听见了自己尖锐的呼吸音,那冰凉的感觉让她不禁直打哆嗦。 一见她睁开眼睛,面前灰头土脸的男人险些喜极而泣,他的帽子都摔丢了,发油的头发还带着凌乱,头顶上蒸腾起的雾气让人感受到了他此刻的火热心情。 “青枝小姐!你醒了……” 严青栀紧紧的看着那人,身体僵硬的半点不受控制。 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几个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弟弟呢? 2 严青栀 她记忆的最后是她和弟弟正在乘坐出租车去上学的路上。 恍惚之中好像是有一辆大车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她冷的刺骨! 但旁边的男人却是那样的惊喜。 “青枝小姐,你怎么样了?” 严青栀浑身颤抖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她一身单衣,手上还有不少青青紫紫的冻疮和许多正在渗液的裂口,手指细的如同筷子一般,眼见着就不是成人的身体。 她浑身冰凉,茫然四顾。 心中仿佛被一座沉重的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叫严青栀,二十岁,是一名大二学生,就读在全国最好的大学。 她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名叫严青竹。 两人在同一所大学,却不在同一届。 严青竹是个学霸,一路跳级,跟她同样的年纪,在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保研。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于平常的姐弟不同。 小的时候,因为双胞胎之故,难免会互相比较,两人性子都不太好,那是一言不合就要把对方脑浆子打出来的。 严青栀那时候仗着女孩发育的早,没少揍严青竹,严青竹也不管严青栀是不是自己亲姐,能坑她的时候从来不手软。 那时候,两人的一生之敌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或是弟弟。 严青栀明白自己在智力上很难战胜对方,便咬牙去学了散打,准备揍严青竹一辈子…… 可惜这个梦想还没来得及实现,父母二人却意外离世。 之前打成狗的两人,一夕之间就只剩下彼此! 两人当时十三岁,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手足无措,以前的嚣张如同笑话,失去了庇护,两人也不过就是纸老虎罢了。 爷爷偏心,虽然看似难过了两天,但很快就站到了叔伯一边。 两个叔叔伯伯更是过分,打着他们爷爷的名义瓜分了他们父母的遗产和赔偿金,却没有一个愿意抚育两人。 互相推诿了一阵,两人就被赶出了家门。 后来还是外婆可怜他们,才将他们带到舅舅家过活。 但舅舅舅妈不喜欢两人,因为学费生活费都是外婆出的,他们虽然明面上说不出什么,但心里总埋怨供两人的钱应该都属于他们家才对…… 舅舅家的两个表姐听得多了,也是常常冷嘲热讽。 寄人篱下总是千难万难。 外婆心虚,担忧舅舅将两人赶走,便让两人多多忍让。 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学校里面也是麻烦多多。 年纪小又成绩好的严青竹,刚一跳到高中,就被班里的人疯狂欺负。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人出头,被欺负了两次也没有地方说,班里的人见此就越加过分。 直到有一天严青竹身上的伤被严青栀发现。 这种情况才彻底改变。 那时候的严青栀也才读初一,小小的一只。 不知道那时的她是勇还是傻。 就敢直接去高中,找那些比她高出很多很多的男生打架。 她就算练过散打也架不住力气不够,每次都被人打的一头包。 但每次却也都拼了命的把对方给打开瓢。 差不多严青竹班里的所有男生都揍过她,也都被她揍过。 校领导一看见她脑仁就疼,偏她还固执的可怕,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死不认错,梗着脖子十分嚣张,也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 每次都要外婆和严青竹去教导处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才能把她从讨伐的家长之中给领出来…… 平日里对两人沉默寡言的舅舅也是因此常常埋怨她的不懂事。 不过,她心里对于舅舅其实是没有多大怨念,甚至一度都是感激的…… 在两人那样迷茫之时,舅舅都曾给两人一处安身之所,不管过程中有多不愉快,但对于两人来说,恩情是不能被轻易抹杀的! 可惜,这种感激都只是两人的一厢情愿。 那些虚假的恩情很快便随着外婆的离世而烟消云散。 女儿的死对老太太打击很大,当时她的身体就很不好了,强拖了这么两年,也是放不下两个孩子。 可执念终于没挡过身体的衰弱,最后拖拖拉拉的,还是去了! 外婆一走,舅舅舅妈立马翻脸,二话不说就把当时十五岁的严青栀给赶了出去。 彼时严青竹大一刚上半年,两人都是最能花钱的时候。 严青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想着跟严青竹相比,自己也不是念书的材料,要不就不念了吧! 但严青竹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他没过几天就请假回来了。 帮着严青栀办了住校,又给她留下一点生活费,跟她说不要担心,他这段时间打零工还有点积蓄,而且学校里跟他关系不错的学长,看好他刚写的一篇论文,帮着组织了一个项目,还拉到了一笔赞助,只要深挖下去,会有一笔不小的…… 严青栀那时候不懂他说的,听了他的吹牛就当了真…… 之后不管多难,严青竹都会给她寄钱过来,她也从来都没怀疑过。 直到后来,她也考到了他的学校,才听说了那些年,他的事情。 论文被人顶替,项目被骗,当苦工捡剩饭……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再聪明也挡不住阅历有限。 严青栀无法想象那时候的严青竹经历了多大的压力,虽然她当时也常常去打零工,但跟对方一比,那样的日子已经好过的太多太多。 严青栀对那个世界没有太多眷恋,但她对严青竹却有着充沛的情感。 两人相依为命,对彼此的意义已经不止于亲情,更是彼此精神的牵绊与寄托。 就像是当时的严青竹,如果没有严青栀,他经历了轮番的打击,很大可能就此一蹶不振,亦或是经过多年沉沦,见过更多的风景才能大彻大悟…… 但就因为有严青栀,一切就都不同,他的心中有着一处柔软,只要想起自己的责任,便在面临风雨之时也会变得无比强大。 严青竹之于严青栀也是一样的! 她坐在雪地之中,心脏仿佛都被掏空一般。 只要想到严青竹可能没有她的运气,直接死在了那场车祸里面,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青枝小姐……” 男人有些呆,看她从迷茫到悲痛,一点办法都没有。 严青栀坐在地上,想着严青竹,心脏就跟着一阵一阵的抽痛,悲伤难以压制,竟然不管不顾,直接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的弟弟啊! 她相依为命的弟弟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她的哭声比男人叫喊的声音还响亮,带着温热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滚落,落在手背上时已经变得冰凉。 她却半点也感觉不到,除了放声痛哭,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男人听她哭的底气十足,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担忧有之,难受有之,如释重负亦有之,莫名的还有些想笑…… 两人一个哭一个看,浑然忘了雪地上还有一个人。 就在严青栀哭声响起的时候,对方的眉头也跟着同时皱起,心里突然就浮起了一个想法。 这谁呀? 哭的跟我大姐似的! 3 言青枝 严青栀对于身边的情况浑然不知,只哭得肝肠寸断。 那哭声难听的连周围的麻雀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他身边的男人听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般。 “青枝小姐!你是哭你弟弟吗?” 严青栀一听弟弟,当即清醒了一瞬,连忙看向了男人,但一见那张陌生的脸,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不是在之前的世界了。 自己这是穿越了呀! 可青竹怎么办啊! 一想到了青竹,她又忍不住了! “啊啊啊……” “啊啊啊……” 音调一波三折,哭的依旧难听。 男人赶紧哄她,把一边地上的另一个孩子抱了起来。 他之前虽然探过了鼻息,但他自己也说不好当时探的准不准。 现在言青枝是活着的,他心里便觉得言青竹也应该是活着的! 他的动作粗鲁,也不管孩子舒不舒服,直接就给扯了起来,还学着那些抱孩子的妇人一样,大力的拍打着怀里孩子干瘦的后背。 一边拍一边叫严青栀看。 严青栀哭的正兴起,半点都没有转头的打算。 “青枝小姐,您看看,青竹少爷也活着呢!您看看!” 严青栀才不信,但被男人扯的烦了,才“啊啊啊……”的转过头来。 一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面前的孩子干瘪瘦弱,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头发干枯零碎,脸色也蜡黄蜡黄的,因为瘦,眼睛看着很大,大的仿佛占了半张脸一般。 严青栀:这人谁?我不认识! “啊啊啊啊……呃!” 严青竹看着面前这个面黄肌瘦,也是大眼睛占了半张脸的严青栀:这人谁?哭的跟我大姐一样难听! 他一辈子就听过两次严青栀的哭声,一次是在父母离世的时候,一次是在得知他刚上大学那些事情的时候。 他一直都知道严青栀是个要强的人,六七岁的时候,就为了能揍他一辈子,每天都能抽出三四个小时的时间练功。 长大些后,明明不爱学习,可就因为是他供的,所以就强迫自己跟他考上了一所大学。 她从来不哭的,就算跟他同学打架被人揍的一头包,就算别人家的家长说着那些侮辱性十足的话,她只要把对方脑袋打出血,就从来都不委屈。 也是因此,她那两次哭声在他记忆深处,永远都不能挥散。 两人相顾无言,久久看着对方。 上辈子从没出现过得双胞胎之间的感应,竟然在这辈子两人已经不是双胞胎的时候出现了。 严青栀的眼神从无助悲伤到欢欣喜悦。 她的哭声也从难听至极发展到了十分难听! “啊啊啊……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啊啊啊啊……” 哭的时候,她还不忘把严青竹扯过去牢牢地抱在怀中。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严青竹:…… 坐在一边的男人不知道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印象之中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两个异世的魂魄。 但看两个孩子单薄的衣服,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先找个地方安置两人才是。 他用皮袄将两个孩子一包,抱起来就冲着先前的目的地而去。 而严青栀也在被他抱起以后,情绪渐渐平复。 两人把脑袋伸出了皮袄,看着男人和周围的环境。 男人年纪不小,似乎已经有三四十岁的样子,瞧着脏兮兮的,脖子上仿佛还有陈年老垢没有清洗干净。 帽子因为刚才的匆忙,歪戴在脑袋上。 他的皮袄里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两人年纪虽然不大,可都经历过世态炎凉,嫌弃是谈不上的,只是心中都在思考着什么。 天已经大亮了,周围不少的村民都出来扫雪,路上见到了男人都很恶意。 有人笑着问他。 “柱子,这是干嘛去了?啊呀!这是谁家的孩……” 话说到一半看清了严青栀和严青竹的长相,全都闭上了嘴。 被叫做柱子的男人心无旁骛,一路上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予理会。 当然,他还不忘告诫怀里的一对姐弟。 “你们以后也要少跟他们来往,娘说他们心思不好,都是坏人!” 严青栀对此不与评论,她毕竟是建立了自己世界观的成年人,行为处事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标准。 不过出于对男人的尊重,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于此同时,她另一边的脑袋也是如此,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 因为太冷,男人跑的很快,严青栀缩成一团,看着周围明明没有见过,却无比熟悉的景物,细细的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她是有原主部分记忆的。 原主名叫言青枝,与她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过年才十岁,是这里一个地主家的孩子。 那地主名叫言生旺,整个村子里的大部分土地都是他家的。 原主的父亲是他的长子,名叫言茂春,听说刚出生的时候,也得过父亲的欢心,不过他的生母早亡,亲爹很快续娶,这欢心的记忆便越来越少,直到彻底消失……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放在言家最是不错的。 后母进门很快就生了儿子,地位那是稳稳当当! 为了不让言茂春继承家业,她想尽办法打压,最后还给他娶了个病秧子的老婆,生完两个孩子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 言茂春早年曾被后母设计落水,自身隐疾未愈,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发妻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隐疾爆发,没过两年也跟着去了。 留下了两个孩子,就成了后母的眼中钉。 两个孩子日子过得艰辛,整日做着粗活累活,言家人对他们动辄打骂不说,还常常不给两人吃饭。 言青竹如今已经七岁了,长的却跟旁人家四五岁一样,言青枝十岁的年纪也是小小的一个。 可即便这样,言老太太依旧看两人不过,到了言青枝能立女户的年纪,二话不说就把两人赶了出来。 都这么狠毒了,还不忘在外宣扬自己的美名,说是克父克母的两个扫把星,她也是养到了能自力更生的年纪才赶走的…… 村里的人大部分都依靠着言家过活,见两姐弟被赶了出来,自然不乏落井下石之人。 两人样子货的棉衣直接被抢,分给两人的院子也被人直接推倒…… 4 两个书呆子 不过是四天的时间,两个孩子就这么冻死在了那破院子里面。 因为相类似的遭遇,严青栀对他们十分同情。 但要说替原主报仇,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小身板还是当量力而为。 当然,如果有机会落井下石,她肯定不介意上去踩一脚的。 很快,三人就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门前。 院子也是土坯的,院墙垒的厚重结实,进院以后,几间房子整整齐齐,窗户上的玻璃十分粗糙,但能看到霜晶,可见屋里也是温暖的。 两人正意外这里竟然有玻璃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见柱子穿着单衣抱回来两个孩子,当即脸色就是一变。 关于两人的记忆,严青栀也有不少。 抱着她的男人名叫李柱子,是个外乡人,他娘带着他逃难过来的,他有些呆傻,那些年言茂春曾救过他一命,便被他记到了如今。 他家里条件不好,村子里的人都势力惯了的,全都瞧不起他,他也说不上老婆,就这么邋里邋遢的过着。 老太太很是恼怒。 “儿啊!娘怎么跟你说的!言家的事情,让你别管别管,你怎么就是不听!” 李柱子不服,抱着两个孩子就往屋里挤。 老太太被他这耍赖的劲儿气的够呛,但心里又可怜他穿着单衣跑了这么远。 只能恨的牙根痒痒,大巴掌用力的拍了他的后背几下,直到他跑进屋里为止。 屋里果然暖和,已经冻透的严青栀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李柱子把两个孩子放在炕上,赶紧铺了被褥,让两人躺了进去。 这才转身披着破皮袄跟老太太耍赖。 “娘!娘你不知道,儿子去的时候,那院子都塌了,房顶都没了!他俩都快冻没气了!” 老太太懒得理他,一路去了后屋,李柱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屁股后也去了后屋。 两人的声音越走越远,严青栀和弟弟这才有时间细细商量。 “看来咱们俩是穿越了!” 严青栀一脸不开心的又往被窝里猫了猫,真特码冷啊! 严青竹叹了口气。 “活着总比死了强!” 说完这话,他又觉得太过丧气,便跟着补了一句。 “而且,咱们俩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一听这话,严青栀差点又哭出来。 好在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之后两人为了防止露馅,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记忆里的事情,简单印证了一下,又捋了捋人设的问题。 两个孩子以前都是自卑怯懦的,而他俩的性格都比较要强,显然是装不出来的,这很是问题。 琢磨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维持人设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那些记忆里的熟人。 不过,紧跟着下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如何远离? 商量到最后,他们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两人连件衣服都没有,远离能远到哪去,估计出门没多远就得被冻死! 正想着,屋门开了。 他们赶忙闭嘴,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柱子娘拉着一张脸拎着个大木盆走了进来。 木盆的年头不少了,粗糙的边沿都被磨的光滑,盆底缝隙里还有些油垢…… 她把木盆往泥炉子边一放,转头又拉着脸走了。 两人看着放在地上的大木盆有些迷茫。 一连串的问号已经在头上飘了起来。 这木盆是干什么用的? 生火吗?生火不能用木盆啊? 难道是准备放在屋里利用凝华放热的原理来取暖吗? 那不能够啊,屋里这温度都零上了啊…… 说实话,对这屋里的所有东西,两人其实都是迷茫的。 什么火炕,炕桌,炉子,炕柜…… 严青栀还好一些,她的专业是木材研究与制作,简单来说,就是个木匠,对于木质的房屋家具机械等等都有研究,只是还没有研究到这么返祖的时候就穿越了。 严青竹则是完全懵圈,他学的是数学…… 正在两人对于木盆的作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柱子娘又拎了两桶水进来。 一桶凉水,一桶热水…… 两人顿时尴尬了一瞬,感觉书呆子就是说自己二人的! 这脑子啊!莫名就抽了这么一下。 十分羞耻! 柱子娘一句话也没跟两人说,虽然不满儿子的行为,但两个孩子已经在这里了,说什么都是废话,而且言茂春确实救了儿子一命,这是她不能否认的。 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几天就把两个孩子送走,之后她也带着柱子搬走,言家的地她们也不种了,就当还了言茂春救李柱子的这条命了! 她将严青栀从被窝里抱了出来,直接放在了地上。 严青栀看着李婆子都快拉到脚面上的脸,沉默着不敢说话。 李婆子动作麻利,转头将炕边的帘子放了下来,将严青竹的视线隔绝。 之后又把门从里面拴上,生怕李柱子那个傻子闯进来…… 收拾妥当,她便往木盆里面兑水,调好了水温,才帮着严青栀脱起了衣服。 薄薄的单衣褪下,露出了里面干瘦的身体,上面全是青紫的痕迹,有的是冻的有的是摔得,还有些荆条抽打的,除了脸,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 李婆子虽然不待见两人,可看见这一身伤的时候,依旧震惊无比…… 她的手都跟着颤抖了两下,悠悠的叹了口气。 罢了!全都是命啊…… 那之后,她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很多。 等帮着严青栀洗了澡,还顺便给她抹了点药膏,这才翻出了一件自己的干净里衣把她包好塞进了已经热起来的被窝里面。 刚才的被窝被严青栀的体温捂的冰凉,其实躺在里面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多舒服,不过现在的就不一样了,那干燥温热的感觉,让她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身上的伤不可避免的就疼了起来,跟着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 李婆子给她洗过澡,便去外面把洗澡水倒了个干净,接着又重新拎回了两桶水,把严青竹也给洗了一遍。 严青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李婆子那表情,也是半个字都没敢说。 屋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不过两人躺在上面却没有什么不适。 李婆子从外面收进来些土,将地面的水掩过之后,才给两人端来了吃的。 一人一碗白米清粥,米是碎米,熬的火候也不到,但以两人如今的情况,也断没有嫌弃的道理,跟李婆子道了谢,便端着碗全喝了个一干二净。 5 玉环的空间 肚子里有了东西,体温便慢慢回升。 严青栀被热炕热的盖不住被,悄悄的伸出去一条腿凉快凉快,却被李婆子看了个正着,一把就将她的腿塞回了被窝里面。 “别乱动!你们俩冻透了,以后不想一身病就老实在被窝里躺着。一会儿我再过来给你们擦汗!” 两人到底不是真的孩子,非常听话的老实下来。 李婆子收拾了碗出去,过会儿又端进来两碗姜汤。 这姜汤是老姜熬的,辣的他们嘴都麻了,但李婆子还没有放过他们,让他们把熬姜汤的姜片都给吃了才离开。 喝了姜汤,两人便开始发汗了。 那汗冰凉凉的,似乎带着他们身体里的寒气。 而这时候严青栀突然就难受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疼…… 好一会儿不知道在外面忙什么的李婆子才又端了水进来,用温热的手巾给两人擦了一遍身体。 擦过汗后,严青竹还算正常,只是严青栀突然就一滴汗都没有了,紧跟着人就发起了高热。 她躺在烧的热烘烘的炕上,人却冷的不行,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恍惚中,她好像又梦到了以前,那时候父母健在,她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没想到揍严青竹的理由…… 梦境里的时间不是正常流转的,而是从她十几岁倒着往回转,转着转着她就成了几岁的模样。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清楚了多年没见过的父母的脸,他们依旧年轻,也依旧让她信赖。 突然之间,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多年的委屈让她整个心都变得潮湿。 她有很多话想要跟他们说,无畏的坚持和委屈,还有对弟弟的愧疚和对他们的思念……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有时候她以为疲惫的生活消磨掉了她所有的记忆,可梦境中一切都是那样清晰,清晰的好像她昨天还小跑着推开门,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蹦蹦跳跳跑到厨房,扳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灶台,偷看妈妈有没有给严青竹的盘子里多放一块肉…… 在他们离开之后,严青栀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晰的梦到过他们的容貌,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委屈。 他们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已经很小很小的严青栀笑得温柔又不舍…… 彼此对视之间好像所有的过去都被宽恕和原谅,温馨的感觉让严青栀几欲沉溺。 可梦境就是梦境,该醒来的时候,总是要清醒。 第二天傍晚,严青栀的高热褪去,人也终于清醒过来。 这一烧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睁开眼就看到了头上破旧的木梁和掉土的草席,严青栀迷茫了一下才回忆起自己正身处何方。 严青竹穿着一件宽大的旧袄坐在她的身边,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显然一夜没睡。 李家两母子并没有在房中。 一见她睁开眼睛,严青竹连忙爬了过去。 “你可算醒了!” 他的语气都有些哽咽,两人连必死的车祸都熬了过去,要是死在了穿越第一天的一场高热上,也不知道心里得亏成什么样! 严青栀好一会儿才从那么真实的梦里摆脱,看着担忧的严青竹,她抿了抿嘴唇,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 “我梦见爸妈了!他们想让咱们好好活着……” 严青竹愣了一下,眼圈顿时一红,心中说不出的惆怅。 小小的身体和成熟的表情混在一起,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可爱。 可爱的让严青栀沉重的心情突然无比愉悦。 她奇怪的被这个情景逗笑了,可惜这一笑,干裂的嘴巴立马渗出一丝血腥,全身也开始疼了起来,疼得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严青竹瞬间从刚才的落寞中回神,担忧的解释。 “昨日有个老大夫来过了,说你身体亏损严重,伤的又重,再加上前两天那一冻,这才发起高热,不过你年纪小,挺过了高热,以后好好养着就没多大事情了!” 严青栀听着这话,叹了口气,也没有勉强自己一定要爬起来。 躺在那看着棚顶,好半晌才问道。 “言家那边什么情况?” 严青竹听她问起,跟她实话实说。 “言家那里昨天来人了,让李家把咱们赶走,不然就不租地给他们了,李奶奶说你现在病着,就算要赶,也总要等你好了再说,但他们态度挺强硬的,估计等咱们走了李家也要受到牵连……” 严青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手却紧紧的握住,这种被人驱赶的经历,让她不自觉的想到了当年被叔伯被舅舅赶出来的事情。 严青竹明白她的心结,只是之前他担忧严青栀,这才将其它的想法搁置。 “对了,还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严青栀听出他语气不对,微微偏头看他。 “你看这个……” 说着他从脖子上扯出了一枚白色玉环。 玉环玉质普通,小小的一个,只有两厘米左右的直径,圆润平滑,用一根黑绳拴着,挂在脖子上并不打眼。 严青栀一见这玉环脸色当即一变,不顾身体的疼痛,伸手就在自己脖子上一阵摸索,跟着也扯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环! 这玉环两人都不陌生,听说是两人出生的时候,父母买来给他们带上的。 后来因为玉质不好,又不值钱,两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卖掉,就这么一直戴在身上,直到她们出车祸的那天。 “我昨天身上还没有……” 严青栀的声音立马压低下来,生怕被人发现。 昨天李婆子给两个人洗了澡,那时候要是有肯定就发现了。 “对,我昨天守着你的时候,突然晕了一下,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晃过神来就觉得脖子一沉,掏出来就看到了它,我见你脖子上也有黑绳,猜你也跟我一样……” 严青栀听了这话,心头一沉,跟着不顾身体的疼痛坐了起来。 “没被别人发现吧?” 严青竹摇头。 “后来我就不敢让李奶奶给你擦身了,只说你高热不散,擦擦手脚就行,我也能做,便将照顾你的活接了过来。” 严青栀紧皱的眉头这才放开了些许,但紧跟着,严青竹又说了一个让她汗毛倒竖的消息。 “另外,我昨天试验过了,只要集中精力去感受玉环,就能打开一个空间……” 严青栀转头紧紧的看着他,心中惊涛骇浪,思绪万千。 紧跟着想到什么一般,连忙也去实验自己的玉环,发现竟然真如严青竹所说,瞬间就打开了一个长宽高都差不多两米的四方空间,这个空间与两人相处的位置似乎重合在一起。可又没有实体,无法触碰。 严青栀仔细看去,也只能看到虚渺的空间中有一件清晰的破衣服。 她心念一动,破衣服就被拿在了手上,再去看严青竹,见他也惊了,似乎也去查看什么一样。 霎时间,他脸都红了,兴奋的! “这是你放进来的?” 严青栀连忙询问,严青竹立刻点头。 “确实没错,看来咱们似乎是掌握了同一个空间……” 虽然一个空间没有两个空间的面积大,但一个空间的作用却比两个空间的作用大太多了! 如今这个时代,最难得还是即时通信,一个空间能让两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互相联系……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严青栀还想要追问什么,但这时候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跟着便有人拉门进来。 两人连忙把破衣服收回去,又手忙脚乱的把玉环重新藏回衣服里。 东西刚藏好,李婆子就端着两碗粥,撩开了厚草帘走了进来,一见严青栀醒了,脸上一喜,不过紧跟着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瞬间落了下去。 “醒了正好吃点东西!” 说完把粥放在了炕沿上,碗还是粗瓷碗,粥还是白米粥,里面还是碎米,但却没人嫌弃。 两人赶忙真心道谢,之后将粥喝了个干净…… 后面的两天,严青栀的身体很快恢复过来,两人也在李家母子那里旁敲侧击知道了很多原来言家姐弟不知道的事情,对这个世界也有了简单的了解。 这里的国号为大赵,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历史上的任何朝代。 大赵民风开放,女性地位虽然比他们以前生活的地方低,但也没低到印象中古代那样。 如今当政的是大赵的第四任皇帝,名叫卓钰,四十五岁,年号新宝。 虽然是第四任皇帝,但大赵立国却不到百年。 听说,第一任皇帝是个女的,姓赵,声望极高,为大赵贡献极大,可惜命短,没等到开国就被前朝皇帝害死了,还是后来的皇帝追封的赵太祖。 立国的那年,就被称为太祖元年。 第二年,她的义子卓磐继位,年号建安。 建安帝一生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大赵的经济和农业也在他的手中慢慢恢复生机…… 可惜也很短命,五十多岁就死了,当了二十六年的皇帝。 太子继位,年号定天,继承了先帝的遗志,一心为了黎民社稷,当了不到四十年的皇帝才离世。 留下了如今生机勃勃的大赵给了他的二儿子卓钰。 所以四个皇帝加在一起,当政也不过几十年的样子。 果然,当皇帝是个费命的活。 听说,女帝亲生的两儿一女至今都还活着,作为皇亲国戚,他们荣享富贵,权势滔天,一生潇洒顺遂,顺便还熬死了卓家好几代人…… 6 离开 至于为什么女帝明明自己有孩子,却让义子继位,那说法就比较多了。 不过因为她的三个孩子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八九十的年纪了,还活的十分潇洒,大家也就不好往阴谋论上去猜想了。 严青栀对于这些历史故事挺感兴趣的,可惜李婆子所知甚少,李柱子表达的又不清晰,她打听了一下也没打听出多少有用的。 不过因为女帝之故,女性的地位倒是提升了很多。 别说女子可以立女户,就是与男子一般,读书科举也是常有的事,虽然针对女官有不少年龄、嫁娶的限制和政令,想要做出一翻成绩,仍然不易,但却是真真正正可以与男子并行与朝堂之上的! 严青栀算是亲自感受了这里对女子的政令,踩着立女户的最低门槛被立女户又赶出家门,还是言家花钱帮她办的。 估计走了不少关系。 她和严青竹的户籍已经被言家报了上去,县衙初六开衙,这么一算,新户籍下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如果有了户籍,她和严青竹以后就算有了独立的资格,也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退路。 言家想要让他们就算死都不是言家的人,还以为这是多轻松的事,却不知道他们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两个认人搓圆揉扁的孩子。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初九一早,言家又来人了,这次不是来警告李家人的。 严青栀还没睡醒,就听到了外面的打砸声,她很快就被吵醒,因为没有合身的衣服可穿,她下意识的就抓向压在被絮上的破夹袄。 屋里灰蒙蒙的,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她只知道李婆子已经起来离开了,弟弟还在自己身边。 严青竹与她不同,这两天睡的十分警醒,早在她醒过来的时候,严青竹就已经爬起来了。 “你病还没好彻底,我下去看看!” 他说着话,外面就传来李柱子叫喊的声音。 “别砸了!你们别砸了!那是我娘的菜缸,你们要砸就砸我的!” 跟着就是‘嘭’的一声,整个缸都炸裂开来,李柱子大哭,李婆子赶紧过去拉他。 “滚开!” “让你们多管闲事!” “去你的!” 场面很是混乱起来,严青栀也连忙披着旧皮袄要爬下炕。 不过还不等她有动作,李柱子就护着李婆子回到了屋中,屋里没有灯,看不清两人脸上的情形,但严青栀敏锐的感受到李柱子的气息十分混乱,再联系刚才那些动静,他肯定是被人打了! 姐弟俩心中说不出的感受,总觉得愧疚的紧。 外面打砸的声音还在继续,李家母子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站在门口的地方防止那些人冲进来。 严青竹脸色十分难看,走到两人身边,似乎闻到了一点血腥味,愤怒之余还有些慌乱。 “柱子叔,你受伤了?” 李柱子听到严青竹的声音,心中更是憋屈,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虽然他娘与他说了这里面的利益牵扯,但他依旧不愿意低头,也许有人会说他是傻子,可他心里有自己的计较。 “我没事的!你们不要出去,要好好养病。” 严青栀这时候已经裹紧了冰凉的旧夹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而这时,严青竹冷冽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和严青栀如今没有地方去,肯定要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这个问题不解决,后面接踵而来的事情更多。 他笃信那些人就算是动手打砸,也不敢打他,因此才有这样的底气,不然就不会把两个孩子放出来,直接打死在家里不是更好。 他们是准备把两个孩子逼上绝路,却又半点都不想粘自己的手。 李家母子没有想到这一层,一见严青竹还要往外跑,李柱子赶紧按住。 “别去!” 李婆子颓然的叹了口气,也跟着说道。 “你让他们砸吧!” 严青栀此时已经从炕上下来,趿拉着李婆子的一双鞋走到了严青竹身边,在灰蒙蒙房间中与严青竹对视一眼。 “李奶奶,都是我们连累了您,我们这就离开,让他们不要在砸了……” 两人默契的做出了同一个决定,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李家又不可能收容他们一辈子,早晚都是要走的。 虽然外面的生活也未必好过,但他们还无法坦然看着别人为了他们家破人亡。 活下去的办法不多,可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信会死在这里。 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决心,李婆子心情平复了一些。 “放心吧!这事我心里有数。” 她伸手按住两个孩子的肩膀,没有半点让他们离开的打算。 那些人看起来只是警告一番,在院子里一通打砸之后,高声警告了李家母子不要再管闲事便扬长而去。 房间中的四人都沉默片刻,等到确定那些人离开之后,才推门出去。 院子里一地狼藉,堆的整齐的柴火垛被人推倒,腌菜缸里的冻菜踩的满地都是,房梁下面挂的干菜,摞起来的干草帘都被扯碎,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倒,院墙也破了好大一块…… 言家姐弟心里都不好受,被人抛弃就算了,还被逼到这样的境地,还有些对李家母子的愧疚和对言家人赶尽杀绝的愤恨。 李柱子梗着脖子看着一地东西,又哭了起来。 唯一淡定的人就是李婆子了,她将两个孩子重新推进屋里,领着李柱子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东西。 等天亮以后,那些破破烂烂的菜被她搬进房里,坐在炕上,端着笸箩一边挑干菜,一边和两人说起了以后的打算。 “我已经准备带着柱子离开了!这里我们也待不下去了,反正地也是佃来的,房子也是之前主家大爷帮着我们盖的,留给你们正是应当。” 披着旧夹袄帮着摘菜的两个孩子都沉默了下来,因为自己害的别人背井离乡,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 “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在这里住着,要是也不想留在这了,这几天想要准备什么就与我说说,我也尽全力帮你们准备。” 李婆子虽然心疼两个孩子,但她还是很认得清现实,李柱子脑子不大好使,二十几岁还没讨到老婆,李家也没有什么钱财,想要多养两个孩子,还是这样麻烦的两个孩子,肯定是不可能的。 “柱子欠了大少爷一条命,也是借了他的关照,我们娘俩才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如今柱子将你们救了下来,也算是还了这份情!” 两人已经明白李婆子想要说的话。 严青栀犹豫着不知要如何开口,转头看向了弟弟的方向,正好与严青竹对视。 “李奶奶,如果您信任我,我以后……” 似乎知道严青竹要说什么,李婆子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他要说完的话。 “不必了,原本就是我们欠的恩情,我们欠了主家大爷一命,又欠他多年照拂,如今救了他的两个孩子,也算是还清,此后你们是富贵荣华是飞黄腾达那都与我们母子没有干系了!” 听到李婆子如此说,言家姐弟也不再勉强,就算自己有信心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可在微末之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空话。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李家母子到底救了他们的命,也因他们才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 “是您和柱子叔大恩,方才救了我们姐弟,如今又因我们背井离乡,此番大恩大德必不敢忘,奈何人小力单,也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二位的,便就此给您磕上三个头,谢过您的恩情……” 李婆子一听两人没有求跟着自己的意思,心里当即一松,面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 两人见此,便恭恭敬敬的给她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算是彻底了结了两家之前的恩怨牵扯。 这是他们到了异世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善意,他们愿意铭记于心,也愿意顺从对方了却这份牵扯,此后两家再见,关系是好是坏,就全凭本心了! 知道他们的决定,李婆子将两个孩子扶起,跟着交代了一句。 “我们离开之前,我会让柱子也去主家大爷坟前祭奠,你们若是想去,便一并跟着去吧!”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言家姐弟现在还有其它事情要考虑。 “好,对了,还忘了问您,您与柱子叔准备何时离开?” 谢也谢过了,还是说说正事吧! 言家那边逼的紧,两人想要活下去,被动留在这里肯定不是良久之计,有些事情应当赶早计划起来。 李婆子想了想,便说道:“过了十五吧!也算是过了个年……” 严青栀点了点头。 “如此,那我们姐弟只怕还要叨扰几日……” 李婆子痛快点头,都要离开了,也就不差这几天! 之后的两天言家还有人上门,砸完了院子就砸房子,李婆子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任由他们砸来砸去,李柱子更是直接被打发到县城里去打零工,顺便把家里带不走的东西,都拉到县城卖钱去了。 李家积蓄不多,真要离开也要多做准备。 这两天,李婆子给她们姐弟还一人做了一身衣裳,除了用破皮袄给两人缝了套厚重的皮衣,还给两人一人做了一条皮裤子…… 两人也没有跟李婆子客气,又让她帮着缝了两套棉衣和帽子什么的。 等到身体好了一些,便开始天天往外跑。 随着两人开始出门走动,他们的食量也变得越来越大,李婆子看着严青栀自己就能抵得上李柱子一个干体力活的成年大老爷们的饭量,更加庆幸自己没有把他们留在身边的决定。 几天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十五。 听说这天县城里面还有花灯节,不过那跟严青栀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看着李家的木板车上一共都没有多少的行李,心中说不出的感伤,想当年她也是这样,背着自己的被褥,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换洗衣裳,坐着公交车就从舅舅家搬了出来…… 这个年代,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也许就跟寄人篱下没有区别吧…… “大姐,要不我留下来吧!” 见她这样,严青竹十分不放心,严青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瞬间斗志昂扬了起来。 “放心吧!打架的事,你大姐什么时候给你丢过脸!” 7 反抗开始 正月十六的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严青栀就在言家大门口摆起了阵势。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破皮袄,手中拎着个木桶,一瓢一瓢的鸡血水泼到了言家大门上面,那哗啦哗啦的声音顿时惊扰了言家看门的门房。 门房矮小精瘦,有些老态,是言茂春那个继母周氏的一个亲戚,眉眼之间还能看出与周氏如出一辙的刻薄。 他不明所以,匆忙套上衣服,便往门口跑。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高声说着:“来了来了!” 这样的院子,大门平时是不开的,也不会有人一早就来敲大门,他只当是有什么急事,半点都不敢耽搁。 旁边的小门拉开,听到动静的严青栀就等在门前。 门房老头举着小灯,眯眼看去,还不等看清楚什么,就被严青栀一瓢血水兜头兜脸的浇了下来! “谁?你干什……噗噗……啊噗……什么东西这是……” 他定睛一看,这才认出严青栀来,脸色瞬间难看。 “是你?言青枝?” 严青栀面容冷峻,趾高气扬,她穿着一身破旧的皮袄,身量不高,但背脊挺的笔直,对于门房的怒斥半点不虚,顺手又要把那桶兑了水的鸡血往门房的脸上扬,门房怒极,但本能还是让他连忙侧身躲过。 记忆中门房为了讨好言家老太太,可是没少为难言青枝的,如今见他这样,她心里也很是痛快。 “没错,就是我,赶紧让你们言家的老爷出来跟我说话,不然一会儿泼在言家大门上的可就不是血水,而是粪汤了!” 说着,她还不忘将身后起早搬来的一溜木盆木桶露出来让那只露一个脑袋的门房看个仔细! 门房把自己脸上的血水一抹,冷笑着说道。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行!你不要见老爷吗!你给我等着……” 说着他身子往门里一闪,就要去喊人出来。 不过以严青栀的猜测,喊来言家老爷的几率不高,打手还差不多。 因此,她又补了一句。 “我劝你最好听我的意思,不然一会儿出事了,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这种不痛不痒的狠话,在门房看来都不是事,甚至怒极的他都未必听的进去。 果然,严青栀血水还没泼完,言家的长工就已经在集结,吵嚷着什么向着大门方向而来。 言家人丁兴旺,手里又有点小钱,除了家里的五六个仆从,还养着十几个长工。 往年过年这段时间,大部分长工都要回去过年,但今年因为言青枝之故,他们又都留下来去李家闹事了,所以这时候,他们也都还在言家。 严青栀对此早有准备,她淡定的将身后的血水泼完,又开始往言家的大门上泼粪。 言家的大门是黑色的,打着门钉,气派的不像是普通农户,血水泼上去既不显眼也没有影响。 不过,粪水一泼效果就不同了…… 她正泼的起劲,几个长工拎着锄头铲子从侧门冲出,十分凶狠的样子,哪怕对手是严青栀这么屁大点的孩子,他们也是一样。 也许在李家的时候,这些人有所顾忌未必会真对她下重手,但被人打到门前,事情的性质就已经变了。 言家的人可以放纵她无声无息的死在外面,却不能接受她以如此激烈的手段与他们同归于尽。 严青栀早有准备,眼睛一眯,迅速后退,就在这些人冲向她的时候,用刚才泼粪的水瓢从另一个摆放在脚下半天的桶里捞出一瓢水来,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泼向了对方的眼睛…… 有人反应快,赶紧闭眼,但有人闭眼也没来得及,被些许的液体渗入,顿时双眼热辣肿烫,他们赶紧用袖子擦脸,结果却是越擦越难受…… “这可是姑奶奶亲手熬了一天的浓缩辣椒水,赏你们好好尝尝……” 辣椒可是前些天这帮长工亲手从李家房檐上扯下来的,吃不了就只能废物利用了! 说话间,严青栀还不忘左一瓢右一瓢把那几个还往前冲的人又补了一遍…… 那伸手精准利索的,让几人毫无防备! 谁能想到这孩子这么损啊…… 顿时,有几个长工的锄头镐掉了一地,全都哼哼呀呀的捂眼睛去了。 他们疼的够呛,伸手抓着院墙下面的雪便往自己的眼睛上按。 严青栀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从一边抄起一根短棍对着众人就是一顿猛敲! 有个脾气不好的,闭着眼睛都要扯严青栀的棍子,严青栀冷哼一声,任凭他扯。 结果那人一上手,就被一溜砸进去的小钉子划了手,小钉子钉的很深,只冒了个头,打死人有些困难,但刮伤人太容易了。 那人忍着疼,以为从严青栀手里抢过棍子,对方就没了仰仗,谁知道严青栀力量大的出奇,任凭他拉拽,竟都没能从严青栀手里把棍子抢下。 两人一拉一扯之间,那人的注意力被棍子吸引,根本没有发现,严青栀一只手握着棍子顺着他拉扯的方向一送,与此同时,空出的手飞快的从破皮袄兜里拿出一个灌了生石灰的小球,直接摔在了他的脸上。 他哪里能想到一个小孩子还有这样下三滥的招数,被当场砸了个正着。 生石灰飞扬着,他的脸上脖子上全都浮了一层。 那小球是猪肠子做的,小小一截,被她灌饱了气和生石灰,又狠狠扎紧,一摔就破,成功率高达九成。 那人脸上原本就是还没有抹去的辣椒水,混着生石灰已经渐渐开始发热,他闭着眼睛不知道砸中自己的是什么,吓得赶紧用手扒拉。 严青栀眼睛一眯,立刻把握机会,飞腿而起,当即就给了这人来了个断子绝孙脚,再加上脸上的生石灰已经跟着辣椒水一起发热,把辣椒水的痛感释放到了最强,他瞬间疼的没了脾气…… 这么一套连击下来,不过就是眨眼间。 严青栀击倒一个,麻溜的向着剩下那些长工进攻,她的力气还是不够,只能把握先机,打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短棍在她手里挥舞的虎虎生风,完全不需要技巧,就能把这些睁不开眼睛的长工打的满地乱滚。 她没有留手,一边揍一边骂。 “不是会打砸吗?不是欺负李家没人吗?想要赶我走!没门!姑奶奶我今天不把那些帐讨回来,就直接吊死在你们言家的大门前……” 严青栀这番话,说的声声泣血,那吊死在言家大门前的决心,让隔着大门偷听的门房都心惊胆战。 他的手微微颤抖,总觉得现在的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他嘴里喃喃着。 “疯了疯了!言青枝疯了!” 严青栀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但她打人的动作却没有停。 到底只是长工而已,又不是专业的打手,被她这么一揍顿时就萎了,都后退着想要少挨两棒子。 过程中还有人因为躲避,把她带来的木盆踢翻两个,洒了自己一身的粪汤,自己倒霉不说,把严青栀也气的够呛。 这个气温想让粪变成粪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昨晚连觉都没睡,就鼓捣这些玩意了! 一群人一路哎呦哎呦的捂着眼睛,四处逃窜,直到言家二少爷出来,严青栀才收了棍子,立在言家门前。 几个长工赶紧从侧门挤了进去,把擦肩而过的二少爷恶心的够呛…… 言家的二少爷是言家老太太生的,今年二十七,名叫言茂夏,长的白白净净的,颜值一般,身量也不高,有点虚胖,长的不像言老头,更像言老太太多一些。 言茂夏从袖子里扯出一条青色的手绢,皱眉捂着鼻子。 “一群废物……” 长工一听他的声音,慌乱之余,还不忘行礼。 “二少爷……” “滚滚滚!没用的东西!” 说着他才晃晃荡荡的走到了严青栀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严青栀。 “说吧!找我什么事?” 严青栀虽然仰着头,但不耽误鄙视他。 “找你?一个填房生的也配?” 言茂夏一听这话,当即就要发飙,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严青栀却是直接跳起…… “啊呀!”一声,她就送了言茂夏一记断子绝孙脚! 动作来的又急又猛,又因为言茂夏的掉以轻心,本能想要后退,却已然不及。 言茂夏还没组织好自己反驳的语言,根本没有想到严青栀话都不让他说,竟然直接跟他用出这种手段,全无防备,被她踢得结结实实。 那酸爽…… 简直了! 言茂夏酸爽刺激扭曲无助又压抑的痛苦声顿时响彻整片天空。 原本还想要再骂严青栀两句,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谁知,这还不算最惨。 严青栀那一脚显然并不是绝杀,只是起手罢了。 就在他捂着自己的重点部位弯腰夹腿的时候…… 严青栀悍然伸出右手,两根纤细的手指岔开,平行伸出直接奔着他的眼睛而去。 那一瞬间,严青栀的双指一往无前,狠辣决绝的气质尽显,俨然已经半点后果都不顾了。 (新书期,求收藏,求投资,求推荐。本书一定会写到完结,请大家放心投资。鞠躬感谢。█●) 8 言老头 言茂夏被这连招吓得心脏都要飞出来了,尖叫一声,总算是赶在两根手指插进他眼睛的瞬间,把眼睛给闭紧了。 不过这一记插眼还是戳的他眼珠生疼,可见严青栀下手的时候,是真的奔着戳瞎去的。 他嗷嗷的叫着,一手捂着小肚子一手捂着眼睛,骂骂咧咧的就想要逃。 “小畜生……” 你给我等着! 等爷我叫人弄死你! 言茂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他鼻涕眼泪横流,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咬牙切齿的准备放两句狠话就走。 可惜他心中所想的话还没有说出,严青栀的三连就已经到了。 趁着言茂夏没有力气反抗,还龇牙咧嘴的捂着眼睛装瞎,她双臂半开,手腕用力,直接给撅着屁股跟她差不多高的言茂夏来了个双腕贯耳。 这一下带起了劲风,寸劲之下没有伤到言茂夏的耳膜,却直接震荡到了他的颅脑。 言茂夏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脑子嗡的就是一下,霎时间一片空白,蜷缩的身形微微晃荡,紧跟着身下的衣裤颜色一暗,不等严青栀再接一招,人直接就倒在了她的脚下。 严青栀没有想到自己练了好几年头一次用出的招式就如此凌厉,心里暗骂言茂夏弱鸡,但面上半点痕迹不漏,还一脚踩在了言茂夏的脑袋上,昂首挺胸的站在那,看着门房缩在门里不敢出来。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言老二的身体还因疼痛而微微抽搐。身下那暗色越发明显,显然已经失禁。 严青栀下手有轻重,言茂夏身上这情况不过是凑巧赶到一起,其实一会儿就能缓过来,最多头晕呕吐几天。 不过,身体的伤势好恢复,心里的阴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了。 没人疏导,再被人嘲笑几天,估计一辈子都不能缓过来。 但严青栀半点都不同情他,从她如今的身份考虑,这人也是害死她爹的凶手之一,没有直接打死他,那是担心后面的事无法收场,为了这种人让她们姐弟搭上性命实在不值。 严青栀酝酿着情绪,猜测这一关过后,重头戏就要来了,她需要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能让自己漏出半点破绽。 不一会儿,言家的老太爷终于迈着方步从侧门而出,言家老太太紧随其后。 言老头五十多岁的样子,五官立体,头发花白,续着胡须,身材精瘦,一身蓝底云纹的夹袄,外面披着一件灰鼠皮的大氅,拄着跟精雕细琢的柚木拐杖,站在那里,一点都不像个农户家的老太爷。 他看着被严青栀踩在地里的儿子,神色冷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右手,不快不慢的摩挲起了左手的玉扳指。 他与严青栀遥遥对立,不开口,静默的看着严青栀,那高高在上的气势,仿佛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一般。 严青栀不做他想,明白对方这是想要在气势上压制自己一头,她眼中的狠厉决绝更胜,与言老头对视之时半点不落下风。 言老头多年顺遂,积威甚深,但严青栀这么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打的! 视线对撞,竟然不相上下。 言老头心中警惕渐起,已经开始在心中猜测面前这个小孩儿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思绪翻转之间,跟在他身后的言家老太太周氏,突然看清楚了严青栀脚下的身影。 她可没有言老头的谨慎,磋磨了言青枝好些年的她,相当膨胀,已经老的有些耷拉的三角眼,顿时圆瞪,两步超过言老头,圆滚滚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直冲而来,一边上前一边大骂。 “你这个克父克母的丧门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破烂身子,竟然敢动我的儿子!” 言老太太个子不高,虚胖,面相十分刻薄,让人一眼看去,只觉得她身上的赘肉都是横的。 虽然她极尽打扮,但不得不说,从外形来看,她确实配不上言老头。 见她冲过来,严青栀二话不说,一瓢粪水就泼到了她的脚边,其中几滴还溅在了她的裙角鞋边,引得她一顿尖声怒骂。 “啊!言青枝你这个烂心烂肺的小贱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一辈子都端着当家老太太的款,何时被人如此忤逆过,尤其还是她最看不起最厌恶的言家大房那个向来任她揉圆搓扁的言青枝! 对言青枝和言家大房的恨意立马涌上心头,连趴地上的儿子都不顾了。 “你个小贱人,我要扒了你的皮啊啊啊……” 严青栀眼睛一眯,一抹凶光立显。 “扒了我的皮?我看你也敢!” 说完挥舞起了手里的棍子,半点都不含糊的怼在了周氏的小肚子上。 周氏不防,被她打的措手不及,直接被怼的脸色惨白,趔趄着后退两步,险些摔倒。 这一下,差点把她肺都气炸了! “丧门星,不要脸的……我要去告你!告你不敬不孝,让官府打你板子……” 听她如此嘴贱,严青栀实在不耐与她吵架。 跟这种人吵架,比的就是谁不要脸,严青栀自认自己达不到对方的水平,只能在拳脚棍棒上找一些平衡。 言家老太太动手能力一般,除了骂的声音越来越大,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一边躲避严青栀的棍子,一边尖声厉叫,声音刻薄尖细,穿透力极强,周围的人都觉得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严青栀也不例外,但她是个狠人,对方叫的越厉害,她棍子打的越狠。 几下敲下来,打的言老太太边喊边叫,边往院子里跑。 言老头就这么尴尬又恼怒的看着。 他刚出来的时候,看着严青栀还带着陌生,说来这个孙女,他似乎很久都没见过了。 哪怕是姐弟俩被赶出去的时候,他也碍着面子上过不去,没有亲自看看…… 还是因着门房说起,他才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孙女。 其实,他刚想到这几天言老太太那赶尽杀绝的手段时,心中还是犹豫一瞬的。 他对于言家老太太也有些不满,毕竟是他的孙子孙女,跟仇人一样对待,总是让他面子上难堪! 不过不受宠的孙子孙女再好也好不过眼下的几个儿子。 周氏嫁过来以后,给他生了六个儿子,小儿子更是读书的材料,十岁就过了童试成了童生,如今十六岁了,更是文采出众,今年的岁试也是把握极大。 想着老七不过十六的年纪,就要成为秀才,言老头便不愿为了两个不喜欢的孙子孙女去为难言老太太。 言家一直都有改换门庭的心思,可随着读书人越来越多,正途的科举入仕已经变得越来越难,非天才不可参加,言家能出一个这样的人,就没什么让他不能舍弃的。 别说是让言老太太高兴,如果言茂文真的能成功,他就是送言老太太上天也行! 而且他如今在村子里只手遮天,两个孩子户籍独立,大面上跟言家半点关系都没有,又没上过族谱,就算是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 等再过些年,更是想查都困难,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因此,他也就放任了言老太太的一系列做法……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住在言家那么多年,始终包子样的言青枝,真正的性子居然如此刚烈,一个半大孩子就敢孤身打上门来! 言老太太尖叫着被严青栀打了回去。 跟着就大喊大叫的让几个儿子和仆妇赶紧出来…… 言老头思绪一顿,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言家的脸面可就要丢尽了。 “孽障!住手!” 说着拦在了严青栀的面前,把侧门里人都挡在了身后。 “你这孽障,如此作践言家的脸面,可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言老头气场全开,一张嘴就是直击别人痛点,想要直接在大义上将对方压制!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严青栀给怼了回去! “笑话!我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从出生就在给言家当牛做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我有什么对不起的!” 严青栀跟人打架的次数多了去了,还都是比她高比她壮比她力气大的! 最开始还会被人的气势所摄,可到了后来,已经不会再被任何人所影响了! “你竟能说出这种大逆不孝的话,简直枉为人女!言家供你吃喝,将你养大,但凡你有些廉耻,也不能如此辱你父母亲祖,可见你品性就是如此,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幸而言家早早将你除名,否则,日后还真不知道你能惹出什么祸端来!” 他这话说的十分严重,在古代,宗族观念深入人心,即便大赵开放,也逃不过层层叠叠的关系网,换做别人一听这话,肯定心神激荡,担忧离族之后自己未来的生活。 但严青栀却明白,对方说的多吓人都是扯淡,双方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而且言家姐弟说被除族都是笑话,两人实际上根本就没入过言家族谱。 自始至终,都没成过言家人,又何来的那些屁话! 不过就是吓唬孩子没有见识而已。 9 当年就没发挥好 “你也配评判我的德行!!” 严青栀觉得这真是个笑话,与这样的人对线,她还真没怕的!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操行!” 言老头瞬间被严青栀的语气刺到,原本还能硬撑的表面功夫,此刻也距离破功不远。 严青栀太知道他这种人最不想听什么,张嘴就往他致命弱点上捅刀。 “于家而言,你放任填房迫害嫡子,上对不起为你操持婚事的父母,下对不起谦恭孝顺的长子,不公不慈,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于人而言,你仗着自己有钱有田,横行乡里,为祸百姓,不仁不义,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于私而言,你不能连合村邻,喜听奉承,贪吝自私!” “于公而言,你对不起女帝教诲,有违人伦,倒行逆施!” “不过是手里有点土地,能骗的几个无知愚民巴结奉承,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老爷了!” “也不瞧瞧你自己的德行,看看自己干过那些烂事,竟然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要不是种了你们家点地,你在他们心里,就是个屁!” 严青栀这话一针见血,简直是把言老头这些年维持的脸面撕了下来,言老头向来以地主老爷自居,每天都爱出去逛逛,最喜欢别人巴结他奉承他,偏他又是个自私的性子,连点门面活都不愿做! 他自己心中有谱,也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 可是,明白归明白,有些话却是万万不能让别人说出来的! 他依靠着虚荣和浮华强撑起的气质,被严青栀一击而破,再也摆不出刚才那气定神闲的高人姿态。 “孽障!孽障!看来老夫放你离开,真是便宜了你!你这个不知孝道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小畜生,放你出去也是污了我们言家的名声……今日……老夫就要打死你……” 这回,他不再装模作样,也不再以看客的姿态置身事外,以求片叶不沾身。 那些披着虚伪外衣的体面一旦被人撕去,内里暴露出来的也不过是个无知自私的丑陋灵魂。 严青栀刚才的忐忑顿时消了大半。 言老头与她们推敲的性格区别不大,他膨胀的外表之下,掩盖的不过是他自卑又胆怯的内心。 人还没到进前,镂空的拐杖高高举起,向着严青栀便敲了过来。 他这根拐杖严青栀听说过,有个名字叫‘家法’,据说是言老头专门用来敲打那些忤逆他的儿孙的,可惜敲打的最多的,还是他那受尽委屈沉默寡言的大儿子。 生时就以足够偏心,死后就更没了情分。 见他这般,严青栀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冷笑一声,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闪不避,仰头直视。 “打呀!打死我!反正我死了!言茂文以后都不用科举了,用我这贱命换你们一家永生永世都是泥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打我呀!” 她这话说的漏洞百出,言老头根本就不信,从牙缝里挤出了刚才严青栀说他的四个字。 “凭你也配!!” 言老头又往前冲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让言老头俯视而下,正好能清晰的看到严青栀眼神冰冷。 那其中的凶狠和决绝毫不掩饰,仿佛根本不惧生死一般! 不过没人会发现她背在身后的手中,握住短棍的手指关节瞬间泛白。 “我今日来,就没准备活着回去!你们言家已经不放过我们姐弟了。” “我们!也不想让你们好过!” 两句话掷地有声,裹挟着勇往无前的气势,直面冲击着言老头的内心。 严青栀双目赤红,两腮肌肉紧咬,消瘦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孩童的天真,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 言老头被严青栀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样澎湃的恨意仿佛就快要压制不住,只逸散出来一点点,就让站在身边的人浑身发寒。 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孩子是真的毫无退路,也是实实在在想要拉着他和整个言家一起下水,他的手不禁停顿了一瞬,也是这一瞬间,严青栀说出了令他无比震惊的一番话。 “我弟弟现在就在县城之中,如不见我,就会直接吊死在言茂文书院门口!” “死之前还要把你们言家的那些阴沟里的破事都给你翻出来当众说说!让言茂文的先生和同窗们都好好看看,你们言家是怎么个藏污纳垢之地!” “亲爹不慈不义,不辨是非!” “亲娘心狠手辣,迫害正室子孙!” “一窝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他言茂文还想科举?还想当官?” “我呸!下辈子吧!” 严青栀的情绪越说越是激动,额角青筋暴起,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说到关键时刻,她更是一口唾沫呸在了距离她不过咫尺的言老头脸上! 讲这番话时,她的愤怒是真实的,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耻辱,曾伴随着她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那些压抑沉闷的往事便已经在她面前浮现。 她十三岁时,也曾去叔叔家中要过父母的遗产,当时就是这样连门都没有进去,而站在她面前的也是她的爷爷。 可那时候…… 她紧张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裤线,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此后每一次,姐弟俩因为没钱连生活都难以为继时,她就会想起那个沉默的上午,阴沉的楼道。 那画面是如此的清晰,清晰的叔叔和爷爷脸上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这个场面,她曾在脑海中反复幻想过无数遍,每一个站位,每一个眼神,吐出每个字的气息,都是她那些年恼恨自己无能的总结。 言老头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今天这一刻的爆发,严青栀的情绪已经酝酿了整整七年。 他高举的拐杖几次尝试也没能落下,看着面前孩子那赤红的双眼,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畏惧。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虽然不相信两个屁大的孩子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但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疯狂,却让他清晰的觉得,对方说的一定是真的。 她们今天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与她们一同下地狱,来报复自己默许周氏害死她们的父亲,将她们姐弟逼上绝路的行为。 这场气势上的对决,言老头彻底输了,他想的不再是安抚住严青栀,而是突然想到许许多多其他的问题。 如果严茂文失去了科举的意义,那有多少个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他放任周氏害死自己大儿子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以后岂不是还要困在这个小村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毫无变化的平淡生活,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两人对视着,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沉默了良久,严青栀背后握住短棍的手指微微颤抖,但面上只有一声意义未明的讥笑,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言老头那些无意义的问题瞬间消散,整个人突然从这种莫名的状态中清醒,他额头冷汗涔涔,心中惊恐与自己刚才的恐惧,但多年的强势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向严青栀低头。 他眼睛一眯,手臂微微一动,刚想有所动作,却见严青栀笑容立马一收。 言老头这才看出,严青栀刚才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更多的都是冰冷和淡漠。 这时,严青栀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突然一转,整个人仿佛都放空了一般,只是说出的话,却让言老头更加毛骨悚然。 “反正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死之前还能拉你们一家子垫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话一出,言老头的汗毛倒竖,他忽然觉得言青枝来之前可能有过别的想法,但在这话说出来之后,对方好像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似的! “如今距离岁试不过一月之期,这时候闹出些什么事情,外地的考官学子想来不会吝惜口舌,定然能将你们言家的大名传到大赵的各个地方!” “你言老太爷立马就能举国闻名!放任填房害死亲子,又迫害孙子孙女,使其在亲叔叔的书院门口自尽……这故事刺不刺激?!” “而他言茂文,有这样的爹娘,他的人品还能好到哪去,你们言家以后就要因我们姐弟二人受尽千夫所指!那些因你们言家而连累名声的言茂文同窗,更是不会放过你们!” “这样想想,对我们也没什么不好的!” 来之前的功课严青栀做的非常充足,所说的一切也绝不是危言耸听。 岁试历来都要保人,而且大赵的科举审查极严,除了廪生作保以外,还需要同期考试的五名同窗联名作保。 而且大赵科举明文规定,不允许六人抱团作保,一旦考生出事,另外五人全都会受到牵连。 牵连又牵连,其中还不乏关系对立的人落井下石,直接扯出一溜人来的事情也不算夸张。 对于朝廷来说,反正大赵的学子多,死上千八百的都不会伤筋动骨,反倒是重刑之下逼事少,立国至今舞弊案比之前朝立国初期连一半都没有。 尽管品行不好与舞弊不同,那些被牵连的人因此影响科举倒是不至于,可以后若是为官,这肯定也是个污点。 言老头手都颤抖了起来。 严青栀也是跟着冷笑,声音又轻又淡。 “你别以为我这是吓唬你,我和严青竹已经没有活路了!索性都是死,我们已在绝路之上,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10 言老头的执念 言老头脸上的肌肉抽动着,手中的拐杖落不下去也收不回来,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复杂莫名。 严青栀感受到对方在逐渐冷静,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个恢复理智又被震慑的对手,才会去计较得失,事情才能走向她期待的方向。 她不介意给言老头一些时间。 不过,还没等两人这边的对峙出现一个结果,周氏就出来添乱了。 她到底还惦记着自己大儿子,冰天雪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被严青栀打成什么样。 她回去以后,只片刻就带着几个儿子和仆妇又冲了出来。 严青栀听到声音,立马后退几步,反身端起了身边的木盆,也不顾恶心,直接对着大门的方向泼了过去。 距离她最近的言老头瞳孔一缩,反应最快,心中大骂,赶紧收回了手慌忙躲避。 他倒是躲开了最大伤害,但因他阻挡了其余几人的视线,以至于后面的人躲避不及,直接被泼了个正着。 一盆还带着点点温度的微黄粪水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饱满的弧线,周氏首当其冲接受了一半,剩下的人则均分了剩下的部分。 场面一度混乱,尖叫之声不绝于耳,还有几个受不了的已经干呕了起来,毕竟严青栀担心泼裤子上伤害不够,这一下是奔着脸去的。 有没有人张着嘴接,那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 严青栀把木盆往地上一扔,又去拎一边的木桶,拎的时候不小心还踩了躺在地上的言茂夏一脚。 这一脚踩的实在,让原本还没有彻底清醒的言茂夏浑身抽动了两下,竟然有了要醒过来的迹象。 严青栀有所察觉,一桶粪水对着言家的几个儿子和仆妇泼出去,回手就用木桶又给晃晃荡荡要爬起的言老二后脑一下,直接敲的他浑身一震,又晕过去了! 言老太太尖叫着大喊,言家的几个儿子也是脸色黢黑。 言老头身上挂了些秽物,站在波及不到的一边,神色晦暗。 冷静下来的他,心思飞转。 从严青栀的精神压迫之中清醒,他立马明白过来,严青栀单独上门,肯定是有所求的,至于吊死不吊死的只是后招罢了。 两个孩子这个办法看起来稳妥,但细细思量,根本破绽百出。 这让他刚才瑟缩的心脏又重新膨胀了起来,不禁对严青栀看轻了几分,到底是年纪小,一腔孤勇罢了! 要是言家不在乎脸面,简单粗暴的抓了言青枝去县城,随便编个名头,就可以大张旗鼓用以要挟言青竹,根本不怕他不出现。 要是在乎脸面,想要低调行事的,暂且安抚住言青枝,等她去县城找言青竹的时候,两人一锅端了也不是不可行。 要是能量更大一些,在这按住言青枝,县城那里快马加鞭安排人去抓言青竹,县城就那么大的地方,发动一些人脉,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想的再多还能真躲得了? 言老头在几个念头间徘徊不定。 这其中每一个都存在着风险,脸面肯定是要的,严茂文以后还要发展,他们也没有滔天的能量。 言家在大赵是大族,但那是主脉,他们这一支早已落魄,说是蜗居一隅都是在抬举他们。 太过大张旗鼓,与他们并没有好处。 如果严青栀是外人,如此打上门来,那如何做都不过分。 但严青栀是他的长孙女,严青竹是他的长孙,别说他们是被言家逼上绝路,就算真是他们品行不端,说出去也是言家的过失。 如此看来,代价最小的方式,就是先答应严青栀的条件,等她去县城上与严青竹汇合的时候,再将两个孩子全都抓住。 可如此一来,他心中到底是不痛快! 而且那报复性的膨胀,没有让言老头足够警惕严青栀,反而让他觉得,这个孩子的能力不过如此了。 她所能用的底牌也已经全都抛出,此后又能有什么方式对抗自己,对抗整个言家!? 言老头眯着眼睛看着一边扬石灰一边抡棍子的严青栀,心中在直接抓住对方和顺从对方条件之间反复横跳。 严青栀身材瘦瘦小小,可打起架来是真的凶悍,只要有机会,就往人最脆弱的地方敲,知道自己人小力单,一点都不留手,就算棍子戳人眼睛上都不手软。 言家几个娇生惯养的儿子媳妇一时间都奈何她不得。 这与言青枝历来的表现大相径庭,让言老头下意识的怀疑对方有备而来不说,也是真存了死志! 只有不怕死,才能不计一切不顾后果! 也只有不怕死,才能爆发出这样的能量。 他心里顿时堵了口气,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她严青栀,现在对于言老头来说,就是个不要命的! 眼看着言茂文岁试在即,那是他的希望,他不敢冒一点毁了言茂文的风险。 言老头眼中的愤怒渐渐散去,成了带着狠辣的思量,他心中的决断也终于放在了严家姐弟期待的方向。 想通许多,言老头觉得胸口闷闷的,深深喘息了两下方才平复。 算了!这点气算什么! 她们在怎么强势,也不过是两个孩子,等把人抓住,还不是他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这次是他高估了周氏,也低估了两个孩子,等他亲自动手,这样的错误定然不会再犯了! 思至此,他拐杖往地上一墩,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都不要闹了!” 听到这一声,严青栀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立马松了口气。 她已经落入下风,言老头这一声大喝,也是免了自己不少皮肉之苦。 言家几个儿子被揍出了肝火,有心想要装作没听见,先给严青栀几巴掌再说,但言老头已经把自己的拐杖在石板路上怼的哆哆作响。 “我让你们住手!你们听不见吗!” 言家的几个儿子多少年没让言老头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脸色都不好看,但眼见着亲爹恼怒,无奈也只能收回了自己的巴掌。 严青栀又不傻,看出了言老头的打算,便知道对方已经上套,当然不会节外生枝自讨苦吃,一见着几人都收回了动作,便也警惕的后退,没有再叫嚣的意思。 周氏没有听见严青栀之前那一番话,只以为言老头还在偏心大房一家,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 两步上前嚎叫着就要动手。 “好啊你!好啊你们!你们不敢打,我敢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小贱人……” 严青栀皱眉,手里的棍子顿时握紧。 但没等她出手,言老头阴测测的声音就在言老太太身边不远处响起。 “打呀!我看你怎么打的!” 言老太太扭曲的表情,立马变得更扭曲了,试探的用了两下力,终于还是没敢忤逆言老头。 但她多年跋扈惯了,不敢动手还不敢动口吗! 只见她不顾地上的粪水,两腿岔开,瞬间就坐到了地上哭天抢地。 “我这命苦呦……我给你生儿育女,给你照料家事,辛辛苦苦伺候了你三十年,三十年啊!到老了你还拿我当个外人,一心偏着那短命的丧门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让我撞死在他老言家的大门坎上,才算是如了他的意啊!” “老三啊!你快去把老七喊出来,让他赶紧来看看他亲娘最后一面,省着一会儿她娘……” 言老头的心是偏的,一点都不觉得周氏闹的不对,甚至还想让她多闹一会给严青栀施压,打破她的节奏…… 可不想言老太太这么蠢,竟然直接就要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引! 尤其是言茂文,言茂文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就是要把言家逼上绝路了! 一边是科举,一边是亲娘,言茂文什么都不说就已经千错万错! 言老头气的一阵手抖,明白任凭事态发展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还是先把两个孩子都抓住才是眼下的耽误之急。 他两步上前,不顾言老太太一身的粪水和血水,伸出手一巴掌就抽在了言老太太的脸上。 巴掌响亮极了,好像直接穿过身体打在了周氏的灵魂之上,把周氏当场打愣,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不止如此,言老头还毫不犹豫的继续在她心上捅刀。 “你要死就快死!别在这牵连老七!” 周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言老头,可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换来对方的服软或者默许,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两人眼神交汇,多年夫妻之间的默契让她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言老头的执念,也明白对方为了那些执念,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面皮抖动着,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严青栀,又看了看一脸冷意的言老头,立马想通两人之间应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可能还牵扯到了言茂文。 她十分清楚,自己这些年在言家横着走,把言茂春搞死都能全身而退,依仗的就是几个儿子。 而这几个儿子中,剩下那五个加在一起都不如言茂文一个! 言老头做梦都想要改换门庭,想要在有生之年带着父辈的遗志重返召都,重新站到主脉面前,拿回属于自己这一支的东西。 那是言家几代人的执念,已经深深刻入骨子之中! 谁都不能阻止这个念头! 以前他风淡云轻,那是言家几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 一碗水端起,是因为他除了自己谁都不在意。 可自从言茂文异军突起,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言茂文…… 也只有言茂文…… 才是他实现理想的唯一希望,为了言茂文,他能付出自己的一切! 11 要钱 感受到了言老头的状态,严青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只要对方有弱点,那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场面渐渐安静,住在附近的村民们听见这边闹腾的声音,都不敢过来。 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是靠言家吃饭的,没有主家允许哪敢轻易凑过去看言家的丑闻。 就算好奇,也只是关紧了大门约束好孩子,脑袋贴在门上,悄悄的偷听。 嘀嘀咕咕的声音在周围好多人家流传,那些想要过来给言老头帮忙的,都被家人按了回去。 那是言家自己的事,当着外人的面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能在这里混下去的都是人精,现在跳出去指责严青栀固然看起来是帮着言家,可实际上却是保住了严青栀的命。 大家都清楚,言家不想让两个孩子认错,他们只想要了对方死。 这种事情怎么能有外人插手!? 因此言家大门口一片狼藉,但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却一个出来的也没有。 言老二还在地上躺着,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一地的辣椒水生石灰血水和粪汤,被众人踩的遍地都是…… 周氏躲在一边,想上前又碍于言老头的情面,担忧的看着言茂夏,其余的人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实的像是一群鹌鹑。 半晌,言老头的肩膀才耷拉下来,像是妥协一般率先开口。 “说吧!你既然做好了准备,是想跟言家要点什么?” 严青栀看着言老头面无表情的脸,没有半点胆怯,嘴角勾着笑意,似笑非笑的看了言老头几秒,看的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时,她才高声回道。 “老爷子痛快,我也就不拿乔了!” 一听这话,言老头眼神闪动了一下,对于这孩子连祖父都不愿称呼,他心中不喜至极,但看着严青栀戏谑冰冷的眼神,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后,还是没有什么其它的举动。 “既如此,你便说吧!” 言老头的声音带着彻骨的阴寒,但严青栀毫无畏惧。 “首先,我要我和言青竹的路引,今天就要拿到!” 大赵对于人员管理严格,本县之人出入县城只需要户籍即可,但想要进入当地郡城或是外地县乡,就需要路引才可。 严青栀的意思很明显,我今天是来敲竹杠的,敲完就会跑路,你等会儿对我要多少钱,心里可要有个准备! 言老头接收到了对方的意念,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点头答应。 “这没问题!” 说完就看了看自家狼狈至极的几个儿子,淡定的交代。 “老三,你换件衣服赶紧去里正家,给青枝和青竹办理好路引拿过来。” 这不是什么难事,言老头并不会拒绝。 一脸粪的言老三十分不服,但在言老头的镇压之下,一个屁都没敢放,只瞪了严青栀一眼,便转头从侧门回去了。 严青栀也冷笑着回看他一眼,半个字都没有说,转头对着言老头继续说道。 “其次,我父亲死的冤屈,我要知道我父亲身死的真相!” 言老头原本就带着寒意的面庞,更加阴森了。 他身边的周氏也是脸色一变!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村子里这些人的尿性,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可要说骗严青栀…… 对方既然问了,自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不承认会有用吗?难道还要因为这个扯皮? 或者…… 两人的心都往下沉了又沉,明白如果对方真要个真相,只怕今天的事不会善了! 要是对方要钱,多少钱都能先安抚住,等抓到了言青竹,所有的事便都迎刃而解。 可对方要一个真相,什么真相?哪有真相? 难道还能让他们承认,言茂文的生母,真的害死了先头夫人留下的儿子吗? 大赵律法规定,杀人可是死刑,言茂文要是有个被判了死刑的亲娘,那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不过片刻沉默,言老头的眼神就变得狠辣异常,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严青栀哈哈一笑,欠揍的开口。 “我开玩笑的!” 言老头的呼吸顿时一滞,脖子都因为一口气没上来憋粗了,眼神也更加危险。 他紧紧扣着手中的拐杖,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等严青竹被抓回来以后,他要怎么收拾这两个孩子了! 严青栀却好像不知自己刚才有多作死一般,依旧笑的眉眼弯弯,毫无惧意。 但她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原来言老头什么都知道! 言茂春的死,他一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放任周氏折磨言青枝和言青竹两姐弟,心中一点愧意都没有。 她眼中的淡漠更深了几分,对于自己即将开口的敲诈,也更加平静。 “我要一千贯,其中两百贯的银票两张,一百贯的银票两张,五十贯的银票四张,十贯的银票十五张,五贯的银票六张,剩下的二十贯……我全要铜钱!” 言老头听到这话,那口哽住的气顿时呼了出去,整个人立刻轻松了不少。 脑海中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 要钱就好! 但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心紧跟着又提了起来。 眯缝的眼中危险更胜,打量严青栀的目光也越发凌厉! 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几句话的功夫,一松一紧之间,竟让他觉得,一千贯也不是难以接受。 言老太太不知道之前严青栀的威胁,跳起来就要骂娘,却被她身边的言老头立马按住。 严青栀带着淡淡的讽刺,直视二人继续说道。 “银票我只要去年的大赵通宝票,少一个子我都不会走的!你们最好合理的安排一下后面的时间!” 言老头按住即将跳脚的言老太太,面上的肌肉紧绷到有些扭曲。 “丫头,你可不要太贪!” 严青栀看着两人,明明一脸风轻云淡,却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她瘦小的身躯里,压抑着某种病态的情绪。 “一件东西能卖到什么价钱,只取决于它在买家心目中的分量……” 她看着言老头阴沉的脸色,还不忘又向前逼了一步。 “您说是吗?” 言老头这次没有在觉得心中难受,这样的扯皮过程,在他看来都是麻痹对方的手段。 严青栀见此,心中有数,抿着嘴长长的哼了一声,似乎在想怎么安慰言老头。 好一会儿才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幽幽开口,终于没再咄咄逼人,而是转头说了句公道话。 “而且,我这一千贯要的一点也不多,别说我祖母嫁过来的嫁妆有多少,就是我娘的嫁妆也是值不少钱的!去掉我们姐弟应得的这部分,言家付出的其实不多!” 言老头摸不准严青栀这话的意思,狠狠的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 他心中明白,以十岁之龄,就能将他逼成这样,他已经不能将对方完全当成孩子来对待了。 对方这话没有目的,他是半点都不信的! 可这句话与严青栀先前的态度实在差的太多,让他一时半刻没品出这话的目的在哪! 严青栀这话当然有她的目的,可却不是体现在当下的。 她不指望言老头听了这话会良心发现,也没真好心的想让对方心理平衡。 她只是想让给自己和严青竹以后多做打算罢了! 万一严青竹最后决定入仕,那两人跟言家的关系一定是瞒不住的,谁在官场上还没个政敌! 而这一千贯就可能成为别人攻讦严青竹的污点。 虽然这事看起来比较遥远,严青竹也暂时没有科举的能力,但她在这里用祖母和母亲的嫁妆把这件事过了明路,言老头也没有否认,真到了某一天以此对峙,谁也说不出两人的毛病来! 言老头此刻只觉得两个孩子离死不远了,哪里会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也就沉默着没有否认,算是认可了严青栀的说法。 言青枝的祖母姓郑,是外地嫁过来的,当年老两口为了让女儿不受委屈,确实带过来不少嫁妆。 后来,郑氏年轻早亡,父兄因怜爱言茂春年幼失母,也一直没有收回。 再后来,郑家发生了些变故,搬到了更远的地方,通信不便,言茂春年纪太小,言老头又娶了填房周氏,便就此断了音信。 这嫁妆的事情,也跟着不了了之了。 而言青枝的生母,家里也是小有钱财,就住在镇上,不过他们并不喜欢女儿,给的嫁妆也大多是面子光,看着多,实际不值什么钱。 但面子光也是光啊! 别人说不值钱,但严青栀就说值钱怎么了! 她此刻站着上风,一大家子人都没吓唬住她,还能怎么办! 言老头也没有办法,心中思量片刻,便喊周氏去拿钱,周氏气的浑身颤抖。 “咱们家哪有那么多的现银?” 她还想要挣扎一下,哪怕严青栀知道,言家年前刚把收上来的粮食兑换成了银钱,她也还是要装上一装的! 一千贯啊!换成铜钱都有一百万了好吗!多少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就这么便宜了这小贱人姐弟,她心气能平都怪了! 言老头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这些钱在他看来就是给言青枝过一遍手,一会儿找到言青竹还是要拿回来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赶紧去!没有现银,就去挨个屋凑!” 言老太太一见言老头这话不似作假,脸色更难看了,欲言又止好半天,但还是在言老头不耐烦的眼神中悻悻然的去了。 严青栀能开口说出这个数,可是和严青竹两人多方寻访计算过的,怎么可能是他们拿不出来的数目! 要是换做往年言家未必有这么多的现钱,但今年可不同!他们肯定有! 12 带我一程可好 言茂春岁试在即,免不了出门应承造势,一旦考中,也少不了走动送礼。 一千贯对于寻常来说不是小钱,可对于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只怕连人家库房里一只花瓶,一副字画,一册绝本都比不过。 严青栀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所以开口的时候,也是照着言老头肉疼难忍但绝对能拿出来的极限上刀的。 果然,周氏进去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十一二岁穿着群青色棉袄的小丫头抬着一个木箱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小丫头长的都很白净,那棉袄的料子比言家姐弟当年穿的都好。 言老太太拉着张脸,脏兮兮的跟在两人身后,仿佛自己藏的深,就能不用拿钱出来一样。 严青栀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仰头看了看冒出来的太阳,嘴角似笑非笑,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开始了一样! 言老头心头一跳,视线落在了磨磨蹭蹭的周氏身上。 他知道周氏一定打听了他与严青栀刚才的对话,在院子里筹钱的时候也肯定派人去了县城。 但那与现在的形式没有任何帮助。 严青栀不怕他们拖延时间,可他却怕严青栀上一秒还笑嘻嘻的,下一秒突然一头碰死在他家大门上面。 “你磨蹭什么呢!赶紧的!” 周氏老脸一耷拉,很不高兴的瞥了言老头一眼,但见对方真的动了怒,身体不由瑟缩,下意识快走了两步,一脸肉疼的拿出银票来,言老头接过点了点,神色没有半点异样的交到了严青栀手上。 严青栀也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实是按照她说的,都是去年的大赵通宝票,又按照记忆中的鉴别方式鉴别一遍,发现并没有假票和废票,便将之往怀里一揣。 确定银票没有问题,严青栀便站在了那口箱子面前。 箱子不大不小,但从需要两个人抬出来的表现上就能看出这箱子重量不轻。 大赵的通用货币只有铜钱一种,金银虽然也是硬通货,但交易也好,存取也好……都只能按照铜钱来算。 这里的一贯是一千文,用红绳穿着长长的一串。 官方规定的铜钱有三种,一种是平钱,比较小也比较轻,比成年人手指甲也大不了多少,一个就是一钱,一贯就是一千个平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货币。 另一种叫大钱,也叫圣宝,比平钱大一些,上面带着四个字,分别是年制和圣宝,如果是新宝年制的,铜钱上的字就是新宝圣宝,这种一个可以当五钱,也就是五文,一贯就是二百个大钱。 最后一种就比较特别了,叫做元宝,也是外圆内方的铜钱,不过要比市面上见到的都大些,听说最大的跟盘子一样,上面有制式的镂空雕花,精美非常。 除了精美以外,上面还会雕着“当某元宝”的四个字,当多少钱上面就雕什么字,按照制式,可以当百,当千和当万。 也就是说一个铜钱就能当一百,一千或者一万钱…… 不过这种元宝是身份的象征,都是每年大赵钱庄开始制钱时的头批,每年每种都只有一千个,大部分会被皇帝赏赐下去,只有小部分会流入民间。 这东西少见,即便流入民间,也大多都被收藏起来,谁家都嫌自家元宝少,很少会有人真的把它当成钱用的! 言老头当然不会给严青栀什么元宝,给她的只是一堆串好的平钱。 平钱一个三五克左右,两万个下来,一百多斤,算是二十贯钱里最重的一种分配方式了,没看两个小丫头抬着都费劲。 严青栀站在箱子面前,箱子是一口看起来很重的木箱子,都快要到她胸口了,上面刷着红色,一时间看不出材质。 上面没有锁,严青栀抬手推开箱子,里面空着大半地方,不知道是还有钱被周氏拿出去了,还是她故意刁难严青栀才给她搬了个大箱子出来。 不过对于严青栀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她神色没有半点改变,毕竟现代的钱见习惯了,初到此地,这里的货币很难带给她兴奋感。 但她这样的表现,却让言老头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对的! 他虽然听到谁谁谁家的谁谁谁,为了屁大点事就自杀等等,会觉得分外不屑。 可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与那样的人为敌,确实是个恐怖的事情,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看重,你还想用什么办法拿捏他们! 严青栀飞快的清点了里面的铜钱,确认无误后,便微笑着看向言老头。 言老头也是淡淡的,看着她的眼神冰凉。 “这么大的箱子,你怎么带走?” 严青栀笑意更深。 “想来您家中也有人要去县城吧!那不如就捎我一程!” 她说的坦坦荡荡,仿佛不知道那些去县城的人是要抓她和严青竹一样。 也一句话撇清了与言老头的关系,让对方心里更是堵的难受。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当人主动去淘汰一个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不喜欢的人,不爱做的工作时,心里只会轻松! 但反过来,即便是自己不想要的,也不希望自己是被淘汰的一方。 言老头眸色深了深,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有些没底。 明明就只是抓两个孩子而已,为什么会觉得没底呢!? 他按捺下心头突然升起的念头,转身便跟周氏交代了下去。 严青栀早就笃定言老头不会拒绝,就大咧咧的站在那里,看着有人出来把言茂夏抬进去,又看着不少人拎着东西出来收拾起了残局。 言老头在试探严青栀的反应。 可严青栀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甚至还抽空指挥旁边的人把她脚下的污秽也清理干净。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曾经欺负过原身的,他们敢怒不敢言,受了气也只能悄悄偷瞄言老头和周氏。 周氏再看言老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严青栀就像是故意报复那些人一般,刻意又不刻意的为难着他们,直到大门被门房颤巍巍的打开,门槛也被抬了起来,她才放过了周围的下人,抬头向着大门方向看去。 两辆马车被人牵出,一辆没有车棚,上面还坐着三个长工,另一辆则看起来豪华很多。 赶车的两个车把式都是双眼通红,泪眼汪汪的样子,脸上还残留着青紫的痕迹,显然刚才也被严青栀招呼过,看着她的目光全是不善! 见没有人说话,严青栀便不客气的指挥起来。 “烦请几位帮我把这箱子抬上车!” 说的是烦请,但神态和动作一点都没有麻烦别人的恭谨,满满都是淡漠。 几人都装作听不见一样没有半点动作,直到言老头轻咳一声,又交代了一句,他们才不情不愿的把箱子抬起,就要抬到那个没有车棚的马车上时,却被严青栀叫停。 “别别别!放那辆车上去!” 一听这话,言家的几个主子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这辆马车可是他们平日里出行坐的,要是往常言青枝坐一坐,他们也就咬牙忍了! 但今天的严青栀…… 又是泼粪又是泼血水的,再是注意也不可避免的泼到了自己的身上,眼见着她那不合身的破皮袄上已经沾了不少的污渍,那刺鼻的味道顶风都能闻着! “老爷……” 周氏当即变了脸,言老头也是面沉如水,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任由箱子被抬到了马车上面。 严青栀没有上车,而是站在马车旁边等候了片刻,一直等到给她办路引的言茂秋跑回来。 言茂秋看见严青栀,表情还很难看,径直走到了言老头身边,将两张路引交给了言老头。 言老头仔细看过,才一挥手让他交给严青栀。 严青栀半点不惧,接过来上下打量一遍,路引都是制式的,她在前几天打听消息的时候就看到过,辨认并不困难。 她心中明白,路引也好,银票也好,言家造假的可能性都不高,在言老头心中已经把她当死人了,就不会放任妻儿在这上面让她抓住把柄,引她生疑反扑。 收好路引,严青栀反身就往马车上爬,因为身量矮,衣服又硬又大,上马车的姿势极不雅观,引得周围又是一阵白眼和暗骂。 但严青栀才不在意,她就那么大咧咧的爬上去不算,还在里面来回跺脚,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马车里面比较封闭,坐下三五个人不成问题,正当间的地方摆放着她那装了二十贯的箱子,严青栀又在里面闹腾了一阵。 一会儿坐在一边的座椅上颠颠,似乎在试试软度,一会儿又蹦到另一边撩起车窗上挂的棉帘,伸头向外张望拍打,把车把式气的够呛,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见严青栀上车,言老头就把言茂秋喊过来,交代了些事情。 无外乎就是跟住了严青栀,一定要把言青竹找到,找到以后就不要领回来了,钱带回来就行,孩子直接扔在山里,怕言茂秋办事不够用心,还许诺了些好处…… 言茂秋细细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两人声音很小,除了彼此似乎没人听到一般。 马车上的严青栀丝毫不在意,也半点不消停,一会儿蹦一下,一会儿跳起来,烦的马都有点不高兴了,言茂秋才领命而来。 他一脸肃杀都不加以掩饰,大踏步的走到了马车边上,一撩马车上的棉布帘子就要上车…… 那大马金刀的样子,不知道把自己带入了什么样的氛围之中。 可惜…… “哕……呕……” 13 你听说过于凌志嘛? 密闭的空间根本不散味,严青栀都在马车里这么半天了,那粪水的味道已经布满了车厢的每个角落。 言茂秋没有防备,瞬间破功,当场闭气都没能及时止损,将车帘子放下后,还站在马车旁边干呕半天才缓过来。 也是因此,他心中对严青栀更是恼怒非常! 想到刚才言老头的许诺和交代,他浑身颤抖着,心中满满的无力感,只能深呼吸两下,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便立马屏住呼吸,两步钻进了马车里面。 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把窗上的棉帘撩开,伸出半个脑袋去呼吸新鲜空气。 言老三一边呼吸,一边大声的吩咐车夫。 “走走走!快点!” 严青栀见此不禁冷笑,也翻身把自己这边的窗帘撩开,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外面站在不远处的言老头。 言老头也同样注视着严青栀,他似乎松了口气,两个孩子不可能在这么几天就真的准备出什么后手。 要是真有能够帮这两个孩子做主的大人物出现,他们言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不过见到严青栀看来,他的表情还是凝固了一瞬,今天这件事就算解决了,耻辱和痕迹也一直存在着! 严青栀像是看不出眉眼高低一样,见言老头脸色不好,还跟他挥手送别,顺便的还不忘给他添堵! “言老先生!你知道于凌志吗?” 言老头先是一愣,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但紧跟着心中就是一慌。 于凌志是今年他们县岁试的主考官,听说此人刚正不阿,眼里最不容沙,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人品上有瑕疵的考生。 他不明白严青栀问他这个干什么! 马车缓缓前进,严青栀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你知道我柱子叔现在人在哪吗?” 言老头不明所以,也没有回答,只眯着眼睛看着马车一路向前。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把严青竹带回来,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就算不让他们死,他也有许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办法。 严青栀笑着咧开了嘴,露出了一排软萌的小白牙。 似乎也没有解释自己这些问题的意思,见马车转弯,便微笑着把窗帘放了下来,给了对方大片留白,让言老头无限瞎想。 言老头觉得严青栀这话应该有深意在里面,但一时间也没有品过味来。 将事情细细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考虑不到的地方,便皱着眉回了言家。 言家的人吃了这个亏,心情都很不好,那些长工仆妇也因为护主不利都被扣了工钱。 言老头洗了两遍热水澡,又通换了一身衣服,才感觉平静了不少。 他静静的坐在书房的书桌前面细细回忆着严青栀刚才的一举一动。 越想越觉得严青栀是诈他的! 不止是最后那些话,甚至连严青竹吊死的事他都不大相信了,只是又觉得对方应该不敢如此。 他的心被严青栀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基于他对那两个孩子固有观念而形成的藐视,另一半则是被真实的严青栀的所作所为震撼,到怀疑,到担忧…… 他心中怎么想都觉得,对方到底是个孩子,言茂秋又在身份上占了大义,就算路上有人想要多管闲事,也不好管到人家亲叔叔的身上,此行根本不会出现问题。 毕竟如今宗族观念强盛,没有人会去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得罪对方的整个宗族…… 可他的担忧依然没有散尽,严青栀表现的太过镇定,镇定的让他心中莫名觉得对方还有后手,甚至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虽然他在外人面前,也能抬出祖父的款,让自己尽可能站在大义的一方,但言茂春到底和言茂文不是一个妈生的,他越是打压言青枝与言青竹姐弟,就是越给言茂文抹黑。 刚才没有想到那些,可随着他静坐的时间越多,他就越开始矛盾纠结。 悠悠众口最是难调,他不能让言茂文承担半点的风险。 换而言之,他不能让任何人阻了言家的前程! 他正闭眼思考着,言茂文脚步匆匆的来到了书房之中。 他今年不过十六的年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容貌中上,身量不高,身材也比较单薄,一身宝蓝色长缀,绣工仔细的腰带上还带着一块质地不错的玉佩,跟言老头一样,一身的打扮一点都不像农户人家。 他只敲了两下门便走了进去,言老头原本有些恼怒被人打扰,但一见是他,瞬间换上了和善的表情。 “茂文怎么来了?” 言茂文上前给言老头行了礼,跟着说道。 “爹,刚才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件事只怕还有变故!” 言老头的心虽然一直没有放下去,但一听儿子这么说,还是下意识的反驳。 “此事你不要忧心,只好好备考便是,其余的,都交于为父!” 一见言老头没有拿他的话当回事,言茂文显得很是焦急,也不卖关子。 “言青枝最后那话的意思,分明是李柱子去找于大人了!若是他们姐弟真的在这当口死了,哪怕不是咱们家做的,这口黑锅也要落到咱家头上啊!” 言老头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当即站了起来,眼神明灭不定,但马上,他就冷静了下来。 言茂文岁时在即,这些事情不该让他分心,他压下心中那一丝忐忑,冷静的说道。 “不可能!李柱子就是个傻子,他什么都听他娘的,他娘断不可能让他冒这个险!” 这话虽然在安慰言茂文,但实际也是在说服自己,而且,言老头显然成功了。 话音一落,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落回肚子里。 李柱子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傻子,李婆子又是个没有大原则的,要说他们俩能去给言家姐弟申冤,他一万个不信! 言茂文不了解这些,但他知道,这时候一定不能出什么变故。 “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言老头挥了挥手,智珠在握的样子。 “茂文,你到底太过年轻,孰轻孰重都看不清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备考!” “别说于大人就算为人刚正,也不可能断案不问证据。” “就是真有一天,旁人知道了些什么,又有谁会去为了两个死人得罪你这么年轻的秀才!” 言茂文双眼瞪得老大,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教诲,他震惊的看着书桌之后那个陌生的亲爹,好长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言老头却并没有因为自己向言茂文揭开了这样的真相,就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个世道,想要成事,谁不是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的! 有人正直,就有人诡谲…… 对于言老头来说,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行事方式,他不能阻挡了言茂文前进的路,有些事情由他亲自教导,总比被外人教育来的要强。 “那两个孩子活着才是证据,要是死了,谁又能证明他们存在过?” 言茂文的世界观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到底才十六岁而已。 言老头随即安慰道。 “若你以后为官,所见所行,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要扪心自问,你是想要窝在这个小村子里一辈子,还是想要站到更高的地方?” “其余的事情,为父能为你竭尽全力,只是这一点却要你自己想清楚,如今还有一月岁试,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这个时候,你告诉我你的选择。” “要是不想考了,那就不用去了,要是想要走出这里,进入另一番天地,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我这个当爹的,没什么大本事,但让你安静考试的能力还是有的!” 言老头对于严青栀可能了解的不多,但对于言茂文这个他倾尽心血的儿子,他实在太了解了! 他不可能放弃科举,这看似是个选择,但实际上,作为一个小地主家的小儿子,他已经没了选择的机会。 如果他失去了言老头这个家长的信任和看重,他这个没有继承权的孩子,将失去眼下的一切特权,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与村里所有的村民一样,种上几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言老头给他时间考虑的并不是事情的结果,而是让他想清楚自己要如何通向这个结果。 有些路,被人推着当然没有自己主动走的更舒畅。 言茂文眯着眼从言老头的书房出来,走向了自己书房的方向,一路上思绪被其它事情拉扯走,完全忘了刚才找言老头说的那一茬事情。 言老头一脸镇定的把他送走,等看不到严茂文以后,才赶紧慌乱的喊人过来,嘱咐他们不止要找到言家姐弟,别忘了还要找到李家的二人。 顺便还安排人一路去了于凌志的任上,打听有没有李家母子的消息…… 因着言老头洗漱耽搁了一些时间,那些人骑马追出来的时候,严青栀和言茂秋已经走到了半路。 村子距离县城不远不近,走路可能要两三个时辰,但乘坐马车也就一个时辰不到的车程。 马车在雪地上跑动,又颠簸又打滑,再加上车里的味道不好,言茂秋没一会儿就开始晕车了。 严青栀也没有好到哪去,她也是第一次乘坐马车,整个人都挂在了车窗上面,拼尽全力才能稳住身形。 14 快追 一路前行,路边的景物飞退着,严青栀一边深呼吸,一边注意着周围。 言茂秋也是如此,一副生怕严青栀跑路的样子。 县城周围多山林,就算是官道也有高低缓坡,山坡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雪白,连满山的松柏也都被白雪覆盖。 因为天寒,即便是通往县城的官道上,行人也并不多见。 严青栀看着这样的场景,回忆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 前朝昏聩,民不聊生,再加上覆灭之前接连遭遇几场重灾和战乱,人口锐减至极低的水平。 最惨的地方,一郡之地,方圆数千里范围,只有十万人口。 不过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有些地方人口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但有些地方仍然还有许多荒地荒林。 临城紧挨着涿郡,占据着女帝起事的地理优势,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水平,都在大赵的前列。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想要离开这里去到其它地方谋生,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故土难离,外乡人总会被人排挤。 严青栀感受到自己的思绪飞远,顿时警觉,重新拉回注意力,她不敢再有半点分心。 一路上言茂秋似乎想要与她搭话,可她却都是淡淡的没有回答,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关乎到了姐弟两人的性命,她务必不能漏出破绽。 言茂秋见她那爱理不理的样子,倒是有心想给她两巴掌灭灭她的气焰,可看到严青栀戏谑的眼神之后,总会下意识的想起言老头跟他说的那些话。 心中憋的难受,也只能强压下去。 严青栀看向外面的眼神和看向言茂秋的完全不同,她仔细的看着周围的每一棵树,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终于,一个熟悉的山坡出现在了严青栀的面前! 她的身体突然紧绷,眼睛随着马车移动扫过面前的景物。 山坡并不高,有几棵高大的松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树干粗壮,树冠也很庞大,那些干枯发黄的松针上落满了厚重的白雪。 因为被树枝阻拦,所以地面上的积雪反而不多。 一见这树,严青栀眼珠一动,瞥了眼言茂秋,见他鼻子冻得通红都不敢把脑袋缩回来的样子,不禁挑眉露出一抹笑意。 她的动作立马吸引了言茂秋的注意。 只见对方瞬间转过头来,视线相对。 严青栀演技爆发,小脸瞬间扭曲在一起,双手还抱着肚子,小小的身体都缩成了一个小团。 “哎呦!哎呦!我肚子疼,要上茅房,停车!停车!” 车夫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哪里会搭理她,还在往前赶着。 严青栀心中明白这些,但仍是不管不顾的跳起来,一点形象都不顾就要解开外面那件臭烘烘的皮袄。 她这一动作,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跟着就在雪地里打了个滑,厚重的车轮瞬间滑出老远,她眼神转动,借着那惯性一头就栽进了言茂秋的怀里,脑袋死死的在言茂秋的胃上顶了一下。 言茂秋脸色霎时扭曲了一瞬。 严青栀赶紧身体后仰,连撞歪了马车里的木箱都没顾上,飞快退到门口位置,两步就摔在门帘上面,双手划拉半天,才攥住门帘将将稳住身形。 不过,她的身形倒是稳住了,坐在帘子后的车夫却被她撞的够呛,手里一抖,挥起的鞭子差点抽在自己腿上…… “你……干什么?” 他恼怒极了,下意识的回头喊出声来。 但马上反应过来,里面说不定是家里的三少爷,声音便赶紧压的低低的。 不过即便这样,他说完也是后悔的。 又赶忙高声找补。 “三爷,您怎么样了?” 三爷言茂秋感觉不怎么样! 他原本就被熏的恶心坏了,刚才又被严青栀一头撞在胃上,早就吐了。 但吐就吐吧! 结果这车一晃,他和严青栀一样,也冲了出去,自己紧追着飞起来的一团秽物,就从座位上掉落在了严青栀的脚边,他的脸还埋进了自己吐的东西中间…… 那酸爽…… 不,只有酸,没有爽…… 这一切发生的又急又凑巧,严青栀要不是躲得快也难免要被波及,闻着马车里变得更加刺激的味道,她不免也跟着干呕了两下。 但还是没有言茂秋遭遇的更恶心 “废物!你怎么……呕……怎么赶车的你……呕……” 言茂秋脸上还带着自己呕吐物的残渣,但依然不忘咒骂车夫两句! 严青栀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车帘里面,尽可能不去闻车厢里的味道。 虽然眼下一地鸡毛,但马车总算是按照她的意思,停了下来。 严青栀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就要掀开帘子。 言茂秋一见,慌乱的用袖子擦了两把脸就要去扯她。 “你去哪?” 严青栀半点都不见这里女子的含羞带怯。 “你看不出来吗?我要去拉屎啊!你快放开,不然我一会儿拉裤子里了!” 言茂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粗鄙,一边皱眉嫌弃自己的狼狈,一边恶狠狠的吓唬严青栀。 “别跟我耍什么诡计,拉裤子里就拉裤子里!” 严青栀抱着肚子哎呦的更大声。 “你以为我愿意出去吗!但你闻闻这里的味儿,我要是拉在这,咱们不得熏死在车里,还能活着去县城吗!” 说着便开始半真半假的干呕起来。 她一干呕,言茂秋又觉得周边的味道更难闻了,尤其是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严青栀身上粪水的味道,是那样的清晰…… “哕……呕……” 他一干呕,手上的力度便松了几分,严青栀立马将他的手甩开,掀了帘子就跳下了车去。 一见她下车,言茂秋心下大急,顾不得什么味道不味道的,跟着也追下车来。 跟在两人马车后面的另一车人一见前面停车,忙也跳下了车跟着严青栀。 严青栀直奔一棵大松树而去,一个转身就躲到了树后。 虽然是冬季,但树下的土地依旧松软,除了上面的一层雪,还有不少的松针落在上面。 严青栀匆忙踩过,在地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小脚印。 松树的树干在众多树木品种之中不算粗壮,即便这么高大的一棵松树,也无法把严青栀的全部身形遮挡。 不过好在她的皮袄看起来足够宽大,追来的众人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严青栀仿佛真的拉肚子一般,哼哼唧唧的舒了口气,从宽大的皮袄上伸出一个脑袋,脸红脖子粗的回头跟几个男人喊道。 “你们过来干嘛?我再不济也是言家姑娘!” 几个长工表情各异,目光都看向了才追过来的言茂秋。 见此,严青栀冷哼一声,不等他说话,严青栀先发制人。 “言茂秋,你远点盯着可以,这么大棵树也挡不住我,但你要是连我拉泡屎都管,后面的一路你可别指望我能消停!” 言茂秋脸色顿时难看非常,大家虽然对他的打算心知肚明,可心中明白和嘴上说出来到底是两码事! 而且,严青栀这一副‘我有所依仗,你必不敢伤我’的表情让言茂秋确实对她十分忌惮。 他摸不清楚严青栀的底,心中又想着言老头离开时交代他务必不要引起人注意的话。 眼神不自觉的闪烁了一下,看着严青栀转过来憋的通红的小脸,犹豫片刻,还是挥手带着人后退了些许,盯着严青栀那皮袄在松树下晃晃荡荡。 见他们后退,严青栀这才转头过来,她闭上双眼,轻轻的吐出两口气,伸了伸颤抖的双手。 她的动作都被那件宽大的皮袄遮挡,言茂秋半点异常都看不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大亮的阳光将雪白的世界照的愈加明亮,周围安静的只有马儿在打着响鼻。 言茂秋让人盯住了,自己则抽空用雪擦了手脸,但片刻之后严青栀那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让他不禁有些烦躁。 “言青枝,你赶紧的!” 他的声音响亮,在这安静的官道上传出老远。 蹲在松树下的严青栀不可能听不见,但她却没有回答一个字。 言茂秋立马恼怒非常。 “言青枝,你要再不起来,我就过去了!” 半晌没有听到动静的言茂秋直接放出了大招。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冬日里临城郊外的一阵阵裹挟着雪面子的冷风…… 两次都没有等到严青栀声音的言茂秋,心里顿时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想到一种可能,他脸色一变,大踏步的走到了松树下面。 严青栀刚才穿的那件臭烘烘的旧皮袄正低低的挂在树上,遮挡着前面的一切。 雪地上干净的很,没有任何人方便过得痕迹,只有一道拖痕,没入了前方的一个土包。 言茂秋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当。 心里一慌立马追了过去。 土包后边已经没有了拖痕,转而变成了一排小脚印。 显然是有人借着遮挡快步离开了这里。 一见脚印,言茂秋的心顿时又放下了不少,有痕迹就能追,那样一个小孩子,跑的再快又能跑到哪去! 他赶紧转身招呼马车上的几个长工。 “快!言青枝跑了,你们快跟我追!” 几人一听,表情也都是一变,赶紧顺着脚印冲了过去。 言茂秋也要过去,但马上又想起了马车,连忙交代两个车夫让他们在这里守着,自己这才离开。 地上的脚印十分清晰,跌跌撞撞的,时而还有小孩子摔跤的痕迹。 几个人虽然担忧,但看着这样清晰的痕迹都没有太过惊恐,言青枝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甚至言茂秋还隐隐的放下心来,这样慌忙的逃窜,说明对方在县城里根本就没有后手。 刚才她身无长物心无所俱,大家才被她的气势震慑不敢妄动,但如今她这一逃跑,气势上就漏了破绽,再想把言家这些人唬住,已经是不可能了! 15 计划 言茂秋带着人在雪地之中磕磕绊绊的前行,心中担忧之余,又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想着一会儿抓住严青栀,先一个字都不问,直接对她施以酷刑,打得她半条命都没了以后,再用什么样廉价的条件打动她,让她说出言青竹的下落。 对方带着钱不管不顾的往深山里跑,显然是不在意言青竹的命,不然就应该想办法给县城中的言青竹捎信让他不要赴死或是赶紧离开。 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只能证明她被这比巨款晃瞎了眼。 当然亦或者严青竹根本就没在县城之中,但出于对言老头的信任,这个念头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就被他驱逐出了脑海。 言老头的形象在他心中还是比较高大的! 想着找到姐弟俩之后,他的心就莫名的痛快,自己经受的这些都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他第一次觉得言老头实在是太谨慎了,这样的两个孩子,杀了都是便宜她们了,就应该把她们毒哑了卖掉! 不止能让他们活着都不得安宁,还能给他创收。 其实不止觉得严青栀被这些钱晃了眼,就是言茂秋自己心头也十分的火热! 想来也是,多少人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别说普通人,就是言家,要不是为了给言茂文铺路,把家里不少东西典当以后,手头也是凑不出这么多现钱的。 言老头掏钱的时候,就没觉得这些钱能被两个孩子真的带走,所以大方的让人以为这些钱对言家来说就像毛毛雨一样! 其实不然,这些钱虽然不至于让言家伤筋动骨,但缓个三年五载也总是要的! 而如今,这些钱就摆在言茂秋的面前! 言茂秋想着,自己也不必所有的钱都带回去,那孩子这么疯跑,丢了两张银票也是正常,一千贯的钱,自己带回去八百贯,剩下缺了两百贯,老爷子为了不让事情闹大最多就是揍自己一顿…… 再把两个孩子卖的远一点,还能再赚一笔! 揍一顿就能得两百多贯……这也是好事啊!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言老头心中只有言茂文,他自己要是不打算,家里兄弟这么多,最后还能给他剩下什么?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既能拿钱,还能不留隐患,他必须要把握住。 就算分家了,这些钱也足够他安家置业,以后当个闲散富户,继续延续眼下吃穿不愁的日子。 言茂秋越追越远,心中也越想越多…… 也正是如此,他的心神都不在脚下的路上了,根本没发现,自己这娇生惯养的双腿,跑了这小半个时辰,早就彻底麻木,只机械性的前进着。 他的思想和身体在他没有发觉得时候,已经成了割裂的状态,一面僵硬麻木,一面兴奋异常,于是他那美梦做到毫无破绽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身子一歪,竟直接扎进了面前的沟里…… 冬季里因为热胀冷缩的关系,山林之中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深沟,这些沟不宽不窄,步子迈的大点都能过去,并不是人为挖出来的,而是自然形成,沟里还铺着厚实的积雪。 只一晃神,他整个人就陷进了这样一个沟里去。 言茂秋这些年养尊处优,别说很少跑上小半个时辰,就是摔跟头也不常发生,这一摔真是伤筋动骨,把他摔的浑身剧痛,脑子也是七荤八素,迷迷糊糊…… 刚才的大梦直接被这个跟头从脑子里摔了出去。 几个跟在他身边的长工立马慌了。 “三爷!” “秋爷……”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下意识的叫了几声,可惜并没有得到言茂秋的任何回应。 “摔晕啦?过去看看……” 一群人在沟的两边反复横跳,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借力的位置。 “谁下去啊?这里太深了!” “可能得下去抬上来。” “起来起来,让我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的想要把言茂秋拉上去。 奈何这沟里没什么抓手,下去也不大容易,沟里积雪太深,他们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着,生怕自己也掉进里面。 忙活了好半天才下进去,再等言茂秋被拉上来的时候,言家派来传信的仆人也赶到了附近…… 而言茂秋这时候已经是软塌塌的一堆,让一众长工和仆从都没了主意。 无奈,众人商量了一下只能留下一些人继续追着脚印而去,剩下的则抓紧时间护送言茂秋回去。 虽然没有了主事之人,但现在也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不管是钱追不回来,还是言家的三儿子死了,都是个问题。 当然,这几个长工回去以后,一通责罚依然是免不了的,有几个更是直接被撵了出去…… 不过,这都跟严青栀没有关系了。 严青栀早就和严青竹汇合,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书院门口吊死什么的,那就是说说。 实际上,两人初十就已经来过这里,一路计算了路程,选中了两棵位置合适,又长的比较高的松树在上面栓了长长的草绳,草绳一头拴在树冠中,另一头用木楔子钉进了土里。 树木绳子与土地之间就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关系。 两人反复实验,确定毫无破绽才一边商量后续,一边等待时机。 也是他们运气,刚忙活完,十二那天就下了一场大雪,他们之前进山的足迹也被彻底掩埋,只留下两根绳子还稳稳的留在那里。 昨夜,李家的人离开的时候,严青竹搭了一路他们的顺风车。 姐弟俩的本意还是想让李家母子二人跟着他们一起,也算是互相之间有个照应,甚至还承诺了要给他们一些钱财。 但李婆子的意志十分坚定,她们什么都不要,也不想借严家姐弟这个光,一问严青竹没有别的事情,便把他放在这里离开了! 他们向着府城方向而行,听李婆子的意思,显然是要连夜赶路,哪怕现在两人上路的风险不小,但为了不跟言家姐弟扯上关系,她也认了。 李柱子倒是连哭带喊的想要把他娘留住,但李婆子态度坚决,哭喊的声音比他都大,他当场就被李婆子的气势震慑,老实的成了一个鹌鹑。 最后,严青竹自己留了下来…… 小小的身影,在风雪之中十分孤独,他看了李家母子二人的身影好半晌,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管现在身体是什么样子的,但思想上,他和严青栀到底是大人,那些负面情绪,只能放在心里。 等到看不到母子二人的身影,他才转身找到了他们姐弟之前标记的地方,借着月光走到了第一棵树旁边。 到了那棵树的附近,他微微计算了一下,在保证自己的痕迹不被另一条路上的人发现的距离,开始从空间里往外扔些碎木头。 一边扔,一边踩着它们前进,因为那些木头体积不大,又腐朽的真实,严青竹扔的时候也注意着位置,即便被踩进雪里一部分,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毫不违和。 因此,言家来追严青栀的人根本没有发现,其实从这棵树之后的脚印已经换了别人! 他贪黑走了大半夜,才走到了第二棵树那里,言茂秋看到的跌倒的痕迹都是真实的,这还要庆幸官道周围没有野兽,不然严青竹这小身板走夜路,遇上最大的危险,可就不止是摔跤这么简单了! 这之后,已经快要脱力的他,废了老大力气爬上了树,用一根布条从草绳之上穿过,顺着草绳滑到了远处。 松针扎了他一身,但他还是坚持把最后的细节做好。 只要视野之中看不到他离开的痕迹,就能为他们拖延更长的时间。 他就这样跌跌撞撞,跑到了天亮才到了与严青栀约好的地方。 他万分疲惫,却还是咬牙坚持,因为他知道,自己这里不能失误,严青栀要做的,比他更加凶险。 她必须用自己的武力值来争取与言老头公平对话的机会。 还要用自己一往无前的气势,震慑对方。 在拿住对方命脉,逼着对方低头。 之后就是用同路的方式来瓦解来人的警惕! 要是有人暗中跟着,那她想要半路落跑,一定会面临对方的死盯。 但这样光明正大,反倒让对方失去了不少戒心。 之后的一系列发展,都要看她的临机应变,甚至连下车的时候,那些粗鄙的言辞都是为了麻痹言茂秋,让他在原本八分警惕她的基础上,再加上一重瞧不起的掉以轻心…… 即便这样,严青栀逃跑的时候也吓得够呛,幸好选择的第一棵树距离她当时的位置很近,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而已,路上那些山坡土包树林都是她的掩体,让她能借助遮挡,完美的避开那些视线,爬上了树后也直接从那绳子滑了出去,过程顺利不说,还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而后来追踪的言茂秋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脚印上了,完全没有发现那些许的破绽。 不得不说言茂秋自己那一脸的呕吐物,也给严青栀争取了不少时间。 那些长工终究不敢太靠近,不然不会听不到她离开的细碎声音。 这个计划能如此完美的执行,也幸好来的是言茂秋! 言家的几个人什么性格,分析一下言青枝和言青竹的记忆就能有个大概了解。 像言老三这种占着优势还混的不上不下,又不得宠,又不讨厌的孩子,一定都是不够机灵的。 严青栀一套连招下来,他的脑子就明显反应不过来了,不然他不会想不到,严青栀下车就是要逃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顺了她的话…… 16 逃离 这过程中每一步都是刀尖上跳舞,只要有一处她反应不及,即将面对的可能就是再度穿越…… 当然,那是好运的情况,大概率上讲,两人基本是活不下来的! 他们用了三四天的时间去打听言茂文的情况,又用了五六天的时间,针对言家的人,量身定做了这样的一个计划。 以言茂文和言家的前程为要挟,从言老头手里骗一些安身立命的本钱。 两人最初计划的时候,有想过送严青栀进城的是言老二。 他毕竟是周氏的第一个孩子,培养的也比言老三用心更多,而且为人还有些浑,严青栀借口拉肚子逃跑很可能会被对方识破,甚至还会做出你拉屎我也看的不要脸行径,对付他两人选的当然是另一个借口。 但没有想到严青栀竟然把他打晕了…… 当然,严青栀自己也没有想到,虽然她招招都是奔着对方弱点去的,可自己这身板,这力气……只能说,老天爷看言家不爽很久了! 不过,即便对两人来说这件事是个优势,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打晕他也是要风淡云轻的,不能流露出半点的兴奋或者其它表情,不然很容易让言老头看穿。 对于熟知所有计划的人来说,也是相当考验演技! 言老头不是个聪明人,但毕竟一把年纪了,总有自己的人生经验,想要骗过也并不容易。 严青栀事后也慌了一瞬的,不过当时因为打架太投入,反而没有显出来! 要不是言家把两人逼上了绝路,让他们知道不做点什么铁定活不下去,两人也不愿去冒这个险。 言青枝和言青竹身死固然有年纪小的关系,但大部分原因其实都在言家身上。 严青栀明白,人生在世,都是要吃五谷杂粮才能生活的,她们姐弟就算比原身两人强些,吃不上饭也没有用。 与其苟延残喘或是疲于奔命,不如把握机会放手一搏…… 姐弟二人一见面,没有半点犹豫,拿了几块木板便捆在脚上。 雪大的地方行走不便,增加受力面积可以让两人不至于陷入雪中太深。 “也不知道他们追多久才能发现!” 严青栀虽然跑了,但还是很担心。 严青竹便安慰她。 “你最后不是还吓唬他们了吗?他们就算是发现了,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过来!” 严青栀叹了口气。 “咱们还是年纪太小了,不然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个话题触碰到了严青竹的痛点,即便他努力让自己像个大人一样,尽全力去完成所有的一切,可孩子终究是孩子,就算是强撑,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两人都十分疲惫,全靠意志支撑着逃离。 这个计划漏洞百出,细细回想时也全都是破绽,想来言家很快就会发现问题,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来追他们。 分兵或是按照痕迹,亦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只要不报官,他们就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想来言家的人应该是不敢报官的,严青栀最后那话威力太大,肯定让他们投鼠忌器。 阴谋阳谋相结合,才能一套连击打的言家众人措手不及。 两人的速度不算快,光靠双脚肯定跑不掉,不过她们已经在周围的一个村子里订好了马车,两刻钟的时间就能走到那里。 花了十几文就让车夫把他们送到了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 此后就是不断重复雇车,逃跑的动作。 为了麻痹言家的人,严青栀还一起雇佣过两个车夫,分别向着两个方向而走,哪怕拖延了一些打听消息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值得的! 对于未来,姐弟二人心中已经有了方向,要么就是继续向北,穿过涿郡,越过柳越关直接去旬国。 或是随着商队和朝廷的迁徙队伍一路向南。 不过这些,都要到临城看看情况才能决定,所以他们现在的目的地就是临城。 因为马车没有马匹跑的快,姐弟俩怕还没有到地方就被人猜到目的地而提前堵截,一路上精心计划,做出了一副直接要去涿郡的假象,希望可以迷惑言家追过来的人。 就在她们殚精竭力的为了以后反复思索推敲的时候,言家那边已经沸腾了! 言老头得知老三不止把严青栀搞丢了,甚至还把自己胳膊腿给摔折了的时候,直接就被气吐了血! 他在村子里强势惯了,多少年没受过这么大的气了! 但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就在言老头强撑病体主持大局,甚至亲自套车要去事发点看看的时候。 马车里的那二十贯不知道被谁偷了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言老头不在意那二十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把收拾几个下人长工的活交给了周氏,便随着众人一起上路。 周氏简直都要疯了,那百多斤的东西就这么凭空消失,让她愤怒异常,她可以不在意那二十贯钱,但却不能不重视家中有超出她掌控的事情。 她在这边收拾下人的消息自然全家上下皆知,吵吵嚷嚷,闹的够呛,全家都没有消停下来。 周氏一边骂这些长工,一边骂严青栀姐弟,顺便还要带上言茂春和言老头那个早死的发妻。 言老头披着大氅,骑着马,一路狂奔向着脚印的方向追去,因为担忧这件事拖久了,对言茂文岁试的影响,又恨严青栀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手段,只怕以后更是难缠。 正在他发狠一定要把两人抓住的时候,家里的长工终于发现了另一溜脚印。 严青栀和严青竹那粗糙的手段直接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言老头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愚弄,气的险些中风。 有人提议,回村里多喊些人来,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里找一找,两个孩子脚程有限,能去的就是那些地方。 言老头其实第一反应也是叫人去寻,可他心中又记挂着严青栀那些话,没有见到李柱子母子二人,终究没底…… 言老头虽然明白,李柱子有八成的可能是在村子里过不下去自己跑了,但一想到岁试,他又投鼠忌器。 周围的村子他们言家也有些相熟的人,不好劳烦村中的人,他便让人交代,把言家除了言茂文以外的几个儿子都叫去打听情况。 这里靠近县城,周围的村子不少,言老头又不是专业搞侦查的,没有办法从官道上那些凌乱的雪迹中分辨出两个人离开的方向。 刚刚过了正月十五,大赵的花灯节才举行过,村子里去县城看花灯的人多了去了,不管哪一条路上都有凌乱的脚印,他们只能分别去那些村子里打听消息。 要是言家的人打听到了倒是能直接追过去,但如果是那些跟过来的长工打听到了,还要想办法去联系言家能做主的人,才会知道下一步的行动。 而有的时候,言家的几个儿子,还互相之间不敢担责任,一定要找到言老头才能得到下一步指示。 这么一件事情办的磨磨唧唧,一点都不痛快,等终于有人沿着痕迹找到严青栀和严青竹第一站的村子时,天都黑的透透的了。 追踪的头一天,是最重要的一天,言家人没有经验,手忙脚乱不说,还有人无意识的拖后腿,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姐弟俩的目的地被轻松掩盖。 言老头虽然不知道头一天有多重要,但他明白连夜追两个孩子是不可能的,他们就算知道了两个孩子此后会去什么地方,也不可能在天黑的时候敲醒所有人的大门跟他们打听两个孩子的消息。 言老头心中已经猜到,那些钱怕是追不回来了,可他却不能放弃。 一千贯啊! 寻常五六口的人家,自己种地种菜的情况下,一年也就几贯钱的花销。 有多少人一辈子也没花到过一千贯! 就这么被两个小兔崽子骗走了…… 而且还是如此拙劣如此粗糙如此破绽百出的手段。 言老头都觉得自己当时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以为严青栀那个小丫头片子是真的准备破釜沉舟。 他气的脑袋都一阵一阵抽疼,眼珠子都红了,就算他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都觉得有一口气堵在那里始终上不来。 他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后悔,一边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抓住严青栀,一边又愤怒与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空手套白狼竟然套到他的头上。 诸多情绪在他心头,加上之前吐了口血,之后又一路奔波,就在得知言家姐弟早就在这里订好了马车,一到这里就立马离开的时候,言老头沉默半晌,在众人询问的眼神之中,白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姐弟二人不知道言家那边自己拖自己后腿的行为。 她们一路没有停歇,中间只进入县城一次,简单的买了些东西,又买了一张大赵的简略地图,便迅速离开。 等到第三天晚上他们终于跑到了郡城的城门口! 两人身上的衣服早就换了,都是一身男装打扮,穿的虽然干净,但也是大补丁小补丁一堆的。 严青栀看着城门呼出了口气,心中的忐忑终于放了下来。 对于未来的迷茫,让两人都不敢提起有关于以后的话题,直到到了临城以后,才知道两人有多少选择的机会。 17 巢郡 “大叔,天色已经晚了,您便与我们一道,也在城里休息休息,待得明日再回去吧!” 马车顶着天边的红霞停在了城门口的位置。 那个憨厚的车夫连忙摆手。 “不了不了,婆娘还等着,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的!” 严青栀一听这话,有些忧伤,她其实想要借对方的势在郡城之中留宿,但对方既然不同意,她也不好说破,只能数出了三十文钱给那人,让他离开。 原本两人准备进城看看有没有适合住宿的地方。 可一下车就看到了城门外的不少草寮,草寮不高,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建在那里,一看就是统一规划出来的。 那里人影攒动,还有火光闪烁,两人对视了一眼,赶忙拉住了赶车的车夫。 虽然他们这几天已经套了不少的话,但这里与他们印象中的古代有很大的区别,陌生的环境适应起来,并不容易。 “大叔,他们在城墙底下建棚子,不怕引起火灾吗?” 严青竹装成小孩子,十分好奇的跟车夫询问。 严青栀微笑的看着严青竹,像是个纵容弟弟的哥哥一般。 车夫着急回家,但还是顺着视线看了过去,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没事儿,那是朝廷搭的,有人守着!” “朝廷为什么搭这个啊?” 车夫这时候已经有些着急了,不愿多做解释,只回了一句。 “都是要迁去巢郡的!” 一听这话,严青栀心中还想问些什么,但车夫很赶时间,转头就赶着车离开了,半点都没给两人再问的机会。 姐弟二人看着附近有人行走,便不好拉扯,放任他离开以后,才绕着城墙找了处没人的地方蹲下来商量。 “看来这就是柱子叔说的那件事!” 这也是他们的备选之一,不过李家母子知道的不多,两人又不知道迁徙的队伍什么时候启程,总觉得未必合适。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吧,就算时间不合适,今天晚上也说不定能在这里休息一晚。” 这几天,他们之前在车上虽然轮流休息了,但休息的一直不好,而且,有的村子没有马车,两人嫌牛车太慢,直接坐驴车走的,驴车不大,为了速度,只能披一个被子抗风,睡觉根本不用想,能跑快点就不错了。 姐弟二人跟言家打得时间差,也不过是言家人追来的时候,需要打听打听他俩下一站跑到什么地方的时间而已。 一千贯不是小数目,言家的人不会轻易放弃的。 “也行,就是不知道下一站去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已经到了临城,下一站的方向就必须选择出来,并且为之准备,言家只算是小富人家,对于被敲诈勒索没有经验,肯定不会这么快追来,不出意外,两人还有一两天的时间,能去做出选择。 “咱们先在这周围找个落单的人打听打听情况!” 严青竹说着,四下里查看一圈,见没有人注意这里,才从空间中,拿出了两个小包袱,自己背了一个,另一个递给了严青栀。 这是他们之前在马车上早就准备好的,里面有一套换洗的粗布里衣,一个碗,几个馒头和一点肉干。 严青栀的包袱里,还多装了两个小瓷瓶的药丸,大赵医馆出品,治疗伤风和腹泻的。 是严青栀在路过一个县城的时候买的,买到手也挺震惊,上面不止标记了用法用量,还有储存方式和保质期,显然这个国家跟她认知里的古代,区别还真是不小。 两人没有直接去草寮那里,而是抄着手蹲在角落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等了一小会儿,就见有个男人背着筐从草寮那边出来,向着官道一边的林子走去,看样子是想捡些柴火。 两人打量了对方一圈,发现这人身体健康,也很强壮,并不像饥寒交迫的样子。 “看来这里的人跟咱们想象的不一样。” 他们想着朝廷既然安排迁徙,肯定是挑一些生活不如意的人,理论上讲,在安逸的生活中,愿意背井离乡的人,应该都是在家乡也混不下去的。 这样的人姐弟俩一路见的也不少,但都没有这么健壮的。 严青栀盯着那人细细的打量,回了弟弟一句。 “未必,说不定这是个特例。” 两个无知的人是商量不出结果的,必须去打听清楚才能做决定。 最后,还是由武力值比较高的严青栀上前打探消息,严青竹留在这里,既方便策应,又避免成为对方的拖累。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没一会儿,严青栀清脆的声音在树林里响起。 严青竹有些担忧,探出脑袋仔细听着两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憨厚质朴,对于严青栀的试探半点没有发觉,很快就把草寮的情况交代了个七七八八。 那里住的并不是朝廷选的人,而是心甘情愿背井离乡的无业百姓。 所谓无业百姓,就是名下没有房子田产铺面,户籍为农籍的百姓,一般以家中多子,分家不分产的农户居多。 大赵人口分布不均匀,涿郡临城一带,地处严寒,却地少人多,而巢郡那里土地肥沃,却地广人稀。 前朝末年,因为巢郡富庶,那些贪官污吏盗匪山贼刮的太狠,以至于现在几十年过去,人口基数仍然无法覆盖巢郡的所有土地。 大片的土地空置,没有办法给朝廷创造一点价值,先帝在位的时候就比较头疼这个问题。 女帝的思想在如今看来是相当正确的,大赵的经济发展整体优于前朝许多,农业和手工业兴盛,印刷术造纸术的改良,让读书成本降低,民众智慧度的提高,加速了许多行业的发展。 连座钟,玻璃这些东西,都被研究出来,已经能普及到大赵的八成家庭,甚至还出口向周边的旬国大越等国,国力自然要比前朝时期强大数倍。 但是…… 所有的郡州都在蓬勃发展,超越前朝,只有巢郡,几十年过去都没能达到前朝水平。 明明地处枢纽位置,而且朝廷在政策上已经不断向那里倾斜,依然无法改变现状。 造成一切的原因就是人口太少! 前朝时巢郡是产粮大郡,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税收可观是自然的! 可到了本朝,随着各地司农司的高产种子陆续研究出来,巢郡那点人手就明显拉垮…… 人口基数太小,人才数量也就少,在蓬勃发展的大赵,巢郡只要进步慢,看着就是在不断后退。 这让先帝每每想起,都觉得郁气难平! 他以前也颁布过利于巢郡增加人口的政令,不过效果一般,后来其它地方人口增多,先帝也想过从其它地方调配过去一些人口,可惜计划了好些年,想法还没有落实,人就没了。 直到新皇登基,政令才发到各个郡州。 如今各个郡城的无业百姓都可以通过朝廷的关系迁往巢郡,到了巢郡以后,不止白给宅基地,而且自己开荒的土地也直接划归个人,免除五年赋税不说,朝廷还会免费发放一年的种子,以及一路迁徙和安家的粮食补给。 按照时间计算,如今正是迁徙的最佳时期,从临城向着巢郡方向,越走越暖和,一路上朝廷还会出人出车将众人护送至巢郡早已划分给这些人的村子,到了以后正好盖房子开荒,忙活完还能赶上种一茬农作物。 尽管头一年的地养的不好,但这一年总算没有耽误,也为第二年更好的准备。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亏得慌,毕竟一路上总还是有花销,换了新的地方等于跟这边的宗族没了联系,遇上事情都没个依靠,而且这一路太远,谁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身强体壮,无病无灾…… 但,这世上从来不缺投机者。 也不是每个人都真的借了宗族的力。 在这里混的不好,日子不好过的人,换个地方就能拥有自己的土地,总是有人愿意过去的。 这些人从临城的各个地方赶来,停留在朝廷早已准备的草寮这里,等候着官府来人带着他们迁移。 严青栀不需要知道所有的消息,只要听到了几条,将之串联起来,就能品出不少的东西。 她听了以后也觉得这是个机会,自己身上有户籍,名下也什么产业都没有。 而且听那意思,好像这些人到了巢郡以后,都要统一修改户籍,这种劝退很多人条件却是姐弟二人眼下最需要的。 户籍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不必多说,不管是科举还是考其它专科,都是要返还原籍的。 以言家在县城里的能量,两人回去考试还能瞒住!? 这些问题要是能从根源上解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有这样,两人才算是彻底摆脱言家,给自己争取出了一个更长的成长空间。 如此看来,就算是他们穿过层层阻碍去到旬国,也未必有迁往巢郡稳妥。 严青栀越问心中越是火热,问的方向也开始向着手续条件等等方面倾斜。 那人比较憨厚,似乎不太擅长言辞,有时候说不到重点,严青栀也耐心听着,对于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姐弟两人来说,多做准备肯定没错。 即便赶不上迁徙的队伍,他们不管去什么地方,也都需要有所准备的! 18 进城 等到她问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为了致谢,她想要帮着捡些柴。 可谁知,一直觉得自己过日子能力不错的严青栀竟然遭到了嫌弃。 她这才知道,地上的柴竟然也不是什么都能用的,还要找干的,被风从树上吹下来的才可以,不然湿柴回去点着会起烟…… 好在捡柴不是什么困难活,没一会儿她就已经掌握了要领,帮着捡了一些让那人拿走,这才跟人道别。 回来找严青竹的时候,就看到严青竹把之前的破皮袄都翻出来披上了,小小的一团,正抄手站在角落跺脚呢,看来是冻的够呛。 严青栀一见他,就把事情都跟他说了。 还说了下次朝廷安排人过来的时间。 “据说是二十那天来领人,就是后天。” 后天对于两人来说还是不错的时间。 他们想出那么多办法拖延,过程中还嘱咐过一些人不要把两人的行踪说出去,还交代过去往其它地方的空车,要是有人问起,也说拉过两人等等。 想来如此混淆之下,言家还能精准的追来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只是普通人家,以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经验不足是肯定的。 “看来今天晚上,咱们必须要进城了!” 严青竹只一思量心中就有了主意,这次时间比较赶,还是长途迁徙,手里又有钱,当然要好好准备些东西,这么看来,今晚住在城里才是首选。 两人打定主意,便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临城冬日酉二刻关城门,眼见着就到了,他们紧走几步,终于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因为两人是最后进来的,险些耽误了人家关城门的时辰,所以城门的守卫盘查的极严。 严青栀拿出的户籍和路引被人对着灯笼仔细看了好几遍,又被人盘问了好几遍身份,甚至还因为他们年纪小,多问了不少问题,多方面盘查无误的情况下,方才放他们入城。 临城地界虽然不大,但临城本身却是大赵数一数二的大城,城门口的那些摊贩随着城门关闭,已经开始收摊了。 不过两人从这条街转过去,立马就看到了一溜的灯。 因为玻璃普及的关系,挂起来的大多都是风灯,朝廷负责修一个灯柱,风灯由临街的各个商户自己出,每天到了时辰还要点上挂起来。 挂的也不高,只两米多点,寻常人踩着凳子就挂上了,街面上有人巡逻,也不用担心被偷。 大赵也是有宵禁的,不过宵禁时间都统一在亥时初,就是晚上九点左右,因此,夜晚逛街的人也不在少数。 两个孩子没有灯笼,就混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逛逛。 城门口这边的铺子大多以吃食馆子和杂货铺为主,也有两个环境不错的客栈,可惜不用进门就知道这里的消费不低,姐弟二人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去不了。 不过倒是长见识,看到了许多衣着不凡的商贾和他们的下人,也对大赵的服饰和等级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里的路都是平整的石板路,也是右侧通行,行人都靠在一边前进,中间的地方,留给车马行驶。 各种车辆种类繁多,马车牛车不说,还有各种形状各种款式的手推车,手拉车等等等等。 他们看的津津有味,大感神奇。 两人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并不起眼,只因为他们尚且年幼,又穿成这样,彻底被当做乞丐了,不挡人家店铺的门,是没人会关注的,最多是嫌弃两句,姐弟二人也不在意,很快就穿过了这条长街。 “难得来一次郡城,咱们应该多买些东西的,想想有什么需要的!下次到这样繁华的地方,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呢!” 严青竹看严青栀扣扣索索没有半点花钱的意思,便赶紧提醒她。 这里到底物资匮乏,可不是想要什么就能网购什么的现代,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想买什么可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严青栀一听这话,突然也想起了什么事情来。 “你说的没错,咱们是该多买些东西的,咱们又不会种地,以后安定下来总要考虑些赚钱的营生来维持生计!” 严青栀说的很现实,经历了之前捡柴的事情,她对于自己姐弟二人能不能种好地这件事不抱有任何期待。 虽然她挺自信的,但也没自信到觉得种地是那么简单的事,真要那么简单,历史书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饿死的百姓了! 两人前世别说种地了,连种花都没种过,只听说种子埋进土里浇水就能发芽,可事实上真的只是这样吗? 他们很怀疑! “现在想想,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怎么也要多学点东西!哪怕多看两本书呢!” 严青竹有些懊悔,后世的知识不说随便学,可只要你想就没什么是学不到的。 但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书籍的昂贵和珍稀让知识也变得珍贵了起来。 现在想要去学点什么,可是真不容易了! 严青栀倒是没有严青竹那么多的懊悔。 她学的就是木匠,自己也喜欢,看了不少的书,还动手做过不少,这里虽然没有数控车床,但她手巧,知道的图纸也多,只要细致些慢慢打磨总是能完成的! “那我还是做个木匠吧!总也是个营生!” 严青栀学的专业叫做木材研究与制作,总结来说就是木匠,只不过是范围比较广的木匠,除了研究家具和建筑还包含了一部分机械工程的课程,分支出去的知识更多。 关于数学,物理,绘画,数控……都是她需要学到的专业知识,甚至还有一部分关于历史和美学方面的。 不过她才学了没多久,也只是闲暇的时候,在图书馆里看了许多相关书籍,即便亲自动手做的也都是小件,想要真正达到以此为生的话,还需要另辟蹊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果她们真的决定要做这件事,以后发展是一方面,一套专用的工具也是必不可少。 那需要买的东西可就太多了,刀锤斧凿不说,尺子线绳各种尺寸的刨刀锯条钻子还有颜料桐油蜂蜡大漆……就都要预备出来。 木料上漆是必做的活,除了让木材平滑以外,还有耐磨防蛀美观的作用,现代上漆十分容易,可以选择的油漆也多,但在古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严青栀对这些有过了解,却了解的不多,只能趁着城中的东西齐全,多买一些回去试验。 不过,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终究是让人期待的,严青栀自己都没有发现,跟严青竹叨叨完这些以后,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虽然她一直表现的都十分淡定,甚至还发挥超长的敲诈了言老头一笔,可对于前路的迷茫始终萦绕在她心头,能够保留住自己曾经的一些东西,也是变相的在肯定自己的方式。 反正干什么不是干,做点擅长的起点总是高些不是! 两人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去哪里买,便一路走一路打听,一直到了戌时初才找到了一家铁匠铺子。 进去一问,不少东西都没有,全都要现打! 他们眼下的时间比较着急,询问了打造的时间,估算了一下,就在这里加急定做了一套铲刀凿刀和刨刀刀片,又买了一套现成的雕刀,几套尺寸不同的菜刀和剪子,两把斧子两个锤子一堆锯条,钻头,一个刨锛几把镰刀头镐头铁锹头等等等等…… 两人买的东西分量不清,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的铁匠大叔还送了他们一人一个柳条编的箩筐,穿了两条胳膊粗的麻绳在上面让他们背着。 大赵不禁止铁器的交易,因为这里有更高级的提炼技术,兵营里的制式刀剑与百姓家中所用的东西区别甚大,铁器的管控也就开放了许多。 因此,买卖这些东西只要在铁匠这里登记一下户籍信息,铁匠交税的时候报上朝廷就可以,并不像前朝那样还要限量。 不过,价格总是要高些的! 临走的时候,严青栀又看上了这里的一口铁锅,可惜实在拿不下了,只好暂时放弃,牵着步履沉重的严青竹从铁匠铺里走了出来。 这一趟直接花去了两人十二贯,还有八贯的尾款没结清,最贵的当然是那套订制的刀片。 虽然用不了多少的铁,但架不住工艺细致。 而且,钱不给到位凭什么让人家贪黑熬油的给你干活。 他们因为时间太赶,也没工夫去货比三家,不过想来买这么多的铁器,就算有点溢价也不会差出太多。 十几二十贯的花销在临城根本不算是钱,再加上姐弟二人去的晚,铁匠铺子还挺偏僻的,也就没人注意到。 两人出来后,十分警惕周围的环境,生怕自己被别人盯上,脚步倒腾的飞快,没几步就绕到了附近一个昏暗的小胡同里,确定周围没人,他们赶紧手忙脚乱的把这些东西都放进了空间,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沉了! 19 住宿 两人小心翼翼的从小胡同里出来,就快要到宵禁的时间了。 他们赶紧找了一家附近的大车店在里面要了个三十文的小隔间。 这里的大车店与那种官道旁的大车店差不多,因为都能存放车辆并且出售草料而得名的。 不过建在城中的大车店可是少见,只有靠近城中集散地的附近,才有这么两家。 大车店的环境一般,青黑色的炕被都有了一股怪味,严青栀用手抖了抖,飞起的烟尘都把她熏的够呛。 她自认为连泼粪的活都干过,肯定是没有洁癖的,但也没控制住自己的嫌弃之情,无它,主要是怕里面有虱子。 “青竹,你把灯拿过来我看看有没有虱子!” 严青栀脸都要皱到一起去了,几下将那又硬又沉的炕被叠成了一个长条形。 严青竹在巴掌宽的土窗台上找到了一个风灯,里面没有多少油了,不过他点了几下还是点着了灯芯。 豆大的小火苗跳动两下,便升起了腾腾黑烟,严青竹没有准备,被呛得咳嗦了两声,赶紧把那粗糙的玻璃灯罩扣在了上面。 严青栀接过风灯的提手,对着炕被一通翻找,最后确定没有虱子,才放心不少。 不过,经过了这一圈近距离的与炕被的接触,严青栀倒是忍住了,可严青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 考虑到这东西已经硬的跟瓷砖差不多了,用不用其实都行,两人稍微商量一下,就决定直接睡在炕席上。 虽然有些硬,但也很暖和。 “我去要点热水和吃的,你在屋里等我!” 他们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天了,身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胃口却是越来越好了! 喇嗓子的杂粮馒头就热水,就算不愿意吃,都能分别吃下七八个。 严青栀也说不好这情况的好坏,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胃跟漏了一样,天天都很饿! 以前在李家不好意思多吃,后来在路上,也没有吃饱的条件,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机会,她决定今天说什么也要吃顿饱饭。 车店的食物很质朴,服务的都是那些行脚商人和外地货郎,没什么好吃喝,但胜在量大实在。 在大厅一进门的地方,就有炉子和锅,不管什么时间,永远都有火在烧着,大厅里面什么人都有,有人正租了炉子坐在一边煮着自己带来的东西。 更多的人则是懒得动手,就在柜上直接买些东西吃。 这里的热汤两文钱管够,杂粮窝头跟成年男人拳头那么大,一文钱两个。 还有素包子和肉包子,素包子一文一个,肉包子两文一个。 严青栀有钱,但不愿意去买包子,不是差别的,就是单纯的因为吃不饱。 最后,她买了二十个杂粮窝头和两大碗热汤,又用三文钱租了干净的脸盆和夜壶回了隔间。 一回去就看到严青竹带死不活的躺在炕上,饿的都快消化自己了,一见杂粮窝头也不像前几天那么抵触了,连立在一边的炕桌都没放上,直接借着光亮端着盘子就吃了起来。 中间严青栀出去添了三回汤,也没人管,老板只看了她一眼,就去忙别的事了。 说是汤,就是几根大骨头扔在里面加了生姜和调料就在那一直煮,水没了添水,味淡了就加盐,成本不算高,老板也很舍得。 不过抛开味道不谈,这样的天气能有一碗热姜水下肚,也是舒服的不得了。 他们吃饱了以后,严青竹枕着衣服就睡了,严青栀也有些困,却还有不少事没做,给他盖了个皮袄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不忘把门从外面锁了,才到前厅那里。 前厅还挺热闹的,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都在说着各种见闻趣事。 严青栀跟柜上的老板要了几斤干粮和肉干包好付了钱,听了会故事,又担心严青竹一个人在房间里遇上危险,便回去看了看。 严青竹还在睡着,她坐在一边,将之前两人买的东西取出来,仔细的打好了包,又整理了一下空间,看严青竹睡的还很熟,便又走了出去。 前厅的中间有火盆,上面都支着大锅,跟那些小炉子一样,都是花几个柴火钱就能租用的。 严青栀姐弟进门的时候人比现在要多,不过宵禁的关系,后面已经不会有人再来了。 这些人里有不少也是认识的,几乎没有女人,他们似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相聚一般,喝着酒,说说笑笑的。 严青栀就蹲在一个角落里安静的听着。 这些人大部分时间说的都是各地见闻和家长里短,因是各地行商,口才都不错,讲起故事来都很有意思。 对于严青栀这样极度渴求这个世界情况的人来说,这些故事不管是好是坏,都能看出许多事情。 不时也会有人说些荤段子,还有人发现了角落里听故事的严青栀,便直接拿她来取笑。 因她穿着男装,众人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而严青栀这个未来世界的老司机就更不会不好意思了! 她就是过来听听消息的,怕自己被人套了底,也不想跟这些人聊天,只做出一副无知少年的模样,装作自己听不懂,常引得这些人哄堂大笑。 他们之中品行不一,有人冷静自持,有人喝酒无度,有人不讨人喜欢,却总能抓住别人的兴趣点…… 但他们的行事风格都与严青栀想象之中区别甚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因着不放心严青竹,她又跑回去看了几遍,都没发现问题。 她就这样听别人说事情,说到了子时初,等到人都散了的时候,她又去跟老板买了十斤便宜的酒水带上了。 这里的酒大部分都兑了水,不过是自己两个孩子喝,兑水就兑水吧! 如今的天气,在外行走时,喝酒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两人这一路也都喝过。 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在什么地方定居,严青栀很担忧他们如果长时间稳定不下来,会不会一不小心变成酒鬼。 十几斤的酒坛子,对现在的她来说毫无压力,她拎着就回了房间,拴好了门拿出破衣服盖在自己身上,她就这么躺在严青竹身边静静睡去。 这一晚,她睡的不太安稳,虽然比马车上强,可到底不是绝对安全的环境,她心里有事也不敢睡的太沉,天还没亮就醒了。 睁开眼就想着,以后有了房子,两人住的时候,一定要养上几条看家护院的大狗…… 她爬起身,浑身酸疼,活动了两下才缓解不少。 严青竹这几天累的太过,还没有睡醒。 严青栀也没招呼他,只自己出去打了洗脸水洗过手脸,见他还没有醒的意思,就去前面跟老板要了早饭。 老板已经不是昨晚的那个,早上的是个小老头,看来是昨晚熬夜的那个没起来。 小老头看着严青栀小小年纪就行事稳重,便跟她聊了两句。 她也不怯场,答对的不错。 她已经和严青竹统一了口径,对外就说两人父母双亡,要去涿郡投亲,在临城这里停留,是想找一个商队,花点钱跟着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老头一听觉得孩子很有谱,十分热心的给她推荐了两个口碑很好的商队。 严青栀也领情,买了食物又郑重的谢过了老头。 她再回去严青竹还睡着,严青栀见此,也没忍心叫醒,他之前一直奔波,如今的身体又只有七岁,能扛到现在已经不易。 她把洗脸水放在隔间炕沿下面,又把汤和窝头放进了空间,便锁了门出去。 昨天买的东西不全,今天还要买点桐油蜂蜡和大漆。 可惜到了铺子里,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无他,只因大漆的价格太贵! 因为割下来的漆过滤清洗后很快就会凝固,所以都是油纸密封的坛子,不大的坛子,刷两件家具都费劲,就跟严青栀要三十贯,这直接就把她的成本拔高了好大一截。 让她瞬间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眼下的水平,根本配不上这么贵的漆。 好在桐油和蜂蜡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中,另外她又买了不少的松香和质地一般的虫胶。 这些东西都不像后世她买的那么纯净,估计用的时候都要处理。 除此之外,她还把店里几种颜色的彩石粉都买上了一些,这些都是矿物质的,后续在研磨淘洗之后,跟动物胶和明矾混合在一起就是简易的油漆,可以防水防潮防蛀,而且还会更加美观。 动物胶一般就是猪皮胶,猪皮熬的。 也有鱼鳔胶,不过那简直就是严青栀的噩梦,她曾经抽风一样自己制作过一次,过程相当痛苦了。 都说好汉子也打不出二两鱼鳔胶,可以说相当真实了…… 这些东西又花了小十贯。 而且沉的一匹,好在严青栀虽然费力但也背了起来,连店铺老板都觉得神奇。 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背着个巨大的柳条筐晃晃荡荡就出了门,店铺老板默默站出来目送她一步一步的走远,皱着眉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转头回去。 20 市场 因为这次是白天,出了店铺好一会儿,严青栀才终于找到了个没人的地方,赶紧把刚买的东西全都放进了空间。 累的她靠着墙直翻白眼,缓了一会儿才好些。 存放东西的时候,顺便看了眼空间,严青竹的食物还是最初的样子,他应该还没有起来。 严青栀又想着去书铺买些书回来,作为一个念了好多年书的学酥,严青栀内心之中一直有个永不念书的梦想。 什么提升自己的身价,开阔自己的眼界…… 都去特码的吧! 老娘只想有钱有闲,天天睡到自然醒! 不过,这种放在内心深处始终压抑的情绪,她是半点都不敢表达出来的,毕竟当年供她上学的是严青竹,她不能占尽了便宜还腆脸说自己不需要! 所以虽然心中再不情愿,双腿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 对于到了这里要买什么,姐弟俩早就商量过了,因此她花钱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之前两人一路奔波,到底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机会,书是一定要买的。 大赵文风盛行,加上印刷机的出现,不止书籍价格一降再降,甚至还已经出现了报纸杂记一类的期刊。 不过因为不同的文化背景,各种刊物的运营方式都与后世有很大的区别,严青栀初来乍到,见识浅薄,也只是听人说的热闹罢了。 她背着筐,很快就找到了一家书铺,在里面问了一圈价,这里的书籍大多是油墨印刷,只有少部分依旧是手抄本。 油墨印刷的书籍,纸质更硬更厚,看起来也更规整,不过价格倒是没有想象的贵,从几十到一百多文不等。 真正贵的是那些手抄本,在印刷机的冲击之下,依然能够挤占一部分图书市场的手抄书,一定都有它的特别之处。 比如说书法,图案和朝廷禁止印刷等等…… 其中的精彩部分肯定是这个时代的印刷书籍无法代替的。 严青栀自己无从分辨,所以问的比较多,书铺老板的态度很一般,要不是她的手很干净,而且轻易也不乱碰,书铺这时候人也不多,估计把她赶出去的可能都有。 这让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穿的太过破烂,虽然说书铺老板也未必是嫌弃她穷酸,但有时候人的敏感来源于自身,因为自己先嫌弃了自己,才觉得别人的态度都是因此而来。 可惜她现在也没什么好衣服,身上穿的还是在路过的农户家里买的,卖她衣服的那户人家,身上穿的还不如她现在这套呢! 在书铺里转了两圈,她心中就有了大致计较,对于书籍的种类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悄悄的看了下空间的情况,严青竹还没有醒来,他们时间不多,她也就不再等了,以后要是有所疏漏,就让严青竹自己负责吧! 书籍这个东西,她准备多买一些,两人有一路的时间,她到还是好说,学酥吗,努力也是有外因的。 但严青竹却是真学霸,那看书的速度和质量,远超她的想象,她觉得不能以自己的思维去揣度,应该给严青竹多多准备一些才是。 于是便在历史类地理类文学类等等类别之中个挑选了二十几本。 从大赵地理志到前朝通史,再到科举丛书,甚至诗词歌赋,女帝传等等全都买了个遍。 愣是凑足了一百本。 把书铺老板都看蒙了,这样一笔生意对他来说利润并不算多,只是这么买书,而且买的层次不一的,确实罕见。 选定了书后,她又在书铺里买了几刀便宜的纸和半刀贵一些的纸,两管毛笔一根墨条和一个砚台,临走的时候想了想又买了本入门的字帖,还死皮赖脸跟老板要了不少碎墨,花了大几十贯方才晃晃荡荡的离开。 要不是因为严青栀识字,书铺老板几次都差点以为这是个过来逗咳嗦的小乞丐了! 后来见严青栀选定这么多东西的时候,他心里也有些厌烦,不觉得对方真的会买,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把这些东西全都买下来了,他心中惊讶,不免试探了两句。 如今都没什么乐子可说,有了个新奇的事情,谁都不免好奇。 严青栀一路被试探多了,已经很有经验,轻轻松松就遮了过去。 老板是正经的商人,几十贯在他这种买卖人眼中,还不是多了不得的大钱,这里可是郡城,达官显贵并不少见,动辄花上几百上千贯的,也大有人在。 而且穷酸的读书人他见的多了,这个不过是穿的破点年纪小点而已。 从书铺离开,严青栀又去了大车店老板说的那几家商队打听打听情况。 这里的孩子大多成熟的早,小小年纪出来办事的虽然少见,但也总有那么几个。几个商队管事的脾气不一,见到严青栀的时候,态度也不尽相同,不过要价倒是都差不多。 自备马车去涿郡,就只要一百文,没有车,需要坐商队车的话,一个位置就要一百钱,拉货另算,不管饭。 这个价格在严青栀心里承受范围之内,几百文钱他们现在也亏的起,如果真能把言家的人误导去了涿郡,别说几百文钱,就是几百贯,她也得出。 严青栀打听了一圈,不止问了去涿郡的,还问了一些向南走的情况。 最后选了一个明天清早出发的商队,付了钱,签了文书才回到了大车店。 等她回到大车店,已经过了巳时,她饿的够呛。 但一见严青竹还睡着,不禁有些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生病,又换来严青竹嘟嘟囔囔的一个大翻身,她才放下心来,出去又买了不少窝头回来吃了。 吃饱了她独自去铁匠铺子把昨晚订做的刀片取了回来。 那套铲刀刀片跟她后世惯用的区别不大,铁匠铺的老板还送了她两个实木的手柄,但是刨刀片就没有这待遇了,想来还是要等到以后她有材料和时间自己去做。 从铁匠铺出来,她再看空间时,就发现里面的吃食已经动了,而且就在她观察的这么一会儿,又少了一个杂粮窝头。 严青栀自然明白这是严青竹醒了,背篓里的东西也没有收进空间,沉甸甸的一坨背在背上,她便立刻往回赶。 回到大车店,她赶忙打开门锁,人还没有进去,憋红了脸的严青竹两步就跑了出去,连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严青栀担忧他被别人带走,连忙飞快把门锁上,反身跟在他的身后。 严青竹一路直奔茅房而去,跑的贼快,严青栀都险些没追上。 屋里倒是有夜壶,可那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如今正是大白天的,大车店里有不少的商人活动,男男女女都有,一见两个孩子这样,不禁都多看了两眼。 大车店的茅房,环境脏的简直令人发指,严青竹闭着气但还是一路干呕出来的,不过总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他回去又仔细洗了一遍手才舒服了些许。 他睡的有点多,感觉脑袋不怎么清明。 严青栀跟他说了自己买的东西,严青竹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只是又商量着买些两人以后能用上的东西,牙刷牙粉,香胰肥皂,手巾浴巾,各种药品……郡城的东西总要比县里的好上许多,种类也比较齐全,两人手里有钱,还有不怕东西变质的空间,没道理不多准备一些。 这次他们一起,跟大车店里的货商打听了一下周围信誉不错的杂货铺,便离开了。 因为严青竹就在身边,严青栀也就没有了上午那么多的担忧和顾及,两人一边走一边看了看白日里临城的风光。 临城的山货皮毛品质很高,座钟的名气的也不小,来往的客商自然都是奔着这些来的。 但他们不会空手而来,往往也会带来他们本地的货物到这里卖掉,再买上一些山货皮毛带走。 如今刚开年的关系,远些的客商还没有到,但周围地方的客商已经到此云集。 贸易市场里人流不少,热闹的烟火气把寒冬的积雪都融化了许多。 走到市场进前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吃惊看到的景象。 市场大门十分开阔,同时容纳四五辆大型马车并行都不是问题,门口有人在指挥着客商将车驾存放到什么位置,并且进行来往登记。 各种力工脚夫都蹲在市场外面的一侧等活,有很多人直接过去招呼了自己惯用的人便离开,也有人在那里一文一文的跟人讲着价。 再向前走去,高高的牌楼上面,挂着一个木质牌匾,上面刻着“福瑞”两个大字,听说这里是大赵经济体制改革时兴建的实验性市场,这两个字还是先帝御笔呢! 他们轻装简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其中。 里面规划的很方正,路面都是青石板的,一排一排的铺面整整齐齐,铺面全都不大,只有十几平米的样子,青砖红瓦,不见木门,只有各色的碎花棉门帘挡住了外面的风霜。 铺面外面都挂着各色幡子,或是支起了摊位,摆出了东西。 各式各样的货商行走其中,衣着各异,表情不同,两人混在其中,也没多引人注意。 21 准备 市场里面比外面看着大多了。 除了小小的门店,另一侧是一片更大的库房。 库房周围不止人多,车也多,还有上称的,搬东西的……宽敞的路上全都是人和车。 两个孩子误入仓库群里,很快就被人推挤出来。 严青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在后世已经开始网购了,虽然网购收货周期长,但确实对懒人和想要找些奇货的人来说,是个方便至极的选择。 可惜那些跟他们都没多大关系了。 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 严青栀扯着自己弟弟,背着筐在行人之间穿行,又是打听又是询问,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需要的店铺。 撩开厚重的门帘,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姐弟二人进入店铺之中。 这里地面铺的是临城白石,显得屋里大不说,还亮堂。 高高的柜台摆在那里,后面的货架上摆了不少的东西,他们进门的时候,一个身量不高,但有些壮硕,长相憨厚的老板正在那噼里啪啦的算账,还有一个年轻妇人,穿着蓝底碎花的棉袍,外面套了个粗布围裙,正在那里招呼客人。 老板一见进门的是两个孩子,不免都有些轻视。 换做腼腆的人,还未必好开口,但姐弟俩没长那个神经,再加上正赶时间,直接开门见山,说自己是准备做货郎生意的,带了足够的银钱过来上货,要看看这里的东西。 那年轻的妇人没有空出手来,不过那算账的老板倒是打量了两人一翻,询问他们想要买些什么。 这里的规矩不小,昨天严青栀也听众人说了很多,注意着没犯忌讳,因此也没有引起老板的不适和怀疑。 小小年纪的货郎老板也见过,虽然大多扣扣索索,没有魄力,但他是个买卖人,只管做买卖就行,一文钱也是钱,没道理往门外推! 而且,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也听出对方说话条理分明,也愿意跟着多说了几句。 这里的牙刷牙粉一般都是南面运来的,质量不同价位自然也不同,姐弟二人装作新晋货郎的样子,挑挑选选,越挑越觉得需要的多。 牙刷牙粉就不用说了,不管别人用不用这些东西,两人肯定是要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尺寸的猪毛板刷,手把刷,各种刷子等等,这都是以后肯定要用的,自然要买上一些。 再有就是香胰肥皂,也要买上不少,老板还跟他们推荐了皂角粉和香粉…… 这里卖的都是这些方面的,他们两人都很感兴趣,连买带打听,两刻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虽然买的东西多,但姐弟俩也不是目下无尘的人,杀价杀的也是极狠,让人有赚头不难受,自己还省下来不少的钱,看起来到真是有几分商人的精明。 等从店里出来,严青栀的筐里已经满满当当。 铺面的老板亲自送了两人出来,憨厚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不过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 严青栀以前寒暑假的时候也在别人的店里打过零工,作为销售来讲,有些话真是一听见就让人恼火,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算是讲价,她也是几句试探出对方的底价,方才有来有往的给对方报了个合理的价格,而不是张嘴就往人心窝子上戳。 正是因此,双方之间都很满意,毕竟不是什么大买卖,还谈不上心理上的互相压制,你好我好和气生财吗! 从这里出来,姐弟二人又立马去了下一个地方。 他们准备买些盐糖。 原本准备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真到了地方,又是一阵头大。 这里不管是盐还是糖,种类都多到了严青栀一个很难想象的程度。 像是盐,就分为粗盐,细盐,粒盐,井盐,海盐等等几大类,来自不同的地方和工艺更是分的详细。 有的盐莹白如雪,有的却杂色很重,但无一例外的,全都贵的要死。 即便是最便宜的粗盐,也要六文一斤,而且,还是五十斤起售。 细盐价格翻了一倍,十二文一斤。 井盐的价格最贵,其中一种,竟然达到了三百文一斤。 这里都是官盐,买卖都要出票,好在严青栀身上带着户籍,那人登记的时候一看是个女孩儿,还多瞧了几眼。 不过按照制度也没说姑娘不能来买盐,瞧过了以后就按照手续给她办好,出盐过秤,一套完事儿。 两人没有犹豫,果断买了五十斤细盐,轻的东西放到了严青竹的背篓中,盐则有严青栀自己背着。 也不知道是这两天跑的还是怎么说,五十斤盐愣是被她背了起来,把周围的看客都惊得不行。 反倒是严青栀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可能是这两天吃得饱,她的力气又见长了不少。 说起来,严青栀自己也觉得奇怪,好像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她的力气似乎每天都在变化,询问严青竹对方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之前两人没有细细体会,反倒是这两天买了不少东西,才察觉出来。 他们离开了盐铺,又去了糖果铺子。 一见两人背着这么多东西,老板便猜测这两个孩子是货郎!明白对方拥有足够的购买力,也就没有因此轻慢。 糖果的种类很多,基本汇集了大赵各地的糖果品种,饴糖,酥糖,灶糖,果糖……都用彩色的油纸包着,看着很有吸引力。 换成别的小孩子进来,或多或少都会被其吸引,但两人到底来自后世,见过的包装比这个多了去了,相当淡定。 她一样选了一些糖果子,又买了些白糖红糖冰糖和蜂蜜。 其中红糖她买的最多,但蜂蜜却是最贵的。 从糖果铺子出来,她的筐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看来得搞个车!” 严青栀垂头丧气,空间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小了。 两人还没有准备米粮食物,布匹行李,这样看来,一辆车还真是不可或缺的。 市场之中便有卖车的地方,两人一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了,这里的车都是平板车,独轮,是给市场里的商户推货送货用的。 市场里的力工不少,但货物的运送有时候并不是光靠人力就可以的,手推车还是相当有市场的。 严青栀选了一个料子不错的手推车,又花去了五百文。 让老板搭了两条绑货用的片带,他们这才去买了米面粮油山货干菜。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的调料,她也都买了一些,这些调料想要找齐并不容易,遇上了严青栀也不愿意错过。 尤其是生姜,这样的气候,赶路的时候要是能喝上一碗姜汤,那可真是件美事儿,还能预防风寒。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路过杂货铺的时候,除了锅碗瓢盆,严青栀还意外的买到了几把尺,一把直尺,一把角尺,还有一把直角尺。 尺子都是木头的,刻度十分清晰,打磨过,还刷了桐油,尺寸竟然与后世的尺子大差不差,除了前朝的文字尺寸,还有后世的毫米厘米分米等的刻度,着实让姐弟二人大为震惊。 震惊之后,他们便将心中所思的念头暂且压下,不管原因是什么,眼下安顿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看当下的情况,这里的人对于这种尺子已经习以为常,说明这不是近几年才兴起的东西。 要是真有个穿越前辈给大赵普及了这么多的东西,两人也算是吃了一波对方的红利了! 再回到大车店的时候,手推车已经变成了拉车,严青栀在前面拉着,严青竹在身后推。 把东西放好,留下了严青竹在屋里归置,严青栀又去了城外。 之前匆匆而过,两人也没有在草寮停留,那时天色以暗,看的也不甚清楚。 如今天色还通亮,严青栀这才有机会看清了草寮的原貌。 这里的草寮多的一眼都看不到头,搭建的位置跟城门口有一段距离,一大片在那里,占地面积不小。 这些草寮承重全靠梁柱,房顶上铺着茅草,也没有墙壁,四周都围着草绳,上面抹了泥,除了防风还能防火。 草寮里面不让做饭也不允许生火,自然就没有烟囱,取暖依靠的是一个大通铺的火炕,做饭生火位置的都在外面,几户人家轮流用一个大灶,周围还都放置了水缸和雪堆,方便防火。 而且入夜以后,朝廷还有兵役巡逻,虽然着火是常有的事,但很少引起规模,基本都是两盆水上去就灭了的火势。 严青栀一路走着一路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很快就找到了登记的地方,那里还排着不少人。 这次的登记没什么截止日期这一说,直到临行前核实登记的都不算晚。 而且这次的情况特殊,以后能不能再遇上也不一定,朝廷下了这么大的力度,当然是想带过去的人越多越好。 虽然提前截止方便统筹,但眼下的时代,有时候最缺的就是时间,但有时候恰恰相反。 这一路可能走上两三个月都不算长,如此多的时间,统筹和调配物资放在后面,也未尝不可。 严青栀前面排了几个人,都拿着户籍在登记,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她。 审核的文书一脸懵逼,虽然眼前这个小孩子哪里都符合去巢郡的标准,可这孩子看起来,也太小了吧!? “言青枝?十岁?” 22 登记 严青栀听他这语气,心中当即一沉,万一人家不要年纪小的可就麻烦了! 她屏住呼吸,赶紧小心翼翼的询问。 “官爷,不知小女与幼弟的情况是否符合迁往巢郡的标准?” 面前那个白胖的文书被这话问的无言,对方符合倒是符合,可事情也不是这么看的呀! 在古代,信息不发达,这里的人看似成熟的早,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没有与年龄相匹配的见识。 虽然迁往巢郡的政令早在去年就下来了,但到了今时今日,整个临城的大几百万人口中,也只有不到一万人到了这里。 不是他们不想来或是犹豫以后的生活,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迁移的想法。 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样,一旦离开了宗族,就意味着失去了靠山,那是别人随便都能踩上一脚的最底层人口。 即便是那些在村子里过得不如意的孩子,心中无限次想着逃离,但真让他们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他们十个里九个都是不愿意的,剩下一个愿意的,也没有能力走到临城! 因此,在这里登记的年纪最小的一位户主,今年也已经二十六岁了。 与十岁的严青栀相比,说是差出一辈人都没毛病。 “倒也不是不合适,只是巢郡距离临城路途颇远,要横穿整个合清郡,如今风雪积路,以正常人的脚程都起码要走四十天,稍一耽搁就是两个月不止。又是一路奔波,天寒地冻的,你与幼弟的身体只怕是吃不消啊!” 文书将自己的担忧直接表达出来,他觉得面前这个小女孩儿能站在自己面前,就值得他多说几句。 原本临城迁往巢郡的人就不多,路上死的要是再多些,不止上官不好交代,他也是要吃挂落的。 严青栀哪里看不出对方的心思。 不过人家说的句句属实,又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这就让她有些不明分寸了。 犹豫片刻,只好试探说道。 “多谢官爷提点,小女姐弟二人也并非不识好歹。只是临城地贵,实在无处容身,又恰逢其会,便想着到了巢郡哪怕没有多少土地,也总能有处地方落脚,怎也好过如今漂泊。” 严青栀不愿意得罪文书,也不敢公然行贿,便只能用个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决心,深怕此事因为一个文书而出了变故。 听她这么说,文书也确实为难,对方符合条件,听着说话做事也不像冲动的人,可见是有主意的,其实他心中清楚,死不死的都看天命,这一路山高水长,又要改换水土,就算没有严青栀姐弟,也定然会有其它孩子亡故,只是因为对方年幼,他的顾虑才更多而已。 “你若是想好了便好,巢郡比之临城向南,气候与这里也不同,大人尚且禁不住水土改变,你们这等小孩子就更是要多多注意,要是有条件,还是备些药的好。” 一听这话,严青栀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立刻便鞠躬感谢。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文书皱眉挥手,谢不谢的有什么用,活下去才是正理! 朝廷给了那么多优厚的条件,就是希望能够盘活巢郡这块地方,为此不止给农户待遇优厚,连经手的官吏也都会记上各自的功绩。 文书也有名额压力,但同样的,死亡人数太多,对他也是有影响的。 只有活下来的人越多,他能得到的也才越多。 他拿过了户籍将两人的信息记录了下来,之后又拿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严青栀让她画押,严青栀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上面所写内容。 文言文的,她看的并不容易,不过这都是制式文书,许多冠冕堂皇的废话都是没有意义的,抛开了那些虚的,剩下的几句理解起来也就不困难了。 见她识字,文书也意外了一下,即便大赵文风兴盛,可念书到底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因此,他对待严青栀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的转变,可能这个孩子真的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静待对方画押完毕,他方才询问。 “你与弟弟今日住在草寮吗?” 严青栀没有犹豫,直接便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们还有别的事情,住在草寮并不方便。 “不了,小女姐弟二人已在一位远亲家中借宿了几日,总不差这一晚了。” 文书点头,将户籍路引和一个带着号码的木牌交递给严青栀。 “既这样便不多说!你且记住,咱们明日巳时点人,午时开拔,切记带着弟弟早些来,兴许能分到一辆好车。” “真是感谢官爷,原本小女还对此行担忧,但见了您,我倒觉得这事真是我们姐弟的运道,想来此番因着您的叮嘱定然会一帆风顺!” 严青栀这话说的文书也散了口郁气,便挥手要将她打发,严青栀却没有走,而是继续追问。 “官爷,不知这一路可有补给的地方,小女一会儿回去准备的时候,也好有个抓手。” “你们没有路引,无法入城。” 经他一说,严青栀才反应过来,村中里正开的路引最多只能到当地所属郡城和外地县乡,想要进入更高一个级别的地方,就要向上报备了。 看来他们也怕这些人到了巢郡不好好过日子,拿着路引逃跑,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把所有人绑在一起,让大家跟住大部队,少起幺蛾子。 制度倒是还行。 不过,补给确实是个问题。 尽管一路上会有朝廷的车马护送,一日也有两餐分发,但对于姐弟二人如今的食量来说,那两餐可能连维持生命都勉强。 还好她提前问了,这准备工作就要做的更多一些了! 离开了登记的地方,严青栀赶忙回了城中,她在空间里给严青竹留了字条。 跟着便先去了当铺,在那里买了几套她与严青竹能穿的二手成衣、几双尺寸差不多的结实皮靴和两套干净厚重的铺盖。 又在布庄里买了十匹质地不错,颜色庄重的布料,和一些零碎的针头线脑,背着这些东西,她才去切了十斤猪肉,回了大车店。 严青竹早在房中,将东西都整理好了,见她买了这些东西回来,也没有意外。 东西一放下,严青栀便跟他说道。 “我一会儿还要去医馆一趟,多买些路上要用的药品,我估计,就算是到了巢郡以后,想要买药可能也不容易。” 严青竹认可这话。 “除了医馆的丸药,再有些参片什么的也买上点备用,反正咱们不怕放不住东西,只怕用的时候没有。” 严青栀点点头,跟着就开始换衣服,前些天她们没有合适的机会买上几套体面的衣服,一直穿的破破烂烂的。 现在有了自然要穿上,当铺的二手衣物也都是处理过的,清洗的很干净,保护的也很好,一股樟脑球的味道。 布料不好不坏,比言家那几个少爷平时穿的要差上两个档次,但对那些贫苦百姓来说,又算是体面的打扮了。 她买的还是男装,除了短袄和棉裤,她还买了一身灰布的对襟长袄套在外面,用一条腰带束好,并不打眼,方便又保暖。 给严青竹买的跟自己的也差不多,不过多了一个红色的粗布棉斗篷。 除了这两套棉衣,她剩下买的都是夹衣或者单衣,不占地方,款式一般,胜在便宜,而且尺寸都比两人现在的尺码大了不少,正经能够他们穿上一段时间。 就算以后到了换季的时候,也不会出现没有换洗衣服的窘境。 换好了衣服,她便出去打了一大桶水进屋,又跟老板租了刀和砧板,让严青竹在屋里把肉切了,等她回来做些肉饼。 交代好了这些,才去医馆。 不少的常备药都是她要准备的,除此之外,她还让大夫给她配了一些药带上,以后要是遇上了什么情况,翻出来煎上一碗就能应急。 医馆的大夫最近接待了不少这样的人,不用打听都知道他们肯定是要去往外地的。 见严青栀说话逻辑清晰,衣着也很得体,便在小童抓药的时候,多余嘱咐了严青栀几句。 都是长途跋涉需要注意的事情。 严青栀听的十分认真,也忙不迭的感谢,顺便又按照老大夫的说法,买了一些治疗疑难杂症的药,甚至还多买了几瓶解毒丸。 走的时候小童把她送出来的,笑的眉开眼笑。 严青栀以前也在县城里买过药,对于药价有些了解,这里的药并不贵,她也不算花了冤枉钱,能有这样的待遇可能是她表现出来的怕死,让这小童感触颇多吧! 药也买好,两人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就算是告一段落。 他们再想要多准备一些,也不现实。 就他们俩加上那么大点的空间,再带东西已经不会成为助力,只会成为两人的拖累了! 严青栀的心里年龄不小了,这些事情不会看不透,只是因为突然变成了孩子,让她心里的迷茫太多,才会一直没有安全感。 这种感觉很快就会随着她对这个身份的适应渐渐平复的。 23 盯上 回到了大车店,严青竹连一半的肉都没剁出来,倒是给自己的手又钝裂了两个口子。 刚买的药立马派上了用场,严青栀也是无语。 “这个冻疮膏据说效果最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以后每天都擦一点,听说冻疮这种病最是没脸,不好好养,以后每年都犯。” 言罢,便先拿出了冻疮膏让严青竹去一边涂去。 冻疮到底有多难受,严青栀现在算是有了真切的感受,环境冷的时候,裂的疼,但要是到了温暖的地方,马上又开始痒的刺骨。 这两天住在大车店的热炕上,她不止手痒,脸也痒耳朵也痒,脚也痒,痒的她心都难受,能控制住不去抓也是全凭意志。 严青竹比她强些,原身以前在言家的时候,就一直护着弟弟,也没让他遭那么大的罪,冻疮也只在手上和耳朵尖上。 严青竹擦了药,也不再为难自己,又准备去整理严青栀买回来的东西,重要的还要放进空间里面,把空间中的每一寸缝隙都利用起来。 严青栀接过了后面的事情,当当当的剁了好长时间的肉,等到严青竹把东西都收拾好,才又嘱咐他去外面租个锅,大些的,看一会儿人多了租不到。 切肉馅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大车店的菜刀挺锋利的,可绕是如此,严青栀也一刻不歇的剁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把所有的肉都切成了肉馅。 切好了肉馅,她又借了个跟澡盆那么大的铁盆,和了满满一大盆的面。 之后便端着砧板和大盆去了大厅,找到严青竹租的锅,跟着便直接抻起了馅饼来。 她在那抻,严青竹就在一边看火和翻面,出锅一张就在一边的盘子里晾好一张。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厅里的人跟着也越来越多,一见两人这架势,不禁有人凑上来闲聊。 “这小孩儿,你烙这些饼作甚!这玩意儿硬了都啃不动。” “你这面和的也太死了,吃起来多费牙啊!” “死面饼子不好吃还费粮食,怎么不发一发……” 这里的人都是常年出门在外的,一见两人这面就知道没发好,有爱凑热闹的便追问了两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以为两个孩子不懂事,提醒一下。 面对别人的询问,姐弟二人都只是笑笑,并没有露出其它的什么表情。 面死就死呗! 虽然不好吃,但是它抗饿啊! 姐弟二人忙活这些肉饼一直到深夜,最后剩了些肉沫,他们就跟老板买了个干净的木桶,烧了开水洗刷了两遍之后,用那些肉沫煮了一大锅肉汤。 桶被两人拎回房中便放入了空间里。 空间里也不知道是没有时间,还是没有空气,反正热水放进去拿出来还是热水,两人也是因此,才把肉汤放了进去。 因为白天睡的多,这次严青竹没有休息,而是让严青栀睡觉去了。 他点着豆大的灯火,看着严青栀带回来的那些书,想着熟悉熟悉这里的文字以后也是有好处的。 这里的诗书都是他不曾见过的,看来这里确实与他们之前的世界毫无关系。 他一心二用,一边看书一边想着以后的事情。 虽然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没有跟严青栀表示过自己想要念书或是想要科举,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也觉得如果两个人穿越而来,一直种地,似乎枉费了一场机缘。 不是他瞧不起种地,实在是他并不擅长这个。 书页一张一张的翻着,大赵的文字演变与他所熟知的古文相类似,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不同,其中不少典故他看的都是一头雾水。 但是,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严青竹心态倒是很好,看不懂也不恼,只将不认识的字词记住,等着以后稳定下来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也闲极无聊的翻完了三本书。 就在他把书收进空间,准备拿第四本的时候,门口的门栓突然有了动静。 冬夜里安静极了,连虫鸣鸟叫的声音也没有,这点门栓被拨弄的声音清晰的仿佛就在严青竹的耳边响起一般。 严青竹脸色一沉,眼神转动,立马明白自己二人今日太过高调,一定是被人给盯上了。 市场里来往行人那么多,有专门做这个的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想来两人的年岁终究还是太小,就算是行事稳重,也免不了被人轻视。 严青竹赶紧将周围贵重的东西收了起来,跟着便轻手轻脚的落地,没有拿着灯,径直走向了门口的位置。 门栓是木头的,外面之人将匕首从门缝伸进来就可以将门栓挂动。 严青栀睡觉之前也防备了这点,所以门栓上被她栓了跟布条挂了重物,还在门缝的位置堵了东西,一来是保暖,二来让那些想偷东西的人划动门栓时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那门外之人显然是惯偷,对付这样的防备手段简直手到擒来。 严青竹走到进前时,已经能看到门外伸进房间的那把明晃晃的匕首了。 他屏住呼吸,生怕外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借着远处灯火的微光,他仔细打量那匕首的长度。 一见更是吃惊,漏在门里的竟然就有五寸长短。 这已经不是匕首了,这根本就是短剑。 大赵的长度单位与后世差不多,毫米厘米分米和米,也有里和千米,不过这些都是女帝时期制定的,只有大赵才开始用,前朝用的依然是尺寸等等。 不少家族的传承也是依旧按照尺寸计量,就像现在这短剑,一看就是古法打制的,五六寸的长短杀人已经绰绰有余。 严青竹不敢掉以轻心,想要喊人,又担忧大车店有人与之同流合污,一喊之下,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为掩饰行踪直接怒起杀人。 而且即便大车店中没有内应,也都是好心的人,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四通八达的,没几步就能跳到外面院子里去,想要抓住门外的小偷也不容易,最多只在当时吓跑了那人而已。 可等众人回去休息以后,那贼很有可能还会回来。 他后半夜虽然也能一直看着,但要是几次三番,只怕旁人就未必会为他出头了…… 至于报官,那是更不用想了,这里到底不是后世,衙门的捕快和衙役可没有那么敬业,不死人是不会管事的。 他转头望了望还在睡觉的严青栀,有心不想让对方参与其中,两人如今年纪都不大,又都是一样奔波,明天还要早起,就只有这么一会儿的休息时间。 严青竹转身看了一下这个隔间的环境,思索自己眼下能够利用环境做些什么。 隔间不大,只有两米多宽,一边是炕,炕头摆了几床被褥,严青栀就睡在那里,另一边是一张小炕桌,还有一盏油灯放在上面。 屋地上除了一个不大的板车,就是一堆没有放进空间里的东西,衣服行李还有些饼子水袋。 虽然零碎,但都已经捆好了。 门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似乎带着对姐弟俩的不满,这么长时间连门都没有打开,也真是够让人恼火了。 他们只是贼,偷东西和杀人可不是一样的罪名,虽然这里是转角,但要是有人过来撞上,也挺危险的。 严青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抬头看了看房子上面挑空的房柁,那儿距离门的位置不远不近,倒是个好地方。 门外的两人始终不知道屋里的事情,门闩已经拨动到了一个敏感的位置,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上面,就怕一会儿闹出动静。 他们并不是在周围活动的贼,而是跟着一个车队过来的飞贼,这样的外地人到了某个地方,干了一票之后就会立马遁走。 因此不管是手眼功夫,还是眼力……都要比普通毛贼强上不少。 经验自然也更加丰富。 24 醒来 或许别人只觉得这两个孩子是年纪轻轻的小货郎,拿了家中的所有钱财来搏一个前程。 但这两人却是盯了他们许久,自然轻松看出了他们的与众不同。 寻常货郎为了赚钱,讲价的时候眼神中都带着精明和算计,这些未必是想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更多的是在计算自己这些货物带回去,能够赚到多少钱,或是如何售卖,或是卖给什么样的主顾。 即便是面相上憨厚老实没有那么多计较的人,买了东西以后眼神中也或多或少会有些期待。 毕竟都是来做买卖的人,谁对未来还没有期待呢! 但这两个孩子明显是跟别人不同的,他们花钱的时候无比淡然,出门以后也只有对外人的警惕,半点期待也无,甚至还有些嫌弃货物笨重,这可不像是倒腾买卖的人会有的表情! 至于像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但从这两个孩子对钱财并不在意的态度上来看,他们身上肯定不止花出去的那些钱。 严家姐弟也不会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暴露了,毕竟他们作为现代人,见了二十年的纸币,脑海之中对钱的概念已经成型,一时半刻根本改变不了。 眼下要是有一张百元大钞和一贯铜钱摆在他们面前,下意识的,他们的视线还是会在百元大钞上停留的更多一些,哪怕明白,在这个世界,那就是一张废纸,也不能阻止他们大脑皮层对这种纸币的向往。 正是因此,姐弟二人的淡然才显得有些异类。 当然了,也是因为他们年纪不大,那贼觉得就算看错了也无所谓。 “怎么这么慢!?你到底行不行!” 身后的一人小声的埋怨着开门的人,两人为了方便今晚作案,也跟着住到了大车店中。 他们其实不太担忧里面的人喊叫,这里的走廊就是个草棚子,从栏杆翻出去就跑到院子里了,而且姐弟俩的房间还在堵头的位置,没有其它人能冲过来围堵,就算被人听见了也抓不住他们,这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开门的人有些着急,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职业,心慌一下也是正常的,他耸了一下肩把后面的那人的手给耸掉。 “别弄,他们在门栓上挂东西了!” 听到他急躁的情绪,身后那人顿时不再说话了,这种闩门的方式他们以前也见过,开门慢是正常的,而且还要防备对方挂了易碎的东西。 要不是临城太冷,窗户都封了,在发现这情况的时候,他们其实更愿意走窗户。 很快,门栓被移动到了边缘,这次的匕首没有收回,而是一直向上提着,匕首没有刀刃的一侧挡住了一根挂在门闩上的线,线上的石头轻轻撞了一下木门,发出了咔咔的一点声响。 门外的两人动作都是一停,警惕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他们的世界一片安静,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和对方的呼吸一样。 静止了片刻,什么也没有听到,屋里也没有半点的动静。 匕首将线绳提起,向前一推,石头和门栓最后卡在了两个把手之上。门被缓缓的推开了一个缝,一只手伸了进来,手指纤长灵活,在匕首割断线绳的瞬间,飞快的接住了那个石块和另一边的门插栓,速度快的让人即便就站在面前都看不清动作。 这是个非常考验功底的技术活,别看这贼好像不学无术的样子,但就这一个动作,也是他给人当徒弟的时候,反复练习过上万遍才有的成果。 随着门闩和石头被收起,两扇窄门缓缓的被人推开,屋外的寒冷涌进来些许,借着外面的亮光,能看到两个飞贼瘦小纤细的身影飞快闪入门中。 慢慢的,两扇门缓缓被人关上……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他们落地的声音极轻,仿佛羽毛略过水面。 屋里一片漆黑,他们也看不见屋内的陈设,只能伸出手,边走边摸着什么。 突然!走在前面那人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细微的一声,两人顿时一惊,连忙低头看去,可谁知就在这时,一大块布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两人头上。 严青竹小小的个子站在房间中唯一的柱子后面,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拼命收紧绳套,不想给两人逃出来的机会。 可那两人身手又快又灵活,只套住了一个,令一个在严青竹收紧绳套之前,一个翻身就已经从绳套中钻了出去。 严青竹在黑夜中也看不到情况,只能趁着两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把手中的绳子绕着柱子系好,自己这才抄起了一根棍子,对着布底下的人就砸了上去,棍子挺重的,打得两个飞贼闷哼出声。 两人发出的声响不大,也是怕惊动别人。 知道房里住的人醒了,那两个飞贼瞬间便动了明抢的心思。 他们虽然不擅长打架,但那也是跟成年人相比,跟两个小孩子比起来,怎么看都是毫无压力。 其中那个逃脱的人就是这样做的,他只是被布网住,怕自己被网的更紧,直接躺在地上,双腿向上一蹬,大片的空气涌入其中,他则趁机一个翻滚,翻出了包围。 很快,严青竹就发现了有人逃脱的情况。 他已经感受到有人开始向着他的方向移动,但他却不能阻止,因为他还要盯着另一个被捆住的人,想着多敲几棍子总能敲正了,对付一个总比对付两个容易,自己千万不能给他逃跑的机会。 不然二打一必输无疑! 这一刻严青竹的心真是慌得不行,多少年没当孩子了,实在太高估自己了! 他的呼吸不由的沉重两分,想着要不然还是喊人过来,把这两人惊走再说,总比自己遇上危险更好。 可谁知,那个没有被捆住的人这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就在他张嘴要喊的时候,直接朝着他扑了过来。 屋里黑漆漆的,他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却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严青竹一慌,整个棍子都向着那人扔了过去,距离这么近,当然是直接命中了对方的腰腹,让他前进的脚步一顿,但马上那人就低骂了一声,伸手向着他抓来。 两人距离不过一米,对方的存在感强的让他窒息。 就在他张嘴要呼喊的一瞬间,声音突然凝固在了喉间。 他还没发出声音,就听到身边‘咚’的一声巨响,铁盆撞击脑袋的清脆声音,让两个飞贼的身形全都僵硬了一瞬。 一个是被声音惊到了,另一个则是被打得脑袋生疼。 如今的铁盆都是生铁盆,黑乎乎的,含碳量极高,打在人的脑袋上,打得人嗡的一下。 跟着,那个被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飞贼便感觉自己的头发突然被人扯住,他还没来及反应,一个拳头直接锤在了他的鼻子上面,两管鼻血狂飙,疼的他‘哎呦’一声,眼泪都下来了。 但这还不算完,抓着对方头发的手一个用力直接将两人的距离拉进,两手化掌,瞬间劈在对方的双侧颈动脉上。 打得那人晕的更厉害了,晃荡了两下,终于没有站住,‘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正好就倒在了那个正在解绳子的飞贼脚边,把看不见情况的他吓的浑身哆嗦。 这一下屋里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屋里响起了火折子拔开的声音,跟着煤油灯亮了。 炕上的铺盖还没有收拾好,炕前面的人也没穿外衣,只是穿着短袄棉裤便站在那里。 她身量不高,但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便让人难以忽视,手中端着的煤油灯火焰不稳,还在跳动,将她不悦的神情照的有些可怖,她阴冷着脸看向了地上一倒一蹲的飞贼。 吓得那解绳子的飞贼不自然的吞了下口水,眼神也开始飘忽起来。 严青栀周身的低气压,把那个后来甩脱了布但还没挣脱绳子的飞贼吓得够呛,一见姐弟二人身手这么厉害,他心中也有了些恐惧。 毕竟只是飞贼,又不是悍匪强盗,小偷小摸到还行,遇上硬茬正面钢是真胆怯。 对视半晌,直接求饶。 “大大大大侠……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们吧!我们上有老下……” 打架他不行,认怂第一名。 一见严青栀这气场,当时就给跪了。 姐弟二人见此,半点都不敢松懈,毕竟是经历过无数影视剧熏陶的,这种反派角色认怂反杀的剧情又多又狗血,他们可不会轻易相信。 严青栀现在很生气,不想跟这人废话太多。 直接开口说道。 “想死想活?” 25 拿钱 那飞贼极有眼色,连连点头。 “想活,小的想……” “小点声!吵嚷什么!” 一听他这声音起来,严青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方在这大车店里肯定还有同伙,未必是一起偷盗的,但肯定是一起来的。 到时候在说个走错门的借口,自己还拿他没办法了呢! 那飞贼明白自己这点小心思被看破,人在屋檐下也不敢太过,立马收声,表示自己很老实。 严青栀则举着煤油灯走到他的进前,方才开口。 “放过你也行,拿钱买命,看你能出多少钱,合理就放了你们,不合理我就把你送官!” 一听这话,那飞贼面上一喜,只当两个孩子没什么心眼,好糊弄的很。 一见他这表情,严青栀顿时冷笑。 “别跟我玩什么花样,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还都以为自己带上刀就是无敌的了!” 说话间,严青竹已经狗腿的跑到了炕沿下面的角落里,拎出了一把崭新的斧子递给了严青栀。 那斧子是前天夜里在铁匠铺买的成品,拿过了直接就能用的,不想还没劈过木头,反倒先要拿来劈人了。 那人一见斧子,立马慌了,手里的匕首当即掉在了地上。 他想着严青栀那利落的身手,这要是刚才拎着斧子上来,只怕今个两人就是死在当场也不足为奇! 他吓得刚想要大声求饶,就听呼的风声一起,视线再聚焦之时,斧子已经停在了自己鼻尖,冰凉的气息吓得他呼吸都停滞了。 “给我憋回去!赶紧拿钱!” 严青栀说话之时,斧子稳稳的在他鼻尖晃了两晃,锋锐的气势让他觉得自己鼻子都开始疼了,飞贼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从自己衣服里,兜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直接扔在了严青栀脚边。 银票都是有编号的,不少的人出门时也会把编号记住,丢了以后根据这银票的编号追回来的也有不少。 所以这些飞贼一般身上都是不留银票的,都会找地方尽快换成碎银和铜钱携带,就是怕被人找到拿做证据。 在大赵银子不是货币,但仍然具有购买力,拿到当铺里面,可以直接按照银价兑换铜钱,大约一两银是200文左右的价格,具体要看当天的银价和当铺的手续费是多少,麻烦虽然麻烦,但相比于铜钱的不易携带,有些人还是喜欢揣着金银的。 严青栀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银子,大约有三两半左右,连一贯钱都换不了,明白对方这是拿她好糊弄呢! 见此,她冷笑一声。 “你最好别跟我玩什么花样,我可以告诉你,惹怒了我,喊人来都是你们最好的结果。” 说完,她又上前两步,一脚将地上晕迷那人脑袋踩住,皮靴的软底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伤害,她也收敛了气势,仿佛只是踢球一般,微微调整了一下那人脑袋的姿势。 清醒的飞贼有些理解不上去她的行为,视线随着她而动。 而严青栀在这过程中也紧紧的盯着那清醒的飞贼。 接着,她的眼神骤然一变,那飞贼心头一紧,却看严青栀手腕一动,手里的斧子直接砸在了晕迷那人的手指上面。 那人顿时疼的尖叫起来,可严青栀神色冷凝,脚下瞬间用力,踩在他脑袋上的脚半点都不虚,直接将那声音压在了他的喉咙之中,屋里只剩下他疼痛的闷哼。 而这时跪在地上那人这才发现,严青栀竟然把同伴的脸踩进了土里。 他这回抖的更严重了,满头的冷汗哗哗的往下流,视线都不敢在往严青栀脸上瞟,他这次是真害怕了,半点都不是装的! 严青栀实在是太狠了,这是断人前程啊…… 干他们这一行的,手有多重要没人比他更清楚了,这一斧子下去,同伴的手铁定是废了。 他的视线在那人的手和严青栀身上不断转移,腿抖的蹲都蹲不住了,身体向前一倾,整个人当即颓然的跪在了地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人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如果时间能够回到十分钟之前,他肯定不会进到这间隔间里来。 如果他今天能活着出去,以后再看见小孩子,他也绝对不会再随便打主意了! 严青栀脚下松了松,地上那人已经没了声音,估计又疼晕过去了。 她动了动脚,将对方脑袋直接从土坑里提了出来,一阵尖锐的呼吸音带着些灰土飞扬,知道对方没死,她也就不担心了。 “还磨叽什么,等官府来人吗?” 那飞贼一听这话,脸上的汗落的更快了,牙齿打战的声音在房间中清晰可闻。 严青栀手中那把带着血的斧头再度指向了他的脸,速度不快,但他却下意识的想躲,可那斧子如影随形,不管他脑袋歪到什么地方,斧子都能稳稳的跟来。 明明屋里光线很暗,可不知怎么的,他仿佛看到了斧子上头那滴落的血迹。 “大大大大……我我我我我……给你给你……” 说着他抖着手又从裤子里棉袄袖子里头发里衣领子里都抠出了些许的银子,加到一起得有十五两左右。 想要递到严青栀手上,又有些不敢。 “扔过来就行了!” 得了这话,他赶紧把银子扔在了姐弟俩的脚边,严青竹弯腰将之捡了起来,也没有检查,就揣在怀里。 严青栀没管他,也没有说话,目光还在那飞贼身上,斧子一挥指向了对方那生死不知的同伴,意思很明显。 那人冷汗涔涔,半点都不敢耽误,赶紧过去也从他身上抠出了不少的钱扔下了。 见此严青栀便把斧子收了回去,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豆大的灯火下映衬的恐怖阴森。 “匕首也留下,你们俩就走吧!” 那人脸上的表情历时抽动,似乎还是害怕,但严青栀敏锐的从其中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嘴角微微翘了翘,看来今天能够丰收了! 那飞贼这时候没有去观察严青栀的表情,也没去捡地上的匕首,哆哆嗦嗦的把同伴背在自己的身上,不过也不知是腿麻了还是同伴太重,扶起来的时候竟然一个踉跄。 严青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刚想要去提醒严青栀,却见严青栀手中举着的斧子,直接怼在了对方的牙上。 一声闷哼过后,那人门牙都被这一下给怼了下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淡淡的药粉飞撒,在煤油灯的光亮中献出了淡黄的颜色。 严青栀顿时掩住口鼻屏住呼吸,飞身后退。 因为两人拉开了距离,那人的药粉也不多,所以严青栀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波及,头微微一晕便立马清醒。 而那飞贼已然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不敢去捡匕首,把同伴一扔就要往外跑去。 严青栀屏住呼吸,两步追上,手中的斧子翻转,对方刚要拉开门闩,她的斧柄已经敲在了那人的颈椎顶部,都没用第二下,直接就把对方给敲晕当场。 严青竹这时候已经退到了炕沿边上,脑袋昏昏沉沉的。 严青栀一套动作连贯至极,但仍然把自己憋的满脸通红。 她不敢耽搁,赶紧推开了大门,走出去几步,才敢用力的呼吸。 这会儿的动静不小,周围已经有人出来查看,见到严青栀还询问了两句。 “言家小子,你在外面听到动静了吗?” 严青栀手中的煤油灯举的更远,别人也看不到她的样子,那飞贼就倒在门口,被她的身形遮挡。 “实在抱歉,我弟弟睡觉魇住了,刚醒,我想去打点热水给他,打扰到各位休息了!” 她声音之中充满了愧疚,又带着些担忧,这些人虽有怀疑,却也不好多问。 严青栀又挨个道了歉,也不提打热水的事情,便转身回了房间。 26 玉佩 迷药没有多少,严青竹强忍着困倦在屋里洒了水。 严青栀状态倒是还好,扯着地上的布角团做一团,捏着那飞贼的嘴给他塞了进去。 之后捆住那人的四肢,将他翻了个脸朝下,她一屁股坐在那人的后腰上面,两脚直接抵住他的脑袋,把他脑袋狠狠按在土里,之后方才扯过那人纤长的手,眼中狠辣一闪而过,直接一根一根的把对方的十个手指头都给掰断了! 那人疼醒了又疼晕了,呜呜呜的闹腾了半天。 等都完事了,十根手指骨肉翻飞。 严青栀这才又倒出手来,把那人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净,又从他身上翻出了二两金子一块玉佩两根玉簪和些许铜钱,还有几包不知道干什么的药粉。 跟着又从另一个人鞋垫里找到了二十贯的银票一些铜钱和两个一两的金裸子。 严青竹一见姐姐这搜身的动作如此熟练,就知道刚才诱使对方实用迷药的事情,是她提前计划好的,心中的担忧这才放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人掏药的动作虽然隐蔽,但严青栀对于打架如此有心得的人,在一见他手臂肌肉紧绷的瞬间,就猜到了他下一步可能会有的行动。 而且在这样的场面之下,下药肯定是最稳妥的方法,因此她才在那一瞬间屏住呼吸,顺便在对方分神的时候,直接下重手。 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本能,严青栀无法表述出来缘由,也就没有跟严青竹说起。 不过两人的默契犹在,过了那一瞬间,严青竹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捡起了地上的短刀,用手试了试锋利程度,在比对一下两人之前买的斧子,好坏立分。 短刀刀面平滑,刀刃锋利,刀身坚固,刀柄与刀体连接处也打磨的仔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东西。 为了这个不惜反扑,也十分合理。 将刀收进空间里面,他又开始整理周围的痕迹。 严青栀则在忙着后面的事情,两个脱的只剩里衣的人,被她拿绳子捆成了一团,又堵了嘴,这才把两人泼醒。 眼见着已经过了丑时,她们是不能休息了,再过一个时辰宵禁就过了,卯时二刻去涿郡的商队就要启程,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吃顿饱饭,就要出发了。 严青栀休息的时候就没脱衣服,现在也不必再换,只把外面的罩衫套上就好,严青竹倒是要换,不过他一个男孩儿也不用背人。 严青竹那边换衣服收拾东西,严青栀这边跟那两个飞贼聊了聊。 她倒是想把两人送进牢里,但实在是没有时间,废了两人的手已经是给了他们惩罚了。 自己又不是朝廷,凭什么代表朝廷去审判别人,最多只能代表自己。 两人过来偷东西还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她反抗之余又教育了一顿,也没什么毛病。 一见严青栀蹲在自己面前,两人这次是真的怕了。 他们哆哆嗦嗦的蹲在窗户底下,窗缝边上透进来的冷风,让两个浑身湿透了的男人不禁打起了摆子,这样的温度虽然不至于冻死,但也冷的要命。 严青栀在两人身上没有找到户籍和路引,猜测他们不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就是跟着商队过来的飞贼。 后者的可能性极大,不然昨天他们就不可能直接求饶,而是应当理直气壮的报上老大的名讳,趾高气扬的让严青栀把他们放了才更合理。 不过那样,严青栀为了拖延时间,肯定会在掰断他们手指以后,顺带再把他们腿也打折。 反正自己就要离开了,根本不介意得罪这里的地头蛇! “我都说了,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原先就想着放过你们的,但你俩也太不识相了!” 严青栀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痛心疾首,仿佛全是在为两人打算一般。 那演技浑然天成,让两人情不自禁的就忘了面前这位其实是个孩子样。 “你们也不想想,我这样的人,没点本事敢出来混吗?!你们要是地头蛇也就罢了,两个飞贼,我把你俩杀了往城外一扔,都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说死的冤不冤!” 说着还用带血的斧子拍了拍两人的脸,斧子上的血迹还没有清理,那狰狞可怖的样子,把他们都吓坏了。 两个飞贼顿时抖的更厉害了。 而严青栀也没有放过这个吓唬他们的最佳时机。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我怕你们暴露,直接把你们剁的稀碎,来遮掩你们的身份!” 说话间严青栀的斧子已经落在了一人的脖子上面。 她的视线平静淡漠,脑海之中思索着人体结构。 作为一个练了这么多年散打又有丰富实践经验的严青栀来说,人体的经络肌肉血管组织等等已经烂熟于胸,看着那人的脖子,她都能想象到这一斧子劈下去以后,血花四溅的场面。 她那诡异的眼神和宛若变态一般的表情,在配上刚才眼睛都不眨就扳断两人手指的狠辣,直接就把身心都遭受到凌虐的俩贼当场吓尿。 严青栀见此,笑的轻柔,但看在对方眼中只觉得肝胆俱颤,然后就见着那斧子慢慢的下移,慢慢的下移……直到停在其中一人的双腿之间。 被吓唬的人当即白眼一翻两腿一蹬就要晕倒,另一个人则是一脸担忧害怕又庆幸,脸上似哭似笑。 严青栀见此笑的更甜了,露出了她洁白的小牙。 “逗你玩呢!我是那断人香火的人吗!” 两人惊喜的眼泪的都要掉下来了,但也不敢表露出半分,内心之中疯狂吐槽:你是!你要不是这世上还有人是吗!? 见两人被吓得满头大汗,严青栀终于不再啰嗦,进入了正题。 “不过,我的原则也不是不能改改!” 两个飞贼顿时一慌,严青栀把手中的玉佩拿了起来。 “这东西哪来的?” 两人眼神闪烁了一下,跟着之前那个偷袭严青栀的人就感觉自己腰间一凉,低头看去,斧刃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小腹。 他吓得赶紧夹住双腿,脸上肌肉抖动着看向了严青栀。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半晌。 严青栀伸手把他嘴上的布条扯了下来。 他想要大口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结果就发现严青栀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从一个外乡口音的女人那里偷的!” 严青栀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女人呢?” 飞贼不敢多想赶紧回答:“住在草寮了!长的可丑了,脸上还有两道疤,看着病殃殃的,还领了一个孩子!” 严青栀这人也没什么太强的道德标准,但她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从来都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玉佩一见就是上等货色,即便她不认识玉石,也能猜到价格不菲,这两人偷了以后不敢在当地销赃也是有多种考量的。 严青栀觉得对方描述的还不够清楚,跟着询问了几个问题。 明白了那人的大致情况以后,又问还偷了什么东西,一见一样不少,严青栀便收了起来。 至于会不会还回去,要等机会合适,也要她看看情况才好判断。 严青竹这时候已经把屋里收拾妥当,绳子和布也都收了起来。 那匹布虽然不贵,但就直接扔了也是浪费,严青竹挑拣不错的裁了下来,剩下那些踩的挂线,已经不能用的部分,就准备送给这两个飞贼留作纪念了。 毕竟也收了两人不少的钱,总算是没有亏本。 一见严青栀已经审无可审,又不知道后续怎么处理合适的时候,严青竹又换了上去。 这小子昨天险些吃了亏,虽然跟在严青栀身边老老实实的,但他最是腹黑,此刻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肯定是有了别的打算。 两人一见严青竹过来,淡定了不少,想着这个小的在凶还能比那大的更凶吗! 不过他们淡定的实在是太早了,只见严青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手指大的小葫芦瓶,从里面倒出了两粒小小的药丸。 经过了这一次,他已经深深的知道了自己的动手能力,痛快的将药丸递给严青栀,喂药的活动就交给她来办。 “这可是好药,给他俩喂了吧!” 严青栀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一个字都没问,接过来就给两人硬喂了下去。 那两人还有些抵触,奈何严青栀的手劲是真大,都快把他们石牙给捏下来了,等她松开的时候,两人脸上又多了些许青紫。 严青竹见此,才拍拍手,打发严青栀去继续收拾,他则留在这里跟两人继续交流了一番。 27 离开 等严青栀走了,严青竹才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严青栀注意着严青竹,怕那两人暴起伤人,不过没看到暴起伤人,只看到他们吓得又尿了一回,就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等到她这边收拾好,外面的人也陆续起来,严青竹便解开了两人的绳子,把他们放走了。 对此严青栀倒是不在意,她也没有想过真把这两人杀了,那可是死罪,为了这样的人可犯不上。 不过要是轻易放走,她心中也多有不甘,现在严青竹接手,她乐见其成。 但她面上没有半点表示。 甚至等人离开以后,她也一个好脸都没给严青竹。 严青竹跟在她屁股后面忙东忙西,‘大姐大姐’的叫的痛快。 一直到空间里满满当当,车子上也板板正正,早饭都摆在了炕桌上面以后,严青栀才开口和他说话,语气更是相当冲。 “你这回也太莽撞了,要不是我睡的不熟,被人扒光了蹲窗台下边的可就是你了!你知道吗!?” 严青竹一脸讨好,笑眯眯的。 “都是我的不好!你别生气了!也是我自不量力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大人呢!”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野蛮又粗鄙,人命最不值钱了!” 严青栀说这话的时候,身体都在颤抖。 她也是害怕的,不止是怕这两个飞贼拼命,也怕严青竹轻敌。 曾几何时,她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只是面对生活不得不坚强,不得不冷血。 严青竹见她真生气了,道歉的表情也更加严肃。 “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吃教训了。” 严青栀拉着脸瞪他,有心想要骂他两句,但看见他眼睛下面的青影,太重的话也没说出口。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严青竹不用说的太多,严青栀就已经明白他是真往心里去了。 “你知道就行!对我来说,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咱俩的命金贵!” 严青竹赶紧讨好的给严青栀又倒了半碗汤。 “是是是!没有下次了!这回我可是得了教训了!” 见他如此说,严青栀的表情终于好看了许多,也没再叮嘱,两人又不是真正的孩子。 沉默着吃完了早饭,严青栀心中的郁气才散了个七七八八。 把重的和怕过期的东西条理清楚的收进空间,又给严青竹背了个轻巧的筐,她这才推着满满当当的车出门。 等两人离开,隔壁的房门便跟着打开了一道缝,似在窥视着什么。 不过这道缝都没有坚持到两息,就被人大力从里面关了起来。 尚未走远的严青栀立马转头过去看,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心怀警惕的走到了大厅,算清了帐,收了押金,离开了大车店。 隔壁房间里,被门拍了鼻子的人有些不高兴。 他年岁不大,不到二十的样子,身体单薄瘦弱,脸色黝黑,一身打着补丁的棉袄都有些起毛边了,眼见着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 “大哥,你这样他们肯定发现我了!还不如让我看看呢!” 被他叫做大哥的男人一脸怒气。 “说你几次了,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昨天的事情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那样两个飞贼都栽了,你这身板也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那人明显没往心里去,翻个白眼又撇撇嘴。 “你倒是不管闲事,那两个飞贼就在咱们门口撬门,你都不说一声……” 他大哥立马怒了,跟着就要揍他,两人低声的吵嚷半晌,才算是消停。 严青栀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这时候已经领着严青竹走到了商队那里。 严青栀昨天已经交了钱了,今天带的东西也不算多,符合签订的协议,商队便让两人上了车。 一路平稳的从另一个城门出了城,走出了许久,已经看不到城门了,两人才跟管事说了自己二人有事,可能要脱离他们。 商队管事脸色难看,跟着严青栀一通吵嚷,说自己只是带队的,可不是收钱的,他们人虽然走了,但两人剩的空也填不上了,钱是不可能退给她们云云…… 姐弟俩早就有这样的预期,为了节省时间,也没有太过纠缠,当然了,主要是没有多少钱,为了诱导言家的人,这点代价,他们完全付得起! 等到从商队脱离,再沿着官道一路又回到了城门口,又围着城墙绕道了草寮那边。 这一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地方已经快到巳时了。 严青栀跑的一身汗,仗着她和弟弟个子小,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找到找到了核验身份的人。 她拿出了木牌和户籍证明,那人验证了两人身份无误后,把户籍和木牌又还给了他们,并招呼已经在这里等候的兵役,让赶紧安排他们。 他们拉着自己的车,大踏步的跟着那人。 草寮里面的人都在装车,一群人闹吵吵的,还不时传来打架的声音。 严青栀一手推着自己的小车,另一只手紧紧的扯着严青竹。 身边似乎都是维持秩序的兵役,一队一队的,把上万人的阵容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大赵兵役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年,服役的最低年龄要求是十五岁。 每人最少两年。 为了减少赎役替役的情况,大赵官员可以非科举入仕,却必须亲自服役。 正因如此,兵役的待遇也比之前朝强上无数倍。 就像是从严青栀身边路过的这些兵役,虽然身高不同,但他们身上穿戴的都是精良的甲胄,里面的棉衣看着也是相当的厚实,而且面色红润,行动迅捷,一看就不是吃不饱的。 “大家不要乱,与家人失散也不要着急,周围都有兵役把手,没有人能从这里离开……” “看好自己的贵重物品,人多的需要特殊申请车辆的,都到我这里来……” “娘……娘……你在哪?” “站到这里,不要乱跑!” …… 严青栀听着这样的嘈杂,扯着严青竹的手更加紧了。 前面带路的兵役有些慌张,但仍然不忘叮嘱。 “跟住了,你们要是没跟住我,就没有车了!” 那人还有自己的工作,步子走的很急,姐弟俩腿短手短,想要跟上委实不易。 好在没有多远,穿过了几对巡逻兵役隔出了小块,他们就站在了一个骡车前面。 这车只是普通的平板车,上面也堆了不少的东西,还有两个男人坐在顶上。 那两个男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高体健,脏兮兮的,没有戴帽子,上身穿的灰黄色破皮袄,下身是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棉裤,脚上的棉鞋也是破破烂烂的,坐在车上,大腿还占了一半的地方。 兵役一见,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谁让你们把东西搬上来的,人多东西多的人家要找专人安排,听不懂吗?赶紧把东西搬下去!” 兵役大声呵斥那两人。 两个男人也不在意,没脸没皮的呵呵笑,却没有动手往下拿东西的意思。 严青栀拉着严青竹,站在骡车的一边,看着他们,眼神中没什么情绪。 不过严青竹却是瞬间挺直脊背,屏住呼吸。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严青栀了,他姐虽然没有动作,可周身已经弥漫起了战斗的气场。 “官爷!你看你们多忙,我们还哪好意思麻烦,自己张罗张罗就行!” 兵役这一个早晨见得多这样的人了,也不废话,一招手,一群兵役直接冲了过来,两人扯一个当场就把那俩赖皮的人给从车上扔了下去,跟着那些东西也给搬下来了。 那两个男人也无赖惯了,坐在地上也不起来烂泥一样,就这么看着人搬,不反抗不说,还不忘叮嘱。 “可轻着点,家中精穷,就这么点东西,要是坏在半路,那可是要命啊!” 28 打架 那人虽然说着令人同情的话,却没有半点惊恐的意味在里面,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调侃。 兵役们这段时间见多了这样的人,连生气都懒得气了,搬完了东西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就这么直接离开了,完全没有功夫去关注后续发展的打算。 这里野蛮的风气没有消散,欺负人的人也是屡见不鲜,兵役们比寻常人更懂得,帮人帮不了一辈子,有些事还是要自己面对的。 尤其是像这样的孩子,保护了今天也保护不了明天。 相反,要是保护的多了,还会激起那些人更强烈的反击心里,得了机会说不定会有更多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反正只要苟着对方也没办法太过为难。 姐弟俩这些都明白,而且严青栀确实也没有让这里的兵役帮她出头的打算。 等人全都离开,她便开始装车。 严青竹身高不够,被严青栀率先抱在了骡车上面,尽管有些羞耻,可严青竹的身高摆在那里,爬不上去就是爬不上去。 之后,严青栀又把自己那个沾满了雪的小车打扫了一遍,才一咬牙直接举起来放在了骡车上面。 她的东西刚一放好,那两个男人就站起来了,拎着自己那些大包袱也开始往车上放。 严青竹坐在车头的位置上转头看去,表情淡然,但眼睛中充满了对两人的同情。 虽然猜测到了这俩可能还有家人在附近,甚至都与他们一般的强壮……但已现在严青栀的身手和经验来看,这两人都够呛能撑到家人过来。 可惜严青竹的眼神根本没有人关注,也不过是有些贪婪的撇了严家姐弟的东西一眼,便自顾自的要转身去拿下一件。 严青栀站在车上看着他们,半点动作也就没有,直到那两个人把自己东西都放上来以后,还想要去推姐弟俩的小车,严青栀这才纵身跳上骡车,一个跨步就到了车尾的地方。 男人见她这身手半点畏惧都没有,反而因着她的长相嬉皮笑脸的说起了荤话来。 “哎呦!这个大眼睛,看的哥哥真是心疼!这么冲过来,是喜欢我的强壮吗?” “啧啧啧……你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开荒吗!怕不是准备好了要卖的吧!” “可惜了!咱们这些人里,好你这口的还真不多,要不咱们哥俩看在你这长相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嘿嘿嘿……” “呵呵呵……” 严青栀虽然是男装打扮,这个年纪身体上也看不出性别特征,但不耽误那些流氓调戏。 时代就是这样,有些长的好看的流落在外的小男孩儿,说不定日子过的比小姑娘还惨。 周围的人也有听见动静看过来的,但一见严青栀和这俩男的对峙,立马都转过头去装没看见。 有些正义感爆棚的人,只是去喊兵役过来,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得罪那两人的。 委实因为他两人在这里还是比较有名的。 周围的人基本都在草寮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关于他俩的故事,也有不少流传在外。 他们并不是单独来的,而是有家人跟着一起的,他们家姓刘,一共五个儿子,都没有说亲,老大是个懒汉,老二是个赌鬼,老三倒是老实,奈何没啥用,剩下的这两个就是老四和老五了。 他们家里的老头从来不出来顶事,反倒是老太太是个泼辣无理的,活不爱干,但谁有个什么事都落不下她。 说好话办好事向来费劲,但要说闯祸,还没人比得上老刘家这几朵奇葩。 年前的时候,刘老二把家里房子地都输了个干净,一家七口没过年就过来了,到现在已经在草寮里住了快两个月了,欺男霸女倒是谈不上,这里毕竟有兵役把手,他们也不敢。 不过也没少占便宜闯祸,大家都是寻常老百姓,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人家儿子多,还破罐子破摔,平常人家跟他们是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赢,无奈只能绕着走。 因此,一见对方是跟严青栀这样的小孩子起冲突,都不愿意管,生怕扯到自己身上。 严青栀淡淡的,没有一点冲动动手的迹象,而是静静的听着他们把话说完,呼吸都没有半点波动。 但就是这样,严青竹才情不自禁的向着严青栀远一点的地方移动。 这么多年的经验,让他太清楚自家姐姐的套路了。 这种沉默都是心理压制,谁先生气谁就上套了。 等两人以为严青栀是怂了,大咧咧的把自己的几个包袱扔在车上的时候,严青栀终于动了。 她还是那样的表情,但身体却瞬间绷紧,强大的爆发力,让她飞起一脚直接将脚边的两个包袱踢飞出去老远。 其中有一个包袱系的严,落地只滚了两圈,另外的一个都没系紧,里面的破烂衣服掉了一地。 那些衣服看样式,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还要再摆放东西的男人顿时怒急,一见严青栀一言不发直接动手,把手里的东西往车上一放就要过来扯严青栀。 谁知道,严青栀半点不虚,抬脚就把他刚放上来的东西也给踹了下去。 跟着不等那人动手,自己直接跳下了骡车,与此同时,她双拳握紧,手肘前屈,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直接撞在了那人侧身肋间,撞的他历时后退两步,肝区也隐隐传来钝痛。 “小崽子!你竟然敢打我!” 他的话越说越虚,手不自觉的就捂住了自己肋间。 此刻,另一个站在旁边还要搬东西过来的男人,才反应过来,脸上也堆起了怒气,伸出手直直抓向严青栀,似乎是想要把她提溜起来。 严青栀在两人错漏百出的夹击中间,不闪也不避,手上速度快的都让人看不清,瞬间扯住那个指着她鼻子骂的那人手腕,重心下沉,腰腹用力,直接就把他给抡了出去,当场跟后来那人撞做了一团。 撞的之前动手的人,当即‘哎呦’出声,身体都不自禁的微微弓起。 严青栀见此,并没有停手,脚步变化,呈后退之姿却没有后退,而是借着距离,直接飞起一脚,踹在后来之人的肚子上,把他踢的一屁股坐倒。 先头的人一边疼着,一边还不服。 就算有一手捂着自己肋间,另一手还反手伸来就要抓扯她。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这个动作很难躲避,那人伸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抓住她的把握。 在他心中,自己现在的情况都只是一时大意,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再厉害还能翻了天怎么着! 事实上,严青栀也确实被他抓住了领子,不过就在那人扯住她的瞬间,她以拳化掌,两掌平出,直接劈在了对方的双侧腋下。 这一下跟劈到罩门一样,疼的他顿时涕泪横流,眼珠子都红了。 这地方和肋间可不一样,它不止疼,而且捂不住。 “噢噢噢……” 他痛的不能自已,双臂缩紧,两腿不禁抽搐,身体扭来扭去想要缓解,扯着严青栀的手劲也不够了,被严青栀两手交叠向下一按,瞬间甩脱。 甩脱的同时,还不忘顺手挥拳打在了那人下颌线上。 那人反应不及,两腿还乱蹬着,就咬住了右侧舌头的一边,险些将这一块舌头咬掉下来,口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牙齿,他两只手都不够用了,在腋下和脸上比划了一下,最后捂着嘴脸倒地哀嚎,疼的半天都起不来。 这一下真是他运气不好,严青栀也没有想到。 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别说跟大人打架了,就是和孩子打架的时候,也动辄见血,她都习惯了。 看着那人疼的够呛,严青栀的表情都没变,转头就看向了另外一人,另外那人顿时一慌。 他刚才不过是被自家弟弟撞了一下罢了,可就这么点功夫,都没等他反应过来,场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瞧瞧自家老五,那疼痛多么真实,让看的人都跟着一起牙酸。 他自觉自己是打不过对方的,便也不逞强,装作跟刘老五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瞬间隐没在人群之中。 严青栀见此,也没有赶尽杀绝,眼下不是闯祸的好时机,只立威便足够了。 不过,要是对方还有家人不依不饶的冲过来,那又是另一种情况。 想到此,严青栀四下寻找,想看看有没有人要跳出来替他们兄弟主持公道什么的。 却不知道,刚才对她只是有点忌惮的人们,因为她这个兴奋中还带着跃跃欲试的眼神全都吓退。 心中不禁把这个孩子的不可得罪等级又提高了一层。 29 女人 躺在地上的男人原本看着她的眼神还带着仇恨,可一见这目光,顿时憋回去了。 玛德!疯子!真倒霉! 也不知道这么大点个孩子怎么这么邪性。 见他输了,周围也没见人出头,围观的兵役都在同一时间装作看不见这边的情况,立马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兵役都不管,看热闹的人们就更不在乎了。 那两人在草寮住了一段时间,什么便宜都占,许多人吃了亏也没地方说理,对于他们的观感都很不好。 如今见他们被人收拾,心中畅快着呢,才不会替他们说话。 还有人路过的时候,还悄么声的踩了好几脚地上的东西。 见此两人也不敢在这里闹下去了,连忙爬起身,收拾东西便离开了这里。 严青竹看着自家老姐这么彪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笑的一脸欣慰。 反倒是严青栀首战告捷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 不止如此,她甚至还有些意兴阑珊。 好战的人都是这样的,痛快的打了一架之后,哪怕跟人打得一头包,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只会觉得身心舒畅,热血沸腾。 但反过来,要是对方才一开始就认怂,是不会让她们有任何成就感的! 同理可参考跟傻子吵架,就是输了很憋气,但赢了也不快乐的那种。 这两人来的轰轰烈烈,走的悄无声息。 严青竹见没人叫好,只能亲自对着自家老姐比了个赞,严青栀皱着眉头不愿意收下,甚至还有些懒得提起。 人群之中都在忙碌着,姐弟二人怕走失散,也没有去给别人帮忙,以两人现在的能力,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实在没有必要烂好心。 “我看,咱们这个车上肯定还要上人的!” 严青竹小声的跟严青栀说道。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身后空着大半的车,又转头看了看面前昂首挺胸的骡子。 “不过也不会过来的太多,顶天也就是一户几口之家,幸好我之前给咱俩都多准备了几双皮靴,车上实在坐不下,咱们下去走一走也没关系。” 想到了皮靴,她又觉得似乎是准备的少了,万一走在半路,鞋底都磨穿了怎么办!? 又想起自己带了针线和布,总归还是能找到东西缝一缝的,不会光着脚到巢郡。 跟着她又想到了这一路休息的问题,如今天寒地冻的,这么上路晚上睡在哪里啊? 要真是铺了被子就在板车上睡觉,只怕用不了几天就全军覆没了…… 又担心准备的棉衣不够,庆幸自己之前换下来的几套都没有扔,到时候不管是铺铺盖盖总也是好的。 严青竹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从袖子里伸出手拍了她一下。 一见他的手,严青栀下意识的又想起自己都没来得及准备手套围巾,都不等上路,这会儿坐在马车上,便觉得小风溜得脸疼。 “莫想那些,船到桥头自然直!” 严青竹比她看得开,他是个能过日子的人,比严青栀考虑的更多,但眼下也没有机会再添置,两人能准备的也就这么多,多思反倒无益。 “也不是担忧,就是总爱想!” 严青栀顺嘴回了一句。 但两人彼此之间何其了解,一看严青栀的表情,严青竹就知道她这是出门综合症,明明都带了一堆东西了,还总担心带的不够。 对于如何治自家老姐,严青竹向来很有心得。 “你若是担忧这个,还真是没有必要,毕竟这么多人一起走,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倒觉得,你有功夫不若想想那个……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身体或是寿命,之前没有时间去细琢磨,但现在,倒是闲下来了,有些事还是要实验一下的好,免得以后吃了亏。” “实验数据多了,咱们还能解析一下它的原理,未必能真的计算出什么,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吗!回忆一下以前学的知识点,省着忘了!” 严青竹没有说出是什么东西,可严青栀却立马明白他说的,是两人那个空间。 空间的存在是无法用现在所知的理论去解释的,但在严青栀看来,严青竹是个严谨的人,他能忍到现在才去实验,估计已经到了极限。 搞数学的吗! 谁还没接触点奇怪的猜想…… 何况现如今不是猜想的问题,而是这个空间就真真正正的存在,以此为条件,严青竹脑海里怕不是已经计算好久了。 严青栀知道他的尿性,顿时闭了嘴。 现在这条命就是捡来的,多活一天赚一天,她脑抽了才跟严青竹一起去搞研究。 吃吃喝喝痛快活着不好吗! 有钱有闲睡懒觉它不香吗! 作为一个学酥,严青栀当年念书的动力就是严青竹,那可是硬按着脑袋学的呀! 现在好不容易不用念书了,她巴不得一个字都不用看! 扯什么害不害怕的,大不了等稳定下来以后少用空间就是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严青竹见她不再多想,只笑笑就没再提。 严青栀不明所以,在人看不见的角落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胸口。 差点暴露自己的本质! 两人正想着各自的事情,那个之前带两人过来的兵役,又带了人过来。 来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两道刀疤的女人和一个低着头一脸脏兮兮的和严青竹身量差不多的孩子。 她们穿的并不好,全是灰色粗布的短袄,不过补丁打的很仔细,也没有漏棉花的地方。 女人的年纪看着不大,二十几岁的样子,身量不高,容貌普通,但发质很好,梳着妇人的发髻,整整齐齐,一丝凌乱的碎发都没有落下。 这样的发型,让她脸上的两道刀疤更加明显,其中一道从右眉骨划到鼻梁,另一道在左脸上,方向跟之前的那道正好相反。 因为是刀疤,伤口平滑,所以疤痕并不算狰狞。 严青竹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应该是个非常自信的人! 不过严青栀与他感官不同。 她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那女人虽然看起来干瘦,但她步履稳重,呼吸绵长,虽然装作寻常人走路的样子,但她的演技显然还不到家。 严青栀不禁看向了严青竹方向,正好严青竹也转过头来看她。 他们都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两个飞贼说过的话,如果那玉佩真是面前这个女人的,那她的身份只怕不会太单纯。 两人如果冒冒然把东西还回去,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他们一瞬间便沉默了下来,都在思忖着下一步的方向。 反正玉佩在空间里,只要他们两人不拿出来也不会有人找得到。 只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说一切都是偶然。 眼下看来只能先观察观察再说了! 希望他们的运气好一点,能有一个平稳的‘童年’。 姐弟俩视线分离,又重新看向了女人的方向,他们的演技比那女的强多了,这时候装成孩子麻痹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嫂,我叫严青栀,这是我弟弟严青竹,以后同车,还望您多多关照。” 出面交涉的还是严青栀,不过,这次似乎没有得到太好的结果。 因为那女人的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都没有在两人身上停留的太久,便沉默的把东西搬到了车上,丝毫没有认识姐弟俩的意思。 严青栀也不觉得尴尬,乖巧的坐在一边,尽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样子,偶尔也瞪着自己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女人和她带来的孩子。 女人的东西也不多,行李卷和一些衣服琐碎什么的,严谨的摆在了骡车的另一边,跟姐弟俩的东西,分出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等东西放好,那个瘦弱的小孩子也没有用大人扶,自己按着车板,灵巧的翻身,直接跳上了骡车。 见此,严青栀和那女人眉头都不禁皱了一下,虽然孩子年纪不大,但行动之间那利索的状态,和身体协调能力以及发力技巧,都让严青栀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个受过训练的孩子。 她的演技比那孩子强的太多,眼神中适时的表现出了些许艳羡,可见到那孩子也不搭理她以后,便只得淡淡的转头,和严青竹又说起了其它的事情,生怕被那女人发现异常。 两个同时经受过训练的人,和她们姐弟坐上了同一辆车,而自己手里还有对方的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这种关系下,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都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盯上了自己。 可要真说盯上,又好像太过勉强,据那两个飞贼所说,这女人原本就住在草寮这里,显然是早就要去巢郡了,而姐弟二人是昨晚才得到的玉佩,这中间的前后因果关系是不对的! 严青栀觉得自己一脑子浆糊,转头看自家弟弟,发现对方已经进入了风轻云淡的状态,甚至还很有兴致的看着周围。 严青栀:…… 所以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吗? (今天签约的合同已经发走,没有投资的朋友,可以赶在我修改签约状态之前,再投一波啊!只要有一百人投资这本书就有一个小推荐位了,想要ing!作者也没有什么小才艺,要不投资人数过一百的时候,我就加更一章吧!虽然我可能都没有加更的机会,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跪求各位了!▄██●) 30 出发 很快,队伍在一阵乌烟瘴气之中准备妥当。 一群在城里站了半天的大赵的地方官这才在城门上露出头来。 早春的正午已经没有夜里那样的寒凉,但依然干冷干冷的。 准备迁徙的人们就这么坐在没有遮挡的骡车上,有些穿着单薄的人已经冻的哆哆嗦嗦。 严家姐弟倒是还好,两人分外怕死,也格外重视保暖,内心之中总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万一病了不好解决,因为过于谨慎而穿的太多,安静的坐着时,便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虽然走动起来不方便,但眼下应对这种又臭又长的讲话,倒是非常实用。 等到上面的人讲完了那些文绉绉的严青栀五成以上都听不懂的话以后,大队伍终于开始缓慢移动起来。 一队一队的兵役出列,将这些迁徙的人们,分成了许多个五百人左右的小队伍,分别互送和管理。 严家姐弟一看这场面,顿时有了一瞬的迷茫。 所以骡车会自己走吗? 但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女人已经沉默的坐在了骡车的边缘,不知在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根鞭子,赶着车便跟着大部队一起上路了。 等到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才有一个男人飞快的转身挤出了人群,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进城,而是去了城门外不远处的一个树林。 向里面没有深入多远,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夫坐在车辕上,看着好像二十多岁的年纪。 他长相端正,眉目疏阔,身姿挺拔,见了人来立马翻身跳下了马车,一身灰蓝的武者劲装,袖口和小腿都缠的绷紧,一走一动之间,力量感十足。 见他这样,跑来报信的人十分艳羡。 因为武功高强,在这样的天气之中也不需要穿的像个窝瓜一样。 那人跳下来以后,便向着马车里说了一句。 “公子,寒生回来了!” 那报信的人和车夫一起站到马车之前,等到里面传来了轻声应答,车夫才帮着他撩开了厚重的车帘。 他迈开了自己沉重的腿,半天都没爬上去,还是车夫看不下眼,推了他一把,他才进入了马车之中。 马车外面看着虽然不显,但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车底下的暖炉里填了木炭,整个车里都是暖融融的。 马车两边各有一张窄榻,其中一个窄榻中间的位置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几,人要是躺下的时候可以把小几推回到榻里,不睡觉的时候,也能放些东西,眼下那小几上便放着一壶热茶和一碟精美的点心。 马车里铺了地毯,只留了门口一块当做换鞋的地方。 名叫寒生的小厮上车以后,麻利的在那里脱下了自己沾满污迹的布鞋和外面裹着的破棉袄,随手将旁边的车板掀开,将鞋和棉衣放在了里面,又从窄榻下的柜子里拿出了另一双干净鞋袜换上,跟着从车门扶手的窄柜里拿出湿毛巾净了手脸,这才干干净净的跪坐在了地毯上面,看着窄榻上歪着的小公子。 那人一身宽袖窄腰的月白色袍服,外面是一件湖蓝色绣银丝如玉纹的宽袖罩衫,黑亮顺滑的长发披散着,整个人都歪靠在车壁上面。 一本墨蓝色封皮的手抄书扣在脸上,挡住了固定在马车四角的琉璃灯的光线。 虽然没人看着,但那回报的人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方才开口。 “公子,高素和高庸已经跟上那两个孩子了!” 听到了这句话,少年自由垂落的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微微动了动,深深的叹了口气,抬起了手,宽大的袍袖层层叠叠,顺着他白皙的手臂滑到了手肘位置,那手臂如玉般莹白,又纤细的带着脆弱的美感。 五指微微用力,他便从脸上拿下了那本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闲书。 身体也随着这样的动作慢慢坐直了起来。 如墨的长发顺着身体的移动从肩上背上滑落,每一根发丝都好像落在了该落的地方,美的飘逸潇洒。 书本背后是一张让人一见便难以忘记的少年脸庞。 他的年岁不大,十多岁的模样,脸上还有未脱去的稚气,微微肉感的两腮,掩不住他明媚艳丽的五官。 他剑眉入鬓,凤眼微扬,皮肤白腻如玉,唇色淡红,慵懒随意的动作之中,虽不见半分女气,却让人觉得活色生香。 但紧跟着,他抬眼看向了身边的小厮,长密的睫毛顺着微红的眼角延伸开来,清亮的眼睛中那盈光一现的风流绝艳褪去,留下的是如同盛夏时节的幽谷清潭,清澈见底,又不见半点缱绻的冷清。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恰恰好的融于一身,让所见之人无不感慨与他的气质和美貌。 跪坐在地上服侍的小厮已经见惯了他的脸,但不知某时还是会被一个不经意所惊艳。 有些美只是皮囊,知道自己美,以此为利器破开他人心房,到底失了纯粹,平添许多艳俗。 真正想要动人心魄,却是美而不自知时,每个不经意的真情流露,就如少年这般,并不以此为傲,也不因此困扰,只顺其自然,轻描淡写之中便在别人印象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厮的惊艳对面前这位少年公子没有半点影响,他抿了抿嘴,随意的交代了一句。 “盯着,勿需动作。” 小厮连忙点头应是,他已经收拾妥帖,也是个清秀的少年模样,但与面前这人相比,却分外寡淡。 “那玉佩要先拿回来吗?” 少年公子抖了抖手里的书,又重新把自己的腿放回了窄榻之上,根本没再开口。 对于自己已经说过的话,他是不会再重复一遍的。 “公子,这件事来的突然,会不会引起夫人的察觉?那两个贼要不要收拾一顿?” 少年听了这话有些慵懒的动了动眉头,身体情不自禁的又要歪回到刚才的地方。 跪坐在地上的小厮见此,连忙飞快起身,从另一侧的小榻上拿过了一个迎枕,在少年就要歪靠在车壁上的时候,正正好塞在了他的背后。 到了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公子起身根本不是为了那些破烂事,纯粹就是因为后背没有东西靠着而已! “无妨,不必!” 说着他又把书重新扣在了自己脸上,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舒服的叹了口气。 31 搭车 小厮见此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原本就是想让两个贼把玉佩带去外地卖掉,以此诱导夫人派来的人,可结果这玉佩都没过宿,竟然就被两个孩子给抢了! 他见了那两个孩子,大的那个长的跟豆芽菜似的,小的那个更有意思,连豆芽菜都不是,那就是个豆! 这两个孩子平白卷入其中,肯定漏了痕迹,之前的计划只能全部推翻。 “此事是小的办事不利,还让公子平白损失了不少银钱。” 歪在小榻上的公子半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在小厮以为对方是不是睡着的时候,他才挥了挥手。 “与你无关,都是天意!” 说完,他一点都不含蓄的打了个呵欠,穿着毛袜子的双脚抵在了小几上面,侧了侧身体,便要睡去。 “公子,那咱们……” 见他要睡觉,名叫寒生的小厮赶紧开口,想要询问些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少年喃喃的回了一句这半天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去哪不是去,就去巢郡吧!” 寒生还想再说,但已经没有机会了,就这么眨眼功夫,那少年公子便做出了他这片刻时间中最快的一件事。 最快入睡! 他的呼吸已经绵长悠远,寒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放屁,只要他家公子不想醒过来,就没有人能吵醒他! 寒生见此,只能从窄榻下拿出了一条锦被给歪在那里的少年盖上,然后出去跟车夫说道。 “高放,公子交代要去巢郡。” 高放点了点头,以他的五感,自然将马车里的对话听了个仔细,如今就等寒生的交代了。 “好!这就出发吧!” 他们和严家姐弟不同,一路上客栈餐馆多的去了,可不需要带上那么多的补给,反正缺什么到时候买什么就成了。 寒生没有异议,连忙把马车帘子放下,怕进了风吹到里面的公子。 跟着不等高放挥鞭子他便端起了小几上的茶水,放在了小几之下的一个层层叠叠的镂空雕刻的金属台面上。 那金属台面是特质的,随着马车摇晃,它会自己调整角度,那台面不大,主要就是放茶水点心一类的,怕因为颠簸而撒掉,也让马车里的主子随时都能喝上茶水。 他一收拾好,马车便动了起来,他连忙坐回了地毯上面,一边收拾收拾东西,一边注意着别让自家公子从窄榻上滚下来。 这边的事情严家姐弟自然不会知道,他们现在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同车的那女人和孩子身上。 车上的气氛有些诡异,那个刀疤脸的女人沉默的坐在那里赶车,她带来的小孩就和严家姐弟坐在一起。 两家也没有多少东西,捆好以后连半车都没有。 和别人家一大车东西捆在一起,不管大人小孩都要在地上走不一样,他们这种,就可以一直在车上坐着。 严青栀在骡车上四下张望,她入眼所见的全部骡车也都盯着他们这边。 她心想,估计自己这里的清静肯定不会维持太久,这些骡车又不是个人的,老人孩子亦或是走累的人说不定都想要过来坐一会儿。 他们反正是不会反对的,也没人让他们出草料钱,多带一个人少带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还能让姐弟两人多打听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果然,没走出多远,就有人过来,抱着自己家的孩子询问。 “大嫂,家里崽子走的太累了,你们这东西少,让他坐一坐好不好?” 来的是个矮瘦的男人,长的很老相,但他怀里的孩子好像才四五岁的模样。 男人的手不自然的扣了扣自己破烂的衣服下摆,眼中有些希冀,后背微微弓着。 他没看出车上这四位分属两家,只当三个孩子都是刀疤脸的女人带着的,因此开口的时候,也是率先询问的她。 刀疤脸女人冷着脸皱着眉头,看着那个仰着脸穿的单薄的小孩,摇了摇头。 “不行!” 男人原本就冻的通红的脸顿时更红了,既羞愧又尴尬。 严青栀和严青竹正在观察周围情况,听到这边的对话,都伸着脖子努力向着车底下看去,想看看男人领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多大年纪?能给两人提供什么素材! 周围听到动静的人也都转头看向了这边,这个时代娱乐项目少,听到热闹周围的人都很乐意看。 一见这边全是妇孺,立马就有两个正义感爆棚,脾气还挺冲的妇人开口怼道。 “都是背井离乡去外地谋生路的,谁还比谁金贵怎么的!” “车又不是你的,谁还不能坐了!” “你家的孩子就是孩子,别人家的就不是。” 面对指责,刀疤脸的女人的表情都没怎么变过,赶车的动作依旧标准,坐在她旁边的小孩子也没什么表情。 面对别人的出头,帮孩子请求坐车的男人没有再看赶车的刀疤脸女人,他不止不觉得扬眉吐气,反而更加羞赧。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人围观,他的观念里,很多事情一旦闹开就是丢人,无关立场和对错。 严青栀见他这样,心头不禁一软,她变成了孩子,她的弟弟也变成了孩子,对于这样脆弱的生命就多了一种怜爱。 不过她刚想开口劝一劝那刀疤脸的女人,就被严青竹一把拉住。 他有他自己的考量,这也是试探同车女人态度的时候。 严青栀不知道弟弟所想,但她为人听劝,被严青竹按住以后,瞬间坐回了之前的地方,放任严青竹直接跟周围那些指责的人开口解释。 “这位大嫂只是不善表达,她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刚才走路发了汗,如今穿这么少坐在车上,风一吹只怕要生病,眼下风餐露宿,可要多注意些。大家也切莫多想,都是寻常百姓,我相信她也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谁要是坐车,穿戴厚实了上来便是。” 严青栀虽然觉得那女的就是不想让孩子上来,但她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拆严青竹的台。 严青竹这时候,也转头看向了刀疤脸的女人,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32 卧槽 果然严青竹话音一落,一道冰冷的视线便扫向了两人这边,严青栀瞬间坐直了身体,下意识的挡在了严青竹和那女人之间。 女人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沉默的看向严家姐弟的方向,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也没有开口否认。 这样的态度,让严青栀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不过严青竹倒是还好,就在两人将注意力放在那刀疤脸女人身上的时候,周围的人却都调转了方向。 尴尬的同时,还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落在了那对父子身上,有经验的人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况容易生病,便开口劝了那男人两句。 “那孩子说的有道理,你看你家有没有衣服再给他套上两件。” 这里没有孩子的人家不多,那些之前不愿意管闲事,现在却想要出头的,也是从自身利益考量。 毕竟只要有一个孩子坐在了那车上,其它家也就好说了不是。 刀疤脸女人没再开口,严家姐弟也没有再去看她。 双方之间明明都在互相观察,但却谁都不在看谁,只去小心翼翼的感知,就这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有了这一遭,骡车上很快就坐了一排穿着大人衣服或者披了棉被的孩子。 姐弟二人也很快就和这些孩子打成了一片,没一会儿就嘻嘻哈哈的说笑了起来。 他们一边在打听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一边还不忘试探着拉上那个女人带来的孩子一起。 不过那孩子也是个不容易交往的,严青栀说了好些话,都没能等到他开口说一个字。 好在总算,等到了那个刀疤脸女人的白眼。 对于这个女人,她们并不了解,所以每一个刺激那女人的点,都是她们观察的方向。 在周围都是兵役的情况下,两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不然等到这人暴露出目的的时候,只怕就没有她们姐弟二人的退路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不断有孩子被人叫走又过来,严青栀和严青竹冷的时候也下去跟着车队走了一阵子。 他们走的并不是官道,而是不知何时开辟出来的一条土路,路上有积雪,好在被前面的人给踩平了,骡车走的又慢,一路也不算颠簸。 等到酉时过半,天已经透黑,众人方才看到了大片的营地。 营地里面全是搭建起来的帐篷,中心位置已经架起了篝火,有兵役在周围守着。 严青栀的车在车队的中段,她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前面的人突然欢呼了起来,心便跟着一松。 车队行进的速度突然就快了起来,一刻钟不到,大家就进入了临时营地。 带队的百夫长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强壮男人,一身的甲胄气势十足,一进入营地,就开始安排。 营地里已经撑起了百多个大帐,都是兵营专用的那种,厚重结实,规整还保暖。 这些兵役几人一组,撑起一个大帐只需要十几息的功夫,用来长途跋涉真是太好的选择了。 一进入营地,严青栀立马觉得火光铺面,她立时打了个哆嗦,转头看向严青竹,对方也跟她差不多,反倒是那个已经坐在骡车车头的小男孩儿,稳的好像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度一般。 营地中间的篝火很多,在往里面走,还能看到一片,几口大锅就架在上面,一阵浓郁的香气飘来,引得众人的肚子都咕噜噜的跟着附和。 有些人急不可耐的就要凑上前,却被周围的兵役直接喝退。 等到挨家挨户的营帐都分配妥当,到了酉时末才通知他们去排队领食物回来。 严家姐弟自然也分到了一个营帐,因为严青栀是个女孩儿,所以也没人跟她们拼一下。 这不像是拼车,男的女的光天化日的,年纪又都不大,就算说闲话也不会太多。 但要是住在一起,可就不成了,所以姐弟二人就独自住了一个大帐。 帐篷里面已经烧着了一个不大的火堆,还算是温暖,不过柴不多,火也不旺了。 “你且在这里归置,我出去把咱们俩吃的领了,顺便在打些水回来烧热了泡泡脚。” 严青竹把手推车拆开,当做板凳放在了火堆边上烤手,听了严青栀的话点点头。 “行,你去吧!等回来咱们再去捡点柴火!” 严青竹不说,严青栀差点就忘了柴禾的事。 “嗯,行!你在营帐里等我,别乱跑!” 严青竹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听过“别乱跑”这样的话了,内心一时间比较复杂。 严青栀没工夫搭理他这些小情绪,交代完,便从空间里拿出了两个铝盆,撩开营帐厚重的门帘走了出去。 不过是个五百多人的小队而已,还不至于排队拥挤,而且这附近分发食物的地点有三处,基本上是随到随领。 分发食物的兵役看了严青栀的木牌,给她两个盆里都装了稀粥,又给了她四个杂粮馒头。 严青栀也懒得用手拿,直接让兵役把馒头扔进粥里端了回去。 进了大帐之后,严青竹已经开始端着锅准备往火上架了,一见她进来,赶紧过去把盆接了过来。 “哎呦我去!烫死了……” 铝盆导热的速度也很快,烫手自是避不可免的。 严青竹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水平,接过盆后,嘶嘶哈哈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屋里没有桌椅,两个大床也没有床板,只有条形的厚布带连接,软到是挺软,也能防潮,却不能放粥盆。 无奈,只好继续放在有些歪斜的手拉车上面。 严青竹抬着车把的位置,严青栀跑出去捡了几个石头回来垫着,才算是有了个桌面。 忙活了一通,饿了一大天的两人终于有机会吃上一口饭了。 “明天咱们提前就从空间里把饼子拿出来塞衣服里,当个暖宝宝用,等它不冒气了拿出来吃也不引人注意。” 一边从空间里往外拿吃的,严青栀一边跟弟弟交代,今天两人都饿傻了,但他们的东西却因为太热不能往外拿。 同车的那个女的还不知道什么底细,他们也不敢让人看出端倪来。 这时候忽略细节的代价就体现了,挨饿也只能忍着。 严青竹听她说话时,端起了自己的饭盆,也不等严青栀了。 直接呼噜呼噜的喝了好几大口,他们眼下的食量是越来越恐怖了,也不知道那一千贯钱光是吃饭的话,能够两人坚持多久的! 严青栀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不过她往外拿肉饼的手却没有停下,不管以后怎么样,眼下饭还是要吃饱的! 肉饼依旧热气腾腾,两人也不需要再热了。 严青竹拿过一张,就着清粥便咬了下去。 这时候的严青栀也才端起了自己的饭盆,准备先喝几口粥垫吧垫吧。 可谁知,她嘴都没有张开,就听身边的严青竹突然闷哼,跟着就是一声有些惊恐的“卧槽!” 33 没柴 严青栀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她都好多年没听严青竹骂过脏话了,完全想象不到他是怎么了。 结果一转头,刚才的担忧惊恐全都变成了哭笑不得。 只见严青竹堆坐在那里,再也不见往日的气定神闲,就那样小小的一只,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生无可恋。 一张饼子被他拿在手里,饼上还扎着他的两颗牙,一颗是门牙,另一颗跟门牙的位置有点距离,牙上还带着丝丝的血迹,可见掉落的过程并不痛快。 严青竹的嘴紧紧的抿着,严青栀有种预感,他在未来很长时间内,都会是沉默寡言的状态。 一个成年男人,突然遭遇退牙,这种事情换谁都得一段时间才能接受。 严青栀也不知道怎么办,憋笑的同时赶紧把自己手里的盆塞给了严青竹。 “来来来,吃点软的……” 严青竹转头看她,眼珠子都红了! 一见他的委屈,严青栀竟然觉得更好笑了。 “没事儿!呵呵呵……不就是退牙吗!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呵呵呵……放心吧!以后姐姐都把饼子给你熬成糊糊喝,好不好!?” 看着严青栀幸灾乐祸,严青竹气的都有点肝疼,真想把自己手里的饼摔在严青栀的脸上。 果然,姐姐什么的,都太讨厌了! 心理年龄相同,还不用换牙的姐姐就更讨厌了! 不过犹豫了一下,他到底没真把饼摔出去,两人从来没有浪费粮食的经历,为了这张饼,他也只能暂时放过了严青栀。 他抬手把饼上面的牙拔掉,这才恨恨的抢过严青栀手里的盆,把饼扔了进去。 严青栀板着脸,咬着嘴唇转过身去,一边啃饼一边在心里呵呵呵。 退牙本身并不是问题,过一段时间,严青竹适应了孩子的状态,也是不会在意的。 可惜,这事情发生的就这么巧,仓促的让他半点准备都没有! 吃过了东西,严青栀依旧拉着脸装作自己很平静的样子,交代了严青竹在营帐里呆着,自己则准备去捡些柴回来。 跑出去以后,她还笑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看弟弟换牙什么的真是太好看了! 明明跟自己同年,还要换牙的崩溃弟弟就更好看了! 严青栀这样的好心情直到走到营地外的山林边才消散干净。 外面捡柴的人乌泱泱的一片,等她到的时候,别说柴火,连雪都快被人铲干净了。 这人一多有些事就是这么无语。 她又不敢独自去更远的树林里捡柴,这里不是官道旁边,也不是她熟悉的地形,还是为了几根柴火,这么冒险实在不值当。 叹了口气,她也不在勉强自己,直接转头回去,找到了营地里巡逻的兵役,说了自己柴不够的事情,问问他们有什么办法。 “去那边,主营帐左手边第三个大帐有卖碳的!” 严青栀仔细看了一眼,记住了地方,但并没有直接过去,花钱这样的事还是要回去跟严青竹商量一下的,而且严青竹刚才掉了两颗牙,再跟她一起啃饼子肯定也不合适,她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食物再买一些回来。 见她空手回来,严青竹也没有意外,虽然因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让他抱了严青栀会捡柴回来的念头,但要是没有捡回来,他也不觉得有问题。 “外面人太多了,我过去的时候都看不见干柴了。” 见他看来,严青栀自顾自的解释。 严青竹紧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打听了一下,那边有卖碳的,我准备买些碳回来,顺便再看看有什么适合你的吃的,也一起买了。” 严青竹听到这话眉眼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到底没有开口。 严青栀见此,明白对方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之中走了出来,淡定的追问。 “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听她如此说,严青竹终于没憋住开了口。 “没什么了,缺什么再说吧!” 严青栀顿时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臭不要脸的往严青竹身边挤了挤。 “外面真冷啊,我烤烤火再出去,一会儿咱们洗洗头吧!真后悔当时在大车店的时候都没好好洗个澡,现在这么冷,想洗澡都要拼命。” 严青栀絮絮叨叨的说着,严青竹没有回答也没有不满,在那里借着火光裁纸。 这样平淡的相处时光,让他们好像都回到了穿越之前。 在火堆旁边又烤了一会儿,严青栀的脸痒的厉害,她脸上的冻疮和手上的不同,脸上看着没有溃烂,但只要一吹风就会有青紫的硬包鼓起来,不挠就痒,一挠就疼。 头几天她还没有在意,但现在有了机会,她琢磨着一会儿买完了碳,应该扯布给两人缝个围巾和手套。 又不是没有条件,没必要为难自己。 商量好,严青栀便走出了营帐。 外面的冷风一吹,严青栀脸上的痒感褪去,变成了如同细密针扎一般的痛,不严重,却难忍。 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搓,呼出的哈气喷在手上,让手变得又湿又冰。 按照那个兵役的指示,严青栀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人流比较密集的营帐。 这些来往的人并不是买碳的,而是买些水壶或是小锅等物事,也有担心自家粮食不够买些粮食的。 姐弟俩的粮食也不太够,不过考虑到路上不好携带,她现在只想给严青竹买点点心果子什么的,吃起来顶饿又不占地方的东西。 粮食等着以后在买也不迟。 严青栀走到了营帐进前,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打量了一圈,蹲在一边看了看进去的人都买了什么东西,又说了什么话,心中捋了个腹稿以后方才进入营帐。 营帐里灯火通明,但温度不高,没有火堆,而是一个一个大箱子摆那,几个兵役缩着脖子抱着长枪看守在里面。 一见有人进来,他们的身体下意识的前倾,眼神都兴奋了一下,但见进来的人是个小孩子,兴奋之色瞬间褪去,跟着身体也堆回了箱子顶上。 “小孩儿!你来干什么呀?” 他们的语气有些调侃,纯粹是大人逗孩子的娱乐方式,倒是没什么恶意。 34 报复 严青栀进门躬身行礼给几人问好后,才站起身打量了里面一圈。 “几位军爷,我想要买些碳。” 这些人一听是买碳,笑的更加欢畅。 “你家大人呢!” “你能做主吗……” “碳可贵了!” 严青栀顿时演技爆发,似是有些惊恐一般,缩成了一个小团,任凭他们笑够了,才开始数钱买碳。 这些人虽然笑她,但见她是真心想买,也没有欺负她人小,给别人什么价就给她什么价。 她也没有多买,只买了五十斤,碳不像煤,质量比较轻,而且这里的碳相当抗烧,五十斤已经足够他们姐弟用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不过价格也相当昂贵,直接要了她两贯钱,跟外面比都要翻倍了! 但账也不能这么算,只能说是自己准备的不够,能买到就不错了。 见她没有半点磕绊的拿出钱来,那些兵役也收起了逗她的心思,又照例问了问她还有没有其它需要的东西。 “不知这里有没有便宜的糕饼,松软一些,赶路的时候也方便垫垫肚子的那种?” “糕饼现在倒是没有,不过你要是想要的话,可以等三日后,百长去领备品的时候,给你带回来。” 严青栀听了以后沉默了一下,她买糕饼什么的,也只是想要哄哄严青竹罢了,一下给支三天之后了,那糕饼带回来也没什么用了! “那便不劳烦军爷了!不过是家中幼弟闹腾的厉害,若是没有便也就算了!” 那些兵役也不在意,看了严青栀的木牌,拿出了一个竹筐给她装了碳,又告知她如果背不动可以让外面巡逻的人帮忙,等回去把碳倒出来,竹筐还是要还的。 严青栀连忙道谢,不过没有麻烦别人,而是自己背着个快跟她差不多高的碳筐回了自己住的营帐,回去以后便开始跟着严青竹一起挪床挪火堆。 这床不重,虽然看着大,可实际上只有几根木头架子,很快就被两人挪到了之前那已经熄灭的火堆上面。 地面上被烘烤过,睡在上面也能温暖不少。 严青栀为了不浪费木炭,还拿了一个崭新的铁盆用来装碳,不过这样,严青竹再想要借亮光,就费劲了。 两人没有准备蜡烛和油灯,只有两个长的不错的风灯,是当时在市场的时候一走一过买的,却没买灯油,现在也是用不上。 无奈,严青栀只能还筐的时候,又买了点灯油回来。 点了灯,营帐里便亮堂了一点,透明的玻璃罩子扣在油灯上,点点的黑烟从风灯上面的缺口处涌出,凑的近些不免就有些熏眼睛。 严青栀检查了床上有没有虱子什么的,才开始铺床。 因为言茂文是个读书人,又读了县里最好书院的关系,言老头怎么可能不维持他的形象!? 因此,言家的人包括村子里的人都灭过虱子,严青栀和严青竹身上自然也没有那玩意儿。 后来一路奔波,倒是见过,但他们一直谨慎的很,买来的衣服也都检查的仔细,有一些还都用开水煮过,因此到现在也没有虱子。 但两人也知道,他们这样的情况,在如今的大环境下纯粹是运气,完全不能因此就放松警惕。 他俩的冻疮已经够惨了,严青栀身上的伤更是都没有恢复,这时候再有一群虱子满身乱咬,她可真不敢想象自己未来几年得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忙活的时候,严青竹在一边的炭盆上也坐了个大水壶,在外面收了雪水烧了起来。 两人一会儿准备擦洗一下,上了药在休息。 可惜打算的好好的! 就是可惜这雪水一烧,问题就出来了。 那雪明明干干净净的,但一烧开,里面却全都是沙石,想要直接喝是不可能的,用来洗漱也不太现实。 “看来要沉淀一下。” 严青竹的生活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这样的时候脑子没有犯抽。 严青栀也没有其它的办法,雪里的沙石大小不一,粗糙的过滤不会让它更干净,只会让它更浑浊。 “那看来咱们要多烧一些沉淀出来,要不然还要天天等沉淀可是太麻烦了。” 严青竹自然没有异议。 “行啊!你烧吧!我把纸都裁出来订好,等明天开始,咱们就把之前学过的东西全都记录下来,省着以后要用的时候想不起来。” 严青栀:…… _(`」∠)__ 这是报复! 看见她脸上那瞬间僵硬的表情,严青竹的心情立马明媚了起来。 果然幸福什么的都是比较级,退牙算什么,有个菜鸡得埋头奋进,玩命的回忆自己脑子里现有的知识点了! 感受到了严青竹的好心情,严青栀翻了两个白眼。 又出去收了雪回来,把两人的所有盆盆桶桶都拿出来洗洗刷刷,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存下了一桶干净的水。 严青栀将多余的水倒在了一个盆里,端着盆就要放在另一张空床的床架上,严青竹见此,下意识的要过去接,却被严青栀赶紧制止。 “你放着我来!别烫着!” 听她如此说,严青竹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比当年了,赶紧躲远点,不给严青栀添麻烦。 “营帐里还是太冷了,我帮你把头脸洗洗,一会儿你再泡泡脚,就别脱衣服了。” 说着还给严青竹撒了头发,又往了袖子。 严青竹自从两颗牙掉了以后,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体是个孩子的事实,乖巧的让严青栀给他收拾好,又解开了棉袄领子,窝了窝,弯下腰让严青栀帮他洗头。 见他这样,严青栀不禁在他头顶挑了挑眉,眼神中有一道光一闪而过。 她伸出手,把严青竹的脖子微微按下去一点,跟着便开始一通搓洗,动作也是相当的粗鲁。 毕竟两人头发好几天没洗,油腻腻的。 而且这里虽然有皂粉,但那是纯植物的,控油效果没有太好,只能搓的用些力气才能洗透。 她坦坦荡荡,内心毫无波澜,感觉洗的不够透,又拎着坐在炭盆上的水壶,在水盆里面填了点水。 严青竹瞬间龇牙咧嘴,小豁牙不止漏风还有点漏口水。 “姐,水有点烫!” 严青栀表情淡淡的。 “烫什么烫,我手还在这里呢!烫我能不知道吗!” 说完又粗暴的把他脖子也给搓了。 严青竹:……_ 报复! 这绝对是报复! 35 练习 洗完了头,她拿着干毛巾把他脖子擦好,让他自己整理棉袄领子,她则是用毛巾把他头发包好,又给他换了个盆泡泡脚。 等她也洗漱过了,两人才对着油灯开始整理之前所学的知识点。 严青栀要整理的比较多,她不像严青竹热衷于自己的专业,全身心都扑到了那上面。 她上大学的时候还在图书馆里看过不少的杂书,虽然当时说是为了拓展自己的知识面,建立一个优秀且丰富的个人审美架构,但实际上她就是注意力不够集中罢了! 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学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片面的,她想要从众多琐碎且片面的知识点里整理出自己现在所需要的东西来,实在比严青竹那种拥有完整体系的人麻烦太多。 夜慢慢深了,严青栀便开始催促严青竹去休息。 外面的人声已经安静了下去,只有兵役来回巡逻的整齐脚步声。 他们两人昨晚都没有睡的太好,不过到了这样的一个环境,也不敢就这么放心的睡着。 昨晚严青栀休息了一会儿,今天便让严青竹先睡。 严青竹也没有磨磨唧唧的耽误时间,这时候早睡一会儿,一会儿就能早点醒来。 等到严青竹睡了,严青栀一边看着炭盆,一边看着烧水存水,一边又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最先记录的就是许许多多的图纸。 那些数据她现在还记着,别管自己以后能不能用上,赶在没有出错的时候保留下来总是没错的。 不过就是可惜,毛笔她用的不习惯,而没有加工过的碳,写在这样的纸上又很容易模糊。 无奈,她只能小心翼翼的用毛笔在纸上一点一点的勾描。 一张不算复杂的基础图纸画下来,她胳膊和脖子都僵硬了。 以这样的速度,等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可能得用小半年的时间。 写的累了,她就起来做做热身运动,顺便打上一套拳。 她现在打架都是依靠力气和意识,属于街头打架的类型,上限也就是揍普通人的水平。 她觉得太浪费自己的潜力了! 如果说她现在的天赋是十分的话,实际上她却连一分都用不出来。 要是没有那个刀疤脸的女人,严青栀还无所谓于自己战斗力的强弱。 在她当时想来,反正以她去言家敲竹杠的水平,当前这个世界上,有九成以上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只剩下那一成,她练一练也会被人轻易弄死,既然这样还不如当一条鲜嫩的咸鱼。 可那女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他们姐弟身边,让她之前那种玩笑一样的念头瞬间消失无踪。 严青栀所说的不怕死一般都是吹牛逼的! 死过一回之后,她只会更珍惜生命。 别的也来不及了,现在能练的,就是怎么做到用最快的速度出手。 正好手里还有一把现成的匕首,她只要针对自己的战斗习惯,找到一个最适合她现在情况的攻击角度,反复练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一个最适合她自己的必杀技。 她之前所学的都是打架的招式,但现在她需要练的却是杀人的招式。 严青栀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以为自己心中会抵触或者拒绝。 但实际上却并没有。 只要一想到严青竹还站在她的身后,她就觉得,这样防患于未然的必杀技确实很有必要。 甚至她的心里,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兴奋。 没练多久,她的力气便已经耗尽了。 这也让严青栀认真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能力,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打架和她之前在言家门口那样闹事是不一样的。 所用的力量,发力的位置全都不同,杀伤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高强度且有质量的战斗,她现在的小身板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只能日复一日的慢慢锻炼。 觉得自己到了极限,严青栀便又坐回去继续画了一会儿图纸。 如此反复便过了子时,严青竹醒来,换严青栀去休息。 营地里未必会有危险,但两人从异世过来,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始终伴随纠缠,如果不是有一个稳妥的人在身边,他们的情况可能会更严重。 他们都明白彼此的状态,所以也没有互相劝说什么。 严青竹醒来以后,和严青栀也差不多,继续整理自己之前所学的东西。 严青栀则往严青竹已经睡热了的被窝里一躺,一沾枕头,立马睡着。 一夜时间过去,第二天天还不亮营地中便有了走动的人,严青栀也十分警醒的跟着醒了过来。 不等从床上爬起,全身的肌肉又疼又僵硬。 这样的后遗症在她的意料之中,熟悉的感觉让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初中时代。 好在并不是难以忍受,相比较还是困的感觉更强烈一些。 严青栀这么早醒来也不是没原因的,除了有动静她就不放心以外,另一个原因是她得给严青竹做饭,自家的弟弟正在换牙,可要准备一些软烂好消化的东西给他吃啊! 她也懒得做什么太好的东西,就直接把肉饼撕碎了放在锅里熬成了糊糊。 用一个大碗装上,又用一个盘子扣住,再拿绳子仔仔细细捆好,包在破旧的袄子里面,就等着给严青竹当午饭吃了。 至于严青竹的早饭,还是营地里发的东西,严青栀则照例啃肉饼。 两个成年人份的早餐对于严青竹来说,也就是勉强果腹。 两人如今的食量令他们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看着飞速下去的肉饼,严青栀估计它们也坚持不了几天了,有机会的时候还是要再准备一些的。 他们把东西收拾妥当,严青栀又拉着严青竹要教他打拳。 其实最好从跑跑跳跳加强体魄开始锻练,不过考虑到具体情况,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能强一点是一点,就算最后只是速度快点,说不定就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保住一条命! 卯时过半,天还没有完全亮起,兵役们便开始当当当的敲响铜锣喊人们到营地中间的地方集合。 营地中间的火堆已经压灭推平了,只剩下一片还没有清理干净的灰烬,大部分人都收拾好东西站在那里等着兵役把骡车套好,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并不配合。 36 风氏 有些人家拖拖拉拉,不起床或者一直耽误时间的,提醒了两三次都不听话,那些兵役就会直接冲进营帐里面,把那些人家的男人拉出来一顿暴揍。 有的女人哭哭啼啼,孩子吵吵闹闹,但也都没有办法。 一时间营地里十分的混乱,兵役们好像故意这么做一般,吓得老实站在营地中间的那些人更像是一群鹌鹑了。 严青栀看着这样的场面,虽然厌恶那些百姓,但也不喜这些兵役的做法。 可大赵就是这样阶级分明的世界,偏偏她又没有办法去指责别人,只能看着事态发展,让自己小心更小心,谨慎更谨慎。 也许这些兵役的目的便是如此,就是让这里的人认清自己的地位,才好管理,不敢闹事。 大环境如此,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努力让自己变成拥有特权的人,或者老老实实的缩着。 一大群不服管教的人很快便老实了下来。 骡车的分配和前一天差不多,等到众人全都离开,剩下善后的兵役才开始拆卸营帐,清理营地…… 今天的气氛比昨天严肃多了,因为早上的事情,赶路的人都是沉默且瑟缩的。 就连姐弟俩都不可避免的被影响到一些,只有那个刀疤脸的女人存在感依然那么强大,让人想忽略她都难。 严青栀昨晚休息的时间都不多,又没了关注刀疤脸女人的心思,只坐在车上晃晃荡荡的,很是困倦。 有些起的早的孩子也是同样。 严青栀担忧他们谁身上有虱子原本就不敢靠的太近,如今也不想打听事情了,就干脆带着严青竹坐在车头一边,拿了两个破旧的棉衣往自己头上一蒙,闭着眼半睡半醒的休息了起来。 这样一直走到了午时,大部队才停下来休息,有解决问题的去解决问题,或是吃东西垫垫肚子。 而兵役们则开始给拉车的骡子喂些东西。 严家姐弟今天早上也准备好了食物,严青栀继续啃自己的饼,而严青竹则是蹲在车上把一大碗的糊糊都喝了个精光。 两人的食量把那个刀疤脸带来的孩子都给震慑住了。 他吃的也是饼,不过是发面饼,他一个都还没有吃掉,就见一边跟他差不多大的严青竹,端起了一个比他们俩脑袋都大的海碗,呼噜呼噜就把一碗的东西全都倒进了嘴里…… 等到严青竹都放下碗擦嘴了,他才一脸震惊的转过头来,看向了身边慢条斯理吃东西的刀疤脸女人。 女人的表情还是那样,但眼神之中不可避免的多了一点呆滞。 眼下这是姐弟俩商量好的! 这样的食量肯定是瞒不住的,反正早晚都会被人发现,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才不引人怀疑。 没有休息多久,大家又重新上路。 也不知道是走的慢还是营地建的远,这一次到达营地的时间稍稍晚了一些。 姐弟俩眯一天觉了,精神抖擞的。 反而是不少大人无精打采疲惫不堪。 走路的累和干活的累完全不同,很多人都还没有适应。 剩下的事情就跟昨天都差不多,生火,吃饭,洗漱,收拾东西,誊写知识点。 到了戌时,严青竹便先去睡了。 严青栀则是一边画图,一边练习自己昨天新研究出来的必杀技。 子时已至,今夜的临城月朗星稀,而数千里之外的玄岭郡却是乌云遮月,细雨绵绵。 一把画着芙蓉出水的油纸伞穿过了花亭后面的圆拱门,绕过玄城东城的大池塘,从一侧铺着石梯的山道上一路上了后山。 伞下的琉璃灯熠熠生辉,照亮了持灯人黑袍的一角,也驱散了雨日的湿寒。 撑伞的人脚程极快,芙蓉花在山间摇曳,没过多久,他便已经到了半山腰处。 那里有一座精致的双层小楼就矗立在石梯之旁。 小楼精致玲珑,一串串画工精湛的纸质灯笼挂在飞翘的檐下,随着风吹微微飘荡。 楼上门窗大开,那观景的美人靠前,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不高不矮,续着短须,双手背后,站姿笔挺,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用一顶银丝花鸟冠束发。 他身着堇色绣墨竹的广袖轻纱罩衫,里面是白色的重襟,但腰间系的却是带着青玉扣的云鸟纹赤带。 在等级森严的大赵,带青玉扣的赤带只有三品到五品的官员才能用。 他视线看向了远方,混不在意山坡上走过来的人。 那人走到小楼紧闭的门口,在檐下收起了油纸伞,轻轻叩响了那嵌着玻璃的镂空雕花木门。 门内伺候茶水的小童早就等在了那里,听到声音连忙打开了房门。 此时厅里正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清秀男人,他二十多岁的年纪,这样的天气,竟然身披狐裘,抱着暖炉。 一见这人,身着黑袍的男人脸色顿时一变。 茶童只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招呼人,等那黑袍人提步进门,她才连忙将门关紧,伸手接过了琉璃灯和油纸伞放在一边。 “三公子,五公子等您半个时辰了!” 茶童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梳着羊角髻,一双眼睛又大又灵,说话声音也是甜甜的。 但房间中不对付的两人却没有半点轻视她的意思。 “凌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听到小童的声音,黑袍人拉到脚背上的脸瞬间收回,笑的热情洋溢,顺便还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零嘴,塞给了风凌儿。 小茶童见此,立马高兴起来,道了谢后,便噔噔噔的跑上楼去喊人了! 等风凌儿离开,风凛才站直身体,看着早早到来的风冲,不禁冷笑一声。 “带着梅氏血脉的杂种,果然是跟旁人都不一样,六叔躲得这么深,你都能这么快找到,也不怕消耗太大死得太快!” 风冲病殃殃的脸上没有半点不悦,而是勾起了一丝带着病态的和善微笑。 “我这找人确实废命,比不过三哥您人见人爱,玄城之中全是您的朋友,谁在哪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双人一站一坐,视线交汇之时仿佛都能看到电闪雷鸣,杀人诛心的话更是张嘴便来。 37 梅雨无既云遮月 这种尴尬的状态,直僵持到楼梯上响起了风凌儿轻快的脚步声,才被转移。 “师父让二位公子上楼说话。” 听了这话,风凛当即转身上楼,而风冲则是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纯白的狐裘,看着风凛的背影,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作为风家当代玄术最强的两人,下一代的家主必然在两人之中诞生,他们从十年前,竞争就已经开始。 互相之间各有输赢,两人所代表的派系也呈现出对立之势,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和平共处,这辈子已经是不可能了! 两人上楼以后,连忙躬身行礼。 “冲儿拜见六叔。” “凛儿拜见六叔。” 风仲还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阴雨,眉头微微皱着。 听到两人的声音,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招呼两人上前。 两人自然不敢不从,上前几步,在风仲身后半步的位置停下。 “这场雨下了半月有余,使我心中烦闷。” 听风仲如此说,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年前我看梅氏星宫黯淡,曾算过一卦,以为梅氏气数已尽,不想卦象却是混沌未明,竟如龙入深渊,知其所在却不知其所明。” “眼下这场雨又下了如此之久,只怕变数已现!” 听了这话,风凛眼角余光不禁瞥了眼风冲。 “六叔多虑了,梅氏血脉传承艰难,又都是身衰体残的短命命格,放任他们自由繁衍都活不了多少年,卦象未明,说不定只是梅氏遗种又找到了什么续命的法子,可就他们那身体,估计也没什么大用!” 风仲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眼风凛,又看了看另一侧低眉顺眼的风冲。 “冲儿,你当如何说?” “六叔,冲儿不敢妄下评论,三哥所说自有道理,梅氏传承艰难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我们到底才疏学浅,对梅氏之事又所知甚少,所说所看,难免有所偏颇不合时宜。” 风仲的视线在两人之中流转,最后又转回到了外面。 细雨之声淅淅沥沥,又是好久过去,都不见放晴。 风凌儿已经在旁边煮好了热茶,但风仲没有离开的打算,风凛和风冲自然不能乱动。 等了好一会儿,风仲都没有开口说话,风凛皱着眉有些着急,但见到风冲一派恬淡之色,他又不好开口打断。 三人就这样站在那里,很快子时已过,体弱的风冲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却依然咬牙忍着。 他是个韧性十足又恨的下心的人,如果能够因此讨好风仲,他没什么不愿意的! 反倒是身强体健的风凛,站了这许久,实在是忍不住了,轻咳一声,小声开口问道。 “六叔,咱们再等什么?” 风仲听了这话,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有人知道他这口气叹的是什么。 “再等一个瞬间。”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风凛想要的,他皱着眉吞了下口水,身体微微前倾了些许,有些心急的还想要再问。 却听身边风冲的呼吸突然急促,那破锣一样的声音吓了风凛一跳。 他眉头动了动,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以为风冲这糟透的身体就要坚持不住了,连忙转头看向了风冲方向。 可谁知道,他看到的却不是风冲体力不支倒地的样子,而是风冲脖子伸的老长,双眼瞪得老大,连平时仅仅攥着的狐裘都放开了,露出了里面妃色的长袍…… 他紧紧的盯着天空,表情已经惊骇到了扭曲。根本无暇顾及风凛。 风凛神色一变,心头一跳,也连忙转头向着天空看去。 只这一眼,他便肝胆欲裂。 只见那遮蔽星空的乌云,好像突然被人掀开了一角。 在那浓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露出了一小片星图。 那一角星图此刻清晰如洗,在细雨的折射之下,竟然散发着璀璨夺目的星芒。 那是风凛自会说话开始就一直观察的星图,他从来不会记错上面的任何一颗星的位置。 可现在,那一角星图竟然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那刹那之间,风凛完全没有控制住自己,飞快上前两步,扶着美人靠的栏杆,弯着腰要把身体探出去,仿佛凑的近就能看的更清楚一般! 可惜,待得他想要细细观察之时,那片片乌云已经重新将之合拢覆盖,仿佛刚才那一刹那就是他的错觉一般。 房间之中一片安静,只有放茶壶的红泥小炉里,那上等银霜碳燃烧时噼叭作响的点点声音。 好一会儿,站了大半夜的风仲方才低低开口,不知是说给两个侄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梅雨无既云遮月,天降双星生枝节。不是好兆头啊!” 言罢,他眼中凶光一闪,宽大的袍袖一甩,瞬间转身大踏步的向着楼梯走去。 “凌儿,备伞!” 他已经没有时间搭理风凛和风冲,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那片星图之中,突然多出了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双星,那气数已尽的梅氏,竟然因此挣出了一丝生机。 风凛见此,赶紧把自己的脑袋从外面退回来,也不管身边的风冲,两步就追上了风仲。 “六叔,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风仲懒得搭理他,他衣袂飘飘,几步便已跨下楼去。 如果不是他掐算出了正确的时间,又有足够的耐心静等三天,只怕等雨停以后,这个变数就成了风氏永远都不会发现的秘密! 风凌儿已经撑起了伞等在一边,他顺手接过,又交代了一句。 “你不必跟着我,短期内我不会再来了,你要关紧门户,少说少听,书要看,武要练。” 说完,他不等看小童的反应,便推开了门。 不知何时雨好像大了许多! 石阶上已经有水流向着下方蔓延。 风仲深深的叹了口气,撑起雨伞直接冲入了雨帘之中。 与此同时,远隔数千里之外临城地界的一条山道旁,一辆马车穿过山道,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着。 北风刮的车窗玻璃猎猎作响,就在这时,一只莹润的手撑开了马车车窗,仰头向着天上看去,等在旁边的寒生一脸焦急。 “公子,外面风大……” 38 言茂冬 北风夹着清雪吹进了马车之中,少年公子看向天空的一角,他脸色苍白,但眼睛熠熠生辉。 “真是遗憾!” 寒生已经起身,拿起了锦被披在少年的身上。 “公子,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遗憾?” 少年又看了一会儿,才反手关上车窗,又放下了里面的棉帘,将寒生披在自己身上的锦被拢紧。 他忧伤的叹了口气。 “有些秘密,被人发现了!” 马车一路奔袭,他们要尽快赶到下一个地方。 这些的发生,并没有影响到现在的严家姐弟二人。 他们俩照旧忙着自己的事情,第二日一早,也照旧跟着大家一起上路。 时间一晃便出了正月,二月初一那天,大家正好出了临城边境,进入了合清。 合清的范围比临城大了好几倍,想要横穿而过进入巢郡,以众人的速度,起码要一个半月。 如果遇上意外情况,还要拖得时间更久一些。 至于会不会遇上意外,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一行人刚进入合清境内,就因为水土不服的问题一下倒了好些个人。 虽然饮用水也都过滤和烧开,但水土问题有时候比较玄学,说不上问题在哪。 这些病倒的人中不止是孩子,大人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无知愚民,百长几次叮嘱不许饮用生水,依然有人不听劝戒,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溪水,直接拿手捧着便喝。 严青栀每次看到,都替他们牙疼。 此地早春的溪水中连鱼虾都没有,凉的寒气都直往心里钻,这些人就为了偷那么点懒,真是什么都不顾。 这一下倒了如此多的人,立马上路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在这里安营扎寨,让那些人慢慢适应。 姐弟俩倒是还好,水土不服的问题早就被两人列入重点注意事项,进入合清以后,入口的所有东西都必须保证干净卫生,再加上除了兵营供应的水以外,他们只喝空间里存放的那些热水,一时之间倒是没出问题。 这一闲暇,不用赶路,两人便有了更多的时间,不自觉的,就说起了言家那些事情。 “哎,你说咱们走了这么久,言家的人是不是已经追到临城去了,也不知道去没去涿郡!?” 严青栀刚开始还是担忧的,虽然天大地大,想要找到两个孩子并不容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两人有没有那个逃跑的运气。 要是重回言家,以后的日子肯定又是一番新的光景。 被问及的严青竹沉默了片刻,思忖之后淡定回道。 “应该是到了!” 严青栀想到了这些就不禁想起他们在大车店准备的食物不多了,跟着就想到了当时准备打劫两人的贼。 “也不知道那两个贼怎么样了!对了,我都忘问你了,你后来跟他们说什么了?” 言青竹随意的说了一句。 “我让他们接一接言家的人,省得他们没发现商队的事情,就查到迁徙的事了!” 严青栀对此很是怀疑。 “你说他们就听?” 言青竹白眼给她。 “直说怎么可能听,所以我用了些办法……” 就在姐弟俩说着当时发生的事情时,言家的人确实已经找到临城去了! 带人追来的是言茂冬。 言茂夏身体情况果然如严青栀计算的那样,没几天就缓了过来,已经没有大碍。 不过心里阴影比较重,当众被人踢裆又打到失禁,让他好些天都不能出门,总觉得全村的人似乎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每个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而言茂秋就比较惨了,他连炕都下不来,只能在家躺着养病。 言家现在能镇住大局的除了重病出不了门的言老头,也就是言茂冬了。 他一路追来,已经找到了那个送两个孩子到临城的车夫,也打听到了姐弟俩在这个城门口下的车。 从这个角度去想,两人有没有进城问一问城门守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两个孩子特征明显,按说挺好找的。 不过他们行事太过谨慎,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时辰,有时候匆忙而来,又匆忙离去,甚至都没有惊动过周围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言家的人还知道打听的方向,可随着时间被拉长,他们所需要调查的困难也越来越大,甚至还被误导着走了两次错路,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真正追到临城,已经是言家姐弟离开临城的第八天。 言茂冬已经心知肚明,要找回两个孩子,可能没那么容易! 但这并不是容不容易的问题,就算不容易也要找。 别说一千贯不是小数目,就说这两个孩子的存在,也是言家的一根刺,一天没有拔出,他们就一天无法心安。 此刻的言茂冬风尘仆仆,穿着厚重的大衣,骑马而来。 跟他一起的只有两人,并不是言家没有更多人了,而是言家只有这些马,总是要留下一匹给言茂文装点门面。 三人到了临城城门口翻身下马,城墙底下的草寮已经拆除,下一批人什么时候迁往巢郡,还要看这一批迁过去的人能剩下多少,又能否适应那里的生活。 言家的人虽然知道调配人口的事情,但除了言茂文为了紧跟时事对此多做了解以外,言家其他人都没将之当成大事,言茂冬自然也不知道言家姐弟正巧赶上了这一趟迁徙之旅。 他此刻眉头紧皱,心中思量着两个孩子能去的地方,顺便拿出身上的证明,牵着马排着队,准备进入临城之中。 临城的守备还算不上森严,调防时间基本是一月一次,因此,如今站在城门口的兵士,还是言家姐弟入城时的那一批。 只不过,再过几天出了正月就要换人了。 言茂冬不知道这些,他也就是赶了个巧。 交钱查验过身份后,他状若担忧的跟查验他身份的守备询问了一句。 “官爷,小民有些事想要与您打听一二。” 说话间,一把铜钱已经悄悄塞向守备的腰间。 城门口的守备似有所感,瞬间警惕,蒲扇般的粗糙大手立马按住言茂冬的手,冷硬的眼神将言茂冬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吓得言茂冬连连吞咽口水,伸出的手尴尬的僵在那里,不敢收回,也不敢送出。 “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39 碰面 言茂冬没想到临城守备防备心如此强,有些尴尬的将手往回收了收,又连忙弯腰赔了不是。 “官爷,小民这也是急的没了办法,家中幼侄侄女偷跑,至今已经离家十几天,小民心中担忧不已,一路追人至此不得门路,这才冒昧一问。” 那守备见他神情不似做伪,眼中的冷意收了两分,方才说道。 “既如此,你当去找人才是,与我等纠缠又是何故!” 言茂冬满面愁苦。 “小民一路追来,追到了一个车夫,说是两个孩子送到了这个城门方向,小民这才斗胆向几位询问,不知在八日之前的傍晚,有没有见过两个孩子入城,为一女户,户主名为言青枝,今年方才十岁……” 虽然是对钱不对人,但他的急切无比真实,让几名看过来的守备都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之前对他警惕心起的守备,也放心了许多,不过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嘴。 “这般小的孩子,又怎立得女户?” 说到这里,言茂冬唉声叹气,愁容更盛。 “我大哥因父亲后娶,对家族多有嫌隙,一直与我们不甚亲近,生了重病都不曾与我们交代,此间种种,愧与人言,不便多说。眼下,小民只想寻回两个孩子,” 言茂冬以袖掩面,挡住了自己有些烦躁的脸。 但那些守备却以为他羞愧与家丑外扬,对他的信任便多了两分,也愿意帮忙回忆一二。 对于严青栀的消息,城门口的守备还真知道不少,严青栀入城那天,本就是踩着点来的,还因为是两个孩子,八天也不是多长的时间,倒还真是有人记得。 不过关于什么时候出城的,就没人知晓了。 言家姐弟原本就是跟着商队离开的,而且走的也不是这个门,言茂冬再三追问也没有结果。 后面等候入城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再加上守备们确实不知情况,他被排队的人怼了两句之后,也只能悻悻然的入了城。 临城是一座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大城,整座城的占地面积极大。 这时候还没有后世的高楼大厦,每家每户都是独门独院,房子高低落错,一两百平的院子最多也只能容纳十几口人,其中还有许多地方更是一套上千平的三进院子里只住二三十口,甚至只留下一两个老仆照看,直接空置一个院子的也不在少数。 如此的规划之下,十几万人的城市所需要的占地面积,与后世上千万人口的城市也相差不大。 由此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城市之中想要找到两个孩子要有多么困难! 言茂冬深深的叹了口气,牵着马带着两个同行的下人,想着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寻找。 正在他迷茫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是言家的三爷吗?” 言茂冬对于别人提到言家十分敏感,虽然他不是三爷,但还是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来人。 那人衣着不算光鲜,五官没什么特点,只是说话间好像缺了一颗门牙,头发散乱,也没有带帽子,双手缩在袖子里面,整个人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一见言茂冬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他,他整个人顿时兴奋起来,连忙往前凑了几步,再度追问。 “是言茂秋言三爷吗?” 言茂冬上下仔细将那人打量了一遍,言辞含糊的问了一句。 “你是谁?等在这里作甚?” 那人听到言茂冬的回答,眼泪差点流出来,八天了呀!他在这里等了整整八天呀! “三爷,小的等你等的好苦啊!” 说罢,他哭着便冲了上来,言茂冬一脸警惕,飞快后退,身边跟着的两个人也连忙拦住那人。 经过几天前的清洗,言家现在是剩下的长工仆从也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这些事情不需要言茂冬嘱咐,便已经知道自己的本分了! 那人眼见着对方对他提防太过,明白自己不交代一些事情是不会得到对方信任的,便赶忙说道。 “小的是奉了青竹少爷的嘱托,才特意在这里等您的呀!您看,这钱小的都准备好了!” 说着他伸出缠满布条的手,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二十贯的银票,眼含热泪的递到言茂冬的面前。 言茂冬听他说青竹少爷的时候还迷茫了一瞬,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之一,言青竹。 一想到那个小崽子,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再一看对方递了张纸过来,本能就觉得是什么挑衅叫嚣的话,可谁知,定睛一看,竟然是给他钱。 霎时间,他心中恼怒更胜! 这两个小崽子,在家里骗了一千贯,竟然只拿出这么点打发他,别说他身边跟着长工和仆从不好贪墨,就是他一个人来的,给二十贯就想要买通他,是瞧不起谁呢! 一看言茂冬见了钱,脸色反而更加难看,那男人腿都软了! “三爷,这可是言青竹跟我们兄弟说好的,给您二十贯,您给我十日断肠丹的解药,您可别不想认账啊!” 言茂冬完全没有认真听对方的话,心中烦躁的不行,但考虑到对方知道言青竹的消息,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敷衍了一句。 “爷做事不用你交代。” 本着少赔一点是一点的原则,言茂冬上前两步伸手就要将银票接过,但就在伸手的瞬间,那人飞快将手收回了一点,目光直直的看着言茂冬。 “爷,解药呢?” 言茂冬哪里知道什么解药,伸出的手更长了一些,一把就将银票扯了过来,对方的手似乎有些毛病,完全握不住银票,言茂冬都没用力就把银票扯了过来。 “解药的事一会儿再说,爷现在有话问你!” 那人脸色不太好看,眼神之中有晦暗的光芒一闪而过,但因为钱已经被言茂冬拿走,他此时不好翻脸,便微微躬身,一副听话的样子。 “您说您说!” “你把关于言青竹的事情都跟我说说,只要是你知道的,就全说一遍。” 那人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知道眼下的情况,但也只微微犹豫,便开口道。 “小的现在住的大车店,就是当时见到青竹少……言青竹的地方,要不您跟我到那坐坐,咱们边走边说……” 他从善如流,发现了言茂冬对言青竹的态度有些微妙,也下意识的改了口。 言茂冬原本不准备跟他过去的,毕竟他带的人也不多,但一听说是言青竹曾经住过的地方,立马改了主意。 “成,你带路吧!” 40 作死 那人紧紧盯着言茂冬的反应,听到对方答应下来,瞬间眉开眼笑,仿佛刚才的二十贯一点都不重要一样,点头哈腰的给言茂冬带路,引着对方去了大车店的方向。 一路上他将自己和言家姐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些,隐去了一部分对自己不利的地方,还顺便在不同方向上测试了一下言茂冬的反应。 很快他就得出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结果,言家这些人似乎跟那姐弟关系并不太好! 这其中的事情他说不清楚,但他心中已经猜测,自己想要的解药怕是拿不到了! 其实言青竹刚给两人服药的时候,他们并不相信那是毒药。 但谁知道当时天还没亮,他们就拉起了肚子,越来越严重,再加上手上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医治了,可也发起烧来。 这一烧浑身哪都疼,把两人吓得够呛,只能去问医馆的大夫,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身中剧毒…… 这个时代不讲理的人太多了,医馆的大夫除了医术以外,眼力也要精准,才能平平安安走的长远,行事说话自然十分谨慎。 一见两人手上这伤就知道是得罪了某些狠人,他可不敢说的太多,只说自己医术不够,无能为力,不过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两人要是有其它办法还是想想别的办法比较合适。 这才有了此后几天,两人轮流等在城门口的事情! 严青栀听着严青竹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脸懵逼。 “你把泻药给他们俩吃了,告诉他们是十日断肠丹?这也太扯了?他们能信吗?” 严青竹耸了耸肩。 “爱信不信呗!不过现在全是室外的茅房,死冷寒天,寒风倒灌,一拉肚子得多难受!而且他们手又伤的那么重,肯定得发烧。” “我就照着这个方向说,什么头两天拉肚子,两天之后浑身疼,身体好的四天之后没有症状了,就能坚持到十天。但身体不好的,可能直接就被毒死了云云……去医馆也没用,独门秘术,普通大夫查都查不出来,只有我们言家的秘药能解……” 言青竹说的风轻云淡,本来就是一步闲棋罢了。 严青栀:…… 牛批! “他们不信也没关系,对咱们没什么影响,有没有那两人,咱们都是依照计划行事的。” “要是信了当然更好,依照言家几个儿子的品行,肯定是钱照收,事不办,最多为了咱们的消息,随便拿点东西敷衍一下两人,但同样的,也一定会从他们身上压榨出更多的价值,甚至说不定还盼着他们死了,好连累到咱们身上……” “不过,那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手里没有多少钱,短时间内又没了挣钱的营生,铤而走险坑言家一笔的可能性更大。”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大的胆子了!要是胆子大一点,以后能吸言家一辈子血,直到言家把他们干掉为止,要是胆子小的,也就是在追来的人身上捞些好处。” 言青竹这话显然是已经想到了如何从言家身上吸一辈子血的办法了! 可惜,两人虽然恨言家,但也看不上飞贼,看他们各凭本事的互掐就够了,没必要帮助谁! 严青竹推测的一点错都没有。 言茂冬收了钱之后,便以解药相要挟,让两个贼帮着找到两个孩子,过程中也谈不上多尊重。 言家的人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惯了,刚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敬畏,但随着那两个贼的小意逢迎,他那些不好的习惯便又跑了出来。 对两人虽然谈不上非打即骂,但那颐指气使的神态也真是令人作呕。 当然,那两个贼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一路走过这么多的地方,自有一套看人的本事。 虽然担心自己会死,也为了找寻两个孩子尽心尽力,但还是若有似无的试探了几回言茂冬,还顺便找机会翻看了言茂冬的行李。 结果,屁的解药都没有看见。 他们心中立时便有所猜测,又换了两家医馆查看了一番,都没有发现异常,而且十天已过,他们依旧活蹦乱跳的,还有什么不明白。 两人恨言家恨的牙根都痒痒,当即就商量出了对策。 他们这边生气的时候,言茂冬已经顺着大车店老板和商队的指引,找到了姐弟俩跟着的商队。 商队出行的人还没有回来,这边的人知道言家姐弟跟着去了,却不知道他们半路离开,言茂冬也因此被误导,给言家送信之后,准备了些东西,便想要追去涿郡。 然后…… 他们当天晚上,就让那两个贼给偷了个精光,连马都给他们牵走了! 早上起来,赤条条三个大汉! 连件出门的衣服都没给留,可见这俩贼恨他们恨的多深。 但言茂冬并没有从这件事情中吸取教训,甚至还想要找大车店的麻烦。 也不想想,能在这里开大车店的,哪里是他们几个没钱没根基的人惹得起的! 因为态度不好,大车店老板喊了人,用几个麻袋把他们一套,暴揍了一顿之后,直接就给扔了出去。 同时大车店这边也已经报官,在他们这里偷东西还想囫囵个跑出去?想得美! 那两个人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大车店老板也不是个傻子,人一跑他就有所察觉,原本是准备着抓回来人追回来东西,还给言茂冬再叮嘱几句的。 可谁知道这人一发现东西丢了,立马把矛头对准了他们,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开口就是“这种下九流的破地方……”云云! 这谁能忍! 眼下这时候没有品牌信誉一说,再说大车店的信誉也不用言茂冬这样的傻子来维持! 这种人一看就是一辈子都没怎么出过村子,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惯了,让他吃亏长长记性,没什么不好。 言茂冬带着长工和仆从披着麻袋冻的哆哆嗦嗦,还不觉好的吵嚷着要去找人为他们做主。 一路哆哆嗦嗦的去了衙门,衙门受理了他们的案件之后,又去大车店传唤老板过来,把事情一问,就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41 袁四 东西是你们自己的熟人偷的,你们说大车店有问题就有问题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仙人跳! 反正证据不足,在没抓住小偷之前,一切都是空谈,回去等消息吧! 言茂冬这回彻底傻了眼,他现在没有钱没有户籍连衣服都没有,也没有地方安置。 要是没和大车店闹翻,还能死皮赖脸的赖在那里不走,结果现在闹翻了,人家不揍他都是给朝廷面子,哪里还能收留他们! 可外面要是盛夏也就算了,躺那都能坚持一下,但现在也才开春啊,雪都没化呢! 三人就这么出去还不得冻死在外面。 言茂冬没有办法,只能赖在衙门不走,任凭衙役说什么都没用。 一通吵嚷之后,他们终于如愿,不止得到了三身衣服,还找到了住宿的地方。 “进去吧!老实点!不然把你们赶出去!” 带着铁链的三人被人粗暴的推进了监狱里面,还要点头哈腰加陪笑。 头一次说这样台词的狱卒还有些不适应,但三人实在穷的没有油水可榨,他也懒得搭理他们。 大赵的普通监狱里私刑不多,也是因此,三人才能这般有恃无恐。 大狱里也不暖和,但好歹有片瓦遮身,一人还给发一床铺盖,活下去总是没问题的! 四天的时间过去,到了第五天,言老五来了,交了一笔罚金把言茂冬领了回去。 顺便听说了那两个贼已经落网的消息,不过可惜的是,偷东西不是死刑,赃款也已经被花光了,而且据两人所说,他们这是个人恩怨,又是熟人作案,跟大车店没有关系。 于是一通绕下来,言茂冬钱也没了,人也丢了,除了得到了一个姐弟俩去了涿郡的消息,什么事都没办成。 言家到底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资源有限,言老头好好培养的也只有言茂文一个儿子,最多再加上一个关注比较多的言茂夏,剩下那些儿子,都是周氏培养的。 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所有的资源倾斜到一个或者两个人身上,其余的孩子不说傻的出奇,但质量也要比那个顶门立户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如果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一路生长,可为了更好的融入自己的家庭,也要拼命压下自己的光芒,以求生活平稳。 这种宗族为先的社会,想要达到人人平等,是不可能的。 他们拧成了一股粗壮的绳子,让外人不好欺压的同时,也要不断改变自己的形态,让自己适应这种生活方式。 就像现在的言家,他们实力有限,资源也不多,有了言茂文以后,就不需要再有一个聪明的孩子了! 所以哪怕言老头发现了严家姐弟的不凡,他宁愿把两人弄死也不会留下来培养! 因为他明白,这两人培养起来以后,都会成为与言茂文竞争资源、内部削弱言家实力的存在。 不过,倒霉的也不止言茂冬和言家人。 因为这件事,严家姐弟两个也没有落的好处。 那两个贼一被抓,就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其中自然包括了他和严家姐弟的关联,那玉佩和刀疤脸女人的事情也全都交代了出来。 临城城东的一栋民居里面,几个男人正关着门坐在一间简陋的屋舍之中商量着什么。 一个年轻些的穿着灰色劲装的男人突然冲了进来,满面潮红。 “四哥,消息打听到了,那两个孩子在福瑞市场里买过盐,我查了她们的户籍档案,已经在十几天前就跟着去巢郡的队伍离开了,跟她们同车的就是那两个贼所说的,脸上有刀疤的女人。” 被称作四哥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长相普通,但气质沉稳,被来人打断说话,刚开始还有些不大高兴,但听到最后,神色立马收敛,眼神中有些光芒一闪而过。 “看来他们真的是一伙的,用这种方式拿回玉佩,一定是不想惊动他人!” 听到这话,进门的人有些迷茫的挠了挠头。 “不对吧!四哥,那两个孩子的身份不是查清了吗?跟大公子没有关系啊?!” 袁四抬眼看了看年轻男人,冷哼了一声。 “你怎知离开那俩孩子,就是言家找的那两个?” 年轻男人被问的一愣,但转瞬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他们想要隐藏身份的手段!?” 说完这话,他的脸都兴奋的红了,仿佛自己得知了一条多么令人意外的惊天大秘密。 “那这两个孩子对大公子来说一定意义非凡!不然不会用这种方式送出城的!四哥,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啊!” 袁四一边得意于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一边又乐于见到小弟的奉承,勾了勾唇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眼下耽误之急便是把那两个孩子抓住,十六,你去查查路线,看看那些人已经到了什么地方,我和十七十九准备准备,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坐在那里听了半天的方脸男人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 “老四,这么轻易便下决定是不是太武断了,若是调虎离山……” 一听十七开口,袁四一脸的不高兴。 “到底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十七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一边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十九按住,十九没看十七,仰着头对袁四说道。 “当然是都听四哥你的!” 凶悍的十七好像十分听这人的话,十九一开口他只能悻悻然的又坐了回去。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后面的事情,这才分头离开,出去以后,十七一脸阴郁的甩开十九拦住他的手。 “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你听他说的那都是什么东西!十六是个傻子,你也是傻子吗?” 十九看着愤怒的十七,不禁笑出声来。 “虽然老四说的不对,但他是夫人的心腹,和咱们这种跑腿的杂鱼可不一样,你得罪了他又有什么好处,你还嫌他现在给你穿的小鞋少吗!” 十九语重心长的安慰十七,但他心中却是另外的想法。 眼下这局面迷雾重重,多方的影子混杂其中,让袁四试探一番也没什么不好。 十七心中仍然郁气难平,可也知道十九说的是正理,犹豫了一瞬,开口说道。 “今日之事,我记了你的情,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是负责善后的,可要做多准备。” 十九笑眯眯的答应下来,但他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善后这种事,也要有后才能善! 人要是干净利索的死了,就不需要善后了…… 42 躁乱 言家的人没有追来,也让两人的心放回肚子里不少。 眼下他们觉得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那个跟两人同路好些天的刀疤脸女人了! 那女人确实奇怪的很,这几天接触下来,姐弟二人已经明确确定,那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在不停的观察着他们,但又没有看出恶意,如果说是为了玉佩,却从不来试探。 可要说是他们多想,两人又总能在很多不经意间,发现那人对他们的关注。 这是一种不怎么好的体验,猛地一回头或是一转身,就能看到一双探究且不加掩饰的眼睛。 如果他们是真的小孩子,大概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不过两人毕竟已经足够成熟,内心也十分强大,倒是没有太多反应。 而且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之时,他们也并非什么都不做,除了时不时也在对那人试探以外,严青栀更是将自己那一招必杀技练的无比纯熟。 说来,有些时候天赋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她上一世练功勤勤恳恳,每日勤练不辍,在那样传统武术式微的环境下,也不过是个三流水平。 可这一世她却明显感受到了不同。 不管是练功还是练字亦或是绘画木工一类的手艺活,大部分时候仰仗的都是肌肉记忆,并不是全凭意识就能控制的。 就像一个常年用右手写字的人,不管他的右手字多漂亮,换到左手都是一样废的出奇。 明明就是同一个大脑操控的,但结果却千差万别。 天赋所弥补的,不止是努力时的成长速度,还有坚持后的成长上限。 也是因此,让严青栀不自觉的将更多的精力向着这一方向倾斜。 虽然战斗力强了未必有什么好处,但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再出发的时候,路上的雪已经快要化了,一脚一脚的踩上去,没一会儿就踩成了泥水,黏的都能把人鞋拔下来。 原本就不平整的路面更是颠簸的不行,走着走着便摔跤的事情并不少见。 骡车也经常陷入其中,需要大家一起抬才能抬得出来。 这一下赶路的速度瞬间就降了下来,一大天也走不出多远去。 合清郡在临城的东南方向,气候要比临城暖和许多,有些人家已经有人将厚重的棉衣脱掉,换成了夹袄。 严家姐弟却是不敢的。 某些时候,那种怕死的气质,已经深入两人的骨髓之中。 正午的阳光透过刚发新芽的树枝落在了清澈见底的溪流里面。 早春时节的溪水依旧冰凉的可怕,但清澈的连里面的石头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有的小孩子喜欢的不行,便不顾冻手,在那里捞两块石头玩玩。 却是没人再敢直接喝了。 经过了这几天的休整,队伍里有大半的人都瘦脱了相。 大约只有姐弟二人不止没瘦,反而肉眼可见的结实了起来,严青栀甚至还长高了一点。 休整时间很快结束,姐弟二人吃饱了东西继续躺在骡车上睡觉。 与他们相隔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两个男人正蹲在地上,以山坡遮掩身形,紧紧盯着迁徙的人群。 “四哥,是那几个孩子吗?” 其中一个人有些疑惑,他觉得那几个孩子似乎都太小了一点,甚至觉得那两贼是在骗他们的。 袁四也是皱着眉头,他心中虽然笃定那两个孩子肯定有猫腻,可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三个孩子。 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真的会是引开他们的人吗? 怎么看都奇怪啊? “应该是吧!那个刀疤脸的女人我曾见过,是大公子身边的人。” “但是四哥,咱们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大公子的痕迹,这几个孩子看着和别的孩子也没区别,咱们要抢来也未必能问出来什么吧!?而且这会不会是那个刀疤脸的女人误导我们的?” 那人眼睛眯了眯,眼神之中的狠辣一闪而过。 “误导又怎么样?只要不是死士,就没有我撬不开的嘴,到时候连那女人一起抓了!” “十六,一会儿你联系十九他们,咱们按照计划行事,等乱起来的时候趁乱把人带走。” 十六犹豫的点了点头,两人慢慢的退回到山坡之后,在一边的树上牵过了自己的马,翻身而上,立刻向着两个方向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严青栀掀开了盖在头上的棉衣,向着某一个方向看去。 而坐在骡车另一边赶车的刀疤脸女人眼中则有杀意一闪而过。 刚吃过东西,又恰逢阳光正好,不少人都昏昏欲睡,大家便走的都不快,小半个时辰过去,才走出了六七里地。 严青栀躺在骡车上半睡半醒,恍惚之间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好像在一片山林之中看到了一辆马车,跑的极快,拉车的是一匹膘肥体健的枣红马,但不等她看清楚赶车人的模样,马车便已经与她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真实的仿佛不是梦境,马车带起的劲风,刮的她脸蛋生疼,就在她眯着眼睛想要后退的时候,贴着彩色琉璃的车窗突然被一只莹白的玉手推开。 山林里白雪未散,风光正好,可就在这只手出现的瞬间,所有的光彩都被这只手夺取。 严青栀自此之前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手控,但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悟了! 她微微歪头,想要看清楚这只手的主人长的模样,可谁知,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阵杂乱之声。 严青栀瞬间从梦境之中清醒过来,她当即翻身坐起,一把扯过严青竹护在自己怀中,与此同时,拉车的骡子突然躁动起来。 梦境与现实的转换令她的情绪有一刹那强烈的不适,连心跳都比平常快了几分。 她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恼怒还没有褪去,视线迅速偏转,看向了骡车后面,躁动传来的方向。 那头已经乱了起来,许多兵役举着兵器冲向了那边,而周围迁徙的百姓们则尖叫着四处逃窜。 “不要慌!稳住!别乱跑!” “大家都到这边来!东西先不要管了!” “别慌,列阵……拦住它们!” 到这样的指挥无济于事,躁动不止没有控制住,甚至还向着整个队伍蔓延。 拉车的骡子已经慌了,骡车颠簸的严青栀都不知如何是好,她也在这个时候,终于看清了冲击队伍的是什么! 43 危险 不知从何处竟然冲出了一群野猪! 她们在队伍的中段,而野猪是从偏后方冲出来的,放在车后面的东西阻碍了严青栀的视线,她看的并不真切,也不知道这些野猪的具体数量。 周围的躁乱已经控制不住,就在她看这一眼的时候,一头跟她们拉车的骡子差不多高的野猪,直冲着她们而来! 那是一头成年野猪,它双眼通红,两颗獠牙上挂着血,脑袋在奔跑中微微压下,背后的鬃毛直立着,凶悍的气势扑面而来。 严青栀瞳孔微缩,手都有一刹那的颤抖,但她马上冷静,眼下不是慌乱的时候,带着严青竹离开才是正事! 与她同样想的显然不只一人。 就在她收回视线的瞬间,另一边赶车的刀疤脸女人突然伸手将坐在她身边的小男孩一把拎起,直接扔在了严青栀身边。 严青栀还以为对方终于忍耐不住要对自己出手,吓得抱着严青竹一个翻身挡在了两人之间,但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 她隔绝了对方的视线,却没有挡住男孩伸出的手。 还没有严青栀高的男孩一手拉住严青栀,一手拉住严青竹,就在严青栀准备奋起反抗之际,突然一个用力,三人抱做一团,当即便从骡车上滚落在地。 于此同时,一声破空声就在严青栀不远处响起,不知何处飞来了一支袖箭,直接命中了那头拉车的骡子。 袖箭不长,力道也不强,根本杀不了一头骡子,但却能让吃疼的骡子瞬间发狂。 严青栀听到了声音,却无法多做他顾。 刀疤脸的女人神色凝重,拼命驱赶着骡车向着远离三个孩子的方向而去,生怕发狂的骡子将他们踩踏。 严青栀和严青竹也已经在那男孩的拉扯下翻滚着落向了山坡的方向。 三人滚成了一个球,竟然借着冲力滚出了老远。 严青栀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等到摔散开的时候,人都快要吐了,但她却没有缓解的时间。 她一手一个将严青竹和旁边的男孩拉起,连忙踉跄的后退两步。 一辆骡车直接从他们身边冲过,直接向着山坡之下扎去。 车上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严青竹双眼瞪得老大,呼吸都快要忘了。 严青栀也是吓得汗毛倒竖。 但却没有时间给他们平复,刚躲过一劫的严青栀微微转头,便看到一头一百多斤的小野猪,正双目赤红的冲向了他们这边,距离也不过十几米了! 这一瞬间,严青栀爆发出了自己的全部潜能,扯着两个孩子一踏而起,两步就冲到了山坡之上。 而小野猪也在同时,擦着她手中的男孩而过,那倒竖的猪毛在男孩的手脸上刮起了数到红痕。 周围已经有兵役赶了过来,长刀盾牌的已经向着那小野猪招呼。 而严青栀则是一屁股跌坐在地,头晕眼花。 周围的环境太复杂了,她还没喘两口气,就有乱跑的人险些踢在她脑袋上。 这些野猪的状态有些不大正常,兵役们已经结阵阻挡,整齐的喝声,连老虎都能震慑,却无法吓退一头野猪! 队伍中的百姓早就慌了,有的扯着自家的贵重物品往山林里跑,有的则向着山坡下面冲去,还有蹲在骡车底下误以为自己能够躲过一劫,结果被野猪连车带人全都撞飞。 严青栀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这一次实在是天赋异禀,不止力气大,连五感都异常敏锐,也是因此才在这样的混乱之中还能护着两个孩子东躲西窜。 周围的混乱继续着,四处乱窜的野猪群,还有受惊的骡子和不停尖叫的百姓。 终于有百姓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组织能力强的人也开始联合众人拿出工具武器拦截和驱赶着野猪。 但这些野猪实在疯狂的过分,经过训练的兵役都拿它们没有办法,就别说这些普通人了! 他们之中不少人都被野猪撞飞踩踏,场面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严青栀再度绕过一辆骡车,拼命向着远离混乱的方向跑去。 可惜她腿太短,这山间也实在不够平整,跑了好几息都没能离开太远。 “小心!” 突然,被严青栀扯着的男孩一把将自己的袖子从严青栀手里挣出,反手就将姐弟二人推向了山坡方向。 严青栀下盘不稳,又头晕眼花,被这一推,直接带着严青竹滚落而下。 她视线翻转之时,就看到一杆长矛从天而降,正好扎在了她们刚才的位置。 严青栀滚出三四米方才扣住一块石头稳住了身形,而严青竹则是直接撞在了她的身上,撞的她差点吐出来。 不过两人总算没有滚落在山坡之下,也是好事。 可还不等她庆幸,她旁边一头被人逼退的小野猪突然注意到了他们姐弟二人,方向调转,竟然直接冲着他们而来。 因为距离太近,严青栀已经来不及再躲了,她的心怦怦乱跳,眼见着那野猪冲到了两人的进前。 野猪那赤红的双眼已经距离她近的不能再近,严青竹就在她身边连坐起来都来不及。 一瞬间,时间都有片刻静止。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和那头野猪。 严青栀眼中的惊恐没有散去,但身体已经早于意识瞬间站起。 她左脚向前跨出,不退反进,直接出现在了野猪的右前方。 双方之间近的她都能够清晰的闻到野猪呼出的臭气,那换谁都会崩溃的气味,在此刻却还没来得及对她造成半分影响,她便已经出手。 错开的双膝同时下沉,腰部侧转,那空空荡荡的左手虚握向前,右手成掌,直接推在了左手之后。 强大的气势在一瞬间爆发而出,一柄五寸多长的短剑骤然出现,被她以全身最大的力量从那野猪的右眼直接推进。 短剑划开了野猪的皮肉,刺破它的眼睛,一阵血肉黏腻的声音响起,短剑依旧没有停下,如若无物一般,穿过它的眼眶处的颅骨,直接进入了它那软嫩的大脑之中。 严青栀的力量没有停止,双臂肌肉瞬间鼓胀,还带着青紫伤痕的手上,也霎时间青筋暴起,沾满了血污的双手仿佛都没入野猪眼中一般,裹挟着她全身的力量,将那已经快要踩在姐弟二人身上的小野猪,直接掀翻出半米有余。 她自己则因此一屁股跌坐在了严青竹的脚边。 44 抓人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却掏空了严青栀所有的力气。 野猪的生命力极其旺盛,就在这样的伤害之下,它还在蹬着腿想要站起。 严青栀却已经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战斗力。 她身边才反应过情况的严青竹慌忙拉她起身,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几骑蒙面轻骑突然出现在混乱之中。 其中一人策马扬鞭,绕过了整个战场,直冲姐弟二人而来。 那马的速度极快,目标也十分明确,马上的人到了山坡这里,身手一捞,正好扯住了严青栀的衣领子。 严青栀为了行动迅捷,衣服向来穿的板板正正,平日里随身的紧,可如今倒显出了劣势来。 眼下她想要脱衣服摆脱这人的钳制都做不到,只能被人提起就要扔在马上。 她应变极快,反手就要攻击对方的胳膊,马儿跑起来她也不怕,她有底子在,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但不想,严青竹见她被人提起,眼神一惊,瞬间就做了一个决定! 他竟然半点都没有放手,被拖拽出四五米的距离,依然攥紧了严青栀的衣袖。 那男人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一甩之下没有将两个孩子都甩上马背,便只能提着他们向前冲去。 马的速度不比骡车,这个速度掉落下去,脑浆子摔出来都不奇怪,严青栀也就是凭着一腔孤勇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如今多了严青竹,她还怎么敢! 刚才没有放手,现在就彻底放不开手了! 严青栀眼前飞速倒退的画面也让她明白眼下的处境。 她放弃了挣扎,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严青竹。 心中恼怒对方不顾安全,但又庆幸。 眼下不瞎的都能看出来,这些事情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能将一群野猪驱赶至此,又光明正大的当着兵役的面将两人掳走,对方的体量绝超他们的想象,起码来的不会是言家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只知道姐弟两人要是分开,活下来的几率可能都不大。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对方短时间内没有杀了两人的打算。 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骑马的人一路狂奔,周围的景色疯狂倒退。 严青栀因为被提着衣领子,看不到那人的情况,不过严青竹倒是把对方所有入他眼的特征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人身材笔挺,一身黑色细棉布的劲装,袖口裤脚都缠了一样的绑带。 蒙着面,看不到容貌。 乍一看也没有见到能显现出身份特征的东西。 严青竹原本没觉得能发现什么异常的,却不想那人在跑出去很远以后,突然一伸手,用力把两人扔在了马背上面。 与此同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微微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严青竹看到了对方耳后似乎纹了一个青色的鸟,那是个比较抽象的图案,不过寥寥两三笔,就把一个鸟的形态意境和韵味勾画的淋漓尽致。 他皱了皱眉头,觉得对方是不是太不谨慎了,即便纹身不大,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也有暴露身份的可能吗! 严青栀不知道严青竹发现了纹身的事,她现在正在胃疼中! 不过,虽然被垫的胃疼,但她心中还是舒了口气的,怎么看都好像在马背上比悬空更安全一些…… 不过很快,她就觉得自己这一口气松的有些早了。 就在她歪过头准备看看有没有偷袭的机会时,一支带着血的银色箭尖突然从男人的肚子上穿过,在她视线中划过一到光,最后稳稳的停在了她头上的不远处。 严青栀趴在马背上,扭着脖子,看着头上的箭,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特么是什么剧情啊?! 是不是扯淡! 一伙人还不够,竟然还有一伙人!? 而且,这箭尖就在她头上啊头上…… 骑马那人要是没控制住直接歪在她身上,她这脑袋还能保住了吗! 她心中担惊受怕,又怒火涛涛!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也不知道这人还能不能起来带着姐弟二人继续跑了。 严青栀下意识的感慨,视线没有从那箭尖上移开,心中在想着如果按照剧情,这里的这位应该要冒死逆袭了! 但可惜,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那人也没有向她想象中那样一路负伤跌跌撞撞的带着姐弟二人离开这里,带到一个新的地方生活。 毕竟那是主角才有的待遇,现实之中是朝他射箭的人很有准头,一箭就射的他内出血。 而且那箭头上明显带着弯钩和血槽,将他脏腑内的伤口彻底撕开。 在没有外科手术的时代,这样的伤势,必死无疑! 严青栀小心翼翼的盯着头上箭尖的时候,那人的肚子也在一瞬间膨胀起来。 血量的极速流失,让他都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动作,便陷入了休克,身体也因此而痉挛。 严青栀赶紧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虽然是头一次看到死人,但意外的她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严青竹比她不如,脸色到底变了一瞬,但也很快克服。 眼下不是慌乱的时候,他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没有人控制的马匹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姐弟二人全身紧绷,生怕自己触怒了这狂奔中的马,把他们从马上甩下来。 好在经历了这么多倒霉的事件之后,马儿总算没有再这时候闹什么幺蛾子。 跑出去没多远以后,就停在了山中一片草地之内,低着头啃起了草来。 不过姐弟二人还是没敢轻易动作,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但尸体依然坐立在马背上,之前马儿跑的时候他微微后仰,如今马停下来,他的身体则在一点一点的向前倒去。 他身上那散发着银光的箭尖正向着严青栀扎过来,严青栀吓得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伸手抵在那人身上,想要把他推下马去,可那人死就死了,却还紧紧扯着缰绳,严青栀推了两下,惊得马儿一阵小跳,那人还依然稳稳的坐在马上。 他们一时之间和这马这人便僵持了起来。 45 高素 严青栀倒不是没有力气,但她却不敢再将自己置于刚才的险地。 要不是杀那野猪让她脱力,后来那人伸手抓她的时候,她说什么都得剁了那人一只爪子,怎么可能让对方扯住她衣领,还把严青竹牵连其中! 眼下重现刚才的情况,又有一伙与这人敌对的人要追来。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她得给自己留下一击的机会和能力,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再如此被动了。 因此,她宁愿就这么僵持着,也不准备做些什么。 正在她和尸体推来晃去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她的感知如此敏锐,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便已经确定了方位,考虑到那人能够射箭,严青栀赶紧用尸体挡住自己的脑袋,生怕就这么被对方爆头。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还已经锁定了空间里面的一把菜刀,就等着对方靠近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出手了! 严青竹也是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趴在马背上装死,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和呼呼的风声。 不一会儿,马蹄声已经到了进前,马上的人拉住缰绳,看着两个恨不得找个龟壳缩进去的孩子,并没有直接动手解救,而是开口询问道。 “需要帮忙吗?” 听到这个声音,严青栀下意识的放松了些许,这是刀疤脸女人的声音,虽然她很少说话,但确实是她的! 严青竹的身体也没有刚才那样的紧绷,显然也是听出了来人的动静。 对方不管对两人有没有恶意,眼下肯定不是来杀他们的,不然也不用等到现在,早就动手了! 严青栀微微抬了抬脑袋,什么废话都没问,热情的承认了自己的窘迫。 “那实在太感谢了!” 高素此刻也是灰头土脸的,那一场骚乱让她应对起来也很吃力,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痕血迹。 而且那些人不止想要抓严家姐弟,还想要顺便把她和高庸也抓了,要不是队伍里面还有他们的人,高庸现在指不定就被带到哪去了! 来劫持他们的人已经尽数死绝,她也受了些伤,但还是第一时间追来了这里。 听到严青栀的求救,也没有表现出有多幸灾乐祸或是其它,只从沾了血的靴筒之中握着匕首,一伸手就将缰绳划断,失去了缰绳的拉力,那男人的尸体便从马上直接跌落而下。 高素紧跟着也跳了下去,一把扯下了尸体脸上的面巾,发现这竟然还是个认识的人! 严青栀没看到高素的反应,只见到悬在头顶的箭没了,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调整了一下身体,从马上跳了下来,又伸手把严青竹接住。 落地之后,她环顾四周,发现早就看不到之前的车队了,也没有看到高素之前带着的那个孩子。 听到声音,高素也站起身体打量了一下姐弟俩。 几人互相对视,见严家姐弟似乎没什么大碍,高素放下心来。 严青栀打量了她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她背着的一张小弓上面,也不知道是刚才抢的,还是原本就是她的,一直放在骡车上。 这样的武器,严青栀还是头一次见,不止没有害怕,还有些向往。 但紧跟着,她的心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来,这荒郊野外的,要是对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不答应的话,会不会被扔在这里或者直接干掉啊!? 严青栀想了想,觉得直接干掉应该不可能,刚才都没动手,现在就更没必要了。 不过扔下这事,就说不准了,她迟疑了一下,后退了一点点,伸手扯住了身边那高头大马的一截缰绳。 想着要是对方把他们扔在了这里,他们虽然骑不了马,但是可以把马宰了吃上好几天! 再加上他们空间里还有不少的东西,现在也不是冰天雪地的气候了,这么长的时间,坚持坚持总能走出去的。 姐弟二人心中都是差不多的心思,不过面上却都是另一番表情。 “今日之事多谢嫂子了!” 说着严青栀还拉着弟弟弯腰给高素行了礼。 她也没有拒绝,冷淡的看着两个孩子,眼神中有烦躁一闪而过。 来抓他们的人死了,这是瞒不住的,别人她不知道,但这个人她见过,是夫人身边比较得力的人,虽然脑子不好用,可十分忠心。 夫人一定会通过他知道些事情的,这俩孩子再回到迁徙的队伍中已经不合适了! 但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顿他们? 正在她迟疑的时候,严青栀眼珠一转,就想到了试探对方的方式。 她装作在怀里掏了掏的样子,直接从空间里面拿出了一块玉佩双手举起递到了高素面前,态度相当的恭敬。 “我姐弟二人身无长物,也不知当如何感激,只有此物,是我们从一飞贼手中得到的,不知主人为谁,也不知价格几何,算是我们手中唯一能拿出手的物件了!” “虽然以他人之物感念您的恩情有些玷污您的高义,但此物只当为信物,若是日后您有用的上的地方,且凭它来差遣,我们定当万死不辞!” 严青栀说话的时候,严青竹的视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高素的脸,他歪着头瞪着大眼睛仿佛是一个好奇宝宝一般,实际上却把对方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中。 高素见到严青栀拿出玉佩来,并没有半点意外,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不过得知严青栀要以这种方式把玉佩交还给她的时候,她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瞬间多了一丝审视。 严青栀垂眉低目,一点都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 高素却半点都不敢小瞧对方。 她可不觉得这个小女孩儿是个傻子! 能带着个几岁的弟弟敲诈自己祖父一笔钱后安然逃跑。 面对持刀飞贼还能全身而退顺便反向打劫一番在扬长而去。 而后轻松加入到去巢郡的队伍之中,并在里面混的风生水起。 遇到了被人劫持的事情,淡定的等人来救。 看到死人既不害怕,也不好奇,平淡的都不像是头一次见到尸体一般…… 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听起来像是个普通十岁小姑娘干得出来的事!? 46 试探 那两个飞贼遭遇审讯的事情,寒生早就派人告诉过她了,手指头都给人掰断了,审讯的人还会不知道玉佩是从她这里丢的? 而且这么长时间,她在观察这两个孩子,他们也明显在观察着她。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她跟过来的原因。 但他们一直没有把玉佩交出来,要说是因为贪婪,高素并不完全相信。 对方在审讯的时候问的那样仔细,显然就是想要把玉佩还回去的。 当然也不排除想躲开原主人的可能性。 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明知道她就在草寮那里,还是来了。 没有将玉佩还回来的更多可能,还是发现了她的异常,想要观察一番。 结果互相观察之下,都发现了对方的异常。 高素思绪飞转,霎时间便得出结论。 他们不是示好,这样的举动,是在试探。 试探她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和目的。 或者说这小姑娘已经猜到,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玉佩而起,亦或是在提醒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清楚了,让自己不要以此要挟。 还可能是准备跟她们撇清关系,以为这样就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高素看着严青栀托起给她的玉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件事透着蹊跷,她不好替公子做决定。 而且她似乎不管用什么态度对待二人,都并不是良策。 高素盯着严青栀的小头顶,对方戴的帽子早就掉了,被压的趴在头上的柔软长发随着风飘飞。 片刻之后,她开口道。 “这玉佩你先收起来吧!眼下你们被人盯上,已经不能跟着大家去巢郡了,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带你们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几日,等这里的事情尘埃落定,你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是严青栀听高素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 总觉得这里面蕴含了许多的内容,但她又听不出具体信息,没有办法只能悄悄的用眼角余光去看严青竹,见到对方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这才开口应答。 “如此甚好,那便谢过大嫂了!” 高素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我叫高素。” 说完也没有处理尸体,而是直接翻身上马,跟着弯下腰伸手把姐弟二人拉上马来。 严青栀都上马了,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应该是自报了姓名,有心想要跟高素客套两句,但她刚张开嘴,话还没有说出口,高素缰绳一抖,直接冲了出去,一口冷风直接灌进她嘴里,瞬间把她没出口的话全堵了回去。 心中明白对方一定知道自己的所有信息,但礼貌和知不知道并没有关系。 可惜眼下没有合适的机会,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严青栀在这里胡思乱想,被她抱在怀里的严青竹也在思考着什么。 这些事情发生的太没有章法,他现在只能判断出高素和对方背后的势力对他们姐弟二人暂时没有恶意。 除此之外,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抓他们他们身上有什么别人感兴趣的东西他都一无所知。 不止如此,看高素的神情,明显也不想和他们过多交谈。 而且,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未必能够见到高素背后的话事人。 甚至可能都未必会有人过来跟她们聊聊。 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要等到一个彼此之间联系更加紧密的机会才能问的出来…… 他们眼下,并不具备跟对方谈条件的能力。 严青竹闭上眼睛,靠在严青栀身上,明白这样是最好的。 他还不知道自己和对方手里都有什么牌,贸然上了谈判桌,亏的还是自己! 马儿沿着山路一直向前奔跑,中间严青栀觉得冻脑袋,就把外面的袄子脱了下来,直接罩在了自己和弟弟的头上,也不管高素怎么走。 高素对这周围的情况不太了解,路上停下来找了几次方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一座小城的城门口。 高素身上有伤,她在没进城之前,便痛快的将衣服上沾有血迹的位置都撕掉,之后反过来套在身上,将里面衣服的血迹错位遮住,擦了手脸,整理了头发,又把严青栀身上的猪血处理过后,才带着他们进城。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应对的守备检查,姐弟二人还紧张了一下,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进城以后就不能骑马了。 能在城里骑马而行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高素显然不在此列之中,三人也没闹腾,直接下马走路。 姐弟俩头一次骑这么久的马,下马的时候觉得腿都是岔开的,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小城里没有临城那样的繁华,房舍都是寻常的土砖,不算太高,路上的灯挂的也不全,唯一比临城拿得出手的,就是院子都比较大。 高素一边走一边看,姐弟俩紧紧的跟在她身边,走走绕绕,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之前。 小院是大赵建筑中,很经典的款式,黑色的院门大约有两米的高度,钉的是寻常的云纹铜环。 门上是一个小小的门斗,用来供自家或行人遮阳避雨用的。 高素反复确认了一下,见没人跟上,方才敲动了一侧铜环。 她敲动门环的手法和速度都带着独特的频率,里面等候的人很快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等到她收回手的时候,大门已经从里面拉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满面焦急的站在了几人面前。 “怎的这么晚才到?” 听到那人这话,严青栀的视线不自觉的在高素和那人身上流转。 按说对方这样问的时候,应该都是带着某些责怪的意思。 但这人却把话说的满满全是担忧,让严青栀不禁猜测俩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高素没有回答那人,她伸手按在那人的胸口,半点都不留情的直接将他推进了院里,又招呼严家姐弟跟上。 三人一马忙不迭进入了小院,高素才转头对着那人语气冰冷至极的说道。 “我的事你少问!” 严青栀还没有燃起的八卦之火瞬间被浇了个透凉。 “高庸回来了吗?” 47 高安 男人半点都没有因她的冷淡退缩,听了她的问题,赶紧絮絮叨叨的回答。 “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大哥带回来的,伤的不轻,看来你们这次有些凶险,你怎么样了?一会儿我给你看看吧……” 高素见他叨叨起就要没完,皱着眉制止他的话。 “你带他们先去洗漱休息,我有事要与大哥商量。” 说完转头跟姐弟二人交代了一句。 “他叫高任,你们跟着他过去,有什么需要的也同他说,我晚些会去看你们!” 姐弟二人自然没有异议,连忙向着高素致谢,之后便一路跟着高任离开。 这个院子内里没看到什么乾坤,两人一路走去,大致情况跟外表看来都是差不多的。 可见这个院子还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据点! 穿过了几条草顶的围廊,两人很快就到了后院。 里面房屋还很新,铺了地砖,虽然没有多精致,但胜在干净,平整的炕上已经铺好了厚实的炕被,枕头被子都在炕柜里面。 高任带他们过来以后,便让他们休息一下,自己出去喊来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说给他们换身衣服洗个澡,又交代人送来了晚饭,烧了热炕。 这服务态度让姐弟俩受宠若惊,虽然严青栀和严青竹都不大喜欢别人帮着洗澡,但眼下严青栀的情况,还真必须得有人帮忙。 她又是跳车,又是杀猪的,一身狼狈不算,还有一身的伤,严青竹到底是个男孩子,她也不好麻烦,如今有个妇人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 很快,两人便都洗了澡上了药,又换上了刚拿来的新衣服,才在厅房之中见到有些焦急的高任。 高任虽然着急去看高素的伤势,但在他们这里也没有敷衍。 给姐弟二人把过脉,确认都是皮外伤,内里没事,又交代他们有事吩咐婆子,才大踏步的从厅中离开。 姐弟俩一点也没有客气,等高任走了,转头就回了房间里面,开始吃起晚饭来。 不得不说,这伙食是真不错,把严青栀吃的都眼泪汪汪了! 她们穿越而来快一个月了,还是头一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 把东西吃的一干二净,肚子才有了三分饱。 拍拍自己瘪瘪的小肚皮,俩人半点也不客气,当即又让妇人端来了一堆饭菜吃了起来。 把那妇人吓得够呛,以为俩孩子吃什么没够,还担心撑坏了他们。 就在姐弟俩这头吃吃喝喝的时候,高素那里已经转头穿过了垂花门去了前院方向。 小院是个三进的院子,不太大,房子挤挤茬茬的,不过布置的还算有些野趣。 高素不需要人带着,自顾自向着前院而去。 前院是他们这样的人住的地方,第二进是主院,不管主人在不在大家都会空出来,第三进则是客院,严家姐弟就住在那里。 前院不大,只有五间房子,一间稍大些的是偏厅,另外除了一间书房,剩下的三间都是卧室。 这院子应当是租的,里面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看起来空空荡荡。 高素在偏厅的圆桌旁坐定,端起桌上的温茶喝了两杯后,就见到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衣着华贵,头上插着一根白玉簪。 他容貌不算出众,三四十岁的年纪,却有一种和善的气质,眼角眉梢都带着亲切的笑意,既不刻板也不做作,如冬日暖阳,明媚又不过分谄媚。 见到高素,他显得十分随意。 “小妹回来啦?” 高素点了点头,情绪难得的软化了许多。 “嗯!那两个孩子我也带回来了。” 高安撩起长袍的下摆,在圆桌的另一侧落座。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高素之前的狼狈已经在进城之前处理过了,现在看着还好,她也不是个卖惨的人。 “大哥放心,我没什么事!对了,我把袁四杀了!” 杀人这件事被她说的轻描淡写,对面的男人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袁四这人枉曲直凑,唯一的优点就是忠心,他知道的事,夫人那也定然收到了风声,你最近且躲一躲,那两个孩子交给我来处理。” 高素听了这话皱了皱眉。 “不必,这是我的任务,我自己可以应付,如今行事未明,你不必为我分心!” 见她眼神坚定,高安也没有勉强,而且他手里的事情确实更多。 “如此,你自当小心行事。” 高素当即点头应下,跟着马上想到了什么。 “好!对了,高庸怎么样了?” 听到她询问高庸,高安脸色不大好看。 “他伤的不轻,身上全都是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跟你离开了。” 高素沉默了一瞬,没有高庸也是好事,高庸原本就是她遮掩身份的,现在身份已经暴露,再带着他就是累赘了。 不过听到一个孩子伤的比较重,她心情还是有些沉重的。 “这次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 不止是高庸,还有那姐弟俩,但事出突然她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朝这样两个孩子下手。 “不是你的责任,我们消息收到的太晚,是临城那边出了变故。” 高安就事论事,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高素叹了口气,公子才出来没有几天,这些人便着急给自己找新的主子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再分我一两个可靠的人暗中跟随。” 高安自然不会拒绝,好手他没有几个,但可靠的人倒是不少。 “临城那边飞鸽传书过来,说是那两个飞贼没有眼色,得罪了福瑞市场那边一个地头蛇,被人直接抓了,就把玉佩的事情都交代了,袁家在那边的人脉比较深,很快就查到了你们去巢郡的事。” “说来也是生气,那几个人审出的结果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的重要性。” 高安苦笑摇头。 “正好我这边抓了袁十六,刚才审了过来,这些事居然都是袁四那傻子想出来的昏招。” 高素听了这话眼神之中透出了深深的无语。 “那怎么说,傻子还挺敏感的!?” 48 原因 这话里的讽刺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谁,不过高安与高素相识多年,都很了解对方的脾气,知道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便混不在意。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在高安面前,高素才敢多说一些话的关系。 “这件事情我有些看不透,那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公子对他们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高安没有办法回答高素这个问题,事关紧要,现在除了他和高忠,谁都不知道具体原因为何。 “公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原因,他和大小姐都是和咱们不同的人,咱们只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高素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得到结果也不意外。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入了院中。 两人都对声音十分敏感,瞬间闭上嘴,同时望向了门口方向。 他们以为来人会是高任,但等到脚步进了却发现并不是,这人呼吸凌乱,脚步虚浮,明显就是个不会功夫的。 “大哥!公子来了!” 说话的是高安身边的一个下人,高任把严青栀带到后院以后,就是他在门房那里看守。 一听这话,高安和高素的神色都有些异样。 内心之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公子这路子有点野啊!到底是不怕夫人找到还是不怕夫人找到呢!? 但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两人都立马站起身来,连忙出门,去了主院方向。 院子里面挂起了琉璃灯,周围忙碌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正厅里的灯光已经亮起,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寒生在门口的地方,指挥着人烧炕暖屋子,送水和吃的过来。 见到高任和高素,他笑的和煦,没有通报便直接推门让两人进去。 “大哥,素姑娘,你们来了,公子在里面等你们。” 高任和高素与他点头示意之后,便顺着他的指引提脚迈入房间之中。 正厅里虽然灯火通明,但没有人,两人见此也都没有意外。 寒生带着他们绕过大厅,去了隔壁的耳室。 耳室最里头,是一张不大的窄榻,窄榻上正歪着一个少年。 他今天头发梳的整齐,没有戴冠,一身草色绣兰花的宽袖长衫,脸色十分苍白,身上压盖着一条青色锦被。 高安见此不禁担忧,但依然恭恭敬敬给来人行了礼,站起后方才询问他的情况。 “公子,你这是?” 少年脸色十分苍白,虚弱的靠在绯色的锦缎迎枕上,有气无力回了一句。 “无妨。” 说完看向了高素。 “怎么样了?” 高素一拱手,立马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也没有瞒过玉佩的事情,还顺便把自己的想法也提了提。 这很重要,那姐弟俩要是发现了他们的异常,不主动配合他们,以后只怕会平生波折。 少年视线微动,不知道偏到何处,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 “你们绕路去粇城,到那里后让高任安排,他们想做什么都不要管,别让他们死了便成。” 高素立马应下。 “是!” 转念,她又想到什么,询问了一句。 “那玉佩呢?” 少年抬眼看着高素,眼眸清澈,但气势强大到与他的年纪半点都不符。 “放在那吧!” 见高素还要开口,他继续说道。 “人也不见!” 高素瞬间感受到了他眼神中的警告,连忙拱手低下头去,后退着离开了耳室。 她走以后,少年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高安见他这样,十分担忧。 “你是不是又……” 明白他要开口叨唠,少年淡淡一笑。 “这是好事!” 他仰起头,视线顺着窄榻一侧的窗户向外看去,镂空镶玻璃的窗户擦的明亮,能清晰的看到漫天的星空。 那个他熟悉的星图,早就恢复了往昔的样子,那日的双星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我娘……得其所愿!” 看着面前的少年,高安的心仿佛被扔进油锅里一般煎熬。 “公子……” 房间之中顿时沉默了下来。 与耳室距离不到百米的后院,严家姐弟也在商量着自己的事情。 等到人都离开,他们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猫在一块,说起了今天的事。 “我觉得他们未必是冲着玉佩来的!” 严青栀率先说出自己的观点,直接切入主题。 严青竹对此并不完全认同。 “玉佩是一部分,咱们也是一部分,原因不明,不过我看高素那样,都未必知道具体情况。” 严青栀瞬间忧愁起来了,两个庞然大物博弈的时候,出现在战场的小菜鸡都得死的尸骨无存。 眼下,他们显然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菜鸡,而且连对方一个高层都见不到,想打听点消息都费劲。 “那可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跑呀!不然就这么离开高素他们,岂不是很快就要被人抓到。” 严青竹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下,手指不自觉的搓了搓。 “天大地大总有办法,而且,我看高素也不会让咱们自己离开的,眼下她对咱们没有恶意,先走一步看一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才是正理。” 严青栀脸都抽到一起去了,左右看了看,深深的叹了口气,赶紧又凑近了严青竹一点,无声的问道。 “空间……” 严青竹一把就将她推开,表情十分严肃。 “不管是什么,这件事都不准再提了,也不要让别人看出端倪,我估计的没错,咱们再走的话,一定会有人同路。” “啊?为什么?” 严青栀可不觉得除了这个以外,两人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要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那一定是别人牵连的! 严青竹不太想跟自家大姐解释,其实在他们和高素同车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后面的事情,而且两人这样的情况,显然没有任何话语权。 “也挺好的,起码看来,言家是拿咱们俩没有办法了!” 严青栀撇了撇嘴,觉得这样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只能翻了个白眼,问到了最核心的问题。 “你说咱们明明只是两个普通孩子,除了在敲诈言家这件事上看着另类了一点,其余的事情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同来,他们是怎么从芸芸众生之中,一眼刀中咱们的呢?” 49 高放 虽然严青竹很想告诉严青栀,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普通孩子,但眼下不是跟自家老姐抬杠的时候,而且这个问题确实十分重要。 “如果不是咱们故意露出了什么行迹的话,那就是原身本来就有问题!” 严青竹合理的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严青栀盘着腿坐在炕上,借着房中的灯光抬眼看了身边的严青竹一眼,她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从屁股底下拔出脚,一脚就把严青竹蹬的远了一些,很是鄙视的说道。 “瞎扯!要是咱俩没来,原身的坟头现在都开始长草了,要是真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言老头那势力的样子,还能让他们这么容易死掉!?再说就现在盯着咱俩的人,当时就没盯着救一救!?” 严青栀说的很有道理,但严青竹保留自己的看法,在没有证明这个观点是错误的之前,他不会轻易否决任何一种可能性。 不过,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和严青栀硬刚就是了。 “你说的有道理,这个问题咱们只能等以后看看再说。” 严青栀抿了抿嘴,皱着眉想要跟严青竹说点什么,可她还没开口,旁边大厨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两人瞬间一惊,立马闭嘴看向门口。 他们客居别人家中,又有自己的秘密,眼下还不了解情况,戒备是难免的。 等了一下,也没有人来敲他们的门,但外面的动静也没有安静下来。 姐弟俩对视了一眼,严青栀连忙起身下地,套上了刚送过来没多久的崭新小靴子,走到了房门口的位置,推开了房门探头向外看去。 走廊之上有些人忙忙碌碌的从厨房侧面的柴房中搬柴火出来,还有人抬着新鲜的食材去到厨房之中,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正在指挥着。 因为动静不小,严青栀听不大清那人再说什么,不过看这架势,前院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来了! 她把脑袋伸出了老远,歪着头想要看看前院那边有什么动静,可惜除了外院墙什么都没有看到。 到底是角度问题,她们这间屋子靠近东北角,离后门挺近的,但这个方向不管从哪里都看不到前排的主院。 严青栀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还在忙碌的人,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一边悄悄的伸出半个身子,想着自己要不要偷溜到前面去看看。 不过,还没等她走出去,就听见远处阴影之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赶紧回去!” 严青栀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一个用力自己把自己脑袋夹在门里! 她心虚的呵呵了两声,转头看向了高素的方向。 高素从阴影之中走出,只扫了一眼厨房那里的高放,便把视线重新落回到严青栀身上。 “你们不是怕死吗?怎么不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严青栀顿时义正言辞的反驳。 “我们什么时候怕死了!?再说,就是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怎么被你一说还成缺点了呢!” 严青栀故意模糊话题重点,不想就着这件事给对方话头。 可能是有熟悉环境的关系,眼下的高素看起来柔软了许多。 对于严青栀所说,她淡笑不语。 这姐弟二人看似莽撞,但实际上却是该勇的时候勇,该怂的时候怂,今日午后的时候,高素停了骡车便有人过来抓她,她将那人反杀不过也就是片刻,救了高庸以后,便抢了马紧追袁四而去。 他们距离很近,始终跟在袁四马后的高素,自然将严青栀当时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 她当时没有多想,只被玉佩打乱了思绪,可事后她稍加回忆,便明白了这过程中的曲直。 现在再见两人,便觉得他们当时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怕死”两个字。 见看不到热闹了,严青栀也痛快的缩回了脑袋,顺便把高素迎进了房间。 严青竹还在炕上抱着枕头坐着,似在思考什么,见到高素进来,他连忙坐直身体,乖巧可爱又亲切的叫了一声。 “高姐姐!” 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瞬间麻痹了高素,让她立马把注意力落回了严青栀身上。 嗯!弟弟太小了,就算聪明也有限,主导的肯定是这个小姑娘! 高素对着严青竹点了下头,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严青栀。 “身体怎么样?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今天虽然受了点伤,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她也不是轻易跟别人示弱的人,便摇了摇头。 “我们没什么大碍,倒是你的孩子怎么样了?跳车的时候还是他护着我们俩呢!” 高素见过高庸才来的,这会儿听到严青栀问起,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受了些伤,要养一养,不过恢复以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她确实挺担心高庸的,那孩子也太小了,就被安排做这么不要命的工作,这些人压榨童工压榨的是真狠啊! “如此我心中倒是好过许多。不知方不方便当面感谢一二?” 严青栀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怎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只能口头上意思意思了。 高素摇了摇头。 “不必,他需要静养,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严青栀自然不会勉强,说实话,她更习惯别人对她不好。 要是对她太好,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对方了! “我二人年幼,此前有些事顾虑不到,还望您多担待,若是以后有什么用的上的,您就说与我们,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严青栀十分真诚的给高素鞠了一躬,高素立马将她扶起。 “不必!我过来不是说这件事的,我是来告诉你,玉佩先留在你那里吧!别弄丢了。” 这个‘留’字就很有意思! 其中包含了不少的内容,只是不知道代表的是高素,还是她背后的人。 严青栀心中瞬间便有了决断,脸上却笑嘻嘻的上前,自来熟的给高素倒水。 “高姐姐你坐!喝水!回来以后吃过饭没?我当时看你身上有伤,有没有处理一下啊?” 50 一起 高素冷冷的看了看自己刚换的衣服,她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因为担心两个孩子在后院闯祸,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高庸的情况便赶过来了。 严青栀见她这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前世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会连人家盯着自己都不明白。 不过眼下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人家之前毕竟救过自己,还收留了他们,总是要给几分薄面。 毕竟,两人到底是不是被人牵连还不好说。 见严青栀这样,高素也总算放松了不少,公子没有见两人的打算,她不会多事,更不希望节外生枝。 双方视线对碰,各怀心思。 高素这人不爱说话,今天已经是难得的话多了。 严青栀看出了她状态不错,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按住,多打听些事情。 高素对她很是提防,坐在桌边把茶水喝干,抬眼看她,半点都没有被她的笑容腐蚀的迹象。 “怎么?你们没吃饭吗?” 严青栀赶紧热情的又给对方续上一杯。 “我们吃了呀!这不是看你回来以后一直在忙,才想着问你吃没吃的!没吃正好在这吃点!厨房就在旁边,我……我让人端点吃的过来!” 她想说她自己去端过来点的,但想到现在那头肯定是敏感时期,自己还是不要作死的好,于是瞬间改了口风。 对于严青栀的热情,高素直接拒绝。 “不必了!” 严青栀见此也不勉强,继续询问起别的事情来。 “既如此,想来高姐姐过来也是有其它事情吧?” 高素点了点头,仔细看着一边的严青栀开口说道。 “我准备亲自带你们去巢郡,咱们三人一同上路!” 严青栀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禁收敛些许。 高素面前的茶杯中飘起了淡淡的雾气,她眼神有些微妙,伸出端手起茶杯,遮掩住自己的眼神,轻轻抿了一口。 严青栀原本有许多试探的话想说,可看着对方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最后只变成了干巴巴的开门见山。 “其实,我们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能给我们解答一二。” 高素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身体不由挺直,看着严青栀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我们姐弟二人出身不高,身份平平,也没有什么值得被人关注的地方,实在不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都是因为什么?” 严青栀说的委婉,但实际上就差指着鼻子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拖我们姐弟下水了! 高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中的含义。 可惜她也不知道! 当然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说。 “我倒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比之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应该是你们自己最清楚的!” 高素抬头与严青栀对视,眼神真诚,语气也十分平和,看样子倒不像演的。 严青栀叹了口气,高素果然是不知道情况的。 “既如此,说不得还是我们姐弟二人连累了您,倒是不好让您继续为我们涉险,今日天色太晚,不若明日我们便就此别过吧!当然,我今日说的话肯定算话,若是以后您有用得上的地方,只要我们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脱。” 严青栀也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高素,语气之中平和的就仿佛真的在为对方着想一般。 高素见此,嘴角不禁勾了勾,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满是探究。 “有些事情我不能回答你,也不能答应你!我只能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俩只要不作死,我是不会干涉你们任何决定的!” 严青栀好像没听懂一样,歪着头瞪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高素。 她胖些以后,眼睛圆圆的,脸上也有了点肉,看起来正是孩子时期最可爱的样子。 不得不说,严家姐弟这几天长开了些许,看起来都很漂亮。 这跟他们前世普通的样子差别甚大。 如果换成别人,严青栀这么可可爱爱的看着,说不定就心软了。 可惜高素没有那些多余的情绪,她只觉得这孩子不大好糊弄,不说话是等她交底呢! “你不傻,应该明白这样做对你们的好处!” 说完,她便站起了身,拍打了一下衣裙。 “好好休息吧!到了需要你们知道的时候,一切事情便都会明了。”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离开了。 严青栀看着她的背影,一路目送她出了房门,这才转头回去看严青竹。 严青竹一个字都没说,手指轻点了两下门口的方向,意思是高素未必走远,还是少说话的好。 严青栀耸了耸肩,疲惫的打了个呵欠,从椅子上爬下来,又爬到了炕上。 门口,高素并没有立马离开,但也没有偷听姐弟二人说话,她正盯着厨房那边忙里忙外的人。 高放已经离开了,抬头看去,天也有些阴,不见一点星光,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她不明白公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她向来只执行命令从来都不问原因,但今天,她意外的好奇了一下。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都没有其它的动静,姐弟两人也就慢慢放下心来,高素那人不像是蹲门口一直偷听的人,再说,偷听也没什么意思,她们脑子傻了才会在别人的地盘上暴露自己的秘密。 关于高素所说的事情,两人显然是不能也没有道理拒绝,但高素和她背后的势力到底看重两人什么呢? 高素所代表的势力如今看来对他们两人已经算是善意满满了。 这善意到底是真的还是伪装,在对方暴露出目的之前,他们显然分辨不清。 唯一能够想明白的,大约就是以对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能量,真想要针对两人,他们俩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说现在还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下去,就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旁的,就只能等对方一点一点暴露出来。 总不会压着她们就是一时兴起,时间会证明一切,想多了不过是徒增烦恼。 严青竹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而严青栀在有严青竹在身边的时候,向来都不爱动脑。 51 做梦 有了这一遭,两人也不在东想西想,收拾收拾便躺在了炕的两端,一人盖了一床温暖的被子,准备睡觉!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在营地时,没有人关注,两人却总担心这担心那,还要轮流休息才能放下心来,反倒现在到了别人的地盘,他们竟然觉得一阵轻松! 果然是之前的敌人不够强吗!? 夜色渐浓……那个照顾她们的妇人,敲门进来把屋里的灯已经熄了。 严青栀闭着眼睛,呼吸慢慢放缓,似乎就要睡去。 另一边的严青竹也是如此,翻了翻身,正了正枕头,也是一副好眠的样子。 不过,他和严青栀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严青栀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今天自己那一招还有什么地方不够完美,其实以她的力气,当时那一招发挥的好了,应该力量更强才是,但最后结果也就那样,显然是发力的角度还不够完美。 当时确实太仓促了! 战斗狂人严青栀已经开始不断在脑海之中复盘。 而另一边的严青竹则满脑子都是那个骑在马上的尸体,他到底是来自和平年代的人,头一次这么真实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到了一个死人。 还是因他而死的…… 他倒没有同情那人,只是心底还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忧虑。 姐弟二人一个兴奋,一个焦虑,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悄然睡着。 两个人心态不同,梦境也全然不一。 严青栀在梦里梦到了她初中的时候,跟严青竹同班的一个男生打架。 那是她人生中的头一架,因为没有经验,被人一脚踢在小腿上,她疼的够呛,握着拳头就朝那人脸上打去,奈何身高差的太多,这一拳只擦着对方的脖子过去。 那人似乎被激怒,反手给了她一拳,直接怼在了她的肚子上。 严青栀咬紧牙关,不顾一切的掐住了那人的脖子,两人瞬间打在了一块,巴掌拳头都往对方身上招呼…… 严青栀打的热血澎湃,睡着了都不怎么消停! 而严青竹的梦,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就在梦中,天色灰蒙蒙的,似要下雨,高素指着面前的一片树林,跟两人说天要暗了,他们必须尽快从这片树林里绕出去。 他心中隐有不妥,想要提醒她们什么,想要开口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严青栀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对高素的说法也没有异议。 三人就这样走入了树林之中。 但紧跟着,他视线一晃,瞬间出现在了密林之中,他举目四望,周围全是高大的杨树,严青栀和高素就在他的脚边,她们全都脸色青黑,气绝倒地。 严青竹呆愣愣的看着严青栀的尸体,虽然那容貌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但他还是心中一痛。 严青竹顿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天还没有亮,房间里黑漆漆的,但被窝里十分温暖。 严青栀的呼吸声距离他不远不近,清晰极了。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严青栀身死的场景对他冲击太大,即便明白那只是一个梦,他也已经醒来,依旧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平复。 他从来都不是迷信的人,在上一世他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可现在有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世界观,他一边告诉自己存在即是合理,一边又要不断的接纳更多的新鲜事物。 他说不好这个梦代表了什么,不过如果他们以后真的会遇上这样的环境,或者相关联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多多注意的! 也不知道高素会不会相信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一个梦而已,要是引起别人的注意,反倒不合适了。 当然,要是没发生什么类似的事情,当然更好!他也不会因为这个梦就真会期待发生什么! 翌日早晨,天气好的不行,一片云都没有,昨夜下了一场小雨,不大,很快就停了。 严青栀这一觉睡的特别的香,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长时间了,睡的她全身骨头都跟散架重装一遍似的。 她晃晃荡荡的爬起来,四下看了一圈,严青竹并不在房中,他的被褥也都叠的整齐的放在了一边。 炕桌上摆放着茶壶,上前摸了摸还能感受到壶身的热气。 严青栀赶紧拖着酸疼的身体从被窝里爬出来,飞快拿起一边叠的整齐的衣服穿好,便直接跳下了炕。 她刚站稳,严青竹便从外面回来了,空着手,身后跟着高素。 严青栀心头一松,开口询问。 “一大早的你去哪了?” 严青竹气定神闲,小大人儿的样子。 “没去哪,刚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高素背着手站在严青竹身后,什么都没有说,不过严青栀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的一下,便觉得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她没有再追问。 严青竹安全就比什么都强。 三人沉默之时,昨日帮两人洗澡上药的妇人已经端着脸盆敲响了房门。 严青竹和高素转身看了过去,见到来人,都让开了身位,让她进来。 妇人是个比高素还沉默寡言的女人,反正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严家姐弟俩从来就没有从她嘴里问出一个字来。 她做事周到,尺度把握在一个热情和过分热情之间的最恰当位置。 问她什么,她就只是笑。 因此一度让严青栀以为对方是个哑巴,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小心翼翼,甚至还结合当下的背景,在脑海之中还联想出了一部以妇人为主角的感人肺腑的苦情大戏…… 直到高任询问他们俩身体情况的时候,女人开口回答的那叫一个顺溜,才打破了她无聊的幻想。 妇人一见严青栀已经穿好了衣服,便上前想要伺候她洗漱。 严青栀立马拒绝,她还不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作风。 当着几人的面洗漱之后,高素和他们俩坐在了一张饭桌之上,今日的早饭没有昨晚的丰盛,不过量大管饱,姐弟二人也不挑食,坐下就开始吃。 只是吃着吃着,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52 自费 “高姐姐你不吃吗?” 严青栀举了举手中的馒头,看着高素的眼神之中有警惕一闪而过。 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不吃? 难道是给我投毒了? 或者是喂了什么蛊虫?莫非从此以后我们姐弟二人就要被她控制…… 霎时间严青栀脑海之中有诸多念头闪过,而且已经开始谱写一出年幼杀手叛出组织一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江湖传说级狗血大戏…… 剧情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环环相扣紧迫动人! 就在她已经想到自己第一步要如何骗得解药之时,高素偏头向她看了一眼,淡淡说道。 “我吃过了!你弟弟说要等你,不然他当时就跟我一起吃了。” 严青栀那爱恨情仇的江湖故事才开篇就被迫腰斩,她没觉得羞耻,只觉得有点可惜。 不过这些,高素当然不会知道,其实她在严青栀的故事里面,已经成了资深大反派,就因为严青栀吃饭的时候,她在旁边看了两眼。 等吃过了饭,把桌子留给妇人收拾,高素带着他们去了一侧的偏厅,说起了以后的事情。 三人在偏厅落座,高素直接了当的开口询问严青栀。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严青栀被她问的一愣,不知道这是试探,还是真的,她反应迅速的直接反问。 “高姐姐有什么计划?” 高素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来,痛快的回答。 “不是说了吗,我都听你们的!” 严青栀没有想到高素说的啥也不管,就是真的啥也不管。 她的心顿时慌了。 “那……咱们这是公费出行吗?还是自费啊?”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三个人,其中两个还这么能吃,别人一路去粇城有个三十贯就够了,但就姐弟二人这食量,起码得五十贯,再加上高素…… 原本他们去巢郡可是公费的!? 高素被严青栀问的迷茫了一下,这么现代的词汇和严青栀这么接地气的反应,都让她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她保护过很多的人,也去过不少地方,但这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个问题。 没听说谁请保镖还不供吃住的呀!?市场环境变了吗? “我没钱,所以只会负责不花钱的部分。” 高素很痛快,直接绝了严青栀无谓的幻想。 霎时间严青栀眼前飘过了一串-1-1-1-1的数字,每一个都代表了她的小钱钱。 吓得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空空荡荡的腰间,那里是她上辈子揣钱的裤子兜。 见到严青栀这样的动作,高素的眼神软了一瞬,嘴角也微微勾起,这样的表情自然落在了严青竹的眼中。 他低头抿了抿嘴把自己的笑意隐藏起来,转头不看自家大姐那浮夸的表演,而是跟高素卖萌道。 “我们也没有钱怎么办?” 严青栀眼泪汪汪连连跟着点头,仿佛她誓死捍卫的是自己的生命,而不是钱包一般。 高素原本只觉得好笑但还能忍住,可现在看到姐弟俩的反应,直接笑出声来。 “那就要看你们的生存能力了!我只出一辆马车,剩下的,宅子里有什么你们就搬什么吧!” 严青栀神情一凛,心中不禁怀疑,这么做真的好吗? 随便搬别人家东西多不好啊!就算主人同意了,自己这样眼皮子浅的行为不也是被人耻笑吗…… 可惜她手上的动作比她的脑子和羞耻反应的都更快。 下意识的她已经拿起了一边的花瓶摆件,想看看这玩意儿值不值钱了! “宅子是租赁的,摆件是房主的!” 高素委婉的提醒严青栀不要再这些东西上浪费时间,既不值钱也不能拿。 严青栀悻悻然的收回了手。 “哈哈……我就是看看!” 说完她的眼睛便不自然的看向了周围,一个小算盘已经噼里啪啦敲起来了。 铺盖得拿,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还有锅碗瓢盆,火折子,调料木炭…… 厨房那边可能还有些米面,这都要带上,再有就是刀,菜刀镰刀砍刀都无所谓,只要是武器,她都不嫌弃。 想到了武器,她又想起了高素昨天杀那个骑马男人的箭,思绪不禁飘远,高素那张弓不错,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其它的弓箭,学一学也是不错的! 她继而想到,高素这样的身手,只要他们不进城,完全可以靠打猎莽过去啊! 但这个念头马上就被她压了下去,她自己都能吃一头猪了,让高素打猎供养她,跟要了高素的命也不差什么了! 而且她也没办法一直吃东西,最后还是要吃粮食的! 想到了粮食,她又叹气起来,钱啊!到底去哪搞钱啊! 难道真的要这样坐吃山空吗? 高素从房间之中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看了一场大戏,很是值得。 但严青竹也不是没有收获,他从高素的态度中看出了许多内容。 有些话他们没说没问也没打听,不是放弃治疗了,而是已经猜到了结果,不愿意因此给对方留下任何情感上的不适。 可不等于他们就一直准备这样被动下去。 高素所代表的当然不会是她自己,联系昨天来的和今早走的那些人,严青竹明白,对方一定对他们姐弟二人十分重视。 严青栀起的晚,没有见到离开的马车,可严青竹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今早他们就是从后门离开的,严青竹混在一群下人里面,就站在马车不远的地方。 那马车虽然看着普通,但从它拉车的马,到赶车的人,和车轮下陷的重量来看,那都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用的起的东西。 他们姐弟能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他还说不清楚,但对方既没有见他们,也没有限制他们什么,只让高素跟着他们,显然所求的不是眼下。 虽然两人现在好像是被动的卷入了某个事件之中,但换一种方式想想,也许未必是对方牵连了他们,而是因为某些原因,有人发现了他们的与众不同。 既然这些人能发现,那么,别人又会不会发现? 发现了以后,又会做些什么? 53 上路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孩子,那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谁觉得他们异常谁就是瞎。 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想要分析一下对方到底盯上自己什么了,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不管是穿越,空间,天赋,还是脑海之中的知识……哪一件拿出去说,都能引起血雨腥风。 这么看来,高素和她背后的势力不管想要做什么,短时间内都还是可靠的。 这就足够了! 依照严青竹所想,如果不是遇上了那伙抓他们的人,高素也未必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把他们带回来。 对方愿意用这种放任的态度面对他们,已经算是给予足够的尊重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几害相权取其轻,他们也就没有挑剔的必要了! 见严青栀依旧情绪不高,严青竹便开口安慰了几句。 两人都穷惯了,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抓紧收拾东西和打包才是正事。 剩下的,要边走边看。 等到天黑的时候,两人才堪堪把整个宅子都刮了一遍。 整个宅子里除了高素和照顾他们的那个妇人,已经没有别人了,两人爱怎么翻怎么翻,根本没人管。 前院和主院基本已经被之前离开的人搬空,就剩下厨房和他们住的后院还有些用的上的东西。 除了铺盖,还有提前给他们准备的几套衣服和一些干粮饼子。 厨房还有些粮食和肉,柴火也有不少,但想要做成食物,总归还是需要时间的。 路上的情况未知,眼下不是最冷的时候,为了省钱,严青栀觉得自己住野外也挺好的,那生的粮食带着就有些累赘了,还是做成干粮方便。 高素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严青栀想拉她当苦力硬是没找到人,于是,她只能拉着那个妇人一起发面蒸馒头。 揉面的时候,把她累的够呛,感觉胸口都疼了。 这让她无比怀念起了严青竹那一口好牙,要是现在还在的话,是不是省了好多麻烦! 馒头能有死面饼子省地方? 能有死面饼子抗饿吗? 它不能! 可惜严青竹那口好牙已经不在了…… 严青栀只能抓紧时间干活,少想些没用的事情。 这功夫严青竹也没有闲着,他又把整个宅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刮了一遍。 意外的在主院一个杂物间里发现了一口旧箱子,里面装了不少旧书和一些微微发霉的纸,箱子被他收拾收拾翻新了一下,书和纸也被他留了下来。 至于这些东西是不是房东的,没了以后会不会被找麻烦,那跟他严青竹有什么关系,宅子又不是他租的! 反正高素说东西都能随便拿的,出了事当然去找高素啊! 而且,他路上看书的时候,也有了合理的掩饰,免得暴露空间的事情。 之前他们和高素不住在一块,还能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天长日久的相处,很多事情光是小心是瞒不住的。 虽然短时间内彼此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但到底是不是同路人还不好说。 他们再能稳步提升自己的同时,能不动用空间,就尽可能不要动用。能隐藏自己的能力,也要尽力隐藏。 等到外面的盖帘上晾起了一片片雪白的馒头和饼,马车之上也堆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天色这么晚了,几人再走也不合适,便又在这个宅子里留宿一夜。 严青栀还是头一次烧炕,感觉学到了不少知识,起码知道柴禾一定要填够,不然后半夜的时候是真冷。 早晨起来,整个宅子都是冰凉凉的,那个妇人已经离开了,不知道是哪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严青栀只能自己烧水洗漱,又自己做了早饭,吃饭的时候,高素终于出现了! 严青栀问了问那妇人的事情,高素没说,她也就没有再问。 吃饱喝足以后,三人便出发了。 没了大部队的拖累,她们赶着马车前进的速度非常快。 严青竹每天都坐在堆满东西的马车缝隙里看书,严青栀则坐在外面的车辕上跟高素打听事情。 从那个叫做高庸的孩子怎么样了,到高素有什么能力,会不会飞,再到他们的身份户籍和以后有什么打算…… 问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毫无头绪,把高素烦的够呛! 但严青栀实在是太难缠了,让她连沉默都不行,有些问题更是她连装死都不能的。 偏偏那小丫头还总是装成自己年纪小,就是好奇的样子,气的高素都想揍她。 同时她又想到了自己这个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更觉得脑仁一阵阵抽疼。 因为严青栀的存在感太强,又太过讨厌,常常就让她忽略了严青竹那个老实懂事又笑容腼腆的孩子。 高素并不傻,可严家姐弟也不傻,二对一的情况下,她没有发现严青竹的异常实在太正常了。 就因为她这样的正常,也暴露出太多的问题。 那些人观察他们,又对真正的他们一无所知却没有放弃的人,图谋的,肯定是姐弟二人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 这也是一个先机! 就看是对方先暴露目标,还是他们俩先找到这样东西了! 谁先跑到了前面,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不过,他们短时间内是不会想到,出了之前的两伙人,其实还有别人一直关注着他们。 就在姐弟俩和高素斗智斗勇的时候,风凛已经到了合清郡的霜县。 如果严青栀姐弟在这里就能知道这是他们之前留宿过的小县城,不过此时的姐弟二人已经快要跑出合清了! “你说,那两个孩子就是在这附近被人带走的?” 风凛坐在一张雕花太师椅之上,拨弄着手中的茶盏,目光根本没有看跪在下首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前襟上绣着一个寥寥几笔勾画出的狼头,飘逸狂放,那是风氏狼头卫的徽记。 “启禀三公子,没错,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两伙人的踪迹,至于是谁带走了那两个孩子现在还不好说。” 风凛把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抬起头看向了那人。 “那两伙人的底细查清了吗?” 54 旅途 听了这话,刚才还底气十足的男人,顿时有些心虚,低着的头压的更低。 “查到了临城郡守,就不敢往下查了!” 风凛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如今的临城郡守是当今天子的表弟,是今上母族的嫡支,当年为了辅佐今上,那可是抛头颅洒热血。 如今皇帝登基,对他亦是同样照拂有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临城不过是他熬资历的跳板。 别人都卡在这一品阶,但对于他来说,可是前途坦荡,一马平川。 这样的人卷入了此间事件,让风凛瞬间头大,风氏这样几百年不断传承的家族不是没有自己的底蕴,但那底蕴现在还不是风凛的。 而临城郡守这样的人物显然也不是他现在能得罪的。 他沉默了片刻,复又问道。 “除此之外呢?不是说两伙人吗?” 黑衣人顿时更心虚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两伙人都和临城郡守有联系……” 风凛:??? 他眼睛一眯,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不大明白到底还有谁盯上了那两个孩子,没听说有谁在追查梅家的事情,难道那两个农户的孩子还有其它身份? “你还查到什么了?” “小人顺着痕迹一路追查,找到了他们在霜县留宿的宅子,不过那宅子是租的,他们离开之后,很快又被路过的客商复租,痕迹也全被抹去了!” 风凛叹了口气,嘱咐道。 “那个宅子周围一定要好好查查,旁边的住户能打听的都打听一遍!知道的消息越多越好!” 风凛一路而来,路上已经卜算了好几次,但什么都没有卜算出来,如果他所料不错,一定是有梅家的人出现在了这周围,为那两个孩子遮掩了踪迹。 如此看来,那两个孩子八成就是他们找的双星。 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临城郡守会卷入这件事中,那两伙人又有什么目的? 他心中有些着急,他卜算不出的事情,风冲未必卜算不出。 两人同时受命,自己甚至亲至合清,结果却比不过风冲那个躺在家里的病秧子,这可太热闹了! 他心思电转之中,跪在地上的男人已经应下了差事,他无奈的挥手让人出去。 等人离开以后,他身边的小厮上九方才凑过来询问。 “公子,咱们要不要去找找十二爷?” 风凛手指敲打着扶手,目光不知聚焦到了哪里,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 “是该拜见长辈的!” 他站起身,看向了门外的方向,喃喃的说道。 “六叔说的不错,节外生枝果然不是好兆头。“ 不知道又多了一伙惦记自己的人,严家姐弟还在和高素纠缠着。 没有了大部队的拖累,加上马车的速度也更快,三人只用了十几天便离开了合清郡。 这一路上都还算太平,既没人追杀,也没有人来劫持,最多不过是露宿在外的时候,遇上过一头老瘦的孤狼。 于是严青栀便有幸近距离目睹了高素一箭将之毙命的高能场面。 说实话严青栀在那一瞬间都萌生了拜高素为师的念头。 但想到两人身份上的差异,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就被她忍痛驱逐。 为了学射箭,就把自己和弟弟套牢在高素的战船之上,显然是相当不明智的! 只能等以后稳定下来,自己在看看有没有其它机会了! 不过,这一次也不算没有收获,高素扒狼皮的时候,严青栀就跟在一边,装作看不出人家不愿意的样子,死皮赖脸的将硝制皮子的过程看了一遍。 为此,他们还特意原地耽误了两天。 其实严青栀能压下心中的欲念,这确实是高素没有想到的。 她其实已经观察严青栀好久了,那一箭也是存了引诱严青栀的心思,谁知道这孩子明明眼睛都放绿光了,硬是忍了下来,半点都不上当,也是让她头疼。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全憋的心难受,但却谁都不点明此事。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三人进入了巢郡境内。 温度果然是越走越暖的,还没有出二月,大街上便有很多人穿上了单衣。 姐弟俩也跟着换上了夹衣,但棉衣也没有放起来,因为巢郡山林多,因此昼夜温差大,他们的马车也没有放置炭盆的功能,这时候就必须要多穿一些衣服,来抵御湿寒的侵蚀。 因为这个,路过城镇的时候,严青栀又去了一趟当铺,在那里重新买了夹衣和单衣,他们最先买的衣服已经在那次被抓的时候遗失,后来在宅子里拿的那些,也是厚衣服居多。 巧的是严青栀和高素缝衣服的手艺都挺一般的,缝个不讲究好看的里衣还成,要是缝制外衣,穿出来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羞耻。 这么一对比,严青竹这种强迫症一般的学术派,虽然做的慢,但看起来反而是针线手艺最好的一个! 不过严青栀可舍不得弟弟做这些活,能自己把自己的里衣搞定,就是给她帮了大忙了。 最后对比下来,买成衣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新衣服谁都想要,可惜的是这里没有成衣店卖童装,要么就不做孩子的衣服,要么就是太过华丽,不符合两人的身份。 反倒是一些中等人家淘汰下来的二手衣服,他们买来正正合适。 以前没条件的时候,严青栀也不嫌弃,现在有了机会,她倒是把买来的衣服全都煮了,等晾干了才穿。 大赵的衣服质量是真不错,煮了一堆,只有几件微微褪色,剩下的都好的很。 煮好的衣服,就搭在马车上,过了一夜,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实在没干透的,就在启程时搭在马车上,用绳子栓紧,没多久也尽干了。 一路上,几人吃的就是干粮和高素偶尔抓到的野味。 严青栀做饭的手艺不错,高素抓到什么也都放心交给她。 因此让严青栀的刀工每日见长,每次遇上野兔什么的,她总是亲手扒皮,亲手硝制,虽然春天的兔皮质量不算太好,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她也不嫌弃。 就算不能卖钱,她还能留着自己用呢! 55 粇城 在严青栀硝制皮子的过程中,高素从来不帮忙,就沉默的看着她一个人狼狈的忙活。 看的好笑了就会找个地方憋笑去,从不指导严青栀。 严青栀也不是想学人家技能,但高素这样,确实戳她痛点,气的她干活的同时,便开始满嘴跑火车的嘚嘚嘚嘚嘚…… “高姐姐,你以前去过粇城吗?那边也像这里一样暖和吗?到了粇城咱们要住在哪啊?也会有人分给咱们宅基地吗?我们能在那里落户吗?” “开荒的地也不用交税吗?那里会有学堂吗?女孩子能读书吗?” “女子科举跟男子科举有什么不同啊?高姐姐你见过女官吗?” “你以后跟我们住在一起,还是分开住啊?以后要做什么营生啊?你成亲了吗?是没遇上喜欢的人吗?打算什么年纪成亲啊?成亲以后会生几个孩子啊?你想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高姐姐……” “高姐姐!” “哎!高姐姐……” “高姐姐呢?” “高姐姐你去哪?” 严青栀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好几天了,就是为了报复这两天高素的偷笑行为,和之前高素引诱她的那一箭之仇。 沉默寡言的高素躲又躲不掉,说又说不听,每次都被她问的脸色铁青,拳头攥紧又放开,最后在终于因为麻木而归于平静。 其情绪之复杂,心境之起伏,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严青竹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都觉得如果有一天高素黑化了,那一定是被自家老姐给治的。 快要到达目的地的那几天,高素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她心里已经在想着如何给自己换个任务了! 其实打打杀杀也没什么不好的,怎么还不比跟这种发育期的小话唠在一起强。 二月二十七,三人终于到达了位于巢郡东南部的粇城。 许许多多来自于各地的人汇集于此,城外建起来临时暂居的草寮都比许多城市大上不少。 几人一路而来,到过的城镇不多不少,粇城不算是他们见过的繁华的,但却是最有意思的。 各地方言全都不同,一言不合就常有人打起来。 城门外有很多推着小车做买卖的小贩,大多都是本地人,常常因为和草寮暂居的百姓语言不通而吵的不可开交。 各地的兵役亦是汇集于此,因为分工不够明确,谁带来的百姓闹事以后,互相之间总要攀扯,因此而闹出的笑话也是一会儿一出。 严青栀原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一见这场面,都走不动路了! 高素虽然挺珍惜这片刻的安宁,但眼下正事多事之秋,她们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逗留太久可没什么好处,只能不顾严青栀招呼,把马车赶得飞快! 每次都能换来严青栀失望的一声叹气,怀疑高素是不是故意的! 粇城里面也全都是人,有些人不爱住草寮的,就在城里租赁了宅子。 衙门口更是挤了大街的人,全是各个县乡过来领人的官员,驿站里早就住满,没地方住又租不到房子的官员,就只能在衙门口堵着。 朝廷调来的官员文书每天连轴转,忙的脚打后脑勺的干活,却还是有人前仆后继的赶来。而且让文书小吏们崩溃的是,路程较远的地方还有人陆续赶来,汇集在此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粇城没有临城繁华,街道也没多宽敞,但检查却异常严格,苛刻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而且在这样入城人口十分汹涌的情况下,官府为了保证城中百姓能够安稳生活,还把西北城门和东南城门封了,不允许任何外乡人进入,每日只有送菜送粮食的车和城里的泔水车才能走。 少了两个城门,其它城门的压力就更大了! 到了后来,就算是不想让严青栀看热闹,她们的马车也混在入城的车辆之中从辰时一直排到午时初才进了城。 马车进城需要交钱,严青栀简直是掐着自己人中掏的一百文,让看热闹的高素又是好一阵暗爽。 这种钱在严青栀看来那就是多余一花的,她其实挺想把马车停在城门口的车站,几人走路进去的。 可惜高素不同意,也不掏钱…… 马车晃晃荡荡在城里前进,严青栀经历过一百文事件,已经从兴致勃勃变成了生无可恋,马车几步一停,严青栀的小身板也跟着晃荡,就那么坐在车辕上兴趣缺缺的看着城中景致。 巢郡多雨,气候湿润,房屋的地基建的都要高些,家家门口都有两级台阶。巷道里也都有排水渠。 城里还有不少的景观湖,马车路过的时候,还能看到湖边踏青垂钓的人。 也有孩童绕着房前屋后的大树跑跑跳跳,不过很快就会被家里的大人抓回去。 如今粇城来往人口如此之多,孩子要是丢了,那可就真找不到了。 马车顺着街道,跟着车流,一路走走停停,从城北一路走到了城西。城西是平民区,小院子都不大。 不过能看出为了应对这次的迁徙,大部分的院子都收拾了一遍,房舍虽然老旧,但门窗却都是崭新的。 严青栀一看这架势,就能猜到如今粇的房价绝不便宜。 好在看高素的样子,应该是有人付过钱了,这才让她好受不少。 最后,马车终于驶进了一条巷道之中,路面用普通的石板铺就而成,缝隙之中还能看到墨绿色的苔藓痕迹,院墙外面都种着绿植,也不知道是没开花还是原本种的就只是绿植而已。 周围的环境清幽,与外面的喧闹完全不同。 巷口的位置还有一家医馆,一个小伙计正在门口擦着匾额,马车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与趴在车窗看风景的严青竹对上! 严青栀没有看到这一幕,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些许,正四下看着周围的环境。 附近的人家不多,大部分门户都不是朝着这边开的。 高素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痕迹,最后在一个小院门口勒住了缰绳,马蹄的咔哒声停在了幽静的巷道里面。 56 异常 严青栀见此歪头看着高素,便要开口询问。 一见她要开口,高素立马回答。 “是这儿!下去吧!” 严青栀砸吧砸吧嘴,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在小院门口站定。 这院门上的漆已经斑驳的看不出早先的颜色,门框不高也不大,马车不拆的话很难驶入其中。 她没有上前敲门,毕竟是别人租的院子,关系再好他们姐弟也只是来做客的。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手太欠了可不好。 她等在一边的时候,严青竹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把严青栀刚才坐的垫子收起来,站在车辕上看向小院方向。 院子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房舍,只能看到一棵粗壮的杨树从小院上空穿出,仿佛接天连日一般。 杨树是个很好生长的树木,很多地方都有种植,它成材快的特点被不少的木匠喜爱,虽然木质一般,但打家具的时候都当做一些辅料来用,还是非常好的选择。 严青竹能认识,也是托了家里有个木匠的福。 不过,在自家院子里种杨树的,确实不算多见。 看着这棵大树,严青竹立马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难看。被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过来的严青栀清晰捕捉。 高素无知无觉跳下车来,绕过了马儿走到小院门前,没有去看严家姐弟的眉眼官司,这便要去敲门。 严青栀不知道严青竹怎么了,但她向来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转头一把拦住了要敲门的高素。 “高姐姐,我觉得咱们住在这里有些不妥。” 她的表情十分坦然,半点都看不出她现在正在脑海之中胡编借口。 高素不知道严青栀又要闹什么幺蛾子,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反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开口就把严青栀刚编的理由堵了回去! “不用你花钱!” 果然,有时候关注一个人的理由未必是因为喜欢,足够讨厌也可以! 严青栀动了动嘴,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严青竹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就是脸色难看了一下罢了,自己这么上纲上线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而且,高素有一句话说的确实没错。 又不用自己花钱,何必呢! 她退后了一点点,把门的位置让了出来,还伸手摆出请的姿势让高素上前,仿佛她刚才就真的只是抠而已。 看着两人这样的互动,严青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恍惚中他觉得面前这样的场面,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他飞快环顾四周,到底也没有找到一个说服自己或者说服别人的理由。 高素是个高手,对方都没有发现这周围有什么异常,他又怎么会发现呢? 可有时候,有些直觉,严青竹是宁可信其有的! 连穿越这样的事情,姐弟俩都能遇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眼见着高素的手已经要敲在院门之上了,严青竹眼神闪烁了一下,立马伸手捂着心口,一声不轻不重的尖叫之后,身体便向着马车里面倒去。 严青栀也正说不出什么的担忧着,听到声音,顿时吓了一跳,两步便跑向了马车。 高素的手此刻已经落在了门上,但她无暇顾及,听到严青竹的声音,她立刻转身回返,速度快的都要冲到严青栀前面了。 就在她转身离开之时,被拍动的院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打开。 严青栀的心脏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她整个人就地一滚,瞬间从马车之下钻过,站起身时,人已在马车另一侧,她汗毛倒竖,手心里全都是汗,不敢从车马方向往上爬过,只飞快把一侧车窗撬开,连忙查看严青竹的情况。 另一边,高素的反应也是极快,她一个弯腰躲过了冲来的东西,脚下一个旋转,裙裾飞扬之间,整个人便到了马头位置,袖中的短刀已经出现在她手上。 她短刀凌空一挥,提前预判院子里有人偷袭,不过可惜的是身后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院子里都没见一个人出现,她这一击直接劈空。 而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阵马儿的嘶鸣。 高素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几条青绿色的拇指粗细的小蛇已经死死咬在了马儿身上。 那拉车的马不过这片刻,便抽搐着快要倒地。 显然,这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高素还没有提起的心瞬间放下,幸好严青栀反应快,没有受伤。 而严青竹因为当时倒在马车里,并不在那些蛇的攻击范围之中,别说他还一见事情不好,帘子都给放了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那就是不给大姐添麻烦,任何时候他都无条件的相信严青栀一定能够保护好她自己,而他要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那些蛇没有智慧,不过是机关里的一环,最后的伤害只能落在眼前唯一的目标之上。 高素的脸色十分难看,她走过去,挥刀便把那些蛇砍断,但蛇头的生命力依旧顽强,咬着那马儿根本不松口。 那马的眼睛都变得通红,口中吐着沫子,高素有些于心不忍,抬手把套车的绳子砍断。 马儿顿时踉踉跄跄的栽倒在地,马车咚的一声架在了地上。 严青竹瞬间一个趔趄,车里面的东西呼啦啦的掉了一堆。 卡在车窗的严青栀被这么一顿,也顶的胃疼,但她还是忍痛爬进了马车里面,从一堆衣服行李之中把严青竹挖了出来。 “你没事儿吧?刚才怎么了?” 严青栀担心的还是刚才严青竹捂着胸口倒入马车的一幕。 严青竹自然不会说实话,高素就在外面,谁知道她们这样武功高强的人,能不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他只挑了挑眉,手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严青栀,跟着便浮夸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哎呦了一声。 严青栀瞬间了然,明白他没什么事情,只是刚才发现了一些端倪,想要把两人从门口吸引走罢了! 外面马已经死透了,高素冷着脸查看了院门里面的机关,又合上了院门,仔细检查了一下马儿的尸体。 严青栀没在马车里听多久,便赶紧小心翼翼的从车窗探出了半个小脑袋,想要看看高素在外面的情况。 “发现什么了吗?” 57 医馆 她跳下马车,一脚踩爆了半条无头蛇尸体,把高素吓了一跳。 严青栀倒是还好,她是个无所畏惧的人,别的女生害怕虫子啊,老鼠啊,蛇啊,蜘蛛啊……她都一般。 踩爆了也就踩爆了,倒是没什么害怕的,只是下意识的掩住口鼻。 高素对上她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见她自己都不害怕,也就没多余开口说什么。 严青栀看着马儿身上的几个蛇头,蛇头上还带着红血,但马儿身上流出来的却是黑血。 这是她没有接触过的领域,让她十分忌惮,她不敢随意上前触碰,只围着那马儿转了好几圈。 高素见此,不禁频频回头看她。 严青栀看了一圈,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蛇……绿的也太奇怪了!?” 高素叹了口气,要不是她平日里面无表情习惯了,现在真想送严青栀一个白眼。 “那蛇是药蛇,看着当然奇怪!你刚才踩了一脚,说不定鞋上已经沾了毒……” 严青栀先是脸色一变,翘脚看了看,才反应过来,立时反驳。 “这蛇的毒明显在牙上,就算身上有毒也不会太多的!” 见她不上当,高素也没再说什么,但心中若有所思。 临城与巢郡不同,气候偏寒,毒虫蛇蚁不多,这样奇奇怪怪的知识,可不是一般人了解的。 就在高素想事情的时候,严青栀背对着高素,眼神中也有光一闪而过,她站直身体,若有所思的看着高素问道。 “你说,这是奔着咱们谁来的?” 高素一听这话,当即回神,冷笑出声。 “冲我一个打手来的!行了吧!” 严青栀憋着笑摇了摇头,转身看到了面色凝重的严青竹正站在马车车辕上。 她的表情顿时收敛,刚才严青竹的表现就不大对,也正因如此才给两人争取了一点时间,如今他还是那个样子,就让严青栀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严青竹依旧捂着胸口,纤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 “姐,我难受,咱们去前面的医馆看看吧!就在巷口左转的地方。” 听了这话严青栀立马开口反驳。 “不行!” 但见高素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了,只是看着严青竹眼神无比坚定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 四目相对,没有几秒钟的时间,严青栀率先败下阵来,她转过头对着高素说道。 “高姐姐,我弟弟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要带他去医馆看看!” 高素没有异议,也不再探查周围的痕迹,而是站直身体就要套车,看那架势竟要自己拉车。 严青栀连忙阻止。 “不用这么麻烦,反正就在巷口,我们去那等你。放心吧!我俩不会随便乱跑的!” 高素对此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她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俩孩子,并且保护他们。 严青栀没有勉强,她也没上手帮忙,转身背起了赖歪歪的严青竹便向着医馆方向而去。 巷道比较窄,马车根本无法掉头,高素尝试了两下以后,便直接舍弃了马车,转身跟在了两人身后。 严青竹伏在严青栀的背上,搂住严青栀脖子的纤细手指微微颤抖。 严青栀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害怕,但害怕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巷口转角的医馆距离马车的位置也没有多远,严青栀走的不快不慢,很快就到了医馆门前。 医馆大门洞开,站在门口就能清晰的看到里面,抓药的小童此时已经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柜台后面打盹,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大夫则坐在看诊席的扶手椅上,翻看着医书。 严青栀眉头皱了皱,这俩人状态改变的也太快了! 而且,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微弱的动静,站在门口的脚步不禁迟疑了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的高素已经到了近前。 严青栀感知到了高素的气息,立马微微低头,将脸上的紧张和警惕掩去,换成了另一幅样子,开口向着里面喊道。 “有人吗?劳烦帮我看看我弟弟的情况……” 严青栀声音急切中带着疲惫,仿佛自己真的就是个心疼弟弟的普通孩子。 打盹的小童被这一声惊醒,动作迅捷的站起身,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严青栀在这时,也两步迈上了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药房之中。 顺便在小童靠近的刹那,一个走位避过了对方伸向严青竹的手。 小童也不在意,伸出的手瞬间收回,动作快的仿佛都带起了残影,点点光芒在他指尖闪烁,被严青栀身后的高素看了个正着。 高素神色一凛,立马迈步跟了进去。 那小童没有练过功夫,追着严青栀时,步伐还有些狼狈。 眼见着他小跑一步就要扶住严青竹的后背,高素眼神冷凝,提气而起,眨眼间到了他身边,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 就在这一瞬间,银光一闪,那小童伸出的手上已经空空荡荡,看向高素的眼神也分外委屈。 “这位大嫂,您抓我作甚?” 高素紧紧的盯着他,又反复看了看他的手,确定什么都没有,这才悻悻然放开了他的手腕。 “没事!看看你手干不干净!” 小童似乎被人羞辱了一般,反手便扯住了高素的衣袖。 “嫂子,您这怎么能平白说我手脚不干净,咱们这可是正经医馆,传出这样的名声,以后让小的还怎么做人……” 高素一见被他拉扯,手腕翻转之间,便彻底挣开。 跟着不等小童反应,两手直接扣住对方两手命门,手臂交叠的同时,一脚蹬在小童腿弯。 那小童“哎呦”一声,转了个圈,跪在地上。 他两只手掌外翻,一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银针‘叮’的一声落地,惊得那人满脸是汗。 与此同时,坐在那里看书的老大夫也已经起身,他手里的书已经掉落,一把匕首反射着光芒,照在了严青栀脸上。 匕首不长,光彩夺目,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在严青栀背上装死的严青竹立马落地,两步便退到了高素身边。 58 密使令 没了顾及的严青栀战意陡然攀升。 她一个侧身躲过了对着她脖子划来的匕首,跟着手腕反转,一把雕刀直接就要怼在了那老大夫的肚子上面。 她没有吹发即断的锋利匕首,最合适的匕首,当时落在了野猪的身上,还没来得及拔下来,因此到了这时候,只能卖些力气才能给对方造成伤害。 不过这老大夫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比那小童强的太多。 他见一击不中,身体微微一偏,竟然强行改变了自己的行动轨迹,躲过了严青栀这一刀不说,那匕首还在反手间对着严青栀的右耳刺去。 严青栀身子后仰,腰腹用力,身法变换,瞬间出现在了老大夫的另一侧。 那老大夫似乎早有预料,左手化掌,就要劈在严青栀的脑袋上面,这一下劈实了严青栀不说当场失去反抗能力,估计也要有一瞬间的失神。 严青栀顿时脸色难看,脚步变换,提腿上前,一条腿直接别住对方的弓步,左手扣住对方左手脉门,右肩横出顶在了对方肋间。 那老大夫一见她这动作,顿时冷笑一声。 右手的匕首再度向着严青栀的脑袋劈过来。 严青栀额角青筋暴起,瞬间充血的双眼一眯。 就在这一刹那,老大夫视线一阵翻转,严青栀硬凭借着一把子力气将那老头直接扔了出去! ‘噗通’一声,那人被摔出了老远。 他的心微沉,翻身而起就要反攻。 严青栀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她虽然短暂的站了上风,但那与此时的生死搏斗毫无意义。 “换线!” 她两步退后,直接站在了高素身边,也不管高素乐不乐意,一把按住了那小药童的脑袋,伸出另一只手,直接给对方来了个锁喉。 高素不明白什么是换线,但见严青栀的举动,便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她一个转身,裙裾飞扬之间,露出了一双淡漠的眼睛,看着那再度冲来的老大夫。 高素没有半分迟疑,提起一脚,直接把那人踹飞出老远。 跟着两步上前,不等那人反应过来,一套连招出手,将那人当场打的口吐鲜血。 严青栀无暇顾及高素帅气的表演,那个被她锁喉的那小药童喉间钝痛,但依旧不老实,眼见着站不起来,翻手一根针出现,利落的就刺向严青栀手腕。 严青栀有意为之,一挥手,让那针直接刺进了自己的衣袖,跟着手空荡荡的手指一翻,刚才没扎到老大夫的雕刀再度出现,不等小童反应过来,用力刺下,直接豁入对方手腕,一串血花飞溅,当场就挑断了那小童右手的手筋。 小童瞬间痛的尖叫出声,那撕心裂肺的喊叫,让动手的严青栀都方了一下。 与此同时,门口的位置突然响起了一阵凌乱嘈杂的脚步声。 严青栀和高素眼带杀意,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群穿着大赵制式服装的衙役和捕快顿时涌进门来,看那架势足有二十多人。 严青栀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禁歪头一笑。 转头看向了身后已经掐着老大夫脖子将之高高举起的高素,高素眼神中的杀意被疑惑取代,显然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在这里等着她们。 严青竹神色淡淡,严青栀则瞬间收回了自己的小刀,那个小药童抱着自己的手疼的满地打滚,那老大夫也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 冲进门的捕快演技不行,明明应该装作惊讶的表情,结果却是满眼的兴奋,掩都掩饰不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周围已经蹲了半天一样。 一张嘴就是老套路了! “大胆恶徒,光天化日,竟然敢当众行凶!” 为首的人一身捕快的黑衣,带着捕快的发冠,手中也是明晃晃的一把长刀,刀以出鞘,闪亮亮的。 严青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了高素的方向,这样的时候肯定要把高素推出去呀! 不然还能自己上吗? 高素也十分自觉,一挥手把老大夫扔出老远,摔的那老头又是一阵抽搐。 面对有一群人助阵的捕快询问,高素神色无所畏惧,甚至气势还隐隐压过了那些人一头。 她十分随意的从怀中掏出一块两指宽的铜质令牌,直接怼在那捕快脸上,淡淡的开口问道。 “认识吗?” 捕快脖子微微后靠了一点,看清令牌上的字后,瞳孔顿时一缩,但紧跟着他的表情又放松了下来。 好像根本没看出高素的不好惹一般,抬手将她手推开。 “粇城如今戒严,任何密使不得私自进入,你就是拿着天镜司的密使令,也没有用!” 高素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便将令牌重新收回,气势瞬间又拔高一截。 “你既然知道密使不得私自入境,那怎么断定我是私自入境的?” 捕快刚要说话,可看着高素的眼睛,他到嘴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天镜司自然联系过你们的上官,我的文书也已经在你们的档案卷宗之中,至于你这种不入流的无品小吏,能不能看到,那是你的本事!但你今日要是拦我,可别怪我不给你上官脸面!” 严青栀站在那里沉默的听着高素与那些人对峙,她的心沉了又沉。 她没有听过天镜司这样的部门,但密使什么的,一听就不是办干净事的人。 自己姐弟二人与这样的组织联系在一起,又能有什么样的好处!? 他们身上又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如此谨慎对待的地方? 她转头看向了严青竹,严青竹神色淡淡,别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严青栀却敏锐的察觉到严青竹的躁动,好像有什么不在他计划中的事情就要发生。 严青栀眉头紧皱,转回头去,只看到那捕快已经和高素僵持住了! 他想要带走几人,但高素的态度十分嚣张,让他确实忌惮。 他不过是收了点钱罢了,这些人要是没有背景强带回去也没关系,但这些人分明背景深厚,他要是做的太过谁能保证没人找他后账? 看他这表情,严青栀越来越觉得违和。 59 埋伏 从刚才的事情看来,这应该是个必杀之局才对,为什么混入了这样的一群人? 高素显然也感知到了什么,她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们这么多人耗在这里干什么?出个人跑跑腿回去问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高素昂首挺胸,半点畏惧也无。 但那人立马反应过来,这样办事根本不合规矩,他眼中兴奋一闪,立马高声说道。 “不对吧!不应该是你把你的入城文书拿来给我看看吗?” 高素冷冷的看着他。 “你确定要知道我的名字吗?” 那捕快顿时又憋了回去,他不怎么确定…… 正在双方僵持之间,严青竹脸色瞬间阴沉,比所有人都率先开口说道。 “不必了!没有意义了!” 这是严青竹头一次越过严青栀开口,效果不怎么样,除了高素,一个相信他的人都没有! 而高素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声音。 “糟了!快走!去后院!” 高素内息运转,在姐弟二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手一个,拎起来便直接冲入了大厅后门的位置。 正门口堵着的衙役们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他们要跑。 “快抓住他们!” 可谁知带头的捕快话音刚落,一片片羽箭已经从巷道的另一边飞来,对面的墙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蒙面的弓箭手。 一片哀嚎声顿起,站在最外面的一个倒霉蛋衙役,当场被射成了刺猬。 活着的衙役捕快尖叫着大骂着,他们的身手算不得多强,除了几个武馆出身的人,剩下的也不过只学了一点粗浅的拳脚罢了。 面对专业的杀手,他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能听着人招呼,飞快退入医馆之中,但仍有羽箭从门口飞进来射到他们身上,或者射碎玻璃窗,落在医馆里面。 有人想要在封锁之中退入后院,可还不等实施,就听到医馆后院又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就这么不大的小院里面,不知何时竟然埋伏了八个人,全是身手敏捷的好手,跟刚才那小打小闹的医馆大夫和小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几人蒙着面,眼神凶狠肃杀! 见三人退到后院,没有半分迟疑,几把大刀直接飞向了严青栀和高素的面门。 吓得严青栀一声卧槽,整个人瞬间后仰,才勉强躲过了这刚猛的一击,跟着扯着严青竹,直接将他甩出了战场。 严青竹被严青栀扔在了战局之外,他一个躬身躲到了一棵小树之后伺机而动。 高素则眨眼间拔出一把匕首,迎着几把大刀冲了上去。 高素在大赵,武功虽不是顶尖,但排不上一流也是二流高手了! 放在平时都是罕见的存在。 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身手。 可现在就这么突然跳出了一群人,竟然和她打的不相上下! 而且高素明显不占上风。 危难之际,高素向着外面大喊一声。 “快把他们带走!” 她竭尽全力也只能拖住五人,剩下的三个直冲着严家姐弟而去,刀势刚猛,刀刀都向着严青栀的要害。 严青栀下意识的躲闪,心中也在期待着有救援的出现。 但是,高素招呼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三人心头都是一沉,能无声无息在这会儿功夫把高素带来的人全干掉,可见对方实力。 严青栀躲避之间,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不敢依赖别人,整个大脑瞬间放空,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她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 眼下的三人单打独斗都是能要她命的存在,但是,以命相搏的神奇就在于此,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是谁先死! 严青栀的天赋和本能,让她瞬间摒弃了以往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凭借着自己身材瘦小又灵活机警的优势,几步便冲入了三人之中,直接选择了贴身战。 她身上没有合适的武器,但这几个杀手也没有合适近身的武器。 他们原本伏击的地方并不在此,为了不惊动其他人,他们舍弃了不少的东西,以至于到了此时,除了大刀也没有其它兵器拿出来。 这无疑让严青栀抓到了他们的短板,一旦到了大刀不适合的攻击距离,他们就显得束手束脚起来。 而严青栀就没了这些顾及,什么招式下三滥,她就用什么招式! 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几人来回乱转。 长刀的优势距离就那么长,院子不大不小,也拉不开距离,这时候,主动拉进就变成了唯一破局的办法。 几人不管多默契,面对钻来钻去,如同面条一般的严青栀,都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见此,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反身从战局之中抽身,两步走到严青竹躲着的树前,本着能解决一个是一个的理念。 他悍然出手,一刀就把胳膊粗细的小树直接砍倒。 要不是严青竹躲得快,这一刀肯定能削掉他半个脑袋。 严青竹顿时怒骂一声。 就地一个翻滚,落在了一口水缸后面。 紧跟着就是水缸被劈碎的声音,他不会武功,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除了躲来躲去没有任何办法。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球一般,围着不大不小的院子转了起来,滚来滚去,视线紧紧的盯着那人双腿,不断尝试着预判对方的预判,连被刮的一身伤都顾不上了,一切都要以保命为先。 因为距离和出刀角度的不合适,他愣是把追他那人遛的一脑门汗。 严青栀见那人去抓严青竹的时候,也慌了,一时不查就被人在胳膊上开了一道血口子。 鲜血的刺激和严青竹遇上危险的情形,让她瞬间怒从心起,一改刚才拖延的想法。 她一声暴喝,看着那向她砍来的一刀,不闪不避,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把斧子! 那人没有想到严青栀手里竟然有斧子这样的东西,出现的方式还如此清奇。但他还没有从斧子哪来的思考中挣扎而出的时候,他的刀已经和斧刃撞在了一起。 霎时间火光四溅,两人的虎口全都震裂。 60 混战 刀确实是好刀,把斧刃都砍劈了,但斧子也是好斧子,愣是抗下了这一刀! 严青栀借着对方收势不及的刹那,已经冲到了他的近前,但周围的杀手,也在同一时刻挥舞着长刀向着严青栀砍了过来。 严青栀浑然不顾,伸手扯住了前面这人的衣襟,她双腿力沉,一脚踩碎了铺地的石板,腰腹借力扭转,一个用力,将那人直接扔向了他同伴捅过来的刀。 严青栀原本只是想着挡一挡对方的攻势,但没有想到,那位同伴想要收刀已然不及,他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长刀斜挑,刀芒一闪。 严青栀视线之中一片血花飞起,面前那人的脑袋直接被砍掉,她浑身一抖,这样光明正大公报私仇的场面还是她生平头一次见。 眼神之中的惊恐还没有散去,可现实就不得不让她立马回神。 那个亲手斩杀同伴的人,双目赤红,气势一往无前,顺势而上,连着同伴的尸体和严青栀都想一起劈开。 严青栀不敢与之硬抗,一把将手中的尸体推到了那人身上,飞速后退。 可就在她后退之时,却正好与追杀严青竹的那位遇上,两人之间没差几步,看起来不过就是随手一刀的事情。 那人也看到了严青栀,眼神在姐弟二人身上瞟了一瞬,他便立马放弃又滚远的严青竹,直奔严青栀而来。 那人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呼吸之间就要到她面前。 严青栀神色凝重,前有狼后有虎,她必须要选择一头面对。 不得不说,身后那个连同伴都杀的狠人给了严青栀极为强大的压力,她眼睛一眯,当即做出了决定。 严青栀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斧子直接扔向了正面那位。 同一瞬间,她也如同炮弹一般,直接冲向了那人。 斧子和严青栀之间必须要选一个,他瞬间做出决定,选了严青栀! 严青栀对此毫不意外,看着那人朝着自己一刀挥出,她又是一把斧子凭空出现。 当日她在临城一共就买了这两把斧子,一根木头没劈过,全用在打架上了! 两相交错之间,她挡住了那一刀,那人却没挡住先前她用尽力气扔出去的那一斧子,斧子嵌在那人的头骨之上,一条血线缓缓留下来,那杀手的眼中还有着不可置信。 而早就脱力的严青栀也被刚才势大力沉的一刀挡飞出去。 直接撞在了院中只剩一点的小树上面,手中的斧子在要对她造成二次伤害的时候,被她瞬间收回,她撅在地上干呕了两下。 但身体地疼痛现在根本顾不上,她连忙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翻身而起,之前追她的狠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严青栀当即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扔向了那人的脸。 他反手用长刀将之拍飞,但严青栀手不停,摸什么扔什么,顺便还向着距离严青竹更远的地方躲开。 杀手两下之后终于不耐烦了,手腕一卷,严青栀扔去的东西直接被卷向了一边,他紧跟着一步上前,反手一刀直刺。 那长刀仿佛穿过时间和空间,眨眼间已经到了严青栀面门。 她再想要扔东西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摄人的气势铺天盖地涌来。 严青栀瞳孔一缩,心跳如鼓,身体在她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一屁股坐了下去,而对方直刺也变成了直劈,严青栀不得已,也只能选择了严青竹刚才用的那一招,就地直接滚向了更远的地方。 她后背疼得不行,却没有时间给她休息和反应,眼见着那人一刀横扫。 她翻滚之中一跳而起,整个身体从刀上翻过,在落地时手中已经出现了刚才的斧子。 她左弓步站定,手中的斧子横斩,正好撞在了斜挑回来的长刀。 长刀被斧子拦住,那人顺势将刀锋偏移,横斩变成直刺,攻向严青栀下盘。 严青栀收脚后移,于此同时,斧刃下压,旋转,带着那长刀撩向了另一边。 借力打力之下,她才凭借着自己身材纤细的优点,堪堪躲过这一招…… 严青栀一对一显然十分勉强,却不得不强撑。 整个小院里只剩满身脏污的严青竹一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没有再躲起来,而是直接滚到了刚才被严青栀坑死的那两具尸体面前,掰开了两人的手,将长刀拿下。 眼见着严青栀落入了下风,他眯了眯眼直接将那长刀刺入一人肚腹,跟着将那人的尸身翻过,一阵血肉声起,带血的刀尖稳稳地立在了尸体之上。 他翻滚着躲过了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一刀,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高素满身是血,眼神冰冷的斜睨了这边一眼,见严青竹没有受伤,才重新攻向面前几人。 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刀伤! 但她身边已经倒了两具尸体,剩下的三人也是负伤状态,被她牢牢牵制,完全没有机会再来对付姐弟二人了! 严青栀早在那人追来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严青竹的动作,她强行扭身再度避开那人的一击。 这一下牵动了刚才的伤势,一阵腥甜涌上喉间。 她强忍着咽下,一个翻滚到了尸体旁边,在那人长刀劈来的瞬间,再度祭出了自己已经豁口的斧子。 再一次拦住对方刀势,斧子被劈得都有火光一闪而过。 长刀被挡下,她被劈得横移出半米,而躲在一边的严青竹则在那人身后一声尖叫,手中挥舞着长刀向那人冲来。 那人反身就是一刀,直接把严青竹根本没有拿稳的长刀砍飞。 跟着他又一反手,正要砍死严青竹的时候,严青栀飞身而起,扯着那人腰带直接攀爬而上,双手瞬间将那人脖子锁死! 那人脸上霎时间青筋暴起,严青竹也趁着这个当口,连忙向着一边躲去。 严青栀死命卡着那人的脖子,而那人双手紧握长刀,向着自己斜上方的严青栀直刺而去。 力道之大,让他自己都挣得一个趔趄! 但这一切都是假象,严青栀已经没有杀他的力气,锁喉拼的就是这一刀的收势不及。 61 又来一伙人 她双手瞬间放开,但双腿仍然锁紧,向后一仰,整个人直接倒挂在了那人腰上。 那人原本便脚步不稳,被严青栀这么一带,惯性之下直接向后摔去。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严青竹额角青筋暴起,咬牙用尽全身力气,飞快将那立着尖刀的尸体推到了他的身下。 那人瞳孔紧缩,常年行走在刀尖上的身体反应,远比他的思维更快。 只见他手中的长刀点地,刀身立马弯成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弧度,那人身体因此而偏转,用尽全力堪堪躲开了那明晃晃的刀锋。 向上的长刀贴着他身体而过,带起了他手臂上的一串血痕。 而他也在自己长刀弯到极限的瞬间,借着反作用力,扭身而起。 这时的严青栀也已经放开双腿,一个翻滚跟他拉开距离,翻身之时,顺便捡起了刚才严青竹拿在手中的另一把长刀,反身迎战那个杀手! 那人也动作利落地站定,转了个圈想要先砍死严青竹,结果严青竹在推完了尸体以后快速撤退,直接躲得远远的! 只有严青栀脸色沉凝,双手紧握长刀,与之四目相对。 那杀手眼中冷光一闪,一步踏出,挥刀直劈而来,严青栀也半分不惧的样子,迎刀而上,当当当的声音顿时响起。 那人心中有火气不散,将心里所有的怒意全都冲着严青栀倾斜而出。 严青栀手臂发麻,虎口处全是鲜血。 她知道自己错过杀了这人的最佳时机,积蓄起来的力气已经不够她再重复一遍刚才的操作,再想要杀他已经不可能了。 那人自然也看出来严青栀眼下的情况。 他眼神狠辣决绝,出刀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严青栀却咬牙将之全都硬抗了下来。 她的经验,本能和天赋,在这一瞬间完美融合,那种明明已经快要到身体极限,却总在极限之外,再次触碰极限的感觉,让她头皮都开始发麻。 她眼底有一层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兴奋光芒,身法变换,手中长刀不断的挥出,不管对方角度多刁钻速度多快,她总能精准格挡。 她一路后退,很快就到了通往前厅的门口。 门上挂的帘子已经不知道被谁削掉一半,以她的余光正好看到大厅中满地捕快衙役的尸体,医馆里之前的两个倒霉蛋现在也满身是箭的样子,眼看着是死透了。 一滩滩的鲜血反射着医馆外面的阳光,变成了一地的斑块。 满地的羽箭和尸体,只用眼角余光轻瞥而过,都让严青栀心中不由发寒。 生命的脆弱她早就明白,可却从来都没有像眼下这样的明白! 巷道里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严青栀心下一沉,以为是对方的支援到了。 可这样的问题却已经不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了,因为就在她分神的刹那,那人突然一刀砍来。 严青栀抬手格挡,刀势挡住了,但她手里的长刀却已经有了一道裂缝。 她抽刀而回的时候,那长刀就在她手中断成了两段。 呛啷啷的声音吸引了门口涌进来的人们。 “在后院!” “上!” 十几个人顿时冲向了门口的方向。 严青栀没有将断刀扔掉,而是慌忙后退,将门的位置让给了那个杀手。 那杀手听到外面的声音,眼神之中有慌乱一闪而过,但手中的动作更加强势了! 严青栀原本就是超长水平的发挥,现在面对这样的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后退的脚步越来越凌乱,双手也快要握不住那把断刀了。 就在那些人冲到后院的一瞬间,追杀严青栀的杀手,一刀横挑,严青栀双手一疼,手中的断刀直接被他砍飞。 严青栀气息凌乱,飞快后退,正想着要怎么躲避那人下一击的时候。 门口那些人已经冲到了近前。 带头之人见到这样的场面,眼睛都不眨一下。 “全杀了!” 他话音未落之时,便已经有人冲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杀手。 那男人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突。 严青栀听了这话更是连章法都顾不上了,顺手从空间里拿出那豁口的斧子就扔向了追杀了她半天的那个杀手。 狠劲一上来,她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只要拖延住对方,她最少能死在这人之后! 果然,那人没能在第一时间追来,反而被身后四五个人追上。 刷刷刷兵器划过身体的声音和那人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严青栀却无暇顾及,虽然是对手,但不得不说,这人给她争取到了片刻的时间。 尽管幸免于承受那人更加强势的下一击,可她却不得不面对人数比刚才更多的杀手。 她不敢耽搁,飞快后退,严青竹已经爬上了后墙,他不能在这时候给严青栀添麻烦。 严青栀也没工夫看严青竹,她瞬间屏住呼吸,飞快冲到了另一边围墙的位置,不顾满手的鲜血,借着冲力几步就上了围墙,想着先离开再说。 可谁知,她刚站在墙上,表情就变了,围墙外面竟然已经有两个弓箭手朝她举起了弓箭。 她心中一个卧槽,完全不敢耽搁,飞快跑向了后排房舍的方向,过程中狼狈至极,连跑带爬,却依然被一箭擦过了后背。 强烈的刺激让她已经忘记了疼痛,她快步跑到了房顶。 严青竹也和她一样,虽然他那边没有追兵,但那头正对着他们之前走过的那个巷道,死马和马车还在那,跳下去也没有用。都不用想就知道,巷道的那一头一定有人堵着。 他们刚刚上了房顶,立马就有人追了上来。 这个世上虽然没有动辄飞来飞去的轻功,但上房又不是什么技术活,不过借力而已。 严青栀扯着严青竹哗啦啦地在瓦片上绕着圈地奔跑,身后的人紧追而来。 这些人比之前在后院堵她们的人还疯,简直围追堵截无所不用,时不时还有羽箭从姐弟俩身边飞过。 果然,敢当街杀捕快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别说眼下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了,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 严青栀已经脱力,房顶又不算平整,深一脚浅一脚地,很快她就被一块瓦绊倒在了房脊上面。 身后的杀手已经到了近前。 62 羽箭 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任何酝酿,那人举起匕首就像着严青栀脑袋刺了下来。 他们是专业的杀手,既然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留,那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就都是他们的目标,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时候已经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严青竹本能的翻身而起,就要拦在严青栀的身前,却被速度更快的严青栀用仅剩的力气一把按住。 她心跳如鼓,血液一瞬间被澎湃的心脏泵到了四肢百骸,她已经锁定了空间里的一把菜刀,但她只有一击的机会。 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感知之中变得更加清晰。 她的身体瞬间紧绷,空间中的菜刀马上就要取出。 匕首的锋芒已经无限贴近她的皮肤。 那种濒临死亡的战栗感,让严青栀脑海之中一片清明。 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严青栀脑后传来,那是羽箭的破空之声。 严青栀瞳孔紧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僵持不过眨眼,羽箭已经飞至,尖锐的声音从她头上飞过,气流冲开了她原本就没怎么扎紧的头发,直接射进了她面前那人的脖子。 她心头一跳,立马转头看去,想要判断对方是敌是友,好做出接下来的准备。 阳光透过微凉的空气,在空中形成了淡淡光圈,就在医馆前院的房顶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男人。 那人一身青褐色劲装,带着一个白色的蒙面巾,手中长弓拉满,就在严青栀看来的这一瞬间,他又是一箭放出。 目标赫然是对面房顶姐弟二人身后的追兵。 那些先到的杀手里已经有人发现了男人,几支箭直接射向了他。 但那个蒙面的男人却没有去和那些弓手纠缠,全都走位躲过。 严青栀瞬间明白了什么,带着严青竹便爬到了屋脊的一边,在蒙面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那蒙面人一边盯着这边的情况,一边飞快将下面的人射杀。 他箭法惊人,只要搭弓便能射中。 房顶上的杀手跑的跑躲得躲,几个呼吸之间,便只剩下姐弟两个活人了。 严青栀连忙按着严青竹的脑袋让他趴下,用房顶当做掩体,她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周围,一边颤抖着手,把虎口的血抹在自己的衣服上。 黏腻湿滑的血液让她无法握紧兵器,不然之前那一下也不会轻易被人砍飞了断刀。 严青竹见此有些愧疚,是他选择回到医馆才让两人落到如此境地的。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杀咱们!” 他进入巷道的时候,曾经看到医馆药童的耳后靠近头发的位置,有一个跟之前抓他们那伙人差不多的纹身,小小的一点,但因为距离很近,他绝对没有看错。 便以为除了突然跳出来要杀他们的人,就是另一伙想要抓他们的人了。 二选一的情况下,被人抓走当然比被人杀了更好! 何况那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也需要一个能把两人带出包围圈的靠山! 那伙人毕竟敢直接硬刚护送的军队,想来背景一定不小,怎么看都比高素一个人更靠谱一些…… 但现在看来事情却远没有那么简单,就这么小小的院子和巷道之中,竟然出现了六波人。 其中明确可以知道的是捕快和医馆那两人是一伙的,医馆那两个菜鸡就是来送死的,捕快才是来抓他们的。 而后院最先出现的那几个杀手可能跟下毒那些人是一起的,一直在周围埋伏,在捕快到来的时候想办法进入了后院准备伺机而动。 但也有一个问题让人有些不解,那些弓箭手似乎早就埋伏在了医馆旁边,可他们是怎么确定两人会来医馆的呢!? 不过,由此也可以断定,他们跟那个放毒蛇的人不是一伙的! 不然直接在毒蛇出现的第一时间动手,才是更好的机会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其它因素的考量,比如说顾及高素…… 严青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地形,确实不适合埋伏弓手,不是因为上不去墙,而是距离太近了,那样近的距离,很难瞒过高素,瞒不过高素,他们三人就不会进入这个包围之中。 这样算起来没有在那里设伏似乎还挺合理的! 但他知道事实绝对不止如此。 其中包含的细节,如果没有一个背后布局之人的话,这世上可能很少有人能推算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好几伙人汇集在同一个地点,彼此之间不可能不做试探,说不定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这些人,而没有机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更多。 严青竹有些心惊,他无法用有限的情报推测出结果,但本能的,他却觉得,这些事情背后,应该有一个谋划的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高素所属的一方。 就在严青竹想事情的时候,外面的战斗基本已经结束。 狙击手的存在是恐怖的。 一个占据了高地又实力超群的狙击手那就更恐怖了! 那后来的男人武功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这弓法和走位实在是让人惊艳。 人死的差不多了,阵营就比较明显了,那人看样子应该是和高素一伙的。 因为外面还活着的就只剩下高素一个人了。 那人看了房顶上蹲成一团的姐弟二人,没有开口,而是飞身从房顶跳下,几步走到了高素身前。 高素身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一道在背后,一道在肩膀,还有一道在脸上。 除此之外大小伤口不计其数。 但她依然稳稳地站着,来人扯下了脸上的面巾,是一个容貌方正,英姿笔挺的中年男人。 高素的一只眼睛被血糊住,之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人,还有些警惕,如今看清男人的模样,才不禁松了口气。 “二哥!” 男人神情冷峻,虚扶了踉跄的高素一把,冰冷的眼神之中露出了点点温柔。 “你还能走吗?” 高素被他一问,强撑着又站直了两分。 “自然!” 男人把弓重新背上,环顾四周一圈,与她说道。 “院子里已经清干净了,你带着两个孩子从后院井下的密道离开,高任在另一边接你们,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63 重伤 高素听完这话微微颔首示意,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又站住脚步。 一见她这个反应,男人就猜到了她要说的话,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次之后,就不需要利用他们了!” 高素听了这话,心情没有多好,还不禁沉了沉,抬头向着房顶看去,严家姐弟并没有听到男人这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什么。 她一时之间有些复杂,虽然严青栀一直挺让她头疼的,但她并没有那么讨厌对方,尤其在她看来,严青栀就是再聪明,也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对于两人的未来,她还是有些担忧。 不过,立场不同,多余的怜悯她也只能藏在心中,强撑着与男人告别之后,她几步跳上了房顶。 一见高素浴血而来,姐弟二人都跟着从房顶爬起。 严青栀伤得比较重,呲牙微笑的时候,牙上还有鲜红的血迹,让原本故作娇憨可爱的小萝莉,立马变得阴森又诡异。 高素深深地喘息了几口气,后背渗血的速度更快了,但她无暇顾及,眼下必须尽快把两个孩子带走。 “你们跟我来!” 她交代了一声,便走到了比邻小巷的那头,跟着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她落地之声很是沉重,还伴随着一声闷哼。 严青栀见此,明白对方也是在强撑,不由心疼起高素的拼命。 她微微叹了口气,方才领着严青竹走过去,低头看去,就见到高素已经站起身,张开双臂准备接住两人。 严青竹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向了严青栀,而严青栀则是直接对高素招呼了一声。 “高姐姐不必如此,我自己就能下去!” 说着转身从房顶滑下,落地之时轻盈无声,跟着后退一步,伸手去接严青竹。 高素见此也没有勉强,放下双臂时,她脸色都白的发青。 那架马车还停留在巷道之中,死马的尸体,引来不少苍蝇蚊虫,但很快那些苍蝇蚊虫就被毒死了一片。 严青栀掩住口鼻,几步走过去,撩开了车帘进入其中。 高素有些着急,以为对方这是抠门劲儿又上来了,舍不得那些东西。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严青栀扯着一块包袱皮,翻身从马车里跳出。 “你先包扎一下吧!不然失血晕倒,我们也照顾不了你!” 高素想要拒绝的话立马说不出口了。 眼下也不是仔细处理伤口的时机,严青栀只是动作麻利地将包袱皮撕开,隔着衣服缠在了高素的伤口之上,狠狠勒住,虽然疼,但能压迫止血。 就在她忙活的时候,严青竹则在马车上翻找,将重要的物品都放进了空间,顺便又收拾了姐弟俩的一些衣服,打成了一个包裹,仓促地将之背起,从马车上跳下。 他出来没多久,高素的伤口也已经包好。 三人连忙快步走进了那小院之中,向着那男人说的后院而去。 就在她们向着后院而去的时候,在医馆里清理战场的男人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豁刃的斧子。 那斧子除了斧刃被劈开几道豁口,其余地方,从手柄到斧头都是崭新的,男人拂去了溅在上面的血迹,一个临城铁氏的方章映入眼帘。 他四下转身查看,正好就看到一个杀手头上还插着一把跟这把差不多的斧子,他走上前去,用力想要把那斧子拔出来,不想以他的力气竟然拔不出来。 他眉头微微皱起,抬起腿,一脚蹬在那已经死透的杀手脸上,一个用力,杀手的脑袋顿时碎裂半边,而那斧子也才带着一串黏糊糊的血液被拔了出来。 斧刃前段没入对方的头骨,竟然劈进去一半有余,可见动手之人到底用了多大的气力。 看着相同的方章,他神色有些凛然,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严青栀离开的方向。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但男人眼神闪动之间似在回忆着什么。 不过,留给他回忆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刚才这里打斗的声音太大,已经惊动了周围巡查之人。 他耳朵微动,敏锐的听到了一些声响。 连忙将手中的两把斧子往自己背着的箭筒里一插,他随手捡起了一把长刀,很有经验地将满地的尸体痕迹又破坏了一遍。 他的手法老道,这些尸体又刚死没多久,一些不想让人发现的痕迹都被轻松遮掩。 等到脚步声马上就要到医馆大门口的时候,他才轻盈的飞身而起,几步就到了房顶,身形纵跃之间,很快便远离了战场。 而这时候的高素和严家姐弟也已经进入后院井下的密道里面。 严青栀扶着虚弱的高素向着密道另一边而去,严青竹则背着东西跟在两人的身后。 他脸色不太好看,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而身边好像也没有任何可信的人。 这种被动成为别人棋子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严青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压抑的感受了。 他们很快到了出口,还是一口井,井绳已经放了下来,严青栀将绳子系在三人身上,上面便有人把绳子拉了上去。 等到从井中出来,方才看清拉他们上来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高任。 严青栀下意识的转身打量周围的情况。 面前是个简朴至极的小院,只有不大的院子和三间土坯房,高任穿的也不像是之前那一派书生的打扮,而是一身的粗布短打,脸色也涂黑了一些。 见到高素一身的伤,他二话不说,赶紧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塞进了高素口中,才转头跟严青栀说道。 “我去赶车,你们在这里稍等!” 离开的路线是早就计划好的,高素什么都不用问,只沉默着靠坐在高高的井沿上面等着高任。 很快,一辆骡车被他赶了过来,高素强撑着站了起来,但也不知道是实在坚持不住,还是因为刚服了药的关系,刚一站直,身体便踉踉跄跄,直接向前栽去。 高任顿时一惊,连车都顾不上了,两步冲到了高素面前,而高素这时候,也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 64 斩山剑 高任一手揽着高素的腰,一手轻轻将高素脸上的碎发拢在一边,他神色肃穆又悲痛,看不出半点令人不适的过度感情。 那些碎发有的已经凝固在了高素的伤口上面,他动作轻柔的将之挑出以后,才拦腰抱起高素放在已经铺好被褥的板车上面。 等给她盖好被子,转头安排姐弟二人。 “你们躺在这边,一会儿用被子蒙住脸,不要乱动,也不要发出声音。” 严家姐弟看着就是两个孩子,对于孩子高任实在信不过,但他还要赶车,也没有办法过多照顾什么,如果对方实在不配合,他就只能打晕两人了事了! 看出了他的打算,严青栀连忙保证。 “您放心,我们特别听话!” 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她可不希望自己丧失行动能力。 高任坐在车辕上,回头看着两个孩子躺进了被子里面,跟两具尸体一般,这才皱着眉转过头,赶着骡车出了小院。 因为赶时间,骡车一路颠簸,严青栀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却咬牙没有发出一个字。 高任对于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走的全是人迹稀少的小路,并不拥堵,很快骡车就停在了另一个小院门口。 他上前敲了门,里面很快有人把门打开,骡车稳稳当当驶了进去。 等到院门关好,高任才掀开了被子,将高素抱了下来。 而严家姐弟也在这时候跟着坐起,看向了四周。 这里是跟刚才差不多的一个小院,也是不大的地方和土坯的房子。 一个老头正站在旁边伸手要帮高任的忙,却被高任直接拒绝。 “张叔,你让婶子给他们换身衣服,我一会儿再过来给她们看伤。” 刚从骡车上下来的严青栀一听这话,瞬间后退了一步。 她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对于陌生人都带着强烈的戒备和敌意。 她仔细打量了那老头一圈,身材精瘦,身量不高,穿着跟现在的高任相类似的短打,一头发白的头发,满脸的褶子,看着还算和善。 听说严青栀身上有伤,老头连忙又喊来了一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也穿的很朴素,而且也没什么特别的气质,两人跟高任,高素的整体画风都不一样。 对于严青栀的警惕,她也有些无措,但好在严青栀只是警惕,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老太太才开始忙碌起来。 她手脚麻利的给严青栀擦洗了一翻,上了药,又换上了干净衣服,高任便匆忙的过来给两人看了伤。 不出意外的,严青栀受了内伤,伤了肺腑,虽然不严重,但不好好养的话,以后可能会落下咳嗦的毛病。 他又交代了老头和老太太两句,拿了药给严青栀吃下去,才说了后面的事。 “此处你们不能久留了!一会儿你们就跟着张叔夫妇一起离开,身份户籍我早已准备好,往后去哪都听你们的!” 见他交代的如此着急,严青栀不禁有些挂心,猜测可能是高素出了什么问题。 但高任并没有透露什么,而且时间也要来不及了,他们没赶上看高素一眼,只能跟着那对老夫妻离开。 过程仓促的严青栀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四人已经出了城。 四个人骑着两头毛驴,不快不慢的跑向了某个方向的小村子。 上路以后,姐弟二人全都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很显然,他们是被人利用了! 还是他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被大赵的和平迷了眼,误以为这里与后世差不多。 这次的事情,让他们幡然醒悟。 继续依靠别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卖了。自己的命还是当自己把握才好! 两人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交汇之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明月高悬,星斗万千,一辆马车顶着漫天星月向着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突然,又一阵马蹄声响起,一群黑衣人策马扬鞭,其中一匹枣红马一骑绝尘。 马蹄掠过了不算平坦的小路,冲到了那架飞奔的马车之前。 马上的黑衣人直接横在了路中,勒紧缰绳,马儿嘶鸣声起,稳稳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那黑衣人眼神锋锐,颔首看向了坐在车辕上的高放,抬手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巾。 赶车的高放见此,亦是紧紧扯住了缰绳,才在撞上对方之前,稳住马车。 他神色凝重,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看向了四周包围而来的黑衣人。 它们全都穿着制式的黑衣,十几匹骏马缓慢上前,将马车包围,为首的黑衣人手中长剑直指赶车的高放。 尖锐的锋芒映照着天上的月光,森白的寒意宛若实质。 “高放,看在你提携我一场的份上,你若就此离开,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高放冷笑一声。 “你当人人都是你这等叛主的狗奴才吗?” 那人被高放如此辱骂,没有半分恼意,甚至还哈哈大笑起来。 “说的好像你不叛主就不是狗奴才一样!你我本就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又何必自寻死路呢!” 高放脸色难看至极,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已经摸向了车板底下的长剑。 见到他的动作,为首的男人眼神中有警惕闪过。 高放的剑,名为斩山,乌铁锻造,长四尺一寸,重三十七斤,剑身宽厚,是一口江湖之中名气不小的重剑。 十四年前,因高放一人一剑一马,五天四夜荡平茆江一带三处邪道据点,斩杀四百多左道邪修,而荣登兵器百战榜。 虽然他如此做的原因已经无从考究,但当年的高放和斩山剑,可以说是互相成就。 不过,那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高放如今看起来依旧年轻,但他实际已经年逾四十! 都说拳怕少壮,年龄和身体素质对于高强度的战斗来说,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卡。 尤其据他所知,高放这些年亦是受过几番重伤,再想要维持巅峰水平,已经不可能了! 黑衣人看着高放,眼中神色莫名,当年风流潇洒的一代豪侠,现在也不过就是个给小孩子拉车的车夫罢了! 65 机关 而且在他看来,高放成名,运气远比实力更强,五天之内灭杀四百多人的战绩,难道不是因为对手太弱吗? 何况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并不比高放差些什么! 起码年轻力强的自己,并不比赶车的高放差些什么! 尤其是见到高放眼中的警惕,他更是心情大好,开口说道。 “如今粇城已经戒严!你猜是因为什么?” 他想在动手之前,让高放和马车里的人更加绝望一些。 那两个被他们看重的人,现在一定骨头都凉了吧…… 他觉得高放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思至此,他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发自真心的笑意,就等着知道消息的高放和马车里的人变脸。 不过,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对方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高放没有变脸,也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单手提起了重剑,视线微微侧过,恭谨的对着马车方向沉声说道。 “寒生,公子便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身后有没有回复,颀长的身形一跃而起,斩山剑的乌芒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剑势刚猛,但身法飘逸,足尖点在拉车的马背之上,满把握剑,自上而下直冲那黑衣人的面门而去。 男人神色一凛,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顿时后退。与此同时,他轻灵的长剑一挽,以绞势直刺斜上方的高放。 高放半点不惧,半空变招,手中的重剑格挡身前。 ‘铮’的一声,男人的剑尖点在了高放的剑上。 高放身形一顿,周身气劲爆发,下摆似乎都因这一剑微微飘荡。 男人立马欺身上前,剑势下移,错开高放的重剑,便刺向高放未落地的下盘。 他胯下的马儿,被他临时变招,压制的又小踱了几步。 而高放的剑势也在一刹那改变,从至刚至猛,眨眼间就变成了至阴至柔,他手心向上翻转,重剑紧贴着男人的长剑,四十来斤的重量,竟然打出了轻灵飘逸之感。 他剑锋从前往后将男人的剑势带回胸前,又借力送出。 自己也顺势腰腹一沉,直接一个弓步落在了男人前方的地面之上。 跟着不等男人反应,刚才还软绵绵的剑势突然锐不可挡,凌空一扫。目标正是男人身下的马腿。 重剑的强势就在于此,光是旋转而起的惯性,已经足够强,足够快了。 黑衣人剑势方才收回,根本来不及阻止,便已经身体前倾向着高放倒去…… 两人之间速度太快,这一套连招下来,周围的黑衣人根本反应不及,直到带头的人吃了亏,他们才反应过来。 有人欲来救援,却被落地之后瞬间受身而起的男人喝退。 “我缠住高放,你们快杀了大公子!” 这一声惊叫似乎唤醒了高放的某些神经,高放神色一变,这就要抽身而退,但为首的男人弓步上前,直刺他腰间。 高放的本能反应要更快,就在那一瞬间,挥剑格挡,并且跟着一个转身,重剑带起了强烈的劲风,直劈向了对方的脑袋。 男人身体后仰,挽花搅云,腾空平斩,同时身法有条不紊的后退着,拉着高放远离了马车。 众黑衣人听了他的话,已经调转目标,刀剑直接向着马车劈砍而去。 可谁知,就在那些黑衣人围住马车之时。马车周围突然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听到声音都是一惊。 “有机关!” “小心!” 但这样的提醒还是晚了,不远处高放的身法变换,两步冲出了更远,直接站到了为首的黑衣人面前,那人眼中有惊惧一闪而过,高放的速度突然快的惊人,而他已经来不及细想,只是本能的举剑迎战。 高放双手握剑,身法灵活,重剑翻飞之间,已经将黑衣人逼向了更远的地方。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斩山剑的长度本来就比一般的剑长,再加上高放长手长脚,平地之上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更强。 乌芒闪烁,至刚至猛,大开大合之间自有一种气吞山河的势,层层叠叠涌向了对手。 高放双臂肌肉紧绷,双手剑的威能全开,已经显出了几分当年的风采。 不过,男人敢自比年轻时的高放,当然也不是草包。 他单手剑速度和力度都不如对方,但他学的都是下九流的剑法,招招都是阴损狠辣的招式,在配合他轻灵的身法,一时间也和高放打的有来有回。 厮杀与比武的区别就在于此,有的时候,比的不是谁更强,比的是谁更狠! 男人显然就是个狠角色! 而他确实如他所说一般,拖住了高放。 不过,他的队友却没能轻松的将马车里面的人斩杀。 甚至说他们都还没有碰到马车。 机关之声响过,便是四处乱射的钢针爆发,不少马和人腿就这样被射成了筛子。 钢针的伤害不高,可上面淬了毒,毒性不强,只有一点麻痹效果。 但架不住太多! 三面环射的漫天针雨撒过,地上直接倒了一小半的人和一大半的马。 这些杀手来势汹汹,不计伤亡,这样的时候,大家都没工夫去看队友的死活。 在他们看来,这是大公子的马车,有些机关不足为奇,但大公子总要在其中坐卧,就算布置机关,也不会是什么占地方的机关,钢针十分符合这条标准。 但钢针射过了又不能回收,这机关用完基本就是废了! 这不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吗!? 纯木质的马车四四方方,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周围弹射钢针的机关已经收了回去。 剩下的黑衣人全都弃马而来。手中兵器高举,呼啦啦的围向了马车方向。 马车里面依旧安静,与周围略显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高放见到人群涌向马车一端,又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回防,但拖住他的黑衣人,却瞬间拉进双方的距离,不惜以自身为诱饵,舍弃了自己的安全距离,势要将之缠住。 高放见此眼睛一眯,顺势以重剑带动对方的长剑,一步踏出,剑锋翻转,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连半米都没有…… 66 诱杀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都十分凌厉,黑衣人唇角微勾,一手长剑平推,而在高放将注意力放在剑上之时,他另一只手以指化剑直接戳向高放双眼。 如此近的距离,似乎想躲已经很难了! 而高放也确实没有想躲。 他沉肩坠肘,手中的重剑贴着自己右侧肩头,自上而下,直接向着那人抹去,那速度飞快,如浮光掠影,灵动非常。 那人探出的手已经来不及收回,他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高放依旧能将重剑用的如此轻盈。 不得已,他只能收势后退,放弃一些进攻手段。 但高放却并不准备放过他! 见他后退,高放又是一步跨出,眼神一变,反手上撩,刚猛无匹。 巨大的惯性在配合双手剑的力量,直接震得对方虎口生疼,手中的剑虽然没有被砍飞,可他后退的身形已经被打乱,脚步也略微有些踉跄。 如此好机会,高放又怎会错过,他弓步上前,剑锋直指对方胸口,那人反手用剑格挡,但他手臂发麻,回防又太过仓促,虽然堪堪挡住这一剑,却也被高放的剑势逼的又后退了几步。 高放脚步稳健,紧追而上,重剑左右撩挑。 当当当当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碰撞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 这一系列连招不过是呼吸之间,但黑衣人已经冷汗涔涔。 终于,在高放一个抡臂回环的劈剑之后,那人手中的长剑直接当啷一声断裂。 整个人都被这一剑震飞出了老远,虚浮的脚步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他一屁股跌坐在地。 高放紧跟着的跃起直刺。 那人已经避无可避,但他惊恐的眼神之中却有一抹暗色闪过。 他手腕一抖,一个竹筒出现在手中,他身体上仰,同时手中的竹筒直接对准高放的胸口位置,扣动机关的清脆声音响起。 高放反手用剑挡住了飞来的钢针,一声轻响直接击在了重剑剑身之上,他借势落地,提膝平斩。 这一剑快的根本不像高放刚才所展现出来的速度,那人得意的表情还没有散去,就已经僵在了脸上。 一道剑痕从他的脖子上显现。 而这时的高放,深深的喘息几下,却是再懒得看那尸体一眼,转身看向了战场的另一边。 那四四方方的马车已经彻底散开,一个巨大的刀球出现在马车中间位置。 刀球飞快旋转,上面的刀刃不断飞出,刀刃之下是一根根的钢索,那些刀刃被惯性甩飞,又被钢索拉回。 靠近马车的黑衣人全都中招,被那刀刃削成了一块一块碎肉。 反倒是被钢针刺中,短时间无力挣扎的黑衣人捡回了一条命来,有的见事不好想要逃跑,却已经提不起半点力气。 高放冷笑一声,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敲中机关,把那刀球停了下来。 跟着几步上前,开始收人头,那种一看就伤到不能受刑的人直接被他砍了,剩下的几个囫囵个的,打晕捆上。 等到事情都办完,他才找了一匹没有受伤太重的马,套在了自己车上。 马车四壁在机关关闭的时候,已经重新合拢,如果忽略了上面迸溅的血迹,这又是一辆看着像模像样的马车。 等他将附近的尸体处理差不多了,才听到有马车声向着这边驶来,最后停在了高放身边。 那马车外型看着跟高放刚才赶着的车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这一次马车停稳之后,寒生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 高放赶紧站在了马车面前,向着马车躬身行礼。 “公子,高剑已死!他带来的人我留了几个活口。” 车里传来了一声虚弱的轻哼,少年公子没有动作,双眼紧闭,柔弱无比。 可出口的话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人必严查,判者皆杀!” 话音一落,他纤长的睫毛抖动着睁开,眼中冰冷平静,好像不明白这一回要死多少人一样。 马车外,高放行礼的身体压的更低了一点,高声回道:“是!” 跟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向着马车中的少年交代。 “高剑之前与我提到了粇城戒严之事,他似乎断定言氏姐弟二人已死,这与夫人之前的打算矛盾,不知可是出了变故。” 夫人的目标是马车中坐着的公子,抓那两个孩子,也不过是找不到公子位置时,顺带做的事情。 要是真的如高剑这般,准确的知道了公子的位置,就没有抓人的必要了! 可据高任让人带出来的消息,夫人还是派人去了,而且确实是去抓人的! 那再联系高剑之前所说的话,就有些自相矛盾了。 马车里的人轻咳两声,才幽幽开口。 “无事!” 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矛盾,毕竟,谁也没说高剑就是投奔了他的嫡母呀? 偌大个宅子里面,想要杀他的,又岂止她袁氏一人! 看来,有些躲在人后的小白莲,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少年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复杂的情绪。 好在,这一遭谋算之后,他此后几年,都不需要再提防这些人了。 他身上的责任太重,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实在太浪费时间,也不知这一次后,能不能让那些人长长记性。 见马车中人沉默下来,高放明白自己担忧的多余,不过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不然漏掉了什么关键性信息,才是得不偿失。 寒生担忧地回望了马车中人一眼,又转过头冲着高放挤眉弄眼,想让对方开口劝上一劝。 但高放却像是看不见一般,直到马车离开这里,向着粇城的方向而去,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寒生有些赌气地缩回了脑袋,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窄榻上的少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叮嘱。 “公子,崔神医可说了,您眼下的情况,要好好静养,少费心神少思量!而且两年之内都不可以再动用禁术了……” 少年眉头顿时皱起,寒生见此,只能闭嘴。 见他不再废话,少年才睁开眼睛,对他说道。 “入城后使人通知苏先生,尽快出发!” 67 真正的目标 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少年脸色突然泛红,一边的寒生见此,赶紧拿着帕子凑近了他。 马车中一阵剧烈的咳嗦声起,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少年的身体弓的厉害,后背的脊骨清晰可见,他胸口的疼痛越发强烈,窒息感也一波一波地冲了上来。 寒生担忧的都忘了呼吸,微微起身想要帮他顺气,却被少年一把推开,他咳嗦得越来越大声,车身都在跟着咳嗦的频率晃动。 他脸色泛着病态的潮红,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一点点涌出,浸湿了他纤长的睫毛,一阵空腔音出现,这一波痛楚瞬间达到了顶点。 少年单薄的身体突然挺直,整个人向着窄榻旁边一歪,一口血直接被他咳了出来。 青丝顺着他素白丝绸面料的睡衣滑落,衬得他整个人都更加轻弱,仿佛只要一阵风来,他便会立马随风而去。 寒生虽然已经见惯这样的场面,但捏着手绢的手指依然颤抖着,他用手绢干净的边角将少年嘴角的血迹擦去,眼中有晶莹一闪而过。 一声尖锐的呼吸音响彻车厢,少年脸上病态的潮红褪去,只剩下如纸般的苍白。 寒生扶着他重新倒回窄榻上面,他的全身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睫毛抖动,他的眼睛慢慢睁开。 与他病弱的身体不同,他的眼神分外坚定。 一切的布局,都从看到星图的那晚开始。 原本那两个不应该出现的孩子,意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起初只是让他警惕,可那天的星图,却让他真的相信了一些事情。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世界,将因为这两人变得完全不同。 既如此,他为何不为了她们冒一次险呢! 尽管他刚刚出府,还没有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身边也只有贴身保护他的两个高手。 可他还是将两人全放了出去! 他将高放派去对付高剑,而最强的高忠则送到了姐弟二人身边,自己只带着寒生和一个武功平平的车夫,一路吊在她们的身后,为她们掩饰行踪。 因为他的存在,风氏之人始终都无法算出她们俩的位置。 他知道风凛已经亲自前往,便给对方留下了痕迹,让风凛一路追查。 而紧盯风凛的风冲自然也会发现异常。 两人同时拥有继承权,且属于竞争关系,想来风冲为了在这件事上领先一筹,肯定要拿出些底牌! 风氏之人都以为双星不过是风家这一代博弈的棋局,却不知道自以为下棋的人,也早已入局。 少年的目的也正在于此,自始至终,他的思路清晰且明确,什么双星,什么高剑,什么叛徒,什么追杀,什么保护,都是虚的! 他要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短时间内废了风冲那个动用梅氏血脉卜算出姐弟二人位置的能力! 他要给那两个孩子争取出一个成长的空间,让她们能够放肆生长。 其余的,不过都是顺带而为! 思至此,他又轻咳了两声,寒生连忙把他身上的锦被向上提了提。 他也没有制止,只是微微转头,看向了那片熟悉的星空。 如他这样强大的血脉力量,还需要修养两年的时间才能再次动用禁术,也不知道风氏那位,得修养多少年呢!? 大约,要五年吧! 五年啊! 五年以后,许多事可就不一样了! 茫茫夜色中,歪在轮椅上的风冲,也正努力仰着头看向了星空的方向。 玄城今夜无云,漫天星斗闪耀,他想看的都能看到。 见他好长时间都没有改变姿势,立在他身后的小厮轻爻,恭谨又小声的说道。 “五少爷,您坐了一个时辰了,咱们回去吧!?” 风冲幽幽地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点点红晕。 “六个时辰了……应该快有消息了!” 轻爻垂眉低目,有心回一句,最快的信鸽也未必能够准时飞到。 但他心中刚萌生这个念头,一只信鸽便划过夜空,扑棱棱地落在了楼下,楼下守着的人一把抓住,熟练的拆下了信鸽腿上的细竹筒。 风冲视线向下转移,似乎想要看看楼下的情况,但他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完成太多的动作。 不过,很快房门便被人敲响,楼下的人已经将封住的竹筒送上。 轻爻连忙过去将门打开,接过了竹筒后,将人打发走。 他则快步走到风冲面前,当着风冲的面拆开了竹筒,用放在一边桌面上的茶针从里面挑出了一张字条。 轻爻蹲跪在风冲面前,字条面向风冲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任务失败,目标消失。” 见此,风冲脸色瞬间潮红,轻爻连忙双腿跪在风冲的轮椅旁边,一手拍打风冲后背,一手捏着帕子掩住对方的咳嗦。 风冲难受得不行,咳了好久,才终于咳出了淤血,他觉得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 这一次实在是亏大了! 禁术的反噬让他现在连动作都困难,一个月之内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甚至最少五年之内,他都不能再动用禁术。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明明他半月之前就已经告诉那些明夜楼的杀手那两个人会出现的位置,还花了大价钱让他们提前布置…… 但结果还是这样! 难道那双星真有神佛庇佑不成?到了这种时候,都还能够逃出升天? 他的眼神中有一抹病态的凶狠闪过,几个字从他带血的牙缝中挤出。 “全是废物!” 轻爻乖巧地跪在地上,将带血的帕子放在一边,又安静地端起了桌边温热的茶杯,递给风冲漱口。 风冲颤抖的双拳紧握,这一场唯一的好消息,大约就是风凛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梅氏和风凛,明显是后者对他的威胁更大。 可他转念一想,难道自己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维持与风凛大面上的平衡吗? 但风凛没如他这般重伤,也没有大把钱撒出去屁的回报都没见到。 他最多不过是白跑了一趟而已。 如此算来,明显亏的还是自己呀! 68 想明白 风冲越想越是激动,气得又吐了两口血以后,才渐渐冷静下来。 情绪平复以后,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 眼下这个局面明显不正常。 与风凛相比,风冲并不是一个激进的人,他计划之中这次的行动不说万无一失,也不应当使自己落入现在的境地。 很快,他就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如果从大局上看过去,这一切好像都是巧合。毕竟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 但站在他的角度仔细回想,却又有了另一重的解读。 如果这是风凛的计划呢? 风凛的本意或者根本就不在那双星之上,毕竟对于两人来说,梅氏的死活远没有继承风氏来的更加重要。 这一场,看似只是他没有完成家族的任务,但实际上,对方的目的却在他的血脉能力上面。 风氏之中如今还有梅氏血脉并且成功觉醒的,只剩下他一人,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够对抗血脉的力量,卜算到某些其它人卜算不出的东西。 如果风凛的目标在此,自己是不是就落入了被动之中…… 他的眼睛眯了眯,心中思绪万千,可转瞬他又把这些念头全都摒弃出脑海。 不是风凛! 风凛或者真的想过要针对他。 但绝对不是这样的方式! 那个替双星遮掩痕迹的,一定是当代梅氏之中,很重要的人,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和风凛这种世仇联合。 如果不是风凛,布局的就只能是梅氏的人了! 那人以双星为诱饵,又以自身遮掩,在一路或明或暗地跟随,让风氏的其它人根本卜算不出那双星的位置。 这时候,他与风凛之间,似乎风凛这个亲自去巢郡追查的人赢面更大。 风冲的心沉了又沉,对方十分了解自己,知道就算自己卜算出了双星的位置,为了立功也会亲自动手,才布下了这样的一局。 只需要用一个风氏的核心成员都知道的矛盾,引诱自己用出禁术,对方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风冲刚开始被禁术反噬的时候,还以为那双星不是凡人,强行窥伺天机,卜算对方的位置,而引发如此强大的反噬。 现在看来,显然并不如此,很可能这根本就是一场禁术的对决,对方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斩断了自己的一条后路。 又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那人布置的一个局。 所谓的双星,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对方真正谋求的,自始至终都是他风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呢? 风冲的心当即凉了一截! 他坐在这里,猜测出了可能的局面,却没有证据支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敢告诉宗族中的人。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他好不容易在宗族族老面前刷上去的好感度,可能瞬间就要降到谷底。 如果不是真的,他知道双星的消息却隐而不报,导致双星失去下落,也终究引人诟病!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也算到了这一步,才料定他最后根本不敢把这些事情捅出去。 毕竟与他而言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好处。 风冲表情明灭不定,充满红血丝的眼神渐渐冰冷。 这件事他做的太欠考虑了,也太冲动了! 等到天边的太阳渐渐亮起,风冲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向后歪了下头说道。 “推我回去吧!” 轻爻恭顺的应下,推着笨重的木质轮椅呼隆隆的转回了房间。 外面的天空蒙蒙亮起,灰白的颜色,就像风冲此刻的心情。 他拖着病躯,熬了一夜直至此刻方才睡去。 而这时,与风冲远隔数千里之外的一个村子之中,却有人刚刚起来。 严青栀一身男装打扮,悄悄的从房间之中探出脑袋,她背着一个小包袱,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招呼着严青竹跟在她的身后出了房间。 村子里的房子虽然不大,但院子却委实不小,菜地里还种着各种瓜果蔬菜,要不是那一对老夫妻进门时也如他们一样四下打量,她差点都怀疑,自己这是住到对方家里来了! 严青栀没在院子里停留,很快便走到了那一对老人居住的房间。 护送他们的那一对老夫妻已经让严青栀下药迷晕了,这时候正睡的分外香甜。 呼噜声此起彼伏,隔着窗户都能听见。 这一路严青栀也观察过他们,发现老两口的身手似乎也就比高庸那个小屁孩强了一点,这才有了后面她迷晕两人的事情。 她们想要更多的自由,短时间内也不想再掺和进无畏的争斗之中,两人便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严青栀虽然迷晕了他们,但行动之间还是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的合上了门,屋里还有些黑,但她也不敢点灯,只小心翼翼的从床边拿起了被那老夫妻带在身边的三个包袱。 她伸手递给了严青竹一个,自己则翻看了起了其他的。 很快,她就找到了姐弟二人的新户籍和路引,在一张皮子缝制的小包里面放着,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五张一百贯的银票和一些散碎的银子。 说实话,有一瞬间严青栀挺犹豫的,这钱怎么看,她都应该拿。 不说被那些人牵连,错过了跟大部队去巢郡的机会,还有跟高素一路过来时路上吃喝的费用,再说被人利用一回,还差点把命搭上,收他们些费用就不过分! 何况他们姐弟又不是品行高洁的人,毕竟连敲诈这种事都能干的出来的人,品行也高洁不到哪去。 但严青栀却不得不考虑其他问题,她一旦拿了这钱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双方之间毕竟不是敌人,他们因为这点钱率先撕破脸,值得不值得!? 就在她思考之间,翻查其他包袱的严青竹发现了异常,他转过头看来,一见严青栀手里的东西,立马明白了她的纠结。 不过,严青竹跟自家老姐有不同的看法,他的态度十分果决。 为什么不拿? 对方把武功高强的高素,换成了这样两个严青栀都能随便迷倒的人,难道不就是为了放他们离开的!? 69 驴 虽然严青竹没有看明白对方利用他们这一遭的意义何在,但那只是因为他知道的信息太少。 而不代表他傻! 就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钱肯定是给两人准备的。 不拿白不拿! 两人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现在扭扭捏捏,以后有哭的时候! 感慨自家老姐还是太年轻了,经历太少底线太高,抹不开脸面。 他赶紧给严青栀使了个眼色,虽然房间昏暗,但严青栀依旧清晰捕捉到了对方的意念。 她当即面无表情的把银票一叠,借着塞进怀里的机会,放进了空间。 不过散碎的银子被她放了回去,这俩人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要走回去呢! 一毛都不剩可让人家怎么是好!? 严青竹有些看不上自家老姐这个做派,当即给了她一个白眼,却被严青栀回以一个裹满纱布的拳头。 立马低头翻看包裹的严青竹发誓,他在这一刻,同意把零钱放回去的原因,绝对是因为自己善良…… 很快,严青竹又在其它包袱里找到了一个木盒,打开以后里面全都是药瓶。 有关键时刻保命的伤药,还有一些止血的药粉和严青栀现在正在吃的治疗内伤的药。 要说严青栀刚才拿钱的时候还有犹豫,可现在看到这些药,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脸瞬间拉的老长! 有一种被人卸磨杀驴的感觉,而她就是那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驴。 严青竹横了一眼,猜测她又开始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也没心思管她,自顾自的把需要的东西全都装走。 收拾完,他们把东西给人整理好放了回去,又很礼貌的在桌子上留了告别的纸条。 纸条是严青竹写的,毕竟他认字比较多。 来巢郡的一路上,严青栀使尽手段拖住高素,就为了给严青竹争取更多看书的时间。 而严青竹也不负学霸本质,硬是凭借着认识的一些文字,联系上下文又推断出了不少,常用字基本都认全了。 想要读懂那些文章所表达的意思还略微勉强,但写一条大白话的留言还是够的! 很快,一行字落于纸上,严青竹将之吹干,用空茶杯压住。 严青栀凑过去看了看。 “今自去,且莫寻。程仪已收,铭感五内。他日再会,望得亲见。” “新宝四年二月,言氏姐弟留字” 嗯!简洁干练! 两人跟着整理了一下屋里的东西,见两位老人还没有醒的意思,便推门离开了房间。 房子前面也是一片菜地,绕过了菜地,在门口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棚子,棚子一头是狗窝,不过里面没有狗,另一头则栓着两头驴,那是他们今天出城的交通工具。 驴子都不高,都是半大的样子,一头只有四只蹄子和尾巴尖是白的,其余都是纯黑色的黑驴。 另一头则是一头小灰驴。 严青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两头都牵走,他们不需要两头驴,而且两头驴也不好监管,万一一冲动跑散了还怪尴尬的。 视线在两头驴之间游移了一下,严青栀最后选了那头黑驴。 严青竹对此并无异议,他拎着小包袱,跟在严青栀身后,看着她把那头驴的绳子解开,又从一边的麻袋里,掏出几根胡萝卜将之听话的勾引出来。 两人牵着驴,悄悄咪咪的出了院子,又回头把院门关好。 严青竹被严青栀推到了驴背上,她则牵着驴走在前面,沿着村子里唯一的小路出了村。 等到村外,严青栀四下寻摸,捡了一根适合的树枝,拴上截不粗不细的绳子,系了跟胡萝卜在树枝上面。 跟着自己也翻身爬上了驴背,举着树枝,把胡萝卜吊在了驴脑袋的前面,那小毛驴闻着胡萝卜的味道,十分兴奋,咔哒咔哒就向着胡萝卜指引的方向快走了几步。 严青栀觉得这招不错,就引着小毛驴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天慢慢的亮起来,村子也已经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小毛驴也晃晃荡荡站在了路边。 严青栀不知道它怎么了,双腿夹了一下驴肚子,催促它继续往前走。 谁知道这一下就把驴惹火了,嘎嘎的叫起来不说,还满地尥蹶子,吓得严青栀瞬间老实,等对方平复了些才慢慢从驴背上爬了下来,顺便把严青竹也给抱了下来。 那驴见他们下来,还瞪着大眼睛看了两人好一会儿。 谁知道严家姐弟二人对于驴的想法一无所知,完全没品出味来。 那驴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结果,气的又在那好一阵刨土不算,还根儿嘎根儿嘎的叫起来没完了! 两人一头雾水,站在旁边看它自己在那耍了好几圈。 严青竹用手肘轻轻怼了怼站在一边满脸疑惑的严青栀。 “姐,你说它是不是生气了?” 严青栀抓了抓脸,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胡萝卜,这世上果然没有傻子,就算是驴一直吃不到胡萝卜也会生气。 她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想要靠近那头小毛驴,但那驴感受到了严青栀的靠近,立马转过头,两只大耳朵支楞着,对着严青栀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嘎嘎两声就把心虚的严青栀吓了一跳。 她刚举起来的胡萝卜顿时又被她背回了身后,这玩意儿不会踢人吧!? 她现在内伤还没好呢,被这东西踢一脚还能有好!? 严青竹见此,赶紧凑到严青栀跟前。 “我来!我来!” 见他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严青栀瞬间又觉得自己行了! 她用缠着绷带的手连忙将严青竹按住。 “还是我来吧!” 严青竹抿了抿嘴,想要坚持一下,但严青栀脊背一挺,两步便走到了驴的身边。 那驴刚才吓唬过严青栀,心情已经好了不少,这次没有刨地,只是竖着耳朵用白眼瞪她。 严青栀试探了两下,那驴就一直拉着脸盯着她,想要看看她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见它这样,严青栀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此之前,她唯一照顾过的活物就是严青竹,可严青竹虽然有时候气人,但好歹能沟通啊! 可现在呢! 对于哄驴这件事她完全没有经验啊! 70 养驴 她挠了挠脑袋,脑海之中闪过的都是曾经听说过的词语。 驴脾气,倔驴,黔驴技穷,顺毛捋…… 严青栀反复思量过后,觉得前人的经验总是没错的,她应该往顺毛捋这方面努力一下。 这么想着,她便又一次上前。 而且,这回还顺手把树枝上栓的胡萝卜送到驴的嘴边,另一只手则趁着驴啃胡萝卜的时候,赶紧凑过去给对方好好顺了顺毛。 那驴虽然生气,但眼见着跟吃是没仇的,张开大嘴嘎巴嘎巴几下就把一根胡萝卜嚼下去了。 吃完了以后,依然有些不大满意,毕竟这都到饭点了! 一根胡萝卜够干个屁! 严青栀似乎知道了它心中所想,赶紧一股脑的把自己之前拿的胡萝卜都喂给了它。 七八根胡萝卜下肚,黑驴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瞪着大眼睛,长睫毛跟扇子一样,就那么忽闪忽闪的看着严青栀,明显就是没吃饱! 但严青栀却已经没有东西给它吃了…… 她十分为难的抓了抓脑袋,转头看了一眼严青竹,以眼神表达了她内心中深深的无力。 这玩意儿这么能吃呢吗? 而且,她还不知道驴平时吃什么啊!? 能知道喂胡萝卜也是看昨天那对老夫妻这么喂过才知道的! 要是早能想到养驴这么麻烦,她昨天睡觉之前肯定多问几句啊…… 严青竹见她看来,无奈的摊了摊手,这是他的知识盲区,他也不知道! 严青栀担心贸然瞎喂,再把驴喂死,便不敢随便把空间的米面拿出来喂驴。 只能按着心中那莫名的羞耻,站在路上,抬头对着黑驴好言相劝。 “驴啊驴!你再忍忍好不好?等我找个村子再给你准备吃的,好嘛!?好的!” 这驴还没有成年,只是一头半大的黑驴,毛色油亮,膘肥体健,以前一直被人养的不错,还算是通人性,等了好一会儿,见严青栀真不打算喂它了。 直接翻着白眼把严青栀捋它毛的手甩开,虽然没闹,可也没给严青栀好脸。 严青栀看了看自己的手,将之紧握成拳,深深的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跟驴生气不值当! 黑驴也看出了她心情不好,转头咧开嘴,嘎嘎嘎的叫了几声,好像在说:“你还生气!?连驴都养不起的菜鸡!没有吃的你跟我谈什么感情!” 严青栀恍惚之间竟然读懂了它的内心,还品出了它对待自己的态度非常不好! 严青栀:……(||_) 严青竹这时候分外庆幸严青栀刚才的坚持,不然自己要是让驴甩了一通脸子,得多憋气。 现在挺好的,这种没用的闲气自家老姐直接受了,他只要把高兴藏在心中就好。 严青栀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不愿意搭理她的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个靠谱的人问一问。 驴这个东西到底要怎么养啊! 不止如此,她对于姐弟两人以后的生活也开始担忧了起来。 就他俩现在展现出来的水平,放出去开荒真的没问题吗? 种地什么的,两人真的可以吗? 带着这种深深的焦虑,她把严青竹又推到驴背上。 而乐观的严青竹则和她说起了以后的事。 “先找个村子或者县乡停顿一下!总要准备一些东西的!咱们就剩下几把菜刀了,要是遇上什么事情,当做武器有点不太顺手啊!” 严青栀点了点头,也跟着爬上了驴背,扯着缰绳一夹黑驴的肚子,让它顺着路向前走。 驴没吃饱,跑的也不快,严青栀没给人家喂饱,更不好太强势,也睁只眼闭只眼。 沿着路跑了一会儿,到了巳时左右,他们才进入了一个小县城之中。 县城不大,城墙都斑驳了,不过入城的人却不少。 这里靠近粇城,来往过路的人也比往年多了数倍,就算是那些迁徙而来的百姓不能进城,但总有商贾很快就盯上了人口激增之后的空白市场。 姐弟二人随便找了伙跟他们画风相近的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就混进了城。 县城不太繁华,虽然来往的人好像变多了,但依稀还能看到从前穷困的痕迹。 除了主干道是石板路,剩下的小路都是土路。 周边的院子也都是土坯的,连大多数的商铺里也没铺地砖,最多只是铺了红砖,还有一些干脆就是土地踩平的。 小楼倒是也有,但那明显就能看出是新建的,想来当是某些有钱的商人富户,因为收到了迁徙的消息,关注到这边,才临时建起来的。 不过这样档次的茶馆酒楼,显然不是姐弟二人消费的起的。 他们还是一路问询,找了家能够照料牲口的小客栈暂且安顿。 驴被门口的小二牵去了后院,严青栀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跟小二询问起喂驴的事情。 这里草料价格并不相同,只是干草的话两文钱一斤,料则要四文钱一斤,虽然麦麸的市价达不到这个标准,但毕竟还有人工费用要算在里面吗!来这种地方光按照原料来计算才不合理! 严青栀打听了一下,像黑驴这样的,吃一顿怎么也要四五斤左右,小二是个实在人,告诉了严青栀不少养驴的事情。 比如说不能光吃料,也不能给驴吃的太饱。驴是越吃越懒的,吃饱了就不干活了! 还有就是,驴平日里都吃什么东西。 像是树枝树叶青草蔬菜粮食苹果……反正这些东西它都吃! 就算是新鲜的草和树叶直接啃也没关系,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吃带露水的冷草…… 严青栀把这些记得仔仔细细,琢磨了一下之后,她犹豫着,给黑驴要了一斤料和三斤草,让人喂了。 驴这边搞定以后,严青栀又跟小二买了一百个馒头,用布袋子装好,留着路上啃! 而他们俩今天,则吃了顿有肉有汤的。 吃饱喝足,又跟小二打听了周边的一些情况,两人便牵着驴去了这里的市场。 平日里吃的草料当然不能全在客栈买,还是去市场看看比较实在。 周围往来的客商很多,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伙跟他们穿着打扮相似的人,跟着混进了市场里面! 71 自由 严青栀这方面不太擅长,这人直来直去惯了,有些花花绕绕的事情,还是不能适应。 但严青竹却是轻车熟路的样子。 说起来虽然不太道德,但事实是,他以前上大学挨饿的时候,连别人婚礼喜宴他都跟着混过! 很多脸面放下以后,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严青栀没有问过那些事情,更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聊起以前那些不愉快。 只按照严青竹的指示,淡定的看着人家在前面买完了,她跟在后面捡便宜。 不止不用讲价就能跟别人用一样的价格买上一些,而且看着还像是有靠山的样子,让市场里面蹲点的小偷地痞不敢随便打他们的主意。 转了好大一圈,等到姐弟二人从市场出来,黑驴的身上已经左右各驮了不少布袋子。 有的是它自己的口粮,有的则是姐弟两人买的东西。 后来路过铁匠铺子的时候,严青栀又去买了一把杀猪刀和一把斧子。 质地粗糙的严青栀都有些瞧不上,比临城铁匠打的可差太远了! 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比没有强…… 如果不是质量太差,依照她的性格,怎么都要买上两把换着用的! 两人准备妥当,便赶在午时末的时候出了城。 走的时候也没想好要去什么地方,有些悠闲又迷茫。 但因为被刺杀的关系,他们对于粇城周边总归是没有安全感的。 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云云,那种话对两人来说是没用的! 追杀他们的人可能知道他们是孩子,既然是孩子,跑远的几率当然没有留在周围的几率大,因此留在粇城周围才最是危险! 由此来想,反正他们也出不了巢郡,那就往更远的地方跑吧。 等出了城,两人确定没被人盯上,便闲话一般的聊起了这些事情。 严青竹坐在驴背上,一边捧出了一本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严青栀说道。 “咱们往南走走,看到合适的地方就留下来。” 他记得巢郡的地图,他说往南走距离这里远,那就往南走没错。 严青栀连忙点头。 “行!走远一点,只要不出巢郡,到哪都能安定下来的。” 他们的户籍和路引是新的,有两套,一套是跟现在差不多的,不过两人户籍上的生辰八字已经被改了,祖籍也落在了涿郡,有人问起身份背景时,随便编一编也没有关系。 另一套变化就比较多了,户主名字都变成了言青之,还成了男子,这两套户籍,让两人在外行走之时,又多了不少保障。 想到了这里,严青栀便不禁开口向自家弟弟问起。 “你说,他们为什么又放咱们走了?” 严青竹砸吧砸吧嘴,抬起了头,张开双臂,用力的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以后,方才舒服的长叹一声,开口说道。 “那还不简单吗!咱们短时间内没有利用价值了呗!” 严青栀抽了抽脸,低头看了看自家弟弟脑瓜顶上的小发髻,并不很愉悦的问了一句。 “这话怎么被你一说,一点都不好听了呢!?” 严青竹眼睛半眯着,看向前方的视线中,有兴奋一闪而过。 “有什么不好听的,咱们都是没有上桌的人啊!” “不过,等他们再找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严青栀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叹了口气。 “我其实不太想他们再找来的!” 因为那样,她想象中有闲有钱的悠闲生活又不知道被一竿子支到哪去了! 严青竹伸了个懒腰,举的高高的小手,贱兮兮的向后拍了拍自家老姐的小脑袋。 “其实这样挺好的,要是咱们真来这里种地,我才会想自己到底配不配的上这一场境遇。” 严青竹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但他还没有办法确定是偶然事件,还是真正的诱因。 他需要时间去证明一些什么,也需要时间成长。 严青栀一把拍开了他的小手,脑洞又开始向着不着边际的方向跑偏。 她砸吧砸吧嘴,最后似模似样的臆想道。 “说不定咱们真是被某种力量召唤过来的呢!然后在这里集齐七龙珠,就能召唤神龙了!” “哈哈哈……召唤出神龙以后,我希望我自己可以得到一盏阿拉丁神灯!擦亮神灯以后,我就能许三个愿望,第一个就是有钱,第二个就是有闲,第三个就是给我七颗龙珠,我再召唤一下神龙……” 眼见着严青栀就要扣圈了,严青竹连忙打断。 “你这种许愿方式已经过时了!” 严青栀很不满意。 “你懂个屁!要是能实现,就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严青竹撇嘴,露出了自己近期又出现的小豁牙。 “切……过时了还不承认!人家现在流行的,都是天降系统,直接开挂,美女倒贴,附赠家产什么的,你这种还要主动去套圈的就很没意思了!而且你这梦想都自我矛盾啊!能够许愿的东西,肯定有很多人争抢,有了争抢你还怎么有闲!?你说对不对……” 听了这话,严青栀瞬间恼羞成怒,伸出手指就点在了严青竹的小脑袋上。 “哎呀!我看看你!来来来……你这是时间长了不挨揍,都敢瞧不起我了!” 严青竹夸张的抱着脑袋歪向了一边,还假兮兮的装疼。 “疼疼疼……过分了啊!恼羞成怒还带动手的!” 严青栀被他无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两人身下的黑驴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脚步不禁慢了下来,两只耳朵缓慢倒向了后面,悄悄的偷听着两人讲话。 山间的风还带着草木的清香,小路上许久都不见人,只有两人笑闹的声音传出老远老远。 这一路慢慢悠悠,走到了天黑才见到城里小二说的大车店,当夜他们就在这里留宿。 大车店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简陋的太多,只是草寮搭建起来的,食物也不可口,价格也偏高一点。 周围过路的都是商人,巢郡人口锐增,很多嗅觉敏锐的商人,立马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前仆后继的来到了这里,而巢郡之中的百姓,也因此有了更多赚钱的机会。 72 住宿 就像现在这个大车店,以前只有不大一点,因为商人变多,才在周围又扩大了很多,简陋极了。 但为了有片茅草蔽身,住在这里的人还是不少。 姐弟二人路上已经把手脸和脖子都涂黑了许多,虽然难掩自身气质,但乍一看总不算太打眼了。 最近一段时间吃好喝好睡好,两人真是越长越好看了,之前来巢郡路上遇到的人都只关心生计,关注他们长相的人并不多,但随着严青栀身量拔高以后,打量他们的视线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得已,两人为了省去些麻烦,只能适当隐藏一下! 大车店的环境不好,蚊虫也多,周围来往的人也比较喧闹,为求稳妥,他们还是轮流休息,反正不着急,最后也是等严青栀睡到日上三竿才重新出发。 轮流休息的当口,严青竹又催促严青栀把之前学的东西记下来。 严青栀欲哭无泪,将缠满纱布的手都举到严青竹脸上了,也没能让他有半点的心软。 她只能认命的继续画图,两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长时间没有学习,她的记忆略有些模糊,不过随着回忆,很多之前学过的东西又变的越加清晰。 但跟严青竹那已经能够装订出好几册的知识点相比,她记得东西,似乎真不算多。 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飘荡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刚穿越而来的时候…… 只是姐弟二人心中都明白,这样悠闲的时光,可能维持不了太久。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两人这才晃荡出几百里的距离。 以他们这样的速度,想要到达巢郡的南边,估计还要小一个月。 这天傍晚,两人按照之前打听的方向,准确无误的晃荡着进了一个小县。 小县不算多大,既不是交通枢纽,也不是经济重镇,发展情况可想而知。 照例是检查路引和户籍,严青栀轻车熟路,没有闹出任何风波。 从城门而过,严青竹骑着驴,严青栀则牵着缰绳走在脏兮兮的土路上。她也不愿意走,但如果两人都骑驴就会被罚款,这时候,就只能是她下来了。 今天的天气不大好,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周围的路人不多,仅剩的几个也是快步行走,很是着急的样子。 巢郡眼下正是多雨的时节,大雨一旦下起来,下上几天几夜也很常见。 姐弟俩人怕被大雨拍在野地里面,便决定在这个小城之中住上几天,等到雨停了再走。 因为不知道雨会下多久,两人也没租院子,与人打听了一下,就直接就近找了家客栈, 客栈也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地方,那大厅一眼看去,让严青栀唯一能想到的好词,大约就只有宽敞明亮了! 严青栀仰头看了看客栈门上写着“吉祥客栈”的牌匾,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吉祥客栈的名字,她一路走来,起码见过十个不止,环境待遇参差不齐。 门口招呼的小二个子不高,年纪不大,虎头虎脑的。 见到严青栀牵着驴停在门口,飞快打量他们一翻,一见他们身上没有半个补丁,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深了。眼见着要下雨的傍晚出现在这里,还牵着驴的,肯定不能是临时吃个饭的。 “两位小哥儿,住店吗?” 听到小二的声音,严青栀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看看大厅里的环境,跟那个比她也只高了一头的小二问道。 “你们这儿住店怎么算?” 那小二听了这话笑的更明媚了,连忙跟严青栀报起了价。 各地住宿的费用都不相同,这里的价格只能算中等。 最差的房间,一晚上要六十文,免费送两壶热水和一份早饭。 稍好一点的有一百文和三百文的,附加待遇都差不多,不过三百文的房间管喂马的草料。 严青栀犹豫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要住几天,觉得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便要了一间中等的。 小二连忙高兴的招呼他们向前厅一侧的院门走去,院门的高度跟旁边的房子差不多,显然是为了方便过车修建的。 走进门洞里面,是一条红砖铺的甬道,挺宽的,寻常马车能够轻松的驶入其中。 小二在前面带路,严青栀牵着驴跟在他的身后,没走出多远,就到了后院。 后院十分开阔,院子特别大,是个四合院的样子,南边是前厅,北边是一排客房,东边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库房,另一部分是牲口棚子。 一条茅草的长廊环绕整个院子,让人雨天的时候,即便不打伞也能顺畅通行。 院中的一角拴着几根晾衣绳,可能是要下雨的原因,上面空荡荡的。 院子西边是高高的院墙,下面摆了一溜的木桶,用木头盖子盖着,木桶刷的还算干净,不知道干嘛用的。 院子中间有个纳凉的草棚子,里面有几个身着短打的男人或站或坐,聚精会神的凑在一块,看那架势好像是有人在下棋。 如今没有手机电脑,大家的娱乐活动不多,下棋就成了娱乐性相当强的活动了。 严青栀一路走来,见到不少下棋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没觉得奇怪。 小二也没有打扰那些人的兴致,只引着姐弟二人到了东边的牲口棚子那里,招呼了里面干活的长工一声。 对方连忙从牲口棚里站出来,帮着姐弟二人卸货,还把驴拴在了一边的牲口棚中的一根柱子上面,又从柱子上拿下一块木牌,递给严青栀。这是等到过来牵驴的时候要还人家的。 卸下来的东西男人帮看着,小二则听从严青栀的嘱咐,帮着她搬进了房间之中。 两人要的房间挺大,屋里铺的是地砖,装修不算精致,但简洁干净,飘着淡淡的蚊香味。 一进门就是一张方桌,桌子有些掉漆,但看着不算简陋,桌上的茶壶里面空空荡荡,等着两人安置下来,小二便提了空茶壶出去打热水。 正门两侧各有一扇大木窗,窗户上钉了玻璃,还算明亮,一边窗户底下放着脸盆架和架子床,另一边则放了一张十分宽大的大书桌。 73 厨房 架子床上已经钉了蚊帐,就是白天,也平整的放着。 床不算大,但姐弟两人住也尽够了。 在房间的角落有一个屏风隔断,严青栀走过去推开一看,里面摆着一大一小两个桶,大的是浴桶,小的是恭桶。 一见浴桶,严青栀眼睛顿时一亮。 这里不像是后世,热水一摁就能出来,想要痛快的洗个澡,可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虽然每个城里也都有浴池,但姐弟二人情况特殊,严青竹年纪小,也不会武功,又没有大人带着,严青栀总怕自己一眼不注意,弟弟就被人给拐走。 她如今内伤还未尽好,不生死相搏的话,战斗力并不算太强,如果只是因为洗澡就要引得一些麻烦,就有些不值当了! 如今这里倒是方便,让严青栀十分满意。 两人把东西放在了床边,严青竹点了灯把窗帘拉上,跟着坐到桌子边上,铺开了纸笔,准备写写画画。 严青栀则看了看床上没有虱子以后,便开始铺床。 正当两人忙活开来,小二那边也拎着茶壶回来了。 严青栀一见他,交代他帮忙烧上洗澡水,钱记在账上,走的时候一起结。 小二连忙应下,又嘱咐两人到前面柜台上登个记后,才笑呵呵的离开。 等他走后,严青栀整理了一下东西,又问了严青竹晚上想吃什么,才去了前面。 弟弟独自坐在房间里面,严青栀也没什么担忧的,这个小院子里,光是客栈的长工就有好几个,她也没有走远,只要关严门窗,便还算是安全。 剩下的也不用她说的太多,严青竹这么大人了,自己肯定清楚。 严青栀合上了房门,抬头看看又暗下来不少的天色,乌云低的好像触手可及一般,这场雨应该快要到了。 她收回视线,看向了院中,之前草棚那里下棋的人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牲口棚和仓库周围的长工依然还忙碌着,她心下稍安,沿着草廊向着前厅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她便见到了一个深蓝色的粗布门帘挂在那里,严青栀没有多想,以为这是前厅的后门,两步上前,撩开便进入其中。 但紧跟着,独属于厨房的那种热浪便扑面而来。严青栀顿时一愣,没想到自己倒是走厨房来了! 里面乱哄哄闹嚷嚷的…… 面前有些脏乱的场景,让严青栀略微不适,如今不讲究食品安全和卫生,以至于这里的状态跟后世的环境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 她的脸色顿时抽了抽,考虑到一会儿自己还要点菜,便萌生了退出去的意思。 不过,在她愣怔的片刻,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帮工感受到气流涌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熟练的一抹,两步走到严青栀面前。 “客官怎么走到这个门来了?这边忙碌,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见此,严青栀眼睛没有四下乱瞟,只随意的回道。 “我想要去前厅,走错了路!” 那人微微躬身,连忙开口。 “如此,那我引您前去……” 严青栀原本走过来就是意外,听到有人指引,也没有留在厨房的意愿,跟那人道了谢,便跟着走了出去。 厨房里忙碌说话的人都不自觉的转头看了过来,其中一个洗菜的妇人,看到严青栀转身的背影,严青栀那一身衣衫虽然不算名贵,但也不是普通农户人家穿的起的。 女人不禁露出一抹艳羡,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蹲在角落的女儿。 不过一眼看去,她顿时一愣,只见那角落空空荡荡,之前还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女孩儿却没了踪影。 她下意识的转移视线,想要看看小姑娘是不是无聊,躲在了周围。 因为厨房中有刀具,她向来不敢让孩子在这里乱跑的,可视线在厨房中找了一圈,却连小姑娘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严青栀那头跟着帮工从厨房出来,转道又走了几步,便到了前厅的后门。 那里大门洞开,门帘只有很短的一截,帮工帮她撩起,便退回去干活了。 严青栀再度道谢,走入前厅之中。 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前厅的客人不多,除了角落有两桌吃饭的,剩下的都围在靠近窗户的一侧看着什么。 严青栀一搭眼,便在那些背影里发现了刚才在后院草棚子中见到的几位,明白他们这是赶在下雨之前,把棋局挪到了前厅里面。 她没有凑热闹的心情,转过头,径直走到了柜台边上。 长长的柜台从前门一直延伸到后门位置,里面摞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酒坛子。 四十几岁的老掌柜在柜台后面一边算着账,一边跟旁边的小伙计讲解着什么,见到严青栀被人引进门,老掌柜才停下了手上的活,笑着招呼她过来。 严青栀淡定的走上前去,视线在掌柜的和伙计身上转了一圈。 掌柜的有些富态,笑眯眯的,穿了一身面料不错的灰色长衫,腰间是一条同色的腰带,外面套了一件灰褐色的半袖罩衫,虽然没什么花纹,但干净整洁,让人一看便容易心生好感。 小伙计就没有掌柜的那般淡定了,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严青栀。 不过,还不等严青栀说什么,了解自家伙计的掌柜便转过头交代了对方两句,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严青栀见此,径直走到了老掌柜对面,那柜台比严青栀还高一点,严青栀不愿意踮着脚跟老掌柜说话,便站的靠后些许。 老掌柜比寻常的百姓见的人更多,虽然震惊与两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便在外行走,但毕竟之前已经听小二说过了,现在见到真人也就淡定多了。 “小哥儿,咱们这住宿要登记户籍,你的户籍可带来了?” 严青栀住宿次数多了,对于其中规矩比较了解,像是这样盘查比较严的客栈,基本安全都是有保障的,因此也没什么好抵触的。 而且,她现在用的户籍身份上便是男子,也不存在露馅的可能性。 从腰间抽出了户籍和路引双手递上,掌柜的也自然而然的伸出双手从高高的柜台后面接过。 74 下雨 掌柜的先是翻看对比了一下,才拿出登记簿开始登记。 过程中他也闲聊一般询问了两句与住宿无关的事情,除了交代对方注意一些孩子应当注意的事情,剩下关于自身隐私的严青栀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掌柜的没问出结果也不意外,收了押金,将二人的身份登记之后,便将户籍和路引还给了严青栀。 她淡定的将户籍收好后,才抬起头看向了柜台上面挂着的一串一串木牌。 木牌上面写的都是今天供应的菜品和价格,严青栀没有让小二热情报菜名的爱好,她还是习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安安静静的选。 掌柜的看严青栀仰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看的仔细,不禁也从柜台里探出身,转头看了看上面的木牌,虽然看不清楚,但依旧震惊与严青栀小小年纪就认得这么多的字。 不过转念他又觉得合理,这样的世道,一个孩子带着幼弟满世界瞎跑,还能有钱有驴,那能是一般人吗! 认个字奇怪吗? 他飞快的淡定下来,并且又多打量了严青栀几眼,准备等对方走了以后,当成故事一样,讲给旁人听听,想来也挺有意思的。 严青栀不知道掌柜的心里活动,她将那些木牌看了一圈,对照价格,心中感慨客栈的饭菜真贵。 可着心意点菜是不可能的,只能挑些性价比高又能添饱肚子的饭菜,最多在荤素搭配一下,当改善伙食了! 有了计较,她上前一步,身体挺直,仰着头看向掌柜,想让自己看起来高些。 但就在她要开口之际,前厅突然一片大亮。 严青栀觉得自己眼前一白,赶紧转头看向光源之处,明亮不过一瞬,外面眨眼间又暗了下来。 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眼见着就要大雨倾盆。 严青栀淡淡一笑转回头去,还好她找到了暂时落脚的地方,不然姐弟俩还牵着驴,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现在就好了,外面的雨多大跟她都没关系了…… 只是,就在她视线回转之时,突然有一道身影自客栈门口略过。 严青栀感知何其敏锐,瞬间又转头过去。 耳边只听到一个童音低低惊呼,待得她仔细探听之际,便再没了声息。 老掌柜没有严青栀那样的敏锐,可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异常。皱眉从柜台后面探出身子向外看去,外面的暴雨已经落下,雨滴落在瓦片之上,噼里啪啦的响起,掩盖了不少动静。 严青栀若有所思,心中有个念头飞过没有抓住,正待她想要和掌柜的询问些什么的时候,前厅后门处一阵喧闹。 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声。 前厅里面的人顿时都被那些人吸引,视线都转移了过去。 那女人已经冲了进来,视线环顾后连忙跑到了掌柜面前。 “孙掌柜!您看到小秀了吗?” 老掌柜被她说的一愣。 “小秀?” 但马上他就想到了刚才的异常,脸色一变,赶紧招呼伺候客人的小二。 “小六,你快出去看看!” 说话间,他也走到了柜台挡板处,弓着自己圆润的腰就要从柜台里钻出。 名叫小六的小二骤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没从挡板底下钻出来的掌柜眼前突然一花。 再抬头看去,只见女人还担忧疑惑的看着他,但刚才站在他柜台前面的小孩儿已经没了踪影。 老掌柜心头巨震,连形象都顾不上了,赶紧从挡板底下挤出来,心中暗骂严青栀的不省心,屁大个孩子就什么都敢掺和。另一边,他又不得不赶紧指挥众人, 客栈里头立马忙乱了起来,有人去找守备,有人去看严青栀,但外面的雨下的太大,起了淡淡的雾气,让人实在看不清远处的情况,这么眨眼间,已经看不见严青栀的踪影了! 街面上狂风大震,各家店铺门上面挂着的幡子都被吹的咧咧作响。大颗大颗的雨滴迎面打来,路上只剩星蹦几个路人,四处奔逃躲雨。 严青栀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她的思想,在明白过来刚才可能有个孩子被人抱走的时候,她成年人的意识顿时站了上风,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冲了出去。她的衣服瞬间湿透,但脚步却没有半点停歇。 严青栀记忆力不错,事情又刚发生没有多久,虽然只余光扫过,但她依旧记住了那男人的部分体貌特征。 身量中等,灰色的短装,黑色的裤子,缠了绑腿。 在一道转弯之前,她就看到了男人隐没在某个街角的身影。 严青栀立马追去,这个时代寻常人家想要找回一个孩子可太困难了!时间等于一切,现在是追回那个孩子最关键的时候。 眼下要是没能追上,以后再想要追回来基本不可能,而那个被卖掉的孩子,将会面对什么样的人生,严青栀都不敢去想。 她一路追到了转角,男人快步离开的身影又在某个方向一闪而过。 她瞬间转向。 那人似乎担忧自己被人看出破绽,虽然抱着孩子,可跑的速度还算正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仓皇,只像是着急躲雨一般罢了。 要不是这个小县过落后,没有多少的店铺,想来这时候,他说不定都钻进什么地方去了! 雨幕成帘,严青栀一把撩开自己额头的碎发,让自己的视野更加清晰。 一个装模作样,一个全力追赶,双方的距离很快拉进。 近的严青栀已经能看出小女孩是被人迷晕了! 前面的男人自然也听到了严青栀紧追而来的脚步声,偏头一看,见又是个孩子,一抹凶光在他眼中闪过。 他经验丰富,知道万一被对方纠缠,后续可能不好脱身,必须要想个速战速决的办法。 大雨瓢泼,路上已经彻底没了行人,他也不再装模作样,将小女孩儿往腋下一夹,全力奔跑了起来。 严青栀神色一凛,心中明白对方不是要跑就是有了对策,雨水打的她眼睛泛红,但在这一刻,她依旧银牙紧咬,再度提速。 75 追上一个 她之前心肺受了些内伤,眼下还并未痊愈,这一吸气间,肺部便有一丝锐痛闪过。 但她无暇顾及,灰色的鹿皮小靴在有些黏腻的土路上跑过,瘦小的身体快速穿过了层层雨幕。 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因为男人用尽全力就拉开多少,相反,因为严青栀的素质和天赋远超常人,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进。 男人一边转头查看距离一边皱眉,那张平庸的脸,因为表情狰狞而变得愈发恐怖起来,对于穷追不舍的严青栀,他已经动了杀心。 那人很快便进入了一片居民区中,里面小路如同蛛网蔓延,男人的身形在房舍之中闪动。 严青栀一边紧追,大脑一边飞速运转,周围的地图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她脚步不停,紧追不舍。 很快便又到了一个转角的位置。 男人的身形已经隐入其中,严青栀下意识的便想要追去。 但就在她一只脚就要落地之时,心中突然一紧,她瞬间收回了脚步。 大雨遮蔽了许多的声音,但她却敏锐的感知到,这个转角之后,不止一人! 与声音无关,就是一种感觉。 她站在原地没再上前,微微侧耳倾听着雨幕之后细弱的声音。 她觉得那里应该站着两个男人,身高和身材是差不多的! 严青栀放平呼吸,从空间之中拿出了自己的杀猪刀紧紧攥住,眉头也跟着皱起。她不怕两个人一起上,却不得不顾及那个孩子。 天色越发阴沉,雨也下的更大,就这样一个普通的转角,两个男人靠着土石垒起来的墙,静静等着严青栀,一个举着棍子站在前面,另一个则抱着孩子站在后面。 而严青栀则站在巷道中间,努力平复着自己起伏的胸膛。 漫天的雨水落下,但她的世界却仿佛安静了下来。 双方之间都在等待。 对方觉得严青栀这样一个孩子,肯定没有耐心,最先跳出来的一定是她,毕竟之前她一直是这样做的。 而严青栀则在等着其中一个人的离开,不然她一个人根本牵制不住有人质在手的两人。 一旦被人抓住弱点,在以此要挟,她就会陷入被动。 眼下就是这样一个局面,对方想要从被动转化到主动,而严青栀也不希望自己失去主动权。 时间都在这时候变得漫长。 耐心的比拼之下,担忧其它人追来的一方率先妥协。 没过多久,其中一个脚步声渐渐远离,而另一个人则继续等在转角之后。 严青栀抬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屏住呼吸再不犹豫,一步踏出,直接向那人袭去。 早早等在那的男人一慌,下意识将手中紧握着的棍子向着严青栀的方向横扫过来。 严青栀一个后仰躲过,跟着她脚尖一转,手中的杀猪刀直刺男人肋间。 男人没有想到严青栀竟然如此厉害,根本躲避不及。 严青栀一刀命中。 可惜,那刀锋太钝,她不想杀人,也没有用出全力,以至于她这一刀刺入男人的衣服之后,只划破了一点皮。 男人吓得顿时后退,一下撞在了身后的土墙之上。 但他到底也是在底层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只是皮外伤而已。 他表情一喜,跟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直向着严青栀扑来,眯缝起来的眼睛里全都贪婪。 孩子到底是孩子! 他这一刻心中想的竟是可以连着严青栀一起抓走。 严青栀的刀已经收回,暗骂这刀就是个垃圾,关键的时候屁用都没有。 她脚步略微后退,给了男人站起扑向她的机会。 等到对方向她冲来的时候,严青栀微微转身,鬓边的碎发将她脸上的雨水甩出了一道弧线。 她含胸拔背,提气出脚,一个转身侧踢,划开雨幕,直接踹在了男人的肚子上面。 她半点都没留手,这一脚比刚才那一刀的威力更大! 刚站起来的男人立马又被她踹回了原处,顺带着,他还撞的身后土石的院墙微微晃动。 他手中的匕首掉落,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严青栀用这一脚就把他吓得肝胆欲裂。 曾经听过的那些江湖故事,此刻历历在目,他不觉得严青栀是年纪小武功高。 他只觉得对面的可能不是人,而是个妖怪…… 不然这么小的身体里面,怎么能蕴含这么大的力量? 他捂着肚子从墙上滑落,竟然连站起来都勉强。 严青栀看着他,心下稍安,两步上前,手中的杀猪刀直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两人之间距离太近,让男人更能清晰的看到雨水将严青栀用来掩饰容貌的颜料冲落的黑色印记。 他吓得直吞口水,想要往后躲,可身后却已经是墙壁了! 严青栀没有看他多久,便开口询问。 “你同伙去哪了?” 她在这里并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其实要追也是能追上的,但她并不准备这么做,她想要主动出击。 男人原本的惊恐在严青栀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神色一变,挣扎的身体微微放缓。 对于对方这么快便从她精神压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严青栀并没有任何意外。 不过,她对付这种人,有的是办法。 正在男人的眼睛四下乱转想着借口的时候,严青栀的杀猪刀瞬间从他脖子上拿开。 男人刚有些放松,但紧跟着,严青栀的表情霎时一变,杀意铺天盖地。 与此同时,那杀猪刀贴着男人的左边头皮直劈而去。 男人下意识的尖叫一声,身体便想要向着旁边躲,但终究是晚了,他还是没有快过严青栀用尽全力的一刀! 一片软肉落在地面,血迹被大雨飞快冲散,渗透到了土地之中。 而男人则张大着嘴巴,脸上青筋暴起,满面潮红,可看着严青栀玩味又警告的眼神,他疼的直蹬腿,也没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他两只手都捂着自己左侧的脑袋,那里原本耳朵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血红。 他眼泪都疼的流了下来,混在大雨里面让人看不清楚。 严青栀瘦小的身体站的笔直,杀猪刀指着男人的脑门。 76 自投罗网? “你要是不愿意说话,就永远都不要说了!” 严青栀此刻的声音比春雨还冷,让男人听了以后,浑身不自觉的打起了摆子。 两人一站一坐,片刻后,男人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开口,讷讷的说出了一个地址。 严青栀听完之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没有收回刀,也没有任何举动,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对方。 男人捂着耳朵坐在那里,惊恐又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他微微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样的动作像是给了严青栀某个信号。 严青栀神色一凛,杀猪刀出手,快的男人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一瞬间,男人敏感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尖声喊道。 “我说!我说!别杀我!” 他的身体卷缩在一起,抖的宛若筛糠。 严青栀的刀稳稳停在了他胳膊的一侧,杀猪刀并不锋利的刀锋贴着他的衣服,坚硬冰冷的触感,让对方紧张的肌肉都开始僵硬。 “说吧!” 男人紧闭的双眼微微放松了一点,雨滴从睫毛上滴落,颤抖之后,挣开了一道缝隙,严青栀阴沉着脸正看着他。 男人见此迟疑了一瞬,就在他微微放松的时刻,严青栀一脚蹬在他的腿上。 ‘咔嚓’一声大雨都掩盖不了的脆响,男人这才又说了一个跟刚才完全不同的地方。 严青栀不知道是真是假,正待她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 她来时的方向,有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 严青栀微微偏头就看到老掌柜举着伞,引着两个带着斗笠的巡逻守备从胡同口路过。 严青栀刚想提醒对方跑过头了,那个蹲在地上蜷缩的男人便大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 还没有跑过去的守备听到声音,顿时向着这边看来。 “那边有动静!” “快去看看!” 严青栀:……o_o 这是什么? 自投罗网? 严青栀转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男人也一脸希冀的想要爬向来人一边,以为自己只要足够惨就能换的对方的同情。 结果等他爬过了转角一看见对方守备的衣服,瞬间石化。 严青栀眯了下眼睛,尴尬的说道。 “杀人是犯法的,你其实没有必要……” 说实话在这样的倾盆大雨之中,一个男人爬跪在地上,一身的泥不说,还没了一只耳朵,看着确实挺可怜的! 可惜严青栀对他没有半点同情,甚至还直接从地上摸起了男人之前用来偷袭他的棍子,没等守备过来,就一棍子把人打晕了! 疾跑而来的守备:(||_)(ーー゛) 两人的脚步都有一瞬间的停顿,还是老掌柜的撑着伞上前解释。 “官爷,这位就是客栈里追出来的小哥儿,快问问他……” 那二人这才加快脚步,走到进前的时候,还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男人依旧在渗血的耳朵。 面对守备的询问,严青栀没有半点含糊,该说的都说了。 两人一商量,便决定一个人把这男人带回去顺便叫人,另一个人去严青栀说的地方看看。 老掌柜则站在一边,将伞向着严青栀的方向撑了撑,有些担忧的看了眼严青栀。 对方脸上黑色的颜料已经被大雨冲刷掉了,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和明艳的五官。 她杏眼清亮,剑眉有锋,琼鼻高挺,樱唇红润,真的是完美符合一个孩子好看的所有标准。 原本为了显黑才穿的一套青竹色的衣服,如今配上她这样的容貌,倒是有了一种傲然尘世的坚韧之感。 老掌柜见此,幽幽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叹的是什么。 等两个巡逻的守备分配完各自的任务,老掌柜才跟严青栀说道。 “小哥儿,此事了了,你跟我回吧!” 严青栀却仰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 “他们刚跑没多久,我帮着追一追说不定还能追上!掌柜的您先回吧!孩子的母亲还在等着消息吧……” 老掌柜还想要说些什么,严青栀却已经转头冲入了雨帘之中,飞快朝着某个方向赶去。 严青栀之前想过自己去男人交代的地方看看的,万一要是有其它受害者,她也能一起救了! 不过,她见守备来的如此之快,却又不这么想了。 之前她想要自己去救人,那是没有办法,现在有人比她更适合,当然要让那些人去做呀! 思索间,她在空间里给严青竹留了一个记号,让他不要多想,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严青竹那边也迅速给了回应。 她这才放下心来,顺着土路上留下的脚印,一路狂奔,追着之前跑掉的人而去。 那两个守备见她冲入雨幕的背影,想要招呼她回来,但却因为还要处理这个男人而绊住了手脚! 严青栀跑的很快,眼见着对方的脚步竟然向着主干路上而去,心下有些着急,主干路上有几段石板路,虽然不平整,但留下的痕迹会减少,再被大雨冲刷之后,不是专业的人才,很难会分辨出其中痕迹。 在这样的时代,专业人才事实上并不常见。 严青栀在脑海之中飞速的计算着速度和距离,她之前揍的那个,不是她追的那个,所以对于逃跑那人什么水平,她心里还有些谱,再按照,一路过来的时候,所经过的路线,她大致就能确定对方全力奔跑的话,现在应该跑到什么地方了! “这么追就真要追到那个地址去了!只是不知道那地址是真是假……” 严青栀停下脚步,眉头不禁皱了一下,现在没有多少选择,要么追,要么直接守株待兔。 两个方向都有风险,追的话可能追不上,等的话万一地址是假的,那一切可就白费了! 她的心思电光火石间千回百转,严青栀一把将脸上的雨水抹去,一瞬间,她便做了决定! 先考虑眼下! 把握住眼下才是最稳妥的! 严青栀叹了口气,抬脚就要继续追去。 可刚要动作,脚步突然一顿,她仰起头,看着这里层层叠叠的房舍,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77 找回 严青栀飞身而起,几步借力,直接冲上了一个高大的围墙。 这里没有楼房,周围的房子高度差不多,她现在大致确定了那人要去的方向,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而去,就应该可以找到那人! 在这样没有监控的时代,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就算在后世,都依然有逃犯尚未落网,别说在这样一个时代了。 只要增加一点几率,某些事情就是值得一做的! 严青栀的脚步声飞快略过那些房瓦和屋脊,不过因为速度比较快,反而没有惊动太多的人。 有些人第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等再出来的时候严青栀已经跑出了他们的视野,因此也没人发现在这样的大雨之中,有一个人在这片区域的屋顶上横穿。 雨后的房顶有些打滑,而且房舍之间的距离也并不可控,就算是严青栀,也几次差点从房顶上落下去,手脚并用才稳住身形。 不过,抄近路的速度就是快。 没用多久,她就在一个快要靠近主干路的小巷里看到了一个抱着小孩儿的男人。 那男人没有对抱着的孩子做什么保护,只是将之抗在肩上,只一眼就让严青栀看出了问题。 她一步跃起,直接越过了房舍与院墙中间将近两米宽的廊道,从三米高的屋顶直接跳下。 被大雨淋的透湿的青竹色罩衫因她的动作向上飘起,直到她落地才又重新垂落。 她身体下沉,灰色的鹿皮小靴在土路上踩出半个脚印,又稳稳站起,与还在向前跑的男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遥遥相对。 严青栀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灰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身量不高不矮…… 正是之前在她面前一晃而过的人没错! 男人刚看见严青栀的时候,心突然就一颤,脚步也不禁停了下来。 但转瞬间,这种恐惧便被狂喜取代。 这样的距离,追来的又只是一个孩子,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就像严青栀能大致计算出男人的距离一样,对面这个男的,也能大致猜到这里的守备会在什么时候过来。 毕竟是专业的,基本的专业素养还是有的。 因此,他太清楚自己有多少时间对付严青栀了。 之前没有动手是机会不合适,可现在看看,大雨将所有的人都隔绝在了房屋之中,身后的追兵一时半刻也到不了,而对面的又只是一个孩子…… 男人不知道严青栀用什么办法甩开了他的同伴,但他并没有任何对于孩子的畏惧。 最多,只是一点警惕罢了! 别说,这种警惕,在看着严青栀脸的时候,淡的都快要微不可计了。 他甚至在一瞬间都想好了后面的事应该如何运作,才能把严青栀这种品相的货物价值最大化…… 没错,货物! 事实上,每个人在他们这种人眼中,都是有价值的,严青栀这样的,就属于极品了! 年纪不大,容貌气质都好,看起来又有挑战性,十分值得调教…… 严青栀不知道男人心中所想,但那与她都没有关系,她冷静的抹去脸上的雨水,与男人四目相对,率先开口说道。 “你把孩子给我,我放你离开!” 男人冷笑一声,一只手抱着女孩儿,另一只手隐在背后轻抿几下。 严青栀已经见到了受害者,也就不愿意耽搁! 她大踏步的向着男人走去,脚步略过路面的积水,泛起点点涟漪。 就这么片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那种半黑半白的夜色,遮蔽了双方的视线,让互相之间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小动作。 男人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 “就凭你也配威胁我?” 说着他将软绵绵的小女孩儿直接扔在了地上,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一副要给严青栀一些教训的样子! 严青栀看着他的动作,脸顿时拉的老长。 两人之间的距离飞快拉进,眨眼间便到了对方的近前。 严青栀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杀猪刀,眼神在那一刹那也变得冰冷无比。 男人也攥紧手里的短刀…… 但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却都没有劈砍向对方…… 男人手指微弹,一片轻雾在雨中飘散。 而严青栀则一手扯住自己外面的罩衫。 她足下轻转,罩衫裹挟着雨水和那轻雾,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男人被这变故惊得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件青色的罩衫已经兜头罩下。 他的鼻尖瞬间充斥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严青栀自从上次被袁四拎着甩上马后,就立志一定要穿一件好脱的罩衫,如今倒是刚好用上! 她冷笑一声,飞起一脚把那个被自己的迷药迷的晃晃悠悠的男人踢到在地。 虽然雨幕和光线阻碍了她的视线,让看不清这些细微的动作。 但那女孩儿被大雨淋到现在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严家姐弟二人一路从临城走到巢郡,下九流的人见多了,怎么可能这点提防都没有!? 她居高临下看着盖着她罩衫没了动静的男人,迟疑了一下没有上前,而是转头走到那个倒在泥水之中的小女孩儿身边。 女孩儿年纪不大,瘦瘦小小,穿着不合身的大补丁小补丁一堆的衣服,有些可怜。 严青栀叹了口气,从空间里拿出斧子,一脚将那人踹趴了过去,跟着飞快用斧柄在男人后颈上又补了一下。 确定对方不会醒来,才把他的衣服从身上扒了披在小女孩身上。 她把自己的罩衫也扯了下来,但没有穿回去,就这么穿着中衣将小姑娘抱起,顺着来时方向而去。 小姑娘浑身冰凉,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严青栀有些担忧,脚步不禁快了一点。 没一会儿她就见到了追来的守备们。 守备见她抱了个孩子,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严青栀眯着眼睛低着头,尽可能让雨水不要遮挡自己的视线。 “小孩儿!客栈丢的是这个孩子吗?” 其中有一个守备是刚才见过严青栀的人,如今也是他开口向严青栀询问。 严青栀歪头把脸上的雨水,在自己胳膊上蹭去,方才回道。 “我不知道,但这孩子确实是我从那人手上抢回来的,至于是不是客栈里丢的那个孩子,还要等她的亲人确认。” 78 回来了 严青栀逻辑很清楚,对方几人互相对视之后,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 “你说的那个男人呢?” 严青栀转头给他们指路。 “顺着我的脚印就能找到!他被自己的迷药迷晕了,现在不知道醒没醒过来,你们快去吧!” 几人视线对视,对于严青栀并不能完全信任,又是刚才问话的人说道。 “如此,你怎的没在原地等候,若是被那人跑了当如何!” 严青栀一脸无语的看着对方。 “官爷,非是我不愿等候,只怕那人中途醒了,我人小力微,反倒落入危险之中,如今特来寻众位官爷,才当是我这种小孩子最应当做的!” 那人表情僵硬了一瞬,上下打量了严青栀一圈,看不出喜怒。 “这样,孩子你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带回衙门确认的!” 说着伸手就要去接人,但严青栀瞬间警惕了起来,脚步也不自觉的后退,眼神都变得冷凝。 她倒是不怕别人抢功劳,主要是现代警匪片看多了,总觉得衙门里说不定有这伙拐子的同伙,这要是她辛辛苦苦追到现在,结果出于对守备的盲目信任,再把孩子搞丢,那就糟了! 气氛一时间因为她防备的举动僵硬了起来。 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状态,那个严青栀最开始见到的守备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这孩子看样可能得病一场,还是让家人亲眷照顾比较好,不如让他先把孩子抱回去……” 说完推了刚才开口那人一把,也算是点明了其中利害关系,顺便还给了对方一个台阶,那人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但态度上已经有些软化了。 见此,他立马转头跟严青栀说道。 “这样,你抱着孩子回去,我们安排一个人跟上,万一不是那个孩子,咱们也好第一时间带她回衙门,等她醒来或是父母亲人找来都行。” 听了这话,严青栀的神色才好看一些,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如此便麻烦官爷了!” 刚才针对严青栀的那人不等别人开口,便拉着脸主动从队伍中分了出来。 他将头上的斗笠摘下,走过来要戴在严青栀头上,严青栀却是连退了几步。 她脸上还有些警惕的神色,让那个守备分外不爽,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好赖不知!” 见严青栀还是那冷冷的表情,方才认命的说道。 “算了算了,赶紧走吧!” 严青栀这才抱着孩子,绕过了对方,撒开腿跑向了客栈方向。 那守备赶紧和周围的人招呼了一声,也跟着追了过去,不过他身手不好,穿的虽然也是官靴,可年头太多,只能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连追严青栀这个孩子都有些勉强。 严青栀也懒得看他,一个孩子的重量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大问题,她双手抱着,一路狂奔回了客栈之中。 老掌柜正站在门口张望,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客栈的门口都挂起了风灯。 前厅之中已经没客人了,只有一群小伙计和厨房的帮工们等在里面,也跟着老掌柜向外张望着。 其中几个帮工浑身湿漉漉的,都是之前老掌柜打发出去找人的,才回来不久,跟众人一起等着看情况呢! 严青栀小小的身影跑到这边拐角的时候,便被打着伞站在路口的小二眼尖的发现。 他连忙迎上来,一见真是严青栀,赶紧举着伞撑在她的头上。 但严青栀几步冲过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停留。 他一见这情形,也连忙快跑了几步,顺便大声召唤客栈的人。 “回来了!回来了!快让让……” 随着他的话,窗口瞬间露出了一排脑袋,都齐齐看向了这边,同时另一侧的路口,也有等候的小二跑回。 严青栀就在他招呼的时候,已经几步冲到了客栈门口。 刚才还沉默的前厅,瞬间沸腾了起来。 “快看看是不是!” “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大夫呢?” “雨下的太大了,姜汤呢?” “嫂子!嫂子你快过来看看……” “让让,先让他把孩子放下!” 一群人闹嚷嚷的给严青栀让出了一条路来,严青栀几步上前,连忙将怀里的孩子放在了一张方桌上面,衣服打开露出了里面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泥水头发散乱,那个被人推到前面的妇人见此,瞬间大哭,只是还没哭两声,便眼睛一翻一头向前栽去,被距离最近的严青栀一把扶住。 跟着才有人过来给她扇风掐人中。 女人也是一身透湿,想来当时也追了一段路的,奈何实在不擅长跑步,没多远就追不上了。 被老管家劝了回来,便一直在这里提心吊胆,直到看见女儿真的被追回来,这才心弦一松,直接晕了过去。 早就请来的老大夫已经从后面挤了过来,几个帮工的妇人分成了两伙,一伙给小姑娘包了被子擦了手脸,一伙帮着给晕过去的女人顺气。 而这时候,严青栀也被一个帮工大叔塞了一碗姜汤,又不知道人群中哪里伸过来的一双手,给她披上了一条棉被。 老大夫翻看了小姑娘的眼皮以后,已经开始给她号脉,但皱着眉神情十分严肃。 周围的人动作各异,神情都很紧张,有人伸着脖子远远看着,有人明明三三两两的将脑袋凑在一起,但视线也已经转移过去。 前厅之中的忙乱渐渐平复,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那老大夫,等待着对方的结果。 而就在这时候,那个守备才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客栈。 他累的都站不住了,扶着门框迈不过门槛…… 被眼尖的老掌柜一眼看到,赶紧走过去要扶他一把,却被他挥手拒绝。 “那……那个……孩子回来……回来了吗?” 老掌柜赶忙招呼人给他端姜汤,又点头说道。 “回来了回来了,都回来了!” 守备长长的松了口气,在抬头,视线正好就看到坐在人群之外,端着姜汤的严青栀,裹着被子坐在那看热闹的样子。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79 洗个热水澡 这个小崽子,明知道他就在后面,竟然还跑的这么快! 严青栀听到动静,也转头看向了门口方向,见到那守备的时候,还腼腆的笑了一下。 那守备更生气了! 就在他拉长脸的时候,严青栀已经站起身来,笔挺的身姿与周围的帮工伙计完全不同! 她走到了守备身边,跟对方点了点头,仿佛看不出那人的疲惫一般,转头跟老掌柜说道。 “幼弟还在房中,独自一人想必害怕极了,我这便回房去了!” 掌柜也不挽留,他对于严青栀也是很感激的。 今天这件事要不是严青栀,人即便追回来也不知道后面什么情况! 他见过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真正能在第一时间追回来的孩子,少之又少。 “自然自然,老夫已让厨上烧好了热水,一会儿送到小哥儿房中,不知道小哥儿你需要不需要大夫诊治一二,只等……” 严青栀摇了摇头,她跑的一身汗,回来也喝了姜汤,现在披着被,并没有受寒的迹象。 而且,一看大夫,她的身份不就露馅了吗! 伪造户籍的事情可大可小,因为这点破事掉底,实在是犯不上。 “不必,倒是厨上有什么吃的,一会儿多准备送些过去,我这食量比较大,委实饿的紧了……钱先记在账上,待我结账的时候一起算。” 老掌柜一听这话,想要说些什么,但动了动口,并没有说出来,只跟一边满脸怨念的守备一起目送严青栀离开的背影去了后院,这才笑呵呵的转头。 “官爷,不知您晚间吃了没,若是没吃,在小店将就一下?” 那守备倒是想吃,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眼下可是挣功劳的时候,跟这待着有什么意思。 “不了,这孩子放在这里你们好生照料,后面可能会传唤,你们心里有个数,我这就走了!” 掌柜的见此,赶紧送出几步,虚扶了那人一把,手中几个铜板就塞进了对方手里。 “官爷慢走,今日的事多谢您了!” 那守备也没有拒绝,把斗笠戴好便转身离开了! 掌柜又目送他走出老远,才回头跟着众人一起看那孩子的情况…… 后院并不算明亮,只有两盏风灯挂在牲口棚那,再就是有些紧闭的窗户里还有微弱的烛火跳动,其余的大部分院落都处于黑暗之中。 严青栀出了前厅,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顺着棚子外沿的雨斗快步走回了他们的客房。 彼时严青竹已经听到了前院的动静,没敢出去探听,只披了一件外衣,点了风灯坐在窗口的位置看向外面。 直看到严青栀回来,才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提着风灯把门栓打开。 严青栀有些理亏的轻咳一声,故作无事的样子推开了房门。 还不等她说话,严青竹便转身把风灯放回了桌面上面。 对于严青栀不打招呼就去救人的事情,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严青竹自然也有耳闻。 他能体谅,也能理解! 毕竟严青栀上辈子不管经历过什么,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罢了,如果一个人在她眼前发生了什么意外而她什么都没有做,以后未必会成为自己心魔,但想起时总归是后悔的。 而且,严青竹也相信她有绝对保护自己的把握才会去救别人。 可相信和担忧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联。 外面如此大雨,她的内伤又并未痊愈,也不知道追杀他们的人放没放弃…… 如果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严青竹都不能往下细想,越想越是烦躁。 眼见着严青栀平平安安回来,身上也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他的心才放回肚子里面。 叹了口气,他从空间里给严青栀拿出毛巾,又从茶壶里倒了杯热水摆上。 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埋怨。 严青栀见此,眼睛晶亮晶亮的,反身把房门关上,坐在方桌旁的椅子上面,高声说道。 “我跟你说,刚才我可厉害了!眼角余光撇了一眼,就记住了那人的穿着打扮……” “我一路紧追而去……” “那男的演技都要无敌了,但还是让我一眼就看出他在骗我……” “还有一个,还跟我装呢……” 严青竹冷冷的看着她,严青栀一边解开发髻擦头,一边跟严青竹说着刚才的事情。 她刚才的兴奋,还有那讲起话来的时候滔滔不绝的样子,都让严青竹心中的郁气消散许多。 正等着他准备开口,想要提醒严青栀换套干净衣服的时候,小二敲响了房门。 严青竹刚要过去,就被严青栀抢了个先,她飞快站起身,两步便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小二身后还有两个高大的帮工,一人提了两桶热水。 “小哥儿,您之前要的热水烧好了,小的帮您添上?” 严青栀连忙点头致谢,引着他们进来将热水倒进浴桶里面。 四桶热水下去,浴桶的水位上升的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几人冷的热的又跑了几趟,才将浴桶添了个大半满。 等添完了水,小二才领着人出去。 洗澡的时候,严青栀就没有姐弟之情了,她刚才连衣服都没换,就等着这时候先洗呢! 严青竹也懒得跟她计较谁用谁洗澡水的问题,摇了摇头继续坐在窗口写字,而严青栀则把屏风拉上,开始洗澡。 她身上冰凉凉的,泡在热水中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洗个热水澡,真是最舒服不过的事情了! 要不是肚子太饿,她能泡到后半夜去。 等她洗完澡重新梳起头发,又换上干净的衣服,叫小二过来,给严青竹添了一桶热水,让他去洗澡。 而她则招呼人送饭过来,在小二震惊的眼神中,她馒头米饭的点了一堆。 等严青竹洗好了出来,两人才终于坐在桌上开始吃饭,而小二和帮工则开始清理浴桶。 严青栀看着他们一趟一趟的倒水,情不自禁的觉得,自己这钱花的是真值啊…… 夜越来越深了,浴桶也已经清理干净,两人风卷残云一般把桌上的饭菜全都吃了个干净。 正待严青栀准备把驴喂了然后休息睡觉的时候。 房门再度被人敲响。 80 捕头 严青栀神色瞬间一凛,她早就听到了一些声响,只是没想到外面的人是来找自己的。 这次靠近房门的几人不管是脚步声还是呼吸声,都很规范,标准的似乎是经过同一个地方训练出来的! 严青竹见到严青栀这样的神色,不禁也坐直了身体,以眼神询问。 严青栀看向门外的同时,向他这边摆了摆手,让他躲得远一些。 严青竹连忙退到了床上,而严青栀这才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入眼便是一条打的整齐的腰带,视线上移,以严青栀现在的身高,只能看清来人的下巴…… 她微微后退了一点,目测面前这人得有一米九左右。 门外一共四人,三个严青栀不认识,最后一个是小二,他提着灯,将三人的伞收起,对着严青栀笑的无奈又谄媚,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为首之人抬手打断。 为首的人身材高壮,穿着一身捕快的衣服,不过那制式腰带上面,竟然带着明晃晃的一排铜扣,这跟严青栀之前见过的捕快有些区别,按照大赵严格的等级制度来看,这人很有可能是捕头一类的。 一开口,也果然印证了严青栀所想。 他拱了拱手,低了些头,但背脊站的笔直,让严青栀看不清他的神色。 “在下洪大有,乃本县捕头,此二位是在下同僚,我等特来与你询问些事情。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严青栀仰着头,对于自己现在的身高也是十分无语。只能神色上更加严肃一些,希望不要让别人太过轻视。 她侧身让开了些许,将三人请进房中。 “既如此,三位官爷便请进屋说话。” 等人鱼贯而入,她落在最后,小声又对着身后跟来的小二交代了一句。 “小二哥,劳烦泡壶好茶再端些点心过来!” 小二见严青栀没有怪罪他不打招呼就带人过来的意思,赶紧抱着伞点头退去。 等严青栀转头回来看的时候,三位捕快已经坐在了门口正对着的方桌边上。 三人没有乱看,似乎不在意躲在床边装作胆小的严青竹有没有上前。 严青栀脸上堆起了些许笑容,回身与三人虚行一礼,开口说道。 “不知三位官爷此间上门,是有何事?” 洪大有这时候才借着房中的油灯看清了严青栀,微愣一下,这个孩子好看的有些令他惊讶,甚至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后,才开口回答。 “在下前来,为的正是今日傍晚胡氏失女之事,听闻那孩子是你追回来的,特来询问个中细节。” 严青栀虽然猜到了是因此,但心中的忐忑却并未完全消除,她可还记得就在前几天,也是一群捕快态度强硬的非要把她姐弟二人抓走呢! 她脸上的笑容没变,也没有关门,几步走到方桌之前,坐在了唯一的空座之上,装作坦坦荡荡的样子,开口便讲起了傍晚的事。 “即是官爷问询,小民自然不敢隐瞒。” “今日傍晚,我与幼弟路过本县,见天要下雨,便就近留宿于此,安顿之后,想要去前厅叫些饭食,我便交代幼弟不要出门,自去了前面……” 她刚说到这里,外面便想起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房中的五人一起看向门外,发现是小二端着两碟点心拎着一个水壶跑了回来。 明明雨天凉爽,他却是跑的一头汗。 严青栀对着他点点头,小二便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微喘着将点心碟子摆上,又拿起茶壶去门口将里面的凉茶倒了干净,添上了热水。 洪大有见此也不着急并没有一直追问,而另外两个捕快看着点心和热茶似乎更没了别的心思,只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严青栀不着痕迹的将点心推的与两人更近了些,等到小二给他们倒上茶离开,洪大有端起茶杯后,才继续说起了后面的事情。 “当时前厅之中客人不多,那时大雨刚起,有电光闪过,我转头看向门外,便见一身影闪过,跟着似有幼童一声呼救,但并未长久,且雷声紧随而至,眼见大雨将倾,我也未去多想,只当是有人心急避雨,闹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就在我转身的当口,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了声音,一位妇人跑进前厅,说女儿不见了,我这才想起之前的事,便连忙追出……” “路上正好遇到了同追而来的几位守备,在众位大人的努力之下,女童才得以救回!” 洪大有手中举着茶杯,听到了严青栀这诡异且琐碎的开头和猝不及防又简略的收尾,眉头不禁挑了挑。 严青栀装作看不见他的表情,连忙给两名捕快刚刚喝光的茶杯又重新满上,才一本正经坐回了原处,乖巧的跟普通孩子似的。 洪大有见此,放下茶杯,开口问了一句跟事件无关的话题。 “在下观言小哥儿似乎读过书,之前听那些落网的人贩子也说起,你似乎还习过武……不知祖上何处,因何来到本县?” 严青栀眼目低垂,瞬间就捕捉到了洪大有话里的重点,对方已经审过那些人了,对于其中过程已经十分了解,她这样的隐瞒并没有意义。 这是一个逻辑大坑,解释不清楚很容易就会反噬。 严青栀眨眼间就明白过来,她依旧装作坦荡的样子,半点都不含糊的开口解释。 “认字习武皆是因家父之故,但都不精!后来家父仙游,族中亲眷无力收养我兄弟二人,便凑了些小钱,让我们响应朝廷号召,来到巢郡谋生,可惜我与幼弟路上与大部队失散,便到了眼下这样的情形……” 严青栀回答的半真半假,听起来可信度还挺高的,只是有些细节经不起推敲,但洪大有身为一名捕快,明白细究这些并无益处,心中大致有谱。 “竟是这样使人唏嘘……” 严青栀眼中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悲伤,让人一眼分不出其中掺杂了多少情绪,洪大有见此,也就不再追问,继而说起了此来目的。 81 想太多 “案子进展到了现在,有些事情需要言家小哥儿你的配合,具体情况不便多说,但在下希望最近几日,你都能留在这里,随时方便县令大人传召。” 严青栀的神色微微顿了一下,跟着便看着洪大有试探说道。 “此事只怕不妥,我原也没做什么,功劳自当是诸位官爷的!而且我们兄弟二人暂时没有归处,身上的银钱亦是不多,眼下春耕在即……这……” 这里距离粇城到底太近了,被人注意到以后,继续留在这里,她还挺没有安全感的。 洪大有意外与严青栀的借口,分不清她在担心抢别人功劳还是没钱,只是又打量了严青栀一遍,才开口说道。 “旁的我说不上什么,但若是你留到最后,当能得一笔赏金。多了不说,应付这些日子的开销,肯定是没问题的!” 洪大有这话说的很是笃定,而且方向明确的在试探严青栀的反应,她要是应对不当只怕就要露出些使人怀疑的破绽。 虽然说她的户籍应该是没问题的,可假的到底是假的,她既说不上当地的风俗,也讲不出周围的亲友,对方既表明了不会贪她的功,又把她没钱的借口堵上,留给她选择的机会明显不多! 严青栀压下了回头看严青竹的冲动,这才有些腼腆的说道。 “君子立于世,所求不过问心无愧,救人一事,实属自愿,原本当不得报酬二字,只是如今手头紧张,倒是有些贪慕银钱,叫人听说,恐多有耻笑……” 一边吃点心的捕快听了严青栀这话,顿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桌上的三人不禁都看向了他,但严青栀很快便垂首掩面很是羞赧。 洪大有脸色未变,可眼神中暗含警告,那男人憨厚的脸上立马泛起潮红,整个人不由瑟缩起来。 见此,洪捕头这才转头看回了严青栀。 “无妨,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严青栀连称不敢,又跟洪大有客套几句,这才答应下会住在这里一段时间,等结案的时候,当做人证上堂。 洪大有此行目的达到,就不再多留,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且留在此地,随时等候传召。” 严青栀面上不显,但心里松了口气。 “天色这么晚了,还要劳烦大人跑这一遭,倒是怪麻烦的!” 说完连忙回身给严青竹使了个眼色,跟着自己也站了起来。 虽然对方是个孩子,但洪大有仍然与她行礼告辞。 “职责所在,谈不上麻烦,说不得还是我们麻烦小哥儿你了!” 严青栀微微躬身回礼,连忙说道。 “当不得当不得……如此夜中,又恰逢大雨,还是您几位辛苦。” 两位捕快见洪大有起身,也顾不上盘子里最后那两口点心,连忙跟着站起,对着严青栀虚行一礼。 严青栀一一回礼之后,送他们到门口。 严青竹则在这时,拿出了几包点心递上前来。 其它两位捕快见此,下意识看向洪捕头的方向。 而严青栀受限于身高,没看到几人的表情,只是接过点心,双手送到洪大有面前。 “这是我等昨日路过周边小镇时买的点心,不是什么贵重物什,全当是给几位官爷尝个新鲜,还望官爷笑纳。” 洪大有对于严青栀能表现出如此的油滑有些惊讶,这样的举动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可不常见,但转念之间联想到了严青栀之前所说的身份背景,与掌柜和小二提供的信息一一对应之后,他眉眼微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若非是经历过许多人情冷暖,谁家十岁的孩子,就会这般知晓世事!? 他到底还是没忍心,伸出一只手提起了严青栀还没有收回的几包点心,另一只手又拍了拍严青栀的小脑袋。语气依旧严肃的说道。 “这般油滑,确实容易叫人说嘴!” “不过,你做的事既然是好事,便不要顾虑太多,巢郡眼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好官!” “此前的种种说不清楚便不要与人说了!” 说完,转身便拎着点心快步离开,另两位捕快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小二早就提灯抱伞等在那里,一见几人过来,连忙凑上前说道。 “洪捕头这便离开了吗……” 随着谄媚的声音越走越远,只留下严青栀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她挠了挠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听懂洪大有后面这句话的意思。 有些迷茫回头看了一眼白眼翻她的严青竹,似乎想到什么,连忙关上了房门,凑到近前,小声追问自家弟弟。 “他后来那话什么意思?” 严青竹冷着脸,对着她高高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张嘴说了两个字。 “牛逼!” 严青栀:啥意思? (¬¬) 严青竹这表现明显是为了报复刚才严青栀一句话都不交代就去救人的事情。 事实上,不过是洪捕头没有意识到两人户籍是假的,只联想到她带着幼弟远走他乡,一路上所见所闻定然不少,再看她熟练的马屁技巧,和意外与大部队走散的情况,便自动脑补出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至于有多诡异,严青竹想象不到。 但对方最后那话,分明是不在乎严青栀此前经历,并且愿意短暂的庇护他们二人。 姐弟俩人头上悬着的剑太大,掉下来就是死,没掉下来的时候,他们跟普通人也没有区别。 反正住在这里的日子,应该没人会对两人身份生疑了! 至于说洪大有有没有这个水平,严青竹综合多方考量之后觉得,应该是有的! 只有当事人严青栀还没有看透局势和缘由,总觉得自己和洪捕头的思维好像出现了偏差。 见严青竹收拾东西准备睡觉了,严青栀皱着眉推了他一把。 “那个洪大有,他到底想什么呢?“ “你说,咱们不走真的没事吗?” 严青竹冷笑一声,往床里头爬爬,顺便交代严青栀一句。 “你一会儿把蚊香点上,我好像听见蚊子声了!” 严青栀还没有想明白,就被指使着去点蚊香了,点好了回来还想要好好追问的时候,严青竹都睡着了…… 严青栀:(ーー゛) 82 审讯 夜色渐深,雨势渐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声音敲在瓦上。客栈里大门已经落锁,除了几个住在客房后院仓房中的妇人,还点着灯忙着手里的事情,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深眠。 整个县城,大约只有县衙依然在忙碌。 几个守备按照地址找去,在那里又找到了四个拐子,还有十六个瑟缩的孩子。 这些孩子基本都是女孩儿,只有两个是男孩儿。 其中最大的十二了,小的只有五六岁,连自己家住在哪都说不明白。 听说一路过来的还有两个十多岁的,但因为逃跑的时候闹出了动静,被那几个人当着这群孩子的面活活打死了,以至于现在剩下的孩子,全都被吓坏了,见到守备时紧绷的神经都不能有半点放松…… 看着她们的样子,让所有经手人都出离的愤怒。 县尉更是安排人加班加点的审讯,想要从这些拐子口中得到剩下那些孩子的来处和他们之前犯过的案。 等把这些人挨个审了一遍后,天已经亮了。 但他们还不能休息,县令一大清早就过来了,询问了审问的结果,开始安排师爷给即将出公差的捕头开具路引和文书,使书吏整理证词核实线索,而自己则开始抓心挠肝的起草上报的奏折…… 等到城门大开,一行捕头全都聚集在南城门,穿着蓑衣斗笠带着公文和被害人的画像,骑着快马,向着那些拐子交代的地方而去。 于此同时,还有一个穿着一身蓑衣的人也在城门刚开的时候骑着快马出了城,不过却是向着粇城的方向而去。 严青栀早早醒来,见外面的天还阴沉沉的,不觉有些担忧,虽然猜到未必会有人追来,但心中总是有些忐忑。 严青竹倒是难得睡的香甜,她也懒得打扰,从床上爬起,跟外面忙碌的小二要了热水洗漱完毕,她就把房间正中的方桌推到了一边,在客厅里伸伸胳膊腿,还例行公事的打了一套拳。 因为地方有限,她也施展不开,只能做些占地面积小的运动。 都说穷文富武,严青栀在现代的时候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毕竟补习班的价格都是差不多的! 后来她自学成才,更是省钱。 可到了这里,还没说拜师,花钱的问题就摆在了面前。 别说费衣服费鞋这样的损耗了,就是单说吃饭,也是令人头疼的事情。 最开始穿越的时候,严青竹吃的跟她差不多,但随着她开始练武,如今的饭量都快赶上严青竹的一倍了! 等到一大盆馒头和一锅粥被小二端上来,严青竹才醒,伸了个懒腰,一脸惬意的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以后坐在了饭桌上面,跟严青栀一起风卷残云一般,将馒头和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就要干正事了! 外面如今下着雨,严青栀想跑都不能,严青竹板着脸,强压着她把之前学的东西记下来! 严青栀写字写的头晕眼花,想找个合理的理由跑出去看看都不行。 而且,那个洪捕头走了以后,就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也不怕他们跑了似的,连客栈周围都没安排人守着。 让严青栀放心的同时又有些期盼对方闹点什么幺蛾子…… 一天下来,只有那个丢了孩子的妇人,上午的时候拿了几包点心特意来谢过,又是磕头又是道谢的,场面一度很尴尬。 晚饭的时候,还自掏腰包给她们俩炖了一锅大肉,看那量显然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被严青栀救回来的小姑娘却是没见过的。听说虽然醒了,但病的不轻,正在房里养着,院子里偶尔还能闻到后面飘过来的药味。 严青栀出于避嫌的考虑,到底还是没去看过。 原本救人就够让人诟病了,再天天往人家房里钻,人家小姑娘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虽然她也是女的,但别人不知道啊! 因此,她也只是从空间里翻找了一些她一路走来珍藏的小玩具,托小二给那妇人送去,算是回礼。 何况她救人本身是为了让自己心思通达,并不求别人回报。 如果真说有什么私心的话,她也就只是希望对方能过的更好,千万别让自己后悔于曾救过对方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了! 刚一入夜,严青栀就开始耍赖,她觉得自己今天写字写的太多了,明天胳膊酸的都不一定能提起来。 可惜严青竹知道她的承压极限在哪,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半点情面都不留,那样子像极了上课铃声响起后发现有学生滞留在走廊里的教导主任,光用眼神就能刷刷的别人心里发毛。 严青栀感觉心累的不行,但又无从辩驳,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忙碌。 不过因为左右手现在还都不擅长写字,都是从头开始练习的关系,她索性把左手字也跟着一起练上了。 那一排一排弯弯曲曲的蚯蚓落在纸上,让她难受的要命,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重抄的一天…… 就在严青栀因为几张图纸欲仙欲死的时候,一骑快马赶在粇城城门还没有落锁之前进了城。 他一路沿着记号,很快找到了一个小院,按照约定敲门以后,便有人打开院门把他放了进去。 他一路穿行而过,经过两次盘问,才见到了寒生。 将一封信交到了寒生手上,就被人带了下去。 寒生检查过信封之后,便转头回了房里,将信抽出来读给少年听。 那信上内容不多,说的正是严青栀救人的事情。 少年听过信后,眉眼间有笑意涌现,而后交代了寒生。 “收起来吧!” 寒生表情抽了一抽,收这个字,就很有灵性了! 他叹了口气,恭敬的将信叠好,从一侧的立柜里面拿出了个木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更小的盒子跟两把豁刃的斧头。 寒生将里面的盒子拿起打开,把信封放进了里面。 那盒子里并不是空的,还有一张字条,如果姐弟二人在这里的话,自然就能认出,那正是严青竹离开时候手写的那张…… 83 请客 六天时间一晃而过,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不过,空气还是湿漉漉的,街道也没有干透,泥泞的路面让人很难有出去走走的冲动。 姐弟二人坐在窗口的大书桌上各自忙碌着。 那个名叫小秀的小姑娘梳着两个羊角辫,从后厨端着一小盆脏水晃晃荡荡的走了出来,手一放,水直接泼在了院子里面。 可惜,活没干好,还撒了自己一身。 但她也不在意,一手拎着铁盆,一手搓着衣角,呆萌的站在那里,隔着院子远远的看向了严青栀所在的房间。 自从这小丫头病好被胡氏带过来给严青栀磕了个头以后,就总爱往严青栀面前凑。 有时候只在门口探头探脑,有时候就会跟着严青栀后面‘哥哥哥哥’的乱叫。 严青栀不好太搭理她,一天都不敢出一趟门,学习都更努力了。 小姑娘就可怜巴巴的站在院子里往这看,有时候一看能看好久,要等到胡氏发现把她领回去才行。 小孩子可能只是喜欢年龄相仿的人,或者是喜欢看长的好看的。 但大人不这么想,严青栀毕竟救了她,要是再多有牵扯,以后只怕对小姑娘的名声不好。 她到底是要走的! 没一会儿,胡氏似乎知道女儿又在外面发呆,很快就从后厨出来。 她脸色不太好看的拿过盆,跟着把一步三回头的小姑娘推进了后厨。 早有感知的严青栀终于松了口气,而严青竹则是摇了摇头,好像发现了外面的异常,又好像只是被什么难住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阳光变得越发耀眼,外面已经飘起了饭菜的香味。 难得的晴天,出来吃饭的人也变得更多了,前厅人声鼎沸,连院子里的草亭之中,都多了许多下棋看热闹的人。 终于熬到了中午放学,严青栀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伸手推了旁边的严青竹一把。 “你去看看想吃什么,咱们把饭吃了。” 严青竹思绪被打断,情绪并不高,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要是换做上辈子,他可能直接来一句‘不吃了’把严青栀怼回去,但这辈子不行。 因为他自己饿的也快! 严青竹恋恋不舍的放下笔,不情不愿的从椅子上跳下去,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四下看看,确定没见到小秀,这才招呼院子里守着的伙计让送些吃的过来。 伙计笑盈盈的答应,转头就去了前面。 而严青竹则飞快躲回了房中。 两人把桌上的手稿分类整理,将暂时用不上的收起来。 收拾好了,饭菜也就送来了。 住了这么多天,他们姐弟二人的名气早就在客栈里流传,不管是严青栀救了小秀的事情,还是特别能吃的事,都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刚开始还有些人惊讶一下,但什么奇怪的事见的多了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习惯了以后,就没有几个人在关注了。 饭菜摆好,严青栀洗了手,分了碗筷,等严青竹也洗了手回来,才一起坐在桌边准备吃饭。 如今房门开着,外面的烟火气飘进了房中,姐弟二人似乎又融合进了这个世界几分。 两人落座,严青竹淡定的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严青栀拿起了一个杂粮馒头递给了他。 就在严青竹伸手要接的时候,严青栀的手突然又放了下来。 他抬头看去,正好看见自家老姐转头看向门外,眼中的惊喜掩都掩饰不住,严青竹歪头看她,带着些许探究,还不等他询问缘由,就听见小二在门外招呼着说道。 “言小哥儿,洪捕头来了!” 严青竹也跟着眉头挑挑,转回头,严青栀眼中的喜意瞬间收敛,整了整衣襟,连忙跳下椅子。 就在这时,洪捕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他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与他只有两步距离的严青栀视线再度与他的腰带平齐。 不过这次跟上次有些区别,似乎这个腰比上回见的时候细了不少!? 严青栀瞬间挤出了一个比上次见面真挚许多的笑容,仰起头开口招呼。 “洪捕头好久不见,快请进来……” 小二把人送到,便准备去忙别的事情,却被严青栀用眼神招呼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这次来的只有洪大有一人,看着有些疲惫,但还是淡定的被严青栀请进了屋里。 一进门看到了一桌子的饭菜,他不禁一愣,这里的人大部分还是吃两餐的,正午时分吃饭的人可是不多。 不然他也不会这时候过来了。 严青栀见此连忙说道。 “洪捕头还没吃饭吧!?不急的话就在这里将就吃点,我们可是早想请您吃顿饭了,如今正好有这个机会,还望您能赏脸!” 洪大有一瞬间有些尴尬,没想到正好赶上别人的饭点。 但尴尬之后也就坦然了! 桌上的饭菜很是平常,严青栀虽然有钱,也没有到挥霍无度的水平,虽然量大了些,但洪大有早在跟掌柜的打听两人情况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点。 而且,他自己也是个大肚汉,身边的人饭量也都不小,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还真没觉得太意外。 严青栀摸不准对方的饭量,但本着多点肯定不会出错,这顿吃不了下一顿还能再吃的打算,她大手一挥,又点了一盆杂粮馒头和两个肉菜上来。 门口等了一会儿的小二高兴的下去,没一会儿,一大盆馒头和两盘菜就被端了上来。 高高的两盆杂粮馒头占了半张桌子,腾腾的热气飘起,看着竟然有一种要过年的喜庆。 洪捕头有些惊讶与严青栀的魄力,毕竟前几天严青栀还跟他哭穷来着…… 严青栀不知道洪大有心中所想,她只是半点不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非是好菜,只是一片心意,希望洪捕头不要嫌弃!” 洪捕头虽然是个捕头,在这个县城之中也比较有地位,但他也不是能天天顿顿吃肉的人,甚至这几天还风餐露宿,连顿正经饭都没吃上。 如今刚赶回来,能吃上这样一顿饱饭,说实话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这种被孩子招呼的感觉,还真是挺奇妙的! 84 交换 严青栀敏锐的发现了洪大有的情绪,因此在开始说过几句话以后,便放任对方自便。 一顿饭吃的三人都还算满意。 洪大有时不时打量两人几眼,越看越能感受到他们的不凡,这种成熟和见多识广的表现,放在两个孩子身上竟然半点不突兀,也不显眼,更多的时候只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等到几人吃饱喝足,菜没有剩下,倒是馒头果然剩了不少。 严青竹在窗台上铺了纸,把馒头放在上面晾干,剩下的空盘则被小二收拾走。 等东西都收拾妥当,洪大有才灌了一口温茶跟严青栀说起来意。 “我这次来,是带你和掌柜去衙门一趟的,那头需要你们的证词,我已经和掌柜说好了!” 对于老掌柜要跟她一起去衙门的事,严青栀倒是没什么意外。 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洪大有竟然还有心情跟她吃饭。 她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茶杯上面,伸手拿起将眉眼中的情绪遮去。 与此同时,洪大有继续说道。 “你到了衙门,师爷问你什么都照实回答。” 严青栀抿了口茶,放下了茶杯,谨慎的对着洪大有点了点头,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惶恐的情绪。 严青栀的惶恐没有半点表演痕迹,让敏锐的洪捕头都没有发现异常。 甚至他还终于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严青栀已经成精了呢! 现在看来,对方还没有那么妖孽! 洪大有这才心里有底,开始刻意的交代起一些事情。 “另外,你要把你和歹徒打斗的事情好好跟师爷说说,尤其是他对你动手以后你被迫反击的这一段!” 严青栀眉头顿时挑起,直勾勾的抬眼看向了洪大有,见对方依旧气定神闲,她仿佛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眼中明灭不定,几个呼吸之后,方才反应过什么,赶紧站起身向着对方深鞠一躬后说道。 “阿言年幼,头一次经历大事,规矩上多有不懂,还望洪捕头多多提点。” 洪大有见此神情微微放松,放下空茶杯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才把话跟严青栀说透。 “那两人被抓住以后,牢头从他们口中审出了他们还有据点,几十个守备和捕快过去,又抓住了四个拐子,还救出了不少孩子,这些天,我们就在忙这些事情。” “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许多细节我不方便透露,但大致意思就是如此。” 严青栀眉目微垂,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只是还没等她再开口,就听洪大有说道。 “你此番立了功,按照朝廷律法,赏金当有五十贯。此为朝廷嘉奖之用,会在堂审之后,当着百姓的面直接发放……” “五十贯与寻常百姓而言并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如今的巢郡,也能买地置产了……” 洪大有说的很是真心,但严青栀在见过一千贯和五百贯之后,对于五十贯还真没放在眼中。 虽然说她不求什么,但听到了这样的话,情感上也多有不平。 严青栀心里好像堵了点东西,很不好受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还没有自我消化,洪捕头便继续开口说道。 “不过,除此之外,咱们如今的言县令听闻了你们兄弟的事情,心生怜惜,明白财不露白,钱与你们太多,并没什么好处,因此便愿开具担保文书,与你们兄弟二人担保。” 严青栀眉头皱了一下,虽然她已经在努力的吸纳这个世界的风俗知识了,但受限于时间和钱,她的见识依旧十分有限。很多词汇她并不理解。 “这……倒是我见识浅薄,不知这担保?” 洪捕头也没有卖关子,一见严青栀问到重点,立马开口。 “担保就是保人,为你背书。” “如今巢郡落户之人众多,但绝大多数外来人员只能落在一些偏远的村庄之中,只有少数人户籍能落在城镇,这其中除了一些特殊原因以外,就需要朝廷之中有品级的官员为其担保才可以。” “户籍落在城镇的好处自然不用多说,起码在购房置产的时候,就省去了许多麻烦,而且可选书院的范围也要更多。” “当然,没有一份像样的营生,住在城镇也未必都是好处,只是有了这份担保,你若想在村庄落户,手续办理上也能更加顺畅……” “旁的不敢说,有了言县令的背书,眼下的巢郡,你想要在什么地方落户都没有问题的!” 洪大有说这话的时候很是严肃,让严青栀心里刚才升起的不平顿时消散许多。 虽然上辈子的经历让她对于洪大有所说有些怀疑,但对方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就一切好说。 而且,洪大有讲的这些好处只是明面上的,还有一些暗地里的好处并不需要明说,严青栀已经了然。 事实上这功劳给她也没有多大的用,无非是随着案情进展,那些人再多给些钱罢了。 可洪大有说的一句话确实很有道理,当堂发放赏金,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未必是好事。 一旦被人盯上,麻烦可真是不小。 但功劳归了县衙,却换来对自己来说更加实用的便利,倒是个双赢的局面。 她虽没有多少钱,可眼下最缺的还真不是钱,如果能通过县令的这重关系在巢郡安家落户,对她和严青竹这种年岁不大的孩子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起码不管是乡邻还是当地的文书小吏,或多或少总是要给些薄面,对于他们俩来说确实比多给个十贯二十贯的实用的太多。 严青栀没有得寸进尺的想要更多东西,能够得到别人的公平对待,就让她很满意了。 她之前跟洪大有说的一句话确实是真的。 她救人求的不过是问心无愧罢了! 有钱拿当然是好事,可要是太过纠结事后的报酬,反倒给自己平添了许多麻烦和负累。 想通这一点,严青栀的心情突然又开阔了许多,神态也瞬间放松,向着洪捕头虚行了一礼。 “诸位官爷抬爱,倒是让我不好拒绝,如此,我与幼弟交代一声,便与您同去吧!” 85 即将 洪大有对此很是满意,站起身与严青栀说了一句,就去了门外等着。 严青栀交代严青竹锁好门窗不要乱跑,等她回来云云。 说的真像是交代小孩儿一样,严青竹也很配合的点头称是,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即便如此,严青栀出门的时候,洪大有依旧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门不锁吗?” 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把孩子锁在家里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严青栀也是孩子,但从她说话做事看,洪捕头已经把她划到了成精的范围里面。 严青栀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洪捕头,开口说道。 “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洪大有脸上没有表现出对于严青栀的信任或者不信任,而是转头看了那个已经趴在窗口大桌子上的严青竹。 倒是没劝什么! 严青栀跟着身高腿长的洪大有快步走到了前厅,掌柜的儿子已经接替了老掌柜的班,在柜台里忙碌了起来。 老掌柜似乎正在指导对方什么,表情有些凝重,不过见两人出来的时候,神色瞬间变得热情,微胖的身体连忙从挡板下面钻了出来。 小秀跟在他的身后,明明个子不高,也学着老掌柜的样子,蹲着挪了出来。 她个子太矮,要不是自己出来,严青栀还真没注意到她。 胡氏到底是女流,去衙门这样的事情好说不好听,这个世道的流言蜚语,哪怕是对待受害者也不会有多善良。 因此去衙门的事情就由老掌柜代劳了! 走之前老掌柜又交代了伙计两句,才拎着小秀跟着洪捕头出了客栈。 几人出了门,外面的路面还没干透,穿着布鞋的老管家走的就略慢一些,稍稍落后于两人。 严青栀虽然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但要说出门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什么都难免好奇,洪捕头时不时就会为她解释一下。 路上也遇到不少洪捕头和老掌柜的熟人,走走停停的,用了两刻左右才到了衙门。 见到这里县衙的时候,严青栀倒是意外了一下。 这衙门委实算不得气派,大门不高,牌匾和门柱上的漆面都斑驳了,两侧的堂鼓更是灰蒙蒙的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院子里面,入眼的也只是类似四合院一样的格局,两侧是普通的青砖起脊房子,正中则是大堂。 严青栀没敢凑过去,只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不过一眼就把整个大堂里的摆设看个尽够。 除了明镜高悬的匾额和下面那颜色明亮的江牙山海图,就只有一张条案和一把交椅摆在那里,四个立牌分别立在交椅后面,上书肃静和回避…… 简单到有些简陋。 不过考虑到这里的整体画风,意外之后她又觉得这场面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相对来说,衙门确实已经很体面了! 跟着洪大有绕过大堂,几人便到了后面的一排房子前面。 眼见着是越往后面人越多,来往路过的人见到洪大有都会招呼两句,他也跟人家点头回应,其中不少人还认识一同来的老掌柜,便也跟着聊了两句。 小秀前几天刚刚被人掳走,眼见着对陌生人依旧抗拒的很,紧紧贴在老掌柜腿边。 到了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她对于严青栀的喜欢有多么不真诚…… 洪大有很快就把老掌柜和小秀送到了一个房间之中,跟着又把严青栀送到了另一个地方,使她与掌柜分开,方便单独问话。 问她话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师爷,长的文弱干净,续着一点小胡子,问的问题并没有多刁难,洪大有之前已经交代过了,严青栀自然知道要如何应对。 等到询问结束,那师爷又带着她去了后院的地牢,让她指认了一遍人犯。虽然已经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一段时间,但严青栀还是一眼就认对了人。 过程顺利极了,等到证词录完,严青栀仔细将之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按上了手印。 按完以后,师爷就说这边需要她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再就是要堂审的时候,让她出面,具体时间会有人通知…… 严青栀很快就被人送出门。 一出来,就看见老掌柜抱着大哭的小秀在院子里乱晃。 老掌柜年岁不小了,还有些虚胖,应对一个大哭的孩子并不简单。 这场面看的严青栀都有些同情他。 这几天严青栀凭借着自己耳聪目明的天赋,在画图之余,也抽空听说了客栈里的不少事情。 这掌柜和胡氏之间的关系,也在她旁听的范围之内。 据说,掌柜的能有现在的生活,是早年间承蒙一位同乡资助之故。 后来那同乡早亡,遗孀改嫁,只留下一个幼女孤苦无依,掌柜的便做主将人接过来教养,便是如今的胡氏。 这一养养了七八年,甚至都是在掌柜家中送的嫁。 此事当时还是远近闻名的美谈一桩。 可惜,胡氏似乎没什么好运,所嫁也并非良人。 那人成亲后没几年就跟隔壁村子里一个有钱的小寡妇勾搭上了,回家就以生不出儿子为借口将胡氏和小秀都赶了出来。 胡氏无处可去,只能重新投奔老掌柜。才有了老掌柜如今对她的照拂。 不止给她安排了住处,还留她在客栈里帮工,养活自己顺便也能照顾女儿。 其实在老掌柜心里是把胡氏当女儿养的,毕竟从很小照顾到大,除却感激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但胡氏并不认可,她觉得自己是个命不好的,不能给人带来好运,要是认了老掌柜这样的父亲,说不得就要把霉运带给对方。 甚至平日里都不叫老掌柜大伯父,只跟别人一样叫他‘孙掌柜’。 不过双方之间的走动还是没变,不然也不会有严青栀抱回小秀时,一群人围着的一幕。 大家还是明白胡氏到底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小秀哭的可伤心了,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眼神之中还有些惊恐,老掌柜一脸沧桑的走来走去,怎么哄都哄不好。 严青栀几步上前,开口询问。 “掌柜的可办完了?” 86 升堂 掌柜的好像在这一瞬间又长了许多白发一般,听到严青栀的问话,叹了口气。 “哎……没呢!还要指认人犯……” 严青栀恍然,看着小姑娘哭的一脸鼻涕眼泪,既同情老掌柜,又可怜孩子。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上前帮忙哄一哄,只从兜里掏了一块糖给了老掌柜后,便安安静静的站到一边去了。 而老掌柜对于严青栀避嫌的态度,也一直挺满意的,世道决定了很多事情,知晓分寸比同情心泛滥更让人心生好感。 严青栀没有在一边站多久,洪捕头很快过来说她可以回去了,她看了看哭的都快抽过去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先回去。 又等了半刻钟小姑娘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被老掌柜带着去了地牢指认之后,才结束了这一回的衙门之行。 回去的路上,老掌柜抱着小秀一直没撒手,为了安抚小秀老掌柜带着两个孩子从一个闹市穿过,在那里给严青栀和小秀各买了几块饴糖。 严青栀也没有拒绝,淡定的接受了。 看着还算热闹的市场,虽然没见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但严青栀还是觉得,应该趁着有时间,带严青竹出来逛逛。 严青竹这条学术狗,只要一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就完全不想上岸。 作为他的姐姐,严青栀一直认为自己有义务把他拉出来走走……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严青竹最后还是没有拗过自家老姐,被强行从房间里拖了出来。 严青栀说好的要带他逛书局的,结果一出来就变了卦,拉着生无可恋的他去听了说书,看了杂耍,还买了一堆味道也就那么回事的小吃。 钱到是没花多少,就是感觉浪费了一天时间。 但严青竹如今敢怒而不敢言,只能跟在严青栀身后,一直到傍晚,严青栀才干起了正事。 说来也不过就是找了家布庄,定做了一个帐篷罩子。 而帐篷的折叠骨架,则是严青栀亲自动手制作的,劈劈砍砍三个晚上,才大略完成。 等到帐篷罩子拿回来的时候,两人便在客栈后院支起来试验了一下,效果不错,两个人睡在里面的话很是宽敞。 那外罩的质量也相当不错,棉布外面还缝了一层厚重的油布,短时间内遮风挡雨不成问题,如果路上遇到下大雨的情况,在帐篷里躲一躲总比在外面淋着强。 摆上帐篷的那天,客栈的老掌柜还来看过,把严青栀好一通夸,夸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样的帐篷胜在轻便,但实际上,跟军备的质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掌柜的夸奖也不是平白的,而是觉得严家姐弟二人都是可造之材,有些想要留下两人的心思。 尤其是严青栀,他觉得要是能留在这里,跟小秀一起长大,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他也知道不可能,只看两人的穿着就能大致猜到他们之前过的日子,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留在一个小县城中。 但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肯定会后悔。 因此他还是委婉的尝试了一下,见严青栀没那打算,才遗憾的放弃。 很快,他们就收到了要升堂的消息。 这个案子距离跨度比较大,在如今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半个月的时间就能结案,已经算是相当快了! 收到消息的严青栀略有些紧张,跟严青竹仔细商量了上堂以后的情况,把可能遇上的所有问题都做了预案,力求万无一失,不露破绽。 升堂的前一晚,她还罕见的失眠了小半宿。 第二天一大早,洪捕头就亲自过来带她们去了衙门,严青竹也一并跟着。 大赵地方衙门的堂审也不是天天都有的。 而且这一次县令压了不少的状纸,就为了处理这一件事情,自然要大张旗鼓,大肆宣扬。 不止提前两天张贴了告示,还在升堂之前,有衙役拿着铜锣大街小巷的宣传。 严青栀他们已经够早了,但她领着严青竹跟着洪捕头到了后堂的时候,还是听到了许多百姓汇集而来的声音。 衙门前院里没一会儿功夫就挤满了人。 这个时代没什么热闹可看,茶馆戏院勾栏什么的也都要钱,看看堂审就成了为数不多的不用付费的热闹。 严青竹和严青栀今天没有涂黑脸,甚至还找了两套相当体面的衣服换上。 两个小脑袋在后堂探头探脑,可惜视线不够广阔,拼命努力也只能看到一侧衙役的后背。 正在严青栀想要换个方向看看能不能将大堂的全貌收入视野之时,突然从后面过来几个衙役。 严青栀回头看去,却见那几人直奔他们而来,气势汹汹,态度很强硬。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人证要到偏室等候,在这里成何体统!” 严青栀被他说的一愣,转头看向之前掌柜的所站的地方,发现不知道何时,整个后堂竟然只剩她和严青竹两人了! 严青栀:o_o 两人垂头丧气的被带到了偏室。 似乎是为了防止人证窜供,每一个偏室都很小,与其他人都是隔绝开的,还有人专门把守,别说听堂审了,就是想出去走走都不行! 严青栀耳力出众,但也只能勉强听到前面声音突然大了不少,过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再过一会儿声音又上来了! 抓心挠肝又没有办法。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严青竹倒是挺淡定的,闲来无事,还摸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顺便报复式的拉过严青栀非要给她讲一讲。 可惜严青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姐弟二人的性格有的时候相似,但有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像,严青栀很是跳脱,而严青竹则自小就是这稳稳当当的样子。 等了好久,才听到了传人证上堂的声音,严青竹没有上去的必要,他也不怎么在意,坐在那里继续看自己的书。 而严青栀则终于有了出去的机会,大大的松了口气。 被人带着去了大堂,跟着一起的还有抱着小秀的老掌柜。 从后堂穿过,几人很快就到了正堂。 87 指认 老掌柜垂眉低目,身体微躬,很是恭敬的样子,小秀则是紧紧的挨着老掌柜,满眼的忐忑不安。 只有严青栀,仗着自己现在年纪小,四下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不过还没等她将里面的情况扫视一圈,就听到身边突然响起了洪亮的一声。 “人证带到!” 毫无准备的严青栀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小秀更是直接抱在了老掌柜腿上。 今日的大堂之中,上首除了严青栀之前见过的那张条案以外,下首两边各加了两个位置。 左侧坐了两位旁听的官员,看朝服品阶比正中那个年轻的县令还要高些。 右侧则是两个走笔如飞的师爷,他们严肃的记录着大堂上所发生的一切。 而原本应该坐在下首旁听的县丞和县尉,此刻正站在县令的身后,严阵以待的看着下面的人犯。 不过,要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的眼角余光始终都在向着下首那两位上司身上瞟去。 而正中间的位置,则端坐着一个书卷气十足的青年县令。 青年县令一身官服簇新,年岁不大,容貌中上,端坐与正中的交椅之上,神态自若。 严青栀一眼扫过,与对方投来的视线一触即分,她连忙低下头去,连大堂中间的情况都没再打量。 同时心中暗自猜测,这位年轻县令,能在上官面前如此坦然,不是傻愣子,应该就是有后台的! 思至此,她又微微抬头看了左侧下首那两位一眼,那两人此时也转身看向了严青栀这边。 他们年纪都不小,脸上表情严肃,倒是看不出什么心思和底细来。 老掌柜不敢瞎看,便一直盯着严青栀,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中倒是敬佩。 他见过的人多了以后,反倒没有了以前的勇气,像严青栀这样的年轻勇敢,他还是艳羡的。 但该提醒倒是也用眼神提醒了一下! 严青栀何其敏感,对方眼神瞟过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虽然还想要多看看热闹,但到底没有辜负别人的好意,收敛心神,亦步亦趋的跟着衙役走到了大堂正中。 他们身后则跪着一排的人犯,严青栀只匆匆瞥了一眼,没敢细看。 三人在大堂站定,严青栀看着老掌柜拉着小秀与上面的人行礼,自己也跟着同样拱手深躬,一揖到底。 也是这几月,严青栀在高素身边拼命恶补才知道大赵对于跪礼十分看重,平常事情是不兴跪拜的。 到了现在明文规定的跪礼,也只有在大朝会的官员和祭祀时期的百姓才有要求。 即便是民见官,也最多就是揖礼,就像现在这样。 “小民孙福喜见过县官老爷。” “小民言青之见过县官老爷!” 两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足有三秒钟的揖礼,方才站起。 小秀跟着行礼又跟着站起,还是贴着掌柜大腿站立,无声的张了张嘴,装作自己刚才也跟着说了话的样子。 不过似是见惯了她这样的孩子,倒是没有人为难她。 坐在上面的县令对于审案的流程很是熟练,一见人证带到,便开口说道。 “即是人证,你三人当知道,按照大赵律例,人证不得作伪包庇,胡乱指认。一旦违反,视情节轻重,也会得到相应处罚。轻者,罚款、杖责,重者,斩首、流放。” “如此,你们当知事态紧要,万不可胡乱开口。” 这话不过就是例行公事,早先在记录证词的时候,师爷就已经说过这样的话了。 严青栀赶紧跟老掌柜一起微微躬身。 “小民自当遵从。 说完了利害关系,县令才开始询问。 “你们身后所跪人犯六人,劳烦指认你们所见的是哪些人,另将所见时间,地点,发生何事一一道明,不得隐瞒。” 听了这话,垂首而立的老掌柜和严青栀都不约而同的向着身后看去。 发现身后果然齐刷刷的跪着六个带着枷锁的男人。几个衙役,用棍棒压着他们的脖子,使其跪在地面,无法站起。 严青栀表情平静,但心中却有了别样的猜测,对于案情她其实知道的不多,没有结案之前,也不会有人把消息散播出去。 她之前就想过,这个案件完成的如此漂亮,为什么结案的日期一拖再拖。 如今倒是明白了些! 视线在六人身上转了一圈,严青栀已经将她认识的两位认了出来。 她抬头与老掌柜对视一眼,老掌柜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手,示意让她先说。 毕竟三人一起过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严青栀才是主导的那个,而他和小秀,除了人证以外,更多是作为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站在这里的。 严青栀微微颔首,对于这些场面早有预演,并不怯场。 她转回身,又给上面的几位拱了拱手,才开口说道。 “启禀县官老爷,身后六位人犯之中,我所认为二……” 说着侧过身体,将人犯一一指出,指完了人,才开始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今年三月初八的傍晚时分,大雨将至,我与幼弟路过此地……” 严青栀又一次重复了她救人的过程。 “那人抱着孩子一路乱窜……我紧追不舍,直追到了后街巷中的一个路口……” “……谁想,那里早有接应这位人犯之人,便是此位……” “此人穷凶极恶,躲在转角欲要偷袭于我,试图阻拦我救人……” “我不敢与两人硬抗,便静静守候,待得一人离开,才从转角走出……” “……他被我识破之后,便索性要取我性命……” “我与他身份力量皆有差距,小民虽然习得武功,但因年幼,又学武不精,与其对抗实在难敌……” “不得已只当以命相搏,双方之间互有损伤……幸得追来的守备及时赶到,方才堪堪救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严青栀将被美化之后又上了一层滤镜的剧情讲的跌宕起伏,引得身后百姓,时不时跟着她叹息抽气,就差给她鼓掌叫好了! 只有站在一边的老掌柜,内心之中很是意想不到。 88 添堵 之前也有人跟他通气,他也知道一些事情,但要说严青栀这样声情并茂的供词,他还真是头一次听。 尤其听到‘不堪设想’这一段的时候,他就算修炼多年也差点维持不住。 不堪设想确实是真的,可到底是谁不堪设想你心里没数吗!?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不光把人家耳朵削了,还踢断了那人一条腿,这都要叫不堪设想,那要是设想过后的话,得多恐怖! 但老掌柜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别说小秀是人家救回来的,他是发自心底的感激,就说这里面涉及的事情也没那么简单,他掺和进去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因此,他随着严青栀的讲述,只是适时的摆出了震惊痛心悲伤愤怒等等表情。略显浮夸,但稳定输出,毫无错处。 不过可惜了掌柜的一番表演,他这里没出问题,但跪在他们身后的几位却并不配合,那几个人犯眼神对视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想要拉严青栀下水的疯狂。 那些人犯早在落网被审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而且经过这么多天的心理准备,内心之中不管愿意不愿意,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可正因如此,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以后,他们所有的恐惧忐忑和恨意,才更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而年龄不大,又是‘罪魁祸首’的严青栀,显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有多惨,他们就有多不希望严青栀好过,弄死对方肯定是没有机会了,但想办法给严青栀使些绊子还是可能的,而且越是让人难受他们才会越高兴! 严青栀话音未落,那个被严青栀砍掉了一只耳朵的男人当即便挣扎了起来。 “胡说!他在胡说!” “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他的突然挣扎,换来了两侧看守的衙役更强的镇压,两人用尽全力,交叉的棍子将他紧紧按在地上,让他死活没站起来。 外面围观的百姓对于这样的变故,顿时都有了各自的猜测,因为不同的立场,所展现出来的反馈也是全然不同。 堂下立马嗡嗡嗡的响起了一阵低喃声,从迷茫到笃定不过是瞬间,各种不成熟的想法在人群之中冒出。 眼见着出了些许变故,年轻的县令脸色顿时一肃,没有示意衙役放开这人,高高举起手中的惊堂木用力拍下,跟着厉喝出声。 “公堂之上不得咆哮喧哗!”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如震耳惊雷,顺着大堂飘到了县衙的院子里面,好像把棚顶的土都震落了许多! 周围刚起的波澜,立马消弭与无形,连那些情绪微微激动的围观百姓都停下了正要聚在一起的脑袋,齐刷刷的又重新抬头,看向了县令方向。 但县令却已经把视线,转回了那个人犯身上。 “如今人证在此,你若觉得他在胡说自可与他对峙,无故吵嚷什么!”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看似很是公平的样子,但实际上,严青栀与那人一跪一站的气势差距,就决定了两人这一场对峙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县令脸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之中已经有什么情绪在酝酿。 倒不止是针对那个人犯的,还有身边的一众下属。 明明这些人都已经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流程罢了。 他的上官就在一边坐着,而县城中的百姓则站在另一头看着他的热闹。 他到这里已经一年,虽然是头一次处理这么大的案子,但正因如此,才应该把事情办好,树立成他个人的典型。 否则的话,对于他后面的影响可是不小,起码家族里那些闲话就够他头疼好几天的! 而且,县令可没觉得这些人是为了针对严青栀,他现在觉得,这些人之前一直表现的老老实实,就是为了这一刻让他不痛快! 他视线转回,开口向着严青栀说道。 “言青之,人犯说你刚才所讲并不真实,对此,你可有和要辩解?” 老掌柜站在堂上,搂着小秀把自己的身体缩了又缩,拼命降低自己和孩子的存在感。 而严青栀在这时候,则是满脸怒意的转身看向了跪在身后那人高声回答。 “县令大老爷容禀,这等恶人简直丧尽天良,到了此刻竟然妄图报复与我,望大老爷明察秋毫,还我公道……” 她说的理直气壮,半点不虚,顿时让看热闹的人心向着她这边偏了两分。 不过,那人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拖严青栀下水,当然不会就此放弃。 他没再挣扎,而是用诡异的姿势仰着脑袋,梗着脖子,大声咆哮。 “我报复你?明明就是你胡说在先!我当时已经放弃反抗了,但你还是砍下了我一只耳朵,踢断了我一条腿!那时候我还不是人犯,也没有对你动手,按照大赵律,你那是蓄意伤人!依照律法,可是最少要徒三年的!” 几人眼中闪动的恶意随着那位人犯话音落下,全都凝聚在严青栀身上。 他们都在等,在等严青栀无知、问出证据或者为什么这样做! 然后顺势引出后面严青栀审问他的事情。 虽然看起来功劳越大越好,但实际上,这却是绕过严青栀,把矛头指向了县令。 他笃定县令不会放任事态发展,也明白只要严青栀漏洞够多,对方就一定会在关键的时刻放弃严青栀,好好的给他一个教训。 这样做虽然也弥补不了他们什么,但总算让严青栀难受一点算一点,要是还能顺手坑县令一把,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至于严青栀会不会按他所想,他们心中好像都有定论! 甚至那个没了耳朵的人犯还觉得,严青栀刚才那声情并茂的说辞,越是优秀,越是别人交的。 不然一个孩子真的什么都懂,那还不真成妖孽了! 因此,在那人的思想之中,眼下出现的意外情况,是肯定会让严青栀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应对的。 到底是一个孩子,能看透其中厉害关系的,又能有几个?! 89 对峙 县令听到了这里,沉着脸,知道这时候不能问证据。 别说没有,就是有也解释不清楚,念头这个东西只有本人才知道,要是给了对方自证的机会,反反复复拉扯不清,才更麻烦。 因此,县令立马开口,瞬间就把即将跑偏的场面拉了回来。 “如今是让你二人对峙,无关紧要的话,放在后头再说!” 他没有那人想的一般丧心病狂,其中功绩自然重要,可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人犯想象中的重要。 因此,这时候半点都不避讳的直接站在了严青栀一边,连带着事情结果都被模糊了! 严青栀的后背当即挺的更直,原本她就很强硬,现在有了靠山便更强硬了! 她知道,这些话只是引子,那人意在让她说出她动手是为了逼问地址的事情。 这样的话一旦出口,不止证明了她之前证词说谎,还会得罪县令,再加上严青栀承认了在男人并非人犯也没有伤人能力的时候,依旧动手伤他,多罪并罚肯定是跑不了的! 过程越乱,她面前的坑就越多。 要真是个孩子遇见这样的事情,未必能品出其中的意味,着急辩解之下,八成会乱了阵脚! 可惜,她严青栀并不是真正的孩子! 她向县令致谢之后,淡定的转身看向了那人。 “你既然说我胡说,那咱们可以就此发誓,此后你我二人对峙时所说的每一个问题都不准说谎!” “谁要是说谎,谁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会投胎成为猪狗,永生永世供人扒皮抽筋噬骨食肉而死!” “如此,方可公平!” 这话说的确实太狠了,连县令听了,都不禁哆嗦一下,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多重审视。 只有那人犯眼神坚定,没有半点瑟缩。 他这辈子说真话的次数真是不多,这种坦然的感觉,使他的内心相当膨胀! “本来就是你在胡说,我又有何不敢!” 严青栀眼神喷火,身体好像因为男人在说谎而显得微微颤抖。 “那如此,咱们便就此立誓。此誓天地可鉴,日月可明,轮回昭昭,报应不爽!” 那人紧跟着便开口跟上,两人直接将严青栀最初的誓言又重复一遍。 而那之后,严青栀眼神一眯,莹润白皙的手指,直接指向了跪在地上的人犯。 “既如此,那我便问你,你那日见到我时有没有起过杀心?又是不是手持棍棒站在转角处堵我,试图阻止我救人?神明此刻就在你的头上,可不兴拿下辈子的事情说谎啊!” 那人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反应飞快的立马说道。 “刚开始确实是你说的那样,可我打不过你,又被你折磨,后来更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了,而你却还是打断了我的腿!” 严青栀顿时笑出声来! “那我再问你,从你见到我到守备追来,是不是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半盏茶大约只有五六分钟左右,两人当时动手没用多久,但后面确实僵持了一会儿。 那人犯对此没什么好否认的,立马说道。 “时间确实不长,可你……” 严青栀打断他要出口的话,继续问道。 “那我想请问,我有没有打断你的双手?又是不是并未抢夺过你的棍棒!?” 那人看着严青栀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心头猛地就是一凉,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下去! 而严青栀则是向着他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她这一动,让那人立马一慌,严青栀留给他的阴影可是不小。 那天就是这样,那小孩儿神色冷硬的站在他的面前,挥手间就把他耳朵给砍了…… “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公堂!我还没被判刑呢!” 按着他的衙役一见他这么怂,眉头紧皱,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一些。 县令不知道严青栀想要做什么,但他已经微微放松的坐直身体。 严青栀询问出来的这些,就已经够了! 不过,严青栀当然不会到此结束,她既然开口,就必须要把这个逼装完! 她吓唬完了那人,视线便从对方身上,挪向了大堂外面的吃瓜百姓身上。 她浑身颤抖,高声对着外面的百姓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我救人有什么错处,但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这人世间的至恶!” “他买卖人口,罔顾人命,到了这时候,不止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当堂污蔑与我!”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非清白自在公道,自在人心!想来明白的人都已经明白!” “而我只是想最后再问他一个问题!” “如果那天追出去的不是我,巡城的守备也来的没有那样及时,你们的事情更是没有败露……” “那么,那些被你们或偷或抢或拐回来的孩子,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她们最后又将落的怎么样的一生?” 严青栀情绪激动,眼眶泛红,视线瞬间转回到了那人身上,多年练就的气势直冲那人而去,开口的话更是字字铿锵。 “你可否为了外面这诸多孩子的父母亲眷解一解这心中疑惑!?向着你头上的神明说一说你如此不知悔改的理由更为哪般!?” 大堂之上,一片静谧。 只有躲在掌柜的身后一直瑟缩的小秀,悄悄的拉了孙掌柜一把,带着哭腔的说了一声。 “爷爷……”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声音的阀门,只一瞬,外面顿时响起了各种低喃之声。 而静止的空间也在刹那间重新恢复了正常,严青栀吸了吸鼻子,转回头,看向了县令方向,深深的一揖到底。 “烦请县令大老爷,明断结果,还我清白!” 事情重新回到了正轨之上,县令有些不爽的看着抢了他不少风头的严青栀,直接开口。 “是非曲直,已经十分明显,人犯诬告人证,虽未成功,但扰乱堂审秩序,掌嘴四十,当场行刑!” 说着从一边抽出令签直接扔出。 两枚令签落地,掷地有声! 站在人犯左右两侧的衙役同时动手,棍棒挪开,两人一左一右将之架起。 而立于一侧行刑的衙役也立马上前,从袖中抽出一片三寸长的光滑竹篾,对着那人抽打了起来。 90 结案 说是掌嘴就是掌嘴,每一下都准确无误的抽在那人嘴上,没一会儿就打的那人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一下接一下,打的他只能闷哼呻吟,等到四十下打完,眼神都有些呆傻了。 外面看热闹的人倒是兴奋的紧,只有老掌柜紧张的把小秀护在身后,生怕吓坏了孩子。 行刑过后,堂审继续。 她们的指认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讲清楚了自己的一部分,就被人带了下去。 衙役也询问了两人想不想去前面听堂审,但被严青栀和掌柜的直接拒绝了。 掌柜的不想让小秀继续留在这里,刚才的场面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够血腥了,继续看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事情。 至于严青栀,虽然她不觉得忽悠那些恶事做尽的坏人有什么不好的,但她一点也不想被人关注。 她总觉得眼下的情况她们姐弟二人还是低调些的好。 到了此刻,严青栀甚至都开始想,她出了这么大个风头,会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如果因为她明显异于寻常孩子的行为,引得别人对他们背景的追查要怎么办!? 或者说万一有人觉得她的能力不错,抓了严青竹威胁自己替他们办事可怎么是好!? 刚才在堂上装逼的风范在此刻消弭与无形,好像只剩下深深的担忧。 想到了最后,她有些杯弓蛇影的觉得,要不然等从县衙离开以后,她和严青竹便赶紧走吧! 以后不要再找人多的地方留宿,也不要再把两人暴露在人前了。 这些纷杂的念头,直到她又被重新带回了隔间之中方才结束。 见她回来,严青竹放下了手里的书,敏锐的捕捉到了严青栀的怪异。 他沉默了一瞬后,平静的开口,询问了一下刚才堂上的事情。 严青栀也没有什么隐瞒,将刚才的经过原原本本小声讲了一遍。 严青竹静静把事情听完,看着自家那个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的老姐,有些无语。 可是细细回想,他又不觉得严青栀有错,毕竟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是真心为了救人而已。 他觉得多管闲事那是他自己的想法,却不能强加于别人身上,哪怕是严青栀也不行。 “你且放心吧!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你总说我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我倒觉得你才最不适应呢!把好端端的日子总是过的提心吊胆……” “等这件事情结束,咱们还是尽快找到落脚点,稳定下来才是正事。” 严青栀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但事实上她在习惯性隐藏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自己最为珍贵的勇气。 可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别的办法,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推着自己往某个方向而去一般,看起来就好像一切担忧都源于无能为力,可仔细想想,分明就不是这样的! 严青竹随口的一句安抚,直接掀开了严青栀心上的迷雾,让她突然之间,开始有了重新审视自己的契机。 隔间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严青栀心里的害怕好像突然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之中释放。 她心中各种层出不穷的念头充斥了她的脑海,她担心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一般。 以前怕死,后来怕两人不能长大,到了现在甚至连被人关注都要害怕…… 这不是她的风格,也不是她应该有的状态。 明明最开始不适应孩子生活的是严青竹,可随着时间过去,严青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一切,重新强大起来,而严青栀似乎还停留在某一个缝隙之中。 她闭着眼稳稳的坐在厚重的椅子上面,严青竹依旧坐在她的对面翻看着手里的书。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便有衙役过来,通知两人去大堂。 严青栀挣开眼睛,眼中的恐惧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勃勃的生气…… 严青竹看着这样的严青栀略微有些担心。 有些事情,没表现出来的,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加多。 打开房门,偏厅之中有很多人一同走出,明白这是到了宣布结果的时候,众人都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情向着大堂而去。 堂审按部就班的结束,后面一切十分顺利。 见过了掌嘴之行,那几个人犯也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而那县令被几人摆了一道之后,更是火力全开,顺着严青栀的此前那一番问话,层层递进,把那些人的罪行一点一点揭开,到了最后,这个案子都变成了人心所向。 当几人被判秋后问斩时,外面不知是谁带头,全是一片高呼青天的声音,严青栀自然也跟着一起鞠躬…… 而等到把人犯正式关入死牢,才真正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严青栀重新上堂,在一众百姓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之中,从县尉手里接过了五十贯的银票。 这时候倒是没有合影,不过县令大人也坐在那里说了好一番勉励的话,严青栀也是十分敬业的激动不已。 给钱这一部分,就没有前面审判的那一部分带动性强了。 外面围观的百姓都是一片嗡嗡嗡的声音。 这其中也有不少人觉得严青栀确实是值得的,可也有很多人都觉得严青栀不过是运气罢了,换他他肯定也能行,也有人看她年纪小,心中萌生了歹意,或者是单纯嫉妒的跟旁边的人贬低了两句…… 各种声音层出不穷,但大部分都仅限于此。 一场好戏就此落幕,看客们很快就各自散去,衙役像是楼里拉客的姑娘一般,招呼着大家,下午还有热闹可看,却都无法挽留住这些人们。 这件事情已经够百姓们消化一阵了,像是谁家丢牛,谁家死狗这样的破事,怎么可能比跟别人讲八卦来的有趣! 等到人们全都散去,严青栀才从人群中窜出,带着严青竹去后堂找到了洪大有,准备与他辞行,当然也是顺便问问县令之前说的那个保书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事情洪大有不能做主,因为今日这案件非同小可,上头派了人过来听审,眼下县令还有的忙,他只能让姐弟二人先等一等。 “此事你不必担忧,这两日就会有结果的!” 91 要回去了 洪大有也有事情要忙,因为这个案子,县衙里面还堆积了一些别的事情没做,这个案子一结束,他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忙碌了。 严青栀经过刚才的一番思考。突然就开了窍,倒是淡定的很,保书不算大事,对于县令这样的人来说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犯不上坑她,她也没必要患得患失。 “如此定要谢过洪捕头多日的照顾。” “对了!此事既已了结,不知洪捕头您明日可有时间,我与幼弟在这里多有烦扰,想要在临走之前谢过诸位多日的照顾,明日便准备在客栈开上两桌席面,想请洪捕头您过去坐坐,不知能否赏脸!?” 洪大有看着此刻站在面前的严青栀,心中说不出的感受,总觉得严青栀好像有了什么变化,但又没什么变化…… 似乎比之前更加好看鲜活了一点。 思索到了最后,洪大有只得出了一个可能的结论。 “你们这是准备要离开了吗?” 严青栀没有隐瞒连忙应是,眉眼间都是轻松。 “这是自然,原本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您那一番话,如今事情结束,那些恶人也被绳之以法,我们再留下来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我弟弟对于读书一事很是上心,可如今颠沛流离倒是有些荒废了,我也想尽快安定下来,给他找个地方好好读书。” 说话间,洪大有和严青栀的视线已经同时落在了一边的严青竹身上。 严青竹微微低头,将心中的情绪隐藏,没有被人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洪大有上下打量了严青竹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了严青竹手中的书上,点了点头。 “明日我应当能挤出一点时间,定会过去!” 严青栀顿时眉开眼笑,有了洪捕头给她镇场子,总算是震慑住了许多贪她银钱的人。 “如此,那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洪大有伸了伸手,与她说道。 “那我送你出去。” 严青栀当然不会拒绝,看着洪大有感谢的话都要出口了,但就在这时,一个衙役突然朝着几人跑了过来,人还没到,他便着急的喊道。 “捕头,捕头,上头让您过去一趟……” 洪大有听了这话,连忙转头看去,见到来人之后,微微迟疑。 这人是常在县令身边保护的,他所说的上头应该就是县令了,这还真是不能拒绝的事。 严青栀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之后,赶紧识趣的开口。 “洪捕头,那您先忙,我们姐弟二人便不打扰您办公了!” 洪大有听了这话,又看了看衙门中比平时多出不少的人,叹了口气跟刚过来的衙役说道。 “你若是不忙帮我找个人送一送他们。” 衙役这时候才在洪捕头身边站定,连忙答应。 而严青栀听了这话,倒是不好意思了,正想要拒绝,却被洪大有抬手打断。 他转过头看着严青栀说道。 “且在这里稍等。外面的人不少,你们身上还带着钱,冲撞了总归不好。” 他一开口把严青栀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让严青栀除了道谢也没有其他话能说。 而洪大有现在却没工夫听她道谢,交代之后,那快跟严青栀身高差不多的大长腿几步迈出,眨眼间就走出了老远。 那个衙役目送洪大有离开后,也转身与两人说了一声,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不能自己去送,只能找个人送他们回去。 “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叫人送你们回去!” 他在这次事件之中受益不小,再加上洪大有的关系,对严青栀很是和善。 严青栀赶紧与之道谢后,就带着严青竹站在原地。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位置,后面厨房之中已经开始飘香,县衙里的书吏都是三餐的,如今已经到了他们的午饭时间。 这功夫无关紧要的人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 姐弟俩也没有四下走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衙役离开的方向,等着来人把他们送走。 而就在她们等待的时候,他们之前待过的偏厅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严青栀立马转头看去,严青竹的视线紧跟着也瞟向了那边。 之前已经隐匿与周围房舍之中的人们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还有不少衙役和小吏也开始朝着那个方向汇集,从两人面前匆匆走过的身影撩拨起了严青栀的不少好奇。 但经过之前的事情,她还是按耐住了过去的心思,只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那里里三层外三层飞快聚集起来的人潮。 人潮的中心位置,正是某个小隔间的门口。 那里已经被围观的人圈出了一小片空地,空地之上,一个身着土灰色短打,一身补丁的男人,正扯着一个瘦小的女孩暴揍。 女孩儿年岁不大,脸上还有青紫未退,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男人衣服,那衣服肥肥大大很不合身。 “你这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从下生就知道给我添麻烦!现在闹出这样的事,你让我们老李家的脸还往哪搁!当时那人打死的两个怎么没有你呢!你还活着干什么!?” 说话间,他那漏脚趾的破布鞋直接蹬在了女孩儿的脸上,女孩儿偏头躲了一下,但这一脚男人用了不小的力气,瞬间使她红了一只眼睛。 周围的衙役当即就有看不惯的站出来说道。 “这又不是她的错,孩子能回来就挺好的,何必这样呢……” 但可能开口的衙役态度不够强势,没有换来男人的认怂,而是让他更加气愤。 “老子打女儿,有你什么事!你是她姘头啊,轮得到你说话吗!” 那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难看,倒是周围有的人听到了男人的话,把一些复杂的视线投到了瑟缩的女孩儿身上。 这男人现在打孩子的举动,似乎也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另一重意思。 周围的人有些微弱的议论声响起,但男人毫不在意,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抽在了小女孩儿脸上。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 92 女孩儿 女孩儿的眼泪从她脸上的伤处划过,有些微痒的刺痛感,她眼神之中除了无助,还带着一点点的渴求。 就这么看着那个正在打她的男人。 她的年纪不大,瘦骨嶙峋,从低处看向周围站着的大人时,总有一种小狗看着陌生人的可怜感。 这样的世道,别说是一个小女孩,即便一个成年人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活下去。 她无处可去,就算是那个常常打她的父亲,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归属。 只是可惜,她的样子却唤不起男人的一点心疼。 见她看来,男人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拍在了她的脑袋上面。 “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衙门之中还有一些受害者的家人没有离开,听到声音也慢慢的向着这边围了过来。 而男人之前的所作所为也被旁边看热闹的人分享给了后面新来的人听。 有些人实在可怜那孩子,赶紧过去拉架。 “大哥!孩子能找回来就比什么都强,旁的……” 可谁知这人一开口,又被男人怼了回去。 “滚开,就你们才把她这样的破烂货丧门星当宝!就因为她名声不好,我大儿刚订的亲事飞了!媒人都不让上门了!你说把她找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如死在外面痛快呢!” 周围刚找回孩子的几人瞬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们都明白,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才是个开始而已! 男人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边抬脚把自家女儿蹬了个跟头一边骂道。 “一听说有个让人糟践的小姑子,媒人的门咱们都进不去了!这以后也是嫁不出的货色,除了拖累她哥哥还能怎么着!” “生她的时候,就说她没什么用,本来就卖不了几个钱,现在倒好,还成了个破鞋……” 有个妇人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气的不行,开口辩驳。 “人家县令都说了,根本就没有的事……你是不是当爹的,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男人原本就有一堆的怨愤等着发泄,打孩子原本也不能让他痛快,如今有人跟他做对,倒是又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半点都不犹豫,当即回头几步就冲到了那妇人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我不是当爹的你是吗!你连个把都没有,你懂个屁!哪都有你说话的份儿,还没让人糟践!没让人糟践你现在扒了给大伙看看,是不是真的……” 听了这样的话,周围顿时有几声哄笑声起,妇人气的满脸通红,捂着自己被吓得瑟缩的女儿,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之前劝架的衙役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他的同僚似乎明白这人的为人,把他向后拉了几步,又给那人使了个眼色,才在双方要闹起来之前开口。 “这里是衙门,手续办完了赶紧走,不然打你们板子啦!” 这话帮谁的不好说,但双方都冷静了一些,男人没有趁着势头把不要脸的优势展开。 而那妇人身边还有自己的女儿,也明白跟这样的人吵下去,只会让更多人看自己的笑话。 她转头看了那衙役一眼,又有些同情的看了看那个倒在地上后就一直躺在那里的小姑娘,气的胸膛上下起伏,最后只是瞪了那打人的男人一眼,便搂着孩子挤出人群快步离开。 她们娘俩与严青栀姐弟擦肩而过,姐弟二人同时仰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一路目送她向着前院而去。 那衙役开口之后,男人虽然老实了一些,不过却并没有放过那个孩子。 与妇人的一仗没吵起来,让他心中又有些不爽,他将女孩一把扯起,不顾孩子哭疼的声音,一脚把她踹出老远。 “哭什么哭!” 见他们要离开了,人群立马让开了一条缝隙,小姑娘轻飘飘的身体从缝隙穿过,直接前扑着趴在了地上。 她转头过看向身后男人的眼神中,那渴望的希冀越来越少。 男人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但他并不在意,两步上前,揪起小姑娘干枯的头发,一个用力就把她提了起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愿意跟我回去就赶紧滚!” 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女孩儿的头,小姑娘被逼迫与男人对视,双方的眼神之中都带上了些许冰冷。 周围的人都只静静看着,有些人于心不忍,却也不敢在衙门里多管闲事。 而那些衙役倒是想管,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有心无力。 他们又不能抚养这个孩子,那孩子到底还是要跟自己的父母生活的,旁人管的再多,还能管一辈子吗? 这个时代不像是后世那般尊重人权。 寻常人家打孩子太过常见,有人或许会劝上一劝,但时代的悲哀就在与此,只要说起两人是父女关系,别人不管心中做何感想,也都只能听之任之。 说不定最后还要反过来劝一劝孩子。 ‘他虽不好,但到底是你的父亲,生你养你,你心中有多少怨怼,也当因此不计前嫌……’ 严青栀远远的看着这边的情况发展,听着这边的各种声音。 她原本是没有过去的打算,在她看来,在衙门里打孩子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管,那么多的衙役总不会干看着吧…… 可谁知,周围的人竟然除了劝解和偶尔尝试着拉那男人一把,竟然真的没有人出头! 她的手随着男人侮辱性十足的骂声微微握起,严青竹抬头看着她凝重的侧脸。 少女两腮肌肉紧绷,紧抿的嘴角泄露了她此刻的心事。 严青竹眉头也微微皱着,转回头重新看着那个又被自己父亲推出人群的女孩,对方与他们两人此刻所站的位置已经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女孩儿似乎也看到了这边站立的两人。 她的眼神微微暗了一瞬。 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整个世界似乎都要把她抛弃。 恍惚之中,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夜晚,一群衙役冲入了关押她们的民宅之中,所有的孩子虽然害怕,但听到这些人是来救自己的,恐惧之余,眼神之中都有了庆幸! 只有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面,看着别人的悲喜。 被救出来的这些天,她们十几个孩子都住在一起,旁人的父母陆续赶来,她的心中不是没有期待,见到父亲的时候,也曾经感激过他…… 可到了现在,她虽然还看不透很多问题,却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处境。 看着周围或冷漠或同情或心疼或欲言又止的眼神,她的心好像飘在了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那汹涌的海水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彻底淹没。 她又一次转头看着身后向她走来的男人,看着对方再度伸出手抓向她的头发。 她嘴角好像尝到了海水咸涩的味道。 视线之中一片模糊,她身体本能的向后靠去,可厚重的土地不能给她片刻的安心,只能让她的人生退无可退…… 93 没忍住 又一次毫无意外的扯住了那孩子的头发,但这一次却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打的女孩儿嘴角裂开不算,左眼也瞬间充血。 她的半边耳朵一阵嗡鸣,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单薄的身体微微瑟缩。 面前的人还在骂她,但她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周围的人在她微微模糊的眼中,都只剩下了一张张看不清也记不住的脸…… 看着她单薄的身体晃晃荡荡站立不稳,对方却没有一点同情,又紧跟一脚踢了过去。 女孩儿眼中的光芒慢慢消散,只剩下对于这个世界越来越深的恐惧,她浑浑噩噩之间,本能的想要挣扎,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想要挣扎。 可惜并没有成功,只换来对方反手又一次的巴掌。 女孩儿原本就站立不稳的身体直接向着一边倒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小姑娘习惯的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自从她有记忆起,好像就没有一天不被打骂,今天被揍得这么狠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曾经也想过,或者每个人都在经历这样的生活,而她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她唯独不能明白的,只是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吗?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又或者自己死了才是让大家真正的得到了解脱…… 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成为她的困扰,她很庆幸,在有生之年,有过为数不多的几天饱饭生活,也让她听到了很多外面的故事,她自己也曾经亲自走出过那个村子,见过了听过了许多的人和事…… 她甚至都想到,也许这些经历,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更好的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她贫瘠的语言让她无法将内心之中的澎湃与别人诉说。 最后只杂糅成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看向了人群方向。 女孩的灵魂好像突然之间就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她青紫的脸也跟着舒展开来,那些不甘和怨念从眼中褪去,眉目之间只剩下点点的解脱,她的眼睛缓缓闭上,遮住了她目光深处的最后一丝向往,放任着自己倒向地面…… 她已经……不再执着了! 风吹起了她干枯凌乱的碎发,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瞬间的思绪褪去,她以为将会紧随而至的拳脚没有到来。 她的鼻尖充满了阳光和皂角的味道,突然之间,她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姑娘骤然睁开眼睛,但她的视线正在翻转,那温暖转瞬即逝。 目光最后定格之时,只看到了一个身着淡紫色罩衫的背影站立在她的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忍耐了许久的严青栀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她抬头看去,视野对面是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人和那个女孩的父亲。 人群之中的视线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看着热闹,有人带着担忧,还有人事不关己…… 恍惚之间,她突然升起了一种与世界对立的错觉。 相对于野兽,人的脆弱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人变成了群居动物,因为只有抱团才有了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而那种群居动物的特性,也始终刻在人们的血脉深处。 让人从生命诞生之初就在恐惧着被种群抛弃,使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着让自己融入其中,亦或者用尽办法想要让自己被更多人喜欢接纳,加深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牵绊…… 即便是自我意识已经在觉醒的严青栀,在对抗这种血脉本能的时候,也会有着自己的无力。 而且这种无力,在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后,逐渐强烈。 那男人震惊于还有人跳出来多管闲事,但他又很快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他指着严青栀大骂道。 “哪跑出来的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都敢管老子的闲事……” 因为人证都是分开看守的,因此,他并不认识严青栀,也不知道对方会武功的事情。 正好没看见她家大人在场,这人又站出来多管闲事,男人心中的恶念丛生,当即骂骂咧咧就要朝着严青栀动手。 严青栀却只是怒瞪着那人护着小姑娘退后了一步。 严青竹看着她的举动,神色突然一暗,这是从前很多年,严青栀都不曾有过的行为。 别人不知道原因,他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神色一肃,突然上前,几步便站在自家老姐的身侧,伸出手与她一起挡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严青栀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严青竹方向。 她有些许迷茫的眼神与对方对上,正好看到了严青竹眼中看到了坚定不移。 这一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闯祸一般,似乎很多事情都因她多事而起,就算是严青竹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看着越来越乱的事态,她也常常控制不住的去想如果自己没有多事又会怎样!? 可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敏感,有的人迟钝,有的人热心,有的人活泼,说来说去,都只想要更好的做自己而已。 不管是什么样的性格,只要最后都能够去勇敢的承担结果,那其所作所为,就都不需要别人过多的干涉。 严青栀上辈子一直都是能够承担这些结果的,可到了这里以后,一桩一桩的事情紧随而至,她却开始担心,严青竹会不会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两个人同行,即便对方是父母亲人,也总要互相体谅,不是吗? 她站在自己心头的两端,看着自己把自己剖成两半,一半畏缩,一半勇敢。 直到这一刻,看到了毫不犹豫站在她身边的严青竹,她的心中才突然涌起了无数的勇气。 恐惧大多数时间都源于未知,而在这一刻,不管她做了什么,严青竹都始终站在她的身边。 束缚住她内心的枷锁突然之间便崩断了一根。 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回头看了一眼女孩瑟缩颤抖的身体,抬手将对方和严青竹都推到了一边,又顺便从严青竹手中扯过了他之前翻看的书,在那男人向着她靠近的时候,眼神一凝,强大的气场向着那人兜头压下。 94 揍他 “小兔崽子,就你也敢瞪我!” 男人伸手就向严青栀的脑袋拍去。 严青栀反手就把他的手挡开,跟着另一只手中拿着的书直接拍在了男人的脸上。 “你说什么?” 男人被严青栀拍的一愣,黝黑干燥的脸上顿时泛红。 而严青栀却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 她收回挡住男人的手,瞬间用力把手中的书,卷成了一个书卷。 半步跨出向着那男人的脑袋就抡了过去,一声巨响之后,严青栀继续追问。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男人想要开口说话,可严青栀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又是半步跟上,胳膊抡圆,把他即将出口的话直接打了回去。 她气势强悍,明明没有男人高,可一步一步上前时慢慢积蓄起来的压力,压的男人很快抬不起头来。 严青栀手里的书纸都打变形了,可动作确实越来越快。 “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没本事养就别生!” “你当生个孩子是生神仙吗?生下来就能给你创造价值!?你是长的美还是想得美!” “一把年纪是非不分,我看你就是欠教育!” 那男人终于在严青栀一下接一下的暴击之中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勉强护住了脑袋。 “你个小崽子!你给我等……” 严青栀发现他又能说话以后,眉头皱起,一脚蹬在了他的肚子上面,当即蹬的他蜷缩着身体后退了好几步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显见这一脚是下了力气的! 两人刚才一进一退,距离之前的人群已经不远,严青栀这一脚,直接把他又送回了人群之中。 周围的人群顿时沸腾,慌忙给男人让开了一条道。 就像刚才给那小女孩让开缝隙时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次的缝隙变成了一条宽敞的路,而且这条路随着严青栀的上前还在不停扩张。 这些看热闹的人中,衙门的衙役占比不少,对于严青栀,中间八成的人都大约知道些情况。 或许放在外面大家不清楚之前那案子的底细,但在衙门里面,当时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秘密。 严青栀一人之力对抗人犯,砍掉那人耳朵又踢断了那人的腿,最后全身而退不说,还从衙门拿走了五十贯的赏金。 而且她在卖给了县令一个面子后,还使县令对她也是另眼相待,他们自然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招惹严青栀的。 也是因此,这一次虽然不是父亲打女儿,但衙门的人仍然没有上前阻止。 而剩下那些不属于衙门中人的看客,现在只觉得一阵痛快,不给严青栀加油助威,那都是对男人展现善良了! 那人落在地上,摔的七荤八素,脸上紫红色的印记看着十分滑稽。 他被这一脚踢得有些慌了,看着严青栀竟然还要跟上来,眼神之中立马多了些许畏惧。 可他一开口,却还是强撑着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的脸面。 “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衙门的人都不敢管我……你……你要干什么?” 严青栀才懒得听他哔哔,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一个用力就将他拎着站起。 “你干什么……这可是衙门,你可不能打……” 严青栀一书卷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顺便高声跟他解释道。 “我这怎么能是打你!我这分明是教你一些为人的道理,你当知道人与畜生的区别,就在于人有人性,善思考,懂规矩,明是非……” 说着严青栀又是一下抡在男人脸上,一边打一边还真的跟对方讲起了为人之本。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 说话之间严青栀更是一下接一下的把书抡在男人的脸上,打的那人一步一后退,没几下又跌坐回了地上,脸上的印记又多了几道不算,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黢黑的脸已经有些肿胀。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 严青栀没再把男人拎起来,这回改成了自上而下的敲打,书卷已经彻底变形,其中几张书纸边角破裂,声音响亮清脆,但严青栀却是一脸肃穆,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师者一般。 “所以行之者一也。”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 男人被她打的实在烦躁,肚子的疼痛感稍去,便伸手想要反抗,但严青栀身手更快,半点缝隙都不给他留。 “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严青栀伸出了背后的手,瞬间掐住他的两腮,书卷直接敲在了他的脸上,严青栀手劲大的出奇,把对方的眼泪都掐出来了。 男人一时之间挣扎不成,只能又想办法护着自己的脑袋。 而且这一回,他似乎怂的更彻底了许多! 如果不是严青栀没有放手,他求饶的话可能都已经出口。 有些人就是这样,盯着那些弱者拼命欺负,却对强者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就像面前这人,当发现严青栀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想着跟严青栀动手,可发现严青栀的不好惹之后,立马又怂的只能捂头蹲在那里。 可身份调换,当他们再重新面对弱者的时候,又会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严青栀对这样的人没有半点同情,甚至因此下手更重了几分! “何谓人义” 男人已经被严青栀打懵了,完全没了反抗之心,撅在那里就等着严青栀打完。 但严青栀却不准备这样放过他,她讲到了这里,还真的追问了一句。 “我问你呢!” “何谓人义?” 说话间,手中的书卷敲在了男人的后脑上面,一声巨响,打的男人一个哆嗦,倒是没有多疼,主要是被吓了一跳。 他的发髻顿时散乱,而严青栀手里的书也终于被敲散。 不少书页从中断裂,些许碎纸屑粘在了男人的头发上面。 严青栀看了看手中的书,又低头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男人,没再动手,而是死命捏着男人的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冷淡的说道。 “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人义。” “讲信修睦,谓之人利。” 95 这人用送吗? 男人感觉到严青栀似乎没再动手,乱蓬蓬的脑袋晃动着,微微从手臂之中抬起了头,正好与一双冰冷的眸子对上。 严青栀沉默的盯着他,心中想着自己后面要怎么做才不枉费这一场好心。 四目相对,男人吓了一跳,当即又把脑袋埋了回去,顺便把身体缩的更小。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他这样的举动,哄然大笑。 听到了周围的笑声,那男人有些恼怒,可眼角瞥见自己身边灰色的小皮靴,顿时又怂了。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看严青栀真的不想动手了,才终于提着胆子,缩着脖子,试探着站了起来。 严青栀低头看着手里破碎的书纸,看男人站起了身体,才抬着眼淡漠的看他,一开口就把男人差点气吐血。 “你可知这书多少钱一本?如今被你毁了,准备如何赔我?” 哪怕男人刚挨了一顿揍,对于严青栀的恐惧正盛,可在听到这样的话时还是下意识的反驳。 “胡扯!你那书怎么是我毁的!那分明是你……打我打的……” 看着严青栀将手里的破书又扬了起来,男人洪亮的声音顿时委了下去。 严青栀却像是看不到他的委屈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说这话可就丧尽天良了,我刚刚是为了教你做人的道理,按照规矩,我当是你的师傅,与你说讲的也皆是圣人之言,为你点明前路,你不躬身敬我已是失礼,如今竟然连书籍损耗都不承担,竟还说我打你!” “这路上芸芸众生,旁的人我为何不打,怎的就要打你!?我这道理讲给谁听谁人不服,缘何偏的就要说与你听!” “你这般不识好歹,不敬师长,我教育教育你不是应该,既如此,那书本的钱你又怎能不赔!” 严青栀歪理一套一套,瞬间就把男人堵的哑口无言。 换做旁人,他说不定直接就要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说什么了,可对于严青栀,他实在是被揍的没了脾气。 对方一共也没踢他几脚,却踢得他现在肚子还疼。 他倒是想骂人,可他根本不敢…… 严青栀见他沉默,翻着白眼就把他蹬的退后了两步,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怎么?你这般无用为何不去死呢!?若你但凡有些志气,又怎么能被人逼到如此地步!” 她半点都不心软的把男人之前对女孩所做的一切都还了回去。 尽管她知道,这样的人是不会反思的,更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在这种人看来,严青栀欺负他,那就是严青栀的不对,是她恃强凌弱。 而他欺压虐待自己的女儿,那也是女儿的错,谁让她是个女儿,谁让她没有用,谁让她被人拐了,谁让她…… 其中的种种都是从自我出发,说白了就是典型的双标。 严青栀也没想过真的要感化对方,她还没有傻成那样。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既然决定要救下这个小女孩儿,就应该为她做的更多一些,不然等自己离开,她的生活还会变回之前的样子,甚至可能连最开始都不如。 男人被她踢倒在地,严青栀又把四处乱爬装可怜的男人拎了起来。 “怎么?我下手有分寸呢!跟我这装什么柔弱!” 说话间,严青栀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男人再度被踢个跟头,疼的抱着腿直搓,可见即便是他这样的耐受力也真切的感受到了疼。 严青栀伸手又把他拎了起来,如此反复,招招都往他软肉上打,除了疼就是疼,有些地方可能还会留下些暗伤,可能要等上三五个月才能恢复。 打到了后来,男人实在太疼了,逼不得已,脸都不要了,哭哭啼啼跟旁人求救。 “救命啊!杀人拉……” 见此,严青栀又是一把掐住他的两腮,不过这回没有往他脸上招呼。 而是,侧身出腿,掐着他的脑袋就把人扔了出去,直接摔了他个狗啃屎,差点没把男人的牙给磕掉。 男人求救无果,又疼的厉害,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周围倒是也有几个人看他这惨样微微同情。 可惜严青栀那暴躁又熟练的手段,实在让大家伙不敢出声,一个两个的都闭紧了嘴巴,连小声叨叨叨的都没有了…… 别看对方是个孩子,可一个成年男人,被她拎起打飞,毫无困难,可见其身手强悍。 都说枪打出头鸟,这时候谁出头谁就要挨打,为了这么个男人挨打多不值啊! 于是大家都沉默着…… 严青栀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没有再为难他,而是俯下身,扯着他的头发,扭过他的脑袋,使其被迫看向自己之后,方才开口说道。 “知道挨揍是什么感觉了吗?” 男人哼哼了两声,看着严青栀的视线有些恐惧,严青栀这才觉得满意,伸手把自己手中的那本破书扔到了男人的旁边,自己则手臂一撑站起身来,指着男人继续说道。 “这本书就送给你了,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我告诉你,在坐这些人都是见证,你们家在哪我都知道,等以后,我肯定会去看看的,要是你还是这般对待你的女儿,别说书钱,就是你家房子,我都给你扒了!不信你就等着看看……” 说完,一脚踹在男人的后腰上面,疼的那人又哼哼了两声。 而严青栀淡定的收脚,转身看向了严青竹和那个小姑娘的方向。 小姑娘瑟缩在严青竹的身后,看起来比严青竹还矮上一点点。 严青栀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她能做的不多,在衙门里打人已经够过分了,她不能更过分了! 如此给那人一个教训已经是极限,只希望,对方能够给这个孩子一个长大的时间,让她有更多的机会去看一看这个世界。 见她终于打完了,围观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交代姐弟俩等在这里的衙役早就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严青栀曾经见过的人,那是之前跟洪大有一起去客栈的捕快之一。 不过两人都沉默着,内心之中同时飘过同一个想法,就严青栀暴露出来的凶悍,真的需要自己送一送吗? 96 我们是姐弟呀! 不过上头既然有交代,他还是拉着一张脸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将严青栀送了回去。 严青栀一路上也都沉默着,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将那人打了就变得多好。 见她如此,严青竹便肩负起了活跃气氛的任务,等到那捕快离开的时候,也对这位捕快说了明日请客的事情,那人连忙笑着答应,之后便转身离开。 老掌柜因为着急,早早就赶回了客栈,如今正站在柜台里面答对着顾客,见两个孩子回来,笑盈盈的与他们招呼。 面对熟人,严青栀强打起了精神,努力回应了一个笑脸。 掌柜的看出了她心情不好,站在柜台里好奇的往外看了看,等到有人问话才回过神来答对。 回到了已经熟悉的房间,姐弟两人吃过了饭,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严青栀便拿着草料出去喂驴。 黑驴最近没干什么活,心情特别好,站在棚子里面,歪着耳朵听外面的热闹。 一见严青栀来了,两只耳朵顿时支楞起来,嘎嘎嘎的叫了几声,好像在跟严青栀聊天。 往常严青栀也会跟它扯上两句,虽然彼此言语不通,但互相之间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一些情绪,但今天,却是没那活动了! 严青栀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她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觉得疲惫。 她把麻袋里的草料倒进槽里,弯腰蹲在那,用手把槽里的料趟平后,越过了往常挠挠黑驴脑袋的动作,而是直接拎着身后的桶去给水槽添水。 黑驴见此,很是不高兴,料都不吃了,甩着头去撞严青栀的手,被严青栀拍了两巴掌还是赖赖唧唧的往上蹭,把严青栀烦的够呛。 正想骂它几句,就听见严青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跟驴置什么气!” 严青栀扭头看着严青竹,不爽的神色微微收敛,拍了拍手站直了身体,给黑驴抓了抓耳朵和脑袋。 黑驴终于痛快了,低着头吃起了草料,而严青栀则沉默的看着。 严青竹见此轻笑出声。 “我记得以前常听人说过一句话,叫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时候我始终不能理解,如果做了好事不求回报,那做好事的意义是什么!” 严青栀微微转头斜他一眼,不明白严青竹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严青竹垫起脚从一边挂在驴子头顶的麻袋里拿出了两根胡萝卜后,又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后来,我认识了个小姑娘,是我一个大学同学,她放假的时候常常去做义工,大部分时间都是去照顾一些流浪猫狗,偶尔也跟着去做一些援助,身上总是会带着伤,好像到了一定时间,就要去打一次疫苗,花了不少钱,却没见改变了什么……” “我有一次就问她,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说话间,严青竹拿出了一把小刀,对着马槽给胡萝卜打起了皮来,胡萝卜皮落在了槽子里面,被驴直接吃掉。 “她就反问我,你觉得善良是自私的还是无私的?” 严青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立在一边安静的听着,严青竹没有看她,但却好像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她的心上。 “我说:我觉得善良应该是自私的,是渴望得到回报的!她认同了我的部分说法,她也觉得善良是自私的,但她的解释跟我却完全不同。” “她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绝对的品质,就像善良,有时候也是一种情绪罢了,在看到某些东西时,就已经产生,背负起来是责任,不背负起来就是心魔,而她所做的不过是用某些付出来缓解自己的心魔,与其他别的都没有关系……” “我当时听了感触很深。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在坚持自己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挫折,或许是善意不被理解,或许是付出得不到回报,或许是单纯的善良被人误会……才会给自己心中的阳光加上了枷锁。” “我那时候就想,我敬佩她,却绝对不愿意成为她!” 严青栀沉默以对,她的心头好像堵了一些什么,其实这些天的事情让她心中堆积起了很多复杂的东西,她自己也说不上那里面到底都有什么。 严青竹低着头,将两根胡萝卜都削好了皮,收起了小刀,将其中一根递给了严青栀,严青栀习惯的伸手接过,顺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可那清甜爽脆的口感都不能让她有一丝丝的开心。 阳光明媚,院子中的喧嚣仿佛突然远去,严青竹转头看着她,两人视线交汇之时,严青竹继续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可后面的话却那样清晰的在严青栀耳边响起。 “不过,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不会这样做,却不会阻止任何人。这样的世道,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你在顾虑我的时候,我也在顾虑着你!” 微风渐起,严青栀拿着咬了一口的胡萝卜,呆愣愣看着比她矮了许多的严青竹,对方的眼中满是笑意,坚定且温和。 “我们,是姐弟呀!怎么能那样见外呢!?” 严青栀嘴唇嗫嚅,有许多的担忧不知道要如何诉说,但严青竹似乎早就明白,不待她开口,便走上前,伸出手,拍了拍自家老姐的肩膀。 “我不是小孩子,能够与你分担许多,你可不兴因为我现在长的小,就瞧不起我!” 严青栀的心在某一刻剧烈的跳动之后,突然就稳稳的落回了原处,那许许多多的顾虑,都在对方几句话之间消散,而那些故作坚强和委屈忐忑,也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眼眶之中的泪意。 严青竹见此,举着胡萝卜伸出两手抱了抱她,两人上一次拥抱还是上辈子十岁的时候吧! 因为互相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被妈妈罚要拥抱彼此五分钟,那时候他们互相较劲…… 如今换了时间,换了世界,可那温柔又安定的力量似乎穿过了层层阻隔,重新出现在了严青栀的心中。 在严青栀感动的热泪盈眶,想要跟严青竹说些什么的时候,严青竹却在她之前率先开口。 “哎!你刚才是不是摸驴没洗手啊?” 97 白祁书院 严青栀翻着白眼怒气冲冲的回了房间,严青竹悠闲的嚼着胡萝卜跟在她的身后。 严青栀剩下的那块胡萝卜已经喂驴了,一想自己刚才还因为严青竹那些话而感动,就会有一股羞耻感萦绕心头。 当然,熨贴肯定是有的,可也只是如此了! 严青竹才不在乎严青栀感不感动呢,只要对方能快快乐乐的,他就觉得挺好,要是天天感动他才不习惯呢! 下午的时候,两人把东西都归置好了,空间里面也重新收拾了一下。 他们在空间里放置了两个盒子,一个里面都是写着字的纸片,另一个里面则是空的,如果两人距离远又不方便交流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通过这种方式隐蔽的传递消息。 严青栀之后跟客栈订了不少烙饼和肉干,又把自己的衣服通洗了一遍,剩下的水,又把驴给刷洗了。 等忙活完,天已经黑了下来,两人吃过了饭,便就此休息。 第二日一早,衙门那边便有人传信,严青栀明白这是自己后一轮的奖赏到了,赶紧收拾妥当,早早就换了衣服去到了衙门。 县令办公的地方与严青栀所想差距不小,那张老旧的桌子,连漆面都已经斑驳不堪,县令就坐在那后面,一摞摞的书纸堆放在一角,另一边则是一个笔架,上面挂的毛笔看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样子。 今日的县令看着比昨日更加随和,送走了两位听审的大人,他也是松了口气。 因为严青栀昨天堂上的表现,帮他消除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介意多抽出些时间与严青栀聊聊。 “本官初闻你的事情,便想要见你一见,可事物繁忙,一拖就拖到了如今,也不知是否耽搁了你的行程!” 严青栀哪里敢说耽搁,连忙表示那都是应该的。 县令这才对她比了个手势,使其坐在了桌子对面的一把凳子上面,待她坐定才与她闲话起来。 起先只是问问身份来历,见她答对之时神情自然,也就聊到了以后的事情。 严青栀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小民也无甚追求,只求平稳度日便好,只是幼弟自小喜好读书,又有些许天赋,就此浪费,委实可惜。” “便想着寻一处学习氛围浓厚些,日后能令我二人有所发展的地方落脚……” 县令点了点头,他的年岁不算大,不过二十多点,正是敢拼敢冲,又有些热血的年纪,听了严青栀竟然有如此打算,十分认同。 不由得认真思索一翻,才开口说道。 “若按你的说法,巢郡之内符合的地方不算太多!粇城自不必说,如今人口汇集,想来以后肯定是个好地方,去那里不错,但听你所说,你们从粇城而来,当是不愿回去的……” “再有一处,我觉得也好。” “从这里一路向南,在茆江支流梦云川之南,有一座名叫梦云城的地方,那里风清水秀,烟霞胜景,人杰地灵,自古便有许多文人骚客流连于此,虽然隶属巢郡,但距离召都亦是不远……” “唯一的问题便是梦云城落户不易,就算是有我的保书,你想要入城落户也比较困难……” 严青栀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梦云城最初也在姐弟二人的考虑范围之中,不过那里地处交通枢纽,只怕两个孩子在那生存不易,也不符合他们韬光养晦的标准,便没有落在备选之内。 言县令见她始终都是一副虚心好学用心聆听的样子,十分满意,继续与她说道。 “而且,梦云文人较多,大家氏族的子弟也不少,寻常人进入其中未必好活!我倒是不建议你们去的……” 严青栀微微点头,觉得县令的意见十分中肯。 但转念之间,言县令便微笑起来,眼中隐约有得意一闪而过。 “不过,家中兄长近日来信,倒是与我聊起过一事,与你说来当是好事……” “就在梦云城向西北行进二百余里处,有一座湎山。” 说话间,言县令用手从粗粝的茶杯中沾了些茶水,在满是划痕的大桌面上写下了一个沉湎的‘湎’字,严青栀身体微微前倾,瞬间将这个字记在了脑海。 “湎山不算出名,属魁门山脉中断,山势平缓,但不利农耕,此前也一直荒着。” “倒是近日有消息传出,朝廷似乎今年就要在那里动工,准备在湎山修建一座白祁书院梦云的分院……” 严青栀原本还带着不解,可听到这里当即坐直了身体,白祁书院之名在大赵无人不知,这是以开国功臣白祁命名的书院,在大赵就是太学的意思。 当然,除了官方背书,白祁书院最使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它的师资和底蕴,而是因为,它是大赵唯一一座同时招收男生和女生的高等综合书院。 大赵的书院分为启蒙,举业和综合三大类,此三类别中,又分别有低等,中等和高等的划分,各个等级代表的是师资是底蕴,还有门槛。 而三大类别里,最广泛存在的书院便是启蒙书院,这从字面上就能理解。 启蒙书院为最基础的书院,是为举业书院和综合书院输送人才的地方。 举业书院就是以科举为目的的书院,学的也都是此类方面的学科。 而综合书院就比较复杂了,会教四书五经,也会教诗词歌赋,除此之外,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武功心法……各种学科全都有所涉猎。 这里并不只以科举为目的,热衷做学问,喜欢做生意,想要闯荡江湖……都没有关系。 只要想学,总能学到一些东西。 有些类似后世大学的教育模式。 严青栀也曾经向往过,不过白祁书院巢郡没有,而外地求学实属不易,她想了也是白想,便只就此作罢。 可谁知,如今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都有些不及此时的心情。 而且,这样的消息,对于上面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大事,可对于严青栀,这代表了很多东西。 甚至她和严青竹以后的营生都能因此有了着落。 白祁书院的修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跟在别人身后喝到些汤。 98 送礼 严青栀自然明白这个消息对自己的重要性,当即起身与言县令一礼。 “如此消息对我兄弟二人实在太过重要,若真能赶上,您对小民可是再造大恩啊!” 言县令对严青栀的态度很是满意。 他这个小县实在穷的可以,不然他其实更想要把这兄弟留在眼皮底下照顾照顾的,当然了,这也不过是一步闲棋。 用一个算不得多重要的消息,换取了对方的感激,若是这两人以后有了更好的发展,那就是赚了,要是泯然与众,他也不亏。 严青栀对这些都是明白的,可也记住了这份恩情,以后真有机会,自然都是要还的。 得知了这个信息,她就有些坐不住了,但见言县令都抽出时间与自己闲聊了,又不好半路离开,便压下心中的喜悦,耐着性子坐下与对方又聊了许多,言县令见此,对严青栀更是满意。 而且经过这次的叙话,他还发现了严青栀超越年龄的聪慧,一时兴起,话里话外又透露了不少巢郡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和朝廷的政令,让原本只是随便听一听的严青栀受益匪浅。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高人指路,却是有一番醍醐灌顶扫清路障之感。 也深深的明白,这些与大人物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消息,对寻常百姓,却是寸寸机遇。 对于以后,也有了更多的信心,若不是头上仍然悬着利剑,她可能连自己未来二十年的发展方向都划定了下来。 等到事情都聊完,言县令也没了再与她说话的意思,严青栀便识趣的准备起身告辞。 见此,言县令这才像是想起了此次见面的目的,只见他叫住严青栀后,低头拉开了桌子下面的大抽匣,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将信封中的东西检查无误,复又塞回之后才交给了严青栀。 严青栀连忙靠近书桌,恭敬的用双手接过了信封,又对着言县令拜谢一番,还不要脸的邀请对方下午去吃饭,被其委婉拒绝后,才离开了衙门。 言县令视线随着严青栀的身影移动,心中不知思量着什么。 直到严青栀离开了房间许久,隔着窗户都看不到人影了,他才微笑着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 “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可惜主意太大了!也就是遇上了机敏又善良的小爷我,要是我那冷心冷肺的大堂哥……” 他似乎已经习惯与自己的大堂哥作比较了,下意识的就说到了这里,可明显这并不是多好的记忆。 在想到那人的时候,言县令语气一顿,脸也跟着落了下来。 要是他大堂哥在这里的话,才不会如他这般好心,还给她赏金和保书…… 那人只会抓住小的,控制大的为他做事! 至于以后发展不发展的,都是个屁…… 屠夫是不会在乎刀的发展的,他们只在乎对方是否锋利! 思至此,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一阵烦忧涌上心头。 “哎……也不知道二哥怎么样了……” 如此看来,世界是公平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苦闷,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烦恼。 但那些已经和严青栀没有关系了! 眼下她正疾步从衙门中走出,县令的这个消息很重要,她和严青竹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尽早去到梦云,她们也能尽早打听消息并稳定下来。 她脚步匆匆,转头便向着客栈方向而去。 虽然她人还在街上,可心早就飞到了远方的梦云,一个一个的念头在她脑海之中浮现,她梦想的生活仿佛已经触手可及了一般。 而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从衙门左侧的一条街道之中冲出,直挺挺的便冲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反应何等敏锐,就算溜号,身体本能也不是谁都能随便偷袭的! 在对方还没有靠近,她便已经开始躲避。 不过,她那避闪的动作倒是有些多余,因为那道身影根本没有往她身上撞,而是在靠近她两三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严青栀与那人四目相对,发现这竟然是昨日里被自己父亲殴打的小姑娘。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看着有些狼狈,眼角位置的青紫晕阔了一圈,带着黄色的痕迹向着脸上蔓延。 见严青栀看来,她的神情十分紧张,但还是僵硬的把手中的一个小包袱往严青栀的怀里塞。 严青栀下意识的就想要躲,但小姑娘十分执着,不管严青栀接不接着,将东西送出去以后,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向着来处跑去。 “你不用……” 严青栀看着她便想要拒绝,可眼见着对方要跑,她连忙闭嘴,几步就想追上去把东西还了! 可谁知,她不过稍稍用了些力气,怀里那包袱便发出了一阵哼唧声,吓得严青栀手一抖,差点没把包袱扔了。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被严青栀抱的不舒服,还开始了挣扎,严青栀心惊胆战,可又怕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因此只能停下来,伸手帮着那东西脱出破布包袱的层层重围。 破烂的碎步打开,一个黑白花的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两只小耳朵支楞着,与严青栀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 严青栀:…… 那分明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 对于小狗,严青栀没什么抵触,她既不跟宠物毛发过敏,也不害怕这种东西,只是她此前养过的活物只有严青竹和驴,现在一见到小狗,内心欢喜之余,还有着淡淡的担忧。 就这片刻犹豫之后,她抬起头再想要找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对方的人影。 衙门门口比较安静,但只跨过一条街道,就能听到各种吆喝叫卖的声音,严青栀抱着小狗站在那里,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能从人群之中找到对方的身影。 她一边担忧这孩子自己会不会又跑丢了,一边又无奈的,只能把小狗先抱回了客栈。 因为下午两人还要请客,也没工夫照料它太多,严青栀拿了条绳子,把它拴在了黑驴的旁边。 黑驴对于这个小不点表示出了强烈的好奇,两个在各自种族中都只算是孩子的动物很快就混熟了玩到了一起。 99 重新出发 这一中午的时间,严青栀都在清点现有的东西是否能应对长途跋涉,顺便想想还有没有缺的,赶紧都准备起来。 未时初,严青栀邀请的人陆续到来。 她从自己这些天交往的人员上分析,以为能坐一桌就不错了,谁知道她明显预估错误,来的人竟然坐满了三桌。 哪怕这里的桌子只是六人坐的小桌,可也让她意外了一下! 洪捕头带了几个相熟的捕快过来,掌柜的和胡氏也来捧场,客栈还要运转,严青栀不好邀请客栈里的所有人,便只是给其它人加了几个菜。 除此之外,还来了几个严青栀根本不认识的人,都是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一上来便是‘此前就想要感谢严青栀来着,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不请自来还望不要见怪云云’的说法…… 而且,这些人来的时候都带了些礼物,虽然算不上多名贵,可也弄的严青栀怪不好意思的。 她的本意不过是拿了赏金请几位关系不错的人吃顿好的,她以为这就跟上班的时候,奖金最多的人请客吃饭一个道理。 何况她离开以后,与这些人再见的机会很小,这样聚上一聚也算是全了一场情谊! 可惜,这里的规矩并不如此…… 严青栀差点手足无措,还是老掌柜跳出来帮忙解围,明里暗里提点才让这顿饭有惊无险的过去。 严青栀全程陪着吃吃喝喝,越到后面越是累。 等到人们全都散去,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严青栀最后送走了洪捕头,才回头找到了掌柜的,与他结清了这段时间的食宿费用。 掌柜的很是实在,杂七杂八抹了不少,让严青栀分外为难。 比起上辈子见过的那些明晃晃的恶意,她更害怕面对这些不确定的善良。 回到了房间之中,严青竹依旧稳如老狗,坐在桌子上面写写画画。 这么些天日更不辍的写字,让严青竹的字体变得越来越工整了! 严青栀洗过了手,十分艳羡的看了一眼,她上辈子写字也很好看,但那属于天赋,她自己从来没有努力过,反正写着写着就好看了。 可这一辈子自己的天赋却没点到书法上面,明明这么长时间她也在努力写字,可别说写的好看了,连写的工整都很困难。 可能还是时间不够,亦或者她真的需要苦练才成。 严青竹对自己今天整理的东西很是恋恋不舍,等到两人重新出发,在稳定下来之前,都不会再有这么安逸的时间了! 因为要起早赶路,两人晚上也都是早早睡下。 天还没亮,他们便已经醒来。 外面的天雾蒙蒙的,看不见星月,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不过昨日刚得到的消息催促着两人尽快上路,跟掌柜的打听好了周围的村镇,和路程花用的时间,大致计算了好了什么时辰下雨在哪里落脚合适,姐弟二人便重新出发了! 这一回与上次不同,没了之前的悠闲,而变得行走匆匆。 当然这次的不同,并不止于此,还因为赶路的成员也多出了一位。 自然就是那个小姑娘硬塞给严青栀的小花狗。 严青栀原本是没准备养的,但客栈掌柜的说他们这种小门小院的买卖不方便养狗。 若是要送给别人的话,这小狗最少会有五成的几率变成口粮。 迟疑过后,严青栀到底也没舍得把它扔下,索性便带着一起上路了。 两天的时间一晃过去,出行那天虽然下了一场雨,不过雨势来的快去的也快,路面没有湿透,很快又能重新出发。 雨后又是两个艳阳天,气温也变得越来越热,姐弟两人骑在黑驴背上,正午时分已经很难顶着太阳赶路了。 就算两人心中焦急,也不得不考虑他们自身还是个孩子的情况。 这一日过了正午,严青竹从歇脚的帐篷之中钻了出来,小花狗紧随其后,摇着尾巴爬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正在拿着刀修理着一块木头,她的脚边已经堆了不少碎屑,小花狗跑过去闻了闻打了个大喷嚏之后,抬腿就像给严青栀的小皮靴做个标记,吓得严青栀一把将它推远了些。 开玩笑,她这靴子很贵的好嘛! 哪怕是二手的,那也是当代奢侈品! 这段日子过的太舒服,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野外的生活,尤其是不再留宿客栈人家以后,严青竹想要写写画画已经变得十分困难。 严青栀便想要给他做一个能够折叠的小木桌,也是顺便打发守夜时的空闲时间。 木头没有晒干过,就是严青栀随便在路边砍的,以后肯定会变形,但那都是后话了! 这么两天的时间,这折叠的小桌子已经初具雏形,几条桌腿和不少零件已经打磨的差不多了,距离完工,也就是再熬半宿的事情。 严青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阳光,觉得没有之前那样晒了,便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招呼严青竹一起拆了帐篷继续赶路。 严青竹赶路的时候也不消停,拿着书读给严青栀听,时不时还要拉着她一起讨论。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严青栀听的一头雾水,而严青竹已经滔滔不绝的开始分析文章的内涵和作者的意图了。 等到严青栀终于跟上某个思路,想要捋着往下进行的时候,严青竹已经读到了下一本书。 好在严青竹也不是每一本书都能读透,里面很多的内容没办法佐证时,他也常常靠猜测阅读。 很多时候一提就要提出十几种猜测。 来自数学系高材生的严谨,使他不管提出多少可能,都会在一遍遍证明之后找回自己最初的逻辑重点。 而这时候的严青栀往往已经迷失在了知识的海洋之中。 来自智商上的打击,让她常常陷入自我怀疑,总担心这辈子的自己会不会是个智障!? 天高云淡,空气清新,黑驴驮着两人在官道上小跑着,中午睡够了的严青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便又从空间里摸出了一本书。 他今天没有给严青栀添堵,选了一本相对浅显的游记读了起来。 没有午睡的严青栀一边昏昏欲睡,一边左耳进右耳出。 100 倒霉 黑驴的耳朵却慢慢倒向了两人方向。 它对于这个世界也处于一种好奇的状态,不管别人说什么它都爱听,虽然大部分内容它都听不懂,但不影响它喜欢。 稚嫩的童声传出老远老远,严青栀趴在弟弟的后背上装睡。 前面进入了一片树林之中,官道高低蜿蜒,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中穿过,露出了一地斑驳。 严青栀的脸被外面的阳光晒的微烫,如今骤然进入一片清凉的树林之中,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让严青竹瞬间发现,念书的声音更大了一点。 “……银潋直坠入镜,绿雾飘渺升空,花草树木,嶙峋怪石,散布左右……“ “建安十年春,应仑相邀……” “……朝闻鸟叫虫鸣,夕听庭静雨声……” “……路遥相对,万古长青。” 游记确实更好理解,就算严青栀也能听懂不少的内容。 不过,这种悠闲很快便被慌乱取代,林中的路并不好走,严青栀装死已经不能,只得坐直身体拉着缰绳,控制着黑驴前进的方向。 咔哒咔哒的驴蹄声在纷乱的树林里响起,时不时惊起一片麻雀。 好在树林并不算大,没一会儿已经看到远处投下来的阳光。 严青栀松了口气,用力夹了一下黑驴的肚子,准备快跑几步,尽快跑出树林。 可是,就在她加速的瞬间,树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响。 严青栀一愣,于此同时,黑驴的耳朵也瞬间支楞了起来。 她连忙拉住缰绳,想要仔细分辨一下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而就在黑驴小跑两步,停在原地之时,刚才那声音已经分外清晰。 “别杀我!救命啊!救命啊……” 那是一个男人呼救的声音,方向似乎就在树林里面,但树木丛丛,回音阵阵,严青栀一时间分不清楚那声音从哪边传来。 她的手骤然攥紧,严青竹也警惕的转头,只不过和严青栀不同,他的视线精准的落在了某一个方向。 “快走!” 严青竹的声音之中透出了丝丝紧张。 严青栀瞬间回神,不敢有片刻耽搁,她双腿用力夹紧驴肚子,手中的缰绳一抖,黑驴又开始咔哒咔哒的小跑起来。 只不过,驴刚跑的这个阶段,就像是自行车刚蹬起来时似的,明明已经玩命努力了,但速度也就那么回事。 黑驴刚刚跑出十几米远,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便已经冲出树林摔在了严青栀的面前。 而他身后,赫然是两个手持大刀的壮汉。 那两人都是一身灰布短打的装扮,若非是拿着刀,看起来似乎与寻常百姓没有其它区别。 只是严青栀却敏锐的看出了他们的非比寻常,两人皆身高体壮,眼中精芒凝而不散,握刀姿势非常标准,在林中行走时亦是四平八稳,而且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 姐弟二人神色冷凝,瞬间明白,此刻想跑怕是来不及了。 不止如此,事情寸的她们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见那倒地的男人看到了黑驴上的姐弟二人,满是血污的眼睛放出了希望的光芒,他向着严青栀的方向爬了两下,口中还在喊着。 “大哥!大哥是我啊……你快救救我……” 严青栀被这人叫的心烦意乱,但那人熟悉的声音,也让她清晰分辨出,前面这位还是个熟人! 正是那个前几天在衙门里打孩子的男人。 可惜,严青栀并没有能力救他。 其中一个壮汉看到严青栀,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哪来的小崽子?不是说这条路平常没人走吗?怎的今日还杀不净了!?” 旁边的同伙听到他的抱怨,眉头微促。 “一人一边!尽快解决!” 这话说完,另一人也不再开口,两人瞬间分作两路,分别冲向了两边。 严青栀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他们对人命的漠视,到了这时候,她明白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倒霉! 眼见着对方冲来,她翻身从黑驴背上跳下,一个巴掌甩出,让黑驴赶紧向着远离战场的方向而去。 严青竹坐在黑驴背上,慌乱的扯着缰绳,担忧的看着严青栀从腰间抽出匕首,迎着那人而去。 可他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让严青栀分心。 而追到那男人身边的壮汉见此,也连忙招呼另一个人。 “别让那小崽子跑了!” 但他的提醒已经没了作用,严青栀挡在了严青竹之前,而那个满身血污的男人,显然求生意志也不弱,两人当即就被缠在了原地。 严青栀面前这人经验丰富,人未至刀已出,将近三尺的大刀横扫而来,速度快的严青栀汗毛倒竖。 好在严青栀在几个月间经历了几次生死战斗,身体本能已经远超常人。 就在那一瞬间,她跨步上前,身体一矮,仗着自身个儿矮的优势,躲开那一刀的同时,还顺带着拉进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不过那人显然并不是菜鸡,手腕翻转,刀势当即顿住,跟着快速收刀。 而之前的单手刀,也在收刀而回时变成了双手握刀。 双手刀的速度力度都远飞单手可比,霎时间,还不等严青栀再度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大刀便直劈而来,比刚才的势头更快更猛。 这人并不是严青栀此前见过的那些标准意义上的武者,他没有那些花哨的动作,所有的行动逻辑都向着更快更强更有效的方向发展。 可以说没有套路,纯粹就是速度和力量上的碾压。 这对严青栀来说,并不是好事。 她的武器太短,在无法拉进距离的情况下,她不管有多少套路,都很难摆脱这种被动。 而且,想要拉近距离也不容易,对方这种进攻手段,越是靠近他,所承受压力就会越大。 严青栀时而躲避,时而格挡,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找到突破的方向。 可她已经没有时间放任局面继续发展下去了! 因为另一边那个满身血污的男人,失血太多,根本就跑不出多远,当下更是逃无可逃,被人利索的一刀抹了脖子。 那人对自己这一刀很有信心,检查都不检查,便奔向了严青竹逃跑的方向。 101 抵抗 严青栀眼角余光留意到这样的场面,情绪险些失控。 她一对一单打独斗都如此艰难,别说严青竹会面对什么样的场面。 她心中急的不行,而对手又是一刀砍来! 这时候已经不能再去纠结其它,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严青栀眼神瞬间凌厉,她迎着刀锋上前一步。 与此同时,一根被她修得整齐的桌腿突然横空而出,将对方刀势挡偏,那人完全没有看出这一桌腿从哪而来,但两人交手速度太快,快的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东西为什么能凭空出现,就已经开始本能的惊慌。 这种超越现实的变化,不止让他措手不及,还让他毛骨悚然。 严青栀在这时候,又是一步拉进距离,手中的匕首直刺对方腰腹。 那人下意识回防,但桌腿将刀锋卡住,让他没能瞬间抽回长刀,只能右腿后撤,侧身去躲严青栀这一匕首。 一大一小两人,皆是类似的站姿,如飘然的蝴蝶,只是两人却都没空去思索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严青栀底牌暴露,这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的,那人在慌乱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对。 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误,已经给了严青栀太多的空间。 桌腿被直接放弃,严青栀再度上前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右手紧握匕首,向着对方肚腹刺去,毫不在意那人已经抽刀回守。 那人伸手握住严青栀紧扣匕首的手腕,另一手的长刀带着桌腿抹向严青栀后颈。 一瞬间,一阵寒意自严青栀尾椎直窜而上。 她左手之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雕刀,对方瞳孔紧缩。 这么一场战斗,已经不止在武力层面,甚至还上升到了各种谋算。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一环扣一环,最后的最后,不过是为了这一刀罢了! 雕刀不算长,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严青栀眼中杀意大盛。 纤细尖锐的雕刀刺破那人的衣服,稳稳当当穿过对方肋间骨骼,直接刺进了对方的脏区。 一股鲜红涌出,严青栀飞快放手,以手心用力,将那四寸长的雕刀全都推进。 霎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彻林间。 严青栀满是鲜血的手也在这瞬间抬起,反身扣住对方持刀的胳膊,于此同时,她伸腿别住对方下盘,一个用力,两人直接倒地。 借着冲势,她的匕首直送上前,可对方战斗意识强大,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依旧在那短暂的瞬间微微侧身。 锋利的匕首紧擦着那人侧腰钉进了林地之中,而那人扣着她脉门的手,却没有半点放松,甚至因为紧张而变得更难以摆脱,掐的她整只右手都已经泛白。 男人还没有死,不断涌出的血液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带走对方的生命。 严青栀深深知道这一点,不敢放松半分力气。 那人手臂如同钢铁,刀锋正随着他的动作无限贴近严青栀的后颈,冰冷的刀锋激起了严青栀的一串鸡皮疙瘩。 她却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咬牙支撑,抵抗着就要落在自己脑袋上的利刃。 她咬牙闷哼,丹田处因为过分用力,竟然开始有了一种抽疼的感觉。 男人双目赤红,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恐惧,还有一定要杀了严青栀的癫狂。 似乎只有杀了严青栀才能证明自己还能活下去一样…… 严青栀心中焦急万分,她不确定对方的生命力到底有多顽强,要是弟弟在这时候被人追上,那才真是要了她的命。 她眼眶通红,到了这样的时刻,只能拼上一把! 严青栀拼命靠向了那人胳膊一端,膝盖缓慢用力的向着对方的伤口方向抬起,男人瞳孔紧缩,咬牙的声音都带着惊恐。 严青栀眼神坚毅,尽管在这样力量比拼的时刻,一点点改变都让她吃力万分,可她也必须做些什么! 后颈处已经传来了丝丝凉意和寸寸割裂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一定受了伤,可那却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终于她的膝盖移到了她需要的位置,严青栀顺势借力,直接半跪在了对方的伤口之上…… 一阵嘶吼声起,盖住了血液黏腻的声音,男人口鼻中飞快涌出了鲜血,他的身体微微痉挛。 严青栀用尽全身力气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刀推开,跟着掰开对方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匕首都没有拿,便飞身而起,与倒地的男人快速拉开了几个身位的距离。 那人双目圆蹬,脸上的红色飞快褪去。 严青栀额头的碎发已经粘在脸上,被她一把拂开,蹭出了一片鲜红,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对方的。 她深深的喘了两口气,便连忙上前拿起了那人手上还卡着桌腿的长刀,又艰难的拔出了已经插在土里的匕首。 她有些脱力,却没有功夫耽搁,她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黑驴嘎嘎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严青栀根本没有时间善后,她拎着那长刀,一边跑向严青竹的方向一边用力的将桌腿掰下来收回。 果然,刚才的声音不是她的幻觉,只见她还没有冲出多远,就看到了朝着她这边跑来的黑驴。 黑驴的驴眼瞪得老大,一脸的惊恐,它身上挂的布袋都不见了,没见到伤,应该是严青竹为了速度自己砍掉的! 远远看见严青栀,黑驴嘎嘎嘎的叫的更欢了。 严青栀心下一沉,几步上前,就看见严青竹稳稳当当趴在黑驴的背上。 她紧绷的心弦这才一松,握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严青竹见她一身是血,脑袋也是嗡的一下,正想要问些什么,就听见身后有动静传来,却是那个追严青竹的男人正快步冲来。 严青竹瞳孔一缩,严青栀也是如临大敌,她几步挡在严青竹身前,双手握刀直接朝着那人砍去,那动作赫然就是刚才被她杀的人用出来的! 对方见到严青栀原本就够意外,再看到这刀更是目眦欲裂。 “好小子!竟敢杀我兄弟!” 严青栀懒得浪费力气跟这种三观不正的人理论。 她这一刀被人架开后,便连忙向着远离严青竹的一侧后退,于此同时严青竹也抖着缰绳想要远离对方。 102 突然出手 三人在这一时刻,就像是个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两步而已! 那人有可能会冲向严青栀,也有可能冲向严青竹,反正在他看来,这两个孩子,一个都跑不了! 树林之中,即便有驴也拉不开多远的距离,严青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这一点在刚才的周旋之中那人已然明了,既如此,先杀严青竹还是先杀严青栀,看的便是他的心情。 不过显然,唯一左右他的,就是严青栀现在手中的长刀,以及她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血污。 有仇,还弱! 严青栀这一波仇恨拉的稳稳的,那人连看都没看严青竹便直冲严青栀而来。 严青竹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趴在黑驴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视线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做些什么! 而严青栀则是脚步微微放缓,目光带着凛冽的嘲讽和不屑,就等着对方追来。 这是姐弟二人的默契,并不需要任何言语……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严青竹屏住吸呼提防男人对他动手的同时,也在担心着严青栀。 而严青栀与他也差不多,握刀的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只是,这次姐弟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就在他们严阵以待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 黑驴也不知道是被人追的烦了,还是看到了严青栀心中有了底气,亦或者两者皆有关系。 只见它在严青竹的控制之下,嘎嘎嘎的不进反退,趁着那人没看它的功夫,它却已经不受严青竹的掌控,到了男人近前。 黑驴一甩尾巴,直接前腿站立,两条后腿瞬间跃起! 两只小白蹄一起用力,直接蹬在了对方侧腰上面…… 黑驴的速度快的令人眼花缭乱,速度,力量,时机把握的正正好好,等到男人发现不对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得不说,蹬人这件事,绝对是黑驴的天赋技能…… 严青竹怀里的小花狗被这一下颠的哼唧出声,黑驴甩着头向前几步方才站稳,严青竹惊骇万分,扯着缰绳的手都开始颤抖。 严青栀也是心头一跳,后退的脚步瞬间停止,一脚蹬地一跃而起,在那男人抬头看驴的瞬间,大刀直刺而去。 听到了风声,男人才反应过来,当即含胸拔背,腰势力沉,忍着侧腰的疼痛,便要准备反击。 这一下的分神并没给严青栀制造出多大的优势,她强攻的目的也是怕对方追严青竹而去。 可谁知,就在男人不得不挥刀格挡的功夫,不远处的黑驴站稳了脚不算,一只雪白的驴蹄抬起,一脚蹬起了大片泥土碎石,直接飞溅了男人一脸…… 男人下意识的眯缝了一下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严青栀已经到了他身前的刀锋瞬间下移寸许。 男人挥刀格挡一空! 与此同时,严青栀手臂肌肉暴起,双手用尽全力把长刀刺进对方的肚腹之中,带血的刀锋瞬间从那人背后窜出一截。 男人霎时间眼珠通红,暴喝一声,眼中的杀意和疯狂在这瞬间到达了极致。 这样的伤就像严青栀之前那一雕刀一样,根本没办法把人带走。 长刀足有巴掌宽,没有血槽加持,刀身很快被对方的肌肉卡住,再也无法推进半分。 严青栀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但她眼睛亮的出奇,与男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 男人的手平稳有力,那伤势好像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斜斩的手势已起,他手中的刀顿时砍向严青栀脖颈。 严青栀眼神肃杀,视线落在手中的长刀上面,固然放弃长刀撤退也来得及,但她却不能这样放弃,长刀是她唯一的武器,这一击没能杀死对方,死的就一定是自己! 尽管对方速度快的惊人,但她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她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分用力,都在微微颤抖,双手一个用力,那竖直刺入男人肚腹之中的长刀,瞬间被她扭转! 一瞬间翻搅血肉的黏腻声起,刚才想要把严青栀也一起带走的男人,脸色霎时一白,一条血线从对方口中涌出,滴滴答答落在了横在他肚子上的刀身上面。 他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在江湖之中并不算什么高手,可他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一个小孩的手里! 这样的手段,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力气做到! 刀身越是宽厚,能够转动的困难就越大。 这个世上的武学奇才少之又少,就算有人天生神力,也始终维持在某一个合理的范畴之中,天赋不可能将两人之间悬殊的体力差距拉平。 男人心中闪过了种种不合常理之处,杀意已经被惊恐和不可置信所取代,血腥味在树林之中蔓延,一滩血迹落在地上,渗透进土里。 剧痛的感觉随着失血很快被带走,他狰狞的抬头看着严青栀沾满血污的脸,恍惚之间,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之中闪过。 他快要散开的瞳孔突然有了一刹那的聚焦。 手指微微抬起,他指着严青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开口挤出了两个字。 “你……是……” 声音之中混入了许多杂音,严青栀眉头一皱,没有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她有心想要仔细听听。 但还不等她凑近一点,男人手中的刀‘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体也向着前方倒去。 严青栀瞬间警惕,一脚就将男人的尸体从长刀上踢了出去。 这一脚她用了全力,尸体倒地的时候,她自己也后退两步坐在了地上。 尚未凝固的血液又飙出来一股,溅到严青栀的小皮靴上不少,让严青栀下意识的心疼了一下。 严青竹此刻翻身落地,小花狗也从他的衣襟里面探出头来,四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眼神之中带着恐惧。 严青栀眼中还有些许疑惑没有褪去,不过看着面前的尸体,她只能把心中纷杂的念头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杀死对方只是开始,处理后面的事情才是关键。 何况他们并不确定这些人带给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麻烦! 103 云海州 严青竹想要帮忙,却被严青栀制止,两人的衣服就算是二手的也不便宜。 事已至此,还是可着她一个人来吧! 严青竹没有坚持,微微后退一点,看着严青栀起身靠近了那具尸体,谨慎的把对方身上的东西都搜了出来,连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这些人并不是专业杀手,他的身上不止有钱,还有证明身份的户籍路引,更神奇的是,这人竟然还有度牒。 度牒也是制式的,抖落开来,上面记录着这具尸体何年何日所过之处,作用大约就是和通关文碟类似。 若是她有能力顺着这个方向就能追查出来人的身份,只是严青栀现在可不敢随便去打听消息,她巴不得自己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快点长大!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度牒。 大赵境内是很少需要用到度牒的,如今这个时代,出行并不容易,人员流动不大,户籍和路引已经能应对大部分状况了! 至于度牒那是独属于特殊地方的监管手段。 比如说这个人的来处。 云海州 严青竹从严青栀手里接过了那人沾血的度牒,抖开以后将里面的内容仔细阅读一遍,他已经不是初来驾到之时的小萌新,对于大赵的格局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云海州属于蛮夷之地,百姓凶悍,目无法纪,难以管控,可谓是江湖中人多如狗,杀人魔头遍地走…… 甚至迁往巢郡的政令,都没有往那里下达。 地理位置上,云海州在大赵的最南边,是大赵面积最大的一个郡,那里占据了整个大赵三分之一的海岸线,物产丰富,气候宜人,交通便利,海上贸易发达,与其它地方的生活水平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国家一样。 这样的状态从前朝时期就一直如此。 前朝末年,朝廷昏聩,对百姓盘剥严重,富得流油的云海州自然也是被他们盯上的目标,但云海州的人实在太过有钱了,大把钱财撒出去,纠集起了许许多多的武林中人。 一时间云海州宗门林立,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层层叠叠的网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前朝对抗不了他们,大赵也拿他们没有太大的办法,便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自流罢了! 不然这么多的悍匪进入大赵腹地,对于百姓来说,也是灾难。 而云海州那些江湖众人,也知道朝廷一直看他们不顺眼,都很识趣的没有太过放肆,各种斗争更不会轻易向大赵腹地波及。 毕竟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大赵国富力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硬拼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维持大面的平衡才是发财的王道。 严青竹忧色深深。 这人来自于云海州,让他心里没底。 巢郡与云海州的距离跟到涿郡的距离也没差多少,这些人不远千里跑到这来,背后必有所图,两人要是卷入其中,只怕不好全身而退。 严青栀听着严青竹给她科普大赵地理,心中虽然没有太在意,但嘴上还是感慨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咱俩有点倒霉呢!” 严青栀一边说话,一边把那人怀里的一百三十贯的银票、散碎银角子和十几文钱都收了起来,顺便还拿了那人的刀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不明用处的东西严青栀不敢拿,怕万一有什么毒药,再把自己毒死,便全都埋了。 严青竹在她翻找的时候,又把那度牒看了一遍,与记忆里的大赵舆图相印证,还原着对方的路线。 这度牒是不能留的,但这样的信息严青竹却不愿意放过。 严青栀飞快的把战场清理一遍,想要把两人存在的痕迹全都抹去,等到差不多了,才准备处理尸体。 就在她翻过尸体即将就地掩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娇俏的女声。 “大师兄,在这边……” 听到那声音,严青栀的手立马一顿,心瞬间沉了下去。 到底江湖经验少,她已经尽可能快的善后,却还是被对方跟了上来。 严青竹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过来,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尸体,先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他连忙拉起严青栀,转身便要往驴背上爬,但还是来不及了! 就见一个身着珊瑚色裙装的十五六岁少女蹦蹦跳跳从一边缓坡上跑了上来。 少女身材高挑纤细,一张瓜子脸,容貌清淡,不过眼神比较灵动。 素白的绑带将她的袖口缠住,身上的衣裙颜色鲜亮,质地细腻,衣襟裙角还绣着大团大团的淡紫色绣球花,腰间除了一块温润的葫芦形玉佩外,还有一个绣工精良的绯色金鱼荷包。 她手中握着一把轻灵的长剑,鲜红的剑穗随风摇曳,上面的佩饰看着都不像凡品。 少女梳着灵蛇髻,发髻背面插着桃色绢花,长长的丝带隐匿在她披散的黑发之中,米粒大小的珍珠穿成珠花一朵一朵点缀在发髻之上,随着少女跑动间,摇曳生姿。 这一身明显跟严青栀一路所见之人装扮全然不同,娇俏可爱之余,又有一种别样的飒爽,当然,在此刻严青栀的眼里,这人从头到脚都闪烁着‘有钱’两个大字。 少女步法轻盈,几步之间便跑跳出老远,严青栀没学过身法,完全看不出来人底细,但生死搏杀,有时候看的还真不是武功强弱。 几个呼吸之间,那人便已经到了姐弟二人面前,她看到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一身是血的严青栀,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仰起下巴问严青栀道。 “他是你杀的?” 严青栀警惕的看着来人,习惯性将严青竹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刀握紧,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而且也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打算,对方看着就没什么礼貌,如果早晚都是要打一架的人,那还要浪费唾沫让对方糟践就显得很没必要了! 少女看着她十分不满。 “喂!本姑娘可是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怎的这般没有礼貌,感激的话不说一句就算了,还拿刀对着我!” 虽然对方现在看来像是脑子不好,也没有流露出太强烈的杀意,但严青栀的神色依旧没有半点放松。 104 孟语风 她不知道对方是真的趾高气扬惯了,还是故意迷惑自己。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她都不想跟对方有太多的交流。 “倒是不必劳烦姑娘挂心,若是无事,我们兄弟二人便不打扰了!” 严青栀拒她与千里之外,没有半点想要跟她套近乎的打算,尽管少女倨傲的态度激起了她些许不适,但基本的礼貌她还是表现了出来,希望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不给对方留下任何话柄。 少女眉头紧紧皱起,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见没有人过来,这才扭头看着严青栀,一脸不爽的说道。 “小孩儿!别太不识好歹,本姑娘不过是有些话想要问你罢了!你要是乖乖回答,我可以赏你两个大钱!你要是敢敷衍,看我不把你牙给你打下来!” 这话说的很不给严青栀脸面! 严青栀眼睛微眯,看着对方向她靠近的脚步,握刀的骨节都有些泛白。 同时,她开始有意无意的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要让自己尽快恢复到巅峰水平。 如果对方真要动手,严青栀未必打得过对方,但她现在有兵器在手,也不是全无一拼的把握。 “姑娘当真修炼的一身好气功,吹牛皮的本事都快天下无敌了吧!” 少女被严青栀气的够呛,也学着严青栀的样子,举着长剑指着严青栀。 “你……你……真是……粗鄙无礼!” 少女说话的时候,还在不停的靠近,眨眼间已经到了严青栀面前四五米的地方。 她气势冲冲,严青栀也是一步没退,手中两把长刀紧握,一把横在自己胸前,一把直指少女。 “别往前了!再走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样的距离已经十分敏感,严青栀可不觉得少女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她只觉得对方就是在挑衅。 但那少女似乎不在乎严青栀的警告,她瞪着眼睛提步就要上前。 严青栀眼中的冷漠瞬间变成了肃杀,她手中的长刀按照少女的身形微微调整了角度…… 那动作仿佛是猛虎扑食前的蓄势,让少女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但她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瞬间通红,明显气的够呛。 “你吓唬我!你竟然吓唬我!?” 她咋咋呼呼的站在那里跳脚,但竟然真的没有再上前一步。 严青栀见对方不再上前,手中的刀没有半分移动,不过态度总算是好了一点点。 “姑娘若是问话,这距离正好!我能答的自然不会敷衍!” 严青栀好好说话了,但少女却不想搭理她了,只气哼哼的盯着严青栀,喃喃的说道。 “哼!没礼貌的小孩儿!” 严青栀见她不想说话,眼睛不禁眯了眯,心头一沉,想起了对方刚才向后看的动作。 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总觉得对方好像再等什么人过来。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控制不住,严青栀赶紧用眼角余光扫荡着周围的地形,心中则在思量着合适的逃跑路线。 只是她还没有合适的规划,少女身后的方向突然又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少女连忙回头看起,严青栀的心陡然提起,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用手肘推了严青竹一把,示意对方赶紧躲起来。 严青竹倒是也想,可惜就在两人搞小动作的片刻,那些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严青栀抬眼看去,只见两大一小,三道身影飘然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远处。 看身法与之前的少女相似,但水平却远超那人。 严青栀下意识的放轻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于此同时仔细观察着对面几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腰间是深蓝色的腰带,衣服上绣了几支雨后墨竹,一支玉笛垂在腰间,他背后还背着一把长剑,素淡的群青剑穗精致却不打眼。 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中上,一眼看去并不算惊艳,只是干净清透,就像这树林里透过树叶缝隙散落的暖阳。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与少女相仿的小姑娘,长长的头发捆成一束高高的马尾,用一顶银质缠枝纹发冠固定,穿着一身水绿色劲装,袖口裤腿都缠着素白的绑带,身量不算多高,却是个前凸后翘的小美人儿。 她一手握着剑,另一手还领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身上沾着血,看向严青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迷茫转换成了满眼的惊喜。 严青栀没有看那小姑娘,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为首的男人之上,对方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恶意,却给了她极强的压力。 树林里清风徐徐,吹的树影摇曳,那人呼吸吐纳的频率仿佛融入其中,如花如影。 若非是他人就站在那,严青栀恍惚之间,似是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一般。 严青栀额间冷汗涔涔,不用试探,她就明白,这是个自己眼下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人! 她心慌的手心冒汗,只能沉默的等着看对方的态度。 男人的视线在严青栀和少女身上流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忙上前几步,停在了一个让严青栀不太难受的距离,方才躬身与严青栀行了一礼。 “在下花影剑派孟语风,见过这位……小哥儿!此乃在下同门师妹孟雨裳,年幼无状,若是说了什么得罪小哥的话,还请多多见谅。” 在他说话之间,严青栀打量的视线从他脚下移回他脸上。 这人脚步轻盈,密林之中穿梭,脚下的鞋依然干净如新,可见其厉害。 不过眼下他刻意收敛了气势,倒是对严青栀表现出了相当明显的善意。 严青栀心头的浊气散去,眼见着对方真不是来杀他们的,心里这才有了底气。 面对孟语风,她也不矫情,手中的长刀收回,身上的敌意也在缓缓收敛。 “言青之!” 她开口说了姓名,却没有提及孟雨裳之前所为,明显是不再计较的意思。 孟语风见此神色也微微放松,开口便将与严青栀之间的牵连道出。 “说来此番还是我们的不是,这些人出身云海州暴雨楼,是专程为了诛杀我等而来,却不想牵连无辜,使几位落入险地。” 105 补偿 听了孟语风的话,孟雨裳很不服气。 “大师兄!你与他们说这些作甚!” 严青栀刚才松动的表情瞬间又恢复了原样,对于孟雨裳的感官也差到了极点。 但孟雨裳根本不在乎,看到严青栀表情难看,不止不收敛,还仰着脑袋跟孟语风告起了黑状。 “你都不知道,那个小崽子有多凶,他不光拿刀指着我,他还吓唬我说要让我好看……” 孟语风眉头微微皱起,一种无力感漫上心头,转头回了孟雨裳一句。 “师妹,此事原就因咱们而起!” 他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孟雨裳,只提醒了对方一句,便用警告意味甚浓的眼神盯着对方,让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底线在哪。 孟雨裳不过是有枣没枣搂一杆子,一见自家师兄真生气了,当即服软撅着嘴哼了一声,并没有再开口刺激严青栀。 孟语风懒得搭理她,转回头又对着严青栀好一通道歉。 见他如此真诚,严青栀神色微敛。 “在下观小哥身上似是受了伤,我愿意为你提供伤药,若是你有其它要求,也可提出,只要在下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孟语风的热情恰到好处,要是换成别人大约真的以为对方是个底线很高的好人,不忍心别人被自己牵连才如此说。 可严青栀到底不是小孩子,对于这人的目的她多少有了些猜测。 严青栀迟疑片刻,最后不再与他兜圈子,而是直接开口说道。 “孟公子有什么打算,直说便是!” 眼下这样的情况,不管对方有什么打算,为了保命她都不能拒绝,她不信孟语风看不出来。 如果到了这时候,他还在跟严青栀兜圈子,那要么是真善良,要么就是真变态! 孟语风心思被戳破,倒是没有露出窘态,开口说道。 “说来,我们倒还真有件事想要请小哥帮忙!” 孟语风此行还有事情没有办完,不希望被官府拖住手脚,便想要让严青栀帮忙保密。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被官府的人盘查,若是可以的话,还望小哥能够成全!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平白糟了这场罪,不管是金银还是其它什么,只要你们开口,在下都尽可能满足!” 其实,严青栀在这件事情之中也没有扮演太光彩的角色,就算孟语风不说,她也不会向别人透露的! 而孟语风心中也清楚这一点,如此说只是希望和严青栀达成共识,生怕这孩子转头下山就把自己卖了! 脱身之法他自然不缺,可若是错过了约好的时间,那问题可就大了! 严青栀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也不排除这人下山以后就去官府告发说人都是她杀的,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的可能。 当然了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就算孟语风真抱着这个念头,严青栀也不怕他,她上头也是有人的,真是那样,说不定还能验一验上边那位的成色。 只不过,此番之后,自己可能就要更加被动了! 严青栀迟疑了一下,没有狮子大开口。 “那个被我杀的人,他身上的东西我都要了!还有,这尸体也交给你们处理,至于伤药什么的就不必了,你们额外再补偿我一点钱就行。” 说完,严青栀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孟语风身后的两人,说来也是巧,那个送严青栀小狗的小姑娘也被孟语风带来了。 严青栀看着那孩子满身血污,瑟缩的站在那里,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她虽然看不上那男人的所作所为,可知道对方就因为倒霉而丧命的时候,还是有些可惜。 在大赵,一个正值壮年的劳动力,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顶梁柱,不止能干活,还能震慑乡邻,保护一个家庭的财产…… 没了这位,那一家老小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而这个孩子,原本就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此后的生活,说不定会过的更加艰辛。 严青栀走过大赵的许多地方,见过了不少的人,也听说过许多故事。古代的生活与现代区别甚大,绝大多数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苦难只是日常而已。 严青栀略微犹豫,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告知了孟语风,如果等到真有事情发生,她很难保证对方的人品一气之下不会做出伤害那个小姑娘的行为。 “至于通不通知官府,只怕不是你我二人说了算的!你们手中那个孩子刚从一个大案之中脱身,才离开官府衙门三四天的时间,若是家人找过去的话,定然会有捕快按照路线追来!” 孟语风神色一凛,他没想到严青栀竟然会告诉他这样一个消息,他转头看向站在自己三师妹身边的小姑娘,对方也在胆怯的看着周围除了严青栀以外的所有人。 见到对方那吓破胆的样子,孟语风心头略微升起的埋怨也瞬间消散,这世上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有严青栀的眼光。 他视线回转,又重新看向了严青栀。 “这个消息与我等来说实在重要,不如再提些其它的要求,若是在下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他这次的话说的更加真心了一些。 但严青栀却没有半点犹豫的拒绝了。 “倒是不必,若孟公子有钱有闲,还望能够照拂那人一家老小,如今生存不易,家中骤失支柱,日子只怕难熬的很。” 孟语风对着严青栀躬身一礼。 “还要多谢小哥提点,小哥宅心仁厚,思量周全,倒使在下汗颜。” 严青栀对于别人的马屁抵抗力超强,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多谢不必,此事我亦不会说与旁人,东西给我,咱们便就此分别吧!” 孟语风微微一笑,看出严青栀的担忧和警惕,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的孟雨裳却是一脸不高兴。 “哼!看你那怕死的样子,好像一只胆小鬼……” 孟语风脸色一沉,这回半点脸面都没给她留,转头便对着孟雨裳呵斥了一句。 “师妹,你学的礼仪规矩呢?!” 106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孟语风见孟雨裳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语气更加严厉。 “给言小兄弟道歉……” 孟雨裳一听这话很不服气,可看着孟语风不容置疑的神情,她无声的反抗了好一会儿,最后没有僵持过孟语风,只能翻着白眼不情不愿的给严青栀道了个歉。 “对不起!” 严青栀皱着眉,很不稀罕这种无意义的道歉,也实在懒得在孟雨裳身上浪费时间,与对方一样,敷衍的回了一句,便把注意力全放在孟语风从怀中掏出来的东西上面,除了一个荷包还有一把严青栀十分熟悉的雕刀。 就这么片刻功夫,雕刀上干净的连血迹都没有了! “那人的尸体我已经处理了,这是他身上的东西。” 说完,他又伸手从一直站立在他身边,一个字都没说过的三师妹那里拿过了几张银票。 孟语风查看过数额还算满意之后,便叠好塞进了那荷包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药费,算是补偿二位,还望不要嫌弃。” 说完他轻飘飘的一甩手,那荷包和雕刀同时飘落在了严青栀的脚边,严青栀弯腰将之捡起,对着孟语风一拱手。 “如此,咱们两不相欠,就此别过!” 说完严青栀便转身将严青竹推到黑驴背上,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她手扯缰绳,便要向着树林的深处而去。 严青栀身上的血衣要处理,掩人耳目的行李帐篷也要找回,自然要回到刚才严青竹扔东西的地方。 孟语风没有阻止,看着对方向着更远地方转头,更是没有提醒打算。 树林好像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黑驴仰着头打了个响鼻,对严青栀身上的味道很不习惯。 就在双方即便分别的时刻,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声音不算多大,但却是那人用尽所有勇气发出的,其中隐隐还带着哭腔。 严青栀骤然回头,孟语风等人也一起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满身是血的小姑娘颤抖着,明亮的眼中除了恐惧担忧,还隐隐的有着一抹希冀。 严青栀有些愣怔,跟着视线转回到了严青竹身上,严青竹这时候也向她看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开口。 场面好像因为对方这过分的请求而变得尴尬。 还是孟语风率先反应过来,他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喜意。 之前他也犯愁过这个孩子应该怎么处理,如今对方想要跟着严青栀,对他来说,真是再好不过! 严青栀神色却是微变,她们这样的情况,多带一个孩子可不方便! 似乎是怕她拒绝,小姑娘眼中都已经续起了泪水。 她向着严青栀的方向走了一步,浑身颤抖着向严青栀请求。 “能能能能带上我吗?” 今天的变故把她吓坏了,死人她不是没有见过,可在这一个月之内频繁的见到,其中还包括了自己的父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神经都已经崩到了极限。 这个世上除了曾经救过她的严青栀,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虽然孟语风就在刚才也救过她,但那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恐怖,和严青栀当日温暖又坚定不同,她在那一刹那,分明看到了孟语风眼神中狠辣的杀意。 虽然在看到她的时候飞快褪去,可就那一瞬间,也足够小姑娘害怕好几年了! 严青栀看着她瘦骨嶙峋的站在那里,仿佛看到了一只离了群的幼鹿。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所有事情,正是因此,才会迟疑。 在她看来,还是家才能让人安稳,才能治愈心中的阴影魔障。 如果跟着自己一直颠沛流离,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未必是坏事,但也未必是好事。 而孟语风自然看出了她的犹豫,连忙给严青栀加码。 “若是能够如此,在下定当拜谢,两位若是方便送她回去,一路花用全算在孟某账上,日后孟某照料其家人的时候,自然不会落下她!” “如若两位不方便将她送回家,孟某也愿多送上一份程仪,供她日后花用。而她的家人,某亦自当全力照料。待得日后稳定,自可写信到花影剑派询问她家人的消息。” 严青栀的品行孟语风自然是信得过的,别说她原本就和这小姑娘认识,那个小姑娘也愿意相信她。 就说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足够让他相信对方是个有原则的人。 何况他后面要做的事情,带着一个孩子确实不合适,能够遇上一个稳妥的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严青栀倒不是贪钱,只是看着孟语风那一副想甩掉包袱的快乐样子,她很担心自己如果不带上小姑娘,这个经历太多的孩子,会不会走上一条变态的不归路。 迟疑了一下,严青栀看着眼中乞求都要溢出来的小姑娘开口说道。 “我没时间送你回家的……” 严青栀这话等于变向接受了小姑娘的请求,让孟语风眼神一亮。 只有小姑娘不明所以依旧担忧着。 事实上她对于家庭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她的母亲前年去了,大姐早早的嫁人,也早早的生子,更是早早的离世,如今父亲也死了,家里只剩下祖父祖母和四个哥哥,而这些人没有一个喜欢她的,也没有一个人还能让她眷恋。 她以为严青栀在拒绝她的请求,她心中忐忑的跟严青栀解释。 “他们他们都不想要我……我不回去也没关系的!” 严青栀转头看了严青竹一眼,严青竹一脸无所谓。 现在养孩子跟后世可不一样,不过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情罢了! 至于看病什么的,以当前的医疗水平,小病靠挺,大病等死,全都是命,强求不得。 也没人会追究责任,因为大家都是一样过来的。 他虽然也会尽心尽力,但他向来只做自己能做的事,多余做不到的,也不会强迫自己。 倒也没觉得这件事有多慎重,跟着两人是小姑娘自己的决定,以后就是后悔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严青栀不知道自家弟弟心中所想,只当对方觉得这件事不影响大局,这才看向了小姑娘。 107 虫子 “我们短时间内安稳不得,你可能要随着我们颠沛流离,亦会与家人分离许久!” “而且,我话说在前头,风吹雨淋四处漂泊的日子可不好过,我既不可能放你随便离开,也不可能纵着你任性哭闹,若是跟着我们,日后就算后悔,也得一路这么走下去!!” 小姑娘听完这话,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半点犹豫便点头如捣蒜,生怕严青栀再反悔。 “我不怕苦的,我还能帮你干活……” 严青栀见她真听懂了自己的话,这才从黑驴背上下来,看着花影剑派的三人,想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孟语风却是松了口气,半句废话都不肯多说,只一脸轻松的把小姑娘轻轻推向严青栀。 严青栀拉过了对方,熟练的将之推到黑驴背上。 小姑娘坐在严青竹的身后,有些无措的看着严青栀,即便满身是血的严青栀狰狞又恐怖,她似乎也能在严青栀的眼神深处找到些许慰藉。 严青栀感受到了对方的忐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这才转回头去。 孟语风说过的话自然算话,不等严青栀开口,他便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扔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神色不变,伸手便将那荷包抓住,荷包不大,入手微沉,里面装的似乎是金银。 孟语风拱手与她道别。 “如此,便劳烦小哥了!” 严青栀也对着他拱手还礼,将东西塞进了衣襟之后,一个翻身爬上黑驴后背,不顾黑驴的抗议,扯着缰绳一抖,转头便离开了这里。 目送几人离开,孟语风的心情大好。 孟雨裳却并不高兴。 “大师兄,你怎么给他那么多的钱?” 孟语风一听这话脸色难看,转头与她说道。 “你缺钱吗?” 孟雨裳动了动嘴,她当然不缺钱,他们花影剑派在云海有自己的产业,别的不说,就她现在这一套行头,都要百贯左右,而且这还不是她最贵的。 可她觉得那几个孩子一看就十分寒酸,给个几十贯完全能够打发,何必散出去那么多钱呢! 孟语风看着她摇了摇头,心中堵的有些难受。 “你只看到他们活着,便觉得给的钱多,可若是他们因此死了呢?这里不是云海州,咱们遇上的也不是亡命之徒!他们只是寻常的百姓而已!不欠你任何东西!” 孟雨裳的残忍来自于她习惯了这样的杀戮。也正因如此,才会视人命如草芥。 花影剑派在云海州也算是名门正派,可大长老却把好好的一个女儿教成了邪魔外道的样子,行事全凭自己心意,从来不管后不后果! 若非如此,掌门又怎么可能会让孟语风把她带出来历练,不过是希望见多了苦难,更能体会寻常人的不易。 可惜,掌门的一片苦心注定无果。 见孟雨裳到了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做的目的,忍了许久的孟语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带着些指责的又补了一句。 “留些尊重给彼此吧!” 说完根本不顾孟雨裳突变的脸色,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另一人。 “语微,把尸体处理了,咱们尽快离开这里。” 等在一边的孟语微点了点头,谨慎的示意了两人躲避后,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不大的白瓷瓶,对着尸体倒了下去。 瓶中一阵响动,一只手指长短的白色软体虫子‘啪’的一声落在了那尸体的脸上。 虫子落地后,速度变得飞快,在尸体上四处涌动,呼吸之间男人的身上便好似升起了一阵白雾,而虫子的身体却在急剧收缩,很快就变成了黄豆粒大小,颜色也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了阵阵细碎的声响。 早有准备的孟语微弯腰下去,用之前的瓶子飞快把虫子装好,又塞了一颗刚准备好的药丸进瓶子里,这才封住了瓶口,向着孟语风的身边退去。 三人距离那尸体有些距离,静静的看着面前诡异的场面。 只见那尸体上的白雾渐渐变色,一股淡不可闻的异香在树林之中飘荡,很快吸引来了一群颜色形态各异的虫子,从四面八方乌泱泱的涌来,很快就将那具尸体淹没。 一阵使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孟语风脸色并不好看,在树林里用出这种手段实在是太刺激。 等到虫子们全都散去,地面上一片狼藉,所有的痕迹都被破坏,连带血的土地都被翻过一遍。 孟语风静候片刻,这才上前翻找了一下地上的衣服碎片。 没有任何发现,严青栀搜的十分干净。 孟语风见此有些意外,严青栀的行为举止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总觉得与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似乎很是相像,可要真说哪里像,细细回忆,又似乎区别不小! 他叹了口气,把这些无谓的思量压了下去,飞快将那些破碎的衣服掩埋后,赶紧招呼孟雨裳和孟语微离开。 孟雨裳已经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她无视孟语微,还有些气恼的看着孟语风,就等着对方能过来哄一哄她。 但孟语风如今也在气头上,根本不想搭理她,只等孟语微跟上,便向着一个方向而去,独留孟雨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离开的两人,气的肺都要炸了!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见两人真的没有回头的打算,又想到了出门时她爹对她的嘱托,孟雨裳眼神变的越发阴鸷! “等回去让你好看!” 说完这话,她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两人的脚步向着树林之外走去。 他们三人一路出了树林,找到了之前藏起来的小姑娘父亲的尸体就地掩埋,跟着找到了之前拴住的马,向着某个方向扬鞭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没有多久,严青栀一行三人也骑着驴出了树林。 严青栀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了,换了新的衣服,脖子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好,用一条围巾包着,大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小姑娘坐在严青栀身后,紧紧攥着严青栀外面的罩衫。 108 露营 小姑娘也重新梳洗过,换上了严青竹的一套衣服,穿着很是宽大。 但这个时代资源匮乏,穿着不合身衣服的人实在太多了,像严家姐弟这样的才是少数。 小姑娘这么看来,也就不算多奇怪了! 对于这个孩子,姐弟二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好奇的!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一切都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三人都没有说话,黑驴一路颠簸,小跑到了傍晚。 天将将暗下来的时候,严青栀便已经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开始安营扎寨! 夜里赶路风险很大,不说山野猛兽,就是看不见的坑坑包包,说不定都能要了人命,严青栀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 从驴背上下来,姐弟二人分工默契。 严青栀把杂草碎石清理掉,顺便将周围的草都敲了一遍,确定没有蛇鼠,才开始支帐篷。 而严青竹也熟练的捡了一把干柴生火,还又用几根树枝搭了个架子在小火堆上面。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站在一边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衣角攥的紧紧的,神情紧张极了。 严青竹见此,从一侧拿起了小锅,递向了她的方向,跟着招呼了一句。 “能麻烦你帮我打些水回来吗?” 严青栀听到这话,不禁转头看来,小溪就在不远处,水不深,清澈见底,喂狗之后,那小花狗还活蹦乱跳的围在严青栀脚边。 这周围她也都查看过,更是没什么危险,也就没有阻止严青竹。 小姑娘听了这话,神情瞬间放松了许多,连忙上前几步接过了小锅,用力的对着严青竹点了几下头。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急的额角都渗出了汗水,也没有捋清楚自己的思路。 严青竹见她半天没说出话,抬头看了一眼,便笑着开口。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这话给对方解了围,小姑娘的紧张霎时间有了发泄的出口。 她颤抖着手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小锅,有些热切的“嗯!”了一声,转头便跑向了小溪的方向。 严青栀见此,才暗暗舒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回过身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小姑娘端着满满的一锅水回来,严青竹倒入水盆里一些用来洗手,剩下的半锅则架在火上烧了起来。 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在旁边捡柴火,顺手还铲了几棵野菜。 严青栀搭好了帐篷,又拿着驱蛇虫的药粉洒在了周围。 这才洗了手坐在火堆旁边,将小姑娘拿回来的野菜一一辨认无误后,抖掉泥土洗净了跟几块不大的肉干煮到了一起。 在煮汤的时候,严青栀又起身把驴给喂了。 它今天可是立了功,严青栀多喂了它几根胡萝卜,又拿着棕刷把它上上下下刷了一遍,刷的黑驴通体舒畅,这才回去吃饭。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三人也都在火堆旁坐定,严青栀才拿出了碗筷。 因为多了一个人,严青栀难得的还将肉汤分了分。 严青栀特意问过,小姑娘平日里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回肉,她今晚的汤也不敢放太多的肉,生怕对方乍一吃肉拉肚子。 如今这个世道,赶路拉肚子可是能要人命的。 为了怕小姑娘多想,严青栀索性也没放多少肉,三人一人两块,尝尝味道就行。 但就这样,小姑娘还几次表示自己不需要吃肉,想要把肉给弟弟吃,甚至在严青栀制止她的时候,她看向严青竹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同情。 弟弟严青竹:…… 严青栀见此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已经快要饿傻了,下午的战斗让她消耗过大,要不是中途啃了两个馒头,她现在肯定什么活都干不了。 似乎感受到了严青栀的情绪,严青竹笑着跟小姑娘解释了一句。 “咱们三个都是一样的,你不需要把自己的东西让给任何人!” 小姑娘不明白这话更深层的意义,但她看着严青竹,总觉得对方说的话有一种莫名的使她安心的力量,她说不上来,却愿意听从。 严青竹见她不再纠结,这才给自家老姐使了个眼色,严青栀感激不已,连忙拿起了干硬的杂粮馒头大吃起来。 听到身边两人吃东西的声音,小姑娘闻着肉汤的味道,神色惶恐,她悄悄的把碗放在身边地上,不舍得喝,只用眼睛看着。 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啃着硬馒头。 严青栀见此,没有多想,十分随意的开口提醒。 “夜里寒凉,别光啃馒头,多喝些肉汤,暖和。” 小姑娘被严青栀一劝,吓了一跳,赶紧想要摆手说自己不吃,但等她反应过来严青栀那话的意思后,又犹豫着收回了纤细的小手。 粗瓷碗已经滚热,她垫着衣服将碗端起,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没有多少肉味的肉汤顺着食道一路滑进胃里,她手脚都跟着热了起来。 小姑娘眯了眯眼睛,这肉汤和她想象之中的味道有些区别,但好喝的感觉却一模一样。 在这黑漆漆的夜幕之下,一簇篝火就在她的身边,没有人想要打骂她,还有一碗属于她自己的肉汤可以喝。 她的眼睛突然也跟着热乎乎的…… 几人吃过了东西,严青栀把碗筷收拾好洗干净,才有时间好好的问问小姑娘的情况。 “我叫严青栀,十岁……这是我弟弟严青竹,今年七岁,你叫什么名字?” 严青栀说到自己十岁的时候,真是好生羞耻,好在小姑娘没有发现她语气中的不对,只是有些忐忑的回了一句。 “我……我没有……” 严青栀愣了一下,看着小姑娘习惯性低头缩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可能是自己没有名字。 “那,你家人都怎么称呼你啊?” 严青栀觉得熟悉的称呼能缓解一个人的许多担忧和忐忑,自己延续这个称呼,说不定能拉进彼此的距离。 但小姑娘听了这话,脑袋压的更低了,几根手指头也下意识的搅在了一块,似乎都没有了继续交流的打算! 严青竹放下手中翻动的书页,视线在自家老姐也小姑娘两人之间流转,最后停在了小姑娘的发旋上面。 109 取个名字 见小姑娘很在意这件事情,严青竹微微歪了歪头,语气带着些艳羡的开口说道。 “那正好啊!他们给我取名的时候,都没问过我的意见,俗的要死。你就不一样了,现在取名字,直接就能取个最可自己心意的!” 小姑娘的表情隐没在杂乱的头发之下,但能清楚的看到她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小脑袋随着内心的澎湃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来,却终究没好意思。 严青栀斜了自家老弟一眼,觉得对方这个七岁孩子扮演的是真好,连如何跟‘同龄’孩子拉进距离都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做到。 后面严青竹更是完美的演绎了这一点。 他把书微微合拢,前倾着凑近了小姑娘些许,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了些话,没一会就把小姑娘的底细都套了出来。 夜色越发深了下去,已经可见漫天的星光。 严青栀手里攥着小姑娘刚从怀里拿出来的身份文书,对着火光看的仔细,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 这身份文书并不是户籍,只能在这一路为这个孩子证明身份而已。 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九年的时间,根本没办过户籍。 大赵的税收之中除了土地税,还有人头税,并不多,每年每人也不过二三十文,但同样的,灾年之时,赈灾的粮食药品也是按照户籍发放的。 如此算下来更像是后世的保险。 可就算如此,小姑娘的父亲为了逃税,愣是不承认这个孩子,要不是言县令不想放过一点功绩,那人甚至都不想过来把小姑娘接回去。 等到案子结束,县衙那里给父女二人出了一个证明文书,半强硬的要求男人回家以后把小姑娘的户籍落上。 但就这样一份证明文书上,名字的地方写的也只是‘尼子’二字。 据那男人所说,曾经有个算命的,说小姑娘是克他的命格,姓了他的姓,他就要死! 所以说什么都不许小姑娘姓他的姓氏,便随便取了个‘妮子’的名给她,可书吏查了姓氏族谱,没有找到‘妮’这个姓,反正对方只说不能姓李,便随便给她写了个‘尼’姓…… 这个名字就如此草率的定了下来,唯一的当事人如同一个物件一般,在其中连一点情感都不许倾注。 严青栀听了这件事,情绪比较复杂,生气肯定是有的,可那男人到底死在了接女孩回去的路上,这份生气就变成了更多的东西。 心中念头很多,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只化成了一声叹息,感慨一句命运弄人。 “那你想要叫什么名字呢?” 严青竹已经问到了重要的地方。 小姑娘没有主意,她自己也没想过要叫什么,只能微微抬起了头,把目光投到了严青竹身上,眼中带着点点的期盼。 这个孩子只比现在的严青栀小了几个月,按照大赵只算虚岁的方式计算,如今也是十岁的年纪,严青栀看着她就会想到原身,如果那两个孩子现在还活着,跟这个小姑娘的样子看起来也不会差的太多。 小姑娘不知道严青栀所想,心中的紧张放下些许,小小声的和严青竹说着话。 “我……不知道……” 严青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你们家姓什么?” 小姑娘一愣,脑袋瞬间又低了下去,她爹不希望她姓李,她也就不想姓李了! 严青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似乎明白了对方的倔强,淡淡开口,好像接下来说的不算什么大事一样。 “那你也可以跟我们姓言。以后户籍总是要落在一处的,姓言也没有关系。” 刚才还有些瑟缩的小姑娘听了这话连忙摇头,似乎又想到什么事情。 “不成!不成不成的……” 若是以前她还不觉得,可真正经历过生死,她才感受到,运气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而她的存在好像真的能影响别人的运气。她觉得严家这两人都是好人,她不能连累他们! 这孩子是个特别倔强的人,心中认定了什么,便很难更改,即便严青栀明确表示了自己不信这些,她的态度却依旧十分坚决! 显见着再说下去小姑娘又要开始沉默,严青竹便示意严青栀不要太强求。 有时候,对别人太好也是一种压力。 只有足够的自信才能承担别人对自己的付出,这样的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 连强大如严青栀,都还会害怕别人的善意,何况这个小姑娘呢! 就像是常年不吃肉的人乍一吃肉很可能就会消化不了,同样的,一个长久不接触善意的人,刚刚接触善意的时候,也会十分不适。 有些事情,与好坏无关。 严青栀曾经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严青竹比任何人都知道,要如何跟这样的人相处。 严青竹拄着下巴,视线穿过了对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刚刚寄人篱下的严青栀,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口。 “若是如此,咱们三个都没想到一个多好听的名,你后悔可是没用的!” 小姑娘被刚才的事情搅得心绪烦乱,似乎对于新的名字,都没了期待,垂着头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好像又搞砸了什么事情。 严青竹眉头皱起,努力想要找一个适合对方的名字,但思考良久都没有头绪。 反倒是严青栀,看着小姑娘敏感又倔强的样子,突然想到了陆游的一首词。 “曾散天花蕊珠宫,一念堕尘中。铅华洗尽,珠玑不御,道骨仙风。 东游我醉骑鲸去,君驾素鸾从。垂虹看月,天台采药,更与谁同。” 严青竹转头看了眼自家老姐那按耐不住的装逼气质,在小姑娘虽然听不懂但已经开始崇拜的眼神之中笑着开口说道。 “这词真好,要不然,就叫君同月吧!” 君同月这名字有着双重的解释,一个是寄予了两人对她的期待,说她就像月亮一样好,希望她以后不要妄自菲薄,能够自信强大起来。 另一个就是回答词中那个‘更与谁同’。 意思自然是只有小姑娘和月亮才配得上与他们同行,也算是短时间内接纳了对方。 小姑娘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义。 110 君同月 此时此刻,小姑娘只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亦或者只要是属于她的名字,她都觉得好听。 她眼角的喜悦在这一瞬间根本掩饰不住,低着头轻轻呢喃。 “君同月……” 跟着又在严青栀讨伐弟弟的声音之中,小小声的回答了自己一句。 “哎……” 那边的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那小小的快乐。 刚起个头就让人把风头抢了的严青栀有些不满,视线中带着不高兴斜看着严青竹。 “这词明明是我想到的!” 严青竹一脸无辜。 “你难道不是在暗示我要给她取这个名字吗?我只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了呀!” 严青栀:…… 可以,这个马屁拍的! 确实可以啊! 见严青栀脸色微缓,严青竹那边立马接了一句。 “当然了,你要是底线太高,接受不了这样肤浅的马屁,就当我没说过也行!” 严青栀:…… 尼玛,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严青竹,我看你是短揍了!” 说着严青栀就照着自家弟弟脑袋拍了过去,严青竹瞬间恢复了之前的严肃,歪着身体躲过了这一巴掌,顺便抬手按住了自家老姐的胳膊,两人当即闹在了一块。 小姑娘被他们的声音吸引,看着两人开着无聊又幼稚的玩笑,感受着两人愉悦的氛围,不禁跟着笑出声来。 就在严青竹摸着地上的碳灰擦在严青栀脸上的时候,严青栀也顺便伸手,给一旁傻笑的小姑娘抹了一条。 小姑娘一愣,伸手擦下了一手黑色,明明该生气的行为,但她恍惚之间却觉得自己好像也融入了其中,笑的更傻了许多。 点点萤火虫的光芒已经在周围升起,周围偶尔也有野兽的声音,但这都不能打消掉那些幼稚带来的简单快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没有疯闹多久,严青竹就要休息去了。 如今漂泊在外,讲究没有那么多,但严青栀还是让小姑娘跟她一起守夜,又与她一起休息。 严青竹没有异议,他也怕以后有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再说,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他和严青栀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这里靠近官道,又不是冬天,野兽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严青栀在休息之前又仔细检查过周围,才放心严青竹守在这里。 凌晨的官道旁边,安静的连虫鸣的声音都少有,只有一些摸黑出来觅食的小动物和各种昆虫在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 严青竹一心两用,翻看着手中书的同时,也在留意着附近的情况。 突然,一阵孩童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来的实在奇怪,当即就把严青竹吓了一个哆嗦。 与此同时,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帐篷里的严青栀。 她虽然休息着,可也只是浅眠,听到声音立马就能起身,而且长刀就在她的旁边,一旦严青竹发生意外,她也能瞬间割开帐篷出去。 听到严青栀的动静,严青竹便明白刚才的声音并不是他的幻听。 而且那哭声没有停歇,还在断断续续。 严青竹心中了然,看向了帐篷方向,他不能直接过去,总要等里面两个女孩方便的时候才好上前。 很快,帐篷里便传来了严青栀疲惫之余,又故作温柔的声音。 “不怕不怕,我在呢……” 那细弱的哭声并没有因为严青栀的及时宽慰有什么改变,甚至随着小姑娘陷入更深的梦魇中,而越来越激烈。 严青竹这才将书本收起,走过去撩开了帐篷帘子看向了里面。 火光透入帐篷之中,严青栀正跪坐在小姑娘的身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对方瑟缩成一团的身体。 那孩子哭的浑身颤抖,她惊恐极了,小小声的呼唤着“爹,你等等我……救命……爹……我害怕……” 她爹已经不在了,尽管在尸体出现的时候,孟语风一把就捂住了她的眼睛,那片不甚清晰的鲜红只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可伤害却已经在不经意间深深的印在了心中。 她白天表现的越是听话懂事,心里那些恐惧就越没有地方宣泄。 这种情绪积压在心里,很难不出问题。 严青栀哄了一会儿,显见着没有效果,看了眼弯腰进来的严青竹,有些无力的说道。 “要不你装一装她爹吧!” 严青竹瞬间拒绝。 “扯什么淡,我才几岁!” 就算是真实的心理年龄,他也只比小姑娘大十岁好嘛!装什么别人的爹! 严青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些焦虑。 “正常这样的情况,是要进行心理疏导的,听说她被拐的时候,就亲眼看到两个孩子被人打死,现在又经历了这些,以后可能会留下心理障碍!” 严青竹听着自家老姐的担忧,也没别的办法。 “半吊子可比什么都不做更吓人,就这样顺其自然吧,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严青栀叹了口气,像是抱孩子一样,抱起了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一边晃一边拍,想要好好安抚她。 这样似乎真的有了效果,小姑娘迷迷糊糊之间好像醒来过,但很快又哭着睡着了。 严青栀这一抱就没完了,她只要一放手,那孩子就会哭的更厉害,她只能这么坐着,困的要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严青竹聊着天,还顺便给小姑娘哼了一首两人小时候母亲常常用来哄他们睡觉的歌谣。 小姑娘连哭带哼唧的闹了好久,才终于安静下来…… 严青栀折腾一下午也是又累又困,没一会儿便坐在那打起了盹,不过没晃几下,她后颈的伤口就崩开了,把她疼的够呛,心中想着明天等这孩子醒了,她一定得好好劝一劝。 只是可惜,尽管这一晚上她休息的不好,但早上醒来的时候,小姑娘还是发起了高热。 这病来的迅猛,严青栀给她喂了药后仍然不见效果,只能仓促的收拾东西,骑着黑驴一路向着最近的村镇而去。 这一跑直跑到了下午,严青栀眼眶都有些凹陷了。 他们没见到大城,只在一座村子之中落脚。好在村子里也有一位村医,给高热的女孩开了药,又好心的让三人留宿在自己家里。 111 老头 村子里的人对于几个孩子的身份十分好奇,这年头三个孩子在外面乱晃的可不常见。 严青栀担忧被人怀疑,而且小姑娘身上还有伤,一点信息都不透露肯定是不行的。 与村中询问的人只说了自己和严青竹的情况,说到了小姑娘那里,便说是她前两天在路上捡的,当时就病了,说不出曾经生活的地方,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找来,无奈,他们只能养着,总归是条人命。 如今迁徙而来的外乡人太多,谁家的孩子在路上丢了或者活不下去扔在半路上的,村人都听说过,虽然头一次见,却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而且严青栀与严青竹的衣着打扮,看着就不像穷人,再说这个世道哪有拐子会给小孩看病的,看病不要钱啊! 严青栀不敢露财,即便需要的东西不少,也不敢出去买,只老实的缩在村医家里,看着村医老婆照顾小姑娘。又是灌药又是物理降温的,等到傍晚时分,小姑娘的烧才终于退了。 但她人没有醒过来,喃喃叨叨的说了大半夜的梦话,村医担忧情况复发,跟严青栀轮着照顾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人才醒来。 就这么两天时间,把严青栀都熬瘦了。 小孩子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姑娘醒来以后都没用上几个时辰,就已经鲜活了许多。 不过,即便如此,三人还是又在这里逗留了一天,方才离开。 走的时候,严青栀在村医家中买了些干粮和草药。 小姑娘的身体亏空比较大,比当初的原身还不如,严青栀明白那种感受,除了多备出一些预防的药,一路上可能需要应对的情况,也提前准备。 这里的村医水平不错,草药也很廉价,养了两天就把小姑娘养的精神了许多,而且吃住全算下来,也只花了三百多文。 等到再出发的时候,小姑娘似乎更乖巧了一点。 严青栀有些心疼这个孩子,毕竟十岁的年纪,却要像个大人一样为自己打算,可如今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只希望三人以后都能有个稳定的将来。 重新回到正轨,赶路的速度也渐渐提了上来,四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又到了一个雨期。 暴雨来的迅猛,从打雷到大雨倾盆只一瞬间。 狂风卷动,豆大的雨点落在人的身上,呼吸之间就把人浇了个透湿。 严青栀就算早有准备,也还是差了那么半刻钟。 她抹了脸上的雨水,挥手去推身边的人。 “同月,你快先进去!” 话一说完,她一把将陷在破庙门口的黑驴从泥坑之中扯出。 严青竹力气也不小,黑驴身上的干粮草料已经被他拎进了里面,只有那用麻袋装着的帐篷还扔在那里。 君同月没有回答,咬牙拎起了那沉重的麻袋,硬拖向了破庙方向。 好在严青竹放下东西马上便跑了出来,一把将帐篷举起,几步冲进了破庙之中。 君同月回头看了严青栀一眼,见对方已经扯出了黑驴,这才转头跟在严青竹身后跑了进去。 这破庙看着挺大的,但似乎荒凉了许久,上面供奉的神像都已经看不出模样。 供桌更是脏兮兮的歪在一边,一个被磕瘪了半边的香炉落在地上,香灰都不知道吹去了何方。 房顶的瓦片稀稀疏疏,有些地方还在漏雨。 不过也不知道是周围有人在这里落脚,还是曾经过路的人多准备了些干柴,眼下在破庙角落的地方,正堆着一大摞的木头。 严青栀习惯性的检查落脚环境。 她没有让严青竹贸然动周围的东西,而是自己向着后堂而去,想看看后面有没有什么危险。 堆满灰尘的厚门帘被严青栀掀起,马上就被外面的雨水打湿。 后堂已经塌了半边,坚实的土坯堵在了路上,这边显然是过不去了,她踮起脚向着后面看去,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几棵杂草。 严青栀放下了布帘,绕到了另一边,想从那头看看后堂的情况,只是她才走到另一边的门口,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去了,后面什么都没有!” 严青栀不妨,当即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落在身后的长刀上面。 如今有了君同月,空间的事情不好暴露,她为了免去麻烦,一直将长刀捆好背在身后。 那人见她这样的举动,不可思议的‘咦?’了一声。 外面的风雨遮蔽了阳光,破庙之中光线昏暗,严青栀要仔细分辨,才能找到那人的位置。 看清楚之后,她的心好像瞬间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就在神像旁边,正盘膝端坐着一名老者,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若非对方开口,她此前竟然一点没有发现。 那老者满头银发不算浓密,发际线微微上移,梳成一个整齐的发髻,眉毛有些稀疏,长长的白胡子蓬乱的垂至胸前。 他身上穿着一件银灰色对襟长袍,那垂坠的质感一看就不便宜,外面则套了一件颜色略淡些的半袖罩衫,袖口和裤脚都系着绑腿。 他的腰间是一条雕着猛兽纹的棕色皮带,皮带一边挂了一卷不算多粗的绳子,绳子颜色很好看,只有食指粗细,看不出材质。 但吸引严青栀注意的,却是老头身后背着的一个大约三尺的木盒子。 那盒子用白色细棉布紧紧缠着,只能看出有一尺宽,看不出真正的样子。 老人目光锋锐内藏,看向旁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洞察世事之感。 如同立于世间的山岳,厚重却不失生机,又有一种独立于世外的疏离。 这是严青栀见过的人中,气质最特别的一个,不止是那种仙风道骨,还因为这人也是她有生以来,危险的感觉最强烈的一个! 明明对方没有向她散发出任何的恶念或者杀意,但她就是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惧,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就在严青栀打量老头的时候,对方也在审视着她。 只一眼他就看透了严青栀拙劣的伪装。 “是个小丫头?” 112 来人 严青栀长相并不中性,即便涂黑了脸,仔细打量之后,也能看出五官柔和的线条。 何况一个高手,他本身对于人体的骨骼形态动作和气息就格外敏感,即便严青栀性格上看起来与寻常的女孩子不同,但到底也没有天赋异禀到能够以假乱真的程度。 她比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心中更是没觉得能瞒过所有人,对于被人看穿,她也没有任何意外。 严青栀听了这话,视线流转,不敢言语挑衅,只恭敬的对着老者拱了拱手。 “晚辈不知此处有人,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立于门口不远处的严青竹在严青栀开口的瞬间,神色陡然一变,脚步甚至都想要向庙门外转移了。 对于自家老姐,他最是了解,严青栀有一种野兽的直觉,面对不同的对手时所展现出来的态度也不同。 严青栀自己都未必发现了这一点,但两人一路走来,大大小小打了这么多架以后,严青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野兽直觉的准确性。 正因如此,他的心沉了沉,不是这个世界的坏人太多,而是他们的运气似乎总不太好。 只是这回,确实是他们想的太多。 老者对严青栀的态度谈不上满不满意,也没有看出生没生气,只是摆了摆手说道。 “无妨,老夫亦是寻常路人!” 这人的声音不算苍老,中气十足,看着严青栀眼中的戒备和身体的紧张,他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几个孩子在外行走,谨慎是必然的,他说什么都不能降低几人的恐惧,还不如不说,等对方自己适应就好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又是躬身一礼,也不再想去后面看了,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还是后堂真的什么都没有,那都不是她管的了的。 “如今暴雨倾盆,晚辈几人想暂时在这里落脚,不知会不会打扰前辈?!” 老者挥了挥手,淡淡的说了一句。 “请便!” 严青栀赶紧拜谢,见那老者再度闭目养神,她才转头回去。 严青竹没有选择破庙之中的好位置落脚,只是让开了中间积蓄起来的水洼,在靠近门口的角落升起了一堆篝火,用的自然是庙里的木头。 而位置便是距离那个老头最远的地方。 知道对方是个高手,严青竹也不敢胡乱说话,严青栀安静的把帐篷架了起来,几人在里面轮流换下了湿衣服后,才干起活来。 严青栀蹲在一边接了些雨水把衣服上沾了泥的地方洗干净后搭在了篝火旁边方便烘干。 君同月从小包袱里拿出了之前洗好的野菜,又削了两片姜,跟肉干混在一起,用水袋里的干净水煮了起来。 严青竹坐在旁边看着火堆,时不时添上一根木头。 三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那个老者则始终盘膝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仿佛和墙壁融为一体。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破庙房顶一直在漏雨,怕雨水四处乱淌,严青竹还拿了几个盆把漏雨最多的几处地方接了一下。 等到一切整理妥当,天已经黑了下来,三人这才有时间借着火光吃饭。 君同月以前在家里也是常做饭的,如今煮起东西来轻车熟路。 馒头受潮以后就要放不住了,几人分了分,准备这一顿全吃了。 不过,还不等开始分馒头,严青竹就给严青栀使了一个眼色,君同月看到了,怯生生的视线在姐弟二人身上徘徊。 严青栀脸都皱成了包子,但严青竹还是挑了挑眉示意些什么。 两人眉眼挤来挤去,君同月看的迷茫,但姐弟双方怎么可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眉眼官司打了几轮,严青栀最后认怂,肩膀认命的垂了下去,不过呼吸之间,又换成了一副热络的表情,挤出了一个丝毫看不出勉强的笑脸,从锅里盛了一碗肉多汤少的肉汤,又拿了两个馒头,站起身,走向了那老者的方向。 “前辈,雨夜凉寒,喝碗热汤吧!” 老头看着眼底还没有散去恐惧和警惕的严青栀,又低头看了一眼汤和馒头,双腿放开,客气的伸手接过。 “如此,便谢过小友了!” 严青栀将东西递到了老头的手上,这才转身回去吃饭。 老头视线随着严青栀的背影转移,等到严青栀跑回去,他才将汤凑到唇边,热气腾腾而上,他静止片刻,唇角微微扬起,这才端着汤抿了一口。 在他一生吃过的美食中,这碗汤的味道算不得多好,但却让放下心事的他味蕾全开。 淅沥沥的雨声里面,夹杂着几人吃饭的声音。 严青栀吃饭之余,也在感知着那个动作轻缓的老人,见那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对她们动手,明白对方肯定是没有动手的打算! 如此,她才放心许多,抬手又给严青竹和君同月添了汤。 氤氲的热气腾起,破庙中的氛围渐渐融洽起来,三人这边也小小声的聊起了路上的事情。 几人也渐渐的放开状态,想着这样的大雨,应该没什么人或者野兽会在外面乱窜,这几天大概能好好睡上两觉。 君同月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严青栀的作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困倦和疲惫已经很难掩饰了,有这样的机会,就连严青竹都觉得一阵轻松。 只是,就在他们都以为今晚不会有人冒雨赶到这里的时候。 严青栀的脸色突然一变,她头微微一偏,抬手制止了另外两人说话的声音。 严青竹抬眼看来,瞬间停止了动作,君同月也如他这般,安静了下来。 刚刚热络起来的氛围,瞬间开始冷凝。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响,似乎有人的喊叫声还有马蹄声。 听着好像有不少人。 严青栀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就开始拆帐篷,严青竹紧跟在她身边。 见君同月手足无措,严青栀立马招呼。 “同月,你牵着黑驴和小狗去墙角用木头堵住,一会儿别让他们乱跑乱叫!” 严青栀动作飞快,已经来不及仔细收拾,所有的东西都被她随意卷起扔向了墙角的方向。 113 厮杀 君同月将黑驴牵到角落,抱了几抱木头把它和小狗堵在里面。 黑驴脾气不好,但不知为何,今天的它,耳朵竖的高高的,安静的仿佛都不存在一般,缩在君同月勉强搭建起来的都没有它小腿高的木头垛子后面,十分配合。 倒是平日里还算乖巧的小花狗急的满地乱窜,但它个子小,也不能从木头堆里跳出来,只能旺旺旺的乱叫,严青竹忙中抽闲,走到旁边,熟练的拎着它塞进了自己的怀中,才使的小花狗老实下来。 几人又飞快将所有东西都扔在了墙边,严青竹神色难看,眉头也皱的死紧。 这个世道危机四伏,弱者就好像在夹缝之中生存,连抵御小风小浪的力量都没有。 角落的老者早已经睁开眼睛,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们,心中若有所思。 几人东西都没有机会整理,外面的动静便已经近了。 风雨之中那兵器碰撞的声音充满了肃杀,光是听着,严青栀都感觉后脊一阵发凉。 从她听到声音到那些人打过来,连两三分钟都没有,她心中明白,就是自己三人这小身板,扔了东西摸黑顶着大雨跑出去,全活下来的可能性也都不大! 这个世界不同以往,距离这里最近的村镇,骑着快马也要跑上一个时辰才能到,别说他们就靠两条腿走过去了! 如果遇上打雷,在树林之中穿梭的危险性就会更高。 这还要说那些人不会追过来,万一又和上次一样,跳出来一伙人不讲道理的就要杀人灭口,严青栀觉得外面要比破庙之中更加危险。 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之中,将破庙清理出来,给自己几人制造一个角落,剩下的一切,就要看天意了! 呼吸之间,一个男人穿着蓑衣斗笠,一手握着短棍,一手夹着个略有些圆润的孩子冲破雨帘。 破庙的木门早就不见了,但高高的门槛稳稳的立在那里,斗笠人一跃而过,直接跳进了庙里。 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飘进严青栀的鼻腔,让她的心顿时一沉。 那人进门后,飞快转头,视线环顾一圈,最后落在了严青栀这边。 他的脸隐没在斗笠之下,在这样黑漆漆的雨夜看不出实际的表情,但那种危险的气质,如同猛虎下山,每一步都仿佛是狩猎前的蓄势。 严青栀的侥幸全无,没有半点犹豫当即抬手握住了背后的长刀。 那人绕过火堆,飞快向着他们冲来,借着微弱的亮光,严青栀与他四目相对之间,看见了那人满脸的血迹和急迫的眼神。 对于对方想要做些什么,她瞬间有了猜测。 长刀割裂了严青栀缠刀的布带,刀芒一闪,她双手握刀,挡在了另外两个孩子身前。 男人眼睛微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严青栀却在他之前开口。 “我虽打不过你,却能拖住你!你要不信,尽管试试!” 严青栀说的斩钉截铁,那鱼死网破的气势强到了男人不得不去认真对待。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那刀兵相向的碰撞声已经冲破雨帘清晰的传进了破庙中。 那人握着短棍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方才放开,夹着孩子转向,飞快朝着后堂的布帘方向冲去。 严青栀见此,连忙招呼了一句。 “哎……那边堵死了……” 严青栀不全是好心,她更希望对方跑掉以后,能把追杀他的人也吸引走。 可惜,男人却并没有搭理她,脚步没停,几步已经到了那布帘门前,短棍撩起帘子,他的身体惯性冲出半步,但在看到了被土坯堵了大半的门后飞快稳住。 他身形停顿了一瞬,就耽误的这片刻时间,再想要朝另一边转头,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手持窄刀的蒙面人冲入了破庙之中,他们全身都是黑衣打扮,那黑衣就是寻常的细棉布,普通至极,全身上下一件能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甚至头发也都只是用普通的黑布巾包着。 这三人每一个都给了严青栀巨大的压力,全都是她不能对抗的存在,她挡在严青竹和君同月身前努力降低着几人的存在,只希望对方不要关注到自己几人。 而这次的三人也确实与她往常遇上的那些杀手都不一样。 几人目标明确,匆匆扫了严青栀一眼,便收回视线,根本没有牵连无辜的打算。 严青栀紧张的全身冰凉,血液都汇集到了心脏处。 最先进来的斗笠男也是心下一沉,脚步更快了一些,他思绪翻转,想到严青栀刚才提醒他的话,这边堵死了,言外之意就是那边是畅通的! 他想要冲到后堂去,和这些人拉开距离,等着他的同伴把黑衣人都清理干净,再回来支援自己。 不过,黑衣人也听到了严青栀刚才的话,能把这斗笠人追到这样的程度,显然也不是傻子! 他们三人瞬间分散开来,几步上前,便将斗笠男的所有退路全都堵住。 手中的长刀折射着破庙之中细碎的火光,刷刷刷直冲斗笠人而去。 那三人不止个人战力强大,组合战力依旧不弱,就在几招之间,便封住了斗笠男的三面,合围之势已经初现,这般继续下去,斗笠男的身死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斗笠人目光冷凝,手里的短棍瞬间抖开,一阵呜呜的破空声起,他周身气势炸裂,那危险的感觉比对面的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在只能单手应敌的前提下,他仍然能够勉励支持。 严青栀站在一边警惕的看着,她心中隐隐透出了一种不安。 不止是她,严青竹和君同月也是同样如此,严青竹更是已经趁着这个功夫,猫腰搂着君同月,随时准备冲向破庙之外或是其它角落。 外面大雨倾盆,打斗之声依旧不小,估计就算冲出去也不好过,可一旦事情发生却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强。 严青栀看透了这点,心中不禁懊恼,要是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跟那老头待在一起呢!对方虽然也危险,但好歹对她没有敌意。 可惜,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114 短棍 不远处角落的老头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气质飘渺,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打斗的双方都已经发现了他,但与对待严青栀不同的是,那几人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开角落的老头,完全没有靠近对方的打算。 斗笠人之前不顾严青栀的提醒,没有从那边去后堂,也是存了这个原因。 严青栀手握长刀严阵以待,破庙之中昏暗非常,只有他们面前的一堆篝火将远处的打斗照的朦朦胧胧。 几人的战场不断向着破庙中心偏移。 斗笠人想要与外面的同伴取得联系,而那几个黑衣人也想要将他彻底包围。 很明显,缩在一角对于双方来说都不算有利。 打斗的声音距离严青栀这里越来越近,局势对严青栀分外不利,那三个人不止封锁了斗笠男的退路,连严青栀他们几个想要逃出去的路也给堵了! 一滴冷汗已经从严青栀的额头滑落,她的眼睛随着距离自己不过十步远的几人移动,每一分每一秒,她都特别紧张,总担心那窄刀短棍什么时候飞向自己这边。 那斗笠男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短棍防不住所有的方向,他身上被窄刀不轻不重的化了几刀,他还要防备对面三人伤及那个孩子,不可避免的落入了下风。 严青栀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虽然两伙人谁输谁赢跟她都没关系,可她心中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外面的声音渐弱,有两个人似乎想要进入破庙,却飞快被外面的人给拉扯回去,严青栀只看到了一个斗笠的形状,猜测可能是那斗笠男的同伴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想要进来帮忙,却被黑衣人拦住。 斗笠人的位置看的更是分明,他的心沉了又沉,夹着孩子的手不自然的紧了紧。 他需要一个能够破局的办法,只依靠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 思绪反转间,他的余光不经意的撇向了严青栀,不过只一瞬他便错开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斗笠之下带着鲜血的脸微微扬起,短棍将两把刺向他腰间的窄刀扫开,身体旋转,堪堪躲过了另一把窄刀。 他没有借着惯性攻击向另外三人,而是脚步变换,又多转了半圈。 此时那斗笠人正背对着严青栀,但严青栀却突然有一种被人锁定的感觉。 霎时间,她头皮一震,双手十指紧紧锁住刀柄。 就在这同时,一根短棍旋转着破开了前方的空气,带着阵阵嗡鸣向她这边飞来,而刚才挡在斗笠男和严青栀之间的黑衣人则在这一刹那,脚步偏转,重心后压,整个身体几乎向后翻折成了九十度,方才堪堪躲过了这一短棍。 就在这人躲过对方攻击的瞬间,另外两个人已经联手向着斗笠人袭去。 不过,他们收势再刺的速度到底比斗笠人用尽全力的速度差了一点,不等他们窄刀送出,斗笠人的后招已至。 严青栀脸色难看,她手中长刀高举,双眼紧盯着呼啸之间已经飞至面前的短棍。 她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双手挥刀直接斩上了那短棍。 瞬间,金属碰撞的火花闪耀,严青栀握刀的虎口当即被震裂。 严青栀目露惊骇之色,她全力一击没能将那短棍挡飞,斗笠人的实力比她所想的要更强上许多。 那旋转的短棍不过是重心转移,围着严青栀的长刀转了几圈,带的她手腕一阵颤抖。 严青栀不敢硬挺,怕控制不住伤了身后的严青竹他们,她只能咬牙放手将长刀扔向了没人的一边。 短棍带着巨力将长刀卷飞了三四米,撞翻了两三个严青竹刚才用来接雨的生铁盆后才停下来。 一阵当啷啷的声音在破庙中响起,将那几个黑衣人的注意力略微吸引了一瞬,刺向斗笠人的窄刀也慢了一瞬。 而就在这一瞬,斗笠男脚步未停,一个转身,整个身体如同一把长弓,紧紧拉满,跟着,他眼神微眯,不再犹豫,直接将他手中夹着的孩子突然扔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刚才那短棍不过是为了砸飞严青栀手里的长刀,怕她伤到这个孩子罢了! 他在发现同伴可能进不来的短短时间内,飞快的琢磨出了这样一个损人利己的好办法,简直让严青栀防不胜防! 严青栀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就想要拿出长刀直接把人劈死。 不过,她的长刀刚才扔出去了,而且,看着瞬间到了她面前的那个孩子,严青栀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动作不过细微,可内心却已经十分澎湃。 那个孩子不过十多岁的模样,发丝杂乱,烧的满面通红,他双眼紧闭,显然还在昏迷之中。 严青栀有一刀砍死这个孩子的能力,可却没有那样的魄力! 只是这么犹豫期间,那孩子已经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 严青栀右脚后退半步,一个弓步稳稳将那比她高出小半头的孩子一把接住。 斗笠男这次没有用出全力,严青栀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把对方接了个正着。 于此同时,她的脸色瞬间一变,打横将那男孩抱起,勾脚踢起一根大腿粗的木棍,一个侧踢将那棍子直接踢向了瞬间转移目标的三个黑衣人方向。 同一时刻,严青竹扯过了君同月,直接冲向门口方向。 三人之中有一人看到了他们两个,但却没有半点搭理的意思,直朝严青栀而去,不想浪费半点时间。 他们如此正中了那斗笠人下怀,他抬手从腰间抽出匕首,一把扯住三人中最靠近他的一个,那人反手挥刀,斗笠人缩手躲过,但手中的匕首却跟在那人窄刀之后,瞬间割破了对方的脖子。 他一脚将面前这显见活不成的黑衣人踢开,几步冲到了另一人近前。 那人已经发现了刚才的变故,这时候当然不会轻易被这斗笠人得手。 他仗着窄刀比匕首更长的优势,几下便将斗笠人拦住。 而最后那个黑衣人,则直奔严青栀而去。 严青栀抱着那男孩一个翻滚,直接落在了短棍旁边。 115 这是个大坑 她用尽全力又将男孩送出了一段距离,那孩子翻滚了几下,落在破庙角落的空地上面,严青栀自己则一手短棍一手长刀,翻身而起。 不等那人靠近,严青栀大喊一声! “接着!” 说话间她将短棍直接扔向了斗笠男的方向,自己则是迎着黑衣人直冲而去。 见此,严青竹脸色一变,他瞬间缓了一步,但马上就换成了一阵小跑,严青栀这个选择看似是站在了斗笠人一边,但实际上却是她衡量之后‘不得不’的必须选择。 严青栀已经被迫卷入其中,很难抽身而出! 摆在面前的是一溜大坑,她只能选择一个看着浅些的跳下去。 她不能将男孩交出去,那个男孩现在要是死了,黑衣人的目标完成,肯定会迅速撤离,姐弟的死活是绝对不会有人管的。 那时候,严青栀姐弟几人就要正面承受那些斗笠人全部的怒火和报复…… 反之,她帮助斗笠人拖住了黑衣人,最后也未必就安全,那斗笠人之前进来就想要抓他们中的一个当做男孩的替死鬼,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如果这个男孩身份特殊,或者这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后说不定又要对严青栀来个杀人灭口。 不管严青栀怎么选择,最后能不能活下去,全是要看那些斗笠人有没有良心。 两个方向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严青栀在第一时间只能做出对当下局面最有利的选择。 她必须先拖住黑衣人,延缓黑衣人离开的时间,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严青栀都能明白的事情,严青竹不可能不明白,他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解决几人眼下的危机,全靠自家老姐显然是不够的! 他没有拉着君同月离开破庙,而是径直冲向了角落之中那个老头的方向。 外面风雨大作,跑出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想要争取出另一种选择,哪怕最后选的也可能是条绝路,但总算选择权是在自己手上的。 严青竹不知道那老头能不能帮忙,但他总要试试,就这么几步路的时间,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出现,对于如何说服老者,他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 人活在世不可能没有追求,对于一个一把年纪还在外风餐露宿的老者,他心中有所猜测,他能拿出来的东西不少,自觉总有一个会打动对方的…… 只是,想法归想法,现实归现实。 他还没有冲到老头的面前,甚至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见到老头袍子一抖,已经站了起来。 那明明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但他站起来的时候,竟有一种如同山岳般的厚重感。 严青竹之前一直没有好好打量过这人的,之前所有的念头,都是他基于自己想象的结果,可真正去观察这人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拥有的那些东西,恐怕很难打动对方。 他的脚步没有停止,不管最后结果,他必须要做些尝试。 细微的脚步声在高手耳中与打雷无异,老者听到声音,转头斜睨了严青竹一眼,视线便快速转到了严青栀的方向,右手也同时伸向自己腰间,从那里扯下了一根将近食指粗细,看不出长度的绳索。 光线太暗严青竹认不出那绳索的材质,他只能看清老人的手腕往动,速度明明不快,动作他也看得清楚,可就他定睛的一瞬间,对方已经完成了取下绳索,将之打开最后抖落飞出的一系列动作…… 严青栀一刀将黑衣人的窄刀架住,但在她尚未收势的时刻,黑衣人的刀立马转向,直接向她肚子斜刺而去。 速度快的她意识到了,手却完全跟不上,再想要做些什么都来不及。 严青栀在这一瞬间,脑海之中突然浮现起一个念头。 不是回忆了自己的一生,也不是不甘于自己如此死去,更不是觉得遗憾太多来不及实现。 而是…… “这就是真正武者的实力吗?” 生死关头,她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好像都缩在了心脏这一点之上。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严青栀在这瞬间,却只感受到了一种向往和惋惜。 她想要成为这样的高手! 可惜,她似乎没有机会了! 严青栀并没有放弃抵抗,她拼尽自己的全力,想要将身体偏转一点,尽可能不伤及要害。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希望还能活下去。 她睁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已经无限接近自己身体的刀锋。时间好像在这一刻突然被无限拉长,严青栀心跳如鼓,觉得这个刺下来的刀锋好像进入了子弹时间,推进的速度慢的她恍惚间以为自己打开了什么超能力。 甚至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偏转过去,那刀锋依旧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抬头,便看到刚才还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拉的后退两步有余。 而那距离还在不断增加之中。 黑衣人眼睛外凸,他手中的窄刀还惯性的保持着刺向严青栀的动作,但另一手已经扣住了自己的脖子,那里正有一根绳索,将黑衣人直接拉的摔在地上。 严青栀有些呆愣的看着距离自己还有十几米的老者,对方稳稳当当的站着,既没有因此高兴,也没有因此得意,视线中的情感没有太多的变化,就那样稳稳当当的站在那,不快不慢的收回了自己的一截绳子。 严青栀深深的喘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她现在真有一种冲上去直接报大腿的冲动。 不过,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失去了绳索的缠绕,那黑衣人立马转头对着老者说道。 “前辈,江湖规矩,非是此中人,不问此中事!” 他声音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伪装过,如同被砂纸摩擦过一般,带着强烈的毛糙感,分不出音质和口音。 那老者抬眼斜睨对方,目光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手中的绳索抖动,反手之间,那头被黑衣人纠缠的斗笠人就被他的绳索抽了个跟头! 116 我同意 绳索长长的一根,明明十分柔软,可用在他的手里,却带着各种威能,那噼啪的气爆声响亮的已经可以与外面的风雨声一争高下了! 严青竹这时候已经站到了老头身侧,他看向老头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这样的实力他两辈子加在一起也只见过一次,就算他并不热衷练武,也不禁升起了向往之情。 那头的斗笠人没有料到会被人偷袭,但他强大的战斗意识,在面对这样的变故之时,依然能在第一时间用短棍架住对方的窄刀,自己则就地翻滚,借力直接站起…… 老头却根本不搭理那斗笠人的后续应对,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便淡淡的开口对着那被他差点勒死的黑衣人说道。 “你们的事,杀人,被杀,尽皆请便,老夫自不会管!” “可这孩子与老夫有一饭之恩,旁的地方无所谓,但今日这庙中,谁若是杀她,必先杀了老夫!” 老头这话说的平静,可其中蕴含着强大的气势,直冲向周围的所有人。 外面的风雨似乎都被其所摄,一阵风涌入破庙之中,吹的老者须发翻飞,袍袖鼓荡, 黑衣人看着他,身体下意识远离。 不过,他比严青栀此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杀手都要专业,他微微后仰了几度,便立马回过神来,对着老者拱了拱手,没有应承,只是视线调转,看向了心有余悸的严青栀和就在她脚边那个倒地的孩子。 他眼睛眯了眯,警告的意味甚浓,严青栀手微微颤抖,虎口的血染红了一片刀柄。 她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看向了躺在那里依旧人事不知的男孩。 如果她决定要救下这人,那个老头肯定会保她,但她凭什么要去牵连别人!? 而且她对那斗笠人也没有半分好感,如果可以,都死绝了最好! 可惜,这只能是想想,斗笠人不可能都死绝的,而她又不可能不出这个庙…… 黑衣人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向她保证道。 “不如你把那个孩子交给我,我可以杀了这里除了你们几人外的所有人,力保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刀锋刺入血肉的声音,跟着就是斗笠人的一声低吼,还有同伙的几声闷哼。 黑衣人立马想要转头去看,但就在这时严青栀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眼珠微微从那黑衣人脸上偏转几寸,但马上移回,高声说道。 “我不信你!” “你除了信我,没有别的选择,那老头能保护你一辈子吗?他们不好得罪,难道我们就好得罪吗?” 听了这话,严青栀流露出了呆若木鸡的表情,只是眼神还是朝着黑衣人的身后短暂一瞥。 黑衣人见此,下意识想要借着这个功夫看一看自己同伙,刚才他听到了斗笠人的声音,觉得应该是对方落入了下风,他想要以此为筹码和严青栀谈一谈条件。 谁知,就在他的头偏转的瞬间,严青栀突然大声开口。 “我同意了!” 说话间立马让开了一步,好像欢迎黑衣人过去把那孩子杀了一样。 黑衣人注意力顿时被她吸引,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但转瞬就被他压下。 他急不可耐,抬脚就要上前了结了那个男孩。 但就在他迈步的瞬间,他的眼前一花,一根短棍直接卡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与严青栀曾经对着追杀她的杀手施展过的样子货的锁喉不同,这个武力值强大的斗笠人,一瞬间就将那黑衣人勒到窒息。 他双眼赤红,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即便背对着严青竹等人,那种野兽一般的凶悍依旧宛若实质的给破庙中的每一个弱者造成了强大的压力。 被严青竹捂住眼睛的君同月还在浑身颤抖着,她害怕的不行,就算不看,只听到斗笠人用尽全力的低吼声,她都能脑补出眼下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场面。 严青竹感受到了她的恐惧,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放任对方的脑袋抵在自己背上。 他没有过多安慰对方,如果说这就是世界的真相,那跟着两人的君同月一定要尽快习惯。 那个斗笠人已经身负重伤,死去对手的窄刀还插在他的右肩,他刚才忍着刀锋刮骨的疼痛,拉近距离,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棍从对方的口鼻处怼了进去,从后颈处推了出来。 那人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有立在那里的严青栀将这场面看了个仔细。 而她也在这时候,尽职尽责的吸引了对方的注意,才给那斗笠人换来了如今这样轻松的偷袭机会。 黑衣人目眦欲裂,双眼通红,视线紧紧盯着严青栀,眼中满是汹涌的恨意,他双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却仍然不想放弃的抓向斗笠人的脸。 斗笠人浑然不在意,牙关紧咬,放任对方的手在自己脸上抠开了几个口子,都没有半点放松。 黑衣人窒息的双腿蹬地,地面原本就已经腐朽的地砖都被他踢出两道深坑,可他却始终没能甩开那个扼住他喉咙的斗笠人。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格外漫长,身负重伤的斗笠人始终都没对黑衣人有半点放松,直到明确感知到对方身死,他才踉跄的坐到地上。 他身上的窄刀是精钢制造,血槽之中不断有鲜血滴落,斗笠人面色苍白,但他却没有时间处理伤口。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鲜血因此滴落的速度更快,斗笠人浑然不觉一般,硬是朝着严青栀的方向拱了拱手。 “劳烦小兄弟再帮我照看一二,只那孩子在手,我等定然不敢有伤害几位的举动!” 斗笠人唇色惨白,但脑子却没受半点影响。 严青栀神色一凛,心中顿时想要问候对方的祖宗,但这斗笠人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已经起身,他手持短棍,没有半点犹豫,转身便冲向了外面的雨帘。 破庙之中只留下几具尸体,昏迷的男孩,一行三人和老头,这一共五个活人。 严青竹脸色肃穆,君同月还在一无所知的颤抖,老头倒是风轻云淡,手中的绳子抖落着收回,不紧不慢的样子。 117 沈长安 严青栀手臂颤抖,武者的力气与寻常人到底不同,她眼神之中有怒意闪过,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人在低处想的不能太多,优先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严青栀很快平复心情,视线慢慢转回落在男孩身上,她不知此人身份,也不敢轻易探查对方情况。 再说,她又不是大夫,看了也没用。 老者看出了严青栀的顾虑,几步慢悠悠的绕过尸体走上前来,严青竹拉着君同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严青栀收起了刀刃已经卷废的长刀,从怀里掏出了手绢颤抖着将虎口的血擦去。 她分别迎下了斗笠人和黑衣人两道攻击,那两人的身手全在高素之上,几乎压榨出了她全部的实力。 老者视线从严青栀身上略过,最后落在了地上那个男孩的身上。 男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息好像又微弱了许多。 老者走到他的身边,招呼严青竹去给他找些亮光过来,严青竹连忙跑到火堆旁边,抽出了一根带着些许火焰的木头,跑回了男孩跟前蹲下。 老者翻看了那孩子的眼皮和瞳孔,探查了呼吸和心跳,又给他两手交替把脉之后,才开口嘱咐严青栀。 “风寒发热,又受了惊吓,你先找个铺盖给他,不然这孩子真要熬不过去了!” 严青栀点了点头,想要抬脚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竟然也已经麻了。 严青竹见此,将君同月推到她身边,自己赶紧跑过去,拿了一床铺盖在还没熄灭的火堆旁边铺开。 老头抖落下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并没有抱起男孩的打算,而是退到一边,看着严青竹小小的个子轻松抱起一个比严青栀还高出许多的男孩跑回了铺盖旁边。 君同月忍着颤抖,视线不敢在那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停留,但还是伸手去扶住了严青栀的胳膊。 她的手吓得冰凉,但与严青栀相比似乎还温热了一点。 严青栀感受到了她的惊恐,放缓了语气,温柔的安抚了一句。 “我没事儿!有点脱力,站一会儿就好了!你别害怕,万事都有我呢!” 君同月听了这话,缓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严青栀也正好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始终坚定如初。 她见过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许多情绪,生气的,惊讶的,同情的,心疼的,难过的,疲惫的…… 可那双眼睛的最深处,却始终都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对世间万物的尊重。 不管是君同月的胆小,还是严青竹那深刻入骨子里的淡漠,甚至是黑驴的坏脾气,小花狗的傻兮兮……好像在她身边的时候,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坦然做自己。 严青栀带给君同月的安全感,绝不止危急时刻的救护,还有那些细枝末节的关心和渗透到点点滴滴的包容。 以前,君同月害怕的时候,总会换来同村孩子的嘲笑或是父兄的打骂。 那些孩子为了看她的笑话,会在她割猪菜挖野菜的时候追着她打,把她赶到小河边,粪池旁,蛇洞口……他们看着她缩成一小团,围着她笑话她是胆小鬼,还会吐她口水。 回到家里,父兄见到她的狼狈,只会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跟着就是一顿拳脚,指着她鼻子大骂她胆子小还要到处惹是生非。 她一直都以为,害怕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她也一直都想改正这个错误。 可她越是想改,越是控制自己,就越是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好像这个世界就没有不让她害怕的事情…… 直到这一刻,她看到了严青栀对她的另一种回答,她告诉她‘万事都有我呢’! 君同月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悸动。 一种羡慕到崇拜的心情油然而生,她羡慕严青栀的勇敢,更崇拜严青栀内心的强大。 就在这样的时刻,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治愈了君同月的整个世界。 没人知道,小女孩的心中有一颗不知何时埋下的种子,在一瞬间破土而出,疯狂的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连促成这一切的严青栀,都没有察觉到君同月的眼神似乎发生了某种改变。 整个世界按部就班的运转着,外面风雨大作,狂风裹挟着雨水不断涌入破庙当中。 严青竹把男孩安置好,又端了温水给他擦了擦手脸。 换衣服却是不敢的,他生怕对方身上掉出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致使己方这几只小虾米被人杀人灭口。 反正他们都是孩子,不会照顾人不是很正常吗! 外面的战斗很快结束,那些黑衣人果然不是对手,斗笠人一伙七人相互搀扶的走进了破庙中来。 一阵腥味在破庙中弥散开,君同月浑身抖的更加厉害,不管如何控制都控制不住了! 严青栀伸手将她搂住,与她站在靠墙的一边,沉默的看着那些人后续的举动。 最初进来的斗笠男已经失血过多,他两个同伴守着他,想要给他拔刀。 另外还有一个人走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他摘掉了头上被人消掉一小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刚毅的脸。 男人视线越过严青竹,半跪在地上检查了一下男孩的情况,那套流程与刚才的老者一模一样。 检查之后,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怀中的药瓶,可惜那里只有吊命的伤药,却是没有治疗小儿风寒受惊的药。 他眼中忧色深深,转头视线在同伴身上环顾一圈,最后落在了一边躲他躲得远远的严青竹身上。 严青竹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与几人落汤鸡的模样相去甚远。 再看看堆在一边的锅碗瓢盆,男人心中顿时升起了些许期待。 他站起身,视线在四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老者身上。 “在下沈长安,此位乃是本家公子,路遇强盗追杀至此,承蒙几位搭救,感激不尽。” 他眼中还带着疲惫,这样的话说的虽然诚意满满,但严青栀很轻易的便感受到了对方还没有说完的‘但是’。 果然,老者客气的拱手后,对方立马接道。 “只是我等皆是武夫,身上带的也只有伤药,不知几位身上可带着医治孩子的药品,若是能卖与沈某,某自当重金以谢!” 118 沈长玉 这样的世道,一般人出门在外,都会备上常用的药品,他们这么多的孩子还都很健康,沈长安觉得,这些人身上带着药品的几率很大。 老者迟疑了一下,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而严青栀则是冷冷的看着沈长安,眼神分外不善。 那个最初进来的斗笠男,一上来就要抢他们其中的一个当做男孩的替身,要不是严青栀态度强硬,只怕她们早就被人推出去当替死鬼了! 后来,那人又强行把严青栀这个局外人拉入战局,致使姐弟三人落入危险境地,若非是老者及时出手,严青栀现在可能已经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甚至到了那样的地步,斗笠人走的时候还不忘用局势逼迫威胁,让严青栀不得不去照顾那个公子…… 这其中种种罪过,可不是沈长安一句‘重金以谢’就能一语带过的! 换做平时,严青栀说不定会忍气吞声,将东西留下,带着严青竹和君同月两人离开这里。 可外面大雨,君同月的身体不好,严青竹年纪也太小,淋上几个时辰的大雨还能有好!? 严青栀的手不自然的握紧,心中思绪反转,她想要留在这个破庙里面,而且是有底线的留在这里。 沈长安跟着老者的视线转移,也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刚才的表情一闪而过,破庙昏暗,没有人看清楚她刚才的表情。 她的心情再一次平复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她冷笑一声。 沈长安见此,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严青栀心里再打什么主意。 倒是站在一边的老者若有所思,他手指轻抿了几下,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出现在他手中。 严青栀余光关注着老者的所有举动,这样的小细节自然也没有放过,她心中微动,一个念头当即浮现。 不远处还在向着自家老姐靠近的严青竹有些担忧,严青栀与这些人硬钢显然是不智之举,但他不明白严青栀的异常来自于何处。 他可不会以为严青栀是个热血沸腾的莽夫,以他对自家老姐的了解,在对方没有流露出杀意的时候,一定不会主动撕破脸。 可在他还没有想明白是什么给了严青栀这样的底气之时,严青栀已经上前一步立于人前,态度强硬的回了沈长安一句。 “我们人命轻贱,可不敢带累旁人,也当不起您们的重谢!” 严青栀一旦要给对方好看,那就是一去不回头的气势,即便对方一身肃杀之气,她却本分不惧。 大家都是杀过人的,逼急了谁还不是一盘菜呢! 沈长安没有料到严青栀开口就是这样的尖酸刻薄,他眉头微微皱起,另外几人也神色不虞。 “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活腻歪了!” 其中一个伤势不重的健硕男人抽刀就要上前,他身边的同伴连忙拉住了他。 “长平……” “老四!” 眼下可不是打架的时候,公子还病着,这孩子虽然说话难听,可也让众人听出了话中隐晦的含义。 严青栀看着那个要冲过来的人,一开口就让对方沉默了下来。 “距离这里最近的村镇,寻常日子,快马来去也要两个时辰!” 如今大雨,道路难行,这些人身边就算有快马,两个时辰也回不来! 她在提醒对方,自己手上有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可不是刚才任他们拿捏的小菜鸡了! 不过,那人虽然沉默下来,但表情却更加激愤,眼神都要喷出火。 沈长安见此,一声轻咳,瞬间让那几人冷静许多,他们的动作也都有了些许收敛。 待得气氛平和,沈长安才勾着唇角,看似摆出了一个和善的态度,与严青栀说道。 “姑娘如此说,倒是让沈某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我们几位曾经得罪过姑娘!?” 严青竹眼神微眯,神色冷凝。 沈长安眉头舒展,刚才的几句话之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这些孩子手中确实有药,只是条件未必是钱。 不过,只要知道对方有药就可以了。 他习惯先礼后兵,礼遇已经给过了,对方要是依旧不识大体,那他就只能‘后兵’解决了! “明人不说暗话,姑娘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沈某能办到的,自然不会拒绝!不过,若是办不到的,也希望姑娘能够原谅则个……” 严青栀见此,视线不由从另外那些人身上移回,转头看向沈长安。 视线相碰,严青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她也不再纠缠,痛快的说道。 “我与你们,与这位小公子,都没有仇,只是那人,却是我不能轻易放过的!” 说话间,严青栀伸出手指,遥遥指向了被人围着的斗笠人,他的斗笠已经摘掉,露出了沾满血污的脸。 他虽伤的不轻,却还没有昏迷,皱着眉看着严青栀强硬的态度,心中纠结百转。 他身边的人听了这话,也沉默了下来,他们既然是同伴,对彼此之间的行事作风便都有了解,不用说的太多,他们已经猜测到了具体情况。 而且放在平时,大家也不觉得这人做的有什么错处。 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他们这样的人,为了目标能牺牲别人的命,也同样能牺牲自己的命。 斗笠人听了严青栀的话后,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从同伴身边挣扎着爬起跪在地上,目光看向严青栀。 如此的能屈能伸,让严青栀愈发明白那个昏迷的孩子对这些人到底有多重要。 如此大礼已经超越了寻常的求饶,对方展现出的诚意,让他的同伴都有些许动容。 “在下沈长玉,特为此前种种,向姑娘叩罪,只求姑娘能救我家公子一命,只要保的公子平安,在下区区贱命,任凭姑娘做主!” 言罢,不顾身上的伤,当当当就给严青栀磕了三个响头。 这番话说的诚意十足,显然不是作假,严青栀也信他能够做到,心中的愤恨稍去些许,这才转头向沈长安开口。 “我不会因为他这么说,就放过他的!但我愿意把药卖给你,药效是好是坏我说了不算,用或不用你们也要自己负责!” 119 震慑 沈长安‘后兵’的计划没有机会实施,表情似乎还因此凝重了半分,但见严青栀这样痛快,还是当即抱拳相谢。 严青栀将君同月推到靠过来的严青竹身边,从那堆东西翻出了一大包药放在地上,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与药包放在一起。 “药丸能退热,草药能镇静,是两次的量,如何用你看着办吧!” 这些药并不贵重,就算是沈长安赖账严青栀也没什么损失,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放好了东西,严青栀几步便走向了沈长玉。 与此同时,沈长安几步上前,拿起了严青栀放下来的药包和瓷瓶。 瓷瓶打开,一阵药味扑鼻,沈长安凑近轻嗅后,还是谨慎的拿出一颗率先服下。 他不顾药丸苦涩,将那药丸在口中抿开嚼碎,品出了里面的用药后,眼神微亮,这确实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他的小动作除了严青竹,没有人再关注。 破庙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严青栀的身上,只见严青栀一步一步走到了沈长玉的面前,沈长玉身材颀长,笔直的跪在那里,与严青栀同高。 严青栀与他平视,没有开口,四目相对。 看着这样的严青栀,沈长玉眼神中有促狭一闪而过,药已经到手,他实在没必要受严青栀的鸟气了! 严青栀本来对沈长玉的人品就信不过,见此更是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她抬起头,眼中光芒璀璨,没有与对方再说一句话,也不给沈长玉半点反应的时间,严青栀便用她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直接握住沈长玉身上的窄刀,在沈长玉下意识阻拦和周围几人‘不要’‘住手’之声中,将那窄刀悍然拔出。 没有撒过止血的药粉,也没有人按住伤口,沈长玉更没有来得及提前吃下伤药。 一切都让他猝不及防! 窄刀的血槽,瞬间溢满鲜血,一股鲜红直接喷溅在严青栀身上。 沈长玉一脸震惊,他低头看了眼汩汩冒血的伤口,又看了看严青栀,顿时如同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整个身体一软,直接堆了下去。 他身边的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接住,有人招呼同伴止血,有人开始找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布条…… 还有一人双目赤红,怒气冲天,‘铮’得一声手中长剑出鞘,两步冲到了严青栀进前,还未完全出鞘的剑身直接朝着严青栀的脖子抹去。 那人杀意涛涛,凶戾的气息正面向着严青栀袭来! 严青栀面无表情,就那么仰头看着来人,身形不动不躲,眼神不闪不避,如同海岸旁的礁石,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 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袭来,就在男人的长剑马上要架在严青栀脖子上的时候,突然‘咔’的一声脆响,长剑竟然合了回去。 男人的手还维持着拔剑的姿势,但手中空空荡荡,一滴冷汗从他的脸颊滑落,破庙之中瞬间只剩下一片雨声。 严青栀紧攥的手颤抖着,虎口的伤口又重新崩裂,透出了殷殷血迹。 她的视线微微下移,正好看到那剑柄一端,正镶嵌着一颗石子,石子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寻常石子,还带着擦不去的泥土痕迹,但却稳稳当当嵌进了坚硬的剑柄中大半,显见着是取不出了! 严青栀呼吸一滞,眼神在那石子上反复打量,心中惊涛骇浪。 这样的手段,是正常人能拥有的吗? 那个老者是什么身份? 自己能抱上这条大腿吗? 就在严青栀愣怔的时候,她面前那个男人的视线也越过严青栀,看向了立于破庙一侧的银袍老者。 老者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一般,可这个破庙之中,只有君同月和已经昏迷的两人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气氛尴尬诡异,连接住沈长玉压迫止血的同伴,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阵大风卷入,雨水落了半地,破庙中没了玻璃的窗户,被风卷的咯吱咯吱乱响,这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平静,也把众人的心吹落回了原地。 而这时候,刚才可能是因为给那公子喂药才没来得及阻止同伴的沈长安,从地上站起身,转头对着那要袭击严青栀的同伴严厉的说道。 “长平,你在干什么?快给这位姑娘道歉!” 那男人嘴唇动了动,呆滞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严青栀脚边,他不是想跪严青栀,他只是后知后觉的吓麻了腿。 如果刚才那石子不是冲着他剑柄去了,而是冲他脑袋去的,他现在应该死透了吧! 越是高手才越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那老者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远超他们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武者,他们这里别说只有七个伤员,就是十七个年轻力壮的好手,也完全不是这人的对手。 这人一定是大赵武者中,最顶尖的存在! “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严青栀目光隐忍的看着他,压下了心中一刀砍死对方的冲动,这些人仗势欺人惯了,根本不会尊重别人,只认实力。 可雨总是要停的,将对方得罪死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她也只能忍住杀了这些人的念头,让事态停在一个对方难受可又不至于杀她的地步! 如此便正正好好。 严青栀握紧了手中的窄刀,冷静的开口说道。 “沈长玉害我一回,我也害他一次,我们就此两清!他活了是他的命,死了也是还给我的!至于你,道歉我接受了,此事便就此作罢!” 说完手中带血的长刀被她抬手直接插进了破庙地面的碎砖之中,窄刀锋利无比,一刀没入地面大半,只有刀柄微微抖动。 沈长平张了张嘴,眼睛不自然的瞟向了破庙角落的方向,严青栀对他没有威胁,他这一跪,跪的也是另一边的老者。 这样的顶尖高手,不可能籍籍无名,众人都想要知道老者的身份。 严青栀视线环顾几人,将他们的心思尽收眼底,有些庆幸这些人此刻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她故作镇定的转过僵硬的身体,几步便向着老者的方向而去。 120 苏大伯 老者心情好像还不错,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着腿肚子都要吓转筋却还强自支撑的严青栀,眯了眯眼睛。 严青栀走到老者面前,向着对方躬身一礼。 “小女拜谢前辈出手相救!” 严青栀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更是摸不准老者的打算。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是无法认同这个世界许多规则和品质的。 就像一饭之恩到底有多重,她自己都不敢说。 老者一眼就看出了严青栀的忐忑,他淡定的受了严青栀一礼之后,视线在沈家几人身上扫过之后方才开口。 “拜谢倒是不必,因缘际会罢了!” 沈家的人迫于无奈,并没有当场找几人麻烦的打算,只是他们并不是牙掉了往肚子里咽的人,事后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给几人使些绊子。 严青栀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但老者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答应别人的事情,他已经做完,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私事了! 见严青栀有些失落,他眼中有笑意闪过,抬手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这才继续说道。 “老夫苏阖,一生跌宕,到了这把年纪依旧孑然一身一事无成,原本想着找个山间野庙了此残生,也算是一种结局。” “只是静坐两月后,实在不忍师门武学断了传承,经人点拨,来到此处,正正好好便遇上了你!” 严青栀听了这话有些惊讶,抬眼看着苏阖,而苏阖虽然看着严青栀,但余光却锁定了一侧关注着这边情况的沈长安。 沈长安在听到‘苏阖’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浑身一震,紧接着一股低气压稳稳的罩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的背脊瞬间挺的笔直。 他眉头微微皱起,已经把面前这个苏阖,和传闻中的那个人对上了号,一时间,许多复杂的情绪闪过脑海。 让他不知道是想办法与之交好更重要,还是安静的看严青栀的热闹更重要。 严青栀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听着老者的话,心中思绪万千。 苏阖混不在意,还在继续说着。 “你天赋奇佳,虽然错过了打基础的最好时间,但后天努力未必不能弥补!如今有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老夫愿意全力助你专研武道,不知你可有习武的打算?” 不得不说,严青栀对此十分意动,只是意动之后,却是深深的担忧。 虽然她听出来苏阖背后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但这不是烦扰她的根源。 学了人家的武功,就应该承了人家的恩怨。 她也没想光占便宜不付出。 她担忧的,还是苏阖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 苏阖是不是正派的人?会不会对姐弟有什么负面影响?以后又会不会以师徒之名去控制她做些什么违背道德违背良心的事? 看出了严青栀的犹豫,苏阖并不意外。 他说这番话的意义,也只是想要震慑沈家的人。 现在的严青栀不好卷入这些事情当中,可她太过弱小,苏阖要是不跳出来把沈家那些人挡回去,就凭他们这几个孩子,以后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严青栀视线微微转移,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严青竹没有太大动作,只是嘴唇微微抿起。 见此,严青栀当即给苏阖深鞠一躬。 “小女严青栀,愿意跟随前辈习武!” 苏阖见此瞬间笑成了眯眯眼,满脸的皱纹都堆成了一个灿烂的形状。 “如此甚好!” 严青栀听了这话,又给苏阖拜了一拜,既然开口,她便要把这份师徒关系坐实! 只是,似乎看出了她的打算,苏阖的眼神中有些异样的情绪闪过。 沈长安的耳朵好像也在这时候竖了起来。 苏阖笑意收敛,视线仿佛透过严青栀看到了另外的人。 他叹了口气,抬手托住严青栀的胳膊,让她的礼再也行不下去。 “老夫发过宏愿,此生不会再收徒了!你我亦不需以师徒相称。” 形势一波三折,严青栀感觉自己的情绪都有些不够用了。 苏阖有些尴尬,事情正好赶在了这里,让他失去了很多转圜的余地。 不过,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看开了很多,微微难受之后,便坦然接受了局势的推动。 他背脊挺直,收回了托住严青栀的手,一甩手,将之背到身后,又重新恢复了严青栀最初见他时的那种恬淡慈祥。 严青栀很尴尬,整个庙里的人都在看着她,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 严青竹开口说道。 “虽然不能叫师父,但辈分总是不能乱的,何况虽然不以师徒相称,可传道授业的情分总是要认的!如此,不如我们就称您一声‘苏大伯’吧!您孑然一身,我们上头也没有长辈,若您不弃,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的亲大伯!” 严青竹的话脆生生的,把年龄优势利用到了极致。 姐弟俩人配合十分默契,严青栀虽然不会应对苏阖,却太会应对自家弟弟了! 她眉头一皱,立马严肃的制止。 “青竹!” 严青竹两步上前,扯着苏阖的袖子便站到了他的身边,仰着头满怀期待的看着老者。 苏阖自然看出了姐弟俩的心思,他当即哈哈大笑,抬起手摸了摸严青竹的脑袋。 “大伯!?大伯……哈哈哈哈……大伯好啊!大伯好啊!” 严青栀见此不禁露出些许喜意,只是眼中的担忧还未尽去,严青竹倒是看出了许多的事情。 苏阖的那句‘经人点拨’所经何人?点拨的又是什么? 他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看了看自家老姐,又连忙转头拉过了一边的君同月。 三个孩子站成一排,齐刷刷的给苏阖行了个跪礼,当即便把大伯这个身份给坐实了! 不止是严青栀,就连严青竹和君同月也一并囊括其中。 破庙之外的风雨还没有停,破庙之中的气氛有些奇怪。 苏阖笑的十分开怀,那头沈家的人却表情各异。 不明真相的人只觉得苏阖怕是有什么毛病,但沈长安却明白,这对于沈家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消息。 121 醒来 随着姐弟几人与苏阖认亲,破庙中的气氛便热络了起来。 沈长安带来的孩子依旧病着,而且他湿衣服都已经脱了,全靠严青竹给拿的棉被取暖,不好移动,严青栀也就没硬是要求对方把火堆让出来。 不过,沈长安倒是说话算话,说是重金酬谢就是重金酬谢,不过是一点药品,一个火堆,两床被褥,就给了严青栀一千贯的银票。 一千贯是什么概念啊! 姐弟两人在带上一个高素,一路从合清走到粇城,也不过才花了几十贯。 严青栀带着弟弟,住在客栈里半个月,胡吃海塞,也只花了五六贯钱。 对方给钱太多,反倒让严青栀有些不敢接了。 严青栀早就不是初来驾到的时候,几个月的花销,让她对大赵的货币,有了清晰的认知。 她虽然恼恨对方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可依照她的运气,她很担心这是沈长安给她的买命钱! 严青竹也面露凝重之色,只有苏阖轻咳一声,直接开口指挥严青栀将钱收了下来。 严青栀视线在苏阖与沈长安之间转了一圈,猜到了一些事情,才放心了许多,伸手接过了沈长安给她的银票。 那银票都是一百贯一张的,被沈长安贴身带着,又包了油布和牛皮纸,只是微微泛潮,并不影响兑钱。 见严青栀收下了钱,沈长安长长的松了口气。 对于沈家来说,姐弟几人的命当然不值这些钱,可如果是苏阖的晚辈,那这些钱,就有些寒碜了! 如果不是沈长安身上也没有更多,还要留下些钱以供花用,他都恨不得要把身上所有的钱都送出去。 虽然他背后的势力并不惧苏阖,可如果知道他因为这么屁大点事就得罪对方,也是绝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这些事情告一段落,破庙便立马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严青栀不好劳动苏阖,拉着两个孩子在更好的位置重新生了一堆篝火,她在篝火旁边摆上了坐垫,让严青竹好好与苏阖交流一下感情。 自己则把剩下的东西收拾板正全搬了过来。 外面的雨更大了一些,噼里啪啦的敲在房顶的碎瓦上,就在众人聊天的聊天干活的干活时,孩子痛苦的哼声在破庙中轻轻响起。 这声音算不上多大,但马上就让沈长安坐直了身体,他连忙向着男孩方向靠近,伸手拨开了那男孩的碎发。 严青栀视线也不自觉的向着那边轻瞥了一眼。 那孩子咬着牙突然翻了个身,顿时把沈长安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压住了那不太宽的被子,怕他从被窝里翻出去。 那孩子之前烧的不轻,昏迷时还算消停,可如今渐渐清醒,便觉得浑身疼的难受。 他脸色苍白,虚汗一层一层的出,嘴里不知道在喃喃什么,严青栀几次想要收回注意力都很勉强。 她倒不是看热闹,主要是担忧自己的药出了问题。 不过,苏阖很是淡定,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被严青竹缠着聊天。 严青竹难得遇上一个有质量的聊友,想要问的问题很多很多,根本不在乎别的事情。 君同月则是抱着小花狗,摸着对方日渐肥厚的油膘,觉得这世上还是严青栀最厉害,要是没把这狗养肥,只怕以几人的饭量,这狗都不够一顿吃的! 小花狗似有所感,夹着尾巴浑身僵硬的被君同月抚摸着…… 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剩下的几个伤员都围了过去,显然是孩子已经清醒过来,那无意义的喃喃声很快变成了干涩的细语。 清晰的连严青栀都能分辨出他说的话。 “木香姐,木香姐,我渴……我渴……” 破庙昏暗,他烧的有些模糊的视线还不能清晰分辨出身边的人,让他只能本能的召唤最亲近的人。 沈长安听清了这话,连忙捧起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将在一边凉了一会的温水碗凑到那小公子唇边。 一大碗温水被那孩子几大口喝下,虽然还没有喝够,不过人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着面前的沈长安和简陋的破庙,他动了动嘴,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收缩,身体一颤,当即就要坐起来查看,但被沈长安一把按住。 “逾少爷,你身体还没好……” 那公子却不顾他的阻拦,硬要起身。 “木香姐姐呢?为什么是你在这里?木香姐姐呢?” 清醒过来的孩子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嘶哑却又带着恐慌,只有声音够大才能让他更有底气。 面对这个问题,沈长安沉默以对。 见此,那个孩子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昏迷之前的所有记忆渐渐回笼,原本便带着血丝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翳,他双手攥紧,声音颤抖,紧紧盯着沈长安问道。 “她死了是吗?” 又是一阵沉默,破庙里一片安静,连跟严青竹聊天的苏阖也不由停了下来。 几人视线全都不自觉的看向了那边,但很快,又全都收回。 “你现在为什么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一声咆哮瞬间充斥破庙,男孩挣扎着坐起,苍白的脸色,霎时间红了起来,看着倒是有了几分活力。 “你们明明能救她的!为什么不救她?不需要一路带着她走,只要把她从那里带出来就能保她一命,为什么连这样的举手之劳都不能做!?” 他大声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一时间好像忘了自己还在病中。 沈长安依旧沉默以对,严青栀心里的大石却是放了下来。 嗯!自己的药没毛病! “我的木香姐姐啊……她前几天还跟我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可这一辈子也太短了!都怪你!都怪你们……” 那孩子又哭又闹,连外面的雨声都被盖了过去。 沈长安伸手想要帮他压一压被子,还被他扑腾着拍了好几下。 好一会儿,沈长安才费力把煮了许久的镇静药给他灌了下去。 那孩子还带着病,身体还很虚弱,喝了药没多久,便又睡过去。 等到破庙重新安静,严青竹也起身准备去睡觉了。 严青栀不愿意徒添麻烦,也没有把帐篷组起来,只是用油布垫在地上,铺好了铺盖放在那里,就让严青竹和君同月一左一右的躺在火堆边上睡了。 122 劳者多得 黑驴似乎被那些人的肃杀之气吓坏了,趴在严青栀身边老实的严青栀都好像头一天认识它。 苏阖盘膝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 沈家的那伙人也四散坐在火堆旁边,守夜的守夜,休息的休息。 破庙之中除了风雨之声,就只有严青栀凿凿削削的动静。 在给严青竹做了个折叠的桌子之后,她想要给几人一人做个小马扎。 巢郡越来越潮,坐垫似乎已经隔绝不了地面的潮气,老是坐在地上,她觉得自己都要得痔疮了。 守夜是个很枯燥的事,放在平时沈家那些人可能会聊聊说说,但今天有苏阖在,他们不想招惹对方不快,便都沉默且枯燥的守着火堆不让它灭掉。 时间很快就到了后半夜,严青竹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 苏阖听到动静也睁眼看来,视线在姐弟俩身上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严青竹爬起来换严青栀睡觉,他跟苏阖打了招呼后,便一边看着火,一边借着火光看起书来。 休息之前,严青竹便以看火的名义跟苏阖通过气,怕苏阖多想,严青竹还加上了一片善心的包装,说的跟真是那么一回事似的。 其实主要还是怕苏阖一拍脑门后悔,或者琢磨过味来,觉得带着三个孩子累赘,掳了一个就走,没人守夜的话,剩下的两人毫无准备太过被动。 毕竟,也不是所有年纪大的人都那么靠谱的! 对此,苏阖表现出了相当的耐心,也没有因此就产生被人怀疑的不悦。 不过,多了他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起码严青栀睡觉的时候,就觉得安稳了许多。 一夜安稳度过,严青栀一直睡到了辰时过半。 等到醒来,外面的大雨还没停,火堆上面已经架起了锅,煮上了肉粥。 肉粥里放了切碎的肉干和干菜,已经煮了一会儿,味道飘的整个破庙里都是。 严青竹小小的一个,撅在那拿着大勺子在锅里翻搅,君同月坐在严青栀昨晚刚做好的小马扎上,举着细盐看着严青竹在粥里撒了些许,用来去腻。 严青栀见此,连忙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洗了手脸,支了个架子,把返潮的铺盖烘一烘。 她力气大,动作也麻利,很快铺盖就架了起来。 几个孩子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沈家那边的状态却不怎么和谐。 那个公子昨晚哭闹一通,发了汗烧就退了,之后又喝了镇静的药,今早醒来病气已经去了一半。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正披着被子,一脸颓丧的坐在火堆边上不知道想着什么。 那些保护他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坐在一边的木头上面,饿的肚子咕噜噜乱叫,也只能挺着。 直到严青栀把铺盖晾好,沈长安才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站起身走向了他们。 严青竹这一锅粥煮的香甜软烂,他肚子都饿半天了也始终挺着,钓的就是沈家那些有钱的大鱼。 见到沈长安走来,他赶紧拿过两个大碗,满满当当盛了两碗放在一边,等沈长安来的时候,锅里的粥只剩下一小半了。 沈长安直接表明来意。 严青竹当即转头看向了苏阖方向,很是尊重的询问了一下长辈的意见。 苏阖没有那么强的演技,只是挥了挥手将他自便。 这是严青竹再钓鱼,但也是他的试探,他也想看看苏阖对于他们有多强的掌控力。 结果是,苏阖是个很开明的人,给了他们很高的自由度,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不会过问。 除了粥,严青竹还把昨天几人用力吃也没吃完的干馒头一并卖给了沈长安,就这么点东西,收了沈长安好大一块银角子,利润丰厚至极。 沈长安端着粥拎着装馒头的布袋子回来,检查没问题之后,他才交代人把馒头分了,自己则端着粥递给那少年。 那公子颓丧的表情,在看到沈长安靠近的时候,瞬间带上了些许厌恶。 沈长安不敢说话,端着碗半跪在那孩子身边。 “逾少爷,您大病初愈,吃些东西吧!” 那孩子眼中有愤怒的情绪闪过,但他的素养让他不至于再重复一遍昨天的失态。 沈长安见此,以为对方冷静了下来,便把粥碗又往前凑了凑。 对方也把身体偏转了一些,显然不想吃东西! 沈长安只当他还在闹脾气。 “少爷,若是您心中不痛快打卑……打在下一顿出出气也成,只是夫人老夫人她们还在家中等您,您的身体才是最应当保重的!” 那孩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想要压下心中的火气,但沈长安却并没有太多跟这么大孩子相处的经验,显然没有发现问题,他还想要跟对方讲些大道理,想要说服对方听话把粥喝了。 但显然,他的行为惹得那孩子万分不痛快,对方忍了又忍也没忍住,反手直接将粥碗打翻在地。 “滚!” 粗瓷碗落在地上摔碎了一角,肉粥溅了一地。 他现在没有昨晚哭闹的声音更大,但蕴含的气势惊人,沈长安当即便住了嘴。 严青栀背对着他给几人分粥,听到声音的时候,没有发现那头的异常。 可严青竹却将这边的情况看的分明,他若有所思。 他没再去动自己手里的粥,将之放在了折叠的小桌上面,笑眯眯的拿过了最大一碗,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苏阖面前。 苏阖也笑着接过,拿了筷子便要开始吃东西。 这点东西是不够吃的,严青栀又把锅架在了火上,端着盆倒进去一些杂粮面,和了些水,想要煮一锅面汤,以前他们赶路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做。 方便又省力。 不过她这面还没下锅,沈长安又走了过来。 “严姑娘,沈某有个不情之请,我家公子如今不愿理我,不知能否请姑娘帮我劝一劝他?” 严青栀抬眼看他,就这么盯着对方没有说话。 沈长安脸皮厚的可以,被严青栀这样的眼神盯着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双方僵持的过程中,严青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开口说道。 “男女有别,我姐不方便,还是我过去吧!” 严青栀脸色瞬间难看,刚想要说些什么,沈长安便已经拍板。 “有劳了!” 严青竹摇了摇头。 “劳者多得,你明白吗?” 123 记了两辈子的味道 沈长安听了这话,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立马转回到苏阖身上,猜测严青竹这行为是不是苏阖默许,其中又有什么深意? 是猜到了公子的身份,不想掺合其中? 还是单纯的想要与他们撇清关系? 如果这样,苏阖所代表的是哪一方呢? 但昨天他们并没有伤害公子,说明双方起码不是敌人,或者他还不知道公子的身份,一切只是自己多想? 沈长安脑海之中思绪翻飞,越想越多,越想越远。 可惜苏阖对他的视线避而不见,根本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想法,他低头端着碗吃的热闹,仿佛自己与几个孩子同龄一样,完全不在乎严青竹的所作所为。 沈长安眉头微微蹙起,正懊悔自己冒冒然凑上来,是不是不合适的时候,严青竹那头轻咳一声,带着关爱智障儿童的语气解释了一句。 “就是……得加钱!” 沈长安:…… 所以我是傻子吗? 这还用得着你解释? 他心中有一种暴躁险些压制不住,但想到了自己所来的目的和刚才的那些猜测,还是将这个念头忍了下来,对着严青竹露出了狼外婆似的和善笑脸。 片刻后,严青竹端着一碗收了钱以后变得热情许多的严青栀重新热过的肉粥,走到了那缩在火堆旁边的孩子身旁,不等人家招呼,他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几道视线顿时落在了严青竹的身上,明明他已经头皮发麻,但脸上却是依旧风淡云轻。 他将碗往前送了送,开口说道。 “我以前生病的时候,我娘就愿意给我煮一碗汤面,里面的汤是鸡汤,整只鸡放在砂锅里,文火慢炖,一炖一个下午,捞出来去了浮油,只留下清汤下面。面也是她亲手擀的,切的细而不断,爽滑劲道,微微软烂些更好消化,每次吃完我都觉得病好了大半。” “她说,人生病后心中总爱委屈,汤面不能治病,但被人关心的感觉,却能治愈这种委屈,这样就算生病了,心里也很温暖,病也会好的更快。” 那孩子是个脾气修养都不错的人,之所以对沈长安他们不太友善,也是因为一些心结。 严青竹在他后来醒来之后,就一直观察对方,他明显感觉到,沈长安与这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似乎是因为一些特殊关系才绑定在一起。 而且沈长安并不是严格意义上对方的下属,他看似一切以这个孩子为重,但行动之间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 如果说从生命安危上考虑,沈长安身经百战,他的意见肯定很重要,但抛开危及生命的其它事情,单说交流和琐事上看,沈长安只是将这个孩子当做一个身份贵重易破易碎的物件,所思所行到底少了一分平等的尊重。 这些话不好说出口,因为这个世道能理解什么是尊重的人并不多。 沈长安救他与危难之中,一路保他平安,剩下的,侍女的死活,寻常人的性命……便都不重要了! 不止是沈长安,相信就连这个孩子的父母亲眷都不会在乎,最多在听到这些不幸的消息时,叹一口气,感慨一句‘苦命的人啊,多给些钱吧!’,这件事便会就此翻篇。 而这样的教育会贯穿他生命始终,哪怕他的良心和本能的尊重也都被种种现实打磨的一干二净,都不会因此停止。 他到了一个将懂事未懂事的年纪,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可却依旧被人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对待。 别说倾听诉求了,就连基本的尊重都很难被给予。 事实上,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见到亲近之人的死亡肯定会悲伤难过,但却不是在如此近距离的此刻。 那种真切的悲伤一定是存在于此后生活中点点滴滴里面的。 严青竹对此深有感触,也知道打开对方心房的钥匙是什么! 这孩子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与他说话,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虽然依旧沉默,但看向火堆的眼神微微软化了些许。 严青竹继续自说自话。 “我以前不懂,但现在想想,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而且那个味道,我能记两辈子!” 严青竹说的肯定,稚嫩的童声配合着他对生死的感悟,将那孩子的注意力不自觉的就吸引向了他。 那孩子转过头来,看到严青竹时微微愣怔了一下,严青竹明亮的眼睛反射着火光,如同漫天的星辰,那样的郑重其事,让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悲伤。 他上次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木香姐姐与他说,她不嫁人,以后要一辈子照顾他的时候。 他突然觉得火堆旁的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但他不愿意让陌生人看到自己的失态,拳头微微收紧,他干瘪的嘴唇动了动,有些气恼的转回头去,开口怼了一句。 “你才多大,就能说清两辈子的事……” 严青竹挑眉看了看他,把碗凑到他面前。 “记忆和年龄可没有关系,我觉得我手里端的这碗粥,也能让你记上两辈子。” “它虽然不是鸡汤,也没有手擀面,但你身边那些关心你的人期待你振作起来的心情都融合在这里面,你可以尝尝试试!” 那孩子似乎看破了严青竹的小心思,冷笑一声,赌气的把后背留给了严青竹。 严青竹毫不在意,开口继续补充。 “能记两辈子的味道,错过了就太可惜了!你放心,我严青竹向来有一说一,你喝了以后,要是你没记上两辈子,可以来找我!” 严青竹拍拍自己胸膛,倒是真有了孩子气的感觉。 两人一时间僵持了起来,严青竹端着碗的动作并没有收回,而那孩子也分明感受到了严青竹那强烈的存在感。 好一会儿,等到他整理了心情,冷静下来之后,才抿了抿嘴,试探的转过头来,就看到严青竹正在看他,眼神里面没什么过多的情绪,老成的不像一个孩子。 这样直白的眼神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视线躲闪了一下后,才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问道。 “你叫严青竹?哪个严哪个青竹?” 124 分别 严青竹端着碗,坦然的回答。 “严肃的严,‘莫遣白头愧青竹’的‘青竹’。” 听了这话,男孩若有所思,拳头放开,片刻后开口说道。 “我叫沈逾,‘逾期不候’的‘逾’。严青竹是吧!我记住你了!” 严青竹连忙点头,平静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跃跃欲试。 沈逾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他低下头看了看那碗热粥,又补了一句。 “若是这个味道没让我记上两辈子,我当真要去找你算账的!” 说完便从严青竹手里接过了碗,如同江湖中人一般,故作豪迈的一仰头,直接灌下去一大口。 热流顺着他的口腔流进胃里,瞬间,他热泪盈眶。 严青竹满脸的佩服,当即搓着烫的红肿的手指头捏在自己耳朵上。 耳垂冰凉的触感只稍稍缓解了手指热痛的感觉。 沈逾红着眼眶看他,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口腔中滚烫的疼痛还没有消退,让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见此,严青竹不止没有收敛自己那得意的表情,还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你们大孩子真厉害!是不是我像你这么大了以后,也能空口喝这么热的粥啊?” 沈逾:…… 捏紧拳头的沈逾,这一瞬间突然相信自己能把这个味道记上两辈子了! 敢拿热粥烫他的,严青竹绝对是第一个! 他难受的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但端着粥碗的手却并没有放开。 严青竹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无比的复杂,他趁着对方还不能跟他算账,站起身便往回走,心中同时想着一些事情。 正常人哪有那么容易被陌生人送过来的热粥烫到,能够这么不小心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傻,另一个是习惯。 沈逾虽然社会经验不够丰富,但明显不傻,那就只能是后者。 这人以前肯定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代,至于是什么二代,那就不好说了。 严青竹之前觉得苏阖这样的高手,应该是混迹江湖的,而他似乎知道沈家人的背景,如此说来,沈逾应该也是某个江湖世家中的公子。 但是,能把孩子惯成如此不知世事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江湖世家的所作所为。 如此逆推,苏阖的背景可能也没有那么单纯。 沈逾不知道自己这一遭是严青竹用来试探苏阖的,他只当严青竹是个年纪小,爱玩爱闹的孩子,气恼之后就是深深的无力。 他能怎么做呢!? 还能让沈长安打死严青竹不成! 别说他使唤不动沈长安,就说这事也不至于。 而且,沈逾看着因计谋得逞欢快的跑回自家老姐身边的孩子,心中升起了一股旁人根本不能理解的艳羡。 曾几何时,他也如对方这般! 后来束缚他的东西越来越多,只有在木香姐姐面前,他还能像是个普通孩子…… 事情到了这里便不能多想。 沈逾低下头,将右手的碗换到了左手,手指被碗烫的微微红肿,却带给他无比真实的感受…… 他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再度抬起头,视线看向破庙另一边的方向,他看见破庙那头的严青竹正笑眯眯的跟自家老姐炫耀着什么。 正在煮面汤的小姑娘听到他的话,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禁也转头看向了沈逾。 四目相对,小姑娘有些尴尬且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跟着回头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家弟弟的脑袋上面。 巴掌不重,警告的意味比较明显,严青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也转头看向了沈逾的方向,见到对方正看过来,他赶紧收起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对他拱了拱手,小大人一样。 跟着又凑到自家老姐身边去了,对着锅里的面汤指指点点,等到对方上来脾气,又给了他脑门一下,他高高兴兴跟着自家老姐一通对打,挨了顿揍才算消停。 那边的热闹与他无关,甚至明明是来保护他的沈家几人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沈逾孤独的坐在火堆边上,好像更羡慕严青竹了! 羡慕他还有个可以包容他放肆的人,羡慕那个人还能陪在他身边。 沈逾收回视线,一点一点将手中的粥喝了个干净。 那边的严青栀不知道刚才的事情,她把自家那个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异常嘴碎的弟弟收拾老实,便拿着汤勺开始往大碗里盛面汤。 因为两人能吃,他们带着的都是大碗。 这时候,喝了一大碗粥的苏阖很不客气的把碗又递了过来,严青栀脸上的表情瞬间和善,赶紧笑眯眯的又盛了一大碗面汤送了过去…… 早饭时间结束,沈家之中有两人带上斗笠冒雨离开了破庙。 躺了一夜的沈长玉也悠悠醒来,严青栀依言没再为难他,甚至在沈长安过来想买点软烂的东西给沈长玉吃的时候,她还准备了一碗有菜有肉的汤。 毕竟她跟钱没仇,沈长安以一己之力,让姐弟的家资又涨了一大截,单冲这点,严青栀也能原谅很多事情了。 时间很快过去,到了下午申时初,沈家上午离开的两人赶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眼见着沈家的人就要离开,赚的盆满钵满的严青栀不禁松了口气,哪怕有苏阖的存在,与这些人相处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轻松。 沈家几人将沈长玉搬上了马车,又去请沈逾上车的时候,沈逾突然站起身,走向了看热闹的姐弟几人这边。 沈长安见此,立马跟在了他的身后。 沈逾身材还是有些圆润,不过脸色不太好看,唇色也很淡。 严青栀也赶紧站在了自家弟弟身旁,虽然沈长安之前付账一直很痛快,但谁知道这时候会不会翻脸,一千多贯可不是小钱,她是不能让严青竹冒一点风险的。 不过,她显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长安过来只是为了跟着沈逾,而沈逾也只是为了与几人道别。 他身上的东西一路上丢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条墨翠的手串还带着,他将之从手上褪下,递到了严青竹面前当做临别赠礼。 手串上的每颗珠子都刻着规整清晰的特殊文字,用一条牛筋绳穿着,严青栀站的近,也看的清楚。 125 马扎 虽然不知道珠子上刻了什么,但不影响她识货。 瞬间,她便下意识的想要让对方收回这样贵重的东西。 不过,她的想法显然多余,这手串又不是给她的,她想什么都没有用, 那头的严青竹已经淡定的将之收下,视线环顾一圈,最后有些舍不得的落在地上拿起了严青栀今天刚做完的第二个小马扎上。 严青栀悚然一惊,严青竹已经弯腰将小马扎拿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将之折起来当做回礼送给了沈逾。 便宜的东西代表不了他的心意,贵的也舍不得,如此便只能委屈自家老姐了! 看着他那捡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让旁观的两人只觉得额头突突突一阵乱跳。 严青栀担忧沈长安万一控制不住想对自家弟弟出手,苏大伯距离可不近,也不知道能不能赶来将他救下。 而沈长安也不负她所望的动了动手指,不过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收到回礼的沈逾明显一愣,但紧跟着便笑出声来,一夕之间他好像便进入了变声期,昨夜哭闹的还是个孩子,今日站在这里的已经成了一个少年。 “严青竹,我在召都等你!” 严青栀一听这话心里一方,这种台词你跟我弟弟说合适吗? 不过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他攥住了那条墨翠手串,很正式的向着沈逾一拱手。 “不负所望,定会前往!” 明明只是两个看着都不大的孩子,但这一刻的诺言却有一种重若千钧的感觉。 严青栀表情一肃,视线转回自家弟弟身上,总觉得严青竹好像瞒了她什么事情。 但她习惯性信任严青竹,对方不说,她也不会细想。 那头的沈逾得了严青竹的回复,笑的更开心了许多,抱着那打磨的还不算多平整的小马扎,冲着严青竹拱手回礼。 两人没再话别,沈逾便转头冲出破庙上了马车,沈长安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严青竹表情淡然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之前所有外放的情绪全都收敛。 沈逾上了马车之后,沈长安向着这边看来,他并没有关注严青竹,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苏阖身上。 苏阖远远的站在几个孩子身后,背着手目送他们,沈长安向着他的方向拱手作别后,这才带上了一个崭新的斗笠,不顾自己半湿的衣襟,直接坐在了车辕之上。 另一边赶车的人高声询问了一句,得知全都坐稳当了,方才一抖缰绳,赶着马车冲入了风雨深处。 等到马车消失在雨幕,严青栀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终于把他们送走了! 她以为了却了一桩事情,却不知道她的苦难因为这些人的离开,才正式开始!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大雨在沈长安离开的第二天就停了,因为道路泥泞,几人又在破庙停留了一日方才离开。 他们先去距离最近的村镇买了一辆板车,又补充了衣服被褥和食物,这才重新上路。 一路上苏阖就在旁边震慑宵小,顺便看着姐弟行事,从来都不指手画脚。 他一把年纪,已经看开了许多事情,严家姐弟一路走来,能平平安安到这个地方,就证明了他们并非常人。 他自然也不需要用教育常人的方式去教育他们! 四尺宽的笨重板车咕噜噜的在官道上滚动,偶尔还会灵性的躲过面前的水坑。 苏阖稳稳当当的盘膝坐在黑驴背上,闭着眼睛任凭黑驴驮着他前进。 他身体好像长在了那里,随着黑驴迈步前进,身形也飘飘忽忽的晃动,但就是不会掉下来。 他银袍已经脱去,现在穿的是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衫,不显窘迫,竟然比那华贵的袍子看着更显仙风道骨。 只是他换衣服却不是为了旁的,而是因为几人离开破庙之前,他把破庙屋顶修过,怕污泥沾染在袍子上不好清理,这才换了衣服。 他们用了破庙里的干柴,总是要回馈给旁人一些什么。 破庙是无主之物,若是他们留下钱财,也不知会便宜哪个过路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苏阖便把破庙屋顶修了修,又让严青栀砍了几棵树,劈碎了放在里面等候风干,还在破庙的房梁上挂了条肉干后,方才离开。 自那之后,他便一直穿着这件衣裳。 午后的日光正晒,严青栀满脸的汗水,脚下重若千钧,耳边还有立体环绕的读书声给她催眠,搅得她心烦意乱。 苏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开口提醒。 “气凝丹田,切勿分散!” 他声音不大,但聚气不散,震得严青栀一个激灵,肚腹瞬间收缩,手臂的肌肉也跟着鼓胀。 真是一刻都不让她放松。 她双手扯着拉车的片带,整个身体大幅度前倾,脚步在软泞的路上前行。 黑驴在一边看的很是高兴,买车的时候它还紧张了一下,结果现在却比以前驮着三个孩子的时候更加轻松! 严青栀拉着车,严青竹和君同月一左一右坐在车缘上读书,严青竹读一句,君同月就重复一句,她也不管什么意思,力求加深严青栀的记忆。 要是遇上不懂的,严青竹也会询问苏阖。 闭目装高人的苏阖没有半分不满,往往在听到问题的第一时间便笑眯眯的挣开眼睛给他讲课。 苏阖虽是武者,但也读了许多的书,加上见识广阔,言谈深入浅出,很快就能解开严青竹的许多疑惑。 两人一个坐在车上,一个坐在驴背上,一问一讲有来有回,听的严青栀脑袋嗡嗡的! 路上有行人或者车队经过,每次看到这场面都不免指责苏阖几句,明明有驴却还让一个孩子拉车。 苏阖懒得解释,但严青竹却总要象征性的分辨。 然后那些人就会连带着严青竹跟苏阖一起骂…… 每到这个时候,严青栀心里就会一阵舒爽,尽管面上依旧不敢表露半分。 可惜这总归是别人的家事,他们指责无果之后,也便罢了。 就这么赶了一日的路,直到了傍晚,几人才缓慢的进入了一座大城之中。 126 渲城 这座城名曰渲城,是为了纪念几百年前的一位画圣而得名。 苏阖对于这样的历史故事信手捏来,没有入城便已经与他们讲起了关于这座古城的故事。 除了名人事迹,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传说故事,苏阖讲的很有趣,连君同月都听的很是入迷。 原本这座城是不在姐弟几人行进路线之中的,不过有了苏阖省去了许多麻烦,他们一路也能吃住更好一些了。 严青栀在城门口又被人围观了一翻,大多数都是指责苏阖心狠的,可惜苏阖混不在意。走出一段路后,大家才渐渐分开。 严青栀姐弟俩还是稍稍给自己涂黑了一点,力求跟君同月和苏大伯统一色度。 有了大人带着,几个孩子便彻底泯然与众,苏阖的存在隔绝了起码九成以上的打量视线,让严青栀头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安全感。 一行人很快找了个客栈住下,客栈是苏阖推荐的,环境雅致价格公道,严青栀跟着小二去后院停放了板车,又把黑驴拴好,这才回到前院。 这家客栈的主体是一幢四层的环形小楼,内里装点雅致考究,特色鲜明。 一楼二楼是吃饭的大堂和包间,三楼四楼用来住宿,中间有一个直通上下的天井。 天井用玻璃覆盖,透光性很好,夜里站在环廊上还能看见外面的月色星空。 如今天色已暗,大堂之中亮起了明亮的烛火,门口也挂起了灯笼,一股淡到极致的熏香味混在饭菜的味道中间,不引人注意,又感觉雅致。 大堂里桌椅错落,假山假水假花假树装点其中,将每桌客人都互相隔绝开来,若非是大声讲话,旁人也很难听清旁桌客人的交流。 跑堂小二也比严青栀见过的其它客栈多了数倍,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胳膊上挂着抹布和手巾在大堂中穿梭。 这样热闹的场面,严青栀都忘了上次见到是什么时候了! 她跟着带路的小二很快找到其余三人,苏阖已经和严青竹点好了饭菜,正坐在那里说起了今天读书时的一些问题。 君同月根本没心情听两人说话,她明明好奇却不敢四处乱看,坐立难安在一侧抠手。 怕打扰其它客人用饭,小花狗被拴在了最里面严青竹的凳子腿上。 严青栀洗了手脸,过来坐在君同月身边,君同月这才好过了许多。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味道确实对得起这里的排场。 吃饱了饭,几人便上楼休息。 他们四人在三楼开了两间房,严青栀和君同月一间,严青竹和苏阖一间。 房间环境清幽,布置简洁大方,被褥簇新,还有淡淡的花香。 严青栀洗了澡以后,舒服极了,一天的乏累好像都被冲洗干净了,君同月吹了灯,躺在了她的身边,与严青栀一起早早睡了过去。 远隔数百里之外的粇城之中,一只信鸽扑棱棱的落在了一座小院之中。 一双手将之抓起,熟练的拆下了它腿上绑着的细竹筒。 竹筒只有一寸长短,比稚童的手指更细,用蜡封着,蜡封里面有白磷,若是不能一下挑对地方打开细竹筒,摩擦力会使白磷自燃,那里面的密信也会被烧毁。 细竹筒被人放在木质托盘上面,一层层盘查后送进了主院之中。 这几日粇城下雨,信鸽飞不过来,也是直到今日天晴,他们才等到了消息。 寒生接过了托盘,交代收信的人好好喂信鸽后,才转身进了自家公子的卧房。 房间之中充斥着一股药香,并不焦苦反而有一种清香。 寒生低头,几步走近,看着窄榻上正在翻看着官报的少年,开口说道。 “公子,是表姑娘的信。” 少年眉间的病态已经去了很多,但脸色依旧苍白。他将袍袖抖落在一边,坐直身体拿起了细竹筒,放在眼前转了一圈,找到准确位置,轻松取出了密信。 信纸薄如蝉翼,里面全是蝇头小楷,少年一目十行,视线飞快从信纸上略过。 他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紧跟着叹了口气,伸手拿下了玻璃灯罩,将密信直接放在蜡烛上点燃。 寒生轻车熟路的从身后的床下拿出一个铁盆,将燃烧的火焰接住。 少年的五官轮廓在火光的映衬下光影分明,眼中似乎跳动着与火焰同频的光芒。 房间中一片沉默,直到少年看着信在盆中烧成了飞灰,才开口交代。 “明日便启程去云海州,不需再使人关注那姐弟的消息,布置的人都撤回,不要走漏消息,此间事全交给舅父和表姐。” 关于去云海州,他们早有准备,寒生没有意外,点头应是,端着盆便要出去收拾。 不过他刚有动作,少年又跟着开口。 “除了高放,其它高家的人全都留下。” 寒生的脚步顿时停下,他一脸震惊的回头看向少年。 “公子,咱们的人江湖经验太少,云海州情况复杂,只带一个高手怕是不合适,不如把忠叔……”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少年挥手打断。 “无需多言,我自有打算。” 沈家人的能力和问题已经通过这次的事情暴露出来,不可一世又自作聪明。 经他提醒还险些害死阿逾,若非是他提前将苏先生安排过去兜底,只依靠沈家,此事肯定还有波澜。 可惜苏先生这样的底牌,他们手里不多,若是这当口他把高家的人都带走,自己安全固然有所保障,但肯定会影响这头的布局。 他心意已定,交代完便不再理会寒生,身体重新歪靠回榻上,从身边厚厚的官报上拿起刚才翻看的一摞重新翻开。 这里是他们能搜集到的关于云海州近五十年的所有消息,包括了官报,邸报,小道消息和各个版本的州志县志。在他进入云海州之前,必须全都记牢,他此前已经记了九成,但有些不甚明朗的细节他还是要再推敲一遍。 纤长苍白的手指在粗粝的官报上翻阅,他的视线飞快从那些文字上扫过。 寒生见此,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好再劝,只能将纸灰端出去处理掉。 一室静谧,少年没有抬头,片刻后,亦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轻的好像与呼吸无异。 127 再见 一夜风平浪静的过去,严青栀睡得早,醒的也早,寅时过半她便已经醒来。 她一动,君同月也被吵醒。 小孩子觉多,君同月还有些没睡够,但看严青栀起来,她也跟着一并起了。 客栈里还比较安静,不过打扫卫生的跑堂伙计已经开始干活,细碎的说话声从天井之中传来,严青栀没有细听,她收拾整齐从房间中出来。 苏阖已经收拾整齐的等在了房门外,除了他还有打着呵欠睡眼朦胧的严青竹和一旁用后退疯狂蹬耳朵的小花狗。 小花狗很是活跃,它围着严青栀高兴的乱转,也不知道快乐着什么! 严青栀早起是为了练功,昨日她栓驴的时候,就发现后院宽阔,她还特意问了带路的小二,在那里活动是可以的! 苏阖一听,便让几人早起跟着他练功。 如果说这里的武道也分为几个阶段的话,严青栀这种,连勉强入门都算不上。 她会的那些,在苏阖这样传统的武者眼中,根本不算正统武道,顶多就是知晓身体构造之后所掌握战斗技巧。 强身效果一般,健体更是不能! 甚至过分操练,还会损伤筋骨,造成暗伤。 虽然算不上饮鸩止渴,但对于武道寿命损伤极大。 所谓武道,即为道便是万事万物的规则和轨迹。 人身体的每一条肌肉,每一块骨骼,每一寸经络,每一次呼吸……都有它们运动的规律。 而武道入门,就是在提升武者身体素质的基础上能够掌握并学会使用自己的身体。 这其中涉及到的知识相当驳杂,苏阖只提了一句,便没再跟严青栀细说。 估计是觉得眼下也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万一把严青栀吓跑就不划算了! 四人将房门锁了,这才一路下楼去了。 苏阖前几日在破庙里教了他们三个一套拳,要求严青栀必须每日勤练,不是什么高深拳法,就是为了强身健体。 严青栀学的很快,热身之后,已经能打的有模有样,严青竹和君同月却还要苏阖指点。 苏阖也不觉得不耐,时不时就停下指点一二。 他的好脾气与严青栀想象中完全不同,她以为的那种师父都应该是高冷骄傲的。 但苏阖却是耐心十足,哪怕面对悟性极差的君同月,只要肯学,他都肯教,丝毫没有在乎对方的天赋。 卯时末,天已经透亮,起来活动的人越来越多,后院也陆续有人过来喂马喂驴。 他们家的黑驴也要喂,严青栀抖落着手巾擦了脸上的汗,也不想再跑一趟,便说自己留下来喂驴,让他们先回去收拾东西顺便叫些早饭。 小花狗在后院撒丫子的乱跑,它每天精力旺盛,但一行人在赶路,总是无暇顾及它的感受,如今有了这么大一片地方,严青竹也没有管它,只让严青栀牵着它跑一跑。 严青栀目送苏阖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便扯着狗绳跟它拉来扯去的走向了马圈的位置。 那里面栓了不少的驴马,喂马的人也不少,其中不乏严青栀这样的半大孩子。 只是他们大多穿着粗布的衣服,基本都带着补丁,这样的孩子是专门给大户人家喂马养马的,因为不需要见人,一般吃穿都不算好。 看见严青栀过来,其中有的孩子不禁多看了几眼。 严青栀那一看就是顿顿吃饱饭的气色,让他们看了实在艳羡,尤其是在看到严青栀竟然给驴喂好几根胡萝卜的时候,更是下意识的吞了两下口水。 胡萝卜这时候可是好东西,多少人家的孩子都当成零嘴吃的。 其中有个孩子胆子大些,给马槽之中添了草料和豆饼以后,便凑到了严青栀身边。 “姐姐,姐姐,能给我一根胡萝卜吗?我可以用豆饼跟你换!” 大赵市面上卖的豆饼都巨难吃,听说是很多主家怕喂马的人偷吃,才想出的这个办法。 严青栀以前不知道,也给黑驴买过,但黑驴不稀罕吃,喂了好几天才喂光,她后来就不买了。 她看了那孩子递过来的豆饼,嗯,是黑驴不喜欢的味道。 不过,严青栀看着那孩子带着渴求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说道。 “这豆饼可是主家的东西,若你是给主家的马换,我便与你换,若是你自己想吃,就必须用你的东西来换才行。” 那孩子一听这话,顿时怂了,手中那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豆饼,也被他缓慢收了回去。 严青栀见此实在是心软的够呛。 看了看马圈里面剩下的几个孩子一起暗下去的眼神,她眨巴眨巴眼睛,开口说道。 “若是没有东西能交换,你给我讲个故事也行!我其实也挺爱听故事的!” 那孩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旁边有一个孩子高兴的问道。 “一个故事换一个胡萝卜吗?” 严青栀可不敢答应,她怕这些孩子靠讲故事把她给讲破产。 “我这里的胡萝卜不多,每个人只能跟我讲一个故事。” 问话的孩子没听出严青栀的言外之意,他刚才的问题其实就是想问是不是自己也能用故事跟严青栀换一根胡萝卜而已。 一瞬间,发胡萝卜的严青栀就被几个孩子包围了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给她讲了几个故事,有的孩子讲的有意思,有的孩子讲的生搬硬套磕磕绊绊,不过,她还是一人给发了一根。 等到高高兴兴把他们都打发走,她的视线陡然一凝。 那些孩子身后不知道何时竟然站了一个男人。 那人一身竹青色劲装,身后背着长剑,双臂环抱着倚在马圈的廊柱上面,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巧的是,那还是个严青栀认识的人。 见严青栀看来,对方顿时站直身体,礼貌的向着她拱了拱手。 “是不是孟某唐突,惊扰了姑娘?” 严青栀看着孟语风,一大清早的好心情顿时就被他吓跑了不少。 她站起身,也向着对方拱了拱手。 “唐突谈不上,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孟公子遇上!” 孟语风笑容灿烂。 “姑娘不怪罪便好。” 严青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虽然上次从孟语风手里收获了不少钱财,但她说实话,还真没有多想再见对方一面。 128 阴阳怪气 “此前一事给姑娘添了许多麻烦,但碍于身担要务,实在不便致歉,如今再会倒是圆了孟某的一个心愿。” 虽然严青栀上次脸上涂的跟血葫芦一样,但孟语风作为江湖中人,粗通易容之术,虽然自己不会给自己易容,但却很容易就能看破别人的伪装。 如此,能在装扮气质并不相同的时候,一眼认出严青栀也就不算多奇怪的事了! 何况严青栀那粗陋的手段也不算多高明。 严青栀原本还抱着对方只是看热闹的侥幸,结果就被孟语风戳破了幻想。 可能是孟语风当初给她的压力太大,又在那样一个时候出现,即便一直对她很有善意,严青栀依旧对他十分抵触。 “此前之事,不过是因缘际会,孟公子倒是不必放在心上!” 孟语风见严青栀很排斥他,也就不再过多客气,不然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了。 “姑娘仁义,愿安孟某之心,某拜谢则个,此事便不再多言。某后来依言,去往了那户人家,也对他们进行了妥善安置。” 孟语风说到了这里,严青栀就不得不打听一二了,毕竟那是君同月的家人,以后说不得还会回去。 “不知他们如今的情况,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们定会带着阿月前去看望。” 孟语风听了这话,犹豫了一瞬,那男人的死讯,他是通过官府传达的,听说那户人家对那个小姑娘很不友好,得知男人死了,他们全家七口人,第一反应都是要把那小姑娘打死…… “他们并不愿背井离乡,某便使人帮他们家几个孩子找了营生,又留了一笔钱,想来日后当生活无忧。” 见他欲言又止,严青栀大致就能猜到些事情。 “如此甚好,我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带阿月回去,知道他们过的不错,便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孟语风微笑颔首。 “能与姑娘再见委实有缘,不知姑娘是路过此地,还是准备在这里多留些日子,亦或是将要去往何方,若是同路,咱们亦可结伴而行……” 严青栀可不想跟他结伴,他们姐弟的秘密不少,孟语风身份未知,这么热情谁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家中长辈喜静,同行就不必了!” 严青栀将一些信息模棱两可的传达给孟语风,让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孟语风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孟某便不打扰姑娘一行了,若是姑娘有朝一日去到云海州,定要到我们花影剑派去看看,某自当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 严青栀客套的与他点头。 “一定一定!我这便要回了,就不打扰孟公子喂马了!” 孟语风向她拱手告别。 “既如此,那孟某便不留姑娘了!” 严青栀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扯着身边的小花狗就要离开。 孟语风收回了手准备礼貌的目送她一段距离。 只是严青栀脚还没迈出去,一个有些刻薄又稚气未脱的女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师兄,你在这里与这些泥腿子费什么话呢!咱们吃过饭还着急赶路呢!” 孟语风脸色一变,严青栀尬笑的脸也瞬间耷拉下来! 她眼睛微眯,只听声音她就能准确判定身份的人可不多,这人就明显是一个! 不待人走进,严青栀视线飞快打量了马圈一圈,想要找个趁手的兵器。 孟雨裳从前面大堂过来,此时正距离两人不过三四十步的距离。 晨光熹微,后院中忙碌的人视线都不自觉被她吸引。 与这里粗布烂衫的人不同,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粉色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绣水鸟纹的比甲,腰间是与比甲配套的水鸟纹腰带,腰带下还挂了一条水红色玉质鞭把的长鞭。 那长鞭纤细,皮质里面还编入了一条金线,好看的紧,除了不能用什么都挺好。 孟语风转头看向了孟雨裳的方向,皱眉与之说道。 “师妹,留些口德才是。” 孟语风的耐心似乎都快要用光了,对孟雨裳的态度并没有严青栀上回见到的那么好。 孟雨裳一听这话,神色不愉,一开口就让人不痛快。 “师兄你就是太好脾气了,才会让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凑上来套近乎,对待那些个没脸没皮的,就不要讲那些礼不礼貌!” 严青栀静静的看着孟雨裳,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什么情况,只有她自己知道。 孟雨裳说话间已经快步走到孟语风身边,用十分犀利的眼神防贼一样,从头到脚把严青栀刮了一遍,眼中警惕又不屑。 严青栀也淡淡的看着她,视线碰撞之间,电闪雷鸣,无数虚影仿佛在其中交锋,刷刷刷的一通大招乱放,最后站在那里的只有严青栀一人。 见孟雨裳没有认出自己,严青栀当即便有了一个决断。 她周身冰冷的气质一收,先是冲着孟语风甜甜一笑,然后才又转头看向了孟雨裳。 “姐姐,妹妹劝你下次从茅房出来的时候记得好好擦擦嘴,不然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孟雨裳没有明白严青栀这话,她只是本能的讨厌严青栀刚才的笑容。 绿茶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青栀一听孟雨裳急眼,立马泫然欲泣。 “你这人怎么这般凶,可怜孟哥哥躲到马圈都躲不了清静,真是使人同情,哥哥,妹妹理解你……” 说罢,还不顾孟语风的一头雾水,给他抛了个小媚眼,没见过几枚绿茶的孟语风,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身边的孟雨裳已经气了个半死。 上一句她没有听懂,这一句她却是明白的! “哪来的小贱人,小小年纪就开始勾引人,还敢说我凶!” 严青栀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输出。 “姐姐凶起来好吓人啊!真是难为孟哥哥了,也不知道与你同路的这段日子过的多么难受……” 孟雨裳已经完全受不了严青栀阴阳怪气的态度,指着严青栀的鼻子就是一通咆哮! “小贱人,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罢,她便伸手抓向腰间,发现自己没带佩剑,也不强求,索性直接解下手中那样子货的长鞭,挥舞着就朝着严青栀冲来。 129 治一治 孟语风脸色一变,伸手就要阻止孟雨裳。 “师妹!” 孟雨裳见此更是生气,不过,她与孟语风自小长大,太知道孟语风的弱点是什么了! 见孟语风抓她,她转身挺起胸膛直接迎了过去,孟语风大惊,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就这瞬间,孟雨裳长鞭已经抖落开来,如同水红色的长蛇,直向着严青栀的方向而去。 见此,严青栀不由冷哼! 对于这种小姑娘,严青栀治她的办法实在太多了。 她没有后退,而是伸手抄起了打扫马圈的竹扫把,挥手一卷,直接将孟雨裳的长鞭卷在了扫把之上。 而这时,另一头的孟语风也已经反应过来,伸手按在了孟雨裳肩头。 孟雨裳耸肩想要甩开孟语风的手,但还不等她得逞,严青栀便举着手中的扫把向前一送。 那沾着驴屎马粪味道的扫把瞬间凑到了孟雨裳面前。 霎时间,孟雨裳只觉得浑身战栗,一股寒意直窜心底,这种恐惧比之前与人生死缠斗更让她毛骨悚然。 那扫把上面还沾着不少未知的东西,颜色深深,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还在向她的脸靠近。 孟雨裳瞳孔紧缩,手指颤抖,一时间慌得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只能下意识的用力将孟语风推开,转身就跑,手里的长鞭都不要了,捂着脸尖叫着直接向着前院冲去。 严青栀呵呵呵一阵冷笑。 这时候想跑了,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姐姐你跑什么呀?” “你的长鞭不要了吗?” “快把它拿下来啊!” 孟雨裳尖叫着冲向前面,连身法都用了起来。 严青栀虽然追不上她,但举着扫把追她的样子,还是把孟雨裳吓得够呛。 严青栀将那做作的态度维持到底,捏着嗓子招呼孟雨裳。 “长鞭给你啊!” 孟雨裳根本不管那长鞭,只留下一串尖叫身形飞快消失在了前厅方向。 严青栀不屑的冷哼一声,抬手撩了一把自己额间的碎发。 “小样儿!不治一治你,还当我好欺负呢!” 说完便拎着竹扫把,在院子里众多看热闹的人视线当中走回了马圈方向。 没了刚才给喂马孩子胡萝卜的柔软,严青栀现在看起来整个人都痞里痞气的。 一见孟语风,严青栀很不高兴的把扫把直接对准了他,冷冷的说道。 “孟公子,令妹的长鞭在这,劳烦你带回去还她吧!” 孟语风看着挂在扫把上的长鞭,犹豫着抬了抬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倒是不必了,孟某就算带回去,师妹也不会再要了!如此,便送与有缘人吧!” 严青栀原本阴郁的心情,因这一句话瞬间放晴。 视线四下环顾,看到几个喂马的人都向着这边瞧来,她当即板着脸将这件事落实。 “既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孟语风看着严青栀脸上瞬间出现的‘快乐’两个字,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应对。 只好疲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顺便在严青栀挥动扫把的时候又向后后退几步。 严青栀伸手抓住拖在地上的玉质鞭把,一用力就将长鞭扯了下来,她抖了抖那长鞭,冲着孟语风一拱手,拎着就回房去了! 孟语风见此,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严青栀牵着小花狗,几步之后就快乐跑走的背影,他最后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气了孟雨裳一顿,又得了便宜,严青栀的心情大好,早饭都多吃了两碗。 吃过早饭,几人便要离开。 君同月已经把两人昨晚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严青栀下楼去结账,交代严青竹他们去后院的库房把东西装车。 下楼的时候,她没再见到孟语风,她觉着这么离开不礼貌,但内心里又不愿意再见到对方,便在掌柜那里给孟语风留了话,自欺欺人的当做自己与对方告了别。 结了账领了押金,她微微肉疼了一下。 虽然这里价格公道,但与她之前所住的客栈相比,还是要贵上不少,不过人多的好处到底更多,这点负面情绪便很快被她挥散。 快步从前厅之中离开,严青栀刚一走到后院不禁愣了一下。 只见苏阖已经坐在了黑驴的背上,板车停在一边,严青竹和君同月却不在板车上。 而板车旁边此时正站着几匹膘肥体健四腿细长的高头大马。 一匹白马,全身雪白,无一根杂色的毛,剩下两匹则是枣红马,都是神骏非常的样子。 严青栀视线越过马肚子,看到了另一边严青竹与君同月的腿。 她几步赶了过去,走到进前一看,又是花影剑派的几人。 “孟某手头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若你愿意,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这话分明是冲着君同月说的。 君同月看着孟语风的眼中全是恐惧,不自禁的往严青竹身边躲,如果可以她都恨不得把黑驴推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严青竹见此,安抚的说了一句。 “不用担心,孟公子是好人,你顺从自己的心意回答便好。” 君同月听了这话,总归是没有向严青竹身后躲了,但她还是害怕的沉默着,就这样一直到眼角余光看到严青栀。 一见严青栀到来,孟语风也笑着与她打招呼,严青栀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孟雨裳身上。 孟雨裳换了衣服,脸色不太好看。 之前事情的始末她已经了解,长鞭是不会要了,但对于严青栀的仇视也肯定更上一层! 严青栀没搭理她,将视线转向君同月。 “同月不用怕,一切都看你的心意,你若想回去便回去,若是不想回去便直接与孟公子说。” 君同月顿时松了口气,背脊挺直,还是瑟缩,但有了严青栀撑腰,到底勇敢了许多。 她向前走了一步,给孟语风行了个礼,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 “孟公子厚爱,但小女不,不不想回去……” 说完,她匆忙施礼,再不敢看孟语风的表情,赶紧又躲回了原处。 孟语风见此,也没有勉强,君同月要是不回去省了他许多麻烦。 如此,他不管对李家,对严家姐弟,还是对君同月,这些被他牵连的人都算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130 后会有期 双方都着急赶路,便没有说的太多。 严青栀请点了东西,确定无误之后,将片带系上,等严青竹和君同月一左一右坐好,她便一个用力直接拉起了板车。 见此,牵着马正要出门的孟雨裳突然笑出声来。 知道她不会说好话,严青栀都没有看她,但她的无视,不能堵住孟雨裳的嘴,孟雨裳还是大笑着说道。 “我还当你多厉害呢!原来竟然把驴的活都干了!” 严青栀不跟傻子一般计较,而且她刚才还收了对方的东西,这会儿不好直接翻脸,便只抬眼扫过孟雨裳,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但她能忍,严青竹却是不能忍的。 “阿姨,你一开口,我就闻到了一股文盲的味儿,你是没念过几天书吧!若不然怎么会不知道,我姐姐这是在磨练武者的意志……” 孟雨裳当即怒不可遏,她只当严青栀已经足够粗鄙无礼,却根本没想到这小崽子说话也这么难听! 可她就要发作的时候,突然发现刚才还似笑非笑看着她的严青栀,眼睛突然转向了身后马圈的方向,视线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瞬间,孟雨裳仿佛闻到了之前驴屎马粪的骚臭味。 她的身体顿时一僵,动作也轻柔了下来,只梗着脖子,将要动手的念头压了下去,转而换成了不屑的嘲讽。 “哼!还磨练意志,就是穷罢了!” 说完,拍了拍身边毫无杂色的白马,用鼻孔看着板车上坐着的严青竹。 “我这马,可是稽州郡最有名的千里马,名为追风,可日行八百里!有了这样的马,谁还需要磨练意志……” 严青栀见她没有动手的打算,便迈开步向前走去,孟雨裳牵马紧追,似乎一定要在什么地方赢上一筹的样子。 孟语微对她的行为实在忍不了,尴尬的看向了孟语风,却看到孟语风眼中有戏谑闪过,分明没有制止的打算。 严青竹听了孟雨裳的话,不禁‘哇!’了一声。 那声音之中充满了惊奇和艳羡,瞬间满足了孟雨裳装逼的心态,见严青竹如此捧场,她还想趁势而上,再嘲讽几句,却不想严青竹继续说道。 “所以阿姨你也能跑这么快吗?” 孟雨裳酝酿好的的嘲讽顿时被堵了回去!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听不出来她是在炫耀自己有钱嘛! 而且她是人好嘛!为什么要跟马比谁跑得快? 而且!谁是他阿姨!? 孟雨裳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拉车的严青栀已经给弟弟捧了一手。 “尽说胡话,人也是要休息的,怎么能一天跑上八百里!” 听到严青栀如此说,严青竹一脸的失落,他视线转回一脸不屑。 “那她骄傲个什么劲!马能跑的远是马的本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孟雨裳顿时气的双眼通红。 但严青竹紧跟着又给她来了个暴击,他指着苏阖屁股底下的黑驴给孟雨裳介绍。 “阿姨,你看我们这驴,名叫踏雪!黑驴白蹄,踏雪无痕。” “你别看它只是驴,但它可以一天吃光一大麻袋的胡萝卜,是不是很强!” “我觉得这点比日行八百里好追赶,你往这方面努力一下,以后与人吹嘘的时候,就不必说马的强项,也可以跟别人说说自己厉害在何处了!” 孟雨裳:…… 这话的解读方式实在太多了,可以说是把她跟驴马相提并论,也可以说是她还不如一头驴呢! 孟雨裳这下是真忍不了了! 她气的放开牵马的缰绳,铮的一声,长剑出鞘,抬脚便要向着严青竹而去。 看戏的孟语风脸色顿时一变,赶紧就要上前阻拦。 严青栀也下意识的想要放下板车。 一切都是在刹那之间。 只是他们的动作都没有落定,一声轻哼如同炸雷一般在众人耳边响起,骑着黑驴闭目养神的苏阖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平静,如万年古井,但只是淡淡的看向了孟雨裳的方向,就让她后背发凉。 武者的感知最是敏锐,何况苏阖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 那浩瀚如海的气势铺天盖地,孟雨裳瞬间便僵硬在了那里。 孟语风的脸色更是一变在变,注意力全都从孟雨裳身上,转向了苏阖那边,他的眼中充满了警惕,手指僵硬的不敢有任何动作。 苏阖没有开口,就那么静静的白了孟雨裳一眼,视线转回,他重新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但孟雨裳涔涔而下的冷汗是那样真实,让她一下子就怂了。 自此之后,一直到出城,孟雨裳都老实的像个鹌鹑一样。 孟语风倒是很快恢复,而且也对苏阖很感兴趣,开口打听了几句,但苏阖根本不想理他,闭着眼睛晃晃荡荡的坐在黑驴背上,稳当的跟睡着了一样。 他不轻不重的碰了两个软钉子,便也不敢造次,安安静静的与几人一路同行至城外。 出了城,花影剑派的几人翻身上马便要离开。 双方虽然相处的算不上多愉快,但严青栀还是停下板车拱手与他们告别。 “此去一别,有缘再会!” 孟雨裳拉着脸,转头不看她,孟语风笑着跟包括自始至终闭着眼睛的苏阖一起,挨个对四人拱了手。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他说完,便笑着勒着枣红马的缰绳,想要离开。 似乎是明白对方就要走了,君同月对他的恐惧也散去了几分,不禁抬头看向了前方。 她没有关注就要离开的花影剑派几人,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孟语风骑的马上。 双方之间没有几步距离,互相都看了个分明。 那马儿年岁不算太大,乖巧温顺,眼睛又圆又大,在君同月看向它的时候,它正好也看向了君同月。 视线相碰,两只小可爱突然都开心了起来。 君同月咧开嘴转头看着严青竹,伸出手招呼他,不知道想要跟严青竹分享一些什么,那马儿也快乐的摇头摆尾,让孟语风瞬间发现了它的异常。 孟语风牵马转头的瞬间,视线随着马儿看向了君同月的方向。 131 青檀县 在此之前,孟语风对君同月一直没有印象,恍惚中只记得对方瘦小瑟缩,与他所见过的苦难的孩子,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何况严家姐弟如今卸掉了大部分伪装,容貌本就比君同月惹眼,说话条理清晰,性格又爽利干脆,直接吸引了他九成九的注意。 如此对比之后,他对君同月的记忆便越发模糊。 以至于到了这一刻,他好像才看清楚君同月的长相。 与严家姐弟相处的这些天,君同月吃饱穿暖,严青栀还给她配了调理的药,气色已经大好,人也长开了不少。 她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粗粝的皮肤细腻了许多,五官还带着小孩子的圆润柔和,侧脸看向严青竹的时候,微眯了那一双带着水雾的柳叶眼,她的眼角带着一颗很不显眼的泪痣,只有仔细观察的时候方才能看见。 孟语风心头一跳,一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头,随着他打量君同月的视线而变得逐渐加深,好似有什么念头即将破土而出。 只是还不等他细想出到底什么地方奇怪,那头孟雨裳已经不耐烦的招呼他! “师兄,赶紧走了!” 孟语风还想再看一眼,却被孟雨裳催命一样催促。 “快走快走!赶紧快走!” 孟雨裳的语气十分不好,她现在一眼都不想看见严家姐弟两人。 “师兄你看什么呢!能不能走了!” 被她如此催促,孟语风连忙收回视线,扯着高兴的枣红马转头向着大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跑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君同月几眼,又被孟雨裳一通叨叨叨。 严青栀与孟语风告别之后,便低头调整了一下片带准备提速,自然没注意到孟语风神情的异常。 但被君同月招呼着去看马的严青竹,却将孟语风神色的变化尽数收入眼中。 他面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视线顺着君同月指点的地方看去,跟着她一起笑了笑,而后才又收回,若有所思的看了君同月一眼。 这点小变故对旅程无碍,严青栀正好了片带,与再度回头看来的孟语风挥手告别,孟语风见此终于收回了视线,三匹高头大马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一端。 严青栀也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身体前倾,拉着板车迈出脚步,一路向着他们期待的远方而去。 今日的阳光正好,路边的野山上满山青翠,朗朗读书声响起,时光安静又美好…… 因为苏阖之故,此后的路程顺遂平稳,只用了一个月,他们便进入了梦云地界。 严青栀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单薄的女装,头发也用丝带高高束起,她这一个月吃的多走的多,身量再度拔高,之前的衣服都穿不了了,便收拾干净找了个当铺当掉,又买了新的穿上。 距离湎山最近的地方,名叫青檀县,青檀县后面是一片连绵的大山,山里长了许多的青檀,县城也是因此而得名。 大赵还没有人发现青檀树皮可以用来造纸,因此青檀树除了药用和正常当做木料来用以外,还真没有多少人盯着它。 严青栀不会造纸,更没心思去研究,她想做的事情很多,但绝对没有笼络天下财富与己身的念头。 顺着入城的队伍,严青栀拖着已经捆的高高的板车,一步一步走进了县城。 青檀县因为靠近梦云城,对比一路走来的大部分县城都比较繁华,来往的行人也比严青栀所过之处更多。 几人入城之后,最要紧的便是解决落户之事,虽然洪捕头说言县令的保书很有用,但到底没有试验过,严青栀的心里也没底。 她找了家小客栈,将一车的东西留给苏阖照看,她则带上了所有的文书,领着严青竹和君同月去了县衙。 如今各地来人九成以上都向着粇城汇集,严青栀没与大部队同行,因此便走在了迁徙的百姓之前。 这里的衙门可比言县令那个小衙门气派的太多,严青栀一走进去就被人轮番盘问。 也在许多人的指点之下,很快找到了办理户籍文书的地方。 如今衙门中的书吏还不算特别忙,在拿到了严青栀的原有户籍和言县令给她的保书后,没有一点拖延,便给他们出具了临时的身份文书。 户籍要等他们买房落户之后才能落定。 临时身份文书,就是给他们买房用的,如今巢郡整体戒严,若是没有这个临时的身份文书,寻常百姓想要把房产卖与外地人是很麻烦的。 等到买了房子,过户与落户就可以同时在衙门中办理了。 虽然说是严查,但对于没有互联网的今时今日,这个过程中可以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多! 严青栀没有钻那些伤天害理的漏洞,她只是跟书吏使了些小钱,把她和严青竹的名字改成了他们用了二十年的那两个。 严青栀原本只是试一试,却不想过程顺畅的让她都没准备好,就已经结束了! 拿到盖着官府大印的临时身份文书,严青栀从衙门出来的时候还是愣愣的。 君同月担忧的看着她,不明白不过是落了个户籍,怎么严青栀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严青栀无暇他顾,抬头看向了今日很是明媚的天空。 其实按道理讲,她并不欠原身什么。原身的死并不是她造成的,她改名字也就改了。 但她还是不太高兴。 毕竟她借由原身的身份向言老头敲诈了一千贯,若是有了机会,便毫不犹豫将她与原身之间的牵扯抛诸脑后,未免太过双标。 可一切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尘埃落定,让严青栀事后心中难免愧疚。 似乎知道严青栀的心结何在,从衙门出来绕过了一条街,严青竹便转头安慰她一句。 “倒是不必难过,正因如此你才应正视自己的内心。此前的你,只要活着便是对她的交代,但现在的你,就必须要替她讨回公道才算把这份香火还清!” 严青竹的话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瞬间点燃了严青栀的斗志,果然,战斗比悲伤更适合一个好战的斗士! 而替原身和言茂春讨回公道,也将成为严青栀在此时立下的最宏大的目标! 132 黑漆木盒 有了身份文书,也有钱,买房落户变成了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青檀县不过是他们落户的跳板,等到白祁书院规划出来,那周边的土地才是他们真正落脚的地方。 但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要知道白祁书院建立的位置,还能精准买到那周围最合适的土地可不是容易的事,需要时间去计算和打听。 如此,在这里稳定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严青栀很快便买下了一间地段不错的小院,只花了一百二十贯,偏远小城的房价不算高,听说这还是最近来人多起来以后涨价的关系。 小院方方正正,青砖砌的院墙,外面看有将近两高,木门上的黑漆有些年头了,但还没有斑驳。 迈上两级台阶,推门进去,前院不大,地上铺了碎砖,堆放了一些木头柴火,用油布苫着。 房子一排五间,两边都不靠着院墙,也是青砖瓦房,建的规整,雕花的木窗里头都嵌了玻璃,除了最右边的一间是厨房,已经搭好了灶台,剩下的四间都能住人。 绕过房子,后院除了牲口棚子和两间破旧的仓房,还有一片菜地。 牲口棚不大,牛马驴骡也只能养一头。 谁家要是养了,要跟左邻右舍打声招呼,还要时时清理,保持卫生,不然味儿太大,影响别人家生活。 几人将板车停在了前院,黑驴和小花狗被拴在了后院的牲口棚子里。 菜地里已经种了青菜,发出了一些苗苗,都是水萝卜小白菜一类的。 房子里现在除了几张老旧的木床,便什么都没有了! 换别人说不定会嫌弃这里简陋,但严青栀却觉得分外熨帖。 这可是属于她的房子啊,落在她的名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从这里把她赶走了! 围着小院前后转了好几圈,严青栀才在严青竹的催促之中开始干活。 打扫完了卫生之后,归置东西的时候又把几人难住了! 苏阖是无论如何都不住正中大屋的,任凭姐弟怎么劝都没有用。 而他不住,那剩下的三个孩子就更不能住了! 场面一度僵持了下来,直到严青竹最后敲定解决方案,才打破这样的僵局。 他们决定把中间的房间改成客厅,剩下的三个房间,四个人分。 因为苏阖怎么也得分一间,严青竹又与她们谁都不好住一起,最后严青栀便与君同月同住,苏阖与严青竹各住一间。 严青栀是无所谓的,这里一间房得有三十平左右的大小,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而君同月很高兴,她胆子小,并不敢一个人住的。 敲定了住的问题,苏阖与君同月便留在家里看家,姐弟二人出去购置了一批家具回来。 她俩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顺便把严青竹那一大堆书也堆在了车上,拉了回来。 挪腾摆放,一忙忙到了深夜。 等到铺好了铺盖躺在床上,严青栀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终于又有一个家了! 不止是遮风挡雨的屋檐,也不止是几个人聚在一起,而是身心统一的,一个完完整整的归属之地! 严青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这样的一天她期盼了许多许多年。 而就在她失眠的时候,距离她没有多远的房间之中,油灯还在跳动着。 苏阖将一张宽大的桌子摆在了墙边,他将自己一路上始终背在身后的盒子放在上面。 他立在桌边,神情肃穆,包裹盒子的白布被他一层层打开,最后露出了木盒子的原貌。 那是个刷着黑色大漆的精致木盒,在大漆如此贵重的大赵,这样一个刷漆的木盒不论材质就已经值上几十贯了! 苏阖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素色长衫,手脸也都清洗过了两遍,桌子上烛火好像在苏阖的眼中跳动了许久,他这才珍而重之的将木盒缓缓打开…… 夜色渐浓,外面菜地里的蛐蛐儿有了青嫩的叫声,这时候的昆虫还不是最闹人的时候,严青栀就在这样的声音之中慢慢睡着。 一夜很快过去,严青栀到了时间便醒了过来。 她叠好被褥撩开幔帐从床上下来,看看另一边的君同月还在睡着,也没有去吵醒。 昨日几人都忙了一天,君同月年纪小,更没有严青栀的天赋,疲惫是很正常的。 严青栀换好衣服梳了头,又洗漱之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这间小院并不临街,外面雾蒙蒙静悄悄的。 严青栀不禁觉得有些意外,严青竹没有醒来在她意料之中,但苏阖竟然也没出来。 对于早起练功,苏大伯向来严谨,每次都是珍而重之,从来不会有半点敷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睡懒觉的人。 严青栀在小院里四下寻摸一圈,又等了一会儿后,还是没见苏阖出来。 她心中担忧,便走上前去,想要看看苏阖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间中传出了一句:“进来吧!” 严青栀一愣,不知道苏阖在做什么,但她还是乖巧的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空旷,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外加一个脸盆架罢了,脸盆架放在门口,而桌椅都靠在墙边,方桌被当成了案台,对应的墙上贴着一大张红纸,红纸之下是四个牌位。 香炉香烛已经点燃,火光跳动,照亮了还未亮堂起来的房间。 苏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所有的碎发都沾水梳了起来,胡子也重新修理过。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长衫,端端正正坐在案桌旁的椅子上面,双膝之上放着一个黑漆木盒。 严青栀刚才心中的种种念头全都压了下去,她一步一步上前,看着这样的苏阖,神色越发肃穆。 苏阖指着案桌前方,淡淡的开口说道。 “你站在这里!” 严青栀依言上前,站在了苏阖所指的地方。 她面前正对着那红纸和桌案上的牌位。 红纸上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人名,墨迹很新,应当是才写上不久。 但正中的排位却好像有了很多年头。 上面写着:显考苏公讳砚生西之莲位,阳上人苏阖。 她的视线还没有看向其它的排位,苏阖的声音再度响起。 “跪下!” 133 破云枪之名 他语气平缓,不疾不徐。 严青栀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地上没有蒲团,她却也没有半点犹豫,径直跪了下去。 苏阖坐在一旁,看着她跪的笔直的身躯,眼中有细碎的光芒闪过,扶着黑漆木盒的手也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青栀,你面前所跪的乃是吾道先祖。” “吾道所习功法,名曰破云枪法,乃是第一代破云枪余昭先祖所创,后经三朝九代传承至今。” “吾道传承无门无派,历代只有一人承袭破云枪之号,皆是心怀大义,身正道坚之辈。” “你年纪虽小,但心思纯良,虽为女子,所思所行却不逊于任何男子,刚毅果敢,坚韧不拔,心智人品皆与吾道契合。” “今日,吾欲传你破云枪,你可愿否?” 严青栀神色素然,气沉丹田。 “此乃吾所愿也!” 苏阖的手似乎颤抖的更厉害了,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平稳。 “如此,汝当以先辈为石,承其意志,传其香火,恭言谨行,不负破云枪之名。” 严青栀没有看他,却感受到了他的某种心境。 “谨遵之命!” 言罢,严青栀双手置于头上,向着前方恭谨的磕了三个头。 苏阖见此站起身来,他不知坐了多久,下摆已经坐皱,但他却根本没有发现。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将黑色漆盒上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拂去,在严青栀抬起头来的时候,伸手将她扶起。 两人一老一幼,一高一矮,就这样站在简陋的案台之前。 苏阖郑重的将黑漆盒子交到了严青栀的手上,盒子不轻,但对严青栀来说并非不能接受。 她低头看去,苏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这是吾道历代的传承之物,乃是与枪法同名的一杆长枪,名曰破云。” 严青栀的呼吸顿时一滞,几根血丝爬上了眼角,她激动的心跳骤然加快。 但紧跟着,苏阖就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只是,以你如今的能力却是无法驾驭。老夫已经将破云枪寄存与一位老友之处,他日你枪法大成,理当亲自取回,方才合理。” 严青栀下意识的问道。 “那这盒子里的是?” 苏阖没有再这样的事情上隐瞒。 “如今交于你的只是一口枪盒同一本枪谱。” 严青栀:…… 说不失落是假的,只是苏阖说的也没有问题。 她很快就从失落的情绪之中摆脱出来,自己原本所求的也不过是自保的手段,强求太多反倒失了本心。 托着黑漆木盒,平复下来的她便想要给苏阖鞠上一躬,感谢对方给了自己更多的选择。 只是不曾想,她刚刚低头,胳膊就被苏阖一把托住。 “曾有一位游方术士在老夫年幼之时为老夫批过命,他说老夫命格霸道,已成命煞,此生注定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师无徒。” “当时,老夫年轻气盛,只当他满口胡言,未曾相信……” “可如今风烛残年,回首往事,却发现他说的这番话,竟自有一番道理!” 他转头看向了桌上的四个牌位,除了其中一个是他义父苏砚的,剩下的三个都是他的徒弟。 严青栀视线随着苏阖的视线转动,看着剩下三个牌位上的刻字。 ‘故男余淮锦生西之莲位’ ‘故男苏辰生西之莲位’ ‘故男常枭生西之莲位’ “老夫一生有三位徒弟!大徒弟是余氏传人,名曰怀锦,乃是定天十二年的进士,书生意气,为官清正,浩浩然焉,可惜惨遭贼人戕害,死于为一村之百姓请命的路上,老夫承其遗志,却终究无法挽回其生命,卒年不过二十。” “二徒弟苏辰,乃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老夫捡到他的时候,正是昼夜交汇之时,便为他取名为辰,悉心照料,亦难强求!” “到了老三常枭,又与他们全都不同,他与老夫相识之时便已二十有三,一身侠气,狂放不羁,与我最是投契……” 说到了这里,苏阖满是皱纹的眼眶已经充满了泪意。 “他是个好孩子,是老夫不信命害死了他!” 严青栀感受到了苏阖此刻的心情,胸膛之中好像堵住了什么。 她无法想象,这样轻描淡写的故事背后,究竟是苏阖怎样的一生? 苏阖的手颤抖的愈发厉害,房间之中久久无声,严青栀抬头看着苏阖,有些担忧。 许久之后苏阖才平复下来,他没有一滴泪,只是整个人仿佛都老了十岁。 “老夫自那之后,便立誓永不收徒!” 严青栀心头一震,她没有想到,苏阖自曝伤痕,竟然是怕她留下心结。 “苏大伯,其实我……” 苏阖转头看向了她,眼中有着许多严青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让严青栀一瞬间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吾道传承不应断在老夫手中,可老夫又怕命格牵累旁人,纠结彷徨,荒废多年后,才遇见了你们姐弟!” “可惜老夫上了年纪,武道实力已早不如从前。” “遇见你时,原本只想着授你功法,使其传承后便尽早离开,可老夫与你同行,见过你行事作为,亦有所获,却改了主意。” “你是个好孩子,聪明善良,也有天赋,除你之外,老夫一生可能再也遇不上这样一人了!” 严青栀不知道要说什么,明明她才是受惠的那个,但给予她好处的人,却在嫌弃自己能付出的好处还不够多。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方才与严青栀说道。 “如此,老夫便想将破云枪之名一同传承与你,自此之后,这便成了你的名号,望你当以此为志,勤耕不辍,发奋自省,不可沾沾自喜。” 严青栀看着苏阖,她心中突然涌现出一抹悲凉,苏阖一把年纪了,放在寻常人家都应该儿孙绕膝,子孙满堂了吧! 这案台的牌位中没有他的妻子,可见他一生未娶,严青栀不相信他年轻之时没遇上过喜欢的姑娘,可最后却因为一个命格之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活成了这般模样。 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她不信命! 可就像当日君同月一般,她却不能为对方做一点事情。 因为她所有的柔软,都将成为对方的负担。 而且,她想起了自己头上还悬着一把未知的利剑,那些针对她的凶残刺杀…… 严青栀看着苏阖,她托着黑漆木盒的手瞬间收紧,眼中所有的情绪尽褪。 晚春的清晨,阳光和煦,房间之中的家具都被镀上了一层亮色。 “苏大伯,我严青栀一生重信,我答应你,我不会堕了先辈威名,亦会拼尽全力……好好活着!” 她说给苏阖,也是说给自己! 她希望自己能为苏阖做的,就是好好活着,让他明白,他此生并不是一无所获。 苏阖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看向严青栀的眼中氤氲更胜。 他向后退了两步,带着慈祥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捧着盒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 突然,他双手抱拳,深深的给严青栀鞠了一躬。 这一弯腰,用尽了他一生最后的执着。 严青栀喉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天已经渐渐亮起,云淡风轻,又是一个晴天! 新宝四年四月十六,严青栀正式成为第十代破云枪传人。 134 五年之后 时光荏苒,草长莺飞,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眨眼间,已经到了新宝九年三月十八。 今日天高云淡,阳光正好,湎山山腰的跑马场上欢呼声鼎沸而起。 环形观看台上满满当当的坐着人,书院之中大部分没课的学生,和青檀县以及梦云城的不少学者与书生也都到了这里。 在火热的气氛之中,一个穿着湖蓝色制式长袍的女生抱着怀中自己的书包,弯着腰飞快从一排排的座椅之中穿过,走动之间,视线还在看着跑马场的情况。 今日赛场上比的是骑射,八个带着防具看不见容貌的学生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挽弓,向着跑马场外圈的箭靶急射。 箭靶有移动和非移动的两种,根据距离和移速等等关系,分数不尽相同。 跑在最前面的人一身紫色骑装,后背挺直,双腿夹紧马腹,身体微微立起,手中短弓拉如满月,羽箭飞出,直接将远处的一个快速移动的箭靶射倒。 射倒箭靶需要更强的力量,也能得到更高的积分。 不少人为其表现高声欢呼,眼下已经到了最终决赛,一点点的变化都使看客们十分激动。 行走在人群之中的女生看着场上的情况,不禁一个走神,踩到了旁边人的脚上。 耳边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哼,女生吓了一跳,连忙转头与那人道歉。 但被踩的人却无暇关注她,挥手让她赶紧过去。 女生还是小兔子一样,连连弯腰后,方才穿过人群坐在了自己熟悉的同伴身边。 “陈年儿,你再晚来一会儿,比赛都结束了!” 同伴的抱怨让小姑娘变得更加急迫,她书包都来不及放下,赶紧追问。 “现在是决赛了吗?” 另一个同伴转头给她讲。 “对对对!别说话!” 女生不敢打扰同伴,连忙屏息凝神看向了马场方向,但她们身边的人却没有那么消停。 “又中一箭!啊啊啊啊……是大师姐!” “大师姐!大师姐!” 见这些人如此捧场,自然也有人看不惯,在众多欢呼的人之中,很快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哼,有什么好吵的,陆师兄还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呢!” “就是就是!” “现在说的那么欢,等比赛一结束发现自己又是第四,可真是尴尬死了!” 这些声音一出现,立马就有人反驳。 “你懂个什么!大师姐还能得普通靶的积分,但陆师兄可已经失去了不少移动靶的积分了!最后累计,赢得一定是大师姐!”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竟然还叫你们说的这么坦然,可见人品就是不行,哼!” “你说什么呢!” “这本来就是比赛规则……” “要不是淘汰赛的时候,二十来人联手封锁,大师姐才不会只是第四!要说人品不行,我看是陆涧人品才不行吧!” “就是,就是!大师姐这不过是以牙还牙……” 双方各持己见,眼见着就要吵闹起来,陈年儿的同伴顿时暴怒。 “别吵了!” 几人矛头一转,视线全都对准了她,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又中了一箭,移动靶又倒了一个!” “连续射倒十二个移动靶,这是书院的最强记录了吧!” “大师姐!大师姐!” “大师姐……” 一阵山呼海啸之声响起,瞬间掩盖了这一角的不和谐。 几人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也吵不下去了,只得气囔囔的转过身,恨恨的盯着场上那不是自己支持的一方,恨不得用自己的意念,去拖住对方的短弓,绊住对方的马腿。 跑马场上一位身穿深紫色骑装的骑手一马当先。 周围的喧闹声都与她无关,她视线透过遮挡太阳的帽盔,手指灵巧的从箭壶之中取出带着她标记的羽箭,飞快搭在短弓之上。 阳光从她后方投射而下,她身上的帽盔和板甲并不影响任何动作,女子身形如同狩猎之中的猎豹,骨架纤细但兼具力量与美感。 奔马,骑手,短弓与跑马扬起的灰尘和午后的阳光宛若一幅画卷。 羽箭带着破空声急射而出,又一个移动靶稳稳当当的倒下。 上一场是淘汰赛,她被将近二十人封锁,那些人联手将所有移动靶射倒,以至于她以超远距离出手,射光了箭壶之中六十支羽箭,才以第四名的成绩进入到了决赛之中。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寻常比赛根本没人会这么做! 连续拉动六十次短弓,对于体能,肌肉,甚至是精神都是一种强大的消耗。 而那些人的目的显然就在于此! 他们以为消耗她的耐力和精神,就能让她无法用最好的状态来应对紧随而来的决赛! 以为这样,陆涧就会在满书院的学生面前压她一头…… 短弓飞快拉满,嗡的一声,距离她最近的箭靶正中便多了一支羽箭。 环形观看台上又是一阵沸腾。 正中的一个宽大的比分台上,代表着比分的帆布正在不停被人翻动。 又是一圈结束,场上的移动靶已经没有几个了,而这时候,她身后的人已经变成了陆涧。 他放弃了几个靶子,全力骑马追赶前方的人。 同一人的两箭若是射在一个箭靶上,最后只会积一个最高分,他能用的箭靶越来越少,抢占移动靶已经是他眼下必须做的事情。 就在他追来之际,一个移动靶同时进入了两人的视线。 紫衣骑手一骑当先,短弓拉满,她身后的陆涧也在这时无限靠近。 移动靶呼吸之间分别进入到了两人的最佳射距之中。 紫衣骑手白皙纤长的手指举着短弓,身体随着移动靶不断调整。 这个移动靶相对跑道较远,而且移动速度很快,但不管是她,还是她身后的陆涧,都用最快的速度精确瞄准。 两人如果同时射中一个移动靶,那靶子倒了也不会记最高分,他们显然都不愿意这样。 两人眼中波澜不惊,但却同时加快了动作。 见双方同时瞄准一个箭靶,观看台上更是沸腾,各自喊着各自的口号,完全分不清他们到底再给哪一方助威。 一瞬间,两支羽箭同时飞射而出! 135 工甲级 陆涧的呼吸有刹那的停滞,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移向了箭靶方向。 两支羽箭穿过了空气,带起了两声破空之声。 刚才喧闹的气氛一滞,时间好像都有了片刻的延迟。 最后‘嘭’的一声,尘埃落定! 一支带着紫色标记的羽箭射中箭靶,带着那本就不算结实的移动靶径自飞出了十几米远。 而跟在后面的羽箭则因为角度不同,目标消失,直接射在了草地之上。 无锋的羽箭没入草地半截,只剩下那点点的标记露在外面。 陆涧脸色顿时一变,瞬间抬头向着前方的身影看去。 只见那紫衣骑手高高举起了自己的短弓,仿佛在向着身后的陆涧宣告着什么。 陆涧牙关紧咬,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恨恨的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手臂一抖,飞快向前追去…… 只是差距已经很难追上,而他又没有一场射出六十箭的能力。 随着一支支羽箭的飞出,决赛很快结束,紫衣骑手以一场三十七箭连续射中移动靶的战绩取胜。 虽然三十七箭听起来好像不如上一场射空六十箭的战绩,但毕竟是两场连赛,状态是不同的。 其余七人之中,射出箭矢最多的陆涧,加上失误的一箭,也不过只射出了三十二箭罢了。 这里观看的学子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热血又活跃,使观看的气氛很是热闹。 宣布结果后,他们似乎吵吵嚷嚷还不够,没用上一会儿,一群人便直接涌向了场上。 一见这样的场面,先生们都只是笑着不管,偶尔有人皱眉不喜,却也都没过分苛责。 最高的看台之上,一群梦云城羌山书院过来游学的先生与学生也都被这种氛围感染,互相说着场上几人的事情,好坏有之。 其中一位穿着靛蓝色锦缎长衫的中年先生,也不能免俗,歪头与身边的一位学生问道。 “这位紫衣学生的推崇者未免太多了一些吧?”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穿若竹色制式长衫的羌山书院的学生,十七八岁的样子,眼中还带着些许稚气,一看就是被家人保护的很好。 “宋先生没听说吗?她叫严青栀,是白祁书院工甲班的学生,据说整个书院,工甲班也只有她一人!” 宋伯清拇指在腰间的扇骨上摩挲,视线随着场上那紫衣少女而动。 “这么年轻的工甲级?难怪别人要叫她大师姐!” 大赵的户籍也分为仕农工商四个等级,仕籍最优,商籍最次,不止是各个阶层已经形成了某种鄙视链,而是涉及到了阶级特权。 其中牵扯十分复杂。 不过最核心的一点就是,不管是什么人,都在向着仕籍努力。 而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改换门庭的方式莫过于科举。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读书,或者有读书的天赋。 也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 所以自大赵立国之初,为了培养多方面的人才,便除了科举之外,另辟出一条‘晋籍’之路。 那便是天工院。 天工院里囊括了大赵最顶尖的工匠,每一位最差都是九品。 而工甲级就是无限接近天工院的等级了! 这才是严青栀被人拥趸的真正原因,想一想,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能用不上三五年,就会成为大赵九品官中的一员,会是多使人向往的存在! 一抹异样的光芒在宋伯清眼中闪过,身边的学生并没有发现异常,还在与他说着。 “听说,她名下还有一个园子,名叫青园,山泉瀑布,流水婵娟,亦有亭台楼阁,竹林美景,环境雅致的很!” “不过最有名的还是玲珑塔,据说是纯木质的结构,足建六层高!” “而且每一层都放着一个孔明锁,一层层解到顶端,便算是通关,通关者能得一千贯的赏金,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可惜那里每月一换新,都快一年过去了,也没人解得出来……” “可惜啊可惜!青园的院子租金太贵,不然学生也是要去住上一段时间的……” 他说的满脸艳羡,视线还在不停的往宋伯清身上乱瞟,显然意有所指,但宋伯清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清,他只是看着严青栀的方向。 少女已经摘掉了帽盔,黑发高高束起,用紫色发带牢牢束紧,没有落在外面一丝碎发。 她容貌清丽绝俗,五官端正明艳,浓眉微挑,杏眼含笑,即有少女的娇俏,又有一种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飒爽。 她个子高挑,站在十几个女生中间很是显眼,也难怪会引得许多女生推崇,女孩子本来就喜欢美好的东西,这样的一个人,只远远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 何况女子之间又没有规矩礼法的限制,离远凑近也不会传出什么有损名节之语,凑过来的姑娘们便更放得开,笑闹着与她说了好些的话。 将围上来的人一一答对离开,严青栀眼中的笑意这才褪去,一道诡异的视线已经停留在她身上良久,若非是怕惊扰了同窗,她又岂会纵容对方这么久的时间。 她抬起头,视线穿过层层人海,与看台上的宋伯清四目相对,一见是个陌生人,她表情瞬间冷若冰霜。 只一眼,就让宋伯清有一种灵魂战栗之感。 就在严青栀还想要警告对方一下的时候,身边便传来一个女声。 “青栀姐,给你水!” 书院之中会这样叫她的只有君同月一人,严青栀下意识的移动两步,隔绝了宋伯清看来的视线后,才回头笑意盈盈的看向了君同月这边,却是没有接水袋过来。 “怎么就你自己?” 君同月听了这话,无奈一笑。 她一笑,眼中水雾漫起,细碎的光芒闪耀,明明是清淡素雅的五官,竟有几分媚骨天成之感,引得一旁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严青栀习惯性的上前,替她挡住旁人的视线,继续问她。 “青竹和苏大伯呢?” 君同月好像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似含羞带怯一般,看着比她高出不少的严青栀低声解释。 “刚才这边都是女子,他们不便过来,便使我来叫你!” 说完扬了扬下巴,给严青栀示意了一个方向,清风吹开了她的碎发,露出了她完美的下颌线。 严青栀已经习惯,根本不会关注,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便看到了一老一少站在看台的边缘。 几年过去,苏阖还是严青栀最初见他时的样子,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一般。 不过严青竹却已经长成了温润的少年。 他与严青栀有六七分相似,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只是年幼时柔和的五官已经显出了棱角。 人的魅力向来不止与长相。 经历,学识,智慧,意志,信仰,自信……都会决定一个人的状态。 而这些,在严青竹一点一点融入这个世界后,全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变成了他独特的气质,若要形容,大约便是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吧! 136 严宅 后面已经没有几人感兴趣的比赛,他们便不再逗留,直接坐着书院的长车径自离开了。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山脚下,那里原本只是一个集市,几年下来,却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村庄。 严家就住在这个村庄里面。 严青栀当时在这买了一块二十亩左右的宅基地,用一年多的时间盖了一个四进的大院子。 院子分成前后院两部分,前院两进外加一个院子,是铺面,仓库和掌柜杂工居住的地方。 后院两进的房子,外加两个院子,则是他们四人住的地方。 方便起见,严青栀在胡同里面另开了一个大门,平日里便不需要从前面铺子那头走了。 若非是严青栀练武的那个院子太大,破坏了结构,其实他们住的地方,更有些类似于四合院,前后是主屋,两侧是厢房。一个回形游廊连接起了所有房屋,雅致又方便。 外侧的院子不大,种了一棵枣树,还打了一口水井。 严青竹与苏阖住在临街那面,一排三间房,两人一人一间,剩下一间是客房,常常招待严青竹外地的同窗。 里面那一排屋子小些,足有五间,正中是个连通前后院的厅堂,严青栀与君同月分别住在厅堂两侧,其余的两间都是客房,若是有女客来访,需要留宿的时候,便住在这里。 两侧的厢房之中,靠近严青栀卧室那头的一排厢房,都给严青栀用了。 那厢房看着挺长一排,其实只有连通的一间,里面空间很大很大,堆放了两个巨大的案台,木料材料和工具之后,还空余出了很大一块供她自由发挥的空地。 另一边则是厨房仓库放在一块儿,剩余的地方还放置了碾子,磨盘和一堆板车马车等等,有着很强的生活气息。 几人穿过熟悉的胡同,路上见到不少熟人。 各家各户的院门都四敞大开着,有人坐在大门口看热闹,见他们便都热情的招呼一句,严青栀也轻车熟路的与她们招呼。 也有几家的孩子凑在一块扯了别人家墙根底下的花,插在头上玩过家家。 一见有大人过来,既害羞又尴尬,便一哄而散,笑闹着跑远。 严家的大门为了方便通车,严青栀修得也不小。 黑漆漆的大门此刻也敞开着,一旁的门柱上,竖挂着一个门牌,上书‘严宅’二字。 在大赵,除了盗匪盛行的地方,或是怕人随意上门的大户人家,寻常百姓基本都是不锁门的。 哪怕是家中没人,也可以招呼邻居帮着照一眼。 严家现下就是如此。 迈过两层台阶,严青栀便进了院中。 院子里坐着一个小老头,正在那打盹,他脚边是一条大花狗,也如他一样懒洋洋的躺着,死狗一般! 这老头是是前院书斋掌柜他爹,姓张。 大花狗听见动静,腾地从地上跳起,一看是严青栀回来了,高兴的冲过来,冲她汪汪两声,把打盹的张老头惊醒。 一见几人回来,连忙躬身,严青栀也躬身与他回礼。 “劳烦老丈!” 张老头年逾五十,精瘦的样子,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但人还算精神。 五十多岁放在后世,都还没退休呢,可在这里已经算是高龄了! “客气客气!姑娘既然回来了,那老头便也回去了!” 严青栀谢过后,与之道别,这才目送他拄着拐棍,一步一晃当的穿过宽敞如小操场一般的院子,一路去了前边。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严青栀之前端着的状态便全都没了,转头就想要往厢房里扎,却被苏阖一把按住。 “苏大伯,我今日已经练完功了……” 严青栀有些方,练功这件事情,它不能一蹴而就啊!这还是苏大伯告诉她的呢! 苏阖才不管那个呢! 严青栀还在打基础的关键时候,可不是她想不想练的事情。 “老夫近日有了个新的想法,准备再给你加上一门课,你且过来!” 说罢,按着严青栀的脑袋,不容她质疑的便将之推向了后院方向。 严青栀惊慌失措,苏阖这人只要不练武的时候什么都好,开明又慈祥,可一说到练功,严青栀就觉得浑身哪都疼! 既是练功总是要有两人对练的机会,作为陪练的苏阖,揍严青栀的时候,那真是半点都不手软啊…… 而且,每次说加一门课之后,总是严青栀挨揍最惨的时候! 她还想要挣扎一下,毕竟自己刚才比赛完,就算是加练也可以等明天啊! “苏大伯,我觉得开课这样严肃的事情,它需要一个仪式感!” 苏阖这么接地气的人,才不需要仪式感呢,他五指张开,压着严青栀就把她推到了后院。 后院的地面是青砖铺的,还算平整。 一边是马圈,一边是池塘凉亭。 “仪式感确实很重要,依老夫看,咱们不如就通过对练的方式,来让你铭记此刻吧!” 严青栀悚然一惊,她恍惚中怀疑自己拿的是不是男主的剧本,不然自己一个姑娘,总是挨揍它合理吗? 苏阖说完,一脚踢出,显然连武德都不讲,竟是要直接偷袭。 严青栀身体飞转,足下生莲,裙角翻飞之间,躲过了苏阖这一脚。 跟着她一个弓步稳住身形,之前的畏缩全都不见,眼中气势强盛,即便手上没有武器,但只以拳脚,她也浑然不惧。 苏阖与她对打更是从来不用武器,双拳紧握,关节分明,如同一把重锤。 到底还是对练而已,苏阖在严青栀与他拉开距离的时候,并没有全力追赶,而是给了她一个缓冲的机会。 严青栀摆出了拳架,苏阖却只是双脚岔开与肩同宽,一双拳头就这么垂着,却给严青栀一种浑然天成毫无破绽的感觉。 严青栀眼神微眯,脚步转动,似乎想要找一个更好的进攻方向。 苏阖不动不影响大局,毕竟他不止是裁决者,他还是执行者! 但她严青栀要是消极应战,那情况可就又成了另一番模样! 严青栀对此太是清楚不过,几次试探无果后,她身法变化,在苏阖看不出悲喜的眼神之中,悍然出手。 137 对练 严青栀气贯丹田,震步而上。 而苏阖在严青栀迎过来的时候,气势一变,手成剑指。 严青栀靠近,上步便要挂住苏阖的右腿,同时直拳而出,动作简朴刚猛。 苏阖眉头微皱,下摆一震,弓步而立,剑指瞬间点在了严青栀的小臂之上。 严青栀脸色一青,动作微微变形,但气势却半分不弱,眼见着一招不成,她也不再勉强,步法微转,动作变换,以左手手肘直接顶向苏阖胸膛。 苏阖与她步法一致,在她脚步转移的时候,苏阖也是向着对应的方向转了一步,他身体微侧,动作行云流水,在严青栀肘击未至之时,手臂一翻,以手为爪,扣向了严青栀喉间。 严青栀一招又是不成,收势而退,脚步变换,再准备挂步上前。 但苏阖眉头却皱的更厉害,他在严青栀挂住他右腿之时,左腿下压,一记不算强势的直拳,锤在了严青栀临时交错挡在胸前的双臂之上,一拳将她打的后退一步。 严青栀紧跟着便站稳了脚,眼神依旧坚定,又是直冲而上…… 两人对打多年,苏阖对于严青栀的实力了解的一清二楚,平日里虽然双方也对打,但他很少有这般不留情面的时候。 今日这般,也是有两个原因,一个不过是看严青栀赢了比赛,担忧她膨胀,便在回来的第一时间给她一些教训,让她对自己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另一个却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 严青栀心中明白,因此她不顾身上的疼痛,没有半点退缩,再度冲了上去。 苏阖一把挡住她的直拳,上步挂住她右腿,另一手直接点在她的肩上,用出了与她刚才那个没完成的招式一模一样的一招,却直接将严青栀掀飞了出去。 严青栀下盘稳当,退后两步便稳住身形,转换位置,变换步法,调整呼吸…… 这么多年下来,她从来都没有找到过苏阖的破绽,这次自然也是一样。 见她如此,苏阖迈步上前,承进攻之势,与严青栀刚才的状态不同,他如箭离弦,气力贯通,拿打并用,严青栀一路防御,最后还是被他一个肘击撞在了下颌之上。 不算重,但快速,准确,有力,力达肘尖,让严青栀清楚的感受到了同一招两者用出来的区别。 但苏阖却好像头一天认识严青栀一样,对于严青栀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很不满意。 几招之后,他便皱眉开口。 “动作要攻防兼备,落地生根,你看看你这下盘功夫!” “你怎么跟个木头瓣子一样!这一招要短长兼施,上打下封,可你即打不出来,也封不住,肢体不协调吗?” “这手!这手!这手!我说多少次了!就收不回吗!?” 说话间,苏阖还不忘步步紧逼,剑指一下一下戳在严青栀手臂之上,戳的严青栀眯眼喊疼,他都没有半点心软。 苏阖信奉动作失误,就是挨打太少的关系,打的多了记住疼了,动作就能准确有力。 何况,被他打最多就是剑指怼的疼点,但要是被别人打,那说不定就是要命的事了! 严青栀不予置评,只搓着自己的胳膊,认怂态度十分良好。 “记住了记住了!这回我记住了!” 苏阖在第一时间将严青栀刚刚升起的一点膨胀之心戳破,戳的她胳膊上青了好几个地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最近有什么问题之后,苏阖这才满意的收手。 他站在院子之中,对面的严青栀正在搓胳膊搓腿的缓解疼痛。 苏阖双手背了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你习武的时间尚短,基础还不牢固,这时候最忌心浮气躁!武道当勤勉!” 严青栀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感觉被戳的地方不那么疼了,这才点头与苏阖说道。 “是!大伯!我知道了!” 苏阖点了点头,继续交代。 “今日你练功结束后,做个木桩人放在院子里,练一练出拳出肘。这是基础,不管你学什么兵器,都不能不练!” 说完见严青栀若有所思,便悄悄的背起了手,不再打扰的样子,转头向着前方的铺面的位置而去。 严青栀确实没有看他,但对于他的动向却很了解,不等苏阖走出两步,她便开口说道。 “大伯,你是不是又想要去打麻将才这么虐我的!” 严青栀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学生,每天练武的时候,都会嘚嘚嘚的问苏阖许多问题。 因此苏阖不得不看着她为她答疑解惑,只有在她去书院的时候,苏阖才能消停一会儿,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平日里他感动与严青栀的好学,但他也不能老为别人活着不是! 就像严青栀前一段时间曾经与他说过的话,情绪在心里堆积的久了,总要有个发泄途径吗! 因此,在这里生活了几年,他便培养起了自己的爱好! 打麻将! 苏阖脚步一顿,转头怒视严青栀。 “老夫这是为了你好!要不是看你刚赢了比赛就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你当这大下午的,老夫愿意顶着太阳跟你对练!” 说完,视线横扫,看向了站在厅堂里面看热闹的严青竹和君同月,大声的招呼了一句。 “看你姐热闹是不是!?赶紧跟你姐对练,等老夫回来,你们要是没练满两个时辰,谁也不要吃饭了!” 严青竹眼中的笑意顿时褪去,一脸迷茫。 你被人戳破了心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阖每次想要痛快的去打几天的麻将,就会给严青栀加课,但加课要有加课的理由,于是就会先暴揍……先指导严青栀一顿! 目送苏阖一步一步离开,严青栀静静站在那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正好这时候,严青竹已经愁眉苦脸的走到了严青栀面前,话说,他不只是一个配搭吗?为什么也要像自家老姐一样练功呢!? “青竹!这时候,你一定要拿出全力来!” 严青竹:…… “行了,别说那些虚的了!还全力,我就是一百二十分力也没用!你差不多就行了!” 果然这个家里,武力值才决定一切! 君同月看着姐弟两人很快便在场上打的虎虎生风,她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去厨房做饭去了! 她的身体不好不坏,苏阖要求她每日练功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半时辰,再多对身体并没有好处。 她也乖巧听话的照办,每日清晨,便都起来与大家一同练功,但白天就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阖一下午都没了踪影,直到饭点才一脸不高兴的回来。 138 冯山长 一见姐弟二人还在对练,苏阖脸色好看了一点。 几人一同去了饭厅,凑在一起吃了顿饭。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入夜,院子里面点上了灯,严青栀按照苏阖的指示做了几个木头人,在院子里挖了几个坑,把它们埋了下去。 苏阖今天运气不太好,下午输了一下午,晚上便没有再出去,严青栀心明镜一样,却没有提起,当当当的忙了小半夜,这才消停下来。 晚上的时候,严青栀将下午比赛得的一套文房四宝打开看看,发现果然是好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冠军的事情,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翻了篇,好像一切都结束了一样。 但事实上这件事的影响,却好像并没有这么轻易结束。 第二天一早,加课的事情,便正式纳入她练功的范畴之中。 书院的早课是辰时三刻开始,严青栀寅时过半醒来练功,辰时二刻出门,已经养成了习惯,时间点踩的正正好好! 她的课业不多,作为甲班首徒,她已经被书院的冯山长收归门下。 冯山长名为冯贯,今年六十有四,长的瘦瘦小小,还有些佝偻,平日里总是拄着一根沉香木的拐杖。 他的发际线比苏阖的还要贫瘠,稀疏的白发只能盘起来一个小小的发髻。 也蓄须,不过,只是一小撮山羊胡,打理的很是仔细。 书院里的学生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冯山长最是宝贝他的胡子,只要能反光的地方,就能看到冯山长在那整理自己的胡子。 不过,这般接地气的容貌也掩盖不了他渊博的学识。 冯贯乃是当世闻名遐迩的杂学家,精通的方向很多,教严青栀的东西也比较杂。 不管是文学,历史,哲学,神学还是艺术,他都有所精通,这些正是严青栀最需要的。 一个工匠,不管做出什么东西,人文关怀和造型美观都是不容忽略的,而冯山长帮她拓展的就是这些方面。 他这人十分随性,课程是想到哪讲到哪,分享的书也大多很有意思,对严青栀的帮助非常大,严青栀心里也很尊敬他。 其实,冯山长最初是没准备收严青栀的,能考入白祁书院的学生,他都或多或少有过了解,严青栀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很难被人忽略的存在,又住在书院门口这么近的地方,他自然知道的更多。 那时候在他看来,严青栀虽然聪明,但她一天之中起码有四个时辰在练功,剩下的时间,不是在画图纸,就是在做木工,与他期待的方向不同,理念分歧也很大,他一把年纪了,可不愿给自己添那些无用的堵。 严青栀不是小孩子,当然明白这些,她也没想过要拜冯山长为师。 除了冯贯的意志外,她自己每天要忙的事情也很多,多个师父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一个负担,她这样的人,最懒的就是给自己添负担,何必呢! 只是,事态发展并不以她的意志为主,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冯贯突然就成了苏阖的牌友。 两个老头一拍即合,从此严青栀头上就多了个真真正正的师父…… 严青栀今日没有比赛,穿的便是一身湖蓝色的书院制式长袍,与严青竹和君同月一起进了书院。 刚一进大门,严青竹便很快被同窗叫走,严青栀对此已经习惯,挥手便与他告别。 严青竹如今读的是文院丁班,同窗很多,每日在差不多的地方,总能遇上几个熟人,毕竟,整个书院八九百人中,得有一百人是他的同窗。 这个时代,书院之中还是以当官为目的的读书人最多。 说来,君同月的同窗其实也不少。 她也是文院的,才读到文院庚班,因着启蒙太晚,就算很努力,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成长。 不过,这在严家姐弟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她们始终觉得,上学本身是为了让人学会学习,而不只是短时间内去以此评定一个人的能力。 人生很长,抛开读书的时光,还有很多很多年要生活。 如果真的能用一生的时间,去坚持做一件事情,那短时间的得失,还真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姐弟俩这种心态,自然也影响了君同月,让她有更多机会,能够心平气和的去探索读书的乐趣。 两人又一起向前走了一段路,便在一个岔路口分开。 严青栀要去藏书楼的方向,那边有个供人抄书的小教室,能坐下二十多个人的样子,平日里冯山长便在那给严青栀授课。 上午课多,藏书楼那头总是安安静静的。 在这种恬淡悠闲的氛围之下,冯山长便常常会与严青栀一同踩着点过来。 不过,今日有些特别,冯山长却是早到了一会儿。 严青栀一进门,便看见冯贯已经端着书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歪着头与旁人正说些什么。 而这小教室之中竟然坐了十几个人。 他们都穿着羌山书院的制式长袍,严青栀一进门便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严青栀愣了一下,看向了冯山长的方向,不知道他闹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么多年的礼仪习惯,还是支持她找了个空座站定,拱手与冯山长行礼之后,才坐了下去。 “先生早!” 冯山长对着她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她坐下,这才说起了眼下的情况。 “青栀,为师与你介绍一二,此间的诸位,乃是羌山书院甲级的学子,皆是我大赵栋梁之材,游学至此,你且与诸位见上一见!” 说完又给教室中其它的人介绍了一下严青栀。 严青栀带着客套的笑意起身与他们拱手见礼,对方也都一一回礼,这种和谐直到她看到了一张昨日才见过的脸。 那人是个中年人,身材精瘦,两腮无肉,看着莫名的便有些凶。 他里面是一件浅葱色的宽袖圆领长袍,外面套了一件若竹色的云纹锦缎半袖罩衫。 因着衣衫颜色与学子的差不多,严青栀还真没第一眼将他认出来。 她嘴角的弧度没有任何变化,但眼中的笑意却瞬间褪去。 拱手行礼的动作也一如既往的标准,这时候,冯贯的脸面还是相当重要的,她不能不顾。 139 汇香馆 冯山长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指着那中年男人与她介绍。 “这位乃是羌山书院的宋伯清宋先生,宋先生出身名门,书画造诣非凡,这几日,你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向宋先生多多请教!书画一类,讲究的便是见多识广,有此机会,你定要珍惜!” 宋伯清听了冯贯的恭维,向着严青栀点头示意之后,连忙又跟冯贯行礼。 “若说请教可真是高看我了,伯清所学不过小道,当不得冯公这般夸赞,更不敢在您的得意门生面前卖弄!交流!只是交流便是!” 冯贯被他这不轻不重的马屁拍的心情还算舒畅,哈哈笑了几声,再度客套两句。 冯贯并不是不可一世的人,对于宋伯清的谦虚,也给了足够的面子。 不过,严青栀踩点上课的人都来了,上课的时间自然也很快就要到了,这样的客套也只能到此结束。 时辰一到,咚咚咚的钟声便已经在山间响起,浩浩荡荡传出了老远老远。 严青栀坐在位置上,拿出了毛毡和书本,放好了笔墨纸砚,沾了些昨晚用过还未干透的墨,她便一边听课一边做起了笔记来。 虽然听课的人很多,但冯山长的弟子到底是严青栀,他讲的还是严青栀正在学的那些东西。 有的人听不懂提问,他便例行公事的推荐几本书,让人回去看,虽然听起来高深莫测,但严青栀还是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别人察觉不出的敷衍。 想来也是,苏阖这几天都打麻将去了,冯山长怎么可能还坐的住。 严青竹视线瞟向了宋伯清的方向,暗自猜测冯山长下了这么大力气莫不是想把自己丢给这人…… 只是,她还没有瞟两眼,宋伯清便好似有了感应,严青栀若有所思,赶紧收回视线好好听课去了! 午时初,上午的课全部结束,冯山长将她留了下来,两人与宋伯清和羌山书院中一位名叫唐景的青年学子一同去了书院门口的酒馆吃饭。 因为距离不远,冯山长连家仆都未带,四人就这么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那酒馆名叫汇香馆,严青栀很熟,因为这酒馆租的就是她家前院! 严青栀不等老板娘过来招呼,便比划了一下,自己引着人上了二楼,找了个挂无人牌的包间坐下。 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冯山长果然不出意外的想将严青栀托付给宋伯清几日。 宋伯清满口答应,只是作为另一当事人的严青栀却只是笑眯眯的给宋伯清行了礼,绝口不提上课的事。 如果说只因为宋伯清一个眼神,严青栀便对他心生不喜的话,确实有失偏颇。 可有的时候,第一印象就是这么重要。 冯山长对宋伯清很是推崇,似乎看出了严青栀的敷衍,与她说了不少宋伯清的好话,严青栀都只装作自己是个乖巧的孩子,坐在那笑容腼腆。 四人之中,她的年纪最小,即便是唐景,今年也已经二十六了,差点比严青栀大出一旬,严青栀与几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似乎也不算什么意外的事。 这顿饭没吃多久便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了,冯山长虽然也在找话题,但不管是宋伯清还是严青栀,显然都不想聊的太多,最后也就只能发展成这样的情况! 吃过了饭,严青栀让老板娘把这顿饭先挂账上,等她将三人送走以后再说。 老板娘忙不迭的点头,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出门之后,冯山长怕严青栀错过这个机会,还刻意给她交待,无事的时候可以跟严青竹一起,带着宋伯清在书院周围逛一逛。 严青栀这回倒是满口答应了,只是办不办不好说! 冯山长这才满意,了却一桩心事,转头连书院都没回,便进了斜对门的一家棋社。 等冯山长离开,严青栀也不想再应付宋伯清了,便想要找个借口开溜。 谁知道她还没找借口呢,宋伯清便开口先把她支开了! “早就听闻书院的藏书楼中孤本甚多,如今得了山长首肯,自然要去观摩一二,不知严姑娘可要与宋某同路?” 严青栀呵呵呵。 “宋先生真乃当世大才,都到了这般成就还如此勤勉,真是令吾辈汗颜!可惜家中琐事甚多,恐怕不能与您同行了!还望见谅!” 说完给宋伯清和唐景躬身行了一礼。 宋伯清也与之还礼。 “人生在世,都有牵扯,谁还能没点琐事!?此乃人之常情,无需客套,你且忙去便是!” 严青栀连忙又谢过他的通明,与两人告别,目送他们离开以后,才结了账,转头回家去了! 等她离开,走到街角的宋伯清这才若有所感的回头看向了严青栀刚才所站的地方。 见他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唐景不禁有些不痛快的开口。 “先生,那个严青栀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冯山长都对您如此看中,与她说了恁多,她竟还是这样的嘴脸!哼!不就是有点臭钱吗!看给她显摆的!” 宋伯清听着唐景的抱怨,嘴角勾了勾,无所谓的安慰了他一句。 “她若是不愿就算了!咱们关注太多,未免堕了自己的风骨。” 唐景的面色没因为这话有什么改变,只不屑的回望了一下严青栀刚才站的地方。 却没有发现,就在他转头的瞬间,宋伯清的表情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严青栀才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她对于自己的直觉有一种莫名的信赖,尽管说不上宋伯清的问题,但还是谨慎的选择了保持距离。 回到家中,严青竹与君同月已经吃过了饭,正在午休。 苏阖没有回来,严青竹躺在平日苏大伯看他们练功的躺椅上睡觉,听见严青栀回来的动静,手指动了动但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严青栀也没有叫他,径自去了左厢房,在里面叮叮当当忙活了一会儿,等到天凉快一点才出来练功。 严青竹与君同月这时候已经上学去了,前面笔墨斋张掌柜的老爹又过来坐在厅堂的躺椅上,睡觉的同时,顺便给他们看家。 大花狗也被他放了出来,在院子里撒欢的乱跑乱啃,看见严青栀也想要上来咬一咬,被严青栀淡定的蹬开。 140 汇香馆出事了!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不出严青栀所料,冯山长果然没去给她上课。 她也不给宋伯清添麻烦,自己果断把课都逃了,准备在家里躲到宋伯清一行游学的人离开后,再出去跟冯山长请罪。 想的很好,只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三月二十二的上午,严青栀正穿着一身灰布短衫在院子里练功,为了方便,她今日梳的是个男子的发髻,用灰色发带束紧,利索的很。 她还是从寅时过半醒来,一直练到了快要巳时末,练的满头大汗,木桩人都被她一掌劈断一块。 正在她以为自己今日说不定能打烂一个木桩的时候,只见那个天天帮她们看家的张老头,大踏步的从前面冲了过来。 跑的太快,他拐棍都忘拄了。 “姑娘!姑娘啊!你快去看看,汇香馆出事了!” 张老头愁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严青栀赶紧提醒。 “您慢慢说!汇香馆怎么了?” 张老头急的直拍大腿。 “哎呀!哎呀!就是……快出人命了呀!” 严青栀一愣,汇香馆在这里做了两年多了,口碑一直很好,老板跟书院之中的一位先生是亲戚,那先生可是当地名门望族出身,对汇香馆也多有照拂。 而且这里平日来往的都是读书人,为了脸面,大家都还算客气,从来没听说有人闹事闹到这的! 只是,张老头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她不管信不信都要出去看看才成。 她不再等张老头在那‘哎呀哎呀’的说不明白话,赶紧反身去大门那里插了门,这才转头招呼着张老头跟她一同过去。 她家前院一共有四家铺面,都带着院子,其中有一家名叫笔墨斋的书斋是严青栀自己的产业,掌柜的是她雇佣来的。 剩下的三间,全都被她租了出去,除了汇香馆,还有陈记成衣铺和一家当铺。 因着考虑到隐私问题,几个院子的后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严青栀也从不过去,她想去前院,只能从笔墨斋的后院穿出。 笔墨斋后面是两个院子,一个是张掌柜一家住的地方,那里的后门严青栀也锁了。 另一个,就是她常走的,给笔墨斋拿来当做库房用的院子。 严青栀从小门进入了笔墨斋的库房院子,一路上只见到两个看守库房的人仍然尽职尽责的蹲在院子里,其余的杂工都跑到前面看热闹去了。 这个时候,严青栀也没追究什么,她向来只与张掌柜对接,这一账她肯定是要记在张掌柜的头上! 院子不大,严青栀速度很快,都没等那看守库房的杂工开口,严青栀便与两人点过头,冲到前面去了。 笔墨斋这样的地方,库房里贵重东西比较多,不方便用门帘隔绝,用的都是木门,严青栀两手拉开门直接进入其中。 这里平日有很多看书的人,有的是过来买书的,有的只是那些读不起书又上进的孩子,过来翻一翻书。 张掌柜是个心善的人,不忙的时候也会给他们解答。 严青栀从来不会拒绝这些人,只要他们在门口净过手又擦干净,便可以在这里随意翻阅,因此这里只要开门便会有不少的人,买不买东西不说,倒是赚了个人气。 不过,今日的笔墨斋却与往日不同,大厅里面空空荡荡,除了自家的伙计杂工,多余的一个人都没有。 张掌柜伸着脖子,站在门口的位置,有些焦急的看着外面的情况,几个帮工虽然在干活,但显然也心不在焉。 直到严青栀出现,笔墨斋的气氛才热闹许多。 “姑娘!你来啦!” “姑娘……” 张掌柜听到动静,也连忙转头,看见严青栀长长的舒了口气。 “姑娘,您可来了,再不来就出人命了!” 严青栀表情顿时一肃,张掌柜不是一个危言耸听的人,他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汇香馆在这么好的地段开了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可见其背后也是有一定能量的。 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过来闹事,正常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体量更大的人,一种则是大傻子! 不过,若真是体量更大的人,其实还真不屑去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人家直接给汇香馆老板的靠山暗示几句,双方简单试探一下,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那事情便稳稳当当的办完了! 既不会砸了汇香馆经营多年的招牌,也不至于被旁人诟病,实在没钱的,以势压人也不会被人知道不是。 所以在张掌柜和严青栀看来,这些人肯定是傻子! 可傻子只是脑子有问题,身手却是没问题的。 若是这件事闹到衙门,汇香馆肯定不怕这些,但现在衙门的人还没到,一旦动起手闹出什么事情来,问题可就大了! 严青栀迈过了笔墨斋高高的门槛,快步走向了人群方向。 如今学生都在书院上课,周围围观的都是外地过来的文人和周边差不多都认识严青栀的邻居。 一见严青栀气势汹汹而来,瞬间打开了一道缝。 里面吵嚷的动静很大,严青栀都已经听到了那泼辣的老板娘哭天抢地的声音。 穿过人群,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充斥鼻尖,严青栀皱眉眯了一下眼。 跟着便看到五个壮汉站在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旁边。 那尸体圆圆滚滚的,这么看的话应该是个胖子。 严青栀只看了一眼,便转头看向了汇香馆里的情况。 大堂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叮叮咣咣的正在砸东西打人。 要是砸东西,严青栀其实是不太爱管的,反正等衙门的人过来,砸了东西总是要有个说法的。 可打人就不行了! 她两步冲进里面,老板娘正一脸血的坐在门口不远的地方,拍着地面想让那些人别打了,但她好像受了伤,一时半会站不起来的样子。 跑堂的、帮工的几人也被人打的鼻青脸肿,还有人提溜着已经有些迟钝的跑堂暴揍。 那老板更惨,缩成一团被三个人拳打脚踢。 与这些惨兮兮的人相比,他们对大堂好像根本就没有多少破坏。 141 找茬 严青栀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里大约得有七八个人,再加上外面那五个,得有十二三人。 这么多人一起闹事,看着可不像是小问题! 只是严青栀眼下顾不得思考那些,她一把将老板娘扶了起来,老板娘见是严青栀也没有反抗,眼泪流的更凶了,呜呜咽咽想要说什么,还没说明白,就被严青栀塞到了柜台后面。 跟着严青栀转头抄起了歪在脚边的一张椅子,拎着便冲向了那些人。 有什么事情只能等后面再说,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那些人从动作到呼吸明显就是练家子,功夫底子应该不错。 难怪周围的邻居不敢上前,都担心是汇香馆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存在,连累自己。 这周围,也就严青栀什么都不怕了! 手中的椅子全力出手,瞬间就拍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那男人似乎对严青栀很是戒备,在严青栀到来的第一时间就准备要反抗的,只是他动作没有严青栀那么快,并没来得及阻拦这一下。 椅子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胳膊上,严青栀用的力度不小,对方筋骨也很强悍。 嘭的一声,那椅子便断了一条腿。 木屑飞溅,男人脸色铁青,他转头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之中有杀意一闪而过,但瞬间便消失无踪。 “哪来的臭丫头!” 那男人有些气恼的开口,可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惊讶,显然早就知道严青栀要来。 严青栀何等敏感,男人情绪的转变根本没有逃过她的感知。 她心中疑惑顿生,可事实却不给她半点思考的时间。 男人一脚颠起了身边的椅子,也直接向严青栀脑袋砸了过来。 他这一下用尽了全力,与刚才打人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严青栀眼睛微眯,心中奇怪的感觉更胜。 她侧身躲过这一下攻击,不等男人收势,跨步上前,拳影一闪,直接击打在男人左颈位置。 她这一下未用全力,但还是让对方脸色一白。 紧跟着严青栀又是一步而上,左手扣住对方右手命门,右臂拦抱对方左颈,脚下用力,直接将那壮汉摔向了自己的侧后方。 于此同时,其余几人见到严青栀进门,也都围了过来。 严青栀视线环顾,冷哼一声。 她左手未放,不等那壮汉魂归身体,手臂一抖,那人便被她抡流星锤一般,直挺挺的抡向了另一个冲来的人。 另一人躲避不及,当即与他撞了个满怀。 两个脑袋撞的‘咣’的一声,被严青栀钳在手中的男人眼白都翻出来了! 但严青栀依然没有放过他。 严青栀脚步变换,也不去寻什么兵器,只扯着这几个人来回乱撞。 不一会儿厅堂里便一片狼藉。 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圈,桌椅板凳都被撞飞了出去,索性坏的不多,到时候修一修不影响使用。 而汇香馆中的人都已经躲在了柜台后面,只有老板娘胆子大一点,伸出血葫芦一样的脑袋看着外面的情况。 那几个壮汉形容惨的一匹,全都被严青栀甩飞出去,撞墙的撞墙,撞柱子的撞柱子,已经躺在地上吐成了一片。 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也多了大小不一的各种伤口。 严青栀拍了拍手,眼中的疑惑更胜,只是一时间没有头绪,便转头看向柜台想要看看汇香馆里的其它人。 结果,一抬头正好就看到老板娘满是血的脑袋在柜台上面,吓得她一个激灵。 直到那脑袋露出笑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个活人。 “给我一根绳子!我把他们捆了送官。” 一听要送官,老板娘顿时来了精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了,赶紧在柜台里一阵翻找,找到了一条平日捆菜车的大麻绳。 那大麻绳得有四五丈长,婴儿小臂粗细,严青栀沉默了一瞬后,拿着绳子走了过去,动作麻利的将七八个人捆成了一串,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大街上。 霎时间一片杂乱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 严青栀从进去到出来,也就半刻钟左右的时间,身上的短衫都没破一个口子,但几个壮汉却已经成了这副惨样。 有些人震惊,有些人皱眉,有些人指指点点…… 而门外一起跟来的五人,却露出了让严青栀很意外的表情 他们一个个都十分严肃,视线相交后,同时做了一个决定。 几人没有半点后退,全都弯腰从那抬人的担架底下抽出了一根根的短棍。 “臭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男人举着短棍指着严青栀,怒气冲冲的表象之下,还有一抹极力掩饰的未知情绪。 围观的人顿时尖叫一片。 刚才还庆幸自己占了个看热闹的好位置,现在却都慌乱的推挤着外圈的人,让他们赶紧后退,免得战斗余波波及自己。 严青栀表情也是一肃,大声呵斥。 “你们好大的胆,光天化日竟敢当众行凶!” 但那些人中也有吵架的人才,顿时比严青栀声音还大。 “你这黑店害死了我兄弟,竟然还如此嚣张!兄弟们,今日咱们就是豁出命去,也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这话瞬间站在了大义之上,严青栀就算是明白对方是碰瓷,也不能再用强硬的手段解决问题了! 只是她想要好好询问双方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可那些人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那人高喊一声之后,竟然直接挥着短棍冲了上来。 严青栀见此,再也不留手,在那人冲到自己身前之时,飞起一脚就把那人踹出了四五米远。 跟着她手中多余的麻绳挥动,只不长一截,就被她打出了响亮的破空声,抽的紧冲而来的另一个男人脸上当即浮起了血痕。 麻绳回转,如同灵蛇,稳稳当当又抽中一人。 而这时候,另外两人已经到了严青栀的近前,严青栀手中的绳子一把网住了他的短棍,不等另一人出手,身体借力而起,一脚蹬在了对方的胸膛之上。 她身形翻飞,手中的绳子快如闪电,在众人未看清之前,已经裹挟着巨力,将那不肯放开短棍的男人与短棍牢牢捆在了一起。 142 按住 紧跟着严青栀快速转身,又躲过了一根短棍后,将手中再短一截的绳子直接甩到了对方的脸上! 这人刚才已经挨了一下,脸上都开始血肿了,而严青栀这一下,稳稳当当打在了他血肿的位置上,打的他眼泪都出来了,一只眼睛眯了又眯,也缓解不了脸上的痛意。 见他后退着想躲,严青栀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顾身边冲来的几人,一步冲出,便跳到了几人的包围圈中,手中麻绳甩动,将其余几人的短棍抽歪。 趁着这个空档,严青栀一手攥住那一退再退之人的短棍,另一只手握成空拳,快如闪电,一道虚影闪过,那一拳直接打在了对方的鼻子上面,打的那人脑袋后仰,两管鼻血飙飞出来。 严青栀又是迈步跟上,在那人头晕眼花之际,以左肩顶在对方胸膛,一个过肩摔将那人狠狠砸在了地上。 那人视线翻转,头晕目眩,落地的身体激荡起了青石板路上的一片尘灰。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这种经历了,久到他都摔在地上,却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而就在这时,严青栀歪头躲过一根袭来的短棍,手中的麻绳已经套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侧转,下压,收紧,不过呼吸间,那人两只手都被麻绳卷了进去,速度之快让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麻绳又短了一块,严青栀却依旧游刃有余。 剩下的三人都有些慌,他们刚才不知道厅堂中发生了什么,这才以为自己能够反杀。 结果现在不过几个呼吸,便有两人已经被严青栀生擒,可见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到了寻常人想象不到的程度。 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事情了,继续下去也不过是一起被捆了的命运…… 想到这里几人都有些犹豫。 留下吧!衙门的人一会儿就到了! 可要是跑呢?严青栀手中还有他们的十个同伴呢! 他们十三人非是临时凑在一起的,而是真的熟识,确实做不出丢下同伴自己跑路的事情。 只是继续打下去,又似乎除了挨揍什么都做不了。 三人脚步不约而同的迟缓了下来。 严青栀筋骨刚刚活动开,额角都还没见汗,心中多少还是想要痛快的打上一场的! 可这几人不再动手,她一个外人着实不好紧逼不舍,只能悻悻然收势。 双方站定,视线对撞,严青栀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色厉内荏。 “你这丫头好生无礼,不分黑白就伤我兄弟!” 那三人明明怕了,却还有人不死心,想要在衙门来人之前将自己的同伴要回。 这几人到底见过世面,清楚的知道,这里看热闹的人多,舆论压力还是很大的,他们要是煽动好了,说不定还真能成! 不过,想法虽好,但严青栀却没有那么好糊弄,她拍打了一下自己刚沾身上的灰尘后,这才抬头说道。 “我倒觉得你们这些人才有意思,要说真有冤屈,你们不当将尸体抬到衙门去吗!在这里动用私刑,伤及无辜,竟还说我不分黑白,当真以为这里围观的百姓都是你们能随意糊弄的傻子吗?” 严青栀这话瞬间引得看热闹的人一阵议论,之前还有人觉得她刚才这举动未免过分的人,现在都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如今民众智慧未开,绝大多数人都不识几个大字,很容易就被别人的世界观所左右。 之前他们看见人家抬了尸体过来,就觉得汇香馆肯定有问题,不然这些人怎么不去别家闹呢!? 后来见汇香馆的人挨打,老板娘又一头血的坐在门口嚎哭,他们站在高处,同情弱者,便又觉得这些凶人可能是来闹事的,舆论方向又向着汇香馆倾斜。 但紧跟着严青栀出现,轻描淡写之间就把局势翻转,这些人的心又下意识的偏向了弱势一方。 直到这一刻,严青栀一语点破问题的重点,才终于有人从这一片舆论漩涡之中挣扎出来,开始理智的吃瓜。 “衙门?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勾结衙门!都说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我们不过是一群苦大力,哪里就敢跟他们去衙门打官司!?” 说着还转头想要煽动周围的百姓。 不过,在严青栀刚才那一番话后收效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只有少数几人似是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严青栀淡定的听他把话讲完,这才不紧不慢的反驳道。 “简直妖言惑众!本朝立国至今,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贤官能臣无数,哪里就如你所说这般!” “何况就算你们去了衙门,最后不服当地衙门的判决,亦可去郡府,去召都继续上诉,难道他一个小小的汇香馆还能一路打点至召都不成!?” “那才是你们拥有的,谁也不能剥夺的权利。” “若是真想解决问题,自当以此方向努力。” “可你们却选择在这里堵人店门,打人家掌柜杂工,别说你们已经扰乱治安秩序,就说你们不过一介白身,谁给你们的权利在这肆无忌惮的逞凶!?” “何况,你们摆个尸体放在这,空口白牙就想替官行道,审判汇香馆?!你们配吗?” 严青栀逻辑清晰,直接将对方能够扯皮的地方全都堵死,逼的那几人不得不开始胡搅蛮缠。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当然站在他们那一边说话!他们害死我兄弟你不说,就抓着什么权利权利的!说来说去还不是欺负我们没有权利!” 严青栀抱着肩膀歪头看他们,嘴巴比思想更快一步的接上了对方的话。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兄弟是汇香馆的人害死的!我还说他是你们害死的嫁祸给汇香馆,心虚理亏才不敢去衙门告状呢!” 这一招直接戳在了对方的肺管子上,让几人都开始大喘气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说。 不去报官就是自己杀的人。 如果说不是自己杀的人,那就得去报官! 他们这样收钱过来找茬的,自己还得把自己送到衙门口去自证清白!? 扯淡呢是吗? 143 打晕 见他们突然沉默,周围有人已经看出了门道,顿时跟着起哄。 “你们不要怕他们汇香馆的!就去衙门告他们,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对对对,咱们这的官老爷清廉的很,你们不要怕,还是去衙门吧!” “她那么厉害,你们再不去衙门,看一会儿被她打死……” “就是!就是!快去衙门吧!”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让那些不管是被捆住还是没被捆住的人都有些惶恐。 事情的发展与他们想象中区别甚大。 他们受雇于人,只当过来打打砸砸就能把这钱轻松赚到,却不想如今竟然演变成了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情况。 可眼见着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眼下似乎只剩下一条路能走了……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举着短棍指着严青栀恶狠狠的说道。 “我兄弟昨日在汇香馆吃饭的时候,可不少人都是见过的!从这里出去人就死了,就是你们害的!” 严青栀想说自己可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但不等她说话,另一人已经弯腰,‘刷拉’一声,把那蒙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一阵腐臭瞬间充斥了周围。 刚凑上前些许的围观群众顿时尖叫着散开一大圈。 有的耐受力低的,已经开始干呕了。 还有一些人掩面后退,显然是只想看热闹不想看尸体…… 严青栀五感敏锐,虽然跟那尸体还有一段距离,却也皱眉捂住了口鼻。 眼神下意识的向着那尸体的方向瞟去。 只一眼,她眉头皱的便更紧了! 她之前还以为那尸体是个胖子的,可谁知道,那竟然是个精瘦的人,浑身已经僵硬,面容青黑,眼窝塌陷,只是胸腔腹腔鼓起,隔着白布看的时候,才让她误以为这是个胖子。 “你们在这跟我扯什么淡!” 严青栀怒喝一声。 “这人腐败成这样,最少得死三天了!”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的人顿时就不恶心了,甚至还有人冒着巨大的风险朝着那尸体看去。 眼见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尸体吸引,那三人视线交换,手中短棍紧握,同时出手,三根短棍插在担架之下,一个用力便将担架连带着上面的尸体一同甩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与此同时,被严青栀捆住的人堆里,突然有几人飞快跳起。 严青栀不曾对几人搜身,他们身上还带着锐器,眼见着有了机会,飞快将麻绳割断,便挣脱了桎梏。 麻绳断开,剩下几人也跟着一跃而起。 这些人动作娴熟,配合默契,在围观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经朝着四面八方冲出,眼见着是准备欺负严青栀这边人少,不可能瞬间把他们全抓回来。 周围的人见此,吓了一跳,有人想要拦住他们,但又有人想让路,人影嘈杂散乱,明显就要拖延住这些人逃跑的脚步。 这些壮汉见此,有人恼怒,搞不定严青栀就算了,怎么连普通人都要过来阻拦他们! 他们之中不乏凶恶之人,那烦躁的情绪上来,根本不管不顾,抄起短棍直接挥向了拦路的人…… 而严青栀那头,眼见着腐败的尸体朝她而来,只是躲避,很难保证自己不被波及,若是挡回,可她身边没有武器,却也不愿用手阻拦。 心思电转之间,她身形微转,反手便扯住了身旁最近一人的腰带,一个抖手,腰带飞出。 而被她扯了腰带的人瞬间疼的肚子收缩,刷的一声,裤子掉落,露出了两条粗壮的大毛腿。 严青栀无暇顾及对方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声,她屏住呼吸,将那尸体连着腰带一起,甩回了之前三人方向。 跟着她迅速从腰间一抓,直接摸出了十几枚铜钱。 手腕一抖,铜钱天女散花一般飞向了各处。 一阵或尖叫或闷哼声起,还没有跑出几步的众人腿上便全被铜钱打中,铜钱裹挟着寸劲,霎时间,还没有冲入人群的十几个人便全都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心中惊惧未定,有几人都看见铁棍到自己眼前了,但紧跟着那棍子就砸回了持棍凶徒自己的脑袋上,场面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那些壮汉瞬间冷汗涔涔,两股战战。 如果严青栀一上来就用出了这一手,他们就是把收的钱退了再倒搭一倍,也不可能上来硬钢啊! 而且,这人也太过无耻了,明明有碾压的实力,却偏偏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硬是把他们打成这副惨样…… 严青栀当然不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不然一定会告诉他们,自己刚才不用,是距离不合适,怕控制不住力道,将他们打死。 而现在用出来,却是觉得宁可打残了,也不想让他们跑掉罢了! 可惜那些人不会问,她也不会解释。 那强大的压力,让这些人连跑都不敢,任凭严青栀不紧不慢的上前,一人一记掌刀,将十几个壮汉全都放倒,也不用别人帮忙,她手脚并用,把那些壮汉都踹到了一处,排成了一排。 场面相当壮观! 见此,震惊的众人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在谁的带头之下,呼啦啦的都给严青栀叫起了好来。 “严姑娘厉害啊!” “真是当世女英雄啊……” “好样的!” “严姑娘慧眼如炬,明断秋毫,不愧是能考入白祁书院的女子啊!” “哎呀!这位姑娘真是人美心善,为人又知礼又仁义啊……” “仁义啊……” …… 霎时间层层的马屁如潮水一般拍在了严青栀身上,听的严青栀额角都见汗了! 要说之前还有人同情这些壮汉,可在这些壮汉挥舞着短棍冲向人群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就已经全都变了。 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那是不能知道疼的! 严青栀见此,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着与四下乡邻拱手回礼。 “客气客气!客气客气!诸位有空不如帮我看看衙门的人怎么还没有来!” 周围的人都很配合,答应的干脆利落,转头就和身后的人招呼下去,只是还不等有人跑走,便有一个苍老又洪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开口。 144 好巧啊! “不用去看了!按照距离来算,衙门里的衙役捕快收到消息,按照双倍的人数集结,再从衙门那里跑来,大约需要两刻钟的时间,如今算来,人估计已经到前街了!” 旁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说话之人的方向,猜测是谁装逼装的如此清新脱俗。 只有严青栀一个人,听这话的时候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就想要往人群里钻! 可惜如今被人围着实在无处可躲,她只能舔了舔自己突然干涩的嘴唇,将视线缓缓转向了声音的方向。 只见斜对面棋社二楼的窗口,几个脑袋正探出来看着这边的热闹。 其中就有严青栀无比熟悉的两张脸。 一个是她大伯,一个是她师父…… “哈!哈!大伯,师师师父……好巧啊……” 苏阖没有说话,但眼中充满了对严青栀的同情。 冯山长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捋胡子的手略微有些用力。 “确实很巧,老朽没有记错,这个时辰还未下学吧!?” 严青栀哈哈哈。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冯山长说那些人到了前街,就是到了前街,几个呼吸之后,一排整齐的脚步声出现在了这条长街之上。 来的不止捕快衙役,还有附近的守备,足有四十人之多。 汇香馆喊人来的杂工跟在旁边,跑的脸都白了。 听着动静,有人称赞冯贯的料事如神,有人则热闹的惊呼出声…… 人群赶紧散开一块,给这些面色肃穆气势逼人的衙役守备们让开了地方。 带头的王捕头大步迈入人群之中,未到近前,手中的长刀已经出鞘,铮的一声,将周围的喧闹瞬间压下。 霎时间,空出来的缝隙就变成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人群挤挤茬茬,都伸着脖子看向捕头的方向。 王捕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壮硕,看着就气势十足。 他一马当先,人未至,暴喝声已经出口。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然在本捕头面前逞凶,还不速速……” 这样的话若是平日里,那定是威慑十足,逼格满满。 王捕头都做好迎接众人叫好的准备了! 然而事实是,场面更加安静了…… 人群让出来的宽敞大路,一直通向了严青栀和那一地壮汉的面前。 王捕头‘住手’两个字还没说完,便卡在了自己的喉咙深处。 严青栀尴尬的呵呵两声,有些腼腆害羞的与王捕头拱手说道。 “捕头,此些人都被我打晕,暂时没了伤人的能力,不过他们似乎是练家子,将这汇香馆打砸的不成样子,还带来了一具尸体,也不知此中有没有冤屈!” 严青栀给王捕头搭了个台阶,王捕头果然也是能屈能伸之辈,当即便将长刀一收,顺势而下,语气也缓和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严青栀收回了自己拱手的动作,对方不为难她,她也乐的配合。 “在下严青栀,乃是白祁书院工甲班的学生,另外,汇香馆如今租赁的正是我的院子,因此出了事情,便有人通知了我!” 王捕头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收刀后也与严青栀拱手一礼。 “原来是工甲班的严姑娘,久闻大名,在下王仁信,是个捕头,你叫我王捕头即可。” 严青栀尴尬极了,当着自家师父的面,被这么夸,显得自己也太不谦虚了! 何况还是这么敏感的时候…… 不过,王捕头也没有坏心思,严青栀心里抓心挠肝,脸上也不能显出分毫。 “王捕头谬赞,当不得您如此夸奖!” 两人又这么不咸不淡的客套了几个来回,王捕头便将注意力放回了这些壮汉身上。 衙门里的事情可不少,他又不擅长这个,认识认识严青栀也就算了! “你之前说的尸体在何处?可有破坏?” 严青栀连忙摆出了请的姿势,引着王捕头去了尸体的方向。 “我还没有检查过尸体,只是他们刚才跑的时候将那尸体投掷过一次,具体情况,还是要捕头您这样的专业人士来看的!” 王捕头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看不出悲喜的与严青栀一起走向了发出异味的另一边。 与此同时,跟在王捕头身后的衙役捕快和守备一拥而上,用军中专用的绳子,将十几个壮汉全都捆了起来。 捆的那叫一个结实! 连严青栀都不可避免的被这场面吸引,进而多看了好几眼。 她站在那里溜了个号,没有注意身边的王捕头一靠近尸体便眉头紧皱。 “这腰带是尸体的吗?” 王捕头指着那腰带问严青栀道。 严青栀转移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赶紧否定。 “并非如此,只是当时事急从权,我从身边百姓腰间扯下来的!” 说完,视线赶紧跳回了之前自己站得位置,想要给刚才那个倒霉蛋一个交代。 只是转了一圈都没见到人,也不知道是提溜着裤子跑了,还是躲到别的什么地方看热闹去了。 王捕头听了这话,也没再追究,也没有轻易碰触那具尸体,只是检查周围了一圈后,冲着自己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一个年轻的小捕快赶紧凑了过来。 “你快去看看刘仵作到哪了,接一接他去!” 小捕快乖巧的点头应下,转头便扎进了人群。 不一会儿他又推搡开看热闹的人,将一个矮小精瘦的小老头请了进来。 那捕快这次背着一个大木头箱子,小老头气喘吁吁的跟在他的身后,边跑还不忘边提醒他跑慢点。 刘仵作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裳,但身上收拾的干净整洁,没有留胡子,花白的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 大赵男子以蓄须为美,大部分男人到了一定年纪都留胡子,反正严青栀所见之人中,有胡子的占绝大多数,反而如这人一般的才是少见。 小老头已经见惯了严青栀这种打量的眼神,根本就不在意,到了尸体近前,与严青栀和王捕头见礼之后,便将木箱放下,带上手套口服。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他皱眉站起与王捕头说道。 “王捕头,这里不方便验尸,还是疏散一下人群,将尸体抬回衙门再说吧!” 145 惩戒 到了这时候,王捕头想要问严青栀的话便全都问完,他开始指挥着衙门的人搬尸体。 只是尸体还没有搬走,刚处理好伤口的汇香馆老板娘便哭天抢地的从酒馆里跑了出来,一把扯住王捕头的佩刀,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刚才的事情。 虽然王捕头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但老板娘毕竟是苦主,他心中有再多的不耐,也只能忍着。 严青栀见这场面,明白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了,赶紧小心翼翼的后退着。 这种混乱的时候,最适合跑路了! 对于这次的事情,她心中有所猜测,但那却不能告诉王捕头,也与这里的人都没有关系。 她觉得那些人背后的人不会用这么粗陋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这样的场面最多就是一个试探,但到底试探的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只能等严青竹下学回来,与他商量才更合适。 眼下,她还是保命要紧! 呼吸之间,严青栀已经不紧不慢的挤出人群,退到了笔墨斋的门口。 张掌柜老远便见她回来,连忙上前,正想要说什么,却见严青栀匆忙抬手打断他的话,见鬼了一样快步走向笔墨斋的方向,一边走还一边与张掌柜的说。 “这几日笔墨斋你好好盯着,晚上查账找我弟弟!” 张掌柜扯着长袍下摆,连忙追着她的脚步。 “姑……”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严青栀再度抬手打断他要出口的话。 “有什么问题也与青竹说,小事你看着处理,大事可以找他出面,实在不行也可以找我大伯!” 张掌柜急的一头汗,趁着严青栀说话的空隙紧忙开口。 “可是,姑娘……” 说话间严青栀已经迈步进了笔墨斋。 “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短则三两日,长则五七天,归期未定,去哪也不好说,不过,要是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 她话还没说完,笔墨斋里便传来了冯山长中气十足的声音。 “说你什么?” 严青栀的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地,正要出口的话也卡在了喉咙。 而这时候,张掌柜这才得空开口说道。 “姑娘,冯山长和苏先生回来了!” 严青栀转头看了一眼立在厅堂之中的两位老者,又回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张掌柜。 她的嘴唇无声的抽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换成了几声呵呵呵。 张掌柜抹了抹头上的汗,伸手推了严青栀一把,示意她赶紧过去看看冯贯。 严青栀又看了冯山长一眼,这才又转回头对着张掌柜,扯出了一个无欲无求的笑容,声音平和而稳定的说道。 “这几天要是有人找我,你就跟他们说,姑娘已经死了,走的很安详!” 张掌柜:…… 衙门的人很快就把尸体搬走了,门口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个精光,汇香馆暂时关门闭店,青石板路上有人专门过来清洗了一遍,又洒了防止疫病的药汤。 严青竹与君同月一同下学,还没出书院,就已经听说了自家老姐的风光事迹。 白祁书院大师姐的名号在方圆十几里范围内,愈发响亮了! 严青竹对此哭笑不得,将前来围观的同窗一一打发后,才跟君同月一起回了家。 一进门,就听到了严青栀中气十足的朗朗书声。 严青竹不禁一愣,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家老姐大白天如此认真的念书了! 虽然跟严青竹比不了,但实际上对标普通人来说,严青栀还是挺聪明的,很多时候冯山长布置下来要背诵的课业,基本在晚上睡前看上一会儿,她就能够背完。 严青竹每次敦促她多看一点,都会换来严青栀的各种耍赖。 而大白天不练武,不做木工活,反而在那背书,这更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严青竹快步走进门去,想要看看严青栀抽的什么风。 结果一进院子,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严青栀此刻正被倒吊在游廊之中的一根梁上,脑袋距离地面正好有她头发那么长的距离。 她没有被捆住的双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在那里诵读。 大花狗高兴的在她旁边,疯狂扑咬她来回晃荡的头发,严青栀挣扎无果,现在已经发展到了生无可恋,完全懒得搭理它的地步。 而苏阖与冯山长此刻则坐在大门洞开的厅堂之中推杯换盏。 厅堂里的大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饭菜,不用闻味儿严青竹便已经猜到了这桌席面的来处。 君同月有些担忧的看了严青栀一眼,这么长时间倒空可不是什么舒适的感受。 不过严青栀到底与普通人不同,她呼吸绵长,内息调和,脸色也没有多难看,可见这么多年的内功也不是白练的! 苏阖与冯贯一看两个孩子回来,顿时笑盈盈的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严青竹也赶紧收起了惊讶,露出了标准的笑容,他乖巧听话的快步走向厅堂方向,只在路过严青栀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句。 “你这怎么回事?” 严青栀一听这话,内息差点紊乱,脸色涨红一瞬,才小声回答。 “逃课让人抓了!” 严青竹惊恐的看她一眼后,立马退后一步拉开与严青栀的距离,前进的脚步都更快了许多。 严青栀这次逃课可与平时逃课不同,这是当着外人的面打冯山长的脸,冯山长能惯着她都怪了! 这时候严青竹也没办法说什么,别说是他,估计苏阖也不好开这个口。 只不过,严青竹与苏阖的看法还是有些区别的。 严青竹觉得这件事情很没必要,不过是一个看不顺眼的人讲课,你出个人就行的事情,为什么要逃课? 何况学习是大事情,对于先生的偏见不应该转嫁到知识上面,毕竟学东西是给自己学的,又不是给他羌山书院的宋伯清冲业绩的! 而苏阖却觉得,江湖中人吗!洒脱一点有什么不好! 看不顺眼就动手的人都不在少数,自家孩子这样的,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严青栀这方面显然深得苏阖的亲传,也正是因为苏大伯给她撑腰,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关于打脸这件事情,严青栀还是要给冯山长一个交代的,就是苏阖也认可这一点,所以才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146 亲大伯 冯山长见严青竹回来,笑眯眯的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 严青竹演技太好,在书院之中混了将近三年,愣是没几个人关注到他。 他所展现出来的天赋一直平平,学识也不算顶尖,就连冯山长在收严青栀为徒之前,也都没有发现他的特别。 冯山长也是直到这几个月与严家相交多起来以后,才渐渐感受到了严青竹的内秀。 气质,谈吐与见识是渗透入生活中各个方面的,寻常的学子未必能发现其中不同,可冯贯活了一把年纪了,稍加关注之后,这点事情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倒是有心再收一个徒弟,可严青竹却有自己的打算和顾虑。 如今科举不易,他年纪小,又没什么背景,只要表现出一点过人之处,就可能被有心之人盯上。 更别说直接成为冯贯的徒弟了! 虽然他与严青栀走的不是同一个路数,而他从不觉得自家老姐差他什么! 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冯贯收了个女徒弟,大家不过是听听就过去了,但冯山长若是又收了个男徒弟,那就会有很多人开始琢磨,严青竹这个人,是想做学问还是想科举,以后会属于哪个派系,又会是什么身份地位,在冯贯心中是否重要,是可拉拢还是当尽早除去……等等等等。 白祁书院的山长整个大赵也没有几个,哪个不是桃李满天下的人物,这其中的好处之多,没有接触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 最简单不过的,只说科举时,两个文章水平差不多的人,排名的时候,冯贯的弟子就一定会排在普通寒门学子之前。 文章上比不出高下,那看的自然就是场外因素了! 而累计到最后这一名两名的,说不定就决定了一个人是金榜题名还是三年后重新再来。 也是因此,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拜个好师父! 可惜被人关注固然是好事,但严青竹现在却还没有成长到一个安全的高度,不管他有多向往也只能忍痛放弃。 冯贯与他谈过一场,明白他韬光养晦的决心,便只好遗憾的将这件事情暂且搁置。 不过,严青竹将这些事处理的很好,没惹的冯贯不快,反而让他更加欣赏。 平日里更是常常往这边跑,时不时就给严青竹开个小灶什么的。 反正比对严青栀这个拜过师的亲徒弟态度是好了数倍不止。 严青竹也很识趣,惯会讨冯山长的欢心,马屁拍的风淡云轻,又恰到好处。 就像今日,他往冯山长身边一坐,没两句话,严青栀就听到了冯山长开怀大笑的声音。 严青栀松了口气,读书的动静也不自觉小了一点。 但她声音刚低下来,就听冯山长转头对她吼了一句。 “大点声!没吃饭吗?” 严青栀:对呀对呀!(;Д`) 可惜她不敢说,只能心中怅然,一边感慨自己时运不济,一边忍着咕咕乱叫的肚子,装作自己一点都不饿…… 厅堂之中推杯换盏,一顿饭的气氛渐渐火热起来。 苏阖的酒量与他的武功差不多,都深不见底,但冯山长就不行了,没喝多少就已经微醺,等到吃饱喝足从严家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走路微晃,满面潮红,显然是喝高兴了。 不过就算这样,他离开的时候也不忘狠狠瞪了严青栀一眼,半点没有让人把严青栀放下来的意思。 苏阖却是跟严青栀眨了眨眼睛,才带着冯山长打麻将去了。 君同月悄悄的盯着他们,等到两人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院中,她就想要去把严青栀放下来,却被严青竹一手拦住。 “你不会撒谎,就不要去帮她了,免得冯山长问到你头上时说露馅。” 君同月被严青竹叫住,有些迟疑的看了严青栀一眼,但思忖过后,又觉得严青竹说的很有道理。 只能叹了口气,带着怨念的看着如同长在椅子上一般的严青竹。 你不让我去,你倒是去啊! 严青竹见她这个眼神,不禁轻笑一声,放开了手,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游廊上的严青栀说道。 “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把苏大伯在厨房给你留的菜都吃了!” 原本还在装死的严青栀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瞪圆,视线越过美人靠,恶狠狠的瞪向了严青竹,却换来对方露出八颗牙的灿烂微笑。 两人视线疯狂拉扯,最后还是严青栀败下阵来,她将手中的书往地上一扔。 屏息聚气,骤然爆发,身体如同游鱼,瞬间弹起,右手一把就扣住了脚上的绳索。 她不顾晃动的绳索,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双手并用,眨眼间就把结扣从脚上解开。 她借力而下,轻盈落地,游廊之中只留着一截绳子还挂在梁上晃晃荡荡。 严青栀活动了一下被捆了好一会儿的脚腕,跟着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俯身捡起了书,拍打了一下灰尘,快步走向了厨房方向。 没一会儿,严青栀便夹着书,端了两盘菜和一盆馒头从厨房走了出来。 严青竹一看那两盘菜,顿时翻了个白眼,转头与君同月说道。 “看看吧,我就说,冯山长未必是她亲师父,但苏大伯一定是她亲大伯!” 君同月听了这话,当即抿嘴一笑,刚才的担忧瞬间一扫而空。 严青栀把空盘子摞在一边,将自己手中的一盘酱肘子和一盘红焖肉放在了面前。 这放在后世多半会被人嫌油腻的菜,放在这个时代可是顶级美味。 尤其是汇香馆这两道大菜,更是他们的招牌,平日里严青栀都不敢随便点的! 但今日苏阖却都悄悄的给她留了下来。 也就是君同月不爱吃肉,而严青竹又不是真的孩子,不然心中都得挺难受的! 严青栀赶紧招呼两人陪她吃点。 可惜两人刚才都已经吃饱了,这会儿调侃调侃倒是还行,动筷子就免了! 严青栀那头呼噜呼噜吃起了东西,严青竹这头则开口询问。 “你这回得吊几天啊?” 严青栀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我看师父好像也没有多生气,估计就是做做样子!” 147 支走 冯山长自己都不是多勤快的人,其实也没多在意严青栀逃课的事,虽然他一直表现的都是对严青栀这个徒弟不算满意,但不得不说,两人能和睦相处这么久,到底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严青竹听了这话,放心了不少。 “那还行,不然我这天天看你吊在梁上,说不得哪天就做噩梦了呢!” 严青栀这么会儿功夫,两个馒头已经下肚,肚子里舒服了一些,动作这才斯文了许多,顺便交代君同月道。 “阿月,你快去帮我盯一下我师父,别让他突然回来看见我偷吃东西!” 君同月一听这话,更担心了。 “山长还罚你不许吃饭吗?” 严青栀理所应当的点头。 “那肯定的啊!不然吊着看书算什么惩罚!快去帮我盯着,别让他杀个回马枪,我尽快把这口饭吃完,再回去吊着!” 君同月立马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成,青栀姐,你别着急,慢点吃,我这就去笔墨斋里看着,有动静第一时间回来!” 严青栀叼着馒头,向着君同月的方向拱手,一脸感动的好像都要流泪的表情。 “救命之恩,铭感五内,无以为报,看来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君同月见她这搞怪的模样,有些可怜又有些好笑。 而一边的严青竹见此,却是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你赶紧吃饭吧!我看冯山长喝的不少,说不定一场都没坚持住,就被苏大伯扶回来了!” 君同月一听,脸色顿时一肃,立马也嘱咐严青栀快点吃,自己则赶紧去了前院。 两人静静的等君同月走远。 严青竹没有开口,而是缓缓站起身来,围着院子转了一圈,确保稳妥,才又坐回了原处。 严青栀面前的肘子只剩下一半了,馒头也下去了不少。 见她吃相越发斯文,严青竹这才开口说道。 “你把阿月支开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苏大伯那么心疼自家孩子,还能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拖不住!? 但严青栀还是用这个理由把君同月支走了,也就君同月这种天真的小可爱会信她的鬼话! 严青栀放下手中的馒头,神情很是严肃。 “倒是有个事情想跟你说,今天汇香馆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吧?” 严青竹点头,书院有两个不当值的门房当时就在围观的人群之中,早早就把第一手消息传回了书院,他不止知道情况,而且知道的非常细致。 严青栀见此继续说道。 “你既知道我也就不跟你多解释了!” “我想与你说的是,这些人好像是冲我来的!但不像是要杀我,倒像是一种试探。” 严青竹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这种事情严青栀肯定不会弄错,但这件事看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对你有敌意吗?” 试探也分为好几种,两人已知的信息不多,严青竹只能从细枝末节中盘问出更多的东西。 “不止有敌意,还有恶意。但具体是他们背后之人授意的,还是他们自身的问题就不好说了!如今人和尸体都被衙门带走,要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可能还得去衙门问问。” 严青竹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他们既然是针对汇香馆出手的,那这件事就只能由汇香馆那头出面,我一会儿还碗筷的时候,与老板娘聊聊,让她帮我们打听一下情况。” 说到了汇香馆,严青栀眉头便皱了一下。 “其实,此事还有一处未明……” 不待严青栀开口,严青竹已经知道了她要出口的话。 “不算问题,他们没有动笔墨斋,而是去了汇香馆,就说明这人对咱们很了解,起码知道你今日在家。” “而且,如此做也能撇清他们与咱们之间的关系。” “估计衙门那里查不出太多东西,他们带走的尸体肯定也没有问题,闹到最后说不得就是同行找茬一类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又接了一句。 “不过,汇香馆那边还是要去说的,起码不能让这些打手轻易从衙门出来。” 严青竹眉头微微蹙起,轻声的又补了一句。 “咱们身上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严青栀耳力惊人,自然听见了他这样的话。 见严青竹有了心里准备,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又嘱咐了一句。 “如果是冲着咱们两个人来的,说不得你那边也得遇上事情。” 严青竹若有所思的应承了一声便不再说那些人的事,转而问道了苏阖。 “听说苏大伯当时就在场,你都能发现的问题,他这样的老江湖不应该不知道吧!?” 严青栀听了这话不禁一愣,明显没有想到这一茬,也不知道严青竹问这话的意思,只能皱眉细细思量,片刻后方才回答。 “不好说吧!苏大伯当时正在棋社的楼上,看没看清楚我也不知道。” 严青竹眉头皱着,似乎有什么地方想不通。 严青栀见此,追问了一句。 “苏大伯知不知道重要吗?你是觉得咱们的事不应该瞒着他么?” 严青竹抬眼看看自家老姐,深深的叹了口气,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 “我只是觉得,如果苏大伯发现了什么,就不应该是现在的反应,你别忘了,他可是经人指点才教咱们武功的,若真是高素那边的人过来试探,是不可能不通知他的,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 严青栀没想到会有这种解读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但严青竹已经不想再与她说的更多了,只是交代了一句。 “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事情未明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说。” 严青栀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连君同月都支开了。 但她还是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严青竹却没有与她解惑的想法。 而是直接站起身去厨房那边端了两个自家的盘子出来,不顾严青栀还举着的筷子,动作粗暴的将她正吃的肉倒了进去,而后飞快收拾了桌子,蹲井边刷碗去了,看的严青栀又迷茫又无语。 果然,小孩子的嫉妒心最强了! 148 翻篇 她飞快的将饭吃完,想去帮忙的时候,严青竹已经将碗盘放进了一个木桶之中,准备要提到前院去了。 见严青栀要过来帮忙,严青竹淡淡的问了一句。 “能把自己捆回去吗?” 严青栀:…… 这怎么可能? 就见过自己脱困的,哪里有见过自己还能把自己绑回房梁上的? 上吊吗? 严青竹也不过是逗逗她罢了,最后还是帮忙捆回去了! 捆好了还不忘调侃了严青栀几句。 “你说,你这么空着,会不会把本来就捉襟见肘的智商倒空成负的呀!?” 严青栀白眼翻他,顺便还扬了扬自己的拳头。 “你想试试一个没有脑子的暴力狂,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作风吗?” 不管是什么调侃,反正当上升到武力层面的时候,严青竹就会识时务的闭嘴。 严青栀这里没什么需要他的了,他便拎着装碗盘的木桶去前院了。 微风吹动院中的枣树,严青栀吊在那里晃晃荡荡,念念叨叨。 而与此同时,和这里未隔出多远的一家客栈之中,一个男人匆匆上了三楼。 这里的伙计似乎都认识他,只远远的行礼,并没有上前招呼的意思。 那男人神色忧虑的推开了一间客房的门,不待里面的人交代,赶紧反身将门关严,生怕有人看到里面的情况。 宋伯清坐在那正对门的红木大圆桌旁边,淡定的给来人倒了一杯茶。 “回来了!喝杯水吧!” 来人见此,惶恐和担忧更胜,已经不耐敷衍,连忙压低声音说道。 “师兄!严青栀的实力远超咱们的想象,打那十三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我只看出她力气大的很,其余的底细完全看不出来!” 宋伯清压了压手,招呼那人先坐下再说。 来人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见宋伯清好像不明白什么意思似地,心中更是着急。 “师兄,那些人都被抓去衙门了,可我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 宋伯清叹了口气。 “急什么!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怎么如此不知稳重!” 来人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坐在了宋伯清对面的椅子上面。 等人坐好,宋伯清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你这么晚才来,莫不是去给那些人打点了吧?” 来人摇了摇头。 “怎么会?他们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不会漏了口风的,我现在才来是觉得严青栀那个大伯好像发现我了!” 他的五感也十分敏锐,对于苏阖扫向他的目光也是异常敏感。 宋伯清端茶杯的手一顿,沉吟一瞬,将之放下后方才说道。 “不是告诉你,不要去棋社吗!那里都是熟人,你一个外人突然过去,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 宋伯清倒是没有多怪罪,对方若非是这样的脾气,又怎么能心甘情愿的供他差遣。 这就是事情的两面性! 来人表情还有些不甘,但此前没往心中去的话,这次终究是记在了心里。喃喃的解释了一声。 “这三天我每天都去,以为自己跟他们混熟了,他应该就不会多想了呢!” 宋伯清摇了摇头,三天算什么,就自家师弟这个演技,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月,三年,人家该怀疑也得怀疑。 “算了,长长记性也好,明日晚上,你亲自动手试试严青栀的底细!” 来人听了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有半点的迟疑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些事情严青栀当然不会知道,她现在连什么人试探她都没心情管了! 微风拂面倒是挺舒爽的,可微风拂了一天的面,就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了! 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理亏在先呢,她只能这么吊着,一直吊到入夜,看不清书本,才被人放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大家不可避免的点灯吃了饭,席间,苏大伯倒是没看出什么异常,也没再提上午汇香馆的事情。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严青栀又被提溜出去单练了几圈,照例挨了顿揍后,才去洗洗睡了! 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晨起来,后山的晨风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刚刚吹进院中,不大勤快的冯山长便早早过来堵门。 他在这里吃了顿早饭,又亲眼看着苏阖把严青栀揍了一顿挂回了梁上,才高高兴兴的和苏阖一起去了棋社。 那小肚鸡肠小人得志小德出入小眼薄皮的样子,着实让人很是无语! 严青栀一大早上就被吊到了梁上,心情很是烦闷! 等人都走了,她便死狗一样伸出双手,跟地上的活狗噼里啪啦的打成了一团。 严青栀因着不能毫无痕迹的将自己系回原处,又不敢再得罪冯山长,便只能放任自己如同咸鱼腊肉一般吊在那背书。 一天时间转瞬而过,除了中午有段时间放风以外,等双脚在落地时,又是已经入夜。 不过这次事情总算是得以了结。 听说,苏大伯为了给严青栀平事,这一天可是输了冯山长不少的钱,不然这一茬还没这么容易过去呢! 等到把严青栀从梁上放下来后,苏阖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此事已了,你明日还是要去上课的!” 严青栀撅着嘴,看不上宋伯清,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委委屈屈的问自家大伯。 “嗯好!那我明日需要给他道歉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便是宋伯清。 苏阖听她这样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拍了拍严青栀的脑袋瓜。 “都给你惯坏了!此事人家并未做错,露馅也全是你自己的责任,道个歉是正常的!” 严青栀垂头丧气,心里只把那十三个人和他们背后之人一起,骂了一万八千遍啊一万八千遍…… 吃过饭,严青栀去喂了驴马,严青竹与君同月收拾了桌子,简单打扫了卫生,又练功洗漱之后,方才各自回房。 如今已经三月下旬,月亮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牙儿,院子里灯笼的灯油渐渐燃尽,夜里一片安静,连狗都睡了。 就在这样的时候,严家那从里面闩住的大门处突然有了细微的动静。 149 翻墙 几声衣服摩擦的细碎声响过后,一个带着头套蒙着面的黑衣人脑袋,出现在了雨搭之上。 严家院子地势较高,四周又都是房舍,大门算是最容易翻的地方了! 这人足下用力,几下便爬上了雨搭,雨搭上的瓦片响起了轻微的碰撞之声,在这个虫鸣鸟叫还不算多的夜晚,细碎的动静传出了老远。 他还当自己动作轻微,可院中分住在南北两排卧室之中的伯侄二人,已经同时睁开了眼睛。 严青栀面露警惕,无声的翻身而起,身影一闪已经到了窗口位置。 夜色之中的窗帘微微飘动,正在从雨搭之上往下跳的贼人没有半点发现,踮着脚走到靠近院子的一侧,小心翼翼的从上面滑了下来。 严青栀微微偏头,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准备看看来人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苏阖却并没有她这样的耐心! 那人双脚刚一落地,苏阖的房门已经嘭的一声被他推开。 不等那人细细探查,一袭白色中衣的人影便出现在了院中,无需眼神交流,只是淡淡的气势乍现,就让来人毛骨悚然。 来人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露馅,也没想到自己会惊动出这样一人,意料之外的变故吓得方寸大乱,根本来不及掩饰行迹,反身借着墙角之势,几步便重新蹬回了大门上面的雨搭之上。 苏阖当即低声喝道。 “贼子休逃!” 他声音压的很低,但压迫感丝毫未减,吓得雨搭上那人一个踉跄,当即落到了院外。 几片瓦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惊的那人根本不敢探查情况,随便找了个方向,一头扎了过去。 严青栀听到这里,顿时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几步越到门边,拉开门便想去追。 只是她终究迟了一步,她才站到门口,苏阖便已经翻门追去了! 外面没听见打斗的声音,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飞快远去,可见苏阖还没追上来人。 严青栀神色一凛,有心想要追去看看,可又顾及家中的弟妹,犹豫之间再度迟疑了半步。 就在这时,君同月与严青竹的房间里也有人推门出来。 黑漆漆的夜里,三人站在不同的位置,却都能够轻易感受到其余之人。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什么动静了?” 严青竹披了件衣服,隔着院子遥遥的问向了严青栀这边。 同一时刻,君同月也开口询问。 “是哪个贼又跑进院子了吗?” 严家这样的人家,刚在这定居的时候,也遇上过不少不开眼的蠢贼,只是被严青栀废了几双手之后,再上门的就不多了。 上一次有贼光顾,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呢! 严青栀也有很多问题想问,苏大伯以前遇上飞贼,多少会让她练练手的,但这次的状态明显反常,虽然苏阖很厉害,但他到底年纪大了,严青栀不可避免的担忧着。 “应该不是,苏大伯追过去了,我这便想着要跟过去看看呢,你们俩在这准备准备,别让人钻了空子!” 严青栀既担心这是调虎离山,又害怕是有人设计了什么埋伏,故意诱使苏阖过去…… 如今见严青竹和君同月都醒着,她便交代叮嘱了两人几句。 严青竹明白她说的准备准备是什么意思,当即点头。 “放心吧,你没回来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 严青栀听了这话,心弦松了不少,用力应承了一声后,飞快从房中摸出了一把带着血槽的窄刀,抬脚便向着刚才听到动静的地方追去…… 来人脚上的功夫不差,胆子小,反应也快,在第一时间出了严家,让苏阖也没能当场将他抓住。 也不知道是苏阖给他的压力太大使他压榨出了自身的所有潜力,还是他原本轻身功夫就是如此之强。 苏阖一路紧追,愣是追出了两条长街。 双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大晚上闹出的动静不小,惊得几户人家里养的狗一阵狂吠。 那人没想过苏阖会这样紧追不舍,自己毕竟也没干什么,说起来不过就是不小心翻进别人家院子里罢了,而且又马上翻了出来,律法都没说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处罚,可苏阖如此不依不饶有必要吗!? 只是男人跑的思绪都乱了,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跑路上面,根本没有细想是不是自己之前的什么行为引起了苏阖的注意。 两人一跑一追,双方之间的距离飞快拉进。 苏阖虽然年纪大了,但底子犹在,从他现在的状态,不难看出早期的凌厉。 那人不需要回头,就已经感受到了苏阖强烈的存在感。 他心慌的不行,可两腿就跟不听使唤了一样,竟然渐渐使不上力气了! 冷汗涔涔的从他头上滑落,围在脸上的面巾都被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吹的飘鼓又落下,印出了他整张脸的轮廓。 男人机械的跑到了长街尽头,心慌意乱之际,本能的身形一闪,冲进了一个胡同之中。 苏阖不甘落后,自然紧追而去,甚至在这一片漆黑之中,还能飞快向着前面之人靠近。 那人被他这种狗皮膏药似地行为,吓得都快哭了。 不都跟他说,转角是最容易甩脱敌人的地方吗? 这条他用过很多次的经验,这次到了苏阖这里,竟完全经不住考验。 漆黑的视野没有给苏阖造成任何影响,他一路只听着声音便始终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 男人慌得胳膊腿乱颤,心脏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连带着耳朵好像都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了。 几个转角之后,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几百米不到了。而这时那慌不择路的人又下意识的跑入了一条主干道中。 这条路是通往书院后山的路,还算平坦,两边都是寻常的居民房舍,里面住的大多是给书院干活的杂工。 这周围没有了楼房,胡同也窄小了许多,还有不少人会把东西堆在外面,来人在里面穿行,很是不易。 苏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而那来人更是只能先靠着墙边的阴影狂奔,内心祈祷着漫天神佛有没有愿意帮他一帮的…… 150 你姐呢? 黑夜将人的恐惧无限放大,吓得他完全乱了分寸。 而就在这时,旁边的黑暗之中,突然伸出了两只手,一只抓向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还没有尖叫出声的瞬间,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两人身影刚刚隐没,苏阖便已经追了上来,他眉头一皱,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正待仔细思量,前面奔跑的黑衣身影便突然撞上了旁边一户人家放在院门口的一堆破烂木头。 哗啦啦的声音惹得周围狗吠频繁,还有孩子哭闹和大人烦躁骂人的动静。 这边的房子比较密集,又大多是木质结构,隔音效果平平,一吵嚷便是一大片的声音。 而这户门口堆着木头的人家中,更是有人已经披了衣服点了油灯出来,想看看是不是周围谁家的小贼跑这来偷柴火了! 苏阖的注意力全被这些动静吸引,一闪而过的念头片刻间就被他抛诸脑后。 而刚才那被绊了一下的人,好像也慌张了起来,他身形左右摇摆,完全不管不顾,全力向着胡同另一头跑去,一路上推倒撞翻了不少东西。 他的速度略慢了一点,但苏阖却也被这些混乱阻拦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冲过这条胡同,双方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远了一点。 苏阖见此,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按照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和苏阖多年的经验来看,前面这人之前爆发过,现在的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才对。 可看这人跑的似乎还游刃有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奇怪。 两人很快便到了后山山脚的位置,苏阖觉得时机成熟,若是对方将他有意引来此处,如今这个位置便正是站在对方包围的口子上。 他站住了脚步,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铜钱,侧耳倾听。 眼下天色太黑,距离也太远,苏阖这样肆无忌惮的出手,显然是不在乎前面那人的死活了! 只是这一切,前面那人好像都不知道一般,还在闷头往前跑,半点防备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坦坦荡荡的将后背暴露给了苏阖。 苏阖眼皮微抬,视线一凝,骤然将手中的铜钱弹出,一阵破空声响,前面的人当即一个趔趄。 铜钱直接没入了对方的大腿之中,看情况似乎伤的不轻。 苏阖赶紧快冲了几步想要追上,可谁知道,前面的人受了这样一击,竟然半分异常都没有,只趔趄了一下便继续向着前面跑去。 速度没有半分减弱,甚至连奔跑的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 苏阖眼中有惊诧闪过,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熟悉的感觉浮现,一个不太好的念头自他脑海一闪而过。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着对方的下文,他的额角微微见汗,眼神中也多了许多异样的情绪。 在他停下以后,前面的人影却是并未跑远,渐渐的也停了下来。 这周围人家已经不多了,草木丛生,只有几个低矮的房子零星的散布在周围,房子都很简陋,是当初修建书院的工匠住的地方,后来书院建好,工匠离开,闹市向着书院门口移动,两三年的时间过去,这里已经显出了荒凉之感。 天上浮云飘过,将原本就不大的月亮遮挡,此处一片漆黑,微风从草叶上吹过,两道人影间隔不远,笔直的站在那里。 片刻之后,见对方始终都没有反应,苏阖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缓步走上前去,立在那头的人依旧分毫未动。 越是靠近,苏阖的气压就越低,脚步也越来越快。 很快,他就已经站在了那人的身边。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而是凑到近前仔细分辨。 果然,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他之前追的人。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人! 这位身形与之前那小贼极为相似,也套了一套差不多的黑衣。只不过,他面巾之下的皮肤青黑,如钢如铁,微光之下还泛着金属光泽,似乎被什么莫名的手段炼制过。 苏阖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在见到那尸体的时候,周身气势仍然一冷。 他平稳的手也不自然的颤抖了一瞬,但转念间,愤怒与暴躁就变成了莫名的惊恐。 他背脊一僵,一个问题刹那间出现在脑海之中。 如果那人不在这里,又会在何处? 苏阖眼中慌乱闪过,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他当即顾不上面前这尸体,连忙转身直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若这些人目的不在他身上,那在谁身上已经显而易见! 回去的一路周遭很是安静,可苏阖的心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直到他到了自家门口,这种忐忑已经被推至顶点。 院中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好像都没人存在一般。 苏阖脸色难看,嘴角的肌肉都在微微跳动。 他站在门口无声的呼出了一口长气,将自己进去以后可能会看到的场面,全都做了预案后方才翻身而起,直接从雨搭落入了院中。 厅堂中的圆桌上已经点了油灯,君同月正脸色苍白,动作僵硬的坐在圆桌旁边,她手中死死攥着一根细绳。 她的紧张肉眼可见,在苏阖跳进院中的时候,身体还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只是还不等她动作,苏阖已经转身将门后正欲偷袭的严青竹拍飞了出去。 跟着连忙回头说道。 “阿月,是我!” 君同月在看见严青竹飞出去时,便下意识的想要拉动机关,好在她肌肉紧张时间太长,有些控制不住的僵硬,所用力气不够,未能在第一时间扯动机关,这才免去了苏阖许多的麻烦。 这院子里的机关不算多精妙,却是集严青栀和严青竹两人技艺于大成之作,其中各种阴损的招数就算是苏阖也不愿意轻易尝试。 严青竹身形一闪,受身站起,呼吸平缓绵长,显然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见到两人平安,苏阖这才舒了口气,看着跑过来的严青竹开口问道。 “后来还有人来嘛?” 严青竹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苏阖率先开口,他便也率先回答了! “一直都没有。” 苏阖的心这下子才算是彻底落地,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了些许。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姐呢?” 151 什么东西? 严青竹听了这话不禁一愣。 “你们没遇上吗?我姐怕有埋伏,就去找你了……” 刚刚松了口气的苏阖一听这话,心跳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夜色之下看不到他的脸色,但严青竹敏锐的发现苏阖的气息霎时间紊乱,心不由得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傻孩子!老夫若是轻易就被人埋伏,这几十年不是白活了!” 严青竹神色有些慌张。 “怎么了?我姐是有什么危险吗?” 苏阖心里烦乱,可见严青竹如此担忧,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打击的话。 “未必,我去找找看看!” 说完,他转身便要上墙,严青竹连忙追了几步。 “大伯,我……” 苏阖转头严肃的跟他说道。 “我们没回来之前,你与阿月不要离家,也不要跟过来。” 严青竹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他以为只是一个小毛贼,可看来却并非如此。 他心中有很多的念头闪过,但最后都被他关在了心里。 “好!大伯,别翻墙了,走门吧……” 他担忧苏阖回来的时候被人监视,要是在门外做了什么布置,贸然跳出去实在危险。 苏阖迟疑了一下,最后为了安抚严青竹,还是点了点头,两步走到门口。 就在他正要拉开门闩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三声踢门声。 这声音闷闷的,虽然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还是让院中的几人听的清楚。 几人脸色皆是一变,对方竟然无声无息的靠近了这里,连苏阖都没有发现。 即便苏阖刚才真的被严青栀不在家中的消息左右了心神,可他的实力与经验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这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点,可见也是个高手。 思至此,苏阖眼睛微眯,心中怒气腾腾,他完全没想到,对手竟然如此猖狂,使人试探不算,竟然还敢公然上门! 严青竹也是双手紧握,心中思忖着一会儿如何用言语将对方诱进院中伏杀于此。 只是两人还没计划好后面的事情,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严青栀压低的声音。 “大伯,青竹!快给我开门!我天啊……这玩意儿也太沉了!” 严青竹听见这声音,当即迷茫了一瞬。 我姐? 我姐觉得沉? 怎么可能? 谁冒充的? 苏大伯为什么没听出她的脚步声? 不过,就在严青竹纠结的时候,苏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 “糟了!尸傀!” 说完,他将门闩一抽,赶紧拉开了大门。 又要踹门的严青栀没料到苏阖就在门口,还准备伸脚蹬门,没防备大门这时会被人打开,顿时蹬了一空,一只脚直接迈进门去,当场在门槛上来了个大劈叉。 “我去!谁呀?没动静的……高手啊……” 她话说到一半,发现是苏阖,顿时生硬的把数落严青竹的话转移。 不过苏阖这时候也没空注意那些,他视线在严青栀身上扫了一圈,一见人好好的,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将视线落在了严青栀背后背着的东西上面。 那是个长长的一坨,看不出原有的形态,只是在木板与麻绳的缝隙之中,露出了一只铁青色的人手。 手指伸的笔直,仿佛是金铁雕刻的一般,正是他之前追了半路的东西。 严青竹这时候也凑了过来,一见严青栀状态这么好,心才放回了肚子里面。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呢?” 他把刚才严青栀要数落他的话,换了个委婉的语气还了回去。 严青栀手臂肌肉鼓胀,双手用力的攥住两根麻绳,腰又压低了一点,无语的说道。 “大哥,谁会大张旗鼓的在街上背个尸体乱跑啊!我当然要小心一点了!快让我进去!我要背不动了!” 话说的有理有据,理直气壮,严青竹立马闭嘴,赶紧让开了路让严青栀把那东西背进了院中。 苏阖就在一边看着,脸又重新拉的老长,直到严青竹关严了大门,走到严青栀身边要伸手帮忙的时候,方才开口说道。 “别过去,当心中毒。” 严青竹头上立马冒出了一个问号,看着将尸体扔在院中的严青栀,心又提了起来。 “有毒?急性的慢性的?是碰到就会中毒吗?那我姐不会有事吧?” 严青栀一听这话也惊了,一开口声音都直接分叉。 “有毒?” 苏阖点了点头。 “这东西的毒是他身体中已经凝固的血液,他之前被我所伤,腿上有个伤口,如果有血液渗出,就是剧毒。” 严青竹愣了愣后,赶紧追问。 “是触之即死还是要误吞误服?” 苏阖摇了摇头。 “不好说,有的要吞下才能毒死人,但也有的只要闻到就会中毒……” 一边的严青栀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但严青竹却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苏阖这样子可不是担心严青栀中毒的表现。 说来,可能就是单纯的看不上严青栀什么都敢往回捡的行为罢了! 不过见严青栀如今膨胀的状态,他觉得让自家老姐长长教训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大伯,你快看看这是什么毒?” 苏阖招呼君同月给他拿来了一盏油灯,又让严青竹去给他拿根树枝过来,用树枝在那东西腿上一阵翻找,最后才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伤口,伤口不深,上面还卡着一枚铜钱。 严青栀紧张不已,站在一边,既不敢靠近那尸体,也不敢靠近三人,生怕自己已经中毒,不小心传给别人,焦虑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良久之后,苏阖才淡淡说道。 “嗯,算你命大,这次运气不错,铜钱封了伤口,没有毒血渗出,你这小命倒是保住了,以后可不要如此莽撞,什么东西都随意敢往家里搬了!” 严青栀这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差点一晃荡坐在地上。 严青竹有些话想要问她,但见她这样也没有开口,看着在一旁检查尸体的苏阖,他抿了抿嘴,试探的问道。 “大伯,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沉?得有五六百斤了吧!” 苏阖表情比较严肃,也没有回答,他好像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之中,将那尸体翻过来倒过去的查看,似乎想要从中看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影子。 152 尸傀 又一会儿过去,严青栀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也凑近了苏阖一点,脑袋从蹲在地上的苏阖头上伸过去,一边借着火光看尸体,一边小声询问苏阖。 “大伯,有什么发现吗?” 苏大伯正在聚精会神的溜号,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围了,严青栀突然说话,当场把他吓得一个哆嗦,刚刚流露出来的复杂表情,瞬间被他收起许多,人也精神的一甩手站了起来。 严青栀连忙缩回脑袋给他让出地方,静静等候他的回答,结果等了好一会儿,平静下来的苏阖才淡淡开口。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严青栀有些丧气,苏阖明显就是有事瞒着几人,她不自然的抿了抿嘴,想问,但是不敢。 犹豫了两个呼吸,最后还是怂了,转换方向,问起了别的事情。 “那这是什么东西?我看他竟然能自己站在那,好像还能动!看着像个人,又没有人的触感,全身还都硬邦邦的!怎么那么奇怪呢?” 严青竹和君同月听她这么说,也好奇的凑近了火光一点,想要好好看看,这么重,又像是个人,又没有人的触感的,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苏阖叹了口气,皱眉思索片刻后,还是告知了几人具体情况。 “这是尸傀,是驭尸宗最顶尖的秘术之一,最初时,是以将新死的尸体,以秘法秘药炼制而成,炼制好的尸傀,皮肤如钢如铁,关节灵敏,动作轻灵,血含至毒……” 苏阖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但严青栀却敏锐的从中听出了太多的情感。 她借着火光抬头看着苏阖的表情,见严青竹与君同月都没有开口的打算,自己只好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这个东西……要是批量炼制出来,可就太恐怖了……” 苏阖表情冷硬,没有任何变化。 “其中的恐怖又何止成批炼制!尸傀的上限由尸体的实力决定,生前越是强大的武者,死后被炼制成的尸傀,就会越厉害。”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当年华便会自然死去的武者!?” 严青栀双目圆瞪,一脸震惊。 “不是说新死的……” 说到这里她不禁停住了下面的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正好好新死的尸体,与其等那些人死去,不如自己直接动手制造来的更加方便。 严青栀背脊发凉,完全不能理解那些炼制尸傀的人,尸傀再厉害也只是个对个人能力提升有限的工具而已。 就这么个东西,真的值得牺牲一条年轻的生命吗?! 而令她震惊的显然不止这些。 因为苏阖的话没有停,静静的又说了下去。 “并非所有尸体都能炼制尸傀,像那些斗殴惨死满身伤口的尸体,就不能用,所以后来,这些人为了得到更高品质的尸傀,便琢磨出了一种有悖伦常,残忍至极的杀人方式。” “驭尸宗的人将之称为度化。” “他们会以诱拐或欺骗的方式,哄目标上当,等到时机正好,再用一种无色无味的烟毒给那些人下毒,这毒不会使人当场死亡,而是令人思维迟缓,手脚麻木,待到毒入肌理,再辅以银针刺穴,封闭此人五感,趁着这人无法反抗之际,将之扔进早已经准备好的秘药桶中……” 苏阖的声音冷的如同天上此刻的弯月,好像这样能将他许多年都不愿提及的记忆重新冰封。 他的视线透过地上的尸傀,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因为无法挣扎,也无法控制自己,落入桶中之人,想要反抗而不能,会将许多药液吸入肺中和胃里……” 时光重置,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满身侠气的青年男子,被人按进墨绿色的秘药之中,那人与旁人不同,如此苛刻的情形之下,他还是伸手将按住他的人一起拖进了桶里。 “但一次呛入的计量远远不够。” 那被人按进桶中的男子一身湿透的衣衫,僵硬着手脚想要爬出,却被另一人压着双肩,但他身体一转,光是凭借着经验,就把他肩上的手直接甩脱,跟着愤然起身从药桶之中跳出。 他的身边有许多的人,许多的手,可他眼神之中没有半丝畏惧,好似在对这些人说:就算他今日注定身死,也绝不可能以这样屈辱的方式。 苏阖的话没有停止,只是其中的情绪使他有些难以克制,这些话,他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与人说过了! “他们便会将徘徊在将死边缘的人从秘药桶中捞起,按压出那人无法吸收的药液后,再将他重新扔进桶中……” 记忆之中那男子也当如此,狼狈的他被人压着再度按进了药桶之中。 苏阖眼睛不禁闭了闭,他仿佛置身与那桶底,抬头看着那男子被几度按入秘药桶中后的眼神。 四目相对,他们越过时空,重新看向彼此。 苏阖已经老成了一个小老头,但那人却依旧年轻,甚至连眼神都一如既往,那样的勇敢,正直,坚定,悲悯……却唯独没有恐惧和认命。 哪怕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后来的结局。 “如此反复,直到这人五脏六腑都被秘药炼成如同他们皮肤一般的模样方才罢休。” 那些按住男子的手,好像一张张怪物皮肤拼接而成的大网,将所有人都狠狠的网入其中。 他们都知道,这人没有机会了! 那男子在最后还能一博的瞬间,也没有再去反抗,当生存和自由已经成了梦境,他也想做出一个尽可能不去伤害无辜之人的决定! 他轻缓的举起了自己已经泛青的手指,以全身之力直掏入了自己心口之中。 红色的血液夹杂着丝丝绿色染红了桶中大半的药液,在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刻,男子的身体渐渐下沉,飘飞的头发也渐渐遮蔽了整个药桶。 也许这样有些仓促,可这是他能想到的,造成危害最小的一种方式。 破碎的尸体无法修补,也无法炼制尸傀,他卓绝的天赋,就不会成为恶人害人的工具。 他的尸体可以属于天地,可以属于野兽,可以属于昆虫……却唯独不能属于驭尸宗!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三人都静静的看着那尸傀,可能是苏阖不经意间带出的情感太过浓烈,几人都对那尸傀生出了几许同情。 153 去后山 苏阖幽幽的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也收回了自己的记忆。 “可惜,老夫所知不过皮毛,其中手段如何,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其余三人感受到苏阖情绪终于平稳,不禁都跟着放了心。 严青栀赶紧岔开话题。 “之前看这东西好像是动了,我才用这么多的木板麻绳将他捆成这样的!我其实是想问,他能动是个什么原理呢?” 严青栀对于这种特殊的动能体系,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过,这话问了也是白问,苏阖摇了摇头说道。 “即是秘术,老夫一个外人,又如何能知晓!不过,老夫要奉劝你这小丫头一句,这世上诡异的事情多了,不要什么都想着研究,免得不小心再把小命儿搭上!” 严青栀撅着嘴,有些不高兴听到苏阖这样的话。 但苏阖却比她反应更快的切中了问题要害。 “大晚上的,你这绳子和木板哪来的?” 严青栀理所当然的说道。 “后山山脚那里有个书院的仓库,里面放着建书院时用剩的材料,我就去借了一些,等用完了再还也来得及!” 严青栀是工甲班的唯一学生,书院中的许多材料都是对她开放的,她有这样的权限不足为奇。 苏阖皱眉微思后,开口说道。 “这些东西你就不要还了,换成新的给人送去。” 严青栀连连点头,其实在她听说这尸傀可能有毒的时候,就没想过再给人送回去了。 “那苏大伯,这尸傀咱们要如何处理啊?” 虽然她挺想研究研究这尸傀的,但她医术平平,对于人体构造也不甚了结,估计就是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 何况这东西还有毒,要只是没结果就算了,万一没有防备再把自己给毒死就糟了! “这东西留不得,不管放在什么地方,他的主人都有办法找到它,最合适的方法,还是直接毁了。” 严青栀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看着眉头微促的苏阖,眼珠一转,当即拔出背后的窄刀当即就要给尸傀放血。 “如此,便不劳大伯,您且退后,交于我来!” 苏阖见此,眼皮一阵突突突乱跳,赶紧伸手把她按住! “可不能这般!这尸傀浑身是毒,一旦血液渗出,是要死不少人的!” 严青栀摆出了一个夸张的受教表情,但只有严青竹发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抹促狭。 果然,自家老姐就是这么睚眦必报!苏大伯才刚坑她一轮,她立马便要吓唬回去。 “嗯!大伯说的有理,是青栀想的太浅显了!” 说着将刀放回原处,很是听话的样子。 苏阖见此,才放开了压在严青栀肩上的手,转回身时,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呀你!以后说话做事,要多动动脑子!” 严青栀连连点头后,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硬是扒着不爱搭理她的苏大伯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哎呀!平日我也不是这般嘛!这不是只有在大伯身边的时候才会如此,反正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有苏大伯给我兜底呀!” 苏阖见她这样子,此前心中那些浓烈复杂的情绪瞬间就被捋平,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一巴掌拍在了严青栀的脑门上面,谆谆教诲。 “你要当真记住才行!光嘴好只能哄哄你的亲人!” 说完,苏阖终于不再纠结严青栀此前的不妥之处,指挥着她重新把尸傀绑好背出了门。 销毁尸傀的方式不多,但苏阖正好掌握了一种,他也想让几个孩子长长见识,便将严青竹与君同月一同叫上,几人直奔后山而去。 就在他们去后山的时候,两个黑衣人也远远的吊在了几人后面。 其中一个是夜探严家的小贼,而另一人,则正是他师兄宋伯清。 那小贼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询问道:“师兄,他们这是要去后山的吧!?去后山做什么?” 宋伯清眼神平静,不露悲喜。 “当是要毁了那尸傀!” 小贼眼中全是惊恐,焦急的声音不禁微微上扬。 “尸傀还能毁掉的吗?那咱们得阻止他们啊!” 也就是距离不近,不然这动静很难不被苏阖发现。 宋伯清听了这话也只是抿了抿嘴,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好像这尸傀根本不是他费劲心力炼制出来的一样。 “不必,我也很好奇,他会用什么方式毁掉这个尸傀。” 小贼听了这话,满眼的不可置信,毁了一个堆砌了无数秘药炼制而成的尸傀,就为了看看对方的手段,这得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啊!? “师兄,尸傀身上的伤口不好修补的……” 他光是想想那些修补尸傀流出去的材料,就感觉心痛的无法呼吸。 可惜,双方的格局不同,宋伯清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并不在意他的想法,甚至连话都不太想跟他说。 “师兄,你见见对方的手段就可以了,咱们还是应当把那尸傀追回来才成的!” “自从二十年前那一战之后,咱们驭尸宗元气大伤,这么完美的尸傀,咱们手里也没有几个了!” “哎……如此,我还不如被对方追上呢!反正只要我咬死了就是个小贼,他们还能杀了我不成,这样损失一个尸傀,实在是太不划算……” “师兄,你说我现在回去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吗?或者我去别家偷点东西,装作自己与那尸傀无关的样子,你趁机去把尸傀抢回来如何?” “他们之中最厉害的就是那个老头,我去把他引走,你去对付那几个孩子,应当是没问题的,等抢回了尸傀,剩下的便一切好说了,是不是!?” “师兄你不用担心我的!” “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伯清终于被他烦的不行,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不必多想了,如我猜的不错,那尸傀已经救不回来了!” 那小贼听了这话,更是不解。 “什么?为什么救不回来?” 宋伯清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人背后牵扯出来的事情实在太多,只言片语根本说不清楚。 “此时不宜详说,但我应当是知道,他是谁了!” 154 灵蛊 初夏的夜风还算凉爽,四个人很快便已经站在了后山的山腰之上。 如今夜色深深,他们也没点蜡烛,几条淡的快要看不见的黑影站在山路上面,飘飘忽忽。 几年之间,他们曾陆续来过后山几次,对这里的环境地形都十分熟悉,又都是武者,这一路走的还算顺当。 苏阖在这里寻摸一圈,很快便找了个林子招呼严青栀钻了进去。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十几米的距离,借着微弱的月光,严青栀将那尸傀放在了苏阖指示的地方。 将尸体放好后,严青栀还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可惜什么异常都没看出来,这里似乎与旁处也没什么区别。 “大伯,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严青栀不是很能理解。 苏阖却没有解释太多,只开口说了一句。 “这里风水不错!” 黑夜遮蔽了几人的视线,让他们都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 君同月有些害怕,不禁向着严青栀的方向靠了靠。 严青栀习惯性的站在君同月身前,一头雾水。 严青竹却是皱了皱眉。 苏阖这一路走走停停,一直跑来了这里,其实还是想要制造机会,把对方引诱出来的! 可惜事与愿违,对方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露出半点痕迹。 他不知道这尸傀对于驭尸宗的人来说重不重要,但见这东西如今的形态,便能猜到炼制定然不易,对方连这样的东西都能舍弃。 如果不是太害怕苏阖的话,那一定是有着更大的图谋。 严青竹直觉上更倾向于后者。 只是到底图谋的什么,苏阖又为什么有如此反常的行为,便不是他眼下能够知道的了。 苏阖在山风之中静候片刻,依旧没有捕捉到其余人的一点痕迹,他心思落空,略有些遗憾。 他也没有说其他的话,看着严青栀拆开了麻绳与木板之后,他走到那尸傀头上方站定,俯视的看着那尸傀,不过话却是说给三人听得。 “老夫所用的,乃是南荒古氏的一门秘术,其中的关键是一种名为灵蛊的蛊虫,此蛊虫寄生与人身体之中时,可以使寄主百毒不侵。” “排出的虫卵亦可辅助他人解毒。弊端便是它想要排出虫卵,必须以寄主心血喂养。” “这灵蛊在老夫身体之中几十年,老夫也不过用过两次……!” 严青栀一脸惊讶的看着苏阖,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百毒不侵的事情存在! 连这个世界出现蛊虫的合理性与否都忘了去考虑。 苏阖话音一落,他右手双指并成指剑,直接点在左手手腕内侧。 与此同时,一颗红色的血痣自他左手食指指间处慢慢浮现,最后如同鲜血一般,直接滴落在了尸傀的眉心。 血液滴落的声音清清淡淡,可随着这一滴血滴落,苏阖突然一口鲜血喷在了尸傀身上。 这一口血中,蕴藏着他的心血,一沾到尸傀的身体,瞬间将灵蛊虫卵催生。 霎时间一片血色将尸傀从头到脚笼罩其中。 细碎的消融声在夜幕之中格外渗人。 这里的几人五感都十分敏锐,不需要灯火,光是听声音已经足够猜测到眼下的情形。 损失了一口心血的苏阖,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他以为会有人在他虚弱的时候跳出来,可事实却是从一开口,好像那个隐在暗处的人,就是他一个人的错觉一般。 尸傀身上的血色许久之后方才退去,严青栀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具骨骼或者是什么都不存在的情景,但情况却并非如此。 等到血色退去以后,地面上的,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略有些干瘪的男人尸体。 严青栀犹豫着点燃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打量。 那尸体仿若新死一般,所有的关节都还灵活的很。 她愣怔的抬头看向了苏阖方向。 苏阖却是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让三人赶紧找地方把尸体埋掉算了! 三人又在苏阖的监督之下,挖了一会儿的坑,等到再把那尸体埋好,将痕迹清理干净以后,天都要亮了! 严青栀心中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苏阖却一点回答的打算都没有。 不止如此,还以自己损失了心血为由,列出了一大张药材清单之后,把门一关直接闭关去了! 真是半点机会都不给严青栀。 严青栀急的抓心挠肝,也只能放任这件事情暂时如此搁置。 天色一亮,她还是要与严青竹君同月一起到书院上课去的! 时间一晃又是三天过去。 这几天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再发生过,除了严青栀每天都要不情不愿的去宋伯清那里上课以外,一切好像都重新回到了轨道之上。 不过,木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并不是严青栀不去追究,便能够了结的! 就在她们刚刚下学,才转到自家胡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尸傀突然出现在严家的房顶之上。 他容貌方正,脸色铁青,穿着一身灰布长衫,身材略微有些消瘦。 三人神色都很不好看,当即便朝着自家方向快步冲去。 就在三人冲过来的时候,苏阖的房门也已经打开。 苏大伯飞身而起,几步就上了房顶。 只是这尸傀却并不是冲着他来的,不等苏阖站定,那尸傀便一头冲向了严青栀几人的方向。 苏阖见此,眼睛微眯,神色瞬间冷凝。 他挥手从腰间扯下一根绳子,手腕一抖,绳子瞬间在那前进尸傀身上转了好几圈。 苏阖手臂肌肉鼓起,挥手甩动间,直接将那尸傀拉回到自己身边。 这时候,三人才冲到了严家的大门口位置。 苏阖拉着尸傀正在厅堂的屋顶之上,他左手食指已经点在了尸傀头顶。 严青栀此前曾在树林之中见到过这样一幕,却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这么快就能再见第二次。 苏阖一口心头血喷在了尸傀的脸上。 霎时间一片红雾便将尸傀笼罩其中。 正午的阳光正盛,今日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阳光映照之下,那鲜红色的尸傀仿佛变得格外显眼。 155 再见尸傀 严青栀脸色一变,几步冲上房顶,衣袖一甩,罩衫直接兜在那尸傀头上。 同一时刻,严青竹也已经跳了上去,想要去扶苏阖一把,却被苏大伯伸手推开。 苏阖与严青栀身位飞快变换,两下就将那尸傀捆的结结实实。 跟着苏阖不顾那尸傀挣扎,一把扣住对方的脖子,手臂一甩,当即将几百斤的尸傀从房顶扔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胡须上面还沾着些许血迹,严青栀真的很难相信苏大伯现在身体欠奉。 尸傀落地砸起了一片灰尘,还砸碎了几块地砖。 严青栀与苏阖抬脚便跳下了房顶,尸傀僵持着还要起来,却被严青栀一脚蹬飞了好几步 苏阖紧随而下,瞬间将之按在了地上。 跟着他五指成爪,几下就把那尸傀的关节全都卸了下来。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尸傀,一下就和虫子似的,在地上一阵疯狂蠕动,直到灵蛊将尸傀身上的毒都解了以后,那尸傀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这种恐怖的场景看的就算是严青栀这种胆子大的人都有些怂了。 罩衫掀开,退去了铁青的颜色,这位看着也更像是一个新死的尸体无异。 严青栀叹了口气,大门已经被君同月关了起来,严青栀也在第一时间遮蔽了尸傀的外貌,外面倒是没人发现刚才的异常。 又重新确定下后,严青栀便看着苏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大伯,你怎么样了?” 苏阖如今的状态看着还不错,与上次的相比,这一会儿他状态实在太好了! 蹲在那里翻查了尸体,从怀中掏出了一条手绢将自己胡子上的血迹擦去以后,才站起身,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无事,老夫虽然上了年纪,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严青栀听了这话,紧皱的眉头也没有半点放松。 “若是有什么不适,且要与我说的!” 苏阖点了点头,不想再说这件事情。 严青竹看出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帮着转移话题道。 “大伯,这个驭尸宗似乎是盯上咱们了!这尸傀一个两个的破坏性太大,此事不好好解决只怕遗患无穷,依我看,咱们应当先报个官才是。” 驭尸宗这种宗门,他在这几天也打听了一些。 因为驭尸秘术太过特殊,需要用到大量的毒物,驭尸宗门总部便设立在南荒的绵延大山之中。 到底是邪魔外道,他们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轻易不会出来挑衅大赵朝廷。 就算这样,听说二十年前还被不少江湖中人血洗过宗门。 现在就敢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巢郡之中,严青竹是不信的! 别说这和驭尸宗立了多年的人设不符,就说这样的邪魔,朝廷怎么敢轻易放入腹地之中。 听了这话,严青栀和君同月都觉得十分有理的点了点头,严青栀还附和了一句。 “对呀!要不咱们报官吧!” 苏阖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静静的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没必要了!他们能进来肯定是有自己的手段,而且对于他们的目的,我心里也大致有谱,送官是不能的,解释不清楚尸体的来处,而且,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严青栀沉默了一下,事实确实如此。 新死尸体一事,本就解释不清楚。万一这尸傀的主人本意就是陷害他们杀人怎么办,那不是正中下怀了! 反正他们是问心无愧的,没什么坎跨不过去。 严青栀眉头皱的死紧。 “那如此说来,咱们今晚又要去一趟后山了吗?” 苏阖倒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今夜我一个人去,你们都在这里等我回来。” 严青栀赶紧就要开口,却被苏阖挥手制止。 “快做饭吧!吃完了该练功的练功,该上学的上学。” 严青栀一听这话,赶紧点头。 “对对对!我都差点忘了你们下午还要上课。” 说着连地上的尸体都不看了,转头就去了厨房的方向。 严青竹与君同月见此,一个暗恨严青栀不讲道义,一个一头雾水没明白事情的重点在哪! 严青竹当然是暗恨的哪个! 苏阖才一开口严青栀就连之前追问的问题都给抛诸脑后了,再想要起一个话头,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严青栀这时候已经离开了,他不好自己留在这里讨没趣,苏阖不想说,他们又问不出来,便索性也转身与苏阖说起了旁的。 “大伯,这尸体需要我先搬去什么安全的地方吗?” 苏阖围着尸傀打量了一圈也没看出这是谁,心中不免烦躁。 这些人真是一点查找事情真相的机会都不给他啊! 灵蛊不是万能的,除了解毒以外,并不具备其他能力。 “这里不需要你,你好好读书就比很多人都强了!” 严青竹巴不得听到这话呢,当即回道。 “既如此,我便去帮我姐烧火去了 ……” 他试探的小心翼翼,但苏阖却真的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只是沉默的站在那尸傀身边。 那脸色都没比之前的尸傀好看上多少。 严青竹拉着君同月一路跑向了厨房方向,洗了手后,帮着严青栀干了不少的活。 没一会儿,一桌子饭菜就摆上了厅堂的圆桌。 厅堂房顶,有几个被尸傀踩漏的窟窿,阳光透过那些窟窿投射到了圆桌之上。 几人仰头看着,不禁感概这尸傀的厉害。 严青栀建给自己的房子,那真是没少下工,房盖更是结实的很,原以为怎么也能坚持个十年八年的,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两年功夫,房顶就漏了! 苏阖并不想与几人说驭尸宗的事,只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吃完饭,严青竹问他要不要再去抓几付药的时候,也被他拒绝。 他转身扛起了那尸体便回了他自己房间,一下午的时间过去,都再也没出来过。 入夜,严青栀并没有休息,而是带着严青竹与君同月在院子中等候。 苏阖见严青栀坐镇,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便扛了那尸体,拎了把铁锨,去爬后山了! 一夜无话,等到苏阖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他状态看着还好,看不出昨天那一战有什么后遗症。 严青栀追问了一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得到结果。 而且此后,悠闲了好多年的苏阖,突然还忙碌了起来。 156 找事 四月初八,是开庙会的日子。 距离白祁书院三十几里之外的山上有座寺庙,每到四月初八,十八,廿八,就会庙门大开。 这天,庙前的空场上出摊不收任何费用,因此,周围许多没门路的百姓,都会把攒了一年的东西拿到那里去卖,换些银钱方便度日。 还会有许多杂耍班子去到那里表演,热闹的紧。 书院这一日也是休沐日,不少学生都去了庙会看热闹。 还有一些家境贫苦的学子,会去庙会上写写对联,卖卖字画,贴补一下家用。 要是遇上给有钱人家抄经的好事,那赚的还能更多。 如今可不是信息爆炸的后世,这样的热闹一年也遇不上几次,大家都和期盼过年一样期盼着庙会。 除了严青栀…… 严青栀站在柜台后面,看着面前的几人,一脸的冷凝。 张掌柜昨日已与她告假,说是要去庙里还愿。 年初的时候,张老头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张掌柜当时便发了个愿,如今去庙里还愿也是正常。 严青栀虽然不信这些,可也不会去驳斥别人的信仰,张掌柜如此说,她便直接同意了。 严青栀早就去过了庙会,当初她以为会像电视剧里看过的那样热闹,但结果却是令她难以想象的杂乱无章,逛了一圈下来,除了拥挤和吵闹,什么都没感受到,还不如花灯节呢! 此后,她便不愿再去凑这个热闹了。 不过,她自己虽然不感兴趣,却不愿意压制其他人的快乐,考虑到这样的热闹也不是天天都有,眼见着大家伙都盼了好一阵子,她也乐的成全,索性给店里的杂工伙计一人发了二十文,让他们也跟着掌柜的同去凑凑热闹算了。 反正往年的今日,店里的生意也都一般,她想着自己应当能应付的过来。 只是没有想到,她坐在这里还没有多久,就遇上了一个事儿逼。 那男人年纪不大,穿着还算不错,严青栀并非是只敬衣衫不敬人的人,对待那人还算是温和礼貌。 可那货却像是找茬一样,嘴里每个把门的就算了,竟然看严青栀长的漂亮,还借着拿东西的时候动手动脚。 严青栀这暴脾气能容得下他!? 当场就掰着他的胳膊把他打了出去! 接着她以为这件事会就此了结,谁成想,这竟然才是一个开始。 此后,又有几人陆续进来,将她堵在柜台里面,打着买东西的名义开始言语挑衅。 开门做生意的,受点委屈也是正常,何况如今这个时代,名声很是重要,她要是连着打出去几个上门的顾客,事情可就有些不好收场了! 严青栀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这情况不像是遇上了流氓,倒是像什么人针对笔墨斋搞事。 她静静的站在柜台之中,手里的几枚棋子在柜台上一下一下的敲着,面前的几人已经在这停留了许久,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 三四个明明不是一起进来的人凑在柜台边上。 严青栀一言不发,就等着看他们壶里卖的什么药。 可这些人的脸皮却比严青栀想象中更厚,她沉默了这么许久,这些人还能坦然的表演下去! 不耐烦的严青栀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这些人会是谁派来的,自己要不要打听一下,或者再拖一会儿,等张掌柜回来,她要不要跟踪一下? 这些想法,一直到听见几人中竟有一人念了句脏诗以后方才结束。 严青栀手中的棋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她突然觉得跟踪什么的还是算了,还是把他们两腮的挂钩打折算了,看看他们以后还怎么说话! 要说之前她还想着将计就计,如今她就只想暴力破局。 只是,她的念头刚起,就听到那几人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声。 “我看你们是想死!” 一听这声音,严青栀脸上顿时一喜。 “大伯!?” 苏阖一身的劲装,白胡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但他眼中精芒闪耀,武者的气势汹涌而出。 他背后背着一个严青栀看起来无比眼熟的木盒,要不是严青栀知道原版木盒正放在自己空间里,她可能真的会以为苏阖把那黑漆木盒搬出来了! 苏阖脸色十分难看,看着那转头回看他的几个男人。 那几人一见到苏阖也有些心虚,刚才见严青栀不搭理他们,还只当严青栀是个小姑娘,不好意思,才如此放肆,可如今见到有人给严青栀撑腰,几个原本就做了亏心事的人当场就有人露出了认怂的表情。 可苏阖却并没有放过几人的打算。 他一句废话都没有,手腕飞闪,几下就把那些人腰间的香囊全扯了下来。 严青栀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表情当即就是一变。 原本她还不想坏了笔墨斋的名声,可现在看来,自己所顾及的终究是小道。 那几人见事情败露,脸上的表情各异。 其中有人低头不敢看苏阖,有人故作冷静,还有人直接冲着苏阖一通嚷嚷,可那欲盖弥彰的眼神却出卖了一切。 “你要干什么?朗朗乾坤便敢公然行凶吗?” “就是,快把东西还给我们……” “当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 没有人知道,如今的苏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当二十年前的事情,又重新在自己眼前发生的时候,他心中的恐慌根本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 偏偏他又是个不善表达自己软弱的人,即便明白,就算自己将事情告诉严青栀,也不会有什么太不好的影响,可他还是本能的抗拒,抗拒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也在抗拒那种无力的感觉! 所以这几个拿钱办事的人,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点小恶,以为就算是被人发现也不过是谴责几句的时候,却不知已经将苏阖心中压抑了二十年的情绪点燃。 “兜着走,老夫倒是想看看,一个死人如何能让老夫兜着走!” 说话之间,他强大的气势直接压在了最后威胁他的那人头上,对付这样的普通人,他连兵器都不用,只是以掌为刀,便足够将这人颈骨劈碎。 掌刀威势凶凶,明明速度看着不像多快的样子,可那人却只能愣愣看着,根本躲无可躲。 157 当年的故事 霎时间,空气仿佛都有了片刻的凝滞,这样的状态之下,能够从苏阖手底下抢出人的,大概只有严青栀一位了! 严青栀神色紧张,没有来得及从柜台之中跳出,仓促之间只能把手中的棋子弹出。 苏阖原本已经要劈到那人身上的掌刀微微偏过些许,棋子擦着他的手飞过,最后稳稳当当落地弹跳,在地面轻轻跳动几下之后,一骨碌滚远了出去。 而苏阖的手最后还是没有落在那人身上。 他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暴躁,强行收回了那只已经无限靠近那人脖子的手掌。 严青栀这时候也掀开挡板,从柜台之中走了出去。 “大伯!” 苏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除了气恼,还有担忧闪过,他白花花的胡子抖动了两下,最后才冲着严青栀说出了一句话。 “报官吧!这件事情交由官府来解决才是正事。” 那几人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是一变,严青栀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什么意思,抢了我们的东西,竟然还想要倒打一耙!” “就是……别以为我……我我我……” 苏阖原本就不耐与几人吵嚷,如今听到竟然还有人不识好歹,当即冷眼扫过,强大的气势吓的那人立马闭嘴,苏阖这才悠悠转开视线,看着严青栀重新翻开挡板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木匣。 严青栀站起身,斜了刚才说话的那男人一眼,翻开了木匣将苏阖手中的香囊都放了进去,跟着便找了一根麻绳,不顾那些人的吵嚷,将其全都绑了起来。 喊来后院看家的君同月过来看店,严青栀与苏阖很快就把一串人送去了衙门。 严青栀与衙门的人也打过交道,有些事情清楚的很,像这种证据确凿,罪名随便就能网罗一大堆的,稍稍使些银钱,就能让这几人蹲大狱蹲的很是难受。 严青栀与苏阖从衙门出来的时候,正在门口遇上了一早上就被人叫走,如今匆忙赶回的严青竹。 三人一路回了家,张掌柜已经回来了,君同月也早早的等在后院。 四人重聚,有些事情就到了摊牌了的时候。 眼下已经不是苏大伯想不想说的问题,有些话如果不说明白,今天的事情只有一次次的继续发生。 严青栀原本是不愿意去揭开苏阖心中伤口的! 可她不担心自己这头发生什么事情,却不能不顾及严青竹与君同月。 今日是苏阖发现的早,才免去了许多麻烦,若是下一次,在遇上这样事情的人换成了其余两人,又刚好没有了她的好运气,那问题要如何解决!? 而有的问题,一旦出现,还真的是人力能解决的吗!? 四人一起坐在了厅堂之中,厅堂上面的屋顶已经修葺一新,如今倒是不会再投下光来了。 苏阖背着他的大盒子皱眉沉默着,并没有半点把木盒放下来的打算。 “此事说来话长!” 一听到这样的开口,严青栀没像以前听故事一样觉得兴奋,看着如此的苏阖,她倒是宁愿这些天的事情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老夫曾经有过三个徒弟,其中老大老二不用多说,你们都已明了,只有老三常枭之事,老夫从未与你们说起过。” “他生前乃是天镜司的十二掌使之一,因为一桩案子卷入了与驭尸宗相关的事件之中……” 苏阖的双肩有些耷拉,背脊好像也没有之前那般挺直。 三个孩子围着坐在他的周围,都静静的听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关于常枭的事情,一直是苏阖心中难以翻阅的痛,甚至连与人提起都千难万难。 这次也实在是问题太严重,他才不得不以此为戒,与几个孩子说起。 严青栀今日遇上的那些人,是被人雇佣而来的,他们身上佩戴着一种特殊的香囊。 那是江湖上很少见的一种迷药,没有太强烈的味道,但长时间闻到,却可以使人手脚发麻,动作迟缓,与驭尸宗出品的那些迷药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用药时隐蔽无比,寻常人很难发现。 苏阖能够发现,也是因着有灵蛊的示警! 这样的药产量稀少,极其罕见,可不是烂大街的货色,寻常人未必会知道其中的故事,可苏阖却怎么能不清楚。 他的三徒弟常枭,曾经就是被这样的迷药暗算,最后因不愿成为尸傀,而自绝于驭尸宗门之内。 不过,这不是苏阖真正迈不过去的原因。 他真正迈不过去的,是当年常枭在发现异常的时候,便曾经手书一封,快马送到了苏阖的面前,希望当时半隐退的苏阖能够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如此为国为民之事,苏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当即便收拾了东西,一路去了南荒与入海川交界的一个小城之中。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谁知道,苏阖到了那里以后,意外遇上了自己的一个熟人,多年未见,对方相邀,苏阖盛情难却,又考虑到常枭不是冲动之人,便与那人一起找了个酒馆小坐了片刻。 谁知道,那人原本就是来拖住他的! 而就在他被拖住的同一时刻,常枭那头收到了一个假消息,说是有几个初出江湖的少年,因为莽撞被驭尸宗人给抓住了…… 常枭无法论证这消息的真假,可他不管是作为天镜司的掌使,还是一个良知未泯的义士,都无法静观几个少年被驭尸宗人炼制成尸傀。 于是几番权衡之下,虽然知道这是陷阱的可能性极大,但他还是去了! 最后的结果不必明说,严青栀已经知道,看着如今苏阖房中的牌位,便明白了最后的结局。 这是个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悲剧。 恨意滔天的苏阖当时联合天镜司另十一位掌使,将驭尸宗上下血洗一遍,其中一位与常枭关系亲近的掌使,更是一路追着几个驭尸宗余孽一直追到了茆江一带,一人一马血洗茆江周围好几百的左道邪修,就为了找到那几个余孽的存在…… 可惜,大仇得报也掩盖不了苏阖的失误。 当年的常枭还不到三十,功夫已经算是大赵顶尖,少年豪侠,忠肝义胆,最后却落的那样惨死的下场。 苏阖的心中又如何能够平静下来。 158 服役 这么多年过去,苏阖一直把常枭的死归结在自己身上。 严青栀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一条至亲的性命太过重要,并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开的。 严青栀也相信,曾经一定有许许多多的人劝说过苏阖,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心结不止在于自己识人不清,还有命数之说。 这段往事讲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世上的事,能够清楚的分清是非对错的原本就不多,牵扯其中的人做如是想,便更是很少能有人说透讲清了。 “老夫只当驭尸宗已被我们连根拔除,却不想竟有余孽仍然行走世间。” 这番话说完,又是一片沉默。 严青栀思绪纷杂,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 严青竹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个中问题。 “那日咱们见的尸傀,可不像是被人断了传承之后的样子,如果说,不是其中漏了一条大鱼的话,说不得便是驭尸宗本身就是别人的傀儡。” 听了这话,严青栀心头一慌,仔细的分辨着苏阖的表情。 不过,苏阖却没有半分意外的样子。 “你说的,老夫也早有考虑,但不管是何种情况,你们几个最近一段时间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驭尸宗的秘术诡秘阴毒,常常使人防不胜防,你们武功虽然尚可,但大赵腹地与南荒云海之地相比,到底还是太过和乐平安,你们所知所见的事情还是太少,老夫总是担忧你们因吾之故,而受牵连。” 这些日子苏阖也在积极的查询驭尸宗后续的事情,可他所识旧人已有许多失了音讯,如今这世道通讯也不够发达,几天时间能够调查的还是有限。 严青栀听了这话,当即开口。 “大伯,我们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既承您之恩,也自当承您之仇,您挂心烦忧,是怜我们弱小,但也不许因此便轻看我们。” “此番事故,我们未必帮得上忙,却也从来不惧!” 事已至此,严青栀断然没有后退的可能性,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五年前她一无所有的时候都不害怕,别说现在她和严青竹和君同月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 苏阖听了这一番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许多,可心中的担忧终究没有完全散去。 命格之说就像是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亲近之人越是光明磊落,他就越觉得窒息。 犹豫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驭尸宗之事,短时间内很难解决,你们要多加提防,如果可能,最近两年就先安分守着,书院与严家距离不远,两边都足够安全,只要你们暂且静候,老夫两年之内,定然将那隐匿于幕后之人斩杀!” 听了这话,严青栀视线在君同月和严青竹身上转了一圈,想要看看两人的表情。 不过是两年不出门,她倒是无所谓的,反正跑腿什么的还有张掌柜,她这样的资深宅还乐的其中呢! 君同月自然也是无所谓的,她安安静静的,在哪待着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只是严青竹与她们都不同,严青竹为了科举,不少的诗会应酬很难拒绝,如果真要是两年不出门,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果然,君同月倒是没有特别的表情,但严青竹眉头却是紧紧皱起。 “我恐怕不成!” 苏阖对此没有意外,他刚才的话也不过就是为了让三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罢了,倒是没真想把几人困在家里两年。 他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好好劝一劝严青竹,想着跟他约法三章,也总算是少些风险。 但他没有想到,严青竹一开口,就让他大吃一惊。 “今早冯山长将我叫过去,与我说了服役的事情,科举之前必先服役,不出意外的话,我这两年时间,应该都会在兵营之中度过。” 严青栀听了这话,心头忽的一沉。 虽然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一想到姐弟二人已经好些年都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了,一瞬间情绪上还是很难接受。 虽然严青竹是她的弟弟,但其实两人相处时,大多数时间严青竹都扮演着照顾者的角色。 突然要告知她未来两年之内,所有的事情都要她自己应对,严青栀实在是难以适应。 因此,不等苏阖开口询问,严青栀便已经问道。 “这件事怎么如此突然?” 几人原本放在苏阖身上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严青竹的身上。 不过,虽然被人盯着,严青竹倒是没有多尴尬。 “这就是上午冯山长将我叫过去的原因,他的打算是让三年后参加科举的人今年统一服役,由书院出面,尽可能将我们都安排去一处。就算不能在同一个兵营,如果能在相距不远的地方,往返的时候也总算是有个照应。” 大赵全民皆役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别说是严青竹,就是严青栀和君同月也是服过役的。 但女役时间较短,只有半年时间,而且女子兵营都设在当地,一般以缝制军备为任务,虽然每天布置下来的任务繁重,但像是严青栀这种少见的能够识字算术的女子,在其中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有了她的照拂,君同月那半年也过的相当顺遂。 相对男子服役她们实在轻松了太多。 可这样不等于她不知道男子服兵役的苦处,她们当时身边有很多的女子,家中的兄弟叔伯都服过兵役,有些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死在了外面。 更甚者,可能都没有熬到兵营,就死在了去兵营的路上。 如此,白祁书院那头想要将同一批科举的学子放在一处,便也是从各个角度思考后的最优结果了。 严青栀听了严青竹的话,不禁沉默了下来。 苏阖见此,刚刚舒展些许的眉头又再度皱紧。 “服役的事情不能等两年再说嘛?这一路就算你们能够互相照应,老夫也很难放下心来,外面人多眼杂,若是驭尸宗的人真的在半路上埋伏你,那可就太危险了!” 严青竹也不禁皱眉。 “不成的,若是今年没去,耽误的就是三年时间!” 159 妥协 科举每三年一次,今年是科举年,等严青竹两年兵役回来,读一读书,就可以参加新宝十二年春的岁试,考中秀才以后,正好赶上三年一次的会试。 这个时间已经很紧凑了,严青竹也没有别的办法。 苏阖皱眉思量之后,复又开口追问。 “为何不再等三年呢?你若真是十六岁高中,考虑到你的年纪,也不会分到太好的官职,何不等一等呢?” 苏阖这话不完全是因为驭尸宗的事情,他所说的问题,也确实是严青竹需要面对的! 听了这话,严青栀叹了口气,双肩都耷拉了下来。 严青竹如此着急自然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 除了想要更快晋升到另一个特权阶级以外,还有言家那头的原因。 严青栀从来都没有忘了原身的仇,后来手头宽裕以后,也曾托人去打听过言家的消息,言茂文那年的岁试中了秀才,不过因为手头紧张,没能第一时间进入郡城的书院,又在镇上读了两年。 上次的会试,言茂文就没有参加,听说这次的也够呛。 依照姐弟俩的估计,三年之后的会试,言茂文下场的可能性极大。 双方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姐弟俩可不想给言家一点运作的空间,所以绝对不能允许言茂文走在他们的前面! 但这些话,却是不能说与苏大伯的。 毕竟原身的事情解释不清楚,只说言茂春的话,他们这种状态听着似乎还有些偏激。 这样的时代,讲究的是礼义忠孝。 说白了不过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言老头想让自己的大儿子死,可能在道义上不被认可,但在孝义上却没有问题。 何况,言茂春之死,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这种情况下,姐弟二人要是还一门心思的想搞垮言家,说出去,舆论也不会站在他们一边的! “大伯,您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手里的底牌越多,以后活命的机会才越大!” 苏阖定定的看着严青竹,细细思量他这番话的意思。 心中突然想到了此前的许多事情,姐弟二人嘴严的很,以前的事从来不提,根本不会在苏阖面前透露半点口风。 苏阖心中知道他们有事瞒着自己,可就像他也有事瞒着几个孩子一样,他们互相之间都没有追问。 他猜到了姐弟二人年幼出走,定然是有一个悲惨的过去,但他没有想到,这个过去对两人来说影响如此深远。 不需要严青竹再说什么,苏阖自己便已经脑补出了许多的东西。 他神色一暗,心中顿生愧疚。 如果不是受他牵连,这两个孩子对于以后,一定有了个完整的计划吧!? 可如今多了这些变故,事情又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呢? 一时间厅堂之中一片安静,这一次许久都没有人打断。 不知过了多久,苏阖才缓缓站起身来,他背后的木盒仿佛重若千钧,压的他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 严青栀有些于心不忍,可心中大致猜到了什么,又不好直说,犹豫着跟着站了起来,但苏阖那边没有回头,却挥了挥手,显然更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脸呆萌的君同月视线在几人身上流转,还没有完全明白眼下的情况。 而严青栀姐弟则已经不约而同的长叹了一声。 苏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一把年纪了,要是一直没学会放过自己,那早八百年前就抑郁死了。 如今也不过就是此前想明白的事情,又被论证了一遍罢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便重新恢复了精神,也想到了这件事情后续的解决办法。 四人早早坐在饭桌旁边,吃饭时候的气氛与每天都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这次吃过了饭,苏阖没有让几人离开,而是将他们喊住,说了自己的打算。 “老夫已经打听过了,你们月底前报名,书院那头五六月份都会张罗打点,待到七月份离家,八月份才能入营。” “如此,咱们中间还有一段可以利用起来的时间。” “驭尸宗之事确实急不得,这幕后之人藏了二十年,老夫就算想要报仇,也不愿争那一朝一夕,如此,便想赶在你离家之前,替你寻上些保命之物。” 严青栀听了这话,顿时便开始心疼苏阖这般的小心翼翼。 “大伯……”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苏阖对她摆了摆手。 “老夫心中已有打算,这几日便准备离开巢郡一趟,你们先去书院住上几月,待到青竹离家之时,老夫定然会回来的!” 严青竹皱着眉,抿了抿嘴,心中也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人往往都对自己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印象深刻,而那些常常出现在生活中的平凡物件儿,却没了这样的待遇。 所以人们看着别人都觉得比自己幸福,好像所有自己向往的东西,对方都有一样。 殊不知,人活这一辈子,得不到才是常态。 严青竹此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也很认可这种状态,就像是爷爷的不喜,舅舅的冷落……他从来都不会难过,因为他明白,那些都是他得不到的! 可如今面对这样的苏阖,严青竹的心突然就有了一些触动。 最初他对于苏阖的所有讨好,都只是为了从对方身上学到东西罢了! 苏阖虽然也挺喜欢他的样子,可严青竹心中明白,苏阖最喜欢的,还是自家那个看似暴力,实则内心敏感又柔软的老姐。 他以为自己不会强求什么的! 可在听到苏阖愿意为了自己的事情,暂时放弃为常枭报仇的时候,严青竹的心弦,还是宛若被人波动一般,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折射着阳光投射下来时,最耀眼的光芒…… 苏阖这回是说走就走,当天早上吃过了饭后,背上了木盒子便要出门。 严青栀赶紧叫住了他,给他包了许多的东西,觉得他应该还能回来以后,才停止了无休止的客套。 苏阖走的很匆忙,但他却还是大张旗鼓的在青檀县闹出了不少的热闹。 请假一天 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没有办法好好更新,写了一些,写的也不好。 我妈妈最近被确诊了子宫肌瘤,手术要切除完整的子宫。 因为涉及到医保的问题,她需要回老家去做手术,我爸爸陪同。 就很难过。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只是心里说不出的感受。 而且,因为最近邻里亲朋都挺关注我妈妈,连带着我也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让我觉得很是意外。 我身边做过子宫肌瘤手术的人竟然占了比例不小的一部分。 听说她们以前做手术的时候,还没有微创,有的还是开大刀口,下止疼泵的手术,我就觉得心肝都在颤。 哎…… 我妈应该也挺害怕的,得知这么高的比例时,还跟大夫问了怎么预防,据说,子宫肌瘤是有疫苗的,不过好像说这种疫苗需要在二十六岁之前打。 可惜,我和我妹妹都过了这个年纪。 如果大家有人还没到年纪,想要预防的话,建议可以去正规医院咨询一下。 说了一堆,感觉还是心乱如麻。 今天就先这样吧! 希望广大的女孩子,每一位都能幸福快乐健康! 160 你姐呢 三天时间转瞬而逝。 严青栀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和严青竹君同月一起搬进了书院之中。 作为大赵的官学,白祁书院的守备力量不弱,而且因着苏阖临行前的交代,冯山长也对几人关注更多。 不过,最近因为服役的事情,冯山长有些忙碌,或者说书院上上下下都有些忙碌。 毕竟这可是巢郡的白祁书院第一次安排学生去服役! 严青栀的课还是宋伯清上的,只不过这次一起听课的学生已经只剩下她自己了。 羌山书院那头的学生都有其它先生带走,去了别的地方游学。 而宋伯清则是身体微微有恙,留在这里再等上几天才离开。 原本严青栀是不想让他上课的,但冯山长那头不说,她自己开口试探无果后,便不好再多说了! 而且,她渐渐也没心情去在意宋伯清了。 苏阖那头,走了几天都没有消息,她不可避免的担心了起来。 而这时候,严青竹那边报名服役的事也已经被落实。 她的失落瞬间就不可控制了! 四下环顾一圈,之前还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现在就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宿舍。 唯一的好事大约就是张掌柜那头也没有被驭尸宗的人骚扰,如此看来,苏阖这样做还算是有意义的! 君同月是文院的学生,严青竹也是文院的,他们的宿舍靠的还比较近,但严青栀是工科的,平日里便需要更大的施展空间,因此宿舍也更靠近山腰部分,距离书院的一个大仓库很近。 工科的女子不少,这里刺绣、女红,也都算是工科,女子还是有很多的。 只是,工甲班的女子却只有严青栀一个! 四人住的大宿舍,如今只住了严青栀自己,大倒是大了,可总感觉宿舍里面空空荡荡! 严青栀常常会觉得寂寞,才没过几天,便想起了之前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趣事,每到这时候,她也就只能担心担心苏阖的情况,思考思考自己能给严青竹准备些什么,内心才能平复些许…… 时间点点流逝,一晃眼已经到了四月十七。 夕阳的红霞染红了半座山峰,‘咚咚咚’的钟声自书院中传来,飘飘荡荡一路飞进了山林里面,惊得许多野鸟呼啦啦起飞,不少走兽,也不禁慌乱了一下。 书院的学生们三三两两从房舍之中走出。 明日又是休沐日,有人约着一起出去玩耍,有人则说着想去庙会看看…… 陆涧穿着一身书院的制式长袍,抱着自己的书包,一路撞开了几个正自顾自走着的学生,飞扑到了被三五人围着的严青竹身前。 陆涧算是书院之中年龄相对大些的一批,今年十七岁,皮相不错,单薄却不孱弱,明明箭术马术都不差,却又因为这皮相多了一种文人的清高,如此一来,自然是把书院里不少小姑娘迷的五迷三道的。 不过,严家姐弟倒是看不出他好看在哪,两人都觉得,陆涧这人两腮无肉,看着有些刻薄。 严青竹看着面前高出自己大半头的陆涧,不禁想起了严青栀当时的那句评价。 “这人大约是从内里先开始腐败的,时间太长,才让他那不堪的灵魂,看起来越来越上脸了!” “严贤弟,某听说你们姐弟这几天住到书院来了,倒是整日见你,缘何不见你姐啊?” 陆涧这声音不大不小,周遭几位严青竹的同窗,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 严青栀虽然是书院的大师姐,可也是位女子,这般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攀扯,肯定不会被人传出好话。 这些同窗都是读了许多年书的,听过也见过不少的事情,自然最是明白这件事的影响,因此不管是熟悉严青栀的,还是与严青竹交好的,都不大高兴。 倒是严青竹似乎没听出陆涧这话不对一般,笑眯眯的开口。 “大约是你瞎吧……” 陆涧听了这话,脸色当即难看。 “某这里不过是正有一封信要交给你姐,寻你问问罢了,若是不会说话,便少说两句!” 严青竹挑了挑眉,淡淡的哼了一声,再都不去看他,一把将陆涧推开,趁着人还没有围上来的时候,便想要离开这里。 陆涧见此,脸都皱成了一个包子,在他看来,严青竹作为弟弟,在听说有一个男子想要给自己姐姐送信的时候,多少会有些好奇的。 他这般说,就是不能让严青竹点头哈腰的道歉,也会或多或少的,想要探知一些真相。 但他没有想到,严青竹竟然真的不再开口,绕过他就想要离开! 难道是笃定自己找不到严青栀,或者是他其实会直接去严青栀那里堵自己? 陆涧看着严青竹与三五同窗并肩而行,且竟然真的不再回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烦躁之后,还是转身拉着长脸,冲着严青竹这边开口招呼道。 “如此,你们且等我一等!” 但严青竹听了这话,眼睛却眯了眯,脚步也更快了许多。 他身边的同窗都是与他关系亲近的,这时候也快步走着配合他。 几人很快便进入了文院男子住宿的院子之中,陆涧这号称‘文武双全’的院草,竟是愣没有追上。 紧追而来的陆涧看着飞快关闭的几个房门,眼神冷凝的仿佛都能滴下水来。 这场面与他之前的构想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些人态度明确,他就算去敲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无奈,他在这院子前面站了一会儿,转身向着山上爬去。 严青栀的宿舍就在那边。 就在他走后,某一个没有关门的宿舍玻璃窗旁,粗布的窗帘正在晃动。 几个小脑袋缓缓露了出来。 “青竹,他是不是想要坏青栀姐的名声啊?不然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 “幸好你反应的快,没与他纠缠,不然最后的恶果都得落在青栀姐的头上。” “我觉得你们没必要把陆涧想的那么坏吧!他说不定就是单纯的仰慕青栀姐呢……” 最后开口的人,声音越说越小,仿佛到了最后,那些话都被无情的一切生吞了一般。 严青竹淡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还没有开口,另外几人便已经要群起而攻之了! “开什么玩笑?陆涧若真是不知礼的,直接去找青栀姐便是,反正工甲班那里定然没人注意,悄悄的说话也方便不是!” “可现在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的话,搞的他好像与青栀姐多熟一样!” 那人一开口,心中的醋意便掩饰不住。 听的若有所思的严青竹顿时一方,不禁歪头看了他一眼后,这才放下心来。 嗯,是个我姐看不上的存在! 161 信 “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了!这件事只要不影响我姐的名声,剩下的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几人听了这话,表情各异,有的点头,有的着急…… 但严青竹都不准备理会,他也不准备去找严青栀。 陆涧过来寻他不可能没有目的,事情早晚都会找到他的头上,他又何必自己凑上去呢! 何况,他要是带着一群人去了,到底是帮自家老姐,还是帮陆涧,可就说不好了…… 他总不能放任严青栀在大庭广众之下活生生的把陆涧打死吧!? 所以,他把‘大庭广众’带走,这样,严青栀想要打死陆涧的话,就没有人知道了! 陆涧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拉着张脸,在一个宿舍院外的杂货铺子外延的雨棚底下等了一会儿,便有长车缓缓驶来。 蹬车的车把式晒的黝黑,一到杂货铺便开始摇铃。 哐啷啷的铜铃声引得周围不少学生回望,有的未结完帐的人连忙开始数铜子,有的人则高高兴兴的冲出了杂货铺,赶紧往长车上挤。 陆涧看这场面,也是脸色难看,但还是将书包往腋下一夹,几步蹬上了长车。 这长车有些类似于后世的观光车,人力蹬的,一车只能拉六七人,分坐两边。 因着没有橡胶,车轮都是纯木质的,对路面的要求便高了许多。 如此,这种长车便很难在书院之外的地方普及。 陆涧坐着长车,一路去了工院那头,这里与文院的热闹完全比不了。 一路上除了打理书院卫生的杂工,根本见不到穿着书院长袍的学生。 如今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工院的学生大多躲在通风宽敞的室内,很少有人会顶着大太阳忙活。 陆涧不知道严青栀的宿舍在什么地方,只能一路打听过去。 最后,在仓库旁边最大的一个房间中,找到了正在给师弟师妹们讲术数的严青栀。 毕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严青栀的数学可比不少先生厉害多了,别说还有严青竹这个数学系的小天才从旁指点。 虽然现在还不是跳出大赵数学体系框架的时候,但毕竟层次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反正当了许多年学酥的严青栀,还挺膨胀的。 倒是懂得会的更多的严青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过只看到了数学的冰山一角。 大概这就是越学习,越知道自己的渺小吧! 不是谦虚,而是发自真心的敬畏…… 严青栀红光满面,前两天的孤独寂寞已经消散与无形,热火朝天的给这群老老实实坐在那的学弟学妹们讲题。 她这几天开课以后,人都精神多了,也没有那些矫情的心情了,感觉自己的人生都因此而升华了。 就在她想着今天的课需不需要多讲一点的时候,一脸阴鸷的陆涧便出现在了门口,还敲响了房门。 里面围坐一圈的工院学生们转头看去,脸上顿时全被愤怒堆满。 这个世道能进入白祁书院的,除了少数纯粹为了镀金的人外,绝大多数人,都是真的乐于学习的。 而打断他们学习知识的这种人都是异端! 别说,严青栀作为工甲班的大师姐,工院自然是她拥趸聚集的核心地带。 而陆涧这个有事没事就想要踩着严青栀上位的人,不用多说,便已经是整个工院的公敌! 严青栀放下了她前天自己做的粉笔,视线转向了陆涧那边。 “原来是陆公子呀!突然造访我们工院,不知有何贵干?” 工院的学生平日里大都是不穿书院制式长袍的,无他,不过是有些活忙起来不方便罢了! 严青栀自然也延续了这一传统,眼下正穿着一套香色罩衫,内里是一件墨色的中衣,漆黑的腰带上绣了两团香色的茶花。 这样换在旁的小姑娘身上肯定会显得老气的打扮,放在严青栀身上却使她看起来英姿飒爽之余,还带上了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沉静与包容。 和这群没长开的小萝卜头一比,颜值气度再上一个台阶。 说来,陆涧认识严青栀两年多了,平日里见到的都是她暴戾的一面,还真是罕见她如此耐心的与学弟学妹们讲学的场景。 因此,当夕阳透过窗户,笼罩在严青栀高束的马尾之上,平日里只是明艳的五官,这一刻竟然显得清丽又柔和。 那一双杏眸中满是细碎的光芒,只遥遥的向着陆涧看来,便让陆涧突然间心神荡漾。 哪个男人心中还没个对姐姐的幻想呢! 尤其是容貌脱俗,气度非凡,名声在外的姐姐…… 见陆涧不知怎么还露出了痴汉嘴脸,严青栀简直无语。 而这时候,坐在后面的工院学生,当即便小声说起了话来。 “陆涧来干什么?” “上次骑射比赛的时候,他还针对大师姐呢,肯定是来找茬的!” “说的也是……” “可惜,来找茬也没用,他比大师姐可差远了!” 一群人嚓嚓嚓的声音终于唤回了陆涧的思绪,让他突然一个激灵,眼神瞬间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严青栀,有人拖我交给你一封信!” 说着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 不过,他信封倒是拿出来了,严青栀却根本没有接过来的打算。 “如此便谢过陆公子了,劳烦您把信放门口吧!我一会儿走的时候拿着!” 听了这话,看热闹的人顿时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严青栀这般说放在平时自然是不知礼的,可眼下却是没问题的。 她毕竟再给学弟学妹们上课,不愿因此被人打断,乃是正常。 说她本人方方正正,极重规矩也没毛病。 甚至旁人听说这样的事情,可能还要称赞一声严青栀的仁义,在这个时代,不顾其它,愿意将自己所学知识倾囊相授,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陆涧听了这话,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立马就变得更难看了! “严青栀,你知道这是谁给你的信吗?你这般糟践,就不怕收到信的时候后悔?” 他堵在门口咋咋呼呼,但教室里却已经开始重新讲起了课来。 这一下,直接把他挂在了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陆涧在那晃荡了两下,有心想把信揣走不给严青栀算了,可不禁又想到了来之前与友人的赌注,如此走了似乎不妥。 可不走的话,又好像太过尴尬。 他站在那,眼中有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162 动手 陆涧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么无视过了,他以前也知道严家姐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可问题是,那时候的他根本不会自己凑上来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眼见着自己陷入到尴尬之中,不管是离开还是留下,都会成为被人嘲笑的笑柄,陆涧的心气不禁涌了上来,非常迫切的想要把自己的窘迫转换成毁灭严青栀所有骄傲的武器! 他左手悬着的拳头微微收紧,心中似乎做了某种决定。 他右手的信封没有收回,而是被他举的更高,跟着不顾房间之中又要重新听课的众人,高声说道。 “严青栀!这可是召都名门,孙家的孙玄小公子给你写的信,你要知道,以你这样的出身,能高攀上孙家,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他话音一落,房间之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最后视线落在了严青栀的身上。 工院之中的学生虽然年纪都不算大,可这世道,孩子成熟的都早,何况如今十五六岁成亲的都大有人在,又怎么会不知晓世事。 对于严青栀的人品,他们想来是信得过的,只是关于孙家,却是了解的太少。 白祁书院中不乏世家名门的公子小姐,不过那样的人很少会出现在工院,因此,工院中的学子对外面的情况了解的不多。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没人敢随意出头。 不说自己如此做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会不会给自家招惹麻烦,就说那样会不会对严青栀有影响也是不好说的! 眼见着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之前嚣张的学生好像也变得怂了几分,陆涧的心情终于舒畅多了! 甚至脸上都跟着挂起了笑意,心里暗自猜测,严青栀会不会与那些勾栏中的戏子头牌一样,一听说是召都孙家的公子便连忙贴乎上来。 严青栀落在陆涧身上的视线越发冰冷。 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比陆涧他爹见的都多,就陆涧那点小心思,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手中的粉笔在这呼吸之间被她攥的粉碎,心中有一腔怒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 虽然严青栀从来不在乎名节名声什么的,可严青竹想要科举,她就必须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 陆涧明知道这点,还如此招惹她,看来是真不想好了!? 如此,她便索性成全了对方! 严青栀眼神微闪之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陆涧,在此之前,我以为你只是年幼无知,孩子心性,喜欢掐尖要强罢了!” “我与你向来是公平竞争,输赢皆无怨言,传出去,不过是技不如人,总不会涉及人品!” “可我今日才发现,我竟是这般大错特错,你呀你!也不过是个奸猾小人!” 她话音一落,房间之中诡异的气氛陡然一松,工院的学生立马愤慨激昂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严青栀更是一把将手中的白灰拍掉,大踏步的冲向了陆涧的方向。 陆涧还没有相信严青栀真的是这般不在乎名利的人。 在他看来,女子读书这种事,本来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嫁入更好的人家罢了,最后还不是要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着个男人过一辈子! 严青栀这样的,也只是是在巢郡名气大些,出了这落后的地方,她又算个什么! 如此,在严青栀向他冲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不对! 还想着严青栀就算是发火,也只是因为矜持。 直到严青栀从一边堆放木料的杂物中抽出了一根棍子…… Σ(°△°|||)︴ 一刻钟后,陆涧出现在了工院门口,他是一路被严青栀打出去的,走的时候,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其中左脸上被严青栀棍子扫到,一脸的血肿,右眼的地方,也不知何时被严青栀打了一拳,那青紫的颜色,无不昭示着下手的人有多心黑。 脸上尚且如此,身上的伤自不必多说。 陆涧一路出来,比比划划,还想要跟严青栀叫嚣。 “严青栀,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这是来送你一……” 严青栀棍子一轮,带起了呼啸的劲风,一下扫向了陆涧的臀部,感受到风声的陆涧瞬间闭嘴,同时夹紧双腿,整个人都向前跳去。 棍子贴着他的长袍扫过,陆涧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下,回头想要跟严青栀说些什么,只是喜意还没爬上脸,严青栀反手一撩,刚划远的棍子,顿时自下而上敲在了陆涧的屁股上面。 陆涧‘哎呦’一声,瞬间窜起,那速度比刚才躲棍子可快的太多了! “严青栀,我真是……” 他有心想要服软,但严青栀却不吃那套,挥着棍子还要送他一程。 陆涧这时候终于认清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将手中的信朝着严青栀的方向一扔,也不管此刻的形象了,双手将长袍一兜,飞快的冲下山去。 严青栀见此,倒是没有再追。 打到这种程度也就差不多了,再打就要打坏了,到时候赔钱都是小事,主要是她跟陆涧的名字捆绑在一起,她自己都觉得丢不起那人。 身后一群匆忙跟上来的学弟学妹们还在给严青栀疯狂叫好。 严青栀一路目送陆涧兔子一样,跳下台阶往山下跑,心情总算顺畅了些许。 身后有人已经狗腿子的凑上来,将那飘飞在地上的信封捡起,递到了严青栀的面前。 严青栀其实也没多好奇这信上的内容,在她看来,由陆涧以这个态度递过来的东西,那里面写的说不定是什么脏诗艳曲,看了她都嫌污了自己眼睛! 若是扔在那里,她也就懒得去捡了,但如今被人递了过来,她好像又不好意思不看了! 严青栀轻巧的伸手将那薄薄的信封接过,周围几个人伸着脖子向着她的方向看来。 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封口,似乎料定送信的人根本不会看一样。 严青栀翻开折痕,便从那信封之中抽出了一张纸。 随着纸张扯出,一种清淡到不可察觉的清香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涌入严青栀的鼻尖。 163 信纸上的血迹 严青栀眉头不禁一皱,信纸翻开,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正中间的地方,滴上了一大滴血液。 那血液鲜红,簇新的仿佛是上一秒刚滴上去的一样。 可她伸手拂过,指间触碰倒了只有干燥的纸张。 这样特殊的血迹所代表的一定是个特殊的信号。 对方却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说明这一定是她知道的信息。 严青栀瞳孔瞬间收缩,心脏好像一瞬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将里面的血液都捏到了四肢百骸之中。 她对于江湖所知不多,这样的条件下,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严青栀的沉默被周围几人看在眼中。 “师姐……” 有人小声询问严青栀具体什么情况,声音不大,却瞬间唤回了严青栀的注意。 她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但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收敛! “太过分了!这人竟然敢来书院威胁我!我定要将此事告知山长!” 众人只能看见信纸上明晃晃的血迹,却是察觉不到更深的细节,自然没有发现严青栀的异常。 大家一见严青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便都跟着放下心来,与之一同谴责了陆涧一翻,便各自回去了! 严青栀今日肯定是没心情再讲课了,剩下的题也只能日后有机会再说。 信纸被她重新放回了信封之中。 她也顾不上收拾自己的东西,便匆忙去了冯山长的书房。 走到冯山长的书房门口,严青栀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人,拉过了路过的杂工询问,得知今日山长有约已经离开书院的消息后,她才放心的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与旁人说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有些事情,她还不准备让冯山长插手其中。 如此正好,省去了她不少的麻烦! 严青栀敷衍了一通后,已经不愿再浪费时间,赶紧去找严青竹与君同月,此事可大可小,她不愿隐瞒两人。 文院在靠近山脚的地方,不坐长车,距离还是比较远的。 等她到了文院的宿舍大院之外,天都已经黑了下来。 白祁书院对于出入管理的很严,但夜晚有没有睡觉休息,却并不多加干涉。 严青栀随便找了个杂工,便将君同月与严青竹叫了出来。 书院之中的空房间多的是,他们随意找了一间教室进入其中,确定无人跟踪以后,严青栀便将那信拿了出来。 信纸被展开放在一张方桌上面,三个脑袋围成一圈,借着严青栀手中的烛光,全都低头看着那上面依旧鲜红的血滴。 君同月满脸不解。 “这人若是想要传达什么消息,不能只送来一封这样的信吧?” 严青栀连连点头。 “可惜我忘了与苏大伯打听被灵蛊寄生之后,心血会有什么样的改变!不然这时候,也能有所发现。” 严青竹眉头皱起,一脸忧愁,左看看严青栀,右看看君同月,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能这般粗心大意。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向大伯询问过这些事吗?” 严青栀听了这话,腾地一下站直了身体,一伸手差点把手里的蜡烛怼在严青竹的脸上。 “你知道不早说!” 严青竹后仰着躲开烛火。 “你就叫我出来,也没与我说血迹的事啊!” 君同月赶紧拉住严青栀,生怕她着急冲动,再把严青竹伤了。 毕竟是自己弟弟,揍的时候是一回事,事后心疼又是另一回事。 严青栀一想,确实如此,虽然严青竹来时说了陆涧去找过他,但陆涧去了工院,就说明严青竹当时没有看到这封信! “对啊!是我着急忘了!” 严青栀飞快认怂,君同月这才放心下来。 严青竹也重新站直了身体。 “大伯说,这种血存于纸,融于水,只要滴在纸上就能储存,用的时候,放入清水中侵泡,就能使其从纸上脱离,融入水中。” 严青栀眼睛瞬间亮了,正想要开口问什么,严青竹却已经继续说道。 “不过这种方式储存下来的血液,会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失去它原本的作用。” 严青栀听了这话,又看了看桌上的纸,开口询问。 “能够保存多长时间啊?” 严青竹摊了摊手,很是得意。 “两个时辰!” 严青栀:…… 她看着严青竹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心脏都被分成了两边。 一边骂严青竹是个傻逼,他们有空间啊!保质期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一边又觉得不让苏阖临行前损失心血是正确的决定,严青竹如此得意也没有错。 君同月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赶紧开口说道。 “那咱们快找一盆水来,看看这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听了这话,姐弟二人全都收起了各自的表情,默契的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四下找寻起了水盆。 书院的教室之中,也常常会备着一盆清水,若是墨水污了什么地方,方便临时清洗只用。 这教室之中也有,不过盆中的水已经被打扫卫生的杂工倒了,如今只有一个空盆,严青栀很快打了水回来。 信纸被他们平整的放入水盆之中,心急的严青栀,不停的用蜡烛扫荡在信纸上空。 那一滴血很快便融入了水中,清水变成了淡不可查的粉色。 而纸上的字迹也渐渐显现出来。 “今夜亥时山顶竹林见” 看清了上面的字,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湎山山势平缓,山顶的面积也比较大,那里除了一个祭祀专用的祭坛以外,还有一片竹林,一片梅林,和一个不小的人工湖。 竹林距离祭坛最远,一路要绕上许多的小路,长车根本过不去。 平日里想去竹林,大家也都是从后山的山路上去的! 如果硬是从书院里穿过,所需要的时间可是不短,以三人的脚程,全速跑去,也要一个半时辰左右,而现在已经是戌时过半了,根本没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留给他们! 若是有长车送到山顶,估计也得一个时辰才行。 “如此看来,咱们要不然就是从书院里跑出去,绕道去后山,要不就是找长车上去。” 严青竹叹了口气。 “我觉得此事,咱们当商议一下,我相信以苏大伯的实力不会这么轻易落在别人手中,如此看来,竹林那里大概率是个陷阱,就算这样,你还要去吗?” 164 竹林 严青栀听了这话,缓慢的抬起了头,没有去看严青竹,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山顶的方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的!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放任你们中任何一人在危险的境地中,孤立无援。” 严青竹耸了耸肩,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但他心中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 “嗯!也对!不过,我虽然不能完全认同你,可你也别想着得到线索就甩开我。” 说话间,严青竹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家老姐,正好看到严青栀视线投来时的那一抹慌乱。 被拆穿心思的严青栀瞬间惊恐,当即否认三连。 “我没说,我不是,不可能……呵呵呵!” 严青竹与她当过二十年的双胞胎,对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想的什么,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要放在平时,他肯定跟严青栀好好说道说道! 只可惜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他只能烦躁的伸手推在严青栀的胳膊上,暂且妥协的开口说道。 “快走吧!送死都要来不及了!” 严青栀嘴唇紧抿,明眸打量着严青竹现在的表情,生怕对方生气,想要解释一些什么,但身体却已经老实的迈开脚步。 一边的君同月也飞快跟上,严青竹回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没有丝毫退缩,满满的全是坚定。 严青竹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也没有开口,摇了摇头,转头推着严青栀出了门。 如今刚过十五没两天,天上的月亮只缺了一点点,亮堂堂的。 三道身影一前一后向着书院正门的方向而去,从书院里去竹林显然是来不及了,他们准备翻墙离开书院,从后山一路过去。 文院距离山脚已经很近了,三人不到一刻钟便已经到了门口。 书院门口有人不间断的守着,示警的铜锣也已经挂了起来。 原本这周围就有不少巡逻的杂工,因着苏阖的交代,冯山长为了保护严家几人,又特意向上面申请,从周围调来了几队兵役。 以前是为了几人好的事情,如今却都成了离开的绊脚石。 三人一边观察情况,一边还要躲那些兵役。 不过好在,这些人主要防守的是外来者,对于书院里面并没有关注那么多,严青栀五感敏锐,很快就把这些人巡逻的规律摸了个清楚。 白祁书院很大,对于不少学生来说,三年的时间根本没办法将这里探知明白,许多地方也不过只是印象之中去过,却无法记清楚细节。 但对于严家姐弟,却是另一番情况。 两人当初为了买到最好的土地,湎山这一片,可是他们用一个多月时间仔细探查过的,后来还翻阅了不少书籍,请教了些专业的人,按照大赵的习俗和建筑风格亲手画过好几张图。 从中圈出了不管书院大门如何开都不会失手的几块地。 最后书院落成,严青栀买的地也都没有太大的错处,其中他们住的那一块,更是无限靠近书院大门。 有了这一遭,姐弟二人对于书院内外的地形环境,都非常了解,能在众多兵役巡逻之下,找到一个适合跑出去的路线也不算什么难事。 严青栀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墙头,三四米高的院墙,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以逾越的天谴。 都不需要严青竹给她搭人梯,严青栀借着夹角的角度,互相借力之下,直接飞身而起,眨眼间便已经到了院墙之上。 君同月紧随其后,她武功平平,这个院墙对她来说,难度不小,但严青栀在上面拉她,严青竹在下面防备,互相配合还算默契。 最后的严青竹,也不需要严青栀帮忙,自己直接翻上了墙。 三人在墙头上蹲了一会儿,等确定外面巡逻的人已经走远之后,方才悄然落下。 书院之外的路,三人也熟悉的很。不需要互相商量,便各自掏出绑带,系好了袖口和裤脚,一路抹黑上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戌时很快远离,亥时也渐渐过去。 等到三人站在竹林外围的时候,已经快要亥时末了! 严青栀眉头紧紧皱起。 “咱们这算是迟到了吧?” 严青竹却是一脸风轻云淡,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的说道。 “他们只说是亥时,又没有说是亥时初还是亥时末,怎么就算是迟到了呢!?” 君同月很是认同严青竹的观点,对着严青栀一通猛点头。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只有她一个人担心苏阖会在竹林里面,剩下的两人,都觉得这一趟肯定是别人的陷阱。 她当然也希望是这样,陷阱什么的,还是可以闯一闯的,但苏阖要是在里面,问题可就大了。 “既如此,那咱们便进去吧!” 严青竹脸上微微显现出凝重之色,点了点头,谨慎的叮嘱。 “好,都小心些!”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抬脚走在了最前面。 山顶的竹林郁郁葱葱,不过因着常有人打理,环境尚算雅致,并不显杂乱无章。 地面之上有落叶散落,不多,但落脚之时,仍会发出细碎的声响。 严青栀走在最前面,脚步抬得不高,一步一步的趟着前面的路,严青竹走在最后,视线时不时的回看周围。 君同月胆子比较小,但这样的情形之下,她也压下了心中的惊慌,双手紧握住一把窄刀,轻轻的拨开时常在头顶出现的一些竹叶。 竹林之中很是安静,寻常的虫鸣鸟叫都不见了,在苍白的月光映衬之下,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严青栀不敢直接深入竹林,先是带着两人绕着周围一圈,准备一点一点的探查。 毕竟都到了这里,着急也不在于这一时半刻。 几人从后山那边一路绕过,很快就到了靠近书院的那一侧。 严青栀心弦依旧紧绷着,一步一步走过来,越来越忐忑。 他们身边的安静延续出了很远,远的让严青栀都有一种错觉,仿佛这竹林里本来就该如此一般! 只是,就在她开始对这种寂静产生麻木情绪的时候,身后的严青竹突然开口说道。 “等一下!” 165 香炉 他这一声出现的突然,当即把君同月吓得一个手抖,下意识的朝严青竹看去。 严青栀则连忙回手挡在了君同月身前,视线快速扫视周围的同时,还在小声询问严青竹。 “你发现什么了?” 严青竹不像另两人那般迷茫,他的目标似乎十分明确,注意力紧紧盯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小石堆上面。 严青栀打量周围一圈也没见到什么异常,这才将视线最后定格在了严青竹目光所及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 严青竹眉头蹙起,他没有回答严青栀的问题,而是抬脚向着那小石堆走过去。 不管是什么牵动了他的感知,总是要探查一下的。 见他如此,严青栀神色顿时一肃,一挥手用自己一直都没来得及送回木料堆的木棍拦住了严青竹前进的脚步。 “你在这等着,还是我去吧!” 她不管是武功、反应速度还是战斗天赋都在严青竹之上,由她探查显然才更加合理。 严青竹也没有勉强,就那么大一小撮石堆,能够放置的埋伏有限,他心中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感知,估计危险性不大。 严青栀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静静的站在了那小石堆旁边。 夜幕之下,若是没有注意到这里,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若是注意到了,便怎么看都是破绽。 这几块石头堆在一处,内里没有积土,反而像是蜂窝一般四处透风,就很奇怪! 严青栀围着那小石堆转了一圈,找了个不在风口的位置,用棍子轻轻一桶,那上面的石头便一骨碌掉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放着的一个铜质香炉。 香炉之中烟雾淡淡,若非发现,夜幕下简直微不可查,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熏香。 严青栀掩住口鼻仔细感知身体情况,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完全不知道这香炉放在这里的作用。 严青竹见此,快步上前。 他匕首一挥,从身边的竹子上削掉了一条竹枝,远远的用竹枝把香炉打开,低头一看,里面是一颗正在燃烧的香丸。 看着那已经快要燃尽的点点红芒,严青栀一脸不解。 “如此开阔的地带,这么点药能做什么?” 别说这么稀薄的雾气,就算是砒霜,达不到致死量的时候也药不死人啊! 似乎是猜到了严青栀所想,严青竹连忙提醒。 “你可别小瞧这香丸,看看这安静的竹林,还不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说话间,他又把香炉重新放回了原处,跟着还顺手弯腰将那石头也放回了之前的位置。 严青栀没有注意到,严青竹刚才虽然没来,但那石头归置回去的位置,与她刚才破坏之前的摆放,几乎一模一样。 严青栀有些不解,下意识的便问道。 “为什么放回去?” 严青竹站起身,看不出神色的转变。 “放回去才不会打草惊蛇。” 听了这话,严青栀恍然大悟,好像自己瞬间懂了什么,刚想要开口,却被严青竹打断。 “快走吧!咱们得从水榭那头进入竹林,若我猜的不错,这边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 严青栀:??? 刚以为自己懂了的严青栀一脸懵逼,自己刚才是悟了个寂寞吗?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严青栀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便消失无踪。 她习惯性把动脑的活都交给严青竹来办,反正事情到了最后,总会有一个结果,到时候不懂再问也是一样的。 三人清理了自己来时的痕迹,绕了一圈走到了水榭那边。 竹林中渐渐有虫鸣鸟叫声传来,严青栀心中越发轻松,严青竹神色却越发凝重。 就在她们向着竹林而去的时候,一前一后两拨人也陆续从书院的方向进入了竹林里面。 走在前面的是两道身影。 宋伯清一路小心的查看着痕迹,越是向着竹林深处靠近,便越是疑惑。 孙玄与他并行,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不怎么好,小心翼翼的追问。 “师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宋伯清借着月光又检查了自己的一处布置,发现完好无损以后,紧促着眉头小声开口说道。 “他们没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看来是没走这边!” 孙玄不知道竹林之中的布置,听了这话,只以为宋伯清在暗指自己办事不利,当即便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我的人可是盯着严青栀出工院的!” “而且……从咱们打听的消息看,严青栀那人没什么心机的,想让她上当简单的很,别说这计划还事关苏阖。” 宋伯清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严青栀的事情他一定是了解的足够清楚,才会布置下这个局的。 就算严青栀没能在第一时间被苏阖的消息吸引,后面也会有其它布置引她前来的! 只是后面的布置还没动用,宋伯清去找人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严家姐弟和君同月三人消失在书院中了。 如此,他才掐着点过来。 按他所想,严青竹虽然聪明一点,可也不过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君同月则更是个小透明,他也亲自试探过,没什么特别的。 三人之中,心智最成熟的,应该就是严青栀了。 而严青栀正好也是他接触最久的一个人,以他看人的眼光,断然不会看错。 眼下的布置虽有漏洞存在,但这却是为了严青栀量身打造,对付她绰绰有余。 “无事,如今看来,他们应是从水榭那头走的,看来,这三个孩子,也不是那样好糊弄的!” 孙玄听了这话,神色放松了些许,不是自己办事不利便好。 “还是师兄计划周详……” 宋伯清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他可没有孙玄那样乐观,竹林的环境已经被他编成了一张大网,到底最后能网住什么,短时间内还不好说。 “这些话多说无益,还看竹林幽居那边的情况吧!” 孙玄赶紧点头,两人快步向着竹林深处而去。 因着注意力都放在了一路的痕迹上面,两个武功并不算多出众的人浑然没有发现,身后的竹林阴影之中,不知何时,探出了一个鼻青脸肿的小脑袋。 166 埋伏 亥时末,严青栀三人走到了竹林偏北的观心亭位置。 那里有个小池塘,是湎山原有的,池塘清澈至极,从上面看好像不深,连水下的沙石都能看的清楚一般。 可严青栀下去过,那里大约得有十几米的高度,远不是视觉中所看到的那一伸手就能触到底的距离。 因此,在到了观心亭周围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借着月光在池塘之中扫视着,想看看池塘里会不会躲了什么人埋伏他们。 可池塘之上一片平静,池水如同一面镜子,稳稳当当的铺在那里,连一圈涟漪都没有出现。 严青栀心中总觉得那里应该会藏人,直到他们走过去,也没见到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 观心亭里也是一片安静,不过那边黑漆漆的,月光也照不到,严青栀没想着过去,只是站在路口侧耳倾听,片刻后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才继续前进。 这边到竹林深处的幽居已经很近很近,绕过几丛长势喜人的竹子,便到了竹林深处的一处院子后面。 这院子修得简单,竹篱笆墙围着,种了些爬架的花,院子不大,里面空荡荡的,最中心处是一幢竹子的小楼,两层高,简陋至极,不过门上倒是挂了匾。 是冯山长提的字。 “修身养性” 因着门窗洞开,这里又是树林深处,平日里蚊虫可是不少,不管是谁,哪怕是那些天天把吃苦耐劳挂在嘴上的先生,也从来不愿在这里留宿。 不过,今日却是有些不同的。 严青栀站在院子后面仰头看去,便见到了小楼之中正跳动着的点点灯火。 “里面有人?” 严青栀不太确定,听了一会儿没感觉到什么,只能转过头小声问严青竹。 严青竹摇了摇头,也小声的回了一句。 “应该没有。” 严青栀听了这话脸都皱成一个包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与她来时的预想也差了太多了! “咱们不是来打架的吗?怎么一个人都没遇到?” 严青竹听了这话,表情十分严肃的警告了一句。 “莫要掉以轻心,今天这一关怕是不容易过!” 严青栀有些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她正想要凑近一些在确定一下严青竹刚才说了什么,脸色突然就是一变。 池塘那头呼啦啦的水声乍起。 他们身边也是竹影摇动。 一阵钢索释放又收紧的声音响起,前面幽居中的灯笼,也瞬间亮了起来。 烛火将小院照的灯火通明。 用竹子架起来的小楼边上,站了一圈的尸体。 那些尸体面色或苍白,或青黑,诡异极了。 它们全都穿着制式的黑衣,带着黑色的面巾,站在那里如同隐身了一般,若非是上头有灯笼亮起,严青栀根本无法发现这些尸体的存在。 目测过去,竟然得有三四十个。 具体数目,严青栀已经无暇顾及,她的视线全被上空的钢索吸引。 他们上头飞出十几个黑衣人,借住竹子的韧性和钢索快速向着几人这边移动。 那些人动作娴熟,配合默契,装备也恰到好处,显然这不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其中一些人,背上拴着绳子,固定在胳膊上的短弩已经对准了君同月的方向。 严青栀见此,脸色阴沉至极。 此前的种种在她心头浮现,一个灵光在她脑海之中闪过,随着这些人的靠近越发清晰。 严青竹早就明白了这些事情,他没有任何意外,只是适时的提醒了一句。 “注意对方用毒!” 严青栀神色冷凝的点了下头,手指轻搓,十几枚铜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三人之中虽然君同月还徘徊在真相之外,但她到底习武多年,在上头的人用短弩对着她的时候,她便已经有了动作。 她身体微缩,手中的窄刀已经格挡在了双方之间,只等着对方出手了! 十几人呼吸之间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举着短弩的人,似乎终于找到了最佳的射击角度,扣动机关的手指肌肉,已经开始收紧。 严青栀立马屏住呼吸,手中的铜钱骤然打出,一片铜钱如同天女散花,瞬间变成了一个扇面飞向那些人。 双方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严青栀又是抱着必杀去的,怎么可能会失手! 刹那间,一片闷哼声起,那些尚未到达终点的杀手们,当场便死了一大半。 严青栀的暗器不算多强,总的来说还在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上,她自己平日里都不敢对着人用,今天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严青栀一击得手,心下一松,正想要乘胜追击,突然间便听着身边几道破空声传来。 严青竹在她身边,手中的竹枝乱飞,几条细如拇指般粗细的墨绿色的小蛇当即便被这竹枝抽飞。 与此同时,君同月和严青栀也是同时出手。 君同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药蛇,手中窄刀一挥,面前的小蛇顿时只剩下一个头了! 见这小蛇防御力如此之差,君同月心中的恐惧散去了些许,只是还没有细细思量眼下的局面,她身边的严青竹突然一把将她推开,跟着自己手中的木棍扫出,棍子瞬间带起了大片残影,那些向她冲来的药蛇直接在这残影的力量之下,化成了一片血雾。 严青栀赶紧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严青竹也跟着掩住了自己的口鼻,顺便还看了君同月一眼。 对方的反应速度也不慢,就在严青竹掩住口鼻的时候,她也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死去的蛇身墨绿墨绿的,一截一截落在地上,看着诡异又恐怖。 严青竹倒是想要研究一下这些药蛇的来处,准备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他们身上秘密的线索。 想当年,他们在刚到巢郡之时,也曾经遇上过一次刺杀,当时门上的机关便是这种药蛇。 别看这种药蛇身量不大,但它生命力却十分旺盛,一旦放出,那必然是要见血的! 那几条被严青竹挡开的药蛇,就在这样的本能驱使之下,飞快的又爬向了几人这边……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未必会如人所愿,严青竹还没有凑近药蛇尸体,身边的又一伙埋伏也已经到了! 167 阵法 上面的杀手已经落在了地上,他们所选择的落点明显经过计算,尽管严青栀第一时间就把带着短弩的杀手杀了个七七八八,但明显,剩下的那些才是真正不好对付的。 他们之间不管所剩多少人,都可以配合默契的互为阵法。 所用的兵器,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钢索。 钢索很长,手柄处还有固定的锁扣,不止能够扣住自己的钢索,还能将同伴甩过来的一起扣住。 严青栀手中木棍将袭来的钢索一甩飞,那头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有人接住,将之很快扣成了一片网状。 与此同时,这些人还在不断的拉大战局,自己退后的同时,将严青栀三人网在其中。 严青栀见此,已经不敢在轻易打飞钢索,反正她力气大,仗着这样的优势,索性用手里的棍子将身边的钢索全部缠住。 等缠住了三五根,她便一个用力,将那些想要远离结网的人,直接给扯了回来! 双方之间已成死局,一旦近身,严青栀便没有半分手软。 在这一瞬间,不管是严青竹还是君同月,都是没有亲手杀过人的,他们对于杀人本身还有一道门槛没有越过,不管心脏有多么强大,实际上都没办法百分百的投入到生死搏杀之中。 只有严青栀! 那些人被她拉到身前后,不待对方匕首刺出,严青栀手中的铜钱直接飞弹而出,五人里面,当场倒了三人,剩下的两个已经变换身形,将严青栀网在钢索里面了。 严青栀眉头紧促,木棍一绕一甩,将之从钢索中脱出。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们,自然不敢暴露空间的存在,哪怕空间里面有刀有剑,她现在所能用的,也只有身上原本就存在,或者不引人注意的东西。 靠近的两人脚步变换,钢索飞快在严青栀的肩膀处绕了两圈。 严青栀木棍在腰间飞转,从右手换到了左手方向。 跟着身形顺着钢索缠绕的方向一转,手中的木棍也顺势抡圆,嘭嘭嘭三声,两个脑袋直接被木棍抽爆,而材质普通的木棍,也因承受不住严青栀的巨力,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一片钢索而成的大网已经成型,三人都已经身处于网眼之中。 一见这情形,严青栀心中顿感焦急。 严青竹那里还好说,君同月那都快要被人网到脖子了! 她原本就是三人中武功最弱的一个,而那些杀手似乎还有意针对她,对严青栀与严青竹都还有一分留手,可在君同月那里,就真的是处处杀招了! 严青竹与君同月靠的比较近,他也在努力的分担君同月的压力,但还是不行! 好在严青栀这头,对战局的把控要比她平日展现出来的聪慧更上一层。 她侧耳倾听,不过瞬间,眼神便锁定了一个目标。 严青栀飞身而起,脚下踩着钢索,没有去到君同月的方向,而是几个纵跃直冲向外围的杀手。 周遭不算明亮,但足够她发现其中主导阵法的人在何方。 这样的阵列,光靠默契是很难在第一时间达成转变的,所以一定有一个人,是隐匿在其中,不停下达指令的。 他所下达指令的方式有很多种,可能是声音,可能是动作,甚至可能只是脚步转换。 不过,不管什么方式,一定是最容易隐藏自己的一种。 可惜,这种隐藏对于严青栀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曾经接受过苏阖最为严苛的听力训练,能在几百种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声音同时响起时,轻易的区分出中间的每一种声音。 这是经验的积累,也是她的天赋。 如今到了实战之中,所展现出来的就是她能精准的判断出第一时间变换动作的人,哪怕他身边的人与他的动作几乎不差分毫。 她的身体自弹性十足的钢索上跃起,以自身为弓,手中的木棍为箭矢。 她身形在夜幕之下后弯成一个柔韧的角度,核心力量爆发,木棍便直接被她抛射而出。 霎时间,那木棍锋利的断口直接没入了目标的脖子,鲜血狂飙! 失去了阵法核心,周围人的脚步明显慌乱。 严青栀落地翻滚,顺手从那杀手的尸体上拔出了匕首,翻身而起之间,匕首当即削断了她身边的一根竹枝。 竹枝只有拇指粗细,手臂长短,但裂口锋利无比,严青栀挥手间将上面的竹叶清理干净,与此同时,她又重新跳入战局之中。 她在外围疯狂围杀那些杀手,严青竹与君同月也在这时候开始突围。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场面顿时翻转。 只是,三人都没有太过高兴。 因为他们清楚的看到,院中的尸体,此刻不知道被谁控制着,已经从小院里飘了出来! 不是跳出来,也不是爬出来,就是飘出来的。 一层层的丝线在距离几人头上两三米处显现,不知是何人布置,但其中层层叠叠,又互不影响,可见布置的人颇废功夫。 而且,也看出了那些杀手的专业! 能够轻松将钢索射到需要的位置,半分偏差也无,在这样没有瞄准器的时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严青栀脸上的表情严肃极了。 她是见过尸傀的,深刻的知道尸傀的重量,与上头轻飘飘的尸体可不是同样的东西。 而以她浅薄的江湖经验看来,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真正的杀招所在何处! “你们小心,我去试试它们!” 这头的战局已经告一段落,这些杀手的武功并不算强,对三人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只要破开阵法,严青竹与君同月还能够应对。 如此,她以身试险,去探探那些尸体的底细,便是眼下最需要做的! 严青栀借着钢索之力飞跃而起,在那些尸体还没有落下之前,用手中的竹枝直接削掉了一个尸体的脑袋。 那尸体身上悬挂了许多丝线,脑袋被削掉也没有掉落,还挂在那上头移动着,一滴血迹也无,只有一些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从伤口处缓慢流出。 严青栀不确定这东西有没有毒,她落地时躲开了那些东西,顺带一把扯过了身边一个还在抖动着钢索做着最后挣扎的杀手,挥手间将之抛向了上空。 168 爆开 那杀手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上天。 虽然多年的训练,让他在经历这些的时候,没有尖叫出声,但眼中却也是疯狂闪动着惊恐的情绪。 严青栀挥手将身边一人割喉以后,转头看向了上方的情况。 这些东西悬挂在天上,就一定有它们这样做的理由,严青栀心中有所猜测,同时也将上面的情况看的清楚。 这些尸体移动速度或快或慢,散布位置或密或疏,显然并非是无迹可寻。 起码严青栀就敏锐的发现,尸体最密集的地方,正是三人之前被钢索困住的地方。 就在她脑海中诸多信息闪现的时候,那个杀手已经直冲着撞上了一个尸体。 那杀手临场应变的能力不弱,他手中的钢索瞬间甩在了另一具尸体的脚腕之上,想要借着那尸体将自己平稳的从上空放下来。 因着是多年训练下来的本能,使他根本没有发现,就在他注意力放在钢索上的时候,那几具被他撞击后的尸体,突然膨胀了起来。 严青栀心头惊惧,不顾身边还在妄图缠绕住她的钢索,快速跑到严青竹身胖。 她一手一个,扯着严青竹和君同月身形一矮,三人瞬间落入到钢索下面。 那些杀手见此,眼中略有波澜,手上动作加快。 但严青栀却是一步跳起,三人霎时间从一条缝隙之中窜出。 严青栀冲过去的,正是他们三人来时的方向。 可惜,她速度虽然快,却还是不够。 无奈,严青栀眼中狠绝之色一闪,身形旋转之间,将严青竹与君同月直接扔到了战局之外。 此前一直还算平静的严青竹,刹那间汗毛倒竖,他努力的转头看向严青栀的方向,思想仿佛都在这瞬间凝固了一般。 到了这时候,君同月却是比他反应更快,落地之后,护着严青竹一个受身而起,两人还没起来,便听到头顶之上,一阵砰砰砰砰的爆炸声。 黑色粘腻的液体四处迸溅,将周围的土地全都覆盖在其中。 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得黏塔塔的! 严青竹目眦欲裂,起身就要冲向这边,君同月也与他差不多。 两人注意力全被这边的情况吸引,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脚下的地面,似乎有了微微震颤…… “小心,有好几个尸傀过来了!” 严青栀的声音从那一片黑色之中传来,这声音,中气十足,与往常无异,稳妥的仿佛根本没有遇到什么事情一样。 听了这话,一阵过电的感觉从严青竹尾椎而上,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凝滞的思想也在这一刻转动起来。 哦! 我姐没事…… 什么? 好几个尸傀? 尸傀? 严青竹飞快转身看向身后的位置,几个尸傀移动速度有快有慢,但都在这时候向着三人方向包围了过来。 严青栀那黏哒哒的罩衫一甩,直接飞向了其中一个尸傀的方向,跟着几步冲到了严青竹与君同月身边。 “苏大伯走的时候,告诉你尸傀要如何对付了吗?” 严青竹转头看着健康的严青栀,既后怕又庆幸,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严青栀的手腕处,赫然落着一块黑色的痕迹。 他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不过紧跟着,他便想到了什么,深呼吸两下,状态才平复了些许。 “你手腕上沾到东西了!” 严青栀没时间低头查看,眼见着尸傀就要包围上来,她抬手将手腕在自己墨色的中衣上蹭了一把后,便拉起严青竹与君同月绕过一地的杀手,向着那小院方向而去。 尸傀这个东西,委实难缠的紧,皮肤如钢如铁就算了,好不容易开个口子,血液中还有剧毒,她在没有妥善的解决方法之前,实在不愿意与之硬抗。 严青竹这时候也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没有成为严青栀的负担,而是顺从的跟着她向那幽居方向而去。 身后的尸傀紧随而来,好在那些杀手倒是一个都没再站起来,没有互相配合形成围包之势。 但严青栀也不敢掉以轻心,那些杀手虽然站不起来了,可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全身麻痹了一般,暂时无法动弹罢了。 严青竹脚步随着严青栀跑着,视线却是看向了严青栀手腕的位置,那黑色的粘液并没有擦的多干净。 不过好在,那里没有红肿,没有腐烂,好像只是沾染了一些颜色而已。 见此,严青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开始思考起了如何破开眼下的局面。 严青栀相对来说,只是战斗天赋更强,她顺应着眼下所有最合适的方向逃窜,但实际上,从那些布置来看,前方等着他们的也未必就有多安全。 这里的布局并不是为了杀死他们,而是想要将疲惫的他们逼到一个角落。 当然,如果在过程中,几人被网住或者被那些爆开的尸体波及,亦或者被尸傀追上,都会让这个过程完成的更加轻松。 但即便这些全都失败了,对方的目的也未必不会达成。 与严青栀的草率不同,严青竹前来的原因,并不是那么简单。 就像是苏阖想要为他暂时放弃报仇一样,在严青竹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时,他也希望能为苏阖做些事情。 这样送上门来探查驭尸宗底细的机会可不多,能够拥有如此多尸傀的人,在驭尸宗也必然是核心的存在。 对方的底牌在一次次的试探之中已经暴露出来,但严青竹的底牌,对方显然还一无所知。 严青竹眯了眯眼睛。 刚才的不理智是关心则乱,如今将刚刚得到的信息串联在一起,他心中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想法。 被动挨打向来不是他的风格,既然来了,那就不可能顺着对方铺好的路走下去。 三人绕过小院的竹篱笆,严青栀还要向前跑的时候,被严青竹一把扯住。 “那边不能走!” 严青栀听了这话转头看向了严青竹,只见对方眼神坚定,分明已经有了主意。 “那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严青栀停下了脚步,而这时候,身后追赶的尸傀,已经距离三人不过几步之遥了! 169 小虫 苏阖离开的时候,当然不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给几个孩子留。 只是,他对严青栀寄予厚望,希望对方所能仰仗的自始至终都是真正的实力,而不是将全部心力都用在琢磨那些外物之上,所以他准备的东西在临走之前并没有告诉严青栀,而是都放在了严青竹那里。 “你先制住那些尸傀,我有办法暂时控住他们!” 严青竹话音一落,身边的严青栀已经半点犹豫没有的冲向了尸傀的方向。 向着严青栀冲过来的一共有五具尸傀,生前全是男性,看着也都差不多的强健。 严青栀有过与之对抗的经验,只是那时候总是苏阖站在最前面,她并不是没想过以后会不会需要自己应对! 但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应对的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更没有想到,在需要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她一次性就能遇上五个尸傀! 不过,那些尸傀并没有严青栀想象中的灵敏,她冲入其中后,其中两具尸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全都僵硬的朝向了她的一边,而剩下的三个,则风雨无阻的继续向前。 严青栀没有细想,也不敢耽搁,抓紧时间先下手为强,飞起一脚,便蹬在了那个距离严青竹最近的尸傀的胸膛之上! 这一脚,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小腿震得发麻,而那尸傀也被她踹出了五六米远,直接撞在了一丛竹子上面,当即便撞碎了几根,破碎的竹子割开了尸傀的衣服,却没有在它皮肤上留下一点痕迹。 严青竹后退着,从腰间的荷包之中取出了几颗蜡丸,手指将那些蜡丸捏动,却并没有完全打开,只透入了一些空气进入里面。 君同月在他身边以窄刀相护,警惕的看着前方几个尸傀。 严青栀无暇顾及他们,她一把扯住了身边的一个尸傀的衣领子,挥手便想要将之扔向后方。 现在可不是保存力气的时候,严青栀自然没有半分留手。 她牙关紧咬,觉得自己这一下一定能将面前这几百斤的尸傀扔出挺远。 只可惜…… 回应她的是咔嗤一声,她一个踉跄,手里多了一片衣料。 尸傀后背全都裸露在外,但它浑然无觉,该干什么干什么,依旧向着严青竹的方向而去。 而注意力在严青栀身上的那两个尸傀,则是已经冲到了她的身边。 严青栀不敢以身试险,她灵巧的后撤,躲过了其中蹬向她的一脚,挥起手中的匕首砍断了身边一棵成人大腿粗细的竹子。 竹子按照刀锋倒下,带着一大丛的竹叶,轰然拦在了尸傀与严青竹中间。 不等那些尸傀绕过竹子,严青栀已经抱着那百来斤竹子,扫向了尸傀的一边! 尸傀虽然重,但力量本身与他们所展现出来的重量并不对等。 严青栀以核心力量带动,全力尽出,生生将几个尸傀扫退了两步。 而这时候,她身边的尸傀再度冲到了她的近前。 严青栀没什么阻拦对方的手段,干脆将抱着的整根竹子直接扔向了那尸傀。 而那尸傀则是捏紧拳头,对着那竹子轰然一拳。 虽然竹子不是笔直扔向它的,但它这一拳,仍然将那竹子瞬间打爆。 严青栀神色严肃,再退已经不及,索性拳架起手,一记直拳与那尸傀来了个硬碰硬! 一拳铁青,一拳白净,就这样毫无花哨的撞在了一起。 霎时间,严青栀先是小臂微麻,身形一步后退直接撞翻了背后的篱笆架子,这巨力被她传导,是她本身没了那样大的消耗,但痛感依旧紧随而来,让严青栀在拼命稳住身形之余,控制不住开始甩动胳膊,想要把那痛意甩去。 “疼疼疼……” 严青栀呲牙咧嘴,这可比苏阖下手疼多了! 不过,与面前的尸傀相比,她的状态还算不错。 这样的拳头对冲,比的不只是力气,还有骨密度和核心力量。 严青栀这些方面,天赋远超常人所想象,与后天各种药材金属堆砌起来的尸傀相比,竟然还要更胜一筹。 那与严青栀挥拳对撞的尸傀,不止整个倒退着撞向了身后的尸傀,那挥拳的胳膊更是已经软塌塌的成了一滩的模样。 而他所受的伤不止如此,似乎他腰椎骨骼也因为这一击出了问题,整个身体突然就开始扭曲了起来。 但这些尸傀的优势也提现了出来。 即便伤成了这样,还能够不惧疼痛的努力爬起,而严青栀现在,还在疯狂扭动着胳膊,想以此缓解自己震颤的肌肉和汹涌而来的痛感,短时间内显然失去了一定的战斗能力。 强行往前冲的话,消耗的将是她的天赋和未来。 好在她也算是给严青竹争取出了足够的时间,这么片刻,严青竹一边躲避着追来的尸傀,一边终于把刚才拿出来的蜡丸全部按照苏阖交代的方式捏开,里面出现的并不是严青栀所以为的心血之类的。 而是从蜡丸的缝隙之中,缓慢的爬出了一条条的蠕虫。 严青竹不等那些虫子落在他的手上,便一甩手将之扔向了尸傀方向。 虫子通体乳白,看着与寻常的虫子无异,长的也没什么特色,看不出眼睛嘴巴,若不是没有尾巴,平庸的就像是蛆一样。 古代的环境与现代不同,这里遍地都是虫子,种类多的惊人,除了一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平常的人家,很难有惧怕虫子的人。 就连胆子小些的君同月,也没有对这种虫子表现出多大的畏惧。 但就是这样看起来寻常的虫子,在释放出来的瞬间,却让那五具尸傀突然燥乱起来。 它们似乎陷入了本能的挣扎,甚至始终冷硬的表情都出现了诡异的扭曲。 有的更是开始姿势奇怪的满地乱窜。 其中还有一个直愣愣的就要向着严青竹撞去。 严青栀见此,根本顾不上胳膊的疼痛,抬脚便要去拦住那尸傀。 只是她脚还没有落地,就看到那尸傀突然僵硬在了严青竹身前不远处的地方。 与此同时,更让她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原本只有成年人拇指粗细的小虫,在落在尸傀身上之后,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膨胀,两三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到了婴儿手臂大小。 170 竹楼 而那虫身的颜色更是从乳白,直接变成了与尸傀如出一辙的铁青。 不过,让严青栀难受的,显然不止如此。 那几条虫子的繁殖能力也与严青栀所想之中区别甚大! 它们疯狂的从尸傀身上汲取养分发育自身,当它们的本体膨胀到一定程度,便飞快的开始长出新的分支。 那些分支起先就像是触须一样,但这些触须又很快从本体上脱落,顺风而长,再度变成了与本体无异的铁青色巨虫。 巨虫又再度分裂…… 就在严青栀呆愣的这瞬间,面前的尸傀已经被层层巨虫包裹的看不出本来的形态。 这样的场面是几人根本没想到的,就连将巨虫释放出来的严青竹也稍稍迷茫了一下。 严青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控制着尸傀,但从之前苏阖用心血化解尸傀之毒后,便彻底解决尸傀的情况来看,尸傀之毒应该是控制它们的关键。 只是具体什么原理严青竹也说不清。 如今,那些巨虫压制它的方法,似乎便是吸纳尸傀之毒进入自身。 不过,苏阖既然说是暂时控制住这些尸傀,那便是这种虫子是无法彻底解决尸傀的。 要想真正解决尸傀,最为重要的,还是要解决尸傀背后的人! 等他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时,那边的严青栀也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两人毕竟是被后世灾难电影洗礼过的,脑洞突破天际,这样的场面也不是接受不了。 严青栀也明白现在的情况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她快步走到严青竹的身边,下意识的看了看他腰间的荷包捆的结不结实。 与此同时,严青竹也在查看自家老姐的情况。 严青栀手臂虽然微微颤抖,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疼痛的感觉已经不再那样难以忍受。 “你荷包就这么放着吗?” 空间里面不能放置活物,虫卵也是不行的,所以这些蜡丸只能这么存放着,可眼见着严青竹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严青栀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提醒一下。 只是她的提醒显然多余,严青竹并没有那么在意的摇了摇头。 “苏大伯说,这虫卵不能与人靠的太近,到底只是蜡封的,不够安全。” 严青栀一听这话,刚才的抠搜一扫而空,什么荷包结不结实,丢不丢的,完全就不重要了! 与严青竹的安全相比,这都是浮云! “啊,那就这样吧!挺好的!” 严青栀放弃了这一话题,又关注了一下已经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几个尸傀后,才转回头问严青竹。 “对了!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严青竹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视线透过黑夜,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自然是去看看那些人给咱们准备了什么陷阱!” 严青栀听了这话,一脸不解。 “看看准备的陷阱?那何必又要控制尸傀!?顺其自然不就好了吗?” 严青竹看着这样的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怎么能一样!一路乱窜的踩进去,和慢条斯理的看一看,区别可是大得很!” 严青栀不是傻子,严青竹话音一落,她便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你是说……” 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幸灾乐祸之色。 既然是最后的陷阱,想来那些设埋伏的人也一定会来吧! 但她转念便迟疑起来。 “可最后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呢?” 严青竹幽幽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身边竹楼的方向。 严青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们已经绕到了竹楼的斜侧方,里面的情形清晰可见。 竹楼并不豪华,甚至简陋的好像是个人都不用工具就能把它拆掉一般,竹编的窗子已经推开,从他们这里借着淡淡的月光望去,刚好能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景象。 “可这竹楼里是空的呀!?而且咱们都意识到上当了,继续跑下去的话,甩脱了尸傀之后,又为什么要回来?” 严青竹一脸无奈的转头看向了严青栀。 “很简单啊!你都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过来?前面,自然有提醒你一定要回来的东西,或者是人……” 严青栀脸色一暗,抬头又看向了竹楼方向,里面还是一样的样子,但心情却已经天翻地覆。 “走吧!咱们若是没有踩中那些陷阱,应该还能救下他们!” 严青栀又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被巨虫包围的尸傀,他们脚下已经出现了巨虫的虫尸,不知道是寿命到了,还是被尸傀的毒给毒死了!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在提醒着三人,眼下不是犹豫的时候。 严青栀赶紧开口说道。 “那咱们就快点吧!就是不知道那隐匿于幕后之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严青竹随着她的脚步前进,听了这话却没有半分为难的表情。 “快了!” 见严青栀与君同月都是不明所以的样子。 严青竹继续解释了一句。 “快到子时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一脸无语,这不就是陷阱吗?布置陷阱的人还需要守时? 但出于对严青竹的信任,严青栀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快步走到了小院的前面,一用力推开了没有锁的栅栏门。 这平日里不住人,只有书院一些先生爬山的时候会过来,或者是带着自己学生坐在这里讲学。 因此,小院之中空荡荡的,只有过来收拾的杂工在篱笆周围撒了花种,便顺其自然的生长了! 严青栀没少来这边,如今见了,也不觉得多陌生。 她先是打量了一圈,又走过去把自己刚撞倒的篱笆扶了起来。 地面没有翻动过的痕迹,显然最后的布置还是在竹楼里面。 三人的时间不多,也就不再这里浪费,严青栀一马当先,迈步上前,走到了竹楼门口。 竹楼为了防潮,架高了许多。 严青栀小心防备着,周遭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扶着扶手,一步一步踩上了竹梯。 她虽然身材纤细,但体重却不轻,把那有些陡峭的竹梯踩的咯吱咯吱作响。 严青竹与君同月没有着急过去,而是站在门口的位置仰头看着严青栀的一举一动。 171 孩子 竹楼的门被推开,一阵混着竹子清香的凉意涌向了严青栀。 隔绝了大半的月光,房间里面只有矮几上的一盏油灯照明,不算亮堂。 竹屋里面并不全是竹子,地板是木质的,棚上为了防潮也吊了顶,正对门的地方放着一张矮几,左手边的角落处歪歪斜斜的堆放着两摞蒲团,右手边则是一架楼梯。 里面摆放的东西不多,空空荡荡的。 君同月站在门口,看着严青栀的身形消失在门口,心中不禁有些慌。 事实上,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她慌张。 “青栀姐就这么进去会不会遇上危险啊?” 严青竹神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没有回答君同月的问题,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严青栀把房间里检查了一遍以后,这才抬步去了竹楼二层。 严青竹耳力虽然不及严青栀,却也是非比寻常,当他听到严青栀的脚步声即将抵达二楼的时候,当即开口提醒君同月。 “来了!” 君同月不知道什么来了,她只是下意识的紧张起来,挥着窄刀当即就要拦在严青竹身前。 但严青竹却是一把将她推开,与此同时,他手中机械的声音咔咔作响,一个灵巧的袖弩已经上膛,他身形飞转,仿佛早已预知一切一般,一箭便命中目标。 被弩箭刺入的目标十分灵巧,它身形仿若野兽,行动之间仿佛带起了一阵残影。 即便被严青竹的弩箭命中,也没能让它的速度有半分的停滞,就这么刹那间已经快要冲到两人面前。 君同月心中慌乱,但大脑却一片清明,本能使她迅速架起了窄刀,一刀正劈在了冲来的那东西之上。 一串血花闪过,那东西呲着牙一声尖叫,一头就要扎进土中,但严青竹的第二箭已经到了。 这一箭没有射向那东西,而是直接射在了地上。 就在箭射出的瞬间,那东西却是直直撞了上去。 原本就要进入土中的东西,瞬间被这一箭射飞了出去! 这一箭正好命中它的脑袋,一股鲜红的血液直接飙了出来。 那东西无力的跌落在地,显现出了原本的身形。 那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好像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全身铁青,与那些尸傀如出一辙。 君同月看着那尸体倒地,心中略有些不忍闪过,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听严青竹提醒。 “不要掉以轻心,这里的人傀比你想象的更多!” 他话音一落,竹楼二层已经传来了严青栀惊讶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 君同月一慌,以为严青栀遇上了什么棘手的埋伏,身体微微前倾便想要去竹楼,却被严青竹一把拉回。 她刚想要说什么,她刚才即将落脚的土地之中,突然窜出了什么东西。 君同月与那东西四目相对,她清楚的看到,那东西眼中的自己,正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只是刹那间,严青竹一把握住她的右手,身形向前一送,窄刀直接没入了那东西的心脏。 窄刀的血槽之中,瞬间充盈,黏塔塔的血液成股流下。 同一时刻,竹楼二层的窗户之中,突然飞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直冲严青竹的方向而去。 君同月还没有彻底消化掉眼下的场面,只来得及下意识的抬头去查看情况。 但她身边环住她的严青竹却仿佛早已洞察一切,他另一手按住君同月的脑袋,两人身子一矮。 身后顿时一声尖叫,那飞出来的东西,与刚从土地之中窜出来的什么撞做了一团。 君同月一脸无措,下意识的在弯腰的瞬间转头看去,这才看出了那被严青栀从二楼扔出来的也是一具铁青色的孩子尸体,它心口处正插着一截中通的竹枝,也是六七岁左右的样子…… 她看着这样的一幕,心中有许多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想要宣泄,但事情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严青竹所说的话半点不是作假,那些东西果然很多! 而且,那个幕后之人,也确实在子时之前出现在了竹楼之外。 严青栀此刻已经冲到二楼的窗口,正看见层层的人傀和黑衣杀手已经将竹楼包围。 她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 对于古代来说,大赵已经算是不错的地方了,可就在这样的先决条件之下,仍然会有这么多的孩子遭遇毒手。 不知道该说是驭尸宗手段残忍,还是说人心狠毒。 她看着那被层层人傀包围着的两人,心中头一次有恨一个人恨到想要生吞活剥对方的想法。 那两人中的一个她并不熟悉,但确确实实在笔墨斋周围见过,想来这人是早就过来踩点的了! 而另一个,也没出她所料。 “能在这里见到宋先生,真是让我万分震惊啊!” 严青栀从二楼跳下,几步走到严青竹与君同月面前,一脚将刚才被她砸在地里出不来的人傀蹬掉了脑袋! 这些人傀能在土地里穿行,并不是天赋使然,而是后天有人在这里做了布置,这样的布置一旦被卡住,想要独自出来,可不容易。 宋伯清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 “青栀你聪慧敏锐,此前便对我防备有加,难道不是早先就发觉了我的问题!” 与很多人不同,宋伯清根本就没有否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严青栀听了这话,也是轻笑两声,果然,这么重要的时刻,幕后的黑手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之前那些看起来夸张,但实际伤害有限的布置,只是虚晃一枪而已。 目的不过是想要搞他们的心态罢了! 就像严青竹刚才所说的,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没有苏阖,还会有其他让严青栀无法拒绝的人存在。 而真正的布置,到了这一刻方才展现出来! 如今竹楼周围,把他们包围起来的,光是人傀就有几十个,杀手更是足有上百人! 就算是严青栀天赋异禀也不敢说自己就那么有把握的冲出包围。 在冷兵器的时代,杀人可是力气活! 严青栀沉默了一瞬,不管是因为什么,眼下的情景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觉得己方虽然人少,但不能堕了威风,看着那就这么呼吸间出现在这里的人,开口说道。 “你嚣张个什么劲!这些尸傀的能力也就一般,我一刀一个!” 宋伯清听了这话,哈哈笑出声来。 “可不要因为一群失败品,就掉以轻心啊!” “让你见识一下驭尸宗最强的秘术是何等的强大!” 172 打算 严青栀对于驭尸宗最强的秘术一无所知,但当她看着一个始终躲在幕后的人突然跳到台前,就或多或少对这些东西的实力有了了解。 她眼中的战意,因为现在的场面异常汹涌。 扪心自问,她真的只是因为苏阖而来吗? 难道除了那些情感上的东西,就真的没有一种自己即将拯救世界的宿命感吗!? 虽然说起来好像很中二,但严青栀那时候草率的决定前来,甚至都没有过多的准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谨慎的严青竹真的去挖掘自己内里最真实的东西! 如今想来她不觉得有错,只觉得对不起严青竹和君同月。 这一刻,要说她完全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多年的平静生活让她都快要忘了那个就算活着都要拼尽全力的自己,才会匆忙的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这一刻严青栀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都沉了下来,直直落入了最真实的生活之中。 恍惚之间,她好像嗅到了生死的味道。 严青栀的视线穿过人群,与远处的宋伯清遥遥相对。 “既如此,那便……” 她想要在最后也不落下风,再说些什么狠话。 一个好战的人,就是要永远让自己立在被人仰望的位置上面! 宋伯清借着淡淡的月光,感受着严青栀此刻的情绪,他无比享受的张开了手臂,做出了一个想要拥抱严青栀的动作。 这样的严青栀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所有的试探到了这里,都成了恰到好处。 甚至因此,都没有发现严青栀的目光有瞬间的游移,头也微微的歪了一下。 “……让我领教一下你们驭尸宗的最强秘术吧!” 严青栀的话音一落,她挥舞着拳头直接冲向了正前方。 宋伯清脸上的笑意在同一时刻瞬间收起,他手指灵巧的翻动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动作,只是随着手指的弯曲,前排那些人傀以令人震惊的方式,直接没入了土地之中。 严青栀耳力惊人,尽管那些人傀的速度快,动作轻,但她依旧能清晰的感知到它们的每一个位置。 她丝毫不顾严青竹与君同月的情况,整个人呼吸之间便冲出了十余米的距离。 嘭嘭嘭的一阵土灰迸溅的声音,一个个人傀已经用比她更快的速度冲到了严青竹身边。 君同月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性的出刀格挡住所有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傀。 宋伯清说之前那些只是失败品,原本君同月还不信,可如今的尸傀一出来,就容不得她有半点怀疑了! 要说之前的那些人傀,她还能一刀劈开一道口子,如今的这些,她就只能在对方铁青色的皮肤上面,留下一道白痕。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严青竹挡掉一些攻击,缓解部分压力。 严青竹的袖弩似乎没有了弩箭,现在并没有用出来,而是正用匕首一下一个的攻击着如同捕食的野狗群一般疯狂冲上来的人傀! 那些杀手没有人傀这样的速度,冲过来的稍慢了许多。 他们手中的武器各异,原本没有兵器的严青栀,与他们一对上,就有了兵器。 她一个后仰躲过了面前那杀手的一棍,跟着手直接握住那棍子,不等人反应过来,她整个人飞身而起,双脚直接锁在了那人的脖子上面,身体借着惯性一个旋转。 几声骨骼的脆响过后,那杀手已经七窍流血的飞了出去,而严青栀则是手持长棍,平稳落地,一棍扫到了面前的一大片。 杀手用的长棍选材倒是比她从材料堆里抽出来的更加结实,一棍下去没有半点要断的迹象。 严青栀眼中战意勃发,脚步没有半点停顿。 孙玄看着距离自己二人只有三十几米的严青栀,心中有些慌乱。 “师兄,她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宋伯清淡淡的咧嘴一笑,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可他却没什么好担心的,三十几米的距离,说远不远,但说进也绝对不近! 他手指的变换速度更快了许多,那些人傀在他的指挥之下瞬间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更强凶悍的攻击着严青竹和君同月。 另一部分,则是从后面直接冲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它们移动之时带起的气流一下一下冲刷着严青栀的感官,让她在那些杀手向她围杀过来的时候,还能回身精准的将那些人傀全都敲飞。 人傀不是尸傀,它们的行动能力更强,而且似乎也有自己的感知。 被严青栀敲飞的那几个人傀都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嘶叫声,吵的严青栀耳膜生疼。 她牙关紧咬,让自己尽可能忽略这种干扰。 于此同时,她手中的木棍,再度抽飞一个冲过来的人傀。 这些人傀果然强悍非常,被严青栀这样抽飞,也只是翻滚着落入土里,打几个滚之后,又生龙活虎的冲出来,继续对着严青栀发起进攻。 眼见着围上来的人傀越来越多,严青栀心中多少有些慌,她自己这头倒是好说,可她实在担心严青竹。 不过,想到了刚才严青竹的交代,这种关心便只能是强压下去。 来都来了,要再说那些虚的,未免太过矫情。 严青竹信任她,她也要信任对方才行! 又是几个呼吸过去,严青栀再度艰难的向前迈出了几步。 这时候的她,已经冲出了竹篱笆,站在了小院之外。 孙玄心中慌得一匹,转头看向依旧稳稳当当的宋伯清,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急的抓心挠肝,也只能忍着。 宋伯清神色依旧是刚才的样子,好像料定了严青栀现在正做的都是无畏的挣扎。 严青栀将棍子抡圆了,把周围一圈人脑袋都削了一遍。 长的结实的便摔倒在地,长的不那么结实的,要么被抽断颈骨,要么被打爆脑袋,一时间,还真没有人能近她的身。 孙玄见此,不自然的跺了跺脚。 “师兄……” 宋伯清依旧没有开口,手上的动作依旧快的让人看不清楚。 向着严青栀这里飞快冲来的人傀更多了一些。 眼看着要到了指定位置的严青栀无暇顾及,手中的棍子一横,整个人以平推之势,硬抗面前那层层叠叠的杀手,脚步飞快的,直冲出了三四米远。 与此同时,二十几个人傀已经全到了她的身后。 173 人傀 身后的人傀转瞬即至,但严青栀却半点回防的打算都没有。 她拼尽全力,直愣愣的向前冲着,将被她棍子堵截的所有杀手都冲的东倒西歪。 而身后的人傀则一个个伸出铁青色的小手,直挺挺的向着她的后背抓来。 严青栀感知何其敏锐,即便没有回头也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 但她却没有任何回返的动作,不是不害怕,而是她的耳边清晰的回荡着严青竹刚才对她说的话。 “将人傀尽可能多的引过去后,你只要尽全力冲向宋伯清就好,剩下的都交给我!” 严青栀额角的青筋暴起,全身肌肉鼓胀,前面的杀手在慌乱过后,恢复了镇定。 他们飞快转移阵型,棍子堵截的人也在这时候站稳了脚跟。 前后两面已成夹击之势,根本没有人能想象到,这时候要用什么办法挣脱眼下的困境。 刚才还慌成狗的孙玄,不少话还卡在喉咙之中,心脏便狠狠的落回了原地。 所以刚才严青栀的一往无前,都是为了吓唬他们吧…… 宋伯清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不管刚才他有没有紧张,在他看来,现在慌得人都应该是严青栀了! 严青栀牙关紧咬,一声怒喝之后,最后的力气爆发,迈开腿又冲出了两大步。 她的速度很快,但身后的人傀更快,一只只手已经无限靠近严青栀的后背。 恍惚之中严青栀都有一种被人扯住衣服的错觉。 她后颈汗毛倒竖,冷汗瞬间从额头滑下。 但对于严青竹的信任让她没有半分回头的打算。 严青栀看着与自己相距不过二十米的宋伯清,冲开这些杀手的包围显然不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走人墙过去。 但不说那些杀手会不会放任她如此,就是身后的人傀肯定也会用尽全力把她抓下来。 严青栀心中很没有底。 但眼下却没有思考那么多的时间。 她手中的棍子瞬间翻转,面前那些杀手的推挤之力骤然消失。 严青栀以棍点地,身形一跃而起,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 那震动的范围不大,但震感强烈。 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一般。 这样的动静,瞬间引起了宋伯清的警觉,之前一直智珠在握的表情,也有了难以掩饰的松动。 因为他的迟疑,那些抓向严青栀的手,在这一刻都有了破绽,严青栀足下一个用力,踩着一个一个杀手的脑袋,直冲向了宋伯清的方向。 那些杀手也并不很配合,只是夜晚的光线平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严青栀的打算。 有些人来得及歪头躲避,有些人却是险些被她一脚蹬掉脑袋。 杀手之中有人惊呼,有人控制不住哑着嗓子提醒,但都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宋伯清想起自己应该控制人傀抓严青栀的时候,小院门口的那一块地方,轰然间便塌陷了一大块。 那些人傀如同下饺子一般哗啦啦掉了进去。 这还不算,那大洞深处还被人布置了一个机关,当那些人傀落入其中的瞬间,又是轰的一声炸开。 碎石和铁屑漫天飞舞,不止是人傀,就连周围的杀手都不可避免的被这股气流冲刷了一遍。 霎时间,一阵痛苦的哀嚎和尖叫声四起,虽然碎石和铁屑的杀伤力有限,但首当其冲被冲击的那一批仍然有不小的伤亡。 而那些落入下面的人傀,更是如同一个个残破的娃娃一般,被割的鲜血飞溅。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严青栀的心也慌了一下。 可转念间,她便想到了这可能是严青竹的布置。 虽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但严青栀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此刻的首要任务。 一个纵跃,她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正准备逃跑的孙玄和宋伯清面前。 “现在想跑,怕是来不及了吧!” 严青栀冷笑着,伸手就给孙玄来了个锁喉,瞬间掐的他脸色潮红。 而宋伯清,她更是没有留手,一脚踢飞了对方准备偷袭他的暗器,没有半点犹豫,挥舞着孙玄便直直撞向了宋伯清。 两人这一下撞的七荤八素,宋伯清还好些,只是后退两步才站稳脚跟,但孙玄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严青栀用力一甩,孙玄人便像是泥鳅一样窜了出去,脑袋直挺挺的撞进了杀手群体里面,搅得那些烦躁的杀手当场就想要把孙玄砍死! 不过,严青栀留着孙玄还有用,当然不会让他这样轻易的死去。 她一手扣住了孙玄的脚腕,手臂抡圆,孙玄整个人就如同一条听话的鞭子一般,在空中被她挥舞的虎虎生风。 几个正在附近守护宋伯清的杀手都被孙玄撞飞了出去。 而孙玄本人,更是被她势大力沉的几下给直接甩吐了! 可惜这些杀手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并没有对这些污秽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依旧敬业的向雇主身边冲。 见此,严青栀也没工夫搭理他们,她一把将手中的棍子扔下,空出来的手,立马扯住了正要逃跑的宋伯清,手臂往回一带,宋伯清整个身形便向后倒仰。 严青栀反手一记掌刀,直接劈在了宋伯清的后颈上面,当场就把宋伯清打的浑身一颤,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她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楚,恍惚之间只看到宋伯清好像被她一抓就昏死过去了一般。 就算是那些杀手,也有很多人没发现严青栀的动作。 当然,他们也根本没机会去发现。 就在宋伯清晕倒的瞬间,严青栀一把锁住了对方的脖子,抬脚把宋伯清踹的打横,如法炮制,便将昏迷的宋伯清也甩了起来。 两人到底是雇主,这些杀手倒是想直接砍了,可自己挣得就是刀口舔血的钱,也不能光舔血不挣钱啊! 看着他们投鼠忌器,严青栀便更加放肆。 把两个大活人抡圆了往那些杀手身上甩! 她这样虽然杀不到一个人,但却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了一条回去的路线。 那头,没了宋伯清控制的人傀战力大损,严青竹挥舞着匕首,一刀一个砍了个精光。 三人就在这样的情形下,重新汇集到了一起。 而就在这时候,那些紧追不舍的杀手,也将三人重新围了起来…… 174 去竹楼 虽然气氛与刚才有很大区别,但那些杀手身经百战,雇主被挟持的情形想来也不是没遇到过。 能混到眼下的局面是他们错估了三人的真正实力,又被严青栀的迅疾猛攻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一旦他们警觉起来,人多对抗人少的情况下,三人一方还是很不利的。 在没了宋伯清和人傀的压制以后,杀手团体的几个带头人眼神快速交汇,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重新掌控局面。 严青栀看着这些人的小动作,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说实在的,遇上宋伯清这种明明不靠谱却还要主导一切的甲方爸爸,对这些杀手来说,可能还是某种削弱。 如今失去制约,战斗力只会比之前更强! 所有杀手都开始动了起来,有的人站在他们正前方试探,有的人则试图从侧面靠近。 竹楼后身也有隐匿与黑暗之中的人在慢慢包围,人数不少,但动作都很轻。 除此之外,余下的大部分人也在缓慢向前,想要用人墙把几人的活动范围继续压缩。 严青栀后退着向严青竹靠拢,这时候,她还是要相信自家弟弟的! 而严青竹也确实早有打算,一见她靠近,便小声开口。 “去竹楼!” 三个字落下,刚才还有些忐忑的严青栀神色顿时坚定起来。 她一夫当关挡在人前,君同月和严青竹则快速变换身位,背靠背开始向着竹楼方向移动。 边走边警惕着周围随时可能冲过来偷袭的人。 严青栀也随着他们的脚步退向了竹楼方向。 他们一动,那些杀手便瞬间了然。 几个带头的人眼神飞快交汇,互相之间都觉得不应该让他们上楼。 严青栀刚才所展现的实力着实让人心惊。 这样的人要是上了楼,对他们来说当然更加不利,有了楼体隔绝,他们人多的优势会被削弱很多。 密闭的空间,能给他们发挥的地方也很有限。 这样的战斗不像是刺杀,躲在一个不经意的角落,突然跳出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他们这种接受团队雇佣的,也没有几个类似于那种适合单打独斗的人才。 为数不多的那几个有天赋的,也不是严青栀的对手。 带头的几人最后视线一凝,同时做出一个决定。 不能让他们上楼! 几人分别隐蔽的向着几个不同的方向微微点头,传递着只有他们自己人能够理解的信号。 在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又连忙调整阵列,同一时间更是一改刚才低调安静的风格,向着严青栀这头,直接暴喝出声。 众人的声音混在一处,气势瞬间拔高了几丈。 严青栀见此,连忙以手成爪扣住两个人质的脖子,想要到关键的时候以此要挟那些杀手。 不过,就在她有所动作的瞬间,后面逐渐靠近的杀手们,脚步一致,霎时间全都显出身形。 严青竹高声提醒。 “小心迷药!” 这话好像提醒了那些距离几人不过十来步的众多杀手,他们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仿佛听到了什么感召一般,同时手腕一抖,白色的药粉如同烟雾,霎时间充斥了三人周边的每一寸空气。 严青竹与君同月同时掩住自己口鼻,而严青栀则在这一刻屏住呼吸。 一种陌生的眩晕感传来,严青栀眼前一花。 没有遮挡的她即便屏住呼吸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迷药。 只是也不知是吸入的迷药太少还是她身体强健,她微微一晃,便立马重新站稳身形恢复理智。 神清目明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那些杀手没有想到三人竟能如此警觉, 毕竟,他们接取任务的时候,从宋伯清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三个人只是会些武功的普通学生,警觉性不算多高,江湖经验也平平。 可今夜他们所见到的,显然并非如此。严青栀这样的要是叫会些武功,他们这种大概就是半残了吧! 但时机并不等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的时候,人已经按照平日的惯例冲了上去…… 严青竹见此,移动速度立马提了上来,一手扯住君同月,完全不管不顾,直接冲向了竹楼方向。 而严青栀则在同一时刻飞快出手,她拎着生死不知的孙玄,一把将之甩起扔出,直接将半圈人砸飞了出去,另一手则半点没有放开宋伯清的迹象,扯起来便跟在严青竹的身后。 过程中,有些杀手已经明白眼下只能强攻,当即不再掩饰自己的脚步,直冲着三人方向而来。 严青栀没有更加趁手的兵器,但她手里的钱却多的是。 一大把铜子天女散花一般飞出,瞬间打的最前排的杀手一阵颤抖,有的倒霉的身中数枚铜钱,直接打死当场,有的人则几下闪过了严青栀还不能完全驾驭的暗器,飞快追了上来。 但到底还是有些来不及了! 这么片刻功夫,严青竹已经登上了竹楼的楼梯。 他扯住就要进去探路的君同月,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不等从后窗跳入的人找好位置,他便仿佛先知一般,挥舞着匕首将对方几人砍了个七零八落。 原本是准备打严家姐弟一个防备不及的杀手们,却被严青竹的猛烈攻势打了个防备不及。 霎时间,竹楼中的清香淡雅瞬间被浓郁的血腥味取代。 紧随而入的君同月看着这样的场景,浑身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一些尘封许久的记忆漫上心头。 恍惚之间她好像又想起了那个午后,孟语风一剑砍掉了掐住她脖子的那个暴雨楼杀手的脑袋。 鲜血的味道使她万分不适,生理性的干呕了一声。 就在这时,后面冲进来的严青栀则因为着急直接撞在了她的背上,把刚要沉入回忆的君同月当即从回忆里面撞了出来。 君同月压下恶心,转头看向严青栀的方向。 “青栀姐……” 严青栀只受了点擦破皮的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大事,听到君同月带点焦急的声音,便自顾自的回道。 “我没事,咱们先把门窗关上,在商量后面的事情。” 175 二楼 君同月有些压抑的情绪还没有宣泄,便又被严青栀的举动重新按回了心里。 她赶紧点头,下意识的便想要去关窗,却被严青竹一把拦住。 “不着急!” 不过他这话只劝住了君同月,却没有劝住那已经两脚就把门带上的严青栀。 见此严青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后退着向着楼梯的方向。 重新回到竹楼,严青栀没什么亲切的感觉。 她一边把依旧昏迷的宋伯清扔在脚下,一边询问严青竹接下来的事情。 “咱们要一直在这里等救援吗?外面的杀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认怂吧!?” 严青竹在她问话的时候,侧耳倾听,没发现二楼有人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我在二楼放了东西,咱们先去楼上!” 严青栀不太放心。 “不如我留下来守着,万一有人潜进来,我也能第一时间解决。” 严青竹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咱们先上楼去!” 间严青竹如此笃定,严青栀眉头微微皱起,她有很多话想问,但眼下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所有的行为都凭借着对严青竹的信任行事,总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但眼见着严青竹快步爬上了楼梯,只迟疑了一瞬,她便拎着宋伯清跟了上去。 君同月紧随其后,防备警惕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对那些残破的尸体,她心中还有许多畏惧与厌恶。 走在前头的严青栀似有所感,转头回来正看到她投到那些尸体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眼神。 她有心想要安慰君同月两句,却忽然听到楼上咔嚓一声脆响。 严青栀的注意力瞬间便被转移,几步冲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的装饰略多一些,有几张矮几。 角落里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放了棋盘和棋子,地板正中间的地方落下了一长串的血迹,那是之前有一个人傀偷袭严青栀的时候,被她一脚蹬出来的! 不过现在,在血迹方便,又多了一个窟窿。 严青竹正躬身在窟窿旁边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 严青栀表情更加迷茫,但严青竹却没有给她半点反应时间,他不止从窟窿里拿出了一个布包,还抖落着将之打开,里面是一大包淡黄色的粉末。 严青竹只检查了一瞬,便两步跑到了窗口位置。 之前的着急在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变成了淡定,他借着月光看着外面攒动的人头,外面不少人也仰头看向了他。 严青竹没有着急做什么,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时间。 严青栀拎着宋伯清走了过来。 君同月也紧紧跟在严青栀身后。 三人很快便站在一处,他们清楚的看到听到,楼下已经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严青栀不知道严青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听着那些人一步一步逼近,心中各种念头丛生。 一会儿看看下面的情形,一会儿看看楼梯那里有没有人上来。 君同月被她的急迫所感染,原本就算不上平静的内心再起波澜,有心想要开口询问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分散注意力,可就在她说话的瞬间,周遭的气氛顿时一松。 她从楼梯上转回了头,正看见严青竹扯着布包的一角,让那些淡黄色的粉末如同自由落体一般滑向了地面。 没有烟尘飘起,但严青竹却飞快的收回手将面前的窗子嘭的一声,瞬间关上。 就在同一时刻,竹林之中突然风起。 头上的云骤然遮住了天上的月,一片漆黑笼罩之下,大风打着旋的将那些粉末吹向了四面八方。 一时间,烟尘四散,连带着没有关窗的一楼都涌入了许多。 严青竹没来得及将窗子关严,只能紧紧按着,抵挡着外面吹进来的风。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那么一瞬间,严青栀便感受到了竹楼在山风覆盖之下的空旷。 严青竹撒出去的迷药算是质量相当不错的那种。 三人都没有等到那些人冲上二楼,便已经听见他们在一楼倒地的声音。 她一脸惊讶,如果说刚才的一切还能说是巧合,或者是严青竹发现了对方什么破绽,抢占先机,那现在的一切,就很难解释成碰巧了! 严青竹听着外面杀手开始倒地的声音,又略微等了一下,才转头跟严青栀说道。 “有些事等结束了我再跟你解释,这种药效时间非常短,咱们必须趁着这空档接管局面!” 严青栀愣愣的点了点头,拎着宋伯清的手没有半点放松,甚至还愈发收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她心里总觉得有些紧张。 三人一路下了楼,楼下直挺挺的躺着七个人。 严青竹挥舞着匕首就要上前,却被严青栀一把拦住。 “这里的事情交给阿月,你跟我出去把外面的人处理了!” 君同月原本在下楼时候,又开始心慌意乱的状态直接在严青栀开口的瞬间达到顶点。 她甚至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种生理性的颤抖是她自练武以后从未出现过的。 “青栀姐……我……” 她想要跟严青栀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话可说。 见如此场面,严青竹犹豫着看了严青栀一眼。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 他想给君同月求一求情,君同月的状态明显不对,这么下去万一情绪崩溃了,可就糟糕了! 严青栀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却摇了摇头。 “阿月的事情你不必管,有那时间,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我们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 严青竹听了这话顿时闭上了嘴,转身拉开了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有反应快的人,并没有昏迷,见到同伴中招,他们第一时间便想要拿出解药,尽可能的救醒更多同伴。 严青竹不想给他们这个时间,如此直冲过去,眨眼间便跟那些人打在了一起。 严青栀有心想和君同月说些劝解的话,但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那些话也全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开口说了一句。 “阿月,你已经强大到能够面对自己的胆怯了!不过,要是实在害怕,就在门口等我也没关系!” 严青竹掩盖了好些年的秘密即将暴露出来,姐弟二人此后的生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次的事情是一个试探。 君同月如果不能勇敢起来,他们便要尽快找一个好去处将之安顿,免得使其被他们牵连。 176 立场 严青栀言罢,转身拎着宋伯清冲了出去。 只留下君同月一人在竹楼里面。 两人相处多年,对于严青栀的想法,君同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严家姐弟有自己的秘密,是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的。 也明白,他们如此小心翼翼的将秘密隐藏起来,除了不想被别人发现以外,也是在保护她。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可怜,多年的经历让她看透了许多事情。 严青栀将她留下,并不是为了让她突破自己,而是让她做一个选择。 选择以后是一直跟着他们,还是继续做现在的自己。 君同月颤抖着手,看着一地的血肉和那些生死不知的杀手,她刚才压下去的恐惧又重新漫了上来。 那些记忆操控着她的手,颤抖着,瑟缩着…… 一个声音问她,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啊! 有吃有穿,有钱花,有书读,还有旁人的尊重。 等以后,找个家境殷实的男人嫁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便在这世上又有了其他的依靠…… 如此,当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的生活! 大颗大颗的冷汗已经从她的额头滑落,摆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两段不同的人生。 一边踩着严家姐弟的肩膀,老老实实的过着自己本本分分的日子。 一边是漂泊跌宕,从此只能是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好像第一种生活是她梦寐以求期待良久的,可真到了有这样生活下去的机会,她又有总觉得人生里面缺少了什么! 让她自己说到底少了什么又确实想不起来。 她只是觉得那是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君同月大声的喘息着,抬起颤抖的手用袖口的绑带将自己的额头的冷汗拂去。 房间中的灯火摇曳,月亮已经躲在了云后,外面看起来黑漆漆的! 打斗的声音没有停下,君同月抬眼看去,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剧烈波动的心没来由的就安定了下来。 山风吹的外面竹林沙沙作响,一瞬间,她眼前的漆黑好像充满了色彩。 她突然就明白那样的人生对自己而言到底缺少了什么! 不是她以为的眷恋和依赖,只是单纯的缺少了一点温情。 她是君同月啊! 怎么能让月亮与他们独行呢!? 一股莫名的泪意涌上眼角,君同月还是害怕,可只要想到还有人与她同行,又觉得一切没有那么可怕了! 她举起了窄刀,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混杂着一种略涩的雾气涌入鼻腔。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只觉得有种暖流涌向了她的四肢百骸。 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杀手身边,那人躺在那里,似乎没有了意识。 君同月胸膛起伏,心脏跳动的飞快,就算是做好打算,她心中也还有一道坎迈不过去。 虽然这个世道人命不值钱,但抛开立场不谈,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陌生人,让她这样杀了对方,也没有那么容易。 君同月的窄刀高高举起,不停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手还颤抖着,冷汗还流着…… 但手中的刀却迟迟落不下去。 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面前那个杀手身上,这世界好像除了自己就剩下对方一人了一般。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举了好一会儿的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到了最后,她还是很难将立场这个东西,套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君同月有些无力的垂下肩膀,她想要先冷静冷静,有些事情可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就在她全身放松的瞬间,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一个杀手突然暴起! 双方之间只有三两步的距离,那杀手能被派来潜入自然是深谙刺杀之道。 他在严青竹的迷药飘入楼中之时便已经屏住呼吸,与旁人一起倒地装晕。 他们这种潜伏的杀手,是经过层层训练过的,那些不合格的人都已经死在了过往的训练和任务之中。 也许他打不过严青栀,但是在装晕这方面,严青栀也很难把他揪出来,或者仔细辨认说不定能够发现异常,但那时候,严青竹已经跟外面的人打起来了,严青栀注意力难免转移,出于对严青竹和自己的信任,她浅薄的经验,让她根本就没怀疑这房间中会有人醒着! 那杀手心理素质何其强大,严青栀当时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却不露半丝破绽,愣是在夹缝中给自己争取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机会! 比偷袭严青竹或者从严青栀手中抢人都要好的机会。 君同月的实力他们都见过,只是普通的三流水平,虽然刀法精妙,但菜鸟一看就是菜鸟。 那没见过血的弱鸡样子,与严青栀相比,简直单纯的都有点可爱。 若是他能在这时候,一举抓住这个小姑娘,以其为要挟与严青栀谈判,想来事情又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他静静的等候了许久,严青栀的话和君同月的举动全都落在他的感知之中。 他精准的把握住了君同月最放松的时候,选择了最突然的袭击! 君同月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杀手,眼中惊涛骇浪,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多年的习惯让她在变故突生之时举刀迎击,但那人出手便是极致。 匕首裹挟着刀锋,一串电光闪过,窄刀霎时间被那杀手带偏了方向。 君同月应对不及,后退着险些被身侧的一具尸体绊倒。 她心慌意乱,仓促之间连挥刀格挡都来不及,索性那杀手无意杀她,匕首横在她脖子上面,便要伸手要卸了她的刀。 君同月感受着抵在喉咙处冰凉的刀锋,看着那杀手无情的眼神。 她心中突然就为自己刚才的心软感到可悲。 如果所有人都能抛开立场不谈的话,那这世上还有真正的坏人吗? 也是在这一刻,她深切的意识到,善恶并不是对立的标准,绝大多数时间,立场才决定了一切! 君同月眼神中的恐惧和忐忑渐渐退去。 面对那人夺取她手中的刀,她没有半点挣扎,窄刀落地,呛啷啷一阵响动。 177 孙玄 那杀手只以为君同月吓破了胆子,不知道要如何反抗。 毕竟在他看来,这世上最简单的事情非杀人莫属了,可这小姑娘却连杀人都不敢,可见其胆小。 君同月被他扯着拉进了距离,他低头想要控制住君同月的双手,哪知道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君同月一把扣住他握匕首的手腕,身形飞转,借势而起,双腿瞬间锁住对方的胳膊,一个纵跃,当场以十字固将对方扳倒在地。 那杀手以面抢地,完全没有想到君同月出手竟然如此凌厉。 少了心中的惶恐,此前五年时间的积累,于刹那间爆发,那杀手手臂肌肉暴起,却仍然难以抵抗生理上的疼痛,匕首掉落,君同月翻身将之捡起。 同一时刻,那杀手身形扭曲,骨节噼啪作响,竟然有类似缩骨一样的奇术。 没了地板制衡的杀手将凌空的君同月径直甩飞,反手从另一只的靴筒之中,又拔出一把匕首。 他的匕首直接刺向君同月,与此同时,君同月也已经反身而起,并借势划向了那杀手喉间。 两人动作都是又快又准。 但结局却全然不同,君同月捂着自己被刺伤的胳膊站起了身,她对面那杀手却是捂着脖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机械的抽搐着,血沫子从口中涌出,双眼圆瞪,满脸的惊恐。 都说杀手不怕死,可真到死的那一刻,又有谁不怕死呢! 君同月看着倒在那里的杀手渐渐没了生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身上一轻,只觉得压在心头多年的枷锁轰然崩裂,从这一刻起,她才真真正正的属于自己,属于君同月这个名字! 竹楼外的严青栀自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有心想要去看看君同月的情况。 但还没等她回返,就听见君同月从竹楼中冲出的脚步。 君同月手持窄刀,一脸肃杀,直接冲到严青竹身前,一脚蹬飞一个冲上来的杀手,回手一刀就把对方抹了脖子。 严青栀很不放心她的状态,可只分心看了一眼,她就没工夫再关注了! 虽然严青竹当时药倒了一片,但杀手的人数基数不小,即便只有两成的人站着,也足有好几十了! 他们经验丰富,但严青栀手里还有一个宋伯清使她时时分心。 这才让双方打成了如今看起来有来有往的局面。 当然,这局面只是表象,实际上双方心里都清楚,严青栀肯定会赢,只是看怎么赢罢了! 毕竟严青栀最后实在扛不住,只要把宋伯清一扔或是一杀,这个连雇主都死了的任务就只能彻底失败了! 有了这一重保底,那些杀手便已经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何况到了这时候,此前最无害的君同月突然异军突起,杀起人来干脆利落,将三人小队中,最后一块短板也补齐…… 三个人三个方向,呼吸之间就把对方几十人的阵型冲的七零八落。 逼的那些杀手不得不收缩阵型,从进攻转变成了防守,顺便还抽出几人,试图去用他们现有的手段,唤醒倒地的同伴们! 就在这些杀手反复更换阵型,想要找到破局的最优解时。 蹲在人群后面,被保护的很好的孙玄,却是越来越不耐烦了…… 竹林这头并不是没人看守的,这里靠近书院的后门,每日三更时分总有一队兵役,从后门出来,绕到竹林这头看上一眼。 他们的本意是为了防火防盗。 但现在却成了一个重要的节点,打斗的声音如此之大,竹林外面未必会听的一清二楚,但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真要是被兵役抓到,这里的人才是真的一个也别想跑!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快去帮忙啊!” 他心中的烦闷无处发泄,便一把将身边保护他的人推了出去。 严青栀刚才都扔他一次了,显然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和存在,那还抽出人保护他,不是多余吗! 几个被安排保护孙玄的杀手都沉默着不为所动,宋伯清已经被抓了,还不一定能不能弄回来,何况弄回来的也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的,掏不掏的出钱来还是两说。 他们这次任务是上头点名交代的,冲的就是这些钱,要是拿不回钱去,活着说不定还没有死了的舒服呢…… 如此说来,孙玄这个还能掏钱的人有多重要,就可想而知了。 孙玄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根本没意识到这些人保护自己的真实目的。 一见这些人挨了骂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状态,只以为这些人和自家养的奴才没什么区别,气焰顿时更嚣张了几分,抬手就拍在了身边一个杀手的脑袋上,顺带还骂了起来。 “你们这帮废物,一大群人就连个娘们都打不过!” “白花了老子这么多钱!” “早知道你们这样,老子都不如找几条狗来,随便往那一拴,咬的都能比你们更欢实……” 他这话音一落,身边的几人脸色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难看。 但孙玄却扔不觉有问题,怒斥的更大声了! “还专业杀手呢!狗屁不是……” 他身边的几人不好说些什么,但耳力惊人的严青栀却听这话听的很是不爽。 孙玄那高高在上的口气正好戳在了她肺管子上面。 想着反正都有一人在手了,孙玄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还不如这么打死算了呢! 她抡着宋伯清又打飞了一人,将匕首往后腰一插,一把铜钱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手腕一抖,便不再关注,动作一晃,匕首重新落回手中,迈步而上,径自将面前一人割了喉。 那一头,刚才还嚣张万分的孙玄,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他身边那几个杀手直愣愣的站在那里,飙飞的血花,直接崩了他一脸。 滚烫的热流将他烫的浑身一个激灵,当场就把孙玄吓的不会动了! 一枚铜钱贴着他的头皮而过,带着他头上的一片黑发飞向了远方。 跌坐在地的举动意外的救了他一命,但也让吓破胆子的孙玄再难站起来了! (双更求收藏,求投资,求评论,求票票啊……求一切……) 178 又是陆涧 没一会儿,周遭的杀手都比几人清理干净,他们动作太快,从严青竹从竹楼出来,到最后,不过一刻钟多些的功夫。 天上的月亮已经被乌云遮蔽,这么一会儿功夫,瞧着竟是要下雨的样子! 地面上躺了一地的尸体,活着的好像只有严青栀这边几人和一边吓坏了的孙玄。 严青栀转头看了那头一眼,严青竹却给她布置了其它任务。 “竹楼后面还有一些杀手不知生死,咱们先把那些人了结了,再回来清理这头吧!” 严青栀点了点,拎着宋伯清便走到了孙玄身边,准备先把他打死再说。 看着脸上还有血迹没有擦干净的严青栀走到自己面前,孙玄仓皇的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他四下爬动,但腿麻的已经不听使唤了,无奈只能用手捂着脑袋想要把自己按进严青竹之前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炸出来的坑中。 看着他这惨样,严青栀没有半点的同情。 宋伯清对他们姐弟抱有什么样的心思,孙玄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选择了助纣为虐…… 就这一点,严青栀便不可能放过他! 孙玄躲无可躲,眼中的恐惧达到了一个顶点,看着严青栀满是污迹的鞋停在了他的身边,他心脏都开始乱跳了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想杀你啊!都是我师……不是,都是都是宋伯清让我这么做的!我也是被他控制的……” 说话间一片阴影渐渐出现在了孙玄的身下,严青栀都还没有动手,就已经把孙玄给吓尿了! 看着这样的孙玄,严青栀眉头紧紧皱起,对方恶心的让她有点下不去手了。 想到一会儿还要回来清理孙玄的尸体,她心中就莫名升起了一阵烦躁。 这阵烦躁驱动着她,让她琢磨着是不是等剩下的事情做完了,再回来搞死孙玄也不迟。 孙玄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因为自己的一泡尿已经安全了许多,他兀自嚎哭着。 “女侠!女————侠————求求您……放过我吧!我有钱,我们家也有钱,你要是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刚有些放松的严青栀顿时神色一凛。 这货再说什么? 是在用家世威胁她吧! 这还能留下?! 她手臂肌肉紧绷,下一秒就要抬手打死孙玄。 谁知就在这时,孙玄又开口说道。 “还有,还有……我师……宋伯清的噬尸蛊在我身上!我能帮你处理尸体,这里……还有这里,这些所有的尸体都可以……这些都是宋伯清布置的,我能帮你处理的,都能帮你处理!” “我我我……我还知道宋伯清带着一种驭尸宗的秘药放在什么地方!那那那那……那药能解百毒!还有……还有……还有那个……对对对对!易容术!宋伯清是易容的!他会易容术……” 严青栀:…… 看着在生死边缘反复试探的孙玄,严青栀眯了眯眼。 也许她可以做一些防备,防备着宋伯清对她们的隐藏,想到这里,她不禁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们这里只有三个人,如果抽出一个人分开看守孙玄,那就只能留下两人看守宋伯清了。 她可还清楚的记得,宋伯清还有五具尸傀没有处理呢! 这人一旦醒来,可就拥有了操控尸傀的能力,严青栀是一定要亲自看守他的,那时候,是让严青竹看守孙玄,还是让严青竹跟她一起审问宋伯清呢? 留下君同月看守孙玄,是否安全呢? 孙玄若是侥幸逃脱,离开这里以后又会不会继续联合驭尸宗,继续对姐弟围剿?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孙玄没有联合驭尸宗,一路逃回了家里,他也是几人杀人的人证,谁能保证他不会泄露呢? 看着勉强拖着麻腿跪在地上,哭的鼻涕眼泪一把的孙玄,严青栀眼神越发冷硬起来。 这人不简单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给严青栀除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严青栀自觉不擅长处理这些问题,从她的角度思考,孙玄这人还是打死了更实在。 但就在她想要动手的时候,突然在距离几人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细碎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严青栀的注意。 这种声音很复杂,有脚踩竹叶的细碎声,有衣料摩擦的嗦嗦声,还有急促的心跳声和令人难以忽略的呼吸声。 那是个闭气到了极致,突然换气的声音。 严青栀眼神瞬间精准的捕捉到了隐匿在一丛竹子身后的人影。 “谁?” 严青竹和君同月都没有那么好的耳力,那人藏的有隐蔽,严青栀都点出了位置,他们才恍惚中有了一种那里好像有人的感觉。 他们对于视线很是敏感,但那人为了隐藏自己,根本不敢去看他们仨,之前有杀手在的时候,他还在浑水摸鱼,想跑,但是因着是跟着宋伯清进来的,也知道这竹林里不安全,便想等着事情有个结果后,再悄悄跟着胜利的一方出去。 但谁知道,严青栀如此敏感! 那人影一听见严青栀的声音,完全顾不得隐藏自己,转身便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严青栀没有追赶,却是一脚勾起了地上的一块碎石,裙角翻飞间凌空一踢,那碎石便裹挟着巨力直冲向了那人后背。 “哎呦!” 嘭的一声,人影摔落出好远,发出了一阵严青栀熟悉的声音。 严青栀神色更加阴郁了,两个字用力的从她的牙缝之中挤了出来! “陆!涧!” 严青竹听着这个名字,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子,事情不好办了! 陆涧和孙玄和宋伯清可不一样,孙玄和宋伯清都是外地人,这个时代通信不发达,出门游历本身就是有风险的,死在外面也不好追查。 朝廷之中每年都会在各地发现许多这样无人认领也无人知晓身份的尸骨,多他宋伯清一个不多,少他孙玄一个也不少,定然不会有人去追究太多…… 姐弟几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是不惧的! 但陆涧就不同了,他可是地道的巢郡本地人口,陆家还是青檀镇里的大户,甚至在梦云城都小有名气! 179 善后 一旦追查起来,这么多的尸骨,他们又要如何隐藏,就算是空间能存放一些,可那么大点地方,能干什么,又够干什么? 严青竹视线投向了孙玄方向,眼中带着打量和审视,心中暗自猜测,陆涧是不是这人给自己留下的后路,让姐弟为了那所谓的噬尸蛊,也不敢轻易杀了他。 严青竹思考之间,严青栀已经拎着脸色苍白的陆涧走了回来。 过程中,宋伯清就像长在她胳膊上一样,严青栀完全没有放下来的打算。 瑟瑟发抖的陆涧被扔在了严青竹和君同月的脚边。 严青栀转身回去又把孙玄提溜了过来。 严青竹见此,开口说道。 “大姐,宋伯清你带着,去看看后面那些杀手怎么样了,能清理的清理掉,我和阿月在这里打扫一下。” 严青竹一发话,严青栀一般都不会拒绝,点了下头,便拎着宋伯清去了后面。 后面之前那些尸体爆炸的时候,埋了不少杀手,当时那些人都是生死不知的样子,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好说具体情况。 要是跑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严青栀倒是低估了那些尸体爆出来的黑色粘液。 等她都打了一架绕了一圈回来,那些杀手还趴在地上完全活动不开。 严青栀也不废话,撩起裙角塞在了裤子里面,便大摇大摆的冲进去一顿收割。 等收割之后,她又趁着没人发现,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将黑色粘液弄进去了不少。 她可能是因为沾染少的关系,没发现这东西的作用是什么,但想来能把这些杀手困住这么半天,肯定不是迷药就是麻药一类的。 反正不管什么回去试试总能知道的! 收好了瓷瓶,严青栀又看着头顶的一片狼藉,心不由的沉了沉。 宋伯清的其它布置,她还没有见到,按照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来讲,她有些担心其他人的安危。 转道回去前面的时候,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些被巨虫控制住的尸傀。 巨虫的虫皮已经在地上落了一层,剩下仍然趴在尸傀身上的,也已经没有严青栀最初看到的那么大了。 尸傀可能很快就要挣脱控制! 严青栀转头晃了晃手里死狗一样的宋伯清,眉头没有半点舒展。 宋伯清这条线索继续捋下去,也不知道最后他们要面对的是埋葬自己的陷阱,还是一珠伏在旁人身上吸血的怪物。 但不管什么,卷入其中便总是逃脱不开的! 一个一个念头在严青栀脑海中此起彼伏没有结果,最后打断她这种状态的,还是转回小院时看到的场景。 饶是严青栀心脏强大,也不由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慑。 她的耳力惊人,但刚才因为过分分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直到现在转回来,她才觉得声音轰鸣,震耳欲聋。 严青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听着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僵硬起来。 一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过来的甲虫似乎闻到了她鞋上的味道,从大部队中蜂拥而出,直接向着严青栀布满血污的鞋冲了过来。 吓得严青栀抬脚就把这一片虫子全都踩死。 “卧槽!这什么东西啊?” 已经从院子里爬到竹楼二楼上的严青竹赶紧招呼她。 “你先走吧!顺着咱们刚才要走的路往前一段,就能见到张掌柜他们!孙玄说他们晕倒了,被捆着,你去把他们放下来,这头的痕迹处理掉以后,我们便带着尸傀去找你汇合!” 严青栀看着又有虫子冲向自己脚边,吓得连连后退,听了严青竹的话,她心都提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她好像听到了很多跟虫子有关的消息,也不知道这驭尸宗有没有控制虫子的手段,要是孙玄身上还有其它手段,让严青竹和君同月在这里,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严青竹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站在二楼冲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严青栀犹豫着向前走了几步,又似乎想到什么一样转回头,但看着严青竹的表情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只一咬牙,拎着宋伯清便去了严青竹说的方向。 没有走出多远,她就看到了严青竹说的那些人。 一样的漫天的丝线,一样的吊在天上,只是这里的是张家一家十几口子,那头的是一群已经凉透的尸体。 严青栀在周围翻找了一圈,最后看到了几个与严青竹最初找到的香炉差不多的石头堆。 但因着时间太长,香炉里的香早就燃尽了。 严青栀又是一声长叹。 这些东西回收不易,放在这里不处理也太引人注意,早晚都是个问题。 宋伯清人手多,布置起来很轻松,严青栀这头人少,收拾起来就很麻烦。 她又看了死狗一样的宋伯清,控制不住的骂骂咧咧。 把那些人放下来的过程也很不易,因着他们都还昏迷着,丝线又吊的太高,严青栀不敢一下把人全放下来,只能仰着头眯着眼睛细细分辨丝线的走向,一点一点找到规律,才将上头的人一个一个放下。 这时候宋伯清也被她利用了起来,自己做的孽,总要自己承担的。 那上面一个一个人砸下,严青栀除了计算合适的位置以外,安全方面,全都交给了宋伯清这个肉垫! 其中有些‘健硕’的张掌柜掉下来的时候,严青栀清楚的看见宋伯清四肢都抽搐了两下…… 等她把所有人都放了下来,那头严青竹也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竹楼周围的痕迹全都清理干净,陆涧和孙玄被一根绳子栓了双手,各自抱着三五个香炉,被严青竹牵着一路走了过来。 陆涧脸上又多了不少的伤,也不知道是没想开还琢磨着偷跑被严青竹揍的,还是严青竹单纯就是看不上他,先发制人揍的! 看着张掌柜一家老小,严青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陆涧和孙玄交给严青栀,他则独自一人回去找车。 (双更,求一切啊求一切……) 180 反套话? 善后并不是简单的工作,何况是给这么大的场面善后。 几人运气还算不错,严青竹去推车的时候,天上落了几片小雨,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等到一行人处理好了一切,又把张掌柜一家都推回笔墨斋后院的时候,方才大雨倾盆。 山上的痕迹经过这一场大雨冲刷,再想要追溯已经很难了! 严青竹和君同月按照孙玄的指示,从宋伯清身上搜到了解药,把张掌柜一家都处理好了,放回原处也都喂了药。 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严青竹也没有叫醒他们。 而严青栀则是在她的工作间里,找到了几根不错的梁把嘴角都在渗血的宋伯清,满身是伤的陆涧和一身污秽的孙玄堵了嘴分别吊在了不同位置,用架子暂时隔开,准备分开审问。 几人之间留出空间比较大,严防宋伯清醒来后跟其它两人窜供。 她小心翼翼将三人扒了个精光,确定身上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自身安全的东西以后,这才一瓢凉水浇醒了宋伯清。 宋伯清其实过程中醒来过几次,但似乎知道情况不对,不吵不闹,也没敢挑衅严青栀,严青栀便也装作不知道他醒了! 不然她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说不得当时就得把对方打死。 宋伯清一个老江湖,显然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才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这时候,严青栀把他叫醒。 双方都明白,此事到了这个地步,是时候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宋伯清受了不轻的内伤,又被严青栀把双手缠的动都动不了,脸色难看极了,青灰青灰的,嘴角也淡的发白。 他睁开眼,借着严青栀提起的灯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略微思索,他就明白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你把我带回家里了?” 听到他开口的声音,就在他不远处的孙玄顿时呜呜呜的挣扎了起来。 他害怕极了,既怕宋伯清忘记了他,又怕严青栀找到了更重要的线索,直接把他这没用的人杀了。 他这样的动静果然唤起了两人的关注。 宋伯清转头看着另一边的黑影方向,咧开嘴笑出声来。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把我师弟吓成这样,说不得他还帮你做了不少事吧!” 严青栀对此也没有否认。 “他确实很识时务。” 被严青栀这样肯定,夹在中间的孙玄没有半点的开心,但他又不敢跟宋伯清表示什么,呜呜的声音变成了某种卖惨的呜咽,严青栀皱着眉头,有些烦他,但出口的话却是问宋伯清的。 “你带着这样一个人,不怎么省心吧!” 宋伯清虽然心中对孙玄却有怨念,但这样的情形,也很难跟严青栀在情感上达成共识,只是平静的淡笑一声。 “青栀,我早就看出了你的不凡,若是你早早就顺应时势又该多好。” 他语气里面没有伤感和失落,更多的竟然是某种自信,好像此刻成为阶下囚的不是他,而是严青栀一样。 严青栀砸吧砸吧嘴,看着宋伯清觉得有点牙疼。 “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端着了!你应该明白我留你一命是什么打算吧!” “你要是能好好配合,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个痛快,你要是不愿意配合的话,那我时间有的是,咱们大可以耗下去,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办法多。” 一水反派的台词被严青栀说的极溜,熟练的仿佛她就是干这个的一样。 宋伯清听了也不免重新审视了严青栀一翻,最后才重新恢复了刚才的风淡云轻。 “听你这般说,我险些都要当真了!” 严青栀抱着肩膀思索自己要不要真的先给宋伯清两鞭子,让他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呢? 不过,她这念头刚起,宋伯清那头便继续说道。 “你能做主吗?或者说,你能够越过你弟弟做主吗?要是我没看错,这次事件的主导是你弟弟吧!”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在我之前就有布置?还是知道了我的布置,顺势而为?” 宋伯清果然不简单,都被人吊在梁上了,不求饶不认命就算了,竟然还在想着怎么套严青栀的话。 唯一的可惜的事,严青栀跟他一样,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也笑了起来,笑容里面什么都没有,让妄图通过她的表情了结事情原委的宋伯清扑了一空。 让他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更加重视严青栀。 “还是说,我的身边,有人跟你们透露我的消息呢?” 他这暗指十分明显,那头的孙玄连忙一阵呜呜呜,气沉丹田,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连听不懂他说什么的严青栀,恍惚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伯清侧脸斜着一边的架子,透过了自己的胳膊和架子看到了另一头孙玄的一丝狼狈。 但马上他就停止了这样艰难的动作,把头重新转回了严青栀这边,看着严青栀依旧如是的对着他耸了耸肩,明白自己今天在对方身上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但他虽然没了那些锐气,严青栀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宋伯清,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 严青栀说话之间,反身从一边的工具台上抽出了一根未经打磨过的木签子。 木签子不算锋利,但对于严青栀这种身手的人来说,收拾宋伯清已经足够了! 她走过去,没有半点犹豫,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将那木签子径自戳进了宋伯清的手臂之中。 木签子用超出自己原有水平的锋利,瞬间刺透宋伯清的上臂,迅速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留下。 殷红粘腻的血液顺着木签子缓慢滴落,宋伯清这时候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痛呼出声。 同一时刻,严青栀用刚才堵他嘴的衣角把那些嚎叫都堵回了宋伯清的口中。 严青栀是个做木匠活的人,虽然是自家的买卖,但难免不会夜里赶工,怕打扰旁人,这间工作间的隔音是她按照后世的方式,改良处理精心设计的。 完全隔音是不可能的,但宋伯清这么点动静,还真传不出去多远。 181 身死 过了好一会儿,宋伯清才渐渐适应了这种疼痛。 见此,严青栀从他嘴里把破碎的衣角扯了出来,想要看看宋伯清这回能不能老实一点。 不过她显然想多了! 宋伯清不止没老实,似乎更加癫狂了! 严青栀的举动让对方终于有了落于人手的感受,事情超出了宋伯清的预料,使他内心充满了暴戾。 他的武功算不上多高,驭尸宗的人更依赖的是虫蛊之术和秘药。 但这些只能保养身体,延年益寿,却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一旦严青栀掐住了这一点,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妥协。 但驭尸宗手段诡秘,一旦他向旁人暴露了什么,只怕等待他的将会是生不如死。 宋伯清充血的眼中似乎有些光芒变得隐晦起来。 严青栀冷笑着开口威胁。 “现在咱们能好好交流了吗?” 宋伯清有气无力的哼哼两声,但记忆好像回到了他刚加入驭尸宗核心的时候。 他的师父无比郑重的交给了他一个盒子,对他说道。 “清儿,你是个有大出息的人,此后的路漫长深远,为师能助你的不多,此药,便是最为贵重的一个。”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比指甲还要小很多的黑色药丸,他轻轻捏起,那药丸的触感令他惊奇,竟然十分柔软。 师父见此,赶紧阻拦。 “徒儿且慢,这药丸外皮一种蛊虫褪下来虫蜕制作而成的,可以藏在牙中,痕迹疏浅。” “内里的,则是驭尸宗的最强秘药,它的作用便是强行唤醒你的本命控尸蛊,使你自身化为尸傀一刻钟的时间,使其肉身强悍无匹,实力可径自暴增数百倍。” “但此药反噬极强,本命尸傀直接废掉不说,你以血肉之躯操纵血尸,也是损命折寿的结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出,切记切记!” 当时的宋伯清已经年岁不小,这种叮嘱自然听的明白。 任凭师父将那药丸装进了自己的牙中至今,也从来都没有用过。 他平素谨慎至极,若非是有必胜的把握,轻易也都不会自己出面。 他还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用到这一颗秘药。 谁知道,却因对严家姐弟的一时贪婪,致使自己落入到了这样的境地之中。 宋伯清这时候没时间反思自己在这一站中的失误,他借着与严青栀交流的空档,用舌头将那都快要和自己牙齿融为一体的药丸舔了出来。 严青栀没觉得他这动作有什么诡异的地方,毕竟舔舔牙也是正常的,宋伯清一把年纪了,牙缝松动到时常塞牙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你想听我说什么?” 宋伯清眼中满是疯狂,说话之间,他牙关紧咬,药囊在这过程中完好无损,只从某一侧的一个小小的孔中缓慢的挤出了一滴药液,顺着宋伯清的口水流入了食管之中。 这过程动静小的严青栀都没察觉。 她看着嘴还挺硬的宋伯清,皱了皱眉,引导的开口。 “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驭尸宗的秘药果然非同凡响,宋伯清才觉得着药液流入胃中,全身的血液便沸腾了起来。 他全身皮肤都开始泛红滚烫,某种神秘的力量似乎要在他的体内苏醒过来。 严青栀轻轻冷冷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不如说说你是谁吧!” 她的话音一落,宋伯清霎时间双目通红,一股一股的白气自他头顶蒸腾而起。 严青栀这才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视线一凝,突然回忆起了刚才宋伯清的举动。 她心中一晃,连自己危不危险都顾不上了,抬手掐在了宋伯清的两腮之上,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测,也实在无力的阻止着什么的发生。 但到底是来不及了! 宋伯清哈哈的笑着,整个人仿佛燃烧了一般,喉间嘶哑,却还是不忘对着严青栀放了一句狠话。 “现在才想要阻止,已经晚了!严青栀,我一定要把你做成我宋伯清一生中,最完美的尸傀!” 严青栀额头冒出了冷汗,伸手又想把衣角塞进宋伯清嘴里堵上他那癫狂的嘶吼。 但是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宋伯清体内的力量越来越膨胀,他的双眼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 他以为自己这是已经开始尸傀化,但在严青栀看来,却如恐怖片场景一般,宋伯清的双眼在一瞬间化成了血水,缓缓的自他眼眶之中流出。 呼吸之间,融化的就不止是他的眼睛,还有他大张的嘴巴里,牙缝中,耳朵,鼻子,都开始疯狂渗血。 跟着他的皮肤也开始寸寸碎裂,像是什么动物在蜕皮一般,皮肤一块一块的脱落,融化…… 但宋伯清的神情却没有半点不适,依旧癫狂着,哪怕他的连已经没有了表情,肌肉也渐渐从血液之中清晰的显现,又飞快的消失。 严青栀一直以为自己胆子挺大的,但看见这场面的时候,还是吓得不轻,一直后退到撞在了工作台上,才退无可退的停了下来。 窗外风雨大作,严青竹个君同月一路穿过小门,飞快的进入厅堂,顺着回廊,一路到了左厢房的门口,推门而入,便见到了一个空空荡荡的绳结吊在梁上,绳结下方除了一滩血水,什么都没有留下。 严青栀脸色苍白,拼命的吞着自己的口水,有些不知所措的查看四周情况。 视线从刚进门的严青竹君同月身上,转回到了目睹全过程的孙玄那边。 孙玄吓得浑身颤抖,一阵水声从他那头传来,竟然是又尿了! 见此,严青栀才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抿了抿嘴,有些懵逼的开口问向孙玄道。 “你们身份这么神秘吗?这都需要用死来隐瞒?!” 孙玄瑟瑟发抖,抖了又抖。 他在想,自己要是说不知道会不会被严青栀打死啊! 但自己真不知道宋伯清为什么要用这么惨烈的死法来隐瞒什么身份啊! 就在严青栀没有头绪的时候。 远隔数百里之外的南荒之中,一个正睡着的老者突然醒来,抚摸着自己手腕处跳动的蛊虫,喃喃开口道。 “阿乙,去查查最后和清儿接触的人,尽快杀了,不要留下后患。” 182 审问 宋伯清身死的过程对于严青栀来说,绝对是毕生难忘的一段经历。 这种死法,可以排在她亲眼目睹的凶残之最。 死因不明,但她猜测应该是宋伯清自己服毒的,可听着宋伯清后来说出的那话,严青栀又觉得很是分裂。 一种好奇啃噬着她的内心,她猜不出真相,但总觉得事情的真相一定跟她想象的不同。 严青竹没看到那过程,但见到严青栀脸色青白的样子,和那地下的一滩血迹,也大致猜到了什么。 他走上前去,低声询问了自家老姐一句。 “你没事吧?” 严青栀摇了摇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严青竹讲了一遍。 严青竹眉头顿时皱紧,一脸不可思议。 “应当是被人坑了吧!自己保留了许久的底牌,结果却成了催命符。” 他一点,严青栀便通了! “哦!我说的呢!还要把我炼成尸傀,呵!结果自己也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 严青栀说这话的时候,严青竹眉头还是没有放开,正从她身后的案台上拿过了一盏油灯,想要仔细看看宋伯清留下来的痕迹。 他可没有严青栀那样的乐观。 一个拥有好几个尸傀的人,这样轻易就被放弃,说明了什么,除了说明宋伯清确实知道不少东西以外,还能说明对方藏的要比严青竹想象中更深。 这是个很谨慎的对手。 但他们对那人还一无所知。 严青竹戴上了严青栀工作用的手套,拿着一个木夹子,走上前,蹲下身去,夹子在血迹之中翻找,除了一根沾满了血迹的木签子以外,他还找到了一个柔软的囊,小小的一枚,连指甲盖大小都没有。 他用夹子夹着,对着油灯仔细分辨上面的纹路,总觉得那细细的一圈一圈的样子,好似在那里见过,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一样。 严青竹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要是他觉得自己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那就一定是没见过的,而之所以熟悉,是他一定见过或者听说过相类似的东西。 暂时没有头绪,他只能用干净的布将那囊包裹了起来,收紧空间里等着查阅资料后,或者是苏大伯回来的时候在细细询问。 之后他又简单的检查了地面上的血迹,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血液里没有什么东西了,看样子,应该没有毒!” 严青栀这时候情绪已经缓和了下来,她撑着从案台边站起,视线从严青竹身上,落到了孙玄身上。 宋伯清死了,他们还能找到突破口的就只能是孙玄了! 不管孙玄这人之前对他们有多少恶意,此时此刻,严青栀却不得不和缓一些,尽可能不引起他的反抗。 要是孙玄也有这样的手段,这一宿,他们仨就算是白忙活了! 原本就已经紧张到了某种程度的孙玄,在发现房间中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顿时慌得一匹。 没控制住,又想要尿。 只是这次已经没有多少了,他嘴角干裂有血迹渗出,显然这一宿折腾下来,他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见他这样,严青栀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几步走到了孙玄的身边,看着吊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孙玄,她开口问道。 “你想活命吗?” 孙玄听了这话,眼中晶莹闪烁,只觉得此刻的严青栀是他一生之中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他呜呜呜的连连点头,可怜的好像是一只小狗。 严青栀见此,明白这货还没有从之前的恐惧之中摆脱,现在连复杂一点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不觉间笑意更深。 她伸手从孙玄的口中把堵嘴的布抽了出来,淡淡的开口说道。 “我这人心地善良,向来不愿与人为难,见你这样可怜,就这么杀了也是于心不忍。” 孙玄一听这话,激动的都快哭了,口唇上干裂的伤口都变得更鲜活了许多。 “我没有想过害你们的,都是宋伯清的主意,我就是帮他跑跑腿的小跟班,真的!” 他这话说的极溜,可见是经过深思熟虑,已经组织过言语的! 严青栀假装看不出他的心机,笑的露出了十颗牙齿。 “那这样吧!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说的好了,我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孙玄此刻脑子已经不够灵光了,完全没听出严青栀话里的陷阱,连大声吵嚷都不敢,连连点头同意。 严青栀见他配合,回头看了眼已经走到一边旁听的严青竹,四目相对,严青栀便有了问询的方向。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骗我的话,我除了能让你死以外,可还能让你生不如死……” 有了活命的希望在前,严青栀后面说的那些孙玄根本就不在意了,此刻的他只会慌忙点头,不停的应和着严青栀。 “您放心您放心,我要是有一句骗姑娘的话,就让我天打雷劈!” 他说的信誓旦旦,要不是胳膊吊着,一定能把自己的胸膛拍的砰砰作响。 严青栀对于这样的誓言不置可否,淡淡的开口询问。 “既如此,那你便说一下你的身份吧!” 从陆涧跟严青栀说过的话上分析,孙玄这个人对于他自己的身份认同感很强,并没有半点隐藏的意思。 两人的对话从这个方向开始,能让孙玄的警惕心降低很多。 果然,对于严青栀这方面的问询,孙玄并没有半点隐瞒,能不能交代的全都一股脑的交代了出来。 他有一点没有骗陆涧,他却是是召都孙家的人。 召都孙家在召都这种富贵云集的地方,算不上一等一的家族,如今在朝为官的也只有三人,其中两人还是不入流的小官,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孙玄的堂叔,如今以三四十岁的年纪,做到了礼部侍郎。 按理说这样的人家,肯定是不会放过对小辈看管的。 但问题出就出在这里,他们家最有出息的是他堂叔,与他父亲,不止是堂兄弟,还是隔了房的堂兄弟。 如今家中曾祖健在,他们这一家还算是嫡支,可一旦家里的长辈去世了,只怕分家的事情势在必行,到了那时候,分不了多少钱不说,名义上他们也要变成旁支了! 这也是为什么孙家还算是有些实力,孙玄还要上杆子扒着宋伯清的原因。 183 线索 孙玄的困境对于言家姐弟来说无异于天降的好事。 不用严青竹说,严青栀心里便有了主意。 此后,她开始问一些不影响孙玄的事情。 比如说,人傀的问题。 “我不知道人傀是怎么炼制的,宋伯清没说,那是驭尸宗的核心秘密,还不能告诉我。” “不过!不过……我问过他,好像说人傀炼制方式简单,但对材料要求比较高,有时候还会反噬,但如果是尸傀,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只是尸傀炼制不易,我还不知道过程。” 听了这话,严青栀眼中的冷漠更胜,严青竹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只有君同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看了孙玄一眼,但愣了片刻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所谓的‘材料’其实就是那些小孩子。 孙玄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严青栀一下,严青栀耷拉下来的嘴角顿时又上扬了两分。 “跟着宋伯清忙活了这么久,关于尸傀的事情,也快要到你知道的时候了吧!” 严青栀这话说的很是笃定。 最开始从那些杀手刻意针对君同月,而频频对姐弟二人留手的时候,严青栀就已经有了猜测。 宋伯清临死之前的话,更是证明了这一个猜测。 孙玄马上就要知道尸傀是如何炼制的了,因为宋伯清将会在接下来,炼制严家姐弟的时候,全程带上孙玄。 孙玄看着严青栀眼中的冰冷,浑身入赘冰窟,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落。 “就……就,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宋伯清在什么时候会教我,我我我……” 一见他语无伦次,严青栀心中便烦躁了起来,这件事情中的漏洞太多,但她一时间很难精准的理出头绪。 站在一边的严青竹见此,当即开口问道。 “宋伯清不是你师兄吗?那你师父呢?为什么你师父什么都不教你?” 这话音将孙玄从刚才对严青栀恐惧的状态之中挣脱,他感激的看了严青竹一眼,将粘腻的头发在自己胳膊上蹭了蹭,不影响视线后方才回答。 “宋伯清是代师收徒的,我从没见过师父。” 严青竹眉头微皱。 “你的年纪当宋伯清的徒弟也没有问题吧!他为什么要代师收徒,而不是自己收你为徒呢?” 严青竹这话把孙玄问的一愣,这个角度好像是他从来都没想过的一样。 见他答不上来,严青竹继续问道。 “那你们在巢郡有多少人手?在外策应的人在什么地方?”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严青竹不确定孙玄会不会知道。 孙玄果然是个傻子,这样的问题也答不上来,不过,愣怔之后,他倒是说了个有价值的线索。 “策应的人我没听宋伯清说过,但有一次我去找甲庚的……就是其中一个带头的杀手的时候,听他们说过一句,策应的应该不是驭尸宗的人,而是明夜楼的杀手。” 听到了明夜楼,严青栀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连忙追问。 “明夜楼!那些药蛇也是明夜楼的杀手带来的吗?” 这样的消息对于严青栀来说实在太过重要,这关乎姐弟二人身上的未知之谜,多重视都不为过。 而且,她总有一种预感,她们身上的秘密,可能连自己的敌人知道的也不全面,这时候正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 谁先掌握了全部秘密消息,谁就掌握了先机。 “药蛇?我不知道药蛇的事!给你们设计的陷阱都是宋伯清和那些杀手制定的,我就是跑跑腿,不过你说的药蛇我没在宋伯清身上见过,应当是那些杀手带来的!” 孙玄虽然没有直面答复这个问题,但却给严青栀带来了一个很有用的线索。 明夜楼。 有了线索,追查下去,总会有所收获的。 严青栀顿时跃跃欲试,不过接下来,她就再没问出更多关于明夜楼的事情。 “我不知道,人是宋伯清找的,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早有联系,我只是负责出钱。” “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来自云海洲。” “也常常练功,只是练功的时候不让我看。” “但他们挺能吃的!” “宋伯清常常让我花钱,我这个……家中还有些产业在我手上,也还算有点余钱……” “那些杀手平日里惯是看不上我的,总把我当成跑腿的。” “倒是没有直接呼来喝去,只是也不会当着我的面透露什么消息,而且他们是前天清晨到的,我与他们的接触也不算多……” 孙玄对明夜楼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严青栀问了几轮就问不出什么了。 严青竹也没让她揪着这件事往深了问,陆涧还在这里,而且,问多了难免暴露自己的事情。 “驭尸宗在这里就没人了吗?那针对苏大伯的又是谁呢?” 严青竹问问题总能一针见血,给严青栀开辟出一个新的方向。 孙玄被他问的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苏大伯是什么意思。 “哦哦哦……那个,没有人针对他的!是宋伯清,他认识什么灵蛊什么的,说这种蛊虫是南荒古氏独有的,是……是……是通过吸收古氏的血脉存活,外人很难在自身种下,还说他知道的附和条件的就只有一人。” “我问他是谁来着,他也没跟我说,但是没几天就让我雇佣了几个人带上了一种带有驭尸宗独门迷药的香囊去了笔墨斋。” “然后,你们说的那个苏大伯就走了,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反正都是宋伯清交代我做的!” 严青栀有些迷茫,不禁把脑袋又往前凑了凑。 “你说什么?苏大伯离开是宋伯清设计的!他怎么知道这样苏大伯就会走?而且他为什么这么……做……” 之前她还觉得漏洞百出的事件,突然在这一刻就被圆了起来。 甚至她还想到了她与宋伯清的第一次见面。 正是那时候宋伯清的眼神引起了她强烈的反感,她之前只觉得那个眼神让她十分不适,可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时,宋伯清发现了她强大的天赋。 所有的一切,自始至终都与苏阖无关,宋伯清所做的一切,一直都是为了把她炼成尸傀! 184 牵扯之初 引诱苏阖离开,只是感受到了苏阖的不可力敌。 这背后宋伯清怎么做到的,严青栀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但过程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对方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定出这样一个粗劣却有效的计划,说明在她身上的多次试探,都得到了应有的效果。 严青栀轻敌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水平。 或者说,即便她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刺杀,可她也下意识的将自己年幼无力放在了首位,在自己渐渐长大后,便以为自己唯一的短板也被补齐。 却从来都没有发现,就在自己潜意识以为短板补上的瞬间,她已经失去了自己最有力的防御手段。 严青栀冷汗涔涔,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悔恨和愧疚瞬间充斥了自己的内心,她拳头紧紧握起,这次的事情给了她一个太大的教训,让她霎时间有了危机重重的感觉。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不稳定,严青竹两步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件事情中大家都有责任,咱们先把眼下的事情顾好才是正事,若是真如孙玄所说,苏大伯是被咱们牵连的,那这件事,咱们势必要追查下去……” 严青竹的话没有完全说完,但严青栀心里豁然开朗。 若是苏阖没有离开,宋伯清肯定没那么容易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欠了苏阖一个真相。 当然他们欠苏阖的远不止如此,还有很多的东西,要等到以后再论。 只是当下,还有一大堆问题需要严青栀处理,确实不是顾影自怜矫情病发的好时候。 之后,严青栀又顺着驭尸宗的事重新问了一遍,有些事哪怕已经从苏阖那里听说了,也还是仔细追问。 除此之外,还详细的问了宋伯清和孙玄这些天的动向,接触了什么人等等。 细碎的问题铺天盖地,孙玄恍惚中以为脑袋都要炸了,他有心想要发个脾气,说自己也不是什么神仙,哪能什么细节都记得清楚! 但他看着有些亢奋的严青栀,恐惧还是让他识趣的选择老实交代。 不过,他越说严青栀眉头皱的越紧,这孙玄可真像是个钱袋子,想法不多,脑子也不够灵光,除了掏钱和跑腿,是真的什么事都不操心…… 话说这样的人,宋伯清是怎么认识的呢! 严青栀觉得,有机会,自己也真想认识一个。 “你和宋伯清是怎么认识的,他的身份可不像是能随意与人说的,怎么就那么信任你呢!” 严青栀问的时候,其实没报多大期待的,毕竟孙玄是个傻子,对方看出他有钱,主动利用很正常。 但她没有想到,原本不被她重视的问题,竟然还真问出了不少事情。 “认识宋伯清的时候,我曾祖正好大病一场,我们家的生意没多久就被人盯上了,将我爹差点吓死,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少了家族的庇护,日后可能什么都不是。” “当时就听说云海洲那边海商多,武林高手也多,就想着不如去那边,网罗些人才回来,既能镇宅,还能跟那些海商搭上线,要是有什么赚钱的大买卖,拉上我堂叔一起,说不定就能让我们关系稳定下来。” “但我门路有限,就只好拜托我一个江湖上的朋友帮着打听,后来他说……” 严青栀听到这里当场就不耐烦了! “你给我说重点!” 她一字一句,直接把孙玄吓了一个哆嗦。 “就快了就快了!” 严青栀却依旧不为所动。 “讲重点!” 孙玄自己的经历她没空搭理,她只想知道更多关于宋伯清和驭尸宗的事情。 “就是,就是……嗯……我通过一个朋友去了入海川的一次鬼市,正好遇上了宋伯清!” 严青栀静静的等着下文,但孙玄却好像没有下文了,气的严青栀当场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像是打开了孙玄身上的开关,让他赶紧继续说了下去。 “我那朋友当时给我介绍了一位鬼市的管事,那人高傲的不像样子,完全懒得搭理我,但宋伯清一出现,他就赶紧凑了过去,点头哈腰的,我就觉得宋伯清这人肯定不简单。” “然后,然后我听说,宋伯清再找一些资质好的孩子,我那时候想搭上他的线,就从外地买了一批,给他送去了……” “后来,他就主动找到了我,说他不愿意欠别人人情,想要问我有没有什么麻烦要解决,我……我那时候,也没……” 孙玄又想要跑题,但看着严青栀的眼神,赶紧说回了重点。 “我就把那个盯上我们家的人跟他说了!然后……然后……” 他觉得严青栀的情绪十分不对,不止是严青栀,就连严青竹和小透明君同月的情绪都很不对,这让他万分恐惧,想要说的话,也有些难以启齿了一般。 严青栀已经从苏阖那里了解了驭尸宗的尿性,孙玄说到这里,她已经能够猜到那些人的最后结局。 对于那些商户,严青栀谈不上多厌恶,也没有立场去说这件事到底是孙玄的不对还是那些盯上孙玄家里产业的人不对。 但她在意的,是孙玄当听说宋伯清需要一批孩子,他就主动买了一批送给宋伯清的事情。 那些孩子的最后结果已经不言而喻,孙玄不可能不知道的! 但他却不觉得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错误,甚至在跟严青栀说起的时候,都没有丝毫回避,因为在他看来,严青栀一定不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有问题。 就像他崇拜宋伯清一样。 他除了对严青栀有所恐惧,他还崇拜能够打赢他上一个崇拜者的严青栀。 所以他在这里,小心翼翼,无话不说。 不止是因为他害怕,还因为他觉得自己只要表现的足够无害,就能把曾经在宋伯清身上经历的事情,重新在严青栀身上经历一遍。 只是他没有想过,个体的差异始终存在。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正因如此,世界才会千奇百怪,又丰富多彩。 严青栀低下头拍打了一下自己衣服上的尘灰。 垂眸的瞬间,她将自己那沸腾到顶点的杀意隐藏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孙玄既然愿意给人做工具人,那她也得想一个附和他身份的、送他上路的好办法。 185 鬼市 孙玄这人可能是生活环境太顺了,脑子里缺了一根筋,以为金钱能开出所有的路,拼命的想要在严青栀这里证明自己的价值。 “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来!” 说到了与宋伯清的相识,孙玄脑海之中便有灵光闪过,突然高声开口与严青栀说道。 “我曾经听说,入海川那头,一个月后还有一场大型鬼市。” 严青栀听了这话骤然抬起头来! 鬼市与普通的黑市可是不同的,那里卖的一般都是死人的东西,后来渐渐演变,坟里刨出来的东西也有人卖。 不过大赵没有严青栀想象中那样复杂的陪葬方式,虽然大家都觉得死后有灵,也想要延续富贵,但这里对于陪葬品讲究的不多,而是更注重仪式。 所以盗墓的生意不算好做,一般都是熟人下手。 毕竟依照如今的丧葬规矩,就算是挖一千座坟,能挖出来的东西也有限。 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寻宝呢! 毕竟这里金银还是硬通货,这玩意儿存放不易,家里多的人家总是要藏起来的。 所以大赵的鬼市算不上发达,真正死人的东西很少见。 但从孙玄口中说出的鬼市,严青栀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驭尸宗这种整日跟尸体打交道的宗门,要真搞个鬼市,里面说不定还真有说道。 “鬼市?里面都是什么交易啊?” 孙玄一见严青栀来了精神,当即比严青栀更精神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去的那次,只见到了外围的东西,活人也用不上……倒是听旁人说,好像有些隐蔽的地方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拿到鬼市请柬的人才能进到里面。” 严青栀砸吧砸吧嘴,打量着在生死线上来回蹦跶的孙玄。 “你既然是听宋伯清说的,那宋伯清应该有请柬吧!” 她刚才搜身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看见,如果不是宋伯清没有的话,应该就是没带在身上。 孙玄连连点头。 “有的有的!他当日还说,今次鬼市必是要带我去见识一番的嗯!” 严青栀抿起嘴角,摆出了一个假笑的造型。 “哦?那如此说来,你一定知道宋伯清的那封请柬在什么地方了!” 孙玄刚才的兴奋瞬间一扫而空,有些尴尬的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一见这场面,严青栀的笑容散去。 抬手将吊着孙玄的绳子砍断,速度快的孙玄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便已经跌落在地了! 而当他迷茫的抬头看去时,严青栀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根本看不出刚才动过手的样子。 她伸手从一边的案台上扯过了孙玄的衣服,一挥手将之仍在了孙玄身上。 “穿上衣服快点带我去宋伯清之前住的地方!” 孙玄一听这话,赶紧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来。 而这时候,严青栀则是走到了陆涧身边。 鼻青脸肿的陆涧这么长时间一直安安静静的,要不是心跳呼吸都正常,严青栀还以为他死了呢! 对于陆涧如何处理,严青栀已经有了计划。 她挥手将困着陆涧的绳子砍断,也转身要去一边拿衣服要给陆涧。 只是她没有想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陆涧突然暴起。 严青栀飞快回防,银芒一闪而过,若是陆涧朝她袭来,那一下可能直接就把对方开膛破肚了! 不过,陆涧并没有想着严青栀这边冲过来。 甚至严青栀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只见就在严青栀格挡的时候,陆涧又是两步冲向了孙玄方向。 跟着不等严青栀追来,一脚将正在往身上套衣服的孙玄直接踹了个大马趴。 孙玄被衣服纠缠的混乱,根本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而这时候,严青栀才紧追过来,一把扣住了陆涧的肩膀,一个用力,当场把还要再动手的陆涧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陆涧!你疯啦?!” 严青栀跟陆涧关系那是十分不好,她是不屑了解这种人的,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因此,她完全没有猜测到对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与她想要掌控局面的状态不同,严青竹和君同月站在一边,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严青竹甚至还淡定的挠了挠自己脸上被碎发瘙痒的地方,感觉自己眼前的真是一出好戏。 陆涧却是在严青栀出手之后,没有再继续做什么,只是指着孙玄的方向,回头反问严青栀。 “驭尸宗这种诡异阴毒的宗门,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孙玄这等人渣,就应当送官就地正法!” 他说的义正言辞,一时间严青栀竟然真的相信了这话中起码得有三分真诚。 不过剩下的七分,严青栀就不敢苟同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着严青栀一巴掌就拍在了陆涧的后脑上面。 陆涧被她当场拍的一个趔趄。 严青栀不为所动,继续动手,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把他打的站都站不稳。 陆涧这点小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竟然还想要那她当傻子,看来是真的揍的太少,没有记性。 陆涧手还被捆着,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连想要捂脑袋都做不到。 被严青栀拍的哎呦哎呦直叫唤,最后还是严青竹看孙玄已经穿好了衣服,这才开口打断严青栀教育陆涧。 “算了,一切等回来再说吧!” 严青竹没说回来以后怎么说,但姐弟二人眼神交汇,却都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打算。 严青栀悻悻然的放手,用绳子重新捆住了孙玄后,让严青竹去赶车,她则看着陆涧换衣服…… 很快,严青竹便赶了一辆没什么特色的驴车过来,名为踏雪的黑驴如今已经膘肥体健。 几个人全都穿上了斗笠蓑衣,坐在了板车上面,悄悄的顶雨出了门。 严青竹给驴披了油布,便赶着去了孙玄交代的地方。 宋伯清在这里的落脚点还真不少。 有一处是与羌山书院的人一同安排的一家客栈。 有一处在书院之中。 有一处是靠近山脚的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子。 还有一处是他安顿那些杀手的地方。 严青栀也不知道她们要找的东西在哪,眼下只能从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寻起。 186 地砖之下 驴车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子门前,雨已经小了很多。 但打在油布上时依旧噼里啪啦的。 这样的环境严青栀的感知下降了一些,但之前已经彻底唤醒的战斗本能,却变得更加强大。 她用钥匙打开了院门,自己率先走了进去,院子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口水井看着什么也没有。 她检查了一圈,将门槛抬起,严青竹赶着车进了院子里面。 关好了大门,孙玄被严青栀推在了前面,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中,里面并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严青竹点燃了随身带来的蜡烛,将房间中的景象扫视了一遍。 这个院子里只有一排房子,一间主屋和两个厢房。 主屋很大,里面分成了三室,会客厅书房和卧室都在这里。 另外的两间厢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仓库。 严青竹留在这里检查主屋,严青栀则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茅房在后院的角落,严青栀对于这种简陋的旱厕实在提不起观摩的兴趣,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她不知道宋伯清是不是变态,总觉得要不是的话,应该不会把重要的东西埋在那里头。 毕竟,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挖土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把脚踏的板子挖翻,以后上茅房的时候掉进去可怎么办! 严青栀反正是不会这么做的。 但要是实在没找到东西,她可能也会回来挖一挖。 后院的菜地有些荒凉,没种菜,只有几架已经烂了的破车堆在那边。 严青栀过去看了看,发现上面都已经长草了,不像有近期翻动过的痕迹。 回到房间之中,孙玄和陆涧背对背的捆在一起,君同月在那里看着,严青竹则在一寸一寸的摸索着痕迹。 这里虽然说是不引人注意,但他们选择最先过来这里,也是觉得贵重物品留在这边的可能性极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们都没翻到厢房,就在主屋书架底下找到了一块可以移动的地砖。 严青栀直面戒备,严青竹侧面辅助,两人都用布巾蒙住了脸,拿着棍子摆好了架势。 严青竹将地砖撬起后,几条嫩绿色的药蛇骤然弹出。 严青栀一棍挥出,直接把它们砸了个稀巴烂…… 地砖被掀翻在地,一个红漆木盒显露了出来。 严青竹伸着脖子往那头看去,严青栀小心翼翼的用棍子探查了周围以后,这才确定,里面应当是没有其它暗器了! 两人一起用力,将那不大不小的盒子拎了出来。 他们全程戒备,不过过程顺利的很。 盒子被取出,严青栀拿着锁端详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了工具,没有开锁,而是直接将木盒上镶嵌的五金件扣了下来。 这锁里面有毒,如果不能用特定的手法打开,就会捅破里面的毒囊,让毒药流出。 严青栀这么多年的工院不是白读的,一眼就认出了这锁的款式。 与其开锁浪费感情,有那时间干点什么不好。 木盒子被挖的奇形怪状,力气大的人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盒子打开,里面总算没了机关。 只有一块厚厚的油布,包裹着什么东西。 严青栀伸手将之取出,打开一看,是几本书的手抄本。 严青竹去看木盒子里还有什么,严青栀则借着光亮仔细了看了一下书上的内容。 最薄的一本是毒经秘术,最厚的一本是易容全解,剩下两本不薄不厚的,是尸傀秘术和蛊术。 严青栀只翻动了一下便将之收了起来。 眼下还不是研究的时候,她也不会在这里耽误时间。 油布下面是一叠银票和一摞信笺。 一封一封拆开,孙玄说的请柬也在其中,除此之外,一个名字自然而然跃入姐弟眼中。 柳怀香 这人似乎与宋伯清关系十分要好,宋伯清这里的信笺之中,有半数是他寄来的。 严青栀只看了几封就觉得晦涩拗口,见严青竹暂时没有翻阅的打算,她自己也啃不下来,便将之收起,跟着严青竹继续往下翻。 下面的东西就比较奇怪了,有个小木盒里放着宋伯清的印章,还有一个一堆的瓶瓶罐罐,这些瓶瓶罐罐里面,有不少里面还传来了动静,料想里面应当是活物。 说不定就是蛊虫什么的! 瓶瓶罐罐最下面,是一个扁平的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把凶光逼人的匕首。 严青栀见过一些武器,但这种自带凶光的还真是没有见过。 这匕首宽厚,一尺长短,精钢锻造,双侧开刃,中间带血槽,光是中空的血槽便有一指厚,可见其用料。 匕首手柄处未加修饰,只用棕红的皮带一圈圈的缠着,简朴厚重。 严青栀拿起来查看一翻,这匕首锋利的吹毛即断。 不过重量也不轻,寻常人入手就是一沉,想要拿着它战斗可能未必会达到预想的效果。 但这对严青栀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这点重量,简直如若无物,甚至还觉得手感正好…… 严青竹从盒子里拿出了同样棕红的崭新皮套递给了严青栀,严青栀乐颠颠的将之套在了匕首上面,翻看了几圈后,将之挂在了腰间。 牛皮的皮套光晕内藏,跟严青栀现在落汤鸡的模样实在不配,严青竹只看了一眼便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又把盒子仔细翻找,最后在一个夹层里发现了几本书。 书名和之前从油布包里翻出来的一模一样,但里面的内容是否相同,就需要比对之后才能知道了! 看到这些东西,严青栀脸色当即就是一变,如此看来,他们很有必要将宋伯清落脚的地方都翻找一遍了! 不过,在那之前,有个问题却是要率先解决的。 那就是孙玄这人。 严青栀把他带出来,除了要他带路以外,其实也是不想让他死在自己家中。 倒不是觉得死过人的房子风水不好,只是单纯的认为孙玄这人不配! 正好,这里环境不错,房子又已经被孙玄买了下来,他死在自己家里,特别合适。 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又将地砖和书架归位之后,严青栀和严青竹便举着蜡烛站直了身体,走到了孙玄和陆涧的身边。 君同月微微让开了一点地方,让姐弟二人能够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 四人视线相对,孙玄敏锐的打了个哆嗦。 187 二选一 宋淑云刚得了新刀,就有些瞧不上之前在杀手那里捡的了! 她围着孙玄和陆涧转了一圈。 两人都有些紧张,不过陆涧眼中的只是紧张,孙玄却还跟严青栀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严姑娘……” 严青栀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内心之中没什么波动。 “我这个人吧!你们都是有一定了解的!既然宋伯清的东西已经到了我的手上,他的人呢,也干脆利索的死了个干净,我跟他的仇就算是了了!” 孙玄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还以为严青栀这是准备放过他了! 却不想严青栀继续说道。 “宋伯清的仇了结了,但你们俩的仇咱们倒是要清算一下了!” 孙玄脸上的喜意还没有褪去,便已经凝固在了脸上。 而他背后的陆涧,神色却是没有半点改变。 他与严青栀认识到现在已经快三年了,还从没见过哪个人栽在她手上不被扒下一层皮的! 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已经冷笑着开启嘲讽模式了! 但是今天,说实话他不太敢。 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到了这一步,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太蠢。 虽然陆涧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也挺瞧不起严青栀一个女的站在他头顶的。 但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就是停留在互相看不顺眼使绊子的程度罢了! 尽管他十分渴望看见严青栀落魄或者卑微的一面,可他却从来都没想过要严青栀死。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见多了几个人就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实际上不过是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有考虑清楚罢了! 也是因此,这一回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一句狠话都没说,不管最后严青栀做了什么,他都认了! 严青栀确实也挺烦他的。 就算是没有驭尸宗的这一桩事情,陆涧这种连别人名节都不顾的行为,也足够让严青栀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了! “严姑娘……我我……你之前不是说放我一命吗?” 孙玄一脸不可置信,严青栀却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说的是如果你配合,我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现在,就到了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的时候了!” 孙玄听了这话,瞬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我我……还以为你要反悔呢!” 严青栀说完这话,又看了看陆涧。 “陆同学,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陆涧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因为对象是严青栀,最后他只说了一句。 “此事是我对不住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话音一落,严青栀微微挑了挑眉,分明看到了陆涧眼中闪过的一抹恐惧。 而陆涧自己这时候也在心里啪啪啪的疯狂扇着自己嘴巴! 破嘴破嘴破嘴,怎么就一句好话也不会说呢! 严青栀冷哼了一声,听着外面还没有散去的风雨,静静的思考了片刻。 孙玄等的又要尿裤子的时候,严青栀才将自己看不上的匕首扔在了两人之间。 “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答应别人的肯定都能做到!”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二选一,谁死谁活,全看你们本事!” 陆涧满脸震惊的抬头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而孙玄则是轻轻的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的表情仿佛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却忘了,不管是严青栀还是严青竹,甚至是君同月武功都在他之上,他这样的小动作,怎么可能瞒住众人呢! 陆涧不能理解严青栀这样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她这样和孙玄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而且,在他心中,严青栀如此做,实在是比孙玄更可恶。 女子生在这世界,怎么能如此恶毒呢? 但他这些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因为就在严青栀话音刚落,孙玄已经拼命的扭着身体,想要去够那把匕首了! 严青栀飞退了两步,给陆涧和孙玄让出了足够的空地,让他们能够尽情施展。 陆涧原本是不想让严青栀称心如意的,他还想要联合孙玄跟严青栀好好谈谈。 可是,严青栀既然开口,那当然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孙玄这人,她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可取之处。 就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对严青栀依然是有保留的,严青栀不是没有办法让他开口,只是严青栀却没办法信任和验证他最后吐露出来的消息,是否可靠。 既然不能放心,那就没必要留在身边当个炸弹了! 万一哪天引来驭尸宗的人,孙玄出卖他们的时候,一定不遗余力。 既如此,那还不如把孙玄现有的价值都压榨出来呢! 孙玄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就被注定,他和陆涧背靠背,被捆住的双手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拼命向着匕首抓去。 在他看来,严青栀这一套操作他太熟了。 杀了陆涧,就是投名状。 至于为什么杀陆涧,他早就想明白了,陆涧这人跟严青栀不对付那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严青栀肯定早就恨不得他死掉了! 能忍到今天才想要动手,一定是之前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但这次不一样了! 这次陆涧要是死了,可以推到驭尸宗的头上,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孙玄觉得都不用严青栀指导,他自己就有了全盘的计划。 所以他兴奋的跟个什么似地,浑然没有在意陆涧想要联合他抵抗严青栀这种暴行的举动。 孙玄的身体拼命歪着,捆在他和陆涧胸口处的绳索,因为他的动作,把陆涧勒的更紧。 陆涧双臂都有些麻木了,他歪着头,用脚蹬着地,尽可能拖延孙玄的动作。 “咱们这时候……应该冷静……一点!” 陆涧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的脸色已经涨红。 孙玄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去够匕首。 陆涧无奈,只能脚下用力,身体稳如磐石,双臂用力撑起绳索,努力的挤压孙玄的活动空间。 孙玄被他的反抗锁死在了陆涧后背,但他却依旧不在意,手够不到匕首了也没关系,干脆用更自由的双脚去够。 188 痛下杀手 孙玄的求生欲让严青栀看的都有些感动了!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既胆小又自私主意正又能拥有这么旺盛的求生欲的呢!? 陆涧还没有放弃与孙玄达成共识的想法,但孙玄的脚已经勾住了匕首,将之带到了一个对自己很有利的距离。 严青栀在一边看的直砸吧嘴。 孙玄扭曲着身体伸着捆在一起的双手重新摸向了匕首的位置。 绳子将两人勒的满面通红,陆涧的脾气也终于在这一刻上来了! 他歪头看着孙玄的动作,全身肌肉紧绷,一个用力直接带着孙玄站了起来。 陆涧多年习武,虽然方向大都在骑射方面,但拳脚功夫也是日日都练的。 与孙玄这种武功平平,一直想着抱大腿的人相比,他的实力显然更强。 孙玄那无限靠近匕首的手指终于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 陆涧满心的火气腾腾腾的直冒,这时候也有些失了理智,他脸上青筋鼓胀一个用力将身后的孙玄甩的距离匕首愈发遥远。 而他自己则是一脚踩在匕首上面,足尖一点一勾,将匕首凌空带起。 他又一下将孙玄甩回,孙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夹住了匕首的刀身,手指用力瞬间切开了手腕的绳索,顺便还把孙玄的手割出了一道伤口。 孙玄嗷的一声想要躲避,但两人捆的实在太严,他这一下没躲开不说,还向后倒扣着身子,让陆涧的刀锋在他背后也开了一条伤口。 陆涧的怒火在见血之后冷静了许多。 但孙玄的却是才刚刚升起。 要说刚才他还只是想要活下去,那现在他除了活下去以外,就是真的有心杀了陆涧了! “陆涧!你竟然害我!” 陆涧手中的带血的匕首重新落地,跟着被他一脚踢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双手自由,用力的推开身上的绳索,想要先挣脱了与孙玄的这种捆绑后再说其它。 但孙玄这一刻眼神却越发阴冷。 在刚才的一切行动之中,他没有看到陆涧的手下留情,他只看到了对方的占尽上风。 严青栀感知着孙玄那一刹那短促的呼吸,她知道自己计划中的一切终于达成。 就在陆涧拼命挣脱绳索束缚的时候,孙玄那头也跟着松快了许多。 他也在借势跟着把绳索抬高。 绳子从两人胸口处,很快就移动到了脖子的地方,陆涧伸手进去,想要尽快把自己的头挣脱出来。 但就在这时,孙玄骤然发难,他飞快的转过身,脚步紧紧跟上,一个用力直接撞在了陆涧的背上,把陆涧当场撞了个趔趄。 孙玄的手现在还捆在身后,但他并不是只有匕首这一件凶器。 陆涧的身形最后被两人脖颈处的绳索逼退,层层叠叠的绳索已经乱了套,有的地方宽松有的地方紧张。 那紧张的绳套直接撞在陆涧的喉结之上,撞的陆涧蹬着眼睛直犯恶心。 但孙玄紧跟着又撞了过来,如果上上一次的是试探的话,这一次,他已经有了清晰的目标。 两人被他这一撞一起倒在地上,陆涧完全没明白孙玄的目的,但孙玄压着陆涧拼命爬起身来。 他的后颈也被绳套勒的生疼,但陆涧与他相比,显然损失更为惨重。 他白眼都开始上翻,舌头都要吐出来了。 严青栀见此,脸都皱成了一个包子,手指翻转间一枚铜钱已经出现。 就在她想着自己是打孙玄还是打绳子的时候,陆涧刚才被压住的两手已经从身下扯了出来,快速准确的抓住那勒紧他脖子的绳套,一个用力将孙玄扯了个跟头。 而他则趁着这个机会,终于把自己的脑袋从绳套里面摘了出来。 严青栀手里的铜钱又攥了回去,看来陆涧的江湖经验虽然不够,但实力还是有一些的! 陆涧虽然摆脱了绳套,但还没有彻底摆脱孙玄的桎梏,眼见着孙玄已经铁了心的要搞死他。 他也从厌烦到了愤恨。 陆涧挺身而起,反手扣住孙玄脖子上的绳子,双目赤红,手臂肌肉鼓胀,爆发力瞬间达到了一个顶点。 孙玄整个人霎时间便被他甩飞,贴着地面划出去老远才停了下来。 陆涧喘着粗气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狼狈极了。 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将视线投向了严青栀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不用他开口,严青栀心里已经大致有谱。 但她并没有任何动作,眼神也淡定极了。 这件事容不得她有半点心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此刻的姐弟几人,比陆涧的处境更危险。 眼下虽然不是最优解,但已经是严青栀这时候能够想到的最安全的办法。 何况,陆涧这人参与其中,难道因为自己内心还有着不甚清晰的可笑底线,就能够不付出半点代价的全身而退吗? 那他想的可太美了! “严青栀,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涧刻意压低了许多声音,他觉得自己表露出不想要鱼死网破的态度,对方就应该顺势而下。 严青栀歪着脑袋冲着他甜甜一笑。 “这样做的好处可太多了!起码,看你不高兴的时候,我就挺高兴的!” 陆涧被她的话噎的难受,满脸的怒气,声音也高了一点。 “只是这样,倒是大可不必如此作贱我二人吧!” 严青栀耸了耸肩,笑意更深了许多。 陆涧还想要再说什么,但他对面的严青栀却是伸手指了指孙玄的方向。 她笑意深深的眼中,并没有陆涧以为的戏谑和兴奋,只有无尽的淡漠和冷静。 可惜陆涧没有发现。 因为此时的孙玄已经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在严青栀和陆涧对话的当口,割开了自己手上的绳索。 陆涧脸色阴沉,他想要为两个人共同挣出一条活路,但孙玄却只想要他死。 他对眼下的局面充满了迷茫,其中的很多道理都是他看不透的,他完全理解不上去孙玄为什么要不停的拖他后腿,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他不知道的吗? 189 真正的目的 人性的善恶哪里有陆涧想象中的简单。 这世界要是都能按照某个人思维运转,那才更是扯淡。 孙玄眼中的癫狂和兴奋毫不掩饰,双手高举着匕首直接冲向了陆涧的方向。 陆涧今天被严青栀揍的不轻,刚才的挣扎也消耗了他许多的力气,到了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不耐与孙玄的纠缠。 他比孙玄更了解严青栀。 就算他亲眼看着严青栀杀了一大片杀手,但两人到底做了好些年的同窗,他内心中还觉得严青栀是可以沟通的存在。 这就是一个人设立得久了,很难崩塌的原因。 但孙玄与陆涧不同,他和严青栀一点都不熟,对严青栀的揣测更多的都是来自于宋伯清。 在他看来,严青栀并不是严青栀,而更像是宋伯清的替代品,严青栀的每一个行为逻辑,在他这里都会被套上宋伯清的滤镜。 在陆涧看来,严青栀不过就是个杀伐果断一些的同学。 但在孙玄看来,严青栀那就是阴损可怖的女魔头。 信息不对等之下,两人根本无法达成共识,陆涧说的多了孙玄也不过是以为他想要不择手段的迷惑自己罢了! 眼见着孙玄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陆涧不管心中有什么样的打算,也不得不先稳住对方再说。 他想要躲避,但房间只有这么大一点,根本退无可退。 孙玄高举着匕首飞快便追了上来,一躲一退之间,气势又拉开了一层。 看着孙玄疯狂的眼神,陆涧的怒气也终于达到了爆发的顶点。 “孙玄!你是不是疯了!咱们现在应该对抗的是严青栀……” 陆涧再一次被孙玄追上,这一晚上他被严青栀揍了好几顿,刚才与孙玄的对抗也没站到多大的便宜,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在跑下去必死无疑。 孙玄倒是明白这一点,也想要在遛一遛陆涧,但他的情况也实在好不到哪去。 不过,他比陆涧看的透彻,已经清楚了现在的局面。 他是敢杀陆涧的! 但陆涧并不敢杀他。 只这一点,陆涧就必死无疑。 两人飞快扭打在了一起。 陆涧被气势爆炸的孙玄按到在地,双手死命按住孙玄紧握匕首的手。 两人都打出了真火,不过因为实力和耐力太差,可观赏性并不强,甚至还打的十分狼狈。 陆涧双手制衡孙玄的时候,双腿也没有闲着,蹬着地想要翻身而起,匕首也被他拼命的扭向一边。 眼下已经从实力的角逐变成了力量的制衡,刚才还能占尽上风的陆涧,在孙玄强大的气势压迫之下,竟然缓慢的落入了下风。 严青栀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手中的铜钱已经被她婆娑良久。 孙玄喉咙之中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动静,因为过分用力,脸上血管都成了狰狞的模样。 被陆涧板开的匕首又颤颤巍巍的向着原处偏转,匕首的刀锋也在一寸一寸的重新压下陆涧的肌肤之上。 陆涧咬牙坚持着,但此前孙玄积蓄起来的优势在这一会功夫全都爆发开来。 只是那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就让战局走向了陆涧最为恐惧的方向。 昏暗的房间之中,数到呼吸声在他的耳边如同惊雷一般响动着。 他的生命和尊严,对别人来说仿佛不值一提,他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因为过分用力,眼前的事物仿佛都带上了一片血色。 匕首锋利的触感仿佛无限的贴近了他的脖子。 这一刻,他说不出什么感受。 生气肯定是有的,不甘也很浓烈,但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后悔正啃噬着他的内心。 到了这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无限渴望着活下去。 他用力嘶吼着,将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与孙玄对抗的上头。 看到陆涧被逼至此,孙玄在拼劲全力之余,还挤出了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似乎是嘲讽陆涧无谓的挣扎,有似乎带着对一条生命即将逝去的漠视。 陆涧听到这声冷笑,内心之中有涌上了一层不甘,原本已经要贴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又被他掰开了许多。 他手指骨节泛白,指甲已经完全扣进了肉里,他已经拼尽了自己的一切! 这种堵上所有都无能为力的感觉,让陆涧最后的内心遭遇了重大的创伤。 这无休无止的僵持,让他心里某一瞬间甚至都想着要不然放弃算了。 就在他恍惚之中,感觉自己脖子上微微冰凉的瞬间。 孙玄突然闷哼了一声。 陆涧只觉得那股与自己僵持的力量顿时一松,他力量来不及收回,手中的匕首翻转,直接刺入了孙玄的脖颈之中。 温热鲜红的血液瞬间飙了陆涧一脸,滚烫的热意激的他一个哆嗦。 刚才还只是恍惚的感觉,但此刻他眼前确实只剩下血红一片。 孙玄眼中的不可置信完全没有散去,他在临死前努力的想把头转向严青栀的方向。 但陆涧这一下用尽全力,直接划开了他大半的脖子,鲜血一股一股的狂飙出来,带着他的生命飞速消散。 直到最后一刻,他瘫软的倒在那里,也没能在最后看到严青栀淡漠的眼神。 孙玄倒了下去,但陆涧高举着匕首的手还僵硬在那没有收回。 刚才这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将他之前十几年建立的世界观彻底冲散。 这种崩溃甚至让他都没有时间去品味活下来的喜悦。 内心之中只剩下狂乱的躁动和压抑到了极致的愤怒,若不是现在他都快要失语了,他很可能会不怕死的站起来,指着严青栀的鼻子破口大骂。 严青竹见此,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才见过血的君同月倒是很能理解陆涧现在的状态,但她的内心比外表看起来强大太多,到了这时候已经完全能跟上姐弟二人的节奏了! 或者陆涧到了此刻都没能明白严青栀这番所作所为的目的,但君同月身在局外,已经把过程看了个透彻清楚。 陆涧现在就崩溃,委实太早了! 后面的事情才是严青栀真正的目的! 190 报应 看着孙玄身死,严青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陆涧被严青栀拉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呆愣愣的,显然并没有从自己杀人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哎!陆同学,回个神啦!咱们得商量一下后续的善后问题!” 陆涧缓慢的转头头来,鼻尖充斥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又一个打击出现了! “什么……什么善后……” 严青栀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杀了人呀!当然要善后!” 听到‘杀人’陆涧的理智瞬间回笼。 “那不是我杀的,我们都是被你绑到这来的,你才是凶手……” 他都快要哭了! 就在刚才,孙玄为了跟他争一个活命的机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豁出去了,结果孙玄一死,罪魁祸首就想要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严青栀耸了耸肩。 “我可不是凶手,你看看你手里的刀,还有衣服上的血迹,只要是个有点经验的仵作,就不难看出事情的原委。” 陆涧如遭重击,脑海之中疯狂反驳,但嘴唇却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青栀说的没错,不管过程是什么样子的,最后杀人的都是他呀!就算最后把严青栀拉下了水,可他杀人的事情已成定局。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陆涧的表情当即变得十分严肃。 脑子在这一刻都变得异常清晰。 严青栀一环一环的把孙玄网了进去,其实她原本就是想让孙玄死吧!? 自己不过是她推出来的替罪羊。 可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要是认罪,她肯定也跑不了,一条人命会比上百条人命严重吗? 如果自己主动坦白的话,应该会免去死罪吧…… 陆涧就在这呼吸之间,思绪便已经飞出了老远。 看他思维开始运转,严青栀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明明现在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理陆涧,但她却还是一刀扎在了陆涧的心上。 “这世道,人命和人命的价格可是不同的!明夜楼的杀手死了,那叫死不足惜,但召都孙氏的嫡系死了,可就是扒人家脸面了!” 看着陆涧刚刚放松一点点的情绪又瞬间绷紧,严青栀满意的点了点头,顺带继续提醒。 “当然了,也不排除孙家极为良善,明知道巢郡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当地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亲手杀了自家的孩子,但还是因为知道他悔过而决定放弃追究责任呢!而且,要是他们觉得凶手实在可怜的紧,说不定还能连凶手的家人都一并照顾了!” “倒时候,你们全家都能借上光!” 陆涧还没有傻到听不出好赖话的程度,因此在严青栀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 他要是被逼无奈,大不了一死,跟严青栀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可严青栀的话提醒了他。 这个世道断案,并非全都需要证据,只要上位者的一个念头,一个思考,就决定了站在下面的人是生是死,或是生不如死。 陆涧的手紧紧的攥着匕首,感觉今天的雨似乎比平时更冷了许多,冷的他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沉默着,半晌没有言语。但严青栀却没有因此放过他的打算。 “我看孙玄这人就挺善良的!想来家教便是如此吧!说起来,孙玄这人还是你介绍我认识的呢!人品真是很不错!” 严青栀说着还为孙玄的人品鼓了个掌,让陆涧的心沉的更厉害了! 说到底陆涧年纪也不大,之前那些年顺风顺水惯了,哪里经过这么多的事情,要说严青栀刚开始说话,他还能分析出这里的一二三来。 可随着严青栀说的越多,他的思维也早已经被带跑偏了。 到了此刻,他只觉得,这件事要是捅出去,不止是他,就是他全家都要受到牵连。 可要说不捅出去,他实在是憋气。 人总是习惯性的推卸责任,他觉得这件事都怪严青栀变态,却忘了最初的时候,自己送信时也没怀着什么好心。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发展下去,死的就是严青栀几人了! 想来那时候,作为一无所知的陆涧,对于少了个心腹大患也不会有太多的悲悯与伤感。 更甚至,可能还觉得严青栀死了倒是挺利索。 不过,他事后估计也想不了那么多。 宋伯清可不像是个会留下隐患给自己的人,事情一旦成功,陆涧也就离死不远了! 毕竟宋伯清这人平日里看着就是居无定所的,事后就算有人怀疑,人家换个身份照样生活,只要不暴露驭尸宗,不引出朝廷的全力围剿,寻常案件说不得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就像是他那些人傀,尸傀一样,都快要形成规模了,周遭却愣是没有人发现,只此便说明了这人在跑路一事上,经验相当丰富。 相反,严青栀这样有家有业有拖累的,才更需要留下陆涧一命。 陆涧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一通出溜,他还看不透那些,他现在只觉得煎熬。 平日里出门从来不带良心的人,今天在得知自己可能没办法替孙玄审判严青栀这个真正的凶手之后,竟然还升起了一种自责和愧疚。 他又沉默了几个呼吸,眼见着还没有开口的打算,严青栀那边有些不耐烦了! “若是你不想活了,还想捎带上家人去那边团聚的话,大可以继续拖下去,拖到附近生活的人发现这里的异常,直接找到官府把你抓起来为止。” 严青栀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六颗牙齿,看起来腼腆又和煦。 要不是陆涧此刻正身处其中,他都有一刹那误以为这才是严青栀真正的样子了! “我……你们这样害死了还如此大言不惭,不怕报应吗?” 严青栀一脸懵逼。 ??? 他说什么? 严青竹则是直接开口说道。 “想要杀人的人,早晚会死在别人的刀下。” “何况我倒觉得,我们才是你们这些恶人的报应。” 陆涧的心颤抖着,这一回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出要如何反驳。严青竹这话,干脆的直接把陆涧的里子面子都扒了个干干净净。将陆涧所有的后路全都堵的死死的! 191 认怂 陆涧想用自己是被逼迫的说法,缓解杀人事件带给自己的心理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事情都要带着前因后果一起看才合理。 果然,带上了前因,后果就怎么也美化不起来了! 陆涧那些惊恐渐渐的开始溢散,他属于陆涧的思维终于活跃了起来。 在被人戳破了之前因被严青栀压迫而产生的虚假的大义后,他的终于想到了自己此后余生要如何生活。 这件事如果被人发现,他这一辈子肯定是完了。 家里人也要因此被牵连。 他微微的抬了抬眼,想到了杀人灭口的可能。 要是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事情就不好被人查到了吧…… 严青栀何其敏感,陆涧只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杀意。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陆涧就算想杀她也没什么毛病,不过就是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别说严青栀根本不在意,甚至就在这空档,她还想着要不要顺便给陆涧这样一个机会,然后自己顺势将他反杀什么的! 但这个念头只一闪便被她踢出脑海。 她想要杀陆涧,只要过了这阵子风口以后机会多了去了,实在没必要设计这么低劣的计划来拉低自己的水平。 陆涧也很快从刚才那危险的思考之中摆脱出来。 呵呵…… 就自己这水平,竟然妄想杀了严青栀,难道以为自己比驭尸宗的宋伯清还厉害吗! 宋伯清的准备他可是看过的,别说他自己根本没钱请那么多的杀手,就说有钱又怎样,那些杀手还不是都被严青栀杀了! 甚至尸体都已经喂了虫子,只剩下一些实在啃不掉的骨头渣子,一人就那么一小把,拿出去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骨灰了! 就这样凶残的姐弟,他刚才是因为什么竟然想着要搞垮对方呢? 这一瞬间,陆涧恍惚之中觉得自己的思路都通畅了! “严……严姑娘,陆某……我……小的之前太过荒唐,有些事情没有想清楚,还往您大人大量,暂且放过则个……” “严……公子说的不错,此事……此事原本便因我识人不明而起,还因此连累了姑娘,我……” 陆涧声音微微颤抖着,看着严青栀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心中的害怕越来越多。 刚才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觉得严青栀应该是个能沟通的人呢? 要说杀人不眨眼,这位比之孙玄宋伯清之流,也不遑多让吧! 至于严青栀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陆涧已经无法思考了,但以两人之间的仇怨来说,严青栀就算直接杀了他,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想象中的大不了一死和真的死到临头的恐惧,怎么可能一样呢!? 陆涧越说心里越慌,五味杂陈百般滋味融合到了一起,一种疲惫涌上心头。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突然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了严青栀面前。 把正仔细听着他要说什么的严青栀当即吓了一跳。 宋伯清死的太刺激,她现在看到什么诡异的事情,都本能的害怕。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跪上了?” 严青栀还以为自己得再敲打陆涧一阵呢! 没想到对方骨头这么软,一言不合就下跪…… 陆涧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的双腿根本就不受控制。 他本来就脱力了,这会儿又实在太害怕,倒下去本来也是正常,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这样的情况下,他就这么直愣愣的跪倒在了严青栀的面前…… 这……这让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呃? 算了!本来也没什么脸面了! 再说什么脸面还能有命重要!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嗯!别说!这么跪着还挺有安全感的! 严青栀:…… “严姑娘,事已至此,抱歉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要不就给你磕个头吧!” 说着干脆连身体都不控制了,一头抢在地上,脸上的血迹被甩的更狰狞了! 严青栀:…… 人一旦放弃了下限,就会知道躺平的人到底有多舒服! 陆涧破罐子破摔之后,智商又回来一点点。 他觉得严青栀之前完全有机会杀他,但既然没杀那就是另有目的。 不管什么目的,眼下对于陆涧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的事情顺畅的严青栀都有些不可思议。 陆涧和孙玄的血衣被她扒下来了,凶器也直接被她保留! 处理尸体的事交给了严青竹,打扫卫生的活则让陆涧自己来! 顺便的,严青栀还让陆涧写了一封认罪书,签了字画了押交给她,以后这些就是陆涧的把柄。 不过这样,严青栀还是不能放心。 理论上陆涧虽然不会说出去,但难保他这段时间心灵受创,一个脑抽将各种细节告诉给家人。 严青栀心善的表示,他们即将要出行,陆涧最好也陪着同去,不然为了使其听话,她可能就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比如说下个蛊,喂个毒什么的! 陆涧原本还担忧严青栀把他拐出去杀人灭口,但一听说留下的代价就是慢性死亡,只犹豫了一瞬,他就决定相信严青栀! 不就是跟着出门吗! 自己死了他们都没死,这合理吗? 自家的老爹还能不找她算账!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留个制衡严青栀的后手,比如说,他在书房里留下一封信,上面书写了严青栀的恶行,一旦自己死了,老爹整理书房的时候,就会看到信上的内容,借此为自己报仇。 陆涧开始想着这封信要藏在什么地方,隐蔽又不至于别人发现不了。 隐蔽是希望,这个雷没事儿不要被引爆。 又能被别人发现,就是担心自己死后没人能找到那信了! 其实这样还是不够稳妥,最好是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办此事。 但陆涧这样的人,酒肉朋友倒是有不少,可真正能依托性命的还真是一个也没有! 想到了最后,他竟然觉得,眼前的严青栀才是他认识的人里,最可信的一个! “你说不是要把我骗出去灭口的是吧!” 严青栀盯着撅那擦地板还不消停的陆涧。 “呵!我骗你的行了吧!” 192 处分 第二日一早,一夜没睡的严青栀便悄悄回了书院,去到宋伯清在书院中的住处,一通翻找之后,什么也没有找到。 看来那些关于驭尸宗的东西,他也不会随处乱放的。 毕竟谁没事的时候会按照自己身亡的标准放置东西,这周遭什么都没有,才是正常。 陆涧没有回家,他是到了书院开门的时间和严青竹一起去的书院,因着和严青竹身高不同,穿的还是苏大伯有些宽大的衣衫。 陆涧这样常年习武的人,在书院的宿舍中自然备有长袍,早早去换上,也不影响今日的课程。 当然了,他影响今日课程的也绝不是在长袍这一点上。 自他经过层层盘查,进入书院的那一刻开始,旁人异样的眼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各种小声嘀咕更是充斥了他的耳朵。 “这人谁?被打成这样……” “天呐!是陆师兄吗?陆师兄怎么了?” “哎!快看快看,陆师兄!” “听说昨天跑工院去挑衅工甲班的大师姐,让人给揍了!” “什么?工甲班的大师姐?严青栀吗?难怪被打成这样……” “哼!不守女德,这样的女子真是……” “闭嘴吧你!当心人听见连你一起揍!” “陆师兄的脸会不会毁容啊?” “这件事书院不管的吗?!” “呵!书院肯定会管的!陆涧跑到工院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书院若是不管岂不是纵容他对于女生的骚扰!我看,处分一会儿就会到。” “就是,毁人名节如杀人父母,他挨顿揍也是应当的,把咱们白祁书院当成什么地方了!” “不过这样一来,大师姐泼辣的名声肯定是坐实了,以后也未必是好事。” “那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 “……” 陆涧:你们说人八卦都特码不能小声一点吗!我看起来像是不会喘气吗?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疲惫尚未散去,但今日的陆涧和昨天的已经派若两人了。 或者只有脖子上套了枷锁,才能真正知道自由的可贵吧! 对于旁人的议论,他心中除了烦躁之外,更多的就是对他们无知的艳羡…… 一早上的时间,就在这样轰轰烈烈的探讨八卦之中过去。 陆涧作为书院中比较有名的人,一露面便卷起来轩然大波,消息仿佛插上了翅膀,霎时间便飞遍了书院的每一个角落。 冯山长出去晃荡了一宿,潇洒的回来时,便听说了这个消息。 说实话,他内心没有多大的波澜。 其实在冯山长心中,严青栀这样的女子,与这世道的平常女子本就不同,别人看来不好的名声,在严青栀身上未必就不好。 一个人的才学到了某种程度,就是可以推翻一部分世俗枷锁的。 冯山长是个开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牌友就收了个女弟子。 他将严青栀当做学生,当做学者,当做晚辈,唯独没有将她当做一个女子。 旁人怒得,严青栀自然怒得,旁人做得,严青栀也自然做得! 这才当是一个有思考的人该有的样子,而不是随波逐流,不问是非对错。 别说严青栀只是揍了陆涧一顿,她就是闹的更大,直接砸了陆家,冯山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冯贯的弟子,不看男女,只看因果。 冯山长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地位,心中的所思所想已经不需要隐藏。 他看着特地来询问的管事,当即就给了陆涧一个处分。 还让他打扫半月的茅房。 管事:……这样真的不会让人说您护短吗? 毕竟挨揍的可是陆涧啊! 冯山长似乎看出了管事的想法,不待对方问询,便已经开口答道。 “学生犯了错误,就要及时纠正,将那些不好的苗头直接掐灭。陆涧虽然挨了揍,但那是受害方还手所致,与书院有何干系!书院要做的,是公平公正的看待这件事情,而不是各打一巴掌的息事宁人!” “若是旁人不服,自可让他来找老夫!” 冯山长硬气极了! 在他看来,陆家人说不得会过来闹上一闹,毕竟自家的儿子让人揍了,总是要有个说法的。 不过,这次他倒是想多了! 陆涧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让家人来找严青栀的茬,他是活腻歪了吗! 陆涧的事情处理完了,冯山长又打听了一下严青栀那边的情况。 有时候武力值强大就是这点好。 看着陆涧那惨样,谁还敢把那些阴阳怪气的八卦往严青栀面前捅! 更甚者,严青栀方圆五米之内都没有人敢靠近。 严青栀也乐的自在,装作昨天一直在书院的样子,悄悄的躲在房间中锯木头。 冯山长派人来的时候,她正一脚踩着凳子上的木条,两手将一把锯子锯的吱嘎乱响,竟有一种火光乱窜的感觉。 来人小心翼翼的看着,谨慎的组织了一遍语言,这才把严青栀请到了冯山长那边,路上一个字都没敢多说,走路的时候都下意识的夹着尾巴。 严青栀装作看不出他的奇怪,大大方方的去了冯山长那里。 一进门,就看到冯山长正在那偷吃东西。 她恭敬的行礼,顺着冯山长的指示盘坐在了他小几对面的蒲团上面。 “师父,您找我!” 冯山长飞快的把吃的收走,显然没有给严青栀分享的打算。 严青栀:…… “昨夜听说你来找过老夫,可是为了陆涧之事?” 严青栀来之前早就想好了说辞,如今驭尸宗那边的问题也大致解决,无意义的话,她也没必要跟冯山长说了! “自是如此!” 冯山长点了点头。 “此事你不必挂忧,你既然来过,便当做与老夫说过,若是旁人指摘,你自可与之分辨。” 严青栀的头微微低下了一点,将眼中的情绪隐藏了许多。 冯山长不明所以,只当她到底年纪太小,经历这些,太过惶恐,便又安抚了几句,也没有让她自我反思什么的! 但不想严青栀的头却越压越低,肩膀也开始微微抖动。 冯山长有些看不过她这做派,脸不由的拉了下来。 “陆涧被你打成那样,你便不要委屈了吧!” 严青栀听了这话,终于没有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的手指了指自己脸颊,冯山长没有明白,但还是顺势在自己脸上一抹,粘腻的手感让他一愣,他凑到眼前一看,竟是不知何时蹭在他胡子上的一坨桂花酱。 那黄橙橙的色泽配上他花白的胡子,莫名的,竟然让人有了一种奇怪的联想。 冯山长:…… 193 跑了 冯山长血压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举起自己刚放在身边的点心盒子,直接扔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在冯山长出手之时,便骤然抬头,双眼放光。 身形旋转而起,左手迅速出手,一把在空中准确的捏住了那木质的匣子,借势旋转之间,飞散在空中的点心顿时被她全都会收回了盒子里面。 她翻手将盒盖扣上,人已经停在了几步之外。 冯山长还在那里吹胡子瞪眼,严青栀这头则是笑眯眯的捧着点心盒子,对着冯山长深鞠一躬,高声说道。 “多谢师父厚爱,徒儿能得您这般明师,白祁书院能得您这般的山长,真乃是吾辈之福!” 冯山长白眼一翻,嘴里那个‘赶紧滚’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如果他把严青栀骂了,别人不会知道是因为严青栀不守规则笑话师长。 只会以为他因为严青栀打了陆涧的事,对严青栀不满! 冯山长虽然有些生气,但这样的错误是绝不会犯的…… 严青栀这时候可不敢再挑衅冯贯,夹着点心盒子,赶紧溜了。 反正冯山长可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就是不知道谁会替她抗这个雷了! 正在教室角落里打盹的陆涧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当即打了一个大喷嚏,让前头讲课的先生脸色一沉…… 从冯山长那里出来,严青栀晃荡了一圈便出了书院,反正给她上课的老师已经死了,短时间内也没人管她。 昨夜的雨到早晨便停了,不过外面依然雾蒙蒙的。 她趁着外面行人不多,又去了孙玄之前交代的几个地方看了看。 最后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可见那么箱子就是宋伯清能给他们提供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重新回到书院,已经到了下午。 一回来,她就听说了陆涧的倒霉事。 冯山长的雷最后还是落在了陆涧的头上,听说被拉过去骂了一上午,出来的时候,人都有些傻了。 严青栀对他报以深深的同情。 但也仅此而已了! 宋伯清这边的事情基本善后完成,他们也要好好商量一下后续的事。 除了驭尸宗的问题,严青栀心中最深的担忧,还是严青竹昨夜的异常。 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让她一直没有时间去和严青竹好好谈谈。 可她心里十分清楚,严青竹的秘密,才是这次事件之中暴露出来的最大的问题。 甚至她有一种直觉,与严青竹的秘密相比,驭尸宗这种体量的存在,可能都只算得上渺小。 当当当的钟声穿过绵密的细雨,经过层层阻隔,落在了书院的每一个角落。 没一会儿,教室门口的回廊上便已经站满了人。 陆涧木愣愣的站在其中,他一身的伤隐隐作痛,两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又遭逢巨变的精神也紧绷到了一个极限。 但对于他的折磨显然不止如此,他还僵硬的站在那里,无意义的想要随着撑伞的人离开,浑然没有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也撑开了一把伞。 等他都已经站在了雨里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头顶的伞。 陆涧一愣,转头就看到了身边的严青竹。 严青竹冲他微微一笑,笑意之中的警告让陆涧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严严严……你怎么在这……” 严青竹风轻云淡,精神抖擞,同样是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人家还顺便打了一晚上架,但状态好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这些都不是陆涧紧张的原因。 “我当然在这,不止如此,在出发之前,咱们俩可能都得形影不离了!” 陆涧:…… “这……这不好吧……” 陆涧慌的不行,但严青竹却半点也不像开玩笑。 “放心吧!我人很好相处的,虽然吃的多了点,不过我估计,陆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应该能够负担吧!” 听完这话,陆涧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他肿成猪头的脸上挤不出任何表情,抽搐了好一会儿后,才摆出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院,陆涧最后也没有下定决心,用这个样子回家,晃荡了一会儿,带着严青竹去了青园。 这边严青竹一离开书院,那头严青栀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君同月,严青栀气的只翻白眼。 果然,世道好轮回,谁也不会比谁更舒服! “你怎么就听了他的话呢!这样的事都不让我问问吗!” 严青栀越想越气,站起身在宿舍里直转圈,君同月委屈巴巴的,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严青栀,仿佛又千言万语蕴含在其中,让人只看一眼,心就跟着软了下来。 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只一双眼睛就能弥补容貌上的所有缺陷。 不管是什么样的美人儿,与这样一双眼放在一处,都显得暗淡了两分。 两人毕竟一起生活了好些年,互相之间十分了解,这件事也怪不得对方,严青栀心中有怨气也犯不上冲着她撒,只能拼命的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 君同月抱着自己的枕头,可怜兮兮的。 “我没想到会这样……是青竹说,说我要是害怕就住到你这来……我当时没多想,就……直接跟宿管大娘说了!” 书院之中的住宿没有那么简单,三人之中只有严青栀是来去自由的。 就像昨夜,若非是陆涧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把严青竹和君同月夜不归宿的事压了下去,就两人这种罔顾宿舍规则的行为,都是要被处罚的。 君同月今天给人好好道了歉,再加上事出有因,冯山长那头还发了一通脾气,大家都默认的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逃寝的事情才不了了之。 按理说她今天是不该出来住的。 但君同月实在是太害怕了! 她不是因为头一次杀人而感到害怕,而是她怕睡着以后管不住自己的嘴,再说些有的没得梦话,可就糟了! 如此,她才听了严青竹的话,跟宿管大娘说了一声,便跑到了严青栀这边。 按照规矩,今夜,君同月的宿管大娘肯定要到严青栀这里来查寝,还要监督工院这边的人落锁登记才算安心。 如此一来,严青栀此刻就算知道严青竹就在青园,她也不能不顾君同月的名声,将她一个人扔在宿舍。 “这小子!竟然让他给跑了!” 194 倒霉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是个难得安静的夜晚。 严青竹坐在床上盘膝打坐,干净宽大的房间之中,几盏琉璃灯跳动着,檀香摆在床头,袅袅而起,整个空间静谧又舒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的陆涧。 明明精神已经崩到了极致,但他躺在那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他眼睛一闭,仿佛就看见了孙玄的魂在他周围乱飘。 陆涧瑟瑟发抖,耳朵支楞着,小心翼翼的听着周边的动静。 他和严青竹住在一个院子里面,因为太过害怕,他还强烈要求对方落了大锁。 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怕的要死。 他想到了许久以前自己听过的传说。 说是枉死之人怨气深重,头七天阴差没来抓人的空档,将始终跟在那个凶手身边,每到夜里就会入梦,在梦中用凶手杀人的手法,不断的杀死凶手,以此来吸收对方的阳气和运道…… 陆涧点燃了房间中所有的琉璃灯,还是觉得阴森,他缩在大床上瑟瑟发抖,抖了又抖,青园这装修豪华的大房间却依旧没能给他任何舒适的体验。 偏偏隔壁的房间还安静的好像没有住人一样。 让他的心中更是没底。 躲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披了衣服忐忑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想要去看看严青竹那边睡了没有,或者去前院听听说书唱曲什么的,反正不想一个人在这里缩着了! 陆涧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房间中出来。 外面的游廊上挂满了灯笼,一路延伸到了湖心凉亭的方向,亮堂的都有些看不清天上的星光。 这都是陆涧来时使人点着的,为此还多花了五贯钱。 如今看来也是没什么用。 陆涧蹑手蹑脚的把门关上,生怕吵到他自以为的跟在自己身边的孙玄。 这头与严青竹的房间相隔不远,他不太敢去打扰严青竹,但又想让对方给自己壮壮胆,犹豫着往那头挪去,心中思忖着自己要怎么说才能打动对方。 就在他心中忐忑之际,房顶上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这样的动静,在刚下过雨后的盛夏夜晚,清楚的让陆涧想忽略都不能。 他瞬间汗毛倒竖,抬起来的脚还没有落下便僵在了原地,心脏一阵扑腾腾乱跳,但呼吸却下意识的停滞了起来。 就在他停顿的这一时间,一个身影突然翻身而落,纤细的身形瞬间踩在了栏杆之上。 陆涧当即被这身影吓了一跳,而那身影也似乎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人,也是一个哆嗦差点从游廊的栏杆上折进身后的湖里,被她身后突然跳下的另一个身影一把扶住,这才幸免。 陆涧看着两道身影眨眼家跳进了游廊,吓得张嘴就要尖叫,见此,那蒙面的黑衣人眉头一皱,一句话脱口而出。 “大晚上不睡觉,真是闲的!” 那声音熟悉的让陆涧的心弦突然一松。 脑海中一个念头突然升起,只是他还没有捕捉到那是个什么念头,就见那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半点犹豫都没有,挥手就劈在了他的颈间。 这一回,陆涧彻底不担心睡不着了! 他白眼一翻,噗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严青栀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巾,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看着一边还忐忑万分的君同月。 “怕什么!再遇上这样的,就抢在对方没动手前动手,甭管什么人,先打晕了再说!” 君同月抿了抿嘴,虽然感觉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可自己的武力值应该很难达成。 她低着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认出来是倒霉鬼陆涧,便跟着岔开了严青栀刚抛出来的这个话题。 “陆涧怎么处理啊?” 严青栀也低头看了一下脚边的陆涧,正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旁边的房间中有脚步声响起。 很快那房门便从里面拉开,穿着中衣的严青竹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严青栀见此,眼睛一眯,当即迈步上前。 姐弟二人四目相对,严青竹坦然非常,严青栀行动力这么强的人,想要找他还能找不见!? 不过,他躲到这里来,也未必没有侥幸的心理。 “姐……” 严青竹率先开口,但严青栀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脑门上面。 “跑!我让你跑!” 说完,抬脚就往严青竹身上踹。 这就是来自姐姐的关爱…… 严青竹的恬淡瞬间破防,表情惶恐的都能做成表情包了! 君同月见此,也顾不上地上的陆涧,连忙追着两人进屋,反手便关上了房门。 不过,她拉架的速度还是没有严青栀的动手能力更强,严青栀这时候已经把严青竹按在桌面上,揪着严青竹的耳朵在那里发狠了! “这件事你瞒了我多少年了?是不是我不发现,你还装没有呢!” “到了这时候你还想跑!” “你把我当什么了!” “还说什么,有事不让我把你甩开……结果你呢!这么大的事,你一瞒瞒了我这么多年……” 严青竹捂着自己的耳朵。 “疼疼疼……疼……” 君同月见此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严青栀。 “青栀姐,青栀姐,有话好好说……” 严青栀也没真想要把严青竹打出什么好歹来,君同月过来拉她,她也就顺势放手。 她心中积攒了半宿的怒气已经散去,剩下来的就是浓浓的失落。 严青竹有无数的机会说给她却都没有开口,其中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也一定是为了严青栀更好,可她还是有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严青竹捂着自己的耳朵从桌子上爬起来。 看着严青栀,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有且只能是严青栀,他并非是有意隐瞒。 只是有些异常他真的不想跟任何人提起。 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冥冥之中始终都有一双盯着他的眼睛,让他不敢把自己的秘密全数吐露。 “我曾想过告知与你,只是琢磨许久也没想出准确说法!” 严青栀冷着脸,用眼刀子将严青竹从头到脚剐了一遍。 “还是个哲学命题呢?” 严青竹抿了抿嘴,用力揉着耳朵。 “因为太过飘渺玄幻,我也怕说了以后,你会失去自己的判断能力。” 196 预兆 不管心里如何想,严青栀还是把心里的失落和软弱压了下去,被君同月拉着坐在了桌边,听严青竹说起了那些事情。 “早在咱们离家之后,我便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梦到了一些东西,当时未能细细体会,便没有告知与你。” “后来,就是那次,与高素一起时,我的提醒……” 因为君同月不知道这些事情,严青竹也没有详细的跟对方讲述,其中可能牵扯到两人的来历,他们并非不信任对方,只是不愿意再跟旁人提起。 君同月听的一头雾水,但严青栀却已经了然。 她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此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类似的梦境出现,梦中都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当我经历之时才能恍然大悟,而且所预兆并非大事,我总担忧现实中事态有所发展,亦不敢依照梦境行事,因此常常用辩证的心态就看待此事,也没有将它当做什么样的能力。” “直到大半月前,我第一次见到尸傀的那晚,在那飞贼没有到来之前,我便突然做了个梦,梦境之中便是竹林的景象,许许多多的杀手与人傀环绕着咱们,梦境之中因对手太多,你我始终无法突破,正退入竹楼之际,我便被人吵醒。” “这是我第一次清楚的梦到事态发展与现实映照,但我第一反应却是不信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召集来那样多的杀手,连自己都不信的事,又要怎么与你说。” “初时,我也没有多做他想,反正你有事都会说与我听,竹林那头危险,我想办法说服你不去便是。” “可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驭尸宗逼的那样紧迫,连大伯都因为往事被影响心境,我此前的想法在大势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我当时便已经猜到,若是真有竹林一战,若真是如梦中那样,他们肯定会用一些极度偏激的办法将咱们引过去。” “你说,若是苏大伯深陷包围,或是张掌柜钱掌柜的脑袋出现在咱们的面前,让你在咱们的安危与这些人的生命之间选择一个,你又会做什么选择?” “你的选择与你当夜所说的话不会有任何区别。” “可你提前知道了,就很难控制自己不做任何动作!” “如此让你知道这些,反倒没有意义了!” 严青栀没有说话,理智让她明白,严青竹这样做没有问题,但情感却还是让她沉默。 君同月轻轻的推了推她,她抬眼瞥了君同月一眼。 严青竹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瞬间猜到了严青栀的所想。 “后来的那些布置,是我鼓动书院先生去竹林讲学的时候安排的。” “我猜到书院里会有人帮助驭尸宗,便没有自己动手,而是丈量过后,又结合梦境中的事情,回来画了竹楼的图纸,让书院里两个信得过的杂工按照我的图埋了机关。” “我怕对方发现异常后将设伏地点转移,便只埋了一个机关,又在竹楼里面预留了足够多的迷药,就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你连武器都没拿便直闯上去了!” 严青栀:…… 能够让一个好战的人开口的办法总是那样简单,严青竹话音一落,严青栀当即怒目圆瞪。 “你也不想想,我十岁的时候,就能跟二三流水平的武者对上了,我现在习武多年,对付个一流高手不是手拿把掐!何况机关什么的,来去就是那些种,竹林又在书院周边,他们就算有布置,又能多厉害!我哪里想到驭尸宗这样藏头缩尾的宗门,会搞来那么多的人!” “你倒是知道,你知道也没提醒我一声!” 严青竹微微一笑,当即道歉。 “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是我行事不严谨,又没有考虑你的情绪,这件事你委屈也是正常,揍我也是应当的!” 严青栀听了这话,才渐渐的又堆回原处,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若是情况对调,你肯定会有一个更合适的解决办法,反倒是我没能处理的面面俱到……” 严青栀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 “少拍马屁,后面的事还多着呢!” 君同月听了这话,抿了抿嘴,有些想笑。 严青竹却是连连点头,十分认同。 “当时如此,我在你回书院以后翻看了一下那个柳怀香写给宋伯清的信,信里面用了暗语,我看懂的不多,但其中有一封讲到了鬼市拍卖会的事情。” “听说,这一场拍卖会中,有一批资质极高的孩子和一个明氏的叛徒拍卖。” “我对这个明氏没有了解,也没有听说过,但这人既然能送到鬼市去拍卖,就说明这个明氏和驭尸宗之间必然是有所牵扯,说不得从这个叛徒身上,咱们能找到一些线索。” 严青栀表情严肃了许多。 “这种拍卖会只怕不会简单,咱们三人恐怕招惹不起。” 这样的话,不用严青栀多说,严青竹也有概念。 “你说的我也想过,不过,咱们的目标只是那个叛徒和尽可能救下更多无辜的人,不与鬼市正面冲突,问题应该不大。” “还有,你不是在宋伯清那里找到了一本易容的书吗!看看,不费事的就用一用,我这两天抽空仿制几本户籍路引,想来也能瞒过不少的人。” 听着严青竹的话,严青栀总觉得几人好像忽略了什么问题,想了想,最后猜测可能是还没想好如何说服冯山长,毕竟人家又出人又出力的,结果三人一排脑门,就罔顾了对方这么多心血,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冯山长那边呢?咱们要怎么说?” 严青竹皱了皱眉,冯山长确实是个大事,三人想要走还真得通过他。 “他即是受了苏大伯相托,想来还得是从苏大伯那里下手,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便是,你有时间,多准备些出门用的东西。” 严青栀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句。 “你这几天把宋伯清留下那个木盒里的东西都整理一下,说不得咱们还得用上宋伯清这个身份。” 君同月有些不解。 “可咱们不会易容术啊,很难易容成宋伯清的样子吧!” 姐弟二人同时转头看向了她,严青栀叹了口气解释道。 “宋伯清会易容术啊!他可以易容成别人就行了!” 197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严青竹完美的将话题从自己的错误上引开,让严青栀的思维一点一点偏向了以后的事情上面。 严青栀对自家弟弟没什么防备,半点也没察觉。 而且时间紧张,从巢郡到入海川,要穿过一郡之地,再预留出打听消息的时间,一个月,也就勉强罢了,实在不好浪费。 “那先这样准备着吧,姐,孙玄那边你也查查,他的身份用起来应该比宋伯清的更稳妥一些。” 严青栀点头,但面上依旧满是迟疑。经过上次的事,她膨胀的内心已经被戳的稀巴烂了! “我总觉得咱们这样有些危险,驭尸宗未必算得上庞然大物,但咱们就几个人,一点后手都没有,不太稳妥。不然的话,要不就……先这样吧!” 她并不是胆怯,只是迷茫。 总觉得这样的迷茫之时,所做的决定未必正确。 严青竹看出了她的担忧,却还是摇了摇头。 “当是一种可能罢了,路途不顺亦可返回,全在自己。” 说到了这里,严青竹不禁无奈一笑。 “何况,咱们什么都不做,就能当这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驭尸宗有人有钱,又筹谋了二十年,能没有所图? 如果只是偏安一隅,那宋伯清又算是什么? 苏阖与驭尸宗的恩怨二十年前就存在了,他们作为苏阖一手养大的孩子,会被当做无辜的人放掉吗? 答案显而易见。 绝不可能! 驭尸宗早晚会找到他们的头上的,那时候才是真的没有后路! “此事不过只是开端,一旦我们出现在旁人的视线之中,以前的种种便隐藏不住了,若是等人上门,实在太过被动,与其等人动手,被动反抗,捉襟见肘。不如自己把握先机,使别人随我们而动!” 看严青栀心中还有顾虑,严青竹叹了口气。 “如此顾及我们,反倒不必!你胸腔里的心脏只要还在跳动,就没有人能够压制。” “我与你同行,便是不计后果与归途,只看你愿不愿意。” 严青栀愿意去管这些事吗? 她当然是愿意的! 没人比严青竹知道她骨子里的冒险因子有多活跃,也没人比严青竹更明白,严青栀到底在顾及什么! “人活一世,知何事可为便足够了!我们的命原本就是捡的,活一天赚一天,就算死了也已死得其所。比之浑浑噩噩之徒,不知强了多少倍!你又何必如此束手束脚呢!” 两人自被追杀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前路。 这是一条要么反抗,要么等死的悬崖,严青栀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 要是如今的他们还没有一查究竟的底气,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刀架在脖子上吗? 君同月在一旁听完,也跟着飞快点头。 “青竹说的是,驭尸宗这等宗门存留于世,本就是对那些死去的人不公,咱们既有机会做些什么,又有何顾及!” “当年若非是你救了我,我亦是死在了不知何处,我所痛恨之事,当愿世人不再经受,我所感念之恩,也愿使之回馈与旁人,你怜我柔弱,可我心中亦是刚强。” 严青栀被两人说的无可反驳,她笑着翻了个白眼。 “你俩到是厉害上了!要真这么说的话,可就别怨我太冒进了!” 严青竹挑了挑眉。 “我只怕你捅破的天,还不够大!” 严青栀身体前倾借着灯火打量着自家弟弟,突然的她深吸一口气。 “严青竹,你是不是还有事瞒我?” 严青竹瞬间瞪大双眼,两手一摊。 “怎么可能!我兜里几个铜板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看我像是还有秘密的样子吗?” 严青栀皱了皱眉,砸吧砸吧嘴,觉得这话好像也没有问题。 两人平日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处,连对方一顿饭吃了几粒米都知道,严青竹想瞒她一些事情,实在太困难了! 做梦这种事也就是她唯一控制不住的地方了。 “行吧!那既然这样,咱们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今晚就去孙玄的住处看看,你再把宋伯清的遗物好好查查,尤其是那两份秘籍,看看有什么问题。” 说完,严青栀站起身就要离开。 君同月也起身跟上,顺势还追问道。 “青栀姐,你知道孙玄的住处吗?” 严青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啊!但是陆涧不是知道吗!” 说到了陆涧,严青栀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陆涧呢?” 君同月瞬间屏住呼吸。 “我我忘了……”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冲出了门去。 游廊上,陆涧还在那里挺尸,几只蚊子嗡嗡嗡的在那乱飞。 严青栀啪啪啪啪几下将之拍的一干二净,但陆涧脖子上手背上还是红了一圈。 严青竹紧跟着两人走了出来,凑上来说道。 “别搬了,怪沉的,反正夏天也冻不死。我去找盆水把他泼醒吧!” 君同月赶紧说道。 “不用不用,我带了水袋。” 说着从腰间解下水袋,一用力灌了一大口,姐弟二人见此,赶紧后退到安全距离。 噗…… 一阵水雾折射着游廊的灯光,陆涧躺在那的身体一个哆嗦。 三人重新围了上来,但陆涧却依旧没睁开眼睛。 他表情有些痛苦,双手在脖子上手背上一通乱抓,却稳稳当当的没有醒来。 严青栀倒抽一口凉气。 “啧啧啧!恐怖如斯……” 严青竹也是无奈。 “他难得睡上一觉,要不然就先算了吧!你们也回书院去吧!对了,书院距离这边可是不近,你们怎么来的?” 严青栀淡定的说道。 “骑驴来的呀!” 严青竹:…… “家里养的马是不合心意吗?” 这么沉还骑驴,考虑过驴的感受吗? 严青栀眯眯眼一笑。 “逗你的,骑马来的!” 两人就在开玩笑的空档,陆涧那头把脖子挠的咔咔咔响。听的严青栀心头震惊,连忙站起身拉着君同月跟严青竹告别。 “你把他弄回去吧!实在不行给他上点药。” 严青竹才懒得管陆涧呢! “行,你们回去吧!好好休息,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显然严青栀就是打个招呼罢了,不等严青竹说完,她已经顺着游廊的廊柱飞身而起,轻飘飘的踩在了瓦片之上。 君同月被她拉到房顶,旁的在没有交代,一路跑远了。 严青竹叉着腰,好笑的叹了口气,转回头,就听见陆涧已经打起了呼噜。 严青竹:…… 198 普天同庆 入夜,严青栀拎着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的陆涧去到了孙玄的住处。 陆涧的脸已经和调色盘一样了,估计想要完全恢复,还要一段时间。 不止如此,他身上的伤还在日渐增加。 “大……大姐,我自己可以走……能给个机会吗?” 严青栀手里虽然拎着一个人,但行动间如若无物,根本不给陆涧半点自由发挥的机会。 她倒不是担心陆涧跑了,就是单纯烦他跑的太慢。 陆涧欲哭无泪。 但还是被严青栀揪着跑了一路。 孙玄住的地方也有几个,不过其中有一些只是为了和宋伯清联系,主要的落脚点不多。 一个是在一家客栈里面,另一个是在青园附近的一个园子。 白祁书院里有钱有势的学生很多,因着书院的规矩,不允许带小厮进去,有些小姐少爷便难受的紧,常常要跑出来住。 因此造就了不少环境宜人,服务到位的园子。 有的是他们租的,有的干脆就是自家买地建的。 孙玄住的园子也是周围比较有名的一个,虽然比不过青园的噱头,但服务绝对远超青园。 不少白祁书院的学生也是奔着那些地方的服务去的。 孙玄这样的有钱人,当然不会住青园这种清水园子。 严青栀早就有所猜测,但跟着陆涧翻墙进去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 两人一落地,正好见到花丛深处,一个书院的学生,正穿着中衣蒙着眼睛和三个侍女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也不知道这位学生是童心未泯还是幼时渴望而不可及,对这种游戏玩的十分投入,与其他三人嬉笑成了一团,连园子里跳进了两个大活人都没有发现。 陆涧十分尴尬,没想到会有人玩的这么野,他努力把自己融入到身后的墙壁中,看起来与黑暗宛若一体。 严青栀倒是淡定的很,这个距离她听那头的动静都困难,别说那几个普通人了! 她静静的站了几秒,确定那头没有异常后,这才开始挪动脚步。 那个学生她认识,是严青竹的同窗,听说今年正准备议亲,前一阵还邀请严青竹服役的路上,一起去他家中看看。 严青栀砸吧着嘴,不好用后世的世界观去评判这个世道的人,但她心里还是略有鄙视。 她这边目不斜视,但陆涧却是一边走一边控制不住的回头看,也不知道是在看对方有没有发现,还是看别的什么。 严青栀烦他烦的够呛,一把按住陆涧的脑袋,贴着墙根一溜跑出了这个院子。 等到了没人的角落,严青栀才扯下面巾,一巴掌拍到陆涧后脑勺上。 “你不说这边肯定没人吗!” 陆涧捂着被拍的嗡嗡作响的后脑勺,拼命压低声音。 “我哪能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还有人大庭广众之下不顾风化的! 严青栀打完了人也就没再纠结这些事,陆涧今天回到书院,被人看见脖子上的血印,都觉得这是严青竹为了给自家老姐出气干的。 姐弟俩现在风评都不太好,严青栀不想再惹得一身骚,也就没往死里揍陆涧。 孙玄住的地方,是这个园子最豪华的地方。 那里灯火通明,来往的侍女也很多。 院中亭台楼阁,水榭竹林,一样不缺。严青栀转了一圈,竟然都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最后还是走的房顶。 等到进入孙玄常住的房间时,都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 孙玄的房间比之青园里严青栀给自家人预留的房间也不遑多让。 因着来往人多,严青栀着重点都放在了带锁的柜子上面。 这个时代的锁也没什么新意,严青栀开锁的工具也都十分简单,但效果很好。 每个锁都稳稳当当的打开了。 孙玄对这里似乎并不放心,放置的都是一些简单的物件,值钱总是值一些的,但和严青栀想象中能雇佣那么多杀手的钱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把这里搜刮干净之后,严青栀又将锁重新锁了回去,这才带着陆涧离开,奔赴下一个地方。 孙玄的几个窝点都是差不多的环境,严青栀废了一番功夫最后踩在一家客栈的房梁上找到了孙玄的木匣子。 木匣不大,比成年男人巴掌也大不了多少,看样子是专门用来放银票的。 匣子做工精致,是内嵌的暗锁,比之此前她见到的锁麻烦一些,但对严青栀这种听力惊人,又很懂机关术的人来说,这种暗锁简直毫无难度。 匣子打开,上面放的正是孙玄的户籍和路引等等。 下面压着的才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那些银票全是五百贯一张的大赵通宝票,严青栀点了点,一共一万七千五百贯。 比她辛辛苦苦经营了数年的全部身家翻了一倍不止。 看的严青栀险些走火入魔。 所以说这种无本的买卖大家都爱做,这一票做完,就此退隐也没什么问题啊! 还好没让陆涧看到,不然说不得这憨货就得铤而走险。 两人回严家的时候,严青栀还浑浑噩噩的。 直到看到了在厅堂等候的严青竹与君同月她才冷静下来些许。 陆涧被严青竹安排在了客房休息。 三人则关好了门窗,将今日三人做的事互相交流了一番。 严青竹仿照苏阖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给冯山长,内容就是让三人去到他那里一趟,大约要两个月,跟冯山长请个假。 君同月今天则去买了不少东西回来,都是出门必备的。 严青栀则拿出了那一万七千五百贯的银票…… 一瞬间,金钱的力量好像战胜了一切,厅堂中一片沉默,良久之后,严青竹才开口说道。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但大赵通宝票要定期兑换,孙家那头很容易就会察觉,何况,这么多银票留在手中没有意义。还是要尽快花出去才行。” 君同月满面震惊。 “这么多钱啊!咱们要花到什么时候去啊?” 严青栀却是满面忧伤的砸吧砸吧嘴。 “我这成了过路财神啊!” 严青竹笑着摇头。 “不义之财罢了!留着就是平添心魔,我这两日想个办法捐了!如此才算是普天同庆。” 198 临行前的准备 严青栀面上没什么异议,但内心之中都难过的滴血。 但为了保持自己高尚的情怀,也为了给弟弟妹妹做一个优秀的榜样,她坚持让自己看起来仿佛跟严青竹想到一块去了似地,稳当的如老僧入定。 严青竹见此,笑着摇头,从那沓银票中抽出了三张放在了桌上。 “这个全当是驭尸宗赞助的路费和花销,你且收好吧!” 说话间,将剩下的银票抖了抖,塞进了自己怀中。 严青栀挤出了一个腼腆和煦的笑容,嘴上问着:“这样好嘛?” 手上的动作却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 “咱们这一路不要小气,这世道出门不易,有机会多长长见识是好事。尤其是入海川这样的地方,可能此生也只这一次前往的机会了!” 严青栀把那几张银票攥紧,脑袋点的捣蒜一样,但实际上根本就没仔细听严青竹的话。 “另外,我明日准备出去一趟,给冯山长买些东西,你再给我点钱。” 严青栀还在点头,但突然反应过来。 “你那不是有钱吗!” 严青竹抿着嘴。 “给我点干净钱!” 严青栀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但还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十贯的银票。 “你刚到手一千五百贯,怎么还这么抠呢!十贯钱的礼物,像是苏大伯能送出手的东西吗?!” 严青栀心说:你就看见我收了一千五百贯,但你看见我损失了一万六千贯吗?你要是不说捐了,那都是我的好嘛! 但这话她不能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怀里又摸出了一张十贯的银票。 不等严青竹在催,她烦躁的说了一声。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再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贯的银票。 见此严青竹终于满意了,把七十贯收走后,这才站起身来。 “如此,你们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看书,按照计划,估计大后日就能出发了!” 严青栀没有严青竹那样乐观,赶紧提醒他。 “冯山长可不好糊弄,你可别玩砸了!” 严青竹跟自家老姐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后,便回房去了。 严青栀跟君同月互看了几眼。 “青栀姐,咱们这么走了,青园那边都靠钱掌柜吗?” 严青栀听了这话不禁搓了搓下巴,跟着想起什么一般问君同月道。 “张掌柜一家后来有没有问过什么?” 那夜的事,张家人好像集体失忆了一般,从来都没找严青栀询问过什么。 君同月也摇了摇头。 “他们倒是没问什么,不过,我旁敲侧击的打听过,都说那夜睡的很沉,但也睡的很累!” “他家的大娘更有趣,还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是神仙给她托梦了,说给她带来了天上的食物,但她自己吃不了,就都变成了土,说还留了不少在她床上……我都没想办法解释!” 听了这话严青栀放心了许多,倒是没觉得好笑。 有些事情不该他们这种普通人知道和承担,这样正正好好。 又聊了两句,君同月便回去休息了,严青栀则去了自己的工作间。 虽然宋伯清就死在了这里,但严青栀却半点也不害怕,该干什么干什么,咯吱咯吱叮叮当当的忙碌了半宿。 又做了些实用的小工具,这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严青竹便去买了需要的东西回来,又跟着陆涧去了一趟陆家。 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说的,陆家的人半点也没有追究陆涧受伤的事情,还痛快的答应了他出门游学的事情。 严青栀好奇严青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追着问了好半天,才换来了一个不咸不淡的解释。 “我和他们说是去羌山书院游学,要在那里待上两个月,虽然是自发组织的,但书院里好几个人都会同去,他们就同意了!” 严青栀不信事情能这样简单,但严青竹显然已经没了解释的兴致,有些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懒得跟别人分享,不管怎么打听,嘴都严的很。 严青栀闹了一阵无果之后,气的怼了严青竹一拳才翻着白眼离开。 因着着急上路,大家手里都有许多的琐事没做,严青栀也是实在没那么多的空闲和严青竹纠缠。 她帮着君同月给几人收拾了衣服,尤其是贴身的衣物,要多带几件。 她和严青竹在空间里还有不少储备,但那些不方便随意拿出来用,大面上还是要带些东西才稳妥的! 除了衣服,还有防雨的油布和一些食物调料等等。 食物准备的不多,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需要什么直接买是最实在的。 再有就是路上需要用上的药品和武器。 陆涧是用弓的,箭也要带上一些。 严青栀没有趁手的东西,苏大伯让她用过很多武器,每一样都不准她用的太久,更是没有为她量身打造过什么。 苏大伯始终觉得她的基本功欠缺些火候,迟迟不肯教她枪法。 严青栀天赋已经算是很好了,可还是卡在瓶颈的位置久久难以突破。 苏大伯年前的时候,也想过带她出去转转,找一些人切磋切磋,可过了年后,书院那头,家里这边,事情都没有断过,一拖便拖到了眼下的情况。 严青栀也觉得自己不宜过分依赖什么武器,便给自己按照江湖人的标准配置准备了一口长剑。 顺便,她还把宋伯清那里得的匕首也带上了。 严青竹很快就把冯山长搞定了,顺带还让他帮着批了游学的证明。 拿到了衙门那里,就换来了几人的路引。 严青竹按照路引又仿制了几张。 仿制路引十分困难,问题在于路引用的是特质的纸张。 笔墨斋这么多年做的就是纸笔生意,虽然搞不来朝廷专用的纸张,却能找到那种仿制的差不多的用纸。 严青竹又加工了一下,看起来与真正的路引可以达到九成九的相似。 而他专门绘制的户籍,上面盖的官印和手书的当地小吏笔迹都一模一样,在配合几人淡定的演技,这一套简直真的不能再真。 说实话,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仿造官印在大赵,被抓住就是流放,寻常人根本不敢尝试,而那些有能力的人,也不需要这么麻烦的伪造路引,直接搞一套真的又不困难。 严青栀也不是没有门路,但几人离开的匆忙,她还真没有这么快的门路。 如此便只能头铁的装下去了! 199 梦云城 大赵历,新宝十四年夏,四月二十二,晨。 巢郡近日似乎到了雨季,空气都开始潮湿粘腻起来。 严青栀每年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时候,屋子里好像就没有挤不出水的东西。 不过,今年的情况倒是与往年不同了。 四人坐在商队颠簸的马车上,听着马车外嘈杂的雨声,还没有离家多远,就开始怀念起往年厌恶的潮湿了。 陆涧的脸还是调色盘一样,不过涂了苏阖留给严青栀的伤药以后,明显好了许多。 不过,严青栀还是觉得恢复的太慢,浪费了她那么多的好药,依旧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泯然于众人。 好在没出巢郡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商队的马车很有雨天赶路的经验,深知哪条路好走,不过一天,就已经跑到了梦云城。 梦云城外风景如画,这一路沿着蜿蜒的山脉而来,入眼可见山石叠嶂,溪水潺涓。雨天的梦云,更有一种飘渺烟雾升腾。 严青栀也不顾细雨撩开过马车车窗的帘缦,看着外面的风景,也不由的感叹。 难怪古人总喜欢在旅途中作诗,就算是没有文采的严青栀,胸膛之中也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恨不得立马吟诗一首,来与这自然之美向应和。 脑海之中无数的诗词翻涌,最后东拼西凑,没挤出一首诗,却只想起了一句话。 “奈何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当然,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说多了严青竹就会逼她看书。 一路的风景看过,商队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进入了梦云城。 梦云地处大赵核心,又是交通便利的枢纽地带,头些年巢郡不够繁华的时候,这里便已经是大赵的经济重城,何况随着人口调配,大量的劳动力涌入了巢郡,使这片肥沃的土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如此一来,梦云的繁华再上一层楼,竟然隐隐有比肩临城的趋势。 马车排着队缓缓从东城门进城,此时的雨已经停了,严青栀用武力挤掉了准备出来看看的严青竹,坐在了车把式另外一边的车辕上面。 严青竹蹲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目光看向了面前缓缓逼近的梦云城。 这里的城墙又高又大。 如同盘亘的巨兽,俯瞰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梦云城是一座古城,有着悠久的历史和重要的战略意义。 早在几朝之前,梦云城也曾是多朝古都,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地理和历史问题,渐渐没落。 直到前朝时期,才又重新崛起。 可惜前朝吏治清明的时间很短,还没有给梦云恢复起来,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掠夺。 直到最近这两年,大赵将资源向着这头倾斜为止。 城门口的守备一个一个检查着队伍中人的户籍和路引,还有商队的人需要出示的证明。 虽然听着繁琐,但查起来还是挺快的。 几人的身份没有在这造假的必要,所以坦荡的很,何况游学的学生并不少见,他们也不需要遮掩什么。 入城之后,严青栀与商队的契约便已经完成。 他们在路上找了一家客栈,便直接下了车。 几人的行李不多,一人一个包袱罢了。 反正他们有钱,如今也不是当年十岁时,那需要隐藏自己的年纪。 索性一路这样过去,也没什么可顾及的,路上也就不需要那些繁琐的东西了! 严青栀所选的地方环境很不错,四个人要了两间房休息。 对于这种安排,陆涧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内心中隐隐还松了口气。 虽然过去好些天了,但他还是害怕,这样有个人住在周围,他反倒更平静了许多。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几人早早起来,又找了一个商队,跟着去了茆江一带。 过江不需要路引,只要过去了那边,几人就要开始隐藏身份了。 茆江横穿五郡之地,从巢郡向南,西边穿过鸲山郡,东边穿过彦州郡。 严青竹选择的这一条路,正好是卡在鸲山郡和彦州的交界地带。 盘查未必有多松散,但却是从巢郡去到入海川最近的路。 这一次,四人跟着商队从梦云城的码头坐船离开。 到达码头的时候才过辰时,虽然还是阴天,但码头处已经人声鼎沸。 小商小贩极多,也有许多卖小吃的摊位。 这里有不少扛包的力工吃饭,还有一些船员也会下来采购一些食物。 茆江蜿蜒流淌,穿过梦云城再往前,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召都了,许多的客商走到这并不是终点,他们只停留一会儿,便会继续向前。 但还是会留给这周边的几个码头带来很多的人气。 商队是常年走往在这条线上的,跟着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手续,也不用麻烦的自己找船,只需要多花百十来个大钱,就能在这一天过的舒适许多。 (严青竹选择的这一条路,正好是卡在鸲山郡和彦州的交界地带。 盘查未必有多松散,但却是从巢郡去到入海川最近的路。 这一次,四人跟着商队从梦云城的码头坐船离开。 到达码头的时候才过辰时,虽然还是阴天,但码头处已经人声鼎沸。 小商小贩极多,也有许多卖小吃的摊位。 这里有不少扛包的力工吃饭,还有一些船员也会下来采购一些食物。 茆江蜿蜒流淌,穿过梦云城再往前,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召都了,许多的客商走到这并不是终点,他们只停留一会儿,便会继续向前。 但还是会留给这周边的几个码头带来很多的人气。 商队是常年走往在这条线上的,跟着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手续,也不用麻烦的自己找船,只需要多花百十来个大钱,就能在这一天过的舒适许多。 严青竹选择的这一条路,正好是卡在鸲山郡和彦州的交界地带。 盘查未必有多松散,但却是从巢郡去到入海川最近的路。 这一次,四人跟着商队从梦云城的码头坐船离开。 到达码头的时候才过辰时,虽然还是阴天,但码头处已经人声鼎沸。 小商小贩极多,也有许多卖小吃的摊位。 这里有不少扛包的力工吃饭,还有一些船员也会下来采购一些食物。) 200 送信 就在陆涧病倒耽误行程的功夫,严青栀他们也没有闲着。 留下君同月照看着客栈里的东西和陆涧,严青栀出去打听打听消息,顺便买些东西回来,而严青竹则化妆成了一个小童的模样,拿着宋伯清的印信去驿局给冯山长寄了一封信。 宋伯清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了,冯山长那头问起过,严青栀怕露馅,只推说不知道,如今却是时候解决这个问题了。 再拖下去,严青竹担忧冯山长着急之下再去报官就糟了。 如此距离,如此时间,正正好好。 信是严青竹仿照宋伯清笔迹写的,他仿照笔迹的能力十分了的,仿了苏阖的笔迹,冯山长就没看出来,仿照宋伯清的也没有太大难度。 这一路将宋伯清曾经给严青栀的手稿拿来研究对比,又照着上面的起笔走势模仿了很多张后,最后才写出了这样一封信。 信上的文字东拼西凑,都有迹可循,若非是极度了解宋伯清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不同。 宋伯清这头有了交代,孙玄那面也要准备起来。 严青栀准备的就是这两天,她起早贪黑熬夜钻研的宋伯清留下来的易容术。 虽然是两本,但里面的内容却基本相同,只在最关键的地方出现了几处较大的分歧。 严青栀想要都试验一下,希望有机会能够判别出那一版本的书籍是正品。 虽然她还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这也不影响试验。 至于如何试验的问题,不用多说,自然是陆涧啊! 何况严青栀这可是为了给陆涧洗刷击杀孙玄的嫌疑,陆涧怎么能不配合呢! 不过,有些带着风险的东西,她迟疑之后还是没有买回去。 自古医武不分家,严青栀的武功有多强,对于人体经络和外伤的研究就有多深。 她虽然达不到名医的水平,但寻常的疾病和药理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这两本书上的很多内容以严青栀的药理知识看来,都觉得风险很高。 虽然她对于生死看的挺开的,但不等于她向往那些无意义的作死行为。 等到严青竹寄完了信回来,严青栀那边也买齐了暂时需要的东西。 三人凑在一起鼓捣了一小天,才勉强制作出了一张面具。 面具轻薄柔软,有些粗糙,严青栀又拿出了后世化妆时的技术,在上面涂涂改改,最后形成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合理的面具。 只是扣在了陆涧调色盘一样的脸上后,看起来十分奇怪…… 陆涧都病成了一堆,有心反抗无力回天,只能听之任之。 被一通折腾以后,又被玩高兴的三人丢在床上不管了! 陆涧心很累,尽管他没有入夜烧就退了,可这场病似乎带走了他大半的力气。 严青栀倒是怕他死了,没有强行赶路,又留在客栈里住了两天,才重新出发。 陆涧休整之后,脸上的伤好了许多,人也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像病过一场后,懂事了许多,以前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倒是退了个干干净净。 再往前走,就要开始隐藏身份了。 隐藏身份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转换性别。 只是可惜,严青栀和君同月都是相差不大的纤细身材,是那种从脖子到手指都十分柔和的纤细,很难扮作男装不被人发现。 于是严青竹就被人按着扮成了女装。 当然,严青竹也没有太拒绝。 这个时代的人觉得女子卑微,男子以扮作女子为耻。 可严青竹从小就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与他一同长大,父母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他自然要比这个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开明。 对他来说,不管是什么装扮,最后都是为了达成目的,如果只有他扮女装才更好掩饰身份,那他心里就没有任何跨不过的坎。 至于以后别人会不会拿这个说他。 别说这种事不会有人知道,就是有人知道了,严青竹也有话回怼。 只要大赵的开国女帝陵寝还在皇陵最中心的位置,那这种事最多就只是谈资,而非丑闻。 严青竹自己都如此看得开,严青栀自然没什么异议。 反正十二岁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差距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严青竹容貌清俊,扮作女孩子的样子,更是毫无违和。 甚至因着有些高挺的鼻梁带着男孩子独有的棱角,使他看着竟比严青栀君同月更多了几分艳丽。 都说好看的人亦男亦女,严青竹可谓是将之发挥到了极致。 连陆涧这个明知道对方是男孩子的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就这样,所有的准备都结束了,一行四人四匹马,便一路向着目的地而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客栈进入彦州郡境内之时,远方的云海洲通往入海川的一路商队之中,突然有位男子睁开了眼睛。 于此同时,玄城的中心的风府之中,风冲也突然捂着胸口,挣扎着从轮椅上坐起。 身边伺候的侍女有些慌张的上前想要给风冲顺气。 但风冲的一口鲜血还是喷了出来。 “真是阴魂不散,我等了五年多,竟然又失败了!” 侍女不明所以,但风冲紧握的拳头已经捶在了轮椅扶手之上,但厚重的椅子却纹丝未动。 远方通往入海川的商队里,男子眉峰微扬,他五官线条充满了柔和的力量感,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使人流连。 他的眼神之中有光芒流转,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好像满是璀璨的星辰,与外面的暖阳交相辉映,不管看着什么,都带着一种深邃的柔情。 可若是忍着心中的羞怯仔细看去,又总会觉得这双眼睛在透过自己看着旁人。 使人即使庆幸,又是失落。 如同搔在心尖上的羽毛,轻轻柔柔,又过而不忘。 他摇着头轻笑出声,不知在感慨什么,良久之后,他才缓慢开口。 “寒生,吩咐下去,全力赶路,不得耽搁。”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寒生听闻这话,当即爽快的应答一句。 “是!公子!” 一声声的将消息从前传到后,商队的行进速度瞬间拔升。 201 祥通客栈 盛夏的雨水总是多的令人烦躁。 鸲山郡东南角,靠近入海川的位置,有一座小城,名为彩石城。 因为周边的山上盛产彩石而闻名。 大赵的彩石用途十分广泛,其中有一些具有药用价值,有的带有毒性,还有的只是单纯的颜色好看…… 它们的作用大部分都是用在装修建筑绘画制衣上面。 这里每年向着大赵各个地方出口的彩石粉难以估计,严青竹曾经翻阅大赵地理知识的时候,就了解过这里。 因着严青栀是个木匠,对于彩石粉的需求比较大,大赵交通虽然便利,但想要买到可心的东西也并不容易。 如此,有了这个机会,几人便还是顺路过来转上一转。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刚进入彩石城境内,就下起了大雨…… 一路向着彩石城而去的路上,全是寸草不生的山石,山石全都灰扑扑的,一块一块垒在那里,气势恢宏。 四人四马一路疾行,眼见着路途尚远,但天色渐暗。 跑到了最后,严青栀已经不想进城了,只想先找个地方落脚。 雨天的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其它地方常常见到的商队,都没有踪影。 几人也没有目标,这周围也没有合适落脚的地方,莫说暴雨天不能进入树林,就说这周围都是石头,也没有树林可躲。 山洞倒是有些,可全都半山腰的位置,那陡峭的石壁,显然不是谁都能爬上去的。 与其这般,还不如冒雨前行。 依照严青栀的经验,官道周围就算没有茶寮或是大车店,也肯定要有驿馆的。 果然,又是一会功夫过去,一幢还算高大的建筑映入眼帘。 在漫天的雨帘之中,两盏淡红色的琉璃花灯挂在建筑的门口位置。 远远的,严青栀便已经听到了里面嘈杂的人声。 “快!就要到地方了!” 她心情不由一松,蓑衣下的双腿一夹马肚子,这匹枣红马,便又提上了些速度来。 其余三人追随而去,没一会儿四人便已经到了那建筑之前。 那是一座有些年月的客栈,老旧的牌匾被暴雨冲刷过后,字迹已经浅淡了许多,但还是能勉强看出上面‘祥通客栈’的字样。 严青栀抬头看着,用力扯进缰绳,身后三人也如她这般。 客栈之中人声鼎沸,但跑堂的伙计小二却没有几个。 四人到了门前,也没人招呼。 但这周围,也没有更适合落脚的地方,严青栀不愿在往前走,只能现在这里凑合,敞开门营业的地方,总是要比那些陌生的山村更靠谱一点。 客栈里面,一位女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拄着头看着大厅中的方向。 她一身的青罗衣裳,袖口和裤脚的位置缝了灰布,灰布上绣的的是嫩绿的芳草纹,耐磨又美观。 这边气温越来越高,男子大多都是汗衫短打的装扮。 女子也全都是短衣长裤的样式,有些还会穿着半袖,露出两条胳膊来。 严青栀倒是无所谓的,但因为有扮女装的严青竹存在,她就不好穿半袖了。 1盛夏的雨水总是多的令人烦躁。 鸲山郡东南角,靠近入海川的位置,有一座小城,名为彩石城。 因为周边的山上盛产彩石而闻名。 大赵的彩石用途十分广泛,其中有一些具有药用价值,有的带有毒性,还有的只是单纯的颜色好看…… 它们的作用大部分都是用在装修建筑绘画制衣上面。 这里每年向着大赵各个地方出口的彩石粉难以估计,严青竹曾经翻阅大赵地理知识的时候,就了解过这里。 因着严青栀是个木匠,对于彩石粉的需求比较大,大赵交通虽然便利,但想要买到可心的东西也并不容易。 如此,有了这个机会,几人便还是顺路过来转上一转。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刚进入彩石城境内,就下起了大雨…… 一路向着彩石城而去的路上,全是寸草不生的山石,山石全都灰扑扑的,一块一块垒在那里,气势恢宏。 四人四马一路疾行,眼见着路途尚远,但天色渐暗。 跑到了最后,严青栀已经不想进城了,只想先找个地方落脚。 雨天的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其它地方常常见到的商队,都没有踪影。 几人也没有目标,这周围也没有合适落脚的地方,莫说暴雨天不能进入树林,就说这周围都是石头,也没有树林可躲。 山洞倒是有些,可全都半山腰的位置,那陡峭的石壁,显然不是谁都能爬上去的。 与其这般,还不如冒雨前行。 依照严青栀的经验,官道周围就算没有茶寮或是大车店,也肯定要有驿馆的。 果然,又是一会功夫过去,一幢还算高大的建筑映入眼帘。 在漫天的雨帘之中,两盏淡红色的琉璃花灯挂在建筑的门口位置。 远远的,严青栀便已经听到了里面嘈杂的人声。 “快!就要到地方了!” 她心情不由一松,蓑衣下的双腿一夹马肚子,这匹枣红马,便又提上了些速度来。 其余三人追随而去,没一会儿四人便已经到了那建筑之前。 那是一座有些年月的客栈,老旧的牌匾被暴雨冲刷过后,字迹已经浅淡了许多,但还是能勉强看出上面‘祥通客栈’的字样。 严青栀抬头看着,用力扯进缰绳,身后三人也如她这般。 客栈之中人声鼎沸,但跑堂的伙计小二却没有几个。 四人到了门前,也没人招呼。 但这周围,也没有更适合落脚的地方,严青栀不愿在往前走,只能现在这里凑合,敞开门营业的地方,总是要比那些陌生的山村更靠谱一点。 客栈里面,一位女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拄着头看着大厅中的方向。 她一身的青罗衣裳,袖口和裤脚的位置缝了灰布,灰布上绣的的是嫩绿的芳草纹,耐磨又美观。 这边气温越来越高,男子大多都是汗衫短打的装扮。 女子也全都是短衣长裤的样式,有些还会穿着半袖,露出两条胳膊来。 严青栀倒是无所谓的,但因为有扮女装的严青竹存在,她就不好穿半袖了。 202 入住 没一会儿,被叫做狗子的小二跑了过来。 那孩子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比严青竹矮了半头,骨架也更纤细,皮肤黝黑,倒是一双眼睛油亮油亮的。 严青栀看着他眉头不禁挑了挑。 这个孩子根脚稳健,跑动之间步履如一,看似慌张,但实际上又快有稳。 这个孩子很特别,特别的并不是他会武功,而是他的武功与君同月也相差不多,甚至还稳超陆涧。 或许只有这样的孩子,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之生存吧! 严青栀为了避免暴露,收回了自己斗笠之下的视线,将自己手中的缰绳交到了小二的手中。 那孩子已经见惯了这样的马,并没有多看几眼,而是躬身行礼后,去拿陆涧手里的缰绳,显然是准备一并把这些马都牵走的架势。 女掌柜见此,不禁骂了一句。 “怎么不懒死你!” 小二呵呵呵的笑着,没皮没脸的回了一句。 “莫让客人淋雨吗!雨搭下面也都是雨!” 严青栀笑着打圆场。 “无事无事,都是老马,乖巧的很。是吧!陆师兄。” 陆涧沉默着点头,让人看不清斗笠下的表情。 女掌柜听了这个,也跟着笑了一声,连忙招呼他们进门,连那小二拿了一把好伞都没顾得上。 抬脚迈过客栈不算高的门槛,严青栀这才将自己头上的斗笠摘去。 她平日里的高马尾梳成了一个整齐的男子发髻,带着小银冠,插了一根银簪。 虽然这段时间也是风餐露宿,但她还没有与当地的人一般,皮肤依旧白皙细嫩,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竟然有种白的发亮的感觉。 女掌柜很懂,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过去帮着严青栀拖蓑衣。 严青栀也没拒绝,解开脖子上的带绳,抖落着雨水就把蓑衣脱了下来。 她穿的贼多,罩衫湿了半截也没关系,就那么跺了跺脚后,便转头看向了陆涧。 陆涧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而且前天又被人揍了一拳,嘴角有些开裂。 斗笠一拿下,就有几声哄笑响起。 但紧跟着这低低的笑声戛然而止,严青栀偏身,露出了她身后的严青竹。 只见严青竹刘海斜梳,稳稳的贴着额头,半点碎发都不见,几条麻花辫顺滑的从各个角度盘桓在了他头皮之上,一路延伸到发髻之处。 与斜刘海对称的歪发髻上垂着几条水粉色的丝带,娇俏的紧。 他五官明艳到了某种极致,眼波流转间,如同小猫晃动尾巴贴着肌肤而过的轻柔,不经意之时,便已在所有投来视线的人心上撩拨了一把。 别说大厅里那些没见过几个美女的汉子们,就是女掌柜在这一刹那心脏都停滞了瞬间。 陆涧见此,嘴角微微抽搐,恍惚之间,他觉得身上的伤更疼了。 如此对比之下,君同月的美就显得不咸不淡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了严青竹的身上,而严青竹显然对于这些带着猥琐的窥视也很不适应。 眼中有慌乱闪过,他像个小兔子一样,紧紧贴近了自家老姐。 严青栀伸手把他身上的蓑衣解下,顺便递到了女掌柜面前。 但她伸了好半天的手,对方都没有半点反应。 严青栀皱眉开口。 “掌柜的!” 掌柜的视线依旧在严青竹身上扫视,这样的美貌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别人不自觉的看去。 严青栀见此,不得不又提高了音量说道。 “掌柜的!你看这蓑衣放哪合适?” 她清脆的声音终于唤醒了周围的众人,一瞬间,吞咽口水的动静响成了一片。 掌柜也连忙尬笑着接过了严青栀手中的蓑衣,但视线依旧控制不住的瞟向严青竹的方向,因此,连那蓑衣上的雨水已经蹭在自己身上都没有发觉。 陆涧深深的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嘴角好像疼的更厉害了。 牵马的小二很快跑了回来,将伞重新立回门口的位置,他小跑进来,将那些放在一边的斗笠蓑衣找地方挂好。 看着掌柜的殷勤领着四人上楼的背影,他嘴角的笑容不禁收了收,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 不过转瞬间,他就把这些事抛到了身后,转身看向大厅里刚才还逼事贼多的人们,但这一看,把他看的一愣。 只见那些人或站或坐,明明姿势各异,却因着脑袋都在以同一个频率转动而显得那样雷同。 顺带的,小二又重新抬头看向了已经上楼的几人。 就在这时,四人之中站在最外面的姑娘,突然调转视线,向着他看来。 四目相对,他没有半分惊艳,只有一种没来由的心慌。 四个人要了四间房,掌柜的亲自带着他们过去。 因着有人已经入住,并排的四个房间是没有了,在一处的只有二楼有两间,三楼有两间,剩下的都是单独在角落的。 严青栀严青竹君同月三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硬是把陆涧推到前头去拿主意。 陆涧连远门都没出过几次的人能有什么好主意,被掌柜的一劝,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最后,严青竹和陆涧住到了三楼,严青栀和君同月则在二楼住下。 严青竹那一副我要和队伍里最强大的人住在一层的表情,让陆涧心慌的不行,也不知道这姐弟俩心中憋着什么大坏。 分好了房间,严青栀又跟掌柜的要了吃的和热水,半点警觉都没有样子。 女掌柜因着刚才在劝说几人分开住的事,便连他们的身份都没来及问,就被严青栀隔绝到了房间之外。 见此,陆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挺着自己日渐厚重的脸皮和那已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拿着严青竹仿造的户籍去下面登记。 掌柜的看出了他的紧张,笑语盈盈的跟他打听。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样熟悉的语气让陆涧平复了许多。 “我姓陆,单名一个池字。” 陆池……严青竹仿造的户籍上就这么写的,他就只能这么说。 “哦!我观几位年岁都不大,怎么家中长辈便如此放心你们出来历练呢?” 203 互相试探 面对掌柜的毫不掩饰的试探,陆涧完全抓不住头绪,严家那对黑心的姐弟,根本就没教他要说什么,显然是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不怕的。 不过,陆涧倒也不敢胡说,只能继续沉默是金。 掌柜的碰了个不轻不重的软钉子,打量陆涧的眼神更微妙了。 到了楼下柜台,她拿出登记簿,将陆涧递过来的户籍和路引一一查验。 四个户籍分别是,陆池,苏青,苏月,苏严。 按照年纪,掌柜的轻松的就把楼上那三位与之对上了号。 “呦!公子您这艳福不浅,那三位竟还是姐妹……” 寻常的男人听到这话许不得就要挺了胸膛,或是得意,或是调侃的说上两句,以此为突破口便让掌柜的很快能明白四人之间的关系。 但陆涧不是寻常的男人,他下意识倒抽了半口气。 那上面的岂敢称作艳福?再说那是他这种人能消受的吗!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让掌柜的眉头挑了挑,脸上的讪笑都不由的收了两分,沉默着用自己那不怎么样的字体,将几个名字抄录了上去。 抬起头,她说道。 “四间房,住宿的话,一间房一日一贯钱,附赠两壶热水,茶水饭食另算,押金当收你十二贯的,不过,我见小哥儿倒是正派,不像那些个粗鄙的人,便先收你十贯钱吧!” 虽然严青竹的女装,让掌柜的也不由惊艳,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定位,也了解男人的脾性。 这个陆池和上面那几位一看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不是他不喜欢这几款的,就是人家看不上他。 不管是哪一种,显见着守着宝山,却是没有得手,掌柜的虽然自觉比不得严青竹的相貌,但男人女人那点的事,却也不完全看相貌。 因此,她还户籍的动作间,手指便若有似无的从陆涧的手背上略过。 那手法之熟练,显然不是生手。 陆涧虽然算不得什么流连花丛的纨绔,但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识,被这么一撩拨,心脏当即漏跳两拍,在一抬头,视线正好对上了掌柜的那无所顾忌的魅惑眼神。 她丰腴的身体拄在柜台上面,柔软又放松,见陆涧正好看来,她当即将自己保养得宜的手指伸到了陆涧眼前。 “小哥儿,你不会连十贯都没有吧!” 说话之间,她嘴角勾起了笑意,视线在陆涧身上流转。 这哪是怕陆涧没钱的样子! 分明就是巴不得陆涧没钱,然后用其它方式解决住宿的问题。 陆涧被这眼神看的后腰一紧,赶紧从怀中摸出了十贯的银票,放在了掌柜的手上。 看着掌柜的手指轻轻捻起了那张银票,歪着头对着灯查验着真伪,陆涧的心这才平静了些许。 平心而论,十贯钱可不是小数目,但这钱并不是陆涧出的,因此心中也没有多大的波澜。 要肉疼也得是严青栀肉疼啊,跟他陆涧有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了肉疼,陆涧的神色便恢复了许多。 往常不管什么时候,严青栀那个吝啬鬼,只要多花一文都心疼的够呛,可像今天这样,价格直接翻了五六倍的,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着实是令人怀疑。 陆涧虽然跟着几人一起出门,但理论上来讲,他其实是被要挟而来的,虽然看起来被委以重任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被排挤在三人小团体之外的。 按理说他这情况,很可能会给几人拖后腿才是,但那三位也不知道是没想到这一点,还是压根不在乎,就这么听之任之不算,还常常把他推出去顶事。 陆涧不是傻子,不然也不能在书院之中拥有那样的地位,但饶是如此,他也看不懂几人这一番操作的意义何在。 思绪一飘远,刚才升起的那点旖旎之心便全都消退,等到冷静下来再去看掌柜的,只觉得这么近看去,对方眼角的眼纹有些深,嘴角的位置也有些青须浮动。 不得不说,严青栀虽然脾气不好,但确实提高了陆涧的审美水平。 收拾好了心情,陆涧将那几份假的户籍淡定的收好,转身就上楼去了。 掌柜的嘴角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陆涧回到二楼,正见到名叫狗子的小二动作麻利的拎上来一桶热水,走到了严青栀房间门口。 衣裳半湿的严青栀不等对方敲门便已经拉开了房门,小二喜气洋洋的说道:“客官,热水来喽!” 严青栀侧身让他进去后,转头看向了陆涧的方向,眼皮撩了撩。 “陆师兄回来啦!” 陆涧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原本想把户籍还给严青栀的,但有外人在,好像也不方便,就这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上楼去了! 看着他没有好心情,严青栀心情就好了! 她当然不是为了历练陆涧才总是把他推出去。 而是因为三人都清楚的知道那户籍是假的,但只有陆涧自己不知道。 以他的见识,当然以为这户籍是严青栀花钱找人办的,所以用起来的时候才真叫半点痕迹不露。 严青栀目送他离开,也没什么反应,转身回了房间之中。 这房间不大,但东西齐全,进门是个小客厅,绕过隔断则是卧室,在卧室的里面,则隔出了净室。 狗子正在净室里头给严青栀刷浴桶。 浴桶被推倒在一边,狗子撅在那拿着毛刷卖力的干活,严青栀倚着隔断看着他。 见他动作麻利,干活也细致,便不禁好奇起来。 “嘿,小二哥,这客栈这么大,我怎的没瞧见其它的伙计呢?” 狗子听见动静,转身从浴桶里探出头来,用灰布的袖子摸了把脸上的汗水,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小的一个人可以的!小的干活很快的,也有力气!姑娘这么问,可是哪里不满意,您跟小的说,咱这马上改。” 他这套话倒是顺溜,显然已经说过许多遍了。 严青栀对于这种敌我未分的陌生人,倒是没有那么多同情,只是呲牙笑着。 “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好奇而已,这么多的活,你一个人可干不完吧!” 204 满口瞎编 狗子听说没什么不满意的,连连点头,又赶紧撅回桶里干活去了,一边刷桶,一边回答。 “那肯定的!咱们这除了小的,还有三个负责洒扫的大娘,不过,她们白天都在后厨那边,只到了晚上掌灯后,才与小的一同打扫,待到明日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咱们再起来扫去浮灰便是。” 似乎怕严青栀多想,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姑娘放心,咱们这里虽然房间多,但每日都打扫,很干净的!” 严青栀脸上笑意盈盈,但心中却没有那么真诚,她打量着狗子的动作,视线停在狗子粗糙开裂的手上。 “你这手裂成这个样子,不觉得疼吗?” 她这话有些俯视的意思在里面,但狗子却并没有一丝不适,他笑眯眯的。 “习惯了!不疼的!” 严青栀点头,开口说了一句。 “这样的手,想要用力的话,最好还是缠上绑带,这样手里的刷子才不会掉下来。” 狗子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刷的还是那样卖力,好一会儿才从浴桶中钻出来,气喘吁吁的回了一句。 “干活的手,带着绑带也不方便。” 说完,一个用力,将那又笨又重的浴桶搬了过来,又换了一条抹布,将沾了水的地面擦干净。 “姑娘您稍等,后面的热水应该烧好了,小的这就给您拎上来。” 看着严青栀已经有了褶皱的衣服下摆,他又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您若是没有适合的衣服换,咱们这里也有衣服的,您可以租也可以买……” 严青栀眉头挑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像觉得对方说的很有必要。 “嗯……那你去拎水吧,我去楼下看看!” 说着转身便出了门,她的东西就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放在那也不怕人翻动,她也就没收拾,直接下楼去了。 掌柜的这时候已经坐回楼下了,大厅里的人还是那些,与刚才差不多,又有些不一样。 因着外面又暗了不少,琉璃灯的光芒见见璀璨,看着有了有一种飘渺的感觉。 见严青栀从楼上下来,掌柜的神色微敛,她刚才看见陆涧去严青栀房间了,猜测对方应该不会提及刚才的事情,不过,有些人天生敏感,陆涧不提,严青栀却未必会不知道。 对此,她不禁摆出了姿态,似乎是准备打死不认账,并且还要略微嘲讽,挑拨离间的姿态。 不过,她这姿态倒是摆的有点早,严青栀摇着自己腰上的荷包,蹦蹦跳跳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虽然有严青竹在旁边的时候,严青栀的美貌没有那么惊人,但没了严青竹,她本身的容貌也是不俗,被人注目也不算意外。 何况她以前在书院的时候被人关注是常事,也不觉得奇怪。 再说,那些人也就是悄悄看看,并没有刚才看严青竹时的过分,还停留在严青栀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之中。 “掌柜的,小二说你这有干净衣服卖,拿来给我看看!” 严青栀就像是一个毫无防范意识的大小姐一样,颐指气使的语气说来就来。 掌柜的听了这话,刚才的表情顿时收了起来,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个笑脸。 “衣服可不在这儿,等下我叫人带你过去看看。” 严青栀点了点头。 “好啊!” 掌柜的没有再离开柜台,坐在那看见狗子下来,连忙招呼他。 “去把二姨婆叫来,带苏姑娘去看看衣服!” 狗子拎着水桶,水桶上搭着抹布,脚步飞快的下楼,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回答。 “好咧!” 狗子很快离开,柜台旁边就剩下了掌柜的严青栀两人。 掌柜的刚才在陆涧那里没有试探出什么,这时候倒是想要在从严青栀这里探探底。 “苏姑娘与另两位苏姑娘是亲姐妹吗?!” 严青栀一副大咧咧的样子,仿佛看不出掌柜的是在打听她们的事情一样。 “不是的,阿严是我亲妹妹,阿月是堂妹。” 掌柜的恍然大悟。 “难怪那位苏月姑娘与你们倒是长的不像,我倒是羡慕起你们的爹娘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生养出你们这样漂亮懂事的女儿。” 严青栀呲牙笑的没心没肺。 “他们倒是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他们在我与妹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是师父把我们养大的!” 掌柜的眼睛一亮,但马上就适时摆出了心痛的表情。 “实在是对不住,我竟不知……怪我怪我!” 严青栀很好说话的挥了挥手。 “没关系啦!反正我们还有师父,还是挺好的!” 掌柜的表情更心痛了。 “你们师父对你们真好,这一次也是让你们一起出来历练的吧!” 严青栀摇了摇头。 “不是啊!我们是去云海洲投奔亲戚的,我有大伯在那边一个帮派做到了掌事,说他那里缺人,想让我们过去帮忙……” 掌柜的听到这里面上恍然大悟,她正了正身体,从柜台后面端出了一叠瓜子,放在了严青栀的面前。 “那就你们四个人出门,家里的长辈也太放心了吧!嗑瓜子啊……” 严青栀脸色一红,看着瓜子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抓了一小点放在了手心。 “这孩子,怎么这般客气,多抓一点。” 说着掌柜的亲自抓了一把塞进了严青栀手中,严青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了下来,捏在手里没有磕开。 “对了,我看你那个师兄好像格外在乎你,刚才在我这里留过了押金,还特意到你那去看看……” 她视线打量着严青栀的表情,可惜,严青栀一脸呆愣,跟她提陆涧,还不如她抓瓜子的时候羞怯呢! “哦,他不是想要看我啦!他就是想看看环境罢了,他那个人啊!谨慎的很,到了哪里都要检查几遍的!” 掌柜的听了这话,眼神中有玩味一闪而过,也不知道是因为严青栀的傻白甜,还是因为陆涧的谨慎。 “难怪你们师父要让陆公子陪着你们了,他这样的谨慎才是正当如此。” 严青栀撇了撇嘴。 “才不是呢!是因为师父想让我大伯帮忙啦!” 205 露底 掌柜的笑眯眯的继续打听。 “那你们师兄也一定有过人之处吧,不然怎么不叫旁人跟着来呢!” 严青栀为了给陆涧招仇恨,简直是无所不用极其,听到掌柜的这样问,立马答道。 “那倒是,陆师兄是我们这一代武功最好的,师父说我陆师兄现在距离一流高手也不过一线,只是经验上还差了些许火候,倒是比我们强了不止一筹。” 掌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开口还想再说什么时,有一人从后面走进了大厅。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头发花白,穿着也不算多体面,上衣和裤子的关节上都缝着厚厚的补丁,耐磨的同时,也省衣服,补丁坏了,就拆了重新补一块,并不影响衣服用的时间。 见她过来,严青栀便转头看去。 “二姨婆,你带苏姑娘去看看衣服。” 那婆子赶紧点头哈腰,赶紧将严青栀迎向一边。 这里也没什么成衣铺子,有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倒腾来的一些旧衣服,倒是也有几套全新的,但长的也不怎么样,还算干净罢了。 严青栀挑了几套差不多的,结了账,冤大头一样花了一百四十贯。 转回去,狗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严青栀去隔壁想要叫君同月过来,但没找到人,去楼上严青竹那里倒是找到人了。 还找到了不止一个。 陆涧,君同月都在这里。 “你们在这干嘛呢?” 严青栀倒是没觉得这几个人会背着她商量什么,但还是习惯性一问。 严青竹显然已经入戏太深,即便是没有外人在场,他也沉默着没开口。 虽然这些天君同月也一直在和陆涧一同赶路,但实际上两人也不算熟,更是没有太多的话。 因此三人聚在一起,其实就是在等着严青栀找来。 陆涧看看严青竹,又看看君同月,拿起放在桌上的户籍正要交给严青栀,却被严青竹一把按住。 陆涧转头看他,严青竹也抬头看着陆涧。 四目相对,陆涧赶紧把手放开。 “我们等你呢!” 严青栀听了这话,神色淡淡的,没觉得有多荣幸。 “陆师兄,我给阿严和阿月买了两套干净衣服,我们一会儿下去洗个澡换上,你的衣服就自己解决吧!” 陆涧:…… 好在陆涧的包袱里还有衣服,但是明明她们也有衣服啊!为什么要买衣服呢! 陆涧这迷茫着,严青竹和君同月已经跟着下楼去了。 洗了澡换了衣服,掌柜的便使人送来了姜汤,说是淋雨之后用来驱寒的。 严青栀查验过后,确定没问题才喝了下去。 天色渐渐黑透了,大厅里已经没了人。 狗子和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婆子开始打扫卫生,椅子搬到桌子上面,扫地擦地,又把楼梯扶手全都清理了一遍。 小小的身影充满了力量,一桶水一桶水的拎出去倒掉。 严青栀在房间里盘膝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安静了下来,便站起身走到了二楼楼梯口的位置,趴在那里看他们干活。 不知道是跑堂比较外向的关系,还是跟严青栀更加投缘,狗子是这四人之中对严青栀最热情的一个。 严青栀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说着一些没意义的废话。 “你年纪这么小,就做这么累的活,家里人不惦记吗?” 狗子低头擦着地,手上动作没变,身体也依旧那样的放松,但严青栀敏锐的发现,他有一瞬间呼吸的频率变了一下。 严青栀背脊微微挺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爹早就去了,家中只剩下娘和我们一对兄妹,但我娘身体不好,做些琐事尚且困难,何况还有药钱需要负担。” “这里的活累倒是累点,但掌柜的人美心善,对待我们也和气,一个月能挣个糊口钱不说,还能剩几个铜板让我给我娘抓些吊命的药,总归是个盼头。” 他年纪虽小,但说话却老成至极,严青栀毫不怀疑这是个经历过许多的孩子。 但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有趣。 “那你妹妹年岁几何?可否能做工了?” 狗子这一条地板已经推到了头,沉默着又缓慢的推回来,推到严青栀身边的时候才开口说道。 “我妹妹身体也不好,倒是有个大户人家想要买了她去当丫鬟,但我娘不肯,如今便也只是在家里养着。” 严青栀脸上的肖蓉顿时收敛了许多,视线随着狗子移动。 “女孩子家,若是无事,还是当多读些书的,不是为了考什么功名,只是为了多懂些道理。” 狗子似乎对严青栀说的这个很感兴趣。 “读书就可以懂道理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尖锐,让严青栀的眼神都不由真诚了几分。 “读书不能懂道理,读书之后的思考才可以。看的书多了,就会有更多的思考方向,有了方向就有了选择。懂道理就是为了让自己沉下心来做更多的选择。” 狗子看着严青栀的眼神中满是迷茫,这一次的话题确实更深入了一些,他有些听不大懂。 但又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他干活的动作没有停,努力的将严青栀刚才说的这句话记下来,准备等以后有时间在细细思量。 严青栀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针对这些更深入的说下去。 她暂时没有兴趣做别人的人生导师,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上。 “对了,你在这里做了几年了?我见你干活麻利,好像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啊!” 狗子还在砸吧着刚才的话,听到严青栀的问话后,还迟疑了一下,严青栀又问了一遍,他才回答。 “哦哦,有四个月了!” 严青栀一算,这是过年的时候来的呀! 这个时间,有些敏感啊…… 似乎发现严青栀探究的眼神,狗子擦地的速度更快了。 不知为何,严青栀表现出来的明明就像是一个傻大姐一样,可在他与严青栀独处的过程中,他总感觉自己后背一阵阵发凉。 “四个月的时间确实不短了!” 严青栀感慨之后,又补了一句。 “时间啊!一晃就过去了!有些事啊,越是隐瞒,就越容易被时间拆穿!” 206 事情发展 严青栀这话似乎在暗示他什么,旁人听没听出来不重要,但狗子的手还是不受控制的停顿了一下。 好一会儿见狗子都没有闲聊的打算,严青栀又在栏杆那里趴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房间之中。 这年月,就算是琉璃灯应用的广泛,绝大多数人家也还是舍不得那点灯油钱的,因此,大家习惯性睡的都比较早。 方才亥时初,客栈之中便已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雨声异常清晰。 几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把一些灯都吹熄了下去,只留下点点的火光摇曳,并不算明亮。 不过,大厅这头的活干完,她们也还有其它要忙的事情,狗子留下守夜,三个婆子退回了后院方向。 换做其它的客栈,这样的时间说不得就要落锁闭店了。 但这里却没有这规矩似乎,店门一直四敞大开,狗子拢了拢自己有些单薄的衣服,坐在大厅中一个避风的位置。 换做往常,狗子可能会打个盹什么的,但今天却很是精神,他靠在墙边,静静的思考着什么,表情平静且认真,半点都不见平日里的开朗,反倒显得有些阴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转瞬间便已经亥时过半。 客栈里安静极了,好像所有人都睡了一样,静坐了许久的狗子,突然之间抬起头来,看着二楼扶梯处空空荡荡的黑暗,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来…… 黑暗里,有许多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就在一楼的更深处,是女掌柜的住处。 这里是个很大的套间,有严青竹住的房间五倍大小不止。 甚至连房门都有前后两个,一个联通着前面的大厅,一个联通着后院的方向。 里面客厅餐厅书房浴室一应俱全之外,在后院的地方,还有一个不小的花厅。 此时掌柜的就正坐在花厅之中,夜里的花厅并不好看,甚至在不算明亮的火光映衬之下,还显得有几分阴森。 她穿着半袖的短衫坐在那里翻看着账本,在她面前则坐着三个男人。 若是严青竹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三人在他们到来之际,便一直坐在大厅里面。如今看来,显然他们并不是客人。 他们年龄不一,有一个小一些的,看着似乎二十多岁的样子,剩下两人年岁大些。 几人都是黝黑的皮肤,短打的装扮,露出了健壮的手臂,看着就不大好惹。 但就这样三个人,女掌柜却毫无畏惧,神色冷淡。 她视线在三人身上打量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年轻些的人身上,有些傲慢的与其说道。 “你要的兰石太多了,我这根本就没有。” 那人也有些瞧不上女掌柜,但似乎碍于什么人,皱着眉也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只平静的问道。 “这一批兰石是老大放在你这里的,正好够的,癞头送来的时候亲自封点的,怎么到你这里就没有了?” 不过,他语气虽然平静,但这话到底太过直白,让女掌柜当即脸色一变。 “癞头封点的,你找癞头要啊,跟我说得着吗!反正我这里现在没有!” 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说花姨,你这样就不对了!要是旁的,我也不说什么,但兰石的量原本就不多,这可是帮里的主要营生,你前几次扣下的货已经值不少钱了,怎的还这般……” 一听他要撕破脸,掌柜的还没有开口,一边另一人便说道。 “老六!” 这人似乎有些能量,一句话就让压抑了许久的男人闭上了嘴,见此,那人才又打起了圆场似地开口安抚。 “这彩石的利益是咱们大家的,那咱们便要拧成一股绳,花姐你也是,那兰石收入库多少,出去了多少,又不是没有账,怎的就不让老六看看!” 被称作老六的男人听了这话神色稍稍舒展,但马上,这开口的人便话头一转,说到了他的头上。 “老六你也是荒唐,癞头说的再好,那也是大李的人,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的!你怎的能光信他的一面之词呢!” 被叫做老六的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中年男人身上。 “久哥……” 他语气中带着很多的情绪,但这沉默的人,却也没有给到他预期之中的答复。 “时间不早了,兰石的事情,还是要等明日请点之后,才能有定论。老六你也别心急,我觉得二叔说的有道理,癞头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人。再说,库房那头,老大是放了人的,你也别多想……” 这样的话,老六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最后他所能动用的兰石却越来越少。 兰石这东西与大部分彩石粉都不同,它带着强烈的毒性,这种毒性不管用什么东西综合都难以消除,放在家具上,那家具就有毒,放在衣服上,那衣服就有毒……暂时没有任何能解决的办法。 不过,也正是因为它毒性比较强,南荒那些毒虫蛇蚁多的地方,需求量才大。 那边有很多办法,将兰石制成各种药粉,而且南荒那边向来有很多邪魔外道,他们里面,不少的修炼秘法都需要兰石相佐,但偏偏兰石的产量并没有那么多,而且因为有剧毒,开采也很麻烦,所以价格和利润都非常可观。 而且,兰石对于他们的意义不止与还钱,还有一部分是做了资源兑换,用兰石去和那些南荒的氏族,交易一些他们需要的资源。 兰石这东西与大部分彩石粉都不同,它带着强烈的毒性,这种毒性不管用什么东西综合都难以消除,放在家具上,那家具就有毒,放在衣服上,那衣服就有毒……暂时没有任何能解决的办法。 不过,也正是因为它毒性比较强,南荒那些毒虫蛇蚁多的地方,需求量才大。 那边有很多办法,将兰石制成各种药粉,而且南荒那边向来有很多邪魔外道,他们里面,不少的修炼秘法都需要兰石相佐,但偏偏兰石的产量并没有那么多,而且因为有剧毒,开采也很麻烦,所以价格和利润都非常可观。 207 算计 看着老六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三人都沉默了一下。 不过等到脚步声走远,那两个男人才开口询问。 “这件事拖到明天也不好说吧!咱们到底吞了老六的货……” “花姐,这事你可得尽快解决,如果有人问起,老大那头也不会放过咱们的!” 两人说完,都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都带着淡淡的担忧。 严青竹和君同月按照孙玄的指示,从宋伯清身上搜到了解药,把张掌柜一家都处理好了,放回原处也都喂了药。 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严青竹也没有叫醒他们。 而严青栀则是在她的工作间里,找到了几根不错的梁把嘴角都在渗血的宋伯清,满身是伤的陆涧和一身污秽的孙玄堵了嘴分别吊在了不同位置,用架子暂时隔开,准备分开审问。 她小心翼翼将三人扒了个精光,确定身上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自身安全的东西以后,这才一瓢凉水浇醒了宋伯清。 宋伯清其实过程中醒来过几次,但似乎知道情况不对,不吵不闹,也没敢挑衅严青栀,严青栀便也装作不知道他醒了! 不然她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说不得当时就得把对方打死。 宋伯清一个老江湖,显然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才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现在,严青栀把他叫醒,他才不再继续装死。 双方都明白,此事到了这个地步,是时候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宋伯清受了不轻的内伤,又被严青栀把双手缠的动都动不了,脸色难看极了,青灰青灰的,嘴角也淡的发白。 他睁开眼,借着严青栀提起的灯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略微思索,他就明白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你把我带回家里了?” 听到他开口的声音,就在他不远处的孙玄顿时呜呜呜的挣扎了起来。 他害怕极了,既怕宋伯清忘记了他,又怕严青栀找到了更重要的线索,直接把他这没用的人杀了。 他这样的动静果然唤起了两人的关注。 宋伯清转头看着另一边的黑影方向,咧开嘴笑出声来。 “呵!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把我师弟吓成这样,说不得他还帮你做了不少事吧!” 严青栀对此也没有否认。 “他确实很识时务。” 被严青栀这样肯定,夹在中间的孙玄没有半点的开心,但他又不敢跟宋伯清表示什么,呜呜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某种卖惨的呜咽。 严青栀皱着眉头,有些烦他,但出口的话却是问宋伯清的。 “你带着这样一个人,不怎么省心吧!” 宋伯清虽然心中对孙玄却有怨念,但这样的情形,也很难跟严青栀在情感上达成共识,只是平静的淡笑一声。 “青栀,我早就看出了你的不凡,若是你早早就顺应时势又该多好。” 他语气里面没有伤感和失落,更多的竟然是某种自信,好像此刻成为阶下囚的不是他,而是严青栀一样。 严青栀砸吧砸吧嘴,看着宋伯清觉得有点牙疼,还有点略微油腻的恶心。 “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端着了!你应该明白我留你一命是什么打算吧!” “你要是能好好配合,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个痛快,你要是不愿意配合的话,那我时间有的是,咱们大可以继续耗下去,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办法多。” 一水反派的台词被严青栀说的极溜,熟练的仿佛她就是干这个的一样。 宋伯清听了也不免重新审视了严青栀一翻,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风淡云轻。 “听你这般说,我险些都要当真了!” 严青栀抱着肩膀思索自己要不要真的先给宋伯清两鞭子,让他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呢? 不过,她这念头刚起,宋伯清那头便继续说道。 “你能做主吗?或者说,你能够越过你弟弟做主吗?要是我没看错,这次事件的主导是你弟弟吧!”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在我之前就有布置?还是知道了我的布置,顺势而为?” 宋伯清果然不简单,都被人吊在梁上了,不求饶不认命就算了,竟然还在想着怎么反套严青栀的话。 可惜的就是,严青栀跟他一样,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也笑了起来,笑容里面什么都没有,让妄图通过她的表情了结事情原委的宋伯清扑了一空。 让他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更加重视严青栀。 “还是说,我的身边,有人跟你们透露我的消息呢?” 他这暗指十分明显,那头的孙玄连忙一阵呜呜呜,气沉丹田,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连听不懂他说什么的严青栀,恍惚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伯清侧脸斜着一边的架子,透过了自己的胳膊和架子看到了另一头孙玄的一丝狼狈。 但马上他就停止了这样艰难的动作,把头重新转回了严青栀这边,看着严青栀依旧如是的对着他耸了耸肩,明白自己今天在对方身上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但他虽然没了那些锐气,严青栀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宋伯清,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 严青栀说话之间,反身从一边的工具台上抽出了一根未经打磨过的木签子。 木签子不算锋利,但对于严青栀这种身手的人来说,用来收拾宋伯清已经足够了! 她走过去,没有半点犹豫,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便将那木签子径自戳进了宋伯清的手臂之中。 木签子用超出自己原有水平的锋利,瞬间刺透宋伯清的上臂,迅速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留下。 殷红粘腻的血液顺着木签子缓慢滴落,宋伯清这时候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痛呼出声。 同一时刻,严青栀用刚才堵他嘴的衣角把那些嚎叫赶紧都堵回了宋伯清的口中。 严青栀是个做木匠活的人,虽然是自家的买卖,但难免不会夜里赶工,怕打扰旁人,这间工作间的隔音是她按照后世的方式,改良处理精心设计的。 完全隔音是不可能的,但宋伯清这么点动静,又在这大雨倾盆的时候,还真传不出去多远。 208 被抓 君同月无语的很,一把扯住严青竹,转身就向着楼下跑去,严青竹还想表演个痛哭流涕难舍难离的,但奈何最近的演技都用在装风淡云轻上了,这种爆发桥段演起来,还真没有以前那么流畅了。 不过,好在更深露重,客栈里的灯光也不够亮,严青竹这段尬演也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对。 楼下也有八九个人等候着,可能也是怕事情发生变故。 君同月冲下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听到动静向着楼梯的方向围了过来。 严青竹如同一块翩然飞舞的手帕,被君同月紧紧攥着。 看着来人,君同月没有半点退缩。 她一手紧紧攥着严青竹,另一手手指用力,将长剑的剑鞘瞬间弹开。 白森森的长剑反射着淡黄色的灯火,那光洁平滑的剑身宛若一面镜子,把她的眼睛映衬的分外明亮。 不过,她气势虽强,对手却也不弱。 那些人显然都是见过血的,面对君同月飙升的气势,竟然半分不惧,直冲着便到了她们的面前。 严青竹有些慌张的样子,但君同月却是手挽剑花,一阵细碎的光芒闪过,那些站在楼梯口的人们,不得不避其锋芒。 楼梯位置太窄了,虽然适合堵人,但一旦对方足够强势,就无法施展人海战术了。 君同月这一剑,对自己的基本功毫无遮掩,让靠前的几人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大家都不是新手,基本的战斗素养总是有的,又不是死士,谁也不着急去死。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君同月飞快带着严青竹进入了一楼大厅。 而身后,严青栀已经被一条绳索缠住了双手。 严青栀没有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这情况下,因为不配合挨揍就有点不值了。 比如说现在就在挨揍的陆涧。 陆涧被人按在栏杆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严青栀挣扎几下就被抓住。 而他身边,一个壮汉浑然不在意他的迷茫震惊,扯着他衣领,就是一拳怼在了肚子上面,差点把陆涧今晚上吃的饭菜打出来。 陆涧挨了揍,并没有半点认怂的迹象,甚至还一跳脚,挥舞着胳膊就给了那人一拳。 不过,也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苦修,这人比陆涧抗揍多了,陆涧的小拳头震得发麻,但对方也只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而已。 “臭小子!还敢还手!来,哥几个儿,别留手,让他好好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他们根本不在意事情的起因,反正就是谁挨了揍谁不愿意。 被陆涧打了的人一把掐住陆涧的脖子就想要把他提起来,陆涧满脸通红,双手紧扣住对方手腕,两腿抬起,一记兔子蹬鹰,当场就把自己从楼梯上送了下去。 陆涧两手紧紧掐着对方手腕,那人也是咆哮着趴在了栏杆上面,栏杆咯吱咯吱作响。 木质的楼梯坚固非常,但还是很难承受两个人的重量,陆涧身形不过晃荡了两下,便是‘咔嚓’一声,木质栏杆直接从接口处断掉。 陆涧身体骤然下落,但又飞快被稳定住,他仰头看去,正好就见到三个人骂骂咧咧的拽住了那个刚才打陆涧的壮汉。 陆涧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多远的地面,他用力的晃荡两下,抻的上头那人连声叫骂,这才一个用力落到了二楼的走廊里面。 二楼的人这时候刚抓住严青栀,也没来及捆的多结实,注意力便被陆涧吸引。 除了两个目标明确的人外,其他人都不自觉的冲着陆涧而去。 陆涧才稳稳的落地,胃里那恶心的感觉都没来得及压下,就见不远处的几人已经将他围了起来。 陆涧不是严青竹,也不是君同月,他的武功和一群见过血的土匪比起来很不够看,没几下就又被人给按住了。 可惜这次的几人都没再掉以轻心,陆涧无力的挣扎了几下,就被人按在地上,一根绳子干脆利落的捆住了他的双手。 而这时候,那些闲在一边的人,才开始冲下楼去追君同月和严青竹。 这时候的君同月已经爆发出了远超别人想象的韧性,带着严青竹这样一个拖油瓶,一路从楼梯口杀到了门口方向。 她的目的在于只想逼退那些人,动手的时候也是处处杀招。 但对方的目的却是想要活捉两人,因此倒是没有她这样的肆无忌惮。 有时候,看着君同月要吃亏,严青竹索性自己迎上去挡灾。 他们或许不太在意君同月的命,但对于严青竹却总是格外小心,一点风险都不想冒。 就这样,在陆涧被人按住的时候,君同月终于跑到了客栈门口。 客栈的门已经落锁,但君同月却依旧直挺挺的冲了过去,面对周遭几人的围攻,她悍然出手,一剑直接劈在了那门锁上面。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她的剑直劈在了那大锁上面。 火光四溅,锁头上直接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不过倒是还没劈开。 这时候人已经围在了她身边,君同月心里十分慌张,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没停,一下一下的往哪锁头上劈,连手里的长剑卷刃都顾不上了。 严青竹自然也明白两人当下的处境,看着蜂拥而来的人,他当即站在了君同月背后,将那面对大门砍锁的背影遮挡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店做生意的道吗?还真是别致!” 这话要是对那些有礼义廉耻的人来说,确实挺有杀伤力的。 可要说对于这些没脸没皮地痞流氓来说,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见他们似乎无路可退,几个壮汉不禁都停下了追击。 倒不是想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主要是严青竹对他们而言,实在太重要了,能不冒险的时候就要尽量不冒险。 严青竹挥舞着手里刚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拎起的一把椅子,一圈一圈的把那些不断给自己人添麻烦的苍蝇赶走。 可惜这确实没有君同月手里的长剑震慑力更强。 “快点快点快点!一会儿老大或者老六回来就糟了。” 209 来人 君同月听了这话,神色冷峻,一个直冲,又在一人手臂上豁出了一道口子。 那人吃痛反击,反手一刀差点把君同月手中的长剑震飞。 严青竹见此瞬间挣脱开了君同月扯住他的手,连连后退摆出了被逼退的架势。 那些人见此,瞬间不顾君同月那边,转头全都去围严青竹。 在他们看来严青竹虽然重要,但确实比君同月菜多了,抓他一定更好抓。 剩下的几人在君同月单手的情况下都抓不住,更别说没了严青竹这个拖累以后了! 君同月一脚踹在一人胸膛之上,借力而起,反手两剑直接将门上的大锁劈开。 反身一剑逼退身后追来的人,她二货不说立马将客栈的大门拉开的一道缝隙。 客栈的门板足有三米高,看着气派的很,但拉动的时候确实费劲。 君同月咬着牙,不顾身后一人扯住她的衣领,借势而动,全力将那大门拉开。 这力量太大,甚至收力不及,直挺挺的撞在身后那人身上不算,她还扯着那门板一脚一脚踩在了对方脚上,将那人撞的连连后退。 门外潮湿的空气顺着洞开的大门涌入,点点的小雨落在了君同月的手臂之上,带着点点的凉意。 君同月无暇顾及,她放手转身提膝一气呵成,身后那刚刚站稳的倒霉鬼就这样尖叫着捂着自己小腹倒了下去。 君同月看向了大厅之中,灵巧乱窜,四处扔椅子的严青竹,有些迟疑。 但就在这时候,严青竹却抬头说道。 “快跑!” 君同月眼中的犹豫瞬间消散,当即一个转头,一头扎进了外面的雨幕之中。 与此同时,四处乱窜的严青竹也踩着桌角一跃而起,一脚蹬在了朝他围过来的一个壮汉脸上。 他借着这股力,轻盈灵巧的翻身落在了包围之外,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也是紧随君同月的脚步,直冲进了雨幕之中。 楼上去抓严青栀和陆涧的人已经冲下楼来,一听说严青竹跑了,神色都有些惊慌,女掌柜和另外两个男人从一个房间里走出,看着他们这个样子都不禁有些气恼。 “花姐,老大就快要到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其中一人问道。 掌柜的眉头紧皱,眼中有狠辣闪过。 “不识抬举的东西……” 掌柜的如此说道,也不知是在说谁,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她才重新开口安排。 “追!务必把人给我追回来!” 她这一声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大厅里的人瞬间就动了起来。 他们也不顾外面的风雨,拎着兵器便直接扎进了雨中。 等到他们离开,客栈里瞬间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了。 外面严青竹和君同月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 担心和什么人撞上,两人没有顺着大路走,而是找了条看着像样的山路爬了上去。 周围的环境两人不算熟悉,需要多注意的就是脚下的路。 那些人追出来的还算快,因此双方之间少了一个搜的过程,而是只剩下时时刻刻的紧追不舍。 严青竹和君同月两人也是常常爬山的,算时间内还不算勉强。 为了怕雨水太影响视线,严青竹用自己的罩衫做成了两个帽子,围在两人头上,遮挡了不少的雨水。 这周围的山上树木较少,若非是下雨,这样的地方风沙肯定会比较大,君同月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严青竹身后。 “这雨好像越来越大了呢?” 严青竹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摸了一把脸,安抚的回了一句, “放心吧!很快又会小的。” 这时候的雨总是一阵一阵的,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说完这话,他回身一把拉住了脚下一滑的君同月。 他的动作稳稳当当又恰到好处,让君同月刚才一颤的心,在剧烈抖动两下后,又重新落回了原处。 外面虽然还下着大雨,但严青竹掌心温热的感觉却十分真实。 将君同月拉到了自己身边,两人这才又重新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就在两人被一群人追的四处乱窜之际,客栈那边终于等来了他们一直在等的人。 一行五人骑着快马一路冲进了客栈里面,大厅里的狼藉早就被狗子和那些杂工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掌柜的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等候着,一见来人,神色顿时有些慌张,但转瞬又平静了下来。 “成哥,您来啦!” 来人身高体健,皮肤粗糙黝黑,眼中精光内藏,大胡子凌乱又浓密,看人的时候不怒自威。 他一身的短打已经湿透,却混不在意,淡定的扯下了头上的斗笠,交到了掌柜伸来的手上。 跟着,一边的狗子连忙躬身上前,捧着一条干手巾想要递到那人面前,却被那人身后的人一把拦住,亲自拿过递了上去。 狗子被排挤在一个范围之外,他低垂的眼中有莫名的情绪闪过。 “你给我传信儿说要见我一面,可是有谁找你麻烦了?” 说话间,那人一把搂住掌柜的丰腴的身躯,就把自己的胡子往人脖子上面凑。 掌柜的笑着想要将他推开,却换来那人结结实实的一口。 他紧紧咬住了掌柜的脖子,牙齿用力,半点情面都不留,掌柜的脸色巨变,但却连挣扎都不敢,只能小声的说道。 “成……成哥……叫您来是……是有个人想让让您见见……” 她的声音颤抖, 狗子被排挤在一个范围之外,他低垂的眼中有莫名的情绪闪过。 “你给我传信儿说要见我一面,可是有谁找你麻烦了?” 说话间,那人一把搂住掌柜的丰腴的身躯,就把自己的胡子往人脖子上面凑。 掌柜的笑着想要将他推开,却换来那人结结实实的一口。 他紧紧咬住了掌柜的脖子,牙齿用力,半点情面都不留,掌柜的脸色巨变,但却连挣扎都不敢,只能小声的说道。 “成……成哥……叫您来是……是有个人想让让您见见……” 她的声音颤抖,狗子被排挤在一个范围之外,他低垂的眼中有莫名的情绪闪过。 “你给我传信儿说要见我一面,可是有谁找你麻烦了?” 说话间,那人一把搂住掌柜的丰腴的身躯,就把自己的胡子往人脖子上面凑。 掌柜的笑着想要将他推开,却换来那人结结实实的一口。 210 二对二十六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和动作,那人抬手,若有似无的擦了擦嘴,视线之中带着浓浓的惋惜。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掌柜的准备一般。 掌柜的缩了缩身体,努力把脖子上的伤口遮挡起来,心中的忐忑越发强盛。 在她心中,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头上不远的地方才传来一声。 “嗯!带路吧!” 她的神情这才放松了许多,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连伤口的位置都隐隐刺痛起来。 不过,她不敢又半分表露,连忙转过身,引着人向后院的位置走去。 与他同来的几个忠心耿耿的保镖,面无表情的围在那人四周,将旁边所有的人都与自家老大隔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狗子被人连推了两把后才跟上了掌柜的脚步。 掌柜的有些慌,但似乎知道狗子会些功夫,下意识的将他搂在身边。 狗子也没有拒绝,跟着一起走向了后院方向。 从前厅的地方出来,后院灯火通明。 这里站着的人不多,毕竟大多数人都去追严青竹了,只剩下一部分人在这里守着。 一见掌柜的将人引来,大家都跟着行礼。 他们没有经历过专门的训练,动作并不很标准,不过,却很是恭敬,都把脑袋压的低低的。 掌柜的将身后的布帘撩起,等人从那里出来,才又跑到前面去带路。 院中的回廊不算长,掌柜的几乎是屏住呼吸走过去的。 她们来回走动的声音不小,被关在柴房里的严青栀听的一清二楚。 她抬腿踹向了一边鼻青脸肿昏昏沉沉的陆涧。 陆涧被这一脚踢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赤红的双目惊恐的在昏暗的柴房中四处打量。 他嘴被堵着,发出了一阵呜呜呜的声音,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严青栀‘嘘’了好几声,都没有把他的惊恐压下去。 直到他视线把整个柴房都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翻着白眼的严青栀身上时,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呜呜呜……” 你干嘛? 严青栀摇了摇头,撞了陆涧一下,用脑袋指向了门口的方向。 陆涧顺着严青栀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疑惑的转回头来,正想要让严青栀仔细说点什么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被人拉开。 来人不止一个,一人手里提着灯笼,身后两人都拿着刀。 见他们走进了柴房之中,严青栀害怕的向着陆涧的方向靠近。 陆涧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连严青栀都这么废的话,那这一路到底会怎么样,他都不敢想象。 正思考间,一个坚硬的东西被一双柔软的手塞进了他的手中,陆涧感知到了这样的变故不禁一愣。 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抓住了那东西,顺便警惕的看向了那三人的方向。 严青栀与陆涧的动作比较隐蔽,那些人并没有发现异常,只当严青栀吓坏了而已。 看着这样的严青栀,他们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这姑娘长的真好看。” 其中一人下意识的说道。 站在他身边拎着灯笼的人赶紧踢了他一脚。 “莫要胡说,这可是孝敬给老大的!” 说到了这里刚才那人顿时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要说,其实跑掉的那个献给老大才对,剩下的这个,应该给咱们哥儿几个玩玩的!” 一直沉默的人走到了严青栀面前,一伸手便把严青栀从地上捞了起来。 严青栀也没有反抗,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她这时候反抗,就是给别人占便宜的机会。 见她如此配合,另外那人也咋把着嘴想要凑上来,却被提灯笼的那人一把薅住。 “你老实点!当心人告你一状。” 严青栀以后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但要是她心里不痛快,一会儿跟老大告了一状,她死不死不知道,这个随便对着老大的女人动手动脚的男人,肯定是要死的。 那人也不过就是想占点便宜罢了,一见没便宜可占,也就悻悻然的收回了手。 三人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柴房里的陆涧一般,拎着严青栀就出了房间。 严青栀将拎着她的人甩开,很是配合的跟在拎灯笼的人身后,视线紧紧的防备着那个刚才开口说话的人。 那人见严青栀这样看他,一点都不觉得难受,还有些得意的想要调笑两句,却被身边的人一巴掌拍在了后脑上面,拍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确定那人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之后,严青栀视线飞快的在后院之中扫动,将周围的环境都记了个大概后,便通过空间,给严青竹传递了下一步行动的提醒。 那头,严青竹已经将人引出了一段距离。 君同月与他就这么站在客栈不远处的一座山腰之上。 从他们的位置看去,还能还见远处客栈里的灯火。 严青竹一直注意着空间里的情况,看到严青栀的信号,他瞬间站住脚步。 君同月就在他的身边,抹去脸上的雨水,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信赖。 严青竹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对着君同月说道。 “这里一共二十六个人,咱们必须全都杀了,这是咱们现在的位置,你从这个方向过去,停在刚才我让你记住的位置上,把逃跑的人全都堵住,能用暗器的时候,尽量不要硬刚。” 严青竹湿冷的手指在君同月伸出的手上飞快的划了两条线,君同月听的连连点头。 待到严青竹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君同月那边紧紧的将刚才的感觉攥住,站起身,她半点犹豫都没有从严青竹刚才说的路绕过去了。 君同月是个非常靠谱的人,严青竹对她没有半点担忧。 而且他选择的路线也十分稳妥,没有太多的危险。 二对二十六,听起来好像听悬殊的。 但实际上,在主动埋伏和随意动用暗器的情况下,两人的实力已经足够。 大雨隔绝了许多的可能性,让那些人没有办法细致的辨别严青竹和君同月移动的声音。 不过,在严青竹有意为之之下,他们还是很快追了上来。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向着他靠近,看似毫无章法,互相之间却又有一种难掩的默契。 211 身份互换 严青竹看着这些人包围过来的架势,心中早就有所预知,没有了君同月在周围,面前这些,又都是死人,他已经毫无畏惧。 他站在了一个阴影处,将自己的身形完美隐匿于其中,一把手弩凭空出现,一支弩箭直接上膛。 周围的人根本没有准备,就见严青竹抬手即射,破空声穿过了雨幕,弩箭翻转之间带着雨水四溅,一声闷哼传来,靠前的一人直接被一箭穿喉。 “什么情况?” “刚才什么动静?” “有埋伏吗?” “怎么了?怎么了?” “……” 周围的人反应不一,有的人震惊疑问,有的人不明所以。 就在这愣怔的瞬间,又一支弩箭凭空射出,再有一人直接倒地。 他的身体随着弩箭的力量被带飞出两步,直接摔在了身后一人的脚边。 “二栓!是二栓!” 那人看着同伴摔在脚边,伸手便要去扶,但严青竹这一箭准的可怕,又是洞穿喉咙的一箭。 他扶不扶的,这人都已经死定了。 那人的身体还惯性的抽搐着,嘴巴开合想要说些什么,奈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周围有埋伏?” “大家注意……” 雨水将那两人的血迹冲开,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就充斥了周遭的空间。 这些人要说刚才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现在却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是那个小丫头!她身上有暗器!” 严青竹和君同月出来的时候,都只带了长剑,这是他们亲眼看见的,因此,他们到了现在也不能相信对方身上有弩。 “她们身上的暗器肯定不多,大家分散开隐蔽,向着那个方向包围。” “对对对!她们这时候不跑,一定是跑不动了,只要靠近,咱们就一定能抓住她们!” “不要被暗器拖住时间,给她们跑掉的机会,想想花姨说的那五千贯!” 五千贯三个字的威力十分惊人,刚才还因为暗器畏畏缩缩的人们,全都在这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严青竹的第三支弩箭已经上膛,但听着那边两人的发言,他只安安静静的等着,并没有动手。 这时候杀人不过是让他们心生恐惧四处奔逃罢了,对于严青竹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 二十六个人去掉两个,还有二十四个。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二十四人一哄而散,严青竹想把他们全都抓回来,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但严青栀那头,还在抢时间,他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如此,还不如示敌以弱,让他们一拥而上,来的痛快! 那两人的动员很快就结束了。 一群人的脚步开始散乱的移动了起来。 有些人从后面绕过来,有些人转到了旁边的方向,有人直冲而来…… 不过也有些聪明人,这时候却开始缓慢的后退,想要从眼下的场面之中撤出。 看着那些火光靠近,严青竹的手弩抬起,开始瞄向了那些暗处。 他没有严青栀的天赋,声音一乱,他就分不清了,如此,他就只能把信任全都交给感知,从之前的印象和周遭的动静,环境等等……来分辨像自己靠近的人是哪一个,在于脑海之中人物的形象相对应,以此来判断自己这一箭的高度。 第三箭,第四箭…… 连续五箭之后,严青竹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剩下的十几人绕后的绕后,逃跑的逃跑去了! 要说那些逃跑的人也是厉害,这种情况之下,根本没有提醒同伴的打算,只顾着自己一个人离开。 好在这样的人不多,落在君同月那里,也好不到哪去。 君同月知道自己的水平,也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大致了解了这些人的实力。 要说单打独斗,能打过君同月的还真没几个,不过要说耍流氓玩下三滥的招数,君同月输人家十条街不止。 她也没有勉强自己当一个光明磊落正直阳光的好人,严青竹告诉她用暗器,那她就没有半点犹豫的拿出了暗器。 严青栀这人没事就爱琢磨这些东西,大面上来说,三人身上都是带着暗器的。 不过严青栀和严青竹一般都藏在空间里,君同月这种不知道空间为何物的人,就要把暗器带在身上了。 为了方便携带,严青栀给君同月的是一个带着机关的手环。 手环可以拆成两截,一截是个短小到极致的刀锋,是用来割绳子破除束缚用的,另一截里面则是藏了个机关,里面放着大大小小几十根银针,平时放在手环里的时候,都是微微弯曲的。 不过等手环上的机关打开,里面的针就会恢复一部分原样。 这些针因为弧度不同,射出去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因此像是雨天这种环境,用这样的暗器,才没有多大的影响。 瞄不准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你射成筛子啊…… 君同月按照严青竹的交代,停在了某一个大差不差的位置上面。 她站在雨中,静静的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没一会儿,就有三人陆续朝着这边退了过来。 他们三人虽然不是一起退过来的,但毕竟战略眼光完全相同,不禁就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再加上大家原本就是熟人,在一起商量一下回去被人问起时搪塞的话,也是正常。 “回去以后,咱们就这么交代……” “不过这样,要是有人说漏了怎么办?” “放心,掌柜的可是我亲姑姑,这件事有我兜着呢!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抓不住她们俩,就是不想成了别人的垫脚石罢了!” “对对对!王四哥说什么都对!” “……” 君同月对于他们说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向来严青竹没有交代,那就是这几人确实不重要罢了。 等到三人进入了暗器的范围之中,君同月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扣开了机关。 漫天的银针无声的射出,纤细的针被雨冲的七零八落,不过,还是有一些扎进了对面三人的身体。 银针上涂了麻药,刚一射中目标,便有一人直接哎呦哎呦的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人也是神色巨变,其中一人更是控制不住的高喊了一声:“有埋伏!” 听声音,似乎正是那个掌柜的外甥…… 212 回去 不过,他到底是喊的晚了,就在他话音一落,就觉得自己身上一阵一阵的酥麻。 严青栀放在手环里的银针当然不会有多长,那细小的银针如牛毛一般,倒霉的正好刺入血管里面,说不定还会跟着血液游走。 这就仿佛炸弹一般,在当下的医疗条件之下,这种异物在血液之中转动起来,那人基本就已经没救了,最后只能看这个炸弹在什么位置爆炸。 君同月从来没用过这种暗器,今天也是头一次尝试,便见到了这样一个倒霉蛋。 那人话才说完,那刺入的银针便借着天时地利,随着血液进入了那人肺中。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嗦声响彻天地…… 那咳嗦声频繁又剧烈,随着几声空腔音的出现,那人直接佝偻着跪倒在了地上。 这反应看的君同月一阵头皮发麻,但她还是从自己隐匿身形的地方跳了出来,不等那两个还有战斗力的人暴起,她便一人一剑,直接把人送走了。 那个掌柜的外甥这时候已经咳出了一些血沫子,但他还是忍着剧痛,挣扎着向着远离君同月的方向爬去。 看着他求生意志如此顽强,君同月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不过,就在她迟疑的瞬间,那人竟然突然跃起,手中的匕首直刺向她的心脏。 那人动作又急又快,不过转瞬之间,就到了君同月的面前。 君同月与对方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对上,正好看到了那人眼中的疯狂和恐惧。 她手中长剑一抖,一个剑花挽出,那人手里的匕首被这一下带的直接飞出。 而君同月的长剑则稳稳当当刺进了对方的心脏。 一阵血沫子从那人口中疯狂的涌了出来,腥臭的味道让君同月不禁眉头紧皱。 懊恼的情绪充斥了她的内心。 严青栀早就告诉过她,这些人一定是见过血的,而且是那种杀人如麻的类型。 但她却还是以为这几人会有什么不同,并且因此心软。 好在,这人原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而且本身也伤的不轻,否则这一下,她还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这边的三人倒在了地上,君同月伸手在尸体上一阵摸索,从几人身上找到了一些钱和杂物。 她顺手从一人身上割下了一块布料,将那些东西包好了准备带走。 每天都在听严青栀念叨着没钱,这时候当然要好好搜刮一笔。 她这边刚搜刮完,那边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哨声,那是严青竹身上带着的一个竹哨的声音,那哨声是约定的两长一短,显然是严青竹那头的战斗已经结束。 她立马起身,飞快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严青竹那头正在隐藏痕迹,听到声音,看向了来人方向。 一见君同月完好无损,便赶忙交代。 “这边的尸体我已经破坏了痕迹,你搜检一下。” 说着挥着长剑在那头的尸体上面一通乱砍。 手段粗暴至极,有的脑袋都直接被砍掉了。 要不是君同月和严青栀一起长大,她这时候一定会怀疑对方是不是什么变态。 不过两人相识多年,她一直把严青竹当成兄弟一样的照顾,自然明白对方这样的意义只在于隐匿痕迹,让别人判断不出他的武功路数而已。 君同月忍着难受飞快把尸体搜检一遍。 等到地上堆了一堆的东西,她才恍然发现,这些人似乎也太有钱了一些。 他们就住在白祁书院旁边,往来的都算是巢郡里面比较有钱的人了,周遭也有不少商户都是小有存款的样子,可也没有人会随身携带这么多钱的。 她看了看严青竹,小声的问了一句。 “他们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有钱啊?” 严青竹给不出具体答案。 “大概就是养了很多羊,每天薅羊毛的吧!或者是种了很多韭菜,每天割韭菜的……” 君同月没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这话里延伸的含义,只是迷茫的又问了一句。 “羊毛和韭菜这么值钱吗?” 严青竹深深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客栈的方向。 他无法回答君同月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一旦解释清楚后,他就必须要回答一个自己根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为此,他选择了沉默,把最后解释权交给自家老姐。 “走吧!我姐那边应该也开始了!” 君同月乖巧的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有一双手伸到了她的肩上,给她披上了一件厚实的衣服。 她一愣,转头看去时,只看到了严青竹在细雨中的背影。 两人没了来时的仓促,顺着山路小心翼翼的往山下而去。 而这时候的严青栀已经被人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 她进来的时候也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难怪狗子隐藏了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找到机会,实在是这些人太过谨慎。 这个房间大的离谱,大厅正中是一个小塌,一个男人正外靠在那小塌上面,掌柜的跪在他脚边,高高顶着一个盘子,任凭那男人拿着匕首在自己脑袋顶上扫来刮去,浑然不敢动弹。 那男人身后,四个人整齐的站成了一排。 而下首的位置,两个男人瑟瑟发抖的站在一边。 再往下还有几个垂眉低目的婆子,端着盘子站在那里。 盘子里面摆的都是酒肉一类。 狗子这种地位的,只能在门口伺候,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严青栀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被人推进了门来。 一瞬间,整个房间里的人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严青栀的身上还算是整洁,刚才打架她也没怎么动手,这时候并不算狼狈。 她身上穿的是从掌柜的那里买来的衣服,一件半袖的草绿色上衣和一条浅绿色的宽幅绣着缠枝纹的长裙,与这里编着辫子的女子不同,她的头发梳的平整顺滑,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那白皙细腻的肤质,与房间中的众人对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明亮的甚至都有些晃眼。 歪靠在那的大胡子男人,原本还在那里装着深沉,心中也思量着其他的事情,直到他见到了这样的严青栀…… 霎时间,他眼神都变得直愣愣的。 213 控制 这种没有见识的表情并没有取悦严青栀。 她甚至还有些烦。 虽然早就回掌柜的行动目的有所猜测,但见到了这样的情况,还是为掌柜的狭隘的思维感到无语。 那男人呆愣愣的站了起来,从一边人手里抢过了油灯,快步走到了严青栀面前。 他的身量很高,严青栀原本就算是高挑了,但仍然只到他的胸口位置。 油灯被凑近到了严青栀的面前,火光晃得她有些不适。 “看就看,你把灯拿远点!” 走到了这一步,严青栀可没有惯着他的打算。 男人被她这话说的一愣,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了。 “你的胆子倒是大!” 说着,那人抬起手就要捏住严青栀的脸,却被严青栀一甩头躲开了。 “说话可以,但我劝你别动手动脚的!” 少女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在火光的映衬之下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烟云。 挺翘的鼻子在脸上形成了一片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越发鲜活。 这个世道怜香惜玉的人可没有多少,大部分的人都觉得真正的玉只有打磨成自己喜欢的形状才更适合。 至于这个形状好不好看,有没有价值,会不会糟践了玉质本身,那关他们什么事! “怎么?威胁我啊?” 男人说着话,就把他那一脸的大胡子凑近了严青栀。 严青栀见此,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男人也跟着勾起嘴角,正要在凑近一些,严青栀抬起头,看着那人。 “呸!” 她这一下猝不及防,让对方连躲都来不及。 这人已经很多年没被人如此对待了,看在严青栀长的好看的份儿上,竟然难得的没有用暴力解决问题。 他缓慢将脸上的口水擦去,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充满了捕食者掠夺食物的凶残。 “呵!挺有意思的!” 严青栀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淡淡的回了他一句。 “你也挺有意思的!但我不太喜欢。” 少女的声音清亮干脆,没有丝毫的畏惧,这话说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狗子,都情不自禁的为她捏了把汗。 不过,他的担忧倒是多余,那大胡子听了这话,不止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就喜欢那些不喜欢我的人!来呀!把她给爷扒了,爷看看她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 押着严青栀过来的人十分敬业,老大一发话,他们便连忙行动了起来。 抬手就探向了严青栀的袖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严青栀手腕一抖,一把匕首直接将锁住她手腕的绳索割断,她一手握着绳子,一手握着匕首,用力一扯,那绳子便如同一条长蛇,瞬间甩飞开来。 这一切的发展不过瞬间,站在她身边的两人根本无法躲避,直接被这绳子抽翻在地。 严青栀快步直追,但那大胡子这么多年混下来也不是吃素的,一见变故突起,疯狂后退,想要拉开和严青栀的距离。 这一追一赶之间,周遭的人已经反应过来。 “快保护大哥!” “保护老大!” 几声之后,那小塌后面的几人直接飞身而起,都举着长刀长剑向着严青栀这边冲了过来。 严青栀倒是不怕他们,但这次的事情却与以前不同,他们做了这么多,需要的就是一个知道很多事情的活口。 从这个角度出发,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还带着绳结的绳子在她头顶盘旋成了一个圆,两圈之后,强大的惯性便直冲那大胡子而去。 那男人虽然后退,但到底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眼见着绳结飞来,他不躲不避,伸手便将那绳子扯住。 他眼睛微眯,看着严青栀的视线里带着一抹怒意。 他肌肉虬结的小臂稳如磐石,砂锅大的拳头紧紧的拉扯住绳结,脚步错开,一个弓步站定。 严青栀看向他的眼睛,气势没有泄露半分,只等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那大胡子后背的肌肉线条瞬间紧绷,两手同时用力,扯着绳子便将轻盈的严青栀直接拉向了自己的方向。 如此,也正是顺了严青栀的意。 她不止没有抵抗,甚至一个弹跳,借势而起,在那大胡子的跟班没有赶过来之前,直接冲向了那大胡子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因这一跳落在了同样的水平线上。 那大胡子看着面前少女眉如远山,眼若秋水,不管刚才心中升起了多强烈的念头,都在这一刹那消减了半截。 但就在他心神恍惚的时刻,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突然袭上心头。 这是多年刀尖行走的无数经验铸造出来的感知,半点也容不得他不信。 思维在这一刹那飞快运转。 他的身后是那女掌柜和他的几位亲信。 女掌柜的什么情况不好说,但他的亲信是陪他多次出生入死的,绝对可信之人。 他只在刹那间便断定这种危险的感觉,绝对来自于面前。 可要说面前那个艳若桃李的少女是个能给他如此强烈危险感觉的人,他又有些不信…… 不过,这种疑惑只在转瞬,严青栀落在他身前的瞬间,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他仓促之间,只来及得举起匕首。 铛的一声。 他手中的匕首直接被削成了两截。 严青栀横刺而出,匕首瞬间点在了那大胡子的颈间。 一滴冷汗滑落。 严青栀淡淡的开口说道。 “全都后退,不然我立马杀了他!” 大胡子静静的看着她,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刚才还使他沉醉的美貌,这一刻全都变成了红粉骷髅。 “你要干什么?是谁派你来的?” 大胡子冷静下来以后,便开始琢磨着严青栀的意图。 对方有这样的神兵利器,若是一开始就显露,一定不会被他的人抓到。 可现在不止被抓到了还送到了他的面前,如果只是为了杀他,那他现在一定是个死人了。 但他还活着…… 是他手下出了叛徒吗? 是谁呢? 掌柜的可能性最大,她最近私吞了他不少的东西,他这次来也正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 214 自己捆起来 严青栀指着他脖子的匕首,顿时向前一送,一滴血珠从他喉间涌出,让那正瞎想的大胡子突然清醒了过来。 周围的人这时候为了自证清白,已经全都围到了严青栀周边,连那掌柜的,这时候都哭喊着凑了上来。 在他们眼中,严青栀根本杀不了他们的老大,这件事后续还没有定论,要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等从这里离开后,他们这些见过了老大落难的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你快开我们老大,不然你师兄可就死定了!” 掌柜的反应最快,当即高喝一声,提醒严青栀眼下的情况。 顺便的,还高喊了一声。 “狗子!” 严青栀没有半点慌张,她又没有受虐倾向,现在都撕破脸了,还委屈自己做什么! 空间里面,严青栀已经给她传来了消息,他和君同月正在全速往回赶,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拖延时间。 狗子听到掌柜的话,没有看严青栀一眼,如同此前的好几个月一样,当即就是一声高喝。 “在!” 说完不等掌柜的交代,转头便出了房间,所去何处已经显而易见。 大胡子感受着周围手下的状态,心中慌张不已。 他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觉得这是什么好笑的事,只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与他想象的不同。 他沉默的盯着严青栀,严青栀也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冰冷的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但双方之间的诡异气氛,外人却根本感受不到,掌柜的还想要欺负严青栀年纪小,在言语上给她施压。 “苏青,我要是你,就趁着你师兄还没到的这会功夫,想想如何向我们老大认错!” 她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看向了大胡子的方向,只见对方双脚岔开,与肩同宽,稳的如同山岳。 如此她才放心的给严青栀身后的一人使了个眼色。 “别说你师兄,就是你的两个妹妹,我也让人去抓了,以她们人生地不熟的情况来说,他们根本跑不了多远!早晚都会被抓回来的……你想想看,你两个妹妹长的那么好看……” 严青栀听到这里嘴角不禁勾了勾。 严青竹确实没有跑远,为了尽快回援,他带着那些人在周围溜了好多圈了! 感受到她情绪的改变,大胡子也终于有了片刻松懈的时间,他不敢耽搁,张嘴就想要提醒身边的人注意严青栀。 但话还没有出口,严青栀身后突然跳出一人,不知从何处摸起的一把椅子,直接砸向了严青栀后脑的方向。 这一下,竟然是奔着打死她的架势去的。 掌柜的神色一慌,但马上想到了严青竹,这才强压下骂人的冲动,放任那人如此动作。 那大胡子自然也看见了这样的场面,他心头一紧,身体连忙后仰,想要躲过严青栀的拼死一搏…… 不过,他们想的都有点多。 严青栀根本就没有杀了大胡子的打算,只见她收刀回撤,手掌如同闪电一般,精准的扣住了那厚重的椅子,不等来人震惊,她一步上前,匕首斜飞而起,那人大半个脑袋当即不翼而飞。 惨白的脑子在众人视野中转瞬血红。 严青栀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周围那些自诩刀口舔血的帮派中人,反倒惊得够呛。 他们之中有人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有人看着严青栀的匕首异常眼热,有人看出了严青栀行动之间的不凡,脚步后退着琢磨着自己有没有其他机会…… 大胡子趁着这个机会飞快后退一步,想要躲入人群,借此摆脱严青栀的桎梏。 但严青栀的目标就是他,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她身体旋转,手中那一直没有放开的绳索顿时抖落开来,一阵破空声响起,那绳子快的视线都难以捕捉。 大胡子手里的匕首已经只剩个把,完全没了作用。 当然,在那一瞬间,他都没想明白自己能不能反抗,就已经被绳子拴住了脖子。 严青栀手腕一甩,白皙的胳膊在灯光映照之下划出了一道弧线,那二百多斤的男人就这样直接被她从人群里拉到了自己面前。 大胡子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不过这种感觉只在一瞬就消失了。 刚才上来营救的几名亲信,看到那人又被严青栀抓走,全都本能的冲了上来。 他们已经习惯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保护对方了,因此,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半分畏惧。 严青栀有杀人的能力,却并没有直接动手杀了那大胡子,可见她定然有其它目的。 这时候如果能把握住她的弱点,以此攻克,未必没有将人救出的可能。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直接被一根绳索抽的七零八落。 那绳子带着巨力,被严青栀一甩就从大胡子的脖子上甩脱,她伸手锁住那大胡子的喉咙,身形互换,借着惯性便将绳索直接甩向了那冲来的四人。 啪的一声气爆音,随着绳结甩动,那四人直接就被掀飞了出去。 严青栀单薄的身影挡在了那大胡子身前,却挡不住他的视线,看着这样的场面,他瞳孔紧缩,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多了许多的情绪。 对于严青栀的来路他没什么想法,但对于严青栀的目的,他心中却有了猜测。 这四人被抽飞出去,把周围的人全都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连客栈掌柜都脸色苍白的沉默了下来。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这么多年下来总是有些见识的,严青栀最开始要是展现出了这样的能力,她就是再傻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严青栀的身上啊! 说到了傻,她突然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狗子去带陆池过来,怎么这么就还没有回来? 她眼神闪烁,心中惊疑不定,和大胡子不一样,她连猜测都不知道要往哪方面猜测。 严青栀不在乎周围的人想些什么,她只抬起了手,将绳子缠在掌心后,用这只手掐着大胡子的脖子,而另一手则握着匕首指向了房间中的众人。 “既然闹到了这样的场面,那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都蹲到那边去,拿绳子把自己捆起来!”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照做,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棒棒你们!” 215 背后的人 房间中的众人一脸迷茫,还是头一次听说,让人自己捆自己的! 就算是严青栀展现了她的实力,但这种不靠谱的要求听起来,也很难对他们有所威慑。 沉默了一瞬,一个人突然跳出来说道。 “她一个人捆不住咱们这么多人,大家一起……”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血印便出现在了他的喉间,鲜血汩汩的从他喉咙中涌出。 而周遭的几人除了站在严青栀身边的大胡子,看到了那一瞬间她手指之间夹着的一枚黄橙橙的铜钱外,其余的人甚至都没看清严青栀是如何出手。 又是一片沉默之后,房间中立在角落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向前两步,一把扯下了大厅隔断上挂着的一块帷幔。 没有半点犹豫,两下就撕成了自己需要的样子,打了个结套在手上,正犹豫自己要怎么把自己捆住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人站了出来…… 没一会儿一大群人就互相把对方捆的结实,又把嘴堵的严实,最后不等严青栀开口,一个一个的跳到了她刚才指着的墙角位置。 过程之中一点磕绊都没有! 严青栀内心之中全是雾草,但面上却如同一个魔头一样,挑了挑眉十分满意的样子。 当整个房间之中只剩下大胡子和她两个还能活动的人之后,门外才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蹲在角落的掌柜的,一听见这动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那轻松的氛围连她身边几人都被感染。 而门外也果然响起了她期待的声音。 只听狗子说道。 “陆公子已经带来了,要进去吗?” 严青栀视线在大胡子和掌柜的身上转了一圈后,才开口回答。 “不用进来,你和我师兄去大厅里看看我妹妹到什么地方了!” 掌柜的原本以为狗子要是听到了大厅里的不对,还能去通知那些去抓人的同伙。 可她听到严青栀的话后,脸色瞬间从惨白变成了铁青,在到了面无人色。 她惊恐的看着严青栀,在无限恐惧的看向了大胡子。 前者对她微微一笑,后者依旧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但她却下意识的觉得那人一定实在想如何处置自己。 “好的!苏姑娘!” 门外的人似乎是觉得掌柜的心还没有彻底凉透,答应之后,又回头补了一句。 “院子里连同厨子都算在内,一共十四个人,我和陆公子已经清理干净了!尸体就放在柴房里面……” 严青栀挑了挑眉,看着一屋子人脸色巨变,她也没有暴露什么其他的事情,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 狗子听了这话,这才满意的去了大厅。 这番变故另房间中的人全都心思未明,好一会儿后,作为唯二能说话的大胡子,才开口和严青栀交流。 “在下方福成,是彩石城良青帮的老大。敢问姑娘高姓大名,以这种方式与我相见,不知所求为何?” 严青栀见他这样,将手里的绳子往在了手腕之上,又将匕首收回到了自己腰间。 不过她动作之间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这大胡子。 她注意着那大胡子脸上的表情,想在对方脸上看出写眉目,不过显然并没有。 能在这样的地方当上一个帮派老大的人,显然也不是这种小场面能忽悠住的。 严青栀心中明白,想要从这人嘴里知道点什么,可能并不太容易。 对于审讯,她经验并不算丰富,而且对于线索整合也没有严青竹那样的擅长。 这时候,她还是不要跟对方露底的比较好。 “我啊!我叫苏青!” 严青栀回答了他前半部分的问题,却没有回答后半部分。 大胡子听了这话,心不禁沉了沉。 他很轻松就判定出了苏青这个名字是假的,但他却不能从这个信息里知道任何信息。 掌柜的倒是知道更多,奈何她现在心如死灰,又被人堵了嘴。 大胡子刚想要说什么,严青栀便呲牙笑了笑。 手中的绳子一甩,一把沉重的实木椅子就这样被她带飞了起来。 呜呜的破空声响过,椅子在半空中飞转了两圈,最后稳稳当当落在了严青栀脚边,她拍了拍自己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将之抖落平整之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两人一站一坐,气势大不相同。 严青栀风淡云轻,随意的好像这里就是自己家一样,但真正的主人却显得十分拘谨。 大胡子其实并不是十分惧怕严青栀,他惧怕的是一种未知。 像他这样的人,在彩石城里轻易是没人敢动的。 彩石这么赚钱的行当,能在他手里这么久,可不是因为他有本事,只是因为他听话而已。 严青栀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能力,显然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说不定目标就是他背后的人。 可那是他万万也不敢说的事情,因此,他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想要探知严青栀的底细。 他除了想要知道严青栀的目的以外,其实也想知道严青栀身后站着的是哪一方势力。 “原来是苏姑娘,失敬失敬。如今天色已晚,不知道苏姑娘可曾用过晚食?” 大胡子嘴上说着失敬,眼睛却还在打量着严青栀身上的所有细节,想要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严青栀抿了抿嘴,靠在椅子上仰头看他。 “这个时间当然是吃过了?怎么?您还没吃饭呢?” 大胡子无奈一笑,试探的摊了摊手。 “我可是听说了苏姑娘在这里的消息,连夜从城中赶来的,自然是还没有吃。” 严青栀侧头,视线落在了已经掉在地上的餐盘之上,那上面的肉滚落在地,不少肥油已经和地面的灰土难舍难分了。 大胡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却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眼神深处多了许多的忌惮。 严青栀用沉默来给他施压,让他明白他刚才尝试着不经对方允许便随意动作的行为,已经被对方视为了挑衅。 他的心瞬间沉了又沉。 严青栀则是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座椅的扶手,一下一下稳稳当当。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却异常清晰。 216 合作 那手指敲动的声音,仿佛是敲在了大胡子的心上。 时间还在转动,但对于别人来说,却显得格外漫长。 大胡子抛出来问路的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严青栀的身份在他想象之中也变得越发神秘起来了! 严青栀紧紧的盯着他,同时也在留意着房间中的众人。 随着她的沉默,房间里的空气好像都变得凝滞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但有好像过去了一刻钟。 一连串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除了严青栀以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门口的动静吸引。 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 房间里除了严青栀以外的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狗子推开了一个门缝后便闪身进来。 掌柜的见他这样,眼珠子都红了,连严青栀都顾不上了,当即跳了起来,对着狗子一阵呜呜呜…… 严青栀抬眼看了看她,依旧淡定的沉默着。 而狗子也没有半点瑟缩,将门拉开,把外面的三人迎了进来。 严青竹和君同月走在前面,他们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 而鼻青脸肿的陆涧跟在了两人身后。 他生无可恋,浑身疼的要命,总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可能是好不了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严青栀现在没有功夫搭理他,他们所剩下的时间不多,在天亮之前,他们必须要处理好这些事情。 大胡子看着突然到来的严青竹,眼神顿时变了一瞬。 严青竹这时候头发被打散开来,重新梳起,梳的是男子发髻,衣服也换成了他带来的一身,不过可能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众人竟然都没第一时间发觉他是个男孩子。 严青竹对此也没有解释什么,看了看大胡子和角落的众人之后,方才开口跟严青栀说道。 “山上的那些尸体还没有处理,我就先赶回来了!” 严青栀点了点头,没有太过在意的样子。 “无所谓,这么大的雨山上的人不一定会发现。” 她的话音一落,狗子便率先开口说道。 “山上的人要是发现也会先到这里来请示,不如我去门口守着,有人来的话就先扣下。” 严青竹转头看了一眼狗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他们还没有反应,大胡子那头却开口打断。 “几位,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实话,几位虽然年纪不大,但依照您们的武功气度,倒也不像是会与我这等草莽为难的人。不若您们有什么要求,直接开口,方某没什么大本事,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若是几位不弃,方某愿意与几位叫一个朋友,而对待朋友的请求,某自当拼尽全力,百死无悔。” 大胡子拱了拱手,说的跟真事一样。 不过严青栀不在意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也不在意对方配不配合,她想问的和对方想隐瞒的,并不冲突。 大胡子紧张的看着严青栀,又转头看向了严青竹,最后看向了一脸焦急的狗子。 霎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最重信誉,也最看重合作伙伴……方某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在彩石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也是有些薄面的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总是比一些跑堂杂役强上许多的。” 他见过的人太多,已经明白愤怒有时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带上自己的情绪。 利益永远都是要摆在第一位的,反正风水轮流转,到底谁会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陆涧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意动的。 在他这样的人看来,有一条可靠的人脉,可是比那些没有意义的情感更重要,毕竟有些事情,光靠感情是解决不了的。 他悄悄的伸手,想要拉一拉旁边的人,提醒他们不要任性,不过,手都伸出去了,才反应过来站在他身边的正是狗子。 陆涧那已经要碰触到对方的手骤然收回,不过他武功还不及狗子,这样的动作到底还是引得对方主意。 明明比他矮上许多,但就那么一个眼神过来,陆涧恍惚之中竟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严青栀一样。 吓得他肩膀一缩,整个人都隐身在了空气之中。 狗子也懒得搭理他,连忙转回头去看严青栀的反应。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严青栀是他最后的希望,一旦这个希望落空,他便逃不出一个死字。 但要说后不后悔,他倒是没有那么后悔的。 有些事情越是隐藏就越是藏不住,他的破绽太多,如果不在这样的时候动手,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狗子的忐忑严青栀并不清楚,但不管是什么情况,她和严青竹心中已经有的主意是不会变得。 看着这样的大胡子,严青栀淡淡的一笑,开口说道。 “你倒是挺通透的,这一点我挺喜欢的!有时候,要是一个人没有利用价值,可能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不管身处什么位置,最好都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有用的人才好。” 大胡子抿嘴勾出了一个笑意,但却没有一个真正的笑容,严青栀这样指点江山的语气实在令他很是不适。只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说出口的话,还是带着浓浓的讨好。 “姑娘所言极是,人活着,就是为了被人利用的!” 严青栀露出了十分满意的态度。 “看来,咱们之间倒是有许多的相似之处,如此说来,不如请您到前面大厅里,与我聊聊我感兴趣的话题如何?” 严青栀虽然是询问,但大胡子其实没什么选择的机会。 “如此还要多谢姑娘赏脸了!说来,咱们这里的果儿酒最是有名,以水果酿造,香甜顺滑,要是姑娘愿意,不若方某请姑娘小酌两杯?” 狗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白,瘦小的身形都有些颤抖。 不过严青栀引着大胡子出门的时候,却是没有看他一眼的。 她只来得及给严青竹使了个眼色。 剩下的无需多言,严青竹自会处理。 217 询问 陆涧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作为每次都被当成麻痹敌人工具人,他除了挨揍,也就只有在登记时才能成为这个团队里的一员了。 眼见着严青栀和大胡子离开,严青竹和君同月留下来处理这些人。 他和狗子好像突然就变得多余了起来。 狗子沉默着,脸色明灭未定。 看着跟严青栀一起离开的人,眼中的恨意毫不遮掩。 看着两个随意就能决定他生死的人这样离开,他只微微迟疑便立马跑了出去,他不可能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陆涧看了看离开的狗子,又看了看已经走向了角落的严青竹,视线转了一圈后便觉得还是严青竹身边更稳妥一点。 但他刚要凑过去,君同月便转过头来。 她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挂上了客套的笑意。 虽然只是十几岁的少女,但这一回眸之间,也有细腻的风情一闪而过,让陆涧的心突然加速跳了两拍。 “陆师兄,你伤的比较重,不如回去上点药,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涧张了张嘴,想说睡觉的事情他其实没有那么着急,主要是也想捞点好处…… 但君同月的动作,却比他那些言语出口的速度更快,两步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推着他就把他送了出去。 两人力气虽然不对等,但君同月武功更胜一筹,陆涧挣扎了两下,根本就没有挣开,最后只得悻悻然的被推出来门外。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陆涧站在回廊里面,不禁打了个哆嗦。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心中突然有些失落。 其实,他是可以跑的! 这些天跟严家姐弟吃住都在一起,对于这三人的脾气,他多少有些了解。 他大约有种感觉,他就是跑了,只要不把孙玄的事情说出去,也未必会有什么问题的。 反正总好过现在这样风餐露宿,又经常挨揍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但他却还是一路跟了上来。 除了那点若有似无,还经常消失的正义感,他其实也想要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热血故事。 十几岁的少年,谁还没有点中二的想法呢! 什么帮派,江湖,宗门,邪魔外道…… 想想就觉得刺激。 要是这个过程中,再遇上个厉害的师傅,美艳的侠女什么的,那就更刺激了! 不过,几人出发已经这么久了,想象中那些故事都没有出现,最多就是遇上几个挑事的小混混,只要严青栀一出手,那就只有对方赔钱才能了事了! 陆涧深深的叹了口气,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大约就是孤独和寂寞吧…… 他心里正惆怅着,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面突然便传来了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 陆涧吓了一跳,当即把自己缩在了一根柱子之后,借着远处的一点灯火看去。 只见那人正是刚才跑走的狗子。 陆涧心下稍安,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们四个,也就狗子还能自由活动了,因此对方出现在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足为奇。 他叹了口气,看来,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无事可做。 迟疑了片刻,他就悻悻然的转到隔壁的一个房间睡觉去了。 至于为什么没回自己以前的房间,主要还是怕耽误严青栀的大事,被人报复。 他已经不是书院里处处和严青栀做对的陆涧了,那个陆涧早就跟着孙玄一起死在一块了! 陆涧半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如此,也根本没有发现,狗子的后腰上面,其实别了一把锋利的柴刀。 那把柴刀他已经磨了三个多月,锋利的砍鱼头也不过只需要一刀而已。 而他所去的,正是严青栀和大胡子所在的方向。 大厅之中的凌乱早就不见了,灯火通明的做好了迎接某人的准备。 不过,只有两人进来,倒是显得空旷许多。 严青栀率先坐到最中间的一桌后,伸手示意大胡子坐到她对面去。 对方自然没有拒绝。 这里的桌子不大不小,两人对坐以后也还有一点距离感。 坐定以后大胡子伸手拿起桌子中间摆放的茶碗就要给严青栀倒茶。 只是他的指尖都要碰到茶壶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突然就出现在了他手指和茶壶之间。 “这一杯茶应当是我敬你比较合适,虽然我用了一些手段才和你见了面,但说实话,我本身其实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大胡子抬眼看着严青栀,而对方并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回馈,而是手指翻动,那匕首瞬间便消失在了大胡子的眼前,同时,严青栀白皙纤长的手指已经将那茶壶拎了起来。 大胡子见此,很有眼力见的从托盘里翻过来一个杯子,于此同时,茶水便稳稳落入了茶杯之中,准确无误,没有半点外溢出来。 等到大胡子收回了手,严青栀才从茶盘里又拿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苏姑娘这么说,方某倒是有了些底气,太多的话,某也不问,只是看姑娘有什么用的上的。” 严青栀手里的茶壶放回了茶盘之中,她将茶水举起闻了闻。 那茶淡的跟白水一样。 严青栀没有喝,便放了下来,看着对方也没有卖关子。 那茶淡的跟白水一样。 严青栀没有喝,便放了下来,看着对方也没有卖关子。 大胡子抬眼看着严青栀,而对方并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回馈,而是手指翻动,那匕首瞬间便消失在了大胡子的眼前,同时,严青栀白皙纤长的手指已经将那茶壶拎了起来。 大胡子见此,很有眼力见的从托盘里翻过来一个杯子,于此同时,茶水便稳稳落入了茶杯之中,准确无误,没有半点外溢出来。 等到大胡子收回了手,严青栀才从茶盘里又拿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苏姑娘这么说,方某倒是有了些底气,太多的话,某也不问,只是看姑娘有什么用的上的。” 严青栀手里的茶壶放回了茶盘之中,她将茶水举起闻了闻。 那茶淡的跟白水一样。 218 应对 所谓的南荒,其实就是鸲山郡,但那里山峦叠嶂瘴气丛生,人迹罕至,被称为南荒。 其实大赵还有一个北荒,是在漠州以北的沙漠之上,那里一年之中有七八个月被积雪覆盖,更是荒无人烟。 据说也有暴徒逃到那里去的,但后来都是尸骨无存,北荒的名气就慢慢不被人提起了。 反倒是南荒,因为比邻云海洲,又是物产丰富,而名气渐胜。 严青栀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南荒,只是想要通过南荒引出入海川的事情而已。 大胡子也确实没有多想,听了严青栀这话,又放松了一点。 看出严青栀没有逼问的打算,他也配合的讲起了南荒的事情。 这里虽然和南荒还有一段距离,但因为一些业务往来,让他对于南荒的情况倒是还了解。 虽然这些了解十分有限,但总是比严青栀两眼一抹黑的知道的多。 “南荒分为鸲山北境和鸲山南境,南境临海,主要以海商居多。那边的势力比较复杂,方某这种小人物,了解的自然是不多的。” “倒是北境这头,我还知道一些。” “北境这边瘴气丛生,也是因此,滋养出了许多的毒虫蛇蚁。” “以这些毒虫蛇蚁为根基,北境的势力中,绝大多数都是以医毒暗器为主的门派,其中最神秘的应该就是巫蛊之术。” “其中巫族掌握的主要是诅咒一类的力量,而蛊族掌控的就是毒蛊一类的。” “其中分作多少派系和部落我是不知道的,只是大约知道,巫族的主脉已经改姓了乌,是乌云的乌。” “而蛊族的主脉也改姓了古,上古的古。” “听说他们挺神秘的,都在什么秘境里面,很少有外人能够见到。” “我这也就是听说过一些罢了。” “……” 大胡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但其实说的都是一些假大空的东西,严青栀根本就用不上,但也说不出什么错处。 严青栀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开始询问。 “那与咱们这边接触较多的门派都有什么?” “平日里他们需要在这边采购什么东西?” “生活习惯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信仰吗?” “有通过的商队吗?” “……” 严青栀问的问题都卡在了大胡子想回答和不想回答的边缘。 说了吧! 好像没什么影响。 但又不是那么回事。 不说吧…… 他看了看严青栀手里消失了有出现,出现了又消失的匕首,总觉得不说也不合适。 而且随着严青栀越问越深,他需要思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有些事不方便被人知道,他就撒了谎,但紧跟着严青栀问了个问题,就把他刚才的问题暴露了出来…… 他要是不想露馅就只能继续撒谎,但又不能撒的太远,其中的分寸,让他这个一共也没去过两次南荒的人,应对的非常困难。 没一会儿,他就越说越远了起来。 而严青栀也是在等他说的远些。 “你刚才说,从入海川那边进入南荒似乎更为稳妥,怎么?是那边没有瘴气吗?” 所谓的南荒,其实就是鸲山郡,但那里山峦叠嶂瘴气丛生,人迹罕至,被称为南荒。 其实大赵还有一个北荒,是在漠州以北的沙漠之上,那里一年之中有七八个月被积雪覆盖,更是荒无人烟。 据说也有暴徒逃到那里去的,但后来都是尸骨无存,北荒的名气就慢慢不被人提起了。 反倒是南荒,因为比邻云海洲,又是物产丰富,而名气渐胜。 严青栀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南荒,只是想要通过南荒引出入海川的事情而已。 大胡子也确实没有多想,听了严青栀这话,又放松了一点。 看出严青栀没有逼问的打算,他也配合的讲起了南荒的事情。 这里虽然和南荒还有一段距离,但因为一些业务往来,让他对于南荒的情况倒是还了解。 虽然这些了解十分有限,但总是比严青栀两眼一抹黑的知道的多。 “南荒分为鸲山北境和鸲山南境,南境临海,主要以海商居多。那边的势力比较复杂,方某这种小人物,了解的自然是不多的。” “倒是北境这头,我还知道一些。” “北境这边瘴气丛生,也是因此,滋养出了许多的毒虫蛇蚁。” “以这些毒虫蛇蚁为根基,北境的势力中,绝大多数都是以医毒暗器为主的门派,其中最神秘的应该就是巫蛊之术。” “其中巫族掌握的主要是诅咒一类的力量,而蛊族掌控的就是毒蛊一类的。” “其中分作多少派系和部落我是不知道的,只是大约知道,巫族的主脉已经改姓了乌,是乌云的乌。” “而蛊族的主脉也改姓了古,上古的古。” “听说他们挺神秘的,都在什么秘境里面,很少有外人能够见到。” “我这也就是听说过一些罢了。” “……” 大胡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但其实说的都是一些假大空的东西,严青栀根本就用不上,但也说不出什么错处。 严青栀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开始询问。 “那与咱们这边接触较多的门派都有什么?” “平日里他们需要在这边采购什么东西?” “生活习惯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信仰吗?” “有通过的商队吗?” “……” 严青栀问的问题都卡在了大胡子想回答和不想回答的边缘。 说了吧! 好像没什么影响。 但又不是那么回事。 不说吧…… 他看了看严青栀手里消失了有出现,出现了又消失的匕首,总觉得不说也不合适。 而且随着严青栀越问越深,他需要思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有些事不方便被人知道,他就撒了谎,但紧跟着严青栀问了个问题,就把他刚才的问题暴露了出来…… 他要是不想露馅就只能继续撒谎,但又不能撒的太远,其中的分寸,让他这个一共也没去过两次南荒的人,应对的非常困难。 没一会儿,他就越说越远了起来。 而严青栀也是在等他说的远些。 “你刚才说,从入海川那边进入南荒似乎更为稳妥,怎么?是那边没有瘴气吗?” 219 消息不多 “哪里就麻烦,若是苏姑娘不嫌弃……” 严青栀抬手打断。 “我嫌弃!”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淡漠,那些不高兴已经写在脸上了。 “我说……方胡子!你这人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我可没有探知你秘密的打算,你此前忽悠我那些,我睁只眼闭只眼就当看不见了,可你连这种事都要跟我耍心眼,那可就别怨我生气了!” 严青栀的手掌在桌子上拍出了响亮的一声。 大胡子顿时被她这气势唬了一跳。 但严青栀显然没有这么好骗,她腾地站起身体前倾,左手一把掐住了大胡子的脖子,在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只单手瞬间将之提了起来。 大胡子的眼中满是震惊,那不断上升的视角和那窒息的感觉,都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的脚尖疯狂的够着地面,想要踩在地上缓解自己的濒死感。 但严青栀的手稳的仿佛不会颤抖一般,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片刻之后,他眼睛都有些外凸之际,严青栀一手甩出,巨大的身影直接飞出了三四米远,如同一个破布口袋一般,直接撞在了另一张餐桌之上,砸的那些桌椅东倒西歪,人也跟那些桌椅一起,骨碌出了好远。 一阵猛烈的呼吸之后,是一声声的咳嗦。 严青栀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眼见着对方好一会儿没爬起来,她才脚步轻移,站到了那一片狼藉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大胡子挣扎的从里面爬起。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这么点破事,问起来还斗智斗勇的 这一轮之后,大胡子总算是老实了下来,关于南荒和入海川的事情也总算是说了不少。 不过,破绽依旧多的让严青栀心烦。 有些事情她大致能够猜测到原委,有些事情她也不敢全信。 原本琢磨着让对方自己说出来起码真实性能更高一点,但现在看来,有些人就是不识抬举。 她这边进展不算顺利,严青竹那头却有了许多的发现。 他那边人比较多,跟君同月一起分开来单独一审,互相佐证,没一会儿就大致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和这里的情况。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与南荒那边接触的较多,对于入海川的消息却所知甚少。 入海川是三郡汇集之地,又占着交通枢纽的便利,那里的势力相当复杂。 而且像是鬼市拍卖这样的事,每年起码要有两三次。 其中要注意什么,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别说是他们,就是大胡子,也很少能收到请帖。 那里虽然好像是谁都能去一样,但实际上审核却是比较严格的,从踏入鬼市范围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问了一大堆之后,最后得出的最重要的消息,就是知道了鬼市的具体位置。 也算是省去了很大的麻烦,不然一点一点寻找也太困难了。 这边告一段落,那边严青栀也决定放弃对大胡子的审问了。 这人太警惕了,总觉得严青栀要害他。 他的秘密很多,其实严青栀是很好奇的,但时间有限,等天亮了以后,可能会有大胡子的人寻过来,她们动了当地的地头蛇,总不可能还大摇大摆的等人过来抓的。 这次能这么轻松的得手,那是他们的运气。 姐弟几人虽然也想要找人问问情况,在看出掌柜的神色之后,大致也猜到会有人对他们动手。 但没想到会引来大胡子和这么多的人。 虽然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计划破绽百出,但严青栀硬是凭借着自己的一股子蛮力,将一切都搞定了下来。 如今问出这些,她就挺知足的了。 至于那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她其实一点都不强求。 大胡子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按照严青栀询问的那些问题琢磨着严青栀身份。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敌意,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也没有猜对,直到严青栀终于对他失去了所有的信任。 角落之中的狗子已经站了许久。 他神色冷凝,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不过严青栀的实力太强,让他想尽了办法都没有一丝的可能,最后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严青栀对大胡子的问询。 直到许久之后,他的心都冷了半截了的时候,突然,他看见严青栀对着他的方向打了一个早就约定好的手势…… 狗子的心瞬间嘭嘭直跳。 虽然在他看来,严青栀和大胡子相谈甚欢,但他却更加明白,严青栀想杀他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做这些无用功。 所以在那一刻,他毫不犹豫,抬脚便走进了大厅里面。 他的脚步越走越快,灰色的粗布裤子随着他的走动发出了一阵摩擦的声响。 他伸手从后腰扯出了那把他磨了好几个月的菜刀,刀锋锋利的在抽出的瞬间仿佛发出了一阵斩裂空气的嗡鸣。 他毫不掩饰的靠近,瞬间便被大胡子发现。 大胡子这边还在跟严青栀说着什么,眼见着严青栀没什么反应,他转头看向了身后发出动静的方向。 就在他回头的时候,狗子又跟他拉进了几步的距离,两人之间只差三两张桌子了。 大胡子看着对方单薄的身体和手里锋利的菜刀,没有任何的压力,只觉得一阵好笑。 他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人想要杀他了,但这样的一个孩子想要杀他,为此还特意跑这来当了好几个月的伙计的事情,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以前不是没有想杀他的人凑到他身边的。 只是那些人凑的实在太近了,总是很快就被他发现,像是这样精准潜伏下来,还能把握住机会的人,又刚好是个这么点的孩子的,真是头一个。 不过,在他看来,虽然有些意思,但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大胡子转回身看了严青栀一眼,想从对方脸上看出更多的表情,想要知道对方对待狗子回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严青栀能有什么态度,她看着愈发靠近的狗子,和面前的大胡子,展颜一笑。 手中的匕首出现,不等大胡子有什么反应,那匕首银芒一闪,大胡子放在桌子上的手直接就被它钉在了那桌子上面。 219 惹怒 她的动作太快,大胡子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低头看去,鲜血渐渐的殷出,痛感才猛然袭来。 “啊……” 大胡子的尖叫声对严青栀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对方反手要去拔她的匕首时,被她精准的一巴掌拍开。 “苏……苏青!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严青栀冷冷的开口。 “不是说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吗?既然你这么想守住自己的秘密,我就帮你一把怎么样!” 大胡子看着严青栀眼中的阴鸷,他还想要死命扛着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身后,狗子已经挥着菜刀砍来。 大胡子无法在于严青栀僵持,他反手就要扣住狗子的手腕,想要先控制住一个再说。 狗子见他抓来,菜刀在半空中翻搅,大胡子一时间没能控制住。 不过,大胡子到底身经百战,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也只是个小场面。 他整个身体后仰,直接仰躺在了桌面之上。 跟着身体翻转,瞬间背对了严青栀,躲过这一菜刀横斩的同时抬脚便踹向了前方的狗子。 他的动作不算快,但刚猛非常,气势雄浑,两人之间距离又近,狗子被他这一脚踢了个结结实实。 孩子纤弱的身体被这一脚直接踹出老远,撞翻了一套桌椅之后,才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菜刀也摔飞到了远处。 狗子捂着被踹痛的肚子,忍着疼痛从地上往起爬。 见他一时半刻没有战斗力,大胡子转头看向严青栀,但见对方没有反应,才又转回头对着狗子来了一句。 “老子就是死,也不是你这种杂鱼能动的了的!” 说完,他手指在腰间一抹,一个拇指般纤细的竹筒便已经出现。 这东西看似是要对付狗子,但他行动之时故意遮蔽严青栀这头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目的。 严青栀眼睑低垂,看向了桌子隐藏的下方,虽然没有听见对方有什么动作,但她必须要做出一个合理的应对。 匕首瞬间拔出,汩汩的鲜血狂飙。 大胡子一声闷哼,但他怕严青栀突然暴起杀人,整个身体瞬间后退,于此同时,之前被他捏在手中的竹筒底部直接被他按动。 那竹筒正对着严青栀的方向,纤细的机关口瞬间打开。 一条绿色的药蛇从竹筒之中骤然弹出。 药蛇的本能让它可以不需要瞄准,反正不咬住一个目标,它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种东西,严青栀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每次见到,总是会有新的感触。 看着那瞬间便到了眼前的药蛇,严青栀手腕翻转。 匕首刷刷刷刷的响过,白森森的刀身反射着暖融融的烛光,在大胡子的脸上闪过。 动作快的让他根本就没有看清。 只不过,等到严青栀动作停下来,那药蛇的脑袋都成了完全拼不回去的碎块了。 大胡子有些愣怔,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轻松又这么快的动作。 这样的人想要杀他,简直太容易了! 在见到严青栀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头一次恐惧到了这种无以复加的状态。 就在刚才,他都还觉得自己有一拼之力的! 他身后不远处的狗子在这会功夫再度站起,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条白布,弓着腰一个打滚从地上捞起了自己的菜刀。 菜刀到手,他没有立马上前,而是借势又一翻滚,直接躲到了一张桌子之后。 就在他把菜刀缠在自己手上的间隙。 严青栀已经踩着桌子一跃而起,整个人骤然朝着大胡子的方向落下。 右腿膝盖稳稳当当抵在了大胡子的喉间,直接把人按到在地。 看着对方因为瞬间窒息而翻着白眼,严青栀才挑了挑眉,掐着对方粗糙的老脸将之头顶往上推。 大胡子仰着脸倒在地上,一手还在冒血,一手则僵硬的想要举起推开严青栀。 严青栀挥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的他脸肿半边。 “这药蛇哪来的?今天你要是说不明白,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严青栀声音森冷无比,虽然还没针对谁动过酷刑,但严青栀气势上无敌。 那大胡子被他掐的喉咙之间咯咯作响,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无法发声。 “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活扒皮吗?听说只要在头顶上开上一条口子,把清水灌在里面,一点一点一点的等着清水把皮肤和肌肉之间的组织撑开,慢慢就可以得到一张完整的皮。” “而且皮取下来的时候,人还是活着的!” “除了疼,这种刑法差不多没什么后遗症,据说这样的人只要护理得当,最长的人可以坚持十几天呢!” “我以前就是听说,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尝试,现在看见你,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大胡子眼球疯狂的向下看着,不顾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狰狞。 他现在只想要看看严青栀的表情,从那上面分析一下她这番话的真假。 严青栀顺势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最烦药蛇这种东西了!上一个当着我面用这东西要杀我的人,现在骨头都化了成血水了!” “这么一对比,我看你倒是挺健壮的,最适合做这些试验了!” 严青栀声音放轻了一点,手中的匕首也在大胡子的头顶上移动。 见她如此,大胡子当即挣扎了起来。 那没有被严青栀按住的手,已经开始用力想要把严青栀推开了。 严青栀见此,手上更加用力了,掐着他脸的手,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了。 而大胡子脸上的血色也因为她的动作慢慢褪去。 这种窒息的感觉,终于让大胡子产生了真切的恐惧。 他一边放松四肢,一边高仰着头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咳……啊我……说……什么都……说……” 听见这话,严青栀的手才微微放松了一点,但整个膝盖依旧抵在他的锁骨之间,随时准备将他胸腔按碎。 “说吧!先说说药蛇哪来的,再说说南荒和入海川的事情!”[space] “说吧!先说说药蛇哪来的,再说说南荒和入海川的事情!” 221 请柬 对于严青栀这样的说法,大胡子根本就不信。 但是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我说!我都说……” 严青栀慢慢的将手放开了一点,大胡子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的心跳的飞快,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先说药蛇!再说入海川。” “药蛇是我在南荒一个小门派手里买的,那个门派是制作和贩卖毒药出身的,除了药蛇,我还在他们手上买过毒药,不过毒药都被我买去北面了,就留了这个药蛇……” 他说要配合,果然就配合了起来。 飞快的交代了药蛇的来处后,又说起了去南荒的路线。 严青栀除了问过他们商队的路线以外,还把入海川那头的也问了出来。 大胡子连自己的秘密都交代了,也就不在意入海川那头的秘密了。 他似乎怕严青栀动手太快,语速又快又急,严青栀静静盯着他的动作,想要分辨出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不过因为语速太快,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就在她打听到入海川的时候,严青竹与君同月并肩从后院走出。 大胡子听见动静,顿时闭上了嘴,眼角余光瞥向了来人,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这边来了帮手。 不过很可惜,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就听见那头有人开口说道。 “姐,咱们时间快来不及了,你问完了吗?” 严青竹的声音低沉,已经带出了一点男子的厚重,只是没有人注意而已。 “还没,说到了入海川还有一条路线。” 对于严青栀如何询问的,严青竹也没有干扰,他只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听说入海川那边近期有鬼市,人流复杂。” 他这话没有任何暗示,可只一起头就被严青栀给用上了。 “即如此那就不需再问了!” 说着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大胡子顿时慌了,虽然自己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情,但能活下去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活着的。 “慢……慢……入海川的鬼市有好东西!” “今年的鬼市,除了一些宗门回去之外,还有一件宝贝拍卖!据说是一张藏宝图的残片……” 严青栀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露破绽。 “呵!” 她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高举,直接对着大胡子的脑袋刺去。 “别杀我,我知道怎么进鬼市……我有一张请柬,可以带一个人进去。” 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的匕首悬在了他的头顶上,锋利的刀锋停在了他的额间。 对于严青栀这样的说法,大胡子根本就不信。 但是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我说!我都说……” 严青栀慢慢的将手放开了一点,大胡子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的心跳的飞快,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先说药蛇!再说入海川。” “药蛇是我在南荒一个小门派手里买的,那个门派是制作和贩卖毒药出身的,除了药蛇,我还在他们手上买过毒药,不过毒药都被我买去北面了,就留了这个药蛇……” 他说要配合,果然就配合了起来。 飞快的交代了药蛇的来处后,又说起了去南荒的路线。 严青栀除了问过他们商队的路线以外,还把入海川那头的也问了出来。 大胡子连自己的秘密都交代了,也就不在意入海川那头的秘密了。 他似乎怕严青栀动手太快,语速又快又急,严青栀静静盯着他的动作,想要分辨出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不过因为语速太快,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就在她打听到入海川的时候,严青竹与君同月并肩从后院走出。 大胡子听见动静,顿时闭上了嘴,眼角余光瞥向了来人,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这边来了帮手。 不过很可惜,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就听见那头有人开口说道。 “姐,咱们时间快来不及了,你问完了吗?” 严青竹的声音低沉,已经带出了一点男子的厚重,只是没有人注意而已。 “还没,说到了入海川还有一条路线。” 对于严青栀如何询问的,严青竹也没有干扰,他只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听说入海川那边近期有鬼市,人流复杂。” 他这话没有任何暗示,可只一起头就被严青栀给用上了。 “即如此那就不需再问了!” 说着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大胡子顿时慌了,虽然自己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情,但能活下去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活着的。 “慢……慢……入海川的鬼市有好东西!” “今年的鬼市,除了一些宗门回去之外,还有一件宝贝拍卖!据说是一张藏宝图的残片……” 严青栀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露破绽。 “呵!” 她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高举,直接对着大胡子的脑袋刺去。 “别杀我,我知道怎么进鬼市……我有一张请帖,可以带一个人进去。” 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的匕首悬在了他的头顶上,锋利的刀锋停在了他的额间 [space] “慢……慢……入海川的鬼市有好东西!” “今年的鬼市,除了一些宗门回去之外,还有一件宝贝拍卖!据说是一张藏宝图的残片……” 严青栀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露破绽。 “呵!” 她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高举,直接对着大胡子的脑袋刺去。 “别杀我,我知道怎么进鬼市……我有一张请帖,可以带一个人进去。” 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的匕首悬在了他的头顶上,锋利的刀锋停在了他的额间 [space] “慢……慢……入海川的鬼市有好东西!” “今年的鬼市,除了一些宗门回去之外,还有一件宝贝拍卖!据说是一张藏宝图的残片……” 严青栀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露破绽。 “呵!” 她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高举,直接对着大胡子的脑袋刺去。 “别杀我,我知道怎么进鬼市……我有一张请帖,可以带一个人进去。” 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的匕首悬在了他的头顶上,锋利的刀锋停在了他的额间 222 身死 “我可以带着请柬跟你们一起上路!” 大胡子率先抛出了鱼饵。 严青栀皱了皱眉,顺便还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大胡子的脸。 “但是你的请柬只能带一个人,我们带着你没有意义!” “要不然这样吧!你把请柬让给我们,我放你一命怎么样!” 大胡子这个角度看严青栀,略微有些狰狞,尤其是对方那凶狠冷漠的眼神,让他心里十分没底。 “没有我你们进不去的……” 严青栀拍他脸的动作更重了一些。 “我们其实都可以不去的!” 大胡子眼神游移,最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口说道。 “请柬现在不在我这里,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取,你可以放心,我的人都在这,我肯定是要回来救他们的。” 严青栀恍然大悟一般,似乎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 “你说的有道理啊!” 她站起了身来,松开了对大胡子的钳制。 大胡子没有因此放松,他陪着笑脸,动作小心翼翼的想要站起,不过,就在他刚歪着身子要起来的时候,严青栀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直接把他踹回了地上不止,还向后划出了半米距离。 大胡子心中慌张不已,立马看向严青栀的表情。 不过,就在他注意力被严青栀吸引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把菜刀。 菜刀对着他的方向是一片阴影,黑暗在他眼前闪过,他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的就想要翻滚躲避。 但严青栀将他踹进了一道桌椅的缝隙之中,他一个翻滚没有避过这一刀,而是让自己直接撞在了条椅之上。 不过,狗子以前从来都没有杀过人,这一下太过紧张,菜刀直接劈进了条椅之中。 条椅一脚的木屑直接飞起,只有菜刀的刀锋在大胡子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大胡子冷汗涔涔,顾不得手上的伤,一把将那条椅掀翻,整个人借势一滚,而后飞身而起。 不过他人还没有落地,严青栀就一脚把他踢飞了出去。 这一脚又快又准,大胡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严青栀皱着眉头看向了狗子。 “你要是不想报仇了就直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狗子双目赤红,一脚蹬在了条椅之上,将那更加锃亮的菜刀拔了出来。 有了严青栀给他的底气,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挥舞着菜刀抡向了大胡子。 大胡子挣扎着还要躲避,但狗子的动作显然只是麻痹对方。 他双膝微曲,重心下移。 双手同时紧紧攥住了菜刀,向着大胡子的方向一个直劈后,腰腹的肌肉紧绷,立马接上了一个横斩。 这明明应该是两招,却被他毫无痕迹的衔接到了一起。 严青栀的眉头挑了挑,一直到这时候,才觉得狗子的武功路数有点意思。 大胡子没有料到对方的招式这么刁钻,原本要爬起来的,马上又倒了回去,他捂着还在飚血的手,一个兔子蹬鹰就想要把狗子踢开。 但狗子刚才已经挨了他一脚,当然不会让自己再度陷入到刚才的境地。 他双臂交叉向前一推,借着反震之力后退了两步。 “我可以带着请柬跟你们一起上路!” 大胡子率先抛出了鱼饵。 严青栀皱了皱眉,顺便还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大胡子的脸。 “但是你的请柬只能带一个人,我们带着你没有意义!” “要不然这样吧!你把请柬让给我们,我放你一命怎么样!” 大胡子这个角度看严青栀,略微有些狰狞,尤其是对方那凶狠冷漠的眼神,让他心里十分没底。 “没有我你们进不去的……” 严青栀拍他脸的动作更重了一些。 “我们其实都可以不去的!” 大胡子眼神游移,最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口说道。 “请柬现在不在我这里,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取,你可以放心,我的人都在这,我肯定是要回来救他们的。” 严青栀恍然大悟一般,似乎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 “你说的有道理啊!” 她站起了身来,松开了对大胡子的钳制。 大胡子没有因此放松,他陪着笑脸,动作小心翼翼的想要站起,不过,就在他刚歪着身子要起来的时候,严青栀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直接把他踹回了地上不止,还向后划出了半米距离。 大胡子心中慌张不已,立马看向严青栀的表情。 不过,就在他注意力被严青栀吸引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把菜刀。 菜刀对着他的方向是一片阴影,黑暗在他眼前闪过,他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的就想要翻滚躲避。 但严青栀将他踹进了一道桌椅的缝隙之中,他一个翻滚没有避过这一刀,而是让自己直接撞在了条椅之上。 不过,狗子以前从来都没有杀过人,这一下太过紧张,菜刀直接劈进了条椅之中。 条椅一脚的木屑直接飞起,只有菜刀的刀锋在大胡子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大胡子冷汗涔涔,顾不得手上的伤,一把将那条椅掀翻,整个人借势一滚,而后飞身而起。 不过他人还没有落地,严青栀就一脚把他踢飞了出去。 这一脚又快又准,大胡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严青栀皱着眉头看向了狗子。 “你要是不想报仇了就直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狗子双目赤红,一脚蹬在了条椅之上,将那更加锃亮的菜刀拔了出来。 有了严青栀给他的底气,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挥舞着菜刀抡向了大胡子。 大胡子挣扎着还要躲避,但狗子的动作显然只是麻痹对方。 他双膝微曲,重心下移。 双手同时紧紧攥住了菜刀,向着大胡子的方向一个直劈后,腰腹的肌肉紧绷,立马接上了一个横斩。 这明明应该是两招,却被他毫无痕迹的衔接到了一起。 严青栀的眉头挑了挑,一直到这时候,才觉得狗子的武功路数有点意思。 大胡子没有料到对方的招式这么刁钻,原本要爬起来的,马上又倒了回去,他捂着还在飚血的手,一个兔子蹬鹰就想要把狗子踢开。 但狗子刚才已经挨了他一脚,当然不会让自己再度陷入到刚才的境地。 他双臂交叉向前一推,借着反震之力后退了两步。 223 隐匿 菜刀卡进了对方的骨骼之中,大胡子口中溢出的鲜血都滴在了衣服上面,他的生命开始飞快消逝。 不过,狗子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他不过是凭借着一腔怨恨,可这一腔怨气一旦化去,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 严青栀听过他的一些事情,愿意在这时候浪费时间成全他的执念。 她最开始也只是想要找个人打听一些消息而已。 现在能有这样的收获,也算是不错了。 至于大胡子的请柬,她完全没有抢夺的必要,鬼市那里带着请柬的人多了去了,她脑子有坑才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拿大胡子的那一张。 至于大胡子说的什么验证身份的话,严青栀是一百个不信的。 怎么? 人家大佬就不能派人过去? 还非得亲自去一趟! 这是什么时代啊,通信这么不发达的时候四处乱窜,那不是扯淡吗! 更甚至,宋伯清的这张请柬,她用不用都未必可知呢! 严青栀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狗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呼严青竹。 “咱们快点把这里搜一搜,我买衣服花了一百多贯呢!” 严青栀不是不心疼,就是单纯的知道肯定能回本。 关于钱存放在什么地方,严青栀之前也审过了,掌柜的肯定是有所保留,但那都没有关系,她们也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搬走的打算。 等到狗子晃晃荡荡能爬起来的时候,严青栀已经搜刮了一大堆的东西,招呼着睡到一半的陆涧准备要上路了。 狗子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着。 看着四人收拾利索,他则走上前去,对着严青栀深深的一拜。 他和严青栀早有约定。 他把偷听到的掌柜的打算和这里一共有多少人的事情告知了严青栀,也希望在大胡子到来以后,严青栀能给他创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严青栀没说什么我可能会走一类的话。 因为她也发现了狗子的一个秘密。 互相之间有所制约也才足够稳妥。 看着对方这样的举动,严青栀从自己的腰间扯下了一个钱袋。 “这里有一张五百贯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铜钱。你带上它们一路往北去吧!” 狗子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将那钱袋接了过来。 “穷家富路,我便不再推脱,此番大恩,日后必不敢忘,若是得用,定然不辞,我本名杨若彩,不知姑娘姓名。” 严青栀没有想过要对方报答什么,她的目的其实一直挺单纯的。 “现在正好就有一件事用的上你。” “这个大胡子不是一般人,他身上牵扯着许多秘密,这样的人一旦身死,肯定会有人追查的。” “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不便暴露行迹,这里的事,我会伪装成是你做的。”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永远也不要露出痕迹。” 杨若彩心中黄狂,有些事情见的多了,就明白的多,也更明白活下去的不易。 大胡子背后的人是谁,几人心中都有个大致范围,能在这些人的追查之下彻底隐匿自己的行踪,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菜刀卡进了对方的骨骼之中,大胡子口中溢出的鲜血都滴在了衣服上面,他的生命开始飞快消逝。 不过,狗子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他不过是凭借着一腔怨恨,可这一腔怨气一旦化去,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 严青栀听过他的一些事情,愿意在这时候浪费时间成全他的执念。 她最开始也只是想要找个人打听一些消息而已。 现在能有这样的收获,也算是不错了。 至于大胡子的请柬,她完全没有抢夺的必要,鬼市那里带着请柬的人多了去了,她脑子有坑才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拿大胡子的那一张。 至于大胡子说的什么验证身份的话,严青栀是一百个不信的。 怎么? 人家大佬就不能派人过去? 还非得亲自去一趟! 这是什么时代啊,通信这么不发达的时候四处乱窜,那不是扯淡吗! 更甚至,宋伯清的这张请柬,她用不用都未必可知呢! 严青栀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狗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呼严青竹。 “咱们快点把这里搜一搜,我买衣服花了一百多贯呢!” 严青栀不是不心疼,就是单纯的知道肯定能回本。 关于钱存放在什么地方,严青栀之前也审过了,掌柜的肯定是有所保留,但那都没有关系,她们也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搬走的打算。 等到狗子晃晃荡荡能爬起来的时候,严青栀已经搜刮了一大堆的东西,招呼着睡到一半的陆涧准备要上路了。 狗子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着。 看着四人收拾利索,他则走上前去,对着严青栀深深的一拜。 他和严青栀早有约定。 他把偷听到的掌柜的打算和这里一共有多少人的事情告知了严青栀,也希望在大胡子到来以后,严青栀能给他创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严青栀没说什么我可能会走一类的话。 因为她也发现了狗子的一个秘密。 互相之间有所制约也才足够稳妥。 看着对方这样的举动,严青栀从自己的腰间扯下了一个钱袋。 “这里有一张五百贯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铜钱。你带上它们一路往北去吧!” 狗子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将那钱袋接了过来。 “穷家富路,我便不再推脱,此番大恩,日后必不敢忘,若是得用,定然不辞,我本名杨若彩,不知姑娘姓名。” 严青栀没有想过要对方报答什么,她的目的其实一直挺单纯的。 “现在正好就有一件事用的上你。” “这个大胡子不是一般人,他身上牵扯着许多秘密,这样的人一旦身死,肯定会有人追查的。” “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不便暴露行迹,这里的事,我会伪装成是你做的。”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永远也不要露出痕迹。” 杨若彩心中黄狂,有些事情见的多了,就明白的多,也更明白活下去的不易。 大胡子背后的人是谁,几人心中都有个大致范围,能在这些人的追查之下彻底隐匿自己的行踪,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224 入海川 陆涧听到这里,一脸的迷茫。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经历可能都是假的,不然为什么严青栀说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女的?怎么可能?” 严青栀把自己衣服拧了几下之后,又重新站起了身来。 “有什么不可能的,习武之人力气本来就要大些,她年纪又小,总算是还能伪装的。不过,她已经十四岁了,在伪装也伪装不了多久了,要是没有咱们,她也准备找机会动手了。” 陆涧十分震惊,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上一次他见到的最离谱的事,就是严青竹扮女装了。 “那……那你……” 他有许多的话想要问,最后琢磨了一圈,又突然觉得问不问的好像不重要了。 就算对方是个女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人已经跑了,换回女装一定能躲得更远,他有那个时间,还是操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看着那姐弟二人屠了不少的人。而且他自己也又挨了一顿揍,甚至这样的生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是这种刺激又自由的日子过的多了,陆涧心中有一个隐匿在深处又羞于启齿的感受,总觉得,以前平淡的日子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严青栀不知道他再想什么,继续说道。 “正好,我有她一个秘密,她也愿意跟我合作,我们俩一拍即合,就顺着掌柜的所想布置了一局。” “其实,要不是那个大胡子太小心,咱们直接把人在客栈就杀光也是可以的。不过,那小姑娘蹲了好几个月都没成的事情,我怕打草惊蛇,就让青竹把人都支出去了。” “咱们到底人少,又不熟悉这里,真要是六七十人一起,虽然伤不了咱们,但是他们真想跑,我也拦不住,万一真有人溜了,后面就没有那些问问题的时间了。” 陆涧还在沉默着,严青栀讲完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溜号也就再继续说下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严青竹站了起来。 “差不多了,咱们启程吧!” 听了这话,君同月立马跟着站了起来,几人收拾了东西清理了痕迹后,一道启程离开。 目的明确之后,几人便不住客栈了。 而且,后面的客栈画风也开始越来越诡异。 以前,她们都只听说云海洲那头比较混乱,心中便一直觉得混乱距离几人比较遥远。 陆涧是个公子哥,看见的世界就是别人想让他看见的。 而严家姐弟和君同月,虽然都吃过苦头,可他们记忆之中,对于混乱的理解,也十分浅显。 严青栀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被人刺杀,而最受创伤的事情就是被人抛弃。 可她毕竟是生活在法制社会的,她心里对于混乱的理解也都是基于自己所见所知。 大赵的吏治还算清明,虽然贪官污吏依旧不少,却也没到底层民众无处申冤的地步,严青栀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看到了不平之事不多不少,但真到那种被逼的活不下去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所以她一直以为,在这里当个寻常百姓,丰衣足食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种念头直到她越往南走,越是开始动摇,到了入海川境内,看到的又是另一重景象。 这里的土地肥沃,雨水充沛,虽然多山地,但大赵的司农司不是摆设,如何合理的在山地种植,已经有了许多套方案,甚至还有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农职,若是这边的朝廷管管事,这里肯定不会是严青栀他们见到的荒芜场面。 陆涧没有什么感触,但君同月却可惜的直跺脚。 严家也是有地的,也有几户佃户帮着种,因着严家人口少,也不缺吃穿,也不指着他们赚钱,平日里收的地租也就不算高,大约只有两成半,就这每年都还有许多余粮贱卖到张掌柜钱掌柜他们家里。 其实不止她这样做,她们周围的人家,收的租子也都是差不多的。 当然也有收到五成六成的,不过这样的人是不会出来说的。 所以在严青栀印象之中,收租要是能收到五成的,就挺狠了,要是收到六成的,都有些缺德。 毕竟种地不是白捡,除了每年要上缴朝廷的税粮,还有种子,粪肥,做水等等,也都是需要钱的,这些支出虽然不算多,可也不算少,零零碎碎加下来,收租到六成的,底下的佃户基本就是混个温饱。 但就在入海川这头,地租基本都在七成左右。 而且,这里的土地基本都在帮派手中,寻常的百姓只能佃地回来种。 不种就是死,种的话就是勉强维持生命。 严青栀路上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的服装终于和这里的人统一了,可谁知道,一到入海川才发现寻常人家一件衣服都是少见,哪里就能穿着如他们这样的好。 这里的人都饿的骨头飘轻,在配上那灰土土的破衣烂衫,黝黑到发光的干瘦的脸…… 跟严青栀一行人的外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严青栀骑着高头大马从这些人的面前穿过,这些人对于严青栀没有任何的关注,但却对那几匹马垂涎欲滴。 他们的眼神让严青栀分外不适,总想着要尽快逃离。 严青栀不是觉得这些人没有礼貌,没有素质,只是觉得,同样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类,生活的差异如此之大,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和改变对方。 她一个人的能力十分渺小,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很难做成。 虽然她是从后世来的,可她也没有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 这些人过的艰难,但她却不敢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施舍,钱或是食物,这些东西可能会成为他们一个可以发展的契机,也可能只是全家的一顿晚饭,更有可能成为了一道催命符。 这并不是严青栀的臆想。 因为她亲眼见到,一个孩子正蹲在一块石头后面啃馒头,一个男人突然就冲出去,举着石头就砸向了那孩子。 要不是严青栀出手阻拦,看那人的力道和方向,那孩子肯定当场被他打死。 可孩子救下来了,大人她却不知道如何处理。 对方抱着脑袋失声痛哭,说自己家里也有孩子,好几天都吃不上饭了。 严青栀想说那也不能去伤害别人的性命,可她看着那人悲恸的哭声,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225 福寿客栈 到了最后,严青栀也没有下去手。 那人也没有什么半路想要反击的打算,他一听严青栀放过了他,转头便连滚带爬的跑向了远处。 而被严青栀救下来的孩子,则是飞快把馒头吃光以后,哼哼唧唧的哭了两声,便仿佛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一般。 严青栀不放心他,还多叮嘱了几句,也不知道那孩子听进去没有,亦或是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吃的,怕严青栀一行抢夺。 两个匆匆离开的人,都好像没有打开灵智一般,连基本的行为逻辑都没有,完全依赖着本能行事。 这让严青栀心里堵着难受。 有些人还在为选择那一条路而徘徊,却不知很多人根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经历了这些的事情,严青竹提议几人走官路过去鬼市。 入海川的寻常百姓日子越不好过,那些地主帮派的日子就越奢靡。 这里也是大赵富庶的郡城之中排的上名号的地方,官道上的场面一定比这‘乡间’更好上许多。 严青栀心里难受,也就不在意身份不身份的事情了,反正几人只要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有心之人要是想打听,也总能打听的到。 如此,几人才重新回到了官道了上面。 入海川的官道比旁的郡城舒适的可不要太多。 官道平坦宽阔,很少有能够积水的坑洼,来往的商队极多,每隔五里左右,就会有一个休息用的草亭,每隔十里左右还会有茶寮酒肆,要是到了三四十里左右,还会有集市和客栈大车店一类的用于落脚和交易的地方。 四人的装扮到了这样的地方才算不太惹眼。 因为这里来往的人中,穿奇装异服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出行的队伍里还是鲜少有女子,偶有那么一两个快马而过的,也常常会被人围观议论。 严青栀入乡随俗,跟君同月一起把自己围得严实。 那些寻常百姓饭都吃不饱,当然不会在乎周围的人长的好看不好看,但官道上的这些人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严青栀也懒得给自己制造麻烦。 而且,这一路向着鬼市的方向而去,周围的江湖中人越来越多,五七十个聚在一起的也不再少数。 其中虽然没有那种严青栀想象中的顶尖高手,但与她实力相差不大的,她却是见过了好几位。 有人低调的骑着马,有人高调的坐着车。 但高手之间的气场总是能互相影响,只是在某一刻的感知之下,两人四目相对,便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存在。 这时候,严青栀已经不再轻易的把陆涧推出去了。 倒不是担心陆涧弱,纯粹是这里住宿根本不要什么户籍路引一类的东西,只要钱给到位,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又是一天过去,看着渐渐斜下去的夕阳,跑在前头的严青栀勒住了缰绳,看着周围三人的马停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才开口说道。 “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们虽然着急,但骑马并没有那么轻松,总也不会日夜奔袭的。 君同月很快就停在了严青栀身边,陆涧不太敢靠近严青栀,只远远的停了下来。 严青竹点了点头,他头上也带了帷帽,不过因为穿的是标准的男装,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误会。 而且这里都是帮派中人,穿着打扮奇怪的比比皆是,遇上那些不开眼的,一般严青竹一动手就会识相的缩回去。 要是还不知分寸的话,严青栀也不介意教一教他们怎么做人。 “再往前一里多地就有一家客栈。” 他们出发之前已经打听好了具体情况,再加上严青竹脑海之中也有相对应的地图,很轻易就能判定处行走的路线。 严青栀其实记路也很厉害,不过在自家弟弟再身边的时候,她是不会给自己的生活增加难度的。 “好!那咱们尽快赶过去吧!别又没了住宿的地方,要去挤通铺。” 到了最后,严青栀也没有下去手。 那人也没有什么半路想要反击的打算,他一听严青栀放过了他,转头便连滚带爬的跑向了远处。 而被严青栀救下来的孩子,则是飞快把馒头吃光以后,哼哼唧唧的哭了两声,便仿佛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一般。 严青栀不放心他,还多叮嘱了几句,也不知道那孩子听进去没有,亦或是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吃的,怕严青栀一行抢夺。 两个匆匆离开的人,都好像没有打开灵智一般,连基本的行为逻辑都没有,完全依赖着本能行事。 这让严青栀心里堵着难受。 有些人还在为选择那一条路而徘徊,却不知很多人根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经历了这些的事情,严青竹提议几人走官路过去鬼市。 入海川的寻常百姓日子越不好过,那些地主帮派的日子就越奢靡。 这里也是大赵富庶的郡城之中排的上名号的地方,官道上的场面一定比这‘乡间’更好上许多。 严青栀心里难受,也就不在意身份不身份的事情了,反正几人只要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有心之人要是想打听,也总能打听的到。 如此,几人才重新回到了官道了上面。 入海川的官道比旁的郡城舒适的可不要太多。 官道平坦宽阔,很少有能够积水的坑洼,来往的商队极多,每隔五里左右,就会有一个休息用的草亭,每隔十里左右还会有茶寮酒肆,要是到了三四十里左右,还会有集市和客栈大车店一类的用于落脚和交易的地方。 四人的装扮到了这样的地方才算不太惹眼。 因为这里来往的人中,穿奇装异服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出行的队伍里还是鲜少有女子,偶有那么一两个快马而过的,也常常会被人围观议论。 严青栀入乡随俗,跟君同月一起把自己围得严实。 那些寻常百姓饭都吃不饱,当然不会在乎周围的人长的好看不好看,但官道上的这些人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严青栀也懒得给自己制造麻烦。 226 动手试探 客栈的院子里面来来往往的全都是人。 有几个商队的马车停在里面,那周围有打更的人支了棚子今夜就住在外面。 也有几个是刚来的,商队里的力工正在有条不紊的卸货,这些人大都穿着统一的衣服,一般都是主家统一给做的。 既能方便管理,又能彰显自己的强大和善良,不过是一些粗布衣服,何乐而不为呢! 除了这些人以外,也有一些镖局和武功高强的供奉在一边望天。 这个时候要是谁家闹出了什么矛盾,可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 不过,今天的众人似乎都比较和善,都老实的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了客栈划定的界限之中,如此,便有不少的闲人,坐在一边看着力工干活的场面。 院子里面热闹非常,指挥的,辩解的,发力的,叫苦的,还有一些骂人的声音混在一起。 客栈的好几个人伙计穿插在其中,帮着端茶送水,安排位置。 四个人翻身下马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面,他们这些日子也看习惯了,倒是没觉得意外,淡定的牵着缰绳走了进去。 一见又有人来,周遭的人不禁转头来看。 不过看过以后绝大多数人都回头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仍然打量着这边。 陆涧照例鼻青脸肿,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露脸,关注的却是不少。 行走江湖的人,脸上带伤的不在少数,但伤成陆涧这样的可是不多。 如此,便有些低低的笑声从各个角落传来。 陆涧见怪不怪,最初还藏一藏怒一怒,现在却是不了。 只是,跟他这幅尊荣相比,更引人注意的,还是严青栀和君同月两人。 她们一个一身绛紫的衣裳,一个是一身水红,罩衫飘然,看着就不是本地的人,更何况,她们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身形。 十几岁的少女正是身材最纤细的时候,与常在这里出没的侠女总还是有些区别的,这一点,就算是练武也很难改变。 甚至因为练武,更是使两人的身材在纤细之余,变得更加匀称。 这里的人可不全是那些吃不饱的乡野中人,没听说哪位自诩为武者高人的,会去喜欢那些胸大胯大脸大结实的女人。 这里但凡见过点世面的,绝大多数还是喜欢那些细致点的姑娘。 因此即便严青栀已经带了帷帽,仍然有人不死心的想要掀开看看。 而且这种人,并不在少数。 严青栀已经见惯不怪,她落地的时候,便已经感受到了那些若有似无的猥琐视线。 她们头上带的帷帽并非是轻纱,而是编织略微厚实一些的。 平日里骑马的时候会撩开,等到地方才会重新放下。 帷帽比较长,可以将几人半身都遮在其中,若是白天当然是看不清楚的,但到了夜里,灯笼一打,身形便显露无疑。 对于这些问题,严青栀也是没有办法,除了美观与否外,她也要考虑行动是否方便。 宽松的衣服固然能遮掩身形,但行动起来到底太过碍事。 两相权衡,她最后还是决定穿的习惯才最重要。 立在院子里的伙计,见到来人,赶忙跑过来迎接。 不等严青栀开口,那头的陆涧已经习惯性开始安排。 “四匹马,两间最好的房间,招牌菜准备个五道,馒头多来点,先来五十个吧!没什么忌口的,送到房里去。另外再给我们备上一些草料,要最好最贵的那种。” 伙计赶紧接过缰绳,高声的对着里面唱和起来。 “四位上客,两间上房,好菜五道,白面开花大馒头,五十管饱,不入堂食……” 随着他这一声唱和,大厅里也是一声声的传了进去。 前排的掌柜安排人准备,而掌管草料的人也开始备料登记。 厅堂里一个伙计匆忙跑出,身子一弓便给几人行了个礼,伸手便要引着他们进门。 而一边的伙计则拿出四个号牌递到了陆涧的手上,这才转头将四人的马牵向一边的马棚之中。 他们这一套点的中规中矩,谈不上奢侈,也不算多寒酸。 似乎想从这里看出什么底细有些艰难。 一个立在一旁,盯着几人看了半天的白衣男人对此有些不满。 他年约三十,发髻梳的整齐,带着一顶青玉冠,以蛇形青簪固定,五官端正有余,潇洒不足,一身的白衣在一日的奔波之中,也略带风尘。 偏他还觉得自己十分英俊,带着个硕大扳指的手挥舞着一把水墨仙山的折扇。 他的视线自进门就一直停在严青栀的身上,看的严青栀就算是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灼灼。 眼见着严青栀是准备把自己关进房中再不出来,那人不等他们一行进门,突然上前两步,直接立在严青栀身侧不远,折扇一甩,竟然想直接掀开严青栀的帷帽。 站在严青栀身边的陆涧,脸面一沉。 虽然他跟严青栀没什么关系,但他在队伍之中时,不打招呼直接向严青栀动手,便已经是不给他脸面。 虽然这半路下来,陆涧看起来好像已经与此前区别甚大,可那不过是表象,他骨子里依旧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 如此,在严青栀挥手用长剑格挡住对方折扇之时,陆涧那头也是飞起一脚,直接踹向了那白衣男子。 严青栀动作干净,迅捷,那白衣男子根本阻挡不住,正要扇动的折扇‘哗啦’一声就被严青栀的剑柄合上。 而这时,陆涧的飞脚才缓缓抬起。 男人眉头一挑,嘴角轻勾,似乎正想要说些什么,但马上敏锐的转头看向陆涧的方向。 他那刚摆出来的猥琐笑容,瞬间收敛,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空余的手指翻转,一枚牙签般粗细的钢针陡然出现。 他没有半点犹豫,手腕一甩,三指用力一弹,那钢针便骤然飞出,径直打向陆涧的足心大穴。 他这一下,可以说用尽全力,就是直接奔着废了陆涧一条腿的打算去的。 严青栀眉头一皱,一枚铜钱也被她同时打出。 而同一时刻,站在陆涧身边的严青竹也是一把攥住陆涧的腰带,整个人借力一甩,将陆涧刹那间拉到了自己身后。 ‘叮‘‘咄’两声轻响,那率先打出的钢针直接被铜钱打成了两半,而那铜钱去势不减,竟然还稳稳的钉在了远处的一根拴马桩上。 227 言出必行 周遭的热闹掩盖了这两声轻响,让许许多多的人看不见刚才发生的一切。 不过,也总有几个注意到的人。 严青栀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心中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的。 入海川这里规矩都是各个帮派定下来的,她本意是不愿意去触犯别人忌讳的。 “乱扔东西可不是好习惯,再有下次,被人打断的,怕不是那根针了!” 她的声音清冷之中带着浓浓的威胁。 但她手里的长剑却已经放了下来,似乎没有了再动手的打算。 那白衣男人吃了个小亏,视线却依旧紧盯着严青栀的帷帽。 他去掀帷帽的时候,未尽全力,被严青栀挡回来也没什么意外。 而且暗器只是小道,又恰巧是他不擅长的,虽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心理上还真没觉的输给严青栀太多。 “姑娘这身姿摇曳,媚软生香,这话说的也是好听。一开口我骨头都要酥断了……” 说着还将鼻子往前一凑,就要摆出轻嗅的样子。 只是他刚一吸气,一只宛若铁钳一般的手,直接掐住了他的鼻子,与此同时,严青栀抬脚就踢向了对方的右腿小腿。 那人对此自然有所防备,每一个色坯动手之前,都是做好了挨揍的准备的。 折扇甩开,直接打向了严青栀的手腕,而与此同时,他步法变幻,想要躲开严青栀这一脚。 严青栀冷笑一声,踢出的一脚骤然变幻方向,灰色绣着绛紫云纹的小皮靴在半路骤然变幻方向,一脚直接踩在了对方的脚背之上。 这一脚力道极大,踩的对方足弓骨一声轻响。 “哎呦!” 但严青栀的攻势却不会到此为止,这人身边有人跟来,她要是不趁着这空档,多揍几下,说不得一会儿还要食言了呢! 自己怎么可能打自己的脸呢!? 严青栀手腕高举,捏着对方的鼻子,直接将那人脑袋推的仰上天空,另一手中长剑格挡,瞬间将那折扇打飞。 而后,她掐着对方鼻子的手骤然向下,立马将那人扯的向她的方向来了一个深鞠躬。 也是在这时,周遭有人围了上来。 立于一旁的小二也是赶紧过来劝解。 “切莫动手,有话好说……” 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当即放开了掐住对方鼻子的手,抬起那踩住对方的脚,一记膝撞直接磕在对方的下颚上面,颠的那正张开嘴呼吸的男人口水横飞。 而后紧跟一脚,直踢在对方的胸口之上。 那人被她踢飞出了好几米远,两管鼻血随着他摆头的动作狂飙而出,让这画面略微残暴了几分。 而这些只是表象,最重要的是严青栀言出必行,一脚踢断了那人两根肋骨。 她动作迅捷,那小二急迫的话音才落,她已经收势站定,并且拿出了一条手绢开始擦手。 如此,还不忘卖客栈一个面子。 “哼!幸好这里是福寿客栈,不若,你当某这么容易就能放过你!” “以后对旁人尊重一点,不然早晚得让人打死!” 几个与白衣男子同行的人,赶紧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他们倒是没有替同伴讨个说法的打算,这地界,认怂才是最重要的。 小二见此对严青栀的态度愈发恭敬了一点。 “几位客官这边请,当心脚下……” 严青栀也没有跟这些人纠缠的打算,生怕这些人背后还有什么大人物要跳出来跟她扯皮的。 一般装完逼不跑的,都会有人跳出来想要打脸。 如此,几人便赶紧进了客栈。 客栈的厅堂之中,也全都是人,不乏听到动静凑过来看热闹的。 如此,严青栀进来的时候,整个厅堂里都安静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严青栀视线四顾,虽然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但她凭借着听觉和感知,也很快将大厅里的情况捕捉了个七七八八。 大厅里面现在大约坐了三四十人的样子,其中有几位还带着一众的仆从。 有些人与人同座,也有单独坐在一边。 严青栀对这些人没什么关注,只是视线扫过,便跟着小二向前走去。 这里住宿不需要去柜上登记,只等去了房间后,让小二把钱带回即可。 柜上的掌柜高声的招呼。 “三楼左转,甲字号房两间。” 小二也高声应答,伸手指引着一行人上楼,木质的楼梯用料实在,设计的也很宽敞,四人并行而立都不显窘迫。 几人走上了二楼,二楼一边是通铺,一边是寻常客房,里面已经住进了不少的人,略微有些吵闹。 客房门口都挂着门牌,除了丙一丙二这样的丙字号以外,就只有两间丁字号的通铺。 而这两间通铺都是女子住的。 见此,严青栀也没有多问,女子通铺里住的大多是商队里主家带的婢女仆妇,这类的人夜里可能还要伺候主家,如此,住在外面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一路向上,吵闹声便渐渐远离。 三楼的环境比之拥挤狭窄的二楼要好上许多,门口也挂上了乙字号的门牌。 这里有人嫌房间不够通风,就那么敞开着门窗,几人从门口走过,还能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小二引着他们一路往里走去。 等到了甲字号房间那头,又成了另一番景象。 “几位,甲字号房间,这边有三间挨着的,那头有四间,您看您们是住在这头的,还是住在那头的。” 一条走廊上铺了地毯,用来降低来回走路的声音,门口的琉璃灯照亮了门牌上的字。 严青栀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远些的地方吧,也能清静一点……” 她多年的经验让她清楚的知道,不管多贵的房间,隔音效果都不会好到哪去,住的远一点未必是坏事。 尤其严青栀耳力惊人,环境太嘈杂也让她很不适。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小二也乐的如此。 事实上,入海川的太阳比较大,靠在山墙的房间会比其它房间热上一些,来人冬夏都不爱住在那边,有时候就剩那两个房间了,也有人宁可在跑几里,也不住在那里。 228 奇怪的人 他们顺着伙计指引前进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严青栀还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一些动静。 有的是主家正在交代事情,有的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也有在吃饭喝酒的,还有的房间里安安静静,没听见什么声音,严青栀也没有在意。 她们这一路过来,闹的最大的动静也是在入海川之外,理论上还没引起什么人的关注呢! 如是所想,她倒很是坦然。 因此,自然不会注意到,就在他们路过一个房间以后,那房间中摆放在桌上的一个木盒里面,突然发出了一阵扑棱棱的声音。 盘膝坐在床上打坐的男人听到动静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又惊讶一闪而过。 那男人四四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那普通的长相冷硬至极。如这里大部分人一般,他长的黝黑,身量不高,但从那肩膀宽厚的程度看,是一个长的十分结实的人。 他的头上带着一个繁琐的发饰,以一种黑色的玉片为装饰,发饰顶端还带着六个角状的玉饰,像是一个六脚的虫子倒扣在了他的头上。 男人身上穿着宽袖的短衫和长裤,这衣衫都是土布制成,很是硬挺,用粗染之后的棉线绣着一些特殊的纹路,带着某种粗犷的气质。 他站起身,走到了桌边,将那木盒盖推开,探头向着盒子里面看去。 那里面一个红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正在疯狂的收缩,一片白雾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原本皮球一样的形状,现在已经瘪了许多。 白雾很快就布满了盒子的每个角落,而那个虫子在收缩到一定程度以后,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笨重,仿佛成了另一个品种一般,变得异常灵活。 这种蜕变的速度是男人从来没有见过的,让他眉头紧紧皱起,立马扣上了盖子,飞快走到了门口方向。 他飞快的拉开了门,正好看到客栈的伙计从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中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 那伙计手里正拿着老大的一块银角子,不知道是从什么东西上面绞下来的。 大赵通宝票在这里虽然也能用,但到底不如金银,而且银票的价值在这里要略低一些。 如果在外面,两贯钱的银票在外面能换一两银的话,在这里只能换到九钱半,甚至更低。 因此,入海川这里专门做这种赚差价的帮派比比皆是,跟北边那种偶有几家的情况相差甚大。 伙计笑着转身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他赶紧将那银子攥进了手中。 这银子当然是有多的,不过里面的主顾可是说了,多的都是他的,如此自是要防着被人看到。 男人见此,僵硬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对着那伙计招了招手。 伙计有些警惕,这里乱的很,虽然得罪了客栈以后要付出的代价不少,但一言不合就被打死的伙计跑堂的也不是没见过。 “客观,您有什么吩咐?” 那伙计马上收敛了情绪,站在了那男人两步之外就开始行礼。 男人见此,从腰间拿出了一枚银珠递给那伙计。 那伙计一见银珠,笑的顿时更和善了,弓着腰又往前凑了凑,手下意识的向前伸了伸,可因为不知道男人的意思,又赶紧自己把自己的手按住,生怕惹了对方的不快。 男人再度勾手,让对方凑的更近一些。 这一次,那伙计心中半点戒备也没有,赶紧凑到了对方身边。 “我问你两个问题,回答的好了,这就是你的!” 伙计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您问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男人点了点头,那银珠就在伙计面前乱晃着,他的声音压的极低。 “你刚才带过去的,住在最里面的那伙人,一共有几个?是干什么的?” 伙计随着银珠摆动的视线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忐忑。 不过马上,着忐忑就变成了贪婪。 出卖主顾信息的事情,他们是不允许做的。 只是这种事情,做没做的谁又好说呢! 他的视线又在周围打量了一圈,而后才重新落回到了那银珠之上。 他们这样的人,月钱只有三四百文,偶有打赏也并不算多,大头还要孝敬师父。 他手里的钱可不够给里面那几位交房钱的,到时候肯定要把这银角子交上去,收了多少打赏,都是过了明路的,要是藏的太多,师父可是会不高兴的。 那才是得不偿失。 但如今就不一样了! 这男人拿出来的银珠,只要自己嘴严,就没有人会知道! 这样一枚银珠,都顶他两个月月钱了! “呵呵呵……” 他讨好的笑了几声后,赶紧凑到了那男人耳边,飞快的将他知道的消息说了个精光。 男人仔细听罢,当即点了点头,一个挥手将那银珠扔给了伙计。 “此事莫要说与人听,不然我可不光让你把钱给我退回来!” 他的威胁并不被伙计放在心中,当然男人也并不在意。 那伙计拿了钱,笑的见牙不见眼,赶紧又给男人行了一礼,还想要保证一下的时候。 那男人已经回了房中,嘭的一声把房门紧紧拍上。 伙计的笑容顿时尴尬了一瞬,但要说充满怨念,肯定是不敢的。 那种桀骜不驯的伙计,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被打死打残了。 剩下的这些,都是任劳任怨,热情洋溢的! 转回身,他那点不快就烟消云散了,拿着那银珠用力咬下去,一个牙印留在了上面,显然不是空心的。 他的额头都因为高兴油亮了两分,他赶紧将那银珠塞进了腰带里面。 而后又看没人注意,用力的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方才离开。 就在他走后,那男人的房门很快便打开了。 那男人没有去最里头的方向,而是转身锁了门下楼去了。 他这头下楼之后,最里面的房门也跟着打开,严青竹和陆涧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涧转头看着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还帷帽遮脸的严青竹,不禁开口问道。 “到了这里你还不摘帷帽吗?你们姐弟三个这样,才更引人注意吧!” 229 一脚踩死 回到房间之中严青竹有些心神不宁,他摘了帷帽安置了东西后,转头看向了陆涧。 陆涧自觉这一路,自己也是成长了的,发现严青竹看来,非常坦然的用自己的大小眼和严青竹对视。 见此,严青竹深深的叹了口气,深觉跟对方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预知这种能力,更像是一剂使人上瘾的慢性毒药,没有的时候,渴望拥有,拥有了以后又想要的更多。 但这种预知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而最恐怖的事情就在这里,严青竹知道自己一定付出了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付出了什么! 这些话他没有办法跟严青栀说,那种心里空落落的缺少了很多东西的感觉,他说也说不清楚。 只是那种玄而又玄的指引感始终存在,让他不得不饮鸩止渴。 就在严青竹盘膝坐在床上,准备像以前一样,进入到某种冥想状态之时。 门口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严青竹连忙起身,陆涧也习惯性的警惕了起来。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在两人的沉默之中,外面传来了伙计热情洋溢的声音。 “几位客官,饭菜到了!” 陆涧听了这话,方才松了口气,走上前去就要开门,不过严青竹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他的心中升起了一阵莫名的厌烦,他几步跟上,想要在第一时间内看到使自己心绪烦乱的根源。 他觉得如此强烈的感觉,自己不可能什么发现都没有。 只是这一次,他还真料想错了。 就在陆涧开门的瞬间,严青栀那头的房门也同时打开,四个人分作两头,将那些送饭的伙计和长工堵在了一处。 严青竹心中那厌恶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 他一怔,走到门口推开那些长工站在了走廊里面。 被推的长工不禁‘哎呦’一声,但见严青竹的表情,也很快闭嘴,完全不敢再说话。 走廊里的琉璃灯安静的亮着,一直通往楼梯的方向,那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周遭的房门紧闭,根据刚才的情况来看,不可能有人躲回了房里,那人说不定能借着开关门的声音瞒过自己,但绝对瞒不过自家老姐。 严青竹转头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的帷帽还带着,虽然不知道他那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率先让送饭过来的人将食物摆进了严青竹他们的房间。 “东西摆在那间房里,一会儿安排人把屋里的浴桶刷一下,再打些热水过来。” 带头的伙计赶紧笑嘻嘻的答应,严青栀随手又要扔出一块碎银的时候,视线之中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从她脚边一闪而过,就要这么钻进她的房中。 严青栀身体反应的比脑袋更快,都不等她想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脚已经用力了踩了上去。 严青栀买的皮靴,那靴底的牛皮都快跟木头差不多硬了,这一脚下去,‘咯吱’‘啪’两个清脆的声音之后,一股黄色的浆液突然迸溅到了客房门口的墙上。 那浆液略微带了点腐蚀性,自墙壁上缓缓流下以后,给那白墙留下了一条焦黄的痕迹。 严青栀眉头皱了皱,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底,迈步向前,将自己的鞋底在地毯上面蹭了蹭,很是不满的说了一句。 “不是说甲字号的客房里都会撒上驱虫粉吗?怎么还能有这种东西进来!” 伙计看着那被严青栀踩爆的红色虫子,也有些震惊与自己看到的情形。 这虫子活着的时候倒是没有多长,但是被踩成片了以后却足有寻常人的拇指大小,那爆开的一端也分不出是脑袋还是什么,如同一朵花一样,四散迸溅,那已经被踩瘪的虫皮上还有严青栀鞋底刻出来的防滑痕迹。 虽然很少有人会把自己带入到一条虫子身上,但是能惨成这样的虫子,也确实惊悚。 “姑娘,这……实在是不好意思,但除虫咱们确实常做的,但您也知道,这边的毒虫蛇蚁就是多些,防也防不住,还望您多多体谅,多多体谅……” 没人能看清楚严青栀帷帽之下的表情,因此众人都只能忐忐忑忑的等着。 沉默了片刻之后,严青栀才喷出一口气,显然十分无奈的样子,烦躁的挥了挥手。 “行了吧!赶紧把这里处理一下,这虫子好像有毒,处理的时候注意一点!还有,把墙上那些也刮干净了!” 说完,把自己刚准备买热水的碎银扔给了刚才说话的伙计。 “去办吧!办不好我摘了你脑袋!” 她强横的语气让众人顿时胆突了一下,不过眼见着那两个带着帷帽的女人已经进了另一个房间,那几位端着饭餐的长工赶紧跟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把饭菜在桌上摆好。 这里的馒头比较小,五十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馒头看的严青栀眉头紧皱。 五碟馒头摆在那里,可爱的根本不像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你们这里没有大点的馒头吗?杂粮的也行!” 听了这话,那伙计赶紧说道。 “咱们这里没有太大的馒头,不过您要是准备赶路带着的话,我们这边可以给您现蒸,您看……” 严青栀点了点头。 “蒸吧,这么大的给我蒸五十个!” 严青栀照着她们自家蒸馒头的大小比了一下后,才让那些人离开。 门外严青栀还紧抿着嘴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什么事情没有想通。 而那些之前因为做事不够仔细,担忧严青栀这个主顾生气的伙计长工们,这才有机会注意到了他的长相。 一行人从门口出来,没走出一个,就会愣怔一下,站在前一个人身后的人就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他们自己走过来后,也是一个愣怔。 几人很快便离开了这个房间,只剩下伙计去通知负责清理这边客房的仆妇过来。 他们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 “刚才门口站的那孩子你们看了吗?难怪他们要带帷帽……” “你们说,那个男孩儿长的都那么好看,剩下那两个姑娘得长成什么样啊?” “对呀!他长的可真白啊!跟剥了皮的鸡蛋似地……嘿嘿……” “我就没见过这么白的人!” 几人边走边说,直到从走廊转过,要迈步去楼梯方向时,一个靠着墙角站立许久的男人突然歪头栽向了几人。 “妈呀!什么东西!” “唉?唉?唉?是个人?” 230 没发现!?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大不小,正要进门的严青竹正好听到,他停下脚步想要看看情况,只是刚想要凑近一点,身后就传来了严青栀的声音。 “你干嘛呢?快进来吃饭!” 严青竹皱眉看了看那头的纷乱,只微微思索,便转身回到了房间之中。 而就在这时,其中带头的伙计也转回头来四处看了一圈。 这人的情况比较诡异,而刚才甲字号房最里面,又出现了一条毒虫…… 两件事往一起一联系,伙计的第一反应就是,客栈里面打扫的不干净,让毒虫进来将他们的主顾给毒倒了! 能在这里当伙计的都不是傻子,这时候当然要阻止影响扩散,尤其是不能让最里面那些人看到。 人家本来并没有不依不饶,但如果现在有了前车之鉴摆在那,可就说不定了! 要是闹起来,固然其他人也有责任,但伙计的责任也绝对不小。 好在,他看向那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人。 他舒了口气,这才转头去查看那倒下来的男人。 这人头上带着六角玉头饰,身上穿着灰蓝色的土布衣裤。 伙计眼睛不禁瞪大,这装扮他熟啊! 就在刚才没多久之前,他还买了最里面那些人的不少情报给对方呢! 想到这里,伙计更慌了,他总担心自己要是做的不到位,这人趁着人多的时候,将之前银珠的事情说出来。 如此,他赶紧弯下腰去,让自己努力凑近对方,开口说道。 “这位客官,您这是突发什么急病了吗?要撑住啊,小的这打发人去请大夫,咱们这便先回房去等候可好?” 那人还有神智,听到这话顿时皱眉,跟着便尝试着张嘴给予这些人回应,只是声音不大,要仔细听才能分辨清楚。 他面无血色,七窍流血,看起来有些恐怖,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伙计杂工,看着他这种表情,也有些胆儿突。 伙计见他这样,将脑袋往前凑了凑。 “有什么吩咐?您说……您说……” 见他凑近,那男人才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送我去厅堂,我去那坐一会儿。” 伙计听了这话,顿时为难了起来。 “送您去厅堂自然是没关系的,只是不知道您这病情……” 男人摆了摆手,阻止了伙计还要说下去的话。 “去厅堂!” 见他如此笃定,伙计也没法再劝,身体是人家的,何况还有银珠的事情横亘在他心上。 “好好好……只是咱们都是做粗活的,动作重了的话,还望您多担待。” 见伙计不在多说,那男人终于松了口气,从腰带里又抠出了一个银珠塞到了伙计手里。 一看这银珠,周围的几个长工也都是一喜。 这附近可没什么厉害的大夫,最好的村医请一趟过来,也就是百十文钱的事,剩下的按照规矩,除了给师父的孝敬外,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些。 伙计连忙将之攥紧,他没有像另外几人一样露出愉悦的表情,甚至还因为这银珠而严肃了几分。 “几位轻着一些,赶紧将人扶起来。” 说着他微微退后一点,指挥着几个长工下楼去了。 路上的时候,那男人还强撑着精神询问那伙计。 “我这情况来的突然,不知可有惊扰到其他客人。” 那伙计点头哈腰,笑的很是和气,虽然觉得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关心别人的人,但他作为一个伙计,还是要有自己的职业操守的! “无妨无妨,这生病的事,谁又控制不住,想来都会见谅的!” “而且,咱们应对的及时,周遭没人看见,倒是谈不上惊扰其他客人。” “呵呵……也就是咱们几个,倒是吓了一跳。” 伙计适时给自己几人邀功,似乎是想让那男人觉得他付的钱更值得一些。 男人果然松了口气,向着伙计的方向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话。 一行人很快下楼,伙计指挥着人将他送入了一个接待客人的小包厢里面之后,才招呼着去请大夫过来。 男人趴在空荡荡的餐桌上面,等人散去以后,又是呕出了一口黑血。 那黑血腥臭非常,里面好像还带着某种组织和血块,看起来很是吓人。 不过随着这黑血呕出,男人的状态明显好受了不少。 待得又静坐平复了片刻之后,他才用衣袖抹去脸上的脸上的血迹,站起身走到了包厢的一个窗口,割开自己的手指放出了一滴鲜血。 那滴鲜血在落下的瞬间分成了两半。 其中一部分继续摔落在地上,而另一半则是一个半透明的小虫。 那小虫刚开始并不算大,只是随着它从血液之中伸展,两片足有榆树叶大小的翅膀从它背后浮现,呼吸之间便张开成了一个蝴蝶的形状,扑棱棱的飞向了某个地方。 他目送那小虫飞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坐了回去。 这一遭可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他还需要休息一会儿。 很快,一个长工就把一个头发花白但健步如飞的老头引到了他的面前。 老人大约六十岁的年纪,穿着平常靛蓝色的细布长衫和一件灰色的长马甲,背着一个方木箱子便跑了过来。 他跑的很快,但也只是轻微的气喘,反倒是跟在他身后那个年轻力壮的长工显得有些弱小。 撩开了帘子,老头看到了那男人。 他的眉头顿时蹙了蹙,不过,他到底还没忘了自己是个大夫,朝着那男人方向拱了拱手。 “在下是春归堂的坐诊乡医,姓楚,楚荣,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那男人对这个楚大夫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耐心。 他的情况自己清楚的很,只是不想要特立独行的引起什么风波了。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十五,我也就这样一直叫着。” 那男人呕血之后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对此那大夫一无所知,只是对十五没有名字而感到惋惜。 “倒是不算影响的,稍后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这个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以前有过吗?” “就在刚才才出现吗?” “这黑血是你吐的?” 231 来人了 大夫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客栈离开,再好的大夫也挡不住患者不说实话,所以看到最后他也是一知半解,只能先挑着稳妥的办法,帮着人简单治一治,尽量能拖到那人去找更厉害的大夫。 除了给那男人留了张药方和一些药丸以外,他还记了一份手记,开篇就写了‘十五’这个名字。 那男人当然不会真的叫十五,他就是单纯的敷衍一下那老大夫罢了。 谁行走江湖的时候还会用本名!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大不小,正要进门的严青竹正好听到,他停下脚步想要看看情况,只是刚想要凑近一点,身后就传来了严青栀的声音。 “你干嘛呢?快进来吃饭!” 严青竹皱眉看了看那头的纷乱,只微微思索,便转身回到了房间之中。 而就在这时,其中带头的伙计也转回头来四处看了一圈。 能在这里当伙计的都不是傻子,这时候当然要阻止影响扩散,尤其是不能让最里面那些人看到。 他舒了口气,这才转头去查看那倒下来的男人。 这人头上带着六角玉头饰,身上穿着灰蓝色的土布衣裤。 伙计眼睛不禁瞪大,这装扮他熟啊! 就在刚才没多久之前,他还买了最里面那些人的不少情报给对方呢! 想到这里,伙计更慌了,他总担心自己要是做的不到位,这人趁着人多的时候,将之前银珠的事情说出来。 如此,他赶紧弯下腰去,让自己努力凑近对方,开口说道。 “这位客官,您这是突发什么急病了吗?要撑住啊,小的这打发人去请大夫,咱们这便先回房去等候可好?” 那人还有神智,听到这话顿时皱眉,跟着便尝试着张嘴给予这些人回应,只是声音不大,要仔细听才能分辨清楚。 他面无血色,七窍流血,看起来有些恐怖,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伙计杂工,看着他这种表情,也有些胆儿突。 伙计见他这样,将脑袋往前凑了凑。 “有什么吩咐?您说……您说……” 见他凑近,那男人才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送我去厅堂,我去那坐一会儿。” 伙计听了这话,顿时为难了起来。 “送您去厅堂自然是没关系的,只是不知道您这病情……” 男人摆了摆手,阻止了伙计还要说下去的话。 “去厅堂!” 见他如此笃定,伙计也没法再劝,身体是人家的,何况还有银珠的事情横亘在他心上。 “好好好……只是咱们都是做粗活的,动作重了的话,还望您多担待。” 见伙计不在多说,那男人终于松了口气,从腰带里又抠出了一个银珠塞到了伙计手里。 一看这银珠,周围的几个长工也都是一喜。 这附近可没什么厉害的大夫,最好的村医请一趟过来,也就是百十文钱的事,剩下的按照规矩,除了给师父的孝敬外,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些。 伙计连忙将之攥紧,他没有像另外几人一样露出愉悦的表情,甚至还因为这银珠而严肃了几分。 “几位轻着一些,赶紧将人扶起来。” 说着他微微退后一点,指挥着几个长工下楼去了。 路上的时候,那男人还强撑着精神询问那伙计。 “我这情况来的突然,不知可有惊扰到其他客人。” 那伙计点头哈腰,笑的很是和气,虽然觉得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关心别人的人,但他作为一个伙计,还是要有自己的职业操守的! “无妨无妨,这生病的事,谁又控制不住,想来都会见谅的!” “而且,咱们应对的及时,周遭没人看见,倒是谈不上惊扰其他客人。” “呵呵……也就是咱们几个,倒是吓了一跳。” 伙计适时给自己几人邀功,似乎是想让那男人觉得他付的钱更值得一些。 男人果然松了口气,向着伙计的方向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话。 一行人很快下楼,伙计指挥着人将他送入了一个接待客人的小包厢里面之后,才招呼着去请大夫过来。 男人趴在空荡荡的餐桌上面,等人散去以后,又是呕出了一口黑血。 那黑血腥臭非常,里面好像还带着某种组织和血块,看起来很是吓人。 不过随着这黑血呕出,男人的状态明显好受了不少。 待得又静坐平复了片刻之后,他才用衣袖抹去脸上的脸上的血迹,站起身走到了包厢的一个窗口,割开自己的手指放出了一滴鲜血。 那滴鲜血在落下的瞬间分成了两半。 其中一部分继续摔落在地上,而另一半则是一个半透明的小虫。 那小虫刚开始并不算大,只是随着它从血液之中伸展,两片足有榆树叶大小的翅膀从它背后浮现,呼吸之间便张开成了一个蝴蝶的形状,扑棱棱的飞向了某个地方。 他目送那小虫飞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坐了回去。 这一遭可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他还需要休息一会儿。 大夫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客栈离开,再好的大夫也挡不住患者不说实话,所以看到最后他也是一知半解,只能先挑着稳妥的办法,帮着人简单治一治,尽量能拖到那人去找更厉害的大夫。 除了给那男人留了张药方和一些药丸以外,他还记了一份手记,开篇就写了‘十五’这个名字。 那男人当然不会真的叫十五,他就是单纯的敷衍一下那老大夫罢了。 谁行走江湖的时候还会用本名! “在下是春归堂的坐诊乡医,姓楚,楚荣,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那男人对这个楚大夫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耐心。 他的情况自己清楚的很,只是不想要特立独行的引起什么风波了。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十五,我也就这样一直叫着。” 那男人呕血之后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对此那大夫一无所知,只是对十五没有名字而感到惋惜。 “倒是不算影响的,稍后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这个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以前有过吗?” “就在刚才才出现吗?” “这黑血是你吐的?” 232 刚才来的人好奇怪 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本来吃完了严青栀就准备回去的,不过那客栈里头清理的长工正好来了。 那虫子迸溅在墙上的浆液很是让人头疼,怎么擦也不能完全擦干净。 严青栀不愿意暴露自己和君同月,就哄着陆涧去盯着了。 而她们仨则在严青竹和陆涧的房间里面坐着说话。 没有了外人,严青栀比较放肆,后背歪靠在那座椅靠背之上,双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面。 严青竹坐在门口那,看向对门的方向,等着那头尽快处理完。 门外时常有人走过,不过都很快回到自己的房中,这个年月,好奇的人有很多,但真敢往上凑热闹的却没有几个。 有些人驻足观望一阵,被站在那的陆涧死盯着,没一会儿也就觉得无聊离开了。 也有人尝试着搭话,但陆涧这一路而来已经有了经验,屁都不敢乱放,别说瞎聊了,只板着脸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等到那清理的长工实在没办法,将墙皮都铲掉了厚厚的一层下去后,着头才算是收拾完了。 陆涧又看着他们将卫生清理好出去以后,才回来关上房门跟几人吐槽了起来。 “那虫子也忒厉害了,墙上的石灰都扒掉好几层。看的我今天晚上都不敢睡觉了,就怕自己房里也进来这么个东西。” 听他这么说,君同月明显脸色一白。 “那这里会不会还有啊?” 严青竹倒是摇了摇头。 “这种毒物平日里可不常见,我瞧着倒像是别人故意放进来的!” 说到了故意,陆涧就来了精神。 “故意的?咱们这一路也没得罪谁吧?难道是刚才在楼下的那伙人?” 他第一反应就是刚才掀严青栀帷帽的人。 严青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心里不觉得会是那些人做的。 他们一路过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被人盯上过,毒物什么的可是见的不少。 但像这个虫子这么毒的可不常见。 什么东西到了极致都是资源,能把这么厉害的东西放出来就为了报复他们刚才的冲突,就有点显得太可笑了。 严青竹抿了抿嘴,肯定是和严青栀想到了一处,但却并没有多说。 “顺其自然吧!不过说到了之前的事情,倒是觉得陆师兄最近英勇了许多。” 想到当时陆涧第一时间出手,严青竹还是意外了一下的。 他是个务实的人,很少会在这种事情上逞英雄,虽然心里对陆涧的动机有所猜测,但还是不轻不重的夸奖了一声。 两人之前在书院的时候,可以说是相当不对付,严青竹那是半点也看不上陆涧的。没什么大本事还小肚鸡肠的,要不是因为他那什么孙玄宋伯清之流,也未必能如此轻易的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也是因此,后面这么长时间里,他明明有很多办法解决问题,却总是放纵别人先殴打陆涧一通再说。 陆涧其实有很多跑回去的机会,但他一直都没有往回跑,固然是因为孙玄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又怕严青竹曾经背着严青栀威胁他的话当真作数的原因存在。 但其实更多的,还是他自己愿意留下来。 不止是留下来,起初指使他做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情愿,但随着经历的越来越多,陆涧也在慢慢改变。 严青竹发现,陆涧这个人可能有各种问题,但他的内核却并没有烂透。 如此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对陆涧的一种认可。 陆涧对此很是意外了一下,但紧跟着脸就红了! 严青栀眉头挑了挑,将双腿下的椅子踢开,站起身来说道。 “这房门一关,感觉屋里闷热。” 陆涧连忙也跟着起身。 “那我去把门打开吧!其实还有两扇窗户也能打开的,但我刚才没推开。” 一听到没推开,严青栀来了精神。 “什么?这天不开窗户不是要闷死人吗?哪个没推开?” 说着环顾起四周,想要看看是那扇窗户敢挑衅她。 陆涧赶紧带路。 “就在这呢!” 说完便引着严青栀走到了窗前。 这里没有窗纱什么的东西,防蚊虫只靠各种驱虫的香料和熏香,再就是睡觉时床上的幔帐。 效果可以想象,看看陆涧就大概清楚情况了。 不过严青栀用的都是苏阖不知道哪里淘来的秘方,他们三人倒是都不怎么召虫子。 严青竹发现,陆涧这个人可能有各种问题,但他的内核却并没有烂透。 如此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对陆涧的一种认可。 陆涧对此很是意外了一下,但紧跟着脸就红了! 严青栀眉头挑了挑,将双腿下的椅子踢开,站起身来说道。 “这房门一关,感觉屋里闷热。” 陆涧连忙也跟着起身。 “那我去把门打开吧!其实还有两扇窗户也能打开的,但我刚才没推开。” 一听到没推开,严青栀来了精神。 “什么?这天不开窗户不是要闷死人吗?哪个没推开?” 说着环顾起四周,想要看看是那扇窗户敢挑衅她。 陆涧赶紧带路。 “就在这呢!” 说完便引着严青栀走到了窗前。 这里没有窗纱什么的东西,防蚊虫只靠各种驱虫的香料和熏香,再就是睡觉时床上的幔帐。 效果可以想象,看看陆涧就大概清楚情况了。 不过严青栀用的都是苏阖不知道哪里淘来的秘方,他们三人倒是都不怎么召虫子。 严青竹发现,陆涧这个人可能有各种问题,但他的内核却并没有烂透。 如此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对陆涧的一种认可。 陆涧对此很是意外了一下,但紧跟着脸就红了! 严青栀眉头挑了挑,将双腿下的椅子踢开,站起身来说道。 “这房门一关,感觉屋里闷热。” 陆涧连忙也跟着起身。 “那我去把门打开吧!其实还有两扇窗户也能打开的,但我刚才没推开。” 一听到没推开,严青栀来了精神。 “什么?这天不开窗户不是要闷死人吗?哪个没推开?” 说着环顾起四周,想要看看是那扇窗户敢挑衅她。 陆涧赶紧带路。 “就在这呢!” 说完便引着严青栀走到了窗前。 233 打听打听 严青栀在那看了一会儿,也不见人过来,便一个用力直接将那玻璃窗给砸碎了。 那些玻璃哗啦啦的落了一地,这下子,顿时吸引了院中不少人的关注。 不过,如今天色已暗,那些人也看不清楚三楼位置的人是个什么长相。 有那好信儿的人高声询问。 “楼上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青栀听了这话,推了身边的陆涧一把。 “跟他们说没事,就说窗户推不开,一用力玻璃就碎了!” 被临时拉过来的陆涧赶紧照着严青栀说的话回了一句。 只是有人相信,有人却是不信的。 严青栀刚才踹窗的那一下动静可是不小,那些商队里的好手都听到了,只是没人说破而已。 不过,他们不在意不等于有人不在意。 很快客栈里的人就过来了。 严青栀老老实实的带上了帷帽,装作不想露脸的样子。 君同月则是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只有严青竹,自觉是个男的,没必要那么谨慎,并没有重新戴上帷帽。 三人就坐在房间的圆桌边上,等看到有人过来的时候,很给面子的将人请了进去。 来的是这里的二掌柜,有些富态的样子,脸圆圆的,笑起来眯缝着眼睛。 他也挺白净的,这种白净在一片晒的黝黑的人里显得有些特别。 这二掌柜身边跟着一个引路的伙计和一个自己的随从。 三人敲门后,就看到四敞大开的门和里面坐着的人。 “在下听闻几位在这边住的似乎有些不适,特来问询一二。” 那二掌柜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之后,便直入主题。 严青竹起身请他进门,到窗口的位置去看。 “倒也不是什么不适,只是这天气忒热,我等感觉不适,便想要打开窗子透透气,不想用的力气大了点,竟然将这窗户推坏了。” “不过,你们这里的窗户也该修一修了,这分明已经变型了,怕是做窗户的木头没有晒干就上漆了吧!” 严青栀是做木匠的,自然在推窗的时候就看出了问题,只是她没有想到,木头的问题不严重,这玻璃的问题才严重呢。 那二掌柜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会全认的,不然怎么让他们一行人赔钱。 “这窗子打不开自然是可以传唤伙计代劳的,哪里就累得您几位代劳,不然若是吓着几位,还成了咱们客栈怠慢了呢!” 他这话有些尖酸带刺,但这里的客栈大多这样,什么服务至上的理念,在大赵其他地方还备不住,但在入海川,是行不通的! 这里只讲背景和拳头。 严青竹没有挑事的打算,再说一个窗户能值多少钱,何况他还有其它的事情询问,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得罪这里的人。 “掌柜的言重了,我也没有那些意思,窗户钱我们是自然会赔的。” “只是刚才窗子坏的时候,我瞧见下面过去了三个人,似乎是被这坠落的琉璃砸中了!但他们走的匆忙,不晓得是不是去看大夫了!” “还望掌柜的帮忙打听一二,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尽一份心力。” 这二掌柜又不是傻子,一下就明白了严青竹的打算,打听别人消息的人多了去了,他严青竹又不是头一个! “原来是这样啊!小公子不必心急,某这便差人打听一下,不知道您有没有看清那三人有什么特征啊?” 严青竹伸手从腰带里扣出一块不小的银子,一伸手放进了二掌柜的手里。 “他们头上带着奇怪的玉饰,像是头冠,但又像是帽子,还有六个玉脚……” 二掌柜的听完有些迷茫,这样的打扮周遭不少的部族都有,具体是哪一个部族的,他还真说不好。 一边的伙计看着掌柜的手里的银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颗银珠。 这边的几人,出手可比那边的大方多了呀! 早知道这样,他就早过来表忠心了,说不定还能两头挣钱呢! 可惜现在是不行了,别说他说了以后会暴露他藏私的事情,就是随便将主顾的秘密说出去,也足够客栈惩处他了。 正想着,就听见二掌柜将银子紧紧攥起后,微微转头询问他道。 “这位公子说的人,你可曾见过?” 伙计赶紧点头。 “自是见过的,不过他们刚来的时候只有一人,后来那人好像病了,没回房休息,而是去了厅堂,他的同伴是在他到厅堂之后才陆续赶来的。” “不过那人确实病的不轻,都咯血了,我和阿力阿巴他们还帮着请了大夫。” 严青竹听了这话赶紧追问。 “那他们一共多少人呢?住在什么地方?” 儿掌柜的听到伙计的回答,也没什么表情,听见严青竹继续问,他也继续给伙计使眼色。 按说这种消息多收些钱也是可以的,但伙计实在是没说到重点上,让二掌柜那这钱拿的都不太好意思了。 “噢,他们一共六个人,就住在这边的甲字号房,与您这相距不远。” 说完看了看二掌柜的脸色,这才报上了那房间的门牌。 报完之后,他有些惋惜,这里分明能再搞点钱的,虽然对方的钱也不给自己,但他总觉得要是自己表现的好点,二掌柜的想要独吞这些钱,自然是要给他们少分一点的。 严青竹又问了几个问题,其中自然也有离开的那三人的去向。 这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他决定再见到那样的人,是第一时间打死,还是要善意的感化他们。 当然,这些人要是回家邀人了,那严青竹以后一定会尝试着感化他们。 但如果他们还在外面乱晃的话,在遇到严青竹,严青竹说不定就要选择前者了! “这我倒是不知去向,不过,我送东西过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什么南荒,什么死啊的词……” 严青竹皱了皱眉,不知道对方在闹什么。 “如此,便有劳二位,若是在有什么关于他们的消息,可以过来说与我听。” 说着他手心摊开,一块碎银子就被他塞给了那二掌柜。 234 互相盯防 二掌柜将银子接过后,那伙计刚才还迷迷糊糊的话,瞬间清晰了许多。 不过到还是不知道去向,包厢隔音不好是共识,这些人说到秘密的时候,自然会有所注意。 要是遇上刻意去听的,倒还能知道的更多,只不过这种顺手而为之的,便总归是没了重点。 不过其中还是有一点十分明确,那就是这些人一定是冲着几个人而来的。 根据他们的穿着打扮,最重要的人就应该是其中那个头上带着八角头饰的人。 但这些人到底是因为实力划分的等级还是其他什么,却是无从考究的。 这周围的部族实在是太多,每一个部族都会有自己奇怪的规矩,很少有人能够了解全部,就算是书籍也很难完全记载。 就像是严青竹,他已经用力去读书了,差不多把书院藏书楼里的书都大致翻了一遍,最后也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去猜测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文字束缚了许多知识的传播,而文人太少又束缚住了更多的部分。 使这个世上的知识总是在随着一些人的消逝不断流失着。 当然,也会有新的知识出现,可那些也会随着记载和传播的困难,或滞留或消失。 不过严青竹暂时管不了那么多,眼下他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情。 直到问无可问,他才让人离开,走的时候又给了一笔封口费,顺便还交代他们帮忙盯着那些人的动向后,才放人离开。 几人走后,很快就有长工过来,帮着给窗户换了玻璃,收了严青竹的几个铜板这才乐颠颠的退下。 等到人都走了,严青栀才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帷帽,大咧咧的坐在了圆桌之前。 陆涧还有些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几人明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怎么就被人盯上了。 严青竹也在回忆他们这一路有什么不够稳妥的地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到了最后索性不想了,现在这里住上几天,反正鬼市的事还有十天左右的空间,提前去固然能多准备准备,可带着条尾巴终究太过危险。总是要把这头先清理干净的! 严青竹都想不出来的事情,严青栀那就更想不出来了! 不过有了眉目总是好事,这些人的目标总归是要暴露出来的。 “你说,咱们要是一直住在这里,他们会不会找来更多的帮手啊?” 陆涧担忧的询问了一句。 严青栀有些莽,完全不在意。 “客栈的人想来是有背景的,他们应该不敢随意动手,当然了如果他们动手的话,咱们也没有太多的考虑机会!” 严青竹皱了皱眉,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回到房间,严青栀打坐一夜,静静的听着周遭的动静,想要看看能不能抓到那些人的什么动静。 不过显然并没有。 那几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缩回了二掌柜之前告知他们的房间之中,根本没有半点动作的打算。 第二天,几人好好休息了一天,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就算是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精神上其实也略有些疲惫,既然是要盯着那些人,那顺便休息一下也是正应该的! 就在严青栀这边盯着那几个人的时候,那几个人也敞开着门,轮番盯着严青栀这头。 互相盯防的状态有些诡异。 而且都有一种敌不动我不动的韧性。 一天过去,吃饱睡好,严青栀感觉自己精神好了许多。 君同月也在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显得有些无聊。 陆涧已经下楼去和别人聊天了,说是要打听些事情,其实也不过是在房间里干呆着太无聊罢了。 大家的精神头似乎都挺好的。 除了严青竹。 严青栀坐在严青竹房间的圆桌边上,一边啃肉干,一边好奇的询问他。 “你脸色好像挺难看的?是昨天休息的不好吗?还是夜里受风了?” 二掌柜将银子接过后,那伙计刚才还迷迷糊糊的话,瞬间清晰了许多。 不过到还是不知道去向,包厢隔音不好是共识,这些人说到秘密的时候,自然会有所注意。 要是遇上刻意去听的,倒还能知道的更多,只不过这种顺手而为之的,便总归是没了重点。 不过其中还是有一点十分明确,那就是这些人一定是冲着几个人而来的。 根据他们的穿着打扮,最重要的人就应该是其中那个头上带着八角头饰的人。 但这些人到底是因为实力划分的等级还是其他什么,却是无从考究的。 这周围的部族实在是太多,每一个部族都会有自己奇怪的规矩,很少有人能够了解全部,就算是书籍也很难完全记载。 就像是严青竹,他已经用力去读书了,差不多把书院藏书楼里的书都大致翻了一遍,最后也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去猜测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文字束缚了许多知识的传播,而文人太少又束缚住了更多的部分。 使这个世上的知识总是在随着一些人的消逝不断流失着。 当然,也会有新的知识出现,可那些也会随着记载和传播的困难,或滞留或消失。 不过严青竹暂时管不了那么多,眼下他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情。 直到问无可问,他才让人离开,走的时候又给了一笔封口费,顺便还交代他们帮忙盯着那些人的动向后,才放人离开。 几人走后,很快就有长工过来,帮着给窗户换了玻璃,收了严青竹的几个铜板这才乐颠颠的退下。 等到人都走了,严青栀才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帷帽,大咧咧的坐在了圆桌之前。 陆涧还有些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几人明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怎么就被人盯上了。 严青竹也在回忆他们这一路有什么不够稳妥的地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到了最后索性不想了,现在这里住上几天,反正鬼市的事还有十天左右的空间,提前去固然能多准备准备,可带着条尾巴终究太过危险。总是要把这头先清理干净的! 严青竹都想不出来的事情,严青栀那就更想不出来了! 不过有了眉目总是好事,这些人的目标总归是要暴露出来的。 235 诅咒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 那人觉得陆涧一定不能发现自己,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呢,有什么习惯都是正常的。 而陆涧却是心里已经开始飙起来各种中二的台词的。 什么‘竟然以为如此浮夸的表现就能蒙蔽本公子?’‘哼哼,想不到吧!其实你早就暴露了……’ 不自觉的他的动作也带上了一抹自信,仿佛自己已经站在了上帝视角,早已经洞察了这世上的所有事情。 也就是严青栀不在这里,不然无论如何也得告诉他,从一个沉默的人口中能够套出来的信息有限,你要想知道什么得琢磨着让对方开口。 两人什么都不说,光是盯着能盯出个什么来! 可惜严青栀不在这边,陆涧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他和那人就这么互盯着,一盯就盯了一天。 等到厅堂之中人声鼎沸,温度骤然热上来以后,陆涧才觉得浑身难受,赶紧回房来了。 等他一走,那人也很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就回了三楼。 严青竹已经睡醒了一觉,不过气色还是不大好的样子。 严青栀很是担心,生怕他是病了或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不过严青竹自己心里也有数,直说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这一夜大家房门紧闭,好像到了时间就睡着了的样子。 又是一天过去,那几个人还是盯着他们,似乎除了盯着就没有任何动手的打算。 严青竹状态好了一点,四人便又重新聚在了严青竹和陆涧的房间之中,房间里面灯火通明,袅袅的熏香在房间之中升起,将想要飞入的蚊虫熏走。 还是那平时用来吃饭的圆桌,四个人围坐,商量了一下启程的事情。 “我觉得咱们时间还来得及,不如再休息两天吧,我总觉得青竹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似地。” 严青栀还是更担心自家弟弟的身体。 君同月听了这话,也赶紧点头。 “我也觉得青栀姐说的有道理。” 君同月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说话,这回直接表态,显然是看出了严青竹情况不对。 陆涧没有开口,不过也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这种会议,他向来只有旁听权,没有发言权。 严青竹能够感受到她们的关心,但他却并没有同意。 “姐,这样下去太被动了,这些人的身份背景,谋求的是什么,咱们都不知道。” 严青栀白了他一眼。 “你看我在意那些么!我是怕你身体吃不消。” 跟自家弟弟,严青栀向来没有藏着掖着的习惯,更是没什么怕对方担心不担心的事情,反正在她看来,严青竹那心脏强大着呢!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事情都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严青竹耸了耸肩,虽然疲惫,但还是跟严青栀解释了一下。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咱们还是不要忘记此行的目的。” 严青栀皱了皱眉,歪头仔细看着严青竹的脸,那张脸苍白疲惫,依旧是精致的五官,却透着一种病态的破碎感。 他的眼睛之中总想是带着审视和思考。 以前严青栀觉得,这只是严青竹的习惯。 但最近这段时间,她回忆过几人一路而来的经历,总觉得严青竹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而且,她在没有仔细思考的时候,还觉得严青竹是为了照顾她,才张罗着来到入海川。 可现在坐在这里,静静的回忆了一番。 这一切,分明都是严青竹推波助澜的。 严青栀看向严青竹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抹探究,她歪着头向自家弟弟询问道。 “不是说就是过来看看,不要太勉强的嘛?你怎么这么执着呢?” “那边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吗?怎么这么上心呢?” 听了严青栀的话,陆涧顿时皱眉,有些没太听懂的样子。 君同月则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严青竹眉头挑了挑,露出了一个虽然疲倦但十分灿烂的笑容。 “其实我觉得,那些人可能是巫氏部族的人,我现在这样,说不定是被人诅咒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表情十分镇定,镇定到还有些严肃的样子。 不过这种严肃只维持了一秒,跟着马上就变成了一脸惊诧。Дo??? “什么?你说的是被人诅咒了,是我理解的那个诅咒吗?” 严青竹笑意一收,也变得十分严肃。 他转头看着对面三人如出一辙的表情,眼神之中透出了单纯又无辜的光芒。 “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南荒一带,以巫蛊之术最为强大,绝大多数部族都是遵循的这两道。” “而你看我,此前一直健健康康的,但那些人来了以后,突然就病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严青竹的话让刚才还万分不信的严青栀顿时坐直了身体,表情也瞬间难看了起来。 这种诡异莫测的手段,她听都没听过几次,看不见摸不着的,让她想要防范都无从下手。 一直以来,她都肆无忌惮,她和别人都说是性格使然,但实际上,大家也都清楚。 纯粹是实力够强。 可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诅咒之术的话,这样无声无息的,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 严青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有点崩。 看她慌了,严青竹赶紧安慰。 “不过,这也就是我的猜测,我曾经看过一些关于巫蛊之术的书籍,蛊术还好说,依赖的都是虫子,不过巫术的话,书上面都说,这种除非是天赋异禀之辈,否则伤敌八百,起码要自损一千。” “这几天看那三个人倒是不像太虚弱的样子,就算是什么诅咒之类的,应该也不是多厉害的。” “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要造作防范。” “起码就不要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了!” 严青竹说的有理有据,但严青栀的担忧一点都没少。 话是这样说,但谁知道这几个人身上有没有什么阴损至极的大招啊! 严青栀脸拉的老长,抿了抿嘴,眼中最后闪烁起了危险的光芒。 “不行,我还是觉得咱们先不能走,起码得把这几个人打死再说……” 236 离开这里 严青竹勾了勾唇角,眼神还是那么清澈。 “我倒是不怕他们,只是这客栈的背景肯定非凡,咱们没有必要得罪双方,要我说就是要打死他们,也应该先从客栈离开再说。” 他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话说的也没有毛病。 只是严青栀眉头皱着,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迟疑片刻后,她拉着脸反问严青竹。 “不对呀!你有没有被诅咒这件事,有待商榷吧!?” 严青竹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心中却觉得严青栀最近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其实把握还是比较大的,你想啊,那伙计说过,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突然发病,病的都吐血了,但等他的同伴到了以后,他马上就能站起来行动了!” “这事怎么听都怎么玄乎,我觉得巫蛊之术的把握极大。” “而且,咱们现在不过是验证一下!如果不是什么诅咒的话,再找个地方休息几天也来得及。” 严青竹说的好有道理,但严青栀却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几分似曾相识。 严青栀正要好好想想的时候,严青竹悠悠的叹了口气。 “还有一个咱们不能忽视的问题,就是万一他们还有同伴过来要怎么办!” 严青栀瞬间从刚才的思考之中回神。 虽然习武多年的严青栀十分膨胀,但苏阖的存在始终提醒着她,这世上还有着比她厉害很多的人。 甚至这样的人有可能都不在少数。 严青竹这话简直是正好戳中了严青栀内心深处的担忧。 君同月和陆涧并不是多厉害的人,君同月还能勉强算个三流高手。 但陆涧只是在普通人和不入流的武者之中随机五五开。有时候能跟厉害的人打的平分秋色,有时候普通人都能压着他揍。 严青栀带他出来的时候,是怕他暴露出白祁书院后山的事情,可并没有杀他的心。 而且,她对陆涧还有别的打算。 看出了她的犹豫,严青竹视线瞟到了君同月的方向,对方低着头若有所思着。 严青竹见此,不好搞什么小动作,而是抛出了最后的底牌。 “咱们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倒是不好搞什么动作的,不过,要是真说解决了他们以后,我的情况还没有好转的话,到时候不如去医馆看看才更加稳妥。” 这话瞬间刺破了严青栀的所有犹豫,让她顿时下定了决心。 不过,严青栀还是转头问了君同月一句。 “阿月,你怎么想……” 君同月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指挥的那个,不过严青栀一般也不会完全忽略她的存在。 君同月抬起头,看了看严青栀又看了看严青竹。 “青栀姐,我都听你的!” 陆涧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流转一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严青栀根本没给他发言的机会,直接说道。 “如此也好,只不过,这周遭都是寻常的村医,想要找个像样的医馆,只怕要到城中才好说。” 下一座城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快马加鞭的话要两天多才能到,要是跑的慢些可能要四五天的时间。 严青竹自己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半点都不着急。 不过眼见着吓唬了自家老姐一顿,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安慰着说道。 “放心吧!我惜命着呢!” 严青栀白眼翻他。 “我信了你了!” 说完站起身,去门口喊来伙计,让他帮忙准备些吃的。 她们这头的动静不小,那边的几人很快就知道她们要离开的消息,也跟着收拾起了东西。 严青栀正收拾自己那几件象征性的衣服,就听见那几人在门外跟伙计打听消息。 她的动作顿时放轻了许多,头也微微偏过一点。 隔壁刚住进去的人正在往里面搬箱子,严青栀想从这样的杂乱之中听清楚并不太容易。 听了好一会儿,也只听到了门开城几个字。 门开城也是她们的目的地,想要去到那头的人可是不少。 听到对方也要往那边去,她起先并没有太意外,只是继续忙着忙着,却突然感觉不对劲了起来。 她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将那几件衣服匆忙用一个包袱包好,便转身要往对面去。 那头正在包肉干的君同月连忙站起身来。 “青栀姐,你去哪?” 被她这一叫,严青栀正要迈出去的脚步当即又收了回来。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仔细回忆着过程之中可能出现的破绽在哪。 可惜不管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让她的心有些慌。 说来,她这个人本来也没有多少秘密的! 见她这样君同月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伸出胳膊想要让她撑着。 不过严青栀却是没有那么脆弱的,她只是叹了口气,很快就把那种恐惧压了下去。 “没事儿!我刚才想起点事,但是现在不重要了!” 说完,她又回去把自己刚才乱塞的衣服拿出来,重新叠好。 只是叠的时候,始终都是眉头不展。 君同月忧心的看了她两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低下头,飞快的把手里的活干完。 几人又在客栈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洗漱换了衣服之后,严青栀重新带上了帷帽,不过君同月和严青竹只是蒙了脸。 这样的天色太暗了,再带着帷帽基本就和瞎子没有太大的区别,能在一片未知之中准确前进的人,四人之中也只有严青栀一个。 有时候他们也搞不懂,严青栀为什么执着于带着帷帽,莫不是觉得看不清楚才能更好的练功?! 君同月一般都会认为严青栀一定另有打算,反正她从来都不会质疑严青栀所做的任何决定。 而陆涧则猜测这肯定是为了维持高手风范,看看这一身,神秘又强大,总是要让人高看一眼,并引起关注。 只有严青竹一个人,深深的觉得自家老姐肯定是为了装逼! 那挺胸拔背,抱剑而立,一马当先,路都不看就这么一路向前的自信,确实是太装逼了! 严青栀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厅堂。 外面的伙计已经把马备好。 他们检查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便一个个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就在他们出门以后,那三个人也紧随而出,一路跟着他们便上了官道。 237 异常情况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停留在严青栀听不到的位置。 对于那几个人跟上没有,他们也只能全凭猜测的样子。 因为严青竹的关系,几人起先走的也并不算快。 不过随着天越来越明亮,几人的速度也渐渐跑了起来。 严青竹似乎真的只是看起来不那么舒服,实际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与以往的不同。 如此,严青栀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一路向前,官道两边的树林缓缓升起,很快,几人便行走进入了一条峡谷之中。 两边的山势险峻,但风景宜人,绒绒的风吹在人的脸上,温暖又潮湿。 严青栀为了加速,已经将帷帽背在了背后,自己的身体则尽可能压在马背上,以此来减少阻力。 她身边的几人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姿势。 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大,树林之中的虫鸣鸟叫都在这狭窄的通道之中回荡。 两侧的山势遮挡了天上的晨光,让这一条路变得愈发阴凉。 可能是出发时间的问题,严青栀还没看到前面有商队经过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都在他们后面,还是在那个犄角旮旯安营扎寨了。 正想到了安营扎寨,严青栀便突然发现了周遭的异常,她没来得及细想,下意识的拉住了缰绳。 “迂……迂……” 两声之后,她的马缓慢的又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停了下来。 她仰头四顾,就在这时,陆涧从她身边飞驰而过,然后赶紧发现不对,仓皇的拉住了自己的马。 严青竹和君同月跟在后面也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严青栀的注意力顿时被陆涧吸引了一瞬。 她觉得也就是这个时代不需要考驾照,不然陆涧这种选手,肯定得卡在科目二过不去! 严青竹脸色还是那么不好,他一夹马肚子,让那马靠近了严青栀的方向。 “姐,怎么了?” 严青竹没发现什么问题,他只跟着严青栀一起环顾四周。 严青栀也还没有把握住心头的那一丝疑惑,她骑着马转着圈,仰头看向四周的山壁。 看了两三圈之后,突然恍然大悟。 她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高处,向着严青竹说道。 “你看那里,有没有觉得特别适合埋伏!” 严青竹皱了皱眉,视线也随着她所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仔细将那个位置看了一遍之后,严青竹摇了摇头。 “我在这里看不出所以然来,可能还是要爬上去以后才知道具体情况。” 那里从他们现在的角度看过去,有一个不算明显的藏身之处。 不过到底合不合适现在说起来还是为时过早,说不定那里根本放不下什么人。 当然,还是能安排人在上面,自然就更好了许多。 陆涧的箭术是他各项能力之中的优势,在高空其实比在地面的实力更强。 而且,要是他们能在高空牵制的话,也算是给严青栀省去了拖累。 那几个人虽然未确定身份,但严青竹却清楚的知道,他们已经留不得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当即扯着缰绳又向前小跑几步到了她看好的位置之下。 不过到了这里以后,她的神色顿时一变。 不止是她,跟在她身后的严青竹也有霎时间的紧张。 两人五感敏锐,这里虽然被人清理过,但还是有残留下来的血腥味飘在空气之中。 严青栀翻身下马,弯腰在这周围寻找了起来。 新土翻动过的痕迹很难掩盖,就算是刻意作假也总是要留有破绽的。 对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除了用土来掩埋之外,他们还借助了这周遭的地形。 严青栀从路边打下一根树枝后,便在周围翻动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一片无根的野草。 它们现在有些蔫,但也不算太显眼,随着光照和雨水,这些生命里旺盛的植物很快就会重新生长出根来。 将草木归位,严青栀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大片血迹,被土掩埋过,看不出具体范围,但显然不是一个人的。 严青竹这时候也已经翻身下马了。 见严青栀如此,便赶紧劝道。 “这地方,死人是常有的事情,咱们能做的不多。” 严青竹说的很有道理,严青栀也无从反驳,只能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而且,是非中人,也没有几个是无辜的!” 严青栀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用树枝将刚才翻动过的地方又重新盖住。 这时候的君同月和陆涧也围了过来。 不过,君同月并没有凑过来看热闹,而是习惯性的打量周围的情况,似乎很怕突然从什么地方跳出几个人来似地。 严青栀转头看向了山壁之上。 她看好的平台距离地面大概五层楼左右的高度,山壁不算平滑,可以攀爬。 严青栀退后几步,仔细的确定了自己攀爬的路线后,方才从马背上卸下一捆绳子,与几人交代了一句。 “你们把马在周围隐藏起来,注意着情况,我上去看看,没有问题在拉你们上去。” 陆涧连连点头,严青竹抬头看了看那山壁的高度,不禁有些担忧。 不过严青栀没给他叮嘱的机会,交代完自己的事情以后便直接向着山壁之上爬去。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攀岩运动,最多也只是在视频里面看一看而已。 不过,那时候她的身体强度也就那么回事,和现在也不能同日而语。 她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方式一边控制着全身的肌肉,一边调整着呼吸状态,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发力方式。 一路向上,根本没用几分钟,严青栀便已经站在了平台之上。 不过站上平台的她,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下面一直注意着她情况的严青竹立马发现了问题。 “姐,你那怎么了?” 他这一声才让严青栀回过神来。 她抿了抿嘴,忍着强烈的不适,把周围检查了一圈,确定安全以后,方才将绳子打开,一抖落甩了下去。 下面的三人已经聚到了一起,作为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严青竹留下来断后,以防万一。 他让陆涧和君同月一前一后爬了上去。 238 重器 站在了那向着山壁内凹陷的平台之上,陆续上来的陆涧和君同月也十分震惊。 君同月连连追问严青栀这里的情况。 “青栀姐,这……这是……” 而陆涧则是直接尖叫出声。 “妈呀!怎么这样?” 严青栀站在那里,绳子拴在她的腰上,她两脚紧紧蹬地,随着严青竹上来,她的姿势都没有半点变化。 君同月一边难掩紧张的站在平台最外侧的地方,一边还不忘回头将脸色苍白的严青竹拉上了平台。 看到面前的场面,严青竹也是一怔。 虽然从之前的线索,和这三人的表现上,让他有了猜测。 但在看到面前场景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这平台不算规整,最宽的地方不超过十米,有些像是个菱形。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竟然横七竖八的倒着将近二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相类似的粗布衣服,身上的钱财仍在,甚至他们管用的兵器都被扔在了一边。 严青竹皱了皱眉,看着严青栀沉默的收着绳子。 他抿了抿嘴,没有靠近尸体,而是直接问道。 “这里可能并不安全?” 严青栀摇了摇头。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安全的地方,我检查过了,那些尸体起码是昨天晚上的,死的透透的,等一会儿咱们办完事,再把他们一起烧了吧!” 严青竹听了这话,又转头看向了那些尸体的方向。 这些人死状不太好看,有的脑袋都快掉了,有的肠子都被铲出来了。 不过,还是没有七零八碎的,毕竟从痕迹上看,其实,这些尸体也是被临时处理,扔在这边的。 想了想,严青竹用面巾掩住口鼻,凑近了些许,想要查看一下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严青栀也没有阻止,她找到了一个适合伏击的方向后,便想要从附近的草木上找些适合的掩体来遮蔽一二。 君同月和陆涧显见者帮不上严青栀的忙,便好奇的跟在了严青竹旁边。 尸体他们已经见的多了,不过还是略有些不适。 毕竟不是什么弑杀的人,总不会喜欢这样血腥的场面。 严青竹将面巾系在脸上,又用手帕隔绝了与尸体的直接接触后,才开始那些人身上的东西一个一个翻出来,又把它们的遗体简单整理了一下。 君同月凑过去依样学样的帮忙。 陆涧原本不愿意的,但看着大家都有事做,也就皱着眉跟上了。 三人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就有十几具尸体并排摆放在了一旁。 正收拾着,突然君同月那头有了发现。 “咦?这是什么?” 听到了她的疑问,周遭三人都不禁回头查看。 只见君同月手中刚翻过来的尸体的肚腹之上还卡着半截断掉的兵器。 那兵器已经被血液殷透,截断面并不平整,显见着是被人直接打断的。 露出来的部分是一截小孩手臂粗细的木杆。 木杆前端还有用来固定什么的麻绳。 君同月想要把那兵器从尸体身上拔出,但她用了两下力都不能撼动分毫,便只好仰头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也没有拒绝,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走到了君同月身边。 这时候的陆涧和严青竹也都跟着一并凑了过来。 严青栀简单查看了那兵器在尸体之中的方向和造成的伤势情况。 她眉头皱了皱,自言自语的喃喃了一声。 “这伤口有些奇怪……” 不过因为周遭尚算安静,这样的话瞬间被其他三人捕捉。 严青竹凑近了看一眼后便赶紧退后了一些,给严青栀让出足够的空间。 君同月则是不解的追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嘛?是有毒吗?” 陆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站在严青栀背后,伸着脖子装作看着热闹。 严青栀摇了摇头。 “不像有毒的样子,就是觉得这东西造成的伤口不像我想象中的样子,你们后退一些,我把它拔出来就知道了!” 君同月乖巧听话的后退些许。 而陆涧则是赶紧飞退到平台边上,生怕崩到自己身上什么诡异的东西。 严青栀从包袱里扯出了一块布,将之中间位置割开了一道不大的口子,那兵器的木杆被她从窟窿之中穿出,像是做手术一样,用方布将那尸体伤口位置阻挡。 她一脚踩在尸体之上,用来固定,双手握住了那木杆,一个用力当即便把那兵器从尸体肚子上拔了出来。 一股分不清什么的东西溅出来许多,但绝大多数都被严青栀提前准备的方布阻挡。 她身上倒是没崩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而那截兵器也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几人瞬间凑近,都盯着严青栀手中沾着血污和脏器碎块的东西。 那兵器点在所剩不多,大概只有一尺长短,其中有一个三寸左右,如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类似于三角形的扁铲被固定在木杆之上。 看着这样的武器,君同月顿时迷茫。 “这是什么?是铲吗?有人用这样的兵器吗?” 如果说这是铲的话,似乎有些小了,从它开刃的位置来看,这东西只能是正面铲中才有杀伤力。 这也太局限了! 会有人专门练这个东西吗? 严家姐弟在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后,脸色都是一变,只有陆涧,似乎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博学,带着炫耀的语气和君同月说道。 “这可不是铲!你都没去过武院吗?武院的兵器库里,还有收录的!” 君同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是多聪慧的人,平日里的学业已经是她耗尽心神了,哪里还会去武院! 陆涧也没有太过嘲讽,见此,赶紧给君同月科普。 “这东西是箭!” 君同月有些没有听明白一样,愣了一下之后询问。 “剑?为什么回是这种形态的?差的也太多了吧!” 说着视线还和自己腰间的长剑比对了一下。 见此,陆涧赶紧解释。 “不是剑,是箭,是重弓专用的重箭,属于重器。” 君同月不知道重弓也没听过重箭,但她在听到重器之后,脸色也瞬间变了。 “重器?重器可是军中专用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239 精锐 所谓重器是大赵军中精锐专门的配置。 律法上来说是严禁在民间流通的。 如果是出现在别的地方,几人也不会觉得意外,毕竟朝廷的管控摆在那里,能出现这种东西,肯定是朝廷有所动作,根本不影响寻常百姓过日子。 不过,在南边这几郡出现重器,就显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们一定是走的匆忙,不然不会留下这么重要的线索。” 严青竹皱眉,只怕这些人抽出空来还会回来检查。 严青栀也是如出一辙的眉头紧锁,不过她警惕的问题却是和严青竹不同的。 君同月看着那扁铲一般的箭,又看了看肚子都被豁开的尸体,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这兵器也太凶了!” 这兵器牺牲了速度,追求的就是力度,一旦射中,除非是射在四肢上,不然基本都是一箭毙命,而且,中箭之人肯定痛快不到哪去。 陆涧听了这话,却是不觉得这般,而是一脸的艳羡。 “你懂什么,朝廷重器,自然是要杀伤力十足,才能震慑宵小,如此才是我大赵风范……若是有机会,我日后也是要参军的!” 严青栀听了这话,不禁抬眼去看陆涧。 陆涧是文武兼修,以后想要参军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是严青栀看了看地上的断箭,又看了看陆涧,不禁叹了口气。 陆涧似乎感受到了严青栀对他的不信任,皱着眉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你不信我想参军?” 严青栀原本没有想打击对方的,但听到陆涧的语气,瞬间战意盎然。 “你参不参军的,我有什么不信的,不过我看你文武兼修,想来应当是想要科举入仕的!” 大赵有文举,也有武举,想要武举入仕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如果同年参加了文举和武举的话,互相之间会有一个加成。 就是说哪怕是武功天下第一,但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在武举的时候,也很难排在武功稍弱一筹但文采飞扬的人之前。 同样的,若是武举之时拿了个好名次,再去参加文举,也会有相类似的加成。 大赵的皇帝一直喜欢树立一些自己治下拥有天纵奇才的设定。 有些人可能文武都不是最厉害的,可就因为同时参加,就有可能被点为文武双状元,以此来彰显大赵国运昌隆。 陆涧的武功没多好,不过从他这种状态来看,显然就是想要走这条路的。 “我信你想要参军,我就是觉得如果你真的中了的话,参军可能没有你找个地方当个小官的把握更大。” 陆涧顿时不服。 “怎么可能,我的骑射咱们书院里排名第二!就算是不能成为大将军,也肯定是军中精锐!到时候,这种重器,我肯定也会拥有……” 严青栀嘴角微微抽了抽,很现实的说了一句。 “你第二的水分有多大你心里不清楚吗!别的不说,咱们四个人可都是一个书院的……” 书院里里那种只想要文举,不参加武举的人有多少,严青栀不好说。 但就严青竹的同窗里面,她就知道两三个,其中正好就有一个比陆涧厉害的。 别说就他们四个里头,陆涧连君同月都不如。 陆涧嘴撇了撇,有些不服的分辨了一句。 “我现在是不厉害,但我以后会很厉害的!起码要和能射出这一箭的人一样厉害!” 严青栀为他做白日梦的精神鼓掌。 “真棒!” 看她面无表情,陆涧感觉自己遭到了鄙视。 严青竹在另一边轻咳了一声后,开口说道。 “别吵了,咱们赶紧布置一下,一会儿那些人可能就要过来了!” 严青栀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箭头用碎布包住后,便装作要往包袱里塞的样子,实际已经联系到自己的空间了。 不过,就在这时,陆涧伸手就要像那箭头抓来。 严青栀云淡风轻的一抖手,身体一偏,就把陆涧的动作让过去了。 “你干嘛?” 陆涧的大小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冒了出来。 “这箭头可以给我吗?我拿来当一个念想。” 严青栀一抬手,当即把那箭头举的远些。 “你想都别想,让人发现了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再说了,你不是要成为精锐呢吗!要个废箭头有什么用!” 陆涧的嘴角顿时耷拉了下来,他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他从严青栀的反应里面,看出了自己成为军中精锐的可能性不大。 他犹豫了一下,眼中的渴望褪去了一点点后,才沮丧的问道。 “那个所谓的精锐,也就是这个射手,到底和我有多大的差距啊?” 严青栀将那箭头塞进空间里面以后,才敷衍的跟陆涧解释了一下。 “这人速度肯定不快,不过力气非常大,我和他对上,没有兵器,光是对拳的话,我们俩五五开。” 陆涧听了这话,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内心一片冰凉。 “要是能用弓呢?” 严青栀脸都皱了皱。 “看距离,半里之外我必死,半里之内他必死。” 弓箭越轻速度越快,同样的射距也会变短,互相之间个有优势。 陆涧觉得心更凉了。 如果精锐都是严青栀这种标准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就在陆涧感觉自己梦碎一地的时候,一边的君同月开口询问了一句。 “若是正常交手呢?可以带各自擅长的兵器的话……” 严青栀理所当然的回答。 “拿他应该是一招都走不过的!” 除非是严青栀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不然正常人力量和速度总是要有一边侧重的。 这人一定是倾向于力量的,不然这种重弓根本就拉不开。 在速度不同,严青栀手里还有武器的情况下,想要杀他简直不要太简单。 甚至那人就跟个靶子一样,严青栀想削他脑袋,都不会砍到脖子上。 听了这话,陆涧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不过他刚痛快一点,严青栀脸色瞬间严肃。 她伸手压了一下,低声的说了一句。 “来了!” 那头正在整理树叶的严青竹立马压下的身体,将自己躲在了遮蔽的掩体之后。 240 对手有点强 天色渐渐亮起,晨曦的光芒照进了峡谷之中,宛若一道天光乍现,瞬间驱散了之前的阴寒。 远处,三匹马奔驰而来,速度不快不慢。 似乎想要向严青栀证明些什么。 蹲在一边的陆涧将身上的弓箭取下,尝试着用这样的姿势瞄准。 可惜试了两下没能成功,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严青栀视线之中没有温度,远处而来的人对她来说,好像只是一片风景。 严青竹也与她差不多的样子。 君同月蹲在一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好奇,她和严青栀和苏阖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对于那些人敏锐的感知深有体会。 不过,她知道的,陆涧却并不知道,他歪蹭着挪到了严青栀身边,视线从那虚掩着的枝叶缝隙之中穿过,看向了远处跑来的几匹马。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近,甚至陆涧都看不清那几个人的容貌。 可即便这样,一骑当先的男人,也瞬间感应到了异样,当即勒住缰绳有了一个减速的动作。 严青栀见此,眉头顿时一皱,抬手就按在了陆涧的头上,将陆涧直接按趴在了地上。 如此,那人四下环顾未果后,才缓慢向这周围靠近。 严青栀全身的肌肉都在随着动作调整,连呼吸都变得缓慢绵长。 严青竹在那人警惕的靠近时,开始轻轻后退,连带着身后的君同月也与之一起,到了一个下面肯定看不到的位置后,两人才站了起来。 陆涧难受的歪头看着两人,拼命给严青竹打眼色,想要让严青栀把按在他脑袋上的手拿开。 陆涧当时被按倒的突然,根本就没没来得及变换姿势,撅着屁股趴在那里,他脚后还有一块凸起抵住,身体也被扭曲到了某种极限,严青栀那边不放手,他想要动一动十分艰难。 原本严青栀是担心他不知所谓惊了那几个人,但随着对方的靠近,她则变得越发警惕了起来。 中间那个男人穿着和她之前见到的那些人差不多的土布衣服,头上带着八角的头饰,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所有的头发都梳在了头饰之下,容貌平庸,下巴上留着一点小胡子。 他的身量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瘦,在入海川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普通的仿佛丢进人群里就会消失一样。 但严青栀却还是敏锐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她单膝蹲跪在地上,视线随着那人而动,但心思却全放在了观察细节之上。 那几个人越来越靠近,而中间为首的那中年男人,也开始越来越警惕。 就在严青栀眯着眼睛放轻呼吸心跳,等着对方在靠近一点时候。 下面不远处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严青竹贴靠在山壁之上的背脊顿时向前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看看那边的情况。 不过严青栀却是没有半点动作,她的剑被放在了脚边,空出来的手中瞬间搓开了几枚铜钱。 那骚动瞬间引得那中年男人望去。 “谁?” 他的问题脱口而出,伴随着的,还有一枚四角镖朝着那地方打去。 四角镖足有小孩的巴掌大小,带着劲风将那树丛中的树叶扫开了一道缝隙,一匹惊慌的马儿慌乱之间被擦过了脖子。 四角镖带着血迹钉在了山壁之上,而那马儿则是一声嘶鸣。 中年男人脸色顿时一变。 与此同时,严青栀豁然站起,手中的铜钱瞬间飞出。 那中年男人也在她站起的瞬间,从背后抽出蛇杖,一圈轮开,却挡了个空。 严青栀偷袭的目标,意外的竟然并不是他! 如此距离,严青栀又经过周密的计算,自然不会失手。 三人只觉得自己视线一晃,全都下意识的拉住了缰绳,却是没有任何作用。 ‘噗通’‘噗通’‘噗通’三声,被一击毙命的三匹马便倒在了地上。 中间那人反应最快,蛇杖轮空的时候,他便已经跃起,另外两人也是不遑多让,踢开了脚蹬,就地一滚,便向了几个不同的方向,而后起身便撩起了袖子,露出了袖弩的完整形态。 两人手臂肌肉鼓胀,瞬间就拉开了弩弦,同时朝着严青栀的方向射去。 这袖弩为了能够藏于袖中,做出了许多的牺牲,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射距较短。 不过,双方之间原本也就那十几二十米的距离,不管能不能射中,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严青栀不得不退后暂避,其中一支带着淡淡猩红的弩箭贴着她而过,严青栀眉头顿时皱起。 这人的箭上显然还涂了毒。 而就在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尖啸响起。 严青栀脸色一变,这声音是破空声。 其实绝大多数所谓的破空声,都是物体移动过快,超过音速时才会发出的声响。 寻常暗器是很难有这么响亮的声音的。 一枚锋利的银芒闪过,银芒之后是一条坚韧的钢索。 这是什么已经不需要言语,因为随着那银芒钉在几人头顶六七米之上的山壁后,那带着八角头饰的中年男人,很快便扯着那钢索爬向平台。 严青竹几步上前,正准备做些动作,一支弩箭便直朝他面门而来。 他挥剑想要格挡,但就在他刚有所动作之时,另一支弩箭也到了进前,无奈,他只能后悔,顺便把想要帮他分散下面注意的君同月给拉到了后面。 那弩箭上涂毒了,也不知道什么作用,万一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可就糟了。 谁还能保证自己打架的时候,一点都不受伤啊! 见两人都退了回来,陆涧屏息凝神,还没完全睁开的大小眼警惕又忐忑的看向了那钢索的方向。 那中年男人似乎经常做这些攀爬的活,比几人上来的速度快了实在太多,严青竹被逼退,而严青栀冲到进前的这么会功夫,那人竟然就已经爬了上来。 见严青栀冲到,严青竹这才重新上前,不过他们刚站在平台边上,下面的两人射了弩箭上来不说,那中年人竟然一甩手,也射出了一道袖箭。 这袖箭只朝严青竹而去,速度快的宛若一道闪电…… 241 你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严青竹眼中有慌乱闪过,整个人瞬间后仰着躲过了袖箭,不过,因为仰身的举动太过,身体失了平衡顿时向后跌坐了下去。 在他身体失控的瞬间,严青竹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视野之中已经看到,不远处一支弩箭朝他射来。 而他,已经动作不及。 这支弩箭来的不比那袖箭慢上多少,三棱的箭间呼啸着便到了严青竹眼前。 之前还是冲着腰腹处来的,这时候已经要到他脸上了! 严青竹从来都没有一个瞬间,将那弩箭的样子看的如此清晰。 他的呼吸停滞,心跳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就在这一个瞬间,一把漆黑的皮质剑鞘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刹那将那距离严青竹眉心不过寸许的箭锋直接打偏。 弩箭带走了严青竹的一缕碎发,直冲向了几人头顶七八米处的山壁。 而收回剑鞘的严青栀,反手将冲到自己面前的弩箭打飞,而后,挥手就是一枚铜钱打出,直接没入了其中一人的肩头。 那人尖叫一声,下意识的用那捆着袖弩的手去捂伤口。 严青栀眉头皱了皱,她这一下真没想过打到对方肩上,她已经自己能打断对方手筋呢! 复杂的战斗之中,又是这样的站位,想要命中确实困难。 别说这一击已经是严青栀给自己争取来的极致。 就这么一回儿功夫,那中年男人已经爬上了平台。 严青竹见他上来,赶紧提醒。 “当心他的暗器!” 话音一落,正准备往尸体那头躲躲的陆涧面前就出现一支袖箭。 袖箭‘噗’的一声宛若穿透豆腐一般,直接扎进山壁中,且没入了很深的半截。 陆涧吓得大小眼都瞪得差不多大了,立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而君同月则在严青竹开口之后,长剑出鞘,瞬间冲到了严青竹身边,与他一起攻向了那人。 他们俩一起对抗了好几年的苏阖,其中的默契不必多说,行动之间也相互互补,寻常的二三流高手根本打不过他们。 只是,这次的人显然不是那些二三流高手可比的! 他身形如同鬼魅,用一个极为诡异的扭曲姿势,在躲过严青竹一击之后,身法转换,直接站到了君同月的身边。 他蛇杖挥退严青竹的长剑,带着袖箭的那只手直接就要钳在君同月的脖子上面。 他的速度比严青竹更快一些,君同月根本无法躲避。 关键时刻还是严青栀出手回防,她反身折回,未出鞘的长剑直接刺向了那人后脑。 这一招围魏救赵,使其不得不放弃对君同月杀招,转而以爪化掌,直拍在了君同月的面门之上,一股异香自他手掌处传来,君同月眼前一黑,瞬间向后倒飞出去。 “阿月!” 严青栀心头慌张,动作也更加狠辣,她挤开还欲进攻的严青竹,‘铛’的一声长剑出鞘。 剑鞘直冲那中年人的脑袋而去。 那人手中蛇杖轮开,呼呼的风声代表着它的重量。 严青栀的长剑与之硬碰硬的话,显然并不占优势…… 严青竹心思在严青栀这里,又担忧君同月的情况,只能嘴唇紧抿,用力奔向了君同月的方向。 可惜他的速度到底不够,一直到君同月撞在山壁上面停了下来,他才冲到对方身边。 几缕黑气在君同月额头闪过,不过片刻间便消失无踪,因为置身于山壁凹陷的阴影之中,严青竹恍惚之间并没有看的清楚。 “阿月,你怎么样?” 他蹲下来想要将君同月扶起,但君同月只觉得眩晕难忍,摆手将严青竹推开些许,弯下腰对着身边的空地干呕了好几下。 严青竹眼睛眯了眯,仔细去检查君同月的情况,君同月恶心几下好受了一点,顺着严青竹伸来的手站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被他拍的有点头晕,一会儿应该就无碍了!” 一边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边转头去看严青竹的表情,只是看到严青竹现在的样子,她顿时一惊,反手扣住了严青竹的胳膊。 “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严青竹面白如纸,唇色仿佛都淡的微不可查,他用力抿了几下,才有了一点淡淡的粉色。 “我扶你去那头,你和陆涧在一起,不要分开,记得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切手段保全自己!” 他绕开了君同月的问题,不容拒绝的架起了对方,将君同月直接放在躲在一边装死的陆涧身边。 而后手挽剑花,两步踏出,只朝着那中年男人而去。 那男人见他过来,半点不惧,格挡住严青栀一击之后,反手便是一杖,当场锤在了严青竹的胸口之上。 严青竹一口血喷出,飞退几步倒在地上。 霎时间,严青栀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刚坐稳的君同月几步冲来。 “你怎么样啊?哪里受伤了?” 她担心严青竹被人打断肋骨,不敢去拍他的胸口,只能扶着他的腰,将他上半身整个托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方才想要去检查情况。 严青竹没有看她,一把将嘴角溢出的血迹擦去,长剑支地,竟要这样起来。 严青栀那边分心一瞬,可也明白这时候自己必须全神贯注。 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两人有来有往之间,她并不能占到半点便宜。 甚至很明显,君同月和严青竹都因此而受伤。 就在这一刹那,严青栀之前的轻灵飘逸全都消失无踪。 她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抹劈撩挑之间,已经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口。 看的一旁装死的陆涧,心中一片骇然。 他和严青栀同窗又同行许久,对严青栀的性格和路数都多有了解。 严青栀这人,虽然天天喊着自己要低调,但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装逼气息,根本令人忽略不了! 别说行为举止,就说打架的时候,废招真是不要太多。 有些招式没有必要,用出来完全就是因为好看! 可今天,陆涧终于看到了严青栀的真正实力。 那种抛去了所有的包袱,一抹一劈都在追求着最简单的力度和速度的打法,看的陆涧心里阵阵发毛。 242 为什么总是我? 严青栀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中年人的蛇杖已经被她劈出了好几块豁口。 渐渐的平台似乎都不够他们施展,君同月扶着严青竹四处躲避,陆涧也手忙脚乱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几人刚整理好的尸体,也受到波及,被打飞下去好几具。 沉闷的落地之声,并不能阻止两人之间的对抗,严青栀一个难看至极的弓步之后,连续三剑斜挑,一剑比一剑出手角度刁钻。 对方蛇杖左右横斩,将其全部挡下。 不过,在他接住第三剑的时候,脸色突然凝重的起来,他此刻是与严青栀如出一辙的弓步,双手横在侧方。 这样的姿势使他变招无力,无论攻防都差了一点。 而严青栀似乎早有所料,在他斜挥而上欲要格挡之际,身法变幻,右脚立定,左腿屈膝平衡,长剑如指,轻灵顺畅的平推着刺向了那男人左胸口的位置,瞬间点在了他的肋间。 这一剑点的那中年人翻涌的气血一滞,脸色瞬间苍白。 不过他送出的蛇杖已经拉回,直将严青栀这一剑挡偏。 剑锋所过,那人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伤口。 伤口短暂的停顿后,渐渐渗出血液来。 那中年人却是无暇顾及,连忙后退,而后,手臂平展,一支袖箭当即对准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却是并不畏惧,抬脚正欲上前追击,但那人却是当即开口。 “别动!我在那小姑娘身上下了毒蛊,你要是还想让她活命,就乖乖站在那里!” 他的蛇杖直接指向了君同月的方向,眼中的冷漠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严青栀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她想要回头看看君同月那边的情况,但正对面的敌人却不给她任何放松的机会。 她身后,君同月和严青竹都是一脸震惊。 君同月立刻回忆起了刚才那人拍在她头上的一掌,心中还没来得及慌乱,手已经摸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身边的严青竹也赶紧去看,但两人看了好几轮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君同月慌的直吞口水,严青竹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怒意的潮红。 严青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剑锋直指对面之人,脚步缓缓变换。 那中年人背脊微微前弓,他伤口渗出的血液缓缓流出,宛若鲜红的瀑布一般,但他却没有机会给自己止血。 这一刻他心中也有些慌乱。 按理说中了他毒蛊的人,这会儿面上应该有所变化,但君同月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发展下去。 他眉头皱了皱,还想要仔细看看情况,结果,山壁上的钢索突然发出了被人拉动的声音。 严青栀神色一变,全身突然紧绷。 那是下面的人要上来了! 她不知道下面那两人什么水平,但别的不说,就是弩箭这种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便已经足够他们头疼了! 严青栀握剑的手指关节泛白,眼神也在慢慢改变,她淡淡的开口。 “你是谁?” 那中年人没有说出‘明明是你们先攻击我……’等等的狡辩之词。 双方的敌意都格外明显,何况严青栀虽然先动了手,但她的目标却是那几人的马,并没有一动手就是杀招,若对方真的有意转圜,两边也不是没有协商的可能。 可人家并没有这个打算,而且上来就是毒箭! “我是谁不重要!我来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对方没再严青栀的问题上纠缠,似乎并不准备拖延时间,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严青栀眉头皱了皱,她已经大致听出下面那人爬到什么位置了。 “我想问你们,宋伯清死的时候,你们谁在他身边?” 听到宋伯清的名字,严青栀眼中有惊讶闪过。 她想过自己这一路做过的许多事情,唯独没有想过是因为宋伯清才引来的这人。 不过马上,她竟有些兴奋。 之前在宋伯清身上,关于驭尸宗的事情,她就没有问出来。 如今不到鬼市,便有人送上门来,对她们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好事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不得不顾忌的…… 那人视线不敢离开严青栀,如此也没有发现其它三人的微妙表情。 他接着又问。 “是没有人,能回答我吗?” 他的声音唤回了分心的几人,而后不等他在开口,刷刷两根手指已经指向了同一处。 “肯定是他!” “是他在场!” 两人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引得那人调转视线瞥了那众望所归的目标一眼。 被严青竹和君同月同时指着的陆涧一脸震惊! 而这时候,那中年人手中的蛇杖挥出,目标直指陆涧。 陆涧瞳孔紧缩,身后是十几米高的悬空,身前是一个和严青栀打的不相上下的悍匪……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 一声充满了惊惧和委屈的质问声回荡在了峡谷之中。 他身形晃动,想要躲避,却被严青竹一把按住。 眼见着那蛇杖就要到他面门之时,那人脚步瞬间变换,而同一时刻,她身边的严青栀也是立马出手。 两人之间不过两步距离,那中年人的袖箭仿佛要抵在严青栀脸上一般。 严青栀身体侧过,长剑翻转,剑柄直接磕开了那袖箭。 眼见那蛇杖紧随而至,她却咬牙前突,一步冲到那人进前,挥手就用剑柄敲在了那人的颈间。 同一时刻,蛇杖裹挟着惯性直接将严青栀撩飞出好几步去。 她长剑在地面上划出了半米远才堪堪帮她稳住身形,而那中年人则是被敲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全部力气瞬间消失,直接跪在了地上。 严青栀想要过去,但腰间的伤势没这么快恢复,她动了一下,只觉得疼痛难忍。 似乎是知道了双方的情况,严青竹罩衫一甩,直接从后面就把那中年人兜头罩住。 那人想要反抗,但紧跟着严青竹就拿着罩衫的两截袖子勒在了他脖子上面。 严青栀刚才那一下敲的太重,以至于这袖子往上一捆,那人便倒抽一口凉气,半边身子都是一麻。 而后,一边的君同月也赶紧上前,趁着对方看不清楚无力反抗的瞬间,刷刷刷几下,便将那人的手脚捆住。 眼见着她的动作竟然已经熟练至极了! 243 又见本命蛊 等到把人控制住,严青栀这才站稳当。 那头陆涧吓得够呛,哇啦哇啦的冲过去对着那中年人就是两脚。 严青竹赶紧拉住他。 “没有必要!别节外生枝!” 陆涧也就是意思意思,他虽然是个瓜怂,但也害怕对方有其它能够挣脱的手段。 收回了脚,他老老实实站到了一边。 而这时候,严青栀已经走到了平台边缘。 她长剑直指平台之下正在往上爬得人,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 那人抬头看去,额头疯狂冒汗,一脸惊惧的表情,张大着嘴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 严青栀站在这里,就代表着二叔已经输了…… 而二叔是族中最厉害的人,连他都打不过的,自己还能怎么办! 他视线还停留在严青栀的脸上。 阳光自上而下,严青栀低头看去的时候,正好处在一个背光的角度。 严青栀的表情隐在阴影之下,让他完全看不清楚。 他心中忐忑,越想越是恐怖。 至于二叔怎么样了,他却是管不了的! 严青栀看着他放在钢索上的手缓慢的向下交叠,那动作竟然是想要从这里爬下去。 看着那人的动作,她惊讶之后明显感觉有些好笑。 “你最好给我上来,要不然我就要送你下去了!” 清脆的女声在那人头上响起,那还欲向下的手顿时停住。 紧跟着几下便爬上了平台。 那边的中年人听到声音,挣扎的动作渐渐平复,这让时刻留意着他的严青栀若有所思。 一边的严青竹也转回视线,紧紧的盯住了他。 严青竹的呼吸和心跳压的很低,他向着君同月和陆涧挥了挥手。 几人之间到底配合了多次,这样简单的意思,不需要言语也自然明白。 他们站直身体,而后严青竹摆出了噤声的手势,两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尽量放轻了动作。 严青栀掐着那人的脖子,将他按在平台边上,弯腰看着还在下面的人。 “你老老实实给我站在那,敢动一步,我直接打死你!” 大约是严青栀的动作太过粗鲁,一些碎石扑簌簌的掉落,吓得底下捂着肩膀要跑的那位当即站住了脚。 不过,他心里还是存在着一丝侥幸的。 而转回头去的严青栀,将身边那人的袖弩卸下,又飞快将他身上的武器全都收走以后,这才一甩手直接将那百多斤的壮汉扔了起来。 那人吓得哇哇乱叫,手脚并用的在半空之中乱划,拼命想要稳住身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扔出平台。 不过,严青栀显然扔的很有水平,那人噗通一声跌落在了严青竹脚边。 与此同时,那最开始被抓住的中年男人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血迹,一只半透明的细弱发丝的蛊虫缓缓的从他的伤口之中爬出。 那虫子的头上,还顶着六个黑亮亮的小点,也不知道是眼睛,还是什么感应装置。 它出现的无声无息,如果不是严青栀看到了那人紧攥着的掌纹中浮现出了血迹,甚至根本就不会多想。 火光电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那在客栈之时的虫子。 那个虫子实在是太特别了,腐蚀性强的都有些过分,实在让她难以忘记。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让人忽视的细节,就是当时客栈里伙计说的那些话,那个名莫其妙晕倒的人。 眼见着严青栀眉头紧锁,严青竹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中年男人。 他比严青栀靠的更近,视野效果自然也更好。 眼见一道折射着阳光的丝线在那人身上浮现,他只要不瞎就很难忽略。 姐弟二人视线对视,心中都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严青栀几步冲到了进前。 她手中长剑一甩,剑锋直接将那丝线一般的虫子挑起。 那中年人似乎有所感应,双腿一蹬,一个弹跳而起。 严青栀脸色一沉,下意识的剑锋凌空一挥,想要借着惯性将那剑上的虫子斩断。 这时候,被严青竹压住的人当即尖叫一声。 “二叔小心!你本命蛊……” 他的话没有说完,严青竹已经一记掌刀劈在了他颈间,这人没有那中年人的身手,一个哆嗦白眼一翻便向着严青竹倒去。 不过,严青竹却是没有接住他的打算,手一放腰一转,那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严青竹没再管他,几步跨出,他一把从严青栀腰间抽出了一道银芒,不待众人反应,那匕首便已经凌空劈下。 就在他刀落的瞬间,那从严青栀剑锋上弹起的虫子,直接撞在了那匕首锋锐的刀芒之上。 这削铁如泥的匕首,自出鞘以来就从没让人失望过,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刷’的一声,那弹性好到离谱的半透明‘丝线’便被斩断成了两半。 而正要借着这个机会朝严青栀进攻的中年人也在这时,突然痛苦的嚎叫一声,而后便一头栽倒向前。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了! 已经躲老远的君同月和陆涧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的严青竹眼中虽然带着复杂,却从来都没有半分震惊显露。 严青栀惊讶之后,也很快沉默了下来。 她想到了之前在客栈里的事情,当时虽然没想过一个人的性命会和一条虫子挂钩,但当事情再度发生的时候,就算觉得离谱,也不得不相信这种可能。 只不过,离谱之后便是一阵后怕。 这样纤细又隐蔽的虫子,若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等它隐匿起来可能就找不见了! 而如果它也有着和严青栀之前见过的那条一般的腐蚀和伤害性,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是一惊,立马转头看向了君同月的方向,连忙追问。 “阿月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如果这东西真的是毒蛊,那中年人之前说的话,可就未必是骗人的了! 君同月上一秒还在思考着那人为什么突然倒地,下一秒就被问及自身,呆萌的抬起头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什么?” 严青栀看着她这般灵动的样子,心中并没有一点安定的感觉。 244 宛若变态 抓到了三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却不能给严青栀带来任何喜悦的感觉。 她自己负伤不说,严青竹和君同月也都有或轻或重的影响。 这样一种状态,其实是更加危险的。 严青栀又仔细检查了君同月的情况,把脉以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并不能让她放下心来,实际上还更难受了! 毒和病还是有区别的,没见过的才是最凶险的。 严青竹有心想把那中年人拉起来询问毒蛊的事情,可又怕自己再送上门去被人欺骗。 想了想,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下来,尽快找到一个靠谱的大夫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样一来,刚才她刚刚萌生了一点的退意,又立马消散。 不管前路如何,为了君同月也肯定是要去的! 下定了决心,严青栀立马和几人商量。 “咱们还是去城中找一家医馆看一看吧!这些人的事,可以等稳定下来再说。” 严青栀的急迫根本不加掩饰,让身边的几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 严青竹没有半点犹豫,视线从君同月身上扫过,马上点头同意。 “应当如此,我看这一路而来,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发生,想来咱们带着几个人走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只是要防备一下,路上会不会有人将他们认出来。” 想到了这里,严青栀转头看向了陆涧的方向。 他们一路带着陆涧过来,可不止是为了让他出头的! “即如此,咱们可能就都要易容了!” 易容的东西,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准备了七七八八,再加上严青栀的画工和后世见过的化妆技巧,就算没有那么神奇,但应付许多事情也已经足够了。 说到了易容,严青栀视线又在陆涧身上停留了片刻,这让一边的陆涧越来越紧张了! “易容就易容,你们老看我干嘛?” 严青栀垂眉敛目,思索片刻之后,觉得还是应该和陆涧讲明情况。 她抿了抿唇,而后才严肃的抬起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正式的向陆涧解释。 “门开城情况复杂,咱们到了那边,也未必能找到信得过的人,所以最好,还是用一个本来就存在的身份才更合理。” 陆涧一脸懵逼,手指在他背着的长弓上面扣了扣,不知为何,看着严青栀这样的表情,他突然有些慌。 “你说的没错……然后呢!” 严青栀摊了摊手。 “我知道的,有点实力,又不太容易被人盯上的人,而咱们手里恰巧还有他全套户籍,又知根知底的人,只有一个……” 陆涧不知道严青栀这话的意思,他迷茫的想要从其他人脸上寻找到蛛丝马迹来验证自己并不是个傻子。 但严青竹抱剑而立,苍白的脸上并没有显出半分异样。 而君同月则是一脸震惊加上恍然大悟。 她到这时候才明白,严青栀一路追逐而来的底气在哪。 “什么意思?咱们需要扮演那个人吗?” 严青栀摊了摊手。 “不是。” 她的否认不知道为什么让陆涧紧绷的心神一松,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噢噢……这样挺好的!” 严青栀压下心中的种种担忧,扯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跟着说道。 “是只有你一个人假扮而已。” 陆涧还在‘呵呵呵’笑着的表情瞬间被生无可恋所取代。 严青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必你也猜到要扮演谁了吧!你看咱们四个人里,除了女的就是孩子,条件合适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说完还露出了点点愁容。 “你也知道的,有些事不是咱们逃避就能解决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而且,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就再也没人能把孙玄之死放在你……” 陆涧的脸色瞬间难看。 那种被某种阴影笼罩的感觉再度袭来。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过后,就已经不是乖乖听话能够解决的了。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恍惚之中明白,不管自己事后如何弥补,在严青栀心里,他尝试把对方骗出去,并且试图污她名节的行为,都是永远翻不过去的。 这种清楚的认知没能缓解他的恐惧,而是让他更加紧张了。 他想要摆脱这强大的桎梏,只能让所有知情人都彻底死绝才可以。 但这一路走来,他亲眼目睹了严家姐弟的行事风格。 可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行事风格,原则就是没有原则,路见不平可以理解,但别人家的路不平也要上去走一走。 更甚至人家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两人还要制造机会,让对方动手,然后再反击…… 他格局不够,并没有看出这一系列事情的关联在什么地方。他只看到了严青栀仗着自己武力值强大,能够平推的敌人,就平推过去,平推不过去的就想办法铲了对方再推…… 宛若变态! 就像是驭尸宗,在陆涧看来,驭尸宗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根本是这姐弟俩不可力敌的。 换做是他知道对方要杀自己那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报仇什么的也是看时机。 何况这算是什么仇!? 人家来杀你,你已经把来人都杀干净了呀!这还不够吗?还要冲上去灭人满门吗? 虽然这俩人看起来单薄的好像被某些庞然大物一吹就飞似地,但诡异的,陆涧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原始的兽性。 好像被他们盯上以后,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一般。 陆涧刚才升起的杀心瞬间消散,作为唯一一个在姐弟两人手底下活着的敌人,他觉得眼下还是小命更加重要。 陆涧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看着严青栀眼中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哀求。 他嘴角勾了好几下,才憋出了一句话。 “可我……可我好像不太行……” 严青栀伸手拍他的肩膀。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你放心,还有我们呢!这件事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陆涧嘴唇哆嗦了两下。 “而且我脸上的伤还没有好……” 严青栀这回拍肩膀拍的更用力了! “要的就是你脸上的伤势未愈,不然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把你易容的像啊!” 陆涧勾了勾嘴角。 “那我……” 严青栀挑了挑眉,紧紧的盯着陆涧的眼睛,陆涧‘呵呵’两声。 “那……那你们可别把我卖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周身的压迫感方才散去。 “放心吧!你遇到事情的时候,哪次不是我救的你!” 245 入海川门开城 门开城是入海川最大的一座城,占地面积虽然不如临城,但因为气候环境等等原因,城中的建筑多是木质阁楼,人口聚集,比之临城的人口可是多出去太多。 不过具体多少人,却是没有个定数的。 这里头的有的是祖辈生活这在里的,有的是附近村镇中往更繁华的城中投奔的,也有一些是大赵腹地之中犯了事逃到这的。 治安极其混乱,只能靠各个帮派自行维持。 而这些帮派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除了过路的商贾,下辖的百姓也是他们的压榨对象。 如此之下,自是矛盾重重,各种冲突频发。 这几日,正是鬼市拍卖之际,各路的江湖人涌入其中,城中的情况愈发混乱了起来。 如此大城的运转,每日消耗的物资根本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为了维持门开城的存在,黑市鬼市拍卖这种活动就成了必然。 除了吸纳更多的钱财之外,帮派之中的绝大多数帮众,也都是从这些人里选拔出来的。 大环境之下,在城中生活的百姓,很少会有人觉得加入帮派迫害别人是不好的行为,甚至生活其中的百姓,绝大多数都以加入这些帮派为目标。 这里汇集了三教九流的所有行当,赌场勾栏遍地都是,入夜以后,更是连宵禁都没有,梁上君子四处乱窜,各种争端层出不穷。 但即便这样大赵腹地的许多商人过路于此时,依然愿意流连其中。 哪怕从这里死着出去的比活着出去的更多,可依旧有人前赴后继的进入这里。 其实,门开城的情况有些复杂,虽然人口众多,但并不算奢华。 与云海洲的奢靡相比,这里更像是他们光明伟岸背后的藏污纳垢之所。 可正因如此,在这里堕落之时,才更显得理所当然,也更加彻底。 这一日,门开城的城门洞开着,几个穿着大赵制式铠甲的守备赖歪歪的坐在城墙跟底下打着瞌睡。 一群穿着灰色粗布衣服,外面套着朱草色坎肩的帮派中人,正在城门口维持秩序。 从这里路过的所有车马都需要盘查,连马车之中的人也都没有放过。 后面有些商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便索性在旁边划分出帮派归属的地方安营寨扎。 不过,这里要花的钱一点都不必进城要少! 当然想要不花钱的也不是不行,在往外几里,就没有人管了,只要不怕被人劫杀,可以随便安营。 要钱不要命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能走到这里的屈指可数,毕竟进入入海川又一路走到门开城,经历的重重险阻,还能头铁的,那头也是真铁! 那些人要是能度过这最后一关,活着从这里离开,那就都是传奇,是要被人吹嘘很多年的存在。 不过,这一场的鬼市,似乎是没有这样头铁之人的。 为此,常在此间行走的一些人还有些惊讶,趁着没有入城的空档,几个分属不同商队的人凑到一起说起了这些。 其中一个精瘦的男人站在几人之中,一边说一边还看着自己商队那头。 “你们听说最近谁要在后面落脚了吗?!” 他没有任何消息,就是单纯的打听八卦。 几人之中的一个稍年轻些的男人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没听说,我上次听说这样的事,还是头年的时候吧!” “你说那事我知道,年后也有人在后面停了一会儿,不过不知道谁提醒了,赶紧就收拾东西走了,听说怕人追上,一路狂跑,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到这些事,几人很快就聊开了。 “那还能跑了他,听说都快跑出入海川了,还是让铜钱会的给追上了,人是死的死,货是丢的丢啊……惨呐!” “那确实是惨,他们要是再多跑几天,铜钱会就让金银堂给灭了!” “什么?铜钱会让金银堂灭了?”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铜钱会都灭了多长时间了!” 刚才那质疑铜钱会被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有些年轻的男人。 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们商队一直走的都是铜钱会的路子,相安无事好些年了。 可若是铜钱会没了,他们这一趟可就有的波折了! 思至此,他心中一慌,赶紧和剩下的几人拱手。 “我这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处理,如此便先告辞。” 他的慌乱被几人收入眼中,剩下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心照不宣的情绪在他们之中流转。 这个年轻人漏了底,后面的路只怕不好走。 距离几人不远处的一架马车上,赶车的把事微微抬起了头,兜里之下露出了一片细腻黝黑的肌肤和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那穿着土布衣裳的纤细身影,竟然是一位女子。 在这样的地方,女子出没的可不多。没点能力的,连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 不过同样的,能在这里自由行走的,要么就是背景强大,要么就是实力强大,却也是寻常人不敢随意欺辱的。 女子手持马鞭,坐在车辕上面,背脊抵靠着马车。 这马车并不是多豪华的,在面前这一队列之中,显得十分平庸。 也正是如此,少女赶车这样的事情才似乎没那么引人注意。 听着外面的动静,马车里的人敲了敲车壁,少女的耳朵向后靠了一靠,便听到里面细弱的一道声音。 “姐,我刚看过,他们仨好像快醒了,一会儿你赶车的时候轻一点,别闹出动静来。” 坐在门外的少女没有回答,只是敲了一下车壁以作回应,而后马上坐直了身体,静静的听着周围人的说话声音。 “怎么今天的人这么多啊?鬼市又不是黑市,来了也未必能淘到什么东西!” “你没听说吗?今年的拍卖品中,有一块藏宝图的残片。” “又是残片?我都怀……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他们自己画出来的!” 说话那人刚才还声音挺大的,只是说到了重点之时,赶紧压低了声音,显然也是不愿意得罪门开城中那些帮派中人的。 246 一百贯 藏宝图什么的,一直是寻常百姓心中的向往。 这里又没有彩票六合彩一类的,能够突然改变人命运的契机。 藏宝和寻宝就显得神秘而传奇。 这样的传奇之中,怎么可能会少了藏宝图的故事。 而鬼市黑市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藏宝图这种东西拍卖! 不过这藏宝图到底是真是假,就不好说了! 只是这些人辛苦的时间太久了,哪怕知道暴富的几率很小,却依然愿意为之掏心挖肺,乃至付出生命。 有些人不能理解,但并不影响投机者的存在。 排在最靠近城门口的那辆马车终于检查清楚,交了不少的一笔钱后,城门口那些帮派中人方才放行。 排队的众人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队伍开始缓慢移动,一切都是在例行公事,直到那少女架着的马车赶到了进前。 检查的人上下打量了马车一圈,跟着便与旁边的人高声说到。 “中型马车一辆,骏马一匹。” 说完这话看了一下车辕上的少女,视线刚要调转,但马上又移了回来。 “嗯?女的?” 他的话音一落,坐在车缘上的人掀开了自己的斗笠,露出了一张平凡的黝黑圆脸,只是她一开口,声音却是带着点清脆悦耳的好听。 “大哥,规矩咱们都懂,这样的小事哪里劳您动手。” 言罢,她转身撩开了车帘,露出了里面的情况。 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公子歪躺在最里面,两侧是一男一女两个容貌清秀的少年少女。 两人都是抱剑坐于两侧,穿着打扮十分普通,也不知道是保镖还是仆人。 守门的人不得不将注意力从赶车的少女身上转移到马车之内。 他伸长脖子打量里面的情况,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后退了两步,开口说道。 “一共四人,带了兵器。” 他身后的人刷刷刷的写着什么,守门的人检查一点,他记录一点,没一会儿一张轻飘飘的纸张递到了少女面前。 她看了上面最后确定的入城费用之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不对吧!入城税怎么比上个月的涨了一成多?” 守门的人弹了弹她手中的纸。 “没错!现在就是这个价!” 那人在面对之前那些人时似乎都还算守规矩,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却是想要挑衅一二了! 赶车的少女之前还是一副娇憨的样子,可在听完这话之后,眼神瞬间变了一变。 “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看他们都没有涨价,怎么就是到我们这里涨了?” 守门的人上下打量了少女一遍,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听不懂话吗?就是这个价!你要闹事吗?” 听到闹事两个字,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跟在后面排队的,一边说话的,等着看情况的人……突然之间都转头看向了这边。 众人汇集起来的压力确实很大,不过,这少女却是半点不惧。 有些时候,一旦退步,就是万劫不复。 这人盯上的根本就不是钱,显然是她! “您这话说的太重了!” 少女展颜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不就是钱吗!我们给!” 说完这话,她当即从腰间扯出了一张一百贯的银票翻过来给那人查看。 那人眉头挑挑,伸出手想要抓住的时候,少女的手突然向后一缩,跟着刷刷刷几下,银票瞬间四分五裂。 那人眼中有得逞的笑意一闪,只是还没有过去的时候,就见那银票的残片如同锋刃一般直接向着他的眼睛划去。 刷的一下,一道血线飚过,而后那沾着血痕的银票碎片便飘到了远处直接打进了城墙之中。 与此同时,其它的碎片也如同一枚枚刀片,四散着打向了她面前的众人。 银票带着劲风,打落了守门众人的碎发和几片衣角,而后打在地上,或是城墙之上。 而这时候,那被打瞎了眼睛的男人才突然捂着眼睛大声又痛苦的尖叫起来。 那声音之中除了疼痛,还有许许多多的恐惧。 他恐惧的不是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态度,而是失去双眼之后,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少女听着他的声音,重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视线扫过那些守门的人,最后停留在了刚才给她记录清单的人身上。 她笑意盈盈的开口像那人询问。 “钱我可是给够了!现在能进去了吗?” 看着那平庸的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那人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亲和力,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门开城中情况比较复杂,并不是谁能一家独大的,也没有人能只手遮天。 若是这小姑娘杀了人以后逃到其它帮派的地盘上,他们也只能选择悬赏或者跟那些帮派相互扯皮…… 可就这人刚才露出的一手…… 男人瞬间怂了,看着少女清亮的眼睛,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眼见着那姑娘眼神一变,他没说出口的话便瞬间噎了回去。 少女重新坐会了车辕之上,拉住了缰绳甩了一下,眼见着没人拦她以后,她一抖缰绳,马车便直接跑进了城中。 不管到什么时候,果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门开城里人比较多,尤其是城门口这一处地方,还有不少的力工正在帮着卸货。 还有一群带路的人蹲在一起,等着生意上门。 少女没有选择人带领,而是面无表情的直奔着某一个方向而去。 客栈什么的,哪能有自己的地盘更安全! 就在她甩着鞭子,向着目的地驶去之时,身后的马车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青栀姐,你刚才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圆脸少女转头看向了身后那清秀的小姑娘,摇头无语。 “怎么可能会有危险!这不过就是试探,试探我会不会忍气吞声,也好知道我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啊?” 马车里的小脑袋充满了不解,刚才这个问题已经询问过,却是没有得到答案。 而且现在不问,一会儿等到了地方,也问不了了! 247 朱福 听着君同月的问题,严青栀叹了口气。 “应该是看穿了咱们的伪装。” 她易容的水平并不算多高,又把所有的材料都堆到了陆涧的脸上,自家这几个人就多少有些破绽了。 门开城中虽然人口众多,但有些行当依旧缺人缺的厉害,严青栀若是没能露这一手,一会儿进城之后,肯定也是会有人过来找茬的! 而且,有些事情就是比较奇怪。 第一时间动手反击,对方会忌惮。 但在第二次时反击,对方只会觉得愤怒。 可能是几次三番下来,打破的期待不同吧! 君同月听了这话,眉目之间露出了些许担忧。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她,安慰了一句。 “放心吧,咱们本身就是为了被人看穿的!” 君同月叹了口气,退回了马车之中,有些昏暗的马车之中,严青竹抱着剑坐在那里。 歪靠在最里面的陆涧似乎睡着了一般,只是搭在那里的双腿不断的抖动着。 马车穿过了嘈杂的街道,很快落在了一处庭院门前。 那院子在这周边的环境之中并不算多显眼,只是门上挂的牌匾却比旁人家大了两分。 那红棕木色的精雕牌匾上,正书写着黑色的‘孙宅’二字。 宅子两边的红漆立柱上,还各挂了一长串的精美琉璃灯。 这种精致并不打眼,但不管是谁,只要仔细看过,就能感受到其中的价值不菲。 严青栀环顾了周围一圈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有些毛躁的纸条,仔细对了对上面的地址确定无误翻身下车,走到门边伸手拍响了那黑色大门上的铜环。 或许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宋伯清的身份要比孙玄的更好用。 不过宋伯清已死的消息,有心之人早就知道,虽然孙玄很快也会被人盯上,但他们需要的时间不多,只等鬼市结束,便会马上离开。 何况,宋伯清之死被人关注很正常,那毕竟是能搞出一堆人傀尸傀的大佬,孙玄这种没脑子的钱袋子怎么能比得了。 如此才算是稳妥许多。 严青栀思绪翻飞间,院中已经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 大门拉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带着灰色包头的脑袋。 那是个黝黑的男孩,长着一张年轻的脸,身量不高,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看见门外的严青栀,眼神之中带着忌惮,警惕之余,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 “这里是孙家的宅院,不知道姑娘您找哪位?” 听到如此说,严青栀点了点头。 “我不找哪位!我是送人过来的。” 说着她从腰间扯出了一方印信,将字面举到了门房面前。 “我们姐弟路上救了一位青年公子,他说他是你们家少爷,求我送他过来的!你确定一下是不是!” 那少年听到严青栀的话,没有去看那印信,而是伸头向着严青栀身后的方向张望。 他无法辨知真相,只能将这边的情况看的仔细,回去传话给管家才成! 那马车太过寻常,也没什么标记,似乎没什么参考价值,而马车之中也没有人下来,如此他连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只能是抿了抿嘴,又把注意力放回了严青栀身上。 看着严青栀手里的印信,他双手伸出,想要捧过去给管家看。 只是他手还没有碰到,严青栀却是手一收,直接看向了那少年。 “你是主子还是管家是主子?我已经报了身份,你若无法分辨,自当去传话才是,这般磨蹭是等你家公子下来给管家行个礼吗?” 严青栀语气倒是没什么波澜,但遣词造句却有些与这边的人不同。 那少年被她一吓唬,当即缩回了手,连忙给她弯腰道歉后,转头大门一关,脚步声直接走远了! 严青栀摸了摸鼻子,转头看了一眼马车方向。 这里的一切都是孙玄家的一支为了扒住宋伯清才准备的。 虽然匆忙,但也一定会有个靠谱的人在这边打理。 这人不管是年龄身份,还是见识城府,都一定不是普通的下人可比。 严青栀也已经做好了他与孙玄极为熟稔的准备。 不过倒是她想的有些多。 入海川这种地方,可不是谁来都好用的。 孙家辛苦培养的能人,在这里还真未必能处理好这些复杂的关系。 最后这便负责的管事,还是孙玄在当地物色的一个人,这人倒是有些本事,只是与孙玄倒是没有那种朝夕相处的更加熟络。 而宅子里的管家,更是那人帮着找的,与孙玄的关系就更远了。 这管家是个左边眼尾带着一道疤的中年男人,他没有严青栀在其他地方见到的那种管家的和气或是圆滑,反倒是站在那里时,带着一种彪悍的气息。 他看到严青栀的时候,眉头微蹙,又马上放开。 走到进前以后,他对着严青栀微微拱手。 “在下朱福,是孙宅的管家,听门房说有人将家里的公子送回,特此前来相迎。” 严青栀点了点头,侧身让过了一道空间,引着那朱福向马车的方向过去。 “即如此,朱管家便请先随我来!” 一见严青栀没有介绍自己的打算,朱福也没有勉强,毕竟他现在还是孙宅的管家,一切都应当以自家公子为重。 马车的车帘掀开,朱福看到了里面静坐的严青竹和君同月两人,他并没有诧异。 马车里的人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他便也老早就听到了动静。 他长袍一甩,整个人一跃上了马车。 警惕着周围几人的同时,弯腰两步便已经跨到了最里面那人的进前。 他打量着那人侧过的身影两眼,眉头又是皱了皱,不过,随着他伸手将人脸翻转过来,这中疑惑便随之消散。 那人一脸的伤不说,面目潮红,上手滚烫,竟是正在发热。 他抬手便扣住了那人的手腕,仔细分辨着脉象。 只是这人的脉细弱游丝,若有似无,一时间竟让他也没有把握。 他连忙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马车之外随着他过来的杂工和下人。 “张开你快去请个好些的大夫过来,其他人赶紧随我将公子搬进宅子里面。” 248 木楼 之前还抖个不停的人,现在却是稳稳当当的演技派。 严青栀有些诧异,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感受到了自家老姐的视线,严青竹没有看过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向朱福的视线之中满是笃定。 很快有人过来,用一块旧门板铺了被褥抬了出来。 这边打架斗殴的事件频繁,就是寻常人也很有处理这些伤势的经验。 朱福抬着陆涧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一用力就来了个公主抱。 严青竹和君同月飞快的下车,严青栀站在另一边撩着马车的车帘。 朱福将陆涧放在了门板上,院子里的两个杂工抬着便直接进门了。 不等朱福交代,严青竹两步就跟了上去。 朱福见此,当即阻拦。 “几位少侠请留步,一路劳顿,想必也是累了,在下这便安排人带几位去歇息片刻,乍逢变故,如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严青竹听了这话,只看了朱福一眼,便转身跟上了前面的人。 朱福见此,脸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严青栀一把拉住。 “哎……朱管家随他去吧!我们遇上你们家公子的时候,他比现在还惨,受了伤又中了毒,这一路都是我弟弟照顾的,其中不少的事光是把脉可说不清楚,想必一会儿大夫来了,也是要询问的!” 严青栀手劲可是不小,朱福挣扎了两下,愣是没有挣扎开。 他眼中的警惕越发深重,连眉角的疤都紧张了起来。 严青栀如此,也是在试探朱福,她想要知道孙玄留在这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根底,能不能方便他们的掌控。 听了这话,朱福表情并不是很好,一个能在门开城生活的很好的人,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他用那没被严青栀抓着的手一拍自己的脑门,当即笑出声来。 “哎呀!这般倒是在下的失礼,竟是连您几位的名字都忘了询问!” 严青栀看着他装假,之前的举动分明就是连救命之恩都想要赖掉。 更甚至,严青栀都觉得这管家要是打听明白孙玄的情况以后,直接联合管事的一起搞死孙玄占了他的钱产都说不定。 想到了这里,她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管家,而后才开口说道。 “我叫苏青,刚才进去的是我弟弟苏严,这位是我妹妹苏月。” 管家思索了一圈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莫不是天涯山百丈宫的……” 严青栀赶紧摆手打断。 “自然不是!家传武学,一介散修。” 听了这话,朱福身上的气场微微松动了些许,而后抬手请严青栀和君同月进门。 “这般说倒是在下莽撞了!” 严青栀见严青竹已经没有阻拦的跟着进去了,方才放开了朱福的手腕。 “没关系!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们去休息吗!这便走吧!” 朱福笑的脸上的疤都跟着抽褶,弯着腰拱手请严青栀进宅子。 “苏姑娘这边请。” 严青栀这才露出了一个笑脸,身姿笔直,倒是也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管家前面请!” 朱福赶紧站直转身走在了前面,只是转身之际,眼神微微改变。 他态度恭敬,但脚步却很快。 严青栀和君同月跟在他身后,潇潇洒洒,却也一步不落。 这宅子不算多大,但精致的却令人惊讶。 没有严青栀在巢郡住的房子那般规整,但几个小院错落有致,景致也是相互呼应。 一路绕过影壁之后,是一个带着池塘的小花园。 池塘后面是一座木楼,严青栀远远的看了木楼一眼,就被朱福带到了侧面。 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廊道,路过了一个圆拱门,进入了一个小院之中。 院子里也有一座木楼,木楼朝南,门开城充沛的阳光照进其中。一排排的门板全部推开,能够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环境。 这里靠近云海洲,家具的款式也多于那边类似。 大多是一些精致的镂空家具,以小巧精致为主。 不像是严青栀巢郡的房子里面都是大箱大柜,这边的柜子都没有过椅子的,高一些的只有书架和多宝阁一类的镂空家具。 严青栀就是个木匠,看见这样的家具难免觉得新鲜,不自觉的便多看了几眼。 朱福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而后一边向她介绍这里的东西,一边试探的询问。 “姑娘似乎不是咱们本地的人啊……” 严青栀对于这个没有隐瞒。 “嗯!不是本地的!” 她没有否认的必要,不管从衣着打扮还是生活习惯,她一个刚来门开城的人,都不可能伪装出生活在这里的样子。 朱福听了这话又笑着追问。 “我观姑娘的服饰,似乎是彦州一带的……那边的口味清甜,与这咱们这倒是有些不太一样!” 严青栀一边四下看着,一边摆了摆手。 “啊……怕我们吃不惯吗?!无所谓的,我们不挑食,管饱就行!” 她直指朱福问题核心,完全没有回答的打算。 朱福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而是淡淡的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很喜欢严青栀的坦诚一般,引着她们继续上楼。 “咱们这地方雨季比较潮湿,如此,阁楼便比旁的地方多了一些,住在二楼光线更好,也能防潮……” “两位姑娘这边走……” 一边解释,一边引着她们走到了楼梯之上。 “咱们这边规矩不多,下人也少,许多事情可能还要劳烦姑娘亲力亲为,若是有不周到之处,还望海涵。” 严青栀一边上楼,一边点了点头。 “没事儿,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你若是安排了一堆的丫鬟婆子,我们才是真要难受了!” 她这话说的很是豪迈,当然,她心里也真是这样想的。 何况,没来之前她信不过这里的人,来了之后,她就更信不过了! 不过,她让人办事也不需要信任对方,更是没有为难他或者是替孙玄清理门户的必要。 只要把握住陆涧,伪装好这几天的时间就足够了! “如此,那在下便也不与姑娘客气,您将这里当成自家,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 249 朱贵 严青栀很客气的开口。 “说来,还真有,不知道我的马车停在什么地方了?那周围有没有安静些的房子?借我用一用。” 朱福:…… 管家张了张嘴,原本是准备意思意思离开的,现在却只能继续给严青栀她们带路。 他们绕过了院子,转到后面的马圈那里。 有人已经赶着他们的马车从后门进来了。 不止进来了,还正准备要去翻找东西,正好被过来的三人看见。 严青栀神色没什么变化,君同月眉头皱了皱,朱福拉着脸似乎在发怒但眼神却很清明。 见此严青栀也没有刁难对方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开口。 “不用你帮着搬东西了!去忙你的吧!” 一句话把事情定性,把那脑袋都已经插进马车里的人吓了一跳,听到声音赶紧退了出来。 看了眼朱福的表情,那人缩了缩脖子,从马车上爬了下来。 这里的规矩却是不怎么样,虽然严青栀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也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人。 甚至看到了管家和客人,连礼都不行…… 朱福轻咳了两声,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也没说要怎么处理。 严青栀眼眸流转,瞬间明白这里的一切已经全在朱福的掌控之下! 她没有为难任何人,只抱着肩膀装没看见。 “朱管家,刚才说的房子在哪?” 朱福指着旁边一边搁置草料的房间。 “这周围似乎只有那里比较合适了!在下会让人离开这边,短时间内不过来打扰的,不知道苏姑娘你觉得可否?” 看着那不算太小的房间,严青栀没什么不同意的。 “可以,另外,如果大夫过来了,您能否派人通知我们一声?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他。” 朱福眉头挑挑,他的眼神有些幽暗,似乎不知道严青栀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既然是苏姑娘提的,那自是没有问题的!如此,苏姑娘您请自便。” 严青栀这回才放过了朱福,看着这边的人全都撤出去才一把掀开马车车帘,撩起了地毯,扣开了马车的夹层。 那里面,三个男人正被捆的结结实实的躺在里面。 君同月在外面看着周围的情况,严青栀将三人从马车里扯了出来。 完全没有严青竹之前说的要清醒的架势,其中那中年人脑袋撞在马车上,磕的一脸血都没醒。 严青栀将人扔进了那放置草料的房间里面。 那房屋似乎是临时搭建的一般。并不牢固,也不隔音。 严青栀将三人吊在了房梁之上,确认他们就算醒了也很难挣脱以后,这才出去,绕着马圈走了一圈,又赶走了两个过来偷听的人,这才重新回来。 “阿月,你先去前面,他们在正堂的楼上,你直接过去就行,一会儿大夫过来以后,让他帮着一起看看你的情况。” 刚才的情况,严青竹未必能照看到君同月,所以严青栀才一起带着的。 不过刚才,严青竹告诉他那头的局面已经稳定,让君同月去他那边才更安全。 严青栀也觉得应当如此,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方便互相打掩护,自己这头,反倒是不需要人的。 君同月没什么异议,有些紧张的抓着自己的长剑,顺着来时的路,按照严青栀的指示去了前面。 严青竹不可能接手所有照顾陆涧的活,他只是抱着长剑靠在门口,看着下人进进出出的又是铺床,又是打水的,也能顺便等着君同月过来。 一路行来,君同月初时还有些紧张的,不过却是一个人也没遇上,这才放松了些许。 她还没易容骗过什么人呢,心里慌的一匹,特别害怕遇到谁跟她套话。 好在,谁也没遇上,平稳的和严青竹汇合了。 严青竹见她过来,也跟着放心了许多,通知了严青栀后,将人带到了正堂的楼上。 只是转身的时候,视线不禁落在了一处花木之后,淡笑一声方才离去。 果然,就算是没人过来试探,也有人在这周围一直盯着。 这里的人果然很有意思,形式作风都带着一种鲁莽和彪悍,简单又朴素。 很快,大夫就过来了。 一起的还有孙玄留在这里的管事的。 管事的那人看着比朱福更加凶悍,这与严青竹见过的许多管事全都不同,没有和气生财的和善,只有一种仿佛随时都要去打家劫舍的气质。 甚至看到了严青竹以后,都想和他说什么话,只是验证了一下孙玄的印信,便让大夫过去给人看伤了。 君同月紧张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了,但严青竹却是半点也不惧,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表露出来,甚至还在朱贵打量过来的时候,挡在了君同月的身前,遮住了对方的视线。 他给陆涧吃的药,是苏阖留下来的,他可不觉得苏阖能给他留下的东西回是什么假货。 果然,那大夫查看了一翻也没发现任何问题,只是按照情况开了药。 而后,严青竹又拉着那大夫,让他给君同月查看了一番。 不过却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的。 其实,距离知道君同月可能中毒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君同月作为一个武者,自己根本就没有感知到有任何的异常和不适。 严青栀也猜测过,那虫子被严青竹斩断,会不会影响那人所说的蛊毒。 可关于这些方面,他们了解的实在不多,也不敢轻易下结论的。 下人去按照方子抓药煎药去了。 而大夫则被朱贵带着去了后院马圈的方向。 这一次朱福没有跟来,只有朱贵一人过来看看。 严青栀把这旁边的人全都赶走后,并没有直接开始审问,而是搬了张破椅子,坐在了马圈的门口。 她闭目养神,长剑放在双膝之上,耳中尽是周遭所有的声响。 严青栀仔细分辨着,这是以前她的训练项目之一,只是最近一路上并不太平,她就压缩了很多静坐的时间。 这么一会儿,有了空闲,正好坐上一会儿。 所以朱贵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身土布衣服都难掩超俗气质的严青栀,正端坐在那里。 清风吹起了她的发丝,那一瞬间她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250 五百贯 看着这样的严青栀,朱贵的神色并不好看,他靠近之时,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出手。 严青栀闭着的双眼,在他战意浮现的一刹那睁开。 双方的战意陡然拔升。 朱贵前冲之时,回手拔出背后的苗刀。 苗刀本身就是因刀身修长似禾苗而得名,而朱贵的这一把,却是更长。 朱贵此人比严青栀高出半头还多,可能有一米九左右了。 他用的苗刀,显然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刀柄一尺二寸,刀身三尺一寸,刀刃款不过两寸,比君同月的剑还窄上一点。 严青栀瞬间跃起,神色冷淡,手中的长剑甚至都没有出鞘。 朱贵的刀法奇诡,双手握刀,原本直冲的刀锋在严青栀跃起的瞬间停滞,他立马马步半蹲,缠头抱刀。刚起的攻势刹那收回。 这时候,严青栀的长剑已经弹出鞘,剑锋贴着对方的刀锋而过。 而严青栀带着并未完全出鞘的长剑,一个翻转,剑鞘随之翻转的同时,稳住了长剑出鞘的速度。 朱贵也在收势之后,提刀过肩,缠头挡刀,紧跟着左腋藏刀…… 就在严青栀带剑而回,又抽劈剑而下的时候,朱贵紧跟着弓步架刀,正好拦住了严青栀的攻势。 ‘当’的一声脆响。 刀剑直接碰撞,火星闪过,刀剑之上同时出现了一道豁口。 不过,严青栀的剑身上有些许裂纹浮现,而朱贵的苗刀却只是有些卷刃。 严青栀的剑并不是好剑,能与朱贵的刀锋硬碰还没有直接断开,已经是严青栀实力更胜一筹的关系了! 她长剑瞬时收回,一剑点刺,目标是对方的肋间。 朱贵也在同时收刀格挡。 严青栀手腕一抖,脚步向前,攻势更凶,剑锋直接点向对方另一侧的肋间。 朱贵并不是一个热衷于防守的人。 他再一次格挡之后,眉头微微皱起,双手发力,苗刀同时斩向严青栀手臂。 严青栀的剑没有对方的刀长,也没有对方双手刀更快,这一下似乎是稳赢的机会。 只是严青栀弓步而立,肩松沉,腰塌劲,胯下坠,两脚踏实,上半身后仰,目视对方的刀锋贴着自己鼻子而过,于此同时,她骤然发力,无需用眼睛看到,这一剑便已精准的点在了对方的腹部。 朱贵被这一下吓得气息紊乱。 他收刀回防不及,只能后跳躲避。 但严青栀弓步向前,身体前倾,瞬间便追上朱贵的动作,这一剑刺进了对方腹间四五公分的深度。 朱贵只觉得一股气从肚子里散出,霎时间便在续不起力气来了! 严青栀对朱贵没有杀心,不过是对方挑衅在前,她反抗在后罢了! 而且,她也明白,剩下的时间,还需要朱贵在外周旋,如果这人死了,她们假扮孙玄的作用便失去了大半的意义。 无奈,只能在这时候抽刀而回,看着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朱贵腰间的衣服。 朱贵低头看了看伤口,又抬头看了看严青栀的面容,沉默之后,他才晃动了一下身体,将苗刀准确无误的插进了背后的刀鞘之中。 “在下朱贵,是孙家在门开城的管事,见过苏姑娘,门开城最近实在不太平,在下只是略做试探,并无恶意,如有冒犯,在下便给苏姑娘配个不是了!” 严青栀并不意外他能一语叫破自己的身份,想必朱福之前已经和朱贵说过了几人的情况。 就像朱贵一走,严青竹就把对方的大致消息告诉了她一样。 严青栀也将长剑收回剑鞘,脸上没什么异常的看了看朱贵身上的伤口。 “赔不是可不能解决问题,我这把剑是精钢所制,要五百贯钱,现在还豁了这么一大块,剑身也要裂了,岂是你赔罪就能恢复的!?” 朱贵捂着伤口,心里明白,就这把剑,能值百八十贯都顶天了,还五百贯呢! 不过,他面上没有露出半分不痛快。 在门开城就是这样,真理只属于拳头大的那人,他打不过对方,那出多少钱平事就要对方说了算。 除非他能找到一个说合的中间人。 不过,这种人哪里好找,他都不认识严青栀,鬼才知道哪一个才能让她卖个面子。 反正从刚才对方的身手来看,他认识的人里,没一个打的过对方的! 如此,朱贵也没有半点磕绊。 “此事因在下而起,自然当在下赔偿!” 说完,他就从腰间扯出了一张银票,是一张五百贯的大赵通宝票。 严青栀挑了挑眉,手中的长剑已经推到对方面前,而那轻飘飘的银票,则被对方放在了严青栀的剑尖之上。 收回了剑,看着那五百贯的面额,确定没错以后,她才绽开了一个笑脸。 “朱管事如此客气,我要是还继续纠缠,倒显得小气了!这样,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您该去上药去上药,该去包扎去包扎!把大夫留在这里,我问他些问题就成了!” 朱贵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大夫,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开口,又向着严青栀的方向拱了拱手。 一句话都没问,转身便离开了! 而他走出马圈没有多远后,就看到了正等着他的一个兄弟。 “大哥!怎么样?试探出……大哥你怎么了?” 看着朱贵还在渗血的伤口,那人赶紧冲到近前,一把架起他离开了这边。 有对方的帮助,朱贵才紧紧的按住了伤口,不用分心走路。 他额角的汗水滑落,倒是没有太痛苦的表情,只是目光中带着担忧和警惕。 “你们和这几个人接触的时候,注意一下分寸,别让他们知道咱们的秘密,尤其是不能让孙玄知道。” “这几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不清楚地方,不过肯定是来自北面。我听说朝廷的人最近就到了,而孙家的当代家主也是官身,说不好就是用这种方式进来的。” 扶着他的兄弟有些惊讶,不过紧赶慢赶的脚步却没有太大变化。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朱贵叹了口气。 “那个苏姑娘,她说她的剑值五百贯,可本地的人用的都是银子,说的应该是五百两才对。” “而且,她看五百贯的银票,表情都没什么惊讶,甚至都不觉得我身上带着这么多钱有什么奇怪的,可见她的习惯……” 251 互相分析 严青栀在朱贵走了以后,便将那大夫叫到面前,问起了毒蛊一事。 大夫见识了刚才的场面,对待严青栀的时候也谨慎了许多。 他在门开城中没少见过这种事,恐惧倒是谈不上的。 而且,能在这里混下去的大夫,绝大多数都是医术和毒术并驾齐驱,剩下的一部分自然是后者更强。 严青栀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对那大夫还算是和善,除了毒蛊的事情,也问到了驭尸宗和巫蛊之术。 门开城的大夫见多识广,对这些事了解的很多,可惜消息是有偿的。 严青栀刚得的钱,就这么又交了出去,顺带还赔了不少…… 心里有谱以后,对于里面那三个人的大致情况,她便已经了解了,也明白了审问的方向。 而且君同月不管当时有没有种毒蛊,在施术者体内的本命蛊死亡的瞬间,那蛊毒便已经解了。 这才是严青栀觉得这些钱没有白花的原因。 说到底,她现在花的所有钱,都是白来的,倒也没有那么心疼。 依照严青竹的性格,这种意外之财是不会让她留在手里的。 何况有些事情能瞒得住,有些事情却是瞒不住的,一旦严青竹走到台前,他们那些过不了明路的钱,都会成为催命符。 如此,还不如散财保命来的痛快! 严青栀一边心疼,一边如是安慰自己。 等到大夫打发走了,她才平复下心情,琢磨着要不要找个靠谱的人,花大价钱问问这次鬼市的情况。 反正她就是个过路财神,这些钱她还会从其他地方找回来的。 思索之间,她又环顾了一圈,这才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那一头,因为严青栀刚才的震慑,陆涧的身份也没有人再怀疑了。 陆涧等严青竹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才哆哆嗦嗦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都走了吗?” 严青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去门口看了一圈,又走到窗边检查过后,方才坐到了房间正中摆放的圆桌边上。 君同月抱剑靠在床架子上,一边能看着房间中的情况,一边能听着门口的动静。 严青竹开口说道。 “我姐那边刚才放了暗号,阿月已经没有大碍了!” 严青栀放没放暗号,放了什么暗号,当然不会有人询问,这种事情只要脑补就够了,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陆涧看了君同月一眼,挤出了一个看不出悲喜的勉强笑容后,赶紧转头问严青竹。 “那我呢?” 他问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是以后他要做些什么。 对于孙玄的情况,陆涧了解的只是他的一些习惯,勉强扮演已经是极限了。 其实对于常在门开城中活动的人,谁还没有一手看破伪装的本事,他一路过来,早就学会不要小瞧任何人了! 自然清楚的知道,自己装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拆穿。 严青竹在综合严青栀刚才给他的消息之后,便已经有了决断。 “咱们要在这里待到鬼市结束,这段时间,你好好装病就行,我和阿月会一直留在这里,外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姐。” 听了这话,陆涧方才松了口气,一直装病简单,只要他这脉象始终维持在一个差不多的水平,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并不算问题。 不过,他这口气显然松了有些早了,因为紧跟着严青竹便说道。 “不过,鬼市之后,咱们怎么才能安全离开,就要靠你了!你心里有个准备,到时候,不要措手不及。” 陆涧:…… ヽ()!!! 我就知道!!! “那怎么行!?再说靠我有什么用?” 陆涧压低的声音都有些劈叉了,为什么每次都要把他推出去啊喂! 严青竹耸了耸肩。 他观察了这里出现的所有人,有分析了严青栀告诉他的一切,得出的结论是,朱贵和朱福两人,应当是门开城的老油子,而非是孙家派来的人。 至于两人是如何取得孙玄信任的,严青竹更偏向问题出现宋伯清身上。 只不过,这两人和宋伯清之间的羁绊,并没有那么深,许多消息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得到。 起码宋伯清身死的消息,这些人就是不知道的。 如此说来,也可以推断出宋伯清一定是一个驭尸宗之中比较重要的人,他的死,带给驭尸宗的一定不会是什么有利的局面。 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朱贵和朱福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状态。 想来也是孙玄对于驭尸宗之中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关系,可能宋伯清都没有把自己这些经营告诉给驭尸宗的其他人,才让他们有了这样一个落脚的地方。 至于这里会不会是个套,那肯定不是。 不然朱贵根本不需要试探,直接想办法把他们擒住就好了,没必要自己抗下了那一刀。 不过,这其中也有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面对严青栀的强势,朱贵竟然半点都没有考虑让孙玄出面解决问题,如果不是对孙玄没有足够尊重的话,就应该是朱贵和孙玄两人之间,未必是属于上下级的状态…… 严青竹一时间思绪飘到了远方,好在鬼市还有几天,他可以趁着陆涧装昏迷的时候,想办法解开心中的所有疑惑。 他心中思量着,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陆涧,看着对方冷汗涔涔的样子,严青竹淡淡的开口。 “你放心,命只有一跳,没有那把握,我是不会冒险的!” 陆涧听了这话,心情并没有好受多少。 严青竹倒是不会冒险,因为这一路以来,所有冒险的活都是他干的! 看着陆涧顶着孙玄的脸愁眉苦脸,严青竹略微有些不适。 “行了,正好这段时间你也一直没有休息好,趁着这功夫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陆涧悠悠的叹了口气,一看见严青竹那风淡云轻的样子,他就觉得分外头疼。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走到这一步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无奈的将整个身体重重摔回床上,陆涧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了之前的位置上面。 委屈的和严青竹说道。 “我的命也很重要的!我是跟你们一起出来的……” 严青竹思绪翻转之际,还不忘回了他一声。 “放心吧!早点睡……” 252 原本不是这么说的 严青竹那边的情况,严青栀并不了解,她这头,却是已经熟练的将三个人捆在了三个地方。 不知怎么,她觉得眼前这场面,看着就有些莫名的眼熟。 甚至连审问的过程都十分一致。 两个怕死的什么都说,而那最重要的中年人,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抽搐扭曲,最后在严青栀惊恐的目光之下扭成了只比脸盆大不了多少的一个肉球…… 起先那人还有些呼痛的尖叫,可后来就只剩下肌肉骨骼扭曲的诡异声音。 严青栀尝试着想要干预,却并没有成功。 她询问另外两人,那两人只顾着叨叨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根本没有给她合理性建议的打算。 等到那中年人死的就剩一个球之后,她才从那两人口中得到答案。 “二叔的本命蛊是被加持过的,实力更强的代价便是如此。” 严青栀已经从大夫那里打听到了本命蛊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东西会如此厉害。 跟着她又下意识的担心了一下苏阖,对方那个百毒不侵的灵蛊,应该也是本命蛊的一种,不知道收到创伤以后,会不会影响苏阖…… 不过,这种担心很快便被她压下去了。 苏阖有苏阖的秘密,别看他好像把他徒弟都说了一遍,但他还有什么师父啊,朋友啊什么的,根本就没提过。 严青栀不觉得苏阖真的没有一个朋友,他只是习惯性的不愿意连累别人罢了。 虽然苏阖年纪很大了,可他的身手和经验一直摆在那里,并不会随着年纪增长而倒退。 如此对比之下,严青栀其实更应该担心自己。 这中年人一死,虽然让严青栀失去了很多机会,可也让剩下的两个人更加的配合。 这两人没了制约,又想要活命,便进入了一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 “我们是蜉蝣村的人,那里是我们部族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我们都姓蜉,我叫蜉瑞,同辈之中,排在第十一,他是我堂弟,叫蜉瑜,排十六。” 严青栀没听过姓这个的,不过,她的见识还不足以覆盖全局,遇上自己没听过的姓也没什么问题。 何况世界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延伸出来的姓氏家族也自然不同。 起先的时候,那两个人滔滔不绝的讲着,说着自己成长过程,后来就说到了这次任务。 这次的任务,当然都是他们二叔帮忙找的,赚钱不说,听那个意思,应该也挺简单的。 不就是找个人吗! 还给了他们感知用的蛊虫,又不用他们过去抓人,通知个消息会有什么危险!? 严青栀皱眉询问。 “那你们不知道他在找谁吗?他也从来没和你们说过目的?” 很可惜,他们竟然真的不知道。 甚至他们连二叔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放弃了‘蜉’这个姓氏,转而在某一个大人物那里,换来了一只更强大的本命蛊。 至于二叔后来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们是不知道的,族长和几位长老应当是知道,但他们从来都不说。 严青栀想要问问蜉蝣村在哪,但两人说了很多,都说不清楚。 那个位置似乎是藏在什么地方,而入口还因为气候和环境的关系,不停转变着。 严青栀最后也没有问到什么和驭尸宗有多大关联的线索。 不知道是这两人有意瞒着她,还是也不知道,磨到了最后,那两人都没有松口,她便只能当做两人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这一次最重要的收获,大概就是从那中年人身上,又找到了一张鬼市拍卖会的请柬。 不过,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两张请柬的不同。 想来,这请柬邀请的,可不只是这些人,更重要的还是这些人背后代表的势力。 这一认知倒是没给严青栀多少心理障碍,毕竟,来的时候,她只是想要见识一下,顺便将那些可能会死的孩子救下来。 而且救孩子的方法很多,比如说在周围的出口堵门,等孩子被人带出来,就安排人跟上去。 这样并不需要得罪鬼市的那些人,也不需要和这里的地头蛇为敌。 严青栀自然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心理压力。 只是,这种情绪,直到她把这里处理妥当,去看严青竹和君同月的时候,才有所改变。 她让陆涧扮演孙玄,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可如今的情况,却是,陆涧一直装死,根本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而严青竹那头,则已经开始指挥起了这里的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严青栀看着一个下人与她擦肩而过,她面露不解的走进了另外几人所在的木楼位置。 陆涧正睡的鼾声四起,君同月也趴在桌子上休息,她的身上还盖着严青竹的罩衫,因为已经进入盛夏,一层单薄的罩衫已经足够遮挡风寒了。 看见严青栀过来,即便这张脸已经看了两天,严青竹还是控制不住的警惕了一下。 仔细打量,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才沉默的又坐回了原处。 “我看这的人好像都挺忙的,他们都在忙什么呢?” 尽管这些可能和她没有关系,但她还是八卦的想要问问。 严青竹沉默了片刻后,觉得事已至此,就没必要再隐瞒了,索性开口说道。 “我准备干点大事,不过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听了这话,严青栀的心突然飞快跳动了一下。 “你不是说咱们就是过来看看嘛?为什么还要干大事?” 严青栀进入门开城以后的淡定,可不全是装出来的,她也没想过要一直装下去。 何况有些事情也根本装不了吧! 这话问出,严青竹的沉默似乎更严重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开口说道。 “我是想要看看的,但你也知道,咱们都被人盯上了,这一次的事情,只会是个开头。” “而且最重要的,当日在客栈里还有几个人,后来提前离开了……” 说到了这里,严青栀赶紧解释。 “是我把他们之中一个人的本命蛊踩死了,他们才会部族之中寻求帮助的。” 严青竹动了动嘴,心里想严青栀为什么这么敏锐,嘴上却是…… “话虽如此,可你能保证他们部族没有联系幕后主使的方法和能力吗?” 253 以箭传信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陆涧在严青竹的安抚之下,没有出现太大的纰漏。 严青栀这几天也比较忙,审完了那三个人以后,她就一直在围着鬼市转圈,想要更加了解这里的地形,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严青竹的异常,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可严青竹那嘴严的,让她不管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话又说的滴水不漏。 她总不好用逼供的方式逼迫对方讲出些什么吧!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何况从信任的角度来说,严青栀并不相信严青竹这样做是无意义的,而他不能说,总该是有自己的理由。 这当口严青栀不好询问,只能等一切尘埃落定,她才能去找严青竹算账。 在众人的沉默之中,时间走到了鬼市拍卖的前夜。 严青栀检查了周围的情况,准备尽早休息,养精蓄锐来应对明天可能会存在的突发事件。 君同月就在她的身边,正叠着前一天洗好的衣服,他们的计划之中,明天应该不会回到这里了! 不过,就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一支羽箭突然射穿了隔壁的窗户。 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跟着就是陆涧的一声惊呼。 严青栀没有听到射箭的声音,想来那射手应该距离这里很远。 君同月心里一晃,手中的衣服瞬间被她按成了一个挣扎的形状。 而她身边的严青栀则翻身而起,直接窜到了隔壁。 动作快的君同月都没有看清楚情况。 隔壁房间里面,陆涧的裤腿被那羽箭钉在了墙上,但陆涧本人却是抱头成团缩在了一个角落,只留着一条腿毛旺盛的小腿在外面晃荡。 站在窗边的严青竹脸色不太好看,他的实力不够,即便发现了异常,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幸好陆涧命大,这要是睡的不老实一点,这么会儿可能就不是腿吊在那里了。 严青栀从自家弟弟的眼中看到了不少的东西,她大致有了了解后,又转回身去看陆涧的情况。 这一看,才发现,那箭矢的尾巴上,还挂了个小尾巴。 她走上前去,看着瑟瑟发抖还没有缓过来的陆涧,又转头看看窗口处正在思考的严青竹,见对方也朝这边看来,她才伸手把那东西摘了下来。 那是一根纤细的绳子,上面紧紧的拴着一张纸条。 纸条打开,只写了一句话。 “今夜戌时末,登门面谈。” 严青栀的眉头顿时皱起,将纸条递给了走过来的严青竹。 “这什么意思?谁要来吗?” 严青竹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便开口说道。 “这笔迹我认识,是和宋伯清往来频繁的一个朋友,叫做柳怀香。” 严青栀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单纯的想要过来见一见孙玄?” 严青竹摇头。 “我现在还说不好,一会儿我让陆涧去问问朱贵,就是不知道能打听出多少消息,那毕竟是宋伯清的朋友,又不是孙玄的……” 何况,就算是孙玄的朋友,朱贵能够接触到的,也比较有限。 还有一点,严青竹没说,就是朱贵能接触到的,朱贵也未必愿意管。 这宅子里的人,和孙玄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似乎朱家的人还有更多的话语权。 这其中的度,严青竹没有琢磨透彻。 严青栀听了这话,眉头没有松开多少。 君同月已经走了过来,看了看这里的情况,和一边如同河蚌一样,发现没有危险以后慢慢的伸出双腿的陆涧所知所觉没有太大区别。 严青栀回头把钉在墙上的箭拔了下来,看了看箭间的情况,又衡量了一下箭的长短,似乎想要从这上面看出什么线索来。 陆涧被人放下,又等了一会儿,也没再见到什么危险,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眼角泛红的看向了严青栀。 “姐!我觉得你弟弟不太靠谱,要不今天我和你……呜呜呜……” 不等他把话说完,严青竹伸手堵住了他的嘴,顺便还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被上。 扯淡是不是! 他姐怎么能和陆涧这种人呆一夜! 陆涧‘呜呜呜’的挣扎着,严青栀皱眉看着他最近消瘦了不少的后背,完全没有劝严青竹放手的意思。 “我和你一起去,朱贵的身手不凡,你要是自己去,倒是打得过,但你带着他,就有些拖累了!” 陆涧菜的,已经有些下饭了! 严青竹没有拒绝。 他一把扯起了因为憋气时间久而脸色涨红的陆涧。 陆涧终于能够呼吸,一声长长的吸气声,让他眼圈都有些泛红,顺带委屈至极的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我就是想说,要不今天我和你弟弟去你那屋,和你们换着睡啊……” 严青栀横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 严青竹也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君同月则是悠悠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柳怀香就要来了,他们对于对方一无所知,这时候,谁还能睡的着觉啊喂! 陆涧应该是能睡着的,不过,严青栀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这里可是门开城,睡着睡着就被人害死的人,可多的数不胜数了。 她这是再救对方的命! “别说胡话了,赶紧穿上衣服收拾一下,咱们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去找朱贵问问,实在不行今晚就离开这里,尽量还是不要和柳怀香碰面了,免得节外生枝。” 严青栀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说什么都不再冲动了! 刚刚吸饱了空气的陆涧,似乎有些醉氧,翻着白眼倒回了床上,完全不想起来,只想要睡觉的样子。 严青竹看他耍无赖,唇角下意识的勾了勾。 而他的小动作还不等人发现,陆涧那头已经被严青栀拎住了命运的后衣领子。 “你要是想这样出去,我是不会拒绝的,反正蚊子也不咬我!” 这时候热着呢,冻死是没机会的,不过被蚊子咬死倒是差不多。 陆涧心里一凉,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毛裤’,顿时安全感陡升。 “不会的,蚊子要不到我的腿……” 严青栀没有给他的腿一个表情,视线直接落在了他才有些恢复的大小眼上,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254 烟雾 如今的天黑的比较晚,他们从木楼上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偌大一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这样的安静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严青竹四下环顾,严青栀也是皱着眉听着周围的声音。 身处于某个环境之中,人是很难客观的跳出来,精准的分析自己此刻情况的。 就像此刻,他们在天慢慢黑下来以后,才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此刻的孙宅之中,除了他们四个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严青栀都不用思考,就大致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这其实是她在来的时候,就做好的某种预设。 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预设一直拖到了鬼市拍卖的前一天。 让原本准备养精蓄锐应对明日情况的几人,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去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简单的商量了几句之后,就连做了不少准备的严青竹,都不得不放弃这里。 说来还是命比较重要。 就像他们以为自己是追寻着驭尸宗的痕迹,但实际上,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自投罗网。 严青栀心中说不出的感受,到了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的所有行动都是被严青竹所引导的。 她不信自己弟弟会想要害死自己,也没有道理瞒着自己所有的事。 但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是严青竹在做一些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 严青栀不知道要如何去应对,最近这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都在钢丝上跳舞,而这一切,都因为面前的局势有些看不清楚。 她最初以为,自己到这里只是为了凑个热闹,可严青竹的举动,让她清晰的意识到,凑热闹的想法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几人一起走在空荡到有些恐怖的宅子里面,严青栀下意识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严青竹易容了,她这几天一直看不到严青竹的脸色,但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严青竹的情况有些奇怪。 他在之前受过内伤,但他并没有让人看过,甚至在易容之后,就变得低调了许多,不管是赶路还是什么,都从来不拖后腿。 要不是他是严青栀的亲弟弟,严青栀这种大咧咧的性格,都很容易就忽略了他受伤的事情。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严青栀觉得,严青竹就是刻意要隐瞒她的。 可她却不知道严青竹到底瞒了她什么,又瞒了她多少。 “咱们应该是被朱贵卖了,我觉得如果可能,还是尽快离开吧!” 严青竹听了严青栀的话,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实在挣扎着什么。 君同月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这边的院墙。 “门开城不平静,咱们晚上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才更危险吧!?” 严青栀表情不太好看,没有人能接受被人隐瞒和欺骗。 她沉默着。 这种沉默的背后,是她压抑的愤怒。 愤怒于严青竹什么都不告诉她。 严青竹自然也感觉到了严青栀的情绪,可他还是没有开口。 他有他自己的原因。 陆涧看了一眼君同月,大小眼眯缝了一下。 “外面只是危险,但我总觉得,咱们要是不走,这里可能就是要命了!” 君同月听了这话,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严青栀大步走在前面,她没有说想不想离开,但方向却是最近的围墙那里。 像她这样的人,有时候门的存在,对她是一种限制。 见严青栀决定要走,严青竹也没有阻拦,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为了防止一些小贼过来,孙宅的围墙修的宽厚,上面倒着钉了许多的钉子。 不过,这些都为难不住严青栀,她手里还有从那几人身上搜出来的钢索,找个好点的位置钉上去,扯了扯没有问题,她便一个纵身扯着钢索,立在了围墙最边上。 她的足尖紧挨着倒立在那的钉子,这钉子里面有的并不锋利,但有的却闪烁着光芒。 那光芒不是好颜色,让严青栀瞬间就明白了这上面涂了毒。 一路走来,严青栀可真是见了太多涂毒的方式了,这让她自觉的武功高强的心,都被戳的千疮百孔。 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以弱克强的最好方式。 何况人之所以成了食物链的顶端,就是因为人类学会了使用工具。 严青栀无法指责什么,她只是被压制的有些憋屈罢了! 从墙上跳下来,她收回了钢索。 “墙上被人涂了毒,翻墙太危险了。” 严青栀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晚上了,一个小贼都没进院子,可不是因为门开城治安好,而是这毒的震慑性太强。 这么强的毒性,她是不敢冒险的,万一踩到了脚上,人肯定当场就没了。 她反正是能出去,只是陆涧和君同月就不好说了。 而且,她又仔细的看了看严青竹,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管对方表现的如何平静,受过的内伤都会影响他的行动。 严青竹点了点头,很配合的回了一句。 “好,那就走门吧!” 四人一路又回到了木楼那里。 只不过,这时的木楼却与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 严青栀看着不知道何时亮起的琉璃灯,又发现了此刻地面上都是流动的烟雾。 这是一种比较重的烟,它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如同断流的溪水,遍布了整个前院,让原本就很精致的小院,变得有些仙气飘飘。 严青栀走在其中,移动之时产生的气浪将那些烟雾驱赶。 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分外的不真实。 让严青栀恍惚之间好像都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一般。 看着这样的场面,四人都警惕了起来,连陆涧都开始沉默。 随着几人移动,一些声音也传了过来。 严青栀最是敏感,但她却也听不清楚那是笑声还是什么乐器的声音。 只是恍惚中感觉十分清脆,与这环境十分的契合。 她的长剑早在之前就已经损毁,现在用的是前几天在外面买到的一把软剑。 软剑被她缠在了腰上,她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剑柄之上。 而另一只手则用力的掐着自己手心。 她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但一时间脑子烦乱,又没想到是哪里不对。 255 迷神香 随着这种奇异感增加,严青栀面前的时间和空间都一起扭曲了起来。 她耳边的声音模糊又清晰,眼前的环境,美丽又神秘……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拥有了呼吸,正按照某种人类无法掌控的频率靠近又拉远。 好像面前的木楼已经不再是她们居住过的木楼,而变成了一个吞噬几人的巨兽。 严青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但她前进的脚步,却不由的停了下来。 她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觉得……有些奇怪……” 她的声音在这扭曲的空间之中,也变得扭曲起来。 身边的严青竹似乎在东倒西歪,听着她的话,满脸的纠结。 “你……说……什么……” 君同月似乎听到了什么刺激性的声音,眉头紧蹙,眼角渗出一滴眼泪,但还是转着脑袋用力的听着。 倒是陆涧,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三个,怕事后报复,也不敢去扯严青栀和君同月,只是拉着严青竹的袖子,用力的甩动。 不过效果甚微。 严青竹的注意力都被严青栀所吸引。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突然,一个带着女气的轻柔男声在几人耳边清晰的响起。 这声音实在太过清澈,清澈的严青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而就在同一时刻,刚才眼中的景物全都不见,一把折扇旋转着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视线之中一刹那就只剩下那宛若游鱼一般的水墨,旋转着遮蔽着对方酝酿了许久的恶意。 严青栀就在清醒的瞬间稳住心神,她手腕一抖,软剑直接被她抖开。 琉璃灯的光芒投射在软剑平滑的剑身之上,宛若一道流光。 那钢骨的折扇在严青栀出剑的瞬间就被连着扇纸和扇骨直接笑掉了好大一块。 折扇之后,是一个面白无须,五官如同刀凿斧劈一般精准的男人。 这人打扮的一丝不苟,一身青古色的衣服都是名贵的料子,花纹精细无比。 他的容貌也十分的标准,标准的鼻子眼睛嘴巴好像都在最恰当的位置一般。 他长发半扎着,只用了一根木簪固定,仿佛十分简单随性的打扮。 可仔细看才会发现,他那木簪是精致的镂雕,一团一团的各式花卉按照一个非常舒适的方式聚在一起,最后形成了这样一根弧线角度刚刚好的木质发簪。 因为太过精致,根本无法一眼看出对方的年纪。 明明从皮肤状态,五官和手上来看,这应该是个年轻人的。 可严青栀却只看到了对方那带着沧桑感的眼睛。 四目相对,又转瞬即逝。 严青栀脑海之中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人年纪一定不小了! 但紧跟着她就只剩下疑惑。 如果真是个年纪不小的人,他是如何保持现在的状态的!?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盘桓,又马上被她压下。 对方那残破的折扇向后一背,另一手上是一支玉笛。 玉笛如同短棍,但又比短棍更加的纤细,在对方的手上灵巧翻动着。 那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中却满是恨意。 那恨意强烈的,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严青栀一般。 让严青栀的心不禁一个哆嗦。 而后,严青栀的动作更加狠辣,软剑打的灵活异常。 一剑一剑或刺或抹,几招就把对方打的连连后退。 她的剑法一般,但耐力和战斗本能惊人。 光是力量和速度就足够碾压绝大多数人了,何况对方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大。 两人的对打甚至都不如那个舍弃了自己姓氏的中年人更加激烈。 几轮下来,若非是严青栀心中对这人顾忌更多,她其实早就有办法将对方拿下了!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表情难看至极。 看着严青栀被他格挡住的软剑弯曲着刺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在他胳膊上点出了一个血点后。 他表情难看的开口询问。 “你怎么这么快就能摆脱迷神香的控制?” 说话之间,他的小动作不断,却都没有逃过严青栀的关注。 生命何其脆弱,下三滥的招式又总是屡试不爽。 严青栀未必会用,但她却绝对不会不去提防的。 “自然是你的什么香太差了!” 她说着无意义的垃圾话,但手中追击的动作并没有停。 这样一点一点的削弱对方,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她有的是精力。 就在她和这人对打的时候。 中招的严青竹和君同月也已经恢复了过来。 清醒过来在看,地上哪有什么烟雾,这木楼的黑夜也还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样子。 严青竹转头去看陆涧,想着虽然陆涧没有帮上什么大忙,但能不被这种迷神香所影响,也是很厉害的。 顺便的他其实也想知道,陆涧到底是如何摆脱这种迷神香控制的。 只不过,他还没有开口,就听陆涧说道。 “你冷静一点,这周围都被水淹了,不要再过去了……” 说着陆涧还出现了如同溺水一般的表情。 手舞足蹈的一边下沉还一边向上挣扎着。 严青竹:…… (||_) 算了!刚才果然是冲动了! 竟然会以为陆涧能超神……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高高的扬起了巴掌,一个响亮的声音,直接打在了陆涧的脸上。 正在那里憋的满脸通红,浑身无力往下落的陆涧,被这一巴掌一下打的清醒了过来。 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扯着严青竹的袖子没有放手,还把严青竹扯的晃动了一下。 刚刚从溺水之中反应过来的陆涧有些迷茫,不过那剧烈的呼吸和吸进肺里的空气,却是那样的舒适。 让陆涧一瞬间幸福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完全忽略了自己刚刚恢复一些的大小眼又有些要不对等的趋势。 君同月看着这样的陆涧,心中不禁升起了浓浓的同情。 这个孩子,武力值差就算了,脑子也这么不好使…… 她摇了摇头,没再关注这边,而是抬头将视线放在了严青栀那头。 不知为何,她其实更是担心严青栀的情况。 这个人眼看着已经要被严青栀逼到末路了,但对方却总像是还有余力一般。 256 似曾相识 她的预感没有任何问题。 对方的实力确实不行,严青栀顾忌他一些下九流的手段,根本未尽全力,却仍然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打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的脸色微微改变,表情也显得不如刚开始出现时那样的灵动,一身的血迹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感。 但却让人又觉得诡异。 君同月说不上诡异在哪,随着对方被严青栀渐渐将退路封死,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不止是她,就连算不上多敏感的陆涧,都好像有了些本能的心慌。 就在他们环顾周围,尝试着寻找压力的来源之时,那被严青栀打的无力还手之人突然高喊了一声。 “你们还不出手是在等我死吗?” 他的语气压抑且急迫,还带着些许不可控制的愤怒。 但却让严青竹几人心头的慌乱突然平静了下来。 那是终于来了的平静。 是第二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他们心中都清楚的明白,能有这样的布置,自然不可能只为了一个实力如此不堪的人。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周围的房顶之上突然想起了一阵钢索弹射的声音。 这里的木楼环绕,门房与木楼之间高低错落,钢索将这些线条连城了一个整体。 一阵和谐又整齐的‘呼啦啦’的袍袖之声响起,十五个如刚才那男人一般打扮的人突然在房顶之上出现。 他们或是背着手,或是抱着各式乐器,足尖点着钢索,相似的衣袍在移动之间轻盈翻飞。 于此同时,房顶之上飘起了一排的孔明灯,将这一片夜空照的明亮,让下面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之人的容貌打扮。 君同月的表情有些僵硬,连早有准备的严青竹也意外了一下。 只有刚才和那最先出场的人对打了好一会儿的严青栀提前发现了些许的端倪。 严青栀一脚将那已经快要打废的男人蹬开,手中的软剑以格挡姿势持于胸前。 她举目四望,对着莫名带着许多形式主义的美感并没有太多的欣赏,只是有许多的不解。 十几个人随着距离错落而下,站在了精致的小院之中。 院子原本就是以精致为美,如今人多了起来,便显得十分拥挤。 这些人虽然长相不同,但容貌都是如出一辙的精准。 不管是眉眼还是口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美则美矣,却让人完全没有任何的记忆点。 这种感觉,让严青栀不禁想到了许多年前,她和弟弟还没有穿越的时候,见过的许多整容脸。 虽然时代不同,情况也不完全一致。 可这些人的假,却比后世的感觉更强烈。 因为敌人遍布四周,严青栀索性便收起了弓步,防御姿势也从单面变成了多面。 严青竹君同月瞬间靠背而立,将自己照顾不到的方向交给了信任的人。 只有陆涧,一时间即没有单打独斗的能力,又没有队友的信任,一个人瑟缩着,挥舞起了自己的弓箭,试图用这种方式吓退周遭的敌人。 被严青栀踢飞的男人已经被同伴扶着站了起来。 刚才还觉得很有质感的衣服,在同时被这么多人穿着的时候,也显得略有些廉价。 看着这些人,严青栀心中已经明白。 这种形式主义就是铺垫,今夜的重头戏,并不在这些人的身上。 她有些不耐与这些人浪费时间。 这种见面的方式,让她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尽管时间地点都不尽相同,但不管是提前提醒见面的方式,预设的迷香,还是那些阻拦她们脚步,却又并不准备一杆子打死,而后又层层布置的,仿佛猫捉老鼠一般的方式,都和当日宋伯清引他们去后山时如出一辙。 这人要不就是知道了宋伯清是如何死的。 要不然就是宋伯清和他说起过自己的布置。 再不然,就只能是之交挚友,心灵相通了! 严青栀眉目微垂,不管是宋伯清,还是这人,都让她心生烦躁。 “既然玉笛打不过你,不如就让咱们一起来领教一下姑娘的高招吧!” 那些人似乎是觉得十六对四,赢面还是比较大的,说起话来自信的很。 严青栀不愿意和他们浪费时间,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赶在那个柳怀香到来之前,从这里离开。 她脚下步法未停,注意力拉满,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尽在掌控。 甚至连风声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那还不上,等什么呢!” 她见对方那么多人,还要起个范才能动手,便十分的不耐,直接开口挑衅。 周遭瞬间起了一片轻笑之声。 有些人仰头而笑,有些人却是抱着琵芭古琴的,掩面轻笑。 严青栀见此,十分不适。 再不等对方动手,率先出击,盯着刚才自己已经打残的一人,直接动手。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打架的时候最怕这种多人围攻的车轮消耗战。 就是再厉害的人也容易被拖垮。 严青栀对于后来这些人的实力没有概念,但她对于杀了之前动手那人,却是有十足的把握。 柳怀香不管是作为宋伯清的挚友,还是用同样的方式压迫严青栀,都让她清楚的明白,对方是敌非友。 两方之间因为宋伯清之死,是绝对没有和解的可能性的。 严青栀清楚明白这种矛盾的不可调和。 何况,这里可是门开城,没有一个人会是无辜的…… 如此来说,就完全没有留手的必要了! 而对方,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那说要领教严青栀高招的男人,在严青栀话音落定的时候,便已经开口。 “结阵!” 周遭顿时一片整齐的应答之声。 “是!” 霎时间,十几个人的脚步便凌乱而又带着某种韵律的移动着。 他们三三两两,瞬间站到了一起,成了某种战阵。 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目标十分明确。 她已经到了最初那人身前,只不过,就在她靠近的同时,那人身边的同伴已经站在对方身前。 他手中的是一把古琴,琴弦泛着锋利的光芒。 随着严青栀出手,他动作迅速的将古琴轮圆,同时琴弦骤然弹射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速度又急又快。 257 杀心 严青栀见此丝毫不惧。 之前她还犹豫对方到底有什么手段,现在已经亮出了底牌,那就没什么可迟疑的了。 说来,下九流的招数她回的不多,但下三滥的招式她倒是会的不少! 她手中的软剑一转,那锋利的琴弦便直接被她缠住。 她一个拉扯,同时一脚蹬向了对方的小腹。 而后另一只手勾成空拳,在对方闷哼出声的时候,手背直接敲在了对方的咽喉之上。 速度快,力度强。 这一下打的那人眼睛都红了,疼的他佝偻着身子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过,严青栀心中清楚,这样的伤势只能暂时让他失去战斗能力,却不能真正的废了他。 所以在那人倒在自己脚边的瞬间,严青栀那刚收回的脚骤然发力,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脑袋之上。 与此同时,刚才被那人挡住身形的同伴,也已经将手中的福钹向着严青栀的脑袋平铲而去。 这福钹不大不小,但边缘却极其锋利,宛若两个血滴子,左右夹攻,竟是什么都不想追问,直接便要至人与死地的招式。 严青栀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 她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应当是与宋伯清那位好友有关。 自己的之交挚友死了,想要报仇无可厚非,感情亲厚呗! 不过,让严青栀意外的也正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有没有那么好。 对方如此果决,完全不想要问一问宋伯清在临死之前经历过什么,又有没有想要说给他的话…… 连那找到他们的中年人还曾问过,宋伯清身死之时的事情。 可这宋伯清的好友,好像是什么都不想知道…… 让这些举动看起来不像是报仇,倒像是灭口。 想到了灭口,严青栀心头便火热了两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到了这里,既然来了,就总要有所收获才是。 想着说不定能从这些人口中,知道更多关于驭尸宗的消息,严青栀还手的动作都更凌厉了几分。 她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 本能的反应比思考更快,在那两个福钹冲向她面门的时候,她手中的软剑抖开,一寸长一寸强,在那锋利的边缘距离严青栀还有一尺多远的时候,白芒一闪,那手持福钹的人已经不再向前推了。 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线,初时只是一丝,但很快就有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 那画面带着某种视觉冲击,只是可惜此刻却是没有人欣赏。 严青栀的速度很快,但这院子并不大,其余的人已经在她动手的空档围了过来。 除了五个人将严青竹三个拉走以外,剩下的九个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已经到了严青栀的进前。 严青栀没有慌,她的目标依旧十分清晰。 那人身边虽然有不少的同伴,但严青栀和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的同伴想要做些什么根本就来不及。 软剑如同游龙,刺破那人的脖子以后,弯曲的剑尖还顺带点翻了身边一人的琵琶。 而后,那最初动手的人终于又重新出现在了严青栀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 那人眼中惊恐,严青栀心头却只剩下烦躁。 身后不知道是谁拉动了一个机关,不管是严青栀周围的方向,一个人都没有落下,才不管是不是同伴的样子。 严青栀在他拿出那机关的时候,便明白自己只能放弃这个机会,她没有一剑刺死那几次三番从她手里跑掉的人。 而是飞身而起,两脚蹬在了面前那人身上,整个人借力而起,直接跳上了游廊那不算高的房顶。 几声闷哼在她身边响起,随着她上房渐渐变得遥远。 她身后,那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一些磁石碎片。 上面没有涂毒,只有那锋利的尖叫周围吸附着的铁屑。 这种暗器只能用一次,因为体积很小,杀伤力其实也十分有限。 但就是因为未知,严青栀就不得不为此做出应对。 她眉头皱起,之前的目标显然又被人救了下来。 严青栀站在房檐之上,她的脚下已经开始有人迅速的搭起了人梯。 这种高处其实是个很好的位置,属于战略要地,严青栀自然不想他们上来,便挥舞着手中的软剑,直接将冲的最快的那人脖子砍开了一半。 不过,她的动作并不能减缓什么,其它几边也有人在同一时刻跳了上来。 房顶的瓦片被人踩动,哗啦啦的声音让那几人的身法变得有些零碎。 严青栀砍翻一个之后,没有恋战,立马后退,这些人虽然表现的并不强势,但她却时刻不敢放松,对方看着实力不行,但不畏惧生死,对于同伴的性命也毫不在意,显然这样的对抗,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经历。 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活下来的都是狠人。 有时候的搏杀,生死就是看谁更狠一些罢了! 严青栀闯荡江湖的经验不足,大赵腹地治安良好,她早些年遇上的那些事情和门开城的一对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眨眼之间,严青栀已经跳出了几人的合围圈。 而幸好她在关键时刻足够的冷静。 就在她退后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在自己身前扔下了一颗黑色的弹丸。 那弹丸碰到瓦片之时,便直接爆炸,炸开的都是锋利无比的碎片。 这些碎片有的像指甲盖那么大,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但没有人回去小瞧那些黑点,小有的时候代表的是速度和锋利。 严青栀看着那突然炸开的弹丸,一个转身,她套在身上的青圭色的罩衫直接抖开,她手臂肌肉鼓胀,那罩衫瞬间被她轮圆了挡在身前,同一时刻,她还不忘了稳步后退着,躲避一些可能会出现的伤害。 她脚步有条不紊,罩衫甩的干净洒脱。 这种弹丸爆炸的威力并不算多强,严青栀有条不紊的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呼吸之间刚才的一切便悄然停止,空气之中连刚才升起的烟尘都慢慢归于平静。 严青栀那被甩的麻花一样的罩衫一抖落,反手又套了回来,动作一气呵成,让人想要打断都没有机会。 258 假脸 不过,这些人显然已经看清楚了对方的实力,明白这样下去任务肯定完不成。 他们索性也不再隐藏,眼神对视之后,一人手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暗器。 夜色之下,就算是严青栀也很难一瞬间判定出那些到底是什么暗器。 严青栀顾不上下面的情况,飞身直接跳了下去。 下面的几人已经随着她的移动包围了过来。 这几人围而不攻,直将那各式乐器挡在身前,以防守的姿态,想要将严青栀留在原处。 眼见着头上青烟弥漫,严青栀屏住呼吸,脚步前冲,左抹右挑,几根手指直接飞起,不过因为速度太快,那断指的主人甚至都没有感觉,还在捧着乐器向前冲着。 要是平时,严青栀自然是一人一脚再一人补上一剑,把他们全都送走。 只是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而对方这些人之间的默契也在这时候提现出来。 严青栀两臂交叉,脚步没有停顿,看着向她撞来的男人,没有半分畏惧,一步踏出,直挺挺的和对方撞在了一起。 那没了手指的两人这时候才感受到了疼痛,而另外一人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看见,严青栀那不自量力的举动。 男女的力量差距是经验和武功无法弥补的。 严青栀速度这样快,在别人看来,那自然是牺牲了力量才换来的。 在这个低武的世界,内功的作用只在爆发之时,这种纯粹的力量对抗更主要的还是看体重和肌肉的爆发力。 而阻拦严青栀的男人虽然并没有顶级的身体条件,可如果对手只是严青栀的话,他那身高和体重,但就力量而言,也足够碾压任何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姑娘了! 那人见此,不禁放松了些许,甚至还直接从腰间掏出了一颗珠子,用了力气,直接甩向了严青栀身后两步的地方,只等着严青栀自己撞到那珠子上来…… 这也是他们相熟多年才养成的默契。 严青栀不知道身后的情况,她因为闭气眼睛微微泛红,对前面那人的杀气隐在了其中。 面对那高她半头的男人,她没有半点畏惧。 身后的珠子已经快要落下,那失了手指的人也开始两声哀嚎。 房顶上的一人探出了头,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严青竹若有所感,在挡开了一人之后,下意识的看向了这边。 就在这一刹那,严青栀纤细的身型与面前那人相撞,霎时间骨骼断裂的脆响和那男人的呼痛之声同时响起。 但严青栀脚步未停,带着那人直冲出四五步,直到那人脚步跟不上,一下仰到在地,她才微微停下了脚步。 当啷啷! 那男人翻滚的时候,他的月琴落在了地上。 他双手张开,两根拇指已经彻底变型,剧痛让他全身紧绷,额头的青筋也已经暴起。 严青栀原本是想要再给他补上一剑的,只是低下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对方扭曲的表情。 那人的颧骨和下巴上浮起了三个大包,这人原本肤色很均匀的,可偏偏出现了这样的变化,光影之下看着,分明有些恐怖。 整张脸好像是空气注入了猪皮之中一般,连质感都跟之前不大相同了。 看着这样诡异的场面,严青栀的手下意识的不受控制,原本刺向他喉咙的剑,直接命中了他颧骨的位置。 在那人没有准备的时刻,一剑挑起,一块面具直接被巨力挑起,换来了对方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人疼到抽搐的手,下意识的够向了自己的脸,那脸上,从严青栀刺入的位置,到眼皮下方,正好缺了一块细腻的皮肤。 而皮肤之下,却不是一片鲜红。 那里的皮肤是干黑色的,粗糙的有些像是老树皮,其上的某一个位置,还能看到一个疤痕的印记,只是其余的位置被上面的皮肤挡着,看不出他的长相和具体情况。 显而易见的,那被严青栀掀开的,并不是什么皮肤,应当是一层面具。 回忆起了面具,严青栀就想到了之前在宋伯清那里得到的易容术。 其中有一本上面记录的一种面具就和现在她看到的情况大差不差。 这也让严青栀一下子反应过来,难怪刚才她觉得这些人为什么都有一种精准的美感,原来,他们的都是假脸。 被人看破了秘密,那些人都变得有些疯狂。 “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那个被揭了面具的人倒在地上,健康的手指用尽全力,可既不敢去动自己的拇指,也不敢触碰自己被人刮开面具的脸。 他们常年带着面具生活,皮肤已经很久没有呼吸道新鲜的空气。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皮肤透气的问题,甚至有微风吹过他脸的时候,他还觉得那凉意都带着刺痛。 他拼命的佝偻着,同时还用胳膊捂住了脸。 明明没有人开口的地方,他却总觉得身边有好多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一样!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如此恐怖的感觉的。 仿佛不钻进地缝里面,他就怎么也找不回自己的安全感一般。 听着他咆哮的话,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 原本正要冲过去的严青栀,深深的感觉那人应该是活不到杀自己的那天了! 她手中的软剑随着她抖开,如同游龙一般,瞬间刺入了刚才那男人的眼眶之中,剑锋的抖动没有停止,只呼吸间,便连对方刚才发出的哀嚎声都不见了…… 严青栀脚步没停,直挺挺的扎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那边刚才的人不多,现在死了两个以后,就显得进攻阵容更加单薄了! 其实以严青竹和君同月的实力,并不需要严青栀的帮助,但陆涧这人实在是太给严青竹拖后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被人打晕了,严青竹没有放手,而是将陆涧直接扛了起来。 虽然陆涧比较重,严青竹看着也不像有力气的人,这确实让人震惊。 而那个刚才预判严青栀走位未果的人,在看到这样的严青竹时,显然也没有想到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259 巫蛊 为了避免在混乱之中,陆涧被人打死,严青竹只能扛着他冲向木楼的方向,君同月随着他一起后退着。 这些人实力不怎么样,但暗器实在是太多,让人烦不胜烦。 严青栀见此,也不再恋战。 脚下一蹬,两剑将拦路的两人脖子抹了,跟着蹬开木楼的门,让严青竹和君同月进入其中。 木楼里面灯火通明,和几人离开的时候并无二致。 严青竹把陆涧往地上一扔,看着一群人开始冲门,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反倒是严青栀,皱眉提醒。 “他们对咱们动了杀心,这里并不安全……” 一幢木楼而已,万一对方在外面放一把火,他们想跑可就太困难了! 严青竹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们并不是对咱们所有人都动了杀心,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那样子货的木门已经快要被人撞开,严青栀转头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严青竹争取出来的这片刻时间的意义。 她虽然没有注意到之前的情况,但却不会怀疑严青竹说的话。 严青栀视线转向了陆涧的方向。 “你是说……” 她的适可而止留给了严青竹,严青竹也没有任何障碍的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 对方并不知道他们三人的身份,而且也对此不感兴趣。 那些人在意的,只有陆涧一人,或者说,只有陆涧扮演的孙玄一人。 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知不知道宋伯清的死讯! 严青栀微微蹙眉,感觉情况有些复杂。 上一伙来杀他们的人,似乎明白他们不知道宋伯清的秘密,但只是为了某种风险,就不想让他们活着。 而这次的人,显然与之前的不属于一波,他们好像就是想要知道什么秘密的那伙人。 所以可以理解成,自己其实在双方之间的博弈之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宋伯清的遗物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而他们这种不管不顾一头扎进来的行为,似乎变成了自投罗网。 严青栀想不明白,只觉得面前迷雾重重,她缺少了太多的线索。只能将心中的种种杂念暂时搁置,视线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既然这样,你们就不要出去了,外面的人实力算不上多强,我一个人就能应付!” 严青栀对外面那些人的实力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以她的实力,没有拖累和顾忌的话,其实能更快解决战斗。 严青竹这时候没有逞强的意思,看着眼看就要冲开的门。 “行!那我们去楼上!” 他扯着刚放在地上的陆涧,一个甩手,人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肩上,君同月和他一起快步上楼。 而严青栀则转身直冲到了窗口的位置,一脚蹬碎了那好看的窗框,一个伏在窗上正要进来的人直接被她踹飞了出去。 “那边!他们要出来!” “别乱!” “……” 外面的脚步杂乱了一瞬,但很快就稳了下来,有人朝着窗口而来。 而严青栀则已经从窗口跳出。 冲过来的人与她四目相对,那人一甩手一个黑洞洞的竹筒便对准了严青栀。 而严青栀左肩向后躲避,身型转动,右手的剑直接刺出。 剑芒一闪而过。 严青栀的罩衫在左肩的位置又多了一道口子。 那人的喉咙处却是多了一道伤口。 两人的交手不过是呼吸之间,严青栀把那人撞翻的时候,他身后的同伴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对方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一阵打下来,已经只剩下五六个人了。 不大的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 眼看着那些人聚在一起,严青栀便想要冲过去一锅端了。 只是对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聚在一起的人,立马散开。 几个人都举着自己的乐器,视线落在严青栀的方向,身型转换之间,飞快后退。 严青栀瞬间压迫而上,没有半个动作就已经让他们足够忌惮了! 她的视线在依旧活着的几人身上扫视。 那些人也警惕的打量着她。 她一步一步前进,对方则是一步一步后退。 这种僵持的场面一直维持到了一个人突然踩到了什么珠子……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下,那‘咔’的一声轻响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严青栀视线瞬间转到了那边。 而对面的几人在听到这样的声音之时,也瞬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严青栀敏锐的发现了异常,神色一变,缓慢前进的脚步瞬间疾退。 那踩到珠子的一人,怒喝了一声。 “是谁扔的?” 这声音之中充满了深深的怨念,因为恐惧,声音尖的都已经劈叉。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场面之中,严青栀竟然还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喜感。 只是这种喜感马上就消散无踪。 那人的脸色,在严青栀的注视之下,肉眼可见的变成了一片青黑。 一条条如同血管一样的黑线扭曲爬上了那人的脸。 他眼中的恐惧还没有散去,漆黑的眼瞳就变成了一片血红。 那原本贴合无比的假脸,在这呼吸之间,变得松松垮垮。 他脖子的皮肤瞬间干枯一片,焦黑的颜色仿佛刚才火场之中抬出来的干尸,星星点点的黑色飘散,似乎是木头燃烧殆尽后遗留的余烬,他全身僵硬着,手中的筝掉落在地,一阵嗡嗡的琴弦震荡之声中,透出了浓浓的悲壮。 周围的同伴见他这样,都向后退的远远的,没有人幸灾乐祸,只是有一人眼中透出了丝丝缕缕的心虚。 严青栀心中警觉。 她觉得对方不是死于中毒,这种情况好像是巫蛊之术。 可她的见识不多,倒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她倒不是想要救人什么的,只是怕一会儿要是有一条虫子从这尸体里钻出来,四处乱爬,她要怎么办! 说实话,这种情况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心中总是有一种感觉,她早晚会见到的…… 正在她这边思考着是不是往其他地方跑的时候,背后二楼的窗口突然传来了君同月的一声尖叫。 “啊……你是谁?” 紧跟着就是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 刚才还觉得游刃有余的严青栀神色瞬间一变,再也管不了这头的情况,只朝着一根靠近二楼窗口的廊柱冲了过去。 260 红衣人 房间之中的杂乱并没有停歇,听起来似乎并不像是人多的样子。 严青栀整个人借力而起,几下已经跳到了二楼的窗口。 里面和她想象之中差不多,但又不完全一样。 她以为她会看到一个身材健硕的武者,或者是一身肃杀之气的凶悍之徒,但实际上,刚一跳到窗口,她看到的就只有一抹鲜红。 如今夜幕笼罩,行人越来越少,门开城中开始活跃的人,大多只穿黑色,像这样引人注目的红,是绝大多数人断然不敢穿的。 那人手中一把红伞,伞面上画的是金色的凤穿牡丹。牡丹层层叠叠,神秘莫测,而从中穿过的金凤也满是凶戾之色。 红伞的伞面在严青栀眼前一转而过,伞的后面是一个身量较高,身材纤细的男人。 如果说外面那些人的容貌只是美而精准的话,这个人就是无可置疑的美而灵动。 严青栀没有花痴的毛病,只在见到这人的时候微一闪神,便立马翻身跳进了窗口之中。 严青竹那边剑未出鞘,长剑抵在那如同盾牌的红伞之上,寸步不让。 他的身后,君同月如同拖死狗一般,正拖着昏迷的陆涧往楼梯方面撤。 红衣男人的红衣如云如絮,行动之间,飘飘然然。 他黑发如瀑布一般,半扎起的发髻之上带着一根莹白的玉簪,不过,那玉簪既没有他的皮肤莹润,也没有他皮肤一般的白皙,明明是上好的白玉,竟然在那人的一抹肌肤之下,变得暗淡两分。 这是个很诡异的显现,严青栀不信有人的肌肤真的能超过白玉的玉质,在联系之前的事情,最后自然得出了一个,这也是假脸的结论。 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之中萌生这个念头的瞬间,严青栀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不过马上又觉得释然。 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人长成这样! 严青栀的动作吸引了那人的注意,眼见着又来了帮手,那人却是半点惊惧也无,他长臂一伸,刚才还撑开的红伞,霎时间收拢。 严青竹的长剑没了支撑,身体有短暂的失去平衡。 对方显然料到了这一点,长伞微偏,贴着严青竹的长剑擦过,伞尖只朝着他的喉咙平推了出去。 严青竹连忙侧身躲过,但那人的一招不过虚晃,伞尖干脆的停滞在了半空,在严青竹身体偏侧到一个角度的时候,他手腕一抖,红伞直接向着严青竹颈间敲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的脚步前移,根本没有放弃拉进两人之间距离的机会。 严青竹神色一凛,他的武功不如对方,经验也不够丰富,打架大多数时候都是靠脑子的。 可正因为靠脑子,才更明白那些关键时刻,依靠身体本能就可以战斗的人到底有多天才。 他有一个从来不畏惧出头的老姐,每每到了战斗的时候,总是对他分外照顾,再加上他还有那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与真正高手对决的经验,几乎为零。 而那为数不多的几场,还都是苏阖贡献的…… 平日里,他依靠天赋,自然能够碾压许多三流武者,可一到了真实的战斗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真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他长剑格挡,身体借力旋转,堪堪躲过这一击之后,脚下不知从何处突然伸出了一条腿,直接别住了严青竹还没有站稳的下盘。 这一下,让严青竹根本不知如何应对,他即将落地的脚都不知道放在什么位置更好,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平衡。 而就在这时,红衣人的手也抓想了他的衣服。 那从严青竹视线之中穿过的纤白如青葱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一种纯净的美感。 可惜,严青竹却没心情欣赏那份美感,甚至还觉得那手十分恐怖。 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如果被这人抓住,想要挣脱,一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人凤眸微扬,眼中有强烈的志在必得一闪而过。 对于严青栀的实力,他心里有数,如果手里没有底牌的话,想要直接杀了对方,他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不过一旦抓住严青竹,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他知道的,严青栀自然也能猜到一个大概。 她一跃而起,手中的软件平刺而出,直指对方后脑。 那人要是抓住严青竹在用他拿来抵挡,总是要有一个过程,但这个时间,严青栀自己的臂展再加上软剑的长度,已经足够她的软件刺入对方脑袋里面两三回了! 红衣人眼看着手都落在了严青竹衣服上面,那面料的触感让他心头火热,可就在这一瞬间,那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窜起,不寒而栗的感觉自腰椎骨直接蔓延而上。 他后背汗毛倒竖,手指微不可查的有了一点颤抖。 能够在门开城活到这样的时间,还有如此的地位,红衣人最会的就是审时度势。 命和严青竹谁更重要!?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他身体在半空中扭转,手中的红伞霎时间背到了身后,精致而紧密的伞骨直接挡在了严青栀的软剑之上。 而他这短暂的应对虽然挡住了严青栀,却也让那边身形不稳的严青竹直接往地上一躺,躲过了红衣人这一抓之后,顺带赶紧打了个滚,直接冲到了君同月身边。 陆涧被严青竹又重新抗在了肩上。 君同月回头看去,那边红衣人已经被严青栀彻底缠住,完全没有再过来抓两人的机会了! 如此,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跟在严青竹的后面就想着,自己应该先下楼,不要给青栀姐添麻烦,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严青竹显然也抱着这样的打算,两人没有一点磨磨唧唧的动作,几步就到了楼梯的方向。 只不过,楼梯的下面却是他们并不想看到的人。 楼下那几个捧着乐器的人失去了严青栀这个目标,又看着自己的同伴用如此诡异的方式身亡。 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已经堆的老高。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错的那个,所以一腔的憋屈,自然都要对着严青栀一行发泄出来! 261 默契 听着楼下的动静,严青栀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严青竹实力原本就不算多强,之前的伤还没好,又在红衣人手上吃了亏,原本就是九成的实力,现在连个六七成都不一定能发挥出来。 她心下着急,看着那红衣人完美无瑕的脸,一股火气就这么升了起来。 软剑在她手中如同灵蛇,左突右刺,与红衣人就在这小小的房间之中,飞快交手。 只是可惜,双方之间实力差距并不算大,严青栀满腔的怒气值越垒越高。 作为破云枪传人的严青栀,学武多年,除了枪以外,所有的兵器都练过几天。 软剑因为难学,练的时间略长了一点,但实际上,她也并不精通。 此前她根本没有将软剑的优势发挥出来,又心有顾虑,对上外面那些人的时候,虽然称不上勉强,但也没有形成绝对的碾压。 可这一切,都随着她和红衣人的缠斗发生了改变。 她天生巨力,速度超群,再加上那脱胎于顶级武学破云枪法的身法,辗转腾挪攻守交叠,实力根本不差对面那红衣人半分。 可就是这剑法,明显不如对方那红伞伶俐。 那红伞撑开不止能防御严青栀软剑的偷袭,还能隔绝严青栀的视野,轻松遮蔽他所有的偷袭动作。 要不是严青栀耳力好,只怕她早就中招了! 那红伞对着她脸撑开,等她从满目金色和红色之中回神的时候,那红伞后面的匕首已经随着那红伞的转动到了她的面前。 严青栀身体柔韧的后仰,而后一脚蹬在那下落的伞面之上,借势而起,身体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等落地,她软剑如鞭,直接后仰着刺向了红衣人的方向。 而整个身体也顺着她用力的方向,飞快翻转落地。 红衣人的伞再度前突,直接撑开格挡住那突袭的软剑。 严青栀剑尖请点之后,软剑后撤,整个人直接冲向红衣人的方向。 红伞闭合收缩,两人之间只剩下三四步的距离。 严青栀软剑一抹,在对方格挡之际,手腕翻转,力量变换,那斜抹出去的剑刃一抖,软剑当即柔韧的抖成了一个弯。 那剑锋不等红衣人再度回防,便已经刺向他太阳穴的方向。 回防不及,对方也不着急,另一手的匕首直接格挡。 严青栀完成这一击也不恋战,身形转动,软剑甩开,背对红衣人时,软剑的剑锋便已经刺向了那人另一边的咽喉处。 红衣人大步前冲,仗着身高腿长,右脚紧贴着严青栀稳定身形的左脚落下。 红伞挡开那软剑,整个人也在同时欺身而上。 同一时刻,严青栀如风中落叶,翩然转身间,半分不受影响,右脚落地,左脚随着身型而起。 软剑继续向前,剑锋则随着轨迹的改变,刺向红衣人后脑。 与此同时,红衣人的匕首也向着她的喉咙划了过来。 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狠辣,没有一个人因为即将可能到来的死亡退缩。 严青栀的剑法在与这人对抗之间飞速成长,对方招招都是杀机,她的反应力量速度和控制能力都在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 等到严青栀的软剑挑破对方的头皮,而那匕首也擦着严青栀脖子划出一道血线的时候,她竟然和自己那把凑数一样搞来的软剑之间有了一种语言难以描述的默契。 两人极速后撤,表情都不算好看。 他们之间的交手很快,严青栀落下来的时候,身后的严青竹才在楼下和那些人战斗到了一起。 君同月拖着陆涧在楼梯之上,上不来也下不去。 看到严青栀落在楼梯口的时候,她明显慌了一瞬,等确定不是那红衣人,方才舒了口气。 见此,严青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只能挡住一头,和楼下那几个人想必,楼上的显然威胁更大。 但严青栀听着楼下的动静,对于严青竹的担心却也半点没有减少,甚至还因为无暇帮助而变得更多。 红衣人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伤口,白皙的手指上都是鲜红的血。 严青栀防备着他突然袭击,但那红衣人在看到自己的血迹以后,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几步到了窗前,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严青栀的神色顿时一变,她全身肌肉紧绷,整个人已经蓄势待发,只是在她想要下楼的时候,眉头又紧紧皱起。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有了主意。 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急促又紧密,呼吸之间便已经到了一楼。 就在这时,那一片红衣直接出现在了二楼的窗口。 他轻飘飘的落了进去,几步便走到了楼梯方向,在楼梯口的位置,红伞撑开,旋转的牡丹绚烂夺目,在这样暗淡的楼梯方向,也美的触目惊心。 只是可惜,在红伞撑开的瞬间。 三支弩箭分别从不同的角度直接射出。 其中两支卡在了红伞的伞骨之上,另一支射破了那鲜红的伞面,直冲着红衣人的面门。 红衣人头一偏,那弩箭自他视线之中穿过,带着一阵劲风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红衣人明白自己刚才的小把戏已经被严青栀识破,他眼中有嘲讽一闪而过。 知道了又能怎样? 他如此接近孙玄便已经达成了目的。 只是就在他嘴角轻轻勾起的瞬间,他的眼神突然一遍。 一道剑芒闪过,瞬间刺破红伞,直接钉在了他的眉心。 他有些愣怔,手中的红伞缓慢落下。 视线随着红伞的外沿移动着,他看到了跌坐在楼梯口举着两支手弩的君同月,看到了躺在楼梯上的孙玄。 只是没有看到他以为的严青栀。 就在他眼珠移动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去。 恍惚之间,他在想到底有什么被抽离出来呢!? 随着那诡异的感觉,他向上看去。 那易容手段低劣至极的少女,双腿正倒挂在梁上,手中的软剑垂下,剑尖有暗色的液体缓慢低落。 与此同时,他听见对方开口说道。 “我马上来,别都杀了!留几个活口给我审审!” 262 白衣人 严青栀没有贸然上去检查那红衣人有没有死透。 入海川这边的人都比较玄乎,身上总带着各种各样的虫子,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在死后还能憋着一口气,准备把她也带走。 严青栀在没有替死鬼之前,是不会自己动手的。 这头的事情一解决,严青栀飞身落地,一个翻身从楼梯扶手上落下。 严青竹伤的不轻,虽然楼下那些人并没有太厉害的,但之前的战斗之中已经让严青栀看到了他们相互之间配合的能力。 严青栀跳下来的时候,这里活着的四个人正好将严青竹包围了起来。 四人刚才就听到了严青栀的声音,战斗牵制住了他们大部分的心神,因此在听到那话的第一时间并不是思考楼上那红衣人的情况,而是心里先升起了一片嘲讽。 就这小子的实力还想要杀他们? 于是几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提高了进攻的速度,力求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人斩杀。 严青竹神色平静,即便身上已经受了不轻的伤,眼中依然没有半分急躁的情绪,他一手长剑一手剑鞘,防守的滴水不漏。 那几个人突然打的激进,他自然也感受到了,但他却依然平稳至极。 只要他不出错,那出错的就一定是对方。 严青竹虽然实力不如严青栀,但他的天赋却并不比严青栀差上太多,当所有的招式都变成了累赘,长时间的战斗下来,比拼的只是最单纯的反应速度和耐力而已。 严青竹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甚至,他都没有听到严青栀刚才的话。 严青栀从楼梯上落下,几步冲向了那几人的方向。 他们见到严青栀过来,刚才的嘲讽瞬间变成了惊恐。 严青栀与红衣人的战斗用时很短,其中几次三番生死一线的对抗,外人看不见,他们只看到了严青栀用很短时间,很快的速度,很少的伤口,就将他们只能望其项背的红衣人彻底解决。 严青栀的到来让其中一人瞬间露出破绽。 严青竹没有半点犹豫,手中的长剑瞬间出手,一剑划过那人的双眼,而后整个人直接撞在那人身上。 在对方痛呼之时,他已经跳出了包围。 严青栀与他身形交错,严青竹撤回了楼梯口,君同月已经拎起陆涧,他帮着一起将之从楼梯上拖了下来。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严青栀已经冲到了一楼的房门口。 她的身后是四个被挑断手筋废掉双眼的男人。 严青竹没有意外与严青栀突然进步神速的剑法,他喘了两口气,视线随着严青栀的视线转动。 战胜了的严青栀没有太兴奋的样子,她仰着头看向了某一个方向,心中似乎感觉有人在看她,但夜幕降临,天已经黑下来了,她什么也看不到。 严青竹没管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径直走到严青栀身边。 “不是说只留两个人吗?怎么都留下来了?” 严青栀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展开,转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 刚才严青竹的动作,让她突然有了灵感,一个两个也是审,四个五个也是审。 “咱们没时间验证真假了,留几个人多审审吧!” 她审讯的经验是越来越丰富了,她最近都觉得自己以后要是入了天静司,也一定会成为一把审讯的好手。 不过,大赵的天静司可是监察部门,地位差不多和明治时期的东厂锦衣卫差不多了,可不是谁都能专职审讯的。 所以严青栀这种念头在脑海之中过了一瞬,便很快消散了! 虽然是朝廷的正式工,可秘密知道的太多,那是要不得好死的! 严青竹不知可否,只是视线落在了房间之中摆放的座钟之上。 那上面显示着,戌时一刻。 严青栀将房间之中的几个人都捆好,又去外面把那还活着的,假脸被她划开的人也捆了起来。 她的时间不多,没有心思去辨别这些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能将几个人分别捆在几处,然后相互印证。 她审起来速度很快。 这些人似乎正想要她知道一些什么。 关于他们自己的,关于红衣人的,甚至连孙玄和宋伯清都知道一些。 只是说到了柳怀香的时候,就全都沉默了起来。 严青栀以前以为,那红衣人就是所谓的柳怀香,可现在看来情况却并非如此。 就在她心中警惕的时候,与这边相隔不过三里之外的一座四层木楼之上,一个白衣男子正将望远镜放在了身边青衫小厮举着的托盘之上。 “主人,红衣留在这里的子蛊死了。”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双手背在身后,看向远处的星空。 “千步,现在什么时辰了?” 名为千步的小厮视线落在了一边的座钟之上。 “回禀主人,现在是戌时一刻。” 白衣人点了点头,用视线丈量了一下双方之间的距离。 “时间倒是还来得及!不过我觉得那个孙玄是假的!你觉得呢?” 千步低着头,没有回答,似乎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种自言自语的形式。 白衣人听着一室的静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只是静静的思忖片刻后,方才开口。 “肯定是了……朱贵过来说,那三个人可能是朝廷的人,其中那个小姑娘敏感的很,我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觉的到,看来确实不简单。” 说到了这里,千步依旧沉默着。 那白衣人也依旧自言自语着。 “也不怨朱贵那人看走了眼,这胆子大,又不怕死的冲劲,确实像是朝廷中的人!” 说到了这里,千步方才发出疑问。 “您是说他们不是朝廷的人?” 千步的回答让白衣人心情很好,即便想到什么冷笑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愉悦的底色。 “自然不是!朝廷中人我见的多了,能来门开城的,哪一个不是武功高手。” “那小姑娘倒是挺像朝廷中人的,不过他们一起的另外三人,能力着实不行。” 说完,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还没有失约过呢!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在可惜这次要失约,还是因为第一次失约却没有留下一个见证人。 263 不能说 看着眼看就要到的时间,和外面风平浪静,与往常相比连脚步声都听不到的宅院。 严青栀心中的焦虑已经到了一种快要压制不住的地步。 门开城的夜从来都不是那样的安静,如今天这般的情况,着实是太少见了。 严青栀不知道是因为明天是鬼市拍卖的关系,还是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始终隐匿于背后。 但这两种不管是哪一个,她贸然前去都是在违背和挑衅某些规则。 如果只有她自己,违背就违背了。 可如今严青竹君同月甚至是陆涧,都已经与她一起深入门开城,想要脱身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这些天他们不是没有准备,但那些准备在如今的情况之下,还能有预期的效果吗? 这些问题都在困扰着严青栀,让她很难从这团迷雾之中找到一个突破。 严青竹走到她的身边,有些心虚的轻咳一声,唤回了严青栀的注意,见严青栀朝他看来,他方才询问。 “既然知道了地方,那咱们一起去吗?还是等人上门?” 听了这话,严青栀眼中满是怒意,上下把自家弟弟打量了一遍后,没有和他说现在的情况,而是直接阴阳怪气。 “今天可真是难得,瞧瞧这个过来问我主意的人是谁?!” 严青栀易容之后的脸上看不出尴尬,不过眼神里有心虚闪过。 “我不是故意瞒你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严青栀一点都不信他的话,她扫视的视线如同利刃,在对方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 “说实话,我已经有点不信你说的这些话了!我一直以为,咱们之间就算是有所隐瞒,也不会是这样的大事。但你现在的做法,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严青栀想不明白严青竹到底为什么瞒着她。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她知道的呢? 什么说不清楚,严青栀是绝不会相信的,她只认为对方现在的所有行为,都是在某种程度上的不信任。 不信任她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做出绝对正确的应对! 严青竹沉默了一瞬,眼中流露出挣扎之色。 见此,严青栀心头的火气更盛。 “都这样了还不能说吗?你那个什么的能力,代价是你的身体对吗?” 她含糊其辞,可严青竹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动了动嘴唇,也没有解释。 严青栀挑了挑眉,抬头拍在了严青竹的头上。 “你可以啊!秘密还挺多啊!” 两人相处二十几年,严青竹那反应,分明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正瞒着她! 可严青栀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给她的,如果不能说,两人之间还有空间相连,他完全可以通过空间向自己传递消息,那里是别人无法触及的地方,总该不会泄露什么了吧! 想到这里,严青栀用力的按着严青竹的脑袋,心中的怒气完全压制不住了。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都这时候了还不能说!” 严青栀觉得自己作为姐姐,虽然算不上哆成功,但已经尽心尽力了,可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能让严青竹这样的不信任她。 她觉得眼下他们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可在严青竹看来,却依旧比不过他心中的秘密,这让她不止不能忍受,还对自己有了深深的怀疑。 严青竹脑袋被揉的东倒西歪,视线还是时不时的看向严青栀的方向。 两人从小的经历,让他们都缺乏表达爱的能力,他们常常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爱对方。 严青栀一直以来都还会去听严青竹的意见。 可严青竹已经走出了很远,他已经习惯自己背负所有的东西。 他没有作死,也没有想过让严青栀死,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左右严青栀的行为轨迹。 但随着他动用预知能力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和命运的羁绊越来越深,心里也越是明白,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的,他必须要走上这一条路。 但他已经不能回头了,就不希望严青栀也和他一起。 现在严青栀是与他一起,才要走他已经注定好的路。 可两人早晚都是要分开的! 只要等他服过兵役,而后再去参加科举…… 严青竹又看了严青栀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觉得如果你是我,也不会说的!” 说完他把严青栀的手从自己头上扯了下来,叹了口气。 “姐,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想说,是我自己真的说不清楚,不过我能告诉你一件事!” 严青栀静静的看着严青竹,她知道自己听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了。 而那愤怒也随之慢慢消散,最后变成了某种担忧。 见她如此,严青竹方才继续说道。 “我觉得咱们肯定会活着回去的!不管今天去不去那,都肯定会活着回去。” 严青竹神色笃定,垂在两侧的拳头,随着他的话音紧紧握起。 他细微的举动也吸引了严青栀的注意,严青栀视线从他的拳头上扫过,最后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看着严青竹如此郑重的神色,她不发一言,转身就向着另一边的房间去了。 那头,君同月正在收拾东西,而陆涧已经醒来,呆愣愣的躺在床上。 他的大小眼又回来了! 甚至挨了一巴掌的那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浑身疼的要命,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大霉了! 心里把严青栀和严青竹骂了一百八十遍之后,又把死去多时的孙玄拉出来好一顿鞭尸,最后才悻悻然的悲伤起来,十分不安的猜测自己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如今几人还在门开城,前些日子严青竹还说大家能不能离开,全都看他的话还历历在耳。 陆涧听着周围的动静,心里已经开始猜测,严青竹是不是准备把他扔出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了! 不然自己这情况,还能干什么呢? 陆涧想要翻身,但觉得自己后颈还疼的厉害,连带着脑袋都嗡嗡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264 再见朱贵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转眼就到了戌时末。 柳怀香并没有出现,严青栀也没有去找那人的意思。 不止如此,她现在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 她能走到这里,是因为对严青竹的信任,但既然严青竹都不信任她了,她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 难道非要等死在这才行吗? 严青竹看着自家老姐一脸愤愤然的收拾着东西,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 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让他清楚明白,当一件事步入它原有的轨迹之后,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人,不管选择了哪一条路,最后都会通往同一个结果。 严青栀选了一条他不知道的路,但他却不担心事情发展到最后的结果。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几人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了。 他们来时的马车并不重要,严青栀也没在赶车,而是拉着重新易容之后的陆涧,一同出了门。 之前他们还以为会闹事,所以早早准备了后路。 如今虽然离城也不困难,然而考虑到那个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柳怀香,严青栀觉得,还是当稳妥些才是。 大门吱嘎嘎的合上,周遭安静的只有虫声。 严青栀一甩身上的包袱,差点砸在身后严青竹的脸上,严青竹一脸无语,但严青栀却是一点愧疚也无,拉着脸像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地方而去。 孙玄在门开城并不算是孤家寡人,为了靠上宋伯清,他在这里有一家当铺。 几人的目的地就是那孙氏当铺。 当铺的位置不算太偏,虽然不在门开城的主干道上,但也相距不远。 以前严青栀还觉得是宋伯清有本事,可后来知道朱贵他们与柳怀香也有关联,严青栀又开始有了其它猜测。 他们对门开城了解的太少,一路打听过来,听到的那些也只是背后各个势力想让别人知道的人而已。 这样的时代,想要调查一件事情的真伪可没有那么容易。 也是因此,严青栀越发觉得这里的水深了。 而和鬼市相关的事情,她也越发不敢掺和。 自己这头一共也没有两个半人,陆涧还是个拖后腿的,她怎么能信严青竹说的那大家都不会死的话! 何况有时候活着未必比死了舒服。 今日凌晨的门开城格外的安静,铺垫平整的石板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清晨的风带着水汽,日渐闷热的天都好像有了些凉爽之意。 严青栀走的很快,严青竹紧随其后,陆涧跟的有些勉强,却也咬牙忍着没有掉队。 几人很快就到了孙氏当铺。 当铺的门窗上还带着挡板,里面也没听见动静。 严青栀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身后陆涧扶着严青竹的肩膀喘着粗气,愁眉苦脸。 严青竹沉默着环顾周围的情况。 君同月看了看紧闭的门窗,又看了看闹别扭的严青栀和严青竹,迟疑片刻后,才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 “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严青竹转头看她,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 严青栀则沉默以对,只向后退了两步,打量着更远些的情况。 君同月的不安被短暂安抚,她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剑。 就在这时,严青栀已经一个前冲,一跃而起,双手轻盈的攀上了一楼的雨搭。 君同月仰头看着严青栀的动作,眼中的担忧略微散去了一些。 这家当铺临街的是一幢三层的木楼,木楼上并没有太明显的能够攀爬的位置。 但严青栀也不需要那些,她两三个纵跃,借着那足有两三米距离的窗户挡板,直接跳到了房顶。 寻常人自然不敢这样,但严青栀憋着一腔怒气,正是最勇的时候,什么都不惧。 等到了房顶,她不等门口的严青竹说些什么,飞身直接跳进了院里,没一会儿,院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陆涧和君同月听着里面的动静,还有些担心,不过严青竹却是一脸平静,顺便还交代了陆涧一些事情。 陆涧心里想说里面情况未定,也不知道严青栀会不会受伤,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鼻青脸肿的朱福点头哈腰的过来给严青竹等三人开了门。 朱福的鼻血还在滴着,他抹了一把,那血蹭的他一脸都是,也不能缓解什么。 陆涧看着他的表情,嘴角不禁勾了勾,但马上又压了下去。 幸福有时候就是个比较级,只要有人过的比自己惨,就可以了! 几个伙计到一楼点灯了,而朱贵则被严青栀不知道从哪找到的绳子吊在了房梁上面。 几个人进来的时候,严青栀搬了个高几,豪放的坐在那高高的柜台前面,用手拄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朱贵拼命的踮脚,想要缓解自己肚子上的疼痛。 前几天被严青栀划开的伤口,今天又崩开了。 而且,他以为严青栀没了长剑,武力值怎么也要有所减损。 可没有想到,对方用软剑更厉害…… 他依旧打不过就算了,落败的速度也更快了! 等到人都齐了,严青栀扬了扬下巴,示意朱福赶紧把门关上。 朱福看了一眼自己大哥,心慌的不行,可也只能乖乖的听话。他去告密之前,已经试探过几人的实力了,在他看来,柳怀香出马,这件事自当万无一失。 可惜…… 严青栀扯着自己不算鼓的荷包,甩了一圈又一圈,环视挨个落在身边竖茬茬挤成一坨的人身上,将他们的表情都收进眼底。 告密这种事,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严青栀有本事活下来,杀了他们也是他们活该。 当铺里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参与其中了,眼下当然吓得要死,都是一副鹌鹑样。 朱贵看着严青栀,死灰一片的脸上冷汗大颗大颗的划了下来。 他们以为严青栀的怒意是冲着他们来的。 但实际上真正的始作俑者,正抱着剑立在陆涧身边。 等到这压迫感已经压的众人都抬不起头的时候。 严青栀才对着陆涧的方向甩了一下自己的荷包。“孙公子,你不是有话要和这几位说!” 陆涧进门以后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严青栀身边,听到‘孙公子’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到了严青栀的荷包,他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265 感应 ,竹外梅横一两枝 严青栀都把台子给他搭好了,经过这一路磨练的陆涧自然无所畏惧。 他当即向前一步,顺便清了清嗓子,压着声音开口说道。 “给我把所有银票和现钱准备出来,我马上要用!” 陆涧的声音和孙玄不完全像,他只是在用尽全力的模仿孙玄说话时的语气。 他与孙玄相交时间不短,那又是他亲手杀的第一个人,记忆自然深刻。 而且,他伤的比较重,还都伤在脸上,朱贵又许久没见过孙玄了,这么装了好些天,倒是没让他发现太大的问题。 当然了,也有严青栀牵制住了对方的全部心神的关系。 周围的人一听说孙玄要钱,脸色都有刹那的尴尬和惶恐。 陆涧背着手,缓步走到了严青栀的前面,陆家在大赵排不上号,但只是在梦云这一块地方,也算得上名门望族。 陆涧自家也是有下人的,让他端一端大少爷的款,那就纯粹是本色出演了。 “朱管家,这就要劳烦你了!” 说完向着严青竹的方向指了一下。 “这两位会和你一起去,顺便把账本也带过来我看看!” 孙氏当铺,既然是开当铺的,这边的现钱肯定不少。 严青栀没有把这里的钱都搜刮干净的打算,她也没那时间,眼下只是多拿一点算一点罢了! 这样除了拿钱,也是为了留下孙玄曾经到过这里的假象。 以后孙家的人找过来,这里活下来的人为了摆脱自己失了钱财的麻烦,也要一口咬定当日见到的就是孙玄。 只要孙玄这时候还活着,梦云城那头就只是他途经的一个地方,自然不会引得人重点探查。 她和严青竹也能更安全一点。 至于没了孙玄这一重牵制之后,陆涧会不会出去乱说,严青栀倒是无所谓的。 这一路过来,陆涧留在他们手里的把柄可不少,双方已经捆绑的十分紧密,出卖他们对陆涧没有任何好处。 何况见过了世界另一面,陆涧还是不是以前的陆涧也不好说了。 严青竹和君同月一左一右的架着朱福离开了房间。 朱福自己武功不算多好,严青竹和君同月看住他没有压力,严青栀在这头坐镇,陆涧也能更好的发挥。 屋里的灯火摇曳,严青栀无聊的用一根小棍去给朱贵挠痒痒,每次对方肌肉紧绷之后,都会伴随着一片鲜红从伤口处溢出。 陆涧努力的盯着旁人,但视线却依旧控制不住的看向严青栀这头。 每次看着严青栀面无表情的时候,他的心就会跟着朱贵的肌肉一般紧缩一下。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朱福抱着一个装银票的小箱子回来了。 “孙少爷……我……” 他想说要带两个人过去搬银子,只是才一开口,陆涧便抬手指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去与她说!” 朱福动了动嘴,看着陆涧风轻云淡没有半分勉强的样子,想要提醒什么,可也没有说出来,只能一转头看向严青栀的方向。 “苏姑娘,小的这边需要两个搬东西的人!可不可以……” 严青栀听了这话,懒洋洋的看向了角落的那些鹌鹑,她刚才把这些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们的身手有了概念,当即指出了两个身手最差的给朱福。 干活只要力气就够了,还能让你指派!? 朱福心下了然,也不敢多说,赶紧领着人走了。 没一会儿,一个几百多斤的箱子就被抬了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银锭子,有的是大赵钱庄出来的,有的是一些有资质的首饰铺子,当铺或者钱庄出来的。 还有一些是私制的,显然并不合规,这种银锭子上没有出处,在门开城花的时候不受影响,不过在大赵腹地,用的时候就有些麻烦了。 但严青栀也不嫌弃,这些钱她不会留到大赵腹地再用的。 银子放好,没一会儿又有一箱的铜板搬了进来。 一串一串的穿的整齐,每一串都是一贯。 而这不算,过后又是一箱子没有串好的铜板被搬了进来。 再然后,严青竹和君同月才跟着一起回来了。 严青竹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里面是一些成色不错的玉器宝石,是这段时间有人到这边当的。 门开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当铺的买卖,不管是偷的抢的,总是要销赃的。 严青栀看着这些钱,没有太高兴,相反,她倒是更加庆幸。 庆幸自己到门开城以后没惹大祸。 门开城可不是什么治安良好的地方,当铺里留了这么多的钱,都没被人盯上,肯定是背景强硬。 这背景总不会是孙玄那个一杆子能支出好几千里的堂叔。 要说是宋伯清还有可能! 不过严青栀心里也有其他怀疑,那个柳怀香,肯定也在其中掺和了不少。 想到这里,严青栀看向朱贵的眼神之中便多了一抹杀意。 朱贵要是死了,剩下的这些人都不算厉害,想来寻找出路都要耗尽心神,也就没那些个扯她后腿的功夫了! 只是严青栀眼睛刚刚一眯,严青竹那边便开口说道。 “东西太多,看来得准备两辆马车。” 陆涧一听这话,连忙狗腿的指使朱福。 “没听见苏小哥的话!赶紧备车,车夫不需安排,不过车一定要干净!你们先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我最多半月之后就会重新带钱回来,这段时间你们把账准备好了,等我回来要查!” 陆涧这话,让朱福又缩了缩脖子。 当铺这边的现钱虽然没了,可值钱的东西还有一些,不过东西太多太杂,带着不方便,就扔在这里。 架子还在,只是底子已经空了。 陆涧这话说的,就是让朱贵他们投奔另一头去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的账肯定有问题,现在走的话还能带些东西离开,可要是等到孙玄查账后,再把他们赶走,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何况,他们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 严青栀自然也想到了这些,至于跟这些人讲道义和理想什么的,那才是真扯淡。 她只是趁着朱福领人套车的时候,默默的将严青竹搜刮出来的钱大致点了一遍。 最后得出了一个七万三千多贯的数字。 这个孙家可是有点意思了! 七万贯可不是少钱,购买力放在后世都快上亿了。 这还不算被朱贵他们贪墨和之前严青栀在巢郡时搜到的部分。 可见在门开城开当铺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马车很快就来了,严青栀没有将朱贵放下来,只是抬手将最重的那个装银锭子的箱子盖合上。 那箱子里装了大约两千多两的现银,重量大约有两百多斤,再加上一口厚重的木箱子。 这箱子少说也得三四百斤,那两个青年男人抬进来都有些费劲。 严青栀弯下腰,双手用力,轻松的将之举起,并且灵巧的倒手,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灵活的样子,惊得房间中安静一片,陆涧都控制不住的仰头看着,生怕严青栀下一秒就扛不住…… 不过,严青栀这头倒是没什么问题,甚至还用脚踢了一下装铜钱的箱子,想着要不就一起扛走,省着扛两轮了! 不过,她这个念头一起,身后的陆涧赶紧阻拦。 “别别别……您可别累着!” 严青栀迟疑了一下,想着自己就算都扛起来了,也不好放在同一辆车上,还是走两次更稳妥的,这才放弃了这个念头,扛着那三百多斤的木箱子走到了后院。 她这边一出门,房间之中都是一片吐气之声。 严青栀对他们来说,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见此,陆涧连忙指挥其他人,让他们赶紧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去,别等着严青栀回来。 刚才被严青栀点出来的人七手八脚的搬起了箱子,撅着屁股玩命的往门口方向走。 那吃力的样子,让周遭又是一阵沉默。 果然那是个怪胎吗!? 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他们也不敢问,甚至都不敢把朱贵放下来。 严青栀那边放好了东西,又检查了马车,看着其他人将铜钱箱子也搬出来以后,才招呼陆涧。 “孙公子与我同车吧!” 听了这话,那搬箱子的青年差点用自己的左脚绊住自己的右脚。 他仰起自己满是汗水的脸,看向了陆涧的方向。 心里的潜台词大约是:孙公子,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可惜陆涧跟他没有那个默契,一听这话紧走两步,直接跳到了马车另一边。 “苏姑娘,咱们这就走吗?” 他有些狗腿,看着严青栀的眼睛里充满了小星星。 严青栀却不怎么想搭理陆涧,她现在还生严青竹的气呢,心情并不算好。 或许是太了解自己弟弟了,严青竹这种不争不抢不劝不管的态度,让她十分烦躁,这时候真是没工夫搭理陆涧。 陆涧碰了一头灰也不在意,反正他都习惯了。 没好脸就没好脸呗,总比挨揍强啊! 严青栀的车在严青竹赶着的车前面出了后门,她一路向着之前寻好的一个向导那里去。 门开城中有许多门路很多的向导。 入海川山地颇多,门开城更是两面环山。 而且这山也不是一般是山,这是鸲山山脉延伸出的分支,顺着山脉一路可以进入南荒地境。 当然从山中穿过入海川,重回彦州也有很多的路线。 可以说,只要他们进山,那外面的人想要找他们就很困难了! 除非,南荒那边也有人一路堵截。 与入海川这边的帮派中人相比,南荒山里的那些人更擅长在山里行走。 严青栀自然知道这一点,也没有给自己添堵的打算,可不会去南荒那头。 甚至寻找向导的时候,要求的就是尽可能的不走山里那些搞巫蛊的村庄。 向导很有经验,只要钱给的够,他恨不得从天上开出一条路给严青栀几人,答应的十分痛快! 反正这位也是要一起上路的,严青栀才不怕他耍花招,如此才算是敲定下来。 其实过程中最难的是找到一个寻向导的门路,说来,这也是借了孙玄的光。 两辆马车缓慢的走在门开城清晨的路上。 周遭已经出现了行人,数量并不算多,大多是寻常的百姓,全都是匆匆忙忙的样子。 严青栀赶着马车的架势在这样的路上就变得十分显眼。 只是大家都不爱多管闲事,至多只是瞟了两眼,并没有开口询问或者指点的。 严青栀感觉到了不妥,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她现在只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反正这头离城门也不远,顺路接上那个向导以后,也就是两刻钟的车程,就可以出城了! 马车随着其它人的注视,开始越跑越快。 好像只有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绕过了一条巷口,只要横穿过门开城的主干道,很快就能到那向导居住的地方了。 主干道要比严青栀过来的那条街更冷清。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隐约还有树叶飘落,加上那未亮透的天,整座城看起来都萧条极了。 严青栀眼看着主干道就在面前,正准备让马快跑几步直接冲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传来。 那正准备冲出的马被严青栀赶紧拉住。 马儿有些不高兴的刨了两下地,但还是渐渐稳定了下来。 严青栀这边一停,不远处正在赶车的严青竹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这条并不算宽敞的巷道里面,一句话都没有提醒的等待着。 没一会儿,一阵丁浪浪的铃铛声响起。 那铜铃肯定很厚,那声音闷闷的,传出了老远。 同一时刻,一片片的粗糙纸钱被人扬起,被清晨的风吹出了老远老远。 很快,严青栀就在巷口看到了那些纸钱。 那铜铃摇动的频率稳定又频繁,直到第九下的时候,那摇铃的人身后,开始有角声传来。 这角声可比那铜铃声大的太多,只一声就让严青栀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用那没有攥住缰绳的手压在了自己胸口,想要让剧烈的心跳停下来。 可惜这样并没有任何作用,随着第二声角声响起,她的心跳更快了。 伴随着的,还有一种某明的感知。 266 一个男人 ,竹外梅横一两枝 那是一种血脉随之跳动的力量,好像有一个古老的声音,正在她的脑海之中呼唤着她,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更靠近一些,听的更加清楚一些。 好在她的理智尚在可控范围之中,她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陆涧,陆涧一脸好奇的张望着,甚至还想要把自己的脖子抻的更长一点。 看来不是角声的问题,只能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严青栀说不清楚情况,眼见着纸钱越飘越多,那队伍也越来越近。 她翻身从马车上下来,看热闹的陆涧转回头连忙问她。 “你要去哪?” 严青栀挥了挥手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绕过了马车走到了严青竹的面前。 严青竹正靠着马车坐在那,神色看不出变化,只是眼神之中有些疲惫。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边的君同月视线在姐弟俩身上转来转去,眼见着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打算,赶紧打圆场。 “青栀姐,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严青栀抿了抿嘴唇,看了君同月一眼后,这才重新回头和严青竹说道。 “那辆马车不要了,你把钱搬过来吧,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严青竹没有问她为什么又改变主意,那种隐藏在血脉身处的呼唤,是任何人都无法对抗的,他早就知道。 “你注意安全,我收拾好东西想办法给你制造一些机会。” 严青栀眼睛眯了眯,不过还是转过身,快步走向了巷道的另一边。 那队伍还在前进着,最前面的人已经路过了这里。 他们注意到了本来不该有人的地方出现了一辆马车。 不过,那些开路的人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们很快转回了头,按照应有的仪式向前走着。 严青栀飞快绕过了这边的几幢木楼,很快就到了更前面的巷道。 这边的视野并不算好,严青栀不等队伍过来,便一抬脚爬上了旁边一幢三层的木楼。 她趴在木楼顶上,看着下面的队伍缓慢的走到她的面前。 那队伍长长的,可严青栀的视线却稳稳的落在了队伍中段的一辆马车上面。 那是一辆马拉着的板车,车上是一口巨大的木笼子,木笼子用黑布盖着,但严青栀依旧敏锐的感知到,那应该是一个活人。 明明那个人没有任何动作和声音,可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知。 这种感知,让她觉得自己一定能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什么。至于真能得到什么,她却是完全不知。 可即便如此,只要想到自己即将看到马车里的人,她心里就会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欢快。 严青栀沉默了一瞬,视线扫过整个队伍,确定了人数和那辆车的准确位置后,便转身从木楼上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正好看到严青竹赶着一辆沉重的马车到了这边。 见严青栀平稳落地,严青竹拉着缰绳询问道:“怎么样?” 严青栀明白他说的事情,嘴唇轻抿,飞快组织了一下语言。 “那人在第七辆车上,周围大约有两百三十多个护卫,有几辆车把守较多,应该是重宝,都在后面的几辆车上,中段的守卫还好,如果想要救人的话,声东击西是最好的办法。” 严青栀没有杀人夺宝的打算,这些人肯定厉害极了,自己这边只有四个人,其中陆涧都不算战力。 陆涧听了严青栀的话,从马车里探出脑袋。 “你送我上楼顶,我也能帮你!” 他大小眼中全是坚毅的光芒,只可惜被严青竹抬手按着脸推回了马车里面。 “行,我在这边有过一些准备,现在正好用得上。” 严青栀听了这话,又要开始生气。 严青竹似乎看出来了,赶紧找补。 “原来准备逃跑时用的,现在看来也不算白安排。” 严青栀翻了个白眼,明白现在不是找茬的时候,抓紧时间把那车里的人搞出来才是重点。 严青竹马鞭一甩,下巴示意严青栀上车。 “咱们抓紧时间过去。” 严青栀也没有拒绝,转身就跳上了马车,坐在了君同月边上。 赶车也是书院的必修课,严青竹这种优等生也不会放过这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机会,如今用上,也是得心应手。 马车平稳的向前冲着,速度自然比另一条街上的人脚程快得多。 很快,那车就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口。 严青竹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马车留在了巷道之中,而他则招呼着其余三人进来。 这院子中间也是一座三层的木楼,站在三楼上面,正好可以看到主干道上的情况。 严青栀没有去爬楼梯,而是飞快爬到了楼顶,心中计算了一下,队伍末端和那中段的距离,几个跳跃,踩着一排排的房子,便到了三个院子之外的一幢小楼上面。 那是个二楼,严青栀躲在楼顶上听着这边的动静,顺便还向着严青竹这边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对方给自己指示,便又拉开空间,看向了两人传递消息的盒子。 果然那里面放置了两张字条。 上面写着‘静’‘等’。 严青栀将字条归位,证明自己已经看到了,而后便安安静静的趴在主干道上行人看不到的那面屋脊后方。 这年头的房子算不得多结实,漏雨是家常便饭,所以那房顶上什么东西都能见到,什么茅草啊,破棉衣啊,碎木板啊,石板啊…… 想要找个掩体,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自己立在那一个麻袋,装点土,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角声和铜铃声越来越近。 严青栀慢慢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很快,队伍便到了严青竹之前准备好的位置。 严青栀还真不知道严青竹到底布置了什么,只是当她听见那轰隆隆的声音之时,她才一脸震惊的看向小院那头的方向。 严青竹竟然在那木楼之中准备了两架投石机。 她的方向正好看到一块脸盆大的石头精准的砸在了最后一辆车的车厢上面。 那马车当场被这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了个大窟窿。 那些人慌乱的呼喊着敌袭,很快就有人整齐的围过去保护那马车,也有不少人顺着石头飞来的方向过来…… 严青竹没有停下,让陆涧赶紧再扔两块石头。 陆涧刚才还豪气干云,可听着外面杂乱的动静,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严青竹的石头已经投了出去,他那头的才放在投石机上。 等到投出去的时候,还直接打偏了。 不过,也正好是打偏了,直接砸在了人群之中。 那些人挤在一起,这一下推挤是他们的阵型顿时散乱。 严青竹那头又是一块石头投出,追来的人已经迫近,陆涧有些慌张,但还是按照节奏将石头放在了上面,等他这一下投出。 严青竹也把手里的投了出去,他伸手扯住了陆涧的脖领子,不管陆涧有没有站稳,立马拎着他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跟着飞快冲到了小院门口。 那边君同月马鞭甩出,严青竹将陆涧往车上一推,自己坐在马车外面,赶紧指挥着马车离开。 二百多武功好手可不是闹笑话的,他们四个都不够对方一人一刀的。 严青竹这边一跑,后面的人很快就追到了,眼见着院门大开,里面未必有人,但他们还是要分出一部分去里面探查。 见此,严青栀依旧稳稳的趴在那里等着严青竹给她的消息。 严青竹的马车飞快跑了起来,严青竹吹开火折子,将一把箭矢之上包裹的油布点燃。 他不顾那有些灼热的火焰,举弓便将那带着火的箭矢架了起来。 马车在这一头的巷道里和那主干道上的队伍平行奔跑,严青竹用力的瞄准了着,就在马车穿过与一条与主干道相连的小巷时。 他的箭瞬间飞射而出,带着那长长的火焰尾巴,那箭矢穿过了层层人群保护的壁障,甚至那些人举起的刀剑都没有一次砍在箭矢之上。 周遭之人看着那箭矢,表情都从警惕变成了惊恐。 别人不知道这一车是什么,他们还不知道吗! 时间仿佛都因为他们的注视,而变得漫长,只是可惜,他们的动作却依旧没能追上时间,只能看着那箭矢划过他们的视线,最后直接命中了那架马车。 箭矢锋利的尖端刺破了黑布还未停歇,带着温度的剑锋直接钉入了那马车的木箱子。 木箱有一层储水空间,换做平时自然是万无一失。 只是这一箭速度又快有准,那储水的空间被箭矢直接封住,一点水都没能从缝隙之中溢出,而那带着滚烫温度的剑锋也已经钉了进去。 黑布被瞬间点燃,周遭的人连忙上去扑火,只是却来不及了。 那木箱子里装的都是火炮的炮弹,在明火射穿木箱子的时候,箭锋那灼热的温度,便将里面的炮弹直接打爆。 那轰然的爆炸之声,瞬间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护卫。 一同而起的殉爆之声吓得周围的人完全不敢上前,还在疯狂后退。 而就在这时,空间之中传递信号的盒子里面,终于出现了‘动’‘手’两个字。 严青栀随手敷衍的蒙了一下自己的脸,而后从小楼上一跃而起,几下便跳到了她的目标旁边。 周围看守的几人一见有人过来,顿时慌乱的喊了一声。 “这有人!” “快来支援!”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他们向着看起来什么兵器都没有的严青栀扑了上来。 只是这扑过来的动作都没有结束,就见一道道银芒闪过。 几人都是一阵颤抖。 等到银芒消失,那几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几处伤口上缓慢的渗出了鲜血。 严青栀明白时间有限,顾不上去查看那几人有没有死透,便抬脚上了马车。 黑布被她一把扯去,露出了木笼子之中的情况。 那笼子是个四四方方的形状,长宽高大约都是一米五左右,那钉笼子的老榆木足有成年人小腿粗,结实的让严青栀咋舌。 一个十分强壮的中年男子,正穿着普通的灰布短打盘膝坐于其中,几条粗重的铁链将他四肢和脖子都锁在了笼子中间的位置。 那男人很高很壮,就这么坐在那,都有一种快把笼子填满的压迫感。 他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并不算长,只到肩膀,与其差不多的是那一脸蓬乱的胡子。 男人皮肤粗糙黝黑,双目紧闭,剑眉微蹙,即便严青栀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这是严青栀见过的最强壮的人,没有之一。 严青栀见此心下松了口气,这人没醒过来,也有没醒的好处,起码她现在什么都不用说,直接把人带走就行。 看见她的举动,周围还有人在陆续赶来。 严青栀一剑一个,飞快把身边清空,而后赶紧看向了那木笼子,想要找到其中破绽。 以她那轻灵飘逸的软剑,当然是无法在这笼子上留下太多痕迹的。 无奈,她只能看向了身边的小门。 那里用一条婴儿胳膊粗细的锁链缠着,上头挂了一把大锁。 严青栀赶紧举起了锁仔细观瞧。 确认是自己见过的以后,她挥手拿出了一根铁丝,几下就把那锁给捅开。 正准备摘下铁链,又有一人前来,严青栀先发制人一剑抹了他的脖子后,连忙将那锁门的铁链扔在了地上。 而后她拉开木门,一弯腰走进了笼子里面。 近距离观察那男人才会发现,这人比她想象之中的更加强壮。 那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都快跟严青栀腰差不多粗了。 严青栀惊了一下,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那捆男人的铁链之上。 她脑海之中想的是自己怎么才能在开锁这功夫不被人围住,但眼睛却已经先她一步落在了那人脖子上的环扣上面。 只一眼,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束缚那人脖子的环扣是生铁铸造,有些黑,足够寻常镇纸那样的宽度。 这是寻常人很难打开的,属于机关类。 只是严青栀却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她的视线只是落在了那环扣正中间的位置上面。 那里镶嵌着一个不算多大的玉环。 她震惊的不是有人会给用来栓人的环扣做一些装饰。 她震惊的是,那玉环与她现在脖子上带着的,一模一样! 267 趁乱 ,竹外梅横一两枝 严青栀心神具震。 她想过双方之间可能存在的无数种联系,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样一枚玉环的存在。 明明自己身上的是从异世跟着自己一同穿越而来的,可为什么,这世上还会有第三枚这样的玉环!? 这玉环也会带着一片空间吗? 严青栀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对自己是好是坏,她抬头看向了那男人的脸,想要从上面找到一些能够帮她解决眼下疑惑的线索。 可惜,那男人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与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这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当她这辈子的爹有点老,当爷爷又不太够。 叔叔舅舅倒是有可能,可巧的是严青栀清楚的知道原身的叔叔舅舅都是谁,不存在与这人有关联的可能。 严青栀眉头紧蹙,心中慌的不行,转头想要看看严青竹在不在周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见到有人朝着她这边冲了过来。 刚才升起的那点迷茫瞬间消散,严青栀脸上的表情用最快的时间完成了无助到凶狠的转变。 眼下显然顾不上那些,她得先把这个人带走再说。 后面的爆炸并不算厉害,那炮弹好像并不是真的,只是炸翻了两车的东西罢了,人都没伤到几个。 如此那头善后的速度非常快,严青栀必须要尽快行动,赶在其他人没空出手来之前,将这边的事情搞定。 她站了站身体,背脊都顶在了笼子上面,动作粗鲁的将那男人的胳膊举起,几下就把他手上的锁捅开。 而后用同样的办法将对方另一只手上的也打开了。 正待她弯腰想要解开那人脚上的锁时,身前已经传来了一阵响动。 严青栀不敢等对方过来再出手,生怕自己被人锁进这笼子里面。 她手中一把铜钱弹射而出,直接打在了冲过来的那几人身上。 那几人反应很快,在严青栀抬头出手的时候,便有所防备,身形移动,已经错开了可能会重伤的位置。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硬抗下了严青栀的攻击。 严青栀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了一眼那依旧稳稳坐在那的男人,她屏息凝神,赶紧去开那人脚上的锁。 其实,就以眼下这个情况来看,就算她把这锁打开了,也很难把对方带走。 可严青栀都站在这里了,就总是要试一试的。 随着她开锁的动作,那硬挨了她暗器的几人已经冲到了进前。 严青栀没有时间去解开那男人脖子上的机关了。 她只来得及用后背撞上身后的笼子门,将那门撞的更开一些,免得一会儿逃跑的时候不方便。 而后她不顾那逼近的几人,弯腰从自己的靴筒里摸出了一把匕首。 那人脖子上的机关她很难在短时间内打开,她只能试试有没有暴力拆除的可能。 眼见着她一手抬着那男人的下巴,将那人的脸掰向了一边,已经无限靠近笼子的男人顿时有一瞬间的慌乱。 显然从前面严青栀熟练将那男人身上的锁都打开的动作,到严青栀眼下抬着那男人的脑袋看不出要把他杀了还是要放了的行为,都给了身边过来的人莫大的压力。 严青栀没有看透这一层,她已经撑开身后的门,整个人用一个飞燕式站在了马车里面。 匕首被她握紧,刀刃和那生铁浇筑的铁圈擦出了一片火花。 那拴住男人的铁环向外有些卷起,但却连十分之一也没有划开。 严青栀见此用力呼吸一口气,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已经到了马车近前的人并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一刀刺入了木笼子里面,目标并不是严青栀,而是她正要解救出来的男人。 严青栀对于打架没有半点的心虚,哪怕此时的形式对她来说并不算太有利。 她手中的软件灵巧的绕过面前男人的肩膀,软软的刺在了那砍过来的刀刃上面。 火光点点,刀刃被顶飞,这一刀斜斜的从那男人的后腰处带过,好像都没有碰到那人的身体一般。 见他这样,周围也有人争相效仿,只是没有那人目标明确,他们有的是想要捅死那男人,有的想要捅死严青栀,有的似乎就是随大流的。 笼子内的空间狭小,使严青栀很难发挥出全部实力。 她手中的软件几次刺偏了外面的兵器,但身后也已经有人包围了上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刚才那些人根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严青栀也顾不上别的,又看了那男人一眼。 眼见着再执着于救人可能连自己都要搭上,严青栀不得已只能放弃救人的打算。 她手中的匕首偏了一点,从那已经割开一半的铁环上挪开,匕首锋利的尖端直接刺进了玉环和铁环镶嵌的缝隙之中。 她顾不上别的,一个用力,直接把那玉环撬了下来。 玉环入手冰凉,严青栀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与自己的玉环还是有些区别。 虽然与自己戴了二十几年的玉环一模一样,可到底不是同一块,自己这个主人总是能感觉到其中有些不尽相同的地方。 不过眼下不是细细分辨的时候…… 严青栀的手指攥紧,这便想要拿着东西冲出包围。 只是就在手指攥紧的时候,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她正欲站起的身体瞬间僵硬在了原地,她的手立马放开,在渐渐升起的阳光之下,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一片雪白。 刚才明明还是冰凉的玉石,可就在她手心合拢的瞬间,直接变成了一片粉末。 那粉末细腻至极,风吹来的时候,直接带起了一片烟尘,显然不可能人为形成…… 就在严青栀一脸懵逼的时候,一种动物的直觉突然警铃大作,危险的感觉自她尾椎骨一窜而起,带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严青栀张开的手还僵硬的放在她刚才接住玉环的位置,正好是她与那男人距离的中间。 她恍惚中若有所觉,视线缓慢上移,从自己的手心渐渐到了那与她头对头的男人脸上。 入目所及是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猩红双眼,眼中的凶戾是严青栀从来都没见过的。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 好像是被逼入绝境正要拼死反扑的野兽,又好像是偶入凡尘的凶神…… 严青栀在此之前根本想象不到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她脚步一个踉跄,骨子里好战的本能让她霎时间恢复了理智。 看着对方那跟她腰差不多粗的手臂上瞬间充血,一种汹涌到不可压制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严青栀转身便从笼子里面直接钻了出去。 笼子门开已经有人到了,她却根本顾不上了。 软剑都不用了,直接高举匕首,从那马车上一跃而下,直接将那试图阻拦她的人抹了脖子。 眼见着还有人要冲过来,严青栀根本顾不上了,本能让她要尽快从这片地方逃离。 她也说不出原因,尽管她内心觉得那人就算再厉害也比不过热武器,可她还是难以对抗自己的直觉。 就这么呼吸之间,严青栀直接窜上了一家铺面的房顶。 她有些慌不择路,不然平地怎么也好过房顶跑的快啊!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咆哮。 她一边扒着院墙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理论上那男人应该是逃不出来的,但情感上,她还是希望对方能有些拼搏精神。 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也可以为了她拖延一下吗! 只是严青栀就看了这一眼,差点就吓得从墙垛子上掉下来。 只见那那男人双臂膨胀了许多,两手扯着那已经被严青栀割开一块的铁环,一个用力,那铁环跟纸糊的一样,瞬间就被撕开。 而后那男人没有任何盘膝之后的腿麻后遗症,直接就要站起来,可惜那坚实的木笼子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蒲扇大小的手掌当即抓住了那木笼子上面的木头。 用力向上一推,那木头瞬间崩的细碎,木屑飞扬之际,那男人整个从笼子之中站起。 一米半的笼子只到他的腰间,他整个人似乎有两米多高,周围的人在他面前,都显得十分娇弱。 严青栀扶着墙头又往上爬了几米,眼见着那男人咆哮着将周围冲他挥舞兵器的人全都拍飞。 她看着追她而来的几个人,心中突然又升起了一种捡漏的心情。 严青栀看着追来的几个人,也不想跑了,反倒转头回去,软件抖开,叮叮当当的便在墙头上与那几人战到了一起。 这些人每一个都不好惹,就是可惜地形有些不够他们发挥。 在墙头上围追堵截,就注定了在不动用弓弩的情况下,严青栀只需要同时对上两个人而已。 下面的人帮不上大忙,只是将那从房顶上捡起的破烂扔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也不在意,她基本功扎实,下盘稳的很,打架之余分心将那些东西劈开也不是难事。 严青栀软剑抖开,招式奇诡。 没一会儿,就变从别人追她,变成了她追着人杀。 只是她这般的凶残,却是没人关注的。 因为还有一人比她更加凶残。 那刚才挣脱束缚的男人,就那样一身残破的短打,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迈开那宽厚黝黑的大脚,宛若人形坦克一般,直接从队伍中段一直冲到前段,路过的所有人都躺在地上。 死的死残的残,还有几个被踩的吐血不止的! 而到了队伍前段他的疯狂依旧不减,直接朝着那城中的建筑冲过去。 那里正是鬼市的方向。 感受着他一个人跑出来的地动山摇之感,严青栀眼睛轻轻眯了眯。 远处,一个黑布盖起来的笼子里面,两个瘦弱的孩子抱成一团。 他们年岁不大,一个大些,似乎有七八岁了,另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哥……” 稍稍小些的那个,听着外面如同野兽一般的咆哮声,吓得全身颤抖,他不能从那个与他同样颤抖的哥哥身上找到任何的安全感。 不过那个稍稍大些的孩子听到他细弱的声音,却是又快又准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恍惚之中他好像回到了当时灭村的时候…… 那时候他听到那些人说,他们的村子修在一座宝库之上,说藏宝图上最后的地方就是这里,还说如果没有宝藏,那一定是被常年住在这里的村人藏起来了…… 他和弟弟被娘亲塞进了炕洞里面。 外面的杀人魔遍地,他也是这样抱着弟弟,紧紧的捂住弟弟的耳朵,躲在那,周遭一片漆黑,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那时候,弟弟也是这样叫了他一声…… 他不怨弟弟让两人落到这样的境地。 说起来弟弟也只是孩子而已,他都会害怕,何况是弟弟呢! 正在紧闭着眼睛捂着他弟弟嘴巴的时候,眼前的漆黑突然就变成了一片红色。 那孩子紧闭着双眼,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他没有半分庆幸自己还能见到阳光,他心中只有一个绝望的念头闪过。 所以,又被人发现了吗?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瞬间,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 “别怕,我这就放你们出来!” 或许是对方没有恶意的声音太过好听,或许是许久不见的阳光太过温暖,那男孩虽然害怕,可还是扬起了头,睁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一道银芒闪过,那孩子还没有看清楚什么,门上的大锁便应声而断。 一个身穿水红色对襟长衫的娇俏姑娘闪身进来。 她迎着男孩看向她的目光,开口问道。 “你们要自己逃还是要跟我走?” 当一个选择摆在面前,常常没有人能看清楚后面的路。 男孩有些慌张,抱着弟弟的手并没有放开半分。 那小些的孩子也已经瞪着眼睛看向了这头,眼中的惊恐远远超过了迷茫。 “好吧!既然这样你们就赶紧走吧!” 时间不多,她总不能掳人离开吧! 这一路可不太平,再多几个孩子闹吵吵的,还不要了她的命。 反正机会她已经给了,对方要是抓不住,只能是命…… 严青栀转身便要离开。 只是她脚步才迈开,身后的孩子突然开口说道。 “等一下!我们跟你走!” 268 跑 ,竹外梅横一两枝 严青栀左右手开弓,一手一个拎着那两个轻飘飘的孩子冲出笼子。 身边冲出了一个伤的腿的男人,满手是血还要跟她搏杀,被严青栀一脚踹出了老远,而后立马转头去了下一辆马车…… 没一会儿,她身边已经聚集了九个孩子。 其中有四个女孩,五个男孩。 剩下的马车上都是各种物件,唯一还有动静的笼子里装的是一头野兽,具体是什么严青栀也没心思关注。 她推着一群营养不良的小鬼跑向街口的方向,正想着先把他们藏到什么地方合理,就听见君同月喊她的声音。 “青……姐,这边!” 众人的视线全都被君同月吸引,严青栀也下意识的看过去,只是刚一转头,就听见有风声向她袭来。 她转头看到了巷子深处的严青竹赶着一辆空马车停在那里。 严青栀赶紧将这几个孩子扔进了马车里面。 严青竹眉头皱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馒头塞进了马车。 “不要出声,把东西分着吃了!” 那些孩子全都是如出一辙的瑟缩,他们作为货物,在之前那些人手里也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 严青栀有些担忧他们会不会打架,但严青竹却很有信心的样子。 不过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严青栀只当他全都能处理。 “你先走!” 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严青栀是要留下来善后的。 严青竹也没有扭捏,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指紧紧的攥了一下。 有些事情明白归明白,可他心中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严青栀看着严青竹历来平静的眼神之中,短暂涌现出的情绪,不禁沉默了一瞬,而后骤然出手,都没给严青竹反应的时间,用尽全力的巴掌直接拍在了马屁股之上。 她这一下力量不小,打的拉车的马儿一声嘶鸣。 严青竹猛然回神,还想要交代什么的时候,那马已经冲了出去。 严青栀抿了抿嘴看着严青竹最后惊慌的情绪,心中的愤懑终于散了个七七八八。 而这时,她的身后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严青栀飞快转身,手中的软剑甩开,直接朝着那些人冲了过去。 那队伍之中的人虽然厉害,可经历过严青竹分流,爆炸,那中年男疯子的摧残和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紧急抢救那些贵重的物品的时候,还能过来为难严青栀的,已经不算多了。 而严青栀也从这些人的疲态之中,找到了自己脱困的一条捷径。 她脚踩着一侧的院墙飞身而起。 手中软剑游动之时,整个人又重新跳回了街上。 身后有人追着她而来,也有人顺着马车的痕迹追着严青竹而去。 严青栀并没有阻止,而是不管不顾的向前冲着。 周围过来支援的人不是被她杀了,就是被她撞飞。 遇上特别强横的,严青栀也不恋战,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严青栀已经站在了一个笼子之前。 那笼子比此前她见到的都要大。 大约有五米左右的长度,拉车都需要两匹马才能拉动。 笼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呼吸之声都有着很强的压迫感。 严青栀想过这笼子里的可能是狮子老虎一类的东西,这个世道,养点什么宠物的人都有,拍卖这些东西也没有人会管的! 而且,她其实对于这些野兽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畏惧感,她又不是没见过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 只是当严青栀一手扯开面前的黑布之时,她还是被面前的场景震惊了。 笼子里的确实是一头成年的老虎。 只是与严青栀曾经在动物园里见到的区别太大! 那老虎体长足有三米多,虎头都快比严青栀半身都高了。 那老虎通身金色的毛发顺滑柔软,油光水滑,仿佛随着阳光照射泛起了点点光芒。 感受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那伏在笼子里的老虎顿时睁开了眼睛。 严青栀与他四目相对,顿时吓了一个哆嗦。 她身边的人也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但马上,那些人就明白了严青栀的打算。 眼见着她又要捣乱,周围的人都恨死了! 严青栀一路放了孩子,放了个疯子,现在竟然还要把老虎放出来…… “杀了她!” “大家一起上,不然都是死……” “别让她靠近那里!” “……” 就在周围的人吵嚷的时候,严青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那老虎柔软的肉垫踩着木笼子里面那薄薄一层的茅草,它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那大张的嘴巴仿佛要把谁的脑袋咬下来一般。 它的眼神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有些动物是天生的狩猎者。 严青栀看着周围冲上来的人,没有半点畏惧。 她不能在被困在人群里的时候将那老虎放出来,不然首当其冲要死的就是她。 严青栀踩着马车,直接跳上了笼子,笼子的缝隙比较大,不过这对这些人来说并不算问题。 很快就有人跟着严青栀跳了上去。 几人踩着那木头打成了一团。 打的拉车的马儿都跪在了地上,而那笼子里的老虎也跟着咆哮出声。 响动引得周遭的人全都看了过来,那些值钱的东西已经抢出来不少,剩下的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 这时候,又有人开始围向了这边。 严青栀到了这时候已经看的明白,虽然这些人都站在一个队伍之中,但实际上他们却都在各自为营。 周遭的人跑的跑躲得躲,防的也不是这些人,而是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帮派。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挑衅,只是这个时代能凑齐二百多好手的事情可不多,有三五个的都已经占山为王了。 其实按道理说,就算是严青栀实力再强,也是无法从这些人中杀个来回的。 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严青竹当时的那一箭,给她争取出了一个放出那疯子的时间。 而后事情才开始逐渐跑偏,向着这种诡异的方向发展。 其中有些问题十分困扰她,只是眼下她却是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脚下笼子里的老虎已经开始暴躁,这笼子只能让他勉强站起,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它怎么可能舒服。 它暴躁的声音传出去,吓得前面拉车的马都陷入了恐惧之中,有的还能站在那里,最多是哆嗦两下,可有的已经闹腾起来,刨地就算了,还有惊了以后四处乱窜的…… 眼见着有一匹马开始慌张的乱窜,周围几匹很快也跟着一起。 它们带着马车一路横冲直撞,有几个倒霉的人,刚才被那疯子打晕,这会儿都没等醒来就直接被压脖子了。 剩下的一部分也是压胳膊压腿。 霎时间嚎叫声一片。 那些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却并不是按照他们期待的方式。 放在其它地方,说不得就会有好心的人跳出来帮着拦下惊马,可惜这里的人都怕被身后的势力找茬,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只想把严青栀按住再说。 越来越多的人手抽出空围到了这头,严青栀好像变成了掉在地上的糖渣,引得一大群蚂蚁蜂拥而来。 她左突右支将那些想要爬上笼子的人全都打落。 软剑的银芒如同电弧一般,在她周围闪烁,血腥味激起了笼子里那老虎的凶性。 那老虎咆哮的声音更加响亮。 震得周围的人耳膜生疼。 它大爪子在那些攥着木笼子的手指上乱划,带起了更多血腥味之余,也掉落了不少的碎肉。 这让周围不顾一切想要爬上去的人顿时慌了一瞬。 就在这冷静的刹那,严青栀的匕首直接钉在了那锁住木门的铁链上面。 这老虎虽然凶,却是没有那中年男疯子身上的束缚更多的。 这铁链也只是普通的铁链,充其量不过是稍稍粗上一点罢了。 严青栀这一下,直接就将其中一个铁环打开一个口子。 她的动作瞬间唤回了周遭人的注意。 “糟了!” “快跑!” 慌乱之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刚才还在追杀严青栀的人群顿时分成了三派。 一派不管不顾的往上冲,一派犹犹豫豫的观望,还有一派已经转身就跑了。 严青栀顿时感觉压力大减,顾不上一人刺在她肩上的一剑,用力将匕首将那刚才钉开个口子的铁环彻底斩断。 就在那锁链滑下的瞬间,笼子里的老虎私有所感,它眯缝着眼睛,硕大的脑袋直接撞在了门上。 轰然之间,那木门从上面打开,直接砸在了马背上面。 老虎的大头缓慢有力的从笼子里面伸出,严青栀则在这瞬间,不顾身上的伤口,从笼子上面直接翻滚而下。 有人想要追她而去。 严青栀也根本没管,大家都是为了保命而已,做什么都没错。 她知道严青竹肯定会去之前约好的地方,但君同月一定会在周围等她。 所以她只要找到君同月,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刚才君同月为了帮她吸引人注意,开口说了话,引得人去追杀她。 这么会儿还没有人回来,也不知道是追上了还是追远了。 严青栀脚下没停,飞快的在周围的巷道里穿梭,而身后跟着她的人也始终没有放弃。 身后虎啸之声强大,隔了很远也听的清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人吵吵嚷嚷和尖叫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些人养老虎是不是也跟养那些准备拍卖的孩子似地,天天顿顿的都不给饱饭。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还真是遭报应了! 严青栀穿过几条街巷,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君同月,君同月身旁正坐着满脸是汗,还端着弩箭的陆涧。 路上偶尔有零星的尸体,身上有弩箭的伤,也有的是直接被人割开了喉咙。 其中割喉的当然是君同月…… 严青栀顾不上那些,只是带着一串尾巴,把陆涧踢进了马车,自己坐在了陆涧之前的位置。 等她一坐稳,君同月当即赶着车向前冲去。 君同月车赶得不好,颠的不像话,差点把严青栀这么强大的人都给颠吐了。 君子六御之中,御车当然也是必修课程。 严青竹这种学霸子不用提,严青栀也还是比较厉害的。 甚至陆涧作为自以为的文武并重的学生,也对驾车非常擅长。 只有君同月…… 明明家中也有马,明明也是和严青栀严青竹一起练的,甚至还得到了‘名师指导’,结果却依然不尽人意。 严青栀的手紧紧抱着马车的门帘,有心想要说要不然她赶吧…… 可每次只是一开口就有一大团风灌进了喉间,灌的她直咳嗦。 君同月感受到了严青栀的无奈,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停下,路上都没有转上两圈,就直奔严青竹之前跟她们说好的地方去了,路上连迷惑别人,转上两圈的打算都没有,就这么直挺挺的到了严青竹的面前。 严青竹这时候也才刚到,一见另外三人这么快就到了,也有些惊讶。 视线从严青栀和君同月的脸上转过,他最后开始开口问道。 “你们就这么直接过来的?” 严青栀耸了耸肩,根本不在意,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怎么办都不算过分。 严青竹也说不好什么,只是伸着脖子往严青栀身后张望了一下。 严青栀手指指了指君同月。 “阿月拉车就这样,你习惯就好。” 严青竹:…… 我习惯什么? 又不是我坐这车来的!? “好吧!我已经和人约好了,不过咱们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他后半句话用力的压着声音,倒是没有让旁边的人听到什么。 严青栀叹了口气。 “既然是你约的,自然就当是你去。” 而后,她也学着严青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多花钱,这种向导最看重的就是钱。” 他们身上的钱可不少,多花一些总是能打动对方的。 这里的向导大部分都是没家没业的人,想来只要钱给的够,这些人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严青竹点了下头。 其实这话不用严青栀多说,严青竹也明白,只是严青栀如今正在生他的气,能和他说话都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要求。 严青竹从马车上跳下,就在严青栀的注视之下,他飞快敲响了面前的院门。 269 向导 ,竹外梅横一两枝 严青栀这些话也不是平白说的。 大门被严青竹敲开,里面很快就走出来一个精瘦的男人,那人个子不高,和这段时间又长了一点都严青竹相比,也没差多少。 他原本兴高采烈的过来开门,可门一开,看到门外的情况,他的神色立马就变了。 严青竹身上虽然不算狼狈,可风尘仆仆而来也到底难掩疲惫。 而严青栀那一身的血迹更是还透着热气,干他这一行的,都不用走到进前便已经清楚的闻到了那飘来的血腥味。 按理说他们做向导的并不在意上门的主顾是什么样的人,毕竟门开城这样的地方,没点案底的人怎么可能需要逃跑。 可今天的情况不同,今天可是鬼市拍卖啊! 一大清早的,在那能混到一身血迹已经不言而喻。 这人倒是不怕得罪人,可也得看是得罪谁…… 只是两三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把事情看透,不等严青竹开口,大门‘砰’的一声便重新关上。 那人还惺惺作态的在院子里面捂着自己的肚子开口说着冠冕堂皇的废话。 “哎呦几位,真是不好意思,一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这肚子不大舒服……我这路上太拖后腿了,您们还是找别人问问去吧!” 严青竹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好笑,他的手又重新拍在了院门之上。 “大叔,我们的情况之前就跟你说了,你这中途逃跑,有些不讲道义了吧!” 严青竹当然知道这话不会打动对方,道义和性命比起来,有时候一文不值。 院子里面那人此刻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哎呦!这不是道义的问题,我这是身体不行,要不你们等我一会儿,等我这一泡稀拉完也行!” 他不敢太过强硬,毕竟严青竹也是能和那些强人对抗的狠角色,别说严青竹身后还有个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严青栀。 如此,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在这里拖延一下时间,看看一会儿人打起来,他有没有机会逃跑吧! 他的想法严青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严青竹还是淡淡的笑着,很和气的样子。 “别呀大叔,我们着急!” 严青竹的声音温和,瞬间麻痹了院中人的意志,让对方根本没有发现,就在严青竹开口的时候,一道人影已经窜上了院墙。 等他从严青竹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是血的严青栀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那男人尖叫一声,就想要跑,只是刚一转身,一道劲风就从他耳边划过。 一缕头发落下,一道银芒已经擦着他的耳朵停了下来。 没有一丝血迹,软剑稳稳的停在那无限靠近男人脖颈位置。 “看来请您出山确实不易,我弟弟年纪小身份不够,还是要我亲自出马才行啊!” 严青栀这话音一落,那男人顿时面露凄苦,心中暗恨自己贪财。 就知道这伙人出钱多是有原因的! 他缓慢的转身,还想要拖延一下时间。 只是就在刹那,那软剑直接在他皮肤上擦出了一道口子。 “看来先生是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啊!” 严青栀软剑锋利,她话音落下之后,那男人才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 尽管只是在耳朵下方一点擦开了一道口子,可严青栀的决心也让他肝胆俱颤。 “女侠……女侠……饶命!我真是……我马上就跟你们走!” 严青栀听了这话,方才手一抖,将软剑重新插回自己腰间。 那男人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这阵子拎上包袱就能出门。 严青栀就这么盯着他,一点放松的打算都没有。 她确实想要多给这人一些钱,只不过,这话却不能由她说出口,她要做的就是震慑对方,让他不敢造次。 有了这一遭,几人很快又重新上路了! 严青栀没有从君同月的手里接过赶车的活,她不信这一路真能太平的出城,后面如果遇到事情,还是需要她出手。 陆涧坐在马车里面,守着那两箱子沉甸甸的钱,心中忐忑不安。 他的弓箭已经被严青栀拿走。 虽说他骑射的功夫也不错,但严青栀显然更胜一筹,这种环境之下,弓箭在严青栀手里的作用更大。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发。 严青竹赶车的水平更好,速度快不说,还能在赶车的空闲之余和那向导聊一聊眼下的情况。 “大叔,跟着我们走你也不亏,在这里能有什么发展,守着这大山,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还不如到大赵腹地去,那里土地肥沃,百姓安居乐业,不必打打杀杀,也不用过那刀口舔血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我打听过了,你们这个行当赚的也不多,都是个辛苦钱罢了,还要看那些帮派的脸色生活,实在不痛快!” 这个世道讲究的是故土难离,有很多人明明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他们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 严青竹选择这个向导之前,也打听过他的情况,所以才能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再说,我打听过了,你们这个行当赚的也不多,都是个辛苦钱罢了,还要看那些帮派的脸色生活,实在不痛快!” 这个世道讲究的是故土难离,有很多人明明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他们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 严青竹选择这个向导之前,也打听过他的情况,所以才能跟他说出这样的话。“再说,我打听过了,你们这个行当赚的也不多,都是个辛苦钱罢了,还要看那些帮派的脸色生活,实在不痛快!” 这个世道讲究的是故土难离,有很多人明明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他们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 严青竹选择这个向导之前,也打听过他的情况,所以才能跟他说出这样的话。“再说,我打听过了,你们这个行当赚的也不多,都是个辛苦钱罢了,还要看那些帮派的脸色生活,实在不痛快!” 这个世道讲究的是故土难离,有很多人明明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他们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 严青竹选择这个向导之前,也打听过他的情况,所以才能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270 出城 ,竹外梅横一两枝 严青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不过那向导也不是寻常的人,到了眼下这样的局面,他也脸皮很厚的认了下来,甚至还开始了新一轮的反套话。 严青栀年纪不大,身手这样的好,背后肯定是有个厉害的师父,这人对此还是很在意的。 而严青竹年岁不大,这赶车的本事也很厉害,而且这人身姿笔挺,赶车时动作礼仪都是严格训练过的,与那寻常的庄稼把式区别甚大,这向导也是见过世面的,只略微搭眼就看出这是书院里教出来的。 这年头车,赶车也不是什么委屈的活,越是好马越是好车,就越有那达官显贵的人亲自动手。 严青竹什么身份,这人还看不出,不过,就从这一手,他就知道对方的底蕴不凡。 这样的人,得罪了也不好收场。 要是背后再有一个护短的家族,除非他以后再也不露面,不然…… 那向导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倒是没有投靠的打算。 就算真的让他投靠,也得严青竹度过这一关的! 严青栀十分老练的应对着对方的试探,双方几轮下来,都没有探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过,随着越靠近城门的方向,那向导手里的包袱也抱的越来越紧了。 “大叔,您已经坐在这了,可就别藏着了,不然等会儿有人追来,也难免波及不到您啊……” 严青竹后背依旧坐的端正,只有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些玩世不恭。 听的那向导眉头紧皱。 天越发的亮了,那些大清早一直躲着的人,也都慢慢的走了出来。 严青竹将马车赶得很快,后面的君同月拼尽全力也只勉励跟上罢了。 街道两边的行人这种场面见多了,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很主动的给他们让路,生怕波及到自身安全。 严青竹的话随着风吹散了许多,不过就坐在他旁边的向导还是听的清楚。 他们能选的路不多,严青竹估计就以这些帮派之间的传信速度,这阵子城门肯定堵上了。 这里虽然没有电话一类的东西,可也有各种旗语,钟声,铃声,烟火,烽烟……等等等等。 堵城门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这些完全就能交代清楚了。 那向导明白严青竹的意思,只是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他这样的人,自然有自己出城的门路,只是那样的路一旦用过一次,以后还能不能用就不好说了。 而且,他是被严青栀逼着来的! 还动刀动抢的,心里难免有些怨愤,严青竹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半点好处也没有许给他,就这还想要骗他的底牌,可是有些过分了! “如此看来,可是要闯城门了!我这不过山里汉,功夫自是不行的,到时候还要小哥儿多多照看。” 能在门开城里活下来的,谁还没有一张厚脸皮。 严青竹听出了他内心之中的无数潜台词,轻轻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了微微一笑。 “大叔你有所不知,身后那辆马车上您看到了,光是银子就装了好几百斤,如果硬闯的话,看来那些钱只能舍了……” 严青竹的话让那向导脑袋嗡的一下子,呼吸都有刹那的不畅。 他花了这么多年的银子,还没听说过几次是拿斤当单位的! 他表情严肃了许多。 “这银子应当是能运出去的,只是不知道您信不信我了!” 严青竹呵呵一笑。 “自然是信您,而且,若是您带我们出去,除了正常的佣金,后面那车银子,我分您一半怎么样?!” 那些银子只是小头,严青栀根本不准备带回巢郡,严青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索性直接给这向导了。 那男人一听,后背都不禁挺直了许多。 在门开城中,虽然什么消费水平高的人很多,但那比例在总人口基数之中,并不算大,城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还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向他这种算是有些能力的人,身上的存款也就是一二百贯的样子。 每一次回来,也总是要给周围的大哥们孝敬一轮,最后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门开城的银票不如银子值钱,像这么多的银子,离开这里的时候再兑换一轮,还能再赚一些…… “小兄弟这话可算数?别是诓我的吧!” 虽然严青竹看着像是能做主的人,可这向导还是要询问仔细,别这头答应了,那头不认账,他又打不过这些人。 严青竹笑眯眯的点头。 “自然是能做主的!这些钱说少不少,说多不多,我倒是不会赖掉,只是大叔咱们有言在先,你可得把我们和这车全都带出城去才行啊!没带出去跟我要钱可是没有的!” 严青竹的话让那向导顿时眼睛一亮,能做主就好啊! 能做主就比什么都强。 他这一回不止是看着后面的钱了,顺便的,还打量了严青竹一圈。 严青竹淡淡的笑着,只不过随着他的打量,眼中的冷意更盛。 那男人似乎没有发觉刚才严青竹的变化,他手向着某个方向一指。 “那是自然,我宋老三的名声您打听打听,那向来是说一不二啊!” 这钱一花,刚才还是‘小哥儿啊你啊’之类的,立马就变成‘您’了。 严青竹倒是沉默了下来。 车头调转,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拐向了旁边的一条道上。 这一条路越来越偏,周遭的阁楼也变得低矮,还有不少的干脆就住在院子门口搭起的棚子里面。 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脏。 不过同样的,这边的人也越来越怂。 这样的地方不是没有帮派占据,只是那些小门小派根本不足为惧,一见他们这样的人,轻易都不太敢得罪,尤其是严青栀那一身的血迹和那锋利的箭矢,让周围冒头的人全都缩了回去。 这时候还是命重要。 那向导对这一片十分熟悉,一路给严青竹指着路,弯弯转转从无错处。 很快,几人便穿过了那一片的居民区,到了门开城在这边的城墙底下。 严青竹有些不解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宋老三也没有解释什么。 而是直接指了个与这里画风十分相似的院子给他。 严青竹架着车刚到门开,院门里面就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造的脏兮兮的,一见马车旁边的宋老三,眼睛顿时就亮了。 “三叔……” 他的声音刚一响起,宋老三连忙捂了他的嘴。 院门很快打开,严青竹赶着车进去。 院子里和外头并不一样,这院子看着倒是挺大的。 院子里有几个男人正在那做木匠活,一看两辆马车过来,眼神之中都露出了贪婪之色。 就连刚才看着还挺可爱的孩子,都把手伸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哥哥,有吃的吗?给点吃的……” 甚至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想要往严青竹的马车上钻。 严青竹也没有阻止,于是一双眼睛就对上了九双绿油油的眼睛。 呵!谁还不想吃点好吃的! 那孩子顿时一个激灵,就把车帘子放了下来。 严青竹没有半点动作,一身是血的严青栀却是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刚才还指着地面的弓箭微微上扬,手臂肌肉已经绷紧。 围过来的男人们一见她这样,脚步都是停顿了一瞬。 严青栀没有和他们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前方宋老三的方向。 “喂!现在什么情况,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动手了!” 严青栀对他们没有一点尊重,但是刚才跟严青竹还有些放肆的宋老三却赶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忙拦住了那些上前的人。 “兄弟们看见了!我们要用那条路,路费好说,不过要尽快!” 知道宋老三终于有了作用,严青栀的弓箭微微放下了一点。 那些人没能从严青栀身上看出太多的情绪,不过他们却都开始有了不同的戒备。 在宋老三开口之后,严青栀就没有多余的再说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对方。 那些人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之后,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后说道。 “你们的马车太大了,那里过不去,想过去就要买我们的马车。” 严青栀没什么异议,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自然可以。” 她一看这环境,大致就猜到了下面应该是有一条密道一类的,估计挖了也挖的不算多宽,这样的马车过不去很正常。 他们准备的也不会是什么好马车,顶多就是板车一类的,严青栀也不会觉得亏。 如果不是有几个孩子,她其实都不想要马车了。 事实上也果然如此,一辆板车被一个男人推了出来,严青栀神色十分平静,严青竹也不过是扫了两眼而已。 陆涧伸出头看了一眼,虽然不喜欢这样的马车,但不得不说,只有一辆的话,他说不定可以选择让严青竹拉车,想到这里,他竟然还觉得这车还挺不错的。 那板车不算高,四周有挡板,轱辘还挺高,严青栀走过去围着踩了几脚,发现这车质量还不错,甚至单从称重的角度来说,比他们那些豪华的马车还强上一点。 她挺满意的,于是抬头直接问了价。 “这车怎么算?” 那男人一听,转头看了看那边两辆豪华的马车,淡淡的哼了一声。 “这车,二十两银子或者二十五贯铜钱,不二价。” 严青栀眉头挑了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们的马车肯定是要留在这里的,可就这样都不能顶钱。 而且,这车虽然不错,可放在外面,再贵也不会超出五贯,他这一下翻了好几倍出去。 严青栀倒不是舍不得这些钱,只是她觉得后面收费项目肯定不少,要是让人以为她是冤大头,以后肯定还有的气受。 “不二价啊……成!” 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严青竹点了点头,率先将那些孩子从车上抱了下来,九个孩子分作在马车的两边,蜷缩着腿给那几口箱子留出了空地。 那箱子放上来以后,马车明显陷进了土里。 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严青竹点了点头,率先将那些孩子从车上抱了下来,九个孩子分作在马车的两边,蜷缩着腿给那几口箱子留出了空地。 那箱子放上来以后,马车明显陷进了土里。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严青竹点了点头,率先将那些孩子从车上抱了下来,九个孩子分作在马车的两边,蜷缩着腿给那几口箱子留出了空地。 那箱子放上来以后,马车明显陷进了土里。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严青竹点了点头,率先将那些孩子从车上抱了下来,九个孩子分作在马车的两边,蜷缩着腿给那几口箱子留出了空地。 那箱子放上来以后,马车明显陷进了土里。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严青竹点了点头,率先将那些孩子从车上抱了下来,九个孩子分作在马车的两边,蜷缩着腿给那几口箱子留出了空地。 那箱子放上来以后,马车明显陷进了土里。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严青竹点了点头,率先将那些孩子从车上抱了下来,九个孩子分作在马车的两边,蜷缩着腿给那几口箱子留出了空地。 那箱子放上来以后,马车明显陷进了土里。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严青竹点了点头,率先将那些孩子从车上抱了下来,九个孩子分作在马车的两边,蜷缩着腿给那几口箱子留出了空地。 那箱子放上来以后,马车明显陷进了土里。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271 追 ,竹外梅横一两枝 严青栀展现力量的方式总是这样粗暴,每每都能给周围的人制造很大压力。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刚才那些人还带着很多算计,可在见过严青栀的武力值以后,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设想之中,这几个人不管多嚣张,可跟他们进入密道以后,那想怎么样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但现在这个念头却正好倒过来了。 这人这么厉害,我们跟她下密道,会不会被她反向打劫啊啊啊啊?! 几个男人都低着头,厚实的身板缩了又缩,都不大想出头了。 宋老三见此,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些人了。 说你们勇敢一点,这时候就要敲他们一笔啊! 可自己想了想,觉得这就跟让他们尽快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那个叫苏青的小丫头,一看就是个面黑心黑的,之前还拿剑顶着自己脖子呢,这亲自拉车的表现,要说没有威胁之意,宋老三自己都不信。 他沉默了片刻,觉得这件事就这样吧,能搞出来多少钱,就看这些家伙的本事了。 反正自己是把人带来了,这条密道用过以后,那些帮派中人肯定能发现,这样的好地方,就这几个菜瓜也占据不了两天了! 那几个男人显然也明白这个情况,一边带路,一边挤眉弄眼,互相推诿了一圈之后,最开始说话的那男人又开口了。 “这位姑娘,咱们这条路也是哥几个辛苦挖出来的,你这情况,这一回走过去,以后这路就用不了了,所以我们多收你些钱,也是应当的……” 他刚开始还有些横,可他看着严青栀向她投来的眼神之后,越说还越委屈了。 严青栀目的达到,也没有为难这人的意思,抬手让那人好好带路,他们绕过了几排房子,很快就到了密道口的位置。 这边是个直上直下的洞口,洞口还挺大的,用几块厚木板拼接而成的盖搪着。 洞里放着一个承重的货篮,用绳子吊上吊下。 严青栀看了看这洞口,回身比对了一下自己的马车,发现这马车果然是为了这洞口做的! 到了这里,严青栀就懒得再把那口箱子搬下去了。 她放下套车的绳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箱子,开口说道。 “你刚才说的话我记着呢,这样吧,我这里有几千两的现银,之前答应了宋老三,说分他一半,那剩下的一半,就给你吧!另外,这一箱铜板也留给你了!” 说着严青栀拍了拍铜板的箱子,这里一共也没有几百贯,严青栀觉得,这些钱很可能是严青竹让朱福从那些伙计杂工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就是一毛的现钱都不留给他们,恶心死他们的意思…… 不过,这一路带着这些东西确实麻烦,趁着这个机会,严青栀直接将这些东西都留了下来。 反正最值钱的银票,已经被她收进空间了。 严青栀说完,一剑将自己刚才捆箱子的绳子划开,那速度快的让身边的人都没有感觉一般。 这一手让周围更加安静了。 直到那装银子的箱子被打开,这安静才被一阵抽气之声打破。 一群人眼睛都直了,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识,只是这个世道又见识的注定只是少数。 宋老三手都在颤抖,有了这些钱,他还回什么门开城啊,直接在彦州那边安家落户,等着朝廷保护他多好啊! 一瞬间,好几双手都控制不住的抓向了那些银子的方向。 别说他们,就连陆涧一脸惊恐的把脖子伸的老长,十分担忧严青栀真的把这些钱散出去。 严青栀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从一边摞着的火把之中捡起了一根,掏出火折子点燃以后,直接向着密道里扔了过去。 火把燃烧状态不错,借着火光也能看见那里距离地面大约两层楼的高度,铺了砖石,也没什么危险。 身后那些人见严青栀真的没有把这些钱搬走的打算,已经一家一捧的抢起来了。 严青竹把马递给了陆涧,帮着严青栀把马车里的孩子抱出来,有看着严青栀将马车推到了货篮里面,自己也跟着站了进去。 严青竹连忙到一旁的木桩上解下了绳子,将马车和严青栀一起放了下去。 那头抢钱抢的越来越厉害了,原本要占一半的宋老三这会儿人都要埋进箱子里了,但周围的人并没有因此就手下留情。 君同月有些担忧的看着,想要帮他们解决一下分配问题,可犹豫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陆涧就更直接了,看着有银子滚落脚边弯腰就捡了起来。 捡起来以后脸还在抽抽。 那头严青栀确定下面安全以后,她又跟着货篮被严青竹拉了上来。 而后那两匹马几个孩子,外加严青竹三人都被严青栀塞到了那货篮顶上。 她这边一点一点的将绳子放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到了下面。 密道里面没有岔路,这一点凭借里头的风声就能判定。 等到所有人都安全着陆以后,严青栀才回头追问了宋老三一句。 “喂!大叔,你还跟我们走吗?” 严青栀原本没有把宋老三放在这里的,毕竟山里危险比较多,他们还带着一群孩子,有个向导才更安全。 可就在刚才卸车的时候,严青竹给了她一个眼神,严青栀就在空间里找到了他的意思。 严青竹不需要宋老三带他们进山,他只需要对方带他们出城而已…… 所以才有了这一遭的事情。 每一次发生什么以后,严青栀总会有一肚子的为什么想问,就像现在,她就不明白严青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她不好问原因,就只能先照着做。 而那头宋老三根本就没有听见严青栀在说什么!也有可能是听见了也装听不见。 他两条胳膊还在那里刨着,反正严青栀已经把钱兑现了,到时候,他带着钱远走高飞不是比什么都强! 他显然没有太强的契约精神。 严青栀见此也不勉强,将那绳子系在木桩上面扔了下去,她则翻身就滑倒了底下。 那些孩子被君同月重新放在了车上,车里只剩下一个小些的箱子了,几个孩子坐在里面终于松了口气,就在刚才他们还总怕那大箱子掉下来把他们砸死呢! 这密道不算高,那两匹马脖子都直不起来。 严青竹和陆涧在前面牵着马走着,严青栀拉着车,最后面是举着火把的君同月。 这密道有些黑,其实君同月走在最后面还挺害怕的,可那几个孩子似乎更怕黑,他们缩成一团,悉悉索索的,大家距离这么近,又是这样安静的环境,君同月这样的武者都不需要看就能猜到他们的情况。 如此便有些不忍心了。 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一般,那时候的她大约也和这些孩子差不多的样子,因为被拐卖和父亲的死,她恐惧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现在想想,五年的时间不过匆匆,她却有些想不起自己当初的样子了! 密道不长,很快就到头了。 这一边的盖子还掩在土里,严青栀趴在那坑坑巴巴的石墙上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暂时安全以后,这才想办法爬了上去。 这边准备的时候,将那栓绳子的木桩打在了里面,这样不需要外面的人,里面的人就可以自己出去了。 严青栀将那相似的货篮升了上去,然后将绳子拴好,方才顺着那绳子爬到了顶上。 上面只有一层不算厚的浮土,土上面散落着许多落叶,随着那盖子被严青栀推开,阳光和落叶一起飘散了下来。 这应该是城外的某一片树林之中,周围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严青栀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安全以后方才推开了盖子,从那爬了出去。 重新装上车,一匹马拉车,一匹马给严青栀和君同月骑着。 孩子们坐在那不算多宽的板车里面,严青竹驾车,陆涧一脸肉疼的坐在另一边。 严青竹见此,不禁调侃他。 “散的又不是你的财,怎么这么难受!” 陆涧脸上青青紫紫,不过他易容的痕迹还没有去掉,这时候看着还是有些像孙玄。 陆涧摸着自己怀里的那个十两的银锭子,心里难过的无以复加。 “你别说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严青竹笑着摇头,他的神色难得轻松了些许,骑着马俯视他的严青栀却是一脸不爽。 “你倒是什么也不心疼,既不心疼钱,也不心疼命!但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早晨的时候,我除了这些孩子,什么也没带出来。” 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严青栀便想要和严青竹说一说之前的事情。 她有很多的疑问,堵在她心头都快憋吐血了。 严青竹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心情很好的样子。 “没关系,这不是还救了很多人吗!不然以那拍卖会的操行,这些孩子可都没有几天的时间好活了。” 他这话并没有避讳那些孩子,所以在听到这样的话时,那几个孩子脸上都变了表情。 有的懵懵懂懂,有的惊恐交加,还有的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带着祈求,生怕被他们丢下…… 反正绝大多数孩子不管听没听懂都没敢说话,更有一个大孩子不等旁边的孩子张嘴,就已经提前捂住了他。 严青栀没工夫搭理他们,她赶紧追问。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严青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想来只要咱们没出入海川,他们就一定会追过来的!这山里的情况未明,咱们还是应当尽快寻一个向导。” 严青栀对他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 “别跟我岔开话题,你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吗?” 严青栀声音拔高了三度,吓得她背后的君同月都屏住了呼吸。 刚才还肉疼的陆涧这一会儿都缩起来了。 严青竹抿嘴笑了的更开怀了,完全没有给严青栀答疑解惑的想法。 “我怎么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你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吗?” 严青栀:…… “我觉得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现在肯定上了门开城各大帮派的追杀名单了,出了城也不要掉以轻心,咱们还带着这些孩子,一路上总不能不吃不喝的,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 听到了这话,严青栀明白自己是问不出结果了,不过她也不愿意看严青竹那么好心情。 “你说,咱们来这不是找驭尸宗的线索的吗!这一趟可是白来了呀!” 这一路过来,关于驭尸宗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可真没多少,就那么一点点,也是连猜带蒙完全没有证据的。 严青竹比严青栀淡定多了,他摇了摇头。 “最后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 严青栀一听这话,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的脸瞬间拉了下去,看着严青竹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青竹把嘴一闭,完全不惧严青栀的冷脸,挥着鞭子便把车速又提了提。 因为不知道这边山里的情况,几人也没敢往深山里面走,就这么顺着山的外沿一路往北跑,速度倒是不慢的。 只不过,那些追杀他们的人速度也很快。 整个门开城都在追杀他们,没一会儿他们行走的路线就已经被人查了出来。 那些帮派的人没一会儿就齐聚在了那个小院的门口。 一大群人涌进院子的时候,里面的战斗还没有告一段落呢! 这下子,抢钱的人又变得多了不少。 不过很快,就有人冲过来,一人一刀就解决了面前混乱的局面。 这一回被人劫了东西他们损失这么大,当然要找补一下了! 理由都是现成的。 这些钱,就是那伙杂碎抢他们的! 不过,这点钱对于宋老三他们来说很多,可对于这些帮派来说真不算什么。 就严青竹当时投石机杂碎的东西就翻了这些钱的几倍了。 众人并没有因为这些钱就高兴到哪去。 不过这些钱总算是一条线索,只要找到这些钱的出处,就大概能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了。 272 ,竹外梅横一两枝 阳光慢慢升了起来,树林中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清新,几个孩子这段时间常被打骂又提心吊胆,这阵子倒是放松了下来,几个小的已经昏昏欲睡。 年纪小就这点好,没心没肺的,对他们稍微好一点,就觉得严青栀一行是好人了。 那些大些的孩子仍然警惕着。 严青栀看了他们几眼,也没说什么。 树林里虫鸣鸟叫的声音格外喧闹,马车留下的痕迹许久都不能散去。 严青栀没有下去遮掩,这些痕迹想要消去并不容易。 这车上的孩子太多,弃车转移视线的方法也并不适用。 那些孩子衣不蔽体的,总是要进城的,一进城还不全都露馅了。 严青竹没有开口,眼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严青栀骑着马,心中正琢磨着后面的路程怎么安排,这些孩子应该如何带出去,或者是找个地方留下…… 面前突然一亮,她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那明亮的方向,心中微微不安。 这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出了那片树林。 严青栀转头看向严青竹的方向,这边的路他们都不熟悉,她担忧严青竹走错了方向。 “怎么出了树林?” 看到面前的场景,严青竹也意外了一下。 “不应该啊!我之前看过地图,这里应该还没有出树林……” 严青竹伸手拉住缰绳,马车又向前冲了两步才停了下来,他之前的轻松表情一下子消失无踪,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严青栀见此,心里不禁慌张起来,如果只有他们几个,前面什么情况都能闯一闯,可现在身后的马车里还有一群孩子,刀剑无眼,真要是打起来,就那几个孩子的小身板,一刀能砍死好几个。 “地图?地图是不是过时了?” 严青栀不会怀疑严青竹记错了,她只是怕地图时间太久,具体情况产生了变化。 严青竹眉头紧皱,这里的地图粗糙又简略,一张地图要用很多年,有变化也是正常,他只是没想到,变化会在这里。 “不好说,不过既然有了变化,说明前面可能有人,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稳妥起见,严青竹没有贸然冲过去,而是果断在没遇到旁人的时候绕路。 他这反应让严青栀瞬间警觉起来,这与严青竹一路而来的风格都不相同,显然是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严青栀不禁想起来之前,严青竹说的那个预知的能力。 当时他含糊其辞,严青栀信了也没有全信,眼下,弊端倒是显出来了! 严青栀平静的打量了严青竹一圈,心中默默猜测,严青竹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因为他预知的能力并不算强,还是自己临时改变了不去了拍卖会的想法。 严青竹只一看严青栀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他没有回答,而是甩了一下马鞭,赶着马车就想要往宽敞些的树木中间赶。 树林里的路并不算好走,马儿也不愿意走这样的路,被严青竹赶着也是磨磨唧唧的调头,因为马车太重,它还有些生气。 严青栀紧跟在他的后面,骑着马压低了一些身体,想要从两个树空之间钻过去,只是刚一低头,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人的声线还是男子的声线,不过他却刻意吊着嗓子说话,似乎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细一些。 “既然来了,怎的不过来坐坐?” 严青栀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一种不适的感觉便充斥了心中,而她也不钻树空了,脑袋瞬间转向了那片阳光的方向。 严青竹的神色也是瞬间一变,这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空灵悠远。 只是可惜,要是一把好嗓子,那一定会让人耳目一新,可这样矫揉造作的,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那几个正打瞌睡的孩子,一听这动静都瞬间精神了。 其中一个小孩子,一头扎进了旁边大孩子的怀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哥……我怕……” 他哥赶紧去捂他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怕?怕什么?是怕我吗?” 就这片刻的功夫,那声音又近了几分,而随着他的靠近,那声音似乎在严青栀他们周围震荡起来,一时间让人根本分不清声音的来处。 这一下,害怕的就不止那一个孩子了,一群孩子都变成了鹌鹑,脑袋全都扎在了一起。 君同月也有些慌,抱着严青栀的胳膊下意识的收进。 吓得严青栀赶紧拍开君同月的手,她的腰上还缠着软剑,被这么一勒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君同月也是在感受到那剑柄的质感以后才想起这一茬来,只是还不等她放松,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 霎时间,刚才还能看到阳光的树林尽头,便黑压压的一片,被一大群人堵的严严实实。 而那空灵的声音,也终于再响起来之后,变得接地气了。 “在下柳怀香,已经等候几位多时了!” 如果是刚才严青栀听到这个名字说不定还兴奋一下,想着要不要把人打死捡点掉落什么的。 可现在,她听着那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只想快跑。 严青竹和她不愧是姐弟,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 不等那边再说其他话,他的鞭子已经挥下去了。 “驾!” 他压低声音赶着车,想要尽快绕过这里。 严青栀也给面子的压低身体,连忙就要跟着钻过树空。 只是他们的动作还没有落实,就听见另一边也有脚步声响起,再一抬头,那边已经被人堵上了! 而且这些人明显都是练家子。 眼见着他们就要直接冲过来,严青竹连忙扯着缰绳就要调头,他们身后肯定还有追兵,他一点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过他这边才勉勉强强把马的脑袋转过来,严青栀身后的方向便已经传来脚步声了。 而后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这些人分明是要把他们前后左右都堵住,来个大合围! 严青竹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表情严肃的环顾着周围,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从树荫之中显出身形。 严青栀没有看那些人,她此刻的视线正落在柳怀香的身上。 那人中等身高,身材纤细的过分,他一身缃叶色衣衫,上面绣着银色的团云暗纹,款式介于男子的长衫和女子的襦裙之间,但广袖流仙,却又一番娇媚之感。 他的容貌也是细腻温柔,皮肤莹润,唇红齿白,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男女。 严青栀眉头皱了皱。 每个人喜好不同,别人是无权置喙的,对方有能力也有精力,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 她不舒服的是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 “怎么?看到这样的我有些意外?” 他一开口,严青栀终于明白自己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何处了!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感受着周围的压迫越来越强烈,她迟疑了一下,没敢把自己想的话说出去。 见她沉默,严青竹没有犹豫的开口吸引了柳怀香的目光。 “意外,也不意外。意外与这片树林之中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等我们,不意外的自然是这片树林之中还有这么多人等我们!” 严青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容貌什么的是不能选择的,没有必要刻意强调什么。 而且柳怀香虽然把自己打扮成了现在这样,可他竟然在这个时刻还用如此尖锐的问题询问严青栀,分明就是在意的。 明明在意,还要这样做,就和自卑与自大的关系差不多。 只有不够自信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严青竹一眼就看透了这一点,却不愿意因此和对方纠缠。 他这种转移话题的手段,让柳怀香有些受用,笑容都真诚了两分。 “哦?这话说的拗口,却是让人不明所以了!” 严青竹笑了笑。 “这有什么拗口的,我们这几个没人没势的外乡人,要是没人安排,怎么就能正好找到一个有点本事的向导呢!” “我一关注拍卖品中有什么易燃,马上就有一箱子朝廷用作战备的炮弹出现在了拍卖物品之中,这还不能说明现在被人堵在这里,并不让人意外吗!” 严青栀听了这话,圆圆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转头看向严青竹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担忧。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那今天要怎么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局。 她头一次觉得严青竹这人真是没谱! 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出纰漏,这不是要命的事吗! 她常常说自己不怕死,也有那不怕死的精神。 可不怕死和作死能使一样的吗!? 这种千里迢迢来送人头的壮举,得多使人感动啊! 柳怀香听了严青竹的话,倒是没有反驳,而是淡淡的开口问道。 “如此说,你又怎会意外呢?” 严青竹屏气凝神,感知到周围的脚步终于停在了某一个范围之内,他才开口说道。 “意外于前面竟然有一座园子,而那还不是新建起来的!” 那头光线太亮,园子距离这边也不近,严青竹是没有看清的,可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那里就应该有一个园子。 而且是个不小的园子。 柳怀香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你这可是一头撞进来的,当属天意!” 说到这里时,周围的气氛顿时凝滞,寒暄过后,就是不得不面对的对立局面了! 柳怀香想要的只有孙玄一个人,对于严青栀三人,他已经动了杀心。 他虽然不会驭尸宗那些邪法,可也看出几个人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实力,放跑了绝对是给自己添堵。 斩草不除根等于没斩草。 严青竹见此,招手示意自己还有话说,柳怀香刚刚抬起手,想要示意周围的人一起上,就被他的动作打断。 柳怀香对于他们没有那么强烈的戒心,这四个人中能让他重视的只有严青栀一个,而今天这一局,并不是严青栀强势就能改变的。 “哦?你有什么话说?” 严青竹刚才跳的咚咚咚的心脏,随着周围人的安静平缓了些许,他强撑着神色未变,也是高深莫测的开口和柳怀香说道。 “如今的情形,自然是你占了上风,看起来你想要杀我们,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柳怀香有些感兴趣的看着严青竹,他就抱着肩站在那里,想听听严青竹能说出什么让他改变主意的话来。 “不过,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你今天未必能如愿。” 严青竹下巴微微扬起,这话说的底气十足,让平时十分嘲讽的严青栀都不禁自愧不如。 这话一出口不是挑衅是什么!? 严青栀不由的有些心慌,手已经攥紧了腰间的剑柄。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一会儿要是打起来,她只管拼尽全力将严青竹和君同月送出战局,尽可能的让他们离开这里。 陆涧她是管不了的,而且人家也没有杀陆涧的打算,后面是死是活还是要他自己努力的。 至于自己,严青栀没敢想。 说实话,没有人会觉得自己会死! 哪怕到了眼下的场面,严青栀也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会死。 直到严青竹说出那话的时候…… 柳怀香不禁有些好笑,唇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脸上的肌肉恰到好处的完成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所以呢?” 这短暂的试探,让两人互有了解,严青竹笃信自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咱们打个赌吧!”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273 ,竹外梅横一两枝 严青栀不知道严青竹的自信来自于什么地方,反正听着两人把命不命的挂在嘴边,她只觉得心突突突的跳着。 柳怀香与严青竹对视片刻,竟然真的笑着挥手招呼身边的人去拿纸笔了! 严青栀觉得自己不大能理解这些变态的脑回路,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多有趣都不会。 不过,严青竹能拖延一段时间也总归是好事,谁还能嫌弃多活一会儿呢! 严青栀静静的看着柳怀香身边的人弯下腰,另一边的人端着笔墨纸砚和信封,柳怀香甩开了袖子按在面前那人背上,笔杆子挥动着,洋洋洒洒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就在他写字的过程中,他身边的人全都转过了头去,却是没有一个人凑近偷看的。 严青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沉默的等着柳怀香将那纸张上的墨迹吹干,而后对齐边角整齐的叠好塞进了信封之中。 那信封被他贴身带着。 而随着那信封被他收起,周遭的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严青栀的眼睛没有停下对周围地形的观察,连身边能够利用的树也都不想放过。 她身后,君同月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她的手也已经攥紧了自己的长剑。 而之前一直还算稳当的陆涧此刻也慌的够呛。 严青竹那个赌让他在柳怀香面前直接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武功又不算多好,想要活着比他身后那些孩子还要不容易! 柳怀香收好了信封后,笑着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其实,我本意是不想和你赌的,这情形,你活下去就已经很困难了,别说还想要杀了我!” “尽管事情没有悬念,这种赌局本身听着也不像什么好兆头。” “可我还是有那么点好奇,好奇你到底准备怎么反击!” 他并不是询问什么,更像是摆明自己的态度。 说来说去,更像是某种仪式感,让生活变得更有趣些。 至于什么好不好兆头的,人家也不在意,这才能彰显自己的强大不是吗!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被无形的力量压在了地上,全身仿佛重若千钧,就连严青栀都没有了以往好战的状态。 不过,该来的早晚要来。 柳怀香的表情瞬息之间改变,脸上的笑意眨眼便尽数敛去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的冰冷。 那包围顿时收缩,几个孩子不可遏制的尖叫出声。 这氛围太过压抑恐怖,就连陆涧都失去了反抗之力一般。 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只能尽可能的拖延,于是就在那些人涌过来的瞬间,他两腿一蹬,整个人直接缩进了马车地上。 他这一招自认为机敏,实际却是给马车上的孩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那些人一拥而上直接将马车抬了起来…… 严青栀那边反应还算是快的,就在柳怀香变脸的瞬间,一手已经拎着君同月,双腿一蹬,整个人直接站在了马背上面。 君同月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她还有些不知所措,就听严青栀高喊一声。 “快上树!” 树上其实也有埋伏,还是刚才当着严青栀的面爬上去的。 不过严青栀并不在意,现在能把人扔出包围已经很不容易了,细节上就不能那么在意了! 君同月向来听话,听见严青栀的声音,整个人直接借力而起,严青栀双手一拖,直接把她垫了起来。 而后借着她下蹬的力气,整个人从马上一跃而下。 她与严青竹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刚才的动作又快,这一会儿那些人都还没有围过来。 严青栀一把扯住严青竹的衣领,心中恼恨心起,手臂抡起,直接将严青竹从马车上甩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把刀直接贴着严青竹的后背擦过,这些人显然为了杀严青竹,什么都不在乎了! 远处,柳怀香静静的等着。 这边的情况他完全看不见,他也不在意。 严青竹与严青栀擦肩的瞬间,手中的长剑骤然出鞘,他伸手懒腰拦住严青栀的肚腹,严青栀的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衣领。 两人如同一个漩涡,回旋的过程中,如双龙穿云,周围的人全都被绞杀了干净。 而这时,马车已经被人抬了起来。 见此,严青栀神色并不好看,严青竹的表情却是没有变化。 他一脚将最靠近自己的那个抬马车的人踢翻,整个马车顿时向着这边倾斜。 而后严青栀核心力量爆发,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严青竹整个人如飞檐走壁一般,转着圈将靠近的人全都踹开。 而后严青栀赶紧扶住了那歪斜的马车,一车的孩子尖叫着,仅剩一个的木箱子也滑向了这一头。 被木箱子压住的孩子有些惶恐,他紧紧的盯着那快要倒下的木箱子,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被箱子砸死。 不过好在,严青栀一脚踏出,踩在马车上面,足尖轻点。整个人都穿过了马车,将另一边的人也全都击退。 严青竹落了下来,不过两人能达到的最远距离已经被刷新。 周围的人肃清出了一片,虽然马上就又被更多的人填上,可多活一刻算一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他们这种打法弊端太多,虽然短时间内能与这些人僵持住,可这样太消耗体力,战斗状态很难保持,尤其是严青竹。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这时候始终提着一口气,就觉得丹田处开始酸疼。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僵持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随着里圈的人迟迟没得到好的结果,其中那些厉害的人终于有了出场的机会。 人群后面,一个头发束紧,身穿靛蓝色衣袍的男人终于将袍子下摆甩开,一抬脚埋进人群之中,于此同时,他一声大喝,震得身边的人连连躲避。 “闪开,让我来!” 这人如同一颗炮弹,直挺挺的冲进了人群之中,直奔着严青竹而去。 刚才的一幕,最招仇恨的就是严青竹了,这时候被人针对也是正常。 严青竹屏息提气,手中的长剑已经横在胸前,就等着直接迎上那人了! 只是严青栀转身一推,严青竹当即被推了个趔趄,整个人都倒进了马车里面,他身下的两个孩子赶紧高举着手将他拖住。 而就在同一时刻,严青栀已经反身迎上了那人。 她双臂交叉格挡,那人正好一脚踹在了她胳膊上。 严青栀右腿撑住,寸步不让的顶住了对方的这一脚。 那人这一下用了全力,他根本就没想要会有人能挡住,如此便也毫无保留。 严青栀手臂向前一推,那凌空的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稳稳的落入了人群中间,将那些人砸的七荤八素,呼啦啦倒了一片。 远处的柳怀香看不到人群之中的情景,却能看到那一大圈往外扩散的场面,他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看着远处正打的热闹的人群,不禁低语一声。 “如果只是这样,可是不够啊!” 他期待着严青竹更好的表现,至于会不会杀了他手下的许多人,那根本就不是他在乎的问题。 严青栀将那人甩开以后并没有轻敌,她挥手将那被几个孩子拖着的严青竹拉起。 这动作浑然天成默契十足。 严青竹也伸出手在同一时刻握住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的模式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变故而改变,他们如果能尽快清除掉更多柳怀香的人,他们也才能有更大的几率好好活下去。 刚才冲过来的人已经站起,看着似乎没有任何损伤的姐弟二人,眼中顿时流露出恼火之意。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被人打成这样了,还在如此多人的面前,心中自然是不甘! 这么一显,连刚才端着架子的行为都看着那么可笑。 见他冲来,严青栀心生警惕。 刚才这一击她占了对方轻敌的便宜,这一下回来,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严青栀放开了严青竹的手,转身迎向了刚才那人。 严青竹脸色有些不好看,随着严青栀主动去对付那个靛蓝色衣袍的男人,严青竹的压力瞬间增长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腰腹的肌肉酸疼难忍,似乎已经到了某种极限。 他一剑撩开了刺向他的一剑,侧腰躲过劈向他脑袋的一一刀。 这动作又快又急,顿时拉扯的他腰腹生疼。 他脸上没有显露半分,只是喉间一片腥甜。 身后的孩子已经和箱子缩在了一处,在原本就狭小的马车上,还给严青竹空出了一片发挥的地方。 几个人涌上来,严青竹左支右突,一把剑被他耍的眼花缭乱,却依旧不能阻止对方的冲势。 几个人已经凑近到了他的进前,严青竹的长剑都有些转不开了。 其中两个孩子又拼命的缩了缩,还想要再给严青竹争取更多的空间,只是他们实在退无可退了,只能把脚用力的缩进几个孩子围成的一团里面。 严青竹一脚踩在车板上,手中的长剑格挡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攻击。 只是那攻击的刀剑无眼,向着不停的向着他刺来,那马已经因为碍事被人一刀砍翻,而后就是那些堆在一起的孩子。 那一排的脑袋聚在一起,惊恐的看着锋利的刀剑从自己头顶略过,他们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而这时候,终于有人不耐这种方式和严青竹对抗,一跃而起,便要站上马车。 严青栀挥手一剑将那人割喉,鲜红的血液飙洒了靠近那人的几个孩子一身,吓得他们顿时大哭了起来。 身边的大孩子连忙一边颤抖着一边去捂那几个孩子的嘴,其中不少都是目睹过自己亲人朋友被人残害场面的孩子,他们虽然不能反击,但总算能冷静一点。 也正是他们的冷静,让后面的人没有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严青竹那边已经有了捉襟见肘的感觉,他的内伤越加严重,一缕血迹从他嘴角溢出,他有些无力的踉跄了一步,但马上又重新站稳。 这一个踉跄像是给了那些人以希望,略微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冲上来的人全都更更加疯狂了! “大家快上,他要不行了!” “他没力气了,加把劲儿……” “注意些,别把主人要的东西毁了!” 这些鼓动别人送死的声音顿时响成了一片,让正在和那靛蓝色衣袍男人对抗的严青栀立马心头一慌。 她与严青竹距离不远,立马不顾前面那人的招式便要回去帮严青竹。 见她如此,那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手中的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招招都向着严青栀的致命处劈砍,势要把她拖在这边。 而且随着身法变换,这人竟然想要拦在她和严青竹中间。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一旦失去了她的回援,严青竹那边只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严青栀心头焦急,咬牙扫开了那人的刀,挥手扯着身后之人的衣服,借力而起直接踩在了那人的头上。 身后的大刀紧随而至,直挺挺的停在了自己人的肩膀旁边。 严青栀从那人头上一跃而下,手中的软件直接将面前的三人抹了脖子。 不过因为他们是背对严青栀,脖子后面有颈椎阻拦,这一剑没有将他们全都送走,反而引得他们回头反击。 严青栀翻身落在了严青竹身边,一脚踢开那个大刀都快压在严青竹脸上的男人,挥手一剑又擦过几人的咽喉。 严青竹勉强站直身体,长剑被他当做拐棍支在了车板上面。 严青栀虽然尚有余力,可她心中焦急,三圈难敌四手,他们败落是迟早的事情! “你到底有什么后手,这时候还不拿出来!?” 严青栀有些急了,软件并不擅长格挡,她只能以攻为守,尽可能快的出手给严青竹争取更多喘息的空间。 严青竹扯开嘴角轻笑一笑,牙缝中全是血迹,显然伤的不轻。 他没有说话,因为有些事情不一样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最后会出现什么! 他只能把一切都交给命运。 严青栀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最后的这个眼神,不然她一定会被气死! 274 ,竹外梅横一两枝 她迟迟没有等来严青竹的后手,便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这些人身上。 严青栀上一次杀人杀到麻木还是在巢郡杀那些杀手的时候。 没想到不过一月之期,她竟然再次感觉到了。 严青栀的剑越来越快,角度也逐渐刁钻。 严青竹经过短暂的喘息,便也重新冲到了严青栀身边和她并肩站在了一起。 不过这种平衡很快就被打破,那个和严青栀实力相差不大的人很快就冲了过来。 于此同时,君同月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的实力原本就不算多强,就算带着严青栀给她准备的暗器也不行,交了全部底牌,不过侥幸杀了两人而已。 君同月从树上跳下来也实属无奈之举,眼见着有人从高处落下,严青栀无暇顾及,这周围全都是人,她想要给严青竹更多的喘息空间,就要尽可能照顾到更多面。 死掉的尸体都摞的跟马车差不多高了,马车地下的陆涧都有些透不上气来,那些血流的遍地都是,他只觉得不管手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片粘腻,给他原本就不算强大的内心又留下了更深的阴影。 他往后余生的每一场噩梦,都是今天他被尸体困在马车之下的一幕。 那头树上的人落下,严青竹自然也发现了,严青栀不好回头,他却是一眼看清楚了那人。 眼见着君同月就要落在人群之中,他心中一紧,完全顾不上当下自己的情况,一跃而起,手中长剑横斩而出,一下扫开一片。 他没能接住落地的君同月,只来及得帮她争取出一个短暂的空档,让她落地之后有了更多的机会。 君同月和严青竹五年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她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机会,不顾喉间的腥甜,提气受身,直接站在了严青竹的身边。 她如同刚才的严青栀一般,与严青竹背靠背的勉强挡住了一轮进攻。 不过两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又没有严青栀强势的实力,不过片刻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兵器围攻。 那上上下下的刀剑全方位无死角的朝着两人刺去,严青竹还能咬牙挡住了一片,却总有一部分是他挡不住的。 他也不敢躲,就像同样的局面,君同月也没有躲避半分一样。 信任是相互的,他们没有人愿意辜负这份信任。 一剑刺在了严青竹的肩上,那边君同月的腰侧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不重,却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那头严青栀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身边的更多,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对方人实在太多了,就算一部分人冲到了严青竹和君同月那边,也没有帮严青栀缓解任何的压力。 她心急如焚,周围的环境杂乱,她耳力惊人却也很难分辨出严青竹到底有没有受伤。 她身后的孩子们,缩成一团也抵挡不了什么,其中一个大些的孩子,不顾周围的刀剑,伸手推开了那笨重的箱子,几个小点的孩子被他和另一个孩子推到了箱子盖底下,而后他们用自己身体压在了箱盖之上。 他们孱弱的身体甚至连战斗的余波都抵抗不了,只是这样却能留下更多人活命。 生死对于他们来说还没有那么真实,因为没有真切的活过,似乎对死亡也没有那么畏惧。 严青栀有心护住他们,可也难以为继。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数优势,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无限逼近死亡的感觉。 宋伯清那时候为了保留她尸体的完整,虽然找来那么多的杀手,但有很长时间并没有对她下死手,才让她有了翻盘的机会。 可柳怀香这一次,却是一上来就是不顾一切的局面。 严青栀没有更好的办法抵抗,她只能让自己的剑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的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习练过的所有招式,只是在看到有人靠近的刹那,就知道如何用最省力的办法将之斩杀。 她身上全都是血,只不过全都是别人的血。 一身的肃杀难以洗去,宛若凶神降临一般。 那一头,严青竹并没有她的强势和天赋,他也一身是血,而且浑身是伤。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在这缺医少药的时代,这已经伤的不轻了! 他背后,君同月也是如此。 周围的攻势越发犀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已是强弩之末,好像下一个冲上去的人,就能拿了他们的命一样。 严青竹还好一些,但君同月已经脱力,她拼命压榨着所有的生命力,每挥出一剑,都能听到她剧烈的喘息。 一道刀芒贴着她的左脸擦过,君同月已经来不及格挡,又怕伤了背后的严青竹,她眼神凶狠,抬起自己的左手直接攥住了那刀锋,五指用力,直接卡住那刀刃,她一脚紧跟着踢出,手中的剑挡开了身边的攻击,而后反手割开了那人的脖子。 这一套动作险些用尽她所有的力气,连紧跟着从侧方刺来的一剑都来不及躲避。 她肩膀剧烈起伏着,肺叶因为疯狂的喘息而有些撕裂的痛感。 可她全身还是因为缺氧和紧张而变得麻木。 眼见着那一剑刺来,她已经无法反击。 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太累了,不如就这样轻松一会儿吧!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那手指上涂的颜色斑驳不均,但依旧骨节分明。 那手紧紧的攥住了剑锋,如她刚才一般,别无二致。 君同月的心不自觉的一跳,顺着那手指向上看去,她没有看到严青竹望过来的眼神,只看到了对方尚且还不算宽厚的肩膀。 严青竹手挽剑花,一剑将那人挑飞,而后反手格挡开身周其它的刀剑。 君同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严青竹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中一慌,下一刻三四把刀剑齐齐朝着她刺来,而就同一时刻,她的身体被严青竹直接甩向了一侧。 严青竹步法变换,反身就是就是一剑,那些进攻被他格挡开外。 不知道是这短暂的休息,还是严青竹手上的鲜血太过温暖,让君同月已经麻木的双手渐渐恢复了有了一些知觉。 她拼命挡开了另一边砍来的刀剑,时间好像都回到了几个呼吸之前。 不过,这一次到底还是不同了。 严青竹原本的内伤,因为刚才那一击变得更重,他终究压制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一口血好像带着他所有的力气,瞬间就让他全身瘫软。 君同月根本回护不及。 而远处的严青栀也只能担忧的转头过来,却根本无能为力。 就在这危机的关头,严青竹长剑支在地上,整个人也都靠了上去。 于此同时,他袖筒之中划出了一根竹筒。 那竹筒的口径跟一般的茶杯差不多,竹筒口的挡板瞬间掉落,同一时刻,密密麻麻的牛毛针喷射而出,直接扎的他面前冲来的那些人一身一脸。 那牛毛针太小太细,倒霉的直接进入人血管,跟着血液游走,不用一周就让人直接毙命。 剩下那些运气还不错的,也因为那针上涂的麻药而短暂的麻痹了感官。 因为那些针太细了,严青栀装针的时候也怕误伤,并没有搞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个时代最好用的毒药还是砒霜,而且纯度还不够高,涂在针上那一点点,去掉穿过皮肤时的损耗,只那一点点的量根本就不致死。 还不如搞点麻药来的痛快。 这样的暗器伤害不算太高,制作又十分不易,严青栀只耐着性子做了一个,在空间里放了好久了,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严青竹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短暂的契机。 他以为自己喘匀了这口气以后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下确实给他制造了一个契机,却并不是喘息的契机。 只见树林深处一大群人涌了过来,那些帮派中人找到了宋老三,自然也就知道了密道的位置。 从密道出来,那些人一路追着车马的痕迹赶到了这里,便正好看到了站在一边看戏的柳怀香。 柳怀香见到来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大家都在一个城里混,谁还不认识谁呢,何况柳怀香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样骚包的打扮,隔着十里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不聋不瞎的人都认得出他来。 有些人怕他,有些人却是不怕的。 一时间吵嚷的声音直接压过了那边的战斗之声。 没凑到里面的外圈之人听到动静,赶紧凑到了柳怀香身边,生怕一会儿打起来自家主人吃亏。 柳怀香也没有拒绝,严青栀几人的情况他大致了解,剩下的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就在双方僵持的刹那,变故陡升。 一声咆哮从远处响起,那些帮派里面的人顿时脸色都是一变。 柳怀香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但他不是傻子,一看对面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 就在他也跟着旁人看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时,那声音再度响起,位置竟然比他预想的更近了几分。 “是个高手!” 他的脑海之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神色顿时更加紧张。 他视线顿时放在那些帮派中人的身上,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尚算熟悉的人。 “季青兄,没想到就为了这样几个人,你们连这种高手都能请来!” 蔡季青听到柳怀香点到自己,神色也没有多好看。 别说他今年不过三十的年纪,当不了柳怀香的大哥,就是单说身后那位显然也不是他们的帮手啊! 而且,他们这种帮派中人,打打杀杀倒是听习惯的,那文绉绉的话,他也实在是说不来。 “你别说那些虚的,知道我们不好惹就赶紧离开这,你身后那些人抢了我们的货,今天我们必须把他们带回去!” 不等蔡季青说话,一个赤着双臂,手持两把流星锤的男人直接对着柳怀香喷到。 柳怀香的洁癖很严重,一见那漫天乱飞的唾沫星子,顿时面色阴沉。 他手指动了动,空间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而改变。 那壮汉的话立时迎来了一片应和,这种是开战之前的以势压人,显然柳怀香还是让他们有些忌惮的。 “好大的口气,我想要的人,我看看有几个人能抢走!” 他话音一落,一边人群之中顿时传来一声冷笑。 “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咱们给你几分薄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 “就是……” “一起上!” 那些人吵嚷着便要一拥而上,但柳怀香的动作却是更快。 刷刷刷的声音响起,一丛看不清的透明丝线从他指尖甩出,那壮汉的流星锤还没有机会施展,脖子就已经被什么东西勒住。 那东西韧性极强,柳怀香手一甩,直接把人从队伍之中拉出。 壮汉这下子连流星锤都顾不上了,伸手就去解自己脖子上的东西,但他手指还没能把那些丝线全都扯住。 柳怀香那头已经抬腿抵在他的后腰上面,双手一个用力,那人整个身后都向后仰去,因为窒息,眼珠都好像要凸出来一般。 柳怀香的攻击来的又快又准,那壮汉身边的人都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柳怀香是如何出手,只觉得好像一阵风吹过,身旁便少了一人似地。 刚才的嚣张一扫而空,只剩下几个还有真本事的不断往前凑着。 今天的事情必须有个结果,他们一群人气势汹汹动用了一城的资源,要是在柳怀香这里折戟沉沙,以后还怎么在门开城中混。 如此念头一起,那几个人的视线便在人群之中交汇,多次合作的默契,使他们微微点头之后,便同时跳出了人群。 柳怀香那头手脚并用,瞬间便有一股鲜血从他那透明的丝线之上滑落。 那壮汉的尸体翻滚着落地,脖子上层层叠叠的血线汇集成了一道伤口,看起来恐怖又狰狞。 柳怀香看着一群人同时冲向自己,脸上的表情不禁一变,但还是在瞬间迎难而上。 275 ,竹外梅横一两枝 就在他们僵持之时,严青竹已经被君同月扶住。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君同月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愧疚,刚才要不是自己分神,严青竹也不会伤的这样重。 严青竹抬手制止住她即将出口的话。 他刚才用的暗器让人太忌惮,这会上来的人都不再像刚才那样无所顾忌。 严青竹几次格挡都没再受伤。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怒吼之声也在严青竹身后不远处响起。 柳怀香听着这动静,表情更加凝重,下手也变得越加狠辣,不过两个呼吸间,他便已经重伤了对方的一人。 他身边的帮手这时候也和那些帮派中人打成了一团。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怒吼的声音再近一步,那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严青栀似有所感,她一脚将面前这人踹飞,视线情不自禁的转向了那人过来的方向。 明明她已经看到那玉环被毁了,为什么这种血脉的感觉还是那样的强烈。 她的视线无法穿过人群,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清楚的感知到了那人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只是那人带给她的危险的感觉,并不比血脉相连的感觉差上半点,就她与那人眼神的短暂交汇来看,双方之间可能并不是朋友。 这些无用的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转了一圈便全都消散。 前面一人拔刀斜挑,严青栀挥剑格挡,刀剑相撞,软剑剑身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剑尖直刺对方的眼睛,那人顿时一慌手上力量更强,但那软剑平刺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血花迸溅,他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蹲了下来。 严青栀却本点心软都没有,利落转身,脚下身法变换,越过了下盘的一击,一剑已经刺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想要冲开一个口子去支援严青竹,只是这些人似乎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拼命的绊住了她。 而那头的严青竹,在短暂的震慑那些人之后,又迎来了另一波更强势的反扑。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身上的空间里的暗器全都甩了出去,又短暂的拖延住片刻之后,他的底牌也终于用了个一干二净。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怒吼的声音终于到了他们的身边。 他们之前并没有这样直观的看到过这凶人的身高长相,此前只觉得他似乎有些高,但现在看来却显然并不只是高而已。 那人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没人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反正只要拦在他前进路上的人全都要死。 最先和他遇上的是那些帮派之中比较弱些的人,他们打架的时候耍滑头,拼命的往后面躲,可一旦被绕后,他们就成了顶在最前面的人。 那男人一路冲过来,队伍后面的人一些人都不知道情况,还傻傻的阻拦,但那人已经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刚到他胸口的那颗脑袋上面。 这一下直接就将人扇飞出去,那人的半边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而人已经生死不知的昏迷到了一旁。 不少人见此,顿时嚷嚷开来,想要通过人多力量大的方式给对方制造更大的压力。 只是可惜,想法很好,奈何对面的这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到了这些吵嚷的话,只觉得心中烦躁更胜,一双肉掌挥舞开来,冲进人群的速度就想要一个业务水平熟练的老农,挥舞着镰刀割韭菜似地。 一次下去总是要倒上一片。 后面的闹嚷声终于吸引了前面打在一起的人,那些帮派中人担忧自己这边是不是中了埋伏,有心想要调转方向回头看看,只是柳怀香这边的人实在是太凶了,眼看着自己占了便宜,哪里肯轻易放过,纷纷用出更强势的招式,摆出了死也要把这些人拖在这里的决心。 这一回那些帮派中人顿时便陷入了双向夹击之中。 回援来不及,硬抗也不是事。 他们心里把柳怀香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遍,尤不解气时,那疯子已经用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柳怀香听说过这个拍卖品,据说是明家的叛徒,现在疯成这样,也是当时被抓回去严刑拷打的结果。 明家人的身体原本就强悍非常,这人似乎又是当世天赋卓绝之人,哪怕没练过武,光是身体天赋,可能都能碾压这里半数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疯了的关系,毕竟疯子力气都大,对于这种人来说,疯了以后反倒是一种力量加成了! 柳怀香刚刚这么一想,那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人已经不局限于甩巴掌了,这会儿他干脆就直接掰脑袋。 什么武器都不需要,他全身上下哪里都是他的武器。 刀剑在他身上划下了不少的伤口,有的有血流出,有的地方只是一道白痕。 这样的情形不禁吸引了柳怀香的注意。 难怪这人疯了都可以放进拍卖行里,就这样的天赋,只怕练成了尸傀以后,才更加厉害。 柳怀香视线不自觉的瞟向了严青竹的方向,严青竹的身上带着宋伯清的秘籍,那里记录着关于尸傀和人傀的一切。 有了秘籍,再有这样的一具尸体,柳怀香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 似乎是有了某种感知,那疯子在柳怀香眼神变得贪婪的瞬间,直接转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柳怀香如同数九寒天被人把脑袋按进井中一样,瞬间清醒了过来。 越是武功强的人,感知也越是强悍,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双方可能都没有开始战斗,各自心中便已经清楚大致结果了! 所以才有了各种下三滥的招数,以弱克强,往往都是用在背后的。 那疯子双目赤红,呲着牙看向周围的所有人。 他心中的烦躁越来越强了,只是简单的将那些人拍出去已经让他不能平静下来了! 柳怀香转头和自己的对手重新对上,心中暗自祈祷对方不要过来。 这人的实力太强,以他的水平,就是用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刚才的那些幻想全都被他藏起,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他肯定不会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只是他不想却并不代表那疯子愿意放过他。 那人在看到柳怀香之后,顿时怒喝一声,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拔高,他迈开了赤着的双脚,几步就到了柳怀香的进前。 柳怀香刚甩出去的丝线都没来得及收回,因为还捆着一个人的脖子,这一下,直接把那人提溜了起来。 柳怀香一脸恐惧,他拼命挣扎,却也根本挣不脱对方的钳制。 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柳怀香,而是深处了大手,一巴掌扇在了柳怀香的脸上。 这一巴掌之响亮,整个树林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周围正打架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这边的方向。 那些帮派中人赶紧上前给那被连累的倒霉蛋解脖子上的绳子,只是在忙碌之中,视线还不自觉的瞟向这头。 而柳怀香带来的人,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明白,解救柳怀香才是他们现在应该做的。 不知道谁大声了喊了一句:“快救主人!别打架了……”引得众人纷纷回应。 只是他们喊的响亮,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却一个一个都怂的不行。 柳怀香的实力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这样的人都没能有自救的能力,他们这样的人还能做成些什么!? 死的路上大家有个伴吗? 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吹牛,说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牛气不像样子,谁来都能打死一样。 可这到底是吹牛皮,真说身边有个人可以在好几百人之中杀个七进七出,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只是这一切,却真实的发生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巴掌让柳怀香的脸顿时碎了一块,柳怀香口中喷血,这一下让他气息阻滞,受了些内伤。 见此,周围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那些帮派中人赶紧趁乱向着严青竹这边冲来,想要第一时间抓住严青竹他们。 而柳怀香这边的人则开始招呼着身边的人,让他们快些过来帮忙。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压迫着严青竹的这些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似乎继续打下去也不是,放过了又不甘心。 就这么犹豫的时候,那边的那个疯子已经把一张面具从柳怀香的脸上撕了下来。 真实的柳怀香五官与他带着的面具相差不大,只是皮肤更差,而且脸上纵横交错着许许多多的疤痕。 这些疤痕中有的是利器划伤的,疤痕创面还算平整,有的是皮鞭一类的东西抽开的,那疤痕崎岖不平,看着就狰狞恐怖。 这些还不算,竟然还有几块似乎是烫伤的。 面积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样子,似乎是什么印章。 这个时代为了方便犯人的管控,也还是如同前朝一般会在脸上或者是身上刺上字。 只是那都不会是烫上去的! 显然,柳怀香曾经受过的是私刑。 见到这一张脸,众人表情各异,就连柳怀香的心腹,似乎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们刚才还吵吵嚷嚷着急救人的样子,可在看到柳怀香的脸以后,都萌生了些退意。 倒不是觉得柳怀香长相难看就不救了,而是他们知道容貌对于柳怀香来说有多重要,自己见过了他的这一面,以后真的会有好日子过吗? 说实话,那些心腹也都带着假脸,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这种依赖的感觉。 他们都不敢将自己暴露与人前,他们的老大就敢吗? 似乎知道这些人再想什么,柳怀香看向他们的眼中多少带了些许的失望。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那疯子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状态,掐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提了起来。 这一下已经容不得旁人犹豫,他们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主人要是死了,他们在门开城中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而且法不责众,他们全都见过了柳怀香这样的一面,想来就算他以后想要清算,也总需要个过程啊! 他还能把自己剃成光杆不成! 理智回笼,这些人顿时朝着那疯子一拥而上,严青竹这头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君同月趁乱赶紧扶着他向严青栀那头冲过去,严青栀脸色凝重,也从尸体堆上跳下来,想要接他们一把。 她这边一动,那边的几个孩子也有了动作。 几个小的伤的不重,那些刀剑的绝大多数伤都给了那两个用身躯挡在上面的大孩子身上了。 严青栀把严青竹扶了过来,赶紧给他喂了药,这才转头去看那几个孩子。 最上面的孩子已经死了,不过跟他一起的那个孩子还有呼吸。 严青栀连忙将自己被血侵染的罩衫脱下来铺在地上后,才将那孩子抱了下来。 木箱子下面的一群小孩子中有两个收了伤,不过不重,都是皮外伤,严青栀想要把他们带出来,却并没有达成,他们死命躲在那箱子盖下面,看见严青栀的时候,全都抖的厉害。 严青栀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不远处,又打起来的两拨人。 这马车已经不能用了,马也已经死了,剩下的路程还远,也不知道未来还会遭遇到什么! 严青栀看着这些惊恐的孩子,她的心头涌现出了浓浓的无力之感。 有些人能顺从自己的心意活着,可有些人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也没有勉强这些孩子。 她站起身,看着远处包围而来的帮派中人,一股战意陡然升起。 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 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 276 ,竹外梅横一两枝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谁又能说的清呢!? 严青竹只是有他自己‘不得不’的理由罢了! 严青栀拦不住所有的人,不过这次的人与上次的那些到底不同,他们只是也不是为了杀人的。 起码现在不是为了杀人的。 严青栀虽然斗志满满,可她其实已经陷入了一种悲观的状态。 她似乎和严青竹走到了某一件事的两端,他们都各有理由,唯独没有了信任。 严青栀说不出的烦躁。 这种烦躁被她融入到了一招一式之中,原本就十分凌厉的攻势,变得越发强势起来。 一时间,光是她剑锋所致之处,那些帮派中人便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他们可不是柳怀香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有那悍不畏死的心,才不会因为那些利益就不顾生死。 剩下那些凶悍的人,基本都是这次的护卫,保护东西不利回去也是死,这时候拼死一搏也是正常。 严青栀这样的实力也很难应对,她用尽全力将人都拦在身前。 不管心中有多少怨言,她也很难置严青竹的生死与不顾。 严青竹看着严青栀单薄的背影,心中也是说不出的苦涩。 有些事情,有些话,一旦出口就不再是秘密了! 君同月看看严青栀,又转头看了看严青竹,干裂的嘴唇动了一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想开解两人一番,只是明白有些事情只要存在,矛盾就是不可调和的,她就是想说些什么也没用,因为她连那矛盾是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是生死关头,但好像只要屠刀不落在脖子上,每个人的思想都不会停止一般。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注意力马上就被不远处的声音所吸引。 一阵杂乱顿生,人群之中一声怒吼传来。 严青栀从门开城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和那个疯子再见面的事情。 对方给她的压迫感太强,如果有可能,她心里其实是并不想见的。 只是有些事情却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那疯子一个用力将手上已经成为尸体的柳怀香甩了出去,他蓬乱的头发乱飞着,看向周围人的眼睛已经赤红一片。 他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伤口,只是那些疼痛并没有唤醒他的理智,反而让他更疯了几分。 之前过来的时候,他还只是把路上的目标拍飞了事,只是经历了柳怀香,他心中的暴虐竟然彻底释放。 他双手紧握,一双拳头挥舞着,那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被他重伤。 严青栀与他四目相对,一种不好的念头陡然而生。 她的心咯噔一下。 这时候动物的本能占了全部上风,血脉的感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严青栀看着那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疯子,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她面前的一个帮派中人正好把握住了严青栀愣神的机会,挥手一刀砍向了严青栀的肩膀。 严青栀虽然有片刻分神,但双方实力相差不小,单靠身体本能,她就在那人刀势还没有落下之前,将那人直接打死当场。 虽然知道此刻是生死局,要是分心就危险了! 可在感知到那疯子向着自己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严青栀还是控制不住的看向了那人的方向。 那疯子实在是太强了。 他不止速度快,力量强,而且杀人也很厉害,显然以前是经历过训练的。 只是不知道是那种杀手训练还是其它方面的训练,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严青栀这几眼也根本看不出那疯子的路数。 而且,因为那玉环碎在自己手里的关系,她心里对那疯子十分抵触。 这种抵触可以总结为严青栀自己心虚。 眼见着那疯子朝她冲过来,她身边的人已经四散开来,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完全对抗,想来是否能把严青栀带回去,已经事关他们的生死。 严青栀已经开始朝着远离严青竹的地方后退,她心跳快的都觉得有些口渴了,眼见着那两支鲜红的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赶紧强迫自己屏住呼吸,同时下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那疯子一路将阻挡住他的人打的死死伤伤,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到了严青栀的面前。 严青栀有一瞬间心都要跳出来了,赶紧飞快给对方让出一条道来。 那疯子紧紧的盯着严青栀,硕大的拳头已经握紧。 严青栀吓得脚下动作一停,心中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闪过。 “可惜了!也不知道他和大伯谁更厉害!”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之时,那疯子已经迈开了双脚,脚掌踩在木枝落叶之上,带起了片片尘灰。 双方之间擦肩而过。 那疯子并没有对严青栀出手,也并没有因她而停留。 飞快的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路冲向了更远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怒吼之声。 那疯子的身后一片安静,刚才的刀光剑影都像是个笑话。 就这样停顿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身后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主人!主人!” 柳怀香的一个亲信用力摇着地上那脖子已经歪成奇怪角度的尸体。 那疯子身上没有利器,但那一点也不影响他杀人。 他单手一个用力,就直接将柳怀香的颈骨掐的粉碎,那一瞬间,柳怀香原本就满是疤痕的脸上直接青筋暴起,短暂的潮红之后,他脸上的血色退尽。 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死状甚惨的青紫。 抱着他哭的人容貌并不算多好看,只是皮肤白皙了些许,人也比寻常男子单薄。 他很小就跟在柳怀香身边,柳怀香也给了他不少的资源,只是他天赋不好,武功也一直不算高。 就在刚才,他尝试着拦住那疯子,可惜刚一靠近就被那疯子直接打晕了,连以命换命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等他短暂的昏迷被人救醒之后,柳怀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他哭的撕心裂肺,让周围的人不禁都投去了各色眼光。 柳怀香一死,身边不少人的心思可就活泛起来了,自己人都尚且不能团结,何况是那些帮派中人。 见他如此,有人凑上去说道。 “千爷,主人已死,咱们继续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些帮派中人不好对付,不如等……” 又和这人关系好的,凑上来劝说,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千步直接打断。 “闭嘴!主人才不会死!我看是你想死!” 柳怀香的积威犹在,让这人即使被骂了也只敢瞧瞧的退后,不敢再说一个字。 不过,有人胆子小,却有人胆子大。 或是那些对柳怀香积怨甚深的人,不知道在心里盼了多久,才真的等来这一天呢! “我说千步,主人已经死了,就应当尽早安排后事,而不是让他停在这里,死都不消停!” “是呀是呀!你还标榜是主人的头号心腹呢,这个时候还在拖延时间,等一会儿太阳上来了,岂不是让主人暴尸荒野!” “千步,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主人带我们恩重如山,但人死不能复生,大家都节哀吧……” 有人开始想着回去,还有人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能分到多少钱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还在强撑着,努力维护自己的坚持。 “你们说的什么话,主人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要实现,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既然那孩子说秘术就在他身上,咱们现在就取了秘术,以告慰主人的灵魂。” “孙老二,我看你就是站桌说话不腰疼,门开城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咱们不趁着各方势力都没有接到消息之前稳定住后方。难道要等一切真乱起来才好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主人的仇和心愿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不然等那几个人走了,以后谁能把他们找回来!” “主人的心愿确实重要,可咱们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咱们这些活着的人啊!” 这人的话代表了不少人的心声。 虽然事发突然,但他们还是本能希望自己能过这平静的日子。 “其实孙二哥说的确实很有道理,都到了这一步,东西距离咱们也没有多远,这时候如果有可能还是帮主人把他的心愿完成吧!” “但那疯子还没有走远啊,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跳出来啊?” “不可能的,他另有目的,这时候一定已经跑出很远了。” “……” 千步冷冷的听着,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更深的情绪,他的表情不达眼底,心中何想,并没有人知道。 不过,他的眼神却在看到柳怀香的时候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擦掉脸上的潮湿,抬起头看向了众人,开口时语气略微阴冷。 “这些人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全杀了挺好的!” 他的声音回到了从前冰冷的状态,听的众人心里没来由的一慌。 “我知道你们心思多,不过,你们别忘了,你们身上的蛊毒可都还没有解呢!” 柳怀香这样的人,控制别人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依靠感情。 实际上他给每个亲信都下了毒,就连千步都不例外。 只不过千步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千步知道那些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听到千步的话,人群中顿时有等不及的人跳了出来。 “呵呵呵!千步,你还真当我们是傻子吗?既然是蛊毒,那下蛊之人都死了,我们这些人中的毒自然不药而愈啊!” “哈哈哈……”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有不少人开口响应,只是就在这时,那率先反驳千步的男人,突然脸色苍白,双手抱着肚子,一头就栽倒了地上。 身边有人赶紧去扶起他,只是人刚一翻过来,就把周围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连那些帮派中人也都看的呲牙咧嘴。 只是那人双目圆瞪,七窍流血,倒地时便已经身亡了。 这情况让众人全都始料不及,他们顿时围成了一圈。 千步的头缓慢抬起,视线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时候,有些柳怀香的死忠已经围了过来。 “千步,这是……” 有人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人的死状如此,显然是中毒无疑了,可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呢? 明明柳怀香给他们的慢性毒药根本就达不到这种突然性和爆发性啊…… 千步没有看他,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柳怀香的身体放平,将他的遗体简单整理了一下后,这才站起身开口说道。 “你们种的蛊毒与寻常的蛊毒并不相同,不然在母蛊身死的时候,你们根本一个也跑不了。” “如今能活着,也全是主人的恩赐!” 他眼神之中闪过了黯然,不过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 “主人的命令不容维抗,哪怕他已经不在了,大家也必不能松懈。” “你们的解药被主人藏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那解药的药方,我却是一字不漏的都能背下来的。” “只要你们能完成主人最后的愿望,等那秘术被我烧给主人以后,我就会想办法放你们自由的!” 他这话让那些看热闹的帮派众人顿时警惕了起来。 带头的那几人只觉得心脏起起伏伏的。 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 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 277 ,竹外梅横一两枝 严青栀几人就在那里,周围许多的人已经混战到了一处。 柳怀香死的这样异常,是严青栀也没有想到的。 冷静下来以后,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问题。 她不禁想到了刚见面的时候,严青竹和柳怀香的那个赌,想到了严青竹那预知的能力,想到了他来的时候受的内伤…… 周围的人已经看不出派系,有的人上一秒还在气势汹汹的冲向严青栀,下一秒就愤恨的调头杀向了那些帮派中人。 也有人目的非常明确,直接朝着严青竹进攻。 其中不乏想要拼一拼演技浑水摸鱼的存在,也有不少人往这边靠近着,想要去捡便宜…… 只是对手太多分散了他们的许多注意力,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严青栀此前的凶相。 他们那些演技根本就没在严青栀的眼中,反正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到了一个范围之后,她就会直接出手。 这样的混乱的场面,没有让她有任何不适,倒是让她如鱼得水。 严青竹吃了药,坐在地上,靠在那里静静看着周围的情况。 君同月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以后,又给严青栀抱出来的那个孩子包扎了一遍。 那孩子的情况很不好,腰椎都断了,这一轮很难坚持下来,就算挺过去了,以后也站不起来了。 君同月也心中所感,她由此联想到了自己。 早些年的经历始终存在于她的心中,让她久久不能忘记。 等她将那孩子处理好,正要回去询问严青竹情况的时候,突然好像听见了什么人正在叫自己。 “阿月!阿月!” 君同月最先看向了严青竹,但严青竹只是歪着头,视线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 她顺着那视线看去,并没有见到什么认识的人。 但那声音还在周围呼唤,甚至还带上了些哭腔。 “阿月,救……救我……” 君同月茫然四顾,心里直发毛,但不知为何又觉得那声音好像十分耳熟。 见她还没有发现自己,那声音更加急迫了。 “阿月,是我,我!我在马车下面……” 这一回那声音稳定多了,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君同月终于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君同月当即散了一口气,有些气闷的走到马车旁边,弯下腰转了好几圈才在一条木板缝中发现了陆涧的眼睛。 “你怎么不好好说话!” 她看着车上那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心中又对陆涧多了两分恼怒。 陆涧这时候也不敢得罪君同月,赶紧说道。 “快把我救出去,这周围都让尸体堵住了,我推不开。” 这马车是农用的那种板车,车板很低,轱辘在两边,那轱辘顶上还搭了扶手,可以坐人。 底板压低是为了在运送东西的时候,只要一个人就可以把这车立起来,将车上的东西快速卸掉,卸货以后,单人也能重新将车板拉起来。 这样设计的好处很多,唯独不包括有人钻马车这一点。 这车底下的距离很尴尬,就是那种躺着可以有些余处,但绝对坐不起来的高度。 如果只是这样陆涧也没有那么难受,躺着就躺着呗。 可这车并不长,陆涧这身高躺在下面要么就露脑袋要么就露脚。 这样的时候,他当然什么都不像露,只能拼命往车底下缩,就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躺不下坐不开的姿势。 难受的他都要吐了。 不过刚才战况激烈,他根本就不敢出声,这才一直憋到现在。 君同月透过那缝隙打量里面,结果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周围的尸体太多了,以她现在的伤势,也搬不开多少。 她又看了看马车上的孩子,心中烦躁一起,便再也挥散不去。 “你喊我也没用!我这点力气,留着自杀呢!” 君同月说的风淡云轻的,但一边的严青竹却抬眼向她看去。 严青竹心头一跳,他敏锐的感觉到君同月说的似乎不是假话。 陆涧一听却是快要哭了。 “大姐,你把我放出去啊,我其实实力也还行,我这还没发挥呢,等我出去,我保护你怎么样!” 陆涧实在是太难受了。 君同月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跟我讨价还价也没有用,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说完,她也顾不上地上的血迹,干脆往严青竹身边一坐,直接把陆涧用来看外面的缝给挡了个干净。 马车底下的陆涧顿时慌了。 “别呀!别挡我光啊……这里太黑了呀!” 他嘚嘚嘚个不停,但君同月一点也不心软,深深的叹了口气,疲惫的完全站不起来的样子。 那一头严青栀也似乎进入了疲态。 只是战斗也已经到了尾声。 那些非要杀了严青竹的死硬派已经被严青栀杀了个大概,剩下的人都对他们没有执念,只不过却互相之间打出了肝火。 严青栀见此不停的后退着,视线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能用的上的,不禁有些担忧。 这时候是他们逃跑的最好机会,要是不能趁乱离开,等一会儿双方分出了胜负,他们才是最惨的那一伙。 严青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 他看着严青栀退到了自己身边,赶紧小声说道。 “车不要了,在往前走不远就是柳怀香的地方了,咱们到那里抢一辆马车。”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严青栀君同月这样就在他身边的人才能听到。 严青栀点了点头,视线转到了马车上那些孩子身上。 “行!你去说动那些孩子,这个受伤的我抱着。” 那个伤重的孩子不能背着,眼下这里只有严青栀能抱住了。 陆涧其实也行,只是他们几个都信不过。 严青竹点了点头,也转头看向了马车方向。 车上那些孩子都用他们黑亮亮的眼珠看着严青栀,虽然严青栀把他们救了出来,但他们对于未知的恐惧,也无法信任太多。 最初跟着严青栀的那个大孩子,现在已经趴在了地上,生死不知,剩下的这些,都是没什么主见的小孩子。 他们并不能分辨是非,只能依照自己本能行事。 严青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服他们,只能把这个难题交给了严青竹。 严青竹踉跄的站起身,凑到那些孩子身边不知道再说什么。 而这头,严青栀则是站在马车后面,动作麻利的将那些尸体搬开。 陆涧终于等来了久违的阳光,只是可惜是从脚那头传来的。 他鼻尖萦绕的都是腥臭的味道,让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原本还想要抱怨两句,询问对方为什么不搬他脑袋顶上的尸体让他能自己爬出去。 不过感受着严青栀压抑的情绪,他还是果断闭嘴。 他敢和君同月咋咋呼呼,但绝不敢跟严青栀这样。 而且,严青栀做事,也想来不需要陆涧的指导。 等到尸体搬开,根本不用陆涧自己爬出去,严青栀便弯腰扣住了他的双脚,一个用力,把陆涧整个人都提溜了出来。 终于脱离了那一片地狱的陆涧,瞬间张大着嘴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一边呼吸着,一边去打量严青竹和君同月的情况。 他身上有不少被暗红的血液浸透的痕迹,还沾染着许多的腐叶和泥土,头发也散乱不堪,连脸上易容的道具都掉了一半。 严青栀无暇顾及他,她警惕的环顾着周围的情况,找到了一个不容易被人观察的位置站到了那里。 陆涧见此,赶紧对着君同月,自告奋勇。 “我伤的不重,我来扶他。” 最后严青竹落在了陆涧身上,而君同月则带着那些伤的不重的孩子。 严青竹走的时候和严青栀交代了一个大致方向,他们不好一起撤退,如果挑起了那些人敏感的神经就不好了。 严青栀自然知道这一点,不用人交代,自己便留了下来。 两批人脚前脚后的陆续离开,严青栀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才抱着那受伤的孩子沿着严青竹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头,陆涧已经慌成狗了。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的尸体。 可事实上,就这么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见了两回了! 这一次更是被尸山血海的堵在了马车底下…… 如果可以,陆涧希望,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 心中带着这个念头,逃跑都比以往快了很多。 严青竹原本身量也不高,整个人都被陆涧架了起来,几乎使用脚不沾地的方式,逃离了这一片区域。 他们身后是君同月带着一群小孩子跌跌撞撞的走着。 她们走的不快,事实上严青竹的本意就是让她们等一等严青栀的,君同月一个人到底不够,但严青竹伤的又太重,陆涧不带着他也不行。 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好在这些孩子还算听话,要是有掉队的,君同月抱着一会儿也能安抚住他们。 这些孩子都瘦的可怜,也不重,倒是没有给君同月添更多的负担了。 君同月慢慢的走着,严青栀很快就抱着那个大孩子追了上来。 周围那些小孩子,一见她过来,顿时呼啦一下都围在了君同月的身边,差点把她绊倒。 君同月苍白的脸上只能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温柔的安抚他们几句。 严青栀的到来虽然吓坏了这些孩子,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起码刚才还磨磨唧唧的小孩子,这会儿一个个都排着队的往前走,再也没人哭闹耍赖了! 严青栀见此,也没有收敛自己的气势,就这么一路跟在君同月的后面,吓得那些孩子拼命往前走着。 很快,他们就到了柳怀香在这修建的院子周围。 那红砖院墙十分气派,严青竹没有引人注意,就这么等在墙外,只等到严青栀的到来。 那些小孩子对严青竹也有些阴影,只是没有严青栀那么强烈。 他们全都围在君同月身边,死命的扯着君同月的衣服裙子和绷带,险些把她刚包扎的伤口都给扯开。 君同月十分无奈,只能感慨小孩子实在是太敏感了。 严青竹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了,而是对着严青栀说道。 “先把他放在这吧,这是柳怀香的地方,里面应该没多少人了,咱们进去找些东西再走。” 严青栀点了点头,慢慢的将那个用她罩衫包着的孩子放在了地上。 那些孩子里面有一个是这个孩子的弟弟,一见到自己哥哥被放下,顿时顾不上严青栀的威慑,撒开君同月就跑了过去。 严青栀也没有阻止,更没有管的太多,只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后和严青竹交代了一句。 “这周围不太安全,那些人随时都可能回来,你们换个隐蔽点的地方。” 严青竹却是摇了摇头。 “不需要,你把里面清理了以后,开门放我们进去。” 严青栀有些诧异的打量严青竹。 “放你们进去?你也要进去吗?” 严青竹用力喘了两口气后,勉强站了起来。 “我要进去找一些药,我们伤的太重了,光是咱们带的伤药不行,我还得找些咱们用得上的药!” 这世道缺医少药,就是寻常人家挖野菜的时候看到什么合适的药也都会带回家里备用,何况是柳怀香这样的人。 严青栀打量的一下严青竹的情况,原本只想要搞一辆马车就出来的心思也歇了。 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 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 278 早作打算 ,竹外梅横一两枝 柳怀香的园子和他本身的气质相差不多,那一步一景的奢华,就是严青栀看了也不禁惊艳。 各地的气候环境都不相同,景致也不完全一样。 严青栀在巢郡的园子因为周遭都是文人,房子修建装修的时候,风格偏雅致的同时,也不失大气。 但这里就是将精致发挥到了极致,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带着婉约又奢华的细腻。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惜柳怀香和她不是一路人。 这园子比较大,严青栀只大约转了一圈,将遇上的人全都打晕以后,便到大门处打开了大门。 她从门口绕出来,在门口的位置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那头强撑着的严青竹一听到这声音,也将手指放在口中,努力的续气想要回应,但努力了两下也没有发出多响亮的声音。 君同月见此,眉头皱紧,抬手推了陆涧一把。 “你看什么呢!” 陆涧一脸懵逼,视线从严青竹的脸上转到了君同月的脸上,傻憨憨的回了一句。 “我没看什么啊!” 君同月实在拿他没办法,握了握拳头后,才又开口。 “我们受了内伤,你帮着吹个口哨……” 这一回陆涧更迷茫了。 “我不会啊!那……那你教我。” 君同月呵呵呵,她转过头去,叹了口气,看着严青竹尝试无果后果断放弃,这才放心了些许。 “想来一会儿青姐会过来的!” 严青竹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君同月的话,只是看向了某个方向。 君同月跟着一块转头看去,没多久,严青栀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她匆匆赶来,见他们换了地方也没有意外,她刚才的哨声就是提醒严青竹这边的事情已经搞定,让他给个回应。 严青竹吹不出口哨,却能传出消息。 简单的办法行不通,复杂一点的也能到同样的目的。 严青栀抱起了地上的孩子,君同月已经在那孩子的头上缠了沾水的布,能让他短暂的降温。 不过严青栀入手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那孩子过高的体温。 她看着身旁高高矮矮的一群孩子,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路还很长,后面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不过要把他们留在那里等着被人练成人傀,她又实在不忍心。 见严青栀这样的表情,君同月连忙伸手将那几个孩子拦在一旁,跟他们说道。 “你们一会儿跟住我,别出声。” 这些孩子刚刚休息过,又迫于严青栀的威压,一个个都老实的很。 严青栀没有再说什么,抱着那孩子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君同月紧紧跟上,陆涧揽着严青竹垫后。 一行人走到门口,严青栀从一个护卫身上迈步而过,君同月身边的孩子见到那护卫倒地都吓得够呛,君同月连忙把那两个爱出声的孩子嘴捂了。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尖叫,只是恐惧的后退了两步,直到撞在陆涧身上方才停了下来。 严青栀没有回头,但冷淡的声音已经传来。 “这院子挺大的,边边角角我看顾不到,你们注意安全,不要和我分散。” 这时候还有战斗力的只有她一个人,拖累又多,这时候要是真从哪个树丛里跳出来个人,距离远了,她还真未必来得及。 君同月赶紧点头,伸手推着那一丛孩子,跟在严青栀的身后。 严青栀一路带着人冲到了库房的位置,这是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看好的。 库房上的锁她刚才就已经撬开了,严青栀抱着孩子一脚踢开了那两扇门,穿过存放大件的院子,进了库房里面。 库房门口正倒着一个老头,老头呼吸均匀,显然只是被打晕了。 严青栀将门口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推在地上,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桌上,而后赶紧去找被褥。 君同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是带着孩子们站在房间的一角,严青栀转头看了看她,开口指挥。 “左间的库房里有衣服,你带着他们找一些能穿的换上,有合适的就多拿一点。” 合身的肯定是找不到了,就找些能穿的套上吧! 反正缠了袖口绑腿以后,总能防晒防蚊虫的。 严青竹那头已经开始去找箱子装药了。 库房最里面的一面墙都是药柜,不知道柳怀香是干什么的,这里的药十分齐全,严青竹坐在一旁,拿着小称,指挥着陆涧爬上爬下的抓药。 严青栀则是那被褥给那孩子铺好以后,又找来烈酒和针线,将他刚才随意包扎的布拆开,将伤口重新冲洗缝合上药。 那烈酒擦在那伤口之上的时候,那孩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她正想说什么,但那孩子似乎清醒了一下,嘴里喃喃了一句。 “别害怕……” 严青栀心头一紧,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但也更加麻利了。 很快,她将那些伤口都重新包扎起来。 用木板固定了那孩子的身体,怕一会儿颠簸的马车对伤势造成二次伤害。 她这头忙活完了,严青竹那边也带上了老大一包的药。 看着那麻袋一样的大口袋,严青栀没觉得多,反而担心不够。 “你们伤的都不轻,这孩子后面只怕凶险的很,你带这些药够吗?” 严青竹的碎发粘在额头,颜料都挡不住他此刻苍白的脸色。 “够不够也只能这样,这里的药虽然种类多,但数量都不大,不够的只能路上想办法。” 严青栀叹了口气,再次抱起那已经被她捆的直挺挺的孩子。 一出门就看见君同月也和严青竹一样打包了一包的东西,她身后的孩子们全都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那都是大人的衣服改的,很不合身,不过袖口裤脚缠的仔细,应该不会难受。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合适的鞋,他们那些破烂的草鞋在这一路上已经丢的丢碎的碎了,要不是脚上的茧子比较厚,严青栀现在看到的就应该是一双双鲜血淋漓的小脚丫。 严青栀见此,便招呼他们。 “走吧,马车和马圈都在后门那边……” 听她这样一说,严青竹却是赶紧开口打断。 “等一下,咱们要去柳怀香的卧室看看。” 严青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台阶上的严青竹,只见对方表情十分郑重,显然是非去不可了。 严青栀嘴唇微动,静静的盯了严青竹一个呼吸的时间后,这才说道。 “那你等一下,我不知道陆涧住在哪,要找个人问问。” 严青竹用力的点了下头。 “好。” 严青栀没有放开那孩子,而是抱着他一路回到了库房里面,看着地上躺着的老头冷淡的说道。 “柳怀香的卧室在哪?” 那老头双眼紧闭,呼吸依旧稳的一批,不过放在一旁的手指,却是指向了某个方向。 严青栀退后两步到了门口以后,看向了他指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不远处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 那不是这园子里最高的建筑,不过这里唯一一座三层的木楼明显是会客办公用的,里面一张床铺也没有,严青栀之前去过,明白那不是柳怀香卧室。 只是当时严青竹没说,严青栀也没有刻意去找而已。 她又走了回来,问那老头道。 “是那边那座名为木犀馆的二层小楼吗?” 老头微微颔首,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严青栀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像这样的人不需要她警告什么就能想办法活下去的。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严青栀抬脚就走。 君同月有些懵逼的看着那躺在地上的老头,想问问严青栀用不用管管那人,万一他跑出去报信怎么办。 可她看严青栀根本没有那打算,便只能推着那些孩子紧紧跟上。 柳怀香的库房和卧房距离不远,绕过了一个小院就到了柳怀香的卧房。 这院子里没什么人,因此严青栀刚才还真没太关注这里。 几人进了那小楼之中。 小楼里很是精致,一进门就是一架多宝阁,上面放着各种瓷器瓷瓶,绕过去以后,就是一个精致的客厅。 里面的家具都刷着红棕色的木漆,五金件也全都是镀金的,看出了平时常做保养,一点斑驳的痕迹都没有。 就这一样一套家具,放在外面就值不少的钱。 严青栀这个木匠见到这种家具便很是敢兴趣,不过此刻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她也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便跟着严青竹想着一边走去。 一层楼很大,全都是木质结构,并没有墙体阻隔,只在那一根根廊柱之上挂了幔帐,用的时候放下来就能阻隔视野,不用的时候收起来还能通风。 青天白日的,这些幔帐七成都已经收了起来。 而严青竹此刻带着他们就是去了那最里面被幔帐隔绝的角落。 这一处似乎是一个小小的书房,一架琉璃灯摆在书桌旁边,那琉璃灯如同海棠花花树,每一个分叉上,都摆着橘色的灯罩,那些灯罩全都不大,但每一个都不尽相同。 还不等严青栀四下查看,严青竹已经走到了那琉璃灯架之前,按照一定的顺序,将那些灯盏旋转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几人面前的一座书架缓缓的移开,露出了一个向下而去的密道。 严青栀眉头挑挑,看向了严青竹的侧脸。 不过她只看到了挡在严青竹身边的陆涧。 见此,严青栀也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转头和君同月说道。 “阿月,这密道下面不知情况,你们贸然下去比较危险,还是留在上头,若是听到什么响动,也方便通知我。” 君同月都不用看周围的孩子,便连忙点头。 “行!那他你也留在上面吗?” 严青栀自然是这个打算,她将那孩子放在了桌上,又交代了君同月一句。 “你看着他们,要是有人跑了不需要追,就让他们死在这里算了。” 那些鹌鹑一样的孩子,听到这话都是一慌,靠君同月靠的更紧了, 君同月也没有反驳,她知道严青栀下不了这么狠的心,但她也知道自己镇不住这些孩子。 如果只是吓唬吓唬就能免于己方落入两难,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特殊时刻,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此说完,严青栀才甩开了自己那带血的下摆,抬脚迈入了那向下的楼梯。 这楼梯挺宽的,下面也有灯,倒是没给严青栀制造什么麻烦。 她一路向下,转了个阶梯就到了下面, 那底下的通风不错,不过采光一般,全靠一盏一盏的琉璃灯照明。 虽然用了许多的灯,但到底还是和真实的光线有很大的区别。 一股奇特的味道在地下蔓延着,香味很是复杂,严青栀对这个没有研究,就算鼻子灵敏,也只能闻出其中几样寻常的香料味道。 这地下的密室挺大,里面只有两个区域,一个有些类似实验区,一个大的石台摆在中间,上面堆放着各种器材,周围都是一口一口的大箱子,箱子上也堆放了不少的东西。 另一个区域则是一层一层的木架。 有的摆放着各种书册,有的则是一些木匣子。 这里似乎也是个兼具库房和实验室的存在。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听到了刚才的动静,这会儿正举着一把匕首对着严青栀等人。 严青栀确定这里除了那小童已经没有别人以后,这才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她正琢磨着这孩子也不知道练过没有,她一记掌刀下去,会不会直接砍死的时候,陆涧和严青竹已经从上头下来了。 那小童一见还有人过来,完全慌的不行。 他一边后退着一边将匕首在三人身上游移。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怎么下来的?我主人呢?” 他的问题还不少,但严青栀没有回答的打算,刚要上前把那孩子拍晕了事,就听严青竹说道。 “我们就是过来拿点东西的,拿了就走。你主人已经死了,你一会儿也快点离开这里吧!” 说完,他便指着一个地方让陆涧赶紧过去,那小童初闻这个消息,还有些消化不良,正愣着,就听到了严青竹这样的话。 279 明家叛徒 ,竹外梅横一两枝 那小童一见严青竹的动作,表情恐惧之中带着紧张,抬脚就要往严青竹身边冲。 “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孩子独有的尖细,穿透力惊人,刺得严青栀耳朵都有些疼。 陆涧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只有严青竹什么都不管,也没有听那小童说话,指着一个地方对陆涧说道。 “就是那边,你快带我过去。” 陆涧瞬间回神,赶紧扶着严青竹像他指着的方向而去。 那小童更慌张了,小短腿迈开,举着匕首直挺挺的就想往严青竹那边怼,严青栀见此,两步跨出就到了那小童身边,不等那小童反应,她一手抢过了那匕首,一手扯住了那小童的朝天揪。 “看不出来,你还挺凶啊!” 严青栀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掉以轻心,不过,她为了让严青竹能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情,还是尝试着分散那小童的注意力。 不过,这个小童和她认识的绝大多数孩子都不同,那小童半点都没有关注严青栀,在匕首被抢,自己也被严青栀制住的同时,他的视线依然紧紧的落在严青竹的身上。 严青竹似乎早有目标,他径直走到了角落一个木箱旁边,他让陆涧把那木箱子打开,一件件东西被陆涧从箱子里扔出来,直到露出了箱底。 “这箱子下面是个夹层,你把它撬开。” 说着严青竹从自己的靴子里拔出了匕首递给了陆涧。 陆涧伸手接过以后,整个人都撅进了箱子里面。 见此,那小童神色一变,他圆圆的小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你别碰那和盒子!” 就在他的话出口的瞬间,陆涧已经捧着一个木盒从箱子里抬起头来。 严青栀看了看那小童,又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她还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那小童不顾小辫还在严青栀手里,竟然又要冲过去,严青栀一把按住了他的脑袋。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柳怀香已经死了,这些东西我们不拿,也会有别人拿的!” 那小童一巴掌拍在严青栀的胳膊上,他以为这是他最有力的反击,实际上这一巴掌却如同打在钢筋铁骨上一般,震得他自己手指发麻。 他有些慌张的看着严青竹,只见严青竹拿起这个盒子以后,直接就要将之打开。 “别打开!那是关氏机关匣,如果不按照正确的手法打开会爆炸……” 他曾经亲眼见过那匣子爆炸的情景,一个大活人,当场就被炸的四分五裂,那时候是柳怀香手下出了一个叛徒,他借用这样一个木匣将人钓了出来,而后就直接用这木匣将人炸死。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但这小童依旧记忆犹新。 不过,就在他话出口的瞬间,眼前的景象便颠覆了他的想象…… 那木匣应声打开,严青竹已经抬手从那里面拿出了一摞信和几本手记。 他将这些东西往怀里一塞,而后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因为不知道这锦盒有没有机关,严青竹便没敢在这里直接打开,而是看了看就收在了袖子里面,准备等有机会让严青栀研究一下。 而后他便将那木匣一扔,转头招呼陆涧,君同月那头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想来外面还是安全的,他也不用等严青栀开路,直接对陆涧开口。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咱们快些离开这里。” 听到他的话,那小童方才从震惊之中回神,他尖声大叫。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打开这个木匣,这木匣就连关氏族人都打不开,你为什么能打开!?” 他的声音如同钢锥,一下一下戳着密室中所有人的耳膜。 严青栀和陆涧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只有严青竹,原本准备直接冲出去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了严青栀和那小童的方向,淡淡的开口说道。 “这世上有许多的事情,一旦说出口,就不再是秘密了!” 那小童听不懂这些话,眼见着严青竹就要离开,他在严青栀手底下拼命挣扎了起来。 严青栀怕他做出对严青竹不利的举动,在严青竹没有离开之前,并没有放开那孩子的打算。 那孩子手脚并用也没能挣脱严青栀的桎梏,最后实在无奈,竟然直接急的大哭。 “你别拿那东西,那是我主人的东西!你们别走……” 这个小童自幼生活在这个密室里面,平日里深居简出,接触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他并没有严青栀一路而来,见到的那些孩子的愁苦,也比那些孩子多了几分纯粹。 她看着那小童哭的满脸通红,不禁有些可怜这个孩子。 “你尽快离开这里吧,柳怀香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再给你庇佑了,你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不然一会儿有人回来,只怕连口汤都不会给你。” 那小童眼见着严青竹上去,又转头怒气冲冲的看着严青栀,他心中明白那些东西他再也追不回来了,只能沮丧的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眼中滑落,严青栀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她缓慢的放开了按住那小童的手。 虽然说她带了不少的孩子上路,多带一个也没关系,只是这个孩子身份太特殊了,柳怀香虽然不是严青栀杀的,但柳怀香之死和严青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知道这孩子和那人到底有多深的牵绊,可如果有一天一定有人要找她报仇的话,她是一点也不希望那人是存在于自己身边的。 所以不管她心多软,有多担忧这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她都不会善心大发的将这个孩子带上。 能不杀他,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严青竹这片刻的犹豫,那小童仰起了带着眼泪的小脸看向了严青栀。 他没有祈求严青栀带他上路,他只是有些悲伤的问了严青栀一句。 “是你杀了我的主人吗?” 小童的声音脆生生的,没了喊叫时的尖细,只有小孩子才有的可怜。 严青栀也低头看向了他。 “不是我,是个疯子杀的,那人力大无穷,又刀剑难伤……反正就是个很厉害的人,你这身板就别想着报仇了,以后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好好为自己打算。” 听了她的话,小童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他垂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了地上。 严青栀不敢再看,转头便要离开,只是在她迈出脚的时候,那小童喃喃的说了一句。 “竟然是明家的叛徒吗……” 严青栀一愣,心中所有的柔软都消失的干净,她正想要追问些什么,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君同月站在那楼梯之上,小声的招呼她。 “青姐,快!有人来了!” 严青栀心头抖了抖,再也不看那小童,几步便冲到了上面,一上去就听见木楼的门被人推开,两个仓促的脚步声在房间之中响起。 那些小鹌鹑们似乎全都回忆起了不好的记忆,不等君同月交代,一个两个便进入了抖动模式。 不过君同月还是捂着两个爱发出动静的小孩嘴巴,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几个孩子。 严青竹靠在一边的桌子上,陆涧也跟着站到了他的身边。 严青栀警惕的撩开了幔帐的一角,从那两人的视角盲区挤了出去。 她动作轻盈,落地无声,心跳和呼吸都随之慢了下来。 因为不知道这两人后面有没有更多的人一起回来,严青栀不敢闹出动静,只能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两人没有发出响动之前,一举将他们全都拿下。 这头严青栀一离开,被一群孩子挤在中间的君同月和靠立一旁的严青竹同时握住了自己的长剑。 不过很快,外面就想起了两声闷哼。 严青竹与君同月对视了一眼,心头略松。 这时候开门声又起,他们表情瞬间变成了如出一辙的冷凝。 好在这一次开门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严青栀去检查外面的情况,很快她就确定外面没人,便赶紧转头招呼了他们一声。 “出来吧!没事……” 说完,她自己则回去将那重伤的孩子抱起,又背上了大包小包,一路出了木楼向着马圈的方向而去。 这一回便看出了他们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了。 刚才还通行无阻的园子,这一会儿功夫就冒出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过来浑水摸鱼的帮派中人。 严青栀一路躲躲藏藏还是遇上了两拨,好在都被她有惊无险的解决。 马圈那里拴着不少的马,有的好有的坏,严青栀没有挑那些最好的,她与这些马不熟,脾气大的她短时间内驯服不住,跑起来不听话可就麻烦了。 绕了小半圈,她便选了两匹年岁有点大但都很听话的马。 那头严青竹已经挑好了马车,严青栀牵着马过去将车套好,她便让人都进了马车,用棉被衣服将马车里铺的软乎了许多,这才鞭子一挥,架着车直接离开了这里。 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 不得不说,这马车真是严青栀这么多年,驾过的最好的马车,跑起来又稳又快,灯上了官道,那速度更是喜人。 这让严青栀一直陷入悲观之中的心态,第一次有了放晴的感觉。 马车一路疾驰,向着北面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以后,千步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百多人去杀四个人,最后只回来一半,甚至连带头老大都直接被人打死,可想而知千步这时候到底有多狼狈。 他们刚一到门口就看见了那半敞开的大门。 千步见此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抱着柳怀香尸体的双手不禁收紧。 “糟了,肯定是有人摸上门了!” 周围的人都同时看向了千步的方向,倒不是千步真的多有王霸之气领袖之风,纯粹就是经历过刚才的战斗,他们清除的明白,他们身上的蛊毒根本就不是柳怀香的,而是千步的! 但这不能代表什么,起码不能代表千步死了这蛊毒就会失效。 因为千步用的到底是本命蛊,还是母蛊,都不一定。 本命蛊死了他们的蛊毒自然就解了,可若是母蛊,千步一死,他们这些子蛊便都要跟着陪葬! 如此在不明情况之下,大家才唯他马首是瞻。 “走!咱们进去看看!” 千步没有半点迟疑,这里面可是柳怀香大半生的积攒,现在可都是他的,不管是谁来了,他都不能放过。 那些人赶紧将他和柳怀香的尸体簇拥到了中间位置,一大群人呼啦啦涌入了院中。 院子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或是入眼便是满目狼藉,出了倒在地上的门房以外,其他的都跟他们记忆之中的样子没有半点区别。 不过千步的神色并不好看,他让人将大门关上以后,这才开始指挥。 “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赶紧带上贵重的东西住到山里去,等过了这阵子再出来打听情况。” 千步的话自然没有人反驳,他们都是一个躬身,整齐划一的回了一声“是!” 那态度与之前对待柳怀香的时候别无二致。 对此,千步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对着众人说道。 “你带着两个好手尽快把园子里清理一遍,咱们的人要是死了的都放在一起,没死的就叫醒了带上。遇到不认识的,直接杀了!” “你带人去库房那边,把贵重的东西都打包带上,你带几个人去套车。” “还有你和你,去把库房里的煤油还有柴房里的柴都搬出来放这……” 一条一条命令指派下去,一个一个人行动了起来,很快千步身边就没有人了。 他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人已经开始清理园子之后,这才抱着柳怀香的尸体,朝着柳怀香之前居住的两层小楼赶去。 死人的尸体很重,千步抱起来十分吃力,甚至走出一段路他就要停下歇歇,也正是因此,他才比那些帮派中人过来的还要晚些。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把柳怀香的尸体交给其它任何一个人。 他走了一会儿,终于走进了小楼里面,他将柳怀香的尸体放在了上首的座椅之上,而后连忙弯腰在那尸体上搜索了起来。 280 追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0追很快,一个信封便出现在了千步的手中,他看着这信封,表情十分严肃,种种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翻动信封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柳怀香之前所写的字条被他从信封中抽出,抖落开来。 他一目十行,瞬间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即便他平常是个冷漠的人,在看清楚那字条上的字后,也变得激动起来。 作为柳怀香的心腹,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寻常的人多得多。 柳怀香在门开城混了这么多年,平日里不打家不劫舍,不跟别人划地盘,如此种种下来,还能攒下这么大的园子,这么充盈的库房,自然有他的生财之道。 千步对于那些暗地里的交易了解的不少,只是他虽然被柳怀香信任,却始终因为天赋等等的原因,始终被排斥在核心之外,他心中如何能不怨不愤不期待。 如今柳怀香一死,之前的种种顾虑和枷锁便全都不存在了。 他心跳的飞快,眼中的炙热随着种种期待即将实现而变得越发强烈。 千步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无人后,他又装模作样的走到了门口的位置,探出头去左右看过,见游廊上也没人路过,便赶忙将大门合拢。 他脚步匆忙的冲向密道的方向,一路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就连柳怀香的尸体也都没再多看一眼。 他走到那架灯前面,熟练的打开了密道后,径直冲了下去。 柳怀香平日里是不准他跟着下密室的,但柳怀香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早就知道这里的打开方式,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如果打开这里,需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彰显自己胜利者的姿态。 甚至都想过如果在柳怀香面前打开,对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心中不禁有些可惜,到了这一天,他的身边其实一个人也没有。 密道之中有些阴暗,里面的灯灭了不少,不过千步以前没进来过,自然也不知道这些。 他进入了密室,视线四下打量着,将密室中的情况尽收眼底,看着那宽大的石桌和后面摆放整齐的架子,他的心情好的都要起飞了。 多年期盼一朝成真,所谓的极乐也不过如此了吧! 千步兴奋的在这里转了两圈,手指触碰着他所有能触碰到的地方。 看着一个个木盒,他随手拿下一个,翻开以后,里面放着的已经精雕过的白玉杵,那杵柄入手的位置,雕着一朵精致的玉玲珑,那花心点点的绿色,正是这玉石自带,美的十分逼真。 柳怀香这人向来精致,即便只是制香时偶尔用的玉杵也不是凡品。 千步谨慎的将那白玉杵拿出仔细抚摸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回了盒子里面。 他抬头向着层层的货架看去,他的心顿时火热非常,将那盒子放回了远处,他打开字条,顺着字条的指示快步走到了一个角落,站在了一口箱子旁边。 那箱子上还堆放了几个盒子,千步也顾不上盒子里的东西,赶紧弯腰将它们搬了下来。 箱子打开,他情不自禁的搓了搓双手之后,方才屏息凝神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直到最后露出了那箱底的木板。 那木板上还带着被人撬过的痕迹,但千步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么多,他从头上拔下发簪,都没有费力气便顺着那撬痕将箱底直接撬开。 箱底之下露出了一个空间,那里四四方方,却空空荡荡。 千步脸上的笑意和眼中的火热在看到那空格之后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又在那空格周围摸索了一圈,想要从中找到什么其他的机关,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夹层。 但他将这里面摸索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的心头一慌,这才想起什么一样,在整个密室里寻找了一遍,翻遍了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或者东西。 他看着满满当当的密室,有些怒不可遏。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出来!你这算是背叛主人你知道吗!” 千步一直都知道,柳怀香有一个更信任的人,那个人常年住在这个密室里面,他曾经想过打听那人的情况,但柳怀香却都把他挡了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怎么会渴望了这里那么久都不敢下来看看。 “你出来!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他怒气冲冲的将周围的东西掀了一地,但他想象中的人却并没有出现。 一通折腾之后,他的脚步最后又重新落在那他之前翻找过的木箱上面,木箱旁边还有不少的盒子,他冷漠的盯着那些东西,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盒子所吸引。 他弯下腰去,将挡在那盒子上面的东西全都扒开,将那盒子拿了起来,他的视线在盒子与箱子夹层中的空格对比,发现其大小竟然相差不大。 他的心头一惊,赶紧将那盒子放进了空格之中,竟然真的十分合适。 这空格好像就是为了这木盒准备的! 千步刚才跌入谷底的心情又有了短暂的回升。 那盒子已经打开过了,当时匆忙,严青竹也没有按照机关复原,如今倒是不用千步做什么,就能打开。 不出意外的,里面空空荡荡,只是千步并没有那么难过,他伸手在盒子的里衬上仔细摸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开口的痕迹。 他心中一喜,手指顺着那缝隙将里衬直接撕开,绒布上还带着有些发硬的松胶,但千步一点也不在意,视线随着那绒布看向了里面。 很快,他就看见几个铁质的齿轮裸露在外。 千步:…… “该死!” 他一把将那木盒摔在了地上! 千步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将几经起落的情绪平复下来,显而易见的,这里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不是之前有人来过,就是一直在密室中的人得到了消息。 他说不好是哪一种,但心里更偏向与后者,巫蛊之术中有太多命运相连的术法了,柳怀香那么信任那人,与他之间,有些牵绊也不意外。 那人感应到了柳怀香身死,便赶紧带上最重要的东西跑路,这也是很正常的。 千步这时候,除了怨恨柳怀香的偏心和不公以外,也没有其它办法能够挽回他的损失。 柳怀香将那人保护的太好,他除了知道那人大约是五年前出现的以外,其余的一切全都不知道。 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都不知道。 关于密室和那人的一切,柳怀香从来都是不假于人手的! 思至此,千步心中的怨恨又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他转身回到了那房间之中,视线冷冷的扫过柳怀香那已经冰冷的尸体,没有半分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等他回去的时候,他之前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他从自己更信任的人中点了几个,让他们跟着一起去了密室,将那密室里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 那些人自然看到了柳怀香靠坐在房间正中的尸体。 千步这人惯会做戏,他静静的站在那尸体前方,眼中满是伤感和不舍,眼眶微微泛红,那平日冷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许多人性化的表情。 等那些人搬好了东西回来招呼他,他还是一脸的悲痛。 “这里是主人的全部心血,让它们随着主人一起去吧!将带回来的那些兄弟的尸体也放在此处,他们同去陪着主人,我等才能更加安心。” 听了这话,众人全都沉默了下来,除了对柳怀香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不过,就在大家消沉之时,千步突然一撩袍子,直接跪了下来。 在大赵跪礼已经是最高礼节,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提现他对柳怀香的敬重。 周遭的人见此,也赶紧跟着跪了。 千步咬着牙给柳怀香磕了三个头,而后方才站起身,转过来对着那些人说道。 “主人不能白死,他的仇我等必然要报,只是如今咱们折损了太多兄弟,门开城中又有许多帮派虎视眈眈,这时候实在不宜操之过急,咱们还是当从长计议才好。” 一听他说从长计议,周遭的人赶紧连声附和。 “是当从长计议。”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对对……” 千步听了这话,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继而说道。 “如此,咱们也应当想一想此后的发展,这门开城中帮派势力林立,咱们这样刀口舔血的人,谁在那里没有几个仇家,若是就此分散,只怕会被人逐一击破,连安稳也难维持。” “要我说,分不如和,自然是不能分散的,大家觉得呢?” 千步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带着威压和强势,事实上原本对柳怀香忠心耿耿的刺头,早在之前和帮派中人厮杀的时候,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都是怕死的,就算还有三个五个不怕死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些人显然都很识时务,连忙点头应和。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这乱局之中主人给了咱们庇佑之所,便是不希望咱们分散的!” “……”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千步觉得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再说什么,突然就听到人群中有个人说道。 “这群龙无首必有祸端,咱们这样不过是一盘散沙,我看,咱们既然不分开,那还是当重新选出一个主人的!” 千步一听这话,视线顿时投到那人身上,只见那人也在同一时刻一脸讨好的转头看向了千步的方向。 刚才应和的人心中暗骂这人鸡贼,但面上却都同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要我说,新的主人就应当是千步少爷!”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啊……” “……” 一片同意声中,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 “那咱们自然应当拜见新的主人!” 一时惊起千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弯下腰去,态度恭敬至极。 千步原本淡漠的脸上,也控制不住的出现了笑容,要不是柳怀香的尸体就在他身后,他现在真想痛快的大笑出声。 终于将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千步指挥着众人,将干柴堆在了院子周围,又将那一桶桶的煤油淋在了园子各处。 有了玻璃,煤油灯便基本已经普及,尤其是柳怀香最喜欢明亮的环境,即便是晚上,那也是要点起千百盏灯的,这里的煤油储量自然不少。 等到所有一切都准备就绪,一行人这才上了马车。 千步坐在为首的马车之上,撩开了车帘看着园子的情况,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把这些年的憋闷一舒而空,剩下的就只有勃勃的野心和对未来的无限畅想。 他抬手一挥站立在他马车旁,那个举着火把的人,便一个用力,直接将火把扔向了围墙边上的柴火堆中。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不少的火把都被抛起。 不一会儿,便有煤烟窜起,熊熊的大火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见此,千步这才好像重生了一般,开口对着赶车的人招呼道。 “启程吧!” 马车的帘子放下,长长的车队很快便驶出了这一片。 这头的大火很快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周围盯着的帮派中人不禁大吉,连忙将消息传回自己的帮派之中。 有的人见那车队远离,已经奉命悄悄跟上,有的人却只是观望着,并没有着急,有的人却看着那火光充满担忧,这周围虽然挖了防火的池塘,可这园子距离树林还是太近了…… 不远处的门开城中,也有人已经网罗了一批好手准备趁着这里守备空虚的时候,抢掠一波,但没有想到千步动作这么快,他们人还没到,那头的人已经跑了。 见这情况,他们表情各异,全都在骂千步怂包。 只有一伙人,这两日日夜兼程,赶到了这周围,却还是晚了一步,看着那冲天的黑烟,心中暗叫一声可惜。 跑来探听消息的小厮听到了情况,赶紧匆忙的去给马车里的主家回话。 “少爷,咱们来晚一步,给他们提供密香的香师已经死了,他的园子,也被人一把火烧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啊?” 马车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的说出了一个字。 “追!” 281 鸡飞狗跳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1鸡飞狗跳小厮赶紧点头。 “那正好,听说有几个人跟上去了,小的这就去跟他们买些消息,那些人东西太多,想来走的不快,咱们用全力追的话,很快就能追上了……” 这小厮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只是却还是没有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稳重,絮絮叨叨话多的很。 马车上的人并没有打断,直到他说完,那马车里的人方才开口。 “非是他们,去追信!” 说着马车里传来咚咚咚的几声,这声音并不是不满小厮的回答,而是为赶车的人指点方向。 那赶车的人听到里面的声音,当即向着马车的方向颔首示意,恭敬的说道。 “属下明白!” 话音一落,站在马车旁边的小厮顿时有些惊慌,撩开了袍子赶紧抬腿就往马车上爬,那车把式手中的鞭子已经甩开,就在那小厮刚爬上来的瞬间,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之上。 另一手的缰绳也已经抖开,那马儿顿时迈开了蹄子直接冲了出去,而那小厮则在同一时刻,因为惯性,没有准备好,便已经直接扎进了马车里头。 “我的……娘……我脖子!梅冬盛……呜呜呜呜……” 听着他的声音,那车夫眉头挑挑,心情显然不错。 头车离开,后面的车很快跟上。 门开城中各个帮派的探子们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只是没有想的太多,这里来往商队很多,有商队路过的时候打听一下周围情况也并没有问题。 他们的全部关注都还是在柳怀香身死,和这一场大火之后门开城的格局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就在这车队的人离开以后,门开城里有不少的消息也都分别送了出去。 有的是朝着召都去的,有的是朝着云海洲去的,还有一些是去南荒的。 这些离开门开城的消息里面,一只鸲山独有的鹰雀就显得没有那样惹人注意了。 鸲山的鹰雀个头比鸽子要大上不少,不过它是吃肉的猛禽,用它送心的安全性更高一些。 不过这种鹰雀不好驯养,很难收服,又对生活环境和气候有要求,所以基本指来往于周围几郡,一般是不会远离的。 这鹰雀一路飞进了鸲山,它冷峻非常,宽大的翅膀打开,山中的风好像就是为了助它才存在的。 跌跌撞撞的山路,对天上飞的鹰雀没有半点影响,它带着脚上的字条,一路从白天飞到了晚上,从门开城一直飞过了鸲山地势较低的一侧,径直进入了南荒之中。 入夜,那鹰雀扑棱棱的进入了一个寨子之中。 这寨子不大,只是距离山中最大的寨子也已经没有多远了。 寨子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各地来往的鹰雀,寨子中的守备见到了它也没有阻拦。 只是这鹰雀没有进入到管理信息的木楼之中,而是在上空盘桓两圈,最后落在了最中间的阁楼之上。 听到动静,阁楼上的人并没有动它,而是下楼将一位即将休息的老者叫醒。 那老者顾不上形象,光着脚便上了阁楼。 他的头发披散着,在阁楼这点点的火光映照之下,有些阴森。 最近不好的消息太多,让他有些烦躁,如果不行的话,可能又要舍弃一些人了。 感觉到了他的到来,那经过训练的鹰雀没有半点挣扎,被他粗糙的大手直接抓住。 那老者从它脚上拆下一个细竹筒,从里面挑出了一张纸条。 看过那纸上的内容,老者的表情顿时更加凝重了几分。 他没有转身,抬手将那纸条在一边的蜡烛上点燃,看着纸条变成飞灰,他才开口与身后的人说道。 “去把古尤给我叫来,别惊动旁人,悄悄的去!” 站在他身后的人赶紧一个躬身退出了阁楼。 阁楼里面安安静静的,老者悠悠的叹了口气,从一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小陶罐,打开封口,用一边的夹子从里面夹出一些碎肉,一块一块的喂给了那鹰雀。 那鹰雀锐利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锋利的喙在那竹夹子上撕咬,老者并没有因此而放开手,而是等一块肉被它一点一点吞下后,才将那夹住的碎末放开,而后又是如此。 他喂的很有耐心,也十分精细,就连身后两人走上阁楼,他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知道他们脚步停下,那守在阁楼的亲信退下后,老者方才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青年。 “祖父,您这么晚了叫孙儿过来可是有要事交代?” 青年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穿着坎肩和裤裙,脚下是一双草鞋,头上带着宽大的土布帽子帽子一次坠着一块玉牌。 他眼中还带着年轻人独有的躁动不安,看着他如此野心勃勃的样子,老者不由的叹了口气。 “阿尤,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要稳重些。” 古尤听了这话,赶紧点头。 “祖父说的是,孙儿自当铭记。” 他虽然语气诚恳,但老者心中明白,这孩子不受些挫折只怕是跟本不会长记性。 老者叹了口气,可惜他的长子和长孙都有要事在身,这时候也实在没有信得过人可用。 他将手中的夹子放下,陶罐重新封好。 这才招呼古尤上前,将安排他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烛火跳动,阁楼之上安安静静,只有两条长长的影子,凑在一起低低的呢喃着什么。 夜色更深了,天上的繁星点点,缺了一块的月亮挂在天上,投下了温柔的光芒。 一条小溪旁边,两团篝火燃烧着。 旁边一人擦着汗水,用手里的木铲翻动着架在篝火上的石锅。 一阵古怪的味道在周围蔓延开来,远处棚子里的孩子们都翻身背对着这里。 那煮东西的人也是频频作呕。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涧。 他煮的也不是别的,正是给马车上几人吃的药。 事实上按照严青栀原本的打算,他们应该一路疾驰,日夜兼程,离开入海川以后在休息的。 可孩子到底是孩子,跟他们这种适应了这种奔波的人相比,体质还是弱上了许多。 因为之前除了那重伤的孩子之外,还有两个受了轻伤的孩子,之前严青栀也给他们包扎过,可那两个孩子到底还是发了烧。 再加上一个重伤昏迷的,一个严青竹高烧的,和一个君同月伤势不轻的病号。 几个人齐刷刷的躺在马车上。 严青栀端着一个石头扣的盆,装了凉水给他们来回降温。 那个重伤的孩子情况特殊,严青栀甚至直接就给他用烈酒降温了。 马车的帘子一会儿撩开,一会儿放下,驱虫药被她洒了一遍又一遍,却总还是有蚊子往马车里钻。 严青栀时刻掐着一枚铜钱,找到角度就给送那些蚊子去了西天,不过,这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严青栀一个人左右开弓,忙活的自己一身的汗,等到药好了,陆涧还要喊她过去给这些人喂药。 等喂完一轮药之后,时间都到了后半夜。 陆涧已经钻进了那些小孩躺着的帐子里面,蜷着身体睡着了。 严青栀时不时的看看火,又拿出干粮用水煮了,等一会儿那两个不算严重的孩子醒了正好就能喝下去。 就这样忙活到了凌晨,严青竹到底身体素质强悍,率先退了烧。 见他醒来,严青栀终于松了一口气。 严青竹从车上爬起来,严青栀给他说了几人的药方,和那重伤的孩子眼下的情况。 他给那些孩子逐个把脉,又稍微调整了一下药方。 严青栀赶紧又把药熬了。 而后拿来了那面糊糊的东西给严青竹喝。 一见这东西,严青竹的表情不自觉的便柔软了下来,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退了牙,严青栀就是每天都把干粮煮成这样给他吃。 此后稳定下来了,反倒是再也没吃过。 他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有机会再吃了呢,却不想就这样见到了这东西。 他也没有矫情,一仰头就把东西吃了下去。 严青栀那头煮了药,便找了几片大叶子将那石头扣的小锅盖住。 她则还是要时不时的看看这些人的情况。 直到陆涧醒来招呼着那些孩子也醒了,那重伤的孩子烧也退了,她这才靠着马车睡了一会儿。 等大家吃饱喝足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严青栀便又起来继续赶车。 这一天的忙碌和疲惫是贯穿始终的。 马车上,严青竹没有休息,而是撩开了帘子坐在角落里翻看着从柳怀香那里得到的手记。 君同月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身上。 一群孩子围着坐在君同月脚边,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而且这马车虽然不小,可架不住里面的人多,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闹起来,战况就会波及一大片。 陆涧一边照看着那三个病号,一边还要给剩下的几个小孩子断官司,心中当真是烦躁的不行。 这样的情况,直到严青栀停下马车,探头进来查看,方才消停。 严青栀对这些孩子的威慑简直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面,马车一停,这些孩子就安静了下来,而严青栀撩开帘子的瞬间,陆涧能明显感受到这一堆孩子一刹那停滞的呼吸。 严青栀熬了一夜的双眼赤红,盯着那几个孩子的眼中隐隐的有杀气蔓延。 她淡淡的开口,那声音明明不大,却仿佛一双手,直接掐住了几个孩子的脖子,让他们直接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你们闹什么?” 看着那几个他怎么都说不听的孩子,陆涧的心中一阵舒爽! 果然恶人还要恶人磨啊! 他眼中的兴奋雀跃一闪而过,在一抬头发现严青栀正在用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看着他。 陆涧:冫 = 吓了他一跳! 好在严青栀不过是看他一眼,转过身车帘就被放下,严青栀赶着马车重新上路。 陆涧重新去照顾那重伤的孩子。 这个孩子吃喝拉撒都要照顾,严青栀当时为了他恢复的问题,还用木板将他身体固定了,这样下来,就更不方便。 陆涧这人虽然不是出身贵族,但家境也比较优渥,活了十七八年了,什么时候干过这样伺候人的精细活,不免手忙脚乱。 君同月在一旁看的唉声叹气,但她伤的也比较重,尤其是手上的伤口很深,自己连换衣服洗脸都困难,就更别说照顾别人了。 严青竹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他这两天很是沉默,要不然就在休息,只要醒着,就在看柳怀香那里拿来的手记。 不大的马车里被划分成了几个空间。 君同月带着两个伤员的垂头丧气,一群小孩子兴奋又恐惧,陆涧照顾重伤员急赤白脸,剩下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宛若处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严青竹。 可以想象,严青栀那震慑能够坚持的时间有多短暂。 到了下午未时一过,车上的几位全都发起了烧来。 甚至有两个没受伤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被严青栀吓到了还是吹了风,竟然也跟着发起热来。 一下子这么多人发烧,显见着陆涧是忙不过来了。 严青栀只能找到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停下了马车。 这边的水都不能直接喝,有的毒草掉落水中,一毒能毒死一片的人。 验毒和过滤就成了必须做的事情。 严青栀如此便听了马车忙活了起来。 把那些健康的孩子先带出马车,再把休息的棚子支起来,火堆点上,用之前存的水煮了药。 这一次严青栀煮的是安神的药,要给所有的孩子都喝上一碗。 陆涧那头已经按照严青竹说的,将一些药丸给他们服了下去,又撅在那给他们物理降温。 除了君同月不方便让他照顾以外,陆涧简直是将每个人都伺候了一回。 等他端着那几个孩子换的衣服从马车上出来时,已经一脸的菜色,暴躁的情绪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脑门上仿佛都刻上了‘少惹我’三个字。 严青栀见此,赶紧接过了东西,蹲在小溪边上把衣服一通搓洗,又挂在篝火旁烤着。 如今盛夏,天燥的很,篝火旁边坐人简直就是折磨。 但陆涧在看着药和伺候人之间,还是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于是这一次换陆涧在外面守着,严青栀则去马车里看顾那些伤员病号。 282 疲惫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2疲惫严青栀撩开那刚放下不久的帘子,车外的风透了进来。 她蹲坐在车上,挨个儿摸了摸那几个孩子头上敷的方巾,发现温度热上一些的,便拿下来在马车里自带的那小小的木盆里搓过,去了些热气,在重新敷在那孩子的额头。 马车里人虽然多,但却安安静静的。 君同月躺在一边座椅上,眉头紧皱,但已经睡了。 严青竹烧的满面通红,却还是坐在角落里翻看着那些手记。 严青栀忙了一圈后才有机会休息一下,她坐起来转过头将手中的方巾递给严青竹。 “你也擦一把脸。” 严青竹听了这话,放下了手记虚弱的接过了那旧衣服裁出来的方巾,擦了手脸和脖子后,才有递给了严青栀。 严青栀拿着扔进了水盆里面,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身形便晃荡了一下。 严青竹见此,一把攥紧了手中的书本,抬起头哑着声音说道。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 严青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复着刚才那一瞬间强烈的心跳。 “没事儿,等会儿给他们灌了药,烧退了,我就睡一会儿。” 严青栀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的情况也只能等一会儿再说。 她其实很担忧后面有人追来,虽然她是从柳怀香的园子出来的,可能后面会有人掩盖了他们的痕迹,但他们人多,走的也慢,就算她也有清理痕迹和混淆视听,但那些人毕竟是老江湖,到底能瞒多久,她也不知道。 心中多有牵挂,就算是休息,心也总是悬着的。 严青栀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严青竹。 严青竹此刻披散着头发靠坐在那里,他穿的宽松,那对襟的长衫此刻敞开了些许,露出他精致的锁骨。 他面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双眼泛着水雾,因为担忧而紧抿的唇,仿佛是一朵淡粉色的春桃花。 严青栀见此,叹气叹的更厉害了。 她心里对严青竹有堆积如山的怨愤,本来想着不咸不淡的阴阳怪气两句,可看着对方病的这么厉害,她那些尖酸刻薄怎么说的出口!? 最后只变成了转移话题的一句。 “你少看点书,反正东西到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严青竹歪着头直接靠在了车板上面,露出了他刚有些变化的喉结。 “我有分寸,你也别累坏了,现在全靠你呢!” 严青栀不爱听这些话,她的好强已经刻进了灵魂里面,那是谁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的。 她站起身,端起了那小木盆,弯腰走出了马车。 “我啊!真是圣母病!” 严青竹听着她的自我调侃,眼中有些压抑的情绪一闪而过,最后变成了无奈的一声轻笑。 有时候他其实更愿意被严青栀刺两句的。 严青栀没有再说,将那些水倒了,又重新打了一些新的回来。 陆涧那边的药已经熬的差不多了。 出行在外,一切从简,除了那重伤的孩子,对待其余的人都多了些敷衍。 严青栀将那些石锅搬到了马车上,用她路上削出来的木头勺子给那几个孩子喂药。 反正情况差不多,这时候又没什么餐具可用,索性就这么端着锅喂了。 这些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们以前并不常吃药,严青竹这个半桶水的郎中开的一些药方剂量又偏大了一点。 药喝完没一会儿,他们的烧都退了个大半,等睡醒之后,人也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 不过小孩儿的病最容易反复,严青栀也没敢让他们就这么出去疯,都被她拘在那里躺着,一动都不让动。 严青竹的情况也好了许多,只有那个重伤的孩子,他还是昏昏沉沉的,偶尔清醒也说不了两句话,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昏睡着就是在发烧。 唯一让严青栀心安一些的,就是他不管什么情况,喂药喂饭总是喂的下去的。 在这个没有点滴,没有营养袋的时代,只有能吃才能活下去。 严青栀这边忙忙碌碌,给那两个烧退了但出了一身汗的孩子擦洗了身上,又换了衣服,正准备端着盆去水边把衣服洗了,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了孩子尖锐的哭声。 她吓了一跳,瞬间起身移步到了马车边上。 就在她撩开帘子想看看情况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水打落叶的动静,而后就是陆涧的咆哮。 “爱吃不吃!你当小爷愿意伺候你!阎王也救不了想死的鬼,老子管你们死活!” 陆涧的动静很大,原本只有一个孩子嚎哭的场面,在他暴躁的咆哮之后,瞬间变成了一群孩子嚎哭。 那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听的严青栀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才鼓起勇气下了马车。 而就在她下马车的瞬间,刚才还痛哭流泪的几个孩子突然全都一滞,其中有个小姑娘,细软的头发用头绳扎着一半,散了一半,另一半的头绳已经不见了,这时候看起来分外滑稽。 她满脸的眼泪大鼻涕,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但是在看见严青栀下马车的一刹那,她长大的嘴巴缓慢的闭了起来,让她的鼻涕瞬间过了河。 如她这般的显然不是一个,那个这两天最调皮的孩子,更是把那原本要抹眼泪的袖子抹在了鼻涕上,一行鼻涕甩的满脸都是,他眼中的惊恐根本隐藏不住,但却依然十分顽强的扯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讨好的笑容。 严青栀见此,感觉更累了! 陆涧站在一边,明明烈日当空,他却好像身处在阴影之中。 顺着那些孩子的视线,他抬眼看到了正跳下马车的严青栀。 某一瞬间,陆涧的心里是有些慌张的。 虽然这些孩子并没在严青栀这里讨到好,但他却也没因此就有多解气。 他曾几何时也是被杀人狂魔严青栀的阴影笼罩着的,现在见到别人也是如此,对象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他的心中没有感激严青栀的解围,反而是跟着一群孩子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可见严青栀留给他的阴影面积有多强大。 严青栀走到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一个个活蹦乱跳,又脏兮兮的样子。 她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说陆涧的一句不是,而是若有感悟的开口说道。 “你们现在能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应该感谢那个已经死掉的和还躺在马车里的孩子!” 她的话这些孩子听不太懂,但这些孩子都是鬼市幕后的帮派从各个地方为驭尸宗这种门派搜罗来的孩子。 这些孩子虽然看起来很普通,可就在这短短的两天之间,严青栀已经看出了他们与普通孩子的很多不同。 他们本能对于危险和环境的敏感,远比陆涧这个经过训练的男子更强。 要知道,陆涧这一路看来,似乎并不是多厉害的人,但他的骑射,可是白祁书院中数得上号的存在。 放在常人之中,那也算是个武者了。 可就这样,他却都不及这些孩子敏锐。 严青栀救了他们,就和他们之间多了一重牵绊,她不在乎这些孩子怕不怕她,事实上有时候,有些敬畏远比毫无顾忌更好。 但她还是希望这些孩子能够长成栋梁,而不是顺应本性,最后变得奇形怪状。 那些孩子听了严青栀的话,一个个点头如捣蒜。 不过估计,谁也没把严青栀的话听进耳中,只是单纯的迫于恐惧罢了。 严青栀也不在意,她看了看陆涧刚扬了的一锅糊糊,挥手让那几个孩子回棚子里面去。 那些孩子像是小鸭子一样,转过身,整齐的排着队一个一个钻进了棚子里面。 他们悉悉索索的躺成一排,一动都不敢乱动了。 而这时候,严青栀在转回身上下打量了陆涧一番。 陆涧最近也是狼狈的很,脸上的伤褪下去一些,留下一片黄紫色的痕迹,即便卸了脸上的伪装,也只能勉强看出原本五官的轮廓。 他一身的狼狈,有烟熏的,有火燎的,还有些孩子蹭的…… 严青栀见此,不禁有些好笑。 “以前没发现你人还挺好的!” 一听严青栀这话,陆涧脸上的青紫更严重了。 “哼……” 他有些傲娇的转过头去,心中的暴躁散了不少,剩下的那些,都发泄给了脚底下的小石子。 一颗一颗的小石子被他踢到远处,严青栀有些拍了拍陆涧的肩膀,没有埋怨他的意思,反而安慰了一句。 “没事儿!会过去的!很快了!” 陆涧被她这样一说,反而更加手足无措了。 这个时代,大家长们信奉的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惯子如杀子’‘父严子孝’‘慈母多败儿’……的理论。 这些话原本也不能说是有错。 只是这些话里的道理只说了一半。 它们往往告诉年轻的父母,你们要对孩子更加苛责一点,他们才会更加进步。 但却没有告诉这些人,当孩子进步以后,又要怎么做,才能让孩子欣然接受自己的优秀。 甚至连带着,他们也很难接受别人的优秀。 陆涧就是生活在一个这样的环境之中,以至于当严青栀表扬和安慰的话出口的时候,他竟然变得更加无措。 还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面对别人真心的认可和夸奖。 严青栀有些好笑的后退了一步,转身向着马车走去,顺便的,还不忘交代陆涧。 “别忘了重新做饭啊!” 虽然陆涧做的东西不那么好吃,但严青栀的食量不允许她挑食。 陆涧看着严青栀的背影,那是他看了很多年的。 他曾经厌恶过,鄙视过,嫉妒过,羡慕过,仰慕过……后来也害怕过,恐惧过,习惯过……但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一刻,他将这个人看的那么清晰。 他还不知道,一个人清晰的看到另一个人时代表的了什么。 他只是抿了抿嘴,低头看了看严青栀刚刚拍过的肩膀,身体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力量,好像自己可以直接冲进山林,赤手空拳打死一只斑斓大虎一般! 他的情况,严青栀也没再关注。 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没忙完了! 等给所有人都喂了饭,严青栀自己也啃了一些干馒头。 吃了个小半饱,却是不敢再吃了。 他们原本带的东西就不多,眼下还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严青竹状态不稳定,陆涧又撑不起来,严青栀想要出去找点吃的都不能。 只能先等一等,等到严青竹伤势稳定下来,她才能抽出更多时间。 一夜无话,到了凌晨才短暂休息一会儿的严青栀很早便醒了过来。 一大群人重新开始赶路。 路上的时候,严青栀遇上一只嚣张的野兔,被她一铜板直接打死,让车上的人们都高兴坏了。 只是可惜人实在太多,野兔子就那么一斤多肉,一人一口就没了。 而且这一次吃完,那些干馒头也所剩不多,眼看着也就是一顿的量了。 严青栀晚上停车的时候故意找了个深一些的小河歇脚,废了不少力气才抓了三条鱼上来。 不过还是不能改变什么,等到在上路的时候,他们身上的干粮已经吃了个精光。 疲惫的严青栀赶着车,严青竹伤势好了一点,能自己走动了,此刻正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看那些手记。 伤势稳定下来的君同月在哄孩子,让陆涧更好在照顾那个重伤的孩子。 马车行进时的风吹开了严青竹脸上的碎发,严青栀有些不解的问他。 “你这都看几天了!?背都背下来了吧!还没看出什么门道?” 严青栀不知道严青竹在看什么,她对看书不敢兴趣,她只在意结果。 严青竹虚弱的轻咳了一声,方才喉咙沙哑的回了严青栀一句。 “就是要背下来的,里面又一些关于易容术的事情,我觉得他这个咱们上次看的那个有意思的多了。” 严青栀用眼角余光扫了那手记一眼。 “跟你前几天看的不是一个啊!那几本上写的什么?” “啊,那些大多是制香的方法,里面有些东西我没听过,要等回去查查才知道情况,还有两本是账本,记录了一些来往账册,不过也是一样的,里面很多的东西我没听过,不知道事态轻重。” 283 有人追来了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3有人追来了严青栀没有在意严青竹语气之中的敷衍,她也没再继续追问。 眼下她很疲惫,还有一大堆人的吃喝拉撒的问题要考虑,实在没心思去想那些暂时无关的问题。 “哦,我最近准备要进城一趟,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严青栀闲扯之后,还是说起了正事,严青竹听了这话,神色之间浮现出淡淡的忧愁。 “最近似乎不太行,我感觉很快就要有人追来了,你如果不在,我不太放心。” 对于严青竹的能力,严青栀已经不再怀疑,何况有些事情虽然说不清楚,但只要有一点可能,就都不值得冒险。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吃的东西不多这件事还能忍一忍,反正只要我少吃一点,大家总能吃饱的。但是咱们带出来的药已经有些短缺,那两个伤的不重的孩子,一副药我都熬了三回了,你和阿月的也吃了两天,但那孩子的不行,他现在的情况,每天都要吃药,要是遇上高热还要临时换方子,名贵的倒是用的不多,可那些寻常的实在是消耗的太快……” 严青竹当时带出来的药不算少,可架不住吃药的人多。 有些药稀松平常,可也正因为常见,用的地方才多。 眼见着那些别人想找到找不到的药还放在箱子里,可那些廉价的草药却成了缺口。 严青竹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 “再等等吧!等这副药喝完,我看看能不能换个方子。” 严青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挥动手中的鞭子,看着远方葱葱郁郁的树林。 前面的树林不太好走,他们的马车太大,不适合在里面穿行,严青栀没有细想,扯着缰绳便将马车偏到了一旁的主路上。 这条路并不是官道,只是寻常商队往来踩出来的土路,若是下了雨便不好走了,好在这两天倒是没有下雨。 道路不够平整,马车略有些颠簸。 车里的君同月将那些孩子都护在身边,陆涧也守着那重伤的孩子。 车帘随着马车颠簸而飘飞着,外面的空气涌入车厢,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未时初的光线透过飘起的车帘照的大家明明疲惫却也昏昏欲睡。 马车外满地的野草,一路从山脚开到山坡,蒸腾的水汽让周围的景致看起来都蒙上了一层扭曲的光效,偶有野鸡从里面窜过,严青栀挥手扔出一颗石子,但没打中。 就在这样的静谧的氛围之中,坐在一边看书的严青竹突然神色一变。 严青栀甩动缰绳,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而是眯着眼睛抵抗着炽烈的阳光。 虽然这时候赶路不是很好的选择,但他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马车进入主路,那干燥的路面随着马儿的奔跑而扬起了灰土。 严青竹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些警惕的坐直了身体,他有些不确定,正要仔细感受,身边的严青栀却是突然拉住了马车的缰绳。 “吁……吁!” 两匹马骤然被扯住缰绳,还有些不安,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 马车里的人因为惯性,都有一个前冲,幸好除了君同月,他们都是直接坐在车板上的,并没有冲的太多。 不过马车里的水盆晃洒了水,溅了陆涧一身。 陆涧皱眉,站起身撩开了车帘。 严青竹听到身后的响动,偏头看去。 严青栀则是坐在车辕上静静的感受着前方的一切。 剩下的微风吹过,带走了严青栀身上的一缕燥热。 她攥紧了手中的皮鞭,视线顺着前方的主路一路看到了山上。 山坡上低矮的灌木隐匿不了太多的人,可这却不代表没有危险。 “你回马车里,我好像听到了拉弓的声音。” 严青栀智力加点虽然不多,但武力精通的加点还是很高的。 对她的话,严青竹没有半点怀疑,转过身,陆涧抬手将他拉起来。 他们两人弯腰交错,严青竹的身形马上就要消失在马车之中。 而就在这时,一道箭矢破空之声突然传来,严青栀神色一变,身形骤然拔起,一道银芒反射着阳光,‘叮’的一声金属相撞。 不远处的灌木之后,一个大胡子男人眼中顿时射出凶光,转头看向不远处灌木之后的一个精瘦男人。 “胡大狗,你他……” 他正想要骂什么,但看着严青栀的身手那些话全都憋了回去。 眼见着对方停在了埋伏区之前,这时候,抄后的人都在马车之前。 他们人数不算多,只有十二个人,虽然身手不错,但却与严青栀还有差距。 这大胡子原本的打算,是靠前面的人吸引严青栀注意,后面包抄的人直接突袭马车。 可现在计划的多好也都白费了! “大家一起上!” 剩下除了那精瘦男人的十个人,全都在同一时刻,跟着大胡子站了起来。 严青栀看着上坡突然跳出来的一群人,心中倒是没有惶恐,反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知道,以她们的速度,早晚会有人追过来的,只是比她预想之中晚了太多,让她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憋了个大招。 如今看来,倒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事实上,她想过千步为了自身安全,一定不会允许那些人进园子搜索她的痕迹。 但是没想过,千步这人什么都不顾,竟然直接把那园子烧了个精光。 能想到他们去那里找过东西的人不多,毕竟带着一群伤员病号,还敢勇闯柳怀香宅邸的人实在是不多,那些帮派之中,绝大多数都是不敢的。 以己度人,他们便觉得严青栀带着一群人钻进树林里躲起来的几率更高。 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灯下黑了! 也是因此,严青栀才有了这么多天的休整,不管她自己是否疲惫,但严青竹和君同月伤势稳定,不出意外起码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严青栀看着上面那是一个人,眼中战意勃发,她向前一冲,双臂大张,踩着那两匹马直略而过。 “陆师兄你赶车快走!” 她不知道前面会不会还有埋伏,可从前面这些人暴露出来的实力看,她不用等陆涧遇到埋伏,就能把这些人收拾掉了。 陆涧和严青竹擦肩而过,径自坐在了严青栀之前赶车的位置,他双手握着马车缰绳,用力一甩,粗重的缰绳抽打在马儿身上,一瞬间,两匹马便疾驰而出。 这速度太快,让陆涧整个人都后仰了一下。 而这时,那大胡子已经带人冲下了山坡。 严青栀在马背上这一跃跳出了四米多远,一瞬间已经和那些人拉进了距离。 这些人里,最厉害的就是刚才开口说话的大胡子,严青栀没有朝他动手,而是直接寻找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 那人肩宽体厚,满脸横肉,手持长刀,看着严青栀向他冲去,他大喝一声,想要用自己的气势震慑对方。 可是他刚一吼完,严青栀手中的软件出鞘,刷刷刷的光芒在他眼中闪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软剑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严青栀与他擦身而过,他还想伸手抓住严青栀,却只见到了对方的一片衣角,和自己那手臂之上,缓慢出现的一道血线…… 他十分惊讶,但疼痛缓慢袭来,等他反应过什么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抽空了全部力气,晃动着栽倒在地。 鲜血顺着那些伤口流出,不一会儿就将他身下的土地,侵染成了深棕的颜色。 严青栀的枪法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严青栀的剑法,在这一段时间的厮杀之中,已经迈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这时候的她如果在对方当时宋伯清带来的那些杀手,最后肯定不会那样狼狈了事。 严青栀身形飞快,还不等那十几个人围拢,她便已经率先击杀三人。 她的剑法时而轻灵飘逸,时而形如鬼魅,这些只是依靠身体素质逞凶斗狠的帮派小喽啰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甚至连拖延她都难。 转瞬之间,面前的八人已成合围之势。 严青栀却毫无惧色,她直接朝着某个方向冲去,在那边三人聚拢的瞬间,一脚踏出,向着其中一人就是一记飞腿。 对方见过她的实力,自知不敢硬抗,立马将长刀横于胸前,刀锋平推而出。 他想的倒是挺好,但严青栀这一脚看似势大力沉,可落到那刀上之时,竟然轻飘飘如鸿毛,整个人借力而起,身体一跃至众人的头顶。 她如同游鱼,在半空之中完成柔韧的弧度,同一时刻,她手中的软剑抖开,剑势锋锐,一改刚才的诡谲,点刺挑抹,竟然用的是正统剑法,而目标赫然是刚才站在她身后的两人。 她动作好似缓慢至极,但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等到她双脚落地,那两人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严青栀动作不停,虽然冲破了包围圈,但眼下,谁包围谁还真是未必。 这些人既然来了,必然是要全死在这里,才能不给别人透露情况的。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根据他们的尸体追过来,那也是要找到这些尸体的时候才好说。 想来,总不会比这些人回去报信更快吧! 严青栀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跟刚才哪位想要用吼叫来吓住她的仁兄相比,她如今迸发出来的压迫感,才让人心惊胆寒。 那大胡子见此,心中顿时萌生了退意。 他和其它人所想的不同,他的布置虽然失去了效果,击杀严青栀这件事上,他虽然没有立功,但是他刚才捕捉到了很多的细节,这些等他回去以后,交代给自家老大,也足够将功补过。 他的脚步微微后腿了一点,高声对其它人说道。 “不要被这人气势所摄,她上次一战便已经身受重伤,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大家一鼓作气,直接冲了,就不信她一个人能同时杀了咱们所有人!” 说完他还不忘提醒一句。 “别忘了她那三千贯的悬赏!” 一提到三千贯剩下的几人刚才萌生的一丝退意,全都消弭无踪。 挥舞着兵器就朝严青栀冲了过来。 严青栀听着那人的话,半点都不在意,她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人身上。 就在刚才,她听见不远处的位置又有张弓的声响。 那人的话喊完,自己先是高举着长刀,大喊着就要向着严青栀这边冲,但实际上,他的脚步却落后了旁边那些人一点。 等到所有人都涌到严青栀进前的时候,他才悄无声息的后退着。 严青栀这段时间一直顶着大太阳赶车,虽然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爱美,但考虑到回去以后不想让别人顺着肤色改变的这一条线寻到什么,便索性一直都带着伪装。 只是伪装的没有以前那般仔细罢了。 不过,她这种涂一涂脸,简单贴点东西的伪装自己倒是还做的过来,可像是陆涧严青竹一类的,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忙活了。 而且,严青竹伤的太重,有些涂在脸上的东西与他现在正喝的药相克,也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也是因此,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那些人应该是看到了严青竹和陆涧的真实容貌。 那些帮派中人早就知道了严青栀一行人是伪装过的,但他们识人自有一套方法,肯定不会认错的。 严青栀也不怕他们追杀,至于一直带着的伪装,其实是在保护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入海川被追杀就算了,等回到了巢郡还被人追杀,那才是真的崩溃。 那大胡子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只要有了这些人的画像,就可以顺着他们来的轨迹追查,想来找到这些人真正的身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要论追踪,那些朝廷的捕快都未必比这些帮派中人更厉害。 他心头火热,脚步不断后退着,顺带的还朝着不远处的某一丛灌木之后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那个菜鸡弓手跟他一起离开。 那可是他们老大的便宜小舅子,那位死在这里他才是真的有的受了! 严青栀还在努力分辨着那弓手的方位,面对几人的围攻,并没有展现出刚才的强势。 她一心两用,虽然也看到大胡子要逃跑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对方心不齐,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不过,就在她准备从那大胡子身上收回些许注意力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那人正朝着某个方向勾手。 这勾手的动作十分隐蔽,但就那么正好被严青栀看了个正着。 她心神一动,注意力顿时都放在了那边。 那头的弓手似乎发现了大胡子的动作,手里的弓微微放松。 严青栀眉头一挑,一脚蹬开面前的一人,扯着那人衣领子,如同蝴蝶振翅一般,借力跳出了那几人的包围。 不过,同一时刻,她的身形正好暴露在那弓手的视野之中。 那刚才放松的弓弦,顿时又被拉紧。 这一松一紧之间的动静,终于让严青栀精准的确定了对方的藏身之处。 她放开那壮汉的衣领,整个人翻飞而起,躲过了一同刺来的三刀,整个人旋转间,将那一把铜钱直接打向了刚才声音发出的方向。 骤然间,一道箭矢飞射而出,严青栀此时已经转过身去,对着那边几人一顿狂杀。 那飞来的箭矢直接和飞出去的一枚铜钱相撞,铜钱当即被崩断一角,但同时那箭矢也偏飞出去。 就在严青栀乱杀的时刻,那灌木之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严青栀的暗器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别说,她为了万无一失,还甩了一把出去。 那弓掉落在地,人也在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 没了远程弓手的制约,严青栀出剑速度快的惊人,只几个呼吸,地上就剩下一片尸体了。 而不远处,那想要跑的大胡子都没有迈出几步。 一身是血的严青栀转过身来,她没有半点犹豫,提步追上。 那人到底也是见惯生死的,眼见着没了退路,明明手指都在颤抖,可牙一咬腿一蹬,竟然迎着严青栀直接冲了上来。 他气势如虹,提着手中的长刀,双目之中的恐惧,片刻间便转化成了凶戾。 他有无数的感慨即将破土而出,那汹涌的气势一往无前。 而就在这一瞬间,严青栀停下了脚步,一把匕首直接出现在她手中,在那大胡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那匕首直接飞出,如同切豆腐一般,直接没入那大胡子的胸口。 那大胡子前冲的脚步没有停下,但口中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线。 严青栀抬腿一脚,直接将那人踢飞,而后跟着过去,将匕首拔了出来。 又是一股鲜血飙了她一身,但她却没有在意,转身回去把身后的人都检查了一遍,不确定的都补了刀,这才将周围痕迹简单清理,而后抬脚追马车去了。 284 开小灶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4开小灶陆涧没有跑出去多远,车速便渐渐慢了下来。 马车里的君同月皱着眉将那些孩子聚在一堆,她则警惕的看着马车前方的位置,感受到马车速度变慢,有些担忧的问外面的人。 “车速怎么慢下来了?是前面有什么情况吗?” 陆涧被她一说,也跟着慌张起来,视线四处查看,车速也更慢了。 好半晌,君同月都要冲出来看看了,陆涧方才开口说道。 “好像没什么情况,就是苏青还没回来,我想等等她。” 严青竹闭着眼睛坐在一旁,一直到听到陆涧回话,他才开口。 “前面又没有埋伏还未可知,还是等我姐回来再走吧!” 陆涧早有这样的打算,如今听到严青竹所说,自然将马车靠在一边停下。 没多久,一身血迹的严青栀便追了上来。 她看见马车停在这里,也没有问什么,陆涧赶紧退回到马车里面,严青栀一跃坐在了赶车的位置,一抖缰绳,马车径自冲了出去。 陆涧还有些没站稳,被身后的严青竹服了一把,才坐了下来。 帘子被风吹起,严青竹开口询问情况。 “知道那些人什么来路吗?” 严青栀视线左右看着,听到严青竹的话,大着声音回了一句。 “不确定,帮派里的人吧!实力不怎么样!” 严青竹有些忧心,帮派里的人最是难缠,要是被人发现,后面追来的就不远了。 “你用的什么兵器,痕迹处理了吗?” 如今这世道用软剑还用的好的人并不多,那些人只要见到尸体,就大约能判定出杀人者的一些基本信息了。 比如说身高,体重,功夫路数,杀人的凶器……等等。 那些人没有严青栀的画像,这些基本信息就成了判定她的标准。 一旦确定这些条件都和严青栀的情况吻合,他们也不需要证据证明什么,只要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打算,那很快就会有人追过来了。 严青栀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挖坑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扯着尸体往更深的山里扔,等着野兽帮她毁尸灭迹了。 “清理的不好,不过这些人追来就是有了方向,再谨慎也躲不了几天了,你要是有什么办法还是尽快想想。而且咱们已经没吃的了,今天看看情况,明天还不行的话,我要不就进城,要不就得进山。” 严青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严青栀的眼神下意识的向着车内瞟去。 她瞬间明白,严青竹是有别的打算的,只是不知道想法成不成熟。 严青栀也没再追问,她安安静静的赶起车来,马车一口气跑到了天黑,马车里的孩子都饿的够呛,往常君同月还有馒头给他们分分,但这回没了吃的,大家也只能饿着。 如今天比较长,等他们停车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了,不少的孩子哭过闹过,现在都困了。 严青栀不敢抓鱼,天黑吃鱼要是卡鱼刺就糟了。 她只能让陆涧在这里安营,自己则抹黑扒了两窝野鸡。 一窝已经不小了,除了两只大的,其余半大的也都能吃了,虽然没多少肉,但多放些汤大家也能混个水饱。 另一窝就一只饿的比较瘦的母鸡,还有一些正孵着的野鸡蛋。 严青栀用草绳把野鸡栓了,又用罩衫捧了野鸡蛋。 到了休息的小溪旁边,一大群孩子见到严青栀回来,明明困的要死,却还是支楞起来伸着脖子往外看。 处理野鸡也是个精细活,严青栀看见这孩子们都熬不住了,就跟陆涧商量着,让他先煮一锅野鸡蛋汤出来,多少先糊弄糊弄肚子。 一说到鸡蛋汤,陆涧还有些迟疑,这一路走来,他还没有做过这东西呢! 他围着那些野鸡蛋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跑到小溪边上追问起了严青栀。 “鸡蛋汤怎么做啊?就直接把鸡蛋敲开了煮吗?” 严青栀正弯腰给手里那野鸡拔毛,听他这么一说仰着头看他。 “不行,要等水烧烤,你还要看着一点,不然会扑上来。” 陆涧皱眉,顺便还挠了挠昨天刚被蚊子咬过的脸,他听的一知半解,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问问题,只好犹豫着说了一声。 “那我试试吧!” 说完转身就回到了篝火旁边,反正不管怎么着,总是要先把水烧开的。 陆涧在那头烧水,严青栀就在这头生拔,等收拾到第三只鸡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恶臭。 这恶臭的味道起先并不算明显,可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仿佛便笼罩了正片营地,同一时刻,陆涧的干呕声便想了起来。 严青栀皱着眉,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黑灯瞎火的夜晚,只有篝火旁的陆涧十分打眼,之间他手上似乎还沾着什么东西,严青栀做的那石锅上已经朴出来一层泛着淡绿色的东西。 那些淡绿色不断膨胀,而随着它们从石锅里面胀出后,咕嘟咕嘟几下便顺着石锅流了下来,有的直接被石锅滚烫的温度烤干,贴在了石锅上面,有的则沿着前辈的痕迹,落入了篝火之中,而后窜起了一道浓烟,为这营地的味道添砖加瓦。 不需要去质问陆涧,严青栀只看一眼就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陆涧,那野鸡蛋坏了!” 严青栀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如此叫过陆涧的名字了,她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大部分时间都叫陆涧陆师兄的。 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忍住。 放下手里的野鸡,严青栀赶紧跑到篝火旁边,看着一旁扔着的一堆臭蛋壳,只能感慨时运不济。 一窝鸡蛋里面总是要有能孵出小鸡的和不能孵出小鸡的。 像这种,就属于孵不出来的,但是母鸡又不知道情况,它只能都放在那抱窝,一直等到小鸡陆续出壳。 陆涧这运气真是无敌了,别的鸡蛋里估计都能磕出来活珠子了,但他愣是一连好几个都是臭鸡蛋。 严青栀也有些恶心,火烤臭鸡蛋的味道,那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你快让开!” 严青栀皱着眉压下胃里的翻腾,挥着手让陆涧赶紧起开。 陆涧弯腰撅背恶心的都直不起来了,看见严青栀的手势,还是果断退到了一边去。 这石锅不像是铁锅,就算是带着耳朵也烫的要命,赶本不能用手拿。 严青栀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飞起一脚,将那滚烫的石锅踢翻在了地上。 石锅滚落,里面的蛋汤撒的遍地都是,严青栀绕过篝火,抽出软剑挑了些土,将那石锅掩埋,等她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除了那依然昏昏沉沉的孩子,剩下的人都已经趴在马车帘子那往这头看着。 严青竹悠悠的叹了口气。 “石锅不要就不要了吧,野鸡可以直接烤了吃。” 坐享其成的人是无法指责别人的过错的,反正严青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严青栀挥舞着袖子,看了看一边无精打采的陆涧,有些好笑。 “行啊!烤就烤呗!” 这种小事有什么关系,反正那重伤的孩子这段时间情况稳定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的发烧了,严青竹也能帮忙照顾,锅和鸡蛋汤没了,他们还有别的吃的。 严青栀看了看一旁有些沮丧的陆涧,招呼了一句。 “陆师兄,还要麻烦你帮忙支个架子。” 臭鸡蛋的事情没有人去总结什么,就算严青栀,也没忍心怪陆涧。 陆涧这人挺有意思的,有着很多的小心思,但又有他单纯的一面。 严青栀以前觉得这人根子都是烂的,才能那么让人讨厌,可现在她却觉得,陆涧只是太过狭隘。 接受对自己有利的思想,是所有人的本能,陆涧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用如此刻板的印象去看待他,实际上还是有失公允的。 他曾经想过坑害严青栀,所以严青栀报复他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手软。 但这不等于她就会随意去作贱陆涧的付出。 尊重本身并不是公平,它只是一种对待人和事物的态度。 这种态度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印刻在骨子里的同理心。 严青栀的解围让陆涧松了口气。 他没有半点迟疑和烦躁的答应了下来。 “好。” 严青栀见此也放心了许多。 陆涧现在代表的不止是他自己,他还代表了整个队伍的稳定。 鸡蛋的事情很快翻篇,剩下的就是烤野鸡的问题。 严青竹照顾孩子,君同月则坐在了一堆篝火旁边烤了起来。 陆涧则坐在了另一堆篝火边上。 他看着君同月的动作,一点一点跟着学习,君同月翻面他就跟着翻面,君同月添柴他也跟着添柴……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两人的烤的野鸡终于好了。 严青栀赶紧挑了几只小的一起穿在了两根木棍上面,让两人赶紧烤了,先把孩子喂了…… 陆涧一边擦汗一边盯着篝火上的野鸡,看着旁边脸色有些苍白的君同月问道。 “你热不热?要是热就先回马车上歇一会儿。” 君同月转头看他,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之下十分明亮。 “我没关系,倒是你,我觉得你好像突然变了好多。” 陆涧被她说的一愣,下意识的追问。 “我变了什么?” 君同月笑颜如花,抱膝坐在篝火旁边,有些探究的打量着陆涧。 “我觉得要是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应该不管对错,先发一通脾气的。” 陆涧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被君同月说的脸色一红,视线不自然的向着严青栀的位置瞟去,但马上就像是怕人发现什么一般,赶紧收回了目光,伸手翻动着篝火上的野鸡。 君同月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并没有去探究对方的打算,她对陆涧的好感有限,并不在乎对方的改变因何而来,反正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两人很快就又沉默了下来。 小溪边上,严青栀还在熟练的杀鸡拔毛刮膛,忙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他们第二串野鸡烤好之前,将那些都收拾了出来。 见这两串烤好,严青栀让陆涧去喂孩子,她和君同月坐在篝火边上烤剩余的。 那些孩子有的都已经睡下,陆涧也没有叫醒,反正谁醒了谁就先吃,这样还省着争抢了! 不过,没一会儿这些孩子还是都被肉味馋醒了。 营地之中瞬间热闹了起来。 严青栀看着陆涧终于露出了笑模样,这才摇了摇头,跟君同月说了一句。 “我还有些宝贝调料都没用上呢,剩的不多了,咱们几个吃了算了……” 说完想起来什么一样,赶紧收回了刚才的话。 “对了,你和青竹有忌口,一会儿我和陆师兄吃了。” 君同月:…… “青栀姐,你这真的不是开小灶吗?” 严青栀呵呵呵。 “我这怎么能是开小灶,小孩子晚上吃辛辣的太重容易睡不好觉,我这是为了他们身体健康着想。” 君同月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起来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聊过天了。 自从来入海川的后半段,大咧咧的严青栀发现了严青竹对她有所隐瞒之后,就一直都不太高兴。 今天倒是有些难得了! 君同月也没有扫兴,笑嘻嘻的和她说起了孩子们的趣事,两人一边烤着肉,一边聊的高兴。 很快,陆涧那头喂完了孩子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许久没见过肉了,这些孩子吃的很快。 有些意犹未尽的还想要再吃,但架不住太困,陆涧随便哄了哄就睡着了。 他刚一回来就看见严青栀满脸的笑意,正和君同月说着什么。 明明此刻白皙的君同月看着更加明艳,可他的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瞟向那还带着伪装的严青栀。 见他回来,严青栀也没有客气,拿着陆涧刚才自己烤的野鸡递给了他。 开玩笑,严青栀自己每天都饿疯了,哪有时间专门给陆涧烤东西吃! 君同月见此,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所以开小灶什么的,果然只给自己吗! 夜晚的月色明亮,漫天的星辰散落在夜空,明天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285 暴露行踪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5暴露行踪这一晚严青栀照例守夜,只是不知道是之前留下的痕迹太明显,还是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 刚过丑时,竟然就有人摸了过来。 这次的人不多,只有三个,但严青栀杀了以后也不敢在让大家继续休息了。 严青栀说不好这三个人是来送死的,还是这周围还有别的打探消息的人。 她倒是想审一审的,只是万一这里又快硬骨头,硬是把他们拖到支援到来的话,事情可能更糟, 这种情况下,就连严青竹也不敢说后面会不会有人追来。 他们匆忙的收拾了痕迹,好在孩子们都困死了,严青栀和陆涧将他们抱进马车的时候,一个个的也就是哼唧了几声,便又睡过去了。 严青栀赶着马车连夜赶路。 他们走的很急,连早上吃的东西也没有准备。 严青竹借着月色看着外面的风景,他心里沉甸甸的,根本睡不着。 君同月小心翼翼的将飞进马车的蚊子拍死。 陆涧坐在一旁,双眼困的有些无神,但还是有些忧愁的看着那重伤的孩子,昨晚那一点点的快乐仿佛没有存在过,被风一吹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看不见头的迷茫。 他们知道从这里还有多远到巢郡,也知道这样的速度大约要走多少天。 可正因为知道,才会越发的怀疑。 不管是陆涧还是君同月,他们说来也不过才十几岁而已,这个年纪就要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不光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孩子,还要面对追杀和前途无继,已经很厉害了。 严青竹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消沉,转过头安慰了一句。 “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陆涧看着严青竹沉稳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与对方开始比较。 然后就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 严青栀不知道陆涧为什么听到自己的话以后更加消沉了,只当是因为他想到了后面的路不能太好走。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的手记,心中明白,这东西怕是留不住了。 马车一路疾驰,严青栀无感敏锐,才敢在这样的夜色之中驾车而行。 不过,即便这样,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是有一伙人追了上来。 这一伙人人数不多,但在出现的瞬间,严青栀的表情直接就变了。 黑暗之中,一片虫子振翅的声音由远至近,这声音让耳力惊人的严青栀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心中一慌,一手扯住了缰绳。 一切都如她所想的一般,他们的踪迹只要暴露,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帮派中人还好说,那原本就要杀他们的柳怀香,死了都不停给他们制造麻烦的宋伯清,和曾经一直都没有结果的驭尸宗…… 这些人远比门开城的帮派凶狠的更多,双方的仇恨也更深。 严青栀手心之中全都是汗,她吞了下口水,翻身掀开了马车帘,尽可能平静的将外面的情况跟严青竹等人说清楚。 “这次来的人不一般,我听到了很多虫子的声音,这种操控虫子的能力,应该驭尸宗背后的人。” 君同月神色紧张,攥紧了手,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应对,她看了看严青栀,又看了看沉默的严青竹,见严青竹神色平静,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许。 只有另一头的陆涧,紧张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原本是不怕虫子的,直到那一晚他见到了孙玄是如何处理尸体的。 那铺天盖地的虫子,汹涌着向那些尸体而去,等到离开的时候,只剩下满地腐朽的尸骨和破碎的布料,那冲天的血腥味,一场暴雨都似乎压不下去。 后山已经成了他心目中的禁地,此生不出意外是不会再去的。 除此之外,再让他恐惧的,大约就是虫子了! 严青竹手指在马车窗上敲打,没两下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将之打开以后,里面放着的是几个小瓷瓶。 他打开了其中一个将里面一粒粒米粒大小的药丸倒了出来。 他谨慎的数了一遍,最后数出来马车上孩子的数量,将之交给了一旁的君同月。 “这东西是出门之前,大伯留给咱们的,据说驱虫的效果很好,尤其是针对毒虫。” “你将这些给孩子喂下去,大约一刻钟左右就会起效,最近这一个多时辰都不会有虫子骚扰他们。” 陆涧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体。 这种药简直就是为了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他感觉自己也很需要。 君同月赶紧去喂身边的孩子。 严青栀见此,也接过了一粒给那重伤的孩子喂了下去。 等到都服下去了以后,严青竹才从那装手记的包裹里掏出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是两排八颗药丸。 “这药丸是我从柳怀香那里带出来的,这东西本来是专为了克制古氏本命毒虫研究的,但效果并不理想,最多只能驱逐寻常的虫子。” “试验品不多,只有柳怀香身边的一百多人用过,药效稳不稳定还有待商榷,但跟大伯给我的药相比,持续的时间会更长,最短也不会少于三年,说不定,也有一辈子都不会招虫子的可能。” 他这话一落,刚才还略有些失落的陆涧,眼睛顿时亮了。 严青竹如此说完,便将那盒子放在了手上,托着给几个人看。 “反正情况我已经说了,你们是准备用那稳妥一些的,还是准备用现在这个。” 听完这话,严青栀已经抓起了一颗塞进了口中,连水都没用,直接嚼着便往下咽,于此同时,外面的动静已经很大了,她赶紧回到了车辕上,缰绳一抖,马车再度冲了出去。 她必须要拖延时间,起码要拖延到马车中那些孩子用的药效起效。 马车一路飞驰,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后面就已经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严青栀仔细分辨,只能听到六匹马奔跑的动静。 严青栀的表情很严肃,手中的缰绳甩的更加用力,马车里所有的孩子都被这剧烈震动的马车颠醒了过来。 严青竹已经将那重伤的孩子连同身下的被子一起抱在怀中,君同月在一边帮他扶着。 陆涧则拼命安抚那些没睡够的孩子。 清晨的空气传播效果都比白日的更好,那些孩子的哭声传出老远。 身后骑着马的一个年轻人听着孩子的哭声十分不耐。 任凭风灌进口中,也要转头和身边的人抱怨。 “竟还带着一群小鬼!真是烦死了!” 他身边的人显然很知道他的脾气,骑着马的速度略慢了些许,从身后拔出长弓,对着那马车的方向拉开。 马车为了通风,后面也是有一条长窗的,上面只是挂了布帘。 那布帘随风翻飞,飘飘洋洋的样子,倒是通风。 那人也没有想过会真的射死谁,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判定这一箭能不能从这里射到马车前面那赶车的人。 不过就在他箭矢瞄准那长窗的时候,赶车的严青栀突然眼皮跳了两下。 一阵惊恐的感觉从她尾椎骨窜起。 这是一种危险的直觉,后面的声音太过嘈杂,她想要从中分辨出到底那个声音才是她危机的源头可并不容易。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严青竹视线突然看向了那长窗的位置。 外面的月色透过长窗照进马车里,点点的光斑撒在地上。 严青竹心头一跳,他气沉丹田,不顾骤然提气时肺中那撕裂般的疼痛,他手中一枚铜钱直接打出了长窗。 轻飘飘的车帘被铜钱带飞,就在它穿过车帘的瞬间,叮的一声,直接与外面的箭矢相撞,原本正要飞入马车的箭矢被这一下打偏‘咄’的一声钉在了车窗顶上。 马车都因这一箭晃动了一下。 严青栀心头一颤,她心中算了一下时间,明白自己再也不能跑下去了。 她没有犹豫双手用力几下扯住了缰绳,将马车直接逼停。 严青竹因为刚才这一下一口血涌了上来,这几天的修养全都因此白费。 君同月顿时一慌伸手直接攥住了严青竹有些冰凉的手指。 “你怎么样?” 她关切的声音透过孩子的哭声清晰的传到了严青竹耳边,严青竹气息不畅,胸口十分憋闷。 “我不太好,你来,帮我拍一拍。” 他有淤血没吐出来,这时候不处理,后面更难养。 到底是一起看医书的人,严青竹一说,君同月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 她屏息凝神,朝着严青竹身后一处大穴拍去,一下未成,但第二下时,她更用力两分。 严青竹自己也在调动全部心力去配合,这一下,终于将他刚才产生的淤血拍出。 一口黑血吐出来,他用自己的手帕接住,就在他松了口气的瞬间,一阵淡淡的味道充斥他鼻尖。 那是一种淡淡的草药味,十分熟悉,正是他刚才服下去的。 他心中一慌,但马上不动声色将手帕攥紧,君同月脸色苍白至极,表情也带着痛苦。 刚才这两下也牵动了她的伤势,但她还是忍着一声没出,直到严青竹咳出血迹,她才赶紧追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严青竹摆了摆手,用手帕将自己嘴上的血迹擦去,转过头和她说道。 “你一会儿不要离开我身边,我还有一种可以激发人潜力的秘药……” 君同月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紧张的差点一口血涌上来。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种秘药她也听说过很多种,虽然可以短时间提升实力,但对人的损伤极大。 “你可不要冲动,我……” 她正说着,一口血便涌了出来。 滴滴答答的血滴直接低落在了那重伤的孩子身上,严青竹被她吓了一跳,慌忙用自己的衣袖去给君同月擦去脸上的血迹。 “你怎么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深呼吸,有好一些吗?” 他正说着,君同月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一下不光是严青竹,连马车里那些哭闹的孩子都安静了下来。 陆涧也慌张的凑过来。 “你怎么样了?是刚才牵动伤势了吗?” 君同月又是一口血吐出,她身上都是自己的血,吓得严青竹眼前都一阵阵发黑。 不过,吐了血的君同月脸色却好了许多。 她干呕了两下,而后擦了一下因为呕血冒出来的冷汗,这才挥了挥手。 “我没事儿,感觉自己吐着吐着还舒服了不少。” 这话出口严青竹更慌了,这莫不是回光返照吧! 他用力的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指,将上面的血迹擦去后,直接搭在了君同月的脉搏之上。 这样的盛夏,他指尖冰凉。 把脉不是短时间的事情,他心中慌乱却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君同月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复。 陆涧等了一会儿,见马车里一切平静,便起身到了门口的位置,探出头去看严青栀的情况。 严青栀不知马车里的情况,她胸口也微微憋闷,但她只当时盛夏的空气太过闷热。 再说,她最近一段时间也一直都没有睡好,有这点变化并不奇怪。 她根本就没有在意,从马车前面上去,直接从后面越想,后面的人见马车停下,跟着向前冲了几米后,拉住了缰绳。 在严青栀出现的第一时间,那马背上的弓手重新搭箭。 严青栀见此,眼神一眯,她没有直接冲向那些人,而是直冲向了路边的一棵大树。 她速度很快,那人又没有抓住她行动的轨迹,这一箭直接射偏,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面。 见她如此身手,后面那些人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六人兵分两路,四个留在这里对抗严青栀,另外两个直接就要向马车的方向而去。 严青栀见此,整个人如同飞檐走壁一般,借力直接踩着那树干冲了上去,而后双腿直接盘在树干上,整个人如同起飞的燕雀,双臂展开,很快维持住了平衡。 她占据了高点,当然就有了更多优势。 一张弓被她拿出,飞快的搭箭开弓,三箭齐射,那冲出去的两人下意识的挥舞着兵器格挡。 他们将自己防卫的严实,却没有想到,严青栀这几箭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本身。 286 逃离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6逃离随着严青栀这几箭落下,那些人骑着的马骤然倒地,直接将三人甩了出去。 那两个要冲向马车的人被阻了脚步,而那已经瞄准严青栀的弓手,也因为这一变故,手中的箭矢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到底马儿的鲜血汩汩涌出,跟在几人身后的虫子们直接冲了上去。 严青栀有些头皮发麻。 她不敢再看,抬手便举箭射向了那弓手。 不过这位和先前在树林里的弓手可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人落地之后,立马翻身而起,手中的鞭子甩开,直接便将严青栀那箭矢甩向了一边。 他站起了身,微光之中那成片成片的虫子从他脚边略过,他对着严青栀的方向举起弓箭。 同一时刻,他身边的两人也已经动了,他们扬鞭策马,目标自然是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没有在朝着那些人动作,对方已经有了准备,在针对他们也是徒劳,与其伤人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严青栀手上的速度加快,她扬起了弓,三箭齐发,那弓箭高飞出去,穿过了树木的枝叶,带起了一道中通的空间,让微弱的光芒透了下来。 箭矢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弧线,高高的飞起,最后缓慢落下,而后速度越来越快…… 那人已经看到了这样一箭,但他并没有在意,这样的速度,他闭着眼睛都能躲开。 让他警惕的是严青栀在这样一箭射出后,竟然飞快又拉开了弓。 严青栀这一箭放平了下来,如此短的距离,速度成了她最看重的。 一箭飞至,那人也抬弓对射,双方都是五感敏锐的人,箭锋相对,点点金属碰撞的火花飘起,两箭擦身而过,都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不过这一箭偏离之后,严青栀的另一箭紧随而至。 那人有些意外这竟然是连珠箭,但他再想要阻拦已然不及,严青栀的攻方,只要对着他这巨大的目标放箭就可以,他却是守方,想要精准的射中严青栀那移动中的箭矢,难度自是成百上千倍。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很难以连珠箭的方式应对对方的连珠箭。 严青栀在他这样极限应对之下,已经大致判定出了对方的实力,她心中更加笃定,箭袋之中的最后四只箭也被她拿在了手中。 这张弓还不能承受她全部的力量,严青栀并没有对方想象中的压力。 她手指翻飞,四只箭灵活的被她逐一射出,四箭直接封住了那人四个方向,对方没有张弓,而是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想要将这四箭扫飞。 不过这种想法在他一鞭子甩在那直冲面门的一箭时,便被否决。 双方之间距离太近,严青栀这一箭裹挟的力量太强,与之前那一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的鞭子抽在了箭上,改变了箭矢的轨迹,却没有改变那一箭的方向,箭矢不过是换了个轨迹,依旧朝着他冲了过来。 呼啸之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赶紧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箭,那失去目标的箭矢没有停,直接射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面,尖锐的剑锋锐不可当,直接带着整只羽箭飞进土里,气流将那周围的几只虫子都裹挟进去,竟然没有半分阻滞之感。 那人瞳孔紧缩,心脏在这一瞬间剧烈的跳动着。 但那如影随形的窒息感却没有半分减少,他的翻滚没停,一箭一箭的贴着他的身形而过,直到他已经滚落出去三四米远后,飞来的箭矢方才停下。 他仰头看向严青栀的方向,雾蒙蒙的清晨给这个世界都带上一层柔光的虚幻的滤镜,即便是他往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清的距离,此刻也有些迷离起来。 是箭囊空了吗? 这个念头浮现,他开始计算对方刚才到底射出了多少箭。 不过,还没有想明白,一阵心悸之感便传了过来。 他心头一晃,四下环顾却没看见危险到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他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念头,刚才他记得严青栀有几箭射向了其它的方向,那目标是哪里来着? 突然之间,他福灵心至,仰头看去,三支羽箭从天而降。 他心头一颤,再想要躲避却来不及了,那不算多块的一箭已经落在了他的肩颈,锋利的箭矢刺穿布料,从他没有阻挡的颈窝处直刺入脏腑。 他浑身一颤,但身体还在下意识的移动着,但另一箭已经落下,从肚腹处自上而下斜刺出去,他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之前对他畏惧无比的虫子,在感受到这血腥味的时候,全都停滞了一瞬,他身体踉跄了一下,仰面向后倒去。 就在他倒下的时候,最后一箭也落了下来,直刺入他胸口,余力将他的身体钉在了地上。 他还没有完全死去,但他感受到了自己本命蛊已经脱离了控制,正在他的身体中吞噬着他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使他抽搐着,大口大口的血吐了出来。 周围安静的虫子随着他本命蛊虫的反噬开始尝试着朝他涌了过来,他曾经看到过许多人被这样的蚕食,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他的情况被严青栀听在耳中,两人交手几个来回,但所耗时间却是极短。 她身上已经没了箭矢,不管对方还有没有弓手,她都必须要下去了。 不过,看情况来说,这样实力的弓手,对方也没有几个。 剩下的人虽然也背着弓,但实力并不多强,甚至瞄准的功夫,就足够严青栀欺身而上了。 那骑马的一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有心想要回去支援,却被另一个人直接喊住。 “回来,阿潮已经死了,不要让他枉死!” 那正要赶回去的人身体顿时僵硬了片刻,但马上他便已经打马上前。 严青栀将长弓往身后一背,整个人从树上飞落而下,在距离地面两米多的时候,她双腿用力,整个身形一顿,而后她才翩然落下。 于此同时,马蹄之声已经响起,一杆长枪自上而下带着巨力向她甩了过来。 这是骑兵枪术,速度快,进攻面积大,方向多…… 在这个时代,骑兵作为最强兵种,自然有他的道理。 严青栀不敢硬抗,一旦被扫中,她在落地之时,大约就是死的时候了。 她就地翻滚,直接冲进了树林之中。 树木对于马匹的限制,让那三人想要骑马与她纠缠成了空想。 不过,这种办法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有两个人正朝着马车方向赶,她不可能只管自己。 严青栀飞快在树林之中穿梭,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马车旁边。 她身后,那几个骑着马的人已经沿着树林追来,而另外两人也已经朝着马车而去。 与此同时,严青栀正好看到陆涧撩开了车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严青栀瞬间开口。 “师兄,你赶车快走!” 陆涧还没有看明白当下的局势,但严青栀的话,让他瞬间放弃了所有好奇。 两人最近一段时间,已经经历了两次这样的战斗,虽然现在天还没有全亮起来,但这样的光线之下赶车,陆涧也总算是有了些把握。 他当即从车里钻了出来,坐在车缘上面。 听着周围虫子的声音,那两匹马已经有了些烦躁,也一直想要远离,但久经训练的乖顺使他们暴躁的停在原地,如今被陆涧一赶倒是半点磕绊不打,直接冲了出去。 颠的里面几个孩子此起彼伏的撞在了马车车厢上面,刚刚安静下来的车厢内,又想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 严青竹心中有些慌,他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刚才追击严青栀的三人变成了追马车。 他们反应迅速,在这时候严青栀都没有放弃这马车,已经说明了车上的人对严青栀的影响。 他们没有半分迟疑,全力追击马车。 严青栀,马车,与那三人的距离已经极近,但他们决策的人显然很有应对这样局面的经验,当即开口。 “追马车!” 严青栀赶过来的时候,马车与那三匹马都已经向前冲去。 而另外两个还没有赶过来的人,则当即拼命朝着严青栀的方向而去,对方五人迅速交换目标。 这样的好处不言而喻,一旦没有马的严青栀被甩开,车上那些病残幼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陆涧心中慌的不行,那马蹄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让他除了赶车,什么都不敢多想。 严青竹面色一变,半个身体已经攀上车窗,他们现在能够仰仗的只有严青栀一人而已,即便他平日里看着风淡云轻,但在这时候,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被寄予全部希望的严青栀,也在瞬间判定了局势。 这六个人的难缠程度算是她生平仅见,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同一时刻,一卷皮鞭出现在她的手中。 鲜红色的弧线划过半空,‘啪’的一声气爆之声,仿佛抽在了众人的心上。 严青栀没了箭矢,但不等于她没有远程的攻击手段。 那带着金线的红色皮鞭,如同一条水蛇,瞬间缠住距离她最近的一人。 那人骑着马,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被拖下了马背,他慌乱之中收紧手中的缰绳,脚下也用力蹬着马镫。 但紧跟着,又一鞭子直接抽在了他手背之上,他手上的劲道顿时一松一紧,就这一下,让那人顺便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他的脚还没从马镫里拔出来,整个人都被马儿拖行出了两米。 不过,这马并不是寻常的马,只将那人拖行出几步,便很快停了下来。 那人落下马背的时候摔的比拖的严重,他的脚被束缚在马镫上,停下来以后,他也只能晃动着想要将脚从马镫里拔出来。 他的马不敢乱动,只是转过头来查看着那人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严青栀按着那马屁股,一跃而起,她连马镫都没用,直接坐在了那马背之上。 那经过特训的马瞬间炸毛,原本老老实实的它,当即颠颠的想要把严青栀从后背上甩下去。 但严青栀的马术强的可怕,她势大力沉,双腿直接夹住马肚子,手上的缰绳几下往住,将那马的脖子高高的束缚了起来。 那马吃痛,想要挣扎,但严青栀更是粗暴,她手中的匕首不管不顾,直接戳进了那马屁股上。 一阵剧痛的嘶鸣,被惊了的马就这么直冲了出去。 而那还没有从马镫之中脱身的人,顿时被它拖行起来。 那人尖叫一声,高声呼唤那马儿的名字,想让它冷静下来,但严青栀才不管那些,这马又不是她的,只要发现那马儿有些冷静的迹象,她就给那马一刀。 就这样,没有几个呼吸,她就已经追上了前面的人。 那两人一见这场面,都有些惊诧,只是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严青栀的鞭子已经甩开,两人直接被她抽落了下来。 严青栀没有阻止那马前冲,从马背上的箭囊里面抽出两支箭,直接朝着那两匹缓慢停下的马儿射去。 两声马儿的嘶鸣过后,那正欲从马上爬起来的两人直接被自己的马又砸倒在地。 而严青栀还想要在射死那两人,自己身下的马却是更加癫狂。 严青栀箭法再好,这时候也没办法瞄准,她明白此时不是纠缠的时候,这脚前脚后的两批人已经触及到了她危险的神经。 这几个人与先前那些人不同,他们实力太强,而严青栀自己拖累又多,她固然能把人强行留下,但她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看着尽在咫尺的马车,严青栀嘴唇紧抿,她将缰绳扯进,抽出腰间的软剑,手腕轻旋,那马儿的鲜血瞬间飙射出来。 严青栀一把将马背上的箭囊扯下,整个人飞身而起,一脚蹬在那马背上,借力直接跳上了自家马车的棚顶。 咄咄咄的脚步声吓了陆涧一跳。 严青栀赶紧开口。 “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涧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马车的速度也才稍稍慢了一点。 严青栀从车顶落下,她有些喘,胸闷的感觉这回儿才散去。 她坐在陆涧身边,没有让陆涧直接回去,而是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轻咳了两声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去。 287 进山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7进山这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严青栀张嘴打了个饱嗝,有些奇怪的说道。 “真神奇,我都好几天没有饱腹的感觉了,这会儿还觉得饱了呢!” 陆涧就坐在她身边,听着她中气十足的自言自语,心中那突如其来的平静,让他眼眶一红,但马上又把那莫名涌上来的泪意压了下去。 严青竹撩开布帘探出头来,赶紧询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严青栀正了正自己背后的长弓,将那空了一半的箭囊挂在了马车边上,而后才嫌弃拥挤的退了陆涧一把。 “后面去!我来赶车!” 陆涧贪恋这一刻的平静,却也不敢招惹严青栀,赶紧把缰绳递到严青栀手中,自己则转身走进马车里面。 严青竹见此,从马车中走出,坐在了另一边。 严青栀斜睨了他一眼,这次形势严峻,局面险些脱离她的掌控,让她不自禁的又开始埋怨严青竹。 严青竹摸了摸鼻子,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还是躲起来等到严青栀气消了再出来比较好,但情感上,他还是希望能解开严青栀的心结。 “对不起啊!是我太任性了!” 严青栀有些不愿意搭理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埋怨谁都没有意义,就算现在她心黑手狠,直接把严青竹扔下,也改变不了她们后面还是要面对无休无止被人追杀的局面。 何况,她怎么可能把严青竹扔下呢! 严青竹没有听到严青栀的回答,舔了舔自己干瘪的嘴唇,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严青栀。 “我知道,你气的是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严青竹一针见血,直接戳在了严青栀的肺管子上,一直沉默的严青栀当即发飙。 “你闭嘴!我不想听!” 严青竹眉头挑挑,往严青栀身边挪蹭了一点,歪着身体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严青栀一甩缰绳差点甩在他脸上。 严青竹只能后退了些许,有些委屈的开口。 “大姐……” 两人虽然是姐弟,可实际上相差的不过只有那半个小时而已。 严青竹很少跟她撒娇,甚至被严青栀揍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求饶而已。 严青栀看起来是个硬邦邦的人,但其实最是心软,她翻着白眼转过头去,严青竹却暗自嘀咕,刚才这一下严青栀要是抽中倒是好了。 苦肉计什么的,虽然土,但就是好用! 可惜严青栀并没有虐待伤员的癖好,照顾养伤的严青竹已经够忙乱了,再给他伤上加伤那就是给自己添堵! 严青竹见此,又直接坐到了严青栀身边,腿就搭在马车上,脑袋一歪,直接靠严青栀身上了。 严青栀气的够呛,抬手推他,但严青竹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推起来又躺下去,摆明了就是耍赖。 这要是放在往常,挨顿揍都是轻的,可现在他伤着,严青栀却也不好动手。 再说,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在别人身上找问题的人,这些事情细细说来,严青竹有责任,但她自己也没有那么无辜。 她坐在那里赶车,严青竹用袖子遮住脸,动了动身体,给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 严青栀看着远处的树林,她的思维也在这功夫放轻了许多。 片刻之后,就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严青栀淡淡的开口与严青竹说道。 “我有点想苏大伯了!” 若不是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她都快要想不起来自己在认识苏阖之前的样子了。 如果自己能一直保持着那时的状态,也不会半点警惕都没有。 乍然到手的自由让她乱了心智,误以为自己可以参与到所有的事情之中去,事实上五年前的自己和五年后的自己没有任何区别,虽然强大了,但面对的困难也不同了。 明明自己已经烂事缠身,还总以为这世上的事自己都能解决。 严青栀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积蓄起的许多情绪全都消散一空,她感觉自己好像隐约之间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一般,但又描述不出来。 她想到自己曾经想要凑热闹的时候,还要打着去救苏阖的旗号,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也许放到现在,她会直接坦白自己的想法吧! 严青栀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头顶,严青竹沉默着,他不是傻子,严青栀这话背后代表的种种情绪,他都不用细想便已经品的一清二楚。 如此,才更觉得伤心。 他不能怪严青栀什么,严青栀这一路所承担的一切都被他看在严重,他无法指责。 要怪就只能怪这命运多舛。 他将脸上的袖子放了下来,仰面看着远处的天空,太阳隐隐的要升上来了,月亮也没有完全退下去,漫天的星空之中有几颗特别的明亮。 若隐若现的星河如同一张大网,网住了所有想要发光的个体。 它们属于自己,也不完全属于自己。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 马车中的孩子们陆续醒来,小孩子都是这样,吃的不多,但饿的特别快。 这些孩子身体素质好的没话说,一路换水,拉肚子的症状也都不严重,基本上一剂药灌下去,没一会儿就活蹦乱跳了。 严青栀有心想要去城中买些东西,但严青竹却说什么都不同意,大人孩子一起饿着总不是个办法,看着漫漫无期的前路,严青栀可以做的选择不多。 随着孩子们哭哭睡睡的声音,马车一路进了山。 山里的情况比较复杂,尤其是这还不是熟悉的山脉,若是在里面迷失,再想要出来,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唯一的安慰,大约就是以严青栀的身手,进山总归不能饿死。 等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严青栀将马车拆开,一匹马拉着那马车的零件,一匹马则让严青竹抱着那重伤的孩子骑着。 君同月带着一群孩子往山林深处走,下马车之前,严青竹又给那些孩子喂了驱赶蚊虫的药,短时间内倒是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陆涧跟在后面清理痕迹。 严青栀则在前面开路,将周围的危险都清理干净。 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什么,他们最后走的这条路上有不少的蛇,这些蛇又细又小,处理起来不方便,说不定还有寄生虫,不到万不得已,严青栀是不会吃它们的。 此时正值盛夏,山林里有不少果子挂在树上。 其中很多严青竹都认识,也不管好不好吃,只将那些能吃的摘下来,总算也把孩子们哄住了。 就这么哄着哄着就哄到了傍晚。 严青栀找了一处比较开阔的高地,周围不到半里路就有水源,她将东西都放下,将马车重新拼装好,让孩子们住到里面去。 因为不知道痕迹清理的是否干净,她也不敢说会不会有人追来,便没有让陆涧升起篝火,只是让他们在这里等她回来再说。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吓唬了那些孩子一番,省着他们因为饿没完没了的闹。 小孩子有时候是不能苛责的,他们到底年岁太小,何况这一路颠簸,也实在太辛苦了。 只是这些孩子一个一个都精的不行,严青栀只要稍稍放纵他们一点,他们就蹬鼻子上脸。 严青栀不过给了他们两天好脸,这些孩子便闹起来没有分寸了。 她羡慕这种无忧无虑,但也决定在这些孩子没掌握基本的处事分寸之前,绝对不会再给他们好脸。 果然,大魔王的威力是恐怖的,一轮下来就把他们全都吓得老实了。 严青栀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又把长弓都留给了陆涧,还在周围做了一些简易的机关后,这才准备独自一个人离开。 山里天黑以后也不安全,她要趁着傍晚的这会功夫尽可能多抓一些东西回来。 顺带的,她也想把未来几天吃的东西一起找到,以后只管赶路就好。 就在她绑好了绑腿准备离开的时候,严青竹突然过来与她说道。 “我有一种感觉,你往东南走一走,说不定会有收获。” 严青栀将靴子里的沙粒倒出,踩进去跺了跺,这才抬眼看了看严青竹,没说什么,从一边拿起了罩衫套上,跟严青竹说了一句。 “走了!” 严青竹也没再提醒,转头目送严青栀独自离开。 君同月坐在一边,双手用力的搓着草绳,她手上有些细碎的裂口,不过,今天这些孩子的鞋都已经走坏了,以后说不定还要用上,现在不打草鞋,等在遇到这情况,可就没得穿了。 严青竹没有点亮打草鞋的技能,不过,却是会搓草绳的,他进了马车里面,将一盏风灯点亮,让那些孩子帮忙挑合适的干草,他坐在一边搓绳,君同月也走进来,坐在他对面打草鞋。 马车里一派静谧。 而不远处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而去的严青栀,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这山林里的灌木不少,吃灌木树叶存货的动物也很多,可这一路过去,宛若开出一条通天大道的动物,却实在少见的很。 而那被积年累月堆积的树叶坳的有些松软的土地上,赫然是一串看起来并不陌生的脚印。 这竟然是一头野猪的痕迹! 严青栀沿着脚印一路追过去,慢慢确定下来,这应当是一头成年公猪留下的痕迹。 如今已经过了野猪的繁殖期,如果是母猪的话,身后一般都会跟着一串的小猪,严青竹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其它的痕迹,想来这应当是一头独自生活的公猪无疑了。 这野猪十分凶悍,路上严青栀还看到了一条大腿粗细的死蛇尸体,和几只野狗的痕迹。 严青栀也遇上了一些友善或者不太友善的动物,不过体积都不大,能吃的就被严青栀一剑送走,然后把尸体捆了塞进已经空了不少的空间,不能吃的,就被严青栀一剑送走,尸体被她一脚踢飞出老远,生怕引来别的东西。 没一会儿她就摸到了野猪的老巢。 说实话,严青栀见过野猪,却是头一次见到野猪窝。 那猪窝跟寻常人家的房子差不多大,层层的小树枝压的严实,最里面的位置铺着茅草和树叶,一股臭气和那野猪的呼噜声一起传出了老远。 严青栀没有太靠近,这东西皮糙肉厚可不好杀,要是凭借着她那软剑,今天晚上什么都不用干了,就在这割肉玩吧! 她悄悄的退后,抹黑在周围的树林里搜索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根粗细合适,长度也足够的树枝。 她将那树枝修理好,将一把匕首绑在了那树枝上面,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长矛,严青栀挥动几下,确定韧性可以,这才拎着那长矛重新走了回去。 那野猪的鼾声依旧震天响着,但严青栀可不会觉得这东西真的毫无防备。 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存活下来,可不是一般的警惕能做到的。 严青栀尽量放轻脚步,不过在她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她还是敏锐的感知到面前的野猪已经醒了过来。 也是这时候,她才大约感知到了这野猪的大小。 这一头跟她差不多高,大概有两米多长的成年大野猪,依照严青栀目测,这野猪大约得有七八百斤。 她看不出这野猪的年龄,不过依照常识判断,这野猪怎么也得活了好几年了。 这样的猪已经不能用寻常思维判定,它们经历过的厮杀,远比人想象中的更多。 严青栀甩了甩自己手中的长矛,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使用自己最锋利的那把匕首,以她现在为求稳妥的性格,还真没有能抓住对方的把握。 严青栀的脚步越来越慢,落地也越来越稳,而那野猪的鼾声却没有变化,只是身体向着最习惯的方向翻动了两下,显然是要用最快的动作偷袭。 这野猪已经有了一定的智慧,它到了现在,还在想着麻痹严青栀。 严青栀神色警惕,她在距离野猪还有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单手从腰间解下鞭子,扯下树上的一截树枝砸向了野猪的方向。 那野猪不等严青栀这一下落实了,便已经跳了起来。 它呼隆呼隆的声音传出老远,将周围的鸟雀都惊得飞了起来。 288 野猪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8野猪那野猪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朝着严青栀的方向冲了过来,严青栀鞭子甩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整个人飞身而起。 那野猪没有料到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它庞大的身体转圜不及,笔直的撞在了严青栀此前站立的位置,借由着冲力和惯性,它没有停下来,而是生生又冲出了三四米,直接撞在了一旁一棵碗口粗细的树上。 那树‘咔嚓’一声被它直接撞断,而那野猪却只是晃了晃头,半点损伤没有的调头回来。 严青栀这时候已经落在了地上。 那野猪酝酿许久的凶悍一击,虽然被严青栀化解,但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鞭子直接被她收进空间,她以双手紧握长矛。 那野猪哼哧一声,转头便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它跑动之间的强大威势直冲向严青栀,那庞大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强大到周围的虫子都安静了下来。 它那四只獠牙前突,硕大的脑袋甩动,低沉的叫声愤怒且狂暴。 严青栀与它的距离迅速拉进,但她没有将那长矛往猪头上怼,而是就第一滚,让那野猪贴着她的身体冲过。 根根竖立的猪毛刮带起了劲风,就在这一瞬间,严青栀的长毛从它前腿后面不远的位置,自下而上,直接刺入那野猪的胸口。 野猪的嚎叫之声顿起,惊得周围安静的范围一再扩大。 严青栀一击得手,翻滚之间将那长矛从野猪的膛子里抽出,一股猪血狂飙,但对野猪却没有半点影响。 野猪的生命里极其旺盛,除非一下捅到心脏,否则是不可能瞬间致死的。 砍头倒是也可以,但那野猪的脑袋特别大,猪皮又厚,严青栀的软剑根本做不到。 别说是软剑做不到,就是寻常的刀剑也很难做到。 想要把那野猪的脑袋砍下来,斧子一下都劈不透,严青栀在巢郡的时候,就见到过用锯把野猪脑袋锯下来的。 野猪头上唯一的弱点就是眼睛。 但这野猪不比寻常,她正面冲的话,长矛送进那野猪眼睛里面,自己也得跟着被撞上天。 有些动物生命力之顽强,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那野猪嚎叫着,转身低头朝着严青栀的方向冲来。 严青栀刚才的行为是它分外恼火,这阵子已经彻底发狂。 严青栀再度躲开,而后翻滚着,将那长矛从另一侧再度插进野猪的肚子里面。 这一回,严青栀没有管嚎叫转身的野猪,她一手扯住了猪毛,另一手将那长矛送的更深不说,还在野猪挣扎的时候,拼命旋转着长矛,让上面绑着的匕首可以尽可能多的破坏那野猪的脏器。 野猪叫的越来越厉害,扭动着身体,大张着嘴巴,想要去咬严青栀,严青栀不敢被那野猪咬了,赶紧放手。 她的身体落地之时,还在不断扩大着野猪的伤势。 那野猪也不是善类,它感受着身上的疼痛,凶相毕露,全身的肌肉绷紧,不顾身体的疼痛,将那长矛卡住。 严青栀一下没有抽出那长矛,还想要在用力的时候,那树枝已经承受不住,野猪骤然转身的力量,‘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其中较长的部分被严青栀握在手中,剩下的那一段滞留在了野猪的肚子里面。 严青栀神色一凝,转身便向着身后不远处跑去。 那狂暴的野猪甩动着身体,将脑袋压下,就算是严青栀滚落,也难逃它这一撞击。 严青栀显然也将情况感受了分明。 她手中没有放弃这一段木棍,身形拔起,借着周围的树木,直接窜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 也是在这时,那野猪直接撞上了严青栀栖身的树。 那树年头不少了,比严青栀腰还粗,可就这样一棵树,在野猪巨力撞击之下,也开始左摇右摆,倒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随着树干晃动的严青栀无法准确命中目标,就算从树上跳下去也是白费。 严青栀只能另寻他路,她视线看向了周围的树木,用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野猪撞树的频率。 那野猪并没有任何伤重的迹象,这么长时间依旧生龙活虎。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又往树上爬了几米,越往上树干晃动的越是厉害。 她心中也有些慌,这么高的距离,真落下去,都不用野猪等着,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不过,狩猎本来也不是轻松的事情,老鹰搏兔尚需用尽全力,可见兔子逼急了也不是好收拾的,别说这几百斤的野猪。 严青栀全身紧绷,身体顺着那树木晃动,几次之后,听着那野猪后退又要前冲之际,她脚上用力一蹬,借着那树干的力量,直接跳向了远处。 那野猪眯着不大的眼睛,在严青栀转身的瞬间,当即放弃了这一棵树,甩头朝着严青栀的落点冲去。 严青栀这一下用上了全力,借着那树干的力量直接跳出了四五米远。 她听着那野猪追来的动静,心中一动,控制住了那原本想要攀住一棵大树的动作,整个身体在半空之中转向。 那野猪仰着头直朝她冲来。 那野猪的眼睛反射这初升的月光,一片苍白之色。 严青栀直直的向下落去。 就在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多高的时候,她双腿直接撑在两棵树之间,整个身形骤然停顿,于此同时,她手中的木棍直刺向了那野猪眼睛的方向。 双方之间距离太近,那野猪前冲之力势不可挡,也正因此,当严青栀那树枝刺入它眼睛的时候,它不止没有机会躲开,还因为惯性,使那树枝直刺入它的脑袋里面。 野猪咆哮的声音响彻半空,甚至引得不知多远之外的狼群都跟着叫了起来。 听到狼群的声音,严青栀神色一肃。 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若是真有狼群闻着血腥味过来,营地那里的人不说全死也剩不下几个。 严青栀干涩的嘴唇紧抿着,眼中的狠色一闪而过。 她双腿一收,从高处直接落了下来。 地上那野猪还在摇头摆尾的挣扎着,这时候它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面对严青栀时已经不愿意再战。 它有了退意,但严青栀却不能就这么放它离开。 严青栀双手直接扣住野猪的獠牙,不等那野猪发力,她全身肌肉鼓胀,血管瞬间充盈。 就在这一瞬间,她双腿一前一后直接撑在地上,核心力量瞬间爆发。 严青栀胸腔之中宛若燃烧起了熊熊烈火,全身发力,一声怒喝。 同一时刻,那生命力旺盛的野猪直接被她掀翻当场。 那野猪庞大的身形仰面到底,呼隆呼隆的喘息着。 它瞪着四蹄想要翻转过来,这放在平时也不怎么轻松的事情,放在这时候,更是困难。 那伸进它头骨之中的木棍随着它的动作不停翻搅,没有一会儿的功夫,那狂暴的动作终于变成了无力的挣扎。 严青栀站在一边看守着,看着那野猪逐渐平息了下来,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她恍惚中便发现自己胳膊上腿上都受了伤,尤其是刚才双腿撑着树滑落的时候,扯的她筋都疼。 严青栀蹬了蹬腿,又伸了伸胳膊,甩了甩手上的伤,这才握着匕首靠近了那抽搐着的野猪。 那野猪似乎感知到了严青栀的靠近,还低沉的发出了两声不连贯的声音,弓着背还想要挣扎,不过很快,那动作便僵硬在了半空。 严青栀走过去,伸手扯住那野猪,扯动之间才觉得吃力。 她双脚顶着地面,用全身的力量去拖动那野猪的尸体,没走出几步,就累的直喘气。 “我的天!这得有八百多斤了吧!” 要不是盛夏的温度放不住,严青栀觉得这一头野猪,能让他们十几个人吃半个月。 严青栀拄着膝盖站在一边,看着周围的情况,琢磨着怎么把这野猪多搬回去一些。 虽然说人不能贪心,但到底好些天没吃饱饭了,严青栀看着这野猪,都直分泌口水,实在是哪哪都舍不得扔。 “可也太重了!” 她自己说服自己。 可惜没有成功! 严青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从一旁的树上砍掉了一些长度足够的树枝,将那些树枝编了起来。 而后,她将那野猪拖到树枝上面,用树叶把野猪肚子上的伤口堵了,而后改拖着树枝前进。 其中多了两道开路的粗树枝,这一下不光有了抓手,还轻松了一点。 严青栀终于从勉强拖动,到可以行走的水平了。 “我也不是……舍不得,只是……不能在……这里放血,不然肯定……会有野兽,过来!不能把……它们吸引到营地去……” 严青栀两步一喘,却还振振有词。 天已经黑透了,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严青栀扯着那野猪一路向着来时的方向走。 野猪的血液吸引了不少的东西,严青栀原本不准备招惹的,只是挥着鞭子驱赶,可赶着赶着实在是赶不尽,她顺道便捅死几只。 那些死掉的动物她也不要,就放在路上帮她吸引着关注。 终于等到亥时初,她赶回了营地。 看着陆涧坐在马车边上,马车里面亮起的点点灯火,严青栀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松。 陆涧老远就听着动静,一听见远处的声音,赶紧询问。 “谁?” 严青栀不想吓唬他们,连忙说道。 “是我!”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陆涧听在耳中,顿时心中发慌。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说着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同一时刻,严青竹也掀开了车帘,探出了头来。 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陆涧,严青栀连忙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不是她瞧不起陆涧,但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对互相之间的实力也都有了解,别说八百多斤,就是四百多斤的东西,陆涧也拖不动! “我没受伤,你不用过来,抓紧时间准备,我一会儿在这里剥皮放血,处理好这东西以后,咱们马上离开。” 山林里太过危险,她这一路已经吸引了很多东西,时间拖了这么久,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真有狼群过来。 之前在野猪巢穴那里要是剥皮放血,固然她能轻松一点,可那血腥味一定经久不散,野兽嗅觉灵敏,她是不敢堵的。 陆涧刚走进一点,就借着月色看到了严青栀身后的黑影。 他心中一片骇然。 这个一头老虎就足够为祸一方的世道,以一己之力杀死这样一头野猪的严青栀,都能成为一方传奇了。 “你杀了什么?野猪吗?” 说话之间,那野猪的面貌已经出现在了陆涧面前。 他动了动嘴,看着那倒了以后都快跟严青栀差不多高的野猪,心中一时间不知道要发出什么样的感慨。 “对,咱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血腥味会引来野兽,你问问青竹,怎么走才能更快,咱们尽快离开这里。” 她这话让陆涧反应了过来,他赶紧点头,一边往回走一边还不受控制的回头看那野猪的情况。 这样大的野猪,不是亲眼所见,是形容不上来那种震撼的心情的。 陆涧这头刚一回去,严青竹便已经下车过来了。 不过严青栀也没用他,只让他赶紧跟陆涧商量出一条路来,一会儿她可能赶不了车了。 严青竹回去以后,君同月又凑了过来。 “孩子们闹够了,都睡着了,我帮你。” 君同月拎着几个布袋,蹲在小溪里面洗了个干净。 严青栀听了她的话,转头看向了马车方向,倒是真没听见什么动静。 想着反正还有严青竹,她也没有拒绝君同月的好意。 “行,一会儿我割开肉,你把他们装起来。” 君同月将搓洗干净的袋子放在一边甩开,点头答应下来。 严青栀也不收拾那些树枝树叶,她用匕首直接将那野猪头砍了下来,匕首虽然锋利,但那猪头太大,也砍了血浆飞溅。 而后她又飞快的将猪皮剃了,将那野猪肉顺着纹理削成一块一块的。 她这头砍下来,那头君同月就将那肉按在溪水里挤出血水,装进洗干净的布袋子里面。 很快,野猪被分割出来一半,布袋已经没了。 严青栀看着剩下的地方,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样就行了,你让陆涧帮着将这些布袋子绑好,放马车顶上,我把猪腿割下来,咱们就走。” 289 三批人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89三批人布袋湿淋淋的,但陆涧也没在意,用一件旧衣服垫肩上,扛着就扔在了马车顶上。 严青栀那头已经将猪腿砍了下来,她没有放血,而是从一边找了些干树枝,裹了猪油,做了个简易火把,将那些伤口的位置烤了一圈,便短暂的让那猪腿不再滴血。 而后她将那火把踩灭,将自己的罩衫换了,将周围痕迹清理过,才转身回了马车。 陆涧和严青竹都坐在车辕上,严青竹给严青栀让了位置。 严青栀也没有客气,她合衣躺在了马车口的位置倒头便睡。 这野猪太重,打死并不算太困难,但回来这一路让严青栀消耗太大。 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一轮下来,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到底也不是铁打的。 严青栀躺下去的瞬间便睡了过去,马车一路颠簸,车上的孩子都觉得难受,但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嫌弃。 等到在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晃动着出了山林。 她有些舍不得现在舒适的环境,但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 她刚一坐起,严青竹便在外面听到了动静,马车帘子掀开,他探头进来查看。 严青栀不想吵醒别人,听到动静便开口询问。 “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有些干涩嘶哑,严青竹将水袋递给了她,听着她拔开塞子喝水的声音,等到安静下来,他这才回答。 “丑时过半。” 严青栀大约睡了一个半时辰,倒是恢复了很多,挣扎着想要起来,就听外面陆涧低声说了一句。 “马上就要出山林了,你还能再睡一会儿。” 严青栀喝过了水,已经清醒了很多,踉跄的从车厢之中走出。 听到动静,陆涧也将马车行驶速度放慢了许多。 严青栀坐在了严青竹身边,放下车帘以后,声音才大了一些。 “没事儿,我睡的全身都不停使唤了,坐一会儿缓一缓。” 严青栀睡的浑身疼,要缓一缓才能重新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陆涧想要转头看她,可这周围环境莫名,他刚有动作,严青竹便开口提醒。 “你左前面有东西!” 陆涧赶紧控制着马车小心翼翼的避过那里,而后他也没再想转头过来。 严青栀静坐了片刻,终于适应了这种状态,休息之后,终于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连饿肚子的声音都比往常更大。 就在他们离开山林的一刻,他们之前的营地位置,又有一群人追了过去。 他们四散着检查着周围的痕迹,只有为首的人一路前行,随时听着下面的人汇报,在将所有的消息整合到一起。 其中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将周围的痕迹检查之后,转头回到为首那人面前汇报。 “大哥,痕迹被清理过,不过,还是能看出有人在这里停留过,应该是他们。” 带头的男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衣之下,挥手赶走了身边的蚊子,他身边已经站了一个人,正要说话,就被这人抢先了。 那带头的男人有些不耐的看了他一眼,转身问站在身边的另一个人。 “你那边看出什么来了?” “有一条拖痕,不过似乎是从另一边拖东西回来的,不像是拖走的痕迹。还有血迹,应该是从深山里带出来的……”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 “看来他们确实在这里停留过,在这附近仔细搜搜,看看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两人当即点头离开。 那为首的人看了看附近的情况,随便找了一棵树,靠在那里等着来人过来。 就在他等着自己人过来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些响动。 那响动的声音十分熟悉,显见着是又有人过来了。 他先还以为是自己的人,但片刻之后,他的神色便有些变化,他靠在树干上,借着夜色的掩护,伸出头去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爬到了不远处的高地之上。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装束,只能看出那些人身材都很健壮。 “大公子,咱们有必要亲自动手吗?” 那人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依旧传出了老远。 “哼!那几个废物,围堵一群孩子,还让人家打死一个,还说什么那小丫头片子实力强横,当我看不出他们的心思,不就是觉得古术比我厉害吗!当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那人一边被旁人拉到高地上,一边还在絮絮叨叨的抱怨。 “二叔眼看就不是个有能力的,他能养出什么厉害的儿子,也不知道爷爷看重他们哪里,什么事情都交给他,搞的现在寨子里面都是他的人,我办点事情总是束手束脚。” “……” 那人听着这些话,眉头挑挑,听到远处又有动静传来,他赶紧抬头,正好看到远处有个黑影像这边靠近。 这一次终于是自己人了,他赶紧背对着树干抬手给那人打了个手势。 他们这种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有时候光凭直觉都能发现很多问题,别说这时候还能看到一些手势了。 那人瞬间明白了为首之人的意思,整个人瞬间躲进了那低矮的灌木之中,身形压低着向着其他人的方向移动,那安安静静的状态,仿佛自己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另外一伙人中虽然感受到了什么异常,可还不等他细听,那头的抱怨声便又起来了。 白日里那些人的失利看在这人眼中,全是故意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向二房那头效忠。 那黑衣人听着他们的交谈,皱眉微思了片刻便已经猜出了对方身份。 正想着看看这群人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找到那一行人的时候,身后又有一队人赶了过来。 第二批到来的人赶紧也就近躲了起来。 这最后到的这伙人有些嚣张,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还有人举着火把照明。 为首的人一身青色长袍,腰带是棕黄色老牛皮制成的,上面插着匕首,挂着绳索和水袋。 两条黑色皮带交叉在胸前,束缚着后背上的两把长剑。 那头上有些凌乱的碎发也掩不住他的一脸正气。 他还没到高地之上,便已经勒住了缰绳。 而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顺势停了下来。 那人将周围的痕迹收在眼中,对着空气拱了拱手,一开口,洪亮的声音便传出了老远。 “鄙人邱星尘,百涛门的门主邱尘风乃是在下堂哥,着急赶路路过此地,无意与诸位英雄为敌,冒昧打扰,还望多多包涵。” 他这话说的中气十足,内含气劲,不卑不亢。让隐匿起来的那些人的警惕降低了两分。 这话说完,他也没再往前,而是换了个方向,绕过这片高地,转道离开。 马蹄声呼啦啦的走远,直到彻底消失,这两伙人才隐隐送了口气。 “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发现咱们的?” 被众人簇拥着的人有些不解的开口询问身边的人。 身边那人低头回应着。 “咱们刚到这里,并没有完全遮掩痕迹,他们能看出来也不奇怪,不过这个百涛门,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入海川之中有这样一个门派吗?” 那被人簇拥着的大公子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入海川帮派众多,出头和消亡更替速度也快,咱们在鸲山,没听过也正常。眼下还是找那伙人才是正事,四叔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那些尸傀和人傀也没了消息,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说完,不远处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大公子,这边有血迹……” 听到那人的喊声,一群人顿时转头看去,那大公子几步上前,弯下腰仔细查看。 “这血迹有些淡,看来还是掩饰过的,你们在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确定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顿时散开,没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了马车刮过树枝的痕迹。 “看来就是那个方向,咱们尽快追,争取天亮之前追上他们!” 一大群人朝着马车留下痕迹的方向追去。 直到他们离开许久以后,最开始隐藏起来的人才慢慢从角落之中显出身形。 其中一个人拍着自己的胸口。 “吓死我了,刚才他们差点踩着我!” 另一人冷笑一声。 “谁让你凑的那么近!” “你懂什么!我这可不是白靠这么近的,刚才我倒是听了不少的话……” “哦?有什么有用的?” “那可多了……” “说说,说说!” “……” 两人交谈着,走向了高地中间。 那全身都被黑袍罩住的男人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听着手下人的汇报,没一会儿便大致了解了情况。 “原来是旧怨,我还想着,这才几天的时候,怎么南荒的人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呢!” 身边的人连忙应和。 “不过,听他们所说,跟咱们寻找的应该是一路人。不如咱们跟着他们……” 那黑袍的男人若有所思,不过很快还是否决了这人的提议。 “不行,一个多月才找过来,也未必就是有什么真本事,你让老六老七盯住他们,咱们继续按照原来的节奏追查。” 听了这话,身边的人连连点头。 “还是老大考虑的周详,这门开城如此多的势力都跑在咱们后面,能力可见一斑,咱们属实没有跟在别人身后的道理。” 一行人在这里将所有痕迹都检查一遍,连严青栀扔出老远的野猪尸体都找了回来,而后又仔细分辨之后,终于寻到了严青栀他们离开的正确方向。 三方势力从三个方向离开,高地之上慢慢的安静下来,许久之后,只有一只只野兽出现,朝着那没剩多少的野猪尸体而去。 陆涧说的快要离开山林,果然就是快要离开山林了,没多远,马车就缓缓的离开了山地。 下坡的路不好走,严青栀和严青竹都下了马车,严青栀用绳子捆住了马车,她在后面,严青竹在前面,两人一起帮着陆涧控制马车,大约走了两刻钟多些,马车便从山林之中钻了出来。 出了山林以后,严青栀也是松了口气。 虽然这次进山托严青竹的服,大家一直没遇上什么风险,可那种静谧之中隐藏着无尽风险的感受,还是让严青栀始终都不能平静。 如今出来了,倒是觉得风也清新了许多。 此时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又是一天过去,总算是度过了平安的一夜。 严青栀让陆涧去休息,自己过去赶车,他们不能在这样一直跑下去,总要找个地方把这些野猪肉处理掉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布袋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的虫子,吊在那里的猪腿因为没有褪毛倒是好一些,不过这温度太高,不吃也早晚会坏。 前一天摘的果子还有一些,君同月哄着孩子们吃了一点,等到太阳上来,赶路最是遭罪的时候,严青栀才停下了马车。 她找了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升了一堆篝火。 火一点着,所有人都退后了一圈,就算是陆涧有些扛不住了。 不过,饭总是要吃的,药也得熬。 严青栀那头没办法,但陆涧这头的火不大,就那么不死不活的烧着。 严青栀将那些野猪肉洗了,一块一块插在火堆边上,插满了一圈以后,就不再忙活别的了,便只负责添柴,翻面和撒调料。 风将烤肉的味道吹出了老远,没一会儿那些孩子便围坐在了严青栀的身后。 严青栀不好打破自己的人设,让君同月照顾着马车里的孩子,严青竹坐在她身后,将那些肉烤好一层,片下来一层,喂给那些孩子吃了。 野猪肉又柴又粗,还有腥臊,没有家里养殖的家猪肉好吃。 不过到底是肉,那些饿的够呛的孩子们还是吃的很香。 严青栀满头大汗,却也不敢停下,有些痕迹清除不干净,她知道早晚都会有人追来的,趁着现在不算紧张,她还能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要是等以后追杀他们的人真的一批一批的跟上,那时候要是没有东西吃,才是真的无助。 他们倒是还好些,逼急了为了活命,就是生肉也吃得,可这些孩子却是不行的! 严青栀浑身被汗湿透,但只是用手巾擦了汗水,就继续忙碌起来了。 290 不好的感觉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0不好的感觉那头陆涧熬好了药,将它倒在石碗里面,剩下的药则放在石锅里等着放温以后灌进水袋里面。 平日里这水袋就在马车顶上放着,水袋那棕红的颜色会吸收阳光,等到那重伤的孩子喝药的时候,也会是温的。 如今严青竹和君同月已经不跟着一起喝药了,他们身上都带着伤药,应对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了。 虽然熬好了药,但陆涧那头也没有闲下来。 他换上了另一口石锅,开始煮起了肉汤。 严青竹给他配了一些草药,让他煮汤的时候放进去,这样煮出来的汤味道还行,而且大家吃了还能预防一些寻常疾病。 陆涧这么几天时间下来,手艺直线上涨,已经从什么都不懂,发展到了懂得基础情况的程度,再加上君同月和严青竹的轮流把关,半个多时辰过去,一锅肉汤就炖好了。 严青栀那边却连一半都没烤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严青栀心中有些着急,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她还只以为自己是感觉错了,可严青竹在她视线看过来的时候,也明显紧张了一瞬。 一刹那,严青栀便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视线环顾周围,将那些没有烤好的肉重新装回袋子里面,而那些插在地上的烤肉,也检查了一下,差不多的,就准备先这样了。 陆涧那边将热汤给孩子们分着喂了,抬起头就看见神色不对的姐弟二人。 “你们怎么了?” 严青竹沉默着没有开口,严青栀摇了摇头。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咱们在这里停留了太久,还是尽快离开吧!” 陆涧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也猜不到后面会遇上什么,严青栀哪怕是杯弓蛇影,也是有的放矢的杯弓蛇影。 “那……那我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赶紧走吧!” 陆涧连忙将石锅里没凉多少的药汤灌进水袋,而后又把石锅端着放进了马车里面,这时候的食物可不能浪费。 何况只要有严青栀和严青竹在,是不存在剩饭的可能性的。 严青竹将那些烤肉从火堆旁边拔下来,装进了装食物的布袋里,沁油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谁让他们没有坛子呢! 严青栀那边已经开始清除痕迹,不过这次烤肉的味道飘的太远,留下的痕迹太多,一时半刻根本遮掩不住。 这种慌张的气氛感染了周围的孩子们,他们有些紧张的跟在君同月身边,连重新回马车的时候,都安静的没闹。 不知道为什么严青栀的心中越来越慌,她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严青竹那边动作不慢,但严青栀却放弃了掩饰行踪的打算,她转头跟严青竹一起装东西。 “快快快,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她对于严青竹到现在都没太多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事实上严青竹确实没有提醒她什么的打算。 听到严青栀问话的时候,他眼神里迟疑了一瞬,但马上摇了摇头。 “我没有那么强烈的危险感。” 严青栀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一定又隐瞒了什么,她抿了抿嘴,换了个角度打听。 “你那些东西想要给谁?” 严青竹没有想到严青栀如此的敏锐,他手上的动作不停,没有跟严青栀装傻,也没有再说话。 见此,严青栀皱着眉开口问道。 “看来是都要到了是吗?” 严青竹只要能看见字就一直在背那些东西,可见他知道这些东西留不下多长时间了。 正好严青栀又刚发现,严青竹昨天什么都没背,还有心思跟君同月一起打草鞋。 可见他不是背下来了,就是觉得不着急了。 两者选一个,严青栀毫不意外的选择了前者。 她相信自己对于危险的直觉,也看出了严青竹并没有那么紧张,综合来看,情况已经不言而喻。 严青竹依旧沉默着,但他的沉默就代表了太多东西。 严青栀见此,手上的动作不光没停下来,反而收拾的更快了。 将所有吃的全都塞进马车,严青栀连严青竹坐没坐稳都顾不上了,一挥鞭子就直接冲了出去。 严青竹没有走进马车里面,索性顺势和严青栀一起坐在了外面。 马车跑动着,没一会儿,陆涧扶着车壁用手肘推开了严青栀身后的车帘。他端着半碗的肉汤,晃晃荡荡的伸手递给严青栀。 “你抓紧吃些……” 严青栀也没有拒绝,一手还拉着缰绳,另一手接过那压手的石碗,一仰头直接将那肉汤灌了下去。 那肉汤还热着,从咽喉一路滑倒了胃里,那热流激的她瞬间又出了一层汗。 她好久没有正经吃到东西的胃,在接收了这些肉汤之后,似乎更饿了。 而陆涧那头,也又盛了半碗给她,严青栀也不客气,两个人就这么一喂一吃,没一会儿功夫,已经五六碗肉汤下肚了。 严青栀摆手表示自己先不吃了,陆涧便和君同月换了个位置,到另一头去投喂严青竹。 而就在他们的马车离开原来位置没多远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到了严青栀他们刚才停留的位置。 他们其中不少人都脱了上衣,将身上的黑衣服挂在腰间,就连为首的那人,也把自己的黑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茶色衣衫。 “大哥,这里的土还是烫的,他们肯定没走多远。” 其中一个人敏锐的感知到了之前篝火的位置,用手拍开浮土,就触摸到了底下被篝火炙烤过的痕迹。 为首的男子有些疲态,他们一路追来,追了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但一切总算是值得了。 这一次,严青栀走的匆忙,留下的痕迹太多,让这些熟悉入海川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们行进的方向。 “看来他们确实急了!” 为首之人手指从车辙上面拂过,感受着上面土层的质感,仰头看着上空的太阳,身后一群小弟跟着,眼中都是光芒。 “从车辙看,这马车上拉的东西可不轻,走的不会多快,应该还没走出多远。” “跟着那群南荒人的兄弟还没有回来,那些人短时间内是不会来的,咱们尽快动手,不要留下隐患。” 身后的小弟齐齐点头,而这时候这人才开始分工,他从一边的地上捡过了树枝,在地上简单的勾画了一个地图,扬手招呼人群中几人过来,而后又顺着地图一一指点。 “老曹,带着你的人从后山这头绕过去,沿着这条路走,全力追,看到人了也别停,从这头绕出来,等我们这边动手了你们再出来。” “九子,你带人从这边的官道出去,侧面堵人,由你们这边开始进攻。不要着急,等老曹到了以后再动手。” “小五跟我一起,咱们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追,追上以后远远的吊着,别被人发现,不要惊动那些人,等老曹他们把人赶过来,最好的结果是人堵在这个关口,他们之中有个小姑娘太厉害了,能不强攻还是不要强攻的,明白吗?” 凑过来的一群脑袋之中,顿时响起了几声闷闷的应答。 听到这些声音,那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站起了身。 “行了,这一票完事,咱们起码能潇洒两年,这么轻松的活可不多见!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给我搞砸了,要是死在这里就赚了,要是没死在这,回去我也把他脑袋拧下来!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听这话,当即乱糟糟的答应了下来。 他这才放心了些许,大手一挥。“出发!” 话音一落,一群人哗啦啦的分成了几个小队,最多的有七八人,最少的也有四五人,他们全都骑上了马,乱糟糟的去了这人交代的地方。 而那发号施令的人则带着五六个人将他们这群人的痕迹清理了一下。 与严青栀他们那种粗糙的清理方式不同,他们没有生过火,清理痕迹还是简单的,再说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清理痕迹,他们可是专业的。 等一切收拾妥当,几人才翻身上马,按照之前说的方向而去。 随着行踪暴露,严青栀的心越来越不安。 与严青竹的平静不同,她不安的原因有很多。 他们其实一路走来,已经十分幸运了,可没有谁能真的依靠幸运生活。 就像那重伤的孩子,还有那为了保护其它孩子死在门开城外的孩子,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舍己为人’这个词,就这样仓促的承担了事情的结果。 严青栀对此是十分同情的。 她不是个聪明的人,才比那些聪明人更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她一直都在看着,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 严青栀一直努力的给这些孩子她能给的最好的生活,就是知道早晚都会有这样一天到来。 当人数众多,而这里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的时候,她能保证全员无损的活下去吗? 严青栀自己都不信。 可她的心让她没有办法放弃任何一条生命,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会成为一个人的心魔。 严青栀没觉得自己有多善良,可她总是控制不住的将别人的事情背负到自己身上。 严青竹大约明白严青栀心中焦虑的什么,可他比严青栀冷漠的太多。 就像这些孩子,他从来不去亲近,因为他知道,这一路太多的波折,他并不知道最后会剩下哪一个,亦或者全都埋葬在这一路上。 所以他不与这里任何一个人产生感情,也不会因此而变得难过。 不过,他也不会提醒别人去这样的冷漠。 就像君同月,她就完全不知道这些,她还像此前的每一次一样,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严青栀,所以她对跟她经历相似的每一个孩子都倾注了情感。 一行人走到这里,每个人的选择都变得不同。 严青栀没有愤怒,严青竹的冷漠固然跟她不同,可每个人都有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的权利。 她能做的,只是拼尽自己的所有,给这些人更多的选择机会。 马车被严青栀赶得飞快,严青竹坐在外面都需要抓着车壁才能稳住身形,里面的孩子又有人哭闹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只要君同月用肉干一哄,就能好上许多。 看着一路走过的风景,严青栀扯着缰绳的手紧紧攥着,都不知道跑出了多久以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去问严青竹。 “你说,咱们走官道怎么样?” 马车跑的快,带起的风有些大,严青竹一下子还没听清,瞪大眼睛看过来,直到严青栀又问了他一遍,他才明白严青栀说的什么。 他眉头皱了皱,走官道可能会引来更多的人,但走官道的好处就是他们更熟悉。 这周的环境他们到底没走过,如果这些埋伏的人都是熟悉入海川的人,在这里遭遇埋伏,还真不一定比走官道安全什么。 至于以后追杀过来的人会不会变多,那就是以后的问题了。 严青竹抿了抿嘴,当即点头。 “可以,那就走官道。” 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那边立马向着官道的方向调头。 他们这里距离官道并不算远,调头过去一刻钟都没有,就跑到了官道上面。 入海川各个城池之间最近戒严,严青栀一行人,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得罪了大半个门开城的势力。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一半的城池迫于熟人的面子,不好不追击他们,另一半的城池,则因为钱的关系,也跟着下场。 所以到了现在这时候,严青栀他们的一些信息,已经被入海川中绝大多数人知道了,甚至在官道上往来的商队之中,都流传着他们的信息。 严青栀这头并过来没多久,就吸引了前面一个车队的注意。 只是严青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让严青竹回到马车里面,不要露脸,自己则驾车一路超过那些慢悠悠的商队。 见她那车轱辘都要跑飞的样子,寻常的武者根本不敢上前拦路,这样的情况,谁撞上去,不死也得半残。 不过,这倒是不耽误他们内部消化一些信息。 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等到了下一个地方,要联系谁说说这些事情比较好了。 291 ,竹外梅横一两枝 就在严青栀架着车路上狂奔的时候,一小队的人也从官道上追来。 他们虽然骑着的马不算好马,但总也马车跑的快。 这一路追来,他们对于严青栀赶着的马车已经有了全方位的了解,远远看见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熟悉。 “哎?前面的马车有点像咱们正追的那一辆啊!” 其中一个宽脸壮汉看到严青栀那正在狂奔的马车,赶紧和身边的人说道。 而他身旁的人见到那马车的时候,也有些意外。 “好像真是,但他们为什么上官道了?” 这不等于自爆吗? 拿这些在入海川混迹多年的人当傻子吗? “说不定只是看着像吧,别弄错了……” 其中一个人速度降下来一点,生怕超过前面那辆马车。 对方现在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情况,但如果谁冲快了露出破绽可就不一定了。 小队之中拿主意的人也不禁面露难色。 说实话,这时候大家都没什么文化,行事全凭天赋和经验。 依照他的经验,一般情况下,老大是不会估计错的。 他眯着眼睛,透过太阳的强光看着前面又跑出一段的马车,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找个有经验的去前面看看是不是那些人。” 一切总是要等确定下来再说的。 他这边安排完,一个人马上请缨。 “那我去呗!我看人最准了!” 站出来的是个看起来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碎发胡子乱飞,有些落魄的样子。 这人虽然长相平平,但却是个易容的好手,让他去看确实合理,周围的人全都恨认同。 见没人反对,他就抖了抖肩膀,背脊挺直了一些,但眼神似乎更疲惫了。 他一个人骑着马跟在严青栀那马车身后跑了一会儿,发现前面有了车队路过的痕迹,这才直接朝着严青栀那马车追去,一路超过了严青栀也没有停下。 周遭的路上现在没什么人,严青栀那马车跑的太快,于她搭话会显得十分奇怪。 所以他选择了前面的商队。 果然,跑出去没有多远,他就见到了一个商队的尾巴,他慢悠悠的靠了过去,骑在马上与那吊在商队后面的人说话。 先是问了路,又打听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正说着,严青栀的马车轰隆隆的冲了过来,他和那正在交谈的人都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只一眼,这人就认出了严青栀的大致轮廓。 虽说严青栀他们一行人的画像还没有流传开来,但做他们这一行的,接了任务不可能什么都不了解。 所以他们这些人都曾经看过严青栀乔装改扮后的画像。 如今对比虽然容貌不同,但气质穿着和五官比例都与那画像别无二致,再加上马车帘偶尔飘起时,还能看到马车里若隐若现的孩子。 他心中已经肯定万分,但面上没有露出半点马脚,赶紧摆出嫌弃的神色,下意识的躲远了些的样子。 严青栀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没有半分停留。 他顺着那商队的行进频率走了一会儿,等到严青栀那马车远离了,这才重新回到队伍里面。 而就在他回去报信的时候,严青栀高声向着马车里面说了一句。 “应该是来了!” 她不认识那个男人,但她从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场。 那是她屠戮了无数杀手之后总结出来的。 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异常。 她的话,让马车之中的陆涧和君同月神色都是一变。 严青竹也跟着面露愁容。 后面的人确定了消息之后,立马就派人去给周围的同伴报信。 严青栀危险等级太高,属于能不硬拼就不硬拼的人。何况他们人多,没必要冒这险。 他们的保守让严青栀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次事情的棘手。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人一定是奔着他们来的。 但如果这么长时间还不动手,那不是等着天黑就是等着人支援。 严青栀不敢让马车慢下来,便交代严青竹。 “你看看后面有多少人跟着!” 带着伪装的严青竹撩开了车窗上的布帘,伸头看向了后面。 片刻之后他回头说道。 “大约五六个。” 严青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五六个人都不没上前,看来是对她的实力已经有了绝对的了解。 这样的时候不能坐以待毙,严青栀手扯缰绳准备回头解决了这些人再说。 马车被惯性带出了些许距离,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她这头一停下,远处的几个人便有些慌张。 “他们怎么停了?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不好说,但还是不要冒险,大哥距离咱们不远,退后一些,等着大哥来了再说。” “对,反正都追到这种程度了,他们总不能长膀飞了……” 这些人都是老手,早就没了最初的贪功冒进,一见严青栀那边有了动作,他们这头赶紧有了应对方式。 严青栀才一下马车,那些人就已经骑着马四散着跑没影了。 这一回严青栀倒是更能确定这些人就是冲着自己等人来的了! 不过,她也更加明白事态的紧急。 她当即返回了马车之上,正要重新驾车,但马上又犹豫了起来。 但这种犹豫似乎没有道理,也很难倾诉于口,她动作迟疑片刻,又重新拿起缰绳,想要出发。 可就在抖落缰绳的一刻,她心中又犹豫了起来。 最后她还是一握拳,转身掀开了马车帘,看着沉默的严青竹开口说道。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严青竹愣了一下,君同月和陆涧则紧张的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暗自猜测着眼下的情况。 严青栀知道他们担忧,但有些事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只能装看不见。 严青竹从马车上下来,两人没有走出多远,严青栀看着周围的环境,同时也盯向了马车的方向。 见她这时候如此警惕,严青竹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但这并没有任何出乎他意料的地方。 他只是看着皱着眉的严青栀,心中升起了一种怒气。 严青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暂时没有危险,这才转头和严青竹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 她一开口,严青竹便直接否定。 “我不同意!” 严青栀的手动了动,还是耐着性子跟严青竹解释。 “你都没听听我什么想法吗?” 严青竹淡淡的看着她,眼神逐渐改变。 “我知道你什么想法,所以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他不愿意让严青栀开口,因为严青栀只要说出了她的念头,就会用这次的事情威胁他,逼迫他,一定要达成。 严青栀自然也明白严青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次的事情,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我不怪你,但咱们现在必须要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你说咱们不会死在这里,是你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找咱们了吧!” “他们为了什么,为的不过……” 听她想要说服自己,严青竹当即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不同意!严青栀,你以前说过,我的命比你认识的所有人的命都重要!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要放弃我吗?” 严青栀没有想到严青竹会如此说。 他对严青栀尊重了许多年,已经有许许多多年没有连名带姓的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了! 这让严青栀的心瞬间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堵的都说不出来话。 严青竹的眼神中有着他惯有的冷漠,但眼神深处却透着无数的恐惧。 他当然明白严青栀不会舍弃他,所有的任性大多来自于有恃无恐,可他同样的也不愿意舍弃严青栀,这世上他在意的不多,严青栀就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严青栀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救他们,但却不知道是在死掉几个人之后。 她还知道这些人为的是柳怀香的遗物,因为严青竹背了好长的时间。 她还知道那些人得到了东西也不会杀人灭口,既然这样,多半会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严青竹没有说过那些人是谁,可严青栀已经猜到,那大约是朝廷的人。 将他们交给朝廷的人,她很放心。 但她也有些贪心,她想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活下去,那些孩子,都还没有见见外面的世界,没有听一听安逸的声音…… 她总觉得自己是不会死的,没有人在做一件事情以前认为自己会死。 所以她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给这些人争取出更多的时间,她想要在这些人没有追过来之前,将严青竹他们找个短暂安身的地方一并放下,然后自己架着马车吸引所有追杀的人离开。 严青竹肯定有办法找到那些人,也肯定有办法,在她做了这么多以后保住那些孩子的命…… 她并不是多聪明的人,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她一个人冒着更多的风险,换的更大的胜利,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见她沉默严青竹的手紧紧的攥着,他仰头看着严青栀的脸,眼中的冷漠都带上了许多的疯狂。 “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别指望我有多善良,别人的死活我本来就不在乎!要是没了你我就更不在乎了!” 严青栀看向他的表情中带上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可我们在遇到这些人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们产生了牵绊,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严青竹冷笑一声。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能说出这么单纯又可笑的话!你带着他们就是为了他们好嘛?你以为你身上的麻烦会少吗?他们就不会被你牵连吗?如果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什么还要经历那些无聊的过往,付出那些无用的感情!” “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 “只有先做好自己,才能做好别人眼中的自己!逞强不会让你变得真强,它只会让你成为一个可笑的悲剧。” “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说,我告诉你,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你去做奉献自己点亮别人的蠢事!你要是非要走,我就直接掐死他们!” 说完,严青竹甩开袖子直接爬回了马车之中。 留下了一脸委屈又愤愤的严青栀对着空气踢出了一脚。 任性的是严青竹,什么都不告诉她的还是严青竹,天天全是大道理的也是严青竹。 到了这时候,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严青栀真的想要强制性把这些人都放下来,但她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她叹了口气,转头重新回到了车上,同一时刻,严青竹撩开了车帘坐在了外面。 看着他那一张涂黑的脸,严青栀还有些生气。 严青竹也是气囊囊的样子,但脸上还是写着‘别跟我耍花样,我就是要盯着你’的表情。 姐弟俩人瞬间找回了当年干仗的状态。 虽然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但却都讨厌对方的方式。 许久之后,严青栀转头对着严青竹‘噗’了一口口水。 那动作本来就是挑衅的意味比较重,但确实撩拨起了严青竹敏感的神经,他转过头也对着严青栀‘噗’了一口。 严青栀见此,冷哼了一声,伸手从路过的树上扯下了一把树叶摔在了严青竹身上。 严青竹瞪着眼睛,从空间里抽出一条绳子,直接甩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挂下一条树枝扔向了严青栀。 严青栀呵呵呵。 正要捡道旁土块的时候,君同月撩开车帘探出了头来。 “青栀姐,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很危险?” 严青栀手上的动作一缓,同一时刻,严青竹也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见此,严青栀看着严青竹冷笑了一声,不过还是转头跟君同月说道。 “船到前头自然直,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君同月很少从严青栀口中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她的眉头瞬间蹙起,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身边的严青竹突然伸手一探,半点分寸感也无的从她腰带之中抠出了一个小瓷瓶。 那动作又快又准,让君同月一时不查,竟然直接被他得逞。 292 回头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2回头君同月一声惊呼。 严青栀也脸色一变,她当即伸手就要去揍严青竹。 这人冷漠与否是性格,不属于问题。 可要是主动调戏小姑娘那可就是人品问题了,严青栀能包容他的冷漠,却不能纵容他的私欲。 可她刚一伸手,严青竹便举着瓷瓶,带着还没有消散的怒气对着君同月质问。 “这就是苏大伯给你的东西?你是傻子吗!?” 君同月有些慌张,伸手就要去把那瓷瓶抢回来,但却被严青竹一把挡开。 “不是,那是我……” 严青栀听了这话一脸懵逼,可巴掌还是实诚的落在了严青竹的脑袋上。 严青竹被拍的来气,冲着她嚷嚷。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打我!” 严青栀转头看着前面的路,当做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做过。 严青竹看着她,强压下了心中的所有愤怒和恐惧,声音压低了许多。 “这是激发人天赋和潜力的药,服下一颗半个时辰之内就能让一个重伤的人强行提气,服下两颗就能让一个深受内伤的武者盏茶功夫重回巅峰实力,要是有人不怕死的,敢吃下去更多,甚至还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自己实力提升一倍!怎么样!厉害吧!?” 严青竹说到后来,已经火气腾腾直冒。 严青栀听到了这里,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一种汹涌而来的压力堆在了她的肩上。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这药如此霸道,想来副作用之强,也必是严青栀生平仅见。 严青竹看了看严青栀,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君同月,当即冷笑出声。 “你们一个两个可真是好人!”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君同月想要那会那瓷瓶的手还没有收回。 但严青竹已经转过身去。 他沉默的看着前路,眼睛透过前面的空气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 君同月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严青栀却摇了摇头,让她先回去。 见此,君同月视线投向了严青竹的背影,眼见着对方已经冷如冰霜,只好让抿了抿唇,退回了马车里面。 严青竹在那里静坐了好一会儿后,才向着身后的方向探头看去,眼见着还有人跟着,他这才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绪,重新坐回了马车之上。 严青栀看了看他,眼睛转了转,想和严青竹说话,但最后又忍了下来。 意见不合是正常情况,他们之间的矛盾太深,早晚都要爆发出来。 这和当年严青栀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救人不同,这次的事情,是两个人理念和思想的冲突。 有些问题,是非黑即白的,没有第三种选择的可能。 严青竹抱着肩,闭目靠着马车静坐片刻。 严青栀见他如此,心中更是憋闷的难受,这种冷战的方式,并不适合她这样好战的人。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故意找茬和严青竹硬磕一场的时候,身边的严青竹气息突然乱了起来。 时刻关注他的严青栀自然首当其冲的感受到了。 她手中的缰绳一扯,马车前冲了几步便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她有些惊慌的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而就在她转头的瞬间,身边的严青竹好似被压缩到了某种极致,整个身体都因某些情况而微微蜷缩,刚养好一点的脸色,也在瞬间苍白如纸。 严青栀见此,转身就要去握他的手,探他的脉。 但就在她伸手的同一时间,严青竹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明明脸色苍白,但额头青筋鼓起,双眼之中隐隐有红血丝涌现。 “青竹?” 严青栀慌的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也是在这时候,严青竹头一歪,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那鲜红的血珠落在地上,一颗一颗肉眼可见的凝成了一滩。 严青栀想要伸出的手僵持在了那里,微微颤抖着,好像落在什么地方都不对一样。 而这时候,君同月也掀开了马车帘探出头来,一见这场面,当即惊呼出声。 严青竹一手按着马车,一手攥着车帘,挡开了君同月伸过来拉他的手,他深深的喘息着,坐直了起来。 血线从他口中涌出,落在了衣服上许多,但他却无从顾及,开口和严青栀说道。 “对方一共三十七个人,分别绕前绕左和从后追击。我等的人已经到了后面七十多里处,按照现在的速度,大约天黑能追来。” “咱们马车跑不过他们的快马,要想拖延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严青竹有些力不从心,他挥手挡开了严青栀伸过来的手,加快语气说道。 “咱们必须要进山才能摆脱现在的局面,进山之后先向东走五六里左右,调头回去,再走十几里,等天黑以后从山林之中出来。”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伙人……你要注意……” 说道这里,严青竹似乎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他整个人已经向后仰去。 严青栀见此,一把拉住了他。 而严青竹却继续说道。 “我的伤……不用……你……” ‘管’字没有出口,他已经一头倒向了马车之外。 严青栀的心跟着他的倒下的动作一颤,她这一次终于抓住了严青竹的胳膊,但那胳膊软的和面条一样。 她的心好像被一把刀剜搅着,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心中的负面情绪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灵魂。 严青竹用如此决绝又恶意的方式伤害着自己,也在用同样的方式伤害着严青栀和君同月。 他想解决的从来都不是身后追兵的问题。 严青栀清楚的明白他这些举动背后的意义,可她的恼恨还是没有办法比愧疚更多。 她强忍下颤抖的手,转身背起了严青竹。 她咽了下口水,让自己干涩的嗓子可以发出一些声音。 “阿月你带着孩子,陆师兄把那重伤的孩子背上,带上些能吃的肉,剩下的都不要了。” 说话的同时,她翻看了与严青竹的空间,里面属于严青竹的盒子里面,有不少严青栀没见过的瓶瓶罐罐,还有那几本从柳怀香那里得到的手记。 见此严青栀也没有让他们再翻马车,而是探头看着那些人又跑远了,才背着严青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站在一边,看着君同月背着一个小包袱,领着孩子排成一溜往山林里走去。 而陆涧最后背着那重伤的孩子出来,从马车上站起的时候,还不忘将那孩子的药从车顶上拿了下来。 见众人都走了,严青栀转头看了一眼马车,又转头看了看周围,最后视线落在了路边的一些石头上面。 严青栀抽出绳子,将严青竹捆在自己背上,将那些石头抱起来放在了车里,而后转头将痕迹清理干净。 看着不远处还在往山林方向走的孩子们,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们停车的位置距离山林不远,大约只有一里地左右,身后那些人怕严青栀追来,肯定会躲得远远的。 他们对于痕迹十分敏感,也对这方面十分有自信。 严青竹没有提醒她小心这一点,就说明这段路不会有问题。 君同月连扯代抱,陆涧也帮着提溜两个孩子,两人手忙脚乱,领着一群孩子飞快向着山林方向移动,严青栀仔细的将他们的痕迹抹去。 等到走出了三百多米,她才转头回看,眼见着那马车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两匹马摇头晃脑的扯着官道两边冒出来的草芽儿。 她这才一边后退着,一边掏出了长弓,两支羽箭被她搭上,她眯着眼睛心算了一下距离,而后抬起长弓,一箭射出。 片刻之后,远处吃草的两匹马同时嘶鸣了起来。 而后那架马车在严青栀的视线之中,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急冲了出去。 严青栀这才背着严青竹,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山林里面。 等她也进入山林,不远处的官道上那五六个人才远远的探出头来。 “怎么回事?那马叫的不是好声啊!” 入海川山势高低不平,官道也不是一马平川,有时候别说是一两里地,就是百十多米也未必就能看清前头的方向。 不过,干他们这一行的,也并不全靠眼睛做事。 声音,味道,感觉……都是他们很重要的依据。 这人一说话,马上就得到身边同伴的认同。 “确实,这莫不是准备全力甩开咱们吧!?” 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曾经还尝试着朝他们下手,想要甩开他们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 听了这话,剩下的人也赶紧伸出脑袋往远处查看,只是前面什么都没有。 那几个人有些不解,但还是谨慎的又等了一会儿,生怕这是严青栀的诡计。 严青栀不知道他们这里有多少人,自然不敢离开马车追杀他们。 可这些想法也未必准确,要是严青栀就这么莽呢!谁能说的清楚! 又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以后,这几个人才重新骑上了马,沿着官道重新追去。 他们很快就到了严青栀一行刚才停留的位置。 严青竹吐的血还留在地上,此刻被土壤吸收了大半,但仍然有些许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暗红残留。 这些人对血迹十分敏感,立马就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看着那血迹喷射的痕迹,在对比刚才他们看到的马车位置和那车辙的痕迹,不难得出刚才马车上有人吐血的结论。 “看样子,这人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啊!” “嗯,他们里面好像只有那个叫苏青的姑娘没受太重的伤,从咱们一路过来见到的痕迹上看,那姑娘现在应该也没受太重的伤。至于别人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有人弯下腰抓起了一些带着严青竹血液的泥土,手指搓动看着那血液最后残留在手上的颜色,略一思考,有补充了一句。 “这血是鲜血,应该是刚受了更重的伤。” 一听他的话,周围几人都凑过来逐一查看,有人不解的问道。 “新伤?难道他们内讧了?” 如果不是同伴打的,就这一路而来,也没见到其它的同行啊! “未必,我看着倒像是想要用些秘药强行提气,结果却是伤上加伤。” 那人拍掉了手上的土,站起了身来,仔细分辨着前方车辙的印记,发现并没有太大改变之后,方才说道。 “咱们得赶紧追,要不然我怕有什么变故。” 身边的同伴听了这话,都没有异议,大家在周围简单查看,没有发现太大异常之后,便都翻身上马,沿着那马车的痕迹直接追了出去。 严青栀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控制不了那两匹受了惊得马,若是那两匹马没有按照官道的路线跑,而是横冲直撞,或者一会儿被那几个人追上发现异常,她这边的事情,很快就要暴露了。 她必须要尽快按照严青竹说的去做。 这是严青竹给这些孩子争取出来的一线生机。 严青栀背着严青竹,还抱着三个孩子,而陆涧和君同月也是差不多如此的情况。 这些孩子年岁都不大,又几个吃饱饭的,轻飘飘的一个,不哭闹的时候,也没给他们增添多少负担。 陆涧开路,君同月跟在他的身后,严青栀最后清理着痕迹。 山林之中这时候最是清凉,微风一吹,严青栀的心倒是好受了几分。 几人都沉默着,除了必要的指路以外,谁都没有说话。 五六里的路不算多远,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走到了,而后严青栀便带着他们转向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这一轮痕迹的清理就没有那样重要了。 严青栀的身份他们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后面会有人接应。 找的时候,也未必会往回找。 严青栀的身份他们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后面会有人接应。 严青栀的身份他们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后面会有人接应。 严青栀的身份他们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后面会有人接应。 严青栀的身份他们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后面会有人接应。 严青栀的身份他们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后面会有人接应。 严青栀的身份他们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后面会有人接应。 293 不少人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3不少人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有一伙人刚刚接到传过来的消息。 他们有些意外的听着来人说话,要不是大家认识很多年了,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对方派来支开他们的人了。 “这伙人是获得不耐烦了吗?竟然自己跑官道上去了?” 来人也没有办法。 “我哪知道,反正现在就这情况,不过上了官道也好,咱们了解的多,准备的也充足,就算有人也想挣这个钱,也肯定争不过咱们。” 这话也没有问题,他们都要到了收口的时候,准备自然充分。 那男人也就是烦躁了一瞬,但马上也明白过来,当下抱怨这些没有用,那些人有手有脚,他们又管不住。 “倒是这个道理,但你来找我之前没问过大哥什么打算吗?” 过来传信儿的人摊了摊手。 “大哥还是让你们绕前,而后将战局包围起来,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动手,放防备着有人从里面跑出来,或者有人过来捣乱。” 那人皱了皱眉,眼看着就要到收网的时候,却不让自己等人动手,这不是要把功劳分散出去给别人? 不过,这种怨念一闪而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追上严青栀一行才是。 “行,那我们马上赶过去。” 说着连忙招呼人向着官道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这时候却是有一伙人从另一个方向追了过来,其中正好还有两位是曾与严青栀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大公子让咱们沿着官道去找人,只怕就是为了打发咱们的吧!” 其中一个人有些愤愤不平,他虽然与严青栀交手时失利,却并不是因为没有拼尽全力的关系。 相反,他们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可对方就是实力强横,换谁来也都是一样。 何况不完成任务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自己这些人。 “算了,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身边的人都深深的叹了口气,大公子走的时候,连匹马都没给他们留下,这两天,他们都是双腿赶路,走的腿跟灌了铅一样,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哼,就他这样的人,难怪连……” 一听人要开口抱怨,身边的人当即喊住了他。 “行了,走官道有什么不好的,一会儿遇上商队再让他们捎咱们一程,等出了入海川就好了。”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当即阻止那继续出口的话,其余几人也是一一附和。 “不是我说,老四你还是得管好的嘴,别什么话都说。” 几个人闹闹嚷嚷的背着行囊,一路顺着官道前进着。 他们心中以为严青栀的马车一定比他们脚程快多了,可不想,严青栀中途不止去杀了一头野猪,还绕远走了一趟山林,等出来以后,又调头往回走了一段。 这么下来,双方之间的距离竟然已经相差不远了。 几伙人就在这么大的范围之中移动着,谁都不知道谁正处于的位置。 走了一个多时辰,君同月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严青栀招呼他们暂停下来休息。 走的时候大家还带了一些野猪肉,这会儿都坐下来啃着。 陆涧在给那重伤的孩子喂药,这么些天过去,那孩子伤情已经稳定了一些,不常发烧了,但也一直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严青栀静静的看了片刻,也没有说些什么。 她已经给这些人创造最好的条件了,这样的情况下,生死只能由命。 仰头看了看天,严青栀没有听到有人追过来的动静,吃饱喝足以后,又给严青竹喂了水,这才重新背起他捆在身上,抱着孩子继续赶路。 虽然严青竹说不用她管,但严青栀还是在刚才那会儿查看了严青竹的情况。 严青竹气息混乱,脉象混乱……没有半点要清醒的征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这次的事情,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严青竹隐瞒她的,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思绪纷纷扰扰,严青栀的灵魂和身体好像分成了两个部分。 她机械的走路,清理痕迹。 又活跃的想着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和前面那个可能要出现的人。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严青栀没有等到夜幕降临在走出山林。 君同月和陆涧只是普通人,天色黑下来以后,他们就很难在山林里面行走,而且深一脚浅一脚的,也太过危险。 严青栀引着两人一路走出。 今夜的天有些暗沉,云厚的不像话,大约是要下雨了,官道上也没有见到多亮堂的环境,也不过是道路平坦一点而已。 入夜以后,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空旷起来。 入海川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尤其是谁也说不好山林之中会不会又突然跑出来的野兽,走夜路就变得更加危险。 严青栀没有点燃火把,也没有走出太远,就坐在了山林旁边不远处休息。 君同月的状态有些不大好,她伤的不轻,这一路对她来说负担太重。 严青栀看着她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又将伤药服下,这才转头去照顾严青竹和那个重伤的孩子。 赶路一点都不轻松,更别说在山里赶路了。 陆涧把那重伤的孩子卸下来以后,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腿都在抽筋。 今夜的风越发的寒凉,严青栀看着头上的天心事重重。 她们出来的时候,想着早晚会遇到过来搭救的人,便没想过要带上衣服,只是带了些吃的和水。 根本没有想到,如果要是下雨,才真是大问题了。 严青栀环顾着周围的情况,心中十分茫然。 几人都沉默的休息着,而几个孩子则是因为一路颠簸,有些乏累。 他们横着靠在君同月腿上躺成了一排,根本不在乎地上干不干净或是地面潮不潮湿。 有几个调皮的倒是还四下乱动,但还没动几下,严青栀一声轻咳传来,也顿时老实了一片。 严青栀仰头看着天,完全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能够追过来,也不知道是继续赶路,还是停在这里等候那些人过来。 他们脚程有限,要是真等着自己找过去,八成得找到后天去。 可若是一直在这里等,严青栀又怕遇到别的人。 不过,这次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严青栀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风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严青栀心头一慌,赶紧用手示意旁边的人赶紧躲到山林之中。 陆涧和君同月一直没敢完全放松,这会儿听到招呼,赶紧坐起身来。 陆涧飞快的将那重伤的孩子背起来,而后赶紧从君同月身边抱过了两个熟睡的孩子。 那两个孩子被这么一闹腾,有些要醒过来的样子,陆涧赶紧小声安慰。 “是我,是我,不要害怕……” 在严青栀一行之中,这些孩子最熟悉的就是君同月,其次就是陆涧,这时候听到陆涧的声音,倒是也没怎么吵闹,软软的靠在陆涧身上,又睡了过去。 另一边君同月也赶紧抱起了两个站起身来。 严青栀那头已经将严青竹捆住,几步走到君同月旁边,将剩下那三个被惊醒的孩子抱起。 那三个孩子不明所以,有些害怕,严青栀沉默着没有开口,君同月安抚了两句,却还是让他们醒了过来。 虽然严青栀已经抱了其中两个一下午的时间,但不得不说她的恐怖根本不能用时间抹除。 任凭谁在睡醒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最害怕的人,都得控制不住的惊慌。 所以其中两个孩子,当即哭出了声来。 严青栀心中一慌,一手将三个孩子直接夹在腋下,另一手当即捂住其中哭声最大的那孩子的嘴巴。 “别哭!” 她厉声威胁。 但也不知道是刚睡醒的原因,还是这两个孩子实在太胆小,哭声半点都没有止住的打算。 而且,那没哭的孩子,也因为这姿势不太舒服哼哼出声来。 严青栀有些崩溃,一旁的君同月赶紧凑过来,将她怀中那两个紧紧搂着她脖子的孩子往严青栀怀中塞。 “交给我!你们要听话……” 君同月一边说一边还转头四下查看,严青栀刚才听到的声音,她这会儿也听到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中慌乱不止,两鬓之间已经有冷汗滑落。 严青栀快手快脚的将那两个哭的最大声的塞给了君同月,同时自己也赶紧安慰那两个被君同月赛过来的孩子。 “别害怕别害怕,一会儿就好了!” 君同月也配合着小声安抚。 “你们要乖,我就在身边呢!” 孩子们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但严青栀心中的慌张却比刚才更盛了几分。 她快步进入山林之中,很快就找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目测一圈觉得差不多,便转头对着陆涧和君同月说道。 “你们在这里看好孩子,我上树把你们拉上去,你们安抚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出声。” 说完将怀中那三个孩子放在了地上,一得到自由,那三个孩子直接扑倒了君同月腿上。 而严青栀则是背着严青竹,手脚并用,几下就爬上了树去。 这棵树比较高,不过也比较粗壮,严青栀攀上去的一根横枝,就有她腰粗了。 她挥手从一旁扯过了一根树藤,用手拉扯了一下,确定柔韧性还不错,就把那树藤困在了树枝之上。 而后将树藤放下去,将君同月和两个孩子率先拉了上来。 陆涧在底下与她配合,安抚着将一个个孩子拴在树藤上,严青栀这边全都拉上来以后,陆涧才被她拎了上来。 那头君同月已经按照她的说法,将那些孩子都用一根绳子连了起来。 陆涧上来以后,严青栀这才将严青竹和那重伤的孩子交给他。 他们正在这头悉悉索索的忙碌,严青栀便听到有人的说话声音在山林外围响起。 “是这里吧?刚才那几声孩子的哭声倒是响亮的很。” 这声音严青栀似乎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个念头在脑海之中一出现,她就想到了之前一群虫子追他们的事情。心中恍然大悟的同时,又紧张的抖了两抖。 那几个人并不好对付,而且他们应该是常在山林之中行走的人,还有驭使虫子的能力,他们一行人躲在这里,怕不是要躲不开。 严青栀在黑暗之中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想了想,拼命压低声音,在君同月耳边说道。 “我可能要下去,你们不要担心,也不要出声。” 说完,她又低着头和陆涧说起,除了不要出声,还有照顾好那重伤的孩子。 两人距离很近很近,陆涧需要很专注才能听清这个声音。 而等严青栀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涧才恍然感觉到,两个人都曾经用力的向着对方靠近。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让他在严青栀已经双手双脚已经攀上了这棵树的树干。 严青栀动作不算多灵活,但却发出的声音却小到微不可查。 她还将严青竹背在身上,这样也对她的行动有所影响。 只是她却是不能将严青竹放下的。 若君同月无伤还好说些。 可受伤的君同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好要照顾那么多的孩子,怎么可能让她放心! 说到底,不管是受伤的君同月还是陆涧,在她心中都不是值得信赖的对象。 脚步轻轻的落在地上,山林外围的落叶还不算多,她落地缓慢,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那些人已经散开了些许,在周围寻找着踪迹。 “我不太明白,不就是个孩子的哭声吗?咱们有必要还过来查看嘛?” 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有些雄浑,一听就是个壮硕的人。 不过严青栀记忆之中,那几个人都正值壮年,也都是身强体壮的样子,倒是不知道哪一个能与这声音对上号了。 不远处另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是两码事,咱们既然接了这沿着官道找人的任务,就得做好。” 这人的声音带着些清冷,似乎让人感受不到太多的感情色彩一般。 这倒是个严青栀能想起来的人。 她借着夜色掩护,高高的抬起脚,又缓缓落下,就这样放慢脚步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294 搜索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4搜索那几个人将马拴在了山林外围,自己徒步走进了山林之中。 他们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便分散开探查。 严青栀记得对方似乎有五个人,但也不确定,她一边移动,一边仔细分辨着声音。 那些人也小心翼翼的,不过因为已经暴露,到底没有严青栀这般谨慎。 没多一会儿,严青栀便确定了对方的人数和大致前进的方向。 他们行进的路线就像是一棵树,可以将周围一定范围都覆盖在其中。 而君同月她们所在的那棵树,正好就在其中两人的搜索范围覆盖之下。 严青栀一边寻找最合适的角度,一边想着要如何将这些人引开。 这几个人比下午那些人更加难缠,给严青栀的感觉也更加危险,她不敢有半分轻视。 不知道是要下雨的原因,还是山林外围向来如此,这个时候的树林安静极了,只偶尔有风吹过叶子的声音。 严青栀背着严青竹,顺着一个方向前进,按照对方的脚程和她听到的动静,大约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和那几人的其中一个就会在前面某一处相遇。 对此,严青栀必须要早做准备。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地方,小心翼翼的在那周围摸索,耳朵还在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而就在她弯腰将绳子系在树干上,想要做一个简易陷阱的时候,对方几人之中,有一个人正好搜索到了君同月一行人藏身的树下。 “哎?这里好像有点奇怪……” 那人说话的动静,在树林之中响起。 而躲在树上的君同月心中突然一惊,她紧紧的搂着正坐在她两边的四五个孩子,靠近树干的陆涧,也是如她这般,伸手揽住一旁两个孩子的肩膀,几个孩子听着下面的动静,手都下意识的紧握在了一起。 他们都有着类似的过往,也都有这种被人抓捕的记忆,别说前几天他们还曾亲眼见过异常屠杀。 或许小孩子年纪太小了,度过那那样一个阶段就好像记不清当时的事情了一般,可这种隐匿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却如影随形,当某一天,某一个时刻,再遇到相类似的场景,那些恐惧就会加倍的显现出来。 树枝随着他们的颤抖也在微微晃动,树叶之中时而有摩擦的声音响起。 那人说完这话之后,他不远处的那人,也开始向着他的方向靠拢,同时,向着各自方向搜索的人,也都停了脚步看向了那个方向,显然不会再按照严青栀所想,向着这边走来了。 严青栀的布置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但她也没有机会等那些人过来了。 君同月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敢动,却将那几个孩子搂的更紧,刚才说话的人在地上翻查着,一块石头被踩进了地里,周遭的浮土仿佛勾描出了一个脚印的轮廓。 那人有些看不清楚,便弯下腰去吹亮了一支火折子,点点的红光在山林中闪烁,他比照着那个方向,仔细查看那里是不是有一枚脚印。 陆涧知道这些人最是敏感,心中担忧也不敢往下看,只能放轻了自己的呼吸,拉着那两个孩子也不许他们乱看乱动。 严青栀静静的等着,等着看那边的结果。 与此同时,距离严青栀最近的那人开口询问道:“老四,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查看的人皱着眉,借着光亮,手指在地上描摹了一会儿,最后缓慢的站起了身。 他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没看出来什么,但我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他就站在陆涧的脚下,陆涧的双腿从树枝上垂落,距离他不过几米而已。 听着那样近的声音,几个孩子抖的根本控制不了,要不是君同月将他们搂紧,那些孩子上下牙磕碰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那人的话音一落,严青栀便有些紧张,这时,不远处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这时候感觉还是很重要的,看来刚才那些人就在这周围。不过我倒是有些不大明白,他们似乎与咱们并未见过吧!为什么一听见咱们从远处走来的声音,就要躲进山林里来呢!” 他这话说的有些刻意,显然是在试探。 在对方显然身份不明的情况下,这些人也没有太强的冲劲。 如果严青栀他们与这些人真的没仇,说不定会直接开口将他们驱离。这样也是省了大家的时间,同时也能少给双方添上些没必要的矛盾。 只是,严青栀确实是他们找的人,而且对方现在属于强势的一方,双方硬碰硬,严青栀一行的危险系数太大,实在没有冒险的必要。 何况,严青栀倒是还好说,但剩下那些人一点演技都没有,这些人又是被孩子的哭声吸引来的,如此想要装作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后将人忽悠走的行为,是很难成立的。 别说其中很多事情,也只是己方的臆想罢了。 要是没有关系,人家也要杀人灭口,那不和自投罗网没有区别了。 人没骗过去,还自己暴露了位置,连主动的机会都失去了。 严青栀的视线在刚才声音传来的几处移动着,以此判定着当下的局面。 既然已经失去了布置的机会,就不能在失去先机了。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有人回话的声音,这几个人似乎都有些气馁的样子。距离严青栀最远的一人高声开口。 “兴许那些人往深山里跑了,咱们在这说的话,他们全都没听见呢!” 他话音落下,不远处又有人接上了之前的问题。 “说不定这些人有其它的秘密吧,咱们贸然找过来到底也是打扰了人家,要不就这样吧!” 说话间,他的脚步似乎真的向着山林外围的方向移动了两步,陆涧听着,双眼也紧紧的闭了起来。 尽管他心中又松了口气的感觉,但也知道这些话不能全信,说不定这些人是真的找到了什么痕迹,才这样说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严青栀敏锐的发现,其中有一个一直沉默的人,已经开始向着刚才开口那人的方向走去了。 显然,他们虽然没有发现君同月和陆涧的痕迹,但也确定他们就在那片范围之中。 那人的脚步声轻微,可却逃不过严青栀的耳朵。 严青栀没有动,就这样等待一个时机。 距离她不远处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高了许多,在帮着同伴掩饰。 “天色已晚,似乎还要下雨了,咱们在这里拖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这些人和咱们的目标是否一致也未必,要不然就这样吧,咱们抓紧时间找一家客栈才是正事。”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一样,但仔细一琢磨却全是漏洞,也不知道是慌乱之中瞎说的,还是真以为这样就能糊弄了严青栀一行。 严青栀听着那人脚步不停,呼吸越来越轻,动了动身体,适应着背着严青竹的状态。 那脚步声距离君同月那边越来越近了。 严青栀微微的闭了闭眼睛,她的脑海之中已经有了一张定位图,根据周遭声音的变化,那定位图上的人一个个的位置也变得越发精准。 那人一步一步走的又慢又轻,陆涧和君同月感受着周遭诡异的气氛,心也都越来越慌。 就在那人到了一个差不多的位置时,严青栀的眼睛睁开,身体重心也微微向前,她抬脚迈步,向着那距离她最近的人而去。 不远处,那人的脚步已经快要到底君同月他们所在的位置了。 而严青栀这头,也距离自己的目标没有多远。 树上,陆涧颤抖着,将那两个孩子抱的更紧了一些。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君同月也和剩下的孩子挤做了一团。 他们都在想办法安抚着孩子们,只是他们却不明白,他们的坚强才是孩子们安全感的来源。 可如今君同月和陆涧一个抖的比一个厉害,这些孩子能够安全感都怪了。 强大的压力压在这些人的头顶,让其中几个孩子已经控制不住的被吓哭了。 君同月并不是没有感受到这些孩子情绪的变化,可她却没有办法安慰,不管是严青栀还是严青竹,平日里都是她的主心骨,这阵子人都不在,她却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安慰周围的人了。 严青栀与那人的动作频率相差不大,在那人即将要到树下的时候,严青栀也悄悄的摸到了距离她最近的那人身边。 那人背影宽阔,身量中等,这阵子正背对着严青栀,面向君同月他们栖身的那棵大树。 严青栀气息收敛的极好,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异常的响动,也没有久久的盯着那人,使那人发现异常。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靠近,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缓慢。 山林之中长时间的安静,让所有的人都很紧张,包括过来搜索他们的人,不过双方之间的承压能力到底还是不同的。 就在严青栀距离那人只有三四步远的时候,她清楚的听到,树枝上面,有个孩子突然因为难受而哼了一声。 这一声让严青栀心头一慌。 而就站在树下的那人也似乎有了感应,当即就要抬头向周围查看。 君同月捂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眼睛瞬间睁开,手臂都有些僵硬的将人勒的更紧。 漆黑的夜色之下,那双眼中充满了惊恐。 而就在这时,山林更往深处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惊呼之声。 “谁?” 这一声惊呼,将周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也让树上的一群人顿时心颤了一下。 只是很快,君同月便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想要转头看看那头的情况,却也是不敢的。 当然如今夜色深深,又有树叶阻隔,就是转过头去,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那一头,严青栀没有到达最佳的偷袭位置,但她已经不能留手。 严青栀一脚蹬出,整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那人面前,在他厉声喝问之时,严青栀的软件已经平刺而出。 银芒在那人脸上晃过,危险的感觉从他腰椎骨窜起,一瞬间冲到了头皮。 他瞳孔紧缩,抬手扬起拐杖格挡。 严青栀的软剑在他格挡开的刹那一抖,原本要被挡开的剑锋换了另一个角度,重新刺向了那人。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严青栀这样厉害,他有些避闪不及,只能身体后仰,躲开了这抹脖子的一剑。 严青栀这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身侧,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她伸手扯住了那人的拐杖,而后,软剑收回,一脚侧踢向了那人的膝盖。 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 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那人仓促仰面的姿势,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脚当即踹的单膝杵地。 295 挑衅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5挑衅就在那东西出现的瞬间,严青栀的铜钱直接打了出去。 夜幕之下只看见一股暗色的液体从那甲虫身上飚出,而后是一阵刺耳的虫鸣。 那虫鸣的声音仿佛是铁器之间摩擦的声音,让听到的人只觉头皮炸裂,浑身难受的汗毛倒竖。 这声音对严青栀这种站的近听力又好的人杀伤力巨大,严青栀捂住了耳朵,却觉得那声音好像在她灵魂之中响起一般。 这人一死,剩下的四人完全顾不上刚才的事了,迈开脚步,全都向着严青栀这边冲过来。 严青栀的神色有些紧张,手中的软剑收归剑鞘。 脚步连连后退,想要退到自己刚才布置的地方。只不过,一对四的话,这些布置恐怕还是不够。 她神色紧张,随着她脚步后退,那几个人已经出现在了刚才那人站立的位置。 几个人在看到那人的尸体之后,愤怒之心已经彻底压制不住。 一人举着火折子,借着那淡淡的火光,将那尚未凉透的尸体仔细检查,看到脖子上那被人割开的伤口,几人都是一阵沉默。 不过,不远处的严青栀却清楚的感受到,这几个人在最悲伤的时候,依旧没有乱了脚步和站位,显然是半点偷袭的机会都不给她。 “是她么?”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因为愤怒还有些颤抖,但并没有人回答他。 如果不是有仇,又怎么可能这样果断的下手。 片刻之后,在安静的山林之中,又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却是与刚才毫不相干的话。 “你刚才在那边发现了什么?” 站在远处的严青栀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动静将人吸引过来,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其余的几人有些愣怔,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应该是有人说话的声音,但还没仔细找过。” 剩下的三人听了这话,都把视线放在了刚才问话的人身上。 “你看他脖子上的伤口,细而平滑,角度刁钻,一定是一种非常薄且柔韧的兵器造成的。” “还有这里……” 他指着那被铜钱钉死在地的本命蛊,心中情感澎湃,但终究被他压了下去。 “这与咱们追查的人,管用的手法倒是十分相似。” “如此说来,你之前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他们一行人中,受过伤的那几个,想来这时候应该还在原处。” 他们的声音不算多大,原处的君同月和陆涧根本就听不清楚,如此,自然也不知道换地方躲避。 不过他们带的孩子太多,想要不留痕迹的换个地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想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有所动作。 严青栀心中焦急,但也没办法提醒,这些人如此说,如果不是因为同伴身死而有些疯魔了,那就一定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她逼出去。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严青栀都不好应对。 刚才她能偷袭得手,仰仗的就是对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就在身边,率先攻击,又抢占了先手,如此才能在对方支援未到的情况下得手。 可现在这些人已经有了防备,还确定了严青栀他们的大致位置。 别说他们不分开,就是两两分开,一边拖住严青栀,一边去找君同月他们,严青栀都没有办法解决。 她既不能回去支援,也没有把握用最快的速度杀了两个人。 可能那两个人为了给同伴争取时间,还会想办法拖住严青栀。 只要找到君同月一行的所在位置,就算是拿捏住了严青栀的把柄,不管是杀了,还是用来威胁严青栀,对她的影响可都不小。 严青栀的手握了握。 她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火光,一伸手将捆着严青竹的绳子紧了紧,显然是准备就这么动手了! 听见这边的声音,那头的四人当场站了起来。 严青栀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让他们将自己的脚步声听的更仔细一些。 “说来你们两个同伴都是我杀的呢!” 她一开口,就把仇恨拉的稳稳的。 之前那人身死,已经让他们消化一阵子才接受了,如今这又死了一个。 严青栀的声音清冷之中透了些淡淡的不屑,让那几人一听见,火气腾的一下窜了起来。 “没想到真的是你!” 虽然没有听见过严青栀开口说话,可他们还是瞬间明白了严青栀的身份,毕竟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也没有第二个了! 严青栀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继续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是不想好好干了吗?跑到官道上来了……还是被人放逐了?” 严青栀随便一说而已,又正好戳中了他们的痛点。 而严青栀还没有自觉,继续往他们心口上戳。 “说来,要不是你们上了官道,也不至于又死了一个同伴。” 那几个人静静的站在原地,悲伤有之,愤怒有之,怨恨亦有之…… “你这嘴巴倒是厉害,希望等一会儿你还能这样嚣张的起来!” 呼吸之间,刚才询问同伴君同月一行人情况的那人又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他一开口严青栀的注意力就不可避免的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自然是嚣张啊,你们六个人抓我一个,抓到现在就剩下两个人了,这还不值得我嚣张吗!”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哼哼,既然这样说,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话间,他们四人已经只朝着严青栀冲了过来。 严青栀见此,脚步没动。 她不敢动,她怕仇恨不够稳,她一后退,让这些人去找君同月他们。 虽然说这四个人很难缠,但是她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要是被人拖住,让这些人去找另外的人,她这头才不好收场。 黑夜之中,严青栀光凭借听觉就能感受到许多的东西。 她微微闭上眼睛,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听上面。 那四人的脚步声纷踏而来,他们有人用的短棍,有人用的长刀,有人用长鞭,还有一人用的双剑。 严青栀甩开了长鞭,缠在自己的胳膊上,背着严青竹起了个拳架,眼见着那四人已经到了攻击距离之后,她手中的长鞭顿时甩开,破空声冲着那也用长鞭的人而去。 那人侧身躲过,挥手就要抓住长鞭,但严青栀一个旋转,那长鞭如同灵蛇,半空变化了攻击的角度,甩动之间,直接抽在了那人伸过去的手上。 严青栀的攻击没有停止,她身体压低,一鞭子横扫,刚才还只针对一人的,就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群攻。 不过,听到鞭子声在自己不远处想起的时候,其余的人便已经有序的散开,严青栀这一鞭子最后抽在了树上,在树皮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这样的山林,长鞭是很难甩开的,严青栀手臂一卷,那鞭子飞快缠回到了她的胳膊上。 就刚才这一下,四个人已经被拉开了前后,她向着那距离她最近的一人而去。 两人移动速度都很快,不过眨眼间,双方都到了对方的进前。 严青栀刷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软剑,整个身体压低,剑锋自下而上,直冲那人的咽喉。 那人的长刀没有出鞘,但重量已经足够将严青栀这一剑打飞出去。 软剑的柔韧性很好,可就在这一刀一剑对碰的时候,严青栀还是感觉自己虎口的位置震了一下,可见这人所用力道之大。 看着他人的眼睛,严青栀暗自猜测,这应该就是刚才反应最快的那个人。 就在两人接近的瞬间,那人手腕一抖,长刀已经横在自己胸前,他左手一用力,刀鞘直接横飞了出去,他却根本不在意那刀鞘会不会找不到,只是用满是恨意的眼睛盯着严青栀,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抖动了两下。 严青栀软剑的格挡能力有限,自然不会和他这种力量型的刀客硬碰。 她听着对方的布鞋碾过落叶的声音,听着对方动作之时带起的风声,听着那人骤然提气的呼吸声…… 只一刹那,严青栀步法变化,身体向着左侧站直,直接避开了那人挥砍而来的一刀。 那人的速度很快,快的严青栀甚至都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如此应对,她已经向着右侧避开。 那人的长刀收回又挥出,速度快的严青栀好像才看着那光滑的刀身映出点点星光,那刀锋就已经到了进前一般。 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反应速度! 严青栀两次躲避,站位已经到了一个刁钻的角度,让对方变招无力。 而这时候,严青栀手中的软剑才向着那人的脖子抹去,而那人反应很快,虽然不能在进攻,却在刹那回防。 长刀与软剑相撞,‘当’的一声。 火光闪耀,严青栀的软剑上当即多出了一个卷了刃的口子。 而对方的长刀上也被这软剑砍掉了一小块。 软剑的用法很多,但这样的打法确实太粗糙了,似乎严青栀是故意的一般。 那人也没有想到他的格挡会有这样好的效果,严青栀手中的软剑因为这卷刃的一道口子,变得不在那样趁手,那人第一反应是自己有了一个机会。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多年战斗的意识就占据了上风。 “不对!一定有诈!” 他刚刚想到了这一点,那头严青栀空出来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瞬间,那匕首就直接捅进了他的肚子里面。 肚子里的重要器官不多,严青栀怕这一下没有效果,迅速抽出匕首,又给他补了一刀。 只不过,这一刀的质感似乎跟上一刀有些区别。 她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似乎捅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她整个人都上前一步,将自己直接陷入到包围圈之中,才将那硬壳戳穿。 而就在那硬壳戳穿的瞬间,这男人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严青栀赶紧以袖掩面,这才免了被人喷一脸血水的局面。 不过,血水到底也是小场面,而另外三人直接包围却成了她现在必须要面对的。 那三人一见又有同伴受伤,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 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随着严青栀匕首拔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带了出来。严青栀见此,一把抽出了匕首,一阵使人牙酸的声音从那男人伤口处传来。 296 弱点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6弱点严青栀其实并不是得寸进尺的人,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做绝了,就总容易反过来被人逼上绝路。 她这时候的嚣张会被人忌惮,可若是示弱或者倾诉自己的痛苦,却只会让对方几人误以为她好欺负,进而不顾形势,逼她自己往不好的方向走。 “你……” 听到她这样的话,那人显然有些失去理智的样子,但他身边的人却一把拉住了他。 “你想要怎么样?” 严青栀也没有想好她要怎么样,但眼下这局面不错,起码能帮她拖延时间。 “我想要怎样当然是看你们想要怎样了!” 她一脚把皮球踢回去,想要试试这些人的底线在什么位置。 “你把人交给我们,我们带着他离开。” 其中一人当即开口,语气之中隐含怒气。 严青栀却是淡淡一笑。 “看来这人的命也没有多重要啊!那我留着他有什么用?!不如就……”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匕首一挥一挑,一根手指直接飞向了那个被称作的老四的人。 那人和她手中的人质似乎是兄弟,眼下严青栀能够左右的也只有他对自家大哥之间的情感了。 这样虽然残暴了一些,可也总比有些人自作聪明的好。 老四下意识的就要躲,但那断指稳稳撞在了他的胳膊上,湿漉漉却没什么杀伤力的东西让他心中的警惕放松些许,他下意识的将那断指接住,而这时候,被严青栀挟持的人才感受到了手指断裂的剧痛。 他疼的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闷声哼哼已经缓解不了,转而变成了压抑的痛呼。 而不远处他弟弟则捏着他的断指,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啊……你别伤害他!” 他们的气焰被严青栀这一刀轻松削掉,刚才说话的人还要说话,却已经被站在中间的人拉住。 “不要试探我们了,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刚才的试探让他们三人心中各自埋下了一根刺,这么折腾下去,不等人质被救出来,他们几个只怕都得内讧,还不如让严青栀自己说,要是过分了,那做不到老四也不会埋怨他们,总好过现在的被动。 人家毕竟是亲兄弟,就因为自己这边的人多了一句嘴就被严青栀砍了手指,要说恨严青栀,那肯定恨,可要说最怨谁,那一定怨刚才多嘴的人。 这一轮试探以后,严青栀大致已经看清楚了三人之间的关系,她也大致明白了几人心中的度在什么地方。 “我不是不能放了他,只是你们要怎么保证会离开这里,而不是继续找我的麻烦呢?” 这才是严青栀最在意的事情,朝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又不知道出现以后对待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她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个隐患。 如果有可能,严青栀当然会选择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她不是一个弑杀的人,可也没有达到别人无缘无故过来杀自己,因为没有杀成就毫不在意的程度。 严青栀不信任这些人,但对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伤重至此,自然要送回去才能救治,我们哪还有机会去找你的麻烦!” 站在最中间的人一开口,似乎就站在严青栀的角度分析一般。 严青栀却是摇了摇头。 “这样可不够,你们不会舔着脸说这一次就你们六个人前来入海川吧!” 严青竹说了有一伙南荒的人过来,但严青栀不好判断,那一伙人就是他们六个,还是更多的一伙人。 严青栀之前对于这些人沿着官道追过来的行为就有所怀疑,如今这样一问不过是试探。 不过,她这一试探,却真的试探出了东西,那三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严青栀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当时他们还觉得只是严青栀随口一说,可到了现在,还在说这样的话,那意义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们的沉默,让严青栀的心陡然一沉。 这六个人还只是一小部分,那剩下的那些人得是什么样的身手…… “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跟别人说出你们的踪迹……” 他话一出口,严青栀瞬间打断。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我看你们也没有那么有诚意啊!” 说着又要动手,却被那个叫老四的人尖叫着阻止。 “你别动他,别动他,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我有……你相信我我有办法!” 他的声音在又飞向他的一个东西而歇斯底里,只是等到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次严青栀扔过来的不过只是一截小树枝而已。 “老四!你在说什么!” “老四!” 他耳边另外两人还在制止着他,但那人却转头对着他们大喊大叫。 “大公子都不拿我们当人看,我又为什么给他卖命!明明都说好了,咱们只是帮他一次而已!可现在呢,却要把自己的命搭上吗?这就是你们要的吗!” 严青栀眉头挑挑,但看向另外两人的时候,表情却有些微妙。 “老四,咱们就这么回去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别说了!我哥的本命蛊已经死了,他已经伤成了这样,还有什么惩罚能比这更严重!我只要保住他的命,只要保住他的命,你知道的,我家中还有两个侄儿,他们才五六岁啊!我怎么能让他们没了阿爹!” 他攥着严青栀刚才削掉的手指,浑身都有些颤抖。 别人死了就死了,他难过之余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可现在不一样,现在被攥在严青栀手中的可是他大哥。 另外两人心中把他骂了一遍又一遍,可严青栀此刻就在身边,他们若是有半点犹豫,都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同伴,而且,还可能会得罪另外一人。 这样的话,严青栀一旦决心要对两人下杀手,他们两个人的话,可能会应对不过来。 “老四,你冷静一点,我相信这位姑娘也是想要解决问题的……” 他话音一落,严青栀赶紧在一边拱火。 “我其实没有那么着急,不过,这人肚子上的刀伤不轻,一直在留学,也不知道不包扎的话会不会又生命危险……” “我说,我们的本命蛊可以用秘术短暂的逼出体外,一旦逼出去,我们本身就会实力大减,而且那本命蛊一天之内根本回不到身体之中!” 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场就把部族之中的秘密说给了严青栀听。 严青栀眉头挑了挑,有些不大相信。 “我不信,我就曾见过本命蛊从本体离开以后,很快就回去的。” 那个叫老四的人并没有骗她,所以在严青栀说出这话的时候,当即解释。 “你不懂,我们的本命蛊都是带着一种坚硬的保护壳的,如果只是离体,那保护壳会在我们的身体之中,本命蛊想要回来,随时就都可以回来,但如果连保护壳一起都逼出来,那它就会失去栖身之所,起码要一两天才能重新回到我们的身体之中,而且这段时间是相当危险的时间,一旦本命蛊身死,我们的实力也会受损,而且在一定时间内若是没有回到部族重新接种本命蛊虫,那我们就会死……” 其中的秘密他似乎半点保留都没有一般,全都讲给了严青栀听。 而一旁的两人似乎想要劝他又似乎担忧着什么,并没有开口。 严青栀听完这话似乎有些信了,淡淡的哼了一声。 “如此说来,倒也是个办法,那你们就把自己的本命蛊都逼出来吧!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严青栀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对几人的严重性一样。 除了老四以外的两人顿时不愿意了。 “姑娘,没有这个必要吧!你还不如说想要我们以命换命呢!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入海川,我们一两天之内连基本的迎敌能力都没有,和直接要了我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就是,同伴我们自然想要带回去,可也断然没有牺牲自己性命的道理。” 两人一唱一和,将事情说的十分眼中。 严青栀抿了抿嘴,这才说道。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样,除了他以外,你们俩把本命蛊逼出来吧!” 这话把另外两人剩下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们其实并不信任别人,但巧的是严青栀也不信任他们。 虽然那个老四好像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一样,但严青栀清楚的明白,有些部族的秘密是绝对不能外传的,何况是这样要命的秘密。 这种深刻入骨子里的观念,可不是谁掐着他哥的脖子,就能改变的。 所以这种说法,严青栀持保留态度。 而保留多少,就看这两人僵持多长时间才能妥协。 “你……” “我拒绝,如果你想要杀了他,那就杀了吧!不过,你也别忘了,你也不是孤家寡人,刚才老四在那边一定发现了你的同伴吧!不然你也不会急忙忙的出手把我们引过来。” “陷入到我们的包围之中,你也没有办法吧!如今大家各退一步,我们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你可以等你的同伴离开以后到了安全位置,再把我的同伴放了,如此可好?” 这人的逻辑没有问题,说的话乍一听也很有道理,甚至因为他的抵触,让对手更容易相信老四说的那本命蛊的弱点。 严青栀叹了口气。 “这样吧!按你说的也不是不行!” 一听严青栀松口,那人神色有些松动,在夜幕的掩护之下,将心中的表情全都放在了脸上,只是严青栀很快就接上了一句。 “那到时候我是不能保证人质安全的,毕竟你看,他现在都……” 说着严青栀掐着那人脖子的手直接摇晃了几下,那人已经昏迷过去,脑袋随之惯性的摆动,仿佛要从脖子上掉下去一般。 老四顿时又急了,转头对着另外两人大喊大叫。 “咱们这次与他们遭遇了两次无功而返不说,还损失了两个人,回去以后责罚肯定免不了了,何况还有大公子抢功,就算是打死她也免不了责罚!你们到底在坚持什么!你们难道还想要连我哥的命也搭进去吗!” 眼见着又要内讧,其中一人却是烦躁极了。 “我能怎么办!本命蛊一旦逼出体外,就是重伤,好几年都养不回来!好事倒是被你们兄弟俩占尽了,到了背黑锅的时候想到我们了!” 站在中间那人连忙站了出来。 “算了……算了别吵了……我说别吵了!” 他的几句安抚没有效果,最后还是要大声怒斥才达成了目标。 “就照你说的那么做,是不是只要我们把本命蛊逼出来,你就将人放了?” 严青栀自无不可。 “好呀!” 那人半点犹豫都没有,当即就在自己手腕上割开了一道口子,而后转头在另一人手腕上也割开了一道。 另一人还有些不愿意,但这位却捏着他的手半点都不放开。 僵持片刻之后,那人这才妥协,两人的本命蛊一前一后被逼了出来,两人都是一副重伤萎靡的样子,但却都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本命蛊收了起来,根本就没给严青栀反应的时间。 严青栀没有说什么,虽然看不清楚实际情况,但以她的耳力,自然能听出声音的改变。 老四见另外两人站都站不住的状态,赶紧就过去将两人揽住。 与此同时,他对着严青栀的方向说道。 “把我哥放了!” 严青栀很是敬佩的答应了一声,而后脚步缓慢的拎着人质向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对方三人站在一起,两个伤员都靠在一人身上。 另一头严青栀小心翼翼的靠近,推着那已经昏过去的人质向着三人靠近。 双方之间原本距离就不远,随着严青栀的脚步越来越近,山林里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严青栀的这几步似乎是踩在了对方的心上,一下一下的使三人越发紧张。 很快严青栀就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处。 正常到了这里,对方就应该制止了,毕竟严青栀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她实力强横。 而自己这边,虽然四个人,可重伤员就占了三个,除了那个老四,好像就没有能与严青栀斡旋的了! 但是,他们却是半点制止的打算都没有。 297 逼退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7逼退严青栀不信这些人为了同伴的生死已经失去了警惕,她更相信这是对方麻痹她的一个选择。 她站在了一个敏感的位置上面,对方觉得危险,她又何尝不是呢! 事实上,果然如此。 就在严青栀又一步脚步落下的时候,站在不远处抱成一团的三人全身瞬间紧绷。 严青栀反应迅速,感觉到异常,当即把手中的人推向了那三人的方向。 就在这人向着人堆而去的时候,黑夜之中的山林里突然亮起了一点红光。 那红光被严青栀身体挡住,以至于前方的三人看到在反应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种来不及的感觉! 火折子被严青栀拔开按在了刚被她推过去的那人身上,淡淡的红磷味儿在空中飘荡开来。 其中一个人手中的剑刺向严青栀的方向,而严青栀飞夸后退躲避。 那人直追向严青栀的方向,只是到底晚了一步。 引信被火折子点燃,而对面那两个人已经被严青栀推过来的人压住,他们心中下意识的想要拯救己方重伤的同伴。 那人追严青栀的动作立马顿住,他只看了严青栀一眼,便赶紧抬脚将那刚被严青栀推过来的人踢开。 那人滚落出去一米多一点,但引信燃烧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将三人的耐心瞬间烧的一干二净。 那三人毛骨悚然,完全没时间去想严青栀刚才什么时候将火药绑在了同伴的身上,他们慌乱的从地上爬起,飞快的向后退去。 连那人的亲弟弟也顾不上家中的嫂子侄子会不会没了丈夫和父亲了,这阵子他只恨自家大哥的那一双腿没长自己身上。 火光燃烧着,嘶嘶的声音在山林里显得异常响亮。 而就在他们疯狂后退的时候,严青栀却是迈步追上。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引信很快烧完,烧完以后山林陷入了片刻的安静,视线之中也重回了刚才的漆黑。 可对面三人却更加警惕,依旧后退着。 他们的心像是一颗即将坍缩的星球,眨眼睛就成了一点。 而这时,严青栀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想象之中火药爆炸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严青栀要是手里有炸药这种东西,早在门开城外的时候就用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她不过是在那人腰上捆了一圈沾了些炸药的引信而已。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三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上当了! 而这时候严青栀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哼!好胆!” 居中的人已经有些狼狈,不像是刚才那样的气定神闲。 “既然过来,那就不要再走了!” 严青栀没有跟对方打嘴炮,她手中的长鞭一甩,当即缠在了身边一棵大树的树枝之上。 她手腕一收,整个人借力踩在树干之上,跃起了一人多高。 而这时候,对方的三人也严阵以待,举着自己的兵器便要将严青栀包围。 严青栀却是半点畏惧也无,一点都不像刚才被包围的时候那样警惕。 那三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或者是注意到了,以为她这是为了保护躲在这山林里的其他人才会这样做。 因此,他们根本没有发现,严青栀上树以后,手中赫然扯住了一根绳子,她一把拉住那绳子,整个人拼尽全力,直接从两米多高的高度跳了下来。 她双臂肌肉鼓胀,含胸拔背,两腿如同钢铁,稳稳的戳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个人的尖叫声在她落下之时响起。 那三人之中的一人,此刻已经倒着飞了起来。严青栀落地之后仍然没有停下动作,她用力一扯,在其中一人刺过来的时候,身形极速后退,而那被吊起来的人,随着她的后退,整个人如同坐上了跳楼机,瞬间倒吊着升到了一个高度。 那人尖叫着,引得旁边两个人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救他还是先攻击严青栀。 不过他们站都经验丰富,只一迟疑,两人便分头行动,一人去救同伴,另一人则继续朝着严青栀进攻。 严青栀手中扯着那绳子,绳子另一头吊着一个一百多斤二百来斤的壮汉,若非是她力大无穷,换成其他人,实在很难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不过这事对于严青栀到来,倒是没有多大难度的。 甚至她还找到了牵制这两人的一种方式,她将绳子缠在手腕上,在那人朝着自己方向进攻时,严青栀步法变幻,身形转动,整个人在有限的空间之内辗转腾挪,而另一头想要救人的人根本抓不住那乱晃的绳子。 他有些焦虑的想要扯住同伴,想跟着同伴一起吊在那里。 就算是用了滑轮原理改变了力的方向,可树枝的称重是有限的,严青栀的实力也是有限的,总不会能一起拉动两个人吧! 结果,那人扯着同班的腰带想要爬到同伴脚边,将那绳子割断,但这个过程却困难的超乎他的想象。 因为没有探查到严青栀拖动七八百斤野猪的地方,他自然不知道严青栀的极限在那里。 甚至他不知道的是,严青栀甚至因为他的加入,而研究出了更多的打法。 她只要卸了劲,就能整个人飞起来,而这时候对方不管刚才是什么样的攻势,显然都会被打乱节奏。 而控制节奏的严青栀,却有了更多的准备和进攻机会。 没一会儿,那人便高声喊道。 “救不下来先等等!我要扛不住了!” 他们三人之中,若只论单对单的话,还真没有人是严青栀的对手。 严青栀不管是速度,力量,亦或是天赋,经验,都比这三人强了不少,何况别说是被三个人围杀,就是三十个,三百个个人的大场面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这些经历,让她清楚的明白,厮杀不是比武,场外因素比实力重要的太多了! 那人求助之后,那刚爬到同伴腿上的人,一手扯着严青栀那绳子,一手抽出匕首开始割绳子。 这绳子也是结实,别收匕首,就是剪子一下都未必能剪开,他显然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等我……一下!” 他的状态没比对方好到哪去,绳子移动之间,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而另一个被倒吊着的人这时候更是难受。 他的下巴已经被人蹬了好几脚了,而且怕自己这边被严青栀拿捏,他忍着恶心,一声都不敢再发出来。 严青栀对这三人的实力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了,她想要杀了这三人并不容易。 虽然他们看起来一直也没在她身上占到便宜,但严青栀清楚的知道,这三人还有底牌没有用。 而她如果拼的鱼死网破的话,当下这个局面对她是很不利的。 严青栀不敢逼的太过,手中的软剑在那人身上开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却始终没有伤在他的要害之处。 正因如此,那人搏命的手段,也才一直没用出来。 双方僵持之间,严青栀手上绳子的重量突然一轻。 ‘噗通’一声,另外两人抱作一团从树上落了下来。 那大头朝下的人脑袋被同伴的腿护住,不过那个高度落下来,还是摔的他七荤八素。 那救他的人立马翻身而起,另一个人已经就要撑不住了,而他现在状态正好。 严青栀见人冲来,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和忧虑。 她甩长鞭缠住树枝,整个人拔地而起。 一脚将刚才受了不少伤的人踹开,她转身影响了刚冲过来的人。 严青栀的动作半点都不含蓄,大开大合之间,让她背后的严青竹越发难受。 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般,一股腥甜自胸口涌了上来,不过被他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好几天没吃饱了,这些精血怎么也不能再吐了。 严青竹脑海之中这个念头一经浮现,他整个人就有些清醒了过来。 他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是严青栀的喘息声和强烈的嗡鸣。 随着他缓慢恢复意识,这种嗡鸣慢慢退散,而严青竹这才从严青栀飘忽的动作之中反应过眼下的情况来。 他动了动手指和麻木的双腿,明白自己这是被严青竹捆住了,心中倒是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甚至因为严青栀在这时候谁都不相信的态度,而觉得心情好了两分。 他的呼吸声让严青栀意识到自家弟弟已经醒来。 不过这时候却不是询问事情的时候,她咬紧牙关,软剑刷啦啦的给面前的人脸上添了一道口子。 严青栀一边攻击,一边将三人引到她之前布置好的位置去。 不过,有了刚才的事情,让那三人都变得警惕异常,行动之间却是刻意避开了所有这种类型的风险。 而就在四人纠缠的时候,严青竹微弱的声音在严青栀的耳边响起。 “折几支树枝给我。” 严青栀听到这话没有半点反应,一脚蹬在了树上,整个人借力而起,手中的长鞭一甩。 “别让她上树!” “打下来……” 那三人一见如此,顿时就要将严青栀的节奏打乱。 三人攻势一起,严青栀皮鞭从树上落下,却是没有甩在粗树枝上面借力,而是抽在了茂盛的树叶堆里。 落叶和巴掌大的碎枝掉落,严青栀挥手将那些碎枝接住,身法变换躲避对手攻势的时候,顺便塞了几支放在了严青竹手中。 而她自己则是手指一弹,将其中一些短小的碎枝,直接弹向了对方其中伤的最重那人。 树枝破空声引得那人注意,那人挥手将严青栀打来的树枝卷落在地,正要继续朝着严青栀进攻的时候,严青竹那边则将一截合适的树枝添进了严青栀早先准备好的暗器之中。 而就在那人袖子挥落的瞬间,病殃殃的严青竹,却是手指灵活的对着他打出了一支暗器。 这时候的树枝细而柔韧,虽然尺寸与那细竹筒有些不合适,但这对严青竹影响不大。 那人刚刚收回袖子,不管是听力还是视力,都有一个空档期的时候,严青竹这一下直接打进了他的喉咙。 严青栀心中一惊,赶紧冲过去,软剑瞬间在那人脖子上抹了一圈,直接了当的把他送走。 而后,剩下的两个人,却是怎么样都能解决的了! 严青栀瞬间转头,而就在这个时候,漆黑的夜幕之中突然亮起,一道闪电将周围的景色照的清楚。 而后,轰隆隆的雷声在天地之间回荡,那覆盖广袤又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在夜色重新回归黑暗的时候响起。 身后的两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可突如其来的雷声让他们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随着雷声的强烈,严青栀的心越来越紧张了。 一会儿要是下雨,他们也没有安营扎寨的东西呀! 而对方显然也是有这个担忧的。 虽然刚才看起来连自己亲哥都不想要了,可在这个时候,却是还是想要帮一帮自家亲人的。 那个老四在变换身法的过程中,已经到了那受伤最终的那人身边,将那人拉起以后,他便已经萌生了退意。 马上下雨是他们要考虑的,而且,刚才还三人的,这一眨眼就剩下两个人了,他们打不打也没有意思了! 最主要的是,他们俩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想要正面打败严青栀是没希望的!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跑了再说呢! 思至此,两人便对视了一眼,可惜夜色太黑,两人都没有办法接收到对方的情况。 而严青栀也没有太多阻拦的打算。 她一边追着那两人,一边给了他们离开这里的机会。 严青栀不是不想在这里把这两人杀了,而是那刚才死的人,这会儿身体里的本命蛊爬了出来。 而且刚才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这么一会儿功夫,山林之中的不少虫子,已经或爬或飞来到了这片地方。 对面那两人也并不是完全无伤的,其中一人还带着个重伤的哥哥,想来这样还要去给人报信的话,也并不容易。 严青栀将他们从树林之中逼退之后,便没再继续追,而是仰头看了看天。 此刻这山林里不是久留之地,君同月他们还坐在树上呢,一会儿打雷被雷劈了可就糟了。 298 梅轻舟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8梅轻舟严青竹又有一口血涌上来,他的手无力的垂在绳子上。 “管它呢!反正痕迹总会遮掩一些的!还有……下次这时候,别跳的这么用力了,我有点恶心。” 严青栀也很无语,她一边整理着捆严青竹的绳子,一边有些无奈的吐槽。 “我倒是不想跳,我也想飞,但是我不是不会吗!” “都给我打饿了,要是早知道杀了野猪也没用,我还不如随手打几只兔子呢!现在倒是好,都便宜别人了!哎……” 听着她絮絮叨叨,严青竹的力气也很快消耗,没多久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空之中飘起了小雨,严青栀将孩子从树上放了下来,君同月刚才吓得够呛,这阵子还有些脚软。 落地以后又在地上踩了踩,方才适应过来。 就这么会的功夫,雨越下越大,轰隆隆的雷神震天,君同月背了几件衣服,严青栀修了几根树枝将那些衣服撑起来挡雨。 这样的情况下,再继续赶路是不现实的,严青栀只能带着人到官道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短暂休息。 冷硬的肉干被她拿出来,大家分着吃了一些,陆涧看着孩子,让他们躲在一出,君同月把那重伤的孩子包裹的严实,怕他受寒。 严青栀这边则一边看护着严青竹,一边顶着雨看护着一堆衣裳拼凑起来的棚子。 外面风雨漫天,时不时就有雨水刮进来,潮湿的感觉包裹了所有人,官道上安静的只有雨声。 他们仿佛是大海之上的一叶孤舟,风暴来袭之时,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一行。 “啊!又刮走了!” 君同月头上的衣服刮飞了出去,她赶紧用身体护住那躺在地上的孩子,严青栀连忙扯住衣服的一角,将剩下的衣服固定好,这才顶着风雨跑向了刚才那衣服刮走的地方。 她将衣服捡回来,一边拧,一边快步往回走,狂风吹的她头发四处飘飞,那衣服支起来的棚子根本挡不住什么。 其实大部分的风雨都是三人用身体遮挡的。 严青栀跑回来的时候,君同月身上已经湿透了,她用手扯着头上的衣角,将风雨用力隔绝开来。 严青栀将衣服盖在了漏雨的位置,垂下来一块挡住了一些风。 君同月想说什么,只是一开口就感觉鼻子很痒,她掩面转头对着地面连打了几个喷嚏。 严青栀赶紧拿出了管风寒的药,扯着嗓子跟她说道。 “你快吃一颗,别等病了!” 君同月没有说话,只是用湿漉漉的手接过了药瓶,严青栀感受到了她指尖的冰凉,连忙拧了自己的衣摆,把她的手擦干。 “雨水脏,别吃进肚子里。” 君同月连连点头,想要叮嘱严青栀什么,严青栀却是已经一弯腰躲到旁边去看严青竹了。 睡了一会儿严青竹又醒了过来,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着严青栀正好回来。 “你……” 他一开口,不远处顿时传来了一片孩子们的尖叫之声。 严青栀当即又站了起来,闪电划过天空,她借着那光芒看到了一下子被吹飞的三件衣服。 陆涧那个棚子顶都被吹飞了出去。 严青栀当即将罩衫脱下来,一把甩开,挡住了那些孩子头上的雨水,她弯腰想要把这个棚子支起来再说,这才发现其中的两根树枝都已经被刮飞了出去。 陆涧扯着严青栀罩衫,他抹了一把脸。 “你怎么办?” 陆涧的声音不大,淹没在了风雨之中,严青栀已经起身去追那衣服了。 只是她刚追出去几步,就听见官道之上突然传出了一连串的马蹄声音。 明明天黑的也看不清楚什么,但严青栀还是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就在她转头看去的时候,夜幕之中突然越出了两个光点。 严青栀心头一颤,这几天被追杀的经历让她看见人以后并没有半点期待。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严青竹说的那些人,但她现在不能从这里离开。 严青栀僵硬的站在原地,雨水打落,一身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又湿又沉,就这么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但她在风雨之中站的笔直,如同插在地上的一杆标枪,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 火光摇曳,那是挂在马车檐下的两盏风灯。 剔透的玻璃是那样的纯净,与后世的制作水平看起来都差不多了,玻璃灯罩里跳动的火焰是那样的温暖,让严青栀突然就有过去摸上一摸的冲动。 拉车的是一匹高头大马,膘肥体健,四肢细长有力。 赶车的人穿着斗笠,感受到了前方的严青栀,袖子里抽出了一支竹哨,长短几声交替响起,车队后面便有哨音跟上。 那车把式这才拉住缰绳,将马车停在了官道之上。 严青栀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着站在了面前的马车。 这马车比她之前放出去的那辆小一点点,外面看起来似乎很普通,只是严青栀可是专业的木匠,稍一搭眼,便看出了这马车的不凡。 虽然用料并不是多奢华的东西,只是做工精湛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每一分每一毫都正正好好,不松不紧,漆料涂层都是均匀细腻,有弹性空间还不留太大的缝隙。 马车的镂空车窗推开着,里面有淡淡的火光透出来,有几道光影在里面闪动,从身形来看,应该是几个男人。 随着马车停好,这几人推开车门带上斗笠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几人全是黑衣黑袍的样子,穿着打扮与严青栀习惯的倒是有几分相似,除了为首的一人手中握剑,剩下的几人都拎上了雨伞,只是因为带着斗笠,雨伞便没有撑开。 几人从马车上下来以后,向着严青栀的方向走了过来,严青栀瞬间警惕,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不过那几人只是在严青栀四五米开外站住了脚步,为首之人对着严青栀的方向拱了拱手。 “在下天镜司密使梅轻舟,敢问前面的可是苏青苏姑娘?” 他声音不小,说完话,他的手在干爽的衣服之中扯出了一块铜牌。 严青栀看着那不大的令牌,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熟悉之感。 她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异色,似是怀念,又似是更加警惕。 命运兜兜转转,她好像一个逃学的孩子,在外面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要回到学校里去跟所有人一起参加考试。 来人对她足够尊重,她只在愣怔之后,便也拱手与那人行礼。 “小女苏青,见过密使。” 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方便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如此正好,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已经追了你们一路了。” 严青栀眉头挑挑,眼中的惊讶恰到好处。 “追我们?” 梅轻舟看着严青栀虽然气质不减,却仍旧满身狼狈的样子,伸手邀请道。 “此事乃是我们左司使的吩咐,具体情况,不如请几位移步马车面谈。” 似乎是怕严青栀多想,他又补充道。 “当然,姑娘若是不愿,我们也自是不会勉强,只是考虑到这里前后无人,又风雨大作,看姑娘一行之中,似乎还有些伤者,才开口邀请。” “若是姑娘不嫌弃,咱们也可捎带姑娘一程。” 他将此行目的说的很是清楚,生怕严青栀有什么误会。 这让严青栀还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还隐隐猜测这些人如此礼貌,莫不是诓骗自己的。 她还有些不清楚别人对自己实力的忌惮。 若是刚出门的时候,严青栀只是勉强挤入一流高手的水平,他们就算谨慎也是有限。 毕竟那样的人只要人数足够早晚都能堆死。 可严青栀一路厮杀而来,她整个人在飞速成长,她展现出来的耐力和韧性,竟然和她那难得一见的天赋不相上下。 这种人也不是不能靠车轮战打死,只是损失很大不说,她想要跑的话,炮灰少了都拦不住。 天镜司现在有求于她,对她礼遇也是正常。 严青栀心中警惕,手中的剑柄并没有半点放松,她有些不敢上车,只怕这些人是诓骗她的,而她弱点太多,若是上了马车,想要下来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过马上,她的手就缓缓放松了下来。 虽然严青竹瞒了她许多事情,可是到了这时候,她还是本能的选择了相信严青竹。 严青竹等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点东西就要坑害她的人。 何况,她们现在这样的情况,除了那早就准备好要送出去的手记,还有什么是值得对方惦记的! 难道惦记被别人追杀的刺激吗!? 感受到了她的放松,梅轻舟紧绷着的身体,顿时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苏青如今琐事缠身,只怕会给您添麻烦。” 严青栀没有谢绝,但还是委婉的点明了当下的情况。 听她如此说,梅轻舟哈哈一笑。 “苏姑娘自是不用为此烦忧,我天镜司原本就是大赵执法部,保护大赵子民本就是吾等职责所在。” 梅轻舟说的正气凛然,却也豪情万丈。 严青栀如此才放下心来,拱手向梅轻舟行礼。 “那就劳烦密使了!” “当不得麻烦。” 梅轻舟微微还礼,这才彻底放松,而后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带苏姑娘一行去后面的马车休整。” 几个人整齐的躬身应诺后,没有直接去陆涧君同月的棚子那边,而是走到了严青栀身旁。 梅轻舟与严青栀招呼一声,就去了后面的马车复命。 而严青栀这才动作起来。 那些人带着的雨伞,这会儿终于有了作用,一群孩子被带到伞下,那重伤的孩子也被人抱了起来。 严青竹被严青栀扶着站起,严青栀原本想背着他的,但他却说什么都没同意。 就在梅轻舟复命的时候,车队缓缓移动起来,等到他们把东西收拾好,两架马车已经正好停在了这里。 他们身上狼狈,可能要换洗,便将男女分作两车。 严青栀有些担忧严青竹,却换来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最后严青栀只是将严青竹送进了马车里面,剩下的事情,就暂且交给了陆涧。 而严青栀和君同月则带着几个小姑娘到了另一架马车之上。 马车里面干净温暖,小灯燃烧着,推开了小几的木盖,里面还有一壶温着的姜茶。 严青栀没有换衣服,而是先给几人一人倒了一杯。 温热的水杯带来了久违的安逸,让严青栀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还没想要一会儿湿衣服怎么办的时候,车门处便传来了敲门声,她推开车门一看,只见一个劲装女子撑着伞抱来了一个包袱。 她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女子年约二十,皮肤有些粗暴,也不算白皙,发髻简单,容貌端正,不算多漂亮的人,只是她腰背挺直,身材健美匀称,带还带着点淡淡的疏离,让人一眼看去便记忆犹新。 严青栀看着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下意识的便想到了高素。 也不知道高素怎么样了! “我叫梅柳,你可以叫我阿柳。我给你们送来一些你们用的上的东西,有几条干净的手巾,还有几套全新的衣服,还带了针线,车队里面没有小孩子,只挑捡了几套小些的衣服,不合身的话,你们可以改一改。” 说着,她又放下了几个木盒。 “我一会儿会把外面的车把式换走,你们若是还有需要的东西,可以直接说与我。” 严青栀一听这话连忙道谢,等将她送出马车,一时间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才好了。 如此雨天,显然是为了方便她们换洗才做的这样的安排,对方还提前与她打了招呼,显然也是提醒她,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就不要乱说。 君同月有些慌张,她感觉自己脑子还不大够用,她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严青栀,严青栀却是半点回答她的打算都没有,只是招呼她道。 “咱们先给孩子的衣服换下来,等一会儿都换成干净的衣服了,再说改尺寸的事。” 君同月一听这话,连忙点头。 “啊……嗯好!” 299 看伤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299看伤马车咕噜噜的前行着,风雨都被隔绝在了马车之外。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回去复命的人行礼之后,坐上了车辕另一侧,弯腰拱手,将消息都带给马车之中的左司使。 “公子,他们上了马车,一共一十二人,除了苏青苏月还有一个叫陆池的,其余全是孩子,而这三个人里只有苏青实力比较强悍,苏月和陆池都受了伤。” “剩下的孩子之中,也有两个重伤的,其中一个情况比较稳定,另一个似乎不太好,其余的小孩子倒是还好。” 马车之中没有片刻的停顿,当即传出声音。 “请薛神医,全力救治。” 那人点忙应诺,而后又询问了一句。 “苏姑娘若是请见的话……” 这话问出后,马车里反倒是安静了片刻。 “她不会提!” 而后慵懒的声音淡淡传出,却带着无比肯定的气势。 马车外的男人听了这话,连忙跳下了马车,向着薛神医的马车而去。 车队一路不紧不慢的前行,没一会儿后面清理痕迹的人回来,将山林里的情况也报了上去。 马蹄声在马车之外穿梭,严青栀心中没有放下的警惕又升了起来。 她有些迷茫,便在空间里给严青竹留信,询问自己下一步要如何做,片刻之后,两人传信的盒子里便多了一些纸片。 “静候勿动” 严青栀眉头依旧皱着,只是心中的紧张放松了些许。 她们这一车的人已经擦干了头发,换好了衣服,严青栀脸上的伪装也去了,君同月坐在一边,在颠簸之中,飞快的给那些孩子的衣服收口。 她也没有用针线,只是将长的地方都裁掉,而后用布条将之束紧。 梅柳带来的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点心,不算顶精致的,但也不是寻常人家吃的起的。 几个孩子看着点心,眼睛都放光了,但碍于严青栀的威慑,一个两个都只眼巴巴的看着盒子。 严青栀捏着点心依次给这些孩子喂过去,吃的她们笑眯眯的。 一排小脑瓜摇摇晃晃,之前经历的恐怖似乎都被一盒点心消耗的一干二净。 她脸上的表情不禁柔和了下来,动作也放轻了许多,君同月一边抱着一个孩子缠裤腿,一边转头看向严青栀的方向。 淡淡的灯光在严青栀的脸上跳动,那被梳起来的碎发因为渐渐干燥而飘落下来丝丝缕缕,在灯光之下活泼又灵动。 少女的脸不施粉黛,却带着健康的红晕和自信的坚定。 君同月突然又想起了多年之前,虽然说来可笑,但她曾经有一年多的时间,都只是记得严青栀的肩膀。 那时候她总觉得,天塌下来,都会有这样一双肩膀顶在她的前面。 所以她总是爱跟在严青栀身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安全一样。 这种情况,一直到她的武功越来越好,懂得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才渐渐好了起来。 一直到今天她才头一次意识到,严青栀好像也只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呀…… 将几个孩子喂完,严青栀合上盖子不准她们再吃。 这两天严青栀虽然搞了些肉,可也是担心她们拉肚子,都捡瘦的喂,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几个孩子肚子里也没有多少油水。 吃多了猪油做的点心,在拉肚子可就糟了。 几个孩子都吃的不饱不饿,眼巴巴的看着严青栀,严青栀也不管,这种事情她是不会有半点妥协的。 不止如此,没一会儿前车也送过来几盒点心,严青栀数了数数量,比她这边多吃了两盒。 一盒是八块,少了十六块,严青栀翻着白眼,果然陆涧就是没有自己的力度。 她倒是没说什么,除去了严青竹和陆涧吃的,剩下的孩子不过一人也就多吃了两块而已。 而不管是严青竹做主还是陆涧做主,她都不会去干涉太多,只是转回头后,又给那几个小姑娘一人又分了两块,让她们自己管着。 不患寡而患不均,总不能厚此薄彼。 公平有时候比那些为了你好的话更加重要。 这一回孩子们才算是高兴了,她们有的直接吃了,有的还喜欢的不得了放在怀里一会摸一摸。 等到处理好了,严青栀这才转头看向了君同月的方向。 “你今天怎么看我看的这么出神!?” 严青栀何其敏感,君同月盯了她这么半天,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见严青栀看了过来,君同月下意识的害羞了一下,而后又马上笑出了声来,眼角下的泪痣都带上了几分俏皮。 “好久都没见到你这张脸了,如今看来竟觉得有些好看,一时不查,就看的痴了……” 听出了君同月的调侃,严青栀白了她一眼,将点心盒子递到了她怀里。 “你也吃一点吧!” 君同月摇了摇头,她又不是没吃过点心,虽然这几天风餐露宿,可也不过几天而已,何况严青栀又没让她饿着。 “不想吃,太油了!” 严青栀也没有劝,将那点心放回了小几里面。 东西刚一放好,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马车外面传来了梅柳的声音。 “苏姑娘,左司使派了薛神医过来,不知道你这边需不需要。” 严青栀一听这话,眼神一亮,赶忙起身顶风冒雨将人迎了进来。 薛神医是个年逾六旬的老者,头发和胡子之间夹杂着几缕银霜,整个人并没有那种仙风道骨的气质,反倒是带这些烟火之中摸爬滚打之后留下的精明。 见严青栀出来迎接,他挂着礼貌的笑,微微点头。 他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这小童背着个快跟他差不多高的药箱,严青栀见此,便要伸手去接,却被小童当即避开,笑的可可爱爱的朝着马车上伸手。 “姑娘先请。” 严青栀瞬间了然,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含笑点头,也没有为难那小童,只是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 小童见此也松了口气,他这药箱很是重要,寻常人是不给碰的,有些人自觉是为了旁人好,被拒绝以后还容易恼羞成怒,倒是因此造成了诸多不愉快。 而严青栀这种态度,反而让他舒畅了许多。 因为严青栀的举动而产生了一缕不快也瞬间消散。 并不是所有别人以为好的事情,都是真的好事。 严青栀上了马车以后回头将小童拉上了马车,身后撑伞的人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 马车之上,薛神医已经开始给君同月诊脉。 前行的马车晃晃荡荡,薛神医也扣着君同月的手腕,随着马车晃荡。 严青栀屏气凝神的坐在一旁,这样的环境之下,诊脉可不容易。 薛神医掐着君同月左手一阵,右手一阵,一刻钟后,才开口与小童说了些严青栀听起来一知半解的话。 而后才转头和君同月与严青栀说明眼下的情况。 君同月内伤不算多重,但她底子不好,虽然近几年也在好好养着,但根上就存在的问题是不容小觑的,这一场伤养下来半年使得三年五载也使得…… 听了这话,君同月倒是没有太多的反应,三年五载的她也不是忍不了,她不像严青栀,对于武功,对于江湖有着异样的热忱,她不过是个活在古代的寻常姑娘,平平淡淡的生活,她也甘之如饴。 只是严青栀却并不这样认为,她赶紧询问薛神医要如何诊治。 薛神医捋着自己的小胡子。 “后续调理可不容易,最好找一个能够随行的医者,除了施针用药,连饮食休息都要照料的到,才是最好。” 他见严青栀年纪不大,怕说的太拗口严青栀听不懂,便直接说了大白话。 严青栀一听,腰背当即坐直。 “神医如此说,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我等所识有限,除了些许银钱,倒是没有相应的门路,找不到这样的医者,不知道神医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薛神医听到严青栀的话,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笑容也真诚了起来。 “哎……此事延后再说,今日老夫先给这位姑娘施针,暂且缓解一些她的伤情。” 严青栀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多忐忑,她手里有钱,心里不虚。 薛神医看着君同月视线扫了两眼之后,没有开口让她脱衣服,而是看向了君同月梳着的发髻,用眼睛寻找着着什么。 另一头,歪坐在一旁的小童连忙将那药箱打开。 那药箱外面看是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可打开里面暗藏玄机,这东西有些像后世的那种化妆箱,但又不完全相似。 里面虽然也是一层层的,只是层层摆放的却是一个个的小抽屉。 抽屉上面标注着药材的名字,在最下面一层还放着银针罐子瓷瓶等等。 小童从那些瓶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又拿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出来,木盒打开,里面飘出了烈酒的味道。 小几被薛神医打开,那姜茶的茶壶被他从里面拿出,而后将自己的方盒整整齐齐的放进了里面。 马车颠簸,但小几里放了减震和调节平衡的装置,木盒随着马车摇摆,却是半点液体都没有撒出来。 薛神医如此熟悉马车构造的情况,看的严青栀表情有些微妙。 一盏酒精灯被放在了小几的另一边,小童坐在地毯上将酒精灯点燃。 银针在灯芯处略过,薛神医则在这时候开口与君同月说道。 “有些疼,但不可乱动。” 君同月连忙应是。 一旁的严青栀静静的看着,就连其余的四个孩子也是如此。 薛神医手指捏着针,手腕一动,点点银芒一闪,银针便稳稳的立在了君同月头上。 马车的颠簸对薛神医半点影响都没有,他一针一针,稳的连严青栀都心惊胆战。 这世上的人果然是什么天赋都有,薛神医这种,大约就属于天赋顶尖的那一类了,也难怪被人称为神医。 不一会儿君同月的头上就插满了针,她表情不太好看,显然薛神医说的疼那就是真疼。 收手之后薛神医转头又给几个孩子看过,发现只是染了些许风寒之后,也没有开药,只说一会儿去另一车上看看情况,再给他们一同熬药。 而后说要给严青栀也看一看。 严青栀一听到另一架车,这才想起严青竹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那头还有个重伤的孩子呢,如此便有些着急。 但薛神医倒是慢悠悠的,不紧不慢的样子。 严青栀也只耐下心来配合。 那保养的不错的手指搭在了严青栀的手腕之上,薛神医闭着眼正要摇头晃脑,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有些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一旁一脑袋针的君同月瞬间将头伸了过来,有些担忧的样子。 薛神医有些惊讶的笑出声来。 “苏姑娘这身体是真不错!” 严青栀的脸顿时抽了抽,吓得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隐疾呢! 君同月也有些无语的缩回了自己刺猬一样的脑袋,明明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这阵子看起来,倒有些好笑了。 薛神医收回了手,嘱咐了严青栀一句。 “若是半个时辰之后老夫没有回来,这位姑娘头上的针你便自行拔去。” 严青栀连忙点头应承,而后薛神医便让马车停了一下,坐在马车外面的人给他撑起了伞,他这才去了前面严青竹的马车之上。 严青竹那头,就没有这边的安静了。 几个皮小子没了严青栀的震慑,在马车里上蹿下跳。 陆涧如同严青栀一般,将薛神医引进了马车之中。 薛神医与陆涧聊了几句,看过了那几个闹腾的孩子,薛神医便依照严青竹的话,给那重伤的孩子看了伤。 这次看病的时间更长,除了脉象,他还看了那孩子身上的伤,一番查看之后已经过了一刻半钟。 刚才还上蹿下跳的几个小子,在看见薛神医给那重伤的孩子看病的时候,全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薛神医皱着眉,视线四下环顾,最后落在了陆涧身上。 “你与后车那位苏姑娘是一起的?” 陆涧一听这话,赶紧点头。 “自然是的。” 300 看伤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0看伤薛神医似乎只是问问,多余的话一句也没再说。 严青竹坐在一旁听着,似乎是以为他年纪比较小,薛神医也一直没有询问他的意见。 马车依旧有条不紊的前进着,薛神医没有将那些包裹伤口的布条拆开,而是重新将干燥的衣服重新给那孩子包了起来。 严青栀一行人对这个孩子的生死分外上心,在这样的条件下,依旧给了他最好的保护,才让他在这样的风雨之中,保持了这样好的状态,甚至他身上包裹伤处的布条除了渗液,都没被雨水淋湿一点。 薛神医没有贸然动作,眼下的情况他能切脉,能施针,却不能动这个孩子的伤处。 时间太短,伤口还不能完全恢复,马车颠簸,他很难保证不会对这些伤造成二次伤害。 看着周围的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薛神医表情严肃极了,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没有施针。 “将你们给他喂的药拿来我看看。” 一旁的陆涧赶紧从怀中拿出了那个他一直用体温捂着的水袋递给了薛神医。 薛神医接过水袋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上面淡淡的体温。 他看了陆涧一眼,看的陆涧有些慌张。 打开了木塞,薛神医凑到了水袋旁边,闻了闻里面的药味,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而后又闻了闻。 一旁的小童见此,赶紧从他自己带着的药箱底下抽出了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排大大小小的瓷杯瓷碗。 他拿起了一只递了过去。 薛神医头都不抬的伸手接过,而后在马车的颠簸之中,稳稳当当的从水袋里倒出了一口药汤。 他也不嫌苦,仰头直接喝了下去,药汤在他口中含了片刻,他皱眉思考着什么,而后眉头渐渐的舒展开了。 将口中的药汤吐掉,小童接过了那小瓷碗,薛神医这才开口说道。 “这药开的不错,若非如此,这孩子伤重至此,怕是很难活到现在。不知是哪位大夫开的?” 陆涧紧张半天了,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虚弱的严青竹向着薛神医的方向拱手说道。 “小子不才,曾在家中长辈的书房之中见过此篇,恰逢情势紧急,便拿过来直接用了,倒是有些鲁莽。” 他说的简单但薛神医可不这样觉得,医学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论证学科,没有经验的积累是不可能达到一个高度的,纸上谈兵谈出来的只会是一群曲高和寡至人命罔顾的杀手。 薛神医从这孩子的伤处和现在这孩子喝的药里品出了不少的东西。 任何的伤情都是有一个进程的,这药现在用着还算合适,但肯定熬不过最初的凶险,可这孩子如今躺在这里,就说明随着伤情进展,有人将药方不停调整,一直到了现在的程度。 他不禁上下打量起了严青竹。 之前他以为严青竹也只是个不大的孩子,这里做主的应该是陆涧,只是如今看来,却是走了眼了! 他捋了捋胡子,开口询问。 “这药用的不错,只是还有些生涩,虽然可以吊住这孩子的命,却也会给他留下些许隐患,不过,你能在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的实力,实在难得,想来定是你家中师长倾心培养。” 严青竹瞬间听出了薛神医的言外之意,想要解释什么,却因为一提气又刺激了伤处,开口就是一串咳嗦。 薛神医看着严青竹当下的情况,并没有想的太多,光是看严青竹的脸色都能知道他内伤不轻,而且上了肺腑。 他对着严青竹的方向伸出了手。 “你如今伤的不轻,叫老夫给你看看。” 严青竹咳得不行,但是在薛神医的开口的时候,眼中瞬间有精芒闪过,他一边咳着一边摆手。 “不必劳烦……咳咳,神医……这伤是……” 严青竹有些着急,薛神医的医术看起来不像是糊弄人的,他就更不想给对方看了。 但见他如此,薛神医的脸色顿时一变,冷哼一声说道。 “老夫行医数十载,治好的人不计其数,自认为不是庸医……” 严青竹的行为外人看来似乎是敝帚自珍,生觉得薛神医不如自家传承一般。 别说薛神医生气,就连陆涧都赶紧开口劝他。 “你都这样了,就别撑着了,都说医者不能自医,你医术再高也不能这样任性啊!” 说完陆涧赶紧转头和薛神医道歉。 “神医不要理他,他就是小孩子脾气。” 严青竹听着陆涧的话,心里突然就想念起了严青栀来。 虽然严青栀脾气暴躁,人也冲动,好像也没有那么聪明,但是到底是自家老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在第一时间相信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严青栀这人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小脾气,但她拥有一个严青竹不具备的品质。 那就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严青栀想,她就很难会把人际关系搞砸。 不像现在,陆涧一脚就把严青竹踹在了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高台之上,还自以为是为了严青竹好一般。 严青竹的医术没有薛神医想象的那么好,他深知自家的情况,读的医书也都是苏阖给他找的,侧重方向都是各种外伤。 其实这个孩子的伤情也正好是撞在了严青竹的枪口上面,不然就像君同月和他自己当时的内伤,他就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最后还不是拖拖拉拉的全靠苏阖给他们的伤药吊着。 薛神医被陆涧说的面色好了一些,翻着白眼一把按住了还想要躲的严青竹。 他其实也没有太想给严青竹治伤,阎王也救不了想死的鬼,严青竹自己都不上心,他跟着操什么心。 可严青竹偏偏用这样的行为拒绝了他。 要是寻常的激将法,薛神医也不会如此生气,到底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问题就出在了这里,严青竹显然是真不想让他看病,而不是故意激他的! 那和直接指名道姓的说他能力不济有什么区别! 这放在谁身上谁能忍!? 所以再面对严青竹的反抗时,薛神医索性用上了力气。 哼! 你不让我看,我就偏给你看…… 薛神医也会一些功夫,换做平时肯定按不住严青竹的,但谁让这时候的严青竹没什么反抗的力气呢。 他一手扯住了严青竹的胳膊,一手直接扣在了严青竹的脉搏上面。 严青竹咳嗦的情况没有缓解,每一下都似乎用尽力气。 薛神医一心两用,一边切脉,一边带着些得意的看向严青竹的表情。 只是片刻之后,他脸上的得意渐渐退了个一干二净。 他的眼神依旧落在严青竹的脸上,只是神色之中透出了谨慎和一些别人都理解不了的复杂。 马车里面安静极了,只有外面雨滴落在车顶的声音,和现在薛神医的心一样嘈杂浮躁。 严青竹的挣扎在被薛神医扣住手腕的时候,就停止了下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内心的声音都能被人听见的话,这时候的严青竹大约也想对薛神医说上一句:阎王也救不了想死的鬼,是你自己非要掺合进来的! 不一会儿,薛神医停下了动作,又伸手抓住了严青竹的另一条胳膊,谨慎的感受着严青竹脉搏的跳动。 许久之后,他方才沉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表情凝重之中又带着些疑惑,开口询问严青竹。 “你这样的情况似乎不是寻常内伤,不知道出现有多久了?” 坐在旁边的陆涧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凑近了薛神医些许,却被薛神医旁边的小童轻轻的推开。 严青竹看了看那小童,又转头看向了薛神医。 “没多久,大约是今天才开始的吧!” 薛神医眉头皱的更紧了,疑惑之情更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出口,而是权衡再三之后,转而继续询问。 “今日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青竹紧紧的看着薛神医,将他刚才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敷衍薛神医,这样的医者,寻常的谎言怕是很难将之忽悠过去,可若是照实说…… 严青竹正在思考着,行驶之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很快,外面给薛神医撑伞的人便敲了敲车门,向着马车里面说道。 “薛神医,左司使请您过去一趟。” 薛神医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微妙了起来。 他看了看严青竹,又看了看车门的方向,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对着门外说了一句。 “老夫这便与你同回。” 说完,对着一边的小童交代了一声。 “将左下第六排药瓶给这位小哥儿留下些许。” 说完,又转头意味深长的交代严青竹。 “我给你留下些药,你先用着,想来很快就能见到效果了!” 严青竹这才松了口气,拱手说道。 “多谢神医。” 那边的小童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薛神医说的药,从那一排药瓶之中抽出了三瓶交到了严青竹手上。 严青竹道谢接过后,看着陆涧送他们离开。 等到车门重新关上,严青竹才仔细打量手中的瓷瓶 那瓷瓶没有像其它的药品一样贴着品名,白白净净,什么多于的装饰都没有,鼓鼓的肚子,上头塞着软木塞,比严青竹他们随身携带的要大上不少,拔开木塞,一股药味涌出,严青竹倒出在手上一数,足有五粒之多。 他将药丸凑到鼻尖轻嗅,感觉药香之中的味道复杂,他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具体情况。 严青竹有些疑惑薛神医对他的态度。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什么,视线转向了车门的方向,衣服湿了些许的陆涧正好推开门进来,看到严青竹正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的说道。 “你吃药了吗?” 他刚才看到严青竹反抗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这是不是帮了倒忙,严家姐弟似乎有自己的秘密,他这样做是不是太莽撞了。 严青竹摇了摇头,视线缓慢的从车门上收回,将手中的药拿起了一丸,剩下的重新放回了瓷瓶之中。 要是严青栀在这里说不定会怀疑薛神医的态度,继而担忧对方给严青竹的药会不会有什么说法。 不过严青竹倒是没有这种担忧。 他半点怀疑都没有,一仰头直接将那药丸含进口中,而后水都没喝,直接将那苦涩的药嚼了下去。 陆涧看着这场面,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开口询问。 “这药不苦吗?” 严青竹一边吃药,一边淡淡的回了一句。 “挺苦的,还有点臭。” 陆涧一听这话,感觉嗡的一声,脑海之中飘过的都是什么人中黄啊,望月砂啊,鸡矢白啊…… 严青竹恶心了陆涧一下,心情好了一些,只不过,他这心情刚有所改善,突然只觉得胸口处一阵憋闷,全身的力气都涌向了一处,他瞬间连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直接从马车壁上滑了下来。 陆涧的表情顿时一变,赶紧伸手去扶严青竹。 可他这一用力,却正好按在了严青竹那窒息的一点之上。 严青竹因这一下,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而后一股热血直冲喉间,脑袋一歪,直接吐在了陆涧身上。 温热的血液带着一股莫名的腥气,让刚刚就不太舒服的陆涧几欲作呕,但他还是用力的扯着严青竹。 严青竹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而后才转头看向了一脸血的陆涧,身后的几个孩子被这变故都吓坏了,抱成了一团没人敢出声。 陆涧无语极了,气沉丹田重新聚气,正要用力把严青竹拉起来的时候,严青竹那边自己站了起来…… 陆涧:_? 严青竹也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 “薛神医实乃当世神医!” 陆涧:…… 重新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严青竹虚弱的擦了擦脸,情况比刚才好了太多。 陆涧见此,有些得意,想着幸好刚才自己让薛神医帮着看病了,不然能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而就在他们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薛神医那边已经到了左司使的马车外面。 301 你等一下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1你等一下一个看起来年纪二十左右,穿着绛紫色的劲装,脚下踩着一双豆青色的鹿皮短靴的青年男子听到声音,推开了马车的门,将薛神医迎进了马车之中。 薛神医的衣角已经被雨水打湿,脚上的黑布鞋也已经沾满了泥水,等他一上车,那青年男子赶忙给他送上了干净的鞋袜,在门口的位置帮他换上,又将那小童扯了上来。 薛神医神色凝重之中带这些心慌。 马车之中一个身穿宽袖长袍的男子正歪坐在马车座椅之上,他柔顺的头发披散着,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推开了前方的车窗,那锦缎的袍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了他小臂的线条。 听见薛神医的声音,男子叹了口气,将手收回了回来,车窗也缓慢的落回了原处。 薛神医连忙拜见,男子坐在马车最后面的位置,豆大的火光没能将他的脸照亮,只能看出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多好。 薛神医有些慌张,不过还是拱手跪坐在一旁,等着小童和那绛紫劲装的青年上车以后坐在最深处的男子才开口说道。 “他们情况怎样?” 男人的声音中气不足带着无限的慵懒,好像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可即便这样,马车之中的人也没有一个敢对他升起半分的不敬。 一把年纪见多识广的薛神医却也是将头压的很低,恭恭敬敬的回话。 “他们之中受伤最重的是一个孩子,不过马车上不好处理,要等到安稳下来才好做打算。其次是一个小姑娘,受了些内伤,我已经施针,想来这阵子伤情应当稳定了下来,剩下的两个大人都没有太多的伤,而孩子们只是染了些风寒,喝了姜茶已经好了许多,只等停下以后,在煎一副药下去,当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薛神医零零碎碎说了许多,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慌张。 可这些话却依旧无法打消那男人的不快。 “神医没什么遗漏?” 听了这话,薛神医脸色瞬间白了,马车之中一片安静,外面的雨声也小了许多,似乎是要停了。 等了许久,那男人才转过身来缓缓开口。 “表哥,表舅父没与你说的事,自然有其道理。家族传承不易,枝繁叶茂是好事,可也莫忘了根长在哪。” 薛神医心跳如鼓,不过神色却渐渐平静了下来,态度也更加恭敬了许多。 这个时代所谓的神医,并不是自封的那种,也不是大家觉得他仁心仁德就能随便称呼的,而是真正通过工科考级一路考上去的。 虽然如今在外行走的只有他一人,大家也都叫他薛神医,而他的经验和天赋也确实对的上这等级,可薛家的神医不止他一人,真正当家的也并不是他,而是这男人刚才说的‘表舅父’,也是他的堂伯父薛顺。 如果不是薛顺的年纪太大,不宜长途跋涉,这一趟出门的任务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从中得到的好处自不用多说,可随着时间增长,他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重…… “确实……确实还有一人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他……似乎……” 说话间他微微抬起头想要看看男人的脸色,只是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眸,明明里面没有太多的情绪,却还是让他瞬间低下头去。 男人看着他低下去的头顶,缓缓的叹了口气,将薛神医没说完的话开口说完。 “伤的与我相同。” 薛神医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那种凝视感如影随形,让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某自作主张,让小童留了些药给他……” 剩下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男人没再开口,只是视线调转看向了身边绛紫色劲装的青年,对方立马立马会意。 “薛神医宅心仁厚,救人与水火,此番自是应当的,您也莫要惶恐。公子请您过来,也只是询问一下这些人的情况罢了。” 说着将薛神医扶起,而后与薛神医一起坐在了马车地毯上面。 薛神医身边的小童满眼天真的看着马车上的几人,视线最后停在了那最深处坐着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再也没有开口,所有的询问都交给了他的小厮。 许久之后,薛神医才被人送出去,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坐在自己车上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也不知是雨中奔波的关系,还是被人吓得够呛。 他平复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可那两人相同的伤势,让他心中的不安难以压制,一把年纪还要经受这样的忐忑,实在是有些令人心酸。 看着身边年纪不大的小童,薛神医淡淡的叹了口气。 可那男人说的有道理,薛家已经庞大到了臃肿的地步,可依旧稳稳立于世间,原因就是那马车之中的男人,和他背后的势力。 他们不过是依附别人而生的藤蔓,想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总是要明白自己的地位的。 这边薛神医离开以后,那男人却也流露出了一抹异色,他心中千回百转,嘴上却只字未言。 而这边的事情对另一头严青栀她们并没有半点影响。 薛神医走后没多久,严青竹就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严青栀,也说了自己吃药以后伤势恢复了许多,让她不要太担心。 严青栀又询问了那边的情况,知道大家都还好,这才放心了许多。 马车一路从夜晚跑到了天亮,一路上路过了几家客栈,但他们都没有安顿下来,一直到了一个小镇,马车才终于缓缓进了镇里。 这个小镇似乎是入海川之中的一个中转站,在这里停留交易的人不少,各地来往的人不少,人口流动性很高。 进入小镇之前,有人提前过来和严青栀说过,虽然是告知的意思,但严青栀也明白,这其实是让她约束好这些孩子,不要闹出什么动静被人发现异常。 严青栀自然答应的很好,这样对她们也有好处。 他们又不能一辈子流浪,等从入海川离开,还是要回家的。 驭尸宗的人已经够严青栀头疼一阵子了,再把门开城那些人也引过去可就糟了。 马车缓缓进入了一个小型商会的后院。 这商会的院子一共四进,除了前面那一排房子和一个院子是商会的地方以外,后面的三进都是他们住的地方。 这里的建筑是入海川的风格,严青栀带着一群孩子被人请进了一个二层的木楼。 木楼里面房间不多,但每一个房间都很大,他们带着孩子住进去正好合适。 这边刚刚安顿下来,那头就用人过来说要出去买东西,询问严青栀这边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需不需要他们帮忙一起带回来。 严青栀自己是不愿意出去的,也没有闲逛的兴致,便寻了纸笔,将自己要买的东西写了下来,又给人拿了钱。 等这些人离开后,又有人给他们送来的被褥食物和热水。 严青栀送走了来人,便将东西分了下去,她将那重伤的孩子安顿好,又看了看严青竹,而后正准备去外面打听打听情况,就听说薛神医来了,她赶紧下楼去接人。 薛神医这次不止带来了他的小童,还带来了一位中年妇人。 那妇人年逾三十,容貌端正,身量不高,有些微胖,穿着洗的泛白的灰色土布衣裳,头巾被她盘在发髻之中,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落。 跟在薛神医的身后向着众人一一行礼,严青栀也对着几位一一回礼。 薛神医看到收拾板正的严青栀,不禁愣了一下。 昨日在马车之上灯光暗淡,严青栀到底还是落魄了许多。 她不是那种我见犹怜的清水芙蓉,落魄之中好像也有那独特的风韵。她更像是阳光之下盛放的艳红芍药,越是富贵才越显得她富丽堂皇。 所以相比昨日马车之上的落魄,如今着朝气蓬勃的样子,才更让薛神医记忆犹新。 不过薛神医一把年纪了,到底也是见过几个美人的,很快便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之中转回心神。 他没有介绍身后的妇人,只是和严青栀说了自己此回的来意。 “那孩子的伤势太重,此前马车颠簸,我也没有万全把握,如今安定下来,便过来重新看看。” 严青栀连忙道谢,恭敬的将他们一行引到楼上。 那个重伤的孩子被单独的放在一个房间之中,君同月这会儿正守着,一见到薛神医过来,赶忙起身行礼。 薛神医看见君同月的时候,又小小的意外了一下,这时代的美人或许不少,只是大多数都被生活磋磨的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偶尔有美艳的侠女,也常常被人吹捧,若是哪家的小姐端正一些,便都足够别人说上许久了。 与严青栀不同,他昨日给君同月施针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君同月的容貌长相。 可是有时候气质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明明君同月也不是顶漂亮的一个人,可她那恬淡的气质,和那与生俱来的风情,将她那只有六七分的美貌,生生拔高到了八九分。 薛神医这时候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严青栀,这样长相的两个姑娘,在入海川这地界还能活的好好的,看来是真有本事的! 他想到了这里,视线不自禁又瞟了眼身后的那妇人,心中不由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他轻咳了一声,身边的严青栀赶紧上前。 “神医可有什么吩咐?” 薛神医指着窗下的一张翘头案说道。 “这床帐不方便我看伤,你去使人将那桌案搬过来。” 严青栀转头看向了那硬木的翘头案,那条案是对应这里窗户的尺寸做的,大约有一米半长,半米宽,桌面很厚,桌腿粗壮,看着简单,实则拼拼接接厚重的很。 只是这却是对普通人来说的。 对于严青栀,却是另一种情况 她走到了那翘头案前面,挥手将旁边的椅子挪开,而后一伸手,脸不红气不喘的将那条案举了起来,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薛神医,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这点小事还要劳烦别人。 “神医不知这条案放在何处……” 虽然昨夜刚下过雨,今天的天还不错,如今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窗口的位置很明亮,只是严青栀也不知道这种明亮合不合适,便转头询问薛神医。 而那小老头看着严青栀扛着那桌案的样子,张着嘴巴有些呆滞。 这两天他震惊的事情实在是不少,可都没有直面一个小姑娘一把扛起一个条案来的震惊。 这种条案都快有二百斤重了,别说一个小姑娘,就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想要扛起来也没有这样轻松的呀! 严青栀说话的时候还扛着那条案又走了两步,轻松的模样,仿佛那条案是假的一般。 薛神医的嘴缓慢闭上,视线在宽敞的房间之中看了看,而后伸手指了个位置,让严青栀把条案放过来。 严青栀依命行事,那条案轻飘飘的放在了地上,那一头,君同月也赶紧将棉被放在了条案上面。 薛神医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看着严青栀转身去抱那孩子,等到严青栀弯腰的时候,他才走到了条案旁边,不着痕迹的伸手去推那条案。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但那条案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般,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正当他脸都有些憋红的时候,严青栀抱起了孩子转过了身,他这才正了正后背收回了自己的手。 根本没有发现身边的君同月和他带来的妇人都抿着嘴。 严青栀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过来放下,薛神医没有动手,而是开口交代道。 “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只留下一位帮我打打下手就好。” 薛神医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的情况他可是知道的,显然还有不少的琐事要处理,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一会儿有人过来找,就会打扰他给这孩子治伤。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严青栀愣了一下,但马上就读懂了薛神医的眼神,她赶紧抿了抿嘴,识相的跟薛神医打了个招呼,便要往外走。 一看她这么明白,薛神医也舒畅了许多,看着严青栀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说道。 “你等一下!” 严青栀前进的脚步顿时停下,连忙转身看向薛神医的方向。 “走的时候把门关好,给那些孩子交代一声,不要往这边乱跑,天没塌下来的话,也别让人过来打扰老夫!” 严青栀:…… “好咧!” 302 请见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2请见严青栀走到门外,将门轻轻的关上,站在走廊之中,她还能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孩子玩疯了声音。 最近这段时间不停的换地方,没有让这些孩子变得胆小,反而因为抱团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陆涧带孩子的毛病,他根本不约束孩子,只要他们不去烦他就一切好说。 这也不能说不好,但住在外面的时候,就显得这些孩子很没有教养。 严青栀向着另一头的房间走去,想要让他们安静一些,不要打扰薛神医。 只是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就看见对面的房门推开,一个长的不高的小豆丁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他缩着手一边笑一边回头看着,根本没有发现走廊里还有别人。 严青栀怕他出现危险,赶紧停下了脚步,想要开口提醒他,只不过就在这时候,那小炮弹已经带着‘呵呵呵’的轰鸣,一头撞在了严青栀的腿上。 严青栀钢筋铁骨,被这小豆丁一撞纹丝不动,只把那孩子撞的向后倒仰。 她弯腰伸手,一把拎住了那孩子的后衣领,小豆丁脚步踉跄,但还是被严青栀提着站稳了下来。 对面的门口处,刚才趴门闹嚷嚷的孩子们一见到严青栀瞬间四散开来,安静静的消失无踪,对面的房间都变得一片静谧。 被严青栀拎在手里的是个小男孩儿,个子在这一群孩子里不说最矮也差不多了。 从严青栀这个角度俯视着看去,只觉得这个孩子脑袋身子和腿都差不多长的样子,仿佛是个三头身的小可爱。 她眼中有笑意闪过,但面上的表情却半点变化也没有。 自上而下俯视过去,她看着那小豆丁微缩的瞳孔,粗生粗气的开口询问。 “你在跑什么?” 她一开口,把那孩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发现哪里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嘴巴一瘪,差点就哭出来。 但严青栀立马喝止。 “不许哭!” 那小豆丁一听这话,顶着那微红的眼眶,立马给严青栀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顺带还带着小颤音的跟严青栀问好。 “青姐姐好……” 严青栀这才露出了一个大灰狼的笑容,静静的看着那小可怜。 这些孩子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依靠,都没用严青栀教,就已经学会了审时度势。 不得不说这也看出了几个孩子的不同寻常,严青栀同情他们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可要说这样的变化到底好不好,她也说不清楚。 可要是让这些孩子一点敬畏都没有,严青栀依旧本能的觉得不合理。 这种问题本身就无解,这世上没有绝对一样的人,没有绝对一样的教育方式,只能说现在的所有,已经是严青栀能给予这些孩子最好的一切了! “你跑什么呢!?” 严青栀继续询问,小豆丁有些慌张,听到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将自己缩在一起的手缩的更紧了一些,活像是个被拎住后脖颈的小猫。 随着他的动作,严青栀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视线落在了紧紧抱在一起的手上。 小豆丁一看严青栀的眼神,眼中都有泪光闪动了,不过他恍惚之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放开,将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举到了严青栀的面前。 一块有些变形的酥油点心出现在他手心之中,他高高的举着那点心,高的甚至想要踮起脚尖。 严青栀看着那点心有些意外,脖子都下意识的后退,拎着小豆丁后衣领的手也随着放松了下来。 她看着点心,又看着小豆丁,不太确定的问道。 “这是给我的?” 这孩子虽然看着挺机灵的,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一听严青栀这话,瞬间慌乱,当即就要把手收回去,却只感到手心一凉,等到把手攥起来的时候,酥油点心已经出现在了严青栀手上。 刚才还能权衡利弊的孩子这一下瞬间慌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哼哼唧唧的跟严青栀说道。 “不是……是……月姐姐,给&%r¥y%……%月姐姐……%¥%#¥……¥%……你的……&¥%%#¥你……#¥¥@#……” 他哇啦哇啦说了一堆,严青栀最后才分辨出他的意思。 大约是藏了点好吃的想要给君同月。 看着哭的惨兮兮的孩子,虽然觉得对方哭的有些可怜,但严青栀心里还是失落了一瞬。 她撇了撇嘴轻轻的一巴掌拍在了小豆丁的头上,压低声音说道。 “别哭了!一会儿我帮你给你月姐姐!” 小豆丁委屈的直抽抽,不过他并没有半分怀疑严青栀会不会自己偷吃,而是在第一时间就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严青栀有些无语,瞬间觉得这孩子这是个小傻子,可她也没有让对方了解世事险恶的想法,站起身将那点心郑重的拿出了一块素色手帕,当着那孩子的面将那点心包了进去,而后放在怀中。 又去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的问他。 “等你月姐姐出来我就给她,好了吗?” 小豆丁眼泪鼻涕飙了一脸,但还是瞬间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后将自己另一只手也从身后拿了出来,将手心里的东西一把塞进了严青栀手中,而后眼泪鼻涕都没擦,嘎嘎笑着转头跑回了房间里面。 严青栀一愣,打开自己的手,酥碎的点心渣子带来了异样的触感。手心上面是被人啃掉一个角落的点心。 那啃过的地方牙印散乱,也不知道是小心翼翼的啃了多少次,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严青栀刚才的失落瞬间消散无踪,面上只剩下满满的嫌弃和一种微妙的成就感。 她也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摇了摇头,感觉到门口有人看她,再一抬头,就看到几个小脑袋瞬间缩了回去。 严青栀抬脚走进了房间之中,那些小孩子们像是受惊的麻雀,顿时四散到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还有直接钻进床底下的。 房间之中,陆涧正一脸愁闷的给那些孩子铺床。 本来说只有男孩儿和他们一起住的,但现在君同月正在那头帮着薛神医,严青竹躺在床上挺尸,严青栀一会儿收拾收拾还要去拜见天镜司的左司使,他总不能只管这四个不管那四个吧! 经过最近这几天的磋磨,陆涧整个人都撒发出了一种贤惠的气质,严青栀看过去的时候都不禁愣怔了一下。 她竟然有一瞬间想不起陆涧最初那讨人厌的样子了! 不过这种感觉瞬间回神,毕竟陆涧变成什么样跟她都没有关系。 她和陆涧点头示意之后,便走到了严青竹身边,将为了躲避干活躺在那装死的严青竹扯了起来。 “你跟我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严青竹将这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腰杆一挺,整个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沉默着穿上了鞋,一脸丧气的跟在严青栀的身后,那疲惫的样子,仿佛他真的如此,而不是为了躲活一样。 严青栀也没有拆穿他,而是对着那看起来空荡荡的房间说道。 “薛神医在隔壁给你们大哥救治,你们玩归玩闹归闹,但是谁也不准出声,听明白了吗?” 安静的房间里几个孩子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有两个傻憨憨在不同的位置高声的回答严青栀。 “知道了!” “明白……” 一边将被褥拍打平整,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严青栀与他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严青竹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走出去许久,陆涧才带着笑意的将那几个孩子叫了出来。 “出来吧!他们走了!” 话音一落,几个小不点就开始探头探脑,不一会儿又是一屋子的孩子。 将严青竹叫到了楼下,两个人对着大门的方向坐在了上首的两把圈椅之上。 圈椅中间的茶几上放着精致的插花和茶壶,严青栀伸手一模,茶壶里的茶水温热,她将茶盘里的茶杯翻过来,给严青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两人拿起茶杯,各自啄饮,视线却都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片刻之后,尝过了这茶之后,严青栀率先开口。 “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严青竹没有看她,也没有答应她,只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答道。 “我有分寸。” 严青栀抿着嘴,明白这是没有商量的,她顿时一阵烦躁。 “所以呢!你一边说我这个那个,一边自己又一意孤行!是不是太双标了!” 严青栀的善良不能被包容,但严青竹的任性却总要她迁就,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如果真的尊重,就应该不管在对方做出什么选择的时候,都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一边要求对方体谅自己,一边又站在自己的角度不肯走出半步。 严青竹听了这话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对于自己内心之中冷漠没有半分隐藏。 “我双标什么了!不是你们要救那些孩子的吗!我这不是为了成全你们!” 这话太过拱火,严青栀听的十分来气。 她说不出更过分的话,索性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严青竹的脑袋上面。 “不会说话就别说!” 严青竹有些不服不忿的看着站在那里的严青栀,眼神之中有怒气在跳动。 严青栀这回高兴了,抬手把自己手里攥了半天的点心塞进了严青竹的口中,在严青竹恼怒的眼神注视下叉着腰指着他鼻子说道。 “我知道你就是报复我!报复我心软!但是我告诉你,这种事情,这辈子就这一回,下一次你要是再敢不管不顾,我腿给你掰下来!” 眼见着严青竹要把那点心吐了,严青栀一把按住他的嘴,严青竹想要呸呸呸却被严青栀推着脑袋根本呸不出来。 他都要被严青栀给气炸了,伸手就去抓严青栀的头发。 这是当年两人打架的时候最常用的套路,动作熟悉的严青栀根本没有思考,也瞬间扯住了严青竹的头发,两人都没用武功,就这么胳膊腿乱挥的打成了一团。 这次的事情,不打一架肯定是解决不了的! 严青竹心中隐藏着太多的事情,压抑又沉闷。 严青栀心里也有许多的不忿,暴躁且愤怒。 他们都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无法宣泄给对方,可那些秘密又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承担,似乎只有想年幼之时,最简单的打架方式,才能让他们的心渐渐宁静下来。 到了最后,严青竹被严青栀揍的灰头土脸,严青栀也被严青竹扯乱头发。 她整了整自己散乱的头发和衣襟,上楼的时候,还不忘又给严青竹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小样儿!跟我斗!你以后要是再敢不管不顾,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严青竹独自坐在圈椅上面,一旁的茶杯都被碰翻了! 他擦了擦嘴上的点心渣子,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怒瞪着严青栀的背影。 “每次都是,不想吃的就给我!也不怕吃死我!” 严青栀上楼的脚步顿时快了几分,装作完全听不见。 严青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点心渣子,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讲,叫做情感表达障碍,因为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最后所有的表达方式都变成了愤怒。 生气的时候愤怒,悲伤的时候愤怒,难过的时候愤怒,心疼的时候愤怒…… 明明心里对对方情感满溢,明明是担心对方受到伤害,明明……可说出口的话,总是与本心相互违背。 尽管他们之间一起经历了许多,可曾经所有的痛苦和伤害,最后却始终存在,变成了左右每个人,也成就每个人的一部分。 他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 大约没有一个人的爱,能教会他如何去好好的爱这世上的其它人吧!? 严青竹将手上点心碎屑拍去,又把自己的头发简单整理,也准备上楼去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严青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到了门口,伸头向里面一看,见到严青竹正坐在那里,顿时神情一松,拱手与严青竹说道。 “苏公子,左司使已经收拾妥当,想请您与苏姑娘前去一见。” 303 左司使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3左司使姐弟二人将自己都收拾好,严青栀不放心的又交代陆涧一声,如果帮她买东西的人回来,就让那些人把东西先放楼下,另外让他看好这些孩子不要去吵薛神医,而后才跟着那人一起去了前面。 因为不是自己的地盘,严青栀也一直没敢出去乱走,这会儿借着去拜见左司使的名义,倒是将整个宅子看了个大概。 这院子占地面积不大,也就是刚刚放下一个商队的水平。 院子里忙碌的人很多,不过这些人眼见着都是经过训练的,简单严青栀姐弟,有人投来视线,但却很快就收了回去,并且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 这样一个并没有太多入海川本地人的商队,停留在这里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严青栀可不信是因为天镜司的关系。 在大赵腹地天镜司虽然是个响亮的名头,但在入海川可没有那么好用。 甚至为了搜集一些消息,他们还不能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此之下,这些人还能光明正大的活在这里,可见起码布局已久。 严青栀不敢细想,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并没有好处。 她和严青竹一路穿过草廊,很快就到了主楼。 这里的主楼是一座三层木楼,正堂就在这木楼正中间,一排门扇被推到了两侧,在院子中就能将整个房间收入眼中。 一楼没有太多的装饰,除了正中间是两排交椅以外,左右两边各摆放了一套桌椅,都是硬木圆桌,巨大的圆桌能左下十八个人,周围十八张椅子整齐摆放周围,有屏风将桌椅和正堂隔开,这里一看就是个聚会的地方。 虽然入目简单,可周围其实还摆放了不少箱柜,只是与房间整体装修十分契合,让人一眼看去,感觉房中似乎只有这些桌椅一样。 领路的人引着他们穿过了正堂的大厅,绕过上首的圈椅,从隔断后面的楼梯上了楼。 看到这楼梯的时候,严青栀不禁一愣。 楼梯自隔断而起,分成两侧,都是去往二楼的,一侧是正常的楼梯,一路向上,直接就能看到上头的门。 而另一侧严青栀转头看去,却是个平滑的缓坡,到了上头也是个与这边一模一样的门。 它们以中线对称,虽然分作两边,但目的地却是相同。 严青栀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严青竹。 严青竹却像是没有发现异常一般,眼神都没有乱瞟。 这样的楼梯如果不是用来运货物的,那就是为了方便什么待轮子的东西上下进出。 至于是什么东西,严青栀下意识的就是想到了轮椅。 似乎感觉到了严青栀一瞬间的走神,那带路的人连忙弯腰请严青栀上楼。 “苏姑娘,左司使就在楼上等候两位。” 严青栀对着那人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一想到就要见到这位左司使,她竟然难得的紧张了一瞬。 大赵天镜司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除了官阶最大的四品掌司以外,左司使和右司使都是五品,再往下是六品玄卫,七品掌使,最后才是密使…… 虽然他们的品阶不高,可天镜司权限甚大,他们超过七品就已经有直达天听的权限,而到了五品更是能越过审讯直接抓捕同阶官员。 这也就是封建社会才能做到,得是掌司没有野心,忠于皇帝,更要和皇帝拥有相同的政治理念,还得被皇帝无比信任,才能做到如此不被忌惮。 严青栀很敬佩这位掌司使,觉得同时满足这么多身份的人大约自己造反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成功率都不会太低了! 至于左司使,严青栀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想到对方一定是见过皇帝当面的,而自己现在去见他,四舍五入等于她跟大赵的皇帝都扯上关系了! 这么一想,激动一下也是合理的。 当然,如果皇帝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估计见她的时候,也会激动一下的。 就在上楼的这几步路上,严青栀脑洞直接飞出了老远,一直等到带路的人推开门,将他们引到外间,她才收回心神。 虽然这房间不大,似乎也没有人停留的痕迹,但严青栀就在进门的瞬间,感受到了四道气息。 她强迫自己的视线没有从那些角落略过,这些人已经习惯寻找人视觉的盲点,若是当时没有看到也就算了,要是知道人在什么位置,而后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一点破绽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规矩,不过想来这种暗卫,要是被人发现的话,肯定也属于工作失误。 严青栀没有为难这些人的打算,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身边的严青竹看着她双肩打开,就猜到这屋里有人了,不过他也只是看了严青栀一眼而已。 敲门声在外间响起,房间之中很快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路的人将房门推开,而后自己站在了门外,伸手请严青栀入内。 过程中也没有要求严青栀将身上武器卸下,也不知道是信任她,还是觉得她对立面的人没有威胁。 他们不说,严青栀自己当然也不会提。 二楼的房间很大,似乎整个二楼都只有这一个房间一样。 里面只有一个坐在窗口的男子,和门口站着的这位身穿绛紫色劲装的青年。 那青年大约二十岁左右,身量中等,长了张娃娃脸,晒的微黑,严青栀心中觉得,长成这样,说不定真实年纪要比看起来的年纪大一些呢! 这人一见他们进门便笑的喜气洋洋的,开口说道。 “小的梅寒生,见过苏姑娘,苏公子。” 严青栀也赶紧向着他回礼,不过她看着这人不禁有些疑惑,看这位的行为动作似乎不是个习武之人。 “梅小哥有礼了!” 严青栀和严青竹向着梅寒生微微拱手,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厮就表现的有多不尊重。 梅寒生将他们引向了窗口的方向。 “两位这边请,左司使已经在等两位了!” 严青栀颔首跟上,同时视线也投向了窗口那男人的地方。 那人此刻正坐在一张厚重的木椅上面,严青栀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阳光在他头顶的轮廓。 他的头发疏离的整整齐齐,只有点点碎发,在阳光之下飘成自由的形状。 房间很大,但里面却很简洁,除了必要的床柜桌椅,剩下的巨大的空地,似乎是为了方便什么通行。 梅寒生将他们带到了靠近窗口的一排圈椅处,引着两人坐下以后,这才走到窗口,推着那厚重的座椅转了过来。 虽然心中早有预想,可在看见那厚重的座椅真的是轮椅的时候,严青栀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不止是她,就连严青竹也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她。 两人目光对视,但马上就在那轮椅转过来以后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看着被梅寒生推过来的人,两人赶紧站起,微微躬身向着对方的方向。 窗外的阳光正好,那人从眼光深处缓缓的到了两人的面前。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在了严青栀的心头,她恍惚之中总觉得面前这人有些亲切,可理智又强压着她,让她不敢轻易的好奇。 直到对面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其实一把声音好听与否,有时候不止在于音色和音质,往往大多数时间看的是一个人语气咬字气息和情感。 对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慵懒的气息,就好像某一日盛夏的午后,刚刚从香甜的美梦之中醒来,带着拂面的微风和微微嘶哑的松软。 这是一个很难形容,但听过以后却很难忘记的声音。 “二位多礼了,请坐。” 严青栀与严青竹低着头,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而后,两人才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向了那人。 与此同时,那位左司使也在打量着他们。 三人视线相对,眼神之中都有各种情绪闪过。 严青竹就是意料之中又带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恍然。 对方的笑意之中似乎沾染了些许怀念和忧伤。 他们好像都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一瞬间泄露了些许。 只有严青栀一个人,单纯极了,她所有的感官,全都来自与自己的本能。 她想过很多种这位左司使可能的形象,但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这样的一个人。 年轻,好看,又强势狠厉。 面前这人明显还不到二十,剑眉入鬓,凤眼微扬,眼神如浩瀚星海,幽深神秘,冷淡强势。 他身形单薄,却不纤细,穿着湖蓝色绣墨竹纹的锦缎长衫,外面是玄青色绣银丝的云纹罩衫,腰间是雕凶兽纹的青玉扣腰带,腰带上挂着桃红色的香囊,这样的颜色,衬得他有些病态的脸色,更显苍白。 换做不熟悉他的人,只看到眼前人的音容相貌,大约只觉得这位气质如玉,颜色正好,却嫌少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他隐藏在容貌之下的冰山。 也只有像是严青栀这样敏感的人,才能发觉他气质之中的矛盾之处。 与他外放的和善慵懒不同,他的强势收敛进了骨子里面,看不到,却字字句句分分毫毫丝丝缕缕都是,即便坐在这里,对着严青栀淡淡微笑,可那压迫感依旧让严青栀难以忽视。 尽管他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端正的放在轮椅的扶手之上,孱弱的身体好像随时都在破碎的边缘。 可严青栀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凶兽蛰伏的气势。 严青栀那动物一般的直觉精准到了她自己都怕的程度,面对这样一个人,她下意识的屏气凝神,连刚才升起的惊艳都收的一干二净。 呵呵呵……都是演技派。 气氛随着几人的互相打量渐渐改变。 严青栀的紧绷影响到了对她最了解的严青竹。 其实两人在来之前,对于这人的情况也多有想象,只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似乎比他们想的更厉害。 能以这样的年纪,做到天镜司的二把手,要说只是依靠祖辈蒙阴,姐弟二人是绝对不信的。 可如果说,这人要真全是靠自己实力的话…… 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就他们这俩穿越者,好像都根本做不到吧! 感受到了房间之中正在酝酿的奇异气氛,梅寒生已经端过茶壶给严青栀和严青竹一人倒上了一杯。 一般这时候,若是没有话题,就可以从喝的茶入手了。 严青栀与梅寒生道谢之后,连忙端起了茶盏,心中已经开始组织语言,琢磨着怎么夸这杯茶了…… 这种状态直到严青栀抿下一口之后,才颓然无语的放弃。 没想到,梅寒生竟然真的给她倒了一杯水……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尴尬,上首的左司使淡笑着开口。 “本官神伤体虚,不宜饮茶,此间只有清水,望二位见谅。” 严青栀一听这话赶紧放下水杯,义正言辞的回答。 “左司使客气了,客从主便正是应当,何况家中弟弟最近也在用药,倒是喝水正好。” 一听这话对方眼中的笑意不禁真诚了几分,作为还礼,也向着严青栀和严青竹的方向点了点头。 “二位不嫌弃就好。” 这位也是神人,一句话就把严青栀刚准备好的话题当场终结。 严青栀除了表示自己不嫌弃以外,似乎也没有更多能表达的东西了。 不过好在,严青栀通过这两句话的功夫,也平静了不少,看向那人的方向,她又拱手作揖。 “我等情况想必左司使已知晓清楚,如此仍愿伸出援手,个中恩情,我等自不能忘,苏青虽无大能,但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左司使尽管差遣。” 严青栀一口气抛出了好几个话题,她就不信这样对方还能把天聊死! “倒真有一桩事,用得上苏姑娘。” 严青栀:…… “左司使尽管吩咐。” 虽然严青栀也说不好自己希不希望给对方办事,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就不好收回。 “苏姑娘客气,我身份敏感,不宜暴露,麻烦苏姑娘此后以我名讳相称便好。” 严青栀当即了然,赶紧拱手。 “是我考虑不周,倒是给您添麻烦了。只是我等还不知左司使您如何称呼。” “我姓梅,单名一个横字。若要称呼,我虚长你几岁,便叫我一声‘梅大哥’即可。” 304 两把刷子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4两把刷子严青栀听到这话的瞬间,只觉得有些冒犯。 虽然说对方是个很厉害的人,而且还是五品官,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心中一直以为,柳怀香那些手记可以换来梅横的短暂庇佑,让她们平安的回到巢郡。 可梅横现在的意思,显然是不止如此的。 身份保密当然很重要,可也没重要到让人随随便便管他叫哥的水平! 就严青栀的脾气,哪里就能随随便便的认个哥! 再说!还虚长几岁,姐姐要是按心里年龄算都已经二十五了好嘛! 她心里不服,但面上却半点异常都不露,只是有些和气的笑笑,当即拒绝了梅横的要求。 “左司使您说笑了,您身份高贵,我等草民是断不敢乱了礼数的,若是您怕身份暴露,咱们便称您一声梅公子吧!” 一边的严青竹听了这话,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了点点笑意。 梅横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严青栀拒绝了便拒绝了,只是颔首示意。 “当如苏姑娘所愿。” 严青栀被这一句话又逼到了角落,她刚才捋出来的话头也一个没用上。 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表情,梅横倒是没了寒暄的打算,径自开口。 “说来,我与二位神交已久,只是直到今日方才得见。” 严青栀连忙在内心中抹去了自己额头不存在的尴尬汗水,重新端起了笑容,顺杆往上爬。 “梅公子谬赞,我等何德何能……若说是神交,也应当是我们仰慕大人的名声已久才是。” 梅横轻笑出声,好看的眼睛看着严青栀,她那一丝竭力隐藏的尴尬根本就没有逃出他的观察。 “苏姑娘谦虚,这入海川内,谁不知道姑娘的事迹。” 严青栀:…… 这话总是说半句是什么毛病啊! “让梅公子见笑了,这一路被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哪里还有什么事迹可言。” 严青栀随口寒暄的话,倒是正好对上了梅横的频道,只见他好看的双手抬起来搭在了身前,身体也微微前倾。 “这话确实一针见血,朝廷对南部等郡掌控不足,使郡城中寻常百姓生活艰难,皆如丧家一般,连你等胸有热血的侠士,不过是救了些寻常孩童,都要被人追杀至此,实在可悲。” 严青栀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视线不由自主的瞟向了严青竹。 你看看人家这觉悟,再看看你!难怪就算是穿越过来,你也是个废物!废物! 严青竹似乎感觉到了她试图传达过来的意思,完全没有转头看她一眼的打算。 “梅公子不必忧心,如今朝廷吏治清明,民富力强,天下一统不过是时间问题。” 梅横淡淡一笑,手也慢慢放回了原处。 “苏姑娘年纪虽轻,但目光高远。” 严青栀呵呵呵,又聊死了! “对了,其实梅某请两位过来,除了见一见这轰动入海川的两位义士之外,倒是还有事想询问二位。” 听到这里,严青栀知道重头戏来了,赶紧收敛心神,全力应对。 “梅公子请讲!” “不知二位可听说过驭尸宗?” 梅横开门见山,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 严青栀眼神闪动了一下。 “听说过。” 梅横视线盯着她,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如此,梅某便有话直说了!驭尸宗乃是一介邪宗,危害甚大,我等此次前来入海川,便想是彻底解决驭尸宗的问题。” 见严青栀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继续解释。 “事实上,驭尸宗只是被推出来的靶子,真正的幕后之人我等已经有了眉目,眼下缺少的,只是关键性的线索。” 严青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严青竹那边将早就准备好的布包从怀中取出。 两人没有动作,只等着梅寒生端着托盘上前,将那布包放在了托盘之上。 布包敞开,几本手记摆放其中。 房间之中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梅寒生细碎的行动之声。 待得东西放在了梅横案头,严青栀才开口说道。 “我等不过是一介草民,见识有限,并不清楚这些手记代表着什么,不过想来,梅公子能听说我们的消息,一路前来,应当是为了它们。” 她话音一落,梅横眼中闪过了点点细碎的光芒。 “哦?苏姑娘怎知此番不是偶遇?” 严青栀心头一突,她知道不是偶遇,是因为严青竹昨日昏迷之前说的话,可这些却是不能让梅横知道的! 她思绪飞快运转,脸上的表情未露出丝毫破绽。 “不是吗?是昨夜那位请我们上车的密使,开口便点出我的姓名,倒使我误会了!” 梅横笑意深深,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试探什么,而是直接承认。 “苏姑娘没有误会,梅某确实刻意来寻。” “不过,寻得却不止是这手记,还有一个人的消息。”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放在了手记之上,但视线却还在严青栀身上。 严青栀这次是真的疑惑了。 “一个人的消息?是谁的消息?” “明氏叛徒的消息。” 严青栀不禁愣住,她没想到,梅横想找的竟然是那个疯子! 继而她的心不受控制的飞快跳动起来,她觉得梅横想要知道的是那个疯子身上的秘密,她对那些秘密所知不多,但有一条却是与她相关的! 那种血脉之间的悸动,莫名消失的玉环,还有她到现在都不敢细想的武学天赋…… 她不确定那人还有什么秘密,也不确定天镜司感兴趣的是哪一点,只是她有些担忧,担忧这些事情会不会牵连出自己。 严青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心中瞬间升起的慌乱。 “那人我确实知道,不过他已经恢复自由,我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门开城外,当时太过混乱,只知道他自己离开了,但去了何处,倒是没有注意。” 听她如此说,梅横略有些失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种强烈的感觉,让严青栀恍惚中觉得,对梅横来说,那个明家叛徒似乎比驭尸宗的事情重要的多。 “看来还是缘分未到,那人名叫明朗,清风朗月的朗,若他去寻你,或你遇上他,皆可通知我,我对他并无恶意,只是想询问他些事情罢了!” 原本就怕连累自己的严青栀,听他这样说,更不敢答应了。 “梅公子有事询问他?可我见他似乎已经疯了……” 梅横没有和严青栀解释什么,抿了抿嘴。 “此乃梅某私事,倒是劳烦苏姑娘了。” 严青栀摆出了客套的笑容,拱手客气。 “梅公子客气!” 说到了这里,双方之间的氛围又有些尴尬,而且失去那疯子的消息之后,梅横似乎也没有了和严青栀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他与严青栀说了一下后续的赶路计划,便让她们回去了。 严青栀拱手告别,严青竹也随着站起了身。 梅横自然不会送他们,能送他们的只有梅寒生。 严青栀心中有事,脚步走的便快了一些。 严青竹稍稍落后她些许,他走的不快,几步之间便与严青栀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引路的梅寒生发现了这样的情况,正想要招呼他一句,便见他突然转过身,似乎不满意自己全程打酱油当个背景板,对着梅横的方向一拱手,开口说道。 “旁人夸人都喜欢说他有两把刷子,今日苏严倒是觉得,夸梅公子的时候,应当夸他有两把斧子。” 刚低头查看手记的梅横缓缓的抬起了头来,平静的与严青竹四目相对。 他眼中似有风暴酝酿,怒吼着席卷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严青栀不明白严青竹发什么疯,但她已经有些慌张的转过头看向了梅横的方向。 梅横能以这样的年纪坐稳天镜司二把手的位置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哪怕他一直都没有对着他们展露出什么,严青栀也不信这人真有他看上去那样无害。 她心中警惕,担忧梅横听了这话有什么不快。 不过,就在严青栀看过来的时候,刚才还一脸冰霜的梅横,突然展颜一笑。 他的嘴角缓慢上扬,最后变成了一个明媚的形状,眼睛也随之弯成了一汪月亮,那些幽深全都散去,淡淡的粉色从他眼角延伸开来,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旖旎。 那些看不见的气势顿时收敛一空。 如同一头猛虎,上一刻还张大着嘴巴咆哮着,下一刻只是打了个呵欠。 梅横对着严青竹的方向拱了拱手,似乎与他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苏公子慢走!” 严青竹也向着梅横弯了弯腰,转身走向了门口方向。 严青栀一头雾水,一句歌词从她脑海之中飘过。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 姐弟二人被人引着送回了刚才来时的木楼。 严青栀看着严青竹有些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只能旁敲侧击。 “你以前见过梅横?” 没了外人在旁边,严青栀索性直呼其名。 严青竹一脸不解。 “怎么可能,你看我看的多严!?我有见过你没见过的人吗?” 严青栀顿时怒不可遏。 “我怎么就看你了,还不是你年纪这么小,我怕你丢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呢!等你以后服役,你看我管不管你!” 严青竹耸了耸肩,当即岔开话题。 “我要去看看薛神医,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严青栀一听这话,也连忙快走两步上了楼。 楼上薛神医还没有出来,陆涧正在隔壁房间给那躺成一排的小豆丁们扇风。 一群孩子躺在地上铺好的被褥上面,睡的姿势各异,满脸是汗,陆涧盘溪坐在他们头顶,一只胳膊拄着下巴打盹,另一只胳膊还在机械的扯着一件衣服在他们头上抡过来甩回去。 听到严青栀回来的脚步声,陆涧身形晃了一下,瞬间精神。 “你们回来了!你要帮忙买的东西还没送过来……” 严青栀点了点头,看看他的情况,有些内疚。 “你要是累了也去睡吧,我在这里看着,顺便等着薛神医出来。” 陆涧摇了摇头,打了个呵欠。 “不了,刚才有个人过来说咱们可能要在这里休整两天,我晚上再睡也行,你最近都没休息好,你好好睡一觉吧,等薛神医出来,我再叫你。” 严青栀见此,也没有勉强。 “我不累,就不休息了,你也别强撑着。” 两人正说着,严青竹左右看了一眼,快步走到了床边,一头栽进了床幔里面。 “你们啊……都不睡我可就睡了!” 严青栀一听他说话,当即翻白眼。 而后才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门口,搬了座椅坐在那里打坐。顺便留意着周围的声音。 有等了小半个时辰,里面才有声音叫严青栀进去。 严青栀推开门,就看见薛神医正在把身上一件素色的罩袍脱下来。 那条案周围的地上堆放了不少沾染了渗液的布条,都是严青栀当时给那孩子包扎用的。 如今那孩子包的像是个木乃伊,伤口处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纱布,严青栀搭眼看去,发现这些纱布似乎是蒸煮过,不止是纱布,连那孩子身下铺着的单子,也都是如此。 也不知道那单子是什么时候铺上去的,大约是把那孩子身上包裹的东西都拆了以后才重新铺的吧! 严青栀当时在他身上缝针的时候,因为没有太好的消毒条件,用的都是烈酒,如今到了薛神医这里明显温和了许多,那孩子似乎睡着了一样,全身都很舒适的状态。 “听说当时是你帮着缝合的伤口,处理的很及时,不过,他的情况你心中也有了解,想要再站起来已经不能了,这非你我之故,只是人力不可为罢了。” 严青栀心中早就明白,只是她在最初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期待的,如今得知了结果,虽然没有意外,但还是略微有些失落。 看着趴在条案上的孩子,只是有些感慨命运无常。 “多谢神医了!我送您……” 薛神医看出了严青栀的失落,也跟着叹了口气。 “好,他大约今晚就会醒来,不过他这一身的伤疼痛非常,一不能动作,若是实在难忍,可以叫人寻我,我帮他开一副镇痛的方子……” 305 醒来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5醒来等到薛神医走后,这边的木楼便安静了下来,严青栀无事可做,将自己的软剑抽出来擦拭保养。 软剑已经有许多细小的刃口,有机会的话可能还要找个铁匠帮忙修理一下,或者在换一把新的。 不过对于武者来讲,熟悉比很多特质都重要,很多人的武器修修改改,却都不愿意更换,也不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而是没有时间去重新适应一把兵器。 苏阖对严青栀基本功要求非常高,练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教她破云枪的一招半式,只是让她不断的磨练自己去适应着某种状态。 严青栀心中清楚,破云枪是不可能改变的,而苏阖想让她做的,就是以她自己的状态去适应破云枪。所以她接受的所有练习,都是在等待着某一天,她手持破云枪的时刻。 可惜,她和苏阖都没有料到,严青栀这么快就遇到了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她将保养软剑的油膏重新封好,将之收起之后,正要去床边看看那个孩子有没有发烧的迹象,不想刚向着床边走去,就发现那趴在床上的孩子眼皮突然抖动了两下。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还未落下的太阳,有些意外。 薛神医明明说他会在晚上醒来,没想到他竟然醒的如此之早。 只是不知道是用药出了问题还是体质特殊的关系。 就在严青栀心中迟疑的时候,那孩子睫毛抖动的更加厉害了,他的心跳和呼吸也随着颤抖的眼皮而发生改变。 见他要醒来,严青栀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的位置,仔细观察那孩子当下的状态。 片刻之后,那抖动剧烈的眼皮慢慢撑开,一双乌黑的眼睛迷茫的看向了目光所致的一切。 “你醒了?” 严青栀开口询问,想要确定他的意识是否清晰。 听到她的声音,男孩缓慢转头,只是他动作有些控制不住,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严青栀赶紧轻柔的按住他。 “你别动,你伤的很重,现在不能动。” 大约是疼痛让他会过神来,他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神智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他干瘪的口中发出,严青栀很努力的才听清,他说的是‘馒头’。 严青栀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明白他说的馒头不是真的馒头,而是那几个小孩子里,有一个名叫馒头的,那是他弟弟。 “他挺好的,在隔壁睡觉呢,你要是不放心,我叫他过来看看你。” 听了严青栀的话,那孩子用力的把自己的脑袋向上看去,他想要看清楚严青栀的长相,想要确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只是可惜房间之中光线太暗,严青栀又背着光,他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看不到面前这人的容貌。 “你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严青栀想着当下这情况确实异常,要不然就叫薛神医过来看看吧! 不过那孩子倒是硬气,随着意识渐渐复苏,身上的痛感也变得明显,只是他用力感受着生命的痕迹,只有一种幸好活着的感觉。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眼睛还努力的看向严青栀的方向,他想说他还好,只是发出来的声音只有意义不明的一声。 严青栀点了点头,觉得还是应该叫薛神医过来看看! 她站起身,连忙走到门口的方向,对着隔壁的门喊了两声。 “陆师兄!陆师兄!” 一串脚步声响起,陆涧已经站在了门口,而他身后则是几个孩子被吵醒的动静。 “师兄,那孩子醒了,但醒的比薛神医说的时辰早了许多,能麻烦你去请一下薛神医过来吗?这边我守着他走不开。” 陆涧一听这话,连忙答应。 “放心,我这就过去!” 说着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方向,眼见着坐在床上正给孩子改衣服的君同月起身,他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君同月听见严青栀的话,也想过来看看,只是有两个孩子才刚被吵醒,瘪着嘴就要哭,她一时还不敢离开,便只来得及跑到门口。 那头的严青栀已经回去了。 眼见着那孩子嘴唇干的都快裂开了,严青栀也只是用纱布沾了水给他擦擦。 这时候情况未明,可不能随便喂水。 万一薛神医用了一些带有麻醉性质的药物,又没有代谢好,直接喂水有很大可能会误吸。 她照顾这个孩子可以算的上用尽心力了,要是被几个咳嗦折腾没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孩子也很乖巧。 他后背的伤很多,他也疼的很厉害,但严青栀没给他喝水,他也只是挺着不闹,眼睛静静的看着严青栀,明明眼睛之上带着一层翳,也看不清楚什么,可他就是想要看看。 他的眼睛随着严青栀发出的声音而动,但目光的焦距却始终都对不上,严青栀看的有些好笑,但也没有说什么,只等着薛神医到来。 这么一会儿,隔壁的声音已经多了,孩子跑动的声音总是那样清脆。 最先过来的是严青竹,他还有些疲惫,双眼通红,刚睡醒的样子。 看见那孩子真的醒了,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紧跟着过来的孩子们,就没有他这样的状态了。 尤其是那个叫做馒头的小孩,睡的头发散乱,小脸通红,趴在床板上,将自己的脑袋凑近了那大孩子的脑袋。 “哥,哥都睡了好几天了,阿月姐姐说不让我吵你,我都可听话了……” 随着他找到了安全感,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也围了床一圈,不管有关没关的,都伸着脑袋叫哥。 叫的严青栀一阵头大。 “都别吵了,他才醒,要好好静养,赶紧回去玩去!” 严青栀脸一板顿时吓跑了一屋孩子,唯独除了那个馒头。 他还趴在那孩子的床头,眼见着严青栀赶别人,他连忙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块点心,也不管床上的孩子什么反应,直接塞进去。 “哥,你快吃,我的都给你留着呢,你快吃……” 严青栀顿时让他吓得差点升天,一把拎住他后衣领,另一手赶紧把那点心拿开。 “我是没给你们吃饱饭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这藏东西!” 被严青栀扼住了命运的后衣领,那小豆丁瞬间怂了。 严青栀将那点心塞回他的衣服里面,看着他惊恐的小表情,凶狠的说道。 “快回去!别捣乱!” 小豆丁被吓得两腿直刨地,奈何衣领子被人拎着,惊恐万分。 他回头看着他哥,又恐惧的看了看严青栀,吓得当即哭了出来。 推着一群孩子离开的君同月一听见动静,赶紧回头将他也给夹走。 “怎么还把你给落下了!” 她说着将那些又要四散开的孩子们推回了房间,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严青栀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去看床上,那个孩子倒是老实,嘴角的渣子都没尝一点。 听见严青栀回来的脚步声,他有些窘迫,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口腔之中连唾液都没有,干涩的状态使他说话十分困难。 严青栀开口跟他解释了一句。 “你用了药,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喝,再忍一忍,等一会儿就好了。” 那孩子一听这话更是有些激动,脑袋拼命想要转过来,严青栀轻轻安抚。 “我知道,馒头也是无心的,照顾小孩子就这样,我这几天都习惯了!” 严青栀说完这话,想了想那些孩子看到她的样子,又跟着补了一句。 “他们也挺习惯的!” 这话说完,那孩子才平复了一些,他安安静静的躺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神情就有些疲惫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他睡觉,是等薛神医过来看看再说,还是让他就这么睡了。 正犹豫间,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陆涧便引着薛神医过来了。 薛神医身后还是那两个人,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背着大箱子的小药童。 看清楚那孩子的情况,薛神医又仔细检查了那孩子的伤口情况,不禁啧啧称奇,而后又皱眉,最后又摇头惋惜。 严青栀被他这表现吓得心里发毛,一边给陆涧使眼色,让他看着孩子,一边将薛神医推到了房门之外。 房门关严,隔绝了不少的声音。 薛神医明白严青栀的意思,他也刻意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可惜了,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啊!可惜了!” 一听这话,严青栀才微微放心些许。 看着薛神医刚才的表现,她还以为那孩子是回光返照了呢! “那他现在是在恢复吗?如果身体素质好,会不会还有站起来的希望?” 薛神医捋着胡子,正有些得意的想着什么,但听到严青栀的后半句,他的表情顿时变成了费解。 “你这年纪也不大,怎的就开始健忘了呢!?” 听到薛神医损她的话,严青栀不禁又有些失落,既然都站不起来了,又脱离了生命危险,身体素质好不好的还有什么重要! 见她又是这样的表情,薛神医无奈摇头。 “孩子,依老夫所见,你已做的够好,人各有命,莫把天下事都担于一肩,即便老夫这等医者,尚且救不了所有人的命,还不是要说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话!你呀!就是要的太多!” 严青栀无力反驳,但她也没有办法,许多事情都出在她的极限上面,让她总有一种,只要我再努力一点点,结局就一定会改变的想法。 或许是她想要的太多,可想要的太多又不是问题! “这要是能控制,世上还哪有那么多的故事!” 她也没有更好的回答,薛神医的话她信,可要说在遇上这些事情,她所做的也还是会一样。 薛神医笑了笑,回头跟小童说了几句,小童从药箱的侧面抽出了两个药包递了过来。 “这是安神镇痛的药,他若是挺不住了,你便煎了与他服下,不需要注意火候,只把两碗水煎成一碗即可。” 严青栀收回自己的思绪,赶紧将那两个药包接过,原本想要收回的手犹豫了一下,她抬头追问道。 “这药服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对于她的敏锐,薛神医没觉得异常,严青栀给那孩子缝合的痕迹他看过,虽然粗暴,但手法娴熟精准,可见其基础扎实。 “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 “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 306 离开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6离开严青栀刚和陆涧说完这些没多久,外面就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她忙忙碌碌的将东西搬了进来,里面除了必要的成衣布料食物日用品以外,还有不少小块的木料和铁器。 这些东西说大不大,但平时没有总是难受,又不好和天镜司的这些人要,严青栀还是觉得自己准备上一些的好。 梅横答应一路把他们送出入海川,到了彦州郡,朝廷的影响力就已经很大了。 而且没有这种铺天盖地的追杀,严青栀也可以花钱找镖局护送,总之离开入海川,就约等于安全了。 严青栀眼下还不想跟天镜司产生太多关系,严青竹年纪还是太小,而她经过这一路的行程,对现在的世界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总要把这次收获的经验消化消化。 在她的预想中,严青竹中举之前,她都不准备出门了! 收拾好了东西,她把君同月叫了过来,让陆涧带着孩子,两个人在这边一边看着那个重伤的孩子,一边给其他孩子裁衣服。 两人都比较有手感,裁成小块以后,缝在一起就行,也不用管好不好看,能有的穿就不错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他们做衣服的时候,那重伤的孩子又醒过来几次。到了后半夜就干脆睡不着了。 君同月带着几个女孩子睡在另一边,用屏风隔开。严青栀在这头照顾他顺便缝衣服,小孩子的衣服比较小,缝起来也更快,一溜大平针,再来回找两遍也就好了,不在乎针脚的话,严青栀半个时辰一套,就连锁边都能做完,里衣就把针脚朝外,不难受就行,外衣也就是大差不差,眼下这么着急,能有穿就不错了,那还管的了那么多。 见她有空闲,那趴在那的孩子也和她聊了起来。 见他一头的冷汗,严青栀就猜到了他疼的厉害。 可每到严青栀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又会说,还可以,有点疼,但还能忍一类的话。 严青栀告诉他这里有安神镇痛的药,但那孩子却没用,只是和严青栀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他姓张,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姓张,不过大名是什么他倒是不知道的,家里都管他叫包子,管弟弟叫馒头。 他还有一个已经成亲的二叔,和一个没成亲的三叔,倒是没有其它兄弟姐妹…… 严青栀听他缓慢的说着,时不时看着他,却从来都没有打断。 那孩子一定很疼,所以才想着做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的年岁不大,只有八岁,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个小学生,但在这时候,已经算是家里半个劳动力了。 他和严青栀说他们村子里的环境,说他爹娘翁婆,说他叔叔婶婶,还说起了隔壁人家的狗,还有夏天的时候漫山的红花。 严青栀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惊讶。 这个孩子虽然词汇量匮乏,但逻辑性和理解能力非常好,比严青栀认识的许多成年人都要更强。 见那孩子说的有些累了,严青栀也跟他讲起了一些外面的故事,说到了梦云城的繁华,说到了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还有许多新鲜的物件,还说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那孩子听的很认真,眼中光彩闪动,似乎身上的伤都没有那么痛了。 房间之中的灯火跳动着,两个人的小小的声音讲着外面的世界。 一晃神,天就亮了,严青栀一夜未眠,精神有些萎靡,不过那些衣服都已经做好了,招呼几人给每个孩子都换上了新衣服,看着他们上蹿下跳的吃了东西,他们才从这里离开。 梅横给他们分了两架马车,那重伤的孩子被放在了陆涧和严青竹那边,而那些孩子则全都被君同月带到了这架马车上面。 赶车的还是严青栀见过的梅柳,她站在马车上看了看长长的车队,心中安定了许多。 而后钻进了马车里面,躺在一头和衣而眠。 君同月还在那打着草鞋,吃饱喝足的一群孩子想要闹腾,但被严青栀镇在头上,也只能憋着。 车队蜿蜒在入海川的山道之上,马车颠簸一路向着更北的方向而去。 而那些追杀严青栀的人,则追着蛛丝马迹,试图寻找到严青栀一行的踪迹,只要严青栀最后落脚位置的,只有南荒的那些人,不过他们在入海川的影响力有限,盘查的结果并不乐观。 想要把那几天路过那段官道的车队都查一遍,也总需要时间。 而这段时间,梅横的车队拼尽全力赶路,原本要十天才能离开的路程,没用上七天就走了出来。 等到离开入海川的那天下午,严青栀推开了马车的车窗,看着远处的鸲山,官道进入了平原,之前延绵的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田野,绿油油的一片,不远处的洼地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花菜,那和平稳定的景象,让严青栀瞬间心胸开阔,这一路所有的憋屈都被清风吹的干干净净。 入夜,梅横找了家比较大的客栈停留。 严青栀带上了严青竹去请辞,当初说好的,双方就要在这里分别。 梅横还是那副病态的样子,看见两人告别,也没有挽留,更没有送上什么礼物的意思。 不过,严青栀还是送了梅横一支机关精巧的木簪。 马车颠簸,不宜做些精细活,为了赶制这东西,严青栀都是借着休整的时间做的,熬了好几个大夜。 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何况看梅横那一天一套的架势也不像缺钱的样子,还不如送些代表自己心意的东西。 原本梅横准备拒绝的,不过看了那浑然一体的木簪,他拒绝的话又没有说出来。 严青栀将那几样机关都掩饰了一遍,这东西杀伤力有限,但如果淬毒的话,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有奇效。 像梅横这种干脏活的,这种东西绝对不会嫌多。 看见梅横将东西收下,严青栀便开口与他请辞,梅横似乎不太爱说话,简单的两句寒暄之后,便将他们放了,甚至都没有嘱托他们不要在外乱说他天镜司的身份。 也不知道是相信他们,还是根本不在意。 只是严青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是绝不会乱说的,不止不会乱说,还会约束好自己这一行人。 与梅横告别以后,严青栀还要去见一见薛神医,她可还记得薛神医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小包子的伤的重,要是能有个医术高超的人帮忙调理,想来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好处。 薛神医和梅横住的很近,严青栀从梅横的小院出来,一转身就到了薛神医的院子。 客栈里的小院都很小,一般院子里也就放张桌子罢了,最多在加上一棵树,能放一车货都勉强,房子也都不大,薛神医住的这里,一共是三间房。 除了薛神医他们几人,剩下的一个房间里住了五六个保镖。 严青栀刚一进来,就被那些保镖刷刷的看了一遍,一见是她才微微放心了些许。 院子里一个随从和那个常跟在薛神医身边的女子正在洗衣服,见到严青栀姐弟过来,都笑着跟他们打了打招呼。 那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手,一边招呼他们一边向着正中间的屋子走了过去。 用木珠子穿着门帘碰得哗啦啦响,妇人对着里面说道。 “大伯父,苏姑娘过来了!” 这妇人平日里跟在薛神医身边很少说话,周围的人对她了解的也不多,严青栀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妇人竟然是薛神医的晚辈,而不是学徒。 薛神医正歪在窗口的小塌上拿着放大镜看着医术,那放大镜木质的镜框上拴着一个一个织金锦缎的荷包,薛神医听见声音,便正了正身形,将那放大镜塞进了荷包里面。 又将那荷包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 大赵有玻璃,但纯度和透明度都很高的可不好生产,这样的放大镜在市面上怎么也要卖到五十贯,也难怪薛神医会如此小心了。 严青栀走到门口的位置,便连忙给薛神医行礼,而薛神医也向着严青栀和严青竹拱了拱手。 “二位这边坐。” 他说着,把两人迎到了靠墙一侧的椅子上面。 这里的装修很简单,椅子也只是最朴素的那种,严青栀透过椅子与墙壁的缝隙还能看见墙壁因为潮湿而升起的一层浅绿。 她没有任何一样的坐在了椅子上面,严青竹坐在她的另一边,而薛神医则坐在了床边。 等到薛神医坐定,严青栀连忙起身向他鞠躬。 “此番我二人前来,是来与神医辞行的,这些日子多谢神医照料,我等也没有送的出手的东西,只有些许针线还算不错,特此奉上,希望神医您也不要嫌弃。” 说完严青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鼓囔囔的荷包递给了薛神医。 荷包上绣的是福寿延绵,并不算多华丽的东西,不过严青栀在里面包了五百贯的银票。 这并不是银货两讫,所以严青栀也没说自己是来送钱的,薛神医看见荷包就能明白严青栀的意思,想要或者不想要就有个定论了。 之间薛神医看了看那明显就是针线铺子批量花样的荷包,顿时明白严青栀这是要给他送钱的。 对此,他也没表露出任何不情愿,双手接过。 “你们有心了!” 严青栀坐回了原处,寒暄道。 “神医不嫌弃就好。” 薛神医将荷包塞进袖子里面,并没有开口提起其它事情。 严青栀明白这是这个时代人的矜贵,她赶紧自己将话头往那上面引,薛神医要是还有打算,自然就会迎合。 “说来,咱们的情况神医你也是知道的,受伤的不少,还有个伤重的孩子,离开以后在想要找到您一样仁心仁德,医术高超的医者,就没有那样容易了,而且我们情况复杂,不熟悉的医者,也总归是信不过的!” 薛神医捋着自己的胡子,看着严青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开口,严青栀神色也没有变化,继续说道。 “神医您在杏林声名远播,又是出了名的世家中人,想必是人脉广博,贤友众多,若是有合适的,不知可否为我等引荐一二?苏某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家中略有薄财,总不会亏待与他的!” 严青栀见薛神医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打断,心中便有谱了。 说完这话,她便静静的看着薛神医的表情。 薛神医老神在在的捋着自己的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严青栀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苏姑娘这要求简单,老夫与你相识一场,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听他答应,严青栀赶紧适时的表现出了激动的神色,向着薛神医的方向拱了拱手。 “那就谢过神医了!” 薛神医笑着点头,对严青栀的状态很满意。 “你们这个情况其实不算是棘手,虽然被人盯上了,可这行走江湖的,谁还没有个仇家什么的。” “要说麻烦,大约也就是苏月的情况比较麻烦,她底子不好,现在又受了伤,不好好调治,才是问题最大的一个,所以说,与其找个医术顶好的,你们倒是不如找一个合适的!” 薛神医将‘合适’两个字咬的很重,严青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样的大夫照顾君同月合适? 自然是一位女大夫! 严青栀不是没见过薛神医针灸的技术,但严青栀也清楚的知道,针灸这东西,想要长期坚持,就不可能只扎头顶。 薛神医碍于男女有别,只是先意思意思让严青栀看看效果,真正的好坏,只有在后续漫长的调治之中才能看得出来。 严青栀视线瞬间就放在了门口那位还没有离开的妇人身上。 薛神医见严青栀反应如此之快,当即便笑出声来。 “苏姑娘果然聪慧,老夫想要推荐给你的,便是老夫这位内侄女。” 他一伸手,那妇人便低着头走上前来。 因为角度和角色的不同,严青栀打量起她来,便更加的仔细。 这妇人一身寡淡的不行的衣衫,头上也是一样首饰没有。 307 接人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7接人以前严青栀并没有太多的关注,那妇人跟在薛神医身边也并不多话,严青栀一直对她也很礼遇,该有的尊重一分不少,可多余的却是没有了。 大约就像是严青栀在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也不会太关注严青竹一样。 这样一看,严青栀才发现面前这妇人虽然荆钗布裙,但气质沉静,倒不像是寻常仆妇,而更像是家道中落诗书世家中的夫人。 似乎是看出了严青栀眼中的疑惑,不等严青栀询问,薛神医已经开始解释。 “我薛家乃是召都有名的杏林世家,传承多年,家族兴旺,不过枝繁叶茂之下,枯枝败叶也总比旁的地方多……” 他说到了这里沉默了一下,而后便转移了话题。 “这位是老夫的侄女,名为薛瑾容,今年正好三十,她医术不错,也已经考过工科,又是我薛氏族人,人品能力老夫亲自为其担保,定然是信得过的……” “而且,瑾容这人外柔内刚,放在寻常地方老夫也不甚放心,倒是你这小姑娘有些意思,侠肝义胆,颇有些上古遗风,此后,瑾容还要劳烦你照看些许。” 严青栀微笑着想薛神医点头,没有半分因为薛瑾容名气不高而产生的不悦。 “神医哪里的话,能得您信任是我等荣幸,何况此番也是我们的运气,你且放心!” 薛神医见此,这才更加满意,笑容之中除了真诚,还多了一点点感激,与严青栀简单的透露了一点薛瑾容的事情,薛瑾容就站在她的身旁听着。 “女帝开创盛世辉煌,使得女子亦有了一展抱负的机遇,只是道阻且长,并非所有女子都有这样的能力。” “瑾容是老夫一手带出来的,天赋超群,只是可惜,世事弄人……”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并没有说的更多,只是又与严青栀寒暄了几句。 严青栀觉得薛神医和自家侄女肯定还有话说,说了自己明日离开的时辰便赶紧告辞。 薛神医招呼那个小童送她,严青栀也没有推辞。 那小童有些失落的样子,将他们送到门口以后,才仰头看着严青栀开口询问。 “苏姑娘,你们是要带着我大师姐离开吗?” 严青栀听见他的话,微微躬身与他平视。 “你是舍不得你大师姐吗?” 小童看着严青栀突然靠近的脸,瞬间脸红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严青栀有些无语的看着他的动作,自己这好歹二十几岁的年纪了,也从来都没调戏过小孩子,怎么给他吓成这样! 小童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和严青栀解释。 “我师姐很厉害的!她的梦想是开一家医馆。” 严青栀看着小童正经八百的样子,将自己难得升起的逗孩子的快乐压了下去,带着点笑意的问他。 “所以呢?” 那小童咽了咽口水,低下头从怀中扯出一个荷包,从那荷包里数出了几粒银豆子后,将那荷包收紧递给严青栀。 “这是我攒的想要帮她开医馆的钱,想让你帮我给她。” 严青栀看着那都有些磨开线的荷包,突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是你的心意,你应该自己给她的!何况,咱俩又不熟,万一我把你的钱私吞了怎么办?你就不担心?” 小童摇了摇头。 “我师父看人还挺准的,我虽然不信你,但我信我师父!” 说完他的神情有些沮丧,沮丧之中又带着点无奈。 “而且我给她她肯定不会收的!他们总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但我已经不小了!” 说到自己不小的时候,他倒是有些赌气。 严青栀看着他气鼓鼓又很无可奈何的样子,差点就被他逗笑了。 她想了想,站起了身来,伸手接过了那小童的荷包,十分郑重的说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可以帮你把东西交给你师姐,但你可不兴后悔的,而且你后悔我也不认!” 小童用力点了点头。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才不会后悔。” 说着向着严青栀深深鞠了一躬,而后便退到了门口,目送严青栀和严青竹两人离开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严青栀还在和严青竹说刚才的事情。 “你们男孩子是不是都这样啊?” 严青竹愣了一下。 “什么样?” “就是很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够不够强大,够不够有男子气概什么的?” 严青竹仿佛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才问道。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我看起来像是会有这种顾虑的人吗?” 严青栀大白眼翻他。 “脸都不要了是不是!” 严青竹耸了耸肩,好像真的无所谓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回了院子里面。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薛瑾容就背着行礼站在了严青栀一行人住的小院门口。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敲门,院门便已经从里面打开。 已经洗漱完毕,收拾利索的严青栀站在了院子门口。 “薛姐姐来啦!有没有吃过早饭?” 虽然没有实现沟通,但严青栀也不会让自己平白矮了一辈。 薛瑾容笑眯眯的,没有纠正严青栀。 “尚未,不过我准备了路上吃的东西。” 严青栀一边将她迎进来,一边说道。 “那正好,我们也还没吃呢,一起吃上些,省着一会上路胃里不舒服。” 薛瑾容也没有拒绝,点头以后便跟在了严青栀身后。 两人穿过院子走进房中,屋里已经收拾好了一张大圆桌,一大桌子的孩子站在凳子上,拿着馒头啃的高兴。 而薛瑾容看着桌上放的那高高的两盆馒头,不禁愣怔了一下。 “这是咱们路上要带的吗?” 热馒头装袋子里很容易粘粘,而且有水汽,很少有人赶路的时候直接带热的,看严青栀的样子,不应该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不是,这是现在吃的!” 薛瑾容有些惊讶,仿佛没有听懂严青栀在说什么。 这种惊讶一直到两盆馒头见底…… 这么长时间难得放开了肚皮吃顿热腾腾的饱饭,严青栀心情好的不行。 一大群人乌泱乌泱的出了院子,院子外面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是天镜司的人,过来给严青栀送马车。 这是梅横那边早就有人透露的,虽然严青栀没想过要梅横什么东西,不过人家既然送了,她也不会拒绝。 严青栀抱着那重伤的孩子谢过了送马车过来的人,正想要上马车,就看见客栈一侧的大院里,寒生正推着梅横那厚重的轮椅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刚要迈出去的脚赶紧收回,不过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什么,跟怀中的孩子小声交代两句,就连忙将他抱到了车里。 那孩子的视线随着梅横的轮椅而移动着,他眼中闪过了迷茫和困惑,就连被放进马车的时候都没能将自己的视线收回。 严青栀从马车上下来,梅横也正好到了进前。 她向着梅横的方向行了一礼,而她身后的孩子们,也都被严青竹按着脑袋给梅横行礼。 梅横对着他们一一点头,而后视线重新落回严青栀身上。 “听说你们要走了,便过来送一送。” 严青栀看着这样的温度,梅横里三层外三层都没见汗的额头,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怎好这般劳烦……” 梅横无所谓的笑了笑,眯起的眼睛中隐去了许多隐晦的情绪。 “并不劳烦,相反,你送我的发簪我很喜欢。” 严青栀视线向着梅横的发髻移动,见那上面插的正是自己做的发簪,心中成就感满满。 只是身后的薛瑾容呼吸不受控的停滞了一瞬。 严青栀听到了异样,这才反应过来梅横的话有歧义。 “您不嫌弃,便是我等的荣幸。” 听她赶紧撇清两人的关系,梅横不由笑的更真诚了许多,没再胡乱调侃,对着严青栀的方向拱手说道。 “此去一别,有缘再见。” 严青栀也赶紧回礼。 “再会!” 说完抬脚就上了马车,君同月和薛瑾容抱着几个孩子上了马车,而陆涧则带着严青竹和另外几个孩子上了另一架马车。 他们这一路用的大多是梅横让人准备的东西,除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外,就没有别的了,这时候倒是不需要搬什么东西了。 严青栀鞭子一挥,马车缓缓驶去,梅横就在一旁看着,只等严青栀开拔以后,回头向他拱手时,他才施以同样的回礼。 他们擦肩而过,梅横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待着什么,而严青栀则要尽快赶回巢郡。 她可没有忘了,苏大伯说他出去两月便回,如今距离两月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他们回去的太晚只怕要出事情。 来的时候严青栀强势之下是对世界的未知和对未知的忐忑。 但回去的时候,她只剩下归心似箭。 彦州郡地方算不上多大,他们架着马车全力赶路也没用上几天。 一晃他们马上就要到当初横渡的渡口了。 到了那里,不管情况如何,严青栀都必须要停留两天。 梅横送她的马车太豪华,又太方便了,这怎么也不可能扔在这里,她得找个大船将马车载过对岸。 还要想办法给那些孩子弄好户籍。 救回来的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可现在都是问题。 严青栀原本想要回巢郡那边在处理的,但是巢郡那头盘查的太严,这些孩子没有户籍肯定不行。 起码得弄一个临时的。 倒是薛瑾容,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她不止有户籍和路引,还有天镜司和工院的令牌。 严青栀看着也挺眼热的,可惜她和梅横的关系没有那么好,这样的东西也不好讨要,而且人家那么大个人物,小来小去的事情,也不好麻烦。 严青栀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打算,准备将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让严青竹再仿制一些户籍和路引出来。 反正只要通关,这些问题回到巢郡以后就好办多了。 严青栀正这样想着,马车便向着那渡口的城池驶去。 只是她的马车还没有进入城池,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什么响动。 那响动距离她很近很近,在这一瞬间,她头发都要站起来了。 她的耳力惊人,很少会出现有什么东西近身才被她发现的情况。 而且,严青栀这段时间因为被人追杀的关系,警惕心极强,能够靠近她这样位置,一定非比寻常。 她不敢舍弃马车,只能瞬间抽出软剑格挡。 银芒闪过,疾驰的马车没有半点变化,只是软剑‘当’的一声断成了两半。 刚才就十分警惕的严青栀,只觉得后背的寒气噌噌的往外冒,一脚踩在车辕上面,挥手抽出了靴筒之中的匕首。 耳边的声音不停,这一次是从头顶传来,严青栀不能抬头,马车如今高速行驶,车里还有一个经不起颠簸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能舍弃马车。 周遭的声音仿佛一圈一圈的波纹传导向她的耳朵,许多想法在她脑袋之中一闪而过。 这人是来杀她的,是驭尸宗的那些人吗? 为什么她会暴露? 明明后来她深居浅出,难道是梅横那里又内鬼? 或者这人未必是驭尸宗的…… 但不是驭尸宗的又能是哪的? 诸多念头闪过,头上的攻击以至。 一根绳索打了下来,绳结与严青栀的匕首撞在了一起。 严青栀听到声音,瞬间感觉到了那绳结打来的方向,恍惚之中一个人影仿佛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严青栀心头一惊。 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人要对她出手!? 她手腕翻转,想要将那绳结削掉,但就在她动手的时候,绳结方向一转,竟然直接缠住了她握住匕首的手腕。 严青栀眉头一挑,手上一个用力。 “下来吧!” 她觉得以她的力气,想要将站在马车顶上的人扯下来还不是手拿把掐。 可没想,她这头刚一用力,那绳子一甩,已经飞了回去,而她则一个趔趄,半边身子差点没从马车上滑下去。 严青栀心头悚然一惊,稳住身形后,当即转头看向车顶的方向,想要借着这一瞬间看清楚车顶的人。 不过就在她看过去的同时,那人已经从车顶跳下,飘飘然落在了马车另一边上。 看见坐在那里的人,严青栀一脸震惊。 只见那边的人一头白发梳的整齐,长长的胡子随着风被吹起。 308 回家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8回家严青栀所有的恐惧全都褪去,尽管猜到自己回去可能会受罚,可心情依旧抑制不住的轻松起来。 她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和安全,不管看起来多平静,可真实的压力总是避免不了。 她扯着马车停了下来,尖叫一声,直接向着苏阖扑了过去。 “啊!苏大伯……“ 她的声音传出老远,后面陆涧在发现前车有人的时候就已经扯住缰绳了,这会儿正和严青竹一起从马车上下来。 严青竹快走几步,飞快绕到马车之前,就看见严青栀赖叽叽的扑在那里,整个人都吊在苏阖死命往外抽的衣角之上。 君同月拉开车门,有些高兴的看着苏阖,也表现的十分亲近。 只有薛瑾容,笑意浅浅的看着严青栀与苏阖之间的互动。 严青竹赶紧过去给苏阖行礼。 “大伯……” 他刚一开口,苏阖那边一巴掌就扣在了他脑袋上面,压的他都抬不起头来,但那大手却半点放松的打算都没有。 “小兔崽子!你可以啊!” 苏阖伸手揉着严青竹的脑袋,把严青竹揉的呲牙咧嘴。 收回了手,他一用力也把自己的衣角扯了出来,看了看马车之中的人和孩子,又转头看了看严青栀。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们的追杀令都一路从入海川发到巢郡了,再等几天,苏青之名,只怕江湖上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严青栀有些心虚的从马车上爬起来,呵呵呵的对着苏阖干笑着。 苏阖阴阳怪气之中还带着一点点骄傲。 严青栀见此,赶紧先给他介绍薛瑾容。 “大伯,这位是召都薛家的薛姐姐,名为薛瑾容。薛姐姐,这是我大伯。” 薛瑾容起身给苏阖行礼。 “晚辈薛瑾容见过苏前辈。” 苏阖仰头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开口询问。 “召都薛家,是那个一门三位神医的薛家吗?” 薛瑾容听到苏阖知道薛家并没有半点意外,而是点头应道。 “正是。” 苏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询问。 “薛兆是你什么人?” 薛瑾容实现打量着苏阖,心中猜测苏阖与薛家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晚辈的叔公。” 苏阖恍然大悟的样子,又仔细打量了薛瑾容一圈。 “我早听薛兆说过,他晚辈之中有一位天赋超群的孩子,只是可惜琐事缠身荒废了些年头,似乎就是瑾字辈的,小名阿容。他说的是你?” 薛瑾容一愣,没想到苏阖竟然真的听说过她,还与她叔公这样的熟悉。 “瑾容资质平平,实乃叔公谬赞了。” 苏阖见过了严青栀吹牛不上税的样子,也习惯了君同月事事妥贴的温柔,乍一见这种懂事明理的,还觉得有些不打习惯。 “小姑娘太严肃了,一点都不像你二叔公!” 说完在怀里摸了两圈,有心想要送晚辈些东西,却一时间没想好送什么。 他平时送的最多的就是各种药,但是薛瑾容背靠薛家,还真未必缺药。 苏阖心中一动,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雕着鱼跃龙门的玉佩扯了出来。 那玉佩绿意盎然,莹润非常,看着就挺贵。 严青栀一见那款式,当场就差点笑出声来,显然这是苏阖早就准备好要给严青竹的东西,现在不凑手拿来送了薛瑾容。 严青竹显然也看出来了,感觉有些肉疼。 “来,头一次见面,老夫也没什么好送的,你拿着玩去吧!要是银钱不凑手的时候,卖了也能值个好价。” 薛瑾容有些惊慌,她虽然没戴什么首饰,可不等于她不识货,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知道苏阖的脾气,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严青栀见此,连忙开口解围。 “薛姐姐你快收下吧!我……” 她刚一开口,苏阖的巴掌就拍过去了。 “我与她叔公平辈,你叫她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 严青栀:…… 薛瑾容:…… 苏阖看着薛瑾容,无所谓的说道。 “我与薛兆相识六十余载,关系好坏不论,只说这份了解,就值当你认下我这个前辈了!” 听到这话,严青栀刚才起哄的心情都散去了很多。 苏阖碍于命格,身边从不敢有什么朋友,若说真有人与他相识六十多年,还能一直联系的,对苏阖来说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了吧…… 薛瑾容不知道这些,但之前的犹豫立马消散,人也变得大气了起来。 她顾虑的并不是这东西价值太高,而是没有长辈引荐,她收这样的东西是否合理,会不会给薛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是晚辈失礼了!” 说着她双手将玉佩接过,而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苏阖这才高兴了,转过身看了看站在一旁肉疼的严青竹。 “你杵在这干什么呢?还不快上马车。” 说着他向着里面动了动,给严青竹让出了一个身位。 马车里的小孩子们都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阖,能力挫他们心中两大魔头的人,一定是个更厉害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这样。 严青栀看着他们亮晶晶的小眼睛,脸一板,当即把那些小孩子都吓的缩到角落去了。 苏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些孩子,并没有开口,他也没有在这里认识一遍的打算。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马车重新上路,很快就到了距离渡口最近的城池。 路上严青竹言简意赅的将此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苏阖没有任何表示,但严青栀何等敏感,在听到某些地方的时候,他感觉苏阖都要控制不住想揍他们的手了。 要不是严青栀挨揍都挨习惯了,她说不定还真要慌一下。 不过想想,要是她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做,苏阖回来就不揍她了吗? 显然不可能啊…… 对比之下还挺平衡。 起码这次是真闯祸了呀! 严青栀架着马车找了个地方比较大的客栈,要了四间客房,安顿好之后才领着一群孩子去拜见苏阖。 苏阖有些慌张,他从荷包里找了块银子,坐在主位上绞成大小一至的银角子。 怕那些边角刮伤孩子,还用手搓平了。 严青栀领着孩子进门的时候,他正拄着茶几坐在那搓呢,都搓平四五块了。 严青栀:…… 她没想过苏阖还会准备见面礼,不然她空间里还有一串银珠子串的手链,剪了给苏大伯不就好了。 苏大伯有些尴尬,甩了个眼神给严青栀,严青栀第一下还没明白,直到第二下才懂了,赶紧把孩子推着离开了房门口,说等一会儿再带他们过来。 苏阖这才满意。 而严青栀则一脸无语,心想着,那手链还是不能拿出来,不然苏大伯不是白忙活这么半天了。 等了一会儿,她才又带着孩子们过去拜见,见面礼果然就是一人一个银角子。 这时候的孩子都早熟,没有不认识钱的,看见银子都很高兴。 为了让他们自己管好自己的钱,严青栀还特意赶在夜市的时候,给这些孩子一人买了一个荷包。 他们欢天喜地的把银子放在自己的荷包之中,各自指导着别人应该怎么怎么把荷包揣起来才不会丢,玩闹了小半夜才消停的睡了过去。 等到孩子都睡了以后,苏阖才过来瞧瞧的把严青栀和君同月叫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不算明亮,苏大伯笑眯眯的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用丝绢包着的东西递给了两人。 严青栀在看到他给严青竹准备了玉佩的时候,就猜到会有礼物给她们,只是收到了礼物,心情还是很好。 轻薄的丝绢翻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银镜。 严青栀银镜的后面是叶片层层叠叠的牡丹,花心的部分镶嵌着红色宝石,花瓣的部分则是光滑平润的贝壳。 翻过来看镜面的时候,才发现这镜子竟然不是玻璃面的,而是货真价实打磨而成的银镜,银镜的一角刻着一个‘栀’字 严青栀去看君同月的,之间君同月那镜子后面是一朵挺立的荷花,荷花的叶片也镶嵌着贝壳,而荷花的一旁有一蓬莲子,是一块翡翠雕刻而成的,直接镶嵌在那镜子后面。 翻过来,果然在角落的位置,也刻了个‘月’字。 这样的工艺远比材料本身值钱太多。 严青栀有些高兴的对着灯光照了照,高兴极了,君同月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见她们高兴,苏阖眼中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拍了拍她们脑袋,让她们回去早些休息。 等看着两人高高兴兴的回房,苏阖才背着手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夜严青栀睡的很好,以前没有苏阖的时候,她总要提着一根神经,现在只要想到苏阖还在,她晚上就睡的格外好。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整个人精神极了。 苏阖跟众人一起留在了客栈,严青栀一个人出去找船,不到中午就找到了合适的。 过了茆江,没几天就回到了家里。 回到青檀县的头一天,严青栀找到陆涧和他好好聊了聊。 孙玄曾经出现在入海川的事情不是秘密,虽然苏青这个名字遮去了大部分的光芒,但如果有孙家的人要查,也很难找到这里。 双方之间互有把柄,但经过这一路,严青栀对陆涧是有了几分信任的,而且苏大伯回来了,山上的那些痕迹他一定会清理的干干净净,就算陆涧以后真的去找人说些什么,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很难指正严青栀。 不过,严青栀也没费什么口舌,甚至只是开了个头,陆涧就将剩下的话全都说完了。 “以前是我太狭隘,不知天高地厚,看着梦云这一亩三分地,只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很感激你们,不管过程中有什么不愉快,我所承受的,都是我应得的。” “你不用担心,有些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面,这一生都不会跟别人讲。” “我以后也会好好练武,好好读书。”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真诚,严青栀已经信了八成,剩下的两成是混不在意。 等到陆涧这边讲清楚了,她又和君同月商量了一下还要跟这些孩子讲明白。 这些孩子年纪太小,很容易被人哄骗了说些对他们不利的话,严青栀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不过她没有想到,君同月那边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建议,她却在包子那里得到了保证。 “青姐姐,你放心,我会约束好弟弟妹妹,在他们不明是非之前,定然不会被人哄骗的!” 这是个漫长的疼痛都一声不吭自己生挨过来的勇士,甚至还曾经舍弃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别人。 虽然他年纪不大,可严青栀却对他充满了信任。 一个人是否具有责任感,并不是看他有多大年纪,而是看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这个孩子年纪不大,但他的经历却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曾经历的。 而他依旧积极的面对着生活,严青栀有时候不知道是他太坚强,还是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 这些问题严青栀不敢问,只能等时间来回答。 回到白祁书院外的集市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淡,集市之外炊烟袅袅,路边的人已经很多了,严青栀和苏阖驾车,苏阖的马车走在前面,严青栀架车跟着。 一路上许多的农户见到他们都高兴的打招呼。 这些人穿着简朴,晒的有些黑,虽然大多一身灰土,但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容。 白祁书院周围的书院也不少,寻常人家不是吃不上饭的,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蒙学里念上几天的书。 严青栀白祁书院大师姐的名声不是盖的,再加上周围有不少都是她家的佃农,一到这一片,就立马被人认了出来。 一路上总是有人会上前打声招呼。 严青栀和苏阖一路应对着,两车的孩子就这样好奇的看着周遭的景象。 入海川的环境艰辛,多山地少平原,原本适合耕种的土地就不多,而那些帮派盘剥的又十分厉害,让那里的寻常百姓连活着都不易,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情。 他们年纪都不大,可一路环境的转变,却都隐隐的烙印在了脑海之中。 309 灵蛊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09灵蛊家里突然多出了一群孩子,严青栀的工作量一下就上来了。 她将前后院的客房改成了这些孩子住的地方,按照后世大学的标准给他们一人打了一套床柜。 为了这个她把工院中所有的学弟学妹都动员起来了。 大家轰轰烈烈忙忙碌碌充满了热血和激情的忙碌了七八天,终于将严青栀设计的床柜做了出来。 这床柜唯一与后世宿舍里不同的,大约就是没有上下铺,床也是放在地下的。 床和柜成转角,也给了每个孩子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 除了这些,最大的工程,就是她给包子做了一个轮椅。 虽然那孩子现在还是要静养根本用不上,但那天他看梅横时的眼神,却被严青栀一直记在心里。 严青栀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她总有一种感觉,虽然对方不哭不闹,但他好像已经完全消化了自己以后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 回到家里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的快。 时间一晃半个多月就没了。 一直到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苏阖才将三人叫过去一顿好骂,顺便还说了一件事情。 “这次出去,原本是担忧驭尸宗的人因我而对你们不利,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你们。” 三人刚被骂完,都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出。 苏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自己叫他们过来的事情。 “其实原本在刚回来的时候老夫就想好好和你们说这件事了,只是一只拖到现在,却也是看在了那一院子孩子的份上。” “现在孩子也安顿下来了,还有阿容照顾着,倒是有了时间和你们说说老夫这次出门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严青栀不禁愣了一下,因为时间太长她又太忙,竟然都忘了问苏阖当初为什么要离家。 如今苏阖提到,她方才想起。 说完,苏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箱子旁边,将上面摆放的东西逐一拿下来,推开箱盖,伸手进去,在层层叠叠衣服被褥之间掏了两下,这才掏出了一个红漆木盒。 木盒四四方方,巴掌大小,密封的很好。 严青栀对于苏阖总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沉默的看着,等待苏阖跟他们揭秘。 盒子被放在了桌上,但苏阖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你们不要乱动它,老夫那些东西便回来。” 说着便背着手出了门,听着关门的动静,室内紧张的氛围顿时放松,严青竹和君同月都看着严青栀。 几个呼吸之后,严青栀小声说道。 “去后厨拿了坛酒……” 她说完就闭上了嘴,苏阖耳力能听到的大致范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听到了苏阖回来的脚步,她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果然,苏阖很快就拎着一个二斤的小酒坛和一只白瓷碗走了回来。 严家姐弟两人的酒量大约就跟他们的饭量差不多,而且巢郡的酒清淡寡味,喝起来都没有他们当时在临城时买的那兑水的酒烈,他们练武的时候又常常有跌打损伤,烈酒用的又快,严青栀便常常与来往北地的行商商量,让他们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上些北面的烈酒,如此虽然他们并不常喝酒,但家中这样的酒坛子,起码十坛不止。 苏阖将酒坛子和白瓷碗放在桌上,扯了上面的泥封,清冽的酒香瞬间飘满了整个房间。 严青栀一闻这味儿,就开始肉疼。 苏阖竟然拆了她最贵的一坛。 清亮的白酒倒进碗中,他一仰头喝下了一大口,而后从腰间抽出匕首举到眼前,对着无人的方向,便喷了出来。 匕首上沾满了酒液,苏阖又从一旁拿过干净的手巾将之擦干,看着泛着水光的匕首,他眼中没有太多的表情。 三人屏气凝神,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时候分辨事情好赖性的场面就要出现了。 如果苏阖第一个叫到了严青栀,那接下来的一定是好事。 但如果苏阖第一个叫了严青竹,那下面的情况肯定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三人视线不敢乱瞟,只等着苏阖开口。 而苏阖那边,握着匕首,转过身将桌上的盒子翻开,而后开口说道。 “青栀!你过来……” 一听率先叫到了严青栀,严青竹顿时松了口气。 严青栀则头皮发麻的往前走了两步,和严青竹不同,在木盒打开的时候,她已经清楚的听到了盒子里面有些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很小,小的就好像两根柔软的线在打结一样。 严青竹分辨不出来,但严青栀却是曾经听到过。 虽然声音有些不同,但那带给她的感觉,简直分毫不差。 她看了看苏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大伯,这是什么?本命蛊虫吗?” 苏阖听说过他们杀了宋伯清而后得到宋伯清遗物的事情,对于严青栀能认出这东西并不奇怪。 “没错,这就是南荒古氏最厉害的蛊虫,名曰灵蛊,此蛊虫培养艰难,这世上一共也没有几条,不过它的妙用你们却是知道的,出了可以百毒不侵,它也是世上最毒的蛊虫之一,莫说是驭尸宗那些小伎俩,就是南荒古氏的本命蛊中,十成里面也有九成九不是它的对手。” 严青栀听苏阖说着,视线不由转向了那木盒的方向,她的视线俯视而下,正好看到了木盒之中正在盘桓扭曲的几条线虫一样的蛊虫。 她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前一段时间看到的那些,想到了那些人将死未死的时候,那些本命蛊迫不及待涌出那人身体的画面。 她瞬间打了个哆嗦。 “大伯,我有点害怕!这东西安全吗?” 作为接受过二十一世纪科学教育的孩子来讲,这东西真的不是寄生虫吗? 苏阖看着她死怂死怂的样子,有些生气。 “老夫身上就有这样的灵蛊,自然最是知道这灵蛊的效用,这可是老夫亲自去找熟人求来了,就它们几个,将老夫攒了半辈子的人情都用了,你还在这里不知好歹!” 苏阖的愤怒可以理解,大概就是自己千辛万苦找来了一个好东西,结果收礼物的人各种嫌弃。 生气可以理解,因此绝交都不少见。 严青栀赶紧挤出了一个惊恐的笑容。 “大伯,倒也不是……主要是,我有点怕虫子……就是单纯的……” 苏阖冷笑一声,伸手抓向严青栀,严青栀脚步后退,两手瞬间背到身后。 刚才苏阖的动作她看的清楚,那显然是抓她手腕的动作,严青栀瞬间就明白了苏阖的目的所在,当即将两手都藏了起来,半点都不让苏阖抓到。 苏阖见此,眼睛一眯,眼中有锋芒一闪而过。 他脚步上前,手腕翻转,直接探向了严青栀身后。 严青栀侧身躲避,脚下动作不停,双手根本没有拿出来维持平衡的打算。 而苏阖并不因为严青栀的躲避而气恼,相反,随着严青栀身法变化,他最初的强势,竟然逐渐平和下来,进而转变成了一种试探。 他试探的不是严青栀的招式,而是严青栀动作的极限。 他出手刁钻,角度奇诡,没一招都要比严青栀用出自己当下时候能够做出的极限动作。 没有几轮下来,严青栀额头竟然已经见汗,但苏阖却依旧是游刃有余的状态。 严青竹拉着君同月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严青竹对于灵蛊没有什么抵触,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反正跑了也会被抓回来,又不是永远都不回家,还反抗个什么劲儿呢! 浪费精力。 这一架在苏阖的引导下打的有来有往,两人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充满爆发力的美感,君同月目光随着他们身形移动,眼中充满了崇拜的光芒,全都是小星星。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快就随着严青栀露出疲态而结束。 苏阖一脚垫在严青栀腿上,当场就把她按住。 而后手中的匕首一划,严青栀手腕一凉,几滴鲜血落下。 严青栀赶紧卖惨。 “大伯,大伯……哎呀……疼疼疼……我知道错了……” 这样的话她说的轻车熟路,都是常年挨揍的结果。 苏阖捏着她的手腕站起身来,将她扯到了桌子旁边。 苏阖的手在木盒子上拂过,瞬间一条细长的线虫就被他捏起,在严青栀鸡皮疙瘩起一身的情况下,当即将那线虫放在了严青栀的伤口上面。 “它不用太深的伤口,只要见血,便能自己循着正确的方法寄生在你的身体里面” “这蛊虫的寄生并不疼痛,只是我等习武之人多少会有些感应,你适应几天……” 苏阖跟严青栀讲着注意事项,想要安抚她一下,让她不要太紧张。 可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原本都趴在严青栀手腕处吸血的线虫,突然剧烈扭曲了起来。 那场面仿佛是有一双大手,正在搓那蛊虫,完全不像是它刚才在盒子里自己玩自己那快乐的样子。 紧紧盯着它的严青栀这回更害怕了,声音之中都带上了哭腔。 “大大大大大伯……这虫子它疯了吧!这玩意儿放在身上真没影响吗?” 苏阖本来想说肯定没有影响的,但看着那原本半透明的虫子,就在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变成了鲜红一片,他就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说实话,他自己的本命蛊他见过,那蛊虫不管是在他身上的时候,还是爬出来的时候,都是那半透明的颜色,根本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本命蛊扭曲的更过分了,好像一根被人弯折的铁条,竟然都有了带着棱角的形状。 红色逐渐加深,渐渐的成了一种黑到极致的感觉。 而等它终于黑成了一坨线,它刚才的活力瞬间烟消云散,整个虫子仿佛都干枯了一般,就那么扭曲成团的死在了严青栀手腕之上。 严青栀看着这场面,心中说不上是惊恐还是庆幸。 虽然有些不识好歹的意思,可纵使这东西有千般好处,她严青栀根本不想要好嘛! 不过,苏阖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一把从盒子里又掐出了一条。 严青栀见此,赶紧用另一只手阻拦。 “唉唉?唉?大伯!这灵蛊如此贵重,我觉得应该把剩下的机会让给青竹和阿月……我这个情况……” 苏阖拉着长脸。 “闭嘴!” 说着另一条虫子又被凑到了严青栀手腕旁边。 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惊恐感觉又来了。 严青栀看着那虫子,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次的虫子看起来比刚才的活跃了好多,苏阖刚一将它放在严青栀的手腕上面,那虫子便一拱一拱的爬向了严青栀手腕上的伤口。 它脑袋扬起,竟然还做了个预备动作,看的严青栀另一只手痒的够呛,如果不是苏阖一直在那准备着,她可能就抬手把那灵蛊拍死了。 那虫子一头扎在了严青栀手腕处最大的一颗血珠里面。 然后严青栀就看着它瞬间从半透明变成了鲜红,而后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扭曲动作,最后变成了黑黑的一坨,又死了! 苏阖:…… 严青栀:…… 看着木盒里还剩下的两条,苏阖突然就犹豫了起来。 虽然是为了防备意外,他带了四条回来,可他并没有想过会真的把四条蛊虫都用上。 他缓缓的放开了严青栀的手腕。 严青栀扶着自己被扭过的胳膊甩动着,手腕上的伤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苏阖很有分寸,这点小伤用不了两天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 苏阖有些失望,不过看了看角落里站着的严青竹和君同月,他还是招了招手,开口说道。 “阿月过来!” 没有点到严青竹,严青竹也不意外,他还是那淡定的样子,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君同月有些慌,不过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苏阖看了看还在龇牙咧嘴的严青栀,翻着白眼冷哼了一声,又在那匕首之上喷了酒,将匕首擦干后,在君同月的手指上面开了个小口。 见此,严青栀顿时不高兴了! 明明能割手指的,苏阖竟然割了她的手腕! 310 服役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0服役君同月的眉头皱了一下,如果是平时割破手指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这种看着别人有预谋的割手指,她便控制不住的有些紧张,一紧张就觉得这一刀比平时痛了好几倍。 血珠涌出。 苏阖从盒子里捏出了一条蛊虫,对着君同月的伤口放了过去。 这次的蛊虫没有刚才的活跃,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耸一耸的到了君同月伤口之外,而后,它突然就活跃了! 不过却不是活跃的扎进血珠里面,而是飞快的后退着,不管苏阖捏的多用力都没有用,苏阖越来越暴躁,索性两手一起上,将那灵蛊固定住,一把按进了君同月的血珠之中。 而后那灵蛊不过呼吸之间,就变成了黑色,比严青栀刚才那两条死的都快! 严青栀见此,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虽然苏阖这次的代价付出的大,可显然是白跑一趟啊! 苏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不是给他蛊虫的人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这样的局面之下,他也很难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涮他。 苏阖看着盒子里最后一条蛊虫,眉头皱的死紧,但他还是放开了君同月,对着严青竹招了招手。 “青竹,过来!” 严青竹走上前来,不过并没有像君同月那样的乖巧,说伸手就伸手,而是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苏阖说道。 “大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苏阖正准备抓住他手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背过手去看着他。 “你想到什么了?” “我们三人在回来的路上曾经吃过一种药,是柳怀香针对南荒古氏的本命蛊而研制的,当时吃的时候也没多想,后来没见什么效果,也就都没往心里去。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苏阖紧皱的眉头没有半点放松,但他看着木盒之中最后的一条灵蛊,心中也犹豫了起来。 严青竹见此,继续说道。 “大伯寻来的灵蛊定然没有问题,问题也只能出在我们身上,我想来想去除了那药,好像也没别的了,或者那位古氏的前辈,可与您说过灵蛊这般,有没有其它的可能?” 苏阖听了这话,仔细回忆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倒是没说过旁的可能,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灵蛊这样逆天的东西都能存在,克制它的东西存在也是正常。” 苏阖有些失落,看了看严青竹还有些不死心,严青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矛盾。 “这灵蛊太过贵重了,要我说,有我姐和阿月的案例在前,我能成功的几率低的微乎其微,与其将之浪费,不如将它留给有用之人。” 苏阖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些颓丧。 “对老夫来说,这世上除了你们,便没有那样的人了!” 她话音一落,严青栀认识的熟人瞬间就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 “也不是啊!我觉得阿容就很适合啊!” 严青栀本来叫薛瑾容薛姐姐的,但从苏阖这边论,薛瑾容尽然要管严青栀叫姑姑…… 而后为了避免尴尬,两人就直呼其名了! 薛瑾容叫严青栀‘青儿’严青栀叫她‘阿容’。 虽然薛瑾容是薛兆的后辈,可在苏阖心里,还是配不上自己这灵蛊的,他有些不大情愿。 可视线环顾几人一圈,最后还是将那灵蛊的盒子扣了起来,递到了严青栀面前。 “此事你去与她说吧!你们都是女孩子,想来更好说话,她若是犹豫也不必勉强……” 严青栀一听就知道苏阖还是肉疼,连忙将那盒子接了过去,不给他半点反悔的机会。 虽说她也有些惧怕南荒古氏的本命蛊,但这种惧怕是有限度的,起码她和那些人几番交手,可那些人根本就没从她身上占到太多的便宜。 相反倒是本命蛊对自己主人的伤害和影响,令她记忆犹新。 她将盒子收了起来,苏阖情绪不高,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严青栀一手抱着盒子,一手去拎那刚开封的酒坛,却被苏阖一把按住。 “你等会儿,我有事和你说!” 严青竹和君同月都看了看苏阖,见他表情比较严肃,不像是因为一坛酒就要收拾严青栀的样子,便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严青栀呵呵呵的收回了手。 苏阖没有卖关子,而是说道。 “你这一次出去回来武功长进了许多,基础已经很好,这两天将手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三天之后老夫教你破云枪法。” 就在刚才苏阖将她留下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想过许多种可能性,但她没有料到,苏阖跟她说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严青栀乍一听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马上一股狂喜涌上了心头,木盒都被她抱的更紧了! “真的?” 看见她这表情,苏阖心中的失落散去了不少,但按在酒坛上的手并没有放开。 “真的!你别嫌苦就行!” 严青栀才不在意苏阖说的叮嘱,这一路的经历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一把合手的武器有多重要。 不过,虽然软剑也很好,可对于严青栀来说还是太轻了。 何况苏阖给她制定的所有训练都是为了有一天让她能够拿起破云枪,这样的训练之下,她最强的实力一定实在枪法一道上面。 “啊啊啊啊啊……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还有什么没忙完的?哦哦……对了,我要去找阿容说灵蛊的事情!” “啊啊啊……” 严青栀高兴极了,扯着苏阖的袖子一通狂甩,甩完以后都不管苏阖的脸色,当即哈哈哈的跑了出去。 苏阖的不开心都被她甩的一干二净,看着严青栀摇头晃脑四肢乱甩的跑了出去摇了摇头。 正想要嘱咐严青栀好好走路,却已经听见房门砰的关上,苏阖的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去拿桌上的酒坛,就听房门砰的一声又被人撞开。 严青栀的脑袋伸了进来。 “大伯,晚上少喝点酒,早点睡觉!” 苏阖翻着白眼。 “滚滚滚!” 房门砰的一声又被重新关上,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当夜,严青栀就去询问了薛瑾容,顺便和她讲了讲自己的身份,以天镜司的实力,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到她,之前没回来的时候,是不放心天镜司对他们的态度,如今都已经回家了,严青栀也就没那么多顾及了。 不过薛瑾容还是跟严青栀保证不会将这些事情传回家族那边。 薛瑾容也和严青栀说了些自己的往事。 无外乎就是家族曾经为她订过亲事,明明说好允许她行医的,可等嫁过去就彻底变卦,只想让她给那人家当牛做马,薛家为了她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一直到前两年她才和离回来。 因为这事两家的关系也有些影响,薛家族人之中不少人对她颇有怨言,薛神医就把她带了出来,想要帮她另寻出路。 其实以她的能力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只是想要开一家医馆的话,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世道对女子还是有许多束缚,家族能帮她的又不多,薛神医除了她这个侄女也还有自己的孩子,她得到的资源多了,别人得到的就少了,大家哪里就能这样放任她。 她说的许多话严青栀都能感同身受。 就像眼下,即便她才是一家之主,可若非苏阖,他们也不能过的这样潇洒。 还有这一次,她带了那么多孩子回来,周遭的邻居一边觉得她心善,一边又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值得成家。 好像她就不应该是严青栀,而只能是某某人家的媳妇严氏一般…… 只是这些话,她们却是不能说的,哪怕各自都清楚的看透了生活的本质也不能说。 这一遭谈话让两人都更近了一步。 而灵蛊的寄生,也比严青栀想象之中更加容易,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等到严青栀从薛瑾容的房间中离开,也都没过去半个时辰。 薛瑾容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果断,甚至在严青栀表明希望她能询问一下家中的时候,她都摇头拒绝。 家中的人口复杂,她不暴露严青栀身份的话,解释不清楚灵蛊的来处。 何况要是说了,这灵蛊又哪里还有她的份! 将这件事处理之后,严青栀便想要从周围熟悉的人家里雇佣一个帮工回来。 如今家里的孩子太多,严青栀专注练功以后,家里的琐事就都落在君同月身上了,这不得累死君同月! 反正在这些孩子不能自理之前很有必要找个帮工。 找帮工不麻烦,严青栀第二天把消息散出去,第三天就有好几户人家把自家女儿送过来了,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 这个年纪出来帮工能帮着家里挣钱,又不卖身,以后出嫁也没有什么影响。 而且严家的名声很好,当家的严青栀又是女子,家里的男子,除了个才十二岁的弟弟,就剩下一个老头,也很难传出什么闲话,家里女儿合适的便都想过来试试。 严青栀挑了两个嘴严的留了下来,都是知根知底的,谁也瞒不了谁。 严青栀这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不好将两人安排在苏阖那排房子去,便将后院她放置兵器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将两人住到了在后面一排去了。 安排好了以后,一天休息都没有混上,马不停蹄就被苏阖抓去练功了! 而严青栀也才终于知道苏阖说的很苦到底有多苦。 苏阖给严青栀仿照破云枪打了个仿制品,严青栀不管吃饭还是睡觉,甚至连去茅房都得带着。 那可是一杆十尺长枪,三米多的高度,虽然可以分成四段,可抱着四段抢杆枪头的,也没有多轻松啊! 严青栀以为自己这个木匠手已经很稳了,可和苏阖要求的手稳依旧差了太多。 她常常要单脚站立,单手平衡持枪,立在那里枪头稳的不允许有半点晃动。 苏阖常常将一个小茶杯放在她的枪头之上,在里面倒满了水,撒出来一杯,就罚严青栀晚上少吃一碗饭。 严青栀刚开始还觉得以自己的核心和臂力,怎么还能坚持不过一个时辰…… 可实际上她坚持的最长时间只有半刻钟。 那长枪越长,她就越难控制,可能手只是微微一抖,但传递到枪头水杯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可以让其摔落的巨力。 而苏阖特别看重的就是这一点,他最近连麻将都不打了,什么也不干,就看着严青栀在大太阳底下练功。 一个个反人类的设定被他罗列出来,严青栀看的头皮发麻,却完全不敢反驳。 她也不敢问苏阖自己能不能达到,倒不是怕苏阖能做到,而是怕苏阖也做不到之后恼羞成怒暴揍自己一顿。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严青栀练功的时候,严青竹和君同月也被抓着多练。 君同月身体没好,但该练的一样都不能落下。 而严青竹那就更是没得到苏阖的半点放松了! 甚至苏阖还把那些孩子也招呼到了一起,根本不管那些孩子愿不愿意,压着他们强行练功,省着他们精力旺盛四处好奇。 这时候能够享受特殊待遇的,只有苏阖和还伤着的包子…… 而那些孩子也是痛并快乐着,痛苦当然是因为练功很痛苦,快乐是发现严青栀这个大魔头比他们还痛苦。 太苦了,苦的最近都有孩子将自己的馒头省下来给吃不上晚饭的严青栀垫肚子了! 对于这种奉献,严青栀来者不拒,只要不影响他们健康,她全都吃了! 倒不是贪那口吃的,主要是她真饿…… 不过好在,早上和中午的两顿饭还是管饱的,要不然就这样消耗下去,严青栀可是真顶不住。 时间就在这样的平静之后飘然而过。 严青竹去服役的日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到来。 尽管严青栀已经准备了好长时间,可在给书院众人总别的时候,她还是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少给严青竹带了什么东西。 人群之中,陆涧就站在严青竹身边。 他的气质变得沉稳了许多,脸上的伤好了以后,看着好像更成熟了。 看着在人群中张望的严青栀,他一把勾住严青竹的脖子。 “放心,以后咱们俩个一起,也有个照应。” 严青竹叹了口气,装作看不出他故意的样子,把他的手拍开。 “你钱带的够吗?我姐最讨厌我花她钱了,出门就给我带了二十贯……” 严青竹满口胡咧咧,但陆涧好像没听出来一般,眼中精光一闪。 “放心!这一路食宿伙食我都包了!” 严青竹听了这话都不禁有些崇拜他了,以自己的食量居然还有人觉得能养的起,真以为自己这一轮会饿着肚子发扬奉献主义吗! 311 上门来了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1上门来了严青竹很快就离开了巢郡,严青栀虽然和他干仗吵架,时不时还互相坑害……但他们之间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家里少了严青竹,别人都只是有些不大适应,只有严青栀有些患得患失。 她和严青竹已经很多年没有分离过,一想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两年之后,她的心就沉了又沉。 两年啊! 好长啊! 严青栀甚至连练功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空间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原来的样子,严青竹赶路的时候不方便给她写信,就会按照两人之前的联系方式,定时告知她当前自己的情况。 这就好像一个网瘾少女突然戒除互联网一般,严青栀总是控制不住的看空间里严青竹留言的位置。 苏阖见她这样,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了帮她能够走出与严青竹离别的阴影,苏阖含泪又给她增加了半个时辰的训练时间。 以至于严青竹这样警惕的人,每天练功回房以后,都能一倒头就睡的人神不知…… 不过别说,睡眠质量好了以后,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 没等到秋天到来,她已经快快乐乐的进入了训练的下一个阶段。 除了每天必须的基础训练以外,苏阖已经开始一招半式的传授她破云枪法,而前院的孩子们,也开始有模有样的打拳了! 院中的枣子熟了又落下。 要不是这一院子孩子闹腾的够呛,严青栀都要以为入海川的经历是不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直到十月初二的一个晌午,严青栀从书院出来,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到了一架熟悉的马车。 那马车有多熟悉呢! 大约就是跟她家后院放着的两架一模一样吧! 严青栀心头一跳,这特么不是天镜司的马车吗!? 天镜司的人怎么找她家来了? 难道驭尸宗的事情牵连到了自己? 还是说孙玄的事情东窗事发? 不能啊……苏大伯已经处理过了呀! 不行不行,我得稳住,不能慌…… 严青栀脑海之中念头翻转,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正当她几步走到那马车旁边,想要绕过去看看赶车的人是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从马车上面下来,回身接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严青竹。 那人顿时涌出了一抹热情的笑容。 “苏姑娘!” 严青栀心头一颤,连忙也挤出了一抹笑走上前去。 “梅小哥儿,是你呀!你到这里……” 她想打听一下天镜司的人过来的目的,却听见马车里传来了一个男子不悦的声音。 “扶我下去……” 这声音严青栀十分熟悉,到底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对方的声音。 寒生听到梅横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半点不变,赶忙回过身去,在车把式的帮忙之下,将梅横的大轮椅搬了下来,而后才将梅横架在肩膀上扶出马车放在轮椅上安置妥当。 轮椅在石板路上咕噜噜的转过来,梅横与严青栀四目相对。 严青栀今日穿的是书院那一身湖蓝色的书生长袍,还带着白祁书院的帽子,原本的江湖气全被压住,只剩下她原本明艳的色彩。 而梅横今日却是一身玄青,暗金色的织锦云纹点缀,黑亮的发丝垂在胸前,明明是很老气的打扮,可不知为何,在他好看的容貌映衬之下,只有一种独特的贵气。 严青栀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书包,尽管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可在真的见到梅横的脸时,还是紧张的不行。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洞悉了什么,自己想要在他面前隐瞒,会成功吗? 严青栀对着梅横的方向行了一礼。 “许久不见,梅公子……” 梅横也对着她拱手点头,道了一声。 “苏姑娘别来无恙!” 严青栀起身与梅横寒暄。 “拖梅公子鸿福,这些日子还算顺遂。” 见梅横将自身的压迫感收回,严青栀这才放松了些许,看来不是抓她的,不然不会这么客气。 “对了,梅公子怎么到了这边可是有何要事?若我帮得上的,您自可开口,莫要客气。” 严青栀客套了一句,但其实更多的还是试探。 梅横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抬头看了看严家门口的门牌,梅横眼中有细碎的光芒闪过。 “梅某前来访亲!已经到地方了!” 说着一挥手,只想了严青栀家的院子。 严青栀:…… 严青栀一愣,下意识的想到了薛瑾容,但马上又觉得不应该,薛瑾容要真是梅横在意到能够前来拜访的亲戚,就断然不可能混成现在的样子。 可自己家里似乎也没有人是梅横的亲戚了呀!? 还是说,访亲是假,遮掩身份办案才是真的!? 如果这样的话,办的是什么案子? 这样怕人知道,难道还是驭尸宗的案子? 是不是他发现了宋伯清的事情,追查线索追查到了这里…… 严青栀有些慌,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自家的大门就这么敞开着,跟曾经的许多年一样,院子里还有孩子们的声音传来。 那些孩子最近都被严青栀收到了自己门下,成了破云枪一门的传人,严青栀还给他们取了名字,按照年龄分了身份辈分,这会儿最是热闹的时候。 一个孩子追着另一个孩子让她叫自己师兄,要不然就是离经叛道。 那离经叛道喊的震天响,生怕院子外面的人听不到一般。 梅横看了看严青栀,歪着头对着梅寒生的方向询问了一句。 “寒生,刚才这个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严青栀的汗都要下来了,她觉得梅横这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咳……那个……” 严青栀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院子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飞奔出来。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苏阖今日穿着一身银袍,外面套着一件青色的半袖外衫,洋洋洒洒的走出出来。 外衫的鼓荡,一种道骨仙风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到了门口,对着梅横拱了拱手,腰都没弯。 “梅公子!” 梅横见他到来,虽然困难,但还是从轮椅上站起,向着苏阖的方向弯腰行礼。 “苏前辈!” 脑补了一大堆的严青栀见到苏阖与梅横之间带着的淡淡熟悉,瞬间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只觉得十分尴尬。 在入海川的时候,还跟人家梅横说以后用得上的地方尽管找她,结果地址留了个巢郡,名字都不是真的。 现在好了,人家上门来了,这不管是坦白,还是不坦白都尴尬的让她想刨地。 看着苏阖端着的架子,她明白苏阖与梅横之间其实并没有太熟络,可正因为不熟,才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呀! 严青栀僵硬着身体,缓缓的挪动脚步向后褪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外面躲一躲,反正君同月还没有下课,这时候只要她从梅横面前消失,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严青栀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甚至笔直的身体都依旧挺立,只有那脚步小幅度的后退着。 但就在她刚刚挪出一小步的时候,院门口的苏阖似乎发现了什么,转头向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青栀,你杵在那干嘛呢?” 严青栀:…… ╮╭ “呵呵……呵呵……大伯……” 听到苏阖的话,梅横和梅寒生一起转过头来。 梅寒生一脸震惊,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梅横则是适时的表现出了些许惊讶,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样,只是笑容之中多了些看好戏的意味。 严青栀瞬间更尴尬了。 “哈哈……哈……” 苏阖实现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眉头挑了挑,解围的说道。 “一路风尘,梅公子还没用饭吧!?” 梅横看向苏阖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 “路上遇到些小事,耽搁了些许,这才到了这般时候,倒是让苏前辈见笑了。” 苏阖背过手去。 “梅公子客气,青栀,你去前面汇香馆叫两……三桌最好的席面的过来。” 严青栀赶紧响亮的答应了一声,连忙抱着书包跑进了院子里面,将书包一把塞给了正厅里坐在轮椅上看书的包子,她则一路飞驰而过,飞快冲过了后院,向着汇香馆的方向跑去。 路过的时候,还不忘交代后院的帮工小桃一声。 “小桃小桃,将正厅的桌子收拾一下,一会儿汇香馆那头送食盒过来。” 正在打水的小桃有些慌张的答应了一声,赶紧加快动作,将水提上来。 院子门口苏阖已经和梅横带来的车把式一起,将大门槛台了起来。 马车缓缓的驶入了院中。 院子里上一刻还闹哄哄的孩子们,瞬间销声匿迹,都各自躲回了房间之中。 小桃手脚麻利的将桌面上的摆件清理干净,将大桌布铺在了上面,而后拿出了严青栀放在厨房里的一罐好茶,泡上一壶送到了正厅。 去的时候,她低着头,也不敢看来的客人,送上了茶也不敢停留,连忙就从正厅退了出去。 不过她没看,却是有人拉着她看的。 与她一起的小姑娘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再加上家里的孩子多,凑在一起说说闹闹,一排脑袋便出现在了正厅后面的回廊上面。 他们扒着门,看着正厅之中端坐在轮椅上的梅横的背影。 光芒从前面照下来,他们眯缝着眼睛,全都十分严肃的样子。 “怎么办,好像看不清楚……” 其中一个孩子小声说道。 小桃赶紧去捂那孩子的嘴巴。 听见后面的声音,苏阖耳朵动了动,却是没有呵斥。 梅横似乎根本不知道情况一般,并没有去碰桌上的热茶,只是淡淡的开口与苏阖说起了召都最近的形势。 梅横带来的人都在站在他身边,除了寒生,一共三个。 不过,他们三个人加一起的气势,都没有苏阖一人端坐一头的更加强势。 三人仿佛壁画一般,就这么稳稳的贴在正厅的墙面上。 后面的脑袋挤挤茬茬,没一会儿就要维持不住现在的姿势了。 “别挤……别挤……” “别压我!” “起来点!” 下面的孩子小声的说着,但上面的脑袋们根本不在意。 小桃有些心慌,觉得这样去观瞧一个男人,实在是臊得慌,想要起身,却被同伴拉住。 “哎呀,再等等,他在转一点头就看到了……” 他们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都在这干嘛呢!” 严青栀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传出多远,按理说不能打扰到前面的人。 可奈何她面对的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这一声出来,原本还竟然有序的队列顿时乱做一团,趴在下面的一下就把贸然起身的上面的孩子绊了个跟头。 还有一些看见大魔头过来,已经慌的找不着北的,趴在地上四肢滑动着想要爬走,结果把上面的人直接摔了出去。 后面的回廊之上,顿时乱做了一排,寒生顿时探出头去查看。 他的身影将照在梅横身上的阳光挡住,等到梅横转过来时,后门处原本看不清他容貌的人这一下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那些孩子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欣赏。 只有小桃抬起了头,正好看到了那样一双凤眼。 她恍惚之中只觉得连呼吸都不会了,严家姐弟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别说君同月或者严青栀,就是严青竹她也觉得好看极了。 可严青竹到底还是个孩子,才十二岁的年纪罢了! 再好看也是有限度的! 可面前这人却是不同的,那是个一个真正的好看的男人。 以女子欣赏男子的角度去看的好看…… 小桃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她整个人都像是呆傻了一般。 她只觉得从小听到的许许多多的话本好像都有了灵魂,她形容不出来,也不愿意去形容。 严青栀看她这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更加紧张了。 赶紧把她拉起,连推再搡的将她和一群孩子推远。 “别在这给我丢人,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幸好除了小桃,别人都还算正常,一见严青栀发飙,都跟鹌鹑一样四处逃窜而去。 312 请求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2请求这样的没规矩,若是放在了世家大族之中一定会被引为羞耻。 可放在严家,却显得鲜活之余又多了不少的烟火气。 梅横笑眯眯的看着严青栀快步走回来,径直坐到了苏阖身边。 在严家严青栀才是一家之主,那就是严家的最高代表人,自然没有女子不能与男子同席的说法。 严青栀一坐下,就闻到了淡淡的茶香,这是冯山长最喜欢的茶,一般只有来了贵客严青栀才会交代小桃去泡上一壶。 小桃这次也是见苏阖亲自出门迎接,才想到了这点。 她有些尴尬,自己到底还是不够细腻。 她便小声和苏阖说了一句,而后又悄悄起身,很快,新的茶具被她端了上来,顺便还带将厨房里泡茶剩下的半壶水拎了过来。 给梅横重新倒了一杯温水之后,她这才重新落座。 梅横看着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了笑意,开口询问。 “苏……呵!严姑娘不必如此客套。对了!怎么不见严公子?” 严青栀尴尬的笑笑,心道这梅横真是观察入微,这么快就发现了她实际才是这里的主人,也瞬间将门口的门牌跟自己对上了号,又在言语之中将严青竹拉出来,在苏阖面前好好的敲打了自己一通,这倒是瞬间将他们不咸不淡的距离拉到了一个敏感的位置。 严青栀若是不在苏阖面前承认这份熟络,便好像有些不识好歹了! 哪怕当时梅横救他们不过是顺手,而且自己也将从柳怀香那里拿到的东西全都交给了对方,可也总觉得好像欠了梅横许多一般。 原来两人再也不见,这件事情最后就会不了了之,双方都会默认这次的事情不过是‘银货两讫’,可如今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严青栀就觉得自己曾经一定是欠了梅横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不好弄。 “青竹已经去服役了。如今只有大伯,我和表妹在家。” 严青栀将严青竹的名字点出,又在表妹上面咬的很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明白的告诉梅横,君同月也不姓苏,而且也不姓严。 苏阖好像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官司一般,笑眯眯抿着茶。 梅横向着她挑眉,示意自己明白了。 “梅某未记错的话,严公子才十二岁,怎的这般早便要科举了?” “哦,先下场试一试手,若是没考中以后机会也多些。” 严青栀随口敷衍,梅横也就是随口一问。 几人闲聊的过程之中,汇香馆那边的跑堂已经拎着食盒过来了,严青栀见此赶紧召唤小桃她们,让她们帮忙摆席。 两个小姑娘脸色红红的走了进来,小桃依旧低着头,半点都不敢抬起,但另一个小姑娘却眼光熠熠,余光在梅横身上打量一圈后,这才强压着自己的眼睛,僵硬着动作忙活完了下去。 后面还有两桌席面没有上来,严青栀交代她们一个人去书院将君同月拦住,让她在书院里吃算了。 另一个人则去给孩子们摆一桌,再给梅横带来的人摆上一桌,叫小包子过来招呼。 小包子已经有了名字,他本家姓张,严青栀也没有给他改姓的打算,便还是姓张。 严青栀不希望这些孩子忘记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故事君同月都打听过,没有一个孩子是被家人卖掉的,都是那些帮派屠村或是屠族的时候剩下来的有天赋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亲人并没有抛起他们,严青栀希望他们能一直活在家族的期待之中,不管以后会不会肩负起自己家族的兴衰,但这份牵挂和感情是那些已亡故的人留给他们最好的东西。 所以这些孩子,不管姓什么,都算作是念字辈。 而名字,则代表了严青栀对他们的全部期待。 平安喜乐,一世泰康。 作为大师兄的名字,他的名字便是张念平。 而那个已经在路上去世的孩子,严青栀也给他立了一座衣冠冢,里面放了一块染血的碎布,以后逢年过节这些孩子总是要去给他扫墓祭拜的。 严青栀这人向来不拘小节,虽然小包子如今才八岁,可以他的心境,能够承担的责任她一点都不会少给。 人活着总要有意义,何况这个孩子以后都站不起来了,他更需要在人群之中体现出自我价值。 没一会儿薛瑾容便推着他走进了正堂,薛瑾容坐在了严青栀身边,而小包子则去了另一桌招呼。 他还有些紧张,可与同样坐在轮椅上的梅横对视之后,他心中的惶恐突然就变成了一股动力。 他与在坐众人行礼之后,严青栀这才让他去到一旁的圆桌旁边,又亲自去请梅横带来的人入座。 这些人有自己的规矩,像这样的时候肯定要留一两个人守着他们,以防止发生意外的时候全军覆没。 不过这次梅横也开口让他们去吃饭了。 虽然说不排除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但不得不说,要是苏阖想针对他们,实在是没有下毒的必要。 既然这样,还不如大方一点! 两桌人都坐了下来,小包子有些应对的虽然生涩,只不过他负责的事情很简单,梅寒生也坐在这里,都不用他说什么,梅寒生便已经轻车熟路的和他聊了起来。 他虽然心智成熟,但经验到底不多,只不过他们的背景来历没有几个比梅寒生更了解的,他偶尔说错了话,也暴露不出什么东西来。 一顿饭吃完,薛瑾容将他推回了房间,房间里其它的孩子们已经到了午睡的时间,但他们都在昏昏沉沉的打盹,却并没有睡下,一见大师兄回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他们嘁嘁喳喳的说起了今天的饭菜。 这样的一顿在刚回来安顿的时候严青栀也曾经叫过,可这些孩子年纪不大,几个月的时间,只记得那些菜好吃,但实际上怎么好吃,都已经忘了个干净。 这一轮吃的他们一个个肚皮圆滚滚的,有许多话想要说,可君同月没有回来,他们能够分享的就只有自家大师兄了。 一群孩子吵吵闹闹,连午休的事情都忘了。 严青栀坐在这里和梅横说话的时候,耳朵也没忘了听着那头的动静,见他们难得这么高兴,也没有去打扰。 而吃饱喝足的梅横,也才说到了这次过来的原因。 “苏前辈,这次梅某前来,却是有一桩事情相求。” 苏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点了点头。 “嗯,薛兆给我写了信,信上说了你的事情,老夫确实认识古氏如今的族长,代为引荐不成问题。不过,前些日子老夫为了些私事,已经求上门过,你若是有其它事情想让老夫帮忙,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 梅横淡淡的笑着。 “古氏一族向来神秘,前辈肯帮忙引荐与梅某便是大善,又怎还有脸面要求更多!” 苏阖也是哈哈大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不过是些许小事,说来,你曾在入海川救过我家青栀,倒是老夫当谢过梅公子仁义才是。” 梅横连忙躬身行礼。 “前辈言重,严姑娘人美心善,武功高强,就算没有遇上梅某,也当能逢凶化吉。” 严青栀心里暗骂梅横不要脸。 他虽然夸了严青栀,但也表示了不承认苏阖以还他恩情的方式替他引荐南荒的古氏中人。 苏阖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梅横胸怀坦荡,不计得失。 可严青栀却分明还记得自己刚落座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 这人竟然想在苏阖身上占便宜,又想让她记着当时的人情。 严青栀捏了了捏拳头,却也不敢表露出分毫。 她深知苏阖的人品,这人圆润却不失棱角,梅横对严青栀的救助,只要梅横不松口揭过,他就一定会认的,更是一定会压着严青栀认下。 与其到时候弄的自己灰头土脸,还不如就这样既全了自己的脸面,也没让苏阖丢人。 严青栀赶紧客气了一句。 “梅公子谬赞!” 苏阖又是哈哈一笑,拍了拍严青栀的脑袋,下手有点重,让严青栀分明感受到他已经洞察了一切。 她垂头耷拉角,感觉这一轮自己是真亏。 “古氏的规矩比较大,寻常人进去也不容易,既如此,老夫便亲自与梅公子走上一遭,不知梅公子是否着急?” 梅横眼中一喜,扶着轮椅站了起来,向着苏阖行一大礼。 “如此便谢过苏前辈了!” “苏前辈不需多做准备,梅某的人已经沿途打点,只等前辈料理完家中琐事,便可即日启程。” 苏阖点了点头,手指敲动桌面,思考着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想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严青栀身上。 “老夫倒是无甚琐事,不过老夫却想要多带一人,不知梅公子这边是否方便。” 梅横在梅寒生的搀扶下已经坐回了轮椅之上,听到苏阖之言,并不以为然。 “自是无妨。” 苏阖这才看向了严青栀开口询问。 “老夫想带你去见一见故人,家里的琐事,你交代一下,此番若无变故,大约月余便回回来,你要几天方能处理好?” 严青栀点头应答。 “好的,阿月身体不好,还要照顾家里的孩子,可能就不方便了,这一次是不是只有咱们两人上路?” 苏阖点了点头。 “正当如此。” 严青栀一想,如果君同月留在家里的话,她要处理的事情就不多了。 “一日即可。” 苏阖这便点了点头,与梅横说道。 “明日便可准备妥当,后日出发便可。” 梅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连忙又是一番客套。 他的人大多留在了客栈,他晚上也没有在严家留宿的打算,何况人家要出门,家里肯定鸡飞狗跳的,他留在这里也很尴尬。 他离开以后,薛瑾容便和严青栀说了一声,也去了梅横暂住的客栈。 薛神医一直跟着梅横,这会儿也在附近,薛瑾容过去看看才是正当。 严青栀当然不会阻止。 不过她走的时候,严青栀分明看见,她将薛神医身边那小童曾经给她的荷包也带上了。 见此,严青栀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好奇了。 她有些想要知道那小屁孩看见荷包被人送回来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手里的事情很多,虽然梅横说他们什么都不用带,可自己惯穿的衣服什么的也不好让人准备吧! 严青栀这头自己打包之后,还要帮着苏阖打包。 苏阖下午的时候就不见了,严青栀在家里看着那些昏昏欲睡的小崽子们练功。 一直到晚上,苏阖才带了一堆盒子回来。 严青栀:…… 合着您这买礼品去了呀! 她这边还在心里吐槽呢,那头苏阖则把她叫到了书房里面。 苏阖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枪,枪杆都被他盘的锃亮。 严青栀摸了摸自己腰后的枪杆,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大伯,今天怎么叫我来书房了?” 苏阖的书房一般是不让别人进来的,他连打扫都自己上,连严青栀都不用,平时有事都在卧室里见他们。 “今天的事怕别人听!” 严青栀顿时明白了过来,苏阖的书房位置比较偏僻,一般人不会过来,要是天镜司有人在周围的话,不靠近到两人耳力能听到的范围,也肯定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你将你与天镜司左司使的事情都说与我听听。” 严青栀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便刨开了严青竹预知的一切,说起了他们和梅横之间的事情。 其实一共也没见几面,自然没有太多故事可以讲。 “照你所说,他们找你们其实是为了柳怀香的东西,但东西你已经给了,便算是两清了。” 严青栀点了点头。 苏阖捋着自己的胡子,皱眉深思了片刻。 “你们真的没再见过了吗?以前呢?也没见过吗?” 严青栀身在局中看的不甚清楚,可苏阖却不一样,他到底活了七十多年,何况有时候,经验积累出来的除了人情世故,还有敏锐的感知。 听了这话,严青栀不禁一愣。 她穿越过来之前,自己原身这个小可怜连言家的大门都没出过两次,怎么可能见过梅横。 自己来了以后,所经历的事情至今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若是真有梅横这般精彩艳艳之人出现,她怎么会想不起来! “肯定没见过。这样的人,我只要见过就可不能忘记的!” 313 进南荒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3进南荒一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日子,梅横在青檀县的城门口等着。 笔墨斋的活计架着车,带着君同月和孩子们过来送行。 苏阖去询问梅横的人他和严青栀坐在哪一架马车上,严青栀则和君同月交代着家里的事情。 “别太惯着他们,他们年纪小不辨是非,放纵的太多就容易歪了。” 君同月眼中带着惶恐,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机械的点头答应。 “我知道!” “你自己也要好好的养身体,我留给你防身的东西不要轻易示人,也别给孩子们玩,看伤到他们。” 君同月点头如捣蒜。 “好。” “笔墨斋的帐你定期查一查,不用太较真,张掌柜一家还是稳妥的,他将结余给你你就收着,这是你们的花销,别省着,该花就花,这些孩子身子都有些亏空,现在又开始习武,肉不能断了。” “我给你留的钱你放好,回来也不用给我了,你自己留着,别让手里太紧张。” 君同月紧张的不行,想起严青栀留给她的一千贯银票,并没有太高兴。 “我手里……” 她想要说话,严青栀便拍了拍她的手。 “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我师父。” 说到了冯山长,君同月倒是放松了一点。 她虽然和冯山长的关系一般,不如严家姐弟更好,但到底是在严家蹭了好几年饭的人,她就是再不熟也有个限度。 “好,我记住了!” 严青栀想到了这里,觉得自己该交代的早就交代过了,这阵子倒是没什么说的了,便转过头拉着君同月向着不远处的小孩子们走去。 见她过来,孩子们情绪忐忑之余还带着兴奋。 “我要出门两天,你们要多听话,表现好的话,我带你们去汇香馆吃席面,表现不好的话,我就把你们吊在游廊上面晒干!” 严青栀一开口,就让孩子们的情绪随之波动。 刚开始是松了口气,而后是兴奋不已,最后是一脸失落。 “我们晒成干也不好吃,我们都没有肉!” 看着最皮的小子这时候还跟自己扯淡,严青栀一巴掌按在他脑袋上面。 “就你话多!” 说完,严青栀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张念平。 “你多管教他们,别让他们惹事,也别让他们往院子外面跑,这世道拐卖孩子的忒多了,一定要保证安全。” 小包子郑重的点头,看起来比君同月还沉稳不少。 严青栀还想要交代些什么,但还不等说话,梅横那边已经有人催了。 “严姑娘,咱们要启程了!” 严青栀连忙转头答应了一声,君同月则瞬间慌了手脚,薛瑾容从人群里退了回来,走到孩子们身边帮忙安抚着。 今天过来送他们的只有自家人,冯山长不想和天镜司有太多瓜葛就没有来,而书院的学生,严青栀也没告诉,倒是周围的邻居过来了几个,这阵子帮着安抚君同月和孩子。 严青栀与他们一一道谢,又一一道别,便转身跑到了苏阖旁边,苏阖给她找了一架马车,看着她上去以后,才去了另外一架。 严青栀打开车门和外面的人挥手,孩子们赶紧用力的挥手回应着。 来到这个世界许久,她只有上次送别过严青竹,而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送。 看着邻居和家里的孩子们,她心中涌现出许多的情绪。 所谓归属就是这种已经离开,但心中仍有思念的感觉吧! 马车一路出了梦云,这一次去的是南荒,一路穿过茆江和彦州郡。 路上梅横每天会过来见一见苏阖,若是到了岔路,苏阖也会主动找他提点。 梅横十分相信苏阖的样子,根本没有找向导的打算。 严青栀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了苏阖的部分过往,原来苏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南荒的大山里住过十来年。 那时候他的师父才刚离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命数的力量,深深的陷入到自我否定和愧疚的心魔之中。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挽留住他的,若非是还想给破云枪一脉留下传承,他可能也就找了个地方了此残生了。 当然,当初走进鸲山的时候,也未必没有就此了断的想法,只是如今活了下来,有些话说了就使人觉得矫情。 而苏阖这样的人,是断然不会做那些矫情之事的。 严青栀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苏阖一生之中最灰暗的时刻,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听到苏阖提起的时候,她依旧能感受到苏阖内心的不平静。 她再想,上一次苏阖过来给她们寻那灵蛊的时候,是不是也曾重新将自己不愿回首的往事重新经历过一遍。 有天镜司的玄卫开路,又有苏阖坐镇其中,这一路上除了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什么厉害的角色都没有遇到。 严青栀最开始还能在车里坐着,也晃荡了半点之后,她就坐到马车顶上打坐去了。 偶尔听到野鸡兔子喜鹊什么的,也都顺道打了加餐。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马车能停留的最后一个村子。 在那里留宿一宿之后,一行人就要徒步上山了。 另一头倒是也有车马能走的路,只是那边戒严,想要上去并不容易,一层一层的等候着,还不如走苏阖最熟悉的路线。 而且,苏阖和古氏的关系,似乎与严青栀想象之中的和谐有些区别。 这山路难走就算了,路上竟然还有不少针对苏阖的机关。 那机关很新,显然就是刚放上去没有多久的,苏阖不好让天镜司的人帮他趟路,便叫上严青栀跟着一起。 天镜司的人则是跟在两人身后。 梅横的轮椅也跟着被人背了上来,那轮椅重的一个人都背不动,严青栀看着那两人一路将那轮椅捆在身上拖了上去,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不过这时候也显不到她,而且,她也不是梅横的下属。 虽然当官挺好的,可也分是什么官,天镜司的密使还是算了! 有了严青栀的助阵,这些让苏阖灰头土脸的机关也没有那么难了。 严青栀原本对各种材料就足够熟悉,又耳力惊人,而且行动力丝毫不必苏阖弱上多少,这样机关密布的场面,她倒是比苏阖走的更轻松。 走出去没多远就进了山,进山以后路比较多,就没有来路那样的机关了。 一行人夜晚在山林里住的,苏阖在这里有一个小木屋,大家晚上在那木屋里将就了一下。 如今已经十月,南荒的温度也跟着降下来了,山里入夜之后更是冷的出奇,潮湿的空气都带着冰凉的质感,如同贴在人的皮肤上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严青栀在房间之中点了几个火堆,等到将地面烤热以后,才将火堆移走,留下一个温热的可以打地铺的区域。 木屋里的床留给了梅横这个身体不好的病号,剩下的人便都只能打地铺。 严青栀和苏阖都没抢那些地方,两人找了个破条凳盘膝坐在上面,准备静坐一夜。 外面的不少树叶都落了,不过也有一些坚挺的树木依旧如初,风穿过树叶飒飒作响,屋里的火焰噼啵有声。 月亮缓慢的从天空走过,时间一晃就到了子时。 严青栀的脑袋微微一偏,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中,严青栀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地上睡了一地的人。 守夜的两个天镜司玄卫正坐在火堆旁边添柴,火焰随着窗口方向飘进来的冷风摇曳。 似乎是感受到了严青栀的变化,他们都转头向着严青栀看了过来。 严青栀也没有犹豫,将袍子抖开,落下双腿站了起来。 她身边的苏阖也睁开眼睛。 “你去哪?” 严青栀并不意外苏阖一无所知,她随意的说道。 “不去哪,腿麻了,出去走走。” 苏阖没说什么,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轻哼一声算是应允。 “嗯!” 严青栀又和守夜的两人打了招呼,便走出了门去。 出门以后,她围着房子又转了一圈,麻痹了一下苏阖,这才找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严青栀不想让这人惊动天镜司的人,便赶紧直奔那方向而去。 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便不足十米了。 虽然严青栀背后背着她惯用的枪,但她的手还是下意识的放在腰间软剑的位置。 她刚练起来的枪法和她在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剑法差距不小,关键时刻还是剑法更靠谱一点。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严青栀躲在树后,身体压的很低,整个人蓄势待发。 而那脚步声的主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异常,顿时慢了下来。 严青栀屏息等待,平静的一丝波动都不见。 对面的人警惕归警惕,可长时间的平静之后,那人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停接近,直到那人已经从严青栀身边走过,甚至还一无所觉地前进了大约三不,严青栀这才一跃而出。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身想要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严青栀的手稳稳的将那人的手扣住,一脚蹬出,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腕被高高的抬起。 那人还想要反抗,但严青栀一脚踩着对方小腿,一手用力的掰住那人胳膊,一声少女的痛呼发出,那人手中的匕首直接落在了地上。 严青栀见此不禁意外了一下下。 这小姑娘的身手也太菜了呀!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哼!你快放开我,我可是古家的姑娘,你们擅闯我古家禁地,一会儿就有护卫过来抓你了!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让他们……哎呦!” 小姑娘声音尖锐,在夜幕之中传出去老远,刺得严青栀耳朵生疼。 “闭嘴吧你!古氏的禁地距离这里起码还有三天脚程,你吓唬人也说点靠谱的好嘛!” 严青栀瞬间将那小姑娘的谎言戳破,顺带的还补充了一句。 “还有,你是傻子吗!我要真是擅闯禁地的人,你这么一通恐吓,我不杀了你保命,难道还会束手就擒吗?!” “你不好好的示弱扮可怜拖延时间,等到家人过来救你,还妄图刺激凶人,你脑子里长的果酱吗?” 小姑娘被严青栀教育,十分不服气。 “就你知道的多!我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说话之间,她身形扭转,另一只自由的手直接向严青栀甩过来一个东西。 严青栀悠悠的叹了口气,一挥手那东西就被严青栀刨成了两半。 两节虫子尸体落在地上,连个动静都没有发出。 “啊啊啊……你杀了我的小绿!” “啊啊……” 严青栀原本琢磨着自己是过来拜访的,似乎绑了人家的孩子略显挑衅,可这小姑娘的嗓子实在是太好了,烦的她脑仁都疼。 她实在懒得应对,想着不行就把责任都推给梅横吧! 天镜司处理这种事情,一定很有经验的。 这个念头闪过,严青栀手刀挥起,当场就把还在尖嚎的小姑娘劈晕当场。 小姑娘刚倒下去,苏阖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严青栀转头看他。 “大伯,这人你认识吗?” 苏阖表情淡淡,丝毫不在意严青栀对他熟人的晚辈动手。 “不认识!” 说完又叮嘱严青栀一句。 “这样的人以后不需客气。” 严青栀赶紧点了点头,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面。 “我这不是担忧古氏之人对咱们生出误解吗……” 苏阖淡淡一笑。 “无所谓,老夫与他们的误解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身上东西搜干净,把人捆了,再把那虫子尸体也带上。” 严青栀老老实实照办。 小姑娘年纪不大,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可身上带的东西是真阴损,一大堆的毒虫蛇蚁,还全都是带着剧毒的,就包括小姑娘刚才用来偷袭她的,就是一种剧毒毒虫。 那毒虫毒性很强,虽然不会让人触之即死,但那毒虫毒液喷溅过的地方,就会皮肤溃烂。 她当时正好是对着严青栀脸扔出去的,显然就是打着让严青栀毁容的主意。 严青栀搜的很仔细,一点能够伤害别人的机会都不给她留,连头发都给她拆了,在头皮上还找到了两只毒虫,把严青栀恶心的够呛,觉得这孩子脑子不好使,可能就是毒虫上脑的关系。 等都收拾好,严青栀这才扯着那小姑娘的腰带,就这么拎着对方跟苏阖一起回了那小木屋里。 刚才那小姑娘的动静太大,这会儿连梅横都已经醒了。 他披散着头发,白皙的脸在浓密的黑发映衬之下显得有些娇弱,与严青栀往日里见的那般强势完全不同。 看着他的样子,严青栀不禁一愣。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梅横,严青栀第一反应却是想到了严青竹。 她总觉得,这时候的梅横和严青竹的气质有些莫名的相似,可要让她说哪里相似,她又觉得自己说不清楚。 严青栀没有深究,将那小姑娘往地上一扔,便开口说道。 “这小丫头凶的很,好像是古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这边,你们要审审吗?” 严青栀没有夹带上自己的私货,就是平铺直叙的将情况说了一下,至于天镜司的人如何做,那是人家的事情。 梅横听了这话,悠悠的叹了口气。 “捆上送回去。” 他没说审,就是不审,这些跟了他许多年的人早已经学会如何去解读他的话了。 天镜司有人过来将那小姑娘随意检查了一下,发现严青栀收拾的很干净以后,就没再检查,扯了条绳子将她捆的结结实实,顺便还用一块方巾把她嘴堵了,捆到了一边的柱子上面。 等收拾妥当,众人又重新躺回了原处,守夜的守夜,休息的休息。 这些天的颠簸让梅横的状态不太好,他重新躺下以后,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一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重新睡熟。 深山里赶路不趁早,早上的天不好,秋日里有露水,冬日里有霜,最好的时候,还是太阳上来以后。 严青栀打坐一夜,状态不错,一早出去,抓了两只兔子回来,熟练的扒皮剔骨,将那肉削的细碎,焯过了水,与带来的馒头一起煮了。 他们自己带了些调料,小木屋里有锅碗瓢盆的,严青栀最擅长煮这个了,挤开了火堆旁的人,自己看着那糊糊,等到香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时,梅横那头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梅寒生伺候他洗漱穿衣,又有人将他扶上轮椅推到了火堆旁边。 严青栀瞟了他一眼,赶紧端着个大碗,给苏阖盛了一大碗,而后便起身离开,让天镜司的玄卫动手。 梅横可是个大人物,万一出了点意外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头热热闹闹的吃着东西,那头捆在柱子上的小姑娘也醒了过来。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感觉浑身都疼的厉害,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户照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想要说什么,这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了! “呜呜呜呜……” 小姑娘拼命的挣扎,可天镜司的人捆人最是专业,哪里能让她这么容易挣脱,她七拧八挣的,只是让那绳子勒的更紧而已! 严青栀听着那头的动静,只瞥了一眼,就没再说话。 梅横更过分,连瞥都没瞥一眼,只是放任那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在那闹腾! 314 挨打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4挨打一直到他们重新上路,那小姑娘才被放了下来。 她看着给她解开绳子的玄卫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在那呜呜呜的不知道吵嚷什么。 那玄卫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关注那小姑娘的状态,严肃的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 小姑娘眯缝着眼睛等着绳子松开,想要趁着那空档对这玄卫动手,只是可惜,捆在柱子上的绳子倒是松开了,可她身上捆着的绳子却是半点都没有放松。 那玄卫拎着她后背的绳子,像是提着什么物件一般,将她横拎着走到了火堆旁边。 梅横眯了眯眼睛,抬了抬手,让他们把人扔一边去,完全没有交流的打算。 小姑娘努力抬头,想要看看坐在轮椅上的人长成什么样,但因为角度的问题,一直都没能看到。 她拼命的呜呜呜,想要借机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不过在坐的除了亲手把她抓回来的苏阖与严青栀二人,剩下的都是这味天镜司左司使的心腹。 连梅横这种年纪不大的人都有极强的专注力,别说这些专门培养出来的玄卫了! 一行人收拾了东西,赶在温度上来以后出了这小木屋。 梅横依旧被人背着,而那轮椅也依旧被两个人一起带着。 唯一不同的就是要单独分出一个人带着那小姑娘前进,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拎着就可以,结果走出了一小段路以后,发现山路崎岖,拎着一个人的负担太重,于是便有严青栀出手,又把那小姑娘给敲晕了! 晕过去的人就安全许多了,那玄卫直接将她捆在自己身上爬上了山。 小姑娘脖子后面一片淤青,都是严青栀干的好事。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阖已经引着他们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山洞,山洞里东西不多,只有两块木板钉在那墙壁之上,上面放的东西上面堆满了灰尘。 严青栀帮着生火,而天镜司的人则在忙活着晚上睡觉的事情。 那古家的小姑娘已经醒了,不过这回醒了以后十分安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里只有严青栀一个女的,给那小丫头喂饭的事情便交到了严青栀手中。 严青栀煮了一锅热汤,晾了一会儿后走到了那小姑娘身边。 小姑娘仰头看着她,视线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严青栀的脸上。 之前单纯的恨意里面,顿时又夹杂了不少恶毒,严青栀装作看不懂,一把扯下了那小丫头堵嘴的布。 “你快放……” 她刚一张嘴,严青栀捏着她的嘴将手里的汤直接往她口中灌去,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严青栀这人虽然容易心软,可脾气也特别倔强。 明知道这人对自己有恶意,还硬要去同情对方,那才真是有什么大病。 那小丫头脑袋左摇右晃,想要将严青栀的手甩脱,可那显然是徒劳,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做不到,她便用力的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喝那些汤水。 严青栀也不在意,看着那汤从她嘴角流出,甩的小丫头一脸一脖子,连擦都不给擦,灌完了事,反正这么两天又饿不死! 小丫头眼中凶光毕露,看见着汤已经灌完,她喉间滚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严青栀哪里不知道她的情况,当即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你敢把本命蛊放出来,我就敢把它踩死!” 小丫头不服,还想要抬头,却见眼前白光一闪,刷的一声,一把匕首直接钉在了她眼前的地面的一条小虫之上。 虫子被锋利的匕首直接斩成了两半,脑袋还微微的拱了拱,才缓慢的倒在了地面之上。 小丫头顿时被吓得心肝一颤,她嘴唇哆嗦着,转过头去看严青栀的表情。 “小丫头,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树都多,救你这点小伎俩,还以为能骗过我!” “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们会平安的把你送回古家去,只要你不做过分的举动,我们也不会对你动手,否则的话……你自己掂量掂量。” 严青栀神情冷峻,眼神之中冰凉一片,当场就把小丫头眼中的仇恨浇灭了不少。 她缓慢的抽回了匕首,拿着布巾又塞回了小姑娘的口中。 站起身,严青栀转身坐回了苏阖的身旁,苏阖上下看了她一圈,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严青栀没有因为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就有多心软,这个小丫头和自家的孩子完全不同,她可不会去共情这种人。 苏阖并不会去指责这种行为,人性是复杂的,与过分的善良相比,他更愿意严青栀脑子灵光。 被严青栀一通吓唬之后,小丫头终于老实了下来,等到天晚了以后还有玄卫给她铺了被褥,这待遇,也就只比山洞最深处躺在轮椅上的梅横稍稍差一点了。 一夜无话,严青栀又是赶在天刚亮的时候跑出去打了一头鹿回来。 熟练的剥皮放血,一块一块肉顺着纹路切开。 在守夜的玄卫帮助下,严青栀将那些肉都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鹿血这东西比较补,严青栀给苏阖留了一碗,剩下的一盆都给了天镜司的人,这些玄卫虽然看着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看到好东西眼中也会流露出欣喜。 他们都是壮年,一个比一个能吃,但为了带上行李,众人身上带的食物并不多,这两天都是半空着肚子的。 那什么野鸡野兔的根本就不够塞牙缝,可又不敢走的太远,如今严青栀打了一头鹿回来,大家总算能吃顿饱的了! 烤肉的香气引得大家很快便都醒了过来,一群人热闹的分肉,梅横也被人推到了中间的火堆边上。 里面的小堆篝火被人用土压灭,省着还要过多照看。 这边热热闹闹的,那边的小姑娘一个人躺在地上,被子里没有多温暖,而且她肚子还饿的厉害,昨天半夜她就饿醒了两三回,这阵子一闻到肉味,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可惜大家都不在乎…… 一群人吃的饱饱的,这才趁着阳光出来开始赶路。 因为昨天被严青栀警告过,今天的小丫头就没闹什么幺蛾子,玄卫见她如此,也放开了她的双腿,准备让她自己走路。 那小丫头原本还不愿意的,可一见严青栀开始活动手腕,立马便忍着脖子后面的疼痛连连点头。 那玄卫见此,才放开了她口中的布巾,给她喂了点水。 “能给我一口吃的吗?我太饿了……”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问那个玄卫。 她身量不高,只有大约一米五多一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娇小可爱。 不过那玄卫并没有因此表现出太多情绪,他淡漠从包里抽出了一块饼,伸手递到了小丫头嘴边,并没有给她解开手上绳子的打算。 小丫头有些委屈,眼中开始积蓄泪水。 “护卫大哥,我……我也想吃肉……” 她圆圆的小脸鼓了起来,显得可爱又灵动,可惜对方并不欣赏。 “没有肉了,不吃算了!” 开玩笑,谁不爱吃肉,凭什么给别人! 小姑娘的眼泪瞬间涌出,那玄卫冷冷的看着,连擦都不帮着擦,甚至还想要把饼收回来。 见此,小姑娘瞬间急了,抬着脑袋追着饼就是一口。 那玄卫的眼睛一眯,表情瞬间凝重,整个人都向后弹起,小姑娘这一口直接咬空,顿时更加委屈。 可那玄卫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将手中的饼直接放回了怀里。 “护卫大哥……” 小姑娘赶紧叫他,可那玄卫却是再也不搭理她了。 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那小丫头明显是冲着咬伤他去的! 这些古氏的人拥有着许许多多诡异的能力,换做旁的江湖中人可能不会多想,但放在天镜司的玄卫身上,就不可能相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这小丫头有点小聪明,只是可惜,也就是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罢了! 小的甚至都不值得这些人用心去看守她。 而那小丫头这时候也是异常恼怒,这种恼怒不止来自于对方的强势,还有那被人忤逆的屈辱和对严青栀这种人的嫉妒。 她这么多年自认为自己是寨子里面最漂亮的,追求她的男孩子都能排满鸲山,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那个女的,漂亮不说,这些男的对她都很敬重,而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 她的视线看向了苏阖的方向,暗自咬牙,是因为那个老头的关系吗? 还是说,她用力的转着头,想要看到火堆旁边,身份最重要的那人。 她心里一阵不痛快,那人竟然都没有亲自过来看她一眼,可见也不是什么有远见的人! 她喉咙处滚动了一下,一个微弱的频率从她口中发出。 虽然那玄卫没有给她吃的,可也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严青栀头微微偏转,看向了那小姑娘的方向,于此同时,拿着一块烤肉细嚼慢咽的梅横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敲了两下轮椅的扶手,提醒梅寒生要离开了。 听到他这的动静,严青栀转头过来看。 说来有些奇怪,她与梅横见过好多次,但梅横都还挺正常的,只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连开口似乎都勉强的样子,每天就这么懒洋洋的瘫成一堆。 不过严青栀也不敢瞎问,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带着有色眼睛去审视过梅横,可这样的年纪,就要一直瘫在轮椅上面,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希望被别人关注吧! 也是因此,严青栀不止从来没问过梅横的腿是什么情况,甚至都从没跟人打听过他腿是怎么弄的,又发展到了那种程度。 可能也是因为她从来不问,所以梅横也没有表现出多在意这件事的样子。 严青栀想想,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毕竟大家也没有那么熟,知道的多了肯定要担责任。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头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小丫头片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家收拾东西收拾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所有行李都收了起来,而后还是按照前一天的方式前进。 那小姑娘被人扯到了恫恐,一脸看好戏的等待着什么,不过见众人有条不紊的样子,她歪着头又开始不甘心这样等待了。 悄悄的向前两步,她探身去问前面的玄卫。 “你们是谁啊?看这样子是要去我们古家的禁地啊!那里很危险的,你们不怕去了出不来呀!” 那玄卫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哇!你们的领头人是谁呀?是那个老头吗?” “我看你对那个小美人儿很尊重啊!你喜欢她那样的人吗?怎么?没有反应?是不喜欢还是不敢喜欢啊?她来头很大?身份很高?”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是块木头成精了?” “不是吧!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你一直都这样吗?是性格问题还是后来训练的呀!能训练出你们这种人的地方很恐怖吧!我听我阿爷说,你们这种好像叫做死士,是吗?” 她故作天真烂漫的询问那牵着她绳子的玄卫,可那玄卫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她说的话有多冒犯,他却是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小丫头的嘴抿了抿,心中暗自想着等到她的人来了,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人,可大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死士呢,你能让我摸摸吗?” 说着她便往那玄卫身边凑去,背在身后的手还想要去拉对方的手。 只是她还没有拉到,就感觉耳后风起,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直接将她掀了个趔趄,要不是捆着她的绳子还在那玄卫手中,这一下都能给她打飞。 严青栀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是鹦鹉成精了吗?哔哔哔哔哔个没完!” 她对这种人实在没有太好的耐心,两步越过那小姑娘,便向前走去。 小姑娘脸上虚伪的面具顿时碎了一地,她仰着头,看向严青栀的眼中全是恶毒。 就像严青栀看不上她一样,她现在也十分看不上严青栀! 她恼怒的跺了一觉,心中想着在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一定让她好看! 于此同时,身后一个人声音响起。 “让开!” 315 熟人啊!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5熟人啊!小丫头眼中的阴鸷更盛,听到那人的声音转头便向着身后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玄卫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她。 她下意识的就要怒瞪回去,只是刚一扬起下巴,好像就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桀骜收敛了不少,只变成了看好戏的样子,悄悄的退了两步。 那玄卫目不斜视,抬脚便走了过去。 他的背后背着一个藤编的座椅,这阵子上面还是空的。 小丫头视线随之移动,马上就发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她心头一动,以为这是给自己准备的,当即就要迈步上前。 只是身边一个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前进的脚步。 她有些不高兴的转头去看,就看见梅寒生推着梅横出了山洞。 一阵风穿过周围的树木,将梅横的鬓边的一缕长发吹起,梅横目不斜视,就这样端坐在轮椅之上。 小丫头看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想过太过,只是当视线落在梅横的脸上,一切就变得不同了起来。 梅横的皮肤盈透如玉,冬日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梅横的脸上。 他好像自带了一层柔光特效,坐在那里与身边这些俗人的画风都完全不同。 小丫头一眼看过去,都有些痴了。 她活了十六年,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梅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转头瞥向了她的方向,随着他脸庞的移动,小丫头的心脏好像都被一根线提了起来。 她就这样屏住呼吸的等待着,等着梅横转过来,眼带深情的看着她。 就在这呼吸之间,她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许多的想法,她要怎么做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初见!? 小丫头嘴角勾起,正准备对梅横说什么,却见那微微偏过来的侧脸,已经转了回去,对着严青栀的方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严青栀也敷衍的笑笑,转身便朝着苏阖的方向跑过去了。 轮椅咕噜噜的推远,留下了脸色更加阴鸷的小丫头片子。 她僵硬的站了一会儿,眼见着一行人都已经离开,这才被人扯着上了路,她心中的火气腾腾的燃烧,旺盛到了一种寻常人不能想象的程度。 又是一天过去,明明大家距离并不远,但这些天镜司的玄卫将梅横护的严严实实,让那小丫头连靠近梅横五步远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一天吱哇乱叫,又是摔跤又是走不动路的,却都没能吸引梅横的半分关注。 梅横就那么闭着眼睛坐在玄卫后背的竹编椅子上面,一副天塌了都不会管的样子,而这一路的所有事情都是梅寒生做主。 而梅寒生每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都听苏前辈您的!” 一日过去,苏阖又带着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就比上一个简陋的更多,里面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都没有,不过这山洞却比上一个大的太多。 苏阖说这里已经距离古氏的禁地不远了,周遭的毒物很多,让他们不要乱走,让严青栀也在这里等着,他则是出去抓点能吃的东西回来。 严青栀其实想要出去的,但苏阖不太放心她。 苏阖自己身怀灵蛊,要是遇到什么毒虫也不害怕,可严青栀情况比较复杂,吃的那药倒是能克制本命蛊,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克制其它的毒。 何况在苏阖看来,严青栀的功夫也就那么回事,稀松平常罢了,放出去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不被信任的严青栀也没有其它办法,不管她在外面闹出多大动静,可对于苏阖来说,她的武功确实是稀松平常! 苏阖出去以后,四五个玄卫还出去找了些树枝回来,他们路上也有捡一些,所以这会儿严青栀跟着一人在山洞里点火。 梅横坐在轮椅上就那么看着两人,山洞里黑漆漆的,好一会儿严青栀才把树叶什么的点了起来,篝火升空,烟雾缭绕。 那小丫头就靠着山洞的墙壁,伸头向外看着。 不一会儿,出去捡柴的玄卫便回来了,一人抱了一些干柴,看样子也烧不了多长时间,他们正准备转头出去的时候,沉默了好几天的梅横开口说道。 “不要出去了!” 严青栀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向了梅横的方向,有些不大理解梅横要干什么。 不过这些玄卫都是严格执行梅横任务的人,梅横命令已经下达,那就断然不会忤逆,当场便都调头回来。 山洞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严青栀将干柴添进火堆里面,火焰照亮了山洞,也慢慢将这片阴冷驱散。 梅横的身上被寒生盖了一条被子,他整个人端坐在轮椅上面,那大气稳重的样子,仿佛他此刻正坐在明亮的堂中。 严青栀有些不明所以,眼前这情景与她往常看到梅横的样子差的太多,梅横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严青栀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山洞周围响起,以扇型向着山洞的方向包围过来。 现在他们距离的太远,严青栀没有办法确定的从众多嘈杂的声音之中区分去她想要的,她只能屏息凝神,静静的等着外面的人进入到她能够精准判定的范围之中。 因为对方十分警惕,这个过程所消耗的时间不短。 等到严青栀已经分辨出所有人的脚步时,他们距离这个山洞已经不过百米了。 严青栀站起身,对着梅横的方向开口说道。 “准备一下,外面来了二十七个人。” 听到严青栀的话,坐在那里的小丫头片子立马睁开了眼睛,见此,严青栀一点犹豫都没有,两步冲过去,直接赏了她一记掌刀。 那小姑娘脖子后的淤青还没有散去,这一下,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严青栀才不管那些,她只是略带嘲讽的说了一句。 “不知道自己还是人质吗!真是蠢透了!” 这孩子傻的都有些离谱,这里一个两个都是高手,会有人看不出她在眼皮子底下那些小动作! 明知道对自己有恶意,却还是给了她更多的自由,她竟然还以为是对方的掉以轻心。 严青栀从快的用那小丫头身上多余的绳子将她重新捆好,而已经走过来的玄卫给她递上来一块布巾,严青栀伸手接过来,捏着那小丫头的下巴就给她塞了进去。 这下子就看来的人是什么态度了! 听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严青栀的情绪并没有多高涨,她轻声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梅横身边。 “这些人的态度,似乎来者不善,若是对方起了杀心……” 她的话没有说完,剩下的就是让梅横自己去想了。 这毕竟是梅横的事情,她犯不上操那些没用的闲心,再说她又不是梅横的人,万一没掌握好分寸做错事连累了对方也不好。 这时候还是站在梅横身边看戏比较稳妥。 梅横抬眼看她,视线之中满是清明,看着严青栀明明想管,又摆出来的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一笑。 “不管如何,还是要留他们一命的,这些人就算是死,也当由古家的人自己决定!” 梅横已经跟严青栀交了底,想来以严青栀的能力,想要坐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严青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视线转向了别处。 双方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外面的人已经靠近了山洞的方向,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轻,其中一个人从腰间扯下了一截树枝,叼在嘴里轻轻的吹响了一声。 这声音低沉至极,若非耳力惊人,根本就听不见。 严青栀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她皱眉一想,顿时想到了那小丫头片子当时就发出过类似的动静。 而且明显还不止一次。 看来这是他们交流的一种方式。 严青栀回忆着最初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细细算下来也有将近十二个时辰了,以对方对这山林的了解来算,双方之间曾经距离很远才是。 看来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能够达到的距离很远。 严青栀皱眉思索,心中猜测他们是不是通过什么虫子来传递消息的。 也不知道这些虫子是特定的虫子还是说什么虫子都可以,要是前者的话,这山里一定有很多他们的布置,而他们进山这么就都没有被人发现,可见苏阖这人有多靠谱了。 严青栀思维发散开来,感受着那些人已经到了洞口不远处的方向。 那些人在山洞口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禁有些着急,一群人完全没有开口,手上的动作一通比划,也不知道再通过什么方式交流。 很快,一个人被大家从人群里面推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但探路的活总是要有一个人做的,而做这事的人伸手要好,动作要敏捷,人也要机灵…… 于是最合适的人就这样站了出来,他站在山洞门口转了一圈,随便捡了一些柴火背着,坦坦荡荡的走进了山洞之中。 严青栀挑了挑眉,看来这位是打算装作过路人了! 不过想想也对,理论上来讲,对方在暗,梅横一行人在明,梅横就是应该不知道这些人身份底细的,这时候装成过路的人进来,并不违和。 哪怕被人拆穿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的人就在洞口处守着,一旦明确了情况,可以直接冲进来,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冲出去,可进可退! 那些人想的很好! 严青栀看着洞口的方向渐渐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淡定的很,就这么背着一些树枝树杈走进了山洞里面。 他恍然不知的样子,背着柴吭哧吭哧的,好像多吃力的样子。 不过,严青栀敏锐的感知到他全身都紧绷着,还有一种莫名的被人关注的感觉。 那是彼此都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时才会有的感觉。 显然这位也是个身手不错的小高手。 那人弓着腿将柴火放下,好像要去烧火似地,结果一转身正好看到了一堆篝火和篝火之后端坐在那里的梅横,还有梅横身边的一群人,和被严青栀掐在手里的小丫头片子! 那人当即吓了一跳。 “你……你们是谁……” 这人身量中等,十分健硕,穿着当地的服饰,一身黝黑的肌肉看起来强壮的很。 或者换成别人,在这人演绎一个寻常农户的时候真的会相信。 可事情就是这么恰巧,在没见到他之前,严青栀就知道他是外面埋伏的一份子。 在见到她之后,严青栀就知道这人和驭尸宗的人是一伙的!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个人,她刚好就认识! “唉?这人我认识!” 严青栀毫无顾忌的开口,梅横不准备在这里杀人,要是能把外面的那些人逼退,对他们来说也不算是坏事。 这下倒是让梅横有些意外了。 “你竟认识?难道他曾经追杀过你?” 梅横知道不少严青栀没有瞒着他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严青栀和驭尸宗的人能接触到的时间并不多。 仅有的几次接触,也不是被追杀就是在杀人。 所以不用严青栀多说,他瞬间就明白了严青栀的意思。 严青栀点了点头,看向了那人的方向,这人的脸她可真是记忆犹新啊! 那人在听到严青栀开口的时候,神色也是一变。 他因为种种原因,并不知道严青栀的长相。 可巧的是,他刚好听过严青栀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让他终身难忘。 “是你!苏青!?” 他一口叫破了严青栀在入海川的化名,双方之间的矛盾瞬间升级。 严青栀与他的仇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被严青栀杀了不少同伴的,又在雨夜,将严青栀一行人逼的无处可躲的人。 严青栀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却也恨他恨的牙根痒痒。 “承蒙您还记得!咱们之间的仇可是不小,今天正好有个机会,不如就一并了结了吧!” 严青栀坦坦荡荡的上前两步,还顺手将手里拎着的人交给了一边的玄卫。 那人眼中恨意涌动。 可他却看着严青栀手里的人质有些心慌 316 杀念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6杀念严青栀的余光随着男人的视线转动,不过她并没用人质要挟对方。 她现在身边没有拖后腿的人,以她的实力更是没有玩那些下三滥的必要,也许她以人质相要挟,能在收拾这些人之前好好的折磨这些人一番。 可说实在的,严青栀确实不是那样的变态。 梅横想要留下这些人一命是梅横的事情,但严青栀与这人有仇,严青栀想要报复那就跟梅横没什么关系了。 到时候看的就是苏阖与古家的关系。 而巧的是,苏阖前几天刚跟她说完,对待这些人不需要太委屈。 “苏青!想不到你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那人没有叫破那小丫头的身份,他也不知道严青栀到底知道多少,万一要只是诈他的就遭了。 他这点心思严青栀也自然明白,严青栀也装作不知道。 “看来你们驭尸宗跟古家的关系确实很近啊!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你们……” 严青栀越过众人直接试探,天镜司中的玄卫见此视线不禁都转到了梅横身上,理论上来讲这里做主的人应该是梅横才对,严青栀这样越过梅横直接开口,似乎有些不妥。 不过梅横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外在轮椅上静静的看戏。 严青栀与驭尸宗的恩怨跟他有什么关系,虽然严青栀与他们同来的,可实际上他们之间可并没有从属关系。 甚至说,梅横还有些期待严青栀与这些人打起来。 他为了给予古氏体面,不好仗着朝廷的身份与之闹翻,可他也不能太卑微。 到底他也是天镜司的二把手,大赵朝廷的五品官,要是一路笑眯眯的送上门去让古氏的人端着架子糟践,也是不行的。 可如果苏阖与这些人闹翻就不一样了。 苏阖什么人!? 别人不知道,梅横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阖可是不怕得罪古氏的,如今再加上一个继承了破云枪之名的一出道便名动入海川的‘苏青’,只怕古氏的人更是不好处理。 这时候有一个和事佬一般的第三方就很重要了。 此前梅横所有让古氏厌恶的身份,在当第三方的时候,都变成了权威的代表。 而且,古家的人也没有办法埋怨他,他可是在严青栀动手之前就说过,要留这些人活口的,可谁让他们与破云枪一脉有血海深仇呢! 他有什么办法! 严青栀在开口而没有得到梅横的制止以后,心中就有了一番计较。 她原本已经攥紧的手不禁放开了些许,刚才想要直接杀了这人的打算,在这时候也变成了拖延时间。 虽然她不知道苏大伯到底有什么能量,但等苏阖回来,她不就知道了吗! “哼!怎么?你不是来找我们的!?” 那人在严青栀试探的时候也开始反过来试探严青栀,于此同时,他的脚步也在不停的后退。 外面有他的弟兄,而且这里是古家的地盘,周遭地带不少都充满了瘴气,没有经验的人随意乱走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里面,只要他能出去,严青栀不追他还好,要是追上来,那就是他反杀的机会。 他思绪翻涌,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联合外面的人杀了严青栀,而是要如何逃跑。 严青栀见他后退,脚步也开始逼近,速度比他后退的速度快多了! “呵!你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不过是他们的一条狗,也配让我千里迢迢找过来!” 严青栀说话十分不客气,她心中原本就对驭尸宗的人没有好感,再加上又被这人追杀过,那感官就更不好了,这时候当然是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 “你……” 那人到底也不是圣人,当即就有些恼了!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后退的脚步更快了一些,同时视线也放在了山洞之中纹丝未动的天镜司众人身上。 他担心这些人与严青栀都是一伙的。 “哼!说的那么难听又怎么样,我就是一条狗怎么了!你若是想要奈何我,还不是要当一个以多胜少的小人!” 他出言刺激严青栀,想要把严青栀单独引出山洞。 当然就算是不能单独引出去,也要跟后面的人拉开距离,这样的话,外面的人起码还有机会接应他。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可他只一低头就能看见严青栀腰间的皮鞭,而他更是知道,此刻的他还在严青栀皮鞭的攻击范围之中。 这可不是个好局面。 他还在小心翼翼的后退,装作自己畏惧严青栀的样子。 “以多胜少倒是不至于,我虽然拿不下你,但我这不是还有个人质吗!?” 严青栀这无所谓的语气深深的刺激了对面的人,一般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就是真的不在乎了。 虽说严青栀对古氏没什么了解,可就冲着驭尸宗这件事,她也对古氏没什么好印象,能在乎都怪了。 那人被严青栀怼的心头难受,不自觉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既然严青栀什么都知道,他就肯定跑不了了! 就像严青栀说的,她手里还有个人质呢! “人质!?你说的哪一个是人质?那个瘫子吗?” 男人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严青栀也很佩服他装傻充愣的本事。 天镜司的众人一听那人的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反而是被人点明的梅横看起来淡定的很多,甚至他还有兴致将刚才飘到他毯子上的灰拍走了。 “你挺好的!挺有意思的!” 严青栀笑了笑。 “你们啊!你猜她昨天给你传递消息的时候我知不知道?我要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呢?” 严青栀一脸抛出两个问题,但却都直接问到了那人的痛处上面。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已经彻底没有了主意。 如果严青栀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一行人其实早就暴露在了严青栀的眼皮子底下。 因为恐惧,他在某一瞬间直接忘了呼吸。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但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山洞里的情况,这时候就应该退出去,将所有的问题都交给带头的人解决。 他能为自己负责,但却无法为那位大小姐负责。 思至此,他整个人瞬间向后一跳,转身就要跑出山洞。 于此同时严青栀一把扯下腰间的长鞭,红色的长鞭在山洞之中抖开,一瞬间就缠住了那人的腰。 那人一声大喊。 “救我!” 同一时刻,山洞外面也有一条绳子甩了进来,瞬间缠住了那人的拼命向前伸的胳膊。 严青栀见此顿时嗤笑一声。 她腰腹一个用力,长鞭骤然绷紧。 那男人直接被她甩进了山洞不说,跟着一个男人也被扯了进来。 严青栀一步踏出,伸手便扯住了那人胳膊上的绳子,她手脚并用,动作干净利索,将那刚才探路的男人直接捆住。 而就在这时,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梅横挑了挑眉头,拄着轮椅扶手歪着脑袋看严青栀。 外面的人刚才已经看好了一块石头,就在严青栀动手的瞬间,那石头直接就被三四个人翘起,这会儿正咕噜噜的往山洞方向而来。 听见这声音,那没有被严青栀捆上的男人当即抽出了手中的砍柴刀,踩着步法便直接朝严青栀劈了过来,眼见着是要拖延住严青栀给外面的人争取时间。 没错,严青栀确实拥有人质,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里是山洞啊! 他们完全可以用火攻的方式,将山洞里的人全都逼出来。 只要在洞口的位置点火,将烟全都扇近山洞里面,如果不想要被熏成干尸,这些人就早晚会妥协的! 严青栀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后手,可听着外面石头的声音,也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办法。 只是她到没什么可担心的。 毕竟,苏阖还在外面啊! 这样一来,拖延时间的方式就真的奏效了呀。 想来外面那些人为了山洞里的人质,也不会随意离开了吧! 就这片刻的功夫,双方各自想了许多,而那石头也在外面的人一起动手之下堵在了山洞口的位置。 那石头不大不小,只堵上了山洞下面的一半,外面如果没有人堵着,想要从这个缝隙爬出去还是很简单的,别说严青栀了,就是天镜司的壮汉也不困难。 看着洞口被堵,进入山洞的两个男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你以为你在山洞里就安全了吗!你以为你有人质就安全了吗!” 那被捆着的男人顿时笑的都流出眼泪来。 而另一人没有他情绪这样复杂,只是单纯的冷笑。 看的梅横也不禁笑出声来。 挥了挥手让天镜司的人赶紧把柴火添上,干树叶都用完了,万一一会儿火灭了,再想点就没那么容易了。 天镜司的人赶紧去添柴,还有人要撑个架子,准备等一会儿苏阖回来直接烤肉。 那头的严青栀听着这两人的笑声,也不禁笑了起来。 “外面那些人要的人质只有那小丫头片子一个,我把你们俩搞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你们俩高兴的什么劲儿啊!” 严青栀话音一落,刚才还哈哈大笑的两人顿时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不过洞口那头马上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哼!我兄弟是在里面,但你也不是一个人,我兄弟若是有个好歹,你们也别想好过!” 那两人刚才的慌张被这人安抚了些许,严青栀却是冷嗤一声。 “那你可得控制好了,我肯定把你两个兄弟捆的结结实实,放在最靠近洞口的位置,他们要是烤死了也肯定是你杀的!” 严青栀的话让刚刚放心下来的两人顿时又慌张了起来。 而那没有被捆住的男人眯了眯眼睛,脚步微微移动,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可他刚一动作,严青栀的皮鞭便直接勒住了他的脖子。 严青栀弓步上前,腰间一转,那人直接被砸在了山壁之上,一瞬间,窒息和后背的痛感同时涌了上来,那人喉间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缓慢的从山壁上滑了下来。 严青栀的食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心也随着手指颤抖着。 严青栀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弑杀之人,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心中的杀意却险些压制不住。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一件事情一旦成为了习惯,就很容易连基本的敬畏都没有了。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适。 所以她原本想在苏阖回来之前,好好的揍这两人一顿,给外面的人制造些压力的。 可在这样的情绪冲击之下,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严青栀扯着那个被捆好的人走到了那被她打吐血的人身边,想要用那绳子将两人直接捆在了一起。 那吐血的人有些悲愤,已经倒在了山壁边上,但全身依旧在用力。 严青栀跟这些人接触了几次,对这人的行为太了解不过了。 果然,靠近那人以后,她当即抽出匕首一挥,一只虫子就这么被那人朝严青栀的方向吐了过来。 看那力度和速度,这虫子不止是相当毒物来用,还想要顺便当成暗器。 不过没想到根本就没有靠近严青栀,就被直接砍成了两半。 “你有点不老实啊!” 严青栀心头烦躁,一匕首便挥在了那人脸上,当即给那人的脸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像是瀑布一般从伤口上流了下来。 那人双眼赤红,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扭曲抖动着。 严青栀翻着白眼。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能学乖呢!” 那人看着这样的严青栀,当即便想要呸她一口,只是那口水刚到嘴边,那没有开口的脸就被严青栀直接打偏。 “你!” 那人连续挨了两下打,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呲着一口鲜红的牙吓唬严青栀。 “哼!你要是真敢,就杀了我啊!我兄弟就在外面,他们会给我报仇的!” 严青栀懒得跟他打嘴炮,径直站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需要过一段清心寡欲的生活,不管她自己意识到或者没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的思想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 那男人见严青栀要走,十分得意的样子,他眼中有些许的疯狂,显然是气疯了,根本不在乎生死了! 317 不过是立场不同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7不过是立场不同严青栀手指下意识的又勾动了一下,不过她只是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梅横看着严青栀的举动,笑眯眯的眼中多了许多的情绪。 他将轮椅扶手的机关推开,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包着彩色油纸的糖果。 严青栀听到声音向他看了过来,梅横伸出手将那颗糖给严青栀看。 “吃糖吗?” 他的声音和严青栀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别无二致,并不像得了什么绝症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些天那样的沉默少语。 严青栀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似乎好受了许多,走过去从梅横的手里拿起了那颗糖。 “谢谢。” 梅横的轮椅一直被人背着,严青栀早就猜测过这上面有多少的机关了,她也听到过这轮椅的零件之中又轻微的声响,有一些是零件碰撞的声音,严青栀也没有去仔细分辨过,这会儿倒是没想到轮椅扶手的机关里面会有糖。 周围的玄卫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严青栀没有将糖纸打开,只是攥在手里,站到了一边,听着外面的人开始往山洞口的位置搬柴。 严青栀也没有太在意,只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便转头对着梅横说道。 “你不必担忧,我大伯回来了!” 其实严青栀心中还是挺担心因为自己之故牵连别人的,只是她习惯做主,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就站在了梅横前头。 不过,如今苏阖回来,这倒不是问题了。 梅横淡笑着示意,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只是他越是这样,严青栀的压力反而越大,跟这种半生不熟的人相处,比那些熟悉的或者完全不熟的人更有压力。 因为双方之间,不管多么注意,也总会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边界,而不巧的是,两方都不知道对方的边界在什么地方。 严青栀转回头,心中已经对着自己咆哮。 “啊啊啊啊……刚才在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不就是被人追杀过吗!自己又没有吃亏,忍一忍怎么了!” “天啊天啊天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梅横嘴角勾起,看着严青栀倔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这么片刻之间,山洞外面响起了苏阖的声音。 “古家的人?救那个小丫头的?” 苏阖将肩上扛着的一头野山羊扔在了地上,皱着眉看着面前十几个人正在山洞口的方向忙碌着。 这些人听见苏阖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能在这山林里面走路如此轻盈的人,显然是个高手。 这些人当即放下了手上的动作,同时转过身来看着苏阖。 他们的神色之中略显警惕,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又有几个同伴报了些刚砍下来的树杈过来了。 他们准备用烟把人呛出来,就不能找太干的柴火,这样的最合适。 苏阖看着他们手上的动作,又看了看山洞被堵了一般的门,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嘿!老东西,快滚!别在这耽误你爷爷办事!” 为首的一人眼中的警惕不减,但声势却也半点不弱,分明是想用这种办法将苏阖赶走。 苏阖见此袍袖一挥,伸手将腰间的绳子解了下来。 “哼!就凭你这烂命,也相当老夫的爷爷!” 苏阖语气之中的嘲讽之味十分明显,只不过一般人却并没有听懂他讽刺的是什么。 严青栀听着外面的动静,也跟着跑到了山洞口的位置,她一脚将那两个被她扔在山洞口的男人踹走,而后试了一下方向,跟着便一个用力,将那二百多斤的石头连带前面的树枝树杈也全都推了出去。 这边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几人的注意,那头还没有把苏阖赶走,这边已经传来同伴的警告声。 “哥,山洞里的人出来了!” 说完,周围的四五个人直接围了上去,手中的刀剑都对着严青栀的方向砍去。 这个位置要是堵住了,里面的人一个也出不来。 虽然对于严青栀的实力有些警惕,不过他们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也没有那么担忧。 严青栀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外面的几人。 “我全你们别反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虽然只有她和苏阖两人,但严青栀这时候也不忘皮了一下。 刚才苏阖有多不屑于这些人,眼下这些人就多不屑于严青栀。 “怎么你们还有多少人在外面吗?” 站的距离严青栀更近的一人带着试探的意味询问。 严青栀仰着头,看着外面的几人冷笑一声。 “就你们!我与大伯两人足够了!” 话音一落,外面的苏阖和山洞里的严青栀同时动了起来。 苏阖的绳子比寻常的鞭子长的多了,而且顶端系了一个扣,打在人身上宛若被什么重物撞击过一般。 而那头的严青栀一步冲到了山洞口的位置,一伸手从腰间拔出软剑,一瞬间,面前的一人就被她一剑抹了胸口。 严青栀一手软剑没有放开,一个下腰躲过飞来一刀,用左手直接握住了那人的手腕,整个身体都躲进了那人的阴影,借着对方的刀势,当即就把前面的两人砍翻。 而后她一个转身,握着那人的手并没有放松,一脚蹬出,直接踹在了对方的小腹,将那人蹬的撞在了山壁之上。 而严青栀不止出了山洞,还在一瞬间抢了那人的刀。 “大伯这些人跟驭尸宗有所关联,其中一人曾在入海川追杀过我!” 严青栀一边动手,一边将被人包围的原因冲着苏阖的方向喊了出来。 苏阖手中的绳子仿佛一条灵蛇,在树影婆娑的山间,竟然半分阻滞没有,还常常因为抽在树身上面而使攻击方向诡异,让那些人防不胜防。 山洞里梅寒生听着严青栀的声音,有些警惕的问梅横。 “严姑娘这是不是想要杀人啊……” 梅横拄着脸打了个秀气的呵欠。 “随她,与某无关。” 说完纤长的手指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了扯,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眼睛一眯,竟然睡着了。 梅寒生:…… 外面苏阖在听见严青栀的话以后,眼神顿时变了一变。 不过他到底也没下死手。 严青栀见此,也只是叹了口气,手中的长刀挥舞,一刀一刀都砍在了并不致命的地方。 没一会儿,这些人就被捆成了三团,坐在了山洞的地上。 那山羊被天镜司的人抬了进来,有人扒皮,有人刮膛,而苏阖又出去打了一些溪水回来,将那山羊冲洗干净,整头羊直接架在了篝火上面。 严青栀心中有事,也没有兴致去烤羊,这个工作就交给了天镜司的人来完成。 山洞里的人多了起来,温度也上升了不少。 随着天色慢慢暗淡,严青栀总觉得有些窒息。 她叹了口气,没等羊烤好,她就找了个理由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梅寒生似乎对她很好奇的样子,一见她出去便想要叫梅横看看。 奈何梅横睡的正香,完全没有醒过来的可能,梅寒生也分享欲得不到表达,兴奋过后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严青栀出去以后也没有走远,就在山洞口不远的地方,一边捡着干树枝,一边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再想什么。 没一会儿她就听见山洞里有人过来的声音,脚步声十分的熟悉。 严青栀转回身去,就看见一身灰布衣服的苏阖正站在她的身后。 “大伯……” 看见苏阖,严青栀有些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就是有许多的委屈。 苏阖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 “怎么不高兴啊?” 严青栀在外人面前是个很能隐藏情绪的人,不过对她来说,苏阖并不是外人,她的迷茫便有些肆无忌惮的涌现出来。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有一个装了许多东西的盒子在刚才不知道被什么打翻了,里面的东西跑了出来,但她却不知道跑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苏阖看着周围的环境,仰头看向了山洞附近的一棵大树。 树冠比较稀疏,傍晚的时候被那些想要在山洞门口防火的人将树枝打下来不少,这会儿看着倒是有些清朗,坐在那上面,应该能看到天上的星光。 苏阖想到这里,几下便爬上了树,而后招呼严青栀也上去看看。 严青栀不好拒绝苏阖的邀请,也跟着几下爬到了树上,两人隔着树干,坐在了两根差不多粗壮的树枝上面。 严青栀坐的稍稍高了些,正好能跟苏阖的视线齐平。 皓月当空群星点点,如烟如雾的云悄悄飘散,严青栀歪头靠在了树干上面,这样安静又隐蔽的角落,让她变得舒适了许多,也没那么抵触自己的另一面了。 “大伯,我觉得我好像变了。” 苏阖下巴上的胡子抖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静静的听着晚风将严青栀的种种情绪吹了过来。 “我以前也杀人,可我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我那时候只想保护我和青竹,我觉得我自己没有做错!” “可就在刚才,我觉得我好像变了,其实忍一忍也没关系的,但我就是想要杀了他们。” 她眉头皱了皱,不止如此,她还希望苏阖也是与她一样想的,可苏阖并不是这样的,他留手了,所以严青栀心中的恐惧更加深重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是因为什么,这样的江湖,这样的世道,还没听说谁因为杀人而出现心理障碍的。 可在某一瞬间,她突然就理解了那些邪魔外道的人,也许有些人是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 想到了这里,她便更加恐惧了,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那会变成怎样的情景!? 严青栀伸手了手,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平稳的双手此刻正在微微颤抖。 她的手不止是练功的手,杀人的手,也是一双工匠的手,其中一分一厘的尺寸都要靠双手平稳来把控,可现在她的手抖的自己都控制不了。 她知道并不是自己的手出了问题,而是她心里有了障碍,她开始担忧,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是在夏天的时候,她身处在入海川,她一定不会怀疑自己,那样的环境之下,她只是为了自己这些人能活下去而已。 可重新回归了平稳之后,再回到类似的经历之中,她又开始恍惚了起来。 何况刚才的杀意太过汹涌,那种热血沸腾的情绪还在胸中涌动。 她不知道要怎么像这个世界表达她的状态和情绪,她也害怕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会被更多的人误解。 苏阖听着她的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有些……控制不住我的杀念……” 严青栀到了最后,还是想要向苏阖求助,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得到什么,可她只是知道,自己已经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 苏阖的眉头皱着,仰头看向了天空,一片云飘过,月亮若隐若现的隐在了云层之后。 “青栀啊!你是个早慧的孩子,也经历了太多。”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不同罢了。” 苏阖的话好像卸去了严青栀心中的不少重担,她似乎轻松了一点,她也和苏阖一样,抬头看向了天上,看着那月亮飘飘渺渺。 “大伯,你会觉得我做的过分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或许最担心的是怕有一天自己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魔头吧! 虽然她从前也不被人喜欢,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严青栀,身边有着许许多多的亲人和朋友,她已经早就不是那个对世界了无牵挂,带着严青竹就能出走的人了! “这世上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你的称与别人的刻度不同,又有什么关系,人活一世,求的就是个无愧于心罢了。” 苏阖看的很透彻,他这个人从严青栀最初见到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开明。 哪怕严青栀当时看起来只有十岁,可一路的安排,他却从来都不干预,或者他也有看不惯的地方,只是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看不惯与存在之间,本来也没有必然的联系啊! 318 见面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8见面再说,当一个人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恶意,并且付出了行动,那只要用同等的恶意回馈对方,就都不能算是过分。 原谅本身是一件美好的品质,但却不能成为判定一个人好坏的标准。 严青栀所经历的,苏阖都曾经经历过,所以他更能知道严青栀此刻的无助。 两人静静的在树上坐了一会儿,山洞里便有人出来叫他们吃东西。 严青栀答应着,与苏阖一起跳下了树。 苏阖回了山洞,严青栀却借口将自己捡的干柴抱回去,又在外面逗留了片刻。 她心中的疑惑不知道要怎么解决,便将那个她问苏阖的问题,也问了远方的严青竹。 此刻的严青竹正穿着兵役的制式皮甲,与一伙人在野外巡防。 一群年龄各异的爷们凑在一起,天南地北的瞎聊着各种话题,严青竹借口撒尿,找了个角落,将严青栀留给他的字条看了。 严青竹脸上那丈量过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他嗤笑一声,从空间里拿出纸笔,就给严青栀回了一条。 南荒山洞之外的严青栀还沉重的站在洞口之外,看着空间里的变化,她心里也不知道涌现出了什么情绪。 片刻之后,盒子里面多了一张字条,严青栀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想杀就杀,不必在意,黄泉碧落我陪你!” 那扑面而来的凶戾,让严青栀瞬间就觉得,自家弟弟好像疯的比自己都严重。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认为不好的行为,可在这一瞬间,就突然有了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严青栀觉得自己可能也是疯了。 而苏阖刚才说的话,好像也突然清晰了起来。 原本就是立场不同啊! 何必要互相体谅。 那控制不住的杀意,说不定就是自己心中曾经堆积起来没有消散的怒火。 她难过的只是怕自己成为一个人见人怕的魔头。 听着山洞里慢慢传来的动静,严青栀终于舒了口气,转过身抱着那些干柴回到了山洞里面。 一夜过去,那小丫头片子半路醒来过,但严青栀已经厌烦了她,让她看看那些被招来的人什么下场以后,就又是一下把她劈晕了过去。 反正这人白天已经喝过水了,也死不了,一切都等到了古家再说吧! 苏阖见她状态好了许多,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一夜过去,这一回再出发就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天镜司的人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与梅横和苏阖一起走,剩下的一部分与严青栀一起。 前面的人负责赶路和开路,后面的这些则负责看押那些古家的人。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夜里,终于到了古家的后山禁地。 严青栀不知道具体情况,夜里赶路本身就不容易,别说她还要看着这么多的人,而这些人虽然安安静静的,可就从他们之间的氛围来看,就不难发现,他们还琢磨着怎么逃跑呢! 驭尸宗的事到底是整个古家的事,还是只有古家的一部分人参与,严青栀无从得知。 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她也懒得去想更多,反正不管是苏阖还是天镜司都不可能放任这件事含混过去的。 古家的禁地是在一座山顶,苏阖没有冒冒然进入,而是找了一些树叶在一片山顶的空地上点起了篝火。 点火的木柴都比较新,没一会儿就起了烟。 苏阖就站在那山峰顶上,看着下面的树林。 严青栀继续看守着人质,而天镜司的人则在收拾点火烤肉。 晚上的山顶很冷,那昏迷的小丫头都被冻醒了,她的状态有些不好,这几天没吃好也没休息好,而且昨夜拿她出去溜了一轮之后,她的情绪也差的不行,这一会儿正脸色苍白的盯着严青栀看,眼中满是怨毒。 严青栀之前还只觉得她这人被家里人惯的没边,以后出去肯定是个祸害,但现在严青栀不这样想了,这小丫头和驭尸宗的人掺和到了一起,以后能不能活都不好说了。 天镜司的人什么态度严青栀不知道,但苏阖可还有杀徒之仇没报呢!以他的脾气,这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他就是死在这里也得把驭尸宗连根拔了。 严青栀一边给自己的软剑擦油,一边看着那二十多个人。 那些人中也有伤的重的,经过这一天的奔波,这会儿都一副要死的样子,不过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还是隐忍着,寻找着机会。 温度越来越低了,尤其是冬天的山里,就算点了火也可能会冻死人的。 天镜司的人没有一个休息的,只有梅横自己靠在他的轮椅上睡的香甜,他让梅寒生把自己包成了一条,连脑袋上都搭了一件厚重的衣服挡风。 严青栀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搓了搓手,十分艳羡,抖落出一条棉被给自己披上,又向着火堆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苏阖,苏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外面套了一件棕色的棉马甲。 这马甲还是君同月做的呢! 严青栀突然就想念起了君同月了,虽然出来这么多天,她也有往家里写过信,但因为在赶路,家中的信也是送不到的,也不知道她们在家怎么样了…… 严青栀拄着脸溜号,完全没有一个看守应该有的警惕。 她不远处一堆一堆的人也开始互相交换眼神。 苏阖这时候距离他们很远,而严青栀又在溜号,白天的时候他们走不了是因为严青栀手里有人质,这会人质没了,不走还等什么! 于是那些人捆在一起的手腕开始互相的解起了绳子。 白天他们被栓成一串还不太好解,这会儿凑成一堆了,倒是方便了许多。 严青栀视线微微偏转,悠悠的叹了口气。 很快,那聚在一起的人就把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几个人计算着路线,想要在不惊动严青栀他们的时候,先将人质救下来再说其它。 一个个便都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等他们终于找到合适的距离,想要够到那个小丫头的时候,一道破空声突然袭来,顿时抽在了那试图伸出来的手上,当场就把手的主人抽的尖叫一声。 同一时刻,天镜司的人立马拔刀而起,而严青栀则是骤然回身,手中的长鞭直接裹挟着那小丫头,用力一甩,那轻飘飘的小姑娘直接就被她甩到了火堆的另一边。 那些过来救人的男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显出了凶恶的表情。 “你一定要和我们作对吗!” 已经到了这里,如果他们不拼一把,就要被严青栀给送到古家族长面前去了,那样的话,许多事情就会不得不暴露。 他们并不是死士,他们只是寨子里相对比别人厉害一点的人,如果被抓了,大家都很难保证会闭紧嘴巴。 可他们的家人还要继续生活的,一旦他们的事情被人掀开,他们的一家老小就很难不会被牵连了。 别说那头不会放过,就是古家这边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们的目标是驭尸宗,你这种小喽啰配吗!” 严青栀一开口就往人的心口插刀子。 听到驭尸宗,这些人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在严青栀认出那个追杀她的人时,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 严青栀看守他们只是这一路的部分工作,剩下的,主要还是不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这个小丫头跑出来是意外,苏阖与天镜司的到来也是意外。 种种意外下来,那个站在驭尸宗幕后的人未必会发现异常,这时候只要等到苏阖与他要见的人汇合,所有的问题就都会有一个结果了! 苏阖的火还在燃烧着,他将脚边的木头往火堆里面踢了踢。 “你是要与古家开战吗?” 被人盯了这么长时间,留给这些人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严青栀的鞭子还缠在那小姑娘的脖子上面,她站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开战!?不至于!你们活着,我们这可是很有诚意的见面,你们要是死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直接把这小丫头杀了灭口正好,反正驭尸宗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那些人之中正有准备自绝保住家人性命的人,一听严青栀这话,全都犹豫了下来。 而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山壁之上有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虽然很远,但一响起来就明亮的仿佛是哨音一般,传出了老远老远。 严青栀眉头一皱,梅横也伸手将头上的衣服掀开。 同一时刻,还没有完全得到自由的人顿时明白这是上当了! 他们以为从村寨到禁地这头的山顶需要一个多的时辰,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严青栀这样一折腾,让他们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身上被搜的很干净,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死在这里是很困难的。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都明白,咬舌是很难死的,而且还要用唾液和血液不断沁润伤口,让血液不停的往外流,最后直到失血才会死掉。 当然堵塞呼吸道也能死掉,但那需要技术,一般人是不具备这种特异的技术的。 如果单纯的等待失血的话,可是个漫长的过程,一不小心伤口还会愈合,用在这时候实在是不合适。 可他们被人塞进牙里的药囊已经被天镜司的人给抠出来了。 “倒是好算计,可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 一个人大声的对着严青栀咆哮了一句,严青栀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这种缺德的手段也肯定是有人指点她的,那是天镜司的一个人闲聊的时候说起的,不过严青栀私以为这肯定是梅横的意思。 严青栀摊了摊手,就见刚才那人还在互相解着绳子的几堆人中,突然有三个人暴起。 他们手中都握着尖锐的石头,直接就朝着自己身边的人脖子上划去。 那几个人都比较厉害,那石头看起来也是挑选过的,而且还被劈开,薄而锋利,倒是真有杀人的可能性。 只是同一时刻,几枚铜钱出现在严青栀手中,那铜钱骤然打出,当即便将那三人的手背洞穿。 连他们握在掌心的石片,都被严青栀的铜钱直接打碎。 这段时间严青栀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别说是枪法,就是暗器也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了! 那三人长短不一的几声呼痛之后,其中一人当即展开了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将手心里的铜钱拔出,握着铜钱便向他面前的一人杀去。 严青栀见此,后背都冒起了一股凉意。 是个狠人! 这种办法都能想的出来! 不过,终究还是晚了。 就在他朝着面前的人挥出铜钱的时候,一个带这些桑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在严青栀背后的不远处响起。 “还不住手!”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虽显老态,但低沉有力。 严青栀在这人到来以后,便结束了自己的看守工作,连忙转头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山顶之上,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与苏阖并肩而立,身后的篝火将两人的表情映衬的格外清晰,一种令人难以忽略的气势蔓延。 那人与苏阖之间,似乎有一种不想上想的强势感。 严青栀瞬间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放开了地上的那个小丫头,转而向着苏阖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有些摸不清楚那人的话是冲着谁说的。 不过,那位也没有跟严青栀解释的打算,看见严青栀松开了手,表情倒是略微和缓了一些,转头和苏阖说道。 “你不是前段时间刚来过!怎么又来了?这么反复,你是不是快死了!” 他的语气并不好,说到死的时候,似乎真的就是在期盼苏阖去死一样。 严青栀刚才面对长辈时的郑重瞬间消散,她的心头顿时涌起了一股火气,只不过因为苏阖还没有开口,她也只是攥了攥拳头,没敢随意开口。 “我是来追查驭尸宗的事的!” 苏阖倒是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一开口平淡的一如既往。 319 往日恩怨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19往日恩怨老者听到了这话,转头看向了严青栀身后的那些人,他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苏阖,你太过分了!” 他语带威胁,强势的过分。 与此同时,严青栀表情也随之凝重了起来,不远处一声一声如同尖锐哨音一般的动静传来。 不一会儿,山顶之上便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六叔公……” “六叔!” 几个人依次与那老者打过招呼,而后便站在了那老者身后。 看着他们干净利索的动作,严青栀心中的警惕愈盛。 “古榕,二十年前我就说过,我要的只有一个真相!” 被苏阖换做古榕的老者顿时大笑出声,只是那笑容里只有慢慢的嘲讽。 “哈哈哈……真相!你逼死了我侄子还不是真相,你死了一个徒弟,我死了一个侄子,这还不是真相。” 他的话让站在他身后的人都涌现出了一股怒气,这怒气分明是针对苏阖的。 严青栀见此,两步走到了苏阖身后,她这时候不能开口,但她也不会让苏阖自己面对这些人的敌意。 她的动作吸引了古榕的注意。 “这就是你新找的徒弟?” 严青栀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但苏阖却明显比刚才慌了一下。 “她不是老夫的徒弟!她是老夫的远房侄女。” 苏阖当即否认,古榕的话让他很不高兴,直接踩在了苏阖的痛点上面。 古榕眼中有痛快一闪而过,看向严青栀的时候,顿时挤出了一个笑容。 “侄女……呵!既如此,老夫也当有所表示才是啊!” 说着他袖子一甩,一道暗光只朝着严青栀冲了过去。 苏阖脸色一变,严青栀却不等那东西靠近自己,手里的鞭子直接甩了出去,‘啪’的一声,那飞来的虫子被她抽成了两半。 淡绿色的虫浆迸溅,苏阖已经抄起了地上一截带着火的木头,将那虫浆点燃。 一股异香在空中飘散,但很快表消失无踪了。 不远处,天镜司的一人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但严青栀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的后退了一步,收回了自己的鞭子。 古榕冷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你上次前来的原因,听说将那灵蛊带了回去,莫不是那灵蛊就在她的身上!” 苏阖沉默着没有说话,手中的木头还泛着红光,直接指向了古榕。 严青栀见此,也沉默着没有否认,虽然灵蛊不在自己的身上,不过苏阖确实是为了他们才讨来了那东西的。 见到苏阖这样的举动,古榕身后的人都有了蓄势待发之势。 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战斗仿佛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候,咕噜噜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山顶响起,瞬间吸引了苏阖与古榕两人的注意力。 严青栀也微微偏头看了过去。 刚才倒地的天镜司玄卫这时候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剩下的人都在梅横左右,随着梅横轮椅的前进而向着这边走来。 古榕看着梅横,表情更加狰狞了。 “苏阖,怎么?这位也是你的侄子?” 他言语嘲讽,把侄子两个字咬的很重,不过苏阖摇了摇头。 “这位是天镜司左司使梅横,前来追查驭尸宗一事的!” 苏阖就这样举着木头瓣子怼着古榕的脸,将梅横引荐给了对方。 古榕:…… “呵!我差点都忘了,你那徒弟还是天镜司的掌使啊!一个区区七品的掌使,就让天镜司五品的左司使前来讨还公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呢!” 梅横的年纪太小了,让古榕很难不怀疑天镜司是迫于苏阖的压力,才把人派过来撑门面的。 如果真是这样,古榕的挑拨离间就是直插苏阖与梅横之间的缝隙了。 苏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他真想要报仇,有没有天镜司都一样,之所以一直沉默着,是因为严青竹这时候还在兵营里面,家里的孩子又多,他不得不等事态安稳以后再去追查。 只是天镜司既然帮他把他没完成的事情做了,他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前辈多虑了,此次事件为天镜司主导,苏前辈不过是帮本官带路过来的!” 梅横淡淡的笑着,笑的温柔又和善,一点都不在意古榕刚才无差别的攻击。 古榕有些不屑的看着梅横,视线又落在了梅横的腿上。 “天镜司主导?天镜司是没别的事干了,让你一个瘫子跋山涉水的跑到这来兴师问罪!” 他话音一落,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顿时笑出了声来,而梅横身后的玄卫则有人控制不住的上前了一步。 梅横一抬手制止了身后之人的动作,笑容都没有半分变化。 “兴师问罪谈不上,不过是还人家一个公道罢了!” 见梅横如此气定神闲,古榕脸上的不屑更盛。 “朝廷现在选人真是不拘一格,竟然连你这样的都能做官。还还人家一个公道,老夫的侄子被人逼死的时候,怎么没听说有人给一个公道!” 苏阖当即反驳。 “你侄子无不无辜你不知道吗!他到了那样的地步,你就没有责任吗?” 古榕一生未娶,他的侄子是被他当成儿子养大的,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古家的时候便骄纵的要命,出去以后又被驭尸宗的人利用,欺男霸女就不说了,还有一些诡异的癖好,帮着驭尸宗抓了许多的小孩。 这人不管是不是事件的主谋他所做的恶事总归是不能揭过的! 不过,苏阖倒是没有那种正义感,他当时只是想给自己的徒弟报仇,所以便不顾古榕的哀求,直接用古家的声誉逼死了那人。 其实只是这样的话,古榕未必会有多恨苏阖,毕竟他的侄子有错在先,后面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只是苏阖与他却不止这样的关系。 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两人曾是关系十分要好的朋友,他不惧苏阖的命数,一直与他来往甚密。 可事发之时,他已经承诺会废了自家侄子一身的武功,将他的本命蛊打散,还愿意替那孩子赎罪,给那些受到迫害的孩子父母更优渥的生活,让那些孩子得以入土为安,甚至他与他的侄子从此以后吃斋念佛,半步都不会再踏出古家的村寨一步…… 他愿意用自己的后半生与那些跟苏阖的情谊换自家侄子一条性命。 为此他甚至不惜跪在苏阖的面前,舍了所有脸面求他…… 但最后,苏阖还是没有妥协,以古家声望作为要挟,让整个古家对他施压,逼的他不得不亲手了解了自己侄子的性命。 这个过程要说他不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恨的不是自家侄子的不争气,只是恨苏阖太绝情。 “我的责任!我一生都在为他赎罪,还不够吗!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古榕一把将苏阖手上那已经没了火星的木头拍开,对着苏阖一通咆哮。 苏阖也是上前一步,甩开袖子就想要说什么,只是还没开口,梅横便横在了两人之间。 他似乎根本不怕这两人谁一巴掌拍死他,就这么一伸手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破坏了干净。 “二位前辈可否听本官一言。” 古榕一听梅横开口,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只是听到梅横将自己的身份搬了出来,他又有些犹豫了。 也是这个空档,梅横继续说道。 “多年情谊不过尔尔,古前辈心中有怨实乃人之常情。” 虽然梅横似乎站在了古榕的角度说话,但古榕却并没有多高兴,甚至还因为梅横的年纪而感受到了某种规则逾越之后的冒犯。 梅横也不在乎,心平气和的把话说完。 “只是,苏前辈也与您一般,皆因驭尸宗失去了后辈子侄,您这般恨他,倒是没有必要了!” 古榕冷哼一声。 “若非是他……” 一听他开口梅横立马摇了摇头。 “与苏前辈有关,但又不完全有关,您的后辈死了,您心心念念一记十几载,可那些被古重害死的人,他们的家人又要记得多久呢!?” “苏前辈是受害人不错,可您清楚,卷入此事的受害人远不止苏前辈一位!” 古榕恨的是苏阖的绝情吗? 不,他恨的是自己没有对抗世界的勇气。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错的就一定得是别人。 “哼!竖子无知!” 古榕淡淡的开口,显然不认同梅横的话,梅横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本官确实没有古前辈的智慧,唯一懂得的,也只有一个道理,万事万物若是想追讨个责任,总归是要追根溯源。” “此事亦不例外!”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早前也听说,古前辈的侄子既不是天生的恶人,那必然是经人挑拨才落得如此下场,您埋怨受害人为讨还公道不讲情面,却不肯在意背后挑唆酿成一切后果之人,叫人听了也不知是说您智慧无双,还是心地善良啊!” 梅横并不掩饰自己的尖锐,他可以当和事佬,但那是在古家和苏阖之间。 古榕这个人,还不配! “你……” 古榕当场就被梅横气的够呛,可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苏阖见此,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积了许多年的怨气也随着梅横的话散了个干净,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原本也不是一路的人。 “古榕,老夫前来,欲见族长,你赶也赶不走我等!” 古榕一听这话,更难受了。 “苏阖,你的脸面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上次你走的时候还说此生不复相见,结果一年不到便又回来了!” 苏阖没什么表情。 “那话不是老夫说的,老夫自然不认。你要么带路,要么……老夫便闯一闯这古氏绝地!” 又不是没有闯过,苏阖一副完全不惧的态度,好像看不到自己身后还跟着这么多的拖油瓶一样。 古榕的眼睛眯起,鼻子都要气冒烟了。 严青栀抿了抿嘴,觉得有些愧对苏阖,古家的人不止在来路上放置了不少机关,还把这个平素与苏阖有仇的人放在这里守着禁地,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阖为严家姐弟讨来的那灵蛊。 可惜灵蛊还没用上。 严青栀当时倒是有些抵触,现在想想就只剩下可惜了! “你敢!” 古榕半步不退,当即便要抽剑而出。 这时候严青栀才发现,他用的竟然也是一把软剑。 不过他的动作干净利落,速度又快又准,手法娴熟到了如指臂使,只一个拔剑的动作,就比严青栀强了不少。 严青栀缓缓拉开了脚步,从身后拿下装着长枪的包袱。 她一路行来,这么久的时间,从来都没有打开过这个包袱,其中除了长枪不方便携带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她实在是懒得拆包袱。 只是到了现在,倒是不得不拿出来了! 倒不是她枪法更好,而是苏阖并没有带长枪出来,她这枪其实是为了给苏阖组装的。 古榕一见严青栀飞快将包袱抖落开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的愤怒更多,只是却越发隐忍了! 没有枪的苏阖与有枪的苏阖,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古榕是绝对打不过的。 苏阖没有表情,听见身后的声音,他伸出了手,严青栀将那已经组装完成的长枪一挥,直接放在了苏阖的手上。 梅横见此赶紧让开了一点,苏阖长枪甩动,当即挽了个枪花。 长枪钝在地上,砸的苏阖脚边的一块石头当场爆裂。 古榕的手紧紧攥住,可他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合适。 与此同时,远处那些已经得到自由的驭尸宗一派人,已经悄悄的动作起来,除了几个还想要去救那小丫头的,剩下的便都挪动着脚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躲避。 这里已经无比靠近古家的村寨,他们也熟悉周围的路,只要跑出去一个,就能通知自己的同伴了。 古榕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可他所有的恨都在苏阖身上,根本不想去管别的。 只是他不管,不等于苏阖不想管。 那飞起的碎石被他一把抓在手心之中,坚硬的石头在这山顶已经被风吹了很多年,但在苏阖手里也如豆腐渣一般。 他手上用力,砰的一声将那石头当场捏碎。 转过身,那些碎石屑飞出,当即便打进了那些正欲逃跑的人腿里,鲜血汩汩涌出,一大片人都倒在了地上,苏阖并不在意,而是对着古榕说道。 “你看到了老夫并没有伤他们性命,他们若是死了,可与老夫无关。” 说完一指梅横。 “朝廷的人也在这里,咱们谁都不需狡辩!” 320 古秀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20古秀古榕还想要狡辩,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苏阖摆出了自己的态度,他再做多少也都只是无用功了。 他看着不远处古家的人抱着废腿趴了一地,心中有许多负面情绪在酝酿。 明明这时候有个台阶他就下来了,但不管是梅横还是苏阖都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甚至苏阖还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已经指向了古榕。 古榕定定的在那里站了许久,苏阖手里的枪就那样稳稳的指向着他,稳的连风吹过的时候,都没有半分颤抖。 最后古榕还是退缩了。 他不能听信苏阖的一面之词,古家的人也同样不会,这些人还要带回去好好审问,而苏阖虽然实力强劲,但他到底只有一个人,进了古家的村寨以后,也不是事事都会如他期待的一般。 古榕的退缩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进入村寨的路并不好走,山谷之中有一片充满瘴气的树林,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毒虫,古家培养蛊虫的地方也在这树林里头。 这些毒虫常年在这里生活和繁殖,很少会有人打扰,只有在古家有新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族中的长老才会带齐了东西进山帮着带回一只蛊虫,再由他帮忙种进孩子的身体里面,成为这个孩子的本命蛊。 所以这里对古家的人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不过又因为地形和环境的特殊性,周围又很少会有人看守,而那些看守的人也不是为了保护这里的蛊虫,而是看着族中的人没事不要往里面跑。 这里的毒虫经过一代一代的繁衍,最毒的毒王虫连古家的人都不敢招惹,要是哪个孩子不小心跑了进去,死在里面的几率很大。 也就只有苏阖与古家为数不多得到灵蛊的人才能在这树林里行走。 所以这里还有一条隐蔽的离开的路线,也就是之前古榕带着那些人过来的索道。 只是那索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过得去的地方,天镜司的众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古家的那些人现在却是不能过去,他们似乎除了横穿那树林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走。 古榕便张罗着将这些人先放在这里,由天镜司和古家的人留在这里看守,等到他们回去见过了族长之后,在商量如何接这些人过来。 梅横自然没什么异议,他唯一要求带上的,就是那个又躺在地上昏迷的小丫头。 严青栀之前没从那小姑娘嘴里问出什么来,这时候倒是有些好奇的询问古家的人。 “这姑娘是谁家的孩子啊?” 被古榕带出来的都是古榕的心腹,这时候肯定不爱搭理严青栀,严青栀有些无语,这时候还瞒着这个有什么用! 她一把扯过了那小姑娘,检查了对方确实还是晕着的,这才又紧了紧绳子,将她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头,天镜司的人已经分出了几位与古家的人一起守在这里,天镜司的人还将刚才试图跑掉的人捆的十分结实。 不远处的梅横看着那些人眉头皱了皱,心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着梅寒生交代了几句。 梅寒生连连点头,径自去找天镜司的人安排事情去了。 不一会儿,他又安安静静的回来,没有惊动古家的人。 古榕则带着苏阖几人找到了索道的位置,与这些人一一讲解这索道要如何的使用。 这索道上会有一套两个滑轮,一个用来穿绳,一个用来手扶,穿绳的绳子要系在身上确保安全,手扶的用来控制。 古榕随便讲了讲,但却被严青栀一把拉住,追问整条索道的长度,开始的时候用多大的力气划出去,到了那头在什么地方落脚,会不会有人接应…… 所有能考虑到的问题都被她问了一遍,问的古榕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突直跳。 这里的人差不多都会武功,有些细碎的问题根本就没必要问,很明显严青栀根本就不是问问题,就是双方之间的互相恶心。 古榕先隐藏了一些细节故意不告诉苏阖和天镜司的人,但紧接着严青栀这个工匠就从专业角度将人在索道上会面对的所有问题一一列举出来。 双方都明白对方在找事! 不过很明显,严青栀技高一筹! 等到所有人都站在了索道旁边,严青栀看着那索道上的几个滑轮,转头看向了苏阖的方向。 “大伯,你等我先过去,你们再过吧!” 严青栀一边说,一边将她身上的小丫头片子捆的更紧,古榕看着她的动作,想要说什么,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 古家的一个人率先试验,他将绳子系在了自己腰上,而后握着那滑轮,双脚往山壁上一蹬,一阵尖锐的如同哨音一般的摩擦声响起,他整个人很快就出现在了对面的山头。 两座山之间相距不远不近,不过这种索道的方式速度很快,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经到了对面。 不过这种方式也有弊端,比如这边的滑轮不够用的时候,便要有人在两头拉绳子,将某一头的的滑轮再扯到另一边来。 这时候的滑轮也没有多顺滑,磨磨唧唧的半天才拉回来,与划出去的痛快相比可太麻烦了。 好在严青栀不用等到那时候,刚才的人带过来不少的滑轮,作为第二个过去的人,暂时还不用经历这些。 她站在刚才那人的位置上,担心自己划到一半动力不够卡在两座山中间,她蹬在山壁的时候还用了些力气。 结果就听见她这一声哨音明显比刚才那人还短了许多。 苏阖有些担心,但古榕却一脸的高兴。 严青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重的状态之下,只是她的心并没有半点波动,脚下的山涧因为夜色也看不清楚,滑轮穿过了禁地的树林,越过树林前面的村寨,呼啸着将严青栀送向了另一座山峰。 风吹的她脸生疼,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她也曾用相似的办法从临城郊外的树林里逃跑,躲避言家追她的那些人。 那时候她满心忐忑,总怕自己被人发现,现在想想,还挺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 前面的火把插在地上,严青栀眼见着对面的山壁向着自己无限靠近,她借着惯性和刚才的冲劲,笔直的撞向山壁的方向。 严青栀腰腹用力,她的身体瞬间从放松切换到了紧绷,她双脚向前,增加与空气之间的阻力,同时双手腰腹之间的力正在和惯性强势对抗。 这样微弱的改变已经让她的速度在短时间内下降了许多。 而带着这样的冲力到达山壁上的时候,严青栀的双腿蹬在山壁之上,同时飞快屈腿卸力,而后她伸手一把握住了索道旁边钉在山壁里的一道栏杆。 整个人一跃而起,借着那尚未完全卸掉的力量,整个人直接冲上了旁边的平台。 站定以后,她才开始拆解身上的绳索。 那古家的人有些意外与严青栀的熟练,不过没有古榕的允许,他也不能跟严青栀聊的太多。 严青栀就在这里看着另一头微弱的火光摇曳,一边将那小丫头片子从自己身上拆下来,一边等着对面的人过来。 下一个过来的当然不会是苏阖。 苏阖是震慑古榕的存在,那一定是要留在最后过来的,严青栀心中明白这一点,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一个过来的是…… 梅横的轮椅。 严青栀看着那巨大的黑影冲了过来,她手中的长鞭一甩,直接将那轮椅从索道上扯了过来。 她的声音很难传到对面去,不过对面的人听着那索道的哨音,就大致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轮椅被拆下来没有多久,便有人从另一头滑了过来。 滑轮在两座山之间来来回回,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他们才终于全都过来。 直到最后古榕也站在了地上,苏阖才甩着袖子,将严青栀的长枪拆开,交还给严青栀。 严青栀将长枪重新背了回去,一行人这才向着古家的村寨而去。 不等他们到达山下,古家的寨子里便有人迎了出来。 带头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与严青栀现在拎着的那个也没差多少,与这里的人如出一辙的小麦色皮肤,健美修长的身材,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头上身上挂满了饰品,稀里哗啦的。 她的身后跟着三四个壮硕的男人,也都是同一个画风的打扮。 他们举着火把,很快就到了一行人的面前。 女子用部族里的方式跟苏阖行礼。 “苏前辈,又见面了!” 这女子身量比较严青栀还要高出一点点,站在苏阖面前的时候不卑不亢。 苏阖等她起身以后,也略略弯腰与她回了一礼。 “阿秀姑娘。” 古秀与周围的人一一点头,最后才看向了古榕,表情也是淡淡的,还不如面对苏阖时热情呢。 “六叔。” 古榕看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跟她点了点头。 等到古秀与周围的人点过头,苏阖方才郑重的将古秀介绍给了梅横。 “这位是天镜司左司使梅横。” “这位是古秀姑娘,她是古家新一代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 对于苏阖的夸奖,古秀没有半点客气谦虚的直接点头认下,对着梅横行了一礼,以示礼待。 梅横也没有与她寒暄太多。 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古秀也不是他们最想要见的人。 古秀四人加入到了一行人之中,在前方给苏阖与梅横带路,路上古秀与苏阖说起了一些人的近况。 这些名字都是严青栀没有听过的,她有些意外于古秀与苏阖的熟悉。 苏阖跟这个古家怎么看怎么奇怪,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转头看了看古榕的脸色,心中充满了好奇和八卦。 众人到达古家村寨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古秀给看守的人看了令牌,一大群人就这么被带进了村寨里头。 这村寨占地面积不小,健在一座山山腰的位置,两面临山,一条河流从村子中间穿过,将这个村子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面靠近禁地,一面靠近寨子的大门,村寨的另一头是瀑布和悬崖。 严青栀四下环顾,周围的建筑与入海川又有不同,这里的房子更高更具有原始风貌,也更加的色彩斑斓。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面都是树和晒着的各种草药。 严青栀不好凑近了看,也没认出晾着的都是什么药草,只是空气中飘着的味道之中有一些让她觉得熟悉。 一行人穿过了半个寨子,最后才停在了一座三层的木楼前面,木楼有些年头,漆面都已经略带斑驳了。 这巨大的楼体都是被木架架空起来的,一条长长的木楼梯在房子旁边,严青栀下意识的看了梅横一眼,只见梅横还是那懒洋洋的样子,一伸手,就有人把他背了起来。 严青栀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古秀引着他们上了楼,木楼梯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响,严青栀的脑海之中下意识的浮现出这木楼的各种数据。 这楼看着很有南荒的风格,如果能放在自己的青园里面也是一个不错的建筑。 不过她不好太过分,只是四下瞥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屋里面点着灯,并不算明亮,但也不算昏暗。 二楼上站了几个人,见他们进来,便与众人行礼之后,与古秀说道。 “阿秀姑娘,族长说只让天镜司的左司使与苏前辈上去。” 他们的消息被族长知道并不意外,毕竟古秀都去迎接了,村寨里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古秀点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古榕。 “六叔,可否劳烦您帮我招待一下诸位客人。” 天镜司的人和严青栀自然就成了‘诸位客人’中的一员。 严青栀抿了抿嘴,她想跟过去听听这些人会说些什么,只是自己的身份与苏阖和梅横还有些区别,倒是不好要求什么的。 苏阖看了看严青栀,也没说什么。 这人是奉命而来,他与这人纠缠也无意义,若是想要将严青栀带上去,还是应当自己上楼以后与古家的族长亲自说上一声。 321 禁地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21禁地梅横和苏阖被古家的人带上了楼,天镜司的众人则和严青栀一起被带到了其他的房间里等候。 严青栀还算是淡定,只是天镜司的人看起来就要慌张很多了。 毕竟梅横行动不便,即便身边有苏阖,可苏阖也未必是值得信任的人,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使苏阖站到了梅横的对立面,梅横可就危险了。 他们等待的房间之中一片安静,古榕坐在一把椅子上面闭目养神,完全没有跟这些连楼都上不去的小喽啰废话的意思。 严青栀也懒得跟他说话,这人对苏阖的敌意太强,她这个苏阖的晚辈要是能在这人身上讨到好都有鬼了! 别到时候消息没打听到,还让人一通阴阳怪气。 而天镜司的人就跟不会随意开口了,梅横这次带来的都是玄卫,一个专精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这些玄卫平时就和哑巴一样,这阵子更是沉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这头唯一的人质守好,不管这底牌的牌面有多大,总算是有些事情做。 就在他们这边一片安静的时候,后面禁地的山顶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当时留在山顶的人有古家的,也有天镜司的人,人数不算多。 天镜司的玄卫整体实力要比那些古家的人更强一点,他们也不止看守着那些受伤的人,同时还在看守这几个行动不受限制的人。 不过,古家人的手段显然比他们想的更多更复杂。 等到梅横一行人全都到达另一端的时候,他们来时的密林之中,突然就涌现出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已经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苏阖与严青栀离开。 控制虫子的手段太过细微,严青栀能防住周围的,却防不住更远的地方,而且她和苏阖也总是要吃喝拉撒的,这些人之中只要把握住一个空档,就能将本命蛊放出来传递消息。 密林之中原本也不是只有这一波人的,这些人最先过来救那个小姑娘,只是证明他们速度就快而已。 那本命蛊能够传递的消息和距离都有限制,但密林本来也不算大,而那人也只传递过去两个字。 那就是‘苏青’。 虽然苏青之名好像只在入海川境内流传,但对于驭尸宗和掌控驭尸宗的人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重大。 不管是宋伯清之死,还是后来的柳怀香的本册手机,都让这些人对苏青这个名字记忆犹新。 而连带的,严青栀的消息也被这些人深入的分析过。 如此一来,严青栀的实力在这些人中便也不是秘密,他们明白严青栀一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同样的,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同伴的实力。 二三十人一个都没跑出来,这还不够说明情况吗! 再说这些人想要探知消息,也不完全需要自己动手,有时候山林的鸟兽毒虫,甚至花草树木都是他们的眼睛。 严青栀一行人留下的痕迹太多,他们只要远远的吊着就能大约知道前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早就知道苏青耳力惊人,自然不会有人试图靠近来挑衅她。 他们都在等,等着这些人到山顶,看看他们要怎么做。 而之前那些想要逃出去的人,有些是一无所知的真的要逃出去,有人则只是单纯的为了给留下给自己同伴传递消息的机会。 这里留守的天镜司玄卫没有严青栀那般强大,无法在黑夜之中面面俱到的看守。 而那些古家的根本就知道这些人往外传递消息,但也根本没管。 古家这两方的人不是全无瓜葛,而且他们对驭尸宗的事情了解不多,凭什么就要帮着苏阖对抗自己的亲戚朋友! 何况古榕也十分看不惯苏阖这人,上次苏阖来过之后,古榕的反应就很大,诸多抱怨不能往上讲,就只能往下说了。 因此这些古榕手下的看守者,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些关于苏阖的事情,也或多或少的对苏阖都有些怨念。 层层的偏见叠加之下,他们看守的已经不再是这些被苏阖抓住的人,而是那些看守的天镜司之人,怕他们对自家人不利。 就在这样的条件之下,等到苏阖与古榕也离开之后,消息立马传了出去。 那些就隐匿在不远处的人们一接到消息,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严青栀的耳力还有超越人类的范畴,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次冲过来的足有四十多人,这些人都是过到这头寻找那小姑娘的,没想到人没找到,却遇上了苏青…… 这些人飞快出手,将所有的人都包围在了山顶之上。 天镜司的玄卫战斗经验更加丰富,比古家的人更早发现了异常,他们立马起身,对着不远处古家的人开口说道。 “有些不对,来人了!” 梅横带到古家的玄卫都是精挑细选的人,不管是忠心还是实力,全都是他手下一等一的。 哪怕对方在自己最熟悉的山林里穿梭,哪怕声音小的如同风吹树叶……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却让他们一瞬间全身毛孔紧缩。 古家的那些人听到这话,根本不在意,他们猜到了大致的情况,但心里还是暗戳戳的帮着自家人打掩护。 “哼!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吗?” “哪有人!?你是不是要对我们动手!” “找茬是不是……” “……” 几人半点好脸都没有,指着天镜司的几人一通嚷嚷,明显就是要干扰对方的注意力。 那天镜司的玄卫眯了眯眼。 “驭尸宗的人最是心狠手辣,你们帮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好心提醒,却换来了对面几人更加无所谓的嘲笑。 “你们朝廷的人当然想说谁是凶手就是谁了呀!” “哈哈哈……我们什么下场用不着你们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吧!” 几个人阴阳怪气的站在那头,笑的前仰后合,什么都不担心。 天镜司的几人心中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下意识的便上前一步,却被刚才说话的人一把拦住。 “既如此,那几位便好自为之!” 说着他竟然什么都不管了,转身就要去索道那边。 只是他一动,那头古家的人顿时挡在他身前。 “唉!你干什么?” “这索道岂是你们随便能碰的的!” “……” “滚回去……” “古家可不是你随便能走动的地方!” 几个人吵吵嚷嚷,堵着索道不让他们走,几个天镜司的玄卫都皱起了眉头,而那一直带头的人直接被气笑了! “不知好歹!” 那索道上的滑轮都已经到了另一头,他如果拉回来,总归是让大家都有了一条退路,可那些人既然一点退路都不像给自己留,他也没办法! 谁也救不了想死的人! “咱们走!” 说着他一转头,便带着那几个天镜司的人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淡淡月光将下方的密林照的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又摇摇晃晃。 见此,那古家的几人也是冷笑出声,但却是再也没有说话。 古家的禁地哪里是谁都能闯的! 但他们又何必管别人去送死呢! 那些包围过来的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很靠近的位置,那几个天镜司的玄卫都听到了许多的脚步声。 他们赶紧加快了脚步,顺着陡峭的山壁摸索着向下。 这黑漆漆的光线给他们带来了许多不便,但好在这些玄卫平时就是干脏活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夜里出来,经验十分丰富。 没有爬下去多远,那个刚才开口提醒古家的玄卫便发现了一棵比较结实的石头,他从身上解下了绳子,结结实实的捆在了那石头之上,而后招呼身边的人将自己身上的绳子也给他。 他将那几条绳子系紧,整个人脚步一蹬,顺着那绳子直接滑了下去。 其余的几人也一次爬到了这里,跟着他一起落了下去。 他们身上带的绳子算不上多粗,但都比较长,几根接在一起,落地的时候还有剩,他一脚下去,周围一片咯吱咯吱的声音,而后便是一阵哗啦啦的动静,听的人头发发麻。 那玄卫好像没发现异常似地,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从一边的树上扯了个干树枝点了起来,飞速燃烧的火光将周围照亮了些许,也惊得更多的哗啦啦声响起。 他挥舞着那树枝将周围的虫子驱赶的更远了一些,这才看到地上不远处有几具动物的遗骸,看着好像是羊,应该是山上掉下来的,有的已经风化了,有的还挺新,可能是刚掉下来没多久的,难怪这里又会虫子。 他手里的树枝快要烧光了,他又随手扯了跟粗壮些的点燃。 上面的同伴已经到了身边,低头借着他的火光看到了满地的虫子。 “我的天,这么跳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下面的玄卫没什么反应,都没有抬头。 “放心吧!这些虫子不吃活物,只吃腐尸。” 两人说话间,那人已经跳了下来。 山壁上的几人看着下面亮起的火光放下心来,依次从那绳子上滑下去。 而就在他们有条不紊的下落之时,那些小心翼翼靠近山顶的人终于汇集了起来。 一见这些人,古榕的手下都有些惊讶。 “是你?古尤?” 古尤的出现令其它人都很惊讶,他本身其实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但他的祖父其实是古家的族老。 族老在古家地位已经不低,甚至在外面还有属于自己的村寨,他们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还要联合驭尸宗的。 而且,那一支不是向来以老好人著称吗? 现在看来这不是也背着大家搞了不少的事。 古尤看着那几个古榕手下的人,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在里面,为了他妹妹,他已经在这山林里待了好几天了。 风餐露宿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要不是因为古为追的太紧,他也不会如此。 “天镜司的人呢?” 他皱着眉,举着武器指着古家的几人。 那几人看他的样子,心中多少都有些被冒犯的感觉,也有些不高兴。 “你们动静太大,早就把人惊了!现在已经跑了!” 古尤一听这话将短刀收了,忍着烦躁的心情,交代身边的人先把自己人解救出来。 队伍中立马跳出了几个人将那些受伤的人救了下来。 而后回到古尤身边。 “大公子,没有看到姑娘。” 古尤刚才就不怎么痛快的心情,顿时更加烦闷。 “姑娘呢?” 他大声呵斥自己人,可那人一直跟他在一块,也答不上来,倒是刚被解救出来的一人说道。 “姑娘被那个苏青带走了!说是要当做人质去见族长了!” 古尤瞳孔一缩,脸一下就黑了,但还是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 “姑娘被苏青带走了?苏青带着她有什么用?” 他是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的价值就是被他们的营救炒起来的。 带着她一个人的性价比太高了,高到不管是严青栀苏阖还是梅横都很难拒绝的地步。 “还能有什么用,向咱们施压呗!” 对于这些普通的古家人来说,不管苏阖梅横之流占着多大的理,那都是欺负他们古家,而不是单纯的为某某讨还公道。 他们的想法就是这样质朴,质朴到他这嘲讽严青栀的话一出,就换来了古尤的盯视。 古尤静静的看着他们,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与堂弟的竞争原本就如火如荼,这几个月来更是愈演愈烈,堂弟什么时候都压他一头就算了,他自己的妹妹还不停的闯祸拖他后腿。 这一回更是直接把自己送到了族长的手里。 古尤心中的怨气都快喷涌而出了。 可这时候,还有人不开眼的瞎逼逼! “你们做事真是太不仔细了,首尾都收拾不干净,逼着那些人打上门来!” 这人略带指责语气说出来的话,实在是让古尤难受。 他想起了他那个堂弟,也常常在没人的时候这样跟他说话…… 古尤脸色难看至极,视线环顾四下,见真的没有天镜司的人出现,眼睛这才眯缝着,重新落回了那几人身上。 322 布置 古尤这人并不是心思深沉之辈,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好猜。 就像此刻,他不过是看了那几人一眼,跟在他身边的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立马一挥手,对着身边的人开口说道。 “清场!” 古榕手下那几人听到这话,全都一愣,没明白这人什么意思。 明明这里已经没有天镜司的人了,还清什么场? 不过,只是呼吸之间,那几人便发现了异常。 古尤带来的人竟然全都向着他们看了过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们下意识的后退着,看着面前的人一步一步压了过来。 “咱们可是本家,你们要干什么!?” 这会儿功夫,几个人已经感受到了危险,古尤带来的人则是笑眯眯的,语气温柔的可怕。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天镜司的人去哪了?” 古榕的人有些心慌,但还是不信对方会真的不顾家族情义。 “他们去了禁地。” 听说那些人从禁地走的,让古尤和他带来的人都有些意外,不过这意外很快就被多年的常识所左右了。 “竟然不是从索道离开的?” 他们还在前进着,已经将那些人逼到了山壁的边缘。 几人之中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听到这些人竟然在和自己交流,半点怀疑都没有的就将那句‘清场’给忘到了脑后,有些洋洋得意的与古尤邀功。 “他们本来是要走索道的,但是我们没同意,那几个人也不算多厉害,被我们一逼便直接逼退了!” 听他这样说,身边的其它人都没有表情,但后退的脚步却是没有停下。 古尤点了点头。 “禁地到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以前我竟然都没有想到。” 他的人已经将那几个人与索道隔绝开了,而到这时候,那些人才露出了自己的面目。 “既然这样,那你们也下去陪他们吧!放心,你们这一路不会孤独的,很快,你们的亲人也会过去的……” 说着,前面的人骤然出手,直接向那几个人围杀过去。 那个年纪稍小些的少年动作最快,在那些人动手的一刻,立马向后退去,只是他都没退几步,脚下便是一个踉跄,他脚下的沙石被他蹬了下去,身边的同伴立马拉住了他。 双方直接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而那几个人也已经退无可退,眼见着他们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封住了! 这变故让几人措手不及,也一直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恨驭尸宗恨的简直想要抽筋扒皮。 “我们可是六叔的人!你们就不怕六叔的报复吗?” “这里的痕迹你处理不干净,你杀我们也是得不偿失。” “对对对……” 这些人还在试图讲道理,因为他们清楚一旦动手自己就完全没有活路了。 只是古尤却不想跟他们讲人和道理。 “放心吧!苏青到来的消息我早已传递给了我祖父,这两天村寨之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呵呵……古榕很快也会去陪你们的!” 话音一落,他手下的人立马蜂拥而至,刀光剑影都向着那几个人而去…… 山脚下不远处的位置,天镜司的几人正在清理周围,这里有些虫子不爱攻击别人,但有一些却是会攻击人的。 索性他们穿的多,除了手脸也没有太多裸露在外的地方,将围巾拉高掩住了口鼻,几人正在缓慢的向前推进。 只是刚走出去没有几步,上面突然呼啦啦掉下来什么东西。 其中两人仰头看去,却被身边的人赶紧拉走。 “快走!那些虫子很快就要来了!” 经他提醒,其余几人顿时明白上面落下的是什么了! 其中一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他们竟然真的连自己同宗的人都杀?我还以为寒生在说笑呢!”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一具尸体已经从上面滚落下来。 他们脚步没停,山顶上有声音遥遥传来,带着决绝狠厉,而这一次滚落的动静更大了一些,很快就落在了几人身边。 “这不是抱着谁同归于尽了吧!” 几人跟着梅横追查驭尸宗一案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见过了太多悲剧,所以对着古家那几个阻挠自己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这阵子倒是幸灾乐祸的情绪占了上风。 只有最先下来的那人眉宇间还带着忧愁,看着远处的密林。 “别管那些人了,咱们尽快离开,晚了只怕公子那头遇上危险。” 一听这话,几人才消停下来。 只不过,他们还没有走出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声传来。 “救我……有人吗……救我……” 这声音他们并不陌生,就在刚才,声音的主人还鄙视过他们…… 天镜司的几人有些惊讶,有人又要仰头去看,而就在这会功夫,又有人从上面落下来了。 几人表情都有些变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同伴。 还是那个最先落下的人反应最快,他几步冲过去,手中的火焰一甩,光亮贴着声音发出的那人而过。 只一眼他已经看清了那一切情况。 他没有半点犹豫,伸手扯住那人的领子,一个用力将人拎起。 同一时刻,天镜司的其它人也都伸出了手,飞快的扯着那人后退。 山壁上滚落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也就走出了五六步,那人便已经落在了与刚才那呼救之人差不多的位置。 那些爬过去要啃噬尸体的虫子被砸的四处飞溅,一个披风抖开,将飞过来的虫子挡开,而后几人脚步凌乱的又继续后退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那受伤的人手脚全都断了,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口,但意识还很清楚,他呲着一口血牙,对着上空的方向,满是恨意的大喊着。 “古尤!你不得好死!” 听见他的声音如此中气十足,那最先将他扯过来的人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别喊了,一会儿把人喊过来,我们是不会救你第二次的!” 那人浑身颤抖着,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恨意汹涌。 有些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滴落在地上的血液周围徘徊,一根粗柴伸了过来,将那些虫子赶走,顺便说道。 “哎呦!是个小毛头啊!难怪这么不冷静!” “我已经十七了!不是小毛头!” 这话戳中了少年人的死穴,让他连疼痛都顾不上了,当场就要反击。 “小丁……” 那天镜司的人还要再说,被人喊了名字,这才沉默下来。 最开始救人的那位和这受伤的少年说道。 “我叫梅五,这是小丁,老李,程大龙,乔云生……我们是天镜司的六品玄卫。你叫什么名字?” 没人挑衅,少年也冷静了些许。 “我叫古姜。” 他的话音一落,上空又有一人滚落了下来。 古姜的表情一变,身体挣扎着就要起来,但他的手脚都断了,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 “你别动了!这声音都不挣扎,掉下来的就是死人!有这个时间,我看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办吧!” 小丁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死人他们见过的太多,并没有那么多的同情。 梅五也叹了口气。 “这条路不好闯,我们带着你也不方便,要我说,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你留下,等我们通知了你的家人,让他们从上面下来接你。” 听着这话,古姜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视线飘忽着,在夜色之中看不到任何的方向。 梅五的话他不怀疑,他们若是不想救他,将他扔在那里,现在就算不被其它人砸死,也要在这里继续等死。 可他们还是救了他! 但尽管知道梅五说的很有道理,他却不想就这样留在此处。 他想要尽快找到古榕,将这里的事情说给他听,他想要提醒古家的人早做防备,也想要让古榕给他们报仇…… 这些事情天镜司的人是代替不了的,就像他当时不信任这几个天镜司的人一样,古家的其它人也一样不会相信。 他靠在梅五的身上,喉间滚动,一种诡异的声音响起,将周围的普通虫子全都驱赶开,而后才开口说道。 “就算没有手脚,我也不是没用的人,我想请你们带上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祈求,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拖累,可他还是想要跟着他们一起。 小丁几人都看向了梅五,是梅五提议横穿古家禁地的,他肯定有些其它的内幕消息,能不能带上这个人,也肯定只有梅五最知道了。 梅五皱着眉,沉默了几个呼吸。 “带上你也行,但必须要给你止血。” 古姜连连点头,这时候只要是能跟上去,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看着那孩子单纯的表情,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小丁,脸上都充满了同情。 这样的条件下想要止血可不是拿着布条包一包就行的。 而梅五所谓的止血,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止血。 他点燃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将匕首在树枝上烤到发热,去烫那些伤口,以自身的油脂去包裹伤口创面,才能达到止血的作用。 一阵阵诡异的肉味在密林之中飘起,古姜疼的全身颤抖大汗淋漓,但他怕被人扔下,却是咬着牙没敢发出一声。 梅五的动作很快,显然是管做这样事情的。 一刻钟不到,不光把古姜身上的创口都处理了,连他断了的胳膊腿都已经接好。 他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将古姜整个人包了进去。 但他没有自己背着古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将古姜交给了老李。 老李虽然叫老李,但其实正值壮年,身高体健,当时也是背过梅横那大轮椅的人。 古姜这点重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多大的事。 等都收拾好了以后,他们这才重新上路。 山顶上面,古尤听着自己人的汇报,心中对天镜司这些人到底死没死也有了些猜测,只是他并不在意,这禁地的故事流传了千百年,哪里是那么好走的! 别说是天镜司的普通玄卫,就是苏阖,不也照样要等着古榕过来接他。 他沉默着,等人询问了缘由之后,将这里的消息传回了村寨之中。 山顶上一只鸟儿抖着翅膀飞上了天空,山谷里面,老李背着古姜,跟在梅五的身后走进了密林。 消息传递过去当然很快,不过那些布置也没有那样全面。 严青栀歪着头坐在二楼的大厅里面看着古榕,心中想着苏阖为什么还不叫她上去,要是古家的族长和苏阖关系不错,这时候她是不是得让人家意思意思,毕竟大家第一次见面。 这样想着村寨里面早就行动了起来。 没有比这样的夜色更好的掩饰,一道一道的人影在村寨里面穿梭。 三楼之上,古秀和族长的几个亲信在门口守着,古家的族长古邕正盘膝坐在上首的凳子上面,苏阖靠着一根柱子站在那看着古邕。 梅横还坐在轮椅上,与古邕对峙着。 “古前辈,你是一定要袒护这些人了?” 梅横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逼迫,有些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 “小子,就是你们天镜司的掌司都不敢如此逼迫与老夫!你这小小年纪却是好大的口气。” 梅横顿时笑了一声,笑的不是对方大言不惭,而是对方的愚蠢。 “倒是本官无理了!没想到古前辈连我天镜司当代掌司,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赵唯一的超品亲王卫亲王,都敢这般轻待,小瞧本官一个区区五品,实在不是问题!” 天镜司的掌司身份一向神秘,一直谣传是江湖中一个高手统领的,虽然也有人说是卫亲王亲自统领,但一直没人证明,何况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前者似乎更有故事性一些。 古家避世多年,仗着南荒地形复杂,并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对于朝中事物亦是所知甚少,以至于这会儿当传言被梅横证明的时候。 古邕第一个反应不是自己口没遮拦,而是梅横这个小崽子竟然敢骗他。 不过,卫亲王的名头到底太大,让他收敛了情绪,没有再轻视梅横。 323 古双 房间之中灯火跳动,古邕收回了视线端起了不作为的派头。 “梅司使说笑了,小可区区贱民怎敢对官身无理,实在是因为梅司使所提要求并非古某一人之事,涉及全族,古某虽为族长,可也没有这等权利!” 苏阖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时候应该把严青栀叫上来,让自家孩子好好教一教古邕做人。 可惜刚才他提议了,却被古邕拒绝了。 所以他现在一肚子的火气,就等着看梅横怎么收拾这人了。 只是,梅横始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一点气恼。 “那不知古前辈何时召集族老商量出个章程?” 古邕哈哈一笑,嘴上说着敷衍的话。 “此事不急,我古家族老二十三人,有几位还不在村寨之中,想要召集回来需要一段时间,梅司使长途跋涉而来,相比旅途劳顿,不如静下心来,先歇息两天,老夫这边使人去通知各位族老……您看如何?” 苏阖脸拉的老长,靠在那里看着古邕虚伪的敷衍梅横。 不过他倒是没有开口,梅横小小年纪能做到左司使的位置,不可能是个草包,苏阖贸然开口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何况苏阖对于驭尸宗还有些疑惑,只是路上梅横没有给他太多说话的机会,他也没打听出什么重要的事来。 这次古邕用来为难梅横的机会,也是苏阖在古家调查些事情的好时机。 “古前辈自有道理,本官不会干涉,不过,本官也不得不提请您,苏前辈几日前曾抓住驭尸宗的一伙人,这消息怕是已经走漏了!” 古邕听到这话也没有太在意,消息走漏了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是前一任的族长,窝窝囊囊的让苏阖骑到头上来。 驭尸宗又如何,那驭尸宗都存在二三十年了,只要没有证据,谁知道跟他们古家有关系! 梅横听了这话也表现的很无所谓。 “那这段时间便劳烦古前辈了!” 苏阖视线在梅横与古邕身上流传,并没有开口解围,只是顺势跟着古秀下楼去了。 等到苏阖与梅横从楼上下来,严青栀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她想要提醒梅横,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古榕,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走到了苏阖身边,伸手扯了扯苏阖的袖子。 苏阖微微点头,看向古秀说道。 “老夫与你们大长老相识多年,此次带了晚辈前来,正是当拜见一下,你且去招呼梅司使便好。” 古秀并没有阻拦苏阖,关于苏阖她了解的很多,苏阖与古家的渊源她亦是所知不少,她也很清楚,苏阖想要找谁她也拦不住,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古榕或者古邕去头疼才好。 “苏前辈请便。” 古秀让开了门,让苏阖可以自由出入。 不过,她这刚让开,那头梅横便开口说道。 “苏前辈,本官家中长辈亦有人与大长老相熟,既然您要去拜访,梅某作为晚辈也不能轻了礼数,不如便与您同去如何。” 严青栀看不懂梅横的目的,她只是抿了抿嘴,看向苏阖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的急迫。 苏阖看了看梅横,又看向了古秀,古秀笑眯眯的一伸手,示意这是他们的自由,自己是不会管的。 见此苏阖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既如此,那梅司使便与老夫同去吧!” 天镜司的玄卫一个个的站在梅横身后,飞快将梅横从轮椅上背了起来,而他们正要去背轮椅的时候,严青栀两步上前,一把将那轮椅提了起来,下盘用力,那厚重的轮椅就被她扛在了肩上。 天镜司的众人虽然听说过苏青力大无穷,可也只是听说,一路过来严青栀一直像个寻常的武者一样,让他们都快忘了这位的名声。 天镜司的玄卫有些惊慌,下意识的伸手要将轮椅拿下来。 他们并不是怕麻烦别人,而是梅横的轮椅中有许多机关,他们怕严青栀借着这空档动手脚 严青栀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可眼下却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梅横也坐在那玄卫背后的椅子上说道。 “劳烦了!” 一听到梅横都没有拒绝,天镜司的其它人便也没有再反对。 严青栀点了点头,没有走到门口,而是一脚蹬开了一扇窗,扛着那轮椅直接翻窗而出。 古榕:…… 古秀:…… 苏阖:…… 不过了解严青栀脾气的苏阖第一时间还是说道。 “这孩子总是这般着急,咱们快走吧!” 说完推开门也走了出去。 天镜司那些看守轮椅的玄卫也着急下楼去看轮椅的情况,走的也更快一些。 古秀无所谓的跟在最后,等到天镜司的众人走出去以后,才转头问古榕。 “您不跟上去吗?” 古榕脸色有些难看,这苏阖厉害就算了,带出来的晚辈都这样的厉害,一想自家侄子死的时候还那般的不成器,他心中的恨意便更强了! “我去干什么!古双那老婆子跟苏阖不清不楚的,这么多年都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苏阖一个人挤兑我还不够,我还要让他们两个一起挤兑我!” 古榕心中的愤懑喷涌而出,对着古秀这个晚辈一通狂喷。 古秀见此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去指责长辈,抿了抿唇,转身便出了大厅。 古榕的心情立马更加不好了! “什么态度,走的时候都不知道要跟长辈打个招呼……” 见他如此,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都像鹌鹑似地,把脑袋缩了又缩,留下古榕一人对着空气狂躁。 那头严青栀从楼上跳下来,将轮椅往地上一放,等着苏阖一众人从楼上下来,她这才开口说道。 “咱们快走吧!这里有些不对。” 苏阖引着一众人向着村寨后面的河流走去,一边询问严青栀发现了什么异常。 “这村寨之中的巡逻轨迹出了问题,与咱们刚才过来的时候不一样了,起先我以为是有外人进来,他们调整了巡逻的频率,只是我瞧着都有三趟巡逻的人错过时间了,可这里的人竟然半点警觉都没有……” “如果这些人不是他们撤走的,那就是因为其它原因无法过来了!” 古家的村寨不是小村子,这里一家一户的挨着,大约得有上万人,这在大赵没有建立之前,都快跟一城的人口差不多了,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人守夜巡逻。 就算全是本家的人也是要维持秩序的! 严青栀随着古秀一路走过来,听到过的声音就有好几队,每一队都是十二个人,也就是一晚上光是她听见的巡逻的起码得有几十人。 可这几十人现在都不见了! 来了客人,但巡逻的人不见了,这合理吗?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那就是这些人躲在什么地方准备埋伏他们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怎么做更合理,眼下只能将问题说给苏阖,他才对这里更加熟悉。 苏阖没有开口,拍了拍严青栀的肩膀,意思不言而喻,让她赶紧跟上来。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身后天镜司的玄卫,一抬手,又将梅横的轮椅扛起,几步追上了苏阖。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绕过了这座木楼,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了密集且频繁的脚步声向着这边移动。 苏阖眉头一皱,赶紧招呼众人。 “快走,有人包围过来了!” 他其实并不害怕古家的人,但严青栀与梅横都在他身后,而古家人的攻击手段又太诡异,有时候武功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严青栀不用他说,整个人扛着个四四方方的大轮椅,已经头重脚轻的往前跑去。 天镜司的众人见此,也连忙追上。 他们几步绕过一个巷口,正好在那些人围过来的时候到了另外一条巷道里面。 村寨之中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很高的围墙,苏阖给严青栀指了路,严青栀便一马当先,翻墙带走壁,只要听见人的脚步声,里面便想办法躲开。 有她带路,众人在这个人口密集的村寨里面穿梭着,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上。 不一会儿,他们便站在了一座小院之前。 小院的院墙都是整齐的方石堆砌的,院墙很高,严青栀正准备翻过去,就被苏阖叫住。 “已经到了!” 说完,苏阖便走上去敲了敲门。 他的敲门声刚一落下,里面顿时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可是苏大爷?” 这声‘大爷’不是称呼谁家长辈的那种,而是称呼谁家的大公子一般的。 严青栀一愣,她听过许多对苏阖的称呼,什么前辈啊,伯公啊,爷爷啊,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年轻又时尚的称呼。 苏阖表情没什么变化,立马回应了一声。 “阿芙,是我!” 大门立马被拉开,一个个子不高,有些佝偻的老太太正挑着个灯笼站在门口。 那古朴的灯笼上画着艳红的芙蓉花,只是年头太久远了,看着有些褪色,花瓣也不那么清晰了。 纸灯笼在大赵也不少见,不过大多是在那些买不起风灯的百姓家里才有,这样的人家用纸灯笼的实在是不多。 严青栀视线从纸灯笼上移开,看向了黑乎乎的院子里面,似乎感知到了她的视线,被苏阖称为‘阿芙’的老太太也向着严青栀看了过来,而后见到了严青栀扛在肩上的轮椅,顿时惊讶万分。 “这……这孩子的力气……也太大了!快快放下来!” 说着赶紧让开了身,让一众人进去。 苏阖走在前面,严青栀扛着轮椅跟在后面,天镜司的人也一路跟上,最后才是古秀,她恭敬的向老太太行礼。 “二姑婆婆。” 老太太一见古秀也跟了上来,转头就去看苏阖。 只是她一转头没看见苏阖,只看见了天镜司的一群人正围着那轮椅,将一个青年放在了轮椅之上。 就在老太太走神的功夫,古秀已经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院子当中。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到底是同族的晚辈,她也不好将人赶出去,便转过身先将大门关好,这才举着灯笼看向了那人群的方向。 灯笼将一小片范围照亮,老太太视力一般,眯缝着眼睛凑近了些许,只觉得面前之人似乎有些眼熟。 她的口中还喃喃了一句。 “这个小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 听到她这话,叉着腰站在一旁的严青栀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而梅横身边的天镜司玄卫这时候也都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了严青栀。 梅横听见老太太的话,眼神之中闪过了些许的深沉,脸上挂上了他惯用的笑容。 “都说我与我娘长的有七八分相像,说不定婆婆曾经便见过我娘。” 那老太太听见梅横的声音方才明白严青栀刚才笑的是什么,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只当梅横是在给她台阶下,便也顺势说道。 “兴许!兴许!几位这边请。” 寒生推着梅横的轮椅走在了前面,天镜司的玄卫和古秀则跟在后面。 而严青栀毫无意外的跟在苏阖身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外面的村子越发安静了,此前的虫鸣鸟叫都好像听不见了一般,严青栀在短暂的放松之后,又想起了当下的处境,有些忧心的和苏阖说道。 “大伯,这个古家怎么奇奇怪怪的?好像有很多秘密一样。” 苏阖眉宇间也带着忧色。 “这里的秘密确实不少,这一趟只怕不太好收场!” 严青栀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穿过了前堂,一路到了后面的院子里面,这里的院子很大,晒了不少的东西。 后面没有小楼,只有一排高大的房屋。 房屋没有挂上门窗,都只挂了深蓝色土布的帘子,上面绣着不少虫纹,那虫纹绣的大气庄重,并没有冰冷阴邪的感觉。 房门口的屋檐下面挂着灯笼,都是跟那个名叫‘阿芙’的老太太,手里拿着的相类似,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来,应当是一套的。 听到外面两人的脚步声,布帘便被里面的人掀开,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 这老妇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很有精神,肤色黝黑,头发在脑后盘了个整齐的发髻,用一根银簪固定。 她一身的靛蓝色的宽袖宽腿衣裤,腰间扎着一条三寸宽的蛇皮袋,皮带上还挂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和瓶瓶罐罐。 就在严青栀打量她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苏阖的身上。 明明对方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很奇怪的,在她看向苏阖之时,严青栀却感受到了她身上那宛若少女的娇怯。 “苏大哥。” 324 死的突然 那老妇人的声线带着些沙哑,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柔媚。 但严青栀还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情绪,或者每个女人心中都住了一个不会长大的小姑娘,只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现。 苏阖见了她后,总有些不大自在,这还是严青栀认识这老头五六年来头一次见他这个表情。 她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只是两人都没有给她八卦的机会。 苏阖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严青栀。” 说完,他转头看向严青栀,那严肃的带着警告的表情,让严青栀立马收敛了心神。 “这位是古家现在的大长老古双,你叫她姑姑便好。” 严青栀赶紧走上前,对着古双行了大礼,恭谨的说道。 “晚辈严青栀向姑姑问好了。” 可能是光线不好,严青栀走近以后才看清了古双的长相。 古双已经有些苍老了,脸上的皮肤也松松垮垮,她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是个多好看的女子,只是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即便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严青栀还能从她的眼睛之中看到自由的力量。 “好好好!真是个好姑娘,快让姑姑过来看看……” 古双的注意力落在严青栀的身上,满心都是高兴。 她没有在门口等待,而是在严青栀行礼的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深处自己苍老的手握住了严青栀的手。 两人都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严青栀常年习武一手的老茧,而古双也不遑多让。 只是古双却并不嫌弃,抬头仔细打量着严青栀,一双眼中光彩夺目。 这是严青栀见过的最美丽灵动的一双眼睛。 “这姑娘长的可真俊!” 她紧紧的攥着严青栀的手,转头看向苏阖。 “果然是你教出来的孩子,一站一走全是你的风骨。” 严青栀的功夫身法都是苏阖传授,她行走之间的姿势与习惯自然与苏阖很是相像。 只是寻常人却从来都没注意过,倒是古双,只是见了严青栀一面,便在她身上找到了许多与苏阖相似的地方。 苏阖与她相视一笑,背着手不禁有些得意。 两人站在五六步开外的位置,没有一个人再靠前一步。 古双心中满是喜悦,拉着严青栀说道。 “你大伯自由惯了,不喜欢古家的氛围,从来都不在这里停留,你可莫要学他。” 严青栀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苏阖与这个古家大长老的关系,感觉怎么说都不合适,便回头去看苏阖,只见苏阖与她挥了挥手,完全随她的心意。 她这才转头去看面前的老妇人,有些拘谨的说道。 “晚辈只怕不懂规矩,打扰了姑姑清静。” 老妇人一听这话,立马板起脸来。 “什么晚辈晚辈的,哪里有那些的客套!我这里没有规矩,这么大的院子,只有我与阿芙两人,你若来了才最热闹!” 说着就要把严青栀拉到屋里去。 “早就听你大伯说起过你,我便想着得是个怎样的小姑娘才能这般蕙质兰心,若是来了姑姑可得送你些好东西。” 严青栀不喜欢别人好无所求的对她好,有些不适应的用眼神求助苏阖。 苏阖摇了摇头,连忙替她解围。 “阿双,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等事情解决,你在好好与青栀说话。” 古双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苏阖。 “你不是带着孩子过来看我的?” 严青栀的身体瞬间僵硬,她觉得这好像是一道送命题。 苏阖没有感觉到古双情绪的变化,他杵在那里实话实说。 “这次是天镜司的左司使梅横邀请我过来追查驭尸宗一事的。” 严青栀看着古双的肩膀缓缓的垂落下来,她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说些好听话缓和一下对方的情绪。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这声音以飞快的速度蔓延开来,有铜锣的声响,有敲击木桩的动静,有人在高声的喊着,还有风声水声骨头燃烧的声音。 严青栀立马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仔细分辨着众人都在吵嚷着什么。 苏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而古双也眯着眼睛似乎在酝酿着某些情绪。 “他们好像再说着火了和杀人了!” 严青栀有些紧张,又到了这种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苏阖也看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就这么会儿功夫,那里已经火光冲天。 “不要担心,他们不是针对咱们的。” 苏阖与严青栀不过是给梅横带路的,不管他和古榕有什么矛盾,那都不影响大局。 严青栀的紧张没有平复。 “这是些什么人?他们目的是谁?” 她对于古家的派系纷争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苏阖与梅横的到来对这种平衡造成了何种冲击。 自然也不能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你在这里陪着你姑姑,老夫出去看一看。”苏阖皱眉与严青栀交代道。 严青栀跟着上前一步,手直接放在了背后的长枪之上,但苏阖没有等她开口,已经越上墙头。 村寨的另一头火光冲天,凶凶的大火驱散了周遭的湿冷,严青栀仰头看着,心中多有担忧。 而另一边,梅寒生也站在门口的方向看向外面,有些忐忑的询问梅横。 “公子,这样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趁乱过来偷袭……” 梅横无所谓的样子,让一个玄卫将自己的轮椅推到了外面,也看着那头的火光。 这一会儿,喊杀生已经停了,只剩下村寨之中张罗着救火的动静。 苏阖站在墙头上面,看着周围的村民都拎着自家的水桶涌向了村子中间木楼的位置。 这时候没有火警,救火全靠人多,之前在外面杀人的那些人,此刻也都变回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拎着水桶混在众人之中,那些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已经死了个干净。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做了什么事情,而他们残留的痕迹也在众人仓促凌乱的脚步中全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古家留在村寨之中的一些族老开始走出自家的大门,一个个指挥起来。 这一场火着的突然,但灭的却艰辛。 等到大火扑灭,已经到了巳时许,那木楼周围的几个院子都受到了波及。 这个时代救火不易,这样的火势也不是那点水就能扑灭的,实际上所谓救火其实不过是阻止火势蔓延,等着这座木楼烧无可烧,火自然就灭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但院子中等候的众人却才都紧张起来。 今日明明是个晴天,也因着那着火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烟雾笼罩着,满院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或站或坐,聚在院子里面看着外面的热闹。 一直到外面有人过来敲门。 “婆婆!婆婆!你快开门!” 敲门声急迫又慌张,等在门口的阿芙率先冲过去,一把将门拉开。 一个黑黢黢的半大孩子正焦急的站在门口。 “婆婆!族长阿爷没了,族老都在村中的空地上等着大长老主持大局呢!” 阿芙也不知是年纪大了反应慢还是耳朵不大好用,她又向前凑了些许,有些哑然的问道。 “小狗子,你说什么?” 那小孩子见此都快急出眼泪了。 “婆婆,大长老呢?族长阿爷没了!被大火烧没了!族老们都在空地上,说是让大长老主持大局呢!” 听到这话,阿芙很是震惊。 不止阿芙连带着严青栀也十分震惊,她还没来得及见过那族长,人就死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苏阖,这什么情况,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吧! 咱们一到人家这里,族长就已经死了,按照正常的套路,接下来是不是他们里面那个主角,光环笼罩在别人地界将这桩命案一一破解,还尸骨未寒的族长一个公道!? 严青栀摸了摸自己的脸,理论上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人应当是主角吧!? 可自己啥也不知道啊! 正在严青栀发呆的时候,歪在轮椅上无精打采的梅横突然向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严青栀有些意外,看了看身边还在问那孩子话的老太太,见对方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这便转身走到梅横身边…… 族长身亡的消息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古家村寨,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奔走了起来。 村子里传递消息的雀鹰也从各个地方飞向不同的位置。 有些人单纯的是为了将消息传递出去,但有些人却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运作起来。 族长一系的人能到的已经全都到位,目的便是尽快从自己的派系里再选出一位代理族长。 而其它的派系也开始四下运作,想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老太太这头才一脸震惊的把大门关上,那头大门又立马被拍响,阿芙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转身拉开大门便看见一张讨好的笑脸。 古家村寨上空的烟还没有散尽,整个村子便喧嚣的如同赶集一般。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没有人发现严青栀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古双的院子。 村寨中间的空地上,一大群人正或站或坐的聚在一起,他们身后便是那刚烧尽的断壁残垣。 那些燃烧殆尽的废墟上时不时还有青烟飘起,这火场的温度还没有散尽,那一头已经热闹的接上了这一通闹剧。 古邕的夫人年纪看起来比他小了很多,穿着一身素白,披着麻布趴在那已经被烧成炭块的一排尸体旁边痛哭。 她身后是两个中年男子,和几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 他们或大声嚎哭或小声啜泣。 只是周围安慰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叉着腰站在那里,互相吵的急赤白脸,对于剩下来的一摊子事,都是各有见地。 古双与苏阖,梅横一行人,就在这样的时候到来。 眼见着他们到来,有些不擅长吵架的人宛若见到了救星,都赶紧让开了路。 “大长老来了!” “大长老……” 听见动静,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古双换了一件更庄重的衣服,头上带着厚重的金饰,一路穿过众人直接走到了那一排黑炭之前。 跪在地上哭的妇人慢慢的仰起头来,看着古双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形象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的扒在了古双的裤腿上面。 “大长老……大长老,我家老爷死的冤啊!” 古双深深的叹了口气,弯腰将那妇人拉了起来。 “你起来吧,古邕族长遇害一事乃是咱们古家的大事,任谁都不可能蒙骗过去,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妇人自从听到古邕的死讯,便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有了主心骨一般。 家中的亲戚一个两个凑过来,全是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思,家中的两个儿子都不是她亲生的,这会儿怕她多拿东西,也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屁都不放一个。 自己那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此刻还在外读书,眼见着要分家产了,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甚至出了这档子事,她都不敢让自己儿子回来。 娘家倒是看着给力,可一个两个都怂恿她站队,古邕都死了,她一个不掌权的妇人站队又能有什么用,非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才行吗! 何况这会儿一大堆尸体摆在这里,她连哪个是自家男人的都不知道,就这样被风浪吹来打去,除了跪坐在这哭,什么都做不成,哪里还有敢做旁的事情。 一直到古双出现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被一把年纪的古双拉扯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的与对方行礼。 “让大长老见笑了。” 古双点头回礼。 “你的心情老妇理解,只是你也要担起责任,别忘了,你可是宗妇,你的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那妇人还是嫁过来以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要求腰杆子要挺直,她瞬间明白了古双的意思。 一大家子人她考虑不到,她现在只知道她还有个儿子,不管如何也要尽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争取更多。 325 本命蛊哪去了? 古邕的继室不再挡路,古双这才走到了那些尸体前面,一个一个的行礼过去,而后才问不远处看护尸体的人。 “这些尸体可有检查过,如此堆放在一处,你记得哪一位是族长哪一位是旁的人吗?” 看守尸体的人有些慌张,但还是回答道。 “事发突然,族长似乎在召集他们叙话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因此这些尸体都倒在了一处,身上没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所以……” 古双眯了一下眼睛。 “知道这些人的死因吗?起火时他们为什么没跑出来?为什么身上本命蛊的痕迹全都不见了?谁曾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周围?夜里巡逻的人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 “一个一个问题摆在面上你们看不见,只知道在亡人面前吵嚷,你们是厉害的已经不需要古氏的庙宇庇佑,着急自立门户了吗?” “我古氏的族长身死,你们放着尸体在烈日下暴晒不予解决,图惹外人笑话,是觉得古家成了一块糕饼,任你们予取予拿了吗?” 古双的声音逐渐高亢,一字一句宛若狂风,瞬间将火热的场面吹的四分五裂,周遭彻底安静了下来,因为古邕身亡带来的浮躁也被这股风吹的一干二净。 “事关我古家的基业和脸面,老身希望诸位,能明白事态轻重缓急!” 古双敲打完这些人后,视线环顾周围,最后落在了跟她一起过来的古秀身上。 “阿秀,你去请几位供奉过来,耽误之急是先将众位亡者的尸身分拣,以告他们在天之灵。” 古秀被点名之后没有异议,向着众人一拱手后马上便离开了,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古邕派系的人被古双这么指挥有什么不对。 “夫人,你家中的灵堂赶紧张罗起来,给族长保留最后的体面吧,为他平冤到底是咱们活人的事。” 古双这话虽然是对着族长夫人说的,但视线却看向了族长的两个儿子。 一个村子生活了这么久,谁不知道谁家的情况。 那两人低着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小的那个连忙起身。 “阿娘,您且在这里,儿子这便回家帮着文娘张罗。” 族长夫人连忙点头,看着那孩子转回家去。 古双这才看向了周围的村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中楼毁了,咱们就去祠堂,让今日巡逻的人看紧村人,从现在开始,所有消息不得外传,任何过来探亲的人都先带到村口的排院里看守,吃喝照管,不许他们离开。” “老四,你马上去清点村中所剩余的人口,看看谁不见了,谁昨晚有异常等等,将情况记录详细。” “老六,你领人清点这次的损失,除了族长等人身亡以外,救火的人中可有人受伤。” “阿寿,你带人把这里的痕迹查验一下,看看有什么发现。” “无关之人全都回家去等着,不要在外乱窜。其余诸位且随老身去祠堂,有什么事情,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谈谈!” 古双说完带着一大群人直接去了村子最左边祠堂的院子。 古家的祠堂分成三进,最前面是宗庙,祭拜的是鸲山山神,后面是宗祠,祭拜的是祖先,最后面是关押一些受过之人的院子。 那些受过之人要在这里以工代过,直到做满多久才能从这里放出去。 宗祠之中也有专人看押管理他们。 在古双引着众人过来的时候,祠堂那边已经接到了消息,连忙将院子里面收拾出来,一张一张的条凳也端了出来,围城一圈。 这些往年祭祀的时候都会用到,此时临时摆放也不算慌乱。 庙祝是古家的供奉之一,名为古辞,今年已经八十有三,精瘦的小老头,头发已经掉的只剩下脑后的一小撮,梳着一个小小的发髻,蓬乱的很。 古双与一众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人在外面迎接了。 他虽然年纪比古双大上一些,但辈分与古双是一样的。 一大群人走进院中,院子里都是檀香的味道,连摆在院中的火盆里都被人扔了几只檀香。 一群老头老太太被身边的小辈扶到了条凳旁边坐下,上首的古双身旁却是只有庙祝一位。 古家的供奉是享受香火的意思,大多没有实权,不过辈分较高,身份也都很重,遇到大事的时候,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阿芙亦步亦趋的站在了古双的身后,苏阖则与梅横等天镜司的人站在了一个角落。 有人看到了他们不太高兴的询问古双。 “大长老,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咱们古家的事,您带来些外人是什么意思?” 梅横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但苏阖可是古家的名人,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古双没有以势压人,听到这人的问话,淡定的与众人解释。 “这位是天镜司的左司使梅横,他们都是昨夜前来拜访族长的,如今族长身死一事,蹊跷颇多,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帮助找出真相。” “至于咱们自家的事情,当然不会有外人参与,可那也得等族长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不然谁知道咱们仓促选出来的是一位族长还是什么人呢!” 她这话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走,刚才还有人再想梅横等人的出现合不合理,这会儿就只在因为古双的话而陷入愤怒。 “大长老,您这话说的咱们就有些听不懂了!” “大长老,您是不是知道些事情?” “大长老……” 一众身份比较高的人顿时嗡嗡嗡的说做一团,或柔和或强势,但目标无比统一,都是针对古双的。 “老身又能知道什么?!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古双伸手拍了拍凳子,让一群人尽快冷静下来。 其中一个小老头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的麻衣,表情还带着悲戚。 “大长老,家兄此前一直好好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异常,倒是您说的这些天镜司的人来了以后,反而出现了这样的事,老夫认为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些人!” 那老人名叫古巡,是古邕的弟弟,他并不算是族老,但因为受害者的家属的身份,让他此时出现在这里也算是名正言顺。 听到他的指责,梅横淡笑一声,不见开口,却是古双直接说道。 “古秀从众位官爷未进村子便开始跟着,一直跟到了他们去老身的家中拜见,而后被大火一直堵在老身家里,老身阿芙与古秀皆可为其证明。” 那人一听这话,梗着脖子还要再说,但是站在梅横身后的梅寒生当即冷笑一声。 “大赵律例规定,庶民诬告官吏可是要仗刑的,这位老丈,您说话之前要考虑清楚!没证据的话切不可乱说!免得给自己的家族招来祸端。” 朝廷在南荒的掌控力不算强,但南荒的众多世家也未必愿意与朝廷公然撕破脸面。 古巡心里十分不服,但眼见着梅寒生那用鼻孔对着他的样子,他也只能把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 他确实不敢公然造反。 这位刚一出头就被人拍了下来,旁边的人也明白无法针对梅横,便有人话锋一转,朝向古双。 “大长老,咱们古家的事向来都是内部解决,您这个……” 古双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缠,但其它人却不想让梅横留在这里。 并不是在乎脸面,而是担心梅横站在古双一派会让他们投鼠忌器。 “老身已经说过,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族长之死,而不是为了解决咱们古氏的问题!你若是不关注族长的死因便不要听了,只等一会儿梅司使离开以后,老身在使人叫你回来!” 古双这人显然也没有那么好说话,两句话就把那些人嘴都堵了。 众人这才不甘不愿的说起了族长之死的前因后果。 古双坐在上首静静的听着,一个人一个人的询问过去,遇到有疑问的事情便使人去寻找证人。 古家村就这么大个地方,杀人放火这么大的事不好隐瞒。 古双年纪不小了,但思维逻辑却很清楚,这些人身上的本命蛊都不见了,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有人用更强的本命蛊压制,便是让他们中了某种毒。 这并不是外人能做到的,毕竟就连古双,如果不刻意去关注,都很难知道这些人本命蛊的类型。 对方不止知道的如此详细,还知道这些本命蛊的弱点在哪。 更甚至,这个人已经拥有了足够针对古家本命蛊虫的东西。 这一点只要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平顺了太久,连最基本的危机意识都没有了。 “大长老,您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个凶手拥有一种针对咱们本命蛊的东西?” 他的话音一落,下面所有的人都惊恐了起来。 “什么意思?为什么能针对本命蛊虫?” “我的本命蛊虫可是噬神蛊,不能被控制的吧!” “别瞎说了,族长可是灵蛊,百毒不侵啊!你那噬神蛊与灵蛊相比,又算什么!” “那怎么办?这个凶手是什么目的?” “不是吧!怎么族长就成了被人杀了的?不是说被火烧死的吗?” “都这样了,还能是被火烧死的?那楼上刷的可都是大漆,每年都补过,哪里那么好着的,肯定是有人放火啊!你想想,他为什么会放火……” “族长那人平日里没得罪谁吧,这么心狠手辣是为了什么?” “要我说兴许是十三叔。” “十三叔?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上次听说十三叔和云海洲那头的一个帮派扯上了关系,还扬言那个帮派的帮主要助他得到族长之位。” “不一定吧!十七叔公也有可能啊,他们跟外人联系的最频繁了,一年里面半年都在外面住。” “怎么就说到外面去了,外面的人能知道咱们本命蛊的事情吗?” “就是,本命蛊必须要从小种进身体里面,而且要用药物和香料喂养才能成长,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原理,怎么可能将它杀死。” “还是咱们族内的人做的。” “……” “……” 一群人嗡嗡嗡的说着各自的猜想,之前还完全不在乎族长死因的众人,终于在自己的根基可能被动摇的时候,开始慌张了! 古双眉头紧皱,她也没有任何头绪,犹豫了半晌,正要把线索引到火灾上面,却听见角落之中站了许久的苏阖突然开口说道。 “你们说的这东西,我好像知道是什么!” 周遭的喧闹太盛,一时间还有人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但时刻分心关注他的古双立马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当即拍响了条凳,高声说道。 “大家安静一下,听一听苏大侠有什么话说。” 她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话音一落,众人便渐渐停了下来。 古双见此继续说道。 “大家既然都不知道本命蛊消失的情况,那不如听一听苏大侠有什么说法,他在外漂泊见多识广,说不定正能帮咱们解开疑惑。” 古家里面对苏阖有偏见的人不在少数,这会儿一听要苏阖说,有些人下意识的露出了不屑的反应。 苏阖也不在意,古家也没有几个他在意的人。 “说来老夫前段时间还真的接触到了一桩怪事,是老夫的侄女曾经在外游历,偶然得到了一枚丹药,据说可以避蛇驱虫,她便吞了下去,只是没过多久,老夫便发现,我这侄女的血似乎带了某种针对蛊虫的剧毒,所有沾染到了蛊虫,无一例外全都被毒死了!” 苏阖说到了这里,刚才安静的人群中,四下的议论声顿起! “竟然真有这种东西?” “不可能吧!苏阖有什么人品,谁不知道他……” “小点声!” “会不会是大长老和他联合起来……” “行了,闭嘴吧你!” “要真是有这样的东西才真的恐怖吧!吃了药以后,连血液都带上了针对蛊虫的剧毒,那想要杀咱们……” “……” 一群人正一轮着,却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如果按照苏大侠的说法,那昨夜能够不声不响对付族长的人中,起码还要加上令侄女一位吧!” 326 古蔺 苏阖眉头一皱,心中当下便要反驳,只是他还没有开口,沉默了许久的梅横却冷笑一声,看向了那说话的人。 “这世上能做到如此的人万万千千,前辈若从此点下手,怕是不想解决问题吧!” 梅横的气场全开,目光直接盯向了那说话的人。 那是以为头发花白的健硕老者,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条凳之上,他身后站了不少的人,大多是他的晚辈或是跟从他一派的人。 那人见梅横投来的眼神,也毫不示弱的挺直了背脊。 “梅司使此言有理,不过,你说这世上能够做到悄然无息使我等本命蛊消失的人千千万万,可那千千万万的人都在别处,又与此事有何关联!我古家的族长一直好端端的,偏在你们到来之后发生了意外,难道就真的与你们没有半点瓜葛?” 这是一个很有语言逻辑的人,他将加深印象的话放在前面说,而后又用另一个问题岔开注意力,让人下意识的接受了他前面的设定,不在反驳,而是逐渐落入了他的逻辑里面。 梅横唇角的笑意勾起,一双凤眼之中满是光彩,照的周遭为数不多的小姑娘们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 “族长之死若是与我等无关,本官又何必坐在这里听前辈的指责呢!既然前辈说到了这处,那本官便也将来龙去脉梳理一下如何!” 梅横顺势而上,根本不否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扮演过什么角色。 这倒是让那人的说辞顿时没了用处,他眼睛一眯,心下一狠准备用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煽动周遭古家人的情绪之时,上首的古双便开口说道。 “这也正是老身留下梅司使在这里的原因,梅司使作为朝廷的五品官,亲自跋山涉水来到我古家,自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若非族长意外身亡,这几位天镜司的官爷,也是为了追查一桩要案才来到咱们这古家村的。” 古双将道理讲明点透,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没了发作的契机。 梅横向着古双微微点头,这边将自己追查驭尸宗一案与众人说了起来。 他言简意赅,将驭尸宗在外做的事情都和众人讲了清楚。 “驭尸宗一事牵扯深广,这种歪门邪道的宗派,寻常百姓不容,天理国法不容,必然是要除个干净的!想来诸位也不想家中精心教育培养长大的儿女,无缘无故被人抓去,以活人之躯溺亡与那恶臭的药桶之内吧!” 梅横的话让一些淳朴的乡人或多或少有了些许触动,只是那坐在条凳之上的人们,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梅横见此,继续说道。 “本官追查驭尸宗一事时,正巧也得到了一本手记,手记的主人乃是入海川门开城中一位名声大噪的香师,他名唤柳怀香,乃是为驭尸宗提供香丸丹药之人,据这人手记记载,他曾经用活人试药,针对古家的本命蛊虫,制作出一味名叫‘驱蛊丹’的丹药。” “寻常人服下此药,可驱蛇除虫,而生来便接种本命蛊之人若是服下此药,不用一刻钟便会人死蛊消。不止如此,连带着蛊虫所寄居的脏器也会因为蛊虫临死前释放的毒性而呈现中毒迹象。” “这一点,想来那些驱虫的血液肯定是做不到的。” “诸位若是想要探究真相,可以去查看一下那些尸体的脏腑,有没有中毒的痕迹,便可知道那人用的是何种方式杀害族长了。” 梅横说完,又感叹了一句。 “这位柳怀香倒也是惊才绝艳之人,不过,这活人试药的方式也是丧尽天良,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找来了这许多自小便接种了本命蛊的人,也不知这些人的家人可知道真相。” 梅横的话让场上大半的人都变了脸色。 古家人丁兴旺,在外走动的人也不少,以前大家也不会去的太远,走走看看便会回来。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日子越过越是兴旺,带回了许多外面的东西,让村中不少人眼热的紧。 就这样,出村谋生路的热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渐渐占据了大多数家庭的茶余饭后,让越来越多的古家人走出了村庄。 出去的人一多,那些再没回来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有些人是在村子里过的不如意,旁人便会以为他们出去过好日子,不愿意回来了。 有些人则是传回了消息,意外死在了外面,村子里先出去的人也会帮忙寻找,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是没有一个人再回来。 这些不回来的人所占比例不高,与他们比邻的入海川又是个乱糟糟的地方,大家便都以为这是外出的代价,大面上看起来合理,失了家人孩子的人家便也只能是将剩下的孩子看的更紧罢了。 可众人如今听到了梅横的话,这才恍惚中发现了异常。 不少人都是手脚冰凉,活人试药要有多痛苦,没有人比古家的人更知道,古家的族规中便有这样的处罚,虽然很少会有人触犯,可每一次处刑的时候,全村的老老少少也都会被要求去观看。 他们会被灌下一种在禁地之中发现,而尚未明晰的药汁,那药汁对人伤害很大,在毒药进入身体之后,他们身体里的本命蛊会拼命吞噬那些脏器之内的丹毒,这让犯错的人并不会当场死亡,而是会在丹毒的反复折磨之中存活很久。 而行刑的人则会将那受刑的人每个时刻的反应变化都记录下来,通过这些试药之人的变化,来确定这药的药性和毒性。 这种毫无人性的惩罚方式,若非是族人犯了大错,根本就不会使用。 可就是这样的方式,却成了许多古家族人的宿命,甚至在他们离开村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这也让古家的人心里拔凉,如果外面的人发现了古家人试药的特性,以后他们的家族又会面临何种命运。 一时间愤怒,仇恨,迷茫,无助,担忧,恐慌等等的情绪在这个院子里蔓延,之前还对梅横十分不屑的人,这会儿都下意识的将梅横当成救命的稻草。 “梅司使既然这样说,那是不是您已经有了证据证明我们古家人中,谁是那驭尸宗的人!” 这人的话音一落,周围顿时有了不少附和的声音,这些人眼中的惊恐没有褪去,可脸上已经挂上了讨好的笑容。 古双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不过却有不同的声音开口了。 “诸位,梅司使固然有了证据,可此事到底是咱们古家自己的事情,让外人插手不合道理吧!” 说这话的正是坐在古双身边不远处的一人。 这位年纪已经很大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坐在条凳上还要双手拄着拐棍才能支撑住自己精瘦的身体,随着他的开口,他脸上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严肃之余略带了些滑稽。 如果这话换成旁人说出来,那些慌张的人们还会反驳一二,可换成他说,众人都只是沉默了下来。 这位不止是地位超然,而且他活着的几十年间,为了古家的发展尽心尽力,肯定不会是古家的叛徒。 相反,他的话让众人都渐渐的冷静。 如果驭尸宗的那位真是古家的人,那便应当由古家的人自行料理,让外人管了去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不少人还是觉得梅横这位朝廷命官更有说服力,可这样的时代,南荒这种地界,大家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对梅横的信任不多。 一开始的恐慌过去,众人不管心中作何感想,也都默认了那老者的说法。 梅横对此没有所谓,他的视线依旧放在那个最开始质疑他的人身上,那人依旧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只是看向梅横的眼神之中带着阴冷。 古双作为大长老,每次在事情要失控的时候,都会站出来平复大家的情绪,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十二叔公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古家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外人插手……” 她的话音未落,角落之中一个中年妇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突然尖叫一声,直接转过身冲向了身旁不远处一个男子。 “啊!啊!古阿大,你还我家苗子命来!啊……” 她双眼之中满是血丝,两只干瘦的手掌像是一对鸡爪,带着些脏污的暗黄色指甲扣在那人的脖子上面,她两腮鼓动,牙咬的咯吱作响。 那个被她掐着脖子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个子不高,眼睛又大又突,带着些善于钻营的精明。 可这点小精明,在这时候毫无作用,他那外凸的眼睛,被妇人掐的更凸,他自己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婆娘站在他身边,一直到人被扑到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大庆嫂子!大庆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那古阿大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柔柔弱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用了力气也没能把那发了疯的女人扯下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太多的人,一瞬间,连那些坐在条凳上的老头老太太都站了起来。 “快拉开他们!” “要出人命了呀……” “真是造孽啊,这是干什么呀,大庆媳妇,大庆媳妇是疯了吗?” “……” 身边的男男女女赶紧过去拉扯那个女人,刚才出言否决族人提议的山羊胡老头拄着拐杖,一步三晃,还是龇着自己那已经没剩几颗的牙跟身边的人咆哮。 “快……快拉开,好好审,得审……” 只有梅横这头的一群人与远处古双那边的几位波澜不惊的坐在那里。 那大庆媳妇不是好惹的,这些年一直因为自家儿子身亡耿耿于怀,时不时就要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古阿大被她烦不胜烦,便说是入海川中的一伙盗匪所为,具体情况他也要打听。 这人胆子也是大,坑死了人家儿子不说,还借着打听消息的由头敲了对方的不少好处。 这阵子新仇旧恨和多年的隐忍一朝爆发,那妇人命都不要了,压在古阿大身上,两只手宛若铁钳,钳着对方的脖子半点都不放松。 她已经疯了! 别人都以为她力气太大所以才不放开手,可只有少部分知道,她因为愤怒,全身都在颤抖,双手已经僵硬了,这种情况下,想要把她的手打开才是千难万难。 她家的男人拼命推挤着身旁拍打那妇人的同族们,同时还要忍着疼痛回头去劝自家婆娘。 “花儿啊!咱们还有麦子和稻子呢!你冷静一点啊!” 一群人闹闹嚷嚷,连几个族老气的直戳拐棍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院子的大门被人打开,古秀带着一众供奉走了进来。 “都别打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冲着人群一声大喝。 他气沉丹田声若洪钟,一下子就让那些族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中年男子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一个,将聚在一起的人都推开,最后站在了大庆媳妇身前。 古阿大的脸都成了猪肝色,眼见着就快要不行了。 而那大庆媳妇这阵也宛若听不见任何声音一般,口中喃喃着什么,双目赤红的紧紧盯着古阿大的脸色。 那中年男人悠悠的叹了口气,挥手便拍在了那妇人颈间,那全身僵硬的妇人顿时眼睛一闭,全身一软,倒向了一边。 她家男人连忙将她接住,而那古阿大这时候也是一口气缓了上来,踉跄着爬起来,都没有力气,还伸脚去踢那个已经晕过去的妇人。 周遭的人连忙制止,但最后动手的还是那刚才救他的中年男人。 他一巴掌就将古阿大拍了个跟头。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多族老供奉坐在这就是为了给你们断官司的?” 古阿大被这人一巴掌拍的清醒了许多,眼睛中的血丝也褪去了不少,哈拉哈拉的喘着粗气,全都都软的没有力气。 那中年男人说完这话,才转头走到了古双面前行了一礼。 “姑母身子安好。” 古双眼中带上了笑意,身体也微微放松了些许,这人才是她一派系的中流砥柱,是她除了辈分意外,坦然坐在这里的底气。 “蔺儿多礼了。” 古蔺起身,径直坐在了古双的身边,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多说半字。 327 公道 经过刚才的变故,大家都沉默下来了。 不管是苦主还是凶手,都是自家的人,谁也不敢跳出来当和事佬,没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那个搂着自家婆娘的大庆,眼见着这样的场面,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眼见着众人向他看来,他将自己的媳妇放在地上,一步一步向着古双的方向挪去。 也实在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这个平日里有些木讷的男人,已经双眼通红,满脸泪痕。 “大长老,大长老,我求求你,为了我家苗子做主啊!那孩子……那孩子前些年还给你送过福饼呢!是您看着长大的呀!” “他还没有成亲,我和他娘都还没吃上媳妇茶,他没的时候才十七啊……” 眼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下,他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这些话说完,院子里顿时又有几个人红了眼眶。 古双伸手虚扶着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悲切。 “阿庆……你……” 她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生所经历的诸多遗憾,她想告诉这个晚辈,活着的人总是要好好活着的。 可她的话还没有出口,院子里里面顿时‘噗通’‘噗通’又跪下了好几个。 这让古双的心顿时如同掉进了油锅,她心有牵挂一生未嫁,也不曾生育过一个孩子,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种痛心的感觉。 就像那时候,她亲自合上了常枭的棺盖,亲手挖了第一铲下葬的墓土……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她依旧无法释怀。 不然也不会在苏阖重新提到驭尸宗时,她做出了全力支持的决定。 如今她也是一样的两难,正因为她懂这些人的情感,才明白这种痛苦一旦被人掀开,再想要痊愈,只怕要等到人死魂灭的一天。 她其实更希望这些人能够活的轻松一些的! “大长老!” “求大长老为我家中那孩子讨还公道……” “求大长老了!” “……” 古双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她脸上带着悲悯,抬眼看向了梅横的方向。 为了将驭尸宗与古家割裂,梅横这一招不可不说,已经有些狠毒了! 她一把年纪了,见过的人太多,太知道梅横这种‘聪明人’做事的手段,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用,但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达成目的,他们总是习惯于用那些将弱者逼上绝路的办法。 只是古双没有看到梅横气定神闲置身事外的眼神,她看到的只有梅横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状态。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古蔺。 毕竟是自己一派的重要人物,她总是要给予相对的尊重。 古蔺见她看来,也露出了与她差不多的表情,他家的孩子多,最小的今年也是十七岁,调皮顽劣,但也天真可爱。 “姑母,此事伤天害理,丧尽天良,断不可轻易放过啊!” 古蔺一开口便表示了对古双的支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也有几个与这件事相关的人陆续开口。 “大长老,此事事关重大,这人心思歹毒,怕是想要掘了咱们古家根基啊!” “大长老,这些人也太猖狂了,吃着咱们家的米,竟然还想砸了咱们家的锅。” “除名!这种人必须除名,不配姓古……” “要拿他们试药,让他们也尝尝试药的滋味。” “呸!把他们吊进禁地里面,让他们万虫噬心……” 众人义愤填膺,越说越是起劲。 其中有些人是失了孩子亲人,有些人是被激起了同情心,有些人是生怕这种事情以后再发生,轮到自己或者家人头上,还有些人只是看着别人都在说,而自己不说这话似乎格格不入一般。 刚才的沉默一扫而空,院子里鼎沸的好像正在举行什么庆典。 古双眉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拍着条凳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最后啪啪作响。 “行了!行了!咱们当务之急是把情况捋清楚!” 被古双请来的供奉们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一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下场,这些寻常村民很快便被引导,有序的顺着古双的问话开始回答了。 梅横点出了这些事情,让隐藏在古家之下的矛盾瞬间被点燃,之前还搓成一根的古家,已经没了之前的团结。 想来古榕和古邕之流曾经对驭尸宗的放任自流再也不会出现了!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秩序,在古庆和一些没了孩子的苦主指认之下,很快就将村子里不少给驭尸宗干活的人揪了出来。 审问这些人并不简单,驭尸宗在古家隐藏了这么久都没被古家的人怀疑,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嘴严可是他们收人最基本的标准。 这些人没有因为被指出来便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而是一群人互相作证,开始了新一轮的抵赖。 他们早就想过,如果古家有人发现了要怎么办,证词也是套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会儿抵赖的样子,真实的宛若自己真的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 一时间线索仿佛停滞在了这里。 梅横与苏阖都没有说话,古双似乎也没什么反应一般,任凭那些苦主痛哭流涕的拧成一股,抱团跟他们对抗。 院子里顿时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失了亲人的寻常人,凭借着其中几位的不管不顾硬是将场面维持在一个火热的状态。 一派是那些被人提溜出来的驭尸宗的人,他们凭借着反复沟通过的逻辑和彼此之间多年共事的默契,一直与另一方吵的激烈,甚至一度将那些失了理智的人压了半头。 最后一派便是拉架的人,有些是心中已经明白了事情原委,只是没有证据到底不敢冤枉好人,有些是什么都不清楚,谁说的有道理就胡乱帮谁的,还有的就是驭尸宗人的同伙,混在里面混淆概念,试图将这一滩水搅得更混,从而让自己的同伴有机会脱身…… 这些人在古双与诸位供奉的注视下吵的有来有往。 似乎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一般。 这种情况一直到那些驭尸宗人身边的父母亲朋都被绑来才停歇下来。 “大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328 古禁 之前沉默的古双这才开口说道。 “老身命人将你们亲眷带来,也没有威胁之意,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有你们自己标榜的那般正义。” 古双眼中没有一丝情感,上一次驭尸宗一事苏阖能逼死那么多人,便有她的手笔,只是那时候的常枭名不正言不顺,对于古家人来说,死了好几个同族嫡系,已经足够了! 外人的命,哪里有他们的命值钱! 就这样将这个驭尸宗养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反噬自己也是正常。 “你们之中到底无辜不无辜已经不重要了!乱世必要用重典镇压,既然这么多的苦主都指向你们,你们这些道理又太过牵强,为了我古氏的基业,为了我古家的传承,若你们是有罪的自然便好,若你们是无辜的,那就当是为了家族,为了亲眷死得其所了吧!” 古双的话音一落,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那些没了亲人孩子的脸上都有喜意闪过,但那些刚才还吵嚷厉害的那些人顿时全都是脸色苍白,其中有些人视线已经转向了场上的某些人。 但也有人只是白着脸站在原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沉默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古双便在古蔺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她没有给这些人一点准备的时间,当即开口说道。 “来人,将他们叉出去,就在院门口执行族规!” 她的话音一落,早已经在院子周围布置好的人顿时涌了进来。 三三两两的架住了那些人,面无表情的便要把他们拖出去。 直到这一刻,方才有人回过神来。 他们原本是不信古双会这么做的,可眼见着他们被人抓住,却没有一位族人跳出来求情,这才让他们的心彻底慌了。 以往,族里面处置一个犯了错误的族人,不管族规几何,族里总要有人跳出来求情一二,即便是族长,处理这些人的时候也总要斟酌几天。 他们以为自己这样的情况,怎么也能拖上一段时间,等着自己上头的人想办法施救,可万万也没有想到,古双半点情面都不讲,连证据都不问,当即就要弄死他们,而同族中人竟然也没有半人质疑。 哪怕是那些和他们关系好的,他们以往没有伤害过的人,此刻也都是冰冷的看着他们。 没办法,谁都不希望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以后再被人抓去试药。在生死面前,那点同族之情根本不值一提。 更甚至还有人因为古双所做所为为她叫好,这时候真的是不怕错杀,就怕放过。 万一杀错了,命令也不是他们下的,责任也不需要他们承担,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些许泛黄的落叶从院中飘落,那几个人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其中唯一挣扎的不算激烈的,大约只有刚刚差点被人掐死的古阿大了。 他全身都在颤抖,仿佛又体会到了刚刚的濒死感。 “大长老,我们冤枉啊,你不能这么断案,你这样是罔顾人命……”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将小福子带去试药,他真的是被土匪杀死的,你们相信我……” “救命,救命,大长老救命……我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的品行你知道的呀!” “……” 这些人用尽全力挣扎着,依旧不能阻止自己被带走的脚步。 随着他们的哭喊,那些刚被带过来的这些人的家眷,也反应过来许多,赶紧想要冲上去阻止。 可那些压着他们的人早有准备,不管他们如何挣扎,也都被死死的按在地上。 “儿子,快放开我儿子!你们要干什么?” “大长老,大长老我求求你了,你当年的事是我告的密,你若是恨就恨我,别伤害我儿子啊……” “老四啊!老四你到底做了什么?族里为什么要杀你啊……” “……” 一时间,院子里的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院子里的人群被分成了两部分,院子中间的人们悲切哭喊,但将他们围住的人却仿佛没有一个人听见。 事情完全向着一个诡异的地方发展,族长的死亡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一般。 大长老没有半点松口,她沉稳的仿佛是伫立在古家村背后的大山,任凭多少的情绪冲刷,她都稳稳的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院子的大门打开。 第一个人被人按在了地上,行刑的人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 院外是层层叠叠的族人,他们听见里院中的哭喊,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个一个人被往外拖着。 家规不需要凑够人数执行,所以当第一个人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有执行家法的人请出了后面祠堂里的短刀。 刀长一尺六寸,刀身厚重,刀锋犀利。 对于古家之人,必死的家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剜心之刑。 不止人会死,连带着心上的本命蛊也一并被杀了个干净。 第一个被按在地上的就是刚才挣扎的最无力的古阿大。 他的汗水将身上的夹衣打透,不算浓密的头发一缕一缕粘在额头,他被两三个人压着,面朝院外的众人跪在了地上。 捧着短刀的执法者高声唱念着古阿大的罪行。 等到话音落下,执法者身后跟着的一人上前,一个用力将古阿大身上的衣服撕开。 古阿大浑身颤抖,那人从腰间解下了水袋,馥郁的果酒香气飘散,他灌下一口,喷在了古阿大的身上。 而他身后端着短刀的人眉目一凝,在这人让开身的瞬间,举起短刀,一刀便插进了古阿大的心口…… 血液滴滴答答落下,院子中刚才挣扎的人瞬间头皮发麻,眼珠外凸。 他们有些人直接吓傻了,有些人却是挣扎的更加剧烈。 “大长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驭尸宗的人,是古冥,是他让我找人带出去的!” “不是我不是我……” “是古冥啊!都是他……都是他……” “我跟驭尸宗没有关系,我是冤枉的啊!” “……” 刚才还抵死不承认的众人,终于在见血以后吐了口。 但古双却并没有开口,她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些还不够,这一点点的东西,还是不够! 外面的剜心之刑已经快要结束。 血葫芦依样的古阿大眼中已经没了光彩,一地的血液吸引来了不少的虫子,这里面有些是蛊虫,有些只是普通的虫子。 一个空着的托盘端上来,一枚完整的心脏和两半小二拳头大小的本命蛊虫的虫尸放在了上面。 院子外面不少人都吐了,也有人看的不适早早离开。 不过执法的几人却很淡定,其中一人端着托盘走进了院子里,对着众人弯腰行礼,高声将古阿大的情况说明,而后将那心脏和虫尸展示给院中的人看。 这样的高压之下,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 “大长老!我是驭尸宗的外围人员,可我罪不至死……我不知道驭尸宗是什么组织,我只是听了我舅舅的蛊惑……” 开口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名叫古呈,算是古家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了。 他的舅舅是古家的族老, 那人将自己的舅舅供了出来不算,还顺便说出了另一个秘密。 “我也不愿意的!我就做过那么一次……对了!我知道驭尸宗真正的位置在哪!我见过那里有尸傀,就在前山五十多里的地方,距离咱们这特别近!我能带你们过去……别杀我……大长老饶命啊!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我将功补过……我能以功代罚……饶命啊!” 也不知是架住他的人放了水,还是他面对死亡突然来了力气,那三个强壮的男人却是根本没有按住他,让他一下冲到了古双的脚边。 古蔺横在古双的面前把人拦了下来,那人还在拼命伸手去抓古双。 “大长老大长老你信我……我知道很多,我什么都说……” 他眼中带着对生命的渴望,古双低下头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孩子,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老身自然会对你从轻发落,不过,你知道老身想要听什么的!” 许多人都看得出来古双的笑意未达眼底,但却没人开口。 古双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放在那人头顶,语气中的安抚让那人渐渐的平静。 他吞了下口水,没有半点废话。 “大长老,是我舅舅,是我舅舅……他是驭尸宗的人,我们都是他诓骗的,除了我,还有阿七和大顺,我们都是被诓骗的,他说外面能过好日子,让我们带一些人出去,等我们带人出村了,他就会将我们全都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人还有尸傀,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为他办事,我就是想要活着啊……我还有老娘要养啊……” 他刚开始还说的顺畅,但后来越说越是激动,似乎是回忆起了不好的过往一般。 古双安抚的摸着他的头。 “不要害怕,放心,老身会为你做主的。” 她说完视线已经落在了角落之中一个冷汗岑岑的男人身上。 那人年纪不小了,有着和古家村人如出一辙的黝黑和精瘦,他的胡子颤抖着,眼见着古双看来,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不等古双开口,他周围的人轰然散开一圈,几个古家的执法者瞬间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身上还带着古阿大的血腥气,一身肃杀与凶悍更是震得那人完全不敢动弹。 古双见此,眼中有失望一闪而过。 这样的人分明就没有见过血,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随着这人被按住,刚才被点名的阿七和大顺也连忙挣脱开了钳制冲到了古双面前指认那人。 “都是他!我们都是被他骗的!他还带我们去看了试药的过程,说如果我们不听他的话,他就抓我们去试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大长老明见啊!大长老……” 古双什么都没说,今天这一出闹剧,没有足够的鲜血是冲刷不干净的! 她没有要求去惩治那些小喽啰,这些人不着急,顺着这条脉络找出来驭尸宗的人才最重要。 那浑身颤抖的老头被人直接按着退到了院门口,他的家人看着他被推出当即尖叫了起来。 “爹……爹……你们为什么抓我爹!” “当家的!当家的呀!” 没有人阻拦他们,他们很快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不过没等他们将自家的老爹救出去,远处早就安排好的人,一把便将他们按住,高声冲着院子里喊道。 “叛族大罪,一并株连!” 院子里除了那些刚才哭够呛的人在那抽抽以外,根本没人再说话。 这位和之前的不同,他家里的条件好的很,早就引得旁人嫉妒,如今一听这些钱还是出卖同族来的,株连他家的弱小似乎也不是什么残忍的事了! 而那浑身哆嗦的老者听到株连的话,瞳孔顿时一缩,身上也不抖了,顿时梗着脖子便要起身。 “大长老,老夫冤枉,老夫也是被逼的呀!” 他的话根本没人在意,旁人都看着他的家人被按在地上,眼见着便要与他一同行刑。 他双目赤红,头上的青筋暴起。 “老夫……我也是被人逼迫的!我是被古叙蛊惑的!他刚开始只说让我帮忙,没说回是这样的事啊……老夫的罪责老夫愿一力承担,只求大长老放家中孩子一条生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被点名的正是院中供奉之一,骤然被人点名,一脸的懵逼。 “古老赖你说什么!?是老夫蛊惑你?蛊惑你什么?” 这位一脸的凶相,脾气火爆至极,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村子里不少人都对他有所怨言。 他一双拳头已经攥紧,瞪着眼睛看向了古老赖。 同时,坐在一旁不远处的古榕也是脸色一变,开口指责古老赖道。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胡乱攀咬!我大哥若是驭尸宗的人,还需要找你这种帮手!” 古老赖胡子抖的更厉害了,他视线从古叙身上移开,看向了古榕。 “你本来就是他的人,他的儿子不是放在你身边养大的!不就是你将他培养成了驭尸宗的人。别以为事情过去了二十年,你们就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反正老子也活不成了!你就是再逼迫我也没有用了,我只求用你们的死平复了大长老心中的积怨,能让她给我家中老小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向着古榕咆哮,字字句句说的在理,但古榕和古叙却是气的浑身颤抖。 “你这是污蔑!污蔑!” 古叙的大嗓门传出老远,可却没有一个人同情。 古双这么长时间杀人都不需要证据,自然面对古叙也不需要证据,古家人心中的恐慌无处宣泄,必须要死上些人才能平静。 古双也没有自己打自己脸,她一挥手便有人将古叙抓住。 古叙拼命挣扎,高声大骂古双。 “你个老姑婆,贱人!这种狗话你都信!难怪当时你倒贴苏阖人家都不要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子,你脑子被蛊虫吃了吗?他诬陷我!诬陷我你听不出来吗!” “你耳朵聋啦!你个老虔婆!古双……你聋了吗!” 古双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些话她听了一辈子,眼泪早就流尽了! 她只是看着院外仿佛劫后余生的众人说道。 “既然这样,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古老赖既然用他的办法给你们争取了一线生机,那老身便成全了你们!老身将他曾施加在旁人身上的苦难,都一一在你们身上实践一遍,让你们替父替夫偿还他今生的业障。” “你们也莫要怪老身,要怪就怪你男人,怪你爹,用别人的命养了你们一场!” “你们也莫怕,若是你们,你们家中的孩子一个都不会少,只要有人挺过了这些暴戾酷刑,老身自然会放你们出族!从此以后天高海阔,我古家自不会有人与你们为难!” 古双说的冠冕堂皇,却把院子门口那些哭喊的人吓得没了声音。 见此,古双微微一笑。 “受了好处自然要担着责任啊!这世上啊,哪有人愿意平白为别人受过的!” 这话一落,院子外面跪坐在地上的老妇人眼珠转动了两下,她看着不远处被人压着的古老赖,又想要转头去看看古双,但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脑袋便被人按住了。 已经有人端了药碗过来,里面漆黑的药汁晃动出了一圈圈的波纹,他正要对那老妇人下手,却听古双继续说道。 “哪有让孩子看着父母受过的道理!先给他们家的孩子灌下去!” 古双话音一落,一个壮年男子瞬间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他身上穿的还是与村人相类似的土布,脸上手上还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这会儿被人拎出来,他有些不甘,可看着父母亲人,他到底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虽然家中的父亲不常在家,可那也是他的父亲,被株连,他也没有办法! 闻着那汤药传来的苦臭味道,他身体之中的本命蛊开始拼命动作,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手指也在颤抖,但还是伸了出来。 “莫要劳烦了!我自己来!” 他声音中带着些哭腔,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跪坐在那里的老妇人看着他的动作,瞳孔一阵紧缩。 她不顾身边按住她的人,转头看向了古双的方向,古双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波澜不惊,冷静非常。 她又转头看向了自家男人,眼见着那人目光深处带着浓浓的放松。 这一刻,她终于对这个彻底死心了! 眼见着那药碗已经被自己儿子端到了嘴边,她当即尖叫一声。 “他撒谎!我知道他撒谎!我们才是无辜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间,那瘦小的老太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顾身边众人直接扑到了自己儿子身边,一把将那药碗拍翻。 身边的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正准备按住她的时候,古双却开口说道。 “让她说!” 古老赖瞳孔紧缩,那老太太的手遥遥指向了院中某人的方向。 “是他!他才是驭尸宗的人,他们是一伙的!我和我家孩子都是无辜的,驭尸宗的事我们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古老赖也从来都不会跟我们说,我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外室,还生了几个孩子!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我们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古双眼中没有任何同情,她只是顺着那老太太的视线,看向了院中的某人。 那人正是此前质疑梅横说法的那位族老。 “古禁……” 古双讷讷开口,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已经有人冲上来要对他动手了。 另一头古叙已经被人按着脑袋堵了嘴,呜呜呜的在旁边哀嚎。 这一边,古禁却是半点惊慌都没有,但在另外几人冲过来的时候,却是骤然起身,挥出手掌几下将来人拍开。 “古双!你如此草率,似乎不合规矩吧!” 他一开口便要往大义之上靠,但古双却不买他的帐。 “那又如何?” 古双一字一句气沉丹田,即便比那人矮了一头不止,气势上却半点不落下风。 “如何!?自然是有人不服!” 随着古禁的话他身后众人呼啦一声全都站了起来,与刚才古叙被抓时,无一人开口的场面区别甚大。 古双见此冷笑一声。 “不服又怎样?” 同样,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除了几位族老供奉身边的人还在观望,剩下的半数以上的轰的一声全站了起来。 眼见着双方拥趸不成正比,但古禁并没有半点畏惧。 “大长老想要将我等全都杀了吗?我身后的人可不止他们自己,他们还有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还有远方亲戚,自小的伙伴……你知道谁与驭尸宗有关,谁又和驭尸宗无关!?你这么杀杀的完吗?” “再说,驭尸宗是个什么东西!随便天镜司的人说上几句话,这驭尸宗就成了咱们古家的了?驭尸宗的首领就是咱们古家的人了?” “你这做法到底是为了咱们古家,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 古禁的话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气质,与之前那些人说的话都不在一个层面,而且他说的很有道理,最开始提出试药一事的,便是天镜司的梅横。 可天镜司的人真的希望古家好嘛? 大长老冷笑一声。 “古禁你不用混淆视听,老身如何对待别人便也是如何对你,你也不必胡说,即便是老身的堂弟古叙,现在不也被捆在那里!” 329 禁地之中 “哼!你抓谁是你的事,但你证据都没有就想要抓我,那就是不行!” 古禁的态度明确,立场分毫不让,那针锋相对的气势再度攀升,让周围没有站起来的人都开始下意识的心慌。 古双也是在那一瞬间气场全开,眼神之中的凶悍毫不掩饰。 “让我看看你的不行是什么样子的!” 她这话瞬间挑动了所有人的敏感神经,横冲直上半点余地都不留,强势的宛若冲天的海浪,轰鸣着直接冲向了另一头的方向。 她气势强大的让对方数十人心头慌张,霎时间,数把短刀出鞘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这种时候,似乎只有锋利的武器才能给人以慰藉。 正午的阳光投下,给冬日湿冷的环境带来了些许暖意,场上的战斗一触即发,而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密林里面,一身是血的梅五用略微卷刃的刀削开了路上的荆棘。 他身后跟着满身是血的人,除了小丁和老李状态还可以外,其余的人都已经疲惫至极。 老李的脸上这一夜便已经长出了一层花白的胡茬,他的背上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古姜。 周围的虫子很多,梅五用匕首将自己刚刚结痂的手心挑开,血液滴落,将刚刚围上来的蛊虫驱赶开来,只剩下一些寻常的虫子滞留在那血迹周围,疯狂的舔舐那些血迹。 梅五一脚上去,踩死了一片虫子。 老李垫了垫背上的古姜,快步跟上梅五的脚步。 身后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小丁留在最后垫后,他看着脚下尚未干透的血迹,小声的说道。 “五哥,这周围的虫子不算厉害,你就省点血吧!” 梅五没有开口,他仰着苍白的脸看着天上的太阳,这里距离古家村已经没有多远了。 他想到了梅横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宽厚的手掌不禁收紧了两分,眼中的红血丝也更重了。 “没事,我有分寸。” 几人顺着一个方向前进着,而就在他们穿过禁地的时候,古家村与禁地周围,古尤带着一群人将看守禁地的人屠戮了个干干净净。 他一脸阴鸷的盯着山林的方向。 “古姜可真是命大!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昨夜以为所有的人都清理了干净,只是没想到,还不等他从后山撤回来,便收到了自家祖父的消息,将他一通指责之后,要求他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不可存半分侥幸之心,天镜司的人又不是傻子,没有准备怎么可能轻易穿越古家禁地。 何况,这些天镜司的人可是跟着苏阖一起来的! 苏阖这人,三十多年前就能横穿古家禁地了! 古尤原本是不在意的,只是他看着自家祖父送过来的消息,膨胀的心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这人并没有太多的本事,唯一让家中长辈满意的就是还算听话。 就这样,尽管不情愿,他还是安排了几个人下山去查一下山脚的情况,想着除了确定那些人都死了以外,顺便再将自己同伴的尸身带上来。 结果下去的人将那些尸体清点之后,便发现缺少了古姜的。 这一下,顿时让古尤的心漏跳了几拍,他自己并不知道如何做才好,又不敢将这样的小事报到祖父面前,犹豫再三,只能写信给了自己的父亲。 于是他又得到了一通指责和一个稳妥的办法。 截杀! 古尤这里一共有好几十人,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想要拦截住天镜司的几人并不困难。 他们原本想着悄悄的潜入禁地,但没想到他们刚回到村子里面,村中的木楼便着起了火来。 禁地这头的看守中也有一小部分人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古尤知道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清点人数,便没有着急动手,反正天镜司的人也没有这么快从禁地里出来。 果然,火灭了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清点人数了。 不止如此,还有人过来将看守禁地的供奉也全都请走,剩下的看守实力一般,古尤带人直接冲过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就这样古尤便带着人将所有的路口全都堵住,只等着天镜司的人自己撞到枪口上来。 太阳越走越高,转瞬便已经午时过半。 梅五一身是伤的走到了古家禁地的外围,古姜已经换到了小丁的身上。 梅五的脸色越发苍白,因为失血,他全身都冰凉凉的。 禁地之外的脚步声凌乱,古尤带来的人正在吃饭换岗,梅五赶紧挥手让众人停了下来。 随着他们动作停止,身边不少的虫子已经攀上了几人,啃噬的痛感刺激着天镜司的人让他们都精神了许多。 有人挥舞着手将那些虫子赶走,但效果并不理想。 寻常的虫子并不喜欢鲜血,喜欢鲜血的大部分都是禁地里的蛊虫,它们对血肉的渴望丝毫不必任何野兽低,而且因为禁地里的野兽不多,它们绝大多数都是生活在饥饿和互相吞噬的过程之中,凶悍的可怕,根本不是几人挥挥手就能赶走的。 梅五转头看了身体沉重的小丁一眼,小丁的脸上有着一个两节手指长的甲虫,虫足上带着倒钩,踩在小丁的脸上挂的小丁肌肉都有些抖动。 但他背着古姜有些不好动手,只是抖着脸将那虫子驱赶到了唇边,他舌头一卷,当场便将那虫子咬碎。 不过这种虫子的生命力顽强,即便这样露出来的一只虫足还在乱蹬,头上的触须也在频繁晃动。 小丁眼中的凶光更盛,一口一口将那虫子咬碎,而后吐在了地上。 他们进山以后都吃了解毒的药,这种毒虫只要不吃下去都没什么风险。 梅五转过头去,心中有些焦急。 古家的禁地比他想象的更难走,外面的人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梅横。 他正想着,又有一队人从他们前面经过。 这些人并不像经受过训练的兵役,走路的时候步伐凌乱,也没有阵列阵型,就这么松松垮垮的。 他们边走边说着什么,其中有一个声音梅五曾经听过,是在苏阖曾经抓过的那些人中的一人。 当时他们要跑的时候,苏阖只是打伤了一些人,还有一些幸免于难,这会儿便可以跟着别人四下走动,寻找梅五一行的痕迹。 梅横带来的人都不是庸手,不需要梅五提点,便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也自然了解了几人当下的处境。 他们的表情越发严肃,情况比他们想的更加复杂。 如果说大家都没什么伤的话,冲一冲未必没有希望,可眼下他们一夜未睡,神经也一直紧绷着,实力减损大半,正面迎击风险太大,可要说迂回作战的话,不管是人数地形和状态,他们都不占优势。 这么下去委实头疼! 梅五透过层层树影看着那些人身上的细节,不过因为他此刻趴伏在一个土坑里面,视角太低,其实看不清楚什么,只能看见不远处的光线不断被遮挡的样子。 那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却让土坑里天镜司的几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他们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如同一块石头,这对他们天镜司的玄卫来说并不算难。 外面的八个人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距离目标如此之近,他们正一边将周围的虫子赶走,一边说着抱怨的话。 “这些天镜司的人还没出来,怕不是死在里头了吧!” “死在里头也是正常,你看看,这些虫子,把我鞋都刮坏了,这还是禁地外面,你想想里面的蛊虫得有多厉害!” “可不,其实要我说,他们能活着出来才见鬼呢!” “别别别,他们要是死在这里,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还是活着吧,活着出来,半死不活,正好让咱们捡个便宜……哈哈哈……” 听到他的话,身边的人都是一阵附和。 “唉?咱们十九爷说的对啊……” “去……管谁叫爷呢!” “……” 一群人无聊的说这话,脚步向前移动着。 梅五的视线随着阴影转动,心跳的速度都渐渐慢了下来。 外面的几人热热闹闹的,好像笃定天镜司的人不敢在这时候出来一般。 “哎呦,这的虫子怎么这么多?” 正闹着刚才打死一些虫子的人又伸手在自己脸上捏死了一只,旁边的人见他这样,都嘲笑着他的倒霉,他也是一脸的烦闷。 众人已经从梅五的面前走过,这一段的虫子大多是被梅五等人引过来的,多一些也是正常。 “我都闻到这周围有腥臭味了,肯定有什么东西死在这了,虫子才这么多。” 嘲笑之后,也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同的蛊虫带给人不同的能力,有人毒性强,有人能治病,自然就有人鼻子好使。 听他一说,梅五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不过外面的人却并没有多想,这禁地周围的死尸向来很多,有动物的,也有误入其中的人的,而且,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亲手扔进去一堆呢! “有味儿你不早说,阿贵,你赶紧把周围的虫子赶一赶,我这人招虫子都快让它们给吃了!” 队伍里名叫阿贵的人被推了出来,他一脸的烦躁,皱着眉抱怨。 “我是你的奴隶吗?一路过来总让我赶虫子!” 驱动本命蛊也不是没消耗,他也很难受的呀! 大家嬉笑着并不在意,行走之间已经错过了梅五几人的位置,准备继续向前走去了。 阿贵仿佛干呕一般,呕了两下,随着他的动作,脖子好像突然膨胀了起来,而后一种诡异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层层的音波荡漾开来,一圈一圈震荡着周围的一切,渐渐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人听不清楚的话,不过周围的虫子却仿佛收到了惊吓,呼啦啦的往禁地深处褪去,阿贵有些得意,他这种能力平日里没什么大用,向来不大被人看得起,一直到这次任务,他才好像达成了某种成就。 周围的人见到那虫子跑开,也都见怪不怪,脚步都没有半分停留。 梅五看着身边褪去的虫子,依旧稳稳的趴在那里,少了虫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只是,就在他以为这一场不过是有惊无险时。 随着那声音传开,趴在小丁背上的古姜突然睁开眼睛,脖子扬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的动作之突然,让不管是梅五还是小丁都来不及反应,等到意识到刚才发生什么的时候,古姜已经干哕着清醒了过来。 梅五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名叫阿贵的人驱赶了虫子的同时,也刺激了古姜身体之中的本命蛊。 这声音太大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又近,天镜司的人再想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的说话声音,也在这一瞬间停止,八个人的脚步齐齐停下,这时候他们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什么,那就是傻子了。 几人没有硬拼,古家不是按照个人贡献划分功劳的地方,此时最重要的是稳妥,而不是个人贡献。 他们互相对视,其中一个人当即拿出了一只水哨吹响。 水哨的声音好像是这周围某种鸟儿的叫声,响亮却不突兀,禁地外围的人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每个小队里瞬间抽出了一半的人涌向了这边。 梅五这时候也顾不上隐藏行踪了,此时是否小心翼翼已经不再重要,他们需要做的是尽快冲出对方的封锁。 梅五苍白的脸伤一片肃杀之色,他一把将负担最重的小丁拎了起来。 “哥儿几个,咱们只能冲了!” 以他们的状态别说很难摆脱古家的人重新回到禁地之中,就算是回去也难逃一死。 既然这样,还不如冲上一次。 起码这一头还有梅横,如果他们制造的动静够大,说不得梅横那边还能有所行动! 几个人都将所有的信任交托给了他们的上官,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迸发出了超出此刻实力的力量。 梅五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卷刃的长刀便冲了出去。 那几个人有所动作,却已然不及。 他们与梅五这种天镜司精心培养出来的玄卫相比,不管是实力还是经验都不值一提。 梅五横冲直撞,当即便砍翻两人,而周遭驭尸宗剩下的人才抽出短刀或者长刀。 “大家拖住他,支援的人马上到了。” 其中一人高喊着,挥舞着手里的刀冲向了梅五的方向。 梅五一刀格挡,而后在抬脚上前的瞬间,另一只手拔出了靴子中的匕首,直接捅在了那人肚腹之间。 这里虽然没有大的脏器,很难一刀致命,但也没有什么肌肉骨头,很难卡住他的刀锋。 梅五手腕用力,匕首翻搅拔出,同时一脚蹬在了那人的伤口之上,当即鲜血狂飙,那人便倒在了一棵树上,口吐鲜血,爬不起来了。 330 哪来的? 梅五杀这人看似轻松,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长刀支地,微微喘息,而后抬头看向了还在冲过来的人,他的身后老李已经跃起,梅五转身让开位置,他面前的人视线随着他的身影一动,却不想梅五身后的一刀已经兜头劈了下来。 老李的刀还算锋利,赶在血液狂涌之前将刀锋抽出,下盘压低,身形前冲,直接顶着这人的身体撞向了另一人。 梅五起身挥刀又砍翻一人,而后看着身后距离强弩之末不远的同袍。 “你们先走,我和老李垫后!” 这时候没有一个人矫情的说要有福同享,信任是他们加入玄卫的第一天就必须学会的! 几个人脚步一转直接朝着古家村的方向冲去。 梅五与老李并不恋战,他们的体能有限,不可以浪费在这样的地方。 老李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摸出了一块肉干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他需要体力,他的同伴已经将所有的体力消耗在了禁地的密林之中,他也必须要全力以赴。 梅五等人也与他相同,他们最后的食物都留在了这一刻,肚子里有东西才有力气拼杀。 古尤带来的人放在平时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这时候对于几人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梅五手上的伤口崩裂,但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不多。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动作也越发无力,不过又杀了三个人,他就快要到极限了。 老李情况比他好上许多,吃了东西以后,虽然达不到一刀杀掉一个,但一刀废掉一个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这样的坚持,也只让他们又冲出了几十米远。 古尤带着一种好手终于赶了过来。 不得不说古尤手下还是有几个厉害人的,他们对上苏阖严青栀这种天赋异禀之人没有胜算,可对上梅五等人,却是实打实的强劲。 清醒过来的古姜已经被小丁放在了地上,守在他身边的是天镜司另外已经基本丧失战斗力的玄卫。 而梅五小丁和老李则是围在他们之外,从各个角度封锁住冲过来的敌人。 古尤看着一身是血的几人,眼中有愤恨闪过,这世上的所有人为什么都要和他作对! 这些家伙明明就要死了,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死掉,还偏要闹这些幺蛾子呢! 他静静的站在不远的一块石头上面,将当下的局面尽收眼底,不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的天镜司玄卫,依旧战斗力彪悍。 不过双方都知道,这种彪悍维持不了多久,梅五几人此刻是防守阵型,不好移动,不管是消耗还是拖延,他们的身体都坚持不了太久。 别说古尤带的人中也不全是拿刀就砍的货色。 梅五视线一晃,一道暗芒反射着阳光,只朝着古姜飞去,梅五一脚蹬开面前之人,整个人斜扑出去,挥刀将那弩箭挡开。 他整个人收势不及,又前冲了两步,才站定位置。 小丁和老李随机应变,顺势将脚步向着梅五的方向前推,将自己的空位让出来。 梅五一身的伤口撕裂,他脸色有了瞬间的红晕,他挣扎了一下,方才站起了身来。 他面前的人已经挥舞着短刀冲来,梅五横刀拦住,左手握住长刀,两手一起,横斩竖劈,以攻代守,用了更大的力气将那人逼退出了三四步的距离。 被围在圈里的乔云生双眼紧盯着梅五的方向,见到这样的情况,他眼中全是焦急。 几个人从梅五身后围上,他们一面朝梅五背后攻击,一面向着天镜司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几人动手。 眼见着他们冲上,古姜冷汗岑岑,手指紧紧的扣着地面上的干草,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而他身边的几人骤然起身。 乔云生双手握刀,一道顺滑的刀芒直接劈在了面前之人的脖子上面。 他踉跄了几步,咬牙想要将长刀抽出,可他面前的也是个狠人,张着大嘴双手直接扣在了乔云生的刀上。 他们身体里有本命蛊,生命力要比一般人旺盛,只要他拖住乔云生一个呼吸,那死的就是对方。 周围的人已经向着乔云生的方向动手,而就在这时,被包围的梅五突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他长刀自自己肋下挑刺而出,刀锋直接刺入了身后之人后心处。 那在心脏处耸动脑袋的蛊虫直接被他一刀刺穿,而后带着不可睥睨的气势将那人心脏划了个巨大的豁口。 梅五接力后退,直接撞在那人后背,拔刀的同时借着惯性将面前之人砍翻。 骨头与金属摩擦的声音使人牙酸,梅五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他压着那还在疯狂飚血的尸体,乔云生的长刀也终于抽了出来。 两人都没了力气,无比相似的坐在了地面之上。 面前还有人朝他们砍杀而来,他们没有闭眼等死,全都在挣扎着还要站起身迎敌。 他们是天镜司的玄卫,也是大赵的武官…… 他们用可以战死,但不能等死。 梅五没能站起来,他只来得及用长刀格挡住对方的攻击。 ‘当啷’一声,已经满是裂痕的长刀断开,他并没有半分意外,身体微微偏侧,躲过了偏转的刀锋,而后一把扣住了攻击之人的肩膀,不顾一切的将手中的断刀直接插进了对方的肚腹之中。 他一声咆哮,用尽力气在那人肚腹之中翻搅,而后无力的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梅五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但还想要踉跄的起身,可他除了无力的从那古家人身上翻下来以外,全身上下已经再也榨不出半分力气。 可他眼前是三三两两围上来的敌人…… 梅五喘着粗气,手指在地上摸索,他还想要做的更多,只是,他摔倒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而那些人也已经围了上来。 在这一瞬间,许多的人生片段都在他的眼前闪过,他此生无愧与天地,唯一的遗憾便是还未能见到梅氏大仇得报…… 他满腔的怨念化成了浓浓的力量,让他在这一瞬间,突然咆哮着坐了起来。 “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的,是一声厚重的嗡鸣。 梅五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但他的脑袋还来不及处理分析,就看见一道虚影闪过,距离他最近的两个人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梅五一愣,这一瞬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转头看去,之间一杆长枪斜插在地上,那两个古家的人像是串串一般,被那长枪钉在了地上。 他连忙转头,心头的热血抑制不住的重新沸腾,让他身上几处伤口又涌出了血迹。 不远处的少女一身藤紫色衣裙,手中的软剑宛若灵蛇,摧枯拉朽,横冲直撞。 就在梅五朝她看去之时,两人原本相距十几米的距离再次拉进。 “严姑娘!” 梅五心中的喜悦伴随着一股力量重新涌入身体,他挣扎了几下,努力想要从地上站起,却都没有成功。 严青栀已经飞驰而来,一手将梅五拎起,一手扯住了自己的长枪。 她将梅五往还能坚持的老李怀里一推。 “还能走吗?” 严青栀说话之时,眉头的青筋一跳,腰身用力,长枪直接被她从地里拔出,连带着那两具尸体也卡在长枪之上,宛若旗帜一般飘荡着。 老李一脸震惊,严青栀实力强是大家公认的,可此前有苏阖镇着,大家从来也没有想过严青栀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老李僵硬着点了点头。 梅五眼中也是晶亮晶亮的。 “可以走!” 严青栀软剑甩出,当即将他们身后的一人刺了个洞穿,抽回软剑,她对着两人点头。 “找机会赶紧走,我给你们开路!” 这时候老李才反应过来严青栀说的是什么,他有些担忧的叮嘱。 “他们有弓箭手……” 他的话音一落,一支羽箭飞来,严青栀长枪翻转间挥手接住,借着甩动长枪的惯性直接将那羽箭抛飞了出去,当即钉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面,将那石头直接钉穿。 而那石头之后的弓手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严青栀暗器的准头向来都是大差不差也不强求,她现在不想恋战,只想把天镜司的这些人快带出去! 严青栀身份变化,挂着两具尸体的长枪被她甩了起来。 着长枪原本便有百来斤的重量,如今挂了两个人更是重了好几倍。 不过这点斤两还在严青栀的承受范围之内,更甚至打了许多年仗的严青栀第一次感觉到了顺手…… 她仿佛成了一个陀螺,长枪被她扣在腰上,旋转之间,将周围开出了一片空地。 天镜司的几人甩脱了自己的敌人,互相搀扶着跟在了严青栀的身后。 不远处的古尤见此,气的瞪圆了眼睛。 “这是谁?那个人为什么叫她‘严姑娘’?天镜司的来人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实在是难为了古尤,他并不认识‘严姑娘’,他只听说过一个‘苏青’苏姑娘! 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严青栀的注意,一见他那与众不同的站位,并不难猜出这人的身份。 严青栀本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光荣传统,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将自己面前的空地开到了古尤身边。 古尤眼见着严青栀仿佛绞肉机一样,甩动着尸体把周围的人全都撞飞,这时候哪里敢硬抗,吓得连忙后退。 只是他忘了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块石头上面,这一脚后退,直接退了个四脚朝天。 他身边的都是吓了一跳,连忙去拉他。 “大公子!” “大公子你没事吧……” 原本就不算富裕的时间,因此一耽误更是没了多少。 正在一人拉古尤起身的瞬间,一具尸体直接飞过来砸在了那搀扶古尤的人身上。 而正转圈的严青栀也失了平衡的踉跄了两步。 她扶了扶自己略微有些眩晕的脑袋,看着自己长枪上只剩下一具的尸体,无奈的将长枪一下甩在了面前的石头上面,借着石头的空隙,将长枪从那尸体中抽了出来。 身后天镜司的几人已经跟上,后面还有驭尸宗的人。 梅五回身看着身后的人,眼中闪烁着凶悍的光芒,那些人不敢跟严青栀硬刚,却都在想着怎么杀了古姜和天镜司这几个人。 不过,他们这头还没有想到好办法,那头严青栀已经扯着古尤的衣领子把他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古尤并不是不能反抗的人,他已经准备好了在严青栀动手的时候如何反击。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严青栀经历了这么多,也早就不是当初天真又单纯的小女孩儿了! 她根本没给古尤半点机会,在将古尤提起的瞬间,枪杆翻转直接敲在了古尤的颈间,当场就把古尤敲晕了过去。 还偷袭! 狗屁! 严青栀怎么可能带上一个有还手之力的人! 她一手掐着古尤的脖子,看着周围围过来的人大喊一声。 “后退!不然我杀了他!” 她脸上带着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对这一切都很无所谓似地。 那些人看着古尤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等到冷静下来,看着一地的尸体和伤员,再看看自己这边只剩下二十个左右的人,心里全都不受控制的恐慌起来。 他们在驭尸宗里算不上多有地位,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古尤手下了。 让他们为了完成任务而杀了古尤,他们谁也不敢! 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要从旁人身上找到办法,结果却是一个人都不敢乱动,而刚才站在古尤身边的人这时候也老是了下来,将身上的尸体推开,指着严青栀的鼻子高声喊道。 “苏青,你若是敢伤了我们大公子一根头发,我们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虚张声势没有人听,只换来严青栀的一声呵斥。 “闭嘴!” 严青栀眼神一变,肃杀的气势直接铺天盖地压向了那人,吓得他当场闭了嘴。 眼见着这些人终于停了下来,梅五等人心神都是一松。 严青栀拎着古尤,一路向着古家村的方向而去。 她来的时候害怕惊动了驭尸宗的人,引得对方针对,耽误了她救天镜司的玄卫,这才一路小心翼翼,用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 不过回去的时候,却是没了这种担忧。 反正她手里现在有了人质,不管是古家的人还是驭尸宗的人都不敢出手,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索性直接带着梅五等人冲向古家村的方向。 331 拖延 古家宗祠的院子之中,古家的两股势力还在对峙。 古禁与古双皆是寸步不让,不过双方对比,古双的压迫感显然要更强。 “古双,你当真要和我为敌吗?” 古禁已经不称呼古双的职务,而是直呼其名,显然古双的寸步不让已经让他的耐心耗尽。 他知道古家人的底线在哪,他们将宗族的观念看的太重,固守一隅,不思进取,明明拥有那么多的资源,却一个两个都只想过农耕生活! 如果古家愿意支持他,他不出两年就可以统一入海川,直面云海洲,云海洲是什么地方,那里繁华富饶,与这闭塞的村子相比,简直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到时候古家的人都迁到云海洲,成为真正的一方霸主,有什么不好? 如云海城与明家,如玄城与风家…… 他们一个杀手组织,一个算卦的,哪里能与自己古家一族相比! 可如今人家都是富贵荣华,他们却也躲在山里茹毛饮血,凭什么? 就凭她古双握着权利不想放手吗? 他心中念头丛生,只是无法宣诸于口,此时此刻甚至迫于古双等顽固守旧派的思想,都不敢承认他与驭尸宗的关系。 “你看看咱们古家有多少人看不惯你的作风,你如此难以服众,又有什么资格制裁我!” 不到万不得已,古禁是不愿意和古家为敌的。 他的目标是整个古家,要是将自己暴露出来,他最多就只能带走自己现在这些人了,这和他的目标相冲突,如果能用更温和的方式,他还是想要用更温和的方式。 如此才不枉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 古双听了他的话不禁冷笑。 “老身一把年纪,你什么心思会看不透?既然不服管教,那还说什么废话!” 古禁没有想到,这么多人一起向着古双施压,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心中的怨愤更上一层。 不过就在双方之间剑拔弩张之际,一声轻笑突然响起。 这笑声初时不高,但随着笑意愈胜,终于引起了场上双方的关注。 古双眼中的威势还没有散去,便直直的看向了笑声的源头。 只见端坐在轮椅上的梅横此时正看着两人的方向大笑,他一双眼眸中的戏谑满溢,让古禁与古双都升起了些许不快。 “小子!你笑什么!” 古禁好不掩饰自己对天镜司众人的蔑视,哪怕对方是一个五品司使。 听到这话,梅横并没有半分被人藐视的不快,而是推着轮椅向前,从角落之中站了出来。 “本官笑的什么,这位前辈不知道吗?” 梅横一反刚才的低调,越过古双直接针对古禁,而后不等众人开口,便径自说道。 “你说你,口口声声说要证据,可若是证据摆在了面前,不知道你又会不会如此说了呀?” 古禁一愣,旋即笑了。 他正觉得古双逼的太紧,想找个办法让对方松懈,梅横这便送上了门来,讲证据好啊!他身后的尾巴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真不怕梅横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小子,虽然你是朝廷命官,可在我古家的地盘说出来的话可得有理有据啊!”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古双的方向,眼中带着看热闹的喜悦,好似在笑话古双被自己带来的人干扰了计划。 “大长老……” 古禁小小声的开口,瞬间吸引了周遭几人的注意,等到古双看过去的时候,他方才说道。 “你的目的,老夫也清楚了!” 古双如此行事,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她其实早就想要对古禁发难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族长身死不过是个由头,古家之人被抓去试药,也只是个引子。 她真正的目标,都在于如何才能拿下古禁,彻底解决古家的问题。 可惜她准备的不错,却终究晚了一步。 古双穷图匕现,却没有迈出最后一步,给了古禁一个喘息的机会,此刻院门大开着,站在院外的一人将眼前的场景收入眼中,悄悄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古禁经营了二十几年的驭尸宗,当然不会只有古家这么一点人。 古双就算将消息封锁,她也不可能真的让有准备的人一点消息都放不出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古家村,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命蛊,只要曾经做过约定,将蛊虫释放出去,这些巡逻的人能守住人,能守住鸟,还能守住虫子吗? 梅横眼睑微垂,似有所感,却并没有阻止任何人离开,他看向了古禁的方向,开口说道。 “本官手里确实有你的证据,只不过倒不是你想的,驭尸宗的证据!” 古禁风淡云轻的否认道。 “梅司使可不要瞎说,你既然没有证据便不要将驭尸宗往老夫身上扯了!” 梅横点了点头,一副乖巧晚辈的样子。 “前辈说的是,不过,早就听说古家的家规森严,同室操戈乃是死罪,要施以剜心之刑,这话是没错的吧!” 梅横似在询问,但外面跪的一地还没有行刑的人,已经算是回答这个问题了。 古双转头看了沉默的苏阖一眼,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梅横的身上。 “自是如此!” 梅横这才点了点头。 “本官手中倒是有一件证据,无法证明这位前辈与驭尸宗有关……却能证明,他与贵族长之死有关。” 梅横的话音一落,古双与古禁都是一愣。 虽然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古邕之死,但说到底,这件事也并不是双方之间拉扯的根本问题。 古双没有想到这时候竟然真的有人谈到了杀死古邕的凶手,而古禁则是哈哈大笑着看向了梅横。 “哈哈哈……小子,你可太有意思了!古邕可不是老夫杀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与老夫有关系?” 梅横拍了拍手,院子外面走进了一个天镜司的玄卫,他一脸平淡,手中拿着几张供词,恭敬的向着梅横施礼,而后将那供词直接呈到梅横面前。 梅横随意翻看了两下,周遭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他的动作吸引,整个院子里全都是人却显得有些安静,反倒是院子外面不明所以的人叽叽喳喳的担忧着什么。 梅横表情严肃的翻看着,而后挥了挥手,示意来的玄卫将情况解释给众人听。 那玄卫对着众人一个抱拳,解释了起来。 “这些是我对古邕族长身亡一案做的所有调查结果。” “不止将着火情况一一查明,还征得族中人的同意,简单查验了尸体……” “首先,古邕族长死于大火,而非是中毒。起火点共有六处,其中就有受害人身边的一处!” “他们是昏迷以后被人逐一带到起火点的,而且有人还将门锁住,防备他们半路醒来逃跑,锁门的铜锁被烧化了一部分,但还能准确的分辨出之前锁在了什么位置……” 听着他的话,古双的视线不自觉的又看向了苏阖的方向,苏阖依旧稳稳当当的站在一旁,好像根本不在乎场上的众人都在说什么一样。 古双叹了口气,她身边的古蔺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梅司使,不如让他直接说说结论吧!” 梅横将手里的纸收了起来,看着那人点了点头,那玄卫也立马略过了查案的过程,直入主题。 “按照起火时间来算,六处同时起火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这木楼放火做的很好,想要点燃并不容易,从这条线索追查过去,很容易就能判定出来,幕后的人用了助燃剂,也就是火油。” 火油就是煤油,在大赵因为玻璃的普及,照明的工具大多都是煤油灯,因此家家户户都会囤积一些,不过,想要点燃一座木楼的肯定不会是一星半点,从这里作为切入口确实不错。 说到了这里古禁的神色未变,村子里有火油的人家可不少,由此就说是他做的可太牵强了! “我从这里切入,去调察了村中平日里火油储存较多的人家,巧的是,这几家还都和这位古前辈有些瓜葛,当然如果这样说未免太过武断,只是,我在调察的过程中发现,这些人家的火油,竟然都少了大半以上,每家每户都只留了一点足够家用的量……” 古禁听到这里,冷笑着看向了那玄卫。 “既如此,你应当问一问这几个人是什么情况,直接就判定我有问题才是真的武断吧!再说,是谁允许你一个外人四处走动的?如今我古氏族长身亡,你这小小的天镜司玄卫却在我古家村四处游荡,我倒觉得你们才更可疑吧!” 那玄卫脸上的表情不变,面对古禁无端的指责,也没露出半点犹豫和畏缩。 “发现那些火油,并不是我判定你与此事有关的依据,具体是因为,我在询问这些人的家人时,发现他们都在昨夜差不多的时候,接到了消息,而过来传递消息的,便是你的小儿子!” 一见古禁还要说话,那玄卫抬手示意让他等一等。 “我从严谨的角度考虑,就去找了他一趟,本意只是想要问询情况,结果他上来就是杀招,为了不让他背上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我也只能无奈将他绑了带到了这里,不如这样,你亲自问问,看看他是不是纵火案的主谋……” 古禁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阴鸷的看向了梅横与那玄卫,苍老的脸拉的很长。 梅横见此轻笑一声,收了手里的几张纸,似是提醒又似是刺激谁似的说道。 “让他将昨夜去向,有何证人交代清楚便可,想来应该不会有人为难的!” 古禁眼睑低垂,脸上的表情没有更多的变化,只是垂在身边的拳头却是紧紧的攥住。 很快,就有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人被人押了进来,押着他的也是天镜司的两名玄卫,古双静静的看着,这几个人她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梅横是什么时候将人放出去的,在昨夜那种情形之下,他们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一脸的惊慌。 “你们快放开我!阿爹!阿爹救我,他们要杀我……” 天镜司的玄卫一个个看起来正派极了,但动手的时候是真阴啊! 其中一人见他如此聒噪,手下的力气更重了几分,压的他都抬不起头来了,气的古禁胡子乱颤。 “这就是你们说道询问,你们就是这么询问的?我很怀疑,我儿说了什么话,也全都是你们屈打成招的!” 梅横歪头向着地上的那人看去,也是一脸的愤怒。 “你们怎么做事如此不负责任!竟然连寻常百姓都打伤了,这件事没完!回去以后自行领罚!” 三人躬身向梅横行礼,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句。 “是!” 而后这件事便轻飘飘的揭了过去,刚才的审问还要继续…… 古双深深的叹了口气,对着自己这边的人挥了挥手,皱着眉坐回了原位,古蔺脸上的肌肉抖动两下,还有些不甘,但见自家姑母已经表态,犹豫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也重新坐回。 远处,天镜司的人对着古禁的小儿子一通审问。 这三人都是浓眉大眼星眸朗目的长相,看着就十分方正,可谁也不想,这三人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坑多的就连古禁这样的人都有些生气了,他几次三番的提醒着什么,拳头也是攥了紧紧了攥,到了后来,他索性不再开口,就想着等外面的人进来,将古家人和梅横一锅端了算了! 不过,他的冷静不禁让古双警惕了起来。 她在古家当了几十年的大长老,对古家这些人了解的透透的,只看古禁如今的表现,她便想到了某种可能。 她悄悄靠近古蔺,低声说了两句话,而后古蔺又与身后的人交代了一声,那人连忙绕了个圈离开了院子。 古禁眼睛眯了眯,却也没有阻止。 很快,那人又从外面跑了回来,只是脸色十分难看,一进门,也不管当下的局面,立马便高声说道。 “大长老,出事了,禁地那边守卫的人全都没了消息!” 一听这话,古双还没来得及经验,她不远处禁地的供奉却是瞬间站起。 “你说什么?禁地的守卫没了消息?” 332 打起来了 所有的表演都在这一刻结束,那三个正在询问古禁儿子的玄卫也立马押着他们手里的人犯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供奉表情狰狞的可怕,这头的一切都顾不上了,大步窜出直奔院门口而去。 他的孙子还在那些守卫的人里,那可是要继承他衣钵的人啊! 只是还不等他走到门口,村口的位置突然窜起了一股鲜红的焰火,在青天白日之下只能看到淡淡的粉红。 但只是这一点,便足够了! 古禁立马朝着天镜司的人冲了过来,天镜司的几人顿时将他儿子挡在身后,不想让他带走。 可就在他们将注意力放在那人身上的时候,古禁目标一转,直接冲向了梅横那头。 事实上他原本的目标就是梅横,对方掐着他的儿子又怎么样,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他抓住了梅横,还怕对方不乖乖就范吗? 梅横见此眼中未见任何情绪,反倒是梅寒生吓了一跳,伸手拉住了梅横的轮椅,想要尽快扯回来。 而梅横身边几个天镜司的玄卫也连忙上前要将梅横护住。 只不过就在他们上前的一瞬间,古禁的衣袖甩动,一阵淡淡的烟雾飘向了几个天镜司的玄卫。 只一眨眼,那几个玄卫便晃悠悠的倒了一片,这人敢直接往上冲自然不会毫无准备,这时候展现的还不是他全部的手段。 梅横的轮椅很是沉重,梅寒生武功也不好,这样的时刻,向后拉的速度还没有古禁向前冲的速度快。 另一些玄卫已经冲到了梅横的身边,而于此同时,古禁也到了梅横的面前,他伸手想要扣住梅横的手。 而他身后的人也用尽了手段想要拦住其它天镜司的人。 梅横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身体情况,都让古禁觉得是个突破口,古双的实力他知道,并不是他在短时间内能拿下的。 而且古双那人太狠了! 他要是敢用那老太婆威胁古家的人,古双就敢眼睛都不眨的自绝与他的刀下。 古蔺倒是也不错,但他打不过正值壮年的古蔺。 相比较,反倒是梅横这个周围保护者不算多,自己本身实力也一般,又是个瘸子的朝廷命官,成了很好的突破口。 想来,就算大家一言不合什么都没有谈拢,那他起码还能杀了梅横挑拨古家与朝廷之间的关系,逼的古家从这个山窝窝里走出去! 梅横都不用太过思考,便已经明白了古禁的打算。 只不过,他倒是没有半分慌乱。 就在古禁的手碰到他的瞬间,他的轮椅扶手之上突然弹出一个钢索…… 古禁瞳孔一缩,整个人飞快收回了手,但还是晚了一点,那骤然弹出的钢索直接缠在了他的手上。 他想要后退的动作顿时一缓。 不过,这人反应速度很快,如今他和梅横的轮椅连在一起,此时不带走梅横还等什么!? 梅寒生吓得眼皮直跳,张大嘴想要说什么,只是声音还没有出口,古禁已经用力一扯,将刚刚退回的梅横又从人群之中扯了出来。 梅横的表情已经风淡云轻,只是眼中一片火热的古禁还没有发现事态的异常。 “放开他!” 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在古禁的耳边响起,古禁一愣,转头便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的苏阖。 他当然不是苏阖的对手。 可在苏阖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解决苏阖的办法。 “古榕!你还不动手吗?” 院中的人群已经出现了乱象,随着古禁的动作,他身后的人也涌向了古双的方向,而作为古家大长老的古双,当然也在焰火升空的瞬间做出了反应。 院中的众人已经打在了一起,而院子外面的人也都随着各自带头人的动作而动了起来。 就在这样的情境之中,古榕一直站在自己的角落。 作为古家战斗力巅峰的人,古榕虽然被家族中人各种不喜,可也一直保持着超然的地位,周围的人从他身边略过,却没有一个人敢将他拉扯进战局之中。 直到这一刻,他被古禁召唤。 古榕的脸上波澜不惊,可他的眼底深处却好似在酝酿着什么风暴,眼下苏阖的手里没有枪,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苏阖的手中没枪,也忘了苏阖身边的晚辈去了哪里,他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遥远。 古禁一人挡开了苏阖,手中不知道弹出了什么暗器,逼的苏阖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古禁没有趁机逃开,而是转头看向了古榕的方向。 “废物就是废物!多高的天赋也是废物!仇人送上门都不敢动手!” 古禁一声怒喝,转回头去苏阖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一只手无法动作,只能用另一手去推苏阖。 只是两人实力相差太大,他能借着偷袭和暗器之便格挡苏阖一次,却不能格挡住他两次。 他那比梅横锁住的手骤然绷紧,那钢索原本也没有锁的太紧,这会儿他不顾一切,直接将自己的手从梅横的轮椅上抽出。 袖子一甩,又是一片淡淡的烟尘飘散。 苏阖的脸色顿时有了一瞬的苍白,那是他身体之中的灵蛊本能对那烟尘的抗拒。 不过,灵蛊原本就能解百毒,这种影响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强,呼吸间已经平复了过来。 他一步上前,直逼古禁。 古禁没能抓住梅横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别人想象中那样的遗憾。 他的儿子很多,实在救不了的,就只能为了大业而牺牲掉! 这么多年,他对这些孩子已经做的足够,是时候让他们回馈一二了! 眼见古禁后退,他身边立马出现了一个挡在苏阖面前,苏阖一挥手那人便被他轻飘飘的推了出去,可这人推走,下一个人马上又烂在他面前,而古禁借着这空档跑出了两步有余。 而这时候,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古榕终于有了动作。 他嘴唇紧抿,手中的长剑抽出,大踏步的直冲向了苏阖的方向。 侄子的仇在他心里埋了太久,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之下,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他明白苏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逼死他侄子,他也知道古家的人对于他侄儿的态度,更知道当时如果不是古双施压,一切可能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更甚至,如果他再强势一点,直接带着那孩子离开古家,用他的全部去换那孩子一命,古家的人肯定也会给他这个机会。 可他都没有做…… 他前冲的脚步仿佛带着时光的力量,风吹动起了他的头发,与那日傍晚的冷清是如此之像。 他不知道那碗汤里有让他昏迷的药吗? 不!他是知道的…… 他只是更爱自己一点,所以才把一切的责任归结到了苏阖的身上,就像是此时此刻,苏阖必须要死。 不止是为了自己的侄儿报仇,也是将那个最卑劣最自私的自己杀死。 只有杀死了那样一个自己,才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内心之中有过什么样的恶! 这些事情外人并不会知道,大家连眼下的情况都照顾不过来了! 梅横的轮椅又被梅寒生重新扯了回去。 古榕穿越过层层人群,目标直指苏阖。 而古禁在后退之后,便收回视线,将目标重新放回了古双的身上。 他既然已经觉得放弃一个孩子,那杀了古双这个带头人,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古双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变化,尽管她自己并不是柔弱到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可也在第一时间撤回了人群之中。 古禁也如她一般,退回人群后,他掏出一支竹哨,放在口中用力吹响。 一瞬间,古家村子的周围出现了一片轰隆隆的声音,古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左右看去,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而同一时刻,一大群铁青色的尸傀,步伐整齐的从几个古家村与外相连的主干道冲向了古家村。 他们脚步整齐,几百斤的体重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平整的路面上出现了一排排的脚印,这些尸傀加在一起足有上百之多。 别说他们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的人傀…… 驭尸宗经营了这么多年,到底有多少尸傀人傀,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数字概述了。 他们最开始还在彦州郡巢郡一代活动,顺着茆江拐人都能拐到江南郡去…… 不过后来被天镜司重创,收敛以后便将重心放到了入海川。 虽然入海川的材料质量并没有那些吃饱穿暖的大赵子民好,可入海川这种鱼龙混杂,朝廷管控不到的地方,才更适合他们干这些灭绝人性的勾当。 二十多年的经营,每年哪怕只有四五十个,积攒到现在都要上千了! 何况四五十个怎么够呢!? 尸傀的数量不多,人傀不是管够吗…… 浩浩荡荡的傀儡大军向着古家村涌来,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躲避不及的人直接死在了路上,而那些能躲起来都恨不得藏进自家地窖里面! 有的人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脾气大的还在院子里叫骂,结果那些尸傀像是撕裂纸板一般,将那院墙直接扯开,一路平推,院子里面不管是劝架的还是骂人的,都直接被杀了个干净。 有些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敲着铜锣高喊着让大家藏起来,只是他们的速度不快,就算有本命蛊的拖延,也躲不过众多人傀的围杀。 一时间整个古家村都好像被人噤了声,出了宗庙的院子里面还有打斗的声音以外,村子里所有的人家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尸傀与人傀最后的目标便是那院子。 院子外的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来得及尖叫着挤进院中,可这院子原本也不大,如今更是刀剑无眼,有些人也是倒霉,防备着外面的怪物,却没有注意院中的危险,直接被伤被杀的也大有人在! 古双不得已,只能大喊着让众人停手。 古禁如此之作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他的尸傀战斗力强大,古双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见识过。 这样的人想要杀了古家的人早就杀了,根本不至于等到现在。 如果说他没所求,古双是不信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如冷静下来,大家谈一谈。 古双视线不自禁的转到了苏阖与梅横的方向,苏阖与古榕打的不相上下,院中的人太多,依照苏阖不肯伤及无辜的原则,他的绳索在这样的范围中根本用不了,长枪不在身边,只有一把匕首,与古榕的长剑对峙不落下风已经是他武功高强的原因了! 古榕的实力要比苏阖差上一些,但他此刻为杀苏阖已经红眼,连身边略过的人都不在乎,可苏阖不行,他不止不愿意伤到别人,在眼见着古榕要伤及无辜的时候,还常常会出手阻拦…… 两人硬是打的周遭一圈都空了出来。 他们打的难分难解,没有外力借助,一时半刻解决不了问题。 古双的眉头紧皱,视线落在了梅横的身上。 苏阖她是没有办法了! 可梅横真实令人讨厌! 如果不是当时梅横的阻拦,古禁根本拖不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让他把这些尸傀人傀都凑到一起。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现在想想分明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可叹她给了梅横这么大的面子,才让自己落到了如此境地。 古双十分懊恼,她后悔因为对苏阖的信任就相信梅横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不能对梅横做任何事情,只能咬牙忍下了这股火气,对着古禁高声说道。 “古禁!你要什么直说吧!” 古禁躲在人群里面,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看着走出来的古双。 她是个勇敢的人,一直都是! 古禁冷声大笑。 “老夫要什么?老夫要什么你不知道吗!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她什么都知道的!” 古双的脸色并不好看,她静静的盯着古禁,古禁也这样看着她。 两人的眼中都有各自的情绪。 古家能够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绝对不是因为村子偏僻,古双这样的大长老,也不可能一点底牌都没有。 333 螳螂捕蝉 “你要什么,不如明说!” 古双的脚步继续向前,竟然想要穿过人群走到古禁的身边,不过挡在古禁身前的人却是赶紧将她拦住。 看着面前这些人提防的表情,古双的眼中有不屑闪过。 “怎么?你都不敢上前与老身对峙吗?” 古禁知道古双在用激将法,但是知道也没用,他却是不敢出去。 他这一手唯一的破绽就在于自己,虽然苏阖的出现让他意外了一下,但这不是有了古榕吗! 苏阖身上的灵蛊可以针对尸傀,其实不止是苏阖,古家村里很多人身上都有灵蛊,可那并不重要,外面的尸傀太多了,他们就是把命都搭上也不能完全解决。 只要古禁保住自己,拖延下去,古双妥协是早晚的事。 “大长老实力超群,老夫确实不敢上前。只是,大长老您能护的住一个,两个,三个人……你护的住外面成百上千的人吗?” “这些尸傀和人傀听命于老夫才会站在这里,但你说,老夫若是一声令下,让他们屠尽村中所有的族人……” “你敢!” 听到这样的话,古双眉头一竖,一脸的肃杀,不过马上她的情绪便收敛了起来。 “呵!倒是老身想的太多了,你若真要这么做,又何必围了这里呢!直接下令老身亦是阻拦不了。” 随着她的服软,周遭那些立场还不算坚定的人顿时忧虑了起来。 古家向来避世不出,并不是所有村民都向往外面的世界,其中心思活络的已经跟古禁离开了,剩下的这些大部分都是站在古双一边的人。 “大长老……” “大长老……” 在这样的时刻,他们的期待也是一种压力,只是古双无法将之转换,说到底她准备的还是不够充分。 她想过古禁会做出的各种行为,想过自己应当用什么方式应对…… 但她想来想去也只是想要针对古禁一个人而已。 那些跟着古禁离开的人,她总觉得还是族人,罪不至死,所有到了这时候才会显得如此措手不及。 如果她能在狠一点,就像古禁对待村中的族人一样,那时候两人之间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你想要当族长啊!可以啊!” 古双径自开口,直接点破古禁的心思。 “甚至你想要带着古家的人离开这里老身也允许,只是有一点,老身希望你能答应。” 让人离开的办法有很多,古双不在乎名头是什么。 听她这样说,古禁顿时冷笑出声来,捏在手里的竹哨也举到了面前给古双看。 “大长老怕是没明白当下的形式!这里不会有人可以跟老夫讲条件,任何一条都不行!” 古双深深的叹了口气,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动了一下,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中冰冷一片。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了!”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不远处的古禁都没有听到,只是下一刻,不远处正在与古榕打作一团的苏阖突然转过头来,他面无表情,手中唯一的匕首直接向着古禁的方向甩了出去,同一时刻,他高声对着古双说道。 “不要做傻事!” 匕首划过空气,刀锋划开了几个人的脸颊,只朝着古禁而去。 古禁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苏阖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偷袭他! 他心中一慌,一把扯过了身边一人挡在身前。 ‘噗嗤’一声,那匕首斩瓜切菜一样穿透那人的眉心,直接没入了对方的头骨之中,殷红的血线留了下来,那人脸上的肌肉抖动,眼神似乎还想要看向什么地方,却都没了力气。 古禁的脸色苍白,再也顾不上与古双的虚与委蛇,当即举起了竹哨,一声一声震动的波纹传了出去,而这时候古双手中方才有一物漏了出来。 那也是一把匕首,只是却非是她用来杀人的,而是她用来取血的。 她身上的也是灵蛊,只是与苏阖的不同,她身上的乃是古家传承千年的母蛊,她可以用自己的全部精血献祭,是母蛊召唤出任何一个她想要召唤出来的蛊虫。 而古禁的本命蛊自然也在她的召唤范围之中。 更甚至,她不止可以召唤出古禁身上的蛊虫,还能命令其反噬! 这才是古家大长老真正的底牌!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那一头古双掏出了匕首,正想要动手,却被身边的古蔺一把扯住。 “姑母,还不到那个时候。” 古双作为他们一派最具威望的带头人,不到万不得已是千万不能牺牲的。 他抿了抿嘴,转头看向了梅横的方向。 “梅司使,我古家忠心与朝廷,忠心与大赵,此生此世绝无二心!您若是有什么手段,便使出来吧!” 古蔺说着,一把抢下古双手中的匕首,不顾周围人反对和不赞成的眼神,扯着古双便向后退去。 他不信梅横掺和了这么多事就为了看古双是如何自绝与此的。 听着古蔺的话,梅横悠悠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成竹在胸,还是因为古双没有死成而遗憾。 他只是对着身后的方向勾了勾手,不远处的树上便蹭蹭蹭的跳下了几个人,随着他们落地,一声声的尖啸声起。 白日焰火并不好看,炸开以后也没有绚烂的颜色,只是随着他们的动作落下,地面好像有了微微震动之感。 而后是一个厚重的脚步声出现。 不等众人反应,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这人身量奇高,寻常男子只能勉强到他胸口的位置,他的身材也是异常壮硕,那硕大的拳头好像都要比他身前尸傀的脑袋都大。 古禁不大明白这人是干什么的,但惊讶之后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贪婪之色,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尸傀最好的材料了! 他见过那么多的高手,总是这里有点问题,那里有点问题,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想这位一样,全面超越所有人的。 一想到这样的尸傀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心头就是一阵火热,这才是真正的战争机器,这才是比什么都重要…… 似乎是感受到了古禁的眼神,那人平静的没有任何情感的脸转向了古禁的方向,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情感,好像看到了古禁,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就是梅司使的后招吗?如此的话,倒是要便宜老夫了!” 古禁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这人闯进了他尸傀的包围,还能从这里出去?简直笑话! 话音一落,那男人身边的尸傀与人傀已经动了起来。 乌泱泱的一片直朝那男人铺了过去。 那男人当即收回了视线,什么武器都没有,直接挥舞着拳头敲在了那些朝他冲来的怪物身上。 一拳扫出,不管是厚重的尸傀还是轻灵的人傀,都被甩出去一片,而反观那人倒是半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平平淡淡的样子,挥出了另一只拳头,又将另一侧的一片也打飞了出去。 古禁注意力虽然被这中年人吸引,但他也没有忘了刚才古双的杀心,之前他不知道古双的底牌是什么,这会儿知道了就想离对方远一点。 不过院子就这么大点,他刚才拉人垫背的行为让不少不够忠心的人都悄悄的离他远了一些,紧实的队伍一下就分散了起来。 不过他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让一些人傀,从他身后的院墙处跳了进来,在最靠近他的地方保护着他的安全。 那些尸傀和人傀在那男人面前都小小的一点,一片一片冲上去的时候看的人头皮发麻,只是那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而那些尸傀或者人傀身上的毒,对他也是半点作用没有,就在他一次一次将那些尸傀人傀甩开的时候,地面的震动终于变得更加频繁了。 古双脸色阴沉极了,抿着嘴看着外面那跟一大片怪物打成一团的男人一眼,而后视线不由自主的转到了苏阖身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男人和震动的变化吸引,只有不远处与古榕打在一起的苏阖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匕首甩了出去,失去了唯一合适的武器,苏阖只能改用拳脚。 可这拳脚功夫再好也好不过刀剑的锋利,他的身上已经被古榕开了两道口子,一道在胳膊上面,一道在后背。 古双有些着急,她能看出来,苏阖与当年巅峰时期的实力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她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 两人多年未见,再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混乱,如今局势之复杂远超二十多年以前。 古双眉头紧缩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解决眼下的局面。 而就在这时,一个细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脚步声要比一声一声震动的声音更快许多。 严青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天镜司的那几个人早已经被她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则是背着古姜一路赶到了古家的宗庙方向。 还没有门前,她的心就一片冰凉,古家村的巷道之上,一个人都没有,所过之处除了尸体什么都看不到,那些尸体的惨状让她心惊胆战。 她有些担心苏阖的情况…… 趴在她背上的古姜也是一脸的惊骇,所谓的驭尸宗就是这样的邪魔外道! 从前,他们只是屠戮其它的村庄,对于古家的人来说,那都不是大事。 可如今屠刀终于对准了自家,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都是昨天还笑着与他打招呼的叔伯…… 古姜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如果说昨天夜里古尤对他的追杀是恨的话,那在此刻,他已经与驭尸宗不共戴天了! 严青栀叹了口气,脚下的动作却是不停,招呼着古姜给她指路,一路冲到了宗庙前面。 那大个子还在与尸傀人傀对峙,严青栀面露惊讶。 说来这人她许久未见了,没想到再见竟然是这里。 她有些心虚,可院子之中苏阖与古榕的打斗声又让她的心再往上提了提。 看着那院子周围的尸傀和人傀,严青栀抿了抿嘴,将背后的古姜垫了一下,开口说道。 “你抱住我脖子,别掉下去!” 古姜虽然悲痛,却还是将脑袋用力的埋在了严青栀的发间。 严青栀眯了眯眼睛,后退了两步,看着那些尸傀与人傀的站位,她没有犹豫,两步跃起直接踩在了不远处一个人傀的头上。 人傀都是用小孩子炼制的,它们的承受能力不算强,不过严青栀也只是借力而已。 几步蹬出,她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的地方。 许多之前无处躲藏的人都挤在门口,看着一身是血满面肃杀的严青栀向他们冲来,这些人都下意识的尖叫了起来。 不过严青栀没有走门,都这样了,实在没有与他们挤的必要。 她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几下就上了墙,而后双手将差点滑落的古姜扯回来。 同一时刻,刚才释放信号的天镜司玄卫也站在了她的身边,伸手将古姜接过。 严青栀没有关注那些,她也不在乎古姜的死活,反正人带到了就行! 她现在在乎的,只有与古榕打做一团的苏阖。 看着古榕双目赤红满脸恨意的样子,严青栀心中的怨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甩开了捆在腰后的几节长枪,刷刷刷便接好了。 而后她也不管苏阖愿不愿意,提了口气后腿发力,拎着长枪直接从墙上跳了下去。 苏阖年岁不小了,又是好些天都没有休息,一路奔波至此,手上还没有兵器…… 这让严青栀看见,心里能好过都怪了! 苏阖早就感知到了她的到来,可他并不愿意严青栀掺合到这样的事情里面。 “长枪给我!” 苏阖很少在严青栀面前自称为‘我’可见这次是真的着急。 但严青栀却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 她手中的长枪横甩,将碍事的人直接推了出去,这便直接加入了两人的战斗之中。 不远处的梅寒生伸着脖子看到了严青栀,有些着急的想要提醒什么,只是低头看了看依旧懒洋洋的梅横,到底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334 黄雀在后 严青栀没有什么胜之不武的念头,她虽是个姑娘,但凭借着过人的天赋,也可以称得上一声年轻力壮。 这时候对上已经和苏阖打了许久的古榕,并不算吃力! 苏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严青栀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古榕!你欺负我大伯没有兵器算什么本事!” 说话间她手中的长枪已经平刺向了古榕的方向,古榕格挡,可那一枪已经收回,让他挡了一空,而后严青栀手臂甩动,一枪接一枪的刺出,每一下都在古榕防备不及的角度。 苏阖的枪法大道至简,浑然天成。 严青栀与他不同,锋芒毕露,杀意汹涌。 若是寻常比斗,严青栀的境界差了苏阖太多,可一旦到了杀人之时,严青栀就宛若杀神附体,双方之间直接拉进了不小的距离。 正是因此,原本与古榕境界差距不小的严青栀竟将他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古榕心中怒气丛生,苏阖这种人的子侄都活着,可他的侄儿却死了! 他将严青栀的长枪格挡,身形翻转之间,一把攥住那长枪的枪杆。 严青栀见此不由冷笑一声,唇角一勾,脚步直接压了上去…… 受了伤的苏阖原本想要拉住严青栀,但这时候拉住自家孩子岂不是给了古榕机会!?他那尚未伸出的手连忙又收了回来。 他向后退出了战场,而古榕那头,因为判断失误,此刻正被严青栀压着打。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大概就是当下的场面。 古榕以为严青栀是个姑娘,年纪又不大,看境界也没有多高,枪法粗糙至极,唯有刚猛的气势还算拿得出手。 可一个姑娘,打的刚猛…… 这换谁都觉得好笑。 古榕多年的经验让他误以为他收拾严青栀手到擒来,甚至心中还幻想了一下,严青栀身死以后,苏阖的心境也与他这般相同…… 不过这念头还没有消散,严青栀那边已经开始发力。 他攥着枪杆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严青栀当即将长枪下压,而后一个强冲,冲的古榕不禁趔趄了一下。 他心中大惊,心里刚升起的痛快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见严青栀手中长枪横扫,直接将下盘不稳的古榕扫了个跟头。 严青栀心头正是火大的时候,用着不擅长的长枪哪里那么痛快,她迅速将长枪从中间拆成了两段,往身后一背,趁着古榕还没爬起来,当即按住古榕的脑袋便一拳挥了过去。 可怜古榕一身的武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完全没了作用。 严青栀根本不和他讲虚的,将古榕的长剑踢远,把他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揍。 古榕心中的怒气更盛,但是他如果不防备着头脸,随时都能被严青栀这种力量层面的选手ko。 严青栀压着心中的杀意,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扯着古榕暴揍。 几拳下来,古榕的胳膊差点没被她打断。 不过,双方之间境界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好弥补的,古榕虽然不了解严青栀的路数,可挨了着几下揍,他也大约知道了严青栀的优势。 不得不说,有些人打架的天赋真是好的让人嫉妒。 只一个照面,严青栀便精准的选择了对她最有力的战斗方式,如果古榕在差一些,说不定真就被她给打死了! 不过可惜……严青栀的实力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古榕忍着疼痛,找了个严青栀挥拳的空档,一拳打向了严青栀脖子的方向。 严青栀一跃而起,身后的两节长枪被她握在手中,嘴角渗出血迹的古榕也是瞬间跃起,他没有兵器,只能用一双肉掌迎敌。 看着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苏阖,古榕的火气腾地一下烧的更旺了! 若不是苏阖逼死了他的侄儿,这时候,是不是也会有另一个人出来对战严青栀…… “你们伯侄二人轮流对战,可真是好不要脸!” 他的目标全都放在了苏阖身上,完全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墙上,古姜被天镜司的几人扶着站了起来。 古姜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尽管被人扶着,可他还在全身哆嗦。 这个世界没有麻药,而骨折骨裂的痛苦只能依靠意志硬挨,古家倒是有一些人拥有给人治病的本命蛊,但眼下这个时候,谁又能去给他寻找。 他看着不远处打成一团的古家人,还有角落里占了好大一片位置的古榕与严青栀,心中有许多的委屈,张大着嘴巴说不出来。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六叔公啊!他们都死了!被古尤杀的!您老要替我们报仇啊!” 不远处,之前想要冲出,却还没来得及就被尸傀围在院中的供奉听到这话,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他年纪太大了,在这样的刺激之下,似乎有了中风的征兆。 “阿姜……阿姜……你在外面看没看到你表哥麟儿啊……” 古姜心中的恨意太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古榕的身上。 “叔公!叔公!叔公啊……求求您啦,要给他们报仇啊……” 原本的少年意气经此一事,已经变得无比沧桑,他脸上干涸的血迹被泪水打湿,顺着泪痕融成了血泪的模样。 可他千辛万苦,又拖累的天镜司几人重伤垂危而得来的复仇机会,却显得无比可笑。 他的叔公啊! 他们这一支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叔公啊! 他的叔叔伯伯跟了一辈子人的,到了这一刻,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这就是他们相信了一辈子的人吗? 古姜有些崩溃,也有些不敢置信。 他哑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着古榕。 “叔公!叔公你看看我……我是古姜啊……你看看我,我的涯叔,我的大伯,我的阿岸哥啊!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严青栀听着古姜的声音,心情有些烦躁,这些人昨夜还与她对着吵嚷,今天就已经死的尸骨无存。 她没有那么多的同情,这些人并不是她杀的,也不是她害死的,甚至双方立场也不和。 她只是有些难受。 古榕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就像当年他知道自己的侄儿作了那么多孽,却依旧视而不见的选择憎恨没有对他手下留情的苏阖一样。 古姜的哭声引得许多刚才没有停手的人都停了动作,那些后挤进来的人也好多仰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古禁眉头皱着,现在的情形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地面震动的感觉越靠越近了,而那些尸傀却还没有那些那个梅横召出来的巨人。 除了还打在一起的严青栀与古榕,所有的人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这等待,很快便有了答案。 一架一架的弩车被人蹬到了距离这边几十米外的地方。 这些弩车上都架着可以发射弹丸的弩炮,弩炮的射程不算远,重型弹丸可能只有百米左右的射程,为了保证准确性,甚至还要更近一些。 不过,这种弩车的好处,除了火器的基本伤害之外,还能够载人。 一车十六人坐在车膛里面,厚重的车厢能挡住绝大多数远程攻击,寻常的箭矢根本伤害不到里面的人,让他们在战争爆发之时,可以一路穿过对方的远程火力,直推到对方的城墙之下…… 院子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一圈一圈的包围过去,让院子里的人全都没有了安全感。 古禁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了梅横的方向。 “梅司使,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吗?” 到了这时候,古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以为梅横在拖延古双的节奏,以为梅横是个小年轻没有见识没有脑子…… 呵! 可人家在乎的与他在乎的完全不同。 梅横根本不在乎古家的人命,他想要的是对驭尸宗这个邪门歪道赶尽杀绝! 院子外面有古双早就安排好的人跳了进来,伏在古双耳边悄悄的说了两句,古双的脸色也顿时难看了起来。 “看来,倒是老身走了眼,竟然以为梅司使是想要寻求合作的,如今看来,倒是老身不知天高地厚了!” 古蔺深深的叹了口气,年纪大的人多少有些顽固,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梅横的异常,只是这之前一直不好说出来罢了! 梅横轻轻一笑,依旧是刚才那懒洋洋的样子。 “两位前辈谬赞了!” 他的话将古禁和古双堵的够呛,在坐的老头老太太里面,大约只有苏阖看待梅横的眼神还算是和善了。 “老身自诩对这鸲山十九沟三十四村寨了如指掌,却没想到,先出了个丧尽天良的驭尸宗,又让天镜司这么多人摸上门来都没有发现,当真是瞎了一双老眼啊!” 她这话虽然再说梅横,可实际上对苏阖也有怨念。 苏阖悠悠的叹了口气,没有向她解释半个字。 其实一直到了这一刻,他也才知道梅横的打算,可事情既然发生了,再去纠结谁对谁错便已经没了必要。 他说什么古双都不会信的! 两人之间的情愫原本就说不清楚,再添一条纠葛,他也无所谓了! 梅横也没有否认,这时候把苏阖逼到对面去才是傻子,顺势而为又不是撒谎骗人! “驭尸宗为非作歹多年,狐狸尾巴藏的太深,本官也是无奈,方才出此下策,还往大长老海涵!” 古双分不清楚梅横的意思,但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没有向古家人下手的打算,她也不敢逼的太过,只是带着自己的人飞快后退着,想要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给驭尸宗和天镜司留出地方来。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驭尸宗的尸傀不好对付,但天镜司的弩车就难对抗了! 何况梅横布局如此深远,只怕不是一天两天完成的,他不可能对驭尸宗的事情毫无所知。 古禁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他看着梅横冷笑一声。 “梅司使,没想到最后对付老夫的竟然不是我古家的大长老。” 梅横似乎更加疲惫了,靠在轮椅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天镜司是大赵的天镜司,可是大赵百姓的天镜司,古家在鸲山传承千年,他们没有造反之心,便是大赵子民,为他们申冤,乃是我天镜司的职责所在。” 古禁停了这话,不禁冷笑出声。 天镜司的职责!? 他才不信。 “不过,我驭尸宗一派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真以为凭借外面的东西就能将老夫的傀儡大军打散?” 傀儡的缺点也是优点,这样的东西,寻常人根本对付不了,就算他只剩下一条胳膊,只要古禁想,都能让他动起来。 “古前辈说的什么傻话!难道对付你那些傀儡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杀了你们吗?” 梅横随口吓唬古禁。 驭尸宗里能指挥这些尸傀的人太多了,他想要杀绝可不容易。 而且以梅横的性格,人死是肯定要死的,但这些傀儡也得全都毁掉! 不然费这么大力气将这些弩车带上山来,难道真的是为了壮壮声势,吓唬吓唬古双? “哼!我驭尸宗的人岂是你想杀绝就能杀绝的?” 梅横听了这话,很是认同。 “倒也是,这世人都知道蟑螂老鼠最是讨厌,可也没见那个真的杀绝,想来,驭尸宗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臭虫也大致如此吧!” 梅横已经失了与古禁对话的耐心,说的太多,容易给对方留下机会。 他只是敲了敲扶手,身后的梅寒生立马会意,一声哨响传出。 几架弩炮同时对准了那些尸傀与人傀的方向。 而那之前吸引了古禁全部注意的高大男人,在弩炮对准这里的时候,身形下沉,整个人一跃而起,竟然直接跳过了宗庙那高大的围墙,落到了院子里面。 他的不远处,严青栀还在与古榕僵持。 没了兵器的古榕想要杀了天赋异禀的严青栀那简直就是个笑话,他只能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和武功高强,才勉强与严青栀这处处杀招的杀神打了个五五开。 不过,随着那男人跳进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没有表情的男人突然眉头紧皱,他那硕大的拳头直接朝着古榕挥了过去。 335 又见面了 力气大和力气大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说现在,那人一拳打在古榕的头上,直接将古榕打飞到了墙上去,古榕口中鲜血狂飙,脖子都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这是严青栀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她有些震惊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个与自己有数面之缘的男人,她想起了那时候消失在自己手里的玉环,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那玉环的事情她依旧记得。 外面弩炮已经落地,那些聚在一起的尸傀人傀被炸的残肢飞溅,乌青的血迹撒的到处都是,有些人眼疾手快,推着人群将厚重的大门关了起来,才免去了大门口那些人的血光之灾。 古姜被天镜司的玄卫护着跳下了院墙,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地震了一样,即便捂着耳朵,也震得不少人跌坐在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情况吸引,只有天镜司的人还尽职尽责的保护着自家的上官。 所以没有人发现,那最后跳进来,一拳打死了古榕的男人,他一步跨出走到了严青栀的身边。 严青栀见过他的实力,其实内心之中有些怕他,见人走过来,下意识的便想要后退,只是那人不止力气大,速度也快的惊人,蒲扇一般的大手,当即扯住了严青栀捂着耳朵的胳膊。 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般,外面的声音也对他没有任何干扰。 严青栀在轰鸣声之中,高声的询问他想要干什么。 只是那人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向着严青栀伸出了另一只手。 严青栀不明所以,那人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严青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力量。 严青栀满脸的惊诧,她看见那男人的手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白玉,那玉石的质地与她身上的,和她上次见的一模一样。 严青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的问题在她心头涌现,可下一秒,那人却像是被人发现一般,扯着严青栀捂耳朵的手,直接按在了那白玉上面。 一瞬间,白玉化作齑粉飘散。 而严青栀却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任何异常的变化。 她满脸的震惊的看着那人,那人也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只是这一次的眼神与此前全都不同,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的她轻而易举的就看到了那人眼底最深处的柔软,他能表达的情绪似乎十分有限,但严青栀深刻的意识到,对方为表达出来的其实更多。 她想不起来自己上次有没有好好看看这人的眼睛了…… 严青栀头一次为了自己曾经的恶意而感到抱歉,或许这人根本就不是疯子,他只是无法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也许有很大的可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可严青栀联系这么几次与面前这人见面的过程,她很难不怀疑对方其实一直都是冲着她来的…… 不远处更加疲惫的梅横歪着头看了严青栀与那男人的方向一眼。 他们之间隔着层层人海,梅横只能看到那大个子微微垂下的脑袋。 那人抬起头来,与不远处的梅横对视了一眼,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可严青栀敏锐的感觉到了他忽然间的低落。 也许不够强烈,可那感觉却很真实。 严青栀想起了那人刚才的手段,他的身上似乎也有一个空间,他并不避讳被严青栀发现。 刚才突然升起的情绪褪去,警惕和疑惑在严青栀的心中生根发芽。 不过就在这时候,一架弩炮突然打偏,一炮直接打在了古家宗庙的院墙之上,轰隆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院墙当即倒塌了一角,那角落的人尖叫着想要躲开,却因为人挤人而阻碍了脚步。 严青栀吓了一跳,她捂着耳朵微微压下了自己的身体,而就在同一时刻,站在她身边的那人突然窜出,几步便走到了墙角处,他飞身上墙,没在转头看过严青栀一眼,飞快的跑没影了! 严青栀大声的喊他,她记得那人的名字,梅横说过他叫‘明朗’严青栀出于对前辈的尊重,直接叫他一声‘大叔’。 可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她的声音根本不值一提,那人也完全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打算。 她站在喧嚣的人群之中,周围的嘈杂让她心绪烦乱,一种孤独的感觉油然而起,她好像窥伺到了什么,可又什么都抓不住。 仓皇之中似乎有逃窜的人撞了她一下,撞的她都跟着趔趄了两步,眼见着又要被人群冲散,严青栀这才回过神来。 她赶紧转头看了一眼被人群挤到天镜司一边的苏阖,她也赶忙从杂乱的人群里穿过,不少人都向着天镜司那边凑,总觉得弩炮就是走火也总不会连他们的上官也一起打死吧…… 不过梅横周围都是天镜司的人,那些人凶悍的可怕,完全不在乎古家人的死活,只要靠近的太多直接拔刀相向,吓得那些人都缩在天镜司玄卫围出来的圈外,挤的不少人鞋都丢了。 迫切想要穿过人群的严青栀面对这样的场面,直接用处了暴力手段,根本不顾那些人的叫骂,扯着前面的人就甩到身后去,没一会儿就冲出了人群。 天镜司的人也没有为难她,让开了一个缝隙让严青栀挤到了梅横的面前。 与外面的挤挤茬茬不同,梅横这里可是宽敞的很。 严青栀直接冲到了他面前三步才停了下来。 “梅司使,刚才的那个人是谁?” 她很慌张,慌的连礼数都忘了,梅横倒是不在意,看着她的时候眼中带着笑意。 “怎么?你不认识他了吗?他可是被你所救啊!” 就在梅横话音落下的时候,外面的弩炮声再度响起,严青栀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都淹没在了这种爆炸声中。 严青栀与梅横眼神对视,看着梅横好看的眼睛,她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想问的问题很多,可也都牵扯到了自己的秘密。 她为什么会和那个人有血脉相连的感觉? 那人为什么会给她那块奇怪的石头? 明家的叛徒为什么与她相熟!?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与明家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明家不是杀手组织吗?几年前她被人追杀是不是也和明家有关? …… 她犹豫了许久,连外面的声音怎么停下来的都没发觉。 “严姑娘?严姑娘?” 一位天镜司的玄卫轻轻推了推严青栀,惊得严青栀差点跳了起来。 “严姑娘……” 严青栀回过神来,发现梅寒生已经推着梅横要离开了。 336 计划多时 严青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继续追问的冲动压了下去,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就算她天真单纯,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梅横这个不大熟悉的人,可她也得考虑严青竹的心情和打算啊! 收回了目光,严青栀尴尬的笑了笑。 “那个,我就是问问,他怎么能那样厉害……” 大家都看出了严青栀刚才的冲动和此刻的敷衍,梅横自然也不例外。 他知道严青栀不信任他,也没有多失望,就像他也不信任严青栀一样,就这么几次接触,双方根本达不到互相信任。 “有时间我帮你问问!” 梅横笑着说完,向严青栀点了点头,便让梅寒生推着他的轮椅离开了。 外面的弩炮停火,说明此刻已经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傀儡了。 古禁手里的底牌不多不少,多年的经营,除了这些傀儡,还有整个驭尸宗。 可梅横计划了这么久,投了这么多人进来,当然不是全无准备。 他从今年夏天,得到柳怀香的手记开始,便按照里面提供的信息,开始一批一批的投放人进入南荒地界。 天镜司里,除了玄卫,最多的就是密使,这些密使是专门搞情报的,全都手段了得,一个一个化整为零用不同的身份今日南荒,甚至有很多人进入了鸲山…… 如此下来,天镜司在这里布置的人手到底有多少,就只有梅横这个主导此次事件的左司使才知道了! 这些人早就将南荒的情况摸透,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他们也埋伏在了各个重要的位置上,监视着整个鸲山。 古禁的打算,梅横当然一清二楚,他想要当古家的族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种想法可能都成了古禁的执念,他有许许多多说服别人的理由,说自己其实是想要走出南荒云云……可事实上,驭尸宗最开始组建的原因,就是古禁想要当族长而没有当上。 梅横布局基本完成,便找了个时间放出风去,最后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古双早就知道古禁的打算,也想趁着这个时候收拾了分裂古家的人,古禁自然明白,他想到了最后还是要靠武力解决古家的问题,也想过顺势而为直接将多事的梅横一并打死在这里,永绝后患…… 他觉得自己准备的很好。 可惜他还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整个事情的主导权,其实自始至终都在梅横的手上。 是梅横放出风声让他觉得时机正好,也是梅横的到来才引得他仓促动手…… 甚至在他与古双对峙的时候,都是梅横在左右局面的发展和事情的节奏,更甚至,他还带来了苏阖,就为了让古双误以为双方之间的利益是一致的! 若非是苏阖在关键时刻出手拦住了古双同归于尽的打算,甚至古双到死都没有发现,梅横其实谋求的比她想象的更多。 古双想要让分裂古家的人死。 苏阖希望将驭尸宗连根拔起。 古禁想要成为古家的族长,消灭所有阻碍他的人。 而梅横…… 他全都想要! 他想让古家重归朝廷,想要将驭尸宗连根拔起,还想要将所有不确定的因素都消灭殆尽…… 古家的人都沉默的看着梅横,院子之中的古家人并不算多,不过就是那百十多个,其中没有战斗力的老人占了不小一部分。 古家不是所有人都如古榕一般天赋异禀,也不是所有的本命蛊都对力量速度和天赋有所加成。 这里的老人与外面的老人相比确实更健康一些,可也比不得年轻人身强体壮。 反观梅横这里,虽然他身边只有二三十人,可一个两个都是好手。 院子之中战斗力最高的严青栀与苏阖也都站在那头。 而且,那个一拳就把古榕打死的大块头不知道躲去了什么地方,这让他们心中都很忌惮。 若非是古尤杀了禁地的防守,古禁又让人抓了不少同族之人试药,此刻说不定他们就在梅横的压迫之下团结一心了! 不过,古禁到底作孽太多,就算古家人不愿意让朝廷掺合进自家的家事之中,也没有人敢说出与古禁重归于好的话。 起码天镜司的人还有人品可言。 古禁脸色苍白至极,他准备了许多年的傀儡,就这么片刻之间被那弩炮都炸成了渣,以他现在的年纪,如果没有古家的支持,此生都不会再形成之前的规模了…… 他有些颓丧,这时候他选择卖个惨给族里。 “天镜司欺人太甚,这是想要威胁我古家吗?” 古禁一开口便将自己和家族重新融合,仿佛之前搞分裂的不是他一样。 古双背后有人露出了些许的愤怒,说实话这个时代家族观念大于王法,他们心中虽然不屑驭尸宗的所作所为,可驭尸宗的刀没砍在他们头上,他们还是没有那么多芥蒂的。 不过这种人不多,而且那个刚才失了孩子的老者此刻已经满脸仇恨的看向了古禁。 “我呸!就你也配做古家的人?你还我孙儿命来……” 老者躺在古家一位晚辈的怀里,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人赶紧安抚住。 “伯公,还不确定……您在等等消息,表哥吉人天相,说不定……” 那年轻人轻声的劝着,可老者还是浑身颤抖,举着干瘪的手指指着古禁的方向。 “你这种人,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丧……丧……丧……” 他梗着脖子,一下气晕了过去,身边的人吓得一阵手忙脚乱,但那些之前被驭尸宗骗了亲人去试药的人看着那老者的样子,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哭了起来。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古禁!老子今天就要归顺朝廷,老子就等着朝廷为民做主,等着看你死无全尸!你这个杀千刀的败类……” 他这一嗓子,似乎点燃了周遭不少人的怒火,立马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对!归顺朝廷也要弄死你!” “弄死你!” “老娘要你给我儿血债血偿……” “……” 古禁所做之事实在有伤天和,别说是那些受害者,有些心中尚存善念的人也都看不过去了! 这一声简直一呼百应,连站在一边的古双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她倒不是想和古禁联手将梅横排挤出去,而是她已经清楚的明白了梅横的安排和打算。 外面那些人悄无声息的进来,古家之中要是没有配合的人才怪。 这些人中可能有一些是早就知道自家孩子死因,而后投靠天镜司的,也有一些是单纯的被人说服,或者是天镜司那头有专人接触过的…… 可不管是什么理由,这都让古双清楚的意识到,古家,与大赵朝廷维持了几十年微妙的平衡终于要被打破了! 她想到了从前团结一心的古家,想到了从父亲手中接过了灵蛊母蛊时的郑重,想到了自己这几十年的经营…… 古双身边的古蔺感受到了她的失落,但古蔺也没办法说。 作为古家的大长老,古双已经非常出色了! 可没有一个家族能够一成不变,经久不衰,外面的世界生机勃勃,古家却一直固步自封,改变已经迫在眉睫。 他懂得,古双自然也懂得。 “大家安静一下!” 面对众人对古禁言辞犀利的讨伐,古双开口让众人冷静一下。 她看了看一旁坐在大门口的梅横,此刻院门口的位置一片狼藉,院门也早就被弩炮炸了个粉碎。 古双的视线穿过梅横,看到了远处的弩车。 她将视线收回,重新看向了古禁。 古禁没有想到在这时候自己会被这么同族的人声讨。 他承认自己做了些对不起族人的事情,可也远远达不到现在的局面,他心里的怒气翻涌,趁着这空档张嘴就想要骂那些刚才指着他鼻子的人。 问问他们是不是傻! 这时候不应该跟他一致对外才是吗!? 当然,如果这种问题他要是问出来,梅横也会直白的告诉他,为什么他差点牺牲了好几个玄卫,也一定要让严青栀去将古姜带回来。 还有什么语言,比古姜的悲痛更有说服力吗? 古双到底是没给古禁这个机会。 许多人都自以为良好,古禁也是这种人格中的翘楚,跟这种人白扯最是生气,因为没有人能在他们的逻辑里战胜他们! “古禁!你迫害同族,滥杀无辜,我古家已经容不下你了!今日老身以古家当代大长老的身份,在宗庙之中,在鸲山山神像前,正式宣布,古禁,你与你至亲家人,将被彻底驱逐,驱逐通告将会发往整个鸲山!” “而你恶贯满盈,原本当受家法惩治,但家规不敌国法,天镜司的左司使如今便在这里,咱们古家便不私设刑堂了!” 古双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刚才剜心的事不是她使人做的一样。 梅横没有撕破脸皮的打算,他只是微笑着挥了下手,身后立马冲出十几个天镜司的玄卫,直接跳到了古禁面前。 古禁脸色阴沉,想要怒瞪古双一眼,但古双根本不搭理他。 天镜司的玄卫单兵作战的能力未必多强,但十几个在一起,战斗力却是几何倍数增长。 古禁和他身边的人已经没了退路,落到天镜司的手里,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到了这时候,只能放手一搏。 天镜司的玄卫也都是经验丰富的,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 他们天镜司干的本来也不是刑部的活,没有那查明情况关押候审的规矩,面对负隅顽抗之人,他们有权利先杀后审……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十几个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看着那些人古禁更慌了。 周围古家的人都都屏气凝神,有人希望古禁就这么被人杀了,但有人又觉得这样让他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其中还有人担心朝廷会不会不够公平,会不会放了古禁一马…… 不过这种顾虑很快便打消了。 天镜司的玄卫将人抓住以后,梅横那边却只是让人把古禁捆了,而后,向着古家的人开口说道。 “这驭尸宗人都是负隅顽抗之辈,我天镜司玄卫将之全部诛杀于此,驭尸宗一事,后续还要大长老多多帮忙,今日的善后,梅某一个外人便不参与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那些玄卫将捆成了粽子的古禁扔在地上便退了回来。 梅横的意思很明确,往上交代的时候,古禁已经死了,但古禁这人具体要如何,还是让古家自己解决。 梅横这样行事,也算是给古双留了最后的体面。 她其实是个很合格的大长老了,到底是与苏阖相熟的人,梅横还利用了人家一把。 若是当时死了,也就死了。 可现在没死,梅横就要给苏阖与古双一个面子了。 若他想的不错,古禁一事,很可能是古双作为古家大长老为这个家族办的最后一件事,想来苏阖前辈还是希望古双能够有一个体面的结局。 果然,一旁的苏阖表情缓和了许多。 古双欠他的不少,他也欠了古双许多,两人之间到底与寻常的友人不同。 严青栀心事重重,但还是走到了苏阖身边,眼见着事情告一段落,她还有事着急和严青竹说,便扶着苏阖小声说道。 “大伯,咱们回去吗?” 苏阖看了不远处的古家人一眼,摇了摇头。 “先回到之前那个院子,这件事没完,咱们大约还要留上几天。” 梅横做了这么多,又在这时候卖了古双一个人情,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就此收手,古家如今破烂事情太多,正是收归朝廷的好时候,梅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而梅横是苏阖带来的,只要梅横不走,苏阖就必须留在这里。 他不止要顾念老友的嘱托,也要看顾着梅横,别让他太过分了! 有些事情若是没了苏阖,不管是古家还是梅横都不会轻易放手,可若是有苏阖存在,事情就不一样了! 严青栀悠悠的叹了口气,经此一事,苏阖与古双之间,只怕也会生出许多嫌隙。 她看了苏阖一眼,以为苏阖会有些悲伤或者失落,但谁知道,苏阖平静的好像毛事没有一样。 339 又一年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39又一年这次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院子里面静悄悄的。 严青栀走到大门口一见大门锁着,便后退了几步,直接翻上了墙。 院子里的机关没有打开,这一片治安还是不错的,而且张掌柜一家就住在前院,这边就算只有四个姑娘领着一群孩子,也基本不会有人过来找茬的。 何况君同月和严青栀比倒是功夫平平,但对付寻常的毛贼那也属于武林高手水平了,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 严青栀从外面落下,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果然,她这边院门刚一打开,君同月的房门便也开了。 马匹被严青栀牵了进来,那边君同月也终于意识到可能是严青栀回来了。 她一脸的喜色,连忙询问。 “大伯?青栀姐?” 严青栀压低声音答应了一句。 “嗯!你也别忙了,早点睡,我自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严家的马圈在二进院里,不大的马圈中已经栓了好几匹马和一头驴。 苏阖回头将大门重新挂上,而那边君同月已经点了风灯,披了衣服去厨房张罗做饭了。 严青栀说是不用她,可君同月怎么可能会听,再说了,自从她随着严青栀到巢郡以后,两人还是头一次分别这么久的时间,以前,就连兵役的时候她们都是一起的呢! 马背上的东西被严青栀卸下,虽然说一直在赶路,可东西却也添置了不少,还有从南荒回来的时候古双和阿芙给他们带的东西。 严青栀将马圈里清理了一下,又给马儿铺了稻草,喂了草料,这才不无感慨的说了一句。 “这马也太多了,不行就只能卖两匹了,哪有寻常人家养这么多马的!” 她嘟嘟囔囔,厨房里叮叮当当。 严青栀路上没有写信回来,信差还没有她和苏阖跑的快呢,因此君同月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家,自然也就不会给两人留饭。 以前说不得做多了还有的剩,可现在一院子的孩子,只有做少了不够吃的时候,哪有剩下的! 家里两个帮工的姑娘听见动静,也爬了起来。 听说严青栀回来,两人也有些高兴,帮着君同月一同忙活。 严青栀走到厨房的时候,她们饭菜都蒸上一会儿了,听说是高粱米饭和一大碗干菜肉。 蒸腾的热气冲走了严青栀满身的寒气,见她进来,君同月忙给她倒了一碗刚才捞饭的米汤。 严青栀捧着碗,这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很快,苏阖也走进了厨房,两人都搬了凳子坐在灶口,一边烤火,一边添柴,君同月坐在他们旁边,歪着头追问路上的情况。 严青栀捡着能说的跟她说了一些,除了古家的事情,还有一路的见闻和南荒山中的情况。 君同月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奇,她就是看见了严青栀回来有些高兴。 一高兴,第二天都差点起来晚了! 不过,家里大约如她这般高兴的,也只有君同月一人。 因为第二天一早,一群孩子顶着乌漆麻黑的夜色起来练功的时候,一看见院中站着的苏阖与严青栀,全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放松的好日子一下就没有了! 当然,严青栀也没有那么高兴,因为回来以后,她也要开始念书了。 每次她回来,等着她的都是冯山长布置下来的无穷无尽的课业。 麻将桌上少了苏阖这个牌友,书院里少了她这个爱徒,冯山长这一个月属实无聊的紧,没事儿的时候只能看书,于是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一段应该让严青栀记下来,那一段也应该记下来,如果直接跨到这一段似乎不行,应该先看看这几本书…… 就这么想着想着,严青栀就荣获了一张长长的书单和一份厚重的课业。 等到严青栀将这些课业都清空时,年都已经过完了! 尽管没有严青竹,但因为多了许多的人,这个年也热闹的不像样子。 除夕的晚上,严青栀还在空间里给严青竹放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严青竹在兵营里憋闷的够呛,每次让严青竹准备的都是各种吃的,也偶尔会让她帮忙寻一些药来。 他们除了用空间联系以外,也没断了书信往来,有些不着急的东西,严青栀也会托梦云城那边的商队送去,也从来都没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异常。 从南荒回来以后,曾经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恍恍惚惚之中便都飘的无影无踪,种种疑问被严青栀压在心里,她的每一天都被生意干活读书和练武填的满满当当。 随着各地的人慕名而来,白祁书院的学生越来越多,青园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严青栀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将张念平带上。 因为腿的关系,他不能和其它孩子一般去书院读书,虽然这不是严青栀亲生的孩子,可毕竟都是她的徒弟,感情是相类似的。 她总会觉得这个孩子付出良多,每次对方受到这个世界不公平对待的时候,那孩子都没有反应,严青栀便开始愧疚。 可能是经历的关系,他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成熟的好像个大人,他的大局观超乎严青栀的想象,聪慧又稳重,敏锐又平和。 见他如此,严青栀的心就更偏了,没事儿的时候就把他带在身边,甚至连冯山长讲课的时候都带着他一起去。 反正都是一些开拓眼界的知识,他学一点算一点! 他平日里也不能练功,多余的时间为了跟得上严青栀的课程,全力恶补,一直都在看书。 而严青栀也在教他的过程中发现了他过人的数学天赋。 天赋这个东西很不公平,出生的时候有就是有,没有那就是没有了,能遇上这样的一个孩子,严青栀觉得十分荣幸。 而且这个孩子刚好是她从一点知识都没有的时候捡回来的,她可以用更现代的方式,将她自己所学,甚至严青竹所学的所有知识都交给他! 在这个年代,一个人断了科举之路,那他所学的每一个知识就都有了更多更广泛的意义。 比如说,严青栀开始将手里的活交给他一些,某些需要计算的辅助工作也都放在了那孩子的身上。 他解放了严青竹许多的时间,成了这个家里,除了严青竹与君同月之外,第三个可以随意出入严青栀书房的人。 苏阖倒是不再受限范围之中,不过他对于严青栀鼓捣的那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这么多年都没进去过一回! 就这样一晃神,又是一个除夕过去。 新年刚过,巢郡就下了一场薄雪,洋洋洒洒的,严青栀站在窗口,看着一群孩子在外面挥舞着大扫帚四处扬雪,不禁觉得自家这个院子似乎有些小了。 七八岁的孩子简直人厌狗烦,一两个都让人头疼,别说七个了! 而且他们又天天吃得多长得快,上房揭瓦下水捞鱼,简直让人烦不胜烦,家里的两个帮工都不够用了,没办法,严青栀又请了个会武功的长工,天天盯着他们。 午饭那头做好了,热气腾腾的端出来,厅里满满当当的摆了两张桌子,男的一桌,女的一桌。 严青栀倒是不在乎这些的,可身处这个时代总要有所顾忌,她们家的女孩子多,万一没有这个意识,以后让人骗了怎么办! 大家按照往常的方式坐了两桌,呼噜呼噜的吃起了饭来。 正吃着,院门口的方向传来声音,竟是有客上门了! 严家吃的是三餐,跟别人家不大一样,人家刻意错开的时辰可能正好是他们吃饭的功夫。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了,严青栀连忙起身擦了嘴便出去招呼来人。 来的是两个三四十岁,梳着妇人头的女子,其中一个穿着老红色的棉袄,面上没有补丁,盘扣旁边还绣了点缀的小花。另一个里面穿了个灰色的棉袄,外面套了个黛蓝的棉马甲,锁边的位置还带着外翻的黄兔皮,毛茸茸,簇新簇新的。 这两人的穿着打扮,放在寻常人家,可算是相当体面的人了。 严青栀看见两人脸上扬起了一个略带虚伪的笑容。 “是杨家大嫂子啊!进来坐吧!” 她称作杨家嫂子的是那个穿马甲的,这人是她们不远处一家成衣店掌柜的儿媳妇。 严家的孩子多,严青栀手艺平庸时间又少,便解放了自己和家里忙不过来的帮工,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在他家做。 跟她关系还算可以。 不过另一位穿暗红色棉袄的人她就有些不大想见了! 说来,这人最近她见过了好几次,烦的她脑仁都疼。 街面上的人谁什么样大家都有数,她一看严青栀这表情,就明白自己这个忙帮的不对。 不过人已经站在了这里,再说别的就有些不好了,她便赶紧笑眯眯的解释。 “这是我娘家那边过来的,夫家姓于,我管叫婶娘。” 对于所有在辈分上想占她便宜的人,严青栀都没有好脸,哪怕对方看起来已经四十多了,也是如此。 “于太太!那一起进来坐吧!” 严青栀可没有拉近乎的意思,一个称呼杜绝了对方顺着亲戚名分往上爬的打算。 杨家嫂子一听这话笑容更淡了。 都是女眷,严青栀也没有太多避讳,带着她们去了自己的房间,杨家嫂子也没觉得怠慢,倒是那个于太太有些尴尬了。 她选在这样的时候过来,当然是不是为了见严青栀的! 两人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严青栀给倒了茶水后,才搬了个椅子坐了过来,杨家的嫂子四下看看,而后跟严青栀说道。 “哎呦!妹子你这房子收拾的可真好,比我家那个暖和多了,这墙刷的也漂亮,哪找的人干的活啊?赶明我也请人过去收拾一下,我家墙角那不管怎么修都漏雨,墙上一面的水印……” 严青栀只是笑笑。 “我家的几个佃户,做事挺仔细的,你要用人的时候跟我说,我帮你联系。” 有些话就是客套客套,她家前院都是这么刷的,也没见谁真打听。 于太太一听这话,也想要插嘴,不过她还没开口,严青栀便说道。 “我跟于太太也不相识,不知道您今日上门是有何事?” 严青栀的开门见山让尴尬的气氛又尴尬了一点。 杨家嫂子想要打个圆场,但看严青栀紧紧盯着于太太,眼神平淡的可怕,她也就老实的闭上了嘴。 而那于太太倒是很擅长处理这种场面,连忙笑的很是喜庆。 “哎呀!严大姑娘这人就是直爽……哈哈哈……我跟你说,我来啊!是有个好事要跟你说!”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陆家……” 严青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种种烦躁。 “陆家大公子与我们姐弟都是白祁书院的同窗,自然是知道陆家的!” 一听陆涧的名头,那女子笑的更灿烂了。 “那就没错了!我啊!正是受陆家之人所求才登门的!哈哈哈……” 听到这里杨家嫂子也没有开口,这些事情她自然是打听清楚了才敢带人过来,不过她却不知道的是,陆涧和严青栀的关系,跟他们想象之中的区别甚大。 看着她的表现,严青栀实在是有些没忍住,笑着打断道。 “于太太!你上门不是来给我说媒的吧!?” 杨家嫂子一听这话,脸色当时就变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挪了挪,想要说什么,却被那个于太太伸手安抚住了。 “哎呦!哪里的事?!咱们也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人,早就听说严家大公子小小年纪便学识过人,以后肯定是个举人老爷,这举人老爷的姐姐那可都得嫁给官老爷,咱们这样的人哪里就敢瞎给说媒!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她的笑容传出了老远,但严青栀却是更加生气了! 严青栀叹了口气,强撑着脸上的笑容没垮。 “这话说的,是也不是,我弟弟中举自然是我期待的,不过我自己本身就是白祁书院冯山长的弟子,明年也是要参考的!” “而且我工科考试在科举之前,按道理讲,可能我做官了,我弟弟还没考举人呢!呵呵呵……” 这话一下就让于太太愣在了当场,她的手下意识在袖子里缩了缩,女人科考!?她根本就没有想过…… 严青栀可不管她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而且我才是我们严家的户主,我弟弟若能中举只是他自己的事,可若是我中了,那我们一家子的身份可都不一样了!” “到时候家中孩子的婚姻嫁娶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房间之中一片沉默。 不远处的厅堂之中,坐在君同月身边的小乐仰着头小心翼翼的问君同月。 “月姑姑,我师父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她是不是背着我们去吃好吃的了!? 君同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正好见到严青栀得意洋洋的将两个妇人送出大门,她抿了抿嘴,转回头跟小姑娘说道。 “马上就回来了,你快吃你的饭!” 340 流落在外的破云枪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40流落在外的破云枪严青栀走进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苏阖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说话,又转回头去继续吃饭了。 君同月倒是凑过来问她。 “怎么回事?” 严青栀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孩子眼下正是嘴碎又没轻重的时候,他们知道了,就等于全世界知道了。 同桌的几个孩子都没当回事,看了严青栀一眼,搂饭的速度更快了,倒是另一桌的一个孩子伸脑袋过来想说什么,被苏阖一筷子打了回去。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自家大师兄盯向自己的视线阴测测的,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闭嘴吃饭去了。 吃饱了饭,家里的孩子收拾碗筷,打扫卫生,严青栀则和苏阖打了个招呼,就去前院了。 严青栀的耳目只有两个,街面上的事情问张掌柜,书院里的八卦问青园的钱掌柜。 张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算账,笔墨斋的小伙计们都在干活,见到严青栀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打招呼。 严青栀也都点头回应,而后站在了柜台前面,和张掌柜说起了街面上的事情,除了这周围的,还有一些关于陆家的。 严青竹把陆涧从陆家领出来的时候,就说过自家与陆家关系不错,张掌柜也不疑有他,将陆家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 严青栀可不会以为那个于太太是给陆涧说媒的。 陆涧今年年末就会服役回来,十月份参加县试,明年四月是院试,八月乡试,次年二月会试…… 顺利的话,这一路考下来,只用一年多的时间,等有了功名在谈婚事,跟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同样的道理放在严青竹身上,也一样适用。 不过严青竹年岁不大,今年回来也才十四,以大赵科举的难度,这个年纪想考中可不容易,能出头的必然是资源天赋心智实力一样不缺的天才。 严青竹在白祁书院一直藏拙,又有自家风头无两的老姐压着一头,除了知道底细的冯山长,根本没人看好他! 但学问的事情,谁又都不敢打包票,于是这时候上门的人,就多少有些占便宜的心思存在了。 万一严青竹没中,那得了个老婆,万一严青竹中了,哪怕只中了个童声或是秀才,都是得了一门有前途的姻亲。 当然,若只是如此,严青栀也不会太生气,这个世道女子婚姻,不如意的十之七八,看的都是条件,她就算难受,也没到人家上门提一提就受不了的程度。 可这人赶在这时候,招呼都不大一个,只让个没身份的媒人试探了几次就空着手上门,哪里有结亲的样子,分明是要以势压人。 甚至想的多些,这些人的目标可能本来就是严青竹呢! 她没把这些影响名声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问了一下陆家那个儿子到了年纪,陆家的人真是太小看她了,竟然以为她严青栀真是屁的后台都没有! 是瞧不起她白祁书院大师姐的身份,还是瞧不起冯山长这个一院之长。 张掌柜从严青栀的话里话外,听出了些眉目,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们俩自始至终都没说过半个求亲的字,更是没有将姑娘们的名字和那些人扯到一起。 等从笔墨斋出来,严青栀又去了青园一趟,找钱掌柜说了些事情,了解了一下那家人的情况以后,严青栀便回了家里。 她和君同月过了年已经十七,放在后世还是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姑娘,可在这里,就成了适婚人群,甚至再过一两年还没出嫁的话,就要被人笑话成老姑娘,甚至还要被人嫌弃。 严青栀对此嗤之以鼻,老娘付出这么多代价经营自己,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挑三拣四的!?可真有意思! 不过,这次的事情也给她提了个醒,她和君同月的婚事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这件事不好好处理,对她们一大家子都有影响。 她不敢一个人莽过去,这件事还是要和苏阖他们商量的。 严青栀赶在下午回了家,一回来就拉着君同月和薛瑾容去了苏阖的房间。 这种事情直接翻脸影响家里的名声,但是什么都不做,让人知道,岂不是以为什么猫猫狗狗的都能上她家的门! 事情一说,除了薛瑾容这个外人劝解了两句以外,剩下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虽然说的是君同月的婚事,但君同月没有半点娇羞,向来温温柔柔的她难得的脸拉的老长,如果是严青栀给她选好的人家,说让她嫁过去,她半点都不会犹豫。 可这种带着以势压人姿态的人,确实让她十分不喜。 也让她十分不安。 严家的人有什么背景她心中都有数,跟寻常人家比当然还不错,可与陆家这种地头蛇相比,就有些单薄了! 不过严青栀倒是淡定的很,她最厉害的人脉从来都没用过。 想当初高素有一块玉佩还在她手上呢,虽然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但是想来,她拿着玉佩找到梦云城城主面前去,总能将那人给钓出来的。 当然,那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在这之前,她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苏阖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此事让你师父出面最是稳妥,他们陆家的孩子若是还想要读书举业,总还是要名声的!” “何况,今日你没让她们说出求的是谁,也是好事,免得别人以为咱们小题大做呢!再说,传出去对阿月名声也不好。咱们家好好的姑娘,从不招惹是非,别跟那些人扯到一块去!” 说完又看了严青栀一眼,叹了口气。 “就是有些委屈你……” 这件事传出来,大家只会当有人要给严青栀说亲,被冯山长给挡了回去,而不会以为是君同月的事情。 同样的,也只有是严青栀的事情,冯山长出面才站得住脚。 严青栀明白苏阖的想法,她一脸的无所谓。 “我不委屈,说我是非的人多了,以后会更多,这才哪到哪!” 站在一旁的薛瑾容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伯公说的自是合理,只是怕这陆家不识好歹……” 她怕万一冯山长没能震慑住这家人,他们再上门时就更猖狂了! 君同月不明所以,对于婚事,严家众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能够参考的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她没见过女方家里特别强势的案例,她所见到的,大多都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此时听了这话,吓得她一口气提上来,下不去呼不出,只能习惯性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苏阖眉头皱了一下,眼神瞬间凌厉。 “冯山长的面子都不给,那老夫看他们就是活腻了!若非是女儿家名节事大,就冲他们如此上门折辱阿月,老夫就得将他家大门给拆了!” 苏阖霸气外露,完全不在乎事情的后果。 他的关系网,可比严青栀那虚无缥缈的玉佩靠谱的太多。 而且苏阖是江湖中人,要是真发了大愿收拾陆家,手段可多了去了! 何况真到了那一步,冯山长也不会放过他们,真说搞垮陆家是不太可能,但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卡的他们难受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件事如此便定了下来,苏阖甚至都没有见陆家人一面的打算。 三人说定以后便要往外走,只不过,刚走到门口,苏阖突然把严青栀叫住。 “青栀,你等一下。” 严青栀不明所以,拍了拍又开始惶恐的君同月转身走了回去。 君同月有些慌,不过还是被薛瑾容给拉走了,苏阖到底是长辈,有些话不好说,强留在这里,还不如等严青栀出来以后问她才更合适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只留下苏阖与严青栀在房间之中。 房间中一片安静,只有灯火跳动时,灯芯处传来的细微噼啵声,等到君同月都走远了,严青栀才抿了抿嘴打破这片平静。 “大伯,是陆家这事有为难的地方吗?” 苏阖抬头看向严青栀,皱了皱眉,反应了一下才说道。 “没有麻烦的,就是以前老夫忽略了一个问题,直到今次才想起来。” 严青栀舒了口气,不是这事儿就一切好说,她上前几步,坐到了她平日常坐的小凳子上,准备听听苏阖想起了什么。 “你今年的工科考试可有把握?” 和科举不一样,工科考试虽然也分为几场,但十分集中,而且都在召都,时间上来算,严青栀乡试的成绩那时候也下来了,两人同去正是合适。 而且,年前严青栀的成绩就下来了,若是进了天工院封了官,一大家子可能都要搬到召都去,以后再想要四处走动,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严青栀没有半点犹豫。 “我有九成把握。” 开玩笑,严青竹默写下来的那些数理化的书,文献,实验,和她自己之前画的图纸,在这六年的时间,她已经全都吃透了,别说还有一双这样平稳又精准的手。 考天工院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想到了这里,严青栀也不禁有些犯愁,以前从来都没想过,但到了这时候,她却不禁想到了更以后。 虽然她自己上大学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学的是木匠,可按照如今的技能点下去,她的技能树都不知道歪到哪去了。 要说是机械工程吧,不准确,毕竟现代机械不少东西依托于电能,可这里连橡胶都没有,电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严青栀唯一下狠心研究的就是各种机关…… 可要说是建筑工程吧!房子,园子,严青栀也都亲自设计督建过,可也仅此而已,桥梁堤坝……这种功能性建筑,她还只停留在理论知识上面……图纸倒是还有不少,可这些图纸也很难生搬硬套,真说自己设计的话,她还差的太远! 真说进了天工院,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觉得趁着自己还有时间将这个问题深入考虑一下,甚至有机会,她还应该组建一个自己的团队,去专门往一个方向研究……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严青栀本身也不是多厉害的人,想要把手里的知识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光靠她自己是很局限的。 苏阖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之后,方才说道。 “既如此,那赶在青竹回来之前,你去云海洲将破云枪取回来吧!” 严青栀不禁一愣,她带着那长枪的时间太久,久的她差点都忘了理论上自己还有另一杆枪来着! 她有些紧张的坐直了些身体。 “大伯,我现在的能力不会太勉强吗?” 能让苏阖将长枪托付的人,身手总该跟苏阖差不多吧! 自己要是不动杀念,全力出手的话,抢回来的希望恐怕不大。 苏阖倒是没有因为这个发愁,而是悠悠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看着他如此动作,严青栀心中更慌了,看来对方实力很强啊,让自家大伯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片刻之后苏阖似乎结束了自己的回忆,转头过来问严青栀。 “此前你曾去过入海川,当时被人围追堵截,但你身边亦是拖累甚多,若是情况改变,你孤身一人,也没有人会去救你性命,以你当时的实力可有逃出入海川的把握?” 严青栀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和入海川的环境。 她那时候得罪的只有门开城的人,刚开始那些人不知道她的位置,追杀过来的人也不算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悬赏逐渐上升,追过来的人肯定会几何倍数的增长…… 不过,苏阖问的并不是她能不能对抗这么多人,而是有没有把握从入海川逃出来。 严青栀计算了一下路程,点了点头。 “若是当时我身边没有拖累,也没有遇上别人救我的话,逃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苏阖眉头舒展了一些,视线投向了严青栀。 他的眼神带着打量和审视,看的严青栀心里毛毛的,她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询问。 “大伯?” 苏阖这才收回视线,挥了挥手。 “行,我心里有数了,你先回去吧!” 严青栀不明所以,但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如影随形。 她心中琢磨着苏阖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还没到门口,就被君同月叫住。 “青栀姐!” 看着忧心忡忡的君同月,严青栀收敛心神,跟着她去了隔壁。 薛瑾容也陪着君同月坐在房间之中。 苏阖与严青栀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她暂时不想透露出去,也就没避讳薛瑾容。 “你这事情不用担心,大伯只是多问了一下我武功上的事。” 严青栀安抚了君同月一句,但效果并不理想。 君同月比她想象的更加敏感,这件事对于严家来说是头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只要她们一天没有定下来,打她们主意的人就一天不会消停。 此前是因为严青栀带了一群孩子回来,让两人在婚恋市场的行情大跌,而寻常人家又因为条件,不敢问上门来,这才让她们消停了这许久。 可随着两人年纪增长,她们常在外行走,长的又都不丑,名声学识也都不错,总会有些人一头撞上来的。 严青栀心里早有准备,而且她的强势也让一般人望而生畏。 不过君同月就不一样了。 表姑娘,有点学问,长的不错,性格温柔,有着潜力无穷的亲戚,带着财产又不带责任,还没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简直就是那些大家族旁支或者纨绔子弟结亲的首选。 她们可以拒绝这个。 甚至以后严青栀真考入了天工院,也能从身份上拒绝更多的人。 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现在冯山长能镇得住,以后呢? 又有谁能庇护她呢? 君同月第一次对严青栀曾经挂在嘴上喋喋不休的‘自强’有了感悟,她生平头一次恨自己什么都不是。 若是她也能够庇护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严青栀一样,不管别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都能毫不在意。 “我知道,青栀姐我……我只是……” 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严青栀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想那么多,我跟你说,你的婚事你要你自己不愿意,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 严青栀的话短暂的安抚住了君同月,她抿着嘴抱住了严青栀的腰,将脑袋靠在严青栀肩上,眼泪瞬间湿了严青栀好大一片衣裳。 薛瑾容叹了口气,她太知道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了。 严青栀拍了拍君同月的脑袋。 “放心,一切还有我呢!” 君同月的手紧紧的攥着严青栀的衣服,她心中矛盾极了。 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拖累,也没有人愿意被在乎的人放弃,她感谢严青栀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放弃她,但也深深的责怪着自己的无能。 严青栀不知道这些,她只以为君同月是害怕了。 如果只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姑娘,其实并没有那么抵触,可君同月的思想都是从严青栀和严青竹那里延续出去的。 外面看还看不出来,可内里她有着一个许多人都触及不到的灵魂。 她潇洒的做了这么多年君同月,又怎么能心平气和的做回那个名字都没有的小姑娘。 341 都是坏人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41都是坏人第二天一早,严青栀练完功都不等苏阖叫她,便收拾了点东西出了门。 此事宜早不宜迟,谁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万一觉得严青栀是想要加码,今天拎着点东西又上门来呢! 毕竟脑子好使的人总是应当先找个合适的人过来打听打听吧!自家都不出人,指挥个保媒拉纤的就来了,像什么样子。 这事严青栀想起来一次,生一次的气。 严青栀没有去藏书楼旁的教室,而是径直穿过长廊,直接杀进了冯山长的院子。 冯山长的仆从正从小厨房里端了热水,要伺候冯山长起来洗漱,一见严青栀吓了一跳。 这天都没亮呢,要不要这么勤快啊! “姑娘!你……你……” 他想问你怎么来了,但是严青栀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拎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就冲到门口去了。 冯山长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还没洗脸梳头。 小老头听见严青栀的声音气的胡子直抖,但是手上动作不停,赶紧把自己的衣服先套上。 严青栀敲门的时候,冯山长的腿正好卡在棉裤上面。 “敲敲敲!敲什么!大早晨不让人消停……” 他不知道严青栀闹的什么,不过从状态来看,应该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然严青栀在门外就得吵嚷开了。 严青栀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拍门声也瞬间提了三个高度,吓得冯山长一脚差点踩空。 端水的仆从站在严青栀身边,心急火燎的阻止。 “姑娘姑娘,小点声……” 你师傅多大年纪了你心里没数吗?这么使劲拍门也不怕把他送走! 严青栀趴在门玻璃上往屋里看,可惜上面挂了帘子,什么都看不见。 冯山长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蹬好了鞋,这才气喘吁吁又怒气冲冲的冲着门外喊了一句。 “进来吧进来吧……追命啊你!” 严青栀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仆从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放进。 冯山长弓着背扶着心口的位置,往脸盆架旁边走,完全不想搭理严青栀。 他的头发白的差不多了,不梳起来的时候乱蓬蓬的,作为一位学者,他一直维系着自己光鲜的表象,形象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随着年纪增长,妻子的离世,家中孩子又常年不在身边,本家族人利用的也比真心的多…… 细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罗列下来,将他心里的热情消磨了大半。 他也终于理解,那些一世英名的大人物到了老年,为什么总能养出几个废物来。 废物虽然让别人讨厌,但自己是真快乐啊! 就想现在的严青栀,虽然他烦的够呛,可看着那生机勃勃的样子,那对他还饱有真诚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苍老,那么孤独。 “师父!师父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严青栀的声音一波三折,冯山长一脸无语,仆从将沾湿的手巾递到他面前,他擦了手脸,而后视线看向严青栀的方向,手上则接过了温水碗,拿着沾了牙粉的毛刷刷起他为数不多的几颗牙来。 看戏的表情不言而喻,而严青栀也乐的表演。 “师父,徒儿心里憋屈啊!虽然说徒儿我顽劣不堪,学识不够,又是个女孩子,在外也是名声不显……” 冯山长冷哼一声。 就你还名声不显,你那青园一天一个花样,召都的纨绔玩的东西都没你那些游戏设计的花花,就这还名声不显,为师差点都要靠你扬名了! “当然了,徒儿自己憋屈也就憋屈了,徒儿能忍……徒儿不光能忍一次,还能忍两次,忍三次……可这一回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徒儿再忍下去就是让他们打师父你的脸了呀!” “呜呜呜……” 冯山长仰头漱了漱口,哗啦哗啦的将水吐掉,严青栀捂着自己的脸,进入到了卖惨环节。 “他们定然是将我们当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才能赶在这时候,毫无顾忌的上门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 “他们这是欺我没有靠山,想要扒了我的脸面贴在他家啊……师父,徒儿我读书多年,又师承于您,可竟然被一个当地的土财主踩在脸上来,是徒儿没用,徒儿呜呜呜……” 仆从搬了凳子过来,冯山长坐在脸盆架的镜子前面,看着仆从蘸着温水将自己头发梳理起来。 严青栀从手指缝里看冯山长,正好从镜子里看到冯山长看过来的眼神,她嘴一撇,赶紧又把眼睛挡上了…… 见她又准备哭,冯山长实在是累了,这一大早晨的,可烦死个人了。 “你行了!有事就说事,别再那挤眼泪了!” 严青栀被拆穿也没有下不来台,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了冯山长的方向,自己也高高兴兴的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冯山长身边。 “还是我师父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底细,徒儿佩服!” 冯山长实在是无语,小姑娘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光芒,让他被人差点堵在屋里的不悦都散了差不多了。 他初见严青栀的时候,小姑娘才十三岁,面上看着精明的要死,可了解下来才发现,这孩子内里憨的实在有趣,有时候自己一知半解还要为了场面强撑着自己,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可那些真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每次经历一些事情,她那隐藏在表面镇定之下的层层不安,都让冯山长即觉得好笑,又觉得心软。 “少拍马屁,有话快说。” 冯山长板起来脸,还是那一看见严青栀就万分严肃的样子。 严青栀将自己的椅子又往前搬了搬,顺便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靠角落的一边。 “师父,我跟你说,这件事我是真的挺生气的,昨天我正吃饭呢,结果一个媒婆就找上了门来,大正月的空手上门就算了,一上来就要跟我说个好消息,一开口就问我知不知道陆家……” “把我气的够呛,这婆子我头几天就见到了,还跟我制造偶遇呢,见面就夸我颜色好,有气度,问我婚配与否……” 说到了这里冯山长脸色顿时一变,转头就要问严青栀什么,结果仆从没有准备,攥着的头发没松手,差点扯着他头皮。 “哎呦,老爷……” 仆从想要说什么,却被冯山长挥手打断,他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严青栀问道。 “她怎么说的!你怎么说的?” 严青栀一见冯山长如此,半点都没客气,当即就把自己之前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当然也顺便混淆了一些事情。 毕竟有些话那些人也是没说的,她说不说,冯山长怎么想,那就是冯山长的事情了,真说问到头上,她也能装傻。 开玩笑,你给我说亲是不行,可你给我表妹说亲就可以了? 等到严青栀跟着冯山长出来的时候,冯山长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拉着张臭脸出了门。 等两人到了平日上课的教室,张念平也已经端坐在里面,书院里的杂工正在那点火盆,张念平点了灯,坐在轮椅上看书,见到严青栀与冯山长一同进来,也没有意外。 今天的冯山长有些烦躁,没等到下课的时间,就把两人打发走了。 严青栀推着轮椅把张念平送回去,自己则高高兴兴的去和苏阖说这事儿。 只是她一进门,没有等来苏阖的询问,只等来了一句。 “你的实力不够,这段时间开始加练吧!” 严青栀如遭雷击,从这一天开始,她的时间全都被看书和练功填满。 之前想要专攻一项发展的打算,直接被搁置到了很远以外的地方。 苏阖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麻将都不打了,每天都在盯着她揍,严青栀心中压力太大,只能把家里的孩子也拎过来亲自收拾。 这些每天上蹿下跳的孩子一下子就老实了下来,甚至去书院读书都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休闲和快乐。 冯山长那边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 他以为陆家那边看上了严青栀,担心时间久了,闹出事来影响严青栀的名声。 严青栀原本对他是十分感激的。 直到他听说苏阖让严青栀加练以后,为了让严青栀能够更好的调节时间,他将课堂从书院搬到了严家的后院为止。 呵! 严青栀以前休息的时候还能在地上在椅子在栏杆上安静的躺一会儿,现在,这些时间全都被冯山长的课程填满…… 呵呵! 这两个老头,每一个好东西! 而除了他们俩个,另一个不是好东西的人,就是薛瑾容了。 苏阖以前也会弄些草药给她喝一喝,严青栀倒是没怎么抵触,喝点药又不是大事。 可如今不同了,薛瑾容是个女医,苏阖曾经有许多的设想他自己完成不了,现在交给薛瑾容就可以完成了。 喝药已经不能够满足两个学术狂人的研究,他们的目标指向了更多的方向。 于是严青栀白天练了一天功,以为等到晚上能消停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大桶黑乎乎臭烘烘的药,严青栀每次泡进去的时候,都有一种全身都被针扎一般的痛感。 而这只是开始。 因为她刚从药桶里出来,薛瑾容就会真的掏出银针…… 不管头一天她累成什么样,第二天早上,严青栀都能神清气爽的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她痛恨自己的精神好。 甚至为了偷懒还曾经在自己来大姨妈的时候装痛经,装拉肚子,装心情不好…… 可惜,有些人就是这么天赋异禀,别的女子每个月都要经历的,她就是半点影响都没有,除了不能泡药浴,强壮的跟她平日里的每一天都没有区别。 于是她就在这种欲仙欲死的训练之中过了四个月的时间。 巢郡的四月很是潮湿,严青栀都在这里住了六七年了,依旧不能习惯。 这段时间苏阖的神情越发严肃,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严青栀跟严青竹商量过,两人都觉得这破云枪未必是苏阖托付给别人的,搞不好是被人抢走的,或者是其它原因落在别人手上的。 严青栀倒是没有幻灭的情绪,想想只有一个名号的门派,连点资源都不能提供给她们,就大致知道这个门派的情况了。 都说穷文富武,看看这一大家子,每年光是吃饭就是一比不小的开销。 严青栀以前还能往外卖些粮食,可随着家里孩子长大,她地里收上来的粮食基本全都被一家子吃掉了。 还显然还不够,随着他们长大,吃的只会越来越多,要是遇上个灾年什么的,花销更得翻倍的往上涨。 这些苏阖是无法给予他们保障的,依靠的还得是严青栀。 不过,严青栀也没什么怨言,苏阖也带给了她许多便利,别说这一身的功夫见识,就是她能够肆无忌惮的在这里生活,依靠的也都是苏阖的庇佑。 做人要知足,不能因为别人达不到自己的预期就可以否定掉他的所有奉献。 如今到了严青栀为苏阖做些事情的时候了! 四月二十八,又是一年的庙会。 苏阖竟然难得的给严青栀放了一小天的假,让她练完早功以后,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去庙会上逛逛。 君同月也跟着一起去了。 薛瑾容倒是没去,她被苏阖留了下来,不知道要一起研究什么,严青栀带着孩子出门的时候都没见他们从厅堂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严青栀下意识就有一种小凉风在后背嗖嗖刮的感觉。 说不出来的恐怖。 严青栀在挤进人群之前,就给自家这些孩子分好了组,又嘱咐若是走散千万不要乱跑,到什么地方等待严青栀找过去。 她和君同月精力有限,张念平坐在轮椅上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给予他们更多的信任。 不过好在,他们都是吃过苦的,深深的明白想要吃饱饭的不易,又都有被人掳走的经验,一圈下来,大家都还聚在一起。 等到未时初,庙会开始散了。 严青栀和君同月也带着一群孩子回家,路上还遇到了几天休息的笔墨斋伙计,他们家里好像是做了一些竹筐去庙会卖,卖了不少,剩了几只,那伙计憨厚的老爹非要送给严青栀,不管严青栀说什么都没用,给钱也不要,严青栀最后只能收下。 不过她倒是把原本留给苏阖的点心拿了出来,给那小伙计当做回礼了。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吃的就是个新鲜。 回去的路上飘起了小雨,严青栀赶着车把之前坐在外面的两个孩子赶了回去。 她用的还是当时梅横送的马车,这车实在是结实的很,这些年下来,都不怎么犯毛病。 一进门家里的饭已经做好了,苏阖正在回廊里等着,小雨从廊檐上滴落,淅淅沥沥,含蓄又忧伤,挡住了严青栀的视线,让她没有看到苏阖的表情。 342 你要扬名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42你要扬名庙会的小吃很多,孩子们都是吃饱了回来的,只有严青栀还觉得饿,她斗笠一摘,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君同月笑着摇头,指挥着孩子们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出来。 苏阖还在回廊上站着,听着一大群孩子蹦蹦跳跳的路过他,大声的叫他“伯公!”。 他也笑眯眯,挨个儿摸了一遍脑袋。 君同月把一些点心放到厨房里去,严青栀正坐在角落里吃凉面,恁大个碗,呼噜呼噜都快要吃干净了。 “青栀姐,我看大伯好像有话跟你说。” 君同月将东西放在灶上,回身和严青栀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严青栀点了点头,从放在窗台上的酱菜碗里夹出一块酱菜,一边点头一边吃的更快了。 没两口碗里的面见底,严青栀端着碗筷要去盆里洗刷干净,却被君同月一把接过。 “快去快去!我帮你洗了。” 严家的孩子太多了,为了避免打架,大家都是一视同仁,饭可以管够,但自己的碗必须自己刷,除了苏阖以外,所有人都不例外。 君同月刚开始还帮着干些活,后来被严青栀说了几次以后,也就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做了。 严青栀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吃完饭没洗碗好像缺点什么一样。 但她还没客套两句,就被君同月推了出去。 严青栀出了门就看见苏阖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她,她蹦蹦跳跳的跑到苏阖身边。 “大伯,你在这干什么呢?阿蓉呢?” 苏阖看着她不怎么庄重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阿蓉在配药,如今已经四月二十八了,你准备准备,就要出门了!” 苏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不禁沉默了下来。 她不是没什么想问的,而是想问的事情太多,才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阖年轻时身量很高,可到底七八十岁的人了,如今已经成了个老头的样子,缩的已经和严青栀差不多了。 想当初严青栀才那样小小的一点,带着一个更小的弟弟和一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营养不良的妹妹,到了如今严家这副光景…… 苏阖很难不去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送严青栀出门,去奔赴一场未知的旅程。 按他所想应该再等几年的,再等几年严青栀的功夫更好,心智更加成熟,人也更加稳重…… 可苏阖明白,再等几年他一样会觉得不够。 似乎长辈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交付出去,还能再燃烧自己的余烬为他们遮挡更多的风雨。 可事实上,遮蔽的天空不止挡住了风雨,也挡住了孩子起飞的路。 苏阖必须承认,严青栀进步最快的时间,是在她独自去入海川的时候,苏阖没有参与,没有陪同,可一两个月就让严青栀脱胎换骨,若非如此,那年年末他们去南荒的时候,严青栀又怎么可能与古家第一高手古榕对上都不落下风。 “那,那我还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取枪呢……” 严青栀心里也没底,能让苏阖这么多年都退缩不前,一提起来就如临大敌的人,她要说一点不慌是不可能的。 但紧张之外,她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自她从苏阖手里接过破云枪之号开始,她就幻想过许多次自己拿到真正的破云枪时的场景,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是根本抵抗不了的诱惑。 “你要去的是云海洲南郡城铸剑山庄,不过你若是这样去了,也没人会把破云枪给你。” “要想得到破云枪,你要一路高调的去,让他们知道新一代的破云枪已经出现了!” 苏阖担忧的语气之中莫名的带入了一丝丝的热血,他教出来的孩子,以十七岁的年纪,带着破云枪之名,正式踏入了江湖…… 严青栀感受不到苏阖内心之中的火热,她已经有了新的苦恼。 晚上,她坐在自己书房的桌前跟严青竹传小纸条。 这世上想要扬名的人太多太多,哪里有那样容易,严青栀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哪怕不少人都冲着青园的名头而来,可她身上最有影响力的称号,还不是巢郡白祁书院的大师姐。 严青栀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的,这江湖……她又没踏进去过,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就是想要造势,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主意还是严青竹的多。 他们两个人手里的江湖资源确实不多,但也没有严青栀想象的那么少。 虽然说严青栀这个名字,只在古家那个小范围之内传播,但苏青这个名字身后可还有不少的仇人呢! 这要是利用好了,扬名不过就是顺带的事。 两个人开始计划了起来,反正严青栀不需要认识什么江湖中人,只要江湖中人认识她就足够了! 这种事情实施起来一点都不难。 严青栀从空间里找到严青竹之前收藏的地图,打开以后拿出一张纸滕画了她需要的部分,而后顺着路线计划了一下,又把周围知道的门派都标记了下来。 之前那些人追的她四处乱窜,如今是时候报复回来了! 她看向窗外的眼神之中带着熊熊的战意,如果不是身边没人,她真想说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可惜这梗她说了也没人理解,连严青竹那个书呆子都理解不上去。 到了最后严青栀只能感慨一声。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严青栀走的很快,她将一笔钱交给了君同月,又嘱咐了家里孩子们几句,而后自己背了个装干粮的小包袱,带着枪盒牵了匹马便出了门。 除了苏阖坐在房顶上目送她离开,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送行。 苏阖会担心她的安危,怕她遇到什么破不开的危险。 可严青栀却比苏阖乐观的多,她以前没有现在厉害的时候,就能带着一群孩子从入海川回来,别说现在厉害了这么多。 即便云海洲有高人,但那又怎样,打不过,她还跑不过吗! 两个人两种心境。 那天严青栀策马扬鞭跑出了老远,而苏阖则站在自家的房顶上,看了小半天。 343 外面的世界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43外面的世界入海川的山没有南荒那样高,看不见层层叠嶂,入眼只能见到周围没有多远的地方。 周围荒草漫天,只有官道被压出来的车辙上才绿色的痕迹。 就在这样盛夏的午后,一个形容狼狈的孩子赤着一双染血的脚疲惫的在官道上面走着。 灰土合着汗渍粘在他的身上,他仓皇的向前跑,奈何已经没了力气。 在他身后是几个壮硕的男子,他们戏谑的跟在他身后,见他跑不动了,便挥着手里的长刀,发出一些恐吓的声音,吓得那已经疲惫至极的孩子拼命压榨出自己身体里的一点力气。 他口唇干裂,身体带着营养不良般的消瘦,滴落的汗水带走的是他所有的潜能,这样下去,他距离累死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了。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哈哈大笑着,他们的长刀上还带着血迹,但他们不以此为耻,还洋洋得意的与身边的人说着残忍又冷漠的笑话。 那男孩子看着头顶的太阳,他的眼睛之上仿佛蒙上了翳障,他好像看到了一层一层的光圈。 光圈里太阳的光亮都暗淡了下来。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身后之人说话的声音距离他很近,又好像很远…… “这个可真能跑啊!跟上个月那小姑娘都差不多了!哈哈哈……” “哪个小姑娘?你们打兔子还遇到小姑娘?” “嘘!别瞎说,老大那边知道了不好交代。” “哈哈哈……放心吧!自己人,以后这样的事情,也要叫上我啊……嘿嘿嘿……” “以后的再说,先把这个处理掉,再撵一撵看看还动不动了,不动就弄死吧!” “哪里能这么痛快,泼他一口水,还能跑一会儿……” 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但那孩子却只听清了他想听清的。 “水……” “水……” 他淡淡的声音从皲裂的口中传出,没有唤醒那些人的同情心,只让他们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几个人慢慢的围了上来,他们在那孩子的头上摇动着水袋,那孩子似乎没有意识了,他瞳孔微微散大,只有嘴唇还在抖动,讷讷的说着:“水……给我水……” 其中一个人笑的很是欢畅。 “水是没有的,不过大爷倒是有别的能赏你,那是你想喝多少,有多少的……哈哈哈……” 旁边的人都是一阵哄笑,甚至还有人伸手要帮他解开腰上的绳子。 他们闹的欢腾,根本就没有发现,地上躺着的孩子眼中有一刹那的聚焦,也没有感受到,不远处正在有一人骑马靠近。 等到他们手忙脚乱的闹够,那人将身边的同伴推开的时候,马蹄声已经到了几人的进前。 不远处一女子身穿月白长袍,头戴斗笠,策马扬鞭,赫然已经到了几人进前。 “哎呦!哎呦……是个小姑娘!” 见到这样的打扮,那些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他们只是本能的调笑着。 这一路行来,严青栀对于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她甚至都不屑于向上次一般掩饰自己的容貌。 有时候美貌是拖累,也有时候,美貌却是传播的名声的一大利器。 严青栀看着面前的几人,一种厌恶之情油然而生,面对前面的几人,她丝毫减速的打算都没有,甚至身形压低,在靠近那几个人的时候,手中的长鞭骤然甩出。 那里原本站了四个人,严青栀一鞭子套住了两个人的脖子,马儿继续向前而那鞭子也继续收紧,两人脸上瞬间青筋暴起,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严青栀直接拖走。 身后的两人顿时脸色大变。 “谷子哥!” “妖女!快放了他们!” 两人神色紧张,横跨几步,越过那躺在地上的孩子,就要去追马上的严青栀。 可就在他们一跃而出,正准备再往前追的时候,那个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孩子,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年纪不大,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身量也算不得多高,但正是因此,他的身手才愈发灵活。 面对两个背对着他的壮汉,他一手扯住前面那人的衣服,双腿一蹬,直接攀上了那距离最近的男人后背,他另一只手此刻已经从腰间抽出。 一支还带着锈迹,并不算规整的钢锥被他攥在手里。 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挣扎,他挥手便将那不算锋利的钢锥直戳进了那人的脖子,钢锥翻搅,顿时激起了那人的怪叫。 那男人手里还握着刀,还想要扬手去戳他背上的孩子,只是可惜,对方太过狠辣,根本就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不过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前面的男人,他转回头正好看到了同伴被杀的场面。 “小兔崽子!你也敢!” 他简直都要疯了,这样一个兔崽子竟然也敢动他们的人。 这种气愤的程度,比严青栀带走他两个同伴更让他难受的多。 他握紧手里的刀,转身直朝向了那孩子冲去,反正他也不会比马跑得快,到时候他们俩的仇,只能让老大帮着报了! 眼见着那人冲了过来,那孩子双脚一蹬,人已经灵巧的落地,他借用面前的尸体遮挡对方视线,赶在那人冲到面前的瞬间,将这尸体直接推向了他。 那男人以为尸体后面的孩子想跑,伸手便去推那尸体。 可他没有想到,那孩子不止没有趁着这机会逃跑,还借着这个机会,拉住那尸体,让那男人用力一推不成,自己反而一个趔趄。 他借着那男人失去平衡的机会,自己连带着尸体同时压在那男人身上。 之前的逃跑已经快要耗尽他的力气,现在继续跑也没有意义,唯一能活命的办法,就是拼尽全力,杀了这人! 他不知道那个骑马的人会不会回来,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尽管手里没有了武器,尽管对方力气比自己的更大。 但他依旧没放弃,他手脚抵着地面,歪着头用牙齿狂啃那人的脖子,想要直接咬死对方。 他努力的样子把那男人都气笑了。 天上的太阳热情而又炽烈的照在地面上,可那孩子依旧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那男人一把将身上的尸体和孩子全都推开,捂着自己被啃出血的脖子站了起来。 351 玄术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1玄术严青栀感受着头顶的震动,视线随着这些人移动。 一层层的震动交织在一起,在严青栀的脑海之中构成了一副由一根根线条而成的场景,她好像在一瞬间进入了某种境界,周遭的局面全在她的感应之中。 外面箭如雨下,时不时就有羽箭落进房中,阁楼的墙壁不算坚固,偶有几支也能射穿墙壁带着一片阳光钉在地板上面。 严青栀左右躲避着,顺便在有机会的情况下,继续扩大着房顶的破损面积。 没一会儿,就有人从房顶上掉落了下来。 让严青栀十分头疼的是这张网不知道有多大,果然将整个酒楼都罩了进去,房顶上的人落下来,两条腿卡在网眼上,直接将严青栀凿开的洞给堵死。 那人惊恐的骂着什么,卡在那的双腿拼命蹬,蹬的空中的灰尘乱飞。 严青栀皱了皱眉头,眼见着从房顶走是有些困难了。 她也不恋战,转身就往楼下走。 之前她觉得后院可能有人埋伏,这会儿她又觉得还是对付人更方便一点。 下楼的时候,她已经从空间里拿出了手弩和弩箭,既然大家都是远程职业,那就看看谁的更加厉害吗! 楼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二楼还有几个没出去的人躲在角落,外面的人不进来,就是不想放弃这种压制。 严青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弩箭一支一支的装上膛,现在的手弩,是她这两年新制作出来的,正好严青竹现在整日巡防闲极无聊,她就把空间的书拿走了不少,让严青竹空出时间来给她计算一些东西。 严青竹虽然不大情况,但多了他的帮助,确实让严青栀鸟枪换炮。 她现在用的手弩,弩箭并不长,都是她自己找铁匠打的,重量外形都是经过多次实验,效果最好的那种,即便有后世的图纸帮助她节约了许多研发成本,依旧让她花去了不少的钱,如今就到了收回成本的时候了。 她脚步声飞快,几个呼吸已经走回了一楼,走前面的大街不是最好的选择,那边距离稍远,她的弩箭不容易命中。 严青栀走到酒楼后面,从厨房旁边的走廊穿过,这条走廊闷热闷热的,酒楼里的厨子还没有跑干净,这会儿还有人蹲在厨房里躲着。 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过来,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但对应的,心跳声却变得更清晰了。 严青栀没有与他们为难的打算,径直走到了后门的方向。 那网落在院子里面,并没有将院子一起笼罩进去,不过院墙边上站了不少举着弓箭的人。 这里站人的密度,明显比前街更多。 严青栀靠在距离门口几步的地方,听着外面的声音。 这些人并不是专门训练过的兵役或者杀手死士什么的,在大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都有些无聊了。 尤其是刚才还听见房间上的动静,这会儿便有些掉以轻心。 严青栀皱眉思考着,前街那边的弓箭声比之前放慢了一些,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等一会儿要么是有人过来寻她谈判,要么就是准备杀招了! 真到了那一步,她再想走可没有现在这么容易。 严青栀靠在一侧墙壁上,计算着后墙上的人。 而前面,刚才被她刺激了几句的风伛正外靠在一个商铺的屋檐底下,摇着扇子盯着酒楼的方向。 他身边一人微微弯腰说道。 “风公子,您看这都这么长时间了,真的不进去人看看吗?说不定那个苏青现在已经受伤,就是在做垂死挣扎呢!” 风伛听了这话,咧嘴冷笑一声。 “你懂什么!我们风氏之人用的是玄术,跟你们这种粗人完全不同!” 说完,身边有人给他端来了一杯凉茶,他掀了茶盖饮下一口,又继续说道。 “这个苏青有点意思,若非是我早一步算出她要来,你们提前准备了弓箭手和绳网,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局面!” “不过你也别小看她,房顶行不通,她就回去后院,后院走不了,还能凿墙……她可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你们老大要是还不能下定决心,我看人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语气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眼睛还没有离开酒楼。 可惜啊可惜!这里的角度不好,根本看不到那美人儿在里面慌乱的样子!不然的话,今天的事情肯定会更有意思。 说是跑掉的话,当然就是吓唬别人,在他看来,严青栀是无论如何都跑不出去这里的,甚至她会在这里尝试各种逃跑的办法,而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困死在了其中。 风伛很期待严青栀那样烈性的人,面对无穷绝望时的恐惧,只是可惜啊可惜…… 他扇子摇的慢了一点,仿佛更加悠闲了。 反倒是凑过来与风伛说话的人有些尴尬,尴尬之后又变成了纠结。 他反正是没见过严青栀的,只听说是长的好看,被过来传话的人夸的那是天上有地上无的,这才让他们老大动了心思。 这人在九刀盟里地位可不算低,门开城里不少事情他都知道底细,属于能接触到核心的那一批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自从驭尸宗被天镜司连根拔除之后,这九刀盟的鬼市已经名存实亡,因为鬼市而延伸出来的帮派一夕之间全都消寂了下去,黑市倒是还有,可黑市也不止是门开城才有,哪里又没有呢!? 他们一直想要寻找到其它的营生依靠,直到前两个月云海洲那边才有大人物递过来消息。 据说有一种新的营生想要放在门开城这里,这一下让九刀盟的人兴奋的不行,投入了不少,都在等那头的态度。 可那头态度却一直混沌未明,说来说去还是觉得门开城这个庙小。 九刀盟的盟主就想要送些东西过去讨好那人,看看能不能又投靠过去的机会,可要说讨好,门开城能有什么值得人家云海洲大人物惦记的东西!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这不就听说了严青栀。 还有什么比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更有新意的东西!? 确实,你云海洲什么东西都有,可谁会嫌弃身边的美女多呢? 于是才有了这样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局面,他们摆出来所有不怕杀了严青栀的态度,可实际上,心里还是存着一抹侥幸。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觉得一个姑娘而已不足为惧,以势压人,还能怕她一个? 严青栀在后门口的位置站了几个呼吸,最后还是皱着眉后退了两步。 外面的人太多了,她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机会,一旦引起这些人的反扑,那事态将更难控制。 严青栀转身躲着还在往屋里飞的羽箭,酒楼临街的墙壁上都被射穿了几个透光的窟窿,靠着窗户的地板上,更是密密麻麻的扎着一片一片的羽箭。 她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她记得这个酒楼两边,一边是客栈,一边临街。 看着外面的那张网,临街那头肯定是不好走的,不过客栈那边倒是还能闯一闯。 从刚才的情况看来,客栈里也埋伏了人,但却比这边的情况好上许多。 严青栀对于拆墙这种事情,没有半点心里负担,她靠着酒楼最里面的墙壁过去,随手抄了根粗壮的桌腿,走到柜台后面的墙边,趴在墙上听了听对面的动静。 听了几秒钟,似乎是挺安静的,严青栀举着桌腿就要开始拆墙。 门外风伛似乎有了什么感知,挥了挥手招呼身后的人说道。 “客栈那头布置的怎么样了?我让人在那个房间里点的迷烟点了吗?” 听到他的问话,身后的人立马弯腰回答。 “回禀公子,已经点好了,用的是最上等的迷烟,别说是人,就是来了一头熊吸进去一点也得倒。” 风伛这才放心了许多,勾了勾唇角,挥手让那人退后。 客栈之中,严青栀已经拿着桌腿比划,她再想自己是直接把这个桌腿打进去,还是用桌腿挡在身前,自己用身体撞过去…… 正犹豫着,她的心里突然有些烦躁,桌腿这东西到底什么也挡不了,还不如找个桌面来的实在。 可想到了桌面,严青栀又担心受力面积太大,带着桌板直接撞墙到底能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犹豫之际,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空间里其实还有不少的工具,自己完全可以直接那锤子砸,何必在这儿琢磨桌腿还是桌面呢!? 一想通这点,严青栀赶紧打开空间。 空间被划成两半,各自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一边是严青竹的,一边是严青栀的,中间留出了一部分公共空间,是双方互相交流用的,里面摆放了各种纸条,写满了各种字,排列整齐随取随用。 严青栀每次从空间里拿东西的时候都会注意一下那个位置看看严青竹有没有给她写信,或者有没有给她留言。 今天也不例外,下意识的扫了过去,于是她就看到了一句话。 “已中玄术,尽快清醒。” 严青栀看着那字愣了一下,玄术是什么?谁中了玄术? 但马上,一种凉意从严青栀的腰椎直接窜到了头顶。 玄术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对,不过是一片绳网,不过一些弓箭手,为什么她会如同困兽一般被困在酒楼之中! 难道这就是严青竹说的玄术吗? 自己将自己困住的能力? 严青栀当即从空间里退出,盛夏的午后,她一身长衫被冷汗侵透。 她的表情难看至极,视线在酒楼之中一转,看看地上这些桌椅板凳的残片觉得不能用,便径直冲进了厨房里面。 见她进来,屁大点的厨房里更显得拥挤,四五个人拼命的往角落里缩,看着严青栀的眼神一个比一个惊恐。 他们刚才听见动静,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严青栀在那里杀钱豹的人,酒楼的人跑干净了,但他们无路可退,只能退回厨房。 越是恐惧,就越是紧张,越是紧张又越是恐惧,何况就在刚才他们分明听见严青栀放慢脚步走到了厨房这边。 他们一个个屏息凝神才把这尊瘟神送走,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到底还是跑进来了! 严青栀不知道他们都脑补了什么东西,但她此刻没有太长的时间在这里耗着。 她弯下腰,一把从还燃烧着的灶坑里抽出一节带火的木头,都不等那些人吓得尖叫便转身冲出了厨房。 她也没有走远,又站在了之前她曾经站过的地方,一挥手那带着火的木头直接扔在了那后门的绳网底下。 而后严青栀又回了厨房,左右手一把一个,扯两根带火的木头就跑,一根扔在了前门口的地上,另一根被她拎着直接冲上了阁楼。 阁楼的窟窿还在,窟窿旁边也站了人,严青栀没有上去,直接将那木头扔在了阁楼上堆放着杂物的位置。 那些杂物都是什么空麻袋麻布什么的位置,还有一些粮油,不过用木桶装着,想要点燃那些粮油不容易,反倒是麻袋什么的比较易燃。 严青栀浓烟很快便从屋顶升起,外面等候的人们看着这样的场面都有些意外。 风伛也有些吃惊,仰靠着的后背立马直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往酒楼里面看,表情越来越严肃。 严青栀放完了火,立刻马不停蹄的下楼,后门那里火已经烧了起来,绳网都是纤维编的,尽管泡了些不易燃的油料,但在那带着火的木头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还是烧了起来。 这个世道通讯又不方便,有人觉得应该灭火,可有人觉得还是得问问情况,再说,灭火不得进去人吗!现在谁能进去?谁又敢进去? 大家一问三摇头,谁也不愿意下去,只有人从自己的位置跑开,去前街问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别看这就是个前后街的事,可实际上绕起来也没有那么快,反正严青栀都放完火了,那边的人还没跑到地方呢! 那火将绳网很快烧了个窟窿,严青栀又站到了那个位置之上。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左右手各带上了一个装满弩箭的手弩。 352 正是应当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2正是应当她直接放弃了她擅长的剑和枪,等到那些人被前后的骚乱吸引部分注意力的时候,严青栀端着手弩直接冲了出去。 她的手弩里面最多可以填装六支弩箭,严青栀必须用十二支弩箭的机会给自己冲出一条路。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比较难,毕竟外面的弓手加到一起都得有四五十了,这么多人瞄一个,一人一箭就算是瞎射的大概率也得被射成筛子。 不过,这种方式对付严青栀就有些不够了。 她从那窟窿的位置一跃而出,周围拿着弓箭瞄准的人一边放箭一边招呼身边的人。 “快快快!她从里面跑出来了!” 那些望天的人吓了一跳,赶紧端起弓就对着严青栀的方向放箭。 严青栀速度极快,那些人比照正常人的速度射出去的羽箭全都在严青栀身边落下,偶尔那一两支朝着严青栀过来的,她也飞快挡开。 她几步就到了临街的墙边,她没有贸然上墙,而是抬手对着几个方向扣动弩机,几声闷哼之后,后面的墙上瞬间有四个人从墙头掉落。 那几个都是这过程中明显有些准头,又射速比较快的。 这些人都是东拼西凑在一起的,没有组织没有配合,并不能把人数多的优势发挥出来,有人一死,便明显慌乱了一瞬。 严青栀把握的就是这一瞬间,她一跃而起直接爬上了围墙,墙头上有人举着弓对上了她,但还不等拉动,严青栀手弩比他更快,一箭就把人送走,而之前已经蓄力的弓箭也被射了出去,只是目标偏的没边,甚至有一支箭直接落在了自己同伴的身上。 随着严青栀的动作,周围的人都开始吵嚷了起来,严青栀将这里面几个带头的人射死了,这会儿他们一人一个主意,要说刚才还能有个样子的话,现在就连样子货都不是了,一群乌合之众。 严青栀手弩里的十二支弩箭甚至都没有用完,就已经跳到了这些人踩着的挡板上面,从挡板上跳下,她挥手将人群里声音最大的两人射死,而后便将手弩射空,一个纵身跳进了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面。 院子里有几个女人正在洗衣服,看见有人跳进来便是一阵尖叫,严青栀倒是没对她动手,不等那前院的人反应过来,严青栀已经飞快跳上墙,跳进另一个院子里面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严青栀便到了另一条街上,大街上走动的人不少,见突然从房顶上窜下个人来,都赶紧躲避。 没有人上前来多事,全都跑的远远的生怕牵连自己。 刚才拦截她的人已经听到了消息,九刀盟的几个门主从各个地方带着人追过来。 风伛看着周围轰然散去的人群,依旧坐在那屋檐之下没有动弹,站在他身后的人稳稳的站着,十分淡定。 “真是奇怪,我的玄术竟然被她看破了。” 风伛喃喃的说道,身边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越跑越远的喧闹之声,好一会儿才有人满脸是汗的跑到了他身边。 “风公子,你说的对,我们确实太犹豫了,这一次烦请您出手,将那妖女就地斩杀吧!” 来的正是刚才在风伛身边的人,他有些尴尬,刚才他还觉得自己这一轮准备充分,风伛之前的话就是吓唬他的,可现在看来,事情却并非如此了。 至于风伛在隔壁客栈了占了个房子点迷烟的事情,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呢!不然他就能明白,风伛自始至终也没想过要把严青栀这个人交给他们。 风伛冷笑一声,手里的扇子稳稳当当的合上,转身与那人说道。 “你以为本公子是神吗?想杀谁就能杀谁?你看看这里的东西和人,光是准备就用了好几天的时间,这次让目标跑了,已经打草惊蛇,再想要有一次这样的局面,你怕是在痴人说梦吧!” “可是……风公子……您可不能不管啊!不然咱们这些天不是白忙了!” 那人看起来有些慌,但实际上并没有。 “从她跳出这个院子开始,咱们这些天就已经白忙了!你要是有功夫,不如发动一城之力去围剿她,说不定她懒得四处逃窜就此离开,舍得放你们一条生路呢!” 风伛讨价还价,打击了这人以后,还不忘威胁嘲笑他们一下。 这一次那人才慌了起来,严青栀的战斗力什么样,还有人比他们九刀盟更清楚吗?他们为此可是付出了上百条兄弟的命啊! “风公子,我们盟主说了,风家的人可是有神之传承的家族,家族中人个顶个的厉害,您要说是不能,那可就没人能了!” 这人脸变得飞快,不管谈什么,先是一顿马屁开路,而后才报出了自己的价格。 “我们盟主说了,此事非您莫属,我们九刀盟抽出一半的兄弟听您的差遣,另外,这个也请您笑纳,区区心意还往风公子不要推辞。” 他就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叠银票,一百贯的足有五十张,看起来很有视觉冲击力。 风伛这才有了些别的表情,笑眯眯的伸出手将那些银票接了过来。 “既然这样,那风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肉疼的将钱送了出去,两人心里各有打算。 九刀盟的那位觉得心在滴血。 而风伛则是拢了袖子靠回了原位,心里暗自窃喜,这个九刀盟真有钱啊,之前就给了他五千贯了,现在又给了这些!幸好自己回来了,不然在玄城自己这样的人想要出头,根本没有机会! 就在他因为发财而欣喜,严青栀被人追的四处乱窜的时候,跟着队伍正在巡防的严青竹突然留下了两管鼻血。 骑马在他身旁的陆涧脸色突然一变。 “你怎么了?” 严青竹牵着缰绳,淡定的从怀里掏出了手绢去擦鼻血,身边跟着巡防的人都放慢了些速度,凑过来嘘寒问暖。 这两年的时间严青竹倒是结交了不少的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和他差不多是准备科举的,他凭借着空间的优势,拿到一些寻常人拿不到的东西,还总能急别人所急,想别人所想,再加上年纪小会说话,有心机又有眼力见,所以不管是名声还是人缘都属于顶好的那一批。 眼见着他病了,周围过来关心的人也是不少,甚至都放慢了些许巡防速度。 严青竹笑着摆手。 “这天太热了,火气重,一会儿就好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只有陆涧发现,他在打发人离开以后,拿出了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好巧不巧,这药他竟然还认识。 他扯着马走进了严青竹许多,小声的询问。 “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是咱们这条路上有危险吗?还是你姐遇到了什么事情?” 药效还没有发挥出来,严青竹的脸色带这些寡淡。 “没什么大事,我姐强壮的一个能打死你十几个,你有闲心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回去就要考试了,你书看的怎样了?就算是武举不需要太多的学识,但文武双全总归是更让人印象深刻的。” 陆涧的心思,严青竹这两年早就看透了,不过,他吃陆涧的喝陆涧的,就是从来都不跟陆涧说严青栀的事。 开玩笑,他姐智力就很平庸了,怎么也不能找个智力更平庸的姐夫吧! 严青竹这话好像是过年时送给亲戚家孩子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招制敌直接ko了陆涧。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严青竹一样天赋异禀,他们更多的连考个举人都费劲,陆涧甚至根本不奢求自己能一次考中,以他家里的计划,他大约能在二十七八岁的时候考中进士就可以了! 陆涧之前也没觉得这计划有什么不对的,直到这两年他与严青竹一起读书之后…… 倒不是他觉得严青竹深不可测,因为以他的学识他连说严青竹深不可测的机会都没有。 主要是严青竹太自信了,那种自信是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稳妥可靠,并不盲目自大,这是陆涧从来没在别人身上感受到的。 “我,我有好好读书的!” 严青竹点了点头再给他一记暴击。 “嗯!行,前些日子冯山长来信的时候也说过,今年书院考试的人很多,工科的还有十几个呢,都很稳妥,不出意外明年封官的可能性很大。” 陆涧的心陡然一沉,工科考试啊!那还能少了严青栀吗? “工科考试?你姐也考吗?” 严青竹难得说了些关于严青栀的事情,自然是带着目的的。 “嗯!听说梦云城的赌场都开盘了,我姐榜上有名,如果她今年中了,她就是大赵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工科女官。” 陆涧瞬间低落了下去,女官的嫁娶自有规章制度,与他这等平民一下就拉开了距离,他倒是也想努力努力,可天赋受限,而且他和严青栀的关系比较奇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说熟不熟,说陌生又不陌生,严青栀对他有几本的信任,但也有更强的戒备,他想要在严青栀离开巢郡之前做些什么根本就不可能。 严青竹看着陆涧这样的表情,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药力发挥了,还是心情好了的关系,他觉得刚才身上的疼痛这会都消了不少。 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草地,严青竹打了个呵欠。 他姐啊!真是不让人省心,隔着千八百里远还能给他惹出事来,等回去,肯定要联合冯山长一起给她制定一个考前突击计划,给她好好的长长记性。 严青栀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严青竹给惦记上了,这会儿正躲在一个巷道里面四下观望,若是没有人追来,她准备给自己换个衣服易个容。 这里的人大多皮肤黝黑,她这种白白净净的站在里面太过突兀,目标太大不方便她后续的暗杀。 另一边紧邻这里的巷道口,一个蒙面男子正在悄悄靠近。 那男人一身的衣服带这些狼狈,脸上蒙了一块漆黑的面巾,大白天的看起来十分另类。 在他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靠近这边的时候,严青栀便已经警惕了起来,因为只有一个人,严青栀也懒得麻烦,准备直接杀了算了。 严青栀又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过来以后,脚步轻盈的走到了转角的位置。 两人的距离十分接近,那人似乎对于自己前方充满信心,只是在不停的回头看着。 严青栀抿了抿唇,连兵器都没拿,只是调整了一下马步姿势,伸出手准备一击制敌。 她这头刚一准备好,另一边的人便转到了这头来。 严青栀根本没有用视线捕捉到对方的身影,伸腿挂住对方小腿,一手扯着对方手腕,另一边屈肘便要将对方顶在墙上。 那人反应也很快,在自己被人抓住的瞬间,便喊出了声。 “苏姑娘是我!” 他的脸与墙只有一公分的时候,严青栀想起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放开了人后退一步,等着看那人转身过来,只见关韶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巾。 “我把人送走以后,在酒楼旁边等了许久,直到你跑了以后才追过来。” 严青栀脸上带着警惕。 “你追我干什么?” 关韶的眼睛清澈见底,不管他此刻形象有多落魄,总会带着一种干净的正气。 “担心你没有落脚的地方,怕你措手不及被那些人抓住。” 关韶的担心就像是一个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默契又不油腻。 严青栀心里对他有所戒备,可关韶的担心又不无道理,她只迟疑了一下,便决定跟关韶走。 倒不是对关韶有多信任,单纯就是觉得对方的实力也就那么回事,要是背地里跟她搞什么小动作,那她就可以直接打死这货和他的同伙,而后霸占他们的地方…… 总不会关韶手里也有千八百人,埋伏在那里就等着她送上门去了吧! 而且,这么多人藏起来,躲得多隐蔽才能瞒过严青栀的耳目?! “既如此,那便劳烦关公子了!” 严青栀话音一落,关韶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 “称不上劳烦,我等江湖儿女,互帮互助正是应当。” 353 接下来的事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3接下来的事严青栀跟着关韶,一路向着门开城的北边而去,路上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消息,还有人骑着快马高声说着严青栀的体貌特征,要求不管是谁看到了都要上报,一经发现,重重有赏。 严青栀从路过的人家顺了个草帽带上,又换上了关韶的罩衫。 不过这样两人还是有些显眼,如今正值盛夏,门开城两面环山,城中温度似乎更高,街面上行走的人都穿着半袖衣服,连女子也不例外,严青栀和关韶这种从头包到脚的穿法就十分异常了。 好在两人分工明确,关韶指路,严青栀探听情况,一路上倒是没发生意外,只是耗费的时间长了一些,他们最后在未时末才到了城北的一个小院子前。 这里已经是门开城最北面了,比较偏僻,不过院子倒是不小,周围的人家有人走动,却不怎么出来,不知道都是做什么谋生的。 与梦云城那边淳朴的民风相比,这里的人都带着一种疏离和算计,家家户户也都是闭门不出,大门锁的严严实实的,听见邻居家或者街面上有动静,不光不好奇,还会躲得更远,到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关韶向着院子里指了指,从怀中掏出了钥匙,将紧锁的大门打开,两人闪身进入其中。 将院门关严,关韶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严青栀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道。 “这里以前住了一户人家,不过得罪了狂刀门……” 他的表情有些悲悯,不过转瞬又平静了下来。 “我来的时候正想要租房子,跟他打听消息,他便将钥匙给我,也没说房租的事情,等我收拾好东西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砍死了,听说是为了家人报仇去的……” 关韶与那人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这件事对他而言影响很大,他觉得自己住了这人的房子,承了这人的人情,便应该替他做些什么才好。 严青栀听到这里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会在酒楼里遇上关韶。 “你想要替他报仇?” 关韶刚才严肃的表情因为严青栀的询问放松了些许,推开了正屋的门,一边将严青栀引进房中,一边看向严青栀的表情。 “没错,所以在下对姑娘十分感激。” 严青栀淡淡一笑,对关韶这人的信任又多了一点。 “我并没有为他报仇的意思,关公子的感激我受之有愧。” 她说的很郑重,并没有刻意拉开距离的意思,她杀狂刀门的人是为了扬名,并没想过会给别人讨还公道,也不会以此来束缚自己。 关韶还没见过严青栀这样送上门的人情都不要的人,让开身请她坐在了房间正中的木桌旁边。 木桌上带着许多的斑驳,看得出已经上了念头。 严青栀拉了个条凳坐了上去,打量着房间中的环境。 这房子不算多高,也没有多大,更没有几件家具,左边是一个炉灶,冷冷清清的,许久没人动过的样子,右边好像是个小书房,一个不算高的木头架子上摆放了几本书,还有些笔墨纸砚,窗子下面是一张不大的书桌,干干净净的,只有两块青石镇纸和一个笔架立在桌角。 最里面是一张木板床,只能躺一个人的样子,床下有一口木箱子,床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铺了一条褥子,褥子很旧了,但洗的很干净。 “苏姑娘倒是个少见的磊落的人。” 关韶坐在她的对面,有些欣赏的夸赞了一句。 严青栀收回注意力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些事情。 “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九刀盟在门开城根基很深,找过来是迟早的事,我只在这里换个衣服便离开,尽量不会拖累你的!” 刚才眼睛还亮晶晶的关韶听了这话倒是无措起来。 “可是在下做了什么惹苏姑娘不快的事情?” “关公子为何这样问?”看他无措,严青栀也很疑惑。 “关某虽然无甚名气,但既入江湖,便已无法置身事外,苏姑娘如此急于摆脱在下,可是在下惹了姑娘的不快?” 他不会觉得严青栀是不信任他,要是不信任还能跟他过来吗! “公子误会了,此事与你本无关系,乃是我与九刀盟的事情,你在其中既无好处又有危险,实在是没必要……” 关韶听见这话眉眼方才舒展,不过眼神依旧坚定。 “在下此番出门历练,便是为了见识江湖广袤,自然明白其中的险恶,也愿意承担风险,倒是难得遇上一位仗义又宅心仁厚的义士,这样离去,倒使我心中怅然,若是有朝一日回忆往昔,想到了今日此番,总会觉得遗憾。” 严青栀动了动嘴,听见关韶这话,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关韶的身手还是不错的,这一路过来她有意识探底,对方又没对她设防,功夫路数和实际底细,严青栀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在看关韶这一脸正气,如果真的愿意与严青栀同行一段,对她来说肯定是有利无害。 “嗯……关公子有所不知,我并不会在门开城逗留太久,也没打算将狂刀门抹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严青栀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关韶的目的是拔除狂刀门或者九刀盟什么的,就恕她难以奉陪了。 关韶倒是没有失落,还是刚才的样子,看着严青栀的眼神里带着勃勃的生机和勇敢。 “苏姑娘已经为房主人报过仇了,关某也别无他求,只是单纯的想用另一种方式游览江湖罢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严青栀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那此后还要劳烦关公子多多照顾。” 她拱手,很客气的摆出了合作的态度。 关韶也与她回礼,笑着开口跟她说。 “隔壁是个女儿家的闺房,应当能找到些旧衣服,苏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去还上一套。” 严青栀没太多的迟疑,易容和换衣服这事儿不能拖,越快越好,回应了关韶一句,便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这院子里有三间房,不过靠西边院墙的是一间仓库,严青栀略微扫了一眼就去了东边的房间。 房门上没有锁,一推开便走了进去。 这间房没有刚才的那间大,不过里面家具倒是不少,虽然旧但都被人精心呵护过。 进门处放着脸盆架,上面搭着干净的手巾,窗户上挂着用碎布头拼成的窗帘,那小块的花布都剪成了同等的方块,按照花色缝补的整齐。 窗台上还放了一盆花,花开的正娇艳。 一张梳妆台紧靠着窗台,上面摆着镜子,木梳,篦子,几样粗贱的首饰和一小盒胭脂。 梳妆台旁边是一口涂着红漆的箱子,箱子上放着几样小玩意儿和一个针线笸箩。 一张架子床紧邻木箱子,床上挂着轻薄的蚊帐,严青栀走过去掀开,发现这床上铺的稻草很新,稻草上的被褥也更加柔软,被面更是簇新的花布,好像刚做好没有多久。 房间的另一侧摆的是桌椅架子什么的,收拾的干净整齐,严青栀也没有去查看,只是将木箱子上的东西放在笸箩里,打开了箱盖,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里面大多是女孩子的衣服,用略制的线绣着各色的花纹,严青栀找出了几件不算显眼的衣服。 之前住在这的姑娘个子没有她高,不管是衣服裤子都短了一块,她从空间里找到合适的布,自己接了一块上去。 她听着隔壁关韶的动静,听到对方翻箱倒柜之后也在犯愁,便淡定了下来,她坐在窗口的梳妆台上,拿出了自己空间里的东西,给自己简单的易容,而后将身上露出来的皮肤都涂成了与这里的人别无二致的样子。 这才拉上窗帘换了衣服,在将窗帘拉开,坐在阳光下将自己所有的皮肤都涂的不露破绽。 跟着将自己梳好的辫子拆开,给自己梳了个双丫髻,缠上了原主人的两根头绳,将自己的软剑和黑漆木盒收进空间,严青栀只留了一把匕首别在了腰间。 而后又拿了一个与这鲜艳的衣服差不多的背包背上,这般看起来便与此地的少女别无二致了。 收拾妥帖了自己,她才起身出门,去了隔壁的主屋,关韶蹙着眉看着桌上摆放的几件短打犯愁,听见敲门声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应当是严青栀过来,转头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这样的天气,他的房门没关,只等着通通风,散些暑气。 一见外面站的人,他明显愣了一下,赶忙站起身来。 “姑娘是?” 严青栀轻咳一声,眼中有得意一闪而过,不过她背着光,关韶并没有看的那样仔细。 “关公子,是我……” 听见严青栀的声音,关韶脸上闪过惊讶,但马上又平静了下来。 “苏姑娘竟然还有易容的本事!” 说到了这里,他张了张嘴,倒是不知道下面的话要怎么继续了,刚才还说要跟着严青栀一起,转眼严青栀便融入了人群,他却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嗯!雕虫小技,关公子若是有兴趣,我也可以教你,以后行走江湖应当能用得上。” 严青栀这些年也是钻研过易容术的,在加上苏阖与薛瑾容的指点,她会的远比严青竹在柳怀香那里找到的易容术更全更广,交关韶几手也没关系,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关韶并没有被人指点的快乐,反而打量严青栀的年纪,担心她一时冲动犯了错。 “这样怕是会让苏姑娘你为难吧!?” 这世道讲究的都是扫敝自珍,都觉得自家的东西少,没听说谁会随意将自己会的东西往外传的。 严青栀挥了挥手,不想跟他废话。 “算不上为难,就是一些粗浅的东西,我自己研究的!” 说着她已经坐在了桌前,将关韶放在桌上的衣服翻动了一下。 “这衣服与你气质不合,尺寸也差的太多,穿了不太合适,若是关公子不嫌弃,我可以帮你改一改。” 关韶这才从严青栀的大气中反应过来,赶紧道谢。 “如此便劳烦苏姑娘了!” 严青栀摆了摆手。 “不劳烦。” 说着从自己身上背着的包里掏出了几个瓷瓶放在桌上。 “这些是加深肤色的,一层一层涂,涂的薄些,干了再涂下一层,关公子可以自己先去尝试一下……隔壁的房间有镜子。” 严青栀一边从自己那小包里往外掏东西,一边打发关韶去忙自己的。 关韶拿过了小瓷瓶,正要说什么,严青栀又拿了一个毛刷放在了桌上,让正准备开口的关韶当即闭嘴,只抬手想要行礼,又被严青栀阻止。 “关公子不必如此客套,这样行礼来行礼去的太过麻烦,被外人见了也觉得奇怪。” 门开城里民智未开,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正确的礼节是何样的,只会鞠躬下跪和磕头。 帮派里的人倒是讲究的多,可他们再讲究也讲究不过关韶和严青栀这种读书的人。 在大多数人都不行礼的时候,两个一直在行礼的人看起来就好像傻子。 这话让关韶茅塞顿开,连忙迎合。 “正该如此!” 说着又要行礼,但刚出手去,便僵在了半空。 他笑了一声缓解了尴尬,这才跟严青栀说了一句,到隔壁去了,走的时候还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一般难受。 严青栀目送他离开,这才拿出了针线和布头,看了看桌上的衣服,皱着眉比划了几下,才开始改了起来。 等到关韶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抹了一遍,又换了发型回来,严青栀那边也改的差不多了,让关韶还上,又找了个包头的布巾给他头发围起来,他看着便与外面的人也差不了太多了。 不过和严青栀的淡定不同,穿着短打的关韶,总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暴露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穿成这样都叫衣衫不整了,哪里还能淡定的起来,见他缩着胳膊努力往起藏的样子,严青栀十分无语。 你一个男的至于不至于啊! 354 再相遇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4再相遇严青栀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关韶,只是打量了一下他如今的样子,便拿出了几样工具,要给他简单的易个容。 关韶的骨相比较优越,加深了肤色并没有折损他太多的颜值,反而配上他暴露出来的肌肉,看起来粗犷又充满爆发力。 跟之前的温润正直相比,这样的关韶似乎更加吸引门开城的大姑娘小媳妇。 严青栀给别人易容就不需要镜子了,只让关韶坐在了条凳上,找了个光线好的角度,摆开了东西在他脸上描描画画。 关韶活了这么多年,很少这样靠近一位女子,慌的好像是被人吓唬住的小鸡崽,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也不知是全身僵硬到了麻木的关系,还是因为严青栀的手更靠近他的脸,他只觉得那小毛刷似乎有什么魔力,扫在自己脸上的每一下都抽走了自己的一缕灵魂。 看着他纤长的睫毛颤抖着,严青栀真是无语到了极致,这人也太容易害羞了! 她叹了口气,气息从关韶的头顶飘过,吹起了一室的涟漪,让关韶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只是浑身更加僵硬了。 这样粗浅的易容并不麻烦,只要改变自己的面部特征不让别人看出来就行了,所以很快,严青栀便描画妥当,开始收拾工具。 两人重新回归到了一个安全距离,让关韶长长的松了口气,燥热潮湿的空气涌入了他的鼻腔,他这才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只是这次活过来以后,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可要说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楚。 感受到他的视线追逐着自己,严青栀微微侧身,收拾东西的时候跟他讲解了一下这些东西的作用,又说了几种快速改变肤色声音和面部特征的办法。 她的声音唤回了关韶的注意力,让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干什么的,赶紧用心将严青栀的话记住。 就在这时候严青栀东西已经收了起来,而后将房间中的东西归拢回了原处,这才跟关韶说道。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关韶愣了一下,手脚无措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严青栀再说什么。 “啊……哦,那个大约三四天了吧!” 三四天的时间不短了,还出去打听过原主人的消息,周围肯定有人见过他。 “那咱们不能留在这里了,最好在天黑之前重新找到落脚的地方。” 关韶连忙站起身来,局促的跟在严青栀身边,也不知道易容这件事为什么会这么强大,严青栀看着他的样子,都有点想不起来关韶这人之前什么样了! “苏姑娘你有什么打算吗?” 听到关韶叫自己苏姑娘,严青栀犹豫了一下,伸手在自己的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两张户籍。 “你不能再称呼我为苏姑娘了,这样太引人注意,这是两份伪造的户籍,你我以兄妹……对了,不知道关公子今年年岁几何……” “在下定天三十一年生人,今年二十岁。” 严青栀又看了看给他准备的户籍,关韶这孩子跟她之前熟悉的人都不一样,演技看着连陆涧都不如,让他扮演一个与本身差距太大的形象可能会有破绽。 “言冲,定天三十三年的户籍,鸲山县人。” 关韶走上前来接过户籍,又看了看严青栀的。 “言冰……那我要称你冰儿吗?” 既然要装兄妹,称呼还是要亲近一些的,严青栀对这些都不在意,随意的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称呼了关韶一句。 “好,大哥!” 严青栀的声音清淡和缓,平静的如同一池清水,不带任何的情愫,可不知怎么,就是听的关韶心尖一颤,刚才易容时飞走的灵魂这会儿好像又要飞走。 两人就着身份问题简单商议了一下,便趁着没人发现快步从这里离开了。 他们出了巷道随意绕了两圈,便混入了人群,向着门开城里相对繁华的地方而去。 两人并排而行,关韶总是下意识的去看严青栀,明明今天才认识的两个人,可外人看着总觉得他们十分熟络。 今夜肯定会有人盘查的,这时候租房子目标太大,不如找家不大不小的客栈落脚,混在人群里更能遮掩身份。 门开城人员来往密集,小客栈大车店什么的多了去了,本城之中也有些因为其它情况拖延,夜里不方便回家的人在客栈落脚,想要追查可不容易。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地方,是在偏城北的地方,一家商行旁边的位置,他们要了两间不大的客房,又点了酒菜坐在大堂里面慢慢吃着。 关韶自知酒量平庸,只尝了一口便没在喝酒,留下吃不饱的严青栀在那自斟自饮。 这客栈接待的都是商行的人,他们聊的话题天南地北的哪里都有,严青栀还以为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呢,接过发现说自己事情的人不多,只有星蹦几个,还都是嘲笑自己自不量力的。 看来扬名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很快大堂之中被人议论的主题就变了方向,严青栀都没等听到别人对她的指挥,自己那点事就淹没在了另一个消息之下。 “听说上古地宫的藏宝图残片被人在前朝的将军墓里挖出来了。” “上古地宫的藏宝图残片?这什么地宫的藏宝图残片得有七八块了吧!” “这个好像是最后一块了,自从七年前花影剑派的大师兄孟语风从北面带回了第六块以后,就一直没在听说有人找到,以前还以为是在谁手里怕别人抢,现在看来倒真是跟着人一起埋了!” “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是在一个云海洲一个小村子的古井底下找到的!” “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消息了,早就说了,是假的,当时的得了藏宝图残片的几个宗门还广发英雄帖,在巅山之顶搞了一场武林大会,盛况空前,六张残片齐齐现世,可惜没拼上!” “那场武林大会竟是为了这藏宝图残片吗?” “不然你以为呢!不过从那以后云海洲就乱起来了,当时强横一时的两大宗门都被人取代,他们手里的藏宝图残片也不翼而飞,现在都不知道在谁手上呢!” “很快就要知道了,我一个表兄的妻弟是云烟亭的外门弟子,听说最近那几家有所动作,好像是准备再召开一场武林大会……” “是吗?如果这样说的话,巅山脚下那个集市……” “李老板跟我果然想到了一处,我已经托那表兄的妻弟帮我留意中意的铺面了,那些江湖中人你们是知道的,手都散的厉害,一群人聚在一起还总打架,我手里正好还有两个从天工院退下了的铁匠,虽然年纪大了,但名头还能用……” “那感情好,若是真能搞到,我出铁矿入股一部分怎么样!?” “呵呵,再说再说!等铺面的事落定的!” 几个人说的热闹,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端着酒凑过去打听消息,有人调笑着说他们这眼光也就那样云云,好像自己还有其它主意,但别人问题又一个个的讳莫如深。 严青栀略有些失望,什么上古地宫她是不敢兴趣的,她并不是投机分子,对钱也没有那样的执着,赚钱也不能带给她无与伦比的快乐,相较而言她其实更喜欢研究家里那些木头绊子。 见严青栀兴趣缺缺,关韶压低声音跟她闲聊。 “这里靠近商会,可能听不到太多对咱们有用的消息,不过也正好,那些九刀盟的人往这边伸手也不容易。” 关韶不知道严青栀的目的,只以为她是担心九刀盟的人追过来,严青栀却是有些奇怪的看着关韶。 “我为什么要怕他们伸手过来?” 这下倒是把关韶问愣住了,不怕他们你易容做什么? “那你是想……” 严青栀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压低了声音和关韶说道。 “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找他们麻烦啊!不过找他们麻烦之前,我还想打听一个人的消息,这才易容躲起来的。” 门开城中能让她忌惮的只有那个会玄术的人,她要知道对方是谁,弄死那人以后才算是高枕无忧。 关韶不知道严青栀想要打听谁的消息,正准备深入了问问,就见严青栀立马坐直了身体,视线下意识的投向了门口的方向。 客栈里还没有人发现异常,说话的说话,吃饭的吃饭,只有关韶跟着她坐直身体,转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 “怎么了?” 严青栀表情没什么变化,身体又重新放松下来,举起筷子继续吃饭,同时压低声音说道。 “九刀盟的人过来了,里面有个我挺讨厌的人。” 关韶听她这么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继而问道。 “你想要打听的就是那个人吗?” 严青栀没有回答,因为就在关韶话音落下的时候,风伛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客栈之中。 客栈大堂里有人转头看了过去,但也有人根本不在意,继续自己的事情。 看着风伛那单薄的身子骨,严青栀搭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关韶则又是回身看了对方一眼,正巧就在关韶看向风伛的时候,风伛也刚刚朝他看了过来。 客栈之中人声喧闹,明明风伛和关韶距离不近,可不知为何两人就是如同有心电感应一般,视线正正好好的撞在了一起。 风伛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韶也是神色一惊,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情况要如何应对。 关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风伛,他也没想到严青栀讨厌的竟然是风家的人,更没想到自己要在风伛的眼皮底下躲藏。 严青栀轻描淡写的扫了风伛一眼,半点破绽也没露,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接过一转头看着关韶还在直勾勾盯着风伛,吓得她赶紧伸手去推关韶的胳膊,同时放柔了声音,跟关韶说道。 “大哥……我吃饱了!” 风伛的眼神盯着关韶,实际上脑海之中已经陷入了某种玄奥的状态之中,他似乎不需要什么媒介,只要这样远远的看到一个人一眼瞧过去,便知道了他的前世今生一般。 当然这只是玄术带给人的一种假象,实际上他也只是在透过关韶的眼睛,追溯着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罢了! 只是这样的追溯随着严青栀的手搭在关韶的手臂之上而终止,一瞬间他就从那种玄奥的状态里面退出,脑海中空空荡荡,完全没有半点关于关韶的印象。 关韶听见严青栀的声音,这才冷汗岑岑的转过头来,发现自己江湖经验浅薄差点犯了错,心里有些赧然,自己这一会儿过来除了给严青栀提供了一套衣服以外,根本没帮上什么忙,还差点拖了后腿。 好在关韶并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只一瞬间他就从刚才的紧张之中冷静了下来,微微起身说道。 “那我陪你上楼吧!” 严青栀看着还剩下半桌子的菜,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胃,有些为难的问他。 “这么多菜都没吃完,你不吃完吗?” 关韶没有感受到她的怨念,此刻只想要尽快逃离这里,躲开风伛的视线。 “没事儿,我也吃饱了!” 严青栀:…… “好吧!” 虽然可惜这些饭菜,但严青栀也不想让关韶和风伛见面,直觉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她还没打听出来那个会玄术的人是谁呢,这会儿暴露自己实在不该。 两人起身,不远处迎着风伛的小二眼神顿时一亮,赶紧招呼风伛几人往严青栀和关韶之前坐的那桌迎。 “几位客官,这边有空位了!您先坐着稍等,小的这就收拾了去……” 关韶与严青栀走在靠近楼梯的一面,与风伛等人正好错开一张桌子的距离,双方之间谈不上擦肩而过,只是风伛总觉得关韶十分眼熟,可对于玄术的自信让他本能的否认了自己的本能。 他看着那两个长的不错的男女并肩行过,那女孩子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也轻瞥了一眼过来。 眼神之中没有任何的一样,似乎只是好奇他为什么紧盯着自己哥哥不放一样。 风伛对易容之后的严青栀没有半点印象,严青栀没易容之前,行走带风霸气外露。 易容之后单纯活泼,凭借着过人的控制能力,她的行为举止中半点此前的影子都找不见,让风伛根本都没往苏青头上去想。 双方错身而过,谁都没有开口。 355 套话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5套话严青栀和关韶上楼以后,关韶便跟着严青栀进了她的房间,房门关好,两人坐在了摆在正中间的方桌旁边。 没了风伛,关韶的慌张顿时无从遮掩,用力的喘了两口气,才短暂平复些许。 “苏姑娘,抱歉,刚才是我的疏忽,才让咱们差点被人发现。” 关韶不知道风伛为什么没认出来他,但他却是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一直到被严青栀拉着上楼,他才意识到,刚才如果真被发现了,自己应该拼尽全力将严青栀送出这里才是,而不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慌张上面。 “为什么会被发现?你和那个人以前认识?” 严青栀从关韶的态度上敏锐的发现了问题,还有些担心双方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影响自己后面的计划。 “确实认识,风家与我们都在文岭,关系不错,不过风伛在风家算不得核心,平日里仗着长辈的辈分,也四处摆谱,不招人待见。” 说完他看了严青栀一眼,两人都是一片沉默,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不管他和风伛的关系好坏,总是要好过今日才认识的这位苏姑娘的! “嗯……那个,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不管风伛在风家什么样的地位,亦或是在下与他关系如何,我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他急迫的想要向严青栀解释什么,这样快的反应让严青栀清楚的意识到关韶这人并不蠢,他只是缺少江湖历练的经验。 “关公子不需要向我解释,刚才那样的情形之下,你也没选择出卖我,没道理现在怀疑你什么。” 严青栀心里阴暗的开始琢磨怎么从关韶这里套话,然后把他甩掉,最后找个机会将风伛打死。 如果之前严青栀还不知道九刀盟里阴她的人是谁,这会儿都不用说,她就觉得肯定是风伛了。 上午才听说风家的人拥有卜算的能力,中午就见到了一个风家的人,另外又中了玄术,没证据之前她还能说是巧合,可才傍晚风伛就找上门来了,这要还能是巧合就怪了! 听到严青栀这样说,关韶才收拾了心中的慌乱,但还是没有刚才那样的好心情,似乎是热血被人冷水破凉的状态。 “虽说如此,但在下心中还是有些……” 严青栀眉头微微一挑,一抹笑容顿时浮现在了脸上。 “哎呀!这事儿又与你无关!虽说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从你为了一个陌生人便愿意以身试险的行为来看,我愿意相信你,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便用行动证明,你配得上我这份信任便好,没必要在这里纠结这那的!” 少女的声音自带热情,一瞬间将关韶的热血重新点燃,他的呼吸都短暂的停滞了一下,眼中光彩闪过,但手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去挠自己的后脑勺。 “嗯……你说的对,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见鱼已经上钩,严青栀便一拍桌子,开始往自己想听的地方引导。 “其实我原本是准备找几个落单的九刀盟之人杀一杀的,但现在有了你,我突然觉得咱们的计划可以变一变。” 关韶听到严青栀说正事,表情严肃了一些。 “你准备如何改变?” “我听说九刀盟每年都会有一个鬼市,算算时间,也快要到了,我准备在他们鬼市拍卖的时候动手,把他们的东西全都劫了。” 关韶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也没有一拍脑门同意严青栀的计划。 “你对这个鬼市拍卖了解的多吗?咱们只有两个人如果劫他们的东西又要如何带走?选在那条路上埋伏?又要用什么办法?” 他想的还是比较多的,九刀盟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没有个好的计划,两人只怕是连命都得添上。 抢劫鬼市本来就是严青栀随口瞎扯,当然也不会真的给关韶编一个多完美的计划。 “关公子有所不知,本姑娘两年前就劫过一次他们的东西了!了解的不止多,甚至还很有经验。” 关韶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虽然他没听说过鬼市拍卖,但他知道这种一年一度的事情肯定不会是严青栀动动嘴皮子就能破坏的。 但紧跟着他又想到了严青栀刚才对于他的信任。 如果说严青栀不是傻子的话,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局面,她还能相信关韶,她堵上的赌注就已经很严重了。 而自己如果这样的事情都怀疑,就未免太阴暗了! 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只要稍稍打听就能知道,以严青栀一直以来的靠谱表现,关韶实在是很难怀疑她话语中的真假。 “那你们上次是如何将那些货带走的?” 听到这话,严青栀悠悠的叹了口气,心情好像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看来关公子是初来乍到对这鬼市拍卖一无所知,这个拍卖既然叫做鬼市拍卖,拍卖的便都是与死人相关的东西,这挖坟掘墓带出来的可不算在内的。” “我当时本来不想要掺和进去的,可你知道吗?那鬼市的货物其实其实是一群天赋卓绝,能够炼制成傀儡的孩子。” “劫了那些货以后,我并不需要将他们带走,只要找到一个靠谱的地方,将他们放下,便是给了他们一次生存的机会……” 听到这话,关韶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那个鬼市……” 他意识到了自己声音太高,赶紧压了下来。 严青栀露出意外与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但心里则想着铺垫了这么多,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没错,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杀了一个钱豹,整个门开城便动了起来吧!全是因为我顶着破云枪苏青的名头,两年前就已经被门开城诸多势力联手追杀过一次了。” 关韶很是震惊,严青栀暴露给他的消息太多,他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良。 “那……” 他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九刀盟的人实在是太……太……丧尽天良!” 他话虽然这样说,但冷静下来以后的人想的也多了起来。 “苏姑娘想要劫鬼市,那自然要带关某一个,关某并不算什么厉害的人,也没有姑娘的武功和天赋,但我关家自有传承,想必计划好了并不会给苏姑娘拖后腿的。” 严青栀淡淡一笑。 “既然这样,关公子便不要叫我苏姑娘了,我叫苏青,你可以叫我阿青。” 拉近距离换取对方的信任降低他的心理防线,开始打听消息。 关韶听了这话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整个人突然就害羞了一下,而后才说道。 “阿青……” 严青栀微笑看他,看的他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那……你也莫叫我关公子了,我小字逝之……” “小字?看来关家传承悠久,不过,小字终究太亲密了些,我还是叫你关大哥吧!” 严青栀礼貌的保持了距离,并且折了个中,让关韶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总不能像个登徒子一样,要求人家非这么叫他吧! “如此也好,是关某考虑不周了!”关韶心里有些失落,但严青栀这样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严青栀歪头看他,双方之间似乎更近了些许。 “关大哥不需在意太多,江湖儿女讲究的就是个随性,些许小事,不必记挂在心上!” 而后不等关韶再跟她客气,便装作生硬的样子转移话题。 “对了,刚才在楼下那人是风家的人,咱们若是想要做成些事情,只怕有他在,会增加许多变故啊!不知道关大哥可有对策?” 听到严青栀这话,关韶也抛开了刚才升起的小心思,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了严青栀刚编的事情上来。 “风家的人修的都是玄术,具体如何,我是不了解的,风伛这人心思深沉,平日很少离开文岭,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也不了解他此行的目的,想要应对可能不太容易。” 听到风伛修的是玄术,严青栀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她刚才就已经猜到之前给她使绊子的人是风伛了。 “我听说这风家的人常常会受邀到别的势力帮人卜算,风伛出现在这里会不会九刀盟的人邀请来的呀?” 严青栀合理推测着,要是九刀盟的人邀请的风伛,那风伛属于雇佣者,便不具备主导的能力,对严青栀的影响会小很多。 “应该不是,卜算这件事讲究很多,怕牵扯上因果,大部分时间这些人在仪式举办的过程中,都是避世不出的。” “风伛这样随意走动,显然不是为了卜算而来……” 说到这里,关韶若有所思。 “倒好像是风家有什么动作的样子……” 严青栀咧了下嘴,不是很能理解。 “那风家的人平日里都不出来走动的吗?除了在家里宅着,就是应邀出门?” 关韶摇了摇头,继续跟严青栀解释。 “不是的,相反风家的人大部分都比较活跃,只是风家卜算的能力逆天,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在北边,入海川和云海洲这边属于明家的势力范围,他们轻易是不过来的。” 听到明家,严青栀心中一动,没想到原本只是想打听个风伛,竟然还能牵扯出其它的事情来。 只是除了套话以外,严青栀看向关韶的眼神也多了几许探究,她这几年在巢郡也没有闲着,关于明家的事情也通过各种途径打听过,可结果都不甚理想。 明家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家族,明明声名远播,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明家的具体位置。 “这个风家和明家是有仇还是怎么的?为什么明家的地盘他们就不能来?” “倒是没仇,只是明家人对风家的能力有所忌惮,便约定对方没有意外不许随意进入到他们的地盘来,也是为了更好的维系这一份稳定的关系。” 严青栀能理解明家的顾虑,只是她对风家和明家都没什么好感,心情上就有些挑刺。 “说不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人知道吧!” 关韶抿了抿嘴,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 “他们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风伛这次来,应当是带着任务的。” 说回了之前的事情,严青栀便能够抛开自己的偏见,客观的看待问题了。 “如果是带着任务来的,想必手里肯定有得用的人,想要把他赶走不太容易啊。” 严青栀紧盯着关韶的反应,再说到将风伛赶走的时候,关韶没有任何的异样,显然他知道了鬼市拍卖的凶险以后,依旧没有杀了风伛的打算。 看来风家和关家的关系,比关韶变现出来的更好一些,不然也不会前一秒还跟严青栀说讨厌风伛,下一秒就开始维护对方了! “那要怎么办?风伛玄术不弱,咱们想在他眼皮底下搞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而我知道的能够干扰玄术的方式也没有几种。” 已经要谈听到敌人的弱点了,严青栀的身体立马前倾,想要将关韶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风家的玄术来自于自身血脉,若是心血受创,玄术的能力便会大打折扣。” “还有就是血脉的压制,若是有一位玄术能力比风伛更强的人出手压制,风伛是很难有所作为的,甚至还会遭遇到血脉反噬。” “再有就是风家人的身体都很弱,让他生个病,似乎也能让他的能力有所减损,不过,病成什么样才有效,我就不知道了。” “……” 关韶在严青栀面前将风家卖了个干净,别的不说,就这三条里,严青栀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做成两条,可见都是很有用的办法,关韶也把风伛卖了个彻底。 “若是这样,风伛的事情便好解决了。” “不过,咱们还是要打听一些关于鬼市拍卖的消息,不知道这两年有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你说,风伛要是真带着任务来的,他倒下以后,会不会马上就有人补上啊?” 严青栀继续试探。 “不好说,还是要看任务的。” 356 有些不凡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6有些不凡看来关韶是真不知道了,严青栀也就没再问,虽然她更想让关韶去探探风伛的底,不过两人关系没有那么熟络,严青栀对他也没有那么信任。 严青栀扪心自问,关韶哪怕告诉她的是真消息,她也不敢信,更不敢按照那消息执行。 “这么说的话,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反正时间还来得及,明天咱们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对了关大哥,你这次出来准备什么时间回家啊?时间太久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啊?” “我此番出来便是历练,家中没有规定何时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四处走走看看。” 听到关韶这样说,严青栀的马屁赶紧跟上。 “关大哥真是侠肝义胆,看来是准备仗剑江湖除恶扬善了!” 关韶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严青栀又跟他这里套了些话,一说便又说了大半个时辰,严青栀实在是太饿了,才把他打发走,从空间里拿出吃了填饱了肚子。 等天黑了下来,严青栀盘溪坐在床上静静的打坐,隔壁的关韶也是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外面的喧嚣还没有散去,这些客商常年奔波,找到落脚的地方后,总有些人控制不住想要找些乐子。 巧的是门开城正好就是个乐子比较多的地方。 来来往往的人吵吵嚷嚷,来回上下楼梯的声音,喝醉酒的客人高声说话的动静,还有一些嬉笑怒骂之声在走廊里回荡,或轻或重,让关韶的内心始终平静不下来。 他翻来覆去,今天的事情不断在脑海里回想,想着想着,便有些疲惫。 周围的声音渐渐平息,他的呼吸也慢慢放缓。 盛夏虫鸣鸟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房间里面,关韶的意识慢慢恍惚,许多的情绪渐渐从他脑海之中消散,一层一层剥离开来…… 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层奇怪的恐惧。 关韶突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喘着粗气,一个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面往外冒,压都压不下去,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缺少了一层逻辑支撑,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抬起头,看向了墙壁,墙壁的另一边住着一位他今天才认识的姑娘…… 一夜就这样过去,严青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停止打坐,将自己收拾妥当,洗漱之后,将脸上露出破绽的地方补了补,便拉开门,准备下楼吃早饭去了。 不过,她这头门一拉开,那头等在门口半点的关韶也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严青栀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但关韶眼中全是红血丝,行动间也多了些疏离。 “阿青,你要下楼吗?” 严青栀有些意外关韶的疲惫,她微微后仰,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关大哥,你看起来没睡好,是昨晚外面太吵了吗?” 关韶笑了笑。“我以前很少出门,确实不太适应,不过阿青你看起来休息的倒是不错,你以前常出门吗?!” 严青栀瞬间捕捉到了他言辞之中的试探,若非是昨晚她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今早一起来就面对这样的关韶,她可能还有些措手不及。 “还好,出远门也就四次吧,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长辈一起。” 严青栀见这个时辰走廊里没有人,便也没有避讳和关韶提及自己的情况。 “那你这次为什么没与家中长辈一起出来?这样危险的事,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严青栀转身向着楼下走去,关韶连忙跟上。 “此事说来便有些复杂了,不过我破云枪一脉重出江湖,我又是这一代的继承人,若是连这样的小事都承担不了,只怕也会让家里人失望吧!” 关韶紧追两步与严青栀并行而立,靠近严青栀小声问道。 “那你此番来入海川,是为了什么?单纯的报仇吗?”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没有人能够接受利用和欺骗,他也不例外。 “倒也不是,人活一世皆有所求,我也不例外。报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我作为一个破云枪传人必须承担的。” 两人沿着楼梯往下走,楼下大堂里已经坐了些人了,小二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也赶紧迎了上来。 “两位客观昨夜休息的可好?可要用饭?” 严青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而后才看向关韶。 “大哥要吃什么?” 关韶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严青栀脸上转开,看向了楼下的小二。 “有什么来什么就行。” 关韶倒不是很挑食,严青栀那就更不挑食了,也赶紧笑着点点头。 “另外再给我们装两袋子干粮和十斤肉干,我们路上吃。” 小二见过许多这样的人,没觉得奇怪,高声答应了一句,便引着两人找位置坐下。 只有知道底细的关韶,一脸惊讶,完全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要去赶路。 等到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严青栀略显尴尬。 “嗯……其实是我比较能吃。” 她这样一说,关韶也尴尬了,视线不自觉的看向了严青栀的肚子,有些不可置信,毕竟昨天傍晚两人还一起吃过饭呢。 严青栀赶紧面色凝重的转移话题。 “我们师门传承艰难,对于名声十分看重,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重现破云枪的荣光,当然这和除恶扬善并不冲突。而且我自己本来也挺喜欢多管闲事的!” “何况我这般身手,这样的气度,若是固守一隅,孤芳自赏,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曾经苦练武功的几千个日日夜夜!” 关韶的注意力立马被严青栀的话拉回,别的事情他或许还不那么在意,但这件事不同。 严青栀的坦率解开了他心中许多的疑惑,让他瞬间便松了口气。 “阿青倒是个坦荡的女子,我曾跟家长长辈一起搭理家业,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或是沽名钓誉,或是小心隐藏,倒是不容易被人勘破内心,可也较你少了一份真实。” 严青栀从他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些东西,视线一转便继续追问。 “那也不错啊!其实我以前就一直想要经商的,可惜,我的天赋没在那上头,最后就成了一介武夫。” 关韶听她说着,眉眼间也渐渐浮上了几分温柔。 “练武很辛苦吧?” 严青栀挑眉思索了一下。 “其实还好,辛不辛苦主要分人,比如我,我其实更享受每一次突破身体极限的成就感,与这个相比,那些疲惫和伤病就全都不值一提了,要还说自己辛苦的话,未免便有卖惨的嫌疑,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严青栀给自己套了个乐观的壳子,将内心中对苏阖的吐槽全都装了起来,捡好听的哄一哄对方。 “你这样也很好,起码知道自己喜欢的,我不爱经商,也不喜欢学家族传下来的那些东西,与其相比,我更愿意称为一名仗剑天涯的侠客,晴时骑马赶路,雨时廊下听风,若是遇上了不平之事,便要行侠仗义,若是遇到了一见如故的知己,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我亦可与他把酒言欢,若是……若是……” 他说到了后来,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可我作为家里的嫡长子,有些责任是必须肩负起来的,能为自己挣得这一寸自有,与我而言,便值得一生珍惜和怀念了。” 严青栀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许多东西,涉世未深,一片赤诚,也有未经世界毒打的理想和浪漫,青年人满怀着热血,但也并未放弃自己的责任。 “你已经很优秀啦!不过活在当下也很重要呀!现在既然有机会,当然要做些大事,才不枉这一遭啊!” 关韶眼中的忧伤被这话吹的一干二净,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严青栀笑笑。 “我去看看怎么这么久都没有上菜。” 说着他便站起了身来,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想别人表达自己真实的内心,好像总是觉得那些不管好的坏的,只要被人发现,就会没有安全感一样。 严青栀也不勉强,看着关韶起身,心中也开始思量。 关韶的身份不简单,一个能和风家明家有所关联的家族,没有成为他们的附庸,现在是与这两个家族处在同一个层级。 这样的家族教育出来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人确实如此单纯,显然经商只是他们的一部分,而最关键的那一部分才是造成关韶这样性格的原因。 关韶并不傻,在缺少经验和历练的情况下,只一个晚上就想通了严青栀所有的异常和其中的关键,并且从那样的状态里摆脱出来,还能开始尝试着反套话,可见他的聪慧。 严青栀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但她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家长,和一个书院的大师姐,身上自带的使人信赖的安全感已经十分厚重了,但关韶已经从这种安全感里跳出,用最快的方式找到了双方之间的平衡。 昨晚他还是个听从严青栀命令的人,今早起来,他就成了严青栀的同伴。 这其中固然有严青栀示弱套话的成分,但关韶这个人也远没有那么简单。 严青栀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要是做些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他或许会上当,但很难使他伤筋动骨,他身上一定藏了不少保命的底牌,是严青栀不管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东西,可能是暗地里保护他的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此前严青栀想要从关韶这里套点话就想办法甩脱他的打算很快被她放弃。 如果关韶的身份真的不简单,她不介意留风伛一条活路,而换取关韶的信任。 不是每个人都有年少单纯的时候,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这个时候正好遇到一些念念不忘的人,往往这些寄托了自己最单纯最美好的想象的人,会成为他们生命之中的特例存在。 他们可以比包容其他人更多的方式去包容对方,或者说是去包容那个曾经单纯天真的自己,亦或是自己最后的浪漫和理想主义。 关韶很快又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小二,饭菜摆上桌,严青栀的态度放松了许多。 后面的谈话严青栀也不再夹杂太多的试探和利用,只是单纯的去了解这个人。 吃完了饭,严青栀扛上了干粮和肉干,又给自己的水袋装满,享受有人结账的快乐之后,跟关韶一起出了门。 这个时间街上的行人已经有不少了,有些人精神奕奕,有些人呆板麻木,还有些人疲惫异常,显然是刚熬过大夜的状态。 严青栀看见什么有趣的事情就会拉着关韶探讨,关韶对于见识更多的人和事,也似乎很有兴致。 他们一路嚼着干粮,一边走一边看,看到告示板上贴着严青栀的画像和信息时,严青栀还装作看客一般,对着自己品头论足,并且给予了对自己容貌的肯定和对这位画师的鄙视。 两人很快就走出了这片势力范围,重新进入了九刀盟的地界。 不过是一个转角,仿佛就变成了两个世界。 除了墙上贴着的画像突然变多,还有不少人成群结队的在街面上搜索,看见长的稍稍白净些的便掰过脸来仔细验看,别说女子,就连男子都没有放过。 除此之外,还有人一家一家的店铺寻过去,举着画像问那些店铺里的人有没有见过,把这些寻常人都吓得够呛,连画像都没看清楚就赶紧摇头,生怕这些瘟神找茬。 严青栀跟涂黑了脸的关韶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那些人嫌弃两人碍事将他们推出好几步远,指着不远处从转角出来的一个客商高喊。 “站住!” 关韶见此有些好笑,但见严青栀一脸被怠慢的恼怒样,他便赶紧将这快乐的情绪压了下去。 严青栀说是出来打听消息的,便准备找个茶馆勾栏什么的地方坐上一会儿,门开城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地方,打听消息最是灵便了。 关韶没有意见,甚至因为从没去过,还有些小兴奋。 他们本着就近原则,率先到了一家茶馆,今日茶馆的生意很一般,往常在这喝茶听故事的人,今天都上街去抓严青栀了。 357 阴损的九刀盟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7阴损的九刀盟说书的人来的不早不晚,严青栀和关韶坐下一会儿才上来,严青栀歪着头静静听着周遭的所有声音。 这里议论她的人不少,毕竟门开城现在还是风言风语满天飞,但凡有点八卦之心的人,都不可能错过关于她的话题。 不过说的那些事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条,没什么新鲜的,至于褒贬也是不一而足,觉得她不好的,多是觉得她一个女子如此彪悍以后肯定是个老姑娘的命,也有人觉得老姑娘不至于,毕竟九刀盟这么抓她,要是不弄死她,可能就得把她卖到什么地方去,到了那里怎么也不会成老姑娘等等…… 严青栀心里很难不受这些人影响,不过,她在白祁书院时也听过不少酸言酸语,承受能力还行,只是暗自将这一笔仇记在了九刀盟头上。 说书人一身的灰袍,穿的勉强算是体面,看起来真像个读书人一样,这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倒是有些年纪,胡子已经花白,眼里的光芒并不纯粹,带着些市侩。 一开口便紧跟时事,连平常的故事都不讲了,直接编排起了严青栀。 至于为什么用编排二字,那实在是他讲的故事太过狗血和恶毒,一开场就给她安排了一个姘头,还准备给她编出来个无媒苟合,因为人彪悍被那男人厌弃的弃妇人设。 这一下,八卦和复仇都有了出处,还顺带将严青栀的名声给狠狠抹黑了一把。 严青栀脸色不太好看,这显然是有人受益的,不过比她脸色还难看的就是坐在她身边的关韶。 这开场才说完,才把人设铺垫出来,关韶放在桌上的拳头便已经攥紧。 “……别看这苏青小小年纪,可这女人该有的嫉妒她有,女人该懂得贤良,她却是半点不懂,只当时与这李家大郎有了夫妻之实,便放开了本性,殊不知,这位李家大郎也不是认她拿捏的软蛋,见她如此跋扈,当即便怒斥她一声‘悍妇,谁许你的胆子’,那苏青一听,哎呀,火气也涌了上来,不知所谓,心里只想着‘哎呦喂’……哎呦喂!” 他正说着,下面突然飞上来一只臭鞋,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已经要站起来的关韶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赶紧往鞋飞来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一个小老头正拼命的按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孩子,可那孩子就这么笔挺的站在那里,纤细的脊骨宁折不弯。 他头发还是那脏乱的样子,黑黢黢的脸好像一直都没有洗干净,可只有那一双眼睛,因盛怒带着红血丝,却依旧亮的惊人。 “你胡说!你胡说!” 周遭的人听的正来劲,这种可以随意编排强者的事情,寻常时候可不常见,这时候他们心里都清楚,苏青肯定不会是那说书人说的样子,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听的就是个乐子,这样不守妇道不知礼义廉耻的悍妇,正好符合他们言语讨伐的形象便足够了呀! “小子,闭嘴吧你!爱听听不听滚出去!”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就能知道什么是胡说了!莫不是你也与那苏青有一腿!” “哈哈哈……要说这人还真是荤素不忌,这小鸡仔子她都下得去嘴!” “你们看他,哎呦呦!生气了!哈哈哈……他生气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把这小崽子赶紧扔出去!别耽误我们听书!” “……” 有人上台去看被孩子甩了鞋的说书人,有人还坐在原处没有说话,还有人仗着自己身高体壮去吓唬一个孩子。 那小老头狗搂着身体,看着还没有那孩子高,对着周围的人一通赔礼道歉。 “大家莫怪莫怪,小孩子不懂事……” “这老登,自己长的就不怎么样,可下不出什么好蛋来!” 那孩子见过的恶意太多,可他却从来都没有畏惧过,他用力挣扎着,扯着嗓子对着人群大喊。 “你们都在胡说,苏姑娘是这世上顶好的人!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们才是坏人,你们才是!” 那小老头吓得鼻尖都冒汗了,赶紧伸出那粗糙的大手去堵那孩子的嘴。 “!!!你可别说了!” “你们自己没有本事,打不过苏姑娘,就在这里编瞎话,一个个怂包,软蛋!没有骨头的窝囊废……” “呜呜……你们有能耐……有能耐呜呜……就当着苏姑娘的面说……看她呜呜呜,打断你们的腿!” “祖宗哎!你是我祖宗!” 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确实练过些功夫,力气也不小,那小老头根本按不住他,只能一边捂嘴,一边将他往外拖。 “孩子不懂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滚滚滚!” “快滚吧!” 严青栀悄悄的站起身,想要找个地方和那两位好好聊聊,只是她才起来,就见到靠近那小老头,一直端坐在那的男人,突然站起身,一脚便踹在那小老头的腰上。 那小老头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那孩子身上,差点将那孩子压倒在地。 “跟这种人费什么话,揍他!” 他振臂一呼,惊起了一群人的应和,刚才还只是站着的人,眼睛都红了起来,呼怏怏的便朝那老头和孩子围了过去。 严青栀和关韶见到这样的场面,脸色都是一变。 关韶的手瞬间扣在了自己腰间,而严青栀则已经纵身一跃,踩着桌子两步就跳进了包围圈中。 “阿……” 关韶下意识的就要叫出严青栀的名字,只是他才发出一个声音,剩下的字便淹没在了一片嘈杂声里。 严青栀一脚将最靠近的男人踹飞,伸手扯过按着那小老头杵拳头的一人,手一扯一撸,将那人的衣领子直接卡在了脖子上面,勒的那人眼睛瞬间凸了出来。 严青栀扽着他的领子,直接将这人当做兵器,甩开胳膊抡圆,将周围一圈人都砸了一遍,有人靠着桌椅板凳踉跄站稳,有人直接被裹挟着甩飞了出去。 她并没有罢手,将那小老头拎起,开口说道。 “跟着他走!” 说话间,将他和他身边的孩子都推出了人群,送到了关韶的方向。 关韶见此赶紧冲过来,接住两人还要冲严青栀说些什么,严青栀却是一边将手里的人砸出去一边对关韶说。 “你们先走!我得让他们看看,编排老娘,是什么后果!” 关韶张开的嘴还没合上,严青栀已经一跃跳出人群,直接窜到了那说书人身前。 说书人脸上已经被那鞋底子咋出了一道红肿,可见那小孩真是用了不小的力气。 可怜他才被人扶起来,这会儿都没明白情况,就已经被严青栀扯着脖领子拎了出来。 茶馆的掌柜和伙计这阵子才从明白眼下混乱的局面,不敢招惹凶神一样的严青栀,只要一人抄起一根棍子,嗷嗷叫的直朝着关韶而去。 关韶此刻穿的是很具有本地特色的裤子,可他似乎是习惯了,抓着空气还是摆出了一个甩开下摆的姿势,才一脚对着来人蹬了出去。 那人的瞳孔瞬间收缩。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竟然判断失误了! 果然,不等关韶的脚落在他身上,他已经提前倒飞了出去,而关韶则因为这一下踢空差点抻着自己,趔趄了两下才稳住身形。 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恼了。 不过,这里没人在乎他的情绪,因为紧跟着过来的伙计全都大声痛呼着倒在了地上,甚至都没等关韶出手…… 关韶:…… “啊!他是个高手!” 伙计里有人喊着爬向了掌柜的方向,掌柜的只是掌柜的,并不是这里的东家,对于处理这种事情经验太丰富了,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那些爬起来的看客全都没有动静了,一个两个的都只想要赶紧跑。 但严青栀心里憋着大火,哪里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碎,拎着一块桌板就追了上去。 那凶悍的样子,吓得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人满地乱爬,连一个敢跟严青栀对视的都没有。 严青栀拎着那块桌板,追着一群人揍,从大堂追到了街面上,连九刀盟在街上巡逻的人来了都不管,关韶想要上去追严青栀,只是刚走出两步,便想到了身边还带着两个老幼,他又连忙退了回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现在是不能去给严青栀添乱的,可带着这两人去哪严青栀才能找到呢?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之前两人换衣服的地方。 他伸手将那个瑟缩着要跑的小老头抓了回来,一边扯着一个,低声说道。 “你们两个跟我来!” 那孩子连忙跟上,那小老头有些不情愿,可这也不是他能做主的时候,叹了口气,扭了扭自己刚被踹的生疼的老腰,还是迈开小腿跟了上去。 严青栀那头一块桌板横扫了一条长街,没了关韶,她也更能放开手脚,只要是九刀盟的人,谁敢拦她她就杀了谁,腰间的软剑一出手,之前还不明所以的人一下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有的人已经开始四处喊人去了,可更多来不及跑的人都被严青栀直接给抹了脖子。 一条街清完,街面上躺了一溜的伤员和尸体,足有四五十位,整条街面都空了,两边的店铺都关上了门,生怕严青栀冲进去。 没有人提议抱团对抗一下这个暴徒,虽然九刀盟下令让人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抹黑严青栀的名声,但他们可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严青栀的实力。 严青栀追了几个刚才看她热闹看的凶的,挨个儿揍了一顿,这才将桌板一扔,转头会茶馆去了,在茶馆里晃荡一圈,把那几个刚爬起来的伙计又重新吓得躺回地上,严青栀也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但是捡回了自己装干粮的袋子,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这里。 不远处已经有人包围过来了,只是来的都不是大人物,一个一个的推搡着,明明知道这人就是严青栀,却还装作没认出来的样子,刚才叫人过来的,这会儿也不敢指人了,看着那说书人现在还被严青栀拎在手里,那明显生死不知的衰样,谁还敢当着严青栀的面招惹她。 严青栀一路拎着那说书人大踏步的走出了这条街,路上一个人都没敢拦她。 先来的害怕,后来的不认识。 门开城里最缺的就是行侠仗义的人,看见一个姑娘拎着个大活人满街乱窜,没有一个人会上前制止,如果这个姑娘一脸肃杀,一身的血迹的话,路上的人还会主动给她让路。 这在大赵的其它地方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严青栀走出了好几条街心情才慢慢好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说书人,她撇了撇嘴,开始躲避众人的视线,回到昨日关韶领她来过的小院。 小院还是他们昨天离开时的样子,严青栀没有敲门也不用钥匙,翻墙直接跳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关韶并没有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去了别的地方,还是没有她赶路这么快。 严青栀也不着急,把那说书人捆了,自己去后院的井里打了水上了,就着井水吃起了干粮。 等她吃点了小半袋,大门那里才传来细微的响动,严青栀放下东西走到前面,就看见一个孩子被人推了进来,紧跟着是那个严青栀熟悉的小老头,最后还是四处查看有没有被人跟踪的关韶。 确定无误,大门关上。 关韶见到严青栀的时候惊讶了一下。 “你这么快?” 严青栀摊了摊手,看了看手里还掐着的半块烙饼,又看看那小孩和老头。 “你们吃了吗?” 小老头赶紧点头。 “吃过的吃过的!” 那小孩瞪着眼睛打量着严青栀的脸和身形,最后落在了她腰间的腰带上面,看着那熟悉的花纹,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关韶将两人往院子里面推,生怕外面路过的人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一边推还一边给严青栀使眼色。 虽然事发突然,但从这件事上已经看出了九刀盟的阴损,眼下他们必须想出一个对策,不然以流言传播的速度,用不上几天,严青栀的名声可就臭了! 358 一千贯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8一千贯“你准备怎么办?” 关韶一边跟着严青栀进门一边开口询问,严青栀此刻内心十分平静,吃饱才有力气思考,她现在只想要填饱肚子。 这么一想还是在家舒服,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不需要考虑吃饱饭的事,顿顿都能吃饱,可现在出门了,一天能混上一顿饱饭就不错了。 “也没什么太好的打算,嘴都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说什么我也管不了,我能管的,只有散播谣言的人。” 关韶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还有些生气,可听到严青栀这最后一句,顿时来了精神。 “你准备怎么处理散播谣言的人?我这一路过来,听到门开城里都传开了,说你什么的都有,可见这个问题不是解决一个说书人就能解决的……” 严青栀走进房里,让身后的三人进来,这才看着地上那已经醒了却还装晕的说书人冷笑一声。 “没关系,弄死就好了,不就是个说书的,我就不信这门开城里的说书人还杀不绝了!要是杀了都不解恨,那就抓起来折磨一翻,反正我名声也坏了,行事自然不需要顾及,他们说我心狠手辣,残暴无度,我若是不坐实了岂不是白白担了这个名声!” 关韶顺着严青栀的视线看向了地上那说书的中年人,只见那人躺在那里,眼皮滚动着,双腿也在不住颤抖。 他心中顿时觉得严青栀这是在吓唬这人,虽然不知道严青栀什么办法解决问题,但眼见着她有了方向,心中便跟着轻松了两分。 只是他不知道,严青栀说这话可真不是发狠,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世道的人在乎名声,但不管是她还是苏阖在乎的只有善恶,只要身边亲近的人懂她,便足够她守住自己的本心了! “像我这样的魔头,不折磨死几个人如何扬我威名啊!不过这折磨人也是有讲究的!” 说话之间,她围着地上的说书人转圈走动了起来,走到什么位置便说上几句什么话。 “比如说这手指吧,一根手指几节骨头,不大,但是灵活,里面都是血管肌肉连接,寻常人只当时一刀躲了便是折磨,殊不知太糙了,就应当用一把筷子宽的薄如蝉翼的小刀,从指甲里深入,将连在骨头上的筋脉一点一点斩断,再将那指骨一块一块从血肉上分离出来……” “都说十指连心,这样下来,每一刀都是捅在人心上,那痛感大概直接与万箭穿心相同吧!只不过这穿心的一万箭是一点一点完成的!光是想想就觉得跟我的名声很搭呀!” “等手指骨拆下来,还能再拆一遍脚趾骨,手脚的都拆完了,还能拆胳膊腿,一点一点的拆,拆个三年五年的,一直拆到脑袋……” 严青栀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说书人的头顶,那人抖如筛糠,呼吸都在哆嗦。 “脑袋上也不是什么都不能拆的,耳骨啊……鼻骨啊……头盖骨啊……” 说话间她还蹲了下来,她的声音变成了一把一把刀,贴着自己刚才说的地方略过,那装晕的说书人再也不敢装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身体也当即拱了起来,对着严青栀的方向连连磕头。 “姑娘我错了我错了我鬼迷了心窍……不是,都是猛虎刀的人误我啊,我都说这种平白污人名声的事情丧尽天良,他们还让我这么做,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指着我一个,我也是害怕啊……苏姑娘,苏姑娘你大人又大量,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说您一句不是,再也不敢说了呀!求求您饶我一命吧!若是您心里不痛快,就去找猛虎刀的人,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啊……” 这说书人基本功就是扎实,一边哭一边说,一大段话下来,逻辑准确无误,字音清清楚楚,情绪丰富,感染力强,让关韶这样的人一下就动容了! 只是这件事的受害人到底是严青栀,关韶心里同情这人,也不敢替严青栀原谅下来,他只是将视线在严青栀与这人身上来回转动,不知道严青栀要如何应对。 严青栀静静的看那人把自己的戏演完,这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了那人几个呼吸,而后一把扯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拎起,把那说书人当场吓得尖声大叫求饶。 关韶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追了两步,但他还是相信严青栀的,发现这样不对,连忙站住了脚步,没有开口为那人说上一句话。 严青栀在一旁的墙边找到了几根以前捆柴火的绳子,将那人往地上一扔把那几条绳子飞快系到了一起,而后系在那人腰上,直接将人吊了起来。 那人被这么反反复复的折腾,终于酝酿不出情绪了,只以为严青栀是真的心狠手辣准备对他动手,吓得浑身哆嗦,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看着他终于老实了,严青栀这才回头跟关韶和门口躲她躲得远远的小老头说道。 “这里讲话不方便,咱们去隔壁吧!” 说完又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好像再说,等我回来在收拾你,这一眼带着严青栀多年积蓄起来的气势,当场就把那说书人给吓尿了。 严青栀这回终于觉得可以了,才转回身跟着关韶他们去了隔壁。 门一关上,严青栀赶紧先给那小老头赔罪。 “当才怠慢了老先生,还往您勿怪。”一边说着,一边找了凳子引着那小老头坐下,自己则靠墙站在一旁。 她刚才忙着吓唬人,倒是连带着把那小老头和孩子也吓了一番,只是那小老头是真害怕,毕竟昨天他还将人家祖宗的事情,生怕人牵连。 可那孩子就是另一番样子了! 他只觉得严青栀刚才太厉害了!他也想这样,想让任何人都不敢欺负自己。 小老头屁股都不敢坐实,听到严青栀的话,又赶紧起身给严青栀行礼,嘴上说着‘客气’心里却是叫苦不迭,自己这个运气啊! “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小老儿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脱。” 严青栀低头看着他,他也抬头看着严青栀,两人四目相对,神态都比较真诚,严青栀确定了自己想要确定的,这才唇角一勾笑出了声来。 “倒是真有一件事麻烦老先生您。” 听说真的要用自己,那小老头微微松了口气,有用的人都是没有危险的,今天看来只是虚惊一场了。 “眼下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我破云枪一脉的名声,没有人比您更清楚的,我自己是没关系,可放在家中长辈那里总归是心里难受,所以,便想着如何才能让这件事的伤害降低。” 小老头听到这里连连点头,仿佛他就是站在严青栀身边的人,真的十分认同她一样。 严青栀见此看了关韶一眼,关韶也在这时候看向了她,他有些不知所措,眼中还带着疑惑,不知道严青栀准备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此事堵不如疏,想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实在不现实,如此的话,不如咱们自己散播一个故事。” 严青栀说完将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和一个瓷瓶。 “老先生您讲故事的能力我十分欣赏,您又对我破云枪一脉所知甚深,如此说来,我也想不到比你那更适合这件事的人了!当然我也知道,您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有限,那,我这给您准备了一千贯的银票,您可以去培养几个合适的徒弟,让他们帮着一起讲一讲我破云枪一脉的故事……” 那小老头听着严青栀的话,视线落在了她手里那一千贯的银票上面,心中惊涛骇浪,张着嘴吧僵硬在那里,半晌也没有个动静。 倒是他身边那孩子反应的快,抬头问严青栀。 “若是讲你的故事,也算是和九刀盟对着干吧!他们的人会善罢甘休吗?” 他对于帮派作为深有了解,反倒对于钱财没那么敏感,很容易就从一千贯的震惊里面摆脱了出来。 也是严青栀拿出来的钱太多了,那小孩没有概念,她若是拿出二百大钱放在那孩子面前,局面就不会是这个走向了。 “这一点你们放心,会有人帮你们处理的,你们要想的就是如何编一个合适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我得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合理。” 这就是个编纂人设的问题了,一旦给自己套了人设的壳子,严青栀就得维护好这一点,她不可能让这小老头编一个跟自己相差甚大的人设,还是要向自己靠拢一些比较合适。 听到两人对话的小老头,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手将银票接了过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严青栀将手上的小瓷瓶也塞了过来。 “姑娘,这是……” 他看着那小瓷瓶,却是没敢接的,他已经人到老年,对于帮派和家族里面控制人的手段都有了解,有些东西一旦碰了就很难终结了。 “这是一枚蛊虫,平日蛰伏在人心脏,很少动弹,可以驱毒治伤,对人大有裨益,只不过它繁衍艰难,本能对于子虫极为爱护,若是三月不见便会躁动,五月不见,就会发疯,一年不见就是自爆……嗯!很重感情。” 关韶在一旁脸色微变,那小老头也是神色晦暗莫名。 “一千贯只是前期的投入,我是不太会亏待帮我做事之人的,但也不可能毫无防备,若是老先生愿意,银票和蛊虫便在这里,若是老先生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你,这就放你们离开,隔壁现在吊着的那位我也能将就着用。” 说到了隔壁那人,关韶这才恍然大悟。 只是他的神色紧跟着就变了,如果那人只是个备胎的话,前面这人答应了,是不是隔壁那人就得死了。 关韶并不是舍不得那人死,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跟他想象的不同。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恶人,他一直以为除恶扬善除的就是恶人,做的就是好事,可想到了隔壁那人,他又突然怀疑起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个时代,女子名节事大,那人败坏女子的名声便已经罪无可恕,可他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惧怕九刀盟的心情,又那样直观的冲击了他。 就像此刻,严青栀说她是来行侠仗义的,哪怕她是为了名利关韶也能认可,但行侠仗义之外,她对待那小老头时的态度,也让关韶有些难以接受。 一千贯对他来说到底不算什么,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一千贯而给其它人种蛊…… 他看着这样的世界,心里有很多不适,可他却闭紧了嘴始终没有开口。 严青栀感受到了他异常的状态,转头看去,正好看到关韶错开的眼睛,她也没觉得不对,只等着那小老头自己做决定。 那小老头黝黑的脸上泛起了异样的潮红,红血丝也瞬间爬上了他的眼睛。 严青栀对他有所顾虑很正常,两人又不熟,一贯是一千钱,一千贯就是一百万钱……这样的世道,这样一笔巨款…… 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 他这一辈子因为长相的原因,一直没有出过头,他比别人唯一多些的,就是这么多年东躲西藏的经验,他给帮派当过耳目,跟着人瞎混了好多人,等到从帮派里退出来也只是在各个地方做些苦力,打点零工,可随着年纪增长,这样的日子也要没了,他以后能做什么?去当乞丐吗? 这段时间他也有想过,可这样的世道,一个没钱没势没手艺的普通人,想要改变命运何其艰难! 或许他拒绝了这次机会,生活能够得到短暂的平静,可平静之后呢? 他扪心自问,自己会不会后悔? 他觉得是会的! 与严青栀随手拿出一千贯相比,他对于严青栀本人也是比较有好感的,如果他注定活不了太久,他希望自己可以死的轰轰烈烈,而不是死在哪一个阴冷的角落或是熙攘又冷漠的街头。 随着他眼神的变化,严青栀心中越来越有谱了,虽然她说是隔壁的人也能用,但那人如此作贱她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被原谅! 这人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另外那位,其实留着还有别的作用! 359 破云枪的故事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59破云枪的故事南荒古家的蛊术他也有所耳闻,苏阖又是古家人出身,虽然严青栀的身份背景还没被人挖出来,可从她叫苏阖‘大伯’这件事来看,严青栀很可能是苏阖的本家,这样的人会用蛊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小老头半点都没怀疑严青栀所说的真假,当然严青栀也没跟他说假话,只是蛊虫她用的不好,刚拿出来的这个也是苏阖帮她处理过的。 严青栀没有等的太久,那小老头伸出了粗糙干瘪的手,一把将那瓷瓶抓住,他坐在椅子边上,仰头看着严青栀,眼神之中满是希冀,他这辈子没有对谁如此的充满期待,但是在他选择将自己绑在严青栀的战船之上时,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同了起来。 关韶皱着眉看着房间之中的几个人,他的敏感让他发现了这些人似乎都乐于达成现在的局面,可他的世界观却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委实太过奇怪。 他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听着,之前仗剑天涯的梦想还在,只是那自由慢慢的被人套上了枷锁,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由。 等她将那蛊虫种进了小老头的身体,严青栀这才放松了下来,觉得自己头一次组建江湖团队不能一点仪式感都没有,于是她给自己和关韶收拾了一下,四个人便出去吃了顿饭。 关韶能力不差,即便带着两个人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九刀盟的人很难从现有的线索里找过来,如此,几人倒是吃了顿消停的饭。 席间严青栀终于仔细问了一下那小老头的过往。 这人姓何,名不凡,名字挺大气的,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大家都管他叫何伯,也有人叫他何老头,小老头什么的…… 严青栀也没有起高调,称了对方一句‘何伯’。 那个为严青栀出头的小子,名字叫做梁小九,严青栀对他也挺有好感的,虽然他一直都很冲动,大局观也不怎么样,但和那个小老头比起来,严青栀现在对他的信任度还是挺高的。 所以严青栀十分郑重的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了那小老头,又告诉那孩子以后要多听多看多思考,遇到事情多问问何伯。 梁小九聪明是聪明,可惜都是小聪明,如果没有高人指点,早晚会死在自己的鲁莽上面。 严青栀对于维护自己的人还是很温柔的,几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才是关韶心目中的江湖,可惜,见过了一些事情后,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几个人吃的差不多了,便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院子。 里面那说书人还被捆在那里,伸着脚尖努力的苟着地面,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吓了一个哆嗦,赶紧闭眼睛想要装晕,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容易出错,他一下蹬空,整个人都晃荡了起来,尽管他拼命控制着身体想要稳住,可越是控制就越是停不下来,直到严青栀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还吊在晃荡着呢! 严青栀对这人的操行早就心中有数,她已经搞定了何伯,这个人的作用就变得简单多了。 “你想活命吗?” 严青栀停在了他的面前,没有半点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那人身体紧绷到了微微颤抖,一副任由严青栀打死也不准备又反应的样子。 “只有对我有用的人才能活下来,你呢?想死还是想活?当然你这么自欺欺人的装下去,我也不是下不去手!毕竟我的时间和耐心都很有限!” 那说书人听到了这里,顿时吓得一个哆嗦,赶忙说道。 “女侠,我想活,想活!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原本他就是吓坏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可从严青栀的字里行间,他却是听出了自己活下去的可能,这会儿还哪敢继续装假,膝盖一软,若非是有绳子吊着,他这会儿早就跪下了。 听见他同意,严青栀这才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捏碎,掰开那人的嘴便塞进去了一枚蛊虫虫卵。 “你也不用跟我耍心眼,这是九日断肠蛊,蛊如其名,就是要每九天用一次解药,不然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你老老实实的,我也不会杀你脏我的手,但你要是不老实的,我想让你死容易,想让你生不如死更容易!听明白了吗?” 那说书人根本没办法选择,别说严青栀还问问他,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这种蛊虫喂下去他又能怎么样呢? 说书人连连点头,嗓子有些嘶哑,也不知道是严青栀回来之前他喊人喊的,还是刚才吞蛊虫吓得。 “明白明白!女侠,你说什么是什么!虽然小的就是个说书的,但您有什么吩咐您就说,小的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他胃里翻腾,一阵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但为了活命,还是小心翼翼的迎合着严青栀。 他并不以此为耻,这世上的许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依旧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你这么说的话,我确实得给你个机会!” 严青栀抽出自己的匕首,将那人直接放了下来。 关韶和那小老头在外面听着屋里的动静,没一会儿严青栀就将那狼狈的说书人领了出来。 几人再度想见,看起来都是自由的状态,说书人神色落魄,不见最初说书时那傲然的姿态。 严青栀看着没人找过来,也不着急,先拉着几个人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坐下,她拿出了干粮给那说书人吃,自己顺便也吃了一些,一边吃一边和几个人商量自己的人设问题。 毕竟要宣传破云枪的故事,作为故事主角的严青栀,人设是无比重要的,之前不过是浮皮潦草的聊了几句,现在有专业的人加入团队,之前的故事就有些不够精彩了。 那说书人提了几个意见,都是准备将严青栀渲染成正义无比的侠士的,都被严青栀否决了,她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正义无比不可取,最好还是潇洒一点的状态,亦正亦邪才最带感。 说到了自己严青栀可就很有话语权了,尽管真实身份都隐瞒了下来,但关于宋泊清,驭尸宗等等的事情,她却说了很多。 这是一个长达二十年的故事,驭尸宗,古禁,还有入海川的九刀盟,才是真正的主角,以他们屹立在那里,吃人吸髓为故事背景。 而破云枪的两代三人则是为了与邪恶抗争,顽强的坚持了二十几年。 其中严青栀将所有的美好都给了常枭,虽然她与这位师兄从未谋面,但在古禁死后,苏阖似乎解开了一道心结,和严青栀说了不少常枭的事情。 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关韶都有些惊讶了,之前严青栀刚把他的世界观打碎了一点,因为这个故事,又被重新粘合起来许多。 常枭那样的人才是关韶最向往的样子,明事理懂进退,知世故而不世故。 听着常枭的事迹,关韶不近将视线放在了严青栀的身上,说来,与自家的师兄相比,严青栀实在俗气了许多。 可关韶心里也渐渐明白,只是有些人用现实主义把内心深处的理想主义包裹了起来,听着严青栀将说书人提出的那些拍马屁一样的故事全都否决,她最后将故事里的美好都留给了别人。 她觉得驭尸宗能灭,最重要的肯定是梅横的布局,可梅横是朝廷的人,她在这江湖中人浓度如此高的地方宣扬朝廷的好处,实在是不太合适,所以她将最后的结局淡化,故事中最后一个冲突点留在了自己劫鬼市的事情上来。 这个故事需要的只是一个真想,当真相揭开,便足够了,真正关心最后结果的又有几个,苏阖还好端端的活着,他的侄女苏青一人一枪就跑到门开城来报仇……这还不够吗? 几人商量了许久,最后终于敲定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版本。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周围巡逻的脚步声也多了,九刀盟的人终于找到了这边,他们已经不能在这里久待了。 好在严青栀也没有继续拖沓下去的打算,有一个故事和怎样将故事传播出去是两件事情,前者属于文学创作,后者属于舆论传播。 最后故事版本落定,严青栀才交代了何伯,最近什么都不要做,收拾东西往南走,去云海洲等她,沿途可以跟人讲一讲这个故事,要是遇上了吃不上饭的机灵些的可以培养的孩子都可以带上。 为此严青栀还给他们这个组织取了个名字,叫做舆门,以后这就是她喉舌的一部分,现在是传播破云枪的名声,以后还可以在她和严青竹科举的时候帮着造势…… 反正成本不高,先就这样,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 严青栀对何伯没有太多的职业规划,以后怎么用她也没什么心得,她看的很开,不行以后就让严青竹管着,自家弟弟主意多,肯定知道怎么用这些人才合理。 等到何伯离开了这里,严青栀和九刀盟的舆论战才正是打响。 何伯是布局,那说书人才是破局的人。 严青栀用了人家的脑子之后,又趁着黑夜的便利,拎着那说书人开始挨个儿造访白天给她造谣的人。 九刀盟确实有本事,这些说书人若是违背他们的意愿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严青栀连威逼带利用,也只策反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里有人因为有家有口,迫于压力答应明天不会再出去造谣,还有人死性不改,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严青栀一拿出来控制他们的药,就都变了挂,有人直接想要逃跑,有人尖叫着想要暴露严青栀的位置,还有人竟然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才是大义…… 他们觉得自己编的故事虽然是假的,可严青栀自己就没有问题吗?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说了会有人信,还不是严青栀平素就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口碑…… 这种说法不过是受害者有罪论的变种,严青栀懒得跟这样的人理论,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有。 于是严青栀就问了他们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人如果没有脑子还会活着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所以严青栀就把那些逼逼赖赖败坏她名声的人都杀了! 流言是把杀人的利剑,它不止杀人的肉体还能诛人的心。 这些人不想让她活着,巧了她也想让这些人死。 唯一不同的是,严青栀杀他们一剑就够了,但他们想要杀严青栀还得多等一段时间,技能的延迟注定了最终的结果,严青栀挽了个剑花软剑上血珠滚落,银光纤尘不染瞬间被严青栀插回剑鞘。 一旁的说书人点头哈腰上前,一脸准备拍马屁的姿态,关韶皱着眉,他也是一路气过来的,虽然他不能带入严青栀的视角,但只站在他的角度上,就已经看出了这些人的阴险。 对于严青栀杀人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人里有几个只是单纯的气人,可有几个严青栀杀完人收拾他们东西的时候却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还有人的地窖里直接就囚禁了三个小女孩儿的,听说都是被那人骗来的,衣不蔽体的样子,其中囚禁最久的那个已经疯了,看样子年纪不大,还挺着个肚子…… 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 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严青栀将自己的衣服给人披上,将那三人带了上来。 360 暗杀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0暗杀忙活了一宿,门开城里有名有姓的说书人都被严青栀收拾了一遍,等第二天他们就不会再去之前说书的地方了,而是会在大街上流窜着讲故事。 其实这一城的说书人也没有多少,之所以忙活了一宿还是因为门开城比较大,严青栀要四处奔走的关系。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严青栀买了些吃的,又重新回到了那三个姑娘滞留的小院。 关韶和说书人找了个房间休息,严青栀则跟那两个神智清醒的姑娘聊起了她们的以后。 她们两个生活的环境不同,一个从小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只不过后来母亲病故,父亲续娶又病故了以后,她才过的不好。 尽管被人骗来,可心里一直向往着外面的生活,也是她一直鼓励着另一个小姑娘,才让对方一直冷静清醒。 不过另一个就悲惨多了,因为是女孩,长的不算好看,家里人不喜欢,以后也没什么前途和出路,她从小就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对外面其实没有太多期盼,甚至还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那囚禁他的说书人产生过依赖,一度都觉得这样住在地窖里挺好的,在哪生活又不是生活呢! 这种情况直到最后那个小姑娘也被抓紧来才得到改善。 她乐观阳光,不屈又勇敢,尽管每次尝试逃跑以后都会挨打,可她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 她出于同情开始帮着她遮掩,而她也因此给了她希望。 不过说到了关于以后,她们都不愿意再回家了,那个乐观的小姑娘家里已经没了期待她回去的人,回去以后也左不过就是那样,而另一个她似乎只想跟着前者…… 至于最后那个疯子,严青栀给她把了脉,又给她喂了药,她倒是冷静了一点,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她是最开始被人囚禁在这里的,具体时间后面那两个姑娘也是在她自言自语说些胡话的时候推断出来的,她有没有家人愿不愿意回家等等已经无从知晓,只是从她们曾经历一样的苦难的角度看去,即便有家人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这年头谁还没几个嘴碎的亲戚邻居,回去了以后又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又要如何生活? 总不能等着最后被卖进脏地方或是让家里人随便给安排个人远远的嫁掉吧! 她们经历这么多都没有死掉,既然活着就想要活出个不一样来。 严青栀对此十分认同,她自己就是女孩子也经历过被人议论的日常,实在是太知道这个过程的煎熬了,更何况几人经历的这些,跟别的事情还不一样,这放在偏远的地方或是前朝,经历这些还不自尽,都是没脸没皮的破鞋,会被人强行抓去沉塘的。 你说什么受害者……受害者又怎么样,这世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通过打压和凌虐别人来彰显自己道德观的人还少吗? 这和时代无关,是人骨子里的偏见和劣根性。 那些弱者除了保护好自己别无他法,当受到不公时,才会真正的体会到那种绝望,连呼吸和存在都是原罪。 严青栀无力改变什么,她不是救世主,甚至她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她只是希望自己看到的世界能因为有自己的存在而变得公平一点。 所以她愿意帮助这几个女孩子。 她们身体不好,现在也不宜远走,严青栀决定一会儿出去找个房子,等晚上趁着夜色将她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个疯了的女孩子情况比较不好。 囚禁她们的说书人不是个多有钱的主,赚的那点钱也不足以给她们什么生活保障,地窖里阴冷潮湿又是各种细菌病毒滋生的地方,一个营养不良的孕妇住在这里,身体能好都怪了。 严青栀不是专攻妇科的大夫,能勉强摸出那女人大约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这个月份按理说是不怎么显怀的,可她实在是太瘦了,才让这个肚子看着惊心动魄的。 门开城的情况严青栀算不上熟悉,所以她将关韶留在这照顾三人,自己则带着那说书人出去找房子。 门开城的房子只要有钱就挺好找的,严青栀昨晚刚打劫了一波说书人,虽然那几个人算不上多有钱,但加在一起,凑个租房子的小钱还是够的。 严青栀很快便在门开城周边找到了一个地方,这里有个比较大的院子,院子里也有水井,周围的邻居距离都比较远,听清静的。 跟房东订了下来,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严青栀又买了几身衣服和一些食物后,又去今天安排的那些说书人的地方看了看。 九刀盟的人还是在街面上找严青栀呢,昨天的流言营造出来的效果不错,但是对他们找严青栀麻烦的事情没什么帮助,这些人也就不那么上心了。 不过也有人发现了异常,追过去看看发现说书人今天讲的故事不对,将人追出了老远,可等他们走了以后,那些人又都回去继续讲…… 大家也都是没办法,解药还在严青栀手里掐着呢! 严青栀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也还不错,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回去以后她给那三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给她们身上的伤擦了药,换了新衣服,又安抚了一下,这才趁着时间正好,跑去找那个猛虎刀的麻烦。 这个猛虎刀是这些年才崛起的,只有一个老大,外号就叫猛虎刀,别人都管他叫刀哥,据说人不高,但很精壮,一身的硬功夫,打起来十分难缠。 严青栀这种开核桃都爱开硬核桃的人,一听说是练硬功夫的,立马精神了起来,给自己换了一身更轻便的衣服,顺便还问了那说书人周边有没有租马车的地方,她准备打死那个猛虎刀之后,赶紧去租个马车把那三个姑娘安顿好,再去忙自己的事情。 规划好了路线,严青栀便出发了。 这一次关韶说什么都要跟着。 他和严青栀在一起的这几天江湖经验丰富了许多,起码他知道救人不是把人救下来就结束的,事后如何安顿也是个问题。 那些江湖故事里面,正义的大侠救了人,只需要接收别人的感激就够了,关韶还从来都没意识到,并不是所有被救下来的人,都一定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这当然不能怪那些大侠,没听说做好事还得管人一辈子的,毕竟人力有时尽,天意难违。 他只是在严青栀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善良。 前一天,他还因为严青栀找人编故事吹嘘自己而感到世界阴暗,后一天,他就对这世界有了新的期待。 关韶跟着严青栀的一路也大多在沉默。 盛夏的天黑的晚,严青栀带着关韶出来在猛虎刀的势力范围内晃荡了一圈都没有黑下来。 那个猛虎刀作息很规律,像他们这样的地位是不需要亲自跑街面上抓人的,所以到了晚上,他准时回到了自己的家。 严青栀躲在巷口看着他从马车上下来,手下的人牵着马车去后门,他则一下钻进了院子里面,那猥琐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个武功高强的人。 等到周围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严青栀也没着急进去,而是按照之前的路线,找到那个租马车的地方,租了架马车。 等她赶着马车出来,天才微微暗了下来。 杀人这种事对严青栀来说没什么难度,她也不想当着关韶的面杀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还是想让关韶保留一些对世俗的眷恋。 关韶也没犹豫,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支毛笔样子的竹筒递给了严青栀,那细竹筒看着不起眼,但入手很沉,严青栀拿过来左右看了一眼,便感受到了这东西的不凡。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关韶之前给过她一个信号弹,不过那对她来说并没有多难,她自己甚至都能做到更精巧一些,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可今天这东西不同,今天这个严青栀自己是做不出来的。 里面的木质结构很少,几本都是各种五金件,严青栀对金属的了解和应用能力一般,前一段时间想着考天工院倒是找些书籍研究过,却还远远达不到如此精致的程度。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东西交还给了关韶,这个时代的每一个家族都扫敝自珍,以严青栀的能力的想法,这东西到了她的手里,她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研究,如果关韶是她的仇人,她心里肯定是没有负担的,但关韶毕竟是她的朋友,她实在是干不出那样的事来。 可看着不能吃,似乎太残忍了! 时间不等人,严青栀简单跟关韶解释了两句,便拒绝了他,关韶倒是想要再劝劝的,可惜话还没有出口,严青栀人已经直接窜上了院墙,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围墙的后面。 这院子外面看着不大,但里面别有洞天,几个小楼矗立在那里,严青栀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分辨出猛虎刀的位置。 不过,这也不是难事,严青栀在院子里找了个落单的人打晕了带到院中一处角落,连哄带动刀,吓唬了一通之后,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再度把人敲晕了,而后朝着那人说的地方而去。 果然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就在里面。 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伺候那人吃饭,一大桌子的菜,都够那些穷苦的百姓吃上一个月了。 严青栀不想要被人发现,她倒是不介意多杀几个人,只是那三个姑娘还没有安顿好,她今晚实在没有时间,便用了另一种手段。 小楼之中,一楼有几个人守着,那猛虎刀现在在二楼。 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 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严青栀上楼也没有多麻烦,绕到后面找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就爬了上去。 361 风冲到来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1风冲到来楼下的人已经冲到了门口,严青栀一旦和他纠缠,稍后再想要脱身就会耽误些时间。 严青栀眼下还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她肩膀下塌,整个人直接窜上了窗台,竟然是一副要跑的架势。 那男人来不及意外,双手握刀,稳住了刀势,立马回撩,这个高度直接奔着严青栀的小腿过去。 正常人对待跳楼这个问题,多少会有些犹豫,哪怕外面就是回廊心理上也会担心回廊的房顶能不能坚持住自己。 那人把握的就是严青栀慌神的机会。 只是严青栀却没有半点犹豫,纵身一跃,竟然真的要跑。 那猛虎刀眼中有惊讶闪过,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为什么要跑?不是来杀自己的吗?走错路了? 但紧跟着他的脸色便凝重起来,整个人向着窗口扑去,就算走错了又怎样?!来了就别想跑! 只是他刚一到窗口,与他一起到的就是一支袖箭。 严青栀身形滚落,在袖箭命中猛虎刀面门的瞬间,她已经落在了外面的地上。 一楼的保镖已经跑上了二楼,自家的老大还趴在窗口,一屋子的女人还尖叫着,饭菜滚落了一地,唯一不见的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第一个冲上来的男人赶紧走到了窗口,心惊胆战的询问趴在那的猛虎刀。 “大哥,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礼仪规矩没有那些文人墨客的那般强,他心急之下也没有行礼。 猛虎刀趴在那里,没有半点动作。 这让那冲上来的人心里慌的够呛,刚才没注意的礼仪这阵子也赶紧捡了起来,拱手对着窗口的人,声音带着点颤抖的询问。 “大哥?” 人的名树的影,猛虎刀就算是趴在那里,只依靠余威也让这里的人不敢造次。 房间里一片安静,后上来的人都堵在门口那里不肯多走一步,房间之中的几个女子见人来了也平复了许多,皱着眉捂着自己被撞疼的地方,没敢从地上爬起,就这么坐在桌子底下。 “大哥……” 那人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应,心中的忐忑渐渐被一种恐慌取代,如果说刚才自家老大是觉得自己来的太慢,心中有气,才给自己施加压力的话,现在自己姿态已经这么低,还没有反应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大哥?”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小心翼翼的站起了身,走到猛虎刀的身边,那几个堵在门口的人也下意识的慌张起来,有人试探着向前,有人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 而窗口的人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只微微一个用力,趴在窗户上的人便从窗口滑了下来,直到眉心的袖箭卡在了窗台上面。 见他如此,房间之中一片安静,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刹那之后,那距离猛虎刀最近的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将猛虎刀的尸体翻了过来,只见那人双目圆睁,一道血线从眉心伤口处流出,绕过鼻子嘴巴,已经流到了下巴上面。 “啊………………” 一声尖叫透过打开的窗户传出了老远,严青栀从院子里翻出来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耳力惊人,不需要回头确认也知道自己射死了猛虎刀,得手以后就不再恋战。 严青栀原本以为这些人会马上追出来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帮她拖延了片刻的时间,等他们确定猛虎刀身死的时候,严青栀已经翻墙跑了。 门外关韶心惊胆战的等着,既怕严青栀遇上什么危险,又担心有人巡逻到这里盘问自己而暴露,心慌的度秒如年,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慌得一匹。 如今听到有人翻墙,立马站起身去查看。 严青栀还是个比较靠谱的人,听到脚步声是关韶的,又没有别人在周围,便连忙打消了关韶的疑虑。 “是我!” 尽管关韶面上不显,但严青栀已经从对方的心跳和呼吸之中感受到了慌张。 听到声音属于严青栀,他赶紧让开了一块地方,严青栀落地的声音很轻盈,夜色之下看不清楚彼此已经涂黑的脸,严青栀便一把抓住了关韶的衣摆,扯着他向马车方向而去。 “咱们快走!” 关韶感觉自己的腰腹处传来了拉力,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迈开了脚步走到了马车前面。 严青栀窜上车板,拉过了马车的缰绳,关韶什么都没有询问,连忙跟着坐到了严青栀身边。 身后的院子里已经有人动了起来,他们最好尽快离开,才能保证不被人追上来。 严青栀手上的缰绳抖开,手臂贴着关韶的手臂,那微凉的感觉让关韶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挠到。 他下意识的想说什么,可就在他张嘴的瞬间,严青栀用力一甩缰绳,那力度差点把关韶从马车上给支下去。 关韶:…… 严青栀压低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指挥。 “架!” 马儿打了个响鼻,立马迈开腿,小跑了起来。 这马车不是什么好车,跑起来的时候卡打卡打哗啦哗啦,烦的严青栀够呛,不近怀念起了梅横送她的马车。 就在他们从这里离开没有多远,一伙一伙的人从刚才的院子里面冲出来,有人朝着门开城其它地方去,有的人则围着院子搜索了起来,不过严青栀这会儿都跑出两条街了。 严青栀尽可能找人少的地方走,绕了个大圈以后才到了之前那说书人的房子。 严青栀用约定好的办法敲了敲门,等到说书人过来给她开了门,她这才询问起了那三个姑娘的情况。 三人身体都不太好,但这会儿除了那个孕妇,也都没有休息。 想要离开这里想的实在太久,她们内心要说不煎熬都不可能。 严青栀没有吵醒那个孕妇,给她盖了件衣服,抱着放到了马车上面,那女人轻的严青栀都有些惊讶,她仿佛是个单薄瘦弱的娃娃,即便在严青栀抱起她的时候便已经醒了,可却没有半点反抗和怀疑,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即将遭遇什么。 这里除了几样值钱的东西外,严青栀什么都没有带走,即便有些东西其实还能用,但严青栀也不愿意再让她们看到任何跟这件事有关的东西。 到了新的院子,那两个姑娘明显活泼了许多,严青栀帮着她们打了水,洗了个澡,又给她们抹了虱子药,关韶帮不上这些忙,就跟那说书人蹲在厨房里看着灶上的火。 严青栀煮了一锅鸡汤,料都放好了,就等着炖到时候出锅。 忙活了半夜,终于吃饱喝足睡了觉。 关韶和说书人今日白天还轮着睡了一觉,可严青栀却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光打坐是不行的。 她将门窗顶好,才躺在床上浅眠了一会儿。 就在她睡着的时候,门开城的城门缓慢打开,一队马车驶了进来。 门口开门的人对着马车卑躬屈膝,赶车的人目不斜视,架着车进了门开城。 一入城,就见风伛带着几个人站在路边,车夫犹豫了一些,借着灯火看了看风伛,供了拱手。 “十九爷。” 风伛在他的一辈排行十九,被称为十九爷,不过风家人的地位是按照玄术水平来的,他的能力并不算太高,虽然在家族中有些存在感,但却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车夫这一声‘十九爷’听着虽然恭敬,但其实并不是叫他的,而是用这种方式通知马车里的人外面是谁。 果然,在他话音落下,一双手拉开了车门,轻爻从马车上下来,对着风伛的方向伸手去请。 “十九爷,我家公子请您车上一叙。” 见到轻爻的时候,风伛的脸色微微改变,他想过风家会派来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没有想过来的竟然是风冲。 虽然风伛是长辈,但面对风冲的时候也带了些许恭敬,风家的规矩历来如此,他这个自小接收风家教育的人当然也是这样。 他冲着轻爻点了点头,这才一跃上了马车,马车里面装饰豪华,灯火通明,风冲一身长袍坐在上首,他的眉眼微挑,眼角处带着天然的淡红,他纤细孱弱的骨架带着莫名的风骨,明明坐在那里,却让人有种无法靠近的感觉。 风冲见到风伛上来,微微躬身。 “侄儿今日身体抱恙,实在不方便移动,只好劳烦十九叔了。” 风伛当然不会在意,径自坐在风冲左手边,十分关切的询问。 “冲儿一路奔波吃了不少苦头吧!叔叔已经在城中定好了地方,这便带你过去休息。” 他巴结的意思不自然的流露出来,哪怕他并不是风冲派系的人,这会儿也不愿意得罪对方。 “十九叔客气了,原本侄儿不该驳了您的好意,只是我身边出了个叛徒,我的行踪也已经暴露,只怕目标有失,还是尽快动手比较好。” 风伛有些差异,没想到风冲身体都弱成这样了,还想着干活。 但马上他就回过神来,神色也紧张了许多,风冲半点都不敢耽误,说明了事态严重,他可不敢浪费时间惹对方不快。 “既如此,那便去我落脚的地方,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卦。” 风冲微笑颔首,而后询问风伛。 “那不知谁给咱们带路?” 风伛知道风冲这是不好指挥自己的人,走到车门口指了一个人坐上了这趟马车,剩下的人他原本准备就地走回去的,不过风冲那头已经开口交代。 “轻爻,你去后面马车上的时候把十九叔的人带上。” 将近十年的时间,让轻爻从一个脸上带着稚嫩的书童,长成了如今的仆从模样,不过他的沉默寡言倒是半点变化也没有,听到风冲的话,当即朝着马车拱手,应了声是,这边带人离开。 马车缓缓行进,自他们走后,巷道里有几道暗光闪过。 风冲直奔风伛住的地方而去。 而风冲的消息也已经送到了门开城的各个角落,因为猛虎刀身死而焦头烂额的九刀盟众人神色各异,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要去找风冲的麻烦。 但门开城中也不止是九刀盟一股势力。 比如说此刻的一处商行之内,听到消息的梅五就是一脸的严肃,别人不知道情况,他却是知道的。 “这风家的人难道是属狗的吗?” 梅五眉头紧皱,他对上风冲一点信心都没有。 “五哥,你是说风冲是冲咱们来的?” 传消息来的人也有些紧张,对于风冲这种风家的嫡系,他们天镜司不可能没有半点关注,自然知道这人的厉害。 梅五听了这话不禁嗤笑出声。 “你想的美,你看咱们这几个人哪个配?” 听到这话,传信的人也尴尬了一瞬,确实,风家这样的家族,看似固守一隅,可真正的情况只有天镜司和皇帝知道,风家在下一盘大棋。 这盘棋到底有多大,目的又是什么,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风家的人不算是江湖中人,文岭如今看起来也在朝廷的掌控范围之中。 他们凭借着自己的风水玄术,在大赵各个角落都安置了风家的人,这些人位置算不上重要,但影响力似乎全都不小,可偏偏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所有人都想要把握自己的未来,就连皇帝心中明明对于风家有所猜忌,可也得捏着鼻子用他们。 当朝皇上还算清明,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哪个厉害,自己的女人都有什么心思,甚至他都不需要知道所有的官吏是否也如他一般清明,但他不能不在乎天灾人祸,他不能明知道风家可以卜算,却放任不用。 能在天镜司里活下来的都是聪明人,梅五一言点透,大家就都明白,可明白是明白,却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那五哥你说风冲是冲着谁来的?这门开城里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人吗?” 听了这话,梅五抿了抿唇,想到了最近这几天的事情。 “这段时间门开城倒是不怎么安稳呢!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情查怎么样了?” 梅五想到了最近出现的苏青,想到了两年前的严青栀,他是知道苏青真实身份的人,也和严青栀接触过一段时间,对于现在活跃在门开城的人当然有所关注。 他觉得依照苏青现在的行事作风,是严青栀本人的几率很大。 “没查到,那个苏青藏身的本事真是一流,听说她还会易容术,门开城这么大,她要是真躲起来,可没几个人能找到,除非风家……” 说到了这里,那人的脸色骤然一变,抬头正好对上的梅五惊恐的眼睛。 “五哥,你觉得风冲是为了苏青而来?” 梅五抿了抿嘴,他心里慌了一瞬,但马上冷静了下来。 “你在风伛身边安排人了吧?” 跟他说话的是天镜司的一个密使,这样的人手里全是耳目,对于风伛这种在门开城晃荡好几天的重要人物当然不会放过。 “安……安排了!不过地位不高,很难探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了?” 梅五的唇抿了抿。 “你马上通知你的眼线,盯紧了风冲和风伛的动向,能打听到什么打听什么,不要管身份,这一票做完,马上给他钱把他送走。” 说完连忙起身,高声对着门外喊道。 “小丁,小丁!” 听见动静,门外不远处正装作商人模样,抹黑点货的小丁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边跑一边问。 “五哥怎么了?” 不等进门,梅五已经开口说道。 “你马上联系咱们在门开城的人,让他们尽快到这里集合,还有让老张赶紧收拾东西!” 听了这话,小丁心中一慌,人已经推门进了屋。 “怎么回事?” 梅五没有解释,让那传信的人赶紧行动起来后,才和小丁交代了一句。 “事情紧急,解释不清楚,你马上听我安排,让老张带着人把这里的东西全都收拾好,等咱们一走,他们马上离开这里,咱们马上撤出门开城。” 小丁一脸疑惑。 “撤出去?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需要请示吗?你之前不是说过,公子再有几天就到这里了吗?” 362 起卦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2起卦小丁和梅五平级,别人不能问的,他当然可以问。 “来不及了,今晚咱们要干一件大事。” 听说要做大事,小丁这才冷静了许多,他是玄卫,并不是掌使,一直留在这里像个商人一样的生活,确实不适应。 “什么大事?” 梅五看着小丁,表情十分严肃。 “我们要在风冲手里,救一个人。” 明明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组合到一起之后,却让小丁反应了好一会儿。 “谁?风冲?他怎么来了?他的目标是谁?” 梅五这次真的没时间解释了,他已经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地方开始起了变化。 “没时间解释了,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好!马上将人带齐了,不要告诉这些人去做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会你就听我的安排。” 小丁对于未知也是有所敬畏的,风家的玄术,他听说过,没见识过,但被人传的神乎其神,肯定是有它的独到之处。 他不了解风家的玄术,但他了解梅五,梅五是梅横心腹中的心腹,还有人说他是梅横的远房表哥,不知道真假,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梅五确实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手段。 他犹豫了,门开城的天镜司很重要,若是毁了他们的责任不小。 这样的布局已经上升到了天镜司高层…… 小丁仔细的看着梅五,他没有从梅五的脸上看到任何的迟疑,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跺脚,转头便去召集人手了。 今日门开城的夜色比平日更加黯淡了几分,这里到了雨季,似乎是要下雨了的样子。 风伛宅子的后院已经被人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宅子里的人都被风伛支开,如今留在后院的,只有风伛身边的两名亲信和风冲带来的人。 风冲的马车一路驶进这院中,车夫弯腰跪在车下,而轻爻则走上前去,伸手将风冲扶了出来。 就在风冲走出马车的瞬间,一阵大风忽起,吹的他垂落在肩上的头发飘飞了起来,轻爻的手连忙用力了些许,生怕摔着风冲。 而风冲则是转过头迎着风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天上的云厚重压抑,完全看不到月亮的样子,只有淡淡的月晕若隐若现。 他的心突然就沉了沉。 这样的天气让他想到了七年前的夜晚,那日他陪着风仲等了整整半夜,等来了双星降世,也不知道今夜他能等到什么。 风冲感受到轻爻拖住自己手臂的力量在收紧,他转过头,丝丝络络的长发遮蔽了他的唇角。 “公子,您慢着些。” 风冲垂头看向了马车下面的人,穿着织锦花纹的青色小靴落在了那人背上,踩着对方的后背,他稳稳从马上走了下来。 轻爻身体微微弓着,恭敬至极。 风伛看着他也带着笑脸。 “刚才马车上还瞧不清楚,这会儿看冲儿倒是比上次见面气色好了许多。” 风冲笑着与风伛颔首,客套的说了两句。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风伛之前安排的人已经搬了东西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张桌案,而后还有一个一个盖了红布的托盘被端了上来。 一个护卫给风冲搬了张厚重的椅子,风冲摇了摇头,让人摆在那桌案后面。 桌案的位置早就测算好了,地上也已经画过了标记,这些人按照方向摆放好,那些托盘也被一样一样的摆在了桌上。 风冲走到一边,有人端上了银盆,盆中的水一波千层纹,盆地刻着一块风家没人不认识的星图。 端盆的人走到自己的位置,朝着月亮的方向跪了下去,就在她跪下的瞬间,天上的云好像加快了飘转的速度。 借着这里早已布置好的灯光,风冲看向了水盆里的星图,就在他视线投下的瞬间,天上的明月突然从云后露了出来,完整的投映进了水盆之中。 风冲伸出手,轻柔缓慢的将手按紧了水盆里面,月影浮动,很快隐没与云后,风冲的手没有收回,而是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双手顺着盆底的星图仔细描绘着,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值到月亮的光影再度投下,他才若有所感一般挣开了眼睛。 双手从盆中拿出,轻爻已经轻车熟路的递上了干净的手巾。 风冲皱着眉视线没有从水盆中移开,手已经递给了轻爻,他以为这次又和之前一样无功而返。 只是随着视线转移,他的呼吸突然一滞,盆底清澈的水中,一片星图随着月影若隐若现。 一颗不该出现在上面星,突然出现了! 风冲瞬间抽回了手,双手拖着那银盆反复确认,他有些说不上此刻的感受,这是一个他期盼找寻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的时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仪式已经开始,风冲在第一时间就有了收获,这是他最近一年多来,最舒畅也最紧张的一次。 关乎风家与梅氏两家气运的人第一次与他距离这么近! “这次你不要动手了!” 风冲开口告知轻爻,他的尾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这是他甩开风凛的机遇。 轻爻连忙点头称是,远远的站在一个稳妥的地方。 不远处,感受到了风冲的异样,风伛站在一旁连呼吸都不敢了。 风冲站直身体,伸手将身上的罩衫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窃蓝的中袍,腰间是青色花纹带玉扣的腰带,一块白玉鱼型玉佩挂在腰间。 他大踏步的走向了那桌案的方向,玉佩随着他的走动甩开,是平日里少有的急促。 风伛的视线随着他移动着,风冲走到了桌案旁边,他伸手将桌案上的红布一块一块掀开,托盘里的东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块白玉璧,一碟颜色略微黯淡但尚未凝固的鲜血,一支毛笔,一盒白玉棋子,几只香…… 风伛伸长脖子看着,脚步下意识的往前凑了凑,可还不等他走出两步,就被风冲带着的人一把拦在了界限之外。 风冲审视一圈,不见有任何缺少,这才动手将香插在了花坐之中,颤抖着手将之点燃。 烟雾升腾而起,顺着风在周围飘动着。 看着那红点用着明显比平日更快的速度燃烧着,风冲深深的吸了口气,留给他的时间可不多。 空气中有一种特殊的味道飘动,似乎带着一点点异样的腥气。 风伛鼻子耸动了两下,仔细闻着这味道,这香是从风家带出来的,平日里都放在密封的盒子里面,一直到前些日子接到了风冲要来的消息,他这才将这几支香拿了出来。 初见这香的时候,风伛还仔细检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闻着好像也只是普通檀香的味道,可谁知道,这香点燃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味道。 风冲视线看向了摆在托盘中的玉璧,那玉璧盘子大小,食指厚,一眼看去,好像有絮状流转,但定睛再看,却看不出什么异常了。 检查过玉璧无误之后,风冲端过了一旁装血的碟子,粘稠的血液晃动间均匀的铺满了整块玉璧。 就在这时,突然狂风大作。 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仰头看向天上,猜测是不是要下雨了。 距离这里十几里地之外的一处偏僻院中,正睡着的严青栀突然一个哆嗦坐了起来,她的匕首瞬间举起,视线快速在房间之中转动,一种莫名的心悸之感,让她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 而此时还在云海洲境内的梅横,和远在兵营服役的严青竹同时仰头看向了天上。 不同的地方看到的未必是同一片星图。 梅横看不到门开城的乌云笼罩,他只能感知到风家有人正在寻找严青栀的位置。 梅横的眉头紧促,眼中有杀意闪过。 “就差三天!”他低喃了一句。 身边拄着脑袋打盹的梅寒生在梅横话音落下的瞬间清醒了过来,迷茫四顾。 “公子怎么了?我好像听见您叫我……” 梅横没有搭理他,他从靠座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梅寒生见此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话音才落,匕首瞬间在梅横的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暗红色的血液在他掌心涌现,梅横一把攥紧,随着他拳头紧握,点点红光被他攥在手中,那红光好像带着生命力一般,想要挣脱,可梅横纤长白皙的手指好像带着某种规则,紧紧的将那光芒束缚。 同一时刻,浇在玉璧上的鲜血仿佛是一种强酸,滋啦滋啦的腐蚀着那块玉璧,淡淡的红烟飘起,与那烟雾混合之后,在风冲面前形成了一片棋盘。 狂风大作,天上划过道道闪电,云层越发厚重了! 随着风起云涌,花坐之中的香瞬间便燃烧掉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依旧坚挺着,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 风冲苍白病态的脸上带起了点点潮红。 而云海洲的马车之上,梅横则变得脸色苍白。 他面前空无一物,只有浓浓的夜色和手中依旧挣扎的红光。 梅寒生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吓得够呛,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 梅横的手腕提起,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张开,食指和中指仿佛夹着棋子一般,向前一点就好像引来雷霆万钧。 而这一下确实不是梅寒生的错觉。 就在梅横手指落下的时候,风冲那飘起来的棋盘之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呼呼的风声穿过那缝隙吹到了风冲的脸上,吹的风冲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 面对这样的狂风,风冲挺着自己孱弱的身体冲了上去。 一支香被他飞快点燃插在了花坐上那支马上就要燃尽的香旁,他一把抽出自己头上的银簪,在风伛惊讶又紧张的眼神之中,平静的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手腕处有暗红的鲜血涌出,在这样的夜色下闪动着点点红芒。 风冲的另一只手在自己的伤口处一抹,蘸着自己的鲜血点在了半空之上。 两个人隔空相对,没有一个人想过后退。 梅横的脸隐在黑夜之中,长发披散,外人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而风冲则高仰着头颅,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决绝。 梅横的视线好像穿过了层层叠嶂与那远处的风冲正好对上,他嘴角轻轻勾起。 “手下败将!” 他的声音不大,连马车里的梅寒生都没有听到。 可正点在棋盘上的风冲突然眼露凶光,似被刺到了痛处,随着他脸色变得阴沉,那棋盘上的光芒好像越来越胜,刚才只有他一人能看清的纹路,这会儿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能看得见了。 院外不远处,一群黑衣人无声的将风伛的宅子包围起来。 这些人明显经过训练,步伐整齐,落地无声,弯腰行走在这样的夜色之中根本毫无破绽。 随着各自就位,终于有人猜到了下一步的动作。 小丁一把拉住了正要爬墙的梅五,对他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对方来指挥,他上去查看情况。 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 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梅五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伸手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去。 363 严青竹的示警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3严青竹的示警梅五的身形出现在了这小院的院墙上面,他一身黑色又蒙了面巾,这些被风冲吸引注意力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 风冲已经颤抖起来了,他面前的棋盘随着他血脉燃烧缓慢的恢复着。 远处马车之上,梅横深深的吸了口气,手上红光闪动着。 而这次嘲讽的人变成了风冲。 “如何?我手里可用之人多了,你呢?” 风冲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因为这一口心头血,瞬间脆弱的仿佛要飞升而去,他全身颤抖,但依旧强撑着。 他不知道梅家家主此刻在做什么,但从之前的经验来看,在他躺在轮椅上的时候,对方似乎也不好过。 既然这样,风冲愿意以一换一,如果能把双星中的一个目标测算出来,又能让梅家家主倒了,那当然更好,如果无法达成其二,只达成其一也不错。 站在风冲的角度来看,这一场怎么都不算输。 梅横略微沉吟,他知道门开城的人是谁,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救对方,但同样的,他也相信对方的实力。 他还有三天的时间就能到门开城,全力赶路可能都用不上,门开城中还有梅五,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对方不恋战,保命肯定不成问题。 梅横对她有绝对的信心。 思至此,他的手指抖动了一下,缓慢的收了回来,手上的鲜血眨眼间便红光尽退,直接干涸。 风冲感受到了梅横的退意,看看回复速度骤然增加棋盘,风冲不禁有些惋惜。 没能将梅家家主拖下水,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可惜的,他已经做好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准备。 可惜啊可惜…… 风冲正如此想着,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这雨好像马上就要下来一般,被这雷声吓了一跳的众人都全仰头看天,生怕这一卦未完成天上的雨便落下来。 狂风再度吹起,刮的院中花草树木全都歪斜到了一个极限,梅五趴在宽厚的墙壁上面,伸手遮住眼睛,眯缝着眼睛不敢错过一点细节。 风冲没有如旁人一般仰头看天,他的手指依旧落在面前的棋盘上面,花坐上的第二支香已经快要燃尽,但他怕梅家家主的反扑却是不敢有半点放松。 无奈风冲只能开口说道。 “轻爻!” 他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不少人都没有听清楚,但不远处的轻爻却瞬间跳了出来,他几步窜到了风冲身边,不等风冲交代,已经将一支香点燃插进了花坐里面。 不过这风来的蹊跷,这香一点燃,腾腾的烟雾缭绕,瞬间便下去了半支,风冲来不及去擦嘴角的血迹,眉头紧皱的看着面前只剩下一丝缝隙的棋盘。 “再点一支!” 轻爻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哪怕刚点燃的香还有一半,他也没有犹豫。 就在第四支香点燃的瞬间,又是一阵风起,第三支香只燃烧了瞬息,便消散不见,第四支香也因这阵风而去了三分之一。 轻爻面色凝重的将那支香插在花坐之上,小心的提醒了风冲一句。 “公子,还有两支香了。” 这种香炼制十分困难,风家这么多年积累,也达不到每个人每次都能用这种香卜算的程度,就连风伛这种身份地位已经不差的,都从没使用过。 风冲这一次四支都快赶得上往年风家人加在一起一整年的消耗了。 听到轻爻的提醒,风冲没有回答,他视线之中那棋盘上的裂口已经无限接近,完全恢复也就在这一瞬间,并不需要在点燃一支香了。 虽然消耗极大,但风冲觉得自己这一次的收获,也对得起这消耗了!如果真的能确定那双星之一的位置,他等于替风家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风冲的嘴唇紧抿着,喉间涌上了阵阵腥甜。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那棋盘,周围的风似乎也熄了些许。 不过,就在那棋盘的裂口融合的瞬间,风冲突然一口血喷出,同一时刻,棋盘上的裂口瞬间放大。 坐在马车上的梅横若有所感的看向了某个方向,而同一时刻,兵营之中的严青竹,则手握匕首,他手上的伤口鲜血淋漓,红光闪亮。 他站在营地的一角,心脏嘭嘭直跳,一手掩着光芒,另一手则用力攥紧,点在了虚空之上。 担心别人发现异常,严青竹压下翻涌的气血,咬牙将自己血脉之中与自己相连的诡异力量点燃。 他浑身颤栗,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站起来。 没有人能告诉他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他以前就知道自己拥有看透未来的能力,那种能力是通过燃烧血脉得来的。 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他的血脉还可以这样用。 通过风冲与梅横的一场隔空较量,严青竹突然领悟了什么,不需要谁教他,他茅塞顿开,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说不出来,只是依照本能做出了下面的举动,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严青栀到底有没有帮助。 严青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手上燃烧的血液,尽管站在营房的死角,自己也努力遮挡,但依旧有淡淡的红芒偷出来。 一道红光从他指尖蔓延,一张淡淡的网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网似乎是棋盘大小,纵横交错,他的手正点在棋盘的中间,撕裂了棋盘。 风冲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轻爻点燃的香瞬间消散,淡淡的烟灰都融入了面前的棋盘之上。 轻爻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他手里的香尚未点燃之前,风冲嘴角的血红光大盛,瞬间补充到了棋盘之上,轻爻见此连呼吸都忘了,径直拿起了两支香,毫不犹豫的同时点燃。 院中的风更大了,天上的云厚的仿佛要压下来一般,电闪雷鸣间,轻爻好像看到了那红光蔓延的位置,有什么东西要从风冲的身体之中拉出来。 他意识的恍惚没有耽误手上的动作,两支香同时插在花坐之上,瞬间消散了大半,风冲浑身一抖,看向棋盘的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严青竹似有所感,没有半点退缩,举起匕首便要落在自己的胳膊上面。 只是他手上的动作还没有落下,突然听到有人高声询问。 “谁在那边?” 一队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严青栀明白这是夜里巡逻的人走到了这旁边。 他心神一颤,意识控制不住的收回,霎时间红光退散,他手上的鲜血瞬间干涸,一种虚弱的感觉涌向全身。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接歪靠在了墙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慌乱之中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松了松自己的腰带,强撑着没有晕倒过去。 很快便有人提着风灯走了过来,见到严青竹倒在那里有些惊讶,又有些慌张。 “青竹?你这是怎么了?” 严青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 “跑出来撒个尿,不小心撞了头了!” 兵营里面不能乱跑,但严青竹现在的位置没有犯忌讳,这样解释还算在合理范围之内。 有人上前将严青竹搀扶了起来,巡逻的小队长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严青竹因着空间的关系,常常能给大家带些紧俏的东西,在兵营之中向来人缘不错,而且像这种马上就要下场的青年才俊,兵营里面的人一般是不愿意得罪的,谁知道这些人明年会不会是什么举人进士的,若是结了仇,等以后被人报复怎么办! 严青竹的心突突突的跳动着,他不知道是感知到了严青栀有危险,还是因为这次消耗太大。 但他身边现在全都是人,想要给严青栀传递一些准确消息很不容易,只能含糊的为她示警。 严青栀此时正皱着眉头在那里走来走去,心里慌的十分厉害,她再想自己心慌成这样的缘由。 如果不知道原因,就没办法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她脑洞有限,对于外面的事情了解的实在不多,根本想不到危险会从什么地方来。 她点燃了房间的灯,打开空间看看严青竹有没有什么提醒她的,于是就看到了一张一张纸片,正在按照什么规则往严青竹与她紧急示警的盒子里面放。 “马上离开” “往南走” 看到这样的字条,严青栀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立马想到了院子里那三个姑娘,这三人不可能跟她一起,必须托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 她瞬间就想到了关韶。 那个说书人没有几天就要毒发了,这时候让他留在这里,即便给他解药他也不会放心,更不可能卖力帮自己干活,万一他将那三人杀了随便埋在那里,自己都无法验证。 而且严青栀还希望他能联系到门开城的其它说书人,将破云枪的故事讲到云海洲去呢,留在这里照顾那三个姑娘也不合适。 她瞬间有了决定,立马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转头便出去找人了。 严青栀将门拍响的时候,关韶睡的正好,听见外面的动静,迷糊了一下才爬了起来,他一边下床一边询问。 “谁呀?” 严青栀连忙应答。 “关大哥,是我!” 一听到是严青栀的声音,关韶这才精神了许多,虽然这几天他一直都没睡好觉,但到底是个成年人,这时候还是能打起精神来的。 “阿青……你怎么?” 关韶拉开门,就看见严青栀已经改回了自己之前的装扮和容貌,背着自己初见时那个黑漆木盒。 “你这盒子放在哪了?我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 关韶原以为严青栀将那盒子给藏起来了,可这几天两人形影不离,没见到严青栀带过来呀? 严青栀没空回答他的问题,而且她也回答不了。 “关大哥,我有急事马上就得走,我要去云海洲,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劳烦你带着那三个姑娘去城外安稳的地方安顿下来,安顿之后,将她们的消息送到云海洲花影剑派孟语风的手上,我忙完这阵子就会带她们离开。” 关韶有些慌张,但还是努力的记着严青栀说的话。 “你不要去寻我,也不要与旁人说起咱们之间认识,我似乎卷入了什么事情之中,不好牵连到你的身上。” “那说书人我暂时不能带走,但你告诉他,我要去云海洲,让他去云海洲寻我,这里有一次量的解药,他毒发的时间还能再向后拖延一个月。” 关韶听了这话,下意识便要反驳,却见严青栀伸手拿出了一个荷包给他。 “这里除了解药,还有我给那三位姑娘留下的程仪,关大哥不要推辞,你的易容暂时不要去了,别让任何与我有关的人知道你的身份!” “阿青……” 关韶想要将钱推回,但严青栀的手已经从他的掌心略过,没有月光的夜晚一片黑暗,关韶只能看清严青栀的身影,却看不见她的表情,这样的氛围之下,那一点点温热就会感知无限放大。 他的手下意识的便想要攥紧,可手指蜷缩之时,他只感受到了掌心之中那荷包的触感。 等他在回神的时候,严青栀已经翻身从围墙上跳了出去。 她不能躲在城里,一旦城门被封,她的下场不会好过,虽然严青栀不觉得有人能控制住门开城的所有城门,但在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之前,有些事情不能赌。 严青栀首选目标便是南城门。 而就在严青栀离开宅子的时候,风冲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重新恢复的棋盘之上。已经浮现出了一排一排的棋子,除了那飘在半空中的白玉棋子之外,还有许多摸不到的淡红色的棋子。 随着花坐上的香快速消散,风冲口中喃喃自语,梅五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 只一瞬棋盘消散,所有的棋子落下,托盘之上的白玉璧被那碟鲜血抽去了所有灵性,被封一吹直接化作漫天尘烟。 风冲一下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面,站的最近的轻爻也与他一起看到了最后的结果。 他有些看不懂。 却只听风冲虚弱的说道。 “将上古地宫钥匙的下落散布出去,说那人马上就要离开门开城,如今正在南城门处……” “召集所有能召集的人,不管是威胁还是利诱,尽可能的召集更多的人手,去南城门。” “如果那人逃了,就一路追出去,他的目标是云海洲,沿路布置,务必将他留在入海川之内!” 这些话说的他意识都快要涣散了,晕倒之前他恍惚之中想到了入海川这个名字的由来。 “鱼入海川,出则化龙。” 364 小丁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4小丁天上的电闪雷鸣不知何时停了,点点雨滴落下。 轻爻抱着风冲,仰头看去,没见到月亮在何处,他不知道风冲为什么这么笃定那人一定会跑掉,但风冲一倒留给他的事情就多了。 他转头看向风伛的方向,风伛已经凑了上来。 “冲儿如何了?” 轻爻将风冲单薄的身体架了起来,有人已经举着伞打在了两人头上,轻爻向着风伛点了点头。 “十九爷,公子交代马上去南城门堵一个人,将手里所有能召集到的人都召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布置,此人对风家十分重要,比不能留其性命。” “若是有人不愿配合,您可以说我们公子原本是想要分一杯上古地宫的羹,已经卜算到了钥匙的踪迹,只可惜那人太过厉害,将公子伤的不轻,此番我们恐难加入,只将这消息送与天下有缘人即可。” 听了这话风伛心头一惊,明白这是迂回的套路,想要让人帮忙一起抓人的,可他依旧有些担心,这样肆无忌惮说谎,等人一死,那些杀红眼的人,总是要反噬他们。 只是他这年头才一起,轻爻便已经说道。 “若是此番能将他斩杀于此,不管对您,还是对我们公子都是大功一件。” 风伛虽然是风家的人,但他身份并没有多高,风家人追求的东西和寻常家族不同,他们修炼玄术的资源,并非有钱就能得到,就像风冲一口气点了六支的香,风伛也不过就是听说过,活了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还是借了别人的光。 而这种东西,风家还有很多,若是能得到些许,他的玄术就不会这样的鸡肋,也不需要靠着旁的组织才能生活了! 捕捉到了他心头的火热,轻爻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门开城我们不熟悉,还要劳烦十九爷多多操心了。” 轻爻到底不是风家的主子,对风伛这个风冲名义上的叔叔说话还是要多几分客气的。 风伛早就有所猜测,听了这话之后,更是面上大喜。 这此的事情,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绩,至于以后门开城那些人怎么说,风伛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反正到时候他回了风家,这些人还能追到玄城去吗?! “放心,此事我亲自动手!定然不会出现变故的!” 这门开城中还没有一个风伛瞧得上的人,就算是最近几日名声大噪的苏青,也曾在他手上吃过大亏,在风伛心中,若不是最近一段时间风冲要来,他早就找机会将那个苏青抓住了,能让对方如此逍遥,也是自己抽不出手的原因。 从这个角度考虑,这门开城还真没有他弄不死的人。 风伛赶紧便安排人照顾风冲,自己则转身就要走,却被轻爻一把扯住。 “十九爷稍等。” 风伛不知道轻爻要干什么,但还是赶紧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看他。 只见轻爻架着风冲立在雨中,狂风裹挟着雨水就这么片刻已经淋湿了他的衣摆。 “公子带来了一个人,对门开城中的奇人异士十分了解,若是您不嫌弃,可以将他待在身边。” 轻爻话虽然这样说,但风伛立马明白过来,这是光明正大的要往他身边塞人了。 风伛站在雨里,头上的碎发已经丝丝络络的粘在了脸上,有些狼狈,又有些落魄。 “冲儿信得过的人想要定是有几分本事的,我哪里会嫌弃。” 没有半点犹豫,风伛的嘴已经比脑子更快的说出了这话,反正不能拒绝,何不让双方都体面一些。 听了这话,轻爻皱眉点了点头,才转向一旁风冲带来的那些人。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摆出这样一副面容,但轻爻还是控制不住。 他的忧愁不是针对风伛,而是因为风冲的身体似乎比想象中伤的更重,这个时候他是片刻都不能离身的,他想要做些什么,也完全没有能力,只能将自己信得过的人安排出去,尽可能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走。 “千步!” 声音穿过雨幕,人群之中瞬间站出了一个人来。 他的穿着打扮与旁人无异,只是容貌气质却与身边的人完全不同,如此的风姿倒不像是谁的手下,反而更像是哪家的主子。 “千步在。” 他态度恭顺到了骨子里面,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傲骨好像是风伛的错觉一般。 风伛没空多想,赶紧招呼人都过来,顺便给人布置任务。 有人去南城门处拦截,也有人去城中各处召集其它人,千步则是带着自己的亲信寸步不离的跟在了风伛身边。 风伛离开之前给风冲留了人,而轻爻的亲信也留在了风伛的宅子里面。 风冲这边不管如何想,倒下了以后脑海之中便是一片空白。 而那头趴在墙上的梅五拳头紧紧的攥着,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他从最近的围墙上翻出,而后一声尖锐的哨响撕开雨幕。 一声一声哨音出现在了风伛宅子周围,有的是传递消息,有的则是回应。 梅五身形飞窜出去,天镜司的众人将风伛的整个宅子都围了起来。 风冲那边才安顿好,轻爻就听见了这样的动静,他并不是不通世事的傻白甜,一听这声音就明白了情况,下意识的便要起身,只是刚一起来,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脸上光暗不定,犹豫再三,还是坐到了风冲的床边。 风冲已经用过药了,但他身体太虚,一个多时辰便要用一次药,这时候的风冲太过脆弱,一不小心命就要没了。 轻爻不在乎什么双星的死活,对于他来说,那是风家的敌人,可他不能不在乎风冲的死活,那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他都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他手下的人将风冲的屋子围了起来,每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他们的小心不无道理,只是天镜司的人志不在此,门开城中天镜司的精锐不多,梅五将人都带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送死的。 他可以做主去救严青栀,但不能为了严青栀就不顾同袍性命。 到底天镜司不是梅横的,也不是他梅五的,而是朝廷的,他能够动用,但不能折损。 梅五的命令一条一条下去,院子里面风伛的人和千步的人开始带头往外冲。 天镜司除了人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器械,此刻全都不顾身份暴露,摆开了架势便轰了上去。 雷声雨声太大,除了周遭的一些邻居听到动静,门开城里其它的地方并没有听见半点声音。 有人也想着过来看看,只是外面天黑雨大,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实在是没人敢出来。 而梅五就是在这种氛围之中,找到了小丁。 “小丁,你别在这里守着了!” 小丁举着手弩守在围墙一角,准备看见有人从墙上跳下来就直接给射死,当然,这时候路过这里的人也不会放过,反正门开城里大晚上顶风冒雨出来的,也没几个好人,若非梅五出声,他都要动手了。 小丁这时候都还是一头雾水,面巾已经从脸上扯下来了。 “怎么?” “你现在就去南城门,找到严姑娘,通知她有危险,让她用尽一切办法,尽快离开门开城。” 小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谁?哪个严姑娘?” 他们天镜司的人每天过手那么多的消息,认识的严姑娘言姑娘颜姑娘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梅五说的是谁。 至于严青栀,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谁能第一时间联想起来。 “巢郡的那个严青栀严姑娘,你和左司两年前一起去请的那位,她大伯叫苏阖。” 梅五怕他想不起来,尽可能详细的说道小丁的记忆点上。 小丁瞬间便明白过来梅五说的是谁了。 “严姑娘?她为什么会在门开城?她……对了!她是苏青啊!” 小丁这才恍然大悟的想起了一切,之前没有人提起,也没人刻意的说些什么,再加上严青栀和梅横的关系,又有梅横的叮嘱,小丁都快要忘了严青栀的身份了。 虽然苏青这几天在门开城倒是挺火的,可她再火还能有顶头上司要来视察这件事重要吗?! 梅横这几天就要到门开城了,小丁哪有心思去想别人的事情,他想的都是自己怎么才能不接着干这些密使和掌使的活。 “严姑娘对左司十分重要,你必须亲自将消息带到,如果有可能,你尽量给予她一些帮助。” 这才是梅五找小丁的重点,只有严青栀认识的人才能够足够信任,刨去了绝大多数试探和怀疑的时间,才能让严青栀尽快逃走。 “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保命最重要,这里坚持不了多久,我们会从东西城门撤出门开城,你那边的事情结束,看看哪里方便就近去找人汇合。” 严青栀武功高强,带着小丁逃跑说不定还是拖累,小丁能够提供给严青栀的帮助,大约就是哪里的守备薄弱,哪里有密道,城外有什么布置,哪里有补给之流。 指望小丁拼命是没用的,一旦追杀严青栀的人形成规模,小丁就算是以死坚守,也阻挡不了人两息时间,还不如他们这边多坚持一会儿来的实在。 小丁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但一张嘴,就听见墙上突然传来什么动静,不等他反应,梅五已经一支弩箭将人射死。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梅五推了小丁一把,自己站在了小丁刚才的位置,小丁皱了皱脸,还想要问什么,但梅五已经把哨子含在口中,嗡嗡嗡的吹响了! 雨水落在了哨子里面,对哨音没有阻碍,反而让那声音病平时更大了三分,近距离听到又毫无准备的小丁,耳朵嗡的一下。 他又抹了把脸,明白梅五这是不想要再回答他了,他也没有办法,之前他既然选择相信了梅五,这会儿就必须相信到底! 这里到南城门还有些距离,小丁也不能太耽误时间,夜里太黑,又不能骑马,他只能甩开了膀子生跑过去。 门开城的街灯不像是大赵腹地一般整整齐齐的亮着,有的一条街都没有一盏灯,有的一条街上倒是还能有一点。 家家户户的门开也不挂灯笼,大家条件都一般,灯笼这种熬油的东西,只有条件不错的人家才能日日用的起。 小丁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南城门方向跑,即便是他这样的高手。也控制不住的摔了两跤。 就在小丁拼命往南城门赶得过程中,天镜司围着风伛家门的人到底还是撤了下来,他们之中已经有不少人负伤了,风伛那人手段颇多,而且身边的人都是江湖中人,用的都是下三滥的招数,别说还有千步之流,若非是这些人都在门开城待过一段时间,对这些手段都有了解,说不好就不是负伤这样简单了。 这里的掌使玄卫与普通密使不同,都是朝廷有品级的,属于官员,不管官级大小,哪一个死了都不好交代,梅五也不能承担这个责任,何况他们这一轮身份暴露,后面还有门开城中江湖势力的追杀,暴露实力总归是最重要的。 不管他心中如何想,这些人终归还是撤了下来,他们还是就地解散,按照早先做好的撤退计划,趁着大雨连夜撤出门开城。 风伛手下的人一见这些人撤了,还有人想追出去,却直接被风伛拦住。 他心里火大的很,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不是纠结天镜司这些人的时候。 天镜司那边自然有风家与朝廷交涉,可自己的任务却是自己实打实的功劳,他咬着牙,将手里的人兵分两路,留下几个处理眼下的残局,剩下的人赶紧去通知各个地方的人。 不过,他们就算是动作再快的,召集人手总是需要时间,到底也是晚了一步。 小丁除了摔跤,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波折,到南城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带着斗笠的严青栀在城门口徘徊。 他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走上前去。 也是幸好今天下雨,不然人家直接飞鸽传书就比什么都快了,这会说不定南城门这都有人堵着了,那还能让严青栀如此潇洒。 严青栀这会儿也是刚到南城门,不过城门紧闭,城墙上的人已经躲进了堡垒之中避雨,严青栀倒是有些犹豫,这城墙有十几米高,她想要爬也不是爬不上去,但现在下着大雨,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倒是甩绳子上去的办法可行,她空间里还有勾子,她得看看什么位置合适。 而就在她打量位置的时候,小丁跑了过来。 天太黑了,严青栀就算五感敏锐也有限度,她能听出来人功夫不弱,但现在体力不支,却听不出这脚步声自己两年前曾经听过…… 365 飞檐走壁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5飞檐走壁小丁向严青栀靠近的时候,严青栀自然而然的警惕了起来。 她心中危险的感觉还那样的强烈,可不敢掉以轻心。 那边小丁向她靠近,而她则缓慢的后退,一进一退之间,小丁方才意识到了梅五为什么让他过来。 城门口的位置挂了几个灯笼,比旁的地方亮堂一点,不过也是有限,严青栀一身明艳的衣服,在这灯光之下看的分外显眼,他能从对方的仪态之中找到曾经熟悉的影子,但对方却很难从他着黑漆漆的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他赶紧开口叫住了已经将手搭在腰间的严青栀。 “严姑娘,我是天镜司的玄卫丁丰,别人都叫我小丁,一年多前的冬日,我曾与你一道去过南荒古家。” 小丁的介绍言简意赅,将自己的身份和两人的瓜葛都交代清楚,让严青栀这种记性还算不错的人想要想不起来都不成。 严青栀听着那还算耳熟的声音,总算是放下了一点戒备,没在后退。 小丁这会儿也跑的没了力气,站在原处并没有上前。 “丁玄卫好久不见!” 严青栀并没有过分热情,她不确定自己的危险是否来自于天镜司,熟人作案的成功率才是最高的! 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小丁也没有上前试探。 “严姑娘,五哥让我过来告诉你,风家的人想要杀你,你要尽快离开这里,城门口的守备算不上太强,左右不过一里地就没人把手了,爬墙比较稳妥,这附近出城的密道都掌握在江湖中人手里,你不要轻信旁人。” 虽然这样的天出来搭讪的人也不多,严青栀似乎还没有遇上,但小丁还是提前交代了一句,梅五这么当回事,说明那些江湖中人肯定也不可信。 严青栀点头应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听到他的回答,小丁这才继续说道。 “城门外不足两里处有一座大车店,名叫庆收,那里可以存放货品和车马,天镜司在那存了一匹好马和不干粮行李,另外还有一块天镜司的密使令,口令是‘落月飞凤早,薄暮即扬帆’想来姑娘当能会用上。” 严青栀瞬间便将那口令记了下来,她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有被害妄想到以为所有人都要害她。 实际上,不管是最初的高素,后来的梅横,他们都是天镜司的人,都曾经保护过她,她内心深处对于天镜司还是有些信任的。 如今听到小丁这话,再想到了严青竹告诉她的要往南走,她觉得这应该就是问题的关键。 “多谢!” 严青栀见小丁没有别的交代,她便向着对方一拱手,如果没有小丁说的这些,她想要自己搞一匹马可没有现在那么容易。 现在下雨,她还能跑得过人,等雨停了她可跑不过鸟。 小丁也没有再跟严青栀客套,梅五既然说不需要他死守,他这便要自己离开了。 不过,他刚要走,又转回身跟严青栀说了一句。 “严姑娘,你这身衣服夜里太显眼了,最好还是换下来。” 严青栀自然知道,她再度谢过小丁的好意,这才与对方分别。 她空间里有黑衣服,只是她没有穿,严青栀倒是希望显眼一点,能够吸引足够的注意力,免得有人去找关韶和那几个姑娘的麻烦。 她是苏青的事情很快就会有人知道,万一追根溯源,找到关韶那里去,她倒是连累旁人了。 那几个姑娘过的本来就够苦了,若是因她而丢了性命,这样的压力她如何承担的起。 小丁很快便离开里这里,而严青栀也开始顺着城墙移动。 边走她边将勾子与绳索拿出来系到一起,她手里不是没有钢索一类的东西,只是那些在夜幕之下,大雨之中,用起来都没有这种古早的方式更加稳妥。 就在严青栀找地方琢磨出城的时候,门开城中的人也动了起来。 那些帮派势力一出手,便于小丁这种摸黑往外跑的人完全不同,有人穿着蓑衣斗笠敲锣打鼓,一排一排的灯亮了起来,有人骑着马,有人骑着驴,有的人直接从密道穿过街区,灯火从一个点逐渐向南蔓延到了半个城。 小丁那头还没跑出去多远,严青栀这边才找到一个合适扔勾子的地方,便已经听到有人杂乱的脚步声冲了过来。 严青栀倒是没想到这些人来的如此快,不过转念一想,门开城不是朝廷的地方,可天镜司都找来了,别人找来也是合情合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担心再等下去出现什么变故,找了个差不多的地方,便甩开了勾子扔到了城墙上面。 雨大天黑,她一次还没有扔好,扔了三次才挂稳当。 而这时,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无比靠近,严青栀扯着绳子纵身一跃,便蹬在了城墙上面。 这里的城墙都是从山里开出来的大块青石搭建的,雨水冲刷之后,没有砖石那边稳当。 也就是严青栀这般的高手,才敢用如此方法上墙。 她一身的衣裳被雨水淋湿,但依旧比周围的一切更显眼一些。 “天啊!那是谁?在飞檐走壁吗?” 第一个冲出来的人没有点灯,正好看到了严青栀冲上城墙的过程。 站在他身后的人没有第一时间看见,等放下灯再想要看时,只看见空空荡荡的城墙。 “这什么也没有啊?” 他们的目标本来是城门口的,如今听到了动静,倒是都停下来查看了! 黑灯瞎火的,那人也不能确定,何况雨这么大,他也不敢说自己有没有看错。 “一晃眼的功夫,看错了也说不定。” 听说了这种可能,身边的人都有些不高兴,这大雨泡天的,上头一句话,下面跑断腿,还有同伴在这打岔。 “行了赶紧走,别耽误正事。” 严青栀背靠在城墙之上,她的手死命勒在了一个守夜之人的脖子之上,勒的那人仅发出的一点声音,都隐没在了雨幕之下。 这人身上没穿地方守备的衣服,穿的反而是门开城中一个帮派的衣服,严青栀杀他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等将这人勒死,她才收了勾子和绳子,将那尸体留在原地,自己则将那绳子重新放下,顺着绳子滑了下去,滑到一半多还用匕首割了一下绳子。 这绳子她是带不走的,可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366 追上来了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6追上来了严青栀不知道小丁说的大车店在哪,她还没去过门开城更往南的地方。 这么一会儿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雨水冲刷掉了一些清浅的痕迹,但也在一些地方留下了严青栀的脚印。 雨夜路难行,严青栀又不能走官道,走起路来就更慢了。 她刚刚离开门开城没有多远,身后就有人发现了城墙上的异常。 那个出去巡查的人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引起同伴的注意并不奇怪,都不等那些帮派中人全都到来,就已经有人将这里的异常吵嚷了出来。 那些率先到来的人自然急功近利,点着灯照了一眼便从绳子上面滑了下去,想要看看底下的情况。 绕到城门外终究太麻烦,这世上偷懒的人总是不在少数,于是便有了顺着那绳子滑下去的人。 头一个人运气好,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连着从城墙上摔了下去,这才引得上面的人发现了异常。 死人倒是没死,可也拖延了一会儿时间。 等到城中汇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南城门才被人打开,一对一对的功夫好手骑马出来,找到城墙下面的痕迹,一路顺着追了出来。 几里地的路,说不上长也说不上短,严青栀还没有找到大车店的位置,便已经听到了追来之人的马蹄声。 她心中一喜,大车店中的补给中,只有那匹马对她吸引力比较大,若是她能路上抢一匹的话,倒是省了去大车店的功夫。 此刻的雨越下越大,即便严青栀带着斗笠,浑身也淋了个透湿。 身后最先追出来的,足有三十多人,看来这些人也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知道人少来少去的没什么意思。 严青栀没有躲着,她知道后面还有人过来,但这些是她必须经历的事情。 好在大雨倾盆,夜色又那样深沉,暗器或是迷烟都很难奏效,她倒是不在乎跟这些人正面硬刚一波。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的脚步便略微放慢了一点,一边走一边调整自己的状态。 她不知道风家的人说动了大半个门开城的势力,也不知道这些人目的在抓她而不是在杀她,不然她肯定更加有恃无恐。 马蹄落在车辙之上,溅起小小的一片水花。 严青栀的枪已经从枪盒之中取出,人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她立在官道一旁,那些人只能从她翻飞的裙角之下看到了她的一双小靴。 “那边有人!” “是谁?” “是不是他?” 一群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的人互相询问。 老大只告诉他们追一个人,从这人身上得到上古地宫钥匙的消息,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个人是谁,有什么养的特征。 守城门的人给他们指了条路,他们便追到了这里,想要验证他们要找的是不是前面的人,还是要抓住问一问的。 大伙很快便达成共识,马儿到严青栀身边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放慢速度了。 “前面的!你从哪来?到哪去?怎么夜里赶路?” 虽然率先开口的人好像只是盘问严青栀似地,但实际上,就在他开口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开始骑马向着严青栀包围了过来。 严青栀怕雨水落在眼中,下意识的眯着眼睛,天太黑了,她看不清楚这些人穿的衣服,倒是没办法一眼判定他们的身份。 “老娘夜里赶路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是谁手下的人?” 严青栀当即怒喝出声,肃杀的气势随着声音冲破雨幕。 这些人里瞬间便有人认出了这个声音。 “苏青!?” 这人曝出严青栀化名的那一刻,刚才还试图围上来的人立马后退了些许,这时候才有人看清楚前方有个明晃晃的东西在反着光,而从形状上来看,那似乎是长枪的枪尖…… “卧槽!破云枪!真的是苏青……” 这几天门开城里找苏青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苏青的故事也有众多版本,甚至连苏青这个人,破云枪之名,还有那杆枪,都被人传的热闹,作为帮派中人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被人认出来,严青栀有些可惜,不过这可惜很快就消散了,听这些人的语气似乎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按理说风家的人不管因为什么要杀她,都不可能会是这样的表现。 如果不是风家的人,严青栀便不需要顾及那未知的玄术! 她不再废话,手中的长枪瞬间挽了个枪花,雨帘被她的动作破开,大颗的雨滴溅落在了马儿身上。 “算了!管你们是谁呢!总不会是无辜!” 严青栀淡漠的开口,同时长枪直刺前面马背上的一人。 那人完全没有想到严青栀动作这么快,只来得及抽刀格挡。 带刀上马的优势太明显,严青栀若非用的是长枪,可能连进攻的机会都不多。 她一见无果,不等那人的刀架在长枪之上,便已经双手持枪抽回,见她动手,周围的人顿时慌了一瞬,但大家到底人多,又都骑着马,心里的畏惧总算少了许多。 “包围!” 黑夜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那些骑马的人瞬间围城了一个圈,人也不从马上下来,就这么围着严青栀将这个包围圈不断收缩。 他们带的刀都比较长,最长的都有一米六左右,从马上直接劈砍地上人毫无压力。 严青栀自然明白,她便不敢让人将她包围。 长枪一抖,她也不再顾及马儿,重心下压,一枪横扫。 她这一下用了大力气,瞬间砸到了三四匹马,一下就让这些人包围的阵型散乱了起来。 有人大叫着从马上摔下来,有人则不知所措的撞在了前面的马上,又绊倒了一片。 严青栀听着声音,心头突突一跳,原本她还想要杀几个人吓唬吓唬他们,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人口中打听到什么消息,结果这边刚闹出点动静,后面就有人追上来了。 这人也太多了一些,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被稍稍拖住,就会面临被无数人围杀的局面。 她提气而起,手中的长枪甩开,左支右突,两下就把两人从马上打了下来,严青栀枪锋抵在地上,核心力量爆发,一步跃起,整个人借着长枪之力便直接跳上了马背。 手中的长枪没有收起,她扯着缰绳便要离开。 但人群之中早有人料想到了这些,一道破空声响起,严青栀反手用长枪将那打向马儿身上的钢锥打偏,但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哨音,刚才还驮着严青栀往前跑的马突然仰着脖子一声嘶鸣,转头便要向着那哨声传来的方向回去。 367 不听话的马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7不听话的马严青栀心里暗骂一句,但眼见着马儿回头,她一点办法没有。 不止如此,如果这些人骑来的都是自己的马,那自己面临的情况还是更严峻。 她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马,不想持续被消耗,抢马的时候就得把马的主人杀死,如果这马要是只听哨音谁都能叫走的,严青栀说不好还得将这些人全屠了才行! 她咬了咬牙,双腿夹着马肚子,不止不阻止,反而朝着那些人直冲了上去! 夜色之下,严青栀这种耳力惊人的,远比这些寻常人多了太多的优势。 她一把将斗笠摘下,雨点打落,但耳边的声音也瞬间清晰,她直接闭上了双眼,手中长枪如龙,马未至枪先到。 骑马追来的一人被她一枪戳中胸口,手中的长刀都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整个人便已经飞了起来。 而这时,另一人已经到了严青栀进前,他双手握刀长刀横斩,严青栀整个人瞬间后仰,后腰抵在了马鞍上面,后颈都要贴在马背上了。 不过,她并不只是躲避,握住枪杆的手型变换,手中的长枪也随之甩出,在她身后略过长刀迅速起身的瞬间,长枪从背后绕过斜扎向了刚才出刀之人。 她的身体柔韧的好像是一条长蛇,她转腰用力,枪杆紧贴手臂借力,收枪迅速至极。 同时抽回的枪杆贴着自己的肚腹而过,直接顶上了身旁擦身而过的一人,将那刚举刀的人直接从马上顶了下去。 身后追兵的声音已经到了近前,这次追过来的又是三十多人。 严青栀不敢耽误,她一个提气,整个人从马背上凌空而起,翻身就上了身边的马背。 那马儿感受到了外人的气息,嘶鸣着人立而起,严青栀挥手收紧它脖子上的缰绳,凶悍到了至极的气势朝着那马儿席卷而去。 这时候她要是跑不了,再等等就不知道要面临什么了,若是这马敢给她添乱,她就直接捅死丫的! 严青栀的马术很好,那气势又一往无前,瞬间让那马儿老实了些许。 她压着身上的力气,死命按着那马脖子落了下去,严青栀整个人贴在马背上面,挥手一枪将马的主人砍死,而后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儿叫了两声,忽的一下只窜了出去。 眼见着身后的追兵以至,这马不怎么听话的缺点也就能短暂包容了。 严青栀睁开眼睛,将刚才放进空间的斗笠拿出来重新带上,用了大力气,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打的那马儿直喷响鼻,可感受着严青栀压抑的气息后,它到底还是没敢挑衅,乖乖的往前跑了出去。 后面追来的人和前面的人很快汇合,双方分属于不同的帮派,也没有那么团结,不爱说话的直接便朝着严青栀的方向继续追,而乐的说话的,便翻身下马,一边帮着前面的人收拾战局,一边打听严青栀的消息。 以前严青栀说自己是破云枪苏青,大家还没有在意,只记得苏青这个名字,可刚才一番,却让人对破云枪有了些许的记忆,这远比那些说书人说的更让人清楚。 严青栀骑着的马并不听话,对于严青栀的粗暴十分不喜,经常跑着跑着便一窜一窜的想要把严青栀从马背上甩下来,严青栀要不是着急也看不上它,一把年纪了,体力也不好,还逼事儿这么多! 她刚才都不准备去大车店了,可这会儿一直没有抢到合心意的马,便又有些意动。 后面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如果这马不听话,关键的时候给她尥蹶子,自己可真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抿了抿唇,严青栀骑着马直接冲上了官道,那大车店既然是做生意的,就不可能离官道太远,她刚才不敢上官道是不知道身后的情况,这会儿已经知道,就要想想其它办法。 身后的追兵来的很快,那马还连跑带颠的给她搞事,严青栀将缰绳狠狠的收紧,扯的那马也很不舒服。 一人一马互相较劲的功夫,她就在雨夜之中看到了几盏灯笼。 听着身后人追过来的声音,严青栀将自己黑袍之下的衣服拢了拢,把自己的长枪拆成两段收紧空间,用力一夹马肚子让那马又窜出了一大截,到了那大车店门口后,才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把质量一般的短刀,照着马屁股直接就戳了下去。 那马瞬间被严青栀激怒,长鸣了一声,暴躁的直接冲出了老远,严青栀早有所查,在她捅那马一刀的时候,便已经一个翻滚,从马背上落进了大车店旁边的一片草地里面。 雨水冲刷的地面湿滑的很,严青栀为了卸力滚出了老远才停了下来。 她躺在那里手放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之上,放平了心跳和呼吸,静等那些追兵到来,那马儿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感受到了前面的马正在加速,后面紧追上的追兵也赶紧挥着鞭子追了上去。 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严青栀会在这里跳马停下。 一个人骑马的时候跳马本身就是个非常危险的事,何况严青栀刚才还激怒了那奔马,另一个也是因为这里虽然有个大车店,可严青栀停在这也没什么用! 风家的人会卜算,就算她暂时躲过了这一轮追兵,后面等着她的还有十轮百轮,她此刻停下不会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机会,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包围之中。 严青栀听着这一波人跑远,身后又紧跟着一波人也跑远,她这才悄悄的站起身来,扶着大车店的院墙直接跳了进去! 门开城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进城的,若是赶路错过了时间,留宿在这里也是很好的选择,甚至有人担心自己的安危,根本不过门开城,在这里停留之后第二天直接绕城而走的也不在少数,所以这里住着的人还真是不少。 严青栀跳进来的院子里还堆了不少的东西,用苫布苫着,院中的草廊之中也挂了风灯,灯下坐着个打盹的老头,也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今天的鱼太大了,跳进院里一个大活人也没能让他吵醒。 除了这里,另一端草廊的地上也用木板搭了两个简陋的床,上面躺着两个壮汉,此刻睡的呼呼响。 严青栀在墙根底下站了一会儿,见真的没惊动什么人,这才放轻脚步走进了前面的大堂。 大堂里的条凳已经规整的摞在了桌子上面,一个伙计靠在后门门口的位置休息,另外还有一个夜里值夜的二掌柜在柜台后面打盹。 严青栀脚步轻盈,没有打扰门口的伙计,径直走到了二掌柜面前,伸手轻轻敲了敲柜台。 二掌柜睡的有些狼狈,但在严青栀手碰到柜台的瞬间,他一下坐了起来。 严青栀见此没有意外,对方显然也是练家子,虽然身手可能连二流都混不上,但自己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被发现也很正常。 “掌柜的有礼了。” 严青栀见那人赤红的双眼中带着浓浓的警惕,她很有礼貌的向对方供了拱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见此,那掌柜的才稍稍放心。 “不知姑娘何时来的?是要住店吗?” 那二掌柜抚着胸口平复着心跳,明明疲惫的很,但还是冲着严青栀挤出了一个笑模样。 “不是,我是来取东西的!” 听说来取东西,那二掌柜也没什么异样,年年来这里取东西的人多了去了,大半夜来的也不是只有严青栀自己,今天情况特殊就特殊在了下雨上面。 不过能顶风冒雨来的,也肯定是有急事。 那二掌柜听了这话,转身在自己身后的货架上拿下了一个盒子,他并没有转回身来,而是在货架上面将那盒子打开,同时回头问严青栀。 “姑娘既是取东西,可否将口令告知。” 严青栀点了点头。 “落月飞凤早,薄暮即扬帆” 她一字一句的说的清楚,很快那二掌柜就在盒子里找到了存票,看着上面记录的东西,他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将存票取出后,他又把东西重新锁了回去,这才转过身端起了柜台上的算盘,对着存票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顿,最后和严青栀说道。 “诚惠,一百七十二贯三百四十三文。” 严青栀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都呆滞了一下,不过马上,她就反映了过来,赶紧掏出钱给了那掌柜的。 不管对方要多少钱自己这会儿都没有办法反驳,讨价还价倒也不是不行,可眼下有那功夫,她宁愿多跑一里地。 她有些心疼自己刚才杀了好几个人都没有搜尸体,也不知道这些人身上能不能凑出自己取东西的钱来。 掌柜的见严青栀如此果断,也跟着松了口气,拿起了钥匙带着她去了后院,临走路过后门口那伙计的时候,掌柜的还给了对方一巴掌,把那伙计也打醒了才舒坦了不少。 小丁说的东西还真不少,两个油布包袱,一个里面放着三套男装和一双皮靴,两套黑的一套灰的,严青栀身量高挑还算能穿,不过那靴子太大,她看了看就塞空间去了。 另一个包袱里面是银票铜板伤药匕首袖箭和一块令牌,严青栀将那令牌那在手上查看了一番,发现跟高素当时拿的那块令牌确实一模一样,这才有些复杂的将之收了起来。 掌柜的站在不远处,避嫌一般的没有偷看,严青栀确定无误以后才跟对方要马和干粮,马才是严青栀此刻最需要的,剩下这些都是添头。 不过看到五百贯的银票时,严青栀还是小小的快乐了一下,没亏本就好。 干粮什么都要准备,严青栀也趁着这功夫跟掌柜的借了个地方,把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包袱里早准备好的。 368 这些人的目的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8这些人的目的包袱里的衣服就是寻常土布做的,并不显眼,严青栀换完以后又给自己简单的易了容,等到伙计过来敲门的时候,严青栀便重新带好了斗笠走了出去。 干粮袋子已经苫了油布搭在了马背上面,这大车店虽然简陋,但态度倒是没有半点敷衍。 掌柜的见严青栀连蓑衣都没穿,还做主送了她一件蓑衣。 严青栀也没拒绝,便套上了蓑衣从大车店后门离开了这里。 他们的动静不大,但仍然惊动了几个住在这里的人,有人从窗中伸出脑袋查看,有的则披上衣服出来检查一下。 这些人都是有货物放在院中怕被人偷的,虽说这大车店的名声还算是不错,但真出了事情总归是麻烦。 严青栀也没有在意,追过来的人要是足够多的话,她在这里停留过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出了后门,严青栀翻身上马,朝着官道方向而去,这天路不好走,还是走官道稳妥些。 再说,严青栀觉得这么长时间过去,前头都跑过去那么多人了,自己的嫌疑总是会摆脱一点点吧,只要稳妥一些,那些人追杀心切,未必会在乎路上遇到的闲散之人。 严青栀骑着马转头上了官道,她刚一上前,身后便有人骑马追了过来。 她虽然说是不在意,但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但她这想法显然太多余了,都没等她让开一点,就听见雨帘之中传来了几个人大声的说话,可能是怕自己人听不到吧,他们交流起来的时候还一字一句的说的十分清楚。 “快!前面有个人赶紧抓住他!” “抓他干什么?” “对呀!听说前面都过去好几波人了,这个肯定不是啊!” “管他是不是呢!他就一个人,抓了又不碍什么事!” “……也是” 严青栀:…… 呵呵!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这几个人一开口就是门开城中帮派的一贯作风,可严青栀除了跑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真的回头去给这些人长长记性吧! 前面的人早晚会发现他们追的马背上根本没有人,等杀回来的时候,严青栀就得面对被百多人包围的局面。 百多人包围她其实觉得还好,又不是没见过,杀不干净还能跑不出去吗! 可问题就在于这百多人只是先头部队,后面到底还有多少人谁也说不好,万一后面又冲上来千八百人怎么办?!她就是神功盖世也得跪在这里。 与人拼杀可是个体力活,没有人能像个永动机一样一直不累,一直都发挥稳定。 严青栀天赋虽好,可真还达不到目中无人的地步,要说她见过的,谁能达到这种程度的话,大约只有明朗一人了。 那才是真的天赋异禀吧! 严青栀挥鞭打马,瞬间提速,与身后的众人飞快拉开了距离,天镜司这种连在大车店中存放银票都会存五百贯的,怎么可能跑路的时候不准备一匹好马。 一拉开距离,她便想着前面的路也不能走的这么肆无忌惮了,前面最少还有六七十人等着她,其中肯定不乏看她落单想捡个便宜的人…… 不过,严青栀跑起来才发现,她想的还是太少了,都没跑出多远,她甚至都没看到其它小路的时候,就又遇上了一波人。 好在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个的样子,反应跟后面那些人没什么区别,都是觉得先搞掉一个是一个。 大家虽然都是从门开城中出来的,可到底也不是什么朋友,都没什么犹豫便直接对着严青栀出手了。 结果自不必说,严青栀一个来回就把他们杀了个对穿,七八个人也敢学人家拦路打劫,看来是真缺教育。 片刻之间,那几个人就死的只剩下一个了。 严青栀掐着那人脖子询问了他几个问题,把对方吓得半死,但总算是说了些东西出来。 比如说门开城中的人为什么突然一致的想要找到严青栀,为什么连夜出来,是怎样确定严青栀的,找到她又能有什么目的等等…… 门开城这么多帮派一起出动,她得知道抓自己的名头是什么。 不过,听这人说完以后,严青栀就无语了! 特码这些人是傻叉吧! 别说什么上古地宫连影子都没有的事,地图都没弄明白,倒是开始忙活找钥匙了! 就说这些人只因为风伛派出去的人一句话,就能听风就是雨的冲出这么多人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 风家要是真知道什么钥匙,还能平白便宜你们!他们自己早刨了好嘛! 严青栀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个跟钱有仇的人,也不知道门开城这些人都怎么想的,什么热闹都想凑一凑。 最后这人严青栀也没留下来,她又没答应什么,平白让人暴露了自己行踪可怎么办。 只是杀完这人之后,严青栀站在官道上面,突然有了一瞬间的迷茫,她竟然有些不知道要如何继续后面的路了! 原本说是来报仇的,结果报仇的事情都没弄明白呢,就又被人追杀出来了! 不过,一想到杀人和追杀之间有什么不同,严青栀的思路瞬间便清晰起来。 “风家……风伛!我跟他们有什么仇啊?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呢?” 严青栀还没杀过风家的人呢,尽管她想过要怎么弄死风伛,可风伛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呢!她不是还没动手吗…… 难道对方连谁对他们有敌意都能知道? 那这可是太扯淡了呀! 就是给人判刑也得讲究个证据,谁还没在自己脑子里杀过千八百人的…… 严青栀很快就把这个念头从自己脑海之中驱散了出去,这个想法不能成立。 看来还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让风家的人起了杀她的心思。 想到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严青栀就控制不住的想到了自己和严青竹刚穿越来没多久的时候,也有好几伙人这样追杀她,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么一想,两件事还有些相似之处呢! 严青栀眯了眯眼睛,感觉后面追杀的人要到了,不敢在耽误,赶紧翻身上马重新出发。 369 突如其来的孤独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69突如其来的孤独知道这些人也不完全清楚她的身份,严青栀便直接从官道上走了下来,风家人真正想要联合的肯定不会是门开城的所有势力,最后能够通过风家人给的消息找过来的,一定是少数人。 严青栀曾经和风伛对上过,对于风家人的一些手段,她也颇为忌惮,所以这会儿她想的就是自己要不找个野兽巢穴什么的,来一个驱虎吞狼,给追来的人造成一波团灭。 可惜这个念头只一出来就被严青栀否决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就算是百兽之王的老虎,人要是想给它弄进动物园,不也搞进去了! 所以野兽什么的,并不现实,真正阴损的招数其实都是人想出来的。 严青栀略微迟疑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先跑出去再说,这些人的势力范围实在入海川,那些人吃喝拉撒的补给在这里都能供应的上,可要是出了入海川,去到了云海洲,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更甚至,一群人进入别人的地盘,会不会引起争斗都不好说。 你说你就是为了抓人来的,人家还觉得你是为了抢地盘来的呢! 什么事要是都能靠一张嘴解释的清楚,这世上就没那么多争斗了,严青栀反正不信他们到了云海洲还能这么嚣张。 严青栀躲进了山林之后,风家人找的追兵也很快追了上来,带队的正是风伛。 “十九爷,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官道之上十几个人停在了严青栀之前杀人的地方,她杀了人倒是没有管马,这会儿已经有马跑没影了,但还有两匹马站在那里。 “去看看!” 和风伛一起的人马上交代旁边的人去看看,很快有人回话。 “前面是几个死人,杀手用的是长枪。” “长枪?” 几个人都有些疑惑,可惜夜幕之下看不清身边人的反应,这世道用长枪做兵器的人并不算多,没有传承的,连耍都耍不明白。 相反,用刀的人反而是最多了,就算什么功夫都不会,凭借着一把子蛮力,也有人能成事。 “能看出他们什么时间死的吗?” “太黑了,雨又大,具体时间说不好,不过尸体都没有僵硬,时间应该不长。” 回话的人还算有经验,可惜并不是专业的,根据仅有的线索什么也说不清楚,不过对风伛来说,这就足够了,因为他在最近几天之内刚好见过了这样一个人。 “对了!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跟现在的情况有些吻合。” 没等风伛开口,他身旁的人反倒先将活说了出来,风伛若有所思,这人和风冲脚前脚后出现,很难说风冲不是为了她来的,只是从证据上来讲,到底还是缺了一点。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但只是眼下这些的话,恐怕很难证明什么,若是目标错了,可能以后要做许多无用的白工。” “十九爷说的是,对了,听说城中那些说书人最近都被那个苏青收买了,还讲了不少跟破云枪有关的事情,我打发两个人回去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不然的话,就是把那个苏青揪出来也是好事。” “对,听说那人武功高强,入夜的时候还把猛虎刀给杀了呢!” “猛虎刀是她杀的?” 有人爆料,便有人好奇,虽然严青栀当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一想前两天才有人买通说书人抹黑她,这都没过两夜,人就死了,有这本事,有这身手,又有这动机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苏青身上啊! “猛虎刀不是让人用袖箭弩箭之类的东西射死的吗?” “对呀!但你们不知道,两年前,苏青就曾经出现在门开城了,当时明家那个叛徒就是被她劫了的,后来不少人都去追杀过的,当时她还没有用枪,用的是一把软剑,不过,跟她一起的两个人那打架的时候暗器跟不要钱似地往外甩,她身上还能什么都没有吗!” 听他一说,风伛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转头交代了一句。 “你们往回看看,看看路上有没有歇脚的地方,问问店家可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问清楚外形容貌,尽快回来跟我们汇合。” 听他这样说,身边的人不解的询问。 “怎么?您怀疑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躲过一会儿?” 风伛扯着缰绳看着前面漆黑的官道。 “咱们之前已经过去好几波人了,如果看到这里有尸体,不可能不管不顾,可这些尸体还躺在这里,可见自那杀人者离开之后,后面并未有人追上来,从时间上算,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曾经在某处停留过。” 这尸体上线索太多了,大家目标相同,肯定都想着扩大自己的优势,没见谁愿意给别人做嫁衣的。 身边的人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应该处理一下这些尸体,不能给后面的人留太多的线索。 “你们几个去把尸体扔路边去!” 风伛身边的人赶紧指挥着自己手下的人去处理,他们则是继续向前追赶。 严青栀不在意自己马甲暴露,反正真名真姓的没人知道就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跑到云海洲去。 她一路从黑夜跑到了白天,从暴雨跑到了天晴,这一路并不太平,遇上了前面的两拨人,又被身后的一波人追上来过。 不过她摆脱的还算及时,并没被人包围,不得不说,天镜司的马确实不错,马儿顶风冒雨的跑了半宿,天亮以后又一直跑到了午时,才停了下来。 严青栀放马在周围吃了一会儿草,自己也拿着干粮啃了起来,她后来已经把干粮放进空间了,倒是没被雨泡了。 一人一马在树林里短暂的歇息之后,严青栀又重新上马,这回没跑太快,小跑溜着。 天晴了以后,严青栀前面的人就多了起来,山林之中很快就有人翻山越岭的抄近而来,虽然出发的晚,但追来的很快,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太熟悉,根本不是严青栀这种才勉强记住地图的人比得了的。 等严青栀休息好了重新出发的时候,前面有出现了几波人。 而且,眼下青天白日,太阳正好的时候,那些昨夜用不出来的下三滥手段,今日都能拿出来用了。 什么迷药,暗器的,还有人蹲在草丛里埋伏她。 严青栀虽然都一一化解,可着实没了之前的轻松,几轮下来,她也身心俱疲,这种情况等到入夜之后,也没什么改变,白天的人质量或许还参差不齐,可夜里追来的就全是高手了! 她一夜没有休息,等到天亮起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的伤口,更难得是,这一夜她甚至都没跑出多远,光被人追着四处乱窜了,照着这形势发展下去,都不用等人来杀她,她就要被累死在这里了。 入海川的天亮比巢郡的要早一点,红色的太阳从山中升起的时候,严青栀正好牵着马从密林里走出来。 她这一夜杀了多少人,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她空间里的东西被消耗了不少,绳子钉子暗器毒药都空了大半,甚至枪杆上面也多出了好几处痕迹。 严青栀手里的枪杆用的是积竹木柲的方法,就是里面用一根牛筋木,外面贴了竹片和铁片,然后用丝绳一圈一圈缠紧,缠的过程中用生漆将缝隙仔细填满,枪杆看起来浑然一起,不管是柔韧度还是结实程度都非单纯的金属和木质所能比拟。 而且,她这枪杆之中还加上了拆卸和衔接用的五金件,材质改变的同时,又不影响使用时的柔韧和质感,这才是最难做到的。 当世之人,能够修理严青栀手里这杆抢的人,可能一巴掌就能数的过来,想要请人修理,所付出的代价就要更多了! 所以破云枪代表的并不只是他们一脉的脸面等等,还有某种程度上来说,前前朝那位祖师爷的超凡工艺。 就当世这些工匠而言,并非不能复制一杆破云枪,可能达到破云枪的所有优点,那就已经不是手艺的问题,而是要看天意是否如此。 严青栀连自己身上的伤口都顾不上,就要先想办法收拾自己这枪杆,想来,自己这一轮要是没能把破云枪请回去,苏大伯可能都得掐死自己。 简单的处理之后,严青栀才有空看了看山间日出的景象,感受着初阳照在身上,自己一身的尘埃才被山间的寂静拂去大半,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马,马儿打了个响鼻,有些累了不想走了。 严青栀从空间里掏出了一根胡萝卜递到了它的嘴边,马儿喷了口气,但到底没能抵挡住胡萝卜的诱惑,张开嘴连着胡萝卜缨子都没剩下。 见此,严青栀突然想起了多年之前,那个因为吃不到胡萝卜站在路上发飙的黑驴了。 后来,严青竹还给那驴取了个叫‘踏雪’的名字,那驴到现在已经八岁了,到了一生中最好的年纪,严青栀走的时候还因为严青栀没有带它出去玩而不高兴,粘人程度和家里的大花狗相同,只是大花狗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突然有了些老态。 严青栀拍了拍马儿的头,心里涌上了许多感慨,没有严青竹之后,这一段旅程好像多了许多的寂寞。 严青竹自从上次给她传了消息之后,就只有每天报平安的时候给她报个平安,她心中挂念的很,可眼下自顾不暇,也不知道对方现如今的情况。 这些事情严青栀也没有办法,她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这世上不是武功高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不然那些个功夫最厉害的人怎么没当上皇上!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将这两天挤压的负面情绪呼出去大半,这才翻身上马,寻了个方向继续前进。 370 风伛追来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70风伛追来入海川的山特别多,有的地方山连着山,有的地方却是杂乱无章的样子。 站在山前还觉得自己是在山脚,可一转身便发现身后是悬崖,一条路走走转转就没了方向,大山深处住着的人家,明明划归在入海川的地界,可三面都是悬崖峭壁,走出去的时候已经到了云海洲。 这里的人想要生活也没有平原地区那样的容易,这里大片土地都不能用来种地,寻常人家只能靠山吃山,采药打猎为生,寻常人家一年里有半年都是吃野菜饽饽过活的。 若是朝廷的司农司到了这里,只怕做梦都能笑醒,感觉自己又有了新的学术方向,可这里距离大赵的腹地太远了,又太乱,朝廷想伸手过来也不容易,于是好几十年过去,这里的百姓日子过的跟前朝统治时期也没有太多区别。 山风吹过树林,吹的树叶上的雨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小男孩,扎着头巾打着赤膊,他的后背上还带着一大块厚痂,可他也混不在意,似乎不知道疼一般,一边动作熟练的将绳子往自己腰上捆,一边跟身旁的男人说话。 “阿爹,你拉我的时候要招呼我一声,不要像上次一样,阿爷说我后背再撞坏就要等下个月才能出来了!家里现在倒是能找到吃的,可也要多想想过冬时怎么办,阿爹!你听没听我说啊!” 男人一脸的烦躁,脸都抽成了包子。 “说说说!你怎么和你阿爷一样碎叨,老子以前听他说,现在还要听你说,你们怎么不逼死老子呢!” 听了这话,那孩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他阿爹平日里就惯是不爱干活,上次跟他一起来采药,前两次都没等他晃绳子,就因为不耐烦直接将他拉了上来,结果他后背撞在山壁上,根本翻不过身,要不是下的不远,整个后背都险些被拖掉一层皮下来。 要不是上个月下雨路滑,阿爷摔坏了腿,当他愿意跟这没用的爹出来,他爹只觉得坐在这里无聊,可他掉在那里的是命。 “行行行,我不说了,阿爹你也别生气,等回去,我跟阿爷要两个大钱给你花!” 听说有钱,男人脸上的不耐才去了几分,哼哼一声径自坐到了山壁的边上,看着那孩子将绳子在树上缠好,将背篓背上,检查了捆腰刀的绳子还结实,这才活动活动,捋着绳子踩着山壁往下走。 这块山壁和下面的山谷之中有不少能卖钱的药,这孩子从六七岁就跟着他阿爷见识,到了现在,他已经认识几百种药材了。 他阿爷年纪不小了,一身的伤病,有一次差点上不来了,所以这才换了他去采药。 可惜他年纪太小,体力不够,需要一个人在上面帮他拉绳子。 眼见着他一点一点下去,那男人打了个呵欠,蹲在地上翻找那些野草的草籽吃。 这时候的草籽还没有长成,小小的一点,入口甜甜的,解不了饿,解不了馋,只能给那些无聊的人解解闷。 他在这一块转着圈的找,只是找着找着,突然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严青栀的马已经跑不动了,她牵着缰绳,拖着那马儿又跑出了一点,眼见着这马已经拖她的后退,她拳头攥了攥,这次身后追来的人不多,只有二十多个,可带队的人是风伛。 风家的人都有点邪门,严青栀讨厌他们,却不愿意与之对上。 可惜这马实在是跑不动了,严青栀也不能怪马,两天两夜下来,别说是马,她也疲惫不堪了。 看了看身边垂着脑袋的马,严青栀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就是让马跑死也逃离不了这里,而且那时候,自己的状态也不会多好,现在还有一拼之力,可到了那时候,才真是没了机会。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马头。 “我知道你也很累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严青栀将枪盒收进了空间之中,听着马儿喷着鼻息刨地,转头就去了另一个方向。 风伛是冲着她来的,她得提前布置一下,如果能把风伛留下来,那自己这一轮可是实惠大了! 严青栀从来都不是一个缺乏斗志的人,尽管她已经很疲惫,但还不能对二十多人有什么畏惧的情绪。 在树上布置了绊马索,又将长弓卡在关键的位置上面,几支箭矢卡住,还有那些大型的捕兽夹,也被严青栀计算着放在了应该放的位置。 她计算着自己会用的招数,用什么办法将那些人引到这里最好…… 算着算着,她耳朵突然一动,很快就判定这周围有一个人,严青栀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人的方向。 她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事,就在她转过这个土包就能看到那人时,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阵马蹄声。 严青栀回头看去,只见一匹枣红马瞪着一双疲惫中带着天真的大眼睛正看着她。 见那刚被自己放走的马这会儿又跟了上来,严青栀心里说不出的复杂,那马儿动作太大了,严青栀想让它回去都没用,她只能叹了口气,挺直了后背,从土包后面跳了出来,想着看看那个不开眼的一个人就敢过来埋伏自己,看她今天不给那人长长记性。 结果这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男人整趴在地上扒拉什么,四目相对,严青栀都没有开口,那男人就是一声尖叫。 “妈呀!鬼呀!” 都不等严青栀再问,那人转身就跑,跑的太匆忙,不过三五步就给自己摔了个跟头,但他好像已经吓破胆了,连滚带爬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严青栀的视线之中。 严青栀有些迷茫的拢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伸手看了看手上沾染的东西,有些是她易容时有些褪色的颜料,有的是躲藏时蹭到的灰土,还有的是暗红的血迹,身上的说不定是自己的,但脸上的都是别人的。 别说,这个形象确实有点惊悚。 严青栀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正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状态,就听见身后的追兵已经到了! 371 被包围了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71被包围了这里山路不好走,风伛等人都牵着马,严青栀怕自己刚才准备的陷阱被破坏没有达到最好的效果,连忙转头就要回去,可刚一走,身后的马也紧紧的跟着她。 严青栀叹了口气,回头扯着缰绳将那马拴在了树上,不放心它闹事,还从空间里拿了不少的豆饼胡萝卜扔在了地上,刚才还累的一步也不想走,这会儿正好歇一歇,她要是还能回来,就正好骑着马接着赶路。 回头也不能如此的刻意,严青栀放轻了脚步,想要找个好点的地方切入,看看能不能通过陷阱把对面的阵型打散。 只是她这个念头还没有落实,就听见林子里面咔嚓咔嚓几声,她之前放的捕兽夹全都已经咬合,听那动静一声不差。 严青栀的脸色瞬间一变,看来自己到底是小瞧了风伛。 她心里有些慌,风伛有备而来,而自己只有一个人,对方根本就不用着急,只要寸寸逼近,很快就会把她逼入绝境之中了。 “苏姑娘!风某人知道你在前面!这么躲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出来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似乎知道严青栀心中所想一般,风伛的攻心之计马上开始,严青栀后退着,她听到自己布置的弓箭已经射出,但前面却并没有半个人发出声音。 对面都是远距离操作的,似乎也用了暗器,因为等到弓箭声音落下后,严青栀才听见那些人斩断绊马索的动静。 风伛举着个大声公,对着树林里面大声喊话,树木将他的声音不停反弹,吵的严青栀这种耳力好的人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你知道的,我们只想要你身上的地宫钥匙,对你本人并没有太多恶意。” “这里不比云海洲,入目都是荒山荒草荒地,连个给你施展易容术的空间都没有,你看看,你一个人脚不停歇的跑了两天两夜,肯定累坏了吧!” “继续跑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要是你就出来好好谈谈,这样!你也不用出来,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条件,只要你说得出来的咱们都好商量,你看看我有没有诚意!” 风伛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脚步却一点都没停的向前。 如果是别人说这些,严青栀可能就信了,但是风家的人说这些,严青栀是一万个不信的,天镜司的人已经给她透过信了,说是风家人要杀她,就是要杀她,跟什么地宫,什么条件一点关系都没有。 天镜司的人或许有自己的打算和目的,但严青栀绝对不会在这时候怀疑对方所言的真假。 严青栀再度后退,迈过了脚下一条绳子,已经退到了之前那男人扒草籽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她的眼神突然变了,一支羽箭‘嗖’的一声从树林之中射出,直冲她面门而来,严青栀抽剑格挡开来。 只是这一些,却只是个信号,软剑和羽箭撞击的声音,已经准确的暴露了严青栀的位置,一支支羽箭紧随而至。 严青栀当即躲到了一棵树后,看着那些羽箭擦着自己过去。 身后已经听不见马匹的动静,只有一个一个人飞快拉进距离的声音,他们一边走,一边从箭囊之中抽箭出来,十几个人都是射箭的好手,严青栀靠着的树这么会功夫都被射成了个刺猬。 严青栀用力的皱了一下鼻子,她也从空间之中拿出了一把手弩,心中恼怒之余,手上动作不停,飞快将弩箭上膛,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听着身后羽箭飞来的节奏,几个呼吸间,便捕捉到了一个空档,当即转身而出,手指扣住手弩的扳机,‘咻咻’两箭直接射中了对面两人,她的身形则迅速隐没在另一棵树后。 但可惜的是并没有将之射死,那两人身上穿了板甲,头上还带着厚重头盔,显然早就防备着严青栀这一手了。 换了一棵树,也可以给前一棵树减轻些负担,这世道大家活的都不容易,树也没有料到自己活了好几十年,竟然会有这么一遭。 身后的箭矢落在身后的树干上,震得这个树的树叶飒飒作响,严青栀这次在脑海之中预演的更加精准,这一次在跳出去,两支弩箭同时射出,直接命中了对面两个人。 噗通噗通两声,两人倒地,他们的眼睛处各插着一支弩箭。 这一轮,让刚才还有些肆无忌惮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虽然手里的箭矢还在不停的射出,但他们也开始找掩体了。 严青栀闭眼听着身后的情况,知道自己再没了出手的机会,赶紧将手弩收了起来,身形一窜便上了树。 这些人早晚会到她面前,她总不能在那等死,这功夫,还是要想尽一切自救的手段。 严青栀一路顺着那树干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十几米高的位置,才摸着枝条准备挪到另一棵树上,只是她这边刚有动作,一支羽箭便穿过大树的层层枝叶,正好略着她的手而过,这样挑衅的举动,让严青栀的心情瞬间不好。 下面这些人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能耐呢!要不是有风伛,这些人在刚才的陷阱那里就得死掉大半! 严青栀有些厌恶对方的挑衅,这是练武多年养成的骄傲,岂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随便捉弄的…… 只是一个呼吸,严青栀便放弃了刚才艰难逃生的打算,反正有风伛在,对方也不给这个机会,她索性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就地一个翻滚挪到了不远处,很快有人的箭矢便已经射空,或者是射箭也没了刚才的频率,拉弓也是体力活,坚持不下来都是很正常的。 严青栀听着这些人包围过来,她从空间里拿出了自己的枪接上,将那些暗器都轻点了一遍,什么能用上的,什么可能会被风伛利用暗算自己的很快分门别类。 等到那些人已经靠近她到十几步开外的距离之时,严青栀一枪拆做两用,一手是棍一手是枪,就这么直接跳了出去。 率先将羽箭格挡出去,她不等别人冲上来,自己已经率先冲动了那些人近前。 她一棍先将其余人砸翻,枪尖则直指目标,步伐变换,双手同时动作,她的目标并不是个菜鸡,眼见她枪尖对着自己的眼睛怼来,当即抽出腰间的长刀,两指宽的长刀薄且锋利,刀芒看的严青栀心中一冷,她另一手挽了个花,手中的棍子格挡住后面一人的箭矢,而后迅速到了身前,直接攻向了目标下盘。 双管齐下,那人手中的长刀迅速格挡,严青栀在对方刀下来的瞬间收棍而返,直接砸在了身边一人的铁盔上面,咋的那人脑袋嗡的一下,手里的刀都差点握不住,而严青栀这头则枪锋已经再一次对准自己的目标。 她飞快上前,动作也是飞快,就这么两个呼吸之间,她已经将那目标之人逼退了五步开外,眼看着直接就要跳进对方的阵型里面了。 那人赶紧扬刀格挡,严青栀再将刚才的动作完成一遍,吓得那人又是向下格挡,在向上格挡,动作又急又快,几番下来,严青栀只是脚步上前,他就在那自己格挡了。 严青栀凌空一脚蹬飞了一个贴上来的人,回手赶着之前那目标机械反抗的一个空档将枪锋送进了对方的脖子。 而后迅速抽回,心里瞬间透亮了起来。 刚才被她蹬飞的人立马被同伴接住,十几个动作迅速的人已经开始结阵,严青栀身边早就看好了这里的地形,在那些人阵势一成的瞬间,踩着身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几步便冲出了两三米高。 那些人瞬间将这里包围,根本不等严青栀有所动作,十几把刀直接往上一送,严刀锋直指严青栀。 她现在这个位置肯定躲避不了这些刀势,而且她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身形,眼见着就要滑下去,严青栀手中的零件重新连接成了长枪,一把匕首被她握着瞬间钉在了树上,整个人借力而起,那一瞬间,她脚踩着匕首,整个人到了另一个高度,同一时刻,她双腿盘在树上,双手握枪,目标只朝着下面人的脑袋,啊戳啊戳啊戳啊戳…… 看出了她的用意,身边的人轰然散开,严青栀一把抽出了树上的匕首,整个人一边从树上滑下来,一边对着一个一个都目标一顿乱戳,可惜又是个无功而返的结果。 严青栀不能这么落下去,不然局面不会有任何改善,她手一甩,一支袖箭直接飞向了一个防具不多的人。 那人瞬间抽刀格挡,严青栀紧跟着又是一支袖箭放了出去,第一箭被人打飞,第二箭确实直接命中那人眉心,他瞬间倒在了地上,身体还抽搐着,伤口和七窍都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严青栀飞快下落,到了位置整个人微微旋转,双腿便轻盈的踩在了地上。 她只朝着自己刚打出来的缺口而去,同时枪杆拆成两段,挥舞着格挡开了突然飞来的暗器。 同时一脚将那个填补过来的人直接踹开,踩着突然横斩来的长刀,整个人借力直接跳出了包围,翻滚着落在地上,身后顿时跟上了一片暗器。 严青栀迅速起身,刚想要和这些人拉开距离,就看到身后已经有人包围了过来。 372 掉落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72掉落这些人明显跟严青栀以前遇到的江湖中人不同,他们之间默契至极,那些人应该做什么早就计划好了,不会有人跟着乱凑数。 其实原本二三十人围杀一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局面,只是此前的那些人一支都没有概念罢了。 就像是刚才那个露出破绽被严青栀一枪捅死的人,比被人包围更恐怖的是被人掌握了节奏,严青栀看着那留给她的破绽,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风伛已经站的没影了,他的实力比较平庸,干的向来是搞心态的活,但严青栀不敢掉以轻心。 她视线环顾,眼见着对方的那点破绽瞬间填补,自己身后刚才的一圈人也迅速融入进了后来的包围圈中。 严青栀飞快锁定了人群之中没有防具的一人,直朝着那人冲了过去,身周的人仿佛化成了一片粘液,包围随着她的动作收缩,一圈圈的兵器直冲向了严青栀的方向,那一层层的刀剑分做上中下三层,势要将严青栀锁在其中。 这一些可没有留手,严青栀长枪瞬间衔接,整个人借势直接跳起两三米高,只是在她想在那些兵器上寻找一个落脚点的时候,所有的刀剑全都收回,只留下一片空地给她。 严青栀身形下落的瞬间,一层层的刀剑再度朝她的落点刺来。 半空之中,她强行转腰,整个人如同越出水面的一尾鱼,堪堪从那刺出又收回的刀剑之上略过。 等到第三击到来之时,严青栀一支袖箭直接打在了其中一人的头顶,而她自己则双手撑着长枪,腰腹用力,整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落在了地上。 手持长枪,看着那再度刺来的刀剑,严青栀不敢有半分留手,长枪横扫而出,当即砸翻了一众已经靠近她的人。 都说重若千钧,严青栀这一记横扫可能都不止千斤,枪杆弹成了一个弧度,这一下,排头承受巨力的人,直接被打的再也起不来了。 而严青栀这边也没有多好过,她虎口被反震出了一道口子,双臂现在也在微微颤抖,但她不能犹豫,战机稍纵即逝,严青栀就地翻滚,躲过身后大半攻击的同时,手上长枪飞快拆成了两段,整个人只朝着自己刚开出的口子处冲去。 她双手并用,左右开弓,将那些刚站起来的或者脚边顺手的人都直接打死。 严青栀背后涌出大片鲜血,刚才她这一轮已经是极限操作了,但仍然不可能避开所有攻击,不过幸好她反应快,这些都是皮外伤,忍一忍并不影响身手。 而且刚才这一轮反击,让严青栀看到了这些人的劣势,他们的灵巧不够,人多的时候还能靠人数弥补,但人数只要一少,就能发现弊端。 其实光看身形也能看出,他们练的都是对抗流,一个个身强体健,力大无穷的样子,力气大不一定不灵活,严青栀之前也没有办法确认,眼下倒是能确定了。 这世上如她这般天赋的人到底还是少数中的少数。 严青栀没有跑,她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跑,今天这些人不弄死,她跑不出多远还是要被追上。 严青栀迅速回身,自己一人与那些人对峙着。 风伛的声音没有再出现,严青栀也没纠结什么,根本没在乎风伛在哪。 她面对面前的一众人,冰冷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感情。 而就在这时,数架马车已经到了这片树林旁边。 “公子,前面的树林马上好像进不去!” “可以进去!” “可是……” 赶车的人还想要再说,但一想里面坐着的人是谁,想要说的话顿时收了起来,当即赶着车驶进了树林之中。 树林里的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风伛却感受到了一种气场的变化,他眉头皱了皱,手指抖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跟在他身边的一人见他这样,顿时连呼吸的声音都放轻了。 风伛的玄术水平在外人看来倒是玄乎,可在风家实在是太一般了,连风冲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从他妄想要算些什么的瞬间,额头便已经见汗。 而随着他手指抖动,不过两个呼吸,他的眼睛便有了充血的迹象,整张脸也瞬间苍白,他赶紧收了手,用力的喘息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说不上那种状态从何而来,但很有必要做些什么。 风伛没有再站在外圈听里面的动静,而是向前走了一些站在了一处稍微高一些的土丘之上,那里视野不错,正好能看见里面的情况,里面有不太容易发现他。 不过严青栀还是发现了他,在他靠近的瞬间,就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严青栀心中慌了一下,暗自猜测风伛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布置。 她手中的枪挑翻了两个人之后,整个人飞快后撤着,想要拉开和风伛之间的距离。 风伛没动,但追杀严青栀的人已经跟着严青栀冲到了靠近悬崖的边上。 严青栀长枪甩出的石子从悬崖上面掉落,许久都没有的回声让严青栀意识到了这悬崖恐怕很深,这时候如果将人打下去可能对自己会很有利。 她眼神一亮,身形又后退了一点,踩到了一个尚算安全的位置。 身后追来的人见到这悬崖也没有畏惧,被严青栀杀了的人已经不少了,怎么死还不是死! 风伛眼见着看不清楚那里的情况,又上前了两步,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那树距离严青栀很近,用不了几步就能到达,那树上此刻正缠着一圈一圈的绳子,风伛眉头皱了一下,他觉得严青栀如果真的想从下面的山谷走的话,没必要现在就把绳子拴上,不然她这边顺着绳子下去,那边有人把绳子一砍断,那不是一切都废了。 严青栀要是真的要走,也应该在这些人没来之前! 那如果这绳子不是严青栀逃跑用的…… 风伛突然就想到了刚才那莫名的感觉,莫非是有其它人从山谷之中上来,严青栀这个绳子其实是在等援军? 这个想法漏洞很多,但风伛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跟严青栀能有的联系。 而且,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不能让严青栀如愿才是! 见此,他转头和那个与他一起寸步不离的护卫说了一句。 “你去,把那绳子给我砍断!” 那护卫有些不放心风伛自己在这里,但视线环顾,也没发现其它危险,而且砍断绳子这件事又很简单,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答应下来。 见他加入战局,严青栀其实没什么感触,她现在是虱子多了不痒,反正有没有这个人,她这一仗都要打的十分艰难。 严青栀一脚将身后围上来的人踢飞,长枪拆成两段,将身边围上来的人逼退,她不能后退,便随意选了个方向突围,周遭的刀剑斜劈横斩,都试图将严青栀斩杀于此。 他们的套路清晰明了,不过就是包围,想办法拉近距离,一群人无脑猛攻…… 手段粗糙,但实在有效,若非是严青栀,就是换任何一个人来,可能早就已经死在这里了! 严青栀一枪扎死一人,身后的人又在她背上留下了几道伤口。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没有知觉了,持续紧张的情绪让她的伤口都没有太多的血流出来,但等这一阵过去,她可能很长时间都达不到自己的巅峰水平。 严青栀又一次冲出包围,但好巧不巧,风伛身边的护卫也到了她的近前。 四目相对,严青栀枪杆抵在她两臂之上,一边格挡身后,一边格挡身前,身后架住了两把劈过来的长刀,严青栀甩手将他们带飞,而身前确实挡了一空,那护卫放着这样的好的机会没管,手里的匕首伸出,一下直接钉在了那树身缠绕的绳子之上。 这样的举动吓了严青栀一跳,严青栀没在意绳子的作用,毕竟这里是她先来的,再早的话就是那个被她吓跑的男人,这绳子不是自己缠的,就是对方缠的,怎么想都不觉得这绳子对她有什么危害,因此也一直都没管。 可如今看来,莫不是那男人其实也是追杀她的一员,早早就埋伏在了这里? 严青栀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出现的瞬间,她已经一脚把那护卫蹬飞了出去,对方不攻击她,她却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距离一拉开,严青栀一枪直接扎向了对方,那男人反应很快,一个翻滚躲了过去,迅速后撤,这便要会到风伛身边。 严青栀一击落空也没有恋战,腰间用力,重心下压,手腕翻转,一枪挑起了身后一人,而后将那人和他身边一人直接甩向了悬崖一边。 半空之中的两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形,手脚并用着便从那山崖边上飞了出去,尖叫声响彻了正片山谷。 不过,就在他们的尖叫声中,严青栀听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阿爹!” 那是个孩子的动静,一听便知道年纪不大。 严青栀一瞬间觉得汗毛倒竖,脚边的绳子从树上彻底脱开,那在吊在山壁上采药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在身形骤然下降的时候,本能的呼唤着山崖顶上的人! 373 悬崖 竹外梅横一两枝正文卷373悬崖严青栀看着绳子从她脚边略过,心脏跳的飞快。 她此刻已经自身难保,可就在那一瞬间,本能战胜了她的思考,严青栀那一半的长枪骤然飞出,没有刺向对面任何一人,而是直接将那绳子钉在了地上。 山壁之上的孩子下滑的身体陡然停住,身后竹筐里面的东西被这么一颠,全都散落了下去,他正想要说出口的话随着视线中两个坠落的男人卡在了喉咙之中,他在半空之中晃晃荡荡,双手用力的够着山壁。 他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只是有限的见识让他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 严青栀没了长枪,还有软剑,只是想要在跟这些人拉开距离,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而且,让她心慌的不止如此,还有那被长枪钉住的绳子,这会儿已经开始缓慢的拆解起来。 这种拆解的速度会以几何倍速递增,用不了多长时间,绳子另一端的孩子就会重新面临刚才的情况。 严青栀一脚将那些已经快贴身的人踹走,整个人直接向着自己的长枪扑去。 那些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觉得不能让她得逞,严青栀双目赤红,牙关紧咬,一条人命吊在她的面前,让她原本已经麻木疲惫的状态,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回升。 严青栀马步稳稳的扎在地上,左右手并用,根本不在乎受伤,软剑快的没人看的清楚,出剑的角度也刁钻的使人难以琢磨。 只一个呼吸,身边便倒了五六个人,而那绳子也在严青栀到达的瞬间,全部开解,严青栀连长枪都没来得及拿回,便一把扯住了那飞起的绳子。 骤然下降的拉力带着严青栀滑出一步,严青栀立马转头,拉着那绳子拼命往前走,身边追杀的人已经到了,严青栀用力将那绳子拉起,不敢耽误,她一把将绳子咬住,挥着棍子直接将身边的人扫开。 软剑被她插回腰间,她另一手握住插在地上的长枪。 一阵山风出来,长枪上染血的红缨随风晃动,就在严青栀抽出长枪的瞬间,左右两边突然都传来了响动。 一边是追杀而来的追兵,另一边是几架马车的声音。 严青栀心里涌起了无尽的疲惫,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追杀这么久,那种前路漫长无边的感觉和汹涌而来的无尽杀意,都带给她巨大的压力。 浸过桐油的草绳带着一股恶心的味道,严青栀格挡开周围的人,拼命向前,她得给自己争取出更多的空间。 风伛看着严青栀这个样子,对于她的猜测更加笃定。 “砍断那跟绳子,她的援手就在那里!” 严青栀一听这话,差点骂出声来,她的援手!她哪来的援手! 那些人开始放弃对严青栀的进攻,转而变成了攻击那绳子,严青栀长枪重新接好,将前面的刀剑全都推了出去。 她的发丝粘在额头,和着别人的血,一缕一缕…… 两边的声音越来越近,身边的攻势也越来越强。 严青栀的疲惫无与伦比,但她的手上还掐着一个孩子吊命的绳子,她的责任感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剩下的十几个人已经围了过来,严青栀已经不计损伤,长枪抖开,每一下都拼尽全力,反震之力已经让她手臂发麻,满手的血黏黏腻腻,在长枪上留下了一个新鲜的手印。 那些人已经看出了严青栀的疲惫,一个一个都不要命的往前冲。 严青栀一枪挑翻一人,但另一边马上欺上来更多的人,长枪有些施展不开,她挽了个枪花,将长枪插在后腰带里,另一手迅速搓出了一片六棱镖。 严青栀打铜钱的实力有所提升,苏阖便找人给她打了这个,与铜钱相比,六棱镖的杀伤力当然更大,而且用法也变得更多。 她还不能完全掌握,但这些人距离她这么近,她甩出来的六棱镖,就变成了另一番样子。 六棱镖打出去时带着一阵破空声,严青栀没有留手,其中一人的脖子都被割开了一半。 严青栀有了这片刻的喘息,连忙朝着那缺口一边躲避,她感受着绳子另一头那孩子的状态,心中突然盘算起了,自己从这悬崖上滑下去会有几分生还的机会。 她扯出背后的长枪,就地一个翻滚到了崖边,迅速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山壁之上光秃秃一片,全都是石头。 严青栀飞快确定了一个位置,她心里一边计算,一边将一人怼下了山崖。 那一眼让她确定了很多东西,也让风伛误会的更多。 风伛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但这时,他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九刀盟的人到了。 “来的正好,那个苏青已经被我们的人堵在悬崖边上了!” 这人说来风伛刚好还认识,正是上一次风伛设计严青栀时,跟在他身边出人出力的那位。 “哦?风爷?” 那人听见风伛的话,神色没有太多变化,走到风伛身边,看到了那头打斗的情景。 见风伛没有阻止的意思,他这边连忙招呼人上去,同时不忘叮嘱一句。 “赶紧去,没见风爷的人手都不够用了!给我抓活的!” 他是听说了地宫钥匙的事情才过来的,可不像风伛那般想要置人于死地。 风伛听了这话眉头动了动,但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他心里要说一点都不慌是不可能的,但那人现在就站在自己身边,他带来的人又比自己的人多,看来就算对方想要保苏青一命,自己也是没办法了! 风伛只能微微一笑。 “听见了没!你们要是不行,就把地方空出来给别人!” 严青栀听到了那边说的抓活的,但心里也没有真的觉得对方会给自己留活路。 别人什么情况她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还不清楚吗!对方想要什么地宫钥匙,她身上哪来的地宫钥匙?!落到了这些人手里,新仇旧恨一起来,只怕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不过,这些人并不以严青栀的意志而改变什么,他们的到了命令,便蜂拥而上,这一轮过来的,足足有五六十人! 他们的气势影响了整场战局,就连严青栀面前这些人,也都变得强势起来。 严青栀已经放弃了杀光这些人的打算,她现在只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安全从这里离开。 一架一架的马车已经到了进前,除了排头的那一辆还往前冲着,后面的马车上已经冲下来二十几人,他们全都配着制式长刀。 一见这边的情况,风伛那头立马有了反应,指着他们跟身边的人说。 “这又来一伙,看来想要抓住这位苏青的人可不少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些佩刀的人迅速结队,直接冲向了人群,二话不说,抽刀便杀。 眼见着这边的人如此凶悍,风伛不禁笑出了声来。 只是他笑声都没有停下,就见那边的马车直接冲向了人群的方向,悬崖边上跑的慢的人,直接就被马车撞了下去,而马车往那里一卡,那些躲得快的人也已经过不去了。 严青栀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也不多,她这人向来不愿意依靠别人,这么一点时间,她已经想到了安全下去的方法。 而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马车门已经打开,脸色苍白的梅横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来。 “手给我!快!” 后面还有不少人在陆续追来,梅横带的人不多,他也想要尽快把严青栀救走。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拉开车门以后看到的不是严青栀松了口气的眼神,而是对方的一脸不解,和迅速消失在山崖边上的身影。 梅横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整个人瞬间跃起,牵着崖边仅剩下一点的绳子,直接随着严青栀一起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