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惊蛰》 第一章 魂穿异世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还没死呢,你就哭起丧来了,整日拉长个脸,我是欠了你的吗。” 惊蛰醒来时,就被这魔音般的嚎叫声震的头痛欲裂。 想要挪动身子,却感觉浑身散架,动动手指都费力。 刚睁开眼,就被血水糊住了。 一片猩红中,瞧见身边跪着一个掩面哭泣的妇人。 粗布衫子打满了补丁,一双满是皲裂的手,一边抹着泪,一边要把惊蛰搂进怀里。 也不理会身后不绝的叫骂声,抽泣着喊道, “都伤成这般了,你们还不满意?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她今日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惊蛰懵逼之际,想要挣脱妇人的怀抱,搞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余光瞥见朝这边走来的一双大脚。 “阿嫂先找了医婆过来看伤要紧,别的等下再说。” 话落,伸手要接躺在妇人怀里的惊蛰。 妇人一把打开伸来的手,转头对站在一旁吓傻了的小童吼道 “你是个死人啊,你阿姊都快没进气了,你还在这杵着,快去喊医婆子来啊!” 小童“哦”了一声,拔腿就冲了出去。 尖利的嗓音再次响起 “请什么医婆子,不过是破了些皮,谁家孩子像她这般金贵了,推一下就倒。这丫头惯会作妖,瞧着是个闷葫芦,心里可精明着呢,我看她就是懒。” 妇人只当没听见,抱着惊蛰进了一间乌漆嘛黑的屋子,轻轻将她放在木板拼起的床上。 从本就不怎么齐整的衣衫下摆上,撕下一条布来,裹住惊蛰还在出血的脑袋。 惊蛰满脑袋问号。 啥情况? 穿越了? 不会这么巧把,说穿就穿啊,一点不给人思想准备吗? 僵着身子也不敢动,任由妇人给裹了脑袋,又在她全身检查了一遍,起身离开。 这才睁开眼,偷偷打量四周的环境。 屋子甚是低矮,泥糊的墙里露出一段段的稻草梗,被熏的黢黑。 除了身下躺的木板床,再没有别的家具,角落里堆着杂七杂八,几样农具。 靠近房门的地方,一个黄泥砌的灶台,旁边散落着秸秆稻草之类的引火之物。 妇人正在灶台边点火,片刻间,屋里就被烟给灌满了。 惊蛰被呛的大咳起来,震的本就受伤的脑袋嗡嗡的响。 妇人听见动静,丢下柴禾奔到床边,颤声道,“醒了,你吓死阿娘了。等着,阿娘给你弄些糖水喝。“ 还不等惊蛰开口,就风一样的出了屋子。 惊蛰心里哀叹一声,还真是穿越了,无依无靠的我,甚至有了阿娘。 她本是个孤女,因生来就有残疾。 降生时被亲生父母遗弃在福利院门口。 被院长抱回去那天,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 天气阴沉,响着雷,便给她取名惊蛰。 她生来就少了一只手臂,在院长和爱心人士的关爱资助中长大,从未自卑颓废过。 一直努力进取,勤奋好学。 上了大学,考上了研究生,毕业于一所本地大学的农牧专业。 成绩优异的惊蛰,本来是可以留校的。 可她一心想要学以致用,回馈社会。 响应了国家的号召,跟随扶贫专员,去了一座边陲村落开展扶贫工作。 想着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好好的干一番事业了。 却在一场山洪来袭,转移群众的途中,被泥石流卷走了。 临死前,惊蛰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很遗憾。 她的一腔抱负和专业知识,没能好好的施展。 如今起死回生,穿越异世,未尝不是老天爷对她遗愿的一种补偿。 放平心态,随遇而安,是惊蛰常用来鼓励自己的话。 是无奈时的自嘲,也是一种豁达的体现。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只要坚守本心,努力的生活,就不会辜负大好年华。 穿越就穿越吧,也不会比没命更坏了。 惊蛰闭了闭眼睛,忍住一阵阵袭来的眩晕,习惯性的抬起左手,熟悉如今的这具身体。 干瘦的小身板,一阵大风就能掀翻了去。 但让惊蛰惊喜的是,前世里从未体验过的右臂,齐整整的长在身体一侧。 握拳,松开,抬起,放下,不由的满心欢喜。 正开心着,外面又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就说她是想躲懒,屁大点事,你就又哭又嚎的闹腾, 醒都醒了,喝什么糖水,一个丫头片子,没得糟践了东西。” “阿娘,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粮食钱钞都在你手里攥着,大郎不在,你是欺负我屋头没人? 阿爹在族学授课,得的那点钱钞还不够他饮茶打酒的, 二郎不事生产,整日躺着,他屋里那笔墨纸张不要钱钞? 屋里地里的活,全是我跟小姑,惊蛰在做, 连我家小满每日里都要割草拾柴,怎的大郎姑娘喝口糖水都不行了, 孩子在你眼跟前伤成那样,你装看不见是吧。” 惊蛰俯身往外看,篱笆院墙外有人在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院子里两个妇人争锋相对。 老的那个头发花白,皮肤发黄,细长眼,薄嘴唇,一副刻薄相。 听罢惊蛰阿娘的话,又瞅见院外看热闹的邻里,脸面挂不住,夺过妇人手中的粗瓷碗,转身进了屋子。 嘴里还讪讪的骂着, “凭地金贵,受点子伤还喝上糖水了,我看你躺到几时。” 待妇人回了屋,捧着粗瓷碗,气的直跺脚。 舀了锅里的热水,化开指甲盖大小的粗糖喂给惊蛰喝。 直到这会惊蛰才细细打量身边眼睛红肿的小妇人。 干枯的头发用一条蓝色麻布巾子裹了起来。 面色发黄,浓眉,杏眼,干裂的嘴唇上起了一层白皮。 肩膀消瘦,背脊挺直,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衫子挂在身上,更显得她瘦弱单薄。 一时有些心疼眼前的妇人,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魂归西天了。 从今天开始,她这个穿越而来的异世孤魂,就要以她女儿的身份与她一起生活了。 粗瓷碗递到了嘴边,惊蛰回过神来,抬起手去接。 妇人一手端着碗,一手去检查惊蛰的伤势。 “你也是,整日里闷着,疼也不知吭一声。” 检查完毕,发现没什么问题,才叫惊蛰自己端着碗喝糖水。 坐在一边,呆呆的发愣。 惊蛰闷头喝水,头还是突突的跳着疼。 她只知道自己穿越了,当下是个什么情况,家里多少人口,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构成,竟是两眼一抹黑。 本着说少错少的原则,还是沉默是金吧。 第二章 险些被卖 惊蛰喝着糖水,思索着穿来异世的第一句话要如何开口。 院外就响起了清脆的童声“阿娘,医婆来了,阿姊还有进气吗?” 妇人噌的站起身子,“胡诌啥,快领了医婆进来。” 理了理头发,弹了弹褂子上的灰,去迎医婆。 医婆被小童拽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屋子。 瞧了眼正喝糖水的惊蛰,上前解开裹在惊蛰脑袋上的布条,撩开头发查看伤口,又捏了捏她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叹口气道“也太瘦弱了些,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待结了痂就不妨事了,只是这身子骨亏的太狠了,尽量吃饱些吧。” 将手中的布条递给妇人,“拿滚水煮了,晒过在给姑娘包头,不然好的慢些。” 说罢从腰间挂着的布兜里,拿出一袋草药,用口嚼了糊在惊蛰的伤口处。 “这几日好好养着,莫要见风,不然落下头痛病,那个可难医。” 妇人点着头,有些局促,双手在衣摆上抹了两下。 “我晓得,谢谢陆医婆,这诊费,能不能容我些日子,待他们阿爹寄了钱饷回来再给您补上。” 医婆收好腰间的药袋,“我知你的难处,不妨事,等宽裕了再说吧,我这就回去了。” 走到门口又不放心的叮嘱道“定不能让风吹了,还是尽量给孩子吃饱吧。” 妇人感激的送医婆出去。 惊蛰背靠墙坐着,想叫蹲在墙角搓洗布条的男孩过来套话,又不知要如何称呼。 捂嘴咳嗽了两声,那男孩转过头来看向惊蛰。 小小的身子,顶个大大的脑袋,稀疏发黄的头发在头顶挽了个小髻,就用一根木棍别着。 因为太瘦,那一双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站起身子,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被一件略大的女式褂子裹着,只用一根细麻绳固定,趿拉着草鞋朝惊蛰走来。 “阿姊,是要喝水吗,我端给你。” 惊蛰往前挪了挪,招呼小家伙到跟前来。 “阿姊问你,咱们阿爹何时回来。” 听见问话,男孩收回盯着还剩半碗糖水的粗瓷碗,挠了挠头道 “阿姊,你怕不是摔坏了脑袋,自我出生起就未曾见过阿爹,只是偶尔托人送钱钞回来,他何时归家,怕是阿娘也不知道。” 惊蛰端起碗,示意男孩喝糖水,男孩虽满脸的渴望,但还是摆着手道 “我不渴,留着给阿姊喝吧,你病着,医婆说让你多吃。” 直到惊蛰把碗推到了他的嘴边,他才张嘴抿了一口,只是含着,舍不得咽。 惊蛰放下碗,暗暗皱眉,这么说老爹有五六年都没回过家了,既然能往家里送钱,应该是有营生的。 可这老爹也有点太不负责任了,也不知做的什么营生,丢下老婆孩子,五六年不回家看望,怕不是在别处安了新家把。 正要开口问点别的,妇人便进了屋子。 “小满,别闹你阿姊,去搬些柴禾进来,要烧午饭了。” 伸手摸了摸惊蛰的脸颊,转身捞起木盆里洗好的布条,挂出去晾晒了。 回来时手里端着个簸箕,里面装着些杂粮野菜,并一个鸡蛋。 妇人揉好了面,弟弟也把锅里的水烧滚了。 惊蛰被满屋的烟呛的不停咳嗽,直冒眼泪,斜依在门边的老妇却阴阳怪气的道 “就你金贵,受不得烟了,咳什么咳,摔一下就躺下躲懒,真真是个懒骨头。” 妇人见不得她磋磨自己的孩子,甩着手里的野菜,大声道 “阿娘,该放盐了,鸡蛋是蒸还是煮,你拿个主意。” 老妇这才闭了嘴,从手中的小布袋里捏出一撮盐来,往锅里的野菜汤里撒。 “蒸了吧,二郎不爱吃煮的。” 妇人也不答话,只顾忙着手里的活,老妇如监工一般,就站在门口盯着,生怕屋里的几人偷吃一样。 饭快好时,才往屋里挪了几步,用脚尖踢了踢蹲在灶边的小满。 “去地里喊你小姑回来吃饭。” 小满嗯了一声,一溜小跑的出了院子。 等饭菜出了锅,老妇亲手分了饭菜。 妇人端出蒸好的鸡蛋,想分些出来给惊蛰补补。 老妇见状伸手就去夺,刚把碗夺了过来,就被烫的撒开了手。 好好的一碗蒸蛋,就扣在了地上。 “哎呦喂,你这个败家的,怎么不接着些。” 赶忙捡起地上的粗瓷碗,想抢救一下还未沾泥的蒸蛋。 谁知院外的黄狗比她还要快点,嗖的窜进了屋子,三两口便舔了个干净。 老妇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时不知要跟人发作,还是跟狗发作。 蛋没了,狗也跑了,只能端起饭菜,狠狠瞪了妇人一眼,离开了屋子。 妇人对婆婆的冷眼不甚在意,只可惜了那碗蒸蛋。 端着大半碗野菜汤和两个巴掌大的粗粮饼子,招呼惊蛰吃饭。 屋里没有桌椅,掀起木板床上的草垫,就当饭桌使了。 惊蛰接过妇人递过来的饼子, “等弟弟回来一道吃把,我头疼的厉害,也不想吃。” “你吃你的,饿不着他,不想吃也要吃,快些养好了给阿娘分担些,免得她又说嘴。” 话落将手里的饼子掰了一半放着,想来是给弟弟留的。 娘两个低头吃饭,不多时,小满就牵着个姑娘进了屋子。 因为背对着光,一时也瞧不清长的什么模样,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瘦,高。 走到床边要看惊蛰头上的伤,惊蛰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浓眉大眼,嘴唇略厚,很是讨喜,一点也不像阿奶。 躲过小姑的铁手, “小姑,你还未洗手呢,我这个不打紧,你还是先吃饭把。” “也好,先吃饭, 可是又挨打了?怎的不躲着点,跟她对上吃亏的还不是你,跟你阿爹一个样,倔的要死。” 洗净了手,去灶台边端起碗喝汤。 “我听小满说了,其实去赵员外家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年岁小,又不会让你做粗重的活,能混口吃的,也不用看你阿奶的脸色。” 还未等她说完,妇人啪的摔了筷子,吓得惊蛰打了个哆嗦。 “说的好听,你咋不去,她阿爹在外头拼死拼活,欺负我屋里无人主事? 要卖他女儿,先问过他去, 我就不信,就穷到要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小姑忙放下碗,上来解释。 “阿嫂,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莫气了,我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话落捡起地上的筷子,擦洗干净,递给妇人,这才蹲在灶边吃起饭来。 第三章 有些心塞 惊蛰低头啃着饼子,只吃了小半个就再也咽不下了。 那粗粮的饼子,又干又硬,噎的她直伸脖子。 妇人见状端起汤碗递过来。 “你是摔傻了吗,就不知道喝口汤顺顺,跟你阿爹一个样,倔的像头驴。” 嘴上说着狠话,还是轻轻的给惊蛰拍背顺气。 惊蛰喝了口汤,等气顺了,将手中大半个饼子递给她。 “阿娘,我真吃不下了。” 妇人接过饼子,看了看身旁狼吞虎咽的小满。 “饿疯了,又没人跟你抢,不能慢些吃,一会又嚷肚子痛。” 起身将手里大半个饼子递给蹲在灶台边的小姑。 “下午我晚些去地里,惊蛰不能见风,我把家里收拾了再去。” 小姑接过饼子,三两口咽了下去,喝完汤道。 “不妨事,阿嫂慢慢收拾,地里活不多了,我忙的过来。” 说完擦了擦嘴,拿起边上的农具,就又要下地。 “你不歇歇?带罐水在走,今日太阳毒辣。” 妇人说罢,麻利的装好水,递给站在门边的小姑。 小满也吃好了饭,自觉地刷洗了碗筷,就准备往出跑。 被站在灶边的阿娘一把揪住了头顶的小髻。 “整日就知道在外面追鸡撵狗,心都跑野了,你阿姊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就不能给我长点心。” 小满一边喊疼一边扒拉着阿娘的手。 “喂鸡的草早间就打回来了,柴也够烧,我就出去玩一会, 阿姊受了伤我也不能替她疼, 阿娘你快撒手,我不去就是了。” 妇人这才放了手,“去你阿奶那边,把脏衣收过来,一会跟我去洗衣服。” 小满得了自由,这才揉着脑袋去收衣服。 妇人在角落的杂物里翻出几根干了的皂荚,放在手里用力揉搓。 “一会我带你弟弟去洗衣服,你好好睡上一觉, 你放心,阿娘绝不会叫他们把你送出去的。” 惊蛰点了点头, “阿娘,我怕是伤的有些重,好些事情记不起来了。” 妇人忙放下手中搓好的皂荚,在褂子上抹了抹手,上前捧住惊蛰的脸。 满眼心疼的说“不妨事的,记不得就记不得,磕了脑袋是会留些遗症,往后慢慢就记起来了。” 话落扶着惊蛰躺下,拉过用麻布装了稻草的铺盖给惊蛰盖上。 “你睡吧,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好的快些。” 待屋里安静下来,惊蛰才放松心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惊蛰睡的很沉,直到被烟呛醒了,才发觉天已经擦黑了。 阿娘忙着收拾饭菜,小满烧火,老妇照常立在门边监视。 脸色虽不好看,却也没说阴阳怪气的话。 后来惊蛰才知道,家里的阿公会读书,一直读书,一直考试,但因一些原因到老也没得半点功名。 现在都年过半百了,干脆也不浪费那个精力了。 因为读过书,便被村里的族学请去当了开蒙的老师,也算是没有白学吧。 只要他在家,阿奶就老老实实,半句也不敢多言。 老爷子从不过问家里的琐事,只要不闹的太过,他都当没事发生过。 只要晚间回到家里,有热饭,有酒喝,有茶饮,他就不会多说话,真真是惜字如金。 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甚少过问。 就像今天,他放学回来的路上,听村邻说起。 家里的孙女险些被卖,婆媳拉扯间孙女磕破了脑袋,差点没了进气。 他也只淡淡“哦”了一声。 回到家里,远远的问正在烧饭的婆媳两个。 “惊蛰可还好?” 得了老妇一句“没什么大事。” 便背着手回屋等饭去了,都没说过来亲眼瞧瞧。 惊蛰已经醒了,虽然身下的木板床铺了稻草,但还是铬的她浑身都疼。 靠墙边的红泥炉子上坐着一个瓦罐,咕嘟咕嘟的冒着气。 饭香混着烟,一阵阵的朝惊蛰飘过来。 翻身坐了起来,喊了声阿娘。 妇人并不回头,专心搅着锅里的菜。 “你醒了,起来坐会,马上吃饭了。” 老妇见菜已经差不多了,便拿了两块木板,端着红泥炉出了屋。 转头回来,放下一小碟腌菜,盛了锅里的炖菜,过那边吃饭去了。 惊蛰动了动手脚,下了地,掀起半边草垫子,露出木板,等着妇人端来饭菜。 妇人一边摆饭,一边招呼蹲在院子里收拾农具的小姑吃饭。 小满给惊蛰递了筷子,就那样站在床边,往嘴里塞着饭菜。 惊蛰叹气,怪不得会肚子痛,这么小的人,天天站着吃饭,肚子不疼才怪。 妇人高些,只能蹲着吃,瞧见惊蛰拿着筷子发呆,忙把碗朝她跟前推了推。 “趁着还有一丝天光,快些吃,不然一会摸黑不好收拾碗碟。” 惊蛰端起碗,扒着碗里带点米香的菜粥,有些心塞。 小姑也端了碗盛好的炖菜,蹲过来吃饭,瞧了眼惊蛰碗里的菜粥。 放下碗就要出去,“我去给惊蛰端些饭来。” 却被阿娘拽住了,“你快吃吧,没得去惹她闲话,我用米汤给惊蛰煮的菜粥, 那一小锅干饭不够他爷俩分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小姑无奈的蹲下,哀叹一声,便悄悄吃饭了。 等众人吃罢了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妇人舀了半桶灶上的热水出了屋。 惊蛰望向正在自己洗脸洗脚的小满问道 “天都已经黑了,阿娘干什么去了。” 小满抖着手上的水珠道 “阿姊,你今日怎么总问些怪话,阿娘自然是给阿公他们送洗漱的热水啊。” 惊蛰拉了正要上床的小满 “阿姊摔了脑袋,有些事情记不清了,往后问你什么,你乖乖的回话就是。” “知道了,阿姊。” 妇人回来后,便用立在墙边的木板挡了门。 借着灶膛里还未熄灭的火光,用白天晒过的布条从新给惊蛰裹了头。 这才匆匆洗漱,躺下准备睡觉。 临睡前又吩咐道 “明日阿娘要下地,你再休息一天,在屋里别出去,医婆说了你的脑袋不能见风。” 小满插话道“医婆还说让吃饱呢。” 妇人叹了口气,却接不住这句扎心的话。 片刻又道“你阿奶要说,就让她说去,你莫要理她就好。 割草拾柴的小满去做就是了, 午间要吃的菜,我从地里回来顺便拾一些, 衣服也等我来洗,你好好养着,想睡就睡。” 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已经睡了过去。 可见这一天的劳心劳力,是多么的损耗身边妇人的心神。 拉了拉稻草做成的铺盖,给妇人盖上,又将已经睡熟了的小满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闭起眼睛,放空脑袋,消化消化这大半天的异世经历。 第四章 奇葩家庭 惊蛰被身下的草垫铬的难受,打算翻身调整一下姿势。 刚要翻身,盖在身上的稻草铺盖就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 怕吵到熟睡的两人,只好轻轻侧了侧身,让自己好受一些。 回想这大半天的事情,这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阿公不管事,只管自己吃好喝好。 阿奶是个事精,没事找事,外带尖酸刻薄,竟然还想卖了自己。 阿爹外出务工,没回过家里,八成也是不会回来了。 二叔钻研学问,从不干活,想来也是废了。 小姑到是不错,性子直爽,又是家里主要劳力,看样子跟阿娘也处的很好。 提到阿娘,惊蛰心里便有些激动,上辈子也没体验过啥是母爱,如今从活一世,也是有家有娘的孩子了。 想想今日自己见到的几人,全是一脸菜色,营养不良的样子。 更别提自己这一家三口了,一个比一个瘦弱,风大些怕是都能被吹走了。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如何让一家人都能吃饱。 莫非家里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大人孩子全都吃不饱。 可晚间还单独给二叔和阿公煮干饭呢。 想来也是阿奶舍不得把粮食拿出来让全家都吃饱把。 连烧饭都要自己亲自在一旁盯着,可见她有多么抠搜小气了。 想从她的嘴里夺食,怕是比登天还难。 只是惊蛰有些奇怪,若自己一家子不受阿奶待见,吃的少些差些也就罢了。 怎么连小姑也不给好饭,不但要下地干活,吃的也跟娘三个一样,都不论饭食好不好了,连吃饱都不能。 想到阿奶惊蛰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样的婆母会让一个丈夫常年不在身边,拉扯两个孩子的儿媳,住在白天烟熏火燎,晚上四处漏风,连个正经门都没有的灶房里。 真真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么算下来一家七口,还有一个常年不回家。 本应是劳力的两个男人,却没什么贡献,一个甩手掌柜,一个闭门造车。 阿奶只会指手画脚,啥事都不沾身。 全家的活计都落在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身上,还要忍饥挨饿,遭受打骂。 这到底是个什么扭曲的世界。 任惊蛰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他们这个奇葩的家庭,在陆家村,乃至整个镇子也找不到几家。 惊蛰叹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养好身子,无论好赖,想办法先让全家吃上饱饭。 天刚蒙蒙亮,惊蛰就被屋外的鸡叫声喊醒了。 刚动了动,就发现小满已经压麻了自己半边身子。 阿娘起身将小满往里挪了挪,拉了铺盖给二人盖好,见惊蛰醒了,叫她继续睡。 搬开木板,拿了簸箕去阿奶那边要粮煮早饭。 小满也坐起了身子,揉着眼道 “阿姊,今日你继续睡吧,我来替你烧火,你就别起了。” 阿娘端了粮回来,小满火也点起来了,满屋子的烟,惊蛰就是想睡,也睡不成了。 干脆下了地去帮阿娘煮饭。 “你起来干嘛,不是叫你别吹风,躺着去吧。” 惊蛰已经躺了半天一夜,身子都僵了,哪里还躺的住。 “阿娘,我只在屋里转转,又不出去,不会吹风的, 总躺着难受,活动一下手脚。” 说罢让蹲在灶边打瞌睡的小满在去睡会,自己往灶里添柴。 这时惊蛰才明白,为啥一做饭屋里就全是烟了。 通向外面的烟囱塌了半边,灶里的烟出的不利索,大半都灌回了屋里,火烧的也不旺。 “阿娘,烟囱塌了多久了,咋不修修,天天这样熏着,早晚熏出病来。” “这几日地里忙,我和你小姑都不得空,你阿奶舍不得花钱请人来修, 再坚持几日,等地里忙完了我和你小姑就修。” 这头煮好了饭,那头家里人也陆续的起来洗漱了。 阿奶端了个陶盆,舀走锅里大半野菜参了粗粮的糊糊。 瞥了一眼在灶前烧火的惊蛰。 “我就说没啥大事,这不,睡了一觉就能下地了,偏你阿娘又哭又嚎的让邻里说嘴。” 见没人答话,就端着陶盆吃饭去了。 等这边都吃好了饭,收拾利索,阿娘跟小姑就要去地里干活了。 临走前撵着小满去割草捡柴,警告他干完活就赶紧回来,不许在外面瞎玩。 又叮嘱惊蛰一定不能出门吹风。 等人都走完了,惊蛰也不想在躺,拿了角落里一筐洗衣要用的皂荚,蹲在门口揉搓。 这小院要多简陋就有多简陋,篱笆扎的院墙,人一推就能倒。 院门是用几根竹竿用麻绳扎了做成的。 正对院门的三间屋子,也是泥墙草顶,比惊蛰他们睡的灶房高一些,看上去也结实一些。 有门有窗,门是朝里开的,因为每间屋子都要向下挖上半尺才能砌墙加顶,所以看起来总觉得屋子很矮。 用木头格子制成的窗户,上面糊了黄草纸,用来挡风透光。 院子一角有一棵老柳树,下面用小木棍围了个鸡圈,养着四五只鸡。 日头上来,阿公才出了屋子,头发花白用一小块蓝绸裹了个发髻,面白蓄须,长方脸,穿着一件蓝灰色的细棉长衫。 昂着头,拿鼻孔看人,一副傲视一切的样子。 惊蛰起身喊了一句“阿公” 他只略微点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悠悠哉哉的去族学里教课了。 阿奶送到院门外,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转身对惊蛰说话。 “等你二叔起了,去他屋里收拾一下,手脚麻利点,莫要弄脏了他的书本。” 惊蛰点头应下。 “阿奶,这烟囱塌了好些日子了,灶火烧不旺,特别废柴。” “等地里忙完了自有人会修,你急啥,废柴就多拾些回来,哪来那么多事。” “阿奶,我跟小满拾的都是好柴,即便不能拿去卖,担去族学也能换几张白纸给二叔写字, 你算算,每日三餐多烧一捆柴,等地里忙完,那要亏出多少钱钞。” 今天早晨小满出门前对惊蛰抱怨,说是这几日族学里在收柴,要是阿姊不生病,能拾多些,换点钱钞给阿娘存着。 惊蛰这才想着办法让阿奶出钱,今日就把烟囱修了。 阿奶果真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半天也理不清。 “等晚间问问你阿公再说,族学里的事情他清楚。” 惊蛰搓着手里的皂荚,看着有些纠结的阿奶。 “阿奶,家里一向是你做主,阿公从不过问,请个泥瓦匠才几个钱钞,二叔用的白纸才费钱呢,你怎的连这个账都算不过来了。” 阿奶似是下定了决心,转身朝院外走,回头恨恨的对惊蛰说 “就你能!” 第五章 优质二叔 不多时,阿奶就带着一个跛着腿的黑瘦男人进了院子。 个子不高,黝黑的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从鼻梁延伸到了左耳根。 瞧见惊蛰就笑了起来, “昨日听闻你摔了头,本来喊你婶子过来瞧你的,小儿哭闹的厉害,撒不开手。” 惊蛰不记得这一世的事,也不知这个汉子真的与自家相熟,还是同村见了面相互客气,只好笑着道 “不妨事了,一点都不耽误干活。” 阿奶哼了一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多大点屁事,就传的全村都知晓了。” 转头对汉子说 “你看着砌把,手脚麻利些,莫要耽误了中午的饭食。” 汉子放下工具箱,脱去褂子,只穿了个露着胳膊的半挂,点头答应。 阿奶叫惊蛰在外面看着,搭把手,自己回了屋里。 汉子手里的活不停,没话找话的跟惊蛰闲聊。 你阿娘又下地了。你弟弟又长高了。你阿爷最近可有捎钱饷回来。 看似在问惊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惊蛰有些不耐烦,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答话。 想着一会砌烟囱要和泥,就说去外面挖些土回来。 汉子忙说“等我拆完了烟囱就去挖土,你不知道那种土得用,你去割些带桔梗的草回来,和在泥里经用些。” 惊蛰站起身子,还是有些晕,也不知是饿的还是脑袋的事。 将搓好的皂荚收拾好,找了顶破斗笠戴着就出门了。 虽然破,多少能挡点风。 出了院子,也不见什么绿色,放眼望去,一水的黄泥草顶小矮房,用篱笆围着,有高有矮,有大有小,散落在各处。 不知是没到时候,雨水少了,万物还没有长起来,还是这里本就是这种自然条件。 远处有几座连着的山,光秃秃的不见一点绿色。 惊蛰没走多远,就在土路边的小沟里找到一片带桔梗的草。 正要去割,才想起家里唯一的割草刀被小满拿走割鸡食去了。 只能蹲下用手拔了,不一会就拔了一小堆,装进带来的筐里往家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小满的声音。 “阿姊,你咋出来了,不是不叫吹风吗。” 惊蛰停下等着小满。 “我带了帽子,风吹不到,家里再修烟囱,我出来拔点草和泥。” 小满一头的汗,背个与他差不多高的背篓,里面装着鸡食和柴禾。 惊蛰满脸的心疼,要接过背篓自己背。 小满忙说不用,摆着手往前走。 “阿姊,你跌了一跤,咋还转了性子,往日里让你背,还得求你一会。” 惊蛰摸了摸小满的脑袋,想来原主跟弟弟两个操劳惯了,并没有觉得五六岁的孩子背这么大的背篓有什么不行。 等到了家里,见到在修烟囱的疤脸汉子,小满扔下背篓就跑了过去。 “大刚叔,你好些日子没在村里了,又去边关了吗?啥时候回来的。” 疤脸汉子脚踩着泥,接过惊蛰篮子里的草,一点点的加进泥里。 “昨日夜里才到家,你阿奶不叫,今日我也是要过来看看你们的。” 小满蹲在泥坑边上跟疤脸汉子聊闲天,惊蛰便拿起背篓到树下面剁鸡食去了。 看小满与他聊的十分亲热,想来自家跟他是十分相熟的。 等惊蛰剁好了鸡食,在抬头,已经不见小满了,准是又去捡柴了。 这日子过的,硬逼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想法赚钱,贴补家用。 刚喂完了鸡,阿奶就从屋里出来了,看看了修砌的烟囱,进了灶房舀水喝。 见惊蛰没事可做,扯着嗓子嚷, “懒骨头,眼里就没点活,早间让你收拾你二叔的屋子,你收拾了没有,就知道躲懒。” “又作的啥妖,在屋头还带个斗笠。” 换了口气,还要再骂,却被疤脸汉子截住了话头。 “累了一上午了,怪口渴的,惊蛰,去给叔到碗水喝。” 惊蛰感激的看了眼汉子,甩开追着自己骂的阿奶,进屋给汉子舀水。 阿奶见没人理她了,撂下一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心里指定憋着坏呢。” 等不见了阿奶的人影,惊蛰才端着碗出来。 疤脸汉子略微皱眉,目光深沉的盯着阿奶的屋子,满脸的凶相。 唬的惊蛰有些怕,“叔你喝好了吗?” 疤脸汉子扭头看向惊蛰,目光平静,嘴角带笑,凶相一闪而过。 欲言又止的递回了碗,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手里的活了。 惊蛰敲了敲二叔的房门,听见一声“进”,这才推门进去。 屋里虽有窗户,但还是略显昏暗。 窗下放着一张大书桌,上面堆满了书和用过的稿纸。 墙边的书架整挺好,又宽又大,也摆满了书。 床也是用木板搭的,比惊蛰他们睡的还大些,上面也乱七八糟的丢着很多书。 他此时已经醒了,斜依在床上,翻着手里的书。 惊蛰一眼就看出他身下的铺盖是用皮毛制的,心里不免有些发酸。 床头挂着一张弓,旁边还贴着一幅画。 走近了才看清楚,那应该是一张地图。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地图,若有机会可以仔细研究一下。 床边摆着两口半人高的木箱子,上面堆着未曾洗刷过的碗碟,旁边还放着换下来的衣服。 惊蛰有些无措,不知要从哪里下手才好。 二叔抬眼看她呆愣在哪里。 “不是不能吹风吗,怎么还跑出来。” 好在惊蛰平日沉默惯了,此时不答话,也不要紧。 默不吭声的上前收拾床上的书本,他二叔这才起身下了地。 怨不得昨日惊蛰看见一双大脚,这二叔少说也有个一米八往上把,但瘦瘦弱弱的不怎么挺拔。 头发还未梳理,黑漆漆的披在肩上,可能是这个二叔整日待在屋里,没晒过太阳,白的有些发光。 浓眉毛,丹凤眼,鼻梁挺直,微笑唇,真真一副好皮囊。 等惊蛰将床上的书都摆上了书架,他二叔就递了一把木梳过来。 两人对视了两秒,惊蛰忙接过木梳,给他梳起头来。 可惊蛰只会给自己扎马尾,前世里自己只有一只手,连编个辫子都费劲。 现在却要给古代的男子梳发式,这不是难为人吗。 想了半天,理顺了二叔的齐腰长发,用椅背上搭着的缎带绑在脑后,这便完活了。 二叔翻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的道 “是摔的重了些,头都不会梳了。” 惊蛰绑缎带的手指顿了顿。 “二叔,自从摔伤了头,好些事情我都记不清了,阿娘说这是遗症,慢慢会好的。” 二叔合上了书,甩在桌上。 “那可未必,收了碗碟和衣服,就出去吧,多听你阿娘的话,凡事多个心眼, 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除了你阿娘和你弟弟,没人能帮你。” 第六章 阿爹的朋友 惊蛰从二叔的屋子出来。 心里感叹,这家子人,真的是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明明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偏好似陌生人一般,谁也不与谁亲厚。 就像是勉强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一样。 这二叔也是没谁了,连梳头都要叫惊蛰过来伺候。 还未走回灶间,惊蛰就被回来烧饭的阿娘骂了一顿。 “叫你好好休息,别吹风,偏是不听,到时候落下遗症,看谁管你, 就会给我找事,你是天生劳碌命?” 待她进了院子,才瞧见蹲在一边糊烟囱的疤脸汉子。 不好意思的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放好农具,接过惊蛰手里的碗碟衣服,两人一同进了灶间。 将带回来的野菜交给惊蛰,让她摘洗干净。 背过身子挡住门,从怀里摸出两颗烤熟的鸟蛋。 努了努嘴,示意她现在就吃。 惊蛰想留一颗给小满。 阿娘却用眼神警告,叫她都吃了,别找事。 惊蛰麻溜的一口一个咽了下去,还把蛋壳丢进了灶膛里。 免得被阿奶看到,又要说嘴。 外头烟囱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了。 阿娘出去看了看,又和汉子闲聊了几句。 得知是阿奶叫他来修烟囱的,有些不解。 又回了屋里小声跟惊蛰说话。 等惊蛰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 阿娘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感觉,扒拉着她的脑袋看了半天。 “你阿奶说的没错,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这一跤没白跌啊,把你给跌明白了。” 娘两个正说呢,那头阿奶又开始喊了。 “这都啥时候了,回来了也不知道烧火做饭,一个个的等着吃白食吶。” 阿娘无奈的捏了捏惊蛰的脸颊,向院外喊 “知道了,这就来了。” 片刻就端着簸箕把粮拿回来了。 看了看灶边的水缸,已经差不多快见底了,应该是和泥的时候用掉的。 往日家里的活都做完了,姐弟两个就会去打水。 要么是两人抬一桶,要么一人背半桶,水缸总是满的。 今日意外蛮多,姐弟两个没去打水,修烟囱和泥又用了太多。 没水,也不能马上做饭,阿娘就挑了水桶,出去取水。 汉子忙道 “阿嫂,这头已经好了,你去忙别的,把桶放下,我去担来就是。” 阿娘步子不停,看了眼他有点跛的右腿, “都忙完了,就等烧火做饭了,我留了水,你拾掇好了洗洗。” 话落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村里只有一口自流井,供全村几百口人吃用。 用石头沙子铺成小渠,用木板盖住,往村子四面八方延伸。 每隔几百米,设一个取水口。 要用水时挑一个离家近的取水口,去担了回来就是。 村里人也都很自觉,从不会乱丢东西,污染水源。 有时谁家的牲畜没看好,在取水口喝了水,都会被骂上几天。 等阿娘挑了水回来,汉子已经弄好了烟囱,在一边劈柴了。 姐弟两经常会拖一些很大的树杈回来,堆在院子角落里。 小姑和阿娘下地,若是回来的早,或者不太累的时候,便会劈一些留着慢慢烧。 后来从小满口中得知。 有那么三五个身带残疾的青壮年汉子。 隔三差五的会来家里帮着担水劈柴,季节更替的时候还会帮着修整屋顶。 除了自家三口跟他们亲厚些,对面屋里的很少与他们说话。 小满只说他们是村里的叔伯,应该与阿爹关系很好。 再问别的就不知道了。 这让惊蛰对这位还未谋面的阿爹,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好奇。 小满与阿娘前后脚进门,又惹的阿娘骂了他几句。 阿娘见汉子在院里劈柴,只叫小满给他端了碗水。 其他的也再没什么表示,想来也是习惯了。 小满见灶上有阿娘和姐姐,门口还有阿奶当门神。 就跑到院子里亲热的跟汉子聊闲天。 阿奶见今日有外人在,就没说太多阴阳怪气的话。 饭快好的时候,小满也从地里叫回了小姑。 汉子理好了工具,随便擦了把脸,就准备离开了。 半句也没提工钱的事,就像是来家里帮忙的。 阿娘客气的留了饭,一旁的阿奶虽然没出声。 但那眼睛翻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汉子推说不用,背着自己的工作箱,一拐一拐的走了。 走前还说,家里有事就去喊他,这几日他都在家。 惊蛰着实佩服自家这个阿奶。 本想让她出钱把烟囱修了。 结果她生生的白票了一个劳力回来。 这份人情还是惊蛰一家担下了。 便宜都叫她占尽了。 但不管咋说,这个结果,还是很另大家满意的。 往后烧饭,再也不怕被熏的涕泪横流了。 一家人吃罢了饭,各忙各的了。 小满趴在惊蛰的耳边小声说 “阿姊,我上午拾柴的时候发现了一窝野鸭子。” 捏着小拳头跟惊蛰比划。 “那蛋足有这么大,有好几个呢。” 惊蛰捏了捏他的脸 “好几个是几个,你没数一数?” 小满挠挠头上的小揪揪。 “数了,可我数不清啊, 阿姊会数,等我晚间带回来,阿姊你来数。” “小满,你知不知道你今年几岁?” “这个我知道,阿娘说过完生日我就七岁了。” 可怜啊,惊蛰那个年代,小满这个岁数的,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应该不是问题了。 可这个憨弟弟,连几个鸭蛋都数不过来。 姐弟两个的窃窃私语,惹得在院子里晒干菜的阿奶朝这边看来。 “吃了就歇,没看见我忙着,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小满忙捂住了嘴巴,示意阿姊不要出声。 阿奶瞧屋里的两个没了动静,拔高了声音 “你两个是死人啊,没听见我喊你们。” 惊蛰带上斗笠,正要出去,就听二叔那边传来声音。 “小声些,吵到我了。” 阿奶这才闭了嘴,但还是一直盯着灶房里的姐弟两个。 惊蛰拉着小满出了屋。 去晾晒阿娘下地前洗好的衣服。 瞧见二叔的门开着,正坐在桌边,也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写字。 惊蛰很感激二叔刚才出言打断了阿奶的碎碎念。 还没等惊蛰衣服晾完,小满就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收了木盆,挪到阿奶边上一起晾干菜。 摘洗好的这一大筐子绿菜,全是平时拾回来的野菜,什么品种都有。 应季时,就吃新鲜的,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吃晒干的。 这也是现在非常重要的口粮之一。 惊蛰上午出去,没看见有那家自己种蔬菜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要搞清楚,现在只能套阿奶的话了。 第七章 阿奶受挫 “阿奶,咱种点菜把,我来伺候。” 惊蛰低头弄菜,却没听见阿奶回她。 其实惊蛰并不是非要现在就种菜。 她就是想知道,这么大的村子,没人种菜的原因是什么。 抬头对上阿奶有些惊诧的眼光。 “你发什么癔症,有那力气,你去给我多垦些地来种粮, 我看你真是把脑子摔坏了,还种菜,那是你能种的起的?” “咋就种不起了。” “就你话多,好好干你的活,别一天到晚的给我作妖。” 惊蛰还想在跟阿奶聊聊,却被二叔打断了。 “惊蛰,过来把我桌上的笔都洗了,在把墨磨上。” 还没等惊蛰起身,阿奶就催着 “快去,快去,少打听没有用的,把正事多干些。” 惊蛰一边往二叔屋里挪,一边在心里碎碎念。 这二叔怕不是个巨婴把,铁宅男一个,还得有专人伺候。 不但不事生产,还外带生活不能自理。 这哪里是贫困农户家养出的孩子。 这应该是高门大宅里供着的主子啊。 也不知是谁给惯成这样的。 惊蛰进屋时,二叔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门敞开着,光线比上午来时好多了。 上午才收拾干净的床铺,如今又乱糟糟的,堆着些小玩意。 惊蛰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有木头的,有石头的。 雕刻的还挺细致,都是人像车马一类,有点像国际象棋里的棋子。 没想到这二叔还是个手办爱好者。 他若说自己是个二次元,惊蛰也是相信的。 这下铁宅男没跑了,这个头衔,非他莫属。 二叔翻着书,却不经意的伸腿将那些小手办扫在一起,不让惊蛰看真切。 惊蛰撇撇嘴,真小气,我什么手办没见过,谁稀罕看你的。 背过身去给他洗笔。 桌子旁边有一个二尺来高的粗瓷小缸。 这应该就是用来洗笔的吧。 惊蛰从来没洗过毛笔,也不知道要怎么洗才是现在正确的洗法。 但小心轻放,不懂就问,绝对不会错了。 从桌角上那堆笔中拿了一只,将笔头放进缸里,轻轻搅着。 “二叔,我不太记得了,是这样洗,没错把。” 也不知二叔看没看见,只听见身后“嗯”了一声。 惊蛰洗着笔,瞥见桌上一篇刚写好的字。 有简体的,也有繁体的,但有不少字惊蛰都不认识。 连猜带蒙,再联系前后的意思。 等惊蛰洗完了笔,也把那篇字的意思搞懂了大半。 里面讲的是个小故事。 从前有个地方缺水少雨,土地贫瘠,不适宜百姓安居。 但这个地方跟别国接壤,对国家来说是很重要的边塞,必须有人坚守巡逻。 以防国土被外族人一点点的蚕食。 但路途太过遥远,又崎岖难行,后方的物资时常难以抵达边塞。 前方守边的将士,经常缺衣少食,外族来袭时,常常是饿着肚子与敌军作战。 若遇上严冬酷暑,极端天气,疫病流行,即便是不打仗,也伤亡惨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惊蛰心里着急,想知道这篇小故事后来如何了。 可扫遍桌上的稿纸,没有一篇能与前文连上的。 惊蛰洗完了笔,有些舍不得离开。 她太想知道边塞怎样了,那些将士怎样了。 一转身,那个“二”字还未出口时。 就被一个黑压压的人影罩住了。 惊蛰看字看的认真,都不知道二叔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吓得往后一退,差点跌进缸里。 等的惊蛰站稳,二叔才开口。 “洗完就出去吧,桌上不用收拾了。” 话落将手里的书甩在桌上。 惊蛰余光瞥见,那书封上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农经》 惊蛰越来越瞧不懂这个二叔了。 每次对他贴上标签,转脸他就能给自己再换一个。 被这么一打岔,惊蛰也不好再问那篇字的事了。 她也不知道原主是不是识字的。 现在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日子还长,还是慢慢的展露本领把。 出了二叔的屋子,就看见阿奶在整理中午钢叔劈好的柴禾。 一根根的码整齐,装了满满一背篓。 见惊蛰要回灶房,张嘴喊道 “你莫在躲懒,我一会要出去一趟, 你在院里看着菜,别叫鸡叼了去, 半干的时候翻个面。” 惊蛰应了声“好”目送阿奶出了院门。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背了柴禾去族学里换纸了。 惊蛰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阿奶回来时狂风暴雨一样的霸凌了。 小满之前说了,族学里收柴换钱换纸,是给那些家里特别贫困的孩子的福利。 像阿奶这样,家中没人在族学里上课,阿公还是族学里的老师。 她还去跟贫困孩子抢钱,抢纸。 定会被人轰出来,不但占不到便宜,还会损害阿公的脸面。 在族学里还不能马上发作,那感觉定然是相当酸爽的。 以阿奶的性格,受了这样的挫折,回来还不得整死惊蛰。 惊蛰想的大部分都对。 等她翻好了菜,小满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 见二叔的门开着,忙拉着惊蛰进了灶房。 “阿姊,咱快出去躲躲,晚间和阿娘一道回来。” 惊蛰打湿了手,给小满抹了抹汗。 “怎么了,你是不是碰上阿奶了?” “差不多把,我跟虎子他们玩的时候,听大人说族学那边有热闹看, 我就跟着一道去了,后门围满了人, 我挤进去才看见是阿奶,吵嚷的都快打起来了。” “阿公不在吗?” “阿姊,你忘了今天十五,阿公休沐,出去喝酒会朋友了,不到天黑不会回来的。” “这样啊,怪不得阿奶敢背了柴禾去族学呢。” “恩,换柴也要等初一十五休沐的时候才能换呀,不然平日里要上课,那有时间去拾柴。” 小满喝了口水,又帮惊蛰紧了紧头上的斗笠。 “快走吧阿姊,阿娘不在家,一会阿奶回来了咱两谁都跑不了。” 惊蛰装了一罐水,叫小满提着。 把晒了半干的野菜拢了拢,又把鸡都赶进鸡圈。 阿奶的屋子上了锁,跟二叔打了声招呼。 姐弟两个才出了门。 族学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阿奶疯狂的输出,还是敌不过对面两个婆子的联手攻击。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还全是村里不用下地的老人和孩子。 都等不到明日了,晚饭吃罢,她在族学里的“辉煌”战绩就要传遍全村了。 气急败坏的背了柴禾,败走归家。 一路上越想越气,咬牙切齿的念叨,回家定要剥了惊蛰的皮。 推开院门,家里只有二叔在,她的发泄对象却没了影子。 怒气值拉满,只想找个人再战一场。 第八章 荒漠绿洲 惊蛰跟着小满,一路走,一路瞧。 村子里有些长成了的大树,和一些比较耐旱的野草植被。 但大多数土地还是干旱缺水的状态,一阵风刮过来,能糊一脸的土和沙。 出了村子,周围有两圈能明显看出是人工栽种的防风林。 树木应该不是同时种下的,粗细不一。 可能是品种太杂,也没精心的修整过,只是挖坑种下去就完了。 全都歪七扭八的,生长的很是狂野。 惊蛰粗略的看了看。 有胡杨,沙枣,梧桐,白桦,小叶榆等等。 都是抗旱好活的好树种。 这片林子,应该就是村里几百口人的柴禾来源把。 穿过林子,又围着一圈百米宽的灌木。 红柳,沙棘,梭梭,枸杞,也是不分品种的混在一起栽种。 全都挤在一起,形成一到天然的防护带。 看着长势有一人多高,应该不少年了。 惊蛰本想拾点往年熟透了落下来的干果子。 给小满甜甜嘴,当个零食吃。 可能看见的地方早就被人打扫干净了。 灌木长的密实,也不好钻进去扫荡,刮破了肉是小,扯坏了衣服是大。 中间被辟出一条五米宽的路来供人进出。 走过这片灌木,惊蛰眼前的却是一片芦苇荡。 这会正是芦苇抽穗的时间,新生的刚长起来,衰败的还在飘着绒花。 惊蛰想多收些绒花做床被,虽然比不上棉被。 那也比稻草的铺盖软和经用把。 难道这里的人不知道绒花可以做铺盖吗。 还不等走到芦苇荡边上,小满就道 “阿姊,快把你口鼻捂好。” 惊蛰诧异的看着小满“为啥?” “你怎么又忘了,你见不得绒花的, 少的还行,太多了就咳嗽流泪,有时脸都肿的像馒头, 所以咱家的铺盖都是阿娘用稻草做的。” 惊蛰了然,原来这身板花粉过敏。 不过前世的自己却没有。 原主已经魂归西天了,如今自己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若是这身体的隐疾没随着灵魂一同消散。 就凭这营养不良,天天在饥饿线上挣扎的小身板。 再加那致死率百分百的摔头杀。 惊蛰就是在穿越十次,怕也是睁眼就要死一死的。 恩,我的身体我做主。 试试把,没捂口鼻,一点点往前走。 还好吖,没有什么不良感受。 大着胆子撸了一把芦苇,放在鼻下闻了闻。 除了鼻子有些痒,很想打个喷嚏之外,一切正常。 小满一直盯着惊蛰,生怕她又犯了病。 瞧她并没不舒服,高兴的道 “阿姊,你的病好了,咱们也能睡绒花铺盖了。” 惊蛰刮了刮小满的鼻子 “对呀,阿姊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这病,既然不记得,当然没事了。” 村里自流井的水,环绕村子一圈。 灌溉了前面树林和灌木,最后便汇集到了这片芦苇荡里。 芦苇荡的边缘,踩上去湿湿软软的,惊蛰也不敢再往前走,怕陷进去出不来。 扒开手边的芦苇,找了几根刚长出芯子的菖蒲。 剥开了外皮,把嫩嫩的芯子塞进小满的嘴里。 “阿姊,多摘一些,带去给阿娘和小姑吃。” 惊蛰看了看手边的芦苇丛,已经没有菖蒲了。 这玩意是水生的,往里走才会多些。 但惊蛰瘦小,里面又全是烂泥,万一陷进去还是麻烦事。 又不忍心让小满失望,只好横着搜索了一下旁边的芦苇丛。 摘了一小把,姐弟两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地里去。 过了搭在芦苇荡上的木板桥,这才有一片一片已经翻动过了的田地。 回头看,根本瞧不见隐藏在层层植被里的村子。 这一片环绕着溪水树木的村庄,就是荒漠里的绿洲。 田里大多是女人在劳作,没有一块田里有青壮年的汉子。 这也是最叫惊蛰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村里大多都是老幼妇孺。 即便过来的路上,见过几个青壮的汉子,也大多带着些残疾。 从小满和他们的闲聊中得知。 这些人也不是常年的待在村子。 时不时的就要出趟远门,三五个月才回来一次。 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做的什么营生。 小满比惊蛰矮了半个头,拉着惊蛰蹬蹬的往前走。 眼前的田地开垦的很齐整,一块一块的连着,零星的种了些树木。 田和田之间都挖了水渠,一直通到芦苇荡里。 田地尽头有几座荒山,光秃秃的没什么植被。 荒山的后面,是连绵的高山,瞧的不是很真切,应该离的很远。 跟着小满到了自家地里,惊蛰才惊喜的揉了揉小满的脑袋。 自家这个弟弟,妥妥的一个社交达人啊。 一路上过来,无论老的少的,他都能跟人搭上话。 逗的一众女人哈哈大笑,有那么片刻缓解了劳作的辛苦。 招呼阿娘和小姑到地头的树下喝水。 还未走近,阿娘就唠叨起来。 惊蛰前世从未体会过母女之间那种,看不见就想,一见面就烦的奇妙感情。 也从没听过妈妈觉得你冷,妈妈觉得你饿,妈妈觉得你美,妈妈觉得你不胖,妈妈觉得你要穿秋裤的唠叨。 所以忽略阿娘唠叨的内容,惊蛰的心被那几句略带责备的关怀,填的满满的。 咧着嘴傻乐。 “怎的越来越傻了,跑出来干啥,头不疼了是吧。” 接过惊蛰递来的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又从小姑手里拿了两根菖蒲,吃了起来。 “莫要再去摘菖蒲了,那个长的深,万一掉进烂泥里,可没人去捞, 想吃了给阿娘说,我得空了给你们带回去就是。” 直到姐弟两人点头应下,这才坐下休息。 二人歇息的片刻,小满便绘声绘色的,把阿奶在族学里疯狂输出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小姑不知道前因后果,笑的声音震天响。 浓眉大眼的脸庞,在光线好的地方别有一番风韵。 眼睛有些凹陷,就是现在所谓的欧式眼,鼻梁带点鹰勾。 虽然用麻布巾包住了头,露出来的地方,还是能看出打着卷的乌黑头发。 那一点,都在阿公阿奶身上找不出对照来。 真叫人怀疑,是不是阿公阿奶亲生的。 第九章 盐碱土地 小满说的热闹。 阿娘也只是听着,拉耸着脸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惊蛰为了修烟囱的事,糊弄了阿奶。 阿奶只是爱贪便宜,又不是傻。 这会儿,肯定知道是惊蛰故意整她。 现在,在想阿奶总骂惊蛰的那些话。 可能自家这个姑娘,跟她阿爹一样,是有些蔫坏的。 嘴上埋怨,心里又有那么一丝安慰。 至少自家姑娘,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软弱可欺。 她也会想法子反抗,找时机报仇,让欺负自己的人不那么好过。 可今天这事,把阿奶气个半死,怕是不好躲过去了。 回家耳根又要遭罪了。 瞪着小满道 “看给你能的,整日里说不完的话,全家的话都叫你一个人说完了。” 又扭身扶好靠在身上的惊蛰 “还有你,就会给我找事,半点不叫人省心,看你晚上回去怎么办。” 说完给惊蛰紧了紧头上的斗笠,起身拍了拍土,下地干活去了。 小姑也站了起来,从腰带里摸出一小把干沙枣递给惊蛰。 “你两在这玩会,晚间咱们一起回去,有我跟你娘护着,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惊蛰接过沙枣,仰头看着小姑道 “等阿公回去了,我们在回。” 小姑乐了,“就你精。” 小满陪着惊蛰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 溜溜达达的又上别的地头,逗姑娘婆婆们开心去了。 惊蛰吃完沙枣,抓了一把土,捧在手里细细的看,又伸舌尝了下味道。 是盐碱地没错了,虽然没有仪器分析化验,但这么突出的特征也八九不离十了。 唉,怪不得全村的大人孩子都在饥饿线上挣扎。 这样的土质若是不经过几年的治理,是根本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的。 保不住水,也保不住肥,连杂草都难长,更别说庄稼了。 这些已经开垦出来的荒地,应该是种了些年头的。 可还是肉眼能见的贫瘠。 就算像阿娘她们这样,拼了命的在田间劳作,也打不出几粒粮食来。 如今正是翻土保水的时候,一般来说,这个时节都会下几场雨。 等淋透了地,就可以播种了。 可惊蛰看着这里的气候,干燥的厉害,风沙还大。 想让老天爷给水,还是别指望了。 从这两天的饭食来看,地里应该种的是小米,青稞,高粱,麦豆这类的耐旱抗冻的作物。 惊蛰是有办法能改善这里的土质的。 等养肥了地,还有很多作物是可以种的。 哪怕是现在,这些已经开垦过的地,也能种土豆,花生,油菜这类高产又耐旱的作物。 还是要先搞清楚,这个世界,现在有没有这些东西,才能下结论。 自己来这里的时间太短,年纪又小,没有一丝话语权。 这个国度,这个村子,乃至这个家,都有太多的秘密需要自己去挖掘和了解。 还是在等等,等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一定可以,让这片荒漠里的绿洲变成世外桃源。 小满转了一圈回来。 “阿姊,我带你去数鸭蛋吧,在芦苇荡那边,我做了记号的,谁也不知道。” 惊蛰有些犹豫,西边的太阳已经挂在半山腰上了。 散发出的光芒都变成了橘红色,拉长了田里农人的身影。 已经有人收拾了农具,陆陆续续的回家了。 “还是等等阿娘和小姑把,等下一起去,烧着吃了再回家。” 小满点了头,抱起瓦罐,喝光了剩下的几口水。 “阿娘,小姑,回吧,还有事呢。” 阿娘直了腰,看了看日头,招呼小姑准备收工。 到了地头,收拾着农具说 “就你事多,小嘴叭叭的,一天到晚都停不下来,你能有啥事。” 小满压低了声音, “我发现了一窝鸭蛋,阿姊说咱们去烧着吃了再回家。” “真的!”小姑兴奋的道,“那快走把,好久没见荤腥了。” 拉着小满就先走了。 阿娘见惊蛰手里还提着瓦罐,接过挂在农具上,也快步跟了上去。 惊蛰人小体弱,紧赶慢赶追着她们,还未走出田埂,就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阿娘停了下来,等惊蛰走近了,才抬脚陪她慢慢的往前走。 惊蛰看着地上被余晖染成橘色的两个瘦长人影。 虽然谁也没开口说话,但惊蛰还是被这一刻的温馨气氛裹住了。 身上暖暖的,无比快乐。 正走着,遇上收工回家的村邻。 “小满娘,今日闺女来接,收的早啊。” 阿娘笑着点头应“是” 那妇人,黒黒瘦瘦,个子不高。 但她的语气动作就是给人一种,浑身是劲,怎么也使不完的感觉。 和阿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小满该进族学了吧。” “对呀,过完生日就去,也没几天了,你家小虎也差不多了吧,到时候你可舍得” “你就小满这么一个儿子,你都舍得,我家里三个小子,巴不得他早些去, 整日追鸡撵狗,没个正行。“ “你家老大出去快有三年了吧,你就不想他。” 那妇人嘿嘿一笑,凑近阿娘小声说, “要想也是想他阿爹,想他有什么用。” 阿娘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 妇人随即又叹了口气。 “出去就是九死一生,我有时还怕他们爷儿两个回来, 你也不是没瞧见,回来的都是什么光景。” 阿娘拍了拍妇人的肩, “他们在前头拼命,我们更要好好守着这里,好好顾着家,等着他们回来才是。” 惊蛰仰头看见阿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瞬间就能驱赶世间所有的悲伤和恐惧。 桥头上,小满和小姑一人拿了一把菖蒲,边吃边等着惊蛰她们。 等走近了,小满把手里的菖蒲递给同路的妇人。 “婶子,你带回去给小虎吃吧,跟他说,明天老地方见。” 妇人接过,夸了两句,又从随身的布袋里抓出一把零食。 给惊蛰和小满一人分了点。 惊蛰摊开手掌,里面就是枸杞沙枣之类的,还多了几粒瓜子。 瓜子可是好东西,维生素丰富,还有少量的油脂。 不知种子是哪里来的,能不能种,回去得问问阿娘。 因为有人同路,也不好再绕道去烧鸭蛋了。 几人一起进了村子,道别,各自回家。 快到家时惊蛰停住了脚步,有些不想回去。 到不是怕阿奶发作。 就是烦她机关枪一样,又尖又细的嗓音,一直往人脑仁里钻。 这都不是声化攻击,这都已经上升到魔法攻击的程度了。 也不知阿公回家了没有。 第十章 等天黑 阿娘见惊蛰不走了,一脸戏谑的道 “怎么,这会知道怕了,你使坏的时候怎么不多动动脑子。” 伸手牵了惊蛰,见她还是别扭,就松开了。 “怕啥,天塌下来,阿娘顶着, 走了,回家烧饭,你不饿,我们还饿呢。” 惊蛰又做了一下心里建设,想着要不要现在找东西把耳朵堵上。 就听见“嗷~!”的一声狗叫,随后家里的大黄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瞧见惊蛰几人,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委委屈屈的蹭了蹭惊蛰,一溜烟的跑开了。 听小满说,这狗是二叔养的,阿奶一般不敢惹。 昨天抢吃了一碗蒸蛋,阿奶都没有追着它打骂。 这会能把狗打的离家出走,可见愤怒值已经爆表了。 除了阿公,怕是谁也镇压不住了。 惊蛰她们已经离家很近了。 一声尖锐的咒骂扎入脑仁,四人一起停下了脚。 一声低吼传来,想必是阿奶的骂声,又吵到二叔了。 还是在等等把。 不多时,阿公就背着手,慢悠悠的回来了。 这老爷子还挺讲究。 出去一整天了,头发一丝不乱,胡子也干净整洁。 连长衫上都没几条褶皱。 看来是喝的高兴了,脸颊上还挂着两团红晕。 见家里四口蹲在篱笆的拐角处,也只略微收了收下巴。 四人连忙起来,跟着阿公进了院子。 阿奶双手叉腰,摆好了战斗姿势。 站在屋门前,旁边还放了个凳子,看样子是等了很久了。 见最先回家的人是阿公,顷刻间就泄了气,憋着火进了屋子。 惊蛰这才松了口气,四人一起进了灶房。 阿娘和小姑洗了手脸,就躺在木板床上休息。 惊蛰摆弄着草铺盖, “阿娘,我今日试了试,不知怎的,不能碰绒花的毛病好了, 咱们做床绒花铺盖把,也不怕我脸肿了。” 阿娘闭眼懒懒的道 “没毛病最好,绒花铺盖太费事了, 那东西又细又虚,要做床铺盖,荡里一半的芦苇都未必够用。” 见惊蛰没有答话,顿了顿又说 “你非想要,等冬天闲了,给你做个菖蒲的枕头就是。” 惊蛰点头应了,嘲笑自己的无知。 嘟囔了一句“天真如我,还以为绒花可以做铺盖。” 四人就这么并排躺着,惊蛰都怕谁翻个身,这床就塌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也不知谁的肚子先叫了起来。 这才发现,天都快黑了阿娘还没去阿奶那边拿粮食。 阿娘说了句“我睡会,等天黑。” 说罢真就摆好姿势睡了。 惊蛰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小满。 小满凑了过来小声说 “每月初一十五阿公都不会在家里吃晚饭, 阿奶屋里有给阿公煮茶的红泥炉子,蒸蛋熬粥都可以, 今天咱们把她惹火了,肯定是吃不到饭的。” 惊蛰点着头, “那阿娘说等天黑是啥意思。” 小满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啥都知道呢。” 姐弟两个正玩笑,院里就传出阿奶的声音。 “热水呢?” 阿娘只是翻个了身,推了推旁边的惊蛰,继续睡。 姐弟两个烧好了水,正准备抬过去,小姑就揉着眼睛起来了。 等她送了热水回来,直接用木板挡了门。 “你两也睡吧,还早呢。” 惊蛰一直很期待阿娘的那句“等天黑。” 强撑着让自己别睡,奈何根本抵抗不住这小身板的生物钟,还是睡了过去。 等她迷迷糊糊被晃醒的时候,小姑已经背着她出了院子。 正是皓月当空的时候,寂静的村子被银白的月光笼罩着。 白天的暗色此时正反着光,白天的亮色这会却暗如墨汁。 这种静谧的月夜,让人既兴奋又颤栗。 阿娘挎着篮子,小满在她背上睡的正香。 大黄也东窜西跳的跟着几人出了门。 还未出村子,就见一个黑影也在往村外走。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惊蛰他们。 但双方都没有表现出有什么问题。 默契的点头示意,友好的擦肩而过。 等走到芦苇荡边上,一共遇到四五伙这样的了。 只有第一次遇到的那人是单独行动。 剩下的都是结伴而行,最多的四人,最少的两人。 大多都是妇女和孩童,没有一个青壮年的男人。 惊蛰有些担心,这么多人都趁着月色出来找夜食。 小满的那一窝鸭蛋八成是保不住了。 到了芦苇荡,阿娘就慢了下来。 走一段就停下来到处找找看看。 惊蛰知道阿娘是在找记号,可现在光线不足。 即便是瞪大了眼睛再努力的查找。 她也看不出,这些长的差不多的芦苇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兜兜转转了半天,就是自信记忆力非凡,方向感超强的惊蛰,也在这片芦苇荡里转晕了脑袋。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停下。 阿娘用脚踢了一下旁边的芦苇丛。 呼啦一声,一只野鸭子就飞了出去。 看在惊蛰眼里,那不是鸭子,那是肉。 可她也知道,阿娘是故意把那只鸭子吓跑的。 阿娘叫醒了小满,小姑也放下了惊蛰。 姐弟两个蹲在窝边数蛋,一共是七个。 教着小满又数了几遍,小姑那头就已经把火点好了。 阿娘过来拿了四个蛋,惊蛰以为阿娘拿不下,伸手又要去拿。 阿娘忙说“留着吧,鸭子还要回来继续孵呢,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把事做的太绝了。” 小姑撸着趴在火堆旁边的大黄,对阿娘道 “再拿一个给大黄吃吧,留两个也可以。” 阿娘点了头,小满高兴的又拿了一个去喂阿黄了。 四人围着小火堆,眼巴巴的等着把蛋烤熟。 估摸着差不多了,阿娘从筐里抽出一把刀来,将火堆里的蛋拨到旁边。 小满已经按捺不住了,但也知道太烫拿不起来。 趴下身子用小嘴一直呼呼的吹,逗的几人发笑。 正吃着蛋,听见旁边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姑喝了一声“谁!” 那人回了一句“我。” 大黄站了起来,摇着尾巴向那人跑了过去。 只见二叔披散着头发,背着一张弓,在四人面前闪了个身,就消失在了芦苇荡里。 惊蛰只瞥见一眼,心想今日头发没扎好,以后需要多练练。 这二叔,真真是个奇男子啊,一次次的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吃完了蛋,惊蛰还是很饿。 很难想象阿娘和小姑只吃那么点东西,还要做那么繁重的体力劳动,是如何一天天坚持下来的。 她好想快些开展自己的计划,让全家人都能吃饱穿暖。 第十一章 家族标记 几人一直等到火堆彻底熄灭了不会复燃,才收拾好东西往回走。 小满被阿娘背着在前面带路。 小姑还要背惊蛰,被惊蛰严厉拒绝了,小姑坚持, “听话,白天在这片芦苇荡里都容易迷路,更何况是现在, 你身量小,又走不快,跟丢了咋办,等出了芦苇荡我就放你下来。” 惊蛰只好爬上了小姑的脊背。 回去的时候,被小满带着,只拐了几拐,就出了芦苇荡。 阿娘有些气恼,将小满放下,戳着小满的脑袋道 “就你精,瞎做啥记号,害的阿娘绕了好几圈,少了多少时间睡觉。” “阿娘,别戳了,是阿姊教我的,她说虚虚实实才能出奇制胜, 我不是怕叫别人先拿了吗。” “你就是想显摆,学点东西就牛起来了,自家的记号,谁会去拿你的。” 惊蛰有些吃惊,原主居然会这么复杂的东西。 又对这个家,多了解了一点点。 村里每户人都有自己的标记。 在野外,被标记过的东西,别人是不会乱碰的。 在这样一个每天都在饥饿中徘徊的地方来说,这无疑是对人性最大的考验。 阿娘和小姑急着回家睡觉,嫌两个娃走的太慢。 一人背着一个,快步回家去了。 路上也遇见吃完夜食的人回来,还是默契的点头擦肩,各回各家。 二叔和惊蛰她们前后脚进门。 方才在芦苇荡里瞧见他背着弓,也不知猎到什么没有。 各自安置,准备睡觉,院门再一次被拉开了。 惊蛰身子紧绷,阿娘轻轻的拍了拍她。 “你阿奶回来了。” 原来全家都出去刷了个夜,只有阿公在乖乖睡觉。 这一夜,忽略饥肠辘辘的感觉,惊蛰睡的还算踏实。 第二天早晨,阿娘端回粮食的时候,惊蛰已经把火烧好了。 阿奶手里提着两只灰扑扑的大田鼠,在门前站定。 因为阿公还没出门,她不好发作,只阴恻恻的盯着惊蛰看。 惊蛰脖颈发凉,乖巧的抬头冲阿奶笑笑。 只见她双眼发红,嘴唇发紫,面庞也有些浮肿。 看样子昨天真的把她气狠了。 阿奶“哼”了一声,将两只肥硕的大田鼠丢在脚边。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惊蛰,喊住刚倒完马桶的小姑。 “去给我拿把刀来。” 小姑应了一声,看见阿奶脚边的田鼠。 回自己屋里取了一把匕首,还贴心的拿来了剁鸡食的木板。 阿奶撸起袖子蹲下,将田鼠摁在板子上。 手脚麻利的剥皮,取内脏,还碎碎念着。 “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还想躲,如今落在我手里,照样扒皮抽筋,变成我肚子里的肉。” 惊蛰打了个哆嗦,求助的看向阿娘。 阿娘安慰道“没事。“ 阿奶将剥好皮的田鼠刷洗干净,又在上面抹了一层盐。 用小木棍串起来,放在灶边烤着。 内脏丢给卧在门口的大黄,将两张皮子给了小姑。 小姑将匕首仔细的擦洗干净,这才拿着皮子回了屋。 灶膛里火烧的正旺,阿奶挨着惊蛰蹲在灶边,翻动着已经冒出油脂的田鼠。 属于脂肪的香气,一个劲的往惊蛰鼻子里钻,惊蛰咽了咽口水。 仿佛整个身体都叫嚣着,“要吃,要吃,要吃。” 小满也被这股香气馋醒了,一个骨碌下了床,跑过来挤着惊蛰蹲下。 小小一个灶台边,满满当当挤了四个人,阿娘还要顾着锅里的饭,已经被挤得施展不开了。 两只田鼠被烤的焦黄,阿奶这才站起身子,吹了吹落在上面的灰。 小满眼巴巴的望着阿奶手里的田鼠,也不开口要。 阿奶似是在故意显摆,拿着烤好的田鼠在三人面前来回的晃。 气的阿娘大声嚷,“你要吃就吃,这般羞辱孩子,存的什么心思。” 阿奶也不接话,好像很满意激怒了阿娘。 撕下一截还没拇指粗的田鼠腿塞进小满的嘴里。 小满咯吱咯吱的嚼了半天也舍不得咽。 阿奶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取下已经撕过的田鼠,放在分好的饭食上,端着自己那份出了灶房。 阿娘气的摔了手里的木勺。 阿奶分饭的时候,只留了两碗菜糊糊。 阿娘定然不会让要下地出力的小姑吃不饱。 肯定也舍不得不让两个小的吃,只能自己少吃点了。 两碗糊糊,一只田鼠,四个人要怎么分。 跳着脚,暴躁的道 “今日不下地了,阿娘带你们找吃的去。” 喊了小姑过来吃饭,一人一口的喝完了糊糊。 碗里那只田鼠谁也没动,阿娘拿起田鼠撕了一半往小姑嘴里塞。 剩下的又喂给惊蛰和小满。 从床下拖出一个黑漆漆的旧木箱子,惊蛰凑过去看。 箱子上层放着几件冬天的毛皮衣服,并三双毛皮靴子。 下层摆着两把短刀,一把长匕首,还有几样惊蛰叫不出名字的武器。 惊蛰大为震撼,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村子。 二叔会使弓,阿娘藏着刀,连小姑也有匕首,阿奶一手剥皮抽筋的绝技让人胆寒。 村子被围的像个铁桶,只余老幼妇孺留守,男人若出门就是九死一生,拿命相搏。 每家每户都有暗号,神神秘秘的像是在演谍战大片。 该不会是什么土匪山寨,漕运马帮之类的吧。 可若真是那样,不是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吗。 现在别说酒肉了,吃饱穿暖都做不到。 都说阿爷会寄钱钞回来,那钱都干嘛用了? 阿娘紧了紧腰带,从箱子里拿出一套钩锁,一把铁质的弹弓。 又在箱底摸出几颗指腹大小的黑色珠子,装在一个小皮囊里,挂在腰间。 把箱子推进床下,问小姑,“你去不去。” 小姑有些为难,“阿嫂,现在不是狩猎的季节,被人看见,要受罚的。” 阿娘将钩锁系在自己腰间,挥舞着手里的弹弓大声道 “叫他们来罚,孩子都快饿死了,整日只顾那些看不见的人,谁问过我们,谁心疼我们。” 小姑一时语塞,想了想,过来安慰阿娘。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大哥今年就能回来一次了, 而且马上要播种了,万一被族里揪住错处,家里拿不到好种子,明年只会更难。” 上前解下阿娘腰间的钩锁。 “你莫气了,要不我去把昨夜那只鸭子猎了。” 阿娘泄气了一般,坐在了床上,“算了,已经错失了。” 第十二章 人间炼狱 阿娘正说着话,屋里光线便暗了下来。 低矮的门洞,被二叔遮的严实。 他逆光而立,周身好似发着光。 手里拿着半只烤过的兔子,示意小满过来拿。 惊蛰离的近些,忙抹了抹手接住,“谢”字还未出口,他就转身走了。 正遇上出门的阿公,也只互相点了下头,就当打过招呼了。 阿公行到灶房门前,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点着头说了句“家和万事兴。” 便背手昂头的出了院子。 阿奶端着簸箕,送走了阿公,便进了灶间。 惊蛰几人全都绷紧了身子,等她发作。 谁知她只是看了眼惊蛰手里的兔子,放下簸箕,“哼”了一声。 “地里家里的活不用做了?一个个的吃饱了便杵着,等着天上掉饼啊。” 惊蛰怕她要抢手里的兔子,忙将兔子递给身后的小姑。 转身直视阿奶,等她继续发作。 “都看着我干嘛,还要给你们下道旨不成?今日先算了,以后再收拾你们。”话落离开了灶房。 惊蛰有些诧异,她等的狂风骤雨没来。 这不像阿奶啊,这种水平连阿奶的日常都算不上。 看了看簸箕里的东西,才算明白了一点。 拿出里面巴掌大小的四块肉干递给阿娘。 “怕是阿公听了阿娘的话,面上挂不住了,不但说了话,还给了肉干。” 阿娘接过肉干,叹了口气,把翻出来的武器又全都好好收了回去。 小姑和小满把二叔给的兔子从新烤了一遍。 惊蛰吃了一口,胃里就开始反酸,应该是太久没见荤腥,身体承受不住。 阿娘看她难受,说了句“没口福的。” 递给她一片肉干,“吃这个吧,小口吃,多嚼一嚼再咽。” 三人没几下就把兔子分着吃了。 阿娘又分了肉干,一人一片。就准备跟小姑下地了。 惊蛰啃了半天,才啃下一块肉干,又柴又硬,还一股腥气。 嚼在嘴里,像是在嚼树皮,搁得牙酸,但她知道身体需要这个,还是忍着慢慢的嚼。 小满将肉干递给惊蛰,“我已经饱了,阿姊你吃吧,医婆叫你吃饱。” 惊蛰推说不要,一块就够了,让小满给小姑,又将手里的掰下一半给阿娘。 “推来让去的干嘛,不吃就给我拿来,我今日气不顺呢,莫要惹我心烦。” 接过两人手里的肉干,都给了小姑。 让小姑去收拾农具,从收了的干净衣服里翻出一段布条。 给惊蛰从新裹了头,因为心气不顺,手下便有些重。 “阿娘,太紧了。”听了惊蛰的话,这才轻了些。 “若是非要出去,记得带上斗笠,你阿奶在家时,多去你二叔屋里待着。” 惊蛰“嗯。”了一声,瞧见她又短了一截的褂子,想必是又撕了一回。 阿娘小姑出门的时候,小满也刷洗完了碗筷,背着背篓要出门。 惊蛰叫他等等,带上斗笠一起去了。 跟着小满往村外走,一路上遇上好多下地的村邻。 惊蛰一个也不认识,像得了社交恐惧症一样,跟在小满后面。 不到万不得已,问到她头上,她才抬头问声好。 好在她以前就是个沉闷的性子,别人也都不太在意。 全靠小满应对,等错过了,才低声跟小满询问,这些都是谁。 一时半刻也记不大清楚,只能慢慢来了。 想到前世,大多数人连住在自己隔壁的邻居都不大认识。 这一个村,几百口人全都沾亲带故,还真是让人有些头秃。 可能是房子都盖的比较随意,通往村外的路也不是笔直的,七拐八绕很是别扭。 算上今天,惊蛰走的这是第四遍了,却没看见一处昨天路过时看见的东西。 惊蛰的方向感一直很好,可要是现在让她一个人在村子里走,她怕是连家门都找不见。 这村子的人也好,物也好,处处透着古怪。 等出了村子,已经有一大群孩子出来割草捡柴了。 男孩全都跟小满差不多岁数,女孩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还有背着弟弟妹妹的,全都跟姐弟两个差不多样子,背着篮子挎着筐。 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破衣烂衫,汲着草鞋。 若是不知道的,远远的看过去,像是一群逃荒的难民。 有几个穿的还不如惊蛰和小满。 她两个穿的就算破旧,最起码还是干净的。 那几个蓬头垢面,衣裳脱了估计都能立起来,露着肉的地方也是黢黑一片。 可能是饿的,并没有传说中的一堆孩子在一起就会传来的欢声笑语。 就是说话,也是小声相互交流一下,便低头走路,偶尔有奶娃子,呵呵哈哈的声音。 只小满和他的朋友小虎声音大些。 怪不得叫小虎,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头发被剃光了,只在脑后扎了个小辫。 比小满略高一些,穿的也是改小了的补丁衣裳,腰里栓个麻绳。 看了一圈,男孩子全都是这幅打扮,衣服长的拖到脚踝,短一些的刚过膝盖,全是没有裤子穿的。 惊蛰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从没想过,人间会有这样的地方。 这两天的经历,她以为自家已经够惨的了,现在看看这群孩子,比他家还不如的大有人在。 有那么一瞬间,惊蛰甚至怀疑她不是穿越了,她可能是下了地狱了。 等到了林子边上,一群孩子三三两两的四处散开。 小满拉着惊蛰让她在一棵树下坐着。 “阿姊,你坐着就行了,我和小虎去割草拾柴,你不用急,小虎会给我帮忙的。” 惊蛰想跟着一起去,小满却坚持不让,只好靠树坐下,啃着手里的肉干。 等两个男娃走出了惊蛰的视线,身后传来低低的呼唤声。 “惊蛰~。” 惊蛰回头一看,吓出一身冷汗,差点以为见了鬼。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无声无息的站在她身后。 头发毛糙,脸色蜡黄,已经瘦的脱了相,眼睛凹陷,颧骨凸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还背着一个头发稀少的奶娃子,瘦小的可怜,流着口水吮着自己的拇指,蔫头耷脑的眼睛里半点光彩也没有。 惊蛰自然是不认识她,可她叫了惊蛰的名字,应该是原主的朋友之类,便站起身子“嗯”了一声。 第十三章 边塞战神 两人对视几秒,略微有些尴尬。 女子看看惊蛰手里的肉干,又看看惊蛰。 惊蛰了然,忙递上手里的肉干,“你吃吧。” 女子有些着急,又向惊蛰靠近了些,“不了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低声说“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听说你跌破了头,本想跟阿娘去看你的,可是家里什么也拿不出,就没去。 昨日没等到你,今天你也不跟我说话,也不同我一起走。” 惊蛰看她眼圈发红,像是快要哭了,扶着她站稳。 “我摔了脑袋,好些事情想不起来了,不是故意不理你,实在想不起你是谁了。” 女子这才松了口气,“还是怨我,若不是你给我吃食,被你阿奶看见了,你也不会挨打。” 惊蛰拉着她也坐下,“我不是因为被卖才挨的打吗。” 那女子抱过背在背上的奶娃子,跟惊蛰挨着坐下。 “其实也不算是卖,就是送到赵员外家里干活,到成年了就放回来,给些钱钞,算是补偿, 岁数太小或太大都是不要的,就算是要去,也得族里同意了才行, 再说你阿奶也不敢送你走,你不是说你阿爹今年就要回来了吗, 他回来若是见不到你,还不把你阿奶撕吃了,你阿奶就是见你给我吃食,气不过吓你罢了。” 惊蛰掰了块肉干递给女子,这次她没有拒绝,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着,舒心的叹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阿瑶。” 说罢将嘴里嚼烂的肉干喂给怀里的奶娃子。 “你阿爹也不在家里吗,怎么饿成这个样子了。” “我阿爹去年冬里才回来过啊,不然哪来的妹妹,下次回来也是五年后了。” 惊蛰算了算,小满说他从未见过阿爹,过完生日是五周岁,这么说阿爹是六年才能回来一次。 “咋们阿爹是做什么的,怎的隔这么久才能回来一次。” “在守边啊,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虽说陆家军现在不比从前了,可在咱们这片地方也是无人敢惹的,山那边的蛮子来打秋风,路过这里都是绕着走的。” “那怎么还过成这样,连饭都吃不饱。” 惊蛰恍然大明白,原来村里住的全是戍边的军户,怪不得男人全都不在家,只有女人和孩子。 “粮食要送到边塞去,还要养活老人和族学里的男孩,剩下的要换铁矿,皮子和盐糖,从来都是不够用的。” 又给妹妹喂了一口接着说,“村里能动的全都在做事,每年粮食下来,只能留饿不死人的,剩下的都是要被拉走的,其他的产出也要拿去换种子。 阿爹往家里寄的钱钞也只够换些布料,平日里换些零碎使的。” 惊蛰捧着脸,听阿瑶碎碎念。 “我二叔和我阿奶就不做事啊,整日待在家里。” 阿瑶一把捂住了惊蛰的嘴, “可不敢胡说,你二叔可是陆家军里最年轻的边塞战神,我阿爹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他不会的,就是受了伤,不能在战了才送回来的,等你阿爹回来,在看怎么说吧。” 呵~!就知道这个二叔不简单,没成想还是个战神。 “那我阿奶呢。” “昨日是休沐,你阿奶才在家的吧,平日里都是要忙的,你不是说你阿奶今年在制皮吗,我阿奶今年在制鞋袜,上岁数的阿公好些都在制铁。” “既然是守边的军士,这些东西不是该国里给发吗。” “外面的事,我也不知道,我连镇上都没去过,怎会知道国里的事。” 阿瑶吃完了手里的肉干,其实大半都喂给了妹妹,起身准备割草拾柴了。 中午她还要做了饭送到地里给她阿娘。 她家人口少,本来分的地很少,但今年添了妹妹,她阿娘怕把小的饿死,才多要了一些,可只有她一个人,也有些忙不过来了。 她不让惊蛰帮忙,惊蛰只好帮她背着妹妹,一边聊天,一边陪她干活。 惊蛰总算知道为什么家里只养了四五只鸡,还要每日割那么一大筐草了。 村子里有牲口棚,养着些猪马牛羊,这些全是给它们过冬准备的。 族学里的男孩,十岁往上的初一十五休息,可以回家,平时上半天课,剩下的时间由回了村子的残疾老兵带着在外头操练,黑夜也睡在外面,吃住都由族里提供。 十岁往下的白天在族学上课,晚上可以回家,中午管一顿饭。 听阿瑶说,阿奶那一辈有几十个外姓的姑娘是从外面嫁进来的,剩下差不多都是陆姓的亲戚。 只有惊蛰的阿娘特别些。 听说她阿娘在她阿爹还上族学的时候就缠上了,非要嫁他不行,在村子外面守了两年。 直到他阿爹过了成人礼,两人完了婚,才进了村子,成了惊蛰的阿娘。 也不知是真是假,有机会还是问问阿娘把。 阿瑶忙一阵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惊蛰知道不是她想偷懒,实在是太饿了,没有力气。 强迫她坐下休息,把手里的肉干递给她。 “你自己吃,别喂你妹妹了,这东西不好消化,她太小了,吃多了身体遭不住。” 阿瑶感激的点了点头,接过妹妹,和惊蛰递来的肉干。 惊蛰推了推斗笠,扫视了一圈,现在还没到季节,很多东西都没长起来。 树叶都才刚抽芽,地上的落叶太厚,要扒开才能找到刚长出来的野菜。 即便是这样,能吃的东西也都被挖了个七七八八。 惊蛰捡了跟棍子,在周围翻找,只挖到几根还没开花的蒲公英。 头顶忽然传来噗噗簌簌的声音,抬头正对上一只从洞里探出头的小松鼠。 抬起棍子就打了过去,吓的那松鼠几个跳跃就跑到树冠上去了。 阿瑶听见动静问惊蛰“怎么了” 惊蛰忙说“没事,肉跑了。” 摘干净了手里的蒲公英递给阿瑶。 “你吃了吧,能好些。” 这玩意不煮的话吃着有些苦,但现在人都快饿死了,也顾不上讲究那些了。 惊蛰现在心里惦记的是刚才那只松鼠,也不知它洞里有没有藏着过冬的粮食。 那树洞不是很高,惊蛰随便爬。 把斗笠摘下,紧了紧腰带,把草鞋也脱了,草鞋太滑,不好爬树。 “惊蛰你要干啥,你头不能见风,快把斗笠带上。” “那边有个树洞,我上去看看,里面应该能有些坚果。” “你刚跌了头,还是我去吧,万一你再摔下来可怎么好。” 第十四章 八卦图 两人走到树下,正商量着谁来上树,小满和小虎就跑了过来。 “阿姊,瑶姊,你俩争什么呢。” 惊蛰抬头指了指树洞,小满就收到了信息。 将一大把菖蒲塞给惊蛰,放下背篓,脱了鞋,哧溜一下就上了树。 “阿娘不是不让你去采菖蒲吗,你怎么又去了,叫阿娘知道,不揍你才怪。” “不是我们采的,遇上刚叔了,他给采的,不信你问小虎。” 小虎一边点头,一边吃,“嗯,嗯,刚叔给采的。” 惊蛰将手里的菖蒲分了一半给阿瑶。 “刚叔又走了?” “嗯,说是去接种子,过两天就回了。” 惊蛰抬头往上看,只看见自家弟弟干瘦的两条小腿,和白乎乎的半拉屁股。 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在乍暖还寒的春日里,五六岁的男孩子,连条裤子都穿不起。 想想这一村子的老幼妇孺,吃不饱的穿不暖,还得拼命干活。 这局穿越,太难了,简直就是地狱模式。 她有些泄气,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帮助大家走出贫困。 “阿姊,我摸到了,有不少呢,你找个东西在下面接着。” 惊蛰捧着斗笠在下面接,阿瑶和小虎在一旁捡露掉的。 小满从树洞里一把一把的往外掏,急的那只松鼠上蹿下跳,又不敢靠近,气的吱吱的叫。 接了满满一斗笠,小满说还有,惊蛰却叫他下了树。 “给它留点把,为了这一洞的坚果,它也忙了一整年。” 四人坐在树下,围着那堆坚果,将发了霉的和不能吃的挑拣出来。 挑了一会,惊蛰就停了手,这堆坚果的品种非常多。 榛子,栗子各类果核,连核桃和瓜子都有。 抓了一把问阿瑶“这些你都见过吗?” 阿瑶点头,惊蛰又问“都长在什么地方?” “有些林子里就有,有些长在后山不能随便进的地方。” 说完,把核桃,瓜子与一些果核挑了出来。 “这些在后山,采收的时候可以吃些,剩下的林子里都有,成熟了可以随便捡。” 惊蛰点了点头,“村子里怎么不多种点果树,我瞧着到处都光秃秃的,地都空着菜也不种。” “村里的地不能随便乱挖,会坏风水的,菜种凭地金贵,不好淘换,也没有多的东西去淘换,至多收了粮食,种一茬萝卜和白菜,每户里分一些过冬吃。” 阿瑶一边挑拣,一边跟惊蛰说话。 蹲的久了惊蛰就头晕,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 捡了吃剩的菖蒲叶子,在背篓里翻出一把嫩嫩的藤条,坐在树下搞起手工来。 以前在农院的时候她很喜欢的一个师哥,就经常用植物编些小玩意送给学弟学妹。 惊蛰很喜欢这些小东西,专门去学了。 虽然那时只有一只手,但还学了几样,能编一些简单的东西。 把挑拣好的坚果装在编织的小兜子里,一人分了一袋,提在手里,翠绿翠绿的,还怪好看的。 刚才边捡边吃,肚子里也有了点食,便四散开来,完成今日的活计。 惊蛰被安排坐在树下照看孩子,看管他们拾回来的柴禾草料。 顺便分拣一下能吃的和要拿去当饲料的。 肚里有食,干起活来就快了许多。 几人分别回到家时,阿奶和阿娘都没回来,二叔的房里也没动静。 喂了鸡,又把带回来的野菜摘洗干净。 小满又跑出去了。 把带回来的坚果留了些。 提着草兜子去敲了二叔的门,等了一会才听见一声“进” 推开门屋里又黑又冷,还有一股怪味,二叔背对着惊蛰,好似蜷缩在皮草铺盖里。 声音沙哑,“关门,把碗收了就出去,桌上有图,拿去记熟了就烧掉。” 惊蛰本想跟他说会话,可看他很不舒服的样子便留下坚果拿了图,退了出去。 进了灶房打开图,看了半天才看出这是一张村子的地图。 也不知是怕惊蛰看不懂,还是他纯粹想要炫技。 忽略这是一张地图来看,画工精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最中间画这一口水井,虚线画出渠道,实线应该是路。 只是这路七拐八绕的,蜘蛛网一样铺满了整张图。 以水井为圆点,最中间的一圈,一半画着锤子,针线,衣帽鞋袜之类的东西,应该是村里的工坊。 另一半画着几个仓房,想必就是仓库了。 往外扩散是一个个的小圆圈,应该是每户的院子,实心的小点应该就是树木了。 只是不知散落在各处的几个小三角形是什么意思。 这一堆小圆圈中,还有一个小木牌,或许是族里的祠堂,对面有本书,必定就是族学了。 外围的林子和灌木也被标了出来,但都被画成一块一块的,好似拼接在一起,似连非连的。 上半部分的外围,画有围栏,还画了些小猪和小羊,最外层是一些山。 下半部有小路,有木桥,外边就是整齐的田地了,他居然还在田地里画了正在劳作的农人。 看了两遍惊蛰就有些头晕了,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将画举起,拿的远些。 才看出了里面的门道,怪不得总觉得村子里怪怪的。 着分明就是一张八卦图,村里的房屋,道路,包括水渠和树木,全都摆着阵呢。 难怪阿瑶说村里的土地不能随便挖,不是怕破坏风水,是怕影响了阵法。 惊蛰虽然不太懂,但看了几遍,也体会出其中的一些玄妙。 若不是常年在村里行走,或着手里握有地图。 陌生人要是没人领着,进了村子怕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又看了几遍,记了个七七八八。 这么精致的东西,惊蛰舍不得烧,仔细的叠好,塞进了床下的箱子里。 可还是有些想不通,好好的一个村子,为啥要建的这样神秘。 即便是村里得用的男丁少,又在荒野上,那也不至于如此。 正想着,阿奶就提着个布袋回来了。 见惊蛰蹲在门口发呆,便嚷了起来。 “歇了两天,懒骨头长出来了是吧,什么时候了,不知道烧火做饭,等谁伺候你呢。” 惊蛰无奈的说“阿娘没回来,没有粮食,咋做饭?” 阿奶“哼”了一声,回了屋子。 等了半天不见惊蛰过来。 “不知道过来拿粮?等着我给你送过去呢,你是木头做的,不戳不会动?” “哎”叹了口气,拿起簸箕去阿奶屋里拿粮。 第十五章 第一个朋友 惊蛰是第一次进这间屋子。 屋里比较宽敞,靠墙放着一张大床,用的是碎皮子制成的床褥和铺盖。 角落里有几个腌菜的坛子,和两口盖着盖的小缸。 旁边的大簸箕里堆着干菜,上面拉了一根粗麻绳,挂着十几块肉干。 窗户下面摆着一张桌子,两个凳子,桌子上有一对白瓷的茶杯一只茶壶,还有些粗瓷碗碟。 想必阿公对读书已经没有半分兴趣了,屋里连一张纸都看不见。 阿奶将布袋里的粮食到出来,留了些底子装进缸里,那缸里也只有浅浅的一层。 要抓干菜时,惊蛰忙说,“阿奶,今天拾了新鲜的,够吃。” 便放下干菜,从床下的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给你二叔蒸上。” 想了想又说,“算了,我在这边给他蒸把。” 等惊蛰出了屋,小满也回来了。 姐弟两烧火做饭。 罕见的阿奶没在门边监视,只撒盐的时候过来了一趟。 惊蛰原来的厨艺还算不错,可是这里的吃食太糙了,调味也只有糖和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只能学着阿娘的样子,将粮和菜一起煮了,少添了些水,煮了稠稠的小半锅。 阿奶过来端饭的时候只舀了一碗,催着姐弟两个快些吃完,把饭送到地里去。 惊蛰扒着碗里的饭问小满,“二叔中午只吃一个蒸蛋吗?” 小满点点头,“他有时候只是晚上吃一些,早上和中午都不吃,阿奶若是中午给他炖了蛋他就吃,没有就不吃。” 想必二叔很想回到边塞去吧,因为受伤,这样躺在家里,心里不知多难过。 可惜了这样一个人,真是天妒英才。 小满不想让惊蛰辛苦,提着瓦罐小跑着去送饭了。 惊蛰收拾了碗碟,见灶膛里的火还未熄灭,擦净了锅底,将今日捡来的坚果到进锅里烘焙。 阿奶进了灶房,从锅里捡了几个栗子。 “你下午就不要出去了,把麻绳搓了,晚间叫你阿娘做几双草鞋。” “阿奶,咱家那里有麻。” 阿奶磕着栗子“你是真摔傻了?”啐了一口,“莫要跟我耍心眼,昨日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少跟我装傻充愣,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你小姑屋里,自己去搬。” 话落又捏了几个栗子出门了。 将这边收拾好,去小姑屋里搬麻。 小姑的屋子跟二叔那间差不多大小,只放着一张床和一个大木箱子,和一架简易的纺车。 顶上纵横交错的扯着许多绳子,晾着小张的皮子,大多是松鼠田鼠兔子一类,还有裁剪过的皮草边角料。 墙角边堆着已经处理晾晒过的麻,并一些惊蛰见过,但不怎么会使的搓麻工具。 麻这种东西耐寒抗旱,不挑地,盐碱地也能长的很好,很适合用来养地,改善盐碱地的土质。 就是怕热,长的慢,一年也就收一次。 研究了半天搓麻的工具,也不得其法。 索性丢在一边用脚先把麻揉的松散了再说。 这会太阳很毒辣,还好她带着斗笠,但背脊也被汗水打湿了。 将东西挪到了阴影处,继续忙乎。 二叔开了房门,披散着头发,面色白的吓人,看了她一眼,便回房写画去了。 两人也没交流,一个屋里,一个屋外的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房里传来二叔低哑的嗓音,“进来给我梳头。” 惊蛰这才扔下手里的麻绳进了屋。 屋门已经敞了一会了,惊蛰还是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腥味,椅子放在门口,正对着光。 坐在椅子里的二叔清瘦的厉害,被一件灰黑色的半旧棉衫裹的很严实,只露出细长的脖颈。 一双大手握着书,手指修长,骨节突出,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光照在他脸上,皮肤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惊蛰忍不住,又给他打上“病娇”的标签。 走到书桌前翻找木梳,桌角的草袋子敞着口,旁边还有些坚果壳。 写画过的草纸堆的满桌都是,惊蛰一张张整理,想看昨天那篇字的连载。 翻了半天也没发现与昨天那篇有关联的纸。 二叔背对她坐着,也不催,随她翻找,只目不转睛的翻着手里的书。 惊蛰不死心,又翻了一会,还是没有。 这才拿了梳子给二叔梳头发,还是像昨日那样绑了个马尾。 “去吧。” 出了屋子,惊蛰“嘘”了口气。 今日知道了他的事迹,心里就对他又敬又怕。 在他跟前,不自觉的提着小心,可又想挖掘他身上的秘密。 奈何二叔太清冷,也不好去惹他心烦。 院外一个头发毛躁的脑袋正往里望,惊蛰冲她挥了挥手。 “阿瑶,快进来。” 两人进了灶间,将她身上的麻绳解开,将妹妹放在床上哄着。 阿瑶喝了口水“我在老地方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人,才想起你现在记性不好,就过来看看。” 惊蛰拍着妹妹,将炒好的坚果递给阿瑶,想来以前每日下午是有什么活动的。 “阿奶让我在家里搓麻绳,明天下午你来找我,我们在一起去。” 阿瑶剥着坚果也不吃,将剥好的果仁放在碗里。 “好,那今天我也不去了,帮你搓绳吧,你以前就最不耐烦搓绳了。” 两人小声说了会话,将妹妹哄的睡着了,便蹲在院里搓绳。 阿瑶手脚很麻利,问过是编草鞋用的,双手就飞速的揉搓起来。 片刻功夫,半指粗细的绳子就搓了一大把。 惊蛰学不来,也不好干坐着就看阿瑶干活。 找了跟木柴来点燃了,将搓好的麻绳在火上燎,将毛糙的地方烧干净。 把院里的大树砍出一条口子,将麻绳套在上面拉扯。 树脂中含有鞣酸,能激发纤维的柔韧性,使麻绳更加耐磨耐用。 阿瑶一头雾水的看着惊蛰瞎折腾,“惊蛰你在干嘛。” 惊蛰一边解释一边用力拉扯,感觉自己的膀子都要脱臼了。 阿瑶听罢,一脸崇拜的看着惊蛰,“你就是聪明,什么都懂。” 这马屁很受用,来到这里第一次让惊蛰觉得自己是些用处的。 虽然不能立即扭转现在的局面,但这异世的第一个朋友,却让她从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改变现状,完成定下的小目标。 两人说笑间,院外就传来小虎大声的喊叫。 “阿姊,阿姊,小满跌进泥里了。” 这一声,把惊蛰吓得炸了毛,拔腿就往院外跑。 第十六章 流放之地 出了院子,悬着的心才落了回去。 看着眼前已经分辨不出模样的两个泥猴,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小满见惊蛰脸色发黑,讨好的笑了起来,脸上干了黑泥一块块的裂开来。 气的惊蛰恨不得先揍他一顿,但看他那滑稽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 阿瑶也跟着惊蛰出了院子,看见这番情景,忙领了两个泥猴进院里擦洗。 许是二叔也听见了叫喊,脚大腿长,已经迈过了半个院子,见人都完好无损,又退了回去。 惊蛰戳着小满的脑袋,“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说了多少遍了别去芦苇荡里瞎转,你今日若是爬不出来咋办!“ 小满见阿姊真的生气了,也不敢造次。 将手里的草袋递给惊蛰,拉着小虎去打水洗刷。 将袋子打开,里面还是两只活物。 两只蛙紧紧搂在一起,应该是刚结束冬眠出来产卵时,被这两坏小子逮住的。 袋子下面还有几颗鸟蛋,看来这两弟弟一下午没少祸害小动物。 等阿瑶帮着俩小子擦洗干净,洗好了衣裳。 惊蛰也用鸟蛋合着野菜煮了小半锅蛋汤。 没有盐,但那属于食物特有的鲜香气还是直往鼻子里钻。 家里没有多余的衣物,两个小子也不知什么是害臊,光着腚在院子里嬉闹。 骨瘦如柴的瞧着叫人心酸。 给二叔端了半碗,又挑了些蛋花出来给妹妹晾着。 几人也不讲究,围着锅用木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喝了。 惊蛰实在是不习惯,两个男孩光着腚在眼前晃悠,叫他们在屋里待着,等衣服晾干。 忙乎了一通,太阳也偏西了,有了阿瑶的帮忙麻绳也搓的够用。 临走时惊蛰抓了些剥好的果仁给阿瑶,可她死活不要,直说上午分的够吃。 约好了明天一起干活,背上妹妹和小虎一起走了。 小满缠着惊蛰,让她一定对今天的事保密,不能告诉阿娘。 惊蛰搂着他道,“不告诉阿娘也行,你能从一数到百,我就帮你保密。” 小满有些为难,“阿姊,我还没学会呢,二叔教的时候我没你学的快。” “你数吧,数不下去的时候阿姊提醒你。” 惊蛰教了几遍,小满就能数了很流利了。 看来这弟弟不但情商高,脑瓜子也好使,惊蛰满意的夸奖了一番。 不多时,阿奶就回来了,阴沉着脸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刚刚哭过。 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子,很久都没动静。 直到家里人都回来了,阿娘做饭的时候,阿奶才出了屋。 沉默的处理了蛙,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嘴碎,搞得一家人都有些不习惯。 晚间都收拾好睡下,惊蛰才从阿娘那得知,和阿奶一同进村的一个老姐妹没了。 当年朝代更迭,有许多世家大族,商贾巨富被抄家灭族,发配流放。 惊蛰现在所处的这个边塞城镇,就是自古以来的流放之地。 阿奶和阿爷也是那个时候被族里接纳,带回村子的,全都改了陆姓。 惊蛰还想多问些,阿娘已经起了鼾声,只好压下心中好奇睡觉了。 第二日,惊蛰与阿瑶碰了面,几人一起进了林子。 还是安排惊蛰看孩子休息,他们去搜集物资。 惊蛰给几人分了工,阿瑶只管割草捡菜,小满和小虎只管捡柴。 如此一来效率提高了很多,几人早早就收了工,坐在林子里休息。 远处一个披着麻布,浑身脏污的小孩牵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娃娃走了过来。 等到了跟前,惊蛰才勉强辨别出这是个女孩。 七八岁的样子,头发被剃掉了,乱蓬蓬的打着缕,一脸污渍看不出样貌,只是一双眼睛黑洞洞的。 牵着的娃娃摇摇晃晃,应该是刚会走路。 身后背着一个大筐,压的她直不起身子。 “阿瑶,惊蛰,你们做完活了?” 犹豫了半刻,“能不能帮我带会弟弟,我实在抽不出手拉着他走。” 阿瑶见惊蛰点了头,便伸手将她手里娃牵了过来。 “你去吧,我们就在这等你。” 阿瑶知道惊蛰不记事,便于她解释起来。 这个女孩叫阿英,阿爷也在外面守边,她阿娘生弟弟的时候难产没了。 家里只有一个瞎了眼的阿奶,耕不了地,也做不了什么活,只能每日搓些麻绳跟族里换些口粮。 他弟弟能活到现在都是老天保佑。 惊蛰掏了坚果喂给那娃子吃,待他张口,就闻见一股腥臭。 捏开他的下巴,牙龈红肿,还长着几处溃疡。 显然是营养不良,缺了很多维生素。 三岁了,才刚会走路,话也说的不利索。 想到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有孩子嘴里生疮,院长会弄些偏方来给孩子治病,效果也很好。 翻了翻今天挖的野菜,捡出几根蒲公英,揉碎了塞进他嘴里。 惊蛰怕他乱动,一直钳着他,孩子不舒服,却也不怎么哭闹。 惊蛰塞进去,他便吐出来,讲道理他也听不懂,只好捂住他的嘴。 小家伙挣扎了几下,就乖了,这才放开他。 他也不走,就这么搂着惊蛰睡了。 阿英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子野葱。 谢过二人,非要塞给惊蛰阿瑶,阿瑶推脱不要。 惊蛰却接了过来,她知道,一个人就是在穷再苦,也是有自尊心的。 你可以同情可怜她,但不能看不起她。 她用自己的方式表示感激,开心收下,就是对她最大的鼓舞。 又歇了一会,结伴回家,都不让惊蛰拿东西,又拗不过她。 只好让她带着孩子,各自回家不提。 想着下午还有约,让小满去送饭,叮嘱他再不要去芦苇荡里瞎胡闹,便坐在院子里等阿瑶。 跟阿瑶一起往村里去的时候,看见阿奶和几个婆子往一户人家里去。 惊蛰想跟上去看看,却被阿瑶拉住了。 “那个阿婆昨日没了,你别往上凑,不吉利。” 惊蛰不懂,“她家里怎么没人守着,人没了,只有老姐妹来送。” “媳妇要下地,两个孙儿都在族学,只等下葬的时候才能去送。” 两人闲话着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位头发银白的高大老人。 头发高高束起,身穿麻布短打,脚踏草鞋。 身形健硕,步伐稳健,方脸阔腮,左半边脸颊连着眼睛被一大片伤疤覆盖,并没用眼罩之类的遮挡。 昂首阔步很是沉稳。 第十七章 不是亲生的 阿瑶拉着惊蛰站到一边,喊了声“族长!” 白发阿公向二人点了点头,朝阿奶那边的院子去了。 这就是陆家村的族长吗,看上去好威武啊。 可这个族长也太不称职,村民们在他的带领下,过得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惊蛰跟着阿瑶来到了村中心的场院里,巨大的仓房盖了有七八间,全是用黏土烧制的红砖砌成的。 前面用黄土夯出一大片平整的空地,收了粮食要在这里翻晒脱粒。 有四五个头发花白的阿公看守,手里都还忙着活,或是修理农具,或是搓撵麻绳,脚边还蹲着两只花猫,在逗一只老鼠。 见过来两个女娃,指了指仓房后面,“今日没什么活,去后面砸杏仁吧。” 拐过一栋仓房,就见那日给自己看病的医婆领着十多个孩子,蹲在墙根下砸杏仁。 两人问了好,医婆见惊蛰头包的严实,还带着斗笠,便叮嘱了几句让她们去找趁手的石头过来帮忙。 惊蛰本想今日下午让阿瑶陪自己好好在村里转转,多熟悉些情况,顺便记路。 可现在活已经派到了手里,她也不能推辞不干。 一麻袋杏核到在地上,孩子们用石头砸开,在一粒粒的剥出来。 惊蛰手里没轻重,要么砸不开,要么砸个稀烂,就没有一整个的,看的医婆直咂嘴。 连阿瑶都劝惊蛰别砸了,到不是心疼东西,就是怕她砸了手。 惊蛰扔了石头,也不想砸了,“阿奶,砸这么些杏仁干嘛使的?” “换些药材,村里能用的药不多了。” 这边正忙着,就有人过来喊医婆,说田里有人昏倒了,叫她快过去看看。 医婆忙喊了个阿公过来帮忙看着,自己背了药箱跟那人去了。 惊蛰看,有的孩子会用巧劲,砸的快,有的跟她一样,不是砸不开,就是全砸碎了。 叫大家都停了手,砸的好的只管砸,砸的不好的只管剥杏仁。 这样一来就快了许多,没等医婆回来,就都收拾好了。 阿公看起来凶巴巴的,心底却好。 看医婆还没回来,抓了两把杏仁给孩子们分了,叫他们不许说出去,便赶着他们走了。 惊蛰将分到的杏仁都给了阿瑶,她知道阿瑶肯定舍不得吃,全要喂给她妹妹,便直接塞进她嘴里。 阿瑶嚼着杏仁,说时间还早,想去别处看看还有没有活。 刚好惊蛰也想多在村里转转,两人就一起去了牲口棚。 这边是几个阿婆在照顾。 畜棚很宽敞,建的也非常合理,用红砖木头搭起来,最里边留着冲刷粪便的凹糟。 一间间的隔开,气味不大,打扫的十分干净,猪马牛羊全都有。 但有些是惊蛰不熟悉的品种。 那些猪,黑皮长毛,还呲着牙,像是没有退化完全的野猪。 牛牛矮矮壮壮一身长毛。 马匹相比惊蛰熟知的品种矮小一些,脸短体壮,蹄子粗,应当是耐力非常好的品种。 中间的棚子里还养了几头鹿,脑袋秃秃,刚被割过鹿茸。 已经有几个带着弟妹的女孩子在干活了。 打扫畜棚,晾晒草料,给牛马刷毛,只要想干就一定有活。 阿婆们也没闲着,纺毛线,制奶酪,熬奶酒。 惊蛰正四处打量,走走看看,一个阿婆招手叫她过去。 这阿婆眼神精明,颧骨略高,一说话露出一口大黄牙。 “惊蛰,听说你阿奶把你头打破了?” 见惊蛰点头接着说。 “你阿奶那人,性子太差,还清高的要死,总觉着自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看不上我们这些做粗苯活的,你看村里与她要好的有几个。” 惊蛰帮阿婆捋顺纺线,“真的吗,什么样的大户人家,阿奶从未与我说过啊。” 这一句点燃了阿婆的八卦之魂,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你阿奶啊,原是大户人家灶上割肉的丫鬟,她主家获罪被一并发配到这里来的。” 惊蛰听着,并不想答话,虽然阿奶不咋样,但总归是自己家里的,背后被人嚼舌根,心里很不舒服。 婆子见惊蛰不答话,接着道“哼,你看她整日眼睛长在头顶上,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若不是当年咱们族里收留,她该是被卖去当军奴的。” 手里纺车吱吱,嘴里叭叭个不停,惊蛰站起身想走了。 她实在不耐烦听这些闲话,即便这人说的是阿奶。 “你阿奶啊,只敢在家里横,反正你也不是亲生打骂了也不心疼。” “啥?我不是亲生?”惊蛰站定了脚步。 “对啊,你家里没人给你说过吗,你阿爹不是她亲生的,你自然也不是了。” 天雷滚滚啊,这个家庭越来越复杂了。 着已经不是闲话了,这是秘史,是秘史啊。 又蹲下来,还要再问,却被角落里的催促声打断了。 “阿婆!快去喊了族长来吧,着牛已经不成了。” 话落转身进了棚子,她的一喊把所有人都聚了过去。 棚子里躺着一头大肚子的牛,呼呼的喘着粗气,眼下挂着很深的泪痕。 媳妇蹲在它旁边抚着它的背,有些哽咽的道。 “已经两天了,还没生下来,它自己也不想使力了,今日连水都没喝一口,还是给它个痛快把。” 那媳妇瘦弱,个头不高,但长的很白净,头发梳的整齐,麻布衣裳也干干净净。 牛伸着脖子,轻轻“哞~!”了一声,似乎是在安慰她。 媳妇又拍了拍它,“我不能在这了,等族长来了让他处理把。”话落抹着泪要走。 惊蛰拉住了她,“婶子,你看它肚子还在动呢,即便它不成了,也不能让小牛在肚子里憋死啊。” 媳妇闻言忙蹲下去查看,急的直拍腿,“这可怎么办,它已经没力了呀,根本生不下来。” 端着草料和水硬往它嘴里塞,可母牛一口也不吃,伸长了脖子叫不出声来。 惊蛰一看拖不得了,撸起袖子就在牛的肚子上揉按起来。 她以前学过如何帮这种难产的大牲口接生,但现在若要不试试,一辈子也只有理论了。 众人一看惊蛰上了手,阿瑶忙过来拉她。 黄牙的阿婆也道“小姑娘家的,别再这里瞎闹,该干啥就干啥去吧,一会族长来了他会看着办的。” 惊蛰拍了拍阿瑶的手,“相信我!” 阿瑶看着惊蛰坚定的目光收回了手,退到一边。 第十八章 来不及解释了 惊蛰手下不停,奈何力气太小,看着还在抹泪的媳妇道。 “婶子,我来不及解释了,死马当做活马医把,你过来,我教你给它正胎位。” “好!有办法只管使来,我听你的。” 惊蛰抓着媳妇的手在牛肚子上摸索。 “婶子,感觉到了吗?就是这里,使大力将它翻转过来。” 话落站起身,脱了褂子,只穿件麻布的背心,将双手和胳膊洗干净。 走到牛后面,将整个胳膊伸了进去。 阿瑶和边上的婆子惊的张大了嘴,都不知眼前着个情况该怎么形容才好。 惊蛰摸到了小牛的腿,奈何人小,胳膊短也没那么大力气,涨红了脸,也只拽出了一点点。 只好将胳膊抽了出来,“婶子,你来,我力气不够。” 媳妇只犹豫了一瞬,便脱了褂子洗净了手。 按惊蛰教的一点点往里探,抓住小牛的腿慢慢往外拽。 母牛似乎是感觉到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阿婆,别楞着了,快过来帮忙啊!” 招呼着婆子们,把牛扶了起来。 母牛使出最后一点力气,配合着媳妇的拖拽,终于将小牛生了下来。 小牛落地的时候,众人握手欢呼,有几个心肠软的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湿漉漉的小牛刚落地就摇晃着想要站起来,母牛用头扶着它,一遍遍的舔舐。 这就是传说中的“舐犊情深”吧。 惊蛰上学时也养过鸭子,孵过蛋,学过要如何帮助家畜生产。 但这是她第一次,亲手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心里既自豪又感动。 阿瑶跑了过来抱着惊蛰呜呜的哭。 族长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众人又哭又笑的场面。 媳妇起身抹着泪,笑着道“阿爹,不用你了,生了,两个都能活。” 族长点着头,“那就好,那就好。” 看了看拖弟带妹的姑娘们,和抹眼泪的婆子“这不是好事吗,你们都哭个啥,今日多挤一碗奶,给娃们喝。” 拿过衣裳给媳妇子披上,背着手走了。 这事过后,媳妇让惊蛰常来帮忙。 往后的日子惊蛰上午割草拾柴,下午便在村里转悠,空了就到牲口棚来帮忙。 带着奶娃的女孩子都爱来这里干活,因为每日收工,弟妹能喝上一口鲜奶。 这也是为什么阿英和阿瑶总爱往这跑的原因。 惊蛰在村里跑了一阵子,路已经记的很熟了。 村里的大多数人,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那日给牛接生的媳妇叫陆珍,村里都叫她珍娘。 她是族长的女儿,今年十八岁,已经嫁了人,头年没能怀上孩子,丈夫就离家了。 家里公婆都在,还有两个嫂子,地里不用她去,她便在家带带孩子,空了就来牲口棚里做事。 说来她家也奇怪,婆婆那开始,只要家里添丁,就全是男孩。 所以公婆两个对媳妇们像女儿一样疼,家里气氛非常和谐。 老两口也非常喜欢孩子,惊蛰去过她家里几次。 每次阿婆都会给惊蛰拿些沙枣,坚果之类的小零食。 在到阿奶骂她时,她就再心里默念,下次一定要穿越到珍娘家里去。 ****** 村子是集体劳作,共同生产,村上所有的产出,基本都贡献给了镇守边塞的男丁。 因为家里有男人在外边拼命,所以即便节衣缩食,忍饥挨饿,也没有人抱怨。 所有的重体力劳动,全都落在女人们身上。 即便她们的阿爹,丈夫,儿子,每隔六年才能回来一次,她们也甘之如饴,无私的奉献自己的所有。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惊蛰发现,其实村里的资源是很丰富的。 几个作坊的产出,外加一些农副产品,虽说达不到小康,但也不至于活的这般凄惨。 她一直找不出原因,能与她交流的都是半大孩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从惊蛰得知阿爹不是阿奶亲生的,就旁敲侧击的问过阿娘很多次。 可阿娘每次都用别的事敷衍过去,问的烦了,直叫惊蛰去问阿奶。 日子过的很快,天气也一天天热了起来。 林子里能吃的多了,家里的饭食也不像刚来时那样紧张,不管好赖,基本能饱。 惊蛰越来越习惯这里的生活,朋友也多了起来,她虽然话少,但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 连阿瑶都说她比以前好多了,以前的惊蛰不爱说话,冷不丁冒出一句,能把人怼个半死。 看起来很难相处,所以没人爱与她一道。 但阿瑶知道她心底善良,就算她说话难听,还是跟她成了朋友。 现在每日出去疯跑的人变成了惊蛰。 阿娘说了几次见她不听,也懒的再管,阿奶是只要不耽误干活,眼不见为净。 有时也会去给二叔梳头,收拾屋子。 可他的故事没有连载,惊蛰也找不到机会问他。 因为他最近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脾气越来越大,脸上浮出灰白之色。 惊蛰很怕,她怕自己敲门时再听不见那声“进”。 问阿娘,阿娘也只是摇头。 医婆过来看了几次,也不见什么起色,后来在叫,也不来了。 仿佛已经宣告了二叔的命运。 全家都看在眼里,却默契的谁也不提,这让家里的气氛变的无比压抑。 这天夜里惊蛰是被土腥气呛醒的,刚睁眼,挡门的木板就到了下来。 外头漆黑一片,只能听见怪叫的风声,和头上草顶呼啦呼啦的响动。 惊蛰紧紧的抱着阿娘的手臂,小满也醒了,搂着惊蛰,惊恐的喊。 “阿姊,房顶要被吹跑了。” “不怕,阿娘在呢。”话落抱起小满,拉着惊蛰,摸黑往小姑的屋子里去。 刚出了门,惊蛰就感觉自己站不稳,大风里夹杂着砂石,打在脸上生疼。 本来就黑,还睁不开眼,娘三个只好退回屋里。 扶起木板挡住门,用自己的背顶住,叫惊蛰将床下的箱子拖过来挡门。 刚把箱子拖到门口,屋顶便直接被掀翻了。 惊蛰一把抱住阿娘,怕的直掉眼泪。 阿娘搂紧孩子,准备在做一次尝试。 二叔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 从门边的缝隙里塞进一条粗麻绳。 “阿嫂,抱上孩子,抓紧麻绳,我和容娘带你们出来。” 阿娘将绳子在腰里系牢,抱起小满,背上惊蛰挪开了门板。 出了门就感觉一股怪力推着三人向后到。 小姑道“把惊蛰给我。”话落从阿娘背上抱走了惊蛰。 惊蛰被风吹的睁不开眼,只能搂紧小姑的脖子,感受她一步步的向前挪。 每一步都是煎熬,直到进了二叔的屋子。 此时谁也没发现,被惊蛰藏在木箱里的地图,被大风刮着飞上了天。 第十九章 造孽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大人孩子挤做一团。 惊蛰还未松口气,便听见哐当一声。 “二哥,你怎么样?” 未有回音,小姑放下惊蛰,在地上摸索起来。 惊蛰不敢动,抖着腿,紧紧贴着阿娘。 口鼻里灌满沙土,耳边全是大风呼啸的声音。 仿佛有一万只怪兽张开腥臭的大口,要把世间万物都吸进肚子。 “惊蛰,去桌上摸打火石,阿容,你去摸摸箱子里有没有蜡,小满站着别动。” 阿娘大声吩咐,跪在地上摸索。 惊蛰摸到了桌边,按照记忆的位置拿到了火石。 抖着手擦了几次,才点亮了刚才摸到的一张纸。 小姑借着光亮找到了蜡,有了光心里才感觉踏实了一些。 屋子里灰尘弥漫,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二叔已经昏死过去,仰面躺在地上。 认阿娘和小姑如何呼唤,也不见他有任何回应。 此时屋顶的一角已经被掀了起来,大风灌进屋子,吹的烛火忽明忽暗。 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好似走入了幽冥黄泉。 二叔被抬上了床,阿娘解开他的衣衫,将他扶坐起来。 又拆开裹住他全身的布条,将他翻转过来。 惊蛰刚一上前,一股腥臭味就扑面而来, 借着微弱的烛火,二叔本就不怎么宽厚的背上,一道月牙型的刀口从肩颈一直蔓延到腰腹。 像是用火烫过,结痂的地方也猩红皱巴,还未愈合的地方,皮肉外翻,流着浓水。 光线这样昏暗,也能看出整个背脊红肿发黑。 这明显就是伤口处理不当,严重的化脓感染了。 再拖下去,引发败血症,全身器官衰竭,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了。 “阿娘,二叔伤了多久了?” “四十多天了,抬回来的时候就是这般,都知道他不成了,可也没想到这么快。” 阿娘跺脚“造孽啊,你二叔还未娶妻呢。” 惊蛰心里凉了半截,四十多天。 在这个缺医少药,又没有消毒缝合疗法的地方。 这位二叔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人所能及了。 看这感染的面积,即便她现在造出青霉素,怕也是无力回天了,再说她也没那个能力。 又站的近了些,因为伤口被火烫过,两头还稍微好些,只是发红,没有流出浓水。 背脊上巴掌大的一块还未愈合,骨肉分离,腐败流脓。 惊蛰想试试,她想救救这个标签很多,又冷又酷的二叔。 蜡燃没了,屋里再次陷入黑暗,惊蛰眯了眯眼,外头已经能看见一丝亮光。 小姑趴在床头睡着了,阿娘抱着小满,靠坐在床角小息。 惊蛰想了一万种方法,只等天亮之后在二叔身上试试。 外面的风渐渐小了,但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众人全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好似在面粉里滚了一遍。 二叔发着高烧一直昏迷不醒。 阿奶和阿公也过来看了看,但能做的也只是摇头叹气,没想过人还有救。 虽然风还未停,满天都是黄沙,但谁也没说今日要休息的话,各自离开家去忙手里的活计。 只让小满惊蛰留下照看二叔。 惊蛰端了冷水,让小满给二叔擦身降温。 顶风去了沤肥的坑边,捡了小半碗肉虫。 回到屋里洗净了手,将肉虫撒在流浓水的地方,啃食已经感染的腐肉。 控制着数量,数五百次换一遍。 她必须要给二叔的伤口清创,可现在没有工具,也不能消毒,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中间二叔醒过一次,只喝了些水就又睡了。 惊蛰看的清楚,那张倔强的脸埋在皮草里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回到战场,也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他一直在抵抗,一直在坚持。 可现在他累了,他想放弃了。 未收复的领土,未击败的强敌,未完成的梦想,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只想放开手,让自己好好的睡一觉。 睡在温暖柔软的皮草里。 睡在这片他誓死守卫的土地上。 惊蛰明显的感觉到二叔的气息越来越弱,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 她叫小满去喊医婆过来。 拼命呼喊气若游丝的二叔。 “二叔,你醒醒,你不能睡,你睁眼看看我,我是惊蛰,我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不能死啊,二叔,你的故事还没更完呢,你不能现在就死啊,你快睁眼,快起来,快看看我啊,二叔。” 陆听风放下心中执念,感觉全身都被包裹在云朵里,暖洋洋的,所有的疼痛和难耐都不见了。 越来越轻,飘过村子,穿过戈壁,越过高山,来到那片他熟悉的战场。 大漠孤烟,金戈铁马,全都随风而去。 偏有个声音拖拽着他,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摆脱不掉,他去哪里,声音就跟到哪里。 拽着他一直往下落,却怎么也落不到底。 他醒来时,已经是七天后了,周围围满了人。 刚叔红着眼圈道,“臭小子,就知道你能挺过来,往后可别在这样吓唬人了。” 族长也点着头,“醒来就好,醒来就没事了,慢慢养着定能恢复过来。” 阿奶抹着泪“真是吓死人了,我去给你蒸个蛋。” 惊蛰闻言跑进了屋,冲上前,一把将刚刚坐起的二叔抱住。 “二叔啊,你终于醒了,我说了我能救你,我就一定会救你。” 二叔将惊蛰拉开,摸了摸她稀松的头发,弯了弯嘴角对她笑了。 这是惊蛰第一次见他笑,可是,真的不好看啊。 “二叔,你以后少笑些,还是不笑比较帅。” 众人虽听不太懂,但这几日早就被她惊世骇俗的言语和行为调教的习惯了。 只有二叔呆萌的看着她。 二叔只觉着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身上轻松了很多,背脊也没有以前那般疼了。 他不知这七天惊蛰为他,求了多少人,破了多少条规矩,又做了多少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她找刚叔弄来了烈酒,教医婆制了麻醉的药剂。 求铁匠坊里的阿公打造锋利的小刀缝合用的弯针。 逼着阿奶从二叔的背上割肉,挖浓。 顶着巨大的风险,咽下所有人的不理解。 日日守着为他清创,祛毒。 眼见他退了烧,伤口慢慢愈合,才抱着阿娘痛哭了一场。 她做到了,她用自己的知识和坚持不懈的努力,救了她的家人。 她很欢喜,很高兴来了这里,让自己有了家,有了家人。 惊蛰在心里立下誓言,“往后的日子,我一定会做的更多,做的更好。” 第二十章 远香近臭 风情云淡的日子,是吃肉的好日子。 近日惊蛰过的很是舒坦,也特别活泼。 因为她不但救了两头牛,还救了自家二叔。 在村里十分露脸,阿奶也对娘三好了许多。 虽然还是睡在灶房,但阿奶罕见的拿出钱钞,重新上梁加了顶,还扩宽了她们睡觉的板床。 惊蛰现在已经成了留守儿童的小首领。 每日给一起出来干活的孩子们分派任务,自己在林子里帮大家带娃。 这一片她们经常汇合的地方,已经被惊蛰打理的有模有样了。 活脱脱一个村外据点,刚叔帮着砍了木头搭了有顶的棚子。 甚是宽敞,不但有木质的围栏,惊蛰还让砌了炉子。 用陶土烧了些碗碟,打铁坊的阿公还给了一口锅。 应惊蛰的要求,每日有带娃需求的,都要带些吃食过来。 粮食最好,野菜坚果也不挑,只要是能吃的都可以。 主要是想给这些发育迟缓的奶娃子加点餐。 二叔恢复了些,整日在村子外面转悠,两人碰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二叔是个神射手,时常给他们扔点兔子野鸡啥的。 因为还未到狩猎季,有人就告了族长。 族长来过一回,见这里搞的有模有样,又是给娃们加营养,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不管了。 偶尔还偷偷的塞给惊蛰一些盐,搞的她分外感动。 今日又是兔子,剥皮洗净了才交给惊蛰,将兔皮鞣制好了挂在棚子里晾着。 话很少,瞧着比以前更冷清了,总是板着脸,见谁都没笑模样,活脱脱一个怪叔叔。 她不知道就是因为自己那句,“你不笑的时候比较帅。”她二叔这辈子都难得露出几回笑颜。 将肉煮进了锅,惊蛰躺在芦苇垫子上逗娃。 林子外,传来叮叮当当的铜铃声,此起彼伏,甚是好听。 惊蛰伸长了脖子,也没看真切,被锅里飘出的肉香味吸引。 麻溜的拎出整只兔子,撕了一小碗肉,和着粮食和野菜装在瓦罐里慢慢的熬。 又将剃了肉的兔子跺成小块,从新放回锅里,加上野葱野蒜小火煮着。 等人都回来了,招呼大家喂弟妹,喝肉汤。 分好草料和柴禾,开开心心的各自归家。 今日有些不同,收了工,全都拥着惊蛰往村里跑,说有热闹瞧。 场院里阿公们和刚叔几个汉子,正从一群骆驼身上往下卸货。 自家阿公也在,手里拿着本册子,认真的看过货物,登记清楚。 他边上还跟着个十六七的小子,看着不像村里的男娃。 戴一顶毡帽,穿一身黑油布的胡服,肩宽腰细,大长腿。 皮肤黝黑,眼神精明,不断和阿公对着货。 场院边上,族长正与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小声说这话。 孩子们来了便自觉的上前帮忙打下手,搬不了重的就两人一起抬轻的。 惊蛰照样被留下看管奶娃子。 过了半晌,将货物清点完毕,有婆子送来了汤水,让大伙休息。 孩子们也不走,聚在一堆说悄悄话。 惊蛰想着,这算哪门子的热闹,就是过来白打工的。 看也忙完了,喊着小满回家,阿瑶拽着惊蛰的胳膊,小声说“再等等。” 那小子从一个搭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 孩子们见状,呼啦一下全围了上去,惊蛰也被阿瑶拖着去了。 小子将油纸包举的高了些,“别急,都有都有,你们散开些,一个个来。” 待分完了,惊蛰也没凑上去。 小满兴奋的跑过来,“阿姊,张嘴。” 惊蛰看看小满手里的黑色焦糖,扭开了头。 “你吃吧,阿姊不爱吃这个。” 孩子们得了糖,这才心满意足的散了。 拉着小满回家,却被叫住了。 “惊蛰,你等等。” 转身只见那小子朝这边走来。 这应该是原主的朋友,可自己又不认识,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指。 小子皮肤虽然黑,但弯眉细眼,瓜子脸,一副十分讨喜的模样。 若不是他喉头微微凸起的喉结,惊蛰差点以为他是个姑娘。 “怎的,才两个多月没见,你就不爱理我了,每次回来你都不上前,等着我来找你,说你多少次了,你也不改这性子。” 递上两块焦糖,“拿着把,给你留的。” 见惊蛰未答话,“还是这般不吭声?” 小满忙狗腿的接过糖,“乐安叔,我阿姊前段时间受伤了,好些事不记得了。” 小子弯腰揉搓小满的脸,“叫什么乐安叔,叫我谷雨哥。” 小满含糊的道,“那可不行,我阿娘说差着辈呢,不让我管你叫哥。” “拐了多少个弯的亲戚,差什么辈,听哥的。” 你两等我一会,我过去打声招呼,咱们一起家去。 待他走远了,惊蛰忙低头问,这是谁。 “这是四姑奶小叔子家的二儿媳的妹妹家的孩子。” 惊蛰真想叫小满在说一遍。 “他阿娘生她弟弟的时候死了,就被族里放在咱家养了,起了名字叫谷雨。 阿娘说他算学好,就跟着叔伯们跑商换货,四五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灶房的床,以前是他睡的,二叔回来咱们才挪过去的。” 原来这是惊蛰非亲非故的“亲哥”。 家里好似知道他今日要回来,中午阿娘和小姑也从地里回来了。 进了院子他就忙着送礼,虽然只是针头线脑的小东西,但也把全家人哄的很高兴。 阿奶一个劲的夸他懂事。 “外头辛苦,钱钞不要乱花,再过两年你也该娶妻了,下次不要再带东西了。” 惊蛰是头一次见阿奶这样温柔慈爱的心疼孙辈,果真是“远香近臭”。 天天在眼前的非打即骂,不经常回来的得更多偏爱。 二叔中午没回来,谷雨又急着去清点要带走的货。 他心心念念的二叔还是在他临走前与他见了一面。 只叮嘱他,万事小心,坚守初心,别荒废了本领。 下午,满载村中辛勤劳动换来果实的驼队,摇着清脆的驼铃出了村。 惊蛰也跟着孩子们送了一程。 犹豫了很久,还是在驼队即将出村的时候拉住了谷雨。 “你,你这次出去,能不能帮我寻些东西。” 谷雨拍了拍骆驼让它先走,与惊蛰在路边说话。 “妹妹想要啥,只管说来,能寻到的,下次一定给你带回来。” 第二十一章 比命还重的信仰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 惊蛰试探着,打了个谜语,看他一脸懵逼。 用手比划,“有壳,剥开是红色的外皮,这么大点,吃起来香香的,脆脆的。” 谷雨挠了挠头,“你说的是泥豆吧,以前在运河那边见过,听人说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惊蛰兴奋的拍了一掌谷雨,“对对对,是从土里刨出来。” 捏着拳在他眼前晃,“这么大,有灰有黄,实心的,吃起来又软又面,见过吗?也是土里刨出来的。” 谷雨想了想,“没有。麻皮的到是见过,运河那边靠水的地方很多。” 惊蛰知道他说的是芋头,土豆最早是从欧洲那边传过来的,也不知这个世界版图如何,有没有通商。 看来很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二叔屋里的地图了。 “那下次回来就带你说的泥豆和芋头把,要生的。” “好,最快两月,最迟四月,我肯定回来,你好好保重,我走啦。” 两人告了别,目送驼队消失在夕阳里,这才回家不提。 第二天惊蛰照常在林子里带娃,一个媳妇挎这个筐过来了。 走进才看出是村里一户人家的小儿媳,今年十七八岁,已经生了孩子。 只见她面色青白嘴唇黑紫,瘦的佝偻着身子。 一脸凄苦的道,“惊蛰,你能不能帮我带带孩子,我知道规矩的。” 话落从篮子里拿出一把干菜。 “家里都有事要忙,我若带着他下地,过几天便来不及播种了。” 女子见惊蛰不说话,又往前走了几步。 惊蛰接过篮子,“行,我帮你带着,但午间你要把他接走,我们这边散了,也是要回去干活的。” 女子频频点头,说着中午一定来接,一路小跑的离了林子。 这七八个奶娃子,最大的也就两三岁,刚刚能摇晃着走。 除了吃饭的时候活泼一点,其余时间基本都在睡觉。 吃的又少,也不用惊蛰把屎把尿,她只需防着那一两个会走的,别乱吃东西,不要跌倒就可以了。 惊蛰正用这几天晾的皮给奶娃们做鞋子。 一股凉意就爬上了她的小腿。 一条手指粗的小蛇,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惊蛰到是不怕,正想把它赶开。 一只小手便将它抓了起来,嘴里嚷着“吃,吃。”边说边往嘴里塞。 吓得惊蛰头发都竖起来了,着蛇看着没毒,但谁知道呢,万一伤了孩子,那可不得了。 一把夺了过来,捏在手里,“这个吃不得,崽崽乖,阿姊给你们煮粥喝。” 又看了看睡在芦苇席上的孩子,意识到出大问题。 天气渐渐热起来,蛇虫鼠蚁都出来活动了,万一伤了这些孩子,惊蛰的好心就变成坏事了。 得想个法子整个安全点的地方。 怕还有蛇虫,找了根棍子在四周敲打了一遍。 今日二叔没送野味来,惊蛰就只煮了奶娃子们的吃食。 一直等的都散了,也没见那女子过来接孩子。 只能挎着篮子去地里找了。 还未出林子,就见昨日那个有些微胖的男人搓着手,伸长脖子往村里瞧。 惊蛰起了八卦之心,便躲在一棵树后等着。 不多时,见族长领着两个十一二的女娃从村里出来了。 边走边叮嘱,“出去了都小心谨慎些,莫要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记着自己的根在那里。” 将两个女娃交给男人,“带走吧,莫要欺辱她们,有什么不妥的告诉我,你不能随意处置。” 那男人频频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就是。” 又向族长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上头又生变动……最近风声很紧……到处都不太平……。” 声音实在太小,惊蛰只听清了这几句话。 几人相互道别,族长站定了目送他们离开。 惊蛰等了一会见没了动静,提着筐准备离开。 “出来~!” 惊蛰慢慢挪了出来,“呀,族长,这么巧。” 族长背手而立,见是惊蛰,才收敛了气势。 “你这丫头,不回家去,躲在这里作甚。” 惊蛰举了举筐,“婶子托我带娃,都这会了也不来接,我想去地里看看。” “走吧,我同你一道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惊蛰也明白族长是有很多无奈的。 他心疼全村老幼吃不饱穿不暖,可他没法子,边塞的男人更需要吃饱穿暖。 他们要守边,要御敌,若没有他们在前面扛着,这一村的妇孺怕是连命都难保。 自祖上被刺配到这里来,他们就世代过着这样的日子。 能找到这片有水的绿洲,也是祖辈们用血和命换来的。 即便朝廷不承认他们,世人不理解他们,胡虏蛮子想灭了他们。 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好男儿,誓死保家卫国,即便那个国抛弃了他们。 他一直谨记,他的儿子孙子,也会遵守誓言世代生活在这里。 这是陆家村的信仰,比命还要重的信仰。 两人走到了田间,惊蛰也不知那媳妇家的地在那处。 奶娃子怕是饿了,晃了一路,在篮子里哇哇的哭。 急的惊蛰跳脚,埋怨那媳妇说话不算话。 听见孩子哭,族长将奶娃子抱了出来,搂在怀里哄着。 那张布满扭曲疤痕的脸也变的温柔可亲起来。 旁边田里一个大胸脯的妇人走了过来,“娃子怕是饿了,我还有些奶水,给他吃两口把。” 族长将孩子交给妇人,“你喂着,我去锄会地。” 妇人接过孩子,“呀,这不是三娘家的娃吗,怎么在你这里。” 话落解开衣裳奶孩子,惊蛰与她解释了一番,又问三娘家的地在那。 “三娘家的婆婆前些日子没了,她嫂子家又是两个男娃,没人帮着看孩子。” 原来这三娘的婆婆是阿奶的姐妹。 妇人将奶好的孩子交给惊蛰,“你在往前走走,找不见就大声喊三娘。” 惊蛰谢过,便挎着篮子又上了路。 远远的看见阿娘过来,磕磕绊绊的往前跑,直到惊蛰喊住她,她才看见惊蛰。 “你出来干啥,快回家去,我回族里叫人,你别往前面去了。” “我来给三娘送孩子,阿娘出啥事了?” 阿娘闻言停住脚步过来看孩子,拍着胸脯道。 “还好孩子没事,都以为被狼给叼走了,你先带着孩子回家,晚点再说。” “阿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二十二章 天地不仁 “三娘,三娘不太好了,这娃怕是要没娘了。” 惊蛰“啊!”了一声,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午不是还好好的?说没就没,这么倔强? 阿娘拉着惊蛰往回走,“你别过去凑热闹,先回家去,等这边处理完了再说。” 惊蛰没法,焦心的在家等了一个下午。 阿瑶来找她也不敢出去,生怕阿娘回来,找不到她。 直到晚间,连大黄都回来了,家里还是一个大人也不见。 知道小满在外头跑了一下午,便问他,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天都擦黑了,院门才有了响动,小姑最先回来,过来逗了逗孩子,便到在铺上睡了。 惊蛰问了半天,小姑才断断续续回了她。 三娘岁数不大,生产的时候很困难,自从孩子落了地,三娘的身子就再没好过。 前几日又因为婆婆没了哭了一场,越来越不中用,如今家里就她跟阿嫂两个人,也不能日日躺着不下地。 今日她阿嫂见她没来地里,以为她不舒服在家里带孩子收拾家,就没多想。 中午收工时才有人发现她躺在地头的沟里,人已经没气了,孩子也不在,吓的大伙分头去找。 后来才知道孩子在惊蛰这里,族里便商量,看先把孩子放在谁家养着。 惊蛰心中难过,才十六七的姑娘就这么消无声息的没了。 奶娃子只中午喝了口奶,一直饿到现在,哭一阵,睡一阵,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娘。 阿奶的屋子上了锁,也没办法给他弄点吃的,只能嚼了些坚果喂给他。 一直等到天黑透,阿娘她们才一起进了门。 阿公站在门口只说了句,“你们商量着办,我没意见。“便回了屋子。 灶房本就不大,这会除了阿公,家里人全挤在里面。 天已经黑了,只瞧见满屋子影影倬倬的,看不见众人面上的颜色。 阿娘愤愤的说,“我不同意,家里这些都养不活,还要往家抱。” 二叔像是在门口,只喊了句“阿嫂!”像是要说什么,但还是闭了嘴。 “不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又不是叫你一直养,六岁就去族学了,就这么几年,况且还是我姊妹的孙儿。 以前也不是没养过,这个为什么就不行。” 这是阿奶的声音。 “不行就是不行,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们娘三都挤在灶房里,把他抱来往那搁。” 阿娘喘了口气接着说。 “每日里这么多事,是你能带还是我能带,自己都顾不住了,等播了种只会更忙,他还没断奶呢,你说,怎么养!” 阿奶喊了句“惊蛰~” “你别打惊蛰的主意,家里的活她一分也没落下,你揽下的事别丢给我们善后,吃了几天饱饭,忘记以前怎么饿了?” 阿奶提高了声音,“你这说的什么话,狗都能养,人养不了了,他能吃多少? 你说我心冷,我看你的心才是铁做的,连个奶娃都容不下。” 阿娘闻言也拔高了声音,“容娘不是我养的?谷雨不是我养的?除了大郎和二郎,你抱回来的孩子,那个不是我养的?” 说完竟哭了起来,“我花了多少心力,才将他们拉扯起来,那是人,又不是狗。 现在又不比从前,过的越来越难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惊蛰听了这句话,脑袋里炸开了花,这巨大的信息量,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确定,自己和小满也是没了娘的孩子,抱来被阿娘带大的。 脑瓜子嗡嗡的,以至于阿奶和阿娘接下去的对话是如何进行的她都不知道。 一直到屋里安静下来,阿娘开始做饭,喊她过来烧火,她才回过神来。 阿奶站在门口,一直到做好了晚饭,都没再和阿娘说过一句话。 中间崽崽哭了一次,虽然阿娘嘴上说了不想养他,但还是舀了米糊让惊蛰去喂。 吃了晚饭,二叔过来说将崽崽带到他屋里睡。 阿娘没让,“你又没带过孩子,他饿了困了,拉了尿了你会伺候?” 二叔被阿娘怼的没了声,尴尬的立在门边,灶膛里的火,照的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 话落跨进屋子,拎着还在洗脚的小满就回了屋。 崽崽没有衣衫,一直被放在篮子里,被一块麻布片盖着。 阿娘将他拎了出来,放在热水盆里,叫惊蛰给他洗澡。 从木箱里翻出一件皮袄给他当襁褓。 看样子,这个崽崽要在家里常住了,也不知阿娘是如何妥协的。 刚想问问,就被阿娘一句“闭嘴”给堵住了。 母女睡下不提。 这几日惊蛰过的很不开心,倒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个崽崽。 她对带孩子很有些心得,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是大的照顾小的,她很习惯。 一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自己到底是不是阿娘亲生的。 虽然是不是亲生,她都会把那个院里的每个人当成亲人对待。 但还是很渴望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异世,能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存在。 她不想在像上一世那样喜悦无人分享,悲伤无人倾诉。 她想自己累的时候有人依靠,委屈的时候有人撑腰。 老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想再活的那么坚强了。 一直焦虑的情绪,直到她在畜棚里遇到了黄牙阿婆才得到了缓解。 “你这娃子,想啥呢,你阿娘生你那日,我还去帮了忙呢。 村里好些人都知道,你出生那日正是惊蛰,天上炸了几个闷雷,第二日便下了雨,你的名字还是族长给定的,咋能不是亲生的。” 得了这句话,惊蛰瞬间感觉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从闲聊中的得知,原来阿奶从未生养过,她本是被族里挑选了带回来配人的。 因为流放的路上亏了身体,不能生养了,便将她配给了也从外面来村的阿公。 从此开启了抱养孩子的一生。 当下这种环境,正应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对女子尤为不公,生孩子,真是拿命去换的,即便顺利的出生了,也未必就能健康的长大成人。 惊蛰了解的越多,越觉得当初是自己肤浅了。 家里的人,包括村里的人,都有着一颗既坚强又善良的心。 第二十三章 不正经的农经 这日下午,村中的场地上挤满了人,全村的老幼都来了。 族学里也放了大假,惊蛰终于见到了村里的小伙子们。 头发都被剃的很短,一水的麻衣短打,黑瘦精干。 七八十个,按岁数一排排的站好,不东张西望,也不交头接耳。 族长甚至宰了只羊。 晚上全村一起吃一顿,明日就要开始播种了。 这是一年里很重要的时刻,这关系到今年的收成,够不够养活全族老小和边外的勇士们。 这相当于是村里的动员大会了,族长将气氛搞得相当热烈,村邻们也铆足了干劲。 虽说宰了只羊,但几百口子人,根本不够分的。 先紧着孩子和老人,每人能得一块肉,分到后来,很多媳妇连口汤也没喝上。 嘴里喊着可惜,但也都没抱怨。 惊蛰一直没搞懂,到底是什么样的动力,能让这些年轻女人甘愿为这个村子奉献自己的一切。 她问过阿娘,阿娘说,“等你长大,生了孩子,成了家,你就懂了。” 为了抢时节,节省时间,这几日的饭食也由村里包了。 在地头起了几个大灶,烧着热汤饭,蒸饼子,煮干饭,全都管饱。 虽然调味只有盐,根本算不上好吃。 但阿娘说每年也只有春种和秋收的时候,感觉自己是活的,因为每日都能吃的很饱。 阿公虽然不下地,但村里的粮食种子都由他负责登记进出,较真节省那劲,让族长都忍不住叫他手里放宽些。 惊蛰也被安排了工作,每日领一袋小米,一碗奶,看管全村的奶娃子。 上工那日,棚子里已经放不下了,她没想到全村竟有二三十个需要人看护的奶娃子。 崽崽们少时还好,吃完就睡,很少哭闹。 这一多起来,只要一个嚎一嗓子,全都一起跟着嚎。 刚哄好这个,那个又来,一个上午,惊蛰哄完这个抱那个,被吵的脑瓜仁生疼。 若在不找个人来帮忙,她也要跟他们一起嚎了。 好容易挨到中午吃饭,等来了送饭的阿瑶,干饭上居然有块肥瘦相间的肋排。 阿瑶说,肉是二叔带回来的,也不知走了多远,猎到两头黄羊。 回来时浑身是土,裤子也磨破了,拖着两头黄羊,鞋都走丢了一只。 族长很是心疼,将他骂了几句,说他伤都还未痊愈,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是罪过。 惊蛰吃的满嘴是油,“那确实,也不看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将他救了回来。不过这肉真香啊!” 见惊蛰吃好了饭,又帮她喂了孩子,便收了碗准备下地去了。 惊蛰一把抓住阿瑶,“咱两换换,下午你看孩子,我去下地。” 阿瑶有些犹豫,“你先松开我啊,就算要换,我也得过去说一声,阿娘还在地里等我呢。” 惊蛰目送阿瑶离开,眼巴巴的道,“你快点来啊。” 话落赶忙捂住了嘴,惊恐的回头看了看睡的正香的崽崽们,生怕吵醒一个。 自那日发现小蛇后,惊蛰就求人加宽了棚子,又用木头搭了个大通铺,加上栏杆也不怕他们掉到地上去。 虽然四周还是敞着,但也比睡在地上强了许多。 趁着这会崽崽们不哭不闹,惊蛰终于有时间翻起了从二叔那里顺来的农经。 一手翻书,一手拿着柳枝给崽崽们驱赶蚊虫。 连蒙带猜的读了几页,介绍的是如何求雨,如何祭祀,什么季节吃什么样的食物。 在往后是各地的人物风貌,吃食特产,如何烹饪。 耐着性子看下去,便是作者游历时的见闻轶事,走了那些地方,吃了什么食物。 连婆媳吵架的篇幅,都比耕种稼禾,纺织桑麻,农用工具的篇幅大些。 时不时的还要提一嘴“我王万寿”大好河山万世永存之类。 看了大半,品出点味儿来。 这应该是公费旅游,替“他王”专管农业的大臣,写来哄“他王”高兴的书。 平时看看,当个游记,传记,解个闷子,图一乐还行。 要拿它当农经使,怕是“他王”的百姓都得饿死。 惊蛰想知道的是当下这个世界,都有什么品种的作物正在耕种。 许多外来的作物,现在有没有被引进。 农人们是使用什么工具耕作的,如何灌溉,施肥,除虫,收获的。 这本农经与她心中所想,不能说有些相似,只能说毫无关联。 直呼上当受骗,这绝不是一本正经的“农经”! 等着阿瑶来了,惊蛰便拿出这几日寻来的散碎皮子跟阿瑶学着做小衣裳,小鞋,顺带聊聊村里的八卦。 虽然没挖出什么秘史,但也了解了不少村里的往事。 惊蛰他们这一辈,算起来是村里的第四代了。 听族长他们那辈人说,村子刚刚建起来时,常有马帮胡虏过来洗劫。 越是年头不好,越是来的勤些,风调雨顺的年岁反到太平些。 后来村子建起来,他们再来都占不到什么便宜,便也来的少了,即便是要来,也绕着村子走。 也有逃荒逃难的外族,把养不活的孩子放在村口,很多都被族里的人捡了回来。 虽然每年族里都叮嘱小心提防,但阿瑶自出生,也从未见过村里进过贼人。 唯一能进村子的外人,只有帮村里走货换物的赵员外,和不会说话记事的奶娃子。 以前族里也会带些被流放刺配的罪人,但这些年都没有过了。 阿瑶说,大概是太穷,养不起。 村里也很少有人外出,基本不与外界交往。 许多阿婆更是一辈子都未出过村子。 惊蛰叹口气,这样封闭着村子,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交流,不贸易,不开阔眼界,怎么点亮科技树。 不点科技树,怎么能过上好日子。 锄地那几天,她问阿娘,为什么不用犁。 阿娘沉默不语。 她又去问族长,族长告诉她,铁矿金贵,只能用来造兵器。 她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无能为力。 有些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解决的。 也不是凭自己的知识与阅历,就能立马翻身。 急不得,急也没用,只能朝着目标慢慢靠近了。 第二十四章 天灾难挡 直到快黑时,崽崽们才被收工的阿姊阿娘接了回去。 送走最后一个,惊蛰才有空扒着阿娘带来的饭。 等惊蛰吃好准备回的时候,阿娘已经搂着小满和崽崽睡着了。 风,吹的林子里的树叶沙沙的响,带着春天特有的淡淡幽香搔过惊蛰的脸。 阿娘和小满已经起了鼾声,在他们身边躺下,这风清月明的日子,真好。 这样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天。 还好有阿瑶帮忙,惊蛰才不至于崩溃。 二叔每日都不在家,每每赶在开饭前就能拖来猎物。 吃点东西就回去睡觉,天一擦黑便不见了人影。 族长说了几次,他也不听,只能由他去了。 其实二叔非常辛苦,他要穿越戈壁,找到羊群栖息的草甸,才能蹲到晚上出来喝水的黄羊。 伤未痊愈,射出的箭也没了准头,经常要跟着羊群跑出很远,才能有所收获。 还要拖着猎物步行回来。 惊蛰就搞不懂了,畜棚里养的那些牛马,怎么就不能牵出来使用。 既不为吃肉,也不能代替人力干活,养着好顽的吗? 结束了春种,众人全都累脱一层皮,小满更黑了,饭量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惹得阿奶直说,家里要被他吃垮了。 崽崽正式的变成了家中的一员。 起名字那日,阿娘直说,不给取,取了名字便有了感情,到最后还不是要送他走。 还是阿公给拿了主意,说“跟在小满后头就叫芒种吧。” 阿娘撇撇嘴,倒也没显出什么不满。 阿奶到是很开心,破天荒的给阿娘做了件崭新的麻布褂子。 阿娘舍不得穿,非要留着等小满上族学的时候改了给他穿。 阿奶其实心也不坏,就是嘴上厉害,“给他穿?他又没光着腚,你看看你自己···” 惊蛰望向阿娘,确实寒酸,那件褂子撕了又撕,已经快要盖不住裤腰了。 待阿奶走了,阿娘又拿着衣衫在惊蛰身上比起来。 原来每个阿娘得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孩子。 惊蛰泪目摆着手,她虽然穿的破旧,但好歹干净整齐,没像阿娘那般快要遮不住肉了。 哄着阿娘换上,阿娘虽嘴上说着不用,但还是爱惜的摩挲着上了身的麻布料子。 耕种完就该往地里浇水保墒了,只等着埋下的种子发芽疯长,才能算结束了春耕。 若是老天保佑,再下场雨,就更美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期待的,但贼老天偏偏要与你作对。 这几日村里的很多阿公都说自己的旧伤复发,隐隐作痛,定然是有一场好雨的。 大伙等着盼着,那日傍晚,雷真的来了。 天边绚丽的云朵翻滚着向前冲,越来越黑,越压越低。 黑压压的兜头罩下,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几道刺眼的白光闪过,炸裂耳膜的雷声便滚滚而来。 惊蛰能明显的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随着雷声颤动。 她有些怕,自家这茅草的屋子,顶不顶的住。 屋子似有回应,顶上霹雳吧啦的响了起来。 惊蛰站在门前望,并不是豆大的雨点,而是豆大的冰雹。 院里被砸的鸡飞狗叫,阿奶冲出屋子顶着冰雹抢救晾晒的干菜。 阿娘一把扯过站在门边玩耍的小满,“可别往外站,当心砸着脑袋。” 带起斗笠与小姑一起去抓鸡。 大黄甩着脑袋窜进了屋,呜咽着爬在惊蛰脚边求安慰。 惊蛰让小满数数,还未数到三百,冰雹便停了下来。 与来时一样,整片的乌云翻滚着去了别处,竟是一滴雨水也未曾落下。 天边还有一丝光亮,衬的整片夜幕刚被洗过一般。 这一通冰雹砸下来,惊蛰担心地里刚发芽的秧苗定是遭不住的。 得抓紧时间补种,若是水肥足够,应该还来得及。 不然今年的冬天怕是不好熬过。 想到哇哇直哭的崽崽,和佝偻身子的阿公阿婆,惊蛰的心里就像着了火一般难熬。 这会天已经黑了,即便现在去了地里也瞧不出什么。 只能挨到天明,才能去查看损失了。 这一夜怕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是难以入眠的。 天灾,对农人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 在现代都是如此,更别说是科技这样落后的古代了。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便聚集在了田地里,看着一地被砸到折断的秧苗捶胸流泪。 惊蛰急的跳脚,“族长,快安排补种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村民便围了过来。 这句话仿佛给人带来了希望。 就像溺水时,别人为你丢来一根稻草,你知道救不了你的命,但少不得也是要去抓一抓的。 “补种,怎么个补种法?” “这已经过了时节,怕是来不及了。” “老天爷不给人活路能有什么法子。” 见说话的是惊蛰,又都起了怀疑,眼中刚升起的亮光,又慢慢退了下去。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伺候好还剩下的庄稼。” 七嘴八舌的散了。 惊蛰拉着族长,央求道“阿公,我何时说过假话,昨日的冰雹已经化了,土里现在还有墒,能补多少是多少,那都是冬日的口粮啊。 你信我,现在补还来的急,等日头出来,晒干了水分,就真的没救了。” 惊蛰说的诚恳,族长也下了决断,不管这孩子说的真不真,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 分开了人手,令人去拿粮种,将已经死伤的清理出来,从新补上种子。 忙到半上午,也只补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田地。 日头照的地里的水分袅袅的向上蒸腾,将全村人的希望也一并带走了。 “族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几日要多上肥少加水,仔细照料,不然补下的种子,会烂在地里发不出芽来。” 族长点头应下,也只能如此了。 惊蛰却在脑里不停的寻找,现在还能补救的作物。 若有根茎作物,催芽育苗也赶趟。 如今只能寄希望与林子里了,撂下一句“我再想想办法。”便朝林子里奔去。 阿娘推了推小满,“你跟上,去看着你阿姊。” 阿瑶也急急的追了上去,三人结伴一同往林子的最深处走去。 第二十五章 饿不死的瞎家雀 三人走进林子深处,因为少有人来,满地的枯枝落叶,蒿草荆棘。 昨夜里被雷击中的树木焦黑一片。 惊蛰手握一根木棍在前面探路,惊吓蛇虫,阿瑶与小满紧紧跟上。 看她一脸严肃认真,也不好多问闲聊。 越过一片荆棘,惊蛰兴奋的晃着身边的阿瑶。 “是它了,就是它,真的让我找到了。” “阿姊,找到什么了?” 两人顺着惊蛰手指的方向瞧去,几株胳膊粗细的乔木映入眼帘。 树身笔直,树冠分叉,叶子宽大稀疏。 “就是几株树苗啊,有什么不对吗?” 惊蛰拍拍阿瑶的手,“没什么不对,一切都很对,简直太对了。” 她甚至想仰天大笑几声,这是木薯,活生生的木薯,最重要的是,它是能吃的木薯。 虽然不如土豆,红薯,但现在的情况,能找到这个,她也很开心了。 惊蛰插着腰,“真是贼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啊! 小满,给阿姊打上记号,咱这就回去喊人来挖。” 由于过于兴奋,一路上惊蛰都在滔滔不绝的给两个娃灌输着木薯的各种吃法。 直馋的小满现在就要去挖。 千叮万嘱的告诉他两,一定要告诉伙伴们不能吃生的,只能煮熟去皮了之后才能食用。 到了地里,告诉族长自己找了些现在能种的粮食,找几个人跟自己一道去采种。 族长默不作声的听着惊蛰的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着女娃以前也是个闷不吭声,见人就躲的性子,怎的伤了一次,越来越狂。 啥事都敢往外许,那粮种,能是说找就能找来的。 可偏偏他又忍不住想跟着过去看看,万一呢,哪怕只是万一。 见人都忙着,只喊了二叔跟上,扛着锄头拿着锹跟着惊蛰去看个究竟。 路上惊蛰又复述了一遍木薯的妙用。 族长搓着手,“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书里看到的。” “你何时会看书了。” “二叔教会的。” 族长望向一脸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的表情的二叔,觉得这丫头越发古怪了。 等到了地方,族长有些恼了,“这叫个什么粮食,没花没果的,这叶子怕是猪都不吃, 地里还有那么多事呢,你这娃,真是该打。” 虽是玩笑,但二叔还是唰的挡在了惊蛰的前面。 惊蛰探出脑袋,“挖呀阿公,能吃的地里埋着呢。” 二叔闻言,也不管族长脸上的难看的表情,瞅准一棵树就挖了下去。 族长也不好干站着,来都来了,挖挖看吧。 越挖越是心惊,着小小一棵树,底下却能长出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茎块。 两个大人挖,后面三个孩子从土里往外刨。 虽然惊蛰知道这木薯能种,但她也不敢打包票,全村一起种就能成。 她得先自己试试,就像在农院时,都要开块实验田一样。 当族长和二叔要下手挖第五棵的时候,惊蛰便叫他们停了手。 二人回头一望,手臂粗细的根茎,摆了一堆,有些吃惊这小苗子的产量,竟然这么大。 “丫头,这真如你所言那般有许多好处?你不是说有毒吗?如何处理,你也要说个章程出来。” 唾了一口道“这些是拿来做种,还是如何,你说个想法。” 惊蛰翻着土,“是了是了,根茎是吃的,树干才是种,阿公,都带回去吧,我在棚子里烧一次给你们尝尝。” 小满先跑回去喊了阿娘和小姑来帮忙。 等惊蛰将刷洗干净的木薯刮了皮,浸泡好,众人才将刚才挖出来的木薯全部搬运回来。 木薯有毒,要去皮清洗,浸泡一天后才可以蒸煮或晒干磨粉食用。 族长几人坐在大通铺上休息,她又忍不住将木薯的习性,栽培,处理的方法细细的讲了一遍。 不时的问上一句“明白了吗?”“知道了吗?”“清楚了吗?” 问的几个大人很是羞臊,她却说的忘我,没有半点自己如今只是个十二三的孩子的自觉。 阿娘看着今日兴奋过了头的惊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担忧。 她这两日,仿佛把以前不曾说的话,全补上了一般,小嘴叭叭的,竟是比她阿奶还能说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这般不顾前后的乱出风头,怕是迟早要惹麻烦回来。 见她嘴巴不停,一个劲的使眼色。 惊蛰可顾不上分析大人们的眼色。 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向前走了,能发现一种新的作物,将来端上餐桌,这是对她极大的鼓舞。 想要推广出去,让村民们接受认可着种作物,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需要自己的田,她不能只是嘴上说,她必须要做出来,让大家看到成果,看到收获才行。 阿娘张大了嘴,“这丫头是疯了不成,居然想要田。” 族长很为难,“村上的田,都是有数的,每年春里每家每户都已经分派好了,你若非得现在就要,那只能自己去垦了。” “哎,阿公知道你是好心,想帮家里分担着些,可眼下也不是由你胡闹的时候。” 起身拍了拍灰“我下地里瞧瞧去。” “阿公~”惊蛰还要再求,却被阿娘一把拽了过来。 “你是真把脑子摔坏了吧,这段时间野的没边了?还要田,你咋不上天?” 很铁不成钢的戳着惊蛰的脑袋。 “莫在给我惹祸了行不行。” “垦荒就垦荒,不就是出点力,小姑帮你。”小姑吃着不知从哪里采来的浆果,嘴唇艳红的朝惊蛰点头。 将浆果往小满嘴里塞上几颗,扭头对着二叔,“你二叔也帮你。” 二叔不答话,只将小姑手里的果子摸几颗过来放进嘴里。 阿娘一把拍掉小姑手里的浆果,“好,好,你们就惯着把,坏人我来当, 你们等着,她那日将天戳个窟窿出来,你们给她补去。” 气的转了个圈,指着小满吼,“还有你,除了吃,就是玩,你还能干点啥。” 就在指向小姑的档口,阿奶抱着芒种过来了。 “又抽的啥风,娃子扔给我就跑光了,午间不回去吃饭也不知道叫人带个话回来,都杵在这玩?还不赶快回去。” 阿娘上前接过芒种,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姑摸摸惊蛰的脑袋,“你阿娘生气了,小姑也帮不了你了,她发起火来,能把人吸进肚里,这几日,你就顺着她些。 等忙过着阵你想干啥,小姑都帮你。” 惊蛰万没想到,自己步子迈的太大,扯着那啥了。 第二十六章 驼铃叮当 惊蛰有些失望,这明明是好事,有了新粮,能丰富餐桌,为什么族长和阿娘都不支持自己。 她现在还没有理解,这个说不上原始,但与外世隔绝封闭的村子。 是如何在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他们小心谨慎,勇敢勤劳,可却惧怕接受新的事物,拒绝改变如今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状态。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能,他们世代这样生活,已经认命的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老天爷了。 可惊蛰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放弃,她既然来了,也有能力帮助大家走出贫困,活成另一番模样,就必然要坚持下去。 她从来都是这样倔强的,认定了一件事,必须做好做完才是。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要让大家看到成果,看到收获,才有可能让大家认同她,接受她的建议和意见。 是她太急躁了,太急于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这也给关心她的人无形中增加了许多心里负担。 她得慢下来,潜移默化的去影响身边这些保守又倔强的可爱村民。 春种已经忙完,田里又遭了灾,村里的气氛压抑,惊蛰也不敢在往枪口上撞。 收着性子老实了几日,挖回来的木薯,每日给出来干活的伙伴们炖上一些。 不经意的提一些生活上的小常识。 不要喝生水,不认识的东西不要轻易入口,吃饭之前先洗手,教他们一些简单的算术。 两三日之后,木薯这个新品种的吃食就被伙伴们自然的接受了。 因为惊蛰说过这东西有毒,即便在林子里看见,也不要挖了随便乱吃。 伙伴们从刚开始的不敢尝试,到现在的大快朵颐,使惊蛰非常欣慰。 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好吃吗?”惊蛰刷洗着手里的木薯,问围在锅灶边吃木薯的伙伴。 “好吃,又香又软,还带着甜。” “除了肉,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惊蛰,今日能不能多给一块,我想带给我阿奶尝尝。” 伙伴们边吃边嚷着,惊蛰心情大好。 “那你们帮我开片地如何。”惊蛰望向有些迟疑的伙伴。 “放心,要不了多大,不会耽误你们家里的活计,也不会让你们跑的很远。” 见惊蛰如此说,伙伴们都点头应了下来。 往后几日,惊蛰便领着伙伴们在林子边开出一片地来。 林子里的土质非常好。 树木的根系保住了水分,一年年积累起来的落叶,已经被降解成了天然的有机肥料。 很利于作物生长,就在林子边上,离棚子很近。 二叔过来送野味时,也会帮惊蛰挖上几锄头。 阿娘似乎还在生惊蛰的气,即便她吃了带回去的木薯,也没给露个好脸色。 其实阿娘的心里,对她的担忧更多一些。 这孩子自从受了伤,她的心就没放下来过,给牛接生,给她二叔治病。 如今又闹着要搞什么新粮种,她不想自家的孩子去出这些风头。 她怕事情不成,会被人说嘴,怕她被人指责,怨怼,受委屈。 她宁愿惊蛰还像从前那样,不声不响,不爱说话,顺顺当当的过今生。 可现在见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又不忍心对她太过苛责,只能冷着脸不理她。 惊蛰体会不到阿娘的担忧,她前些日埋在枯叶里的木薯杆子已经出芽了。 伙伴们开的自留地也准备好了,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惊蛰也很满足了。 招呼伙伴们帮忙,种下去十七八颗,日日精心照料,记录生长过程。 日子一晃,就到了夏至。 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中间只下过一次小雨,自流井里的水都的变少了。 与伙伴们一起种下的木薯,也长了起来,浇水松土之类的完全不用惊蛰操心。 这日她正在棚子里给崽崽们擦澡降温,清脆的驼铃声便传进了耳里。 算算日子,谷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也不知自己托他带的东西,他有没有找到。 等这头忙完,匆匆去了场上,却没瞧见驼队,伙伴们有些失望的各自散了回家。 问了看仓的阿公,才知道族长带人去后头的畜棚了。 惊蛰让小满带着芒种先回家,自己去后面的畜棚找人。 还未走到跟前,便听见族长略带请求的声音。 “你在想想办法,这样真的不行,我没法跟族里人交代。” 又走近了些,见只有族长和赵员外在说话,便要离开,去找谷雨,却被二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 “陆阿伯,咱们交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外面现在什么情况,小谷子之前也告诉你了, 你心疼心疼我,为带这趟货我可是差点把命都搭上,驼队损失了大半,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我也不是要全部带走,你们做种的和有了崽的都给你留下,我家中也有老母妻儿要养,你不能让我血本无归啊。 我们几代人交易下来,我赵家何时坑害过村里。 我可以不赚村里的钱钞,春里拉来的种子,不也挂着账吗。” 族长挺直了腰背,“不是让你带走了两个女娃!等秋上打了粮食一并给你算清就是,现在又提干什么!” 赵员外往前靠了靠,想抓族长的手,却被躲开了,只好讪讪的搓着手。 “阿伯,这趟货是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换回来的,你决断把,若是不成,我找别人出手。” “还有谁要?” “自然是外头的人。” “胡闹~!你明知我要这些东西作何用,不能将他给外头的人。” “阿伯,我家虽然世代都在此处买卖,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介草民商户,若被上头知道我手里有这些东西,我全族都没活路,我只想换些钱钞寻个出路。 我不想管它是被里头人,还是外头人,拿去干什么用。” 惊蛰正听着,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正是黑瘦的谷雨,忙伸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拉着谷雨放低身子,陪自己偷听。 谷雨眯眼道,“你若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搞的这么紧张做何。” 惊蛰收了八卦的心思,这才想起自己本来就是来找谷雨的。 此时院里的族长似是下定了决心,呵了一声“卸货~!” 第二十七章 故事里的故事 谷雨伸头应了一声,“我去喊人。” 拍了拍惊蛰道,“你先回去,我这边忙完就回家看你们。” 不等惊蛰回话,一溜烟的没了影子。 畜棚里传来哭喊,“不行,这个不行,它还小呢,离不开娘。” 惊蛰进了畜棚,赵员外在挑牲畜。 珍娘搂着春上与惊蛰一起接生的小牛不撒手。 族长上前扯开了她,转头对赵员外说,“将大的一起牵走。” 珍娘甩开族长的手还要上前,却被族长的话呵的站住了脚。 “想想你哥,想想你丈夫,莫要再跟我哭喊。” 珍娘呜嗷一声,跺脚抹泪往外跑,正遇上进来的惊蛰。 像是遇上倾诉的对象,抱着惊蛰就哭了起来。 “我阿爹要把牲口全卖了,惊蛰你快想想办法。” 惊蛰心里郁闷,怎么回事她都还不清楚呢,她能有什么办法。 即便是有办法,谁会在意一个女娃子的意见。 族长已经与赵员外谈妥了交易,此事已成定局。 任谁来也不能改变牲畜要被牵走的结局了。 只能拉着珍娘安慰着,离开了畜棚。 铁匠坊的边上,十几筐金属矿和几筐煤炭从驼背上卸了下来。 给惊蛰送锅的阿公一筐筐的仔细翻查。 “嗯,可用,可用,抬进去融了吧,仔细着些,将杂质提炼干净,别糟蹋了东西。” 里头的人应着,将矿石一筐筐的抬了进去。 惊蛰将珍娘送回了家,阿婆留饭时,才想起自家的午饭还没做呢。 匆匆往家走,还未进门就听见阿奶又尖又利的声音。 “你阿姊到底干嘛去了,这都啥时候了,还不生火做饭,等着我伺候你们呢?将你阿娘和小姑饿死在地里算了。” “谷雨哥回来了,阿姊说是去找他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小满略带委屈的回了话。 “我看她就是想躲懒,谷雨是没长眼睛还是不认路,用她去找?” 话未落见惊蛰进了门,晃了晃怀里抱着的芒种,摆好架势准备输出。 惊蛰见状忙上前接过芒种,“阿奶,我方才看见赵员外,将村里的牲畜全牵走了,你知不知道为啥?” 阿奶将还未出口的责骂咽了回去。 “有这事?”起身抖了抖褂子,“我去看看去。” 出门时又吩咐,“粮在灶上,快些做好了给你阿娘送地里去,我跟芒种吃过了。” 吃罢了饭,小满去地里送饭,惊蛰抱着芒种哄他午睡。 见二叔房门关着,也未一起出来吃午饭,便推门进了屋。 趴在床上研究那张挂在床头的地图。 地图已经相当老旧了,被烫在一张皮子上,很干净,也不曾落灰,想来是二叔经常观看把。 图画的很糙,一条山脉将整片陆地从中间隔开,一条从山脚下流过的大河汇入海中,将下半部分的大陆分成两半。 两边陆地的地貌都很有特色。 左边靠海,河流湖泊众多,城镇也非常密集。 右边只是内陆,惊蛰并未看到有被标注出的湖河。 只一条十分笔直的水道,从大河的岔口直通向陆地中心的一座城镇。 最右侧用虚线标出了地界,和一整片连接山脉的丘陵。 地图上并未标出陆家村的位置,但这里干旱少雨,气候干燥,想来也应该是在远离海洋的右半部了。 将地图挂了回去,起身准备离开,路过书桌时便顺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稿纸。 终于读到了二叔的连载。 这次是一位将军的生平。 从前有两位异姓兄弟一同长大,金戈铁马沙场拼杀,二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立誓要守护百姓,振兴国家。 后来一位当了王,守护百姓治理国家,一位当了将军开疆扩土,守卫边疆。 故事若在这里结束那也算是圆满欢喜的结局。 可随着将军连年的征战,百姓们也过的苦不堪言。 捷报越多,百姓越苦,王对久诏不回的将军生了怨怼之心。 将军不畏生死,驱外族,扩疆土,却被那一封封诏回的诏书,搅的心神不宁。 将军不理解王的苦,王也不明白将军的难。 直到老王死,新王生,两人也未曾真正理解彼此。 新王专横要将所有的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中。 一纸罪状,缴了兵符,重整了军队,将老将军全族和重要的将领刺配边塞,永不能回。 惊蛰刚读完,二叔便进了屋,忙做低头打扫状。 “二叔,你回来了,可吃过饭了吗?” 二叔看了看惊蛰手里的字,并未答话,好半天才道。 “你以后莫在人前说我教你识字,我未曾教过你,不好与人答话。” 惊蛰“哦”了一声,“那二叔这里的书我能看吗?” “你若看的懂,拿去看就是,我过几日就要回边塞了,到时你们搬回来,想看就看吧。” “二叔,你痊愈了吗?听族长说你还没好啊,箭法不如从前了,多休息一阵把。” 二叔闻言脸刷的红了,有些心虚道,“他,他胡说,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忙。” “今日不梳头了吗?”“出去出去。” 惊蛰捂着嘴,出了屋子,正巧谷雨背着搭袋进了院。 “惊蛰你等我会,我同二叔说会话。”便一头扎进了二叔的屋子。 两人说一会,笑一会,一会又没了声音。 屋门开着,惊蛰也不好凑过去偷听,只能回了灶房等谷雨过来。 反正想知道什么,一会问谷雨便是。 一直等到小满都回来了,还不见他过来,“谷雨哥,你们说完了没,我找你还有事呢。” “来了来了,你什么时候变成急性子了?” 片刻后,背着搭袋进了灶房。 先拿出一包焦糖,给小满喂了一颗,又将剩下的都给了惊蛰,让她空了分给伙伴们吃。 “你上次托我带的东西,我只找到了泥豆,其他的还在打听,也托了行脚的商人帮着问问,若是有,定然给你弄回来。” 说罢将一个纸包递给惊蛰,惊蛰打开纸包就懵了。 里面确实是一包花生没错,可那是一包已经炒熟了的花生,壳子上还留着焦黄的颜色。 “谷雨哥,我说的话你全没放在心上,我说要生的,你却给我带了包熟的回来,这也没法当种啊。” 第二十八章 雪上加霜 谷雨挠着头,“哎呀,这段事忙,忘记了,下次,下次一准给你带生的,我还有别的给你。” 说罢又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里面是些芝麻和南瓜子,但也都是炒过的。 “路上遇见,炒的喷香,就想着弄点回来给你尝尝。” “哎~!”惊蛰扶额,“谷雨哥啊,这些都得用,你下次一定要带生的回来。” 两人正说着,阿奶便回来了。 “谷雨回来啦,午间吃过饭了没有。” 惊蛰听见阿奶的声音,慌忙把谷雨带来的东西盖在了铺盖下面。 这又是糖,又是豆的,叫阿奶瞧见了,怕是啥也留不下。 谷雨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阿奶,还没吃呢,着不是想你吗,就急着回来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啥好东西。” 惊蛰撇撇嘴,果然是在外面混惯了的,这嘴巴真会哄人。 阿奶笑眯了眼,一脸慈爱的拉着谷雨回了屋。 过了片刻才出了屋子,期间不断有阿奶的大笑声传来。 谷雨下午要帮赵员外赶牲畜回镇上,不能多留,想下地去看看阿娘和小姑。 阿奶锁了门,要去坊里做活,叮嘱了谷雨几句,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就先出门了。 惊蛰有很多事想问谷雨,拿了两颗焦糖哄着小满在家里照看芒种。 陪着谷雨去地里看阿娘和小姑了。 谷雨因为常在外面走动,见过的人和事也多,眼界比较开阔。 惊蛰说了家里村里最近发生的事,他大半都能听懂,也很赞同惊蛰想要多弄些粮种的想法。 答应惊蛰他一定帮忙,遇上好种一定给她带回来。 闲谈中,惊蛰也明白了村里为什么要卖牲畜的事。 原来国里又换了新王,前头那个才做了两年的王,被自家侄子逼的退了位。 都城里乱的一塌糊涂,也没人管百姓的死活。 周边的几个国家都蠢蠢欲动,怕是要打仗了。 村里的男人又都在边塞,族长总要准备些武器装备,护着些村子。 托了赵员外去淘换铁矿,可最近国里也在造兵器,铁矿比以前管制的更为严格。 回来的时候还遭了马帮的抢劫,还是刚叔出面,亮了身份,留下半个驼队才将铁矿换了回来。 赵员外说的也没错,确实有番邦的蛮子许了牛马和皮毛要他去搞铁矿。 族长今日若不用村里的大半牲畜来换,这些铁矿赵员外也不敢压在手里等人来抓。 他做了这次买卖,便准备带全家老小,坐船出海避风头了,所以急着出手。 族长若不收,他便只能卖给番邦了。 其实陆家村的人,是被国和王抛弃了的人,他们没有户籍,只有族谱,唯一的信念就是生存下去,守卫边疆。 在外人的眼里,陆家村是不存在的。 因为它在一个,不属于任何国和王的荒漠里,这片鸟不拉十的荒漠,也给了陆家村生存繁衍的机会。 谷雨告诉惊蛰,穿过村子外面的戈壁一直往西去,是一个有很多部落组成的外邦,势力很广,也很蛮横,想要什么,从来都是去抢。 这几年很多个部落合并了,一直想要往靠海的地方发展,若不是有山拦着,怕是早已经过来了。 如今国里动荡,他们定然不会再等了。 阿爹他们在边塞也经常与他们交手,很是熟悉他们的性子,阿爹那边送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的。 并叮嘱惊蛰,一定要小心,万一有外人来了,不要害怕也不要乱出头,自有族长他们处理。 又安慰惊蛰也不必过于担心,即便两国真要交战,这处也不会变成战场,叫她放宽心,好好过日子便是。 惊蛰听了这许多,虽然有些担心,但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不是超人,也拯救不了世界,这些与她来说都太遥远,不是她现在可以参与的。 她现在最大的能力就是顾好家人,吃饱肚子。 陪着谷雨看完了阿娘和小姑,赵员外也牵着牲畜出了村子。 谷雨刚好赶上,辞别了惊蛰跟着一起走了,这回却不似上次那样喜悦,拖着步子,频频回头往村里看。 族长一直送了很远,才回了村。 日子一天天的过,情况却越来越糟。 地里越来越旱了,自流井里的水也几乎就要枯竭。 村长带人在离地不远的地方挖了几日,也没挖出一滴水来。 热浪卷着沙尘,整日往人口鼻里灌,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 再这样下去,芦苇荡里的水也快干了。 就在这这样让人绝望的时候,老天爷还要让你更难过一些。 这天的傍晚,一群拖家带口,背锅抗灶的饥民停在了离村子不远的地方。 她知道这个消息,是小姑晚间吃饭时透露的。 阿娘说,以前也有过,是外邦转场的牧民路过休息的。 只要不进村,不糟蹋田里的粮食,村里一般都不会管他们。 牲畜之类,在芦苇荡那边休息喝水也不打紧。 那些人也很懂规矩,走时也会留下羊羔之类的小牲畜表示感谢。 今年旱了,有可能是没了栖息地的外邦小族,逃难出来的,叮嘱两个孩子别多管闲事,更别往上凑。 每日里旱的心慌,没工夫去管外面的事。 惊蛰嘴上应了,心里还是猫抓一样,她好奇,她想去瞧瞧。 第二日早上惊蛰照常去棚子里带娃,与伙伴们还未出村口,就见一个深目高鼻的男子在与族长交涉。 操着奇怪的口音磕巴道,“阿达,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吧,我们以前也路过这里,每次都有感谢,你发发善心,留下他们。” “今年大旱,我族里也不好过,没办法帮助你们,你们还是早些启程,到别处去吧。” “阿达,我求你,只留下孩子,他们还有很长路要走,不能跟着我们死在路上。” 族长无奈道,“不是我不愿助你,你也看见了,地里旱成什么样子,我真的无能为力。” 那汉子闻言垂下了头,“我知道了,长生天保佑你,我们可能还要在村外住几天,希望你能应允。” 族长点头答应,“我让人送几桶清水过来,你拿去吧。” 那汉子弯腰致谢,连着说了几句,惊蛰听不懂的言语。 第二十九章 祈雨 不一会汉子就带了人过来取水。 惊蛰几个蹲在林子边上瞧热闹,族长不也赶人,只叫他们别乱说话。 那汉子带来几个小伙,身材结实壮硕,头发卷曲,皮肤黝黑,只是满脸倦意,嘴唇干裂。 看样子是跋涉了很久,从没好好休息过。 跟在后面的一个外邦小童,还赶着几头羊送了过来。 好奇的不停打量蹲在林子边的惊蛰他们。 族长送了水,却坚决不肯收他们的羊,直说几桶水而已,不值当。 一个非要送,一个不肯收,几番推拒,急的那汉子飙出了番邦话。 二叔上前解释,那汉子说,现在没水没草料,牲畜带回去也是等着死的,不如送给村子让他还了这个人情。 那汉子见有人能听懂他的话,又拉着二叔说了半天。 族长喊了几个伙伴将羊赶去牲口棚,又拿了小半袋盐给他,算是买了他们的牲畜。 他让二叔传达,叫他们尽快启程,离开村子的地界。 族长不想与外界有过多接触,以免给村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还是番邦来的外族,他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虽然允了他们能在村外停留几日,但还是叮嘱村里的人不要掉以轻心。 又喊了二叔去与他们交涉,其实就是派二叔去盯着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绝不姑息。 惊蛰同几个胆子大的伙伴偷偷去看了几次,不过是些淳朴的牧民。 总共二三十人,妇孺居多,带着几十头牲畜在芦苇荡那边扎了帐篷。 后来听二叔说,他们是西边善金王庭的小部族牧民。 今年开春以来,数次去部落征缴供奉献祭,拿了牲畜,还要抢人,部族里大多青壮都被抓走了。 又遇上越来越旱的天气,栖息的草滩也没了生机,没办法之下才带着全族出来找活路。 以前听别的部族提起过这里,找了几个月才找到。 如今虽然不能久留,但能稍作安顿休息,已经十分感激了。 外族的汉子,喊了人来帮着族长他们挖水窖,虽未出水,但总算挖到了湿土。 族长心中感激,拿了粮食答谢,那汉子不收,每次来都带着烤肉奶酒,与挖水窖的阿公们一同食用。 相处了几天,也有外族的孩子跑到惊蛰这边的棚子玩耍。 那边的老人妇女,也会帮下田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虽然言语不通,交流不畅,也闹出不少笑话,但相处下来还算和睦。 晚间吃过了饭,小姑神神秘秘的说要带惊蛰去瞧热闹。 阿娘拦不住,直叫他们不要闯祸,搂着芒种先歇下了。 出了院子,遇上很多人都在往村外走,大人孩子一伙一伙的出了村子。 此时芦苇荡的桥头上,一位脸涂油彩,头戴羊头骷髅,身披羽毛骨片制成的长袍,左手举幡右手摇铃,嘴里念念有词的老阿婆,正在跳大神。 他们族中的孩童拉着手将她围在中间,身前还有一只雪白的羊羔。 随着她身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嘴里的声音也越发洪亮,她身旁的族人也一同吟唱起来。 惊蛰虽然听不懂,但却大受震撼。 那调子时而婉转,时而高亢,一声声的冲上云霄,消散在夜空中。 仿佛在诉说一段让人悲戚的往事,直听的惊蛰头皮发麻。 歌声不停,祭司抱起羊羔移动脚步,抽出腰间的匕首割开了羊羔的脖颈。 将羊羔的鲜血撒在桥头,芦苇荡边,还有那个挖不出水的大坑边上。 完成这套动作,伏地祈求跪拜,这才缓缓收了神通。 这应该是一套求雨的祭祀,村民们也跟着虔诚叩拜。 惊蛰虽然不信这一套,但还是跟着跪了下去。 或许现在,真的需要哪路的神仙大能垂怜了,毕竟穿越这么神奇的事都能发生。 果不其然,夜里就有微风起,第二日乌云滚滚遮住了天。 村邻们大喜过望,都期盼着雨能快些落下来。 雨,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滋养着大地,终于缓解了即将崩溃的旱情。 田里的庄稼也缓了过来。 不管是不是求雨的仪式起了作用,村里的人还是很感激他们。 自发的捐了些鸡蛋干果给他们送了过去。 族长虽未拦着,但还是千叮万嘱的提醒大家小心谨慎些。 这日二叔带着汉子去找了族长。 汉子说他想带几个青壮,去远些的山里找片能修养放牧的地方。 带着全族的老幼上路,怕是又要死伤大半,想求村里能在照顾他们一段时日。 找到了草场,便立刻回来接她们。 族长不想答允,他告诉汉子现在不太平,他无法保证能代他照顾好他的族人。 那汉子也倔,只求族长答应,让他族人在村外住着就行,并承诺,等他们找到栖息之处,会留下一半牲畜表示感谢。 族长没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便点头应了下来。 二叔本想跟着一起走,直接回边塞,却被族长拦了,让他待在村里,等到了冬天阿爷回来再说。 汉子辞别了家人,背上简单的行囊,带着族人的期待与祝福,策马向远处的大山进发了。 旱灾过去,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两方人也熟悉了彼此的生活习惯,偶尔相互帮忙,但从不干涉。 外族的孩子常来林子里放羊,与惊蛰的伙伴们时常遇见。 虽然交流需要连比带划,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在一起玩耍。 偶尔还会带些奶酪干肉之类,分给伙伴们吃,这让惊蛰非常感动。 其中那个上次换水赶羊的男娃,就是汉子的儿子名叫柏西,会些汉语,与小满他们玩的很好。 这日柏西赶着羊回帐篷时,在一丛灌木里发现了一顶破毡帽。 捡起来翻看,发现里面还有一张有些破损的图纸,他看不懂,握在手里准备回去交给阿妈。 刚巧碰上去芦苇荡打水的柴达叔,夺了图纸看了半天,收好放在胸前,竟是连水都不打就急急的走了。 直到第二天,阿妈才告诉她,柴达叔骑马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柏西并未放在心上,他并不知道柴达叔拿走的图纸,正是那日被狂风卷走的村子的地图。 第三十章 秋收 日子虽过的忙碌,到也顺遂,转眼就到了小满入学的日子。 家里人都不怎么在意,反到因为少了个人干活有些抱怨。 惊蛰还是很上心的,找来了结实的藤条给她家弟弟做了个书箱。 因为手艺不好,歪七扭八的惹的阿娘和小姑笑话她好几天。 小满到是很感激,安慰她多练练就好了,还向他保证下了学还是会帮她做活的。 原以为弟弟是去学堂里正经学习的。 谁知学了段时间,小满才告诉她,学堂里大多时间都是在教他们扎马步练身体,熟悉刀枪棍棒。 虽然很累,但中午的饭食很好,顿顿都能吃饱,隔三差五还有肉蛋。 只一个夏天,小满的个头就窜了不少,看着也健壮了许多,也不像当初那个大头娃娃了。 柏西的阿爹一直没有消息,外族的老幼妇孺还是继续寄居在村外。 好在这段时日还算太平,虽然刮过几次沙尘,也没闹出太大的乱子。 惊蛰的自留地也已经初具规模,里面培育着一些从林子里寻来的东西。 野葱野蒜,韭菜薄荷,一排排齐刷刷的,看着就叫人心里畅快。 有时收了工的村邻路过林子,看见惊蛰的菜地整的还挺向那么回事。 都会好奇的过来打问打问,惊蛰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介绍,偶尔还掐点葱蒜韭菜的,叫他们带回去尝尝。 她准备一点点的影响村邻们的认知,为自己将来的计划打好基础。 与她经常在一起的伙伴们,已经被她带上了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大人们还需要再努力努力。 小满入学后和阿公都不在家里吃中饭,惊蛰又忙着照顾她的菜地。 与家人商量后,就将家里的食堂改在了棚子里。 阿奶中午收了工,就带上粮食过来,有时也会帮惊蛰收拾一下菜地。 手里活做的好,嘴上也从不停歇,惊蛰习惯了也不甚在意,有时两人还能杠上几句。 阿奶常跟阿娘抱怨,说惊蛰鬼点子多,跟他阿爷一个德行,霸道的很。 阿娘只觉得欣慰,面上应着,背地里还赞惊蛰干的好。 二叔依旧神出鬼没,时不时送点野味过来,但留下吃饭的时间也多了。 饭桌上偶尔还能跟小姑说笑几句。 芒种被惊蛰带的非常好,从来不短他吃喝,偶尔还给他开小灶。 白白胖胖的,还未满周岁呢,就能自己坐着玩了。 时常被她照看的崽崽们也恢复了很多,没像初见时那般蔫头耷脑的。 村邻们都很放心将孩子交给惊蛰带着,喊了阿瑶帮忙。 她便能抽出空闲,去林子里搜集更多可以培育的品种。 这般悠哉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秋收。 今年虽然困难,一直不怎么顺当,族长还是宰了羊,鼓舞了大伙一番。 带着男孩子们去祠堂祭拜,保佑秋收平安顺利。 外族的祭司,也在田地里祝祷了一番。 收粮时也出人出力的帮了不少忙。 饭还是在地头做的,他们每日都会送一头羊来,如此二叔也就没再跑的很远去打猎了。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大伙儿不分你我的庆祝秋收之时。 一股尘烟由远及近的奔向了村子。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宿在芦苇荡边上的牧民。 来的人不到十个,均是人强马壮,甲胄齐全,身上挎着刀枪,像是正规的骑兵。 这些人一上来就要牵牲畜,牧民哪里会依,但全是老幼,又如何拼的过。 衣裳被撕扯,脸颊有淤青,一个个的全被按倒捆了起来。 为首的小将领看起来十分年轻,十八九岁的样子。 说他是将领,是因为跟随他的那几位看着都比他老成一些。 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皮肤白皙,身姿挺拔。 除了赶路时,衣衫和面颊上落了些灰尘,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一开口就叫人厌恶。 “你们这些番邦,莫要不知好歹,今日不过是要你们的牲口,即便我现在将你们全杀了,那也是为国效力。” “看在你们全是老幼的份上,饶你们不死,若在顽抗,一个不留。” 柏西身量小,又机灵,得了阿妈的吩咐跑进林子找惊蛰。 见到惊蛰,一时激动,解释不清,惊蛰看他的样子,像是有坏事发生。 忙叫了伙伴们带上崽崽回了村子,去叫村长。 村长过来时,那伙人已经到了村口,还压着柏西的族人。 惊蛰拉住想要冲过去的柏西,安慰他不要冲动,自有族长出头。 两拨人对峙,气氛异常紧张。 领头的少年并不下马,瞧着气势汹汹的村民,一时有些紧张。 扶正了头盔“我等奉王上之命,前来征粮,此时秋收刚过,将你们的粮交上来。” 那语气带着威慑,带着命令,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含义回响在大伙耳边。 族长并不慌乱,“你先将他们放了,征粮的事情再说。” 此时小将身旁的一位小官,与他耳语了几句。 那小将眼珠一转,却冷哼一声,“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今日我既来了就不可能空手回去。” 转头对着族长轻蔑道,“一群乱臣贼子,刺配流放之后,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去拿户籍来,今日我不但要粮,我还要征兵。” 此话一出,村里的人便怒了,但也都忍下,并没有吵嚷。 族长上前一步,背脊挺的笔直。 “王土也有边界,此处还真就不是你们王上的土,我这里没有户籍,想要征兵要粮,滚到别处去。” 族长这一喊,到震的那小将说不出话了。 尴尬片刻,恼羞成怒道。 “你这贼子,里通外敌,窝藏异族,还敢出言不逊,今日定要将你阵法,以振我国威。” 话落加紧马腹,举起长枪便向村长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中射出一只冷箭,正中马眼,那马吃痛嘶鸣一声向旁边冲去,几个起落将马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族长身旁的一位阿公三两步上前将他擒获,踩在脚下。 大喝一声“放人~!” 话落,隐藏在村邻中的阿公们,同时出手,眨眼间就将还楞在马背上的兵士全部掀翻在地。 阿娘与几个媳妇也冲了出去,解开被捆绑的牧民,将他们带回护在村邻身后。 那小将兀自挣扎,嘴里嚷着要放火烧村,却叫擒住他的阿公一个擒拿卸掉了肩胛,痛的哇哇乱叫。 族长负手而立,大声道“我量你年轻,不知轻重,你回去打听打听陆家村是什么地方,就凭你,也敢来这里撒野, 今日不与你计较,看在你还是个兵人愿意保家卫国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你若不听劝阻还敢再来骚扰,别怪我族心狠手辣。” 说罢朝林子里挥了挥手。 二叔带着几个小伙走了出来。 “交给我吧。”只见小伙们麻利的将这几个兵人甩上马背,骑马离了村子。 直到日落才见到他们回来,村里也多了几匹好马。 第三十一章 混吃等死 此时的戈壁滩上,秋日的太阳散发着一年之中最后的毒辣光芒,炙烤大地,烫的走在砂石干土上的人直跳脚。 这一伙青年正是昨日去陆家村挑衅,被二叔他们带走的兵人。 昨日整齐簇新的甲胄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穿着贴身的衣物,光着脚在戈壁滩上慢慢的往前挪。 不是他们不想走快些,实在是脚太疼了不敢往前迈步。 石子尖利,划破脚掌不说,还烫的让人不敢下脚。 领头的那人用一条衬裤将手臂吊在胸前,满脸的不忿与苦大仇深。 好容易瞧见一丛高大的红柳,忙冲了过去在阴凉的地方躺了下来。 跟着他的众人也挤挤挨挨的躺成一片。 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们究竟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将老子哄到这鬼地方遭罪。 我阿爹在都城托了关系,使了钱钞才将我送到沙风城来,没仗打便算了,出来寻个乐子还要遭这样的罪。 听了你们的馊主意,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处了。” 挨靠着他的青年用手掌给他扇着风,“我就说牵了牧民的牲畜走了就是,你偏要进村,你们才来不晓得那村子的邪门,这地方三不管,连打秋风的蛮子路过这处都要绕着村子走,你偏要往里扎。” 男子闻言一掌打开青年闪风的手掌,扯着脱了臼的膀子疼的只龇牙。 想他堂堂首相家中的独子,与当今的新王也是一同玩过尿泥的。 在都城招猫逗狗,打马游街,即便是王孙贵族也不敢轻易与他对上,怎的被阿爷送到这处就要遭这样的罪。 当初阿爷说要送他去军中磨炼磨炼性子,他还蛮高兴。 他虽然是文臣世家,但就是瞧不上整日叽叽歪歪说话拐弯抹角的读书人,偏爱舞刀弄枪,仗义豪爽的将军侠士。 本想着终于能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的时候,却被告知这处根本无仗可打,是他阿爷为保他小命才将他送到这里来的。 刚来时还觉得新鲜,大漠风光长河落日,没多久就被这里的风沙磨没了兴致,既没有酒楼茶肆,也没有绿树红花。 营里兵丁们一个比一个怠惰,从不排阵操练,他也就随了大流,跟着几个相好的兵丁,敲诈敲诈奸商,外族,哄几个钱钞打打牙祭喝喝酒。 也不知是那个遭雷劈的王八羔子,给了这样的消息,不但丢了兵器马匹,还被丢在这慌滩上风吹日晒。 此时牵着骆驼赶路的谷雨,不禁鼻头发痒,耳根发烧,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我也不是要去劫那村子,只是瞧着慌滩上绿树环绕稀奇的紧,跑了那么远的路进去转转有什么打紧,谁料到那伙刁民这般凶残,看着全是老弱病残,一个个的出手这般刁钻。” 青年收回扇风的手,指着远处朦胧的大山,“瞧见没,那两座山峰之间有一处隘口,听说那陆家村里的男丁大多在那处驻守,你当咱么这边为什么没有大仗能打?” 少年有些激动,坐直了身子,示意青年继续说。 “陆家村祖上确实是刺配流放过来的没错,但人家也是真真的将门之后,咱们开国王上的这大好山河有大半可都是陆家的祖上帮着打回来的。” 少年的面目有些动容,“这个我有所耳闻,民间现在还有供奉陆氏将领的庙堂,有些传闻说的神乎其神,我都当传说来听的,我以为陆氏一门早都绝后了,毕竟都已经过了百年。” “你才来不知道,这大片的不毛之地既不能耕种,也不能放牧,没那个王愿意要,山那处的隘口刚好临近边界,我听老兵说陆家获罪之时,确有大批北方番邦侵扰过咱这边,有好些年百姓都过不了日子。 后来陆家去守了,才慢慢好起来,再往后大家都习惯了,咱这虽然风沙大些,但好歹平安不是,不用担心小命不保,顺顺当当的不也挺好。” 那男子“嘿!”了一声,到吓了青年一跳。 “顺顺当当?你们这叫混吃等死,白当了一回兵,我到是想同陆家的壮士一起去守关,也比这样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强。” “你别想了,人家可不要外人,现在整个东陆,很少有人知道陆氏一族的事,那村子,外人更是别想踏进一步。” “那他们既无粮饷,也无军备,是如何过活的。” 青年望了望天,“那疤脸的阿公不是说了吗,他们是没有户籍的人,自然不用缴纳税收,自个养活自个吧。” 男子沉思片刻,忽地站起身子,解下腰间的水囊,几人分着喝了。 “我觉得这趟来的不亏,走吧,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将咋们扔下的射手说了,跟着日头就能走出去。” 直到第二日晌午几人才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兵营,脚上的大血泡更是碰都不敢碰了。 话分两头,村邻们似是没太把这次袭击放在心上。 族长吩咐族学的小伙子们最近不要离村子太远,以防再有贼子过来作乱。 在能进出村子的几个薄弱之处挖了深坑,布了陷阱,叮嘱孩子们不要乱走以免受伤。 虽然还是没允牧民们进村,但答应了人家要护他族人的安全,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与村邻们商量,将他们转移到了相对隐蔽一些的后山。 说是山,也不过就是一片突出一些的大土坡。 在畜棚的后面,土坡上栽种了一些未曾嫁接打理过的野生果树,也未安排专门的人过来看管,野生野长。 果子酸涩,不怎么能入口,每季收获的时候叫村里的孩子过来捡拾一些核桃杏仁之类,拿去换些药材。 惊蛰也是帮着牧民搬家时才第一次进入这片果林。 品种繁杂,也实属罕见,但没有培育嫁接过,病虫害也不曾防治,长的并不怎么茂盛。 转了一圈心头便有了些想法,但现在还不能冒然的提出来,只能先压在心头,以后再做打算。 牧民们自愿将带过来的牲畜都赶进了畜棚,连带村里剩下的一些一起照顾,他们都是专业畜牧的,自然照顾的很是得当。 还教了村里的阿婆制奶酪,酿奶酒的新方法,纺毛线,织花毯的法子也没有藏私。 第三十二章 还要不要脸面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秋收后的狩猎也往后推迟了。 地里没什么活了,全村人都能好好休息几天。 大人们休息,孩子们却异常的忙碌,林子里的核桃栗子都到了可以采收的时候。 伙伴们上午拾柴割草,下午进林子和后山采收坚果。 灌木带上的枸杞和沙棘挂的满满当当,也要抢收一些。 好在大人们现在不那么忙了,崽崽们不用她继续照看。 惊蛰跟着阿瑶等几个伙伴早出晚归,一日到黑有做不完的事。 虽然采收到的坚果干果,大半都交给了族里,但惊蛰依然忙的很快乐。 她寻到了不少好品种,做了记号采了种,就等来年培植嫁接,好好的培育一番了。 想着要不了几年全村就能吃上新鲜水果,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这日她与伙伴们在采枸杞,听见村里的狗子在桥头那处狂吠。 便拉着伙伴们过去瞧个究竟。 只见村里的六七只狗子,将一人一骑团团围住,那马退也不是进也不能,抬着蹄子尥蹶子。 甩的马背上那人,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下跌。 几人手挽着手上前,村里的狗子瞧自家人来了,才停住了狂吠,但依旧将他围着,并不让开。 惊蛰瞧的清楚,马上那人正是前些日来村里骚扰的兵丁。 怕他是又来报复的,忙喊了身边一个伙伴去叫族长过来。 此时三个族里的小伙从芦苇荡里窜了出来,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将他拿住。 那少年见此情形,忙开口大喊,“兄弟莫要动手,我今日不是来找事的。” 小伙们哪里肯听,三两下就将他拖拽下马,但并未下死手,只是将他擒住了。 其中一个小伙双臂环胸,戏谑道,“可是前两日没给你收拾服帖,今日又来找揍,你那伙子跟班呢,今日怎的没来。” 少年“哎呦”一声,“兄弟,你先放开,斗了这么些天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惊蛰几个,见来了自家人,胆子便大了些,又往前靠了靠。 说话的小伙是小虎的二哥叫小豹,正在族学里上学,今年十七,开了春就要跟着今年回来的汉子一起去守边了。 被他们擒住的少年一身黑色绸布短打,衣裳还纹绣了花边,头发被银箍扎着,唇红齿白。 白皙的脸颊上有些青青紫紫的淤伤,很是醒目。 跟族里黑壮的小伙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豹嘻嘻笑着,“我说过,不管你带多少人来,若能踏过这桥半步,都算我们输,今日已经是第几回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你还要不要点脸面。” 回头冲惊蛰他们眨眨眼,“我族里的妹妹们,怕是都比你强些,就你这样的还想跟我们去边塞,你快再练几年把。” 话落孩子们都哄笑起来,那少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羞臊,嘟囔着嘴踢着脚下的尘土。 虽然已经将他放开了,他却不走,仰头大喊道,“我不服,我要跟你单独比过,即便今日不行,明日我还来。” 话落拉开了架势,就要与小豹单独比试。 小豹抬了抬下巴,“你怎的就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可不会留手,若是一不小心将你打的残了废了,你可别怨我。” 话落蹲步上前,一个肩摔将他放到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还未等他翻身,一拖一拽又将他锁在了身前,一手扣肩,一手锁喉,控的他不能动弹分毫。 嘴里喊着,“服不服?” 那少年并不答话,一个转身用了巧劲挣开扣住他肩颈的手臂,急急向后退了几步,低身握拳一个起跳直冲小豹的面门。 小豹闪身躲开,两人有来有回打的热闹。 那少年不敌小豹被逼的一步步的向后退。 惊蛰却瞧出了机巧,忙出言提醒,“小豹哥,当心他在使诈。” 惊蛰话落,少年双脚已经站上了木桥,不顾直击面门的拳头,哈哈大笑道,“是我赢了。” 小豹的拳头来不及收力,还是打在了他的鼻子上。 那少年满不在乎的抬手擦了一把淌下的鼻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豹。 “怎么样,小爷还是赢了你,今日就站在桥上了,你认是不认?” 小豹异常气恼,黝黑的面庞涨的像要滴出血来。 这小子太过狡猾,早见识过他没脸没皮。 万没想到单打独斗还要使诈。 自从那日将他们扔在戈壁滩上,他就三天两头的过来找揍,说是想跟族里的人一同去守关。 这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哥,谁也没拿他的话当回事,族长和听风叔吩咐,只要别伤了性命,应付着赶走就是了。 谁知这小子这般无赖,使手段赢赌局,可自己说出去的话又不能不算数。 他正纠结之时,族长也正好赶到,一同过来的还有二叔。 小豹几个挺直站好,昂首挺胸自是不怕。 那少年血糊了一脸也不自知,从怀里掏出一张拜帖,狗腿的往族长身边凑。 “阿公,这是我的庚帖,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们一道去边塞。” “那日的事情都是误会,我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你原谅则个,就带我一道去吧。” 族长看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帖子。 “你小小年纪,有报国之心自然是好事,你本就是兵丁镇上的兵营不就是边塞,你还要去那处边塞?” 那少年又往上凑了凑,几乎要攀在族长身上,族长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叫他站好。 “阿公,你明知我说的是那处边塞,就莫要寻我开心了。” 回头指着站在一旁的小豹道,“我与哪位兄弟说好了的,不信你问他。” 小豹气急,涨红了脸将事情说了一遍,说他耍诈,无赖,根本做不得数。 那少年混不吝,“输了便是输了,你找这么多理由做何,从古至今兵不厌诈,我是打不过你,但我脑子比你好使。” 伸手指了指惊蛰她们这群女孩子。 “你族里的妹妹们可都看着呢,你这般出尔反尔,还要不要脸面。” 小豹还要辩驳,却被二叔打断了。 “你说的很是,兵不厌诈,小豹你也莫要气恼,输了便认,下次改过就是了。” 盯着少年道,“你若真想去,就跟着一起训练把,若能坚持到明年开春,便带你去。” 那少年点头应允,开心的要蹦起来,他并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有多么的艰苦难熬。 第三十三章 薅羊毛 少年兀自兴奋,跟着众人就要往村里去。 被族长拦下,“你是外姓,还未被我族人接受,不能允你进村。 给你两天时间,你去准备准备,只需带换洗的衣物,和趁手的兵器来就是,到时候自有人接应你。” 这头散了,惊蛰几人继续采收枸杞,将采下的枸杞带回村。 由阿公阿婆们晾晒处理好,去换别的资源。 一直忙到了深秋,天上的日头看着红艳艳的,早晚却冻的惊蛰直打颤。 阿娘和小姑正用今年攒下的碎皮子缝制毛皮的铺盖,但家里也没有初春深秋穿的夹衣夹袄。 惊蛰还是佩服伙伴们的体质,即便这样冷的天气,每日吸着鼻涕做活,也没人感冒伤风。 有些伙伴将干草揉软了塞在衣服里保暖,得想个法子,不能在这样受冻了。 惊蛰将主意打到了牧民的羊群上,怎么办,薅羊毛把。 村里收集羊毛的法子很奇怪,用草木刷子给牛羊刷毛,收集起来的毛,制成毛毡。 她问过珍娘,为什么不剪羊毛,珍娘却说从没听过这样的法子。 羊皮厚实保暖,剥下来都要做成皮袄送到边塞去。 原来他们不知道羊毛是可以剪的,从新长的更柔软,更舒适。 那会大家都事忙,又过了剪毛的季节,惊蛰就没打羊毛的主意。 现在天气太冷,牧民们带来的又都是卷卷毛的绵羊。 每次看到它们,惊蛰都能回想起羊毛衣那柔软温暖的触感。 拉了二叔当翻译,去找柏西的阿妈商量。 她起初是不同意的,因为马上就要入冬了,剪了羊毛怕它们熬不过冬。 但看见村里孩子确实可怜,冻得哆嗦,便同意只能剪一部分。 没有专业的剃毛刀,只能去工坊里喊了几个下手稳的阿婆过来帮着剪羊毛。 着一通折腾下来,族长过来埋怨惊蛰胡闹。 怎么能占牧民的便宜,薅别人羊毛,看着几只已经被剪的光秃秃的羊,直骂她祸害别人的财物。 惊蛰不服,“阿公,都说孩子是花朵,你看看我们,都深秋里了,衣不蔽体,还光着脚穿草鞋,村里的活计一点也没少干,你就不心疼我们。” 族长叹了口气,“我怎的就不心疼你们了,你回头看看,这里那个不是这样过的,怎的你就不一样了。” “阿公,不是我不一样,能过好些,为啥还要苦熬着。” “你还太小,你不懂,大人说话就听着,莫要在跟我顶嘴。” 畜棚里的一众伙伴和婆子盯着一老一少两人斗嘴,屏气凝神的不敢出声。 惊蛰清了清嗓子,“大道理我确实不懂,活也从没少做,怎的想吃饱穿暖也是错了。” 族长大手一挥,“万事有我们在呢,等你长大了在来出头。” 惊蛰还要再说,却被阿瑶捂住了嘴。 族长叫大家都散了,该忙啥就忙啥去,不要瞎凑热闹。 还将好容易剪下的羊毛都还给了牧民。 这下算是白折腾了。 婆子们安慰惊蛰几句,也陆陆续续的离开。 只有伙伴们不曾离开,依然留在惊蛰身边。 她们日日在一起相处,知道惊蛰聪明,能干,说的话都有道理,即便大人们不高兴也愿意跟随她,信任她。 柏西的阿妈还是很理解惊蛰的,答应她将羊毛都处理好,给她留着。 惊蛰没法,谁叫自己现在还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呢。 让伙伴们散了,先回家,再想别的办法。 还没进院门就见阿娘坐在院子里磨刀,吓得她转身就跑,还没迈步就被阿娘叫住了。 “跑什么,又干了啥亏心事,看见我就跑,给我滚进来站好了。” 惊蛰挪进了院子,乖乖站好。 阿娘眼也不抬,只盯着手里磨着的刀。 “你越来越出息了,敢跟族长叫板,没那么大的本事,要去惹那么大的事。” 惊蛰讨好的上前蹲了下来。“阿娘,你都知道啦。” “多新鲜,这村子里的事,能放到隔了夜?” 抬手戳了惊蛰一指。“我说你能不能长点记性,别啥事都往身上拦,吃饱穿暖,说的容易,那是你一个人能干成的事?” “阿娘,我这不是着急么,下回一定先找你商量。”话落人已经挽住了阿娘的胳膊,靠在了她身上。 阿娘甩着胳膊,“起开,没见我磨刀呢。” 惊蛰慌忙送开了手,“好端端的,阿娘磨刀干什么。” “过几日要去山里狩猎,不把家伙事准备妥当些,猎不到好物。” “林子里不是已经有人开始打猎了吗,怎的还要去山里。” 阿娘收了刀,又去检查钩锁,弹弓等物。 “林子里那点东西,只够平日果腹的,不弄些大家伙回来,这一冬天怎么过,况且还要往边塞上送些。” 说到此处,阿娘的面颊微红,竟有些娇羞。 “今年能与你阿爹一道回来,你跟着一道去吧,明年也十三了,也是时候把打猎的本事学起来了。” “阿娘,远吗,都有谁去。” “远到是不远,骑马的话两三日就能进山,族学里的小伙会去一些,还有就是各家的媳妇和没出嫁的姑娘。” 惊蛰有些意动,但她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忙。 自留地里的木薯还没收,她今年培育的那些野生蔬菜的种子也没处理。 还惦记着柏西阿妈那里给她留着的羊毛。 虽然事多,但还是经不住能出去转转的诱惑。 “阿娘,我去,什么时候出发?我去准备准备。” 阿娘收好武器,看向一脸兴奋的惊蛰。 “你有啥好准备的,带你去是让你见识见识,不用你上手。” “我有事交代伙伴,你别管了。” 话落出了门,得知阿瑶今年不跟着进山,才去喊了伙伴们一起帮着把木薯收了。 过了一夏天伙伴们都知道如何处理木薯,到不用她在过多叮嘱。 只细细的教了阿瑶如何给菜地里的蔬菜采种。 这两三天的时间,惊蛰全在忙这些事,遇见过一次柏西,说他阿妈已经把羊毛都处理好了,喊她空了过去一趟。 惊蛰拉着阿瑶去了牧民的帐篷,看着处理好的羊毛,雪白雪白的,摸上去又软又轻。 牧民们做毛毡和挂毯,也是要纺毛线的,只是略粗一些,不能拿来织布。 惊蛰时间来不及,也没法去研究纺车,只叫阿瑶平日若是空了就到这边来,将羊毛纺成细线,越细越好。 办完这些事,村里要进山的人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第三十四章 望山跑死马 这日天还未亮,惊蛰就被阿娘从床上拖了起来。 从箱子里拿出冬天穿戴的装备,一件件的往惊蛰身上套。 惊蛰还有些懵,不知道这是要干啥。 直到小姑也是一声猎户打扮进了灶房,才想起,今天是进山狩猎的日子。 小满也起了床,坐在灶边烧火,等着阿奶拿粮食过来,吃了早饭就要出发了。 惊蛰还是头一次见阿奶如此大方,端粮食的簸箕里,放着十个鸡蛋。 一起下锅煮了,让带在路上吃,而且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将芒种抱过去,叮嘱了几句便回了屋子,惊蛰他们走时也没出来送。 到了村口,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集合了。 都是各家的媳妇,和半大的姑娘,有几个还是跟惊蛰平日里要好的。 算了算有三十多人,绳子,弓箭,捕兽夹也都带的齐全。 等了片刻,族长牵了马过来送,叮嘱大伙相互照顾,保护好自己,大雪封山之前,一定要赶回来。 行到桥头,二叔已经带了十几个族学里的小伙等着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惊蛰打眼扫过,发现小豹哥与那日的少年也在。 那少年剃了头发,皮肤也比之前黑了很多,瞧着清瘦了不少。 但穿着打扮还是与村里的小伙们很不一样。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因为马匹不够,大多是两人一骑。 惊蛰从未骑过马,坐在小姑身后将她勒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被甩了出去。 小姑笑她太过紧张,叫她不要使那么大力气,都勒的她喘不上气了。 村子在马匹扬起的尘土里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一路上都是慌滩戈壁,根本没有惊蛰心心念念的别样景致。 这般低头赶路,一路前行,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找了一处灌木相对茂盛的慌滩停下休息。 惊蛰已经没法自己从马背上下来了,她从不知骑马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她从未学过骑马,一直觉得纵马驰骋是件很潇洒的事。 可现在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觉得灵魂都被颠的散了架。 若不是小姑接着,她恐怕已经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天色将黑,大伙下马后就各自动了起来,拾柴,点火,搭棚子准备过夜。 只有惊蛰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缓了好半天才爬起了动了动僵住的手脚。 阿娘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一边帮她松筋骨,一边嘱咐她明日一定不要在僵着身子,放松些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第二日接着赶路,路上的景致也有了些许变化,草木渐渐多了起来,气温也越来越低。 以前朦胧的远山,如今清晰的展现在惊蛰的眼前。 高大巍峨,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山腰上覆盖着亮白的积雪,反射太阳耀眼的光芒。 山脚下茂密的丛林,仿佛就在眼前。 又行了整整一日,虽然树木已经多了起来,但阿娘说还未进入猎场,今夜休息整顿,明日便能到了。 惊蛰感叹,这可真是望山跑死马。 跑了两日,众人也都倦意浓浓,吃过干粮便围着火堆休息了。 惊蛰睡的很沉,直到半夜里被阿娘叫醒。 火堆已经快熄灭了,只余灰烬还闪着一些亮光。 身旁的阿娘和小姑,一脸凝重手握兵器,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四下里只传出众人拔刀弄棍的声响。 惊蛰不敢随意出声询问,又往阿娘的身边靠了靠。 正当她紧张之时,林子的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 顷刻间,四面八方的狼嚎声此起彼伏,远远近近的连成一片。 马儿被吓的嘶鸣,更激的狼嚎声越来越近。 二叔拖来一截木头,甩在火堆上,又将马匹牵了过来靠近火堆。 阿娘她们手持武器,背靠着背,将马匹和几个女孩子围在中间,严阵以待。 惊蛰紧张的要死,她知道动物都怕火光,她生怕那截木头不能好好的燃起来。 几个女孩子牢牢牵住缰绳,手挽手紧紧的靠在一起。 片刻间,绿油油的眼睛便在四周闪烁了起来,越聚越多。 狼,是很狡猾的动物,它们并不急着攻击,只是围住众人来来回回的踱步观察。 有那么一两头冲上来挑衅试探,也都被阿娘她们用刀棒赶了回去。 但它们似是不知疲倦,不停的嚎叫几声,跳上来骚扰。 人狼对峙了片刻,那木头才噼噼啪啪的燃了起了。 火光亮起,惊蛰才看见这群野兽离的有多近。 它们似乎并不惧怕光亮,显的比方才更兴奋了些。 像是算准了时机,一起张着腥臭的嘴,露出尖利的牙,向众人扑了过来。 众人边打边退,缩小了圈子,以防它们钻了空子,伤到孩子和马匹。 黑夜里弥散的血腥气,更刺激了这群野兽,发狂一般不断的向前扑。 还是有狼钻进了众人围起来的圈子,眼看就要扑向女孩子们。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飞了过来,正中狼眼,将它扎了个对穿,到在惊蛰的脚边,哼了几声就不动了。 惊蛰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捡起火堆里还未燃尽的树枝,向狼群里扔过去。 火光划出弧线,照亮了还隐藏在黑暗中的狼群。 二叔捉到机会,连发数箭,虽不能箭箭毙命,但也是箭无虚发。 惊蛰见有作用,又扔了几次,射出的箭羽也多了不少。 狼群损失惨重,却依旧不曾退去,虽不像刚才那般上来扑咬,还是将众人围的死死的。 似乎是完成了一轮挑战,此时正在休息,势要与众人死磕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过了片刻,又战一轮,火堆里也只剩那一截粗木在燃着,下一轮没有炭火可以扔了。 这回已经有人受了伤,若要在这样僵持下去,惊蛰不敢在往下想。 二叔放下弓箭拿了刀,喊了几个男孩准备冲进狼群,近身砍杀。 要趁着它们休息之际,将它们一举歼灭。 阿娘叫住了他,“再等等,应该就快到了,先将大伙的伤口处理了。” 二叔点了点头,换下受伤的人,将圈子又缩小了些。 不多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狼群抖着身子,准备发起第三轮攻击了。 众人都握紧了武器,准备战斗,连惊蛰也拿起了匕首,站在了阿娘的身边。 就在众人准备迎接对决时,狗吠马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娘露出笑颜,大声道,“来了!” 第三十五章 传说中的阿爹 狼群被这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惊的不敢轻举妄动。 阿娘却像有了底气一般,提着刀就冲了上去。 众人一看,也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跟着往上冲,哇呀呀的追着狼群砍杀。 惊蛰不明所以,握着匕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直到有人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这是得救了吧,有人来救他们了。 “发什么楞,危险还未过去呢,去那边站着。” 少年将惊蛰推到马匹旁边,与受伤的人待在一处。 他手持长剑,护在众人身前,背影竟有那么一丝侠义。 两伙人汇合,狼群死的死,逃的逃,危机解除之时,太阳也越出了地面。 阿娘领着众人过来,人群中多了十多个穿着皮袄的大汉。 为首的那位身形飘逸,个子高挑,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只是胡须太过浓密,瞧不出样貌。 此时阿娘正挽着他的手臂,一脸娇羞的与他耳语。 惊蛰一阵恶寒,完全无法把平日里凶巴巴的阿娘,与现在这个温婉的小娘子联系起来。 方才她还手握大刀,砍杀狼群呢。 瞧这般情形,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阿爹了。 还不等惊蛰上前打招呼,那男子便快步朝这边走来。 待到近前,伸手就将惊蛰举了起来,吓的惊蛰喊出声来。 那男子尴尬的笑笑,才轻轻将惊蛰放了下来。 “重了许多啊,个头也长了不少。” 惊蛰心想可不是吗,六年才见一回,不长就有鬼了。 嘴上还是甜甜的叫了声“阿爹” 惊蛰看出,男子是很想与她亲近的,但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能讨的女儿的欢心。 只看着惊蛰略带尴尬的憨笑,整的惊蛰也有点不会了。 还是二叔解了围,喊了声“大哥。”拉着男子去一旁说话。 惊蛰瞧见阿娘不错眼的盯着男子的背影,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汉子们的家人大多跟着一道来狩猎了。 片刻间,被狼尸围着的这片腥臭林地,就变成了大型的认亲现场。 怎么瞧,怎么觉着诡异。 待众人调整好了情绪,才开始收拾残局。 狼尸被一头头的拖了过来,剥皮的剥皮的,割肉的割肉。 一直忙活到晚间,才收拾利索,汉子们带来的猎狗一个个吃的肚圆。 阿爹与阿娘形影不离,干什么都粘在一处,仿似忘了还有个女儿在这里。 使她真正明白,父母是真爱,你只是意外这句话的含义。 她只好跟着小姑忙活,时不时与小姑酸那两人几句。 因为剥了狼皮,血腥味就更浓重了。 她问小姑,这么重的气味万一引来别的猛兽怎么办。 小姑笑着道,“那不更好,省的去深山里寻了,这么多人在这,你怕啥,就是猛兽来了也不会先叼你。” 众人又在这里歇了一夜,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守护,惊蛰这一觉睡的很踏实。 第二日一早,大伙就收拾了东西,朝深山里的猎区进发了。 走了半日在一片山林的边缘停了下来。 找了个背风有水,且地势平缓的地方,安营扎寨。 听小姑说,每年村里出来秋猎都会在这里落脚。 第一日搭棚,起灶,在周围布置陷阱,拾柴烧火,将要睡人的地方烤的干燥些。 惊蛰还在林子的边缘寻到不少草药的种子,也不管能不能种,先收着再说。 小伙子里有一位少年,是陆医婆的孙子。 这次跟来,重要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帮村里收集难淘换的草药。 见惊蛰对草药也很感兴趣,两人就对草药的认识交换了一些见解。 在狩猎这段时间也对惊蛰颇为照顾。 一直到很久之后,惊蛰才明白,每年的狩猎,都带村里的小伙和小姑娘出来。 除了打猎,还有一大目的。 是让他们彼此了解,相互熟悉,建立感情,就像父母带着去相亲一般。 若是彼此看对了眼,待这些小伙上边塞前,村里就会做主将他们婚配了。 女孩子的这辈子,就将在等待和劳作中毫无保留的奉献给那片荒漠上的绿洲。 大人们分了组,每组六七人,每日都有两三组人进山捕猎。 剩下的在周围戒备,或是剥皮熏肉,或是在周围收集药材。 算着日子,他们着一行人,出来已有十多天了。 山里的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辰起能明显的看见口中呼出的白气。 阿爹和阿娘她们那组,昨天出去,今日还没有回来。 小姑一点也不担心,安慰惊蛰,“有你阿爹在,出不了事的,定是遇见大家伙,追的远了,你放心就是。” “什么样的猎物算的上是大家伙?”这些日子猎回的大多是狐,鹿,猪之类相对温和的动物。 小姑漫不经心的说,“自然是虎,豹,熊才能算是大家伙了。” 听了小姑的话,惊蛰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生怕有个什么万一。 直到晚间终于等到阿爹他们回来。 远远的就听见阿爹宏亮的声音。 “听风,今年你可是落了下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吧,哈哈哈哈~!” 二叔坐在火堆旁,打磨着手里的箭头,看了一眼阿爹带回的猎物,不屑的说。 “那可未必,还有几日呢,你得意什么?” 惊蛰凑过去观瞧,只见马匹拖回的架子上,一头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黑熊,已经断了气。 那熊掌足有惊蛰的脸盘那么大,爪子又尖又长。 想必是吃饱喝足,准备冬眠时,被阿爷他们撞上。 眼睛少了一只,只剩下一个窟窿还在滴血,脖颈上也有一个洞眼,往外渗着血。 阿娘挽着阿爹,挥着手里的弹弓,与围上来的众人得意的炫耀。 阿爹宠溺的道,“我说让你多打几发,你偏要等它血流尽了才肯出手,等了这两日,可冻坏了?快去烤烤火。” 阿娘娇嗔道,“那不是怕打坏了皮毛,卖不出好价吗,你也去烤烤把,陪我守了两日。” 二人挽着手往火堆旁边去,阿娘似这会才想到了惊蛰。 “惊蛰。” 惊蛰开心的凑上前去,还不等她答应。 “快给你阿爹弄些吃的过来,冻了两天,别伤了肠胃。” “哼~!老夫老妻了,撒什么狗粮。”甩落一地鸡皮,认命的去端吃食。 第三十六章 黄雀在后 惊蛰没想到,阿娘竟有如此本事,那只弹弓竟然能射杀黑熊。 想到之前听说阿娘倒追阿爹,说什么也要嫁给他,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 这阿娘也是个性子豪爽的江湖儿女啊,就是从未听阿娘提及过她的父母家人。 也不知外祖家是个什么状况,是如何把阿娘教养成这般的。 认命的端了一碗锅子里的肉汤,给夫妻二人送了过去,那腻乎劲简直让人没眼看。 这几日惊蛰都在帮着提炼油脂,将猎物身上的脂肪割下,放在大锅里熬煮。 炼化成油,在放凉了凝结成块,用油布包好,带回去使用。 虽然只是做最初级的加工,也要有人一直守着,查看火候,不停的搅拌,十分耗费心力。 这些油脂不仅能为人提供能量,经过进一步的加工还能制成蜡烛,肥皂等生活用品。 至于化工类的其他产品,这里的科技树还未曾点亮,惊蛰也不必着急提出太多建议。 自大黑熊被抬进了营地,二叔就仿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本就冷清,这会看上去更自闭了。 磨刀霍霍,与他说话也不爱搭理。 第二日一早就带着几个男孩子,往更深的林子里去了。 林间树木茂盛,地形复杂,不好纵马驰骋,绕开前人留下的标记陷阱,竟是越走越远了。 行了将近大半日才终于找到新鲜的动物足迹。 手掌大的梅花足印,清晰的印在林间的软泥里。 上前仔细看了看,应该是刚留下的,还十分新鲜,嘴角不由的多了一丝笑意。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过不了多时天就要暗了。 二叔整了整身上的装备,他准备速战速决。 不想拖到明日,让大哥两口子得意。 下了马,吩咐跟着的小子们动作轻缓些,莫要惊动了猎物。 向前追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见林子里一只伏底了身子的白底暗纹的花豹。 那花豹正心无旁骛的盯着不远处正在进食的几只驼鹿。 驼鹿口中喷着热气,专心的低头觅食,并未发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二叔心头大喜,今日真是收获颇丰。 打着手语,让男孩子们四散开来,做好埋伏,等待时机。 天色将暗,那花豹似乎也不愿在等。 瞅准机会,向前匍匐了一段,猫要躬身,一个弹跳,飞身扑上前去。 利爪弹出,牢牢的勾进驼鹿的皮肉里。 那驼鹿吃痛,仰头嘶鸣,踏着蹄子大幅摇摆,想要将花豹甩下身去。 惊的周围正进食的驼鹿四散奔逃。 奈何花豹捕猎,二叔在后,一声令下,埋伏着的小伙子们一起跳了出来。 拉网的拉网,射箭的射箭,竟把四五只驼鹿和那只花豹一起围了起来。 二叔观察了片刻,出声道,“莫要射杀母鹿与幼崽,也莫要伤了花豹。” 因为他看出,花豹腹下肿胀,应该是在哺育幼崽。 他们狩猎也有规矩,除非有生命危险,否则不可随意捕杀哺乳期的雌性猎物。 被花豹咬住的驼鹿,虽惊恐万分,却也在奋力挣扎,求生的欲望强烈,几次将扑咬住它的花豹甩飞了出去。 但奈何被众人围住,身上还受了箭伤,已是逃无可逃。 坚决的调转了方向,低头踏步向花豹猛冲了过去。 甩起头上的大角,竟将那花豹挑起抛上了天空,花豹落地之时抬起蹄子重重的踏下。 花豹重伤倒地,拼力一口死死咬住了驼鹿的脖颈,再不松口。 这一番拼斗下来,竟落了个两败俱伤的境地。 那母豹呜咽着想要站起身子,可被驼鹿那样笨重的牲畜踩踏了一脚,已无生还的可能。 二叔本无意伤害母豹,看它此刻挣扎求生的样子心头还是划过一丝悲凉。 抽出腰间的匕首,准备上前给它一个痛快。 不远处的草丛里,两个还未退胎毛的小东西,听到母豹的呜咽,摇摇晃晃的钻了出来。 无视围猎的众人,连滚带爬的扑到母豹的肚子下面吮吸了起来。 母豹看见孩子,似是放下了心头重担,不等二叔出手,便没了气息。 那两只小豹根本不知生死,兀自吃的香甜,发出哼唧哼唧的声响。 母豹已死,这两个小崽子根本不可能在没有母亲的山林里活到成年。 可看到毛茸茸的小东西,他实在下不了手。 想了片刻,提起两个小崽子,揣进皮袄里。 收拾好猎物,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堪堪在天黑之前到了营地。 两头驼鹿,一只花豹,足够他在惊蛰阿爹面前炫耀了。 但惊蛰瞧着二叔好像并不开心,正想上前问问是不是受了伤。 就被他从皮袄里掏出的两只萌物,勾走了所有好奇心。 那两只小崽,绒毛未退,眼睛湿润还挂着一层白雾,蜷成球状窝在二叔的掌心。 一只纯白,一只纯黑,应该是那只母豹不久前产下的幼崽。 可看着毛色像是基因突变了的稀有品种,很是难得。 惊蛰从小就喜爱动物,不然上学时也不会专门去选了农牧专业。 可前世学习工作,又是独居,怕照顾不好,便从未饲养过宠物。 如今看见着两只小家伙,瞬间母爱泛滥,圣母心爆棚,说什么也要先养起来再说。 她到忘了,这两只小崽再如何蠢萌,那也是林间霸主,花豹的幼崽。 惊蛰抱着幼崽跟众人炫耀,阿娘却给她泼了盆冷水。 “你现在瞧着它可爱,待长大了那可是猛兽,村子里如何能容的下这样的猛兽。 再说了,你养它就得对它负责,它可是顿顿都要吃肉的,如今人都还未吃饱穿暖,你要如何饲养它。 就算允你养了,以后长大了,闯了祸,你可能承担的起? 还是放回林子里吧。” 惊蛰抱着幼崽沉默不语,她心有不舍,但也无法忽略阿娘说的事实。 “你明知放了它们,就是死路一条,就不能想点别的法子。” 阿娘扯着阿爹的手臂,“嘿,瞧瞧你这闺女,学会跟我顶嘴了,我还不都是为了她好,你倒是说句话呀。” 阿爹蹲下身子,捏了捏惊蛰的脸,望着惊蛰道,“你若真心疼爱它们,就带回去养,等春上它们大些了,阿爹回边境时将它们带回来放了,你看如何?” 这才对吗,惊蛰开心的笑了,“还是阿爹懂我。” 话落朝阿娘扮了个鬼脸,气的阿娘想上来揍人。 第三十七章 不理性的吃瓜 惊蛰每日与两只小豹同吃同睡,也喂它们用米糊或肉汤泡软了的干粮。 从现在就开始培养它们的饮食习惯,让它们适应人类的气味与生活。 这样,等它们成长起来,也能驯服掉一些基因中刻画的野性。 惊蛰走到哪,两只小家伙就跟到哪,围在她的脚边打转,片刻也不离身。 伙伴们都稀罕的不行,时常过来逗它们玩耍。 给忙碌的狩猎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 又过了十天左右,山里越发的冷了,山风大了起来,营地旁的溪水也结了薄冰。 眼看着风雪就要来了,众人收拾着东西准备下山。 这次狩猎,收获颇丰,毛皮,熏肉,油脂,山货,草药被几十匹马驮的满满当当。 因为马匹驮了东西,回程就比来时慢了许多。 好在路上顺遂,不曾遇到兽群突袭,也未有什么极端天气。 走了大约五日,才在村邻们的期盼中进了村子。 村子里留守的大多数人都出来迎接,久未见面的亲人们相互拥抱诉说。 让泪点很低的惊蛰,也洒了一把心酸泪。 阿奶抱着芒种,远远的站着,伸长了脖颈往这边瞧,显然也是很激动的。 阿爹与族长作别,大步向她走了过去,双手抱拳,深深的鞠了一躬。 “阿娘,我回来了。” 阿奶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咱回家把。” 惊蛰一进村子,未去狩猎的伙伴们便围了上来。 欢喜的拉着惊蛰,七嘴八舌的说着她不在这些日子,村里发生的大事小情。 与她汇报,她走时交代给她们的工作和任务。 惊蛰怀里的小豹听见声响,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出来。 “呀,这是什么崽,真好看。” 惊蛰将小豹拿了出来,放在阿瑶的怀里,伙伴们也都围了上来,喜欢个没够。 “这是招财和进宝,以后就是咱们的小崽子了,你们也要多多照看着些。” 这头说的热闹,那头却出了点小问题。 与众人同去狩猎的少年,还是不被族长允许进入村子,正在那头闹脾气。 与族长的争辩,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都往那头瞧去。 “阿公,我都来了这么些时日了,表现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说一起出生入死过,那也是同甘共苦的吧。 怎的就不能同大伙一起进村了。” 族长其实对这位少年也是很欣赏的,有毅力,能坚持,心性也不坏。 但他是富贵窝里长起来的孩子,有意磨砺他顽劣的性子。 “我族里有规矩,你个外姓之人,能允你同族里的孩子一同操练,允你去边塞,已经是格外厚待了,不要不知足。” 那少年眼珠一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族长捋着胡子,“那也不能为你坏了规矩,你如今还不能算是自己人,真想进村,自己想想办法。” 少年似是下定了决心,仰头道。 ”若我娶了村里的姑娘,能不能算自己人?” 族长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如此便好!”伸手指着站在不远处吃瓜的惊蛰,“我就娶她。” 话还未落,屁股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踹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他旁边,本想帮他说几句好话的二叔。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看出这少年虽性子跳脱,但头脑聪颖,又有一颗赤诚之心。 操练之时不曾抱怨苦累,遇到危险的时候也能勇敢挺身。 可万没想到这小子竟把主意打到自家侄女头上,真正是没脸没皮。 那少年一脸疑惑,揉着臀部望向二叔,“听风前辈,你踢我作何?” 二叔看也不看他,招手道,“大哥,阿嫂,有人要娶你闺女。” 二人还未近前,那少年便狗腿的迎了上去。 “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阿娘侧开身子,狩猎这些时日,大家都在一同相处,对他并不陌生。 她真以为少年看上了自家闺女,心中还有一丝欣喜。 但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与自家闺女身份悬殊,不好冒然答应或者拒绝。 看向惊蛰的阿爹,等他说话。 陆惊雷盯着眼前的少年,他从二叔那处知道这小子的底细。 这会当然明白他只是为进村子,拉自己家闺女垫脚,生气之余,又有些欣赏他的胆识。 “你当真心仪我家姑娘?想要娶她为妻?” 少年一本正经道,“我当真心悦惊蛰,愿娶她为妻,不过她现在还小,我愿等她成年之后再做决定。” “啧啧!”陆听雷打量眼前的小滑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既然你敢那我闺女做套,就别怪当叔的对你下手狠了。 “如此甚好,那你便跟我家去吧。” 族长捋着胡子看戏,既然有人接收,他也乐见其成,点头应下允他进村。 惊蛰目瞪狗呆,怎的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她这正主还未说话呢,怎的三言两句就将自己的后半辈子定下了? 伙伴们却嘻嘻哈哈的打趣起她来。 “出去一趟,竟比我们提前寻到夫君了。” 惊蛰杏眼圆睁,将小豹塞进阿瑶怀里,大步走到几人面前。 指着少年质问,“你,你无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害我?想进村的法子多的是,凭什么非得是娶我。” 少年无赖道,“因为我心悦与你,不介意你年岁还小,愿意等你长大。” “你放屁!”惊蛰有些恼怒,控住不好自己的情绪。 大约是在孩子的身体里待的久了,已经习惯向孩子那般去依靠身边的亲人。 “阿爹,阿娘,你们不管管?” 阿爹捏了捏惊蛰的脸颊,“你放心,阿爹心里有数。” 少年心愿得偿,他也知自己这次的法子不够光明磊落。 但他心中算的清楚,惊蛰的二叔是最年轻的边塞战神,又是族学里不记名的教头。 她阿爹光明磊落,在边塞也是名号响亮的头领。 她岁数还小,将来长大了不一定就非要嫁给自己。 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虽然有损姑娘家的清誉,但自己一定会补偿的。 闹剧结束,大家散了各自归家。 带回来的东西,由族长带人清点入库。 待休息几日带出去交换贸易,淘换全村今年过冬需要的物资,这一年,才算真正结束。 少年跟在惊蛰一家身后,得偿所愿的进了村,他不晓得村中阵法的厉害。 进了家门也未记住半点村中的道路。 阿公忙着登记入库的东西,并未在家中,阿爹也省了拜见。 只是当他踏入娘三,哦不现在是娘四个居住的灶房时。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阿爷,脸却黑的如同锅底。 第三十八章 良心叫狗吃了 环视了一圈黢黑的墙壁,没门遮掩的门洞,木板床上铺着的稻草垫。 心头的火蹭蹭的冒了出来,心疼的握紧了阿娘的手。 带着恼怒的质问阿奶,“阿娘,你就是这般照顾我的妻儿的?” 阿奶有些心虚,捏着衣角眼神飘忽。 “家中就是如此条件,你又不是不知,今年春上听风受伤回来,是芸娘非要腾出屋子,与他养伤的。” “就不能另起一间?我嘱咐过回来的兄弟,家里有事他们随时会来帮忙,又不用你出力,不是亲生,就能这般冷血。” 这句话不可谓不重,一下就戳到了阿奶的痛处。 “好你个陆听雷,如今翅膀硬了,再不是当初要人裁衣喂饭的小孩子了。 你说我冷血,我若冷血你们兄弟二人如何能活到现在。 我若冷血,怎会养大容娘谷雨。 我若冷血,当初就不会踏入陆家村半步。” 阿爹自知,一时激动说错了话,上前两步想要道歉。 阿奶却闪身躲过。 “你六年才回一次,只瞧见妻儿悲苦,就觉得是我苛待了他们,却不问为何过成这般模样。 族里的男丁全被送上边塞,你们何曾问过村中的妇女老幼是如何过活的。 知你们做的是保家卫国的大事,并未苛求你们感同身受,只盼你们平安健康,能体谅一二家中妇人的辛苦。 我并不是舍不得钱钞,只是钱钞都拿去干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现在又怨我待她们不好,这家里吃喝用度那样不是我精打细算的,我是偷吃了还是偷穿了? 你道我不想过好日子吗?我看你的良心才叫狗吃了。” 阿奶这番话说出了村中妇幼的心声,说出了留守之人心中的苦闷,说的阿娘掩面啜泣。 竟驳的阿爹开口难言。 屋里站满了人,却无人在开口说话。 时间好似凝固,尴尬的气氛定格在了此刻,无人愿意去打破这个瞬间。 就在此时,院子里想起了清脆的童声。 惊蛰大念,阿弥陀佛,这个宝贝弟弟来的真是及时。 人还未到,声音先到,“阿娘,阿姊,你们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们了。” 待走到门口,瞧见面面相觑的众人,还有生面孔。 竟犹豫着踏入屋内的脚,要不要在收回去。 惊蛰上前,一把抱住了小满,狠狠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阿姊不但想你,还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 将怀中的小豹露出脑袋,叫小满观瞧。 阿娘忙抹了脸上的泪痕,拉过小满站到阿爹面前。 “平日里嚷着要见阿爹,怎的今日就在眼前了,连人都不叫。” 小满抬头仰望身前的男子,平日能说回道的小嘴,竟有些张不开了,小心翼翼的喊了声,“阿爹!” 陆听雷微微点头,内心十分欣喜,面上却毫无波澜,并未像惊蛰初见他时那般情感外露。 惊蛰哪里知道,他这个阿爹是个女儿控,儿子什么的随便养养就好。 女儿才要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关心疼爱。 被小满这么一闹,屋里尴尬的气氛也有所缓解。 阿奶红着眼,抱着芒种出了屋子,阿爹追了两步,欲言又止的闭了嘴。 那少年微张着嘴,搞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家人,刚见面就吵了起来,被二叔拽着出了灶房。 小姑也默不作声的回了屋子。 这下灶房里只剩一家四口,气氛再次变的诡异起来。 陆听雷虽方才受了阿奶一顿训斥,但此时站在低矮狭小的灶房里,还是忍不住的恼怒与自责。 他上次回来还没有小满,家中虽贫苦些,但也没有这般凄惨。 他知道村中妇幼为了镇守边关的他们付出良多。 他也想留在亲人身边照顾他们,保护他们。 但从小接受的教义如此,在大义与亲人之间,作为男儿的他只能义无反顾的选择大义。 看着伸手就能摸到房梁的屋子,陆听雷握了握阿娘的手,将两个孩子拉到身边。 “趁着落雪前,明日阿爹就给咱起一间新屋子。” 小满兴奋的蹦了起来,“真的吗?往后再也不怕大风把屋顶吹走了。” 陆听雷一把抱起小满,“阿爹说的,自然是真的,阿爹从来说到做到。” 阿娘面露喜色,嘴里还是说,“不必了吧,今年族里也不好过,粮食也不如往年收的多,起新屋,太破费了。” “有我在,你放心,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其他的事交给我。” 陆听雷沉稳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话落放下小满,拉着阿娘到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 惊蛰与小满逗弄两只小豹玩耍,眼睛却不曾离开二人。 屋子就这么大点,想来陆听雷也没想瞒着孩子,冲二人招招手。 惊蛰与小满便围了过去。 阿娘打开了布包,里面五颜六色的,竟是几十颗大小不一的散碎宝石。 阿娘长大了嘴,喜得差点叫出声来,“你上次带回来的可没这么多。” 阿爹压低了声音,“近几年塞上不太平,来冲关的比往年多了许多,这些都是战利,你留两颗,剩下的我得交到族里去。” 惊蛰望着阿娘手里的碎宝石,大的如指甲盖般,小的也有黄豆粒般大小。 虽然切割的不完美,没有“八心八箭”但折射出的光芒,也叫人炫目。 阿娘有些激动,“真的能留?还是都交了吧,今年铁矿紧张,不花些高价,怕是不好淘换,这些也未必就够。” 阿爷豪气的道,“叫你留便留,凡事有我呢。” 阿娘喜滋滋的点了头,“惊蛰,你来挑一颗,留着以后给你当嫁妆。” 惊蛰嘿嘿一笑,也不谦虚,伸手就拿了那颗最大的微蓝色金刚石。 阿爹大手一挥,“不亏是我陆听雷的女儿,真正好眼光。” 惊蛰拿着宝石对着门外透进的光仔细观瞧。 “阿爷不会舍不得了吧。” 阿爷揉了揉惊蛰的脑袋,“莫说是一块石头,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阿爹也帮你摘。” 惊蛰笑而不语,心里对这个有些豪气的阿爹又多了几分亲热。 这真是平身未见,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大颗的天然钻石。 对这个陌生的异世,更添了许多好奇。 第三十九章 团聚 阿娘又挑了一颗豌豆大小的红色宝石,递给阿爹。 “你拿去给阿娘把,她也着实不易,无论如何她养你一场,莫要叫她心寒了。” 陆听雷接过宝石,“还是芸娘心细,我这就过去看看。” 阿爹出了屋子,阿娘就将手里的宝石都收了起来。 眼中虽有不舍,但还是包好放下,并未在多看一眼。 过了不多时,阿公回来了,父子两很是客气的打了招呼,阿奶的脸上也从新挂了笑。 晚饭很丰盛,有肉有菜,还有惊蛰用木薯粉和了野菜炸的丸子。 阿奶甚至杀了只下蛋的母鸡,这是惊蛰来到这里头一次吃的这么丰盛。 也是头一次一家人聚的这么齐整。 从屋里搬出家中唯一的木桌摆在院里,却因为只有两张凳子,只有阿公和阿爹坐了。 其余人端着碗围在桌前,等阿公说了几句阖家团圆的话之后,才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惊蛰不得不服,家里人进食的速度,虽然没有吵嚷哄抢,都只是埋头吃饭,但那下筷子的速度着实惊人。 众人都吃好撂下了筷子,只有跟来家里的少年,还举着筷子张大了嘴。 低头在看桌上,盆盆碗碗里,只剩下汤水还在冒着热气。 一顿饭,他只吃了根阿娘夹进他碗里的鸡爪子。 直到惊蛰帮着小姑收拾好了碗筷,他还未回过神来。 天凉后,黑的就特别快,这边收拾妥当,天就擦黑了。 二叔让出了屋子,拉着少年去找族里的小伙们操练。 阿爹说什么也不肯让惊蛰和小满睡在没有门的灶房。 还是小姑说了话,带着小满和惊蛰去她屋里挤挤。 安排妥当,众人洗漱睡下。 第二天一早惊蛰就听见阿公与阿爹在院子里说话。 “若要起新屋,不若将灶房拆了,加盖扩宽些,另外打基盖屋,怕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家中人口越来越多,到时听风也要娶妻,总不能事到临头才做打算。” 惊蛰听着外面的动静,阿爹好似在踏着步子。 “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是了。” “既如此,那便盖吧,族中还有事要忙,我先去了,家里有事与你母亲商议就是。” 惊蛰听着阿公离了院子,这才起床穿戴出了门。 只见阿爹跨着步子在量地,见惊蛰出来,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屋子。 惊蛰不敢奢望,现阶段只要保暖坚固,有门有窗就很好了。 “成,阿爹定给你造个风刮不进,水泼不进的漂亮屋子。” 二人正说着话,阿奶便端了粮出来准备做早饭了。 见阿娘不在灶间,小姑也还未起,冷锅冷灶的,嘴臭了毛病就又犯了。 “出去一趟都成姑奶奶了,都几时了还睡着,等着我伺候呢。” 惊蛰麻溜的抱了捆柴禾往灶房里去。 阿爹闻言轻声道,“阿娘,你小声些,芸娘辛苦,让她多睡会把,早饭我来煮。” 阿奶虽不高兴,但还是放低了声音,“你煮个屁,就你知道疼人了,忙你的去,这头不用你管。” 小姑听见喊声,披了褂子进了灶间,在阿奶的督促下麻溜的煮好了早饭。 还是各吃各的,一直到小满都去族学了,也不见阿娘起身,连饭都是阿爹端进屋里吃的。 惊蛰心有所感,但面上还是要装着不知。 家里收拾妥当,小姑便一头扎进了屋子,去找阿娘闲话。 阿爹要去族里说事,惊蛰便提上昨日收集的鸡毛与在山里捡的一袋松子,和他一道出了门。 父女两个分开,惊蛰就去召集了伙伴,一起去了牧民的帐篷。 她走前还未处理好的羊毛,如今已经全都纺成了线。 虽然不多,但也够给伙伴们织些袜子手套用了。 她总要拿出点东西来,让大人们看到,证明自己的做法真的可行,才能从大人哪里得一点话语权。 惊蛰虽然对编织不是很懂,但她总归是见识多些。 一上午的时间,在惊蛰的指点和教导下,本来就对编织十分在行的牧民,就学会了织袜子和围巾的方法。 伙伴们也都学了起来,不过编织这东西,还真的是很靠天赋的。 心灵手巧的,经惊蛰那么一点拨,织的又好又快,还能融汇贯通整出新花样。 平日里有些粗心大意的,任怎么使劲,到把个线团越扯越乱了。 惊蛰安慰她们不必气恼,人都有所长,肯定有她们擅长的事,是别人做不来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吗。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牧民的帐篷中欢乐的度过了。 柏西非常喜欢两只小豹子,又是给喂吃的,又是带它们玩耍,惊蛰走时还央求一定要经常带它们过来玩。 天气冷了,伙伴们除了每日捡柴,也没有太多活要忙了。 惊蛰便把织毛线活的事,交给了阿瑶盯着。 因为家里要盖房,她也没空天天来牧民这边。 交代伙伴们空了的时候,就来这边织些袜子围巾之类的小东西,自己用也好,带回去给家里的弟妹,家人都行。 总之不要藏着掖着,有人问起就大方的说。 将松子交给柏西,给他们族里的孩子当个零嘴。 惊蛰坑了牧民的羊毛,人家又帮着纺了毛线,心里很有点过意不去。 现在实在拿不出什么来答谢他们。 但这份情谊她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她会回馈的。 临走前,惊蛰才想起鸡毛的事。 拉过伙伴,教她们收集羽毛尾部的羽绒,先攒着,到时候有大用。 虽然鹅绒鸭绒最好,但现在还没达到那种条件,村子里少有鸭鹅。 一个是水资源不是很丰富,再一个也没有太多精力去饲养家禽,只能慢慢来了。 到家时,阿爹还未回来,小姑在院子里劈柴。 惊蛰打了声招呼,便钻进了屋子,找阿娘说话。 阿娘披散着头发,面颊飞红,正坐在窗子下面补一件旧褂子。 见惊蛰进了屋,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日里娇柔了几分。 “又出去野了?如今你阿爹在家,你收敛着些,家里要盖房了,别总出去瞎混,老实几日,多帮阿娘分担些。” 惊蛰看着从未如此妩媚的阿娘,忍不住开口。 “阿娘,你是如何把阿爹追到手的。” 瞬间画风突变,阿娘怒目圆睁,“这是你能问的!?出去出去,别挡着光。” 惊蛰嘻嘻笑着,从房里退了出来。 第四十章 陆氏血脉 不多时阿爹也回来了,跟着他一道进院子的,还有狩猎时就见过的几位叔伯。 家里来了人,阿娘也理了头发,出来与众人打了招呼,带着惊蛰进灶房烧水。 几人又好又快的将篱笆墙的一侧给拆了。 又用沙土在地上框出了大概的地基。 阿爹吩咐叔伯们先将地基打出来,再去林子里挑几根好木做梁。 等他从镇上回来,再砌墙加顶。 惊蛰听闻要去镇上,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 冲出屋子,一把抱住了陆听雷的腰。 “阿爹,带我去吧,我也想去。” 仰头望向一脸欣喜的陆听雷,这宝贝闺女还是头一次主动与他亲近。 再看那一对卟淋卟淋的杏眼,任谁也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你若想去,自然带你,只是路上辛苦,你多穿些。” 阿娘从灶房探出了头,“你就惯着她把,你去办正事,带她作何。” “惊蛰,不许闹你阿爹,方才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在家待着,不许乱跑。” 惊蛰晃着阿爹的手臂,只是眼巴巴的看他,并不说话。 陆听雷朝他眨眨眼,进了灶房,揽过有些别扭的阿娘,也不知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便朝惊蛰点了头。 阿娘的话追着父女二人进了耳朵里,“你就宠着吧,早晚惯出毛病来。” 阿爹请了人来帮忙盖房,家里不好连饭都不管。 可家里的粮食都在阿奶屋里,这就让忙乎午饭的阿娘和惊蛰有些难办了。 还好二叔临近午饭时送了两只松鸡过来,再加上惊蛰存下的干木薯,才将午饭应付了过去。 小姑劈完了柴就出了门,中午也没见回来吃饭。 问了阿娘才知道,小姑去林子里放陷阱了。 冬日里没什么出大力的活计,总要做些事情,多屯些吃的才好过冬。 林子里也没有大型猛兽,至多是些兔子,松鸡之类的小东西。 所以到了冬日农闲的季节,在林子里捕猎,村子里也就不大过问。 叔伯们做事都很利索,只一个下午,就将划出来的地基挖出一个半人深的大坑来。 找来了结实的木桩,一点点夯进地基的边缘,在一层层的填土夯实地基。 一直忙到晚间,阿娘虽留了饭。 但叔伯们也都明白,谁家的粮食也不富裕。 拍着身上的土,各自回家了,阿爹到浑不在意,还喊他们明日早些过来。 阿奶回家时,见院子里已经动了工,到也没说什么。 只是晚间做饭时,多拿了一袋杂粮,和半筐鸡蛋交给阿娘。 “盖屋的活计费力,饭食上精细些吧。” 阿爹十分感动,待阿奶离开了灶房,阿娘才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宝石的功效。” 第二日吃过了早饭,阿爹见过来帮忙的叔伯,又与阿娘交代了几句,才带着惊蛰去了村子的仓房。 要带走的货物已经安置在了驼马的背上。 这次一起去的还有刚叔,二叔和族学里的几个小伙。 族长又叮嘱了几句,众人这才启程离开了村子。 一路慢行,惊蛰窝在阿爹的怀里,晃晃悠悠的睡了过去。 直到中午休息吃干粮时,才被叫醒。 举目望去,四周的环境没有多大的变化,戈壁上被大大小小的碎石铺满。 植被更是稀少,风滚草忽悠忽悠的转着圈,跟着驼马一路向前。 走了将近一日,才慢慢有了人烟,土地干燥,难见树木植被,很多房子也是破败不堪。 天快黑时,才走进一处人口房屋相对密集些的驿站。 未见正经的街道和店家,房屋大多泥墙草顶,杂乱不堪。 只他们歇脚的这家驿站稍微结实高大些。 许多店家也只是在屋前的棚子上,插面小旗,写上茶,酒,食,来当招牌。 一路过来,惊蛰发现这里的人操着各种方言口音行事交流。 虽大多满脸愁容,衣着破旧,但观其言行,也不像是寻常百姓。 惊蛰以为这便是镇子了。 阿爹却道,“这只是边境上的一个驿站,离镇子还有半天路程,今夜就在这个驿站歇脚,明日才能到达镇子。” 经营驿站的小二显然与刚叔很是熟悉,迎了众人进店,将驼马安置在了后院。 并未打点饭食,连众人饮用的热水,也是刚叔吩咐小伙们去烧的。 阿爹见惊蛰似有疑惑,悄悄与她解释。 这里地处边境,又鱼龙混杂,许多商队经过都格外小心,若是不主动要求,店家很少安排饭食。 夜里父女二人闲聊,惊蛰又知道许多边境上的事情。 这处边境是离都城最远的一处苦寒之地。 开国版图延伸到这里时,王根本瞧不上这里。 既不能耕种,又没什么产出,本不想划入国土。 但征战的将军却看出这里的重要之处。 这片荒漠连着山脉,与多个部落和国家相邻。 若不首先占领,派兵镇守,迟早会被异族慢慢蚕食吞并,袭扰国内富饶的土地。 在将军的坚持之下,这处边境才一点点的建立起来。 也正是因为将军的坚持,也导致他全族都被流放于此,成为被国家和王上抛弃之人。 从那之后这里就变成了真正的流放之地。 常有世家大族,被整族流放至此。 但他们大多心存幻想,总渴望有那么一天,改朝换代,新王登基,大赦天下之时,他们能翻身脱罪,从拾家族昔日荣光。 抱着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片荒漠里艰难求生。 只有将军明白,无论判他什么罪名,只要他还活着,终其一生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他的子子孙孙也当如此。 命运就是这么无情,将军拼死争来的边境,也成了他最终的埋骨之地。 阿爹说,他去时已经八十有余,守在边塞从未后退一步。 离世之时,仍握着手中的钢枪,叮嘱后人,誓死也不能退让半步。 他从未在意过世人对他的评价,他只在意这片用热血换来的国土,一寸也不能叫外族侵占了去。 惊蛰听后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她无法想象,一个垂暮的老人,是如何带领全族,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一点点建立起村子。 在世人的抛弃中,始终坚守心中的信念,不求回报,为国为民镇守边塞。 她被这种纯粹的精神打动了,如今她也是流淌着陆氏血脉的族人。 此时更坚定了她要帮助族人走向繁荣的决心。 第四十一章 各自保命 第二日清晨,驼队迎着朝阳启程了。 惊蛰照样窝在陆听雷的怀里眯觉。 戈壁上的风吹的脸生疼,还没啥风景可瞧。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的嘈杂声,将她从睡梦里吵醒了过来。 惊蛰从陆听雷的怀里探出脑袋,一条略平整的土路两边挤满了人。 有兵丁守着,往后驱赶,不叫他们踏上主路。 一个个破衣烂衫,灰头土脸,扛着大包小裹,拖家带口的往城门那边靠。 再远一些,已经有人搭起了棚子,安营扎寨了。 远处灰石砖墙,有三层楼那么高,城墙上似有兵丁把守,来来回回的瞧不真切。 走的近了,一个宽约十来米的拱型门洞,被七八个兵丁用木栏挡着,挨个盘查要进城的商旅路人。 商旅们要递上正规的文书,印信,再交些税金,方可入城,税金的多少却由把守的兵丁来定。 普通的平头百姓,除非能拿出本镇的户籍证明,否则是要花些钱钞,或是交上等价的物品才能进城。 刚叔与那些兵丁十分相熟,打着招呼。 并未出示什么文件证明,也未掏一分税金,兵丁们便拉开了木栏放了驼队入城。 入城之后少见青砖瓦房,大多都是土屋,高大的建筑也没有几间。 街道上铺着细沙碎石,还算整齐干净,行人也不是很多,路边常见进了城的难民。 有的直接在路边的巷道廊檐下席地而睡。 惊蛰回头看向陆听雷,“阿爹,镇子一直是这样吗,这么贫瘠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 “我也不知,很多年都没回来过了,等会问问你刚叔吧。” 走过大半相对热闹的街道,刚叔带着驼队拐进了一处稍显偏僻的院落。 红砖的瓦房,木质的牌楼,上面写着赵氏商行。 里面有小厮迎了出来,吩咐店内的伙计将驼马都牵进了后院,领着众人进了屋。 店内空间敞亮,四周的货架上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掌柜的从柜台后迎了上来,吩咐上茶,安排众人先坐下休息。 “我们东家去了海外,一早就吩咐我在这等着诸位了,若是年前还不见你们来,我也是准备要走的。” 几人客套的相互寒暄,惊蛰依在陆听雷的身边,乖巧的喝茶,吃点心。 她捧在手里的点心,是用面粉制成的,外皮酥脆,里面用芝麻花生等坚果制成馅料。 既然有面粉制成的点心,那一定有已成规模种植的小麦了。 边塞冬长夏短,四季的气候并不特别分明,小麦耐寒耐旱,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以及生存能力都很强。 如果能弄到种子,惊蛰有信心在今年冬季能培育出适合村子栽种的小麦品种。 惊蛰有些激动,她很想打断他们的对话,问一问掌柜能不能帮自己找到小麦种子。 可看了看周围的大人,一直在讨论货物交换的事,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开口。 拉了拉陆听雷的衣角,将手里的糕饼送到他嘴边。 “阿爷,这个真香啊,你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吗?” 陆听雷咬了一口轻声道,“恩,确实很香,回去的时候多带些,给你阿娘和小满也尝尝。” 惊蛰有些无语,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阿爷,这个是面粉做的,小麦你知道吗?小麦!” 陆听雷摇头,惊蛰的老毛病又犯了,勾着他的脖子,给他好好科普了一番。 还不等惊蛰说完,陆听雷便打断了她,“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惊蛰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书上看来的。” “你阿娘教你识字了?”惊蛰有些诧异,原来阿娘也是识字的吗? 还不等惊蛰答应,陆惊雷便刮着她的鼻子道,“我女儿就是聪明,都会看书了,你是想要小麦吗,这次阿爹给你淘换一些。” “阿爹,我想要种子。” “要种子?好,阿爹帮你问问。” 父女两说完了悄悄话,刚叔也向掌柜的问起了城外流民之事。 原来都城里侄子夺了叔叔的王位,一代君王一代臣,许多与旧王有牵连的大臣,氏族都获罪流放了。 听说新王专治,又暴虐,要起兵打仗,征兵征粮弄的民不聊生。 掌柜的捧着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咱们这处边塞,天高皇帝远,虽贫瘠了些,但重在安稳,开国至此从未有过大仗,为求一条生路,逃到这边的人就多了些。 这人一多就乱,一乱起来就不好控制。 这处常年镇守的兵丁都闲散惯了,现在又是政权交替的时候,没人愿意出头管理这边的事。 又本事的,只能是多捞些钱钞,各自保命吧。 听说有好些被流放过来的氏族女子低价买了在高价卖到别国去,一来一回,钱钞能翻好几倍。” 惊蛰瞧着阿爹的脸色越来越黑,眉头也是越拧越紧。 摇了摇他的手臂,看着他轻轻摇头。 听到这样的话,惊蛰心里也很气愤,她也同情那些拖家带口,四处流亡的人。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现在她没有能力去关怀那些与她不相关的人。 或许某一天,她能做到,但如今的她只能先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和族人。 后院的货物已经卸了下来,刚叔与掌柜忙着清点交易。 一时半刻也忙不完。 阿爹与众人打了招呼,拿了块上好的风干肉,又在商行里要了两坛酒。 带着惊蛰拐进一家僻静巷子里的铁匠铺。 那铺子不大,屋前的草棚上插着一只破旧的旗子,上面写着一个铁字。 草棚的檐下挂着些锄头镐子之类的农具。 屋门很宽,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呼呼的拉着风箱。 火炉烧的很旺,一位肌肉结实,古铜色皮肤的短发壮汉背对着门轮锤打铁。 男孩瞧见惊蛰父女两个进了铺子,开口喊道。 “阿爹,有客人来了。” 壮汉转过身子,看了父女二人片刻,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铁栓,去吧铺子关了,打两壶好酒回来,今日不做生意了。” 陆惊雷将手中的酒坛在他眼前晃了晃。 壮汉接过爽朗的道,“不够喝的。” 男孩关了铺子,与父女两人打了招呼,一溜小跑的打酒去了。 壮汉与阿爷双手交握,好半天那壮汉才道,“里面坐吧。” 第四十二章 九连环 父女二人跟着进了后院。 简单的两间屋子,用一个小院将前面的铺子隔开。 院里杂七杂八的堆了很多东西,一看就是没有细心整理过的。 院子一角搭了一个露天的灶台,中间摆着一张石桌。 二人坐下之后,惊蛰才上前喊了一声,“叔伯。” “是惊蛰吧,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四五岁的样子,如今都成大姑娘了。” 惊蛰笑笑算是回应。 “院里有风,去屋里坐把,一会铁栓回来我叫他陪你说话。” 陆听雷点了点头,惊蛰便自己进了屋。 屋里光线昏暗,干燥阴冷,东西不多,看起来还算整洁。 惊蛰在靠窗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从二人的对话中得知,阿爹这位友人也是族里的男丁。 带着儿子在镇上生活,为族里收集消息,帮忙联络外地的商人。 很多禁运禁售的东西,都要靠他找些门路,在边塞时与阿爹关系很好。 他祖上是跟随陆家的随军铁匠,修理打造兵器,有一套家传的手艺。 判罚陆氏一族时,他家其实并未受到牵连。 那时的新王想留下他们一族效忠自己。 可他家祖上也是铁骨铮铮,硬是召集了全族,跟着陆将军一并来了边塞。 惊蛰还得知,原来村子里有不少当年跟铁匠家族一样,自愿跟着陆将军流放来边塞的小氏族。 有专攻修筑战壕,搭桥开路的氏族。 有专管送粮运饷,管理后勤的氏族。 还有流放路上救助的难民,到了边境的时候,人竟是越来越多了。 却又惹了新王猜忌,想要赶尽杀绝。 没办法之下,才带着众人深入荒漠,远离新王的视线,一起建立了村子,全都改了陆姓。 异姓家族相互通婚,男的去守边关,妇女孩童留守村子,一点点的发展到了现在的模样。 二人在院子里饮着酒忆往昔,不多时铁栓提着两个葫芦进了院。 壮汉接过酒葫芦,吩咐男孩去屋里陪惊蛰说话。 男孩也不扭捏,点头应了便推门进了屋。 见了惊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妹妹口渴么,我去给你到碗水来。” “不用麻烦了,你今年多大啊,就喊我妹妹。” “阿爹接我来镇上前,我在村里常见你背着小满捡柴,怎么不是妹妹。” 原来是这样,“你阿娘怎么没跟着一起来镇上。” 惊蛰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铁栓垂下了头,好半天才出了声。 “阿娘早没了,不然族里也不会同意阿爹带我出来,总要在族学里出了师,去塞上待几年,才能回来跟我阿爹学手艺。”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提这些让你难过的事。”惊蛰不好意思的安慰铁栓。 铁栓笑笑,“不打紧,已经很长时间了,我跟阿爹现在也过的很好。” 他虽这样说,惊蛰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些许悲伤与怀念。 惊蛰前世就不是什么活泼的性子,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与他闲聊。 铁栓也觉得有些冷场,从屋里的一个大箱子里拿出固定在两根细铁棍上的一套圆环。 在惊蛰面前站定,组合,拆解,动作娴熟,玩的十分顺溜,铁环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声音十分悦耳。 将手里的圆环递给惊蛰,“这是九连环,阿爹打来给我玩的,你玩会吧。” 惊蛰当然知道这是九连环,前世她只有一只手,这类益智玩具大多只是看看。 接过圆环,摆弄了几下,却将圆环越套越紧了。 她本来十分自信,认为自己有远超他们的智商和见识,怎会连这么个小玩意也解不开。 耐着性子继续拆,铁栓几次想出言提醒,却被惊蛰的眼神给止住了。 惊蛰来了脾气,手里的动作大了些,却将自己的手指也卡在了圆环里。 认命的将手伸到了铁栓面前,真是丢死人了。 铁栓三两下就将铁环解开,解救了惊蛰的手指。 看她一脸郁色,出言安慰。 “妹妹莫要气恼,这个需得多练,才能玩的熟练,我也是练了许久才玩的好的。” 惊蛰叹了口气,她还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忽略了家人与族人的阅历与智慧。 屋外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友,酒意正浓,惊蛰也不好出去打扰。 看着天色还早,不如让铁栓带自己去镇上转转,也好了解一下边塞的风土人情。 禀了两位阿爹,就跟着铁栓出了门。 铁匠铺的这条巷子很僻静,街上没有太多行人,整条街只有一家卖杂货的铺子,和街口处的一间酒馆。 两人边走边聊。 “铁栓哥,你们平日里的吃食如何?可有水果蔬菜” “应季时有周围垦了荒的农人会买些香葱绿菜家禽肉类,冬日里也就是萝卜,圆葱和一些酱菜可食。” “主食呢,吃杂粮多些,还是米面多些?” “吃杂粮多些,这里路远,离着镇上三天路程的白石城才有运河,那边靠水,能种稻谷,米面金贵,都是从那边运过来的,一般人家也吃不起。” “既然那边富裕些,怎么还有这么多难民跑到沙风镇来,留在城里不是更好生活吗。” “我听阿爹说,这一两年白石城里赋税重,是看人头收钱的,而且若要起兵,白石城是入洲的第一座城池,沙风镇虽苦些,却没有兵祸。” 两人说着话往前走,迎面来了一位挑着两捆甘蔗的小贩。 “好吃的甜杆,不甜不要钱了。”一路走一路喊,脚步轻快,声音嘹亮。 许多屋子开了门,招呼小贩过去。 惊蛰也拉着铁栓围了过去。 “小哥,你这甘蔗从哪里运来的。” 小贩也不抬头,给客人削甘蔗,“甘蔗,什么甘蔗,我这个是甜杆。” 惊蛰拿了一根,很细,紫黑色的外皮,还带着根,可能这里不叫甘蔗把。 这是能制糖的作物,喜湿耐高温,也不知这片大陆哪里出产。 惊蛰问了价,铁栓忙上前付了钱。 小贩才道,“白石城的运河上进的,可不便宜,我挑到这来,都卖的贱了,堪堪赚了个跑腿钱。” 惊蛰没问出产地,心头有些遗憾。 那小贩只是挑来卖,想必他也是不知道的,只能以后再打听了。 第四十三章 如沐春风 二人吃着甘蔗,出了小巷,铁栓领着惊蛰去了主街。 主街上人多了起来,道路宽了许多,碎石子铺路,洒扫的也干净。 这里的建筑很有特色,有用砖石搭建的,也有用泥土砖搭建的,辅以圆木做支撑。 但都建的不高,最多两到三层,也没有飞檐翘顶。 屋顶都带着稍稍倾斜的角度,前高后矮。 主街上的店铺很齐全,食茶酒肆,布料成衣,杂货香料,应有尽有。 街上还能看见深目卷发的番邦人交易游走。 沙风镇虽然是个边境小镇,又荒芜贫瘠,也正是因为这样,与番邦的贸易到是比较宽松。 这里山高皇帝远,又没什么特别的产出,不受都城的重视。 行政,军事都由驻守在这里的兵丁们一起管了。 也不存在正规的行政机构,大小事务只能去找军帐里的军士解决。 活脱脱一个法外之地,只要拿的出钱钞,大多事情都能办明白。 惊蛰现在十分想找家粮店进去瞧瞧。 她这次非要跟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多找些种子,带回去实验耕种。 若是再能找几本有关地理,农耕的书籍,那就更好了。 二叔的藏书虽多,但大多与军事历史有关,与农业沾边的少之又少。 惊蛰告诉铁栓,让他带自己去书局或粮店转转。 却被铁栓告知,镇上是有两家书局,但只有一家卖笔墨纸砚,从不卖书。 还有一处,也是那些流放过来的世家子弟,聚会饮茶的地方,很少对外人开放。 别说是买书了,他们两个孩子,怕是连门都不会让进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去粮店了。 但又被铁栓告知,沙风镇的粮食限购,基本都是兵丁们管控的,只在每天的上午售卖。 其他时间若是非要买粮,只能去赵氏商行碰碰运气。 惊蛰有些麻了,好容易出来见见世面,想办的事情一件也没办成。 只能退而求其次,去香料铺看看吧。 有许多食用的佐料,古时大多是被当做香料来用的。 若能找些香料的种子,回去培植一下,提高一下饭食的档次。 虽然吃了大半年只有盐调味的饭食,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但每每想到前世那色香味俱全的餐饮,她就十分难过。 铁栓带着惊蛰,绕过街面上一间门脸较大的香料铺,拐进主街后的一间小店。 店门前插着一面小旗,上面只写了一个香字。 门框上挂着一串铁片制成的风铃,一晃动发出闷闷的响声。 还未进门就有香味飘出,浓郁却不刺鼻。 店面不大,只有一个头戴罩纱的女子看着。 见来了客人,放下手中的石碾起身相迎。 女子身形窈窕,虽穿着麻衣粗布的裙衫,也未带任何首饰,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典雅大气。 “铁栓,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声音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只可惜罩纱遮了脸,看不清长的什么模样。 “香兰姑姑,家里挺好,族里的妹妹头次来镇上,我带她出来逛逛。” 女子带着微嗔,“不是说了别管我叫姑姑,叫阿姊,以后不许在忘了。” 话落朝惊蛰招了招手,惊蛰不自觉的就向前走了两步。 只因为这个姐姐说话的声音太好听了,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待惊蛰走到跟前,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便飘了过来。 就仿佛清晨走在苍翠的丛林间,花草繁盛,鸟鸣清亮,露珠打湿了鞋面。 她伸出细白的手指,指甲圆润饱满,微微泛着粉红,将惊蛰细碎微乱的头发仔细的理好。 声音带笑道,“是族里的妹妹啊,这般天真无邪,真好,只是小脸皴了,得涂些膏脂才行。” 女子转身去柜台下拿膏脂,惊蛰的脸却微微有些发烫。 她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外表,只是被这样温柔的姐姐说脸皴了,竟有那么一丝难为情。 女子微凉的指尖轻触惊蛰发烫的脸颊时,竟让惊蛰的脑海里浮现出二叔那双又能拉弓,又能握卷的细长手指。 惊蛰定了定心神,有些难以招架这样的温柔,身边全是战斗力爆表的女汉子,何时被这样温柔以待过。 还好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阿姊,你身上好香啊,用的什么香料。” “呀~,妹妹也懂香料,我这味香用了松柏,兰玲,……” “阿姊,我不懂香的,只是觉得好闻。”惊蛰怕她念个没完,忙出言打断了。 “我过来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花椒,生姜,八角,桂皮,草果,茴香。” 惊蛰念完,仿佛闻到了前世楼下卤肉铺子里的香味又飘到了自己的鼻间。 “还说你不懂香,不懂香如何会知道那么许多调香的配料。” 女子有些嗔怪的轻轻戳了下惊蛰的额头。 “阿姊,我真的不懂,我要这些有别的用处。” 惊蛰不知该如何解释,面对如此温柔的女子,半句哄人的话也说不出口。 女子到不介意,拿起放在柜台前折好的粗纸包,走到盛放香料的木盒前准备香料。 “我知道了,这几味都是辛辣刺激的香料,你是用来驱蚊虫的吧,不若我帮你配了吧。” 惊蛰忙上前阻止,因为格子里的香料全都被磨成了粉状,并不是她需要的。 “阿姊,我想要未加工过的,整颗的那种,不用很多,一样一小捧就行。” 话落从怀里摸出,出门时阿爹给的五个大子,放在柜上。 “身上只有这些,若是不够,我再去拿来。” 女子停了手里的活,看了看柜上的钱钞,伸出又白又细的手,颠了颠。 似笑非笑的道,“这到奇了,铁栓,你族里的妹妹很有趣啊。” 铁栓接过女子手中的钱钞,还给了惊蛰。 “阿姊,我妹妹要什么,你给他便是,莫要再逗弄我们了,回头阿爹知道,要不高兴的。” “瞧你那小气劲,我何时说不给了。” 又伸手捏了捏惊蛰的脸蛋。 “整颗的店里没有,我得回家准备,你带妹妹明日来拿把。” 惊蛰也不客气,将钱钞从新装好。 道了谢,与铁栓出了小店,还未走出多远,就迫不及待的向铁栓打听那女子的来历。 第四十四章 惊喜 “铁栓哥,香兰阿姊是什么来历啊,她与咱们很熟吗?” “恩,很熟的,我跟阿爹来镇上时就相熟了,铺子与住处也是她帮忙安排的。” “她好看吗,声音那么好听,为何遮着脸啊。” “哦,她面上有疤痕,不愿示人才遮住的。” 两人边走边聊,经过铁柱的叙述,惊蛰逐渐了解了这个温柔女子的来历。 她母亲是宫廷里御用的调香师,她父亲入赘上门,因为卷入宫廷争斗,全家获罪被刺字流放。 她母亲作为主犯,连同家中男丁均被问斩,女眷发配流放,来到边关。 她当时也只十二三岁,虽有她母亲亲传的调香手艺,但年龄小,又无亲无故。 被人牙子看上,哄骗了将她卖到番邦去供人玩乐。 去的路上她察觉不对,便偷偷跑了,结果被追了回去。 她誓死不从,戳瞎了自己的一只眼,人牙子见她花了脸,已经卖不出高价,便将她丢下等死。 就在她躺在荒漠里等死的时候,被陆家前去边塞的人所救。 将她带去了隘口,又帮她养好了伤,跟着前去送物资的商队,回了沙风镇。 先将她放在赵员外哪里讨生活,后又凭着调香的本事在镇上开了香料铺。 算是陆家村的编外人员,虽然从未去过村子,但也协助在外活动的陆家人办成很多事情。 二人回了铁匠铺,院里的两个汉子已经有了醉意,惊蛰瞧着好像并没有要散场的意思。 天色渐沉,晚饭还没有着落,也不好丢下阿爹自己先回赵家的商行。 跟着铁栓进了灶台旁的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杂物房,乱七八糟的堆的很满。 靠门的一个大筐里放着些萝卜,墙角的大缸旁边放着一堆黑不溜秋的东西。 惊蛰以为是煤炭,踢了一脚,竟骨碌骨碌的滚了出去。 她压下心头的惊喜,忙弯腰捡了起来,真的是土豆,这一趟真是来的太值了。 铁栓见她捧着土豆发愣。 “妹妹,这是个稀罕物吗?前阵子一个阿婆来修农具,拿了一筐抵钱钞的,我与阿爹都未见过,也不知怎么个吃法,就堆在这了。” 惊蛰眼睛发亮,兴奋的说,“铁栓哥,这是土豆,吃法多着呢,今日我来做些给你尝尝。” 铁栓憨笑着摸摸脑袋,“哪能让妹妹煮饭,我来就是了。” 捡了七八个拳头大小的土豆,铁栓拿了粮食。 二人分工合作,不一会院里就飘出了饭香味。 这里是有食用油的,今日逛街时惊蛰在街上看见了油坊。 但那价格着实叫人咋舌,小小一坛,便要五六百个大子。 且还不是现榨的,应该是从别处进了成品,来销售的。 刚巧铁栓家里有一些,惊蛰十分节省的煎了个土豆片,炒了几个鸡蛋。 她可太想念锅里飘出的煎炒烹炸的香味了,村里缺油少盐,做饭基本都是水煮。 待锅里萝卜炖肉的浓汤咕噜咕噜的冒了香气,灶台上瓦罐里的杂粮饭也焖好了。 两位阿爹坐在院里,就着冷风喝了一下午的酒,这会应该也是饿了。 直夸饭菜的香味太馋人。 惊蛰先给他们一人端了碗萝卜汤,暖暖胃,这才将菜上了桌。 吃好了晚饭,阿爹也不再喝了。 惊蛰与铁栓收拾碗筷,两位阿爹便进了杂物间,一阵响动之后,过了片刻才从屋里出来。 阿爹将怀里的一个小布包交给壮汉,惊蛰眼尖,一眼便认出是那个装宝石的布包。 想来铁栓的阿爹已经弄到铁矿了。 天色将黑,父女二人回赵氏商行。 临行前惊蛰从灶台下的炉火里扒出几个烤好的土豆。 吹了吹皮上的灰,掰开一个热乎乎的冒着香气。 与铁栓一人一半,边吃边将烤土豆的方法交给铁栓。 要了一半的土豆,叫铁栓给她留着,等回村的时候过来拿。 铁栓点头应下,莫说一半,即便妹妹全都带走,他也是情愿的。 一路上惊蛰将今日在镇上的见闻说给陆听雷听,不时传来陆听雷浑厚的笑声。 惊蛰问起香料铺的香兰,陆听雷想了片刻道。 “香兰?是救过这么个女子,有七八年了吧,你二叔应该清楚,那会你二叔刚去塞上,年岁也差不多,他们应该接触的多些。” 惊蛰脑洞大开,自动脑补二叔年少时与温柔姐姐相处的画面。 二人竟是如此般配,想到二叔已经二十六了还没婚配,不会就是因为她把。 八卦之火在惊蛰的心里熊熊燃烧,即便不是,她也要将他两撮合成是。 二叔实在太冷清了,她希望二叔的生活里能多一些甜蜜与温馨的桥段,让他不必那么孤单。 “阿爹,你明天事忙吗?我在香兰阿姊哪里预定了东西,不如让二叔陪我去取把。” “恩,也好,明天是有些事情不方便带你,就叫你二叔陪你去吧。” 二人回到了商行,众人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围在一处聊天说话。 声音不大,说的也都是塞上和村里的趣事。 惊蛰未见二叔和一同前来的少年,便出声询问。 “刚叔,我二叔呢?” 刚叔打趣道,“你二叔与你的小相公一同出去了。” 惊蛰脑子一热,嘴巴便有些跟不上了。 “刚叔,你…你…别胡说,我…我还小呢。” 说罢一跺脚,转身扑进了陆听雷的怀里。 她上辈子就有这个毛病,一着急,或是一激动,嘴巴就跟不上脑子的速度。 最怕与人争辩,吵架从未赢过,其实她脑子里是调理清晰的,但就是嘴巴跟不上趟,需得慢慢表达清楚。 像辩论吵架那种头脑发热的高压环境,她是万万张不开嘴的。 陆听雷笑出了声,惊蛰的脸更红了。 刚叔站了起来,往惊蛰的手里塞了把瓜子。 “刚叔与你玩笑呢,莫要生气呀,哎呦,脸都红了,是害羞了吧。” 陆听雷揽过惊蛰,言语带笑。 “一边去,你们这些糙汉,莫要打趣我的宝贝闺女,稀罕女娃,回家叫你们娘子生去。” 说罢牵着惊蛰往后面去,准备梳洗休息了。 二人还未跨出门槛,身后就响起欢笑声。 “惊蛰丫头,你二叔和你小相公回来了。” 惊蛰头也不回,狠狠跺了跺脚,朝里面去了。 第四十五章 意料之外 惊蛰有些气闷,“阿爹,你明知道他是想进村子,才拿我说事的,为何就答应了,叫叔伯和伙伴们笑话。” 陆听雷捏了捏惊蛰的小手,“狩猎时我观他品行,是个好孩子,有勇有谋,是个可塑之才。 你若是不喜欢,即便阿爹答应了,将来也未必让你嫁他。” 惊蛰“哼”了一声,也懒得再为这些事情分心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儿女情长的事,还是等长大了再说吧。 第二日一早,惊蛰就被院里的嘈杂声吵醒了,起来已经不见阿爹的身影。 院里这时正在装载要带回村子的物资,布匹盐糖和一些生活用品。 此时仓房的门大开这,惊蛰得了掌柜的许可,便进了仓房查看。 因为过年前掌柜也要离开沙风镇,所以陆家村这次来可谓是给赵氏商行清仓了。 库房中只余一些杂物,和装粮食的空桶。 惊蛰在一个空桶里发现了些黄豆,忙找了个碎布头挑拣了一小把。 临出门时,又在角落里发现几个南瓜,惊蛰想收种子,有不能当着大伙的面拆瓜取种。 只能挑了两个最大的,抱着出了仓房。 掌柜的有些好笑,这女娃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呢。 待这头收拾完毕,大伙一块吃了早饭,阿爹与刚叔一起出去办事了。 见二叔也要出去,惊蛰忙喊住了他。 “二叔,我昨日定了些东西,你陪我去取一趟吧。” 二叔并未说话,只点了点头,示意惊蛰带路。 那少年见状忙放下还未喝完的粥碗,抹了抹嘴,跟了出来。 惊蛰看了他一眼,“你今日无事吗?跟着我干嘛。” “我拜了听风前辈做师傅,自然要跟着师傅。” 惊蛰见二叔也未反对,便不在开口。 一路无话,直到三人行至小巷内,远远的瞧见那面写着“香”字的小旗,二叔便不在往前走了。 “我在这里等你,你自己去取。” 惊蛰一看这架势,摆明了二叔与香兰是认识的。 “二叔,你跟我一道去把,东西我还未付钱钞呢。” 二叔有片刻犹豫,那少年却狗腿的道,“我陪你去,我这里有钱钞。” 惊蛰瞪了他一眼,少年却一头雾水。 “二叔,去吧,都到门前了。” 二叔深吸一口气,领着二人进了店。 二叔身形有些飘,进门时碰到了门口挂着的风铃。 叮叮咚咚的声音引的低头碾料的香兰向门口望过来。 待她看清了来人,猛的站起了身子,手中的石碾落地,发出“咚”的一声。 她似被惊醒,忙转过身子,理了理衣衫,优雅的朝惊蛰几人走来。 香风阵阵,淡雅迷人。 虽头戴罩纱,但惊蛰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与局促,在身前交握的细白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面朝二叔,却在与惊蛰说话。 “妹妹可是来取昨日要的东西,阿姊还未准备好,能否请与妹妹同来的这位公子陪我去拿。” 惊蛰闻言知意,这是要与二叔单独相处的意思啊,这两人果然有事。 “可以可以,二叔你陪这位阿姊去取东西,我一会再来。” 话落拉着一头雾水的少年就走。 少年被惊蛰拉了个趔趄,“我得跟着……”话还未说完就被惊蛰捂住了嘴。 “你先跟着我吧,这里用不上你。” 少年还想挣扎,却被惊蛰的眼刀封了嘴。 少年被惊蛰拖着走出了小巷,才得了自由。 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姑娘,搞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么大劲。 香料铺里香兰又上前一步,两人靠的更近了些。 陆听风有些慌张,眼神不知该往哪里看,垂下头,又抬起。 “香兰。”“听风。”两人竟同时开口,不由的笑了起来。 尴尬的气氛也随之缓解。 香兰悠悠的道,“七八年未见,我当你早将我忘了。” 二叔急迫的道,“未曾,我只盼你能过的好。” “听风,我也盼你能过的好。” 香兰的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当年她躺在慌滩上等死,他便像天神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救活她,照顾她,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香兰敬重他仰慕他,甚至爱他,但自己面容残缺,怎配的上天神一样的陆听风。 压下心中的情愫,离开边塞,祝福他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陆听风有些发愣,你想起当年在慌滩上救助的女孩子,那么柔弱无助,却顽强的想要活下去。 他并非不了解香兰对他的爱慕,但注定了这辈子自己要守在边塞。 他不想耽误香兰,不想她的温柔与明媚,在无尽的等待中蹉跎。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陆听风先开了口,“惊蛰要的东西……” 香兰这才回神,转身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包裹,递到他的手里。 “我代惊蛰谢过了。”话落便要转身离去。 香兰拉住了陆听风的衣袖,“不能多留片刻吗?” 陆听风僵住了身子,并未答话,只轻轻叹了口气。 香兰松开了手,将腰间系着的香囊摘下,塞到了陆听风的手里。 “留着做个纪念把,这是我特意调的,三年五载,仍有余味,你若喜欢,再来找我。” 陆听风将香囊放进胸前,转身离去。 香兰罩纱下的脸,滚下两行热泪,追出门外大声道。 “听风,还能再见面吗。” 陆听风脚步微乱,并不回头,“我也不知。” 此时的惊蛰正与少年在街上闲逛,特意挑了间糕饼铺子进去消费。 掌柜见进来两个孩子,并未起身招呼。 惊蛰看了一圈,糕饼的种类不多。 大多是些带着干果与果脯的干硬点心,有点像前世的饼干,但瞧着也不像是烤制的。 明码标价,也都不便宜。 少年见来了机会,忙拿出钱袋,吩咐老板每样都包一些。 老板这才起身,笑眯眯的招呼两人。 结了账提着糕饼出了铺子。 没走两步,就在街角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惊蛰正要快走几步追上。 身旁的少年便将手里提着的糕饼甩在了惊蛰怀里。 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嘴里大声喊着。 “吾那小子,给小爷站住~!今日可算逮到你了!” 第四十六章 情理之中 惊蛰有些懵,身旁的少年已经没了影子。 她回过神来,抱着糕饼追了上去。 等她拐进街角,少年已经与人斗在了一起。 二人你来我往打的正热闹,还好这是街角,没人上前围观。 惊蛰走进了才看清,怪不得觉得背影眼熟。 此时与那少年缠斗的不是别人,正是几月未见的谷雨。 那少年边打边骂,“你这贼泼皮,骗的小爷好惨,叫兄弟们蹲了几月都不见你露面,今日不打的你跪地求饶,你就不知小爷我的厉害。” 谷雨有些懵逼,他得知家里的两位叔叔都来了沙风镇。 从白石城紧赶慢赶的往回走,好容易进了城。 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马上就能见到两位叔叔了。 谁知这人疯狗一般扑上来就对自己又打又骂。 他跑商走货,一向小心谨慎,广结善缘,很少故意得罪人。 搜便脑中记忆,也想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这样一个疯子。 瞧他人模狗样,也不像得了失心疯的。 一边招架一边喊道,“这位兄弟,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根本不认得你,你怎么上来就这般疯癫。” 那少年手下不停,出拳刚猛有力,带着拳风招招直击谷雨的要害。 谷雨心头一惊,这拳路,分明就是自己从小练到大的陆家基础拳法。 这拳法是进入族学的第一套拳法,除了进入族学的陆氏男丁,一般人如何能使的出来。 可族里若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避开了所有攻击,脚下轻点,便退了开去。 将手放在身后,握住缠在腰间的软鞭,眼神也凌厉起来。 “这位兄弟,且慢动手,你与陆家村是什么关系。” 谷雨做好了准备,紧绷着身子,盯着少年,若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不是自己想听的,他也不准备留手了。 少年追了上来,还要再打,“你管得着吗,小爷今日就要打你,关陆家村什么事。” 谷雨面无表情,从腰间抽出了鞭子。 也不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手腕轻抖,鞭子就缠住了少年的双脚。 那少年借着惯性,向前飞扑了出去。 只见他迅速转身,双腿微屈,单手在地上一撑,借力挺直了身子,从裹缠的软鞭中脱离了出来,稳稳的站住了。 就在这时,惊蛰也到了,“谷雨哥,你怎的与他打起来了。” 谷雨来不及与惊蛰寒暄,那少年又攻了过来,堪堪躲过直击面门的拳头。 “妹妹且稍等,待我处理了这只疯狗,在与你好好说话。” 少年被人骂做“疯狗”脑子一热,并未察觉这两人是以兄妹相称。 几步便移到了谷雨的身前,他手中没有武器,对上谷雨的长鞭很难应对,只有近身才有机会。 惊蛰瞧他两斗的激烈,自己小胳膊细腿的,也没能力上前将他两分开。 看着架势,定是有什么仇怨的,不分个高低怕是不会停手。 正着急之际,怀里又被人塞了东西。 一阵香风拂过,二叔便一手一个将他们分开了。 “二叔。”“师傅。”两位少年同时开口。 发觉不对,又皱着眉头相互对望起来,争抢着要先开口告状。 却被二叔呵住了,“都闭嘴,回去再说,我何时教过你们当街斗殴了。” 话落松开了两人的手腕,大步先走了。 谷雨捏了捏已经青红的手腕,不甚在意,背起放在一旁的搭袋,牵着惊蛰跟上。 少年捂着手腕,咬牙忍痛,一张俊脸憋的通红,可见二叔下手之重了。 兄妹二人小声闲话,惊蛰才知道谷雨是提前赶回来的,同去的商队还在路上。 待进了赵氏商行,谷雨亲热的与族里的叔伯和伙伴们打招呼。 二叔黑着脸,叫他两说说为何斗殴,若真有解不开矛盾,他做主,让二人在这里打上一场。 叔伯和伙伴们哄闹了起来,“先打吧,打完了再说。” 两人却并未动手,谷雨道,“我根本就不认得他,他上来就与我交手,我不过是被迫抵挡。 再有他使了陆家的拳法,我好好问他,他也不答,便想将他绑了问问清楚。” 那少年拉高了嗓门,“今年秋日,在往白石城去的主道上,我与营里的兄弟征收过路商旅的税金。 你哄骗的他们去……”说到这少年突然没了声。 众人都等着听下文,催促他继续说。 少年却变的扭捏起来。 谷雨“哦~!”了一声,“我知道了,我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这才转移了目光,齐齐的看向谷雨。 “他们征收太过,我看不过眼,一群乌合之众,还自称兵丁。 我不过是想给他们点教训,将他们哄骗去了村子,他们若是敢去,自然讨不到好果子吃。 再有,我看他们马匹装备还都不赖,也想着给村里找些进项。” 众人听了谷雨的叙述,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伸出拇指为他点赞。 再看那少年,此时已经面红耳赤,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心里其实是感谢谷雨的,若不是谷雨哄骗了他们去陆家村,他也没机会了解陆氏一族的真汉子。 更不可能结识这么多伙伴,确定了此生唯一要走且正确的道路。 从以前那个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纨绔少爷变成如今心有向往,胸怀大义的有志青年。 他非要去揍谷雨,也是少年意气,热血上头,想报在戈壁上光脚跋涉的仇。 如今事情解释清楚,他是族里的兄弟,是师傅的子侄,惊蛰的兄长,如何还能再与他动手。 只觉得当初跟着营里的兵丁瞎混日子,羞愧的不行。 二叔见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便问二人,“要不要再打一场?” 二人同时摆手不愿再斗了,众人见没了热闹,甚是失望。 便拉着谷雨让他说说这次出去,路上的新鲜事。 二叔起身往后面去了,经过惊蛰的身边,一股清幽的香气便飘了过来。 惊蛰嘴角不由的翘起,二叔身上定带着香兰送的香包,这香味,让人印象深刻,肯定错不了。 二人应是互换了礼物,这样看来,香兰从阿姊变成婶婶,应该不会太远了。 第四十七章 可怜之人 惊蛰回了屋,打开香料包,仔细挑拣能栽种的种子。 外头一阵阵的传来谷雨与叔伯们的嬉笑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安静下来,惊蛰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 推门朝庭院里去,叔伯们禁声坐在檐下,院子当中站着一老一少两个衣着褴褛的外人。 灰头土脸,头发蓬乱,已看不出样貌,年老的佝偻着身子,十分不安的搓着手。 他身旁的少年站的笔直,脸上抹了黑灰,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骨碌碌转着,露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狡黠。 身上裹着破烂的毛毡,腰里系着一根麻绳,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破麻袋。 众人默不吭声的打量他两,他两也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檐下的众人。 惊蛰不知发生了何事,拽了拽谷雨的衣角。 谷雨转过身子,轻声与惊蛰说话。 “来买粮的,在门口闹了半天,引了好些人围观,小二没办法才带进来的,已经去请掌柜了。” 两人闲话了一会,掌柜的进了院。 身旁的小二有些无奈,望向老少,“掌柜的来了,你们与他说吧,我的话你们不信,掌柜的话你们总归要信把。” 掌柜的态度和气,并没有因为他们衣着破烂露出厌恶之色。 上前两步,隔着些距离,“这位大叔,我们商行三日前就已经不售粮了,店门外也挂了牌子。 您若是不知,明日早起,去军帐那边排队把,来我这里闹也无济于事。” 老翁搓着手,正要说话,他身旁的少年便开了口。 声音清亮,十分悦耳。 “我们是前几日才走到沙风镇的,镇上的规矩确实知道的不多。 掌柜的既在这开着铺子,定然知道军帐里的粮有多难入手。 我们是外地来的难民,没有本镇的户籍,排队都靠后,轮到我们时粮食的价格也翻了倍。 全族的老小都等粮下锅,你只当积德行善,舍我们一些吧,我也不是白要您的。” 话落打开脚边的麻袋,从里面取出一只细口大肚的瓷瓶,上着绯红色的花纹。 瓶身温润洁白,花纹绚烂夺目,被少年黑乎乎的手捧着,更衬的那瓷瓶熠熠生辉。 惊蛰来这里之后,还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瓷器。 谷雨点头轻声道,“看着是个好物。” 少年捧着瓶子,递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您见多识广,给掌掌眼,我们也是没有法子,才拿出家传的物件来换些糊口的粮食。” 掌柜的并不接瓶子,还往后退了两步,眼珠一转。 “不知小哥想卖多少钱钞,我商行现以清仓,不做生意了,但我可以个人的名义收了你这瓶子,你说个价把。” 他自然瞧出这瓶子是个好物,若能收了,转手卖与番邦,铁定是能赚的。 但他又不得不加些小心,这般打扮的难民,能拿出这样的物件,始终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小哥坚定的道,“这瓶子不卖钱钞,只换粮食。” 掌柜闻言,扶了扶微挺的肚子,“既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了,你们去别处碰碰运气把。” 话落转身就要离去,并吩咐小二送他们出去。 老汉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掌柜的,您就发发善心把,我待全族十八口给您磕头了,您就是从指头缝里露一些,也能救了我族里孩子的性命啊。” 少年一手握瓶,一手去拽已经跪地的老汉。 “根叔,你起来,求他也没用的,咱的东西好,去别处试试吧。” 掌柜的远远站着,并不上前搀扶,还拉了想要上前的小二,示意他不要靠近。 那少年似有些急躁,看似拉拽老汉的手,却将他轻轻推了一把。 老汉似有感知,跪爬着扑到掌柜的脚边,嘴里大声嚷着救命之类的言语。 掌柜的有片刻怔愣,衣衫的下摆便被老汉抓在手里。 无奈只得弯腰去拉拽老汉。 那小子三两步便蹿了上来,作势去扶老汉。 三人撞在一处。 “哐当”一声脆响,上好的瓷器应声落地。 温润的瓶子四分五裂,雪白的瓷片洒落一地。 一瞬间,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突然一声嚎啕,“我的传家宝哎~,这可要了我亲命啦~这让我如何跟族中老小交代~如何对的起九泉下的父母哎~你们为何不带我一起走了啊~留我受这人间的悲苦啊~” 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老汉也不在纠缠掌柜,跪坐在小子身边,与他一唱一和的哭嚎了起来。 那声音婉转清亮,竟像是在唱戏一般,能传出好远。 惊蛰看这一老一少哭嚎,心中顿生怜悯。 低声与谷雨道,“这也太可惜了,为了讹点钱钞,摔了那么漂亮的瓶子,这是下了血本啊,掌柜的怕是要出点血了。” 谷雨冲惊蛰眨了眨眼,“呀,连你都看出来了,估计是两个新手,这套做的确实不怎么样。” 惊蛰用拳锤了谷雨一下,“我在你心里是个傻的么?这都看不出来。” 谷雨收了调笑,闷闷的道,“大约也是没法子了吧,我回来的路上见了不少这样的。 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遇上好说话的能混口吃的,遇上强硬些的,说不得还要挨顿毒打。 病死饿死的随便裹了丢在路边,大多都是老人孩子,连个坟头都没有。” 话落也不在看了,拉着惊蛰要回房。 “走吧,掌柜心里有数,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他会处理好的。 你上次托我带的东西,我找了些,去看看合不合你意把。” 惊蛰还想在看,但惦记着谷雨带回的种子,便跟着谷雨去了。 掌柜的已然明白,这对老少根本就不是来卖东西,或换粮食的。 着明摆着就是来讹诈的,怪不得要先在商行门口闹一通。 这种事他见多了,不过是想讹些钱钞,可自己开的也不是善堂。 看着哭嚎的二人,都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要搞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坑人,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碎瓷片,他又有些看不懂了。 下套讹人,怎的还用上真东西了,这哗啦一下摔出去,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第四十八章 可恨之处 惊蛰与谷雨进了屋,谷雨便从搭袋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来。 在桌子上摆放整齐,让惊蛰打开看看。 看着谷雨邀功一般的神情,惊蛰有些好笑。 一一打开纸包,发现这次谷雨给她带回来的确实是可以耕种的种子。 有花生,芝麻和一些豆类,还有一包种子细小,看起来有好几个品种,像是一些蔬菜的种子。 惊蛰很满意,准备了大半年,自己的发展计划总算是看到些希望了。 将手边的糕饼推了过去,“谷雨哥,你吃些,上午才买的,这些种子都极好,可用的,真是辛苦你了。” 谷雨臭屁的道,“那不是必须的,你哥哥我出手了,你想要什么,只要这世上有的,定给你寻来。” 将糕饼又推了回去,“带回去给小满和阿娘她们吃吧,我不馋这个。” 惊蛰收好了东西,与谷雨聊起了他去这一路的风土人情。 听谷雨说他们这趟并未过江,可听逃过江的人说,都城那边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新王是篡了自家亲叔的王位,根基未稳,靠着他母族的势力强行压着。 草木皆兵的查抄前朝余孽,强行纳税征兵,弄得商人没法买卖,农人不能耕种。 又张贴了告示,说要抵御外敌,盐铁限供,粮食涨价。 搞的人人自危,有能力的都想逃到江北来。 白石城因为有江北唯一的运河和码头,也是人满为患。 谷雨能寻到这些种子,也是跟一些从江南逃过来的难民换的。 两人正聊着,便有伙伴来喊吃午饭了。 惊蛰出了屋子,院子里已经不见来敲诈的爷孙两个,想必是掌柜已经处理好了。 吃饭间,惊蛰跟伙伴打听那爷孙两的后续。 一位伙伴道“听风叔拿咱们的粮将他们打发了。” 惊蛰望向扒饭的二叔,见他有些呆滞,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别来烦我。” 便压低了声音,凑到伙伴身边小声询问,“怎的用了咋们的粮。” “掌柜要给他们钱钞打发,他们不要啊,缠闹的厉害,就要粮,那小丫头都拿命相迫了。” 惊蛰诧异,“咦,不是个小子吗,怎么变成丫头了。” “我们也以为是个小子,她拿碎瓷片自裁,上前阻拦的时候才发现是个丫头。” 咽下嘴里的饭,又道。 “听风叔嫌他们吵闹,便将咱们的粮食折价给了掌柜,从铺面上搬了不少东西抵粮食,这才将他们打发了。” 惊蛰原以为二叔善心大发了,没成想这一局还是掌柜背了锅。 二叔即便不出手,掌柜定然也是有法子应付那两人的。 可二叔开了口,掌柜也不好驳了陆家的人,只能拿了东西换粮,还得感谢陆家的人仗义出手。 这心里指不定多怄气呢,中饭都没过来一起吃,看样子二叔没跟他少要啊。 吃罢了午饭,也不见阿爹和刚叔回来,叔伯们只说他们有事要办,多的也不肯再说。 等不回阿爹,惊蛰也不想闲着,喊了谷雨,准备去铁栓家里把土豆拿回来。 过去知会二叔,二叔也不叫进,隔着门说了几句。 “明轩,你陪惊蛰他们去,早些回来。” 少年答应着,从廊下走了出来,见谷雨也在,楞了一下,脸上还是有些不自在。 惊蛰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少年叫明轩。 三人一同上了街,惊蛰被两人夹在中间,感觉十分不自在。 两人都不说话,显然是还对上午的事情心存芥蒂。 作为有些微社恐的惊蛰,实在不知道现在要如何缓解气氛。 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调和一下二人的矛盾。 直到在一间药铺门前瞧见围着看热闹的一众人群。 才仿佛得了救赎一般,拉着谷雨挤了上去。 被人群围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才在商行讹了粮食的爷孙两人。 此时剧本正演到高潮,爷孙两个正拉着药铺掌柜撒泼哭嚎。 这回地上的碎瓷片看着像是一只细瓷茶壶。 围观的民众指指点点,掌柜的无可奈何,又百口莫辩。 闹了会子,只能认栽,谁知他们还是只要粮食,不要钱钞。 掌柜的正要妥协了,叫店里的小二去拿粮。 三五个吊儿郎当的兵丁,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围观的民众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离的老远,惊蛰都能闻见一股酒味。 领头的兵丁剔着牙,一脸不屑的驱赶民众。 “都围在这里作甚,散了散了,不许聚众。” 扭头对已经出了薄汗的掌柜道,“刘胖子,你这铺子是不是不想开了,说了多少次,闹市严禁聚众,你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话落吐出了嘴里的牙签,扫了眼跪坐在地的爷孙两个。 一脸的嫌弃,嘴里咕哝着,“这月是谁在城门值守,怎么什么样的货色都往里放,这不是给我们增加负担吗。” 歪歪扭扭的站着,朝掌柜伸出了手,“这月税金交齐了吗?” 掌柜也顾不得还拽着他的爷孙两个,忙不迭的点头应是,朝店里的小二打手势。 小二机灵提了柜上两坛药酒,小跑着出来,交到兵丁手上。 兵丁这才懒洋洋的道,“可能自己处理了?我还有事要忙呢。” 掌柜忙上前搀扶住摇晃的兵丁,“军爷只管去忙,我自己能处理,军爷小心脚下,军爷慢走不送。” 直到那几人拐进了街角,掌柜的才松了口气。 围观的民众也三三两两的散了,谁也不想被那几个正规的泼皮无赖盯上。 掌柜叹了口气,还是得处理跪坐在他店铺门前的爷孙两。 吩咐小二去拿粮,头也不回的进了铺子。 惊蛰知道小的那个是个姑娘,就一直观察她的举动。 兵丁来时,她显然是害怕的,黢黑的手紧紧握着老汉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喘。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了初见时的狡黠,隐隐流露出一丝绝望。 看着这个与她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子,要靠这样坑蒙拐骗的方法来讨粮食。 惊蛰只觉得心里很是惋惜,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想必也有一段悲惨的过去吧。 爷孙两个拿了粮,低头快步的消失在了街角。 惊蛰回头,却不见了跟来的谷雨和明轩。 此时,兵丁们消失的小巷拐角,两个蒙了脸的少年正将那几个醉醺醺的兵丁揍的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你留神些,莫将酒坛打碎了,我一会还要拿去送人。” “速战速决吧,少废话,惊蛰还等着呢。” 第四十九章 有事冲我来 惊蛰环视四周,未见两人的踪影,她也不好站在街上傻等。 抬步往铁栓家的方向去了。 反正他们知道要去铁栓家里,忙完了自会来找。 小巷里,蒙面的少年提起两坛药酒,扯掉了酒坛上的标签。 与另外一位对视一眼,麻溜的撤出了阵地,片刻间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身后传来哭爹喊娘的叫骂声。 来到僻静之处,摘掉了蒙脸的方巾,正是抛下惊蛰的谷雨和明轩二人。 他二人本就是热血的少年,又因为上午打架的事,两人都打的不怎么尽兴。 如今见有机会收拾这几个无赖的**,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 好好的抒发了一下心头的郁气。 打完收工,二人有了共同斗殴的经历,彼此间也熟络了一些。 对视一笑,泯恩仇。 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去追惊蛰了。 惊蛰快走到铁匠铺时,二人便追了上来。 看了看谷雨手中的酒坛,惊蛰也猜到他两方才去干了什么。 “不会惹上什么麻烦把,别给阿爹他们找事。” 谷雨压低了声音,“我办事你放心,方才蒙着脸呢,再说他们都醉着,根本不知道是谁。” 明轩也低声道,“他们平日嚣张惯了,也不知结了多少仇怨,想揍他们的大有人在,打就打了,不必放在心上。” 惊蛰点点头,“那就好,别叫二叔知道了,否则有你两好受的。” 二人点头应是,到了铁匠铺门前,铺子却未开张营业。 绕到后面,院门也上了锁。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香料铺子离着不远,惊蛰本想去香兰那边问问。 刚走出几步,就瞧见两个“熟人”。 只见坑蒙拐骗的爷孙两,抱着粮食,快步的消失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谷雨也瞧见了,让惊蛰和明轩在这等着,他过去瞧瞧。 惊蛰也想去瞧个究竟,三人便悄悄跟上,一路尾随。 这片住的都是穷苦人,前面还有像样的房子。 后面全是些稻草搭的窝棚,杂乱不堪,气味难闻。 惊蛰几个在这里穿梭,到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爷孙两个似有察觉,加快了步子,只拐了几拐,就不见了踪影。 惊蛰有些不甘心,都跟到这了,不搞清楚,心里难受。 三人又往前找了一段,却被六七个蓬头垢面的小孩给围住了。 拉扯着三人的衣裳,要吃的,要钱钞。 周围的大人也只是木木的看着,并不出言阻止,甚至根本不予理会。 仿佛连瞧热闹的兴趣都失去了。 这一群小孩子,瘦骨伶仃,衣不蔽体的。 打也打不得,骂也没有用,定然是那女子喊来阻拦三人的。 惊蛰被缠的没法,大声道,“小娘子,你出来把,我知道你是女孩子,我们也不是来追粮的。 你叫他们散了,我们离开便是。” 过了片刻,那人便从临近的草棚里走了出来。 此时她已经洗净了面颊,重新整理了头发。 看的出皮肤应该是很白皙的,只是风吹日晒,有些皴裂,消瘦的脸颊上挂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瘦弱的身子,挺的笔直,眼神狡黠还带着坚定。 看了三人一眼,便朝孩子们挥了手。 “都散了吧,根叔在煮粥呢,你们过去吧。” 等孩子们散了,她也不理会三人,转身又进了棚子。 惊蛰走近棚子,却见一位已经瘦成骨架的妇人,躺在稻草堆里。 若不是她偶尔发出的轻呼声,很难让人相信,她还是个活人。 妇人腹部隆起,显然是怀着身孕的,那高耸的腹部,让惊蛰不忍直视。 女孩知道惊蛰在她身后,也未曾理会。 只端着一碗杂粮粥,跪坐在妇人身边,一勺勺的吹凉了喂给妇人吃。 惊蛰尽量放缓了声调,“这是你阿娘吗,怀孕多久了?” 女孩也不抬头,“粮已经吃了,你就是要,也还不了你,既然你们都追来了这里,想如何,冲我来便是了。” “我说了我不是来追粮的,只是碰巧看见你,便跟过来瞧瞧。” 女孩将手里的空碗放下,给妇人理着鬓边的碎发。 “瞧完了吗?瞧完了就走吧,我是不会与你们道歉的。” 惊蛰有些气闷,“我不评价你做的事,我也不想与你讨论对错,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会一直像今日这般运气。 没人追究,全如了你的意,你那行骗的方法也不是多么高明,人人都会上当。 若你那天碰上不好惹的,你阿娘怎么办。” 女孩的手指僵住了,站起身子,拽着惊蛰出了草棚。 她紧紧捏着惊蛰的臂膀,虽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从语气中听出愤怒。 “你懂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也未曾行骗,不过是以物易物,你少来跟我扯大道理。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你不过是想在我这里找些优越感罢了。” 惊蛰气的仰倒,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不过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圣母心爆发了一下而已。 她虽然知道,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多的是。 但她今日遇见了,就发生在她的眼前,她忍不住视而不见。 她不想这个已经在她脑海里留下印象的同龄女孩,跌进更加黑暗的深渊。 惊蛰的肩膀已经被女孩捏的很痛了,但她不想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再去刺激这个已经炸了毛的小刺猬。 “你先放开我,咱两差不多岁数,我是真的担心你,真没有别的意思。” 女孩松开了惊蛰,依旧捏着拳头。 “我跟你非亲非故,用不着你担心,你快些走吧,这里也不是你待的地方。” 二人的对话刚一结束,谷雨和明轩就与先前的老翁走了过来。 女孩方一看见,就红了眼。 明知不是谷雨和明轩的对手,还是冲上前去,奋力的推开二人,将老翁护在自己身后。 “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 老翁佝偻着身子,嘴角含笑,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丫头,不打紧的,他们未曾欺负我。” 女孩似是不信,扭头冲着惊蛰问。 “你们究竟想干嘛?” 谷雨一本正经道,“没想干嘛,就是来看看骗子为何行骗。” 第五十章 我要变强 这一句似点燃了爆竹,女孩红着眼道。 “我们不曾行骗,粮食都是用东西换来的。” 谷雨上前一步,“粮食是到了你们手里,东西呢?还不都是你们自己摔碎的。” 女孩顿觉压力扑面,但也不愿示弱,“东西是我的,我想摔就摔,你管不着。” 谷雨又逼进一步,面露凶相,“那你把粮食还来,你摔你的东西,我拿我的粮。” 惊蛰看出,那女孩是有些害怕的,护着老翁的手指,骨节发白,微微有些颤抖。 但她还是梗着脖子大声喊道,“要粮没有,全吃了,一粒也不剩。” 话落又向棚子后面喊道,“你们都过来。” 只见呼啦一下,方才围住惊蛰几人的孩子,又全都围了上来。 女孩直视谷雨,“今日既然被你堵住了,要打要罚随便你。” 又指着谷雨,向孩子们道,“阿姊今日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记住这人的脸,跟着他去,叫他养活你们。” 谷雨没想到,这女孩子竟然如此光棍,他本来也没想把她怎么着。 之前在后面,他就听那老翁说了事情始末。 他们一行人都是在逃难的路上结识的,越走人越少。 有的是饥寒交迫不愿在往前走了,有的病死饿死就直接埋在路边了。 那女孩心善,带着怀孕的阿娘还捡了几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老翁这边也只是几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们便结伴来了沙风镇。 来沙风镇也不过数日,老的老幼的幼,想去寻个营生也没有那个店家肯要。 还未站稳脚跟,女孩的阿娘又即将临盆。 实在没别的法子,才想拿物件去换些粮食的。 摔的东西也都是真的,那些都是女孩一路背到这里来的。 女孩只说东西是她阿爹留给她的,老翁也没想到她会把好好的东西摔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女孩,谷雨他们就来了。 谷雨见他们确实困难,说的也不像假话,而且又是第一次。 可这毕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便与老翁说了几句,希望他能劝劝女孩,不要在如此行事了。 若遇上不好说话的,打一顿都是轻的,他们是弱势,万一伤了残了,也无人会为他们出头。 既然能坚持着走到沙风镇来,说明还是想好好活下去的。 就不要再干那么危险的事了。 老翁点头答应,三人说完了话,一起往这边过来,就发生了方才的事。 谷雨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谁知她这般倔强,听不进劝。 说也说了,吼也吼了,恻隐之心也要看人,像这般不识好歹的,谷雨也懒的再管,他管不过来。 又见那女孩满脸戒备,浑身带刺,越过她去,招呼惊蛰和明轩回去。 惊蛰叹了口气,望了她一眼,但愿她能想明白,别自己往深渊里跳吧。 女孩见三人离去,就好像泄了气一般,伏在老翁的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翁宽慰了几句,“阿玲,你是好孩子,可今日的事以后不能在做了,还有你为何要摔了你阿爹留下的瓷器啊。” 阿玲吸了吸鼻子,抹了眼泪,“阿爹和阿公被抓走的时候,窑上的火还未灭,阿爹说这可能是贺家最后一窑瓷器。 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流落海外,落到番邦外族的手里,他们不懂瓷器,只会糟蹋东西。 我家就是因为不肯给番邦烧瓷,才被人挑了错处陷害的。” 老翁又安慰了几句,阿玲已经擦干了泪痕。 一脸坚定的道,“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也要保住阿娘和她肚里的弟弟,阿公和阿爹生死不知,我不能让贺家的手艺失传。” 老翁微微叹气,“你既想好好活下去,就不能再去冒险了,今日是运气,明日要没有这样的运气, 真的有人追上门来,你要有个什么万一,你阿娘谁来照顾? 听阿公的吧,咋们再想办法。” 见阿玲点了头,老翁这才叹着气走开了。 他能有什么法子,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让女孩心里稍稍宽慰些。 他一个风烛残年老园丁,一辈子为主家侍弄花草,修剪果木。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了,谁能料主家获罪,顷刻间百年的世家,灰飞烟灭,家破人亡。 好在他们有些手艺的老仆和仆妇,不算是家中的奴婢,到逃过一死。 但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没了,他们也不得不踏上求生的路途。 这一路走来,也只剩下他们六七个老家伙了。 本想着凭各自的手艺能某个糊口的营生。 但那些在世家大族里磨炼了一辈子的手艺,在这里却没半点用处。 还要靠阿玲这样的小丫头想法子供养他们,他真真是心如刀割,觉着自己活的有些多余。 惊蛰三人回了商行,她心头一直有团郁气不得疏解,憋的难受。 将角落里的两个南瓜,搬到桌上,砍了个稀巴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是气看见有人遭受苦难,自己却无能为力? 还是气这个艹蛋的世界,时时都在发生这样让人绝望的痛苦。 她一颗颗的数着南瓜种子。 脑中一遍遍回想这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所有人间惨剧。 她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那些她引以为傲的思想和智慧,现在起不到半分作用。 她要忍耐,要让自己变的强大。 她相信自己,只要守住善良,守住初心,总有一天她可以帮助那些她想要帮助的人。 惊蛰闷在屋里自我治愈,屏蔽了外界所有干扰。 直到阿爹回来,她才发觉天已经快黑了。 陆听雷推门进屋,差点以为进错了房。 桌上,地上,到处都是黄澄澄的南瓜碎屑。 他的宝贝女儿正坐在这堆碎屑里数着南瓜子。 惊蛰有气无力的抬头招呼了一声,“阿爹,你回来了。” 陆听雷上前点亮了桌上的烛火,擦掉惊蛰头上脸上的南瓜屑。 “这是怎么了,谁惹的你不高兴了,告诉阿爹,阿爹给你出头。” 惊蛰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怪累的,今日遇上些事,让我心里不太好受。” 陆听雷抚了抚惊蛰细软的头发,“阿爹知道,你与你阿娘一样,见不得人受苦, 但这世道就是如此,太过善良的人,就会过的很辛苦。” 第五十一章 自我治愈 夜里起了风,呜呜的吹了一宿,惊蛰睡的很不安慰,总被奇奇怪怪的噩梦惊醒。 陆听雷睡眠很浅,惊蛰虽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他还是感觉到女儿不安的情绪。 往后几日,惊蛰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阿爹和叔伯们都很忙,有时半夜了还要出去接运物资。 她很少出去,大多数时间待在屋里挑拣种子。 谷雨也忙着安排货物的进出,没有多少时间陪她。 她便去灶间帮着做饭,找事让自己忙碌一些。 灶间是一对老夫妻在打理,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大约是从南边来的。 老两口很讲究,灶间被打扫的非常整洁干净。 闲聊得知,他们以前是世家大族的旁支,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吃穿不愁。 被宗家牵连,流放至此,到如今也已经在沙风镇生活了几十年了。 老两口有一儿一女,儿子跟着赵员外跑腿做些小生意。 女儿因小时候生病落下了残疾,不良与行,也未嫁人。 平日在家做些织布缝补的活计,一家人都在一起,各自做事也能混个温饱。 他们能找到商行里这份活计十分珍惜,做事都很用心负责。 老伯挑水砍柴,处理掌柜送来的食材。 老妇负责烹饪,空了就给商行做些洗涮打扫之类的活计。 惊蛰一直没看见过村里送来的女孩子,问了老夫妻才知道,都被赵员外带去海外了。 惊蛰话不多,手脚又利索,很得阿婆的喜爱。 惊蛰想上灶,阿婆也就由了她。 当下的烹饪手法很单调,就是蒸煮烤。 惊蛰心情不好,就想用美食来治愈一下自己。 灶上有食用油,她便煎炒烹炸轮换着来。 她的厨艺虽然算不上顶好的,食材作料也不丰富,但这些烹饪手法却新奇。 每当切好的菜,肉,倒入刺啦作响的油锅中,伴随着油脂激发出的喷香味道飘散开来。 院子里干活的叔伯和小伙们,就会吵嚷着一会要多吃几碗。 待端上桌的饭食,被一扫而空,大伙意犹未尽时。 惊蛰的心里就会升起一丝成就感,她在慢慢的治愈自己。 现在的她需要被人肯定,被人需要。 她需要调整自己,守住初心。 哪怕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感,也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和坚持下去的勇气。 这日她正在灶间与阿婆闲聊,听她讲家乡的风土人情。 忽闻外面有人喊她。 “惊蛰,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阿婆正与惊蛰讲述她家乡植桑养蚕的趣事。 她正听的起劲,便有些不耐。 “有什么话,你进来说,我不得空。” “君子远庖厨,那有男人进灶房的,你出来,我有东西给你。” 惊蛰有些好笑,果然是富家的公子,却也懒得与他争辩,起身出了灶间。 此时阳光正好,明轩正站在一棵树下,树上的叶子差不多已经落尽了。 阳光透过枝杈撒在他的身上,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已经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少了初见时的贵气,却多了几分男子的刚毅。 身材挺拔,个高腿长。 大约是走的急,额上浸出薄薄的细汗,被阳光照的闪闪发亮。 当初乌黑的长发,也被剃的紧贴头皮,让他原本看起来较柔和的样貌变的有些痞气。 脚边放着一个大布口袋,被塞的满满当当。 见惊蛰出来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端瞧,竟有些不好意思。 踢了踢脚边的口袋,“我家里叫人来看我了,过年也不叫我回去,送了些吃用,你带回去送给家里人。” 明轩出了声,惊蛰才收回打量他的视线。 她从前从未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少年,如今观瞧才发现,他真的长的很好。 “你自己去送就是,干嘛还要从我这里转手。” “我才去你家,不知道家里人的喜好,怕送不合适,你代我送了便好。” 话落也不等惊蛰答应,便扭头走了。 惊蛰与阿婆打了招呼,提着口袋回了房。 还未打开口袋,谷雨便溜了进来。 两人一同翻看口袋里的东西,大多是些吃用。 糖果零食小玩具,还有几件男孩子穿的贴身衣物,用料极好顺滑贴肤。 瞧着大小应该是他家里人给他准备的,他合该是看也没看,就一股脑的全拿来了。 袋子底部有一封家书,还未拆封,两人又将东西反查了一遍,确认在没别的物件。 便叫谷雨将衣物和家书送还给他。 吃过了午饭,这几日见首不见尾的陆听雷和几位叔伯回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铁栓父子两,听闻他们还未吃午饭,惊蛰忙去了灶间忙乎了一通。 饭菜上了桌,陆听雷叫了大家过来,安排了一下日程。 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能启程回村。 大家点头应了,各自去忙,惊蛰也回屋去收拾这几日收集的东西。 等收拾差不多了,陆听雷也进了屋。 “阿爹帮你找了些小麦种子,只是不多。” 说罢递给惊蛰一个小布袋,里面大约有两捧未脱粒的麦子。 虽然不多,但惊蛰还是很宝贝,只要带回去成功育种,那便成功了大半。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谷雨便来叫了。 铁栓父子正在院里与叔伯们告别,明日就不来送了。 铁栓阿爹眼睛有些红,握着叔伯们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待铁栓从我这头出了师,我便回塞上去,与你们一处,你们都争气些,等我去了别少了人。” “过年不是还能再见,等你回去喝酒。” 那边铁汉柔情,这边铁栓也在与惊蛰和谷雨告别。 谷雨到不甚在意,他常在外头走动,时常能见到铁栓父子。 铁栓给惊蛰带了半麻袋的土豆,还有一小袋山楂,说是专门去一位阿婆家里淘换来的。 待送走了铁栓父子,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也到了晚饭的时候。 惊蛰去了灶间做饭,阿婆得知他们明日就要离开,竟还有些舍不得。 惊蛰教了阿婆一些烹饪的技法,阿婆也嚷着要送惊蛰些东西留个念想。 待吃罢了晚饭,收拾好碗碟后,阿婆便将惊蛰拉到了一边。 从怀里拿出一方有些泛黄的丝帕。 此时天光渐黑,可阿婆手里的丝帕却散发着奇异的光亮。 惊蛰好奇的盯着阿婆枯瘦的手指,揭开丝帕。 第五十二章 非常大胆的想法 阿婆小心翼翼的打开丝帕,里面竟是两枚鸡蛋大小的蚕茧。 蚕茧微微泛黄,却散发着润泽的光。 阿婆将蚕茧举到惊蛰面前。 “这是我们离家时带出来的,里面的蛹大概永远都不能破茧了,这两枚你拿去,留个念想。” 惊蛰小心的拿起一枚蚕茧,仔细观瞧,触手丝滑,蚕房密实,色泽莹亮。 除了有些泛黄,竟然不像是存放了很久的蚕茧。 放在耳边轻轻晃动,还能听见里面细微的响动,想必里面的蚕蛹已经干枯死亡了。 “阿婆,这蚕茧有多少年了,你如何能将它保存的这样好啊。” 阿婆有些还念道,“有几十年了,离家时带了几百枚出来,我家里有秘法,能让蚕蛹延后破茧。 本想着来了这里还能再将它们养起来,可这里风沙太大,土地又贫瘠,无法栽种桑麻,也就没办法在养蚕了。 多少年都未曾提起家乡之事,这几天你同我聊天,我很开心,也不是多么贵重之物,送你两枚,你拿去玩吧。” 惊蛰小心的将蚕茧收好,有问了些存放的事。 天色将黑,夫妇两个也准备回家去了,惊蛰谢过了阿婆,拿着蚕茧回了屋。 此时她心中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陆听雷正坐在桌边对账,见惊蛰似乎心情不错,便与她闲聊了起来。 惊蛰捧着蚕茧在灯下与陆惊雷观瞧,他从未见过蚕茧,便等着惊蛰与他解释。 “阿爹,这是蚕宝宝的屋子,它睡在里面等着破茧成蝶,待它幻化成蝶,弃了这屋子,茧子就能拿去抽丝织布做衣裳了。” 陆听雷拿起一枚蚕茧观瞧,“你到知道的多,这是从哪里淘来的,谷雨给你的吗。” “不是,灶间的阿婆送我的,她家乡就是养蚕织绸的,与我说了许多,倘若有机会,真想去她家乡看看。” 陆听雷揉了揉惊蛰的头发,“你阿娘总说你性子闷,我到没瞧出来,明明就是个聪慧活泼的好孩子。” 话落又叹了口气,“阿爹这辈子怕是无法出去走走了,你若有缘能去走走看看,也极好。” 惊蛰摆弄着手里的蚕茧,“阿爹,咱们族里真的不容外姓的人吗?” “谁与你说的,村子不过是隐蔽保守了些,并非容不得外姓人。 以前也会带了外姓人回村的。” 沉吟片刻又道,“只是近些年世道太乱,人心复杂,村里又格外艰难些,怕给村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不在带外姓人回村了。” 惊蛰点了点头,“阿爹,我想请灶间的阿婆一家去咱们村子。” 陆听雷看了看惊蛰手里的蚕茧,“是想请他们去养蚕吗?” “嗯,也不是即刻就要请他们去,若能在后山种植桑树,养蚕也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织了锦缎,能为村里增加进项,老幼妇孺也不必过的那么辛苦了。” 陆听雷望着眼前的闺女,眼睛沉了沉。 “闺女,你可知在戈壁慌滩上植树造林,要花费多大的代价。” 惊蛰微微点着头,“嗯,可以慢慢来呀,但无论干什么村里都需要人口,阿爹啊,人口就是生产力啊。 我觉得咱们村子很好,不该那么封闭,应该多吸纳些外来的人口,壮大村子的实力。” 陆听雷心中欣喜,觉得自己姑娘就是聪慧,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来。 不愧是他陆听雷的女儿。 话虽有道理,但事实也摆在眼前,村里土地贫瘠,戈壁也不易开垦。 做活的又全是老幼妇孺,养活全族已然十分艰难了。 若再添大批人口,缺衣少食,只会引来祸端。 父女两个就人口问题又讨论了几句。 惊蛰便不在说了,她也不是现在就要带人回去。 她当然知道如今村里的条件,不过是提前给阿爹做个预告。 人,迟早是要往回领的,但是要先打好基础。 靠着这次收集的种子,惊蛰准备明年春上带着伙伴们大干一场了。 若是成功,便能从大人们那里得些话语权。 倘若失败,也只当是为将来的成功做实验了。 陆听雷翻着手里的册子,回来后,就一直在忙族里的事,一直也没能顾上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好聊聊。 他从芸娘哪里听了惊蛰近一年里做的事情,这段时日的相处,观她行事说话,也产生了与芸娘同样的担忧。 一面欣慰女儿如此聪慧机智,一面又担心她太过出挑冒进,遭受麻烦,受委屈。 他不能时常陪在妻儿身边,也使他的优思更多。 随开口道,“阿爹不想让你事事出头,即便有了想法,也要考虑周全,量力而行,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在出手。 你常在村子,心思又纯善,不晓得外面世道的艰险。 如今岁数还小,凡事量力而为就是,别将自己逼的太狠,得不偿失,你阿娘和我,只希望你们过得顺遂些。 再如何,还有我们顶在前面,还是个孩子呢,莫要操心太多了。” 惊蛰虚心受教,只觉得阿爹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他虽然每日忙碌,但还是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烦闷。 这般温柔体贴的开解自己,让她觉得十分温暖,真是知女莫若父,也使父女二人的关系,更亲密了些。 鸡叫三声,惊蛰便起了床。 待惊蛰收拾好早饭,叔伯们也将货物收拾好捆上了驼马。 一行人辞别了掌柜,便踏上了归途。 还未出城,便见铁栓背着个大包袱,拉着香兰追了过来。 驼马队伍不好停下等他两,还是继续往前走。 陆听雷便停了马,和惊蛰在路边等着二人。 二人走到近前,都气喘吁吁,香兰踮着脚尖向前面的驼马队伍张望。 惊蛰下了马,拉着香兰微凉的手,“阿姊可是在寻我二叔。” 香兰并未收回视线,却对惊蛰说,“不是,就是过来送你,瞧你穿的单薄,做了几身衣裳给你。” 直到队伍拐出了街道,她才收回视线。 上前与陆听雷行了礼,又提了几句生意上的事。 这才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将铁栓背着的包袱递给陆听雷。 “里面有我给惊蛰做的两间衣裳,剩下的请大哥带我转交给听风把。” 陆听雷似是明白了什么,笑着应下,并邀请香兰冬日无事的话,可以跟着铁栓父子回村里过年。 香兰闻言十分激动,答应一定去。 辞别了二人,陆听雷才催马去追走远的驼队。 心想二弟的婚事应该有着落了。 第五十三章 归家 驼马队伍出了城,城外依旧是难民扎堆。 大多是付不起钱钞,进不了城的穷苦人。 兵丁们还在驱赶,不叫他们靠近主路。 惊蛰将头埋进陆听雷的胸前,她不想在看这样的人间惨剧。 只行了片刻,惊蛰就感觉马匹停了下来,抬头观瞧。 却见谷雨被几个孩子挡住了去路,正是前些日子在草棚前遇见的那几个孩子。 离得稍远,惊蛰也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只见谷雨下了马,跟着那几个孩子往慌滩上去了。 陆听雷驾马跟了过去。 拐过一片灌木,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坟场。 挤挤挨挨的竖着许多坟茔,还有不少只卷了席子丢在一边的。 再大的风沙似乎也吹不散弥漫在四周的腐臭气息。 时不时的窜出一两条野狗,在坟场里搜寻刚丢来的尸首。 惊蛰忍住肠胃中的翻涌,下马快步跟了上去。 不远处几个老幼正在掘坑。 女孩双目红肿,目光呆滞,怀中抱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坐在被席子卷了的尸体旁。 挖坑的老人瞧见来了人,叫根叔的哪位便上前与几人打了招呼。 大致讲了事情原委,女孩的阿娘难产死了。 城内又不能埋尸,只能带到城外来。 知道出了城,再想回去就难了,他们又不愿就此分开。 便全部一起出来了,准备将女孩的阿娘埋了,再想其他办法。 陆听雷并未言语,和谷雨捡起地上的用具,帮着一起挖坑。 惊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在一旁陪着她。 女孩只是掉泪,将怀里的婴儿搂的更紧了。 一直到竖起了新的坟茔,撒上了最后一捧土。 女孩才放声哭嚎了起来。 陆听雷拍着身上的土,看着眼前的这群老幼,心中不免有些悲戚。 “你们往后有何打算。” 根叔摇头叹气,“去白石城把,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活下去,我们这几个老东西,死也就死了,只是可怜这些个孩子。” 陆听雷沉吟了片刻,“你们跟我走吧,我虽不能保证让你们吃饱穿暖。 但让你们有个栖身之所,安稳的活下去,还是能做到的。” 他们闻言,绝没有不愿意的,也没有什么随身之物可以收拾。 老的领着小的,跟着陆听雷一同上了路。 这一行,七八个老人,十来个孩子,越走速度越慢。 陆听雷吩咐谷雨,追上驼队与他们知会一声,不必等他们,多带些粮食回来便是。 一行人走走停停,原本一日半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日才回到村子。 还未进村口,就见阿娘和族长远远的在哪里等着了。 惊蛰下马跑过去一把抱住阿娘,虽然只不过离开了十几日。 但她却无比的想念这个封闭的村子,和嘴硬心软的阿娘。 族长得了消息,知道陆听雷会带些人回来,只是他没想到带回来的全是老幼。 看着破衣烂衫的众人挤作一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排。 吩咐谷雨先将众人带去族学,吃顿热乎饭,他去找族里的人商议一下在做安排。 众人进了村子,惊蛰便要与阿娘一同回家,可阿玲却拽着惊蛰的胳膊不肯松开。 着一路惊蛰都与阿玲在一起,帮她照顾婴孩,也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 使的精神脆弱的阿玲对惊蛰生出了一丝依赖。 如今进了村子,却不想与她分开。 惊蛰拍了拍阿玲的手,“你放心去就是,如今进了村子,往后会时常见面的,你先去吃饭,族长会将你们安排妥当的。” 惊蛰回了家,新房子已经盖起大半了。 阿奶和小姑在院子里编芦苇垫子。 惊蛰刚进了院门,就被两只小东西绊住了脚。 才十几日没见,两只小豹的绒毛便已经蜕的差不多了。 腿脚也结实了许多,呆头呆脑的围着惊蛰打转。 阿奶瞧惊蛰进了门,轻哼了一声。 “快把这两祖宗弄走,这才多大点,就追的家里的鸡不下蛋了。” 顿了顿又道,“灶上有热汤,去喝一碗,过来搓绳子。” 惊蛰冲小姑吐了吐舌头,带着招财进宝进了灶房。 阿奶又朝院门外望了望,“听雷呢,怎么不见回来。” 阿娘忙着手里的活计,“他带了些人回来,与族长一起去安置了,晚些便回来了。” 阿奶咕哝着,“这都多久没往村里带人了,这次带的是什么人?” “都是些老人孩子,也不多,十来个把。” 阿奶甩下了手里的芦苇,“这是嫌咱们过的还不够糟心么,自家的人都快养不活了,还要捡外头的累赘回来。” 阿娘只叹了口气,却不知要如何接话,三人沉默不语,只有手中的芦苇哗啦哗啦的响着。 阿奶似是心气不顺,朝着灶房大喊。 “喝碗汤喝这么久,快出来干活,过几日要落雪了,到时候顶子扎不起来,看你们往那睡。” 惊蛰认命的蹲在院里搓麻绳。 心里寻思着,一会阿爹回来,要将收集来的种子物件藏在哪里才好。 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让阿奶瞧见了,保不齐就要拿去给她霍霍了。 屋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惊蛰忙进屋去哄。 屋里暖烘烘的,芒种坐在皮草褥子里,见惊蛰进了屋,便不在哭了,只伸出手要抱。 小家伙养的很好,干干净净的,小脸白里透红,一张嘴,细细小小的乳牙便露了出来,凭地可爱。 屋子里很暖,根本不像是深秋里该有的温度。 可又不见火盆,床也是木板搭的,用手触了泥墙,才发现热量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抱着芒种哄了一会,也不见他再睡,外边阿奶又开始嘴碎。 惊蛰只得将他裹严实了,带到院里陪着一起做活。 不多时陆听雷和谷雨就抗着大包小裹回来了。 阿奶忙迎上去,准备将东西往她屋里搬。 惊蛰有些着急,她怕自己好容易收集的种子叫阿奶拿了去。 保不齐阿奶就将种子当粮食给吃了。 阿奶进了屋,谷雨就跟院里的几人使了眼色。 小姑忙接过一只麻袋,进了二叔的屋子,惊蛰这才放了心。 陆听雷和谷雨带回来的,是族里给各户分配的过冬的物资。 还有便是惊蛰在镇上收集的种子和一些零碎。 第五十四章房 阿奶在屋里收拾东西,陆听雷便打量起了还未封顶的新屋。 叔伯们去林子里挑选木材,准备做梁,所以都没在。 只一个阿公在修后墙的烟道,冬日保暖就靠它了。 陆听雷脱了厚衣裳,给阿公打下手。 惊蛰一边搓麻绳,一边跟谷雨打听阿玲他们的情况。 谷雨也只说个大概,从族里拿了毛毡,帐篷,先将他们都带到牧民那边安置了。 年老的跟族里的老人一样,在工坊里找个活计,每日能换些口粮。 男孩子族学里可以供养,但岁数太小的也只能过几日找村里的人照看了。 “那女孩呢,女孩怎么办?”惊蛰急急的问。 那群孩子里有一半都是女孩子,不能就放任不管了吧。 “跟他们一起的老人说了,女孩子先他们照顾,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惊蛰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最起码有了栖身之所,不必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第二日,惊蛰本想去见见伙伴们,但被阿奶盯的死死的,拘在院里帮着编草顶。 半上午时阿瑶便带着几个伙伴来找惊蛰了。 见惊蛰忙着,便都进了院子帮着一起编顶。 阿奶破天荒的说了几句客气话,见这头人手够用,便起身去了工坊。 往后几日,伙伴们不时会过来帮忙。 惊蛰一直忙家里修房子的事,也没顾得上过去看阿玲他们。 阿瑶常去牧民的帐篷织毛线,便同她打问了几句。 听闻已经安置下来,老人们也都上村里的工坊做活了,便放下心来。 想着家里忙完了在去看他们。 上梁这日还是来了很多村邻帮忙。 村里的条件有限,但大家还是带了东西过来道喜。 鸡蛋,坚果,干菜之类的,堆了满满一箩筐。 惊蛰瞧大多数人都戴了围巾,虽然还穿着草鞋,但脚上也裹了厚实的羊毛袜。 想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伙伴们的宣传工作,做的很到位。 阿奶罕见的热情,拿了带回来的糕饼坚果等物招待村邻。 新房盖好了,也不能马上入住,得烧几日,将泥墙烘干了,不返潮气才能搬进去。 家里的房子盖好了,也没有像样的家具。 将灶间的木板拆了,装到了新房里,阿娘和小姑攒了一年的散碎皮子,惊蛰终于也睡上了毛皮的铺盖。 虽然条件依旧恶劣,但有门有窗,不会漏风漏雨,惊蛰已经很知足了。 如今地里没了活计,大人们大多去了工坊,织麻布,搓麻绳,制作衣衫鞋袜。 留出要送到关塞上去的,大多数都要带出去淘换些盐糖粮食。 惊蛰与伙伴们也没闲着,要在下雪之前收集足够的木柴,冬天使用。 村子外的灌木林,长了几十年,红柳,梭梭,与枸杞,沙棘混在一起,挤的密不透风。 很不利于经济作物的生长,今年秋季采摘的时候,惊蛰他们也只能采到周围的一些。 大部分的枸杞和沙棘都浪费了。 红柳和梭梭又是很经烧的燃料,若是能适当的清理一些出来,绝对是有利无害的。 今年采收的时候,她便提了,奈何自己人微言轻。 伙伴们力气又小,干不了这样出大力气的活计。 现在要收集燃料过冬,实在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缠着陆听雷说了,可陆听雷着阵子也不得空闲。 他正带着叔伯们忙着抢修村里老旧的屋子。 这是每年从塞上回来的男丁必须要完成的事。 他虽帮不上惊蛰,却叫惊蛰去后山找根叔。 惊蛰这才知道根叔原来是个园艺大家。 与他同来的阿公阿婆们,也是各个身怀绝技。 虽算不得巨匠,每个人傍身的手艺也绝对让人眼前一亮。 惊蛰提了请求,根叔便一口答应下来,他去找族长协调,让惊蛰等着便是。 他们生活的帐篷与牧民们的挨着,搭的舒适保暖,也收拾的很干净。 孩子们也都十分懂事,几个大些的已经去了族学。 四五个女孩子带着小些的帮着牧民做些事。 惊蛰并未见到阿玲,问了才知道是跟着柏西放羊去了。 她弟弟现在靠着牧民的羊奶养活,所以她总想多做些事情还人情。 不多时,惊蛰就见根叔领着族长在后山前的那边灌木带旁说话。 离的太远,惊蛰也不好凑上去听,看情形应该是谈的不错。 族长频频点头,临走时还握了根叔的手。 吃过中饭,二叔就带着族学里的小伙子去了后山。 在根叔的指挥下,一下午就清理出很多红柳和梭梭。 木柴堆了一片,孩子们也不用再去林子里苦哈哈的到处捡了。 只需理顺了,背回家去就是,又快又省时。 忙了两三天,后山着片灌木就差不多清理完了。 堆起的木柴,足够村里烧一冬了。 牧民们用红柳枝烤了肉,给清理灌木的小伙们吃。 红柳不但耐烧,还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味,熏烤出来的肉非常好吃。 这下不但收集了柴禾,还开发出了新食谱。 根叔还给清理出来的枸杞和沙棘修了枝,保证明年长的更好,结果更多。 除了根叔和陆听雷知道这是惊蛰的主意。 其他人都以为是根叔这个老园丁的意思。 惊蛰到不怎么在意,只要事情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其他的东西都无所谓。 眼看灌木要清理完了,她又打起了芦苇荡的主意。 若是能清理出一些,荡里的淤泥与粪肥混合了,可以很好的改善盐碱的土质。 挖出些池子,即便不能养水产。 等明年春上,放些鸭鹅之类的家禽,也不用花太多心力去费心饲养,它们自会在水里找吃的。 这般循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她心里这般想着,但一时也不好与人去说。 这是个大工程,不可能悄咪咪的自己干,得有人动手才行。 整日见不着阿爹,只能又去找了根叔。 两人商议了一番,根叔给了很专业的意见,补充了很多惊蛰没有考虑到的细节。 惊蛰看着沙地上,根叔画出的草图,不禁赞叹古人的智慧与创意。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敲定了方案,还是由根叔出马,与族长商议,族长很痛快的就应了下来。 后山的工期便一直持续到了第一场雪落下。 第五十五章 瑞雪 惊蛰来到异世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这场雪整整下了两天两夜,寒风裹着大片的雪花,没头没脸的往下落,吹的人睁不开眼。 厚实的雪给宁静的村子裹上了洁白的毡毯,一切看上去纯洁又美好。 可对于还没准备好迎接这场雪的村邻们来说,这无疑是场灾难。 陆听雷整日忙着帮村邻们修缮房屋,就是怕雪来的早了。 可村里上百户人家,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修完的。 许多还未修缮的屋子,被这场雪压的塌了顶。 族长动员了村里的所有劳力,开始抢险救灾。 腾出了一件仓房来安置无家可归的村邻。 还好前几日清理芦苇荡时,割下不少芦苇,不用再费时去找编顶的材料。 妇幼们就近在后山编织草顶席子,牧民们也在赶制毛毡帮着救灾。 与根叔一起来的一个阿婆,以前是专给府里制作络子挂件的。 一手编织的绝活叫人惊叹,从她手里编出的草顶,厚实细密,还非常的柔韧。 各户都抢着要,可她只有一双手,那里忙得过来。 很耐心的将技法教给了村里的妇人和孩子。 能学多少,全凭个人的天赋。 惊蛰也每日过来帮忙,人多嘴就杂,更何况都是自带八卦属性的婆子和妇人。 一来二去,便有不好的流言传了出来。 刚开始说,陆听雷给自家盖房耽误修缮村里危房的时间。 惊蛰听了也不甚在意,人都是有攀比心理的,自家盖了新房他们没有,有些怨气也不打紧。 再后来说,陆听雷一回村就往村外跑根本没将村里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这就有些丧良心了,她阿爹去了镇上起早贪黑的到处跑,淘换的东西还不都是给村里人准备的。 不出去贸易,就留着给你们修房子,冬天全坐在屋里等着饿死吗。 最后来说,陆听雷面硬心冷,在塞上杀人如麻,煞气过重,才将灾祸带回了村子。 惊蛰忍不住了,“我阿爹温文尔雅,浩然正气,什么狗屁煞气,你们告诉我,那年冬天不下雪?” 但惊蛰人小式微,虽然有伙伴们和理智村民的声援。 也没挡住这些媳妇婆子们恶意的造谣与诽谤。 她深感无力,在这个科技落后,信息闭塞的时代,人们心中的善恶也被无限的放大。 他们总想为自己遭受的苦难和不公找个合理的解释,找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 将自己经受委屈与怨恨全都发泄到替代品的身上,来安慰自己,麻痹自己。 仿佛这样遭受的苦难便能减轻一些。 惊蛰对这种愚昧又落后的自我安慰疗法痛恨极了。 她阿爹正没日没夜的帮着他们抢修屋子,他们竟然这样编排他。 嘱咐了伙伴们帮着查探,她定要揪出那个造谣的长舌妇。 计划正在进行中,阿奶便带着阿娘和小姑气势汹汹的来了后山。 身后跟着招财进宝,还有家里的大黄。 这么冷的天气,她们三人居然都没穿毛皮的厚衣裳,一看就是已经准备好了要“战斗”的。 惊蛰见来了自家人,忙起身与她们站到一处。 众妇人见此情形全禁了声。 阿奶双手叉腰,摆好的架势。 “说呀,怎么不说了,你们这群嘴烂心黑的老帮菜,整日里不寻思怎么将日子过舒坦,天天在人身后翻闲话,倒是非。 不怕屋里鸡不下蛋,狗不叫,将来死了没地埋? 你们那家没有男丁在塞上?说我家大郎煞气重,先将你们自己屋里的煞气驱一驱。 省的老天爷又降了灾祸连累到邻里。” 阿奶开了腔,不但嗓门高,张嘴快,还带着音律,机关枪一样扫射了出去。 时不时还要加上一些舞蹈动作渲染气氛,惊蛰看的目瞪狗呆,着不比说唱歌手来的燃? 终于,人群里有婆子忍不住了。 “说话怎的这般难听,不过是村邻们聊闲天,你怎的连祖宗十八代都一起骂了,咱这祖宗都是连着的,你连自己都骂?” 阿奶被人打断了发挥,表演体验极差。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绝户头的老破鞋,只听的有人捡钱的,还没见过有人捡骂的。” 老妇噌的站起身子,扒开人群,几步便窜到阿奶面前站定。 两个老妇,如同两只斗鸡,摆开了架势,准备大战一场。 阿娘拽着小姑和惊蛰,往后退了几步。 霎时间四下无声,两个老妇的对视仿佛刀光剑影如有实质。 家里的大黄紧贴着阿奶,低低的叫了一声,宣告这场战役的开始。 这两名泼妇的第一次交锋,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伴随着不堪入耳的骂词,滔滔不绝的灌入众人的耳中,期间还伴随着狗叫,豹嚎。 惊蛰只觉得晴朗的天气,变的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她从不知道骂人也能骂出这种效果。 第二回合刚开始,对面的婆子就有些招架不住了,挥舞着手脚像是要武斗。 阿娘忙冲了上去,护在阿奶身边,婆子也有相好的姐妹,见要动手,也都围了上来。 自家这边也有关系不错的邻里,呼呼啦啦的竟变成一场围殴。 战斗开始时,小姑就将惊蛰推到了一边,叫她别往上凑。 这一下也不分清到底是谁与谁的恩怨,全都乱战了起来。 打的打,骂的骂,到人喊了族长过来的时候。 已经不是单纯的阿奶过来叫骂编排阿爹的人了。 什么婆媳间的矛盾,邻里间的问题,鸡零狗碎的小事,全在这种混乱无序的情况下被扯了出来。 也没人去理会到底是什么起因,为了什么事情。 陆家村的一众女人都像发了疯一般,在后山的这片雪地里乱战起来。 发泄常年积压在心头的劳累与委屈。 族长也不劝,他知道劝不住,只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叫伙伴们去喊了村里擅长接骨推拿的阿公和陆医婆过来。 惊蛰逮到机会,拉了跟在族长身旁的根叔,与他耳语了几句。 根叔又与族长交流了一番。 等的妇人们,骂的累了,打不动了,一个个躺在雪地里哭嚎打滚时。 族长才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 “谁告诉你们这场雪是灾祸?你们难道不知,瑞雪兆丰年吗? 亏你们还是我陆家村的人,这种鬼话也拿出来说道。 打完了就继续做活,受伤的过来医治,别再给我丢人现眼了。” 惊蛰咧开了嘴角,朝着根叔点头致谢。 这一场混战结束,往后也在没听到有人编排陆听雷的不是。 第五十六章 年关 老旧的房屋在全村人的努力下完成了抢修。 也多亏了牧民们和外来阿婆的帮助。 这期间,惊蛰还有意外的收获。 她不但与根叔成了忘年交,还知道了阿玲制陶烧瓷的本事。 原来她之前摔的瓷器,都是她家窑上烧的精品。 阿玲是个女孩,她族中有规矩,不许女孩上窑烧瓷。 但她家突逢变故,她阿爹走时,还是将一部分技法传授给了她。 她告诉惊蛰,跟着柏西放羊时,她专门研究了周围的土质。 村里用来盖房的黄泥,可以烧出品质中等的红砖。 若是能添加慌滩上的细沙石,她说不定能烧出质量上乘的青石砖,陶瓦瓶罐之类,更是不在话下。 惊蛰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现在建窑烧瓷是不现实的。 先不说族长同意与否,单是人工物料这一条,就不是现在能够办到的。 还是要先从农业入手,就看她淘回来的种子争不争气了。 根叔这边有高手,在族长跟前说话也很有分量。 惊蛰便将种子转移到了根叔这边,让他们帮忙挑拣储存,等开了春,便可以育种试种了。 伙伴们空了就会来牧民这边织毛线,惊蛰就抽空与她们说一些种植方面的知识,和作物的生活习性之类。 整个冬天,后山这块地,又变成了村里孩子的另一个据点。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冷了,因为没有需要出大力的活计,各家的饭食也减成了一日两顿。 有的人家,为省出一些留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日一顿都嫌吃得多了。 临近年关,村子里却看不出任何过年的喜庆气氛。 村里储存的粮食肉类,也仅够糊口,还要计划着让全村的老幼吃到明年开春。 工坊里虽有产出,但天寒地冻即便顶风冒雪的运出去,也很难换到冬日里维持生存的物资。 真真是年关难过。 再有过完年,族学里到了岁数的小伙就要去边塞了。 这一去就是六年,生死难料,归期遥遥,谁家的亲眷不心疼孩子。 没人在意过年,大家在意的只有眼前的日子,和明日碗的饭食。 惊蛰又去求了柏西的阿妈,剪了几只羊的毛。 想多织些保暖的毛袜围巾,给要走的小伙们多准备一些。 每日顶风冒雪的往后山跑,又叫心气不顺的阿娘捉住好好的教育了一顿。 还是阿爹给解了围,说她忙着给塞上的人织袜子围巾,这才逃过被拘在家里搓麻绳的命运。 阿娘最近很古怪,脾气时好时坏,气急了连阿爹都骂。 完全不像阿爹刚回来那阵娇柔贴心的阿娘。 惊蛰也不敢轻易招惹,早出晚归,尽量躲着不招她烦。 直到腊月二十左右,村里又来了驼队。 驼队是铁栓父子和之前未归村子的叔伯们带来的。 照着陆听雷的交代,带回来大量的铁矿与煤炭,还有些粮食布匹。 惊蛰没想到的是,香兰真的跟着铁栓他们一起来了。 她被伙伴们拽着迎上驼队时,就见香兰很从容的跳下了马。 摘了防风的帽子,黑亮的头发仔细的挽在脑后,已经摘了罩脸的头纱,右眼用一条特制的白色绢丝眼罩遮住。 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碴,围一条火红狐皮的围脖,衬的她白皙的瓜子脸明艳动人。 惊蛰看的有些呆,即便没了一只眼睛,她也这般好看。 怪不得在镇上要遮面,这样的相貌定会给她招惹很多麻烦把。 香兰在人群中寻望了一番,并未找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直径走到惊蛰的身前,拉住她的手,回身对铁栓父子道,“我去惊蛰妹妹家里住,你们不必管我了。” 铁栓本想过来与惊蛰打招呼,奈何被很久没见的伙伴们围住,抽不得身。 只得冲这边大声喊,“惊蛰妹妹,你带香兰阿姊去吧,我空了过去看你们。” 众人好奇这个进了村的外姓女子。 族长是知道香兰的,与大家解释了一番,大伙这才放弃了围观。 香兰似是有些紧张,牵着惊蛰细细软软的手微微有些冒汗。 她身上带着一股冷冽的香气,像冬日的清晨走在刚下过雪的梅园里,既清冷又洒脱。 伙伴们见她与惊蛰相熟,也不认生,都围了过来赞叹这个阿姊又美又香。 香兰很是大方,从她身后的马匹上拿出几个香囊赠与她们,打趣了几句,跟着惊蛰回了家。 两人还未进院,就见小姑扒着篱笆往院里瞧。 惊蛰也压低了身子,想来定是阿娘又在院里发火呢。 小姑一回头,就见身后站着的二人,不错眼的盯着香兰瞧。 院里抱着芒种转圈的阿娘,也瞧见了三人,见有外人在便压下了火气。 惊蛰忙与几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香兰也不扭捏,直言自己这次就是来找二叔的,要嫁了他,留在村子等他。 阿娘放声大笑,夸赞香兰慧眼,挑中二叔做夫君。 三个女人竟瞬间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恨不能当场拜了把子,做个异性姐妹。 阿娘和小姑给香兰讲述了很多二叔的喜好,脾气,性格,特点。 当然也少不了从小到大的糗事,和英勇事迹。 让香兰了解了更多不一样的二叔,她也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并未有什么隐瞒。 三人说到伤心处落泪,激动处欢笑。 惊蛰被她们忽高忽低的情绪,和说来就来的眼泪吓的不轻。 抱起芒种,逃离了感情丰沛的三个女人。 天色将黑,家里人陆陆续续的回了家。 这段时间阿爹和二叔,都在忙着考核要去边塞的小伙。 阿爹还住在家里,二叔却是很少回来。 所以在二叔缺席的情况下,全家一致通过了香兰要嫁给二叔的决议。 香兰温柔大方,接人待物又十分得体,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阿奶和阿公也是从高门大户的家里走出来的,虽被艰苦的生活磨没了情趣,但也是见过世面开过眼的。 对香兰的这套很受用,非常满意这个儿媳妇。 小满被几颗蜜枣哄的喊了“二婶。”早早的就叛变了二叔。 二叔得到消息,回到家里时,连家里的大黄也不跟他站在一边了。 阿娘将他们二人推进屋子,关了门,让当事人自己聊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房门打开,二叔红着脸,逃命似的奔出了院子。 香兰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冲着阿娘灿然一笑。 朱唇轻启,仿佛叫了阿娘一声,“阿嫂。” 第五十七章 三十 第二日一早,惊蛰就想往后山跑。 却被阿娘拦住了,喊上小姑,被阿奶带着一道去了仓房那边。 村里的许多婆子媳妇还有惊蛰的伙伴们,大多都在。 从一间仓房里搬出许多铜制的盆碗布帛。 这些都是过年祭祖时要用的器皿。 虽然各小家丝毫不在意过年这事,但这千年传承下的辞旧迎新还是要做的。 场院里架起了两口大锅,烧着热水,众人便迎着寒风,洗涮起来。 陆家村的女人们自从在后山打了一架,这还是头一次相聚的这么齐。 有几个上次受伤过重的,还吊着胳膊,拄着拐。 这些常年锄地的女汉子们,揍起人来也是下手不轻啊。 大伙见了面,还是点头招呼,相处的还算和谐。 似乎并没有因为那次斗殴影响大家的关系,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虽然还是有嘴长的婆子聚在一起说闲话,但也多是邻里之间的鸡零狗碎。 惊蛰见有几个伙伴没来,就凑到阿瑶旁边询问。 阿瑶擦洗着手里的烛台。 “有的家里哥哥要娶亲,有的是姐姐要嫁人,都在家里忙呢。” 惊蛰搅了搅木盆里的温水暖暖手,“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嫁了人也不过是换个院子生活,有什么好准备的。” 阿瑶从盆里捞出惊蛰的手,“快别搅了,热气散的快。”用手里的干麻布给她擦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成了亲,郎君就要去边塞了呀,不得准备些吃用给带上。” 惊蛰也拿起一旁的碗碟擦拭起来,“我二叔也要成亲了,我家也没给他准备什么啊。” 惊蛰话落,伙伴们便围了过来,“真的?你二叔娶的那家的娘子?我们怎么没听说啊。” 离的稍进的媳妇婆子,也伸着脖颈,竖起了耳朵要听八卦。 惊蛰搂着伙伴们,压低了声音道,“就是昨天送你们香囊的那个阿姊,以后就是我二婶了。” “真的!那她以后会留在村里吗?” 惊蛰点头应是,伙伴们投来羡慕的眼光,只因昨日香兰给她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离的稍近的婆子听了去,嘀嘀咕咕的与旁人小声交流起来。 这下可好,不肖片刻,不好听的话语就又传到了阿奶的耳朵里。 阿奶气势惊人,“谁传的闲话,给我滚出来!前些日子没挨够打是怎么的。” 惊蛰有些郁闷,她不过是提了一嘴二叔要成亲。 怎么传到阿奶那头就变成,她家女人都是外头来的,从阿奶到小姑没一个本姓人。 如今又要给陆家村的小战神再娶个外姓女子,不是什么好兆头。 阿奶在喋喋不休,惊蛰忐忑的搓手手,不会又像前次一样引发大战把。 可这次阿奶没有泼妇骂街,而是调理清晰的以德服人。 “自家过的什么日子,养的什么人,心里都没点数是吗? 这会还编排起外姓人了,外姓人怎么了,是比你们多吃了,还是比你们少干了? 你们谁家养的儿子女儿比的过我的听雷听风与容娘? 谁家的媳妇比的过我家芸娘? 谁家的孙子孙女比的上我家的谷雨惊蛰小满?” 叉腰蔑视一众不声不响的婆子。 “怎的,不说话了!这就是你们口中外姓人养出的孩子。 不服?不服你们就来比比。” 阿奶话落,不少外姓的媳妇婆子表示了肯定与支持。 对方辩友没了声响,阿奶此次赢的相当漂亮。 惊蛰总算明白,阿奶虽然嘴臭,但在她屋檐下的孩子,她可以打骂,绝不允许旁人说一句不好听的。 她虽然没有生育他们,但也拼尽了全力将他们养育成人,且都善良坚强,没有一个长歪的。 这次风波很快平息,大家手脚麻利,赶在午饭前就收拾好了器皿。 回家时,阿奶手里拿着几尺红布,这是村里给即将成亲的新嫁娘准备的。 婚礼定在三十的晚上,村里要成亲的姑娘小伙在这一天一起成亲。 祭祖,成婚,守岁,全在这一天完成。 三十的头三天,大家便开始准备了。 洒扫祠堂,准备宴席,虽然物资匮乏,食材也不丰富。 但好歹也是一年终了,大家都准备的十分用心。 牧民送了一头牛两只羊,答谢村里的照拂,恭贺新年。 根叔那边虽然拿不出什么实质的礼物,但他们是一群名副其实的匠人,本事也是大家看在眼里。 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凭借各自的个人魅力,也都被村里人接受了。 三十这日一大早,众人就齐聚在了祠堂外。 祠堂占地很广,用石块和黄泥砌了厚实的院墙。 两扇高大的木门,涂了漆黑的焦油,除了当把手的两个大铜环,再没有别的装饰。 离近了还能看见木门上有刀砍斧劈的痕迹。 想来村子还未建成时,族人们便是在这里抵御外族侵袭的。 院里空间很足,靠院墙的地方有两排屋子。 平日是族学里的武师傅和小伙们休息用的。 今日已经变成了婚房,准备出嫁的新娘子都在屋里等着呢。 卵石铺了条直达祠堂的路。 两边的空地也被前几日用木板临时搭的桌椅占据。 挤挨着坐下,也足够容纳村里所有的人。 待人都到齐,族长与几位资历较老的阿公请出了族谱。 询问根叔等人,是否愿意加入陆氏一族,同甘共苦,坚守陆氏族人的信念。 根叔等人点头应允,便将他们一一记录在了族谱之上,男孩们都改了陆姓登记造册。 岁数大些的女孩子,还是跟着根叔他们过活。 一个三岁多点的女孩,也被珍娘的公婆领了回去。 他们老两口一直遗憾没能生个女孩,如今有机会领养,自然不会放过。 接下来便是登记族里今年的新生孩子。 阿娘抱着芒种上前,将他登记在了阿爹名下。 这下芒种便不是放在惊蛰家里代养的崽崽,而是惊蛰名副其实的弟弟了。 惊蛰上前瞟了一眼,自家这一支,却不见谷雨的名字。 后来才听小姑说,谷雨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记事了,还要给他哪一支留个男丁,便没将名字移到家里来。 登记完了人口,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惊蛰又冷又饿,只能和伙伴们挤做一团。 看婆子媳妇们准备年夜饭,族里的男丁们收拾姿容准备祭祖。 小满偷溜过来几次,投喂给惊蛰一些零嘴,才让她胃里好受了些。 第五十八章 过年 到了吉时,祠堂的门大开。 族里的男丁在族长的带领下,按岁数大小,鱼贯进入祠堂祭拜。 婆子媳妇将准备好的祭祀之物,一件件的往里传递。 惊蛰站在门外观瞧,祠堂里庄严肃穆。 正当中竖着一把通体乌黑,闪着寒光的钢枪。 钢枪的后面,一层层的叠放着逝去英烈们的牌位。 不知怎的,惊蛰竟有些泪目。 边境的安稳,族人的安危,无疑是牌位上的英烈用血肉和性命换来的。 祭祖完毕,天也渐渐暗了,院里点起了火盆。 饭菜的香味也从临时搭建的灶台那边飘散了出来。 惊蛰与伙伴们围着火盆取暖,见陆医婆领着根叔那边的一个阿婆,挨个进了新娘们的屋子。 惊蛰碰了碰身边蹲着的阿玲,“你屋头的阿婆是什么本事,怎的还跟陆医婆一起给新娘上课呢。” 阿玲瞅了一眼,“以前在府里专管嫁娶生育的,照顾产妇,抚育幼儿很有一手。 若没有她帮忙,我阿娘根本留不住弟弟,早就在路上一尸两命了。” 提到了伤心事,阿玲情绪低落了许多。 惊蛰将她拽起,又拉上阿瑶,“走,咱们去听听,她们给新娘子上什么课呢。” 三个女孩底身蹲在土房的窗下偷听,奈何院子里实在太嘈杂,根本听不见屋里人的对话。 正着急呢,房门开了,三人忙站起身子,装作碰巧路过的样子,惹得两个阿婆哈哈大笑起来。 陆医婆捏了捏惊蛰惊蛰冻木了的小脸,打趣道,“你们莫急,过几年才能轮到你们呢。玩去吧,一会开席就能见到新娘子了。” 惊蛰臊的不行,若是刚才没想到,这下也明白两个阿婆在给新娘子教什么了。 大院门口噼里啪啦的响了一挂鞭,这东西在村里算是相当奢侈了。 阿瑶说村里只有过年时,才能听见这么个响动。 伴随着院外高喊的一声,“新人到~!” 就见一身大红喜服的二叔,怀抱一只彩鹅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七八位与他相同打扮的小伙,这就是今天的新郎了。 新娘子也被自家的阿娘牵了出来,将香兰交到二叔手里的却是阿奶。 婚礼进行的既热闹又简朴,新人都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邻里。 知根知底,都是自己选择的自由恋爱。 惊蛰关注的重点不在新人,在即将摆上桌的热乎饭菜。 今年的年夜饭,得了后山大厨娘的安排统筹。 村里几百人的年夜饭,跟她以前在高门大族里安排的宴席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菜肉喷香扑鼻,面食也做了许多造型,整只的烤羊焦香四溢,馋的人直流口水。 喝了一整天冷风的村邻们也都翘首期待。 新人们由族长主持,行完了礼,交换了礼物后,被安排着坐在最前面的桌子。 惊蛰看上了新嫁娘们的彩鹅,等天暖了,放到后山挖好的池塘里,岂不美哉。 阿娘今天心情不错,惊蛰便问起了彩鹅的来历。 原来这是村里的习俗,新婚的夫妻要互赠礼物。 男的送禽鸟,寓意在天愿作比翼鸟。 女的送木质的佩饰,寓意在地愿为连理枝。 阿娘说起与阿爹成亲时,阿爹送她的禽鸟。 “雪白雪白的,可好看了,跟家里养的大鹅不一样,是会飞的,你阿爹费了好大功夫才捉来的。 带回去养着,蔫头耷脑的,也不吃东西,我便宰来吃了。” 惊蛰咽了口唾沫,定情信物都吃,这也太勇了。 听阿娘的叙述那也不是普通的白鹅,想来是迁徙途中,在这里歇脚的天鹅。 天鹅都是一夫一妻终生伴侣,忠贞不渝的,被阿爹捉走一只,拆散了人家,自然是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饭菜上了桌,族长知道大家都饿了,也不废话,举起筷子,喊了声“开席。” 大家便埋头吃起饭来,虽然不是什么精致的佳肴,但却是实打实的荤腥。 着对于陆家村这样偏僻的村子来说,已经是顶好的宴席了。 大家只顾低头吃饭,几百号人,竟只有碗碟的碰撞声,和众人的咀嚼声。 惊蛰吃的半饱,才听见从男丁那边传来的喝酒交谈声。 天已经黑了下来,风也更大了些,吹的院里的火盆忽明忽暗。 惊蛰帮着阿娘她们收拾好了碗碟,妇人与孩子就准备各回各家了。 阿奶去前面的桌子领回了香兰,二叔却被村里的叔伯们拉着没让走。 今日的香兰眉眼带笑,面若桃花,大红色的眼罩,使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待回了家,阿奶拿出一只燃过了的红烛点上。 将惊蛰和小姑都赶出了屋子,只留阿娘和她留在屋里跟新嫁娘说体积话。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又在传授什么闺房之术了。 小姑拉着惊蛰想要偷听,却被惊蛰拉着走了。 “小姑你莫急,等你嫁人的时候,阿娘和阿奶也会留你单独说话的。”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阿娘提前与你说了?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居然只告诉你。” 惊蛰忙摇头摆手,她不知怎么回答小姑的问题,只好岔开了话头。 惊蛰抱着芒种,跟着准备去烧火墙的小姑。 “小姑,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可有了相好的郎君了?” 小姑并未生气,到是很认真的思索起惊蛰的问题。 “村里有规矩,女子过了十八才能成亲,我今年刚过十七,明年冬天,应该就能成亲了。” 小姑整理着柴禾,思索了片刻又道。 “你若不提我都忘了,明年我就能成亲了,郎君的人选还未定,待明年秋猎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选选才行。” 惊蛰对村里规定女子十八才能嫁人,还是很赞同的。 这时的女孩子身体基本发育完全,怀孕生子的风险要比十五六岁时小的多。 姑侄两个在这边闲话,阿娘他们也结束了交流。 族里的男人,都留在祠堂守岁,需得过了正点才能回来。 惊蛰一直惦记二叔的新婚之夜,与谷雨他们商量好了要闹一闹二叔的洞房。 谁知还未等到二叔他们回来,她就已经呼呼大睡去见周公了。 只剩谷雨铁栓明轩三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新年,也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第五十九章 比斗 第二日一大早,惊蛰就被阿娘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惊蛰没好气的道,“干什么啊阿娘,全村都放了假,你不和阿爹多近亲几日,折腾我作何。” 阿娘带进屋里一股寒气,激的惊蛰又瑟缩着身子躺进了被窝。 “懒死你得了,快起吧,谷雨和小满他们都起了,你阿爹在外面等着呢,今日是初一,不得给你爷奶拜年?”一边说,一边拉着惊蛰给她套上衣服。 惊蛰上辈子孤女一个,每到年节既没有可以团聚的亲人,也没有需要她问候的长辈。 最多就是去福利院看望院长和孩子,从未体会过年节的真正含义。 见惊蛰起了身,阿娘便在床沿上坐下,“今日你二婶要与我们见礼,你别忘了改口叫人,以后就要在一起生活了,你可别像之前那样没大没小的喊阿姊了。” 惊蛰陷在遥远的回忆中,阿娘见她不答话,伸手戳了她一下。 “听见没,动作快些。” 麻溜的穿戴好,跟阿娘出了屋,院子里除了家里人,明轩和铁栓也在。 算上谷雨,三人看向惊蛰的眼神带着怨念。 谷雨凑到惊蛰身边低声道,“昨日不是说好了要闹洞房的吗,你怎的早早就睡下了,害我们吹了好久的风,还被二叔逮到好一顿教训。” 惊蛰摸摸鼻子,“呀,我忘了,那你们昨夜如何过的?” 谷雨努了努嘴,“在灶房挤了一宿,还好盖房时给装了门,不然还不得把我们三给冻死。” 惊蛰打趣道,“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点小事别放心上。” 谷雨抬起手,又舍不得落下,只能将气撒在她细软的头发上。 两人正打闹,二叔便带着香兰出了屋,他们脸上挂着藏都藏不住的浓情蜜意,冷清的二叔身上多了一丝烟火气息。 小满这个社交牛人,立马冲了上去,“二婶二婶”的喊着,又是道喜,又是拜年,把在族学里学来的成语用了个遍。 什么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夫妻和睦,三年抱俩,逗的院里的人哈哈的笑了起来。 前两句还像人话,后两句也不知从那个媳妇婆子处听来的,臊的香兰直往二叔身后躲。 惊蛰忙上前捂住了小满的嘴,叫他别丢人现眼了。 晚辈们也上前给二人道了喜,香兰十分大方给送了见面礼。 小满的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陀螺,外加一只小皮鞭。 谷雨的是一把小巧的防身匕首,惊蛰这个外行,看了也觉得价值不菲。 明轩和铁栓不算是家里的孩子,便给了两个红包当压岁钱。 给家里的爷奶拜完年,小辈们便在陆听雷的带领下,去给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族老拜年。 这一天的时间,便花在了走亲戚串门上了。 初二这日,场院上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因为往后的三天,将在这里决出族学里年满十六的,小伙中的头筹。 他将作为今年的小队长,带领他的兄弟们跟随阿爹他们一同前往边塞。 第一日,战术统筹的能力,三十人自由组成三队,由队员自推一位队长。 每队携带相同人数的标识,从场院出发,奔后山夺取一面旗帜。 旗帜得十分,标识得两分,必须是积分最高,全员回归方可获胜。 明轩也参加了考核,谷雨与铁栓因不用去边塞,只能羡慕的在场外给伙伴们加油助威。 小伙们快速分好了队,族长一声令下,便分散开来,直奔后山而去。 但明轩那队,却没有即刻出发,他拉着队长小豹和其余队员蹲成一圈窃窃私语。 也不顾村邻们的大声呐喊和催促,自顾自的与队员们安排战术。 他们日日在一同操练,对各自的长处与特点心知肚明。 明轩将队里的十枚标识,全交由一人保管。 “小六,我们之中,你最是机灵,带着标识,就在工坊周围躲着,我们没回来之前,一定不能冒头。” “放心把阿轩,一枚也不会叫他们得了去。”小六接过标识几个跳跃便没了影子。 “烩饼,烩面,烩饭,你们三人是血亲兄弟,身强力壮最是默契,你们这就出发,去劫其他队的标识,千万别恋战,抢到东西就撤,山脚汇合,合力夺旗。” 三人点了头,快速离开了场院。 “小七,小八,你两最是敏捷,去后山的林子里找两棵最高的树,上去侦察,有动静就发讯号,小九跑的最快,负责接应,传递消息,等我们在山脚夺旗时,你们过来汇合。” 三人点头,也离了场院。 此时之余明轩,小豹,与一位身材健硕的小伙,三人勾肩搭背的朝后山走去,步子悠闲,竟一点也不着急。 小豹虽是队长,但对明轩的安排也未提出置疑,他知道明轩脑子好使,是自己不能比的。 接受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也是一种成长。 三人边走边聊,明轩与二人分析其他队伍的优劣。 “一队的石头,武艺高强,人也自负,定然是自己夺旗,让其他人搞伏击的。” “二队的大牛,脾气爆,又专横,该是带着团队一起冲的,让他们两队先斗着,不论是谁夺了旗,咱们只需以逸待劳,等着拿旗的到山下就是。” 小豹挠了挠头,“这般是不是有些不够光明磊落?” 明轩摇摇头,“我说豹哥,兵书有云,兵在诡诈,计谋与武艺同样重要,这虽不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但也是需要分出胜负的比拼,你难道不想赢?” 健硕的小伙开口道,“明轩说的对,过几日去了边塞,可不是这样的小打小闹了,外族的蛮子才不会跟你讲什么光明磊落,不耍些手段,小命就交代了,你该早些习惯才是。” 三人走到山脚,两队人已经打在一起了,小豹见了旗,便要上去抢夺。 却被明轩拉着藏在了芦苇荡里。 “豹哥你别激动,等他们分出胜负,减了员咱们在上。” 此时两边并不是全员都在,也斗的旗鼓相当。 族学里的武师傅和听雷听风两人也在,防止他们打急眼了受伤过重。 两边的队员陆陆续续的赶来,烩饼三兄弟也摸到了芦苇荡里。 颠着手里的七八个标识道,“都办妥了,有几个被我们绑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明轩点头称赞,干的漂亮,吩咐一人将标识送回村里跟小六汇合,一定要保护好标识,等他们回去,在出来。 起身朝林子里打了声呼哨。 片刻后,八个少年聚齐,一鼓作气的冲进了山脚下的战场。 第六十章 猜拳 惊蛰随谷雨等人,追到了后山上观战。 明轩他们加入了战局,场面上立刻有了变化。 石头与大牛两队已经基本分出胜负,旗子如今落在石头手中。 只见石头将旗缠在腰间,手持一根长木棍,与他的队友排成阵型,摆出防御的架势。 其余两队各占一方,形成三角对立之势。 明轩站在队伍的最后,仔细的观察场面上的人手,分析各队现在的战力。 他要用最小的牺牲,来换取队伍的胜利。 俯身上前与小七三人耳语,“等会打起来,你们莫要上前,只瞅准机会多夺几枚标识就是,若是不敌便往村子跑,去与小六他们汇合,务必坚持到我们回去。” 三人点了头,明轩又窜到大牛身边与他说起悄悄话来。 “大牛,你莫要轻信明轩的鬼话,他最是狡猾,你当心叫他耍了。”石头十分紧张,冲着大牛大声喊道。 大牛转着手里的双棍,“今日这旗,我势在必得,你还是担心自己吧,你队里的人现在还未到齐,方才叫你钻了空子,现在可不会了。” 明轩退到一边,与小豹使了个眼色,小豹躬起身子做了个出击的姿势。 混战开始,小豹带着健硕男与烩饼两兄弟顶了上去。 明轩却带着小七小八他们在外围偷袭抢夺标识。 被夺了标识的伙伴,也顾不上参与团战了,全追着小七小八去了。 混战中心的人越来越少,明轩又吩咐烩饼两兄弟去为小七小八断后。 他这头的人一个个的撤离了战场,直奔村子,到后来之余明轩一人再场上与他们周旋。 在明轩的助攻下,石头最终不敌阿牛,被夺了旗子。 阿牛高兴之余,还不忘将自己的标识给了明轩。 明轩也不耽误,接过标识,道了声谢,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此时后山的战场上,已经不剩几人了。 石头望了望身边喘着粗气的伙伴,大叫一声,“又上了他的当了。” 大牛还沉浸在夺旗获胜的幻想里,却被石头拉着去追明轩。 “我都赢了,你拽我追他做何。”大牛边跑,边不忿的吼道。 石头恨铁不成钢的骂着,“我真想将你脑袋敲开了看看,里面装的都是啥,你道这场比试只为了夺旗?旗才几分?咱们兄弟的标识怕是已经被他们抢干净了。” 大牛听了石头的话,也反应了过来,“我说他今日怎的这般好心,说帮我夺旗,只要我身上的标识,这小子也太奸猾了。他既然都赢了咱们还追他作甚。” “说你蠢,你还真就一点脑子都不动了,咱一会将他截了,随便将他绑在那,只要不是全员到齐,他们也赢不了。” 明轩虽然聪慧,但他的功夫却比不得常年操练的伙伴们。 还未跑到村子入口,便被追上了。 二人也不废话,一起出手将他拿住了,拖着他就往林子里去,要将他捆起来不能归队。 明轩也是骨气,明知道打不过,还是凭着少年的热血与意气,奋力的挣扎想要逃脱二人的掌控。 有几次差点就成功了,几番拉扯也弄的石头大牛来了脾气,下手就重了些。 拖拽中,明轩的一张俊脸擦出了数道血痕,他也不叫疼痛,看着大牛腰间的旗,又动起了脑筋。 三人在林子里纠缠,伙伴们陆陆续续的回了场院,左等右等不见他们归队。 回了场院的,比赛就告一段落了,只等着全员到齐,计算分数。 大家治伤的治伤,休息的休息,就等着看,是谁将分数最高的旗子带回来了。 小豹知道明轩的身手不济,怕他不能平安脱困,禀了武师傅想要出去寻他。 却被告知再出场院便要扣去五分,小豹并未犹豫,起身朝村外奔去。 待他找到三人时,明轩满脸血迹,衣裳散乱,靠坐在一棵树旁,观看打的虎虎生风的石头大牛二人。 他还是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挑唆的二人争夺旗子的归属。 他保证自己绝不逃跑,也不会趁机夺旗,只等他们分出胜负,就一同回村。 石头与大牛两人实力相当,一个使长枪,一个使双刀,如今都用了木棍代替,打斗也是点到为止,只需分个高下就行。 眼看胜负已分,小豹却冲了过来,见明轩被折腾的那般凄惨,心头蹭蹭的窜出了火气,提拳就朝二人身上招呼。 他二人从开始斗到现在,早已力竭,就算加一块,也不是小豹的对手。 没招架几下,就被小豹撂倒在地。 小豹扶起明轩,顺手拿了挂在一旁的旗子,准备回去。 石头躺在雪地里,大口的喘着粗气,嘶哑着嗓子喊,“明轩,你这泼皮,又将我们坑了。” 明轩理了理衣服,上前拉起二人。 “我何时坑了你们,不过是使了些手段,赢了比赛。先回去,大伙都等着呢。” 四人相互搀扶,往村里走去,还未进村子,其他两队也有伙伴奔了过来,搀扶着各自的队友回场院集合。 此时全员归队,一个未少。 计算分数的时候,明轩居然接过小豹手里旗子,交了出去。 “我答应过他们,绝不夺旗,我们的分数也足够获胜了,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不能说话不算话,今日全族的老少都在,不能一点面子不给他们留啊。” 伙伴们点了头,同意明轩的决定。 明轩将旗子还给二人,此时天色将黑,二人也没有力气再次打斗。 明轩出了注意,就用猜拳来决胜负把。 一局定输赢,就看谁运气好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所以千万别小瞧了猜拳。 争得了族老与武师傅的同意,两位少年便在全族人的围观下比起了猜拳。 在无比紧张刺激的氛围中出了拳。 事实证明,傻人真的又傻福,大牛凭借一个巴掌,赢了出拳的石头。 扯着旗子与村邻们一起欢呼。 石头有些泄气,树林里他明明就要赢了大牛,小豹却跑出来搅局,他十分不服气。 队员们上前安慰,直道明日定要打个翻身仗。 惊蛰瞧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过不了几日就要离开村子,离开亲人,去往苦寒的边塞。 除了陆氏的族人,无人知道他们,无人祝福他们,甚至他们牺牲之后无人记得他们,心中不免生出了无限的悲凉。 分数统计完毕,结果却叫众人都大吃一惊。 第六十一章 不是省油的灯 明轩直乎亏大了,不该在意什么面子气节,将旗子让出去。 原来烩饼烩面断后时,被其他两队的伙伴围攻,一直打到追进了村里。 已经进了场院的小七小八几人跳出来帮忙,被莫名扣了分。 虽然他们拿到了大多标识,但分数加加减减的算下来,居然比得了旗的大牛他们少了一分。 大家直道太过可惜,今日一战,没有赢得胜利。 值得庆幸的是总分平均到每人头上,计入各人的总成绩中,这才叫他们心头稍觉安慰。 比赛时各个斗的你死我活,比拼结束,兄弟们又勾肩搭背的凑在一处嘲笑对方的伤处。 天色将黑,族长总结了几句,大伙便散了各自回家。 明轩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冻成冰渣的血痕,朝着惊蛰几人走来。 一家人将他围住,夸赞他有勇有谋,虽输了比赛,但表现十分亮眼,鼓励他明日再接再厉。 明轩嬉笑着回应大家的称赞,腿一软,整个人便跌了下去。 不偏不倚砸在惊蛰身上,若不是谷雨拉住了,惊蛰便要被他砸在地上。 唤了几声,也不见他回应,想来是折腾了一天,太过疲累,已经脱力了。 谷雨二话不说,背起明轩就回了家。 阿娘与香兰帮着处理了伤口,将他放在小满屋里睡下了。 灶房里还是稻草铺盖,虽然装了门,但不烧火时也冷如冰窖。 惊蛰不忍心谷雨和铁栓再受冻,去了小姑那边,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让他两睡了。 小满很是贴心,一整晚都在照顾明轩,给他抹药端水,伺候的舒舒服服。 接下来两日,或是小组赛,或是个人战,考量他们的武技和综合素质。 公布结果时,明轩因为武技不够强悍,失了些分,排在了第六名。 小豹凭借多年的勤学苦练,和过硬的身体素质拔得了头筹,成为了今年族学小伙们的队长。 日子过的很快,过了十五,族里的男丁就要离家去边塞了。 陆听雷想在离家前,多为家里做些事,专门请了后山的高人用盖房时剩下的木料,给家里做了几件家具。 每个屋里都添了桌椅和存放物件的立柜。 后山的阿公手艺绝佳,没用一根铁钉,只用卯榫将打磨光滑的木板牢牢嵌合在一起。 只是没有清漆和颜料,不能给家具上色,只有原木本来的色泽,涂了一层动物脂肪做成的蜡。 高人技痒,还在家具上做了雕花。 家具摆进了屋,惊蛰怎么瞧,怎么觉着别扭。 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家具,放在低矮昏暗又逼仄的土房子里,气场也太不相配了。 还是要加快发展的脚步,她想住在带着卫浴的高大明亮又宽敞的大屋里。 这几日阿娘的脾气好了许多,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屋里搂着芒种睡觉。 惊蛰最近很忙,当村里同款的围巾毛袜越来越多时,族长也找上了她。 叫她尽量多织些,给大家防寒保暖,专门派了工坊里的婆子帮着剪羊毛。 有了族长的首肯,惊蛰便放开了手脚,调配起人来也更有底气了。 牧民的羊群里,有几只短毛的山羊,柏西说着几只羊是野生的,自己跟着羊群回来的。 她仔细看过,这是高寒地区的长绒羊,它们虽不是长毛,但为了防寒,抵御风雪,生出的羊绒细密厚实,比羊毛更加柔软保暖。 惊蛰亲自动手收集了羊绒,请了后山的纺织达人,看能不能纺出细线。 这位阿婆以前是专管府上织锦裁衣的大佬,细细撵着手里的羊绒,夸赞品质上乘。 惊蛰与她谈到纺线时,她却面露为难之色。 “纺线,自然是能纺的,即便是织成料子,我也是有把握的。可村里的织机太过老旧原始,这么好的羊绒,上了织机也是糟蹋东西。” 惊蛰了然,果然科技才是推动生产力的核心啊。 “阿婆,你有法子改造一下村里的织机吗?” 阿婆思索片刻,“我虽知道织机的构造,但要我来动手改却是不能。术业有专攻,我就是纺织的手艺出色些,这机械制造却是半点也不会的。” 惊蛰又去请了木工达人,大爷十分自信,直言只要阿婆说的出,他便造的出。 可改造织机需要时间,阿爹他们没几日就要出发了,她想赶在他们出发前送出这份温暖,表达自己的敬意。 惊蛰在村里寻摸懂机械,懂制造的手艺人,她这番举动惊动了不少人。 天还未黑,就被族长捉住了,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批评教育。 “你这丫头,怎的越来越跳脱了,多大点人,主意就捅天了,知道的你是想帮忙,不知道的不得以为你是要毁村里的财产,那织机好端端的,改什么改。你还小,这些事轮不上你操心,快别瞎折腾了,听话。多陪陪你阿爹,他这一走又要好多年才能见了。” 话落裹紧了脖子里的羊毛围巾,背着手走了。 惊蛰无精打采的回了帐篷,牧民和伙伴们还在处理羊毛。 惊蛰无奈的传达了与村长的谈话,伙伴们都安慰起她来。 柏西的阿妈已经能掌握日常交流了。 磕巴着对惊蛰说,她愿意帮忙,村里的织机不让改,那就用他们的织机先试试,不成了也没关系,若成了也算做了见好事。 惊蛰万分感激,原本有些气馁的她,看见身边还有这么多支持她的人,瞬间满血复活了。 阿婆善意提醒惊蛰,“不若将这些羊毛羊绒处理了,送去工坊,织麻时混在一起,织出的料子带了绒,保暖的效果也不差的。待这边弄好了织机,再织羊绒料子也不迟。” 惊蛰听懂了阿婆的意思,她一心追求完美,想制出纯羊绒的衣物,却忘了任何事情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想让村里人接受,要一步步的慢慢来,她又急躁了。 只是让大家都用上羊毛织成的袜子围巾,就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 如今要改造织机,织羊毛料子,这样的技术革新怎么可能要求大家突然接受呢。 想通了这些,惊蛰也沉下了心境。 刚进了院子,阿娘就阴沉这脸说了一句,“我就说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还宠着。”话落朝身后的阿爹使了个眼色。 阿爹略显无奈的提溜着惊蛰进了屋。 惊蛰在心中呐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要遭受一次混合双打吧。 第六十二章 严母慈父 屋里昏暗,只能瞧出阿爹阿娘的模糊身影。 惊蛰大气都不敢喘,定是今日在村里到处打听技师的事传到了阿娘耳朵里。 阿娘最近心气不顺,她现在也摸不准阿娘的怒气值在什么阶段,瞧不清她脸上的颜色,心里更打鼓了。 阿娘虽嘴硬心软,但把她惹急了,也是会抓起柴禾木棍,追着她和小满打的。 上次就因为羊毛的事,以磨刀威胁之,这次不会伙同阿爹一起揍她吧。 三人都不说话,让气氛更加紧张了,惊蛰试探的开了口。 “阿娘~!” “娘什么娘,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我与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不给我添堵你就难受是吧。 你是族老还是族长,什么事情都想管,日日叫你早些回家,别拔尖冒头,你偏是不听,日子久了没揍你,皮子又松了?”话落一掌拍在新制的木桌上。 阿爹忙捧起阿娘的手吹了吹,“说话就说话,干嘛拍桌子。”惊蛰舒了口气,还好阿爹向着她。 “手可打疼了?我给你吹吹。” 阿娘一把抽回了手,“你起开,还不都是你惯的,你才回来多久,就给她宠的没边了,什么都依她,等你走了,她若惹出祸事,还不都得我来顶,你们姓陆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是迁怒啊,看样子阿娘的火气已经到了临界,绝对不能辩解呛声,火上浇油。 惊蛰已经摸清了阿娘爆发的规律,乖乖站好垂下头,接受阿娘的碎碎念,若表现良好,等阿娘说到气消,就能少挨顿揍了。 阿爹讨好的拍着阿娘的背脊给她顺气,“惊蛰,还不快给你阿娘认个错。” 阿娘冷哼一声,“你到她没认过错吗,跟你一个德行,嘴上答应的好,心里盘算的清楚着呢。” 揉着额头继续道,“姑娘聪慧,那个当娘的会不高兴,我不是气她有想法敢去做,我是气她不长脑子。” 阿娘陡然拔高了声音,“我说了你多少次?让你长记性,你才多大点岁数?就想事事出头,亏的你生在陆家村,若是在别的地方你这般异想天开的瞎胡闹,得被当成山精妖怪绑去烧了你知道吗?” 话落阿娘竟带了哭音,“阿娘不是没见过聪明善良的孩子不被人待见,阿娘只想让你们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有再大的本事,也别像现在这般一股脑的往出使了。” 惊蛰静静的听着,感受到阿娘深切的关爱与担忧。 她不知道阿娘经历了什么样的往事,才让她对自己的想法和行动这样不放心。 在阿爹的抚慰和惊蛰的扮乖下,阿娘的情绪逐渐稳定。 惊蛰也得知了一个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的消息。 说喜,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惊蛰会得到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或妹妹。 说忧,是因为这个土地贫瘠,信息闭塞,条件艰苦的村子还未成为惊蛰心中的理想家园。 晚饭后阿爹来了惊蛰的屋子与她促膝长谈,开解她心中的烦闷。 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竭尽所能的做了一个丈夫,父亲,和儿子能做的所有事。 虽然依旧无法弥补常年不在家里的遗憾,但也已经是一个男人在投身边塞后能做到的最好的事了。 在父女俩的闲聊中,惊蛰也终于了解到阿娘那些传奇又惊艳的往事。 阿娘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刚记事时父母亡故,家里的亲戚霸占了家产,将她和两三岁的妹妹卖给了跑江湖的杂耍班子。 阿娘要护着妹妹,泼辣的性格就是在那时养成的。 她妹妹五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痊愈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事事拔尖冒头,不但从老板那赎回了姐妹两的卖身契,还寻了一处落脚的地方。 阿娘那时也不过十二三岁,两个半大的女孩子,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斗不过艰难的世道,和险恶的人心。 姐妹俩乐善好施行善积德,妹妹总是能想出很好的法子帮助周围的人,但慢慢的就有不好的流言传了出来。 说她们来路不明,小小年纪就积累下让人眼红的财富,尤其那个妹妹多智近妖,说不得就是什么山精妖怪,不干净的东西。 妹妹从未将这样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我行我素,出手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 但那些人从未把她的善意记在心里,在一次突然袭来的天灾之后,姐妹两还是被他们抓去祭了天。 阿爹说,这些事阿娘只对他说过一次,他到今日也忘不了阿娘诉说时绝望又悲伤的样子。 阿娘说当时她与妹妹被绑上柴堆时,妹妹未有丝毫畏惧,满脸都是毫不在意的讥笑。 这更激怒了围观的人群,坐实了姐妹两是山精妖怪的谣言。 妹妹喃喃的说,这些人已经没救了,她再如何努力也唤不醒装睡的人。 并感谢阿娘这些年来对她的照顾与陪伴,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放弃希望。 还说要送阿娘去个好地方,让她别惦记自己,只管好好活着。 说阿娘是个长寿的人,将来定会儿孙满堂大富大贵的。 阿娘当时吓的直哭,以为妹妹又像生病时那样开始胡言乱语,只得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别怕。 当柴堆被燃起,浓烟升腾时阿娘便昏了过去,再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妹妹。 她寻了三年,走了很多地方,四处打听,也没找到一丝一毫与她们姐妹二人相关的东西。 无论是人,物,还是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这才回忆起妹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回到了初次醒来的地方,遇到了阿爹。 就当是从新再活一次把,带着妹妹的嘱托与希望。 惊蛰听完大受震撼,这位今生无缘得见的小姨,定然也是穿越时空的神仙大佬。 计划失败,临走前还将阿娘传送到了如今这个时空。 她曾经做的,就是惊蛰现在想做的事,只是她时运不济未能成功。 此时的惊蛰也终于明白了阿娘的担忧,她是怕惊蛰会步了这位小姨的后尘,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突然起身冲进了阿娘的房里,一把抱住躺在黑暗中的阿娘。 抽着鼻子道,“阿娘,我知道了,我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告诉你让你知道,不会在叫你担心了。” 黑暗中,阿娘推了推伏在她怀里的惊蛰,摸去她脸上的泪痕。 淡淡的说了句,“你又抽的什么风?” 第六十三章 陆家村的二五仔 惊蛰在家老实了几天,织机和羊毛的事全交给了后山的阿婆和牧民他们操心。 阿瑶知道惊蛰被拘在家里,和阿玲一起来看过她几次。 与她说了改造织机的进度,虽然还需要些时日,但定然是能够成功的。 工坊里也织出混了羊毛的麻布,正在加紧赶制衣物给即将出发的男丁。 这日晚间,二叔阴沉着脸回了院子,香兰也不见出来,晚饭还是小满给他们送去的。 阿爹似乎也很生气,吃罢了饭就出门了。 问小满送饭时屋里什么情况,小满却说,啥也没看见。 几人只好歇了八卦的心思,洗刷好碗碟准备休息了。 阿娘回屋点了烛火,等阿爹回来,顺便织袜子。 惊蛰最近很闲,从二叔那屋拿了很多闲书来看。 见阿娘屋里亮了灯,便跑过来借光。 原来以前的惊蛰会识字,还真是阿娘教的。 母女两个各干各的,偶尔扯两句闲话。 没一会香兰便来了阿娘的屋子,眼里包着泪,像是受了委屈。 阿娘推了推躺着的惊蛰,“回你自己屋去,我与你二婶说会话。” 惊蛰想听八卦,并不动弹,“我那屋没烛火,你们说就是了,我不插嘴。” 见香兰并未反对,阿娘便由了惊蛰。 原来族中决定,让二叔留在村里,不必回边塞了。 族长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想让二叔跟着他接手族里的事情,接他的班。 可二叔一心想要回边塞去,与族老们争辩了几句,又被阿爹教训。 回来后与香兰说了,香兰听到二叔不必再去边塞,很高兴。 可二叔见她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更恼,与她发了脾气。 香兰觉得很是委屈,便跑到阿娘这头来诉苦了。 阿娘轻声安慰,她的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阿娘因为有孕,情绪很不稳定,劝着劝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阿爹回来时,便看见两个女人搂在一起掉泪,怒气冲冲的站在院子里吼了一声。 “陆听风,你给我滚出来。” 声音之大,连邻里都跑了出来瞧热闹。 二人在院里站定,邻里们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甚至还有人举了火把。 阿奶也不驱赶,倚着门嗑着手里的零食。 惊蛰虽然想吃瓜,但自家的瓜却不是那么好吃的,扯了扯阿娘,只得了阿娘一个“放心”的眼神。 香兰觉着不对,想要上前去劝,却被阿奶拽着,说习惯了就好,他哥俩从小打到大,打完就好了。 二人也不废话,在院子里画了个大圈,直接动了手。 二叔敏捷轻盈,闪转腾挪间总是能找到机会出手。 阿爹扎实有力,稳住下盘见招拆招,丝毫没让二叔攻到要害。 惊蛰虽看不懂他们用的都是什么招式,但打的赏心悦目,紧张刺激,她握着拳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观战的村邻不时发出叫好声,火把也越来越多。 谷雨铁栓二人不时的与小满解说战局。 二人越打越快,惊蛰已看不清他们出招的动作了。 只听的拳风带起的呼呼声,和拳脚相撞的噗噗声。 围观的村邻越聚越多,甚至有人进了院子。 明轩和小豹几个喘着粗气跑来时,战斗刚好结束。 阿爹云淡风轻的掸了掸褂子,二叔已经落在了圈外。 阿奶丢了手里的果壳,“好了,都散了吧,剩下的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事了,没啥可看的了。”人群散尽,阿奶也回了屋。 二叔一脸不忿,却被阿爹拽着进了屋,阿娘几人想跟上,却被房门挡在了外面。 惊蛰几人蹲在外面偷听,屋里先传来二叔的声音。 “大哥,边塞我去定了,你拦我也没用。” “你怎的不听劝,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那件事,可现下局势动荡,以你的才智,留在村里照顾妇幼是最好的选择。” 二叔道,“我会回来的,再给我一年时间,不半年就足够,等我解决了此事,马上回来。” 阿爹又劝,“塞上的事,自有我们在,不用你操心,这事已经定了,你若再执迷下去,弃塞上的兄弟与村里的妇幼不顾,就是背信弃义,与他也并无二致。” 砰的一声响,二叔似乎拍了桌子,“你莫要提他,他不配姓陆,我当时就该拼死与他同归于尽,也好过劳心费力的从新安排边塞布防。 你不知因为他一个叛逃,这一年村里过的什么日子。亏他是吃着村里百家饭长大的,还做出这等不忠不义的事。我若不手刃了他这辈子都活不安逸。” 阿爹放缓了语气,“我明白你的优思,塞上的兄弟都与你一样的想法,总有一天会将他捉回来,清理门户的。” 顿了顿又道,“塞上有我们出不了大事,如今最怕的就是他带人来袭扰村子,所以你必须留下,以防万一。” 惊蛰几人听了个大概,就被阿娘赶回房了,急的她抓心挠肝,还好有谷雨这个万事通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二叔在族学时,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二人年岁相当,无论武力还是智力,在同龄的那群伙伴中都是拔尖的存在。 到了岁数一同去了边塞,日子久了被边塞的风雪磨没了陆氏族人坚守的信仰。 勾结了塞外的异族,出卖了塞上的兄弟。 去年春上给外族人做了内应,配合他们冲关,虽守住了没叫他们破关。 二叔痛心疾首,追出关外,却遭受伏击身受重伤,被送了回来。 因他的叛逃,塞上的布防就要做比较大的变动与调整。 作为塞上的大后方,村子也要拿出更多的物资来应对这个突发事件。 所以惊蛰来的这一年,也是村子相对比较困难的一年。 村子从建立之初到现在,抱怨生活艰苦,脱离族群想要离开的也有过。 村里人也不会强留,会将他们从族谱上除名,只要保证永远在不踏入村子,不泄露村子的机密,便会好好的送他们离开,希望他们在别处能过上理想的生活。 但从未有过像他这样,出卖同伴,投靠异族,背弃信仰的人出现过。 所以村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闭口不谈,觉得晦气。 惊蛰感叹,果然不论在什么时空,都有这种让人唾弃的二五仔。 第六十四章 二月春风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二叔还是留在了村里。 香兰和家里的人都很高兴,顾忌二叔的心情,也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 转眼到了阿爹他们出发的日子,村里没有送行去战场的说法,只当他们是有事出门了,办完了事就会回来。 所以他们离开时,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亲人离开的不舍与留恋,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明白了。 阿娘早早的就给阿爹收拾好了行礼,从房门到院门,短短几步的距离,全家人却期盼着永远也别走完才好。 招财进宝两个小崽子,被惊蛰养了一个冬天,皮毛油光水滑,身形已经快与大黄差不多了。 惊蛰没栓过它们,如今被阿爹套了绳子,呲着牙闹脾气。 白的那只到也乖巧,被阿爹牵着就跟着走了。 黑的那只死活不愿离开惊蛰,被拖拽着奋力甩头挣扎。 孩子们十分不忍,求着阿爹将它们留下,虽然知道养活它们不容易,但还是舍不得送回山林去。 它们从未学过如何捕猎,已经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即便回归了自然,怕也是活不下去的。 阿爹看了看阿娘的脸色,有些为难,当初说好的走时带回去放生的。 还是二叔出了声,“留着吧,我还兼着族学里的武师傅,让它们跟着我便是,在野外也好训练。” 处理完两只小崽的事,阿爹和明轩也该出发了。 一家人立在院门外,目送两人消失不见,依旧不愿离开。 看着家人脸上冻成冰碴的泪水,惊蛰多么希望有生之年别再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了。 送走了男丁,村里的气氛低迷了好一阵子。 时间却不会因为谁的心情不好,就停下脚步。 进了二月天气渐暖,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 村里开始分配田地,准备春耕,二叔娶了妻,又留在了村里,家里的田地,就比去年多了许多。 根叔阿玲他们都是老幼,没法出力垦荒,但他们都有手艺,倒也不必担心糊口的粮食。 惊蛰偷偷跑去后山与他们商量,想在山脚下弄片试验田,不需要很大,却需要精耕细作。 由根叔出头,与族长商量此事,她负责将收集来的种子培育试种。根叔欣然应允。 秋天挖的芦苇荡已经化冻,可以开始着手饲养鸭鹅了。 后山上的果木,也要准备修枝嫁接。 突然间,惊蛰觉得自己好忙,时间不够用。 她每日出门前,都要与阿娘说明今日要去见谁,做什么事,晚间回来也会与阿娘汇报事情的进展。 这让阿娘放心了许多,偶尔还会给她出些主意,提些意见。 出头帮她摆平一些她不易出面去办的事。 就比方说今日阿娘偷偷提进惊蛰房里的一筐鸭蛋鹅蛋。 就是她同香兰小姑,一点点从村里的婆子媳妇那边换回来的。 屋里没灯,只能先将蛋藏在床下,等明天,才能将可以孵化的蛋挑拣出来。 母女两个正在藏蛋,屋门就被推开了,这个家里进屋不敲门的,除了阿奶就是小姑。 外面已经黑了,也瞧不见进来的是谁,阿奶没事不会来这边屋里,母女两个便没在意。 阿娘还叫小姑将门关好,谁知阿奶一句。 “你们干嘛呢?” 下的惊蛰手一哆嗦,一个鹅蛋便骨碌骨碌的滚到了阿奶的脚边。 阿奶捡起蛋,“咋的,准备吃独食呢?” 阿娘忙拉着惊蛰站了起来,将筐子踢到床下,屋里太黑,阿奶也没发现阿娘的小动作。 阿娘上前架着阿奶往外走,“不是不是,阿娘你还不了解我吗,怎么可能吃独食。” 香兰听见动静出了屋,迎了上来,“阿娘,你误会阿嫂了,蛋是我给的,阿嫂怀了身孕,我给她补身子的,蛋是听风送我的禽鸟下的。” 惊蛰听完这句,就道完了,香兰养的是鸭,阿奶手里的却是个鹅蛋,鸭子如何能下出那么大的蛋来。 阿奶立时就反应过来了,“好啊,你们两妯娌合起伙来糊弄我,你们到是相亲相爱了,拿我当猴耍呢?” 香兰忙扶住阿奶,“没有啊阿娘,真是我给阿嫂补身子的。” 阿奶甩开两个儿媳,指着香兰问,“那你给我说说,你那只禽鸟是如何下出鹅蛋的。” 香兰“啊”了一声,讪讪的笑着,“阿娘你误会了,我的禽鸟自然不可能下出鹅蛋,鹅蛋是我用香囊跟村里媳妇换的。” 阿奶怎会轻易相信,“你既已经嫁进我家了,就该知道家里的规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后在换了什么东西,都先交给我。我还会克扣了你们的吃食不成?” 香兰点头应是,准备将阿奶送回房里。 阿奶突然站住,“剩下的呢,不可能只有这一个,把剩下的给我拿过来。” 惊蛰自然不肯,这些可是阿娘她们好不容易才淘换来的,她还等着孵出小鹅小鸭看它们白毛浮绿水呢。 站在阿娘身后嚷嚷,“没了,就剩这一个了,阿娘拿来给我,我还没吃呢,你就进门了。” 阿奶似是不信,但也不好进屋翻找,白了几人一眼,拿着鹅蛋回了屋。 几人深感担忧,得将这些蛋放到别处去,若是让阿奶发现,那便一个都保不住了。 不一会小姑也进了屋子,三大一小,在黑暗中密谋出一个计划。 惊蛰将蛋用皮袄裹了,放进篮子里,交给了小姑,再三交代要防冻保暖,保持温度。 小姑点头应下,踏着月色,带着两只小豹子和大黄,将蛋送去了后山。 她常在林子里打猎,知道很多小道,能省下不少时间。 回来时,却见一人狗狗祟祟的在林子边上转悠。 别看小姑平日大大咧咧,可关键时刻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她拍了拍大黄,让它去叫人,自己压低了身形,悄悄跟了上去。 两只小豹有样学样,伏底了身子贴在两侧与她同步前进。 那人似乎对林子里的阵法有所了解,几次险险的避开陷阱机关,直到摸出林子,被大黄叫来的二叔几人拿住。 小姑见人已被捉了,便没上前,带着豹子回了家。 阿娘几人都在等她,见她去了那么久,都开始担心了,听了她说的事,又埋怨她为何不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小姑翻着白眼,“我跟了一路,你们都不问我冷不冷,哼,睡觉去了。” 阿娘拉住香兰,“今夜听风怕是不会回来了,你跟我睡吧,咱两说说话。” 香兰欣然答允,阿娘将芒种丢给惊蛰,拉着香兰说悄悄话去了。 第六十五章 一年之计 林子边上,那人被二叔他们围住,头脸裹的严实,也瞧不出样貌。 用十分蹩脚的口语辩解,自己不是坏人,是来村子找人的,进了林子便迷路了,希望二叔他们不要误会。 二叔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他既然能穿过三层防护,摸到村子的边缘,避过阵法陷阱和林子里巡逻的狗,就肯定不是个迷路的人。 听他口语拗口,是个外族,二叔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叛徒将村里的信息泄露给了外族,这人便是打前哨来侦察的。 举起手中的利刃,就要刺下去。 那人被捆住了手脚,无法拿开裹脸的布巾,大声喊着牧民们的名字。 寂静的夜里,声音传的老远,险险的阻止了即将挨到脖颈的利刃。 二叔一把摘掉他裹脸的布巾,高鼻深目,头发微卷,正是去年被村里收留的牧民,叫柴达。 二叔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他们一行男丁很少,这柴达年轻力壮,却没跟着其他汉子出去寻找草场。 后来还丢下老幼独自离开了,过了这么久,偷偷摸摸的来村子,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件事需得好好调查清楚,万不能出什么差错让村子遭受无妄之灾。 抬手劈晕了柴达,拖进林子,在一颗巨大的枯树上敲了敲,树干上便露出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大洞来。 洞里传来声音,“可抓到了?” “嗯!”“是谁?”“里面再说。” 一切归于平静,幽暗的林子里,只回荡几声鸟雀的怪叫。 牧民的帐篷里,柏西的阿妈惊醒,总觉得刚才有人在呼喊自己。 看了看帐篷里熟睡的老幼,起身给即将燃尽的火堆添了柴。 不由的担心起还没有消息的丈夫,和族中的青年,昏暗中,传来祭司的祝祷声。 能抚慰心灵的祝祷,却依旧无法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惊蛰睡了一觉,早将昨夜小姑的偶遇抛在了九霄云外。 一大早,禀明了阿娘就去了后山。 她到时,已经有阿婆帮她将能孵化的蛋都挑拣了出来。 做了保温的箱子,还铺了厚实的羊毛与稻草。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孵化了。 她找香兰借了彩禽,又求珍娘弄了只大白鹅来,将蛋分成了三份,两份禽类孵化。 另一份她想试试人工孵化,若是能成,往后就能大量繁殖了,禽蛋多起来,对粮食的需求也能相对减少一些。 要改善村里的盐碱土质,提高粮食的产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惊蛰也不能保证,三五年之内就能成功。 若想不挨饿,只能先从别的方面入手了。 如今有了家人和伙伴们的支持,她觉得自己一定能成。 后山的阿公阿婆都是见过世面,眼界宽广的人,对惊蛰那些新奇的点子和想法接受的非常快。 还能用他们老道的经验和阅历,给予惊蛰很多的帮助。 伙伴们早就以惊蛰马首是瞻了,他们对惊蛰的奇思妙想无不赞同,接受新鲜事物快,还能举一反三。 解决了孵化的事,惊蛰陪着根叔上了后山。 这片果林惊蛰去年就来勘查过了,还在有希望的果树上做了记号。 陪着根叔逛了三天,才将整片林子查看完毕。 两人在果木培植与嫁接方面进行了非常专业的探讨与交流。 很多次争的脸红脖子粗,惊蛰对辩论没有天赋,也时常因为激动,说不出话来。 可她倔强严谨的性格,却不容根叔这个古人置疑她专业的林木业学识。 直到逛完了整片果林,两人冷静下来,才握手言和。 惊蛰扶着根叔下山,根叔语重心长的对惊蛰说道。 “丫头,我知你心中锦绣,想法超前,但你要明白,咱现在是在陆家村的后山。 我虽听不懂你说的那些钾肥磷肥,喷灌滴灌,也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易得之物。” 惊蛰默默的听着。 “若是放在以前,我在高门大宅的时候,就是再难,我也能想法子帮你实现一二。 可如今这个近况,你比我清楚,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种粮都嫌人手不够,更别说帮你去弄那些一时见不到成效的东西了。” 惊蛰虚心受教,这确实是无法忽视的现实。 “这些果木,我尽力帮你嫁接,你说的那些,确实也让我收获颇多,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能用的我便用上,不能用的以后在想办法。” 果林交给根叔,惊蛰很放心,现在就是自己的试验田了。 田地还未完全解冻,就已经有心急的村邻开始在地里劳作了,翻土整地,准备春耕。 惊蛰总想提醒他们不必如此心急,跟随节气,一步步的来就是。 却不忍心戳破他们这股子勤劳争先的勇气。 有脑子活泛的村邻,趁着还未开始农忙,在林子边上挨着去年惊蛰与伙伴们开垦的自留地,照着样子,刨出一道道沟来。 说也要学着惊蛰种些野葱野蒜,韭菜薄荷之类的当菜吃,能省下不少去挖野菜的时间,孩子们就不必那么辛苦。 惊蛰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村子里的土不能挖,在宅院临近开垦菜园,不是更加方便么。 几片菜地,应该不至于坏了村里的阵法才是。 但见到去年的普及有了成效,也懒得再去打听那些事了。 关于种菜,她已经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伙伴们,种子也叫伙伴们收集了不少,这头到不用她在操心。 她这几日拉着小姑在后山帮她发酵粪肥,准备育种土豆小麦和黄豆。 这些高产的粮食,是她今年必须攻克的目标,在没有实验室和高科技的前提下,这些作物必须在这里生根发芽,适应现在的环境。 老天爷似是看出了她的决心,非常给力的没闹什么妖蛾子。 气温逐渐攀升,每天都是阳光明媚。 小姑按照惊蛰的要求,将芦苇荡的淤泥,牲口棚的粪肥,林子里的腐烂枝叶按照比例搅拌均匀。 撒在已经开垦出来的盐碱地里,阿娘有时也会过来帮忙。 她如今已经显了怀,每一个弯腰和下蹲的动作,都叫惊蛰心惊胆战。 生怕有个什么万一,她那未出世的弟妹有闪失。 族学里的男丁和村里的阿公们最近很古怪。 总在村子周围的芦苇荡和林子里搬搬扛扛的。 后山的木工达人也被喊了去,好几天都没见回来。 第六十六章 在与春 惊蛰忙于育种,还是阿玲与她说的这事,她分不了心,压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这日柏西哭着过来找她,她才知晓村里有事。 柏西哭着嚷,他不想离开这里,他喜欢村子。 拉着惊蛰去了牧民的帐篷,阿娘与伙伴们也跟着过来。 见柏西的阿妈,正与牧民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只有祭司阿婆老神在在的坐着,转着经桶口中念念有词。 惊蛰上前询问,却见柏西的阿妈面露欣喜之色。 “柴达说柏西的阿爸找到草场了,让我们收拾了东西跟他过去。” 惊蛰道了声“恭喜。”蹲下来安慰抹泪的柏西。 “阿姊知道你舍不得这里,不想跟伙伴们分开,可你阿爸历经辛苦,找到了新家园,你该高兴才是,等你到了新家园,以后还可以来这里找我们的。” 柏西抽着鼻子,搂住了惊蛰的脖颈,在她耳边轻声说,“可我不信柴达叔。他还抢过我的东西。” 柏西口语含混,后半句惊蛰没有听懂,只当柏西是孩子心性不想离开。 她若知道被柴达抢走的,是她丢失的地图,绝不会这样轻易的放柴达离开。 这边正在惜别,族长也带了族老过来相送。 祭司阿婆见族长来了,这才站起身子行了礼。 她拉住柏西的阿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柴达。 用他们本族的语言与她说,“你们留下,我同他去,你莫叫自己的情感扰乱了心智。 他们出去之后,一点消息也未传回,柴达突然离开,如今又莫名回来,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将全族的老幼都压上。” 柏西的阿妈思虑片刻,她实在不愿放弃哪怕一丁点的消息,也无法否认祭司说的话不无道理。 “你留下照顾大家,我同他去,你年纪大了不易奔波。” 祭司坚持,“正因为我年纪大,才要跟他去,我不会被情绪左右,被他的言语迷惑,才能搞清楚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商议妥当,柴达却还想再劝,他想让所有人都跟他一起走。 这举动,也让冷静下来的柏西阿妈,心中升起了怀疑。 叫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妇人保护祭司,同柴达一起去。 柴达见此情形,当着村里族老们的面,也不好在多说。 他心里十分纠结,他确实做了忘恩负义的事,但自己是有苦衷的。 他已经尽全力想要保住同族老幼,可他们既然想要留下,将来也不能怪自己不念同族情谊了。 其实族老们过来,也是想劝他们先派人跟去看看情况。 毕竟受柏西阿爸的嘱托,又同二叔他们一起审了柴达,知道这其中有猫腻。 不想辜负别人的托付,更加不希望看到这些牧民遭受什么意外。 这个叫柴达的很是狡猾,一味胡搅蛮缠,只说他是回来接牧民的,他们换了落脚的地方,自己不知,着急寻找才不小心闯进林子里的。 关了几天都是这套说辞,十分着急的要将牧民带走。 族老们都觉得事情蹊跷,以防万一从新布置了护村的阵法,整理的差不多了,才将柴达带到后山交给了牧民。 惊蛰没听懂祭司与柏西阿妈的交流,但看身旁转悲为喜的柏西,也猜到他们不会马上就离开了。 柏西的阿妈帮几人收拾好了行装,朝着后山“咕咕”叫了几声。 过了片刻,一只大鸟扑棱着飞了过来,稳稳的落在她的肩头。 那是只瞎了一只眼的鹰隼,灰扑扑的,并不怎么惹眼。 只是那灵动的气质,如钢钩一般的鸟喙与利爪,写满了狂野,让人不敢小觑。 她将鹰隼放在祭司肩头,叮嘱他们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一行人离开了村子,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晚饭后惊蛰才听香兰说起,二叔最近事忙晚上不会回来了,近期应该也不会在村里露面。 她虽未挑明,惊蛰也猜到二叔定然是跟着柴达他们走了,他不把事情查清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希望他这次马到成功,别又像去年那样,追个二五仔,自己却被抬回来,她可不想再救一回二叔的命了。 一切都在冰雪消融的时节稳步向前推进。 这日惊蛰将出芽的土豆切好种下,看时间还早,便拿了去年收集的菜种去了林子边上的自留地。 这一阵村邻们垦出的菜地,也都撒上了种,虽然种类不多,但这起码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走进林子,才看见阿奶正在地里忙活,已经种下一排木薯,和几遛野葱了。 惊蛰忙上前喊道,“阿奶,木薯不能现在种啊,温度不够,发不出根来,长不大的。” 阿奶“啊~!”了一声忙伸手去刨已经埋下的木薯。 离的不远的一个阿婆道,“早与你说了你不信,我家孙女教过我的,非得惊蛰来说,你才肯听。” 阿奶手下不停,嘴上也不肯吃亏,“你少来酸我,你只说叫我别种,又没说如今气候不对,我只当你眼红我孙女聪慧,知道这木薯能当饭吃。” 两个婆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惊蛰突然想起,去年春天与阿奶讨论种菜时,她斜睨着眼说她作妖的态度。与今日真是判若两人。 她拿了布袋里的种子,在阿奶的帮忙下,一颗颗的埋进土里,只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希望了。 将没用完的菜种,分给打理菜地的村邻,得了很多夸赞。 阿奶与有荣焉,主动牵了她的手,踏着夕阳回了家。 这是惊蛰第一次在不是被阿奶打骂的情况下,与她这样进距离的相处。 阿奶干枯又布满老茧的手,第一次让惊蛰感觉到那样温暖又充满力量,虽然打人的时候是真的疼。 春日的余晖洒在她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脸颊,让平日看起来刻薄的样貌也变的柔和起来。 惊蛰在心里细细体会这份迟来的祖孙情。 谁知还未走到家里,阿奶就翻了脸。 吊着眉眼斥责惊蛰,“那么金贵的菜种,你大手一挥就随意送人。” 惊蛰辩解道,“阿奶,咱家又种不完,送给村邻不还得了夸奖,你刚才不还挺高兴,这会了发的什么火。” “你别跑,败家的死丫头,还敢跟我顶嘴,今晚上别吃饭了。” 果然,阿奶是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猜度的。 第六十七章 力不从心 后山着几日热火朝天,伙伴们帮着将麦子和土豆种好,便转战果林帮着根叔搞嫁接。 这是个十分依赖经验的技术活,果木砍不好,或是枝子没接好,整颗树就废了。 所以就算有伙伴们帮忙,进度也十分缓慢。 惊蛰到没那么大的野心,想今年就把整片后山的果木全部搞定。 能整理出一些,叫村邻们看到收获,明年自然有更多的人主动过来帮忙,就像那些新恳出的菜地一样。 村子被封闭的太久,大伙才失去了改革创新的心境。 若是日子能过的更上一层楼,没谁会愿意整日吃糠咽菜。 惊蛰也怕累坏了根叔,枝条抽芽的时候,就停了嫁接的工作。 解冻的泥土需要翻整,伙伴里有几个已经帮着家里去整地了。 阿娘和小姑两个,又像去年那般,收工回来累的连话都不想说。 今年家里的地多了些,可能下地干活的还是只有她们二人。 香兰娇弱,跟着去干了三天,就累到了,喊了医婆过来看,才发现她也怀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了,正是要紧的时候。 全家人都十分高兴,可香兰却很愧疚,偏偏在最忙的时候,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要家里分心照顾她。 只歇了半天,就担起家里做饭洗衣的杂事。 惊蛰心头发颤,但又劝不住她,只能请了后山的阿婆过来看看。 阿婆很专业,结合家里的情况叮嘱了一番,又给了两个易得的偏方,这才让家里放了些心。 但每日看阿娘挺着孕肚早出晚归的劳累,她又提心吊胆起来。 阿娘就算再皮实泼辣,她现在也是个怀着孩子的孕妇,这么折腾谁受得了。 又去找了族长,说犁的事,这么多土地,全靠人力来翻整太费时费力了,若能打几副犁,说不得每年还能多开垦些荒地出来。 族长着实为难,去年淘来的铁矿,冬季都制成了武器陷阱,和得用的装备,现在别说犁了,就是想打几根铁钉的矿,也是拿不出来的。 垂头丧气的回了家,帮着香兰做午饭时,瞧见角落里已经不能在用的几样农具,脑中便有了主意。 也顾不上午饭了,提起那几块废铁就冲出了院子,惹的阿奶在后面追着骂了几句。 “你这死丫头,越来越疯魔了,整日的出精到怪不着家,几日不打皮子又痒了。” 一直追出了院子,还吼着叫她快些回来去地里送饭。 惊蛰去找了工坊打铁的阿公,说了自己的想法,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去喊来了族长。 此时阿公已经将废弃的农具炼化了,红红的铁水慢慢凝固,在阿公的锤下被一点点塑形。 惊蛰有些兴奋的说,“族长,不用新的铁矿,这些废弃的农具或是不能在用的武器装备,可以从新炼化了,用来做犁。” 族长哼笑一声,“你这丫头到是有想法,这废弃农具的铁,能与武器装备用的铁比吗,那些早就已经从新炼化过了。” 见惊蛰失望,他又话锋一转。 “不过你这法子到也可行,就将村里的废农具收上来试试看吧,这事交给你,我去后山找柳木匠让他跟村里的技工去林子里挑木头,抓紧制犁。” 惊蛰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就招呼伙伴们挨家挨户的去收已经不能再用的农具。 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将这事搞定了。 阿公们也拖回了选好的木料,柳木匠的手艺虽然登峰造极,但也只限于给高门大户打造家具和饰物雕花。 对于犁这种农具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一是从未见过,二是没有图纸。 村里的几个技师也有些吃力,因为村里从未制造过这东西,他们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蹲成一个圈,在地上写写画画。 惊蛰回忆了很久,这种古老原始的农具,她只在博物馆里见过一次。 人小鬼大的蹲了过去,与他们一起写画起来,却始终抓不到关键。 如今万事俱备,却造不出东西来,着实让人泄气,即便后山见多识广的达人们也都摇头叹气。 他们对高门大族里的弯弯绕绕,和自己专业的技术领域是达人,可村里的农桑稼禾,全都一头雾水。 惊蛰终于明白,为什么村里没有先进些的农具,不是不想有,是根本造不出来。 村子封闭,整个江北全是戈壁慌滩,不适宜耕种。近百年来流落来此的大多数是落魄的世家大族。 无人关心农桑之事,不能使这一支的科技更进一步。 江北的众人,将科技全点在了贸易与通商上面。 当初陆将军能找到这片绿洲,发展农耕畜牧,可能也只是因为要护着族人活下去吧。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准备放弃的时候,惜字如金的阿公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来了场院。 见无人搭理,仰头轻咳了几声。 众人回头看他,还是那副傲视一切,十分欠揍的表情。 阿公见终于引来了瞩目,这才慢悠悠的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本发黄破旧的残卷,清了清嗓子。 “这是吾来村时,无意间收集到的残本,吾一生好学,饱读诗书,却对这残本中的学问不甚理解,今日闻你们欲新修农具,这才明白一二,此书中的学识,应能助你们一助。” 族长闻言上前接了书,“几十年了你怎的还是这个德行,说话就好好说,文绉绉的惹人厌。” 阿公抖着胡子,“吾乃文化之人,正式交流怎可大白话言之,吾……” “得得得,知道你是文化人,去忙把。这些粗鄙之事交给我们就是。” 见阿公欲言又止,族长忙道,“放心,弄不坏你的书。” 阿公这才踮了踮脚尖,转身走了。 族长捧着残卷,与技师们翻看起来,怕惊蛰看不到,还贴心的放低了些。 那书的封皮是皮革制的,已经十分破旧,看不出名字了。 大家都以为是本书,打开才发现是本册子,里面的纸板异常的结实柔韧,微微泛黄,只剩下五六页了。 能看出,这曾经是一本非常厚实的著作,年代十分久远。 可惊蛰只看了一页,就起了鸡皮,汗毛倒数,她既兴奋,又激动。 因为里面的东西,根本不是这个时空该有的。 第六十八章 神女下凡 因为书里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空里。 书里刻画着大量的图形与算法公式,那些三角函数,物理公式,让惊蛰的思绪飘回了校园生活。 那些记忆清晰,又遥远,仿佛她已经变成了旁观者,回忆的是别人的人生。 细细拂过粗粝的纸板,上面的图形文字是用烧红的细铁丝烫刻上去的。 刻痕经过碳化,即便岁月流逝,图形和文字也不会消失淡化。 光就纸板烫刻所用的技术,就不是这个时空能够拥有的,更别说上面的内容了。 阿公拿来的这几页,分别是机械水车,联动脱粒磨粉的大型磨坊,一条龙的纺线织造器械,改良过的铁犁和农用工具,最后一页居然是一台简易的蒸汽动力装置。 这无疑是某位穿越的理工科大佬留下的著作,只是不拥有这位前辈留下的完本巨著,实在遗憾。 村里的阿公们看着满篇的公式与阿拉伯数字,如同在看天书。 惊蛰压下心底的兴奋,牢记阿娘的叮嘱,不敢随意出声。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也不好继续讨论下去。 族长将书交给惊蛰,叫她带回去还给阿公,明日再想办法。 惊蛰抱着书回家,从香兰那要了几张纸,又烧了几根碳条,便一头扎进屋里写画起来。 天色渐沉,屋里光线昏暗,点了阿娘屋里的烛火,又惹的阿奶好一顿骂。 小满下学回来,见阿姊埋头写画,就接替了她的工作,帮着烧火做饭。 直到阿娘将饭食端进了屋,惊蛰才回过神,这才记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低头扒饭,与阿娘说着今日发生的事。 谁知阿娘瞅了一眼惊蛰带回来的书,却惊的跳了起来。 扶着肚子,瞪圆了眼,质问惊蛰,“这书是那来的?” 惊蛰咽下嘴里的饭,一脸疑惑的望向阿娘,“这是今日阿公给的,说能帮着造犁。” 阿娘闻言,大大的杏眼里却滚下泪来,颤抖的说道,“这是,这是我与小妹写得。” 惊蛰一个激灵,忙扶着阿娘坐下,怕她情绪激动,伤到肚里的孩子。 “我听阿爹说过,我有个小姨,这书是你与小姨写的?” 阿娘抹了泪,“当时你小姨病愈,突然间什么都懂,那时我年纪也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她教了我许多。 后来我们安定下来,她性子散漫,想法又多,许多东西都是我来帮她整理的。” 惊蛰轻拍着阿娘,“只写了这几页吗?” 阿娘轻轻摇头,“前后加起来,大约有十多页,她是有大智慧的,常与我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她想到什么便叫我记下,决定制成书时,也只整理了十多页,我们,我们就分开了。” “当时我们分开,也与这书有脱不了的关系,书里的东西太过异想天开,都说我们是妖孽,捉了我们去祭天。” 阿娘轻抚书面,“我以为这书已经被烧了,没想到还能在见到。” 惊蛰握住阿娘的手,“阿娘,不如问问阿公,这书是这么来的,说不定能打听到小姨的消息。” 阿娘轻轻摇头,“我知道你小姨不在这里,不过问问也不是不行。” 母女两个捧着书,去敲了阿奶他们的房门。 屋里未点烛火,只有矮桌旁的红泥炉子冒着暖光,煮着茶。 阿公坐在桌旁饮茶,阿奶借着亮光织毛袜。 阿娘将书捧在手里,上前两步问阿公,“阿爹,惊蛰说这书是你今日给族里的,我想问问,这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阿公搓着手里的茶杯,慢悠悠的道,“这说来就话长了,你有身孕,坐下说吧。” 阿奶往边上挪了挪,将板凳踢给阿娘,见她弯腰不便,又将自己坐的高凳让给阿娘。 惊蛰蹲在红泥炉边上暖手,听阿公咬文嚼字的说了得书的经过。 怨不得他平日里惜字如金,不是他不想与人交流,实在是他那酸儒的气质,使他在村里寻不到可以交流的对象。 母女两从阿公那边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不知怎的,惊蛰还是看见了阿娘眼里闪着的光。 她握着惊蛰的手,“我就知道,我妹妹是有能耐的,她能将我送到这里来,此时定然也在别处好好活着的。” 坚定无比的说,“她不是山精妖怪,她是九天上的神女下凡。” 原来阿公得到这本书的时间,与阿娘来这的时间完全对不上,甚至早了几十年。 据阿公的描述,他是在来沙风镇流放的路上得到这本书的。 当时他们一行,遇上了一场沙尘,沙尘结束,人群里便多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那女孩掐掐算算,语出惊人,一直念叨,自己来对了地方,却跑错了时间,可惜只有一次机会,没办法再去寻自己的姐姐了。 好在遇见了有缘的人,也不枉她跑了一趟。 将残卷送给了阿公,说虽然不完整,但也够用了。 让他好生保管,将来照顾好自己的姐姐。 阿公一头雾水,两天后又遇一场沙尘,那女孩就不见了。 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那女孩对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惊蛰却明白,阿娘也明白,可她却无法将自己的来历身世与阿娘和盘托出。 她怕自己会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羁绊与亲情。 回到屋里,阿娘给惊蛰讲起了书中的公式数字。 她试着回忆,但还是讲的错漏百出,词不达意,惊蛰用心的听着。 她的阿娘能有这份超越寻常人的智慧与毅力,接受如此深奥复杂的学识,就足够让人充满敬意。 她不想阿娘太过劳累,催着她早早睡下。 将犁与农具的那页仔细研究了几遍。 把图形临摹下来,又将公式与数字翻译成村里技师能看懂的文字,这才撂下了炭条。 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桌上的烛火即将燃尽,院里的鸡也打了鸣,这才惊觉,天已经亮了。 院里香兰和小满已经开始烧火忙乎早饭了。 惊蛰推门出去,想洗把脸清醒一下。 刚走进院子,抱着柴的小满就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她捋了捋头发,抹了抹脸,小满却笑的更大声了。 笑声惊动了阿奶和小姑,她们推门出来,见到惊蛰也都笑了起来。 香兰端着木盆招呼惊蛰,“快过来洗洗,都变成花猫了。” 惊蛰望着水盆里的倒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握了一夜的碳条,碳灰在鼻子下落了印记,就像长了两撇胡子,方才又随手一抹,整个脸都花了。 早饭就在这愉悦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六十九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将图纸送去工坊,技师们看过图纸,打铁的打铁,刨木材的刨木材,她已经插不上手了。 却也不能离开,强忍着困意,偶尔与他们解释图纸上他们看不明白的地方。 春日的阳光暖暖的洒下来,她还是没能抵住一波波袭来的困意,歪在墙根边睡了过去。 有阿公贴心的给她盖上皮袄,使她睡的更沉了。 不多时,族长过来了,看了从新整理过的图纸。 得知是惊蛰送来的,目光深沉的打量睡得正香的惊蛰。 他有许多疑问,却不忍心叫醒这个聪慧又倔强的女娃。 转了一圈,见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忙着手里的活,便背着手上别处溜达去了。 第一台犁做好时,以过了午饭的时间,阿奶上工坊做活,顺便给惊蛰端了碗粗粮野菜粥。 她毫不怜惜用脚尖踢了踢惊蛰,“家里的活不用做了?跑这里来躲懒睡觉,你是有多忙?饭都顾不上吃了?” 惊蛰迷迷糊糊的醒来,温暖的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 阿奶将碗塞到惊蛰手里,转身又对做活的阿公们发起难来。 “你们这群老东西,抓着我孙女做上苦力了,你们不吃饭,也不叫我孙女回家吃饭,真是黑了心肝。” 话落又骂了惊蛰几句,“你就是个贱骨头,不吃不睡的忙活,谁还能谢你不成,吃完别忘了将碗带回家。” 还不等惊蛰答话,便扭身去了工坊。 阿公们太过专注,被阿奶骂了一通,才发觉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第一架犁已经快要组装完毕了,都没有要停下回去吃饭的意思。 只等的各家的人陆陆续续送来了饭食,他们才轮换着休息吃饭。 不得不说这犁设计的巧妙,铁木结构,单个大小可犁一垄地,一人就能操作,或拉或推,两旁有固定的支架,使其不易歪扭倾斜。 当然也可套上牛马,更加节省人力。 更巧妙的是,还可以将单个的犁拼接起来,连成一排共同作业,更加节省时间。 不过这种操作,就必须使用牛马来拖动了,单凭人力没法翻动更深的土地。 下午所有人都聚在了地里,围观村里第一个科技产物的调试。 族长也终于拉过惊蛰,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闺女,那天书是你整理的?这犁的图纸也是你拓印的?” 惊蛰看了眼人群中的阿娘,“怎么可能,我那有哪本事,是我阿娘整理的,我只是帮着写画下来而已。” 族长舒了口气,“我就说吗,当年你阿娘在村外守了两年,将你阿爹迷的神魂颠倒,我就瞧出她不是个一般人,没想到连这天书她都懂。” 惊蛰小声说,“阿公,我觉得村子想过好日子,就得多些像我阿娘和根叔他们这样的人,他们虽然不是本族,但有学识,懂技术,能帮村里很多忙。 我听阿爹说以前村里每年都会带外人回来,我觉得挺好,这个传统可以保持。” 族长笑着揉了揉惊蛰头发,“你还小呢,这些事轮不上你操心。” 他何尝不想让自己的族人过上好日子,他们虽然不受任何国与王的管制。 可边塞,村子,江北,乃至整个国家,都有着斩不断理不明,千丝万缕的错综关系。 他作为陆氏的族长,并不是只要顾好村里人就行的。 轻笑摇头,这孩子聪慧是聪慧,可岁数还小,理解不了这样的大局。 犁的调试非常成功,几乎不用再做修改。 族长推动犁,只稍稍加了把力气,脚下的泥土便在厚实的铁犁下,潮湿松软的翻了起来。 村邻们惊呼不止,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农具,每人都想亲自试试。 谁知族长仿似上了瘾一般,来回犁了两趟还不愿撒手,惹的村邻们抱怨起来。 这才放手在一旁休息,抹着额上的汗水,笑眯眯的瞧妇孺们争抢着推动铁犁。 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谁家里还有废弃的农具,尽早交到工坊去,多熔些铁,便能多造架犁。” 村邻们纷纷点头答应,昨日惊蛰和伙伴们去收废农具,有很多户家里没人,也有不愿将废铁拿出来的。 按族里的规矩,废旧铁器可以换盐糖,所以大多数人不愿交。 收上来的废铁,多是平日与惊蛰要好的伙伴家里的,熔了之后也最多能造两架。 族长心里明白,今日大伙都看见了效果,再叫他们上缴废铁就容易多了。 叫众人散了,收了铁犁带回场院修整。 一部分人继续下地干活,另一部分瞧着有省时省力的农具,便懒惰起来,全都跟来了场院,等着用犁。 惊蛰一时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族长却发了脾气。 “一个个的都在这等着作甚!那地能自己翻了不成,村里啥情况你们不知道?能造几架犁,你们心里没数?都滚回地里干活去,再像这般惰怠,这犁便不造了。” 众人散了,惊蛰也挠起了头,这确实是个问题,如今条件有限不可能人手一架犁。 到时候争抢起来,谁先用,谁后用,定然会闹出矛盾。 即便淳朴如陆家村,也会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有了第一架的经验,后面的制造顺利了许多,也不用惊蛰在一旁解释图纸,阿公们就能又好又快的完成。 两天后,五架崭新的犁便制造完成了,若不是铁矿短缺,还能多造几架。 惊蛰担忧的问题还是出现了,大伙为了谁先使用的问题,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激烈讨论。 场院里全是媳妇婆子,从辩论,升级到对骂,从对骂,升级到互殴。 激烈程度堪比去年后山上的群架,为了各自的利益,连族长都镇压不住了。 惊蛰和小姑,护着家里两个孕妇退的远远的,以免被误伤。 这种情况谁劝也没用,只能等她们闹的累了自己停下。 几个婆子拉扯着,眼看就要撞到惊蛰她们。 阿奶斜冲过来,干瘦的身躯,老鹰一般护住了几人。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将几个婆子推了出去。 转头吊着眉眼大声道,“别在这凑热闹,快回家去。自个身子重,还不知多注意些。” 惊蛰走前,拉着阿奶,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阿奶笑着戳了惊蛰的额头,“就你鬼点子多,快回吧。” 第七十章 看不见的黑手 下午村里就传开了,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村里最终决定,以抓阄的形势来安排犁的使用顺序。 这全凭运气的事,没有人觉得不公平,大家都欣然接受,排队抓阄。 这自然是惊蛰临走前给阿奶出的主意。 惊蛰家又出书,又出图的,免去抓阄的环节,被排在前面。 同样不用抓阄的,还有参与制造的几位技师和铁匠家。 大伙对这个决议都没有不满。 五架犁被连成一排,从牲口棚里牵来两匹马,给它们套上犁。 可马匹从未干过农活,一直不得要领。 即便有人在前面领着,后面有人推着犁,也是走走停停。 鞭子抽下去,马儿还闹脾气,十分墨迹,半天也翻不开几尺地,一时半刻还真不好训练。 等着用犁的人一看,虽然省了人力,但干的也太慢了。 实在等的心焦,很多都扛着锄头自己动手了。 地里,马匹拖拖拉拉,柏西的阿妈听说了,与珍娘牵了两头牛过来。 牛的性子温顺,力气也比马匹长久些,更容易调教,好使唤。 果然,换了牲畜,速度一下就提了上来。 牛牛们十分给力,很快就习惯了田里的劳作,翻整的土地匀称松软,比人力翻的不知强了多少。 休息时,惊蛰发现出了力气的牛牛,在舔食地头上泛着白色盐碱的泥土。 这一幕印在眼帘,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速度过快,她竟没能抓住。 索性丢开不管,以后再说了。 家的地,早早的就翻整好了,阿娘也得了休息的机会。 惊蛰在后山忙自己的试验田,伙伴们空了都会过来帮忙。 因为今年的据点换了地方,她们便把树林里的棚子移到了后山。 惊蛰顾着地里刚出芽的种子,照顾崽崽们,就有些力不从心。 还好有阿玲帮忙,她才轻松了一些,小姑和香兰也常来后山转悠。 看看未孵化的禽蛋,或是帮忙照顾孩子。 惊蛰和阿娘商量后,决定要将水车的图纸整理出来。 提前做好预防,以免旱季来临又像往年一样,只能等老天开眼。 惊蛰抽不出空闲,阿娘便在家里做初步的整理。 小姑闲的没事,带着招财进宝到处瞎逛,已经有好几家找阿奶告状,说那两只豹子,吓的家里的家禽不下蛋了。 叫阿奶好一顿骂,直道人都养不活了,还要养着两个吃肉的畜生,若是饿急了,怕不是连人都敢伤。 养这东西,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家里无人接话,阿奶也不敢追打已经与狗一般大小的猛兽。 如今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十分紧张,确实是人都只能勉强吃饱,更别提这两只吃肉的猛兽了。 惊蛰还真怕它们惹出祸来,哪怕吃了村邻家的鸡,也不是小事,只能将它们带在身边,不让小姑带着它们玩耍了。 小姑没跟阿奶叫板,却悄悄跟惊蛰说,“这两小东西已经会自己捕猎了,林子里的野兔山鸡随便抓,根本用不着专门去喂它们。” 惊蛰将信将疑,这日傍晚准备回家时,小姑拉着惊蛰进了后山的果林。 这里草木茂盛,又有很多野果,是山鸡兔子的理想家园,小姑朝两只豹子吹了个哨。 两只小家伙便冲进了林子,小姑拉着惊蛰坐下,等了大约有一刻钟。 小黑就叼着一只肥兔跑了回来,将兔子甩在两人面前,卧在惊蛰的身边。 小姑得意的说,“瞧见没,就是这么厉害。你快摸摸它,给它挠挠痒,它带了猎物回来,你得夸奖才行。” 惊蛰赶忙照做,没想到小姑居然精通驯兽,这该是种天赋,无师自通的那种。 又等了片刻,小白也回来了,它虽然没抓到猎物,惊蛰还是在小姑的指导下安慰夸奖了一番。 小姑抽出腰间的匕首,递给惊蛰,“你将兔子分了,给它两吃了吧,要养成习惯,不能抢食,也不能让它们吃旁人给的东西。” 惊蛰受教,回了家之后与阿娘说起这事。 阿娘点头称赞,“你小姑驯兽的本事,这村里无人能及,连你二叔都是从她那里学的,你不如就将豹子给你小姑训吧。” 惊蛰有些犹豫,“小姑带着它们乱跑,已经有人来家告状了。” 阿娘拔高了声音,“听他们瞎说,这时节母鸡抱窝,本来就少下蛋了,你阿奶就是舍不得喂它们的粮食。” 芒种扶着床沿学走路,发出“嗯,嗯。”学舌声。 阿娘抱起芒种,捏着他的小脸,“瞧见没,连我们芒种都知道呢。” 芒种似是被阿娘捏痛了,踢着小脚在阿娘怀里扑腾。 惊蛰忙接过芒种,“你瞧着点肚子啊,怪吓人的。” “不妨事。”阿娘笑着答话,伸手又要来捏,被惊蛰抱着躲过。 “阿娘,你手上多大力气,给芒种脸都捏红了,快别祸害我们芒种了。” 芒种咿咿呀呀的叫着,三人闹成一团。 吃过了晚饭,惊蛰正式将两只豹子托付给了小姑。 从那以后,家里的饭桌上时不时的就多出肉来。 阿奶也再没有因为两只豹子的事,破口大骂过。 村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只是十多天过去了,二叔他们还没有回来,族老哪里也问不到任何消息。 香兰看似沉着,其实心里已经急的冒火,嘴上起了一圈大泡,夜里也睡不安稳。 在加上是孕期,情绪波动大,饶是性子再好,也终究发了脾气。 家里人都理解,并未怪她,阿娘更是心疼香兰,她这状态,与当年自己怀着惊蛰时一模一样。 晚间便与她睡在一处,陪她说话解闷,安抚她的情绪。 而此时的二叔,正护着祭司几人,在漆黑的荒漠里背靠驼马,躲避沙尘。 毡毯下小小的空间里,挤着五个人,一只鹰。 头顶风沙呜呜的怪叫,几人缩成一团相互取暖。 柴达恨的牙痒,十多天了,哪怕他在戈壁上绕了又绕,还是没能甩掉这个沉默寡言,又不近人情的家伙。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若是不能按时回去,那他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忍辱负重了这么久,他不能在这里失败。 上架入V求首订! 各位老爷,本书终于在大家的陪伴下上架入v了。 首先感谢各位老爷这段时间的陪伴和支持,你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是鞭策我每天好好码字的动力。 在往后的日子里,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放心大胆的提出来,帮助我讲好这个故事。 我会努力码字,来报答各位老爷的厚爱。 再厚脸皮的求一波月票也推荐,爱你们~! 第七十一章 暗中观察 ,农女惊蛰 柴达听着呼啸的风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既然甩不掉你,那我便杀了你。 摸着怀里的匕首,鼓足了勇气就要出手,却被祭司的一声重咳,吓的缩了回去。 毡毯下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相信祭司感知到了自己的举动。 可一鼓作气再而衰,此时也没了必杀的决心,只能等风停了再做打算。 陆听风何等警觉,就算此时他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柴达浓浓的杀意。 跟了他们快十天,也看明白了,这柴达不过是被派来打探消息的炮灰。 杀了他就不能顺藤摸出他身后的黑手,也查不清究竟是谁要对村子不利。 他这般着急的想要甩掉自己,如今又起了杀心。 定然是时限到了,着急回去复命,他越心急露出的破绽就会越多。 柴达心头满是苦涩,当初逃到村子见水草丰盛,又无意间得了村子的地图。 本想终于有资本与掳走阿爸他们的首领做交易了,这么一块肥肉,用来换回族人和牲畜应该不是难事。 当时也犹豫过,这样做必定给收留他们的村子带来灾祸。 若是祭司和妇孺知道,绝不会同意,可为了阿爸,和族里的兄弟,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独自离开,穿越戈壁,找到了哪位首领,提出了交易的要求。 谁料首领收了图纸,却将他扣下,并未放他们离开,驱赶着,进了深山采矿。 在矿场遇见了出去寻找草场的柏西阿爸他们。 那时他是后悔的心怀愧疚的,可当族里的人得知他想出卖了村子,换他们自由,一个个对他指手画脚,骂他忘恩负义。 连一向疼爱他的阿爸看他时,目光里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受不了那些鄙夷唾弃的目光,他还不是为了他们,为了族人,何错之有。 终于他忍受排挤,一点点的爬了上去,可以不用在矿上做苦力。 他摒弃前嫌,处处照顾自己的族人,可他们却毫不领情,就像生活在村里的那些本族妇孺一样。 冰雪化尽时,首领召见了他,令他去村子去打探消息,收集情报。 若是能将这件事情办好,合了上头的心意,便允他带走矿上他这一族的男丁。 即便他们现在厌弃自己,等将来,把他们全都解救出来,他们就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了。 他跑这趟本想先回族里,在混进村子打探,谁知老幼们换了住的地方,以为村子已经将他们驱赶了。 他才不得已偷偷溜进村的,好容易脱了身,偏这煞神又一直盯着自己。 外面风声渐歇,光也一点点的强盛起来。 掀开毡毯,外面浮尘漫天,能见度很低,这种天气根本没办法赶路。 祭司又问起柴达,“到底还要走多久,你才能找到正确的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迷失在这戈壁里。” 所有人都听出了祭司话中的含义。 柴达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快了,就快到了,阿嬷你在坚持一下,很快就能见到我们的族人了,我们有了新家园,再也不必在戈壁上流浪了。” 祭司摇着头,“柴达,你离新家园越来越远了。” 等到风沙退去,几人收拾行囊,分食了干粮,从新启程。 又走了约一天的时间,才离开戈壁进入一片怪石嶙峋的峡谷。 那些山丘怪石,被风沙侵蚀出千奇百怪的姿态,风吹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 仿佛有无数的魔鬼冤魂在你耳边低吟,给人心里造成极大的压力与负担。 柴达是故意将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此处荒无人烟,常年风沙不断,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被人称作万魔窟。 他要在这里甩掉陆听风,不能让他见到族里的人,否则事情败露,办砸了首领交代的事,交换族人的事就功亏一篑了。 陆听风心有所感,配合着柴达拙劣的演技,慢慢的与几人拉开距离,悄悄的在暗处跟随。 祭司将鹰隼拋上天空,为暗中跟随的陆听风引路。 果然,柴达很快就带着祭司她们进入了深山的矿场。 祭司见到了族中的男丁,顿时老泪纵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原本该在草场上驰骋,过肆意的生活。 却因为战争被掳到这种地方来做苦力。 柴达将祭司丢在矿场,便急急的赶去与首领汇报情况。 首领的营地,距离矿场有半天的路程,陆听风在山林里隐匿身形,悄悄跟上。 这处营地占地很广,除了首领的营帐整洁一些,老弱妇孺全与牲畜挤在一起。 闹哄哄的,杂乱无章,几十名持刀的骑兵在周围巡逻。 陆听风本就一副牧民的装扮,加之又会他们的语言,很轻松的混入营地,靠近了首领的营帐。 他俯底身子,用匕首在营帐的后方割开一个小口。 营帐里光线昏暗,几个男子将衣衫凌乱单薄,瑟瑟发抖的女孩压在身下,不顾她们的哭喊与求饶,随意欺辱揉捏。 而中间坐着哪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揪着一旁给他倒酒的少年道,“瞧见没,这就是逃跑的下场,你硬气,你族里的姐妹可没你这么硬气。” 话落一把将他推到,“你们本就是不受人待见的小族,给皇庭放牧都不配,如今有机会为皇庭的霸业出份力,居然还想逃跑?真是不知死活。” 柴达跪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首领咽下金樽里的酒水,这才抬眼看向柴达。 “我瞧你像是个有志向的,莫非是我瞧错了?本来还指望你带回点让上面满意的情报,如今看来你是屁用也没有啊。” 柴达颤抖着想要解释,却被首领截住了话头。 “你回来晚了,上头的人已经走了两日,本以为能指望你的情报将我调去主力。柴达,你让我很失望啊。” 柴达瑟缩着求饶,“首领,那村子真的有古怪,你在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搞明白。” 首领不屑的道,“时间?你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过一个戈壁上的村子,与皇庭的雄图霸业比起来,连根牛毛都算不上,不值得我浪费心思。” 第七十二章 一击未中 ,农女惊蛰 起身将刚才推到的少年一脚踢到柴达身前,“将他带去矿上,让他去干最苦最累的活。” 凶狠的盯着将要跨出营帐的柴达与少年道,“若是还敢逃跑,我便每日杀一个你族里的人,直到你跪着爬在我脚下为止。” 一把扯过一旁被人折磨的一名女子,令她给自己斟酒。 “你们这些贱族女人,外面的牛马都比你们值钱些,能得我手下的勇士宠幸,是天赐的福气,哭哭嚎嚎的太过扫兴。” 陆听风的心突突的跳着,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的爆了出来。 他隐匿了身形,藏身在牲畜群里,星月布满天空时,才现了身。 此时万籁寂静,营帐内点着火盆,白天被欺辱的女子被捆成一团,有的在低低啜泣,有的已经放弃挣扎,昏睡过去。 营帐的一角首领在柔软的皮毛里睡的正沉,旁边跪着一名被捆了手脚的女子。 陆听风进了营帐,惊的啜泣的女子止住了哭声,见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心领神会的默不作声。 她们多希望这人是来刺杀那个畜生,解救自己的。 陆听风轻盈灵动,几个跳跃就来到首领身前,举起匕首就朝他的要害猛刺过去。 谁料那首领异常警觉,急急的侧身躲过刺向他脖颈的匕首。 陆听风手腕一转,虽未刺中要害,但匕首深深的扎进他的臂膀里,刀刃卡在了骨头之上,几乎要将他的整条胳膊卸下来。 首领吃痛,一掌袭向陆听风的面门,想将他裹脸的布巾扯下,看看是谁这么大狗胆,干半夜行刺自己。 一击未中,陆听风连忙撒手,迅速后撤,几个跳跃就离开了营帐。 他起身去追,却被跪在旁边的女人绊倒,臂膀血流不止,疼的他满口的牙都快被咬碎了。 首领大怒,震天的吼声,惊醒了整个营地的生灵。 他的手下冲进营帐查看情况时,陆听风已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随未能将他击杀,解救被他看管的牧民,但这样的重创,他一时半刻也腾不出手来干别的了。 原路返回去了矿场,竟是比柴达他们还要先到。 此时已是凌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矿场上却灯火通明,男丁们拖着疲累的脚步,将山洞里的矿石一筐筐的拖出来。 还要承受看守的鞭打和辱骂。 陆听风越过一座丢弃尸体的大坑,在简陋的工棚里找到了为人祈福的祭司。 两人找了处没人注意的角落,又叫来了柏西的阿爸,交换了彼此探听到的消息。 这是一座煤矿,从去年起善金王朝就四处掳掠小部族的男丁将他们抓到这里来挖矿。 柏西阿爹一行,出来寻找草场,没离开几日就碰上四处抓人的骑兵,被迫来了矿上。 他们担心妻儿,也想过逃走,可若是失败,被抓回来只能更惨,只能先保住性命,慢慢筹谋。 后来柴达来了,还做了管事,但已经失去了他们的信任,也不敢再与他透露半点消息。 他们一直担心,柴达会对村子不利,使他们做了忘恩负义之人,死后也得不到一片净土。 陆听风不欲多言,他对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深恶痛绝,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 人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这个柴达,总有一日会得到报应。 此处的矿藏,比不得金银铁矿珍贵,所以得不到皇庭的重视,负责看管矿山的首领也一直没有升迁的机会。 刚开始他是只抓男丁,后来见无人管制,便整族的掳掠过来,男的挖矿,妇孺孩子放牧牛羊。 他一直恼恨上面人未看到自己的英武与才华,将他发配到这种地方来看管矿山。 他是该骑马杀敌,冲锋陷阵的猛将,功勋该从战场上拼杀得来,如今却被困在这里,着实叫人烦躁。 便将掳来的人口牲畜全当成了他的私人财产,随意的欺凌虐待。 反正这些小族,翻不起多大浪花,他兵强马壮也不怕他们逃跑。 前一阵有上面的人来此地拉矿,首领便又动起了心思,想到柴达曾经提起的村子。 便试试能不能凭借此事调离这里,谁知柴达没能按时回来,惹了上头人一顿嘲讽。 让他安心本职,不要置疑上面的决定,想些不该想的,奇功不是随便就能立的。 陆听风了解了这里的情况,想带着祭司一起回村,可祭司却放不下自己的族人,不愿离开。 得知陆听风伤了首领,催促他快些走,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即便再厉害,也没法将矿山上的人全部解救出去。 拜托他将消息带回去,让柏西的阿妈护好族里的老幼。 只要人活着,总有相见的一天。 陆听风虽救不走所有人,但使些手段也能带一两人离开。 与他们商议了一番,第二日在丢弃尸体的坑里拖出了柏西的阿爸和一位稍年长的大叔。 将两人拖进林子藏好,等他们缓醒过来,一同回了村子。 这日惊蛰在后山地里忙乎,见二叔终于回来,忙喊了在棚子里看孩子的香兰一起去迎。 见到二叔,香兰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还不等她告诉二叔,她怀了身孕的事。 二叔就带着柏西的阿爸和哪位大叔,急匆匆的进村去找族长。 柏西的阿妈也只与自己的丈夫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一句,只能焦急的在村外等消息。 惊蛰的心思全都扑在地里的庄稼上,如今二叔平安回来,其他的事情也轮不上她来操心。 就像阿娘说的,天塌了自有高个的顶着,她只管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行。 晚饭后二叔才回了家,香兰也终于有机会与他单独说话。 惊蛰与小姑蹲在院里逗豹子玩,突然听得二叔房里传来喜悦的惊呼声。 想必是二叔已经得知自己就要当爹了,才会这样情感外露。 柏西也终于盼回了自己的阿爸,可是见过阿爸后,阿妈却不怎么高兴。 祭司阿婆没有回来,族里其他的阿婶与阿嬷也流着眼泪,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只蹲在帐外,隐约听见了阿爸痛骂了柴达叔。 自己的感觉没错,果然连阿爸都讨厌柴达叔。 夜幕降临,可爱的村邻们与村子一同进入梦乡。 可这枚荒漠里的明珠,像一叶孤舟,在波涛汹涌的王朝更迭中漂浮。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宁静还能持续多久。 第七十三章 铁锅炖大鹅 ,农女惊蛰 二叔只在村里待了两天,稍作休息,就带着柏西的阿爸快马离开了村子。 香兰十分难过,情绪也不是很好。 惊蛰问了阿娘才知道,柏西他们族里的男丁被掳走去做苦力了。 柴达着个叛徒,出卖了村里的消息,二叔探明了消息,救出了两人。 这次出去,是将情报送去塞上的。 惊蛰了然,这些事情她帮不上忙,还是顾好眼前吧。 实验田里的麦子,已经破土而出,绿油油的瞧着就叫人欢喜。 村里的人都十分惊诧,这才什么时节,地里的土才刚刚翻整好,种子还没种下呢,这头就已经出苗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作物,都跑来想看个究竟。 惊蛰对出苗率很不满意,种子是她精挑细选,一粒粒种下去的。 土地也是整了又整,严格按照科学配比发酵的粪肥,即便这样精心的照顾,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发了芽。 若是成长阶段再与干旱,虫害,能收获的大概只有百分之十了。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土豆长的很好,苗壮叶绿,很是顽强,在试验田周围郁郁葱葱。 村邻们来问,惊蛰就不厌其烦的与他们讲解,讲的次数多了,伙伴们都听烦了。 再有人来,就有口齿伶俐的伙伴们帮着解答。 自二叔离开,香兰的情绪就很不好,曾经温柔的香兰阿姊,如今也会因为孩子的哭闹声发脾气。 就连她最爱的香料也不能使她心情平静。 直到后山的果树开出了第一朵花,她那焦躁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钻进林子,收集花朵,制作香料。 根叔忙着修枝授粉,教授对园林感兴趣的伙伴,时常说些昆虫鸟兽之间的相生相克。 惊蛰听了几次,都觉得受益匪浅,老人的阅历与经验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这日惊蛰他们,正忙着将柳大爷制作的蜂箱,放在果林的四处。 阿玲气喘吁吁的冲上了山,大声喊着,“生了,生了!” 惊蛰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阿娘生了,但算算日子,又觉得不对。 等众人都围了过来,阿玲喘匀了气,才明白原来是先前禽鸟孵的蛋已经有破壳的了。 众人结束了果林里的工作,下山去看,却被阿婆挡着,不让上前。 “还没全孵化出来呢,你们吓到母鹅它便不孵了,那小鸭小鹅可破不了壳了,快都散了吧,过几天就能看见了。” 伙伴们失望的散了,阿婆却叫住了惊蛰,将她带进帐篷里,阿玲也神神秘秘的朝她挤眼睛。 掀开那筐人工孵化的蛋,已经有两三只在啄壳了。 惊蛰激动的搓手手,她真的万分感谢这位阿婆对这些蛋的照顾。 原本她对这筐人工孵化的蛋,没报太大的希望,因为没有高科技,温度很难控制。 当初提出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这位阿婆一口答应下来,还真的成功了。 她与阿玲高兴的抱在一起,笑了起来,又怕声音太大惊吓到小鸭小鹅。 忙禁声蹲在筐边,给奋力啄壳的小东西加油鼓劲。 阿婆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伸手帮已经探出脑袋的小东西破壳。 刚破壳的小东西,身上湿漉漉的,叽叽的叫着,在稻草里拱来拱去,想要找个暖和的地方。 那头听见叫声的大白鹅听见叫声,扑棱了几下翅膀,嘎嘎的叫了几声。 阿婆忙盖上垫子,给小家伙和剩下的蛋保暖,也怕小东西的叫声,引的两只还在孵蛋的大鹅离了窝。 惊蛰听见大鹅的叫声,慌忙的拉着阿玲冲了出去。 在她记忆的深处,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那会刚上大学,在学习禽类的饲养与孵化,学校里有专供他们观察和实践的场地。 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家禽,谁料被一只护崽的大鹅追的在场地里乱窜。 那只大鹅也是奇怪,那么多人,就只追着她不放,被啄了几口,很久才消了青紫。 因为这事,被同班的同学说笑了四年,直到上了研究生,还有人拿这事与她玩笑。 所以惊蛰听见鹅叫声就背脊发冷。 最喜欢的菜就是铁锅炖大鹅。 走时心有戚戚的叮嘱阿玲,千万别去招惹抱窝时的雌性生物,不然后果很酸爽。 进了院子闻到一股十分香甜的味道,小姑与小满蹲在灶房门前眼巴巴的望着。 惊蛰凑了过去,香兰正巧将锅里蒸好的鲜花饼端了出来。 雪白蓬松的饼身,嵌着粉色的花瓣,虽然造型不美观,只是一个大饼。 可那香甜的气味却一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香兰瞧了眼直咽口水的三人,“去洗手把,一会就能吃了。” 待三人洗净了手,香兰也将整张饼切成了小块。 惊蛰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怪不得这么雪白松软,原来是用了木薯粉。 可这甜丝丝的味道吃起来却不像粗糖。 又吃了一块,才品出味来,原来是蜂蜜的味道,甜而不腻,还带着丝丝的芬芳。 待她还想再吃,却发现分给他们三人的,已经被小满和小姑吃没了。 剩下的小半,是留给阿娘和阿奶他们的。 小满咂着嘴,“二婶,明日还做吗?这个比我吃过的糕饼还好吃呢。” 香兰将自己碗中剩下的,分给小满和小姑。 “这野蜂蜜是你小姑好容易寻到的,手被蛰了肿还未消呢,你还想吃,问问你小姑愿不愿意去采蜜了。” 小满心领神会,将即将放入口中的鲜花饼,送到了小姑的嘴边。 小姑毫不客气的将饼吞下,“我考虑考虑,明日若是得空就去找找。” 小满狗腿的搂着坐在门框上的小姑,“明日你等我,下学了我陪你一起去。” 阿奶从工坊回来,刚进院门就“哎呦”了一声,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大笑。 惊蛰不明所以,探头去看,只见阿奶指着卧在墙根下的两只豹子,笑个不停。 惊蛰出了灶房,这才瞧清楚,刚才她回来被香味吸引,便没注意。 此时两只小豹的脸颊肿起,鼓这腮帮,好像猪头一样,眼里满是委屈,不停的用自己的肉垫扒拉着头脸。 那样子确实好笑,可看样子应该很疼把,惊蛰实在笑不出来。 小姑忙向惊蛰解释,“我采了野蜂蜜,将蜂巢给它两吃了,谁知蜂巢里还有蜂子,便将它两蛰了。” 举着自己肿成猪蹄的手道,“你瞧我也被蛰了,你放心,已经给它们抹了药,明日就能消肿了。” 第七十四章 温水煮青蛙 ,农女惊蛰 “你采了蜜?怎的将蜂巢给它们吃了,这不是浪费吗,蜜呢?”阿奶突然止住了笑,质问小姑。 小姑嚷嚷着,“蜜吃了,我手被蛰了你不问问,它两总往家里带肉,你没吃?吃块蜂巢有什么浪费的。”话落扭身回了屋。 阿奶追着骂道,“嘿,你个死丫头越来越厉害了哈,一罐蜜能换多少盐,够全家吃两月都有余,你们就这么就这么吃了,不是浪费是什么?” 盐,听见这个字,惊蛰脑中出现了牛牛吃土的画面。 那日没抓住的灵光,今日从现了。 她忽然记起,许多盐湖就出现在这样的盐碱慌滩之上,风景绝美,白滩碧波。 这不巧了吗,陆家村现在是躺在一座盐矿上啊。 脑子飞速旋转之时,阿奶的叫骂声也没有停下。 她追着小姑,却被堵在了门外,踹了一脚木门,破口大骂。 “能的你,敢跟我甩脸子,你在里面待着吧,今晚别吃饭了,饿死得了。” 香兰端着鲜花饼出来劝阿奶,谁知阿奶看见雪白的糕饼却骂的更凶了。 “一个个的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知道现在粮食有多金贵?都吃饱了撑的,不想好过了是吧?” 盯着碗里的糕饼,将枪口对准了香兰。 “你才来几日,总整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这能顶几顿饭食?还有你送出去的那些香囊,陆医婆说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香料,你就这么祸害东西?” 见香兰低着头不声不响,“现在是讲究那些的时候吗?多跟村里其他媳妇好好学学把你。” 香兰忍着气,端着碗碟受训,还好阿奶骂的兴起时,阿公的咳嗽声在院外响起。 众人这才得以解脱,没过多久阿娘也抱着芒种回来了。 吃了给她留的鲜花糕,便歪在床是听惊蛰给她汇报今日的事情。 阿奶果然省了晚饭,但还是将留给她的那份鲜花饼端了过去。 今日不是十五,惊蛰没盼来去年那个“等天黑”只能饿着肚子睡了。 睡梦里铁锅炖大鹅的香气一直在鼻间萦绕,可每当要大快朵颐时,大白鹅就会出现,追着自己到处跑。 这一觉睡的又饿又累,好容易盼到了天亮,洗漱过后,阿奶还是没拿粮食出来,看样子早饭也是省下了。 小满饿着肚子去了族学,因为有犁的关系,小姑和阿娘也得了空闲,不用急着下地。 等阿公阿奶出了门,小姑便带着两只豹子走了。 让几人在家等着,她去弄吃的。 等待的这段时间,惊蛰跟两人提了想要制盐的事。 阿娘到不甚在意,若是技术可行,制盐就制盐,没什么大不了的。 香兰却说出了心里的担忧,“盐是管控物品,盐矿都是国里控制的,先不说成不成,我们制了私盐,会不会给村里惹祸?” 看样子香兰还没有理解村里的处境。 阿娘道,“着山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再说咱们也不归任何地方管,若真能制出盐来,那能为村里省下一大笔开销,粮食也不会这么紧张了,阿娘也不会抠抠搜搜的脸饭都不给吃了。” 香兰这才放了心,“只是上哪去寻会制盐的师傅啊,村里若有,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惊蛰转着眼珠,“村里没有,后山的阿公阿婆他们说不得就有人会呢,他们可不是一般人,我去打问打问。” 阿娘点了头,并叮嘱惊蛰“这不是小事,你莫要张扬,打问清楚了,回来与我们商量,出头冒尖的事我们来,你别往前凑。” 惊蛰点头应下,饥饿感再次袭来,阿娘从柜子里抓出一把坚果,几人分着吃了,眼巴巴的等着小姑回来。 院门有响动,三人忙起身去迎,香兰在看见小姑带回的猎物后,捂嘴呕了起来。 小姑手中提着一串蛙,用柳条串着,足有五六只。 阿娘去给香兰拍背,香兰忙解释,“我不是觉着恶心,是有身孕的关系,没忍住。” 惊蛰点好了火,小姑也麻利的处理完了蛙,丢进锅里慢慢的煮着。 捡了灶台上没用完的野葱野蒜,掐碎了丢进锅里,香兰还拿了几味香料入味。 惊蛰虽没吃上铁锅炖大鹅,但这锅温水煮青蛙,也喝了个半饱。 填饱了肚子,惊蛰元气满满的去了后山。 已经有伙伴在地里忙乎了,打了招呼便去寻阿公阿婆们打听制盐的事。 问了一圈下来,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看似平凡无奇的盐,居然也分了那么多的种类。 有个阿公对制盐有些了解,与惊蛰说了一些。 他们平日里吃的,大多是靠近海边从海水中提炼出来的海盐。 通过纳潮将海水引入盐田,经过日照蒸发,达到一定浓度时析出结晶,得到粗盐。 粗盐经过溶解,沉淀,过滤,变成可食用的精盐。 听说山那边的异族,有湖盐,岩盐,和井盐的出产,制盐的技法也都大同小异。 不过盐这东西是国里税收的一大支柱,所以管控的异常严格。 制盐的技艺随算不得多么高深,利润也十分客观,但一般也不会有人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制作私盐的。 可陆家村不是一般的地方,这里的生活的村邻也不是一般人。 这盐,她制定了。 阿公也是个秒人,答应惊蛰试试看,但在他成功之前,万不可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这位阿公原是府里的采购,不像后山的其他人,有各自拿手的技能与手艺,他就是见多识广,眼光独到。 一直觉得自己比不上其他老伙计,如今有这么个能让自己有些助益的事,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无论成功与否也要尽力试试,他可不想变成无用之人。 两人商议妥当,惊蛰告诉阿公,若有什么需要,便来找她,她会想办法尽量满足。 阿公效率神速,第二天就告诉惊蛰,他查看了村子周围的土质。 后山边靠近芦苇荡的地方有一处洼地,虽与芦苇荡连接,但水质与土质却完全不同。 说不得底下埋着盐矿呢,地下水反渗出来,才使得周围生不出芦苇来。 惊蛰十分高兴,跟着阿公过去看了看,果然如他所言。 回去就将这事告诉了阿娘,阿娘吩咐惊蛰,剩下的事交给她来办。 惊蛰便不在多言,将制盐的事放心的交给了阿娘。 第七十五章 后顾之忧 ,农女惊蛰 春意渐浓,后山的果林里开满了鲜花,嫁接的活计也进入了尾声。 前几日安置的蜂箱也有野蜂过来筑巢。 族长也过来转悠过几次,不住的夸赞根叔和伙伴们的辛劳与努力。 两只抱窝的禽鸟,如今已经领着毛茸茸的小鸭小鹅下了水。 当初拿来的那四十多枚蛋,成功率也只有一半,但这也已经很叫人惊喜了,毕竟人工孵化的法子是可行的。 村里人又一次来后山瞧了稀罕,得知阿婆可以人工孵化,许多人家都拿了攒下的蛋来,让阿婆帮着孵化。 阿婆说的很明白,她不能保证每颗蛋都能孵化成功。 挑拣了可以孵化的留下,告诉村民五颗蛋到时候能领两只小崽。 多的她留下,少了她补上,若是觉得不划算就不要来找她了。 这交易很合理,着活看着容易,但费时费力的,要一直操心温度,一点报酬不给大家也都过意不去。 族长听闻此事,叫珍娘提了一篮子鹅蛋过来交给阿婆,说是从族学里拿来的。 让阿婆帮忙孵了,就养在后山,让惊蛰她们这群女娃照顾。 以后若有产出,就给村里的女娃和奶娃子们加些营养。 阿奶来后山看了一次,猜到定是家里几个女人的杰作,当初骗她把蛋吃了,没想到竟是弄到后山来孵化了。 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她们败家,但还是偷偷的给后山的阿婆拿了一筐鸡蛋让她帮着孵化。 惊蛰对阿奶这口是心非的性格,实在无力吐槽。 去年惊蛰帮忙照顾伙伴们带着的弟妹,积攒了好口碑。 今年将孩子送过来求她帮忙照看的人更多了。 从林子里移过来的棚子,俨然成了陆家村的育儿所。 惊蛰虽担着名头,但有阿玲和阿婆们帮着照看,事情全然不用她再操心。 阿婆是专业育儿的看护,无论是给崽崽们添加辅食,还是细心程度,都比惊蛰高出好几个档次。 香兰偶尔也会过来,她好似有些洁癖,隔三差五的就要烧水给崽崽们洗头洗澡,抹上她自制的膏脂,防止嫩滑的小脸起皴。 不光是崽崽们,就连伙伴们和村里的媳妇婆子也十分喜欢香兰。 惊蛰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人格魅力,社交牛人,和小满一个属性,自己这辈子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今年村里有了犁,所以原有的土地,早早的就翻整完毕了。 只等着谷雨他们的驼队,将种子拉回来下种了。 村邻们成年累月的习惯了忙碌,着突然闲了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林子边上的菜地扩了又扩,场院里每日晒太阳聊闲天的也越来越多。 多出这么些劳力,族长压在心头的计划也得以启动。 自从陆听风他们离开,他就一直有些担忧。 隔山的善金与靠海的碧水早就对辽阔的大岚虎视眈眈了。 以前还能靠祖上的蒙阴,互通商贸,对两国有所牵制。 可如今叔侄内斗,大岚早已衰败不堪,与这两国的大战已经避无可避了,时间早晚的问题。 族长最怕的就是,有人会以村子作为要挟,逼迫把守关隘的陆家男儿放弃他们守了几十年的隘口。 若隘口一破,江北的百姓必定遭受屠戮 所以为解边塞的后顾之忧,他必须牢牢守住村子,不能叫歹人有机可乘。 护村的阵法必须要从新修整布置才行。 之前本想靠着他们这些老家伙慢慢修整,可听了柏西阿爸带回的消息,已经不能慢慢来了。 好在今年有犁耕地,能空出人手,这事便好办多了。 闲下来的劳力,便在族长和族老们的带领下,从新修筑护村的阵法。 根叔也被找了去,修整关键处的林子与灌木。 族长对已经被村子接纳了的根叔他们,给予了百分百的信任。 图纸,阵法,全都毫无保留的讲解给根叔他们知道。 根叔一行,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以独到的眼光和技能在阵法和机关陷阱上做了很多修整。 木工达人柳大爷,在各处放置的机关基础上做了修改,使的各处的机关有了联动,威力倍增。 设计之巧妙,让村里玩了一辈子机关的族老都直呼精彩。 还添加了启动与关闭的功能,开启时,机关被触发后,毒粉,石块,箭雨,便会纷至沓来,让人防不胜防。 关闭时,若是误触,也会发出讯号,提醒巡逻的人主意防范。 这一工程,持续了半月左右,眼看着已经到了播种的季节,村里的驼队,却还是没有回来。 大家都开始着急上火,错过了时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族里也派了人去接,可等了两天还是不见回来,只能拿了仓房里的存粮当种先种下再说。 这头急的冒火,谷雨那边也不轻松。 驼队是与村里去边塞的男丁们一起出发的。 他们一行先去了镇上,往年这会,赵员外已经准备好了村里需要的东西,最多跑一趟白石城淘换一些稀缺的物资。 可今年一直等到了二月初,赵员外也没能从碧水回来。 只掌柜带了些货物回了商行,独缺村里需要的种子。 镇上别说种子,粮食的价格都翻了倍,只能赶去白石城,这一来就耽误了半月有余。 谁料白石城的情况比去年更糟了,因为争夺王位的事,去年起土地就大片荒芜,到了今年粮价飞涨,粮种更是难寻。 谷雨他们托人,想办法,花了高价才淘换了一些。 眼瞅着就要到下种的时节,即便不够,也不能再留了。 往回赶的途中,总有拦路劫粮的,大部分都是饥民,吓唬一下便能解决,可一日要遇两三回。 就好像癞蛤蟆趴你脚面上,它伤不到人,膈应人。 时间便这么一点点的耽误了,快进沙风镇时,驼队的后面跟了几十号饥民。 谷雨他们不敢多做停留,喂了驼马,便绕过镇子,直接回村。 可那群饥民始终跟着,吓唬他们已经起不了作用了。 谷雨心里着急,真想一掌一个拍晕了丢在戈壁上算了。 可看着他们被饿的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样子,全凭意志跟着驼队往前走。 眼中还闪着一丝希望的光,他便下不去手了,只能任由他们跟着。 第七十六章 该来的总会来 ,农女惊蛰 一行人刚离开沙风镇的地界,就遇上过来接他们的族里伙伴,引着饥民回了村。 大家正准备将粮食当种,撒进地里,便听见了驼铃的响声,全都松了口气。 迎到木桥上,才发现跟来的饥民,一时也顾不上安置,此时播种才是最要紧的。 可清点了驼队带回来的种子,却还差着一大截。 每户分了些,其他的再想办法,从接到粮种到分配完成,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可见村邻们有多赶时间了。 跟来的饥民在芦苇荡边上休息,将靠水边能吃的东西淘了个干净,连刚出芽的嫩芦苇也扯着吃了。 这几十人也是拖家带口有老有少,男丁较少,妇孺居多。 族长令人给他们送了清水,和一些肉干,准备忙过这阵在处理这事。 人已经跟来了村里,虽是个负担,也不可能放任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生自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能救一些是一些吧。 惊蛰下午来自家地里播种,却看见许多破衣烂衫不认识的人,在跟着村邻给地里下种。 瞧他们娴熟的动作,也是常年在田地里耕作的。 惊蛰从谷雨那得知,今年的情况比去年还遭,种子都不够种的,便提起了去年栽种的木薯。 两天之后播种完成,惊蛰也带着伙伴们,把林子搜了个遍。 将找到的木薯标记了出来,族长带人一棵棵的全挖了出来。 这些野生的木薯产量惊人,因为去年惊蛰试种成功,伙伴们又宣传到位,所以村邻们对这东西并不陌生。 场院里堆满了木薯,削皮浸泡,熬煮晾晒,大伙干的热火朝天。 惊蛰也带着伙伴们将木薯杆切好催芽,再过几日,气温上来就能栽种了。 外头世道艰难,又不太平,村里的驼队也没有再出去跑商的必要了,谷雨和驼队的叔伯们便留在了村里。 忙过了这阵,族长才终于腾出手来安置这几十口子饥民。 在一起劳动了些日子,惊蛰也对他们的来历有了些了解。 这些人并不像根叔他们是一起来的,他们都是在逃往白石城的路上结识的。 因为征兵征税家乡实在生活不下去了,才背井离乡往这边逃难来的。 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见驼队有粮,便一路跟着过来了。 族长将他们带去了后山,本想让根叔他们搬进村子,可根叔几个却说已经在后山住惯了,不想在挪地方。 好在后山地方大,将他们安置下来也住的开。 既然根叔几人不愿搬进村子,也不能一直让他们住帐篷。 趁着人手足够,后山上便动起了土木。 因房子是根叔他们自己住的,选址设计的活计,他们便自己来了。 阿玲的愿望得以实现,在饥民的帮助下,终于在后山建起一座窑。 只是烧制砖瓦的简易土窑,阿玲却兴奋异常,指挥着新来的邻居,挖土筛沙,制成土坯。 新房地基打好的时候,阿玲的第一窑砖也出炉了。 也不知是土质的关系,还是阿瑶烧制手法的问题,褐红色的砖石泛着青灰,颜色也不均匀。 惊蛰不懂这些,闹不明白这是优点还是缺点。 后山的屋子一栋栋的盖了起来,横竖成排,合围成一个大院,留出了生活区,与种植区。 砖瓦结构,瞧上去那叫一个气派,怪不得他们不愿搬进村子,惊蛰都想搬到这边来住了。 还贴心的从新修葺了育儿所,砖石铺地,带着灶房和洗浴的地方。 细心的用木篱围了个小院,柳木匠还造了木马摇椅,供孩子们玩耍。 这个小社区,足够容纳百人,若不是牧民坚持要留在帐篷,他们搬过来也没问题。 后山的屋子修整完毕,族长用剩下的砖瓦将祠堂和族学翻新了。 并承诺大家,等今年农忙结束,翻修老屋时全用砖瓦,叫大家不用眼馋,一点点来,都能住上砖瓦的屋子。 谷雨回来没多久,铁栓也回来了,村里今年不打算在出去跑商,也不需要他们在镇上做接应。 铁矿被控制的死死的,镇上也没有生意可做,铁栓的阿爹直接去了边塞。 这下谷雨也有伴了,铁栓回来时带了不少东西,他一直记着惊蛰喜欢土豆,这次回来又抗了一麻袋送给惊蛰。 直说这东西在镇上能顶粮食,之前给他土豆的阿婆还靠着土豆发了家。 虽然有些晚了,惊蛰还是将土豆全部拿去育了种。 阿娘她们制盐的工作,一直被村里的杂事耽误,进展的不是很顺利。 如今阿娘月份大了,惊蛰也不想她太过操劳。 只全部交给后山的阿公,族长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对这件事非常上心。 亲自带人跟进这事,到省去惊蛰许多麻烦。 她只需好好照看她的麦田便是。 今年说来也奇怪,天气异常的好,风调雨顺,气候宜人,竟是一场沙尘也未刮过。 后山的老农人问了去年的雪量,直言这样的气候怕是会闹虫灾。 惊蛰听后心头一颤,现在可没有农药来防治病虫祸害庄稼。 好在这里气候干燥,大多都是盐碱慌滩,降低了不少病虫害的风险。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提早做好预防,以免事到临头来不及处理。 她用了几天时间,回忆了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 在香兰和陆医婆的帮助下,配置了几种草药汁,来预防突发情况。 祈求老天爷别闹幺蛾子。 但该来的总会来,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 出问题的是,花费了根叔和伙伴们很多心血的果林。 往年凭它们野生野长,从未有人在意,能有些产出那是意外之喜。 可今年这么些人精心打理,对这片林子充满了期望。 授粉结束,眼看着开始坐果了,却闹起了虫害。 惊蛰知道消息去果林时,虫害已经很严重了。 树干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蜗牛,这些蜗牛有大有小,仿佛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一般。 根叔说之前他见过一些,数量很少,抓着丢了就是。 可前几天下过几场雨,之后便抓不尽了,越来越多。 他到是有办法,那就是撒盐,可先不说能不能弄来盐。 即便用盐除了虫,地也废了,明年这果树,都不一定能发出芽来。 第七十七章 相生相克 ,农女惊蛰 伙伴们焦急的抓着树上的蜗牛,可这玩意抓不尽。 果林里草丛密实,前几天又下过雨,土地异常湿润,蜗牛繁殖起来十分迅速,爬的到处都是。 惊蛰在果林里转了一圈,发现今年湿润的气候,不但催生出大批的蜗。 草丛里还有蛞蝓在爬来爬去,拿了配置的药剂过来喷洒,效果缓慢,杀虫的效果也不理想。 一时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只能先多抓一些,集中起来用盐水处理了。 这东西野生的,携带了很多细菌病毒和寄生虫。 若处理不好,扩散开来,对人也很危险。 在果林里忙了一天,收工回家时,阿奶骂骂咧咧的说,林子里的菜地也被蜗牛祸害了。 将从菜地里抓的一罐子蜗牛蛞蝓,到进鸡圈里,几只鸡咕咕叫着疯抢起来。 晚饭还没好,那一罐子害虫,就被家里的鸡抢食干净了。 还意犹未尽的刨着地,想再吃几个。 惊蛰脑中灵光乍现,自然界的物种都是相生相克的,她有法子控制这次虫害了。 第二日一早就同伙伴们赶着鸭鹅上了后山。 不几日,果林里的蜗牛就少了大半,鸭鹅们吃的肚圆,肥硕了不少。 菜地里的也被婆子媳妇们抓去喂了鸡,阿奶说鸡下的蛋都比往常多了不少。 平安度过此次危机,族长那头也传来了好消息。 在他们不断的努力和尝试下,第一批的晶状盐,终于晾晒成功了。 结晶状的颗粒盐,透明雪白,在阳光下的照射下闪着光。 粗制的结晶盐里,含有很多不能被人体吸收的毒素和矿物质。 所以还要再经过一次溶解过滤,才能达到可供人食用的标准。 这个消息让全村都沸腾了起来,他们终于不用再花大笔的钱钞和粮食去换盐了。 后山那处洼地,已经被打理的很像样了,阿公说的没错,这片洼地下面,果然埋着盐矿。 而且很浅,他们架了矿井,将浮在盐矿上的淤泥清理干净。 地下水刚好渗透盐矿盖住表层,他们只需将水引入盐田,让阳光蒸发水分,使其自然结晶就行。 盐场上的阿公叔伯们,只需做最后的步骤,将结晶过滤成细盐即可。 小满生日时,村里也吃上了自制的盐。 后山的饥民们开出了大片的荒地,因为没有作物可以耕种,惊蛰便挑选了几样草籽撒了下去。 一来可以放牧,二来也可以养地,等种个两三年之后再翻整了种粮食,会比现在肥沃的多。 饥民们从来到现在一直没有歇过,垦荒,烧窑,盖房,制盐,比村民们还要积极肯干。 好在开春的时候收获了大量木薯,粮食还算充足。 若是像去年那般要养活这多出来的几十口人,说不得就要饿死几个。 惊蛰的麦田他们也会顺手照看,虽然都是老农人,但知道惊蛰很宝贝这块地。 每次来帮忙的时候,脸上总挂着讨好的表情。 惊蛰能理解他们的心理状态,背井离乡的好容易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虽然村里给他们安排了住房,还将适龄的孩子送入族学。 也未强迫他们一定要做什么来回馈这份善意。 可他们心里应该总觉得寄人篱下低人一等吧,眼里总是有活,什么都想抢着干。 希望能讨的原住民的欢心,在这里挣得一席之地。 惊蛰的麦田根本用不上帮忙,但她总不忍心拒绝满脸善意的他们。 干活时也会与惊蛰聊起家乡的风土人情与生活,特产。 惊蛰很爱听,她对这个时空的一切都好奇,想更加的了解它,帮助自己也包括村邻们,更好的生活下去。 麦田里的麦子抽了穗,天气也一日热过一日。 这日惊蛰正在给麦田浇水,确保麦粒更加饱满。 小姑火急火燎的冲来了后山。 “惊蛰,快回家去,阿嫂要生了。” 话落扎进育儿所,拽着看孩子的阿婆就往回跑。 阿婆被她拖拽的往村里去,几次差点跌倒,被小姑扶住,嫌她走的太慢,直接背起她往家跑。 惊蛰进院时,便听见阿娘的大叫声,“陆听雷,你个王八蛋,回回生孩子你都不在,下辈子我定要投胎成男人,再也不受这罪了。” 冲进屋子就见陆医婆正扶着阿娘在屋里走动。 边走边骂,边呼痛,待稍微好些便坐下来喝口水歇会。 香兰在灶房烧水,蒸煮陆医婆带来接生时要用的工具。 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剪子,吓的脸色煞白。 抚着已经出怀的肚子,听着阿娘不时传来的叫骂声,瑟瑟发抖。 她亲娘没的早,婆婆也从未生育过,男女之间的事,还是新婚时才隐晦的知道了一些。 本以为怀孕产子,是自然而然,稀松平常的事。 可今日看见阿嫂疼成这样,生产时还要用到剪子,对期待已久的孩子,也生出了一丝畏惧。 没一会小姑背着后山的阿婆回来了,阿婆查看过情况后,笑眯眯的对等在门外的几人道。 “放心吧,都好着呢,芸娘子身子骨壮实,又不是头一胎,没问题的,看样子切得煎熬一阵子呢。” 阿娘在屋里歇一阵,骂一阵,大家也只能听着,不敢做声,毕竟是生孩子,疼的厉害。 后来阿娘骂的太狠,阿奶便憋不住了,端着冲好的鸡蛋茶进了屋。 “嚎了大半天了,你不累?就不能省点力气留着生产的时候在用?这都第三胎了,怎的还这般费劲。” 阿娘喝完放下碗,表情痛哭的道,“我也纳闷呢,这皮猴子这般折腾我,将来也定然是个不叫人省心的货。 哎呦~!又来了,我等不得了,你们想想办法,让我快些生了吧。” 后山的阿婆赶忙上前查看,“再忍忍,还没到时候,不过就快了,你省着些力气一会生产时再用。” 话落出了房门,吩咐惊蛰弄些吃的给她阿娘壮壮力气。 并从随身带的小布包里拿出几味草药,让她煮进饭食里。 惊蛰仔细辨认了一番,就是寻常能见清火降噪的寻常药草。 问阿奶要了粮,去灶房煮粥,她十分想宰一只鸡给阿娘补补。 可看阿奶的架势,这个想法十分危险。 一直熬到了傍晚,阿娘的痛呼声,一阵急过一阵。 后山的阿婆和陆医婆也忙碌了起来,阿奶守住了门,不叫任何人在进去看望了。 第七十八章 喜添丁 ,农女惊蛰 小满下学回来,听见阿娘凄厉的叫喊,拔腿就往屋里冲。 被小姑拽住,解释了一番,他还是不能放心,非要进去瞧瞧。 还是惊蛰叫了躲在灶房的谷雨和铁栓,才将他架出了院子,带着两只小豹,去后山给阿娘找肉了。 说实话,惊蛰听见阿娘的叫喊声,心头也一直突突的跳。 在这个落后的时空里,她真怕阿娘不能顺利的生产,有个什么万一。 她很想进屋陪着阿娘,给她一些精神上的鼓励和安慰,可阿奶守着门谁都不让进。 她只有传递热水,帮忙洗帕子的份。 香兰站在她身后,小脸发白贝齿紧紧咬住嘴唇,听见屋里传来的哭嚎声。 感觉自己的肚子也跟着疼起来了,紧张的双腿打颤,摇摇晃晃的就要跌倒。 大家都紧张屋里的产妇,谁也没注意她情况。 就在她要跌倒之际,被小姑一把抱起,送进了屋里。 此时阿娘正在关键时刻,看见已经半昏迷香兰,憋足了的力气瞬间卸去大半。 居然还有心思问,“这是怎么了?陆医婆快先给她看看。” 惊蛰也顾不上许多,扔下手里的帕子,一头钻进屋里。 看着躺在床上,仿佛被水泼过的阿娘,精神尚可,扑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阿娘你坚持住,我在这里陪着你,阿爹不在你还有我呢,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惊蛰这番鼓励却惹的众人笑了起来。 阿奶进了屋,揪着惊蛰的后脖领见她赶了出去。 “你凑啥热闹,快去烧水,小孩子家家别进产房,当心被血煞气冲撞了。” 惊蛰看过一眼阿娘,状态不错,屋里有两个经验丰富的产婆,自己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心头稍安。 太阳落山,天边的云彩被染的红彤彤一片。 在一声清脆的啼哭声中,惊蛰的弟弟终于在全家的期盼中降生了。 当阿娘被告知,自己又多了个儿子时,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软软的挥了挥手,连脐带都是阿奶给剪的。 香兰也缓醒过来,亲眼看见了孩子的出生,又被后山的阿婆好一翻开解,心里的担忧才散去不少。 待阿婆们打理好产妇和婴孩,惊蛰也终于被允许进了屋。 屋里燃着烛火,血腥气浓重,阿娘已经累的昏睡了过去。 弟弟被裹在羊绒毯里,格外安静,光线昏暗也瞧不清模样。 谷雨他们回来时,院子里静的出奇,问了情况,一切安好,这才去处理带回来的松鸡。 后山的阿婆留下守夜,以免有什么突发情况,惊蛰也不放心,陪着一起守夜。 红泥炉子的瓦罐里,温着鸡汤,阿娘若是饿了醒来就能吃上热的。 一切都很顺利,没发生什么万一。 阿娘夜里醒了一次,喂了弟弟,吃了些东西,看惊蛰忙来忙去的照顾,直喊着叫她回屋去睡。 盯着怀里吃奶的崽崽,一脸嫌弃,也不管怀你的奶娃听不听的懂。 盯着他皱巴巴的小脸道,“你若是个女孩该多好,像你阿姊这般,又懂事,又贴心,偏是个皮猴子,折腾我一天才落生,比你哥哥还能闹腾。” 惊蛰听着好笑,不都说古代的人重男轻女吗,怎的到了她家,夫妻两个都是偏疼女儿多些。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就有关系要好的村邻,带着东西过来看望阿娘。 鸡蛋,干果,还有自己家地里种的蔬菜。 阿奶乐的合不拢嘴,招呼进屋看望产妇和孩子。 大家都有事要忙,也不久留,看过人说几句恭喜的话,便各自忙去了。 送走了村邻们,自家人才有空好好看看这个折腾了一天才降生的弟弟。 襁褓里,只露出一张暗红皱巴的小脸,黑黑的胎发异常浓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闹不清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惊蛰还未开腔,小满就叫了出来,“阿娘,你别难过,弟弟又小又丑,可我现在学了本事,指定能帮你将他养活的,说不得长大了就跟阿姊和我一样漂亮又聪明。” 惊蛰憋着笑,谷雨晃着襁褓中的奶娃,“崽崽乖,别听他的,他刚落生时,还没你长的好看了。” 小满不服,“你胡说。” 小姑嗑着村邻们送来的坚果,瞅了一眼崽崽,“他可没胡说,你刚生下时,确实没你弟弟好看。” 后山的阿婆笑着道,“刚出生的奶娃都是这般,过几日张开就红润了。 你现在瞧着他小,这孩子胎发浓密,手长脚长,将来定是个大个。” 小满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会比我还高吗?” 阿婆笑的更大声了,“那可没准。” 阿奶进了屋子,“不用忙了?都杵在这等吃?都是木头做的,不踢不会动?” 众人纷纷离开屋子,阿奶收了村邻们送来的东西,只留下一半坚果给阿娘当零嘴,剩下的全拿回自己房里。 出来时手里提着两个筐,里面装着鸡蛋,腌菜,一小包粗糖。 将其中一个递给后山的阿婆,谢谢她昨日帮阿娘顺利生产,还照顾了母子一夜。 阿婆让了让,很开心的收下了。 阿奶将另一筐交给谷雨,让他送阿婆回去时顺便交给陆医婆。 这是谢礼,必须要给的,即便阿奶再抠搜,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她还是做的很到位的。 惊蛰后来才知道,在村里,孩子的满月百天是没有什么说道的。 从降生起,只有十八成年时,才会庆祝一下。 因为怕孩子夭折,不与神佛报备,才能活的长久。 香兰经历了阿娘的生产,还未缓过劲来,整日优思,愁眉不展。 一会担心肚里的孩子,一会担心还未归家的孩子他爹。 不过几日,人就瘦了一圈。 而此时的二叔,正带人潜伏在矿山周围的密林里。 他们一行三十多人,正是今年去了边塞的小伙们。 经过塞上风雪的洗礼,只半年时间,面上就以看不见离家时的稚气。 他们已经蜕变成了真正的战士,目光锐利坚定。 林子里传出几声鸟叫,明轩将手拢在嘴边,“咕,咕”的回应了起来。 压低声音,对身边的陆听风道,“师傅,可以动手了。” 陆听风打了个手势,三十多条黑影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第七十九章 计划有变 ,农女惊蛰 黑暗里,影子们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的控制了矿上的管事。 在管事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们早已摸清了矿上的情况,锁定了位置。 两天的埋伏,只等着一刻出其不意的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速度之快,堪比闪电。 很多挖矿的牧民,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被捆成一堆的管事,和手持刀刃,蒙了脸的陆听风等人,吓得呆愣在原地。 柏西的阿爸用他们的语言大声喊道,“我们不是歹人,矿上全是被善金皇庭强掳来的部族兄弟,他们毁我家园,辱我姐妹,不能再忍气吞声任人宰割了。 咱们是大地的孩子,受长生天庇佑,该纵马驰骋,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该被他们奴役驱使。 还有血性的兄弟,就该像我一样,提刀上阵,为自己,也为族人讨回公道。” 话落举刀便劈翻了一个跪地求饶的管事。 鲜血飞溅,刺激了备受欺辱的牧民们。 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的招呼在管事们身上,发泄着积压在心中的愤恨与悲苦。 柴达心神据震,蒙面的黑影中,他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负手而立,冷清孤傲的样子就是他的噩梦,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认错。 那日他回到矿山,听闻柏牧与阿爸莫名死了,跑去堆尸的坑里,翻遍了也未寻到尸首。 问祭司她也只说不知,原以为是首领恼他事情办的不好,用族人的生死来惩罚他办事不利。 后见首领重伤,手臂都差点断了,打听到他被人偷袭。 还有什么不明白,他那时根本未曾甩掉陆听风,叫他跟了来,袭击了首领。 吓的要死,生怕被首领知道袭击他的人,是被自己引来的。 若事情败露,他的小命难保,更别说救出族里的人了。 日日担惊受怕,甚至期望柏牧和阿爸是真的死了才好。 那蒙面的黑影一出声,他就知道是柏牧回来了。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能相信,陆听风会带着人来解救矿山上的牧民。 那村子究竟什么来头,明明全是老幼,怎的突然会冒出这么多杀神来。 柴达的疑惑直到死,都未能解开。 他尽量躲开砸向自己的拳脚,电光火石间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族人们得救了,但却不是他救的,他已被视为可耻的叛徒,绝无可能被族人接纳。 可他还不想死,如今唯有将消息带给首领,与他一同逃走,才有一线生机。 连滚带爬的挤出了混乱的人群,牧民们此时的心智已被仇恨和愤怒蒙蔽,并未有人发现已经偷偷溜了的柴达。 当他偷了马匹,踏上小径时,斜地里冲出一名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柴达正欲出手将他击杀,那少年却开了口。 “你要去通风报信对吗?带我一起去,不然我就喊他们过来抓你。” 柴达闻言细看,这正是那日从营帐带回来的少年。 当时怜他亲眼看着姐妹受辱,对他颇多关照。 如今听他要与自己同去,想当然的以为少年与自己同样想法,是要去首领那里搏条生路。 两人策马在林间疾行,柴达知道一条小路,能省下一半时间,定能赶在陆听风他们之前到达营地。 矿山上场面越发混乱,陆听风将善后的事交给柏牧处理。 已经带着小伙们往首领的营帐去了,那边也安排了人手打前哨。 确保在他们未有防备时,一举拿下,救出被困的老幼妇孺。 谁知还未到营地附近,就碰上前来传递消息的小六几人。 “听风前辈,一个时辰前一骑两人进了营地,如今那边提高了戒备,老幼均被控制起来,围住了营帐,我们劫了出去报信的两骑快马,这是信件。”话落将截获的羊皮纸递给陆听风。 陆听风打开信件,上面却是用外族文字书写,许多字句他看不明白,只能先收好,回头再说。 “计划需得变一变了,你们在这里留守,我去探探情况,等我回来再说。” 翻身下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营地附近燃起了许多篝火,照的周围恍如白昼,十几个壮汉骑马持刀在营地周围巡视。 陆听风观察片刻,费了番功夫,才潜进营地。 外圈围着牛马牲畜,里圈是垂泪哭泣的老幼妇孺。 他压低了身子,慢慢从人群里往营帐靠近。 行进间却被人扯住了衣角,陆听风回头,一位鼻青脸肿,瞧不清样貌的女子扯住了他。 压低了声音与他说了句话,用的是外族言语,他一时竟未能反应过来。 怕自己暴露反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女子也不挣扎,呼扇着长长的睫毛盯着他瞧,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陆听风放开了手,女子凑近了些,伏在他耳边道。 “我认得你,上次你来刺杀他,未能得手,他去追你时,还是我将他绊倒的。” 陆听风不语,他搞不清这女子是敌是友,外面还有人等着他的消息,他不能冒风险现在就暴露。 那女子见陆听风不为所动,“你若还想刺杀他,现在不是时候,帐里埋伏着二十多个他的走狗,就等着你进去呢,里面还有每个族里重要的人被他当人质,他扬言谁敢不听话,他便挨个杀了。” 陆听风点了点头,“你可知是谁给他送了消息。” 女子听了陆听风的口音,有片刻迟疑,眼中充满疑惑,“你是外族人?” 陆听风没空与她解释,又问了一遍。 那女子仿佛在自我安慰,并不答陆听风的话。 自言自语道,“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我们脱离苦海,长生天里,便有他的一片净土。” 陆听风见她胡言乱语,不想在浪费时间,轻轻靠近帐篷,将耳贴在帐上,屏气凝神感受帐内的气息。 里面气息混杂,虽未能精确到人,但也证实了那女子所言不虚,确实有埋伏。 他原路返回,准备去与明轩他们汇合,从新制定计划。 经过那女子身边,却再次被拉住了,“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救我弟弟,我愿为你做三世牛马,报答你的恩情。” 陆听风有些烦躁,面巾遮脸,看不出颜色,声音却冷了几分,“你弟弟是谁?” 第八十章 仇人相见 ,农女惊蛰 那女子忙道,“我弟弟叫霍尔,溪草部族仅剩的继承人,他如今就在账里,他不是回来报信的,他只是想救我们。 报信的那人,我不知道名字,但你上次来刺杀前,我弟弟就是被他带去矿山的。” 陆听风闻言,猜到是柴达跑来报的信,一时疏忽将这个叛徒给露了。 女子不安的道,“我弟弟真的不是来报信的,他只是心急,想救我们,才跟着柴达一起来的,如今也被困在帐内,求你救救他。” 陆听风赶时间,可被女子拽着,也不敢动作太大,怕惊动旁人。 “这是你弟弟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先放开我,不要耽误时间,若有机会,我会救的。” 陆听风离开营地,去与明轩他们汇合,从新制定方案。 矿山上的牧民逐渐平静下来,好好埋葬了被随意丢在坑里的同族尸体。 便吵嚷着要去解救被困在营地的同族老幼。 人虽多却都是没什么战力的牧民,长久的挖矿生活亏了身体。 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趁手的兵器,这样冲过去别说救人了,无疑是送死。 柏牧尽力安抚大家,可群情激愤谁也劝不住,他族中的兄弟搀扶着祭司来到了大家面前。 祭司已经在矿山待了几个月了,平日做些超度亡魂,抚慰大家心灵的事,很得牧民们的敬重。 在祭司的一番开导劝解下,众人才安静下来,跟着祭司跟着祭司诵读祷词,等待陆听风他们带着自己的族人归来。 天色渐明时,终于等来了送消息的小六。 “柏牧叔,那边出了些状况,有人将这边的消息送了出去,救人的事要拖一拖了,听风前辈让你带人先去万魔窟,在那等着我们回合,矿上的东西能带多少,就带走多少。” 话落掉转马头,急急的走了。 柏牧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带着牧民和资源朝万魔窟去了。 陆听风这边也做好了部署,天色朦胧之际,巡逻的骑兵也已人困马乏,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悄咪咪的收拾了巡逻的骑兵,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大摇大摆的进入营地,驱散了昏昏睡去的老幼。 让他们将牲畜赶到营地外,将地方腾出来。 牧民们也不疑有他,每天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要去放牧了。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这些骑兵并未对他们打骂,还会弯腰搀扶行动不便的老幼。 虽说话的口音有些怪,但他们也不敢多问。 外头的嘈杂声,惊动了账内的人。 他们等了一夜,也未见柴达所说的人来袭。 这会正是疲乏之时,已经有人在呼呼大睡了。 首领警觉,一脚踹到跪在一旁的柴达,“出去看看,什么事。” 柴达爬起身子,掀开厚重的门帘,“首领,是牧民们去放牧了。” 首领嘘了口气,开始怀疑柴达消息的可靠性。 昨日拍出去的两人,一人去请救兵,一人去矿山看情况,如今两人都没有回来,不得不让他心中生疑。 他是不信,会有人来救这些牧民的,有可能只是想袭击矿山,抢夺资源。 可从柴达的描述来看,又不太像,实摸不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就带人杀过去了,敢肖想他的东西,必须得付出代价。 可如今他伤势未愈,一条臂膀基本废了,道现在任不能使力。 想到此处,又将袭击了他的那人骂了一万遍。 “柴达!你带来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费时费力做了这么多准备,到现在也不见你说的人前来。你莫非是与那些人串通好了,来戏耍老子。” 柴达十分惶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首领明察,我怎么敢戏耍你,真的是我亲眼所见,几十个壮汉,片刻间就将矿上的管事们放到了,不信你问他。” 话落指着跪坐在人群里与他同路过来的少年。 那少年看都不看他一眼,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柴达急了,他根本不敢提来的人是柏牧和陆听风。 柏牧是自己的同族,他反叛了,就等同与自己反叛了。 陆听风,就更不能让首领知道,自己与他相识了。 他只能一口咬定,这些人是从那个古怪的村子来的。 首领还是将错怪在了他的头上,说定然是他上次露了马脚,才叫这些人跟着他找到了这里,让他跪了一宿。 现在只有这少年能证明,自己说的袭击是真的,他上前准备揪出少年为自己作证。 来时的路上不是都说好了的吗,可到了营地他就这副样子,自己对他颇多关照,他都忘了吗,真是个白眼狼啊。 此时的陆听风,已经带着明轩他们围在了营帐外面。 只等他一声令下,大家便一起冲进帐内迅速将敌人制服,救出被围困的人质。 电光火石间,帐篷里就乱了起来,陆听风他们都穿着骑兵的服饰,刚冲进帐内,那些护卫竟没反应过来。 直到白刃刺进身体,鲜血喷溅而出,才有人稍稍清醒的人迅速围到了首领身前。 首领怒目圆睁,随手便抓了跪在帐内的人质挡在身前。 大家有所顾忌,一时也不好出手,两方便这么僵持住了。 首领望向举着匕首的陆听风,瞳孔微振,“好狗胆,上次偷袭老子,叫你跑了,我正愁上哪里寻你,你自己送上门了。” 首领身材高大,健壮魁梧,与欣长消瘦的陆听风比起来,有他两个那么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顾不得眼前的局势,只想报断臂之仇。 陆听风也不惯他,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只想快点办妥这边的事情,好回家去。 他走时得知香兰怀了身孕,如今已经在外面耽误太长时间了。 挺身而立,朝首领招了招手,示意他速战速决,做个了断。 明轩等人,各自站定,随时准备在他们动手时,伺机救下被他们拿来挡箭的人质。 谁料那首领,竟是虚晃一枪,随手抓起一名人质,朝陆听风扔了过去。 转身劈开身后的帐篷,冲了出去,护卫紧紧跟上为他断后。 第八十一章 顺手罢了 ,农女惊蛰 这一系列的动作是大家没想到的。 账外蹲守的小伙,反应迅速,上前拦截,与断后的护卫斗了起来。 陆听风追出账外,首领以翻身上马,已然离去。 明轩正要去追,却被陆听风拦住了,弯弓搭箭,箭矢嗖得一声射了出去。 首领也是机警,稍稍俯身,箭矢险险的贴着他的头皮飞了出去,刮破了头皮,鲜血糊了一脸。 叹了一声“好箭。”庆幸自己躲过了致命一击,谁料呼吸间第二箭便接踵而至。 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的接了着箭,好在他肌肉结实,马儿又奔出一段距离。 这致命的一箭才未能穿胸而过,深深的插在他后心之上。 他再不敢有片刻耽误,忍痛催马疾驰,钻进了大山密林之中。 虽放跑了首领,陆听风也未派人去追,转身回到账内拷问还未死透的骑兵。 并吩咐明轩他们收集帐内的财物,领着老幼和牲畜去万魔窟与他们的族人团聚。 拷问后,得到的情报,与他们数月来收集的并无二至。 这才打扫完战场,点了把火,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听风与明轩却并未去万魔窟与柏牧他们汇合,从又回到了矿山上。 而此时的矿山上,也正有几人等着与陆听风会面。 为首的那人,衣着华丽,裘皮加身,一副十分怕冷的样子。 二十五六的年纪,棕色头发,五官深邃,瞧着也是个番邦外族。 身后站着五六个身材威猛,腰间佩刀的护卫。 与跟在他身旁的赵员外小声说着话。 见陆听风过来,便迎了上去,“听风兄辛苦,可都办妥了?” 见陆听风不答,“瞧我这话说的,你都出手了还能有什么不妥。” 话落,从一旁的随从手里接过拟定好的契约,交给陆听风。 “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陆听风瞧了一遍,接过随从递来的笔,签了自己的名字,拿起一份收好。 “营帐那边都处理好了,首领重伤逃了,其他的事情你与赵员外商量把,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话落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听风兄,咱们多年未见,你将我叫来,只是为了这矿山的事?我还未能好好跟你叙叙旧呢。” 陆听风甩开他的手,“不然呢?” 领着明轩头也不回的骑马走了,身后却传来那人的叫喊声,“听说你娶了妻,我过几日去村里看你,你莫要再放狗咬我了。” 陆听风恍若未闻,只是催马前行。 但这话却勾起了明轩的好奇,看了眼一脸便秘表情的陆听风,也不敢开口询问。 两人到了万魔窟,团聚的牧民大部分已经离开。 他们本就是莫名其妙被掳来的,如今族人团聚,又得了自由,自然是回自己的家园去。 剩下没走的,多是因为家园被毁,亲人失散,已经无处可去了。 已经离开的族群,都留下了部分牲畜作为谢礼,告知了族群生活的范围,请他们前去做客。 陆听风刚一下马,一个女子便扑了过来,条件反射的伸出了脚,那女子便跌倒在地。 营帐里的倔强少年,赶忙上前扶起了她。 “霍尔,快给恩人跪下,是我求这位少侠救的你,咱们得报答救命之恩。” 少年很不情愿,他知道陆听风他们并不是专为救他们而来的,可能救他们不过是顺手。 别人可能不知道那些矿藏的价值,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因为这座矿本就是他们溪草部族的,是他阿公发现的。 虽靠着矿藏壮大了部落的声势,也引来了贪婪的皇庭,使得自己的部族凋敝至此。 但事实如此,他们确实使得自己得了自由。 可如今得了自由又能如何,没了矿山,没了家园,没了部族,自己还能干什么。 那女子见自己的弟弟呆呆发愣,扯着他给陆听风道谢。 陆听风侧身躲过,“你不用谢我,不过顺手罢了。” 与柏牧打了招呼,催促大家收拾东西,离开此地,并未在理会姐弟二人。 柏牧族里的男丁,之余十二三人,他们是要带着矿上的资源回村的。 还有几十无家可归的,也想与他们同去。 陆听风点了头,一行人便朝村子的方向出发了。 走出万魔窟,明轩等人与陆听风告别,分了人手去村里传递消息,其余的直接回了边塞。 路上十分顺利,但柏牧始终有块心病未曾放下。 那就是他一直未能找到的柴达,他去问了陆听风,谁知陆听风根本未曾将柴达放在心上。 陆听风以为柴达已经死在营地里了,就算没死,这样一个被打上了叛徒标签的小人物,也不足为惧。 被人惦记的柴达还真就没死。 当他掀起帐帘一角的时候,就认出了陆听风等人。 之所以不告诉首领,是他已经料到了结局。 陆听风是何等人物,已经带着人杀到了这里,首领岂还有命能活? 他若早些听了自己的话,撤离了此处,该有多好。 如今只能趁乱逃跑了,做足了样子,时刻注意着账外的动静。 在他们进帐的那一霎,他便倒地,滚了出去。 装出自己是人质的样子,骗过了账外留守的少年,一头扎进林子逃命去了。 好死不死的碰上身受重伤的首领,大发善心帮他拔箭疗伤。 两人共同的仇敌陆家村和陆听风,促使二人建立了十分奇怪的友谊。 发誓要招兵买马,东山再起,定要将陆家村踏平,一雪前耻。 陆听风一行,自然不知柴达的野心,带着矿上的物资,和牧民们留下的牲畜,行进的十分缓慢。 族长收到消息,足足等了六天,才迎到他们回来。 将众人带去了后山,陆听风有些恍惚,他走时万物还未复苏,枯枝烂叶一片破败。 可如今自己见到的,真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后山吗? 那大片的草场,芦苇荡里的鸭鹅,绿油油的麦田,坚固气派的青砖瓦房,都让一向清冷的陆听风面上变了颜色。 在麦田里忙乎的惊蛰,见族长又带了大批牲畜和牧民们来了后山。 立马想到是二叔回来了。 第八十二章 甜萝卜 ,农女惊蛰 牧民们也被这富饶气派的景象震撼到了。 他们半辈子逐水草而居,很少见到这样可以安定下来的家园。 之前盖的瓦房派上了用场,解决了他们住的问题。 可吃喝却有些难办了,大半年了村里都未曾出去跑商,几百口人全靠之前攒下的粮食度日。 族长精打细算才不至于让大家饿肚子,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可还未到收获的时候。 如今又多了几十口人要吃饭,不想些办法,村里怕是撑不到收获,就要断粮了。 如今二叔回来,族长也放了心,见村里大半的事情丢给他去操心,整日泡在盐田里劳作。 金贵的盐,如今在村里已经变成寻常之物,曾经要用蛋禽农产与村里交换,如今每月按人头发放,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因为盐多了起来,腌菜酱菜也变的容易,要腌菜就需要容器。 阿玲简易的窑,也从新烧了起来,如今有从矿山带来的煤矿,烧窑的速度也提了上来。 烧砖之余,也会帮着村邻们烧些坛坛罐罐,手艺越发精湛娴熟。 收获了一批迷弟迷妹,闲下来就在窑厂附近玩泥巴。 大概真是因为土质的关系,烧出的东西十分坚固,颜色也是千奇百怪。 阿玲也十分纳闷,明明制坯的时候都很正常,一进了窑炉烧制,颜色就会起变化。 她觉得自己很失败,祖传的手艺砸在了自己手里。 惊蛰却觉得这种自然的,古怪色泽很特别,并不比高大上的白瓷差。 看陶身呈现出的色泽,陆家村的土,除了盐碱滩,还有含大量矿物质和微量元素的其他土质。 只是没有设备,惊蛰实难只凭肉眼观察,判断出这些矿物和元素对人体有害还是有益。 不过陆家村的人已经在这里生活快百年了,也未曾出现什么问题,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害的元素。 有厨娘阿婆的加持,和村里菜地的扩张,腌菜的品种也多了起来。 虽粮食有些紧张,但其他副食到也能顶一阵。 有牧民新带来的牲畜,孵蛋的阿婆也在一茬接一茬的孵化家禽。 惊蛰到不担心一时会饿肚子,可副食的产量溢出,应该送出去,换村里紧缺的物资才是。 糖,布,种子之类是村里现在最缺的。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毛麻两掺的料子穿在身上,已经很不舒服了。 如今不敢奢求能穿上丝绸的衣服,但若是能找到棉种,村里便又能省下一大笔开销。 惊蛰问了几次谷雨,什么时候再去跑商,谷雨都说今年可能没戏了。 因为外面乱的厉害,生意难做,货物和人员的安全都没法保障。 说不得出去一趟,又要带回不少饥民,不如安心留在村里。 真是乱世难行,大河没水,小河干啊。 这日傍晚,惊蛰看着时候准备烧火做饭了,等着阿奶拿粮,她却还未回来。 逗了会已经能自己走路的芒种,阿奶才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子。 胳膊上挎着个筐,里面装着些菜,还有几个红皮圆头的大萝卜。 惊蛰接过筐,准备进灶房做饭了,阿奶却揪住惊蛰骂了起来。 “当初就怪你大方,将菜种都送了出去,我不过摘她几个甜萝卜,她就朝我瞪眼,都是你干的好事,不然这不都是咱家的。” 惊蛰翻了个白眼,“阿奶,即便我不送村邻种子,咱家也没那么多地种呀,你想吃,用咱家地里的菜与她换就是,何必祸害人家的东西。” 阿奶一蹦三尺,“你懂个屁,那老寡妇就是个白眼狼,去年冬上编排大郎的事我还没跟她清算,如今还想白占咱家便宜,美的她。明日你跟我去,将她地里的菜摘一半回来。” 惊蛰十分无语,阿奶这记仇占便宜的性子,实在让人爱不起来。 阿娘抱着小弟出了屋,“阿娘,明日我跟你去,确实要好好清算清算,前几日还有人与我说,她编排咱家惊蛰人小鬼大馊主意多。哪有这般吃饭砸锅的道理。” 阿奶听着这话跟不得了了,戳着惊蛰的脑袋,“听见吧,听见吧,就你烂好心,你倒是做了好人,人家背后骂你呢,瞧着挺聪明,竟干出力不讨好的事。” 惊蛰见阿娘也跳了出来,知道自己劝不了,家里的孩子是这几个女人的逆鳞。 关起门来自己打骂可以,外人说句嘴都是不行的,看来这场战斗,避无可避了。 当她瞧清了筐里的圆萝卜,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 “我去~!” 阿奶欣慰的道,“这才对吗,这才像我陆家的人。” 惊蛰说的这句“我去”不是她明日要跟着去讨伐老寡妇。 是因为那筐里的圆萝卜,是可以制糖的甜菜,樱子红绿相间,布满紫红色的纹路。 拿刀躲开一个,根茎紫皮红心,咬了一口嘎嘣脆,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开来。 惊蛰忙问站在院里与阿娘商量战术的阿奶,“阿奶,这萝卜只有老寡妇家的菜地有吗?” 阿奶回过神,“可不是么,她着几日天天跟人炫耀,说她种的萝卜又脆又甜,村里独一份。我想着种子都是你给的,过去要几个尝尝鲜。 谁知她不给便罢了,居然还嘲讽起我来了,我才不惯她那臭毛病,下地拔了几颗就回来了。 她还说要去族长那告我呢。” 香兰在灶房里听这,这会也出了声。 “阿娘,这般不好吧,如今听风在村里管事,你这般做法,别人会说嘴的,若听风落个处事不公的名头,他以后在村里怎么行事啊。” 阿奶满不在乎,“香兰啊,不是阿娘说你,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和了。 在咱们这处过活,你得支棱起来才行,谁找了你晦气,你就得找回去才行,忍着让着,就给他们惯出毛病来了,多跟你阿嫂学学。” 香兰尴尬的笑笑,忙着做饭了。 惊蛰已经开始构思,制糖的事了。 吃过晚饭,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阿娘开起了小会。 阿娘也很兴奋,再三询问惊蛰有几成把握,得到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叫来了香兰商议,叫她去吹二叔的枕头风。 第二日老寡妇的菜地,就在族老们的干预下充了公。 阿奶与老寡妇的私人恩怨,也在阿奶自以为大获全胜的情况下,顺利收场。 第八十三章 麦子熟了 ,农女惊蛰 事情办妥之后,惊蛰跟着阿娘来看甜菜地。 她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山,林子里的菜地很少来看。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品种又多又杂。 一部分是惊蛰弄来的种子,大多是青蔬,还有些村邻们自己淘来的蔬果,都没怎么打理。 该扯秧子的没扯,该搭架子的也没搭,任其随意生长,浇水施肥到是异常勤快。 因为没有合理的规划,种植,好好的大片菜地,藤蔓爬的到处都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这事怪她,忘了村邻们从未种过蔬果,不知道有些蔬果需要搭架子爬秧。 索性先整了菜地在说,反正糖萝卜还未到采收的季节,制糖的用具也没造,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可这菜地是等不了了,头一茬已然错过,这第二茬的果实可不能再浪费了。 这些藤蔓,一直这么摊在地里是没有产量的。 想想爽脆的黄瓜,酸甜的蒜泥蒸茄子,又沙又甜的西红柿,嘴角就不争气的流下了“泪水”。 先与阿娘小姑,将自家地里的藤蔓蔬果打理好,教会了她两,去帮别的村邻。 又召集伙伴们收集树枝藤条。 这一通忙乎下来,又惹得阿奶说她干了出力不讨好的事。 麦田里的麦穗开始泛黄时,惊蛰也终于吃上了来异世后的第一根黄瓜。 一口咬下,那清脆的“咔嚓”声,和独属黄瓜的特有清甜香气,让惊蛰感动的差点掉下泪来。 想想这一年多的经历,她感觉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不多吃两根,属实对不起自己的这番辛劳。 随着麦穗的颜色越来越喜人,收获的季节也一点点的到来。 先是后山果林里的果子,一批批的被采摘搬运下山。 虽然果子的大小形状和味道,在惊蛰看来还是差强人意,但伙伴们都说跟以前相比简直好了太多。 村邻们敞开了吃,也有不少剩余。 后山的阿婆,挑拣出品相好的,制成了果酱果干,虽舍不得用糖腌渍,但这种自然的风味,也很得村邻们喜欢。 忙完了活计,闲下来,都爱到后山来帮忙,不但有的吃,后山的环境也叫人心里愉悦。 新来的牧民们也逐渐适应了村子的生活,跟着村邻们学了些农耕纺织的技巧。 柏西的阿妈如今口语已经很流利了,给村邻们当翻译,也会教牧民们简单的日常用语。 她一直以为柏牧回来,他们就要离开村子,从新去寻找可以长久生活的家园。 可祭司和柏牧的意思都是留下来,如今正逢乱世,他们本就已经失去了家园。 如今村子愿意接纳他们,可以留下来繁衍生息,不必再过风餐露宿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大概村里接纳的外人都是这般想法,所以即便他们与村邻们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也没有惹出不愉快的事情。 都贡献着自己的智慧与力量,推动村子往更好的地方发展。 制糖的事,竟比制盐简单了许多,后山的厨娘阿婆就会很多熬糖的法子。 之前没提过,是因为村子能制糖的材料太少,如今村里牵了头,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老寡妇的那一块甜菜地,除了留种的,剩下的全抬去了后山给阿婆熬糖了。 榨糖汁的机械,还是春上跟来的一户饥民造的,他原是在家乡开过榨油作坊的小商户。 对这套榨汁提炼的技术十分在行,配合厨娘阿婆,用仅有的甜菜,竟提炼出了三个品种的糖来。 最初级的糖渣,掺杂着甜菜根茎上的纤维冷却下来结成红褐色的硬块,被他们称作粗糖。 也就是村里平时吃的那些。 第二等,是提炼过杂质的红糖,颜色略浅,绵密松软更易化开,甜度适中,口感也更好些。 最优的便是这经过几蒸几煮几晾晒的结晶糖了。 虽然不如惊蛰见过的冰糖那般洁净无瑕,有些微微泛黄,但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叫人开心了。 阿婆说,这种糖是贡品,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 因为制作的时候很非材料,只有高门大户的人家才能制的起这种糖。 那一大片甜菜,也只堪堪熬煮出巴掌大小的两块糖来。 惊蛰记得,麦芽也能熬糖,那是另一种甜,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甜味,应该是最能使人满足的味道了。 与盐相比,也是不能或缺的物资,若想让这个产业也发展起来,明年就得大面积的种植甜菜了。 好在甜菜耐盐碱,对水分的需求也不是特别大,正是附和村子土质的好作物。 若是想多种作物,还是要多垦荒地才行啊。 麦田里的麦穗金灿灿的弯了腰,收割这天,许多村邻都来了。 惊蛰有多宝贝这片麦田,村里人都知道,所以她不发话,谁也不敢下田去帮把手。 惊蛰割了第一镰,便招呼伙伴们下地帮忙,年纪小些的,便提着筐,跟在后面捡拾掉在地里的麦粒,真是一粒也不浪费。 惊蛰对产量还算满意,毕竟这是第一年种植,能有收获,就值得庆祝。 场院里已经给惊蛰留出了空地,脱粒晒谷,自有老农人帮忙。 惊蛰留了种,本想将剩下的全磨成粉,给村邻们尝尝鲜,好推广一下,明年叫大家都试着种一些。 叫族长知道了,直嚷着惊蛰败家,将已经拉进工坊还未上磨的麦子全又拉了回去,放在了仓房里。 看着已经磨出的雪白面粉心疼的只跺脚,“有点好东西就糟践,忘了今年没种子了?以后可不敢在自作主张了,这已经磨成粉的,等今年秋收时吃吧。” 阿娘撂开拉磨的骡马,“族长你这话说的,我家惊蛰怎么就糟践东西了,这种子她阿爹寻来的,那片麦田也是她与村里的女娃一点点垦出来的。 从伺候到收获,村里可是一个指头也没帮过。 说句不好听的话,村里能有现在的景象,那件事我家没出过力。 她磨自己种的麦子怎么就成糟践东西了。” 族长有一瞬间的尴尬,“不都得活在这村里,说什么你的他的,我不都是为了全村着想,外面的事情你们知道的少,我也是怕明年还是没种子。” 话落也不等阿娘答话,转身走了,挺拔的背影也似乎佝偻的几分。 第八十四章 绯闻 ,农女惊蛰 阿娘拍着惊蛰身上的粉尘,沉默不语,眼睛却盯着,已经走远的族长。 她的话似乎有些过了,但护崽的心,却丝毫没有感到抱歉。 惊蛰十分感激阿娘的维护之意,用力的捏了捏阿娘的手。 目光崇拜的看着她,“阿娘不要紧的,村长也是关心则乱,他不知道我们还有别的底牌。” 阿娘叹了口气,“哎~!”捋顺了惊蛰的头发,“穷怕了,也饿怕了,得了好东西就总想存着,攒着,以防万一,人老了都这样,不放心咱们干的事。” 将磨坊收拾干净,把已经磨好的面粉送去了后山。 二人并未听族长的话,把磨好的面粉留到秋收时吃。 因为太少,根本不够吃的,交给厨娘阿婆,全都做成点心。 后山农副产丰富,坚果,果脯,肉蛋,糖盐不缺,厨娘也是技术精湛。 或烤,或蒸,做糕饼这几日,香甜的气味飘满了整个后山。 惊蛰也将土豆花生收了一些,分出了一些,让大家都尝了个鲜。 剩下的她打算晚些时候在收,多留种子,就不必担心明年的收成了。 这头忙完,村里的庄稼也到了收获的时候,今年种子少,种下的作物,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 空出的地都种上了木薯,着东西不赶时节收获。 所以今年秋收,到没有去年那般忙碌。 族学依旧放了假,地头的锅灶也支了起来。 全村都动了起来,盐田与工坊也停了,所有能动的全都下了地。 没人会料到,木薯居然有这么大的产量,才收了一半都不到,场院里就堆不下了。 只能加快浸泡蒸煮晾晒的进度,道后来,居然连仓房都不够放了。 又加盖了两间仓房,才将今年的收获储存了起来。 谷雨与村里的叔伯,也套了驼马,带着今年新收的粮食,和边塞上需要的物资启程了。 惊蛰本想跟谷雨一道去的,她想阿爹了,也很想去边塞上看看。 但无论她如何撒娇恳求,阿娘都不允她,“山高路远的,路上也不太平,你忘了去年被狼群围住的事了? 他们是去送物资的,你跟着去,还得分心照顾你,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惊蛰只好歇了心思,眼睁睁看着谷雨他们离开了村子。 秋收已过,田里劳作的人,便可以休息几天,工坊上却忙碌起来。 如今家里盐粮不缺,阿奶又忙,就将她屋里的钥匙交给了阿娘。 家里的饮食由阿娘来控制,给了香兰和惊蛰很多发挥的空间。 每日变着花样在灶房里研究好吃的。 什么五香花生,土豆泥,新鲜时蔬配煎饼。 阿奶骂过几次,可每回吃饭的时候,一脸“真香”的表情,让她的咒骂声也弱了几分。 这日,惊蛰在家里带弟弟,香兰在院里挑拣今年采集到的香料。 阿娘一脸愤恨的进了院子,踢踢打打的,摔门的声音惊的院里刨食的鸡都飞了起来。 惊蛰与香兰面面相觑,不知谁又将她惹了,进了屋子询问情况。 阿娘接过惊蛰抱着的小弟,看了眼香兰,欲言又止,“没事,秋老虎燥热,心里烦躁罢了。” 香兰心思细密,看阿娘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这事还跟自己有关系,只是阿嫂不愿言明罢了。 “既如此,阿嫂你歇歇,消消气,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来。” 阿娘对快走出门的香兰道,“你别忙了,歇着吧,看你的肚子也快生了,午饭我来做就是。” 香兰并不答话,扶着肚子出了屋。 惊蛰目露疑惑的盯着阿娘,香兰人缘很好,大人小孩都喜欢她,定然不会有人说她的坏话。 那肯定是二叔被人说了什么不好的。 凑到阿娘身边,低声问,“是有人说了二叔吗?” 阿娘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他现在可活的滋润,那些个被他带回来的牧民把他当天神一样供着,有个女子狗皮膏药似的整日跟着,谁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意思。 柏西的阿妈都说,那女子要给你二叔当牛做马呢。 初时我还不信,今日可是亲眼看见了,说了几句,她还不高兴了。” 话落看了看窗外,确保香兰不会听到。 “你二叔也不管,就任由她那么跟着,若不是村里不让外人进,她怕是都要跟到家里来了。” “不会吧,二叔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村里那些婆子嘴碎,胡说八道不能信的。” 惊蛰非常笃定,二叔不可能干出背叛香兰的事。 阿娘戳了下惊蛰的额头,“我自然知道你二叔的品行,架不住村里人胡说八道啊,我是气那女子,败坏你二叔的名声,他将来是要当族长的,现在被人这么说嘴,总是不好。” 惊蛰点头,“咱先搞清楚怎么回事吧,二婶快生了,先别让她知道,我下午去后山问问阿玲,她们住的近应该清楚。” 阿娘应下,将钥匙交给惊蛰,叫她去拿粮做午饭,解开衣襟给小弟哺乳。 吃了午饭,惊蛰便直接去窑上找了阿玲,她最近正在为村里修补旧屋烧制砖瓦。 一问三不知,忙的要死,根本顾不上关心惊蛰打听的那些事。 惊蛰本想再找人问问,但这样的闲话,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到处找人打听,着实不太好看。 既如此,不如直接找那女孩问问清楚,可自己也不知到底是哪个。 还是得先去找柏西的阿妈,从阿婆那抓了一把果脯,去了那边的帐篷。 刚走进他们的帐篷,就见一位身材修长,十分丰韵的女子在跟柏西的阿妈哭诉。 那女子背对惊蛰,穿一身牧民的紧身装束,腿长腰细,乌黑浓密的头发,编成两根大辫子垂在身后。 柏西的阿妈见惊蛰来了,便拍了拍女子的肩,过来与惊蛰说话。 待知道了惊蛰的来意,扭头看了眼擦干泪痕的女子。 朝惊蛰努了努嘴,惊蛰立马反应过来,原来就是她。 那女子此时已经走到近前,与惊蛰打招呼。 惊蛰心头不喜,就是这女人勾引自家二叔。 可仔细端瞧她的样貌,却叫人生不出恨意。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大气,高鼻深目,睫毛浓密,还挂着未擦干的泪水。 第八十五章 气到早产 ,农女惊蛰 柏西的阿妈忙与两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惊蛰仔细观瞧眼前的位女子。 看着十分端庄秀丽,眼睛湿漉漉的,我见犹怜。 并不是想象中狐媚妖娆的样子,不过身材确实比香兰有料的多。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勾引了二叔,惊蛰今日是来为香兰讨回公道的。 女子在得知惊蛰是二叔的家人后,眼见的对惊蛰热络起来。 口语里夹杂着她本族的言语,几拉呱啦的说了一堆,惊蛰也闹不清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柏西的阿妈充当了翻译,女子对二叔表达了敬意与谢意,顺便感谢了二叔全家。 惊蛰听着别扭,怎么感觉像骂人呢。 “我家人不需要你感谢,我二叔救的也不止你一个,我想他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感谢,你这样的感谢,我家里着实承受不起,严重的影响了我家里的安定团结。” 惊蛰要求柏西的阿妈将自己的话,一字不落的翻译给女子,接着道。 “你们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二叔已经成亲,而且马上就要当阿爹了,你一个未婚的女子以报恩为借口总是缠着他,对许多人都造成了困扰。” 女子听完柏西阿妈的转述,仍旧一脸笑意,上前想拉惊蛰的手。 惊蛰表情严肃,扭身躲过,这女子怎的这般厚脸皮,她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还这般无所谓的样子。 难道是柏西的阿妈翻译的不准确吗,自己要不要再说的明白些。 “我不想知道你缠着我二叔是为了报恩,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但我希望你以后别再这样做了,我不喜欢,我全家都不喜欢,我想我二叔也不会喜欢。 你若是真想报答我二叔的恩情,就该离他远点,别让村里人误会,对他说三道四。” 话落朝柏西的阿妈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谁料一转头,就瞧见香兰扶着高耸的肚子,在不远处站着。 也不知她来了多久,他们之间的对话,香兰是否都听见了。 香兰是个心思细腻,爱多思多虑的人,今日见阿嫂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定然与自己有关。 吃了午饭,就跟在惊蛰身后出了门,来的路上从关系要好的媳妇那里套了话。 才明白,阿嫂为何对自己欲言又止,全村都知道的事情,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觉着好笑,她不信听风会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接下来便是好奇,很想见见这位缠着自己夫君的女子。 她夫君那生人勿进的性子,别说是个女子,与他不熟的男子轻易都不敢招惹,那女子竟有胆量日日缠着。 刚到了后山,就见惊蛰往这边来了,自己行动不便,就慢慢跟她过来了。 她们的对话香兰听的一清二楚,十分感动有家人这般维护自己。 人也见到了,她没理由让自家侄女为自己出头。 款步上前,温温柔柔的牵着惊蛰的手,语气淡然的道。 “家去把,这些事不必你来出头,也怪不着这位姑娘,等问过你二叔,咱们再做计较。” 话落竟是看也不看那位有些无措的女子,牵着惊蛰就走。 柏西的阿妈跟了两步,见二人既不回头,也不搭理,跺着脚,一把扯过还在望着香兰背影的女子。 “早跟你说了,别干惹人厌的事,你就是不听,村里的人跟咱们可不一样,能得村里收留,有个安身的地方,就好好的生活,你偏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那女子似是没听见柏西阿妈的话。 “那就是听风壮士的娘子吗,怎的遮住一只眼睛。 不过还是很好看,像是个好说话的,我若是去求求她,会不会比只缠着听风壮士有用些?” 柏西的阿妈看傻子一般看着她。 “你是疯魔了不成?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你再这般,别说你们,怕是所有牧民都要搬离这里了。” 话落叹口气,接着道,“我知你以长生天起誓,要报答他对你弟弟和全族的救护之恩,但报恩的法子多的是,不必非要如你这般。 快将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放下吧,不然只能给别人添麻烦,给自己惹祸。” 惊蛰搀着香兰往家走,香兰的气息却越来越重,额上也渗出汗水。 握着惊蛰的手越来越紧,怀孕的身体,过多的优思,使她越来越压不住心头的怒气。 即便她再温柔大度,但哪个女人听到这样的流言,内心能不起一丝波澜。 惊蛰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疼痛,看了眼身旁满头大汗的香兰。 “二婶,是肚子痛吗?是不是要生了。” 香兰咬着嘴唇,这才感受到下腹传来的一阵阵刺痛,虚弱的朝惊蛰点了点头。 惊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将自己的罩衫脱下,铺在一块大石上,扶着香兰坐下,边跑边喊不远处育儿所里的阿婆。 待几人接到了香兰,她几乎疼的快要昏死过去。 阿婆稍作观瞧,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不像阿娘生产时那般云淡风轻。 这叫惊蛰也紧张了起来,几人将香兰抬进了育儿所。 没过多时,陆医婆与家里能来的人都来了。 两位经验丰富的阿婆商议了一番,觉着有些奇怪。 香兰的产期应该还有半个多月,这般提前,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又是头一次生产,身体也不如村里的媳妇强壮,若是生产的不顺利,将来怕是会落下遗症。 二叔赶来时,身后还跟着那位大辫子的女子。 全家人都目光不善的盯着她,猜到是因为流言,气的香兰早产。 阿娘更是直接,“好你个陆听风,放着为你怀胎生育的媳妇不管,整日带着个外族女子到处瞎晃,你长出息了~!我真替香兰不值。” 朝那女子“呸!”了一口,“果然你们姓陆的,没一个好东西。” 阿奶也不说话,阴恻恻的盯着那女子观瞧。 二叔恍若未闻,几个健步就冲进了产房,竟是无人能拦的住他。 他上前抱起几近昏迷的香兰,动作小心又温柔,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与她说着话。 香兰似是得到了莫大的支持与鼓励,眼含热泪,紧紧攥住了陆听风的手。 第八十六章 我要香兰 ,农女惊蛰 育儿所里的孩子,暂时有阿瑶照看。 村里人听说了香兰在这头生产的事,抽空过来看望,陆续接走了孩子。 屋内传来香兰隐忍又虚弱的呼痛声,听的人格外揪心。 那女子自顾自的跪地祈祷,口中念念有词,混杂着香兰的痛苦声音,搅扰的人更加心烦意乱。 阿娘忍不住心头的火气,上前推了一把跪在地上的女子,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碍眼,她今日这般受罪,还不都是你惹的祸,你这般害她,我看你不是来报恩,怕是来报仇的。赶紧出去行吗。” 那女子一时不查,跌倒在地,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问,与委屈。 她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陆听风和他的家人对自己这样不善。 她不过是遵循自己的誓言,为陆听风当牛做马,报答他解救自己全族的恩情罢了。 怎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做错了,连自己为他的孩子祈福,他们都不允许。 小姑见阿嫂动了手,上前想将这女子推出院子,却从外面窜进一个卷发的少年,拦在了小姑面前。 满身的戒备,小狼崽一样护在女子身前,虽单薄瘦弱。 但浑身散发出的保护欲,却叫人觉得很安心。 见众人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 转身扶起女子,一言不发的扯着她往外走。 待离了众人的视线,才放开手,教训起自己的阿姊来。 “与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去招惹他们,他自己都说了救我们不过是顺便,你当我们会在这里留一辈子吗? 别忘了你是溪草部族的人,早晚有一天,我会从拾溪草部族的荣光。” 话落抓着女子的肩,狠狠的摇了两下,似是想要将她晃醒。 “可如今咱们寄人篱下,你也早就不是溪草部族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了。 求你别任性了,多为眼下的情况想想。” 女子听了少年的话,十分欣慰的抚着少年的面颊。 “霍尔,你长大了,阿姊何尝不知今时不同往日,正因为知道,才要这般行事,你难道看不出,这村子有多大的能量吗?” 十分严肃的望着眼前的少年道。 “你若想从拾溪草部族的荣光,就必须靠上陆家村这棵大树。” 姐弟二人走向住所,“你说的话阿姊记下了,不会再让别人难堪了,你也听阿姊一句,去他们的族学吧。 其他牧民的孩子已经有去的了,他们不会拒绝你的。” 少年有些抵触,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女子检查套索,又拿了弟弟防身的武器,出门直奔后山,打猎去了。 这头香兰久生不下,力气也逐渐耗尽,血水一盆盆的从里面端出来,家人都急的团团转。 本就是还未足月的早产,又拖了这么久的时间,若是再生不下来,大人孩子怕是都有危险。 阿婆拿出了以防万一的秘药,这药能帮香兰快速生产,但副作用也极大。 它会破坏女子宫房的根基,最遭的情况,是产妇生下孩子会血流不止。 最好的结果,也是产妇宫房受损,以后再难有孕。 这是高门大户里的产婆常用的药方,在那种地方,肚里的血脉比产子的妇人金贵百倍。 所以这药的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是在陆家村,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 阿婆不敢擅作主张给香兰用药,只说了方案,让大家快做决定,因为香兰和孩子都等不得了。 惊蛰好想冲上去,将剖腹产的法子说给他们知道。 但她也知道,在这个连简单的外科手术都没有的诡异时空里。 她若是告诉大家,要将产妇的肚子剖开,取出孩子,还能保产妇不死。 会是多么惊悚怪异,震碎三观的想法。 大家都无法替香兰做决定,此时能做决定的只有二叔。 数双眼睛一起望向二叔,惊蛰紧张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香兰蠕动嘴唇,艰难的说,“要孩子。” 二叔丝毫没有犹豫,“别听她的,我要香兰。” 现在不是保大保小的时候啊,现在是阿婆告知用药后果,让大家做好心里准备的时候啊。 这药已经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了,现在只能祈祷神佛护佑,香兰不要产后大出血就好。 阿婆也不耽误,打开随身的木盒,从里面取出一枚乌黑的药丸,只掰下一半,用水化开,给香兰喝下。 众人退出屋子,腾出空间,二叔却始终不肯离开半步。 屋里只传来香兰微弱的痛呼声,众人的心拧做一团,都替她捏着一把汗。 仿佛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一向活泼好动的芒种和几个月大的小弟都异常的乖巧听话,安静的出奇。 不多时房内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众人争先恐后的涌进房里。 没人在意刚刚降生的婴孩,齐齐看向已经虚脱的香兰,满脸担忧的询问她的情况。 阿婆并未放下心来,将众人赶离屋子,将烫煮过的剪刀递给陆听风。 “给你女儿剪了脐带吧,先将孩子抱走,你娘子的身子虚,需得过了今晚,才能判断这药带的遗症,会不会让她有生命危险。” 二叔不为所动,“我在这里陪她。” 陆医婆冲阿婆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在劝。 叫来了阿奶给孩子剪了脐带,擦洗干净裹严实了抱出屋子。 阿娘忙接过孩子,抱进还烧着火的小厨房里,惊蛰赶忙跟上。 屋里暖和些,阿娘掀开襁褓的一角,露出一张紫红色的小脸。 虽然同小弟刚出生时一样不怎么好看,但阿娘却异常喜欢,心肝宝贝的叫着。 丝毫不理会在小姑怀里,伸手找她要奶吃的小弟。 天色暗了下来,育儿所里也住不开,二叔与阿婆留下照顾香兰。 其他人便回了家,刚走出院门,就被门口扑棱着翅膀的松鸡吓了一跳。 左右无人,想来是哪位村邻猎来给香兰补身子的。 还未到狩猎季,不好明目张胆的送来,便放在了院门口。 小姑提起松鸡,咔嚓一声扭断了脖子,将怀里已经睡熟的芒种交给惊蛰。 “你们先回,我将这鸡给香兰炖上再回。” 阿奶点了头,三人一人抱个孩子,摸黑往家走。 第八十七章 流言终结 ,农女惊蛰 没走几步,小满便打着火把过来接了。 这弟弟没有白疼,背起已经有点分量的芒种,让惊蛰举着火把在前面照路。 得知自己又多了个妹妹,别提有多高兴了。 经过这一天的惊心动魄,三人都身心俱疲,一路无话,到了家,便各自带着孩子休息。 惊蛰轻拍身边的芒种,脑里却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 孩子虽然顺利降生了,但香兰还未脱离危险,更别说这药带给她的副作用。 搞不好往后都不能在有孩子了,还不知心里怎么难过呢。 说来说去,也怪自己沉不住气,非要今日去找那女子的麻烦。 可这源头,还是在二叔身上,就看二叔怎么给香兰交代了。 看二叔今日的表现,她是不信,二叔会是那种见异思迁的渣男。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第二日一早就与阿娘抱着孩子去看了还在后山的香兰。 惊蛰终于见了阿婆脸上的笑意,想来是香兰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进了屋子,见她已经缓醒过来,只是精神不济,看上去任然十分虚弱。 二叔蹲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给她喂着鸡汤。 细白修长的手,被香兰捏的青青紫紫,看上去就很痛。 阿娘将怀里的孩子递给香兰,“快瞧瞧你女儿,乖巧的不得了,昨日我带着,也不怎么哭闹,吃了就睡,听话极了。” 香兰喜极而泣,“我以为他们骗我,我以为孩子没保住。” 二叔帮香兰擦着越来越多的泪水,“我怎么会骗你,这不是见到了。快别哭了,你得先顾好自己,才能好好照顾孩子。” 这头劝好了香兰,阿娘却揪着二叔出了屋子。 离的远了些,才压低声音问道,“那女子到底怎么回事?村里传的风言风语你不知道?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你也多为香兰和孩子想想。 香兰遭了这份罪,都是因为你,她若是厌弃了你,看你以后怎么办。” 二叔一夜没睡,双目通红,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已经说的够直白了,可那女子似是听不懂一般。 他处理不来这种事情,想着自己已经说清楚了,只要不理她,冷着她,时间长了事情自然就过去了。 他没想到会害的香兰早产,亏损身子。 心疼愧疚,自是不必说。 这件事是得给香兰一个交代。 “阿嫂,我会处理好的,这种事情,不会在发生了。” 三日后,香兰才算恢复了些元气。 育儿所里,每日都有孩子吵闹,她也不能好好休息。 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临走之际,二叔却叫来了从矿上救回的牧民,那女子也在其中。 将个小院子,挤的满满当当。 有村邻和后山的人过来瞧热闹,二叔也不驱赶。 板着一张俊脸,一丝感情也不带的道。 “我当初便说过,救你们不过是顺手,不需要你们的报答供奉。 想走的随时可以离开,若决定要留下,便要守我族里的规矩。 不得造谣生事,不得出卖村子,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众人点头应是,二叔话锋一转,揽着香兰道。 “这是我娘子,因之前的一些误会,害她早产亏损了身子,今日我再重申一次。 我不需要你们报什么恩,更不希望你们以报恩为理由与我纠缠不清,惹的乡邻们误会。” 二叔虽未点名道姓,给那女子留了颜面。 可大家都明白最后这几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低头垂目的女子。 这场面无疑变成了她的大型社死现场。 但有句话说的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女子恍若未闻,只低头把玩自己的两根辫子。 陆听风说完了话,打横抱起裹的如粽子一般的香兰,离开了院子。 惊蛰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晃着脚观瞧人群中的女子。 直到陆听风离开,她才抬起了头,眼中有泪水划落,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 她身旁的少年,为她挡住了所有人奚落的目光。 二人挽手并肩,抬头挺胸的走出了院子。 惊蛰闹不清,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自己做错了事,还这般理直气壮,对兄妹二人更不喜了。 这事告一段落,秋猎的日子也近在眼前。 村里定下了今年要出去打猎的人员。 除了今年要从塞上回来的男丁家属,族学里的小伙,还有几位身强力壮的牧民在列。 带队的本该是二叔,但族长如今有了接班人,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便从二叔那里抢了带队的任务。 惊蛰本以为今年没自己什么事了,刚好趁这段时间研究一下明年要种些什么作物。 选种育种,规划土地,都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谁知阿娘非要惊蛰跟着小姑一道去,还将自己的装备弹弓收拾利索,一股脑的塞给了惊蛰。 惊蛰十分抗拒,缠了几天也不见阿娘松口。 还是在出发这日的早晨,被阿娘揪出了被窝,亲自为她收拾行装。 “光脑子好使管什么用,强身健体的本事也给我学起来。 你瞧瞧小满,去了族学才一年多点,个头就快跟你差不多了,你也要多锻炼才行。” 惊蛰忍受着阿娘不断的往自己身上套装备。 “阿娘,小满不是因为在族学吃的好些,才窜了个头的吗,我日日都在高强度的劳作,这还不算锻炼? 你快饶了我吧,好容易养了点肉,去一趟又得全掉光了。 你就让我在家吧,我帮你看孩子,做家务,保证听话,求你了阿娘。” 想到去年在马背上的煎熬,惊蛰就双腿发颤。 阿娘却根本不理会惊蛰的求饶。 “少啰嗦,让你练你就练,我还能害你不成,这些东西怎么用,我去年教过你的,若有什么不懂的问你小姑。 回来若是没有长进,看我不收拾你才怪。” “阿娘你去年整日与阿爹腻歪,武器的事说了三句不到,这就算教了?还真是省事呢,我干脆自学得了。”惊蛰十分无语。 “你有这样的觉悟自然最好。” “阿嫂,惊蛰,好了没?时间差不多了。” 小姑在院里喊着,惊蛰不情不愿的出了屋。 第八十八章 冷箭 ,农女惊蛰 家里人除了阿公,全在院里等着送她们两个。 阿奶拿了十个煮好的鸡蛋,装进小姑的背囊里。 说了句“早去早回。”便回了屋。 香兰递过两包药,“这包是驱虫的,外头洗漱换衣都不方便,等扎了营帐,撒在要睡人的地方,能防跳蚤虱子。 这包是驱兽的,撒在营地周围,一般的蛇虫鼠蚁,和小型动物是不敢靠近的。 我在上面绑了不同颜色的丝线,记住了可别弄混了。” 惊蛰接过药,仔细收好,谢过了香兰。 小满一把抱住了惊蛰,“阿姊,你放心去,家里有我呢。” 话落从胸前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里面是后山阿婆做的干果蜜饯。 小满很是宝贝,平日你都不怎么舍得吃,如今却一股脑的都给了惊蛰。 转身又去抚摸两只豹子,一本正经的道,“好好保护小姑和阿姊,回来记你们一功,给你们好肉吃。” 与家人作别,惊蛰跟着小姑去了村口集合。 今年去狩猎的人,比去年更多,因是族长带队,都收了玩笑的心思,等着人到齐了,就能出发了。 惊蛰瞧了一圈,见到许多伙伴,与二叔闹过绯闻的姐弟两也来了。 一路上都很顺利,并未像去年那般惊险刺激,遇上兽群。 都是看惯了的风景,惊蛰也提不起多大兴趣。 但还是不能习惯马背上的颠簸,觉得自己已经散了架。 到达猎场时,营地上已经支起了几间帐篷。 惊蛰顾不上打听怎么回事,下了马便瘫倒在地,闭目休息。 今年没有阿娘为她按摩疏松筋骨,身体的难受程度,比去年更甚。 耳边传来熟悉的调笑声,“怎的累成这样,狩猎还未开始呢,你就躺下了?” 惊蛰有气无力的挡开揉搓自己头发的手。 “别闹,谷雨哥,让我休息会的,骑马赶路可真是太累了。” 原来是前些日子,给边塞送粮的谷雨他们,已经提前来了猎场,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谷雨扶起躺在地上的惊蛰,“快起来吧,地上湿气重,去帐篷里歇,小姑这边的帐篷我来帮你们搭就是。” 惊蛰实在懒得动,眯眼玩笑道,“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去过。” 忽的天旋地转起来,睁眼一看,谷雨已经将她扛在了肩上。 姿势实在不怎么雅观。 “妹妹,你今年没少吃啊,比以前重了不少。” 呀,这是嫌弃自己胖吗,这谁能忍。 “你胡说,我是因为年岁长了才变重的,你才吃的多。” 拍打着谷雨的背脊,“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免得压垮了你。” 谷雨不为所动,继续调笑惊蛰,“哦,是因为长了岁数啊,那为何只长体重,没长身高啊。” 话落哈哈大笑起来,惹的正收拾行装的人,都朝二人看了过来。 惊蛰羞的捂住了脸,挣扎着跳下谷雨的背脊,却浑身酸痛,还是得靠他扶着,才进了帐篷。 帐内十分温暖,明轩居然也在,见惊蛰进来,起身给她让了地方。 “我出去转转,你两说话吧。”一边说着,大步出了帐篷。 惊蛰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憔悴样子,看的人十分揪心。 边塞的风雪,使他看起来比初见时更加的稳重,干练。 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英俊的脸颊被寒风吹的起了道道皲裂。 惊蛰十分不解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怎的跟你们一起回来了。才在边塞待了一年就受不住了?” 谷雨扶着惊蛰坐好,给她疏散筋骨。 “他家里出了些事情,必须得回去,说不得,以后都没有再相见的机会了。” 惊蛰点点头,“他本就与我们不是一个圈层的人,分离是迟早的事,有缘分,以后自然还会再见的。 放心吧他是不会忘记在边塞的生活,还有你们这些伙伴的。” 谷雨闷闷的说,“但愿吧!可谁会愿意将苦日子牢记不忘的。” 惊蛰笑着扯过谷雨的手,“在别人眼里边塞的生活确实辛苦,但对明轩来说却不一定。 他出生富贵,看似狂放不羁,但一生都是被家族安排好了的。 说不得在边塞的生活,才是他这辈子最自由自在的日子。” 谷雨拉着惊蛰躺好,给她盖了张皮子,“你睡会吧,我出去帮忙。” 此时的明轩,正手握看了数遍的书信,站在山林里发呆。 他想不明白,他阿爹堂堂首辅,说罢免就罢免。 他苏家传承了上百年的书香门第,说抄家就抄家。 信上说家人都无大碍,叫他不必挂心,保重好自己,莫在像以前那般四处惹祸就行。 如今家里不比从前,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给他收拾残局,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可他怎么能放的下心,阿爹被罢官,家族被抄没,这怎么能叫没有大碍。 他舍不得塞上的兄弟,放不下这里的生活,可他必须回去,因为家人现在更需要他。 苏明轩下定了决心,一扫脸上的阴霾,如今的他归心似箭。 禀明了族长,匆匆收拾行装,与众人简单的告了别,骑马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惊蛰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暗了。 谷雨递给惊蛰一块玉制的印章,食指粗细,上雕繁杂的花纹,底部刻着苏明轩三个字。 “明轩已经走了,瞧你睡着,便没过来打搅,临走时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说等你长大了,拿着这枚印章去寻他,他绝不会赖账的。” 惊蛰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听到谷雨和小姑的嬉笑声,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印章递还给谷雨,“谁要去找他了,谁稀罕,送你了我才不要。” 谷雨不接,“我可不要,这是人家送给媳妇的定情之物,我拿来做什么。” 话落两人笑的更大声了,惊蛰跺着脚。 “二叔阿娘没来,你们就狂起来了,再这般调笑我,等着回去挨板子把。” 惊蛰正欲出门,却被谷雨扑到在地,一支冷箭险险的与二人擦肩而过。 “惊蛰,趴着别动。”话落翻身而起,抽出腰间的软鞭便冲了出去。 小姑俯低了身子,护在惊蛰的身前。 掀开营帐的一角,账外漆黑一片,但隐约能听见箭矢的飕飕之声。 第八十九章 卑鄙龌龊之人 ,农女惊蛰 这次来的不是狼群,却是比狼群还要狡猾残忍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发出痛呼之声。 听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像是营地里的人发出的。 想是来偷袭的人,误踩了布置在营地周围的陷阱。 声音凄厉又尖锐,伴随着山风传入耳中,让人不寒而栗。 外面突然传来几声鸟鸣,小姑紧紧护着惊蛰,摸黑朝声音的反方向潜行了过去。 妇人孩子都在这处,没有人惊慌失措,也无人大呼小叫。 伴随着不断传来的鸟鸣声,众人在几个媳妇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摸黑移动,变换方位。 一切都显得诡异又紧张。 营地外的山林里,隐隐有火光透出,但距离太远不在射程之内。 想来也是敌人故布疑阵,引人上钩的。 族长正带领有战力的汉子,隐匿在一座大帐的外面。 一切都在黑暗之中,搞不清对方的人数,和袭击的目的。 夜幕才刚刚降临,这样拖延下去,对他们很不利,毕竟敌暗我明,来的又这样突然。 方才的一轮暗箭,已经有人受伤。 族长打了几个呼哨,便有几条黑影四散开来,钻进了营地周围的山林里。 山林的深处,两条黑影正在说话。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像坐小塔一般。 “你不是说,一击便能得手?怎的反扑过来,害的我兄弟们受伤。” 另一人,身子佝偻,声音虚弱,如同一座破了风箱。 “我说等到凌晨,谁让你天刚黑就动手了。 明明与你说了陷阱的位置,和他们的布防,待他们都睡熟了,偷偷潜进去抓些妇幼就快速撤离。 你偏要与他们硬碰,现在到怪起我来。” 那人上前一步,抓起说话人的衣领,如同拎着一只小鸡仔一般。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去年冲关时,就是听了你的安排,说好里应外合,结果冲关失败,害的我部损失惨重。 若不是有人保你,我当时就将你砍了,留你这条烂命,你就该有价值。” 话落,狠狠地将他撂开,那人重重的摔倒在地,捂嘴轻咳了几声。 “你不信我的话,不肯依照先前订下的计划行事,即便这次不能得手,回去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话落冷笑一声,“我打小与他们一起生活,训练,他们的本事我比你清楚,你偏不信邪。 现在交由我来指挥,还能挽回一二,你若还要一意孤行,我劝你不如现在就撤,免得全军覆没。” 那男子“呸~!”了一口。 “你们大岚的人,就是阴险毒辣,惯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的龌龊手段,拿人妻女做威胁,真不要脸。 还有你这种小人,背叛亲族兄弟,放在我部死一万次都不够泄恨。” 被骂的那人站起身子,胡乱的扫了扫粘在身上的落叶。 无所谓的道,“你瞧我不起能如何,还不是得靠我完成这次任务,好使你部族的老幼妇孺少受些苦楚。 我可不是什么大岚人,不过是想往上爬的蝼蚁罢了。 你到是一身正气,还不是要跟我这样卑鄙龌龊之人干这等阴险毒辣之事。” 小塔一般的男子转身走了两步,显然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他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将这个臭不要脸的病秧子一拳捶死了。 他的部族在善金境内,靠近山林的草场,水草丰美,牛羊肥壮。 和善金其他各部的关系也算融洽,每年给皇庭的供奉献祭,从来不曾少过。 可自从他部拒绝了合部征战的要求后,一切就都变了。 他部世代生活的牧场,变成了皇庭屯兵备战的地方。 全族的老幼妇孺全部迁至皇城附近,以做要挟,逼得他们不得不为皇庭卖命。 和这种卑鄙无耻的人,干这样阴暗龌龊的事。 他闭了闭眼,想到了妻儿,想到了族人,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半个月的翻山越岭,计划筹谋,不能被他毁了,他身后还有亲人族人,他不能意气用事。 叫来了兄弟们,听这烂人重新制定计划。 此时无风无月,只有淡淡的星辉笼罩这片危机四伏的山林营地。 惊蛰跟着大家不断地移动方位,紧张压抑的气氛,使她的感官异常敏锐。 不断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与酸痛,手掌划破了都不自知。 习惯了黑暗的人们,时时关注着如巨兽一般的幽暗密林。 “嗖”得一只火箭袭来,点燃了不远处的一个帐篷。 火光撕裂了夜幕,所有人暴露在了那些守在暗处探寻的目光里。 一只只火箭不断袭来,这也使提前隐进山林的男丁们锁定了敌人的位置。 虽除了这些射箭之人,但火势还是蔓延开来。 营地里亮如白昼,刺的惊蛰眼睛生疼。 喊杀声冲进耳中,小姑松开了惊蛰的手,提刀冲进了混乱的战局,小黑高高跃起,跟着小姑冲了上去。 呼得十几条黑影,向惊蛰她们这边冲了过来。 护着几人的媳妇奋力抵抗,惊蛰的白色豹子呲牙挡在惊蛰身前。 她摸了摸周身,阿娘给她带的装备,全在营帐里,如今能防身的,只有方才小姑交给她的一把匕首。 她来不及害怕惊恐,紧握匕首,挥向朝她袭来的黑影。 但她们再勇猛,也敌不过有备而来的歹人。 这些贼人十分狡猾,声东击西的引开了离她们不远的族长等人。 使战力巅峰的族长他们,无法及时回头援护。 又设计将妇孺们分开,逐个击破,一个个的被拖进了黑暗里。 惊蛰凭借小白的勇猛,未受什么伤害,只是被一个歹人逼至营地的边缘。 小豹雪白的皮毛,斑斑点点沾染着殷红的血迹,倔强的守在惊蛰身边,身体却在微微发颤。 目露凶光,呲牙朝着向惊蛰走来的黑影发出警告的咆哮声。 惊蛰有些绝望,握着匕首的胳膊,异常沉重。 她大声呼救,可声音还未传出,就被震天的喊杀声吞没了。 惊蛰看向越来越近的黑影,打了个呼哨,拍了拍身边的小豹。 “去叫人来找我,千万别受伤了。” 小豹猛的冲了出去,绕开袭向它的黑影,消失在火光之中。 惊蛰握紧了匕首,转身冲进了黑暗的山林。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要藏起来,要活着,不能被他们抓到。 必须要撑到小姑和谷雨来救她。 第九十章 阴险毒辣之事 ,农女惊蛰 惊蛰没头没脑的在黑暗的林子里狂奔,求生的本能使她忘了恐惧与害怕。 树枝荆棘抽打在脸上身上,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她只是一股脑的往前跑,忽的一股大力绊住了她狂奔的脚步。 整个人飞扑了出去,重重的摔落,胸腔着地。 惊蛰顿觉呼吸困难,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她顾不上喊痛,仰面躺了两秒钟,调整了一下呼吸。 翻身坐起,远处还有营地的火光,她还没有跑出危险的范围。 站起身子就要继续往前奔,刚一迈步,就撞上一座肉山。 还未等她反应,就被人拎了起来。 黑暗中瞧不清对面这人的样貌,只觉得他高大健壮。 浓浓的压迫感,使惊蛰十分难受。 她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奈何毫无章法,胳膊又短,未能伤人分毫。 还被那人夺了去,“咦~!”了一声,不顾惊蛰的叫骂踢打,抗着她就隐进了山林里。 惊蛰脑袋朝下,胃里翻江倒海,见踢打怒骂起不到任何作用。 也怕自己激怒了她,小命不保,索性闭了嘴,忍着胃里的翻腾,虽他抗着在山林里飞奔。 那壮汉脚步奇快,走的又稳,在崎岖的山林中如履平地。 惊蛰稳定了心神,感觉这人正抗着自己远离危险的区域。 他好像并不是那群袭击营地的歹人一伙,对自己也并没有恶意。 大着胆子问话,“你是谁,为什么要将我捉走?” 那人并不答话,只是走的更快了。 营地里此时结束了战斗,那群歹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并不恋战。 放火烧了营地,又将他们引出,便四散逃窜进山林里。 族长害怕有诈,便未带人深追,回头灭火,救治伤员。 小姑踢了一脚,已经死透的歹人,转头就望见朝自己飞扑过来的小白。 大声叫喊道,“惊蛰,惊蛰呢,你们谁见我家惊蛰了?” 众人这才围拢过来,清点人数,大半的妇孺已经不见了踪影。 几十个人,就这么在混乱之中失踪了。 一位媳妇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道,“乱起来的时候,我们被一群歹人围堵,逼不得已分散开来,并不知道她们何时被人掳了去。” 一小伙紧紧揪住身边的牧民,“我们年年来此处狩猎,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怎的今年带了你们过来,就遭了歹人的袭击。 我阿娘和妹妹都不见了,是不是你们出卖了村子,引了歹人来这里设伏的?” 少年此话一出,族里的人立时与牧民分成了两边。 有人提出了质疑,便有人迅速跟上。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村里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这般恩将仇报。” “族长说的话,一点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贼人不能留了。” 所有的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话落就要对牧民们出手。 他们大部分,并未听懂村里人对他们的猜忌和指责,但对方愤怒的情绪却感受到了。 族长大喝一声,“一群蠢货,当务之急是追回被掳走的妇孺,还未查明真相,不许胡说八道。 这般训练有素,计划周密的奇袭,不可能是普通牧民做的出来的。 你们平日里的学习训练,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都给我提起精神来动动脑子。” 几句话镇住了众人,“谷雨,你带几个人去林里追踪,即便发现了踪迹,也不要出手。 给我跟好了,沿途留下记号便是。” 谷雨应了一声,点了几个伙伴,快速离去。 “老六,你挑匹快马回塞上去,将这边的事情告诉他们知道,叫他们做好准备,以防有人偷袭闯关。” 又安排人手,巡逻布防,收拾残局,照顾伤员。 小姑急的跺脚,小白也不停的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她一刻也等不得了,若是她没有热血上头,好好护在惊蛰身边,她也不会丢了。 打了声响哨,追着已经飞奔出营帐的小白,进了林子。 林子里一群黑影,或搬或抗的消失在一座隐蔽的山洞前。 洞口很窄,一阵阵飘洒出潮湿腐烂的腥臭气息,隐隐的有一丝光亮透出。 越往里行,越宽敞,传出的叫骂声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陆夜天,你这吃里扒外的狗贼,族里将你养大,你就是这般回报的。 养只狗儿它还知道看家护院,护着主人,你竟是连个畜生都不如了。 怨不得一副早死的相,头上张疮脚底流脓的东西,你都已经坏透了,陆家村怎会养出你这么个玩意。 你阿公阿爹具是村里有名有号的人物,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反骨孽种。 一辈子在塞上与这帮蛮夷抗争,你今日与他们狼狈为奸,就不怕塞上的那些冤魂夜里找你索命?” “贱妇闭嘴,我念你是个女人,不予你计较,你莫要惹恼了我,一刀将你砍了。” 话落紧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响起,痛苦的弯腰跪地,佝偻着身子。 大口大口的喘息,却不见有多少新鲜空气进入肺里。 伸手抚住胸口,仿佛陆听风射入他胸口的那只箭还未拔出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摸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快速吞了下去。 被捆住手脚的妇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夜天,这就是你的报应啊,你出卖了良心,出卖了村子,即便爬的再高,拖着这具身子,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抓了我们又如何,你当塞上的汉子会受胁迫开关放蛮夷入关? 你叛离了村子,真当所有人都与你一样没有骨气吗?” 陆夜天眉头紧锁,痛苦异常,他在等药物起效,熬过这生不如死的时刻。 当年陆听风未曾手下留情,一箭正中胸口,好在他的心脏与旁人不同,略微歪了一些。 所以那一箭并未要了他的性命,但还是伤了肺,武力尽毁,只能靠着药来续命。 他们应允,只要办成此事,祝皇庭破了关,就医好他的病。 先前答应他的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便唾手可得。 可那妇人喋喋不休的聒噪声音,搅的他心烦意乱。 “杀了!将她给我杀了!”他虚弱的吼着,却无人理会。 第九十一章 奇怪的公子 ,农女惊蛰 小山一般的男子,对陆夜天的话充耳不闻。 他打心里瞧不起这个男人,虽听不太懂那女人骂他的话,却也不想理会。 只觉得骂的好,这种人,骂他都是轻的。 至于杀人,让他这顶天立地的汉子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那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妇人仿佛一心求死,不停的骂着,惹得其他女人也嚷了起来。 他虽不想杀了她们,在容她们这般闹下去,也怕吵嚷声暴露了位置。 索性找东西堵了妇人们的嘴。 在洞里又等了片刻,还有几位兄弟没能回来。 陆夜天也好了许多,却不让在等。 “收拾东西走,没回来的回不来了,在等下去我们也走不了了。” 汉子大怒,“你放屁,我的兄弟几人来的,几人回,即便是尸体我也要带回去。” 陆夜天阴恻恻的道,“那你等吧,只是不知你的尸首谁来收呢。” 他心里明白陆夜天说的是实话,边塞上斗了多年,他清楚陆家的男子有多厉害。 “在等一刻!”瞪着眼珠道。 “半刻也不行,现在就走!留两个人将后路断了。” 话落转身朝更深的洞内走去。 汉子“呸”了一口,吩咐兄弟带着人质跟上,自己留下断后路。 又等了半刻,还是不见人回来,洞内只剩他一人。 叹了口气,举着火把追了上去,不多时洞内传出一声闷响。 守在洞外的谷雨大叫一声,“不好。” 吩咐身边的伙伴回去报讯,只身窜进了洞内。 怕里面会有埋伏,一面丢着石子,一面摸索着往里走。 感觉到没有危险,空间也宽敞起来,才点起火把搜索起来。 洞穴的空地上有村里妇孺留下的标记,给谷雨指了方向。 洞穴穿山而过,一头已经垮塌了,堵住了去路。 谷雨不敢耽搁,叫来伙伴兵分两路,一路绕山去追,一路留在洞内清理碎石。 营地这边族长也分派了人手,分开行动。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闹的大家措手不及,狩猎定然是不成了。 收拾东西将受伤的人和牧民送下了山,这边的事他来处理。 一定要追回被掳走的妇孺。 族长此刻也明白了这些人的目的,定然是以妇孺们作为要挟,逼迫塞上的男丁开关。 真是好歹毒的计划,知道猎场方位,还伙同外人,使这种毒计的,除了陆夜天,他想不到别人了。 那曾经也是个被所有人看好的孩子,怎么就堕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了。 一夜的骚乱终于平静下来,阳光穿透初秋的薄雾,笼罩在群山之上。 惊蛰被扛着跑了一夜,脑袋充血,头晕目眩,满眼都是花花绿绿。 刚开始她还能将香兰交给自己的香料,偷偷的撒些出来,给来找自己的人留些线索。 到后来脑子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到了,只希望这人能快些停下,放自己下来喘口气。 终于,那人慢了下来,将惊蛰打横抱在怀里。 好一阵子她才缓过劲来,发现天光已经大亮,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稍微动弹一下,就晕的厉害,只能闭目养神。 又行了一段,已经出了林子,水汽很重,合着山林里清晨的雾气,沾湿了惊蛰的面颊和头发。 这时她才感受到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 拐过一座山石,那人将她放了下来。 惊蛰满眼金光乱冒,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一时竟起不来了。 眼睛肿胀,只勉强睁开一道缝隙,只能瞧见光影,却看不清实物。 眼前一黑,光线被黑影遮住,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扶起。 “阿大,我不是叫你去看看猎场的人来了没有,你怎的带了个姑娘回来。 还将人伤成这般样子,待她家里人找来,我可不帮你说话。” 话落从胸前拿出一条绢丝的帕子,细心的擦着惊蛰脸上的血痕。 疼的惊蛰直呲牙。 那壮汉挠着头,嘿嘿一笑,“阿大去了,路上有狗追阿大,天黑了阿大害怕。” 指着惊蛰道,“她也害怕,我俩在一起,就都不怕了。 阿大不曾伤她,遇见她时,就这样了。” 男子将绢帕塞在惊蛰手里,拍了拍壮汉的肩膀。 “好吧,我与这位姑娘说说,叫她不要怪你,去后面找春桃吧,叫她帮你洗洗。” 壮汉道了声好,小山一样的壮硕身躯,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惊蛰晕的厉害,眼见又要跌倒。 男子忙扶她坐下,拿了石桌上的茶水递给惊蛰。 “喝些水吧,休息一会,我叫人来给你看伤。” 惊蛰搞不清他的底细,虽看着和蔼可亲,但毕竟是他的人将自己带来了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些歹人一伙的。 自己要坚持到小姑他们找到自己才行。 乖巧的接过杯子,喝起水来。 茶水入口,微微有些苦涩,咽下后口齿生津,有甘甜的余味。 惊蛰顿时觉得头脑清明了许多。 清了清嗓子,想套些话,态度端正的问道。 “公子,这是什么地方,阿大为何要将我带来此处。” 男子接过水杯,又给她续上。 “阿大小时受了伤,智力停在六七岁的时候,你别看他身子壮,最是怕黑了。” 将水杯推到惊蛰的手边。 “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莫要怪他,你虽不是他伤的,但这般抗着你跑了一夜,却叫你受苦了。 不过你放心,我这里有医生,定然将你治好了,安安稳稳的送回去。” 惊蛰见他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便不在追问。 “不防事,不过我忽然一夜未归,家人定然十分着急,说不得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就不麻烦公子医治了,能不能将我送到林子边上,等我家人来接。” “那怎么行,总归是阿大犯了错,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 听他这样一说,惊蛰更忧心了,这是什么意思,走都不让走了吗? 即便跟那些歹人不是一伙,一定也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自己孤身一人,也不能与他硬碰硬啊,只能等着人来救了。 谁料那公子却套起她的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跟着一道来狩猎的吧,今年是谁带的队?都有谁家的媳妇来了?” 第九十二章 古怪的地方 ,农女惊蛰 惊蛰努力的眯着眼,想看清对面男子的样貌。 这人,怎会对陆家村每年狩猎的事情这般清楚。 忽的想起那个叛逃出村,还伤了二叔的二五仔。 会不会是他? 若真的是他,却不能叫小姑他们也搭了进来。 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 那公子见惊蛰并不答话,还戒备起来。 笑着解释道,“你别怕,我真不是坏人,我与你们村的许多人相熟,还去过你们村子的。” 惊蛰听了这话,觉得更可疑了。 “陆听风,你知道吧,你们村的边塞战神,我这次是来找他的,他来了吗?” 话落站了起来,到吓了惊蛰一跳。 “若不是你们村子规矩多,怕他生气,我便自己去了,阿大也不会误将你带了回来。” 他虽说的真切,但惊蛰半点也不会将村里的事情透露一个字给他。 闭口不言,只捂着脑袋说自己头晕。 那公子也拿惊蛰没办法,只得喊人将惊蛰抱去了后面的木屋。 小姑带着两只豹子,从黑夜追到了白天。 紧抿双唇,双目赤红,卷曲的黑发被林间的枝叉剐蹭的蓬乱的堆在头顶。 昨日夜里与歹人搏斗时留下的伤口,胡乱的用布条裹住,浸出殷红的血水。 她又是内疚,又是自责,恨自己昨夜没能好好护着惊蛰。 热血上头,丢下她跑去与人斗狠,让她叫歹人掳了去。 出门时阿嫂千叮万嘱,叫自己照顾好惊蛰。 若是找不回她,自己也没脸回去了。 想到此处又加快了步子,出了林子便在闻不见惊蛰留下的香料气味。 两只豹子也慢了下来,寻到河边竟然再找不到踪迹了。 捧起冰冷的溪水,拍了拍脸,带着两只豹子,趟过溪水,往不远处的深山里寻去。 穿过怪石嶙峋的山脚,一条小瀑布的遮掩下露出一段卵石铺成的小径。 小姑并未犹豫,紧了紧腰带,检查了武器,偷偷潜了进去。 木屋里香气袅袅,精致的铜炉里飘散着缕缕青烟。 惊蛰看不清屋内的摆设,只觉得这气味十分好闻。 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眩晕和全身的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待将她放入柔软的锦被里,她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里只觉得周身懒洋洋的,肿胀的双眼,与面颊双手上的细小伤口,清清凉凉的十分舒爽。 小姑伏低了身子,藏身在一从花木之后。 暗暗观察院里人的举动,她确定惊蛰就在此处。 只是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这些人也并不像昨夜袭击他们的那伙歹人。 没摸清情况前,她不敢轻易动手,怕救不出惊蛰还将自己也搭进去。 正想退出去喊人来帮忙,就见一娇艳的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她悄悄跟了上去,那女子绕过一片花丛,朝小溪边的木亭走去。 亭子里坐着一位身穿白裘的青年,头发乌黑,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白皙的手指,正把玩着桌上的茶杯。 那女子微微屈膝,“公子,姑娘睡着了,身上的伤也处理过了,老辛瞧过了,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 受了惊吓,又被阿大扛着跑了一夜,血脉有些淤积,待她缓缓,老辛再施次针就不打紧了。” 那公子微微皱眉,“我该自己去的,阿大不懂事,带了她来,听风又该怪我了。 待她家人来了,定要好好解释才行。” 话落撂了手里把玩的杯子,也不管洒了一桌的茶水。 “春桃,去备几样礼物吧,把那姑娘叫醒,我有话与她说。” 春桃忙放下手中的托盘,去擦桌上的茶水。 “我说公子,你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身子还未大好,偏折腾的要到山里来。 你哪回见陆听风他不怪你?何时给过你好脸,偏你巴巴的往上凑。 这回阿大带了他村里的姑娘,你不快快的送了回去,偏要等着他来寻。 待他来了,你就是送坐金山给他,他也消不了气吧。” 公子泄气了一般,“你说的也是。那你到是说说,要如何才能让他消气。” 春桃白了他一眼,“别指望了,等着他来揍你吧。” 话落出了亭子,刚走了两步,便站住了,快速的回到公子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朝小姑躲藏的地方喝了一声,“出来,我手中的飞刀可不长眼。” 小姑被人发现了身行,也不必在躲,带着两只小豹走了出来。 握紧兵器,摆好了架势,两只豹子也蓄势待发。 春桃瞧了一眼,到觉得十分有趣,嘴角一挑手中的飞刀就射了出去。 却不是打人,而是打豹,小姑伏地一滚,用手中的钢刀弹开了飞刀。 却不曾停下动作,飞扑上前,刀子瞬间便递到了春桃的面前。 春桃低头躲过,还不忘将身后的公子推到一边。 “呵~!来真的,刚好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便与你过两招。” 说话间,已空手与小姑斗了几个回合。 小姑摸到了春桃的路数,她擅长使飞刀,那是远距离的暗器,只要贴着她,使她射不出飞刀,那她就伤不到自己。 凭她空手与自己的白刃相对,能赢的终究是自己。 那公子被推了个趔趄,站直了身子,喊了句,“住手。” 春桃往后跃了两步,拉着公子跳出了亭子,稳稳的站好。 小姑却并未有停手的意思,举刀结结实实的劈了过来。 眼见就要劈在二人身上。 “铛”的一声,一粒石子打在了刀背上。 力道之大,震的小姑的手腕一麻,钢刀脱手,掉在地上。 一旁走出一老一少,老的那位,须发皆白,个子不高,穿一声青绿色的细棉长袍。 拄着一根乌黑发亮的乌木手杖,手里还颠着几粒石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小姑观瞧。 少的那位,小山一般壮硕,寒凉的天气,却只着一件毛皮坎肩,两条胳膊露在外面,肌肉高高隆起。 开口说话却如小儿一般,“瑞哥哥说了叫停手,你怎么还砍?你不听话,晚上是没有饭吃的。” 话落瞧见跟着小姑的两只豹子,瞬间瞪圆了眼睛,露出有些呆憨的笑容。 “大猫,是大猫,辛叔你快看。” 话落已经闪身到了小姑的身前,伸手就要去抱。 第九十三章 被困 ,农女惊蛰 两只小豹怎会和一个外人亲近,见阿大伸出了手,张嘴就咬。 阿大看似笨拙,却十分的灵巧,快速的躲开尖牙,竟与两只小豹戏耍起来。 小姑只盯着对面的三人,小心戒备,自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先走,回头在想办法来救惊蛰。 那公子盯着小姑,桃花眼眯了起来,指着小姑。 “你,你你是容娘~!你二哥呢,你二哥可来了?” 话落也不顾其他人的诧异,四处张望,嘴里喊着,“听风。” 小姑闻言,拧眉,“你是谁,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还认得我二哥。” 那公子这才回头走向小姑,“是我呀,瑞哥哥,你小时见过我的,你忘了,当时你二哥放狗咬我,还是你将我背去治的伤。” 话落就解开腰带,要退下裤子,叫小姑辨认伤痕。 春桃一把捏住了公子的手,“少爷你疯魔了不成,怎可当着姑娘的面脱裤子。” 小姑一时有些怔愣,皱眉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还是未曾放下心中的戒备。 “惊蛰呢,她怎么样了?你为何将她抓到这来?” 公子嘟着嘴,“惊蛰?呀,那姑娘是惊蛰呀,听雷大哥的女儿吗?……” 罗里吧嗦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就是不好好回答问题。 小姑甚是不耐,上前揪住他的胳膊,大声道,“我问你为何将她抓到这来。” 春桃上前劈开了小姑的手,“别这么大声,听得到,我们公子身子弱,你莫要拉扯。” 公子瘪了瘪嘴,十分委屈的道,“是阿大不小心将她带来的,我知道听风今年不在塞上,想着狩猎他一定会来,才在此处等他,想与他叙旧。 昨日让阿大去猎场看看你们来了没,谁知今晨他便带着姑娘回来了。 阿大孩子心性也说不出什么,问姑娘,她也闭口不言,我只能留她休息养伤,等你们找来了。” “你说什么?惊蛰受伤了!伤在哪里,严不严重,快带我去看看。”小姑焦急的说着,人已经往里面冲了。 春桃忙上前拉住了小姑,“姑娘别急,孩子没事,正睡着,我带你去瞧。” 两只小豹见小姑要走,甩开阿大就要跟上。 谁知阿大出手极快,一手一个将两只豹子夹在腋下,竟使得它们无法动弹。 嚎叫声都被挤了回去,未曾发出。 小姑跟着春桃离了亭子,老者唤了一声,“阿大。” 带着他将两只豹子关进了后山的铁笼里。 拍了拍,还在逗弄它们的阿大道,“好生喂养,莫将它们弄伤了,不然你瑞哥哥会生气的。” 阿大点头应下,“我知道。” 小姑进了木屋,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与她在香兰那里闻过的全然不同。 忧心惊蛰,皱了皱眉,并不曾细想。 走到床边,瞧惊蛰睡的安稳,伤口也处理过了,这才放下心来。 伸手想要叫醒她,谁知眼皮越来越重,竟也歪到在床边睡了过去。 春桃捂嘴轻笑,唤来阿大,将小姑放在了床边的贵妃榻上。 又端来了温水,为她擦洗换衣,给伤处涂上药膏包扎好,才起身离开。 见春桃出来,瑞公子忙上前问道,“如何?” 春桃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想好了,先拿了人家侄女,现在又扣下他的妹妹,你等着挨揍吧,到时我可不管你。” 公子嘻嘻笑着,“不妨事,听风知我身子弱,不会对我动粗的。” 春桃顿了顿脚步,回头道,“赌吗?” “赌什么?”老辛迈着步子进了小院。 春桃笑着说,“我赌等陆听风来了公子会挨揍。” 老辛捻着胡子,“那可不成,我好容易将他医好,可不能在叫人打了去。” 睡梦里惊蛰总觉得鼻间香风阵阵,身旁有人来来回回。 给她喂水,上药,可就是睁不开眼,清醒不过来。 着一睡,就是两天,急疯了在山林里寻找她们的谷雨。 那日谷雨带伙伴们挖通了山洞,回了营地才得知小姑去追惊蛰了。 但小姑并未寻着自己留下的记号追寻,想来是有了别的线索。 第一日,他寻着惊蛰撒下的香料追到了山林的边缘。 后又跟着小姑留下的标记追到了小溪边。 可到了山脚下的石林里,却迷失了方向,再寻不到小姑的标记,线索到这里便断了。 任他怎么努力都绕不出这片石林,进入后面的深山。 他静下心来才发觉,这石林里,被人设了阵法,若破不了阵,便进不得山。 若是谷雨早来一日,便也能顺利进山,可老辛与春桃打赌,怕真有人进来揍了瑞公子。 便偷偷的改了阵法,不叫外人随意进来打扰。 春桃不知,瑞公子也不知。 惊蛰和小姑睡了两天,只被春桃喂了些水喝。 若不是阿大吃饭时问了句,“为何屋里的姑娘只睡觉,不出来一起吃饭?” 估计惊蛰和小姑会被活活饿死。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说道,“你们没给她们喂饭?” 话落齐齐冲进屋里,瑞公子一脚踹翻了香炉。 “老辛快给她们瞧瞧,可别出了事,不然听风非杀了我不可。” 待老辛看完,说没事,就是饿的狠些,撤了香炉,片刻就能醒了。 他才放下心来,在圆桌旁坐下。 惊蛰醒来,满眼只有眼前的粥,狼吞虎咽的喝了,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眼睛好了,身上也不疼了,打量着周围的摆设。 窗明几净,一屋子的奢华装饰,身下的牙床铺盖着丝锦的被褥。 身上的衣裳也变成了柔软的细棉布。 一位穿白裘的年轻公子,坐在红木圆桌旁,眯着桃花眼打量自己。 床边坐着一位娇艳的姑娘,接过惊蛰手里的细白瓷碗。 问惊蛰,“姑娘要不要再吃一些?我去给你盛来。” 惊蛰有些恍惚,点了点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又穿越了? 努力的回想脑中最后的记忆,瞥见窗边贵妃榻上睡着的小姑,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不是穿越,只是被人困在这里。 试探的开口询问盯着自己的公子,却发现睡了两天,嗓子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第九十四章 江源 ,农女惊蛰 春桃又端了碗粥进来,小姑也醒了过来,也不管春桃端的是什么。 伸手夺来,就往嘴里灌。 惊蛰哑着嗓子叫了声,“小姑。”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小姑撂了碗,三两步就到了床边,一把将惊蛰搂在怀里。 “惊蛰别哭,小姑再不会丢下你了。” 惊蛰抹了泪,“小姑,其他人怎么样了?那伙歹人剿灭了吗?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小姑犹疑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那日晚上追着你过来,被他们哄了一直睡到今日,走吧我带你回去。” 话落拉着惊蛰就要离开。 可下了地才发现,两人衣着单薄,连鞋子也被收了去。 小姑护着惊蛰,转头看向瑞公子,“将我们的东西还来,送我们出去。 你若真与我二哥相熟,就不该将我们困在此处。 猎场出了事,他定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说不得我大哥已经到了,若是等他们找了来,你知道他们的脾气。” 瑞公子的桃花眼,忽的瞪了起来,“猎场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你快与我说来。” 小姑瞪圆了双眼,“与你无关,你这般将我们困在这里,就是与陆家村作对,与我二哥作对,不管你什么目的,都不会得逞。 你要么将我俩杀了,要么现在就放我俩离开。” 惊蛰抱着小姑的胳膊,心里暗道,小姑啊,我还不想死啊。 那公子上前一步,“容娘妹妹,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杀你,这一切都是误会。 我只是留你们在我这里养伤,不知猎场出了事。” 惊蛰哑着嗓子道,“那为何要迷晕我们。” “那是为了让你们好好休息。”春桃抢着说。 她真怕自家这个傻乎乎的公子,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让误会更深。 “你既然想见我二叔,好好的去见就是了,为何非要这般?你这与绑架有什么区别?”惊蛰十分不忿,依着小姑大声道。 瑞公子苦笑,“我自幼身子羸弱,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出不得远门,今年春帮你二叔处理了矿山的事,就病了。 养了大半年才好些,盼着今年秋日狩猎能与他见上一面。 你们村里规矩多,我若能直接去见他,又何须这么麻烦。” 话落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院里缓缓飘下的落叶。 惊蛰看着他的样子不免有些同情,好奇他为何对二叔有如此执念。 看他的穿衣打扮,吃穿用度,还有跟随的阿大春桃,应该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就是不知与陆家村有什么渊源。 此时一老者提着瓦罐进了屋,“两位姑娘该吃药了,再重要的事,也等养好了身子再做打算吧。” 漆黑的药汁端到了惊蛰面前,她十分抗拒的躲在小姑身后。 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别喝了又要昏睡两天。 老者慈爱一笑,将碗又向前递了几分,“姑娘莫怕,这药是助你们回复体力的,睡了两天未进食,肠胃会经受不住的。” 小姑并未犹豫,端起碗便喝了下去,过了片刻,瞧小姑没事,这才端碗喝了。 “我饿了,既不让走,不会连吃的也不给吧。”小姑在惊蛰的床上躺了下来,轻拍她的手背安抚。 春桃应了声,“这就去。”收拾了碗碟,跟着老辛一起出了屋子。 小姑瞥了眼坐着不动的瑞公子,晃着脚道,“你出去,看见你就烦。” 那公子却不气恼,高兴的搓着手,“哎,这就走,容妹妹愿意留下就好,想要什么尽管说来,我去给你准备。” 待他出了屋子,小姑却拉着惊蛰躺了下来。 “放心吧,他不会害咱们的,你爹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过不了几日咱们就能回去了。” 惊蛰翻身坐起,“营帐那边怎么样了?可搞清了歹人是谁。” “我走时只知道你不见了,别的没顾上。 不过你放心就是,有族长他们在,出不了大事的。 我来时留了记号,定是他们动了手脚,不然早有人来了。 这里除了那病秧子,其他三人都难对付,我没把握即刻就带你离开,就等你阿爹他们来吧。” 惊蛰点头应声,“好。”望向窗外。 院子里怪石嶙峋,卵石铺地,栽种着许多奇花异草,一颗粗大的银杏正飘落着泛黄的叶子。 一切都与惊蛰熟悉的这个世界截然不同。 “小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公子又是什么人啊。” 小姑眯眼想了片刻,侧身用手撑住面颊。 “具体什么地方我是不知,应该离着孟景瑞的封地不远,孟景瑞是江源的小王爷,小时候跟大人去村里,被你二叔放狗咬了。” 原来江源是靠近边塞的一块封地,当年陆将军被流放,新王的同胞兄弟为陆将军说了话。 惹得新王不快,便割了封地,将他送出了都城。 王爷无兵无人,除了这块地,其实与流放无异了。 王爷对陆将军十分仰慕,但碍于身份,两族只能暗中守望相助。 陆将军死后,王爷对村子也颇多关照,两族一直保持往来。 只是时间久了,老王爷死后,两边的关系也就不如以前那般密切了。 江源虽地广,人口却不密集,一是处在边境,封地的主人又地位尴尬,家族的人丁也不兴盛。 几十年来不曾好好经营,全靠吃老本维持。 直到交到瑞公子手上,才有了些许起色,但瑞公子自幼体弱多病,又没有兄弟姊妹帮衬。 还赶上这样的乱世,其中的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屋里姑侄两个说着话。 屋外的孟景瑞,捻着手里金黄色的银杏叶低头沉思。 他之所以对陆听风执着,也是年少时被他鲜活的生命力所吸引。 羡慕他朝气蓬勃,活的肆意潇洒。 有那么多的伙伴,家人围在身边。 能为保家戍边挥洒自己的青春与热血。 不像他这般孤单病弱,常年与药物为伴。 每个少年的心中,都有一个成为英雄的梦想,他自然也不能免俗。 自知身体羸弱,这辈子也无法实现了,便将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了陆听风的身上。 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活的像个人了。 而此时被他心心念念的陆听风,正与惊蛰的阿娘快马加鞭的赶往猎场。 第九十五章 追寻 ,农女惊蛰 而此时的大山深处,陆夜天正带着极不配合的妇孺往边境移动。 一面要勘察地形,一面还得小心的抹去众人的踪迹,以防有人来追。 更难的是,这些村里的妇孺,悄咪咪的就会留下那些傻货看不懂的标记。 这些全得他来处理,真是身心俱疲。 连夜赶路加之山里气温极低,他的身子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可也万不敢停下休息,他的病还有往后的荣华富贵,全靠这次了。 又抹去一处陆家村独有的标记,快步的去追前面的人。 通往山林的路上,二叔与阿娘停下来休息。 阿娘急的眼睛冒火,可马却有些受不住了,鼻尖呼哧的喷出道道白气,嘴角也流出雪白的沫子。 她可以昼夜不停的赶路,马儿却需要喝水休息。 “阿嫂莫急,容娘和谷雨都在,不会让惊蛰出事的。”陆听风递过水囊,轻声安慰道。 阿娘接过水囊灌了两口,“怎么能不急,她当初是不想来的,我非逼她来,她若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大哥交代。 听回村的人言,这伙人歹毒至极,就是冲着妇孺去的,我只怕容娘和谷雨也会落在他们手里。 走吧,我等不得了。” 话落翻身上马,夹紧马腹就冲了出去。 陆听风紧紧跟上,催马疾行,原本三天的路程,一日多便到了。 远远的就瞧见,被烧的漆黑一片的营地,走的近了便闻到一股烧灼的气息。 营地里一个人也不见,二人翻身下了马,马儿顿时累到在地。 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几声鸟鸣,阿娘飞奔过去,却未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在此处蹲守的,是族学里的两位少年,告知了阿娘和二叔他们当下的情况。 阿娘有些失望,她想见的人竟是一个也不在此处。 一位少年瞧出阿娘眼中的焦躁与不安,上前道,“谷雨走时有交代,说他妹妹与小姑并不是被那伙歹人带走的,他去寻了一直也没回来。” 阿娘似是看到了希望,急急得问,“往哪边去了?” 少年与她指了方向,阿娘紧了腰带,检查了装备,闪身往林子里去了。 二叔追着去了,回头叮嘱少年,“你们小心行事,好好在这守着。” 寻着谷雨留下的标记,很快便到了山脚下的石林里。 一眼就看破了石林中的阵法,因为这阵法,是阿娘带来的。 当初她教给了陆听雷,但太过深奥,又变幻莫测,村里能掌握的少之又少。 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镌抄了一卷送给了江源的王爷。 既然此处出现了这阵法,里面的人也不必再猜了。 两人对望一眼,齐齐的松了口气。 “是他吧~!”“应该不会错了。” “如此就好,惊蛰与容娘应该不会有大碍了。” 此时的谷雨还在破阵,已经三天了,有几次他已经能看见瀑布入口的小径了。 可总是差了那么一些,再不能进前一步。 阿娘与二叔找到他时,他正靠着一块石头休息。 脸上身上的血痕,已经结了痂,狼狈的样子让阿娘眼圈发红。 只叫了一声,“谷雨……”便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她养大的孩子,她如何能不心疼。 谷雨翻身站起,有些羞愧的垂下了头,“阿娘,我没能护好妹妹,小姑也不见踪迹,你怪我吧。” 阿娘一把将谷雨揽在怀里,“傻孩子着怎么能怪你,你先休息,这里有阿娘呢,定能将你妹妹和小姑找回来的。” 谷雨与二人说着情况,阿娘与二叔也解开了阵法。 三人走进了卵石小径,陆听风就喊了起来。 “孟景瑞,你给我滚出来。” 声音之大,震的山间的鸟雀,都扑棱着翅膀飞了去。 而此时的惊蛰,正蹲在木屋旁的小厨房里烧排骨。 阿大捧着脸,乖巧的蹲在一边看着火。 “还没好吗?可阿大已经闻见香味了,什么时候才能好啊,阿大饿了。” 惊蛰将装着油炸土豆片的簸箕塞给阿大。 “你都问了十遍了,先吃这个吧,去院里自己玩会,好了我会叫你的。” 阿大边吃边说,“我不去,我在这守着,不能让春桃进来,不然肉就不香了。” 惊蛰醒了之后,品尝过春桃的黑暗料理,就在也不能忍受春桃下厨了。 连小姑这样从不挑剔的人,吃了春桃的饭菜,都说她是在浪费粮食。 真不知,风光齐月的瑞公子是如何忍受的。 既然一时半刻走不了,惊蛰就接了做饭的活。 在院里摘菜的春桃冷哼一声,“瑞公子都没嫌我做饭难吃,你还挑起来了,等她走了,你还不是得吃我做的。” 瑞公子将沏好的茶推给坐在对面的小姑,“我因常年吃药,坏了味觉,你这般说并不公允,难吃与否该问老辛才是。 不过连阿大都嫌弃难吃了,想来你还需多加练习才是。” 春桃冷笑连连,“等惊蛰走了,你们等着饿死吧。” 阿大忽得站起身子,一把将惊蛰拎了起来。 “她不走,她是我捡回来的,我不让她走。” 惊蛰像只小鸡仔似的,被阿大提溜着。 她知道阿大并无恶意,这是他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可这方式着实让人有点接受不来啊。 正要哄劝阿大将自己放下,就听得院外一声怒吼。 孟景瑞的桃花眼里闪着光,撂了手中的杯子,兴奋的喊了声,“听风兄。” 连阿大都听出了这一声裹挟这怒意,几步窜了出去,挡在他的身前。 老辛也出了屋子,瞧向来人的方向。 孟景瑞却兀自高兴,仔细的整理仪容,甚至问一脸瞧好戏的小姑,“我要不要去换件衣裳?” 惊蛰再一次被阿大扛在肩头,不过这次不是头朝下了。 阿娘进了院子,便看见这幅古怪的画面。 惊蛰被阿大扶着,稳稳的坐在他的肩头,热泪盈眶的喊了声,“阿娘~!”一时竟不知要怎么下去。 拍了拍阿大的肩膀,“阿大,快将我放下,我阿娘来了。” 阿大不为所动,惊蛰也不敢挣扎。 孟景瑞转过身来,欣喜的快步上前,“芸阿嫂,你也来了,许久不见,可还记得我啊。” 阿娘见惊蛰与小姑无恙,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第九十五章 药丸还是要完 ,农女惊蛰 打量眼前的白裘公子,“是小瑞吧,长大了些。怎得不知会一声,就将她们带来此处,害的家里乱了套,叫人好不挂心。” 瑞公子上前挽住阿娘的胳膊,亲热的道,“是有些误会,我慢慢与你说,阿嫂先歇歇,我与听风说说话。” 二叔早已按捺不住,若不是阿娘挡在前面,他已经伸手将他揍了。 谁知孟景瑞上来就一把搂住了陆听风,“你总算来了,叫我好等,听容娘说你当爹了?以后你成了陆家村的族长,我在想见你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你今年狩猎没来,是直接从村里来的吧。” 边说边搂着陆听风往里走,不顾陆听风满身的风尘,沾染了他那身价值不菲的白裘衣裳。 亲热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两人是关系亲密的至交好友。 他心花怒放的说着,完全忽略了陆听风黑如锅底的面颊,和隐忍着不要掐死他的冲动。 “你放手,村里出了事情,我现在没空与你玩笑。”定住脚步,扯的孟景瑞一个趔趄。 “阿嫂,你在这休息片刻,便带惊蛰和容娘直接回村,我去寻族长他们。” 话落转身就走,并不理会瑞公子的喋喋不休和殷殷期盼。 瑞公子见留不住人,也晓得事关重大,跺跺脚紧跑两步跟上,吩咐道,“阿大,去牵两匹马来。” “听风你等等我与你一道去。” 阿大应了声,放下惊蛰,去牵马。 她这才得以扑到阿娘怀里,好好与她说话。 春桃自知拦不住瑞公子,便叫老辛跟着,以防有个什么闪失。 谷雨憔悴狼狈,被阿娘留下疗伤休息。 小姑询问猎场的消息,谷雨只说找到了他们离开的山洞,挖通了路自己就来寻他们了。 至于族长后来怎么安排,有没有追回被掳走的妇孺,他也不太清楚。 阿娘十分自信的道,“我和听风来时,营地已经无人了,塞上想来也已经知道了消息,无论是谁干的,都逃不过陆家人的追捕。” 山里的地形复杂多变,族长将人分成小队,分开搜索。 塞上的汉子,一得到消息便组织了人手,延边境仔细搜寻。 陆夜天虽想尽了办法来遮掩他们的踪迹,但这么多人,妇孺们又极不配合。 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他心里明白,陆家人的本事,追兵很快就到。 催促着精疲力尽的众人加快步伐,只要越过边境,他们就能安全。 快到边境时,他终于松了口气,还未放下心来,前去探路的便来回报,前面已然有人堵截了。 他们此时的状况已是进退两难,陆夜天知道,落在陆家人的手里,自己难逃一死。 只能弃了他们,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吃了颗药丸,稳了稳心神,四下打量着准备找机会溜之大吉。 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片黑影罩下,遮住了他眼前的光,他抬头,小山一般的汉子,目光鄙夷的看着他。 “陆夜天,眼看就要到边境了,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一会还有恶战,你可别没了命。 来!还是与我待在一处安全些。” 话落一把将他拿住,陆夜天无力反抗,只能认了命。 “黑山,你听我的,将这些妇孺做饵,生死不论,等咱们过了边境,有人接应,这局就破了。 在山里与陆家的人交手,没有胜算的。 我死不足惜,可这次任务办不妥,你的这些兄弟,和你族里的亲眷,可没好日子过。 你想清楚了,别冲动,陆家的战力你不是不知,没必要跟他们硬碰。 我们有人质,只要引的他们到了边境,后面的事,就不归咱们管了。 我们的任务就是将他们引到边境上来,不然为何在山里耽误那许多时日。” 黑山不屑的“呸”了一口,“我的族人我自会照顾,用不着你来操心,到是你这吃里扒外的小人,要好好想想等会遇到被你出卖的族人兄弟,会是个什么下场。” 拖着陆夜天往前走,吩咐几人带着妇孺躲藏起来。 剩下的人做好拼杀的准备,他当然知道陆夜天说的法子,能祝他们脱困。 可他实在做不来拿妇孺当诱饵,堂堂的汉子,就是要靠真刀真枪的杀出一条路来才行。 欺负女人和孩子,是个什么东西,这人太阴损了,自己的同胞都拿来算计。 怪不得都说大岚气数已尽,能养出这样的人,还能好的了吗。 舞着手中的弯刀,眼中流露出对即将到来的拼杀的渴望。 他虽不齿陆夜天的那些阴谋手段,也搞不清那些大人物们的算计。 但身体里奔流的血液,却极度的想要逞凶斗狠。 陆听风站在族长身边,慢慢的缩小了对他们的包围圈。 四下里,此起彼伏的传出了尖利的鸟鸣之声。 陆夜天听见了鸟鸣,如同听见为自己敲响的丧钟。 身子不由的微微颤抖,极力的想要摆脱黑山的掌控。 终于,他见到了那个经常出现在自己噩梦中的男人。 此时的陆听风正死死盯着他,那带着寒意的目光,让自己的胸口又疼了起来。 他大口喘着气,眼看陆听风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弓箭。 大声道,“陆听风,你不顾族里的妇幼了吗?你当杀了我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们不过蝼蚁一般,大国之间的较量,别说是你,即便是边塞,即便是陆家村,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粒沙。 何苦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信仰,白白送了全族的性命?” 一声鸟鸣传来,陆听风毫不犹豫的射出了拉满弓弦的那支箭。 族长猛的跺脚,那支箭又快又狠的插在了陆夜天的肩头。 族长轻声道,“留他性命,听他方才言语,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还有话问他。” 陆听风点了点头,那声鸟鸣示意村里的妇孺已经获救。 他便再无顾忌,收弓握紧手中的短匕冲向躲在黑山身后的陆夜天。 方才还极力想要挣脱的陆夜天,如今却躲在黑山的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腰身,抵挡陆听风的袭击。 黑山也不惯他,一把将他扯开丢了出去,上前一步,用手中的弯刀档下袭来的短匕。 陆夜天忍着肩膀传来的剧痛,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出这片混乱的战场。 却被人从身后一脚踩住。 第九十七章 釜底抽薪 ,农女惊蛰 威严又带着痛惜的声音传入陆夜天的耳中。 “你可曾后悔过自己干下的错事,可曾想到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陆夜天挪不动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我没错,我不后悔,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 你杀了我又能如何,棋局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弃子。 要怪就怪你们挡了善金的路,大势所趋,是你看不清。” 说着说着竟癫狂了起来,头脸埋在泥土里,哈哈大笑。 “什么狗屁信仰,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谎言,一群被世俗皇权抛弃的人,苟活在无人踏足的荒漠里。 还妄想保家卫国,名垂青史吗?别做梦了。” 族长加重了脚上的力道,陆夜天喷出一口血来。 “说,你们到底目的何在?你明知着法子不可能奏效,我不信你会蠢到连着都不知道。” 陆夜天又咳出一口鲜血,“族长你真是老了啊,这般简单的计谋都看不明白了吗?” 族长怒目圆睁,半边脸颊的伤痕微微抽动起来。 “听风,速战速决快速回防村子,着伙歹人意不在边塞。” 陆听风闻言,出手更加迅速,挑飞了劈向自己的弯刀,双足轻点高高跃起,一脚瞪在了黑山的胸口。 黑山高大的身形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耳畔传来兄弟们的惨叫声。 浓浓的血腥气,直冲脑门,看了看如死狗般的陆夜天,目光沉了沉。 边退边喊道,“兄弟们,撤!” 随手捞起已无气息的同伴,迅速的朝边境跑去。 陆听风并不追击,回身来到族长的身边,一脚踢折了陆夜天的腿。 凄厉的惨叫声,在深山里回响,让人背脊发凉。 妇孺们获救,战场也清理完毕,陆夜天只余一口进气,眼见便不能活了。 众人目光鄙夷的扫过他,愤怒与轻视不言而喻,连出手给他个痛快都不愿。 只留他躺在泥地里苟延残喘。 跟来的孟景瑞可没那么多顾忌,带着阿大走到陆夜天的身前。 掩着鼻子嫌弃道,“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偏要去当叛徒,惹谁不好偏要来惹陆家村。” 陆夜天奋力的抬起双手,朝胸前摸去,那里有他续命的药丸。 强烈的求生欲使他顾不得再想其他。 刚要塞进嘴里,却被孟景瑞无情的踢飞了出去。 “药丸,我的药丸。”他痛苦的哀嚎着。 孟景瑞面无表情的道,“可不是吗,我看你是真的要完。” 回头吩咐阿大,“阿大,去将他的胳膊腿都闕折了,回去叫惊蛰给你炖肉吃。” 阿大憨憨的点着头,如揉搓一块破抹布,将陆夜天的四肢生生捏碎了。 清脆的骨裂声“嘎嘣”响起,传入耳中使人的周身骨缝发酸。 陆夜天伤上加上,已经痛的发不出声音,人也到了弥留之际。 孟景瑞一直看着他咽了气,这才带着阿大走到陆听风的身边。 战场清扫完毕,老辛也帮着给伤员处理了伤口。 再前面拦截的族人,陆续赶了回来。 族长分派了人手,将解救的妇孺和伤员先送下了山。 叫过几个队长商量接下来的事宜。 “这帮贼子目的不简单,偏偏挑在村里出来狩猎,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将我们引来深山。 我怕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袭击村子,对塞上釜底抽薪啊。” “村子地址隐蔽,防守也不弱,知道情况的也不敢轻易招惹,没有上百人的正规部队,轻易破不了村子的防。” 一位队长分析着当下的情况。 “就怕他们早有筹划,如今大岚与善金这战避无可避,我们把守的要塞虽不是真正的战场。 但若是被他们撕开口子,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二叔指着地图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早已被善金的皇庭控制,虽是沼泽牧场,没什么军事价值。 但集结百人,绕过溪草部族和万魔窟,便能直接抵达陆家村。 毁了村子,就是毁了边塞的根基,若无资源,边塞不攻自破,只是时间问题。” 孟景瑞单手托腮,抚着下巴,“好歹毒的计划,听风莫再耽误,还是快快回村吧。” 他虽舍不得陆听风,但也知道这事耽误不得。 转头对族长道,“陆阿公,伤员和妇孺不易长途颠沛,老辛在猎场附近有个药园,让他们先去那边修养,到时我会送他们回去。 村里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我便是。” 村长点点头,“自你父离世,世道也越发艰难,咱们两处联络的不如以前密切,以后村子是要交到听风手里的,你们年轻人要多多走动,守望相助才是。” 孟景瑞巴不得与陆听风永久绑定,美滋滋的点着头。 “阿公说的是。” “即如此,伤员和妇孺就劳你多费心了。”族长抱拳谢道,转头对塞上的队长说,“你带人回去,死守边塞,告诉大家,村里一切有我,无需挂心。” 那人应了,“族长放心,定不叫胡虏蛮子踏上一寸边塞的土地。”带人快速的撤离了深山。 众人分头离去,山谷里只余残缺不全的尸首。 黄昏时候,一群饿狼寻了过来,包餐一顿,隐匿在山林之中。 惊蛰这边等谷雨处理了伤口,稍作休息,阿娘便要带着几人回村了。 春桃挽留不住,只能牵了马匹送他们回去。 一路小心谨慎,匆匆赶回村子。 还未见到村子,便有浓雾裹挟着烟尘冲进了众人的鼻间。 惊蛰原以为是村邻们在烧稻草秸秆肥地。 可越靠近村子,烟熏火燎的味道越重。 浓浓的雾气遮挡了视线,惊蛰的心头也涌起了十分不安的情绪。 几人在靠近村子的芦苇荡旁停下,小姑和谷雨分头进村里打探情况。 阿娘牵着马匹,带惊蛰躲进了芦苇荡里,两只豹子机警的跟在后面小心戒备。 “阿娘,你与二叔出来时,村里什么情况?一切都还好吗?”惊蛰小声的询问阿娘。 阿娘轻声道,“并未,只几个伤员和牧民们回来,说有歹人袭击了猎场,带走了女人和孩子。 我未见你与容娘,顾不得多问,就与你二叔出发了,走时并未有什么不对。 放心吧,村子守备坚固,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九十八章 缩头乌龟 ,农女惊蛰 越来越重的烟火气,呛的人睁不开眼。 过了片刻,谷雨先找了过来,“阿娘,带惊蛰去下面躲躲,村里进了贼人,久攻不下,便放火烧了芦苇荡。 火势快烧过来了,别在这待了。” 话落领着阿娘和惊蛰往芦苇荡深处走去。 惊蛰跟上谷雨的步伐,“小姑呢,不等她了吗?” “别担心,小姑去了后山,我一会便就找她,我们下面见。” 惊蛰一头雾水,“下面见?”待要在问,谷雨已经消失在了芦苇荡里。 秋日天干物燥,芦苇又极易燃,戈壁上的风助火势,灌木丛的一角,已经快被烧通了。 阿娘带着惊蛰,避开陷阱暗器,快速的潜进了村子。 平日里热闹的村子,如今空无一人,连猫狗家禽都不见了踪迹。 娘两个并未回家,进了大门敞开的族祠,直接绕到了供奉的排位后,掀开了露出把手的木板。 示意惊蛰先进入地道。 两人宽的地道里,每隔几十步便燃着一只火烛,干燥温暖,有一丝土腥气味。 惊蛰手心冒汗一步不落的紧跟着阿娘,走了一会,总觉得这路有些熟悉。 原来这地道里的布局,与村里的道路是一样的。 怪不得村里的土地不能随便乱挖,这是怕毁坏了地下的暗道。 又行了一阵,遇上很多已经躲进地道里的村邻,大多神情严肃,也不出声招呼只点头示意。 很快到了自家的位置,阿奶阿公香兰,一人抱着个孩子,见到惊蛰和阿娘回来,齐齐的松了口气。 阿娘将惊蛰交给阿奶,“你们乖乖躲着,我出去看看情况,与谷雨容娘回合。” 阿奶道了声好,“听风呢?没与你们一起回来?” 阿娘摇了摇头,揉了揉惊蛰的头发,“看好弟妹,等我回来。” 惊蛰点头应是,“阿娘小心些。” 等待的时间,惊蛰也从香兰和阿奶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五天前,去狩猎的牧民带着受伤的族人回来,村子就紧张起来。 二叔作为代理的族长必须要求猎场看看情况,阿娘听闻惊蛰与小姑不见,也跟着一道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来袭击了村子。 当时谁也没放在心上,都以为是以前那种来打秋风的蛮夷,不敢袭扰村子。 谁知他们人多势众,就是专门冲村子来的,贼人里还有熟悉的面孔。 正是出卖了村子的柴达。 村里皆是老幼妇孺,族学里的青壮和稍有本事的都去了猎场。 一时间竟也拿他们没办法。 好在村外的陷阱暗器,布置的妥当,没让他们冲进村子。 只能先僵持着,等猎场的青壮们回来。 昨日夜里,他们放了火,族老们便商议让妇孺们都躲到地下来。 连小满他们都被安排了任务,在后山看管族里的家禽牲畜。 阿娘去了后山,村里有战力的人基本全在这了,不到百十个,不是头发花白的阿公,就是阿娘这样的媳妇。 还有族学里的半大小子,全跟在谷雨和铁栓的身后。 阿娘有些气急败坏,“还等什么啊,林子都快烧穿了。本来人手就少,为何还将牧民困住?” 族老擦拭着手里的兵刃,“你急什么,等他们进来,瓮中捉鳖。 那些贼人,大多是戈壁那边的牧场小部集结过来的,里有个叫柴达的,与柏牧一族,难保待在村里的牧民没有与他们里应外合的。 不得不防,现在能信的过的,只有我们陆氏的自己人。” 阿娘道了声“麻烦!” 一小子快速的跑到众人面前,“族老,他们准备进林子了。” 族老呵了一声“好!等的就是这刻。” 铺开了村子的地图,分派人手把守住阵法中关键的生死之门。 “不必留手,格杀勿论。” 村外的林子里,火势将熄。 柴达与一位熟人正在说话,“首领,要是这次能够成功,咱们不但报了仇,还能立下奇功,荣华富贵也近在眼前了。” 首领目露凶光,“把要是去掉,这次定能成功,不扒了陆听风的皮,难解我心头恨。 这差事是我好容易求来的,只许成功,不能败。 叫他们冲,放火烧,用刀砍,冲进村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柴达不知树林里已经变幻了阵法,还添了许多新的陷阱暗器。 鼓噪着手下冲进了林子。 片刻间哀嚎声便此起彼伏的传了出来。 触发了机关的人,要么马上身死,要么断手断脚。 情况好些的被毒粉迷了眼,惊恐的大叫,四处乱走,触发更多的陷阱机关。 原本平平无奇的林子,仿佛变成了一张吃人的巨口,只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 那些还未踏进林子的,掉头就跑,半步也不敢往前去了。 任柴达如何催促叫骂,也无人再敢挪动脚步。 首领火冒三丈,“好你个陆听风竟不敢与我单打独斗吗,烧,给我烧光这片林子,我就不信,你能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接过柴达给他递上的火把,使劲的扔进林子里,竟然不顾那些还在挣扎惨叫的手下。 一支支的火把扔了进去,那些惨叫,很快便被噼啪作响的火焰声所吞没。 大火烧了整晚,才烧出一条进入村子的通道来。 杂乱无章的黄土房子映入他的眼帘。 “你说的肥羊就这?我当是个什么宝地,值得这般守着护着。”首领十分不屑的道。 “上头的人怕是有什么问题,这样的破村子,也值得调动百人,长途跋涉的过来剿灭。” 柴达傻乎乎的附和,“还是小心为妙,这村子颇多古怪,能养出陆听风那样的人,不能掉以轻心。” 首领哼了一声,还是吧柴达的话放在了心上。 叫人在前面探路,自己远远的跟着。 绕过一栋又一栋的黄泥土房,人却无声无息的越走越少。 绕来绕去,似是并未推进半分,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等首领终于察觉不对,人已少了大半。 此时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光线在浓烟的遮掩下忽明忽暗,村中寂静无声。 他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背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柴达转着眼珠,轻声提醒道,“首领,我之前给你的地图呢?” 第九十九章 给我继续烧 ,农女惊蛰 首领从胸前拿出一只锦囊来,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一张图纸。 “有用吗?”手指微颤,摊开来与柴达细看。 图纸已然破碎,墨迹也淡化许多。 但还是能看出连接细密的线条来。 两人对视一秒,心里便有了底。 柴达轻声说,“首领,好在你留着这张图,跟着图走,应该就没问题了。” 首领皱眉道,“你看的懂吗?” 柴达仔细端瞧,“试试吧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已经进了村子总不能掉头回去。” 很快他们按照地图的指示,走出了边缘地带。 可目之所及,还是差不多样子的草顶矮房,此时回头竟连退路都没了。 人还在不断地减少,无声的压迫感,逼得首领越发急躁。 除了自己更加深入,基本还在原地打转,未曾看见一个村民。 他不明这么大的村子,怎会一个活物也看不见。 地图上的路径,看的他脑子发蒙。 埋伏在暗地里的村邻,却是心里一惊。 这伙人怎的这般轻易,就过了第一防。 叽叽咕咕的鸟鸣声从四下传了出来。 柴达有些心慌,“首领,我们怕是落进他们部下的陷阱里了,不能硬闯,在看看地图想想别的办法。” 首领咬牙切齿,召回了还在前面探路的手下。 “烧,给我继续烧,我就不信他不平这座村子。”嘶吼着让手下放火烧村。 埋伏在这处的村邻,很快做出反应,但也暴露了位置。 只能边打边撤,却来不及处理已经被点燃的房屋。 族老将埋伏在各个点位的人集合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伙人竟然如此歹毒,是奔着赶尽杀绝来的啊。 为今之计只能集合人手,正面硬钢了。 在不处理,任火势蔓延开来,村子真的会被他们夷为平地。 好在经过林子里的陷阱暗器,和方才的偷袭暗杀,对方的人数已经不占优势。 又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应该能将他们一举歼灭了。 做了个格杀勿论的手势,大家便分散开来。 熊熊的烈火燃起,屋子一座接一座的烧了起来。 躲在地下的人们,也感受到了地面上传来的炙热温度。 烟尘很快顺着通风口,灌进了老幼们躲藏的地道里。 惊蛰暗暗心惊,这火势已经烧进了村子,那伙歹人应是闯进来了,阿娘他们不会有事吧。 地道里满是烟尘,温度也越来越高,不能在躲下去了,不然不被活活烤死,也会被烟呛死。 地道里的老幼互相搀扶,浓烟中朝离自己最近的出口摸索过去。 离开了地道,只吩咐孩子们去后山躲避,其他人赶去救火。 柴达他们被追的四散奔逃,只有少数几个跟着握有地图的首领突围了出来。 其他大半被困在火场里,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村邻们砍死。 惊蛰与伙伴们带着奶娃往后山去。 却与无头苍蝇般的柴达他们碰上了。 惊蛰震惊之余,脑子还未反应,首领便快步上前,要抓她们做人质。 惊蛰知道不能慌,万不能叫他们抓住,威胁族里人。 打了响哨,小黑便冲了上去。 惊蛰转身就跑,大声招呼伙伴们,“分开跑,甩了他们,咱们老地方见。” 首领被小黑挡了挡,举起手里的弯刀就要下杀手。 小黑甚是灵巧,一个跳跃就躲了开来,忽闻哨声又起,掉头就朝惊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就这么几秒的时间,孩子们已四散开来,消失在了诡异的村落之中。 首领骂了一句,看着眼前辨不明方向的低矮房屋,错综复杂的小路,却不敢吩咐手下分头去追。 此时还留在他身边的只剩十余人了,想要全身而退就不能分开。 这村子太过恐怖,无论是防御还是战力,都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他此刻才终于信了柴达的话,这不是个普通的村子。 似乎有些明白,上头为什么费大力气也要灭了这村子。 拿出快被揉碎的地图细细观瞧起来。 “柴达,你们族里的人是不是住在后山?” 柴达点头应是,跟着首领,摸索着朝后山去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有村子的地图,惊蛰更想不到,这地图是从她的手里流出去的。 后山此时除了被限制行动的牧民,剩下的全是孩子。 但柴达和首领,带着手持弯刀的手下闯进后山时,牧民们挺身而出,护在了孩子们身前。 柴达瞧见了熟悉的面孔,躲闪着那些看向他的鄙夷目光。 而首领也在人群中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本是他的同族,他的奴隶,他的物品。 而此时他们却站在对面,为保护别族的血脉,与自己抗争,对立。 这全要怪在陆听风的头上,想到陆听风,他的肩膀就隐隐作痛。 “你们这些小部贱民,忘了自己的身份,真拿这里当家了? 他们躲藏时可有关照你们,人家把你们当异类,你们还傻乎乎的要护着他们的血脉吗? 别忘了,你们的身体里流着跟我一样的血,你们是长生天的孩子。 识相的就别当我的路,与我站在一起,为皇庭效力,不然别怪我刀不长眼,不念旧情。” 惊蛰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看周围牧民的脸色,有愤怒,有迟疑,还有人心生向往。 也猜到他定然说了蛊惑人心的话。 忽然有人抢夺了伙伴们抱着的奶娃,朝首领那边跑去。 离得最近的是那对与二叔传过绯闻的姐弟。 惊呼声起,少年就一把抓住了那人。 女子双手一伸,就将孩子抱了回来。 那人竟未跑出半步,就被柏牧踢断了腿,躺在地上翻滚嚎叫。 祭司与柏西的阿娘带着孩子往后退了些,许多妇女围了上来,护着他们。 柏牧踩着嚎叫的牧民道,“你们若想投奔皇庭,我不会拦着,但今日不行,更不能伤害村里的孩子。” 指着对面的首领与柴达,“咱们的仇敌是他,大家难道忘了在矿山过的日子,忘了他对族人的欺辱? 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话有几分能信? 你们还想过被人奴役的日子吗? 咱们是被陆家村所救,无家可归时,是村子给了容身之处,不能恩将仇报,做猪狗不如的事情。” 第一百章 残局 ,农女惊蛰 柏牧一席话,镇住了心里有鬼的牧民。 首领一瞧,他已经耽误不起了,提刀就奔向后面的惊蛰他们。 牧民人数虽有优势,但都手无寸铁,争斗起来难免会有死伤。 柏牧一边招架,一边催促柏西的阿妈快些带孩子们离开。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首领目的明确,刀刀不留情,他眼中的孩子就是此时的生路。 一刀落下眼看就要劈在惊蛰的身上,旁边的女子却突然猛的撞了过来。 首领失了平衡,弯刀贴着惊蛰的肩头落下,削去半片衣袖,刀风在她的肌肤上刮出血痕。 女子尖利的嗓音传来,“别愣着,快跑啊。” 惊蛰眼前一花,女子便被首领踹飞在地,两条黑长的辫子,被首领紧紧攥在手里。 看清了女子的容貌,脚尖使力,使她翻不过身子。 皮笑肉不笑的道,“流萤,就凭你也敢反抗我?忘了日日跪地求饶的滋味了? 你那贱种弟弟呢,怎的见了我连面都不敢露了?” 忽的一把沙土扬起,迷住了他的眼睛。 弯刀落下之时,惊蛰的身子僵住了,死亡离她如此之近,这种感觉她体会过。 可现在不是呆愣的时候,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即便自己死了,也要护他们平安。 她也不能眼看着救她的女子受欺辱。 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顺手在地上抓了把沙土撒了出去。 首领揉眼之际,流萤也挣脱了束缚。 抬脚便踢飞了首领握着的弯刀。 拾起弯刀,毫不留情的朝首领砍了过去。 谁料首领血厚防高,着一刀并不致命,到使他发起狂来。 眼睛被沙土迷住不能视物,胡乱的挥舞着拳头朝有响动的地方砸去。 分不清敌我,胡乱的输出,手下们见此情形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间群龙无首,做鸟四散,拼命想要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柴达孤立无援,也想跟着逃跑,却被首领无差别的攻击捶到在地,踩踏间,竟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这边喊杀声起,畜棚那头的小满便带着些半大的小子往这边来了。 别看他们人小,一年的族学也不是白上的。 逃跑的几个,全被他们放到捆了起来。 霍尔接过阿姊递来的弯刀,一步步的朝癫狂的首领走去。 被他奴役羞辱的画面,一幕幕的在他脑海中闪过。 赤红着双眼,毫不犹豫的举刀劈向那个毁他家园辱他族人的男人。 一刀快过一刀,直到首领跪地不起,再无挣扎之力。 举刀吟诵,“阿爸,阿妈,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我活到今日,仇人就在眼前,用他的血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举刀便要劈下,首领却哈哈大笑起来,“霍尔啊霍尔,你可真与你那早死的父母一样蠢。 竟以为是我祸害了你们部族吗?” 首领摇晃着血葫芦一样的身子,喃喃的道。 “你给我个痛快,我告诉你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霍尔不言,手中的刀却有些握不稳了。 流萤上前接过刀,“说,我给你个痛快~!” “你那吃里爬外的叔父,此时正在善金的皇庭里享荣华富贵呢。 是他用你们的矿山和部族与皇庭做了交换,你那死鬼爹娘不允,他便设计将他们杀了。 还把你们全族都买给了我。” 霍尔难以置信,“你胡说!我叔父失踪,下落不明,你怎能将脏水泼在一个死人身上。” 流萤不待首领在开口,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姐弟两抱头痛哭,梗在心头的梦魇终于死在他们手里。 无论他最后的那番话,是真是假,总有一日他们会查明真相重回溪草的。 看着首领咽了气,柴达有些慌了。 曾经的族人一步步的朝他走来,他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 众人都以为他是想要求饶,谁料他翻身跃起,一把掐住了柏西的喉咙。 众人一时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他拖着柏西向后退去。 不敢轻举妄动,怕他伤了孩子。 惊蛰咬牙,抚了抚贴在腿边的小黑,指着柴达说了声“去。” 柴达紧紧盯着朝自己补补紧逼的族人,哪能料到一只猛兽从背后扑了上来。 小黑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利爪从肉垫中弹出,紧紧抠进肩膀的肉里。 柏西挣脱了束缚,狠狠踢了柴达一脚,一头跑进族人身边。 柴达被小黑拖倒在地,连句话都没留下便一命呜呼了。 后山的危机解除,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村子里的大火,有人看着,不叫蔓延开来。 族老带着人一直寻不到首领和柴达的踪迹,想到孩子们都在后山。 赶过来时,战斗已然结束了。 直到发现藏在首领锦囊里的地图,他才明白,这伙人是如何轻易闯进迷宫一样的村子的。 善后的事处理的很快,天色将黑时,惊蛰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了。 房屋被烧毁的村邻,住进了后山的青砖瓦房里。 护村的防护林和灌木带,被烧穿了一条进村的通道。 好在今年春季改造陷阱时在林子里挖了防火的隔离带。 才没让火势将整片林子烧了。 村里一角的屋子被烧的只剩灰烬,好在仓房和工坊未受损失。 有少数族人和牧民,在搏斗和救火时受了些轻伤,孩子们也都安然无恙。 惊蛰疲惫至极,鼻间总充斥着烟熏火燎的焦糊气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身体虽安全了,可心理和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和刺激却叫她很久都缓不过神来。 闭上眼睛,那些惊恐的尖叫和血淋淋的残肢,就如同幻灯片一般,一幅幅的在他脑中交替出现。 使她吃不下也睡不好,这个残酷的世界,超出了她的认知。 使她生出一种无力感,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 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 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的活下去。 族祠里,二叔拿着族老递给他的残破地图,一眼便瞧出了那是出自他手。 “是我画的,养伤时闲来无事画着玩的,不知什么时候丢的,我认罚。” 话落撕碎了图,丢进火盆里,褪去衣服在供奉的牌位前跪下。 族长举着鞭子,看着陆听风背上狰狞的伤痕,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族老叹了口气,“族有族归,抽十鞭吧。 无论它是怎么落进贼人之手,这图毕竟是你手绘。” 第一百零一章 受罚 ,农女惊蛰 陆听风回来的时候,披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透了。 全家人都围了上来,以为他是在猎场那边伤成这样。 陆听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他盯着惊蛰。 “我给你画过一张村子的地图,让你记熟了便烧掉,那图你给谁了?” 惊蛰有些诧异,“未曾给别人看过,我好好收着呢。” “拿来给我瞧瞧。” 惊蛰回了房,拖出阿娘床下的大木箱子,在里面翻找起来。 将东西全部拿出来找了一遍,也没发现那张早已被自己忘掉的图纸。 “我明明放在这里了,真的没给任何人看过。” “好,我知道了,去祠堂受罚吧。”陆听风虚弱的道。 阿娘一把拉住惊蛰,将她护在身后,“什么图纸?受什么罚?惊蛰做错了什么?” “那图纸是我画给惊蛰,叫她认路的,我交代过她,记熟了就将图纸毁了。 族老在袭击村子的贼人身上找到了,这是她的过错必须受罚。” 惊蛰目光呆滞,那些惨叫与血腥再次冲击着自己的大脑。 村子遭受这般重创,全是因为自己蠢。 惊蛰尽量回忆,但她真的从未将地图给任何人看过。 她不明白,怎么就会落到了那伙贼人手里。 阿娘转身看着惊蛰认真的道,“你二叔说的可是真的?图纸真的是你丢的?” 惊蛰默默点头。 “阿娘信你是无心之失,可毕竟给村子惹了祸事,受罚是必须的。别怕,阿娘陪你去。” 话落拉着惊蛰的手,就往祠堂去了。 家人全都跟了来,祠堂里族老们都在,不少村邻听说了这事也全都跟了来。 惊蛰跪在祠堂前,大脑还是宕机的状态。 大家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有嗡嗡声在耳边回响。 满心的愧疚与自责,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阿娘尖利的嗓音传来,“你们能不能清醒些,没那张图纸,村子就不会被人袭击了? 他们分明是计划好了,冲着边塞来的,有没有图纸村子都一样会受袭。 她丢了图纸是有错,但你们也不必将所有罪责都怪在她的身上吧。 谁不清楚善金的狼子野心,我到是不信,她一个小孩子的无心之失,能影响偌大一个皇朝的安排与部署。 你们谁也别想将这样的脏水往我女儿头上泼。” 族长站起身来,轻叹一声,“没人将这事全怪在惊蛰头上,族里有族里的规矩,她丢了地图,不罚她如何与那些受了伤,被毁了屋子的族人交代。” “人是惊蛰伤的吗?屋是惊蛰烧的吗?凭什么要我家惊蛰给交代?”阿奶站了出来,丝毫不惧族长。 “她丢了图纸,罚她跪跪祠堂也就罢了,凭什么让她三年不得入村?你们这是要逼死她吗?干脆将我一家都赶出去得了!” 阿奶声音极大,周围的村邻们也炸了锅,都觉得罚的有些重了。 不过是丢了张图纸,怎的就要被赶出村去,纷纷上前为惊蛰求情。 族长铁了心,二叔也一言不发的看着。 惊蛰做好了受罚的准备,还想着要如何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可这结果让她实在没想到,村里已经容不下她了吗? 族长心意已决,谁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村邻们陆续的散了。 方才还拥挤的祠堂,此时变得空荡荡的。 二叔叫阿奶和香兰先回去,只留了惊蛰小姑和阿娘。 族长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陆听风,“听风你先去治伤,剩下的事,我来与她说。” 二叔摇摇头,“还是我来说吧。” 上前拉起了还跪着的惊蛰,“村里要将你送到江源去,并不是因为你弄丢了图纸罚你,只是为送你出去给村里人找的借口罢了。” 惊蛰抬起了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我不想离开家人,不想离开村子。 我知道错了,罚我别的吧,别让我走。” 她舍不得阿娘,舍不得伙伴,也舍不得这个土地贫瘠的村子。 穿越来的这两年,她已经将自己的身心与灵魂完全融入了这里。 族长抖着胡子,“都说了这不是罚你,善金与大岚必有一战。 如今已拉开序幕,边塞是他们的眼中钉与绊脚石。 他们对村子出手,无非是想坏塞上的根基,这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江源物产丰富,土地也肥沃,只是小王爷不善经营。 我们都商量好了,你带后山的根叔他们过去,好好发展,给你三年时间,江源必须是边塞和陆家村的坚实后盾。” “为什么是我。”惊蛰似乎有些明白二叔与族长的用意,可村里那么多人,为何偏偏要送自己过去? 族长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这几年你说话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你是个心里有数,又心底善良的孩子,我相信你能成事,放心去吧,村里你不必记挂。” 阿娘眉头紧蹙,“亏你们想的出,这么的大的事让一个孩子去做,我不同意。” “阿娘,我愿意,我能行的。”她必须去,即便村子遇袭不全是自己的过错。 但塞上的阿爹,村里的家人朋友,需要她去江源为村子打造一个粮仓,铸造一面盾牌。 她很欣喜,自己有机会为家人,为村子共享自己的力量,创造自己的价值。 “可阿娘不能让你去冒险,这不是你一个孩子该承担的。” 惊蛰找到了方向,找到了目标,拉着阿娘的手,轻声安慰。 “阿娘,这不是冒险,我会小心的,你相信我。 过了今年我就十五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总要做些对村子有价值的事,才能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 二叔上前一步,对愁容满面的阿娘说,“容娘会跟着保护惊蛰的,谷雨负责两地的联络,不会让惊蛰身陷险境的。” 阿娘抹着泪,沉默的接受了村里的安排。 “回去准备准备,三天后便出发吧。” 族长送几人离开祠堂,转身去了后山。 叫来根叔与村上收留的饥民。 “村里的情况你们都看见了,这样的事以后应是会时常发生的,我给你们寻了个安全的地方,你们收拾收拾,过几日就出发吧。” 第一百零二章 离家 ,农女惊蛰 族长本以为这事很容易解决,谁料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爆发出了非常激烈的反对之声。 “族长,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吧,我们也是陆家村的人,怎么能村子有难就只顾逃命去?” 族长叹了口气,将当下的时局与村子的处境与大伙说了一些。 可他们听了这话,更不愿意离开了。 饥民中一位辈分较高的老者,压下了嘈杂声,“还没到非走不可的时候,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村里出分力。 你答应过我们年里会让我们上族谱,不能现在逼我们离开家啊。” 族长没料到事情会这般麻烦,他们不是族里的人口,不过是生活所迫,寄居在此。 没必要将身家性命与村子绑在一起,送他们去江源也是想让他们更安全的活下去。 根叔是早先就知道族长计划的,也通知了老伙计们,大家都没有异议。 同意一起去江源,为村子尽一份绵薄之力。 “没说让你们离开家,不过换个地方过活,一样为村子出力,还能给村子减少负担。 我们也一道去的,你们担心什么,等时局稳定了,随时回来就是。” 族长点了头,赞同了根叔的说法,大家这才禁了声。 临出发的三天里,惊蛰异常忙碌,收拾要带去江源的种子,物资。 还要交代伙伴们顾好开出来的试验田,与他们一一道别。 阿瑶眼泪汪汪的,拉着惊蛰的手,“族长太狠心了,这原也不是你的错,为何要将你赶出村子,我真想与你一道去。” 惊蛰挑拣着种子,“那正好,我去与族长说说,让你与我一道去,给我洗衣做饭,说话解闷,给我当个使唤丫头如何?” 阿瑶闻言破涕为笑,轻轻捶了惊蛰一下,“你讨厌,什么时候了,还玩笑。三年呢,你真舍得家里,与我们这些伙伴?” 惊蛰轻叹一声,“舍不得也没法,谁叫我做错了事,不过三年很快,我会叫谷雨带消息回来的。 你们好好保重,地里的事只能指望你们多费心了。” 阿瑶点头应下,打开带来的大包裹。 “这是伙伴们给你凑的,本想等你生日时再送你,如今也等不到那时了,你带上吧,都是伙伴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惊蛰抖开放在上面的披风,细麻混了羊绒织成的料子,很有分量,用绒绒的兔毛滚了边。 两件段染过的羊绒毛衣,色泽艳丽,叫惊蛰看呆了眼。 套在身上试了试,又轻又软,还十分保暖。 “这是谁染的?也太好看了,我怎么不知伙伴里有人会这样的绝活?” 阿英抖开披风,叫惊蛰仔细瞧瞧。 奶黄色的料子,浮出微微凸起的云纹,伸手摸了摸。 并不是纹绣上去的,而是在制造的时候,就已经将云纹织在了布料当中。 “你整日埋头种粮,这些事操心的少,织机改造好后,后山的阿婆就亮了本事,这料子是她织的。 染色的事,你以前提过一嘴,阿英十分上心,这些都是她染的。 你交代的事情,我们都记着呢,一件件的办着,是你自己不上心,怕是都忘了吧。” 惊蛰一把抱住阿瑶,“你真是个贤内助,我若是个男人,将来一定将你娶了。” 阿瑶羞红了脸,轻轻推开惊蛰,“浑说什么呀,快收拾吧。” 临行前的晚上,阿娘将小姨留下的图纸交给惊蛰。 “你拿着,去了江源一切小心,阿娘不在你身边,可不能像在家里时那样任性了。 凡事多思多想,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惊蛰点头答应,央求阿娘今晚与她一起睡。 娘两个收拾好床铺准备吹灯睡觉,小满推开房门,甩了鞋子便挤上了床。 一把搂住惊蛰,闷头不语。 阿娘轰他,“回你自己屋里睡,我有话与你阿姊说。” 小满摇头,“不回,我也有话与阿姊说。” “那你快说,说完了回去,你两个弟弟都在,挤不下你。” 小满闷闷的道,“我不想让阿姊去,我不想跟阿姊分开。” “你阿姊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抽什么疯,往日里就你两闹的最凶,怎么这会到舍不得了?” 话落阿娘扯开了紧抱着惊蛰的小满。 小满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噙这两包泪。 “谷雨哥说外面不太平,她出去了被人欺负怎么办,我又不在她身边,谁来保护她。” 说完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惊蛰心里酸酸涩涩的,又感动,又好笑。 帮他擦了眼泪,搂着轻声安慰。 “阿姊什么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叫人欺负了去。 你乖乖听话,要不了两三年阿姊就回来了。 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阿姊走了,你要照顾好阿娘和弟妹。 叫阿娘少操些心,族学里教的东西,定要好好学着,知道了吗?” 好容易哄好了小满,这才吹灯睡下。 这是自猎场遭了袭击以来,惊蛰睡的最踏实的一夜。 不知是因为放下了心中的自责愧疚,还是因为有家人陪在身边。 次日天还未亮,二叔就敲响了房门。 阿娘带着万般不舍,送惊蛰和小姑出了村。 后山的根叔他们已经在这等着了。 惊蛰上前握住阿玲的手,“你怎的也要去?你走了你弟弟怎么办?” 阿玲笑着道,“弟弟有育儿所的阿婆照料,我放心的,根叔说有用的着我的地方。 不过三年而已,不妨事,有我陪着,你不高兴?” 阿娘送了又送,直到遇上来接的春桃与阿大,这才依依不舍的与二叔回了村。 “你们陆家的人,真真狠心,十几岁的孩子,也要物尽其用了,就不能等她再大一些?” 陆听风低头不语,他何尝愿意让自己的侄女小小年纪就离开亲人,离开村子。 可世道如此混乱,没时间等她长大成熟,她现在有这个能力,就必须去做这件事情。 阿大见了惊蛰异常兴奋,上前就将她举了起来。 “瑞哥哥没骗我,真的将惊蛰还回来了。” 惊蛰还来不及惊呼,就被阿大稳稳的放在肩上。 “春桃,你们慢慢走,我带惊蛰去炖肉。” 话落便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春桃气急,三四天的路程,她一人可顾不过来,“你来时怎么答应你瑞哥哥的,要听我的话,对不对。 你若先跑了,这么多人谁来照顾? 乖乖的跟着一道走,等到家了,我叫惊蛰给你做好次的。” 惊蛰连忙附和,她可不想再被阿大扛着飞奔了。 第一百零三章家 ,农女惊蛰 秋高气爽,一行人走了三天,越往前走,空气越湿润,草木多起来,风沙也小了许多。 来到一条江边,河面很宽,碧波荡漾,水流不是很急。 江边有几户人家,房屋简陋,空地上晾晒着鱼虾。 几个孩子追逐打闹,见来了人,害羞的躲到织网媳妇的身后。 一位年长些的妇人站起身子与春桃说话。 一双大眼,来回的扫视惊蛰等人,看的人怪不自在。 “我估摸着今日就该到了,孩他爹在江里捕鱼呢,一会便回,你们休息片刻,我去忙饭。” 春桃应声好,引着众人往里走,进了间带灶台的棚子,在这里歇息。 妇人吩咐孩子烧水煮茶,转身出了棚子。 惊蛰歇了片刻便拉着阿玲想四处转转。 春桃忙叫阿大跟着,并叮嘱他们别去水边。 这是个只有三五户人的小渔村,人口简单,十分宁静。 这是与戈壁慌摊,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微风裹着潮湿的空气扑打在脸上。 河面上波光粼粼,几条小船载着捕鱼的汉子飘来荡去。 河边植物茂盛,但已经入了秋,大多已经凋敝了。 惊蛰摘了把熟透的浆果,分给阿玲阿大,在草丛里搜寻可用的种子。 一个皮肤黝黑,光着膀子的少年,抗着一只大鱼篓朝几人走来。 他只顾低头看路,走到跟前,才看见两个女孩子。 羞涩一笑,露出两个虎牙。 阿大见他十分开心,一手便提起了鱼篓。 “小江,今日有蟹吗?好些天都没吃了。” 少年甩了甩发梢的水珠,将盖着鱼篓的衫子套在身上。 “有的,本想着下午送过去,你既来了顺道带回去就是。” 阿大高兴的拍着手,少年见三人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挠头轻声道。 “江边风大,路也不好走,姑娘莫要弄脏了鞋袜,先回去吧。” 她虽然很想去江边转转,但她们是客人,主人发了话,她也不好当面拒绝。 跟着少年往回走,少年十分腼腆,但对惊蛰的话也是有问必答。 这个小渔村,是走水路去江源的必经之处,也在孟景瑞的治下。 平日里就是捕捕鱼,接送往来江源的人,运送一些货物,事情不多,十分清闲。 午饭很丰盛,有鱼有虾,稻米闷的白饭。 这是惊蛰来这里后头一次吃到鱼虾,虽然只放了盐熬煮,但还是十分鲜美。 大家都吃的十分满足。 吃罢了午饭,众人乘上了木筏,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孟景瑞的封地。 惊蛰一路瞧来,果然地广人稀,土地肥沃。 下了木筏便有人来接,放眼望去树木环伺,房舍相邻。 田地开垦的乱七八糟,屋子老旧破败,道路泥泞。 只通往中心处那座红墙青瓦三进院子的道路铺了砂石。 惊蛰原以为一个经营了几十年的王爷封地,再如何落魄,那规模也比沙风镇强些吧。 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个稍大些的村子,人口怕是还没有陆家村多。 这是一处河流的三岔口,改道时冲击出一大片平原,水资源丰沛。 又背靠大山,温暖湿润,真真是发展农牧业的优质地理位置。 孟景瑞抱着个聚宝盆,却治理的如此糟糕,这是惊蛰完全没想到的。 大门敞开,一对老夫妻迎了出来,将根叔他们安排在外院住下。 惊蛰跟着春桃进了后院,一路卵石铺地,两边的野草有半人多高。 青砖灰瓦的高大房屋,十分气派,就是与这荒草遍地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与山里的药园完全是两个世界。 孟景瑞也是个风光齐月的人物,怎么就能忍受自己住的地方是这般光景。 春桃看出惊蛰的困惑,“这院子是老王爷被分封的时候,王上派人来盖的。 初时只有王爷一家亲眷,全靠上头的封赏度日。 他在都城时人缘极好,交友广泛,对有才学技能之人十分敬重。 被赐了封地离开,便有人陆陆续续的投奔而来,在这处归隐养老。 寻了些营生,赚了钱钞,到惹了新王猜忌,时不时的便派人过来视察。 欣欣向荣不是他愿见到的,王爷便不再费心经营打理了。 到了公子这里,上面虽不再关注江源,几十年来也习惯了,公子体弱也实在难以顾及太多。” 还未进门,就听见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从屋里传来。 春桃拉着惊蛰,疾步进了屋。 不过是秋日,房门上就挂起了棉门帘子。 屋内有些暗,热浪扑面而来,香薰的气味混合着火盆里燃烧的煤炭,让人头脑发蒙。 孟景瑞伏在床边,大口喘着气,老辛正拍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抠着床沿,白皙的皮肤青筋若隐若现。 他只着单衣,披散着头发,微敞的衣襟下锁骨高高的隆起。 因剧烈的咳嗽,面颊上挂着两团极不正常的红晕。 春桃到了杯茶水递给止住咳嗽的孟景瑞。 “我走时还好好的,你是不是又去江边吹风了?” 孟景瑞并未答话,瞧见惊蛰,便咧嘴笑了起来。 “你来了,没亲自去接真是对不住了。” 话落便下了床,上次见他厚厚的裘皮下,只觉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这时再看,身子单薄的厉害,瘦骨嶙峋的,让人十分心疼。 惊蛰忙上前扶住他,“不妨事的,公子病着快躺下吧,日子还长等你好了我们在好好说话就是。” “老毛病了,一时半刻死不了的,这屋里气闷的很,叫春桃带你去厅里坐坐,我换件衣服就来。” 惊蛰跟着春桃去了正屋边上的花厅。 花厅十分敞亮,窗棂隔断用上好的木材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四周挂着字帖书画,无人打理,蒙了厚厚的灰尘。 红木的桌椅上面斑斑驳驳的,已经掉了漆。 春桃无所谓的扫了扫椅子上的灰尘,“坐会吧,要喝水吗?” 惊蛰摇头,并未坐下,去看墙上挂着的书画。 每副都精彩绝伦,就连惊蛰这个不懂字画的,都忍不住对这些书法画作惊叹一声“绝美。” “库里还有不少,都是老王爷的友人送的。 你若喜欢挑几幅挂在房里吧。”春桃见惊蛰看的认真,大方的开口道。 惊蛰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也不懂字画,就是随便看看。” 第一百零四章 各怀心思 ,农女惊蛰 孟景瑞进了花厅,“还是外面舒服,屋子里闷死人了,你们老拘着我不让出来,没病也憋出病来。” 惊蛰回了神,一身裘皮的孟景瑞神采飞扬,桃花眼里闪着光。 与房里那个病弱的公子完全不是一个人。 “妹妹住我这院吧,离得近些热闹,有事也好商量,不用跑来跑去了。” 春桃掩嘴轻笑,“公子,你与她差着辈分,怎能叫她妹妹,要喊姑娘才是。” 惊蛰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既然正主来了,便不想浪费时间。 “瑞公子,你这里占地多大?有多少人口,可有经营的产业,治理的百姓靠什么过活?每年的收入与产出是个什么比例……” 一长串的问题抛了出来,问的孟景瑞有一瞬的呆滞。 扶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不太知道。 家里的事问春桃,外面的事问庄叔,其余的等阿二回来你去问他。” 惊蛰有些无语,这绣花枕头瞧着好看,里面却是个草包。 自己的封地一问三不知,完完全全是个甩手掌柜。 就算身体不好,也不能对自己治下的百姓这般不负责任吧。 惊蛰只好歇了在问他的心思,跟着春桃去收拾自己要住的屋子。 闲聊间了解到,孟景瑞的爹娘恩爱异常,她娘在生他时难产没了,他爹也在他刚记事时便郁郁而终了。 老王爷也在他十几岁时撒手人寰,偌大的府邸,便止余他这一个主子。 没有亲人照拂,好在还有老王爷留下人脉和长辈守护,他才能平安活到如今。 不是他不想好好经营封地,一年里大半时间都病着,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那些繁杂琐碎的事物。 好在经过几十年的治理,这里民风淳朴,府里人口简单,不怕谁会坑害了他。 他只需做个米虫,好好养病,只要保证不死,这江源便永远是姓孟的,不会轻易被王上收了去。 那些生活在江源的人,也深知这个道理,全对这个小王爷宠爱有加,有求必应。 只要他在,外界的灾祸激变,苛捐杂税便与他们无关。 过着一种十分佛系的养老生活,从那开垦的乱七八糟的田地就能看出一二。 惊蛰还在收拾屋子,阿玲一脸兴奋的跑来找她。 “快跟我去瞧瞧,他们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还说晚间要给咱们接风呢。” 惊蛰好奇道,“谁们啊?” 话还未说完,嘴里就被阿玲塞进一块香酥的糕饼。 “你去瞧瞧就知道了。”被阿玲拉着出了院子。 院子里挤满了人,相互介绍着,送上带来的礼物。 吃的用的,一应俱全。礼数周到,待人接物很有规矩。 观瞧他们的风貌,客气中不会让你觉得疏离,亲热的又不会让你感到媚俗。 虽都是乡邻打扮,穿戴饰物也不见奢侈华美,但透露出的气质,却与常年耕种的农人截然不同。 老少中青,均是如此,怪不得阿玲稀奇,惊蛰也觉着稀奇。 她这是来了个什么世外桃源,不由的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众人散去,根叔将惊蛰拉到了一旁,捋着胡子道。 “丫头,着地方不简单啊,这里人的才学知识,比都城里的高门大户也不差什么。 你若想在这里立住脚,怕是有些不易啊。 少不得要做几件大事,震他们一震。 只三年时间,若只靠我们这些人,怕是达不成族长的嘱托。” 惊蛰点头称是,“根叔与府里的管家聊过了吗?可曾听说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根叔叹了口气,“一言难尽,看似一片祥和,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这小王爷的日子,也过的艰难啊。 这些村邻的祖上都是有些本事的,本意是来这里养老归隐,过了三代,儿孙们便有些耐不住这里的封闭清贫。 已经走了许多,如今留下的怕也不是与小王爷一条心啊。” “收入呢,只靠那些田地,怕是养不活这些人吧。”惊蛰问出此刻她最关心的问题。 “庄管事说的不大详尽,听说山里有猎场和药园,因是那边占了大头吧。 你心里要有个准备,事情没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即便到时有小王爷支持,若惹了这些原住民的不快也不能顺利的进行。” 惊蛰点着头,她还需要了解更多这里的情况。 两人话还未说完,就被阿大从后面举了起来。 “惊蛰,跟我去炖肉,新鲜的。” 惊蛰对阿大的突然袭击,毫无招架之力。 答应着哄劝他将自己放下。 小姑手里提着两只珍珠鸡,和一串捆的结实的青蟹,招呼阿大带他们去厨房。 后院的厨房十分亮堂干净,一个利索的媳妇带着个半大的小子在灶间忙活。 惊蛰上前招呼,相互介绍了一番,这是庄叔的儿媳和小孙子,负责照顾孟景瑞的饮食。 这会正在准备晚饭。 惊蛰初来乍到,不好抢了媳妇的活计,阿大催的厉害。 媳妇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要让出灶房的意思。 惊蛰没法,只能拿了一旁熬药的红泥炉子点上,将小姑处理好的鸡,整个的炖进了砂锅里。 阿大心满意足的蹲在炉子旁看着火候,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要吃蟹。 媳妇轻笑,“你到是会吃,知道秋天蟹肥,别念了,这就给你蒸上。” 鸡汤慢慢熬煮,媳妇也做好了晚饭。 春桃踩着点进了灶间,“怎的跑着来了,我还找你吃饭呢。” 惊蛰放下搅动鸡汤的木勺,接过春桃递来的餐盘。 “根叔他们的伙食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院外也有小厨房,粮食肉蛋准备的足够,饿不着他们。 你们要来,公子早就提前准备了。” 惊蛰这才放了心。 吃过了晚饭,春桃送来了封地的名册账目,只薄薄的几册。 春桃却道,这是近十年的往来账册。 惊蛰点上烛火,打开仔细观瞧,只看了两页便看不下去了。 即便没有制成表格,让人一目了然进出的货物钱钞。 可这也太糙了吧,连日期都写的非常随心所欲。 货物的名称,钱钞的数目,更是乱七八糟。 这封地没荒,孟景瑞还能穿着裘皮喝肉汤,真是个奇迹。 第一百零五章 面甜心苦 ,农女惊蛰 第二日一早惊蛰就在根叔和小姑的陪同下,跟着庄管事将周围的土地走了一圈。 土地肥沃,又临近水源,气候条件好,非常适合种植稻米,油菜和各种豆类作物。 问过庄管事,村里的那些农田,种的大多是瓜果蔬菜一类,粮食全靠从外面运来。 惊蛰十分诧异,如今这个世道,要弄到能养活上百口人的粮食应该是很困难的。 但昨日不管是小渔村,还是这块封地,吃食上是毫不吝啬的,不像缺粮少食的样子。 听春桃闲聊才知道,孟景瑞的阿娘是碧水人,家族很有些手段。 在世时就打开了江源与碧水的商路,所以外头的混乱,对江源的影响便没那么大。 山里种着珍贵的药材,有上好的皮毛和熊胆虎骨产出。 今年开春又接手了煤矿,所以即便是不种粮食,也不会缺了吃食。 常与陆家村来往的赵员外,也是靠这条路子,才能做上碧水的生意。 回到宅子,惊蛰与根叔聊起今日的见闻,分析大家将来在江源可能会遇到的处境。 这块风水宝地,看似安稳平静,可真正与孟景瑞一条心的没有几个。 庄管事一家是家仆,世代照顾王爷一脉,与孟景瑞绑定,不敢也不能生出二心。 春桃是老王爷贴身侍卫的亲孙女,从小与孟景瑞一同长大,算是孟景瑞的心腹之人。 老辛是孟景瑞的阿娘带来的,是看着他长大的人,算是孟景瑞亲近的长辈。 看守猎场的,原是跟随老王爷来封地的家兵,现在是他们的子嗣。 虽然人数不多,但绝对忠心不二,是孟景瑞可以交付身家性命之人。 其他那些看似光明正派,将孟景瑞高高捧起的人,就好像扒在封地吸血的水蛭。 享受着封地对他们的供养,还自命不凡的嫌弃这里的封闭清贫,配不上他们的身家气质。 惊蛰听庄管事说,有人偷偷联系了已经离开封地的人,给都城去信。 想要摆脱封地的桎梏,重返权利中心,在这混乱的世道里爬上巅峰。 在惊蛰看来这些人就是投机分子,他们把前途命运看的比忠诚信仰重要的多。 不会甘心在这里过安稳佛系的生活,是埋在封地的一颗不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会反了孟景瑞。 她要在这里开展自己的计划,这便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这些人面甜心苦,连孟景瑞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她这个外来的。 看了封地的名册,总共四十余户,刚过百人。 她来时想的挺好,这里要人有人要地有地,只要合理规划,三年的时间,一定能将这里变成粮仓。 如今看来,只凭她和根叔他们却是有些难的。 无论放在什么时候,人口都是第一生产力,没有人手,在好的规划都是纸上谈兵。 接下来的几天,惊蛰白天在外面丈量土地,晚上在房里写写画画。 小姑帮不上忙,只能在伙食上尽量让惊蛰吃的好些。 跟阿大天天往山上跑,两只豹子也被她带的油光水滑,越发的通人性了。 白天忙乎时,常能遇见封地上的村邻,表情到位,说话好听。 奉承孟景瑞的同时,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惊蛰他们的来意。 若是她没有提前了解这里的情况,还真会被这些人套了话去。 因为他们实在太会了。 根叔几个都是人精,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对这些小把戏一眼便能看穿。 礼物照收,交往正常进行,却绝口不提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那些人探不到消息,慢慢的也就不来打扰了。 转眼到了深秋,孟景瑞提过的阿二带着物资回来了。 河边的小码头上,封地里的所有人差不多都在这里聚齐了。 像是哄抢一般,将带回来的物资瓜分干净。 礼貌道谢的同时,还在嫌弃布料不够精美,粮食不够新鲜。 那暗示的话术,让人听在耳里,只觉得是自己事情办的不好,十分抱歉自责。 惊蛰在一旁看着,心里冷笑,他真是心疼孟景瑞,养了这样一群吸血鬼。 吃着碗里的饭,还要砸烧饭的锅。 众人散去,阿二才从船舱的夹板下搬出留给府上的物资。 瞧着惊蛰几个陌生的面孔,不好意思的笑笑,“若不藏的严实些,怕是留不下这么多。 公子说府里添了人口,叫我多留个心眼。” 一行人搬着东西往府里去,“阿二叔,分配物资的时候从来不做记录吗?带了什么回来,被谁领了去,全然不清不楚,这怎么行。” 庄管事叹了口气,“这道理谁能不知,可习惯已经养成,现在要改已经来不及了。” 惊蛰有些气闷,“何苦养着这些吸血鬼。” 根叔轻咳一声,“姑娘慎言。这是主人家的事,你莫要逾越了。” 惊蛰尴尬的闭了嘴,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庄管事不甚在意,“不妨事,这里没有外人,再说姑娘说的也没错。 只是他们祖辈迁来时与老王爷有过约定,若非是自愿离开,江源便有庇护照顾他们之责。 来此的也不是贬斥流放之人,都是有些名望的清贵。 当时他们也是一腔热血,想将这处打造成一个远离世俗的桃花源。 哎~!造化弄人啊。” 惊蛰有了打算,“庄管事,封地的人口有上限吗?赋税怎么说?” “人口并无上限,只要不豢养私兵,不造兵器盐铁,就无大碍。 封地境内的所有产出,都归封地的主人所有,无需缴纳赋税,也不享国里的扶持与封赏。” 惊蛰点头,“如此甚好,户籍怎么说?” “自然是大岚江源,归封地主人管辖。”庄管事有些自豪的道。 “姑娘可是想带人回来?” 惊蛰点点头,“有什么不妥吗?” 庄管事沉吟片刻,“是有些难办,现如今想要带人回来上户,只能去奴隶贩子那处买了。” 惊蛰有些不解,“这是为何,就不能将流离失所的饥民带回来安置吗?” 庄管事摇头,“姑娘有所不知,这几年国里易主,又兵荒马乱,禁止封地接纳大岚户籍的良民。 家里有男丁的更是查处的严格,那都是将来要送上战场的兵丁。” 第一百零六章 偷得半日闲 ,农女惊蛰 惊蛰了然,“那便买吧,有了契约也好管教,即便以后我们走了,他们也是江源的财产。” 庄管事有些犹豫,“姑娘添人口我是不反对的,可买奴隶不是小事,这事还要跟公子商量。” 好容易找了个孟景瑞精神不错的时候,惊蛰说了自己的想法。 孟景瑞一口便答应下来,又让她去找庄管事商议。 来回折腾了两遍,才从庄管事口中得知,买人需要钱钞。 封地又刚囤积了物资,这笔钱钞一时半刻是拿不出来的。 最快也要等年前出去置办年货时,才能将物资拉出去换些钱钞。 可惊蛰等不了,她的时间有限,要在冬季来临之前将明年要种的土地规划出来。 水车磨坊等物也要提前准备好,这些都需要人手帮忙。 可钱,却成了如今最大的障碍。 孟景瑞精神不济,惊蛰不好因为钱的事去烦他。 只能先将这事放放,再想别的办法。 这日春桃带来了谷雨送来的家书。 里面写满了阿娘对她的叮嘱与担忧,惊蛰看的泪目。 不知不觉间,她早已融入了这个世界,与身边的人,产生了无法割舍的羁绊。 小弟取了名字,叫立夏。二叔的姑娘叫白露。 这世上又多了两个让惊蛰甘愿付出和奉献的人。 写回信之际,孟景瑞却来了他的屋子。 惊蛰的屋里没有火盆,孟景瑞缩着脖子,裹在厚实的裘皮里。 “今日好些了?辛叔怎的舍得让你出屋了?” 孟景瑞斜睨着放在桌上的家书,喃喃的道。 “嗯,好些了,天气越发冷了,我准备去山里的温泉,待到过年时在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惊蛰瞧他偷看的费劲,信里也没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德秘密,将家书递给孟景瑞。 “都有谁去?你不在府里没关系吗?” “没关系,有庄叔在,我很放心,阿大春桃和老辛都去。 你一道去吧,冬日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不如跟我去温泉。” 孟景瑞将家书还给惊蛰,脸上有一丝落寞,“好羡慕听风,成家立业,能为自己的信仰奋斗,如今还有了女儿,真想见见他的妻子和孩子。” 话落又换上微笑的模样,“跟我说说,你二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惊蛰一时语塞,瞧他闪闪发亮的眼睛,不忍让他失望。 “你好好保重身体,总有机会见到的。” 他目光飘向窗外,轻轻说了句,“但愿吧。” 惊蛰最终还是决定,与他们一起去温泉看看。 这温泉离府里只有大半日的路程,正巧挨着山里的猎场,坐船步行都能到达。 掩映在半山腰的一片岩洞之中。 搭建了木屋草庐,雾气腾腾的,十分温暖湿润。 这片山林里,有几十处大大小小的岩洞,均有溪水流出,汇入山脚下的大河,奔流入海。 怪不得要叫江源,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 阿大领着惊蛰在山里玩耍,带她去各个岩洞中探险,玩的不亦乐乎。 使惊蛰暂时忘却了烦恼,放松了一下身心。 泡过温泉,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就准备下山了。 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已经很满足了,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临走时,阿大将一包在岩洞中收集的石头给了惊蛰,她并未细看,与几人告别便下了山。 府门前聚了些人,庄叔正与他们交涉。 惊蛰从侧门进了院,却看见根叔他们全蹲在门后吃瓜。 阿玲见惊蛰回来,忙拉她过来蹲下。 外面传来庄叔略带无奈的话语,“那里还有人参鹿茸,都换了今冬要用的物资,前些日子才与你们分了,哪里还拿的出。” 一妇人柔柔弱弱的道,“往年冬日都是有的,怎的偏今年来了新人,我们这些老人便没了以往的份利。 庄管事您别多心,我们只是忧心公子,忧心江源,怕他叫来路不明的人哄骗了去。” 惊蛰直道好家伙,自己竟成了来路不明的人。 周围有人附和,“到不是说他们有所图谋,我瞧着各个都是好的,既然是老王爷故交,应该也不会为祸江源,只是……” 这话锋一转,便有人接上,“几十年过去,谁知道他们怀的什么心思。 庄管事,你可得为公子多多考虑,不能用有限的资源去填补外人啊。” 这一番言论,看似句句都在为江源和孟景瑞考虑。 实则就是怕惊蛰他们的到来,会分了他们的利益。 一个个的白吃白拿,还嫌分的少了,惊蛰实在搞不懂他们哪里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 听得十分恼火,但这也不是她能干预的事。 起身准备离开,回去继续画图纸,将来在这里有了产业,绝不会让这些人染指半分。 阿玲跟着惊蛰一道回了屋子。 “惊蛰,窑已经起好了,咱们烧砖还是烧瓦?” 惊蛰摊开图纸,指着画好的磨坊,“你看看,建这个,要用多少砖瓦?” 阿玲摇着头,“这我哪知道,我只管烧砖瓦,造房子我哪里会啊,你去问问柳叔,他懂这些。” 说罢摆弄起惊蛰丢在桌上的小石头。 挑了几枚,越看越欣喜,将石头递到惊蛰面前。 “这是从哪里寻来的,你可知这是石英,能烧琉璃的。” 惊蛰瞧了眼她手中的碎石,就是白些,棱角分明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阿玲口中的琉璃,应该就是玻璃吧。 “后山岩洞里捡的,这个真能烧出琉璃?” “我骗你作何。”阿玲兴奋的道。 揉搓着手里的碎石,“若是我阿爹在定能烧制的出来。 这材料难得,只要烧制成功,件件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我家里也只烧过一回,家乡的一个大官,带了材料来,烧制了一只杯盏。 那可是敬献给王上的。” 惊蛰眼睛发亮,好似看到了钱钞在向她招手。 “明日我便带你去岩洞,咱们挖了石英回来烧琉璃。赚他个盆满钵满,气死外头那群白眼狼。” 阿玲一脸的难以置信,“要我烧?” “不然呢,除了你还有谁能烧?” 阿玲撂下碎石,搓了搓脸,“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但这挑战,我接了!” 惊蛰与她击掌,“要的就是你这气魄!” 第一百零七章 琉璃酒盏 ,农女惊蛰 两人商定了,也不耽误,反正只有大半天的路程。 与府上的人打了招呼,便又回了山里。 惊蛰去而复返,是孟景瑞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她还带了人来。 “怎的上午回去,下午便又来了,是舍不得我吗?”孟景瑞玩笑的道。 “是啊,舍不得,不过不是舍不得你,是舍不得山里的财宝。” 话落惊蛰将碎石块递给孟景瑞。 “你瞧瞧,认识这是什么吗?你这山里藏着宝贝呢。” 春桃和老辛凑上来观瞧,老辛捻着胡子道。 “这不是石英吗。” 惊蛰接过石头,交给阿玲,“炼化烧制成器具,可就变成宝贝了。” 孟景瑞不解,巴巴的瞧着惊蛰等她给自己解释。 “听说过琉璃吗?”三人齐齐点头。“琉璃便是用石英烧制而成的。 你这山里有石英,愿不愿意让我试试烧制琉璃?” 孟景瑞咧嘴笑了,“还有这好事?不过我看书上说,烧制琉璃算是绝技了,你确定你烧的出来?” 惊蛰将阿玲推到几人面前,“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得就给你制造个惊喜。 山里有原料,阿玲懂得一些,天时地利的,怎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孟景瑞点了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凭她们折腾吧。 惊蛰哄着阿大,带她们去了发现石英的洞穴。 这处洞穴十分宽敞,里面没有水源,很干燥。 阿大十分怕黑,所以来洞穴玩耍时从不往里面走。 几人举着火把,一点点的往里探,石壁上有许多凸起的结晶状矿物。 反射着火把的光,星星点点的布满了整个洞窟,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阿大憨憨的伸手去触摸那些光点,在洞里嬉闹起来,竟也不怕黑了。 孟景瑞有些难以置信,这洞里不单单有石英,还有上好的水晶矿石。 这还烧什么琉璃,直接采挖水晶就是。 正在考虑要不要将煤矿上的人手,调配一些过来。 老辛突然道,“公子,这矿咱们不能挖,要挖也是姑娘挖。” “为何?” “若是现在挖了,这产出你留不下半分,煤矿的事情你忘了? 封地的那伙人,恨不能把你的骨头都吃了。 姑娘想烧琉璃,就让姑娘烧吧,水晶还是不采为妙。 先放着,待时机成熟了在挖也不迟。” 惊蛰深以为然,老辛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 不能大张旗鼓,还要背着封地的那些人。 干脆就在矿洞的附近建个小窑。 阿大给阿玲帮忙,惊蛰下山去准备阿玲烧制琉璃时需要用到的东西。 分头行动,两三天的时间就将这事搞定了。 山下的窑厂也开了工,根叔带人开始烧制砖瓦,又引了许多闲话。 大家都当饭后谈资,根本不放在心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惊蛰忙着选定地基,规划出水车与磨坊的具体位置。 小姑负责往山里送物资,并传递消息。 这日她从山上回来,告诉惊蛰琉璃的烧制不大顺利。 阿玲要她去山里看看,她便放下手头的事匆匆上了山。 去了矿洞边上,阿大已经挖了很多石英矿石堆在洞口。 阿玲围着熔炉低头沉思。 要炼化石英对火焰的温度要求很高。 阿玲试了很多山林里的木材效果都不理想。 还是阿大往熔炉里加了煤炭,才过了熔炼这关。 她废寝忘食,以为终于有了成果,可熔炼后的石英是会流动的液体状。 塑性又成了一大难关,这与烧陶瓷不同,一个是制丕成型然后烧制。 另一个是炼化之后再来塑性。 看着满地晶莹剔透的琉璃残渣,阿玲十分沮丧,觉得自己这是在糟蹋东西。 惊蛰安慰她,“这是技术活,急不得,慢慢来就是。 我听说过一种筑模技法,咱们可以试试。” 阿玲眼睛亮了,“我怎么这么蠢,这套流程不就是铸造铁器的工序吗,先将矿石炼化成水,在灌入模具敲打成型。” 说干就干,终于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花了三天时间,制出一个半透明的酒盏。 应石英矿石提炼的不够纯粹,酒盏便呈现出一种雾气蒙蒙的感觉。 透光透亮,十分精致,虽只是小小一个酒盏,却也叫所有人都欣喜万分。 老辛没想到,这两姑娘还真能烧制出琉璃来,稀罕的捧着酒盏不停的摩挲。 “竟有这般容易?说制便制出来了。” 惊蛰淡淡一笑,“这都是阿玲的功劳,也没有你想的那般容易。 但愿能卖个好价,我的计划可全靠它了。” 孟景瑞搓着下巴,盯着酒盏思虑。 “老辛,收拾东西,咱们回,将矿石运回府里,以后烧制也在府里进行。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这矿怕是保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惊蛰才明白,大岚的封地不止江源一处。 虽说封地内的所有产出都归封地主人所有。 但稀有的矿藏却不包含在内,若不上报,私自开发,是会被收回封地获罪的。 那些等着分封的皇亲国戚,谁不巴望能有一片只归自己管辖的土地。 整日盯着挑封地的错处,恨不能早些收了回去,换他们来经营。 这也是孟景瑞纵容那些人的原因之一,他若失去了这里,那便什么都没了。 回了府上,老辛便叫来了阿二,将琉璃酒盏与几枚品相上成的水晶交给他。 让他拿去碧水卖了,要做的隐蔽一些,最好别让人知道这是从江源出来的物件。 阿二应下,将东西收好,惊蛰起身道。 “我与你同去,卖了酒盏,刚好买人回来。 我是生面孔,去了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孟景瑞轻笑,“怎的,你是怕我贪污了钱钞不成。” 惊蛰根本没那个意思,但听了孟景瑞的话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陆家村。 在村里所有的产出都是大家共有,钱的事从来都不是重点。 可封地却是不同的,酒盏虽然是她与阿玲造的,但自己算是客居在此。 原料,地方,还有出售的渠道都是孟景瑞提供的,若是赚到了钱钞不能全归自己所有。 来时族长和二叔都说与孟景瑞商量好了,但具体是个什么章程,惊蛰却是不知道的。 第一百零八章 有市无价 ,农女惊蛰 惊蛰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景瑞点点头,“我知道,逗你玩呢。” 与春桃使了个眼色,不一会春桃便将几分契约交到了惊蛰的手上。 上面写着惊蛰他们算是江源请来的幕僚,负责帮助孟景瑞打理江源的生产生活。 一应吃穿用度全由孟景瑞提供,当然他们所创造的价值也全归孟景瑞所有。 他们之间是雇佣关系,不存在利益纠葛。 所以说,若按照契约所示,那只她与阿玲打造的琉璃酒盏能卖多少钱钞,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着与自己来时想的不一样,与族长与二叔交代她的事也完全不符合啊。 自己突然变成了工具人,这谁能接受的了。 捏着契约,脸上忽明忽暗,“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来给你打工的。” 春桃和孟景瑞哈哈大笑起来。 孟景瑞朝春桃伸出了手。 “怎么样,我说她会恼吧。愿赌服输,拿来吧。” 春桃翻了个白眼,不情愿的将腰间挂着的布袋递给孟景瑞。 “你给我留些,这是我好不容易才采到的。” 老辛见惊蛰脸色不对,忙上前解释。 “姑娘莫气,这是给外面的人看的,若不这样说,你将来不好行事。 封地的资源你随便用,账目产出,你们心里有数便是。 至于其他的,那是陆家村与封地的事,现在还不方便说与你知道。 你只管按照你的计划步骤来就是。” 惊蛰并未言语,转身离开的房间。 气归气,但还是要跟着阿二一道去碧水的。 既然来了,就要把答应族长的事情办好才是。 叫了根叔和一位以前负责采买见多识广的老伯,与小姑一同上了去碧水的船只。 行了两天,在一处码头靠了岸。 换了雇来的马车,又行了半日,才走进一座人流密集的小镇。 管控的不算严格,只要出示路引,叫几个钱钞便能顺利进入。 阿二说这是碧水境内,离着大岚和善金最近的一个镇子。 碧水靠海,气候宜人,物产特别丰富,尤其是粮食瓜果,与丝绸布料,十分出名。 善金地广人稀,部落众多,以畜牧为主,盛产上等的马匹牲畜,和优质的皮毛。 大岚在这三国里,是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 与其他两国贸易最多的是瓷器,和丰富的矿产。 这镇子可供三国的商人,自由往来贸易,促进三国民间的商贸。 签订了百年的协议,即便相互之间起了战乱,也绝不殃及这座镇子。 除了被禁售的盐铁,大多东西都能在这里买卖。 惊蛰也了解到,大岚自建国到如今也才刚过百年。 陆将军助大岚开国的王上打下了疆土,到头来自己的子孙族人,却被抛弃在外。 如今,还要为守护这片疆土,挥洒子子孙孙的血汗与辛劳。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自己能做的也只有为陆家村贡献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吧。 小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但有雕梁画栋的高大建筑,也有挑着担子的小商小贩。 惊蛰还好些,毕竟在现代,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她见的够多。 她仔细观瞧,只是想知道这里的制造技术,与科技水平。 小姑却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两只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东西,更没体会过身处这样嘈杂混乱的人群中该是一种什么体验。 全程长大了嘴巴,不时的惊呼出声,怕与惊蛰走丢了,紧紧捏着惊蛰的小手,攥的生疼。 根叔与同来的阿公到十分淡定,不愧是高门大户里出来,见过大场面的人。 遇见好物,还会停下看看,与惊蛰介绍,尤其是那位阿公。 对东西的了解程度,比贩卖的老板还要熟悉。 这也让惊蛰涨了不少知识,阿二都不由的跟他请教起来。 逛了会子,几人跟着阿二来到了一间商行前。 有伙计迎了出来,惊蛰仔细一瞧,竟是两年前跟着赵员外离开村子的伙伴。 惊蛰还未开口,那女孩便扑了上来,亲热的搂着她,眼里含着泪光。 惊蛰记得她叫阿杏,被送走时自己刚到没多久,与她只是认识,却不是那么相熟。 阿杏引着几人去了后院,她显然是认识阿二的。 不用说,这处定是赵员外的产业了。 阿二带着东西去见赵员外,阿杏才与惊蛰和小姑聊起天来。 聊了些村子的情况,惊蛰挑了些能说的讲给她听,又关心了一下小伙伴在这里的处境。 瞧她现在的状态,与离开村子时已经大不相同了。 人张开了,再不是面黄肌瘦的样子,接人待物也很有规矩。 想来应该过的不错,没有被欺辱虐待。 就是十分记挂家里,几次提到村子,都忍不住要掉眼泪。 阿杏以为惊蛰也是被赵员外带到这边来做事的,聊了会才知道,他们是过来贸易的。 急匆匆的走了,并叫惊蛰等会。 过了片刻,拿着包东西回来,拖惊蛰带回村里交给她的家人。 “赵员外今年不回沙风镇,村里也不贸易了,东西你帮我带回去,交给我家里人吧。” 惊蛰有些为难她可是三年都不能回去的,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 小姑却接了过来,“你放心吧,保证给你带到。” 账房里,赵员外捧着琉璃的酒盏,透过窗子射进来的光线仔细端瞧。 嘴里不住的赞叹,“美啊,太美了,这物件得来不易,你们真舍得出手?” 阿二点点头。 “既如此,我便帮它寻个好去处。” 话落从身后的木架上取下一个雕花的精美盒子,仔细的将酒盏放好,瞧了瞧觉得不怎么满意。 一旁的阿公出言道,“换块大红的丝绒做底,才能突显琉璃的剔透。” 赵员外点头称是,“妙啊!”他不认得根叔他们,但听阿二介绍,是从村里来的,也不敢怠慢。 几人离开账房,瞧见惊蛰与小姑,知道也是陆家村的人,客气的询问了几句,叫阿杏好好招待。 阿二不方便露面,赵员外便只带了根叔和阿公去见买主。 惊蛰本想跟着一道去,根叔却说今日只是将手里有好物的消息放出去。 有市无价的东西,想要的人自然会找上门来,价格也能定的高些。 叫她只管等着数钱便是。 第一百零九章 奇货可居 ,农女惊蛰 惊蛰点头,留在商行等他们回来。 她知道这是根叔他们的套路,这一趟必须赚到足够的钱钞。 她要买人手,买工具,还得买到合适的种子。 大岚的种子奇缺,碧水这边虽然好些,品种也够多。 因着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的关系,大部分就算买回去也种不好。 怪不得就算是赵员外也搞不到村里需要的种子。 左右等着无事,便吧这次需要购买的东西全都列了出来。 阿杏对这里的物价比较了解,惊蛰将单子交给她,让她估算一下价格。 这不算不要紧,一算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惊蛰自来到这里就对钱着个东西没什么概念。 村里没有需要自己花钱的地方,见过最多的钱钞,也不过是几个大子,金银更是从未见过。 虽阿娘帮她存着一颗金刚钻,但她也不知道价值几何。 只大致了解货币的面额与换算,看来有必要好好补习一下了。 阿杏指着指着单子,瞪大了眼,“惊蛰,单人口这项就至少要千贯了,那可是上百两银子,你那来这么多钱钞啊。 这都够咱们村里上百口人吃三月了。” 惊蛰忙解释,“这都是帮着阿二给江源置办的,村里收留了些饥民,这两年光景不好,也没办法养活,就送到江源去了。 我就是跟着帮忙而已,跟村子没什么关系的。” 阿杏阿杏打着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就说吗,村里从来不买卖人口。 你这单子上的东西,全置办齐了大概要二百两左右。 这会不忙,要不我带你去市场转转,你自己看看,心里也好有个底。” 惊蛰正有此意,叫上小姑跟着阿杏上了街。 三人边走边瞧,碰上什么感兴趣的就上前摸摸看看,询问一下价格。 这是很尴尬的一次逛街体验,惊蛰身上半个大子也没有。 上辈子也早就习惯没有现金的生活,躺在家里就能买买买,来了这里也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今日深刻体会到,无论何时何地“钱”才是唯一的硬通货啊。 嘴里啃着的糖苹果,还是阿杏掏钱买的。 她如今寒酸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要花几百两银子出来大肆采购的人。 逛了吃穿用度,和买卖杂货的商铺,摊点,惊蛰对这里的物价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因为大岚和善金的钱币在碧水不好流通,大宗的货物都是用金银和宝石来结算的。 在买卖双方自愿的基础上,也可以以物易物。 只要商量妥当,银货两讫,事后无论赔了还是赚了,都不能在去纠缠对方。 也可找中间人来做担保,尽量确保公平公正,让买卖双方都得益。 应运而生的就是镇子里规模不等的保局。 惊蛰听了阿杏的介绍,感觉这些保局与现代的中介差不太多。 他们也经营兑换钱钞的业务,。 三人正聊着,就瞧见刚从一间气派十足的保局里走出的根叔几个。 一位满脸带笑的滚圆掌柜,客气有礼的送他们出来。 “赵掌柜放心,等不到明日,求宝的老板准能将你铺子的门槛都踩下去一截。” 赵员外点头应对,“那就借您吉言了,我去老刘那边转转。” 只见那掌柜上前一步,靠的更近了些,“赵兄,赵哥,这就不必了吧,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咱们是老相识了,你莫非信不过我?这独一档的买卖,你就别上别家了。” 赵员外不为所动,双手交叠抚在微挺的肚子上。 “我并非信不过你,我的东西又不是寻常之物,我总得多走几家,让人掌掌眼不是。” 掌柜的心有所悟,“可是嫌价格定的低了?” 赵员外但笑不语,低头转动拇指上的扳指。 “赵兄,我定的只是低价,待明日人多了咱们可以拍卖啊,价高者得。” “嗯,我知道了,再看看吧。”赵员外说完,便招呼根叔两人离开了。 那掌柜又送了几步,急急的喊道,“明日一定来啊,我这就给你准备这。” 赵员外并不回头,只挥了挥手,三人便朝下一家保行去了。 惊蛰逛的心累,即便看上什么也无钱购买。 随阿杏去了赵员外的其他产业,见了几位从村里出来的姑娘。 有两个已经满了十六,按道理已经可以回村去了。 聊了几句得知族长允她们十八岁再回。 如今世道不安稳,她们在这里安全些,也能帮着村子和边塞多打听些消息。 出来四五年了想家是必然的。 见了村里来的族人,自然十分开心。 都闹着晚间收了工,在一起聚聚,招待一下惊蛰和小姑。 三人回到商铺时手里又多了几个大包裹,都是女孩子们积攒下来央求带回村里的。 不多时,门面上嘈杂起来,阿杏去前面处理,回来时告诉惊蛰,“说是来看宝物的,可是今日掌柜带出去的东西?” 惊蛰心道,这消息传的好快,果然是有市无价的东西。 回去定要好好奖励阿玲,不过琉璃奇货可居。 往后应重质不重量,多做精品才能卖上高价。 因突然暴涨的人流,铺子早早就关了门。 惊蛰帮着阿杏准备吃食,村里的姑娘也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不得不说碧水丰富的物产,七八个女孩子围成一桌。 泡发的海鲜,新鲜的蔬果,鸡鱼肉蛋,白米白面。 女孩子们说说笑笑,享用这顿丰盛的大餐。 不知是谁提起,每年开春时在林子里挖野菜的日子。 欢快的气氛突然悲伤起来。 虽然在这里吃穿不愁,日子比在村里时好过许多。 可吃在嘴里,穿在身上的时候,总忍不住记挂守在边塞的父兄,和在地里劳作的阿娘。 陆家村再穷,再艰苦,那也是此生唯一的家。 背井离乡,漂泊在外的人,即便日子顺遂,但谁又能不想家呢。 惊蛰端起了碗,“咱们总有一天要回家的。 回家前,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多学多看,多思考。 将有用的东西带回去,再不过苦日子。 这才是族长将咱们送出来的原因。 咱们举碗约定,待大家都回村时,一定再聚。” 这番话冲淡了思乡的愁绪,也鼓舞了女孩子们的内心。 饭后各自散了,根叔也与惊蛰聊起了出售酒盏的事宜。 第一百一十章 一降再降 ,农女惊蛰 根叔捋着胡子与惊蛰说话,“姑娘今日可出去转了?” 惊蛰点点头,“去了,大致逛了逛,就等钱钞了。 你们那边如何,明日能出手吗?我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过几日要入冬了。 到时土地上了冻,无论是盖房还是垦荒都不方便。” 根叔道,“本想在等个三四天,将价格在提一提,你若着急,明天就卖也不是不行。 只是比不得我们定下的心里价位?” 惊蛰一听便明白了,这是想搞饥饿营销啊,先放出风去,勾起人们的好奇,就是不出手。 等价格被市场抄起来了在说。 根叔又道,“咱赶巧了,再过半月就是碧水王太后的寿辰,许多人都在收集珍奇宝物,准备送礼给她贺寿的。 咱这琉璃酒盏,虽算不上稀世珍宝,但也十分罕有了。 若是在等上几日,消息传的远些,临近贺寿的日子,价格大概还能再翻上一番的。” 惊蛰搓着手指,她当然想多赚些钱钞了,可时间不等人啊。 “根叔,定的什么价钱?” 根叔微微一笑,小声道,“一百两。” 惊蛰闻言竟有些失望,是自己对有市无价,奇货可居有什么误解吗? 看大家对琉璃的态度,估摸着,这酒盏至少也能卖个五六百两吧。 果然她对钱钞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刻啊,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费劲巴拉的想靠这笔钱钞来启动自己的计划,看来是不成了。 或许是自己努力的还不够吧。 区区一百两,还不够买必须要置办的物资呢,更别说需要的人手了。 “根叔,一百两,是不是少了点,不够使得呀。” 根叔笑骂一声,“傻丫头,那不过是底价,竞价拍卖,价高者得,若明日就卖,成交价至少在五百两往上。 若能在等上几日,卖个一千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听了根叔的话,惊蛰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搓手指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似是下定了决心,“根叔,按你说的办,咱们这样……” 两人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商量一阵,订好了计划,各自去忙。 第二日一早,赵员外便带着惊蛰几人去了镇上最大的保局。 这保局三层搂高,装饰的气派奢华,一大早就有需要作保的商人络绎不绝。 有相熟了见了赵员外,便会问上一句琉璃酒盏的事情。 赵员外十分神秘的说上一句,“等着吧,绝不会叫人失望,介时还要劳你们过来捧场。” 相互招呼一番,几人跟着店里的伙计上了三楼的雅间,有俊俏的姑娘端上了茶水。 过了半刻便有人推门进来。 一位三十出头的美妇人笑意盈盈的向几人走来。 一身素色的衣裙,十分干练,头发挽了个发髻,插一只白银镶嵌蓝宝石的步摇。 眉梢眼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她十分和蔼可亲。 礼数周到的给屋里的几人见了礼,这才坐下与赵员外说起话来。 “我还想着,忙过早晨就去你那边瞧瞧,可巧你就来了。 昨日就听说你得了好物,快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也省略了那些虚伪的客套。 直奔主题的谈论赵员外来这的目的。 这爽利的性子十分讨人喜欢。 赵员外放下茶杯,抱拳拱手道,“戚老板说笑了,您做的都是大买卖,我们这小打小闹的能得您的关注实在受宠若惊。” 话落朝惊蛰使了个眼色,惊蛰忙将手里捧着的盒子摆在了戚老板的面前。 打开盒子,晶莹剔透的琉璃酒盏,便呈现在戚老板眼前。 惊蛰观她颜色,瞧不出喜怒,眼底一丝惊喜的光亮一闪而逝。 身旁俊俏的婢女递上一双蚕丝手套,她带上举起酒盏仔细观瞧。 “只这一只吗?若是成对的就好了,东西是好,只是瞧着有些孤单了。 若为太后准备贺礼的,怕是不会买它,不大吉利。” 又看了会,望向赵员外问道,“定价几何?” 赵员外道,“暂定一百两,想借您的地方展示几日。 想观看的一两银子一次,把玩的二两银子一次,若想体验用此盏饮酒的五两一次。” 赵员外话落,觉着有些尴尬,他从没想过生意可以这样做,东西可以这样卖。 总觉着什么地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谁会愿意去买被人用过的酒盏,别说是拿去送礼了,即便是自己收藏,心里也会不大舒服吧。 可这是根叔这卖家的要求,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主意自然是惊蛰出的,可她来之前,没想到单只的东西拿去做寿礼不合适。 她只是想卖个噱头,将琉璃的名头打响先,守着一个石英矿,还怕以后造不出更多好东西吗。 不能当寿礼就不当吧,至多是价格打些折扣。 戚老板放下了酒盏,“你这法子到新奇,不知是谁的主意。” 惊蛰乖乖站着,她今日只扮演跟着大人来见世面的小姑娘,不能胡乱说话。 赵员外应声,“自然是卖家,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戚老板闻言朝根叔两人点了点头,“并无不妥,主顾们最大,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我好去准备。 还有件事不知赵老板可否告知你们,东西放在我这里所得的收益我是要占一成的。” 这事惊蛰还真不知道,她想到东西放在保局售卖,是要交些佣金的,可没想到要抽一成这么多。 这钱钞一降再降,她着实有些心疼。 可也没办法,谁叫自己现在实力不济,还斗不过这些商场上的老狐狸。 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手势,根叔便点了头。 戚老板吩咐婢女续上茶水,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根叔二人。 瞧他二人的气度举止,并不似烧陶制器的工匠,到像是高门大户里的管事之类。 越过赵员外十分恭敬的询问根叔,“不知这器物是出自谁手,以后可还能见到别的? 若是有幸能与你们长期合作,这一单的抽成,我便做主免了。” 惊蛰又比出手势。 根叔心中了然,“戚老板豪爽,这器物是家中族人所制,制作过程十分不易,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不好轻易答应,就按规矩来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钱了 ,农女惊蛰 惊蛰并不是不想占这个便宜,保局少抽一成钱,能买不少东西。 只是这便宜却不是那么好占的,来之前就从赵员外那里听说。 这家保局不简单,背后有碧水的王族撑腰,实力雄厚,关系也错综复杂。 扯上了王族,以她现在的实力,不好与碧水扯上关系。 说不好就会给村子或江源惹来什么麻烦。 可若想扬名,卖高价,也只有这家保局的实力能满足惊蛰提出的那些古怪想法。 戚老板若只是个生意人,那还好说,可这里面还掺杂这别的因素。 如今世道混乱,不知道那天三国就会起了刀兵,她不能把村子和江源搅合进去。 果然戚老板听了根叔的话,便开始打听他们的来路。 “您客气,女子不才,也认识几位烧陶制瓷的大家,不知阿公是哪家哪族,如何称呼? 能制出这样好器物的想来也名声在外的大家族吧。” 根叔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戚老板抬举了,破落的小门小户,不值一提。 咱们还是商议一下这次的买卖吧。” 戚老板闻言,识趣的不在追问。 观他们言行举止,想必是大岚落魄的家族。 她这保局能得王族支持,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要帮着碧水网罗各式身怀绝技的匠人。 按她主子的话说,这叫储备人才。 碧水虽富饶,但面积却比不上其他两国。 若论国力和战力,现在还不具备与他们开战的条件。 需得先积蓄力量伺机而动,他们越乱,对碧水却越有利。 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又试探的问了几句,看出他们并没想要移居碧水的意思,这才谈起展示酒盏的事宜。 戚老板的实力毋庸置疑,消息一放出去,想来瞧个稀奇的人便络绎不绝。 惊蛰问过赵员外,喊了阿杏几个同村的伙伴过来帮忙。 前三天只允许掏了门票前来观赏,想要近距离把玩体验的,得提前预约。 女孩子们收钱,登记,给客人介绍琉璃与水晶。 忙的不亦乐乎,数钱数到手抽筋。 也有用等价的物品代替钱钞换门票的,各色的布料皮毛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成了小山。 赵员外不得不叫了店里的伙计过来搬运了几次。 好腾出地方给更多排队等着入场的人落脚。 来的全是在镇上做买卖的各地商人,也全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做买卖的方式。 挤破头的想来瞧个新鲜,一两银子与他们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钱。 可这积少成多的力量,却让惊蛰乐开了花。 头一天的收入,扣去交给保局的一成,只钱钞就超过百两,还不算搬回来的货物。 连赵员外都惊呆了,他实没想到,这稀奇古怪的法子能这么赚钱。 放开登记的册子,想要把玩体验的写满了三页纸。 都不用去想酒盏最后的成交价,单是这些收入,都超过他们早先定下的价格了。 赵员外人精一样,虽然与他接洽,说话的是根叔,但出主意的却是惊蛰那丫头。 果然能被陆家村送出来的,都不能当普通人看。 想到这里,又十分可惜没能说服村里让谷雨帮着他做几年事情。 如今村里不通商贸,时间长没见那小子,还有些想他了。 第二日,惊蛰没去保局,那头有根叔和赵员外盯着。 她直接拿了百十两钱钞,由阿二带着,与小姑和许阿公一同去了能买卖人口的牙行。 这是镇上唯一一家正规合法的牙行。 惊蛰一早就打听过了,在碧水是不允许个人随意贩卖人口的。 即便你活不下去,想要自卖自身,那也要经过正规的行政机构首肯才行。 因为碧水将“人口”作为一种资源,由国里进行统一的管理和售卖。 所得的收益也全归国里所有。 这算的上是碧水的一大特色产业了。 进了牙行,惊蛰一行受到了非常热情的招待。 牙婆是个口齿伶俐,四十左右的微胖妇人。 很会来事,并没有因为惊蛰他们穿着朴素,有老有小而怠慢他们。 先不谈买卖,与惊蛰几人唠起了家常。 先是感叹了一番世道艰难,生意难做,无形中与几人拉进了距离。 后又聊起了家里人口,套问惊蛰他们做的什么营生。 许阿公见多识广,对接人待物很有一套,半真半假的与牙婆客套了一番。 其实牙婆套话,也是想多了解一些主顾的信息,好为他们推荐合适的人选。 升级一下主顾们的购物体验,到没有什么旁的意思。 可自从惊蛰经历了村里的袭击,就对外人格外的戒备。 这处三国交界,鱼龙混杂,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即便自己戒备的过了头,她也不想因为疏忽,给边塞和村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牙婆知道惊蛰他们至少要买五十人的时候,圆润的面颊乐开了花,笑的见牙不见眼。 从账上取来册子,让惊蛰几人观瞧。 上面没有人名,全用编号代替,记录着年龄性别,身体状况,出生地,族群。 有特长的,还会在后面标明,价格自然也要贵上一些。 最便宜的是老人和孩子,十二岁以下身体健康的孩子,只要六十个大子,越小的越便宜。 还有男女老幼搭配在一处,五六个人一起出售的,若是一并买了,还有折扣。 翻看了一遍册子,惊蛰心里有了底,与许阿公商议了一番。 点了册子上的二十人,叫牙婆将人带出来瞧瞧。 牙婆忙吩咐下去,又与几人说了会话,便有人来请了。 跟着她上了二楼,站在敞开的廊檐下,院里的人便一目了然。 牙婆也看出,着一行人里能拿主意的是惊蛰这姑娘。 靠近惊蛰道,“姑娘若瞧着满意便留下几个,有什么想问的,这便问吧,若是没有合你眼缘的,我再给你换来。” 惊蛰瞧着院里站着的二十名男子,清一色的簇新麻布衣衫,但都光着脚没有鞋穿。 出来前应是梳洗过了,发迹都湿漉漉的,一眼扫过去,都很健康,没有肉眼可见的残疾。 惊蛰清了清嗓,“你们当中若有没做过农活,或是身有隐疾的,提前站出来。 我买你们回去是要在地里做活的,若是将来因为你们耽误了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码标价 ,农女惊蛰 下面无人应答,牙婆忙道。 “姑娘放心,我这里官府认证,明码标价,绝不会以次充好,卖给你不得用的。 人你带回去,有什么不满意的随时回来找我,售后的服务绝对有保障。 毕竟这产业,可是我们碧水国里支持的,坏了口碑,就是坏了我们碧水的颜面。” 惊蛰不置可否,叫许阿公下去挨个瞧瞧,毕竟这是一条人命,跟着她走了,她就要对他们负责。 她虽然不赞同这种将人命当做物品贩卖的生意。 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如今无力改变,只能顺从。 就像阿娘说的,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在自己还没能力的时候,不要出头冒尖。 二十个人里大多没什么问题,除了消瘦些,身体都很健康。 只一个小个子的男子被许阿公挑了出来。 他努力的站直身体,但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之色。 脚腕处还有被铁链磨损的青紫痕迹。 男子看上去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被阿公挑出来之后,面露惊恐之色。 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涕泪横流的道,“主子,我不过是染了风寒,有些发热,不是不能医治的隐疾,我识字的,您买了我把。” 还不等惊蛰开口,牙婆便挥了挥手,院子里的伙计上前拖了那男子就往后面的屋里去。 牙婆换上一副笑脸,转头对惊蛰道,“姑娘勿怪,新送来的,不懂规矩,我再给你换上几个。 留下的这些,可是都要了?” 惊蛰有些不忍,“那人说他识字,若真是病的不重,我便将他卖了吧。” 牙婆笑意更深,“姑娘真是心善,那人是前几日才送来的。” 随手打开手里的册子,翻找了几页,“确实识得几个字。” 将册子递到惊蛰眼前,“姑娘你看,家世背景也清白,放心用便是。” 惊蛰扫眼一看,那男子只十六岁,家在碧水的某个渔村,写着他是自愿卖身。 牙婆又道,“也是我的疏忽,将生了病的带出来给你们挑选,你若是要他,我给你打个折扣。” 惊蛰没在犹豫,点头应下了。 又挑了十个十七八的女子,十个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孩子被带出来的时候,惊蛰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 大冷的天气,他们衣衫单薄,瑟缩着身子,赤脚站在院里。 脸上被擦洗过,但脖子耳根却污浊不堪,头发乱糟糟的蓬着,看着有些滑稽。 大些的牵着小的,齐齐的望着惊蛰他们,眼神中流露出想要被选中带走的期望。 总共十一二个,惊蛰忍着心酸,有些哽咽的道,“你这里还有多少孩子?” 牙婆早瞧出惊蛰是个心善的,她之所以没让他们收拾干净就出来,也是看准了惊蛰心软。 买卖人口,孩子是最不好出手的,年岁太小,买回去要养个两三年才得用。 但上面送来她又不能不接,大多搭配着卖,有时来了好说话的主顾,挑机灵些的,当个添头送出去。 就当自己行善积德了,好过积在牙行等他们自生自灭强。 惊蛰在她眼里,就是好说话的大主顾,她要买孩子,那便使些手段让她多买一些。 也给自己减减负担,听了惊蛰的问话,乐的两眼放光。 “快去,把孩子们都带出来。” 转头又对瑟瑟发抖的孩子们道,“你们今日可是遇上活菩萨了,能跟了这位主子回去,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都精神些,来给你们主子磕头。” 惊蛰还未说一定会买,但牙婆已经把话说成这般,这下不买也得买了。 小姑不停的扯着惊蛰,买男买女她没意见,那是一早就商量好,是要带回去出力的。 可买这么些孩子回去,要怎么养活,这钱钞不是大风刮来的,不禁这般乱花啊。 许阿公也不断地给惊蛰打眼色,但惊蛰却是下定了决心。 倒不是她圣母心泛滥,只是自己碰上了,实在不忍心留下他们在这些人贩子手里苦熬。 这些孩子多半无父无母,落在人贩子手里,有几个能健康的活到成年。 这不由的让她想到,前世那个孤苦无依的自己有多么幸运。 她希望重活一世的自己,能给这里的孩子带去一些幸运。 没准他们长大,能迸发出一丝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呢。 不大会又有七八个孩子被带了出来,看着没有先来的精神,年龄也偏小一些。 刚进了院子,就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跪了下来。 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主子,您买了我阿姊吧,她病着,实在出不来。” 牙婆吼了一声,“人都病了,你怎么能要求主顾买她,你也不必去了,回去照顾你阿姊吧。” 话落挥了挥手,就有人上前拖着他下去。 惊蛰忙喊住了,“不妨事,我说了全要,病的也要,牙婆带我去看看吧。” 牙婆巴不得将这些孩子全部脱手,听惊蛰这般说,高兴还来不及。 牙行有牙行的规矩,关押人口的地方,一般是不方便带主顾们去的。 可惊蛰不一样,她一口气要买这么多人,提出想进去看看十分合理,她不好拒绝。 忙引着几人下了搂,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姑娘小心台阶,奴才们住的地方腌臜,不若您在这里稍等,我去将他们带出来就是。” “不妨事,你带路吧。” 跟着牙婆穿过了院子,刚踏进后面阴暗的过道,就有一股骚臭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污浊的空气让人浑身不舒服。 连成排的屋子,被手臂粗细的木头栅栏隔开,里面铺着已经发黑的稻草。 等待出售的人,无声无息的躺在稻草堆里,无人喧哗,无人吵闹,只偶尔有咳嗽的声音传来。 前头关着年轻些的男女,越往后年纪越大。 走到尽头,才是孩子们待的地方,没有门窗,全靠过道里忽明忽暗的火把照出一点点光亮。 看守开了门,举着火把引几人进了监牢一样的隔间。 躺在稻草堆里的不止一个孩子。 三个瘦弱的身子在稻草堆里挤做一团,相互取暖。 惊蛰忙上前查看,腐败酸臭的气味,熏的她眼睛发涩。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担 ,农女惊蛰 孩子们呼吸粗重急促,但光线太暗,惊蛰瞧不清他们的脸色。 忍着酸臭的气味,靠近了伸手去摸孩子的面颊,滚烫的叫人心惊。 大些的女孩子,已经烧迷糊了,剩下两个小的还稍微好些。 惊蛰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愤怒。 叫小姑带了生病的孩子先回去,自己和阿二,许阿公,留下与牙婆结算钱钞。 往外走时,忽的从栅栏里伸出一只大手,拽住了惊蛰的衣衫。 那只手十分可怖,似被火烧灼过,上面布满了皱在一起的疤痕。 光线昏暗,又来的突然,将她吓了一跳。 还未来得及挣脱,一旁的看守,便举着棍子打了过来。 木棍敲击在骨骼上,发出闷响声,听在耳里便觉得生疼。 可那人并未收回拽着惊蛰的手,开口喊道,“主子,您心疼孩子,将我家里的也买去吧。 他们乖巧听话,求您给条活路。” 那看守还要再打,却被阿二握住了落下的木棍。 惊蛰闻言,扯了扯被他拽住的衣衫。 “你先放开我。”顺着手伸来的方向往里面瞧了瞧。 这间监室很小,里面大约挤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看起来像是一家子。 牙婆忙解释,“姑娘勿怪,他们才来不久,不懂规矩,惊吓了你。 这是一家子,还未来的急将他们分开立规矩。” 那男子松开了手,急急的拽过两个孩子,推到栅栏边上,好叫惊蛰观瞧。 两个都是男孩,六七岁的样子,脏兮兮的已经瞧不出样貌。 只两双眼睛反射着火把的光辉,亮晶晶的。 两孩子确实乖巧,被男子一拽,便跪了下去。 咬唇流着泪,却不敢哭出声来。 惊蛰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隔着栅栏,伸手想将他们扶起来。 阿二忙拦住了,他怕那男子发狠,捉住惊蛰不放。 惊蛰只好作罢,转头对牙婆道,“既是一家子,那便都带出来我看看吧,若是合适都买了也不是不行。” 许阿公和阿二摇头叹气,姑娘聪慧是聪慧,还是年纪小,这般好说话,性子又软和。 这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不多多提点,将来怕是要吃亏。 牙婆满口答应,吩咐看守将人带出来,护着惊蛰回了院子。 拿来册子,翻到这家人的记录,捧到惊蛰面前,让她观瞧。 这是一户手艺人,不知何故获了罪,又罪不至死,便由官府做主发卖了。 走出阴森可怖,臭气熏天的监舍,一家子都眯着眼习惯院里刺眼的光线。 两位头发花白的阿公,一位满脸菜色的阿婆。 一对年轻的夫妻,一个单身的汉子,外带两个六七岁的孩子。 惊蛰瞧着他们的手掌,方才拉住自己的就是那个单身的汉子。 他身形高大,看起来比其他几人精神一些。 待他们稍稍自在一些,惊蛰便开口问道。 “你们家里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因何获罪?” 那汉子也不忸怩,一五一十的与惊蛰说了。 他们整个村子都是做烟花爆竹为生的。 他家的手艺在村里是顶尖的,因临近太后的寿辰,村里接了大量的订单。 只因为自家手艺出色,赚的多些,便常年遭村里人排挤。 寿宴上用的烟花是村里的大事,村人哄骗了他们交出了自家的秘方。 便认为他们没用了,合起伙来给他家按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将他们送进了牢房。 怕他们翻案回去,便使了手段发卖到这里来了。 惊蛰在心里默念两边,“烟花爆竹。”不由的两眼放光。 这家人的营生,有前途啊,可遇不可求的人才。 盯着那汉子道,“买下你们也不是不行,但若是跟我走了你们生死都是我的人了。 与碧水再无任何瓜葛,只能听我的命令行事,你们考虑清楚,商量好了告诉我。” 汉子点了点头,一家人聚在一处小声商量。 许阿公十分不解,“姑娘,这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不过做些哗众取宠的小玩意。 你若心疼孩子,只买了孩子便是,何须买下一家。 带回去也不好安置。” 惊蛰轻轻一笑,神神秘秘的道,“阿公可别小看这哗众取宠的小玩意,将来可有大用处。” 牙婆在一旁乐开了花,今日这一笔买卖,赶上她一个月的生意了。 嘴上夸着姑娘真是人美心善,心里却叫嚣着,这样人傻钱多的主顾再给我多来几个吧。 那家子也很快商议妥当,他们已然沦落成被人贩卖的奴才了,哪里还有家国。 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法子让孩子活下去。 现在有人愿意花钱买下他们,一家人不用分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些要求即便主子不提,买下他们,那也是必须要遵守的。 如此敲定了人选,接下来就是办理手续,支付钱钞了。 牙婆将先前惊蛰挑中的人,一批批的带进院子。 挨个查验,签字画押,抹去原来的户籍,签下卖身契。 一旁站着一个眼歪嘴斜的驼背老汉,手拿一根缝麻袋的钢针。 在签过卖身契的男子太阳穴位置,刺上一个抽象的水字。 女的怕影响容貌,便刺在耳背,无论老幼全都这般处置。 见惊蛰不解,忙与她解释,“这是标记,除了卖身契,这也是凭证之一。 打上标记的人,好区分,只有我们碧水能买卖青壮的男子。 只要不是将他们买回去训练成私兵,或是送上战场,随主家怎么使都行。” 许阿公与牙婆计算钱钞,牙婆十分大方,将八岁一下和那几个生病的孩子,全都免费送了。 院子里的这五十多口人,往后就是惊蛰的责任了。 她沉默的付了百十两钱钞,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看似公平的交易,却毫无一丝人权人性可言。 她知道在这样一个由封建王朝统治的异世,谈人权讲人性会有多么可笑。 但看到这些被践踏了自尊,被当做商品一般供人随意挑选买卖的鲜活生命。 她就控制不住心里不断滋生的正义感。 一切办妥,牙婆欢天喜地的送了几人出去。 看着身后这群男女老幼,惊蛰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软过头 ,农女惊蛰 一群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惊蛰的脸色。 从今往后这个年轻的姑娘就是自己的主子,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惊蛰带着这群人,呼呼啦啦的去了赵员外早先给惊蛰腾出来的一间库房。 一路上引了不少人侧目,虽然买个人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像惊蛰这般一口气买这么多孩子的,却从没见过。 不少人指指点点,都在猜测这是要用孩子做什么营生。 阿二带众人,绕过了主街,耳边这才清净了。 孩子们腿短,生怕自己被落下,一路小跑的跟在最后面。 走了大半已经气喘吁吁,迈不动步子了。 惊蛰并未注意,她在与许阿公商议,一会要如何安置他们,如何将他们带回江源。 阿二突然道,“姑娘,歇歇吧,孩子们走不动了。” 惊蛰回头这才看见,孩子们已经跑的满头大汗,小脸煞白了。 这块虽不是主街,来往的行人也不在少数,一行四五十人,实在不好停下来休息。 站定了对他们道,“你们是我一道买来的,以前我不管,但以后都是一家了,要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作。 你们年纪大些的哥哥姐姐,需得好好照顾弟弟妹妹才是。” 惊蛰话落,就有机灵些的姑娘小伙,或背或抱的拉扯上了落在后面的孩子。 拐过一条小巷,众人便进了一处带院子的仓房,东西已经被搬空了。 只剩了几只猫在院里晒太阳。 条件说不上好,但比牙行里的监舍强了百倍。 最起码阳光充足,空气流通,惊蛰也不会关押虐待他们。 众人进了院子,大眼瞪小眼的盯着惊蛰,等她吩咐。 惊蛰挥了挥手,“你们先将仓房清理出来,歇一歇,相互之间熟悉熟悉。” 听见院外的动静,小姑便迎了出来,看看这一大群人口,再看看惊蛰。 无奈的摇头叹气。 拉过惊蛰小声道,“生病的孩子找郎中瞧过了,说是得了风寒,病的久了点,能不能好,全看造化了。 那病症可传染,这些人都关在一起,现在瞧不出,别过个一两日发了病,那可不好办。” 惊蛰点了点头,这应当就是感冒吧,这个季节确实很容易流行传播。 小姑若是不提,自己还想不到。 想了张前世在孤儿院,每到春秋,院长都会熬来给孩子们预防感冒喝的药方。 写下来交给小姑,又将买人口剩下的几十多两钱钞,全给了小姑。 “你空了跑一趟药铺,照着方子将上面的药草抓回来,多抓几副,熬煮了每人都喝些,但愿能防住风寒。” 小姑拿着药方,不解的看向惊蛰,“你何时连看病抓药都会了? 抓几副药草,也要不了这么多钱钞。” 话落就要将成块的碎银还给惊蛰。 惊蛰只能含混的说,“是在封地上看了老辛的医书。 剩下的钱钞,小姑拿着,出门在外,身上得有些钱钞傍身。 若缺了什么我没想到的,小姑添置上便是。” 小姑点了点头,收起药方和钱钞,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天越来越冷了,大人还好些,可这么些孩子要怎么安置? 不说衣衫鞋袜,光吃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封地上的人可日日盯着呢,他们可不是好相与的。 你一下子带这么多人回去,还有这么多不能出大力的孩子,可得想好应对的策略。 要不将岁数合适的男孩,送回村子吧,去了族学,好歹不会挨饿受冻。” 惊蛰笑着道,“小姑,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既然买了他们回来,我就一定有办法将他们养活了。 封地那边,等回去再说吧,有孟景瑞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阿杏匆匆的赶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辆牛车,拉了满满一车东西。 阿杏抹着汗,招呼惊蛰来搬东西,院里有眼色的青年,忙出来往下卸货。 打量一番面颊刺字的青年,吩咐他们小心轻放。 转头一脸兴奋的拉着惊蛰道,“今日一个上午,光钱钞就收了六七十两。 这些东西是根叔吩咐我拉过来的,他挑拣过了,多是布料吃食之类的,说你这头用的上。 这会是饭点,我就抽空给你送过来了。” 两人说着话,往院里走,“你办事真够麻利的,只一个上午就将人买回来了……” 院里孩子们齐刷刷的蹲了一排,在墙根地下晒太阳。 这一幕印在阿杏眼里,竟噎住了她的话头。 顿住了脚步,有些不解的望向惊蛰。 惊蛰晃着阿杏的手,“我看见他们,就想起村里的伙伴和弟妹们,实在忍不住,就买了。” 阿杏翻了个白眼,“你这叫我说什么好。不如将买孩子的钱送回村里给弟妹们添些吃食。 你看这一个二个瘦的,养活他们可不是养活小猫小狗。 这得养多久,才能使得上力? 你怕不是被那牙婆哄了,将手里卖不出的,全塞给你了。” 惊蛰听阿杏碎碎念着,只觉着头痛。 “手里有钱钞吗?我得给他们买鞋袜。” 阿杏瞪圆了眼,“今晨出去,拿了百十两的,全花没了?你可真够败家的。 卖身契呢?拿来我瞧瞧,那牙婆指定将你们哄了。” 阿杏拉着惊蛰去许阿公那处看卖身契。 一边翻看,一边道,“怪不得都花没了,青壮男丁涨到四两一个了。 今春还只卖三两呢。” 将册子交还给许阿公,转头对惊蛰道,“钱钞要等到晚间跟保局对过帐才能拿回来。 你省着些花吧,能不买的就尽量别买了。 叫人跟我去赵员外那边拿些麻绳回来,给他们编些草鞋穿就是。” 惊蛰应下,阿杏又瞅了瞅晒太阳的孩子。 “惊蛰,你莫要心软的过了头,这里和村里不一样。 你既然买了他们回来,就要有个当主子的样。 别想着他们是你的伙伴,现如今他们只是你的财产。 这世道就是如此,别用在村里那套处事方法与村外的这些人交往,他们跟我们不一样。” 惊蛰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子,认真的思考她的话。 或许自己那套处事方法,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 可真要硬起心肠,才能过的更好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储备人才 ,农女惊蛰 送走了阿杏,惊蛰就吩咐起灶搭锅,开始准备午饭。 粮食蔬菜,赵员外提前准备了些,看样子不太够。 阿二便带着小姑又去买了些,顺便还将草药抓了回来。 离了家,惊蛰才感叹,这出了门,真是处处都要用钱。 连烧饭的木柴,都要花钱从商贩那里买来。 五十多人的饭,做起来也不容易,好在人多,对吃食的精细程度也没有太多要求。 很快两大锅稠稠的浓粥就煮好了,惊蛰还往里放了泡发的海鲜,和肉菜。 香气一阵阵的飘出来,院子里的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两口大锅,吞咽口水的咕噜声此起彼伏。 因碗碟不够,惊蛰便让孩子们先吃。 他们一围上来,身上的馊臭味便盖住了饭香。 也顾不上烫嘴,呼噜呼噜的大口吞咽。 他们晒太阳时,惊蛰就发现,很多孩子不停的在头上和身上抓挠。 应该是染了虱子跳蚤之类,得尽快处理了。 吃罢了饭,带人将根叔送来的东西分了分。 挑了些上好的绸缎绢丝,叫阿二带人去换些结实的棉麻布料回来。 顺便带点能消毒驱虫的药草,得好好给他们洗刷一番。 进了仓房旁边的一间小屋,与许阿公一起,挨个叫他们进来问话。 摸摸这些人的底,有过什么经历,性格秉性如何。 虽然几句话问不出什么,惊蛰的心里也有了个底。 她不是很会看人,觉得人的脾气秉性,是在长期交往中,才一点点显露出来的。 许阿公却道,“姑娘此言差矣,人心虽复杂,但面相眼神却骗不了人。 不是我吹牛,与他们聊上三五句,这人是忠是奸,是善是恶,我便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了。” 许阿公这话,她是信的,老人家见多识广,阅历丰富。 识人这种事,多是经验之谈,见的多了,看的也就准了。 惊蛰听了许阿公的话,挠起了头,忙问道,“那阿公瞧着这些人里可有不得用的。 趁着咱们还没回去,好退给牙婆。” 她可不想带了他们回去,将来养出个头生反骨的二五仔。 许阿公笑笑,“姑娘想多了,这些人是你买下的奴才,命都在你手里捏着呢,全看你怎么调教了。 这驭人,也是一门学问,咱们要在江源置办产业,这些你也该学起来了。” 瞧惊蛰苦着一张脸,慈爱的道,“姑娘莫要泄气,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会帮衬你的。” 惊蛰给他们全改了陆姓,这样能使他们多些归属感,将来也好管理。 晚间根叔和村里的姐妹们都来了。 阿杏嘴上嫌弃惊蛰买了孩子回来,心里对他们还是非常心疼在意的。 在外头累了一天,这会又忙着烧水裁衣,给他们洗澡剃头。 惊蛰与根叔他们商量今日的生意,和接下来的事宜,外头的事便交给了阿杏她们。 买来的人大多穷苦出生,做活顺手,人也听话。 都想在主子跟前留个好印象,十分有眼色。 在阿杏她们的安排下,编草鞋的编草鞋,缝衣衫的缝衣衫。 天黑之前就将他们都收拾妥当了。 吃了两顿饱饭,如今又收拾干净,换上了新衣新鞋,看起来精神多了。 惊蛰出来时,阿杏正叉着腰给他们分派活计。 可这一个个的小萝卜头,连女孩子也剃光了头发是什么鬼。 男子全被剃了头,有的女子也被绞了头发,头上包着布巾。 惊蛰忙上前打问,“阿杏,孩子们剃光头发也就算了,怎的这些阿姊的头发也要绞? 这老长的一头发辫得多久才能长出来。” 阿杏转头朝惊蛰解释了一句,“这是规矩,叫改头换面。” 又对院里的人道,“你们既被买了回来,心里就得有点谱,别觉着主子岁数小,心又善,就好欺负。 生出些花花肠子和不该有的心思来,糊弄主子。 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好好替你们主子办事。” 话落院里的男女老幼,齐齐的点头应“是”。 惊蛰感激的握了握阿杏的手,她是决计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虽然她也想立个威,在这些人的心里确立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 可自己所接受过的思想和教育,使得她不可能将这些人当做奴才来看。 阿杏拍了拍惊蛰的手背,“我知道你心软,我刚跟着赵员外出来时也跟你一样。 这两年见的多了,心便硬起来了。 想在这样的世道讨生活,你必须支棱起来。 咱是女孩子,岁数又小,不厉害些,如何过的下去。” 惊蛰受教,看着眼前的阿杏,先前犹豫的事也有了决断。 将阿杏拉到一旁,“这些孩子我不打算今年就带回去。 江源的情况有些复杂,也不好送回村子给族里添负担。 不如就在这里谋个营生,将他们都养活了。” 阿杏微微皱眉,思考惊蛰这法子的可行性。 “到也不是不行,我们都在,能帮着看顾一二。” 惊蛰继续说,“我想着,这些孩子帮村里养着,若是有了产出,我也打算将收益全都送回村里。 他们不与江源有瓜葛,以后上村里的族谱。” 阿杏这才明白了惊蛰的意思,“你是说,他们以后不算奴?” 惊蛰点点头,“孩子大多心性纯善,全看怎么教了。 眼看世道要乱起来,咱们村子不可能置身事外,为着塞上的男丁也要多做些准备。 再说村子不可能永远封闭着不与外界接触,总要多些人才,将来才好发展。 他们就当是为村里储备的人才吧。” 阿杏点了头,“那你准备如何做?” “我想将你从赵员外那边要回来,到了岁数的阿姊也不必在帮他做事了。 这两日我在市场上转了,发现一处商机,若做起来了,钱钞大把的赚。” 阿杏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催促到,“快说说。” 惊蛰搂住她的脖子,“你先说,能不能从赵员外那边过来。” 阿杏扯开惊蛰的手臂,“我还没做够时间,若想过来是有些难。 但阿朱阿碧到了岁数,你要过来帮忙绝对没问题。” 惊蛰点了点头,阿杏轻轻推了她一把。 “你别买关子了,快说,到底要干什么营生。”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营生 ,农女惊蛰 惊蛰甩开阿杏的手,往屋里去。 “你又不来,我不告诉你,我找阿朱阿碧说去。” 阿杏知道她是开玩笑,叫了阿朱阿碧跟她进了屋。 根叔小姑他们也在,正在计算今日赚到的钱钞,登记收到的物品。 惊蛰与几人商量,“我想让阿二和许阿公,明日就带着一部分人回江源。 那头地基已经打好,开春要耕作的土地也规划出来了,如今人手也有了就别再耽误时间了。” 阿二点头答应,“那其他人什么安排?” 惊蛰找了个地方坐下,“我留一阵,带几个人在这里寻个营生。 孩子就不带回去了,省的给孟景瑞添麻烦。 来之前,江源那边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你们回去盯着,我放心的。” 阿二起身准备去收拾,又问了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公子问起来,我好与她答对。” 惊蛰想了想,“过年前吧,这边理顺了我就回。” 阿二与许阿公出去挑选要带回封地的人手,惊蛰接着与屋里的人道。 “我瞧镇上大多是往来的行商,甭管做多大的买卖,赚多少钱钞,风餐露宿的,最重要的就是吃了。 咱村里做的干粮是一绝,我想着改良一下,卖给往来的行商,该是个不错的买卖。” 阿杏恍然大悟,“你是要开点心铺?镇上可有老字号,咱们争不过的。” 惊蛰摇头,“并不是做点心,而且我也不打算开铺子。 就做干粮,方便携带,又经得住存放的,就像咱村里每年都会往边塞送的那些。 这里吃食多,米面蔬菜都不缺,能整出的花样定然比村里丰富些。 也不用开铺子,人手都是现成的,就是花些原料钱。 等明年江源的地里有了产出,连原料钱,都能省下一部分。 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阿杏摇着头,“惊蛰,你是不是把做买卖想的太容易了些,要卖东西,又不开铺子,你是想去街上当小贩吗。 扣去税收,赚不了几个钱钞的,孩子们年岁小,脸上又刺了子,让他们上街贩卖会受欺负的。” 惊蛰忙解释,“我不会让他们上街贩卖的,咱们只管做,自有人求着要帮咱卖货。” 见阿杏张着嘴,又要问,忙打断她的话头。 “别问,问就是商业机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你信我就是,我不会浪费钱钞的。” 阿杏只得收了声。 阿朱阿碧得知这是给村里办的营生,得了收益也会送回村里,都愿意过来帮忙。 说干就干,惊蛰列了单子,写了需要用的器具和原料。 又问根叔要了些钱钞,交给小姑让她明日去置办。 这头交代完,出了屋子在院里规划起来。 “阿杏,你帮我问问赵员外,这处库房他还用不用,能不能卖给我。 若要做买卖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如买下,以后就在这里安置了。 你们在这处,也算有个正经家了。” 阿杏撇撇嘴,翻着白眼道,“赚些钱钞你就心烧,口气大的啥都想买了? 他又没说不让你用,你待着就是,巴巴的给他送什么钱。 就算要买,也得买好的,这片大多是库房,又远又偏打个水都得走老远。 真要做买卖得找别的地。” 惊蛰亲热的走了过去,“还是阿杏贴心,这都帮我想到了。 不是我钱多烧手,占着别人的地方心里总归不踏实,握在自己手里才保险些。 我是个蠢得,以后你多上心,多敲打我,咱们尽量少犯错。” 阿杏“哼”了一声,“你若是个蠢得,我们便不用活了。 我们回了,明日还要去保局给你数钱,地的事我叫相熟的伙计帮你打听就是。” 这会天已经黑了,惊蛰喊了阿二送她们回去。 阿杏还在念叨,“晚上天凉,我给你拿的被褥你自己盖,别又裹到那些孩子身上去了。” 惊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送了她们出去,转头去安置孩子们睡下。 生病的几个已经好了许多,不似刚抱回来那么滚烫了。 这一两日能退了烧,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因为怕传染,就将生病的孩子安置在了别的屋子。 白天那个求她买下阿姊的男孩十分忧心,听话的不往里凑。 只伸长了脖子眼珠不带转的盯着屋里的阿姊。 惊蛰揉了揉他剃光的脑袋,“放心吧,你阿姊会好起来的,乖乖睡觉,明日要早起的。” 熄了屋里的烛火,站在院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一天的经历与见闻,使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与了解。 她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才能顺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旁边的小屋还亮着灯,根叔还在整理账目。 惊蛰推门进去,在旁边坐下,拿起纸笔写画起来。 她要烤饼干,做方便面,这样快捷便利的吃食,在客商云集的镇子,销路应该不会差。 销售方面,放在赵员外那样的商行铺面里,让他们代售就是。 不需要专门开铺子,自己只管制作和批发就是,能省下不少人力物力。 只要吃食的质量过关,前期宣传到位,想要代售的铺子,便会自己找来的。 着企划书,必须得好好做才行。 一老一少各自忙着手里的事,不时的相互交流一下意见。 根叔断断续续听了惊蛰的企划,给了十分肯定的夸奖。 这让惊蛰也多了一份信心,商量着等这边都弄妥当了,就将厨娘阿婆接过来。 有个老人在跟前,大家都放心,在吃食方面她是专业的。 把控质量,或是以后开发新花样,都要靠她来帮忙。 根叔忙完了活计,叫来了许阿公,他在这方面才是专业的。 三人商议了一阵,结合当地的情况,又修改了许多。 许阿公拿着稿纸,重新誊写了一遍,“我明日拿给赵掌柜看看。 这里毕竟是碧水,咱们要开买卖,没有本地人照拂是不行的。 官府那头怎么登记,苛捐杂税如何计算,都要搞清楚了才行。” 惊蛰点头如捣蒜,果然还是要有老人在身边才行。 这许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就是她没想到的。 夜深了,两位老人疲态尽显。 惊蛰很是心疼,都上了岁数,还要整日跟着惊蛰奔波,忙里忙外的帮她办事。 催着他们快去休息,随便洗漱了也睡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只想赚钱 ,农女惊蛰 第二天一早惊蛰就起来了,今天阿二和许阿公要带人回去。 惊蛰得挑几个手脚麻利的留下,帮忙跑这边的生意。 全靠孩子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许阿公帮忙瞧着留了两男两女,应惊蛰的要求,那一家子老幼也留了下来。 他们是惊蛰要重点培养的人才,以后对村子是有大用处的。 根叔与许阿公商量了一番,决定由许阿公留下帮惊蛰处理这边的事,他带人回去。 毕竟许阿公以前是专干采买的,对账目生意,采购销售之类的事比他专业许多。 留下来对惊蛰的帮助要更大些。 这边收拾妥当,早饭也好了,吃罢早饭根叔他们便带着人口和物资出发了。 小姑带了人,上街采购昨日惊蛰列出的食材。 院里除了孩子,只剩下那一家老小了。 他们不知道惊蛰的计划,瞧着除了孩子,大部分买来的人都走了。 十分忐忑的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出不了大力,遭了主子的厌弃。 很怕惊蛰会将他们退还给牙婆,全家商议一番,叫那有烧伤的青年过来问问惊蛰。 惊蛰正在院里教孩子们编草鞋。 青年走过来挡住了大片的光线,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 “主子,我知道您买下我们一家是迫不得已。 我父母和我大伯年老体迈,两个侄子还小,不能顶事,可我与我兄嫂还年轻,是能出把子力气的。 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提来,他们的那份力,我与兄嫂出了便是。” 惊蛰停下手里的活计,扭头瞧见那一家有些畏缩的朝这边观望。 起身理了下衣衫,朝一家子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去小屋说话。 这一家子姓雷,这姓与惊蛰将来想让他们干的事十分契合。 昨日登记造册时,惊蛰并未给他们改姓,可能这也是这一家子这般忐忑的原因。 待他们都进了屋,惊蛰便拿出纸笔。 “将你们制作烟花爆竹的秘方写下来。” 话落只低头搓手指,并不去看他们的表情。 她有心试探,这家人是否真的做好了抛弃过往,远离故土,给别人为奴为婢的心里准备。 青年有些犹豫,回头看向身旁的老者。 老者目光坚定,接过笔来,洋洋洒洒的写了两三页。 落了笔,又细看了一遍,才有些不舍的递给了惊蛰。 他想开了,自己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 什么家族秘方,故土荣耀,都不及身边孩子的性命来的重要。 要不是因为这秘方,一家人也不至于沦落至此,生死性命都掌握在主家手中。 今日这秘方若能换得儿孙们平安度日,交了就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这辈子怕是也无缘在触碰这些东西了。 惊蛰接过纸张,大致扫了一眼。 果然这时空,制作烟花爆竹的原料也是硝石火药木炭硫磺等物。 “这些原料是禁物吗,可能轻易买到?”惊蛰翻着稿纸,心里已经有了谱。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烟花爆竹的生意她也想做? 青年恭敬的道,“禀主子,原料并不是禁物,只是这购买的渠道也只有内行人才摸得清路数。” 惊蛰点了点头,将稿纸撕了,扔进脚边的火盆。 “好,我知道了。若是制作烟花爆竹,需要与官府沟通,办理什么手续吗?” 青年回道,“与其他营生一样,登记注册,只要交够税负,便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若是规模不大,只开个小作坊,买卖时交够税负,登记注册也能免去。” 惊蛰看着稿纸燃尽,抬头到,“行,我心里有数了,你们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我买你们回来并不是迫不得已,自然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等我跟家里人商量妥当,有你们忙的时候。 雷阿婆和雷阿嫂先帮忙照顾孩子,两位大哥多出些力,过几日买卖干起来,少不得还要你们出去跑腿。 其他也没什么了,你们去吧。” 一家子出了小屋,更懵了,说她想做烟花的生意吧,她偏偏烧了秘方。 说她不想做吧,她又将所有的事都问的那么详细,实搞不懂这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惊蛰想做炸药,想做火雷,她想给村子和边塞增加砝码。 冷兵器时代,这样威力巨大,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一经现世,拥有它的那方便能处于不败之地。 从烟花爆竹到火雷炸药,应当算是一次巨大的科技革新了。 这不是小事,她必须要计划的周密些,才能启动这个项目,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赚钱。 正想着要不要让雷阿公造几枚信号弹试试手,小姑便引着牛车进了院。 米面油菜,拉了满满一车,招呼着卸下东西,惊蛰也忙碌起来。 陆家村的干粮实属一绝,杂粮的面饼混合肉蛋先蒸后炸,炸饼的油用的是从动物身上提炼的脂肪。 吃的时候用火一烤,咸香扑鼻又酥又脆,而且高热量,高脂肪。 是出门在外,旅途跋涉的必备佳品。 惊蛰在村里的工坊帮过忙,见过村里的阿婆制作,如今有了材料,便招呼大家行动起来。 和面的和面,烧水的烧水,在惊蛰的指挥下,忙活了一上午,焦黄飘香的油炸小饼就出了锅。 看卖相还不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拿起一块,分给孩子们先尝,都不住的点头说好吃。 小姑抹了抹手,“我来尝尝。”只咬了一口,便皱起了眉。 “你们这群小鬼,是没吃过好东西吧,就这也叫好吃?” 将她咬过的那块,递到了惊蛰的嘴边,“你自己尝尝,跟村里做的差远了。 自己吃都嫌不好,更别说拿出去卖了,浪费粮食。 你不是说还有别的花样吗,换一个吧。” 惊蛰尝了,确实与村里做的很不一样,色泽外形差不多。 但酥脆的口感与咸香的味道却是一点也没有的。 她搞不明白,这制作的工序和步骤完全是按照村里的流程来的。 用料也比村里精细了许多,怎的味道差别这么大。 又试了两锅还是不行,小姑坚决不让她再试了,看着堆了满满一盆的小饼,她可不想再吃了。 差不多也到了晚饭时间,许阿公他们也快回来了,惊蛰便收了东西开始做晚饭。 第一百一十八章 高兴的太早 ,农女惊蛰 饭还没好,阿杏几人就进了院子。 瞧见灶台上,一大盆焦黄的小饼,嚷着好久没吃过了。 去一旁洗了手,便吃了起来。 才吃了一口,阿杏便嚷着,“惊蛰,这味道不对啊。家里做的可比这个香多了,你是不是少放了什么东西。” 一旁的阿朱听见,走过来,接过阿杏手里的小饼,咬了一口细细品。 “惊蛰,你没发面吧,蒸饼的面要加了酵头,放几个时辰才能上锅的。 不然不够暄软,死面的饼子,蒸炸了也不酥脆,带不出粮食里的香甜味。” 原来是这样,她到疏忽了,这饼子需要发面来做。 这里没有酵母粉,要发面只能去寻些酵头回来了。 阿朱吃完了手里的小饼,“一会你跟我回去一趟,我们那边灶上酵头,你拿点先用,慢慢养着就够使了。” 话落有问在灶上忙活的婆媳两,“阿婆和阿嫂会发面吧,我这个妹妹年纪小,生活上的事,你们要多提点她才是。” 两人应着阿朱的话,说着,“不敢不敢,全凭主子吩咐。” 直言碧水这边吃米多些,面食的花样并不多,但会好好学的。 吃罢了晚饭,几人聚在小屋里,开始计算今日的营收。 今天是酒盏展出的第三天了,收益比前两日下降了一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往后就是招待登记过,需要把玩体验的客人了。 他们早有打算,地方赵员外已经安排好了,不在保局进行,也能省些利钱。 只等最后拍卖时,再回戚老板的保局,将成交额的一成交给她就两清了。 阿杏提到地的事,她找相熟的伙计帮忙打听到一处院子。 离闹市不远,以前也是当仓库使的,地方虽不如这里大。 但交通便利,院里还有口水井,开春时才修葺过,比这里强了许多。 卖主是那伙计的远房亲戚,惊蛰若是想买,她去说说还能便宜。 惊蛰相信阿杏的眼光,将这事交给她去办。 阿朱阿碧也与赵员外通了气,等忙过这阵,就能过来专心帮惊蛰做事了。 许阿公有些忧心,“姑娘,我今日问过赵员外了,咱们要在镇子开买卖,怕是又些不易。” 惊蛰心头一颤,“阿公快说说,怎么个不易法。” “这镇子是碧水境内,虽不排斥别国商人,但要缴纳的税银,却要比本地的商人略高一些。” 惊蛰闻言觉得这也无可厚非,“不过是多交些钱钞,不妨事吧。” 许阿公摇头,“若只是钱的事,那到好办,问题是咱们并无大岚户籍,去登记时要如何自证身份?”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陆家村从来只有族谱,没有户籍,不受任何国王的管制。 可如今没了国家的身份,竟然连个买卖都做不成了。 “许阿公,你应该有大岚的户籍啊,把房产和买卖记在你的名下不就成了。” “我们是戴罪之身,主家糟了贬斥,我们这些家仆也一同被销了户籍。 不然也不会流落到沙风镇去,遇见你们啊。 这戴罪的贱藉与奴藉无异,是不能拥有房产做买卖的。” 惊蛰回头看向阿杏,“你们呢,赵员外将你们带来,给他做事,可有入了户籍?” 几人齐齐摇头,“并未,我们只是给他帮工,用不到户籍。” 这下还有些难办了,惊蛰搓着手指想办法,要不自己先入了碧水藉,将买卖做起来再说。 她这想法一出口,就被在座的所有人否决了。 小姑瞪圆了眼,“你敢~!咱生是陆家村的人,死是陆家村的死人,想改藉?等下辈子投胎转世吧。 你这是欺师灭祖,你阿爹阿娘若是在这,非先抽你一顿不可。 买卖不能做就不做了,咱回江源种地去,不在这处找麻烦。” 惊蛰见小姑急了,忙解释道,“我就是想想,没说要改藉……” 她话还未说完,阿杏就接过了话头,“想想也不行,你要时刻记着自己是陆家村的人。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离开村子改了户籍的人,但一辈子都不能回去了。” 惊蛰忙点头答应在不提这事,大家这才住了口。 难道真要放弃买卖回江源去?那这一冬天的时间不就浪费了。 没点进项,如何养活这么多人口,村里还指望她呢,她不能掉链子。 屋里静悄悄的,无人说话,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谁知因为户籍的问题不能成事。 都觉得有些可惜,惊蛰还不想放弃,脑中灵光一现。 搓着手指道,“明日将赵员外请来,咱们将房产,买卖挂靠到他的名下不就行了?” 几人相互看看,都不懂惊蛰在说什么。 许阿公问道,“姑娘,何为挂靠啊?记在赵员外名下,不就成了赵员外的产业?与我们有何益处。” 惊蛰挠着头,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言语给几人解释了一番挂靠的意思。 就是要借赵员外的招牌和名头,来干自己的买卖。 许阿公瞬间就明白了惊蛰的意思,小姑几个一知半解。 还是阿杏反应快些,“惊蛰,你这是要借鸡下蛋哦,我看能成,因着村里这层关系,他也不能不答应。 到时候你让我来负责,我就能过来帮你办事了。” 惊蛰点着头,“就是这个意思,这下问题不就解决了。” 许阿公捋着胡子,“姑娘莫要高兴的太早,再如何赵员外也是个商人,事关钱钞还是要斟酌仔细了,在与他提才好。 我先起草一份契约,咱们完善了,等酒盏的事结束了,再找赵员外商议。 这事急不得,不能马马虎虎的给将来留隐患。” 几人又商议了一阵,天也暗了下来。 惊蛰喊了雷家的兄弟,送阿杏她们回去,顺便拿些酵头回来发面。 走出这片仓房,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小商小贩们支起了摊子,一盏盏灯笼散着暖融融的光。 买小食的摊子飘出各种食物的香气,让刚吃过晚饭的惊蛰又觉着饿了。 拉着几个女孩子就走进了夜市。 得知这镇子是没有宵禁的。 这些摆摊的小商小贩,也只需出摊时给管理的兵丁交够税银就能出摊了。 惊蛰看出这夜市的潜力,拉着几个姑娘品尝了不少小吃。 阿杏一边怪惊蛰乱花钱钞,一边不时的说着“真香”。 逛完了夜市,心满意足的拿着酵头回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师不利 ,农女惊蛰 刚拐进巷口,就见小姑打着灯笼在院门前张望,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小姑见惊蛰回来,轻戳了她一下,“怎的去了那么久,我都想出去找你了。 方才走的时候怎么不喊我,害我担心半天。 下次出门一定叫我,不跟着你,我不放心。” 话落吸着鼻子,“什么味啊,这么香。” 惊蛰挽着小姑的手臂,“小姑,这镇子有夜市,可热闹了,我方才与阿杏她们逛了会。 有了个好点子,咱们进去说。” 两人挽着手进了院子,小姑有些担忧的道。 “这头的事还没弄清呢,你又想干别的了? 你又没做过买卖,听小姑的咱稳当点吧,别折腾了,这钱钞哗哗的往外流,我看的着实心疼。 冬天还没到呢,不如多买些粮食好过冬。” 惊蛰知道小姑怕什么,在村里饿怕了也穷怕了。 如今出了门,赚了些钱总想着能省就省,不敢多花。 可这么多人口不能只出不进,总要想法子贴补一些才行。 冬日能做的事情很少,有了能赚钱的买卖怎么好轻易错过。 再说做干粮的事还没敲定,与赵员外商谈也要等到酒盏卖出之后了。 这几天不能浪费。 回了院子,惊蛰将带回来的小食给大家分了。 说了想在夜市支摊子的事,许阿公到没有反对,只叫她打听清楚了在准备。 免得事到临头又出麻烦,耽误进度。 惊蛰这次是打听清楚了的,夜市上摊点的位置她都看好了。 专门去问过管理治安的兵丁,不需要什么户籍证明,交够税银就是了。 连摆摊要用的器具,她都托阿杏明日去制定了。 小姑听她这般说,也不好再说泄气的话。 当初从家里出来,原以为只要顾好她的安全就行了。 谁知道还要操这样的心,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她想给惊蛰有用的意见,可这外头的世道太复杂了。 他们每次谈话,自己多半都是听不懂的,想跟上惊蛰的步子,都很吃力了。 谈何给她出主意,提意见,再说这丫头她也不听自己的呀。 若是阿嫂和香兰在就好了,她们才是聪明人,定能给惊蛰更多的帮助。 如此想着,轻叹一声,拿了酵头找雷家婆媳发面去了。 惊蛰瞧着小姑有些不对劲,忙跟上问她怎么了。 小姑只垮着脸说了声“想家了。”叫她别理自己,就将惊蛰推回了屋。 惊蛰听她这般说,知道不是她的心里话,只好回她。 “我也想家呢,不如过阵子这边顺当了,小姑回去一趟,看看家里,顺便带些东西。” 小姑闻言这才露了笑脸,“真的吗,过几日真让我回去?” 惊蛰笑着道,“自然是真的,骗你干嘛。这边的事也要说与家里人知道才行。 这事只有小姑能办呀。” 听惊蛰这般说,小姑才觉得自己是有用处的,满心欢喜的期盼着回家的日子。 第二日,用了有酵头的发面,炸出的小饼果然有了村里那种香酥的口感。 惊蛰细算了一下用料的钱,再加上人工之类,定了一个大子两块饼的价格。 买了七八十张油纸,让孩子们裁成小块用来放饼,干净又为生。 半下午时,孩子们开始洗菜切肉,串上竹签。 惊蛰则在小屋里调制她的独家秘方,将各种香料碾碎了磨成粉,装在陶罐里备用。 阿杏也早早的过来帮忙,并带来了惊蛰昨日要她定制的器具。 从牛车上卸下一个铁皮槽子,和一筐木炭。 “你要的这东西有些奇怪,若不是我与那铺子里的铁匠小哥相熟,人家还不愿意给做呢。 你说打成牲畜棚里水槽的样子。 我便这么跟人说的,你看看,得不得用。” 惊蛰看着一米多长的烧烤架,十分满意,“得用得用,跟我想的一样,你办事我放心。” “那就成。拿钱钞吧,一两八。”阿杏放下碳筐,朝惊蛰伸出了手。 惊蛰拿出腰间的布袋,数了数不够,转头朝正在切肉的小姑喊道。 “小姑,拿一两八给阿杏。” 小姑提刀走了过来,“你又买什么了,这么贵。” 阿杏忙道,“已经打了折扣,这铁槽废料,还是我求了人,人家才肯帮忙的,已经很便宜了。” 小姑仔细的数着银子,小声嘀咕,“若是在村里何须这么破费。” 惊蛰拍着小姑,“若是在村里咱也赚不来这些钱钞啊。 该花的就花,花的多才能赚的多吗。” 这头准备好,也差不多到了开市的时候。 将准备好的东西搬上牛车,叫了雷家兄弟和小姑阿杏一同出了门。 因为是第一天出摊,时间把握的不对。 给管理的兵丁交了钱,就朝昨日看好的摊位走去。 结果来的太晚,位置已经被人占去了。 这块地正对着桥头,客流量很大,惊蛰昨天转了挺久才挑中这里的。 上前想与那对先来的老夫妻商量一下,往边上挪挪,两家挤挤,都摆在这处。 谁知她还未开口,那阿婆就迎了过来。 “呀,姑娘是第一天出来摆摊吧,出门可是有些晚了,这地方我们先来的,姑娘去后面看看吧。” 惊蛰陪着笑脸,“阿婆说的是,第一次没经验,以后还要阿婆多提点。 我看这地方挺大,足够我们两家共用了,阿婆能不能行个方便,稍让一让,咱们两家挤挤。” 阿婆的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没刚才那么好了。 “这怕不妥吧,我瞧姑娘是卖吃食的,我们卖的是丝帕扇面,你这油腻腻的会坏了我家生意的。” 惊蛰细看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抬头一看,整条街的摊位差不多都被占满了。 若离了这块,只能去人气不高的街尾了。 耽误了这么一会,摆摊的商贩们都差不多支好了摊子。 有客人陆续的走进了夜市,惊蛰几人拉着牛车挡了路,糟了不少白眼。 正要拉着牛车往街尾去,旁边摊位的一个小哥却叫住了他们。 “听姑娘口音是大岚人吧,我也是。 我卖的是饮品,不用明火,去跟那阿婆挤挤,你在我这处摆吧。” 惊蛰感激的朝那小哥道了谢,招呼大家搬东西支摊。 第一百二十章 特色烧烤 ,农女惊蛰 小哥推着自己的摊子过来。 卖丝帕的阿婆不情不愿的往边上挪了挪,瞧着惊蛰几个手忙脚乱的支摊。 不停的翻着白眼,怨惊蛰占了道,耽误了他们的生意。 阿杏听的恼火,叉腰与她呛了起来,那婆子见她身后人高马大的雷家兄弟睁眼瞪她,便收了声。 惊蛰见此情形,心想出来做事,还是要泼辣些才行啊。 自己这绵软的性子要好好锻炼了,好在身边有这么多人帮衬。 不然只靠自己,很难在这样的世道坚持下去吧。 小哥十分热心肠,忙完了自己的摊子,便过来给惊蛰帮忙。 摊子支好,阿杏便吆喝起来。 惊蛰昨日逛过,她买的烧烤可是这夜市里的独一份。 碧水的物产丰富,吃食的花样也多,但大多精雕细作,煮炖烹炸。 像惊蛰这般直接用炭火烧烤食材这么狂野的做法,还是头一回见。 不一会摊子前就围满了人,因从未见识过这种吃法,都十分好奇。 阿杏忙着给他们介绍菜品价格,吹的天花乱坠。 其实阿杏心里也没底,烧烤的槽子做好就搬到夜市上来了。 味道如何,好不好吃,她也是不知道的。 可做买卖吗,赵员外教过,最重要的不就是吆喝。 先甭管好不好,将人吸引过来,总有喜欢的。 果然在阿杏的介绍下,有限尝鲜的食客,便掏了钱钞要尝尝。 碳火已经烧了一会,惊蛰将客人挑好的蔬菜肉串放上了烤炉。 一边翻动,一边撒上自己秘制的香料。 油脂滴落在碳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瞬间飘散开来。 引的在夜市上巡逻的兵丁,都闻着味找了过来。 第一炉烤好时,那些没点的恨不能抢两串来尝尝。 吃到第一口的,大呼过瘾,又辣又香满嘴流油。 也有受不了辣味的,边吃边吐着舌头,到处找水喝。 惊蛰忙招呼对面的小哥将饮品端过来,给食客们解渴。 小哥心领神会,一边卖饮品,一边帮着招呼客人。 很快准备的食材就见了底。 小姑忙着收钱,瞧见食材快没了,便要回去再准备一些。 惊蛰忙喊住了她,“小姑,今日就卖这些吧,明日多准备些就是。” 话落吹熄了摊子前头挂着的灯笼,与围在摊子前的食客们道了声抱歉。 “各位客官,对不住了,今日头一天出摊,准备的不充分。 大家还想吃的明日赶早吧,谢谢大家捧场了。” 众人闻言有些可惜的离开了摊子,叮嘱惊蛰明日一定多准备,早些来。 惊蛰满口答应,与阿杏送走了人,又拉着阿杏说了几句悄悄话。 阿杏点头应下,一溜小跑的窜进了人群里。 小姑忙着收摊,瞧见还剩了些肉菜,以为惊蛰没瞧见。 谁料惊蛰却道,“这是我专门留的,准备招待夜市上巡逻的兵丁。” 小姑十分不解,“咱不是交过钱了吗,怎的还要另外招待他们?” 惊蛰拉过小姑,压低了声音,“这里与村里不同,咱们初来乍到,一没后台二没背景,总要发展些人脉,与他们处好关系吧。 不管有用没用,至少没有坏处。” 小姑捏紧钱袋,“我搞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不是说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莫去欺负别人,也别叫人欺负就行了吗。 怎的还有这许多花样,真是费事。 赚点钱钞真难,不如在村里种地打猎来的痛快。” 惊蛰有一瞬的怔愣,小姑这般赤城,她真怕在这样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呆的久了,扰乱了小姑的心智。 她看的出,小姑在这里过的并不开心。 想劝劝她,阿杏便引着几个兵丁过来了。 惊蛰只好先将这事放下,开始忙乎烧烤。 买饮品的小哥很有眼色,从后面的铺子里借来了桌椅板凳,招呼兵丁们坐下。 与他们聊起天来,这倒帮了惊蛰大忙。 她们这头都是女眷,雷家兄弟面上刺字,都不方便招待兵丁。 叫人去喊了许阿公,这会还没到,小哥的帮忙刚好缓解了这会的尴尬。 惊蛰边忙乎边道,“方才人多,几位大哥过来也没顾得上招呼。 想着这会你们应该不忙了,就将你们请了过来。 相互认识认识,以后还要请你们多多关照。” 兵丁们常年在夜市上巡逻,虽说不是什么鼎好的官职。 但县官不如现管吗,虽捞不着什么大油水,但遇上惊蛰这样有眼色的商贩,饱个口福还是不难的。 平日照顾一下,也没什么问题,你好我好大家好,只要不出大事,抬抬手也就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女孩子,岁数不大,到挺会来事。 有钱钞买人口使唤,应该也不是寻常人家出来讨生活的孩子。 不能随便应付,说不得就有能用上人家的时候。 所以阿杏一去请,他们就过来了,也有心打听一下这姑娘的来历。 惊蛰烤好了串,许阿公也过来了。 忙上前招呼,与他们攀谈起来。 “不知几位官爷大驾光临,来的晚了,官爷勿怪。” 兵丁里一位年纪稍大的站起身来,“好说好说,阿公你坐。” 让了让几人坐下吃了起来,不停的夸赞惊蛰的手艺,间或与许阿公聊着夜市上的规矩习俗。 许阿公的话术非同寻常,这一顿吃完,几个兵丁已经将惊蛰几个当成自家妹妹了。 送离了他们,夜市也到了尾声,许多商贩已经开始收摊了。 惊蛰这边收好了东西,见今日帮忙的小哥还在做饮品。 拿了几块小饼过去谢他,“赵家阿哥,今日多亏有你帮忙,这是我家里做的酥饼,你拿去尝尝。” 见他忙着不好接,便放在摊子一角。 小哥闻言,忙摇着头道,“当不得姑娘一个谢字。 今日还是托了姑娘的福,我的饮品才能卖的这般好。 我还要去谢你的,你怎么先谢起我来了。 再说咱都是从大岚来的,相互帮衬也是应该。” 惊蛰只是笑笑,她可不是大岚人,她是陆家村的人。 “都收了摊子,小哥怎的还在做饮品。” 小哥手不停,笑着对惊蛰说,“姑娘才来不久吧,夜市是结束了,花市此时正热闹呢。 那头税银收的重,像我们这些小商贩,都等得这头散了才去那边,能少交些钱钞。”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续命 ,农女惊蛰 惊蛰听闻还有能做买卖的地方,赶忙询问,“花市是什么地方,离着远吗?人多不多,生意如何?” 小哥闻言俊脸一红,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惊蛰的话。 惊蛰正等着,突然腰间一疼,阿杏凶巴巴的道,“快别问了,那地方你去不得。” 与小哥打过招呼,便拉着惊蛰往回走,她这么一闹,惊蛰更好奇了。 缠着阿杏不停的问。 阿杏戳着惊蛰,瞪着眼,“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只需知道去不得就是,问那么多干嘛。” “可赵家小哥说那头有生意做啊,你嫌钱烧手吗?”惊蛰不服气的嚷着。 雷家兄弟赶着牛车,回头对惊蛰道,“主子,花市是男子们晚间消遣的地方,女孩子是不方便去的。 咱们在夜市上生意不错,没必要去那地方。” 惊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花街就是青楼酒肆。 能去那种地方消遣的,大多都是手里有闲钱的,钱钞应该好赚些。 可大家都说不让去,还是过阵子再说吧。 阿杏走出夜市就与他们分开了,惊蛰喊了雷家大哥去送。 等他们回到小院,孩子们都还没睡,眼巴巴的等着他们回来。 惊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吩咐雷家婆媳,“以后不用等我们了,看好门户该睡就睡。” 雷阿婆忙道,“那怎么行,主子在外面忙碌,我们是该等着主子回来伺候的。” 惊蛰笑笑并未说话,她或许该习惯这样的称呼,和这样的生活。 这并不是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她也没必要强迫身边的人,都按照自己的那套逻辑思维来生活。 与许阿公和小姑算完了帐,夜已经很深了。 惊蛰与小姑还好,毕竟年轻,晚些睡不算什么。 可许阿公上了年纪,这段时间劳心劳力的,已经露出疲惫之色。 惊蛰有些心疼,“阿公,留下来的男子里,不是有个识字的吗,不如你教教他,也好为你分担一些。 每日这么多事都要劳烦你,我怕你受不住。” 许阿公若有所思,“带个徒弟也不是不行,只是买来的人却不合适。 让他们处理些家里的事倒是可行,若是将来要替你去外面见人,办事,让面上有刺字的奴才去,却是不妥。 不是我质疑他们的能力,只是这身份比人矮了一截,与人交往时便少了一份底气与自信。” 这话倒也没错,可许阿公这身本事,不带几个徒弟实在有些浪费了。 小姑数着银子,头也不抬的道,“将谷雨叫来不就行了,他在外头跑了几年,又会算账,再叫阿公带带不比费心费力的培养旁的人强。 也不必担心他有二心,总归都是一家人。” 惊蛰一拍脑门,“我怎么忘了,还有谷雨哥,只是村里肯不肯将他放出来啊。” “怎么不肯,大冬天的村里无事,今年也不用出去跑商,村里巴不得他来你这帮忙。 等我回去,一准将他给你带来。” 惊蛰满口答应,各自收拾着睡下。 接下来几天,白天准备食材,晚上去夜市摆摊,收入相当的可观。 卖饮品的赵家小哥,每日都来的很早,帮惊蛰占着摊位。 因为烧烤需要时间,等着的客人便会去旁边的摊子走走看看。 到给他们增加了不少流水,烧烤摊周围的摊位也成了抢手的地方。 这也给她积攒了不少口碑,发展了一些人脉。 酒盏被拍卖的这天,惊蛰也去看了。 因为头些天展示过的关系,大家对琉璃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好奇了。 人来的不多,但能来的都是摸过看过,想要买下来的。 一番竞价之后,这酒盏以四百八十两的价格,被一位富态滚圆的碧水富商买了去。 扣除交给保局的提成,加上前些日子展出时所赚的钱钞。 这酒盏前后为惊蛰他们赚了八百多两钱钞。 这比他们当初的估价高出一倍。 有了这笔钱,很多事惊蛰都能开始做起来了。 她先拿了三百两,让赵员外帮忙采购了大量的粮食,与陆家村的土地能种的种子。 分别给二叔阿娘和阿瑶写好了书信。 三天后,东西收拾妥当,小姑便带着书信与物资跟随赵家的商队离开了镇子。 如今快到腊月,惊蛰算着日子,小姑回到村里差不多就要到年下了。 希望这批物资能帮着村里度过年关。 本来今年的收成就不是很好,狩猎没成,村子还遭了灾祸。 惊蛰这么着急赚钱,也是想帮着村里熬过今年冬天。 小姑回村时,没人想到他们一行出去只不过数月,就能带这么大批的物资回来。 村里的粮食大部分送去了边塞,今年从塞上带回来的战利也都拿去换了高价的铁矿。 村里已经改成一天只吃一顿,只吊着命,不至于饿死人罢了。 所以惊蛰送回来的这批物资,真是帮村里续了命。 小姑与族老几人大概说了惊蛰如今正在做的事,要了谷雨去帮忙。 族老们点头应下,同意谷雨去碧水帮忙。 二叔看完了书信,召集全村的老幼去落雪的灌木丛里采摘了一日干浆果。 阿瑶也拿着信来找了族老。 “惊蛰信上说,去年繁育的那批羊羔,羊毛可以用了,让咱们今冬剪了羊毛织毛袜,她在那边有销路。 明年村里的种子她也会想办法的,叫咱们不用操心。” 阿娘读完了信,偷偷的抹着泪,她的女儿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担。 只希望村里人能记着她的好,别让自己女儿付出的努力白费。 小姑只在村里待了两天,惊蛰要的东西准备好,便与谷雨一起上路了。 与他们同去的,还有一直借住在惊蛰家里的铁栓。 铁栓的阿爹去了边塞,村里的铁器也都基本打造完毕。 他留在村里也是无事可做,便跟着一道去找惊蛰。 惊蛰这边,正拖着阿大的手,往刚过了明路的地契上按手印。 “阿大乖,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按完了这个咱就回去吃肉。 随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真的?”阿大歪头问惊蛰,见她点头,这才伸开紧握的拳头。 伸出手指,沾了红色的印泥在契约书上按下了手印。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登记 ,农女惊蛰 惊蛰也是没法子了。 送走小姑之后,她便与许阿公去找赵员外商谈买卖挂靠的事。 本以为这事很好商量,看在村子的份上,赵员外也会点头答应。 谁知赵员外却说,“这法子我闻所未闻,我要替你们担着风险。 如今的世道瞬息万变,我也不敢太过冒险。 若家里的买卖是我一人说了算的,我肯定帮忙。 可你们说的这个,我实在做不了主,还要回去与岳父和娘子商议之后才能答复。” 惊蛰怎会听不出这是推脱之词。 想想也不能怪他,这两年买卖不好做,赵员外是个商人,自然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这挂靠的法子在别人看来也确实古怪,就像阿杏说的,这是借鸡下蛋。 风险要他来担,收益全归惊蛰,又不是至亲,谁会傻到去签这样的契约呢。 听闻惊蛰想买房产,十分大方的说,那间仓库随他们用,用到什么时候都没问题。 这事他能做主,又客气了一番,拿着许阿公起草的契约,说回去与家里人商议。 等了两天都没消息,阿二带着阿大和厨娘阿婆过来了。 刚一见面,惊蛰就被举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去? 小黑小白,想你想的吃不下东西,瑞哥哥叫我带它们过来看看你。” 两只小豹见到主人亲个没够,不停的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孩子们看见猛兽,既好奇又害怕,站在一旁不停的朝这边观瞧。 惊蛰朝他们挥手,“过来看吧,这是我养的,以后也要跟咱们一起住的。 你们不必怕,它们只会保护你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有几个胆子大的孩子,慢慢的靠了过来。 不一会就与孩子们玩在了一处。 阿二得知惊蛰想在镇上做买卖,正苦于没有户籍身份注册。 便将阿大推了出来,“阿大是公子阿娘那边的亲戚,小时候伤了脑袋,但体格强健,是个练武的奇才。 专门训练了放在公子身边的。 他是碧水的户籍,未曾改过,应该能帮姑娘签约注册的。” 惊蛰闻言,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朝正与孩子们玩耍的阿大问,“阿大,想吃什么?今日都给你做。” 阿大玩的起劲,并未搭理惊蛰。 吃罢了午饭,孩子们就要开始准备晚间夜市要用的菜品了。 没人陪阿大玩耍,他便揪着惊蛰不放,走哪跟哪。 “阿大,你一直跟着我作何,不是给你炸了土豆吗,你自己去玩会,我忙完了才能陪你。” 阿大想了想,挠着头道,“不成,我来时答应瑞哥哥,要好好看着你,回去好说与他听。 他最近总睡觉,心情也不好,听了你的事能高兴点。” 惊蛰不甚在意,长年卧榻的病人,心情不好在正常不过。 碾着香料,问阿大,“为什么心情不好?是病又重了吗?” “叔伯们老来府里要东西,吵得瑞哥哥不能好好休息。 花厅里的字画都叫他们摘了去,还与庄叔春桃吵架,他就生气。” 惊蛰手里一顿,她不过买了些人回去,怎的闹这么严重了。 之前只是要,现在已经开始抢了。 不将孟景瑞敲骨吸髓,他们不罢休啊。 阿大说不清个来龙去脉,只好去找了阿二和厨娘阿婆才将事情搞清楚。 根叔和阿二带了人和物资回去,就开始按计划修建水车,开垦田地。 大部分的物资也都是惊蛰给他们自己人准备的。 根本没想分给封地的那些原住民,这一来就惹恼了他们,日日去找孟景瑞给说法。 孟景瑞哪里来的说法,只能说这都是给封地的将来准备的。 他现在也是一头黑线,当初答应了陆听风和族长,让村里派人过来发展。 实没料到封地上的人,会这般贪得无厌,以为只要好好养着他们就成。 可他们想要的,只有“更多”。 他本想躲到温泉去,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这事总要处理,更何况还要护着水晶矿不能被人发现。 若是桶出去了,他这封地都保不住了,只能先忍着,他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吧。 他已经给朝里的人去了信,若是顺利,等过完了年,就能将这些瘟神送出去了。 惊蛰听了两人的叙述,对孟景瑞又多了几分同情。 他虽吃穿不愁,但这日子过的也太糟心了,感叹了几句。 阿二却说,“公子说了,姑娘想做什么只管做便是,他还顶的住,叫姑娘不必为他忧心。” 下午几人带着阿大,去官府登记买卖。 办事的官员,惊蛰瞧着面熟,一时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直到那官员说了句,“几天不吃你家的烧烤,就觉得浑身没劲,姑娘真是好手艺啊。 终于要开铺子了?何时开张,我到时候去捧场。” 惊蛰忙道“不敢”,认出他是经常光顾摊子的老主顾,特别能吃辣,每次都嫌不够辣。 写好了文书要签字时,却见几人都扯着阿大,面露疑惑的看着几人。 “阿伯勿怪,我家这个哥哥人傻些,性子却纯善。 买卖放在他名下家里人都放心,免得将来起争执。” 官员干笑了两声,“呵呵~!我懂得。” 这种事他也不是没见过,一家子里总有踏实肯干的孩子,赚了钱钞,其他人眼红。 推个傻子出来顶包,以后好多分些财产,这样的买卖以后肯定有的闹。 想着万一买卖闹黄了,他可找不见第二家去吃烧烤。 有心提醒这姑娘几句,却见她比旁人还要着急,拉着那傻子的手就去按指印。 话还未出口,契约已经生效了,他也不好再说,希望老天保佑吧,但愿他这次猜的不对。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匆匆赶来的赵员外。 一路小跑,擦着汗,甩着手里的稿纸,“姑娘,你这契约我仔细看了,我家娘子和岳父,都说这买卖能做。” 话落站定,喘匀了气,“咱们这就去官府注册吧。” 惊蛰甜甜一笑,“赵员外,你来迟一步。”指着阿大说,“我家这哥哥是碧水人,我已经将买卖记着他名下了。 谢谢你还想着我们,就不麻烦你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招待 ,农女惊蛰 赵员外听惊蛰如此说,面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随即又挂上笑脸。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还怕耽误了你们的事。 以后还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尽管开口便是。 既如此你们忙,我告辞了。”话落朝几人抱拳拱手,扶着肚子便要离开。 惊蛰朝他施了礼,“赵员外慢走,我还真有事求你。” “姑娘请说。当不得一个求字。” “我们如今落脚的小院,赵员外能不能便宜些卖给我。” “那本是间废弃的库房,若不是姑娘人多,其他地方不好安排,我也不会让你们在库房落脚。 姑娘要用,只管用就是,说什么卖不卖的,真是羞臊我了。” 赵员外正为没赶上惊蛰他们的生意感到失落,想法子补救呢。 那间破屋也值不了几个钱,送了就送了。 她娘子说了,陆家村的事能帮就帮,往后世道乱起来,说不得还要靠陆家村过活。 “姑娘若是不放心,我改日将地契给你送来。” 赵员外都这般说了,惊蛰也不好再推辞。 以后销售方面的事还要找他帮忙的,便笑着谢过,应下了。 与赵员外别过,几人回了院子,开始准备晚上要用的食材。 忽地外面传来了叫门声,“陆家妹子是住这吗?” 惊蛰听出是夜市上兵丁的管事,忙答应着将人迎了进来。 “大哥快进来,有事在夜市上招呼一声就是了,怎的还专门找来了。” 管事一进院子,便看见十几二十个孩子,愣了一愣,听见惊蛰的问话才回了神。 跟着惊蛰往里走,“我是有事求你帮忙,你这处有些偏啊,还真不好找。” 进了小屋,与许阿公打了招呼,惊蛰倒了杯水递给他。 “能帮的上的一定帮,大哥尽管说就是。” 兵丁喝了口水,“上头来了个使团,有别国的贵客,衙门里要招待,晚间要办个宴会。 上头的人想弄些特色,让我们将夜市里拿的出手的小食呈一些上去。 你家这烧烤定然是不能错过了。 妹子收拾收拾,这就跟我去吧。” 惊蛰闻言点头应下,这已经快到年下了,这种时候还有别国的使臣来访。 定然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不然谁会在快过年的时候出远门。 能去多打听些消息也没坏处。 “大哥稍作会,我去准备准备。”说罢起身往外走。 管事叫住了惊蛰,“妹子只需带了你秘制的调料就成,食材那边都有的,不用你这边出。 至多在带个人帮你打下手。” 惊蛰便只拿了装调料的陶罐,吩咐雷家兄弟,晚上按时出摊。 叫阿二陪着自己,与管事一同前往。 行至府衙的门前,几辆华丽的马车正缓缓停下。 迎接的人群里,有几个惊蛰在酒盏拍卖会上见过的富商。 领头的是身穿一袭红褐色官服的中年大叔,离得老远,惊蛰都能瞧见他面上堆着的笑。 兵丁大哥领着惊蛰和路上遇见同来伺候宴席的小贩,贴着墙根往前走。 小声催促,“走快些,咱们从后门进。莫要冲撞了这些贵人。” 惊蛰余光一瞥,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群里,有个背影十分眼熟。 离得远,没瞧真切,伸长了脖子要再看,却被跟在后面的人推搡着错过了。 心中十分疑惑,但又不能确定真的是他。 进了后院,有府里的厨子引着他们去挑选食材。 人多,又乱,一忙起来惊蛰就顾不上想那事了。 只打听到这次接待的是大岚来的使团,有大买卖要做,具体是什么,也没人说的清。 惊蛰在临时搭起的烤架旁认真烧烤,竖着耳朵听旁人的闲聊。 “我听说大岚如今穷的人都吃不上饱饭了,能跟咱们做什么生意。” “诶~你可别瞎说,人大岚在怎么穷,那地方大啊,金银矿产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是就是,哪像咱碧水,地少人多,府城的房子都快买不起了。” 旁人闻言调笑到,“那你怎的不去大岚,还待在碧水作何?” “若是头几年,去就去了,说不得还能赚上一笔,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敢到处跑,我还没活够呢。” “你少吓唬人,什么兵荒马乱的,这不都好好的吗。” 那人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们没听说啊,善金要对大岚出兵了。” 几人紧张起来,“此话当真?” 惊蛰也不由的紧张起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听那人说话。 “八九不离十吧,我有个表哥与善金做皮毛生意的,前些日子才从善金回来,他说的话应该不假。” 惊蛰正愣神之际,闲聊的阿婆突然道。 “姑娘,你的菜烤糊了。” 惊蛰“哦~”了一声,忙将炉子上的烤串拿了下来。 婆子也是贴心,是夜市上的小贩,惊蛰是认得的。 “我听姑娘口音是大岚人吧,我们胡扯闲聊的话当不得真,你莫要害怕。 即便外头乱起来,咱这镇子也安全。” 惊蛰胡乱的点头应着,她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这战早晚要打。 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忍不住为塞上的男丁和村里的老幼担心起来。 看样子,有些计划必须提前了。 一直忙到宴席结束,前面来了管事,让他们洗净手脸,收拾干净。 要带今日做小食的厨子去前头领赏谢恩。 跟着管事去了前院,穿过回廊,绕过一片开败了的花圃。 就瞧见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他们进不得屋子,只在台阶下站好。 穿官服的大叔眉开眼笑的站了起来。 “你们今日很好,有我碧水的风范,得了使节们的夸奖,特意唤你们过来领赏的。” 话落拉起身旁的年轻男子,“你们还不快快谢过特使大人。” 众人抱拳拱手,齐声道谢,有俊俏的姑娘端着放满了大子的托盘。 五十个一串,给每人分了一串。 年轻的特使在台阶下领赏的人群里搜寻熟悉的面孔。 手里还捏着半块未吃完的小饼,这味道太熟悉了,只是不知是村里的谁来了碧水。 他本想直接去后厨找人的,但他此时的身份是代表大岚,不好太过张扬。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乡遇故知 ,农女惊蛰 惊蛰领了赏钱,心里美滋滋,抬头之际,对上一双满是惊喜的眸子。 惊的她差点叫出声来,苏明轩,他不是回家了吗。 怎会突然来了碧水。 知道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原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再见了,但突然变成特使出现在碧水。 就让人有些惊奇了。 两人只来得及交流了一个眼神,惊蛰就被管事带着回了后院。 她正想着找个什么办法与他单独见一面,好好说说话。 管事便催促他们收拾东西离开。 惊蛰也不能强留,只好跟着大伙往外走。 正遇上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跑来,喊着,“做烧烤的是谁?” 惊蛰应了声,小丫头走了过来,斜眼将惊蛰打量了一番。 将一个锦囊甩给了惊蛰,“拿着吧,我家主子特意赏你的。” 不等惊蛰回应,便扭头走了,嘴里还嘟囔,“我当是个什么人物,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惊蛰莫名其妙,她想到应该是苏明轩给自己带的消息。 可这丫头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是几个意思。 打开锦囊,里面装着些散碎银两,和一张只有陆家村的人才能看懂的纸条。 苏明轩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席。 惊蛰出了府衙,街角处停着一辆马车正在等她。 走进吹了声哨,马车里也传出哨声回应,便不再犹豫拉着阿二上了车。 车里点着一盏风灯,苏明轩有些激动的盯着钻进车里的惊蛰。 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你冷吗,吃过了没,今天天气挺不错的。” 惊蛰还未坐下,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这孩子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气质状态与他认识的苏明轩有些不一样啊。 惊蛰哪里知道苏明轩这两个多月过的有多刺激。 人生的大起大落,都在这两个多月里完成了。 从差点家破人亡,到当今王上亲点出使碧水,他自己都跟做梦一样。 直到今日在宴席上吃了陆家村的小饼,他才有些活在现实的感觉。 惊蛰见他愣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能做特使来碧水,想来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真没想到能在碧水遇见你。” 苏明轩低头不语,思绪又飘回了在陆家村和边塞上肆意挥洒热血的日子。 再想想如今身边围着的这群老狐狸,整日算计筹谋,斗智斗勇。 他真想偷偷溜了,回边塞去。 惊蛰见他又呆住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说~!你将我明轩哥哥怎么样了。” 苏明轩闻言楞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惊蛰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明轩哥吗。 回神了就说说为啥来碧水吧。” 两人在车里说话,阿二去前头给车夫指路。 将惊蛰送回去,认了门就告辞离开。 他现在是大岚的特使,不好离开使团太久,他们一时半刻也不会离开,改日再找机会过来细说。 惊蛰回了院子,立马喊了许阿公和阿二过来说话。 苏明轩说了,大岚如今的状况很糟,前两年叔侄争权差不多败光了大岚的家底。 也搅得世道艰难民不聊生,如今定下了王权,却没时间给大岚休养生息了。 善金不断的往边境上增兵,给大岚施压,大岚也只能全力以赴备战。 他这次来最主要的还是给大岚换粮。 兵祸起,国内若在动荡,那就彻底没救了。 听了惊蛰的转述,许阿公敲着桌子沉吟,“多存粮吧,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这事我去找赵员外商议,还得多备些种子。 等开了春,咱就回江源,身在异国心里总不踏实。 姑娘你说呢。” 惊蛰点头,“阿公说的是,不过回去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办。 许阿公,你给我支笔银子,我要买火药硝石。” 说罢喊了还未休息的两位雷家阿公进来。 让着他们坐下,两人盯着几位主子,显得十分局促。 “眼看就要到年下了,我想请两位阿公显显手艺,做些爆竹玩玩,过年也热闹些。” 话落从稿纸中翻出前几日画的草图,递给二人。 “我想了些新花样,你们看看能不能做的出来。” 图上画的是惊蛰想出的简易信号弹,为几人简单解释了一番。 “用竹筒装填烟火,拉开引信便能射出,可以做成不同的颜色,两位阿公觉得如何?” “只要带颜色的彩弹,不需要在空中炸裂,拼出其他图形吗?”年纪稍大的阿公轻声询问。 “不需要图形,若是能射的高些,远些那就最好。” 阿公点点头,“这容易,最简单不过了,主子想要多少,我好算算备多少料。” 惊蛰本以为信号弹应该很难做,没想到这么容易。 “先做个二三十吧,试试效果。 还有一种小玩意,拿在手里是不响的,只有用力摔在地上才会炸裂,阿公可能做?” 雷家两位阿公对视一眼,并不托大,“这个我们未曾听过,不过主子若想要,我们可以试试。” 惊蛰谢过两人,叫他们算好用料,好叫许阿公支了钱钞尽快将东西买回来。 出门时一位阿公提醒惊蛰,“主子,做烟花爆竹的材料多是易燃易爆的东西。 若是方便还是找个人烟少的地方,做好准备在开工不迟。 即便出了意外,也不会牵累无辜。” “嗯,阿公说的是,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我明日就去打问打问。” 阿二看着惊蛰画的图纸,“姑娘不是为了好玩才想着做烟花的吧,这东西可不便宜呢。 许叔,你可不要惯着她,将辛苦赚来的钱钞打了水漂。” 许阿公捋着胡子,“我心里有数,姑娘也不是胡来的人。” 关于炸药火雷的事,惊蛰是与许阿公说过一些的。 虽没有很直白的告诉他,这玩意造出来就是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 但许阿公多少也能猜出惊蛰为什么要捣鼓这些。 东西还没做成,也不方便说给阿二知道,还是等以后有了成果,他自己慢慢体会吧。 又过了会,上夜市摆摊的阿朱阿碧和雷家兄弟也回来了。 众人这才算过钱钞,收拾着睡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买房 ,农女惊蛰 惊蛰躺在床上,想着晚间苏明轩在马车里对她说的话。 大岚如今可谓是内忧外患,善金时不时的就会派小股的骑兵去袭扰边境。 试探大岚的实力与底线,面上虽也派了使臣和谈,但也不是真心。 这两年征兵重税,搞得许多人都被迫离开家乡,土地荒芜,无人耕种。 人一旦吃不饱饭,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在这样下去都不用等善金打来,这个国,从内里破败自己就完了。 惊蛰对于大岚会不会从内里完蛋,并不怎么在乎。 她不是大岚的人,大岚会不会衰亡跟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她在乎边塞上阿爹和叔伯们的性命,在乎村里几百口族人的死活。 要在这样的乱世自保必须要强起来才行。 手里有剑不用,和手里无剑可用,爆发出的能量是完全不同的。 她陆惊蛰要做陆家村的那把剑,在这个乱世里为陆家村博一个未来。 但愿雷家的阿公给点力,早点将火雷和炸药研究出来。 往后的几日,惊蛰便将重心放在了研制炸药这头。 碧水人口密集,要在镇子附近找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搞科研,还真挺不容易。 她又不是真想开铺子做烟花,这事还要避着人。 地方不定下,也不敢叫雷家人买火药硝石回来。 拖了两日,还是决定让阿二带他们回江源去,到山里找个洞窟搞试验。 只是自己不盯着,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临走前又拉着雷家父子好好谈了一次。 “不瞒几位知道,我买下你们一家是有私心的。 烟花爆竹我不感兴趣,但制作烟花爆竹的材料所能造出的别的物件,才是我需要你们为我做的。” 话落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观察几人脸上的表情。 见他们并无惊诧的神色,才接着说道。 “你们与火药硝石打了一辈子交道,我知道你们能做出的东西,定然不只烟花爆竹这么简单。 别有心里负担,就当是在研制新型的爆竹,炸的更响,更绚丽。” 雷家的二哥,听惊蛰这般说眼睛亮晶晶的,他从小就爱创新。 为做新花样,不知闯了多少祸,直到点了屋子烧伤了手,家里才禁止他出现在工坊里。 如今主子要求大胆创新,他的那些奇思妙想也可以正大光明的付之行动了。 雷家父子自然知道惊蛰说的什么,做了一辈子的烟花爆竹,每年都会有因为操作不当,炸伤炸死人的事情发生。 但一般人是不会在意到火药硝石的这个特性的。 更没人想过要把这个特性单独提出来,放大强化。 这造出来的,还是烟花爆竹吗。 惊蛰并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只要求他们注意安全,按着她的要求去做就好。 她知道这东西花销巨大,想要赚钱的急迫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雷家的男丁带着疑惑跟阿二回了江源。 为避人耳目也少给孟景瑞添麻烦,就将雷家婆媳和两个孩子留在了镇上。 她的本意是少惹麻烦,但许阿公却说这事办的很妥当。 有了些当家做主的远见。 将婆媳和孩子放在身边,就不必太过担心雷家父子会生出别的心思,不好好替她办事。 天地良心,惊蛰绝没有控制人家妻儿,要挟别人为自己办事的想法。 许阿公却笑笑,“我知你心思纯善,但你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何时都别将自己的想法和心思,全盘托出让别人知道。” 送走了雷家父子,也算了了惊蛰一桩心事,干粮的买卖也算上了正轨。 因为房子还没买,就没有大批量的制作,每日炸上两三锅。 一部分拿去赵员外的铺子叫阿杏代卖,剩下的就带到夜市上销售。 惊蛰的摊子生意好,人缘也不错,周围许多小贩都愿意帮她代卖。 她当然也不会白占人便宜,都会多给几个,随他们自己吃还是拿去买,总之都会有些赚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水,惊蛰的干粮也渐渐有了些口碑。 阿杏总催她多做些,每日不到铺子打烊干粮就能卖光,还有许多人来问。 如今厨娘阿婆也来了,买卖也在官府做了登记,是时候开始好好发展了。 第二日约了阿杏,带上阿大去看房产。 经阿杏熟识的伙计介绍,见到了房产的主人。 那人身形消瘦,颧骨突出,目光散乱,给人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见要买房的是两个小姑娘,外带一个有些憨傻的大汉,面上就多了几分失望。 领着几人去了院子,也不带她们参观讲解,只开了锁叫她们自己看。 那院子果然如阿杏所说,位置好,条件也不错,还是个两进的。 虽看着没有赵员外的库房宽敞,但结构紧凑屋子多,足够他们用了。 院子里还有口水井,这是最省事的。 问了价钱,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当即就拍板决定买下了。 那人这才露了笑脸,跑前跑后的巴结逢迎起来。 亲自去找来保人立好契书,签字画押后,便崔着惊蛰结房款。 惊蛰打听过了,房款是可以现在结的,也可以等到去衙门过户了地契再结。 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去衙门过户了地契再结钱。 卖家也没有推脱,跟着几人一起去了府衙。 这一番折腾下来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 阿大肚子饿了,就开始闹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在写好的地契上按手印。 哄了半天都哄不好,卖家在一旁不停的催促,显的十分不耐烦。 与方才巴结逢迎的态度截然相反,嘟嘟囔囔的骂了一句,“傻货。” 阿大虽憨些,但好赖话还是能听懂的。 听见有人骂他,火气更大,一把就捏住了那人的肩膀。 “你说什么?你骂人。” 小山一样的身躯,加上他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吓的厅里的人顿时收了声。 只一个呼吸,杀猪般的嚎叫声,就从那人的嘴里传了出来。 阿大有多大劲,惊蛰在清楚不过,他这一捏非给人的肩膀捏碎了不可。 这还是在府衙,故意伤了人可怎么是好。 外头的兵丁听见有人闹事,提着哨棒冲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傻人傻福 ,农女惊蛰 惊蛰有些慌,到不是怕兵丁们伤了阿大。 是怕阿大被惹急了,伤了兵丁,如今伤了人都够她喝一壶了。 若是再伤了公务人员,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跳起来拍打阿大与她腰身一般粗细的手臂。 “阿大乖,你快放开,他不是骂你,你这么听话怎么可能有人骂你。” 并不停的与那人使眼色,这人也是嘴贱,没事干了惹阿大作何。 阿大并不理会惊蛰,只盯着那人问,“你是不是骂人了?你说我傻,我都听见了。 瑞哥哥说过,除非我愿意,谁敢说我傻我就去揍他。” 那人疼的只剩抽气,半边身子已经没了知觉,头摇的如同波浪鼓。 哭嚎着给阿大道歉。 阿大见他求饶,这才放了手。 那人如烂泥一般跌坐在地,与他同来的保人,赶忙扶起他逃出了府衙。 仿佛身后有鬼追着,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惊蛰他们的视线。 惊蛰十分郁闷,看着手里还没过户的地契。 大声喊着,“这房,你们是卖还是不卖了啊。” 先不谈房的事,怎么说都是阿大先伤了人,总要过去看看要不要紧。 喊上阿大阿杏,准备去追那两人。 却忽的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是那日帮自己注册买卖的官员。 他在隔壁办公,听见这边吵嚷就过来看看。 一瞧是烧烤摊上的姑娘,心想果然还是应了自己的猜测,这才几日就开始闹事了。 又见跑出去的,是常来府衙到手买卖房产的黑保人,有心提点她几句。 “姑娘莫慌,可是来过户房产的?” 惊蛰问了好,答了他的话,客套几句便要离开。 却被大叔的一句话说的停住了脚。 “姑娘听我一句劝,那人的房产买不得。” 惊蛰不明所以,与阿杏对视一眼,“多谢大叔提点,好在这地契还没过户。 只是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大叔能不能详细与我说说。 也省的我以后再上当受骗。” 大叔喝了口手里的茶,与他们细说起来。 那人叫赖三,是镇上为数不多的黑保人,他们府衙里的常客。 经常带人来办登记过户之类的事情,签过的契书,十件有九件,都后事不断,麻烦不清。 他们只管收钱钞,后面的事,是不会管的,只苦了买主和卖主有扯不完的皮。 惊蛰谢过大叔,庆幸阿大闹了脾气,没签下契约付了钱钞。 这人应该就跟她以前在新闻里看到的黑中介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大还真是傻人有傻福,无形间帮她躲过一劫。 一旁的阿杏却气的冒火,咬牙切齿的要去找那个相熟的伙计算账。 三人出了府衙,阿大一直嚷着饿。 惊蛰打开他腰间挂着的零食袋,里面空空如也。 她知道阿大饿的很了就会变幻形态,这是专门给他缝的。 每次出门都会给他装些吃的,以防他暴走,就怕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 今日走的匆忙忘了这茬,到叫阿大立了功。 阿杏出来大半日了,着急要回铺子,惊蛰瞧他摩拳擦掌的样子。 恐怕最主要的还是去找那相熟伙计的麻烦。 拉着她的手道,“你别气了,这不是没有吃亏上当吗。 那院子确实不错,我还是想买的,咱们打听看看正主是谁。 直接从正主手里买来就是。” 见阿杏依旧没有消气,“饿了大半天了,咱先去吃饭。 吃饱肚子我陪你去,叫阿大给咱们撑腰,保证出了这口气,这总行了吧。” 阿杏这才露了笑模样,“这还差不多,你就是性子太软了些。 敢算计我,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惊蛰哄着,“是是是,姑奶奶说的对,以后我再挨了欺负,就叫你给我出头。” 阿杏冷哼一声,“美的你,我还能一辈子跟着你不成?你自己硬气点啊。” 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惊蛰,“白长这么漂亮个脑袋瓜子。” 又怕戳疼了她,抚了两下,傲娇的道,“我要吃鸡丝面。” 三人正往路边的食肆里去,刚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马车里就传来了惊蛰与阿杏都熟悉的哨声。 两人回头望去,马车已经缓缓的靠边停了下来。 惊蛰知道是苏明轩,正要上前与他招呼。 阿杏却一把将她拽住,她与阿杏解释了几句。 车上便跳下一个姑娘,大刺刺的喊道,“我家主子等着呢,你们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惊蛰微微皱眉,这正是那天晚上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给她送信的姑娘。 自己又没惹她,小小年纪说话就这般不客气,也太没教养了。 苏明轩能让这样的人跟在他身边,惊蛰心里有些生气。 又实在犯不上与一个小丫头计较。 苏明轩知道自己住哪,要是有事,自己去找她就是。 拉着阿杏和阿大扭头就走,管你是谁呢,吃饭最要紧。 那丫头还在身后叫嚷,阿杏回头“呸”了一口。 进了食肆坐下,点了三碗鸡丝面,也与阿杏说了苏明轩曾在村里学艺的事。 阿杏吃着店家送的花生米,“怪不得他会咱们村里的哨音呢。 不过既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会跑到咱村那种地方受苦去。” 惊蛰喝了口水,“我哪知道,这不是半途而废,重回家门享荣华富贵了吗。” “这种人你少理,以后也别接触,在村里时还算得上是同胞兄弟,他既离了村子,还是各论各的好些。 你不是说他现在替大岚的王上办事吗,那就更别招惹了。 瞧他丫鬟那嘚瑟劲,狗仗人势的东西。” 热腾腾的鸡丝面端上了桌,这才打断了阿杏对惊蛰的碎碎念。 苏明轩立在食肆的窗边,将两人对他的吐槽听得一清二楚。 无奈的笑笑,伸手招来了小二,替他们付了面钱转身走了。 他怎会不知自己身边的侍女,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狗仗人势,没有礼貌。 这可是他精挑细选,有意纵容,才在这一个人身上培养出这些特质的。 他就是要让那些老狐狸觉得,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不然他这个年轻的新贵,在杀人不见血的朝堂,是没办法好好活下去的。 至于被惊蛰误会,只能找机会在与她解释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气不顺 惊蛰与阿杏吃好时,阿大的面前已经放着六七个空碗了。 食肆里吃饭的人,都将目光扫了过来。 看着阿大喝下最后一口汤,都猜测这位壮士还能不能继续吃了。 阿大果然不负众望,将空碗递给惊蛰,意思是再来一碗。 惊蛰笑着接过空碗,对后面煮面的师傅道,“再来一碗,面多肉多。” 小二忙接了话头,“客官稍等,这就来。” 心里盘算着方才那锦衣公子给的钱钞,够不够付这几人的面钱。 阿杏扶额轻叹,“这也太能吃了,你就不怕他将你吃穷了?” 惊蛰浑不在意,“能吃是福,哪里就能将我吃穷了。” 等着阿大吃饱,惊蛰叫来小二结账。 小二笑着道,“姑娘慢走就是,你们一进来就有位公子替你们付过帐了。” 惊蛰心中了然,除了苏明轩也不会有旁人了。 出了食肆,阿杏脚底生风,拉着二人就去找那相熟的伙计算账。 伙计上工的铺子,离着赵员外家的不远。 见阿杏怒气冲冲的过来,忙出了铺子,拉着三人拐进铺子后的一条小巷。 伙计个子不高,一张娃娃脸,不等阿杏开口,他就求起饶来。 “阿杏你莫气,听我解释……” 阿杏这暴脾气,还不等他说完,上前便揪住了他的衣领。 “那你倒是说说,你何时有的赖三这样的远房亲戚? 你若说不清楚,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那院子到底是谁的?” 小伙计带着哭腔,“真是我家远亲的,他们春上买来都没怎么住过。 我家亲戚本想在镇上开铺子的,但得了消息,说今年粮食最赚钱,铺子便没开起来。” 阿杏松开他的衣领,但仍然将他堵在角落。 小伙计压低了声音,“前几日有大岚的使臣来访,我家亲戚得了消息,就离了镇子筹粮去了。 我也不知亲戚为何会将院子交给赖三代卖啊。” 阿杏似是不信,拖着他往巷外走。 “带我们去找赖三,今日非把这事搞明白不可。” 伙计弱弱的道,“我方才见他往医馆那边去了。想着定是房子卖的不顺利。”扒拉着阿杏拽他的手。 “阿杏你要小心,赖三那人可不好惹。” 阿杏“呸”了一口,“少在这里假好心,之前怎么不说,出了事又来提醒。” 将他推给阿大,“阿大,你将他看好了,别叫他溜了。” 回头又对惊蛰道,“我去找赵员外来,只咱们去找那赖三,怕是会被他讹上。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只一会功夫,阿杏就领着赵员外过来了。 惊蛰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是有事了,才喊人家出面帮忙。 忙上前打招呼,行礼,“麻烦赵阿伯了,又有事情求你帮忙。” 赵员外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姑娘客气,事情经过阿杏与我说了。 那赖三我知道,今日这事,我帮你抹了便是,姑娘不必担心。 将你们今日签的契约给我看看。” 惊蛰忙将契约拿了出来,交给赵员外。 “赵伯帮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这地契我们还未按手印,不知这房产我还能不能买了。” 赵员外仔细翻看契约,“问题不大,交给我吧,你且回去,办妥了我叫阿杏去找你。” 惊蛰有些蒙,“赵伯,这房产我是打算记在阿大名下的,你看要不要带他一起去?” 赵员外点头应下,“既如此那便带上他吧,你们两个姑娘家就不必跟着去了,赖三那伙人,你们还是不见为妙。” 惊蛰看看时辰,也差不多该回去准备出摊了。 好好叮嘱了阿大一番,又在街边的铺子将他的零食袋装满,这才与几人告别回了院子。 一进门便被人来了个熊抱,推开一看,却是几月未见的谷雨。 小姑和铁栓也凑了过来,拥着她进小屋说话。 惊蛰十分高兴,不停的询问几人家里和村里的情况。 若不是谷雨和铁栓,想去夜市上转转,惊蛰都打算与他们彻夜长谈了。 到了夜市,饶是见过世面的谷雨与铁栓,也被碧水夜市上的繁华给震慑到了。 惊蛰将摊子甩给阿朱阿碧,领着两个哥哥在夜市上闲逛起来。 她认识的人多,不停的给相熟的摊贩,介绍身边的谷雨和铁栓给他们认识。 谷雨对惊蛰的变化很是欣喜,“出来时阿娘还担心,你性子闷,又不爱说话,怕你在外头受委屈。 千叮万嘱的让我和小姑好好护着你,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需要啊。” 惊蛰不好意思的笑笑,“要的要的,有人护着才好,我就能过的轻松些了。” 离家这几个月他好像确实变了许多,虽然还是被阿杏嫌弃不够硬气,但比起在村里时,开朗太多了。 这或许就是环境对人的影响吧,不过这种改变她还是挺喜欢的。 收摊后回到院里,洗漱了准备睡下,小姑才拿出阿娘给她带的东西。 一大口袋的果脯坚果,杏仁松子全都剥了壳,都是惊蛰在村里时喜欢吃的。 还有一只惊蛰念叨过多次,阿娘一直没给她做的菖蒲枕头。 她抱着枕头,眼睛有些湿润,抽了抽鼻子,问小姑。 “阿娘没给我写信吗?小满他们可还听话。” 小姑躺在床上,眯着眼,“她只顾给你准备吃食了,哪有功夫写信。 只带了句话,让你凡事先考虑自己,不要强出头。 还说让你别想太多,村里的安危不是你的责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惊蛰见小姑不说了,抱着枕头问,“没了?” 小姑没好气的道,“我总共在村里待了两天,伙伴朋友都没空去见,忙着办你交代给我的事。 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你怎么不问我累不累。” 惊蛰不知小姑哪里来的火气,忙凑上前去给她揉肩捶腿。 哄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她回村时,听说自己看中的小伙今年要成亲了。 娶的还是与她关系不错的姑娘,她要是不跟着惊蛰出来,她看中的人也不会叫旁人抢了去。 所以心气不顺。 惊蛰有些心惊,她是不是太自我了,连小姑有了心上人都不知晓。 只是小姑今年才十七,现在就想成亲,是不是早了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家的消息 见她心情不好,有心劝上两句。 “小姑不是还没到岁数吗,错过就错过吧,以后再找更好的。 那人若是喜欢你,不论你身在何方,定然会等你回去的。 怎可能随便娶了别人,想来对你也不是真心,你又何必记在心上。” 小姑翻了个身,望着惊蛰问,“什么是喜欢?” 这话到吧惊蛰给问住了,她没谈过恋爱,似乎也没被人喜欢过,这叫她如何回答。 好在小姑累了,也不想在说这事,惊蛰糊弄了几句,两人吹灯睡下。 临睡前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一时又想不起来。 直到第二天早晨洗漱时,有孩子问她,怎么不见阿大。 她这才想起阿大一晚上都没回来。 早饭都顾不上吃,急急的跑去赵员外那边找人。 刚拐出巷子,就见阿杏领着阿大往这边走来。 惊蛰忙迎了上去,“昨日回来刚好赶上小姑他们到家,忘了去接阿大,没给赵员外添麻烦吧。” 阿杏摇头,“没有,昨晚本想送他回来的,谁知他怕黑,不肯出门,我只能让他在我那边歇了。 天一亮就吵着要回来,我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你快些领走吧。” 惊蛰挽过阿杏,“辛苦你了,回院里吃吧,都做好了。” 走了两步,阿杏又站住了,四处看了看,拿出地契和钥匙,递给惊蛰。 “都办好了,你仔细收着,别让外人知道这房产记在阿大名下。 免得那些心思不单纯的,以后想占你便宜。” 惊蛰接过东西收好,“多少钱钞?是赵员外垫付的吧。” 阿杏咧嘴一笑,“才六十八两,比咱们自己谈的少了二十多两。 你记着将钱钞还给人家。” 惊蛰忙点头应是,“看来以后有事,还是要多跟大人请教,咱们还是岁数太小,对着世道的险恶太不了解。” 说着话便进了院子,小姑见阿杏来了,招呼她洗手吃饭。 喊着屋里的谷雨,将村里带给她们的东西拿出来。 阿杏有些意外,以前只有她们给家里带东西的,何时也能得了家里捎来的东西。 谷雨应声,走进存放东西的屋子,抗出一个大包裹。 里面是各家带给女孩子们的东西,阿杏拿过自己的,打开翻看。 与惊蛰阿娘带给她的差不多,都是果脯坚果之类的零嘴,一小坛子酱菜。 只两双毛袜和一条围脖,是阿杏没见过的。 她低着头翻看,眼泪却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哽咽这问,“村里可还好吗,每年冬天粮都不够吃的,怎么还给我们稍这些东西。” 谷雨挠挠头,“还,还行吧,村子后山的果林有进项,这些都是自产的。 我来时你哥还嘱咐我,让你顾好自己,别担心家里,他们都等你回去呢。” 阿杏缓了会,这才与谷雨聊了起来。 本来就是同村的伙伴,两人又都是外向的性格,很快惊蛰有说有笑起来。 惊蛰进了小屋,将地契交给许阿公,与他说了赵员外帮着买院子的事,并商量着收拾东西搬家。 许阿公收好地契,从账上支了钱钞。 “我去跑一趟吧,好谢谢人家,再谈谈咱们卖干粮的事。 过年前许多行商的都赶着回家呢,快些将这事敲定了,还能赚上一笔。 姑娘带着孩子们收拾东西吧,我回来咱们就搬。” 两人出了屋,许阿公又叫了谷雨,与他一起去赵员外那边。 阿杏也着急回去上工,便带着村里捎给女孩子们的东西与他们一起走了。 惊蛰将这头的事交给小姑,自己带了几个手脚麻利,岁数大些的孩子去那边院子打扫屋子。 他们刚走没多久,苏明轩的马车便停在了院门口。 敲门的是那目中无人的小丫头,院里的人都在忙,一时便没人去应。 谁知那小丫头来了脾气,连敲带踹的将那旧木门踢的逛逛直响。 小姑正揉面呢,嘴里喊着,“敲什么敲,门都叫你敲塌了,不能轻点?” 叫一旁给豹子撸毛的阿大去开门,洗手要过去瞧瞧是谁这般没礼貌。 阿大几步跨到门口,拉开木门,就见一个花里胡哨的人影冲了进来。 他闪身一躲,那身影便直直的扑到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爬起来就要破口大骂,却见两只豹子近在咫尺,眼都不眨的盯着她。 吓的她“嗷~!”一嗓子,便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 嘴里大喊,“主子快跑,这院里有吃人的东西,咱别再来了,这些山野村夫怎配与您交往。” 小姑走到阿大身边,正巧瞧见苏明轩下了马车。 怎么说,也是在自家借住了一段时间的孩子,在异地他乡见着面,还是十分开心的。 此时的苏明轩锦衣玉带,皮肤也变得白皙,整个气质与在陆家村时,完全不一样了。 小姑招呼他进来说话,谁知却被他身边的小丫头死死拽住不让他动弹。 苏明轩眼珠一转,“今晨出门才换的新衫,怎得敲了个门,就搞得像在泥地了滚了一圈似的。” 话落退后一步,“你瞧瞧,脸也花了,有碍观瞻啊,快去马车里躲着,别出来了,不然丢的可是我的颜面。” 丫头听闻此话,忙放开了拽着苏明轩的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了起来。 都不要人抚,扭身便爬上了马车,再不肯出来了。 大声吵嚷着,叫苏明轩给她做主,让阿大赔她的衣衫。 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竟是一句也不提院里有猛兽,让自家主子注意安全的事。 阿大心思纯善,昨日见过他们,听惊蛰和阿杏都说他不好,便将他划进坏人那一栏。 小山一样的身体,堵着门,就是不让苏明轩进。 还一脸严肃的对小姑说,“惊蛰和阿杏说不与他来往,你叫他进门,惊蛰会不高兴的。” 小姑推不动阿大,只好隔着阿大问苏明轩,“你见过惊蛰了?何时来的碧水?” 阿大一动不动,只好又喊了句,“你稍等会,我先将孩子哄好。” 话落不等苏明轩答话,“砰”的一下,关上了门,拉着阿大去灶台边给他找吃的。 苏明轩立在木门外,独自在风中凌乱。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个小贼 小姑哄好了阿大,却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事。 开门引了苏明轩进来,两只豹子见了熟人,很兴奋的扑了上去。 梅花一样的大脚印,将他雪白的丝绸衣衫踩的一塌糊涂。 他浑不在意,开心的撸着两只大猫。 小姑见状也少了一丝拘束,在小屋里与他聊了一会。 上次送惊蛰回来,只聊了些如今的局势。 并不知道自己一走,猎场那头就遭了袭击。 惊蛰也没告诉他村里出了事。 他自回了都城,就在没与边塞和村里联系过。 一是怕泄露了消息,给边塞和村子招惹麻烦。 二一个,他如今的身份也不方便与边塞互通消息。 没想到惊蛰是被迫离开村子,来碧水做买卖的。 小姑也不傻,并没有告诉苏明轩江源的事。 又坐了会,两人也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了。 苏明轩起身告辞,说晚上抽空再来,见见谷雨和铁栓。 赵员外见了谷雨十分高兴,非要留他们喝酒吃饭。 推脱不过,就耽误了今日搬家。 晚上苏明轩果然来了,不过他这身打扮,瞧着十分奇怪。 蓝黑色的麻布短打,走路不带声响的软底布鞋。 不像是出来访友,到像是要去做贼。 他们一见了面,到不是寒暄,嘴里嬉笑着相互捶打。 惊蛰戳了戳身边的小姑,“这是作何,不会真打起来吧。” 小姑摇头,“男孩子都这样,你阿爹他们也是这般。” 惊蛰只觉着好笑,男孩子的友谊,她不懂。 拉着小姑进了屋,掀开麻布,露出关在笼子里的几只黄嘴绒毛的小鹰隼。 小姑蹲下观瞧,“你买这个干嘛?多少钱钞,能吃吗。” 惊蛰翻着白眼,怎的全想着吃呢,她叫阿杏帮忙打听时,阿杏也这么问她。 “小姑,你听说过飞鸽传书吗?” 小姑蹲在笼子边上,伸手逗弄小鹰隼。 “什么飞鸽?没听过,烤鸽煮鸽我倒是知道。” 惊蛰扶额,“小姑啊,你见过柏西阿妈养的那只独眼鹰吧,你能不能把这几只小的,训的如那只独眼鹰一样听话?” 小姑起身,不屑的道,“这有什么难的,训个鸟而已。 可你训这玩意干嘛,不当吃不当喝的,也不能像豹子那样保护你。” 惊蛰扯过麻布盖住笼子。 “它们会飞啊,训好了能帮咱们传递消息,送信之类的,就不用骑马来回奔波了。 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又安全,又快捷。” 小姑若有所思,用手指搅着耳边的碎发。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试试吧,先养着看看。” 惊蛰有这个想法很久了,这里交通不便。 若有个什么急事,送个消息,来回至少五六天,太耽误事了。 若是有了飞禽来传递信件,不但节省时间,还能节省人力。 她也没想到,碧水人什么都吃,这么珍贵的禽鸟,竟也是抓来吃的。 不过普通人是吃不起的,不怪她找阿杏打听时,阿杏问她是不是要吃。 五只小崽花了二十两钱钞,被阿杏骂了个狗血淋头。 姑侄两正交流如何饲养这些鹰隼。 就见谷雨和铁栓也换好了夜行的衣衫,与他们打着招呼要出门。 狗狗祟祟的像三个小贼。 惊蛰问了句,“都夜了,还出去干嘛,这里又不是村子,别给咱们惹祸。” 谷雨靠近惊蛰,满脸兴奋的说,“放心好了,不会惹祸的,等我回来在与你细说,不用给我们留门了。” 惊蛰还能闻见,谷雨身上淡淡的酒味。 眉头一皱,真怕他们惹出什么事来,刚想在劝,人家几个纵身,就从墙头翻出了院子。 竟是连门都不走了,几个孩子还一脸兴奋的拍手叫好。 三人出了院子,跟着苏明轩七拐八绕的出了喧闹的镇子。 摸黑寻到近郊的一座仓库前,三人伏低了身子,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苏明轩轻声道,“就是这处,究竟运了多少过来,我也不知道,那些个老狐狸都不与我说实话。” 黑漆马虎的,只能瞧见仓房的门前,挂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 谷雨拉起面巾蒙住脸,“你两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布防。” 话落猫着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传来“咕咕”的鸟叫声,明轩与铁栓也蒙了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窜了出去。 三人蹲在墙头上,绕过正在打盹的守卫,轻手轻脚的进了仓房。 借着从窗外透进的火把光亮,能看见这件不大的仓房里,堆满了半人高的大竹筐。 三人一人抓了几块,原路返回,等走到安全的地方,才点亮了火石,细瞧带出来的东西。 铁栓“啧啧”赞到,“着品质不低啊,这样的好矿可不容易见到。 你们王上什么脑子,拿着东西与碧水换粮。 你信不信碧水转手就能卖给善金。” 苏明轩有些烦躁,“我知道有什么用,我说的话没人信啊。 再说大岚现在确实需要粮食,人家碧水也只同意拿这个来换。 要么盐,要么铁,盐事关百姓生计,是决计不能拿出来换的,那就只能是铁了。” 谷雨微微叹气,“你说这些只是订金,后面还有更多,这么大量的铁矿,足够装备上千人了。 将来这仗怎么打?” 明轩也十分无奈,“不用铁矿换粮,百姓军士缺衣少食,都不用打仗了,这国自己就没了。 眼下也只能这样应急,希望还有时间,能缓个一两年。 王上说了,明年开春会轻税负,鼓励农耕的。” 谷雨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们争权夺位的时候,会想不到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吗? 善金那些胡虏,都是狼一样的东西,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可能错失。 他们盯着大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阿爹说塞上现在天天有仗打。 村里有许多身体还算硬朗的阿公,都准备开春了重回塞上去。 你们王上还在这里期盼,善金能多给一些时间。” 苏明轩有些着急,“你不懂,治理一个国家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王上他已经很努力了,他也不想百姓受苦两国开战啊。” 谷雨甩开苏明轩,“我是不懂,我也不需要懂,我们陆家村本来就与你们大岚没什么关系。 你也用不着巴巴的跑来找我们帮忙。” 第一百三十章 搞事情 苏明轩见谷雨恼了也不着急,颠着手里的铁矿,慢悠悠的道。 “你不帮我也成,你只需记着,以后若是打起来,塞上的叔伯,和族里的伙伴,挨的每刀每枪,都有可能是这批铁矿打造的兵器就是。” 谷雨恨恨的盯着苏明轩,“你就是个无赖。” 苏明轩浑不在意,上前搂住谷雨的脖子,“随你怎么说,你若帮我,这铁矿就运回村里给咱们自己造兵器。 你不帮我,就运到善金给敌人造兵器。 你自己看着办。” 谷雨甩开明轩搂着自己的胳膊。 “你少嬉皮笑脸的,这不是小事,只咱们几人成不了事,我得回村子,与二叔和族长他们商量。 你这边可能在拖几日?” 苏明轩这才收了嬉笑的神色,“我尽力吧,那帮老狐狸可不好对付。 碧水正在筹粮,你们最好快些。” 三人又商议一阵,这才分手,各自回去。 惊蛰陪着许阿公算好了今日的账目,正在洗漱准备睡觉。 就见两个黑影从院墙外翻了进来,豹子见是家里人,只看了一眼又重新卧下。 惊蛰正拿着自制的牙刷催促孩子们刷牙洗漱。 见两人身轻如燕的从外面翻进院子,到惹得孩子们一阵惊呼。 恶狠狠的盯着两人,“好好的有门不走,非要翻墙头,你们是贼吗? 也不怕教坏了孩子。” 转脸又对满眼小星星的孩子们道,“别去跟他们学,要知礼守法,做好孩子,不能翻墙头,知道了吗?” 孩子们糯糯的应着,惊蛰追着谷雨进了屋,一叠声的问着,“去哪了。”“干嘛了。”“怎么这会才回来。”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捅了捅身边的阿姊。 “阿姊,你看主子像不像以前阿爹回家晚了,阿娘追着他问的样子。” 女孩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不许瞎说,那是主子的哥哥。 不过真的很像呢。” 谷雨进了屋就开始收拾东西,将晚间摸来的铁矿石扔给惊蛰。 便与他说起了今晚发生的事。 苏明轩带着铁矿来换粮,心里其实是十分不情愿的。 他知道这些铁矿说不定就要落在敌国手里,但他也没办法。 直到他见了惊蛰,心里就有一丝意动。 若是能想个法子,既拿了碧水的粮,又不至于让铁矿流入善金就好了。 直到今日,他见了谷雨铁栓,说了自己的想法。 谷雨竟大胆的说,想将铁矿运回村里,若是再使些手段,说不得还能挑起善金与碧水的不合。 这想法太过大胆,他听谷雨这么说时也吓了一跳。 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若是处理得当,大岚和村子都能得益。 至于碧水和善金,随他们怎么闹去吧。 惊蛰听了谷雨的叙述,觉得这事好危险。 凭小小一个陆家村,要在这三国的嘴里抢肉吃,这得多不容易。 一个没办好,不是得将全村都陪进去。 可这事她也插不上嘴,谷雨要回去,看看族老们怎么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谷雨只穿了件毛皮的大衣裳。 检查了武器装备,惊蛰又给他装了些干粮和清水。 本想着天亮在走,谁知谷雨一刻都不想耽误。 好在镇子没宵禁,晚上也不会关城门。 马匹车架之类都寄存在城外的驿站,交几个钱钞,就有人帮忙看管,十分方便。 谷雨跟许阿公和小姑打了招呼,就趁着夜色独自去了驿站牵马上路了。 谷雨走后,惊蛰很是心慌,又拉着铁栓问了半天。 许阿公和小姑,都觉得她担心的多余,这么大的事,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办的。 要相信村子的实力,相信族老他们的智慧。 想想也是,这些事哪里轮得到她来操心。 她只管多多赚钱,好好种田就是,做好分内的事,就是给村里帮了大忙。 新买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请了泥瓦匠来,将她设计好的灶台砌好,“陆家滋味”的干粮就能大批量的生产了。 这几日,她也和厨娘阿婆整治了两个新花样。 虽然与自己想象中的方便面和饼干差了不少。 但在这里,也绝对是别无二家了。 代卖的小贩们都说不错,阿杏那边也是供不应求。 今日许阿公回来,还说赵员外要求长期合作,加大出货量呢。 想到这些好事,惊蛰的心理也没那么慌了。 怕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先顾好眼前的事再说。 往后几日,都过的挺顺当,搬家赚钱做买卖,一切都在往惊蛰希望的方向发展。 苏明轩来过几次,还是喜欢夜里来,还是那身夜行衣。 拉着铁栓和许阿公说悄悄话,神神秘秘的,商量那事的计划。 惊蛰不想打听太多,免得徒增烦恼,但有自己能帮上忙的,自己也绝不会推辞。 就比如帮苏明轩招待碧水最大的粮商。 这事本来轮不上她,但奈何她家的烧烤已经在镇子上出了名。 人家来请了,她不能推辞不去。 这次宴请,却是在一处私人的宅邸。 院里水榭楼阁,花园亭台,布置的十分奢华雅致。 惊蛰他们这些被请来的厨子,也不用挤在后院的厨房。 宴请的厅外,已经给他们搭好了灶台,做好了便端上去,食物不会变冷,味道更佳。 惊蛰也终于有幸见识了一下,古代的有钱人是怎么娱乐的。 各种珍馐佳肴,即便不吃,也必须得有。 也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姑娘,大冷的天气,却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在席间又歌又舞。 斟酒传菜的也是面容娇好,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 苏明轩陪着的那位,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碧水大粮商了。 离得太远,惊蛰瞧不真切,只觉得那人十分年轻,气质出众。 到是在回廊里看见一个熟人,正是帮她卖酒盏的戚老板。 她今日打扮的十分华丽,走起路来环佩叮咚,声音煞是好听,惹得人没法不去多看两眼。 她也去了上座,与苏明轩几人的位置齐平。 看来这粮商的身份大有来头啊,不知道能不能糊弄的了人家。 族老他们如何商议,这局是做还是不做,真是让人心焦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声密谋 乱哄哄的结束了宴席,惊蛰他们这些厨子,依旧得了赏赐。 这次比上回多了许多,听说是那碧水的富商赏的。 离得近了,惊蛰也瞧清了他的样貌。 果然很年轻啊,二十三四的样子,比苏明轩略矮一些,长了一对招风耳,看上去十分喜庆。 戚老板始终在他身边,恭敬中带着些讨好,与他有说有笑,两人十分熟络。 惊蛰突然想起,赵员外说过的,戚老板的保局,背后是有碧水的皇族撑腰的。 这碧水的大粮商,怕不是什么碧水的皇亲国戚吧。 若真是这样,贪了人家的粮食,到时候会若大麻烦吧。 回了院子,没过多久,苏明轩又穿着夜行衣翻了院子。 也证实了惊蛰的猜测,那人确实是碧水国专管贸易的皇亲。 苏明轩有些急,他已经快要拖不住了。 谷雨再不回来,这买卖成了,铁矿归了碧水,到时候运到别处。 由碧水自己看守,在想操作,得重新布置,难度可就翻倍了。 惊蛰听闻他的话,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你们这是打算明抢吗?先拿了碧水的粮,在去抢铁矿?” 苏明轩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村里不是有牧民吗,让他们装扮成善金人的样子,抢了铁矿,也不会挑起碧水与大岚的争端。 善金向来蛮横,抢了铁矿,碧水也不敢与他们叫板。 他们两国起了嫌隙,与大岚是有利的。” 苏明轩自觉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十分完美,现在就等谷雨带人来了。 惊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明轩,他为了大岚得利,竟根本没将村子的安危放在心上。 “你脑子是进了水吗?你带着碧水的粮走了,让村里的牧民去抢铁矿。 会不会有伤亡,能不能全身而退,退走了会不会被两国盯上。 你为了给你的王上立功,拿村子当枪使。 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惊蛰突然发了脾气,苏明轩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拿村子当枪使,村子也需要铁矿,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我怎么可能害村子,后续的事我们自然会处理,你就别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惊蛰听了这句话,更来气了,“你当谁是傻子呢。 就算事情成了,你拍拍屁股走了,人家两国查起来,不是将村子放在火上烤? 边塞本来就是善金的眼中钉,村子更是,你们这么搞,不是将全村的人都往绝路上逼吗? 村子垮了,善金人破了关,你以为你们大岚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苏明轩被惊蛰逼得往后退了几步,挠着头大声道。 “怎的与你说不通啊,现下这个局势就是这般,即便村子不出手,你当村子就能独善其身了? 你知不知道这批铁矿村子不夺,将来就会变成兵器,打在守边的叔伯,和战场上的兵丁身上。” 惊蛰瞪圆了眼,“你少偷换概念,那是你们狗王上的事……” 话还未说完,就被苏明轩一把捂住了嘴。 “姑奶奶你小声点,是怕别人听不见吗?” 惊蛰闻言,这才冷静了些。 今日他们在旧院子,这边僻静,周围也没也邻居,孩子们也都搬去了那边。 她与阿大铁栓没过去,是因为这边还有东西没搬完,需要有人看着。 也是苏明轩晚上常来,说话方便些,不然她也不敢这么大声音与他说话。 她扯开苏明轩的手,放低了声音,“是他要用铁矿来做交易,他能想不到这样做的后果吗? 你若是没遇上我们,不也一样要将铁矿换出去。 怎的现在非要让我们陆家村来背这口锅?” 苏明轩的手依旧扶着惊蛰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即便是没遇上你们,我也是要往边塞传消息的。 你当王上不知道陆家村的存在吗?” 话落微微皱了眉,“有些话,我现在不方便与你说,你只需知道我不会祸害村子,不会让村子受损失就是。 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这些事有我们操心呢。” 惊蛰叹了口气,知道在与他争辩也没什么结果。 她担心的这些,村里的族老不会考虑不到的。 自己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点,或许自己的眼界有限,看不到更大的局面。 但愿自己的忧心是多余的吧,现在也只能等谷雨回来,在看事情如何发展了吧。 甩开苏明轩,拉着已经开始犯困的阿大去洗漱睡觉。 晚上她又做了噩梦,村子里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 她明明看见家人们就在前面,却怎么也跑不到他们身边去。 拼命的喊着阿娘,急的不行。 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声音那么熟悉,是阿娘! 睁开眼睛去找,却见阿娘满脸忧心的看着自己。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扑进了阿娘的怀里。 刚要嚎,阿娘温暖的怀抱,真是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啊。 忙从阿娘的怀里钻了出来,惊喜的道。 “阿娘,你怎么来了?” 阿娘重又将她扯进怀里,揉着她的脑袋道。 “怎的,我不能来看看我姑娘,见我来了你不高兴?” 惊蛰紧紧抱住阿娘的腰,娇气的道,“怎么会不高兴,我都想死你了。 家里都还好吗?小满和芒种怎么样?夏至会说话了吧。” 阿娘拍着她的背,“多大人了还撒娇,快松手,你想勒死我啊。” 惊蛰不情愿的松了手,依旧没了骨头一样的靠在阿娘的怀里。 “多大了,不也是你的宝贝闺女,不跟你撒娇跟谁撒?” 阿娘将她扶起坐好,“快起吧,你二叔外面等着呢,有事与你说。” 惊蛰接过阿娘递来的衣服,往身上套。 “二叔也来了?你们不会真想去抢铁矿吧,会不会太冒险了?” 阿娘赶着惊蛰下了地,帮她收拾床铺。 “别瞎操心,不该问的别问,我们心里有数,你只管好好配合就是。” 惊蛰提上了鞋,就这门边木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 “阿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不让我问明白,我怎么好好配合?” 拉开屋门走了出去,院里或蹲或站着十几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是什么局? 有塞上回来的叔伯,和几个族学里的小伙子。 见惊蛰出来笑着与她招呼。 惊蛰见他们都是满身的风霜,一脸疲惫,便招呼他们先休息。 没见着牧民,心想应该不会扮成善金人去硬抢铁矿了。 二叔还是老样子,问了惊蛰几句,转身进了小屋。 惊蛰跟着进去,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布袋。 仍旧有些晕头转向,闹不清二叔他们究竟要干嘛。 布袋里装着两颗宝石,二叔叫她去换善金贵族的行头。 而且越豪华越好,车马仪仗要全套,要求保密,还催的很急。 多的也没说,她也不敢问,莫名其妙的接了东西,就出来了。 回头想问,阿娘便喊着她过去帮忙做早饭了。 收好了宝石,边往灶膛里添柴,便小心翼翼的问阿娘。 “阿娘,这铁矿是抢啊,还是不抢,二叔将我搞糊涂了。 若是扮成善金贵族,咱村里的叔伯也装不像啊。 我一开口人家都能听出我是大岚人,即便咱们扮的再像,与人家一接触,那也相当于自爆啊。” 阿娘手里不停,将食材一样样的丢进锅里。 “谁说是我们扮了,你少打听,知道越少越安全。 叫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阿娘在这呢,不会让你有危险。” 见惊蛰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又哄道。 “你还小,村子里的好些事,与你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连阿娘有时都闹不明白,但总归不会自掘坟墓,都是为了长远考虑。 将你送出来,阿娘也心疼,这不都是没办法的事吗。” 惊蛰稍觉安慰,谁知阿娘话锋一转,又凶了起来。 “谁叫你那时不听我的话,掐尖冒头的,现下又在委屈什么。” 惊蛰翻着白眼,她这阿娘,果然温柔不过三秒。 “我哪有委屈,不多知道些,怎么好好配合? 就怕咱村子被人当枪使,给人当了工具人,还落不了个好,替别人背大锅。” 阿娘戳了一下惊蛰的脑袋,“你哪里学的这些怪话,什么工具人,背大锅的。 将心放在肚子里,这些事自有别人考虑。” 吃过早饭,天光已经大亮,铁栓去请了许阿公过来,与二叔他们商议事情。 惊蛰便拿着宝石,带上阿娘和阿大上了街,去置办二叔要的东西。 因为要保密,也不敢招呼阿杏她们陪着,好在她也在镇上混熟了。 虽费劲了些,还是赶在晚饭前将事情安排妥当了。 夜里月上中天,苏明轩又穿着夜行衣,翻了院墙。 他不知二叔他们来了,一跳进院子,就傻了眼。 缓了两秒才回过神来,激动的差点落泪。 扑向二叔喊师傅,与赛上过来的叔伯们亲热的不行。 阿娘拉着惊蛰进了屋,不叫她听二叔他们商议事情。 她只好歇了好奇的心思,与阿娘聊起这几个月来,自己在江源和镇上经历的事情。 说起自己买的那二十多个孩子,阿娘到没过多责怪。 小姑带回去的信里都有说明,村里很赞同惊蛰的做法。 还说若这边困难,就挑些适龄的带回族学养着。 惊蛰摇头,村里啥条件她心里清楚,还是自己养着吧。 有了阿娘的陪伴,惊蛰心里十分踏实。 哪怕知道,二叔他们将要去做十分危险的事,也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不在像之前那样担惊受怕了。 今夜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阿娘就将他喊了起来。 收拾这给她梳妆打扮,好好的一张脸,被抹的像个年画娃娃。 惊蛰十分抗拒,阿娘却说这样好看。 出了屋,院子里已经不见了其他人,阿娘也扔下她与小姑一起离开了。 许阿公呵呵的笑着,带着一脸懵逼的惊蛰朝城外去。 远远的就瞧见,赵员外带着与她差不多打扮的阿杏,在那等着了。 她与阿杏对视一眼,看出阿杏眼里的迷茫,也不用问她了,问也是不知道。 这处城门,来往的大多是善金那边的商旅。 等了大约一刻,进出城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远处有一队人马,往城门走来,扬起的尘土飞的老高。 许多人都侧头去看。 只见惊蛰昨日淘换的华丽仪仗,在一群骑兵的簇拥下,缓缓的进了城。 那群骑兵惊蛰认识,不就是二叔和阿娘他们吗。 敞篷的马车里,坐着的人她也认识,居然是溪草的霍尔,与他阿姊流萤。 穿着他们部族特有的民族服饰,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这是善金那个部落的贵族,看起来好年轻啊。 这阵仗,真豪华啊。” 惊蛰也想知道,二叔他们怎么编,这演的是哪一出。 斜眼去看与旁人解惑的人,居然也是相熟的面孔。 “你不知道?这是溪草部族的继承人和公主,听说他们有矿,有的是钱。” 更多人议论了起来。 “这来碧水是做买卖的吧,不知要换什么。” “谁有消息,快说说,咱也沾沾喜气,说不得能在年前赚上一笔,好回去过个肥年。” 惊蛰听这这些人的对话,只觉着好笑,但还是不明白二叔他们究竟要干嘛。 赵员外领着惊蛰阿杏,上前给他们鞠躬行礼。 十分恭敬热情,二叔作为翻译,一脸严肃的传着话。 若不是骑在马上的谷雨一直朝惊蛰挤眼睛。 她差点就信了,这真是善金某个部落来的使团。 一行人跟着赵员外进了城,被安排在一处十分豪华的馆驿里。 惊蛰和阿杏做为赵员外这边的人,也留在馆驿当个传话的人。 阿杏自在城门那边见了二叔他们,神色便有些不对,一直忍着,眼睛都憋红了。 好容易进了馆驿,拉着惊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连珠炮是的对她发问。 “那是不是村里的叔伯?那是不是你二叔?那是不是你阿娘?村里是不是出了事?他们为何会给善金人当护卫?” 边问,边摇晃惊蛰,将她的胳膊掐的生疼。 惊蛰挣扎不开,只能沉声吼道,“阿杏,你掐痛我了,先放手。 你冷静点,问这么多,叫我如何答你。 赵员外带你出来,什么也没与你说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买卖 阿杏放了手,一脸狐疑的对惊蛰说。 “他只说要接个贵宾,有大买卖要做,旁的什么也没提啊。” 惊蛰也很茫然,还是要问问阿娘,赵员外知不知道二叔他们在做局啊。 这乱糟糟的几方人全都搅合进来,若是信息不对等,到时候惹出乱子,可怎么收场。 两人还在嘀咕,就有人来喊了。 阿娘他们愣是装着不认识惊蛰和阿杏,把两人使唤的团团转。 一会要这一会要那,把贵族的那点嚣张霸道,表现的淋漓尽致。 惊蛰敢怒不敢言,马不停蹄的来回奔走。 从城门到驿馆,声势造的震天响。 他们一落了脚,就不停的有各色商旅过来想拜见。 但都被赵员外和二叔,十分客气的婉拒了。 只放了他们觉着有分量的进来。 还不带人去见霍尔和流萤,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惊蛰看着,赵员外好似不知道霍尔和流萤的真是身份。 真当他们是善金来的贵族。 因为他一直跟二叔打听,霍尔他们的部族和身家。 听闻他们是带着煤矿和食盐来的,乐的跟朵喇叭花似的,笑的见牙不见眼。 惊蛰抽空与阿杏嘱咐,千万不能说漏了嘴。 就当她们谁也不认识,配合二叔他们演好这出戏。 直到半下午,戚老板来了。 她带着礼物,十分诚恳的想要拜见这位善金来的“大贵族”。 一进驿馆就大声叫着赵员外。 “赵老板啊,听闻你近日又在做不得了的大生意,也带带妹妹我呀。 眼看就要到年下了,拉扯一把,好叫妹妹我也置办些年货过个好年啊。” 赵员外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哎呀~戚老板说的哪里话,混口饭吃罢了。 承蒙你看的起,还专程跑一趟,快请里面坐。” 惊蛰阿杏,又被喊着端茶送水的伺候。 整个驿馆仿似被他们包下一般,来来回回的招待前来求拜见的人。 驿馆里的伙计都说,从来没见过大年下的,还见驿馆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惊蛰来回跑,所以没听见戚老板和赵员外说了什么。 只知道她走的时候有些失望,因为没见着善金来的大贵族。 戚老板出了驿馆,直接去了一座豪华的府邸。 被下人领着,去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房里燃着火盆,十分温暖,这会还没天黑呢,就已经点上了烛火。 一个长着招风耳的青年坐在塌上与人下棋。 戚老板进了屋,与二人见了礼,便立在一旁。 青年瞥她一眼,“苏兄不是外人,有事就说吧。” “回主子,我今日并未见到善金来的贵族,只从侧面打听到,街上的传言不似假的。” 那青年落下一子,只专注的盯着棋盘。 “人都未见到,不好急着下结论,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再等几天看看。 你多走动走动,以我的名义,请他们过来做客吧。 再怎么说,也是善金来的,不要怠慢了,否则以后全是事。” 戚老板低头答应,“我这就去准备。”话落告了声罪,便退出了厢房。 苏明轩落下一子,“元兄,你输了。” 青年抿嘴一笑,将手中的棋子尽数丢在了棋盘上。 噼里啪啦的,将好好一盘棋搅的乱七八糟。 “不下了,不下了,这几日就没赢过。咱们吃酒去。” 起身活动了下腿脚,伸手去拉正在收拾棋子的苏明轩。 “收它作甚,有人来收拾。” 苏明轩笑笑并不说话,被他一拉,刚拾进手里的棋子,又落进了棋盘里。 有小丫头过来掀了门帘,二人进了院子,天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二人驻足观看,苏明轩轻声叹到,“快过年了,不知赶不赶的急回家团聚。” 元亦轻拍了一下苏明轩,“怎会赶不及,等明日那些老家伙签了契约,你们就能带着粮回大岚了。 我却是没你那般好运,还要留下伺候善金这些恶霸。” 苏明轩但笑不语,还好谷雨带着村里的人及时过来了。 不然过了明日,他还真不知道这些铁矿会被运到哪里去。 但昨日见过听风师傅,听他的意思,是叫自己只管带着粮回大岚去。 后面的事情自有他们处理,让自己别管。 他也说了王上知道陆家村,并有意照顾陆家村。 不知废了多少口舌,才劝说的王上答应,与善金战后考虑接纳陆家村的事。 可听风师傅好似不怎么在意,并不想与大岚扯上什么关系。 苏明轩也只能听陆听风的安排,按照原来的计划,与碧水做正常的交易。 在元亦这边吃了晚饭,回到自己的住处,苏明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召唤他,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回边塞去。 真刀真枪驱除外敌,保家卫国。 另一个声音又提醒他,你不能辜负王上对你的信任,不能让大岚的百姓失望。 天人交战,闹的他烦躁极了。 翻身坐起,换上夜行衣就跳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中。 在黑夜里胡乱的跑了一阵,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不能去找谷雨,因为听风师傅说要掩人耳目,要当做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他闹不清师傅是在保护他,还是真的不想与大岚扯上关系。 左思右想还是去了一趟驿馆,偷偷见了陆听风。 “师傅,我们明日签了契约,就要回大岚了。 我要不要多留几日,给你们帮把手?” 陆听风轻声道,“不用,你只管回去就是。后面的事自有我们处理。 不过你们路上要加些小心,我听闻碧水与善金暗地里也有交易。 你自己多多留心吧。” 苏明轩十分不舍的与陆听风道了别。 郁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日与碧水的人签订契约。 铁矿和粮食都已经准备好了,契约签订两国就达成了协议。 讨价还价了那么多天,今天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元亦拉着苏明轩,想让他多留两日,陪他招待了善金的贵宾再走。 苏明轩心里怄气,暗暗的“呸”他一口。 表面笑嘻嘻,心里麻买批,这狗贼真不是个好东西。 明知道大岚与善金马上就要打起来了,还撺掇两边的使臣见面。 明摆着想看热闹,让两国的关系更紧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搅乱物价 苏明轩验过粮,就收拾队伍出发了,一刻也不想耽误。 他怕自己忍不住,跟随二叔他们去了。 但愿以后还有机会与他们再见面吧。 元亦目送他们离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招了招手,便有人凑了过来。 “可都安排好了?”那人微微点头。 “务必要等他们离了碧水境内在动手,若是夺不回来,就放火烧了。 总之不能让这批粮食运进大岚。” 望着已经走远的大岚商队,十分惋惜道,“可惜了苏明轩这个人,若是生在我碧水该多好。 我诚心留他,是想保他一命,他既不领情,那也只能怪命运不济了。” 他说这话,并未避着旁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专门说给谁听的。 话落,他身后跟随伺候的侍女,有一位瞪大了双眼,身子也跟着微微的抖了起来。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着苏明轩的那个没礼貌的小丫头。 她是自愿留在碧水的,虽然苏明轩十分宠她,但她知道跟着苏明轩一辈子只能是个丫鬟。 可元大人夸她聪明漂亮,有意无意的提点她。 若是留在碧水,跟了元大人,自己的生活会变得大不同。 她便义无反顾的留下了,与苏明轩提起,也没被为难。 她还心中窃喜,苏明轩果然宠她。 好歹主仆一场,听闻元大人要置苏明轩于死地,连换来的粮食都运不回大岚去。 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一道回去,一边又担心苏鸿轩会不会真就这么死了。 她忽悲忽喜的表情,落在元亦的眼睛里,暗暗叹息自己看走了眼。 这丫头的跋扈无脑竟然不是装的,是真的。 元亦本以为苏明轩那样的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不可能是这样的货色,定然是演给他看的。 废尽心思弄过来,试了几回,好像真的是个蠢的。 他知道苏明轩在镇子里有暗线,但一直查不到线索。 本以为这丫头能提供些可靠的情报,今日也是最后一次试探。 她若有什么动作,联络了镇上的线人去救苏明轩,证明她还有些用,留着也无妨。 可瞧她那个蠢样子,八成也是没戏了。 这阵子,驿馆依旧热闹非凡,来访的商旅络绎不绝。 已经三四天了,二叔他们也没动静,好似真的是来做生意的。 经过赵员外的引荐和介绍,用煤炭和细盐换了不少物资。 无论多少,只要换到手里,就雇了车马往沙风镇上运。 惊蛰还担心,细盐这东西毕竟是受国家管控的。 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买卖细盐,会惹什么麻烦。 结果赵员外早就安排好了,碧水的官府是来问过一次。 奈何人家是善金的贵族,又是自己带来的细盐,并不是倒买倒卖。 这镇子是三国公认的自由贸易之地,他们碧水也不能干涉善金的商人来卖盐。 除非善金来了信函,他们才有理由阻止,不然只能干看着。 大批的食盐涌进了碧水国内,又赶上快要过年了。 才两三天的时间,就导致许多东西的价格都变的奇怪起来。 元亦坐不住了,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 也顾不上苏明轩那头的事情办的如何,这物价一旦乱起来,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被大岚换走的粮食,若是能拿回来还好,若拿不回来, 与善金交易时碧水也要少张底牌。 大岚如今千疮百孔,他们碧水是不怕的,善金就不一样了。 可这神神秘秘的大贵族,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才来了几日,就将市价搅成这般模样。 居然卖盐,善金的人何时卖过盐了。 催着戚老板去将人请来,他要亲自会会这些善金来的大贵族。 惊蛰的烧烤摊子照样被喊去伺候宴席。 这次满院子都是自家人,惊蛰干的十分随意。 可这次宴席,并不似前两次那样气氛和谐,宾主尽欢。 宴席是从相互试探开始的。 元亦一直对霍尔和流萤的身份心存疑虑。 先问赵员外是如何结识善金贵族的,又问霍尔他们是什么部族。 虽然这些事,二叔他们早都放出了消息,已经被人传的,真的不能在真。 可元亦还是不厌其烦的问了好多边。 他自己本身就会善金话,也用不上其他人给他翻译。 霍尔和流萤在没受辱之前,本来就是溪草部族的继承人。 对元亦的发问与试探,应对的非常自如。 着叫元亦稍微放了些心,但还是不能打消他的顾虑。 善金每年都要从碧水换走大量的食盐。 他这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善金的人会拉着食盐来碧水贩卖。 这让他的心里很不好过,不弄清楚这事,他晚上会睡不好觉的。 若善金都开始往碧水卖盐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善金对碧水的依赖,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强了。 打量着守在霍尔和流萤身后的陆听风,和在席间与院子里来回转悠的黑衣护卫。 他越看越心惊,总觉得这人身上带着杀气,处处透着古怪。 饭吃到一半,有人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他的招风耳略动了动,脸上挂着的假笑,也真诚了几分。 挥了挥手,席间的乐声停下。 他起身,笑眯眯的扫过霍尔流萤。 “你说巧不巧,方才下人来禀,有善金的特使来访。” 观察他们的神色,并无什么变化,提高了声音大声道。 “更巧的是,这特使也是你们溪草部族的人。” 霍尔皱起了眉,流萤瞪圆了眼。 元亦终于看见了他想看见的表情,心中舒坦许多。 放下酒杯,指着立在一旁的侍女。 “去,叫人将特使请来。” 转头一脸笑意的望着霍尔。 “能在我碧水地界遇上同族的特使,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你说是不是。” 若方才他还心有疑虑,那现在他已经能百分百的确定这些人是假货了。 不管他们从哪里搞得盐,其目的肯定是搅乱碧水的物价,从中捞比好处。 骗到他头上来了,待他抓到了把柄,看他们如何狡辩。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出去请人的侍女身上。 特使被带进了厅里,宴会真正的高潮也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走漏风声 元亦几步便跨到了站在厅里的胖男人身前。 那男人肥头大耳,膀阔腰圆,一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抖。 元亦哈哈笑着,拉着胖男人就往霍尔的身边去。 “特使来的刚刚好,听说你是溪草部族的人呢。 快来,快来,我与你好好介绍一下。” 话落站直了腰身,似笑非笑的盯着霍尔。 “你瞧我这脑子,你们本是同族,我有什么好介绍的,应该是你们给我介绍才对。” 元亦一脸的嘚瑟,等着看好戏,什么臭鱼烂虾,也敢爬到他的头上来占碧水的便宜。 他已经准备好要发飙了,特意请了碧水的富商来。 就是想等这一刻,当众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全部拿下,啪啪打脸。 盐也好,矿也好,全是自己的。 想到此,元亦的瞳孔都放大了一圈。 可这气氛怎么有些不对? 胖男人一见霍尔和流萤,就变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轮番上脸。 飞快的转着眼珠想对策,他本想转身就走,奈何元亦已经将他拽到了霍尔面前。 咽了下口水,忽略霍尔能杀死人的目光。 冲上前去,一把便将霍尔抱在了怀里。 “我可怜的侄儿,你们可叫我好找啊,真是老天保佑能让我在这里见到你们。 如此我也对得起,我那可怜兄嫂的在天之灵了。 快叫叔叔看看,这一二年在外面过的可还好吗。” 元亦迷惑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特使不应该是来揭穿他们的真面目的吗? 我费了心思将他请来,怎的变成了认亲现场? 听闻他们是溪草的贵族,元亦才叫人去善金请来这个“真”溪草贵族,一辩真伪的。 搞了半天,他们竟然是叔侄。 居然不是假的,不能当场发作?元亦突然就不高兴了,小丑竟是我自己吗? 叫他更不高兴的,还在后面。 霍尔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胖男人,抽出腰间的匕首,直指那人的面门。 “说,是不是你将部落卖给善金的,害死我阿爸阿妈,还将族里的矿和我们拿去换了荣华富贵!” 胖男人一个趔趄,往后退着躲避指着自己的匕首。 底气不足的小声辩解,“这是怎么说的,你从哪里听来的谣传。 部落遇袭后,我便与你们失去联络了,好容易才保住了性命。 事后也派人四处打听你们的下落。 今日能与你们团聚真是老天开眼了呀。” 胖男人说的情真意切,派人四处打听他们的下落,这话说的不假。 那也是因为得知矿山被人夺了去,这两孩子不知所踪,他心里怕了,才想去找他们的。 前两年善金备战时,对他们这样的部族是很感兴趣的。 如今大局已定,以前被盯上的部族,该并的并了,该抢的抢了。 剩下的一些,也被毁的成不了什么气候。 溪草又离得那样远,皇庭早就已经不拿他当回事了。 他只担着溪草部族的名头,实际什么也没有。 流萤轻扯了一下霍尔,上前扶起胖男人,只是手上力气大的出奇。 死死钳住两条肥胳膊,叫他挣扎不脱。 脸上的笑意,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只是那语气咬牙切齿,叫人心里发毛。 “叔叔劳苦功高,可是我们溪草的大功臣。 若是没有你,我们姐弟,哪能活到今日。” 微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只掐的胖男人倒抽凉气。 “你说是不是啊,叔叔!咱们可得好好谢谢元大人。” 话落拖着他走到桌前,按着他老实坐下。 招了招手,就有黑衣护卫立在了他的身后。 流萤端起一杯酒,朝一脸便秘表情的元亦举了起来。 “元大人有心了,竟能从善金,将我叔父请来与我们团聚,这杯我敬你。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好事都能遇见。 今日这宴席实在是好,见了叔父,更是开怀。 我们就不多留了,要与叔父好好团聚团聚。” 摆着腰肢到满了酒,与席间的富商们碰杯致意。 笑的那叫一个妩媚。 “我们溪草的矿和盐,各位都见了吧,不是我自夸,质量与品质在整个大陆也难见。 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想与我们做买卖的,尽快去驿馆与赵老板商谈。 我溪草部族恭候各位大驾。”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转身看也不看元亦,招呼陆听风等人拖着胖男人就离了席。 众人一看,连主宾都走了,他们也不用再留下。 纷纷起身告辞,追着流萤他们往驿馆里去。 要过年了,得抓紧时间做买卖啊。 谁还去看元亦的脸色,当然是谁有生意跟谁走了。 元亦被气的破了防,但还是忍着,等他们离开,才气的大骂了起来。 “一群饭桶,养你们何用,这点事都办不明白。” 戚老板上前劝说,却结结实实的挨了元亦一巴掌。 白皙的面颊上,顿时浮上一片鲜红的巴掌印。 元亦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是个猪脑子吧,这么多天了,还没整明白他们的盐和矿是从哪里弄来的。 物价浮动的这般厉害,你就不知道想办法控制一下?” 戚老板十分委屈,“大人,物价浮动与他们买卖的盐和矿没有太大关系。 也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说大岚换走了碧水三年的存粮。 现在无论百姓还是商旅都在拼命存粮,这才搅的物价不稳的。” 元亦闻言,停下了来回转圈的脚步,大声斥责道。 “你放屁,什么三年的存粮,明明是一年,这事你又不是不知。 再说过几日那粮就能运回来了,谣言不攻自破。 现在重点是他们卖盐,他们卖盐,你知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 过了年,善金人就要来谈铁矿的事了,他们若是知道能从别的地方买到盐。 咱们碧水与他们来说还有什么价值? 大岚他们都敢打,更何况是没有价值的碧水。” 他背手,在厅里急急的踱着步子。 “这铁矿不能卖给善金了。 他们既然是溪草部族的,管他们有什么恩怨,让他们将铁矿带走。 将他们手里的盐换到咱们手里。 反正溪草如今还受着善金管辖,碧水也不算是违背了约定。” 分析完,便停下了步子,抬眼看向戚老板。 “你去,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事给我办成了,务必在过年前让他们离开碧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助攻 戚老板捂着脸,一声不响的退出厅里,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吐出一口气来。 拿出随身带着的小铜镜,用胭脂将另外半边脸也涂上了红色。 轻轻勾动嘴角,挤出一个笑脸,却扯的脸颊生疼。 眼里含着泪光,匆匆离开了宅子。 她心里虽恨,但还是要毫无底线的帮他办事。 惊蛰虽知道今日的宴席不顺利,但离得远些,她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只听得传菜的婢女们说,演了一出认亲的大戏。 善金的贵宾很开心,元大人却不怎么高兴,这会正发脾气呢。 厨子们都嘟囔着今日的赏钱怕是没戏了。 收拾自己的家伙事,便来了府里的管事催着他们离开。 惊蛰到不是很在意那点子赏钱,她担心的是二叔他们的局,是不是被人戳破了。 大家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那些铁矿能不能带回村里去。 带着这些担心和疑问,出了府宅就往驿站跑去。 她知道一条小路,从府宅后面的小巷子穿过去,能省下大半路程。 刚拐过街角,就见府宅的角门里,一个满身是血的小丫头被拖了出来。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随意的将她丢在墙边,扔了一卷破草席盖在她身上。 “可惜了,张的挺标致,就是有点拎不清,明知道元大人今日心气不顺,她偏往刀口上撞。” 话落还煞有其事的拱手拜了几拜。 “好好上路,来世投个好人家,莫要在给人当奴婢了。” 另一个男子嫌弃道,“行了行了,快回吧,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好好的跟着原来的主子走了多好。 非想攀高枝,把命都打在这。 扔着吧,夜里扫街的会给她收尸的。” 惊蛰不愿多管闲事,贴墙站着,躲过两个大汉。 等他们回去了,才准备绕开死掉的丫头往前走。 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绕过她,嘴里念叨“勿怪,勿怪。” 谁料那丫头并未断气,惊蛰刚经过她身边,就被她一把抓住了脚踝。 吓的她直接跳了起来,用手捂住了嘴才没叫出声来。 我的妈呀,这是诈了尸吗?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自我安慰着,“这个丫头怕是没死透,保持理智,保持理智。” 弯腰去掰握住自己脚腕的手指。 谁知那丫头握的死紧,她只能蹲下身子用力去扯,拽住她的手臂。 却听见那丫头气若游丝的嘀咕声,似乎在念叨苏明轩如何如何。 惊蛰掀开了草席,凑近了仔细看,才瞧出这是跟着苏明轩那个没礼貌的丫头。 苏明轩不是走了吗,他的贴身侍女怎么会半死不活的躺在这。 又凑近了些,将她扶起,靠着墙壁坐好,想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料那丫头如回光返照一般,忽的睁开了眼,望着惊蛰。 虽眼神空洞,但确实吓人。 尤其是她还嘴角还带着笑意。 “我告诉你,元大人要杀苏明轩了,粮食也运不回大岚去。” 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惊蛰一时没听懂。 待反应过来,想要问的详细些。 那丫头却双眼一闭,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就那样在惊蛰的面前咽了气。 惊蛰抖着手将她放平躺好,用席子盖上了她的头脸。 也不知是被死人吓的,还是被她的话吓的,脑中一片混沌,磕磕绊绊的一路跑回了驿馆。 驿馆里依旧人声鼎沸,来做买卖的商旅络绎不绝。 到没人在意惊蛰这个惊慌失措的半大孩子。 她避着人,偷偷去找了阿娘和二叔。 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边。 有些焦急的问,“二叔,那小丫头说,元大人要杀苏明轩,还说粮食运不回大岚。 苏明轩他们会不会出事啊,要不要去帮帮他。” 二叔双手抱胸,沉思了片刻。 “他们已经走了三四天了,按行程来算明后天能出碧水国境。 元亦真要对他们动手,也不会在碧水境内。 这毕竟是大岚与碧水两国之间的交易,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从一旁拿过地图,细看苏明轩他们回去的路线。 出了碧水国境,离得最近的就是江源。 放下地图,写了一封信,叫来一位塞上回来的叔伯,将事情与他大致说了一遍。 “七哥,你将这封信送去江源,一定要亲自交到孟小王爷的手里。 他们山上的猎场里,有得用的人手,看看赶不赶的急助明轩一把。 那些粮食很重要,你们若能得手,直接去江源,用孟小王爷的水路,运到白石城去。” 七哥也不废话,接过信,便转身走了。 谷雨和铁栓进了屋,见几人都是面色凝重,知道了事情后便急着要去追赶苏明轩。 不能知道了伙伴有危险,还在这里干等着。 二叔也没拦着,只叫他们小心行事,顾好自己的命。 阿娘顺着惊蛰的背脊,安慰她受了惊吓的小心肝。 一直到晚上洗漱了准备歇下,惊蛰才问起今日在宴席上发生的事。 小姑绘声绘色的给她讲述,霍尔与他叔叔之间的恩怨。 惊蛰叹到,“这是杀亲灭族之仇啊,这人突然冒出来,会不会影响二叔他们的计划?” 阿娘说,“是有一点,但关系不大,若不是他蹦出来,可能还要多演几日。 今日在宴席上这么一闹,到叫之前那些怀疑霍尔他们身份的人放了心。 我们前脚回来,戚老板后脚就来了。 就这几天的事了,说不得过年还能赶回去。” 惊蛰听阿娘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但想到阿娘他们很快就要离开,心里便涌出浓浓的不舍。 溜进阿娘的被窝,搂住她不撒手,“阿娘,我也想回去,我想小满,想芒种,连阿奶我都想。 能不能也带我回去,过了年我再走就是了。” 惊蛰心里知道这事不能发生,全村都知道她是被罚了,才必须离开村子的。 三年之内不能回去,这是规矩,她必须遵守。 她也就是与阿娘撒娇,将这些话说出来,她才能好受些。 阿娘将她搂在怀里,捋着她细软的头发,无声的安慰,直哄的惊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为你忧心 夜晚的山风呼呼的吹,苏明轩站在山风里,气的直发抖。 看着那群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的老东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已经六天了,还未走到边境,他不知道他们在磨蹭什么。 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岚的百姓和军士都等着这批粮食救命。 他们哪来的心情这样耽误时间,运送粮草搞得像游山玩水。 他已经觉察到了,出发后就一直有人跟着他们。 要求变换路线,不行,要求加快速度,不行。 他是不信的,这群老狐狸察觉不到碧水的那点心思,察觉不到这些粮食有危险。 还是说他们早就已经与碧水串通一气,根本没把大岚的安稳放在心上。 “世侄,你站在这里作何?怪冷的,快过去烤烤。” 一股浓浓的酒臭味扑面而来,苏明轩嫌弃的往后退了退。 避过想要拉扯他的油腻手掌,“刘大人醉了吧,快出碧水国境了,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看了眼篝火那头,面红耳赤的“大人们”。 “事关粮食,总要有个清醒的,你说是不是。” 刘大人晃着身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世侄怎的如此客气了,我与你阿爹同朝为官数载,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叫什么大人啊,叫叔父。 走走走,莫再这里吹冷风了,去过暖暖身子。” 苏明轩理都没理他,转身朝看守粮草的兵丁们那边走去。 什么叔父,他可没有这样的叔父。 阿爹还是首辅时,这样的“叔父”真是一抓一大把。 他听闻,阿爹被罢官,家族被抄没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家说话。 待他重回都城,得了新王器重后,这些人又上赶着来巴结。 若不是阿爹交代,他才懒得与这些人虚以为蛇。 一个个的全是大岚的蛀虫,大岚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与这些人脱不开干系。 走到运粮车前,仔细检查,与押粮的兵丁说话。 忽的听闻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熟悉的鸟叫声。 不明真相的兵丁捡起一块小石子,往林子里丢去。 “这是什么鸟,深更半夜的,叫的这般渗人。” 苏明轩心中狂喜,“好鸟,专捉硕鼠的夜枭。 你们夜里若是冷了就喝口酒,别冻着。” 话落绕过兵丁,急急的朝幽暗的林子里奔去。 摸索着方位,小声道,“谷雨,是你吗?” 悄默声的从树上跳下两个人来,“除了我还能是谁?” 三人碰拳打了招呼。 谷雨开口道,“你知不知道,碧水没打算让你们将粮带回大岚。 你后面有尾巴,就等着你们离境之后动手呢。” 苏明轩咬牙道,“我知道有人跟着,没想到他们打的这个注意。 铁矿的事怎么样了?你们可得手了?” 铁栓捶了他一拳,“你小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想铁矿呢。” 苏明轩似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可查清了,后面跟了多少人?” 谷雨想了下,“来的急,没敢靠的太近,大约七八十个。 应该都是好手,你这边呢?” 苏明轩恨恨的唾了一口,“我就知道元亦那狗东西没憋什么好屁。 我怀疑使团里的老狐狸也有被他收买的。 我这头能用的也就十几二十个。 硬碰肯定是不行了,想办法智取吧。” 三人蹲在小树林里商量一番,各自离去。 又行了一日,终于到了两国交界的地方。 再歇一夜,明日就能离开碧水了。 使团里有老家伙异常活跃,晚间苏明轩破天荒的与他们同吃同喝。 彩虹屁不停的吹,将他们一个个放到之后,走进黑夜里安排起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苏明轩吩咐自己信得过的兵丁,拉了大半的粮食,俏没声的拐上了另外一条路。 另外一半粮,也被他吩咐卸下了车,拖进一早就看好的山洞里,藏了起来。 空荡荡的粮车上,被装上了树枝稻草,用油布遮住,看不被掉了包。 忙完这些,昨夜酒醉的使臣们还未清醒。 苏明轩眼神锐利的扫过忙了一夜的兵丁们。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我怎么吩咐,你们便怎么做?” 兵丁们齐声答应,散开了各自去忙。 一个小兵神色有些慌张,散了就急急的往后跑去。 办成兵丁的谷雨上前一把搂住了他。 嬉笑着道,“兄弟是去方便吧,刚好我也尿急,咱两同去吧。” 那小兵皮笑肉不笑的极力想挣开谷雨的手,却被谷雨搂的更紧了。 只能顺着谷雨的话答应,“是啊是啊,要去方便。也不是很急,不去也成。” 谷雨钳着他往林子里去,“不去怎么行,你不急我急。” 将他甩进藏粮的山洞,里面已经有一个被捆的如粽子一般的人了。 谷雨一顿操作,将两人捆在一处,随便捡了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并未严刑逼供,也未虐待折磨,就这般将他们仍在洞里自己走了。 到叫这两个兵丁连坦白从宽的机会都抓不住。 一肚子想交待的事,半句也说不出口。 一直到了日上三竿,被苏明轩灌醉的使团大人们才陆续的醒来。 准备好了要出发时,竟连粮食少了大半都没有发觉。 苏明轩彻底失望了,一会打起来,这些老家伙只会碍事,不如将他们先送走。 “各位大人,眼看就到国境了,我已经派了人,去叫人来接了。 这一趟大家都辛苦了,押运粮草的车架行的慢。 眼看就要到家了,不如你们先行一步,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咱们在大岚国里在见。” 使团里有几个老狐狸闻言,眼珠一转,知道内情的他们,正想着要如何脱身呢。 可巧苏明轩就给他们铺好了台阶,这不往下走,还等什么。 夸赞着苏明轩年少有为,有担当,拉扯着不明真相的使臣,快马加鞭的驾车离去。 苏明轩冷笑一声,目送他们绝尘而去。 指挥着车队摆阵防御,等着跟了一路的尾巴主动露头。 谷雨看看如临大敌,瑟瑟发抖的二三十个兵丁。 忍不住的就翻了白眼,“苏明轩,你真是够倒霉的,大岚养着这样的兵,还想跟善金拼。 我真是为你往后的日子忧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肚子坏水 苏明轩神情专注,并未就谷雨的调侃放在心上。 盯着不远处扬起的尘土,一脸兴奋的道,“来了。” 离得近了瞧见那伙人,一副山里强盗土匪的打扮。 见苏明轩他们摆好了阵型等着,还有一瞬的怔愣。 随即仗着人多,也不废话,上来就抢运粮的车架。 苏明轩手下的兵丁虽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 但事到临头,真见着提着刀枪向自己冲杀过来的贼人,还是本能的抱头逃窜。 苏明轩本也没指望他们能表现的多么勇猛,毕竟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可也没想到会怂成这样。 只能与谷雨带着还能握得住刀剑的上前抵挡。 嘴里大声喊着,“别怕,越逃死的越快,不求你们与他们拼杀,努力保住自己的命就是。” 粮车摆出了阵型,那伙人一时到也近不了身。 只是他们来时得了吩咐,抢粮最要紧,杀人其次。 所以分出一部分人来,去拖拽运粮的车马。 苏明轩和谷雨带着人,左突右刺的支应。 奈何对面人多,根本不是对手。 粮车也被拖走许多,只能带人边打边退。 直被逼得退到了阵型的外围。 苏明轩气的跳脚,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靠海的王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知道抢的是谁的粮吗,你们抢的可是碧水与大岚的粮。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你们碧水皇亲元大人的至交好友。 敢在元大人头上动土,你们活腻了吧。” 边骂边退,到叫那群想要杀人的寻到了目标,追着他就往林子里去。 谷雨边跑边喊,“过了过了,你演的有些过了。” 苏明轩笑着道,“管他呢,有用就行,林子里的陷阱撑不了多久,但愿铁栓他们赶的急。” 谷雨没做声,只在与他分开时,道了一句“小心”。 二人分头引着追兵进了林子,将他们带入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中。 但也只能挡一挡他们追击的速度,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因为时间太仓促,根本来不及布置杀伤力大的陷阱。 只能是多拖一阵,等着铁栓带援兵来。 被追了一阵,两人碰了头。 已经被赶上来的追兵包围了,退无可退。 索性背靠背的亮出了兵器,看着比他们多出数倍的敌人涌了上来。 对方见二人已经死到临头了,也没急着出手。 似是就喜欢这种将人逼至绝境,慢慢的折磨对手的感觉。 轮番着派人上前与苏明轩和谷雨二人打斗。 二人一个用鞭,一个用刀,配合的十分默契。 抗住了几轮攻击,慢慢的也开始有些支持不住了。 就算他两在厉害,也挡不住这样的车轮战。 谷雨险险的避过一刀,扯着苏明轩就地一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开条口子,冲出去在说。” 苏明轩喘着粗气,点头答应。 领头的见二人倒地,扒开众人走了出来。 “没想到你小子挺能打,我今日高兴,索性让你当个明白鬼。 知道是谁想要你性命吗?” 苏明轩不答,趁机调整气息,暗暗握紧了手里的刀。 那人一脸坏笑,“我主子让我转告你,他对你很欣赏,但大岚想要碧水的粮,也没那么容易。 你上了路,要怪就怪掌权的人,别怪到我们主子头上去。” 那人话落便提刀上前,谷雨与苏明轩同时出手。 电光火石间,鞭子死死缠住那人叫他不能动弹分毫。 苏明轩的刀也已经递到了那人的脖颈处。 “退开,不然我就宰了他。”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还都来不及反应,首领就落在了苏明轩的手里。 那人被苏明轩用刀架着,吓的立马丢掉了手里的兵器。 细着嗓子喊道,“退开,快退开,按这位爷说的做。” 仰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对苏明轩道。 “你杀了我也也没用啊,粮食你们注定是带不回去的。 我也是替人办事,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苏明轩并不理会,拖着他,与谷雨往林子外面退。 运粮草的车架已经被他们赶出老远。 他这头的兵丁,也趁着两人引开敌人时,逃去了早先安排好的汇合地点。 苏明轩心头稍安,一切都按着他当初的计划进行了。 现在就等铁栓带人来了,他虽不知铁栓能带什么样的人来,但谷雨说相信他们便是。 终于尖锐的哨声响起,苏明轩如闻天籁。 一小队快马踏尘而来,砍瓜切菜般的将这群出尔反尔的碧水贼寇杀的四散奔逃。 苏明轩故意放了手,将那名劫持的首领放跑了。 “怎的不杀了,留着过年么?”谷雨推了把靠在自己身上的苏明轩。 苏明轩瘫坐在地,“没力气,杀不了。” “你不早说。”谷雨甩着鞭子追上去。 “唉~!谷雨,放他回去报信啊,拖着树枝稻草回去,你当元亦能饶了他?” 转头又见铁栓带来的小队杀的酣。 大声喊着,“别全杀了,留几个回去报信。 你们追他一阵,吓唬吓唬就得了。” 谷雨转回身,拉起坐在地上的苏明轩,“你真是一肚子坏水。” 苏明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声咕哝。 “我这叫什么坏了,更可怕的你没见过,杀人不用刀,诛心不见血。” 扶着谷雨站好,“这些是什么人,怎的从来没见过,铁栓从哪里请来的。” 谷雨耸了耸肩,收好手里的鞭子,“什么人~!救你命的人呗,二叔请来的。” “明轩!”苏明轩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正是去江源送信的陆七。 “七叔,好在你们来的及时,不然我和谷雨就要交代在这了。” 谷雨撇撇嘴,“别带上我,我可没你那么弱。” 众人快速打扫了战场,苏明轩也叫回了躲藏的兵丁。 派人回大岚叫人来拉粮食,剩下的在山洞周围守着。 自己则跟陆七谷雨他们,随骑兵小队去了江源。 先前分出去的那大半的粮食,已经在去江源的路上了。 元亦这几日眼皮子总跳,心头有股邪火发泄不出。 坐卧不安的十分烦躁,正在训斥犯了小错的下人。 外头便有人来报,跟去大岚那边的人回来了。 想着总算有点好消息了,谁知见了回来的人,差点气到升天。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成交 接过下人递来的信,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元兄亲启”几个大字。 元亦看见,太阳穴就突突的跳了起来,在看一眼下头跪着的小头目。 衣衫凌乱,鼻青脸肿,不用问他都知道,苏明轩那小子肯定是溜了的。 好在粮食拉回来了,算他苏明轩命不该绝。 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笺,只看了一眼,就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上面只画着一只乌龟,写了句“元兄,后会有期。” 他怒气冲冲的踢翻跪着的小头目,走到粮车旁。 掀开油布就傻了眼,车里哪有什么粮。 里面的树枝和稻草,仿佛戳瞎了他的眼。 他无奈的瞥过头去,深深的吸了口气。 颤声指着小头目,“将他给我拖下去砍了。” 怒气冲冲的回了府,正遇上过来回事的戚老板。 坐在红木椅中,不停的抖着脚。 满脑子都是丢了这批粮食,他回去要如何跟皇室里的人交代。 这可是碧水一整年的存粮,开了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碧水要如何过。 以至于戚老板与他说的事情,他都没过脑子,仔细考虑。 戚老板又些愕然,抬头望着元亦。 “主子,这契约你要过目吗?” 元亦挥着手,“不看不看,尽快将这事处理了,叫他们带着铁矿快些走。 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处理。” 戚老板想起之前那一巴掌,拿着契约递到元亦面前。 “那主子你来签吧。” 元亦扯过契约,胡乱的翻看一通。 “怎的只有煤矿,盐呢?” 忽的站起身子,一把将契约拍在桌上。 戚老板急急的往后退了两步,逃开了他伸手能打到的范围。 元亦颠着脚,指着她的鼻子大喊道。 “你是猪吗?老子是不是说过最重要的是盐?你这给我谈的什么?” 戚老板不敢与他呛声,小声与他解释。 “大人你是知道的呀,他们已经没盐了,请他们过来之前,他们的盐就已经跟镇上的商人换了其他东西。 咱们去的时候,他们手上只有煤矿了。 我前两天与你说过的,你说只有他们不在碧水卖盐了,怎么着都行。 叫我快些谈妥,安排他们带着铁矿离开就行。” 戚老板的语气不重,却堵的元亦说不出话来。 他皱起眉头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都怪苏明轩那王八蛋,搅的自己脑子都乱了。 重又坐回红木椅上,拿出印章,在契约上盖了下去。 将契约甩给戚老板,“将他们卖出去的盐都给我收回来。我回去也好交差。” 戚老板又偷瞄了一眼元亦,这人脑子有毛病了吧,这事前几天不也交代过了吗。 也只敢在心里捣鼓,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已经在办了,主子放心。若没别的事,我这就去了。” 元亦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扶额思虑起丢了这批粮之后的对策。 戚老板出了宅子,换上十分职业的笑脸,直径去了陆听风他们落脚的馆驿。 自从戚老板介入陆听风他们的交易,其他商旅就十分识趣的不怎么来了。 一是拼不过,二是没那个胆子去拼,人家后面可站着碧水的皇室呢。 若来年还想在碧水做买卖,讨生活,还是要识趣点才行的。 再说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也是时候收拾东西回家了。 如此驿站也冷清了下来,惊蛰和阿杏也闲了。 生意和摊子有许阿公和阿朱阿碧照料,她便整日粘在阿娘这里,看小姑训那几只小鹰隼。 二叔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惊蛰也搞清楚了。 用煤矿换铁矿,碧水靠海,人口又多,树木森林占地不多,对燃料的需求十分巨大。 煤矿虽没有盐和铁来的珍贵,但对碧水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二叔他们带着盐,一到碧水就开始高调的置换,完全就是想引的碧水注意到他们。 直到元亦他们上了勾,才提出只用煤矿换铁矿。 压根就没想过要给碧水送盐,先前换出去的盐,也都流入了市场,落在小贩们手里。 听闻这几日,市场上有人在高价收盐。 已经到了年关,大部分的商旅早就走的走散的散。 碧水想收回这批盐,怕是根本不可能了。 所以陆家村这次,没花费什么太大的代价,就能将铁矿全部带回了。 只是可怜赵员外,一直以为霍尔和流萤是溪草部族的“真”贵族。 根本不晓得他们与村子之间的关系,不知道这是村子做的局。 心中还十分感激,能靠着村子结识这样的主顾。 这次的生意经他牵线搭桥,着实赚的盆满钵满,比去年在沙风镇不知好了多少。 所以十分积极的帮着跑前跑后,安排大小事宜。 自家的商队,也帮着陆家村往沙风镇上运东西。 霍尔接过了戚老板递来的契约,直接交给了陆听风。 戚老板见终于成事,心头舒了口气。 笑意盈盈的客套了几句,假意挽留。 “按说这买卖成了,咱们该庆祝一番。 可这大年下的,实在事忙,只能下次了。 听闻溪草路途遥远,贵人可是打算留在我们碧水过年了? 要不要我去帮着安排?”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能听不出她话里送客的意思。 霍尔客气的道,“戚老板事忙,就不麻烦了。咱们去换了货物,我们就启程了。” 戚老板忙站起身,积极的引着众人去换货。 她是一分钟都不想耽误,只想快些将这些人送走,就怕又惹得元亦发怒。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今年怕是连年都过不好了。 到了镇外的驿站,双方已经拉来了要交换的货物。 这是最后一批,二叔他们防着碧水这里用对付大岚的法子对付他们。 达成了交易又出尔反尔的将东西抢回去。 从戚老板来谈开始,就分了批的与她交易,大部分的铁矿已经运回去了。 这是最后一些,正好与他们一同出发。 惊蛰挽这小姑,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们离去。 虽然昨天晚上就已经与他们好好道了别,可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刻,心里还是十分难过。 第一百四十章 信号弹 回了院子,惊蛰低落了几日。 看着一群无家可归的萝卜头,再想想自己有家难回的处境,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连平日里最喜欢的数钱,也不能让她振作。 已经腊月二十多了,镇上的人越来越少,都收拾东西回家过年了。 赵员外也送了年礼过来,关了铺子,陪他夫人回娘家过年去了。 阿杏本来也是要跟着去的,可今年惊蛰他们在镇上,所以村里所有的女孩子都留了下来。 挤在惊蛰他们的小院里准备在镇上过年。 夜市照旧开着,只是人越来越少了,不复往日的热闹,瞧着十分冷清。 许多相熟的小摊贩也不出来摆摊了。 惊蛰准备了一些年礼,大多都是厨娘阿婆,带着孩子们做的各色油炸果子和点心。 又缝了些布袋,装上村里带来的各色果脯和坚果。 当做年礼送给相熟的商贩,和市场上的负责管理的兵丁。 惊蛰性子虽然冷清,但也知道人际关系是需要维护的。 指不定哪天就有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与其事到临头去求人,不如平日里就与别人处好关系。 忙完了这些,晚间也不去夜市上摆摊子了,待在院里准备过年。 谷雨和铁栓是二十八回来的,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惊蛰将他们迎进屋里,扫去他俩满身的寒气,又叫孩子端来了热汤。 这才坐下与他们说话。 “苏明轩如何?粮食保住了吗?” 谷雨放下汤碗,将手伸向火盆,用力的搓了搓。 咧嘴一笑对惊蛰道,“这还用问吗,也不看看是谁助他。” 惊蛰送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没事就好,这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你俩怎的没回村里过年,跑我这边来了。” “这不是心疼你一个人在外头过年,巴巴的跑来陪你吗。”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这院子里有一个算一个,不都是我的家人。 你们去了江源,可见到孟景瑞了?” 谷雨脱了鞋袜,放在火盆边烤着。 “见了,好似病着,不怎么精神,也没说什么话。 事情都是辛伯和庄伯帮着处理的。” 惊蛰搓着手指若有所思。 “你们进了江源,他们那头的人可有什么反应? 根叔他们的事情,进行的还顺利吧。” 谷雨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是阿玲叫我带给你的。 江源那边的人吗,跳得高的已经跟着苏明轩去都城了。” 惊蛰心中一喜,走了好,走了她开春回到江源好做事,能省下不少麻烦。 “孟景瑞是如何说服他们的,就愿意跟着苏明轩走了。” 谷雨翻了个白眼,“这还用问,定然是跟着苏明轩去了都城有利可图啊。 江源助了苏明轩运粮,是有功的。到时候赏赐肯定少不了。 苏明轩带着粮食走时,这些人是自己要跟着去的。 说是要代小王爷去跟王上阐明原委,表一表忠心。 我看就是去邀功的,是怕占不到便宜吧。” 惊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说的一点没错。 那些人就是怕占不到便宜,吃了亏。 走了挺好给孟景瑞减轻负担了。 那些人就是吸血虫,我怀疑孟景瑞身子虚,就是被他们给吸的。 不上道的人走了,咱们以后去了才好发展。” 几人又说了会话,惊蛰才回了自己屋子,去看阿玲带来的信。 信里表达了对她的想念,交代了一下根叔他们的工作进度。 叫她别操心江源,顾好自己,早些回去。 惊蛰放下了信,就去翻找谷雨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搬出一个用蜡封了的大木盒子,小心的启了封。 里面放着十支孩子手腕粗细的半长竹筒,上半部涂着红黄绿的颜色,下半部带着引线。 盒子的旁边还放着一张牛皮纸,写着“拉线即可”。 惊蛰跃跃欲试,没想到雷家父子效率如此之高。 虽然还很粗糙,与她想的小巧便携的信号弹有些差距。 但能造出来,已经很叫人惊喜了,只要原理没错,总能慢慢进步完善的。 叫来院里的所有人过来围观,挑了一支红色的,高高举起,对着天空拉下了引线。 没有多大响动,一团红色的火焰直直的射向了天空。 孩子们拍手叫好,抬头仰望,等着烟花绽放的瞬间。 谁料那团火焰慢慢熄灭,直到消失不见,也没炸裂开来。 惊蛰默默记着数,计算信号燃烧的时间。 众人不禁有些失望,有孩子道,“主子在放一个吧,方才那个是哑弹,没炸出花来。” 惊蛰笑着揉他的脑袋,“这可不是能开出花来的炮仗,这比那样的炮仗可有用多了。 谷雨哥哥带了烟花来的,等过年的时候放给你们看。 这些可不是给你们玩的,可不许淘气自己去点烟花爆竹哦。” 萝卜头们点头答应,惊蛰从又用蜡将盒子封好,交给谷雨。 “谷雨哥,过了年你将这个带回村里交给二叔。 这是我叫雷家父子做的信号弹。 稍远距离的战斗,可以用这个来传递消息。 看看村子能不能用的上吧。” 谷雨接过盒子,“这可是烟花爆竹,弄着玩意要花不少钱钞吧。 这也不是必须品,不必把精力和钱钞浪费在这东西上面。 你在这边赚钱也不易,不要为了村子累坏了自己。” 惊蛰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心里有数,这可不是浪费钱钞,以后你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大威力了。” 谷雨捏了捏惊蛰的脸,“就知道你不会听,真犟。” 惊蛰打开谷雨的手,揉着被他捏痛的脸颊。 “知道还说,还有你以后能不能别老捏我脸了。 怪疼的,孩子们都看着呢。” 谷雨一叠声的应着“好好好。”抱着木箱进了屋。 阿杏叼着半张饼,看看惊蛰,又看看谷雨。 “你两不对劲。” 惊蛰白她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 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阿杏屁颠屁颠的跟进了屋。 一脸坏笑的看着惊蛰,“少装蒜,说,是不是准备成年了嫁给谷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女孩间的玩笑话 惊蛰瞬间炸了毛,“你疯了吧,胡说八道什么,谷雨可是我哥。” 阿杏一脸的无所谓,坐在床上吃着饼子晃脚脚。 “又不是血亲,有什么关系。 他上你家族谱了吗?” 惊蛰瞥她一眼,摆弄阿玲给自己带来的东西。 “没上族谱那也是我哥啊,管我爹娘叫爹娘的,从小一块长大,跟亲哥有什么区别。” 阿玲跳下了床,三两口咽下了饼子,走到惊蛰身后,一脸的眉开眼笑。 “连你家族谱都没上,你跟我扯什么亲哥不亲哥的。 说不准谷雨就是给你养的小相公。” 惊蛰放下手里的东西,十分严肃的看着阿杏。 “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是污人清白坏我名声。” 阿杏见惊蛰变了脸色,这才知道她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忙上前哄道,“你生什么气啊,村里又不是没有这样的,我阿爹和我阿娘就是这样。 这在村里常见,大家都知道,不会坏了谁名声的。 你不叫说,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惊蛰忽闪着杏眼,脸色好看了些。 “这是个什么习俗?童养夫吗?” 见惊蛰来了兴趣,阿杏又恢复了本性。 “算不得吧,村里有失了双亲的孩子,没成年前,有的会被村邻们带回家去养。 只要不是血亲,长大后不少都结成夫妻了。 你家接了谷雨回去,都没给他入你家的族谱。 等你俩都成了年,结成夫妻也没什么不好啊。 谷雨还不用去边塞,能时常见着,多好。 你不要,到时候可就便宜别人了。” 惊蛰送她一个白眼,“你若喜欢就领走。 那么多人等着我养活,我可没时间想那些。” 两人又说笑一阵,惊蛰就将阿杏赶出了屋。 也知道这是小女孩之间的玩笑话,并没当真。 这小身板连十五岁都没有,谈什么恋爱,绝对不行。 好好搞事业它不香吗。 可阿杏的话,还是在惊蛰心里埋下了种子。 已经过了男女不设防的年纪。 虽说这里民风开放,没有那么多要人命的规矩。 但毕竟男女有别,再亲近也该注意些分寸了。 往后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惊蛰对年节并不热衷,今年还不在家里,更让她兴致缺缺。 许阿公与阿杏几个却十分积极。 不忙生意之后,就带着孩子们开始打扫屋子,准备吃食。 惊蛰看着挂满了红色灯笼的院子,和孩子们喜气洋洋的笑脸。 才终于体会到了,她以前一直不理解的那句“每逢佳节倍思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越热闹,她就越想家。 惊蛰不想扫兴,她觉得自己情绪低落,多半就是闲的。 想到此,耳边又回响起阿娘凶她的话,或许自己真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 可一直要等到过了十五,才会开市。 回江源种地也要等到二月了。 这十几天呢,干点啥好呀。 二十多个孩子,如今没了事做,被阿大和小姑带着在院里疯玩。 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痛,她终于得了灵感,想到自己要干什么来打发时间了。 腾了一间小库房出来,收拾干净,用木板搭成简易的桌椅。 谷雨和铁栓都十分好奇,惊蛰究竟要做啥。 惊蛰丢下手里的抹布,“给他们上课,教他们本事。 就像村里的族学一样,把他们培养成有用的人。 以后每日早晨你俩出去锻炼时,把他们也带上。 没个好身体可不行,你俩上心些,教点他们防身的拳脚,以后也能多一条保命的手段。” 谷雨笑了起来,“这哪里是一天半天就能见成效的。 都是要经过常年的勤学苦练,坚持不懈才行的,可辛苦着呢。 你教他们识几个字,能看的懂账目就成了呗。 有我和铁栓保护你们,何必费心教他们功夫拳脚。” 惊蛰低头擦桌子,“你和铁栓又不能跟着我们一辈子,人总是要靠自己的……” 谷雨看着惊蛰有些呆,只见她的小嘴一开一合,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听进去。 心里想的是,她是什么时候长大的,自己为何没发觉。 又想到昨日晚间,听到她与阿杏的那番对话。 以后若能娶了惊蛰,好像还真不错呢。 呆呆的看着她在屋子里忙碌,想起平日里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心里就好像喝了蜜一般。 她今日穿了件薄衫,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 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边,衬的皮肤微微有些透明。 额上冒着细汗,几缕碎发贴在了面颊上,更显得她肌肤雪白,嘴唇红艳。 谷雨心头微荡,喉结滚动,一股莫名的燥热传遍了全身。 不由自主的喃喃道,“你可以靠我,我保护你一辈子。” 惊蛰并未听清谷雨说的什么。 转头用那双乌溜溜的杏眼盯着谷雨,“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两排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谷雨的心头来回的扫。 谷雨呼吸有些急促,感觉到身体某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明白过来羞的满面通红,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偏惊蛰见他脸色不对,还靠了过来。 “谷雨哥,你没事吧,脸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是不是回来路上受了风,昨日叫你多喝姜汤你不听。” 话落便伸手要摸谷雨的额头,吓的谷雨一个激灵。 逃命似的跑出了屋子,一头扎进房里不出来了。 惊蛰一脸疑惑,一旁的铁栓却笑的乱颤,转头问他。 “谷雨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啥。快别笑了,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铁栓好容易止住了笑,追着谷雨去了,只撂下一句,“男孩子的事情,你别问。” 搞得惊蛰莫名其妙,大喊着,“谁愿意问了,德行。别忘了我交代你们的事。” 收拾好了屋子,便将孩子们都叫了过来,不去理会那两人的奇怪举动。 教他们阿拉伯数字,和十以内的加减法。 孩子们懂事听话,学的十分认真,大半天的时间就能掌握了。 惊蛰将岁数大些,学的快的交给了许阿公,这样能进步快些。 大半天都没见谷雨和铁栓,晚饭时两人才冒了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少年的心思 惊蛰见谷雨怪怪的,总觉得他在暗中观察自己。 瞧过去,他又避开自己的视线,与平时一般无二。 饭桌上惊蛰问他话,都是铁栓待他回答。 吃过了饭,她便拉着阿杏回了屋。 “你发没发现谷雨今日怪怪的。” 阿杏凑到惊蛰身边,“我昨日从你这出去,瞧见谷雨就在门边。 咱两说的话怕是被她听去了吧。” 惊蛰微微皱眉,“咱两也没说什么啊,不过是些玩笑话。 还没到岁数呢,谁会将那些事情当真。” “你不上心,还不许别人上心了?谷雨明年可就十八了,到了可以娶妻的岁数了。 现在考虑终身大事也没什么不行。 你俩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多般配。 你觉着怪,大概是谷雨已经不将你当妹妹看了。” 阿杏自顾自的帮惊蛰认真分析,却没瞧见惊蛰越来越黑的脸色。 “你现在在她眼里已经是个女人了,说不得他已经将你当成自己的小媳妇看了。” 惊蛰一时语塞,阿杏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低头看看自己,根本还未曾发育的小身板。 哪里有什么女人的样子。 “你别胡说了,我哪里像女人了,分明还是个孩子。 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也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随他吧,我不管了。” 惊蛰心里有些慌,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正儿八经的的谈过一次恋爱。 青春年少的时候当然也幻想过,书画里,电影里。 那些甜甜的恋爱若能在自己身上发生一次,那该多好。 但惊蛰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是个身有残疾的孤儿。 只能比别人更努力,才能在这世上好过一些。 时时告诫自己,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大好的青春年华,全都扔在了试验田里。 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上过心。 这两日老听阿杏念叨这事,心里仿佛开出了一朵小花来。 随即又想到现如今的处境,晃晃脑袋。 在心里对自己大声喊道,“惊蛰你给我清醒一点,现在可不是想那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你的目标是赚钱赚钱赚钱。 好好搞事业,才是正事。 什么青梅竹马,爱情,只会阻挡我发展事业的脚步。” 想通了,心里便不烦躁了。 “阿杏,你以后想过咱们阿娘那样的日子吗? 在村里找个男人嫁了,送他们去边塞。 整日担心他们会不会回不来了。 将孩子养大,再送到边塞去,亲人难聚,骨肉分离,你是想这样过一辈子吗?” 阿杏听了惊蛰的话,愣住了,好一会才道。 “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村里做的是大事,阿娘她们守的是大义。 虽然艰苦,但我愿意。” 话落似是想到了什么,上前扶住惊蛰的肩膀。 十分认真的看着惊蛰道,“惊蛰,你是不是不想回村子了。 是不是觉得外面好,瞧不上村子了。 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要记着咱们是姓陆的。” 惊蛰看着阿杏,知道她想差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为村子做的事,为我姓陆感到自豪,怎么会瞧不上村子。 我只是不想长大后像阿娘那样过日子。 总有法子让番邦异族不敢轻易来犯。 让村里的孩子弟妹不必挨饿受冻。” 阿杏叹了口气,垂下了扶在惊蛰肩上的手。 “你说的轻巧,要做到这些谈何容易。 族老他们都没法子,再说这些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 惊蛰拉住阿杏的手。 “阿杏,你想想,若是我说的那些实现了,阿爹和兄弟们不必在塞上一待就是六年。 在村里生活也不必担心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有更多的时间去学新东西,增长见识,开阔视野,不好吗?” “当然好了,谁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惊蛰握着阿杏的手又紧了几分。 “既然想,就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去做。 别管前面有什么样的困难,也别管自己能不能成。 只要朝着那个目标,脚踏实地的一点点靠近。 总有一天会达成的。 阿杏,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不知怎的,听这惊蛰说的这些话,阿杏竟有些激动。 这些她从未想过的事,若是从别人口中听说。 她定然会笑那人胡说八道,异想天开。 但惊蛰这样说了,她却觉得很有道理,充满了干劲与希望。 回握住惊蛰的手,十分认真的与她说,“我愿意,无论能不能实现,我都愿意为了那样的生活努力一次。” 谷雨与铁栓回了屋,便一脸愁容的与铁栓念叨自己的烦心事。 “你说我是怎么了,竟对自己的妹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闹的我现在都没脸见她了,真是昏了头。” 铁栓躺在床上,抛着孩子们玩耍的木球,白了他一眼。 “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喜欢就去说呀,又不是血亲的妹妹。 我可听说苏明轩那小子去年就将惊蛰定下了。 你是不如苏明轩吗?” 谷雨闻言涨红了脸,“虽说不是血亲的妹妹,但也,但也……” 铁栓见谷雨一副小媳妇的怂样,突然暴躁起来。 “你只说想不想与她在一起,喜不喜欢就完了。 那来这么多这个那个,我不信听雷叔和芸婶子将你接回家去的时候没有这个想法。 不然怎会不给你移族谱。” “我知道,可万一惊蛰不这么想呢,万一惊蛰只把我当哥哥呢,万一……” “你有完没完,怕这怕那的,一点也不像你了。 你想知道惊蛰怎么想的,直接去问她不就完了。” 谷雨得了铁栓的鼓励,起身理了理衣衫,推门出去,准备好好问问惊蛰。 刚要敲门,便听见惊蛰与阿杏最后那几句对话。 浆糊一般的脑子,瞬时清明起来。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几句小女儿家的玩笑话搅乱了心思。 他当然喜欢惊蛰,惊蛰的梦想就是他的梦想,惊蛰的心愿就是他的心愿。 无论今后惊蛰嫁给谁,他说的那句话是永远不会变得。 谷雨站在门外轻轻的说了句,“你可以依靠我,我能保护你一辈子。” 放下敲门的手,转身跃进了悄然降临的夜幕中。 晚上他睡的很不安稳,生平第一次做了那样羞于启齿的梦。 惊蛰在梦里不停的唤他“谷雨哥哥”。 他心中有些羞愧,却又沉在梦里,不愿醒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要干架 第二天就是三十了,一大早惊蛰就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 惊蛰是想多睡会的,又不是在村里,要早起去帮忙祭祖。 过年用的吃食,用具前几日也都准备好了。 非将她这么早喊起来干嘛。 出了院子才看见,正中央放着一张供桌,祭品香案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祭品的前方即无牌位,也无塑像。 惊蛰打着哈欠,昨夜与阿杏闹的太晚,这会正困呢。 “许阿公,咱这是要祭拜谁啊?” 许阿公将点好的香递到惊蛰手里。 “自然是陆家的列祖列宗和天地了。 咱们虽不在村里,但这礼数却是不能省的。 来,姑娘快上香吧,我们都祭拜过了,就差你。” 惊蛰接过香,虔诚的开始祭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多产粮食,多赚钱。 这头事罢,许阿公带着孩子们去上课。 惊蛰便又闲了下来,灶房里根本用不上她帮忙。 她蹲在院里与阿大吃零食,逗豹子玩。 又想起去年过年时,在祠堂里吹冷风,等开席的日子。 半下午随着镇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谷雨也带着孩子们在院门前放了一挂鞭。 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年夜饭。 惊蛰被几杯果酒灌的上了脸,早早的就跑回屋里歇下了。 谷雨带着孩子们放炮仗守岁,一直闹到很晚。 初三那日,便有人来访,惊蛰本以为是关系要好的小贩过来拜年的。 开门一看却有些意外,是夜市上的兵丁。 穿着执勤时的制服,并不像大年下过来串门的样子。 “哥哥过年好啊,可是有什么事了?大年下的都不得休息,快进来喝口热茶。” 兵丁回了句“过年好。”便跟着惊蛰进了待客的屋子。 端了点心茶水招待,又叫来了许阿公陪着说话。 他这才说明了来意。 “怪不好意思的,大年下的还要麻烦妹子过去帮忙。 这善金的人也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着过年的时候来。 他们是不是不用过年的?” 惊蛰闻言知意,“可是需要我去伺候宴席?” 兵丁放下茶碗,笑着道,“正是正是,与以前一样。 府衙对这次接待很重视,偏大年下的许多人都回了家。 办的不热闹怕惹得善金人不快。 能叫的我都叫了,妹子也准备准备吧。 这次多带几个人也行的,赏钱能多拿一份。” 惊蛰笑着谢过,留许阿公陪他说话。 去准备烧烤的调料,叫来了阿杏和谷雨铁栓。 十分认真的对三人说:“善金来的这样急,怕是为了二叔他们带走的铁矿吧。 咱们这次过去,最好能多打听些消息,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三人心里有了数,帮着惊蛰准备好东西,跟着兵丁去了府衙。 府衙后厨的院子里,已经来了一些人了。 没有前两次那么多,都是一起伺候过宴席的熟人了。 惊蛰与他们互道了新年好,便开始收拾食材,顺便听他们闲聊。 捣米的小哥先开了口,“听说了吗,开市后粮食要涨价了。” 洗菜的小媳妇接话道,“这还用听说?年前不就涨了吗,我家公婆囤了些,已经带回去了。 若是年后还涨,我也准备回去了,做了吃食没赚头不如回家种田呢。” 刨鱼的大哥接话道,“你这话说的不对,粮价往上涨,吃食的价格也要往上翻的,今年可以多赚点。” 有人接了话头,“嗯,还好前一阵盐粮炒的热,我多囤了些,开春不至于断粮。” “今年好生奇怪,粮食涨的这样厉害,往年新粮下来价格都会降一降的。” 一旁的婆子打趣道,“你这几次白来了吗?不知道大岚换走了咱碧水三年的存粮?” 惊蛰但笑不语,听他们胡说八道。 那婆子却问到惊蛰头上,“陆姑娘可存了粮,我听说你屋里养了不少孩子,别到时候不够吃了。” 惊蛰笑着点头,“存了存了,谢谢阿婆记挂。” 后头收拾的差不多了,前面也开了席。 人手不够,谷雨和铁栓便换上了府里家丁的衣服,当起了传菜小哥。 厅里灯火通明,请了不少舞姬歌姬过来助兴。 上首,元亦陪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饮酒作乐。 戚老板低眉顺眼的在一旁斟酒布菜,伺候着。 下面碧水的官员和善金来的使臣,对面而坐。 善金来的都是狂放不羁,凶神恶煞的大汉。 在席上毫不顾忌,坐没坐相,言语粗俗的调戏席间献歌献舞的小姐姐们。 惹得对面碧水作陪的官员,鄙视厌恶至极。 但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得罪了这些毫无下限的异族番邦。 酒宴过半,为首的大汉掐着身旁舞姬的细腰,眯着眼睛问元亦。 “元兄,我们皇庭跟你们碧水订的铁矿你可准备好了? 我可听说你们年前与大岚做了笔大买卖。 应该不会叫我失望吧。” 元亦故做惊讶,“克里兄,铁矿你们善金不是已经运回去了?竟没人说与你知道吗?” 克里闻言皱了眉,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手上用力。 靠在他身上的舞姬闷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虽还是那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叫人不得不小心提防他接下来的举动。 “元兄是在与我玩笑吧,我善金何时从你碧水运过铁矿?” 元亦不由自主的往边上挪了挪,一脸媚笑。 “就是年前啊,溪草部族是在你们善金治下没错吧。 他们用煤矿换了铁矿,已经运回善金了呀。” “嘭”的一声,元亦身前的木茶几,应声断成两截。 佳肴酒水撒了一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厅里静的可怕。 只过了两秒,善金的大汉们齐齐的拍了桌子,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吓的席间的歌姬舞姬,纷纷抱头跑到碧水的官员身后躲藏起来。 厅里有了动静,元亦的亲兵也从后面跳了出来。 两伙人争锋相对,元亦也似乎有了底气。 站起身,扫了扫身上的菜渍酒水,阴恻恻的道。 “是我招待不周啊,惹得克里兄来了火气。 你先败败火,我去换件衣衫我们再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挖坑埋自己 说完也不看克里的脸色,朝席间的官员挥了挥手。 官员们便十分有眼色的扔下向他们求助的歌姬舞姬,跟着元亦离开了宴客的大厅。 门外有兵丁把守,进去容易,出来却难了。 惊蛰他们领了赏钱,跟着管事离开。 老远都能听见那头传来的刺耳哭嚎声,和放肆的大笑声。 刨鱼的大哥恶狠狠的朝那边唾了一口。 “呸~!一群畜生。” 阿婆叹了口气,“哎!小国就是这般,被人惦记上了,就只剩让人欺凌的份。” 夜里的寒风吹的人浑身发冷,在配上那凄厉的哭喊,让人心里都凉了。 谷雨贴心的用双手捂住惊蛰的耳朵,将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与她隔绝开来。 一直到进了院子,谷雨的那双手都没从惊蛰的耳朵上拿开。 惊蛰感激的笑笑,“谷雨哥,我没事。 那位阿婆说的对,无论是国与国之间,还是人与人之间,弱小就会被欺负。 这世道这样乱,我们更要小心才是,不能示弱,不能让人欺负。” 谷雨揉了揉惊蛰细软的头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惊蛰拉下谷雨的手,十分坚定的道,“不只是我,还有咱们的亲人,咱们的村子。” 谷雨不知惊蛰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被今日那些哭喊声吓到了。 哄了几句,送她回了屋,看她熄灯睡下。 才拉着铁栓换上夜行衣,重新返回了府衙。 元亦已经换好了衣衫,坐在暖阁里出神。 也不知是气,还是冷,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几个年纪大些的官员,坐在一旁喝茶,不时的发出唉声叹气的响动。 这让心思不顺的元亦,更加烦躁了。 “养你们何用,事事都要我操心。 我碧水这般好欺负吗?人人都来踩一脚。” 官员们都不吭声,打着瞌睡,听元亦絮絮叨叨的发牢骚。 不知过了多久,元亦也说的累了,掐着太阳穴假寐。 有侍卫过来通传,“大人,厅里已经没动静了。” 元亦猛然起身,“是睡了吗?可有找我?” 侍卫在外面回话,“并没要见大人,也不知是不是睡了,只是听不见里面有动静了。” “好,我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就随他们去,明天再说吧。 你们好好守着,别出什么意外就行。” 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元亦看着东倒西歪的碧水官员,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们也去吧,明日再说。 戚老板留下,我有事与你商量。” 等人都走干净了,元亦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觉得清醒了些。 “这段时日,你收了多少盐上来,可够打发他们的?” 戚老板往后退了两步,十分为难的道。 “没多少,大部分商旅都回家过年了,手里有货的也都等着开市涨价呢,根本不愿意出手。 实在不行就用换来的煤矿顶上吧。” 戚老板话音刚落,一个茶杯就飞了过来,她偏头躲过,元亦尖利的叫骂声就接踵而来。 “你是今日才跟着我做事的吗,那些善金的狼崽子除了粮食和盐铁什么时候要过别的?” 戚老板默不吭声,心中暗道,“你活该急的上蹿下跳。 着不都是你自己挖的大坑,一步步将自己埋进去的吗。 老老实实的与大岚做交易有什么不好,偏觉得自己行了,要使阴招。 想两头吃是吧,这下看你怎么吃。” 心里暗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咱们手里还有溪草的贵族,契约也确实是与溪草签的。 明日将他带过来作证,我们又不曾违约,善金人不能拿我们如何。” 元亦揉着眉心,“若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宴会上的情况你没看见吗,我不过试探一下,他们就翻了脸。 等知道咱们连盐矿都拿不出,那还不翻了天。” 戚老板见他恢复了理智,大着胆子道,“再如何说,这也是在碧水。 他们要与大岚开战,不会先来得罪我们的,对他们善金没好处。” 元亦语气不善的训斥戚老板,“你是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吧,我家里怎会挑你来这边主事。 善金会怕得罪碧水吗? 碧水隐忍了这么多年,还没到与他们翻脸的时候。 大岚是指望不上的,即便得了那批粮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们要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谁都别得罪。 这次的事情若处理不好,碧水早晚步大岚的后尘。” 戚老板不在言语,心里一阵冷笑,这疯子一贯独断专行,出了岔子就甩锅给别人。 她说的越多,在元亦的眼里就错的越多。 不如什么都别说了,他自己惹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去吧。 白长了个漂亮脑袋,明知道两边都不好得罪,还要整这些花活。 元亦也在沉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他陷入如今着个局面。 他挖的这些大坑若是不出意外,是完全有可能埋了大岚的。 元亦最初的计划是,即不把粮食给大岚,用这事去讨好善金。 又不将铁矿给善金,以此来削弱善金的实力。 好叫它们两国打的长久些,多给碧水一点发育的时间。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让计划一点点的偏离了他一早就设计好的轨道。 对了,从那群带走铁矿的溪草贵族来了镇子之后。 自己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看似一切都是按着自己的计划来的。 可为什么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元亦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大约是被人骗了。 一股无名火起,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朝戚老板砸了过去。 “滚出去,别站在这里碍眼。” 戚老板巴不得离这个疯子远点,麻溜的离开了屋子。 此时天边已泛了鱼肚白,也不知是不是眼花。 她似乎看见两个黑影,从院子的墙头上跃了出去。 甩了甩有些发昏的脑袋,急匆匆的离开了。 想到天亮了还要去对付那群善金人,就觉得心里累极了。 惊蛰的小院里,谷雨与铁栓换下了夜行衣。 铁栓打着哈欠,躺进了被窝里。“蹲了大半夜,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有用的。 不过这碧水的心真大,什么都敢想。 这事要告诉边塞和村里知道吗。” 谷雨“嗯”了一声,“睡吧,明日再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以防万一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五章以防万一新年已经到来,惊蛰也开始准备回江源的事。 她走后镇上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的。 大伙商议后,由许阿公留下坐镇,教导孩子们的事也不能停。 镇上还未开市,租不到车马,也没法现在就回去。 没什么事做,就弄了些棉线,叫阿杏她们织些袜子围巾之类给孩子们用。 别看阿杏平日里咋咋呼呼大嗓门。 针织的活计居然比阿朱阿碧做的还漂亮。 惊蛰对针织不在行,便在一边帮着捻棉线。 突然觉着自己好蠢,这世上是有棉花的呀。 村子的气候条件种植棉花在合适不过了。 去年又改造了纺机,棉麻毛布的纺织已经十分先进了。 翻出离村时,阿瑶和伙伴们送给自己的披风。 递给阿杏她们观瞧,“你们在镇上可曾见过这种纹路的料子?” 阿杏接过披风,上手去摸,阿朱阿碧也围过来观瞧。 “这是什么料子?我从未见过,织的这样厚实,还这么柔软。” 阿朱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花纹绣的好生自然啊,这样一件披风,要废不少功夫吧。” 惊蛰心中暗喜,“这是咱们村里织的,用羊绒和麻混着织的料子。 你们觉得能卖上价吗?” 阿杏爱不释手,披在身上试了试,“太能了,不过村子何时能织出这样的料子了。 我出来时我弟弟连麻布衣服都穿不上呢。” 惊蛰与她解释了几句,又问道,“阿杏,镇上能买到棉种吗?村里的地太瘦了,种粮不如种棉。” 阿杏脱了披风,交给阿朱阿碧观瞧,“话是这么说,族老他们不会同意吧,吃穿住行,还是吃最重要些。 村里的土地有限,不可能全拿来种棉的。” 惊蛰想想也是,但还是想弄些棉种,让阿瑶他们试着种一些。 等她今年在江源收了粮食,明年再跟村里的大人提这事也不迟。 “你只说能不能弄到棉种,我叫阿瑶试着种些,我觉得咱村里的地适合种棉。” 阿杏继续织袜子,“那要等开市了才能打听,赵员外应该能弄到,等他回来我帮你问问。” 下午有熟悉的小贩过来串门,是在夜市上常见的一个婶子。 也卖惊蛰家的干粮,话多,特别爱聊八卦。 经常过来拿货,爱占些小便宜。 又是走街串巷的,消息灵通,对镇上的大事小情都知道一些。 惊蛰的性子是不耐烦听她们聊得琐碎八卦的。 但大过年的,人家上门来做客,总是要招待一下。 端了茶水点心过来,就听见她绘声绘色的描述。 “善金人啊,真正凶残,这才来了几天,就扬言镇子今年开不了市呢。” 惊蛰最近几日都没出过院子,还等着开市买些东西回江源呢。 听婶子这么说,便问了一句。 “婶子这消息哪里得来的,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婶子嘿嘿一笑,喝了口惊蛰送来的茶水,捏着盘里的点心吃一块,装一块。 “我们隔壁家的小儿是在府衙里当差的,昨日回来说。 善金来的人与他们元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说碧水人不讲信用,要略施惩戒给元大人长长记性。 将他们善金本族的一个使臣,当着元大人的面给活活打死了。 吓的元大人当场吐了血。” 惊蛰心头暗笑,这元大人怕不是吓的吐血,是气的吐血吧。 二叔他们走时,有意将霍尔的叔父留下。 就知道,元亦肯定会好好利用这个善金皇庭认证过的溪草贵族。 如今人被打死了,谁给他证明铁矿是被善金的溪草部族带走的,他不气才怪。 婶子接着说道,“他们还说等走的时候,若备不齐他们要的东西,镇子今年就别开市了。 什么时候备齐了,什么时候开市。” 惊蛰闻言有些忧心,到不是怕镇子开不了市,她怕元亦会想要追回铁矿。 万一顺藤摸瓜查到村子去,又是不小的麻烦。 元亦确实有这个打算,即便不是为了追回铁矿,他也想知道这些铁矿被运到了何处,干什么用了。 可惜派出去跟踪的人,一个也没回来。 他已经想好了,等查到消息的人回来,就叫这群善金蛮子自己去抢去。 看他们狗咬狗。 他虽打算的好,可这都半个多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留的证人被打死,这群蛮子一点道理不讲,根本不管东西是被谁带走的。 小院里,婶子他们还在闲聊。 越聊越觉得过完年后,镇子上会不太平。 闹得惊蛰也紧张起来,考虑要不然一起回江源去算了。 赚钱哪有命要紧。 阿杏不知何时过来的,站在几人身后不屑的道。 “这里可是碧水,凭他们善金说不叫开,就不开了。 也不问问各国的商旅答应不答应。 这镇子可是有三国签过百年协议的。 把心放肚里,别信那些小道消息。” 婶子尴尬的笑笑,“可是说呢,不会那么严重的。 出来大半日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便起身告辞,眼睛还盯着桌上的点心,惊蛰知道她家里有孩子。 将桌上的点心坚果装了一些给她带上。 送着出了门,关好了院门,这才回头瞪了阿杏一眼。 “人家过来做客的,你也这般不给面子。” 阿杏不理,挽起袖子准备收拾晚饭。 “做什么鬼客,大过年的上人家里做客空手来,带着东西走。 知道你好说话,来打秋风的吧。 每次来进货都要多绕几个,听说她还比别人卖的贵些,我都不想让她卖咱家干粮。” 惊蛰哄着阿杏,“她家里困难,男人瘫着,还有孩子,靠她一人支撑,不精打细算些怎么过。” 阿杏叉腰竖眉,“家里困难的人多了,你顾的过来吗。 与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头心不能太软,做生意更是,你这性子不改,早晚要吃亏。” 惊蛰嘿嘿一笑,“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有你盯着吗,你不会叫我吃亏的。” 两人在灶间准备食材,聊着过年后的安排。 那婶子的话虽然不能全部当真,但也要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惊蛰打算明日与小姑阿杏,一起去镇子周围的村子转转。 拜访一下夜市上熟悉的小贩,顺便淘换一些能用的种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只想种田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六章我只想种田往后几日,惊蛰几个坐着阿大赶的牛车,开始在镇子附近的村子拜访。 早早出门,晚上回来。 拜访的人家,都是在夜市上相熟的,所以进行的很顺利。 还真叫惊蛰找到不少得用的种子。 小姑也跟着她们一道,不过她主要是带着刚会飞的小鹰隼出来训练的。 一晃就到了十五,期间也听到过一些传闻。 说善金来的那些人,在镇上很是嚣张,闹了不少乱子。 镇上的市场还没开,但一些酒肆店铺,和供人消遣玩乐的花街在初六的时候就开张了。 听说这几日也被那些人闹的恨不能关了铺子,不做生意了。 惊蛰算着日子,一直等不回赵员外。 这日好容易逮住了早出晚归的谷雨和铁栓。 “你俩个这段时间干嘛呢,都见不到人。 我准备回江源了,铁栓哥你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 “那我呢。”谷雨急急的问。 “你留镇上给许阿公帮把手,若有什么事情也要有个信得过的人跑腿送消息。” 谷雨有些不乐意,他是想陪在惊蛰身边的。 铁栓说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离得远了还怎么与惊蛰日久生情。 “叫铁栓留下就行,我还是跟着你把,阿娘说了让我护好你。” 惊蛰到不知谷雨的小心机,她带铁栓回去确实是有事。 “我这头有小姑,有阿大,叫铁栓跟我过去,是要打农具的。 你又不会打铁,跟去干嘛,好好帮着许阿公做买卖。 照顾好萝卜头们,这边的进项可都是给咱村里赚的,你上心些。 再说赵员外回来,不是还有批种子要你送回村里的吗。 等你回来,这头不忙的话,你去江源找我们就是。” 谷雨没法反驳,只能歇了心思。 他没告诉惊蛰,他和铁栓这几日,都在打听元亦和善金人的动向。 元亦那厮还真有些本事,派出去跟踪的人断了线索。 他便从与二叔他们关系最为密切的赵员外那开始查了。 还真让他查到点与村子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俩最近就在干这个,打听消息,顺便使些坏,让善金人多惹些麻烦。 好叫元亦没空去过问村子的事。 也托人给赵员外带了信,叫他今年最好别在镇上露面了。 正好大岚在备战,沙风镇的生意也不会差。 谷雨不想将这些告诉惊蛰,是不想让她操心。 他知道惊蛰的性子,话少,心思重,有点什么事就喜欢多想。 不如少与她说些,她就不会有那么多心里负担了。 惊蛰拿了包棉种,和一些挑选好的蔬菜种子。 并一封写给阿瑶的信,交给谷雨。 “这是我挑选过的,何时播种,如何照料信里都写的仔细。 赵员外那边,不是还有批种子开春前要送回村里吗。 你跟着回去时,把这个交给阿瑶,她知道要怎么做。”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惊蛰便与许阿公和阿杏她们告了别。 回江源的路上很顺利,走水路顺流而下,两三天便到了。 从江源的小码头下了船,惊蛰明显感觉这里与自己走时不太一样了。 去年规划好的地,有一大半已经翻整好了。 磨坊还没完工,但也盖起了大半。 在地里忙乎的人,见惊蛰回来,远远的与她打着招呼。 惊蛰先去见了根叔,将带回来的种子安顿好。 从根叔那听了些自己离开江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最大的事,也就是苏明轩过来,带走了一些原住民了。 刚洗净了手脸,春桃就来叫了。 “你这一趟去的久啊,还到你不回来了呢。 快过去瞧瞧他吧,知道你回来了高兴的什么是的。” 惊蛰笑着应下,换了件干净的衣衫,拿上从碧水掏来的小玩意去看孟景瑞。 进了屋就见孟景瑞端坐在椅子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 见惊蛰进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起身过来迎她。 瞧着精神不错,想是病情好些了。 “你可算回来了,外头好玩吗,快给我说说。” 话落见惊蛰手里拿着东西,便很自然的接了过来。 “是给我的吗?还是你好。 不像你二叔,我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连封信都不曾写给我。” 惊蛰赶忙换了话题,怕一说起二叔,他又叨叨个没完。 “小王爷,有多少人跟着苏明轩去都城了?可还回来吗。” 孟景瑞低头摆弄惊蛰带来的小玩意。 “去了多少我也不知道,你去问庄叔。 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江源哪里比得过都城。 我的库房都快叫他们搬空了,知道回来我也养不起他们了,谁还愿意回来。” 惊蛰有些吃惊,这些人也做的太绝了吧。 安慰了几句,孟景瑞却满不在乎的道。 “走了才好,我到轻松了,不用在为养活他们发愁,只顾好我自己就是。” 他虽这么说,惊蛰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难过。 一条养了多年的狗,跑了,丢了,还要难受一阵子呢。 更何况是孟景瑞家里,几辈人养活的几十口子人了。 他们这样离开,无疑是背叛了孟景瑞的,任谁心里都会难过吧。 惊蛰将自己今年的计划,细细的与孟景瑞说了一边。 孟景瑞只说,“你看着办就是,如今这里都是自己人了,只要不是造反,你想干什么都成。 即便你想造反,只要你有那个本事,我也不管。” 惊蛰知道他说的玩笑话,造什么反,造谁的愤反。 她只想好好种田,让村子脱贫致富。 见孟景瑞精神不济,惊蛰就告辞离开了。 回了屋子,阿玲已经坐在屋里等她了。 “你可算回来了,我当你将我们忘在这了。” 惊蛰一边打趣她,一边在带回来的包裹里翻找东西。 “怎么会,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你可是我的摇钱树呢。 这段时间又烧出什么好东西了吗?” 阿玲接过惊蛰递来的盒子,有些惊讶道,“给我的?” 惊蛰点点头,“阿杏帮我挑的,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阿玲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红木的梳子,上面雕了花纹,坠着一颗银制的铃铛。 阿玲欣喜的取出木梳别在发髻上,“好看吗?” “好看,你烧的酒盏卖了好价,这是奖励。 咱们要再接再厉。”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就有人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烧钱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七章烧钱惊蛰开了门,就见铁栓站在院里挠头傻笑。 “铁栓哥,有事吗?” 等铁栓收回视线,惊蛰才发现,铁栓不是冲她笑,人家是看着她身后的阿玲笑。 “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要打铁吗,我刚才去后院看了下炉子,不太合用。 根叔说那是阿玲烧琉璃用的,我过来问问阿玲能不能改改。” 阿玲扶着惊蛰的肩,站在她身后,竟比惊蛰高出小半个头来。 冲着铁栓咧嘴一笑,“能改,最近也没法烧琉璃了,你要打铁就改成你合用的吧。” 惊蛰招呼铁栓进屋来说。 有些不解的问阿玲,“我们忙我们的,你烧你的琉璃就是。 为啥最近不烧了?你那炉子别改了,重新起一个打铁的炉子就是。 改来改去的,到时候你要用还是麻烦。” 铁栓坐在惊蛰屋里,面对两个女孩子有些拘束。 “不用那么麻烦另起炉子的,我稍微改改,我们两个都能用,不占地方,还省事些。” 等他俩说完,阿玲才接过话头,“你走后我烧了些东西,先前拿回来的石英矿用的差不多了。 小王爷又说矿产不能随便开采,我就再没上过山。 开春了要忙地里,我还要烧砖瓦盖磨坊,没空烧琉璃了。” 惊蛰想想也是,“不烧就不烧了吧,现在也不是特别急用钱了,少给孟景瑞找麻烦。 阿玲,那是你的炉子,铁栓哥要怎么改你帮把手。 往后几日我要育种,窑上的事你俩商量着办吧。 要用人,就去管根叔要。” 三人商议妥当各自去忙。 晚饭是与根叔他们一起吃的,灶房旁边的屋子被收拾成了小食堂。 村里来的大伙和惊蛰从碧水买来的人都聚在一处。 吃住做活,都由根叔他们安排在了前院。 那些买来的人口是奴藉,面颊上又刺了字。 并没有与村里过来的人平起平坐。 惊蛰本想提两句,可这世道就是这般,人已经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根叔他们对管理下面的人,有一套自己的章程。 既然将这事交给了他们来管,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那套人人平等的理论,在这里就是异想天开吧。 本来想像村里那般,来个春耕前的动员会。 想想这又不是在村里,自己也不是族长,说那些,也只是给自己打鸡血吧,便歇了心思。 第二日一早就上了山,去看望在山里研制炸药的雷家父子。 阿二将他们安排在一处靠近温泉的洞穴旁边。 地方宽敞,也足够隐蔽,每隔几日,阿二都会亲自送吃食用物上来。 这也是惊蛰的要求,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 雷家父子还是很专业的,这头条件艰苦,也还是按着惊蛰的要求造出了信号弹。 见了惊蛰便与她说起,其他几样东西的进度。 惊蛰也没一上来就说事,知道他们记挂被她留在镇上的妻儿。 拿出一封信,递给雷家父子,“这事先不忙,等会再说也没事,雷婶子托我带的信,你们先看看。 过年没能让你们团聚,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辛苦你们在深山里帮我造东西。” 雷老大激动的接过信,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主子这是哪里话,对您有用,能给您帮上忙,就是我们最大的用处。 可千万别说过意不去这样的话,真是折煞我们了。” 惊蛰有些无奈,这刻进骨子里的奴性一时半刻是改不过来了吧。 动不动就跪的毛病实在让她不太舒服。 侧了侧身子,“你快起来吧,不用总跟我跪来跪去的,我不喜欢这样。 你们看完了信,在跟我好好说话吧。” 几人让到一边看了信,这才带着惊蛰去了他们造炮仗的地方。 与惊蛰说了这段时间的进展。 并试了几样已经做好的成品,威力是有一些的。 但与惊蛰想要的大杀器,还是差了许多。 惊蛰对制造军火一窍不通,她有的只是超越他们的见识。 所以在造火雷这件事上,她不能胡说八道。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与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希望能对他们的研发有点启发。 准备下山时,雷家的老二吞吞吐吐的告诉惊蛰,带回来的材料已经不多了。 研究新品种比制造烟花爆竹废的多。 惊蛰心里明白,这就是个烧钱的事。 明知是烧钱,这钱她也必须烧。 道了声她心里有数,便跟阿二下了山。 说不得又要卖一只阿玲的琉璃杯了。 与阿二商量了一番,正好他过些日子要去一趟碧水卖药材。 答应带着雷家老二一起去,买他们要用的材料回来。 这倒为惊蛰省了一笔,现在孟景瑞用不着养那么多闲人了。 封地上赚的钱钞,惊蛰也能先挪来用用。 忙完了这头的事,接下来的日子,惊蛰便一心扑在育种上。 她这次找到了一些玉米的种子。 但这些玉米大多都是野生的,植株矮,抽穗少。 结出的颗粒干瘪稀少,没经过培育和杂交,与她所知道的玉米有天壤之别。 玉米产量高,又是适应性很强的作物,不管成不成她都要试试的。 能种出来,无论是添加口粮,还是给动物当饲料,都是极好的作物。 这次淘回来的各种豆类和蔬果,即便近几年没办法大量种植。 她也要现在培育起来,留好种子,为以后做准备。 试验田必须是要有的,孟景瑞杂草丛生的院子,一块一块的被惊蛰带人翻整出来。 这些地块原本是按着花圃的规格来规划的,到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 将荒草清理干净,上肥浇水,松土除虫就行了。 如今院子被惊蛰整理出来,也添了几分生机,看上去不像刚来时那么凋敝荒芜了。 院子的墙边栽种了许多花木,多是蔷薇月季之类。 十几年了也无人打理照料,让惊蛰当废柴砍掉了几颗。 气的孟景瑞直跺脚。 辛叔说那是孟景瑞的阿娘从碧水带来的。 虽然没打理,但每年也是会开些花的,算是他阿娘给他留的一点念想。 惊蛰不知道这事,好在没有全砍了。 喊了根叔过来,这个园艺大家,没几日功夫就修剪整齐了。 这才哄的孟景瑞露了笑模样。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治病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八章治病春天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烈。 万物复苏,惊蛰播下的种子也已经发了芽。 天气好的时候,孟景瑞会从屋里出来,看惊蛰他们在地里忙乎。 好奇的问东问西,有时也会与大伙一起在地里干活。 惊蛰一直不知道孟景瑞得的什么病,除了消瘦些,不发病时与旁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发病时就是昏睡,偶尔有些咳嗽。 她虽然不是医学出身,但学习畜牧的时候,医理也是必修课。 她觉得孟景瑞不像是有大病的样子。 看他呼吸不像哮喘,看他的脸色和唇色也不像心衰。 问过春桃,只说这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降生后就是这般。 体虚畏寒,食欲不振,一直就是靠药养着。 本来是想问辛叔的,毕竟他是孟景瑞的专用医生。 开春回暖后孟景瑞好了许多,辛叔便去了药园,要过阵子才能回来。 这几日,惊蛰观察了孟景瑞,有问了他许多,心里有了些判断。 他出生时虚弱,抵抗力差,又是江源孟氏的独苗,被周围的人宝贝的过头了。 都觉得这是病,得治,还不会吃饭呢,就会吃药了。 就不明白是药三分毒的道理,这么成年累月的吃下来,是个人都受不了吧。 惊蛰觉得,孟景瑞就是身体虚弱,抵抗力差了些。 完全用不着日日喝药,多晒太阳,多运动,营养均衡,少喝药。 说不定就能慢慢把身体养起来。 吃过晚饭,惊蛰就来了孟景瑞的屋子。 他正端了碗黑乎乎的汤药往肚里灌。 离得老远惊蛰都能闻见汤药里飘出的苦味。 孟景瑞却如喝水一般,几口就灌了下去。 “这几日见你精神挺好的呀,怎么还在喝药。” 孟景瑞擦了擦嘴,自嘲的道,“你当我想喝?这不是怕死吗。” “我有个偏方,你想不想试试,不用整日喝药。” 孟景瑞很有兴趣,放下药碗示意惊蛰继续说。 惊蛰将自己这几天的观察,与对孟景瑞的诊断说了。 孟景瑞和春桃都觉得是有些道理。 因为这么些年了,老辛也从没明确的说过,孟景瑞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待惊蛰说了改善身体的办法,孟景瑞显然是有些失望的。 他有点不能相信,单凭锻炼和好好吃饭,就能让他健康无虞。 但惊蛰说的诚挚,他这身体在差也就这般了。 答应惊蛰按她说的试试,若能见效,他往后也不用日日喝药了。 惊蛰每日的行程,也多了带孟景瑞做操,烹饪专门为他定制的营养餐。 也终于闹明白了孟景瑞为什么不爱好好吃饭。 他常年喝药,味蕾遭到了破坏,吃什么都没有滋味,味同嚼蜡。 只有春桃在山里采到的一种黑不溜的野果,他能尝出一些酸涩的味道。 但老辛是不让他吃的,说那东西对他没有好处。 既然还能尝到酸涩,那说明还是有救的。 惊蛰叫人去采了山楂,添了几味开胃的药材,做成了山楂丸。 很得孟景瑞的喜欢,宝贝的什么似的,说比春桃的野果子好吃多了。 饭量也慢慢大了起来,气色也比冬日好了许多。 这才信了惊蛰说的法子,真的有用。 惊蛰他们没来时,孟景瑞在封地是十分无聊的。 即便身体好时,也不大愿意出门。 身边也就春桃阿大他们几个,除了看书下棋,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 可以说过的相当宅了。 如今孟景瑞的身体有了起色,惊蛰为了让他多运动,常拉着他跟自己在江源到处走。 进距离的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孟景瑞的性子,可以说是非常纯粹了。 可能是被身边的人保护的太好,完全没什么心眼。 惊蛰与他相处很是轻松愉快。 日子过的很快,水车架起来的时候,孟景瑞高兴的像个孩子。 与惊蛰他们一起引了水,往稻田里灌溉,就等着节气到了将育好的秧苗栽种过来了。 江源的气候湿润,冬天是没有雪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几日。 气温便忽然升高了起来。 这日惊蛰与孟景瑞,正在院里检查长起来的秧苗。 商量渔村送过来的鲜鱼是蒸好,还是煮好。 他停了一段时间药,味觉恢复了很多,对吃食也挑剔了起来。 现如今总催着惊蛰做饭的人,除了阿大,又多了个孟景瑞。 两人正争着,一个小伙子急急忙忙的跑进院里,满身都沾着泥水。 “主子,你快去看看吧,河里涨水了。” 惊蛰闻言忙放下手里的事情,众人一起跟着到了河边。 水已经快要漫过堤岸了,离得不远就是惊蛰他们开出的水田。 若是决了堤,这片水田定然会被淹的。 庄叔听了消息,过来查看时,惊蛰已经带着人在加固堤坝了。 他去上游看了看情况,回来对惊蛰说。 “姑娘不必这么紧张,每年春上都是这般。 天气热起来,山顶上的雪就会融化一些,河里总会涨些水的。 过几日就退了,不会决堤。” 惊蛰应着庄叔的话,还是没放下铲土的锹。 选地的时候也考虑过有可能会涨水。 专门挑了这边高出河面的地势。 眼下河里的水这样湍急,她也有点拿不准了。 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事,那可不仅仅是这一片地被毁那么简单了。 还是小心为妙,有备无患的好。 庄叔瞧她不为所动,想是惊蛰没见过这么急的水流。 便与她解释起来。 “姑娘歇歇吧,这处水流急,瞧着怕人,其实没事的。 当初要在这里建村子,才将河道弄窄了些。 看着凶险,其实这河的走势是有章法的。 是当初请了专修水利的人过来依着地势修筑的。 即便决了堤,也不会倒灌进田地和村里去的。 你若实在不放心,就装些沙袋预备着,实在不用费力气加固堤坝。” 惊蛰听他这般说,这才停了手,跟着庄叔一起去上游查看。 但还是吩咐大伙多装些沙袋以防万一,分派了人手轮换着在堤坝上巡逻。 往后几天都是晴好的天气,惊蛰总不能安心,每日都要去堤上看看。 孟景瑞劝也没用,只能日日跟着她往堤坝上跑。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没什么大不了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九章没什么大不了还好山顶的雪化的差不多了,水在慢慢往下退,她这才有心思操心别的事。 最近温度湿度都很合适,也没必要非等到节气上才能下种。 除去她育的稻米苗子,油菜,小米,高粱已经可以下种了。 孟景瑞很是积极,他似乎已经爱上了这样的生活。 早出晚归,与大家一起在田地里劳作。 用自己的双手,播撒下的种子每天都有变化。 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感觉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老辛从药园回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黑黑瘦瘦,穿着麻布衣衫的人是孟景瑞。 他质问春桃,“你们吧公子怎么了?” 撂下东西就给他把起脉来,眼里的疑惑越发明显。 拉着春桃和孟景瑞问了好多遍,听了他近来的饮食和作息。 这才相信了方才自己的诊断是真的。 他照看了一二十年的公子,不是回光返照,身子骨是真的慢慢在恢复。 高兴之余,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是不是有问题,一头扎进屋里,好几日都没出来。 老辛去药园带了很多药材回来。 封地上的存粮也不多了,阿二要带这批药材去碧水。 晚饭时,过来问惊蛰和孟景瑞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惊蛰到没什么要带的,问了阿二何时出发。 准备写几封信带给镇上的许阿公和阿杏她们。 回来之后就没了消息,也不知镇上情况如何,善金人走了没有。 好怀念有手机电脑的时候,一个电话的事,放在这里,三五天都未必能得个准信。 回头看见正喝汤的小姑,想起买来让她训的小鹰隼。 “小姑,咱们带回来的鹰隼,你训的如何了?” 小姑放下汤碗,擦了擦嘴。 “我与阿大试过,在山上的猎场和下边的渔村放飞,它们都能自己回来,再远就不知道了。” 惊蛰想了想,“要不小姑跟阿二一起去碧水吧,把鹰隼带上,多锻炼锻炼。 若能早些派上用场,消息也能传的快些。” 小姑应下,第二日一早就带着鹰隼和惊蛰写好的信出发了。 镇上的情况确实比较糟糕,善金人没能拿到铁矿,对碧水非常不满。 减少了与碧水的生意往来,对于去善金做生意的商人也多了许多限制。 又因为元亦的失误,碧水的粮价一直居高不下。 许多小贩都感觉生意不好做,收拾东西回家种田了。 往来的商旅少了,之前热闹的小镇,如今冷清了许多。 消息灵通的大商户,开始囤积货物,导致物价起起伏伏一天一个价。 富饶的碧水,百姓也感觉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小姑他们到镇子时,谷雨往村里送种子还没回来。 许阿公他们年前准备的还算充分,赚的不如年前那么多,养活留在镇上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赵员外没回来,阿二托了关系,才从囤货的商人那边换到了粮。 粮食到手也不耽误,直接与小姑返回了江源。 许阿公给惊蛰回信,叫她不必太过忧心。 镇子有三国的契约保护,出不了太大的乱子。 生意吗,总是有赔有赚的,起起伏伏很正常。 现在还顶得住,熬过这阵应该会好起来的。 惊蛰心里稍安,村子里她是不担心的,有二叔和阿娘他们在。 今年,粮食种子铁矿都备的很足,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等谷雨送了粮种回来,再问他村里的情况就是。 鹰隼被小姑训的很不错,有三只比他们提前回来了。 还有两只大概是胆子小些,一直不曾远离小姑,是跟着她一起回来的。 看样子还要多练练,应该是还没长成,太小的缘故,小姑对此很满意。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晃到了四月。 惊蛰没等回谷雨,却等来了许阿公和阿杏她们。 镇上的所有人,包括二十多个孩子,全部回了江源。 惊蛰接到消息,跑去码头时,他们已经下了船。 阿杏一见惊蛰,就搂着她呜呜的哭了起来。 “惊蛰,赵员外的铺子被查封了,咱家的买卖与他有牵扯,也不让在碧水待了。” 惊蛰大致看了下,人都在,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别哭啦,不让待就不待了,大家都没事就好。” 领着众人回了孟景瑞的院子,在路上听许阿公将事情讲了个七七八八。 元亦在苏明轩和村子的联手下吃了大亏,又惹了善金人。 查不到村子的线索,就只能先拿赵员外开刀了。 谁知赵员外早得了消息,跑回大岚再不露头了。 他怀疑赵员外就是苏明轩在碧水的眼线。 一气之下,便将赵员外所有在碧水的产业,全部查封充公处理了。 不少与赵员外有往来的商户也受了牵连。 就连大岚户籍的商户,如今在碧水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但提高了税银,带去碧水交易的货物也受了很多限制。 许阿公觉得实在没必要继续在镇上苦撑。 他们是从陆家村出来的,若是查到他们头上,搞不好就会给村里惹祸。 再说镇上已经没什么生意可做了,到不如回来好好耕种。 所以得了消息就收拾东西往回赶了,都没来得及给惊蛰送个信。 惊蛰对许阿公的决定很赞同。 他们身份特殊,是要小心些,不能让人找到破绽,查到村里去。 可封地上一下多出这么些人口,吃住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本想将孩子们放在镇上,赚点小钱,让他们自给自足的。 如今也是不行了,少不得还要麻烦孟景瑞,养他们一阵子。 孟景瑞手里捧着刚出窝的小鸡仔,坐在葡萄藤下不耐烦的打断惊蛰的碎碎念。 “哎呀,你拿主意就是了,不就是几十口人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你只要不把我这江源炸了,随你怎么样。” 惊蛰瞧他这般,“你是嫌我烦吗?之前不是说,什么事都要先跟你商量吗? 这会与你说了,你又不耐烦。” 孟景瑞听惊蛰语气不好,忙放下手中的小鸡,起身走了过来。 “我何时嫌你烦了,这几日你只顾操心他们,陪我的时间都少了。 我是想你快些将他们安排了,多陪陪我。” 惊蛰有些无语,二十出头了,还像个孩子。 第一百五十章 要多练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五十章要多练“你这几日不是在跟阿婆孵蛋吗? 创造小生命,多有意义的事。 我日日都要下地,哪有时间陪你。 不叫你跟着,是辛叔说你皮肤娇嫩,不能晒的太厉害。” 孟景瑞“哼”了一声,又坐到藤下去玩小鸡了。 瞧他有些不高兴,惊蛰也没空哄他。 这几日惊蛰忙的脚打后脑勺了。 孩子们还没安排好,地里的事也要她操心。 如今孟景瑞的前院,已经住不开了。 根叔和许阿公,想把空出来的老房子修整一下,他们搬过去住。 惊蛰这才来找孟景瑞说这事。 见他同意了,去回了根叔,跟着一道去挑了几间已经被搬空,还没上锁的屋子,便叫了人过来收拾。 这几间屋子连在一起,像是一大家子住的。 被院子隔开,但有角门连接着,来回很是方便。 惊蛰这还是第一次,进封地上人的院子。 这些屋子都是砖瓦结构,外头看着十分朴实。 里头却是别有洞天,地方不大可花园池塘到建的别致。 卵石铺径,花树繁盛,廊下的大缸里还养着睡莲锦鲤。 因主人走了,院子无人打理,看起来有些杂乱。 可缸里的鱼还活着,应该是时常有人来喂的。 所以屋子的门都敞着,里面的家具几乎被搬空了。 地上铺的青石板,落了厚厚一层灰。 惊蛰招呼孩子们收拾屋子,打扫卫生。 不多久,封地上还没搬走的几户就一起进了院子。 “哎呀姑娘,你这是准备搬这边来住了吗? 是不是有些不妥啊,你们未曾经过主人允许。 就这样贸然搬进来,太不礼貌了吧。” 惊蛰不耐烦与他们啰嗦,这些人虽然没走,但跟他们也不是一路。 垦田播种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过来帮把手。 每次阿二回来,都紧赶慢赶的生怕自己分的东西少了。 这是没本事走,才会不甘心的留下的吧。 她不信,屋主搬走的时候会连家具也一起带走。 肯定是让他们这些人瓜分了。 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没什么不妥,主人同意了的。” 一妇人笑眯眯的道,“着怎么可能,穆先生走时还拜托我替他照看鱼呢。 我说搬过来住,他都没同意。 怎会允你们这些人搬进来。” 惊蛰闻言,依旧面无表情的道,“我不认识什么木先生还是铁先生。 既然你提了,我到想知道知道,这江源除了孟景瑞,还有谁是主人。 他允了,我还需要哪个主人的同意?” 惊蛰轻飘飘的说出这些话,却噎的那妇人不知该如何答话。 一个年纪大些的婶子站了出来,“姑娘,话可不是你这般说的,这屋穆先生一家住了几十年,怎么就不是主人了? 你们这些人,未经主人同意,就这般闯进来就是没礼貌。” 惊蛰本不想与他们多言,自己一大堆事呢,顾不上与这些白吃饭的掰扯。 扫帚挥的老高,扬起的尘土直往站在院里的人身上扑。 叫他们去找庄叔孟景瑞说去,别站这里碍事。 惊蛰不知,这个被叫穆先生的人,是封地上原住民的小头领。 以前有事都是他出头,去与孟景瑞庄叔他们交涉。 跟着他一起走的,都是与他交情好,或有些本事的人。 被留下的都是他看不上的,骨干们都走了,这些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有吃有喝的,也没人去找庄叔和孟景瑞的事。 今日惊蛰过来占房,说话又这样不好听,便觉得在江源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也不知谁说了句,“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根本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强占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真搞不懂公子为何要让他们进江源。” 惊蛰本不是喜欢争强斗狠的性子。 经受了村里阿奶和阿娘泼妇一样谩骂的洗礼,早就炼成了绝世忍功。 可这些骂人不带脏字的言语,这般刺耳,瞬间就点燃了她心中的小火苗。 这帮蛀虫,有什么脸面看不起农人? 没底线没道德,真当她平时不爱说话就好欺负了。 猛的扔掉了手里的扫帚,一脸怒气的朝那群人走去。 “谁放的?站出来。”惊蛰目光扫过,这些人对上她冒着火的眼神,都有些闪躲。 但还是趾高气昂,一副很有理的样子。 惊蛰冷笑,“就这?孟景瑞的粮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敢说不敢认吗?” 静了几秒,还是没人答应,孩子们见对面人多,有机灵的跑出院子去叫人。 剩下的都围了上来,守在惊蛰身边。 惊蛰杏眼圆睁,今日豁出去了,好好与他们掰扯掰扯。 “我就是个泥腿子,没我这样的泥腿子你们喝风去吧。 我不懂礼义廉耻,你们就懂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日日等着孟景瑞投喂你们。 你们若懂礼义廉耻,脸皮怎会生的这样厚,里三层外三层的,戳都戳不透。” 人群里有人急了,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躲在女人身后。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的这般粗鄙,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惊蛰利剑一般的眼神杀了过去,她听出来了,之前的话也是这人说的。 “什么话,人话,你白吃这么些年白米白面,人言都听不懂了么? 看不起耕田种地吗,你又为江源创造了什么价值?” 站在那男子身前的老妇,应是他的母亲,听惊蛰这样贬损她的儿子,十分恼火。 “你这丫头,太无理了,我儿乃是读书之人,岂是你们这样的山野村夫能比的。 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与你说话都是抬举了你。 你不受教,还敢与我们狡辩,真真岂有此理。” 惊蛰还未说话,就听得狠狠的一声“呸。” 阿杏快速走到惊蛰身边,“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猪鼻子插葱,你装什么象。 山野村夫也比你们这些白吃白拿的吸血鬼强一百倍。 至少我们自食其力,不像你们这些垃圾,搞不清自身的处境。 没本事离开江源,就好好的夹着尾巴做人,别惹恼了孟景瑞连江源也不让你们待了。” 惊蛰没想到阿杏来的这样快,她这几句说到惊蛰的心坎里。 看来与人争辩这事,惊蛰还是要多练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戏精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一章戏精阿杏才来不久,这些人不怎么熟悉,只当她也是惊蛰买回来的。 他们不敢将惊蛰如何,便把从她那里受的气,一股脑的发泄在阿杏的头上。 一看着柔弱的女子,尖着嗓子嚷道,“你是个什么玩意,也敢贬损起我们来了。” 伸长了指甲就朝阿杏挠了过来。 惊蛰眼尖,一把将阿杏拉开,女子的手还是拍在了阿杏的肩上。 阿杏是什么样脾气的人,怎么可能挨打不还手。 一把便拽住了那女子的胳膊,用力往自己跟前扯。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跳出来乱吠。 当我们好欺负呢,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什么是怕。” 那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么可能是阿杏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撂倒了。 阿杏也不是下手没轻重的人,只是不想他们这么嚣张,这么目中无人。 她使了巧劲,只将那女子撂倒在地,滚了一身泥。 那女子却如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救命啊,杀人啦,泥腿子要杀人啦,公子快来给我们做主啊。” 这下子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院里的人哗的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虽说这些人没什么战斗力,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惊蛰这边只她和阿杏两人,剩下的全是孩子。 乱起来被他们围在中间,人都看不见了。 村里的媳妇婆子打架,惊蛰见过,但每次都被小姑阿娘他们保护着,没亲身参与过。 这会被围在中间,推来搡去的,一时也昏了头。 有小些的孩子被吓的哭了起来,惊蛰很怕这些人下黑手伤了孩子。 大声喊着叫他们停手,可这会哪里还有人听她说话。 只能护着孩子往后退,大声喊着阿杏往她身边凑。 其实这些人也都是草包,嘴上吵嚷的厉害,却都被阿杏的狠劲给吓到了。 没那个敢真的上前与惊蛰阿杏动手。 有几个小些的孩子被他们推到在地,哇哇直哭。 阿杏也看见了,死揪着那女子的头发,把她往下按。 “你们这群臭不要脸,欺软怕硬的东西,只会欺负孩子吗? 谁在敢动孩子一指头试试,我立马弄花她的脸。” 那女子挣脱不开,大声哭喊,“阿娘,哥哥,你们快来救我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惊蛰紧挨着阿杏,对那女子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盯着围住他们的人,“退后,你们给我退后,谁再上前,别怪我俩不客气,将孩子放开。” 先前与她们对喷的男子,提溜着一个小男孩的脖领子。 一脸不忿的盯着惊蛰与阿杏。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话落甩了甩散乱的头发,“你们放开我妹妹。” 阿杏手上又使了力,一把青丝在她手里被拧成了麻花。 那女子刚要呼痛,就被阿杏一脚踢的跪到在地。 “放你娘的屁,你才是个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拿孩子撒气,是人能干出的事?” 话落朝孩子使眼色,“小冬瓜,谷雨哥教你的本事呢?怎的能被这些臭鱼烂虾拿住。” 只见那男孩高举双手,握住男人揪着自己的手腕,抬脚狠狠的踩在那男人的脚背上。 趁他吃痛,一转身,仰头朝他肚子上顶去,男人站立不稳,向后跌坐。 小冬瓜放手向后跳了几步,摆脱了他的控制。 惊蛰与他使眼色,小冬瓜快速的扶起跌倒的弟妹,将岁数小的孩子领进了屋。 阿杏防着这些人使阴招,拉着那女子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松了手。 女子得了自由,也顾不上仪容了,连滚带爬的往自己人那头扑。 就在这档口,两只豹子低吼着冲进了院子。 一左一右的护在惊蛰和阿杏的身边。 吓的一群人顿时没了声音,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小姑提着双刀紧随其后,满脸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大眼睛瞪的溜圆,也不说话,转着手里的双刀,就盯着对面的人来回扫视。 那样子就像是在挑选猎物。 她虽然不言不语,也震住了这群好吃懒做的怂包。 知道这地方不宜久留,今日也占不到便宜了,已经生出了退意。 但被两只豹子堵着,脚下便像生了根一般,想抬都抬不起来。 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脱,真真急死个人。 就这般僵持着,直到根叔他们进了院子。 那些人犹如看见救星一般,七嘴八舌的与根叔求救。 “哎呀根先生,你可来了,快管管你们这两疯丫头吧。 没大没小,口出狂言,还跟我们动粗呢,太不像话了。 放出凶兽吓唬人,还将我们堵在这处不让离去,是什么道理?” 又将阿杏收拾的女子推了出来,披头散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看看,将我女儿伤成什么样了。 咱去庄管事和公子那里评评理,这事不给我们个交代,不能完。” 惊蛰这边一直是根叔在管事,与他们接触的多些。 对他们也比较客气,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就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今日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准备搬过来住,孩子过来说有人来新屋找事。 他就知道这些人开始作妖了。 看看着一院子的花草,被他们踩的稀碎。 多好的两个孩子,竟然被他们逼的动了手。 是可忍叔不能忍,不理会他们的七嘴八舌。 挤了下眉眼,“哎呀我的乖乖,哪个遭了雷劈的下手这样重。 小冬瓜,小冬瓜,快去喊辛大夫过来。” 那群人面露喜色,谁知根叔接着说,“给你两个姐姐好好瞧瞧,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其实惊蛰和阿杏并没伤着,只是推搡的时候头发衣衫有些凌乱。 惊蛰比较老实,刚想开口说没事,就被阿杏惊到了。 只见她往惊蛰身上一靠,不住口的“哎呦”起来。 喊完手疼喊腿疼,最后连站都站不稳了。 演的那叫一个真呀,连惊蛰都差点信了。 气的根叔抖着胡子,指着那群目瞪狗呆的人骂。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多大岁数的人了,欺负一群孩子。 是得找小王爷评评理。” 对面的人回过味来,明明是他们有理啊,怎么情况不对了。 这是碰瓷,是讹诈,一时间张大了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全都僵在了原地。 第一百五十二章 指桑骂槐 一个婆子急了,拉着被阿杏揍了的女子。 “你们,你们恶人先告状啊,看看我女儿都伤成啥样了,她才是要看代付的那个呀。” 根叔嫌弃的指着对面啼哭不止的女子道。 “我说这个是人是鬼,快带到一边去,吓坏了我家孩子,你们可赔不起。” 有孩子十分懂事的往根叔身后躲,嘴里还小声嚷着“阿公我害怕。” 惊蛰可算开了眼,自家这边全员戏精啊,就她不会演,只能好好配合了,搂着阿杏不停安抚。 根叔手背在身后,给几人打手势。 嘴上招呼众人,“走走走,咱去找小王爷和庄管事,好好说道说道。 我们也是小王爷好好请过来的,你们合起伙来排挤我们是什么意思,得了谁的授意。 将我家孩子伤成这般,若是坏了手脚,你们伺候她一辈子。” 阿杏呼痛的声音又大了几分,靠在惊蛰身上不动弹。 根叔往外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 “走呀,不是要去讲道理吗,莫非还要人来抬你们才行。 你们莫名其妙跑到这处院子找事,莫非准备都住着了?” 几人欲言又止的指着门口,他们哪里不愿意走了,没看拿着双刀的煞星和两头猛兽在那蹲着么。 谁敢过去触霉头,连句让让的话都不敢说。 根叔冷笑一声,指着两只豹子骂了起来。 “你们这些带毛的畜生,整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点规矩也不懂了? 看着乖巧的很,怎的骑到人头上耍威风来了。 惹恼了我,扔到深山老林里,叫你们自生自灭去。 让开,别挡道。” 换上一副笑脸,对着众人,“畜生就是畜生,办不了人事,也听不懂人话,你们说可是? 走吧,不要紧的,它们嘴可挑着呢,脏东西可是下不去嘴的。” 这话一出,谁能听不懂根叔骂的是谁。 可听出来了又如何,根叔也没指名道姓,想发作也只能憋着。 恼怒,愤恨,轮番上脸。 小姑嘴唇微动,豹子听见哨声让开了路。 众人刚要动,孟景瑞就在庄叔的陪同下进了院子。 不得不承认这厮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以前病歪歪的,裹在裘皮里,好看是好看,总让人觉得不健康。 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绸布衫子,长发高高束起,面色红润,阳光俊美。 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往那一站,肩宽腰细大长腿,还真像那么回事。 桃花眼盯着惊蛰,薄唇轻启,“发生什么事了?怎的这般狼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孟景瑞惊到了。 惊蛰回过神,可恶啊,被他给装到了。 孟景瑞并不进来,只站在院门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与小姑一起得的消息,忙着梳洗打扮,所以来迟了。 封地上的人很少见到孟景瑞,以前即便能见到,他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些人嘴里捧着他,其实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一心想着怎么从他那里多捞些好处。 今日见这般精神抖擞的孟景瑞,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公子,你病体康健了?怎的,怎的出了门?” 孟景瑞瞥他一眼,语气很是强硬。 “怎么,我病体康健了你不高兴?我在我自己的封地上行走,还要请你允准不成?” 那人被唬的直摆手,“不不不,高兴高兴。” 可事情还是要找庄管事说,把孟景瑞当成摆设晾在那里。 七嘴八舌的控诉惊蛰他们霸占屋子院子,恶语相向,动手打人的事。 庄管事表示头大,表示他不想管。 原以为送走了那些爱作妖的,自己能轻快些,也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 怎么留下的也这么不省心,找麻烦的本事一日比一日强。 孟景瑞也听明白了,惊蛰看中了这个院子,他们不想给。 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闭嘴!”众人这才禁声。 孟景瑞斜睨这围住他与庄管事的人群。 “这是我的封地,我的财物,我的房子,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何时轮到你们在这指手画脚了。 别忘了,我才是这的主人。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能过就过,不能过就走。 别日日找事惹我心烦。” 指着根叔惊蛰等人,“他们是我请来的客卿,对他们不敬就是对我不敬。 别以为我还与以前那样好说话,长点脑子,认清事实。 庄叔,将他们带出去,别再这里丢人现眼了。” 他们很是不习惯孟景瑞的转变,可人家毕竟是小王爷。 一群人灰溜溜的跟着庄叔离开了院子。 惊蛰在心里为孟景瑞竖起了大拇指,“孟小王爷威武。” 这板着脸的样子,还真是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上位者气质。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会被他这样子唬住了。 等院里不相干的人走干净,孟景瑞松了口气。 挺直的背脊垮了下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朝惊蛰走了过来。 阿杏也直起身子,屈膝给孟景瑞行礼。 拉着惊蛰转过身,帮她捋顺头发,整理仪容。 孟景瑞嬉笑着问惊蛰。 “我表现的如何?可给你出了气吗? 来的路上庄叔教了我半天。 其实我以前也是会的,阿公和阿爹都教过我,时间太久都忘记了。 你这边忙完了吧,忙完了就走吧。” 惊蛰理好头发和衣衫,转过身跟孟景瑞说话。 “小王爷今日表现的好极了,早该如此,叫他们不敢造次。 谢谢小王爷帮我出气,这院子根叔他们就住下了。 小王爷先回,我这卫生还没收拾完呢。 院子里的花木被他们踩成这般,也要整理一下的。” 孟景瑞不高兴了,“你总有忙不完的事,这头不是有阿杏吗。 我都帮你出气了,你答应忙完陪我的。 山楂丸也快吃完了,还有你上次说的蜜三刀什么时候做? 又不叫我跟你下地,我已经等你好几日了。” 边说边拉着惊蛰往外走。 “我不管,今天说什么你也得吧山楂丸给我做了。” 惊蛰没法子,只能跟着他去了,回头喊着,“阿杏,这边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阿杏笑着答应,叫孩子们去关了院门,省的一会又有阿猫阿狗跑过来捣乱。 第一百五十三章 顺毛捋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三章顺毛捋惊蛰一路跟着孟景瑞往府里去,与他聊着今日的事。 谁知孟小王爷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 “不是都处理好了吗,庄叔会安排的,你想干什么只管去干就是了。” 惊蛰有些无语,小王爷的性子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今日是处理好了,明日呢,后日呢,他们若天天闹,天天找麻烦,我还干不干别的事了。 还是得想个法子,一次将他们的病治了,一劳永逸。” 孟景瑞有些不耐烦,“哎呀,你就别去管他们了,庄叔会办妥的。 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将他们也送走,就是多花些钱钞的事。” 惊蛰见他说的光棍,一点也没有自己是江源主人的自觉。 什么事都推给庄叔阿二他们,以前是因为病着,想管也没精力。 现如今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整日就是吃喝玩,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总要给他找些事情做,将小王爷这个不错的职业好好干下去。 往后三年还要靠孟景瑞支撑的,不能让他这样虚度了。 先不说大岚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了,惊蛰她们离开之后,孟景瑞还要在这里长长久久的生活。 “小王爷,你就不想亲自处理江源的事务吗? 你知道江源现在有多少地,多少人,有什么特产,每年的产出是多少吗?” 孟景瑞此时将折扇插在腰间,提起衣衫下摆,追着去踢路边的小石子。 阳光下,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心性居然与六七岁的孩童无异。 “我干嘛要知道那些,那些是庄叔他们操心的事。 老辛说了,我只需好好保重身子,努力活着就是。” 惊蛰瞧他这幅样子,真恨不得在他腚上踹两脚。 知道孟景瑞是个顺毛捋,耐着性子与他说。 “那不是以前吗,你身子不好,当然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现如今你活蹦乱跳的,怎么也该抽空操心一下自己的封地吧。 这可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你若不好好经营,到时候让新王收了回去,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见他似乎有在听,惊蛰接着道。 “庄叔和辛叔他们为你操劳大半辈子了,你现在有能力,总该让他们也享享天伦之乐吧。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以你的聪明才智,管理个封地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孟景瑞停下踢石子的动作,歪头看着惊蛰。 “真的,你唬我的吧,是不是嫌我烦了,不想陪我,给我找些事做。” 惊蛰对这个被宠坏了的大孩子没脾气,只能轻声哄着。 “哪有啊,我是真的觉得小王爷能行,今天的事不就表现的很好吗。 你自己的封地,自己不管,总推给别人算怎么回事。 庄叔是庄叔,你作为封地的主人有些事也要心里有数才行啊。 不能事事都靠别人给你拿主意,是不是。” 孟景瑞听她说的有理,脸上带了笑。 “行吧,我就信你一回,可你不能从我院里搬出去。 你得每日抽空陪我,给我做好吃的。” 惊蛰失笑,这一个二个的全是吃货。 “行行行,我不搬。 你是怕一个人闷吗?不是还有阿大和春桃吗。” 孟景瑞一脸郁闷之色。 “别提了,你这段时日忙地里的事,阿大就跟着你小姑山上下河的疯玩去了。 春桃见我好些了,又有老辛照顾,去猎场找她老相好了。 即便他们在,也没什么意思,年年都是我们几个,能有什么花样。 还是跟着你有趣些。都怪老辛这段时间将我拘着,不叫出来,可闷死我了。” “老辛也是为你好啊,谁叫你皮肤娇嫩,前段时间晒脱了皮。 不好好养段时间,会变丑的。” 孟景瑞闻言,忙从腰间拿出扇子,打开来遮在头上。 催着惊蛰走快些,逗的惊蛰哈哈大笑,原来这厮这么在意他的这张脸。 惊蛰本来也不会搬出去,院里种着她培育的种子。 需得日日观察,精心照料才行,搬过去了还得两头跑,太麻烦了。 她非架着孟景瑞去学管理封地,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他们在江源辛勤耕作三年,垦出的田地,建起的水车磨坊是带不走的。 江源若能长长久久的在孟景瑞的管理掌控之下,或许他们离开之后,也能对村子有帮助。 若不是呢,若孟景瑞丢了江源,她的这些努力,岂不是全白费了,到时候还便宜了别人。 她不但要想法子让孟景瑞牢牢把江源握在手里。 还要与他处好关系,争取让江源和陆家村不分彼此。 两人边走边聊,惊蛰的彩虹屁不要钱的往外蹦。 走到一处林子边上,孟景瑞瞧见树上红的发紫的桑葚嚷着要吃。 惊蛰刚脱了鞋子爬上树,就瞧见阿玲和铁栓急匆匆的往这边跑。 远远的叫了他两一声,铁栓大喊着让惊蛰快下来。 两人走到树下才瞧见小王爷也在,忙与他见了礼。 这才急着问树上的惊蛰院子那边的事。 惊蛰一边摘桑葚,一边与他们大致说了。 孟景瑞蹲在树下只顾吃,时不时的插句嘴。 虽说事情已经解决了,铁栓还是不放心,谷雨回村前交代过他,要保护好孩子们。 与惊蛰他们说了一声,到院子那边守着去了。 临走时还抗了一大枝桑葚,惹得孟景瑞十分不满。 嚷着自己还没吃够呢。 自从他恢复了味觉,偏爱吃那些味道特别重的东西。 而且没个节制,非要一次性吃过瘾才行。 老辛说他脾胃还没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不能这样暴饮暴食。 有人看着还好些,没人的时候还是要偷偷往嘴里塞吃的。 惊蛰下了树,孟景瑞的嘴已经变成了紫红色,还抓着一把桑葚往嘴里塞。 惊蛰赶忙夺了过来,“小祖宗,你快别吃了,再闹了肚子,辛叔又要给你熬药了。” 孟景瑞忙将手里剩下的塞进嘴里,这才接过惊蛰递来的帕子擦手脸。 “我没吃多少,你别告诉老辛,他不会知道的。” 三人收拾了一下,往回走。 阿玲拉过惊蛰,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小皮囊递给惊蛰。 “你瞧瞧,合不合用,刚刚才弄完,不然我和铁栓早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犯忌讳的事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四章犯忌讳的事惊蛰打开皮囊,脸上露出喜色。 取出里面指腹大小的钢珠,仔细观瞧。 “真有你们的,还真让你们捣鼓出来了,能不能在做的小一些。” 阿玲还在问院里的事,瞅着惊蛰被扯开了线的褂子,一脸忧心。 “你们有没有伤着,不是说惹祸精都走了吗,怎的又起了冲突。 瞧你这一身灰,还动了手吗?” 惊蛰只顾盯着钢珠看,“没大事,这不是有小王爷给咱们撑腰吗。 我说这珠子,能不能再做的小些。” 阿玲瞪大了眼,“这还嫌大,这可比水车轴上用的小了一半还多。 我只是给铁栓帮把手,还能不能再小你得问他。 再说你弄这玩意干嘛用啊,挺麻烦的。” 惊蛰收起珠子,小声道,“回去给你细说。” 小王爷见自己被两人排除在外,将脑袋凑了过来。 “什么宝贝,叫我看看。” 惊蛰将皮囊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给我阿娘做的,她的弹弓百发百中,我给她补充些弹药。” 孟景瑞来了兴致,拿出钢珠在手里颠着玩。 “什么时候让芸姨也来江源啊,让她也教教我,我早就想学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惊蛰扶额。 “小王爷,你跟我二叔称兄道弟,该叫我阿娘嫂子才对,不该叫姨。 春桃不是教过你吗,你这差辈了呀。” “这有什么关系,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各论各的。”孟景瑞一点也不在意。 惊蛰也懒得与他解释,他这性子,说了也是记不住,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将钢珠收好,回了院子。 将采来的桑葚拿给庄嫂子熬果酱。 千叮万嘱别在给小王爷偷吃了,答应下午一定给他做山楂丸。 这才得了空闲,回屋好好与阿玲说话。 有些事,是不能说给孟景瑞听的,倒不是信不过他。 他太没有心眼了,叫他知道了,万一将事情漏了出去,到时候又是麻烦。 他的封地还有人盯着,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一进了屋,阿玲就叫惊蛰将褂子脱了,要给她补补。 惊蛰先从书桌上的稿纸中,翻出之前画好的草图,递给阿玲。 阿玲接过图纸看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个什么玩意,以前从来没见过啊,你阿娘的弹弓也不是这样的啊。” 惊蛰画的是一把简易手弩的图纸,这把手弩若造出来了,发射的不是箭,是钢珠。 她记得以前看过新闻,有那种能发射塑料珠子的玩具枪。 也是能伤人的,因为太过危险,一度被禁止销售。 她见过那样的玩具枪,孤儿院里的孩子也有那种玩具。 有被误伤过,打在身上确实很疼,要青紫好些天。 惊蛰没本事造真枪,但将玩具枪改良一下她还是会的。 这东西若能造的出来,不比阿娘的弹弓给力多了。 阿娘的弹弓都能杀熊,这手弩成功了防身保命应该是没大问题的。 惊蛰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她性格不如阿杏,身手不如小姑。 唯一可取的地方也只有比他们懂得多一些。 她是有许多计划,但大战在即,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若保不住性命,再好的计划也枉然。 她不能拖大家的后腿,不能给家人添负担。 总要多些保命的手段,才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那些计划。 “这是新式手弩,可比我阿娘的弹弓强多了。 若能把钢珠在做的小些,能用这把手弩连发。” 阿玲将信将疑,把图纸还给惊蛰。 “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这些事不该是族里叔伯们操心的吗。 你整日那么多事情要忙,操那个心干嘛。 我觉着江源挺安全的呀,造这个,没必要吧。 再说这个我看不懂,你问我也没用,晚间铁栓回来你叫他瞧瞧。” 惊蛰收好图纸,换了件衣衫。 阿玲穿了针线给她补褂子。 “好好的你捣鼓这些干嘛,还神神秘秘的不叫别人知道。 庄管事问了几次,都被我和铁栓哥敷衍过去了。 你何时对这些感兴趣了?” 惊蛰坐在桌前记录院里苗木的情况,手里不停,与阿玲说话。 “不是我想对这些感兴趣,不弄些防身的东西,心里总不踏实。 之前老听族长他们说会打仗,想着也不关咱们的事,从没往心里去过。 自从村子被袭,我一路从村子来了江源,又去了碧水。 见的多了才发现,真打起来了,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我现在才明白,族长老说‘没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这江源还不如咱村里安全,不防备些怎么行。” 阿玲咬断线头,将衣服丢进木盆里。 “你是不是信不过小王爷,所以才要防着他。” 惊蛰摇摇头,“我不是信不过小王爷,我是信不过封地上的那些吸血虫。 私造兵器本来就是犯忌讳的事,万一被捅出去,不是给他添麻烦。 你与铁栓先悄悄的造,若是能成在送回村里去弄。” 阿玲端着木盆往外走,“我知道了,根叔他们也不说吗?” “先谁也别说,等弄成了再说不迟。” 阿玲应下,去院里洗衣服。 惊蛰不但想造钢珠,她还想造铁砂,配合火雷杀伤力应该能上个台阶吧。 上次去看,觉得威力太小,可能就是没有铁砂的缘故。 最近事忙,也没到山上去过。 不知道雷家父子的火雷研制的怎么样了。 据她上次去看,已经过了一两个月了,材料应该也用的差不多了吧。 如今碧水的买卖做不成了,购置材料的钱钞还要想想办法才行。 正计划明后天抽空去山上看看,就听见孟景瑞在院里喊她。 “惊蛰,惊蛰,你忙完了没,该做山楂丸了吧,我都等好久了。” 惊蛰无奈的撩了笔,在屋里大声喊着。 “小王爷今日累了吧,不睡会吗?你先休息,我做好了送你屋里去。 小王爷若是无聊,找辛叔下会棋,我这还没忙完呢。” 她话音刚落,孟景瑞就推门进来了,也不关门。 迈开大长腿,几步就走到惊蛰的床边躺了下去。 “我就在这等着,你忙吧,老辛出去了没在家。” 惊蛰知道他嘴碎,让他在屋里待着,自己什么也干不成。 索性起身往外走,“好好好,给小王爷做山楂丸。”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在教我做事?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五章你在教我做事?惊蛰在灶间做山楂丸,孟景瑞就在院里逗弄小鸡玩。 这是他与前院的阿婆一同孵化的,他喜欢的不得了,就拿了两只过来养着玩。 阿玲洗好了衣服,过来帮着搓丸子。 孟景瑞又在院里鬼吼起来。 “惊蛰,你快来,前些日子我帮你授粉的瓜藤结果拉。” 惊蛰嘴里应着,却是一动也不动。 多新鲜,不结果她种来干嘛。 “小王爷数数,一根藤上结了几个。 将小的弱的掐了,留一两个健硕的就好。” 阿玲扔下丸子,跑出去看,嘴里嘟囔着。 “你叫他掐,一会全给你祸害了。” 孟景瑞还蹲在那头数呢,阿玲就下了手。 急的他直叫,挡着阿玲不让掐。 “你别掐,别掐啊,好容易接的果,干嘛要掐了。” 阿玲被他挡着,下不去手,只得将惊蛰教的那套拿出来与他解释。 “小王爷,全都留着长不好呀,你想想一碗饭,一个人吃能吃饱,若是三个人吃,是不是都吃不饱了。 结出的果实也是一个道理,留下太多都长不好,不如重点培养一两个。 惊蛰我说的可对?” 惊蛰笑着答应,“对的对的,小王爷别舍不得,掐吧。” 孟景瑞这才十分小心的翻看瓜藤,去掐不怎么健硕的果子。 惊蛰种植作物的方法,与这里的农人是很不一样的。 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上肥,留什么样的秧苗,每株间距如何。 都是有时间有规划的,可从村里跟过来的老农人,却对惊蛰的这套有些排斥。 以他们种了一辈子地的经验来说,惊蛰弄的这些名堂简直胡闹。 好好的秧苗,为什么要除去一些,地里明明没旱,为啥急着浇水。 惊蛰与他们解释科学种植,精细管理的话,他们也是一知半解,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道理。 差不多就是惊蛰说惊蛰的,他们干他们的。 说不听,惊蛰干脆也不费劲了,好好培养了几个脑子灵光的年轻人。 按照她那套在田里劳作。 专门划出一块地来,交给老农人们照顾。 她知道,老年人的思想观念太过顽固,一辈子都是靠天吃饭。 突然间给他们说这些闻所未闻的事情。 一时半刻又见不到成效,心里自然是十分抵触的。 惊蛰也挺心累的,想做点事真难。 这与在村里没什么两样,本以为来了江源,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说了算的。 结果还是要慢慢来,要操的心,比在村里还多。 搓好了丸子,孟景瑞和阿玲还在太阳下面翻看瓜秧。 惊蛰瞧他只晒了这么一会,脸上的皮肤就变红的。 忙喊他过来洗脸,再晒会好容易缓起来的的皮肤,怕是又要脱皮了。 三人刚收拾干净,在藤下乘凉喝水。 小冬瓜满头大汗的跑进了院子。 阿玲以为那群人又闹事,站起来骂了一句,“没完没了?我去看看。” 惊蛰一把拉住阿玲,“你急什么。”起身招呼小冬瓜进来说话。 小冬瓜进来给几人行了礼,兴高采烈的道。 “主子,谷雨哥回来了,还带了东西,这会正在小码头上卸货呢,让我过来喊你。” 怯生生的瞅了一眼孟景瑞,“还有小王爷。” 惊蛰看小冬瓜的表情就知道,定然是那伙人又聚在码头上,想分东西了。 扯过挂在架子上的斗笠,给孟景瑞带上。 却遭到他十分强烈的抗拒,“我不带斗笠,这东西丑死了。 我用扇子遮住阳光就是,快走吧,谷雨还等着呢。” 几人到了码头,那群人果然在这边围着,不停的打问这次带回来的是什么货物。 庄叔已经被他们缠的不耐烦了,见孟景瑞过来松了口气。 “小王爷来了,你们消停些吧,方才在院里说的话你们全没放在心上是吧。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他现在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孟景瑞清了清嗓子,装逼时刻到,摇着扇子大步的走了过去。 心里默念路上惊蛰与他说的话,“要霸气,要强硬,要说一不二,要震慑住他们。” “都围在这里作何?没别的事可做了?都散了,没事别来触我霉头。” 有人弱弱的问了一句,“那这东西……” “东西与你何干!”细长的桃花眼扫了过去,浓浓的轻视与不屑,看的他们心头发颤。 这是那个常年卧榻的病王爷吗?怎的穆先生他们一走,他便活蹦乱跳了起来。 穆先生以前是怎么做的?对,强硬。 有人大着胆子说了句,“以前东西运回来不都是给我们先分的吗。 怎的自从这些人来了封地,十几年的规矩就变了。 公子你还年轻,可别遭了旁人蛊惑,叫封地受了损失。” 惊蛰冷笑一声,“旁人蛊惑”说的可不就是她吗。 不是怕封地受损失,是怕他们自己受损失吧。 孟景瑞略抬了抬下巴,盯着那人道。 “你在教我做事? 我的封地,我说了算,你不提我倒忘了,十几年的规矩,是该变变了。 谁若是不服,慢走不送! 要是还想在我的封地上过活,就得守我的规矩。” 几句话一出,说的那些人没了脾气。 他们可没穆先生那样的本事,听说外面要打仗了,离了江源怎么活都是问题。 小王爷突然转了性子,叫人措手不及啊。 为今之计还是顺着他些,从长记忆吧。 孟景瑞说完便不在理会他们,迈开步在朝船上的谷雨走去。 笑着与他打招呼,“上次你来我身子欠安,没有好好招呼,实在遗憾的很。 这次一定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谷雨从船上跳了下来,双手抱拳,与孟景瑞行了礼。 “小王爷客气,还要多谢你照顾舍妹和陆氏的族人。 见你身体康健,实在可喜可贺。” 庄管事盯着那群一步一回头的人,无奈的摇摇头,真是将他们养出仇来了。 不过今日公子的表现实在叫人欣喜,已经很有些当家做主的风范了。 招呼着阿二将牛车赶到河边装货,掏出惊蛰设计的册子,一笔笔的将货物写清楚。 铁矿,煤矿,盐,怪不得那个小哥等不到自家人过来不叫卸货呢。 原来运的是这些比较敏感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六章消息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六章新消息惊蛰还来不及与谷雨打招呼,孟景瑞便亲热的拉着他快步往回走了。 不停的打问村里的消息,主要还是想知道二叔的近况。 谷雨不知道小王爷是这个脾性,一时尽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说孟景瑞也是帮了村子的,过年前出人救了苏明轩。 还借水路帮着运粮,村里和二叔是十分感激的。 谷雨的社交能力毋庸置疑,一路上哄的孟景瑞十分开心。 回了院子便与孟景瑞告罪,说带了村里的消息要与根叔他们商议。 不好在麻烦小王爷相陪,答应等这头忙完再去与他说话。 孟景瑞十分识趣,说晚上给谷雨接风,便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阿玲已经打了水来给谷雨洗脸洗手。 惊蛰耐着性子等他收拾好了坐下,这才问起话来。 “你怎么才回来,这都四月了,一直也没个消息,叫人好不担心。” 谷雨眼睛亮了亮,接过惊蛰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 “并非是我不带消息,实在是不得空闲。 我将种子送回去,就开始忙春种,村里还分了人手送牧民们回溪草。” 惊蛰有些意外,“村里把牧民送走了?柏西他们也走了?” 谷雨点点头,“嗯,都走了,村里还给他们分了盐和铁矿,二叔和几个叔伯去送的他们。 我离村的时候,二叔他们还没回来。” “村里是怕碧水调查那批铁矿吗?他们离了村子又被善金人袭扰怎么办。” 惊蛰有些忧心,毕竟在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 谷雨放下茶碗,示意再来一些。 “到不是怕碧水调查,他们总归是外族,村里能护他们一时,护不了一世。 他们有自己的去处,不可能放弃家园的。 善金一门心思对付大岚呢,没空去袭扰他们的。 再说溪草离着善金皇庭可不近,部落又分散,想找他们麻烦,可得费一番功夫。 二叔他们去送,也是想帮着霍尔整合一下周边的小部落。 若能形成防线,他们可以自保,村子也多了一重保障。 去年被偷袭的事便不会再发生了。” 惊蛰暗暗赞叹,这局布的好有水平,果然村子是用不着自己担心的。 “阿娘他们还好吗?村里今春种的什么。” 谷雨从怀里拿出几封信,“阿娘给你带了信。 今春种的东西与往年差不多,不过你去年留的麦种,今年全种上了。” 惊蛰接过信还没打开,听谷雨这般说顿时急了。 “那麦种还没培育好呢,至少还要再过两年,那是一季种,我是准备留着培育两季麦的。 我信里给族长和二叔提过的,怎么还是给我种了。 阿瑶怎的没拦着,我与她说过的呀。” 谷雨笑了起来,“你急什么,你那麦种是阿瑶带着你的伙伴们种的。 她们自己开了荒地,种的全是你弄回去的种子。 你去年开在后山开的那块田,今年分给咱家了,阿娘做主种了你带给阿瑶的棉种。” 惊蛰白了谷雨一眼,“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吓我一跳。” 谷雨起身揉了揉惊蛰的头发。 “你这头是什么情况,不是走了一批难缠的吗。 我今日瞧着那些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可别叫他们欺负了去。” 惊蛰正要与他说道说道,小姑与铁栓便进了屋,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孩子。 呼啦一下就将谷雨围住了,亲热的喊着谷雨哥。 好像以前谷雨回了村子,给孩子们发糖的场面。 惊蛰低头看信,也不管他们闹哄哄的场面。 阿杏进屋与谷雨打了招呼,灌了一碗水,将孩子赶着去屋里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在惊蛰旁边坐下休息。 “谷雨哥,你去过碧水了吗?可有赵员外的消息? 我们走的匆忙,都没能给稍个话,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谷雨摇摇头,“我没去碧水,不过赵员外挺好,他如今在白石城呢。 得了徐明轩的照拂,现在做的可是军需上的买卖。 碧水那点家业,现在已经不够他看的了。” 阿杏“哼”了一声,“他脱了险也不知告诉我们一声,亏我和阿碧她们还为他忧心呢。 原来早去干了别的营生,根本没把我们几个放在心上。” 谷雨见阿杏生气,忙替赵员外辩解。 “这也怪不得他,碧水手段太过,他也不敢冒头。 他叮嘱过我,让我安排好你们,是我不好,忘记与你们说了。” 阿杏勉强信了谷雨的话,好歹主仆一场。 她也不希望赵员外为了给村子帮忙,败了家产,既然没事,她也放心了。 起身招呼孩子们往新屋里搬东西。 惊蛰收了信,过去帮忙,一直忙到晚间才收拾利索。 阿婆心疼他们,干脆就在新屋开了火。 等着地里收工的人回来,全家六七十口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饭后找了间安静的屋子,叫来根叔他们说了外面的情况。 “村里农忙完了,我去了趟边塞给阿爹他们送东西。 善金冲关的频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好在年前那批铁矿来的及时,能用一阵子。 阿爹说他们得了消息,精兵都囤在大岚那边的隘口。 只是不知道具体的进攻时间,明轩那边也没也什么可用的情报。 咱们只能先顾好自己了,你们有个心里准备。 虽说江源隐蔽些,若真乱了,也别慌了手脚。 我带了铁和盐来,应该够你们用一阵子。” 屋里在座的都是经过事的,并没被谷雨带来的消息惊到。 讨论着要做些什么准备,若是打起来,大家如何撤离,到何处避难。 说了一阵,谷雨才提起他明日就要离开。 “本来是过来送些东西然后去碧水的,族里商议过了,让我把孩子们接回去。 既然你们已经回来了,到省的我多跑一趟。 我明日去白石城,回来的时候过来接孩子。” 惊蛰有些意外,“我养的起,村里事多,放这里我带着吧。 到是你,现在外面这么乱,不在江源久留?还要到处跑吗?” 谷雨挺直了背脊,“你不用担心我,我跑习惯了的,再说总要有人给你们运送物资,传递消息啊。” 惊蛰有些心疼,“你不用去碧水了,在这里多留几天吧,我还有好些事要与你说呢。” 谷雨想了想,点头应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接风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七章接风孟景瑞还急着给谷雨接风,他这封地几年也不来个外人。 又很少出远门,特别喜欢听别人给他说外面的事。 回来之后就吩咐庄嫂子整治了一大桌子菜。 左等右等不见谷雨过来,惊蛰他们也不见回来。 喊着阿二去叫人,百无聊赖的在屋里等着。 惊蛰他们还在新屋说话,商量事,听见阿二过来叫,才记起答应孟景瑞晚上一起吃饭的。 与根叔几人告了辞,跟着阿二往孟景瑞那边去。 这会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天边仅剩的一抹亮白映的晚霞格外艳丽。 江源的夜晚与村子很是不同,这里温暖湿润,吹起的晚风给人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 不像村子,一刮起风来,满头满脸都是沙尘。 几人出了院子,就见一个狗狗祟祟的人影跳进了旁边的灌木里。 惊蛰哨声刚起,身边的豹子便窜了出去。 惊叫声响起,院里的人都跑了出来。 根叔举着火把,引着众人过去查看。 灌木丛里一个男人被小黑扑到在地,爪子死死的按住他的肩膀。 已经被吓的昏了过去。 惊蛰凑上前去看了看,这是今日过来闹事的其中一个。 不过这人好像没有其他人那样冲动,只是跟着看,没怎么说过话。 根叔叫人将他拖了起来。 “姑娘你和谷雨自去,这头有我呢,别叫小王爷久等了。 这人我送到庄管事那边去,叫庄管事询问。 毕竟是小王爷封地的人,我们不好乱来。” 惊蛰应下,“先不做处置,等明日再说。” 与谷雨几人跟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阿二走了。 一路无话,阿二本来与惊蛰谷雨很相熟的,时间长了没见谷雨,还想着与他多聊几句的。 谁知这些人跟中了邪似的,一天之内不停的来找惊蛰他们的麻烦。 以前也没见他们这样,这是在自己的地界上,让他觉得很是丢人。 干巴巴的聊了几句,沉默着去了孟景瑞那边。 孟景瑞等得心焦,在院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等谷雨他们过来。 见他们回来,忙迎了出来。 “怎的这么迟才过来,菜都热了好几遍了。 早知就不允你们搬过去了,往后找你们,还得叫人过去请,麻烦死了。” 还不等谷雨答话,孟景瑞就上前揽住了他,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到叫谷雨不知道该先答哪一个了。 饭菜确实丰盛,还专门给谷雨准备了果酒。 惊蛰已经吃过了饭,只陪着坐了一会就回了房。 让他们几个男孩子聚聚,也给孟景瑞解解闷。 进屋点上灯,将阿娘她们写的信又拿出来看了几遍。 读着信里的内容,惊蛰的脑里,便能浮现出阿娘指着她嘱咐时的样子。 一封信写了四五页,多是叮嘱她穿衣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的事。 遇事多思多想,不要自作主张。 家里和村里的事,说的很少,满满的全是对惊蛰的担忧。 信里还有香兰和小满的留言,也是叫她多保重,不要操心家里。 阿瑶的信,就简单的多了,跟工作汇报一般。 与她说了村里今春耕种的事。 伙伴们按她说的方法,垦荒育种。 今春下种时,不少人都过来跟她们询问耕种的事宜。 惊蛰走前在村里做的科普,已经见了成效。 族长和族老他们商量大事时,有时也会捎带上她们。 直言这都是惊蛰的功劳。 再有牧民走时,留了不少牲畜。 帮着繁育的高产羊绒的羊羔,也全给村里留下了。 牧民们临走前,专门剪了所有羊毛,工坊里也织了纯羊毛的料子。 虽然不多,族里还是决定拿了一部分出来,给弟妹们做了衣衫裤子。 以前光着腚到处跑的孩子,村里现在可看不见了。 村里也与牧民们说定了,以后每年都会带草原上的特产,回村来看望大家的。 阿瑶信里说的轻松,这结果可是惊蛰努力了两年才换来的。 她虽然人没在村里,但知道村里过的还好,也算自己之前的努力没白费。 希望这些好处,能弥补一些自己对村里造成的损失吧。 收好了信件,将武器火雷之类的图纸整理了一下。 这些是要拿来与铁栓谷雨研究的。 自己的这些想法能不能成,还要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还得好好准备,新消息后续的事情。 善金的逼迫,像一把悬在大岚头上的剑。 谁也说不好到底哪日会落下来。 这种没有准信,提心吊胆的日子最是难熬。 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等事到临头,不至于手忙脚乱吧。 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战火蔓延到江源。 少不得要弃了田地和屋子找地方先避祸才行。 山里到是挺不错的,几十个岩洞很适合躲藏。 得抽空过去整理一下,储备些物资,做些防御的工事才行。 事关大家的小命,必须抓紧时间把这事办了。 明日就得分些人手出来,去后山好好看看地形。 还得与孟景瑞通个气,想法子整治一下还留在封地上的那些人。 说是说不听了,庄叔和孟景瑞都出面的,他们根本没在怕的。 不使些雷霆手段杀鸡儆猴,叫他们怕,那些人将来肯定会坏事。 今日这个听墙根的,绝不能轻饶了。 阿玲提了热水进屋,与惊蛰一起洗漱。 “你小姑怎么还没回来。” “八成是跟着根叔瞧热闹去了,不用等她,应该是在那边歇了。 得防着那些人再闹幺蛾子。” 阿玲招呼惊蛰过来泡脚。 “那我今日跟你睡,前院人都走完了,怪冷清的。” 惊蛰应下,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睡下。 还能听见孟景瑞他们喝酒谈笑的声音。 也不知谷雨说了什么稀奇的事,逗的孟景瑞这般开怀。 阿玲被吵的翻了好几个身,不耐烦的坐了起来。 “你不过去看看?明日不是还要上山吗。” 惊蛰也起了身,确实太吵闹了。 “看有什么用,让他们喝去吧,这样松快的日子,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了。 走吧,咱去前院睡。” 两人卷了铺盖去前院,刚好遇上回来的庄叔。 脸色很臭,想来是处理了晚间听墙角的那人。 这会时机不对,惊蛰也不好询问,打了招呼,便回屋休息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缺钱 ,农女惊蛰 第二日惊蛰早早就起来了,照例先在院里打了一套小姑教的拳法。 给院里栽种的苗木松土浇水,等忙完了,庄嫂子也做好了早饭。 惊蛰没见着谷雨和铁栓,也不知他两个昨夜在哪里睡下了。 想着昨日的事情,那人还没处理。 今日还要上山看看地形,有忙不完的事情要操心。 谷雨留不了几日,还有事与他商议呢。 前院的空屋找了一边,都不见人。 去了孟景瑞的屋子,在门外叫了几声也没人答应。 进去一看,杯盏还没收拾,静悄悄的一个也没在。 庄嫂端着早饭进了屋,差点与惊蛰撞个满怀。 既然来送早饭,想来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的。 惊蛰帮着收拾了屋里的残羹剩饭,进了灶房见阿大正蹲在灶台边喝粥。 身上还沾着晨间的露水,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阿大,你家瑞哥哥和谷雨他们去哪了?” 阿大抬头看惊蛰,“瑞哥哥不叫说。” 这死孩子,嘴巴紧的很,只要交代过他,定然是问不出来的。 只能迂回着问,惊蛰到不是怕他们出什么危险。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忙乱,不想耽误时间。 又给阿大添了些粥,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你与他们一起出的门?怎的扔下他们自己先回来了?” 阿大埋头喝粥,咕哝着,“饿了,回来吃饭。” “就不怕你瑞哥哥也饿了?他那身子,不吃早饭会晕的。” 阿大咽下嘴里的粥,“那我给他送些过去。” 惊蛰拍拍他的肩,“真是个好孩子,我陪你一起去可好。” 阿大点头应声好,放下碗,提上庄嫂准备的食盒。 将惊蛰稳稳的放在肩上,迈开腿就往山上跑去。 惊蛰大概猜到他们去了哪里,不是猎场,就是温泉。 正好省事了,可以带谷雨一起去看看雷家父子,说说火雷的事。 果然,阿大直接往温泉那边去了。 谷雨还是很警觉的,阿大刚把惊蛰放下,谷雨就从屋里出来了。 比了一个紧声的手势,“小王爷和铁栓还在睡,别将他们吵醒了。” 惊蛰又些怨怪,白了谷雨一眼,小声与他说话。 “怎的跑山上来了,害我找你们半天,还有好些事与你商量呢,出来也不给我留个话。” 谷雨抱歉的挠了挠头,“小王爷的性子太开朗的些,昨日喝了多了些,便答应陪他上山来看日出了。” “你们灌他酒了?他那身体刚好些,不能多喝的。” 惊蛰说着就要进屋去查看孟景瑞的情况,她好容易将孟景瑞的身子养起来。 可不能再出岔子,往后在江源的日子还要靠孟景瑞撑门面呢。 谷雨拉住了她,“没有,我心里有数,没叫他多喝。 上山来也是阿大背着,没有累着他,你放心就是。 你不是有事与我商量吗,这处僻静刚好说话。” 惊蛰带谷雨出了温泉,这才想起出来的匆忙,忘记拿图纸了,直接带他过去看吧。 “谷雨哥,你带回去的信号弹,二叔他们怎么说?” “很得用,二叔留了两支带去溪草了,剩下的我带去塞上给阿爹了。 族里看了你的信,说这东西花销大,所以才叫我将孩子接回去养。 昨日人太多,我就没与你细说。” 惊蛰很欣慰,带着谷雨往岩洞那边走。 “我带你过去看看,有比信号弹更得用的东西。 花销再大这东西也得造的。 孩子们有的还小,总换地方也不好。 有几个岁数大些的,你带回去叫他们入了族学,小的还是跟着我吧。” 两人说着话,到了雷家父子暂居的岩洞。 雷阿婆忙请了两人进去,又吩咐媳妇去后面叫人。 他们从碧水回来,惊蛰就允了婆媳两个上山来照顾雷家父子的生活。 山上条件艰苦,两孩子就没上来,每次往山上送东西都会带着孩子上来看看。 一家子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 坐了片刻雷家的二哥便过来了,给二人见了礼。 惊蛰与谷雨便跟着他去后面看成果。 雷家父子的进展,很叫人欣喜,经过改进这次试暴的火雷比上次的威力大了许多。 只是装盛火药的容器还是在山里砍伐的竹筒,稳定性不是很好。 存放运输都很容易出危险,若是能换成铁质的外壳,应该会好许多吧。 惊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雷阿公表示可以试试,只是怕换了铁壳,现在用的配方,威力不足以炸开。 需得重新调整,惊蛰又要求再做一批信号弹,得在备一批料才行。 雷阿伯与惊蛰商议,“既然主子要换铁壳,那需得在请个铁匠师傅才行。 最好是与我们在一处,方便与我们讨论配合。” 惊蛰记下,铁匠她有现成的,铁矿谷雨这次也带了不少过来。 只是做火雷的材料确实有些棘手了。 上次买材料就没钱钞,还是坑了孟景瑞卖药材的银钱。 粮食没收获之前,封地上这么些人口,吃喝还得靠孟景瑞呢。 不能再管他要钱买火药了,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搞些钱来才行。 告别了雷家父子,又拉着谷雨去附近的岩洞看地形。 要挑几处地方以后撤退的时候用,今日先看好,再叫根叔他们过来整理。 两人在这边查看,睡醒了的铁栓和孟景瑞也找了过来。 闹着饿了要下山,惊蛰叫他们先走,自己跑去石英洞里,捡了半筐子石英背了回去。 又要辛苦阿玲了,什么年月都是这些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最值钱。 不当吃不当喝的,还被人宝贝一眼供起来,这上哪说理去。 谁知孟景瑞他们并没有先走,正在下山的路口处等她。 孟景瑞又吃成了大花脸,拿着一大把莓子,不停的往嘴里塞。 见惊蛰过来,还往身后藏,“我没吃多少,你回去别跟老辛说。” 惊蛰拉下了脸,“你吃吧,我不说,只是你喝药的时候被喊苦就行。 辛叔将你拘在屋里的时候你也别闹着说无聊。 往后会很忙,大家可都没时间陪你了。” 孟景瑞看看手里的莓子,再看看惊蛰。 咬咬牙,十分不舍的递给了惊蛰。 “不吃了不吃了,昨日谷雨与我说了些外面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才是根基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九章你才是根基惊蛰接过莓子,吃了几颗,孟景瑞问的十分认真。 看的出来是认真听了谷雨的话,有一些见解的。 惊蛰认真答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好准备,照常过咱们的日子。 若真出了变数,先保住小命,再说其他的。 我与谷雨哥看了几个岩洞,等下了山,叫根叔分几个人手,往洞里备些吃用,做些防御。” 孟景瑞并排与几人一起往前走,并没让阿大背他下山。 “那我干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惊蛰想了想,“暂时没有要小王爷帮忙的地方。 就是你封地上的那些人,你多留意些。 昨夜还抓到一个偷听的,也不知他们想干什么。 你把要打仗的消息告诉他们算了,得让他们知道厉害关系。 别总与我们作对,我们不是仇人。 真出了事,得团结协作才能一起活下去。” 孟景瑞不置可否,摇头轻笑。 “你太不了解他们了,没用的,从我阿公那辈开始,就把他们奉为上宾,好好供养这。 刚开始确实能团结一心,想把江源打造成世外桃源。 奈何当时的王上疑心病重,我阿公就歇了心思。 一直养着他们,成了现在这幅德行。 若不是我阿娘有本事,这封地早败了,已经养成这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还是想法子将他们送走吧。 你别操心了,我有办法的,交给我就是。” 惊蛰瞧他说的笃定,便不再插嘴,这确实是人家封地自己的事。 她没有立场总是插手,还是得孟景瑞自己做决断的。 几人下了山,正遇上庄管事在大门前处置昨天晚上捉到的那人。 围了一圈封地上的原住民,七嘴八舌的吵吵,声音大的盖过庄管事说话。 孟景瑞叫阿大扒开人群,上前在大门前站定。 沉下脸来叫他们闭嘴,但人群也只安静了一瞬,便又吵嚷了起来。 这些人是根本没把孟景瑞放在眼里的。 冲着庄管事大声嚷嚷,“昨日白天他们就出手伤人了,将许家的女儿打的现在都起不来床呢。 公子发了话,我们就大事化小了。 都没说叫他们拿些人参鹿茸去赔礼道歉。 晚间又扣下我的家仆,一夜没叫回来,这是什么道理? 这般偏袒他们,是不将我们当回事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孟景瑞黑着脸,本来心情挺好,一回来就触他眉头。 惊蛰也是一脸震惊,这是谁欺负谁啊,他们上门找事,到成了我们不是了。 想要辩驳几句,却被谷雨拉住了。 “你别出声,叫他们自己解决,这是孟景瑞的责任,得他自己处理。” 惊蛰只好站在外围,看他们争辩。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质问庄叔,询问昨日谷雨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何到现在也没给他们分到一丝一毫。 庄叔打断那人的质问,“带了什么东西,与你们何干,那是小王爷的东西。 分不分用得着你来操心?你是个什么身份。 还有,你们昨日跑到人家院里去闹,挨了打不是活该吗? 公子宽宏大量,昨日已经给了你们两次机会,怎么心里没点数呢? 为何将他扣下,你不知道? 大黑夜的为何会在别人的墙根底下逮到他? 他既然是你家仆,难道不是得了你的授意? 你们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这些年越发放肆,忘了谁是主子吗? 如今公子大好了,还想用以前那套来蒙骗公子,别做梦了。 昨日就与你们说过了,有本事就学穆家的人去,离开江源。 没那个本事就给我老实点,现在可不比从前,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外面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庄管事这话已经说的很重了,是个带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偏这些人不信邪,还要拿以前的待遇来说事。 说今年日子过的凄苦,全是因为封地来了外人的缘故。 将他们应得的,分给了惊蛰他们。 惊蛰憋着股子气,一个个的什么活也不干,什么心也不用操。 一天三顿有鱼有肉,穿的都是丝绸细棉,若这样的日子也叫凄苦,那村里的族人都不用活了。 能过这样的日子,真心搞不懂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性真是叫人难以琢磨。 有陆氏族人那样为了大义,几十年入一日坚守边塞的。 也有江源这些为了一点点个人利益,抛弃良心忠义的。 孟景瑞被晾在一边,听着他们的抱怨,心一点点的往下沉,他这是样了一群什么样的人。 他常年卧病时,这些人也是这般逼迫老庄的吧。 心凉了半截,已经不再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了。 一脚踹开了半掩着的大门,扭头便院里走。 “老庄,别与他们废话了,下次的物资,一粒米,一丝线都别给他们分。 他们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用不着我来供养了。” 话落停住了脚步,目光冰冷的扫视身后的人群。 “去猎场将春桃叫回来,再带十个骑兵,往后日日在封地巡逻。 随意滋事,不服管教的,给我扔出江源去。” 指着方才与庄叔辩驳的男子。 “将他们一家给我赶出去。” 孟景瑞说完这几句话,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惊蛰见他脚步虚浮,忙跟了过去。 进了屋子,他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里。 刚才那几句话仿佛抽干了他的力气。 有些虚弱的问惊蛰,“我方才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惊蛰到了杯水递给他,安慰道,“不曾,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孟景瑞的目光有些飘忽,并未伸手去接惊蛰递来的水杯。 “可我辜负了阿公和阿爹的嘱托,没能让江源朝着他们希望的那般发展。 这些人是被我养成这般的,他们的祖辈跟随我阿公来了这里。 可算的上是江源的根基了,我现在好怕,江源会毁在我的手里。” 孟景瑞是被这些人伤了心吧。 惊蛰放下杯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王爷,江源的根基不是他们,而是你啊。 只要你不倒,江源就永远不会被毁掉。 那些人不过是贴在江源这颗大树上的枯枝烂叶。 若想树木长得好,总得清理掉那些枯枝烂叶才行。 春暖花开的时候,总有新的枝叶长出来的。” 第一百六十章 改变的代价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六十章改变的代价孟景瑞低头不语,他心里明白惊蛰说的没错。 只是这会陷在自我怀疑之中,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惊蛰也明白,要改变江源这种成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并不是凭她几句话,或是孟景瑞下定了决心就能立马办到的。 “去腐生肌”总是有个过程的,改变现状带来的麻烦会解决的,她相信孟景瑞。 孟景瑞现在需要静静,不需要她,又安慰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将从山里背回来的石英矿送去了后院。 回屋里整理图纸,这次的石英,她想让阿玲烧制一些特别的东西。 上次那只酒盏,太过高调了,已经在碧水戚老板那里挂了号。 这次要低调些,以免被人盯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画着图,谷雨便敲了房门,惊蛰喊了声“进”并未停下手里的事。 谷雨进了屋子,俯身去看惊蛰画的图纸。 “又在折腾什么了?我听铁栓说你叫他造了不少钢珠,是准备干嘛?” 惊蛰从书桌上翻出手弩的图纸递给谷雨。 “干事业,你瞧瞧这个,本来是要拿给铁栓哥看的,你看看能不能造的出来。” 谷雨接过图纸,看的十分仔细。 “这是弩?我去塞上时,见过几架,与你这个很不同,架在上方,使用时需得二人合力才能拉开。 那是做防御破城的兵马用的,你这里用不上吧。” 惊蛰抬了头,拿过图纸与谷雨解释。 “我这个可不是阿爹他们那种重弩,我这个小巧便携,是可以随身携带的。 你瞧瞧,射出的可不是弩箭,射出的是钢珠。 你见过阿娘的弹弓吧,这个可比阿娘的弹弓方便。” 惊蛰指出图纸上的机扩,“用的时候只需这么轻轻一按,钢珠就能飞射出去。 我记得咱村里的族学是教机关术的,这些小部件不难打造吧。” 谷雨又看了一会,嘴角浮上浅笑,“是有点意思,我将图纸带回村里,这东西还是带回村里造好些。 还有山上造火雷的事,千万小心着些,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 若是外人问起,就说是在造烟花。” 惊蛰应了声“好”,将图纸交给谷雨保管。 “你与铁栓哥说了吗,让他去山上帮忙造火雷。” “还没呢,刚才外头乱哄哄的,怎么说。 这事你不用管了,晚点我去找他说便是。” 收好图纸又道,“火雷材料的钱钞我来想办法,要不把握带过来的盐,拿去白石城找赵员外帮帮忙。 你这是给村里做事,不能一直让你这么难。” 惊蛰摇了摇头,“大岚正备战呢,盐这东西还是算了,卖去碧水都不成的,更别说是白石城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要低调些,我有法子,你不用操心了。” 谷雨听她这般说,便不再坚持。 “你在院里种的什么,好些我都没见过。” 说起这个,惊蛰可就不困了。 拉着谷雨去了院里,小嘴叭叭的与他讲着这些作物的习性与产量。 谷雨忍不住,又揉了她的头发。 印象里这个惹人疼爱的妹妹,从未如此兴奋开朗的与他说过这么多话。 谷雨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惊蛰,但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有意的向她靠近。 也看见了更多不一样的她。 谷雨现在有些迟疑,他不能确定现在的自己,能不能与惊蛰并肩同行。 在她成长的路上,能不能给她帮助和陪伴。 见谷雨呆愣愣的,惊蛰忙收敛了些。 “谷雨哥不耐烦听我说这些吧,育种培植是挺枯燥的。 外头的人走了吗,我得去找阿玲,有事与她说呢。 你也去找铁栓与他说说上山的事吧。” 谷雨回了神,尴尬的摸了摸头。 “不枯燥,挺有意思的,你讲的很明白,我听的懂。 你接着讲,我没听够呢。” 惊蛰哪能看不出,他心里装着别的事。 已经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能有个人让自己倾吐一番已经很开心了。 “已经说完了,等着秋天收获就成了。 我去找阿玲,顺便叫根叔抽些人手往山上送些物资。 你与我一道去吗?” “你别忙了,方才的图纸不是还没画完吗。 回屋里等着阿玲就是,我去帮你找她。 山上的事交给我,刚好送铁栓上去,一趟就成了。” 说着话便将惊蛰推进了屋,小跑着去办事了。 门前的人群已经散了,孟景瑞说的狠话确实起了作用。 但这些人还是心存侥幸,根本不信真的会将他们赶出江源。 庄管事也以为孟景瑞说的是气话。 将人群驱散后,便进屋给孟景瑞回事。 “公子他们已经散了,想必这次得了教训,以后不敢在造次了,你莫要与他们置气,不值当。” 孟景瑞想了会“静静”现在已经恢复如常,惊蛰说的对,枯枝烂叶必须砍掉才行。 江源是他的,不能让这些臭鱼烂虾拿捏自己。 日子还长着呢,只要自己好好经营,何愁江源没有繁荣的一天。 “去喊春桃与骑兵了吗?让那户人快些滚出江源去,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庄管事闻言有些吃惊,“公子真要将他们赶出江源吗?可……” 孟景瑞打断庄管事的话,“你当我之前是在与你们玩笑吗? 知不知道什么是再一再二不再三? 我昨日没给他们机会吗? 怎的连你也质疑我的决定,不曾将我的话当真吗?” 庄管事闻言,脸涨的通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刚要解释却又被孟景瑞劫了话头。 “老庄,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是不是在你心里也从未将我当成主子看待过? 如今我做的决定你都不愿执行了,是觉得可以做我的主了吗?” 庄管事竭力解释,孟景瑞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他突然有些怀念生病的时候,只需好好吃药,保证自己不死就成。 不用处理这些让人烦心的事,也不用知道有多少人是不与自己一条心的。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老庄,他好想现在就晕过去。 想起惊蛰对自己说过的话,任何的改变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或许如今面对的困难,就是自己身体康健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忘了本分 孟景瑞站起身子,扶起跪在身前的庄管事。 “老庄,我方才说的话有些重了,我也知道管理封地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病的这些年都是你们在替我操心。 我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的话,若是不执行,那我以后在封地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你去吧,按我说的办,总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老庄不敢再辩解什么,他好好反思了今日的过错。 确实逾越了,几十年了公子从未要求或命令他去办什么事情。 整个封地的大事小情,都是他替公子来拿主意。 习惯了的事,让自己忘了本分。 好容易盼到公子病愈,可以自己拿主意了,他怎么能拆公子的台。 真是老糊涂了,惹了公子厌弃。 一面自责,一面步履匆匆的往外走。 迎面碰上回来的阿二,“快去,叫春桃和猎场的骑兵回来。” “已经让阿大去叫了。”阿二瞧着自己阿爹神色不对,上前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阿爹。” 庄管事垂头叹气,“老了,办事不力惹了公子厌弃,以后封地上的事你多操心吧。” 阿二有些疑惑,“阿爹你胡说什么,公子怎会厌弃你。 封地如今还能运转,不都靠你这些年的调度安排,与那些人周旋。 公子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越来越好了,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庄管事无心在与儿子解释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全靠你们了,去忙吧。” 阿二不明所以,也不知要如何劝慰,只能看着老父匆匆离去,进屋去与孟景瑞回事。 惊蛰在屋里画图,左等右等不见阿玲回来。 将画好的图纸收了起来,换了下地的衣服,准备去水田里看看庄稼的情况。 还未出门呢,阿杏就一脸兴奋的冲了进来。 “惊蛰,小王爷动手了,真将闹事的人赶出江源了。 春桃带了骑兵回来,那架势,老威风了。 真没想到,小王爷真下了决心要肃清他们了。” 惊蛰放下斗笠,拉着阿杏进了屋。 “你小声点,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幸灾乐祸也别表现的这么明显啊。” 阿杏无所谓的笑了起来,抓起惊蛰的水杯喝了两口。 “这怎么不是好事,这是大好事,他们走了,不是更方便我们行事吗。 没人与我们作对,做起事来才更有效率。” 惊蛰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们好歹是孟景瑞的属民。 我是怕将他们赶出去,他们会对封地不利。 若是在外面败坏了孟景瑞的名声,封地也好不了。 赶出去和自愿离开可是不一样的。 就凭那群人的德行,我可不信他们会心甘情愿的离开,你等着吧,还有的闹呢。” 阿杏似是不信,“已经连人带物装上船了,外面如今什么情况,他们找谁闹去。” 惊蛰想想也是,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办妥要紧。 “阿玲呢,我等她大半天了。” 阿杏手脚麻利的帮惊蛰收拾书桌,扭头答惊蛰的话。 “陪铁栓哥他们上山了,谷雨哥说你要准备烧琉璃,她跟着上山去拿石英矿了,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 惊蛰重又拿起了斗笠,“我拿了矿回来的,她是想去送送铁栓吧。 不等她了,我去地里看看。” 阿杏与惊蛰一同出了门,陪她往地里去。 小码头上,今日闹事的那家人,被扔上了船。 直到这会,他们才信了,公子是真的要将他们赶出江源去。 并不是吓唬人的玩笑话,公子也不是许家人说的纸老虎。 自己这是着了他们的道,被他们推出来探虚实。 这下可好,探出了公子的底线,也彻底惹恼了公子。 这可真是得不偿失,不但没讨得好处,还将自己一家子都搭了进去。 有心现在认错求饶,可看着凶神恶煞的春桃,和提刀带枪的骑兵。 那些话就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春桃骑在马上,满脸的凶相。 “你们有什么可委屈的,吃的穿的那样不是得了公子照拂。 养你们几十年,全养成白眼狼了。 真当公子病弱就整治不了你们了? 好好想想为何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阿二,开船,送到白石城去,叫他们感受感受,什么叫无家可归。” 回头又冲着围在码头人群道。 “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若在惹了公子不高兴,你们的下场可比他要惨些。 如今公子只是将他送出江源,你们别心里没谱,往后可没这么便宜了。 记住自己什么身份,你们生是江源的人,死是江源的死人。 好自为之吧。” 说完拍马离开,领着骑兵回孟景瑞那边回事。 直道春桃他们没了影子,那群人才齐齐的出了口气。 他们不怕庄管事,不怕孟景瑞,独独怕山上下来的骑兵。 将欺软怕硬的本性,演绎的淋漓尽致。 “庄管事,这是怎么说的,春桃姑娘怎的说出这般狂放的话来。 公子温润如玉,必不可能这般对待我们。 我们要见公子,当面问问他。” “对,带我们去见公子。” 庄管事一直黑着脸,极其不耐烦的道。 “公子的意思,早与你们说明白了,少在这处跟我胡搅蛮缠。 方才春桃姑娘在时你们怎么不说? 别以为日子还能与从前一般好过了。 我已经卸去管事一职,你们往后有事,找阿二说去,别再过来烦我,我管不了。” 话落头也不回的追着春桃他们去了。 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许郎君,你快想个对策啊,你妹妹还在家里躺着呢,咱们不能这样算了。 这次若依了公子,往后我们在封地还怎么活。 过不了几天就该分夏季的物资了,屋里可还等米下锅呢。” 被叫许郎君的眼睛一瞪。 “都看着我作何,我又不是穆先生,能有什么法子。 谁叫你们这般着急了,怂恿刘家去听墙根。 被抓住就算了,还非要跑到公子面前去闹一场。 我说了从长计议,你们偏不听,这下好了,连老庄都不管事了。 你们若肯听我的,就消停些,等摸透了公子脾性再做计较。” “夏季的物资怎么办?” 许郎君背着手往前走,“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有些日子吗。” 看着道路两旁,惊蛰他们开垦的新田,心里又起了歪心思。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必冒险 惊蛰自然不知道小码头上闹的这一出,她只是有些替孟景瑞担心。 希望这些人能有所觉悟,不要在与自己对着干了。 外面的情况瞬息万变,实在不该再闹什么内斗的戏码。 到了地里,见庄稼长势喜人,这才舒缓了心情。 与地里忙乎的农人打了招呼,仔细查看苗木的情况。 这时空农耕的条件落后,种庄稼,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最怕的就是天灾和病虫害。 好在她制了药水,虽不能像现代那般给力有效。 也能提前预防一些,不必全看老天的脸色,能与它搏一搏。 在地里忙了大半天,也没等到阿玲回来。 跟着阿杏回了新屋,孩子们正在挑拣采回来的浆果。 厨娘阿婆带着两个姑娘在灶房里熬制果酱。 香甜的味道飘满了整座院子,叫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厨娘阿婆见惊蛰来了,忙洗了手出来招呼。 “姑娘来了,快来尝尝我制的果酱。” 惊蛰进了灶房,接过厨娘阿婆递到嘴边的木勺。 紫红的色泽,亮晶晶的,酸酸甜甜的口感,还带着野果特有的清香。 咽下果酱,不住的点头称赞。 阿婆得了称赞,笑着与惊蛰解释。 “昨日铁栓扛了枝桑葚回来,我就寻思熬些果酱给孩子们吃。 晚间得了那些消息就想着多准备些。 江源的水土好,生的野果水分足,也比别处的香甜些,拿来做果酱再合适不过了。” 惊蛰看着几大陶盆熬好的果酱,又有了拿去卖钱的冲动。 碧水还有之前结交的人脉,若能请了他们继续帮着代卖,这生意还是可以做下去的。 就是路程太远,有些耽误功夫了。 可谁叫自己现在缺钱呢,真是一个大子,都不想放过啊。 “阿婆多做些吧,试试看能不能卖些钱钞。” 阿婆回到灶前,继续搅拌锅里的果酱。 “若是有合适的器皿盛放,拿去卖也不是不行。 我听谷雨说了,咱们手里不宽裕。 阿二管事最近要去碧水换东西,叫他带些过去,试试看吧。” 惊蛰心里有了计较,“器皿的事我来想办法,阿婆只管多做些就是。” 出了灶房,急急的唤着阿杏,“阿杏,小姑呢,也跟着上山了吗? 怎的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你陪我去迎迎。” 阿杏从屋里出来,嘴里叼着半张饼。 “你忙了大半天了,歇歇吧,我去就行了。 屋里还有饼,你去吃些东西,我一会就回。” 惊蛰还是跟着阿杏出了门,这会日头已经偏西了。 她可不放心让阿杏一个人往山上去。 刚到山脚下,就遇上下山的一行人。 “怎的去了这么久,我都等的着急了,可是山上出了什么事?” 谷雨忙迎了上来,“不曾,帮着铁栓起了炼铁的炉子,耽误了些功夫。 也在挑好的洞穴附近做了些简单的防御。 你这头出了什么事吗?这般急着找我们。” 惊蛰摇头,“也不曾,就是你们都不在,我有些心慌。” 阿玲捂嘴轻笑,“瞧你那点出息。”话落上前挽住了她。 “我去弄了些上好的石英,说吧,这次想烧什么?” 惊蛰也不恼她,任由她挽着,“琉璃的事可以先放放,你之前烧砖瓦的窑还能用吗? 先烧些坛罐,装果酱用。” 阿玲不解的道,“去年我烧了不少,还分了不少给封地上的人呢,应该够使的呀。 再说那些东西,叫之前烧砖瓦的叔伯们去做就是了,用不上我出手吧。” 惊蛰与她解释,“不是烧那些普通的,要小些,精致些,能拿去卖的那种。” “果酱能值几个钱钞,不如烧琉璃。”阿玲不屑的道。 阿杏听阿玲这般说有些不乐意了。 “你瞧不起小买卖?我们没回来之前,在碧水卖干粮,可是赚了不少钱钞的。” 阿玲是有些怕阿杏的,忙摇头摆手。 “我可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烧琉璃来钱快些。 咱们现在不是手紧吗,再说也没那么多的时间慢慢攒钱啊。” 阿杏不得不承认阿玲说的有道理,两人齐齐看向惊蛰,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三人的小争执也引得谷雨他们朝这边看过来。 都在等着惊蛰怎么说,这一天还没过完呢,她就又换了思路,这中间是有什么缘故。 惊蛰见大伙全都盯着她,忙开口辩解。 “我是不想冒风险,琉璃这东西太惹眼了,上次那酒盏,就在碧水挂了号的。 若不是缺钱,我是不想碰的,本来是打算烧些小玩意,解燃眉之急。 现在有了别的法子,咱们何必冒险。” 根叔和许阿公是十分赞同的,酒盏的事,他们从头到尾都有参与。 碧水和村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多少也都明白。 在这种节骨眼上,保守一些没有坏处。 阿玲是知道轻重的人,并没有因为不让她烧琉璃就闹脾气,依旧挽着惊蛰道。 “听你的,你说烧什么,咱就烧什么。” 探出头去,望着另一边的阿杏,“你可得过来给我帮忙。” 阿杏翻了个白眼,“用得着你来嘱咐,我可比你自觉。” 两人都是性格要强的人,虽说阿杏厉害些。 阿玲心里怕她,嘴上是从来不肯认输的。 两人将惊蛰夹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惊蛰缩着脖子,感受两人在自己耳边的嬉笑怒骂。 就当是在学习了,也好提升一下自己怼人的战斗力。 两人一直吵到回了院子,瞧着时辰也差不多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候。 一扭脸便相亲相爱的拉着手,去灶房帮忙。 惊蛰摇头叹气,女孩子的友谊,她也有些搞不懂了。 吃过了晚饭将阿杏拉到一旁。 “阿杏,这次你跟着阿二叔一起去碧水吧。 看看那边的情况,联系一下以前在咱家进货的小贩。 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帮着代卖一下果酱。 若是不成,再找阿二想想办法。 碧水的生意,我不想放弃,以后若有机会我还是想去的。 冬日农闲的时日,不能白白浪费,还是要做些买卖,想法子多积攒一些财富。” 阿杏点头应下,惊蛰又拉着阿玲去商量烧制陶罐的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查账 阿玲收拾好了碗碟,与惊蛰坐在院里的花树下商量烧制坛罐的事。 “这个没什么难的,跟着我烧过砖瓦的叔伯都能做的,不必我亲自来吧。 我想上山帮铁栓哥炼铁,他那个比较有技术。 我想跟他多学学,以后烧琉璃的时候能用得上。” 惊蛰喝了口水,“你想去也成,把罐子烧好了再去。 叔伯们要忙地里,不想给他们添负担了。 再说山上的事还没完呢,我和阿杏帮你,你来烧吧。 我晚上回去将图纸画出来,明日就开窑。 你这祖传的手艺,不多练哪成,别偷懒了。” 阿玲见惊蛰如此说,只能答应了她。 “行,你不搬过来住吗?这边还给你留着屋呢。” 惊蛰看看天色,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搬了,那边院子种着我育的种苗,每日都要观察记录的。 搬过来了,来回跑的太麻烦。 我回去了,你今天早点休息,我明日过来找你们。” 惊蛰与众人打了招呼,回去又挑灯设计装果酱的坛罐。 第二日早起,在院里打拳的时候,孟景瑞也跟着一道锻炼。 两人并未过多交流,到让惊蛰有些不习惯了。 平日里他最是话多,今日怎的这般沉默了。 吃过了早饭,惊蛰检查记录院里的苗木,做些授粉杂交之类的活计。 孟景瑞依然十分安静,坐在遮阳的藤蔓下面翻看封地上的账目。 自去年秋天惊蛰他们过来之后,账目便比以前记录的清晰了许多。 如今又用了惊蛰专门设计的账本,进出的货物钱钞可算的上是一目了然了。 孟景瑞看的十分认真,有疑惑的地方会小声询问站在他身后的庄管事。 惊蛰忙完了外院的地,进到里院,才瞧见孟景瑞身边的心腹,今日都到齐了。 其实也没几个人,阿大春桃和老辛,再有就是庄管事一家。 惊蛰原以为这几天她对孟景瑞的劝慰起了作用。 小王爷终于准备好好用功,接手封地的管理了。 谁料事情并不是惊蛰想的那样。 是庄叔准备撂挑子了,今日是与孟景瑞来交接工作的。 她并不是想要偷听,只是这院子就这么大点地方,自己想不听见也难。 只听庄管事说道,“公子,这大半年的账目,都在这里了。 是按照惊蛰姑娘教的法子记录的,进出货物钱钞都记录在案。 穆先生他们离开江源,从库房里拿走的东西,我也写了清单。 库房一直是春桃姑娘在管,若有什么缺失错漏之处,我也可以帮忙对对。 我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往后就让阿二来辅佐你处理这些事吧。” 惊蛰蹲在半人高的玉米苗旁边除草,看不清孟景瑞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声音有些闷。 “庄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昨日说话是有些重了,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吧。 在怎么说我是你看着长大的,若你都不能理解我,我还能靠谁去? 莫非我病好了,到惹的大家不开心了吗? 春桃老辛不见人影,现在连你也要弃我于不顾了是不是?” 只听得春桃接了孟景瑞的话。 “公子你别瞎想,你身子康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开心。 咱们在一处,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谁会弃你于不顾。 庄叔操劳一辈子了,你如今可以自己拿主意了,他想休息休息有什么不行的。 再说他又不会离开江源,你有什么事还能找他商量啊。 庄叔,我说的可对?你教不好公子,可是不能让你休息的。” 庄管事声音有些发颤,“春桃说的极是,我还是会护着公子的,直到公子能完全接手。 还有阿二帮衬,公子放心,我绝没有叛逆的心思,真的是老了,感觉力不从心。 在那帮子好赖不知的人跟前,也毫无威信可言。 实在是整治不了他们,我说的话,对他们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以后不如就叫春桃和阿二去与他们交涉,好过他们与我胡搅蛮缠的浪费时间。” 院里静了几秒,孟景瑞闷闷的答了声,“那好吧。” 又问了几句账目的问题,便叫庄管事和阿二去忙了。 老辛给孟景瑞把了脉,直言他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公子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如今身子有了起色,也不可用力过猛。 平日要注意穿戴饮食,天气将热,不可贪凉多吃。” 又对春桃道,“春桃你盯着些,别再让公子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了。” 春桃有些不耐,“这不是你的活吗,你自己怎么不盯着,我得顾着封地的安全。 山上下来的骑兵,还得我安排,没空日日守着公子。” 话落疑惑的问老辛,“你不会又要出门吧。” 老辛尴尬的咳了一声,“昂,是要出去几日,药园里有批药材该采收了,我得去收拾一下。 以前公子病弱,每次去都是咱们一起。 如今公子要留在封地掌事,药园也不能荒废啊。” 两人又争辩了几句,商量谁来照顾孟景瑞,把他这个当事人排除在外。 孟景瑞有些不耐烦,“你们自去忙你们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何时就非要有人守着才行了。 该干嘛干嘛去吧,让我自己静静。” 院子里的人散尽了,惊蛰也忙完了地里的活。 走到井边打水洗手,瞧孟景瑞正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有意听你们说话,碰巧了。” 孟景瑞无所谓的道,“听就听了,没什么。”甩着手里的账本问,“这账本是你制的?” 惊蛰点了点头,“有什么地方看不懂吗?我可以教你。” 孟景瑞嗤笑一声,“我若连这个都看不懂,还当什么家,做什么主。 只是你这账本与我以前见过的不大一样,是跟谁学来的?” 惊蛰不假思索的答道,“我阿娘。” “芸姨真是不简单,什么都会呢。”孟景瑞翻着账册点头。“你一会干嘛,还是下田吗?” 惊蛰擦干了手,准备回屋取了图纸,就过那边去找阿玲阿杏。 早些烧好了陶罐,便能早些赚到钱钞。 山上的雷家父子还等着材料做火雷呢,这事惊蛰不想耽误。 听的孟景瑞问她,便说了要与阿玲他们去窑上烧坛罐。 孟景瑞来了兴致,跟着惊蛰一道出了门。 第一百六十四章 烧陶 两人一起去了新屋那边,路上遇到封地的原住民。 远远的瞧见他俩,就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躲开。 惊蛰很是奇怪,以前也没这般,在如何都会上来打个招呼,维持一下表面的和谐。 再说今日他们的主子孟景瑞还跟着呢,不过来见礼就算了,还这般躲躲闪闪的。 像是在计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现一般。 孟景瑞到不甚在意,这些人不过来烦他,他还清净些。 就当没看见那些人的小动作一般,跟惊蛰打问烧陶制瓷的事情。 进了院子,许阿公正在给孩子们上课,惊蛰的要求也很简单。 只希望孩子们以后能写会读,懂些简单的算学脱离文盲水平就行。 现在这个世道,想靠读书出人头地太难了。 就是他们当中真有读书的种子,此时的惊蛰也没有能力专门去培养他们。 先教会他们做人,只要不长歪,等天下太平了在考虑其他也不是不行。 孟景瑞被孩子们吸引了注意,在一旁蹲了下来听许阿公讲课。 惊蛰去找阿玲,却被小姑告知,她俩和谷雨一大早就出门去挖黏土了。 小姑正在磨刀,看样子是又要上山去打猎了。 想起来时的路上,原住民瞧见自己和孟景瑞,躲躲闪闪的样子,便与小姑提了几句。 “我瞧他们憋着坏呢,不知又想搞什么小动作了。 小姑你多留意些,等田里的人回来,你也嘱咐他们提防这些。 别着了他们的道,最近事忙,我可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小姑应了,叫惊蛰也多加点小心,将小黑留下跟着惊蛰,只带了小白和几只鹰隼上了山。 惊蛰带了罐水,不顾孟景瑞的反对,非给他带了个斗笠。 “这会日头上来了,你若想跟我去窑上,必须带,不然将脸晒烂了,我可不管你。 你自己在屋里养着,可没人陪你说话。 要不你就别去了,留在院里跟孩子们玩吧。” 孟景瑞拗不过惊蛰,这得乖乖带上斗笠出了门。 两人来到窑上,谷雨他们已经将黏土拉回来了。 阿玲忙着热窑,吩咐阿杏和谷雨和泥。 一旁的棚子里,放着顺道采来的花草野果。 孟景瑞瞧见颜色艳丽,又十分新鲜的野果,抓起来就要吃。 吓的惊蛰赶忙拉住了他,“小祖宗,这可不能吃。” 孟景瑞皱了眉,“老辛只说让我少吃,也没soon什么都不让吃啊。 你放心,我不多吃。”话落还要往嘴里放。 惊蛰忙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看着一桌子颜色鲜艳的坚果,大多数是有毒素的。 好些牲畜都不吃的,进了孟景瑞的肚子,他不得中毒。 “有毒啊,这是阿玲用来给坛罐上色用的,不是吃的。” 在一大簇浆果里翻找了几颗能吃的,递给孟景瑞。 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这几个能吃,你尝尝吧。” 孟景瑞毫不迟疑,一把全部塞进了嘴里。 只嚼了一下,便“哇”的一口全部吐了出来。 伸着舌头呸呸呸,一张俊脸皱巴的变了形。 “惊蛰,你害我,给我吃了什么,酸死人了。” 惊蛰憋着笑,“野果啊,酸吗?你在试试。”举着一枚果子,便递到了孟景瑞的嘴边。 孟景瑞别过头去,再不上当了,惊蛰治了他一次。 从那往后,孟景瑞在不似以前那样胡乱吃东西了。 没见过或是没吃过的东西,总要看着别人先尝先吃,自己才肯下口。 惊蛰见他得了教训,这才倒水给他漱了口,真诚的与他道歉。 哄好了他,才叫过阿玲看画好的图纸。 罐子设计的很是小巧,只双手合围那么大点。 惊蛰想在坛身印上“陆家滋味”四个字。 这坛子小巧可爱,只要卖了果酱回去,吃完了酱,这坛子也是舍不得扔的。 可以用来装其他东西,那“陆家滋味”这四个字就会一直常伴左右。 这也算是一种推广了,以后再有“陆家滋味”的东西,也会给人先加个印象分。 等于是买酱送坛子,这种营销的手段在这里并不常见。 惊蛰却知道,精致高级的包装,对于产品的销售会带来多么巨大的影响。 阿玲很赞同惊蛰的观点,小坛子好制,可这刻字却有些难办。 她还从未尝试过,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挑战。 从谷雨他们和好的黏土里挖了一块,开始制坯。 孟景瑞看着一团黄泥,在阿玲的手里旋转飞舞,不停的变幻着形状。 不由的啧啧称奇,搓着手直道自己也想试试。 惊蛰挖了坨泥,让他在棚子里自个捏着玩。 并答应不管他捏出什么,上窑的时候都给他烧出来做纪念。 阿玲手里的坯,很快便成型了,样子与惊蛰的图纸一般无二,大小也很合适。 只是这字要如何印上去,却有些难办。 惊蛰道,“要不直接刻上去。” 阿玲摇头道,“不行,刻字会坏了坯子,进了窑,温度上来会裂的。 成品率不高,烧出来全是残次品,浪费功夫。” 惊蛰有些泄气,这年头,食物也没什么有效的保鲜技术。 耽误的时间长了,果酱运到碧水去怕也不新鲜了,还卖什么钱钞啊。 “算了,先不印字了,先把罐子烧出来再说,那些果酱可等不起了。 字的事,以后在想办法。” 阿玲应了惊蛰,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不在纠结,加快速度制坯。 惊蛰和阿杏谷雨也一起帮忙,刚开始不能很好的掌握。 做坏了几个之后,也慢慢上了手。 他们做的慢些,也不如阿玲做的细致完美。 被挑剔的阿玲,扔回泥里好些个。 小冬瓜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给他们送饭的时候,棚子下已经有七八十制好的坯,在脱水分了。 几人洗了手脸吃饭。 小冬瓜似乎对制陶很有兴趣,怯生生问惊蛰,“主子,我能拿块泥吗?” 见惊蛰点了头,这才捏了一团黏土,站在一旁捏着玩起来。 跟来的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瞧着,显然也是想玩的。 惊蛰发了话,“去玩会吧,别弄脏了衣衫,免得回去挨骂。” 孩子们雀跃这奔向了泥坑。 惊蛰不禁感叹,孩子们的快乐真是简单的纯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等着瞧 吃罢了饭,继续工作,天色渐暗时,已经制了差不多上百个陶坯了。 惊蛰估摸着够用,招呼大家停下休息。 晾一晚,明天便可以上窑烧了。 阿玲曾经告诉过惊蛰,不论烧陶还是烧瓷,出了制坯的泥土。 最重要的就是窑内温度的控制了。 若是烧窑的师傅掌握不好,坯子制的再出色,烧出来的东西多半也是残次品。 惊蛰对阿玲这番话并不怀疑,对烧制陶器这么个技术活,阿玲才是专业的。 窑上的一切安排都以阿玲的话为准。 为明天的烧制做准备,阿玲今晚要留下热窑。 谁放下让她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在这里。 所以决定全体留下,陪她一起守在窑上。 根叔带着孩子过来送了晚饭,本想叫几个汉子过来换他们回去休息。 可拗不过惊蛰几个,只能叮嘱了几句,又送了被褥过来给他们保暖。 惊蛰有些担心孟景瑞的身子,抵挡不住夜里的寒风。 叫谷雨送他回去,可人家偏不,非要感受一下在外露宿是个什么滋味。 只能依了他,惊蛰揉了些草药汁,涂在耳根和手腕处。 防御天黑后肆虐的蚊虫,频频袭扰。 累了一天的几人,坐在棚子里看余晖。 天边还剩一丝残阳,把大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小姑得了消息,带着今日猎到的松鸡和野兔跑来窑上找他们。 后面还跟着嘴馋的阿大,麻溜的帮着小姑处理猎物,点火烧烤。 还真有些野外宿营那味了。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春桃也寻着孟景瑞找了过来。 孟景瑞对什么都好奇,田埂边的蛙鸣,不时飞过的萤火虫,甚至头顶那片璀璨的星河。 都能让他发出由衷的赞叹。 惊蛰觉得这孩子真可怜,长这么大了,好似什么东西都没见过。 看似是一方封地的领主,其实真心对他好的却并没有几人。 谷雨教他看星图,来辨别方向,孟景瑞学的很认真,对天上的那些星辰,起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夜色渐深,终于凉爽了起来,可湿润的空气,还是让人觉得身上黏腻。 春桃神神秘秘的与惊蛰几个女孩子耳语。 片刻后,几人就跟着春桃到了一处水流缓慢的浅滩。 本想洗洗手脸,散散热就罢了。 谁料洗着洗着,几人就下到河里玩起水来。 她们回去时,火堆旁只剩打着瞌睡的阿大。 谷雨和孟景瑞却不见了踪影。 惊蛰晃醒了阿大,“你瑞哥哥呢?” 阿大迷迷糊糊的道,“方才阿二来了,叫他们一起去捉贼。” 惊蛰听闻有些恼了,这些人有完没完了,就不能消停几天,好好过日子。 日日与他们对着干,到底握着什么样的底牌,连被赶出江源都不怕了。 才送走一家子,这就又上赶着来送死吗? 这次又是什么花样,“小姑,你今日查到什么没有?” 小姑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准备跟春桃过去看看情况。 “我今日都在猎场,回来的时候,去他们那边转了一圈,没什么异常。 你们在这边等着,我和春桃过去看看到底什么事。” 惊蛰应了,目送两人离开,真的是烦透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日日搞事,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吗。 她与阿杏陪着阿玲去热窑。 阿玲的一番话到让她有些明白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总会有纷争的,以前我在家里时,一个小小的窑厂每日都有理不完的琐事。 谁家的窑里出了好瓷,谁家又有了新手艺。 明争暗斗的可比这激烈多了。 本事不强,但溜须拍马,下绊子使坏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是怕,是心虚,是担忧自己的利益被别人抢占了去。 又没真本事,只能靠这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去害那些比他们强的人了。” 阿杏却不以为意,“你说的也太绝对了,我们陆家村就不是这样。 可见并不是人人都会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的。” 阿玲笑笑,“陆家村自然是好的,可这世上有几个陆家村。 人心总是复杂的,即便是陆家村,不也有为自身利益出卖村子的叛徒。” 阿玲怼的阿杏没脾气,但阿杏还是反驳道。 “那是少数,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你们不也是村子救回去的。 心里别总那么阴暗,总要相信好事会发生,才能过的下去吧。” 阿玲不服,“我才不阴暗,你少胡说。 我只是提醒你们人心险恶,别傻乎乎的没有防人之心。” 惊蛰怕她俩又吵起来,忙插嘴岔开了话题。 三人在棚子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姑他们回来。 惊蛰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是被小姑他们的说话声给惊醒的。 “小王爷,你养的这些人,究竟是坏还是蠢? 竟想去毁田里的庄稼,是没挨过饿,还是瞎了心? 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那几十亩水田不全叫他们糟蹋了?” 惊蛰闻言惊出一身冷汗,那可是她的心血,爬起来急急的询问。 “出什么事了?他们想干嘛?” 小姑安慰道,“放心,田里的庄稼没事,我们已经处理好了。 晚间阿二巡查时,发现有几头猪羊往田里去。 他跟去查看,发现有人专门在路上撒了草料,故意将它们引去地里的。 我们去抓了猪羊与他们对质,结果他们根本不承认,只说是畜栏没有关好,是它们自己跑出来的。 又没抓到现行,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惊蛰心里稍觉安慰,只要田里的庄稼没被祸害就好。 小姑气鼓鼓的道,“我气不过,将那些牲畜全杀了。 明日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扒皮熏肉,将他们养的猪羊做成干粮,存起来慢慢吃。” 阿玲阿杏附和小姑的话,“这些人怎的不长记性,接连不断的闹事。” 阿杏更是直接,“是真觉得咱们好欺负,不敢将他们如何吗。” 转身质问孟景瑞,“小王爷,你若不管,我们便自己动手了。” 春桃护在孟景瑞身旁,不等孟景瑞出声,便替孟景瑞答道。 “这是在公子的封地,轮不到你们出手,我们自会处理,你们等着瞧便是。” 第一百六十六章 憋出病了 话落也不瞧惊蛰几人的脸色,叫醒还在打瞌睡的阿大。 叫他背起孟景瑞,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杏有些不服气,翻了个白眼小声道。 “我说错什么了,她还发起脾气来了,管不好手底下的人,还不让我说话了。” 惊蛰小声劝她,“你少说两句吧,小王爷心里也不好过。 咱们到他这里来,也确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你也得理解理解他,他身子刚见起色,才接手封地上的事务,处理不来这些也情有可原。 既然春桃叫咱们走着瞧,咱们便走着瞧好了。 你就别去裹乱了。” 阿杏戳了一下身旁的惊蛰。 “你就是烂好心,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还替他着想呢。 若是今日没发现他们使坏呢,庄稼是不是要被祸害了。” 惊蛰也有些无奈,“你没听方才春桃说的话。 这是在江源,我们不过是借住,你当是在陆家村呢,打一架就能解决问题? 你别冲动行不行,现如今最要紧的可不是在这里与他们斗来斗去。 谁知道哪日战火就卷到这里来了。 外头的事都不够咱们忙活的,哪有功夫在这群土鸡瓦狗身上浪费精力。 咱们操心好自己的事,小心谨慎些,防着他们再使坏就是。 他们要自己处理,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 这是对主人的尊重,也是对咱们自己的尊重。” 阿杏有些不乐意,“陆家村的人,可从来没这么怂过,让人这么欺负都不还手。 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惊蛰叹了口气,她知道阿杏的脾气,再如何解释也是没用,等她自己气消吧。 她何尝不想给这些人一点教训,一而再的找自己麻烦,坏自己的事。 就算与孟景瑞关系再好,这也是人家孟景瑞的封地。 他们不能喧宾夺主,干孟景瑞该干的事啊。 若他们这样做了,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孟景瑞保不保得住江源,都难说了。 想了想对小姑道,“小姑,你这几日辛苦些,晚上带几个人,轮换着值夜吧。 我们得将自己的东西好好守住才行。” 小姑躺在边上,“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补觉去了。 经这么一番闹腾,惊蛰也睡不着了。 看着忽明忽暗的火堆,愣愣的出神。 二叔他们将自己送到江源来之前,定然是没有料到,自己在这里会遇到这么多棘手的问题吧。 她现在好想与阿娘聊聊,她希望自己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是能帮助村子,帮助塞上的儿郎走出困境的。 她现在急需有个人来告诉她,肯定她的做法是没有问题的。 迷迷糊糊的靠着小姑睡了过去,很久没做过噩梦的惊蛰。 又发梦了,梦里她被困在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归途。 她拼命呼喊也无人应答,好友,家人全都不在她的身边。 深深的无助与恐惧,将她层层的包裹住,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挣脱不开。 再睁眼时,身边围着人,齐齐开口问道,“你醒啦。”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浮现的竟是,西天取经的那个表情包。 不待她开口询问,小姑就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你睡了三天,先喝点水吧。” 惊蛰微微皱眉,自己不过做了梦,怎的就一觉睡了三天。 这是自己的身体给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在偷懒吧。 喝了点水,依旧觉得十分虚弱。 “我怎么了?之前计划的事情没落下吧,都办的如何了?” 阿玲接过杯子,“你操心自己吧,身子骨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 不过是夜里玩了冷水,吹了下风,就病到了,一睡就是三天,叫都叫不醒,怪吓人的。 辛大夫说,是体内虚火太旺,又受了凉,激发了风寒。 人醒了,再喝几日药就没事了。” 又缓了片刻,有小姑娘端了吃食过来,惊蛰下了地,才发现自己是在这边院子。 “那边院里的种苗,这几日你们帮我看顾了吗。 还有果酱,可装坛了……” 小姑打断了惊蛰的问话,“吃你的饭吧,自有我们替你操心呢。 果酱今日早晨已经往碧水去了,阿杏也跟着一道呢,耽误不了。 你的种苗我也帮你看过了,好的很。 你就是心思太重了,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拦。 我们跟你来也不是吃白饭的,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总好过把自己憋出病来。” 惊蛰讪讪一笑,“小姑说的什么话啊,我何时把事情憋着心里了,凡事都与你们商量的呀。 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在所难免,你别多想,我没什么心事。” 小姑冷哼一声,“有没有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既然醒了,我就不守着你了。 谷雨走前我还有事要与他交代,你别出来了,我叫他过来与你辞行。 阿玲瞧着她些,别一会又跑出去了。 辛大夫说了让她好好休息几日。” 阿玲点头答应,“保证看好她。” 送了小姑出去,还将房门都关上了。 惊蛰摇头轻笑,捧着碗喝汤,“至于吗,将我当成犯人了不成? 我又不会跑,你紧张个什么劲。” 阿玲转身在惊蛰身边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 “那可没准,你生病时可吓人了,嘴里一个劲的喊‘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也不发热,就是昏迷不醒。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惊蛰埋头喝汤,实在不愿意再回忆一遍,无助恐怖的梦境。 摇着头道,“生病时候的事,不记得了。 我昏迷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小王爷他们怎么样。” 阿玲又给她盛了些汤,“没什么事发生,小王爷来看过你几回。 专门去药园将辛大夫叫回来给你瞧病的。 他本来想将你接回那边院子,小姑没让。” 惊蛰起身去开了窗户,屋里实在气闷的很。 “那晚的事,他们如何处置了?” 阿玲拿了件衣服,披在惊蛰肩上。 “还能如何处置,虽说人人都知道是他们干的。 可又没捉到现行,牲畜也叫小姑宰杀了,他们还嚷着叫咱们陪牲畜呢。 小王爷也只是对他们警告了一番,并不能将他们如何。” 惊蛰叹了口气,“我早就料到会如此的,秋收之前,咱们一定要小心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杀鸡用牛刀 阿玲收拾桌上的碗碟,“你说的没错,现如今真的算是与他们撕破脸皮了。 面上的安宁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根叔和小姑他们也调派了人手,日夜都小心防范这呢。 你就少操心吧,好好歇几日,有我们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自从咱们离开村子,这大半年来你太辛苦了,什么事都要操心。 不累病了才怪,小姑说的对,你别总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说出来,就算我们帮不上忙,你心里也能畅快些吧。” 惊蛰有些无奈,她是真的没有啊,不过是平日里想的多些。 她也没办法不想,离村时族长与二叔的嘱咐。 还有因为自己失误导致村子遭受的损失,让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 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帮助村子,弥补自己的过错。 她不想让对自己有所期待的人失望,更不想让自己失望。 难道真的是自己不够开朗,怎的思虑过重,也会导致人生病的吗? 又与阿玲说了会话,便见谷雨进了院子。 待谷雨进了屋,阿玲十分有眼色的端了桌上的碗碟出去了,留两人在屋里说话。 谷雨瞧着面容依旧憔悴的惊蛰,十分心疼的开了口。 “别总是忧心了,阿娘那句话怎么说的?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你不是还有我们。” 惊蛰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二个都是这副腔调。 辛大夫到底是怎么给自己诊断的?搞的他们都觉得自己有什么大病一般。 谷雨见惊蛰不言,接着道,“我本想等你好些在走的。 可时间不等人,封地上的事,还得去帮这孟景瑞找些外力来才行。” 惊蛰哑然失笑,“谷雨哥你说什么呢,孟景瑞是封地的主子,他自己还做不了主吗? 你去找了外力来,将他至于何地。 这不是鸠占鹊巢了吗,我们不能那么干。 再说孟景瑞与陆家村有情分,若是换了别人来可就不好说了。 我们还要在封地上待三年,不能让封地换主人。” 谷雨闻言楞了一瞬,“你想哪去了,谁说要找人取代孟景瑞了。 年前他帮苏明轩解了围,还帮大岚运了那么多粮食。 这是有功绩的,若不好好利用实在可惜。 江源再怎么说也是大岚的属地,有事当然要与大岚请示了。 你别多心,我已经与孟景瑞商量好了。 你们最近多加些小心,等我回来定然给他们个教训。” 惊蛰听谷雨这般说,才安心了些,孟景瑞不是坏人。 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让孟景瑞损失太过,那样就有点忘恩负义了。 既然孟景瑞与谷雨商量好了对策,她也不必在为这事忧心了。 “那谷雨哥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谷雨思虑片刻,“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我要先去白石城找赵员外。 如今只有他能联系到明轩,之前赵员外送过消息,说明轩如今是大岚的军需官。 他能做上大岚军需的买卖,也都是拖了明轩的关系。 明轩如今是大岚王上的心腹重臣,帮小王爷请道旨,应该不难吧。 更何况小王爷还有功绩在,很容易的。” 惊蛰这会听明白了,他们是想借王上的手,来处理江源的事。 可这有些太过了吧,杀鸡用牛刀啊,这也太瞧得起那几条臭鱼烂虾了吧。 “谷雨哥,这是不是有些太费事了,用得着吗。” 谷雨轻笑一声,“我的傻妹妹,你当这么做是为了收拾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 这是为了孟景瑞,也是为了以后的江源,这封地的面积有多大,你比我清楚。 孟景瑞也不是傻的,总要为以后打算。 那些人靠不住,总要找些靠得住的人来管理才是。” 惊蛰听明白了,这是准备大换血了,一次搞定永无后患。 “那这次回来会带人来吗?” “看情况,若有合适的就带些,若没有,就等明年再说。 人是不难找,就是带回来了如何安置,可是个问题。 如今地里的粮食都还没收回来呢,你们的吃喝都要计划着来。 再多养人口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觉得还是等过了秋收再说吧。” 惊蛰点头应是,“谷雨哥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互相叮嘱一番。 码头上的船只已经备好了,谷雨起身准备离开,又揉了揉惊蛰细软的头发。 “你自己要多保重,有事多与小姑和根叔他们商量。 我尽量早些回来,你等着我便是。” 惊蛰想去送送,谷雨却坚决不让她出门。 “你今日才醒,去好好休息,我有什么好送的。过几日就回来了。 你快去躺着吧,我叫阿玲过来陪你。” 谷雨走后,惊蛰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她是闲不住的,奈何日日有人守着她,不让她胡乱操心。 惊蛰只能依了,好好休息了几日。 孟景瑞来瞧过她几次,但都坐不久便匆匆走了。 阿玲说他最近跟着庄管事和辛大夫学习管理封地的事宜,很是上心。 语气与气质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惊蛰心里很为他高兴,自己对他的调养没有白费。 孟景瑞总算开始朝着‘小王爷’这个很有前途的职务,奋发向上了。 果然一个人只要下定了决心,要干成一件什么事,是会投入百分之百努力的。 阿杏和谷雨离开封地时,都带了小姑训的鹰隼。 期间有书信传回来,也使得他们能提前知道各处的消息。 碧水那边的情况,比阿杏她们刚回来时好些。 不再对大岚的商人那般严厉排斥了,生意还是能做。 就是比惊蛰刚去那会难一些。 善金那边的商贸封锁还在继续,碧水也提高了外来商旅的税银。 导致镇上已经不如去年那般热闹繁华了。 年前囤了货物的商人,越发不愿出手,都在等着价格一涨再涨。 尤其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还在继续攀升。 导致吃用的东西也随之水涨船高。 这也使得果酱的价格,比他们预想的高了不少。 惊蛰去年处下的人脉有一部分还在,果酱很顺利的卖了出去。 赚的多了不少,即便如此,也只够买火雷材料的钱钞。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心插柳 卖果酱的钱钞,用来换了造火雷的材料。 夏季的粮食,只能靠孟景瑞封地上的产出,去淘换了。 阿杏办事很利索,信里还说有意外收获。 神神秘秘的不肯在信里明言,只说等她回来给大家带个惊喜。 谷雨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想是还没到白石城呢。 惊蛰休息几日之后,还是回了孟景瑞那边的院子。 实在是躺不住了,也放心不下她的种苗。 辛大夫又过来瞧了一次,确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大伙这才同意将惊蛰放出了屋子。 阿玲陪她回了孟景瑞的院子。 进了院子,惊蛰便先去查看地里的种苗。 不过走了六七天而已,苗木就高出了一大截。 许多蔬果也结了果子,长势十分喜人。 小姑也按照惊蛰的要求,每日都记录种苗的情况。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并没因为惊蛰几日不在就出什么乱子。 惊蛰终于明白,自己并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有伙伴和家人可以信任,可以依靠,为什么非得把自己搞的这么累。 她要做的就是发现身边人的长处,叫他们去做自己擅长的事。 将他们凝聚在一起,朝着共同的目标努力奋斗。 可能这才是二叔与族长,将自己送出村子最主要的原因吧。 日子仿佛恢复了平静,再没有听见封地上的原住民使坏闹事的事情。 阿玲说兴许是小姑,当着他们的面宰杀了牲畜,震慑到了他们。 毕竟不了解小姑的人,看她第一眼,都会觉得她是个话少冷酷的人。 那些人想做亏心事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 小姑宰杀牲畜时,眼都不带眨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 又有孟景瑞,从猎场上调回来的骑兵,不分昼夜的巡视,他们老实了许多,不敢再随意造次了。 惊蛰却不相信,孟景瑞只为封地上的这些刁民,就将骑兵调回来巡视封地。 多半也是忧心大岚与善金的战事。 惊蛰想多攒些粮食,她怕挨不到秋日收获,情况就会有变化。 如此就要想法子多赚些钱钞了。 果酱还能在卖一批,封地上的野果,已经被孩子们采摘的差不多了。 厨娘阿婆说,入了夏,野果的口感就不如现在了。 再做果酱,留着自己吃还成,要拿出去卖的话,就差点意思了。 惊蛰将这事全权交给阿婆处理。 这几日厨娘阿婆也带着孩子们在加班加点的赶制。 阿玲又烧了一批陶罐,惊蛰便只顾操心庄稼的事,到是轻松了许多。 虽然搬回了这边院子,但与孟景瑞碰面的时间却不多。 两人都各忙各的,孟景瑞也不似以前那般总缠着惊蛰要她陪了。 阿杏回来的时候,还是没有收到谷雨的消息,惊蛰虽有些担心。 但她相信谷雨一定能处理好外边的事情。 惊蛰得了消息,去小码头接阿杏的时候。 却没见饿狼一般,见了有东西运回封地,便扑上去争抢的原住民。 看来孟景瑞的治理已经初见成效了,这倒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阿杏见到惊蛰就跳下了船。 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 “我走时你还躺着,真是担心死了,差点都不想去了。 以后可得多注意些,别在让我们担心了。” 惊蛰听着她的絮叨,点头称是。 “你心里说的不甚明白,到底有什么惊喜,快点老实交代。 你这么一点就着的性子,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阿杏挽这惊蛰往回走,码头上自有许阿公他们帮忙打理。 “我才回来你就急着问事,就不能等我歇歇喘口气的。 真真是个黑心的老板。” 左右看了看问道,“阿玲呢,这事得她在的时候才能说。 你别这么看我啊,反正是好事。” 惊蛰白了她一眼,“你跟谁学的,还会吊人胃口了。 阿玲在窑上烧陶罐呢。 你歇不了几天,还得再去,你走这阵子阿婆又做了不少果酱。 抓紧时间卖了,换些粮回来。” 阿杏并未有什么怨言,她很喜欢与人交往,做买卖的事情。 这是阿杏擅长的事,也是最能体现她价值的事。 “我去咱以前的院子看了,都好着呢。 专门去问了与咱们关系不错的兵丁。 他说还好我们走的早,衙门里确实下了令去查了咱们。 因为没找着人,咱们的买卖房产,也是手续齐全的。 那个元大人走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应当是没什么大事的。 我回来时托了隔壁的婶子帮忙照看。 等冬日若咱们还去碧水做生意,收拾一下便能住了。” 惊蛰好好夸奖了阿杏一番,并答应阿杏晚上亲自下厨做顿好的犒劳她。 也终于套出,让自己惦记了很久的惊喜,到底是什么事了。 果酱卖的不错,还有不少人瞧上了阿玲烧制的坛罐。 都问能不能定制些陶罐卖与他们,价钱好说,而且要的人还挺多。 以前与赵员外相熟的杂货店老板,说想定制百十个。 碗碟坛罐,他都想要一些。 惊蛰闻言,确实挺意外的,也着实叫人惊喜。 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本想卖点果酱赚些小钱。 没曾想却意外打开了陶瓦罐子的市场。 惊蛰笑眯了眼,“你可答应他们了?如何与他们答对的。” 阿杏一副傲娇的模样,嘴角带笑仰着头道。 “没问过你和阿玲,我怎么可能轻易答应他们。 再说阿玲的性子,普通的玩意她不稀得烧,毕竟是她来烧窑,总要问过她才好与别人答对。” 惊蛰又是一通彩虹屁,将阿杏夸的心花怒放。 拉着她直接去窑上找阿玲商量这事。 阿玲听闻此事,也十分欢喜,她的作品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喜欢,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但也正如阿杏所言,她是真的不稀得烧制那些普通的碗碟坛罐的。 坐在棚里,翘着腿,喝着惊蛰递来的茶。 眯眼瞧着惊蛰,“要我烧也可以,图纸必须你来设计。” 惊蛰点头如捣蒜,“玲师傅说了算,保证叫您满意。 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来。” 阿玲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那就在多给安排两个人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雷雨 阿杏瞪眼喝道,“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不好好干活,今晚可不给你饭吃。 还敢提条件,信不信我晚上不让你睡了。 我从碧水回来还没歇呢就来找你,你到装起来了。 还敢要人,惊蛰别理她,回去给我做饭,我还饿着呢。” 阿玲闻言跳了起来,搂住阿杏就是一顿揉搓。 “哟,出去一趟就牛起来了,我可是师傅,师傅你明白吗,我不烧陶你吃个屁。 敢凶我,小心你今晚睡不成。 快点的,给师傅赔礼道歉。” 阿杏激烈反抗,反手就将阿玲给制住了。 惊蛰知道两人是在闹着玩呢,便没有阻止,只待在一旁瞧热闹。 伸手拉个偏架,帮一下落了下风的人。 三人闹了一会,便有人过来送饭了。 家里并不知道惊蛰和阿杏也在窑上,就没带她俩的饭。 三人停下了打闹,惊蛰叫阿玲先吃饭。 并答应她自己设计碗碟的样式,在去问问根叔能不能分两个人手过来给她帮忙。 若是分不出人手,惊蛰亲自过来帮她。 辞别了阿玲,两人回去吃饭,路上阿杏又与惊蛰说了许多信上未曾提及的内容。 镇子上的买卖因为善金的关系,不太景气,但那也只是表面现象。 最受影响的只有普通的小商贩,因为物价不稳,致使许多人的小生意都不太好做。 但那些稍微有些门路,又囤积了物资的老板,是没受到什么损失的。 反而趁着物价疯涨时,大赚特赚,善金明面上说是不与碧水做生意了。 还控制了出入碧水与善金的许多物资,可暗地里还是有许多物资偷偷的往善金运。 反倒是对大岚的货物管控是真的下了恨手。 不但提高了税银,还有许多东西是不让买卖交易的。 阿杏愤愤的说,“碧水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 表面上宣称自己中立,不参与别国的争斗。 暗地里估计早就投靠了善金,帮着他们备战呢。” 阿杏分析的很有道理,这基本上是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事了。 她们这两个村姑都能看出三国之间的关系。 那些站在这场纷争顶端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猫腻呢。 但这些事,现如今也轮不到惊蛰她们操心。 吃过午饭,阿杏去了窑上给阿玲帮忙。 惊蛰回了院子,开始设计准备烧制的碗碟。 阿玲说过,江源的土质细腻,若是配比合适,窑内的温度达标,瓷器她也是能烧的。 这世道没有高科技,要制造这些东西,全靠工匠们的经验与手艺。 惊蛰虽不懂烧陶,但经历过信息爆炸的年月,如今工匠们的不传之秘,多少也都了解一些。 设计些新颖独特的碗碟坛罐,是不在话下的。 还专门找了木匠阿公,刻了一枚带有陆家村标识的印章。 印在阿玲制好的坯胎底部,算是一个防伪的标致吧。 阿杏出发前,惊蛰叫她将这次的收益全部换成粮食带回来。 送走了阿杏,也终于盼回了谷雨的消息。 谷雨的信里说,沙风镇和白石城的情况,居然比以前好了许多。 虽然日子过的还是紧巴,但往年那般到处都是饥民的景象,已经很少见了。 新王下了旨意,鼓励农人们回乡耕种,并调整了农耕的税负。 如今大岚有难,他希望他的子民能够团结一心,共御外敌。 其他的事并未多言,即没说见没见到赵员外,也没说有没有找到苏明轩。 惊蛰回了封信,想叫鹰隼在带给谷雨。 可小姑说鹰隼们还没学会那种技能呢,带出去,它们能原路返回,就已经很不错了。 惊蛰只好歇了心思,盼着谷雨早些回来。 这日晚间,天气异常的闷热,惊蛰与阿玲收拾着睡下。 半夜里被震耳欲聋的的雷声从睡梦中惊醒。 一道道白光劈下,晃的人睁不开眼。 那雷声就在人的头顶炸响,仿佛能震碎人的心神。 阿玲几个健步就窜到了惊蛰的床上,抱住惊蛰瑟瑟发抖。 惊蛰搂住阿玲轻声安慰,她知道阿玲最怕打雷了。 “别怕,咱又没做亏心事,劈也劈不到咱头上。 你猜猜这次谁会挨劈?” 她尽量分散阿玲的注意力,因为阿玲快要将她给勒死了。 雷声响了大约五分钟,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夏日的闷热消退了许多。 雷声停下,阿玲也恢复了神态,十分不好意思的对惊蛰说。 “明日我去问问,今日这雷到底劈了谁,我看八成是那群总爱使坏的原住民。” 回了自己的床铺,准备继续睡觉。 可惊蛰听着外面的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 披了件衣裳,出去查看情况。 推门一瞧,外头漆黑一片,伸手去接,落下的来的东西,砸的手生疼。 心里一惊,这下的不是雨水,是冰雹啊, 地里的庄稼要遭殃。 可现如今也出不去门啊,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祈祷老天爷高抬贵手,下一会就得了。 方才用手接到的冰雹不是很大,这季节庄稼也长得壮实许多。 若是下的时间不长,应该不会损失太重。 阿玲听见惊蛰的动静,忙起身点了灯。 “你怎么了,不过是阵雷雨,应该不打紧吧,最吓人的时候不是过了吗。 你这会紧张什么?” 惊蛰听这外面的动静,似乎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忧心忡忡的道,“外面下的冰雹,我担心地里的庄稼。 有年村里下冰雹,差点绝收了都,我能不紧张吗。” 阿玲举着烛火,推门去看,“这么严重呢?”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凉风袭来,吹灭了阿玲手里的烛火。 凉风裹夹着水渍,扑打在惊蛰的脸上,这才叫她舒展了眉头。 还行,下的时间不长,对庄稼的毁坏,应该不会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夜黑风高,雨水瓢泼,也没办法出去查看情况。 两人心焦的在屋里等到外面有了光线,可瓢泼的大雨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惊蛰披了蓑衣斗笠,去院里查看种苗的情况。 还好损失不算严重,玉米的叶子被打落了一些。 蔬果的果实有一部分被砸出了小洞眼。 这是完全能接受的。 可瞧着亮白的雨线,院子里已经开始积水了。 这么大的雨水量,再不停,非把江源淹了不可。 第一百七十章 上山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是好没有减缓的趋势。 院里有排水的沟渠,这会似乎也有些不够用了。 还不等惊蛰检查完前后院的所有庄稼,院里的水便已经没过了脚背。 庄叔一家也披着蓑衣出来检查情况。 惊蛰找了把锹来,大声喊着,“庄叔,得将院里的沟渠在挖一挖,不然非淹了不可。 我得去地里看看情况,瞧着样子,山里的雨怕是也不小。 着已经下了大半夜了,还得防着河里的水冲毁的堤坝呀。” 根叔大声应着惊蛰的话,“我知道了姑娘,你快去那边院子瞧瞧。 堤坝上,我已经叫阿二去看了。 我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确实有些不对劲。” 惊蛰留下阿玲,给院子里种着种苗的地挖沟排水。 冰雹没毁了她的庄稼,大雨来补刀了呀。 这贼老天是不打算给人活路了吧。 惊蛰骂骂咧咧的往那边院子跑去。 大雨阻挡了视线,路上坑洼泥泞,惊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 跌的满身是泥,也顾不上管。 跑到半路,差点迎面撞上个人,站稳了身子才发现是小姑。 两人同时开口询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相互搀扶着往院子里去。 这边的情况更糟,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根叔几人,处理突发事件的行动,还是相当迅速的。 年前的劳力,已经被安排这一部分去了地里放水,一部分去了堤坝上,防止大水漫过河堤。 孩子们睡眼松醒的挤在屋里的几张桌子上。身上还是干爽的。 几个岁数大点的,正在院里帮着大人挖排水沟。 惊蛰看着黑压压的天色,越发觉得事情不妙。 拉过根叔去廊下商量,应落雨的声音太大,只能大喊着与人说话。 “根叔,趁现在还能走,你带着阿公阿婆,还有孩子们先上山去。 那边地势高,即便下面淹了,山上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的。 之前咱们准备的吃食用物,应该能抵挡一阵子。” 根叔拉着惊蛰的手,在她耳边大声喊道。 “姑娘让婆子们和孩子先去,我留下,在看看。 我们都走了,你这头人手不够用的。” 惊蛰不想再耽误了,自古水火无情,在磨蹭下去,一个都走不了了。 到时候老的老小的小,救都没法救。 斩钉截铁的回握住根叔的手,大声道。 “根叔,别争了,我看这雨一时半刻是停不了的。 再磨蹭一会想走都走不了。 听我的,你们先走,我心里有数,不会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的,肯定随后就到。” 根叔瞧着事态确实越来越紧急了,便不在犹豫。 叮嘱惊蛰一定要喊齐了人,快些跟上他们。 招呼阿公阿婆,收拾能带着的吃用,给孩子们穿戴好斗笠蓑衣。 又找了根粗麻绳,挨个拴在他们的腰间,以防路上难行,走丢一个半个。 惊蛰点了人数,叫过还在挖沟的几个大些的男孩。 “小冬瓜,你们别挖了,快去收拾了东西跟着阿公阿婆他们一起山上。” 小冬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主子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惊蛰点了点头,“我还有些事情没忙完呢,得去地里将其他人叫回来,你们先走。” 指着几个大些的男孩子,“千万照顾好阿公阿婆和弟弟妹妹,听根叔的话。” 孩子们点头答应,惊蛰见大家都收拾妥当,催着他们赶紧出发。 此时院里的积水已经没过小腿了,再挖沟排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叫小姑他们停了手,分头去喊去了地里和堤坝上的人,一刻也不要耽误,直接上山去。 惊蛰淌着没过小腿的水流,朝孟景瑞院子的方向去。 此时的江源已经变成一片泽国,连路都找不见了。 洪涝已经定局,庄稼财产什么的,已不在当下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惊蛰此时只求所有人都能平安上山。 好容易进了院子,见孟景瑞也拿着锹跟大伙一起挖沟排水。 叫惊蛰奇怪的是,院里的积水与自己离开时差不太多。 依然只是刚刚没过脚背,这阵子雨势并没有变小的趋势。 怎的孟景瑞的院子可以不积水呢。 可这会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大声的喊道。 “别管了,上山吧,不然走不了了。” 孟景瑞见惊蛰满身的泥水,拉着她躲到了廊下。 瞧了瞧雨势,安慰惊蛰,“比这还大的雨我也见过,放心吧,这院子绝对不会涝的。” 见惊蛰将信将疑,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 “不信你问庄叔,真的从未涝过。 将你那边的人接过来吧,其他的事等雨停了再说。” 惊蛰催着孟景瑞进屋去将湿衣服换了。 “我那边人都上山了,我是过来喊你们的。 既然你说你这院子不会涝,那就在这边等雨停吧。” 惊蛰接过阿玲手里的锹,继续给地里的种苗排水。 田里的庄稼怕是没救了,但这院里的种苗,她一定要保住。 雨势一直没有减缓的迹象,院里的积水却始终没有没过脚背。 这是唯一叫惊蛰欣慰的地方了。 休息的时候,惊蛰才从庄叔那里听说。 这栋院子,之所以不会被淹,是因为修建的时候地势就略高一些。 而且是派了技艺十分精湛的工匠来修建的。 防水,防风,防震,设计与建造的时候,就加了不少设计与机巧在其中。 只要不是遭遇千百年难遇的大灾害,这宅子都是没有问题的。 天色阴沉,也瞧不出如今是什么时辰。 落雨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吵的人越发焦躁。 惊蛰原本很喜欢下雨的天气,空气清新,凉爽舒适。 能滋养土地,浇灌庄稼,可这雨下的,却叫人心里害怕。 一直忧心阿公阿婆和孩子们,是不是已经安全上山了。 庄嫂子做好了饭,惊蛰也没心思吃,只匆匆喝了碗汤,便又冲进了雨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和阿二满身泥水的进了院子。 惊蛰忙迎了上去,急急的问,“小姑你怎么没上山,回来干什么。” 小姑抓着惊蛰大声质问,“这话该是我问你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灾后重建 惊蛰一时语塞,拉着小姑去廊下避雨。 她是想走来着,可进了孟景瑞的院子,看见这些种苗,她又舍不得走了。 地里的庄稼是全完了,若这些种苗再留不下,别说今年,明年后年也全完了。 伸手帮小姑抹去脸上的泥水。 “小姑,先不说我了,其他人怎么样?都安全上山了吗?没有落下谁吧。” 小姑见了惊蛰安心了许多,拉下她帮着擦拭泥水的手。 “都在,一个也不少,连封地上的那些人,都跟着一道去了。 我与阿二带人上了山,瞧你们不在,怕你们被困在山下遇危险,这才回来找你们的。 这会想上山也上不去了,外头水都积到大腿根了。 山上的雨更大,根叔说这雨若再这么落下去,山上的泥沙都会被冲下来的。 还是得想个办法快点离开这才行。” 惊蛰拉着小姑进屋换衣裳。 “小姑,先换了衣衫,吃点东西,等雨停了再说吧。” 惊蛰去大门前看了看情况,果然外面水流湍急,想走都走不了了。 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祈求这宅子给点力,多撑个一时半刻的吧。 孟景瑞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还安慰惊蛰不会出大问题。 庄叔说江源作为这条河的源头,本来地势就高出一截。 现在是因为雨下的太急了,才会积了水。 等雨势缓下来,水很快就会退的,即便是发大水,江源也不会受灾,都冲到下游去了。 惊蛰听见这话,心都开始滴血了。 狗屁的江源不会受灾,以前他们不垦荒,不种田,淹了就淹了。 只要是人没事,水退了日子照样过。 可她辛苦了大半年,田地,庄稼,如今全都泡在水里,这还不叫受灾吗。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当机立断,让家里人提前上了山。 暂时不必为他们的安全担忧,还好之前准备了物资,不至于饿肚子。 天色越来越暗,雨势渐渐缓了下来,可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果然如庄叔所言,只要雨势变小,江源的水位就会退下去。 可这雨始终没停,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 第四天的早晨,雨虽停了,天色依旧阴沉沉的。 惊蛰卷了裤腿,趟着淤积的泥沙去地里查看情况。 哪里还能瞧的见庄稼,连开垦出的田地都已经辨不出样子了。 大半年的心血全没了,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淤积的泥沙,和满地的枯枝烂叶,灾后的重建也是个叫人头痛的问题。 还要防着洪涝过后,会有疫病流行。 又等了两天,终于放晴。 惊蛰与孟景瑞商量,叫辛大夫配了几副预防疫病的草药,大家都喝一些。 又让小姑和阿二送一些上山。 将壮劳力带回来,开始灾后重建,清理淤积的泥沙。 老人和孩子就在山里在住段时间,在山里尽可能的多搜集一些能吃的东西。 不然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大雨过后,接连几日的暴晒,让清理淤泥的进度越发艰难。 惊蛰收到了阿杏的来信,碧水那边也下了大雨,不过情况好些。 再怎么说,碧水靠海,陆地上河流丰富,积水的情况基本没有发生。 带去的果酱,陶器也全部换成了粮食。 只是回江源的河道,水位上涨了许多,还得再等几日才能雇到船只回来。 阿杏还不知道江源已经被水淹了事,信里虽有些担忧,但也绝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说的最多的还是生意上的事情。 阿玲烧的陶器,十分抢手,许多商家都下了订单。 阿杏的意思,是让阿玲提前准备,等她回来,就不必浪费太多时间了。 可如今窑都冲没了,怎么提前准备啊。 之前为挖取黏土方便,便将窑建在河道附近了,如今什么都没了。 可能阿杏的订单,是惊蛰他们唯一的转机了。 地里的庄稼没指望了,少不得要重新起座窑,专心烧陶了。 今年的生计,怕是只能靠这个来维持了。 晚上睡觉前,惊蛰将阿杏的信给阿玲看了。 “下半年可要辛苦你了,咱们往后可都要靠你的手艺吃饭了。” 阿玲躺在床上半眯着眼,语气淡然的道。 “怕什么,比这还难的日子,咱们也不是没经历过。 我知道你心疼庄稼,可天灾人祸,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等着吧,这还只是天灾,人祸可比这个可怕千万倍。” 惊蛰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会不是得先顾眼前吗。 我跟你商量烧陶的事呢,你跟我扯什么天灾人祸。” 阿玲翻了个身,背对惊蛰,有些含糊的道。 “这还用得着商量吗,明日选个地方起窑,干就完事了。 这几日真的累,明日还要早起,快点睡吧。” 惊蛰本想与阿玲聊聊,谁知她说完话,就起了鼾声。 这几日大家都累坏了,便吹了灯,上床睡觉。 阿杏回来的时候,江源生活区域和道路上的淤泥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比大水刚退的时候好了太多,可阿杏看到这幅惨状,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原以为日子有了起色,这么一闹,比以前还不如了。 惊蛰出言安慰,“大家都没事,就是最幸运的,咱不是还有碧水的买卖吗。 挺过今年,庄稼明年再种就是了。” 阿杏反应过来,收了泪,庄稼全毁了,最难过的该是惊蛰吧。 这些话本该是她说来安慰惊蛰的,现在倒好,却叫惊蛰来安慰她了。 阿杏带回的粮食,叫大伙都松了口气,至少不必担心会断粮了。 经过这次天灾,封地上的原住民老实了许多。 从山上下来之后,家家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了。 很少见他们出来晃悠,如同转了性子般,偶尔在路上遇见,他们还会主动打招呼。 根叔下山送山珍时与惊蛰提过几句。 下暴雨那日,上山时根叔带上了他们,在山里时,也对他们颇多关照。 当时大家都遭了灾,在天灾面前,那些鸡毛蒜皮的私人恩怨显的不值一提。 再说他们也是拖家带口,有老有小的,实在做不到扔下不顾那个地步。 惊蛰到没说什么,人性本善,但愿他们别是记仇不记恩的货色。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想做咸鱼 暴雨过后,老天爷还算给面子,没在闹什么幺蛾子。 大家各司其职,各自忙碌,都希望能顺利的度过这次难关。 窑厂在阿玲的努力下,很快就投入了生产。 因为接了不少碧水的订单,下半年的生计基本就要靠这座窑上的产出了。 惊蛰对这事十分重视,分出不少人手,过来帮着阿玲烧窑。 与碧水的生意往来,交给了阿杏,不得不说阿杏是这方面的人才。 订单,价格,或是每次出去需要淘换回来的物资。 全跟许阿公商议好了,根本不需要惊蛰再操心。 淤泥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根叔他们带了小些的孩子回来。 山上气候变化的快,危险也多,太小的孩子帮不上什么忙,还要分心照顾。 如今水退了,不如将他们带回来,还能让人少操些心。 至于大些的,还是由几个阿婆领着,在山里搜集山珍。 大家都经历过吃不饱饭的日子,都怕不多储存些吃的,往后会饿肚子。 反正根叔都安排妥当了,惊蛰便不再插手。 小姑比以前更忙,时常好几天都见不到她人。 不过看院子里越来越多的皮子和肉干,惊蛰也大概明白,小姑最近都在忙什么。 最让她放心不下的,还是一直没有消息的谷雨。 自他离开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外面的消息惊蛰是一丝一毫也不知道的。 她怕这次灾情影响的范围太大,将他困在白石城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下游的渔村,来送东西时说,好几十年都没见过江源发这么大的水了。 江源还算好的,下游河水改道的地方怕是更严重。 这让惊蛰更担心了,可现在封地上的事还没处理完。 也分不了心去操心外面的事情,只是心里总不踏实。 这几天,她正带人将被淹没的土地重新平整出来,实在没法子抢救的,也只能忍痛放弃了。 看着大片被冲毁的田地,惊蛰心疼难言。 今年是没戏了,但明年,地还是要继续种的。 这样突如其来的天灾谁都没法遇见。 若明年不想再遭受这样的损失,就必须做点准备了。 用清理出来的淤泥,将新整的土地垫高了一些。 又在山脚下规划出了一大片山地,设计好了排水的沟渠。 准备在这里,开一片梯田出来。 这边的土地虽不如下边的平整肥沃,但地势高,不怕涝,这点是下面没法比的。 灌溉有水车,不必忧心浇灌的问题。 加固了山体,还能预防山体滑坡,一举多得。 去年刚来时,惊蛰就有这个打算,想修梯田来着。 可考虑到自己只在这里留三年,而且当时并不了解江源的情况。 人手也不是很够用,修筑梯田费时费力的,就没有提上日程。 世上真是没有早知道,大半年过去,还是要执行最初的计划。 今年已然白费了,惊蛰可不想这样的事,明年再经历一次。 她答应了阿娘和族长,还剩两年时间,必须要给村里打造一座粮仓出来。 铆足了力气,带着人在山脚下开荒。 日日累成狗,孟景瑞来看过惊蛰几次,看她累成这幅模样,忍不住开口劝她。 “你何必把自己逼成这副模样,我说过的,我的就是你的,江源的一切我都可以与你共享。 你是不是小看我,觉得我孟景瑞养不起你们。 不就是洪水吗,即便山崩地裂了,我也不会让你们挨饿呀。” 孟景瑞说这番话的时候,十分认真,即便他不认真。 这话惊蛰也是信的,可她来江源,并不是为了避祸,为了舒坦。 她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弥补自己的过失。 不可能遇到一些灾祸,挫折,就放弃自己,躺平随缘吧。 谢过孟景瑞的好意,表达了自己不想做咸鱼的崇高理想。 将孟景瑞打发了,到头便睡。 这一忙就到了夏末,还是没有谷雨的消息,惊蛰有些坐不住了。 山脚下的梯田已经初见雏形,不需要惊蛰再像刚开始那样事事操心了。 这日好容易碰上回来休息的小姑,便拉着她去一旁商量。 “小姑,我想去趟白石城找找谷雨哥,他走时说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了。 可如今都快两个月了,人没见着,消息也没半句,我实在放心不下。 灾情过后,外面的情况如何,我们也是半点也不知道。 不出去看看,我坐立难安了。” 小姑想了片刻,“去白石城,不如回村里一趟。 谷雨那小子,机灵的很,在外面闯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用不着咱们替他操心。 该回来时,他自然会回来的。 我到是想回村里一趟。” 又凑近了些,在惊蛰的耳边道。 “雷家父子的火雷已经差不多能派上用场了,你最近忙着,我便没与你说。 我想送些去边塞,顺便回一趟村里瞧瞧家里的情况。” 这些本来计划让谷雨干的事,如今他不回来,封地又遭了灾,惊蛰到将这些事给忘了。 “那小姑回吧,可我还是想找人去白石城看看。 即便不找谷雨哥,好歹也探探外头的情况。” 小姑点头同意,“你不能去,你得留在江源,我不在,你可别出去乱跑。 去找孟景瑞商量,让他找人去白石城。 好歹他是官方认证的王爷,在外面办事比咱们方便。” 两人商量好后,小姑就连夜上山去拿火雷。 这东西是个新玩意,又易燃易爆,惊蛰特别叮嘱,运输的途中,必须带上雷家的二哥一同前往。 去了塞上,要教会阿爹他们正确安全的使用之后,才能离开。 送走了小姑,惊蛰又去找孟景瑞商量,派人去白石城打听消息的事。 孟景瑞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叫阿二去安排。 他的日子与以前一般无二,这次水灾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 惊蛰最近除了早早过来看种苗,别的时间很少待在这边院里。 与孟景瑞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他也知道惊蛰事忙,便不似从前那样总缠着惊蛰要她陪了。 自从他跟着庄叔他们学管事之后,人就变得稳重了许多。 在人前,不似以前那般肆意跳脱,说话做事都很有规矩。 只单独与惊蛰和关系亲厚的人相处时,才会显露以前那样沙雕中二的气质。 惊蛰又陪他说了会话,才告辞离开。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靠自己 进了院子,正巧遇上满身疲惫的阿玲回来。 她头发乱糟糟的,满身的泥灰,顾不上跟惊蛰打招呼。 冲进房里先抓起桌上茶壶,“吨吨吨”的就往嘴里灌水。 灌了一气,撂下茶壶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愿动弹了。 惊蛰瞧他累成这样,与前些天自己开梯田时差不多了。 绞了帕子,给她擦脸,又去翻找干净的衣衫。 “晚饭吃了吗?怎么累成这样了,可是窑上人手不够。 要不明日我匀两个过去给你帮忙。” 阿玲胡乱的擦了把脸,“你别忙了,我一会还得过去。 回来找图纸的,上次你画的酒坛子呢? 我记得咱有,窑上找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那边等着用。” 惊蛰放下衣衫,点了烛火去桌子上翻找图纸。 “怎的要烧酒坛子了,碗碟不是挺好卖的吗。” 阿玲不知从哪里摸出半块饼,一边啃一边抱怨。 “你当我想烧啊,去问阿杏啊,这次拿回来的订单,全是坛罐。 窑上的人刚做熟了碗碟,这下又得练习制坛罐了。 是缺人,不过不用你匀,许阿公说明日叫小冬瓜他们下山给我帮忙。” 惊蛰翻出图纸递给阿玲,夺过她手里的半块饼。 “阿杏回来了?怎的没过来找我。” 阿玲没接图纸,伸手要去抢饼,“我一天没吃了,吃块饼你都不让。 阿杏正跟许阿公对账呢,估计一会就过来找你了。” 惊蛰将图纸叠好,放在桌上,拉起瘫坐在凳子上的阿玲。 “谁不让你吃了,这饼又凉又硬,有什么可吃的。 跟我去厨房,我给你煮碗面。” 阿玲被惊蛰拽了起来,直接靠在她的身上,跟着惊蛰往外走。 “不吃了,窑上还等我呢,你送我过去呗。” 惊蛰任她靠着,没好气的道。 “不行,吃顿饭能耽误多长时间,我很快的,你不是一天没吃了吗。 我能让你饿着肚子干活? 要不你睡会,饭好我喊你。” 阿玲搭在惊蛰肩上的手紧了紧,“不了,躺下就不想起了。 我还是陪你做饭去吧。” 两人出了屋子,惊蛰在院子里掐了一把青蔬。 又去墙角边的鸡棚里,摸了两个鸡蛋。 拖着阿玲进了灶房,一边忙乎,一边与阿玲说话。 刚用菜油炝了锅,灶房外就探出两个大脑袋。 孟景瑞咧着嘴问道,“做什么呢,我在那屋都闻见香味了。 多做点,我也要吃。” 阿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那意思自不必说了。 趁着烧水的功夫,惊蛰又往面盆里多加了两碗面。 水开时,十分娴熟的往锅里甩着面疙瘩。 疙瘩汤出锅时,阿杏也进了院子。 与几人打了招呼,很自然的接过惊蛰递来的大腕,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一碗疙瘩汤下肚,才满足的打了个隔,与惊蛰说话。 “累死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还有吗,再来点。” 惊蛰接过碗,顶住阿大想吃人的目光,又给她添了半碗。 将碗递给阿杏,“阿玲说你回来就去了窑上,又去找许阿公对账,哪里顾得上吃饭。 碧水情况怎么样。 听阿玲说你这次接了酒坛的订单,碗碟不好卖了吗?” 阿杏接过碗,先吃了两口。 “好卖呀,供不应求呢,可是坛罐的利润大些。 我不是想多赚些吗,今年地里没收成,粮价又越来越高,咱不得多预备些。” 阿玲吃了碗热饭,恢复了不少元气,心满意足的放下碗。 “下回再有新订单,你先回来问问我啊。 万一烧不出,你又接了别人的单子,那不是不讲信用吗。” 阿杏吃完也放下了碗,“你什么本事我还能不清楚,有你烧不了的东西吗? 最多就是辛苦些,这会不辛苦,冬天咱们就得饿肚子。 咱们一家老小,现在可是全靠你了,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孟景瑞也吃好了饭,十分自觉的帮着惊蛰收拾碗碟。 听着几个女孩子的交谈,实在不忍心看她们这么辛苦。 十分真诚的说,“不是还有我吗,这是在江源,在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啊。 你们干嘛要把自己逼这么紧,我又不是养不起。” 惊蛰低头刷碗,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阿杏翻了个白眼,并未给孟景瑞面子。 “小王爷的‘实力’我们有目共睹,可单凭猎场和药园那点收益。 要养活这么多人,怕是有些紧张吧。 而且我听许阿公说,山上的药园也受了灾。 我们没问题的,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话落望向惊蛰,“我说的对不对惊蛰,我们能行。” 阿杏现如今买卖做的风生水起,惊蛰也放心的将生意上的事,全权交给她和许阿公处理。 正是找到人生方向,体现自己价值的时候,自然不会现在停下。 待在封地上,等着吃白食。 惊蛰是明白她的,笑着点头答应,“你说的对极了。 靠山山到,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努力赚来的才最保险。” 孟景瑞有些不高兴了,“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真以为我只有猎场和药园啊。 忘了我还有座矿呢? 年前你们村里从碧水换的铁矿,还是我矿场的煤炭换的呢。” 这事惊蛰听二叔和阿娘他们说过一些。 可与她在封地上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从未放在心上。 阿玲闻言却来了精神。 “小王爷,你有煤矿?怎的不早说。 我若知道咱们有煤矿可以用,还烧什么陶,直接烧瓷了呀。” 孟景瑞坐在矮凳上,一脸无辜的道,“我以为你们知道呀,这矿还是村里帮我夺来的。” 阿玲兴奋的道,“惊蛰咱能赚大钱了。” 惊蛰有些不解,收好洗刷干净的碗碟。 一脸疑惑的问阿玲,“怎么说?” 印着房里的烛火,阿玲的眼睛晶亮。 “江源有黏土,上次我送铁栓上山,还发现了高岭土,都是能制瓷坯的好胎土。 这次的窑厂,我完全是按照烧瓷器的规格造的。 只要烧造的时候温度达标,烧瓷器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一直没说,就是因为没有好燃料。 现在燃料不缺,干嘛还烧陶啊。” 阿玲兴奋过了头,恨不能立马就让孟景瑞给她拿出煤炭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趁你病要你命 还是阿杏比较务实,听见能烧瓷器,眼睛也亮了一亮。 却并未像阿玲那般喜不自胜。 “你消停点,先将这批单订烧了再说。 瓷器是好过陶器,但市场如何,烧出来了好不好卖,还得我再去碧水打听了再说。 煤矿运来也需要些时日,先将手头的事做好。 别听风就是雨的行不行。” 阿杏的话并没有让阿玲泄气,反而像打了鸡血一般充满了斗志。 “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把单订上的先做了。 销路啥的我不管,只有你们去操心,我只管烧成品。” 走到惊蛰面前,扶住她的肩,“用用你漂亮的小脑瓜,设计几样好货出来。 我可要大展身手了。” 话落匆匆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叮嘱孟景瑞。 “小王爷,煤炭可就拜托你了,尽快弄回来我好尽快开工。” 此时外面已经黑透了。 惊蛰喊醒正在打瞌睡的阿大,叫他去送阿玲。 在阿玲身后大声喊道,“你急什么,图纸还在屋里呢,叫阿大送你过去。 黑灯瞎火的,别摔个好歹。” 阿玲大声应着,拐回屋里拿图纸,满身的疲惫消散一空。 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她终于有机会上窑烧制瓷器了,也对得起阿爹离开时的嘱托。 不会让这份家传的手艺失传。 出了院门,阿大背起阿玲,脚步飞快的朝窑上飞奔而去。 灶房里,吃饱喝足的阿杏,准备拉着惊蛰回屋看账目。 孟景瑞吃饱了饭,却不想回屋睡觉了,非拉着阿杏给他说说碧水的事。 阿杏本来不是很情愿,她累得要死,本想给惊蛰看了账目,就回去休息的。 但惊蛰给她使了眼色,还等着用人家的煤矿呢。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将灶房收拾干净,端着烛火一起去了孟景瑞的屋子。 惊蛰在桌旁翻看账本,孟景瑞歪在矮塌上听阿杏给你说碧水的奇闻异事。 孟景瑞是个绝佳的听众,对什么都好奇。 无论阿杏讲什么,他都特别捧场,不时的对阿杏讲述的事情给出回应。 “真的吗。”“后来呢。”“原来是这样。”“好想去瞧瞧。” 两人一唱一和,倒也聊的十分愉快。 惊蛰看完了账目,阿大也回来了,便起身告辞,与阿杏回了自己屋子。 将账本收好,瞧阿杏合衣躺在自己床上,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 帮她脱了鞋袜,打了热水来给她简单擦洗了一下,随她去睡。 拨亮了火烛,在桌前写画了起来。 惊蛰知道,瓷器虽好,但在这个时空却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的起的。 她也不想太招摇,让阿玲去烧制什么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并不是不相信阿玲的手艺,只是不想太过惹眼,让碧水的那群人盯上。 惊蛰想设计几套别具特色的杯盘碗盏。 一般的小富之家,总要准备几套拿得出手的待客之物。 酒具,茶具,成套的碗碟,可以分开来卖,也可以单独使用。 回忆着以前自己见过的杯盘酒盏,惊蛰下笔如有神助。 很快便完成了设计,大致看了一下,自觉十分满意。 晾干墨迹,等着明日拿去给阿玲瞧瞧。 第二日一早,惊蛰准时起床。 知道阿杏辛苦,今日也没什么要她忙的,便给她盖好被子,叫她继续睡。 照旧在院里与孟景瑞一起打拳,检查在水灾中好容易保住的种苗。 玉米已经结了穗子,这个时节正是灌浆的时候。 还不等他们吃早饭呢,阿二就进了院子。 他昨日得了孟景瑞的吩咐,今日是要出发去白石城的。 这会过来回事,顺便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孟景瑞倒是没什么别的吩咐,昨天就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 惊蛰去了后院,拿了只鹰隼交给阿二。 “阿二叔,你早去早回,得了消息就用鹰隼送信回来。 若实在打听不到谷雨哥的下落,也不必勉强。 我以前听阿爹说过,白石城那边,会是大岚与善金的主战场。 这节骨眼上,那边的情况应该挺复杂的,一定要已自身安全为主。” 阿二接过鹰隼,放进特制的皮囊里。 “姑娘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与公子说几句话就出发了,你自去忙吧。” 告别阿二,惊蛰去灶房端了早饭,回屋叫醒还在睡的阿杏。 “先起来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别饿着肚子睡觉。” 阿杏迷迷瞪瞪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惊蛰递来的帕子擦脸。 被惊蛰推着坐到了桌边,“你怎么不早些叫我,这会什么时辰了。 我与根叔说好了,今日上山去接小冬瓜他们的,顺便拿些山珍。” 惊蛰在桌边整理昨夜画好的图纸,准备拿去窑上给阿玲。 回头看了眼正在喝粥的阿杏。 “你又没与我说今日有事,我不是心疼你,想让你多睡会吗。 还早呢,来得及,你慢慢吃就是了。 吃好将碗送到灶房去,我去窑上找阿玲。” 阿杏三两口咽下嘴里的饭,“你等等我,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昨天被小王爷拉着,都没空与你说话。” 趿着鞋子,端起碗碟往灶房去了。 “你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说不等你,你不能好好吃完饭啊。 这若是在家里,我阿娘非揍你不可。” 阿杏嘿嘿笑着,“谁让你不早些喊我起床。” “嘿~好你个陆阿杏,给你端吃端喝到成了我的不是了。” 阿杏提上鞋子,随意用手拢了拢头发,挽着惊蛰朝外面走去。 “昨天忘了与你说,碧水已经彻底不与大岚有生意往来了。 好在咱家的买卖是阿大注册的,不然今冬怕是真要饿肚子了。” 惊蛰低头沉思,怕是善金给碧水施压了。 切断碧水对大岚的供给,又刚好赶上天灾。 这对善金来说,无疑是对大岚出手的最好时机。 真是趁你病,要你命啊。 恐怕已经没有时间为过冬做准备了。 现在要准备的,是如何应对这次兵祸。 最让惊蛰放心不下的,还是塞上的阿爹他们。 阿杏说了半天,却不见惊蛰应她,“你想什么呢。” 惊蛰回了神,“怕是要打起来了,有些担心阿爹。” 阿杏停下了脚步,“担心也没用,先顾好咱们自己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疲于应对 惊蛰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现在担心谁也没用。 还是顾好眼前再说吧,帮阿杏整了整衣衫。 “你先去找根叔上山接人吧,我等一下阿二叔。 他要去白石城,我得与他说下情况。” 阿杏应了声“好”走出两步又转回头来。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啊,到底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 都是猜测,别将事情想的太严重了,草木皆兵的,闹得大家都紧张。” 惊蛰点了点头,“你快去吧,我心里有数。” 送走阿杏,在门前站了会,等着阿二出来,便迎了上去。 阿二见惊蛰似是在专门等他,开口问道。 “姑娘在等我吗,可是还有什么事吩咐?” 两人边走边说,惊蛰将自己的担忧与分析与阿二说了。 阿二听的很认真,并没有觉得惊蛰的担忧是多余的,并出言安慰。 “姑娘你且放宽心,即便真的打起来,大岚也能抵挡一阵的。 上百年的底蕴不是说败就能败的。 还是谢过姑娘提醒,我会多加小心的。” 话落辞别惊蛰,匆匆往码头去了。 阿二的安慰,并没能让惊蛰宽心,大岚的衰败有目共睹。 善金的蛮子有多疯狂残忍,她是见过的。 现在自己能做的,也就是顾好身边的人。 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村里和边塞上的阿爹他们了。 至于其他的,也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去了窑上,将图纸交给阿玲。 阿玲看了图纸,如获至宝。 “你这图纸画的,比我见过的老师傅画的强百倍。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只要燃料到位,我马上开工。” 惊蛰看着阿玲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十分心疼。 “你也别太拼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 若吧身体搞垮了,什么都没戏。” 阿玲翻看图纸,胡乱的应着惊蛰,显然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的。 惊蛰夺过图纸,“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听着点啊。 离开窑还有一会呢,你去睡会吧,我今天没什么事,在这帮你盯着。” 阿玲揉了揉眼睛,“睡不了,我得盯着窑里的温度,别人替不了。” 惊蛰叹了口气,只能随她去了。 又过了四五天,阿杏带着新一批的坛罐出发去了碧水。 惊蛰才在傍晚时分,收到了小姑送来的消息。 她没有先回村子,而是直接带着火雷去了边塞。 塞上的情况不容乐观,善金确实开始了疯狂的进攻。 为了破关,调派了不少精锐在塞外集结。 轮番的进攻,让塞上的阿爹和叔伯他们也疲于应对。 这种情况最近尤其明显。 村里身体状况好些的阿公,和阿娘那样战斗力较强的媳妇都去了边塞。 誓死也要守住,不能让善金人破关。 若是小姑没去送火雷,惊蛰还不知道边塞的情况已经这么危及了。 可惊蛰有些搞不懂,不是一直都说主战场在白石城吗。 善金人为什么对陆家村坚守的边塞不依不饶。 从这边破关,战线就会变的很长。 先不说出关就是人迹罕至的山林,地形奇特的峻岭。 出了山林,还有风沙漫天,难辨方向的戈壁慌摊。 若从这边破关,在一路攻入大岚腹地,是十分困难艰巨的。 大部队的长途跋涉,再加上粮草物资的运送。 但凡有些头脑的指挥官,都不可能放着白石城那边的关塞不攻打。 绕远路挑个最难的地方下手吧。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原因,是惊蛰不知道的。 第二日早晨,收到了阿二放回来的鹰隼,她才稍微明白了一些。 这次大水,受灾的果然不止江源。 大雨也不止下在江源,大岚许多地方,都下了大暴雨。 横穿大岚的那条江,河水暴涨,泛滥成灾。 下游沿河的许多村庄和田地,都被大水淹没了。 人口牲畜死伤无数,这年月,可没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说法。 掌权者遇上这样的天灾,也只能减轻税负,拨些钱粮来缓解灾情。 招灾的地区,想要重建,只能依靠百姓自己努力。 大岚如今又与善金对峙,开战在即,对这次的天灾也是有心无力。 基本上已经放弃救灾,任其自生自灭了。 侥幸逃脱的百姓全往稍大些的城镇去避祸。 可天灾刚过,如今天气湿热,人口密集的地方,疫病是最容易流行的。 白石城这样的大城镇,情况更为严重,疫病肆虐,现如今只许进,不许出了。 善金不敢攻打白石城,恐怕也是因为疫病的关系。 阿二如今被困在城里,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了。 信里没提谷雨的消息,怕是没有打听到吧。 惊蛰将两封信,拿给大家看了。 封地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庄叔一家担心身陷白石城的儿子,面上虽然不显。 心里怕是对惊蛰有所埋怨的吧。 若不是她非闹着要去白石城打听谷雨的下落。 阿二也不会跑去疫病肆虐的白石城,人没找到不说,自己也回不来了。 其实是惊蛰想多了,庄叔一家根本没有责怪惊蛰的意思。 封地上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根叔和许阿公,针对如今的情况,对他们当初的计划做了调整。 依旧是囤积物资,加强上山的防御。 没几日,惊蛰就收到了小姑送回来的第二封信。 阿爹对惊蛰送去的火雷,大加赞赏,没人能想到这东西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连见惯了生死的阿爹他们,都被火雷爆炸后,造成的惨烈场面给惊到了。 善金人吃了苦头,最近不太敢轻举妄动了。 这是个好东西,但阿爹也不希望惊蛰为了造这个太过辛苦。 他知道火雷价值不菲,江源又受了灾,今年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的。 即便现在还能去碧水做生意,怕是等这场仗打起来的时候,碧水也会卷入其中的。 一切都要以生命安全为重,千万别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惊蛰也闹不明白,什么事,是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她拿着信,去找许阿公要钱,既然火雷有用,那她就要多造一些。 反正要囤东西,火药硫磺也多来一些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疫病 许阿公望着惊蛰,“姑娘忘了,咱们账上没钱。 都换了粮食物资囤起来了,阿杏回来从来不带钱钞。 你若要囤火药硫磺,等下次吧。 那些东西得雷家的人跟着一道去,才能换回来。 旁人不知道里面的门道。” 惊蛰到忘了这茬,与许阿公商议了一下, 她写信,给阿杏送去,将这边的情况告知给她。 预留些东西换火药硫磺。 刚好许阿公要上山去看看阿婆和孩子们收集的山珍。 顺便去告诉一下雷家父子,叫他们也有个准备。 惊蛰写好了信,却发现这边院子里,关鹰隼的笼子都空着。 想是回来的,都飞到孟景瑞那边院子休息去了。 与许阿公打了声招呼,就往那边去了。 先看了看院里的种苗,便往后院去找鹰隼。 刚走进中院,就听见孟景瑞的房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只听春桃带着有些怨怪的声音争辩道。 “不行,我不同意,你不能去,明知那边疫病横行,躲都来不及,你还偏要往上凑。 再说,你走了公子的身子谁来顾。 还卖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手痒了,想去治疫病的。” 辛大夫依旧与往常一般,不疾不徐的与春桃辩驳。 “你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去的,我已经与公子商量好了。 说与你听,又不是为征得你的首肯。 只是告诉你一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留心照顾公子。” 春桃来了脾气,“你要去送死,我也管不着。 可照顾公子的身体,那是你的责任,别想往我身上推。” 气呼呼的问孟景瑞,“公子你说话,真同意让老辛去白石城? 就不怕他与阿二一样有去无回?” 老辛显然有些生气了,语调都严肃了许多。 截住了春桃的话,“你快别浑说,什么叫有去无回。 阿二不过是被困住了,等我过去,解决了疫病,不就回来了吗。 你这般口无遮拦,这话若叫老庄一家听了去,要作何刚想?” 春桃自觉说错了话,呸了几口。 “阿二的事,是我说错话了。 可你为何偏偏要去白石城? 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隐世名医了。 那可是疫病,是你说解决,就能解决的了的?” 辛大夫恢复了语调,老神在在的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治病救人,本就是身为大夫的职责和使命。 现在我知道有人在受疫病的折磨,怎能坐视不理。” 春桃才不管那些,她就是不想老辛以身犯险。 “试什么试,就你那点医术,连公子的病都治不好。 还不如惊蛰呢,更别说是去治疫病了。 老实在封地待着吧,非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干什么。 即便没有疫病,白石城打起来也不是好玩的,多活几日不好呀。” 惊蛰知道,虽然春桃对辛大夫说的话,言辞不善,但打心底里是关心在意他的。 他们几个在江源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不是亲人也胜过亲人了。 辛大夫和庄管事就是他们的长辈,如今辛大夫要去白石城治疗疫病。 春桃自然是不放心的,可听他们方才的对话,孟景瑞居然同意辛大夫去。 这倒叫惊蛰有些意外了。 谁会让自己的亲人往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这年月既没有高科技,也没有先进的医疗手段。 别说已经形成规模的疫病,就算是普通的伤风感冒,闹不好都会要了人命的。 躲都来不及,怎么还要上赶着往上凑呢。 惊蛰不想偷听他们说话,站在院里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来了。 孟景瑞听见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 “你回来了,快进来吧,刚好老辛还有事与你说呢。” 惊蛰扬了扬手里的信,“我给阿杏送封信,一会去找辛大夫说话。” 孟景瑞半边身子在屋里,半边身子在屋外。 看看屋里剑拔弩张的两人,在看看惊蛰,果断的出了屋子。 跟着惊蛰去后院抓鹰隼送信。 凑近惊蛰在她耳边小声道。 “怎么办,我答应老辛让他去白石城,可如今春桃死活不同意。 两人都快打起来了。 老辛说疫病没那么可怕,春桃又说凶险非常,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惊蛰没吭声,她在想疫病的事。 没有亲眼见到患病的人,她不敢确定。 但根据现在的状况,她心里也大致有了想法。 大水过后,首先就是水源污染。 这年月人们根本没有将水煮沸再饮用的习惯。 当地下水和饮用水与洪水“混为一坛”时。 人畜喝了这样的水,会有大量的有害病菌和污染菌通过肠胃进入体内。 阴暗潮湿的环境与混乱的人畜共生,又会滋生大量的蚊虫。 这无疑会对疫病雪上加霜。 胃肠道疾病,皮肤病这些看似不是特别严重的传染病,若不加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就白石城来说,能做到封闭城池,只让进不让出,已经很不容易了。 孟景瑞见惊蛰并不答话,轻轻戳了她一下。 “我与你说话呢,你又想别的去了? 快给我想个法子,怎么处理这事。” 惊蛰回了神,“嗯”了一声,“我听见了,辛大夫想去控制疫病救死扶伤。 春桃关心家人,不想辛大夫去。 他们两人谁都没错,你若非要拿个注意,就看心里偏向谁了。 我觉得辛大夫这份医者仁心的情操,是无人能比的。” 孟景瑞叹了口气,“老辛的师傅可是有名的神医,在世时,名声响彻整个大陆。 一生也没收几个徒弟,老辛还是他的关门弟子,很的他老人家看重的。 只是老辛一出师,就跟着我阿娘来了江源。 他的师兄,现在都是很有名气的大医师。 只有他,将小半辈子的时间和精力都耗在了我的身上。 若不是因为我,他也可以像他的师兄们那样,悬壶济世,功成名就。” 这倒让惊蛰颇为意外,她没想到辛大夫这么有来头。 如此说,那医术应该相当了得才对。 这么久都没治好孟景瑞的病,怕只是当局者迷吧。 因为太过在意孟景瑞,可能从未想过,孟景瑞的身体根本不是病。 只是因为小时候体虚,又常年累月的被他们灌汤药,体内淤积了毒素。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还是不去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七章去还是不去惊蛰捧出了鹰隼,将信绑好放了出去。 拉着还在碎碎念的孟景瑞,往前院去找辛大夫。 她有些想法,必须要与辛大夫好好交流一下。 孟景瑞不想回去,他不想面对争吵不休的两个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偏向哪一个,心里都会觉得对不起另外一个。 只能凑在惊蛰耳边跟她继续念叨。 “现如今,我身子大好了,不用他日日守着。 这大半年,他总不在封地,每次出去都说是去药园整理药材。 其实我知道,他是偷偷跑出去给人瞧病了。 所以当他跟我说,要去白石城治疗疫病,履行他身为一个大夫的职责和誓言时。 我没办法拒绝他。” 听到孟景瑞说这话,惊蛰打心眼里佩服辛大夫的心胸与职业操守。 “你怎么知道辛大夫没去药园,是出去给人瞧病了,江源附近有村落吗?” 孟景瑞撇了撇嘴,“下边渔村来送东西时告诉我的。 下游临江边有几个小村子,靠打渔为生的。 人口不多,也算是村子吧,他在那边给人看病,能瞒得住谁。” 两人出了后院,屋里的人还在争吵。 辛大夫继续跟春桃讲道理。 “这又不是一人,一家之事,我身为一个大夫,知道有人需要救治,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不能辜负师傅的教导,更不能违背自己立下的誓言。 我几个师兄,现在肯定也在白石城,如今那边封了城,药物一定短缺。 即便我不去救人,也得过去给我师兄他们送药。” 听了辛大夫的话,春桃有些动摇。 “你怎知你师兄他们在城里,若他们真在城里,你也不用去了。 江源就你一个大夫,你走了,若这边也闹了疫病,我们怎么办。 送药我不反对,未必就要你亲自去,叫别人去送,反正你不能离开江源。” 辛大夫叹气,“你这是什么道理,别人去得我去不得? 那是疫区,我身为一个大夫,怎可叫别人替我去冒险。 再说大水退后,惊蛰姑娘处理的妥当,江源不会闹疫病的。” 春桃的话里带着哭腔,与浓浓的不舍。 “因为你是老辛,独一无二的老辛,旁的人都比不了。” 孟景瑞站在院里,十分无奈的搓了搓脸颊。 他处理不来这种事情,心里是偏向老辛的,可也没办法忽略春桃的感受。 这两个,都是孟景瑞最亲近的人。 春桃陪伴他一同长大,老辛就如他们的父亲一般。 不但照顾他们的生活,还教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外人眼里,他们是主仆,可在孟景瑞的心里,他们就是自己的的家人。 如今最亲近的两个人,想法有了分歧,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怜巴巴的望向惊蛰,希望她能给自己拿个注意。 惊蛰算是个外人,不好参与他们家庭内部的争论。 给了孟景瑞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回了自己屋子。 这会去找辛大夫谈论疫病的事情,不太合适。 她有感觉,谁阻止都是没用的,辛大夫这白石城,是去定了的。 与其浪费时间争辩去不去,不如准备的充分一些,帮助他完成心愿。 孟景瑞不想回去,跟着惊蛰进了她的屋子。 瞧惊蛰铺开了纸笔,也不好出言打扰。 满面愁容的伏在桌上,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惊蛰也不知要如何替他开解,只能由着他去。 努力的回忆以前看过的书籍,结合自己所学过的知识。 将防治古时大规模爆发疫病的要点,和注意事项,一一记录下来。 希望能对辛大夫的白石城之行有些帮助。 待惊蛰写完,那边的争论也有了结果。 果然,春桃还是在辛大夫那套理想和大义的教育下,败下阵来。 白石城之行,势在必行。 孟景瑞听那边结束了争辩,这才松了口气。 起身要过去安抚一下败下阵来的春桃。 惊蛰起身与他一起往外走,她要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辛大夫。 希望对受灾的百姓有些帮助。 其实这些东西,早在大水刚退的时候,惊蛰就在封地上提过的。 还专门让辛大夫配了预防疫病的汤药,到不必惊蛰在过多解释。 辛大夫接过惊蛰递来的资料,看的十分认真细致。 不住夸赞她写的都是得用的法子,并真心的希望惊蛰与自己同去白石城。 得了辛大夫的邀请,惊蛰的心里到没起多大波澜。 倘若自己能帮的上忙,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大水过后的疫病,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只要防治得当是完全可以控制住的。 只是在这个年月,天灾,疫病,已经被人们妖魔化了。 总觉得这些都是人力不可抗拒的灾难,大多放任自流。 很少组织快速有效的抢险救灾的行动。 受到辛大夫的夸赞和鼓励,惊蛰有些意动。 她想去白石城看看,不是为大岚,只是为受灾的百姓出一份力。 刚好也能打听谷雨的下落。 这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想来阿爹和阿娘应该不会怪自己自作主张吧。 刚要开口答应下来,就被孟景瑞和春桃,异口同声的打断了。 “不行,她不能走。” 孟景瑞与春桃对视一眼,在这件事上,他俩完全统一了战线。 春桃抢先发了话,“老辛你疯了吧,怎能带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就是,惊蛰不能去,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如何跟听风和芸姨交代。” 孟景瑞急切的说道,一把抓住站在一旁的惊蛰。 生怕她脑子一热,答应了辛大夫,跑到白石城去治什么疫病。 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握着惊蛰胳膊的手也加大了力道。 “你又不是大夫,去什么白石城,乖乖在江源待着,等消息便是。 你若去了白石城,等你小姑回来,还不把我这江源铲平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院子里的种苗你不管了?” 惊蛰被他掐的生疼,微微皱眉。 “你别掐我啊,最多一个月,控制了疫病,我们就都能回来了。 种苗有人替我照顾,等我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能收获了。 你有春桃照顾,也用不上我呀。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 不信你们问问辛大夫。”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为了江源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七十八章为了江源春桃冷哼一声,“问他,他一门心思要去,会说有危险吗。 姑娘,那可是疫病,你就别跟着裹乱了,将你弄丢了,我们可赔不起。 你这不是让我家公子为难吗。 你小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她走时专门与我交代了。 回来之前,无论如何让你老实待在封地。” 话落给孟景瑞使了个眼色。 孟景瑞点头如小鸡啄米,手上卸了力道,但依旧没放开惊蛰。 桃花眼瞪的老大,“你不会真打算要去吧,不行不行,容娘回来会杀了我的。 春桃说的对,你不能离开江源,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去白石城。 即便那边没闹疫病,我也不能让你去。 谁知善金那些蛮子,会不会专挑这种时候对大岚下手呢。 到时候又是疫病,又是战乱,太危险了。” 惊蛰瞧着,连孟景瑞对这事的反应都这么强烈。 更别提根叔阿玲他们了,大抵也是死都不会让自己去的。 这下可好,自己都还没拿定主意呢,计划就要胎死腹中了。 听着孟景瑞他们的说辞。 惊蛰还是有些感动的,虽说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 但孟景瑞与春桃发自内心的关怀与在意,惊蛰还是能体会到的。 并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样,怕惊蛰去了,他们会但责任。 怕小姑回来要找他们的麻烦。 孟景瑞似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嚷嚷着。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白石城,不仅在闹疫病。 白石城还是战场的前沿,老辛,你根本没打算回来对吧。 治完了疫病,你还想去战场上救人,是不是。” 老辛似是被孟景瑞说中了心思,躲闪着他的目光低头不言。 只顾翻看手里的资料。 他这番做派,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默认了孟景瑞的猜测。 春桃气鼓鼓的拍了桌子。 “好你个老辛,早就打定了主意,准备丢下我们不管了是吧。 阿二和谷雨没回来,已经够让人揪心的了。 你现在又跟我们闹这出。” 孟景瑞探知了老辛的真实意图,有些难以接受, 他不喜欢离别,更不喜欢自己在意的人抛弃自己。 他不相信老辛会丢下他们,丢下江源,去追寻那些所谓的责任和道义。 但老辛这样的沉默,让他的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受伤了一般垂下头,低低的问了句。 “真的吗!” 老辛听出孟景瑞话里的悲伤,忙起身扶住了他的肩膀。 “公子,你别听春桃瞎说。 我答应过你母亲,若非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离开江源的。 如今你身子大好,我不过是出去给人瞧病,怎么可能一去不回。 你就只当我去了药园,过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孟景瑞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还是小心翼翼的问。 “真的吗,不许骗我。” 老辛十分认真的点着头,安抚了孟景瑞,转头看向春桃。 “就你嘴快,说什么浑话,惹的公子不高兴。” 春桃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道。 “谁叫你有这样的打算,准备弃我们不顾。” 孟景瑞如今听不得那几个字,眼看又要变脸。 春桃连忙闭了嘴,老辛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安抚孟景瑞。 “公子放宽心,我不会不回来的。 你想想,我是去治病救人 做的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也是为了江源积福报啊。 再怎么说,江源也是大岚的一部分。 以前你身子不好,一是没有必要,再有咱也浪费不起那个心力。 可如今公子身子大好,又有陆家村和惊蛰姑娘帮衬。 咱们总要做点成绩,手里多些底牌,才能在新王那里说的上话呀。 江源要好好发展,这些都是绕不过去的。 虽说我有私心,但也是为了公子好,为了江源好。” 辛大夫这番话,确实安抚了孟景瑞,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惊蛰算是躲过一劫,几人并未就她去不去白石城这事,再展开讨论。 因为孟景瑞死拉着她不放,扬言,若惊蛰非去不可,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在送辛大夫去小码头的路上,还吩咐阿大去喊阿玲和根叔他们过来。 惊蛰也不是非去不可,若阿玲和根叔他们来了。 又是扯不完的麻烦,索性答应孟景瑞,自己不会跟着去。 就在江源老实待着,等消息,孟景瑞这才露了笑模样。 辛大夫其实早有准备,药材物资已经收拾妥当装上了船。 与他同去的,还有两个常年在药园打理草药的药童。 孟景瑞拉着惊蛰在岸边嘱咐两人,照顾好辛大夫。 “早些回来”的话,说了无数遍。 辛大夫一刻也不想耽误,安抚好家里的问题儿童,上了船,直奔白石城。 直到船走远了,孟景瑞才松开一直钳着惊蛰的手臂。 惊蛰这会才意识到,这一路上,她都在与孟景瑞拉拉扯扯。 怪不得方才见到有人,都远远的躲开他们。 揉了揉被孟景瑞一直钳着的胳膊,目光不善的瞪了他一眼。 孟景瑞脸颊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捏疼你了吧,我是怕你偷偷跳上船去。 来来来,我给你揉揉。” 惊蛰一脸嫌弃,转身躲到春桃身后。 “小王爷,不用,我不怪你。 男女有别,小王爷是江源的主子,以后还是要顾着些身份。 别再与我拉拉扯扯了,叫别人看见会说闲话的。” 孟景瑞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伸手就要去拽惊蛰。 却被春桃挡住了,十分不客气的对孟景瑞吼道。 “公子你能不能有点正行,我刚才就想说了。 以后还是注意些吧,你不要脸面,姑娘还要呢。 你总这样与她拉拉扯扯,被人看了去不说闲话? 到时候坏了姑娘的清誉,你怎么跟陆听风交代。” 孟景瑞露出满脸的疑惑,在他心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男女有别这些东西。 对于他喜欢的人,他就想与其亲近,这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别人为什么会说闲话,他闹不明白,又想去拉惊蛰。 春桃因为辛大夫离开的事情心里烦躁,又想治治孟景瑞的毛病。 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拉着惊蛰转身就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染病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九章染病孟景瑞迈开长腿,跟在两人身后,问东问西的非要得个答案。 春桃拉着惊蛰快步的往前走,根本不打算理他。 这让孟景瑞越发迷惑了,他脑子里根本没有那根弦。 也从未有人与他说过,男女之间交往要保持距离,不能太过亲昵。 两人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着急。 春桃铆足了劲,就是要治他。 在惊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惊蛰笑着点头答应。 走到岔路上,一转身就朝根叔那边院子去了。 孟景瑞看看惊蛰,再看看春桃,犹豫一瞬,抬脚就要去追惊蛰。 被春桃一把拽住,“人家都不想理你,你追什么追。 跟我回去,我教你点规矩。” 孟景瑞不是春桃的对手,挣脱不开,只能任她拽着。 “你知道个屁的规矩,你这般拽着我,就不是拉拉扯扯了。 好歹我还是你主子吧,有你这么对主子的吗。” 春桃放了手,跟在孟景瑞身后往回走,毕恭毕敬的道。 “公子说的对,奴婢以后会注意的。” 孟景瑞听她说的认真,十分别扭。 “你能不能别这么奇怪,到底想干嘛?” 春桃就是想整治孟景瑞,让他没空去想老辛离开的事。 不然她家这个一根筋的傻公子,还不知要难过多长时间。 回了院里,春桃便从基本没人用过的书房里,翻出许多闲书来。 抱回屋里,堆在孟景瑞的跟前。 “公子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叫你注意些,别跟姑娘家拉拉扯扯吗。 你若看完这些书,自然就明白其中道理了。 这些可是王爷王妃的收藏,你好好用功。 这几日就别去招惹惊蛰姑娘了,人家也有事要忙的。” 孟景瑞无力反驳,只能服从安排,乖乖待在屋里看书。 孟景瑞是个十分认真的人,一旦要做什么事,就会全身心的投入,包括看闲书。 这倒给忧心他的人省下许多时间。 不必抽空安慰陪伴孟景瑞。 没过几日阿杏就从碧水回来了。 带回的物资却比前几次的少些。 按理说,坛罐的价格比碗碟要高,换回的东西应该比以前要多才是。 阿杏抱怨道,“还不是天灾和兵祸给闹的。 新粮还没下来,陈粮也越来越少,粮价那是一天一个样。 碧水受灾虽没有大岚这么严重,但减产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我估摸就算新粮下来,粮价也不会大幅下跌的。” 下了船,也顾不上歇,将账本交给许阿公,拉着惊蛰去窑上找阿玲。 路上挽着惊蛰的胳膊询问,“瓷器有样品了吗? 我可在碧水打听过了,只要有货,许多商家愿出高价。 但拿不出成品,我也不能与人家商议订单。” 惊蛰点点头,“样品是有的,阿玲烧了一两套。 在要多的却是没有,等煤矿呢。 煤矿不到位,阿玲开不工。” 阿杏有些不解,“这多半个多月了,煤矿还没运回来? 孟景瑞不是说矿是他的吗,怎的他自己用点也这么费劲。” 惊蛰也不知为何,但孟景瑞答应过的,也吩咐庄管事去办了。 她也不好一直去催,只能对阿杏说。 “许是路上难行,耽误了吧,再等等。 我给你送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火药硫磺是吧。 这次去,让雷家的人跟着吧,那里面的门道一般商户都不清楚。” 到了窑上,阿杏也见了阿玲烧制的样品。 一套白瓷的茶具,一套白瓷的酒具。 造型精巧别致,还绘着彩色的图案。 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阿杏,都爱不释手的夸赞起来。 阿玲得意的道,“瞧你那点出息,这才哪到哪。 你等煤炭来了的,我烧些精品出来,给你开开眼。” 阿杏知道阿玲的本事,知道这话并不是吹牛。 罕见的真心夸赞了她,并没拿话挤兑阿玲,两人也没斗嘴。 这倒叫阿玲有些不习惯了。 阿杏将这次带回来的订单交给阿玲。 又叮嘱了一番客户交代的特别事项。 便急着回去与许阿公对账了。 惊蛰留在窑上给阿玲帮忙,两人不约而同的提起了刚刚离开的阿杏。 阿玲说,“阿杏莫非转了性子,半月未见,竟不与我斗嘴了。” 惊蛰笑着道,“她不骂你,你到难受起来。 她如今在外面做生意,自然是越来越稳重了,这不是好事吗。” 阿玲若有所思,“好是好,但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阿杏。” 惊蛰摇头轻笑,“你没发现你也与以前不一样了吗? 年岁越来越大,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总是会有变化的。 只要初心不改,坚守的信念未变,总会越变越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孩子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还不等喘匀了气,就大声的喊着惊蛰。 “主子,渔村来人了,说谷雨哥在他们那边,让你过去瞧瞧呢。” 惊蛰闻言顾不上多问,起身跟着孩子往小码头那边去。 边跑边跟孩子打听,“谷雨回来了吗?他怎的不自己过来找我,可是受了伤?” 孩子腿短,有些追不上惊蛰,气喘吁吁的跟着往前跑。 “没见谷雨哥回来,渔村的人说,谷雨哥在他们那边,带了信给你。 还说只能交到你手上,别人碰不得。” 惊蛰闻言,心里已经猜到了大半。 怕是谷雨染上了疫病,不敢直接进江源。 回头对孩子说,“你别跟着来了,回去叫根叔,让他去码头找我。” 孩子应了声“好”倒着步子往院子那边去了。 惊蛰到了码头,就见船头的长竹竿上绑着一个油纸包。 她上前取信,问立在船上的少年。 “阿江,你可见着谷雨了,他是不是染了病?” 阿江先是摇头,后又点头,将竹竿往前伸了伸。 “人我没见着,他在离渔村不远的一个小村子上。 拖那边相熟的人,给我们带了话,听带话的人说确实得了疫病。 我不敢耽误,今日早晨拿到的信,便给姑娘送过来了。” 惊蛰有些慌乱,抖着手,半天也解不开油纸包。 她一直都说疫病并不可怕。 可当病情真的落在她身边的人身上。 她还是无法让自己定下心来。 第一百八十章 接人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章接人跟随而来的阿玲,一把握住了惊蛰颤抖的手。 她也听见了阿江说的话,并不是不忧心谷雨。 只是不忍心见惊蛰如此惊慌失措。 “你冷静点,我来帮你解。” 话落就要去拿挂在竹竿上的油纸包。 惊蛰变了脸色,一把推开了站在身边的阿玲。 “你们谁都不许碰这个,也别往我跟前凑。 去拿些生石灰过来,往后来了船只货物,要比之前更仔细消毒杀菌才行。” 惊蛰表情严肃,说话认真严厉。 吓的船上的阿江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阿玲往后退了几步,她知道惊蛰是怕疫病在江源传播开来。 惊蛰定了定心神,打开了油纸包。 里面有一封书信,和一件谷雨的随身之物。 信里并未说明他染病的事,只交代了他离开江源后的行程。 惊蛰无心再看,将东西收好,揣进怀里,直接跳上了阿江的小船。 “走,带我去找谷雨。” 阿江答了声“好”收起绳索,将小船推离了岸边。 阿玲在岸边急的大叫,“惊蛰你别冲动啊。 信里写什么了?你不能不与大家商量,就自己出去找人啊。 快回来,我陪你一起去。” 阿江看看惊蛰,又看看岸上的阿玲,有些犹豫要不要走。 远远的就瞧见庄管事朝这边来了,朝他挥手,大声喊着让他等等。 他是江源的人,自然是要听庄管事的,不顾惊蛰的催促,又将船划回了岸边。 阿玲还没等船停稳,便跳上了船。 “我知道你心急,可心急的也不是你一人。 既知道谷雨染了病,你就打算这样去了? 不怕到时自己也染了病,两人都回不来了。 跟我下船,等根叔来了,商量过后再走。” 惊蛰不想耽误时间,她先要见到谷雨,确定他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 才能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但又拗不过阿玲,又见庄管事已经到了跟前。 只能跟着阿玲下了船。 庄管事年纪也不小了,跑的气喘吁吁,扶着岸边的桩子,大口喘着气。 “姑娘莫冲动,这可不是小事。 等我家公子和你那边的根管事过来,商议妥当了在动身也不迟。” 惊蛰等的心焦,这还有什么可商议的。 总得让她先过去见了人,在说别的事啊,搓着手道。 “我等不急了,庄管事放心,若谷雨真的染了疫病,我不会将他带回江源的。 现在还不知什么情况呢,我总要过去瞧瞧再说啊。” 庄管事直起了身子,“姑娘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寻到谷雨公子,不管染没染病,自然是要带回来的。 可其他准备也得做不是吗,你且等等,他们应该就来了。” 好容易等来了根叔,他到没有再跟惊蛰废话。 只交给她一个大包裹,便送她上了船。 “里面有配好的草药,和一些换洗衣物。 我知道拦不住你,将谷雨治好了,早些回来。 这边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 快去吧,早去早回。” 惊蛰点着头,将阿玲推下了船。 “你别跟着去了,我自己能行,窑上离不开你,你多帮衬着根叔,我很快就回来了。” 阿玲只好点头答应,目送小船离开。 庄管事在岸上喊着,“公子还没来呢,姑娘在等等吧。” 惊蛰只当没听见,催着阿江划快些。 等着孟景瑞来了,又纠缠个没完,还不知要耽误多长时间。 小船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渔村。 路上惊蛰问了渔村的情况。 阿江有些腼腆,但对惊蛰十分恭敬,对她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 “渔村还好,涨水的时候,我们都在船上,并没受多大损失。 多亏了姑娘和辛大夫,大水刚退就送了汤药过来,也没人染病。 下头的几个渔村也是这般,有些人泡坏了皮肤,辛大夫也都给治好了。” 到了渔村跟前,江岸两旁的湿地,已经被大水淹没,江面也变宽了许多。 好在渔村的房屋地势较高,并未受到大水的侵蚀。 惊蛰问道,“灾情过去快两个月了,怎么你们这边水位还是这么高。” 阿江摇着船,“姑娘有所不知,每年汛期都是这般,一直要到秋后才能退下去呢。 去下面的村子,还要划一段的,去我家吃点东西在走吧。” 惊蛰是一秒也不想耽误,可阿江说了,他一早就去送信。 如今已过了午饭的时候,划船又是个力气活。 她可以不休息,不能让出力的人也不休息啊。 点头应声,“好,去你家歇歇吧。” 小船靠了岸,惊蛰跟着阿江往地势较高的屋子去。 与村子里的人打了招呼,快速的吃了顿饭。 阿江知道惊蛰心里焦急,也不耽误,吃好饭便划着小船往下边的村子去了。 依旧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阿江嘴里的村子,是由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渔船连在一起的水上村落。 惊蛰顾不上赞叹和惊奇,她只想快些见到谷雨。 船划到近前,便有人与阿江打起了招呼。 “阿江,你怎么来了,还带个姑娘,信可送到了?” 惊蛰顾不了那么许多,急急的出声询问。 “谢谢小哥帮忙送信,送信的人呢,我是他妹子,是过来接他的。” 那人挠了挠脑袋,“呀,这是家里人来接了,先上来吧,我带你们过去。” 阿江将船划了过去,将船绳扔给那人,把船停稳了扶着惊蛰登上对面的甲板。 看似稳当的甲板,却因船只浮在水面上,随着江潮飘来荡去的。 惊蛰摇摇晃晃的根本站立不稳。 扶着阿江与那人道谢,十分艰难的跟着那人跨过几个船舱,来到了船坞的边缘。 那人从船尾牵起一条绳子,示意阿江与他一同用力。 两人从不远处的芦苇荡里,拖拽出一条破旧的小船来。 “人在里面,你们自己去看吧。 若不是他救了我妹妹,我是不会把他带回来的。 染了疫病,都不敢碰。” 惊蛰只看见黑漆漆的船舱里,露出一双皮包骨的脚掌。 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便往小船上跳,连滚带爬的往船舱里摸。 轻声呼唤谷雨的名字。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乌龙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一章乌龙小船破旧不堪,遮风挡雨的蓬坞全是大大小小的洞眼。 前面用一块破草席遮住,瞧不清里面的情况。 惊蛰手脚并用爬进狭小的船舱。 一股刺鼻的酸腐气息铺面而来,顾不上掩住口鼻。 伸手去探仓里人的脉搏和气息。 触手体温还算正常,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脉搏虽弱,但还算稳健,呼吸也还算均匀。 只要不发烧,就是好事,应该已经抗过了最要命的阶段。 消瘦与昏迷不醒,应该是脱水的关系。 惊蛰微微松了口气,要了煮过的水,放了些细盐给他喂下。 仓里昏昏暗暗的瞧不清具体情况,叫了几声,都不见人醒转,始终昏迷这。 掀开遮挡船篷的草席透气,这才有心观察具体状况。 只见他,蓬头垢面,已经痩的脱了形,脸上黑乎乎的,糊这已经结了块的汤药渣子。 穿着贴身的衣裤,蜷缩在潮湿的稻草垫子上。 旁边放着一个水罐,和一碗喝了一半的菜粥。 有蚊虫不停的飞来飞去,搅得人不得安宁。 阿江在另一条船上大叫,“姑娘人怎么样,醒了吗。” 惊蛰抹了眼泪,答阿江的话,“还没呢。你将我带来的包袱扔下来。 再去烧一罐水来,我得给他清洗清洗。 这小船也要好好的消杀一下病毒。” 阿江应了声,背着包袱就跳上了小船,震的小船又晃了几晃。 惊蛰忙出言阻止,“阿江,你别靠的太近。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生的是那种疫病,未免被传染,你们还是离远些。” 阿江并不太在意,“不妨事,姑娘放心吧,我身体好的很,从来没生过病的。 既找到了人,我将小船划过去,系在我的船上,咱们这就回去吧。” 惊蛰答应下来,这里潮湿闷热,蚊虫肆虐,确实不适合养病。 还是要去干燥通风的地方才行。 阿江摇着小船,惊蛰探头与甲板上的小哥说话。 “多谢你们收留照顾家兄,救命的恩情无以言表。 以后若你们有什么困难,或需要帮忙的事,尽管去江源找我。” 那小哥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姑娘太客气了,他救了我妹妹,我们收留他是应该的,当不得一个谢字。 待他病愈叫阿江给稍个口信来,我得待我妹子谢他救命之恩呢。”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惊蛰忙从包袱里拿出一包草药来。 递给阿江,叫他丢给船上的小哥。 “这是能预防疫病的草药,药包里带着方子。 这次疫病闹的凶,你们又是靠水而居,环境潮湿,蚊虫也多,还是多注意些。 弄些生石灰来,每日消杀,千万别吃生食,入口的东西,要煮沸了在食用……” 小哥打断了惊蛰的叮嘱,“姑娘说的这些,我们最近都是这般做的。 大水刚退,江源的辛大夫就过来交代过了。” 惊蛰放了心,笑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辞别了小哥,阿江划船往回走。 惊蛰在后面的小船上拆了破烂了船篷,只留了一块完整些的遮阳。 迎着江面上的微风,船舱里污浊的空气这才好了许多。 从包袱里拿出一块棉帕,打湿了给病人擦洗手脸。 擦着擦着,就觉出不对劲来。 将怀里人的头发拢到一边,清理干净他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说痩的脱了像,可惊蛰再怎么看,那人的眉眼五官也根本不是谷雨。 再仔细观瞧,他虽然蜷缩着身子,但也能瞧出身量比谷雨差了一截。 惊蛰关心则乱,方才竟然没瞧出来。 急忙叫阿江停了船,“阿江,快回去,我有事问方才接咱们的小哥。” 阿江停了船,回头问惊蛰,“姑娘怎么了?可是谷雨有什么不好。” 惊蛰看看怀里的人,哭笑不得道,“咱们搞错了,这人不是谷雨。 可你带回去的信件,分明是谷雨的笔记,东西也是谷雨的随身之物。 我得去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阿江“啊~!”了一声,连忙调转船头。 两人回去时,小哥正在用石灰水消杀,见二人回头,十分不解。 “怎么了?可是那人不好了?” 惊蛰忙答道,“不曾,就是有些事,想跟小哥打听清楚。 他是何时被你们救到这里来的,昏迷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小哥放下手里的木桶,站在船头与惊蛰说话。 “他昨日傍晚乘这艘小船飘过来的,当时人就不太好了,跟我们打听去江源的水路。 我们得了辛大夫的恩惠,见他是去江源,又这般虚弱。 就留他在外围休息一夜,准备今日送他过去的。 晚间我妹妹起夜,跌进水里被渔网缠住,多亏他下水才将我妹妹救了上来。 昏迷前,说自己怕是不成了,只叫我们务必将东西送到江源去。 旁的什么也没说。 我阿爹说,他若得的是疫病,不好将人送进江源。 吩咐我连夜将东西送到阿江那边去。 再后来,就是你们过来接人了呀。 有什么不对吗?” 惊蛰闻言心中了然,这人应该是替谷雨给他们送消息的。 路上染了疫病,飘到这处来的。 这人是谁,谷雨在哪,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托他来送信。 都得救醒了他之后才能知道了。 又谢了一遍小哥,满心疑惑的离开。 安顿好病患,从怀里取出谷雨的信,仔细的读了起来。 希望可以从信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信里只寥寥几笔,说了些在白石城的见闻。 并未提他如今人在哪里,与谁在一起。 给的一些信息,也是惊蛰知道的,比如说水灾,疫病,封城。 又读了几遍,还是没找出别的线索。 只那个家里代表平安的标记,让惊蛰稍稍放了些心。 到了渔村,阿江帮着惊蛰将人抬出了小船。 阿江的阿娘一早就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惊蛰预备这了。 干爽通风,很适合养病。 他们回来时,连消杀的石灰水和防病的汤药都已经预备好了。 惊蛰与阿江将人抬进屋里,喝了汤药,消了毒。 保险起见,吩咐大家不用过来帮忙,她一人照顾病患就是。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反省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二章反省遣了阿江他们回去,并叮嘱没什么事不用过来。 吃用,清水送过来放在门前就行。 从这里离开,要消毒洗手,之后再干别的。 烧了热水,给他擦洗身体。 将他换下的衣衫拿到灶膛里烧了。 收拾干净才发现,这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他能在自己患病,极度虚弱的情况下。 不顾生死,下水去救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就说明这少年是个心底正直善良的人。 谷雨哥能拖了他来送消息,应当是对他十分信任的。 一定要快些将他救活,好打听谷雨的下落。 惊蛰每隔半个时辰就喂些淡盐水给他喝。 阿江又送来了熬好的浓稠鱼肉粥。 躺在床上的少年闻见饭食的香味,眼珠动了动,一副要醒的样子。 惊蛰唤了几声,那少年也只是挣扎了几下,便又昏睡了过去。 惊蛰心里着急,但也不能强迫一个病人,立马清醒过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脱水十分严重,最近怕也没吃过什么东西, 吹凉了鱼肉粥,一勺勺的喂他吃下。 少年虽一直未醒,但求生的欲望十分强烈。 无论是喂水喂药还是喂粥,他都十分配合。 这倒让惊蛰省了许多功夫,只要病人配合,这病就好了大半。 但惊蛰不是专业的大夫,也看不出这少年得的是那种疫病。 既不发烧,也不上吐下泻,只是脱水外加营养不良。 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因为潮湿或者长期浸泡的皮肤损伤。 只靠眼睛观瞧,与她知道那些疫病的病症都不符合。 也不敢胡乱的用药,只给他喝些温和的抗病汤药。 希望对他的恢复能有些益处。 傍晚时分,惊蛰听见有人往这边来了。 忙出了屋子,叫他们不要上前,她不知道这少年染的什么病。 会不会传染,有多严重,不能冒险让别人靠近。 此时天色昏沉,也瞧不清来人是谁,只得出言询问。 “是阿江吗?你将东西放在那处就行,别在上前了。 明日给我送些生石灰过来。 若是有空,就去趟江源,将这边的事告诉他们一声。 我一时半刻回不去的,叫他们不必担心。” 阿江止住步子,应了声,但另外一人还是朝这边走了过来。 瞧着熟悉的身影,惊蛰忙出言阻止。 “阿杏你别过来了,我瞧不出他患的什么病,别将病气过给你们。 你在过来我可不能让你走了,你得一直待到他痊愈,我们才能一起离开。” 阿杏闻言并未有什么迟疑,反而加快了步子迎向惊蛰。 “我就是过来陪你的,你若不说,我还不过来。 你即这般说了,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那人和醒了,问道谷雨哥的下落了吗?” 惊蛰不想阿杏与自己接触,躲开她伸向自己的手。 “没呢,还得再养几日吧。 你别摸我,先去洗手,再喝碗汤药,跟我保持两米距离。 说话时用帕子捂住口鼻。 还有你别先进屋子,就在外面棚子里待着。” 话落拉起围在脖子里的棉布巾。 用自己扎的芦苇刷子沾了石灰水,扑打阿杏,给她消毒。 阿杏听话的配合惊蛰的动作,皱眉问道。 “有这么严重吗,你之前不是说过疫病没这么可怕吗。 这会如临大敌的,都不敢让人近身了。” 惊蛰手上不停,十分严肃的对阿杏说。 “我是说过疫病不可怕,但那是在做好预防,控制扩散的前提下。 这会我都还不确定他得的什么病症,怎么能不紧张。 接触过的都得隔离,至少七天。小心些总是不会错的。 你不听话非得过来,那就跟着我们一道隔离吧。” 惊蛰放下了刷子,往后退了几步,与阿杏拉开了距离。 瞧阿江已经走远了,这才去拿阿江带过来的东西。 阿杏揉了揉被石灰水呛到的鼻子,在棚子坐了下来。 惊蛰给东西消毒,没好气的问阿杏。 “你不老实在封地待着跑来干嘛,碧水的生意不做了?” 阿杏瘪了瘪嘴,瞪了惊蛰一眼。 “你好意思说我,这么大的事,你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等我一下。 生意自然是要做的,这不是在等阿玲出货吗。 反正这几日在封地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我就过来陪你了。 回去刚好直接去碧水,耽误不了。” 惊蛰“嗯”了一声,“我说不让你们跟来是有原因的,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是根叔叫你过来看着我的吧。” 阿杏头摇的如同波浪鼓一般。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本来要与根叔一道去码头的。 东西还是我帮他收拾的。 他没与你说让你等我一会啊。” 惊蛰摇头不答,根叔知道她的脾气,即便等着阿杏来了。 她也不可能同意,让阿杏跟她一起来的。 “我与许阿公交代完事情跑到码头,你都走没影子了。 小姑不在,你若出了什么事,咱们一大家子怎么办。 你平时那么稳住,怎么一遇到事情就这般冲动。” 惊蛰没好气的道,“我不过出来接个人,有必要搞那么大阵仗吗。 还人人都要通知一遍?等着你们都允了才能动身吗?” 阿杏听惊蛰语气不善,与她呛了起来。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伙还不都是担心你。 好心当成驴肝肺,还怨我们管的宽了。” 惊蛰心里烦得很,觉得自己很没用,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 魂穿到这么一个贫苦落后的地方,快三年了,什么事都没做成过。 村里是一点忙也没帮上,还给族里的人惹了那么大的麻烦。 这乱七八糟的世道,想做个买卖也做不长久。 痛定思痛,想安下心来好好种田,偏着贼老天要一直与你作对。 家人家人护不住,现在连这点病自己都瞧不明白。 她当然知道阿杏和大家都是关心在意她的,事事为她考虑,在意她的感受。 她是在气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只会给身边的人添负担。 阿杏与她亲近,心中的那团无名火,对着阿杏,自然而然的就发了出来。 认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低头对阿杏道。 “我不是冲你,就是最近事多,心里太紧张了。” 阿杏自然不会与惊蛰计较,见她恢复了神态,上前帮着整理东西。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原由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三章原由天已经黑了下来,初秋的夜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惊蛰发了顿脾气,心中的郁结散了不少。 主动与阿杏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情。 “谁能想到我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接到的人却不是谷雨。 当时看到这人的惨状,我心都凉了半截。 后悔死了当初让谷雨哥去白石城,他若有个什么不好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阿杏正蹲在灶膛边点火,准备给两人弄点吃的。 “你老毛病又犯了,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莫说谷雨可能没事,即便出了事,责任也不在你啊。 是你让两国开战的吗?是你让老天爷下大雨的吗?” 听着阿杏的问话,惊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我若有那个本事,还能蹲在这里与你说话? 早去维护世界和平了。” 阿杏白她一眼,“那不就得了,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既不是你造成的,也不是你能控制你。 你干嘛要将发生的事全怪在自己头上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不是旁人可以影响改变的了得。 谷雨哥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如今是好是坏,跟你让不让他去白石城没有半毛钱关系。” 惊蛰沉默不语,她从来不信命运天定这种事,要与天命抗争,自己得更加努力才行。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听见屋里有了动静,忙起身去看。 惊蛰不让阿杏靠近,点了烛火进屋查看。 只见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怕是因为口渴,打翻了放在床边凳子上的碗。 惊蛰上前捡起了碗,到了些水给他喂下。 少年眼神迷茫,浑浑噩噩的,惊蛰给他喂了些水,轻声询问。 “你觉得怎么样,能说话吗?” 少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般情况,惊蛰也不好在问他,轻声安抚道。 “不着急,不能说话就不说了,先养一养吧。 你送的信我收到了,等你好些了咱们再说。” 少年听惊蛰如此说,便又闭上了眼,昏睡过去。 阿杏站在门边,小声嘀咕。 “不是醒了吗,你怎么不多问一些,又让他睡了。” 惊蛰举着烛火往外走。 “太虚弱了,说不出话来,让他睡吧,明日再说。” 阿杏接着做饭,惊蛰蹲在灶边帮她烧火。 吃过了饭,惊蛰又忙着给少年煎药,熬粥。 时不时的要给他喂水喂药,观察他的状况。 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阿杏说了几次,要进屋给她帮忙,都被惊蛰拒绝了。 少年逐渐好转,第二日,面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期间也醒过几次,但还是不能好好与人交流。 阿杏有些着急,每次都靠在门边,大声询问谷雨的事情。 少年也想回答,但总是有心无力,吃完喝完到头就睡。 阿杏也拿他没辙,谁叫人家是病患呢。 只是回头就与惊蛰吐槽,“怎的就这般娇气了,一到吃喝时就醒,一说正事就睡。 怕不是个过来骗吃骗喝的。” 又这般过了两日,才断断续续从少年嘴里问出一些情况来。 这少年确实是得了托付,从白石城过来送信的。 但谷雨此刻却不在白石城。 少年说谷雨应该是同苏大人一起去了白石城外的边塞。 惊蛰猜测,他口中的苏大人应当就是苏明轩了。 至于谷雨的信里为什么不提,大概是因为军事上的事情,怕泄密。 少年的身体在慢慢恢复,惊蛰和阿杏也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想来少年染的应该不是传染性很强的恶疾。 待他逐渐好起来,惊蛰她们知道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少年名叫白乐,是土生土长的白石城人。 无父无母,赡养着许多与他同样处境的孤儿。 带着他们在白石城做些向导,寻人,打听消息的小买卖,来维持生计。 白乐是个十分健谈的少年,身体好转之后,话也多了起来。 惊蛰问到谷雨的事情,他便开始从头讲起。 “我与谷雨哥三年前就认识了。 他那会去白石城跑商,就是我给他当的向导。 若不是有我在,肯定会被别人当成肥羊宰的。 后来他每回去白石城都会找我,时间久了,我俩就变成好朋友了。” 阿杏在屋外,忍不住打听,“那这次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见到谷雨的。” 少年喝了惊蛰递来的水,喘了口气到。 “两月前就见到他了,那会白石城还算太平。 虽一直闹着会与善金开战,但白石城外有大部队驻扎。 日子与往常也没什么不一样的,生意还比以往好做些。 谷雨哥带我去见了赵员外,将我介绍给他,自己就走了,也没说要去干嘛。 我跟着赵员外做了几回生意,赚了些钱钞。 就下雨发了大水,白石城好些,没遭多大灾。 就是后来各地受灾的难民涌进城里,不知怎的就闹起了疫病。 初时也没人在意,后来听说城外驻守的兵营里也有人染病了,这才紧张起来的。 没几日便封了城,城里的大夫和药材全运到城外去了。 城里人的死活根本没人管。” 听他这般说,惊蛰又问起辛大夫的情况来。 “你何时从白石城出来的?出发前可曾听闻有个辛大夫在城里治理疫病?” 白乐摇摇头,“我半月前就从白石城出来了。 城里也不可能有大夫治病的,封城之后所有的大夫和药材都被送出城了。” 惊蛰算算时间,白乐走时,辛大夫应该还没到。 “城不是封了吗,你是怎么出来的。 再说白石城到江源,不过四五日的路程,你怎么走了半月?” 白乐又喝了些水,才接着道。 “半月前赵员外交给我一个油纸包,说是谷雨哥托我送来江源。 还说到了地方,若你们问起,就说谷雨与苏大人在一处,叫你们不必记挂。 我是从城里的一处排水口出来的。 路上染了病才走的慢些,怕将病过给别人,才绕了远路。” 惊蛰知道了大概的情况,扶着他躺下。 “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来给我们送消息。 你先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子在说其他的。” 白乐感激的点头应下,喝了汤药便接着睡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驼队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四章驼队在惊蛰和阿杏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白乐恢复和很快。 两三天后就能自己下地走动了。 喝水吃药,不在需要人喂,洗漱之类的事情也能自己动手。 对惊蛰和阿杏十分感激。 熟了之后,与阿杏十分投缘。 因为还没过隔离期,被惊蛰拘在此处,也无事可做。 两人便一个屋里一个屋外的聊闲天。 白乐与阿杏说白石城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 常逗的阿杏咯咯的笑,但每次惊蛰想参与一下,气氛就会变得很奇怪。 试了几次都是这般,惊蛰有些不能理解。 难道自己的性格这般不讨喜,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偷偷询问阿杏,阿杏笑着说道。 “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你只有恭敬和感激。 生不出同龄人之间的情谊来,说话自然会有些拘束。 再说你整日板着个脸,不许这样,不许那样,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的。 他又不了解你,自然对你疏离。” 惊蛰无言以对,自己果然没有社交这方面的天赋。 七天过后,已经过了隔离的期限。 惊蛰和阿杏都没有不适的地方。 阿杏提出带白乐去江源养病,她也该准备带货去碧水了。 白乐却记挂白石城的弟妹们,想要返回白石城去了。 惊蛰看他的身体状况,还没到能独自赶路的状态。 她不能对人家不负责任。 “你虽好了,但没完全康复,这样赶路还是会病倒的。 我帮你调养几日,在送你走。” 阿杏与二人告别,白乐十分不舍。 嘱咐阿杏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去白石城找他玩。 阿杏笑着答应,“一定的,你听惊蛰的话,养好身子再走,咱们后会有期。” 送走了阿杏,日子就变得有些无聊。 两人也没什么话说,完全就是大夫与病患的关系。 白乐果然如阿杏所言,对惊蛰十分恭敬,惊蛰说什么便是什么。 十分听话顺从,问什么便答什么,从不与她聊天说笑。 惊蛰也懒得去调节气氛,只想好好的照顾他病愈。 就这般过了几天,小渔村里却热闹了起来。 这日惊蛰在棚子里挑拣阿江送来的草药,隐约间听到了十分熟悉的驼铃声。 起身吩咐白乐看好药锅,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果然瞧见一行驼队扬起烟尘,缓缓的朝渔村走来。 惊蛰心头一喜,应该是小姑回来了。 如今有了谷雨的消息,知道他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心里最牵挂的就是边塞的爹娘,和村里的情况了。 满心欢喜的迎了上去,走的近了才发现。 驼队确实是村里的驼队,但送东西来的人,却并不是小姑。 来人瞧见惊蛰大声的打着招呼,一个翻身便跃下了骆驼。 “丫头,你怎的跑这来接我们了。” 惊蛰上前扶了一把从骆驼上跳下来的人,亲热的问道。 “刚叔,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你去了边塞,回来的是我小姑呢。 那边情况如何?小姑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刚叔掸了掸身上的灰,牵着骆驼与惊蛰并排往前走。 小声与惊蛰说道,“多亏了你送过去的火雷。 吓的善金的蛮子,如今都不敢轻易靠近边塞了。 塞上安稳许多,我与你阿娘她们就回村子了。 在过段时日该秋收了,村里也需要人手。 至于你小姑吗,直接从塞上去碧水了。” 惊蛰闻言“啊~!”了一声,“她去碧水干嘛,怎的不回来,也不稍个信给我们。 我这头一直替她忧心呢。” 刚叔又凑近了些,声音压的更低了。 “你小姑带着雷家的后生,去碧水拿火药硫磺了。” 话落站直了身子,“我这不是给你稍信来了吗。 连煤炭都一并给你稍来了。” 惊蛰点了头,“一直等着呢,也不好去催小王爷,原来是托村里运过来的。” 刚叔道,“那可不是吗,采挖是小王爷找的人。 运输,销售的事,都是村里负责的。” 惊蛰心中了然,仰头问道,“村里好吗,这次大雨村里可有受灾,庄稼没招灾吧。 水退之后好些地方闹了疫病,村里没事吧。” “咱村子那地界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不怕下雨,下多大也不妨事。 庄稼都好着呢,阿瑶让我告诉你,今年肯定丰收。 莫替他们操心了,到是你这边,遭了水灾,叫人怪揪心的。 你小姑在塞上说,这边发了大水,你阿爹阿娘担心坏了。 本来该早些给你将东西送来的,一直在处理别的事情,才拖到现在。 你阿娘说了,让你别操心家里,顾好自己。 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家里,别自己硬挺着。 现在外头乱的很,又是天灾又是兵祸的,叫你一定要小心些。 还有那火雷,着实费钱钞,你这头不要做了。 将钱钞省下,多换些粮食物资存着。 剩下的事,村里来想办法。” 惊蛰点了点头,当初就是为了村子,才买下雷家人的。 如今做出的东西能派上用场了,也不必在将他们偷偷摸摸的藏在江源了。 “既如此,刚叔走的时候将雷家的人带回村里把。 为了少惹事端,我一直将他们藏在山里。 如今他们得用,还是回村里保险些。” 刚叔点头称是,“好,这事交给我办,我回去时将他们带回村里安排。” 惊蛰看着长长的驼队,想到阿爹阿娘和村里的伙伴。 不知怎的,泪水便涌了出来。 刚叔见惊蛰落泪,有些慌,以为江源过的艰难,孩子受了什么委屈。 笨拙的安慰道,“丫头别哭啊,有什么难事跟叔说。 不怕的,叔给你带了好些东西来,会挺过去的。” 有心帮她擦擦泪,钢耙一样的大手伸了出去,又怕伤了姑娘家细嫩的皮肤。 忙缩了回来,显的有些无措。 惊蛰忙收了泪,“没事的刚叔,江源挺好的,我就是想我家了。” 刚叔闻言笑了起来,“想家了就回,你为村子做了这么多事,大家都心里有数。 早就将功折过了,再说那事又不怪你,没人会说嘴的。” 惊蛰沉默不语,正因为没人怪她,她心里才更加自责和内疚。 她必须多做些事情,才对得起大家对她的宽容和厚爱。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海的那边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五章海的那边两人说着话,牵着驼队进了渔村。 刚叔很会来事,带了些村里自己做的零食果脯,送给渔村的人当礼物。 阿江与他阿爹划了几条大些的船过来。 将刚叔带来的东西运上了船。 稍做休整,便准备往江源去了。 惊蛰托刚叔给孟景瑞他们带了口信,送走了他们,才回了小屋。 白乐已经自觉的喝了药,还做好了饭食,等着惊蛰回来。 也不胡乱打听时谁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分乖巧的对惊蛰道。 “姑娘,你瞧我如今已经好的与常人无异了。 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弟妹们还在白石城等着我呢。 我出来差不多一个月了,若再不回去,他们该着急了。” 惊蛰瞧了瞧他的状况,确实好了许多,虽然依旧十分瘦弱。 但气色红润,元气已经恢复了,放他回去也不是不行。 便点头应下,开始帮他准备回程路上要用的东西。 白乐瞧惊蛰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有些受宠若惊。 “姑娘不必这么麻烦,只带点干粮就好。 其他东西我用不上的。” 惊蛰并未停下,手脚麻利的将挑拣好的草药包了起来。 “那怎么行,你身子刚好,去白石城也有四五天的路程,药是一定要坚持喝的。 本来还想在留你几日的,见你忧心弟妹,才放你走。 你若回去的路上又病倒了,我不白救你了。 你在休息一日,我明天叫阿江送你。” 白乐连忙摆手,“不用送的姑娘,我知道路,已经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能活着我便已经很知足了。” 惊蛰不接他的话,收拾了两个大包袱放好。 又坐在屋外的棚子里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托赵员外转交给谷雨的,说了些江源的情况。 至于村里和边塞的事,惊蛰是一句也不敢提的。 她心有余悸,生怕有什么意外,信被别人得了去,又给村子惹麻烦。 谷雨送回来的信,什么事都说的含含糊糊,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另一封,是写给辛大夫的,她希望白乐回去。 能帮着打听一下辛大夫的情况,到底有没有顺利进入白石城,治疗城里的疫病。 忙完这些拿出小姑给她的竹哨,在屋外的空地上吹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有两只灰褐色的鹰隼飞了过来。 惊蛰伸出手臂,两只鹰隼便乖巧的停了下来。 看了看它们脚上的铁环,抓了那只被带去过白石城的。 装进特质的皮囊里,交给白乐。 白乐从未见过训鹰的,瞧着惊蛰一气呵成的动作十分惊奇。 捧着惊蛰递来的皮囊,不知如何是好。 惊蛰叫他别紧张,“这是我们训过的鹰隼,能帮着传递消息。 这只,你带去白石城,有了消息,就让它给我们送信回来。” 又叮嘱了一些照顾鹰隼的注意事项,并将竹哨交给了白乐。 下午阿江回来时,又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都是惊蛰吩咐,准备给白乐带到白石城去的。 大多是草药和一些吃用。 白乐心中感激,但也有些为难。 “姑娘,现如今还不知道白石城有没有开城门呢。 这些东西不一定能带进城里,若是不行,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还是简单些,等我进了城再说。” 惊蛰想想也确实如此,便写了几张药方交给白乐。 “这是能预防疫病的药方,里面没有特别贵重难寻的药材。 都是寻常能见的药草,你回了白石城,若是找到辛大夫,就给他帮把手。 若是找不到,这方子也能帮着救一救城里的百姓。 我前些日子与你说过的,如何预防和控制疫病,你应该都明白的。” 白乐点着头,仔细的将方子收好。 “我知道的,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如今还要救白石城的百姓。” 惊蛰忙摇头摆手,“快别这么说,辛大夫若在城里,这会疫病应该已经被控制住了。 我给你交代的事情,只是有备无患方案,大概率是用不上的。 当不得你的谢字,再说你是为了给我们送信,才差点丢了性命。 该是我好好谢你才对。” 两人又相互客气了一番,说的话竟比之前加起来的还多。 第二日一早,白乐就轻装简行带着惊蛰的嘱托。 乘上来时的那条小船往白石城去了。 送走了白乐,惊蛰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回了江源。 离开半月有余,让惊蛰最记挂的还是孟景瑞院子里的种苗。 往回走的路上,叫人去告诉根叔他们自己回来了。 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种苗田里。 孟景瑞见惊蛰回来了,兴奋的出了屋子,与她一同在地里忙乎。 “你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害的人家好不担心。 本想去渔村看你的,他们都不让。” 惊蛰忙着手里的活,“我不是送消息回来了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王爷抵抗力差,最好别出去,若染上疫病,那可难治了。 我不在这段时间,小王爷都干什么了? 春桃给你找的书可都看完了?” 提到看书,孟景瑞便来了精神。 “还没呢,不过已经看了大半。 我以前不知,原来想知道外面的事情,看话本也是可以的。” 说罢绕至惊蛰身边,一脸兴奋的道。 “你可知道,大海那头有什么吗?” 惊蛰十分捧场,“我不知啊,你说说看。” 孟景瑞笑眯了眼,“大海那头有陆地,生活着跟咱们不一样的人。 书里说,那边的人金发碧眼,未开灵智,也不会说话,过得茹毛饮血的日子。” 一脸向往的道,“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惊蛰嘴上没说,心里却道,那自然是真的。 这片奇异的大陆,与自己所知的任何朝代和世界都不相同。 连夜晚天上的星图,都与自己所知道的一点也不一样。 有海外,有外国人,一点也不稀奇。 既然有人写了传记,游记,发现了别的陆地,和别的人种。 那就说明如今的航海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了。 别说孟景瑞了,若有机会,她也很想去外面瞧瞧。 但那是什么时候呢,总要挺过眼前的困难。 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帝国’才有可能扬帆起航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速之客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六章不速之客两人又聊了会,无限畅想海外的人与事。 春桃本想让孟景瑞从书里,学习与人相处,尤其说与女孩相处的事。 没成想却将他引上了另外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孟景瑞头脑聪慧,什么都是一点就通。 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更是勇于探索和求知。 看了许多游记后,便对航海和星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常常三更半夜的拉着惊蛰,爬上屋顶陪他看星星。 对外面的世界更加的向往与期待。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收获的季节。 期间惊蛰收到了白乐送来的消息。 他平安回到白石城后,并没在城里找到辛大夫。 好在封了城,疫病并没有扩散开来。 他托人打听过,因为辛大夫赶到白石城时,正是疫病最严重的时候。 不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不让进了。 听人说辛大夫去了白石城周围的城镇,帮助周边的百姓方子疫病了。 至于白石城里,白乐用了惊蛰的方子和办法,又有赵员外的帮忙,很快也控制住了。 官府还对赵员外进行了表彰,这些都是托了惊蛰的福。 应该在过不久,白石城就可以解封了。 给谷雨带的信,赵员外也托人送了出去,只是还没收到谷雨的回信。 白乐说,若有了消息,他会第一时间送回江源的。 这事过了不久,阿二也回来了。 人虽痩了一大圈,但精神尚可。 众人听这他的经历,都觉着有些惊心动魄。 “我一进了白石城,疫病就已经流行开了。 想走也走不了,拿了咱江源的印信出来,可人家不认。 说疫病的事情没有例外,拿谁的印信都没用。 我拿了钱钞托人去找赵员外,可被关进隔离病区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刚开始还有大夫过来治疗,可没过几天,大夫和药材就全部都被带走了。 病区的外围还有兵丁把守,我试了几次都逃不出去。 索性用了辛大夫和姑娘教的法子,在病区帮着控制疫病。 你别说,还真的有效果,就是缺药少食,身子虚弱些的还是没能挺过来。 后来听驻守的兵丁说,疫病已经控制住了。 这才有人敢往病区送吃食和药材。 等着解了封,我便先赶回来了。” 话落顿了顿,摸了摸靠在他怀里的儿子。 “等过一阵,不似现在这般紧张了,我再去趟白石城,帮着打听谷雨公子的消息吧。” 惊蛰忙道,“不用了,阿二叔这趟着实凶险,能平安回来实属不易。 你好好休息,将身子养起来才是正事。” 话落又将白乐的事,与阿二大致说了一遍。 “往后白石城里的事,白乐会替咱们打听的。 谷雨哥应该是与苏大人在一处的,不会有什么危险,你放宽心吧。” 阿二应了声好,他本来还在为自己出去一趟。 而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感到有些自责。 怕孟景瑞和惊蛰因为自己办事不利,有所责怪。 但听惊蛰这般说,也放下心来。 经过这件事,在看看围在身边的亲人和朋友。 感叹世事无常,对自己的这条命,也更加珍惜了。 惊蛰与他道了别,叮嘱他好好休息,便拉着孟景瑞离开了。 将地方让给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话。 阿二的儿子靠在他的怀里,一脸崇敬的道。 “阿爹,你真厉害,阿娘说你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与阿奶日日为你祈福呢,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这般,救许多人。” 阿二宠溺的抚着孩子头上的小发髻,沉声温柔的说道。 “阿爹不需要你去救很多人,阿爹只希望你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就好。” 阿二回来没几日,小姑也同阿杏一起从碧水回来了。 她走时,带了雷家的二哥一同去了塞上,如今却独自一人回来了。 不用问,肯定是被留在了塞上,帮着造火雷去了。 雷家的老少,已经全被刚叔带回了村子安置。 如此一来,惊蛰也不必在花费大量的钱钞去淘换火药和硝石那些东西了。 倒是给她减轻了不小的负担。 如今已入了秋,本是收获的季节,封地上却显得格外的清闲。 院子里的种苗需得分批采收,她也清闲下来没什么事做。 便带着孩子们开始搜刮已经成熟的各类野果。 熬成果酱或制成果脯,拿到碧水去卖。 一个秋天下来,也攒下不少钱钞,足够冬日再去碧水做买卖的本钱了。 这日惊蛰正在院子里带着孩子们做果脯。 小冬瓜旋风一样的冲进了院子。 “主子,外面来人了,瞧着阵仗可大呢,已经往咱们这边来了。 我听那头的小子说,是穆先生回来了。 那边的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惊蛰闻言楞了一瞬,“那个穆先生啊?” 根叔和许阿公听见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开口道。 “就是以前住在这院子的人,封地上的话事人。” 经根叔的提醒,惊蛰这才想起这个人来。 起身摘了围裙,擦了擦手,准备过去看看。 “他不是去了都城了吗?这时候回来干嘛,我过去瞧瞧。 不知庄管事和小王爷知不知道他要回来的事。” 根叔拉住了惊蛰,“姑娘先别忙,那些人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 不是回来给孟景瑞施压,就是来找事的。 我说这阵子那边的人怎么这般乖巧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这是他们江源封地的事,我们不好插手太多。 你还是别出面的好,我和老许过去瞧瞧。” 惊蛰点头应下,送了根叔他们出去。 吩咐孩子们将前后的院门关好了,除了自家的人,谁叫也不许开。 她可不想那群人,又跑来祸害自己的院子。 刚将孩子们在屋里安顿好,就听见外面有了响动。 出去一看,却是小姑从外面翻墙回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灰。 一脸不解的盯着惊蛰问道。 “出什么事了?大白天的你干嘛栓门?” 惊蛰拉过小姑小声道,“穆先生回来了,我怕他带人来祸害咱们院子。 这人突然回来,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小姑一脸的无所谓,“怕他作何,他若敢造次,看我揍不揍他就完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荣归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七章荣归小码头那边一艘大船已经停靠在岸。 船上有兵丁把守,满脸写着生人勿进。 已经下了船的穆先生,满面春风,身着墨绿色的官服。 被一群人簇拥着,朝孟景瑞的府邸走去。 那群人里,有之前离开江源的,也有如今依旧生活在江源的。 那些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将穆先生捧的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一路笑声不断,还有点上位之人,衣锦还乡的意思。 惊蛰这边的人,见此情形,也没有往上凑的。 他们这边旁若无人的往前巡视。 根叔和许阿公赶到的时候,连边都没挨着。 他们明明看见了,却故意视而不见,压根没有停下来打招呼的意思。 根叔看了两眼,心里便有了计较, 也不想凑上去,在路上惹嫌气。 瞧他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什么得不了的大人物来巡查民情的呢。 不管他这次回来是耀武扬威,还是故意找茬。 怕是都不能如愿了,那些围在他旁边的人,也吃不上什么好果子。 撇嘴一笑,拉着许阿公快走了几步,比他先到了孟景瑞的院子。 只见庄管事和阿二,正在门前搭遮阳的棚子。 花厅里的桌椅也被搬了出来,摆在大门前。 根叔和许阿公见此,上面帮忙。 “这是作何?小王爷人呢,之前可有收到消息他们要来?” 庄管事吩咐阿大将桌椅摆放整齐,回头与根叔说话。 “小王爷在屋里歇着呢,我们也不曾听说他们要来。 不过瞧着架势准没什么好事。 他穿着官服,有可能是受了王上指派,不然不可能这样招摇。 他既然想要脸面,咱就要给人家脸面不是。 先看看他到底要作何,再做打算吧。” 根叔噗嗤一乐,“什么官服,你没亲眼瞧见吧。” 低头与庄管事耳语起来。 庄管事闻言,眼珠转了两转。 “亏他想得出,即如此,也不用给他留什么面子了。 我知道该如何做了,你等着看好戏吧。” 开了侧门,叫根叔和许阿公在院里歇着。 “您二老先别露面,我来打发他。” 又喊着阿大阿二停了手里的事,让阿二去将在封地上巡视的骑兵喊回来。 根叔他们进了院,只见孟景瑞白袍玉冠,打扮的十分正式。 正与春桃坐在墙边的花树下喝茶嗑瓜子呢。 见来了人,春桃忙起身给两人让座倒茶。 孟景瑞往根叔身后瞧去。 “惊蛰呢,她怎么没过来,我许久没有这样打扮过了,还想让她瞧瞧呢。” 根叔给孟景瑞问了声好。 “小王爷是人中龙凤,如何打扮都好看的。 姑娘在那边院子,不知道这穆先生此来合意。 为免生事端,我便没让她过来。” 孟景瑞有些失望,“能生什么事端,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是挺喜欢瞧热闹的吗,这么大的热闹不来瞧,多可惜。” 根叔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心里腹诽,明明是小王爷爱瞧热闹。 姑娘才不是爱瞧热闹的性子。 庄管事听了根叔的话,心里有了底,坐在摆好的桌椅前,喝茶等着。 不多时,那群人便呼呼啦啦的过来了。 庄管事并未起身相迎,依旧稳坐如山喝这茶。 斜眼瞧了瞧被人簇拥这的穆先生,果然如根叔所言。 穿着根本不带品级的官服,一脸倨傲的昂着头。 也没有要屈尊与他打招呼的意思。 与原先在封地时真是大不一样了。 不过瞧他的脸色,离开了封地,似乎过的也不如何舒坦啊。 以前不说脑满肠肥,至少也是红光满面。 现如看着瘦了许多,瞧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明眼人还是能从他的眉宇间看出,操劳过度,和郁郁不得志的气色来。 众人见庄叔不曾起身相迎,义愤填膺的涌了上来。 那位曾经挨过揍的许先生,趾高气昂的指着庄管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没见穆大人来了,还不起身相迎。 公子呢?快些叫他出来见客。” 庄管事连个眼神都不稀得给他,依旧捧着手里的香茗细细的品着。 受到庄管事毫不在意的态度刺激。 许先生又先前走了几步,指头差点戳到庄管事的脸上去了。 “穆先生此番回来可是得了王上的旨意。 你们这般怠慢,是何居心。 若惹了穆大人不快,当心治你得罪。” 庄管事眉头一拧,偏头躲过他指着自己的手指。 斜睨着说话那人,这才老实了几天,怎的又开始作妖了。 他忍得,站在一旁的阿大却忍不得。 一把便抓住了许先生正要缩回去的手指。 还没用力呢,杀猪般的嚎叫声就传来出来。 庄管事笑盈盈的拍了拍阿大,他这才送了手。 怒斥已经退了回去的许先生。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叫嚣。 是好脸给你们给多了吧,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才老实了几日,便又跳出来了? 是不是忘记吃的是谁的饭,穿的是谁的衣了? 公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滚一边去,我不想与你说话。” 那位许先生有些讪讪,握着差点被撅折了的手指头。 被庄管事怼的涨红了脸。 满脸委屈的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穆先生。 以前也是这般,要东西,或与庄管事争辩。 都是穆先生坐镇,他们上前讨要辩驳。 现如今,穆先生可是官身,有他撑腰,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此,就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 换了只手,又指着庄管事想要怼回去。 这回,穆先生不在沉默了,伸手拉住了他。 “许郎,休要放肆,礼不可废,规矩还是要守的。” 话落挥了挥手,一旁的随从,便拿出一张名帖。 上前递给已经坐着不动的庄管事。 “庄管事,请孟小王爷出来相见吧。 我阿爹,哦不,是穆大人专程前来拜访。 是有正经事与小王爷商议,若是耽误了,你可负不起责任啊。” 庄管事看也不看他,也未曾伸手去接名帖。 “什么东西,就敢叫小王爷出来相见。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出去转了一圈,不知道什么叫尊卑长幼了吧。 小王爷是什么身份,你们是什么身份。 就凭你们也配!哪来的回哪去,小王爷不见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丢人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八章丢人这下就有些尴尬了,那名随从是穆先生的儿子。 保持递出名帖的姿势,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将名帖放在了桌上。 往后退了两步,轻声道。 “庄叔这是作何,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大郎啊,你看着长大的。 我阿爹这次荣归,是真的有事与小王爷商议。 你去请他出来吧,我听许郎他们说,公子如今大好了,可以出来见客的。” 庄管事依旧悠哉模样,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确实是我看着长大的大郎。 只是你怎的越活越回去了,以前瞧着挺懂事的。 出去转了一圈四六不知了? 你阿爹荣归,呵呵,就算他是荣归吧。 既有公事,要来拜见,为何不提前通传? 这么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冲过来,是来拜见的样子吗? 想瞎了心吧,你们有多大脸面,还让公子出来见客?” 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在理他。 孟景瑞扒在门缝旁边往外瞧,不时的嘿嘿傻乐,觉得十分过瘾。 比话本里说的那些故事有趣多了。 外面有一瞬间的沉默,穆先生没发话,大郎也不敢就这么退下。 带上了笑脸,继续说道。 “庄叔体谅则个,阿爹有公务在身,一路十分匆忙,来不及提前通传。 这回封地,还不是如回家一般,哪里还想得到要通传啊。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我计较了。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请您告知公子,我父有事前来拜见。” 庄管事听了这话,脸色才有所缓和,放下手里的茶杯。 “早这么说不完了,在江源的地界,装什么大尾巴狼。 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吓唬的了谁啊。” 起身弹了弹身上看不见的灰尘,好似要拍打掉什么脏东西一般。 扫了一眼下面的一群乌合之众,慢悠悠的朝院里走去。 “一边等着,我去通传,公子若是心情好,你们便来拜见。 他若不想见,你们便哪来的回哪去,别堆在我江源的地界丢人现眼。” 那人好话说尽,却得了庄管事这样的回复。 似是受了辱,一脸的愤恨,他身后的穆先生也变了脸色。 盯着庄管事的背影,叫住了他。 “庄管事,除去身份地位,咱们也算是故交了吧。 我此番回来江源可是奉了王上的命,来视察的。 你这般不近人情,出言不逊,是什么意思? 是要替公子抗旨吗?若要惹了龙颜震怒,你可能付得起责任?” 庄管事缓缓转过身来,依旧满脸不屑。 “吓唬谁呢,还抗旨,你的旨呢?拿出来我瞧瞧。 鼠目寸光的东西,比你先人可差远了。 你当江源没接过旨,没招待过奉了王命来视察的官员是吧? 瞧你那身官服,你知不知道朝堂的大门是朝哪边开的。 你若消停些,我还打算给你留些面子。 你非这般不长眼,跳出来惹人嫌,那我也不客气了。” 穆先生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佯装镇定的道。 “你,你胡说什么,我是朝廷官员,你个小小的管事,休得在我面前放肆。” 庄管事皮笑肉不笑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直看的他心里发虚,额上冒出了细密的虚汗。 也不管他是不是心虚害怕,一点也不客气的质问道。 “你不是荣归吗,来给大伙说说。 你是当了哪位朝官的客卿?花了多少钱卖的官位?” 穆先生惊的跳了起来,这话正中他的痛处。 “你胡说,你这是诽谤,你污蔑朝廷官员,我要治你的罪。” 听他这么气急败坏的一通喊叫,庄叔反而乐了。 “哈哈哈,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的很。 你既然说我是胡说,那就把王上颁的旨拿出来看看吧。” 穆先生蠕动嘴唇,想要说话,却被庄管事打断了。 “行行行,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王上给你传的口谕对吧。 那我倒要问问你了,叫你来封地传口谕可有印信?宣旨的内侍呢?” 这话问的众人也起了疑心,全都扭头看向有些微微颤抖的穆先生。 庄管事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问道。 “我倒是不知,宫里何时改了规矩。 如今王上给封地颁布旨意,都不需要内侍了? 还是说,你去了都城,入宫做了内侍~!” 这番话一说出口,穆先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确实是个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的小官。 原想着去了都城能大展拳脚,一展抱负。 谁承想在江源他还能算个人物,可进了都城,像他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若不是因为江源护粮有功。 他们这群人,去了都城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还是托了孟景瑞的福,才用王上的赏赐。 在都城找了个大些的院子,把同去的人安置下来。 条件与在江源时,是完全不能比的,要自己想法子生活。 没人在无条件的给他们送资源了,全靠他一人顾着那么多人的吃喝。 钻营了大半年,才在一个征粮使哪里买了个小官吏。 如今已到了秋收时节,跟随上峰巡视大岚的各个县市,顺便征粮纳税。 原本这事跟封地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他急着立功表现。 想到离开江源时,封地上多了许多买来的奴仆,还开了不少荒地出来。 若是他能从江源征了粮食回去,必得上峰的看重,往后仕途也能走的顺遂些。 再有他也想回来给那些未曾离开的人,和孟景瑞好好的显摆一下。 但这穆先生的心胸和眼界,还是太窄了点。 他这种连正式官员都算不上的身份。 与孟景瑞的身份地位相比,连个杂鱼都算不上。 还妄想给孟景瑞上眼药呢,连庄管事都懒得理他。 江源在穷困那也是先王赐下的封地。 孟景瑞再如何落魄,那也是官方认证的皇亲国戚。 哪里轮得到他在这里撒野。 没走时,他算是孟景瑞的属民,勉强算是自己人。 如今人都走了,还敢折回来在封地上耀武扬威。 庄管事才不会惯他这个臭毛病。 毫不留情的揭了他的伤疤,别说荣归故里了。 以前积攒的口碑和面子,也丢了个干净。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气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九章出气穆先生的老底被庄管事接了个干净。 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如今连半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封地上的人,全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盯着他看。 “穆先生,庄管事说的不是真的吧。” “你快与他解释啊。” “你方才不是说,要带着封地立功,让我们都能去都城享荣华富贵吗。” “穆先生,穆先生,你别走啊,不见小王爷了吗?” 穆先生目光阴郁,气的嘴唇微微颤抖。 被庄管事羞辱,他还能忍,那毕竟是小王爷的人。 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他不忍也不行。 但被这些他丢在封地上的土著质问,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都给我闭嘴,我做事还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若还想跟我去都城,就把嘴给我闭上,听我命令行事。” 众人收了声,跟在穆先生身后。 穆先生没法反驳庄管事的话,因为庄管事说的都是事实。 对那些人的质问更是不耐烦。 当初没带他们一起走,就是因为看不上他们斤斤计较,不识大体的样子。 遇到点事,只会大呼小叫的,一点脑子也没有。 今日受的这番折辱,还叫这群自己瞧不上的人看了热闹。 他一定要想办法搬回一成,挽回自己的颜面。 重新树立在他们心中的威信。 气急败坏的匆匆离开,本想先回船上想对策。 但转念一想,凭什么,这里可是他的家。 回来一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怎么成。 听说原先的屋子被那些外来的占了去。 他拿孟景瑞没法子,难道还收拾不了几个外来的“菜鸡”吗? 今日受的气,一定要在别处找回场子才行。 打定了注意要去惊蛰那边找晦气。 一行人早没了方才的意气风发,憋着一股气。 气势汹汹的往那边去了,活像是要去找人干架。 庄管事目送这群人离开,转身回去找孟景瑞商议。 问问看孟景瑞要不要见见穆先生。 搞清楚他到底是得了谁的授意,突然跑回江源来,到底是要干什么的。 进了院子,便见孟景瑞立在门边偷偷往外瞧呢。 见到庄管事回来,拉着他去花树下坐下。 “他们就这般被你打发了,还会不会再来啊。 咱们可还没搞明白,他们为什么回来呢。” 庄管事喝了一口春桃递来的茶。 “公子放宽心,他们那些人,我最了解了。 没脸没皮,不达目的不会罢手的,以前为了要点东西都能缠我好几天。 这从外面带了目的回来的,绝不会轻易放弃。 你瞧着吧,要不了多长时间,肯定就有人过来问了。” 根叔起了身,“既然这边无事了,那我就回去了。 姑娘还等着消息呢,不知他们会不会过去闹,我得回去看着些。 青壮们要不是在窑上帮忙,要不就是去了山上采摘山货。 家里都是孩子,别又叫他们毁了院子。” 孟景瑞闻言,也想跟着一道去,他热闹还没瞧够呢。 却叫庄管事给拉住了。 “公子就别去了,方才你都没露面。 叫他们瞧见了,后面咱们不好行事。 你跟春桃待着吧,我跟着过去就行了。 保证不会让姑娘受委屈的,我带上阿大,他们不敢造次。 过会骑兵回来,叫他们直接过去就是。” 孟景瑞十分不情愿,“我在自己的地界,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了?” 闹着脾气重新坐了回去。 瞧着根叔和庄管事他们已经出了院子。 忙招呼还没跨出门槛的阿大过来。 伸手招呼阿大,伏底身子,在他耳朵边轻声吩咐。 “阿大,你一会跟庄叔过去,若是有人大声说话,或是指指点点。 不要客气,上去揍他就行了。 若打的好,回来我叫惊蛰给你做好吃的。” 阿大憨憨的点着头,“炖肉!” 孟景瑞拍着他的胳膊,“炖肉,炖肉,想吃多少都给你炖,快去吧。” 目送他们出了院子,拉着春桃回了屋。 “春桃,快将我之前下地做活的衣衫给我拿来。 这热闹,我必须过去瞧瞧。 小王爷不能露面,办成别人不就成了。” 春桃也是个吃瓜不嫌事大的主。 嘻嘻哈哈的帮着孟景瑞找来了衣衫,给他换上。 出门前,还给他带上了惊蛰干活时戴的斗笠。 欢天喜地的跑去惊蛰那边瞧热闹。 惊蛰并不知道封地上,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往自己这边来了。 只关了院门,继续在院里挑拣洗刷摘回来的野果。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不想与那些人纠缠不清,让孟景瑞为难。 小姑拿了一兜野果,做在墙头上,边吃边观察外面的情况。 看见群人乌央乌央的往这边来,扭头对惊蛰说道。 “他们还真敢来,怕是没挨过打。” 话落起身站在墙头上,拍了拍手,吐出一枚果核。 “小冬瓜,你带小南瓜从后门出去,到窑上把人都叫回来。 再去趟小王爷那边,给他说一声,我下手可没轻重,若是伤了残了。 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他面子。” 小冬瓜清脆了应了一声,拉着小南瓜飞奔而去。 小姑,一脸高兴的等着那些人往这边走来,摩拳擦掌的想要大干一场。 惊蛰吩咐孩子们收了东西,将院子腾了出来。 她从不爱惹事,但也决不怕事。 这些人明摆着来找麻烦,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任由他们欺负。 “小姑,你下来,别在墙头上站着。 将大门打开让他们来,一会最好不要先动手。 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再说。” 小姑应了声好,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将大门敞开,等着他们过来。 惊蛰叫孩子们进了屋,并吩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 搬了两张椅子在院里坐下,只留两只大猫在院里来回的巡视。 这头许先生跟在穆先生身旁,小嘴叭叭的与他说着,他们离开封地后发生的事情。 造谣污蔑惊蛰他们自来了封地,就没干过一件好事。 不但坏了江源的规矩,让他们这些原住民处处受委屈。 还蛊惑公子,断了他们的供奉。 将好好一个江源祸害的不成样子。 第一百九十章 打坏了你赔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九十章打坏了你赔穆先生将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的事。 一条条的记在了心里,列成了一会要对惊蛰发作的罪状。 快到院子时,众人全放慢了脚步。 只因为他们回忆起了,被惊蛰那两只大猫支配的恐惧。 穆先生不明所以,被众人簇拥这站在了最前头。 远远的就瞧见大门敞开这,心想这些外来的“菜鸡”还挺懂规矩。 知道敞开大门迎接自己的到来。 顿了顿脚步,整理了一下衣冠,迈开步子朝院里走去。 那些跟着一道来的,离他三步远,只是站在院外,根本不敢上前。 穆先生前脚刚迈进院子,斜地里便窜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来。 绊住了他的脚步,他两个鼻孔朝天,根本没注意脚下。 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出去,还好有身后跟着的儿子拉了他一把。 低头一瞧,却差点将自己吓个半死。 只见一头皮毛乌黑油亮,眼珠黄灿灿的黑豹,伏低了身子盯着他瞧。 嘴里喊着,“妈呀~!”蹦跳着往后退去。 滑稽的样子,惹得惊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穆先生退到了人群之中,平复了一下惊慌失措的情绪。 扶正了有些歪斜的官帽,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谁养的畜生,为何不好好看管,这般到处乱走,伤了人可怎么是好。” 小姑起身,几步就走到了院门前,抚了抚黑豹的脑袋。 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块肉干来,以示奖励。 叉这腰,一脸不屑的扫视着院外的这些人。 “我在自家院子,想养什么便养什么。 倒是你们这些人,不请自来。 不经主人同意,就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别说没伤着你,即便是伤了,那也是活该。” 穆先生的儿子瞧那黑豹并未出院子。 打着胆子护在了穆先生身前,指着小姑大喝一声。 “放肆,这院子是我家的,你们这群未经教化的难民。 跑来祸害江源也就罢了。 如今还敢鸠占鹊巢,霸占我家的屋子。 我阿爹可是王上的人,莫说是伤到他,即便是吓到他,你们也吃罪不起。 还不快快将这畜生带离此地,将院子腾出来,归还给我阿爹。” 小姑还未发作,说话的那人便高高的飞了出去。 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的摔在三米开外的青石地板上。 啊都没啊出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一个小山般的身影,挡在了众人和小姑的中间。 惊蛰一瞧阿大来了,想是小冬瓜他们已经告知了孟景瑞。 只是这也来的太快了些,起身走到院外,与小姑站到一处。 众人看见出手的是阿大,却不敢胡言乱语。 他们都知道阿大的性子,从来不敢惹他。 阿大在封地上,就是战神一样的存在,喜怒无常不说,下手还没轻没重。 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谁若是惹了他不高兴,他就敢出手打人。 即便伤了,也没人敢去跟他要说法,有庄管事和孟景瑞他们护着,谁也拿他没办法。 穆先生在阿大面前,也不敢造次,即便儿子被阿大踢昏过去了。 他也不敢斥责阿大,因为斥责也没用,阿大根本听不懂。 惹恼了阿大,说不得自己都要挨顿揍。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去惹他为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使唤许公子等人,去将儿子拖回来。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惊蛰走到小姑身边的时候。 庄管事的话也到了,“穆先生这是作何?见不到小王爷就跑到这处来找人家晦气了?” 穆先生躲在人群里,面红耳赤的大声道。 “什么找晦气,我不过是来故居瞧瞧,还没进门呢,就被他们养的畜生吓到了。 我儿不过替我辩解几句,就被阿大踢昏了过去。 即便我已离开了江源,好歹也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吧。 更何况我如今可是官身,带着王命来的。 你们这般对我,是不是不把王上放在眼里?” 庄管事背这双手,一脸的无所谓,站在阿大身边,伸手招呼他。 “来来来,你站出来说话。 什么叫不把王上放在眼里,你少在这里给我江源扣帽子。 你即离开了江源,就与我江源再无瓜葛。 随便闯我江源属民的屋子,打你都是轻的。 还有,你到底是个什么鸟官,可有授命?可有品级? 拿着根鸡毛当令箭,来我这里耀武扬威,想瞎了心吧你。” 转头放缓了语气,一脸慈爱的拍了拍阿大。 “阿大你也是,记着下次轻点出手? 穆先生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摔出个好歹,叫人家下半辈子如何过活?” 穆先生闻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怎么还有下次。 自己儿子这顿打可不能白挨。 拨开人群站了出来,“庄世才~!你可别欺人太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你今日不顾及往日情分,连翻羞辱与我。 当心将我惹急了,把你的破事捅出去,看你到时候在江源还怎么见人。” 庄管事的脸上半点惧色也无,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 “穆连生,少在这里装腔作势的吓唬人,我一辈子活在江源。 做事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公子江源,有什么事怕你捅了。 来,你今日只管说,叫大伙都知道知道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破事?” 穆先生瞧着蠢蠢欲动的阿大,瑟缩着身子又退了回去。 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满心诚意而来,还不都是为了江源好。 我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好容易寻到这么个好机会。 此事若是能成,定能让江源在外面露脸,在王上面前露脸的。 你们怎么不识好赖人呢。” 庄管事还未发话,阿大便扭头看了过去,指着穆先生道。 “他说话声音太大,瑞哥哥说了,说话声音大的也要打。” 边说边往人群里走去,吓的众人连连后退。 因听见阿大说,说话声音大的也要挨揍,竟连呼救都不敢了。 只能可怜巴巴的用求助的目光,不停的朝庄管事看去。 庄管事见吓唬的差不多了,轻咳一声,拉住了阿大。 在不远处大树上坐着的孟景瑞,失望的叹了一声。 “是该好好教训,庄叔拉他作何。” 春桃白他一眼,“打坏了你赔?”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内部矛盾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一章内部矛盾孟景瑞无所谓的道,“你们自己跑来找打,打便打了,有什么好怕的。” 春桃看着下面的人群,“你不了解这些人,狗皮膏药一样的。 教训一下就完了,真打出个好歹,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了。” 孟景瑞啃了一口顺手从树上摘下的野果。 “瞧你说的,好像我以前好过似的。 我感觉惊蛰说的没错,我以前身子不好,说不得就是被这些人给祸害的。” 春桃抢过他手里的野果,“又开始胡吃乱说了。 这些人以前都是你的属民,与老王爷又有许多渊源。 养着他们,是你这个做王爷的分内之事。 只是他们不知感恩,一代不如一代罢了。 你管理不好自己的属地,那是你自己的事,被往别人头上赖。” 孟景瑞被夺了吃食,想要伸手去抢,但坐在树上,动作也不敢太大。 被春桃躲过了,只能作罢,没好气的道。 “怎么不能怪别人,就怪他们。 若不是惊蛰来了,我这会八成还躺着被他们吸血呢。 你瞧现在多好,他们一走,我身体也好了,江源也好了。” 春桃啃了一口果子,“呸”的吐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口味,这么酸也吃的下去。” 孟景瑞瞪她一眼,“你不吃就还给我,我就喜欢吃酸的。 惊蛰说了果子酸说明里面有维生素c,对我身体有好处。 你懂什么啊,快还给我。” 春桃闻言也不理他,整日将惊蛰挂在嘴边,烦死了。 将手里啃了几口的果子弹了出去。 正巧砸在人群里,惹了几声惊呼。 但下面人的注意力全在穆先生和庄管事身上。 也没人在意不远处大树上蹲伏的两人。 春桃引起了小骚动,捂着嘴嘿嘿一乐。 这才转头对孟景瑞道。 “小王爷,你也长点心,别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惊蛰姑娘是好,但她也不能一直留在封地上,人家总是要走的。 你若习惯了依赖她,等到了时候,人家走了,你怎么办? 不还是要靠我们这些自己人。 他们再不好,也是你的人,惊蛰再好也是外人。 你真当她们来江源是为了你吗?人家是为了陆家村。 你别傻乎乎的全听她的,只有我和庄叔老辛才是没有任何条件。 全心全意对你好的。” 孟景瑞闻言立马变了脸色。 “你这才是胡说八道,什么外人,自己人。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与那些人一般,多了这么些心眼了。 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我。” 春桃见孟景瑞恼了,再不敢乱说,瞧他这样,是真把惊蛰放在心里了。 春桃到不是不喜欢惊蛰他们,她只是怕孟景瑞与她走的太近。 到了分别的时候,他会受不了离别的痛苦。 孟景瑞看着下面的争执。 “你瞧瞧下面这些,你说的自己人。 以前我不知道,经过这大半年的接触,我是真没想到,这伙人这般没脸没皮。 我和江源的好是一点没记着,拼了命的想从我这处捞油水。 这样的自己人,有还不如没有,你能指望他们与我一条心? 指望他们与我一起好好守住江源?” 春桃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没好气的道。 “我也没说让你相信他们,指望他们呀。 我只说让你多留个心眼,别把自己的心全部掏给别人。 到时候伤到了,还是我们的事。” 孟景瑞辩解道,“我除了掏心,也掏不出别的来了。”指着下面的那群人。 “别的东西已经被他们给掏空了。 对我好的人,只能掏心来回应了。 可真是辛苦了庄管事,几十年如一日的与这些人拉扯交涉。 我真是后悔,养谁不好,非将他们一个个养的脑满肠肥的。 该早些将他们赶出江源去。 这次不管穆老头有什么企图,我都不会让他如愿的。” 春桃到没多大反应,除了孟景瑞和那几个亲近的人,她谁也不在乎。 “管他们去死,管他们想干嘛,自有庄管事会处理的。” 孟景瑞老实坐着,不在与春桃说话,只专心的瞧着下面事情的进展。 庄管事将穆先生,连带封地上的人好一顿羞臊。 将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都翻出来说了一边。 以前为了分配物资和供奉,大多是穆先生出头与庄管事交涉的。 为平衡他们与孟景瑞的关系,庄管事会多给穆先生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好处。 或是多给钱钞,或是多给东西。 阿二每次出去淘换东西,总会单独给穆先生准备一份。 如此让穆先生去控制其他人,不要闹的太过。 穆先生走时,庄管事还从王府的库房里,拿了不少王爷王妃的珍藏给了他。 只是希望他们作为从江源封地上走出去的人。 到了都城能通些门路,在外面过的好些。 这些事,孟景瑞是知道的,但封地上的其他人却不知道。 这些私底下的交易,本来是穆先生想说来败坏庄管事在封地上的威望的。 可被庄管事抢先说了,听在别人的耳里。 就变成穆先生为了自己的利益,多拿多要了他们的供奉,来中饱私囊。 连离开的时候都背着他们,带走了封地上那么多的好东西。 这下可不得了了,穆先生光辉高大。 一心为了他们福祉考虑的形象,瞬间就崩塌了。 若是今日穆先生不在,只庄管事将这些没人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他们心中或许会有疑惑,但也不会相信,他们一直敬爱的穆先生会是那样的人。 可现在就如当面对质一般,穆先生对庄管事的那些质问,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他也极力为自己辩驳,开脱。 可说出来的话,却轻飘飘的,一点分量也没有。 因为阿二每次带回来的礼物他都收了。 分配下来的物资供奉,他也多拿多要了。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他在如何狡辩,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众人看他的目光也从崇敬,变成了鄙夷。 “穆先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亏的我们还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你竟为了一己私利,蒙蔽欺骗了我们这么长时间。” “就是,你走都走了,还要拿封地上的东西。 这次回来,说的好听是为了江源,怕是也没憋什么好屁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内部消化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二章内部消化惊蛰一看情况,好些没自己什么事了。 还没怎么着呢,他们自己人先闹起来了。 外部矛盾,变成内部矛盾了,既如此,让他们自己闹去吧。 拉着小姑回了院子,大门依旧敞开着,她与小姑蹲在院里瞧热闹。 穆先生如今成了众矢之的。 意气风发的来了江源,却没成想,连来意都还没说明白呢。 情况就这样急转直下了,连续受辱受挫不说。 连以前那点破事都被抖了出来。 不但面子没了,连里子都被扯了个稀巴烂。 真是流年不利,自己可在上峰那里下俩保证了。 事情若办不成,别说仕途了,怕是现如今的官职都保不住了。 极力的想要岔开话题,将事情引回原来的轨道上去。 可哪里还有人会听他的话了,将他团团围住,不停的对他指指点点起来。 跟着他一道回来的人,知道了他以前做的那些事。 也都将手一插,退到一边瞧热闹去了,根本没人上前帮他解围。 穆先生的衣衫凌乱了,帽子歪斜了。 手足无措的被众人围住,面红耳赤的极力为自己辩解。 阿大虎视眈眈的在旁边站着,谁敢大声说话他便要上去将人提溜出来甩飞。 吓的穆先生也不敢太过大声。 这边正吵的热闹,那边阿玲也得了消息,带着窑上的人赶了回来。 还没走到地方,就瞧见一群人将家门给围住了。 上次这些人来闹事,自己就没赶上,听阿杏好一顿吹。 一直恼火没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人。 今日绝对不能错过了,从林子里捡了棍棒,旋风一样的就往回冲。 没跑两步,就听见头顶上有人在叫自己。 抬头一看,孟景瑞和春桃,正悠哉悠哉的在大树杈子上坐着呢。 还不等她开口询问,孟景瑞就出了声。 “阿玲,你不用这般紧张,他们正自己闹呢。 惊蛰吃不了亏的,你放心就是。” 阿玲将信将疑,探头往那边瞧去。 “我得过去瞧瞧,这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孟景瑞“唉”了几声,也没能叫住她。 待阿玲带人冲到跟前,到把那群人下了一跳。 阿玲一行,气势汹汹的拿着棍棒,唬的他们呼啦一下便散开了。 这倒间接为穆先生解了围。 随着散开的人群,他也拖着自己依旧昏迷的儿子,跑到了自己带来的人那边。 阿玲握着棍棒,站在了大门前。 “什么臭鱼烂虾,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又跑出来惹事是不是。 平日里不稀得理会你们,那是给小王爷脸面。 你们别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 话落还挥舞了几下棍子,凶巴巴的怒视众人。 这一段小插曲打断了众人对穆先生的声讨。 也提醒了他们,聚到这处是干什么来的。 看看目光不善的阿玲,再看看已经狼狈不堪的穆先生。 突然觉得好没意思,穆先生竟然将他们当刀使了。 出力得罪人的事,全叫他们打头阵,到最后好处全叫他一人得了去。 以前是这般,现在还是这般。 不能在这般傻乎乎的被他利用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凑什么热闹。 就穆先生那样的,嘴上说的好听,现在已经没人相信。 他能吧封地上剩下的人,带去都城过好日子了。 若真的跟他走了,指不定过的还不如在封地上呢。 在这里至少不愁吃穿,不用为生计发愁。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不趟这摊浑水了。 老老实实的在封地过日子,以后也尽量不要去招惹这些外来的人了。 心里明镜似的,孟景瑞对那个惊蛰姑娘言听计从。 惹了她,与惹了小王爷没什么区别。 本来还想着,穆先生可以给他们当个靠山啥的。 这一通事情操作下来,狗屁的靠山。 他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指望的上。 许公子挥这手,“散了散了,咱们是江源的人,与外人不一样。 要事事以公子为重,走吧,走吧,别给庄管事添麻烦了。” 话落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给庄管事赔礼道歉。 直道是自己做错了,“庄管事明察,大家都被穆连生给欺骗了。 谁能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侵吞封地的财产,盘剥大家的物资供奉。 道貌岸然的,欺骗了大家的感情。 还好他已经离开了江源,不然留着这种人,早晚都是个祸害。 你说是不是啊,庄管事。” 庄管事鼻孔出气,冷哼一声,根本懒得理他。 若不是穆连生吞了他们的东西,影响到了他们的既得利益。 他们这些封地的蛀虫,才不会跳出来去咬穆连生呢。 全是一丘之貉,这会了到跑出来讨好卖乖,什么东西。 见庄管事不理他,许先生有些讪讪,热脸贴冷屁股,他到也没什么不舒服。 扭身又对院里的惊蛰拱了拱手。 今日发生这些事,他也想通了。 去什么都城,穆连生那样的人去了都城都混的不甚如意。 他这样的去了,怕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吧。 不能太好高骛远了,以后有了机会再说吧。 现如今还是老老实实在封地待着吧。 经过这么多事,他算是看明白了。 巴结好惊蛰,与巴结小王爷是一样的。 只要惊蛰不来找自己麻烦,小王爷是不会拿他们如何的。 惊蛰瞧他冲自己这般鞠躬作揖,挤出个笑脸点了点头。 小姑翻了个白眼,“你理他作何?没皮没脸的,今日服了软,明日还不知要使什么坏呢。” 惊蛰笑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吗。 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既然做出姿态了,咱们受着便是。 明日他若使坏,那也是明日的事。” 许先生得了惊蛰的回应,心满意足的带着人离开了。 阿玲瞧事情已经解决,招呼窑上的人回去继续干活。 丢了手里的棍子,转身进了院子。 圆睁着眼问惊蛰,“今日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没走的那些人是干嘛的,我听小冬瓜说了一嘴。 可是外面来的,要干嘛呀?” 惊蛰拉着她过来坐下,“你瞧着他不眼熟吗? 那是之前去了都城的穆先生啊,回来臭显摆的。 结果被庄管事给怼了,啥好处没捞着,还将人丢了个干净。” 第一百九十三章 转机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三章转机阿玲伸长了脖子往外观瞧,“啊呀,真的是穆先生。 我又回来晚了,热闹没看到。 他穿的什么呀,花花绿绿的,好滑稽。 是谁将他弄的那么狼狈的。” 小姑嘻嘻一笑,“人家穿的可是官服,你小心叫他听去打你板子。 至于为什么这么狼狈,还不是他们狗咬狗,自己人闹得。” 阿玲直呼可惜,没能早点回来瞧这个大热闹。 上次就没赶上,这次又没赶上。 惊蛰白她一眼,“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呢,没个消停总闹事,你不烦啊。” 阿玲抬手一插小腰,“谁怕他了,再敢闹事,看我不打他们这群不知好赖的玩意。” 根叔与许阿公也回了院子,虚虚的掩上了大门。 与院里的几人说起孟景瑞那边发生的事情。 院不相干的人散尽了,只剩下穆先生和庄叔他们。 穆先生盯着阿大,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往庄管事跟前走近了些。 庄管事盯着他瞧,将穆先生瞧的十分不自在。 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不自觉的缩了回去。 庄管事根本不想理他,双手一背,准备离开。 穆先生亦步亦趋的跟上。 庄管事没好气的回过头来瞥着他道。 “人还没丢够是怎么的? 他们都走了,你还赖着作何? 你早就离开江源,不是我江源的人了。 今日你不请自来,没将你打出去,已经是念了往日的情分。 你若再不知好歹,别怪我们不客气。” 穆先生点头哈腰的跟着,与刚来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庄啊,不,不,庄管事,我是真的有事与公子商议。 是大好事,你就让公子见我一面吧。 我保证,对江源和公子绝对有大大的好处。” 庄管事悠悠的迈着步子,正眼都不耐烦给他一个。 “就凭你,能给江源办好事。 我江源够吃够喝,安居乐业,用不着旁人来给江源送好处。 你打的什么注意,别以为我看不出。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升官发财,还是锦绣前程? 想拿我江源给你当垫脚石,做梦去吧你。” 穆先生跋山涉水而来,哪里肯就这样轻易放弃。 快走两步伴在庄管事身边,“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给我否了。 庄管事,庄管事,你听我说吗……” 庄管事才不管他软磨硬泡,没好气的道。 “你别说,我不想听,公子也没兴趣。 我江源挺好,用不着你来送什么好处。 你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里惹人厌了。 你再这般纠缠不休,一会封地上的骑兵回来,他们可不会如我这般,跟你和颜悦色的说话。” 穆先生一脸苦涩,就差将自己狠揍一顿了。 就这还叫和颜悦色呢,但他现在势弱,又不敢反驳。 见庄管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咬牙从怀中摸出一打钱钞来。 塞进庄管事的手中,这可是他好容易从上峰的手指缝里搜刮来的。 为了办成这事,也不得不拿出来了。 他知道庄管事吃这套,以前他还在封地上的时候,他们也这般干过。 他在上峰那里夸下海口,势必要将这件事给办成了。 在封地上把人丢了个干净,退路已经没了。 差事若在办不好,回了都城,事业也完了。 以后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庄管事低头瞧了瞧手里的钱钞,大大方方的收了。 语气有所缓和,“你早些如此,哪里还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不是我说你,怎么出去了,这人际交往的手段,到没有以前老练了。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先去船上等着吧,我去找一趟公子,与他好好说说。 至于他愿不愿意见你,全看他的意思,我也只能帮你到这。” 穆先生一听,有转机了,心中大喜过望。 “谢谢老庄,哦不,是多谢庄管事。 有你这句话,这事必定能成,我等你消息。” 只要能见到孟景瑞,他就有法子说的他同意自己的要求。 在穆先生的心里,孟景瑞还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病弱公子。 忽悠他可比忽悠庄管事容易多了。 虽然封地上的人都说公子的身子大好。 他离开之后,经常在封地上转悠,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但一个人的脾气性格,哪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 他不信,公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性格大变。 改了以前万事不理的脾气和性子。 只要他能在公子跟前说上话,他就有法子让公子从了他的心愿。 以前也不是没试过,回回他都能如愿以偿,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一改方才的颓败之色,点头哈腰的跟庄管事道谢。 目送他走的远了,才狠狠的对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 “什么东西,口口声声的说为江源鞠躬尽瘁。 还不是收了我的钱钞,装进自己的口袋。 待我见了孟景瑞,定然要将这事说给他知道。 叫这庄世才也在封地上好好的丢一回人。” 一旁跟着的人小声嘟囔,“以前不就是这般吗,不给他点好处。 我们也攒不下那么些东西。 这事大家伙都是知道的,他能丢什么人。 要我说刚来的时候,就不该那么高调。 直接去找庄管事,先把这事办妥了,再去与其他人吹嘘。 也不至于将面子丢个干净。 这下可好,以后再回江源,要如何自处啊。” 穆先生心情刚刚有所好转,这人却十分没眼色的又提刚才的事。 好心情,全叫他给破坏了,收拾不了别人,还收拾不了自己手下的人吗。 “你懂个屁,少在这头马后炮,质疑我的决定。 刚下船时不是你跑的最快,吹的最凶,现在又在这头放什么厥词。 你这般能耐,怎的发号施令的不是你? 回了都城,还想有好日子过,就把嘴给我闭紧了,好好给我办事。” 话落肚子一挺,一副教训下人的口气,指着那人的鼻子道。 “若不是看在你妹妹还有几分姿色,得了我上峰的青眼,我才懒的理你。 回头与你妹妹说,让她使些手段,早些让我上峰纳了她,咱们也好行事。” 那人弱弱了应了声“是”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心里却把穆先生骂了一千遍,自己没本事。 出去了也只会拿女人来铺路,什么东西。 第一百九十四章 狼子野心 农女惊蛰正文卷第一百九十四章狼子野心穆先生一边教训手底下的人,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庄管事离开的方向观瞧。 直到看不见庄管事的身影了,才挺直了腰背,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看着江源熟悉的景色,口中念念有词道。 “哼~!咱们走着瞧,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江源握在我的手里。 将今日所受之辱,百倍奉还。” 手下的人应声附和,说的有模有样。 就好像得到江源如探囊取物一般。 他们以穆连生马首是瞻,不为别的,只因为当初同他一起离开了江源。 如今若不跟着他的脚步,回了都城也没好日子过。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般了。 以后即便是要回来,那也要已主人的姿态回归才行。 穆先生被一通彩虹屁吹的重拾了信心。 招呼自己的带来的虾兵蟹将,抬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儿子。 昂首阔步的朝小码头的大船走去。 他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落在了坐在大树上的孟景瑞和春桃的眼里。 孟景瑞听闻穆先生的雄图大略,显得异常平静。 一脸的无所谓,还叫春桃再给他摘几个果子。 春桃却一脸的怒其不争,“你还有心思吃果子呢,人家都想霸占你的江源了。 要我说,待会就去把他们的船凿沉了,全淹死在河里算了。” 孟景瑞脸上笑着,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叫人不寒而栗。 “想要江源,只管来便是了。 他若真有那么大本事,把江源拿去,我还高看他一眼。” 仰头望着已经站了起来的春桃,慢悠悠的道。 “瞧见了吗,这就是你说的‘自己人’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呢。 我,还有我阿公阿爹,究竟养了一群什么东西。 那话怎么说的?狼心狗肺?狼子野心? 想我和他们一条心,不如让我现在就死了去。 还好我阿公阿爹走的早,不然也要被他们给气死。” 春桃瞪他一眼,“公子又浑说了,好好的哪有咒自己早死的。 我说的自己人,又不是指他们。 我说的是那些没离开江源的人。” 孟景瑞冷笑一声,“一样的货色,我看不出走了的和留下的有什么不同。” 挪了挪身子,朝惊蛰他们的院子望去。 “我喜欢他们那样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遇到困难齐心合力的想法子解决。 每个人都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发挥自己的特长,贡献自己的力量。 相互爱护,相互帮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抛弃任何一个。” 春桃在孟景瑞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与他们不同,他们不得不如此过活,他们什么也没有。 没有土地,没有户籍,甚至连个正常的身份也没有。 不得已才要这样抱团生活,为得到别人的认同,不停的奔波。 包括陆听风和陆家村也是一样。 可你是王爷,是江源的主人,是与当今王上有相同血脉的贵重之人。 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何必要去羡慕他们。” 孟景瑞一脸的高深莫测,盯着惊蛰他们的院子出神。 嘴里喃喃道,“春桃你错了,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其实我穷困的很,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一贫如洗。 真正富有的,是惊蛰那样的人。 若能得她哪样的人倾心相待,才是人生最大的财富。” 春桃听不懂孟景瑞在说什么,自从他身子大好。 脾气性格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也不知老辛和老庄到底叫了他什么。 总说些让人听不明白的怪话,这般任其发展下去,到底是好是坏啊。 怕不是真如其他人说的那样,中了惊蛰的毒。 轻叹一声,扶住孟景瑞,脚尖轻点,带着他从树上跃了下去。 “公子,咱回去找老庄吧。 既收了人家的钱,事还是要办的。 穆连生到底要干嘛,咱还没闹明白呢。” 孟景瑞点了点头,绑好了斗笠,与春桃一起回了院子。 庄管事已经叫阿大,将院门前的桌椅收拾干净了。 此刻他正坐在院里的花树下,等着孟景瑞回来。 石桌上的茶盘已经撤了下去。 上面放着账本,和穆连生塞给庄管事的一打钱钞。 见孟景瑞和春桃回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公子去哪了,不是让你在院子里等消息吗?” 孟景瑞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钱钞数了起来。 “我待不住,与春桃跑去瞧热闹了。 穆连生还真是有钱啊,出手这么大方。 为见我一面,这是下了血本啊。” 春桃在一旁打趣道,“他有什么钱,这能比的过他从咱们这里拿走的吗? 用你的钱来讨好你,亏他想的出。” 孟景瑞笑笑也不答话,将钱钞递给庄管事。 “入了帐吧,即收了他的钱钞,不见一面怕是不成了。 你叫人去告诉他,明日来见我吧。 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搞的什么鬼名堂。” 庄管事应下,收起了钱钞和账本,往后面去了。 这头无事了,阿大缠着孟景瑞要肉吃。 孟景瑞乐呵呵的叫阿大,去将惊蛰接过来。 回屋换了身衣衫,坐在院里看闲书等着。 阿大刚出门,阿二便带着封地上巡逻的骑兵回来了。 一瞧人已经走没了影子,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一头雾水的进了院子询问情况。 从春桃那头得知的情况,问孟景瑞。 “公子既如此,那我就让他们继续巡逻去了。” 孟景瑞“嗯”了一声,“继续巡逻吧,但别去错了地方。 就让他们在小码头那边巡逻。 别让穆连生在我的封地上到处乱跑。 刚好你去跑一趟,明日我要见他,叫他老实些,别惹我心烦。” 阿二得了吩咐,带着骑兵往小码头那边去了。 惊蛰这边事态平息了,继续带着孩子们洗刷果子,做果脯。 窑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阿玲既然回来了,惊蛰就把她留在家里,让她多休息一会。 等到了饭点,做些好吃的给她。 两人正商量一会的菜色,阿大便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 “惊蛰,瑞哥哥喊你过去煮肉吃。” 惊蛰应了声好,去那边做也成,刚好她还有些话想与孟景瑞说。 给阿大抓了一把果子,叫他在院里等会。 起身进屋里与根叔他们交代了一声。 换了身干净衣衫,与阿玲一起,去了孟景瑞那边。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伺候了 进了院里,孟景瑞已经吩咐庄嫂子,将镇在井水里的猪肋排拿了出来。 搁在灶房里,等着惊蛰来做呢。 他与春桃坐在院里喝茶吃零食。 见惊蛰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去。 “你来了,厨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我就等着吃了啊。” 惊蛰与阿玲给两人打过招呼,就进了灶房忙乎。 孟景瑞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灶房门前与惊蛰说话。 “我明日要见穆先生,你要不要过来听听他想干什么?” 惊蛰忙着剃肉剁肋排,手里不停,答着孟景瑞的话。 “人家是专门来见你的,我若是在旁边,你们说话不方便吧。” 孟景瑞无所谓的道,“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外人。 他来江源能按什么好心,除了占便宜,应该也没别的事了。 你得跟我一起想法子对付他。” 惊蛰将剁好的肋排放进冷水里浸泡。 “对付他用不上我吧,有庄管事他们在呢。 今日不就处理的挺好的吗,都没轮得上我说话。 庄管事就将他们给打发了。 还叫他丢了老大的脸面,在其他人跟前抬不起头来。 都已经这般了,他应该不敢造次了吧。” 孟景瑞冷哼一声,“你不了解这些人,脸面可比不上他们想得的利益。 没脸没皮惯了,这点挫折算什么。 以前我病着,他们能为一点物资,跟老庄缠上十天半月。 看他这次来江源的阵仗,所图之事定然不小。 怎么可能因为丢了一些脸面,就放弃钻营了。 你瞧着吧,等不到明天,就又要叫人过来纠缠了。” 惊蛰笑笑也不说话,这些人确实有孟景瑞说的这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特质。 这本来是个挺好的特性,若是将这劲头用来干别的事情,什么事干不成。 偏偏要拿来恶心人,不用在正路上,真是叫人无语。 惊蛰将切好的肉切成薄片,撒上作料腌制。 拿出一块铁板洗刷干净,架在红泥炉子上,点火烧热。 抹上菜油,将腌制好的肉片放在铁板上炙烤。 油脂遇热,发出滋啦作响的声音,伴随着脂肪特有的香气,在小院里飘散开来。 将蹲在一旁的孟景瑞馋的直流口水。 阿玲也端来了清洗干净的翠绿生菜。 惊蛰将考好的肉片,沾上她特质的酱料,裹在生菜里。 递给已经迫不及待的孟景瑞。 “吃吧,当心别烫了嘴。” 孟景瑞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他都要馋死了。 将惊蛰递来的菜包肉,一口全塞进了嘴里,心满意足的嚼了起来。 还不等完全咽下,就催着惊蛰再来一片。 伸手就要去抢惊蛰递给阿大的那片肉。 却被阿大一个眼神吓的缩回了手。 在吃东西这方面,孟景瑞也不敢与阿大叫板。 阿大特别护食,除非他愿意,否则谁也别想从阿大的嘴里抢吃的。 孟景瑞嫌惊蛰烤的太慢,凑了过去,学着她的样子与她一起烤起肉来。 春桃瞧着有趣,也挤了过来一起烤肉。 好好的一顿烤肉大餐,却被他们闹哄哄的吃成了自助。 这倒让惊蛰省了许多功夫,嘱咐他们别被烫到。 便从那头退了出来,捞出已经泡干净血水的肋排,控干水分。 准备做一道糖醋小排。 这边热热闹闹的烧肉吃,小码头那边却有些愁云惨雾。 穆连生带着他的虾兵蟹将回了小码头的船上。 在船上把守的兵丁,连正眼也没给他们一个。 这艘船是征粮使船队中运粮的船只,。 穆连生死乞白赖的求着上峰,才允他坐船回来办事的。 兵丁们也不受穆连生管制,再说他也不是个什么带品级的正经官职。 所以对穆连生也是爱答不理,没什么好脸色的。 只管站好自己的岗,护好船只就是。 至于穆连生下船之后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排头,根本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之内。 眼看到了饭点,船上自有兵丁们的伙夫,做好了饭菜大家轮换着吃饭。 穆连生一伙回了船舱,将受伤的儿子安顿好,便坐等人来喊他吃饭。 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叫。 遣了身边的喽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却被告知人家早就吃好饭,连碗碟都刷洗干净了。 灶上连点汤水都没剩下。 穆连生气的拍了桌子,“太不像话了,居然不叫我吃饭。” 先前与穆连生辩驳过的青年,双手拢在袖子里。 鼻子轻哼,“来时不就说过的吗,人家只管开船,不管咱们的饭食。 你自己非要扯虎皮做大旗,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还不都怪你自己。 我可不伺候了,我上许郎家里吃口饭去。 若不是你非要带着我家去都城,他如今已经是我妹婿了。 哼,你将我妹子当礼物送给你上峰,到现在他都不肯纳我妹子进门。 白白耽误我妹子大好年华。 早知道如此,我家才不会跟你去都城。” 话落甩着袖子要走,却被人堵在了屋里。 穆连生可受不了他带出去的人,与自己对着干。 “你今日若敢出这个门,就休想再与我一起回都城。 你妹子自己不争气,怨得着别人? 将她送去大半年了,她自己不愿意委身,错失了机会,还耽误了我的大事。 我没找你家的麻烦,还愿意将你带在身边提拔。 你竟不知好歹,还敢跟我叫板。 谁给你的狗胆,不想在都城好过了是吧。” 那人转过身来,怒目而视,连尊称都不愿叫了。 直呼其名道,“穆连生,你跟我们这装什么呢。 都城过的什么日子,在座的谁心里没数。 喝口水都要钱钞的地方,你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我道你真有那么好心,带我们去都城过好日子呢。 现在我才明白,你就是带我们去给你当垫脚石的。 脏活累活全是我们来干,好处全是你的,我们可有得过一分? 整日除了给我们画大饼,就不会干别的了。” 话落又指着船舱里的其他人。 “一群没脑子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让开,好狗不挡道,老子不伺候了。 现在就找庄管事去,将我老子娘和妹妹全接回来。 跟着小王爷在封地好好过日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人心散了 青年要走,穆连生不让,拉拉扯扯间便惊动了外面把守的兵丁。 手中的红缨枪跺的甲板咣咣的响。 “干什么呢,安静点。” 吓的船舱里的人,立马禁了声。 穆连生不让青年离开,是怕他将自己的那些坏心思捅给庄管事知道。 如今好容易得了庄管事的应允,可以见孟景瑞一面。 若自己的那些个计划,提前让孟景瑞知道了,自己就被动了。 无论如何,谁也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坏自己的事情。 放缓了语调,好言相劝道,“吕郎,我知你心疼妹妹,是个极爱家,极孝顺的人。 咱们刚去都城时,是有些诸事不顺。 可经过这大半年的经营,不是都好起来了吗。 再坚持坚持,等这次的事情办妥了,咱们在都城的日子也能更进一步的。 凡事都有个过程吗,你这般急躁,怎么能成大事。 我不怪你出言不逊,咱们都是一头的,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大家好吗。 你得信任我,理解我,才是啊。 怎么能当中拆台,竟说丧气话呢。 来,打起精神,向前看。” 吕郎不为所动,这一套他太熟了。 以前听在耳里,还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对穆连生说的那些好日子充满了希望。 可经过这大半年的亲身经历,和今日庄管事对穆连生往日种种的揭发。 他才突然回过味来,这穆连生真真不是个好东西。 盘剥他们为自己铺路,根本没将他们的死活放在眼里。 再听他说这样的话,只觉得穆连生此人虚伪至极,让人恶心。 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往他脸上招呼。 穆连生再接再厉,继续劝道。 “你看看江源的条件,要啥没啥。 再想想都城的日子,热闹繁华,完全没有可比性吗。 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选吧。” 被叫吕郎的青年,一脸的不耐。 “你即如此嫌弃江源,为何还计划要将江源攥在自己手里?” 穆连生换上笑脸,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 “哎呀,吕郎~! 咱们可都是有大志向之人,正因为江源封闭贫困。 才需要咱们的努力与智慧,来带领江源走向辉煌吗。” 吕郎闻言,更觉得穆连生大言不惭,没脸没皮。 一时竟然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他才好。 若此时孟景瑞身边的人在这,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定要笑他,不知所谓,异想天开了。 吕郎也觉着穆连生是在白日做梦,可真是什么都敢想。 “你少跟我说这些,自去了都城,这大半年来,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就不能说些新鲜的? 我没什么大志向,我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 你画的大饼,可不管饱。 咱们过去的几十口子人,现如今还挤在一个大杂院里。 若不是因为江源和公子护粮有功,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那些在封地上从未做过粗活的姊妹和婶娘,现在还要靠替人缝补浆洗度日。 吃穿用度与以前在封地上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我们攒的钱钞,全叫你拿去填了无底洞。 到头来,就换了一个连兵丁都能对你大呼小叫的狗屁主簿。 指望你?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我们怕是都得饿死在都城了。 都城是繁华,但那繁华可跟我们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我只想带着我家里人回封地安心度日。 即便不能如从前那样,也比跟你在都城饿死强。” 吕郎没被穆连生劝服,他这一番话,却说的其他人也动了想要回来的心思。 穆连生一瞧,这可不行,人心若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总之不能让他跑到庄管事那里去告密。 更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乱了旁人的心思。 他既然想回来,那便让他回来,反正他那妹子不肯献身,指定也是上不了位的。 等回去了换个听话些的便好。 至于他们一家,留在都城也是浪费粮食,想回便回。 不过那也要等着他将事情办完了才能放人。 眼珠一转,准备叫人将吕郎关进下面的船舱里看管起来。 关之前,还要说一套软硬兼施的话来敲打他。 也敲打被吕郎搅乱了心绪的虾兵蟹将。 “你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回来,我也拦不住你。 但我决计不允许你坏了我的事,你在下面待着好好想想。 你即便带着家人回来了,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 今日庄管事和公子,对我们什么态度你也看见了。 我不在,你们即便回来,也过不上以前那样伸手拿来的日子。 这江源早晚都是我的囊中之物,等我再回江源,可没你的好日子过。” 狠话放了出去,当然也要说几句软话来安抚。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个机会。 若你能迷途知返,认识到自己目光短浅,诚心与我认错。 我便大人大量,既往不咎,还拿你当自己人看待。 你若是执迷不悟,就休怪我狠心,任你自生自灭了。” 吕郎闻言哈哈一笑,“就凭你,还想占了江源? 我以前真是鬼迷心窍看走了眼,信了你的邪。 跟着你这种人,离开家园出去讨生活。 我目光短浅,我看你才是没脑子的人。 想关便关吧,跟你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抖肩甩开准备押他去下面船舱的人。 “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 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对这些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青年道。 “你们也长点脑子吧,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别凡事都听他瞎白呼,即便不想回来,也多给自己留条退路。 省的以后跟着他受罪。” 众人面面相觑,从这一刻开始,便与穆连生离了心。 吕郎正要往下面的船舱里去。 外面就传来了兵丁的声音。 “穆主簿,快些出来,外面有人找你。” 穆连生闻言来了精神,连声应道,“来了,来了。” 抓起桌上的官帽往头上戴,边往外去,边整理衣衫。 着急忙慌的差点绊倒,也顾不上再管吕郎的事了。 出了船舱,瞧见带了一队骑兵的阿二。 挺直了腰背,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可是小王爷请我过去相见? 你且等着,我准备一下就来。” 谁知阿二说出的话,却差点没将他气死。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要揭发检举 一队骑兵,将小码头上的大船团团围住。 阿二骑在马上,一脸不屑的盯着趾高气昂的穆连生。 “公子说了,叫你们老实在船上待着,别到处乱跑,惹人厌。 江源可不比别处,这是私人领地。 你们若是不懂事,惹出乱子来,即便被打杀了,也是白死。 穆先生可是在封地上活了大半辈子,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吧。 你若聪明就老实些,倘若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阿二当着这些兵丁的面,这般不给穆连生面子。 呕的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想说些什么来回怼,却又没啥底气。 抖手指着阿二,“你”了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来。 阿二戏谑的瞧着他,嘲弄的道。 “行了,别你来你去的。 话我已经说到了,你执行吧。 对了,公子答应明日早晨见你。 你准备准备,沐浴焚香,收拾干净些。” 又用那种看脏东西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啧啧”了两声,“可换身衣裳吧,这样子,着实惹人厌。” 话落,也不管穆连生已经快要滴出血来的脸色。 转头对骑兵吩咐道,“将封地给我看守好了,可别叫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在封地上乱窜。” 骑兵们齐齐应了声“是!”声音大的,到吓了船上的兵丁一跳。 各自散开,就在穆连生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来来回回的巡视起来。 阿二调转马头,准备离开,却被甲板上的一人叫住。 “阿二哥,阿二哥,你慢走,能不能让我下船,我想去看看许郎君。” 阿二回头朝甲板上看去。 “呦,这不是吕郎吗,怎的之前没看够。 这会想起来要交流交流了?” 阿二来去匆忙,只知道穆连生丢了面子,具体什么情况知道的不大详细。 以为穆连生又想搞鬼,联合封地上的人使坏。 没好气的道,“少跟我套近乎,我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可没你这号弟弟。 老实在船上待着,别给我整花样。” 穆连生生怕吕郎下船,坏了自己的事。 瞧阿二并不理会,心中稍安,见吕郎还要再求。 情急之下,便伸手推了他一把。 吕郎顺势就从甲板上跳了下去,直接落入河里。 从小在江源长大,水性自是不必说的。 大家心知肚明,知道闹不出人命,也没有大惊小怪的下河去救。 吕郎游上了岸,湿哒哒十分狼狈。 他是有意为之,刚好借题发挥,站在船下单手叉腰,指着穆连生道。 “好你个穆连生,我不过想从回封地好好生活。 你便下此毒手,想要暗害与我。 既然你如此心狠手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穆连生十分紧张,他怕吕郎胡乱说话。 恨不得自己跳下船去,捂住他的嘴。 “吕郎你糊涂了,我怎会害你,方才是不小心。 你快上船来,换件干净衣裳,若生了病,回去我如何跟你阿爹阿娘交代。” 那情真意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好心呢。 阿二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干嘛?苦肉计吗,他们要演,自己就看会。 吕郎转过身来,几步便窜到了阿二的马前。 “阿二哥,你听我说,穆连生根本不是什么王上派下来的官员。 他就是个征粮使手底下的主簿,那官位还是靠江源护粮的功绩,和我们带走的钱钞买来的。 我不想跟他在外头瞎混了,我想带我阿爹阿娘回江源来。 穆连生居然想要囚禁我,你方才也看见了,他还想杀人灭口呢。” 阿二一脸玩味的看着他,有不是不会水,推下河就叫杀人灭口了? 这也编的太过了些,不管吕郎说的是真是假,阿二都不想参合。 “你们走时,连户籍都一并带走了,还想回来?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是好是歹,自己受着吧。 我江源庙小,可养不起你们这些大佛。” 话落阿二要在,吕郎却挡在了马前。 “阿二哥,我说的是真的。 穆连生这狗贼拿我妹子去铺路,我早就想跟他一刀两断了。 只要能让我们一家回江源,我愿意将功赎过,揭发他,检举他。 他的那些卑鄙心思,和在都城干的丑事,我全都一清二楚。 绝不会让他占了公子和江源的便宜。 你这就带我走,我细细与你说来。” 阿二目瞪口呆的看着马下的吕郎。 他说的情真意切,到叫阿二有些真假难辨了。 这是怎么说的,分赃不均,导致内部出现矛盾了? 穆连生瞧着船下说话的两人,急的跳脚。 别的他到是不怕,就怕吕郎将自己以后想要霸占江源的事情捅了出来。 别说计划还未成型,即便现在成型了,那也不能叫孟景瑞知道啊。 不然连这次的事情,都得玩完。 “阿二,你别听吕郎胡说,他这是污蔑,是打击报复。 你去忙你的,这边的事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我明日定然沐浴焚香,好好的去见公子。 绝不会给封地惹麻烦的。” 阿二虽心中疑惑,但也不想理会他们之间的纷争。 都是一丘之貉,能按什么好心,为了自身的利益谁都能卖。 他才不趟这摊浑水。 也不管吕郎的苦苦哀求,驾马离去,将他们甩着身后。 穆连生瞧阿二走了,急着叫人下去将吕郎抓回来。 却被守在船上的兵丁给拦住了。 “干什么,干什么! 别给我们找事,封地的骑兵吩咐了,不让你们下船。 都给我老实待着,明日见过小王爷就老实坐船回去,别耽误我们公干。” 穆连生指着船下的吕郎,“即不让我们下船,那你们去将他给我抓回来。” 兵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穆主簿,你存的什么心思。 除非有正式的公干文书,否则正规的官兵是不允许踏入有主的封地的。 你让我们下船抓人,是不是想害我们?” 穆连生直呼“冤枉”他到忘了这事。 “你们不能去抓,也不允我们去抓,这倒如何是好?” 兵丁脖子一梗,“谁说不让你们去抓了。” 指着船下拧衣服的吕郎道,“他如何下的船,你们便如何下船不就得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实在狼狈 穆连生眼睛一瞪,这是故意整他的吧,居然叫他跳河。 在看船下的吕郎,已经拧干了衣服,快步朝封地里面走去了。 船下巡逻的骑兵,竟然也不拦他。 穆连生的心里十分忐忑,生怕吕郎是去找孟景瑞揭发自己的罪状了。 吆喝着身边的几个青年跳水去追。 “还愣着干嘛,跳河去追啊,没见他都走远了。 他若将事情抖出来,回了都城,你们也没好日子过。” 几个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的,谁也不愿意跳河去追人。 如今已是深秋,河水冰凉,谁没事干了愿意主动跳河。 再说先前听了吕郎与穆连生的争执。 也都起了想重回封地好好生活的心思。 有心放吕郎一马,就更不愿意下水了。 推来桑去的,竟把伸头张望的穆连生给挤下了河。 待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捞上船,吕郎早就走的没影了。 穆连生又急又气,被冷水一泡,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烧。 吕郎离了码头,想到方才阿二对他的态度。 知道现在去找孟景瑞说话,他们也多半不会相信的。 拐了个弯,直奔自家以前住的院子去了。 推门进了院,院里还算干净,像是有人来打扫过。 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家这院子,已经被人占了,养着些家禽。 走时上了锁的房门也被人撬开了。 屋里没带走的东西,只有不得用的破烂还在,落了很厚的一层灰。 吕郎站在门前骂了几句,“锁了门的,还进来搜刮,穷疯了吗?” 院里养的那头猪,哼唧了两声,似是在回应他的话。 搜刮他家院子的人,并不是穷,只是贪。 吕郎湿哒哒的,被冷风一吹冻的直打哆嗦。 进了屋子,在一堆破烂里,翻箱倒柜的找了几件干爽的旧衣服换上。 饥寒交迫的坐在屋里想辙。 如今已经彻底与穆连生撕破了脸皮,都城决计是不能在回去了。 即便回了都城不跟着穆连生混,那也是要自己想法子出去讨生活的。 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要照顾一家人。 哪里比的上在封地生活,来的惬意滋润。 有人供奉,还不用到处奔波,出去一趟才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么不易。 还是要想法子留在江源才行。 正在组织语言,例数穆连生的罪状,准备用他来做投名状。 换取留在江源的机会。 正想着呢,院门就被人推开了,一名女子提着一桶猪食进了院。 吕郎站起身子往外瞧,看见来人,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迈步朝院里走去,大声道,“许家阿妹,来喂猪啊。” 许姑娘不知屋里有人,猛然听见声音,被吓了一跳。 举起手里的猪食瓢,就往那头泼去。 汤汤水水外加烂菜叶子,浇了吕郎一身,刚换上的干爽衣衫又弄脏了。 心里气闷,脸上却是不显,抖着身上的烂菜叶,放轻了语气道。 “妹子是我,你吕哥。 怎的才大半年未见,你就不认识人了。” 许姑娘反应过来,放下了猪食瓢,不好意思的笑笑。 “呀~!真的是吕郎君,你瞧这事闹的。 你怎的躲在屋里,也不提前吱个声,浪费我一瓢猪食。” 吕郎依旧保持笑意,“吓到妹妹了,真是不好意思。 离家时间长了,回来看看,你哥呢,我想找他说说话。” 这许姑娘也瞧了今日的热闹,回家后就被自家哥哥耳提命面的警告过。 不许与穆连生他们那伙人来往,都城去不成了。 往后还是要在封地上过活,不能因小失大,惹了孟景瑞的厌烦。 所以对突然冒出来的吕郎也不是那么上心。 淡淡的道,“我哥吃过午饭,在屋里歇着呢。 你在这等着吧,他若醒了我叫他过来找你。” 吕郎扑打着身上的汤水,忍着恶心还想在许姑娘那处套些话。 问问他们离开之后,封地上的情况。 谁知许姑娘理都不理他,无论他问什么,只嗯嗯啊啊的应付他。 喂完了家禽,提着木桶便离开了。 还十分贴心的将大门上了锁,搞的吕郎一头雾水。 许姑娘出了院子便急急的跑回了家。 摇醒在竹塌上小憩的许公子。 “哥,你醒醒。吕晓凡回来了,在以前的院子呢。 我将他锁住了,你要不要去通知庄管事?” 许公子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你与他说什么了?” “你嘱咐过我的,我什么也没说。 不过他想套我的话呢,一直问他们离开后封地上发生的事。 还说要找你聊聊。” 许公子接过自家妹子递来的茶水漱了口。 眉头紧皱,思虑了一番,“别是想找我帮忙,在庄管事那头,给穆连生说好话吧。 我可不去惹这个麻烦。 一点好处也捞不着,说不得还要惹公子不高兴。” 许姑娘收了茶杯,转身对自家哥哥道。 “要我说也是,用不着去见他。 他们如今都不是封地的人了,哪里还能从他们身上得什么好处。 你直接去找庄管事来处理这事。 还能在庄管事那头落个为封地着想的好名声。” 许公子点头应着,起身理了理衣衫,出门去找庄管事。 刚走进院里,又折回头来。 “阿香,还有谁知道吕晓凡在那边院子的事?” 阿香摇摇头,“他一直躲在屋里,除了我应该没有别人知道了。” “如此便好,你把钥匙给我,我还是先去见他一面再说。” 阿香将钥匙从腰间取下交给许公子,一脸狐疑的道。 “哥,你不是说不与他们来往了吗。 怎的又要先去见他,你不会是想帮他吧。 小心两头都落不着好。” 许公子莞尔,“你不懂,凭你哥我的本事,即便捞不着好处,也绝对不会坏事的。 你等着吧,这事别让其他人知道。” 话落去了那边院子,开锁闪身进了屋。 轻声道,“晓凡兄,我过来找你说话了。” 屋里的吕郎正光着膀子,坐在灶边烘烤自己衣衫。 听见许先生的声音,忙站起身子招呼。 “许郎,我在这呢,你可叫我好等啊。 先前场面混乱,没顾得上与你好好说话。 本想直接去你屋里拜访,但着实狼狈不好过去打扰。 快来快来,我有许多事要与你商议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你们就够了 许先生一脸狐疑,寻声进了后面的灶房。 一眼便瞧见了光着膀子的吕晓凡,头上还挂着没摘干净的烂菜叶。 吕晓凡脸上堆着笑,靠近吕先生想要与他亲近亲近。 却被许先生嫌弃的捏着鼻子躲开了。 “吕兄,你快穿件衣裳,这般坦胸露背的成何体统。 如今已是深秋,你也不怕着凉。 还有,你这身上是什么味啊。” 吕晓凡一脸无辜,心想还不是你那好妹妹干的。 可如今还有事求他,不好说难听的话。 这得将还未烤干的衣衫披在身上,坐在灶台边烤火取暖。 许先生离他五步远,找了个破凳子在灶房门前坐了下来。 “家妹说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怎的你一人偷溜过来,其他人呢?” 吕晓凡一脸的生无可恋,“别提了许兄,我是好容易才从穆连生的手底下跑来的。 其他人被公子的骑兵控制在船上。 我为了过来见你,不顾他们的阻拦,跳河游上岸的。” 许先生也不是傻的,知道他来找自己肯定是有所图。 对他所说的话,半句已不肯相信,敷衍的应和着。 “吕兄辛苦啊,这般急着来见我到底所谓何事啊。 你只管说来,只要我能办到定然尽力而为。” 吕晓凡可怜巴巴的蹲在灶台前面烤衣服。 与许先生大倒苦水,“许兄啊,你可是不知道,我们去了都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这穆连生啊,真不是个好东西。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被他骗这出去吃苦受累。” 许先生撇撇嘴,“吕兄何出此言啊,今日看你们不是挺威风的吗。” 吕晓凡有些激动,“假的,都是穆连生装出来哄你们的。 你千万别信,听我一句劝,别跟着他去都城。 我如今想回来,你能不能在庄管事跟前与我说说好话。” 许先生听闻此言,瞬间挺直了腰背。 原来找他不是替穆连生说话,而是想回江源。 这不正是在封地上树立形象,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吗。 激动归激动,却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有些为难的道,“吕兄,这事不好办啊。 封地现如今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公子如今身子大好,凡事都得他点了头才行。 你们今日对他不敬,惹了他的忌讳,想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吕晓凡十分不解,“那都是穆连生的注意,跟我可没关系。 再说今日连公子的面都没见着,如何惹了他的忌讳?” 许先生神神秘秘的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穆连生老宅里住着的人,就是公子的忌讳。 你们今日若没去招惹她,凡事都还好商量。 现在吗,那就不好说了。” 吕晓凡似是不信,梗着脖子道。 “就她?一个丫头片子,还有那群乡下泥腿子? 是公子的忌讳?你逗我呢吧。” 许先生有些紧张,探头朝屋外看去。 “你小声些,叫旁人听见,我也得跟着受累。 你别不信,你们走后,江源可发生了不少事……” 半个时辰过去,吕晓凡也终于从许先生的嘴里,把江源如今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待他对吕晓凡说完了江源的情况,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套了话。 可吕晓凡此行的目的,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心中有些气闷,怎的又着了他的道。 现在不管这吕晓凡是不是真心想回江源,都不能将他放出去叫别人瞧见。 他要好好想想要如何在这件事上做点文章。 好在庄管事和公子那头露露脸,巩固一下在江源的位置。 起身对依旧蹲在灶膛边烤火的吕晓凡道。 “吕兄,你现在老屋里委屈一下。 你们今日在江源闹这一出,可是惹了众怒的,最好别轻易露面。 我去找庄管事与你说和说和,你安心等着便是。” 吕晓凡点头答应,“那许兄快去快回啊。我等你好消息。 给我拿些吃的来,我饿的不行了。” 许先生快步出了院子,依旧将院门上了锁。 这一切都落在了,蹲在不远处大树上摘果子的小姑眼里。 她虽然离得远,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心中却肯定这两人凑在一处,指定憋不出什么好屁。 大概就是里应外合占江源的便宜,给孟景瑞找不自在吧。 见许先生离开,便麻溜的下了树,直奔孟景瑞的院子,找惊蛰去了。 她去时,刚好赶上惊蛰的排骨出锅。 几人围坐在院里,边吃边说。 孟景瑞吃的满嘴流油,“不必在意他们,惹恼了我全部赶出去。 他们不是都想去都城吗,一并送走就是了。” 惊蛰给孟景瑞盛了碗汤,“还是小心些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在江源你是不用怕他们,就怕他们出去了败坏江源的名声。 你把他们都送走了,现在是省事了,以后若是没人愿意来。 江源还怎么发展,你不是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孟景瑞吐出一块骨头,扔给蹲在桌边的豹子。 “我有你们就够了,旁的人,我才不在乎。 你们放心好了,有老庄和阿二他们在呢,那些玩意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惊蛰瞧他说的笃定,再说这是人家江源自己的事情,她不好发表太多意见。 只对小姑说道,“只要他们不故意使坏,过来招惹咱们,就不必理会。 小心防范就是,其他的就交给小王爷处理吧。” 吃罢了饭,小姑带着豹子去封地上巡视。 阿玲带了惊蛰专门留出来的吃食回了窑上烧瓷。 孟景瑞上蹿下跳了大半天,吃饱喝足准备回屋小憩。 春桃帮着惊蛰收拾好了灶房,也装了一罐排骨拉着阿大上了山。 在院里对孟景瑞说道,“公子,我上山了哦,晚间不回来了。 夜里凉,别在上屋顶吹风了,早些睡。” 孟景瑞闻言,怕是看见了春桃手里提着的瓦罐。 在屋里哇哇的叫,“那罐排骨是我留着晚上吃的,你要拿去送你情郎? 你俩还未成亲呢,你就要夜不归寝了?好不知羞。 你要去就去,拉着阿大作何。 你去会情郎,还要阿大给你做见证不成?” 春桃闻言俏脸一红,“公子浑说什么,阿大不是跑的快吗。 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第二百章 我的就是你的 孟景瑞追出了屋子,“不回便不回,你将我的排骨留下。” 春桃抱着瓦罐,几步就出了院子。 “姑娘不是在吗,叫她在给你烧就是了。” 边走边对刚出了灶房的惊蛰道,“姑娘,公子交给你了,我明日一早回来。 你别惯着他,叫他早点睡,天气冷了,他若吹了风,又该咳嗽了。” 还不等惊蛰答应,她便拉着阿大飞快的跑了。 如此一来,方才还闹哄哄的院子,只剩惊蛰和孟景瑞两人。 刚好惊蛰有事要与孟景瑞商议,人都走了到方便他们说话。 跟着孟景瑞进了屋,点了红泥炉子泡上一壶好茶。 斟酌着,与孟景瑞说起了话。 “小王爷,过几日等阿杏回来,我准备与她一起去碧水。” 孟景瑞躺在矮塌上,翻着手里的书,眼都不抬的答道。 “好呀,去呗,反正天冷了封地上也没什么事可做。 今年事情不断,出去散散也好。 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些东西,我一会拿张单子给你。” 惊蛰闻言停了手里的动作,果然孟景瑞以为她是去碧水玩的。 若与他说了自己是去碧水做买卖,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以前与他提过几次,都被他严词拒绝,总说他养的起大家,叫惊蛰不必那么辛苦。 可今年江源受灾,粮食基本颗粒无收。 若不是阿玲能烧些陶瓷,日子已经没法过了。 还有不知那天就会燃起来的战火,不多做些准备怎么能行。 阿爹他们苦守边塞,村里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她怎么能缩在江源什么事都不干呢。 “小王爷,我这趟去,可能要等开了春才能回来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叫阿杏给你带回来就是了。” 惊蛰话落,孟景瑞便仍了手里的书,坐直了身子。 “不行,去玩玩还成,今年别想再去碧水做买卖了。 去年是因为没法子,我还病着,才让你走了。 今年不许去了,就在江源待着。 现在才十月,开春回来,那不是要等到三四月了。 现在外头正乱呢,你跑出去干什么。 再说你走了,我怎么办,不许去。” 惊蛰有些意外,孟景瑞这厮,什么时候这般离不开自己了。 他这人一根筋,还是与他说清楚比较好,不然惹恼了他,又得哄半天。 “小王爷,你也说了现在外头乱。 今年又是天灾又是兵祸的,粮食基本颗粒无收。 我不想法子多赚些,冬天怎么过啊,那么多人指望我呢。 我去碧水做买卖不也是为了给你减负担。 村里送我出来,不努力些怎么行。 你放心好了,去年已经把门路摸熟了的。 房子,买卖,都是现成的,过去之后,接着去年那般经营就是,也没什么麻烦。 你在江源猫冬,实在不行就去温泉待着,有春桃和阿大陪你,不会无聊的。 我估摸辛大夫也快回来了,往年冬日如何过的,今年依旧如何过就是了呀。 你不是在学星象吗,刚好趁着冬日好好研习。 等开春播种的时候,我一准回来。” 孟景瑞一脸的不高兴,起身走到茶案旁边,盘腿坐下。 撑起一只胳膊,用手捧着脸,盯着惊蛰观瞧。 “往年我都病着,冬日除了躺着没别的事能做。 可现如今你瞧瞧我,活蹦乱跳的,你还指望我一冬天都在屋里猫着吗。 春桃阿大如何跟你比,你若走了谁来陪我。 这一冬天,怎么过呀。 你听我的吧,别去了,你这一冬,能赚多少钱钞,我给你就是。” 惊蛰只顾低头泡茶,“小王爷,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孟景瑞有些不耐,胡乱搅着茶盘里的茶具。 “是你说的要去碧水赚钱钞,怎么不是钱的问题了。” 惊蛰抬头对上孟景瑞盯着自己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 这厮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低头看看还未发育的小身板,直道是自己想多了。 从孟景瑞的手里将茶具解救下来,又将泡好的茶移到他的手边。 “我与小王爷不同,身上背着许多人的期盼。 我要对他们负责,也要对我自己负责。 人总活着不能只为眼前的一日三餐。 总要有些期盼和渴求吧,不能得过且过,随波逐流。 你一降生就是王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我和我们陆家村却不一样。 你去过的,知道那里的环境有多糟。 在那样的条件下生活,有多艰难,外人没法体会。 我想要家人和族人过的好一些,不付出百倍的努力是看不到回报的。” 孟景瑞有些生气,将惊蛰推过来的茶水一口灌下。 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道。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孟景瑞养不起你们。 我早与你们说过了,我的就是你的,江源的就是陆家村的。 你为什么非要冒着风险,劳心劳力的跑出去讨生活。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又不是不够吃喝。 再说了,生意上的事,不是有阿杏吗,你干嘛非要亲自跑去碧水。” 惊蛰有些无奈,“小王爷,你的心意我知道,我心里也十分感激。 我想二叔,阿娘和族长他们也都把你这份恩情记在心里的。 可陆家村有陆家村的骨气,不可能一直靠着江源过活吧。 只我来江源之后,那些人添了多少麻烦? 若是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你不遗余力的贴补陆家村。 还不把你江源闹翻天了。 你可别忘了,小码头上还停着一艘船呢。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在说了。 咱们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孟景瑞来了脾气,“我的封地,我做主,我乐意贴补谁我就贴补谁。 轮得到别人来质疑? 别人爱说什么随他们说去,我才不怕他们。” 惊蛰没法与孟景瑞解释,自己那套异于常人的价值观。 一个人存活于世,总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活着,体现自己的价值吧。 如陆家村的叔伯和阿爹,为了保家卫国的誓言。 如辛大夫,为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心愿。 而自己来到这里,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可她要如何对孟景瑞说。 我不想要你的东西,我偏要自己去赚来。 那样我才能心安理得。 第二百零一章 很有前途的职业 孟景瑞理解不了惊蛰,惊蛰也说不服不了孟景瑞,两人便这么僵住了。 谈话没法继续下去,总之不论孟景瑞答不答应,惊蛰都是要去碧水的。 沉默无言的喝了几杯茶后,惊蛰想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捏了一块点心给孟景瑞,准备换个话题。 “小王爷对江源的未来,可有什么计划?” 孟景瑞一脸的闷闷不乐,接过点心一口吃下。 玩着手里的茶杯道,“计划,我能有什么计划。 再说了需要计划吗,你倒是喜欢计划。 到头来,辛苦大半年,还不是叫一场大雨全浇没了。 我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些贪得无厌的人,还不是要跳出来搅我清净。 所以说,有什么好计划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过一天算一天得了。” 惊蛰听着孟景瑞这丧气的话,十分无语。 这厮是准备躺平了,枉费自己花费心里给他调理身体。 现如今身体好了,活蹦乱跳的,居然想做咸鱼。 夺过他手里的茶杯,又给他满上。 “小王爷不该这么想的,天灾人祸都是意外,谁也无法预知和控制。 不能因为这些我们控制不了的事就放弃自己,得过且过啊。 你要打起精神来,将小王爷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做好才行啊。 你封地上还有那么多人,都指望你呢,可别自暴自弃啊。” 孟景瑞百无聊赖的喝着茶,还在想惊蛰要去碧水的事。 没好气的道,“谁自暴自弃了,我不过就是想安安稳稳,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少来烦我,怎么就成自暴自弃了。 你让我学着管理封地,我学了。 你见若养好身体,我养了。 可有什么用,还不是谁也帮不上。 你陆家村不需要我帮忙,现在连你也不需要了。 我还不如像以前那般,什么也别干的好。 大家都省心了,谁想来占我的便宜,只管来占好了。” 惊蛰知道他说的这是气话,孟景瑞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 其实也是个心思较重,心里很有想法的人。 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又有这样好的条件,可不能让他长歪了,去当咸鱼。 “谁说你没用了,谁说我不需要你。 若是没有你,去年那些碧水的粮食可运不回大岚去。 若是没有那些粮食,大岚如何能撑的过今年,说不得已经易主了。 你可是救了大岚的大功臣。 若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来到江源,救下那么多孩子,买回来那么多人。 更不能借着你的地方,制出火雷,帮着我阿爹他们守住边塞。 所以你瞧瞧,你是多么重要,千万不能妄自菲薄。” 孟景瑞的脸上,挂了一丝笑意,歪着头问惊蛰。 “我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你是说来哄我高兴的吧。” 惊蛰十分认真的盯着他说道。 “小王爷,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说谎话。 再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你别自我怀疑了,你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不知不觉见,你已经为大岚,为江源,为陆家村做了这么多事了。 若是你在努力些,制定好了目标与计划。 将来所能达到的成就和高度,定然是旁人难以企及的。 我看好你,我也相信你。 你也不是孤单一人,你身边这么多关心你,爱护你的人,都会帮助你的。” 孟景瑞被惊蛰灌了一肚子“鸡汤”心情大好。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他缺乏别人对他的认同感。 如今从惊蛰那里知道,自己也是被别人需要的,极大的提高了他的存在感。 让他对往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惊蛰就是想要这个效果,见劝好了孟景。 便收了茶具,劝这他躺下小睡一会。 自己则坐在桌边,整理今年记录的新粮种的资料。 玉米的产量,依旧不太理想。 没有实验室和高科技,作物的杂交和培育,进度异常的缓慢。 惊蛰也知道这事是急不来的。 好在阿瑶来信说,今年村里的小麦,和惊蛰阿娘种的那些棉花长的非常好。 丰收之后都留了种,明年可以在村里大面积的种植了。 这都多亏了前两年,惊蛰在村里的谋划和努力。 孟景瑞一觉睡醒,惊蛰也整理好了资料。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孟景瑞一睁眼,就开始打问惊蛰晚饭吃什么。 惊蛰收拾好东西,阿大与小姑也一前一后的回了院子。 两人手里都提着野味,惊蛰努了努嘴,“瞧,晚饭来了。” 惊蛰和小姑去了灶房忙乎,阿大蹲在门外监工。 孟景瑞被惊蛰灌了“鸡汤”如转了性子一般,开始用功了。 叫来了庄管事和阿二商量封地上的事情。 谈的最多的,大概还是明天如何对付穆连生他们。 而此时的穆连生,正躺在船舱里发着高烧。 湿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始终不能另其退烧。 船上没医没药,他们父子两个躺在一处哼唧,其他人也没什么办法。 直到天快黑了,船上的兵丁开始起锅做饭,穆连生才稍稍好些。 闻见饭菜的香味,肚子咕咕乱叫,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未进食了。 招呼身边的人,“去给我弄些吃的来,药不吃可以。 饭不吃可不行,明日我还要去见公子,这般状态,如何与他周旋。” 可他身边这些个虾兵蟹将也是一天没吃了。 跟着他受了一天的气不说,还要伺候他们父子两个。 若不是堵着不让下船,他们早丢下这爷俩,回封地找以前相好的邻里去了。 人一饿,脾气就差,都这会了,穆连生还这般不知四六的指示他们。 便没好气的与他说道,“穆先生,你自求多福吧。 你许的那些荣华富贵,我们怕是无福消受了。 跟着你折腾了大半年,回趟家,还被堵在船上。 一整天了,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也不知图个啥。 吕郎说的对,不如回江源好好过日子呢。 壶里有水,你要想喝便自己到吧。” 话落呼呼啦啦的都出了船舱。 每人摸出些散碎钱钞,合在一起去找了船上的伙头兵。 求着人家给做了一顿饭食,先填饱肚子。 第二百零二章 脏东西 伙头收了钱钞,笑眯眯的夸他们懂事。 开火起灶,还做了今日从河里钓起的鲜鱼。 并拿了一坛子烧酒,在甲板上摆了一桌。 天快黑时,他们便围坐在甲板上,吹着江风,边吃边说。 “我真是后悔当初没听我阿爹的话,跟着穆连生去了都城。 老实在江源待着多好,有吃有喝,还不用看人脸色低声下气。 如今拖家带口的去了都城,啥都没捞着不说。 还带累的老子娘跟着吃苦受累。” 旁边的青年举杯一饮而尽。 “谁说不是呢,出去一趟才发现,以前在江源过的都是神仙日子。 若是能回来,打死我也再不出去了。” 另外一人咽下嘴里的饭。 “怕是不容易呢,咱走的时候可是连户籍都一并带走了。 你今日没听许郎他们说吗,公子如今病愈,可没以前那般好糊弄了。 庄管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想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最先说话的青年拍了桌子。 “这些都是穆连生造的孽,却带累的咱们有家不能回。 明日先去找吕郎,看看他今日有何收获。 咱们这么多人想回来,庄管事总要给些薄面的吧。 实在不行,回了都城,也不能跟着穆连生瞎胡混了。 干什么都比给他当狗腿子强。” 众人应和着,边吃边商议着明日下了船,就与穆连生分道扬镳。 与吕晓凡一样,求求公子和庄管事,允他们回江源来好好过日子。 船就这么大点地方,他们在甲板上吃饭说话。 躺在船舱里的穆连生怎么可能听不见。 闻着飘来的饭香味,听着这些人对他的批判与污蔑。 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勤勤恳恳钻营算计。 还不是为了大家能在都城立足脚。 这些个鼠目寸光的家伙,太不知好歹了。 不感谢他就算了,居然还敢怨怪他。 嘴里不住的骂着,“狼心狗肺,背信弃义。” 可他又病又饿,说话没有底气。 本是恶狠狠的咒骂,听在外面人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不知所谓的病中胡言。 这一夜十分难熬,穆连生发着高烧,忽冷忽热的。 还要照顾被阿大摔成重伤的儿子,一宿都没怎么睡。 天刚放亮,他便忍着浑身的酸痛,爬了起来。 万分不舍的拿了些钱钞,叫伙头给他烧了些热水沐浴更衣。 捡了些昨日剩下的残羹冷饭,勉强垫了垫肚子。 收拾妥当,感觉精神了些,但依然头晕目眩十分虚弱。 整了整衣衫,挂上十分职业的微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船舷边。 跟着他来的青年早就在这边等着了。 但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一见他就围上来溜须拍马。 无人搭理,也无人与他说话,就好像没看见他一样。 这样的落差感,差点让穆连生没能保持住脸上的微笑。 费力的扒开人群,站到了最前面去,仰起脑袋做出十分傲娇的样子来。 他是头领,必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双手紧紧握住围栏,生怕又被他们挤到河里去。 吹着深秋清晨的江风,冷的他直打哆嗦。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了,码头上巡逻的骑兵才允了穆连生下船。 其余的人,依旧被留在了船上,不被允许踏上江源的土地。 “小王爷只答应见穆连生一人,你们早都不是江源的人了。 昨日没治你们不请自来的罪,都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别不知好歹,自找麻烦。 等公子见过了穆连生,你们便哪来的回哪去吧。” 穆连生闻言心里乐开了花,这叫什么?作茧自缚啊。 叫你们不与我一条心,连船都下不了,还想回封地。 孟景瑞才不会要你们回来。 还不是得乖乖跟我回都城去,在我手底下讨生活。 挺直腰杆,下了船,回头看了看船上的众人,冷哼一声。 “跟我斗,你们还嫩点,等着回了都城,再与你们计较。” 骑兵瞧不上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骑在马上催促道,“别磨蹭了,快点走,公子等着呢。” 话落如同押送犯人一般,将穆连生围在中间,朝孟景瑞的院子走去。 穆连生一路步行,哪里赶得上骑兵们的速度。 但他被围在中间,不走快些又怕被马匹踢到撞到。 一路小跑的往前去,又病又饿,还要吃灰,呼哧带喘的。 几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 全凭一股意念撑着,想到此事成了,自己便能官运亨通。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觉得没那么累了。 第一次感觉到,从码头到王府的路,竟然这么长。 好容易坚持到了门前,却看见许郎拉着吕晓凡正与庄管事说话呢。 顿时头皮发麻,怎么将这个昨日跳河的给忘了。 万不能让他坏了自己的事。 顾不上喘匀了气,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 “庄管事,庄管事,我来了,快带我去见公子。 吕晓凡的话当不得真,他户籍都在都城落下了,如何还能再回江源。 你莫要信他的话,他是有意败坏我的。 你快叫骑兵将他送回船上,等我见过了公子,将他带回都城去。” 一口气说完,便弯腰扶住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却眼前一黑,直直的朝地上栽去。 也不知是病的还是饿的,竟躺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盯着灰头土脸的穆连生看了半天。 庄管事眯着眼,也不说伸手将摔在地上的穆连生扶起来。 居高临下的道,“这才一夜未见,穆先生怎么就弄的如此憔悴了。 昨日不是让阿二告知与你,让你沐浴更衣,收拾干净了在来见公子吗。 你这般又脏又乱的,我可不好带你去见他。 他那般风光齐月的美公子,可见不得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穆连生一口老血梗在心头,他搞成这般样子,还不都是他们作践的。 自己居然变成了“脏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但眼看就要见着孟景瑞了,这口气必须忍下。 躺在地上喘匀了气,头晕眼花的爬了起来。 “既如此,庄管事行个方便,带我去梳洗梳洗,再见公子。” 第二百零三章 赠你一句忠告 穆连生十分虚弱,面如土色,摇摇晃晃的站在三人面前。 可怜巴巴的说着,眼睛里却冒着火,盯着吕晓凡,警告他别坏了自己的事。 但门前的三人谁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庄管事对他说的话,更是充耳不闻。 反而和颜悦色的对吕晓凡说道。 “既然吕郎说,此次是来江源访友,又有许郎给你做保。 那便允你住上一两日。 不过活动的范围只限住宅的区域。 你莫要乱走乱动,若惹了麻烦,你两人可是要一同受过的。” 许吕二人,满口答应,点头哈腰的谢过庄管事。 只站着不走,似是还有话说。 穆连生阴恻恻的盯着吕晓凡,往庄管事身边挤去。 “庄管事,我的事要紧,快带我去梳洗梳洗,见公子。 吕晓凡这厮,还是带回船上去,交由我带回都城去吧。 莫要让他留在江源添乱了。” 吕晓凡听见这话,瞬时皱起了眉头。 他是想揭发检举穆连生,来换取自家重回江源的机会。 可昨日与许郎一番长谈,他却改了主意。 求庄管事和公子,不如做些准备,去求惊蛰那个丫头。 他不怕得罪穆连生,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万一呢,万一将来穆连生真的得了江源。 自己今日若是卖了他,将来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这个他不得不防啊,不如就想别的办法,不与他扯上关系就是。 以后即便他得了势,也拿不到自己的把柄。 许郎也是这个意思,别去招惹就是了,尽量谁都不得罪。 将中庸之道,贯彻到底。 所以一大早,两人就来找了庄管事,希望能在封地上多留几日。 找惊蛰套套近乎,走她的路子,重回江源。 所以吕晓凡本不愿意搭理穆连生的,可看见他都这般了。 还想着要控制自己,将自己带回都城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穆连生,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给你留着面子,你别不知好歹。 都是一个地方长起来的,你别把人逼急了。 我想回江源,那是我的事,你要升官发财,那是你的事。 我一没把自己卖身给你,二不是你的子孙血亲。 在江源我归小王爷管,去了都城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岚良民。 你凭什么绑住我,控制我。 今日庄管事也在,就给咱做个见证,咱们把话说清楚。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谁也别挡谁的道。” 穆连生闻言知意,料想吕晓凡还算有些脑子。 应该没将自己的事情捅给庄管事。 悬着的心,落下一大半。 依旧阴恻恻的盯着吕晓凡。 “如此便好,你可记着你今日说的话。 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往后日子难过了,别去我门上要饭。” 吕晓凡冷哼一声,“穆先生放心,这点骨气,吕某人还是有的。” 似笑非笑的打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作为同乡,我免费赠你一句忠告。 保重身体,省的有命赚没命花。 少做些缺德事,给子孙后代积点德吧。” 话落也不看气的直哆嗦的穆连生。 朝庄管事作揖,拉着许郎,告辞离开了。 此时门前只剩穆连生和庄管事二人。 庄管事瞥了他一眼,“跟我来吧,带你去梳洗梳洗。” 穆连生闻言,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面颊通红,嘴唇发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病的。 咬牙向前走了两步,脚步虚浮,头晕目眩。 满眼冒着花花绿绿的星星,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忙伸手扶住了门框,想要喘息片刻。 庄管事听见动静回头看去,以为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可瞧他呼吸急促,目光都有些涣散,人也靠着门框往下出溜,不似装出来的。 上前扶了他一把,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透出的滚烫温度。 穆连生也顺势靠在了庄管事的身上,人却已经昏厥了过去。 庄管事叫来阿大,将他抗进院里。 孟景瑞早就在院里等着了,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 怕穆连生使诈,并未进前院,叫春桃过去瞧瞧情况。 拉着惊蛰在中院的门边,偷偷往外观瞧。 “他这又闹的哪一出,我都答应见他了。 怎么一进院子就躺下了,别是想讹我。” 离的有些远,惊蛰也瞧不真切,听见孟景瑞的问话,回道。 “应该不会吧,他跑那么远来见你,应该不会只为了碰瓷吧。 阿二不是说他昨日落水了吗,可能是真病了。” 孟景瑞拉着惊蛰往外走,“那咱们去瞧瞧,可别死在我这。” 惊蛰不动,“你身子弱,别往前凑了,当心过了病气。 我去瞧瞧就是。” 孟景瑞听话的放开了惊蛰,在门边站定。 惊蛰过来还没来得及阻止。 阿大已经从井里打了半桶水上来。 按照庄管事的吩咐,兜头朝穆连生浇了下去。 冰凉的井水,激的他瞬间醒了过来。 怒目圆睁,刚要发作,瞧清了围着自己的人,又立马软了下去。 委屈巴巴的问道,“庄管事,这是作何。 不是说带我过来梳洗吗,何故用冷水泼我。” 庄管事丢了条帕子给他,“我倒要问你,何故一进院门就躺倒在地。 你这般浑浑噩噩的如何去见公子。 没将你扔出去,就算不错了,你到来怪我用冷水泼你。 如今可清醒了?清醒了就快些将自己打理干净。 公子事忙,可没工夫把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 穆连生不敢耽搁,忙擦脸整装。 可来时身上沾了灰,如今又被泼了水,糊成污渍一块块的十分狼狈。 别说穆连生一贯在意排场,即便是普通人,也没有穿着这样的衣裳去见人的。 这与乞丐有什么分别,别说与王爷议事了。 就这模样,站在路边怕也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气势底气全无,这倒霉样子,谁还会信他说的话呀。 有心讨要一件干净衣裳换上,话还未出口呢。 就被庄管事的催促打断了,“你能不能快些,时间全被你耽误了。” 穆连生只能扔了帕子,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 硬着头皮,这样去见孟景瑞了。 第二百零四章 她要行凶了 穆连生脚步虚浮的跟着庄管事进了院子。 抬头一看,差点被秋日暖阳下的贵公子,晃瞎了眼。 这哪里是他印象中那个病娇体弱,不理世事的病弱公子。 分明就是外表锦绣,内有乾坤的高贵王爷啊。 在看看自己,笼罩在他的光芒之下,简直自惭形秽。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这样的人,如何能与他并驾齐驱,商议正事? 惊蛰走到孟景瑞的身边,瞧清了穆连生从惊愕到震惊。 再由震惊到颓靡的一系列精彩表情。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从气势和心里上,击倒穆连生。 叫他不敢轻易造次,自己想明白,他根本不配与孟景瑞平等对话。 想要与江源对着干,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得不承认,孟景瑞这厮的外表确实十分唬人。 锦衣玉带,金冠束发,面色红润,目光有神。 正十分悠闲的坐在门前的太师椅上。 接过惊蛰递上的香茶,细细的品着。 连眼神都不屑给穆连生一个。 旁边的茶几上,摆着各色点心,瓜子坚果。 处处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 穆连生看直了眼,还未离开江源时,他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 想想这大半年的苦心钻营,和当下自己的狼狈模样。 说不上心里是嫉妒,还是心酸。 庄管事在离着孟景瑞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穆连生也跟着站定,刚想鞠躬行礼。 就被孟景瑞扫过来的不屑眼神给刺激到了。 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心甘情愿的道。 “小民穆连生给小王爷请安。” 孟景瑞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茶杯,却并不叫他起身。 十分戏谑的道,“穆先生,听闻你在都城混的风生水起。 出门都是锣鼓开道,车马成行,风光无限呐。” 穆连生心中暗骂,自己昨日与人吹牛的话。 谁这般嘴快,今日就传到孟景瑞的耳朵里了。 看来这江源,还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凡事不理的公子,如今也成了万事通了。 想来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了。 尴尬的笑笑,“公子明见,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当不得真。 混口饭吃罢了,没他们说的那么玄乎。” 孟景瑞还未回话,庄管事就严厉斥责道。 “公子也是你叫的?你早已不是我江源的人,要叫王爷才行。 你一介草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没让你行大礼,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别不知身份,胡乱称呼。” 穆连生经过方才的震惊,混沌的脑子已经逐渐恢复了清醒。 被庄管事这么一吼,心里更加清明起来,思路也逐渐清晰。 自己可是有官身的,为何要受这等窝囊气。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瞧见不远处盯着自己的阿大,又不敢动了。 只动了动身子跪的没有那么端正了。 “庄管事此言诧异,我可是大岚征粮使,亲点的主簿。 是奉命行事,来江源办事的。 不是普通平头百姓,不必行此大礼。 我这礼不为别的,是还江源的养育栽培之恩,你莫要会错了意。” 话落不等庄管事发作,又朝孟景瑞看去。 “小王爷,你也知道大岚与善金开战在即。 你身为大岚的臣子,是不是该为大岚做些贡献。 如今秋收已过,若咱江源能拿出一部分粮来支援战事,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功绩,算是我穆连生送给江源的。” 春桃一个没忍住,背过身去笑出了声。 穆连生无知无觉,见无人反驳他的话,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 继续说道,“如此一来,王上必定嘉奖,江源也不会再如以前那般不受重视。” 十分得意的晃着脑袋,“你们也不用谢我,只当是我对自己故土的一丝回馈。” 穆连生跪在院里,一身脏污,大言不惭的样子十分滑稽。 院里的所有人,除了阿大听不懂穆连生说的什么。 其他人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穆连生。 这人怕不是烧坏了脑子,怎么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 春桃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的指着穆连生道。 “穆先生,你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江源何时需要你这样的东西来送功绩了? 还谢你,还回馈。 哈哈哈,真真是笑死人了。 你是不知道你们怎么去的都城吗? 那是因为江源护了粮,公子大度,让你们沾了一次光。 你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占起便宜来没完了还。 莫说我江源不必捐粮,即便我们要捐,何时用得着你来牵线搭桥了。 王上姓什么?公子姓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没闹明白? 莫说你这个连官都算不上的主簿。 即便是征粮使来了,那也得三叩九拜的来见公子。” 穆连生被春桃怼的哑口无言,指着她“你”了半天。 双目赤红的道,“我与小王爷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个伺候人的丫头下人插嘴了。” 春桃闻言变了脸,她是孟景瑞的丫头。 连孟景瑞都从来没拿她的身份说过事,更别提一个啥都不是的外人了。 厉声呵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话落,人也站在了穆连生的面前。 吓得他跪爬着躲到了庄管事的身后。 颤声朝孟景瑞大喊,“王爷,王爷,快管管您的丫头,她要行凶了。 小的可是朝廷的人,若在这处有个三长两短,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啊。” 孟景瑞眼睛亮晶晶的,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他就喜欢瞧热闹,看人打架。 听见穆连生求救,也怕春桃将他打出个好歹来。 靠进椅子里,慢悠悠的道,“你说你惹她干嘛? 平日里我和阿大都要让她三分,你偏不信邪吧。 快给春桃认错吧,她若是气消了,便不会对你下狠手了。 你也真够倒霉的,怎么不长点脑子。 听庄管事说,你以前不是挺聪明能干的吗? 到底是谁给你出的这主意?让你来江源丢人现眼的。” 孟景瑞其实是十分想见穆连生挨揍的。 白养这么多年,这群白眼狼,好容易送出去了,如今又回来找事。 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存的什么心思,不将他和江源吃干抹净,这些人怕是不会罢休的。 这哪里是报恩的,这分明就是来寻仇的吧。 第二百零五章 不经吓 穆连生躲在庄管事身后,看着朝自己逼近的春桃。 哆嗦着对春桃喊道,“春桃姑娘,我错了。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我以后在也不敢了。” 春桃似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恶狠狠的从庄管事的身后,将穆连生揪了出来。 提溜着他的衣领,居高临下的怒视他道。 “就凭你这种没脑子的东西,也敢跑到江源来占便宜。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敢跟我大呼小叫。 几十年的饭白吃了,你不知道江源是私人领地? 那一船的兵丁都不敢下船,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公子面前大呼小叫。 今日便将你弄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拿我们如何。” 这本是春桃说来吓唬穆连生的话。 看穆连生那怂样,春桃也没想真拿他如何。 可穆连生却当了真,他知道春桃的本事。 将她惹急了真敢杀了他,吓的直喊,“小王爷救我。” 孟景瑞饶有兴致的盯着,就是不出言阻止春桃。 穆连生又急又怕,早忘了此行的目的。 就怕春桃将他打杀了,语无伦次,气血攻心。 一口气没倒上来,人又昏死了过去。 春桃嫌弃的放开了手,穆连生便如一口破麻袋一般,在地上躺平了。 春桃用脚尖踢了踢他,却见他死猪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大声对穆连生道,“讹人是不是?装死是不是? 大家可都看着呢,我根本没动手,你别想赖上我们啊。 快点起来,否则别怪姑奶奶我对你不客气。” 庄管事知道穆连生病着,蹲下身子查看。 “不是装的,是真的又晕了。 他本来就病着,你又这般吓唬他。” 春桃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什么玩意,这般不经吓。” 阿大搓手手,又要去井里打水,再泼他一次。 却被惊蛰拦住了,“既然已经弄清楚了他来江源的原因,就别在折腾他了。 昨日就将他儿子摔的半死不活,万一真把他折腾出个好歹,与咱们也没什么益处。 不如将他送回船上去,让他们早些离开江源。 他若是个有脑子的,以后也不敢再来江源惹是生非了。” 孟景瑞起了身,三两步便走到穆连生的身前,蹲了下来。 用手指戳了戳他快速起伏的肚子。 “我还没玩够呢,好容易逮着个机会收拾他,还没如何呢,就晕了两回。 怎的身子比我还弱呀。 我昨夜可是想了好多话,要与他说呢。 快将他弄醒,再让我威风威风。” 春桃一把将孟景瑞拉起来,“别离那么近,脏不脏。 快去将手想洗了,他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玩的。 在他跟前,你威风个啥呀,以后有你威风的时候。 姑娘说的对,将他送回船上,叫他们早些滚蛋。 省的待在这里碍眼,还要分心提防他们,耽误多少事。” 孟景瑞溜达到井边洗手,弱弱的回了句。 “那好吧,听你们的就是,把他送回船上去吧,叫他们快些走。 不过穆连生说的事,我觉得可以考虑。 毕竟我是大岚的王爷,再怎么说也跟当今的王上有血亲关系。 听说他与我差不了几岁,若是能帮的上他,也不是不行。” 惊蛰不言语,她对这个新王没什么好感。 毕竟是他自己作死,同室操戈,跟自己的亲叔争夺王位。 才给大岚招来了这么多的祸患,如今这也是自食恶果了吧。 他是上位了,却拉着百姓们与他一同受罪,实在叫人爱戴不起来。 庄管事也没立马回孟景瑞的话。 唤过阿大,将昏迷不醒的穆连生扛出去。 交给外面的骑兵送回船上去,叫他们即刻离开江源。 才转头对正在洗手的孟景瑞道,“公子有报国之心是好事。 可江源今年遭了灾,咱们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呢,就先别想那些了。 达才能兼济天下,穷咱就独善其身吧。” 孟景瑞擦干了手,眉头一皱,“我穷吗?江源穷吗? 咱家里不是有矿吗?帮帮我那堂兄,有什么不行。” 说话的语调和口气,活像个暴发户,土大款。 逗的惊蛰噗嗤一乐,笑了起来。 庄管事也笑了,“公子自然是不穷的。 咱江源还算是物产丰富,有些家底。 养活自己人绰绰有余,可出了江源就有些不够看了。 打仗,治国,可不是便宜的事。 咱还是先将自己照顾好,支援战事,以后再说吧。” 孟景瑞听了庄管事的话,不太同意他的说法。 “这又不是多少的问题,这是心意的问题。 多了多给,少了少给呗。 连穆连生那样的人,都有忠君报国的想法。 我还是个王爷呢,不表示表示怎么能行。” 春桃抓了把茶几的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十分不屑的对孟景瑞说道,“穆连生?忠君报国? 公子快别开玩笑了,他不过就是借这事的由头,给自己铺路罢了。 他是为了大岚为了王上吗?他是为了他自己。 你当他有什么好心呢,快别往他脸上贴金了。 真要帮,也该帮惊蛰阿爹他们那些陆家村的汉子才是。 那些才是真正为国为民,守土戍边的人。” 惊蛰闻言十分感动,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看今日的春桃,格外光彩夺目,漂亮顺眼。 将给孟景瑞剥好的坚果松子,倒进了春桃的手里。 笑眯眯的道,“春桃阿姊说的是,我阿爹他们很需要小王爷的援助。” 孟景瑞见自己的零食落进春桃的手里,几步便冲了过来。 从春桃的手里夺了回来,用脚尖轻踢坐在太师椅里的春桃。 “起开,我的零食你也敢抢,小心阿大回来我让他跟你比武。” 春桃一个转身,离开了太师椅,从惊蛰的手里拿过刚剥开的栗子放进嘴里。 狠狠的嚼了两下,“怕你怎的,姑娘给的,我就吃。 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陆家村更需要帮助。 你那有血亲的堂兄,可是王上,用得着你替他操心吗。” 孟景瑞吃着零嘴,腮帮子鼓鼓的喃喃道。 “我的不就是陆家村的,都是自己人。 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只管拿去就是,说什么帮不帮的。” 第二百零六章 开始摆烂 春桃瞥他一眼,她家这个傻公子,真是没救了。 说了多少遍,不要对别人太过依赖。 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 即便是对陆家村和惊蛰,也要所保留。 可他到好,也不问问人家领不领这份情。 有没有把他也当做是自己人,就这般一厢情愿,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 再过两年,惊蛰离开江源,那还不跟要了他的命一般。 说再多他也记不住,索性不与他费口舌了。 反正今冬惊蛰要去碧水,就等惊蛰走了,再慢慢纠正他的习惯吧。 扭身朝院外走去,“我去瞧瞧,送他们一程,中午别等我吃饭了。 小王爷你长点心吧,先别想着帮别人,把今冬熬过去再说吧。” 孟景瑞哼了一声,扯着嗓子喊道。 “用得着你教我! 死丫头,是不是又上山? 回来的时候记得带肉,晚上我要吃。” 春桃已经出了院子,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知道了,在家等着吧。” 出了院门,脚下生风,很快便追上了往小码头去的阿大他们。 穆连生被阿大提在手里,大头朝下,刚出院子他就醒了。 也挣扎了叫阿大将自己放下,还想回去再与孟景瑞好好说说。 可阿大是个一根筋,得了庄管事的吩咐,怎么可能再放他回去。 穆连生也不敢挣扎太过,他怕阿大将他摔个好歹。 他已经被折腾的半死不活了,事情没办成,可以以后在想办法。 小命若是丢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只能认命的被阿大提溜着朝小码头去了。 阿大的手里可没有轻重,提着他的腰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穆连生整个人头脚朝下,已经快被勒断气了。 人是醒着,可这般受罪,还不如昏死过去舒服些。 春桃赶了上来,见穆连生如死鱼一般被阿大提溜着。 忍不住笑出声来,“阿大,不是让你扛着他吗。 怎的这般提着,别一会弄不醒了,耽误我的事。” 阿大听见春桃的话,又将胳膊抬高了些。 “醒的,刚才还与我说话呢。” 话落又把他放远了些,“脏,我今日早晨才换的衣衫。” 春桃闻言走了过去,弯腰观瞧穆连生,吓的他赶紧闭上眼装晕。 他知道春桃的性子,睚眦必报,怕是追上来报仇的吧。 自己不过说了她一句奴才丫头,就这般不依不饶,也太小心眼了。 况且自己也没说错啊,她本来就是个奴才丫头。 好容易到了码头,阿大终于松了手。 穆连生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啃泥。 身子已经麻木,倒没觉出疼痛来。 只是使不出力气,半天也没爬起来。 像个大肉虫子一般在地上扭来扭去,十分滑稽。 船上的人听见动静,全跑到甲板上观瞧。 见穆连生如此狼狈的回来,便知道孟景瑞定然没给他好脸色。 那穆连生吹嘘的那些,便狗屁都不是了。 什么升官发财,富贵荣华,事没办成,回去他也不好跟他的上峰交代。 若还跟着他,自己也要受牵连。 众人想到此处,要与穆连生分道扬镳,重回江源的心思便更加迫切了。 穆连生听着周围的嘲笑声,羞愤难当。 这两日吃得苦,受的罪,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积攒的口碑和声誉,也败坏干净跌至谷底了。 想要重新树立,还不知要花费多大的时间和精力。 索性破罐子破摔,躺在地上开始摆烂。 春桃见穆连生死狗一般躺着不动,给阿大使了个眼色。 阿大将穆连生从地上拖拽起来,钳住他的肩膀,面朝春桃站好。 春桃后退了一步,指着闭眼摆烂的穆连生道。 “脑子是个东西,可惜你这趟出门没带着,非来江源找晦气。 公子大度,不爱与你们计较。 别把公子的良善,当成是好欺负。” 话落扫视一圈船上的人,“我警告你们,好好做人,别不着十六的到处丢人现眼。 再敢跟着穆连生这种货色,到江源来找麻烦。 别怪姑奶奶翻脸无情。” 众人看着凶巴巴的春桃,又想起年幼时,在封地上被她支配的恐惧。 这女人真是越大越凶残啊,挤出笑脸,点头应是。 七嘴八舌的细数穆连生的罪状。 春桃满意的点着头,抬手示意他们禁声。 转身又对穆连生进行教育。 可瞧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了气。 抡圆了胳膊,一个巴掌就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穆连生的脑瓜子嗡嗡直响。 顿时打的他挺直了身子,瞪圆了眼。 肉眼可见的,半边脸颊红肿了起来。 穆连生被打的楞了一瞬,“哇”的一口吐出了两颗带血的大牙。 瞧在众人眼里,有胆小心软的,不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牙都打掉了,这得多疼啊。 还不等穆连生呼痛,春桃便高声叫骂起来。 “穆连生,你有没有礼貌? 姑奶奶与你说话呢,你竟然敢闭眼。” 穆连生委屈巴巴,脸颊痛的张不开嘴。 耳朵里的鸣叫,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他只看见春桃的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见她了什么。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疼的,不由自主的便落了泪,他招谁惹谁了。 好端端的就被打落两颗牙齿,以后还如何品尝美味佳肴。 这疯丫头,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拿他出气呢。 他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连他阿爹阿娘都不曾碰过他一个手指头。 更别说被一个奴才丫头扇了巴掌,打落两颗牙了。 士可杀不可辱,自己来江源明明是一番好意。 却被他们连翻折辱,真是岂有此理,真当他穆连生没有脾气吗。 儿子还在船上躺着呢,今日拼死也要与他们斗个鱼死网破才算完。 眼睛通红,头发散乱,死死盯着春桃,挣扎着要扑过去与她理论。 却被阿大死死钳着,动弹不得。 气的哀嚎连连,整个人如发疯了一般。 穆连生已经被逼至绝境,现如今脑袋里除了报复,再无其他。 这疯狂的样子,到将春桃吓了一跳。 她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教训一下穆连生。 让他长长记性,报方才穆连生羞辱自己的仇。 没成想却将人给气疯了。 第二百零七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穆连生这样子,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面容扭曲,不管不顾的在阿大手底下挣扎。 春桃当机立断,上前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过去。 见他安静下来,软软的垂下了头,忙吩咐阿大。 “快将他丢到船上去,别等的醒了,又跟咱们发疯。” 阿大“哦”了一声,迈开步子,提着穆连生上了船。 将他扔在了甲板上,周围瞧热闹的人快速退开。 离他几步远,谁都不愿意上前搀扶照顾,避他入避瘟疫。 一位青年扒着船舷,对春桃大声喊道。 “春桃姑娘,我们要下船,我们有事要与庄管事和公子商议。 我们与穆连生可不是一路的,你让我们下船吧。” 旁边的人大声附和,“对呀对呀,春桃姑娘让我们下去吧。 即便这次不能长留,我们也不愿与穆连生乘同一艘船回去。 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发了疯的,若是半路醒转过来,伤了人可怎么是好。” 春桃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大声道。 “你们十几个大小伙子,还怕他一个疯老头子不成? 你们现在就将他绑起来,半路他即便醒了,也不妨事。 想留在江源,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庄管事没跟来,我可不能随便放你们下船。” 话落再不理会他们,只对船上的兵丁大声道。 “你们可以走了,欢迎下次再来江源玩啊。 只是下次眼睛放亮些,别什么人都带。” 船上的兵丁点头致意,他们早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江源说的好听是快封地,说难听点,就是个穷乡僻壤的犄角旮旯。 若不是得了上头的令,没事干了鬼才愿意来这。 穆连生不是个好东西,这江源本地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船上的,全是花花肠子,船下的,各个凶神恶煞。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一巴掌打掉人两颗牙齿。 这穆连生也是吃饱了撑的,跋山涉水的跑来这里遭这罪。 他们这两日,虽没有参与这两伙人的明争暗斗。 但事情的经过,也是听在耳里,看在眼里的。 总之,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正应了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会得了春桃的应允,立马拔锚开船。 巴不得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大船缓缓离开码头,船上的人却着了急。 他们这次可不能跟着穆连生回去,穆连生他们是不怕的。 可跟着穆连生出来,差事没办成,穆连生是疯了,这罪责落下来。 还不是他们跟着受牵连吗。 所以即便这次不能说服庄管事和公子,让他们回江源来。 也决计不能跟着穆连生一起回去。 好处是一点没有,受罚却要跟着一起,那怎么可以。 没人去管穆连生的死活,大叫着,“停船,停船,让我们下去。” 可哪有人去理会他们,春桃笑眯眯的瞧着船驶离了小码头。 舒服的叹了口气,总算了了件糟心事,可以开开心心去山上会情郎了。 船上的人,死活都想留下,想到昨日被穆连生推下河去的吕晓凡还没回来。 以前就数他与穆连生最为亲近,他都能留下,自己凭什么不行。 豁出去了,深吸一口气,噗通噗通的挨个往河里跳。 这会船刚离了岸,水还不是很深,游到岸上去也不是不行。 在过会船到了江心,想跳都没有机会了。 春桃没想到他们会来这招,人都下了河,总不能不让他们上岸吧。 这些挨千刀的,还真会给自己找事。 回头对阿大说,“去将庄管事叫了,我可管不了了。” 阿大应声往回跑去叫人。 春桃叉腰站在码头上,盯着跳下河的青年一个个的爬上了岸。 深秋的江风吹的湿漉漉的他们瑟瑟发抖。 春桃不发话,他们也不敢随意乱走乱动。 抱着肩膀挤作一团,只听见上下牙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春桃气呼呼的道,“你们这是作何?不要命了。 我方才说的话你们全当耳边风了是吧。 还是说你们都想与穆连生一个下场。 非要将你们一个个收拾服帖了,打晕了丢出江源去。 你们心里才舒服?” 一青年,抹了抹滴水的头发,哆嗦这上前与春桃解释。 “春桃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与穆连生不同。 我们已经弃暗投明了,绝对不会给江源找麻烦的。 外面日子难过,穆连生又不是个东西,我们只是想回江源来好好过日子。 再如何说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啊。 想回家不是人之常情吗,你高抬贵手让我们回去吧。 这大冷的天,不将湿衣服换了,会伤风的。” 话落忍不住,“啊啾,啊啾”的打了几个喷嚏。 可怜兮兮的惨状,差点就让春桃心软了。 转念一想,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 临走前,为多要些东西,还与老庄纠缠了好几天。 若不是她与阿大镇着,公子的那点家底,都要被他们抢去了。 既然那会死活都要走,这会想回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眼珠子一瞪,看起来又凶了几分。 “少给姑奶奶来这套,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货色呢。 你们还不如穆连生呢,跟我这卖什么惨。 走时你们怎么说的?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你们忘了,姑奶奶我可没忘。 连户籍都一并带走了,这会又想回来,做梦吧。 当我江源是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人群里传来声音,“姑娘何必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我们也是受了穆连生那厮的挑唆与蛊惑,才做了些错事。 看在一同长大的情分上,你总得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 我们已经与穆连生划清界限了。 若能允我们回来,以后定然事事以江源和公子为先。 再不会如以前那般不懂事了。” 春桃面无表情的听他们狡辩。 这些人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利,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的。 他们一门心思的想回江源来,还不是为了过以前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日子。 说的好听,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让他们回来。 会不会又养出一个穆连生那样的货来。 还是看庄管事和公子怎么说吧。 第二百零八章 想瞎了心 春桃一瞪眼,吼了句“闭嘴”便吓的他们不敢吱声了。 “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做了错事就认。 扯什么被人挑唆蛊惑,你们是没长脑子吗。 老实在这待着,等老庄来了在发落你们。” 十几个大小伙子,哆嗦这挤作一团相互取暖,喷嚏声此起彼伏。 边上有春桃和骑兵守着,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更不敢去周围拾些柴来生火取暖。 只能站在风里受冻,巴望着庄管事快些来。 庄管事没来,倒是许先生和吕晓凡先到了。 自许先生从吕晓凡那里得知,离开江源的许多人都想回来。 他便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 穆连生是完蛋了,但他以前在江源干的那些事。 被庄管事暴出来之后,许先生的心里就没办法平静了。 回了家便与自己妹子商量。 “我想帮帮吕郎,在惊蛰那丫头跟前与他说说好话。 若是能帮着他们回来,我以后在江源也能是个话事人了。” 许姑娘瞥了一眼自家哥哥,继续挑拣摘回来的野果。 “干嘛要找惊蛰,你忘了那些泥腿子是怎么对咱们的了。 即便这次不能跟着穆先生去都城了,咱们以后也是要走的。” 许先生背手在院里溜达。 “走什么走,你真当外面遍地是钱,任你去捡。 吕郎都与我说了,外面的日子可不比江源,喝口水都要钱的。 他们出去大半年,如今都想回来,你还想往外跑。” 许姑娘将挑拣出来的烂果子,仍给院里的鸡鸭。 盯着自家来回转悠的哥哥道。 “怎么就成我想往外跑了,还不都是你和阿爹商量的。 阿爹都说了,现在不比从前,公子对咱们不看重。 还不如攒些钱钞,换个地方过活。 你自己也说想出去开阔眼界的,还要给我找个好郎君。” 许先生闻言站定,看着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妹子。 眼珠子转了几转,想想又摇了摇头。 “此一时彼一时,这一两年还是留在江源比较好。 外头乱的很,兵荒马乱的,哪有在江源安全。 这一两年要多攒些钱钞,以后出去了才好过活。” 许姑娘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自家哥哥这个说法。 撅着小嘴道,“现在想攒钱钞可不容易了。 咱们现在的供奉和物资,可比以前少了许多。 给不给的还得看公子心情,不就因为这个,你和阿爹才想离开的吗。” 许公子往自家妹妹跟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 “对呀,正因为如此,才要帮着吕郎他们重回江源啊。 若是他们回来,我就能如穆连生以前那般,在中间当个话事人。 你没听庄管事今日说的,穆连生以前两头吃,两头拿。 不知贪了咱们多少东西,装进他自己腰包了。 不然他如何去了都城,能拿的出那么多钱钞铺路卖官。 那可都是咱们的东西,这狗贼,着实可恨。” 许姑娘瞪大了眼,“哥,你想做第二个穆连生啊。” 许先生一把捂住了自家妹妹的嘴。 “你小声些,莫要胡说,叫别人听见。” 转着眼珠,话里有话的对自家妹妹说道。 “谁说我要做第二个穆连生了。 你哥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我只是要做话事人。” 许姑娘似懂非懂的看着自家哥哥,忍不住夸赞道。 “哥,你就是聪明,看来多读书真的有好处。 可你干嘛不直接去找庄管事和公子啊。 惊蛰又不是江源的人,她还不如咱们呢,找她能有什么用。” 许先生站直了身子,又开始在院里踱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找她可比找公子管用。 他们那群人,可不是像公子说的,是请来江源的客卿。” 许姑娘盯着来回踱步的哥哥,好奇的问。 “哥你怎么知道,若不是客卿,那他们是来干嘛的。” 许公子一脸的高深莫测,“哼~!我打听到,惊蛰姓陆。 他们肯定是从陆家村来的,公子要帮陆家村,他们能是普通客卿吗。 公子看重他们,所以与他们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若是早些知道其中关窍。 与他们和睦相处,现在咱们的日子不知有多好过呢。” 许姑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疑惑的看着哥哥。 “哥,你怎么越说我越迷糊了,她姓什么有什么关系。 陆家村又是个什么地方。” 许先生摆摆手,“这些你别管了,反正你记着,他们不是普通人。 以后少去招惹,尽量搞好关系,听哥的,绝不会错。” 许姑娘听了自家哥哥的话,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她是十分讨厌惊蛰他们的,就因为今年春上她在那边吃了亏。 被阿杏扯着头发一顿教训,丢了老大的人不说,还没得着赔偿。 这件事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恨深的阴影。 看着如花似玉,娇娇俏俏的,其实都是粗鄙不堪的泥腿子。 女孩子家家的,日日与黄土泥巴打交道。 烧窑开荒,还养凶兽,能是什么正经姑娘。 刚开始是瞧不起她们,后来是讨厌。 现在吗,与其说是讨厌,到不如说是有些害怕。 她才不要自降身份与她们交好呢。 可为了自家哥哥,和以后的计划,她也不得不先答应下来。 反正自家迟早都是要走的,最多与她们逢场作戏。 拿她们给自家铺路罢了,这般想来,许姑娘的心里便平衡了许多。 企料这兄妹两人也是想瞎了心,想占惊蛰她们的便宜,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兄妹两人商议妥当,许公子便进了灶房。 拿了些剩饭剩菜,准备去那头好好与吕晓凡说道说道。 出门前还叮嘱自家妹妹,“我与你说的话,你放在心上。 晚间出去串门的时候,与大家都透透口风。 等将吕郎这事办妥了,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许姑娘点头答应,“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许公子又悄咪咪的进了吕晓凡的院子。 吕晓凡狼吞虎咽的吃着剩菜剩饭,感激涕零的夸赞许先生仁义。 吃罢了饭,两人交头接耳的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一直到天黑了,许先生才离开院子回了家。 第二百零九章 来送人情 第二日一大早,许先生便带着吕晓凡,去见了庄管事。 说明了吕晓凡只是想回江源访友,并不会跟着穆连生惹事。 这才得了庄管事的好脸,允他在江源多留两日。 还遇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穆连生。 更坚定了许先生要与惊蛰他们搞好关系的决心。 想过好日子,选对大腿才是关键。 吕晓凡也听了许先生的话,准备从惊蛰那边入手。 至于穆连生吗,他想干什么就随他去好了。 反正瞧他那个样子,和庄管事他们的态度。 吕晓凡就料定,穆连生是不会成事的。 他两原本很想跟着一道进院子去。 看看穆连生要如何跟公子说道,来占江源的便宜。 其真实目的,就是想看穆连生出丑,想落井下石。 可庄管事根本不接茬,能答应吕晓凡。 让他在江源留上一两日,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不能得寸进尺,奚落了穆连生一通,两人便回去了。 回了院子,许先生又打起了船上那些人的主意。 “吕郎,你昨日说,船上也有人想回江源。 他们为何不下船来?若是能说的他们留下来。 咱们成功的几率也会高出许多,人一多起来,局面就会乱。 局面乱了,才有咱们显能耐的时机。” 吕晓凡啃着许先生早晨带过来的红薯。 “话虽如此,就怕公子和庄管事因为穆连生的事责怪。 况且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说不得他们还盼着穆连生带他们过好日子呢。 谁能有我想的这么明白。” 拿着手里的半截红薯问许先生。 “这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未吃过啊,还挺香甜。” 许先生瞥他一眼,心中暗道,‘想得明白又如何,以后回来了,还不是要在我的手下讨生活。’ 面上却挂着微笑对吕晓凡说道。 “这是红薯,那边的人弄来的。 你吃着,我去码头看看,若能与他们说的上话,便劝劝他们都回来算了。 如你说的,在外头那么辛苦,穆连生又不会善待你们。 何必在外面受罪,还是回来好。” 吕晓凡嗦着手指,“谁说不是呢,红薯还有吗,再给我弄点来。 我估摸着他们也不是不想下船,大概是庄管事不让他们下来。 我昨日是因为落了水,才留在岸上的。 庄管事在码头上留了骑兵,不让随便下船的。 你若过去与他们说话,可得小心些。 别又惹恼了庄管事,到时候,我也得跟着一道受罚。” 许先生自信一笑,“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我只是去看看旧友,不为旁的什么事。 庄管事不会怪罪的,今日你说来访友,他不是都允了你。 若他们也说是来访友的,不就能留下了吗。 我先去码头探探他们的口风,若是他们也想回来,我就叫其他人去接。” 吕晓凡点头如捣蒜,“能行,那我与你一道去吧,我说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 先将人留下,在商量如何回江源的事。 人多好办事吗,即便庄管事不悦,也不能将所有人都责罚了,是不是。 责罚一人容易,责罚众人难吗。 走吧,走吧,趁着穆连生还没回船上,咱们提前去,将人留下。” 许先生本不愿让吕晓凡跟着。 他想在那些想要回来的人面前树立威信。 为他江源“话事人”的事业打好基础。 从现在开始就让他们承自己的人情,以后也方便行事。 吕晓凡一个出走的外人跟着算怎么回事。 可听他说的那番话,又颇有道理。 他去劝,确实比自己劝管用些。 而且庄管事若是怪罪下来,也可以推脱到吕晓凡这个外人身上。 如此一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整理了一下衣衫,出了院子朝小码头走去。 刚上了岔路,就瞧见阿大提着穆连生,后面还跟着春桃和骑兵,也朝小码头上去了。 两人心里一惊,若是遇上庄管事还好说。 春桃和阿大,一个暴躁,一个傻缺,他们可不敢轻易上前招惹。 忙闪身躲进路边的树林里,生怕被人看见。 伸长了脖子朝那边观瞧。 许先生有些恼火,“穆连生这厮,怎么这般不顶事。 这么快就被送回来了,这不是耽误咱们的事吗。 被春桃和阿大扭送回来,咱们可不好出面了。” 吕晓凡暗搓搓的道,“许郎此言差矣,春桃和阿大在,咱们才好说话呢。 他两个,头脑简单,可比庄管事好对付。 咱们先跟过去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出面。” 许先生脑子里又闪过,阿大将人扔飞出去的场面。 有些犹豫,磨蹭着不愿动弹,脑子简单,可人家力气大呀。 若是挨了他的打,那也是白挨,有些不划算啊。 正想着呢,就被吕晓凡拉着出了林子,跟了上去。 也不敢走大路,在路边的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到了码头上。 刚准备现身上前,与春桃他们打招呼。 就瞧见春桃抡圆了胳膊,掌掴穆连生。 连牙齿都打落了,还逼的穆连生发了疯。 这一出,可把两人吓的不轻。 缩着脖子蹲在了草丛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早忘了来码头的目的,和先前商量好的事情。 瞧着穆连生的惨状,两人心里发颤。 庆幸没跟着穆连生瞎混,要不今日挨揍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直到船上的人央求下船,被春桃拒绝。 眼睁睁看着大船离开,两人这才从惧怕中回过神来。 他们是来留人的,若是船走了,人还如何留的住。 但又怕先露头的会挨揍,相互推脱起来,都不想先出去。 好容易商量妥当一起出去,站起身子却见船已经驶出了码头。 泄气的重又蹲了下去,相互埋怨对方耽误了时间,错过机会。 刚想离开,回去想别的法子,就听见江里传来“噗通噗通”下饺子的声音。 两人大喜过望,这些人是真想回来,这么冷的天,为了留下,都敢跳江了。 那往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呀。 为显得他们送来的这份人情更厚重些。 两人决定,等等在出去,非要让他们记住,是因为二人说了话,他们在能留在江源的。 等着他们都爬上了岸,哆哆嗦嗦的与春桃交涉的时候。 二人才整理了衣冠,大步朝码头上走去。 第二百一十章 捧着他 见春桃支走了阿大,稍稍安心,至少不会因为说错了话,被扔飞出去。 笑眯眯的上前与春桃打招呼。 “春桃姑娘受累,祸根已经送走了,何必为难他们。 都是一起长大的,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既然人都上了岸,一时半刻的也走不了。 不如我先带他们回去,先换了干净衣裳,回头在与公子和庄管事商量去留。” 春桃懒得理他,早被这群人缠的没了耐心。 看着笑眯眯靠山前来的许先生,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算那根葱,江源的事何时轮到你跳出来说话了。 给了你几天好脸色,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是不是也想被赶出去?” 又指着事不关己的吕晓凡道。 “还有你,谁让你到处乱窜的? 滚去那边,与他们站在一处,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 吕晓凡慌忙往后退了两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姑娘误会了,我与他们不同,我是禀过庄管事,得了他的首肯的。 可以在江源留几日的,你要如何发落他们与我无关。 你只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讨好的朝春桃眨了眨眼,闭嘴不言,退到一边当隐形人去了。 自以为潇洒风流的眼神,却将春桃恶心到了。 这还赖上了,送都送不走,好心情全被他们磨没了。 “既如此,你们便在这待着吧。” 挥手招呼码头上的骑兵,“将人给我看好了,不许他们乱走。 等庄管事来了,叫他发落吧,我不管了。 反正穆连生已经送走了,这些臭鱼烂虾,叫庄管事来处理吧。” 话落便离开码头上了山。 春桃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瞬间觉得身上更冷了。 许先生求着骑兵应允,在周围捡了些枯枝。 燃了堆火,给他们取暖。 因为骑兵就在周围,也不好将之前的计划说的太过直白。 “你们受苦了,这般遭罪,真是叫人心疼啊。 到底出了何事,叫你们下如此决心,大冷的天气跳河。 也不愿与穆连生同往?” 十几个大小伙,见了火堆,如同见了亲爹一般。 扑上去,挤挤挨挨的围着火堆取暖。 七嘴八舌的与许先生例数穆连生的罪状,细数离开江源后,在外面讨生活的艰辛。 感激许先生仗义执言,帮他们说了话,虽然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们说的那些事,许先生早就从吕晓凡那里得知了。 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让这些人从现在开始感激自己,依赖自己。 将来等他们都回来了,他才好从这些人的身上多刮油水。 为自家离开江源铺路。 笑眯眯的盯着众人,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了钱钞。 慢条斯理的道,“诸位郎君稍安勿躁,你们的苦楚我知道了。 好在你们及时看清了穆连生的真面目,现在回头还不算太晚。 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为将来打算,往后要如何过,你们可有想法啊?” 一青年梗着脖子道,“能有什么想法,自然是回家来,像以前那般安稳过日子啊。” 许先生轻轻摇着头,“这恐怕很难办啊,你们跟着穆连生助纣为虐。 已经惹了公子他们的厌弃。 再说你们现如今户籍都不在江源了,想回来不是那么容易地。” 那青年烤了会火,暖和了许多,站起身子委屈道。 “日月可鉴啊,我们都是受了穆连生的指示,从未想过要为害江源。 公子若是责怪,也该责怪穆连生才是,与我们何干。 再说了,我们只是跟着穆连生来江源,回家而已,并没什么不妥吧。 户籍在不在的,我也是江源生,江源长的,还能不让我回家了不成。” 青年话落,就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回家而已。 穆连生才是罪魁祸首,不能让我们跟着受过啊。”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硬气,与方才求春桃时的语气完全不同。 惹的许先生有些不高兴了。 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怎的如此双标。 对着个丫头低声下气,对自己到硬气起来了。 若不是看着,他们往后对自己还有些用处,他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难道是自己平时太过平易近人,威慑力不够。 这可不行,自己将来可是江源的“话事人”。 得让他们对自己又敬又怕才行。 做不到穆连生那般,也要让他们靠上自己才是。 否则以后还怎么领导管理他们。 随即退去脸上的笑意,语气也变的疏离。 “这些话你对我说有什么用,能决定你们去留的又不是我。 你方才如何不对春桃这般说话。 我不过是看着往日的情分上,瞧你们跟着穆连生误入歧途。 先如今有家难回,实在可怜,想着帮你们一把。 你们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如此不知好歹,不领情。 那我也不必花费心力替你们想法子了。 庄管事一会便到,你们自己与他说项吧。 我这便走了,祝各位郎君好运。” 着几句话很有用,许先生刚做出要走的样子。 就有人起身将他拉住了,这些人也都不傻。 许先生什么意思,他们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都是一起长起来的,谁能不知道谁心里那点小九九。 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互相利用罢了。 许先生既然想要面子,给他面子就是。 不就是拍拍马屁,说说好话吗,先将他捧着,等回了江源再说。 这些都是以前做惯了的,对付个许郎君还不是信手拈来。 “许郎君慢走,好好的生什么气啊,我们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吗。 兄弟们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说那样掏心窝的话的。 能不能回家,全靠许郎君从中周旋了。 往后回了江源,还要仰仗许郎君照拂呢。” 这话一出便有更多的青年站了起来,将许郎君团团围住。 “是呀是呀,许郎从小就性子良善,又饱读诗书。 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怎忍心丢下兄弟们不管,我们可全仰仗你了。” 许先生被几句好听话哄的有些飘飘然。 放着了端着的架子,“哼”了一声。 “你们知道就好,放心吧,一会庄管事来了,我会帮着说好话的。” 一伙人各怀心思,蹲下继续烤火,等着庄管事的到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要如何 阿大回了院子,大声叫喊庄管事。 “庄叔,庄叔,春桃喊你去码头呢。 他们跳河了,春桃让我回来喊你,你快跟我过去吧。” 庄管事正与孟景瑞商量,等辛大夫回来,弄一批药材送到前线去。 粮食江源是拿不出的,今年江源受了灾,基本算是颗粒无收了。 他们自己吃的都要从碧水换呢,如何拿得出粮食。 即便没受灾,那粮食也是人家惊蛰种的,不可能往外送。 既然大岚要打仗,药材肯定也是缺的。 他作为大岚的王爷,送些药材表示心意,也就可以了。 再多的他也拿不出,即便拿的出,他也不想给。 就如春桃说的那般,送给大岚,不如送给陆家村呢。 对于孟景瑞想送药的举动,惊蛰表示赞同。 王上是王上,百姓是百姓,能力范围之内,帮一帮也没什么不行。 三人正商量呢,阿大便吼叫着跑进了院子。 他说有人跳河,到把孟景瑞吓了一跳? 忽的站起了身子,急急地问。 “谁跳河了?人没事吧。”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穆连生,好家伙,便宜没占到,这会是想赖上自己了。 进门就装晕,没说两句就装死,这会还敢跳河了。 简直不把自己当回事啊,自己还是太仁慈了,吓不到他。 还不等阿大继续说,孟景瑞便拍了桌子。 “好你个穆连生,胆子够大的呀,敢在我江源寻死。 阿大,他死了没! 若是没死,便去将他弄死,就地埋了。 叫他再跟我耍心眼。” 阿大愣愣的看着有些兴奋的孟景瑞。 挠挠了头道,“穆连生走了,是其他人跳了河。 他们不听春桃的话,非要留下,春桃不允,他们就跳了河。” 孟景瑞闻言竟然有些失望。 “哦,不是穆连生啊,你怎么不早说。” 话落甩着拍了桌子的手,直道,“疼死我了,惊蛰快给我吹吹。” 惊蛰翻了个白眼,拿起铜盆里的湿帕子,丢给他。 “你自己擦擦吧,谁叫你拍桌子的。” 孟景瑞接过帕子握在手里,见庄管事收了账册等物,准备过去。 忙仍了帕子,叫阿大过来背他。 阿大嘴巴一撅,并未理他。 “春桃没让你去,春桃让庄叔去。” 话落拉着庄管事,就往院外跑。 孟景瑞“唉”了两声,“你着什么急,等等我啊,我也去。” 阿大的脑子,只处理的了一件事。 现在就是春桃吩咐他,快些将庄管事带过去。 至于孟景瑞的叫喊,完全充耳不闻。 背起庄管事很快便跑没了影子。 孟景瑞跺了跺脚,“白对他好了,现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转身拉着惊蛰便追了上去。 惊蛰有些烦,这些人怎么没完没了。 闹完一出,又来一出,哪里来的这么多戏。 这两天没干别的,全围着他们转了。 自己的事情,全叫他们耽误了,要去碧水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完呢。 好容易送走了穆连生,这又要拉着自己去看热闹了。 惊蛰是极不情愿的,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根本没兴趣参合这些人的去留问题。 可被孟景瑞拽着,也只能跟他一起前往。 阿大说的不怎么明白,可惊蛰也猜了个大概。 肯定是瞧见穆连生势弱,来江源这趟的目的没有达成。 没便宜可占,便不想跟着他了。 想回江源来,继续吸孟景瑞的血吧。 想到他们闹得这些幺蛾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上蹿下跳的找麻烦。 又没那个实力,还非要惹事。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也不知道图了个啥。 着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无知者无畏吧。” 可这些人也有点太不长脑子了吧。 他们与孟景瑞云泥之别,身份地位如此悬殊。 孟景瑞连杀人的话都说的出来。 他们还真以为,能在江源占到什么便宜不成? 慢走两步问孟景瑞,“他们若是赖着不走,还想回江源来,你要如何。” 孟景瑞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惊蛰。 “这我倒没想过,老庄会处理的,我只管瞧热闹就是。 他们留不留的,也碍不着咱们的事。” 惊蛰眉头一皱,“你这说的什么话呀。 你好歹是江源的王爷,怎么能什么事都不管,只想着看热闹。 就算有庄管事他们帮你,有些事情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才行啊。 之前瞧你学的挺认真的,怎么还想着事事都叫别人处理。” 孟景瑞无所谓的道,“一直就是这样啊,没什么不好的。 我只管养好身子,当好王爷就是。 有他们替我操心,我什么都不用管的。” 惊蛰叹了口气,以为孟景瑞跟着庄管事学了这么些日子,应该有些长进了。 可还是这么个散漫的性子,也不知庄管事都给他教了些啥。 上下打量他一番,白张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看着聪明伶俐的,怎么一点心眼都没有呢。 若一直仍他这样发展下去,孟景瑞这个小王爷,只能是江源的吉祥物。 可这事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操心。 毕竟这是人家江源自己的事。 孟景瑞的身子刚好,只能慢慢的让他熟悉。 身为一个封地的王爷,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了。 可想想他身边这些对他有求必应,宠爱有加的人,觉得挺难。 等着孟景瑞自觉自愿的成长起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她还要在江源待两年,但愿这两年,自己能对孟景瑞有所帮助吧。 又些事情,孟景瑞还是应该自己做决定。 不能事事都去依赖别人,不能事事惯着他,要锻炼他自立的能力。 看着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可能心理年龄还不如自家弟弟小满。 放慢了步子,有意引导孟景瑞,“那小王爷心里,愿不愿意他们回江源来?” 孟景瑞急着去瞧热闹,不假思索的道。 “我无所谓,回不回来都行。” 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惊蛰,“你想让他们回来吗?” 惊蛰自然是不想的,这些人好吃懒做,不事生产。 白养着他们不如多养几头牲畜,牲畜还能杀来吃肉呢。 这些人只会惹事找麻烦。 第二百一十二章 撇清关系 既然孟景瑞问了,惊蛰跟他也没什么好虚伪的。 大大方方的对孟景瑞说道。 “我不想,从我们来了江源,他们就一直不停的在找事。 走都走了,现在又想回来,以后还不知要如何祸害江源呢。 你有那么多精力,日日与他们纠缠吗?别的事情不用干了。 说句你不爱听的,那些没走的,我都想让你把他们送出去。 白吃你的饭,还嫌饭不香,留这样的人在身边,能有什么益处。” 孟景瑞闻言,脚步顿了顿,沉吟道。 “你说的话,我不会不爱听的。 他们什么德行,我心里明白,不是我不想让他们走。 只是他们生在江源,长在江源,祖辈都是跟着我阿公一道来的。 那时他们之间有约定,后代子孙,若非自愿离开,或犯了过错。 否则我是不能将他们赶出江源的。 他们变成如今这样,跟我也有关系,是我自己不争气。 身子弱,又没什么大志向,没把江源治理好。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其实我也不喜欢。 但我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坏了祖辈们的约定。 你放心,走了的,我是决计不会让他们再回来了。 我的心思老庄明白的。 至于没走的,看他们表现吧,只要他们不去招惹你。 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我以后会想法子收拾他们的。” 惊蛰有些同情孟景瑞,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如何能怪的了你,走什么样的路,还不是自己选的。 他们好吃懒做,爱贪便宜,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自责个什么劲啊。 如今你身子好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我相信你,也看好你。” 想了想又道,“那些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就是总惹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招人烦。 不管吧,膈应人,管吧,也太浪费时间。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什么事也不干,还总想着占你便宜。” 孟景瑞听到惊蛰如此说,十分感动。 从来没有人与他这样说过话。 像是得了鼓励,低落的情绪有所回升。 放慢了脚步,与惊蛰并肩而行,朝小码头走去。 这会看热闹的心思,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 只想这样走走,多与惊蛰说会话。 惊蛰心里盘算,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些已经离开的人,再回来继续祸害江源了。 这些人为了能回来,连河都敢跳。 肯定不会因为庄管事和孟景瑞的几句话,就乖乖离开的。 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连环计之类的歪门邪道等着呢。 这事情若是不能好好的解决了,惊蛰也不放心启程去碧水。 还是过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嘛吧。 两人边说边走,比阿大和庄管事他们晚些到。 庄管事被阿大背着,飞奔到了码头上。 瞧大船果然已经走了,也未见穆连生。 再看一群如落汤鸡一般,围着一小堆火瑟瑟发抖的青年。 心里那股子郁气,就呼呼的往外冒。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自己早辞了管事一职。 教教公子管账,逗逗孙子,下下棋。 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些挨千刀的就跑回来找事。 原本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小时候也是漂亮可爱,个顶个的聪明伶俐。 再瞧瞧现在这副模样,别过脸去,简直没眼看了。 这一个个的,怎么长大了全都变成这幅德行。 众人见庄管事来了,全都站了起来。 衣服还未烤干,哆嗦着围了过来与庄管事打招呼。 一开口,便是推卸责任,撇清关系。 “庄叔,我们与穆连生不是一伙。 我们只是想回家,穆连生的那些算计,与我们可没关系。 您可不能将他的过错,怪罪到我们头上啊。 你看我们,为了与他决裂,江都敢跳了,着决心还用得着说吗。” 庄管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这些小子,真是为点好处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当他不知道呢,什么与穆连生决裂。 分明就是想换颗树,继续乘凉罢了。 好容易将他们摆脱了,再让他们回来继续吸血。 想什么美事,公子愿意,他还不愿意呢。 青年们见庄管事并不言语,以为有戏。 放软了声音,可怜兮兮的道。 “庄叔,你心疼心疼我们,先让我们回家换件干爽衣裳。 再冻一会,怕是要生病了。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先让我们喝口热汤,暖和暖和吧。” 庄管事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围住自己的这伙青年。 “回家?回什么家。 江源早不是你们的家了,你们自己作死要跳江,关我什么事。 生病了也是你们自己造的,自个受着吧。 苦肉计对我可不管用。 已经没有后面的事了,我这就叫阿二准备船只,将你们送走。 若是速度快些,还能追上穆连生的大船。 江源有什么好,你们还是跟着穆连生,到都城过好日子去吧。” 话落,就喊阿大去喊阿二来准备船只,送他们离开。 这可不是许先生和吕晓凡乐见的。 他们的目的是将人留下,如何能叫庄管事这般轻易就将人送走呢。 许先生换上讨好的微笑,上前一步,挽住庄管事的手臂。 “庄管事,你这是作何,即便他们如今不是江源的人了。 可毕竟生长于此,离开江源也全因受了穆连生的挑唆。 此番回来也未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只为看望乡亲父老,实不该受这番苦楚。 你只当他们回来探亲访友,留个一两日的也不打紧。 我为他们担保,等他们收拾妥当了,明日一早就带他们去给公子磕头。 我保证,他们绝不会惹事的。” 庄管事十分不耐的甩开许先生。 “怎么哪都有你,这里有你什么事了? 轮的到你跳出来帮他们说话,你也想跟他们一样,被送出江源去是不是。 昨日他们跟着穆连生下船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怎的,这才过了一日,就换说法了,你忘了我可没忘。” 指着躲在人群后面的吕晓凡道。 “吕晓凡说来探访你,我允他跟你回去。 是如何交代你的?码头是住宅区吗? 快些滚回去,别在这里碍眼。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谁都想担保,你担保的起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胃口不小 许先生为了将来的好日子,并没被庄管事的话吓到。 这些人必须留下,否则他以后靠谁成事啊。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依旧没脸没皮的凑了上去。 “庄叔,庄管事,你听我说呀。” 不顾庄管事的嫌弃,拉着他往旁边去了些。 给众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庄管事,你瞧瞧如今的江源,还余下几家老住户了。 你就忍心看着江源这般衰败下去。” 庄管事心里好笑,这人怕是眼瞎了吧。 只他们这群好吃懒做的东西,日子不如以前好过了。 江源可是蒸蒸日上的,可真是为了达成目的,什么胡话都敢说。 许先生继续说道,“自惊蛰姑娘他们来了,咱江源就一件好事都没发生过。 与咱们总有矛盾,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呀。 你是没听见风声,大家都觉得,再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 咱江源可就要易主了。 咱们现在势弱,将他们接回来也是给江源壮声势啊。” 庄管事眼睛一瞪,“谁造的谣,谁跟你是咱们,江源何时需要人来壮声势了? 老实过你的日子,不该你想的少在那处瞎琢磨。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还操起江源的心了。” 甩着袖子往前走,不想再理这不知四六的蠢货。 许先生紧紧跟上,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根本不在意庄管事对他十分厌烦的样子。 自顾自的说道,“哎呦我的庄管事,这怎么能是瞎操心呢。 我身为江源的一份子,为江源的繁荣献计献策,这很合理啊。 大家都是为了江源好,你不能忽视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啊。” 庄管事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怒斥许先生。 “你知不知道自己能吃几两饭?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谁给你的胆子,对公子和江源的事情指手画脚的? 吃了几天饱饭,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 许先生一脸讨好的笑着,观瞧庄管事的态度。 看来自己的想法没错,惊蛰那丫头,果然有些本事。 竟连庄管事都这般维护与她,回头与她处好关系,好处定然是少不了的。 既然不让说她,那便不说了,笑嘻嘻的凑了上去。 “庄叔息怒,是我嘴贱,说错了话,认打认罚。” 庄管事瞥他一眼,继续教训道。 “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长点脑子,少给我惹些麻烦。 惊蛰姑娘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江源由谁做主,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整日上蹿下跳的,我可给你留着面子呢。 别不知好歹到处煽风点火,回头叫他们给我老实点。 以后我若是再听见这样的话,休怪我不留情面将你也赶出去。” 许先生点头哈腰,一副受教的模样。 一手拉着庄管事,一手指着依旧围着火堆的狼狈青年们。 “庄叔,你瞧瞧这些你看着长大的郎君们。 被穆连生害成什么样了,他们为了回来,可是连江都敢跳啊。 你就看在他们的这份决心上,也该去与公子说说,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是不是。” 庄管事冷哼一声,这是觉着自己好说话,开始打同情牌了。 “没处安置,哪来的回哪去。 自己要跳江,怪的了谁,以为跳个江就能留下了? 别想美事了,当初嚷着要走的时候,一船坐不下。 不也恨不能跟着船游到都城去吗。 少跟我这装可怜,我可不吃那一套。” 许先生闻言,眼珠一转,又开始拿惊蛰说事。 “我到不是嫌惊蛰姑娘他们占屋占地。 只不过他们始终是外人,不是吗。 那多的房子,那多的地,我们可以代为照管的。 由我们替您分担着些,您不是也能少操些心吗。” 庄管事听罢许先生这番表白,心里便明白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才老实几日,就又想跳出来作妖了。 不动声色的瞥他一眼,示意许先生继续说。 他到要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花花肠子要展示的。 许公子得了庄管事的默许,心花怒放的继续说道。 “我听说他们早晚是要离开的。 等他们走了,那些田地,窑厂,水车,磨坊,不是还需要人手来打理经营吗。 公子对这些事不上心,您得多替他考虑才是啊。 这般好的产业,不能荒废了去,一定要攥在咱们自己人手里才行啊。” 庄管事饶有兴致的打量眼前的许先生。 胃口不小啊,眼光倒是不赖,盯上惊蛰的产业了。 白吃白喝的养着,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居然已经开始筹划,如何侵吞江源财产了吗? 心中冷笑连连,勇气可嘉,是真敢想啊。 面上却淡淡一笑,让他继续说。 许先生无知无觉,以为自己说到了庄管事的心坎上。 眉飞色舞的继续大放厥词。 “我是这么想的,先让郎君们回来,好好调教一两年的。 到时候都是咱们自己得用的人手。 咱们一起帮着公子把江源打理好了,少让他操点心。 与其将来便宜了外人,到不如现在就做打算。 再如何说,他们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不是吗,用起来也顺手啊。 您说是不是,我这可都是为了公子和江源考虑,绝对没有私心。” 庄管事似笑非笑的盯着许先生,直看的他心里发毛。 “许先生真是费心了啊,连公子和江源的未来都考虑到了。 真是叫我这个江源的总管自惭形秽啊。 不如我去与公子说说,将这位置让与你。 以后就由你来统筹江源的大小事务,如何?” 庄管事说这话的语气和态度十分平和。 只是眼里的讥讽与不屑,丝毫未加掩饰。 许先生再木,也知道这是反话,根本当不得真的。 脑子知道不能当真,心里却已经美的冒了泡。 若是自己好好钻营,将来做个江源的大总管也不是不行。 想到此处,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让人十分迷惑的微笑。 嘴上说着,“不敢不敢,庄叔太抬举了。 能给你打个下手,替您分担一些,我便已经很知足了。 以我现在的资历,还不足以担任大总管一职。 还请庄叔以后多多栽培。” 许先生这话,把庄管事逗乐了。 停住脚步,就像在看大傻子一般的看他。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中了什么邪 这厮中了什么邪,怎的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了。 真想上去给他两脚,叫他清醒一点。 可许先生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这番话说的漂亮,没什么问题。 就等着庄管事点头答应,先将这些人带回去,在跟着庄管事打理江源。 过个一两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对付惊蛰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到时候这些今日回了江源的,全是他的人。 等惊蛰他们走了,这些产业,不就全都在自己手里了。 到那时,大总管一做,手里有了产业,钱钞。 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随着他的不断脑补,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明显起来。 庄管事不想在听他瞎掰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的脑子还不如阿大。 惊蛰的产业,也是他们能想的,这不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吗。 转身去准备船只,要把这些麻烦精送走。 一抬头便看见朝这边走来的孟景瑞和惊蛰。 甩开依旧缠着他的许先生,快步朝两人走去。 “公子和姑娘怎么来了,先回吧,这头有我呢……”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眼尖的许先生带着人给围住了。 庄管事有些恼火,这些人脑回路清奇,为点鸡毛蒜皮的小利,什么怪事都做的出来。 他可不想孟景瑞和惊蛰,被他们缠上脱不了身。 与他们纠缠,就是降智,浪费时间不说,还十分膈应。 但他还是晚了一丢丢。 这些湿漉漉的青年,在许先生的示意下,呼啦就围了上来。 二话不说到头就拜,那虔诚的样子,比见了自家祖宗还亲。 许先生没想到,今日就能见到孟景瑞和惊蛰。 这真是个好机会,关键人物已到位。 他不好好表现表现,怎对得起将来大总管的身份地位。 巴巴的往孟景瑞和惊蛰的面前凑。 想要在后面跪成一片的郎君们面前露个脸。 想要在他们面前证明一下,自己在江源说话是有分量的。 只顾往前凑了,却没瞧见立在一旁的阿大。 离着两人十步远呢,就被阿大一把揪住了脖领子。 差点将他勒的断了气。 跟着个傻子不能硬来,只好放软了身子,求阿大将他放开。 乖乖站着,再不敢有别的举动。 这些事情发生的太快,孟景瑞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只是来瞧个热闹,人还没站稳呢,便瞧见这样的场面,楞了一瞬。 众人跪拜的动作太过夸张,让他十分不适,拉着惊蛰往后退了两步。 抽出腰间的折扇,打开来扇走扬起的灰尘。 遮住半张脸,只余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露在外面。 来回扫视跪成一片,伏地磕头的狼狈青年们。 这些人就是昨日跟着穆连生,去惊蛰那边闹事的。 有心整治他们,微微侧过身子,低声询问惊蛰。 “他们这是作何?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我会不会折寿?” 惊蛰也侧过身子,不受他们的礼,小声对孟景瑞说道。 “小王爷是主,他们是仆,受的起。” 孟景瑞闻言,站直了身子,依旧用折扇遮面。 “既如此,便叫他们多磕一会,怪有趣的。 昨日他们去找你麻烦,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们呢。 既然他们跳河也要留下,我今日就给你报仇了。” 惊蛰低头轻笑,“不用了吧,他们也没把我怎么着。” 孟景瑞一脸的认真,“要的要的,对你不敬,就是对我不敬。 不整治整治,怎么能行,你看着就好,我来给你出气。” 并不理会跪在地上的青年,只询问庄管事。 “老庄,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你将他们好好送走吗。 为何还留他们在我江源聚集。” 庄管事上前一步答道,“是老仆办事不利,还请公子息怒。 这点小事还要劳烦公子亲自问,是老仆的过错。 江边风大,还请公子和姑娘回去休息。 我这就将他们送走。” 孟景瑞只“嗯”了一声,还未开口说话呢。 跪在一旁的许公子就急了。 这是怎么说的,方才庄管事都快答应了,怎的这会又要将人送走。 这些人若是走了,他的大总管怎么办。 也顾不上拦住他的阿大,攀着阿大的胳膊。 急忙与孟景瑞说道,“公子,公子,他们是诚心想回江源的。 姑娘开山造田,做生意,定然是需要人手的。 与其用外人,不如用咱们自己人。 就让他们留下吧,给姑娘帮把手,也是为江源出力啊。” 惊蛰听见这话,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 小声对孟景瑞说道,“竟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可用不起他们。” 孟景瑞轻拍惊蛰的手臂,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依旧不与许先生搭话,“老庄,这是怎么回事。 你没对他们说,凡是户籍不在我江源的。 又想在我江源落户,只有卖身为奴一条路可走吗?” 庄管事有些懵,这事他可是头一次听说。 什么时候想来江源落户,需要卖身为奴了。 不过看公子的样子,便明白了,公子这是有意戏耍他们的吧。 既然公子想玩闹,他也不能拆台不是。 就顺着公子的话说,绝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别心存幻想也好。 即便他们真的能咬牙卖身回江源来。 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在江源白吃白喝,作威作福了。 心中了然,对孟景瑞回道,“老仆正要说呢,公子便来了。” 回头对跪在地上的青年们道,“你们可听清了? 想回来也不是不行,卖身吧,以后生死都是江源的人了。” 众人一脸懵逼,看看庄管事,在看看许先生。 他们自然不知道,孟景瑞就是有意戏耍他们的。 “卖身?”鬼才要卖身呢,先不说对不对的起列祖列宗。 变成奴隶回来,还不如在外面混着呢。 知道了孟景瑞的态度,也对许先生大失所望。 可江都跳了,也不能就这般轻易放弃啊。 虽然还是跪着,却没了方才的恭顺。 一青年大着胆子对孟景瑞说道。 “公子,就不能再通融通融吗? 毕竟我们的祖辈,是跟着老王爷来的江源。 往昔的情分,公子不能一点都不顾念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希望破灭 孟景瑞依旧折扇遮面,叫人瞧不清他此时面上的表情。 语气冰冷的道,“谁许你开口说话的?阿大,过去掌嘴。” 阿大“嗯”了一声,甩开扒在身上的许先生。 大步朝那人走去,吓的那人面如死灰。 春桃的巴掌都能打落穆连生的牙。 阿大的巴掌若是落在他的脸上,还不得将自己的头打飞了。 鬼叫着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话落开始自扇耳光,“啪啪”声不绝于耳,打的十分用力。 这人倒也聪明,自己打,总好过让阿大来打。 孟景瑞折扇遮面,笑的不动声色,见他如此识趣,便叫回了阿大。 桃花眼一眯,语气轻蔑的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提祖辈的交情。 就凭你们昨日不经允许,冒然来我江源耀武扬威。 没将你们当场乱棍打死,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 还敢跳江,威胁与我,跟我提交情,你们也配?” 这几句话说出来,吓的跪成一片的青年们噤若寒蝉。 不敢再胡乱说话了,他们不敢,有人却急的不行了。 许先生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全都寄托于此。 好容易觉得自己往后的日子有盼头了,不能止步于此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求公子,不如求惊蛰。 大着胆子绕至惊蛰那边,离着十步远,便弯腰躬身给惊蛰行了个大礼。 “姑娘,你人美心善,手里的产业又多,定是需要人手的。 不若你将他们买了吧,他们能留在江源,你也能多些人手。 这不算坏了公子定下的规矩,还能平息现在的麻烦。 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许先生想的挺好,只要能将这些人留下,管他们是不是回来做奴隶。 这些人与自己亲厚,就算是在惊蛰的手底下过活,那也算是自己的人。 只要能留下,办法以后在想就是了。 可当奴才的又不是他,他盘算的挺好,人家未必愿意。 跪着的郎君们不敢说话,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生怕惊蛰点头答应下来。 这许郎君是疯了吧,好好的良民不做,谁要回来做奴隶了。 惊蛰瞧着一脸期盼的许先生,这人怎么不长记性。 老实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活泛起来了。 还打自己产业的主意,真是吃了几日饱饭,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我不缺人手,也用不起这些郎君。 许先生费尽心思想将他们留下,不如你自己将他们买了。” 许先生听到惊蛰的拒绝,一时无言。 思虑着惊蛰的话,自己买了他们,好像也不是不行。 刚要开口就被孟景瑞呵斥了,“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有你什么事了,是不是也想被掌嘴。 别出来现眼,滚一边待着去。” 许先生一听见“掌嘴”这词,吓得脖子一缩,灰溜溜的退到一边去了。 离着阿大老远的距离,心里着急的不行。 脑子飞快的旋转,想着补救的法子。 跪着的众人,听到许先生求惊蛰买了他们。 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将他骂了八百遍。 听到惊蛰的回答,心里才安稳了些。 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些离开江源。 生怕这些人脑子一抽,真把他们留在江源当奴才了。 他们跳江,也不完全是因为想回江源来。 若能回来,像以前那般安稳度日,当然最好。 还有一点,那是因为不想跟着穆连生回去受责罚。 都是大好青年,又不缺胳膊少腿,去哪里混不上一口饭吃。 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当,跑回来卖身为奴,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孟景瑞瞧着跪了一地,已经十分乖顺的郎君,觉得自己的威吓起到了作用。 折扇轻摇,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就在众人的面前忽隐忽现起来。 “想好了没,是卖身为奴,还是滚出江源?” 众人磕头如捣蒜,大声喊着,“滚,滚,滚。这就滚。 以后再不会来江源给小王爷添麻烦了。” 孟景瑞“啪”的将手里的折扇一收。 点点头道,“孺子可教,这次就先饶了你们。 庄管事,去给他们安排船吧。 从今日起,码头上安排人值守。 若再有外人前来,不经允许就踏上我江源的土地。 不管是谁,先将腿打折了再说其他。” 庄管事一本正经的点头应是,“谨遵公子吩咐。” 转头对一众郎君说道,“还愣着干嘛,谢恩啊。” 孟景瑞心里乐开了花,在穆连生那头没装完的,在这群虾兵蟹将跟前装了个痛快。 拉着惊蛰背过身去,在她耳边轻声道。 “如何,可给你出了气? 想回来就得给江源当牛做马,量他们以后也不敢再来江源造次了。” 惊蛰竖起拇指,给孟景瑞点了个赞。 两人携手往回走了,将码头上的事情,留给庄管事处理。 待孟景瑞和惊蛰走远了,众人这才扯着湿衣裳,从地下爬了起来。 因阿大还在,也不敢大声说话。 重新围住小火堆,烤火取暖,等着船来送他们离开。 许先生有些垂头丧气,追着庄管事还想再努努力。 “庄叔,咱之前不是都商量妥了吗。 怎的公子一来,就变了呢。” 庄管事只想快些将这事处理干净,实在懒得理他。 冷冷的说道,“什么就商量妥了?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怎么还不如阿大。 江源的事,自然要以公子的决定为主。 你别在这块添乱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许先生脑袋嗡嗡,这是怎么说的,他的大总管之位,他的荣华富贵。 怎的说没就没了。 不得不说,这人若是想瞎了心,入了魔。 真的是连自己都能糊弄,原本就是没影的事,也被他想的如真的一般。 如今希望破灭,到叫他有些接受不了了。 凑到郎君们身边道,“你们莫灰心,我这就回去与大家伙说说。 一家出点钱钞,将你们买回来如何?” 郎君们不敢跟孟景瑞造次,对许先生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没好气的道,“你快歇着吧,谁要回来当奴才。 不如我们哥几个凑钱将你买了,你去给我们当奴才。 你不是一早就想去都城吗。 考虑一下,跟我们一道走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把柄 许先生闻言,一脸便秘的表情。 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我这是在替你们想法子啊。 先回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吗。” 自扇耳光的青年捂着脸道,“那里还有什么以后,你快歇了吧。 再让你替我们想法子,说不得哥几个性命都要交代这这里了。 咱们就此别过,各自安好吧。 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去了都城,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 许先生还要再劝,却被人推开了。 “许郎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你别再帮忙了,快走吧。” 一直到船来了,许先生还在不遗余力对他们进行劝说。 却没人再理会他了,他说的口干舌燥,众郎君头也不回的上了船。 船上的阿二瞧他可笑,打趣道,“许先生这般舍不得他们,不如跟着一道走啊。 船上还有空位,要不要来?” 许先生忙往后退了几步,他才不要出去受苦。 庄管事在岸上轻点人数,数来数去都还差这一个。 忙揪住要离开的许先生,“吕晓凡呢?” 许先生被问的有些蒙,“我不知道呀,方才还在呢。” 庄管事点了点阿大,“去将吕晓凡给我揪回来。” 又转头对阿二说道,“先不忙开船,等将吕晓凡带回来再说。” 阿二点头应是,守着一船湿漉漉的郎君。 上了船,可就没有火堆取暖了,众人又在心里将吕晓凡骂了几百遍。 要说这吕晓凡,算是个还带了些脑子的人。 他既不愿意在外面过苦日子,也不想卖身回来做奴。 方才人太多,根本没法好好说话。 若是现在跟着大家一道走了,以后也没机会再回来了。 便趁乱离开了大家,悄悄追着孟景瑞和惊蛰去了。 想要在正主跟前说上几句,风风光光的回江源来。 他想的挺好,惊蛰和孟景瑞跟前没跟着护卫。 即便自己说错了话,也不会挨揍。 说不得还能讨得他们的欢心,让以后回来江源的日子好过一些。 一直到两人离的码头远了,他才现了身。 挡在两人的面前,磕头便拜。 孟景瑞和惊蛰这点防备心还是有的。 一早就发觉了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们。 知道肯定又是跟来求情的,惊蛰是厌烦,孟景瑞却觉得十分有趣。 他很想知道,他们到底还有多少花招要使。 闲庭信步的拉着惊蛰往前走,待他出来的时候,故作惊慌的被他吓到。 十分嫌弃的拉着惊蛰,绕开跪地磕头的吕晓凡。 “哪里来的毛贼,为何突然跳出恐吓与我?” 十分夸张的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将这贼子拖下去埋了。” 吕晓凡被吓的一个激灵,莫非自己想错了,莫非两人身边有侍卫随护。 急忙大声说道,“公子息怒,小的不是毛贼,小的是您的臣民啊。” 抬起了头,向孟景瑞跪行了几步。 “您仔细瞧瞧我,小的是吕晓凡啊,您见过我的。 小时候,咱两还一道学过棋呢。” 孟景瑞若有所思,抽出折扇遮住脸,盯着他看了几眼。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小时候与你一起学过棋呢。 我只记得昨日你与穆连生一起,来我江源闹事。 我已经高抬贵手,不予追究,放你们好好离开。 怎的偏你这般不知好歹,还要来拦我的路?” 吕晓凡的心突突的跳着,他是真怕突然有人冲出来,将他拉下去埋了。 精神高度紧张,脑子也转的飞快。 “公子明鉴,小的就是来揭发穆连生的。 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才跟着穆连生来江源的。 穆连生狼子野心,妄想侵吞江源。 小的实在看不下去他的卑劣行径,才与他决裂,想给公子提个醒,将功赎罪。 看在小的如此衷心的份上,公子给个机会吧。” 孟景瑞心中冷笑,真当他好糊弄呢。 穆连生都被他送走了,这会又跳出来表忠心。 爱谁谁,他才不会在意这样的马后炮。 有意戏耍与他,捏着嗓子道。 “哦~!是吗,你既然如此衷心,为何昨日下船之后不来与我禀明。 如今穆连生已经离开江源,你又跑来说他坏话。 可见你也是个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 你这种人的话,我可是不敢信的。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与穆连生使的连环计。 想留下来祸害我江源呢。” 吕晓凡大呼冤枉,昨日若有机会,他会等到今日吗。 这小王爷什么脾性,这般不近人情。 心里这般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距离孟景瑞喊人埋他,已经过去一阵了,还未见有人出来。 就说明方才孟景瑞是说来唬他的。 心中稍安,豁出去了,富贵险中求吗。 看来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小王爷,你道穆连生为何敢如此嚣张? 他的手里可握着江源的把柄。” 孟景瑞冷笑,“你是吃错了药吗。 就不能想些特别点的理由? 我江源能有什么把柄,好让你们说嘴。 丧家之犬一样的东西,也敢肖想江源。” 吕晓凡咽了口唾沫。 “公子,上山的石英矿,和外面的煤矿,可不是江源该有的东西。” 孟景瑞闻言,脸上的笑意全无。 怒目而视,咬牙狠狠的道,“好你个穆连生,敢跟我玩手段。” 吕晓凡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再接再厉的说道。 “公子息怒,穆连生现在人微言轻,即便捅出去了也没人会信他。 没人会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与王爷为敌的。 可若是仍他发展下去,再过个三五年的,就不好说了。 你若能允我回来,我有法子治他。 我不求别的,只求将他处理了,带全家从回江源来。” 孟景瑞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了,听见这番话,气势瞬间变了。 “啪”得将折扇一收,挑花眼微微眯起,射出的目光叫人如芒在背。 “本王生平最恨被人威胁,就凭你,也敢跟我讨价还价。 你若识相,便将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还能饶你不死。 你若有丝毫隐瞒,我便叫你知道,惹恼了我,是个什么下场。” 站在孟景瑞身边的惊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 她从未见过孟景瑞发火,也好奇为什么江源有两处矿产,会变成握在别人手里的把柄。 第二百一十七章 痴人说梦 吕晓凡被孟景瑞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了。 颤声说道“小王爷明察,这都是穆连生的主意,与我无关啊。 我这是检举揭发,戳破他的阴谋诡计。 替咱们江源的稳定繁荣着想。” 孟景瑞怒吼一声,“少废话,说重点。 你们是如何知道江源有矿的。” 吕晓凡打了个哆嗦,在不敢顾左右而言他,老老实实的交代实情。 “煤矿的事,大家都知道,当初庄管事不是从外面带了一批人去矿山吗,是从他们那里打听到的。” 孟景瑞点了点头,这事他记得,因煤矿不在江源,又是与陆家村合伙。 当初便没想着要隐瞒,那会封地上的人也乐见江源多一份收入。 谁料这会竟成了威胁江源的把柄。 可山上的石英矿,自发现就被瞒的很好,不应该被他们知晓才对啊。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身边的惊蛰,会不会是她那边的人,不小心泄露出去的。 惊蛰感受到孟景瑞投来的目光,知道孟景瑞是什么意思。 可现在事情还没问清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惊蛰是相信自己人的,他们绝不会多嘴,将这事往外说。 定然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开口询问吕晓凡。 “那你们是如何得知江源有石英矿的。” 惊蛰轻柔的话语,安抚了吕晓凡紧张的情绪。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 “是,是从舆图上发现的,江源的山上,除了石英矿,还有别的矿藏。” 孟景瑞猛摇折扇,这倒奇了,江源的舆图他又不是没看过。 从未发现上面标注过矿藏啊,难道还有别的图纸,是自己不知道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我江源的舆图。 现在将你杀了拿去肥田都不为过。” 吕晓凡刚刚缓和的情绪,听闻孟景瑞又想杀他。 顿时紧张起来,摇头摆手的道。 “小王爷误会,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偷舆图啊。 我说的图纸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以前我也不知道,离开江源时,收拾东西无意中发现的。” 孟景瑞更加奇怪了,“你家如何会有江源的舆图? 还是标有江源矿藏的?” 吕晓凡跪直了身子,一五一十的交代。 “小王爷不知道,我家祖上是靠定宅堪舆起家的。 对地质勘探和制作舆图很有些研究。 我曾祖父是被老王爷请来江源,为的是丈量江源的土地,给江源制作舆图。 后因老王爷仁厚,对我家曾祖不薄。 事毕,我家曾祖便接来家眷留在江源了。” 孟景瑞微微皱眉,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经营不善。 才导致这些人不知感恩,与江源离心离德。 原来从这些人的祖辈那里开始,他们就一直存有私心。 心中不免伤感起来,语气也带着几分落寞。 “这么说来,舆图是你家曾祖私藏的了。” 吕晓凡有些慌乱,祖辈的事情他如何会知道。 眼神飘忽的道,“这,这也不能算是私藏吧。 应是曾祖觉着江源不需要,堪来留作纪念的。 毕竟矿藏都属国有,封地也不能随意开采。” 听到这里惊蛰才算懂了一些,穆连生是想用孟景瑞私自开矿来威胁江源。 威胁可能只是第一步,他的胃口可大,搞不好是冲着那些矿藏去的。 那样的财富放在眼前,谁能不动心呢。 孟景瑞心头苦涩,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与他们一条心的。 表面上是跟随祖父来江源扎根的,其实各自都有小算盘。 这让他更加羡慕陆家村那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力量。 原本被春桃劝说,对这些人还是抱有一丝幻想的。 经过这两天的事情,已经对他们失望透顶了。 穆连生以为单凭两座矿,就能威胁到他吗。 那也太小瞧他孟景瑞了,再如何说,他也是大岚亲封的王爷。 既然看透了他们的本质,也没必要再留什么情面了。 抚去心头的落寞,眼神一凌,这次一定要将江源的毒瘤,全部处理干净。 面容变得平静,语气变的平和,盯着吕晓凡道。 “还有呢,你接着说,一点也不许遗漏。” 吕晓凡紧张的喉头冒火,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 “我阿爹说过,王府库房里的地图,大半都是我曾祖父制作的。 所有的图纸,我家里留有备份,我也是看了舆图才知道。 江源的矿藏不止山上那处石英矿。 还有两座黏土矿,和一座玉石矿。” 孟景瑞上前一步,自有一股威仪,“图呢?交出来。” 吕晓凡的身子伏的更低了,不敢直视孟景瑞。 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小声道。 “去了都城后,因要靠着穆连生过活,不得已才交给他了。 不过小王爷放心,这事,自有小的与穆连生知道。 若小王爷能饶了小的,小的有法子将图纸弄回来。” 孟景瑞不屑的道,“用不着了,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 区区一个穆连生,不配被我放在眼里。 既然你这般想留在江源,我便让你留下。 你给我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与我做对的,都是个什么下场。” 吕晓凡被这半威胁,半恐吓的话给吓到了。 这哪里是留他,分明是要收拾他的意思。 又往前爬了两步,就差抱住孟景瑞的大腿了。 “小王爷,你饶了我吧,我还有用。 我能帮你对付穆连生啊。 穆连生看过图纸后,大喜过望,一心筹划着以后要侵吞江源。 这次来,也就是个试探,这不过是个开始,他还有许多后招呢。 此人阴险狡诈,小王爷要有所防备才行啊。” 孟景瑞往后退了几步,躲开摇尾乞怜的吕晓凡。 轻蔑的说道,“你当我与你一样不长脑子么。 会怕区区一个穆连生。 哼~!还想侵吞我江源,简直痴人说梦。”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原来是阿大来捉吕晓凡了,见孟景瑞和惊蛰也在。 便停住了脚步,指着吕晓凡道,“庄叔让我将他捉回去。 阿二等着开船呢。” 若孟景瑞不知道矿藏的事,今日便让他走了。 可如今事情发生了变化,不但他不能走,穆连生也要追回来才行。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全部送走 孟景瑞转头对阿大说道,“他不走了,你去对阿二说,将穆连生给我追回来。 叫老庄快些回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指着心惊胆战的吕晓凡,“将他给我捆了,送到山上的猎场去。 叫春桃也回来。” 阿大点头答应,抗起吕晓凡就往码头跑去。 孟景瑞拉着惊蛰往回走。 “这次我能如你所愿了,定要将他们全部赶出江源去,一个都不留。” 惊蛰不太能理解孟景瑞的心情,拍了拍孟景瑞的肩膀。 “你别太生气了,这不是小事,还是与庄管事他们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吧。” 孟景瑞不在言语,加快了步子回到院里。 翻出钥匙,领着惊蛰去了后院的库房。 里面空间很大,一排排的多宝阁上,放着许多古玩字画,古董花瓶。 因长时间无人打理,积了很厚的灰尘。 惊蛰不知道孟景瑞要干什么,只能跟着他往里面走。 来到库房的最深处,孟景瑞取出一只带着琉璃灯罩的油灯来。 点燃了让惊蛰提再手里。 轻轻转动多宝阁上的一只花瓶,墙上的一处暗门便打开了。 惊蛰提着灯,跟着孟景瑞下了旋梯。 点燃了周围镶嵌在墙壁里的灯,这才看清了里面的环境。 下面的空间,比上面大些,虽然是地下室,却不会让人感到潮湿与憋闷。 许多东西都被收在盒子与箱子里,摆放的十分整齐。 与上面脏乱的样子十分不同。 翡翠的屏风,羊脂玉的如意,各式色彩绚丽的珠宝首饰。 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出柔亮的光泽。 露在外面的都叫人炫目了,更别说那些被收在盒子和箱子里的东西会有多贵重了。 惊蛰啧啧称奇,真没想到孟景瑞是个这么有钱的主。 他曾说过,随便养活他们,确实不是大话。 惊蛰还在四处观瞧,欣赏孟景瑞的宝贝。 孟景瑞已走到一口大木箱的旁边。 从里面拿出一摞摞的图纸和卷轴来。 一边翻找,一边对惊蛰说道,“这下面的东西,大多是我祖母,和我阿娘给我攒的。 说留着以后给我娶媳妇用的。” 惊蛰应了一声,“你阿娘真有本事,能在江源这样的地方,给你攒下这么多东西。” 孟景瑞叫惊蛰将灯移过来,方便他查找,对惊蛰说道。 “我祖母是碧水的贵族,当年被选做和亲的对象,赐给我祖父的。 她刚嫁到大岚,我祖父就因为与陆将军交好,被封王扔到江源来了。 我祖父失势,祖母也因为没了利用价值被家族舍弃了。 刚开始来到江源,日子过的确实凄苦,但我祖母还是靠着关系,通了与碧水的商路。 慢慢好起来后,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结果又惹的王上不满,许多事便只能悄悄进行了。” 惊蛰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如此说来,那些人也不全是冲着你祖父的为人才来的江源。 多半是冲着江源能与碧水做生意的便利条件才来的。” 孟景瑞翻着手里的图纸,点头道。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今日才想明白的。 真与我祖父交好的那些,怕给我祖父再添麻烦,早就已经离开江源了。” 话落递给惊蛰几张已经发黄的草纸。 “你看,这些是江源最早的户籍,他们才是跟着我祖父一道来的。 全都已经不在江源了。 剩下这些一开始就是来占便宜的,养出来的子孙能有什么好东西。” 惊蛰将孟景瑞翻看过的纸张卷轴整理好。 “你翻看这些,是要找什么呀。” 孟景瑞手里不停,“我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标注矿藏的舆图。 我不信吕晓凡说的话,若真如他所言,他祖上是我祖父请来堪舆的。 矿藏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祖父怎么可能不让他探明。 即便封地不能开私矿,但矿藏在江源的地界,我祖父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孟景瑞蹲的累了,索性在地上坐了下来,认真的翻看箱子里的图纸卷轴。 惊蛰也放下灯,蹲在一旁帮忙。 虽点了油灯,可地下室的光线依旧十分昏暗。 只看了一会,眼睛就酸涩的不行了。 惊蛰将还没看过的图纸卷轴收了一下。 起身对孟景瑞说道,“拿上去找吧,下面实在太费眼睛了。” 孟景瑞应了声,一股脑的将东西又全部扔回了箱子里。 拉着惊蛰就要出去,“走吧,一会让阿大下来搬箱子就是。” 话落绕到后面的一排木架前面,取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 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只洁白无暇的羊脂玉簪。 造型古朴,只在簪头雕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形状来。 玉是好玉,但这造型看上去却十分普通。 想来应该是对孟景瑞有特殊含义的东西,不然也不会收藏的这般仔细。 惊蛰正要开口询问,孟景瑞便取出了玉簪,不由分说的就往惊蛰的头上插。 惊蛰扭身躲过,“小王爷这是干嘛,不年不节的,送东西也该有个说法吧。” 孟景瑞一把抓住惊蛰,“我想送便送,要什么说法。 你别动,若不是今日下来,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木架处空间狭小,惊蛰也不好动作太大,怕撞坏了这些珍宝。 只能由着孟景瑞将玉簪插在了自己头上。 孟景瑞满意的拉着惊蛰回了院子。 两人刚洗了手,庄管事便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喘匀了气息,躬身问道,“公子,为何要追回穆连生,可是吕晓凡与公子说了什么?” 话落,抬头望向井边的孟景瑞和惊蛰。 一眼便瞧见了惊蛰头上的那支玉簪。 我滴个乖乖,公子竟把这东西送出去了,他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还不等他震惊完毕,更大的震惊便接踵而至了。 孟景瑞接过惊蛰递来的帕子擦手。 看着也些怔愣的庄管事道。 “吕晓凡说,穆连生知道咱们江源有玉石矿和石英矿。 还知道外面煤矿的事,说穆连生的手里有舆图。 江源有矿的事,我祖父和我阿爹知道吗?为何不告诉我。” 庄管事在想玉簪的事呢,忽闻孟景瑞发问,脑子竟一时转不过来了。 孟景瑞见庄管事不答,有些不悦。 轻咳了一声,“老庄,我问你话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早有准备 庄管事回了神,将目光从惊蛰头上的玉簪处挪开。 “公子说什么?我方才没听清,公子再说一遍吧。” 孟景瑞扔了帕子,满脸的不高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分心。 我说江源有矿藏的事,我阿公和我阿爹知道吗?” 庄管事闻言一点也不觉得吃惊。 “江源的矿藏是有好几处。 老王爷和王爷知晓,以前困难的时候,还偷偷采过一些,拿到碧水贩卖。 若不是如此,王妃如何能给你攒下如此家底。” 指着惊蛰头上那支玉簪道,“姑娘头上那支簪子,就是咱们江源矿上产的玉石。 还是王爷亲手打造,送与王妃的。” 还想再说些什么来提醒孟景瑞,那簪子不好随意送人。 但瞧此时的氛围,好像不太适宜说这事。 “老王妃和王妃在时,江源的大小事宜都是她们在打理。 老王爷和王爷不怎么理会这些俗务。 王妃知道王爷的脾性,临去前交给我两本账册,交给老辛两封书信。 叮嘱我们待你娶妻时,再拿出来交给新任王妃。” 孟景瑞头次听见这些事,有些呆滞。 没想到江源有这么多事情,是自己这个王爷不知道的。 他对阿娘的记忆,只有书房里那副蒙尘的画像。 和小时候阿爹拿着那支玉簪,独自盯着画像流泪的场景。 孟景瑞默默走到石桌边坐下。 语气里带着哀怨,“为何你们以前未曾对我说过一星半点。” 庄管事上前一步,语重心长的说道。 “以前公子身子弱,怎好再说这些让公子忧心难过。” 被晾在一旁的惊蛰,自庄管事进了院,就被他盯着自己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 听了他两的对话,便知道,头上这支簪子,不是自己能戴的。 悄悄取下,握在手里,等有机会便还给孟景瑞吧。 不想他两继续陷在对过去的回忆里。 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处理穆连生和吕晓凡二人。 上前一步提醒道,“庄管事,穆连生手里有江源矿藏的舆图。 听吕晓凡说,他准备用这事来威胁江源。” 庄管事轻描淡写的道,“不妨事,不过一张舆图,那穆连生掀不起多大的浪来。 这舆图穆连生有,王上那里也是有的。 即便那穆连生被有心人利用,将这事捅到王上那去。 对江源也没有多大影响。 不用怕他在都城兴风作浪,他没有那个与江源抗衡的能量。” 孟景瑞不解,“王上如何会有江源的舆图。” “公子啊,哪个王上会不经堪舆,就将土地分封出去。 老王爷来了封地之后,也将咱们自己堪舆过的图纸程了一份上去。 为的就是,怕以后这些矿藏以后会给江源招惹麻烦。 只要不大肆开采,弄的人尽皆知,王上是不会找咱们麻烦的。 穆连生和吕晓凡那边,我去处理,你就别操心了。” 孟景瑞放了心,“我若早些知道这些事,何至于如此被动。 我阿娘的账册呢,拿来给我看看。” 庄管事一脸的不情愿,“公子,这可不行。 我答应过王妃,要等你成亲时,才能交给你们的。” 话落又朝惊蛰看去,只见她头上已没了簪子,心中竟微微有些失落。 与孟景瑞应付了两句,朝院外走去。 孟景瑞追着喊道,“那是我阿娘留个我的,你凭什么不给我看啊。” 庄管事言语带笑,头也不回的道,“没说不给公子看啊。 公子若想看,早些成亲便是了。” 孟景瑞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转身拉着惊蛰回了屋子。 毫不忌讳的脱了外衫,大刺刺的在窗边的矮塌上躺下。 头枕着双手,对惊蛰说道,“害我白担心半天,又下库房,又翻资料。 没想到这些事,阿爹阿娘他们早就替我想到了。” 惊蛰到了杯水递给孟景瑞,“无论何时,父母总是记挂孩子的。 他们不能陪着你长大成人,定然是十分遗憾的。 帮你铺平道路也是爱你的一种体现。” 孟景瑞翻身坐起,接过惊蛰递来的杯子,一饮而尽。 目光有些散乱,“我已经记不清他们长的什么模样了。 病着的时候,偶尔会梦到他们。 现在连做梦,都很少会见到他们了。” 惊蛰在榻边的方凳上坐下,轻声安慰孟景瑞。 “这或许说明,他们对你很放心,知道你已经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所以便不常来看你了吧。” 孟景瑞低头轻笑,这些哄小孩子的话,自己如何会信。 不过还是很感激惊蛰的安慰与陪伴。 玩着手里的杯子对惊蛰道,“你放心,即便他们威胁不到江源,我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势必要将这些毒瘤全部赶出去的。 江源是我孟家的地盘,我不会让江源在我的手里没落的。” 惊蛰见他恢复了精神,这才有机会将手里的玉簪还给孟景瑞。 将手里的玉簪递到孟景瑞的面前。 “小王爷,这玉簪应该是你阿爹阿娘的定情之物。 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好好收着吧。” 孟景瑞转头盯着惊蛰手里的玉簪。 此时窗外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打在那支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玉簪上。 惊蛰皓腕雪白,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手心里的掌纹清晰可见,手指细白修长。 因为平日里做活的关系,柔美中还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那支玉簪被这样的手捧着,在孟景瑞的眼前晃悠。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平日里看惯了的那张脸。 在阳光的映照下,却散发着让孟景瑞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光彩。 额间的碎发毛茸茸的,摸上去应该十分柔软吧。 那双大大的杏眼,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忽闪着扫的他心里痒痒的。 目光清澈的看着自己,这般专注的眼神,害的他连呼吸都忘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惊蛰的瞳孔是琥珀色的。 惊蛰看着孟景瑞变幻莫测的脸,又将手里的玉簪往前递了几分。 这一微小的举动打破了在孟景瑞那里凝固的时间。 瞬间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灼热起来。 惊蛰不明所以,孟景瑞心乱如麻。 第二百二十章 我不舒服 此时春桃若是在此,定然会说,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孟景瑞这是开窍了,已经明白男女有别这话的真正含义了。 脸上还会挂上吾家儿郎初长成的欣慰。 可惜春桃不在,孟景瑞也不能明白心中的那些悸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是怎么了,心跳的如此厉害,手心也微微冒汗。 收回与惊蛰对视的目光,不敢正眼去看她,思绪变的异常混乱。 心虚的别过脸去,大口的喘着气,忽的站了起来。 语无伦次的道,“你渴了吧,我给你到杯水。” 慌乱的走到桌边,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扶着桌沿大口的喘气。 面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嘴角却扯出十分诡异的微笑。 他这颠三倒四的样子,到吧惊蛰吓了一跳。 她不过是给孟景瑞还个簪子,怎么就把他惹成这样了。 不会是今日太过劳累,犯病了吧。 忙将手里的簪子放在塌上,上前搀扶孟景瑞。 谁料她刚扶住孟景瑞,孟景瑞便如触电了一般跳开来。 离她三步远,弯腰捂着肚子,脸颊通红的道。 “你,你别过来,我,我不舒服,要去床上躺会。 你快出去,我这会不想与你说话。” 惊蛰哪里知道孟景瑞的身体变化,以为他是真的犯病了不舒服。 不理会他的拒绝,又要上前扶他。 “我知道你不舒服,是不是犯病了,辛大夫留的药呢。 我先扶你去床上躺着,再拿药给你吃。” 孟景瑞边往后退边摆着手,“你别过来,不用你扶。 你一靠近我就难受,你离我远点就好了。” 惊蛰一脸懵逼,这是个什么情况,低头看看自己。 挺干净整洁的啊,昨夜还特意用香兰制的香料泡了澡。 怎么会让孟景瑞不舒服。 莫非是香囊里的香料,让孟景瑞不适了。 看着孟景瑞越来越红的脸颊,有些着急。 “好好好,我不靠近你,但你总得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吧。 不然我怎么帮你。” 孟景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自刚才心里有了旋旎,自己便控制不住了。 惊蛰身上的体温,与那股若有似无的清香,不断的袭击自己的大脑与心脏。 脑子里两个小人天人交战,一个想与惊蛰亲近。 一个严令禁止,让他离惊蛰远些。 以至于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起来。 身体的变化让孟景瑞不敢直起身子。 腰越弯越低,索性靠着柜子蹲了下去。 惊蛰瞧他确实难受,可孟景瑞不让靠近,她也只能干着急。 跺这脚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哪里难受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孟景瑞知道自己没病,不然春桃给他拿来的那些话本,不就白看了。 只是他有些怕,这是头一次,亲身体会话本里那些让人羞臊的场景。 偏偏让他动了心的人,居然是惊蛰。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收场,只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狼狈样。 是绝不能让她知晓的。 身上的东西,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喘了口气,眼神飘忽的对惊蛰说道。 “我没事,休息一会便好,你快出去吧,我自己会找药吃的。” 他只想支走惊蛰,去床上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休息片刻,缓解一下如今尴尬的处境。 但惊蛰又不知道其中原由,她怎么可能扔下疑似犯病的孟景瑞独自离开。 不由分说的上前将孟景瑞拽了起来。 “你别在地上蹲着了,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 难受也忍着点吧,等春桃回来我再走。 你这般模样,我怎么能离开。” 孟景瑞万般无奈的站起了身子,惊蛰一靠近他,那股带着体温的清香便将他罩住了。 惊蛰比孟景瑞矮了一头,拉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往床那边移动。 毛茸茸的头发扫着孟景瑞的脸颊和耳朵,让他的心跳的更乱了。 好容易压制住的欲望,重新涌便了全身。 脸颊红的能滴出血来,身体的温度也逐渐攀升。 短短几步路,让孟景瑞走出了刀山火海的感觉。 而孟景瑞身体的变化,也自然被扶着他的惊蛰看的一清二楚。 惊蛰心中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个难受 瞬间就明白了为何自己靠近孟景瑞就会不舒服。 怪不得他一直叫自己离开。 若是现在说破了,大家都会难为情,不如就当不知道吧。 将孟景瑞扶到床上躺好,给他盖上被子。 “小王爷躺会吧,我这就出去了,等你好些了再说其他的。” 孟景瑞背朝惊蛰,瓮声瓮气的应了声“好”。 待惊蛰离开,才松了口气,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身体也逐渐的平静下来。 可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他闹不清这些情绪是从何而来的,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饼。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他索性翻身坐起。 跑到书桌前,开始翻看春桃拿来的那些话本。 正看的认真,春桃和阿大就冲进了屋子。 孟景瑞忙合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 “你两不能轻点,吓我一跳。” 春桃没好气的道,“不是你让阿大喊我快些回来。 你这会到不着急了,你不把吕晓凡送走,扔到猎场去是几个意思。 这些人怎么没完没了,别的事都不用干了,全围着他们转。” 话落走到桌边,气呼呼的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我紧赶慢赶的跑回来,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结果路上遇到老庄,他说根本没大事。 公子你这不是耽误我功夫吗,着两天鞋都跑坏两双了。” 孟景瑞有些委屈,“我哪里知道封地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阿爹阿娘早已经安排好了。 我还不是为大家着想。” 话锋一转,指着春桃道,“你抱怨个什么劲,你身为我的侍女,不好好在我跟前待着听候差遣。 整日东跑西逛的,我还没找你说事呢,你还敢抱怨。 万一今日吕晓凡不是求饶,是行刺呢。 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若出了事,你就不觉着自己失职吗。” 春桃一拍桌子,高声道,“他敢,谁敢动你一指头,我便剥了他的皮。” 话落嬉笑着凑到孟景瑞的身边。 “公子生什么气啊,不是有惊蛰姑娘跟着你的吗。 她那两只大猫,不会让人近你们身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没病 提到惊蛰,孟景瑞的脑子里,就止不住的浮想联翩。 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两团红晕。 春桃瞧的稀奇,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啊。 可是今日出去受了风,老辛留的药呢,我去拿来你吃点吧。 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若犯了病可怎么是好。” 孟景瑞闻言,脸更红了,低头抠着桌角。 “不是,我没病。” 别扭的抬起头来,对阿大道。 “阿大,你去下面的库房,把丙四那处的箱子搬上来。” 阿大应声出了房门,春桃却更奇怪了。 伸手去摸孟景瑞的额头,“公子,我看你不对劲啊,还是吃些药吧。 还有好端端的,翻那些东西干什么啊。” 孟景瑞挡开春桃伸过来的手,“哎呀,我说了没事。 我有别的事情要问你。” 顺势扯过她的胳膊,在春桃的耳边小声说话。 随着孟景瑞在耳边轻声的嘀咕。 春桃的脸色从疑惑变成惊诧,再由惊诧转为娇羞。 还不等孟景瑞说完,春桃便一脸通红的退了开去。 “公子啊,这样的事情是不能问女孩子的。 你即便要问,也该去问老辛和阿二他们。 还好你没与姑娘说,如若不然她非打你不可。” 孟景瑞一脸愁绪,“是你叫我看那些话本的,我不问你问谁。 老辛又不在,阿二也很忙。 再说这事来的突然,我那有时间想那么多。 你快些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怪怪的。” 春桃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孟景瑞说道。 “公子,我又不是男子,如何会知道这些。 我叫你看话本,是想让你知道男女有别。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与别人亲近了。 谁叫你学这些了。” 孟景瑞轻哼一声,“谁学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就那般自然发生了。” 春桃心里明白,但她也是一知半解。 再说了她身为一个女孩子,这样的事情,如何开口与孟景瑞说道。 走到书桌前的矮塌上坐下。 “公子别心慌了,是个男人都会如此的。 你以前身子不好,大家都不曾在意。 等老辛回来,你去问他吧。” 孟景瑞对春桃的回答很不满,不过现下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心里知道,这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并不是谁都可以问的。 为什么头一个去问春桃,那也是因为,他俩从小一起长大。 孟景瑞打心里,就没把春桃当成一个异性来看待。 他两又年纪相仿,形影不离,所以孟景瑞第一个就想着要把这件事告诉春桃。 春桃坐在塌上,手一伸,便摸到了惊蛰留在塌上的那支玉簪。 举起来观瞧,着一幕刚巧落在了孟景瑞的眼里。 差不多的位置,差不多的情况,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看着眼前的春桃,孟景瑞的心里却毫无波澜。 莫非只有惊蛰,才能让他有所悸动。 又想起方才那幕,眼前的春桃也变成了惊蛰。 愣神之际,却被春桃的问话打断了思绪。 “这簪子,不是王妃的遗物吗。 还是你叫我收到库里去的,怎么随意扔在这里。” 孟景瑞起身,走了过来,从春桃的手里接过簪子。 “我今日下了库房,取出来送人了。” 春桃拔高了声音,“送人,这可是王爷和王妃的定情之物。 怎可随意送人,公子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吧。” 孟景瑞无所谓的道,“不过是个老物件,想送便送了。 扯什么含义不含义的。” 盯着玉簪发呆,喃喃自语的道 “我想送,人家还不想要呢。” 转身找了个精致的盒子,将玉簪收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 阿大抗着木箱从下面上来,因箱子太大,不好往房里搬,放在院里喊孟景瑞出来。 孟景瑞披了件衣衫,与春桃一起出了屋子。 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整理了一边。 果然在里面找到了江源最原始的舆图。 还翻到了,能证明江源确实将舆图上交给王上,声明江源有矿藏的信函。 有了这些,江源就不必担心穆连生他们用这事来威胁江源了。 着算是除了孟景瑞的一块心病。 将东西收好,便去敲了惊蛰房门,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惊蛰知道。 谁知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推门进去,屋子里根本没人。 惊蛰早就不在院子里了。 孟景瑞有些慌,该不会是生气了躲着他吧。 若是惊蛰以后都不理他了,那可如何是好。 顾不上穿好衣服,便要去找惊蛰。 春桃喊住了他,“公子,你急什么。 你今日这般奇怪,说不得是吓到姑娘了。 让她缓缓吧,不然见了面得多尴尬啊。” 孟景瑞闻言脚步顿了顿,“吓到了?那我去与她解释解释。 我又不是有意的,这种事情,我也控制不住啊。” 春桃翻着他们翻出来的东西。 “所以让你别去吗,姑娘又不会怪你,你着什么急。 听我的吧,别去了,说不得她一会自己就来了。 你表现的自然些,别让姑娘心里不舒服就好。” 孟景瑞只好点头应了,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巴望着惊蛰过来找自己说话。 一直等的天都黑了,阿二奉命去追穆连生都回来了,也没见着惊蛰的影子。 却因为阿二回的事,让孟景瑞分了心。 便把他与惊蛰之间的那点误会岔了过去。 “公子,我送他们到了渔村,刚好赶上穆连生的大船。 上船后本想带他回来,可穆连生装疯卖傻,死活不肯下船。 船上的兵丁催的厉害,我又不好强来。 只能放他们走了,想着先回来禀明了你,在商量对策。” 孟景瑞摆了摆手,“辛苦你了,即然人没带回来,便随他去吧。” 阿二事没办好,有些愧疚,躬身道。 “不如我现在去白石城,等他下了船,再将他带回来好了。 阿大只说公子吩咐我将他带回来,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若是非留他不可,我还是再去一趟吧。” 孟景瑞摇头,“不必了,随他去吧。 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阿爹比较清楚,你去问他吧。 这事我已经交给他处理了。” 阿二告退,去找自家老爹询问情况。 第二百二十二章 痴人说梦 再说惊蛰这边,一不小心发现了孟景瑞的小秘密。 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虽说自己从信息爆炸的世代来的。 见多识广,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真的遇上也是头一次啊。 要如何处理,她也不知道啊。 自己一个十五六的姑娘家,要如何去与孟景瑞讨论他的身体变化。 教他生理卫生的知识,想想都觉着害臊。 知道孟景瑞不是犯了病,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为避免尴尬,将他安置好,就离开了院子。 虽说孟景瑞的心里健康也是不容忽视的,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还是等这事过了,在慢慢与他说吧。 她这会回去,要与根叔和小姑他们说说江源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毕竟往后,他们还要留在江源生活,有人要害江源,他们也得有所防范才是。 即便不为孟景瑞,也要为了他们自己,好好守住江源才行。 刚拐进住宅的区域,就被一声鸟鸣引的抬了头。 只见小姑神神秘秘埋伏在大树杈上,扔下绳索,招呼惊蛰上去。 惊蛰抓住绳子,在小姑的帮助下,三两下便爬上了大树。 顺着小姑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正是许先生家的院子。 此时院子里聚了不少人,正在听许先生叙述这两日封地上发生的事情。 惊蛰陪着小姑听了一会,这许先生到也诚实。 并没有胡编乱造,或是夸大其词,说的这些事,都是惊蛰知道的。 觉得很是无趣,便想拉着小姑下树回去,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 可小姑不为所动,拉着惊蛰陪她再听一会。 惊蛰只好从了她,靠着小姑继续看许先生表演。 终于听他说到,惊蛰听了都觉着稀奇的事。 “你们以后都上心些,要与惊蛰姑娘他们搞好关系。 不要再像以前那般总与他们作对了。 对咱们没好处的,公子的态度你们都是知道的。 与她们交好,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此话一出,不但惊蛰惊奇,连他们自己人都惊奇了。 “许先生这是为何?他们那伙,不是农人就是奴隶,如何配与我们平起平坐。 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要想法子将他们赶出去的吗。 如今怎的又要让我们与他们交好了。” 人声嘈杂起来,许多人都开始小声议论。 他们自视甚高,根本不屑与惊蛰他们交好。 许先生的妹子,细着嗓子大声道。 “吵什么呀,听我哥说。” 众人安静下来,许先生这才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不与他们搞好关系,以后在江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你们若不愿听我的,以后是好是赖我也不管你们了。 别妄想跑去都城投靠穆连生了。 他是什么下场,你们又不是不知。 外面如今兵荒马乱的,如何能比在江源过的自在。 只要你们听我的,往后的日子绝不会比在都城过的差。 也不是让你们真的与他们交好,逢场作戏罢了。 只要有利可图,面子都是小事。 等以后咱们翻了身,有的是机会整治他们。 先一步步的来,听我的准没错。” 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许先生还在侃侃而谈。 将自己的计划与他们合盘拖出。 他原本是打算让那些想回来的人,来做这件事的。 他们领了自己的人情,自然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与惊蛰他们交好,渗透进她的产业与买卖。 待惊蛰走后将这些东西全都变成自己的。 他打听过了,惊蛰那些产业是不属于江源的。 所以惊蛰赚多少钱钞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若能将这些都变成自己的,那以后即便是孟景瑞也不能染指分毫。 可惜的是,没能说服庄管事,留下他们。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全被庄管事送走了。 可自己这计划天时地利,这是老天赐给他的机会。 若是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 这条路不通,换一条走便是了。 从码头回来,他便拉着自家妹妹和阿爹商量起来。 鼓动着封地上其他的人,跟着自己实施这个计划。 惊蛰听完了他的发言,只觉着好笑。 先前就知道,他吧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没成想,还是计划周详,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他那里来的勇气刚出这样的馊主意。 下面院子里若是有一个带脑子的,便不会跟着他与自己作对吧。 惊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并没有把许先生的野心放在心上。 她一点也不觉着生气,有人眼红她的产业,这说明自己干的还算不错。 至于许先生说的什么交好,渗透,侵吞。 惊蛰更是不以为意,他以为所有人都如他一般没有脑子么。 想夺她的产业,痴人说梦吧。 就凭他们这副心智,这好吃懒做的德行。 即便将自己的产业双手奉上,要不了多久,也得被他们干倒闭了。 惊蛰没兴趣再听他们胡说八道了。 拉着小姑下了树,心情不错的回了院子。 将这事当笑话一般,说给根叔和许阿公他们听了。 惊蛰还在笑,小姑却气的咬牙切齿。 “什么东西,我陆家的东西也敢肖想。 活的不耐烦了,方才若不是你拉着我,看我不打瞎他的眼。 你还笑,人家都准备踩到你的头上来了,你还笑的出来。” 惊蛰止住了笑,对小姑说道。 “小姑你想想,一群好吃懒做,整日只会做百日梦的人。 要废多少脑子,才能想出这种计划来。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就不觉着好笑吗。 先不说他们了,一群臭鱼烂虾,有什么好在意的。 穆连生的事还没完呢……” 惊蛰收了玩笑的心思,将穆连生拿封地上有矿藏,来威胁孟景瑞的事说了。 又将一些老王爷收藏舆图,老王妃偷采矿藏的事也告诉了大家。 根叔点点头,“姑娘放心,我心里有数了。 这事看着已经过去了,可还是留了不少隐患。 再过几日,姑娘就要动身去碧水了。 这头的事交给我便好,我会看着办的。 不会叫他们占了便宜去。” 事情说完,惊蛰便拉着小姑回了屋子,开始准备去碧水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不害臊 至于许先生穆连生之类,惊蛰根本也没放在心上。 对于他们的捣乱和敌意,也根本用不着惊蛰费心去应付。 自有孟景瑞和根叔他们处理,她只管想法子多赚钱,先熬过今年冬天再说。 外面还有善金的贼子,虎视眈眈的盯着边塞和大岚。 这些才是她重点需要担心的问题。 穆连生之流,属于内部矛盾,出的那些损招,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能起到最大的作用就是恶心人,对江源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小姑帮着惊蛰收拾东西,嘴里还在碎碎念着。 “走之前,我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让他们知道知道有些事情,是想都不能想的。” 惊蛰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劝解小姑。 “算了吧,何必与他们置气。 随他们去折腾好了,自有人会收拾他们。 不是我小瞧他们,就凭他们那脑子,根本伤不到咱们分毫。 把他们当回事,纯属浪费时间。” 小姑眼睛一翻,对惊蛰说道。 “你这话我可不同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更何况,你明知他们有害你的心思,还这般无所谓,这可是犯了大忌的。 他们是蠢些,可你千万别小瞧了任何人。 有句话说的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咱又不是在村里,更要警惕些才是。” 惊蛰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姑说的没错,自己好像是有些目中无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你说该如何,咱们又不是江源的人,总要给孟景瑞留些颜面。 再说今日这事,咱们是偷听到的,一没人证,二没物证。 咱们冒然出手去整治他们,会把孟景瑞夹在中间的。” 小姑将厚衣衫递给惊蛰,“这你不用管。 不就是使阴招吗,谁不会呀。 我保证让他们长记性,还挑不出咱们的错来。 你等着看好戏吧。” 话落就朝屋外走去,惊蛰赶忙喊住了她。 “小姑你别着急啊,再等等。 孟景瑞说了,他有法子将他们都送出江源去。 咱们走之前,你就别去招惹他们了。” 小姑跺了跺脚,“你这性子随了谁呀,你阿爹阿娘有仇都是当场就报,绝不会拖到明天去。 偏你总爱想那么许多,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就是不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最前面。 这般活着得有多累,你瞧瞧阿杏阿玲。 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听这小姑这一番抱怨,惊蛰实在委屈。 谁不想无忧无虑的过生活,可这么多人指望她呢。 她不多想些,能行么,到时候惹出乱子来,还不是她的锅。 正因为不在陆家村,做事情之前,才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小姑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依着惊蛰的意思,没去找许先生他们的麻烦。 知道了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也就不会再给他们好脸色了。 对于他们的主动示好,各种明示暗示,只当没看见,听不懂。 惊蛰有意避着孟景瑞,不想因为那天的事情,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的尴尬。 孟景瑞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乱转。 指着嗑瓜子的春桃道,“你不是说惊蛰会自己过来找我的吗。 这都两天了,还不见她过来。 你说话到底有谱没谱,她肯定是生我的气了。 我得过去看看。” 春桃丢下一把瓜子壳,有些不耐烦的道。 “哎呀公子,这事急不得,你耐心等着就是。 昨日不是叫阿大过去看了吗。 姑娘收拾行装呢,她忙的很,哪有功夫跟你生气。” 话落将一叠旧信笺丢到孟景瑞的眼前。 “你还是想想如何处理他们吧。” 孟景瑞瞥了一眼,“这有什么好想的,哪里来的回哪去,反正他们的祖籍都不在我江源。 当初跟着我祖父一起来的,都已经不在江源了。 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没按什么好心。 现在才将他们送走,够便宜他们了。 这事老庄不是已经在办了吗,要不了多久,江源就能干干净净了。” 春桃低头不语,她只是想用这事,让孟景瑞分心。 两天了,看他这般急的乱转,春桃实在心烦。 她不是不明白孟景瑞的心思。 这是她家公子,头一次对一个姑娘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她也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是老辛在就好了,她还能找个人商量商量。 之所以拘着孟景瑞不让他去找惊蛰,就是怕这事发展下去不好收场。 公子是一根筋,万一把这种正常的冲动当成了对姑娘的爱慕之情,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阻止两人见面。 等这事在孟景瑞的心里没那么重要了,再谈其他。 可春桃哪里懂得孟景瑞的心思。 这种朦胧的男女之情一出现,就搅的孟景瑞吃不好睡不香。 想见又不敢见,想亲近又怕唐突了佳人。 本来就够矛盾的了,再加上春桃这个狗头军师乱出主意。 让他更加心烦气躁,闹不明白自己对惊蛰到底是什么心意。 只想着若能与她面对面的说话,她定能为自己解开困惑。 差不多到了饭点,阿大又准备往外跑了。 孟景瑞喊住了他,“阿大,你干嘛去?” 阿大步子不停,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 “饿了,吃饭去。” “庄婶一会就送进来了,你出去干嘛。” 阿大嘴巴一撅,“不吃庄婶的,我吃惊蛰做的。” 孟景瑞心头一喜,终于有借口去找惊蛰了。 “嘿,你小子倒是挺会吃啊。 在门口等着,我与你一起去。” 春桃闻言起了身,一把抓住胡乱往身上套衣服的孟景瑞。 “人家那边正忙着,公子能不能别过去添乱。” 孟景瑞不听,“我过去吃饭,能添什么乱。 你干嘛不让我去见她,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春桃生气了,一把甩掉孟景瑞的衣服。 “嘿,你还来脾气了,我不都是了为了你好。 你身为一个王爷,整日不干正事,惦记人家姑娘,羞是不羞。 前日才在姑娘面前出了丑,今日就巴巴的跑去找人家。 你不害臊,姑娘还害臊呢。 她不来找你,是给你留着颜面呢,你怎的不知好歹,非要跑去惹她生气。” 第二百二十四章 选择困难症 春桃这几句半真半假的话,还真把孟景瑞给唬住了。 有些丧气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吗。 不见她一面,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呀。” 春桃看了眼还在门口站着的阿大。 低头在孟景瑞的耳边说了几句。 孟景瑞皱成一团的脸,这才舒展开来。 “能行吗?她若是不来怎么办。” 春桃直起了身子,“不来你便在等几日,她去碧水前,定然要来与你辞行的。 到那时再见不就行了。” 听春桃这般说,孟景瑞的俊脸一跨,轻轻点了点头。 春桃对门口已经等的不耐烦的阿大说道。 “阿大,你去吧,吃完了饭对姑娘说,让她下午过来一趟。 就说公子这几天胃口不好,吃不下饭。 让她过来给公子做点好吃的。” 阿大盯着孟景瑞,“瑞哥哥,你去不去了?” 春桃笑骂一声,“你怎的越来越憨了,都叫你带话了,他自然是不去的。” 阿大“哦”了一声,挠了挠头。 飞快的跑出了院子,到惊蛰那边混饭去了。 他进门时,惊蛰他们的午饭刚摆上桌。 阿大也不客气,在桌边坐下,便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惊蛰拿过阿大腰间的零食袋子给他装满。 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阿大,今年还想不想跟我去碧水?” 阿大将碗里的饭吃干净,放好了碗筷才对惊蛰说道。 “瑞哥哥让去,就去。老辛说了,阿大得听瑞哥哥的。” 惊蛰拿出帕子,给他擦了嘴。 “先不管瑞哥哥,你只说你自己想不想去。” 阿大将饭桌上的人扫了一圈,指着小姑问道。 “容娘也去吗?” 惊蛰点了点头,阿大乐开了花,他十分喜欢与小姑待在一起。 上山打猎,下河摸鱼,两人都是心思纯善的人,所以能玩到一起去。 十分开心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阿大心里想去,但还是要听瑞哥哥的。” 惊蛰收了帕子,“好,我知道了,只要阿大心里想去,瑞哥哥那里,我去说就是。” 惊蛰非要带着阿大去碧水,是因为碧水的房产和买卖全都记在阿大名下。 今年碧水的买卖管控的比往年严格一些。 若是不带着阿大,行很多事办起来会很不方便。 这下不想见孟景瑞,也得硬着头皮去见他一次了。 有心问问阿大,这几日孟景瑞过的如何,抓了一把坚果递给阿大。 “阿大,你瑞哥哥这几日过的怎么样啊。 心情如何,在忙什么呢。” 阿大小松鼠一般的嗑着坚果。 “春桃让我告诉你,瑞哥哥这几日胃口不好。 让你下午过去一趟,给他做顿好吃的。” 惊蛰心中暗道,果然孟景瑞这厮的心理出了问题。 他大概不知道那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八成是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吧。 是自己想的复杂了,她一个还未发育的黄毛丫头,对孟景瑞能有什么吸引力。 一切都是巧合,是自己想多了。 看来这事还要自己出马,好好给孟景瑞补一补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了。 不然闹的孟景瑞对这种事,有了心理阴影,可不利于他的健康成长。 又与阿大说了会话,答应下午过去给孟景瑞做饭,便将他送了出去。 刚推开院门,就见庄管事拐进了这边巷子。 以为庄管事是来找自己说事的,便在门口等他。 谁料庄管事只远远的与她点了点头,便去了别家的院子。 惊蛰心存疑惑,但也不好跟过去打听。 只得先回了院子,考虑下午要如何对孟景瑞进行教育。 没过多时,便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哀求斥骂声一阵阵的传了过来。 惊蛰撂下手里的笔,出了房门。 只见小姑甩着钩锁准备上树,其他人正站在院里侧耳倾听。 惊蛰听了几句,好像是孟景瑞已经开始行动,要将这些人,全部赶出江源去了。 她没想到,这事竟来的这样快,以为至少也要等到她去了碧水之后吧。 小姑已经上了数,津津有味的瞧热闹。 惊蛰不让她出手报复,着实让她气了一阵的。 没想到他们的报应来的这样快。 这倒叫她憋在心里的气散了不少,人都要滚蛋了,以后也不用再留心防范他们。 到省了不少事,开心的都想放卦鞭炮来庆祝了。 瞧了一会也觉得无趣,跳下树来对惊蛰说道。 “你别说,着小王爷办事还真有效率,说将他们送走,便一天也不耽误。 你等着,我去打两只兔子回来,你下午带去给他炖了吧。 就当是我谢他的,帮咱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惊蛰嘴角直抽抽,着什么跟什么啊。 人孟景瑞也不全是为了他们,才将这些人赶出江源的。 用得着专门为了这事去谢谢他吗。 “小姑,你稳重些,孟景瑞用不着咱们去谢。 你别过去凑热闹,面上不好看,庄管事他们会处理的。” “哎呀,我去打兔子,不去凑热闹。 你等我回来在走啊。” 话落几下就翻出了院子,惊蛰瞧她离开的方向,还是去瞧热闹的。 惊蛰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家里的孩子,别学小姑,今日下午都老实在家里待着。 阿大回了孟景瑞那边,被拉着问东问西,事无巨细的都要给孟景瑞复述一边。 眼睁睁的看着惊蛰给的那袋子零食,全都进了春桃的嘴里。 老大不高兴的不愿说了,满屋子追着春桃,要她还自己的零食来。 孟景瑞听说惊蛰问起自己的近况,心里美滋滋的。 翻箱倒柜的找衣服配饰,准备打扮的精神些等着惊蛰的到来。 想着憋了好几日,终于能见到她,以解心中困惑。 就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春桃和阿大正打的热闹,也没空理他。 孟景瑞的床上,堆满了衣服,他站在床边,摸摸这件,再看看那件。 头一回出现了选择困难症。 以前从未在意过穿衣打扮,可今日不知怎的。 想着要见惊蛰,总觉得这件不好,那件也不合适。 扶着下巴,拿不定主意,回头冲还在追打的两人吼道。 “你俩别打了,过来帮我选衣衫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挑衅 听到孟景瑞的喊声,两人这才停下相互追打的动作。 春桃将手里还剩下一些的零食袋子抛给了阿大。 阿大宝贝的捂在胸前,气呼呼的说道。 “你坏,我今天都不理你了。” 说完哼了一声,朝孟景瑞走去,将他收放头冠配饰的红木箱子搬了出来。 春桃站在床边,看着堆成山的衣衫直啧嘴。 “以前怎么没发现,公子竟然置办了这么多的衣衫。 庄婶的手艺也太好了吧,竟给你做了这么多款式。” 一边翻看一边在孟景瑞身上比划起来。 “都挺合适的呀,你随便穿一件就是了。 有什么好挑的,这件就不错吗,从未上过身呢。” 孟景瑞接过衣服,看了看,“不行不行,料子太粗。” 春桃挪开衣服,在床边坐下。 “公子以前从不在意穿衣打扮,今日抽的什么疯。 又不出门,又不约见来宾,选什么衣衫配饰。” 孟景瑞嘴巴一撅,“要你管,少废话了,快帮我挑一件。” 春桃往床帐边的柱子上一靠,戏谑道。 “你又不让我管,又让我帮你挑,还真是会难为人呢。 帮你也不是不行,你叫庄婶给我也做几件新衣裳呗。” 孟景瑞用脚踢了踢春桃搭在床边晃荡的小腿。 “做做做。明日就给你做,着总行了吧。 别贫了,快些,惊蛰一会来了,我不能衣冠不整。 看上去得端正些。”话落又钻进衣服堆里翻找起来。 春桃见孟景瑞一脸的紧张,不由的想起自己刚与心上人在一起时。 也如孟景瑞这般,心里七上八下,喜忧参半。 总想与心上人见面,见面前也是这般换衣服,选配饰。 定要将自己收拾打扮的齐整漂亮,才好与心上人相见。 难道公子对惊蛰也是那种心思? 不应该啊,定然是公子搞错了,老辛说过,情欲和爱慕是不一样的。 该是公子吧这两种感觉搞混了,这几日才这般忐忑不安的吧。 这势头不对啊,她不能让公子陷进去。 到不是怕公子动了春心,只是这动心的对象,不能这般随意啊。 惊蛰是个好姑娘,但她可不是公子的良配。 先不说两人差着辈分,单说这身世背景就完全不匹配。 公子如何能娶惊蛰,这也太奇怪了。 越想越觉得不妥,不行不行,不能让这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下去。 老辛不在,这事只能她来做主了。 春桃心里有了事,对孟景瑞挑选衣衫的事就敷衍起来。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随便扯了件花里胡哨的衣衫给他换上。 拉着他坐在铜镜前梳头,仔细叮嘱道。 “待下午见了姑娘,公子可别再胡乱说话了。 也不可像以前那般,随意与姑娘勾肩搭背。 要保持距离,矜持些。 我以前与你说过的,男女有别,对待女孩子要尊重。 那日的事情,绝不能在当着姑娘的面发生了。 不然会被人当成登徒子,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孟景瑞胡乱的点着头,不时的就往窗外看去。 嘴里不停的叨咕,“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春桃给孟景瑞束好了发,被他的碎碎念扰的心烦。 “这才吃过中饭,正是午休的时候。 姑娘才不会这会过来,你不如去睡一会吧。 下午也好精神一些,瞧你这几天熬的,眼圈都乌青了。” 孟景瑞闻言,慌忙的凑近铜镜仔细的照了起了。 “真的吗,很明显吗。” 照了一会便起了身,“是要好好休息一会了。” 将刚换上的衣衫脱下,回床上补觉去了。 因下午便能见到惊蛰了,一桩心事也落了地。 很快就沉入了梦乡,这一觉竟是这些天来睡的最踏实的一次。 春桃收拾了被孟景瑞翻出来的衣衫。 吩咐阿大在屋里守着孟景瑞午睡。 趁着这个空档,准备去找一趟惊蛰,把话与她说清楚。 她家公子不通俗世,惊蛰应该明白才对。 若不是她有意纵容,公子怎么会这般放肆。 她心里带了偏见,便觉得惊蛰好像也不是那种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了。 拐进了住宅区域的巷子,一眼便瞧见坐在墙头上看热闹的小姑。 白了她一眼,总觉得这女子看起来,比平日更让人不顺眼了。 出门瞧热闹的小姑,远远的就看见往他们这边来的春桃。 本不愿离她,但瞧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善,心里也不高兴起来。 这两人初次见面就打过一架,虽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因为没能分出高低胜负,两人心里便一直再暗暗较劲。 从那时起,就相互看不顺眼,一直不太对付。 但因为陆家村和江源的关系,二人便一直没有当中发作过。 小姑也是无趣,这边的热闹也瞧的差不多了。 见春桃过来,以为她是来找庄管事的,边转身离开,准备去打兔子。 谁知春桃瞥她一眼,却直径往他们那边的院子去了。 小姑心中疑惑,这丫头从来不过来找他们的。 还有,她那是什么眼神,挑衅吗? 没看见自己在这站着呢,这般没有礼貌。 决定先问问她,在让她过去。 摸出一枚果核便弹了出去,直直射向与她擦身而过的春桃。 春桃忽觉脑后生风,本能的侧开了。 伸手接住飞来的果核,手腕一抖便射了回去。 小姑早料到她有这么一手,果核射出的时候,便换了位置。 春桃凤眼一瞪,盯着靠在墙边低头玩匕首的小姑道。 “陆容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打架我奉陪啊,偷袭我算怎么回事。 鬼鬼祟祟的,哪里像陆家村的人了。” 陆家村的人都有一种很奇怪的荣誉感。 你说我可以,但决计不能带上陆家村。 春桃的这句话无疑激怒了小姑。 “你放什么狗屁,谁鬼鬼祟祟了。 你这么大的眼珠子白张了,没瞧见姑奶奶我在这站着吗。” 春桃也不甘示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姑道。 “你若不开口,我还当你是是块泥糊在墙上呢。 少废话,你打不打,不打别耽误我时间。 姑奶奶还有别的事要办呢。” 小姑心里生气,却不抬头看她,依旧低头玩匕首。 到不是她怕了春桃,只是记着惊蛰的叮嘱,要与孟景瑞他们搞好关系。 不想与她闹的太僵罢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缠斗 不好出手伤了春桃,语气相当冷漠的道。 “我今日没空与你打架,就是想问问你来我们院子干嘛。” 春桃见小姑看都不看她一眼,瞬时来了火气。 “你管我过来干嘛,反正不是找你的。” 小姑听到春桃的话里带着火气,心中暗爽。 打不了你,气气你也好,依旧不抬头看她。 想起中午阿大过来,说孟景瑞要惊蛰晚上过去做饭。 放在平时就是挺正常的一件事。 可现在午休还没过呢,就叫春桃来叫人了。 还真把惊蛰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使唤丫头用了不成。 刚压下的火气,瞬时又窜了起来。 “你找谁都得给我说清楚了。 我们可不是你江源的奴仆,别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与我说话。 我陆容娘可不吃你那套。 你回去告诉孟景瑞,想吃饭就自己过来。 惊蛰没空过去给他当厨娘。” 春桃闻言气的脸都变了形,还从未有人这样与她说过话呢。 在封地上,甭管心里怎么想,哪个见了她不恭恭敬敬的喊她一声姑娘。 偏这些陆家村来的,从来没把她当回事。 不把她当回事也就罢了,公子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 甚至为了给他们铺路,把在江源住了几辈子的人都送了出去。 连个好都没得着呢,现在居然还敢直呼公子名讳。 简直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占着江源的便利,还不把他们这些江源的主人放在眼里。 更可气的是惊蛰,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像,惹的公子动了春心。 今日这口气不出,以后也没法在江源混了。 小姑气人的本事不是盖的,一番话说的春桃跳了脚。 “陆容娘,你莫名其妙。 谁将惊蛰当厨娘了,公子一番辛劳全都喂了狗吧。 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倒打一耙。 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叫她离我家公子远些。” 小姑冷哼一声,“如此甚好,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消失,不然我忍得,我手里的匕首可忍不得了。” 春桃闻言更气了,“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叫我消失。 我管你有空没空,莫名其妙偷袭我。 不道歉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别想美事。 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不分个高低胜负,你不知道姑奶奶姓孟。” 小姑噗嗤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话音未落,人就冲了出去,她知道春桃善使暗器,近身缠斗赢面才更大些。 两位妙龄女子,各怀心思,只斗了几句嘴。 便在这院墙之间的狭小空间里打了起来。 两人的争吵声,引的院子里的孩子趴在门缝里观瞧。 他们自然与小姑更亲近些,隔着门缝给小姑加油助威。 惊蛰还在屋里琢磨,下午要如何给孟景瑞做心里辅导。 就有孩子兴高采烈的进了屋,“主子,你快出去看看,容姑姑跟人打起来了。 冬瓜哥说,容姑姑要赢了。” 惊蛰早听见动静,以为是隔壁院子吵闹,便没在意。 闻言还吃了一惊,起身跟着孩子往外去。 小姑这性子也太暴烈了些,瞧个热闹也能跟人打起来。 答应的好好的不动手,转眼就忘了。 人都要走了,还动手,若是将人打坏了,又是麻烦事。 几步走到了院门前,此时院门敞开这,门上还订这几枚柳叶形的飞刀。 孩子们缩着脑袋,蹲在门边往外观瞧,不时的发出喝彩声。 许是这边的动作太大,引的庄管事都从那边的院子里探出了头。 劝了几句,见劝不开,想着都是自己人。 练武之人相互切磋也是常有的,阿大也与春桃时常打斗。 应该问题不大,看了几样,便随他们去了。 惊蛰认得这飞刀,那是春桃的暗器,小心翼翼的朝门外看去。 果然缠斗的两人,是小姑和春桃。 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们两人如何会在这里打起来。 惊蛰不明所以,看着斗的难解难分的两人,急的直跺脚。 刀剑无眼,伤了谁也不好啊。 拉着孩子们退的远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误伤了。 扯着嗓子喊道,“小姑,春桃,你们快别打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呀,非得再这动起手来。 若是伤到了,可怎么是好。” 小姑边打边说,“你别管,回屋里待着去,这是我跟她事。 今日不分个高下,她不知道姑奶奶姓陆。” 春桃只管格挡,一时竟分不出神来回嘴。 心想果然是个难缠的货,连自己说的话都要学了去。 原本还留着几分情面,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想着点到为止,分个胜负也就罢了。 可这陆容娘也太霸道了,刀刀往自己的要害上招呼。 若不尽力,还真要让她伤了去。 斗了几十回合,两人都打急眼了。 也没了刚开始动手时的顾忌,不管不顾的朝对方招呼起来。 霎时间尘土飞扬,两人的身形上下翻飞,左突右刺。 从两人缠斗的中心,传出“乒乒乓乓”铁器撞击的声音。 春桃不知何时从腰里抽出一柄软剑,舞的煞是好看。 将小姑刺来的匕首一一挡了回去。 小姑见她换了武器,一个鹞子翻身,便跳了开去。 大刺刺的说了句,“什么花里胡哨的,简直不值一提。” 春桃不敢掉以轻心,调整着呼吸的节奏,眼都不眨的盯着猫腰攻来的小姑。 两人又打在一处,惊蛰已经不敢在看了。 这两人已经打急了眼,再任她们打下去,非见血不可。 她现在说什么,两人也听不进去了。 拉过蹲在门边的小冬瓜道。 “别看了,快去小王爷那边将阿大叫来。” 自己砰的关了大门,将孩子们关在院里。 不许他们探头探脑的瞧热闹,免得误伤。 急匆匆的回了屋子,将干净的纱布与止血的金疮药准备好。 抱着药箱,听院外的动静。 不管谁赢谁输,都不是惊蛰想看见的。 她实在搞不明白,好好的,这两人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打起来。 小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即便平日两人不对付,也不会轻易对她出手才是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谁欺负谁 惊蛰不明原由,听这院外的打斗声,急的不行。 她也没能力上前分开两人,只能寄希望于阿大。 但愿阿大能在两人分出胜负之前赶来。 她这边急的要死,院外的两人却打的正激烈。 按理说,春桃的身手是在小姑之上的。 春桃从小就被当做护卫一般培养,留在孟景瑞身边的。 注重的是灵动机敏,出其不意。 小姑在村里学的那些,多是战场上拼杀用的,以命相搏的暴力手段。 不及春桃那般花样百出,百变灵动。 两人刚遇见那会,小姑确实不是春桃的对手。 但经过这一年的时间,小姑实战经验却比春桃丰富的多,上山打猎,边塞御敌。 出招便是能见血的手段,此番与春桃打斗,心里还带着怨气。 出手虽也带着顾及,但却与庄叔以为的那种习武之人之间的切磋完全不同。 这般近身的缠斗下,在小心两人还是不可避免的都受了伤。 惊蛰听着院外的动静,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焦灼了。 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往外观瞧。 果然此时二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想是已经分出了胜负。 又斗了几招,二人便停了手。 跳着退开,但依旧面对面的站着。 小心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着一场,很明显是小姑赢了。 春桃头发散乱,手提软剑捂着左臂,衣衫被割开许多口子。 最严重的是左胳膊那处,巴掌长的裂口,已经露出了皮肤。 皮肉被割伤了,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这血水。 小姑虽也狼狈,却比春桃强些,衣裳被春桃的软剑割破。 却没有肉眼可见的外伤。 惊蛰见两人停手,舒了口气。 趁着这个空档,打开院门冲到了两人中间,以阻止两人继续打斗。 小姑提起匕首,指向春桃,“你服不服?” 春桃稳住身形,唾了一口,凶巴巴的道。 “再来啊,姑奶奶还能怕了你不成。” 可她受伤严重,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惊蛰忙放下药箱,上前搀扶,对两人说道。 “你两快别打了,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吧。 有什么话不能坐下好好说,非得动刀动枪的。” 春桃没好气的甩开惊蛰,“你问陆容娘去。 粗鄙野蛮不讲道理,我过来找你说事。 她拦着不让进,还偷袭我。” 惊蛰瞬时垮下了脸,她小姑再不好,也容不得一个外人在她面前说道。 刚要开口就被小姑抢了话。 “你少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要跟我动手。 非要跟我比个高下。 惊蛰,你别理她,她让我给你带话,叫你以后离孟景瑞远些。” 惊蛰听了这话更糊涂了,阿大不是才说孟景瑞叫她晚上过去做饭的吗。 这连中午还没过呢,怎么春桃又来说叫她离孟景瑞远些。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惊蛰这会对春桃也没了好脸,先不管她来找自己干嘛的。 着伤还是要治的,毕竟是在自家门前,还是被小姑伤的。 不处理好,孟景瑞怕是会不高兴的。 她也不能完全不在意孟景瑞的想法,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做事还是要顾虑他的想法的。 也不管春桃的拒绝,拿出伤药和纱布,默不吭声的帮她处理的伤口。 庄管事听见这边结束了打斗,还探出头来询问,是谁赢了。 见春桃受了伤,还笑她学艺不精。 更气的春桃看小姑和惊蛰越发的不顺眼起来。 小姑打赢了春桃,很是欢喜,也没受什么严重的外伤。 站在一旁看惊蛰给她处理伤口,脸上不自觉的挂着笑意。 气的春桃压根痒痒,出口讥讽道。 “你得意什么,今日是我大意了,叫你占了便宜。 你等着,姑奶奶养好了伤,咱两再来比过。” 小姑也不答话,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惊蛰怕这两人又呛起来。 忙支开小姑,叫她回去换件衣服。 小姑却不为所动,对惊蛰道。 “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我走了她欺负你怎么办。” 春桃输了比斗,本来就一肚子气。 这会伤口又疼,小姑还对她阴阳怪气。 怒气值瞬间飙升,口无遮拦的说道。 “好你们这群姓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今日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谁欺负谁?” 惊蛰也来了脾气,不明白春桃这没头没尾的话从何而来。 快速的绑好了春桃胳膊上的纱布。 站起身来说道,“春桃姑娘,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我们做什么了?让你觉得我们欺负人?” 春桃一时语凝,她总不能说惊蛰勾引她家公子吧。 那事也不能全怪惊蛰。 她今日也不过是想过来,让惊蛰以后与公子相处的时候多注意些。 别做那些会让公子误会的事。 她与公子不合适,两人之前的情谊千万不能往男女情愫那方面发展。 她哪里能想到,路上遇见小姑会惹出这么多的乱子来。 现在面对惊蛰的质问,她如何能把这事说出来。 就是不给惊蛰留脸面,总得顾及公子的脸面吧。 方才怒火攻心,才口无遮拦,这会冷静下来。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知要如何回答惊蛰的问题。 只觉得心里替公子委屈不值,实在不该对他们那么好。 什么都没换来,说不得以后还会与陆家村结下仇怨。 惊蛰见她一言不发,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心思。 反正他们没做过对不起江源,对不起孟景瑞的事情。 她要误会,就让她误会去吧。 这刚与小姑打完架,也不合适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聊聊。 刚好庄管事处理完了那边的事情。 从那边院里出来,过来询问情况。 惊蛰已经帮春桃处理好了伤口,正在检查小姑身上的伤。 见庄管事过来,与他打了招呼。 “庄管事见谅,我小姑与春桃姑娘切磋,下手重了些,伤到了春桃姑娘。 伤口我已经帮她处理好了。 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麻烦你送她回去吧。 过几日等她伤势好些,我再与小姑过去探望。” 庄管事一脸懵逼,他以为两人不过是普通切磋。 但听惊蛰今日与他说话这般客气疏离,与以前大不相同。 料想应该有别的隐情,又不好现在就问。 与惊蛰打过招呼,便扶着一脸怒气的春桃离开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全是误会 待春桃走后,惊蛰忙拉着小姑回了屋。 叫她脱去衣衫,帮她检查身上的伤口。 小姑不甚在意,“不用看了,就凭她,根本没伤到我。 就是可惜了这件衣服,我才穿了没几天。” 惊蛰不放心,还是认真检查,确实没有剑伤。 只背脊,大腿处有几处淤青,应该是拳脚留下的。 就这也让惊蛰心疼了老半天。 边帮着上药酒边问道,“小姑今日为何要与春桃动手啊。 还把人家伤成那样,她是小王爷的贴身侍从。 往后咱们还要相处的,结了仇怨可怎么好。” 小姑眼睛一翻,“谁叫她嘴贱。竟说些我不爱听得。 江源是孟景瑞的,又不是她的,整日趾高气昂的,摆个臭脸给谁看啊,我又不吃她那套。 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再说了,今日是她非要与我分个高下。 她下了战书,我若不接,岂不是显得我怕了她。” 惊蛰收了药酒,将干净衣衫递给小姑。 “那小姑也不该下手这么重,都将春桃打的见了血。 等她消了气,我还是过去看看,将误会解除了吧。” 小姑起身穿上衣服,“不许去,根本没什么误会。 她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咱们。” 惊蛰笑笑,收拾桌上的药酒纱布。 “平日不是都好好的吗,这么小姑与她打了一架,就觉得春桃看不起咱们了。 春桃不是那样的人,小姑是对她有偏见吧。” 小姑冷哼一声,“你与孟景瑞亲厚,她对你自然不是。 对我们可就不一样了。” 着惊蛰还真没注意过。 小姑接着说道,“我就看不惯她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 总觉得她比咱们高一头,她不过是个王爷身边的丫头,又不是王爷。 谁给她那么大的脸面,在我跟前指手画脚。” 惊蛰端来清水,帮小姑梳洗。 “小姑你是因为跟春桃不对付,才总觉得春桃事事针对你把。 她为孟景瑞和江源着想,就与你为我和陆家村着想是一样的呀。 不存在谁比谁高一头的问题吧。 你心中对她有了偏见,就会觉得她事事都在针对你。 春桃挺好的,你不喜欢她,以后咱们少与她接触就是。 千万别在与她动手了,刀剑无眼,这次是她受了伤。 下次若是你受了伤呢。” 小姑将擦过脸的帕子扔进水盆。 “你别替她说好话,她可不会领你这个情。 以后她不来惹我,我尽量不与她起冲突就是。 不过你以后少往他们那边去了。 你知道动手前她与我说了什么?” 惊蛰将木梳打湿,给小姑整理头发。 “不管她说了什么,定然是有原因的。” 小姑有些气,“你长点心行不行,人心复杂这呢。 别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你对他们好,人家未必领情。 春桃说,让你以后少往孟景瑞跟前凑。 这可是春桃的原话,方才她在的时候可没有否认。” 惊蛰梳头的动作顿了顿。 莫非那日过后,孟景瑞真的得了什么大病。 春桃以为是自己引的孟景瑞发了病,这才心有怨念,过来警告自己的。 小姑见惊蛰不答自己的话,转过身来,夺过惊蛰手里的木梳。 “我与你说话呢,你听到心里去。 别与他们走的太近了,对你没好处,人家也不稀罕。 咱们只管办好族里和村里交代给我们的事情就好。 以后再有事情需要与他们交涉,就让根叔和许阿公他们出面。 你别在搅合进去了。” 惊蛰点了点头,但她还是想去孟景瑞那边看看。 搞清楚孟景瑞到底是病了,还是因为那件事心里不健康了。 春桃都找上门了,就说明孟景瑞肯定有事。 刚帮着小姑梳好了头,阿玲便闯了进来。 忽闪着眼睛,一脸兴奋的问道。 “小姑,你真厉害啊,竟能将春桃伤成那般模样。” 小姑满脸得意的“哼”了一声。 “你瞧见她了?可有哭着鼻子告状?” 惊蛰看她风风火火的跑回来。 想着定然是有孩子去了窑上,告诉她家里有人打架。 她急着跑回来看热闹的。 “你不在窑上老实看着,又跑回来瞧热闹。 可是在路上遇见春桃他们了?” 阿玲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喝了杯水。 “小南瓜去窑上告诉我的,我怕小姑吃亏,特意回来瞧瞧。 路上遇见小王爷他们。 我瞧春桃伤的不轻,还扯着小王爷说小姑坏话呢。” 小姑闻言,“嘿嘿”一笑。 “瞧见了吗,你还说她好,她自己上门挑事。 打不过我,转眼就找人告状去了。 受伤也是活该,谁叫她武艺不精。 方才还拿这个说事,说咱们欺负她。 打不过就认呗,什么德行。 今日若受伤的是我,我绝不会拿这个说事的。 若不是碍着孟景瑞的面子,今日可不止让她出点血这么简单。” 话落又问阿玲,“你可听清楚,他们都说了什么?” 阿玲摇摇头,“我急着回来看你,只打了个照面就回来了。 孟景瑞要来,春桃不让。 说小姑粗鄙无理,将她伤成这般,让孟景瑞给她做主。 庄管事说她胡闹,让阿大将她抗回去了。 小王爷本来要与我一同过来,也被庄管事劝回去了。” 话落又喝了杯水道。 “对了,我还看见一个事。 前头院子的那户,正被骑兵盯着,往码头上搬东西呢。 马上入冬了,他们这是去那啊? 不是说穆连生没戏了吗,有啥想不开的还要去都城投靠?” 惊蛰毕竟关心孟景瑞那边的情况。 既然能出门,应该是没多大问题。 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可这么尴尬的事惊蛰也不好到处去与人解释啊。 还是要找个机会,单独与孟景瑞聊聊。 不然放着不管,怕是到最后两步的误会会越来越深。 阿玲却对今日打斗的细节十分感兴趣。 缠着小姑问个不停,两人边说边笑。 还准备挽着胳膊,出去看别人搬家。 小姑还对阿玲说了孟景瑞的决策,是要将这些人全部赶出江源去的。 阿玲听了异常兴奋,与小姑打听这事的细节。 惊蛰见拦不住这两人的八卦之魂,只好随她们去了。 叮嘱小姑千万别在跟人动手了。 关上房门,坐在屋里思索,要如何与孟景瑞好好聊聊。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乱套 小姑与阿玲瞧完了热闹,阿玲便回了窑上继续烧瓷。 小姑赢了比斗,又亲眼瞧着总是给他们捣乱的人被送出江源,心情无比的舒畅。 与阿玲分开后,还是决定去打两只兔子,晚上改善伙食。 当她提着兔子回来时,就见惊蛰换了衣衫,正要出门。 扔了手里的兔子,一把拉住惊蛰。 “你干嘛去,我说了让你离他们远些,你怎么不听呢。 你没听阿玲回来说,他们根本不想让孟景瑞见你。 你何必上赶着过去找气受。” 惊蛰转了身,扯了扯被小姑拽着的衣袖。 “过几日咱们就要去碧水了,我得过去与他说阿大的事。 还有若不把误会解释清楚,以后更说不清了。 咱们以后还要在江源过活呢,总不能一直不见面吧。” 小姑松了手,“走之前过去知会一声就行了。 阿大的事,让根叔去说。 你看看春桃那样子,真以为是咱们巴着孟景瑞不放呢。 不过是借了他们的地方,咱们的吃穿用度,可半点也没靠过他们。 现在江源用的盐铁,可还都是从咱们村里拿来的。 又不欠他们什么,那春桃还总觉得咱们占了孟景瑞多大便宜似的。” 惊蛰停住脚步,拍了下小姑拉着自己的手。 “小姑,这样的话以后别在说了。 陆家村和江源之前的情谊不能这样算的。 这事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你又不是不知道孟景瑞是什么样的人。 他如何说的出,让我以后离他远些这样的话。 我总要过去看看,将误会结开了才好。 再说我已经答应阿大了,晚上过去帮他们做晚饭的。” 小姑老大不高兴的松开了惊蛰。 “能有什么误会,就是瞧不上咱们呗。 孟景瑞是没这样的心思,架不住他身边的人要这么想。 他若做的了主,江源也不会是现在这般。 你瞧瞧从咱们来,到现在发生了多少事。 还不都是他身边和手下的人干的。” “小姑你这是迁怒,以前孟景瑞身子不好,想管也管不了。 他现在不正在好好经营江源吗。 作为他的朋友,咱们该帮助他,支持他才对啊。 咱们在这里过好了,才能更好的帮助村里。 这才是咱们来江源的目的啊。” 小姑并未被惊蛰的这几句话说服,依旧心存戒备。 “你若非去不可,那我与你一起去。 省的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你。 你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的,我可不放心让你自己过去。” 惊蛰无奈的笑笑,“小姑你小心过头了吧,他们何时欺负过我。 你刚与春桃打完架,还是别过去招惹她了。 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吃过晚饭我就回来了。 那些惹祸精都被送走了,咱自己就别在勾心斗角了。” 小姑拗不过惊蛰,只能放她去了。 将丢在地上的兔子捡了起来,塞进惊蛰手里。 “我说话算话,这两只兔子是谢孟景瑞的,你带过去吧。 便宜春桃那个死丫头了。” 话落叫来小冬瓜和小南瓜,“跟着你们主子一道去。 那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 惊蛰摇头轻笑,对小姑的安排不在有异议。 这保护欲也太强了些,自己又不是去窜什么龙潭虎穴,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 看样子,春桃是真的气到小姑了。 她两这矛盾,一时半会怕是解不开了。 拎着兔子,带着两个孩子,往孟景瑞那边去了。 快到门口时,正遇上出门办事的庄管事。 庄管事对惊蛰还是十分喜爱客气的。 他十分感激惊蛰调养好了孟景瑞的身子。 这是救命的恩情,怎么感激都不为过。 自从那日见到惊蛰戴了已故王妃的玉簪。 他就想等忙完了这阵,找两个孩子好好说说这事。 可这几日事多,他还没忙完呢,春桃就去给他惹了麻烦。 带春桃回来的路上,他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庄管事不知春桃的心思,但凭感觉判定,公子对惊蛰是有想法的。 老辛不在,开导公子的任务只能落在他的头上。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了。 好好与公子聊聊,将他心中的疑惑一一解开。 这会碰上惊蛰,不由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姑娘来。 虽说眼前的惊蛰还没张开,带着些孩子模样。 但这样貌待长大了,也足以与公子匹配。 再说心智和脾性,经过这一年的相处,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江源和陆家村关系颇深,看如今外面这动荡的局势。 公子将来说不得还要靠陆家村来守护。 若公子对姑惊蛰姑娘有情谊,他是乐见其成的。 此时在看惊蛰,就觉得这孩子越发的顺眼起来。 只是庄管事这般上下打量的眼神,看的惊蛰很不自在。 惊蛰闹不清,庄管事这般看着自己,是因为玉簪的事,还是春桃与小姑打架的事。 她既然是来解除误会的,就先从庄管事这里开始吧。 “庄管事好,春桃姑娘如何了。 今日的事,怕是春桃与我小姑之间有什么误会。 也怪我小姑出手太重,伤了春桃姑娘。 我过来瞧瞧她,替我小姑给春桃姑娘赔个不是。” 庄管事轻笑一声,“这倒不必,她们习武之人相互切磋。 受点伤实属正常,她自己武艺不精,输了比斗,怪不得别人。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春桃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你小姑的。” 惊蛰嘴角一瞥,干干的笑了两声。 她若是讲道理,今日也不会跟小姑打起来了。 这事的根源,归根结底还是在孟景瑞身上。 庄管事可能不知道,春桃定然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特意上门找她说事了。 庄管事见惊蛰不答话,脸上的笑意又和煦的几分。 “倒是公子,这几日对姑娘颇为惦记。 听春桃说,他这几日食欲不振,夜里也不能安眠。 当初是姑娘将他的身子调理好的。 如今辛大夫不在,你定要给公子好好瞧瞧才行。 可别又犯了病,让大伙忧心。” 庄管事是过来人,回来的路上听了春桃的抱怨。 再看他家公子的态度,大概明白公子应该是对惊蛰动了心。 与惊蛰说这番话,也是想看看惊蛰的态度。 才好帮着自家公子成全这桩美事。 第二百三十章 她有什么好 惊蛰听出庄管事话里的试探之意。 不由的脸颊一红,不会吧,这事连庄管事都知道了吗。 孟景瑞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这么隐私的事情说的人尽皆知了? 听庄管事这意思,孟景瑞想她想的吃不下睡不着了?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与庄管事澄清这其中的误会。 她总不能对庄管事说,孟景瑞那是青春期的自然生理反应,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吧。 庄管事不错眼的盯着惊蛰,见她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 心中笃定,这是女孩子家,被人窥探了心思,害羞了。 脸上的笑意更深,决意将事情说的更明白些。 “公子送姑娘的那支玉簪姑娘可还喜欢? 那支玉簪很有意义,姑娘可要好好保管才是。” 惊蛰听的头皮发麻,这是几个意思。 春桃气势汹汹的警告自己离孟景瑞远些。 庄管事又这般和颜悦色的提点自己与孟景瑞多亲近。 他们就不能统一战线,好让自己一次性解决吗。 忙摆手与庄管事说道,“庄管事别误会,我知道那支玉簪意义重大,已经还给小王爷了。 小王爷不通俗世,您该多提点他才是。 这般贵重的东西,不可随意送人的。” 庄管事听了这话,不以为意,自以为是的认为,惊蛰与公子是两情相悦的。 这事急不得,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发展就好。 等忙完这阵,抽时间与惊蛰的家里人好好说说这事就成。 “不妨事,公子心里有数。 姑娘快去吧,公子都等你大半天了。 老奴还有事忙,就不陪你说话了。” 看着庄管事远去的背影。 惊蛰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明白他们这些人到底几个意思。 还是直接问孟景瑞去吧。 将兔子交给小冬瓜,让他拿去灶房给庄婶处理干净。 自己则去了孟景瑞的院子,刚跨进院门就听见孟景瑞的房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公子你能不能别在转了。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与陆容娘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她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生气的。” 孟景瑞有些急躁的声音传来。 “她若不生气,为何现在还不来。 定是你过去找茬,将她惹恼了。 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在屋里傻等。 方才我要去找她,你还拦着不让,若不是看你受伤,我才懒的理你。 一点忙帮不上,竟会给我惹事。 你明知道我等她好几天了,偏今日过去招惹人家。” 春桃也有些不耐,又伤又气,连公子都不叫了。 “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都闹不明白对她是什么心思。 我过去帮你问问,你到怪起我了。 我被陆容娘打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你现在还偏帮他们说话。 分不清远近亲疏了是吧,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孟景瑞提高了声音,大声斥责道。 “谁让你去问了,待我见了她心里自然明白。 本来说的好好的,她下午来了,我便能去了心病。 要你多此一举,害她现在与我生气。 等到这会了,人都不来,活该你被容娘砍了胳膊。” 春桃似是被这句话给气到了,在屋里撒气泼来。 惊蛰只听的屋里一阵叮咣乱响,随后传来孟景瑞的怒吼声。 “春桃你疯了不成,敢砸我的茶具,这可是我与惊蛰一同烧的。 你赔我~!” 春桃也来了脾气,与孟景瑞呛了起来。 “我就砸了怎么着,她一个小小的农女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惦记。 你这般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人家可未必领情呢。 我看你才是疯了,竟为了这些外人,连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都不顾了。 身子好了有什么用,还不如以前那般日日躺着什么都别管的好。” 说罢竟哇哇的哭了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春桃在惊蛰的印象里,绝对是一个不输小姑的存在。 这般撒泼打滚,嚎啕大哭,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春桃是真情流露,还是做戏给她看的。 好让自己识趣些,别让孟景瑞因为她,与身边亲近的人离心离德。 可无论是真是假,惊蛰这会都不可能再进屋了。 小姑说的对,即便她是好意,也不能卷进这些麻烦里了。 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住过的屋子。 将自己用过的东西收拾好,招呼都没打一声,便回去了。 临走时,还听见春桃的喊叫声。 “阿大,帮我收拾东西,我要住到山上去,在不理公子了。 让他跟着惊蛰他们过去吧。” 惊蛰摇头轻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春桃怕是吃错了药吧,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惊蛰回了院子,小姑正在树下磨刀,见惊蛰回来忙起身询问。 “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他们说了不好听的。 我就说跟你一道去,你偏不让。 你等着,我找他们说理去。” 话落将磨好的匕首往腰间一插,便要出门。 惊蛰忙一把拉住了小姑,“小姑你别去。 我都没见他们人,我过去的时候,小王爷与春桃吵架呢。 我连屋子都没进。 他们主仆闹矛盾,也是因我而起。 我若去了,不是火上浇油吗,过一阵再说吧。 你说的对,以后再有事情,还是让根叔去商议吧。” 小姑闻言有些幸灾乐祸,拉着惊蛰问孟景瑞主仆吵架的内容。 不知怎的,惊蛰从孟景瑞那边回来,就觉得莫名烦躁。 对小姑八卦的心思,也没心情应对。 拿着从那边收拾回来的东西回了房,并将跟着自己追问的小姑关在了门外。 “小姑我累了,想睡会,做晚饭的时候你喊我吧。” 小姑见惊蛰情绪不高,总觉得她是在那边受了委屈。 惊蛰不愿说,她也不好追问,在门外应了一声。 捉住跟着一道过去的小冬瓜,拉倒一边问了起来。 “你主子到底怎么了,可是那边的人给她气受了?” 小冬瓜挠挠头,“我们过去时,在路上见了庄管事。 只说了几句,就进了院子。 小王爷与春桃姑娘在吵架,主子便回屋收拾东西了。 确实没去见他们。” 小姑眉头一皱,“那他们都吵什么了?” 小冬瓜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遍。 小姑也终于明白了一丝这其中的原由。 匆匆写了张信签,去后院放飞了一只鹰隼。 第二百三十一章 能不能严肃点 收到回信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惊蛰不知道,小姑把这件事告诉了阿娘,也不知小姑是如何与阿娘说的。 总之,接到回信,得知阿娘要来江源看她,着实让惊蛰高兴了一阵子。 这三天,惊蛰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自己往后的计划。 惊蛰又不是木头人,那些千丝万缕的细腻情感,她当然是能感觉到的。 可现在没有充足的时间,让她去体验感受,这些与情爱有关的事。 她的时间要用来追求舒适的环境,和安稳的生活。 至于那些男欢女爱,还是留到以后在说吧。 阿娘的回信很简单,“不日便到,勿念。” 惊蛰捧着信,特别的兴奋,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淡了这几日的烦躁。 以为阿娘是趁着冬日农闲,过来看望自己的。 去碧水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了,只等阿杏回来。 惊蛰有意躲着孟景瑞,让阿大来找她时,也总让人说她不在。 与家里人打了招呼,带着小黑坐小船去渔村等着阿娘的到来。 惊蛰这样的态度,让孟景瑞这段时间过的异常煎熬。 那日与春桃吵完架,得知惊蛰来过,却没有进屋见他。 还带走了以前用过的东西,心里就如同被人挖去一块一样难受。 嘴上虽然怨怪春桃,但对于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身边人来说,心里还是十分在意的。 春桃受了伤,他也做不到真的将她扔在一边,不顾及她的心情和想法。 去了惊蛰住过的屋子,见许多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心里便觉得特别的失落,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是真的对惊蛰动了心的,并不是一时冲动。 人生头一次经历这样复杂的情感,又找不到人倾诉。 找不到排解的法子,让孟景瑞越发难熬。 整日想着法子整治要被送走的那些人。 他也不是不想去找惊蛰,只是一直害怕面对那种他自己都不甚明白的情感。 再加上春桃说的那些话,让他失去了自己做决定的勇气。 说不上是欣喜,还是难过,总之就是十分矛盾。 这样来回拉扯的情绪,简直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惊蛰自然不知道孟景瑞的这些心里变化。 她也没想到,初尝情滋味的孟景瑞,会这般认真。 到了渔村,在这边过了两天清净日子。 抛开那些烦恼,专心的等着一年未见的阿娘。 有时跟着村里的妇人织网,有时去江边看阿江他们捕鱼。 等了两天,终于盼来了阿娘他们的驼队。 还未见到人,只听到远处传来清脆的驼铃之声。 惊蛰的眼里就蓄满了泪。 急匆匆的跑上了路,迈开步子朝驼队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喊着阿娘。 待走到近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领头的骆驼上跳下。 将扑过来的惊蛰抱了个满怀。 芸娘掀开遮面的罩纱,轻抚怀里的惊蛰。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快让阿娘看看。” 惊蛰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再大不也是你闺女,我都一年没见阿娘了,撒个娇怎么了。” 阿娘抚干惊蛰面上的泪痕,亲热的搂着她往渔村走去。 “你小姑呢,怎的就你一人来接我们。” 惊蛰紧紧挽住阿娘的胳膊,将头靠在阿娘的肩上。 “小姑在封地呢,我想你的不行,等不及了,就先来渔村接你们了。 阿爹他们还好吗,村里怎么样了。 上次刚叔过来,说村里没受灾,今年应该丰收了吧。” 回头看了看规模不小的驼队。 “怎的带了这么多东西来啊,我这边不缺吃喝。 往我这边送,不如拿给阿爹他们呢。” 阿娘推了推惊蛰,“别搂这么紧,胳膊都要被你扯断了,快好好走路。 我知道你这边不缺,这些东西也不全是给你的。 给瑞小子留一些,剩下的要送到白石城去的。” 惊蛰松开了阿娘的胳膊,十分不解的问道。 “送白石城?村里又开始跑商了?” 阿娘理了理惊蛰的碎发。 “不是,是送去给谷雨的。” 惊蛰闻言,脚步顿了顿,“给谷雨?谷雨哥在白石城干什么呢? 闹疫病的时候,他只托人送了个不清不楚的消息来,之后就在没动静了。 把我吓个半死,他跟村里要东西,都不知给我报个平安。 待以后见了,非好好整治他不可。” 惊蛰嘴里说这狠话,脸上却带着笑意。 知道谷雨平安,她也就放心了。 心中却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 “他在白石城干嘛?怎的村里要往白石城给他送东西。” 阿娘压低了声音,在惊蛰耳边道。 “谷雨在白石城那边,帮明轩那小子做事呢。 不往这边送消息是怕你这边人多嘴杂,泄露了消息会坏事的。 你心里明白就行,其他的不要多问。” 惊蛰撅了撅嘴,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真是的,什么都不与她明说,害她操了多少心呐。 阿娘瞧的稀罕,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倒是你,这一年过的辛苦,叫阿娘好不忧心。 你小姑说你与瑞小子闹矛盾了,到底为了什么呀。 不是说你医好了瑞小子的病,关系不错吗。” 惊蛰尴尬的笑笑,“小姑不了解情况,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 没到闹矛盾那个地步。” 话落瞪大了眼,“阿娘,你不会是因为这事,才来江源看我的吧。 小姑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阿娘不答惊蛰的话,只问道,“小孩子家能有什么误会,快与阿娘说说。” 惊蛰有些不好意思,伏在阿娘的耳边,小声将那件事与阿娘说了。 阿娘听的仔细,待惊蛰话落,却笑的见牙不见眼。 闹的惊蛰有些莫名其妙。 “阿娘~!这事有这么好笑吗。 你能不能严肃些。” 阿娘止住了笑声,但还是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我只是没想到,瑞小子竟对你动了春心。” 声音之大,惹的驼队里的人频频往这边看来。 惊蛰臊的脸颊通红。 “阿娘你能不能小声些。 我以后还要与他见面的,这事多尴尬啊。 你不帮我出主意也就罢了,还笑。 你跑这么远来江源,是专程来看你闺女笑话的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详的预感 阿娘一把揽过惊蛰,“好了好了,阿娘不笑了。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七情六欲多正常啊,有什么好害臊的。 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与他说清楚就是,着有什么好尴尬的。” 惊蛰开始挠头,她没想到阿娘看的这样开。 翻了年她才满十六呢,“阿娘,我还是个孩子啊,你没觉着这事有什么不妥吗?” 阿娘又戳了戳,惊蛰的脸颊。 “没什么不妥啊,我十六的时候,已经与你阿爹在一处了。 瑞小子不错,如今身子也康健了,是个好人选。” 惊蛰的头更大了,“阿娘,你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没想跟小王爷交往啊。 我与他相差太多了,根本不该往那处想啊。 阿娘可别会错了意,这本来就是个误会。 你可别让误会一发不可收拾了行不行。 再说,现在也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兵荒马乱的,谁有功夫谈情说爱。” 阿娘抚了抚惊蛰的头,收敛了笑意,认真的与惊蛰说道。 “你只管顾好自己,其他的事情自有别人操心。 送你来江源,阿娘是极不情愿的。 可形势所迫,阿娘也没办法,只求你平安喜乐,其他的事有阿爹阿娘给你挡着。” 惊蛰心中感动,紧紧握住阿娘的手。 一行人到了码头,得了消息的阿二已经过来接了。 将带给江源的东西搬上了船,只阿娘跟着惊蛰阿二去了封地。 其他人留在渔村休整,等阿娘回来,一起出发去白石城。 小船驶进江源的小码头时,岸上围满了人。 惊蛰一眼便瞧见站在最前面的孟景瑞。 穿一件雪白的裘皮衣衫,玉树临风,十分养眼。 待惊蛰下了船,走进了才瞧清楚。 只几日不见,孟景瑞便痩了一圈。 眼圈乌青,嘴唇干裂,下巴上泛起青色的胡茬。 满脸的倦怠憔悴之色。 望向惊蛰的桃花眼里,却灼灼的泛着光。 惊蛰瞧见他这副样子,居然有些心疼。 不爱惜身体,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但这会人多,她也不好与孟景瑞多说什么。 码头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打过招呼,庄管事便引着阿娘等人往孟景瑞的院子去了。 这边的事,交给阿二处理。 惊蛰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着一道过去。 却被小姑一把挽住,跟着一块去来。 惊蛰扯着小姑问道,“你与阿娘说什么了? 她竟跑来江源瞧我,还问我是不是与小王爷闹了矛盾。” 小姑摸摸鼻子,“也没说什么啊,只说你心情不好,可能与孟景瑞有关系。” 惊蛰轻拍了小姑一掌。 “小姑呀,下次再往家里写信,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小姑敷衍的道,“行行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难道你不想见你阿娘,我不写信她能来吗。 你不谢我还怨我,真是没良心。” 庄管事引着阿娘走在前面,边走边询问江源的情况。 庄管事也不做隐瞒,对阿娘的问题据实已告。 孟景瑞却如转了性子一般,一路上话很少。 不时的回头看向惊蛰,那幽怨的小眼神,直瞧的惊蛰心里发毛。 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偏让惊蛰心里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到了府里,庄婶一早就带着儿媳将花厅收拾干净了。 一应桌椅茶几,虽然去惊蛰去年来时一般破旧掉漆。 但好在已经擦洗干净,没落灰尘。 茶水点心端了上来,庄管事便告辞离开了。 厅里的气氛有一瞬间尴尬,春桃不声不响的站在孟景瑞身后。 看向小姑的目光里还带这些埋怨。 小姑只当没看见,只顾低头喝茶吃点心,不时的与蹲在身边的阿大耳语几句。 跟惹的春桃不时的对两人翻着白眼。 还是阿娘先开了口,“前阵子就听容娘说小王爷身子康健了。 现在看来确实比去年在猎场见你时好多了。” 孟景瑞抬了头,乌青的眼圈瞧的确实叫人心疼。 言语里带着些娇弱,“有劳芸姨记挂,确实比以前好的多了。 这还的多谢惊蛰,若不是她对我照顾,我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孟景瑞话落,春桃便捂着嘴轻咳了一声,低头在孟景瑞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惊蛰不用听也知道,定然是提醒孟景瑞又用错了称呼。 孟景瑞一脸的无所谓,依旧叫着芸姨,打听陆家村的情况。 说到二叔时,脸上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来。 二叔如今帮着溪草部族的牧民,寻找草场,划定边界,帮着两边互通有无。 日子确实比孟景瑞过的自在许多。 又聊了会,惊蛰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还有许多话要与阿娘说呢。 阿娘又留不了多久,这般耽误下去,她何时才能与阿娘单独说话。 瞅准机会岔开了话题。 “阿娘去我那边瞧瞧吧,说了这么半天,小王爷怕是累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闲聊,今日让小王爷先休息吧。” 阿娘见惊蛰坐立不安的样子,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顺着惊蛰的意思,起身准备告辞。 却被孟景瑞拦住了,“芸姨,我不累的。 你从未来过我江源,我可不能轻易让你离开。 我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呢。” 话落意味深长的看了惊蛰一眼。 一股十分不详的预感,便涌上了惊蛰的心头。 用眼神示意孟景瑞,大哥,你千万别对我阿娘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呀。 你那些心思,不过是青春期的躁动,别说的人尽皆知啊喂! 但此时的孟景瑞,一门心思只顾留住芸姨。 哪里还能注意到惊蛰带着提醒的灼灼目光。 盛情难却,阿娘刚好也想与孟景瑞说说惊蛰的事情。 瞧着眼前的清贵公子,可怜巴巴的挽留,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闺女宝贝,有了心事,受了委屈还能与她撒娇。 可孟景瑞这孩子着实有些可怜了。 身边没有能教他世俗人情的长辈,有了这方面的困惑也不知该向谁请教。 她既然叫自己一声姨,那自己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顺道帮着惊蛰除了这桩心事,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 让两边往后的交往,也能够顺畅些。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事复杂着呢 阿娘答应留下,孟景瑞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吩咐春桃让庄婶去准备饭菜,他要好好招待惊蛰的阿娘。 惊蛰却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孟景瑞脑子一抽,将那天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虽然丢人的不是她,可自己作为亲历者,总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饭桌上各种眼神暗示,可这会孟景瑞却不看她了。 只顾拉着阿娘说话,搞的惊蛰相当被动。 一顿饭吃的坐立难安,刚撂了筷子,便拉着阿娘要走。 结果又被孟景瑞拦住,非要留大家喝茶。 直到这会,惊蛰才有了真正意义上与孟景瑞的第一次接触。 两人的目光交织,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二人之间流窜。 一个要走,一个不让,来回拉扯阿娘。 那场面就如小孩子吵架,要大人给自己做主一般。 阿娘甩开两人的拉扯,大声说道,“好了,快别争了。 你俩快把我扯散架了。” 两人被阿娘一吼,这才松开手。 阿娘理了理衣衫,拍了拍楞住的惊蛰。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与小王爷说。” 惊蛰极不情愿的晃了晃阿娘的手臂,“我都还没单独与你说话呢。 阿娘到底是不是过来看我的啊。 你还是先与我说了话,再来与小王爷说话吧。” 阿娘冲惊蛰挤了挤眼睛,“多大人了还撒娇。 去吧阿娘心里有数,不会让你为难的。” 惊蛰皱着眉,十分的不情愿。 她可不敢肯定,阿娘心里那个“有数”与自己心里的想法是不是一样的。 小姑很有眼色,过来架着惊蛰就往外走。 “走啦,咱们去外面等着就是。” 出门前,惊蛰回头看见孟景瑞盯着她,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里包含着一种计谋得逞,胸有成竹的笃定。 这让惊蛰心里,那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春桃最后出来,还十分贴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惊蛰百爪挠心,十分想知道阿娘要对孟景瑞说些什么。 忽的想起当年苏明轩想进村子,点名道姓要说要娶她时。 阿爹阿娘问都不曾问她,便一口答应下来。 还有,当初香兰要嫁给二叔,也是在二叔不在场的情况下,家里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这好似是家族传统一般,只要家里人觉得行。 当事人的意见,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可是在古代,即便陆家村民风开放。 婚姻之事,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对女孩子的声誉和清白,是十分看重的。 孟景瑞当着自己的面那样了。 若是今日他脑子犯抽,与阿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阿娘不问自己,便将自己许了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本来就够乱的了,若真是如此,以后还怎么与孟景瑞见面啊。 心情忐忑的往门边靠,想听听阿娘与孟景瑞到底要说什么。 可春桃如门神一般挡在前面根本不让惊蛰往前凑。 惊蛰挂上笑脸,与春桃寒暄,“春桃阿姊,你的伤可好些了? 要不要我再帮你看看。” 春桃“哼”了一声,“不敢劳烦姑娘记挂,这点小伤,我根本没放在眼里。 公子在里面待客,姑娘还是别往前凑了。” 惊蛰嘻嘻笑着,上前拉住了春桃的胳膊。 “阿姊还与我们生气呢,你板着脸的样子,可没有以前美了。 气大伤身,还是多笑笑。” 春桃闻言,伸手摸了摸脸颊,面上的表情也变的古怪了起来。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公子说了,不让人靠近。 再说了,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好习惯。” 意有所指的盯着小姑,对惊蛰说道。 “姑娘是个好的,可别被人带坏了。” 小姑坐在石桌前,与阿大一起捏核桃吃。 听见春桃这般说,不由“噗嗤”的笑出了声。 “也不知是谁,整日就喜欢瞎打听。 还在这处教别人做人呢,羞是不羞。” 春桃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又不好与小姑再起冲突。 便对阿大发起火来。 “阿大,过来,与你说了多少遍。 你是公子的侍从,要事事以公子为先。 你倒好,见了吃的就走不动道。 别人的东西,是能随便乱吃的吗。” 阿大有些委屈,吃着小姑递给他的核桃仁。 瞪着春桃辩解道,“容娘又不是别人,瑞哥哥都不说我,你说什么。” 见春桃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忙站起了身子。 “你小气,打不过容娘,拿我出气。 我以后可不跟你好了。” 小姑不看春桃,却盯着阿大笑出了声。 将盘子里的零食坚果,全部装进了阿大的零食袋里。 “阿大说的好,下午带你去打兔子,晚上咱们炖肉吃。” 阿大边跑边跳,躲过春桃向他伸来的手。 院子里响起了两人追逐打闹的声音。 驱散了连续多日,笼罩在孟景瑞院子里的阴霾。 这几天孟景瑞心情不好,春桃也拘着阿大不让他去过找小姑他们玩耍。 可把阿大憋闷坏了,今日见了小姑,高兴的不行。 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却又刺激了春桃。 春桃不能拿小姑如何,只能追着阿大出气了。 两人在院子里追打,惊蛰才终于能靠近门边。 可屋里却静悄悄的,听不见什么动静。 惊蛰只偶尔能听见阿娘爽朗的笑声传来。 至于他们二人到底说了什么,惊蛰却是一句也没听见的。 小姑走了过来,一把揽住惊蛰,将她从门边拉到石桌旁坐下。 “别偷听了,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等你阿娘出来,直接问她就是了。 你还信不过你阿娘吗。” 惊蛰搓着手,“哎呀,小姑你不知道,这事复杂着呢。 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许出去。” 小姑不由瞪大了眼,“许出去,许给谁啊。 你怎的越说我越糊涂了。” 惊蛰一脸忧郁的拨弄这石桌上的核桃壳。 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与小姑说了一边。 包括玉簪,包括孟景瑞对自己有些不正常的生理反应。 小姑听的津津有味,待惊蛰说完,便来了一句。 “这若是在村里,该叫孟景瑞娶了你。” 惊蛰不由的抱住了脑袋,她就说吗,家里人果然都是这般想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态度暧昧 惊蛰有些恼怒,本来很简单的一个事情。 被这些人搅来搅去的,越变越复杂了。 孟景瑞身体好后,那性子就有些百无禁忌。 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外说的。 这下可好,本来这般私密的事情,现在已经变的人尽皆知了。 但惊蛰心里明白,这根本不算个事。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啊。 又煎熬了片刻,房门终于打开。 阿娘一脸笑意的走在前面,孟景瑞十分狗腿的在后面跟着。 一副乖巧懂事的晚辈姿态。 先前脸上的颓靡之色早就不见了踪影。 望着惊蛰的眼神,雀跃中带着欣喜。 这暧昧的态度,让惊蛰心里更慌了。 忙起身拉过阿娘,想好好问问,她到底与孟景瑞说什么了。 能让他的心情,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孟景瑞这次到没有拦着,十分大方的送了惊蛰她们出去。 故意大声说道,“芸姨,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可等着你的消息啊。” 阿娘轻轻一笑,对孟景瑞说道。 “放心吧,我走之前一定给你答复。 你等着就是。” 惊蛰轻轻扯了扯阿娘的衣袖,小声说道。 “阿娘人家再如何说,都是江源的小王爷,你这般‘你’来‘你’去的与他说话不太好。” 看着孟景瑞越来越藏不住的笑容,心头的疑惑越发严重起来。 “还有,阿娘到底答应他什么了? 不会与我跟你说的那事有关吧。” 阿娘轻轻拍了拍惊蛰的手,低头对她说道。 “不妨事的,他都管我叫姨了,不会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的称谓。 你别缠我,回去再说。” 话落雨孟景瑞告了别,由小姑领着回了那边院子。 惊蛰迫不及待的要从阿娘嘴里要个答案。 一路上软磨硬泡,也没套出半句正经话来。 反倒是她在江源的状况,被阿娘问了个一清二楚。 小姑还在一旁不停的打岔,一会问家里的状况,一会问边塞的事情。 搅的娘两也不能好好说话。 惊蛰也没办法,只好歇了继续追问的心思,等晚上抽空在问吧。 回了院子,又是一番闹腾。 一直等着吃罢了晚饭,想着终于可以来一场母女夜话了。 谁料阿娘又去找了根叔许阿公这些老人说话,还不许惊蛰跟着。 惊蛰一边吐槽,一边在屋里等着阿娘。 “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一来江源就背着我开小会。 以后有了事情,还不是得靠我想法子解决。” 念着念着便抵不住一波波袭来的困意,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小姑与阿娘回来的时候,惊蛰已经响起了鼾声。 阿娘帮惊蛰盖好了被子,轻轻理顺了她额前的碎发。 脸上带着温柔慈爱的笑意,小声对小姑说道。 “不过一年没见,我怎么觉得她长大了许多。 真后悔当初答应族里将她送来江源。 她实在不该承受这些。 容娘,你说她以后会不会怨我。” 小姑铺好了床,招呼阿娘过去与她一起睡。 “阿嫂,你想多了,你忘了惊蛰她姓陆。 是你和我大哥的女儿,她的本事可不止眼前的这些。 再说了有我跟着,不会让她有什么危险的。” 阿娘简单洗漱了一下,与小姑并排躺下。 “你也不可能一直跟着她,明年你都十九了,不回去成亲啊。 心里可有人选了,等我回去帮你问问。” 小姑翻了个身,“兵荒马乱的成什么亲,谁有那心思。 现在挺好的,等以后再说吧。” 阿娘轻推了一下小姑,“可别因为惊蛰耽误你自己的事。 不然我和你哥,可没法跟阿爹阿娘交代。” 小姑闷闷的“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 翻过身来问阿娘,“阿嫂,你这次去白石城,是给谷雨送兵器吗? 他是不是在那边与明轩组了小队? 是侦察还是突袭?” 阿娘压低了声音,“皆有之。” 小姑闻言有些兴奋,“这么说来,两边很快就要交手了。 谷雨他们有多少人,都在哪处活动?” 阿娘轻声道,“信里说,有三四个小队。 具体情况得过去看了才知道。 听他信里的意思,过年前应该会动手的。 你们去碧水可要当心些,那边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说起这些,小姑便没了睡意。 “不然我与阿嫂一起去吧,见了谷雨我在去碧水找惊蛰。” 阿娘白了眼小姑,“你这性子能不能改改,谷雨那边什么情况,我都还不清楚呢。 你别跟着去凑热闹了。 再说你跟我去了,惊蛰怎么办。 碧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得去年拿了他们铁矿的事,他们还记着仇呢。 我这边忙完,抽空去一趟碧水,你消停点。 看着点惊蛰,别惹祸。 有事多与根叔他们商量,别总是自己拿主意。” 小姑不情愿的“哦”了一声,翻身准备睡下。 谁知阿娘有推了她一下,“我还没问你,好端端的为何砍了春桃的胳膊。” 黑暗里看不见小姑脸上的表情。 只听得她声音略带戏谑,“她技不如人,输了比斗。 受这么点伤,也好意思告状,我还真是高看她了。 阿嫂别管这事,我自己能处理。 她以后若还敢嘴贱,对我们说三道四,我还收拾她。” 阿娘轻拍了小姑一下,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惊蛰将她家公子折腾了几天,她也是为自家公子抱不平。 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记着下手轻些,别打的人家见了血。 惊蛰夹在中间会为难的。” 小姑闻言笑出了声,“知道了阿嫂,下次保证让她内伤。” 阿娘捶了小姑一拳,“我可不是这意思。 你快别笑了,小声些别吵着惊蛰。” 小姑收了笑,好奇的问道,“那阿嫂今日答应孟景瑞什么了? 不会真把惊蛰许给他了吧。” 阿娘翻了个身,背对小姑,“那怎么可能,惊蛰还小呢,许什么许。 我不过答应瑞小子,让他跟你们一道去碧水。 快睡吧,别瞎操心了,明日还有事要忙。” 黑暗里,两人的对话被惊蛰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睡眠极轻,阿娘她们回来时,惊蛰便已经醒了。 这会更是睡不着了,这算怎么回事。 带孟景瑞去碧水,阿娘是嫌事还不够乱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腻歪 听了阿娘与小姑的对话,惊蛰一夜都没睡好。 她怎么也想不通,阿娘为什么要答应孟景瑞跟她一起去碧水。 孟景瑞是江源的小王爷,擅自离开封地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再有她本来就与孟景瑞有些误会,带他去了碧水。 日日都要搅合在一起,岂不是更说不清了。 但阿娘又说她现在岁数还小,并没考虑她的婚配之事。 那阿娘这般做的目的何在?实在让人费解。 半梦半醒的熬到天亮。 阿娘一睁眼,便看见顶着肿眼泡的惊蛰蹲在自己的床头,不错眼的盯着她瞧。 到把她吓了一跳。 “怎的这副鬼样子,你蹲了多久?腿不麻吗。 也不穿件厚衣裳,手都凉了,快起来。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惊蛰一脸哀怨,起身推了推小姑。 小姑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往里缩了缩。 惊蛰便掀了阿娘的被褥钻了进去,将冰凉的手塞进阿娘的怀里。 头枕在阿娘的脖颈处,委委屈屈的道。 “还不都因为阿娘,即不告诉我与孟景瑞说了什么。 还背着我与根叔他们开小会。 我等了你大半夜,你回来还不叫我。 害我一夜都没睡好,你瞧我这眼睛,今日怎么出去见人啊。” 阿娘扯了扯被角,嘴上嫌她手脚冰凉。 行动却很诚实的将她搂紧了些。 “我哪知道你在等我,回来时你都睡着了。 也没背着你开小会啊,就是问问这一年多你们在江源的状况。” 惊蛰从阿娘的怀里钻了出来,仰这脖子说道。 “阿娘,你别避重就轻,说孟景瑞的事。” 阿娘捋了捋惊蛰的头发,似笑非笑的道。 “瑞小子能有什么事。” “阿娘~!你为何答应让他跟我去碧水。 昨日你俩到底说什么了?” 惊蛰一边撒娇,一边在阿娘的怀里踢打起来。 阿娘轻拍惊蛰的背脊,“好好好,我告诉你就是了。 快别闹,你小姑还睡觉呢。” 惊蛰这才安静下来,等着听阿娘的解释。 阿娘小声道,“族学里的男孩子,到了岁数,师傅都会给他们教一课。 来应对那种情况,即便师傅没教,族里的长辈也会告诉他们要如何处理。 瑞小子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他既然叫我一声姨,又是因为你才起了那样的心思。 阿娘能帮他解惑,自然是要帮的了。” 惊蛰对阿娘的这番说辞,表示充分的理解。 这本来也是她想做的事,因为小姑与春桃的事,计划没能完成。 阿娘这般做,确实帮了大忙。 帮助孟景瑞理清思绪,这没问题。 “可阿娘为什么答应孟景瑞让他随我去碧水。” 阿娘捂嘴轻笑,“谁说我答应了,这是瑞小子提出来的。 是他想随你去,我只答应帮他问问你。” 惊蛰嘟着嘴,“我不同意。 我又不是去碧水游山玩水的。 他跟着会让我分心的,那么多人指望我,我不能出错。” 阿娘戳了戳惊蛰的额头,有些好笑。 “阿娘知道你的心思,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阿娘已经与瑞小子说清楚了,他都释然了,你干嘛这般紧张。” 惊蛰一时语凝,对呀起了歪心思的又不是她。 为何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到不能以平常心看待,变的这般忸怩羞涩起来。 阿娘接着说道。 “瑞小子没什么朋友,孤孤单单的活到现在,很不容易。 阿娘看的出,他是真心待你。 你现在还小,以后的事情,等你大一些了再说。 现在就当自己多了个哥哥,好好与他相处吧。” 惊蛰窝在阿娘的怀里,细细思考阿娘说的话,享受着片刻的母女亲近。 院里已经有了动静,大家陆续起床,开始忙各自的事情。 小姑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回头瞧见在一起腻歪的母女二人。 扯着嘴角道,“多大人了还撒娇,快起来,跟我出去打拳。” 听见小姑这般说,惊蛰也不能再继续赖床了。 万般不舍的离开了阿娘温暖的怀抱。 起身梳洗一番,换好了衣衫,跟着小姑出门锻炼。 吃罢早饭,便回了屋里帮着阿娘整理她带过来的大木箱子。 箱子的上层,放着从家里给惊蛰她们带来的四季衣裳。 足足大半箱子,棉麻毛料都有,里衣外衫十分齐全。 惊蛰接过阿娘递来的衣衫,触手柔软细密,摸起来十分舒服。 “阿娘,这些料子都是村里织的吗? 你怎的给我带了这么多。” 阿娘还在往外拿衣衫,头也不抬的道。 “也不全是给你和容娘的,还有阿玲阿杏她们的。 你走前改了织机,今年还种了棉,村里现在可不缺衣衫料子了。” 惊蛰心里美滋滋的,拿着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 “那就好,粮食缺吗?明年的种可留好了。 江源今年收了灾,我收的种子只够明年江源用的。 等我去了碧水,再看能不能多淘换一些。” 阿娘搬空了木箱的上层,直起腰来对惊蛰说道。 “村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有我们呢。 你只管把自己顾好,将这边的事情理顺就行了。” 招呼还在试衣裳的惊蛰,“过来看看,这可是照你的意思造出来的。” “什么呀。”惊蛰心中好奇,将衣衫丢给小姑整理,凑到阿娘身边观瞧。 只见木箱的底部摆着一排巴掌大小的弩机。 果然与当初交给谷雨的图纸一般无二。 可图纸不是被谷雨带去白石城了吗,怎么会在村里做好送到这里来的。 不由心中诧异,“阿娘,村里如何拿到图纸的。 这图纸我可只画了一张,交给谷雨哥带走了呀。” 阿娘还未说话,小姑就道,“谷雨走前拓了一张给铁栓,让他试着做。 我上次回村就把那张带回去了。” 话落走到箱边,拿起一把在手上颠了颠。 有些不屑的道,“这般小巧轻便,能有多大威力。 阿嫂你也太宠惊蛰了,费时间给她造这种玩意。 着如何能防的了身,不如给她造把好刀。” 惊蛰从小姑的手里夺过,“怎么会没用,这射的可是钢珠,还是连发。 阿娘的弹弓都能打熊,这可比弹弓方便多了。 而且还不用像弹弓那般需要练很长时间。 轻易就能上手,防身绝对够用。”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家乡特产 小姑似是不信,非要当场试试,又从箱子里拿起一把手弩。 还不等阿娘阻止,举起手弩,便朝桌上的陶瓶射去。 扣动机扩却什么也没发生,撇撇嘴道。 “什么吗,连个陶瓶都打不破。” 阿娘夺过小姑手里的弩机。 “可不是这般用的,你小心些别伤了人。 钢珠还未装填,你打空气啊。” 小姑有些不好意思,搅着耳边的头发。 “阿嫂你不早说,钢珠呢,装上让我试试。” 阿娘打开小姑的手,“别毛手毛脚的。 这东西威力不小,别在屋里乱射。 等会收拾完了,出去让你试。” 小姑只好收起好奇的心思,帮着收拾箱子里的东西。 箱子的最底层,用厚实的油毡包裹。 惊蛰瞪大了眼睛,阿娘不会将火雷也带来了吧。 揭开层层包裹,箱子的底部果然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层拳头大小的火雷。 惊蛰有些惊恐,“阿娘你们就这般随随便便将这东西带过来了啊。 就不怕路上炸了。” 阿娘拿出一枚火雷,作势要丢给惊蛰。 吓的惊蛰差点抱头爬在地上,惹的阿娘笑了起来。 “你怕什么,这东西不还是你请人造的吗。” 惊蛰心有余悸,往后退了两步,“阿娘你快放下。 正因为是我请人造的,我才知道这东西有多可怕。 若不是善金与大岚有大战,阿爹他们没有援助。 我是不会叫人弄这些东西的。” 惊蛰不是理工科,对造武器弹药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 就是见的多些,提了点超前的意见。 能造出这玩意大概纯属巧合。 威力是有的,可这安全隐患也不小啊。 她是没能力改进的,只能提醒使用的时候多加小心了。 阿娘却一脸淡然,“我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我见过。 雷家父子去了村里之后,有村里技师的帮忙。 火雷已经改过几次了,你放心吧,安全没问题的。 这东西你们好好收着,以防万一。” 惊蛰拍着狂跳不止的小心脏,想着要把这些“真炸弹”安放在何处才保险些。 阿娘摸了摸惊蛰的脑袋,“若不是你请人造了这些火雷。 今年塞上怕是守不住的,村里人可都记着你的好呢。 之前那事不怪你,别觉得是你欠了村里的。 记着阿娘的话,凡事已自己为重。 好好的,再过两年就能回家了。” 阿娘旧事重提,让惊蛰陷入了沉思。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蠢,犯了那样的错。 让村子遭人践踏,叫她如何能不自责。 现在吃再多的苦,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 现在做的这些算什么,她要更努力才行。 三人继续在屋里收拾东西,门外便响起小冬瓜的声音。 “主子,阿二叔过来了,说小王爷请你们过去,有事商议。” 惊蛰回了神,应了声,“知道了,就来。” 回头对阿娘说道,“阿娘你去吧,孟景瑞定然等不及了,跟你要答复呢。” 阿娘起身洗了手,看着依旧蹲在箱子边上收拾东西的惊蛰道。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人家可说请你过去呢。” 惊蛰头都不抬,“我不去了,这几日不想见他。 你去与他说,我同意他跟我去碧水就成。” “也好,先晾他几日。”话落笑笑出了屋。 阿娘刚走,小姑便跳了起来,拿起一把弩机对惊蛰说道。 “钢珠呢?咱们出去试试威力。” 惊蛰起了身,“那去山上试吧,下边人多,不安全。 刚好把火雷运到山上去。 顺便看看铁栓哥,他好长时间没下山了。 前几日阿玲还问我呢。” 惊蛰说着话,又走到床边坐下,开始整理衣衫。 小姑还等着惊蛰给她拿钢珠呢。 “那走呀,你磨蹭什么。” 惊蛰不疾不徐的道,“等阿娘回来一起去。” 小姑跺了跺脚,白了惊蛰一眼。 “那你废什么话呀,等着,我去叫你阿娘快些回来。” 惊蛰拦住了小姑,“你别去了,这边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就回个话,很快就回来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小姑不忿的道,“我去告诉孟景瑞,他跟着咱们去也行。 但是不能带春桃。” 惊蛰不解的问,“为什么啊,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你俩架都打完了,还不能和好啊。 她是孟景瑞的贴身侍从,你不让她去是什么道理。” 小姑走了过来,戳了戳惊蛰的脑袋。 “你就不张记性,她说话阴阳怪气,心眼又多。 叫她跟着去,日日摆张臭脸,我可不耐烦伺候。” 惊蛰想想也是,去了碧水要忙生意上的事,没时间处理这些人际关系。 要照顾孟景瑞已经让她头大了。 若是春桃再日日与小姑闹矛盾,她不用干别的了。 可这话要如何与孟景瑞说,你可以去,但春桃必须留下。 这要让春桃知道,还不得气死。 本来就不愉快了,这下春桃肯定更讨厌他们了。 正想法子呢,小姑已经推门出去了。 惊蛰丢下衣衫追了上去。 “小姑,小姑,你等等。” 小姑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惊蛰。 “我知道你怕得罪春桃,这事你别管了,我去说就是。” 惊蛰一把拉住小姑的胳膊。 “哎呀小姑,不是我怕得罪春桃,这话说了影响团结。 再说了,你去说和我去说有什么分别。” 小姑甩了甩胳膊,“哪来这么多门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反正不能让春桃去碧水,你说怎么办吧。” 惊蛰扯了扯嘴角,这两个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啊。 能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打了一架都不能释怀。 伏在小姑的耳边道。 “你去问问根叔,叫根叔去找庄管事,想个法子把春桃留在封地就是了。 你这般大刺刺的过去与孟景瑞说这事,大家都会心里不舒服的。” 小姑“哼”了一声,“偏你们事多,这么简单的事,当面说清楚不就完了。 非要拐这些弯,找这些人,累不累啊。” 惊蛰被小姑怼的有些无语。 她当然累,非常的累,谁不想过的简单些。 可她总得照顾大家的情绪,不能让矛盾继续扩大吧。 真是出力不讨好,想来想去,都怪孟景瑞。 风光齐月的青年,瞬间变成了痴汉。 第二百三十七章 憋屈 小姑得了惊蛰的建议,往根叔那边商议对策。 惊蛰回了屋,继续收拾阿娘带来的“特产”。 待她收拾的差不多了,阿娘也从那边回来了。 叫上小姑,赶了辆牛车往山上去。 山上几处被惊蛰选出来做庇护所的山洞,如今已经被收拾的很像样了。 铁栓一直留在这边看守,阿婆也会常带着孩子们到山里来采山珍。 若是天色晚了不方便下山的时候,便会在这边住下。 惊蛰她们一上了山,铁栓就迎了上来,见到阿娘十分高兴。 “婶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村里怎么样。 我阿爹他们可还好?” 阿娘拍了拍铁栓,“都好着呢,辛苦你了,一直在山上守着。 瞧着黑痩了许多。” 铁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辛苦,叔伯和婶子们才辛苦呢。” 几人又说了会话,惊蛰又将阿玲给铁栓带的东西交给了他。 铁栓便带着阿娘,查看了山洞周围的防御,和储藏在洞里的粮食物资。 阿娘十分满意的点了头,看了周围的环境,觉得再这处避祸很合适。 安排好易燃易爆的火雷,看时间还早,小姑非拉着阿娘去猎场转转。 刚好试试手里的新武器。 惊蛰对这些没多大兴趣,留下帮阿婆整理这段时间采来的山珍。 做好午饭的时候,有猎场的骑兵跟着阿娘他们一起过来了。 还抬着一头成了年的野猪。 小姑挥舞着手里的弩机,兴奋的与惊蛰说道。 “这东西真厉害,确实比弹弓好用多了。” 惊蛰端出给阿娘她们留的饭菜,招呼小姑先洗手吃饭。 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不过钢珠不易得。 小姑以后省着点用。” 小姑点头应了,招呼送她们回来的骑兵一起吃饭。 骑兵表示不用,将野猪抬到一边帮忙处理。 待阿娘她们出好了饭,过来告辞。 扭扭捏捏的向是有什么话要说。 小姑白了二人一眼,“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我嫂子不是外人。” 年纪稍青的那位,被旁边的汉子推了一把。 不好意思的说道,“容姑娘,你方才用的小弩,能不能借我瞧瞧。 方才见你使用,又方便又省力。” 小姑见阿娘点了头,便将腰间皮套里的弩机拿出了递给了青年。 两人捧在手里仔细观瞧,小声嘀咕。 “这得拆开才能瞧清楚里面的构造。 你小心些,别给人弄坏了。” 赞叹着问道,“果然设计的精巧,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玩具一般的东西能打死野猪。” 将手弩还给小姑,“容姑娘,这可是陆家村技师的手笔。” 小姑刚要吹嘘,这是惊蛰的杰作。 就被阿娘截住了话头,“正是,小郎君不必羡慕。 年前还会有一批送来给你们小王爷。 到时你们也能装备。” 两人笑着道谢,与小姑阿娘打了招呼,抗着一条猪腿回了猎场。 待二人离开,小姑质问阿娘,“这弩机明明是惊蛰的主意,阿嫂怎的不与人明说。 你将图纸交给村里的时候,不会也没提惊蛰把。” 阿娘淡淡一笑,“对呀,没提。” 小姑忽的站起身子,“阿嫂这是为何。 她为村子做了这么多事,即便不记功勋,也该让大家知道吧。 出来时,对外说是被村里驱逐的。 不多点功绩,回去如何能在村里抬的起头。” 阿娘不想与小姑争辩,“我有我的用意,你别管。” “我是她小姑,为何不能管。” 小姑的话里带着恼怒,阿娘抬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淡然的道。 “惊蛰都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村里人不但不知道这事,连火雷是惊蛰弄回去的,村里人都不知道。” 小姑闻言更气了,一把拽过想说和的惊蛰。 “这可是你亲闺女,我道你昨夜为何怕惊蛰以后会怪你。 原来她做的这些事,你一件都没往村里说去。” 惊蛰有些瑟缩,其实说不说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能帮到村里。 有人受了益,她就心满意足了,功不功绩的没什么所谓。 开口劝道,“小姑你冷静点,我不在意那些的。 你没必要为这事跟阿娘吵嘴。” 小姑凶巴巴的转过头来对惊蛰吼道。 “你闭嘴,与你说过多少遍了,叫你硬气些。 出来一年了,咱吃了多少苦,你阿娘不在村里帮着说好话。 你就没觉着不值。” 惊蛰面对发脾气的小姑,还是有些怕的。 缩着脖子道,“族长和阿爹他们都是知道的呀。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干嘛闹的人尽皆知。 村里的那些媳妇婆子什么德行,小姑又不是不知道。 将这些事情传出去,谁知道她们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话来。” 小姑怒其不争的戳了下惊蛰的额头。 “该你的,你不争,你就继续缩着吧。” 话落坐了下来,看着阿娘道。 “阿嫂,你到底怎么想的,干嘛把惊蛰捂的这么严实。” 小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智商在线,却不稀罕耍那些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 见阿娘不搭理她,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是谁的,就是谁的,明明是好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 惊蛰多些功绩,以后回了村子也好在族里立足。 她那些伙伴如今在村里都是能说的上话的人了。 你怎的就不为她以后想想。” 阿娘放下手里的杯子,语重心长的对小姑说道。 “容娘,我知道你对惊蛰好。 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今年才多大,若有人眼红她,觊觎她。 明枪暗箭的她可能全部承受的住。 我就是为了她以后着想,才不能让她的优秀被太多人知道。” 惊蛰明白阿娘的心思,还在村里时,阿娘就不让惊蛰拔尖冒头。 是怕她惹人眼红,招人暗算。 如今出了门,更要注意才是,有本事也不能太过招摇。 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盯上,嫉妒利用。 其实阿娘这是在变相的保护惊蛰,不想让她被太多人惦记。 小姑不太能理解阿娘的这番苦心。 但听了阿娘这番解释,也勉强接受了阿娘的做法。 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即要用着惊蛰,还不能让人知道惊蛰的好,这得多憋屈。 第二百三十八章 粉红泡泡 惊蛰不在意,小姑却十分在意。 经过这么一闹,下山的气氛便没有来时那么好了。 好在都是一家人,路上有惊蛰的插科打诨,小姑和阿娘之间也恢复了融洽。 说起家里的几个孩子,更留了一路的欢声笑语。 惊蛰走后,小满便成了家里的老大,族学里功课虽忙。 每日下学回来还是会帮着阿娘和香兰做活,照看弟妹。 惊蛰也收到过小满稍来的信。 但这会听阿娘亲口说这些家里的琐事。 想家的情绪也不由的泛滥了起来。 阿娘还要前往白石城给谷雨送东西,不能在江源久留。 半下午就乘着小船去了渔村。 惊蛰舍不得阿娘,跟着一道去了。 在小渔村留了一夜,说了些母女之间的贴心话。 第二日一早,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阿娘他们的驼队。 回江源还没下船呢,就见孟景瑞在岸上等她。 心里有些别扭,但人家明显是来找她的。 惊蛰也没地方再躲了,放平心态,下船与孟景瑞打了招呼。 孟景瑞见了惊蛰,眼睛都亮了,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这般讨人喜欢。 摸着怀里的玉簪,笑的更开怀了。 今日来见惊蛰不为别的,就是想亲口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惊蛰看着笑眯眯的孟景瑞,更觉得他像个痴汉了。 阿娘到底有没有对他说清楚,那种冲动可不是爱情。 眼看着孟景瑞朝自己走了过来,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实在是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经历过这种状况,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甜甜的爱情谁不想要,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再说了,跟孟景瑞,惊蛰实在没勇气再往下想了。 眼看孟景瑞的脸在自己的眼前越来越近。 惊蛰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孟景瑞察觉到惊蛰对自己的抗拒。 没脸没皮的凑了过来,还想如以前那般与惊蛰勾肩搭背的说话。 惊蛰扭身要躲,刚好被岸边的柱子绊到。 眼看着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还好孟景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惊蛰,往自己怀里带。 待惊蛰站稳,还不愿意松手,只觉得这么抱着她,这几日的煎熬都值了。 惊蛰矮他一头,一时竟挣脱不开。 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小王爷,我阿娘没与你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总跟我这般拉拉扯扯的。 春桃阿姊对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那么多书白看了,快放开我。 你再这般,我可不带你去碧水了。” 孟景瑞贪恋惊蛰身上的体温,老大不乐意的松了手。 眨巴着桃花眼,低头看向惊蛰。 惊蛰对他,从来都是温柔小意,今日如同炸了毛的小猫一般,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般嘟着小嘴,瞪他的样子,却让孟景瑞觉得,这样的惊蛰特别的可爱。 忍不住伸手去捏她泛着红晕的脸颊。 惊蛰又羞又恼,怎的说不听了,越说越来劲。 伸手推开孟景瑞,保持安全距离。 “小王爷,你有话就好好说,别总这般随心所欲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了。 你没见因为咱两的事,我小姑都与春桃打起来了。 以后再不注意,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孟景瑞压根没听惊蛰的话,嘴角微翘。 “我心悦你,就想与你亲近,与旁人何干。 芸姨也说,喜欢就说喜欢,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目光清澈的看着惊蛰,大声说道。 “惊蛰,我喜欢你。 今日就是想与你说这句话的。” 话落也不管此刻的惊蛰有多么的震惊。 从怀里拿出那支已经送过一次的玉簪,递到了惊蛰的眼前。 “这是我阿娘的东西,我已经将它送给你了。 你该好好保管才是,以后可别到处乱丢了。 即便你现在不想戴,也好好收着吧。 这是我的心意,你不能不要。” 惊蛰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指尖麻酥酥的,像有电流穿过。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被人这样表白过。 她该说什么?拒绝他吗?不不不,那会伤了孟景瑞的心。 答应他吗?不行啊,她可没想过要跟孟景瑞谈恋爱。 要不要现在想,会不会来不及啊。 孟景瑞见惊蛰低头不语,又将手里的簪子向前递了几分。 他那里知道,自己的表白在惊蛰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单纯如孟景瑞,只是想将自己心悦惊蛰的心意告诉给她知道而已。 本来也没想过要从惊蛰这里得到什么答复。 但惊蛰头次被人表白,当场石化在原地。 作为一个恋爱白痴,任她见多识广,知识丰富。 也想不出此时此景,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附和逻辑。 孟景瑞勾唇微笑,上前一步,再次将这支意义非凡的玉簪插在了惊蛰的发间。 黑影兜头罩下,孟景瑞身上带着药香的气息在惊蛰的鼻间萦绕。 清凉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惊蛰的耳垂。 惊蛰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孟景瑞,唇角微翘,面上的表情,温柔又纯粹。 看向惊蛰的眼神,满是宠溺。 对上这样的目光,惊蛰有些招架不住。 心里一慌,又往后退去。 孟景瑞一把将惊蛰搂进怀里。 “你再往后,就掉河里了。 以前都好好的,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拉着惊蛰往安全的地方走去,自顾的说道。 “你不会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与我生气吧。 那天是我不好,没控制住自己。 芸姨与我说了,我以后再见你,会尽量控制的。 不去想就没事了,我也是因为心悦你,才会那般。 你不能怪我,谁叫你这般可爱。 这事以后还会发生,你习惯了便好。” 惊蛰一个趔趄,这是什么奇葩逻辑。 皱眉盯着孟景瑞“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对上孟景瑞清澈的眸子,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龌龊。 把孟景瑞对自己的纯粹爱意,想的太复杂了。 惊蛰被孟景瑞拉着,听他念叨这些天来,心里的起伏变化。 他的手柔软冰凉,丝丝凉意通过手掌一直传到了惊蛰的心里。 咕嘟咕嘟的冒着粉红泡泡,有什么东西,正在惊蛰的心里破土而出。 看着紧紧相握的两只手,惊蛰突然觉得。 若能有一段这样的初恋,似乎也不错。 第二百三十九章 并肩同行 没来这里之前,惊蛰只是个身有残缺的孤女。 孤孤单单的活到死,就靠读书学习来充实自己。 虽然没到社恐那份上,但与人交往确实不是她的长项。 又因为生性善良,只要不触碰底线,违背原则,她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 心理建设做的再好,也有没办法忽视的缺陷摆在眼前。 尽管一直乐观向上的活着,可内心深处还是会有自卑懦弱的时候。 不愿去麻烦身边的人,更怕会让身边的人失望。 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个坚强的人。 但也只有惊蛰自己心里明白,若是身后有依靠,谁愿意那样坚强的活着。 来到这里重活一世,有了亲人,有了家,让她格外感恩。 总想多做点事,让所有人都满意。 她很想活出不一样的风采,但前世的那些毛病弱点还是不自觉的被展现了出来。 阿杏笑她怂,小姑说她不够硬气,阿娘担心她思虑太多。 她知道大家都是好意,没人要求她承担一切,扛起所有。 是她给自己套上了枷锁,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 在众人眼里,她确实闪闪发光。 但大家所求的,不是惊蛰的付出与奉献,更不是被她的光芒所笼罩。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与惊蛰并肩同行罢了。 送走了阿娘,前往碧水的事情便提上了日程。 窑上的订单已经完成了,阿玲也闲了下来。 本来想着回来好好休息两日。 但自从孟景瑞告白成功,便整日都想与惊蛰腻在一处。 除了不在这边睡,几乎算是住在这了。 春桃和小姑阴阳怪气的说话,阿大整日跟孩子们疯跑瞎闹。 更可气的事孟景瑞与惊蛰,腻腻歪歪没完没了。 吃个饭都要眉来眼去的秀恩爱。 一块肉罢了,让来让去的搞什么啊。 阿玲举起筷子,夹起那块肉便往嘴里送。 “你们不吃,我吃。”话落撂下碗筷,准备回屋里再补一觉。 可院里闹哄哄的根本没法睡。 气呼呼的翻身坐起,准备吼一嗓子,让他们安静点。 惊蛰便端了个托盘进了屋。 “我瞧着你没吃多少,给你盛了碗汤,你喝了在睡。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是该好好休息。” 阿玲披了件衣裳,下了床,没好气的道。 “闹成这般休息什么啊,你陪我说会话。” 接过惊蛰递来的汤,三两口就下了肚。 “阿杏这死丫头还不回来,这一趟也去的太久了吧。 可送消息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惊蛰在桌边坐下,“我也纳闷呢,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碧水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她不回来,我们也不好动身去碧水。 小姑昨日放了鹰隼去送消息,在等等看吧。” 阿玲点了头,十分八卦的往惊蛰的身边凑了凑。 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与小王爷什么情况?以后不会要留在江源做王妃吧。” 惊蛰楞了一瞬,这几日被孟景瑞的柔情蜜意冲昏了头。 做王妃,她还真没想过。 阿玲见她这副表情,有些吃惊。 “你不会还没想过以后的事吧。” 惊蛰有些慌,“以后,以后我想赚很多钱钞,让家里的弟妹和族里的伙伴都过上好日子。 我还想去看看名山大川,然后扬帆出海。” 阿玲张大了嘴,“你可真敢想。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和小王爷。” 惊蛰收了碗,起身就要出门。 “我现在开始想,想好了告诉你。” 阿玲一把扯住惊蛰,“这可是人生大事,你要好好想清楚。” 惊蛰点点头,“我知道。 反正你这几日没事,不如上山去看看铁栓吧。 顺便去小王爷的温泉解解乏。 等阿杏回来,我去山上喊你。” 阿玲有些意动,但想着窑上离不开她,家里还有八卦可看。 便歇了上山的心思。 这般又过了两天,终于等回了阿杏。 惊蛰算是放了心,阿玲却不肯轻易绕过她。 “你这死丫头,为何迟了这么多天才回来? 消息也不送一个,害的大家日日为你忧心。” 阿杏跳下了船,一把搂住惊蛰和阿玲两个。 “别提了,我能回来就不错了。 碧水的情况不太妙,管控的比以前更严格了。 我使了钱钞才能回来的,咱们今年冬天,还是别去碧水了,不太安全。” 惊蛰挽着阿杏,看着她明显痩了一圈的脸颊。 心疼的道,“想别说这些,回去暖和暖和,吃点东西。 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晚点再说。” 一群人刚进了院,孟景瑞便迎了上来。 “阿杏,你可回来了,我们可是等了你好些日子。 你不回来,惊蛰都不肯带我去碧水。” 阿杏一脸懵逼,看看孟景瑞,在看看身边的惊蛰。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吗? 怎么满院子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阿玲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在阿杏耳边道。 “晚上我在与你说,保证惊掉你的下巴。” 阿杏相当的敬业,匆匆与孟景瑞打过招呼。 没先去梳洗换衣,拉着惊蛰和阿玲,去找根叔和许阿公对账。 脱下厚外套,取出缠着腰间的账本和钱钞,放在桌上。 “这次回来没换到多少粮食,善金给碧水施压。 一应生活物资,粮食布料,盐铁矿藏,全都不许贸易了。 我便将货物都换成金银带回来了。 你们数数,都在这了。 今年冬天这条商路怕是走不通了。 想别的法子过冬吧。” 惊蛰翻着账本,“只要人平安,其他的都是小事。 之前你换回来的粮食,够咱们过冬了。 不去就不去吧,就在江源猫个冬也不错。” 阿玲给阿杏披散了衣衫,“那我这批货也送不出去了? 往后这窑还烧吗?” 阿杏叹了口气,“别烧了,烧了也送不出去。 你们是不知道,善金的蛮子有多霸道。 几乎把镇子给抢占了。 若非善金的商人,都不许随意进出镇子。 甚至派了兵,在各个交通要道把守。 运气好些的没收货物,驱逐出境。 运气差些的商贩,都被抓去当民夫了。” 惊蛰合上了账本,“怎会如此,那镇子不是在碧水境内吗。 不是签了百年的协议,即便发生战乱也不会影响镇子的贸易。” 阿杏又叹了口气,“这不马上就要过了百年吗。” 第二百四十章 王爷变碎催 碧水这块肥肉,善金不知盯了多久。 现在有这样好的机会,能吞了四通八达的贸易小镇。 其目的不可能只是占碧水这点便宜。 惊蛰的心里有种感觉,善金人千方百计的霸占这个镇子,定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忍不住出声询问阿杏。 “善金人这般霸道,碧水就没什么怨言和反制吗?” 阿杏穿好了衣衫,在靠近火盆的地方坐了下来。 “怨言自然是有的,但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商户,敢怒不敢言呀。 而且许多说话有分量的大商户,早就得了消息撤离镇子了。 碧水的官家,也没人出来说话。 只能看着善金人胡作非为。” 惊蛰皱了皱眉,“照你这般说来,碧水放弃这个镇子,可能并非迫不得已。 说不得两边早就商量好了,要把这镇子交给善金的。 镇子四通八达,无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到大岚都十分方便。 你说他们还抓了许多民夫,善金怕不是要把镇子当成据点。 方便往大岚的战场上运送物资。” 惊蛰话落,阿杏就拍了大腿。 “可不是吗,我就觉得他们有猫腻。 一时半刻又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听你这般一分析,可不就是如此吗。” 许阿公捋着胡子,“自古以来,交通要道本就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更何况是那样的枢纽之地呢。 我听说当年代表大岚去签订契约的是陆将军。 若不是他极力促成这件事,那镇子怕是早就变成善金的囊中之物了。 能在碧水的治下,留存至今也实属不易了。” 惊蛰心头微震,还有这事呢,他们陆家人为了大岚,付出了多少心血啊。 想了一下,对靠门边站着的小姑道。 “小姑你给阿爹和阿娘那头送个消息吧。 他们怕是还不知道善金的这番动作。 大岚今年受了灾,若冬天打起来,粮草肯定短缺。 善金如今占了镇子,定然是把碧水当成粮仓了。 得让阿爹他们知道这事,有个心里准备。” 小姑应了声,写信签去后院放了几只鹰隼。 如此一来,他们也不用在去碧水了。 封地上的药材资源,也没法再送到碧水去淘换东西。 好在封地上吃白饭的闲人,大多已经被庄管事送了出去。 惊蛰他们攒下的粮食物资,足够大家挺过今年冬天了。 窑上也停了工,大家便都闲了下来。 忙了一年,突然休息还有些不太适应。 在村里时,冬天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但工坊里还是有事可做。 在江源却有些不同。 惊蛰是个劳碌命,一闲下来就浑身难受。 阿玲阿杏好好休息了几日,便跟着小姑阿大他们带着几个大些的孩子,日日往山上跑。 有时是去帮阿二他们采收药园里的药材。 有时去猎场外围打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猎物打牙祭。 一日晚间睡觉的时候,阿杏对惊蛰说道。 “你小姑若是个男子,定然是不输你二叔的存在。 我们这几日跟着她上山,学了不少东西。 小冬瓜他们现在都管小姑叫师傅了。 我觉着小姑有心将他们训练成族里的男孩子,以后怕不是要将他们送到塞上去。” 阿玲捅了一下身边的阿杏,“你别胡说,我觉着小姑是在给惊蛰训练人手呢。 她以后若是嫁来江源,身边不得有些自己人。” 捂嘴笑着,与阿杏两人调侃惊蛰。 “你看她又怂又面,若是没人护着,以后还不得被人给吃了。” 阿杏翻身坐起,一本正经的对阿玲说道。 “不许你这么说惊蛰,小心被小王爷听见给你穿小鞋。” 话落两人便搂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惊蛰摸起身边的枕头便砸了过去。 “你们这两坏东西,调笑起我来了。 我以后若是嫁来江源,也要将你俩捆来,脚上挂个铁锁,给我当使唤丫头。 你俩现在多笑笑,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两人不以为意,跑到惊蛰的床上与她打闹起来。 三人疯癫嬉闹的样子,才像这个年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惊蛰还是将这事放在了心上,抽空去问了小姑。 小姑却没阿玲阿杏她们想的那般复杂,十分坦然的对惊蛰说道。 “乱世将至,你将他们领了回来,就得对他们负责不是吗。 不让他们多学些保命的手段,以后如何能在这样的世道里苟活。 我教他们,即不是为了村子,也不是为了你。 他们以后会如何,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只希望他们都能平安长大。” 此时的小姑,在惊蛰的眼里像个哲人。 她从不知,外表狂傲冷酷的小姑,有这样温柔细腻的心思。 趁着泥土还未上冻,惊蛰又领人将山脚下的梯田扩了扩。 如此一来,明年开春能耕种的面积又多了不少。 若是风调雨顺,江源真的能变成陆家村的粮仓。 好好的发展几年,即便成为大岚的粮仓也不是不行。 惊蛰一忙起来,与孟景瑞独处的时间便少了。 孟景瑞嘴上抱怨,但也知道惊蛰忙的是正事。 日日跟着惊蛰,跑前跑后的端茶送水。 彻底从一个锦衣玉食的王爷,变成了惊蛰身后的碎催。 气的春桃直跺脚,直说自己丢不起这人。 孟景瑞却甘之如饴,只要能每日看见惊蛰,帮她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他便已经很开心了。 这比以前日日躺在床上,如废物一般混吃等死,不知强了多少。 对春桃的抱怨更是视而不见,说急了还要刺她几句,叫她快些嫁人,少管闲事。 春桃见他这般不知好歹,索性也不管了。 只对惊蛰撂下一句,“他若病了,你伺候吧。”看样子是要常住,一时半会不回来了。 春桃一走,孟景瑞更加肆无忌惮了,直接从那边院子搬了过来。 与惊蛰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了。 惊蛰也不惯着他,开小灶,睡懒觉,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即便是洗衣刷碗,打扫卫生这样大家轮流来做的活计,也把孟景瑞排了进去。 孟景瑞对自己以前没做过,不熟悉的领域都十分感兴趣。 到没有因为自己是小王爷便排斥去学这些家务琐事。 不懂就问,还拒绝别人的帮忙。 惊蛰对孟景瑞这样勤奋好学的态度十分满意。 答应等忙完了便陪他去山上的温泉好好休息几日。 第二百四十一章 按计划办事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秋。 面对江源阴冷的天气,每日早晨起床都变成一件挺困难的事。 鹰隼带回了消息,但只有阿爹他们的回信。 火雷给冲关的善金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使得前阵子那样频繁袭扰的状况,很少出现了。 为防止他们在使别的手段,阿爹他们也做了许多别的准备。 对惊蛰送去的消息并不觉得意外。 让惊蛰和小姑他们千万照顾好自己。 若是吃用不够,便给村里送消息,村里会想法子给他们送来。 千万不能冒险离开江源去淘换东西。 外面的事自有他们大人去安排。 又过了几天,天气越发的冷了,开垦梯田的工作告一段落。 孟景瑞便闹着要带大家去山上的温泉休息几日。 可一直没等到阿娘的回信,算算日子,她也差不多到了返程的时候。 临走时阿娘说过,找到谷雨后会去碧水看望他们。 可他们没去碧水,若阿娘没收到他们送出去的消息,直接去了碧水,怕是会遇到危险。 惊蛰还哪有心思去温泉放松啊,但她又答应了孟景瑞。 便哄着孟景瑞和阿玲阿杏她们先去,自己留下再等几日阿娘的消息。 随后便上山去找他们。 孟景瑞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吩咐阿二带人上山,他则留下来陪惊蛰等消息。 小姑安慰惊蛰,“你阿娘是什么样的人物,没嫁给你阿爹之前,是走南闯北过的。 什么样的人事没见过,用不着你替她忧心。 再说了,我训的鹰隼是认人的,你阿娘定然能收到消息。 不会冒然去碧水的。” 惊蛰算是勉强同意了小姑的说法。 又等了三天,没等回阿娘,却等来一个熟人。 这日本来不是阿江来送河鲜的日子。 他却驾着小船来了封地,直接去惊蛰他们的院子,找惊蛰和孟景瑞。 惊蛰正带着孟景瑞在院里挑选从山上拿回来的山珍。 见阿江进了院子,忙起身去迎他。 “阿江哥,今日不是送河鲜的日子啊,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阿江匆匆给二人见了礼,“姑娘,你记不记得闹疫病时你照顾过的那个少年?叫白乐的。” 惊蛰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可是他传了什么消息过来? 是白石城有什么不好了吗?” 阿江摆摆手,“那倒不是,今日他带了驼队来村上。 说要借江源的水路运些东西,还让我带封信交给你或小王爷。” 话落从怀里拿出信签递给惊蛰。 “他带来的驼队,都挂着陆家村的驼铃。 但我一个熟面孔也没见着,我阿爹让我过来送信,喊你们过去看看。” 惊蛰打开信,小姑与孟景瑞也凑了过来。 上面的字迹很熟悉,是阿娘的亲笔没错。 只简单的写着,“借道江源,速来接应。” 惊蛰不敢耽误,想来是阿娘遇上麻烦,写了信来求助的。 放了鹰隼,让渔村给白乐放行,她与小姑孟景瑞三人在小码头上等白乐经过。 不多时白乐便乘船过来了,只是船上空空如也,只几个与他差不多岁数的少年。 船刚靠了岸,还未停稳,惊蛰便迫不及待的跳上了船。 顾不上与他招呼,拉着白乐便问。 “我阿娘呢,她现在人在何处?” 还不等白乐回答,小姑与孟景瑞也上了船。 船身微微晃动,孟景瑞拉着惊蛰坐稳。 “你别急,先去接人要紧,路上再细说。” 惊蛰挨着孟景瑞坐好,眼睛却死死盯着白乐,要从他嘴里听个答案。 小姑去了船尾帮着撑船,看着一点也不担心阿娘的安危。 却在拼命撑船,想快些见到阿娘。 白乐看看惊蛰,对她的疑惑也十分不解。 他不知道惊蛰嘴里的阿娘是谁,他不过是按计划办事,那封信写的什么他都不知道。 挠了挠头,一脸疑惑的道,“姑娘你别急。 十天前谷雨哥托人给我送了个消息。 说若是十天内没收到他送来别的讯息。 就让我来江源顺水路往碧水那边去。 并将那封信交给你或小王爷。 昨日夜里就是第十天了,我怕耽误谷雨哥的事情,便连夜赶过来了。” 惊蛰有些诧异,“白石城到江源至少也要三四天的路程,你们怎的一夜就到了。” 白乐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娘有所不知,今年的大水也不是没有好处。 许多支流改了道,我寻到一条近路,虽然不太好走,但能省下大半时间。” 惊蛰点了点头,“你既然没见过我阿娘,怎会带着他们的驼队? 你说路不好走,是怎么把骆驼运过来的。” 事关阿娘的安危,惊蛰不得不问的仔细一些。 白乐看出惊蛰对自己有些不信任,非常诚恳的对惊蛰说道。 “驼队是赵员外让我带来的,我并不知那是谁的驼队。 赵员外只说让我把驼队放在江源,其他的也没交代。 我们这几个兄弟每人一条小船将骆驼运过来的。 我真的只是按着谷雨哥的交代办事,别的确实不知。” 惊蛰有些焦急,越问心里的疑惑越多了。 白乐不可能骗她,只能等见到阿娘之后去问阿娘了。 孟景瑞轻抚惊蛰的背脊,安慰道。 “芸姨不是简单的人,她行事定然是有计划的。 不提前与你说,估计也是怕你忧心。 一会便能见到了,你别怕,凡事有我呢。” 惊蛰闻言转头看向已经冷的有些发抖的孟景瑞。 即感动,又觉着有些好笑。 他能说出“凡事有我”这样的话来,让惊蛰觉得他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了。 江风刺骨,出来时走的急,孟景瑞顺手拿的披风,此时正裹在惊蛰的身上。 惊蛰握了握孟景瑞已经冻的冰凉的手,忙解下披风要给他披上。 孟景瑞忙摆手道,“你披着吧,我不冷。” 惊蛰不忍心负了他的好意,便将披风撑开将两人裹在了一起。 因为想着阿娘的事,并没看见孟景瑞心满意足的笑容。 船行了半日,来到一处十分隐秘的岩洞边上。 这条去碧水的水路,只有江源的人知道,也只有江源的人能走。 过了前面的岩洞,再行半日的水路,就能下船换车马去碧水了。 洞里水流湍急,光线也十分昏暗,又有浅滩礁石。 若是从没走过这条水路的,还真不一定能平平安安的从洞里出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这路不好走 靠近岩洞时,船只便放缓了速度。 船头引路的汉子点起一盏气死风灯,挂在竹竿上,插在船头。 这条水路不是直的,行至一半还许拐个大弯。 路程不远,却十分艰险,最窄的地方,刚刚能容一艘稍大些的商船通过。 惊蛰也是走了一回,才知道为何江源的船只与别处拉货的船只稍窄一些。 就是为了通过这处岩洞专门如此打造的。 若不是熟悉这条水路的艄公,是万万不敢随意开船进入这处岩洞的。 孟景瑞虽未曾来过,但也知道这岩洞的来历。 在惊蛰耳边说道,“这岩洞是我祖母为打开去碧水的商路,专门请人重新开凿过的。 听我阿爹说过,刚发现时,这里面是不能行船的。 非了好大力气才凿通,江源能坚持到现在,也多亏了这条商路。” 拐过一处大弯,便能瞧见出口处有光传来。 惊蛰知道,出了岩洞,再绕过一片林子,这条河便有一处岔道。 往上游再行一日,就能换车马前往碧水。 阿娘的信里说叫他们过来接应,想必不会在往上游走了。 应该在河流岔道那处,就能见到阿娘。 刚出了岩洞,惊蛰就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子四处观瞧。 希望能瞧见阿娘的身影。 瞧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 出了岩洞船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小姑站在船尾,一边撑船,一边发出意义非凡的鸟鸣声。 惊蛰知道,那是陆家村用来确定同伴位置,互道凶吉的暗号。 还未行出林子,惊蛰便听见了回应。 急忙起身喊道,“小姑,你们慢些,我听见回应了。 阿娘他们该是在林子里,咱们找地方停船吧。” 小姑应了声,顺着声音的方向,找了处浅滩停船。 几人上了岸,小姑又用力的打了几个呼哨。 不过片刻,便有三五个人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待他们上前,惊蛰才瞧清楚他们的样貌。 全是十六七的少年,有几个十分眼熟,是族学里的男孩子。 惊蛰去渔村接阿娘的时候见过他们。 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身后的林子里张望,却不见在有人出来。 张口便问领头的少年,“我阿娘呢,怎的只有你们几个。” 少年也不墨迹,对惊蛰说道,“芸师傅让我们在这处等着,说是有人来接。 让我们把东西运到江源去。 她还有事,不跟我们一道,让我给你稍个口信,叫你不必担心。” 惊蛰有些错愕,阿娘该不会是收到她的消息,伙同谷雨他们去劫善金的道了吧。 这会人多口杂,也不好拉着人细问。 从林子里搬出他们藏好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船。 领头的少年擦了擦汗,对惊蛰说道。 “芸师傅说了,装不完也没关系,后面还有呢,肯定是要多运几个来回的。” 惊蛰张了张嘴,将心里的疑问先按下。 “我阿娘可与你们说了,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置?” 少年跳下了船,“那到没有,只说先送到江源,等她回来再说。” 艄公收了绑在岸边大石头上的绳索,对小姑说道。 “容姑娘,不能在装了,不然船过不去岩洞里的险滩,等下趟吧。 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我明日一早多带条船来。” 小姑点了头,吩咐惊蛰白乐他们上船回去。 她留下跟族里的少年们接应阿娘。 惊蛰自然不肯,来都来了,没见着阿娘她才不要回去。 可她若不回,孟景瑞肯定也是要跟她一起留下的。 着荒郊野岭的,再把他冻个好歹,还是惊蛰的麻烦。 想了又想,还是拉着孟景瑞上了船。 “小姑你们多加小心,我明日一早就过来。 若是阿娘回来了,叫她一定等我。” 小姑点了头,送了小船离开,跟着少年们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东西从哪里劫来的,你们不是去了白石城吗,怎的跑这里来了? 这会没外人了,你从头到尾,给我详细说来。” 少年应了声,吩咐其他伙伴主意警戒。 带小姑去了林子深处的一个隐蔽的小山洞。 洞口用枯枝遮挡,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处山洞。 小姑进了山洞,借着从外面透进来的微弱亮光。 瞧见洞里堆着许多打了碧水善金标识的粮食物资。 方才从林子里装上船的那些,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 少年跟着小姑进了山洞,拢了拢洞口快熄灭的火堆。 小姑听见动静,回头道,“别点了,小心暴露了位置。 族学里的师傅,没给你们说过吗。” 少年有些尴尬,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衫道。 “阿姊放心,这边挺安全的,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了。 只黑了才会在洞里点火,不会被人看见火和烟的。” 小姑又在山洞里看了看,这才走到火堆旁坐下。 听少年讲述这段时间他们经历的事情。 “芸师傅带着我们到了白石城,通过赵员外给谷雨哥送了东西。 得知他一切安好,本来已经准备启程回来了。 临走时收到了你送的消息,芸师傅说碧水与善金可能有了勾连。 便立即通知了谷雨哥。 谁料谷雨哥早就知道这事了,问村里要东西也是因为要想法子对付他们。 芸师傅便决定不回了,要从善金和碧水的嘴里抢些汤喝。 即便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也不好让他们这般轻易的往战场上送东西。 总要惹些乱子,让他们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随后就带着我们出了关,在边境上与谷雨哥汇合了。” 小姑烤着火有些出神,“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这几日劫来的? 可有人受伤,东西运到这处,痕迹可清理过了?”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劫物资的事,谷雨哥和芸师傅不叫我们跟着。 说我们年岁还小,去了也是拖累。 只叫我们运东西,善后,将这处当成据点,等人来接。 阿姊放心,痕迹都处理过了,除了咱们自己人,绝对不会有人追踪到这里来的。” 小姑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少年这才腼腆的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取下腰间的皮囊递给小姑,“阿姊喝一口吧,晚间林子里风大,暖和暖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劫道 小姑接过少年递来的皮囊,拔下塞子闻了闻。 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果然是村里酿的奶酒。 皱了皱眉,又递还给他。 “我不爱喝这个,你们也少喝,醉了耽误事。” 少年塞上塞子,将皮囊重新挂回腰间。 “我也不喜欢喝这个,谷雨哥给的,说是能御寒。” 小姑看着少年稚嫩的面庞,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你今年多大了,族里怎会让你们离了村子跟我阿嫂去白石城?” 少年又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粮放在火堆旁的石头上烤着。 听到小姑的问话,这才抬起头来对小姑说道。 “本来今年该是我们跟着去山上狩猎的。 去年猎场出了事,族长今年不让去了。 准备去猎场的伙伴,一半跟着芸师傅去白石城送东西。 一半跟刚叔去了塞上送物资,还有些跟着听风师傅去了溪草。 师傅说让我们出来见识见识,锻炼一下的。” 小姑也不看他,只盯着石头上已经烤的焦黄的干粮,淡淡的“嗯”了一声。 少年有些兴奋的继续说道。 “过两年我就能去塞上了,我挺高兴能跟着芸师傅出来的。” 小姑翻了翻干粮,也不嫌烫,拿起来掰了半块便吃了起来。 将剩下的半块还给他,少年忙摆手道。 “阿姊是饿了吧,我这里还有呢,你都吃了吧。” 小姑也不客气,只早上吃了一顿,这一天又是撑船又是搬货。 这会天都快黑了,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三两口吃了少年的干粮,起身对他说道。 “我去周围看看情况,你把火烧旺些。” 出了山洞,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 趁着天还未完全黑透,去林子里检查少年们布下的防御和陷阱。 再回山洞时,手里还提着两只已经收拾干净的野鸡。 此时火堆旁已经换了人,见小姑回来,忙起身接过小姑手里的鸡。 麻溜的削好木棍,架在火上烤了起了。 “阿姊,你休息一会,我看着就是。” 小姑应了一声,坐在火堆边休息,她吃了少年的干粮,还了两只鸡。 再说惊蛰与孟景瑞,拉着东西回到江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码头上灯火通明,自他们出了门,根叔就把上了山的人全叫了回来。 一直在码头上等着,这会见了人才放心了些。 吩咐大家从船上往下搬东西,叫惊蛰与孟景瑞先回。 “姑娘先回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在江上吹了一天,可别冻病了。 这头交给我们就是。” 惊蛰点头应下,被孟景瑞拉着往回走。 还不忘提醒根叔,“根叔,这些东西是阿娘吩咐带回来的。 入库的时候别跟咱们的东西搞混了。 也别拆开看了,等她回来再说怎么分配。”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正在搬东西的白乐道。 “白乐,你们快别忙了,这两日辛苦你们了。 快叫你的伙伴跟我回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今日天晚了,明日再送你们回去。” 白乐手下不停,大声道,“不妨事,姑娘自去便是,卸完东西,我们跟艄公阿伯去渔村。 明日早晨在过来帮忙。” 惊蛰闻言停住了脚步,“那怎么行,快别忙了。” 转头对阿杏说道,“阿杏,快带白乐他们回院子,腾一间屋子给他们休息。” 阿杏应着,上前去劝说白乐。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安排着大伙都睡下,惊蛰才在灶房里忙乎起来。 阿玲和阿杏在一旁打下手,三人小声说话。 阿杏小声询问惊蛰,“芸姨真带人去劫道拉?” 惊蛰揉着手里的面,白了她一眼。 “什么劫道,我阿娘那是替天行道。 不劫善金的蛮子,好叫他们吧物资送到前线去吗?” 阿杏嘿嘿一笑,“对对对,替天行道,可芸姨带的那些人怕是不够用吧。 我从碧水回来时,听说善金光民夫都招了千八百人。 你想想,千八百人,那得运多少物资。 芸姨他们再厉害怕是也掀不起多大波澜。” 惊蛰并未答话,她是不信阿娘他们只为劫善金的这点东西。 有明轩和谷雨他们在,肯定还有别的计划。 她不能去前线与阿娘他们并肩作战,做些后勤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你别管那些,阿娘有阿娘他们的打算。 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别添乱就行了。” 阿玲打了个哈欠,将手里挑拣过的坚果肉干递给阿杏。 “惊蛰说的对,咱也不能跟着去劫道,只能搞搞后勤了。 我估摸今年冬天闲不了。 要不要我再烧些砖瓦,盖几间仓房出来。 就盖在码头边上,方便卸货。” 惊蛰点着头,“这主意不错,盖把,明日你找根叔他们商量这事。 阿杏,你明日与灶上的阿婆说一声,多做些干粮。” 阿杏应着惊蛰话,走到灶边蹲下,往灶膛里添柴。 “明日白乐他们回白石城吗?” 惊蛰摇头,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阿杏。 “你想跟他们一道去白石城看看吗?” 阿杏闻言来了精神,点着头道,“对呀,虽说白石城不太平,但富贵险中求吗。 碧水的财路断了,我想去白石城看看有没有商机。” 阿玲在桌案前帮着惊蛰揉饼子,听阿杏这般说,忍不住翻了她一个白眼。 “你掉钱眼里了?现在什么时候,还想着赚钱呢。 不怕出去回不来了。” 阿杏有些不服,伸长了脖子对两人说道。 “那有你说的那么危险了,白石城又不是战场。 赵员外不是在白石城里混的风生水起。 白乐说了,白石城现在挺安稳的,又有往其他州县去的运河。 贸易往来的体量不输碧水。 打仗是打仗,也不能不过日子啊,若能寻到商机,好过跑去碧水。 你们一个烧窑,一个种田,就我没什么本事。 能帮着咱们多找些进项,以后回村子也风光些。” 阿杏说这些话的时候,灶膛里的火,映的她整个人闪闪发光。 惊蛰不得不服阿杏经商贸易的敏锐头脑,在这方面她确实不如阿杏。 “你若想去那便去瞧瞧吧,去看看赵员外,从他那处取点经。 明日我与白乐说说,等他们走的时候叫上你。”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定要对着干了 阿杏有些忸怩,“不用了,我已经与他说好了。” 惊蛰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阿玲听阿杏这般说,瞬间来了精神。 冲着阿杏就咋呼了起来。 “好你个死丫头,竟背着我们与外人勾连。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对上眼的。” 阿杏嚷着,“你少胡说,什么勾连不勾连的。 我不过是问了他几句白石城的情况。” 随后小声嘟囔到,“再说他也不是外人,惊蛰救过他的命,他如今在帮谷雨他们办事。 与村里的伙伴也没什么差别。” 阿玲闻言更不得了的,“惊蛰你听见没,才见了几次面啊,就当自己人了。 你可不能放她去,小心让人拐跑了。” 惊蛰看两人玩笑,“嘘”了一声。 “你两小声说话,别吵到别人睡觉。” 话落叹了口气,“咱们是没遇上好时候,最好的年华偏遇上兵荒马乱。 若是条件允许,我到希望村里的伙伴都能像阿杏这般多出去走走看看,开阔眼界。 待以后咱们赚多了钱钞,等世道太平了,我一定要带你们吃遍世间美味,看看名山大川。” 阿玲咧嘴笑了起来,“那不得活到七老八十去。 你说话算话,我可记在心里了,这辈子可就靠你养活了。” 阿杏笑阿玲太过天真,“你当钱钞是好赚的,咱都出来一年了才刚混个温饱。 你就好好烧窑,多出成品才能多赚钱钞,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三人一边打趣聊天,抵挡困意,一边忙着手里的活。 一直弄到半夜,才做出两大筐抗饿的干粮。 顾不上收拾洗漱,回屋到头便睡。 惊蛰心里有事,外头鸡刚打了鸣,她便爬了起来。 今日有了经验,穿了防风保暖的厚衣裳。 想着今年一冬,阿娘他们怕是都要在那条路上搞游击。 去库房拿了几条防风抗旱的毛毡,并一些在野外能用的上的东西。 吃了早饭便跟白乐他们拉着东西去了码头。 只等了一会,昨日的艄公便划着船过来。 后面还跟着一条差不多大小的船。 此时天刚蒙蒙亮,江面上雾气很重,相互打了招呼,将东西搬上船,便出发了。 赶到昨日装货的岸边时,已经有人在那处等着了。 惊蛰不见小姑,下船便问昨日见过的少年。 “我小姑呢,不会也跟着我阿娘他们去了吧。 说好了阿娘回来叫她等我的。” 少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芸师傅昨夜没回来,但确实又有东西送过来了。 容阿姊跟着送东西回来的哥哥一道去了,叫你别担心。” 惊蛰跺了跺脚,将带来的东西搬下了船。 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你实话与我说,今年冬天,是不是要在这里过了? 我阿娘他们有什么计划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少年不答惊蛰的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算是回答惊蛰前面那句,至于她能帮上什么忙。 少年实在是想不出,连他们这些个男孩,都怕成了拖累。 只能做些善后搬运的活计,她一个女娃子,还是别添乱了。 惊蛰见他不答,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还有些许的怀疑和计较。 便知道自己被人当成累赘小瞧了。 掀开刚搬下船的箩筐,“这是我昨天夜里给你们做的干粮。”又踢了踢脚边防寒保暖的毛毡。 “我虽是个女孩子,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吃用这些还是能给你们准备些的。 既然阿娘打定了主意,要与善金对着干了,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你也别小瞧了我,我可是从陆家村出来的。”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妹妹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惊蛰也不想再与他多做解释,好好做事就行了。 东西满满装了两船,少年却道,林子里还有。 今日时间充裕些,惊蛰仔细瞧了搬上船的物资。 大多是粮食军需,都打着善金和碧水的标识,看来还真是往战场上送的。 碧水果然还是没办法保持中立,投了善金。 或许真如阿娘所说,大战很快就要来了。 因为路程的关系,每日紧赶慢赶也最多只能走一个来回。 第二日惊蛰便不跟着船去了。 这般持续了五六日,还在每天都往回运东西。 岸边的仓房也盖了起来。 惊蛰比较较真,运回来的东西谁也不让动。 与阿玲阿杏两个分门别类,登记造册,放在仓房里等着阿娘他们回来再做处置。 大多是粮食,药品,和一些战场上要用的刀枪棍棒。 想来阿娘他们也不是什么都劫,专挑得用的下手。 本以为白乐他们要回白石城的,谁知他却带着那几个伙伴留了下来。 说是要帮惊蛰忙过这阵,惊蛰十分感激,有人帮忙自然是好事。 阿杏却有些不高兴了,“说好了让我去白石城的。 本想着年前能赚些钱钞,过个肥年的,这下又耽误了。” 这会轮到阿玲笑话阿杏了,“瞧你那点出息吧。 你看看每日拉回来的东西,还不够你过年? 你就是个野丫头,不往外跑心里不舒服。” 阿杏白了她一眼,“那能一样吗,那些东西是芸姨带人冒险劫回来的。 将来肯定有大用,不能乱动。 咱们自己赚的花起来才踏实。” 三人正说着话,小冬瓜便跑进了仓房。 “主子,容姑姑回来了,快出去瞧瞧。” 惊蛰闻言忙起身出了仓房,船刚在码头停稳,小姑便下了船。 带着满身的风霜朝惊蛰走了过来。 待两人走近了些,惊蛰便觉察出小姑有些不太对劲。 才七八日不见,小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的小姑爱去山林里打猎,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让不了解她的人,都不敢靠她太近。 但这次,惊蛰明显能感觉到,小姑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比生人勿近更霸道的气息。 那种气息,她在阿爹和二叔的身上感受过。 那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过血腥之后,才会沾染上的气息。 惊蛰迎上小姑,一把揭开她披在身上防寒的毛毡。 去时穿的衣衫已经破烂脏污的不成样子,还有不少已经干掉的血痕。 吓的惊蛰忙拉着小姑上下打量。 说出的话都带着哭腔,“小姑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瞧瞧。” 第二百四十五章 缺人 小姑重新裹好了毛毡,拉着一脸焦急的惊蛰道。 “你别慌,我没受伤,这些血迹是别人的。 这种状况你要习惯才是,以后还多着呢。 先随我回去,我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好些天没好好睡觉了。 你有什么想问了,等下再说。” 惊蛰闻言也不好在问,吩咐阿玲阿杏将今日运回来的东西登记造册,收进库里。 跟小姑一起回了院子。 小姑在灶房里吃饭,惊蛰在一旁给她准备洗澡水。 看她这满身狼狈,不用说,惊蛰也能想象的到,劫运善金的粮草,是一件多么凶险的事。 小姑撂了筷子,满足的呼了口气。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惊蛰拿了干净的衣衫送进了澡房。 将门栓好,吩咐院里的孩子看着,别让人靠进。 走到浴桶前拿了块帕子帮小姑擦背。 仔细检查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确实没有明显的伤痕,这才放下心来与她说话。 “小姑,阿娘还好吗,你这次回来还去不去。 阿娘他们还缺什么,我去准备。” 小姑舒服的趴在木桶边缘,享受惊蛰的服务。 “缺人手,我明日就走,回村子带些人来。 你跟小王爷说一声,还要借他这条水路用一段时间。” 惊蛰点头应下,“阿娘是不是准备今冬都不回来了。 芒种和夏至他们怎么办? 要不你把他两接来,我带着吧。” “家里有你阿奶和香兰呢,不用你操心。 今冬你也闲不了,哪有时间看孩子。” 惊蛰“哦”了一声,“一年多没见了,我挺想他们的。” 小姑转了个身,将胳膊递给惊蛰,让她帮着擦洗。 “咱们现在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守着他们平安长大吗。” 惊蛰点了点头,“阿爹知道阿娘在这边打游击的事吗?” 小姑眯着眼,“现在还不知,过阵子就知道了。 说不得年前他也要来。” 惊蛰有些兴奋,“真的啊,阿爹他们也要来?” 话落又觉着不对,阿爹是塞上的一把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开边塞的。 除非阿娘这边的事情,比守住边塞还要紧急。 老大不乐意的扔了手里的帕子。 “为什么大岚不出兵协助阿娘,非要用咱们陆家村的人。 边塞上靠咱们自己,现在帮着大岚劫粮草还是要靠咱们自己。 都快百年了从没问过咱们的死活,有困难了,到想起咱们来了。” 小姑捞起帕子蒙在脸上。 “这是陆氏一族的祖训,战必出,招必回。 咱们一族做的这些,可不是为了哪朝的王上。 从有陆氏一族开始,就只为了心中的荣耀和身后的亲人百姓。 你还小呢,不懂这些。” 惊蛰任命的叹了口气,她怎么不懂,她太懂了。 她为陆氏一族这样的气魄所感动。 为自己是陆氏一族的一员而自豪。 可他们这样的付出和坚持,实在让人太心疼了。 小姑洗完了澡,回房到头便睡。 睡前嘱咐惊蛰,“你将运回来的粮食和药品分成三分。 其他的先放着,我太困了,等明日起了再与你细说。” 惊蛰拢了拢屋里的火盆,在床头放了水和点心,小姑半夜饿了起来就能吃到。 关上房门,去码头找了阿玲阿杏。 “今日有的忙了,去喊些人来,将粮食药品分成三分。” 两人应了声,各自忙碌起来,阿杏拿着册子翻看。 开口问惊蛰,“这是准备往村里运了吗?怎的还要分成三份。 村里一份,咱们一份,这还有一份是给谁的?” 小姑虽没明说,惊蛰也猜到,这还有一份怕是要送到白石城去,给大岚的。 白乐证实了这点,惊蛰猜的也不全对。 “还有一份容姑姑说让我带回白石城去。” 此话一出阿杏也明白了,翻了个白眼,愤愤的道。 “便宜他们了。” 白乐不知阿杏的怨念来自何处,开口与他解释。 “这些东西是带去白石城交给赵员外的。 他会帮忙处理,换铁矿,硫磺硝石等物。 谷雨哥说过,赵员外信得过,应该不会占咱们便宜的。” 阿杏听白乐这般说,面上的颜色瞬间转怒为喜。 “这还差不多,可不能便宜了大岚。” 高高兴兴的开始指挥人手,搬运物资。 忙碌的间隙,惊蛰问白乐,“你这次回去,还来吗?” 白乐接过阿杏递来的水灌了两口,答道,“来,我与容姑姑说好了。 今冬就在白石城和江源这条路上帮着运送物资了。 这条路我熟,交给我你们放心就是。” 阿杏闻言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惊蛰。 惊蛰看了她一眼,立即明白了阿杏的意思,对白乐说道。 “既如此,让阿杏跟你一道吧。 你带她熟悉熟悉去白石城的路。” 白乐看了看阿杏,“也不是不行,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了,路上会十分辛苦的。 女孩子还是别跟着去受罪了。” 阿杏拿过他手里的杯子,白了他一眼。 “瞧不起谁呢。” 白乐有些尴尬,他绝没有瞧不起阿杏的意思。 就是觉得这么辛苦的事情,不该让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去做。 阿杏见他呆愣,凶巴巴的道,“别楞着了,快去装东西,明日我与你们一起出发。” 白乐“哦”了一声,转身去忙。 惊蛰将拽住要走的阿杏,在她耳边道。 “你去了白石城,自己多加小心,先将正事办明白了。 咱们这头生意买卖的事放一放再说。 今冬怕是不会消停了,定然是会有大战的,全等明年开了春再看情况吧。” 阿杏拍了拍惊蛰的手臂。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小姑还与你说什么了?我瞧她那样子,芸姨他们怕回回都是苦战吧。 这些东西来的不易,得好好利用才行。” 惊蛰压低了声音对阿杏说,“小姑说缺人手。 说不得过阵子塞上的叔伯们也要来。” 阿杏瞪圆了眼,“啊,这么凶险。 我就说芸姨他们人不够用的。 呢个明轩,不是说的上话吗,怎么不从大岚那边抽调些人手。” 惊蛰摇了摇头,“阿娘他们的决策我也不知道。 我问小姑了,她也不与我明说。” 阿杏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 便去找白乐清点明日要带去白石城的东西。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十分关键 惊蛰也有些纳闷,这么大的事,她才不信大岚那边的人不知道。 阿娘他们为什么宁愿从边塞上抽调人手,也不跟大岚要人。 定然不会是因为面子,信仰之类的东西。 这可是真刀真枪的从善金蛮子嘴里夺食。 她虽然不懂打仗,但也知道粮草物资,对一场战争来说有多么重要。 阿娘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能掐断善金运送粮草的线路。 对这场大战的输赢,能起到十分关键的作用。 这是好事,惊蛰就是心疼陆家村的人。 一直在做这些即危险又关键,还出力不讨好的事。 为给小姑省些麻烦,惊蛰赶在天黑前将分好的东西送去了渔村,装上了驮马。 如此小姑明日一早只需到渔村,带着东西回村便是。 阿杏和白乐他们也跟了来,今晚便在渔村歇下,明日一早从这里出发。 又白乐带路,去白石城,若事情办的顺利,三四天便能回来了。 惊蛰夜里是要回江源的,走前又拉着阿杏好一番叮嘱。 并将腰间皮囊里的钢珠全部给了阿杏。 “你都装着,有备无患,若是遇上事了,保命要紧。” 阿杏将钢珠装进自己的兜里。 “我知道,不会有事的,最多三五天我就回来了。 你快回吧,一会天黑了路不好走。 我不在你盯着点阿玲,她粗心大意的别把东西记混了。 快走吧,别啰嗦了。” 惊蛰这才跟船回了江源。 在路上想着,无论是去白石城,还是离开江源去别的地方。 都是要从渔村出发的,若是能在渔村建个集散之地。 来往的货物都从这里出发,到是能省不少事情。 也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随随便便就进江源。 这般想了一路,回了院子就去找孟景瑞商量。 推开他住的那间屋子,里面收拾的干净整洁,他却不在屋子。 问了院里的孩子,说是下午出去了,一直也没回来,不知道干嘛去了。 孩子们问惊蛰,“主子,要不要我们出去找找。” 惊蛰看了看天色,忙道,“不用了,晚饭时应该就回来了。 小王爷出去时阿大跟着吗?” “跟着的。” 惊蛰点了点头,那就不打紧了,“好,我知道了,你们别出去乱跑了,等着吃晚饭吧。” 孩子们应了声,有大些的去了灶房帮忙。 惊蛰这段时间很忙,孟景瑞也十分有眼色的尽量不去打扰。 跟着根叔许阿公他们,学习管家御下的本事。 这阵子,院里的许多琐事都是他在安排。 两人每天早晚吃饭的时候还是能见到面的。 但却不似以前那般腻歪了,相互说上几句便各自去忙。 惊蛰觉得这样挺好,她很喜欢两人现在的这种相处模式。 今日找他有事,便人不在。 怕吵到熟睡的小姑,轻手轻脚的回了屋子。 想将在渔村建集散地的计划整理出来。 脑子里有了想法,就想动手写画。 刚点上灯,小姑便醒了,抓起床边的壶灌了几口,又躺了回去。 声音闷闷的问惊蛰,“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还早呢,晚饭都还没吃呢,你接着睡吧。 若是饿了吃块点心垫垫,一会饭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小姑翻身坐起,“哪就这般娇气了。 已经休息好了,你东西都分出来了吗。 码头有船吧,我这就将东西运到渔村去,明天一早从那边出发。” 话落便起身穿衣裳,惊蛰拿了烛火往小姑这边来。 “我都安排好了,东西已经送到渔村去了。 送去白石城的,也叫白乐和阿杏装好船了。 你就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从这边走也不迟。” 小姑闻言重新躺回床上,“我就说给你带个信,你就都能办妥了。 往村里送东西叫人,铁栓就成了,你阿娘偏让我回来。” 小姑提到铁栓,惊蛰又想起一件事来。 在床边坐下对小姑说道,“小姑,运回来的那些兵器,铁栓哥看过了。 他说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用的矿石都是最次的。 拿到战场上去,至多用上一两次就废了。 阿爹他们肯定是不稀得用的,我想着能不能叫铁栓哥融了,打些好农具。 村里用也行,我这边开荒也用的上。” 小姑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别浪费就成。 我明日走了之后,你多做些干粮,等我回来给你阿娘他们带去。” 惊蛰应了声,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件硬邦邦的草甲。 这是她前几日画了图纸让会编织的阿婆做的。 用处理过的坚韧麻绳编织成背心的模样。 腋下开口,用绳子系牢,前后在心肺的位置做了加厚加固的处理。 应该能为穿戴的人挡住部分致命伤害,还不影响行动。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大冬天的实在不适合穿戴铁甲。 行动不方便就不说了,寒冷的天气还会带走身上的热量。 将草甲递到小姑跟前,“你试试,能防身的,若是合适,我便多做一些。 你带给阿娘他们,穿上也能多一重保障。” 小姑接过看了看,又递还给惊蛰。 “这是什么呀,用不着吧,穿上会影响速度的。” “你先试试,试试再说吗。”惊蛰一边说,一边往小姑的身上套。 待惊蛰给小姑系紧了绳子,便让她起来活动活动。 看看会不会影响出刀出拳的速度。 小姑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感觉并未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这草甲虽硬,但却轻便,也确实如惊蛰所言,对要害部位,能起到一些保护的作用。 回头对惊蛰说道,“好像还行,你做几件吧。 这件就给我了,我拿回村里给他们看看,这可都是你的奇思妙想。” 惊蛰帮小姑脱了草甲,“这个轻便,穿在衣裳里,或者套在外面都行。 带回村里让工坊里的婶子阿婆多做些,给塞上的叔伯们用也行。”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就有孩子喊着吃饭了。 惊蛰应了一声,拿了阿娘带来的毛料衣裳给小姑。 “这个厚实还防风,小姑拿去先穿,还有几件走的时候也带上,给阿娘。” 小姑也没推辞,接过穿戴了起来。 “给你带的,你便收着,我回村叫村里给他们做了带来就是。” 第二百四十七章 建立集散地 等小姑穿戴整齐,两人出了屋子,小姑对惊蛰说道。 “有些事不是你的责任,该交给别人就让别人去办。 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小姑知道你聪明能干,但该偷懒的时候,还是要学会偷懒的。 给他们惯出毛病了以后什么事都指望你,你活的得多累。” 惊蛰知道小姑说这些话是为了她好。 但她这个见什么都想管的毛病,一时半刻怕是改不过来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操心的命,她大概就是那种人吧。 自嘲的笑了笑,对小姑道,“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两人到了灶间吃饭,还是没见孟景瑞和阿大回来。 心里便有些记挂,阿大是绝对不会错过饭点的,这两人到底干嘛去了。 问过根叔,也说不知道,只说走的时候,说是出去办点事,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提。 小姑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但身上那股子煞气,还是嗖嗖的往外冒。 可能是连日的战斗,使得她的精神还处在那种高强度的紧绷之中。 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饭,难免发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响动。 这在以前也没什么,可今日这些响动听在小姑的耳朵里,却叫她格外的不舒服。 每每有声音想起,她那锐利的眼神就会不自觉的扫视过去。 吓的几个顽皮的孩子老实了许多,只顾埋头吃饭,不敢再像平日那样在饭桌上嬉笑打闹。 见小姑撂了筷子,惊蛰也收了碗筷跟着小姑回了屋。 关上房门便拉着小姑开始询问。 “小姑,你在外面同阿娘他们作战的时候,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惊蛰有此一问,是因为小姑这次回来,变化太大了。 她怕小姑这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应激障碍。 若不及时的纾解,会对以后的生活产生影响的。 屋里没点灯,黑暗里只听见小姑闷闷的声音。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做你死我活的选择,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血腥。 上次去塞上,你阿爹他们也没叫我下场,只远远的看着,觉得热血沸腾。 这几日跟你阿娘劫运粮草,才知道真正的战场上,有多残酷血腥。 每次提起刀,心里都是怕的,但回了家,这般安静下来又总想回到战场上去。” 惊蛰摸到火石,点燃了烛火,举灯走到床边坐下。 阿娘非叫小姑回来,可能也是看出小姑的内心起了变化。 想让她好好调整一下,小姑面上冷酷,内心是十分善良敏感的。 在那样高压的环境下,日日面对生死,难免会让人性情大变,情绪崩溃。 拉着小姑的手道,“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先别去想那些了。 好好休息几日,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回了村子去找要好的伙伴说说话吧。” 小姑抽回了手,对惊蛰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阿嫂说了,都有这么个经过的。 我会自己调整的。 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咱们去做呢。 先别说我了,你着急找小王爷是有什么事啊。” 小姑有意岔开了话题,惊蛰也不好在劝。 她能对自己说出心中的感受,应该就不会越陷越深了。 说点别的让小姑换换脑子也好,推了推小姑,示意她往里去点,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我想与小王爷商议,在渔村建个集散之地。 以后无论是回村子还是去白石城,都可以直接从渔村出发。 来往的货物在渔村分拣入库。” 惊蛰其实还有更长远的计划,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不好将这个计划透露出来,一切都要等这场大战尘埃落定,才能做进一步的打算。 小姑闻言点了点头,似是察觉到了惊蛰内心的想法。 “你将来是不是想把江源打造成碧水那样贸易的镇子?” 惊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意图这么明显吗,连小姑都看出来了。 “是有这个想法的,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这场大战若没个结果,也不好打算将来的事。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若是大岚国破了,现在计划什么都是白搭。” 小姑听不得这样的话,“不许胡说,咱们必胜的。” 惊蛰赶忙捂住了嘴,本想说点别的,怎么说来说去,又回到打仗的事上来了。 又将话题引了回来,“小姑觉得在渔村建集散之地的主意如何? 村子如今跟溪草部族的关系匪浅,他们有牛羊马匹,皮草矿藏,以后定然是要与外界贸易的。 不如就以村子为桥梁,将东西运到这里来。 无论是去白石城,还是去碧水都十分方便。” 小姑嘟囔了一句,“现在不是挺好的,村子吃穿不愁,为什么非得贸易。” 惊蛰有些僵住了,组织语言,尽量用小姑能理解舍得话语与她解释。 科技要发展,社会要进步,贸易是重中之重。 若地域与地域之间不能互通有无,相互交流,如何点亮科技树,过上更好的日子。 再一个,成熟的贸易体系,在国与国之间,还能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 能减少兵祸,共同发展,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吗。 当然了,这些都是惊蛰美好的愿望,她知道单凭她一人根本无法完成这样宏伟的目标。 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达到那样的效果。 但目标就在那里,总要有人去做才行,她愿意做那个领头的人。 为这片时空的安稳富饶贡献自己的力量。 小姑听的云里雾里,但不得不承认,惊蛰说的是有那么一丝道理的。 “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小姑是全力支持你的。 只是你那些古怪的想法,莫要再与外人说了。 一点点来吧,总要做成了事情,才好拿出去炫耀。 若是小王爷同意,就在渔村建集散地吧。 即便以后用不上,今冬也是要用的。 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天气越来越冷了,若是泥土上了冻,可不好盖屋了。” 惊蛰应了声,是得抓紧了,起身准备再去找找孟景瑞。 对小姑说道,“小姑你先睡吧,我去找找小王爷,一天都没见他了,也不知他干嘛去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说你什么好 惊蛰披了件衣裳,举着烛火,叮嘱道, “小姑不用等我了,今晚我与阿玲睡,还要与她说说烧砖瓦的事。 你好好休息,明早我来叫你,送你去渔村。” 小姑应了,惊蛰才吹灭了烛火出了屋。 外面已经黑透了,孟景瑞还没回来。 见阿玲屋里亮着灯,便过去找她说话。 阿玲正在灯下翻看手里的册子,见惊蛰进了屋,说道。 “你来的正好,我刚想去找你呢。 阿杏走了,这登记入库的活,我实在做不来,你快帮我看看,记错了没有。” 话落将册子递给惊蛰,“明日再有货运回来,还是让许阿公挑个人记账吧。 我怕记差了,以后还是麻烦。” 惊蛰接过册子翻看,虽不如阿杏记的那般整洁,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想着阿玲确实不擅长这个,让她盯着进出货物记账,着实为难了她。 收好了册子对阿玲说道,“那便不记了,明日叫别人去。 我想在渔村建个集散地,时间有些紧,你再多烧几窑砖瓦吧。” 阿玲正在洗漱,听见惊蛰话,扔了手里的帕子。 “码头上的仓房刚建起来,你怎么又想在渔村建集散地了。 天已经冷了,盖屋盖房好麻烦的。 你跟小王爷说了吗?他可同意。” 惊蛰示意阿玲别激动,“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把阿娘他们运来的东西保管好。 现在东西越堆越多,又要分别往白石城和村子里运送。 码头的仓房临时用用还行。 最后还是要先送到渔村去才能出发,折腾两边,太麻烦了。 不如弄个正规些的集散地,以后咱们做买卖也用的着。” 阿玲坐在床边泡脚,“行是行,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怎么挖地建房啊。 这也不是小事情,明日早上你在与根叔他们商议商议。 烧砖瓦好办,你什么时候要,我什么时候烧就是了。” 擦了脚钻进被窝,见惊蛰还没洗漱,只坐在桌边发愣。 “想什么呢,快睡吧,明日不是还要去送小姑吗。” 惊蛰回了神,看她一眼,“你先睡吧,我在等等。” 阿玲将被子裹紧了些,打趣道,“等谁呀,是不是等小王爷。 才一日没见,你就思之如狂了。” “胡说什么呀,我找他有事,要在渔村动土,不与他商量啊。 真是的,出去也不知道留个话,都这会了还不回来。 没事的时候日日在眼前晃悠,这会有事,偏寻不到人了。” 阿玲听出惊蛰话里的担忧,多半是怕孟景瑞遇上什么危险。 “有阿大跟着呢,出不了什么事的。 再说了人家是江源的王爷,你不能要求人家事事围着咱们转。 我觉得小王爷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多体谅体谅他吧。” 话落翻了个身,趴在床头与惊蛰说话。 “你看他为了你,连洒扫劈柴这样的活都肯学着做。 也从来没跟咱们摆过王爷的架子,已经很不错了。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惊蛰朝阿玲翻了个白眼,“这能说明什么,这难道不是他应该做的。” 阿玲裹了裹被子,“惊蛰啊,你别忘了,他是个王爷。 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足以证明他在意你,尊重你。 能得这样的意中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世上,可没有谁应该对谁好。” 惊蛰不禁笑了起来,她竟然被阿玲说教了。 两人说着话,惊蛰便开始收拾小姑回村路上要带的吃用。 阿玲要下床帮忙,被惊蛰拦住了。 “你就在被窝里躺着吧,好容易捂出点热气,一会又散了。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一会就好,你陪我说话就成。” 惊蛰收拾好了包袱,还是不见孟景瑞和阿大回来。 有些放心不下,想过那边院子去瞧瞧。 即便人不在,问问庄管事也好叫自己安心。 却被阿玲拦住了,“快睡吧,别瞎操心了,明天一准就回来了。” 惊蛰只好洗漱了吹灯睡觉。 因为心里有事,睡的便不怎么踏实,天刚蒙蒙亮,惊蛰就起来了。 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准备去灶间忙早饭。 刚推门进了院,就见小姑也出了屋子。 上前小声问道,“小姑你怎么不多睡会,这会还早呢,我去忙早饭。” “睡醒了,起来打套拳,你先去吧,我一会过去帮你。” 小姑赶时间,惊蛰也没多做,两人吃好了饭,院里的人才陆续起来。 与根叔交代了几句,若是孟景瑞回来,叫他一定等着自己。 回屋拿了包袱,同小姑一起去了渔村。 刚下了船,就见孟景瑞与阿大在岸边等着他们。 “你怎的跑渔村来了,出门的时候也不与我说一声,害我担心一夜。” 听惊蛰这般说,孟景瑞疲惫的脸上带了笑。 “我忘了,下次一定给你留个话。” 惊蛰见他穿的还算厚实,便将已经冲到嘴边的唠叨又咽了回去。 “我昨日也来了渔村啊,怎的没见你。” 孟景瑞拉着惊蛰小姑往村子里面去。 “昨天下午见容娘回来,我就知道那些东西定是要往外运的。 你一直忙着,又抽不开空,我就与阿大去了趟猎场,带了些人手回来。 下山的时候已经晚了,听阿二说,东西都运来了渔村。 我想着你定然也来了,到了才听阿杏说你回去了。 想你今日要来送容娘的,便在这里等你了。” 话落指着已经准备好的驮马。 “你手里的人不顶事,让他们回江源去。 现在外头不太平,不知会遇上什么样的麻烦。 让猎场的骑兵跟小姑回村吧,安全些。 我刚送走了阿杏和白乐他们,也有骑兵护着。 等去了白石城,有我江源的印信,办事也能方便一些。” 孟景瑞的这番操作,着实让惊蛰感到意外。 她一直认为孟景瑞就是个不问世事,偶尔还会犯二的清贵公子。 没想到他心思这般细密,事事都在为大家打算。 将自己没想到的都想到了。 回握住了孟景瑞拉着自己的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欣喜感激之情。 “你怎的也不与我商量,就悄悄做了这些,要我说你什么好。” 小姑快走两步,与等在驼队边的骑兵们打招呼。 她常上山打猎,相互也都熟悉,与孟景瑞道了谢便带着驼队出发了。 第二十四十九章 后方 送走了小姑,惊蛰拉着孟景瑞在渔村转了几圈。 并吧自己想在渔村建立集散地的事与他详细的说了。 对于惊蛰的想法和建议,孟景瑞从来都是不会拒绝的。 此时已是深秋,眼看就要入冬了,江源的冬天虽不会结冰下雪。 但格外的阴冷潮湿,靠江边的土地水分大,也不是破土动工的好时候。 得了孟景瑞的首肯,惊蛰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也没想着能一下就把集散地给建成了。 这事立了项,可以分期分批的一点点来。 又在渔村的周围转了几圈,心里便有了初步了规划。 孟景瑞也与渔村的人,说了个大概。 以后这头怕是要忙起来了,叫他们都上心些。 处理好这边的事,两人带着阿大,回去了。 惊蛰拿了纸笔,去找根叔他们商量这事。 根叔这边有懂建造规划的阿伯,惊蛰的计划还要靠他们来实施完成。 几人一边商量,一边在图纸上写画,这一忙就忙到了半下午。 照惊蛰的意思,将来是想把渔村,打造成碧水那样的贸易小镇。 但小姑走前与她说过,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最好不要将全部的计划说给别人知道。 所以阿公们对惊蛰的想法也没什么排斥。 商量妥当,便带着大家商议后的图纸,去了渔村实地考察,尽量早些动工。 惊蛰去码头的仓房找了阿玲,让她回窑上开始烧砖瓦。 阿玲满心欢喜的将手里的册子丢给惊蛰。 点了几个一直在窑上做活的汉子,对惊蛰道。 “只要不让我算账,干什么都行。 我说的这几个都是熟手,做惯了的,你要多少,报个数来,我好带他们去准备。” 惊蛰接过册子翻看,“先烧吧,具体数量得等阿公们回来才能定。 你回去与许阿公说一声,让他给我拨两个能写会算的过来看仓房。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阿玲应了声,转身就要走,又被惊蛰叫住。 “再喊几个人过来,帮我搬东西。” 话落招呼在码头上望风的小冬瓜几人,将库里的几包药材和几困棉布搬了出来。 不一会许阿公便赶着牛车带人过来了。 着人将东西搬上牛车,便接过惊蛰手里的册子,带着两人开始盘点库里的东西。 惊蛰想着与许阿公一道回去,许阿公却道。 “姑娘自去忙你的,往后这头我来看着就是。” 天气越来越冷,码头上风又大,惊蛰心疼老人的身体。 不想让他这般操劳,“阿公,你这两个学徒带了也有一年了,交给他们就成。 不用你天天在这里守着,跟我回去吧。” 许阿公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以后还有大用,可不能有闪失。 我身子骨硬朗着呢,你忙你的去,不用操心这边。” 惊蛰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好在劝,嘱咐了几句赶着牛车回了院子。 叫了阿婆和几个姑娘,将成捆的棉布裁成手掌宽的布条。 搓洗干净,蒸煮晾晒。 自己则带着孩子们挑拣药材,配比研磨。 她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可凭借对植物学的研究。 配些治疗刀剑创伤,止血消炎的伤药,还是没有问题的。 阿婆和姑娘们有些纳闷,现在虽不缺吃穿。 但好好的棉布干嘛扯成一条条的,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可惊蛰吩咐了,她们也不好多问,开始烧水蒸煮,在院里晾晒。 忙到要吃晚饭的时候,院里已经挂满了棉布条。 回来的人,见此情形,均是一脸的疑惑,但谁也不好开口询问惊蛰。 还是阿玲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惊蛰,你这又是要干嘛呀。” 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看着惊蛰,想从她嘴里要个答案。 惊蛰只顾忙乎,到忘了要与大家解释自己的目的。 “嘿,忘了与你们说了。 我想做些急救用的药包,这些棉布条是拿来当绷带使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难免会受伤的,有了这个能及时处理伤口,也多一丝活命的机会呀。”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阿玲拉着惊蛰往灶房去吃饭。 “还是你脑子好使,连这都想到了。” 惊蛰受了阿玲的夸赞,只要能帮的到阿娘他们的忙,她就心满意足了。 进灶房看了一圈,却不见铁栓,开口询问回来吃饭的许阿公。 “今日是铁栓哥去压船吧,怎么这会了还没回来。 以前这个点,货都卸完了呀。 路上不会出什么事吧,你们先吃,我去码头看看。” 话落却被阿玲一把搂住了。 “你就爱瞎操心,先吃饭,一会我陪你去。” 惊蛰被阿玲搂着,只能先坐下吃饭。 饭吃到一半,铁栓便进了门。 阿玲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的惊蛰道。 “我就说没事吧,着下可放心了。” 起身招呼铁栓洗漱吃饭,问道,“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晚,害惊蛰好不担心。 可是路上遇见什么事了。” 铁栓欲言又止,这会饭堂里大家都在,乱糟糟的也不好与阿玲细说。 接过阿玲给他盛的饭,“吃了饭再说,我还得去码头看他们卸东西。” 许阿公撂下碗筷,拿了给码头上留守人的饭食,快步出了院子。 “铁栓你慢慢吃,我过去盯着便是,你不用急。” 待饭堂里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惊蛰与阿玲才围住吃饭的铁栓问道。 “说吧,出什么事了。” 铁栓埋头扒饭,声音有些闷,“也没出什么事。 芸姨那边有人受了伤,我跟着去接人了,就耽误了回来的时辰。” 话落咽了嘴里的饭,抬头对惊蛰说道。 “明日我不回来了,去前面给芸姨他们帮忙。 你再找个人压船吧。” 惊蛰还未说话,阿玲便叫了起来,“不行,我不让你去。” 铁栓并未答阿玲的话,只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在说话了。 惊蛰扯了扯有些暴躁的阿玲,示意她稍安勿躁。 “铁栓哥,受伤的人呢,你可带回来了?” 铁栓摇了摇头,“在接货那边的山洞里休息。 等好些了,还要到前面去的。” “那怎么行,明日我跟你去,将他们接回来,在江源修养。 荒山野林,缺医少药的,养什么伤啊。” 铁栓应了声好,便起身去码头上卸货。 第二百五十章 治伤 待铁栓离开,惊蛰拉着一脸不高兴的阿玲帮忙收拾碗筷。 她知道阿玲为何不想让铁栓去前面帮助阿娘。 她又何尝想让自己身边的亲人去做那样危险的事。 但想要以后的日子过的平静安稳,就必须有人去争取和付出。 即便要用生命和鲜血做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惊蛰有这样的觉悟,陆家村的所有人也有这样的觉悟。 她相信,阿玲也是明白的,只是太过担忧记挂铁栓而已。 惊蛰不想对阿玲说那些忧国忧民的大道理。 因为她也没有那样宏伟的胸怀和气魄。 她一直以来想做的,只有护好身边的族人和亲人。 摆脱穷困,过上更好的日子。 是这个时空的洪流一点点的将她和陆家村,推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阿玲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收拾好碗碟便自己想通了。 “我知道拦不住他,但还是做不到开开心心的送他去战场。 惊蛰,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芸姨,小姑,谷雨,他们也在外面身处险境,我虽也忧心记挂,但从未担心过他们。 可方才听见铁栓说他也要去,脑子里便总是浮现出那些不好的画面来。 你说铁栓会不会生我的气。” 惊蛰轻拍阿玲以示安慰,“阿玲,这不是自私,这是‘爱’。 放心吧,铁栓心里明白的,他是不会生你气的。” 出了灶房,惊蛰赶在天还未黑透之前,赶制了一些急救用的药包。 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东西,跟铁栓去接伤员。 前两次来,惊蛰都只在岸边忙着搬东西。 并未到林子里的山洞去瞧过。 今日过来,才知道他们的条件有多恶劣。 尽管自己送了吃用过来,但大冷天的栖身在这样的山洞里,绝谈不上是什么好差事。 伤员有三人,都是已经不能再战的重患。 洞里阴冷潮湿,虽燃着火堆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惊蛰上前查看伤势,但洞里昏暗,也瞧不真切。 只知道,都是新伤摞旧伤,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了。 若不是不能再战,怕是也不肯回来的。 将人抬上了船,吩咐艄公先走。 今日少拉一船货物,先将人送回去救治。 临走前将自己带来的急救包交给在此处看守的少年。 “里面有伤药和绷带,再来了伤患千万别在用火烧灼伤处了。 撒上包里的伤药,用绷带包扎止血。 你留几个备着,剩下的交给阿娘他们用。 千万别省着,我会多做些送过来的。” 少年点头应了,扶着惊蛰上了船。 惊蛰不放心的叮嘱道。 “你们自己也要多注意,缺了什么就叫人带话给我,我准备了给你们送来。” 少年感激的招呼艄公开船,“妹妹放心便是,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 惊蛰似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对岸边的少年道。 “还有,江边湿冷,你们每日抽空将鞋袜哄干了在穿。 否则时间长了会生病的,将头手都护着些,不然会生冻疮的。 送来的干粮,热过再吃,水也要煮沸了才能入口……” 船已经驶离了岸边,惊蛰还在交代她能想到的事。 少年挥着手送了惊蛰离开,转头同铁栓一道往另一条船上搬货。 忍不住同铁栓打听,“铁栓哥,你今日回吗。有没有同惊蛰妹妹说,要去前面帮芸师傅的事。” 铁栓擦了把汗,与他说道,“回,我武力不如谷雨,智谋不如明轩。 去了前面说不得就会变成他们的拖累。 不如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了,就当是给族里帮忙了。” 少年见铁栓面带郁色,忙出言安慰。 “铁栓哥千万别这么说,你的本事我们可谁都不会。 芸师傅带话说,过几日要修铸兵器,你提前准备着些。 这活也只有你能干。” 铁栓闻言心里才舒畅了一些。 他本来早就想好,要去前面找谷雨和明轩了。 他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两个伙伴都在前头出生入死。 就他日日窝在江源,他本已下定了决心。 可来时的路上,惊蛰的一席话,却让他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惊蛰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在的位置,该做的事。 能做好自己擅长的事,少给别人添麻烦,就是给大家帮忙了。 他是个铁匠,就该做好铁匠该做的事。 想通了这层,心情也好了起来,对少年说道。 “好,我知道了,回去就准备。” 惊蛰的船因为没拉货,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江源。 根叔已经备好了牛车,在码头上等着了。 接到了人,便火速拉回一栋已经收拾好了的空置院落。 有阿婆带着几个心细的姑娘在这边照顾伤患。 惊蛰查看了伤口,多是刀砍斧劈的外伤。 伤口新旧不一,处理的很不妥当,好在现在天。 没有发展成特别严重的化脓感染。 拿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烈酒消毒,开始给他们的伤口清创。 能缝合的便缝合起来,不能缝合的便撒上伤药包扎起来。 她这一系列的操作,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见她板着脸,表情认真严肃,都不敢胡乱说话,询问情况。 清创时,伤患就已经醒了,惊蛰手里没有麻药,只对他们说道,“会很疼,忍着点。” 惊蛰救活陆听风的事,村子里人尽皆知。 所以,即便惊蛰这会救治他们的法子看起来十分古怪,也没人出声询问。 听见惊蛰的话,便微微点头,治个伤而已,能有多疼。 直到惊蛰拿着消过毒的弯针在他们的伤口处戳来戳去,来回缝合的时候。 他们也咬牙挺着,不敢说疼。 处理完了伤患,惊蛰便嘱咐他们好好休息。 别想着能下地了,就回前线去,没有她的吩咐,谁也别想离开江源。 又叮嘱阿婆和几个姑娘,按时给他们包扎换药。 阿婆到是没什么,几个姑娘却有些害臊。 阿婆看出几个姑娘的窘迫,拉着惊蛰小声道。 “姑娘,叫她们做些洒扫熬煮之类的还行。 这包扎换药怕是不合适。 都是未出阁的闺女,这般不合礼数。” 是惊蛰疏忽了,她只想着姑娘心细,照顾伤患能周到些,到忘了男女之防这会事。 正想着去叫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过来。 孟景瑞已经带着两个人在院里等着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笔好买卖 见惊蛰出来,孟景瑞便迎了上去。 “这两个是老辛留在药园里的药童。 医术虽不如老辛,但也是从小就跟着他学习的。 昨晚听见你说要接伤患来江源养伤,我便让阿大连夜将他们接来了。 让他们照顾伤患,若缺了什么让他们去拿便是了。” 话落颠着脚,一副求表扬,求夸赞的样子。 惊蛰有些惊喜,孟景瑞能这么懂事,这么贴心,是她没想到的。 夸自然是要夸的,既然他这么勤奋又好学。 不如就将渔村的施工和建设交给他去盯着。 这些以后都是江源的产业,他早些接触了解,对将来的经营和管理是有好处的。 将这边的事安排妥当,交给阿婆处理。 便拉着孟景瑞与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孟景瑞欣然同意,但也是有条件的。 “我每日需得回来住。” 惊蛰点头答应,回来住便回来住吧。 那头条件差,吃用都不如这边精细。 再如何说人家也是个王爷,这点要求很合理。 “我的饭食要你亲自做。” 惊蛰皱了皱眉,之前一直一起吃,也没见他有什么不满。 怎的让他干点正事,便提起要求来了。 “好好好,我给你做。” 孟景瑞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睡前你还得抽半个时辰陪我说话解闷。” 惊蛰闻言,白了他一眼。 “你别得寸进尺,我事多着呢,哪有时间陪你说话解闷。 你若不想去,就让阿二去吧,这些以后可都是你江源的产业。 你多学一些,对你有好处。” 话落绕过孟景瑞出了院子,她还要去码头接铁栓回来。 与他商量融兵器的事。 孟景瑞见惊蛰摆了脸色,忙跟了上去。 “你别生气啊,我知道最近事忙,我已经忍着尽量不去打搅你了。 让你给我做饭,陪我说话,也是想多点时间与你相处。 你既然不愿,当我没说好了。 渔村我会去的,昨天我与老庄商量过了,即便你不说,这事我也是会操心的。” 惊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紧跟着自己的孟景瑞。 心里软了软,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我没生你的气,就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心里有些急躁了。 阿娘他们在外头拼死拼活的,我就想多做点事来帮他们。 等这场战事结束了,再说其他的吧。 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去想别的事了,希望你能理解。” 孟景瑞闻言,神色不明的看了看惊蛰, 闷闷的说了声,“我知道了。”喊了阿大,转身离开。 惊蛰赶到码头时,铁栓已经在卸货了。 一边帮着登记入库,一边与铁栓说了下伤患的情况。 忙完了码头上的事,两人才开始商量建造熔炉,熔炼兵器的事。 惊蛰不知道阿娘对铁栓的交代。 只与铁栓说,想将阿娘他们劫来的兵器熔了,打些得用的农具。 铁栓却对惊蛰道,“农具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芸姨给我带了话,让我帮着修理兵器。 咱得想法子弄些品质上好的铁矿来。” 惊蛰点头应是,“这是正事,村里带来的还有些,你先用着。 等阿杏回来,让她从白石城淘换,应该就够用了。 煤炭都在阿玲的窑上,不如就将熔炉建在窑厂附近,你用起来也方便些。 若是人手不够,叫许阿公给你调派几个。” 两人商议妥当,铁栓便去了窑厂选地方建造熔炉。 阿玲得知铁栓要留在江源了,心里的喜悦自不必说。 但顾及铁栓的心情,也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 跑前跑后的给他帮忙。 就这般忙了两天,阿杏和白乐从白石城回来了。 惊蛰以为白乐不会再来了,毕竟他在白石城有家人要养,有事情要忙。 白乐却道,“我与谷雨哥商量好了,我帮陆家村做事。 等战事结束,就将我在白石城里养的那些孤儿弟妹接去村子。 以后也不必再到处流浪乞讨的过生活了。” 惊蛰知道了原委,便将白乐也当成了自家人。 听二人带回来的消息,白石城的状况还算安稳。 虽大战在即,但有大军驻守,在城里生活的人还算平静。 就是粮食药品奇缺,这次若不是有江源的印信开道。 城里又有赵员外这个军需商的接应。 他们带去的那些东西,想要进城,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 这次回来阿杏和白乐并没有带东西。 阿杏说,“咱们要的那些东西,一时半刻不好淘换。 赵员外说需要些时间,我们谈妥了价钱就先回来了。 以后去白石城,有我和白乐的伙伴。 白乐便留在江源帮着从芸姨那头往回来运东西吧。” 惊蛰点头应下,这安排很合理,刚好铁栓要开始打铁修理兵器了。 缺个人压船,由白乐顶上,再好不过。 晚上休息时,阿杏又与惊蛰说了件事。 “我去白石城里转了转,感觉买卖不太好做。 这次是搭上小王爷和赵员外的关系,才会这般顺利。 若是只我们自己想在白石城里找营生,怕是有些困难。” 惊蛰在桌边翻看阿杏带回来的账目,点头应和。 “想到了,毕竟大战在即,不可能像以前那般好做生意了。 今冬还是别想了,等开春的时候,我这里有笔好买卖。” 阿杏闻言好奇的伸长了脑袋,“什么呀,给我说说呗,我下回再去帮你探探路子。” 惊蛰也不卖关子,合上账本对阿杏说道。 “今年又是战乱,又是天灾,大岚很多地方都受了灾。 拿来糊口的粮食都成问题,待明年开春要播种的时候,种子肯定是不够用的。” 阿杏点点头,“这我也知道,可你今年留的种,只够我们自己种的呀。 你想卖粮种也得有不是。 芸姨他们劫来的粮食,很多都是处理过的,能做种的不多吧。” 惊蛰笑了笑,“将能当粮种的挑拣出来便是了。 虽麻烦些,总好过没有。 再说,你忘了还有陆家村呢,村子今年可没招灾。 阿瑶给我的信里说,粮种她留的足足的。 我原想着让她明年多开荒地,都种上。 现在觉着,也不必那么着急。” 阿杏来了兴趣,跑到惊蛰的身边坐下。 “为何,多种粮食有什么不好的。 以后不怕挨饿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想等了 惊蛰笑着对阿杏说道,“现在村里也不会再有挨饿的事了呀。 村里的土地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 能种粮食的土地太少了,即便开了荒地,不养肥了产量也提不上去。 不如先种经济作物,把地养肥了再说。 粮食留咱们族里够吃的就行。 若遇上意外,不是还有江源吗。 再不济,就拿东西去换,多与外界交流,才能促进村里的发展。” 阿杏有些听不明白惊蛰的意思。 捧着脸问惊蛰,“什么是经济作物?你说的话,我每个字都明白。 怎的合在一起便听不懂了?” 惊蛰戳了戳阿杏鼓鼓的脸颊,笑着与她解释。 “经济作物就是不能当粮食,但收获了却能拿来换钱钞的作物。” 阿杏想了片刻,“土里种的东西不能吃,那还种它干嘛。” 惊蛰白了阿杏一眼,“方才不是说了吗,拿来卖钱钞啊。 棉,麻,丝,能榨油的豆类,能制糖的甜菜,这些都是经济作物。 我告诉你,土里不但能种出粮,土里还能种出钱来。” 阿杏被惊蛰的这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惊蛰额头。 “你这脑袋瓜是怎么长得,咱两算是一起长大的吧。 怎么偏你知道这么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 怨不得以前村里总有人说,你们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惊蛰“嗯~!”了一声,故作发怒的盯着阿杏。 “听着像是好话,怎么感觉你是在骂人呢。” 话落举拳,捶了一下阿杏。 阿杏忙搂住惊蛰道,“夸你呢,夸你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你说的那些东西,也不是你想种就能种的。” 惊蛰推开阿杏,“为何不能,前期的准备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村里有阿瑶,江源有我,外面有你。 只要咱们三个好好配合,等再过两年咱们回村的时候。 村里定然能大变样的。 以前都是村子拿了皮子粮食,去换那些东西。 以后,我们自己种,配合村里的工坊,能用那些东西去换粮食。 你想想,那样划算些。” 阿杏闻言认真谋算起来。 “你说的是没错,可村里如今又轮不上咱们做主。 你这般想法,若是让族老们知道了,非要抽你鞭子不可。 村里的耕地有多金贵你比我知道,能让你去种那些东西吗。 再说了,以前每年到春耕的时候,都要花大价钱从外面淘换粮种。 族里才不会同意,让你将粮种拿出去卖呢。” 阿杏说的,也确实是个阻力。 但这些也都在惊蛰的计划之内。 阿瑶如今在村里是能说的上话的。 惊蛰走前教给伙伴们的东西,也一定程度上的影响了村里的大多数人。 即便今年村里的粮种不让卖,不是还有阿娘他们劫来的粮食吗。 从中挑选出一些粮种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费些时间罢了。 能赚些钱钞,还能给要耕种的农人提供一部分粮种。 两全其美的事,为什么不干呢。 阿杏没了兴致,准备上床睡觉。 还对惊蛰说道,“村里的粮种,你别想了。 不过你那计划到是可以先与阿瑶说说。 不管以后种什么,多开些荒地总是没错的。 让铁栓哥熔了那些破烂兵器,多打几架犁,送回村里去。 族老们一高兴,说不得会给你送些种子来。 卖你就别想了,咱自己种还是可以的。” 惊蛰白了眼阿杏,“你别说泄气的话呀,下次去白石城,还是打听打听。 我又不是突发奇想,只明年春耕卖粮种。 后年大后年,往后每一年,我都打算卖粮种。 这是我的长远计划之一,你可别掉链子。” 阿杏不以为意,以为只是惊蛰说着玩的。 她哪里知道惊蛰心里的长远目标。 “知道了,帮你打听就是了。 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惊蛰拨了拨烛火,收好了阿杏拿回来的账册。 “你先睡,我还有东西没整理完。 你若觉着晃眼,就去阿玲那屋子睡。 我瞧她那边还亮着灯呢。” 阿杏裹紧了被子,“刚睡热乎的被窝,不想动了。 今日就在你这边睡了。 你别熬的太晚了,那灯油熏眼睛。” 惊蛰点头应了,从柜子里翻出今年照顾种苗时记录的耕种手册。 还有阿瑶给她带来的村里作物生长的情况。 她要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 将来说不得有机会写出一本在这个世界,能帮的上农人耕种的实用手册来。 第二日依旧忙碌,白乐又从那边接回两名受了重伤的病患。 拉回的物资也不如以前多了。 治疗的过程中,惊蛰也从伤患的口中听到了一些阿娘他们的情况。 刚开始,阿娘他们因为是突袭,总能频频得手,伤亡小,收获大。 但次数多了,善金与碧水运送物资的队伍也有了防备。 加派了在那条线路上巡逻的人手。 再出手时,善金的援护总能及时的赶到。 一边要与巡逻的队伍周旋,一边还要想法子劫运粮草。 他们人手不多,便有些顾不过来了。 汉子还说,最近这段时间,有大批的物资粮草运往前线。 善金人,大概是不想等了,过年前必定会有一场大战的。 惊蛰知道了前面的情况,心里也有了底。 得知阿娘和谷雨都还平安,便不在多言。 想着小姑回村里叫人,算算日子,这一两天应该就回来了。 便叫阿婆和姑娘们,多做些干粮和急救的药包出来。 小冬瓜这些孩子们,也得了惊蛰的吩咐,每日在许阿公那边上完了早课。 就开始按照惊蛰的要求,在运回来的粮食堆里挑拣能耕种的粮种。 看似忙乱的江源,一切都在惊蛰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小姑回来那日,急急忙忙的便去了前面。 甚至连船都未下,只在码头上与惊蛰说了几句话,便带人走了。 接了惊蛰准备的干粮与急救包,大声与惊蛰说道。 “你二叔过几日便来,家里都挺好的,你不用操心。” 惊蛰追着船跑了几步,“我知道了,小姑你们要当心啊,我等你们回来。” 送走了小姑,惊蛰才看见站在岸边流泪的阿杏。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别的计划 惊蛰忙上前揽住阿杏,轻声问道。 “阿杏,你怎么了,可是船上有你家里人?” 阿杏有些哽咽,抹着泪对惊蛰说道。 “我看见我小姨了。她刚才冲我笑呢,连句话都没说上。 我都有两三年没见过家里人了。 为何走的这样急啊,就不能歇一下在去吗。” 惊蛰拉着阿杏轻声安慰,“好阿杏,快别哭了,他们一定能得胜回来的。 我知道你想家了,等这事结束,咱们一起回去看看。” 哄着阿杏平复了心情,惊蛰想到,方才见到船上大多是阿娘小姑那样的姑娘和媳妇。 小姑还说过几日二叔也要来,陆家村这差不多是全员出动了。 大概有战力的都出了村子。 如此一来,村里怕是只有老幼留守。 不管大岚的王上是如何决断的。 对陆家村而言,这可真是破釜沉舟的一战了。 惊蛰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和能量,来保障在前方奋战的陆家村族人的后勤工作。 天气越来越冷,从前面送回来的伤员数量也在不断的增加。 惊蛰看过伤势,除了刀剑之类的外伤,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和营养不良。 这些人里,有惊蛰熟悉的族人,也有从未见过的兵丁。 他们是一开始便跟着谷雨明轩,在前方刺探军情,获取情报的。 阿娘他们开始动手劫运粮草时,他们便做些传递情报,或援护断后之类的事。 善金人也是头铁,明知这条路已经不安全了,除了加派人手,加强巡防来护送粮草物资。 竟丝毫没有放弃这条线路的打算。 惊蛰也从他们那处得知,谷雨他们最先打听的到的情报是。 善金早就规划了一条往前线运兵运粮的道路。 大岚也派遣了兵丁在那条主线路上埋伏。 得知他们占了碧水的镇子,改了线路。 就想让阿娘他们出手,将他们逼回原定的那条路上去。 毕竟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设好了埋伏。 阿娘他们也没料到,本以为这事能很快结束。 只要将他们逼回原来就定好的计划当中,就能全身而退了。 哪里想的到,这边竟成了重中之重。 已经深陷其中,现在抽身是万万不能的,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到底了。 惊蛰听了这事,眉毛拧成了麻花。 “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能将那边设伏的兵丁调派一些过来吗。” 知道内情的族人对惊蛰道,“是谷雨和芸师傅不让动那边人手的。 若撤了那边的防御和埋伏,说不得就中了善金人的奸计。 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咱们也有别的计划。” 惊蛰无奈的点了点头,“陆家村就是别的计划对吧。” 这般又过了半个月,便入了冬。 江源的冬天虽没有雪,但临近大山,山上下雪,山下的气温便会骤降。 江面上水流不急的地方便会结一层薄冰。 使得这条水路越发难行,惊蛰想了法子。 让铁栓将熔掉的刀剑,打成铁质的外壳,包裹住船头用来破冰。 这才使得运送货物的行程安全了许多。 土地上了冻,渔村的工程也停了下来。 已经建起的几个仓房,足够今冬用的。 这日惊蛰正在院里照顾伤患,孟景瑞带着一人过来找她。 这人惊蛰认得,是跟着辛大夫出去的药童。 走时唇红齿白的,像个年画里的童子。 这会再看,人黑痩了许多,憔悴的不成样子。 裹着一件厚皮袄,若不是孟景瑞提醒,惊蛰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药童给惊蛰问了好,开门见山的道。 “姑娘,辛大夫让我回来拿药的。 他还有一事相求。” 惊蛰引着孟景瑞和药童进屋里说话。 “辛大夫治完的疫病,真的去战场上治疗伤员了?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帮的上的,绝不推辞。” 药童接过递来的茶水喝了几口,暖了暖身子对惊蛰道。 “我师父却在前线治疗伤员,只是药材奇缺,天气又越来越冷。 眼看大战在即,才命我回来拿些药材过去。 你也知道,战场上多是刀剑外伤。 师父说陆家村有治这种外伤的奇药,能快速止血止痛。 希望你能与陆家村说说,多配一些,让我一并带去。” 惊蛰闻言,点头答应下来。 辛大夫是十分懂规矩的,他并没有直接管惊蛰讨要陆家村的药方。 只让惊蛰多配些药物拿去用。 陆家村的方子,她是知道的,可也不好胡乱做主,拿去送给辛大夫。 但自己配置的治疗外伤的药,效果也是不错的。 她自己研制的方子,是可以送给辛大夫的。 得了惊蛰的应允,药童便跟孟景瑞去拿药材了。 孟景瑞很有原则,并没动阿娘他们劫回来的药材。 给药童准备的,全是封地上自产的药材。 因为要备药,药童可以在封地上休息几日。 他也不曾闲着,惊蛰配药,他不好插手帮忙。 便跟着山上下来的两个药童,一起帮忙照顾病患。 在看过惊蛰给伤患清创缝合,治疗外伤的手段之后,大为震撼。 从没想到伤口能像缝衣衫一般,被这样缝合起来。 犹豫再三,还是对惊蛰说道。 “姑娘,我虽不能拜你为师,但你能不能将这套技法传授与我。 我跟着师傅在战场上治疗伤患。 许多人因为伤势过重,无法止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流血而亡。 若是有了姑娘这套疗法,便能救回许多人的性命。 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赐教?” 救人性命的事,惊蛰自然不会藏私。 其实惊蛰也不是个专业的医生,若是没来这里。 她就是懂植物学和动物学的兽医,绝对不会给人看病的。 现在站出来,给人治病,也是没办法的事。 能将她懂得,知道的,能造福大家的事情传播出去,也是她心之所向。 有人愿意学,她就认真教。 惊蛰手里做手术用的器具,都是在村里时,求了工坊里的阿公给特别打造的。 惊蛰这里有一套,村里的陆医婆有一套。 现在要将这套外科手术的技术教给药童,不能不给人家提供器械吧。 连夜画好了图纸,叫来铁栓。 打造了几套外科手术用的工具包。 第二百五十四章 信息量太大 但因为技术和材质的问题,许多工具现在是打造不出来的。 能有这些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药童很机灵,又是辛大夫的高徒。 眼光和见解虽不如惊蛰那般超前,但对医药学的见识还是异常丰富的。 对惊蛰的教导和讲解学习的很快,还能融会贯通。 没几天就能帮着惊蛰给新来的伤患治疗了。 药材准备好,铁栓的工具也打造好了。 他并不知道江源有往来白石城的近道。 回来时,还走了远路,本想让孟景瑞派些骑兵护送。 谁料惊蛰早就帮他安排好了,跟随阿杏她们的船只,一同前往白石城。 如此,若是辛大夫那边再有什么需要。 可以通过赵员外的关系,给江源送消息。 这边准备好了给他们送去,能节省下不少时间。 惊蛰还送了他许多已经制好的急救包,并给他说明了用法。 危机关头能紧急处理伤口。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嘱咐他可以告诉随军的医生大夫。 多制作一些,配给前线的兵丁,尽量减少伤亡。 送走了药童,惊蛰也终于等来了二叔。 孟景瑞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便一直望眼欲穿的盼着二叔能早些到来。 他自然明白二叔不是来看他的。 但每每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为陆听风的事业出一份力。 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帮的上忙,心里的喜悦便藏不住了。 孟景瑞一直将陆听风当成自己的目标和对照。 以前身体不好的时候,羡慕他可以充满活力,肆意驰骋。 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对他的消息异常的执着。 总想着自己的人生若能与他换换,那该多好。 现如今身体虽好了,可碍于身份的关系。 想同他并肩作战,纵马驰骋,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能将自己无法完成的心愿,寄托在陆听风的身上。 若能帮他达成目标,也算是替自己完成了心愿吧。 二叔的到来,并未影响江源的生产生活。 一年多未见,二叔更显黑痩。 面上的表情也较惊蛰还未离开家时,更加冷酷严肃。 依旧束着长发,目光冷冽机警,下巴上蓄起了寸长的青须。 见到惊蛰那刻,面上的神色,温柔了许多。 惊蛰对自家这个二叔是又敬又怕的,可好容易见到了家人,如何能不高兴。 眼含热泪的迎了上去,“二叔,家里可还好。 你们全出来了,阿奶,小满他们可有人保护。” 陆听风跳下了船,收敛了身上的气势。 “村里有族老他们坐镇,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不必记挂。 这一年来,你做的很好,村里知晓你的付出,辛苦你了。” 惊蛰摇头摆手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阿娘小姑他们才是真的辛苦。 前面的情况不容乐观,二叔这次带了多少人来,可是马上就要出发吗?” 二叔点了点头,“我与小王爷说几句话就出发,你自去忙,不用管我。” 惊蛰不知二叔要与孟景瑞说些什么。 但瞧二叔的样子,大概是不想让自己听的。 退到一边,往船上搬运要带去前线的东西。 站在惊蛰身后的孟景瑞,目光灼灼的看着陆听风。 听见这句话,不由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上前两步伸出了手,想与陆听风来个亲密些的接触。 待惊蛰走的远了,陆听风才给了孟景瑞一个正眼。 忽略孟景瑞殷殷期盼,只往码头上稍微背风的地方走去。 并不是有什么机密的话要说与孟景瑞,只是怕他受不得江边的寒风。 “我听闻你身子康健了许多,现在看来不是谣传。” 孟景瑞频频点头,“多亏了惊蛰。 听风你还是头一次来我江源,不若我带你四处转转。” 话落便要去拉陆听风。 陆听风扭身躲过,“战事紧急,等有空再说吧。 我有事问你,你要如实答我。” 孟景瑞脸上划过一丝失望,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 随即点头道,“你问吧,我定如实答你。” 陆听风的表情严肃起来,“等这场大战结束了,若陆家村和当今的王上起了纷争。 你要如何自处?” 孟景瑞忽闻此言,也变了脸色。 “听风兄此言何意?难道陆家村不想以此战正名,全族重回大岚。 还要让全族老小在荒漠里苟活。 让塞上的青壮没有援护? 我要如何自处,我自然是与陆家村共存亡了。” 二叔重重拍了孟景瑞的肩。 “有你这句话便好。 我陆氏一族,用不着向世人正名。 也没有想重回大岚的意思。 几代人坚守边塞也不是为名为利。” “那为何非要守在戈壁,回来有什么不好。” 陆听风欲言又止,“有些事要等这场仗结束了,才能说与你听。 谢谢你这一年来对惊蛰和陆家村的照拂。 时间不等人,我这便去了。 景瑞,咱们后会有期。” 话落头也不回的朝码头走去。 孟景瑞有些反应不急,陆听风的这些话信息量太大。 为何大战结束,陆家村会与王上起纷争,这没道理啊。 孟景瑞一直以为,陆家村不计代价的投入这场战争,是为了重回大岚。 可听陆听风方才与他说的话,陆氏一族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 盯着陆听风离去的背影,呆呆的楞在了原地。 惊蛰指挥着人往船上搬东西。 船舱里有人出来上前帮忙。 惊蛰一瞧,这不是柏牧大叔吗? 欣喜之余也有些疑惑。 听小姑说,自霍尔他们帮着村子骗了碧水和善金的铁矿。 集聚在村子的牧民在春上就同霍尔一起回了溪草。 村里也帮着他们设立了边界和防线,与善金彻底切断了往来。 这草原上的许多小部族,在霍尔和二叔的牵头下,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如今他们绕了这么大一圈,来帮着陆家村对付善金。 无论是为了将来做打算,还是为了还当初陆家村收留他们的恩情。 对于想赢得这场战争的大岚来说都是好事。 匆匆与柏牧打了招呼,在这种情形下见面,也不好多说其他。 不过片刻,二叔便回来了。 上了船与惊蛰说道,“渔村有些马匹,要靠你们运到前面去。 我这便走了,你们多保重。”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是时候 二叔与小姑一样,并未在江源多做停留。 除了他跟着的这条船,后面还有两条各拉了几十人的船只。 送走了二叔他们,惊蛰便想去渔村看看。 想法子把二叔他们带来的马匹送到前面去。 一转头便瞧见还站在江边呆呆发愣的孟景瑞。 上前帮她拢了拢披风,“我二叔与你说什么了? 人都走了你还在这出神呢。” 孟景瑞拽住惊蛰的手,哈了口气帮她暖了暖。 “也没说什么,全等这场大战结束了在看。” 惊蛰自然不信他的话,想来应该是与前面的战事安排有关系。 既然二叔不想自己知晓,她也不好继续追问孟景瑞。 “我去渔村帮二叔他们将战马运过来。 你同我一道去吗?” 孟景瑞点了点头,抓牢了惊蛰要抽回的手。 特别认真的看着惊蛰问道。 “若是我以后不做王爷了,也没有江源这块封地。 你还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惊蛰皱了皱眉,“你说什么疯话,现在是说那些事的时候吗。 先把眼前这关度过了,再说以后。 咱两的事,放一放吧。 我的家人,族人,全在前面出生入死,我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你也别胡思乱想,没人能从你手上夺走江源的。” 孟景瑞苦笑,松开了惊蛰的手。 “你去吧,我找老庄商量点事。 晚上想喝你炖的菌汤,若是有空,给我煲一罐吧。” 惊蛰点了点头,“下午若回来的早,便给你做。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多穿些。 老辛不在,春桃也闹脾气不肯回来,你若病了我可抽不出空照顾你。” 孟景瑞点了点头,抚着惊蛰上了木筏。 “我知道,你早去早回。” 惊蛰到了渔村,阿江便领着她去看了二叔他们带来的四五十匹战马。 这些马一看就是牧民那边培育出来的。 与惊蛰在村里见过的品种略有些不同。 个头虽矮小些,但蹄粗脖子壮,耐久力和适应性在马种里均属上乘。 这个品种的马,放牧骑乘是极好的。 但若是当做战马使用,却有些差强人意。 惊蛰虽没见过善金的战马,但也知道,能上战场的马绝不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是来不及了,以后若有机会。 溪草的大片牧场,倒是可以成为繁育良种马匹的基地。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骑兵什么的,在战场上是不可或缺的兵种。 没有好的战马,便发挥不出其威力。 记得以前在牲口棚给珍娘帮忙的时候,与她提过这些事。 也不知珍娘有没有放在心上。 嗯,待战争结束,这个也要提上日程。 这几十匹战马,要运到前面去,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乘船的话至少也要往返五六趟。 惊蛰叫来阿江询问,“往江源去的湿地和沼泽上冻了吗?” 这么多马匹,全靠船运的话太费事了。 不如走陆路,到了江源在沿着河边赶过去。” 阿江挠了挠头,“是冻了些,走人是没多大问题。 这么多马匹,还是别冒险的好。 万一陷在泥地里,可不好往外拽。 一匹两匹还好说,几十匹呢,还是想别的法子把。” 惊蛰牵了匹马,往前面的湿地上走了走。 阿江说的没错,冻的不是很结实。 踩上去软绵绵的,马蹄子还会往下陷,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拐回去与阿江商量对策。 看了眼飘在江边的木筏便有了主意。 这些木筏是村里的渔民,下河撒网捕捞用的。 虽不如运输货物的船只牢靠,但胜在数量很多。 也没有船舷甲板之类的累赘之物,可以将这些木筏链接起来,运送马匹。 惊蛰将想法与阿江说了,得到了阿江的肯定。 “这比带着马匹去趟湿地靠谱多了。 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喊我阿爹他们去收拾木筏。” 惊蛰应了声“好”,查看了一下马匹的状况,又给它们喂了些料。 便去了江边帮着连接木筏。 半下午的时候,便将几十匹马安全的运到了江源。 想着二叔阿娘他们急着要用。 看看天色,应该能在天黑前运到前面的林子里去。 刚好送二叔他们的船只,这会也拉了东西回来。 卸了东西,将马匹装上船,与小冬瓜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船一道去了。 到达林子里时,天已经黑了。 此时在林子里驻守的,除了惊蛰见过的那几个族里的少年。 还有几个跟着二叔一起来的牧民。 他们留在林子里,就是等着接惊蛰送来的战马。 已经在山洞的旁边辟出了一块地方,专门照顾这些马匹用。 马匹的饲料也从劫来的物资中留了出来。 惊蛰瞧这架势,二叔他们不像是要与阿娘汇合。 在这条路上袭击骚扰善金往前线运送物资。 到像是要上正面战场与善金人拼杀的样子。 惊蛰不懂牧民们的语言,只能跟族里的少年打问。 “我二叔可与你们说了,他们这次来的打算? 是与我阿娘他们汇合,还是有别的计划?” 少年皱了皱鼻子,“这都是军事机密。 我们几个连上场都不被允许。 这么重要的事情,听风师傅怎么可能说与我们知道。” 惊蛰“哦”了一声,开始给大家准备饭食。 这会天已经黑了,气温下降,江面结冰,晚上行船也不安全。 不如在这里待一晚,等明天一早在拉了物资回去。 半夜时分,被冻醒的惊蛰起身往山洞的火堆里添柴。 忽闻外面传来了动静,靠墙浅眠的几个少年忽的睁开了眼睛。 几个跳跃便出了山洞。 走前还对惊蛰道,“妹妹稍安,前面送东西回来了。 我们去接应一下,你就在洞里等着吧。 说不得有伤患回来,还需你照看一二。” 惊蛰点头应下,将火堆又烧旺了些。 拿了个急救的药包,随时待命。 不过片刻便有个少年回来了,拿了准备好的干粮和急救包,又匆匆离开。 “妹妹睡吧,今日没送来伤患。 我们要去处理一下踪迹,你不用等了。” 惊蛰松了口气,但也睡不着了。 守着火堆一直等到天亮十分,少年们才回了山洞。 惊蛰已经帮他们热好了干粮,煮开了水。 第二百五十六章 陆家人的决定 跟着少年一起进山洞的还有几个村里的媳妇。 都是惊蛰见过的,忙起身与她们打招呼。 “婶子,快过来坐坐,吃点东西暖和一下。 你们可是受了伤,我帮着瞧瞧吧。” 其中一位婶子,取下裹住头脸的围巾。 面庞黝黑,身材壮实,正是与阿娘交好的小虎娘。 上前捏了捏惊蛰的面颊,手劲之大,疼的惊蛰直龇牙。 “婶子,你轻些,疼~!” 小虎娘嘿嘿一笑,松了手,“嘿,忘了小姑娘脸皮子嫩。 婶子是稀罕你呢,一年多不见,已经成了大姑娘了。 帮着村里做了这许多事,你阿娘心里可美着呢。” 惊蛰引着几位婶子在火堆旁坐下。 给她们拿干粮到水。 “前面可还好,二叔他们来了,应该比前一阵好许多吧。” 婶子们脱了厚衣裳,接过惊蛰递来的食,水,吃了起来。 “你二叔他们有别的事,前面的事你不必忧心,有我们呢。 你只管顾好自己就成。” 话落对几个狼吞虎咽的小子道,“吃完了便去装船。 今日跟着惊蛰回去,村里还有东西要运来。 你们去把这事给我办妥了,这头用不上你们了。” 几个少年应着,三两口将手里的干粮塞进嘴里,出了山洞。 惊蛰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婶子,以后换你们在这边值守了吗?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告诉我。” 小虎娘喝了口水对惊蛰道,“嗯,在这处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双方都已经准备好了,过不了几日便要开战了。 大岚的意思,是要在过年前结束这场仗的。” 惊蛰点了点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拖了这一二年,无论是大岚还是善金。 怕是都已经负担不起了。 大岚今年还遭了天灾,若不在今冬与善金决一死战。 等到明年开了春,农耕之时,更没有财力与物力与善金这样拉扯下去了。” 婶子点了点头,“你们不愧是一家人,你说的话,与谷雨和芸娘说的一模一样。 不过你阿娘还说了,无论这仗谁胜谁负,咱们陆家村都要全身而退。” 惊蛰有些莫名,“这是为何?咱们族里出力帮着平定战乱。 即便不计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吧。 怎可不向大岚讨要封赏就退,这不划算。” 小虎娘轻叹一声,“咱陆家村有陆家村的骨气。 快百年了,咱们陆氏一族,又不是靠着虚名和封赏过日子的。 朝堂复杂着呢,族里就是不想再卷进那些纷争之中。 才决定战事结束,便退回村里去的。 你在江源也要当心一些,这些事,等你阿娘和二叔回来,会与你说的。” 听了小虎阿娘的话,惊蛰有些心神不宁。 阿娘他们的这个决定,对于陆家村的长远发展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族老们不想让村子卷入朝堂,但当陆家村决定参与进这场战争的时候。 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陆家村是把利刃,如今已经出了鞘,向世人展露了锋芒。 再想收回去,怕是有些难了。 不说边塞上以一当十的叔伯。 单就常年在田地里劳作的阿娘他们。 提刀上阵都能搅得善金后方不得安宁。 惊蛰不信,当今这个好战的新王,注意不到陆氏族人的表现。 只要是个带点脑子的上位者,就不可能轻易的放弃这股力量。 即便不能将这股力量握在自己手里。 也不会不管不问,任由其发展壮大的。 说不得还会像他的祖辈那样,迫害打压陆家村。 想到这里,惊蛰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忽地想到昨日孟景瑞与自己说过的话。 倘若他没了江源,倘若他不做王爷。 瞬间便明白了,二叔与他说了什么。 想来已经脱离了大岚的陆家村,是誓死也不会再向任何国,王,臣服了。 二叔怕是问了孟景瑞,若是到时候,陆家村与新王闹了起来。 孟景瑞会选择跟谁站在一边。 惊蛰兀自想的出神,这些都是摆在面前的事实,由不得她不去多思多想。 这叫本就心思沉重的惊蛰,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想过点舒心惬意的日子,为何这么难。 婶子们已经吃好了干粮,厚衣裳也烘烤干爽。 起身准备去外面帮着搬运物资。 惊蛰回了神,跟她们一起出了山洞。 小虎娘揉了揉惊蛰的头发。 “花一样的姑娘,别整日愁眉苦脸的。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 用不着替你阿娘她们担心,咱们可是陆家村的女人。” 惊蛰被小虎娘自信的语气和夸张的动作逗笑了。 “这才对吗,姑娘家的,就该多笑笑。” 待东西都装上了船,小虎娘站在岸上叮嘱船上的几个小子。 “你们警醒着些,没大人跟着,可别不着四六的耽误了事。 快去快回,村里准备的东西,前面可等着用呢。” 船上的少年撑着船,对岸上的小虎娘大声喊道。 “婶子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很快便回来,咱们过几日见。” 送走了族里的少年,惊蛰也回到了之前忙碌的状态。 孟景瑞最近有些反常,时常见不到人影,饭也不常来这边吃了。 惊蛰忙起来,也顾不上多问,只听根叔他们说,“小王爷最近在与庄管事商议很重要的事情。” 随着大战越来越近,惊蛰的心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很久没做噩梦的她,又像村里刚遭了袭击时那样夜夜睡不安稳。 总是被梦里冲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 冷汗浸湿被褥,总觉得那些惨状已然发生在眼前了。 每到这时,惊蛰便再也睡不着了。 阿杏往来白石城,阿玲也在窑上陪着铁栓熔炼打铁。 能陪着她的,也只有一直养在身边的两只豹子。 惊蛰也知道是自己想的太多。 但她总忍不住要把事情最坏的结果全想一边。 再考虑应对的方法与策略。 不几日,族里的少年便带着阿娘他们要的东西回来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头发胡子花白的族老。 惊蛰记得,这位族老是专管村子里,阵法陷阱的大师傅。 依旧如小姑二叔一般,只是从江源路过,并未多做停留。 第二百五十七章 腊八 船上装了许多木板木棍,看着像是处理好的。 运到前面去,拼装起来就能用了。 这几日,送回来的伤患少了许多。 最早来的也陆续痊愈,按惊蛰的意思,希望他们在留一阵。 照她的意思,恢复到这种程度,还不能回到战场上去的。 但伤患们可听不进惊蛰的劝阻。 伤口痊愈,能跑能跳了,便嚷嚷着要走。 都知道大战将至,谁也不愿撇下族人,龟缩在江源养伤。 惊蛰也没法子,只好把基本伤愈的,放了出去。 转眼就到了腊八,惊蛰是记不住这些日子的。 若不是中午吃饭时,阿婆端上来的粥,惊蛰都没发现,已经进了腊月。 正吃着饭,春桃便提着一个白瓷罐子进了灶房。 与众人打了招呼,将罐子递给惊蛰。 “姑娘,这是庄婶熬的腊八粥,让我给你们送点过来。” 惊蛰忙起身接过,“谢谢春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吃过午饭了,坐下一起吃点。 我们这边也熬了粥,你回去的时候带一点。” 春桃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吃过了,你慢慢吃。 我昨日就回来了,老庄专门去喊的。 过几日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 惊蛰将盛粥的罐子递给阿婆,让她腾出来装些他们熬的,给春桃带回去。 听春桃说过几日要出去,不由问道。 “眼看就要过年了,什么要紧事,大年下的往外跑。 再说如今外面乱着呢,不如等这场仗结束了再出去。” 春桃搓了搓手,“给其他封地的主子送年礼。 以前都是阿二去的,今年阿二有别的事情要忙,只能我去了。” 惊蛰点了点头,可如今已经入了腊月。 江源又在大岚的犄角旮旯里,这会出去送年礼,有些晚了吧。 春桃接过阿婆递回的罐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着像是有什么事,要与惊蛰说,磨磨蹭蹭的也不开口。 惊蛰吃好了饭,拉着春桃往外走。 “春桃阿姊,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你只管开口就是了。” 春桃吞吞吐吐的道,“你小姑,可还好吗? 之前我与她有些误会,一直也没说清楚。 昨日回来听闻她去了前线,心里一直不舒服。 总觉得不把这事解决了,走的也不踏实。 你能不能帮我给她带个话,让她定要平安回来,我与她的胜负还未分呢。” 惊蛰握了握春桃的手,“阿姊,我小姑那人你又不是不知。 说不得早就将你俩之间的误会忘了。 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待她回来,定能像以前那般与你好好相处的。” 说话间,惊蛰已经将春桃送到了大门口。 春桃提着粥罐,转身握住了惊蛰的手。 “我还有一事相求……” 还不等春桃将话说出口,惊蛰便道。 “放心吧,我会照顾你家公子的。” 春桃点点头,随即有摇了摇头。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你跟公子的事,我可不搅合了。 你能不能送我一把你们用的那种弓弩。 能连发钢珠的,公子有一把,不肯给我用呢。 非让我自己过来跟你要,我这不是不好意思么。” 惊蛰这才明白,春桃过来是为了弓弩,送粥道歉什么的,大概都是借口。 “阿姊想要弓弩啊,直说便是了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春桃捶下了头,“我走前,不是与你们闹了些不愉快吗。 怎么好意思,一回来就管你要东西。” “阿姊,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我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话落将腰间装着弓弩的皮囊取了下来,递给春桃。 “我的这把,你拿去用吧,小王爷那处应该有多的钢珠,你走前多带一些。 回头我在给他补上。” 春桃唇角带笑,将皮囊打开,取出形似手枪的弓弩观瞧。 惊蛰顺手接过她提着的粥罐,“阿姊会使吗,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春桃兴奋的摆弄着手里的弓弩,熟练的装弹上堂。 瞄准对面空置院子里的一颗大树。 “不用,我会使。” 话落“嗖”的一声,在对面的大树上,打出一个小窟窿。 几步窜了过去,半天也没将钢珠抠出来。 “果然比平常的弓弩,威力大些。 你这把给了我,你可有别的武器防身。” “我只在江源的范围活动,遇不上什么危及性命的事。” 春桃跳下了树,将东西收好挂在腰间。 “那怎么行,以防万一,我将这个送你把。” 话落从发髻上,取下一只柳叶型的发簪。 “这是着工匠用陨铁打造的,坚韧锋利无比。 做成发簪的形状,很具欺骗性,关键时刻拿来防身很得用,送给你吧。” 惊蛰忙摆手,“阿姊,我用不上的,我又不会使暗器。 你自己留着防身吧。 那弓弩是我们村里造的,过几日我叫他们再带一把给我就行了。 这暗器,你自己收好吧。 要出远门,多做些准备才安全。” 春桃见惊蛰确实不肯要,不好意思的笑笑,将发簪重新插回头上。 “既如此,那我便谢谢姑娘了。” 接过惊蛰手里的粥罐,告了辞。 “姑娘去忙吧,我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要出发了。 对了,公子让我与你说。 他这段时间事忙,让你无需记挂。 等忙过这阵再找你说话。” 惊蛰应了声好,送走了春桃,便去找了根叔。 将自己这段时间忧心的事,一股脑的说给根叔知道。 “根叔,你说小王爷,选在这个时候去给其他封地的主子送年礼。 是不是想联合其他封地的势力,与新王抗衡。 好给陆家村多争取些筹码。 免得打完了仗,新王又想法子欺压整治陆家村。” 根叔捋着胡子,“姑娘哪里得来这样的结论。 若小王爷真这般做了,与造反无疑啊。 即便小王爷这般打算,庄管事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陆家村有陆家村的骄傲。 战后是归顺朝廷,还是继续隐遁戈壁,也不是姑娘能参与决定的事。 这会就别胡思乱想了。 还是着眼于当下,度过眼前的战事才是正经。” 惊蛰乱糟糟的心,当然不会因为根叔几句劝解就平静下来。 ------题外话------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新衣新鞋穿起来,高高兴兴迎团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捷报 从腊八这日开始,一直到年根底下。 运回来的物资逐渐减少。 但伤患却越来越多了。 不用问,惊蛰也知道,两国的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她没空再想其他,每日忙着给伤患们清创缝合。 到了这时候,别的都是小事,人命才是大事。 虽然没亲临战场,但从伤患们所受的刀剑创伤,就能窥见战场上的惨烈程度。 一直不曾有阿娘和小姑的消息传回来。 有伤患说,大战一开始,陆家村的族人,便分成了若干小队。 由队长带领,分开来去做不一样的工作。 人都不在一处,所以也没办法得知其他小队的具体情况。 他们现在何处,执行什么任务,全都是不知道的。 惊蛰还了解到,陆家村的族人,虽不曾在正面战场上与善金人拼斗。 但凭借灵活机动的特点,深入了善金人的后方指挥之地。 获取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成功阻止了他们许多次突袭。 做的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就眼下这个情况来看,没有阿娘和小姑的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了。 这说明她们没受伤,没意外,还都好好的活着。 惊蛰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腊月二十八这日,阿杏从白石城赶了回来。 带了不少制作火雷的材料。 因为雷家父子,已经被接回了村里,这些东西放在江源也没了用处。 刚拉回渔村便被族里的少年送回了村里。 惊蛰有些纳闷,族里囤了这么多的火雷材料。 也不见制好的火雷,运到前面战场上去。 着其中定然还有惊蛰不知道的原因。 塞上用不了这么多,莫非是为以后做准备的。 碰上这样的兵荒马乱,没人还有心思过年。 想必村里的情况也是一样的。 阿杏在灶间休息,等着惊蛰给她弄吃的。 “小姑他们可回来了?我在白石城听说战事快结束了。” 惊蛰盯着灶膛与阿杏说话。 “都这般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胜利的曙光我是没看见,送回来的伤患倒是越来越多了。” 阿杏起身蹲到惊蛰的身边,伸手烤火。 “你不知道,白石城里可热闹。 自从开了战,就频频有捷报传回来。 都说大岚必胜,以前还有对新王有怨言的,现如今都变成崇敬了。” 惊蛰这会算是有些明白了,为何这新王篡权上位之后。 宁愿顶着国破的风险,和暴虐的骂名,也要征兵征粮与善金开战。 他这是拿大岚的国运和百姓作为筹码,进行的一场豪赌。 若败了,国破家亡,内里已经破败不堪的大岚,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若胜了,重振国威,不但震慑了对大岚早就垂涎欲滴的邻国。 还有了重整已然走向末路的大岚,翻身的机会和时间。 这年轻的王上,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能在夺位之际,就已经想好了这样破釜沉舟的计划。 惊蛰觉得,这王上绝不是个善茬。 如此看来,他也并不像世人说的那样,暴虐好战,只会逞凶斗狠。 惊蛰想起,苏明轩曾经说过,“王上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当时惊蛰并不相信,觉得大岚的王上如何,与她和陆家村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看来,这王上果然有点东西。 就是不知道,二叔他们如何打算的。 战后会不会与他撕破脸皮,拒绝重回大岚。 起身看了看锅里的饭,“身上可暖了,洗了手准备吃饭吧。” 阿杏搓了搓脸,去门边洗手。 “对了,我还听说一件事。 苏明轩如今可不得了,经过这一战,一跃成了大岚家喻户晓的神威将军。 白石城里的未婚姑娘,为见苏小将军一面,都能打破了头。” 惊蛰盛饭的手顿了顿,冷哼一声。 “就凭他,当年被咱们族里的阿公掀下马。 被我二叔丢在戈壁上暴晒。被小豹哥揍的鼻青脸肿。 他能有今天这番成就,也全靠咱们族里帮衬。 若没有谷雨,阿娘,和咱们族里不计代价的付出。 这场战能不能赢还两说呢。” 惊蛰越说越气,将碗递给阿杏,扔了手里的饭勺。 “凭什么他们加官进爵,耀武扬威。 咱们族里的人到现在,回都不能回来。” 阿杏坐在桌边吃饭,见惊蛰发了脾气。 “你这又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 我只说有捷报频频传回,又没说这战已经结束了。 哪里就加官进爵,耀武扬威了。” 惊蛰闷闷的叹了口气,“我就是心疼咱们族人,苏明轩他凭什么。” 阿杏白了惊蛰一眼。 “瞧把你给气的,我觉得苏明轩挺好的,他不会忘记陆家村对他的栽培的。 赵员外说了,那些制火雷的材料,在大岚可都是违禁品。 烟花爆竹只有皇家能制作。 若不是苏明轩从中调解,我可带不回来这么多东西。” 惊蛰戳了阿杏一下,“这么点好处就把你给收买了。 让我以后这么放心将更大的买卖交给你。” 阿杏拍了拍惊蛰,“好了好了,你别在这为陆家村抱不平了。 族老们自有对策,陆家村打这一战,也不是没有收获。 芸姨和小姑他们今冬劫回来的东西,不都全部落在咱们手里。 这些物资,足够陆家村吃用三年有余。 再说了,陆家村又不指着这些虚名过活。 ‘战必出,召必应’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陆家村的人,身来就是要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 惊蛰翻了个白眼,“吃你的饭吧,别劝我了。 哪有人生来就该牺牲奉献,我偏不信这个邪。 你等着吧,我定然要让陆家村成为人人羡慕的世外桃源。” 惊蛰是头一次,这般大胆的对人说出,自己内心强烈的渴求与愿望。 话一出口,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的情绪,何时这般不受控制了。 阿杏举着筷子,眯眼看着惊蛰。 “这才对吗,这才是陆惊蛰该有的气势。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 惊蛰你记住,你不是孤军奋战,陆家村的每个人都不是。 你有我们,有伙伴,有整个陆氏一族在身后。 没什么可怕的,也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你要学会相信家人,相信族人,相互依靠才能所向披靡。” 惊蛰噗嗤一笑,这种畅所欲言,有人依靠的感觉可真好。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过年 虽说因为大战的事,到处都十分忙乱,没人有心思过年。 但三十这日,阿婆还是与孟景瑞那边的庄婶,商量好了。 带了几个姑娘和孩子,一大早就开始忙起了年夜饭。 猎场那头送了不少肉食过来。 待晚上大家都上了桌,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惊蛰却没了大快朵颐的心思。 想到头一次在村里过年的时候,饭菜虽不丰盛,但家人,族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处。 说不尽的欢声笑语,就是吃糠咽菜,大家也是高兴的。 现在呢,大鱼大肉端上了桌,想要与之团聚的人却散落在了各处。 惊蛰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再如何说,这也是顿辞旧迎新的团圆饭。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自己不能舍弃的家人。 小酌几杯,说了些吉祥话,惊蛰便离了席。 码头上,还有留下巡防看守的人。 惊蛰穿了厚衣裳,提着给他们准备的食盒,出了院子。 阿杏举着一只鸡腿追了出来。 “惊蛰,你等等,我与你一道去。” 惊蛰回头看她,“我自己去就成了,刚好散散酒气。 外头冷,你快回屋里吧。” 阿杏将鸡腿叼在嘴里,回头拿了件披风,三两步便追上了惊蛰。 “我知道你想家了,大过年的你高兴点吗。 放心吧,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要不了几日小姑和芸姨他们就能回来了。” 惊蛰拎着食盒往前走,“我知道,就是想起来往年在村里过年。 随吃的不丰盛,但大家都在一处,热热闹闹的多好呀。 今年族里怕是也办不成婚礼了,族学里的好多哥哥都在外面。 塞上的叔伯,也没有回来的,老屋怕是都没人帮着修了。” 阿杏三两口吃了鸡腿,拿出帕子擦了手和嘴。 接过惊蛰手里的食盒,“你操的哪门子闲心,先把咱自己顾好再说吧。 族里今年可不缺吃喝,指不定比咱们吃的还好呢。 过完年可就要开始准备春种了。 你不是说要卖种子吗,准备的如何了?” 阿杏岔开了话题,惊蛰便顺着她的话开始考虑其他的事。 “孩子们挑了不少粮种出来,应该能卖个好价。 年后你去白石城,跟赵员外商量着办吧。 我觉得春上的粮食价格和粮种价格,应该比去年高许多。 若是这王上不出政策,不给补贴,一般的农人怕是不好淘换。” 阿杏闻言知意,“你的意思咱们不零散着卖了? 走赵员外的路子,全卖给大岚去?” 惊蛰点了点头,“你觉得如何。” 阿杏想了片刻,“是不错,就怕到时候,这些种子,到不了农人手里。” “这是为何,不是说,新王减轻赋税,鼓励农耕了吗。 大战结束,大岚定然是要休养生息的。 到时候为弥补战争带来的损失与亏空。 大力发展农牧业和贸易,才是恢复元气最快的办法。 若是想要咱们陆家村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便是个机会。 到时候渔村的集散地,就能派上大用处了。” 阿杏一脸崇拜的看着惊蛰。 “惊蛰,你脑袋瓜是怎么长得。 不怪你平日总是闷不吭声的想事情。 连这些国里的事情,你都想的这么清楚。 你若是个男的,能上朝堂做大官了。” 惊蛰笑了笑,“你也不笨啊,我一说,你不就全明白了。 这是大趋势,除非再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件。 否则我说的那些,定然会一步步的发生的。 但凡这新王有点良心,记着咱们陆家村对大岚的付出与贡献。 别大战结束就翻脸不认人,你就等着数钱吧。” 阿杏亲热的挽住惊蛰的手臂。 “那可说不好,谁知道族里怎么决定的。 不过那些也不是咱们能操的上心的,全看族老们怎么想了。 你也别将事情想的那么远,一步步的慢慢来吧。 等过完了年,我去白石城,就打听卖种子的事。” 惊蛰不太知道大岚内陆的气候条件和物产资源。 各地主要的农耕作物是什么,全凭这几年弄回来的粮食和特产猜个大概。 她是真的很想等太平了,到各处去走走看看。 就是不知道这条列在愿望清单上的事件,何时才能提上日程。 “阿杏啊,我那处有一张列好的种子清单。 你走的时候记得跟我要。 带去白石城让赵员外帮着打听打听,帮我淘换些回来。 用不着很多,我要试着种种,培育一些好品种出来。” 阿杏点头应下,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拉着惊蛰快走两步。 “走快些,冷死了。” 两人加快了步伐,将饭菜送到了码头边的仓房里。 值守的青年忙站起身来相迎,接过阿杏递上的食盒。 打开来饭菜还是热乎的。 “这么冷的天,让小冬瓜他们跑一趟就是了。 主子怎么亲自过来了。” 惊蛰和阿杏帮忙摆了饭,“今日不是三十吗,辛苦你们大冷天的在码头上看守。 也不能回去吃顿热乎的团圆饭。 别客气了,坐下吃吧,这会天冷,一会饭菜该凉了。” 怕两人拘束,惊蛰便拉着阿杏出了那间小仓房。 “我带你去看看挑出来的种子,大部分已经运到渔村去了。 到时候你直接从渔村拉了走就是。 你心里有个数,等去了白石城,也好跟赵员外商量价钱。” 阿杏跟着惊蛰在仓房里转了两圈。 “你说这些种子只是一小半?只这些就够陆家村种五六年的了。 你确定要全卖了,不留一些咱们自己用的?” 惊蛰抓了把种子观瞧,“我确定啊。 咱自己用的我留的有,村里阿瑶也备了今年够用的种子。” 经过这几年的观察与了解,惊蛰发现。 这个时空的农耕,对种子的培育与挑选不是特别重视。 每年收了地里的作物,留出够吃的粮食,剩下的就当做种子留用。 没有优种优育的理念。 更不会像她这般,精挑细选,再加以处理。 这样的种子种下去,不但能提高出苗率,还能提高产量。 村里的伙伴们,在她的引导下,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知识和理念。 若想让更多的人接受这个方法,就要使些手段了。 耕种她手里卖出去的粮种,就是第一步。 第二百六十章 真是时候 阿杏咽了口唾沫,“可这也太多了,你真舍得卖?” 惊蛰丢了手里的种子,“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些种子可是经过精挑细选,处理过的。 不易长时间的存放,今年不种下去,明年就不能用了。 我叫阿朱阿碧,将装物资的麻袋都换上了咱们陆家村的标识。 以后陆家村的种子,也能成为抢手货。” 阿杏又一次真诚的夸赞了惊蛰的智慧。 “买卖是个好买卖,不过这事,千万别让族老他们知道了。” 惊蛰瞥了眼阿杏,“这又是为何,先前我说卖种子,你也没说怕族里知道。 再说咱们又不卖族里的种子,干嘛不让族里知道。 这些种子卖出去,得的钱钞,到时候也是要给族里办事的。” 阿杏晃着惊蛰的手臂,“我哪里知道你能挑拣出这么多的种子。 这都够陆家村吃一年的了,这要让族老们知道,不骂你糟蹋粮食才怪。 还卖呢,想啥美事。” “分给村里的粮食,可一粒都没少。 这些粮种吗,是我从留给咱们的粮食里挑出来的。 跟村里不挨着,再说留着咱也种不完,你卖就是了。 族里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若真怪罪下来,还有我阿娘和二叔顶着呢。” 阿杏白了惊蛰一眼,“你这人,该胆大的时候偏缩着。 该胆小的时候,偏往前顶。 这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保证给咱卖个好价。” 阿杏拿过挂在仓房墙上的册子翻了翻。 “呀,还有这么多药材和布匹呢,这都够开个铺子的了。 你准备留着,还是买了换钱?” 惊蛰看了眼堆成小山的药材和布匹。 “大战过后,定然是什么都缺的。 先放着,等价钱好的时候再卖。” 阿杏应了,两人又在仓房里检查了一圈。 惊蛰便准备收了食盒,回去了。 阿杏在一处避风的棚子里搓了搓手。 “你先回吧,我在等会。” 话落,伸长了脖子朝远处的江面上望去。 惊蛰帮她系紧了披风,“你等白乐啊,昨天你没与他说今日不必去了。 我说方才总觉得桌上少了人,原来是白乐没回来。” 话落将食盒放在一边,在棚子里的简易灶台里点了火。 “阿杏你去那边拾些柴来,我陪你一道等。 回去也没什么意思,闹哄哄的,不的清净。” 待阿杏拿来了柴,两人便蹲在灶膛边上烤火。 惊蛰看着有些心焦的阿杏,忍不住问道。 “阿杏,你与白乐是不是……” 还不等惊蛰问完,阿杏便截住了她的话头。 十分爽快的道,“是,我与白乐两情相悦,准备到了成婚的年岁就嫁给他。” 惊蛰闻言裂开嘴笑了,这可真是这大半年来,她听到的最让人高兴的消息了。 阿杏脸颊微红,“他帮着族里做了这么多事,还在白石城里照顾赡养孤儿。 无父无母,很是可怜,虽说话办事都带些市井气息。 但心底是善良正直的,我觉得他很好,嫁了他以后不会受委屈的。” 惊蛰频频点头,阿杏的脸更红了。 “这事你千万别说出去,我还未跟家里人说呢。 等战事结束,白乐上了陆家的族谱再说。 不然让别人知道,会笑话我的。” 惊蛰冲自己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放心吧,我绝不乱说,我是替你高兴。” 在这个对女子有诸多限制的旧时空里。 身边的伙伴有勇气自己选择婚恋的对象,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白乐可知道你的心意?” 阿杏娇羞的点了点头,“哎呀,你心里知道就好,快别再问了。 怪不好意思的,一切都等回了村再说吧。”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留在码头上看守的青年也出了仓房。 看看时间,白乐的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惊蛰站起身来,踢了踢快蹲麻的腿。 拉起阿杏,到江边的码头上等着。 果然有两条船正破开冰面,缓缓朝这边行来。 船到码头,上面并未装着货物,遮挡船舱的毛毡掀开一角。 小姑从里面探出了头,惊蛰高兴的跳了起来。 也不管小姑身上脏乱破旧,还不等她站稳,便冲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可是结束了,大家都回来了吗?” 小姑推开了惊蛰,“有吃的吗,我们可都饿这呢。 江边风大等回去了再说。” 惊蛰开心的挽着小姑不撒手,点头道,“有,有,回去便能吃了。 今日可是三十,小姑你们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小姑搓了搓已经冻僵的脸,“已经三十了吗?前头忙乱,都忘了日子。 还说赶回村里祭祖呢,这下也来不及了。” 惊蛰有些兴奋,“那便不赶了,在我这边休息几日。 让族里的阿姊和婶子们缓一缓在回村子。” 话落伸长了脖子往船舱里瞧,满心期待下一个走出船舱的会是阿娘。 待船上的媳妇姑娘,全下了船,惊蛰也没见到心心念念的阿娘。 有些失望的攀上小姑的肩膀,轻声询问。 “小姑,阿娘呢,怎的没与你们一道回来。” 小姑招呼下了船的姑娘媳妇往封地里走去。 小声对惊蛰说道,“前面的事还没完呢,你阿娘和你二叔还有事要办。 年里怕是回不来的,待我送她们回了村,再过去找你二叔他们。” 待姑娘媳妇都下了船,小姑才道。 “今日已经三十了,赶回去也来不及祭祖了。 不如在这处休息两日再回。” 人群里有婶子大声说道,“我就说你们算错了日子,偏不信我。 反正也赶不及了,来都来了便歇几日吧。” 一行二三十个姑娘媳妇,提刀挎枪的朝封地里走去。 因不是正规的军队,又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日子。 不明真相的人,远远看去,倒像是一群刚下山的土匪。 也不知今日是谁在高处的哨塔上值守。 惊蛰刚领着小姑她们走出了码头,远处便传来预警的哨声。 片刻间,便有五六匹快马冲了过来。 若不是惊蛰大喝,“误会”两边差点就动手打起来了。 解除了误会,继续往里走,婶子们也是头回踏上江源的土地。 她们大多从未踏出过村子,离开了战场,也是普通的妇人。 忍不住便对江源的风貌起了好奇的心思。 不时的与惊蛰阿杏问些问题。 第二百六十一章 收尾 阿杏的小姨也在人群中,看上去与小姑差不多年纪。 与阿杏一样,是个爽利泼辣的性子。 在村里时,惊蛰是见过的,但那时不知道她就是阿杏的小姨。 这会见两人挽在一起往前走,越看越像一家人。 阿杏很久没见到家里人,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对姑娘媳妇们的询问,有问必答,给他们介绍江源的风貌和物产。 待一行人回了院子,院子里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 惊蛰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对小姑道,“小姑,你先带阿姊喝婶子们去灶间找点吃的。 我去给你们安排住处,顺便将大伙都叫出来。 定然是方才吹了预警的哨,他们去隐蔽起来了。” 小姑应了声,招呼大伙进了灶房。 桌子上的团圆饭还热乎,婶子们也不计较,脱了脏烂的厚衣裳。 便坐在桌前吃了起了。 一婶子边吃边说,“我都不记得上一次吃热乎饭是什么时候了,还是家里好啊。 若是吃饱了饭,能洗个热水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 小虎娘咽下嘴里的饭食,“想美事吧你,今日凑合一宿。 明一早咱就回吧,别在这给人惊蛰添麻烦。 回了村子,你爱睡多久都没人管你。” 阿杏在灶上给大家热菜,听小虎娘这般说,忙道,“婶子,你们就多留几日吧。 已经赶不上回村过年了,不如在江源休息一下。 惊蛰不会嫌麻烦的,想留你们还来不及呢。” 先前开口的婶子笑着道,“就是,我就说芸娘的闺女不可能嫌弃我们。 好容易出来一趟,该忙的事也忙完了,还不让松快松快。 过完了年,就该忙春耕了,再想出来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小虎娘也有些意动,碰了碰身旁的小姑。 “容娘,你咋说?明日就回,还是多留几日。” 小姑埋头吃饭,对他们的讨论并不在意。 “看你们自己呗,惊蛰定然不会明日就放你们走的。 村里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就玩几日吧。” 小虎娘点了头,众人便高兴了起来。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可不比在村里。 这是人家江源小王爷的地方,你们可别闹的太过。 给人惊蛰添麻烦,坏了咱村里的名头。 谁若是触了霉头,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众姑娘媳妇齐声答应,跟在灶上忙乎的阿杏打听,江源有什么好去处。 惊蛰见众人都进了灶房,解除警报,招呼隐在暗处的人都出来。 有些兴奋的说,“方才都是误会,小姑她们回来了,在灶房吃饭呢。 根叔你过去陪陪吧,我去给她们收拾住处,也好让她们在我这边好好休息几日。” 众人听是误会,这才放下戒备之心,收了拿在手上的武器。 按照惊蛰的吩咐各自去忙。 收拾院子,烧洗澡水,准备干净的衣衫。 小姑最先出了灶房,见院子里已经忙的人仰马翻了。 拉着站在院里指挥的惊蛰问,“这是干嘛,不用这么麻烦的。 随便找几间空置的院子,让她们住下就成。 又待不了几天,何必准备这些。” 惊蛰不理,兀自忙的高兴。 “那怎么行,好容易来我这里,怎么也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小姑你别管了,我来安排就是。” 小姑戳了戳惊蛰,“你算哪门子的地主,人孟景瑞才是地主。 对了,他人呢,我还有事与他说。” 惊蛰扫视了一圈忙碌的众人,回头与小姑说话。 “方才吹了预警的哨声,该是阿大带他回那边院子了。 我已经让小冬瓜去与他说了,过会应该就过来了。 小姑找他说什么,可是二叔那边有什么情况要与他通气的。” 小姑伸了伸胳膊,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 “不该你打听的少打听。 我去洗洗换身衣裳,等明日再找他说吧。” 话落朝院里的澡房走去。 惊蛰盯着小姑离开的背影,觉得小姑比以前更冷酷了。 以前无论她问什么,只要是小姑知道的,总是有问必答。 这次回来却不愿与自己多说了,总透着那么一股子疏离。 看来战场上的经历,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惊蛰拿过姑娘准备的衣衫,跟着小姑进了澡房。 关好门窗,将衣衫放在一边。 “小姑,我帮你搓澡呀。” 小姑并未吭声,舒服的坐进了浴桶里。 惊蛰拿着帕子上前,却看见小姑露在外面的肩头有一道巴掌长的伤痕。 已经掉了痂,新长出粉色的皮肉。 忙伸手去摸,怕伤到筋骨,处理不得当。 小姑有些戒备的缩了缩身子。 “不用看,已经好了,多亏了你的草甲和急救包。” 惊蛰并未收回手,仔细摸了摸伤口下的骨头,确实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放了心。 “看着挺严重的,受伤的时候,怎么不回来。 还有别处吗,快叫我看看。” 小姑将惊蛰放下的帕子重新塞回她手里。 “又不是不能战了,回来干嘛。 就这一处,这不是已经好了吗,不打紧的。 不是要帮我擦背吗,快擦吧。” 惊蛰拿过帕子,开始给小姑擦背。 “小姑,这战是彻底结束了吧。 阿娘和二叔他们怎么不一起回来。 战后的事,村里是如何打算的。” 小姑背对惊蛰,瞧不清面上的表情。 “也不算是完全结束,只是这一战善金输给了大岚。 善金人已经开始退兵了,你二叔他们在干收尾的事。 白石城关隘外,有一处水草丰美之地。 族里的意思是想趁这次,弄来给柏牧他们一族当牧场。” 惊蛰闻言有些吃惊。 “柏牧大叔他们一族,不是跟着霍尔去了溪草吗? 怎的又要迁徙到这边来。” 小姑摇了摇头,“你二叔说,这是族里的意思。 那片牧场,是无主之地,越过草场是碧水,越过山脉就是善金。 本也是十分总要的军事要地,可以前从来没人重视。 听说咱们陆老将军,以前四处征战的时候,在那里养过马。 这战虽将善金打退了,谁知道他们过几年会不会卷土重来。 那处能做个前哨,起个缓冲的作用。” 惊蛰有些不解,“这与陆家村有什么好处。” 小姑懒懒的道,“我也不知,到时候问你二叔和阿娘去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洗尘 惊蛰“哦”了一声。 无论如何,战事结束,就是值得让人欣喜的事。 接下来就是休养生息,重建大岚了吧。 但愿这个新王比他叔父强些。 别拿着一手好牌还打的稀烂。 小姑悠悠的说,“还是在村里耕田的日子好啊。 打仗,太熬人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上战场了。 善金输的起,大岚却打不起了。 能叫善金退兵,保证数十年内再不来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惊蛰点了点头,善金兵强马壮,王朝正是鼎盛兴旺的时候。 大岚这残破不堪的空架子,能应这战,差不多是以举国之力,倾尽所有了。 如今能将善金打的承诺再不来犯,简直就是奇迹。 虽没能将善金人打服,但能将他们打退,也实属不易了。 而陆家村,在这场战役里,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他们虽不是大岚的正规军,但无论是守在边塞上的叔伯。 还是支援到前方去的阿娘他们,都为了赢得这场战争,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包括身在江源的惊蛰和孟景瑞。 惊蛰还真有些担心,经过这战,新王不会放陆家村的人自由。 惊蛰记得阿爹曾与她说过,陆氏一族,自被流放,进了戈壁之后。 便立誓,“坚守边塞,永不受封,永不还朝。” 若真是这样,说不的以后还要与这新王扯皮。 先不管这些了,即便她看的透彻,这些事也不是现在的惊蛰能说的上话的。 小姑洗完了澡,一身清爽的出了澡房,心情似乎都好了许多。 在院里逗着两只豹子玩了一会。 吃饭的姑娘婶子们也陆续吃好出来了。 见小姑一身清爽,都吵嚷着要洗澡。 就在大家热热闹闹的说笑时。 院门打开,孟景瑞一袭白袍进了院子。 几十双眼睛齐涮涮的落在了孟景瑞的身上。 院里瞬间安静,落针可闻,美好的事物人人爱。 孟景瑞极具欺骗性的外表,迷惑了姑娘婶子们的眼睛。 他玉树临风的往那一站,到叫刚从战场上回来,蓬头垢面的女人们有些自惭形秽了。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赞叹的“啧啧”声。 众人这才回了神,扯了扯身上的破衣烂衫,齐齐的给孟景瑞鞠躬行礼。 孟景瑞忙上前两步拱手道。 “不敢不敢,陆家村与我江源世代交好,亲如一家,诸位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往常请都请不来你们,如今来了,物品必得好好招待才是。 诸位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就不要与我客气了。” 话落喊了跟在身后的阿二。 “你带婶子和姑娘们去山上的温泉歇两日吧。 那处环境优雅,景色怡人,是放松休息的好去处。 多带些吃用,别怠慢了。” 话落望向惊蛰,“你觉得如何。” 惊蛰笑着点头,“甚好甚好,谢谢小王爷,我来安排吧。” 孟景瑞挺了挺腰背,“既如此,我不打扰了,若还有什么需要,你着人去知会我一声便是。 我备了些年礼,等容娘她们回村时,一并带回去。” 婶子又是道谢,又是夸赞,到叫孟景瑞不好意思起来。 半躲半逃的退出了院子,惊蛰追着去送。 “刚才可吓到你了。” 孟景瑞回身捏了捏惊蛰的脸颊。 “不曾,容娘回来,你可开心了? 今日见你饭都没吃好,现下心里踏实了吧。 你好好陪陪她们,我这几日就不过来了。 你若想我,便去我那边找我,我可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呢。” 惊蛰看着眼前这个说话办事,越发成熟稳重的孟景瑞。 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明明经常见面。 可他是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说完了话,孟景瑞又帮惊蛰拉了拉披风。 “怪冷的,快进去吧。 你也去温泉住几日,这边的事情有我呢。 如今仗打完了,你也忙了一年,是该好好歇歇了。” 惊蛰点了点头,与孟景瑞告别,回了院子。 婶子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温泉了。 围着阿二不停的问东问西,嘈杂如同菜市场。 小姑正拉着小虎娘开小会,也不理会这边的嘈杂。 惊蛰想着,阿二一个大男人,伺候一群妇人上山洗温泉。 似乎有些不大何时,反正都是熟门熟路,不需要他跟着一道去了。 上前替他解了围,阿二千恩万谢,抹着脑门上的汗。 逃命似的追着孟景瑞去了。 惊蛰看了看天色,若是走的快些,天黑前应该能赶到山上的温泉。 招呼大家将收拾好的干净衣衫被褥,装上牛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山上去了。 出发前小姑将惊蛰拉到一边,小声对惊蛰说道。 “你们先去,我有事与小王爷说。 今日若是晚了,便不去了,明日一早去找你们。” 惊蛰虽好奇,小姑到底要与孟景瑞说什么。 但这会也来不及细细打问,点头应了。 便与阿杏领着村里的妇人们上了山。 几十个村里的妇人聚在一处,且这会都放松了精神。 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只小声的说话,或与惊蛰阿杏打听情况。 到后来,连小虎娘都镇压不住了。 说话谈笑声越来越大,震的上山这一路,四周的鸟兽都四散奔逃了。 有手痒的,看见逃窜的小动物,抬手便打,到捡了不少野味带上了温泉。 温泉边上的小院,是孟景瑞专用的,虽精致但也容不下这么多人。 惊蛰又带着大家往里走了些。 有一处岩洞里流出来的水,也是热的。 虽没经过修葺打造,但也是一处十分不错的天然浴场。 离的不远,就是惊蛰他们修葺好的庇护所。 地方大,还宽敞,又有粮食物资储备,足够容纳大家住上一段时间了。 若无聊了,旁边就是江源的猎场和药园。 去那边走走看看也很不错。 惊蛰细心的与阿杏商量,给村里的阿姊和婶子们安排行程。 定要让她们好好的休息放松几日,去一去战场上带回来的疲惫。 换换心情,高高兴兴的回家。 小姑送走了惊蛰,撕开换下的旧衣服,从里面拿出两封信。 看面上的字迹,并不是出自同一人只手。 揣进怀里,便离开院子,朝孟景瑞那边去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人都会成长 小姑走了近路,孟景瑞回到院子的时候,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容娘怎么没跟惊蛰她们一起去温泉。 可是有事情找我?进去说吧。” 小姑点了点头,跟着孟景瑞一起进了屋。 从怀里拿出两封信,递给孟景瑞。 “这是明轩和我二哥,让我给你带的信。” 孟景瑞接过信打开来仔细观瞧。 眼也不抬的问道,“明轩是谁,我不认得此人,他给我写什么信。” 小姑找了个椅子坐下,接过阿大递给她的零食袋子翻看。 “你怎么会不认得明轩,去年大岚从碧水弄的粮食,还是你帮着运到白石城去的。” 孟景瑞抬了头,“是他呀,去年那会我病着,并未见他。 仗不是打完了吗,他给我写信干什么?” 小姑剥着栗子,“你自己看呗,应是与新王有关系。” 孟景瑞看完了二叔写来的信,明轩那封并未打开。 抬头问小姑,“你什么时候从村里回来过去找他们?” 小姑将栗子扔进嘴里,“十五前后吧,怎的,你要与我一起去吗? 二哥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天寒地冻的不用亲自去了。” 孟景瑞将信收好,“我早就心里有数了,上次他路过江源,与我说了个大概。 我与老庄也做了些准备。 事关江源和陆家村以后的归属问题,我不亲自到场怎么能行。 那边的日子可定了?” 小姑摇了摇头,“还没呢,善金才刚开始退兵。 二哥和阿嫂他们正与明轩领的大岚军士,重新丈量边境领土,划定边界。 这是现在最要紧的事,等这事完了,才能与善金讲和谈的事。 二哥说了,原先紧邻碧水和善金的那些无主之地,此次都要拿回来。” 孟景瑞起身,走到书桌前翻出一张地图来。 看了片刻对小姑说道,“这般狭长,又是穷山恶水,不适宜农耕与畜牧。 若只因为在战略上有些用处,新王怕是看不上这些领土吧。” 小姑将零食袋子还给阿大,“正因为如此,才叫你帮忙啊。 能将这些领土收回,是陆老将军的遗愿,也是我陆氏一族奋斗的目标。” 孟景瑞低头查看地图,“我知道,这也是我祖父,毕生的心愿。” 小姑起身朝孟景瑞走去,“我陆氏一族是被流放之人,没有立场去争取这些失地。 虽有明轩协助,也不好太过招摇与新王探讨收回这些领土的得失利弊。 免得又惹了猜忌,让大岚忌惮,出手打压陆家村。” 孟景瑞点头应是,“容娘你放心吧,我会从中周旋的。 待见了听风和芸姨,在商量详细的事宜。” 小姑凑上前来观瞧地图。 “这些地方与你江源最近,此次战役能赢,江源也功不可没的。 陆家村不屑去争这些虚名,江源倒是可以争上一争。 若是能让新王将这些领土分封给江源,以后管理起来也容易些。” 指着临近碧水的大片草场对孟景瑞说道。 “二哥说陆老将军以前征战的时候,在这处养过马。 族里想让以前救助过的牧民迁徙到这处放牧。 一来能快速的获悉碧水的动向。 二来也能让这些牧民在这处繁衍生息,替大岚守卫国土。” 孟景瑞点了点地图上的那一小片牧场。 “这事可不好办,他们毕竟是外族,大岚怕是不会轻易应允的。 即便是放弃不要,也不会让外族在那处繁衍生息的。” 小姑翻着书桌上堆着的各种舆图和资料。 “你怎的会有这么多详细的地图,可还有备份?” 孟景瑞翻着地图查看,思索着小姑带来的消息。 “我祖父留下的,先前不是与你说了吗。 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也是收回失地。 我若能替他完成,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小姑挑拣了几张图纸,“拓一份,带给我二哥。” 孟景瑞看了看,“用不上,着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图。 反正重新划定边界,是要重新制作舆图的。 到时候我带个人,画新的吧。” 小姑点了点头,“也好,那小王爷准备准备,等我从村里回来咱们就出发。” 孟景瑞有些兴奋,他很久没离开江源了。 “惊蛰也一起去吗?” 小姑顿了顿,“这事先别与惊蛰说,阿嫂让先瞒着她。 若她知道定然是要跟着去的,如今外头还不太平。 让她就在江源待着吧。” 孟景瑞收了桌上的地图和资料,对小姑道。 “这可有些难办,她若问我,我看着她可撒不了谎。” 小姑白了孟景瑞一眼,“你别说去见二哥和阿嫂就成。 其他的事,说些与她知道也不是不行。 你放心吧,过完年就该准备春耕了,她没心思操心别的事。” 孟景瑞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行,我知道了。 你今日还去山上吗,天快黑了不好走。 不如留在我这吃饭吧,今日可是三十,春桃老辛都在外面,你陪我过年吧。” 小姑点头应了,“春桃去那了,大过年的都不回来。 可是还因为我伤了她的事与你怄气呢。” 孟景瑞笑笑,吩咐阿大点灯,又叫前院的庄婶弄几个菜,他要和小姑小酌几杯。 回了屋子对小姑道,“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春桃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她去替我出去送年礼了,本来也没准备去。 但上次听风过来与我说了些话,我不得不多做些准备。” 小姑闻言知意,“你不会是想联合其他封地的王爷,要挟新王吧。” 孟景瑞挠了挠头,靠坐进椅子里,“那倒不至于。 听风上次与我说的话,不甚明白。 我只是想多做些准备,以防战事结束与大岚翻了脸,咱们不至于太被动。” 小姑神色不明的打量着坐在椅子里的孟景瑞。 想着方才与他的这些对话,有些好奇。 孟景瑞是何时学会,用脑子来说话办事的。 二哥说族里的计划,若没有孟景瑞的帮忙,想要成事还有些困难。 她当时就觉得二哥是高看了孟景瑞。 在小姑的眼里,孟景瑞不过是个江源的吉祥物。 现在看来,人人都是会成长的。 还是二哥和惊蛰对孟景瑞更了解一些。 第二百六十四章 新年 夜色深沉,小姑孟景瑞阿大三人,在屋子里小酌守夜。 另一边的上山,却热闹非凡,欢笑声震天。 妇人们在温泉里洗净了战场上的血腥与疲惫。 放松了精神,享受惊蛰和阿杏给大伙准备的年夜大餐。 虽然身处山洞,远离家乡,但过年的气氛依旧热烈。 酒过三巡,除了小虎娘和一个值守的婶子依旧保持清醒。 其他人都已经醉眼朦胧,对酒当歌了。 小虎娘笑着摇头,“这一放松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看着东倒西歪的姐妹们,却不忍心苛责。 惊蛰也算是跟着大家,过了一个让自己终身难忘的大年夜。 第二日上午,在洞外烧火做饭的惊蛰。 就看见一身轻便装束的小姑朝这边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背了弓箭的阿大。 待两人走进,惊蛰这才招呼。 “小姑你怎的不歇歇,今日就要进猎场打猎吗?” 小姑探头看了看锅里的吃食。 “习惯了,歇不了,她们人呢。” 惊蛰搅着锅里的粥,吩咐阿杏再添一把柴火。 “阿姊和婶子们还没起呢,昨天守夜,喝的多了些。 等饭好了我去叫她们,你歇会,一会就能吃饭了。” 小姑拿了灶台边碗里的鸡腿给阿大。 “我去叫她们起来,温泉也泡了,年夜饭也吃了。 今日便下山吧,回村路上还要走两三日呢。 不好在耽误了,我十五之前还要去找你阿娘她们。” 提到阿娘,惊蛰一把拉住要进山洞的小姑。 将灶上的事情交给阿杏,挽住小姑到一边小声说话。 “你昨日去找孟景瑞与他说什么了? 阿娘和二叔他们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呢,仗不是打完了吗。 他们为何不跟着一起回来。 还有谷雨哥,老送些莫名其妙的消息回来,他与明轩到底干什么呢。” 小姑想了想,挑了些能说与她知道的。 “仗是打完了,战后划定国界,商议和谈的事可还没开始呢。 你二叔他们在忙这事呢,你别操心了,等你阿娘回来会与你细说的。” 惊蛰知道小姑和阿娘他们定然是有什么打算不告诉自己。 闹不明白,是怕自己会坏事,还是怕自己想太多。 她也想为陆家村出力啊,怎么就不能把族里的打算与她和盘托出呢。 小姑看出惊蛰有些情绪,轻声对惊蛰道。 “不是不告诉你,是现在许多事都还未敲定。 往后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好。 你何必要给自己多添烦恼,先将你手里这些事安排妥当吧。 过完年就该忙春耕了,种粮可是大事,你别分心。” 惊蛰见也问不出什么了,小姑是铁了心不想告诉自己。 不说就不说吧,要不了多久,这些事便会摆上桌面的,时间早晚的问题。 “行,我知道了,不问就是了。 那阿娘什么时候回来总有个准信吧。” 小姑有些不耐烦了,她也不是个会说谎编瞎话的人。 “应该快了,你又不是离不开娘的人,老打听你阿娘干嘛。 走吧,阿杏叫吃饭了。” 惊蛰被小姑拖拽着往山洞走去。 村里的婶子们也陆陆续续的起来洗漱。 闻着灶上飘来的饭香,一婶子大笑两声。 “这可真是神仙都比不上的日子。 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能睡到日上三竿,一睁眼就能吃到热饭啊。” 阿杏打趣道,“这才哪到哪啊,婶子你长命百岁,有的是你想不到的好日子。 今天可是新年的第一天,有什么心愿快快许了去,没准就成真了呢。” 小虎娘正帮着阿杏盛饭,闻言直夸阿杏懂事。 “这在外头待了二三年,开了眼界,见了世面,是不一样哈。 说话就是好听,让人听了心里欢喜。 怨不得芸娘说,以后也要让村里的女娃子看书识字,多去外面走走看看。” “那可不,你瞧他们一家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我是肚子不争气,没生个与惊蛰差不多年岁的小子。 不然非与他家攀个亲家不可。” 小虎娘瞥她一眼,见往这边走来的小姑和惊蛰,忙对她道。 “快别胡说了,小心这话让惊蛰阿奶听去,打到你家门上去。 你们这些懒货,就等着吃啊,还不过来帮忙。” 众人禁了声,端了饭退到一边吃了起来。 吃了饭,惊蛰和阿杏留在山洞里收拾。 小姑便和阿大带着村里的妇人去了猎场外围打些野味。 当成是江源送的年礼,带回村子。 傍晚时分,一行人便下了山。 惊蛰很是不舍,本想让她们多留几日,好好休息一下。 可小姑和小虎娘一再坚持,明日一早就启程回村。 能得一日清闲已经很好了,妇人们出来这么多日子。 也都对家里的老人孩子时分牵挂。 已经错过了祭祖,大过年的惊蛰也不能不让她们回去与家人团聚。 小姑叫了船,连带还在封地上养伤的病患,一并去了渔村。 惊蛰本想留下伤患,待他们痊愈了在送回村里。 但小姑却说要给惊蛰减轻些负担。 “旁的事你不要操心了,好好过的年。 我十五左右回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来。” 惊蛰摇了摇头,将阿杏递来的两个包袱交给小姑。 “这里面有我写给阿瑶的信,还有我去年培育的一些种子。 你将这些交给阿瑶,她一看便知。” 指着另一个包袱道,“这里面是我给家里人准备的年礼。 阿奶,二婶,还有小满夏至他们的都有。 小姑回去了看着分就是。” 小姑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回吧。 我们回了村,我放鹰隼给你保平安。 你最近注意这些,塞上那头可能有消息送过来。 你多去关鹰隼的棚子瞧瞧,别错漏了消息。” 送走了小姑她们,日子又回到了正轨。 没几日,惊蛰就收到了鹰隼带回报平安的消息。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刚过了初六,惊蛰就开始为今年的春耕育种了。 白乐不必在帮着运送物资,跟阿杏一起往来江源与白石城。 为今年冬天积攒下来的物资找销路,谈价钱。 阿玲与铁栓整日泡在窑上,开始打造今春需要使用的农具。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是想造反吗 因为得了小姑的叮嘱,惊蛰每日都去饲养鹰隼的棚子里检查。 初十这日,还真接到了边塞上送来的消息。 信签是阿爹写的,说了边塞的情况。 自白石城这边开战之后,整个冬天都没有成规模的善金人去冲关了。 倒是有不少牧民拖家带口的想过隘口,脱离善金去别处寻个生路。 因为是在两国交战的期间,阿爹他们怕牧民中间会混着奸细。 便全部拦在了关外,给他们指了路。 若真的只是想寻条活路,可以沿着山脉,绕远路去溪草扎根。 信里对阿娘和惊蛰很是挂念。 若不是鹰隼的负重有限,怕是十页都写不下阿爹的记挂。 惊蛰兴致勃勃的给阿爹写了回信,讲了江源最新的情况。 阿娘那边的事她也不清楚,不好乱说,给出错误的信息。 只告诉阿爹性命无忧,大岚打了胜仗。 并嘱咐阿爹,要小心善金气急败坏。 输了正面战场,拿不在大岚境内的边塞出气。 若是他们集中兵力反扑陆家村坚守的边塞。 占了陆家村守了几十年的大片山脉和戈壁,大岚也拿他们没辙。 因为这些地方,原本就不属于大岚的国土。 想必族里也早就想到了,不然早就从阿爹他们那边分出人手支援正面战场了。 放出鹰隼后,惊蛰心情大好,一切都在朝着她希望的那样发展。 阿杏和白乐从白石城回来,也谈妥了种子的价格。 只等着新王颁布了鼓励农耕,减免赋税的新规,就可以开卖了。 种子虽然都打了陆氏的标,但陆家村与大岚的关系,现如今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惊蛰也不想太过招摇,给陆家村惹祸。 以江源小王爷的名义,通过赵院外来往外销售。 价格上虽有些折扣,但为陆家村省了不少关注与麻烦,少赚些就少赚些吧。 这日晚间,惊蛰与阿杏白乐正商议分批将种子运往白石城的事。 阿二便过来请了,“姑娘,公子请你过去一趟,有事与你商议。” 惊蛰应了阿二,便拉着阿杏准备过去。 阿杏甩了甩手,“小王爷请你过去,你拉着我干嘛。 你两说贴心话,我在旁边不是多余吗。” 惊蛰白了她一眼,“他若是想与我说贴心话,自己就来了。 阿二不是说了吗,找我有事商议。 你跟我一道去,刚好与他说下卖种子的事,要用他小王爷的名头,得知会他一声的。” 阿杏不情不愿的跟着一道去了。 刚进了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院里灯火通明,乱七八糟的箱子袋子摆了一院子。 孟景瑞这边的人全体出动,正手忙脚乱的整理。 阿杏拽了拽惊蛰,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是喊你来做白工的,商量什么事啊。” 惊蛰戳了她一下,“别胡说,什么做白工。 你快回去喊几个人过来帮忙。” 阿杏应了,转头离开。 惊蛰绕开东西往院里走去。 孟景瑞正坐在石桌旁翻看手里的册子。 见惊蛰来了,忙抬手招呼她过来。 “快来看看,这些都是各封地回的年礼。” 惊蛰朝孟景瑞走去,“春桃阿姊回来了?其他封地的情况怎么样?” 孟景瑞起身将凳子让给惊蛰坐下,把手里的册子递给惊蛰。 “春桃还在路上,过几日才能回来。 我让她顺便去看看老辛,把他接回来。” 惊蛰点了点头,翻看年礼的单子。 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大多是当地的特产。 金银玉器很少,吃穿用物占多数,竟还有成对的活物。 惊蛰大致的看了看,你别说,大岚还真是地大物博,资源丰富。 只是没有形成有规模的贸易体系,很多东西只在当地交易流通。 稍远些就不能共享了。 这大概也与当下的交通和运输有很大的关系。 看着堆满院子的农产副产,惊蛰有了别的想法。 “小王爷,你们各封地之间,每年都会互赠年礼吗? 可有往年的礼单,我想看看。” 孟景瑞扶着惊蛰的肩,“往年这些都是老庄和老辛在打理。 只今年是我亲自办的,礼单老辛那边应该有留存的。 往年东西送回来,我是见不到的,早就被封地上的人分了去。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其他封地送来的年礼。 你若想看往年的礼单,等东西入了库,我叫老庄拿给你。” 惊蛰点头应了,起身准备帮忙。 孟景瑞将她按着坐下,“你别忙了,我有事与你商量。” 惊蛰想着已经让阿杏去叫人了,便跟着孟景瑞进了屋。 点了烛火坐下与他说话。 “你那江源的印信,我还得再用上一用。” 孟景瑞也不问原由,“我的不就是你的,你只管用就是,用不着专门与我说。 我这头的事,倒是要好好与你说说。” 惊蛰见孟景瑞如此严肃,不由坐直了身子。 这段时间两人很少见面,即便见了面,孟景瑞也似乎有意躲闪。 特别是每次惊蛰问他小姑回来后,单独来找他时,两人交换了什么消息。 孟景瑞便会生硬的岔开话题,被惊蛰问的急了,撒泼耍赖的招数也会用上。 好在惊蛰事忙,心里虽疑惑,也没功夫追着孟景瑞深究。 这会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慎重了起来。 “你这头有什么事了?可是与村子有关? 你说吧,我听着呢。” 孟景瑞见她绷着脸,不由噗嗤一笑。 “你这般严肃作何,放心吧,与村里无关。 我想让你分点种子给我,春桃带了话回来。 去年其他封地也不景气,又是天灾,又是疫病。 若是春耕前能送各封地一些种子,待找他们帮忙时也好说话。” 分孟景瑞些种子,送给其他封地,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江源发展的好好的,为何要找其他封地帮忙说好话。 “你要多少,我让阿杏匀点出来给你留着就是。” 话落压低了声音对孟景瑞说道,“你是想造反吗?干嘛要拉拢其他封地?” 孟景瑞轻戳惊蛰的脑门,“你想什么呢,好好的我造什么反。” 惊蛰又想到二叔走后孟景瑞对自己说过的话。 若他没了江源,若他不再是江源的王爷。 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送礼 孟景瑞虽极力否认,但惊蛰看他最近这一系列的操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肯定是与族里商议过了,有了什么惊蛰不知道的对策,来对付新王。 大家都不愿意告诉惊蛰实情,还要惊蛰从旁协助配合。 这让啥事都爱操心的惊蛰有了一些小情绪。 她当然知道孟景瑞并不是想要造反,才去拉拢其他封地的主子。 她只是想用这话来激孟景瑞,让他告诉自己,他和村子到底在计划什么小秘密。 谁知孟景瑞学坏了,对她也开始有所保留了。 正在两人对峙,孟景瑞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 阿杏带着人过来帮忙了,孟景瑞如临大赦,拉着惊蛰就往屋外去。 “阿杏来了,咱出去帮忙吧。 这事回头我与你细说,这会你就别再问了。” 惊蛰撅了撅嘴,跟着孟景瑞往外走。 “哼,回头你想说,我还不想听了呢。 是不是小姑不让你说与我知道,等她回来我问她去。你憋着吧。” 孟景瑞抹了抹额上的汗,心里藏着秘密不能与人分享,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阿杏的清点和大伙的协助之下,东西很快就整理完毕入了孟景瑞的私人库房。 惊蛰本想从各地送来的粮食特产里,挑些能耕种的种子。 但此时天已经黑了,不方便挑选。 便将东西留出来,明日再办。 阿杏得知惊蛰又要挑选种子,打着哈欠与她说道。 “我看你是魔怔了,各封地的气候差异巨大。 别处能长出的东西,即便得了种子,在这里也不一定能长得出来啊。 你折腾这些,不是白费事,不如将能种的多种些,以后拿去与人换就是了。” 惊蛰摸了摸装着粮食特产的袋子。 “你说的也没错,可若是我种了出来,不是省了拉出去交换的人力物力与时间。 种不种的出来,总得试试才知道。” 种田这事,可是惊蛰最重要的技能之一。 她说可以,不行也得行。 虽说各地的气候和土壤不同,但若是精心培育,惊蛰也是能种出来一些的。 丰富物产,和作物的种类,是惊蛰列出的待办事项里最重要的一条。 拉着阿杏出了孟景瑞的库房。 庄管事正带人在做收尾的工作,“姑娘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多亏了你们带人过来帮忙。 不然只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去。 往年的东西拉不出码头,就被人分了去。 这还是头一回全收进公子的库里。” 惊蛰提着灯笼,扶着已经困的不行的阿杏。 “庄管事,以后在有事情,你直接过去叫人来就是了。 跟我们有什么好客气的。 往年的礼单不知你那处是否有留存,我想看看。” 庄管事扑了扑身上的灰,“有的,有的。” 转头对阿二说,“阿二你看着些,一会收拾干净了,将火烛都熄灭干净再回。 我带姑娘去拿礼单,这边交给你了。” 惊蛰看了看天色,这会已是深夜,想来陈年的礼单还要翻找。 忙对庄管事说道,“今日太晚了,大伙忙了这么一通,还是早些休息。 礼单,我明日过来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话落晃了晃已经快要睡着的阿杏,与孟景瑞打了招呼。 “你早些睡,我们回去了,明日再过来与你说粮种的事。” 孟景瑞点了点头,怕她又拉着自己问不能与他说的事。 收回了迈出的脚步,转头对蹲在墙根吃糕饼的阿大道。 “阿大,去送惊蛰,晚间在那边歇吧,别回来了。” 阿大闻言,端起装糕饼的盒子,提了盏灯笼便跟着惊蛰去了。 他怕黑,送完了惊蛰她们,定然是不敢独自回来的。 回了院子,安排这大伙都睡下。 惊蛰本想与阿杏聊聊心里的小情绪。 谁料她刚洗漱完毕上了床,对面床上的阿杏便已经起了鼾声。 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只能闷头睡了。 一晚上也没睡踏实,第二日一早顶着两个肿眼泡出了屋子。 想着还要去孟景瑞那边挑选种子,匆匆吃了早饭就要出门。 收了碗筷才见到出门洗漱的阿杏,便对她说道。 “阿杏,你今日盘点种子的时候,留一部分出来。 小王爷要在春耕前给别的封地送些。” 阿杏蒙蒙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叫住了快走出院子的惊蛰。 “哎,你等等。留多少?怎么留?留什么品种?” 惊蛰拍了下脑门,她想看礼单,就是想了解一下,各个封地大致是个什么自然条件。 适合栽种什么作物,孟景瑞要送种子,也不能随便乱送。 若送过去的种子,别人用不是,岂不是白白糟蹋了东西。 “你动作快些,跟我一道去。看了礼单在商议。” 阿杏闻言来了精神,冲进厨房抓了张饼子便要出门。 白乐端着给她晾凉的粥,看她像风一般跑向惊蛰。 追了两步喊道,“你喝一口啊,今日不跟我往渔村运种子了?” 阿杏脚步不停,回头对白乐说道,“你自己去吧,我与惊蛰有事要办。 你若忙完,顺便帮我把药材和布匹盘一盘。 赵员外说了,过一阵季节交替,这些东西就该涨价了。” 白乐还来不及答应,阿杏便挽着惊蛰往院外走去了。 一脸呆滞的端着粥碗,自言自语的道,“急什么呀,粥还没喝呢。” 话落,身后伸来一只手,端走了已经晾的刚好入口的粥。 待白乐回过头,那碗粥已经落在了阿玲的手里。 铁栓冲白乐“嘿嘿”一笑,“谢谢兄弟。” 白乐甩了甩胳膊,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不客气。” 阿杏挽着惊蛰的胳膊往孟景瑞那边去,边吃边问。 “小王爷为何要给别的封地送种子? 他这般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会不会告发他们结党营私啊。 大岚刚打完仗,新王应该对这样的事情很敏感吧。” 惊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说了每年都会互送礼物的。 去年很多地方都受了灾,送些种子算什么结党营私啊,这是正常交往。 再说封地不是特殊的存在吗,各个封地的主子,即无兵权,也无势力。 在朝堂上也没也发言权,新王应该不会太过在意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阿杏咽下手里的饼子,“还是提醒一下小王爷,现在是敏感时期。” 惊蛰点了点头,快走两步到了孟景瑞的院子。 这会还早,庄婶正在灶房里忙早饭,孟景瑞还没起。 惊蛰不想打扰,直接去了庄管事的书房。 庄管事已经将往年的礼单准备好了,放在桌上。 三人相互打了招呼,庄管事便起身让惊蛰坐下查看。 “姑娘起的真早,我这刚把东西准备好。 我去看看公子,若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地方,你过来问我就是。” 惊蛰拉着阿杏坐下,“好的,麻烦庄管事了,我先看看。” 阿杏用胳膊碰了碰惊蛰,惊蛰忙叫住正要出门的庄管事。 “庄管事,我还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庄管事回身站好,对惊蛰说道,“姑娘说吧。” “小王爷要给其他封地送种子的事,庄管事可知晓? 往年可有先例吗,如此做,会不会惹了新王的忌讳,给江源添什么麻烦。” 庄管事双手叠放身前,微微一笑对惊蛰道。 “姑娘尽管放心,这事是我与公子商议过的。 就是亲戚之间的正常走动,并不会惹出什么不好的言论。 往年虽没有给别处送过粮种,但年节的礼物也是不会少的。 今年特殊些,公子心里有数,姑娘不必担心了。” 惊蛰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好。” 阿杏眼珠转了转,抬头对庄管事说道。 “庄叔,你有所不知,去年大岚受了灾,又经历了战乱。 我在白石城里听说,今年王上要颁布新规,虽说鼓励农耕,减免赋税。 但与粮食耕种有关的一切,都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可以随意交换买卖了。 听赵员外说,朝廷里会指派有资质的皇商。 与农耕相关的一切物资,都由这些皇商来经营售卖。” 这事庄管事还是第一次听闻。 若真是如此,那这些种子必须要在新规颁布之前就送出去。 否则若落了口实,确实对江源以后的发展不太好。 庄管事略微思虑一番,对阿杏道。 “阿杏姑娘这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阿杏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白石城里都已经传开了。 而且赵员外也在为这皇商的名额做准备呢。 咱们还是小心为好,而且年前你送走的那些人,还有在都城的穆连生等人。 难免有心怀怨恨,居心叵测的,等着捉江源的错处,不得不防。” 庄管事点了点头,“多谢阿杏姑娘提醒,我心里有数了。 这就去找公子商议一下。” 话落拱了拱手,推门出去了。 待庄管事出了屋子,惊蛰轻推了一下阿杏。 “你这死丫头,何须说得这么夸张,看把庄管事紧张的。” 阿杏翻了翻眼睛,“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你不是说过吗,小心驶得万年船。 咱们还要在江源待两年呢,若是江源有什么不好的,对咱们也没什么益处。 小王爷他们负责江源的安稳,咱们负责江源的发展,相互协作才能走的长远。 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惊蛰点头微笑,“是我说的,亏你记得这般清楚,以后外面生意上的事,我可全靠你了。” 阿杏微微昂起下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不也全靠我吗。” 惊蛰斥了一声,“你就不能谦虚些,快别闹了,抓紧时间,帮我看礼单吧。” 两人收了嬉笑的心思,认真翻看礼单。 拿出纸笔,将各地送来的特产物资罗列出来。 从中判断出当地的气候条件,与适合耕种的作物。 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惊蛰就整理完了。 阿杏被惊蛰这一举动惊的张大了嘴。 “你从未去过这些地方,也从未听人说起过当地的风土人情。 如何能从礼单上就断定当地会是这种气候,适合栽种这种作物?” 惊蛰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还不简单吗,每种植物都有其生长的习性与特点。 有的喜阴有的喜阳,有的耐旱,有的耐涝。 从当地盛产的作物就能大致判断出,那处是沿海还是靠山,是多雨还是干旱。” 阿杏看着写了满满一页纸的各种作物与特产,有些难以置信。 “这么多种植物,你全都知道,全都记得? 这里面有些东西连我都不曾听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惊蛰自然不能对阿杏说,我上辈子就是干这个的。 世上的动植物不能说百分百全知道,百分之八十也都记在心里了。 歪头轻笑对阿杏说道,“好阿杏,以后空了多看书,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阿杏轻戳惊蛰的额头,“臭德行,不玩笑了。 咱们留的那些种子可有合适其他封地耕种的?” 惊蛰起身,伸了伸胳膊,“自然是有的,不过这耕种的时间和种植时所需要的水肥,没个地方都不大一样。 我没亲自去看过土壤和地质,不好把话说的太满。 若小王爷要给其他封地送种子,我还得附上栽种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阿杏看了看窗外,“饿了,吃了午饭在忙吧。” 惊蛰从新坐了回去,“好,我先把要留给小王爷的种子给你列出来。 下午你与白乐往渔村运种子的时候,给留出来就是。” 阿杏点了点头,捏起桌上庄婶送来的点心吃了起来。 “你下午干嘛?阿玲让我与你说,她和铁栓已经制了很多农具了。 给村里匀一些,也尽够用了。 还剩了不少那些刀剑融出来的铁矿,是留着,还是运回村里去?” 惊蛰笔下不停,也不抬头,只张嘴吃了阿杏递来的点心。 “我下午要挑拣一下其他封地送来的粮食,看看能不能选些种。” 话落喝了口茶,顺了顺嘴里的点心,接着对阿杏说道。 “那些融出来的铁矿不当用,运回村里太费事了。 还是全打成农具吧。” 阿杏掏出帕子,帮惊蛰擦了嘴角上的点心渣。 “你知道还剩下多少铁矿啊,打那么多的农具用的完吗。” “用不完就卖,你怕钱烧手啊。 这次你去白石城,再顺便打听打听,各地农耕用的工具。 我要收集些资料,以后有大用。” 阿杏点头应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招架不住 惊蛰刚列好单子,撂了笔。 阿大便在屋外喊着二人出来吃饭了。 出了屋子,正午的阳光照的身上暖融融的。 过了年,这冬日的日头,才算是有了点温度。 惊蛰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灶房吃饭。 阿大却三两步走了过来,拉着惊蛰朝孟景瑞的屋子里去。 惊蛰“哎”了一声,回头看阿杏。 阿杏朝她摆了摆手,“你去吧,我吃了饭便回那边找白乐去了。 你下午不是要挑种子吗,要不要我喊小冬瓜他们过来帮忙。” 惊蛰应了声好,就被阿大拽着进了屋。 孟景瑞已经坐在桌边等她了,见惊蛰进来,也不动弹。 只朝阿大挥了挥手,“去吃饭吧。” 阿大转身出了屋,惊蛰在门边的铜盆里洗了手。 到桌边坐下准备吃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大多是各封地送来的特产烹调而成。 惊蛰有些欣喜,东西她都见过,只是来了这里之后头次能吃的这么齐全。 虽然烹调的手法不怎么叫人满意,但能吃到这些东西,也确实不容易了。 孟景瑞小心观察惊蛰的脸色,“今日的菜色可还满意,咱两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话落端起已经斟满的酒杯,对惊蛰说道,“陪我喝一杯吧,下次再一起吃饭,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惊蛰放下筷子,有些不解的看向孟景瑞。 “离得那么近,想一起吃饭还不容易。” 孟景瑞闻言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差点说漏了嘴。 过几日他便要跟容娘一起去找陆听风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惊蛰了,今日好容易找了个机会单独与她吃顿饭。 这事可不能现在说与她知道。 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过段时间要春耕了,你那么忙,哪有时间陪我。 快吃吧一会菜该凉了。” 惊蛰放下酒杯,目不转睛的盯着孟景瑞。 “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要出门。 是去都城,还是去其他封地,是因为陆家村的事吗?” 孟景瑞心虚,不敢与惊蛰对视,“哎呀,你就别问了,总之不是坏事。 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如今仗打完了,还有许多收尾的事没做。 江源和陆家村以后若想安安稳稳的发展,总要多做些准备才行。” 话落抚了抚惊蛰额前的碎发。 “外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便是,你只需按你的心意,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便好。” 惊蛰一时有些语塞,孟景瑞的转变突如其来。 仿佛是瞬间,就从一个不问世俗的清贵公子,变成了重任在肩的三好王爷。 有些被孟景瑞的话感动到了,有些磕巴的道。 “你,你说真的。” 孟景瑞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你真当我是草包,什么都不懂吗。” 惊蛰咽了口吐沫,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有些闪到了惊蛰的眼。 “既如此,你要去做什么我便不问了。 可你总得让我知道你要去哪里吧。莫非连这个都不能告诉我。” 孟景瑞叹了口气,他着实招架不住惊蛰这样的盘问。 在心里道了句,“容娘对不起啦。” 对惊蛰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容娘不让我说与你知道。 等她村村里回来,我要与她一起去听风那边。” 惊蛰松了口气,就这,还以为是什么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呀,我还能拦着你们不成? 是十五前后吧,也没几天了呀,我抓紧时间忙完这头的事,与你们一道去。” 话落开开心心的吃起饭来,也不理会孟景瑞如便秘一般的表情。 孟景瑞心里哀叹一声,小心翼翼的道。 “容娘就是怕你闹着要跟着一道去,才不让我说的。 善金虽退了兵,但边境上还是不太平。 要划定疆土,还要与碧水善金周旋和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去了外面一切都是未知,你就留下,替我好好护着江源吧。” 惊蛰也不是分非去不可,只是对小姑瞒着自己这事,有些怨言。 是不想让自己操心,还是信不过自己,等她回来定要好好问问。 见孟景瑞苦着一张脸,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的碗里。 “好了,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不去就是了。” 孟景瑞这才露了笑脸,“好惊蛰,容娘回来你千万别去问她,不然她可饶不了我。” 惊蛰只顾低头吃菜,并不答孟景瑞的话。 孟景瑞讨好的道,“待以后边境安稳了,我专程带你出去走走看看。 你不是说想游便名山大川吗,我陪你。” 惊蛰点头轻笑,应了声,“好,快吃吧,下午我还有事呢。 你要往各封地送的种子,我已经给你留出来了。 要送就尽快,庄管事可与你说了,王上要颁布新规的事。 别到时候送礼送出祸事,那就不美了。” 孟景瑞点了头,“嗯,你说的极是,等春桃回来,便让她与阿二去办这件事。 我走后,封地上有什么事,你只管去找老庄商量。 想做什么便去做,若遇上什么麻烦,有我给你兜着。” 惊蛰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觉得孟景瑞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分外的可爱。 “我知道了,你在外面还是多保重自己吧。” 两人这般交流了一番,饭桌上的气氛逐渐融洽。 吃过了午饭,孟景瑞照旧需要午睡一会。 阿杏也叫来了小冬瓜他们,帮着惊蛰在库房里挑选种子。 半下午惊蛰收到了鹰隼从村里带来的消息。 并不是小姑送来的,是阿瑶写给惊蛰的信。 信里说,惊蛰带回去的种子她收到了。 因许多人都不在村里,气氛比往年紧张的多。 但条件却比往年要好,没与上什么灾祸,吃穿也尽够用的。 她准备等开春之后,就带伙伴们多开一些荒地出来。 将惊蛰带回去的种子都种上。 并嘱咐惊蛰,一定要时常与她保持联络。 这战结束,村里的族老也做了许多决定,事关陆家村以后的安稳。 有些事不好在信里与惊蛰明说,只叫惊蛰要有个心里准备。 将来这片大陆上的局势,说不得就会变一变了。 惊蛰收了信,心里有了些猜测,只等小姑回来,与她问个明白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积攒人气 惊蛰忙着育种,整地,准备春耕,对封地上其他的事甚少过问。 一切都被根叔阿杏她们打理的井井有条。 惊蛰只需要指明大方向,管好耕种这一块就是了。 没两天,小姑便从村里回来了。 这次回来,单枪匹马,并没带什么东西,也没人与她同行。 到了江源便去找孟景瑞商量出发的事。 惊蛰还是在饭桌上,才得知小姑回来了。 “她人呢,怎的连饭都不回来吃了。” 小冬瓜狼吞虎咽的吃了碗里的饭。 “容姑姑一下船,就往小王爷那边去了。 我本想马上就去告诉主子的。 可今日早晨你吩咐,你育种的时候谁都不能过去打扰,我就没去。” 惊蛰顿时无语,这确实是她自己说的话。 “你快吃,吃完去那边将容姑姑叫回来,我有话与她说。” 小冬瓜抹了抹嘴,“主子,他们这会不在封地,过去也找不到人。” “你看见他们出去了?小姑真是的,怎么什么事都不与我说了。 回来也不先与我说说话。” 将惊蛰语气不善,小冬瓜有些瑟缩。 “吃饭前,小南瓜与我说,看见容姑姑和小王爷他们往山上去了。” 惊蛰有些不耐,戳着碗里的饭,说了句,“我知道了。” 周身散发着“我不高兴”的气息,吓的孩子们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一直到太阳都落了山,小姑才回了院子。 惊蛰正坐在院子里洗菜,见小姑回来也不招呼。 小姑有些莫名,走过来问了句,“晚上吃什么?” 惊蛰“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了句,“自己不会看啊。” 小姑往灶房里看了一眼,用脚尖踢了踢惊蛰。 “谁惹你了,这么大的火气。” 惊蛰扔了手里的菜,甩了甩手,“你好意思问我。 回来了怎的不与我说一声,跑到现在才进门。” 小姑一把搂住了惊蛰的脖子,“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这般小心眼了。 我是去办正事,耽误不得,明日一早就走。” 惊蛰拉开小姑的手臂,“小王爷是不是要与你一起去。” “你都知道了,这是你二叔的意思,那边还有些事需要他出面帮忙。” 惊蛰缓和了态度,“从你们回来,就一直神神秘秘的。 阿娘他们到底在外面忙什么呀,为什么不能说与我知道。” 小姑压低了声音,“这是族里与大岚之间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阿娘不想让你牵扯其中,待以后事情有了结果,你自然就明白了。 外面的事情有我们呢,你别管。 你还小,不该你参合的事情,别打听,这都是为你好。” 惊蛰没由来的感到烦躁,知道小姑嘴巴紧。 话都说这份上了,她若是再继续追问,就是无理取闹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去给你打点行装。” 小姑捏了捏她的脸,“不如以前圆润了,惊蛰,你是不是痩了。” 惊蛰捂着被小姑捏过的脸颊,转身朝屋里去。 “痩什么痩啊,你没发现,我长个了。” 小姑忙跟了上去,“真的呀,好像是长了些。 你这也长的太慢了,小满都快与你一般高了。 哎,你走那么快干嘛,我还没看清呢。” 姑侄两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惊蛰点了灯,开始给小姑收拾行装。 “桌上有阿爹从塞上送来的信,你看看吧。” 小姑去桌边看信,对惊蛰说道。 “厚衣裳不用带了,已经开了春,那边用不上了。 你给我多装些钢珠,找个结实些的盒子,我要放火雷。” 惊蛰闻言顿了顿,“仗都打完了,这会带火雷过去干什么。” 小姑翻找出塞上送来的信件翻看。 “吓唬人用的,族老说了,这叫震慑。” 惊蛰的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震慑谁啊,大岚还是善金。” 小姑耳朵动了动,“收拾你的,别套我话。” 惊蛰“呲”了一声,小姑也变狡诈了。 如今想从她嘴里套话,比以前有难度了。 “小姑你说什么呢,谁想跟你套话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阿奶他们怎么样啊,今年村里年过的可好?” “还行,人虽到的不齐整,但总算是吃穿不愁了。 对了,春耕前村里有批物资要拿出去卖了。 有些是溪草那边送来的,有些是工坊里产出的。 若不走沙风镇,就从你这边去白石城,到时候你看着安排一下。” 惊蛰应了声,心中有些欢喜,这条她有意打造的商路,终于可以正式开始通商了。 “什么时候到呀,我好做些准备。” 小姑收好了信件,对惊蛰说道,“村里的驼队,十五之后出发。 牧民那边可能要晚些,毕竟从溪草过来,路途远些。” 惊蛰眼珠转了转,“小姑,你拿纸笔,我说你写,给村里去封信。” 小姑虽有不解,还是拿了纸笔,示意惊蛰可以说了。 惊蛰的意思,以后溪草部族,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不用跋山涉水,走那么老远的路跑到白石城去交易。 可以已陆家村为站点,就在陆家村进行贸易,再由陆家村把交换到的物品运送到白石城进行销售。 不但能使得溪草部族的牧民节省了时间,还能让陆家村逐渐的繁盛起来。 有了人气,才有推动科技发展和促进生产力的动力。 小姑对惊蛰的想法接受的很快,觉得这事对村子很有好处。 两人又斟酌了一番,将信寄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惊蛰便送了轻装简行的小姑和孟景瑞上了船。 为以防万一,孟景瑞原本要把阿大留在封地保护惊蛰。 但在惊蛰的强烈反对之下,阿大才跟着两人一道上了船。 立在码头相送的庄管事,偷偷松了口气。 虽说孟景瑞的身子比以前好了太多。 可出门没有老辛和春桃跟着伺候,连阿大都不让跟着,着实让他捏了把汗。 他是十分不想让自家公子去趟这趟浑水的。 奈何公子铁了心,要与陆家村共进退,他这把老骨头也只能想尽法子,从中周旋了。 联络各封地的主子,与他们交好,就是庄管事的主意。 但愿孟景瑞此行能有个好结果,不会使江源数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第二百七十章 不吐不快 小船驶离了码头,行至过半却在岸边停了下来。 从岸边的荒草丛里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猎场上的骑兵,还有一个却是一直被关押在猎场上的吕晓凡。 吕晓凡哆哆嗦嗦的被骑兵拖拽着上了船。 见到孟景瑞,到头便拜,“谢小王爷开恩。” 孟景瑞并不看他,淡淡的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 事情若办的不好,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你记清楚了,你的命,包括你全家的命,可都捏在我的手里。” 吕晓凡磕头如捣蒜,头砸在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多谢小王爷。” 小姑扯了扯孟景瑞的袖子,“这人行不行啊,别到时候坏了事。” 孟景瑞扭头小声说道,“昨日不是试过他吗,没问题的。 你在我屋里看见的那些舆图,大多出自他祖上之手。 人家这门手艺,可是祖传的,不然我也不会一直留着他。” 话落朝依旧跪着的吕晓凡挥了挥手。 “你起来吧,船舱里有制图的用具,就从江源的这条水路开始。 将这一路的水文地貌全部绘出来。 若做的好,回来之后我送你与家人团聚,并有重赏。 若做的不好,你知道后果的。” 吕晓凡十分干脆的应了,瑟缩着身子从甲板上爬了起来。 被一旁的骑兵拉着,进了船舱开始制图。 吕晓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经过这几个月在猎场上的“深刻反省”早没了刚来江源时,那股子拼命钻营的劲头。 虽说根本没人折磨虐待与他,只是限制着他不能离开猎场的范围。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要被囚禁在江源了。 完全没想到还有让他戴罪立功的这天。 即便孟景瑞不说,他也会好好干的,他可太喜欢江风抚在面上的感觉了。 惊蛰送走了小姑和孟景瑞,江源的天气也开始慢慢的热了起来。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句话用在惊蛰的身上再何时不过。 种田,对于封地上的人来说是在普通不过的事了。 可这样简单的事情,放在惊蛰那里就变的复杂起来。 沟壑挖多深,泥土翻几尺,就连追地的粪肥要如何配比,她都有一套章程。 不同的作物,还要用不同的粪肥。 真闹不明白,种地何时也能种出这么多花样来了。 惊蛰只管传达命令,自己忙着在大屋里育种,甚少与他们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碧水卖来的那些青年男女还好些,都按照惊蛰的吩咐去做事。 但从陆家村跟来的那些老农,时间久了就有些怨言。 去年按她说的那般栽种庄稼,可惜遭了天灾,收获如何心里没谱。 今年开了梯田,比去年折腾的更过,有些事情实在不吐不快。 惊蛰忙着育种,时常见不到人,便选了代表到根叔那头诉苦。 “根管事啊,不是我说,姑娘年轻,对种庄稼这事太不认真了。 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这还未到时节,她就忙着耕地育种撒粪肥了。 这种子不种在泥土里,她日日在大屋里能育出什么来? 你该说说她,这事马虎不得啊,还是交给我们这些老农人来吧。 可别糟蹋了东西,到时候会挨饿啊。” 根叔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对老农说道。 “好,我知道了,这就抽空与她说说去。 但姑娘吩咐的事,你们还是先照着她的意思办吧。 若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先来问过我。” 老农忙道,“不敢不敢,根管事说的哪里话。 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陆家村救的,怎么可能对姑娘有不满。 就是略有些担心,姑娘年轻,对农桑之事会有疏漏,以后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姑娘虽人中龙凤,但毕竟年轻不是。 既然带了我们过来,大家自然是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不是。” 根叔点头安抚老农有些激动的情绪。 “那是自然,大伙都是想把日子往好里过。 你自去忙你的,我去找姑娘说说。” 惊蛰什么本事,根叔再清楚不过。 在农耕种植这方面,他这个几十年的老园丁都比不过。 这些一辈子靠天吃饭的老农人,已经习惯了古老的耕种方法。 对惊蛰那套超前的种植技术一时难以接受,绝对是可以理解的。 送走了老农,便背着手去了惊蛰育种的大屋。 小冬瓜带着几个孩子在院里挑拣晾晒种子。 见根叔过来,忙起身打招呼。 “阿公,主子在屋里忙呢,你要进去瞧瞧不。” 根叔忙摆了摆手,“不用,她忙的时候最烦别人打搅,我在外头等她出来就是。” 这座院子,是惊蛰专门挑来育种用的。 大屋里的里面的墙壁被打通了,窗子也换上了新制的。 并为用厚实的黄草纸裱糊,惊蛰让铁栓打了铁质的框架。 又在上面镶嵌了阿玲烧制的玻璃,透光性极好。 这事从去年入冬,惊蛰就开始准备了。 虽然这一冬,大事小情不断,耽误了一些时间。 但还是赶在她育种之前,完成了这个与她理想状况有些差异的暖房。 窗上的琉璃虽然透光,但是并不透明。 根叔知道惊蛰弄了这么一间大屋,一直也没过来瞧过。 这会在院里转了一圈,也有些被惊蛰的大手笔惊到了。 只这几扇琉璃的窗户,就价值不菲了。 在这样的屋里育粮种,怕是也只有惊蛰能干的出来了。 捻着胡须笑了笑,不怪老农痛心疾首的说姑娘年轻,有些不知轻重了。 正在窗前欣赏那熠熠生辉的琉璃窗户时,便听见屋里传来惊蛰的声音。 “根叔,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找我有事。 你等等,我这就出去与你说话,里头气闷,你还是别进来了。” 根叔应了一声,“不着急,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转转,瞧瞧这屋。” 话落惊蛰便掀了门上的棉帘子从屋里出来了。 身上带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扯下捂住口鼻的面巾,擦了额头上的汗,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根叔,你坐会,我散散再与你说话。” 根叔瞧惊蛰满头的汗,也知道屋里的事情,不是那么轻松的。 有些心疼的道,“怎的不叫个人帮你,你一个人可能忙的过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矛盾 惊蛰去院里的井水边洗手脸,对根叔道。 “我今年也是头一次用新法子育种苗。 许多事也正在摸索,等我整理的差不多了再叫人过来帮我。” 根叔到了水,端给走过来的惊蛰。 “现在是不是早了些,地里还未曾化冻呢,你就开始育秧苗了。 这屋里虽温暖些,可也种子也见不到阳光和水汽,真的能育出苗来吗?” 惊蛰接过碗喝了口水,“根叔,这你就不必担心了。 江源的气候条件温暖湿润,开春之后气温也回升的较快。 若是按照节气里,统一的时间耕种,都有些晚了,不利于庄稼的成长和收获。 我去年瞧过,江源这里,二月中其实就可以播种了。 我提起育了秧苗,到时候土地平整出来,直接吧秧苗移栽过去就成了。 这般算来又能节省出一个多月的时间,那收获的日子也会提前许多。 江源这些土地,一年能种两茬作物,你说这般算不算是提高了土地的产量。” 根叔有些惊呆,姑娘这心可真大。 总会想到这些取巧的法子,可种庄稼啊,真能如她想的那般简单吗。 他虽知道惊蛰的能耐,但这毕竟事关江源今年的生计,可马虎不得。 听了惊蛰这些匪夷所思的计划,心也不觉往老农那边偏了。 “姑娘,听根叔一句,咱还是慎重些。 既然你也还在摸索,就不要大动干戈了。 听说你这大屋里,能育出所有梯田里能耕种的秧苗来,可是真的?” 惊蛰点点头,“对呀,应该还有多出来的。 我准备到时候,栽种在去年没被淹掉的地里。” 根叔暗暗咋舌,“那得用多少种子啊,你这屋怕是不够吧。” 惊蛰捏着下巴想了想,“是不够,不过在过几日,天气暖了,我育的这批秧苗应该就出芽了。 到时候就能腾出地方来育别的了。” “既如此,你怎的还叫人在垦荒地啊,真到了农忙的时候,咱们怕是忙不过来吧。” 惊蛰十分轻松的对根叔说道,“根叔你放心吧,我自有安排,绝对不会忙不过来的。 再说我这几日叫人收拾的地,也不是荒地啊。 那是去年就垦出来的良田,不过被水淹了,只要略平整一下就能栽种了。 那些地我有别的用处,我去年留了些种子,要在那处大面积的种植一下,看看效果。” 根叔又留了一会,始终也没能将老农与他说的那些话,转达给惊蛰。 惊蛰也并未细想根叔与她说的那些话里,隐隐带着些担忧之意。 送走了根叔,又一头钻进了大屋里,研究育种的事。 直到第二日收了工,吃晚饭的时候总觉得饭堂里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许多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自然,才戳了戳身边的阿玲小声问道。 “封地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的大家都这般奇怪?” 阿玲吃着饭,抬头看了下周围埋头吃饭的众人。 “哪有呀,这不是都好好的吗,最近事忙,大家都很累。 是你想多了吧,快吃吧,吃完我陪你泡个澡,好好睡一觉。” 话落耸着鼻子往惊蛰的身边凑了凑,“你身上什么味,我昨日就闻见了。” 惊蛰扯着袖子闻了闻,“我换了衣裳才来的,还有味道吗?” 阿玲往边上挪了挪,“快吃吧,吃完我陪你去洗澡。” 撂下碗筷,惊蛰与阿玲进了澡房。 惊蛰坐在浴桶里,眉头紧锁,“你这几日有没有听见什么闲话?” 她瞧着今日饭堂里的气氛,又想到前两日根叔与自己说的话。 怀疑是不是自己盖了暖房,提前育种的事情,惹了大伙的猜忌。 阿玲摇了摇头,“我日日都在窑上,没听见有人说什么闲话啊。 如今仗也打赢了,又不缺吃穿,吃饱了撑得才说闲话。” 惊蛰捶了一下浴桶的边缘,“阿玲,你说的没错,就是吃饱了撑的说闲话。” 阿玲拿了皂液,帮惊蛰洗头,“你想多了吧,都是自己人,你又是大伙的主心骨,谁会说你的闲话。” 惊蛰将头发撩到一边,对阿玲说道,“可能也不是闲话,八成是对我的决议有些意见。 不好当着我的面说,就在背后嘀咕了几句吧。” 阿玲闻言有些生气,“真是吃饱了撑得,怎的咱们这边也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东西。 等会我便叫小冬瓜去打听打听,将背后说嘴的人揪出来,好好收拾。” 惊蛰吃痛,拍了拍扯着自己头发的阿玲。 “你轻点啊,给我揪秃了。” 阿玲忙松了手,“哎呦,一时有些激动。” 惊蛰接着说道,“前日根叔去大屋那边找我,说了些我不太能理解的话。 按理说我有什么本事,根叔应该知道,但他话里话外都不支持我提前育种。 我不信这是根叔的本意,肯定是有人与他说了什么。 他才专门过来提醒我的。” 阿玲有些不解,“这些不都是好事吗,提前耕种,提前收获。 按你说的,还能提高产量,为什么不支持。” 惊蛰悠悠的道,“从碧水带回来的人,是决计不会对我的决定有什么意见的。 那就只剩从村里跟来的老农了,去年他们就对我的耕种方式不满。 今年我又花大价钱盖了大屋育种,他们有些怨言也在情理之中。” 阿玲这火爆的性子,极不赞成惊蛰的说辞。 “还惯出毛病来了,护着他们吃饱穿暖,如今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现在还想要话语权了不成,老老实实的按你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你忙你的,别被这事扰乱心绪,这事交给我,我来帮你处理。” 惊蛰知道阿玲冲动,怕阿玲坏事。 她若一出手,闹不好就会影响了内部的团结,以后的工作没法开展了。 “姑奶奶,你歇着,还是我自己来吧,一会去问问根叔,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我今日吃饭,见从碧水带回来的人,都不与村里跟来的老农们坐在一处吃饭了。 你就别火上浇油,让他们更割裂了。” 阿玲冷哼一声,“吃谁的饭受谁的管,他们不懂规矩,你何必手下留情。”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新与旧 在这个王权至上的年月,阿玲的话十分正确,吃谁的饭,受谁的管。 可惊蛰毕竟是个穿越人士,接受过的教育,使她对这套被封建礼教荼毒过的思想嗤之以鼻。 刚想与阿玲探讨一下,“自由”的意义,就被院里的吵闹声给打断了。 两人听见动静,忙擦干水渍,穿好衣衫出了灶房。 院里青年派与老年派已经分好了阵营,根叔与许阿公有些无奈的站在中间劝架。 孩子们见惊蛰出了澡房,全呼呼啦啦的跑了过来将她围在中间。 惊蛰的头发还滴着水,一脸不解的盯着院里的众人,正要开口询问。 阿玲便大步垮了出去,“你们好狗胆,吃饱了撑的搞对立是吧。 过了几天好日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惊蛰日日操劳,想法子把日子往好里过,你们就是这般报答她的。 在她背后嚼舌根?闲的没事拆她的台?” 阿玲还要再说,却被根叔截去的话头。 “阿玲,别没大没小的乱说话。 快将姑娘带回房里去,头发还滴水呢,别着了风寒。 这事我来处理,回头在与你们细说。” 阿玲冷哼一声,“我没大没小,我看他们才是不分尊卑。 怎么活到现在的都忘了吧,骑到惊蛰头上去了。” 话落便拉着惊蛰要回屋给她擦头发。 惊蛰一脸懵逼,她还一句话都未说呢,这是要干嘛? 架空她吗,不让她发言,不让她说话,不让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曲直。 村里这样对她便罢了,怎的连与自己同甘共苦一起来到江源的人,也要这样对待自己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家现如今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一把甩开拉扯她的阿玲,板着脸对小冬瓜道。 “带弟妹们回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出来。” 从未见过惊蛰如此严肃的小冬瓜,愣了一瞬。 惊蛰杏眼一瞪,“还不快去。” 这一句威严霸气十足,有了当家人的气势,瞬间就叫院里想要辩驳说话的人禁了声。 待孩子们进了屋,惊蛰迈着沉稳的步子朝饭堂走去。 这处地方大,方便大家坐在一处讨论事情,也不用站在院子里吹冷风。 “都进来,今日不把这事情说清楚,以后的日子没法好好过了。” 阿玲也被惊蛰这霸气外露的举动惊到了。 但心里窃喜,这总是软绵绵让人操心的伙伴,也开始变的硬气了。 拿着方才孩子们塞进她手里的干帕子,追着惊蛰进了屋。 根叔叹了口气,“还愣着干嘛,都进屋吧,你们呀,真是会给姑娘找事。” 惊蛰坐在上首,阿玲站在她的身后用棉帕给她擦头发。 待所有人都进了屋子坐定,都垂着头不肯先说。 惊蛰拉过阿玲在自己身边坐下,挺直了腰背,扫视了一圈神色不明的众人。 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的说道,“你们若对我有什么不满,尽可直言。 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为何要在咱们自己内部闹不愉快的事情。” 下头雅雀无声,无人说话,惊蛰皱了皱眉,与根叔使了个眼色。 根叔清了清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伙对今年的春耕有了些分歧。 有分歧就要讨论,讨论的激烈了些,这才惊动了大家。” 根叔说了话,下头的老农便有些坐不住了。 “姑娘,事关春耕啊,这可是天大的事。 我在地里劳作了一辈子,没人比我更懂种田。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逆天而行,在不合时节的时候耕种开田。 那些粮种得来不易,你这般糟蹋我看着心疼啊。 这些话原也轮不到我来说。 可既然咱们是一家人,我就不能眼看着你犯错,不出言阻止。”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相当的不留情面了。 阿玲听的心头直冒火,正要发作,便被惊蛰拉住了手。 轻拍了两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阿公,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你那些耕种的经验,很有用处。 但咱们要进步,要发展,就不能固步自封,只依靠老天爷啊。 经验固然重要,创新也必不可少。 去年我就与你们说过,我为何要这般耕种。 只因为受了天灾,没见到成果,你就不相信我了对吧。” 惊蛰话音刚落,一年轻的小伙子便站了出来。 “主子,就是因为他们说你不按祖宗规矩,逆着时节耕种。 才使得江源去年遭了天罚,我们气不过,才与他们争辩的。 主子说过,教给我们那些耕种的法子是科学。 我虽不懂科学是什么,但也知道主子说的那些都是有道理的。 他们偏不信,说主子年轻不知事,若是一意孤行,还要招来天灾。” 惊蛰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伸手扶额。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怎么什么事都要往这些怪力乱神的方向扯。 她若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还种什么田,早飞上天去维护世界和平了。 果然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老农们这顽固的思想观念,一时半刻是掰不过来了。 站在他们的角度想,这些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惊蛰若想要转变他们陈旧的思想,只嘴上说说是劝不过来的。 只能让他们亲身体会,亲眼见到成果,让他们自己想明白才行。 阿玲气的冒火,却被惊蛰拽着不让说话。 惊蛰略想了想,微微昂起下巴。 “什么天灾人祸的话,我不想再听见了。 我尊重你们,你们也别蹬鼻子上脸,在背后说三道四。 若觉得跟着我留在江源不舒心,随时可以离开。 我拿盘缠送你们回家。” 惊蛰这话声音不大,却说的掷地有声。 老农一行听见惊蛰这般说,都不由的打了个激灵。 他们是真的没有恶意,完全是为了惊蛰考虑。 只是新旧思想的激烈碰撞,双方不能完全理解对方的心意罢了。 老农有些委屈,“姑娘,我们绝没有那个意思,别赶我们走啊。” 惊蛰心里明白,但当下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这些老人的思想工作。 只能选个折中的法子,来平息这次的事端。 摆了摆手,对老农说道,“阿公,我与你打个赌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信任危机 老农心有戚戚,听惊蛰说要与他打赌。 站起身来紧张的搓着手,“姑娘你莫要生气,这事是我们有错在先。 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该在背后议论你。 阿玲说的对,吃谁的饭,受谁的管,之前是我们逾越了。 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后您怎么吩咐,我们便怎么做。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在发生了,您千万别赶我们走。” 惊蛰摆了摆手,示意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她知道老农是担心自己将他们送走。 “阿公,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着想。 你们耕了一辈子田,不信我的,我也能理解。 我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与你们身上。 之所以想与你打赌,是想让你们自己想明白我这样做的道理。” 老农有些尴尬,惊蛰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这赌约他是应还是不应,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根叔。 谁料根叔根本没收到他求助的眼神,正低头与许阿公小声说话呢。 惊蛰也不管那些,接着说道。 “阿公,今年你们就按着自己的意思耕种,开出来的田地,你随便挑。 种子也仍你选,你想何时下种,如何培植,我都不再过问。 至于我要如何育种,如何耕种,你也别再多言。 若是人手不够觉得吃力,就与许阿公说,让他给你调派人手帮忙。 待今年收获的时候,在看看谁的法子更好些。” 老农原以为惊蛰说要与他打赌,是要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将他们赶走。 没成想只是要与他比耕种,将惊蛰说的如此的胸有成竹。 原本十分笃定,惊蛰那些匪夷所思的耕种方式是行不通的,但这会也有些动摇了。 思虑着要不然就算了,还是随了姑娘的意思,按着她那些败家的法子耕种吧。 正要开口推拒这赌约的时候,根叔却开了口。 “我觉得这般挺好,你们各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耕种。 用产量来说话,就这么办吧。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姑娘大度,不爱与你们计较,今日这事就揭过了。 以后若再有人背后说三道四,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惊蛰处理完了这事,便想拉着阿玲离开。 阿玲站起身子,对老农道。 “既然是赌约,便要有赌注,你们若是输了。 以后就得按照惊蛰的吩咐去做,再敢这般胡言乱语,就将你们全赶出去。 你们若是赢了,算了算了,你们是不可能会赢的。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别杵在这了,明天还有事忙呢。” 青年派的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饭堂。 只老农一伙有些面面相觑,这算是被罚了吗。 姑娘这说的是气话,还是真的这般想,让他们按自己的意思耕种。 根叔和许阿公也起身准备离开,看了眼老农。 警告意味十足的说了句,“亏得姑娘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你们这般妖言惑众,说她招致天灾,换个人早将你们赶出去了。 人要知恩图报,以后别在干这样的蠢事了。” 话落扔下更加郁闷的老农等人,离开了饭堂。 饭堂里此时,只余老农这边的人。 雅雀无声间,突然有人问了句,“这可如何是好。” 老农叹了口气,“还能如何,好好耕种呗。 是谁胡言乱语,说姑娘招了天灾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承认说过这话。 一场风波,就在两方立了赌约的情况下被平息了。 从那之后阿玲又给小冬瓜他们安排了新的任务。 一个个如小特务一般,打听封地上的各种大事小情。 每隔两三日就跑到窑上去与阿玲汇报一番。 铁栓看的稀奇,有时也会凑过来听一耳朵。 “阿玲,你这般做,惊蛰可知道?” “她那么忙,哪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我帮她盯着些就是了。” 铁栓有些不明白,阿玲这般做的用意。 “都是自己人,你这般到处打听监视,被人知道了会相互不信任的。 惹出乱子来,你小心到时候没法收场,” 阿玲白了眼铁栓,“这些人可与陆家村的伙伴不一样。 你把他们但自己人,他们可不一定这般想,谁知他们心里盘算什么呢。 我不能让惊蛰吃亏,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铁栓见劝不住她,也觉得阿玲说的好像有那么些道理。 便将自己在族学里,学的那些探听消息的技巧,教了些给小冬瓜他们。 如此一来看似平静的江源,其实已经产生了信任危机。 惊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种田上,根本不知道阿玲搞的小动作。 可孩子们四处乱窜,问东问西,谁还能看不出这是在打听消息,揪人的错处。 一时间全都谨言慎行,提高了警惕,除了干活,就是吃饭睡觉。 在见不着像以前那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闲天的场面了。 连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阿玲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铁栓却总觉得这事透着股不对劲,哪里不对,他一时半刻又说不出来。 只能叮嘱阿玲,别做的太过,让彼此之间失去了信任。 将来一盘散沙,只会跟难管理。 阿玲嘴上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没几天阿杏和白乐从白石城回来,觉得封地上的气氛与以前有所不同。 不好去打搅惊蛰,便来了窑上跟阿玲和铁栓询问情况。 阿玲十分得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阿杏说了一遍。 白乐也觉得阿玲这般做,有些不太好。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那是相互的,你这般如防贼一般的放着他们。 他们只会以为是惊蛰不相信他们了,以后也不会真心实意的对待惊蛰了。 将他们越推越远,那你做这事的意义何在,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让惊蛰知道非骂你不可。” 阿杏却觉得阿玲这事办的漂亮,瞪了白乐一眼。 “你知道个屁,那群老帮菜,本就不是与咱们一条心的。 他们当初逃难来的,快饿死了,跟着谷雨哥回了村。 不过是为了吃上饱饭,寻个安身之所。 来江源时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处安家的。 再过两年,我们是要走的,他们可不会走。 这会就想爬到惊蛰头上去了,待咱们离开还不知会如何呢。 不好好收拾怎么能行。” 第二百七十四章 坊间传闻 白乐有些不服,“即便如此,可以用别的法子让他们知道轻重。 这般如防贼一般防着他们,真的会惹出乱子的。” 铁栓表示赞同,“说的就是啊,他们即不是陆家村的族人。 也不是惊蛰手底下的奴仆,都是正儿八经的良民,为何要受如此监管。” 阿玲伸手就在铁栓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你到底是那头的,怎的还帮他们说起话来了。” 铁栓揉着胳膊跳到一边,“我自然是跟你一边的,我也不是帮他们说话。 只是分析下事情的利弊,你别气,这事真的不能在这般干下去了。 连阿杏都瞧出封地上的气氛不对了,你再偷偷摸摸的去监视大家。 真的会惹出乱子的。 白乐,你别傻愣着,也劝劝啊。” 白乐刚要开口,便瞅见阿杏投来警告的目光,摸了摸鼻子闭了嘴。 拉着铁栓退到一边,“兄弟,放弃吧,咱两是斗不过她们的。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随她们去折腾吧,至多以后花点力气给她们善后。” 铁栓揉着胳膊,回头看了眼,笑颜如花的两个姑娘,点头应了白乐的话。 能这么办,谁叫自己喜欢呢,宠着呗。 阿杏从阿玲这边了解了情况,便绕远路经过老农他们耕作的田地,骂骂咧咧的回了封地。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日子虽不愁吃喝了,却过的无比的憋屈。 阿杏却心情舒畅的去找许阿公对了帐。 旁敲侧击的打听自己不在这段时间,封地上发生的情况。 想看看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是不是也如那群老农一般,与惊蛰离了心。 许阿公是个老人精,阿杏一开口,他便知道阿杏话里的意思。 两人如打哑谜一般,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阿杏就败下阵来。 “哎呀许阿公,你就别在试我了,实话与我说了吧,到底知不知道。” 许阿公嘿嘿一笑,并不说话,只使了个眼色,阿杏就明白了。 阿玲那点子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不加干涉,不加阻挠,任由这事继续发展,并非不知道这事将会带来的后果。 他与根叔也并非什么都没做,看似什么都没管。 其实一直控制着事情往好的方面去发展。 不但敲打了众人,也让人人都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待阿杏离开的时候,只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我们老了,以后的事,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小的。 都是好孩子,有什么想法放心大胆的去做就是了。 再不济,还有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在后面顶着呢。” 阿杏轻扯嘴角,心里有了数,转过身嘟囔了一句,“老狐狸。” 许阿公也不恼,嘿嘿一笑,“你也不赖,小狐狸。” 阿杏出了院子便直接去了育种的大屋找惊蛰。 白石城里有些消息,她必须要单独说与惊蛰知道。 院里静悄悄的,只琉璃的窗子反着光。 两只豹子卧在窗沿下面晒太阳,见来了熟人,只起身伸了个懒腰。 凑到阿杏的身边蹭了蹭,便回到原处继续假寐了。 阿杏掀了棉帘子,准备直接进屋去找惊蛰。 却被屋里扑出来的奇怪味道给推了出来。 捏着鼻子冲屋里喊道,“惊蛰,我回来了。” 听闻惊蛰应了声,这才去了井边打水,给惊蛰洗脸洗手用。 待惊蛰出来,拉下脸上的面巾,往阿杏身边靠时。 阿杏忙往后退了几步,“你快洗洗吧,身上什么味啊。 一天天的待在里面,你也不怕吧自己熏坏了。” 惊蛰拿起棉布巾洗脸洗手,“我习惯了,不觉得,你那是什么表情吗。 我这可是丰收的味道,钱钞的味道。” 阿杏白了她一眼,“说的跟真的是的,怎的不叫人过来帮你。 你一个人得忙到什么时候去,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 惊蛰扔下手里的帕子,接过阿杏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可不是真的吗,第一批育的种,已经发芽了,长的好着呢。” 阿杏抬头看了看院里还未抽芽的大树,“真的呀,这才什么时节,就已经发芽了。 今年真的要如你所说,能种两季庄稼了。” 惊蛰抬了抬下巴,“我在种田这件事上,何时与你们说过谎话。 你就等着丰收之后数钱吧。” 阿杏本想上前抱抱惊蛰,表达一下喜悦之情。 刚靠近了些,又退了回来,惊蛰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在惊蛰的对面坐下,开始与她说正事。 “粮种和农具的事,我已经与赵员外谈妥了。 他现在,可是大岚钦定的粮商了,咱们的种子和农具都由他代替销售了。 价格方面还有浮动,全看开售之后的供需量了。” 惊蛰点了点头,这方面的事,她绝对信得过阿杏和赵员外,并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吗?比方说战后的安排之类,王上可了颁布了新规。” 阿杏又给惊蛰添了水,“并未,说是还在商讨呢,至于什么时候颁布,没个定数。 我估摸着也快了,芸姨他们可有消息传回来?” 惊蛰一饮而尽,“没有,不过小姑走时说,村里有驼队要来。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你若不急着回白石城,便等等他们。 带村里的驼队去白石城淘换些东西,我这边走不开,这事就交给你了。” 阿杏点头应下,“行,这事交给我了。” 惊蛰想了想,又将溪草部族的事与阿杏说了。 “我给村里去了信,以后溪草想要什么东西,只管去村里淘换。 若村里没有,你便从白石城弄了运回村里。 再将溪草的东西拿到白石城去卖,这般省了大家的时间,还能给村里添些进项。” 阿杏认真听着,“这法子好,村里可答应了?” “还没回信呢,这是好事,该不会拒绝才是,等等吧。”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阿杏将从白石城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一股脑的说给惊蛰解闷。 只一件事让惊蛰有些在意。 坊间传闻,此次大战,有一位姓陆的小将,与苏小将军形影不离,同进同退。 很得王上青眼。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是真好人 惊蛰一听姓陆的小将,除了谷雨,还能有谁。 谷雨这小子,在王上那头露了脸,不知道会不会对村里的计划有影响。 带着这样的疑问,对阿杏说道,“定然是谷雨,不知道王上会不会给他加官进爵。 若是如此,不知道会不会对村里的计划有影响。” 阿杏一脸的不屑,“谁稀得王上加官进爵了,前面的事不一直是谷雨哥负责联络的吗。 他这般行事,说不得也是得了村里的授意,你就别瞎操心了。 等过阵子他们回来了,你在好好审他也不迟。” 惊蛰点头应了,“你去吧,我该进屋里干活了,村里的事你盯着些。” 阿杏一把按住准备起身的惊蛰。 “等会,我还有事与你说呢。” 惊蛰忽闪着杏眼,“快些说,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村里来的老农,是不是跟你闹幺蛾子了。” 阿杏说的咬牙切齿,惊蛰忙拉着她坐下。 “已经都解决好了,阿玲没与你说啊,这事你别参合了。 他们也没恶意,就是思想太过老旧,不能理解我的耕种方法。 以前在村里也是这般,等他们见到成果,就会心服口服了。” 阿杏冷哼一声,“什么东西,不服管教就是他们不对。 你别总替他们说话,遮掩,做烂好人。” 惊蛰有些无语,“我没有啊,他们又不是我的奴仆。 都是自由之身,我总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与他们身上吧。 咱们要以德服人,他们要自己想通了,便不会再有抵触的情绪了。” 阿杏捶了惊蛰一拳,“你这什么歪理邪说,养着他们还养出病了。 就该以你的想法为先,什么服不服的,就该照着你的意思先把事情办了再说。 哪里轮得到他们发表意见了。” 惊蛰又想将自己那套人人平等的理论,搬出来与阿杏说道说道了。 但想想觉得不合时宜,这是个什么世道。 说出来即便是阿杏,怕也会觉得自己得了什么大病。 只能婉转的与阿杏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我是真的做不到,你们说的那样。 你若真是为我好,就按我的意思试试看吗。 效果保管比强行压制他们来的好。 我与他们打了赌,他们如今已经成了我的对照组。 等不到秋收他们就能明白,不听我的,受到的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 阿杏叹了口气,“你这性子,说你油滑,你偏事事先替别人着想。 说你蠢笨,你又回回都有计划。 有仇不报,非要等,真真急死个人。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谁让我心气不顺,他也别想好过。” 惊蛰拍了拍阿杏的手,“好阿杏,你别闹的太过,不然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毕竟都是自己人,可别伤了和气。” 阿杏歪头看着惊蛰,“烂好人,忙你的去,这事你别管了。” 话落潇洒的离开了院子,独留惊蛰一人待在原处。 惊蛰有些不解的甩着头,撸了撸睡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豹子。 “别听那个疯丫头的,我才不是烂好人,我是真好人。” 话落见豹子惬意的冲她眯了眯眼,这才起身进了大屋继续忙乎自己的事业。 过完了年江源的天气便热的很快。 转眼到了二月,惊蛰大屋里育的种苗,已经长出半掌高了。 白天日头好的时候,惊蛰会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和阳光都照进屋子里来。 而老农那边这会才开始选种,准备过了节气就开始耕种。 期间春桃和辛大夫回了一趟封地。 也未曾在封地停留多少日子,带了些东西就又匆匆的离开了江源。 惊蛰也是后来才知道,春桃得了庄管事的吩咐,去给各封地送种子。 而辛大夫在战争结束后,在白石城了开了间医馆。 他那几个亲手调教的学徒,在铺子里坐馆瞧病。 而他自己则背着药箱,与他的一个师兄弟到处游历,寻奇花异草,瞧疑难杂症。 时不时的会回来瞧瞧孟景瑞,顺便将自己从各处寻来的珍惜草药,栽种在江源的药园里。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春耕的事。 第一场春雨落下时,惊蛰就命人将大屋里育好的种苗全部搬出了屋子。 万物复苏之时,老农们在起早贪黑的播种。 而惊蛰垦出的梯田里,庄稼已经开始郁郁葱葱的生长了。 见此情形,老农们的眼里不是羡慕,更多的是惊惧与猜疑。 这般不合时宜,逆天而为,在他们眼里不是什么好事。 可有了前车之鉴,也都不敢多言,都觉得惊蛰年纪小,不懂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为减少损失,只能更加卖力的耕种好自己脚下的土地。 惊蛰育的种苗有富余,时间上也更充足一些。 栽种完了梯田,又带人在山脚下垦出大片荒地,准备种上玉米土豆,丰富作物的种类。 没用完的种苗,老农他们不要,惊蛰便让人送回了村里。 阿瑶来了信,说收到种苗的时候吓了一跳。 村里的人都有些难以置信,村里这会土地刚化了冻,全村都在抓紧时间犁地呢。 江源这边的苗木,都长出这么一大截了。 苗木娇嫩,路上死了一些,但剩下的。 阿瑶也按着惊蛰的吩咐,种在了伙伴们自己开出的荒地里。 族里到没说什么,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已经在逐年提升了。 惊蛰对这个消息很欣慰,让阿瑶与自己保持联系。 对村里耕种方面的事宜要经常的交换意见。 新王也终于颁布了新规,鼓励农耕,减免赋税,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毕竟大战结束,国内空虚,无论是军士还是百姓,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 大概是因为边境的事情还未曾敲定,和谈也正在进行之中。 所以此次颁布的新规,并未提及与各国通商之事。 白石城的商路阿杏已经跑的很熟了,又有白乐帮忙。 她也用不着总是往白石城跑了。 既然战事已经结束,阿杏还是想将碧水这边的买卖捡起来。 毕竟碧水物产丰富,买卖已经成了规模,许多订单也是因为起了战事才被迫放弃的。 现在再去碧水做生意,会比以前容易许多。 第二百七十六章 拒不受封 有了这想法,阿杏就闲不住了。 与惊蛰提了几次,想去碧水看看,都被惊蛰给拦下了。 “再等等吧,虽说战事结束了,可边境上还是不太平。 二叔和阿娘他们到现在都没个准信传回来,你就别去碧水冒险了。 白石城里百废待兴,商机多的是。 粮种农具的事告一段落,你和白乐可以找找别的买卖啊。” 阿杏有些丧气,只能依了惊蛰。 又过了几日,阿杏便从白石城里带回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惊蛰,苏明轩受了封,现在可真的变成苏将军了。” 惊蛰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稀奇,你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吗。” 阿杏摇着惊蛰,“你听我说完啊,他拒回都城受封。 上了折子,说要带着愿意解甲归田的老兵屯垦戍边。 白石城里最近都在传这事,许多百姓还写了请愿书,希望苏小将军能留在白石城。” 惊蛰微叹一声,“这算什么好事,我看这事祸事,拒不受封,煽动百姓。 功高盖主,哪样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这般聪明,怎会想不到这些。 我看八成是跟二叔他们商量好的,试探新王呢。 你等着瞧吧,过不了几日就该有结果了。” 阿玲靠着阿杏,正往嘴里塞零食,嘟嘟囔囔的问惊蛰。 “你怎么知道,你都没去过白石城,阿杏都不知道的事,你就知道了。” 阿杏有些嫌弃的推了推阿玲,“你就不能少吃些,越来越胖了。 你怕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惊蛰说的自然有她的道理,反正我信她的。 苏明轩不错,能抛下荣华富贵,想去屯垦戍边。 不愧是从我陆家村走出去的人,就是不知道谷雨哥如何了。 这段时间在没打听到他的消息,连赵员外都说不知道。” 惊蛰将摘好的莓子推到阿玲和阿杏的面前。 “这还用想吗,定然是找二叔他们去了呀。 仗已经打完了,前面又有苏明轩抗着雷。 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待在白石城里浪费时间。 这般说来,你这消息还是个好消息,说不得过几日阿娘他们就该回来了。” 三人又说了会话,惊蛰就开始赶人了。 “东西也吃了,话也说了,快回去睡吧,明日我还要早起下地呢。” 阿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拉着阿玲又坐了下来。 “着什么急啊,再聊会,咱们三个好久没在一处聊过天了。 今日我两就在你这边睡了,阿玲还有正事与你说呢。” 话落捅了捅还在吃东西的阿玲。 阿玲忙抬了头,“对对对,过几日我想跟铁栓回趟村里。 窑上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若是有什么计划,提前告诉我。 别等我俩走了,你又手忙脚乱的找不到人。” 惊蛰正在铺床,闻言回头瞪了眼阿玲。 “你这死丫头,怎的不早告诉我,过几日要走了才与我说。 我还想让你过几日开窑,烧砖瓦,继续建渔村的集散地呢。 如今村里和溪草那边的东西,都要先送到这边来。 渔村的工程得尽快完善了才行。” 阿玲嘟着嘴,“你日日忙的脚打后脑勺,今日若不是阿杏回来,我连你人都看不见,怎么给你说。 烧砖瓦,我在不在都不耽误,你吩咐他们去做就是了。” 惊蛰“嗯”了一声,瞧阿杏笑的暧昧,这才反应过来,阿玲是要与铁栓一起回村。 忙扔下被褥,凑到两人身边,有些兴奋的问阿玲。 “你与铁栓要定下了?是回村子过明路吗。 我是不是得给你准备些嫁妆。” 话落忽地站起身子,拉着阿杏往墙边的那几个大木箱子走去。 “阿杏,快来帮我看看,咱要给阿玲准备些什么,好让她风光大嫁。” 阿玲闻言,羞的捂住了脸,踢着双脚嘟囔道。 “惊蛰你胡说什么呀,什么风光大嫁,还早着呢。 铁栓的阿爹从塞上回来了,要带铁矿回塞上去,没时间过来瞧我们。 铁栓想将我俩的事与他阿爹说了,才说抽空带我回去见见他阿爹的。” 惊蛰脚步不停,依旧拽着阿杏打开了几口大木箱子。 “好事啊,这是好事,阿玲你要嫁人了。 作为你最好的伙伴之一,我必须要表示表示。” 阿玲起身拉住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惊蛰。 “哎呀,你能不能别忙了,只是见见铁栓的阿爹,不是现在就嫁啊。 再如何,也得过了十八啊,我就说不告诉你,阿杏偏多嘴。” 这倒提醒了惊蛰,扔下翻出来的东西,拉住了阿杏的手。 “阿杏,你要不要与白乐也回一趟村子,把你俩的事也定下。 等到了岁数,我帮你俩一起操办了。” 阿杏有些神色不明的看了看惊蛰。 这又戳到她的那根筋了,怎的突然就对她们的婚事这般上心了。 拉着满脸激动的惊蛰晃了晃,“你没事吧。 我与白乐的事,我小姨已经告诉家里人了。 等白乐入了陆家村的族谱,再说成婚的事。 我出来的时间没到,还不能回村呢。 你快消停些吧,真等到我俩要嫁人的时候,你准备的嫁妆少了,我俩还不愿意呢。 是不是,阿玲。” 阿玲憨憨的点着头,她也觉着惊蛰有些兴奋的过了头。 与阿杏一起拉着惊蛰到床边坐下。 阿杏合上了惊蛰打开的那几口箱子。 里面是这几个女孩子,这几年一起攒下的东西,有什么,她在清楚不过。 有些感动,惊蛰是真的拿她们当姊妹一般看待。 无论多么贵重的东西,都愿意毫无保留的拿出来与她们分享。 同时也有些担心,她这善良绵软的性子,以后若是几人分开了。 谁来照顾她,谁来保护她。 惊蛰还沉浸在要嫁伙伴的喜悦中,她是真心为身边的阿玲和阿杏感到高兴的。 在这个奇怪的时空里,身边的伙伴能自由恋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是一件多么值得赞赏,和让人开心的事。 这不正是一种,挣脱封建枷锁,迈向自由的标致么。 此时的惊蛰真的很庆幸,自己穿越而来,能生在陆家村,能结识与自己共同进退的这群伙伴。 她理想中的自由幸福的生活,或许已经离的不远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旧事重提 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希望,与对身边伙伴们的祝福,惊蛰沉沉的睡去。 没几日惊蛰就送了阿玲与铁栓回村。 江源的天气也一天天的热了起来,转眼到了汛期。 有了去年的经验,惊蛰到没有对突然涨起来的江水过多的担心。 但小心谨慎的性格,还是让她做了些准备,抽空叫人装了沙袋。 专门派了人手日夜在堤上巡查,若有什么不对的也好及时防御。 江源的大河涨了水,可阿瑶最近写来的心里却告诉惊蛰。 自开春以来,陆家村一滴雨雪也没见过。 陆家村地处戈壁慌摊,少雨缺水是常态,开春时会旱也属正常情况。 唯一让惊蛰有些不安的是阿瑶告诉惊蛰。 陆家村去年冬天比往年暖和许多,雪量也不如往年。 冬天的时候大家还说,真是老天开眼,知道村里人手不足。 没像往年那样发生雪灾,不然还真腾不出人手来修缮房屋。 这倒了春耕的时候,却旱得让人有些心慌。 不过村里装了水车,芦苇荡里蓄的水应该能抵挡一阵。 就怕惊蛰说的,冬天如果太暖,冻不死土里冬眠的大部分害虫。 待天气暖和起来,又会遭遇一波虫害。 惊蛰对这件事十分在意,如今村里还未曾播种。 今年也不缺粮食,倒是可以想法子种些耐旱的经济作物。 棉麻是首选,在适当的种些油菜和豆类。 又写了几个自己知道的土方,看看能不能防住虫害。 江源这边,今年多种粮食,看看能不能与陆家村平衡一下。 几日后收到阿瑶的回信,村里果然对惊蛰的这些想法不那么重视。 还未到播种的时候,不种粮或少种粮,村里的族老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只阿瑶带着伙伴们在她们自己垦出的荒地里,认真的实施惊蛰的计划。 族老们很是自信,陆家村又不是没经历过大旱,怎么可能因为春日少雨就不种粮食。 既然惊蛰如今在江源,忙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还是别对村里的情况指手画脚了。 这封信,是族老写来的,语气随委婉,但处处透露着让惊蛰少管闲事的态度。 惊蛰有些无奈,自己不过提了些意见,族老们就这般针对了。 实难想象,要顶着冷眼与嘲讽的阿瑶和伙伴们。 是如何顶着压力在村里开展自己那些计划的。 要改变这些老顽固的想法与看法,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今年定要干出点成绩来,让他们瞧瞧。 在农耕和发展方面,多争取一些话语权才行。 不然到时候,回了村子,也要处处受制,实在让人窝火。 惊蛰培育的种苗全都下了地,真真是走在了时间的前面。 绿油油的梯田看的人心生欢喜。 而老农这边还是按照古法,看节气耕地撒种。 用上了惊蛰打造的新式农具,进度竟也比以前快了许多。 这日惊蛰在院里翻晒衣物,突然从包裹里滚出一个裹成一团的丝帕来。 被眼尖的孩子捡起来递到了惊蛰眼前。 “主子,这是什么呀。” 惊蛰并不记得自己有这东西,一头雾水的打开帕子查看。 打开一瞧,里面竟是两枚微微泛黄的硕大蚕茧。 这才想起,这是阿爹带她去沙风镇那年,商行里的那对老夫妻送给自己的。 孩子们瞧的稀奇,也有人认识这东西。 扯一扯一脸好奇的孩子到,“这是蚕房,里面睡着蚕宝宝呢,等它睡醒了,出来就变成蛾了。 那蚕房可以抽丝,织成料子做衣裳。” 惊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你怎的知道这么多呀,可是没离家的时候,家里养过。” 那孩子点了点头,“记得不大清了,但好像是听阿嬷说过。” 有孩子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胡说,鹅蛋我见过,不是这般,你骗人。” 惊蛰捏了捏他的小连,“他可没骗人,他说的‘蛾’和你说的‘鹅’可不是一样的。 好了,别挤在这了,去玩吧。” 得了惊蛰的肯定,知道这事蚕茧的孩子,立刻被其他孩子给围住了。 七嘴八舌的问他关于“蛾”的事。 惊蛰看着孩子们离开,捧着蚕茧去找了根叔。 根叔正在旁的院子里修剪花树,布置小院里的景观。 见惊蛰来了,放下手里的工具,在小石桌前与惊蛰说话。 惊蛰将手里的蚕茧递给根叔,“根叔,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根叔接过,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上好的蚕茧啊。” 拿起一枚仔细观瞧,又晃了晃,“不顶事了,年头太久,姑娘从何处得来的。 至多拿着玩,无甚大用了。” 惊蛰将根叔递回的蚕茧好好收了起来。 “根叔,你觉得江源能种桑吗?” 根叔闻言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 “姑娘想养蚕?” 惊蛰目光灼灼的点了点头,“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 当然了,现在就开始养蚕,有些不现实。 若是江源有种桑的条件,过个两三年在养蚕也不是不行。 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可能在江源发展丝织。” 根叔捋了捋胡须,“到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我听说,桑麻丝织之事,大多都在江南温润富庶之地。 这桑树我到是见过,只是养蚕丝织却从未接触过。 姑娘若想发展此事,还是要考虑清楚,请了懂行之人前来操持。” 惊蛰微微点头,与根叔说了曾在沙风镇里送给自己蚕茧的老夫妻。 “若能将他们请了来,这事就好办许多了。 那阿婆曾与我说过,她家里就靠养蚕织丝为生的,有养蚕的秘法。 刚得到这两枚蚕茧的时候,我想过在村子里种桑树的。 但村子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气候和土壤条件都不适合,便把这事忘了。 今日翻看旧物,找到了它,才又想起这事来。” 根叔沉吟片刻,“姑娘先别着急,咱们先寻了桑树过来。 我试着栽种一番,若是能成,你在考虑养蚕之事吧。 这是一条产业,姑娘莫要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 惊蛰受教,“嗯,多谢根叔提醒,我会好好计划的。 待阿杏回来,我让她去寻些桑树苗来,先种下试试。 养蚕的事,待以后再提吧。” 根叔点了头,两人又闲话了一会,惊蛰便带着蚕茧离开了小院。 第二百七十八章 终极目标 阿杏这次回来,又从白石城里带回了不得了的消息。 睡前惊蛰与阿杏在屋里闲话,两人一边泡脚一边聊天。 阿杏对惊蛰说道,“你前几日预测的真准。 听闻王上因为明轩拒不受封,不回都城很有意见。 本决定由他作为大岚的代表,去与碧水和善金和谈的,如今却换了人。” “换了人,换谁了。” 阿杏摇了摇头,“这我哪里知道啊,都是坊间传闻,东一句西一句的。 到底怎么回事谁说的清楚,不过有一样是确定的,和谈的使臣前些日子就从都城出发了。 听说和谈的地点定在了碧水那个能贸易的镇子。” 惊蛰点了点头,这也无可厚非,碧水一直标榜中立。 这次被善金拉上了贼船,善金输了大战,碧水也要跟着倒霉。 不从碧水捞点好处,大岚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此说来,阿娘和二叔他们,应该也在碧水。 不知道事情办的顺不顺利,若明轩不去,和谈的时候,二叔他们要以何种立场来为陆家村争取利益。” 阿杏擦了脚,躺在床上看有些出神的惊蛰道。 “你不是说明轩这般做,可能是与村里商议好的吗。 外面的事,谁能说的清啊,善金人什么德行,咱陆家村的人最清楚不过。 好歹在边塞上与他们斗了几十年。 说不得明轩拒不受封,还是王上的意思,专门做戏给外人看呢。 不然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何会传的人尽皆知。” 惊蛰握拳,“阿杏,你说的对啊,若是王上明轩和陆家村联合起来演的戏呢。 这般一想就说的通了,大岚虽说赢了这战,只能说是惨胜啊。 国力空虚,入不敷出,再僵持下去,即便不打了也坚持不了多久。 善金虽输了,但至多是伤了些元气,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阿杏听的一头雾水,打断惊蛰问道。 “你说的这些,与不让明轩去和谈有什么关系啊。” 惊蛰擦了脚,坐到阿杏的床边。 “你想啊,大岚现在是真虚,可善金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再加上总想从中获利的碧水,这次和谈,大岚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若是陆家村为主,大岚为辅的去和谈呢? 边塞上火雷的威力,善金人再清楚不过。 战场上虽没用,但他们也知道陆家村是手握重器的。 经此一役,他们或许不畏大岚,但面对陆家村总是心虚的吧。 可以不应大岚战后提出的要求,但对陆家村提的条件怕是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阿杏皱着眉,“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不就是几枚火雷,能有这么这么大作用吗。” 惊蛰拍了拍阿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冷兵器和热兵器所产生的威力,可有着天壤之别。” 阿杏有些不耐,“什么冷啊热的,我可听不懂。 你只说他们这般弯弯绕绕的行事,对咱陆家村来说,是好是坏就成了。 别的我才懒得管,我只想知道这个。” 惊蛰推着阿杏往里边去了些,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这自然是好事了,陆家村能代表大岚,去与善金碧水和谈。 足以证明陆家村在三个国中的地位。 以后要在这几个国之间行事,也会方便顺畅许多。 陆家村在世人眼里,也再不是被刺配流放之辈了。” 阿杏若有所思,“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就好了。 在不知情的世人眼里,咱们陆氏一族,始终是戴罪之身。 即便举全族之力,苦守边塞近百年。 也换不来世人的一丝理解和褒奖,想想都觉得心里憋屈。 明明犯错的不是咱们陆氏一族,却要一直背负这样的枷锁。 子子孙孙也摆脱不了这样的身份,在鸟不拉屎的荒漠戈壁上艰难求生。” 惊蛰心有所感,对阿杏的抱怨也感同身受。 她终于有些明白,族老和二叔他们此次的行动,目的何在了。 陆氏一族,不需要王上的平反与封赏。 他们要靠自己的实力与手段,拼出一条路来。 为那些供奉在祠堂的英灵,埋葬在边塞的勇士正名。 也为那些族里无私奉献的妇孺,和陆氏一族的子孙后代搏一个未来。 不管是不是,惊蛰都觉得,这也许就是自己穿越而来的目的和意义所在。 她要做的,或许不是要如何证明自己的价值。 而是帮助陆氏族人完成这个目标。 握了握阿杏的手,十分坚定的对阿杏说道。 “放心吧阿杏,总有一天,咱们会让人人羡慕,陆家村这个戈壁上的明珠。” “你说的轻巧,这般宏图大业,要如何才能完成。” 阿杏虽嘴上泄气,但还是紧紧握住了惊蛰的手。 黑暗里瞧不清两个女孩子面上的表情。 但惊蛰知道,这便是她与伙伴们,需要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 感慨一番,两人又说起了这次和谈的事。 阿杏说道,“若如你所言,善金与碧水,竟然是害怕陆家村,比害怕大岚还要多些。 真是如此的话,即便这次和谈,陆家村为大岚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倘若和谈结束,陆家村不回归大岚,臣服与新王。 那新王也不会轻易放过陆家村把。” 这事惊蛰早有担忧,但看族里和二叔他们的行事。 该是早有准备,不会被新王拿捏的。 说不得想了什么法子,来拿捏新王呢。 这些一点消息都没有的事,惊蛰也不好胡猜乱想的拿出来与阿杏讨论。 “族老们比咱们想的周全,这些事肯定早有安排。 等和谈结束,应该就能知道结果了。” 阿杏嗯了一声,翻身面对惊蛰。 “若你是族老,这次是事,你会如何安排。” 惊蛰想了片刻,侧身与阿杏说道。 “安排到说不上,但有个道理我却是知道。 要征服对方之前,首先你得让对方感到忌惮。 我想善金这次肯这么快退兵,怕是也对咱们的火雷心有余悸,不敢与大岚死磕。 小姑走时还带了两枚,当时我以为是怕和谈不顺利以防万一的。 现在才明白,这火雷,不但能威慑善金碧水。 还能威慑王上,不敢对陆家村随意出手。”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事还没完 阿杏还是有些懵,“照你这么说,区区一个火雷就能让所有人都忌惮陆家村了。” “那可不是么,阿杏你没见识过,不知道这火雷的威力有多巨大。 连山石,矿藏都能轰的粉碎,更何况是区区肉体凡胎。 这次大战,族里没将火雷用在战场之上,可能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火雷,只有陆家村的手里才有,以此来对不怀好意的人形成威慑。 若我是族老,我也会这般做的。” 经过惊蛰这么一番解释,阿杏也似乎理清了。 陆家村为何要不遗余力的投身到这场大战之中。 临睡前,惊蛰又补充了一句。 “这些都是咱两的分析和猜测,族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要等我二叔和阿娘他们回来才能知道。 咱两今天说的话,你心里明白就好,可别对外人提起。 白乐也不行,别管真假,若是漏了消息出去,我怕会影响村里的部署。” 阿杏应了,惊蛰这才回了自己的床上睡觉。 春耕结束,惊蛰也闲了下来,阿瑶寄来信件。 说村里的旱情并没好转,好在有水车还能勉强支撑。 伙伴们栽种的耐旱作物,大部分都出了苗,长得还算齐整。 村邻们种的庄稼,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惊蛰也是干着急,她也不能呼风唤雨,看着奔流不息的江水。 真希望能挖条人工河,把水引到戈壁里去。 可这样大型的工程,难度堪比造长城,短期内还是别想了。 只能在作物的多样性上,做些文章了。 一转眼,进了四月,惊蛰也终于盼回了心心念念的阿娘。 草长莺飞的春日午后,一条小船缓缓靠在了江源的小码头上。 惊蛰一早得了消息,在小码头上翘首以盼。 船还未停稳,就迎了上去,大声叫着,“阿娘。” 先下船的是小姑,几月未见,小姑更显成熟稳重。 阿娘跟着下了船,惊蛰冲上前去,一把便抱住了她。 阿娘踉跄着推开了梨花带雨的惊蛰,“哭什么,见到我回来不高兴啊。” 惊蛰昂起头,声音微颤的说道,“阿娘,我这是高兴的泪水,激动的泪水。” 话落往后退了一步,拉起阿娘的手臂,开始自己检查。 一边摸一边问道,“阿娘,二叔他们呢,怎的没一起回来。 和谈可还顺利,小王爷呢,怎的也不见人。” 阿娘拉住忙乎的惊蛰,“哎呀,你别摸来摸去的了,我没受过伤,都好着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想回去再说。” 惊蛰这才放了信,回头对跟来的孩子吩咐,跑快些回去,烧热水,准备饭食,好给阿娘和小姑他们接风洗尘。 挽着阿娘和小姑往封地里走去。 阿娘他们回来,封地上的许多人都过来打招呼。 一直到吃完了饭,惊蛰也没找到时间,单独与小姑和阿娘单独说话的机会。 庄管事听闻此事,也急急的过来打听孟景瑞的情况。 阿娘拿了封信交给他,只说庄管事看了信就会明白,其他的并未多说。 饭后惊蛰终于找到到机会,要拉着阿娘和小姑回屋里单独说话。 却又被阿娘支开,去整理她们带回来的东西。 她自己却拉着小姑,去和根叔和许阿公开小会了。 惊蛰有些郁闷,阿娘这是信不过自己吗,重要的事情总是将自己排除在外。 以前在村里时,自己什么事都会说与阿娘知道,与她汇报商量。 怎的自己现在已经独立了,阿娘却事事都将自己排除在外。 收拾好了东西,便偷偷溜去根叔的书房,准备听听他们究竟在商议什么大事。 刚若无其事的走到了屋子跟前,就见小姑和阿娘已经说完了话,推门出来。 见惊蛰在院里站着,有些无奈的冲她招了招手。 转身朝惊蛰的屋子走去,示意她跟着进屋。 惊蛰刚进了屋,就听阿娘说道,“将门关上,过来坐。” 惊蛰走近了,在阿娘的身边坐了下来。 见阿娘一脸的疲惫之色,十分倦怠,一肚子的话,却不知要从何说起了。 只是十分心疼的看着阿娘,阿娘还是那个阿娘,只是比上次见到时黑痩了许多。 即便惊蛰没有亲历战场,也能想象的到,上个冬天的这场大战是有多么的残酷难熬。 “阿娘,我就是想你了,好容易盼到你回来,想多些时间与你待在一处。” 阿娘捏了捏惊蛰的脸颊,“我知道,有什么想问的,现在便问吧。 问完了,我得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得回村子去。 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忙呢。” “啊,你明日就要回去啊,不能多留两日吗。 战事已经结束,和谈也顺利完成,干嘛急着回村啊。” 阿娘捉住有些激动的惊蛰,“还有些细枝末节的问题,要回村里与族老们商议。 若时间允许,阿娘也想多陪陪你,等这事结束了再说吧。 阿娘知道,你是个有主见,有想法的孩子。 但有些事,不是阿娘不想告诉你,只是不想把你拖入乱局中。 阿娘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们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所以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你就别问了,自有我们会去解决的。” 惊蛰垂下了头,是自己努力的还不够吧,还没有资格参与到阿娘他们的计划当中去。 既如此,她也不好将自己那些脑补的,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说给阿娘听了。 想从阿娘这边求证是有些难了,还是等有机会了去问小姑把。 惊蛰起身去给阿娘铺床,“阿娘,你睡会吧,晚饭时我来叫你。 你明日回村,小姑跟你一起吗。” “你小姑不回了,还是让她留在江源跟你在一处吧。 对了,你不用担心瑞小子,他与你二叔在一起,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五月底应该就能回来了,到那时一切尘埃落定,你自然就会知道,大岚和陆家村未来的走向了。 现在不能与你说,因为事情还没完。” 惊蛰将信将疑,也识趣的不在多问。 等阿娘睡下,她便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准备去找小姑说会话。 阿娘半句也不想与她多言,她知道阿娘并非是不相信自己,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小姑总要透露些内幕与她知道吧。 第二百八十章 新的开始 谁知当惊蛰找到小姑时,小姑已经去梦周公了。 想要找人聊聊的愿望,彻底破灭。 将小姑只是和衣睡在床角,惊蛰便轻轻走了过去想扯条被子给小姑盖上。 谁料惊蛰刚靠近床铺,小姑便突然翻身坐起,手里还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倒把惊蛰吓了一跳,“小姑,是我呀。” 小姑看清了来人,这才收起匕首,重新躺下。 “习惯了这般紧张,一时半刻该不过来了。” 惊蛰见小姑已经醒了,便在床铺的另一角坐了下来。 “小姑,你这次过去,是跟着二叔和阿娘他们去和谈的吧。 怎的我瞧着比你从战场上回来,还要紧张些。” 小姑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与惊蛰说道。 “战场上还好些,真刀真枪的拼个你死我活。 哪像和谈啊,各个含沙射影言不由衷,明枪暗箭的绕的人头晕。 这一个多月,我日日听他们来回拉扯,一个个的都不说人话。 做梦都在想他们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要求都不只说,非要打哑谜,真真累死个人。” 惊蛰咬了咬唇,阿娘定然是给小姑交代过,不让她告诉自己村里的计划。 自己也只能问问那些不重要的信息了。 “二叔和小王爷怎的没回来,还有谷雨,这次也跟着去和谈了吗?” 小姑倒是大方,把能说的全都告诉了惊蛰。 和谈的过程虽有拉扯,但还算顺利,大岚作为战胜国,也没有做出十分过分的要求。 并不是大岚不想要求,只是怕要求太过激怒了两国,若因为如此激怒了两国。 再起战事的话,大岚是真的没办法在应对了。 所以这次和谈,也只是签订了十年的停战协议。 确定了大岚的疆域,几国边境处的许多无主之地,此次也划进了大岚的版图。 并没有要求善金和碧水割地赔款,算是给足了两国面子。 至于三国之间,往后还会不会通商贸易,并不在这次和谈的内容之内。 二叔和孟景瑞,和谈结束就跟着大岚的使臣一起去了都城。 小姑说,还有些细节,必须当面与王上说明。 惊蛰想着,二叔与孟景瑞此去,应该就是与王上商议陆家村的事没跑了。 “小姑,明轩和谷雨是怎么回事啊。 阿杏从白石城听来的消息,说明轩拒不受封,要带了退伍的老兵去戍边垦荒。 这事可是真的,你们知道吗?是族里的决定,还是明轩自己想这么干? 他这般高调,会不会招致什么灾祸啊。 还有谷雨哥,一点消息也不往回送,不知道家里人担心他呀。 你可见到他了吗,他们在忙什么呀,怎的也不回来。” 惊蛰若无其的询问,像往常那样与小姑聊着天。 希望能从小姑这里知道更多的消息。 哪知小姑也不在是以前那个小姑了。 翻身坐起,拿起床头的茶壶喝了一口,“你别费心套我话了,能说的都与你说了。 不能说的你也别在我这瞎打听了,这事还没个定论,你只管把你自己的事做好就成。 村里的事轮不上你帮忙,也不需要你插手,有我们呢。” 惊蛰有些气闷,“小姑,我没想插手啊,我不过是作为陆家村的一员。 想多知道些情况罢了,至于我能不能帮得上忙,你还不清楚吗。” 小姑见惊蛰有些不高兴,并未像以前那般哄劝安慰。 只放软了声音对惊蛰道,“让你别问,你就别问了,你阿娘还能害你不成。 你去忙吧,我得睡会,这些天,可累坏我了。” 话落便又躺了下去,在不理会惊蛰。 惊蛰无法,只能垮着脸出了屋子。 阿杏去了白石城还没回来。 阿玲这丫头更是过分,说好的与铁栓回村里待个十天半月就回来的。 这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还不见两人回来。 阿娘回来本是十分让惊蛰高兴的事,可这会惊蛰的心里却有些没由来的烦躁。 想找人说话,排解排解,偏这两个丫头都不在跟前。 左右无事,想去田里看看庄稼,正遇上拿着工具准备出门的根叔。 “根叔,一会就要吃晚饭了,你怎么还要出去。” 根叔挥了挥手里的工具,“我去看看前几日栽下的树苗。 这会凉快些,去修剪修剪。 姑娘若是没事,不如陪老夫一起去看看。” 惊蛰正好烦闷,便点头应了,上前接过根叔的工具箱,与他一起出了院门。 根叔走的悠闲,并不像是急着去做活的,捋着胡子与惊蛰闲聊。 “姑娘可是有心事,盼了这么久的阿娘回来了,都不见你开心。” 惊蛰低着头嘟囔,“阿娘回来了,我自然开心。 可有些事,阿娘却并不愿意说与我知道。 根叔,你说阿娘是不是不信任我,觉得我不堪大用。” 面对根叔这样的人精,惊蛰并不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套他的话。 她是真的很有挫败感,总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 才导致阿娘对自己不够放心,不够信任。 她是真的很想从根叔这里要一个答案。 迫切的希望此刻能有人认同自己,肯定自己。 根叔也没有让惊蛰失望,目光坚定的对惊蛰说道。 “姑娘为何要妄自菲薄,你若不堪大用,这世上便没有堪用之人了。 你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你阿娘之所以对你有所隐瞒,未必不是想要保护你。 你再如何聪慧机敏,在她的眼里,也永远都是个孩子。 总会想法子将你护在她的羽翼之下,为你遮风挡雨,平安健康的活着。 老夫到是能理解你阿娘的爱子之心。 姑娘莫要在郁郁寡欢了,外间的波云诡谲,有人帮你挡下。 你也要振作精神,成为支柱,替他们分担才行啊。” 听了根叔的话,惊蛰豁然开朗,轻扯嘴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根叔道。 “根叔,谢谢你,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解开心结的惊蛰,心中充满了斗志。 阿娘他们的战争已经结束,而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脚下的土地,远处的大山,那便是她的战场。 第二百八十一章 疆域 惊蛰眺望夕阳下的江源,落日映照在江面上,泛起凌凌的波光。 远处连绵的青山,和脚下富饶的土地,都让她斗志满满。 从初时的只求家人温饱,到现在的想要帮助陆家村走向富饶。 惊蛰的目标在不断的升级,心境也在不停的发生着变化。 她是个不爱多说,只喜欢埋头苦干的人。 得了根叔的开导,只觉得心情无比的畅快,帮着根叔修剪完了树苗。 回了院子后,连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饭后心情愉悦的铺开纸笔,对未来五年内,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做了非常详细的规划。 第二日,惊蛰送走了阿娘,就投入到了自己的“战斗”中去。 五月初阿杏从白石城带回消息。 饭桌上,阿杏有些担忧的皱眉对惊蛰说道。 “惊蛰,我从赵员外那处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事关陆家村,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惊蛰放下碗,回头看了眼一脸忧郁的阿杏。 “先吃饭,吃完了回屋咱两细说。” 阿杏是个急性子,已经起了话头,让她现在憋着不说,却是有些难的。 惊蛰被她盯着,只得又扒了几口饭,拉着她匆匆回了屋。 “说吧,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让你连饭都吃不下了。” 阿杏清了清嗓,“初时听赵员外提了一嘴,还说这是好事。 可回来的路上,我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事对陆家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反而给村子增加了负担。” 惊蛰听的着急,戳了她一下,“你能不能先说事啊,自个在那瞎分析啥呢。” 阿杏回了神,“哦,对,是这么个事……” 原来阿杏从赵员外那处听到。 王上有意将陆家村所在的那大片戈壁慌摊,归入大岚境内。 从原定的边界沙风镇起,一直到村里帮着溪草划定的边境为止。 族里镇守了近百年的边塞,也要归入大岚的军事机构。 惊蛰听完阿杏的叙述,忍不住感叹。 “这不是什么坏事啊,当年陆老将军不惜获罪流放也要归入大岚版图的地方。 现在全收了回来,这不是陆氏族人,一直以来的心愿和奋斗的目标吗。” 阿杏皱着眉,“我当时也是这般想的,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啊。 王上是想要那些戈壁慌摊吗?王上是想要陆家村啊。 那戈壁慌摊上有什么?一无产出,二无矿藏,方向难辨,天气极端。 咱们陆氏一族自被流放那日起,就立了誓言的,永不受封,永不回朝。 王上想要陆家村,只能收了这块地啊。” 惊蛰有些不解,陆氏一族的人,都是心怀大义,铁骨铮铮的好汉。 即便被国家和王上抛弃,也不曾忘记保家卫国的誓言。 现在有机会重回家国,名正言顺的守卫国土,建功立业。 为何连阿杏都这般抗拒,莫非陆氏一族,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惊蛰还在沉思,阿杏接着说道。 “你想想,陆家村现在有什么,火雷,盐矿,煤矿,还有江源这个粮仓。 百号能文能武,带兵打仗的精壮勇士。 王上可不会任由陆家村这般的势力发展壮大。 谁会允许自己的榻边睡着一只老虎。” 惊蛰听懂了阿杏的担忧,“阿杏,你是怕王上会收了领土,拆分陆家村。” 阿杏点了点头,“我越想越觉得这是有可能的。 陆家村是猛虎,是利剑,对付善金和碧水,有大用,所以他不可能没脑子的现在就毁陆家村。 定是要物尽其用的,若我是他,定会拆分了陆家村,将陆氏的族人分散到各处去。 即便是委以重任,那咱们的氏族也不完整了,到时候咱们可就没家了。” 惊蛰被阿杏说的有些心慌,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忙稳了稳心神,“你先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能想到的,族老们不可能想不到。 二叔和小王爷不是在都城吗,他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再说你那消息也是从赵员外那处听来的,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 我去问问小姑,和谈的时候他们是如何商议的。” 阿杏点了点头,盯着油灯出神。 惊蛰出了屋子,正遇上吃完了饭,从灶房里出来的小姑。 只见她整着挂在腰间的武器装备,看样子像是要出门。 小姑这次回来,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 现在更是惜字如金,行事异常低调,若不是专门去注意她。 常常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小姑,你又要出去啊。” 小姑并未应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惊蛰上前挽住了她,小姑明显的有些抗拒,似是不愿与人这般亲近。 “小姑,我有事与你说,阿杏从白石城里听了些消息回来。 你也听听,帮我们分析分析呗。” 小姑有些不耐,“不是与你说过了吗,外面的事你们少操心,自有族老们主持。” 惊蛰不由分说,拉着小姑进了屋。 小姑有些坐立不安,耐着性子听阿杏与惊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满不在乎的道,“没错,和谈的时候,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划定疆域。 不但陆家村所在的戈壁慌摊归入了大岚,沿碧水和善金边界的许多无主之地也归入大岚了。 这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你们现在才知道,属实有些晚了。” 阿杏被噎住,她这消息早就不新鲜了。 有些急切的问,“小姑,我说这事的重点不在大岚扩展了多少领土。 重点在陆家村会不会被大岚整编啊。 王上会不会将咱们陆家村的人,调配至别处,使得咱们的族人四散分离。” 小姑冷哼一声,“他倒是想,那也得陆家村的人答应才行。” 话落要起身离开,却见两个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你们别瞎猜了,疆域归了大岚,可陆家村却不会任由别人拿捏的。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们无家可归的。” 惊蛰瞬间反应了过来,“小姑,陆家村是不是要自治。” 见小姑有些懵,惊蛰又补充道,“就是如江源一般,所属大岚,却可以自主管理。” 小姑想了一瞬,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你两早些睡,别在打听这些没影的事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的助力 得了小姑的定心丸,惊蛰和阿杏也松了口气。 这事过去,惊蛰彻底放弃再去打听外面消息的心思。 一门心思的把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种田上。 该她知道的,总能从阿爹和阿娘那边送来的消息上知道。 至于阿杏从白石城那边打听来的坊间传闻。 再稀奇古怪,惊蛰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八卦来听了。 放下了思想上的包袱,惊蛰不再对什么事都想大包大揽了。 她的身边有这么多优秀的伙伴,他们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惊蛰要做的,并不是控制他们。 她要做的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引导他们,与自己并肩同行,向更美好的日子前进。 惊蛰有时候也会反思,一直以来,自己大概是下意识的仪仗穿越的身份。 低估了族人的智慧,小瞧了伙伴们的能力。 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使得自己没有给予身边的人足够的理解乐呵尊重。 总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们的身上,总觉得自己的认知才是对的。 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他们的角度和立场去看待问题。 如今想通了事情的关键,便觉得浑身轻松。 她只需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将自己的本事发挥到极致就行了。 五月中旬的一天,离开将近一月的阿玲和铁栓终于回来了。 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族老和族学里的一位武师傅。 孟景瑞不在江源,惊蛰猜到族老这次过来,应该不是商议江源与陆家村之间的事情。 八成是来找自己的,迎了族老和武师傅回去,详细介绍了一番江源的情况。 一路上半点也没套出,族老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直到小姑带了小冬瓜几个大些的小子回来。 惊蛰瞧见族老和武师傅露出的赞许的目光,才猜到了他们此番的来意。 当初带他们回来,就是为村子养着的。 如今村子真来接了,惊蛰又有些舍不得了。 孩子们被陆续带进了院里,有些不解的看向惊蛰。 平日里也会有些考校,但多是许阿公和小姑来主持的,怎的今日换了人。 随着族里和武师傅对孩子们功课和身手的测试。 也终于定下了八个要带回族学的男孩。 惊蛰有些气愤,出了院子便一把扯住了小姑,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小姑,你是知道的吧,族老他们今日要来接孩子,你为何不对我说。” 小姑拉开惊蛰的手,“这不是一早就说好的吗,他们是帮着村里养的。 如今村里有条件了,自然是要把他们接回去了,说不说的有什么关系。 还有件事,我要跟着他们一起回村子了,当他们的武师傅。 你大了,用不着我一直跟着,我在江源也没什么可做的,不如回村子做些喜欢的事。” 惊蛰有些难过,“谁说你在江源没什么可做的,就不能留在江源训练他们吗。 与送回村子有什么分别。” 小姑十分的冷静,看着惊蛰有些着急的面容,脸上竟然一丝情绪也无。 “这事族老们已经决定了,明日白乐还会从白石城将他以前赡养的孤儿带来,一起回村子。 你帮着准备准备吧,没什么舍不得的,再过一二年,你回去了,一样能见到。” 话落拍了拍惊蛰的肩膀,“世事无常,你若太在意离别,会很痛苦的。” 惊蛰皱了皱眉,看着小姑离去的身影,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吧。 这场战争,还是给小姑的心理带来了不可逆的伤害。 让她变的更加冷酷,更加绝情了。 但愿小姑足够坚强,能慢慢的恢复成以前那样明媚开朗的性格。 别在战争的阴影里越陷越深了。 转身回了院子,强打精神帮着要走的孩子收拾行装。 几个孩子有的兴奋,有的不舍,围在惊蛰的身边打听村里的消息。 惊蛰一一回答。 “嗯,很热闹。会有很多伙伴。” “对,没错,村里的叔叔婶子会把你们当成自己孩子那样疼爱的。” 叮嘱道,“去了村子,一定要懂事些,听族老和武师傅的话。 不能再如跟着我时那样随心所欲,到处惹祸了。 好好学,好好看,再过一二年,等我回去了,可要好好检查你们有没有进步。” 孩子就是孩子,听惊蛰这般说道,那一丝不舍的离愁,也瞬间消失无踪了。 “主子,那你可要快些回村子来啊,我们一定好好学,绝不会给主子丢人的。” 惊蛰看了看围在身边的孩子。 “回了村子,你们便是陆家村的孩子了,我也再不是你们的主子。 我只是与你们同姓的阿姊。 你们要记得,我带你们回来并不是想让你们为奴为仆。 以后会活成什么样,全靠你们自己了。” 惊蛰说的慎重,孩子们也听的认真。 小冬瓜眼含热泪,拉着惊蛰叫了声“阿姊”。 不知怎的,惊蛰眼里的泪,便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 她这一哭,孩子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阿玲一脸欣喜的推开门,便见到这副凄凄惨惨的场面。 “你们这是作何,是不是你们这群臭小子,又惹惊蛰了。 过来过来,我才走了几日,你们就翻了天了不成。” 惊蛰抹了泪,眼睛红红的对阿玲说,“哪有,他们最是听话懂事。 比你强了百倍,我还没问你,为何去了这么久,到现在才回来。” 阿玲上前搂住了惊蛰,“有事耽误了,回头再与你细说。 不过让他们回村子,这不是好事吗,你么都哭什么啊。” 惊蛰捶了她一拳,“都是我养活的弟妹,现在要分开了,我心里舍不得。” 阿玲推开了惊蛰,“又不是见不到了,何须这般伤感。 他们回村子学了本事,以后等你回去,也是你的助力,有什么舍不得的。” 惊蛰扯了扯阿玲,“你别胡说,什么我的助力,是村子的助力。” 阿玲扯了扯嘴角,“你还不知道吧,他们虽去了族学,可不归村子管哦。” “这是个什么情况,阿玲你把我说晕了呀,难道村里不让他们入族谱吗? 你快与我说清楚,别跟我卖关子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通商 阿玲将自己成功了引起了惊蛰的注意,便拉着她走到了一边。 吩咐孩子们自己收拾东西,她则在惊蛰的耳边小声说道。 “以后外人想入陆家村的族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族里有了新规,外姓人要入族谱,要么是嫁娶,要么是经过考核检验的。 这些孩子,回村入了族学,以后能不能随了陆姓还有待一说呢。 你道小姑为什么要回去,村里的后山,如今已经变成外人聚集的地方了。 小姑这次回去,也是族里的要求,她要带这些外姓的孩子学族里的规矩。” 惊蛰有些听不明白,“这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小姑为何不与我明说。 若他们回去进不了村,还不如就在江源待着,跟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的。 他们是我带回来的,若村子不愿接纳,还不如一直跟着我。” 阿玲有些着急,“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若真是为他们考虑打算,就该让他们回村子去。 不管能不能如了族谱,跟着你能学到的东西始终有限。 你阿娘说了,有她和你小姑在,这些孩子以后定能成为你的助力。 不管他们姓不姓陆。” “照你这么说,带他们回去,是我阿娘的意思。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惊蛰有所顿悟,但还是不太明白阿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玲小声道,“芸姨回去之后,铁栓的阿爹带他去见了你阿娘。 你阿娘说你心大,将来陆家村是困不住你的,还说你太过良善,性子软。 她一直对你放心不下,对当初将你送出村子这事心有亏欠。 上次从你这回去,见了孩子们,就有了这个想法。 想帮你减轻些负担,替你照顾教导他们。 将来无论你想做什么,身边都不会缺了得用的人手。” 惊蛰有些激动,原来家人一直都在默默的为自己做着打算。 “这些是阿娘亲口说的吗。” “那可不,芸姨和铁栓阿爹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听着呢。 他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惊蛰捶下了头,“没想到阿娘一只都在为我着想,先前我还误会她了。 以为我离了家,她就不像以前那般相信我,在意我了。” 提到阿娘,却勾起了阿玲的伤心事,她拍了惊蛰一掌。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个阿娘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 你阿娘时时处处为你考虑打算,你还与她闹脾气。” 惊蛰见阿玲有些低落,忙换了话题。 “我还没问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说好的十天。 这一去,可都快一个月了。” 阿玲振作了精神,“唉,这可怨不得我,你若是我,说的不得现在还回不来呢。” 惊蛰见她神色如常,应该不是因为坏事才耽误了时间。 “可是村里有什么事,将你们捉去帮忙了?” 阿玲点了点头,“不愧是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猜到了。 那你再猜猜,是因为什么事。” 惊蛰捶了她一拳,“跟谁学的这般油腔滑调,我又不是半仙什么都能猜到。 别卖关子了,快说,不然明日阿杏回来,看我不让她收拾你才怪。” 两人亲热的打闹起来,最终阿玲败下阵来,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村里如今可不同以往了,热闹的很呢。 溪草那边常有人来村里换东西,以前需要绕远路去沙风镇做买卖的番邦,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最近也有直接来村里的。” 惊蛰闻言十分欣喜,“这么说,村里采纳我之前的建议了? 怎的阿瑶信里没与我说这事呀。 若村子通了商,村邻们也可以拿自己攒下的东西,和外界的商旅买卖了。 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好想现在就回去看看。” 阿玲白了惊蛰一眼,“你看吧,我就说你若是我,可能还回不来呢。 这是村里的计划,因为最近来村子的商旅多了起来,又不能让他们直接进村子。 所以村里把后山腾了出来,重新规划了一番。” 惊蛰颇有些失望,“我早就与村里说了,拖到现在事还没成。 这办事的效率也太低了些。” “村里有村里的难处啊,你以为都如你一般,想到什么直接就能办妥了。 几百号人口的吃穿用度,都要操心。 去年冬天还有好些人在外头归不了家,春耕的时候又与上干旱。 这不是忙完春耕,就开始办这事了吗。” 惊蛰点了点头,阿玲说的没错,村里的难处,比自己这边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族老们能想通,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开放了村子,已经很让人高兴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是不该总对村里的决定指手画脚。 示意阿玲继续说,阿玲喝了口水,继续对惊蛰说道。 “原本送了铁栓的阿爹回塞上,我和他就准备回来的。 可族族老们要重新规划后山,烧砖瓦,制铁器的,我就跟铁栓留下帮忙了。 将善堂,育儿所,重新整修了一番。 又划出地来,盖了不少新屋子。 以后非本族之人,去村子办事,买卖,都可以在后山落脚。 不会影响村里的正常生活。” 惊蛰算了算日子,“这般说,你们回来的时候,这事还没完呢? 你早些送个信回来,我也不会催你。” 阿玲“哼”了一声,“我这不是怕你着急么。 我与铁栓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我俩也插不上手。 这不就回来了吗,我走之前阿杏还说让我快些回来,烧陶器卖钱呢。 族老们说,准备在后山弄个集市,以后村邻们有自己采收的农产特产,也可以拿出来交换买卖。 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阿玲说的这些,对惊蛰来说都是好消息。 “好,我知道了,这是好事。 咱们这边烧窑的事,等明日阿杏回来了,在与她商量。 买卖上的事,阿杏比我敏锐些,怎么卖,卖给谁,都听阿杏的吧。 对了,你这次回去可去看了阿瑶,她有阵子没给我来信了。 村里要建集市的事,也没给我提,是不是耕种遇上什么麻烦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散心 阿玲又到了杯水喝下。 “阿瑶没告诉你,应该是她也没太关注这事吧。 我倒是想专门去看看她,与她说说话呢,一直寻不到机会。 各有各的事忙,抽不出空,许多地里的事情都要她操心的。” 惊蛰闻言随声附和,“嗯,阿瑶是辛苦些,在村里人微言轻的。 族老们多半也不会将她的意见和建议放在心上。 做起事来,也不能如我这般放开手脚。 我教给她的那些方式方法,要实施起来怕也是困难重重。” 阿玲想了想,对惊蛰说道。 “我在村里也遇上过她几次,匆匆打个照面就各自去忙了。 我瞧着她和伙伴们的干劲,可不输你我。 听后山的阿婆说,她和伙伴们开出的荒地,种的东西,已经比村里种的东西多许多了。 如今许多村里的人,都在跟着阿瑶她们耕种了。 若不是族里发话,以前垦出的田地,必须种庄稼。 今年少雨水,分到地的那些人,八成都会栽种你说的那些耐旱的经济作物。” 惊蛰露了笑,不愧是她看中的伙伴,阿瑶随外表柔弱,但内心却十分坚强。 她认定的事,必会坚定原则,踏踏实实的走下去。 只要见到成果,有了收获,不愁村邻们信不过。 有了村邻们的信任和拥戴,何愁以后在村子里没有发言权。 根叔说的没错,未来可是握在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手中的。 阿玲见惊蛰傻笑,忍不出戳了她一下。 “你瞎乐什么呢,阿瑶做的事,可都是得了你的吩咐。 你回了村子,可得好好谢谢人家阿瑶,若不是她和伙伴们在村里顶着。 与族老们据理力争,你那些计划多半都成不了。” 惊蛰点着头,“明白明白,你们这些伙伴,我都是要谢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孩子们此时也收拾好了行装。 依依不舍的看着惊蛰,一个个如同将要被人抛弃的小动物一般,眼睛湿漉漉的。 惊蛰虽心有不舍,但经过阿玲的一番开导劝解。 也知道送他们回村子,是为了他们好。 该嘱咐的嘱咐过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狠了狠心对孩子们说道,“你们别这般看着我,都是大孩子了,总要学会独立坚强。 回了村子,容姑姑会照顾你们的,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回去。 定要给我争口气,好好学本事,将来做有用的人。” 话落也不管孩子们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拉着阿玲便出了屋子。 正遇上靠在墙边,眯眼晒太阳的小姑。 想来惊蛰与阿玲在屋里说的话,小姑全听了去。 见两人出来,也不睁眼,只卸下耸着的肩膀,吐了口气。 “你知道这般做,是为了他们好就成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我与你阿娘,会好好管教他们的。 你若心里难过,明日便不用送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这便带他们去渔村了。” 话落转身就要进屋里去叫孩子,却被惊蛰一把扯住了胳膊。 “小姑,不能让他们在留一晚吗,明日一早在走也不迟啊。 族老他们今日才道,歇都没歇呢,现在就走,也太着急了吧。” 小姑定住了脚步,对惊蛰说道。 “族老他们只是顺便来看看孩子,他们明日要出发去白石城的。 包括白乐那边带来的孩子,都由我带回村里。 今日就去渔村,明日也不会耽误时间,交给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惊蛰愣了一瞬,原来不是专程来接孩子,只是顺便看看。 那带孩子回去,应该就是阿娘的意思了。 “哦”了一声放开了小姑。 小姑顿了顿,还是将族老们这次出村的原由告诉了惊蛰。 “你二叔他们快回来了,族里有些事情,要在白石城与他商议。 你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惊蛰不再言语,她不喜别离,见小姑进屋去叫孩子,便拉着阿玲去了别处。 远远瞧见一行人上了船,这才情绪低落了回了院子。 孩子们走了,原本热闹的院子变的冷清。 惊蛰也再听不见跟班一样的小冬瓜,主子长,主子短的问东问西。 以前总觉得聒噪,现在突然安静下来却让惊蛰觉得好不习惯。 白乐没跟着阿杏回来,直接从渔村跟着小姑一行回了村子。 阿玲阿杏瞧出惊蛰低落的情绪,想着法子逗她开心。 农忙已过,惊蛰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再让自己异常忙碌的事情来做。 阿玲阿杏便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拉着惊蛰出门散心。 一起去泡温泉,一起去山林里采集野果山珍。 三五天的时间,就将江源转了个便。 即散了心,也让惊蛰对江源的地形地貌和物产植被,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认识。 这日晚间,两人又凑在惊蛰的房里商议,明日要干些什么,去哪里转转。 却被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惊蛰给打断了。 “你俩这是玩野了吧,事情不用做了。 明日开始回归正常吧,阿玲开窑,阿杏继续跑买卖吧。” 两人收了声,齐齐的看向惊蛰,同时问道,“那你呢。” 惊蛰挥了挥手里的笔,“我要继续整理资料。 你们别看我这几日跟着你们瞎逛,收获可不小。 我发现了许多优质的作物,静下心来好好培育一番,以后会有大用。” 阿杏起身到了杯茶,端给惊蛰。 “什么优质作物啊,可是你这几日带回来的那些花花草草?” 惊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撂下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对呀,那些可不是普通的花花草草,有些是变种,有些事原始的植株。 我以后是要用它们来做杂交的,到时候培育出来的东西,可不会那么简单。 你们等着瞧吧,这几日采回来的植株,我都种在大屋了。 从明天开始,我要闭关,若是没什么大事,尽量别来打搅我了。” 阿玲咽了口唾沫,她不似阿杏那般机敏。 对惊蛰说的这些,大部分不能理解,但也不妨碍她对惊蛰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楼。 阿杏见惊蛰终于恢复了神采,也松了口气。 拍了拍她的肩,“见你这般我就放心了,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了。 其它的事有我们。” 第二百八十五章 心思 惊蛰感激的握了握阿杏的手,说道,“有你们在,真好。 可以帮我屏蔽外界的干扰,让我一门心思的搞研究。 这是我一直都很想做的事,拖到现在才开始,也怪我自己分了心。 若是没有你们这些伙伴,我是觉不可能走到现在的。” 阿杏嘴角轻挑,“行了行了,快别夸了,还没怎么样呢,就说起感言来了。 你就好好努力,我们可等着看你的成果。 好听的话我可不会说,脑子也不像你那般的什么都懂。 但有一条,无论什么事,只要是我们能帮的上忙的,你只管开口便是。” 惊蛰瞅了眼频频点头的阿玲。 “我还真有事要阿玲给我帮忙。” 阿玲瞪大了眼睛,“我?我能帮你什么忙啊,我还不如阿杏懂的多呢。 如你说的,你那些花花草草那般金贵,你不怕我给你弄坏了呀。” 惊蛰摇了摇头,“你怕什么,不是让你帮我照看花花草草。 是有别的事,要你去办,且只要你能办的成。” 阿玲好事有些懵的瞧着惊蛰,阿杏却已经明白了。 走过去戳了戳阿玲的脑袋,“笨死你算了,定然是让你烧制些惊蛰要用的器具拉。 她要做的事情,寻便这片大陆,也少有能给帮得上忙吧,更何况你我。” 阿玲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说吧,要烧什么,定然给你安排明白。” 惊蛰重新抽出纸笔,一边写画,一边对阿玲阿杏说道。 “你俩先睡,我将需要你们帮我寻来的东西都整理出来。 明日交给你们,你们帮我去办,总之越快越好。” 阿杏瞧惊蛰已经进入了书写模式,又添了盏烛火。 叮嘱她早些休息,便拉着阿玲离开了惊蛰房间。 阿玲还想再留一会,“还早呢,在玩会呗。” 却被阿杏拖着出了门,“别打扰她了,回去我陪你玩。” 两人出了屋子,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惊蛰就将一叠图纸交给了阿玲。 阿杏凑过来一起观瞧,图上画着的是形状各异的杯盏。 阿玲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这般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真能烧的出来吗?” 惊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这些是我必须要用的器皿,烧杯。 你用烧制琉璃的法子来烧,成型可能是有些困难,你找铁栓帮帮忙。 之前你俩就有经验了,这次肯定也行的。 去吧去吧,我看好你。” 阿玲眉头紧锁,拿着图纸去找铁栓商量。 待阿玲离开,阿杏才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要培育作物吗,要那些瓶瓶罐罐的要干嘛啊。 你是怕阿玲闲着,给她找些事做,是不是。” 惊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那些东西,真是我要用的。 还可以顺便提高阿玲烧制琉璃的技艺,这对她也不是没有好处,我逗她干嘛呀。” 话落又拿出一张纸来递给阿杏,“上面的东西都是我要用到的。 有些东西不太好找,你下次去白石城的时候,去问问找院外,看看他有没有法子帮忙。” 阿杏大致扫了一眼,心中疑惑更深,但见惊蛰说的认真,不似玩笑。 便没有出言询问,将纸折好收了起来,“放心吧,我去帮你准备。 你今日就要开始忙了吗。” 惊蛰点了点头,与根叔和许阿公交代了一番。 便一头扎进大屋里,开始了废寝忘食的工作。 阿玲烧制器皿的事,进行的很不顺利,即便有之前的经验,和铁栓的帮忙。 对于惊蛰要求她烧制的那些东西,也有些无从下手。 敞口的杯盏还好办些,有铁栓帮忙制造模具,可以用浇筑的法子来塑性。 可那些细口大肚,造型奇特的就有些难办了。 这日趁着给惊蛰送饭的档口,阿玲挎着篮子来了大屋所在的小院。 只见屋子门窗紧闭,不由嘟囔着,“这大热的天气,也不怕待在里面闷坏了。” 探头探脑的也瞧不清屋里的状况,想进去,又怕扰到惊蛰。 只能在屋外清了清嗓,大声喊道,“惊蛰,出来吃饭了。” 片刻后才听见里面的人应了一声。 阿玲这才挎着篮子,将饭食摆在了院里遮阳的大树下。 冲泡好了茶水,等着惊蛰出来吃饭。 顺便打问打问,那些细口大肚的瓶子罐子,能不能不烧了。 原因无他,自己和铁栓实在想不出法子,能把那些东西制作出来。 就因为这事,两人最近都吵了好几回了。 等了好久,才见惊蛰从屋里出来,一身怪异的打扮,到吧阿玲吓了一跳。 之间她浑身包裹的严实,连头发都不曾露在外面。 只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阿玲,“今日怎么是你来送饭。” 阿玲只迟疑了一瞬,便起身上前帮着惊蛰脱去罩在外面的长衫,和裹住头脸的布巾。 “我过来瞧瞧你,有些事与你说。 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瞧着好生奇怪。” 惊蛰解开束缚,抹了抹额上的汗,“这是科学,得严谨,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若是按照正常程序来,我这身打扮,还差的远呢。” 将脱下的衣服挂在阳光下暴晒,自己则去井边打了水清洗手脸。 坐在树荫下散了散身上的闷热之气,这才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见阿玲有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只盯着自己看。 便放下碗筷,一把按住扭来扭去,坐不踏实的阿玲。 “你什么时候便的这般忸怩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吞吞吐吐的干嘛,快别晃了,眼晕。” 阿玲提了口气,扫眼看见惊蛰碗里的饭只扒了两口,便又泄了气。 “你先吃饭吗,吃完了我在与你说。” 阿玲到不是怕惊蛰会怪她,怨她,她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惊蛰。 惊蛰那么相信她,鼓励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跟她来做。 自己却叫她失望了,惊蛰身边的伙伴,每一个都比自己能干聪慧的多。 她本就不是陆氏一族的人,比不得阿杏阿瑶那般与惊蛰亲厚。 也没有她们那样的本事能成为惊蛰的左膀右臂。 她怕自己跟不上惊蛰的脚步,成为所有伙伴里最没用的一个。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成就 惊蛰自然看不透阿玲内心的思绪。 只觉得今日的阿玲十分奇怪,“你明明就是有话要与我说。 这般忸怩,让我怎么吃的下去。 是与铁栓闹别扭了,还是阿杏又说你了? 我时间有限,你快说,跟我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拿我当伙伴了。” 听到惊蛰这般说,阿玲心里更慌了。 她怎么能这般没用,连这么点事都办不明白。 她不想让惊蛰失望,也不想让大家失望。 既然惊蛰能画的出来,那她就必须要烧的出来。 说什么也不能打了退堂鼓,就这般撒手不干了。 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不想再试了,惊蛰也绝不会为难自己。 可若真的那样,自己还有什么价值继续留在惊蛰的身边。 遇到点困难和挫折就放弃,是伙伴们最讨厌的吧。 她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不想在以后的日子,与伙伴们渐行渐远。 深吸了一口气,对惊蛰说道。 “没有的事,就是过来问问你,那些还没烧制出来的器皿,你要的急不急。 我与铁栓正想法子呢,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怕耽误你用。 便过来给你打个招呼。” 惊蛰“哦”了一声,“那些东西确实不太容易烧制。 不过我到是有个法子,你与铁栓可以试试。 能不能成的,我也不敢肯定。” 阿玲瞬间来了精神,眼中布满光彩。 惊蛰的主意从来都是有用的,只要她说了,那这事百分之百的能成。 见阿玲满心期待,惊蛰也不卖关子。 将自己知道的,玻璃制品的制作流程和烧制成型,制作模具的方法详细的与阿玲说了一边。 自己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信息爆炸的时代,基本的资讯还是了解一些的。 惊蛰说的这些虽笼统,但其中也包含了玻璃的熔炼,提纯,和结晶方面的很多知识。 其中有许多知识点,连惊蛰自己也不完全理解。 只是照本宣科的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但听在阿玲这个专业人士的耳里,就如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许多以前让阿玲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今在惊蛰点拨和指引之下,都豁然开朗起来。 惊蛰也努力的搜索着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尽量说的简单直白,通俗易懂一些,方便阿玲理解。 阿玲越听越兴奋,恨不能立马就回去与铁栓分享,开炉试试。 惊蛰饭没吃两口,只顾着与阿玲说话了。 看了看地上的树影,这顿饭吃的时间有些长,也差不多该回去继续干活了。 端起碗又扒了两口,撂下碗筷,起身准备回大屋去。 阿玲正坐在桌边,自言自语的消化着从惊蛰这里听来的知识。 见惊蛰要走,起身一把抱住了她,“惊蛰,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什么都知道,若是没你今天这番话,我差点就放弃了。 能成为你的伙伴,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惊蛰轻轻推开阿玲,“少肉麻,快去忙吧,我也要干活去了。 我说的那些,你们也不一定全都能用上,你与铁栓试试看吧。 总之大方向是没错的,若是不成,便多试几次。 实在烧制不成,也别勉强,总结失败的经验,慢慢来。 咱们还年轻,有试错的机会,别把自己逼的太狠了,失了少年的心性,知道吗。” 阿玲目光灼灼的看着惊蛰,“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得了惊蛰的秘籍,阿玲和铁栓的进展神速。 原来他们之前一直努力错了方向。 修改了熔炉,调整了烧制琉璃的配方,在铸模成型这方面,铁栓也下了些功夫。 很快就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完成了惊蛰图纸上那些造型奇特的各式器皿。 在惊蛰的眼里,这些东西,不过是很普通的试验器材而已。 而且这样的成色,连自己要求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只能说是凑合着用,聊胜于无吧。 但阿玲和铁栓,能在这样的环境和条件下。 烧制出这些原本不该出现的东西来,也确实叫人足够惊喜了。 惊蛰眼里的寻常之物,在其他人的眼里却是稀世的珍宝。 想当初,惊蛰刚来江源时,一只小小的琉璃酒盏,就能卖出几百两的高价。 现如今,阿玲烧制出的琉璃制品,不但品质和纯净程度提升了数个档次。 就连形状也能不受限制了,这样巧夺天工的手艺,怕是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作为手艺人的阿玲,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她心里明白,若是没有惊蛰,自己可能早就放弃了。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在将来的日子,能助惊蛰一臂之力,为他们共同的目标,添砖加瓦。 阿杏对阿玲这样的心态给与了肯定和赞扬。 但她的眼光和心性又与阿玲和惊蛰不同。 巨大的商机摆在眼前,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放弃。 谁会嫌钱钞扎手,有了机会就该牢牢把握。 这日午间,硬拉着在窑上提升技艺的阿玲去给惊蛰送饭。 三个女孩子,久违的坐在了小院里的花树之下。 看着惊蛰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饭,阿杏有些心疼的拉住了马上就要回屋里继续忙乎的惊蛰。 “你急什么,这才半个月未见,你就痩了一大圈。 我听说你这段时间晚上也睡在这边,连饭也不好好吃了。 你还总叫我们顾好自己,怎的你自己忙起来却这般不知道心疼自己了。” 惊蛰接过阿玲递来的水杯,漱了口。 “你又不是没忙过,确实是顾不上吗。 你也别说我,你自己不也痩了许多,别扯其他的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知道你们不是来批斗我的,时间宝贵,说重点。” 阿玲乖巧的坐在一边抠手指,她也不知道阿杏非拉她过来干什么。 她那头还有一大堆的事呢,也不知铁栓说的那个法子能不能成。 将金属矿藏加入石英中一起熔炼,或许可以提高结晶的强度。 回头定要试一试的,她这边正走神,却被阿杏戳的回了神。 一抬头,便见两人齐齐的盯着她瞧。 阿杏目光不善的道,“你想什么呢,我方才说的,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给我清醒点 阿玲坐直了身子,“我刚才在想别的事,你说什么了?再说一次。” 阿杏凶巴巴的又戳了阿玲一下。 “你呀,我说,你能不能把你给惊蛰烧制的那些东西,批量生产。 就像之前在窑上烧制陶器和瓷器那般。 我去找销路,这是个机会,不要错过了。” 阿玲有些为难,“若是烧瓷器,也就罢了,阿杏,那可是琉璃啊。 有个词叫物以稀为贵,你知道吗? 再说了这东西也不是寻常人能用的起的。 烧制琉璃的石英矿也不能大肆开采,你还是别打这个注意了。 惊蛰你说呢。” 惊蛰到不是不想赚钱,可阿玲说的也有道理。 石英矿是孟景瑞的,这是赶上她要用,庄管事才带人去矿洞里背了一些出来。 若是要把这个当成生意来做,山上开矿是在所难免的。 现在外面什么局势,惊蛰也不知道,她不能给江源带来隐患招惹麻烦。 “阿杏,这事还是先放放吧,等小王爷回来再说。 山上的矿毕竟是江源的,他不在,我们也不好去开采。” 阿杏皱着眉,“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真是可惜啊。” 阿玲满脑子的新想法,起身要走。 “我得回去了,窑炉上还烧这东西呢。” 阿杏一把拽住了要走的阿玲,“你等等,你们既然都不同意将这事当成买卖来做。 那阿玲就不能再不务正业了,惊蛰要用的东西,你都给她准备妥了。 就别再折腾什么石英琉璃的了,回窑上去干正事吧。 白石城那边我都联系好了,陶制的坛罐和碗盏给我多烧些。” 阿玲有些不情愿,“那些都是做熟了的,窑上随便一个师傅都能盯着烧制。 用不着我亲自去,我这边还有事呢。” 阿杏可没那么好说话,拉着阿玲不放。 “谁没事啊,我还一大堆事呢,你们既不愿把烧出的琉璃拿出去售卖。 那这事就不能给咱创造价值,不能创造价值,那就是在浪费时间。 咱还没到能随心所欲过日子的地步呢。 这么多人要养,不想法子收支平衡,谈什么将来和以后。 你两能不能给我清醒点,要吃饭的呀,两位姐姐。” 听阿杏这般说道,阿玲也变了脸色,甩开她的手道。 “你懂什么,这是技术,不是能用钱钞衡量的东西。 多看些书吧你,日日将钱挂在嘴上,俗不俗。” 阿杏红了眼眶,“好好好,我不懂,我俗。 你有技术是吧,有技术就能不用吃喝了。 我倒要瞧瞧你能成个什么样的名师大家。 我可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若再说你一句,我就不信陆。” 话落气鼓鼓的坐了下来,阿玲被阿杏劈头盖脸的骂了几句,一时有些蒙。 回忆方才自己说的话,好像是有些过分。 刚想上前说两句好话哄哄阿杏,却被阿杏的一个眼刀,吓的缩回了手。 阿杏冷冷的道,“你还愣着干嘛,去追求你的梦想,提炼的技术啊。 与我这样的俗人有什么好说的,快些走,看见你就烦。” 阿玲瞬间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你凭什么要我走,我还没嫌你烦呢。 要走也是你走,我与惊蛰有话说。” 惊蛰瞧着这两个与自己最亲近的伙伴,一时有些头秃。 阿杏是个实干派,有想法有能力,不好高骛远,很注重当前的得失。 阿玲与自己有些相似,都带着些理想主义的气息。 更看重的是,自己所做的事情在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虽然出发点不大一样,但她们的目标确实相同的。 都是想让身边在意的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有了这样殊途同归的想法,便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惊蛰知道伙伴们的心性,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怨怪对方。 起身朝大屋走去,“你俩谁都没错,是我错了。 不该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里。 再如何美好的理想和愿望,也要靠强大的实力和财力物力去铺垫支持,才能完成。 不然想的美好,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现在就想实践理想也不是什么大错,把握好时间,不耽误大事就好。 我检讨,以后不会在这样了,先顾好眼前,在谈其他。” 阿杏有些着急,“我又不是说你,旁的事有我们呢,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了。” 阿玲也频频点头,“阿杏说的是,她是与我生气呢,你别管了,忙你的去吧,我俩尽量不过来烦你了。” 惊蛰站在院里,往身上套着装备,扭头对望着自己的两人道。 “好的跟亲姐妹一样,我什么时候嫌你俩烦了。 你俩解决矛盾吧,我可不参合了,晚上一起吃饭,咱们三个在好好聊吧。” 看着惊蛰进了大屋,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转过头去。 气氛有些尴尬,还是阿杏先开了口。 “你晚上想吃什么,一会我去准备。” 阿玲闻言,捶着的头抬了起来,唇角微微上扬,有台阶就赶紧下吧,还等什么呀。 “想吃你烧的兔肉,还有清蒸的河蟹。” 阿杏嘟囔了一句,“你倒是会吃,这时节上那给你弄河蟹去。” 阿玲一把搂住了阿杏,“没有河蟹,小鱼小虾也成,惊蛰也爱吃河鲜的,我帮你去弄。” 阿杏脸上的表情好了些,“少拿惊蛰说事,就是你自己馋了吧。 我不用你帮,你不是说窑炉上还有事要忙吗,忙你的去吧。” 话落起身收拾石桌上的碗筷,阿玲放开了阿杏,也站起身来帮忙。 乖巧的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阿杏哼了一声,“你就是个二皮脸,我才懒得与你置气。” 话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是羡慕你与惊蛰,有真才实学,有一门放的上台面的手艺。 我知道,你们的将来是不可限量的,名师大家,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这辈子拍马也赶不上你们,我只希望自己对你们有些用处。 能在你们成名成家的路上助你们一臂之力。” 阿玲一直以为,三人中,自己才是最没用的那个。 没想到阿杏却把她看的如此重要。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实力和底气 阿玲心中感激,也看出阿杏不是真的生了自己的气。 感动之余,又有些庆幸,原来自卑胆怯的不止自己一人。 有些激动的一把抱住了阿杏,“阿杏,你是最有用的人。 我现在就去把窑炉上的事情解决了,明日就去窑上烧陶。 等咱们攒了了多多的钱钞,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以后我都听你和惊蛰的,在不会好高骛远,胡思乱想了。” 阿杏推开了阿玲,有些难为情的道。 “也不是不让你去提升技艺,只是别耽误了眼前的事。 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成,别总挂在嘴上说了。” 惊蛰站在大屋里,透过打开的窗子见院里的两人和好如初。 放心的笑了起来,转身去忙手头的事。 晚间三人聚在一处,小酌了几杯,敞开心扉交流了许多各自内心真实的想法。 使得三人更加理解支持对方,彼此之间的情谊,也越发的牢不可破。 日子顺遂,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稳步的发展。 五月底的时候,白乐从陆家村回来,带来了许多村里的好消息。 他入了陆氏族谱,如今真的成了陆家村的一员。 村里的集市也顺利完工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会开大集。 溪草那边的小部族,可以赶来与大岚的商人在陆家村的集市上交易。 白乐还说,消息放出去之后,有许多外族的番邦放弃绕远路去沙风镇买卖。 直接赶去陆家村,能省下不少时间路程,和贸易所需上交的税金。 白乐还带了陆家集初步制定的规章制度。 集市虽还没正式开市,但村里现在也比以前热闹了许多。 惊蛰不知,经历了这次大战,陆家村的名声早就已经传遍这片大陆了。 即便族老们想藏着掖着,也是藏不住的了。 不如就像惊蛰建议的那样,开放村子。 信仰要坚守,还要让族人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堂堂正正的立与世间。 惊蛰对族里的这个决定是很欣喜的,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还从小姑带来的信里得知,孩子们也都被安排妥当,已经开始按照族里的规矩开始教导了。 让惊蛰不必记挂,安排好江源的生活,照顾好自己。 村里要开集市,白乐和阿杏也忙了起来。 阿杏离村的时间没到,不能回去,但白乐可以。 与惊蛰商量了一番,两人赶去白石城为陆家集宣传了一番。 带了许多想买卖的商旅,先在江源的渔村整顿。 先前在渔村建起的集散地,如今也派上了用场。 许多商旅寻到商机,也会在此处先做些交易。 惊蛰虽不与他们买卖,但却为这些往来的商旅提供了场地。 与庄管事商议,由江源出头,在渔村建一家保局。 职能与碧水镇上的那些保局并无二致。 一方面给往来的客商提供了方便,另一方面也给江源增添了许多进项。 庄管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 多亏了有许阿公和阿二从旁协助,才慢慢顺遂了起来。 惊蛰顾着地里的庄稼,外面的事也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操心过问。 只在每日晚饭时,听阿杏或根叔他们与自己说一些。 以自己独到的眼光和见识,提些中肯的意见或建议。 转眼到了六月,孟景瑞还没有回来,连开春时出去送种子的春桃也不见踪影。 这日早起要去田里看庄稼的惊蛰,正巧在路上遇见匆匆往码头上去的庄管事。 打过招呼便陪他走了一段。 “庄管事,你那处可有小王爷的消息,这都六月了,怎么还不见他们回来。 我二叔和谷雨也还未回村子,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还在一处。 你那边可有准确点的消息吗?” 庄管事略点了点头,“姑娘不必忧心,他们没事。” “庄管事如何知道,可是小王爷送了信件回来。” 庄管事看了看惊蛰,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 “未曾,是辛大夫稍了信回来,他与春桃如今都在公子身边。 姑娘大可不必为公子的安危担忧。” 惊蛰略松了口气,“那他们现在何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阿娘走的时候与我说过,至多五月底就能回来。 可如今都六月了还不见人,消息也没有一个,谁能放心的下。” 庄管事对惊蛰记挂孟景瑞的心意十分满意。 小声与她说道,“公子他们如今在都城,为着战后重新归入大岚的那些疆土,与新王谈判呢。” “我二叔可是与小王爷在一处?前些日子族老说是去白石城与二叔商议事情。 莫非不是去白石城,而是去了都城?” 庄管事脚步不停,对惊蛰的这些疑问无法作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只能对惊蛰摇了摇头,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 那就是自家公子,这辈子都要与陆家村绑在一处了。 所以他从来不曾担忧孟景瑞的安危。 以陆家村的手段和本事,只要是他们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这次也是如此,一个能在戈壁滩上繁衍近百年的氏族,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呢。 “姑娘不必忧心,时间长短的问题,你信不过公子,还信不过你二叔吗。” 有了庄管事的这句话,惊蛰便不在多言。 两人走上岔道,便各自去忙。 对于庄管事与自己说的这些,惊蛰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当她得知陆家村要自治。 就料定二叔他们争取回来的那些疆土,不会随随便便的放在那里不管。 二叔他们在尽可能多的为陆家村和江源争取底牌和筹码,自己也不能掉链子。 他们做的这些,并不是想要反了新王。 只是深谙人性,太了解君王的心里和特性。 开疆扩土,大概是每个君王的梦想,得了领土,如何守护却是另外一个难题。 拖到现在都没个结果,大概也是舍不得将这刚刚画进版图里的疆土送出去吧。 而陆家村和江源定然是本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生存准则。 与这位新王扯皮,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 难保不会让以前的悲剧再次发生在陆氏一族的身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下金蛋的鹅 惊蛰不知道,族老们和孟景瑞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来与新王谈条件。 但自己这边绝不能只等结果,即便不能助他们,也不能干等结果,什么也不做。 从地里回来,便给阿娘去了封信。 既然陆家村已经不在需要像从前那般隐藏与世间了。 那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把动静闹大些。 她想给陆家村造势,但要做到即不让新王感到陆家村对大岚有威胁。 又让陆家村有足够的声望和实力,让新王无可奈何。 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新王对二叔他们提出的条件妥协。 结束这场拖了快有半年的谈判,着实有些非脑。 信寄出后惊蛰在等待回信的这段时间,想了许多能即刻打破僵局的方法。 也会把自己的想法拿去和根叔与许阿公一起讨论。 无一例外全被两个见多识广的老人给否决了。 因为惊蛰出的那些主意,在当前这个世道看起来与造反起义也没什么差别了。 若是可行,陆家村也不会忍辱负重的等到现在。 出钱出力又出人的,去守护大岚的疆土。 根叔抚着自己的胡须对惊蛰说道。 “姑娘,一个氏族,若想留存于世,本就是件极难的事。 想要在这世上站稳脚跟,流芳百世,那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 你如今已经做的很好了,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总有一日会得偿所愿的。 又何必急于一时呢,若是不打好基础,如何盖的起高楼。” 许阿公也耐心的劝解惊蛰,“对啊,姑娘一直是个耐心沉稳的性子。 怎么每次一说到陆家村和身边的人,就这般沉不住气了。 收留难民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如你说的那般来者不拒。 你可知这次大战,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抚恤死难的兵士,照顾他们的遗孀,也不是不行。 但你可否计算过,有多少兵士阵亡,有多少家庭需要照顾。 你这样大包大揽,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些本该是王上处理的事情,你却替陆家村抢了他的工作。 这与从他手里夺权有什么差别,他不但不会感激陆家村。 反而还会想法子制约陆家村。 至于去各大城镇到处宣扬陆家村的事迹,那就更不可取了。 世人可能不知陆家村,但王上心中有数啊。 姑娘不会不知留言的可怕之处。 小小一个陆家村,都能因为几句闲话,引得全村妇人械斗。 更何况偌大一个国家呢,到时候一顶煽动民情,犯上作乱的帽子扣下来。 以陆家村现在的实力,可能承受的住。” 惊蛰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她没想过这些事情做出来,会引发怎么样的后果。 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助陆家村一臂之力。 好在自己没有一意孤行,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那些所谓对陆家村好的事。 叹了口气,问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来帮一帮二叔和小王爷他们了吗。 若王上一直不松口,陆家村和江源难道要一直与他这般耗下去吗。” 根叔捋着胡子,成竹在胸的对惊蛰说道。 “诶~!姑娘此言诧异,依老夫之见,这件事很快便会有结果了。 你以为陆家村为何这般急着通了商路,开放村子。 你再想想,战后的大岚现在最缺的又是什么。” 惊蛰闻言知意,立刻就明白了根叔的暗示。 “最缺的是休养生息的时间,和重整旗鼓的的物资。 根叔的意思是,陆家村要用丰富的物资和钱钞来为自己争取时间吗。” 根叔点点头,“我认为是这样,先不论陆家村在短时间内。 能不能积累到足以让王上都要为之侧目的财富。 只摆出这个要与天下为商的态度,就能叫他不会现在就对陆家村出手。” “这又是为何。”惊蛰有些不解,若她是王上,已经见识过了陆家村的武力值。 现如今又得知陆家村有可能赚来巨额的财富。 这么一块上好的肥肉放在嘴边了,能忍住不吃才怪。 许阿公微微一笑,给惊蛰打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比喻。 “若有一天姑娘得知一只大鹅能下金蛋。 是想让这只大鹅给你下金蛋呢,还是把这只大鹅杀了吃肉呢。” 惊蛰豁然开朗,这就是人类贪婪的本性吧。 当然了,陆家村是绝不可能做那只给别人下金蛋的大鹅的。 若真要将陆家村比作那只大鹅,那也是一只被武装到牙齿的大鹅。 别说想要自己下的金蛋,即便想要大鹅身上的一根羽毛。 那也得问过那张会啄人的嘴才行。 惊蛰目光坚定的对两人道,“多谢两位阿公为我解惑。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出了屋子,正好遇上接了白乐回来的阿杏。 “惊蛰,白乐从村里带了你阿娘给你写的心,你快看看吧。” 经过两位阿公的开导,惊蛰已经对之前的想法有了很大的转变。 知道自己出的那些主意糟糕透顶,她在与人勾心斗角这方面确实太嫩了。 想到阿娘的信里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多半又要怪她多管闲事了。 果然,阿娘在信里说道,“族里有族里的打算和部署,你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别自作主张胡乱做决定,若是惹出乱子,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惊蛰收好了信,又跟白乐询问了村里的情况。 白乐兴奋的道,“我这次回去,刚赶上第一次开集。 说实话,我在白石城都没见过这般热闹的集市。 虽说有些忙乱,但有族里的定下的规矩和严格的制度,到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只是一点,让许多远道而来的商旅不是特别满意。” 惊蛰看了两人一眼,“可是嫌一月只有两天可以交易,时间太过紧张了。” 白乐瞪大了眼,“正是如此,你没回去都猜到了,怪不得阿杏说你脑子好使。” 惊蛰不甚在意,急急的问,“那村里可想了解决的法子?会延长开市的时间吗。” 白乐摇了摇头,“我回来的时候并未听族老们说起解决的办法。 只吩咐我,尽可能多的在下次开市之前,带些客商回去。 还说了,异族他国的最好。” 第二百九十章 金灿灿 惊蛰若有所思,村里这是要开始走国际路线了吗。 已经不满足只与大岚本国的商旅买卖了。 “白乐,村里往外买卖的都是什么?” 白乐挠了挠头,“说到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村里并没有任何东西在集市上买卖。 连村邻们也没有将平日里积攒下的东西拿出来,去集市上淘换东西。 我也问过族老,他们说这是族里的规矩,不允许村邻们私下买卖。” 这惊蛰就有些搞不懂了,“那村里赚什么钱钞,不可能花了这么多心血。 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只是为了给村里造势吧。” 阿杏却秒懂,“惊蛰你傻了,这还是你出的主意呢。 渔村是怎么样给江源赚钱钞的,村里就是怎么赚的呗。 村里的体量可比渔村大多了,渔村还只是给商旅们提供落脚整顿的地方。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就已经开始盈利了。 你想想,村里是给他们提供了可以自由贸易的场所。 每笔在陆家集市上成交的买卖,陆家村都可以从中得到一笔佣金。 那所能得到的收益,不比与人买卖来的实在?” 惊蛰被阿杏噎住了,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想用丰富的物资,肥沃的土壤,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尽的衣裳。 来改变陆家村贫穷落后的样貌。 怎么陆家村却走上了一条自己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这偏差,与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有出入啊。 能不能殊途同归,还要看二叔那边的结果了。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转眼到了七月。 惊蛰没有时间去操心村子和二叔他们那头的情况了。 原因无他,江源在骄阳似火的七月,迎来了第一次丰收。 她育的早稻已经沉甸甸的弯了腰,饱满的穗子随风摇曳。 远远的看去,那一整片梯田像被铺上了黄金做成的地毯。 所有人都被动员了起来,趁着晴好的天气开始下地抢收。 惊蛰在赶时间,因为大屋里育着的秧苗,已经可以栽种了。 老农们精心照看的庄稼,这会才刚刚开始抽穗,距离收获,至少还有月余。 而惊蛰这边已经开始收获了,当初打的那个赌,胜负也见了分晓。 惊蛰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老农此时却有些挂不住了。 因为没有先进的农具,收割全靠人力。 即便封地上所有能下田的人手都来了,也显得十分吃力。 惊蛰想起当时去接白乐时,生活在江边的那些渔村,有不少身强力壮的青年。 若是能将他们请来帮忙收割,也能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喊了在地里忙乎的阿杏。 “阿杏,你替我去办件事。” 阿杏闻言,起身推了推斗笠,几步小跑的到了惊蛰的身边。 “怎么了,快些说,时间不等人。” 话落放下镰刀,走到地头的木桶边,灌了几口解暑的绿豆汤。 惊蛰将打湿的帕子扔给阿杏,“你去渔村找阿江,让他带你去沿江的渔村里请些人手,过来帮忙收割。 只咱们这些人,收完这些,大屋里育的那些秧苗也来不及往地里栽种了。” 阿杏擦了把脸,“渔村里的人怎懂得耕种,请他们来怕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吧。 不如去趟白石城,请些周边村镇的庄稼汉,收割完了还能帮忙栽种。 刚好这时节也不是农忙的时候,应该会有人愿意来的。” 惊蛰想了想,到也不是不行,“我怕时间来不及。” 阿杏摘了斗笠,看了看日头,整了下衣衫对惊蛰道。 “我现在就去,路上快些,傍晚就能赶到白石城了。 白乐在城里有些关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人手。 明日天黑之前,我一定能赶回来的。” 惊蛰点了头,“好,你这便去吧,路上主意安全。 招人的时候仔细些,别将乱七八糟的人带回来。” 阿杏点头应着,“我心里有数。”便快步离开了梯田。 惊蛰想到什么,追出几步对阿杏大声喊道。 “若是有人打问工钱,你多许些钱粮,只要踏实肯干活的,咱们绝不亏待。” 阿杏并不答话,匆匆往前走这,只抬手朝惊蛰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 惊蛰喊的这几句,在田里收割的人都听见了。 脸上刺了字的青年男女并没有什么反应,知道时间紧,任务重,只顾埋头干活。 什么工钱待遇,都与自己无关,他们是被买来的奴仆。 能遇见惊蛰这样的主子,吃饱穿暖,有尊严的活着。 已经是无比的幸运了,再不敢奢求其他。 可从老农那边过来帮忙的,听见惊蛰这几句话却有些不太淡定了。 他们与惊蛰不是主仆,也不存在契约关系。 凭什么要受她管制,任劳任怨的忙活,到头来一点回报也得不到。 若当初留在村里,没跟着惊蛰来江源,如今也能入了族谱。 按辈分,惊蛰也该尊称他们一声叔伯的。 可如今,他们的待遇,却与这些从碧水卖来的奴仆没什么两样。 就连阿玲阿杏这样的黄毛丫头,也敢对他们呼来喝去,大呼小叫。 连外头请来帮忙做活的人,都许钱许粮,报酬丰厚。 他们这般任劳任怨的跟了惊蛰两年,却什么也没得的。 还因为开春时的赌约,搞的现在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平衡,有了这样的想法,做起活来也不是那么卖力了。 惊蛰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等待收割的粮食,到是没有发现那些人的小情绪。 一天下来,累的连晚饭都差点吃不下去,若不是阿玲逼着。 惊蛰可能从地里回来便到头睡下了。 这样高强度的劳作,让所有在地里忙了一天的人,都早早的便歇下了。 而院里一间屋子,此时却还亮着灯。 屋里此时正聚这六七个人,坐在正中间的,正是与惊蛰有赌约的老农。 他头发花白,满脸的沟壑,黝黑的皮肤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油光。 抬手便朝坐在下首的中年汉子扇了过去。 一声闷响,惊的几人张大了嘴。 被打的汉子捂着脸,委屈的道,“你打我作何,我说的那句话没有道理。 咱们是良民,凭什么给一个黄毛丫头当牛做马。 你拉不下老脸,那让我去说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自为之 老农怒目而视,“闭嘴,你忘了自己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没有陆家村,没有惊蛰姑娘,你可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与我说话。 知不知道什么是饮水思源,今日这样的话再不要让我听见。 否则即便姑娘能饶你们,我也不会饶了你们。” 中间的汉子,额上青筋暴起,忽的站起身来,指着老农道。 “你说的倒是大义凛然,逃荒的路上,你全家都死绝了。 只剩你这么个孤老头子,若不是我们照顾,你能有今日? 你现在想报恩,也该先报我们的才是。” 老农闻言,气的变了脸色,哆嗦的手,指着中年汉子。 “你,你这般说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吃饱穿暖,就忘了本心了?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啊。 我这就去告诉姑娘,不能让你们继续留在江源了。” 壮汉上前一步,只轻轻一推,老农就重新跌坐回去。 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忙上前扶住了老农。 “赵伯,你这是干嘛,咱们可是一头的,逃荒的路上生死与共。 多不容易才能有今日,就算要报陆家村的恩情。 这几年任劳任怨的给他们开田耕地,也还清了。 咱们都是良民,为何要与买来的奴隶一般。 咱自己开田耕出的庄稼,到时候一粒都落不进咱们手里,你可心甘。 再说了,我们不留在江源了,难道你就能留下不成。 难不成你还想让大伙去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老农神色黯然,看了看围在屋里的几人,怕是都与中年汉子一般想法了。 现如今,自己再说什么他们也都听不进去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糊涂,你们这般想法才是要把大伙逼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路啊。 人不能太贪心了,如今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你们还想如何。 听我一句劝,莫要再去惹事了。 春上打赌的事,你们都忘了吗,小冬瓜那些眼线才走了几日,你们就按捺不住了?” 见老农语气软了下来,中年汉子退了开来,原本坐在末尾的一人上前来。 “赵伯,你不用觉得心生愧疚。 你想想这几年,我们为陆家村,为江源,任劳任怨的做了多少事,干了多少活。 却不曾从他们那,得到半分好处,连江源也未曾踏出过一步。 他们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却不曾与我们分享一星半点。 那惊蛰若真是个好的,就该按着当初的约定,让我们入了江源的藉。 给我们分田地,让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绝不是像现在这般拿我们当奴仆使唤。” 旁边的一人赶忙接上,“是啊是啊,眼见江源越来越好了。 可那丫头却从来不提这事,就是想让我们一直给他们当牛做马。 你今日没见,她让阿杏那丫头去白石城招人手来帮忙收割。 还许了人钱粮,咱们也是良民,她怎的从未给咱们分发过钱粮。” 此言一出,屋里的庄稼汉纷纷点头附和。 “就是说呀,即便在江源做个佃户,一年到头,也能为自己攒下点棺材本。 可这几年下来,咱就是在做白工啊,除了尚能温饱,咱手里可是一个大字都没有。 再不想想办法,咱这辈子都要被她压榨了。” “没错,当年我儿被征了兵,到现在还没音信,我还想出去寻他呢。 可如今一点自己的时间也没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听他们的吩咐下地干活。 让咱们做的,也都是些粗苯的伙计。 他们的窑厂,渔村,买卖,咱可是一星半点都沾不上啊。” 老农一眼扫去,他们这些人,平均年龄四十往上了。 一辈子只与田地里的庄稼打过交道,怎的就能生出这些花花绿绿的心思来了。 开口说道,“你们少去眼红,地都种不明白,还想参合别的吗? 即便姑娘让你们去了,你们能干成什么? 正是收获的时候,别再胡思乱想了。 算我求你们,给姑娘收完这茬庄稼,再说其他行不行。 咱是农人,地里的粮食,才是比天还大的事。” 中年汉子,见时机差不多了,上前对老农说道。 “我们敬你年长,喊你一声赵伯,所有的事都让你来替我们做主。 可你也不能不考虑我们的利益和感受不是。 春上那么好的机会,她都让你挑田地,挑粮种了。 是你胆小怕事,怕被赶出去,不敢为我们争。 现在正是个机会,咱们伺候的庄稼也快收获了。 若能问惊蛰要了那些田地,随我们自己耕种处理。 待小王爷回来,在入了江源的户籍,那咱们以后就能安下心来过自己的日子了。 到时候也有时间出去寻寻失散的亲人,怎么着也比现在强吧。” 对汉子的话,老农实在不敢苟同,他的良知,不允许他做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做了一辈子逆来顺受的农人,他也做不来同伴们要求的那样。 去向惊蛰讨要田地,讨要户籍。 活到这把岁数,能吃饱穿暖,有田地耕种,已经是他能想到,最美好的日子了。 他很知足,可看向屋里同伴们望着他的目光,他也瞬间明白。 不是人人都与他一样,愿意平平淡淡随遇而安的生活下去。 叹了口气,“我老了,早都不中用了,春上与姑娘打的赌,你们可还记得。 结果显而易见,我早就已经没脸在姑娘那头说话了。 你们自己去与姑娘说吧,以后再有什么事,也不用来找我。 明日还要下地,回去歇了吧。” 汉子,一动不动,“赵伯,你可想好了,真的不跟我们一起。” 老农点了点头,背过身去,开始整理床铺。 汉子见他如此,便不在劝,“既如此,你好自为之。 以后咱们这头的事,就都由我来处理吧。 今日咱们说的话,你不可告诉惊蛰他们知道。” 老农沉默不言,汉子也只当他是默认了,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燥热的天气,夹杂着江面上吹来的风,湿湿黏黏的让人很不舒服。 搓了搓被老农扇了一巴掌的脸颊,喃喃道,“老东西,看着瘦弱,劲还挺大。”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们配吗 随后跟着汉子出了屋子的人,扯了扯汉子的衣衫。 在他耳边问道,“这事能成吗,会不会惹怒了姑娘,将我们赶出江源去。” 汉子转身说道,“放在别的时间或许有些麻烦。 但现在这个时节她绝不会将我们赶走的。 江源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都急着从外头请人手了,怎么可能会将我们赶出去。 我自有法子让她随了我们的心愿,你们听我的就是。 都去睡吧,明日还要收割呢。” 人影散尽,院里也只剩虫鸣蛙叫之声。 老农的屋子熄了灯,黑暗里,只传来老农的一声叹息。 “该好自为之的,是你们啊。” 第二日一早,鸡刚叫了一声,惊蛰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喊了一声,“阿杏!” 对面的床榻上,却传来阿玲懒懒的声音,“天都还没亮呢,再睡会吧。 阿杏不是去白石城招人了吗,下午才能回来呢。” 惊蛰这才回了神,“我睡迷糊了,方才梦见电闪雷鸣,下大雨,将地里的粮食都淹了。” 阿玲含含糊糊的说道,“那是去年的事,你是太忧心了才会梦到吧。 根叔说了,这十天半月都是晴好天气,不会有事的。” 惊蛰看着窗外蒙蒙亮起的天光,翻身下了床。 “我去帮阿婆他们做早饭,你再睡会吧。” 阿玲“嗯”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惊蛰出了屋子,大伙也陆陆续续的起来洗漱。 用不着谁来吩咐,喝些冷粥,吃块饼子便拿着农具下了地。 倒是老农这边的人,一直到惊蛰煮好了解暑的录豆汤。 准备跟阿玲抬去地里的时候,他们才三三两两的出了屋子,去饭堂吃早饭。 阿玲瞧不上他们这样拖拖拉拉的样子。 叉腰在院里叫骂起来,“什么东西,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人都忙的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了,你么还这般拖拖拉拉的不着急。 这会才起,等着吃啊。” 惊蛰也觉着他们有些不像话,但也没空与他们理论,地里还有庄稼等着她去收割呢。 阿玲已经说了他们,自己也就不好在开口了。 将桶抬上牛车,就准备下地了。 谁料刚进了饭堂的一伙人,听见阿玲这般讥讽他们,便有些坐不住了。 一中年汉子走了出来,指着阿玲道。 “你这小娘皮,人不大,口气到不小。 说我们,你又是什么东西,按辈分合该喊我们一声叔伯吧。 你是有多大能耐,这般对我们大呼小叫。” 惊蛰皱了眉,刚要出言阻止两人的争吵。 跟在牛车旁的豹子便呲着牙,冲那汉子低吼了起来。 汉子知道豹子护主,往后退了几步,但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扯着脖子说道,“开春的时候,惊蛰说过,我们想如何耕种,她都不过问。 莫非你这丫头片子还想来安排我们不成,我们可是良民。 与那些你们买来的奴才不同,别想对我们指手画脚。” 天气燥热,本就容易使人心烦易怒,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去忙。 偏一大清早就遇上这些不知好歹的人往枪口上撞。 好脾气的惊蛰也忍不住了,撂下牵牛的绳子几步跨到了阿玲的身边。 “若要让人尊重,首先你得自重。 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何须时时将自己是良民挂在嘴边。 再不是当初为了吃口饱饭,死活赖在陆家村不肯离去的时候了? 我陆家村救了你们性命救错了不成? 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良民,那就收拾行装回归家乡去吧。 我陆家村和江源养不起你们这样的良民。 我事多着呢,没时间在你们身上浪费经历。 阿玲,去叫根叔和许阿公来,将他们送走。” 阿玲清脆的“唉~!”了一声,兴奋的颠了颠脚尖,小跑着去叫根叔和许阿公了。 见惊蛰这般说,汉子也不惊慌,有恃无恐的双手环胸。 “也好,叫他们两位老人来说道说道,你还年轻,许多事考虑不周。” 惊蛰抿了抿嘴,差点没忍住爆了粗口,这就是深植与每个人心中最丑恶的人性吧。 永远都不会满足,气人有,笑人无,只恨别人手里的为何不是自己的。 只片刻,阿玲便跟着一身下地打扮的根叔和许阿公回了院子。 根叔将手里的镰刀放在墙边,对汉子说道。 “老赵呢,叫他来与我说话。” 汉子放下环胸的手臂说道,“以后我们这边的事,都由我做主了。 我与你说就是,不用去找老赵了。” 根叔抿唇一笑,“既如此,去收拾东西吧,我这就安排送你们出去。” 汉子不疾不徐的道,“这可不成,我们今年耕种的庄稼还未收获呢,怎能现在离开。” 许阿公摘了头上的斗笠,拉着根叔走到院里的石桌旁坐下。 “哦~!那你要如何。这般即不想下田,又不想离开。 你倒是说说想法,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汉子清了清嗓,原本进了饭堂吃饭的人,便出来拥在了他的身边。 见自己这边的人出来,似是给他添了些底气,朗声道。 “我们耕种的田地,得归到我们名下,等收了粮食,也得按市价给我们钱钞。 梯田上收割,我们自然会去帮忙。 也用不上给我们外头请来的人那样的工钱,打个对折就行。” 惊蛰本不想再理会他们,交给根叔和许阿公处理便好。 刚要拉着阿玲往地里去,就听见汉子这般匪夷所思的要求。 简直把自己都给气笑了,停下脚步,拉着阿玲在花树下站着。 她到要看看,一个人的脸皮,还能厚出什么样的新高度来。 根叔听了汉子的话,与许阿公对视了一眼,眼皮都没抬一下。 语调平静的道,“还有吗?一并说来,想来你们也是一早就打算好了的。” 汉子迫不及待的道,“我就说这事只能找二老商量,姑娘年轻面嫩,不懂其中关窍。 我们都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留在江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待小王爷回来,让我们都入了江源的藉,便行了。” 根叔站起了身子,似笑非笑的对等他答案的众人道。 “到也不是不能答应,可你们配吗?” 第二百九十三章 清算 汉子微一愣神,听出了根叔话里的言外之意。 但话都说出去了,他们也有底牌,依旧梗着脖子说道。 “我们如何配不得这样的待遇。 那些田地是我们垦出来的,庄稼也是我们精心伺候的。 过不久便要收获了,现在想送我们走,莫非你们想卸磨杀驴么。” 汉子的身后有人附和,“就是,那是我们的庄稼,我们的地。 我们来了两年,当初可是说好的,让我们入了江源的户籍。 有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可我们任劳任怨的做活。 姑娘不能到现在也不给我们个说法吧。” 惊蛰实在忍不住了,朝他们大步走去。 “想要说法,好啊,今日就给你们个说法。 阿玲,去拿纸笔来。”阿玲闻言,兔子一样进了屋。 拿着纸笔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在石桌上铺开。 惊蛰理了理思绪,“我问你们,一行二十三人,多是身体孱弱的老人。 除了耕种,可有能拿的出手的技能? 这样的岁数和条件,若是出去做工,可有主家会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默不吭声。 汉子有些心虚,“可我们垦了荒地,种了庄稼,这都是摆在眼前的,你不能不认啊。” 惊蛰看了看日头,不想浪费时间,与他们说道理,他们也只会狡辩。 “我何时不认了,那荒地,可不是无主之地,每一捧土都是江源的。 即便你们在家乡,垦了地种了粮,那也是要交赋税的吧。 何以在江源垦出荒地就要占为己有了? 当我年纪小好糊弄吗。” 惊蛰往院里的树荫下挪了脚步。 “想要工钱是吧,行啊,今日就来算算,你们的劳力值多少钱钞。 就从你们踏进陆家村那刻开始算起。” 扭头对根叔说道,“根叔,这事交给你和许阿公来办。 将他们的工钱清算出来,就按照世面上长工佃户的价格算。 他们该缴纳的税金,和我提供给他们的一应吃穿用度,一分也不能少,全部给我扣出来。 该我给的,我一个子也不会少给,今日之内就将这件事解决清楚。 将他们住的屋子腾出来,阿杏下午就要带人手回来帮忙收割了。 得给做工的人安排好住处,这事阿玲去办。” 阿玲应了声好,扫视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汉子们。 一口恶气只出了一半,撇过头去,“呸”了一口。 惊蛰交代完了事情,转身去牵院里的牛车,着急往地里去。 汉子见惊蛰再不理他们,便有些着急了,他还有话没说,不该是这个结果。 “姑娘,姑娘,你不能赶我们走。 梯田里的庄稼还未收割呢,你得将我们留下。” 惊蛰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她平生最讨厌这种人。 辛勤劳动,想获得更好的待遇无可厚非。 但他们不该以这种方式来与她讨价还价。 本来惊蛰都已经打算好了,等孟景瑞回来,就让他们入了江源的户籍。 再分些房舍和田地,让他们在江源落脚生根。 若昨夜汉子,听了老农的话,等到这次收割结束。 即便他们不说,也可以如愿以偿。 可他们偏要在这个人手不够用的时候,用这事来要挟她,恶心她。 这是惊蛰绝不能忍的,这样的人,即便白给,她也不想在用了。 汉子见惊蛰走远,忙转回头来对根叔和许阿公说道。 “姑娘年轻,不知事,梯田里的庄稼等不得。 我们若走了,那江源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劳力啊。 不如应了我们的条件,这不是与大家都有好处吗。” 阿玲与许阿公低头计算,对汉子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根叔起身弹了弹褂子上的褶皱。 “你当江源是什么地方,姑娘是什么人。 自你们逃荒到陆家村的那一刻起,无论是陆家村还是姑娘。 可有一丝一毫的对你们不住,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知你们皆是老弱,又家破人亡,给你们寻了出路和生计,你们还不知足。 这般贪得无厌,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有什么能耐与本事,可与姑娘谈条件。 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两。 走吧,我瞧着你们去收拾东西,怎么来的便怎么走。” 事已至此,汉子也没办法再与根叔辩驳。 他一个只会耕田的汉子,即没读过书,也没学过字。 辩不过惊蛰与根叔,但就是觉得,自己吃了亏。 他也不想想,若没有陆家村的收留,和惊蛰这两年的照顾。 他们这群老弱病残早就死在逃荒的路上了。 他们亏欠陆家村和惊蛰的,是笔良心帐,根本就不是用钱钞可以算的清的。 根叔也明白,像这样忘了良心为何物的人,即便迫于无奈留下了,将来也是个祸患。 许阿公计算神速,根叔撵着他们收拾好行礼的时候,他已经算出了结果。 若真要毫不留情,那是一分钱也不会付给他们的。 当初来到江源的时候,惊蛰就与许阿公和根叔商量过。 无论是买来的奴仆,还是从陆家村跟来的人,每人每月都会有一笔体积的钱钞。 就好像工资一般,根叔和许阿公赞成惊蛰体恤他们的心意。 却不太赞同惊蛰这样的做法,因为他们还没到可以给所有人发月钱的时候。 但惊蛰还是按照花名册和各人的分工,做了一张工资表出来。 这事也只有她和许阿公知道,钱随没发到实处,还是叮嘱许阿公每月清算一次,记录在案。 一个是好计算人力成本,再一个,总不能亏待辛勤劳动的人。 惊蛰走时,特意交代让许阿公计算钱钞,就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恶心归恶心,该付的报酬也不能赖账不是。 毕竟他们也付出了劳动,给江源创造了价值。 汉子一行收拾好行装,站在院子里的时候,许阿公也同阿玲拿了钱钞出来。 汉子还想在挣扎一番,刚要开口,就见许阿公打开了裹着钱钞的帕子。 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圈,他何时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钱。 有了这些钱钞,何必留在江源苦熬,去哪里都能置办些房产地产好好过活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请吧 刚要出口的话瞬时被咽了回去,眼睛一眨不眨的闪烁着贪婪的光。 许阿公敲了敲桌子,拉回了汉子的目光。 将于阿玲计算的稿纸摆在钱钞的边上。 “过来按手印,拿钱,喊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来。” 汉子的眼里现在只有眼前的钱钞,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许阿公的话音未落,他便走上前来。 小黑龇牙将他拦住,他这才停住脚步。 农人们见此事已成定局,又有钱钞就摆在眼前。 这会虽也有人后悔,但此刻拿了钱钞去别处生活也不是不行。 顺从的听阿玲叫着名字,挨个上前去领钱钞。 二十多人几年的工钱是不少,可平摊在每人的头上也不够他们离开江源去别处安家的。 惊蛰是留了情面的,倘若真要算计,别说工钱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要被扒下来不可。 阿玲故意最后才念到汉子的名字。 他眼看着桌上堆这的钱钞越来越少,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轮到他时,见桌上剩下的比其他人拿到手的要多不少,脸上不由的又挂上了笑意。 许阿公拿着一根竹签,一点点的划拨着桌上的散碎银两。 汉子的眼睛随着那支竹签来回的移动,不由自主的吞咽这口水。 计算钱钞的数目,只见许阿公从那一小堆的钱钞里划拨出了很小的一部分。 敲了敲边上的稿纸道,“按手印吧,拿钱走人。” 汉子闻言,将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指着钱钞道。 “那些呢?” 阿玲瞪圆了眼,“与你何干?” 汉子随不识字,但看了眼已经按过手印的稿纸,还有六七人未领。 院里的人,自己是最后一个,那剩下还未拿钱的,应该是跟着老农早起下地去了。 眼珠一转开口道,“赵伯他们还未回来,他们的工钱我替他们领了就成。 之前都说好的,我们这边的事,都由我做主。” 阿玲叱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能做的了谁的主。 别耽误时间,拿了钱滚蛋,我可没惊蛰那么好的脾气。” 汉子无奈,只能按了手印,将钱钞揣进怀里。 根叔拉开半扇院门,“你们离开前,我有话要说。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离了这处,咱们便再无瓜葛。 你们是穷困潦倒也好,飞黄腾达也罢,陆家村和江源永远都不再欢迎你们。” 话落率先垮了出去,“请吧!” 汉子此时后悔已然来不及了,攥着怀里的钱钞,安慰自己这样做没错。 一行人路过田地,正在田间劳作的老农,只直起身子瞧了他们一眼。 便弯下腰去继续耕作了。 离的稍进的农人问道,“赵伯,真不管他们了。” 老农沉默不语,只是更加卖力的挥动着手里的农具。 半晌才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往死路上去。 鬼迷了心窍谁也拉不回来,你们若也想离开,可以跟着一道去。” 那人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我的命是陆家村救的,莫说是做这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即便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尽,更别说惊蛰姑娘如此照顾。 衣食无忧,还有田地耕种,我可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田里劳作的几人见此情形,都凑到老农身边询问情况。 听得身边的伙计这般说道,都表示赞同。 老农立与田间,叹了口气道,“叫他们这般一闹,即便咱们没跟着一道走。 怕是也会与姑娘之间生了嫌隙。” “赵伯,这可如何是好,春上就与姑娘起了误会。 现在又遇这事,她不会连我们也一并赶走了吧。 我想留在江源,我喜欢这里。” 老农直了直腰背,阳光下他挂着汗水的黝黑皮肤,闪闪发亮。 语重心长的道,“咱们本就已经是无家无业之人,以后再不可对姑娘提什么身份良民。 不若我与姑娘说说,与她签了契约,咱们可以做她的长工佃户。 反正都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也谈不上什么子孙后代,成家立业的事。 你们觉得如何,这般对大家都好。” “赵伯说的是,我同意的,这样一来,对姑娘有个交代,对咱们自己也是一点保障。 姑娘心善,再如何也不会亏了咱们的棺材钱。” 几人在田里做了决定,便催着老农去找惊蛰商议。 老农拿起农具继续干活,“你们急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姑娘正忙着收割呢,哪有时间与我掰扯这事。 再说他们刚闹完这出,我就找过去,时机不对。 等晚间收了工,我先去找老根和老许去说说这事。 他们若觉得可行,那这事便成了,等梯田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再说不迟。 姑娘是心里有谱的人,这个档口,咱们好好做活,别惹麻烦。 她是不会赶我们离开的,你们把心放肚里。” 这头为留下想尽办法,那头为离开不顾廉耻。 根叔带着众人来了渔村,现在的渔村与当年他们经过的时候,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那个小小的渔村,如今已经成了往来与白石城和陆家村之间商旅们的集散之地。 扩建了码头,盖起了结实又宽敞的各类仓储库房。 人声鼎沸间,一切又都被安排的有条不紊。 各式各样的货物在这里买卖交易。 耕了一辈子田的农人,头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 他们十分的吃惊,不敢相信只短短的两年时间,一个破败不堪的渔村,就能变成眼前这般繁荣的贸易圣地。 已他们贫乏的想象力与知识储备,实难将这一切与惊蛰联系在一起。 汉子看着码头上搬上搬下,让人眼花缭乱的货物,怀里的钱钞瞬时就不香了。 他只觉得离开江源是个错误,可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根叔已经邀来了船,边上还站着维持渔村秩序的骑兵。 万般无奈的上了船,还想着以后该如何才能回来,却被根叔无情的话语打破了所有幻想。 根叔从怀里拿出一枚印信和一本册子交给船夫。 “带他们去找赵员外,生死不论,务必按着名册上的地址,将他们送回原籍。” 船夫应了声好,载着他们驶离了江源。 第二百九十五章 收获 回去的路上正巧遇见老农几人午休,坐在地头的大树下吃饭。 根叔着急回梯田里忙乎,只略点了点头,打招呼,便匆匆的走了。 老农觉着这会是个机会,若等到晚上收了工,人多嘴杂的他反而不好说了。 放下手里的饭食,追了上去。 根叔缓了缓脚步,等他追上来。 “你今日清晨与我说的话,可是出自真心?” 老农佝偻着身子紧紧跟上步伐,“自然是真心,绝无半分虚情假意。” 根叔背着手往前走,“你是个聪明人,今日的事情你看见了。 莫说姑娘不允,就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也不允有人生了二心,胁迫威逼姑娘。” 老农点着头,“我省得,他们不听我劝诫,落得这般下场也是自食苦果,怨不得别人。 我只是个农人,也没有别的本事,只想在江源好好耕种。 以此来偿还陆家村的救命之恩。” 根叔并不接他的话,只说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莫要去干那些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老农点这头,还是将上午在地里与同伴们商量的事说了出来。 根叔即没答应,也没拒绝,“你先去忙吧,这些事情我们自有安排。” 话落加快了脚步,朝山脚下的梯田里走去。 将老农甩在身后再不理会。 看着走远的根叔,老农心生忐忑,他不确定经过这事之后,惊蛰是否还能如以前那般对待他们。 春上就因为耕种的事情,失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如今只怕是更糟了。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根叔到了田里,一边帮着收割,一边给惊蛰说了送走农人的经过。 顺便提了一嘴回来路上遇见老农的事。 惊蛰听罢对根叔道,“您与许阿公商量着办吧,随他们是走是留,我不在乎。” 根叔应了声,便不在多言。 半下午的时候,阿杏带着从白石城里请来的人回来了。 并未休息整顿,直接带人来了田了。 众人还来不及震惊,这才什么时节,就能收获庄稼了。 便被阿杏往手里塞了农具,赶着下了地。 惊蛰见来了人,这才舒了口气,叫过来地里帮忙的阿公阿婆。 “这两日辛苦你们了,如今阿杏请了人手回来,你们便回去好好歇歇吧。 这头交给我们,你们便负责把屋里收拾干净,每日给大家做饭食吧。 农活出力多,尽量多些荤腥。” 安排好杂事,这才喊来已经下了地的阿杏。 “有人帮忙了,你便歇歇,我瞧着都是庄稼地里好手,来得及。” 阿杏抹了把汗,“那是自然,你也不瞧瞧是谁请回来的。 对了,今日老农那边的人,怎的没过来帮忙?” 阿玲也过来休息,正巧听见阿杏的问话。 “你回来的时候没在路上遇见吗?” 阿杏一脸的疑惑,拉着阿玲细细的询问起来。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倒也没像以前那样发脾气。 “早瞧着他们不顺眼了,开春的时候就该将他们送走。 拖到现在便宜他们了,你也是,钱多烧手啊,还给他们算工钱。” 惊蛰起身说道,“他们不仁,我不能不义,这般他们出去了,也说不出我半个不字。 江源和陆家村以后要发展,不能在外面留下不好的名声。 总之这事算是过去了,以后小心些便是了。” 揭过此事不提,阿杏给二人讲了这次去白石城招人的事。 “这次多亏了赵员外,不然也不能这般顺利。 开春时他往白石城的周边村镇卖种子,村民们都对他感恩戴德。 他只说了声,便来了这么多人帮忙,根本没提工钱的事。 赵员外说了,只需管他们吃住,工钱的事情等他们做完活计回去,他给结算。” 惊蛰没想到会这般顺利,“赵员外帮了这么大的忙,咱们还让他帮忙结工钱。 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阿杏满不在乎的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赵员外可是今非昔比了。 若不是陆家村,他能有今天,这点人情往来,对他来说真算不上什么。 这事你别管了,交给我处理就好。” 阿玲捏着酸痛的胳膊,“现在不缺人手了,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不用下地了。 窑上还烧这东西,我和铁栓都不在,我有点不放心。” 惊蛰点了头,“行,你明日回窑上吧。 这头让铁栓帮忙看着,几十号庄稼汉,只交给阿杏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这头庄稼收完了,得马上把地翻整出来,大屋里的秧苗要尽快种下去才行。” 三人蹲坐在地头,将往后几日的工作安排清楚,便各自去忙。 赵员外介绍来的人,都踏实肯干,原本计划半个月才能完成的事。 还不到十天就全部完成了,新一茬的种苗种了下去,绿油油的格外扎眼。 有心思活泛的庄稼汉,瞧着好不稀奇,闹不明白惊蛰使了什么样的手段。 能在一年之间收获两茬庄稼,抽空打听,也没个结果。 若非必要,惊蛰这边的人,不会将任何在江源发生的事说与外人知道。 忙完了梯田里的事,请来帮忙的汉子也被阿杏送回了白石城。 惊蛰虽不用给他们结算工钱,但还是在他们临走的时候,一人送了半袋新打的粮食。 阿杏直道惊蛰败家,“忙了半月,新打的粮食,我都还没吃上一口呢。 你就送出去了,这半袋粮足够抵工钱了。” “瞧你那小气劲,人家离家来这里做活,不就是想为家里赚口吃的。 你以后可是要做大买卖的人,这一星半点的,别放心上了。 我瞧着他们做活都挺卖力气的,以后说的不得,还要请他们过来帮忙呢。 等你回来,我请你吃更新鲜的。” 阿杏去了白石城,惊蛰也开始忙着收获今年栽种的玉米。 经过去年的培育和杂交,这些玉米结出的棒子比去年的饱满了许多。 虽然依旧没达到惊蛰理想的状态,但这也是叫人十分欣喜的进步了。 至少证明了她之前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按惊蛰的计划,她在江源的这三年里,不但要为陆家村打造出一个粮仓。 还要培育出至少三种可以大面积推广种植的新作物,玉米便是其中之一。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尘埃落定 一直忙到八月,封地上栽种的作物,也开始陆续成熟。 每日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也让惊蛰越发的干劲十足。 村里也来了好消息,阿瑶和伙伴们,按照惊蛰的法子耕种的作物,竟比村邻们栽种的提前收获了。 产量也比往年提高了许多,族里如今已经开始考虑,往后村里耕种的事宜或许可以交给伙伴们来安排处理。 阿瑶直言,若村里真能对她们放了权,那明年她定要按照之前与惊蛰商量的好的那般,慢慢的调整村里的种植结构。 争取在两到三年间,让村里不在只能依靠地里收来的庄稼糊口度日。 阿娘和小姑也会时不时的给惊蛰送信过来。 说说家里的情况,与村里的变化,着也让离家两年的惊蛰,越发的想念家人,和村里的伙伴们。 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九月,因为各处都到了农忙的时节。 很难再请到人来江源帮忙。 收完了庄稼,所有人都累脱了一层皮。 这可比在村里时还要让惊蛰劳心劳力,但收获的粮食,却让惊蛰觉得她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九月底时,树叶微黄,秋风渐起,丰收的季节也逐渐落下了帷幕。 这一年惊蛰过的很充实,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到现在了,还没收到孟景瑞何时回来的消息。 这日阿杏从白石城送货回来,跑来大屋找惊蛰。 两人坐在院里说话,阿杏有些兴奋的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都城里的消息吗,这下妥了,咱悬了大半年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惊蛰兴致缺缺,“什么结果都无所谓了,反正陆家村和江源已经走上了正轨。 只要不是天崩地裂,河水逆流,随那新王颁布什么样的诏书,都阻止不了咱前进的步伐了。 我就想知道,小王爷和我二叔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还有谷雨哥,这都一年多了,半点消息也没也,别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阿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道谷雨哥是那般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我跟你保证,要不了多久,他们就都能回来了。” 惊蛰摆了摆手,“从大战结束,到现在,这话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你可别拿这事哄我。” 阿杏胸有成竹的道,“这回千真万确,白石城里告示都贴出来了,还能有假? 战后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他们没理由继续留在都城不回来吧。” 惊蛰闻言来了精神,“是吗,告示上说什么了?” “与你之前预测的差不多,沙风镇往西北的戈壁一直到溪草的边界,往后都归陆家村治理了。 虽不是封地,但与封地的性质也大差不差。 陆家村无需给大岚缴纳钱粮,但要助大岚练兵巡视边界。 战后新划定出来的疆域,都交给苏明轩来负责了。 他是真的要带着人去屯垦戍边了,我听说,他一直没回都城去。 惊蛰,你说他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非去吃这样的苦头,是为个啥呀。” 惊蛰到是没想到,苏明轩真的这样做了。 当初听到这样的传闻,以为只是明轩与族里商议好了,给新王做的一场戏。 这是个守护疆土的好主意,但不一定非得明轩去做。 惊蛰见阿杏若有所思的样子,敲了敲桌。 “若你是明轩,你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带着从战场回来的部下,去屯垦戍边。 过不用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耕田放牧,守卫疆土的日子吗?” 阿杏想都未想,“我自然愿意,因为我姓陆啊,可苏明轩又不是。” “他虽不姓陆,可他的信仰与我们别无二致。 阿杏,看人要用心,别只看表面就下定论。 他既然有此抱负,我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阿杏一把拽住惊蛰,“你不会是要去找苏明轩吧,小王爷可是快回来了,你别乱来啊。” 惊蛰笑出了声,“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去找明轩。 他带人去屯田戍边,种子粮食,物资不得准备些,这笔买卖你不做?” 阿杏登时反应过来,“哎呀,你早说吗,吓我一跳。 我听阿玲与我说过,你与明轩有婚约,以为你要去找他呢。” “什么婚约不婚约的,根本不作数,没人当真,以后别再提了。 这笔买卖一定要做,我去准备准备,整理一份耕种的资料。 你下回再去白石城,帮我带给明轩,应该能让他在屯田耕种的时候顺利些。” 阿杏被惊蛰勾起了体内燃烧的八卦之火,追着打问婚约的事。 “你休想蒙混过关,都有了婚约了如何能不当真。 这事若让小王爷知道,还不闹翻了天,你快与我说说,我好帮你想想办法啊。” 惊蛰冷哼一声,“你少来这套,你是要帮我想办法吗,你是想听八卦吧。” 阿杏缠了上来,“哪有,哪有,我一心为你,你别不识好歹,快点老实交代。 明轩去的时候,我刚好离开村子,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快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蛰被阿杏缠的没法,只好将明轩如何去的村里。 如何死皮赖脸的为了能进村子,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要娶了自己的事与阿杏说了一遍。 阿杏听的哈哈大笑,直道苏明轩是个妙人。 “当初在碧水见他,只觉得他与咱们不同,你当时又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我还以为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后来见他与谷雨和铁栓交好。 又帮着村里弄回那么多的铁矿,才晓得他这人不简单。 这会听你说了这些,更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惊蛰见阿杏笑的见牙不见眼,推了她一把道。 “你快别笑了,都与你说完了,忙正事去吧。” 阿杏收敛了笑意,坐着未动,表情有些严肃的对惊蛰说道。 “你岁数也不小了,这些事早晚都要考虑,别不当回事。 我与阿玲可都定下来了,你也多为自己想些吧。” 惊蛰皱了眉,这算个什么情况,穿越一回都摆脱不了催婚的命运吗。 推着阿杏出了院门,“你真是比我阿娘还啰嗦,快走吧,今天之内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相对无言 农忙结束,日子也回归了正轨。 惊蛰又开始每日待在大屋里,研究她的那些花花草草。 阿玲给她烧制的那些瓶瓶罐罐,帮了很大的忙,一些简单的试验,惊蛰都可以完成了。 这也使她的研究有了十分显著的进步。 明年开春有更多的优秀作物可以试种了。 阿杏与苏明轩那边的生意进行的很顺利。 每次从白石城回来,都会给惊蛰带来很多最新的消息。 许阿公花了些时间,对今年收获的作物做了统计。 产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老农也彻底打心里服了惊蛰。 庆幸当时没跟着离开的人拿了钱钞离开江源。 与根叔商量过后,签订了契约,作为江源的佃户,可以长长久久的留在江源。 众人欢庆丰收的喜悦还没过去,江源便迎回了它的主人。 孟景瑞回来那日,惊蛰还在大屋里研究她的作物。 人还未进院子,声音就响了起来。 “惊蛰,我回来了,这么久没见,快让我好好瞧瞧。” 惊蛰听见声音,大步从屋里跑了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千言万语竟不知要从从哪一句开口,只站在秋日的阳光里相互凝视。 谁都不愿破坏这宁静又温馨的瞬间。 孟景瑞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聪明是聪明。 但以前总给人一种稚气懵懂的感觉,像个还未成熟的大男孩。 可现在的他,站在惊蛰的面前,身披秋日的暖阳,上位者的气势初显。 沉稳内敛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让人不敢轻视。 男孩子果然还是要出去经历,多见世面才能一点点的成熟起来。 看着眼前的孟景瑞,惊蛰有种自己护着的崽子长大了的感觉。 并没有恋人之间久别重逢的那种感动与心悸。 只有出远门的亲人,终于回家了的开心与喜悦。 孟景瑞的眼里闪着让人炫目的光彩,薄唇轻启。 “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这大半年来,我有多记挂你。 下了船,第一个就跑来瞧你,连阿大都被我甩下了。 见到你我就安心了,你等着我,我还有事情与老庄交代。 忙完了就来寻你,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话落又盯着惊蛰瞧了一会,见惊蛰只是微微笑着并不答话。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高兴傻了,只是看着我傻笑,倒是与我说句话呀。” “见你们平安回来,我是太高兴了,你快去忙吧,晚上咱们再好好说话。 我二叔可与你一道来了江源,我去见见他。” 两人并肩朝院外走去,孟景瑞对惊蛰说道。 “听风在白石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过阵子才能回来。 忙完也不一定能来江源,到时候咱们回村子去看他们就是。” 惊蛰“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孟景瑞说能回村子看望他们。 “你要去陆家村?什么时候。” “过年啊,我与听风说好了,到时候带你一起回去。” 惊蛰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族里有规矩,我被逐出村子受罚,三年之期未到,不能回去。” “这事有我,总有办法的。” 两人刚出了院子,就见阿大背着一个大包袱,旋风一样的迎了过来。 “瑞哥哥,我找不见容娘了,小冬瓜他们也不在。 我带了礼物给他们的,你快叫他们出来。” 话落将包袱拉到胸前,掀开一角在里面翻找,拿出一只已经有些变了形的泥人递给惊蛰。 “喏,这是给你的,我最喜欢的一只,与你一样好看。” 惊蛰接过阿大递来的泥人,笑着夸赞。 “阿大真懂事啊,都会给人带礼物了。 小冬瓜他们跟着小姑回村子去了,过段时间让你瑞哥哥带你去瞧他们。 礼物你好好收着,等见了面在送。” 阿大点了点头,一把将惊蛰拎了起来,“去炖肉吃吧,阿大饿了。” 话落也不管旁边跟着的孟景瑞,抬脚就奔了出去。 直到进了灶房,惊蛰才被阿大放了下来。 认命的摇了摇头,洗净了手脸给阿大炖肉。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阿大打听他们离开这大半年的行程。 阿大武力值爆表,但智力欠佳,即便在惊蛰的循循善诱之下,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 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只说在都城的日子十分无聊。 住着漂亮的大宅子,每日要陪着瑞哥哥去见许多人。 不能随意去街上玩耍,更没人陪他去林子里打猎。 他格外想念容娘和小冬瓜他们,可自己好容易回来了,他们却不在了。 打开了包袱将自己收集来的礼物,一样样的拿出来给惊蛰介绍。 惊蛰大眼一瞧,全是些小孩子的玩具与零食。 这么一大包,也不知憨厚的阿大攒了多久。 肉刚端上了桌,春桃便进了屋子,惊蛰招呼春桃坐下吃点。 春桃也不客气,进屋与惊蛰打了招呼,在桌边坐下。 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来,递给惊蛰。 “这是老辛托我带给你的,里面有些种子,是他从都城淘换来的。 我也闹不明白都是什么,他只说让我交给姑娘,说你会看着办的。” 惊蛰谢过春桃,将种子收了起来,她确实拜托过辛大夫。 请他在各地游历的时候,收集些当地的作物种子。 “辛大夫怎的没与你们一起回来。” “他呀,心已经野了,在外头给人义诊瞧病呢。 你们这边可还好,怎的没见容娘啊。” 惊蛰端了碗肉汤给春桃,“小姑回村给族学的孩子当师傅去了。 以后应是少有机会再来江源了。” 春桃点头应了,心头竟生出一丝失望。 惊蛰坐在一旁相陪,忍不住出声询问。 “春桃阿姊,你么在都城时,谷雨可跟在二叔身边?” 春桃摇了摇头,“并未在都城见过谷雨。 不过我听你二叔他们说,谷雨被封了将校,以后会帮大岚练兵。 阿大应该见过他啊,公子他们在划定边界的时候,一直是谷雨负责联络和巡逻的。” 阿大沉浸式吃肉喝汤,根本听不进惊蛰和春桃的问话。 惊蛰也只好作罢,“不着急,反正你们已经回来了,晚些我去问小王爷就是。” 第二百九十八章 回家过年 孟景瑞的这次出行,把江源和陆家村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在将来的日子里,一荣俱荣,一损共损。 晚间为给孟景瑞接风,庄管事郑重其事的,过来请了惊蛰根叔一行人等。 去了孟景瑞那边的院子,酒过三旬才说了惊蛰一直关心的问题。 王上对陆家村和江源的态度,与当初惊蛰猜测的没什么太大的出入。 扣下他们那么久不让回来,也是想看看陆家村和江源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看似一切尘埃落定,背地里不知还有多少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需要处理。 孟景瑞与二叔商定,朝堂上的事,由孟景瑞出面协调。 陆家村作为后盾,会给与孟景瑞武力上的支持。 除了不信任任何君王,陆氏一族也不能将全族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防着新王将来会出尔反尔对陆家村出手。 便要趁着大岚休养生息的这个时机,积蓄力量,以防万一。 陆家村绝不再做被人抛弃的无名之辈。 得知的族里的决定,惊蛰对自己努力的方向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孟景瑞回了江源,也不似以前那般游手好闲,凡事不理。 每日都有送来江源的公函和信件等他处理。 很少有时间再与惊蛰单独相处,对于这样的改变,惊蛰是乐见其成的。 阿杏的买卖,阿玲的窑厂,渔村的集散地,村子的集市。 一切都在这个冬天步入了正轨,朝着越来越蓬勃的方向发展。 惊蛰已然完成了长远计划的一小部分。 家里的弟妹,和族里的伙伴,已经可以不用在为衣食担忧。 惊蛰觉得自己是时候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些,考虑一下未来的日子要如何度过了。 转眼到了年关,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惊蛰反而成了封地上最闲的人。 大屋成了她最好的去处,没有琐事打扰,她能专心的进行自己的工作。 这日,阿大有些兴奋的来找她。 进了大屋,先被满目的绿色和各式花花草草吸引了眼球。 弯下身子,一排排的看了过去,像是发现了秘密花园的小孩子一般兴奋。 直到惊蛰问起,他才回过神来说起了正事。 “瑞哥哥喊你过去,有事与你商量。” 话落又被惊蛰脚边的一片艳丽花朵吸引了主意。 连蹦带跳的扑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摘。 “这个好看,我摘些送给容娘,她肯定喜欢。” 惊蛰忙拉住了他,“摘下来可就活不成了,我先帮你养着,等她来的时候,你带她来看可好。” 阿大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听话的收回了手。 “瑞哥哥说,过几天便带我去看容娘和小冬瓜他们。 你要跟我们一道去。” 惊蛰心中了然,原来孟景瑞找她,是要说这事。 洗了手脸,与阿大一起去了孟景瑞那边商议。 惊蛰到的时候,孟景瑞伏在书桌前翻看渔村集散地送来的账目和信件。 见惊蛰来了,只抬头与她说道,“我叫春桃泡了茶,你先坐会,我马上就好。” 惊蛰也不打扰,点头在小厅里的茶几边坐下。 独自喝了两盅茶,孟景瑞才移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快过年了,事情特别多,若不抓紧时间处理完了。 又要拖几日,才能与你一起回村子。” 惊蛰将茶杯推到他的手边,“我受罚的时间未到,不能这般随便的就回村子。” 孟景瑞目光灼灼的看着惊蛰,“这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 村里开了市集,后山有专供来往商旅居住的地方。 到时候你待在后山,就不算坏了规矩。” 惊蛰有些意动,还是小心翼翼的问,“这般好吗,会不会给我阿娘他们惹麻烦。” 孟景瑞十分笃定的对惊蛰说道,“有我呢,你怕什么。 你帮着村子做了这么多事,回去看看怎么了。” 惊蛰满心欢喜,即便进不了村子,能回去看看也是好的。 兴奋的起身对孟景瑞说道,“那边说定了,若出了事,你给我顶着。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孟景瑞见惊蛰展露笑颜,也跟着雀跃起来,拉着惊蛰走到书桌边上。 “你别着急啊,还有东西要准备呢。” 话落从书桌上翻出一张单子,递给惊蛰。 “这是我给陆家村准备的年礼,你瞧瞧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若是妥当,我这就叫阿二去准备,收拾妥当了,再过两三日便可以出发了。” 惊蛰归心似箭,只大致扫了一眼,便将单子塞进孟景瑞的手里。 “就这么办吧,你决定就好,我去找阿玲阿杏。” 话落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孟景瑞只摇头笑笑,喊了阿二过来去准备年礼。 另列了一张单子,带着阿大去了库房,仔细的挑选另外一份礼物。 惊蛰找来了阿玲阿杏,拉着两人兴奋的道。 “快些收拾东西,陪我回村过年。” 阿玲瞪大了眼,踢踢踏踏的走到桌边坐下。 “不就是回村吗,我当出了什么大事,你这般急着叫我俩回来。 我窑上还有事呢,叫阿杏陪你收拾吧。 春上我与铁栓回去了一次,这次就不跟你回去了。 阿杏前阵子接了许多订单回来,我要赶在年前都烧制出来。 不能砸了我自己的招牌。” 惊蛰有些意外,“你不回去看看你弟弟,工作可没有忙完的时候。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进不了村子,你不去后山陪我吗。” 阿玲想了想,又看了看阿杏,“阿杏若去,那我就去。” 阿杏去帮着惊蛰收拾东西,“我也还未到回村的时间,怕是也进不得村子。 不过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去,我自然是要回去瞧瞧的。” 三人说定了,就开始收拾行装。 惊蛰怕自己这般回去,会坏了族里的规矩,还是写了封信放鹰隼带给了阿娘。 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也好叫家里的人有个心理准备和应对之策。 出发这日,惊蛰早早的就起了床,等不及孟景瑞,催着阿玲阿杏乘船先去了渔村。 因为临近新年,往来的商旅比以往少了许多。 但还是有不少人要去赶陆家村今年的最后一次大集。 多赚些钱钞,回去过个肥年。 ------题外话------ 祝各位老爷虎年吉祥,完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