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开太平》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章 延川县 延川县地处大山深处林深草肥,平民百姓日子过的安逸平和。延川县只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主街,沿街两侧酒楼、茶馆、当铺各种营生林立,贩夫走卒随处可见好不热闹。 “阿婆来两碗荞面饸饹羊腥汤。”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郎大马金刀的坐在交床上嚷嚷道。只见少年郎皮肤黝黑,方脸浓眉,棱角分明,虽不英俊却也端正,那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量,精神头十足。 一游方老道堆了满脸的褶皱,留着稀疏的山羊胡,蓝灰相间的衲衣补丁套补丁,小眼眯成了一条缝,盯着少年郎怒其不争:“今早不是吃过了吗?怎的还要吃!” 少年郎拉过一把交床推到老道士脚下,没好气的抱怨:“师傅要讲道理,您老是黄土埋脖吃不吃都行,我可还在长身体啊!您看看这天,再过一个时辰可就日落西山啦,咋的晚饭也省下直接睡觉呗?” 老道士一把拽过交床:“吃就吃,恁地话多!” “真人、小郎君有口福啦,今天宰的小羊。”阿婆佝偻着,端着两个大碗的手却很稳,笑盈盈的更显慈眉善目。 少年郎饿了大半天了,吃食一上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老道士笑了笑,这一笑仿佛那道缝隙也没了:“早晚要把师傅吃穷了!”话虽这么说,却又拨了大半碗给少年郎。 “讲道理,打我记事起您老的钱袋子就没有过余钱!还吃穷?咱不一直都这么穷吗!”少年郎瞥了一眼老道士腰间的钱袋子,就跟老道士的身板一样干瘪。 老道士正要教训几句,却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急促的马蹄声和兴奋的呼喊声,打远处传来…… “老爷——老爷驿驴来信啦,大朗中啦,中啦……” 少年郎听的一头雾水,不由摇头笑骂:“这人说话没个首尾,中啦,中什么了?难不成大朗中箭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怪不得让人在大草原撵的跟丧家犬似的;在昆仑山被打个半死抬下山;在显通寺更是连山门都没进去,就让知客僧踢下山。我看你小子早晚祸从口出,横死街头!”老道士没好气的说。 少年郎放下大碗,斜着眼看着老道气鼓鼓的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跟啥人学啥人,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您老一天天的口气熏天,俺这都是跟您学的,怎的就知道说俺?” 街道对面茶铺里传出兴奋的叫嚷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儿考中书院啦,考中啦……”只见圆脸大耳舔着大肚皮的男子,手舞足蹈的跑出茶铺,一路小跑逢人便嚷,连跑丢了一只鞋竟不自知。 少年郎急忙咽下口中吃食,噎的直翻白眼,这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地方竟然有人能考上书院:“师傅您看我也去比划比划如何,没准就中了呢!” 老道人捋了捋山羊胡:“书院确实是个好地方,读书万卷天下事皆知!不过咱太平道也不差,毕竟是道教比较久远的一支分支。咱们太平道和书院不同,讲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少年郎瞥了老道一眼,将大碗舔的干干净净:“别整那有的没的,就说穷念不起不就完了!还不差?门派里就咱俩人,哪天你要腿一蹬走了可就剩我一根独苗了!” “太平——你小看师傅啦!师傅身子骨硬朗着呢!就算一天只吃一顿也能再熬个百八十年。”老道自信满满的说。 叫太平的少年郎苦着脸说道:“师傅我怕我熬不过您啊!”正说着,少年忽闻淡淡菊香,转过头来便见白衣女子,白纱蒙面,风起掀开白纱一角…… 淡闻香,摇珠帘,媚似桃花惹人怜!青狐本应在九天,何时落人间…… “师傅——我的心丢了!”少年郎抓着胸口很痛的样子。 老道士急忙关切的说:“丢银子,丢人,丢啥子都可以,只要剑不丢就行,咱太平道可是靠剑吃饭的!” 听到老道的话,少年人顿时怒从心起一脸的不乐意,把手中剑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打我记事起您老就在养——剑匣里那把剑,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就没见动过那把剑,我估摸着那把剑跟您老八字不合,要不——换换?没准您老就养剑成功剑出惊天了呢。” 老道士双手环抱捂紧了剑匣,安抚道:“太平啊,师傅除了你就剩这把剑了,师傅不是教导过你——君子不夺人所好吗!你看师傅哪天找个品相好点的桃木,再重新给你削一把,等你十八岁时,师傅一定送你九把绝世好剑。” 听师傅又开始许愿,李太平皱眉道:“师傅我记得你上次说的送我十柄,大上回七柄,大大上回……每次都不一样,听得我耳朵都起腻了。唉不说了——徒儿信了!徒儿现在就想知道咱晚上哪落脚。” 老道见徒儿不在惦记剑匣里的剑,眉开眼笑:“师傅可是老江湖了,进城前就看好落脚了,走为师这就带你去。 李太平没有起身,只是疑惑的看着老道士:“城外山上破庙?常言道——宁睡乱坟岗,不进破庙!师傅不合适吧!” 老道士笑了:“进城时那些大头兵一个个精神的很,城内乞儿没见几个,说明延川县的县令和县丞管理有方,再加上破庙就在城外半山处,哪个盗匪敢在那里盘踞。” 李太平满脸的不情愿,奈何师徒二人囊中羞涩,这十几年不是露宿野外就是借住寺庙道观,住店的日子屈指可数。人心情不好时,总会再来一件添堵的事。延川县这唯一的一条主街,就成临时的戏台子,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戏码,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轮番上阵,只不过主角各不相同。 “小娘子慢走!哥哥喜得紧,不如移步醉仙楼弄些吃食,咱们亲近亲近……” “小娘子,张公子看上你,那可是你的福分!跟了张公子那可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就是!就是!小娘子莫犹豫,要知道咱延川县不知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做梦都想要嫁入张府的。” 张公子的母亲乃东都王家远亲,延川县一半的商铺的地契都是张家的。张老爷子晚来得子,打小便娇生惯养宠溺有加,养成了张公子骄横跋扈的毛病,大了更是不学无术,纠集一些个泼皮混混,招摇过市欺男霸女。由于张家背靠大族,延川县的县令、县丞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视若无睹。 “这是谁家的小娘,咋就这么倒霉!” “张老爷子一辈子行善,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坏种,造孽啊!” “嘘——小点声,让人听了去可不得了!” 一群泼皮混混围住白衣女子,张公子一身华服摇着折扇,人模狗样的拦住白衣女子去路。贫民百姓远远的指指点点,却敢怒而不敢言,无人上前主持公道。 白衣女子眼神微冷,持剑的手紧了紧,似乎就要出手教训这群不开眼的家伙,却听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好狗不挡路!你们这群癞皮狗呲牙咧嘴的这是想咬谁?”李太平大步而出,绕过白衣女子,挡在张公子面前,怒目而视。 李太平走南闯北,栽在其手底下的马贼、悍匪、大盗多了,是见惯了血的主,往那一站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狼一样的目光。张公子哪见过这样的眼神,一时心中发毛,身不由己的倒退数步…… 退到混混群中,张公子才回过味,自觉丢了面子,加上人多势众胆气一壮,折扇一指:“敢骂老子,给我打断这小子的双腿,公子我重重有赏。” 一群混混成天围着张公子打转为的就是眼前一刻,显得身手,拿得好处,拍得马屁!数声嚎叫,如同看门恶犬一窝蜂的扑了上去…… 噼啪作响,拳拳到肉,鬼哭狼嚎,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对付一群只敢欺凌弱小的混混,李太平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只见转瞬间泼皮混混便倒了一地。虽未筋断骨折,却也十天半月爬不起来。 张公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头见汗,双腿就像筛糠一样抖的厉害,扇子还指着李太平收也不是,举也不是。见李太平抖了抖衣襟,大步走了过来,张公子惊惧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刨脚蹬的后退,口齿含糊不清的嚷道:“你——你不要过来!我阿娘是东都王家的人,你不可动我。” “有胆子光天化日下调戏小娘子,没胆子承担后果,还搬出东都王家,可真给老张家长脸!我这人讲道理,你要打断我的双腿,本应打断你三条腿的,看在你家老爷子行善的份上,我便只断你一条腿。你自己选吧左腿还是右腿,或者你中间那条?”李太平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公子,很和善的将选择权交给对方。 张公子见搬出东都王家也吓不住对方,一时慌了神,摸到腰间短刀的霎那,绝望中心里发狠一跃而起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抽出腰中短刀奔着李太平胸口刺去…… 刀刃距离李太平的心口只有一指的距离,却在也难进分毫,因为两根手指如铁钳般夹住了刀刃。李太平低头瞧了瞧,笑道:“这才像个男人吗!要不跟个娘们似的我都不好意思动手了!以后长点记性,做个人吧!”话落,一脚踹出,正踹在张公子小腿上……咔嚓!张公子摔倒在地,抱着小腿哀嚎不已。 李太平背负双手,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路见不平,那就踩平,这就是李太平的道!”。 白衣女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李太平混入人群的背影,面纱下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便也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章 善行一世 城外林间小路,清澈透底的溪水潺潺而下,偶有飞鸟入林叽叽喳喳愉悦欢鸣…… 老道士追上出了城的李太平,笑骂道:“别扮高人了,人家早就走远了!” “师傅您老这是什么话?不是您老教导我,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吗!”李太平扭头白了一眼。 老道士骂道:“我还没瞎!你这是玩英雄救美呢,临了怕人家不知你叫啥,还扮高人嚷那么一句,你是不是当人家傻呢!” 被老道士说穿心事,李太平也不急,打岔道:“师傅快看日头落山啦!再不赶路天黑见鬼,你不怕我还怕呢!”话后,便头也不回的当先行去…… 一老一少风尘仆仆进城又出城。半山破庙暗红色的木门皮层剥落虚掩着,院子中间一条石板路两侧杂草丛生,大殿蛛网横结破陋不堪。老道士走进大殿双手合十微微一拜,回身道:“徒儿这里环境不错吧!快快打扫一番,今晚就在这里歇了。” “对不住了师傅,徒儿今天的课业还没做呢,可不敢耽误!还烦您老亲自动手吧。”话音未落人已远去直奔山顶。 佛门的教义起到教化人心的作用,有利于统治阶级,所以历朝历代都大兴土木兴建寺庙,鼓励佛门教化世人。不过大乾朝不同,六百多年前高祖陈胜芝起兵争雄中原时,佛门也插了一脚进来,不过却站在了高祖的对立面。高祖建国后,虽未秋后算账,却也在祖训里明确指出陈家子孙不可信佛。 大乾朝六百多年的时光里,佛门在历代陈家子孙的打压下渐渐凋零,不复往日辉煌。好在佛门六百多年中出了两位佛陀,算是保住中原佛门一脉。这也是为什么大乾朝各地,会有许多废弃寺庙的原因。 夕阳藏在云海后散落余晖,山顶巨石上少年郎舞着木剑时慢时快,一招一式信手拈来浑然天成,颇有韵味,当得上剑心通明。当弯月高悬时,少年郎收了木剑盘膝而坐感受天地之势…… 按老道说的太平道历史久远,剑法更是绝伦独辟蹊径,以养剑为主,观天地人之势蓄于剑中,剑出惊天地,剑出开太平。李太平自幼与老道相依为命,学剑、学做人,亦师亦父亦友,老道更是倾囊相授没有半点私心。一老一少游戏红尘十几年,爬过雪山;去过荒漠;走过草原;李太平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尝过无数酸甜苦辣,十几年的人生比他人一辈子都精彩,唯一令人遗憾的是,从未见过老道出剑,也就不知太平道能否剑出惊天地。 入夜的延川县本应褪去一天的喧嚣安然入眠,却被张家公子哭嚎的不得安宁。张家后宅,张公子刚刚接了腿骨,这阵已经痛的昏死过去。床榻前半老徐娘的张夫人梨花带雨,哽咽中拽着张老爷子的衣服前襟,哭诉道:“老爷您行善半辈子,可是您看看这些个刁民把坤儿打的,但凡记着您半点好,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说什么这次老爷也要为坤儿主持公道,好好惩治那些个贱民。”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张老爷子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这次在张老爷子看来,对方还是做得有些过了。不由皱眉对着躬身待命的管家吩咐道:“给县令和县丞捎个话,明日日落前我要看到行凶者已经下了大牢,还张家一个公道,如果做不到,就别怪我张某人掀翻了延川县!” 张老爷子气愤时丢下的一句话,对延川县来说,那就是地龙翻身,天大的事。县令和县丞当晚便着召集了一众手下,动作不可谓不快。延川县无论是官方还是地头蛇都动了起来,满县城翻找两个野道士和一白衣女子。 两个野道士没找到,却先找到了白衣女子。延川县就那么一家客栈,白衣佩剑的高挑女子,宛若鹤立鸡群的仙子,走到哪里都会令人多看上几眼的。 捕快找上白衣女子时,女子还未入睡。见捕快说明来意,白衣女子也没为难当差的,打算见一见本地县令。只是捕快打算上枷锁时,被白衣女子一个眼神,吓得冷汗直冒,直得壮着胆前面带路。 作为普快的班头,刘老三日子过的并不好,历朝历代捕快都算是贱业没人愿意干,在大乾朝也不例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捕快的活不好干,小案子五天,大案三天,比限一道案子没破,那是要挨板子的。而且捕快也没有官银可拿,只是每年十几两的工食银,养家糊口都不够,大部分捕快都得干点见不得光的事才成。所以在大乾朝干上捕快,那就是有辱斯文,子孙后代就甭想参加科举出人头地。 刘老三在前面带路,心里却没底,这人是找到了,却不是抓到的刑具也没上,这小娘子要是一个不乐意,在县令面前拔了剑,倒霉的就是自己这个班头。可是刘老三又不敢招惹小娘子,那种眼神刘老三曾经见过。那还是很多年前,刘老三不过是捕快中的一个新人,县里配合郡里高手抓捕一名江洋大盗。刘老三记得清楚,当时那名大盗话不多,然后就是一场腥风血雨,郡里的高手还有县里的捕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死相凄惨。现场就剩下刘老三,像软脚虾一样佝偻在角落里,两腿间湿了一片。那个江洋大盗,只看了一眼刘老三,便扬长而去。刘老三记得,那个眼神就跟刚刚那个小娘子一样,冷的吓人。 县令和县丞很和气,用唠家常的口吻询问白衣小娘,可是问了许久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却也不气。白衣小娘,就是来见一见延川县的县令和县丞,看看当地父母官的为人和为官之道。二人还是有些君子风范的,比起大乾朝各郡地方官要好上太多,小娘子还算满意,也就消了些怒火。 只见白衣小娘贝齿轻起:“人因我而伤,也无需去找那行凶之人,二位无非是要个交代,那今天我就给张家,给二位,给延川县一个交代!”说着白衣小娘转身也不见脚下有丝毫动作,便如仙子般腾空而起,在院墙上轻轻一点,再次拔高数丈消失在夜色中…… 县令看着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忽然一跺脚,急道:“不好!她是去张家了,快——快随我去张家,可别闹出人命!” 夜里的张家很好找,巡着那最亮的宅子便是了。白衣女子无声无息的落入张家大堂,随手抓过一名仆役:“去告诉你家主子,他要找的人来了。” 见仆役连滚带爬的跑向后宅,白衣女子负手而立,望着张家大堂挂着的一副字“善行一世,福报无双!”,半晌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一声苍老的叹息打身后传来,白衣女子看向衣着朴素,略显瘦弱的张老爷子。只见张老爷子还未开口,便见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夫人抢上一步,指着白衣女子怒道:“都是你个狐狸精害的我儿,还敢来张府,来人给我拿下!” 白衣女子不带丝毫烟火的说道:“这就是张家的待客之道?见面不如闻名!” 张老爷子拦住妻子:“张家的待客之道分善恶,善客有酒水香茶,恶客有棍棒恶犬,不知小娘子是哪一种呢?” 白衣女子盯着张老爷子答非所问:“字画不错!可惜了一辈子行善,却不知有始有终。生而不教,纵子行凶,肆意妄为,你张家的那点德行又经得起几次败祸?” 妇人抢白道:“你个狐狸精,还敢恶人先告状,看我不撕烂你那张嘴。” “狐狸精!你见过?要是没见过,那今儿个就见一见吧!”慈母多败儿,白衣小娘很不喜眼前妇人,便有心气她一气,轻轻摘下遮面白纱…… 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特别是那双眼眸,媚眼如丝仿佛荡漾着一池秋水,笑起来有点勾人,有点狐媚,可谓一眼万年。这双眼睛,别说男人见了要丢了魂魄,就连张夫人也有些看的呆了! 白衣小娘一声娇笑,更显妩媚动人:“狐狸精见过了,狐狸精的本事那也见见吧。” 长剑出鞘,白衣小娘随手一挥,剑光凛冽耀眼,狂暴的剑气呼啸而出,整个张府大堂无半寸立锥之地。长剑出鞘归鞘只是眨眼的事,张老爷子根本来不及喝止。只见白衣小娘遮上面纱,步出大堂来到张老爷子面前,双眸再次变得清冷:“你的夫人无知,你的儿子为恶,就算你是个好人又如何,公道自在人心,善恶终究都要算在你张府头上!如果不是你积了半辈子德行,今天你儿子就不是断一条腿,就不是拆你一座张府大堂的事了,希望你们一家子能记住,善恶终有报,切莫天怒人怨!如果张府不服气,大可来铸剑山找我九妹,九妹定当奉陪到底。” 白衣女子话落,便见张府大堂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县令和县丞紧赶慢赶可算来到张府,便见张老爷子、张夫人还有一众家仆望着漫天烟尘发呆。县令上前关心道:“张兄可还好,这是……” 张老爷子抱拳苦笑:“一言难尽,让县令笑话了!” 烟尘散尽,哪还有白衣小娘的踪影,只见张府大堂化作一堆废墟。狂暴的剑气将大堂撕的粉碎,仆人只从废墟中检出半副字“善行一世”。 “有劳两位大人了,都怪老夫教子无方,犬子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张老爷子再次抱拳。 张夫人从惊愕中醒来,听到老爷的话急忙道:“老爷不可!坤儿……” “愚妇闭嘴,回头再跟你算账!”张老爷子拂袖狠声道。 两位父母官安慰了张老爷子几句,便知趣告辞离开。送走两位大人,一项温和的张老爷子板着脸,眼神冷厉的扫过一众家人仆役,看来今夜的张府注定无眠……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章 打劫 乾朝建国六百年,明君大帝辈出,最近这两百年走起了下坡路,这代帝王更是玩主,还是个命长的玩主,帝国在其手中江河日下,世家、宗门、军阀做大,政令如同废纸。帝国境内各地势力割据混乱不堪,郡守形同虚设,遇到有能力又为人正直的郡守还好,遇到同流合污的那就是民不聊生的局面。 延安郡官道平坦行商大都选官道赶路,很少有为了赶时间走小路的。世道乱了,山头林立盗匪横生,专业的非专业的,拿根木棍就敢拦路打劫。这日,虎头山下路旁的密林中,四个手握扁担锄头面黄肌瘦的汉子,大眼瞪小眼盼星星盼月亮的望着林间小径方向…… “大哥这都几天了,咱们一票都没干成,这么下去不行啊!” “三弟慌个鸡儿,我听隔壁山头的说,干咱们这行的,不开张则以,开张吃三年。” “大哥俺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快熬不住了!” “老幺在坚持坚持,干一票大哥请你去延安郡春花楼。” “大——大——大锅快看。”口齿不清的二弟兴奋的指着小路方向,只见两道身影沿路而来…… 李太平师徒二人,一大早便离开了延川县地界,毕竟打了人,不好等人家打上门来,虽不怕对方报复,但终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道士见天不早,走了小路想在天黑前赶到延安郡,否则城门一关就只能露宿野外了。李太平背着桃木剑当先而行,口中念叨着:“穷山恶水的,这要是碰到打劫的可咋办?师傅您老人家又不肯出剑,让我拿着木剑跟人拼命我都嫌寒碜!” 好的不灵坏的灵,李太平话音刚落,草丛中便跳出四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其中一个脚一软啪唧一声摔了个狗抢屎。老三扶起老幺,瞅着老大道:“大哥黑话咋说?头一回干没经验!” 老二一听怕丢了自家威风,抢上一步扁担一横,嚷嚷道:“打——打——打姐,都下金——金银,放——放——放里离去……” 眼前大汉一顿嚷嚷,老道士和李太平走南闯北见的多了,却没见过这阵仗一时蒙了:“师傅您老人家见多识广,这是闹哪样?” 老道士皱了皱眉,犹豫道:“好像是碰上打劫的了。” 李太平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几个风一吹就能倒的汉子,难以置信的说道:“就这——打劫?能不能专业点,好歹拿个趁手的家伙啊,这年头盗匪的门槛都这么低了!”目光最后停留在年纪最长的汉子身上,因为汉子手里握着一把剑,一把铁剑,李太平的眼睛亮了…… “大哥,那小子好像瞧不起哥几个,咋办?” “唧唧歪歪啥?打了再说。” 四个大汉抄起家伙一拥而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暴捶…… 山路上东倒西斜躺着四个愁眉苦脸的汉子,打劫的反被人打劫了。老二一瘸一拐的来到老大身前:“大——大锅,吃——吃饼。” 老幺泪如涌泉,仍旧卖命的大口大口吃着饼,口齿不清:“大哥,好人啊,咱们碰到好人啦!” 老大摇了摇头苦笑道:“慢点吃别噎着,吃饱了咱们就下山,这买卖咱们不干了,我就不信到山下能饿死咱们兄弟四人。” 四兄弟乃外地逃难到延安郡的,入不了延安郡籍,世道虽乱却也没有人敢雇佣或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大乾朝的律法还是很严的,没有照身贴那就是黑户,等同盗匪,想混口饭都难。无奈之下四兄弟只好落草为寇,可惜种了一辈子地,哪会舞刀弄剑,这不第一单买卖就赔了夫人又折兵,老大手里的家伙也让人抢了。幸运的是那两个野道士心善,还留了些吃食,不然就真的没法活了。 天快黑了,林间小径上两道身影如电飞掠,前面的老人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少年郎手中的铁剑:“咱们这样好么?没了吃饭的家伙,他们可咋活,要不还回去!” 李太平抱紧铁剑,眼珠一转说道:“师傅,没啥不好的,我隐约听见,他们喊那个拿剑的富济贫,再说了也不是白拿他们的,不是给他们留了烤饼吗!” 老道念叨着:“富济贫、富济贫,嗯——我辈行走世间,就要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两人再次加速,总算在城门关上前进入延安郡城。进城的时候守城军卒查了老道师徒二人的照身贴,并详细盘查很久才放二人入城。 入城后老道便发觉延安郡有点不对头,百姓噤若寒蝉,兵卒成队巡街。细打听才知道,延安郡出了大事,数月前延安郡都尉和一百兵丁押送税银到大兴城,这还没走出延安郡,就让恶人劫了去。朝廷派了钦差调查税银被劫案,钦差到延安郡城当天,便把都尉手下押运税银仅剩的那十几个兵丁都下了大牢,太守和都尉以代罪之身听调。现在的延安郡上到高官下到黎民百姓大气都不敢喘,如坐针毡,就怕言语有失倒霉催的被下了大牢,去背那税银案的锅。 酒馆内,一向抠门的老道竟然破天荒的点了一荤一素,而且还竟然点了一壶黄酒。老道也没辙,谁让好奇心长了草,你要不管不问心也就荒了!而酒馆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可你啥也不点就想从小二口中套消息那可是痴心妄想。 “好再来”酒馆在延安郡那也是远近闻名的,平日里人声鼎沸客官络绎不绝,自从税银案后,门可罗雀,生意清冷,可愁坏了掌柜的。酒馆今儿却迎来两桌客人,衣着华服的郎君眉宇间英气逼人,一举一动气宇轩昂,身后还跟着一个摸样俊俏娇滴滴的小娘子。 小二顶有眼力见,见这二位金主进来,那一个眉开眼笑讨好的迎了上去。说来也怪像这样的金主一般都自持身份选雅间,可这二位偏偏不,非得选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好的是华服郎君出手大方,菜还没点就赏了一两碎银。一两碎银对小二来说那可是数月工钱,惊得小二不得不谨慎小心的伺候着。 另一桌客人就很不讨喜了,老道士进门时差点没被小二轰将出去。老道士和李太平穿的跟乞儿似的,这要在往日也就算,今儿不一样,这要是惊扰了金主拂袖而去,那掌柜的非打死他不可。不过今儿这二位金主不同往日那些公子小娘,丝毫没有厌烦的意思,只见华服郎君朝小二招了招手笑道:“让他们进来吧,无妨。” 老道士也不客气带着徒儿就坐在华服郎君对面,要了酒菜就和小二攀谈起来…… “那税银案可有眉目?”旁桌一名气宇不凡的华服郎君搭话道。 “这位大人,可是难为小的了,小的之前那些也都是道听途说,更详细小的哪里知道。”小二赶紧陪笑解释。 华服郎君也没难为小二,只是挥了挥手,便自顾端杯而饮…… 老道士见也套不出更多税银案消息,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华服郎君身上。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老道士不由暗自惊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道士唤来小二本打算结账离开,却听华服郎君说道:“相遇便是缘分,真人这顿在下请了。” 老道士笑了笑起身来到华服郎君身旁:“老道士游历天下,未吃过白食,那今天便免费为郎君算上一卦如何?” 十多年相依为命,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李太平还从未见师傅给人算过命,都不知师傅还有这本事,便双臂环抱乐呵呵的看着。 小娘子见老道过来要给兄长算命,不由眉头皱起就要出言喝止,却见兄长说道:“那就有劳真人了!”小娘子不解,兄长才高八斗,博古通今,从不信鬼神之说,就更不相信算命的骗局了,今儿怎么一反常态。 老道士即不测字,也不要生辰八字,只是盯着华服郎君的面相细看:“天日之表,龙风之姿,奇骨贯顶,目生重瞳,将来贵不可言!不过我看郎君的不是未来,而是当下,郎君可愿听我一言。” 华服郎君收了笑容,起身面向老道,郑重无比躬身一拜:“还请真人明示。” 老道哈哈大笑:“郎君这延安郡是你的福缘也是你的生祸之地,福祸相依,老道言尽于此,郎君是走是留,全凭郎君自行决断。” “鬼话连篇,信你才有鬼!大哥莫听这野道士瞎说。”小娘子掐腰瞪眼,撅着小嘴看起来更显俏皮可爱。 李太平筷子一丢,不乐意的说道:“好没礼数的小娘,大人说话插什么嘴,长兄如父懂不?” 小娘子长这么大都没被人如此数落过,小脸涨得通红,指着李太平怒道:“野小子你说哪个无礼?” 李太平也不气,只是摇头感叹:“张嘴野道士,闭嘴野小子,如此不知礼数,我看将来是嫁不出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小娘子气呼呼的说。 “小妹不得对二位真人无礼。二位真人见谅,小妹打小就被家里人宠坏了,言语上的冲撞,在下这里赔礼了。”说着华服郎君再次抱拳躬身行礼。 华服郎君捏了把汗,心想“可算插进话来,把小妹后半句话堵了回去,要不以小妹的脾气,还不得把兄妹俩老底掀个底朝天!”。 被人数落,又被长兄训斥,小娘子眼圈里含着泪,委屈的就要哭了出来。老道士见状,急忙圆场道:“小娘子莫气,我那徒儿就是个粗俗浅薄的货,莫跟他一般见识!太平还不快给小娘子赔礼道歉。” 老道士回头挤眉弄眼的,李太平见了只好起身行礼道歉:“在下言语不当,还请小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回。” 见野小子赔礼道歉,小娘子的脸就像草原的天气,是阴的快晴的更快,头一扬嘴一翘,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章 道理 好再来酒楼,本不应有交集的两伙人重新落座。华服郎君唤来小二,重新点了一桌丰盛的吃食,还要了坛“一碗倒”,邀请李太平师徒二人共饮。 一碗倒乃延安郡昭阳宗产的烈酒,半坛下肚三个男人便有了些醉意,话也密了起来。华服公子很会聊天,明里暗里捧的老道士师徒二人心花怒放,聊那叫一个开心。聊的多了,话题便展开了,大到国家兴衰大意,小到黎民百姓家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都能畅快一言。 李太平很佩服华服公子渊博的学识,不由感叹书院果然不简单,教出来的学生与那些古板的老学究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书院的学生更注重实践,而不是空有满腹经纶却只会风花雪月的文人骚客。 华服公子很喜欢听李太平师徒二人的故事,更羡慕李太平游历天下的经历。也想不顾一切的走上一遭,去见识见识书本外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想去大草原看看铁摩勒的金帐王庭,看看碧草连天,四野茫茫的无边无际。 老道士师徒二人的故事有很多,有些故事会让人欢喜雀跃;有些故事也会让人唏嘘伤感;有些故事更会让人义愤填膺。 铁摩勒是马背上的民族,族群间相互征伐不断,强者为尊。当一个弱小的族群被征服时,血腥的一幕便开始了。 夕阳下鲜血染红草原,一支数千人的骑兵,踩着失败者的尸体将图瓦族营地团团围住。一名赤着右臂,刀锋染血的秃头壮汉勒马而出,刀锋直指:“图瓦族不知好歹,竟敢不奉我楚瓦什族翰尔答为大汗,那就莫要怪我手中弯刀无情。” 图瓦族营地走出一名老者,只见其手握羊头杖,步履稳健却躬身而行。来到壮汉马前单膝跪地,脸色毫无惊恐,却带着浓浓的哀伤:“雄鹰俯瞰大地,狼王主宰草原,翰尔答大汗心怀慈悲,还请将军高抬贵手,给我图瓦族留些星火,安达尔愿以死谢罪。” “祖父不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刚嚷出半句话,便被身后的母亲一把捂住嘴,只见妇人眼含泪光,却死死的不肯哭出来。 秃头将军弯刀架在图瓦族族长脖颈处,居高临下的说道:“草原的规矩你懂,我要是因为你图瓦族坏了规矩,翰尔答大汗以后还如何马踏草原!所以——认命吧!”说着弯刀一带,图瓦族族长捂着咽喉,鲜血沿着指缝涌出,费力转过身不舍的望着绝望的族人…… 图瓦族族长的死改变不了什么,只见秃头将军跃下马,拨开人群大步来到妇人身前,伸手比划了一下身高还未及腰的小男孩,皱了皱眉吼道:“纳鲁,给我滚过来。” 纳鲁是秃头将军的传令兵,长得贼眉鼠目身材矮小。纳鲁小跑着来到将军身前,堆着笑答道:“小的在。” 将军再次伸出手比了一下小男孩的身高,只见小男孩眉头刚刚高过纳鲁的腰带,不由叹道:“哎!可惜了!” 将军话音刚落,纳鲁心领神会的抽出腰间短刀,坏笑着逼近小男孩,一把推倒妇人奸笑道:“乖!我这就送你去见阿爹和祖父。” 妇人挣扎着爬起,绝望的哭喊着,却无法阻止短刀刺入孩子幼小的身躯。妇人抱着孩子瘫倒在地,拼命的想捂住孩子腹部涌出的鲜血,口中语无伦次的喊道:“娃,不痛!娃,不会有事的!阿娘在这,阿娘不会让你的死的!阿娘……” “阿娘,儿不痛,就是有些冷!阿娘,阿姐呢?怎么没看到阿姐,我想阿姐抱着我睡觉,睡着了就能看到阿爹和祖父了。”小男孩凝视这母亲的眼睛说。 妇人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却令稚嫩的小脸上沾染了更多的鲜红:“娃不睡,你阿姐一会就来,让阿姐搂着你睡。”听到阿娘的话,小男孩笑了,笑得很开心…… 小男孩笑着离开了,却未能等到阿姐的到来。妇人无声的哭泣着,轻抚着孩子的脸颊,仿佛怕睡熟的孩子会做恶梦…… 秃头将军看也未看妇人一眼,手一挥身后的虎狼之师便扑入人群:“找到草原的明珠玛丽安,其他图瓦族按草原的规矩办。” 草原远处,图瓦族的小公主玛丽安被老道士绑在马匹上,只见老道士指着图瓦族方向说道:“看好了,记住了,想要复仇,那就让自己变的更强,有一天你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亲手埋葬那些畜生。” 十几岁的小姑娘,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昨日还在的祖父、阿爹还有成天围着自己转的弟弟,竟然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昨日的公主,今日的丧家之犬,身份转变的竟如此之快,李太平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胜利者会杀光所有成年男子,甚至身高超过腰部的男童也会倒在屠刀之下,女人和孩童就像牛羊一样,被重新分配给胜利者。没有对错,没有正义和邪恶,有得只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这就是草原上的规则。李太平侃侃而谈,将草原上的所见所闻,一幕幕的呈现在华服公子和小娘子眼前。 大草原的美让华服公子心生向往,大草原的残酷也令华服公子惊讶不忍。小娘子更是听的唉声叹气,眼泪汪汪,桌下的小拳头却握的更紧。 “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小娘子盯着李太平,小脸通红,那是因为内心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 “救不得,也不能救!那是草原,我救得一人一族,却救不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无数族群。还有你要搞清楚一件事,草原各族从来不是大乾朝的朋友,你应该担心如果有一天铁摩勒统一大草原,兵锋是否会直指我大乾!”李太平看着小娘子说。 小娘子一时无语,低头沉思,华服公子却自信的说道:“我大乾兵强马壮,更何况有军神老人家在,如果铁摩勒胆敢进犯,必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老道士听了华服郎君的话,苦笑着却没说什么。军神却是大乾的定海神针,可是如果有一天这跟定海神针倒了,那么不用铁摩勒,大乾内部就得先乱起来。 夜深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所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老道士拽着李太平起身告辞。华服郎君不舍得起身相送…… 来到街上,风一吹李太平的酒也醒了些,不由想起老道士算卦的事,便没好气的说道:“师傅您会算命咋不早说!早说咋俩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太平道可不算命,师傅也不会,师傅只是从那郎君衣着打扮和行为上举止推断身份和此行目的。” 见徒儿不解,老道士挺了挺腰板,说道:“那郎君虽然模仿延安郡口音,但火候不够,细品还是能听出大兴味,衣着虽不算华丽,腰上的物件却不简单——黄玉螭龙牙,这东西除了皇家和当朝权贵谁敢佩戴,加之郎君一直在打听税银案,身份呼之欲出。” “师傅别卖关子,徒儿听的起劲呢。”李太平说着就要去揪老道的山羊胡。 “莫揪——莫揪,师傅这就说。税银案朝廷派了钦差查案,可那郎君年纪不过弱冠,绝不能是钦差。身份高贵又对税银案感兴趣,必然是哪家公子想要借破案扬名积累声望。可税银案又怎会简单,都尉起码六品武者,在加百名兵丁,竟然没能护住税银,可想抢劫者绝非泛泛之辈。一个初出茅庐的公子哥,真要对上那些劫匪哪里捞的到好,说不得就丢了小命。可要是气运使然,捡了便宜破了这大案,回去还不声望顶天。” 李太平笑道:“那公子没准只是闲着没事好奇而已,便多问了几句,师傅您老人家可真能信口胡诌。” “抢劫税银,大乾朝建国六百多年这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事躲都来不及,还好奇,不怕掉脑袋!一般人敢打听这事?”老道士说道。 李太平不服气的说道:“你老人家不就在打听吗?咋得您就不怕掉脑袋!” 老道看了看徒儿:“掉脑袋当然怕了!不过既然这事让咱们师徒碰上,说不得也要出一膀之力才行,谁让咱太平道的宗旨——行侠仗义剑出太平呢!” 听到师父的话,李太平就像炸了毛的猫,呲牙道:“又要行侠仗义!师傅你这是往死里坑徒儿啊!哪次行侠仗义您老不是跑的老远抱膀看着,出力的哪回都是我!上次差点就让人给废了,不干,这回说啥子也不干。” 老道士被徒弟抢白一通也不气,苦口婆心道:“太平啊!人生天地间,立身立命,为师给你起名太平,喻意天下太平,你看你手里有铁剑,剑不出剑心何在;剑不出如何立身立命;剑不出如何太平;” “讲道理谁都会说,拼命的可是我,六品的都尉让劫匪打的铩羽而归,怎的——你徒弟的六品就与众不同啦?就能干得过劫匪啦?你徒弟手里的铁剑,难道是神兵利器?”李太平气哼哼的说。 这一路李太平磨碎了嘴皮子,软磨硬泡,可以说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惜性子执拗的李太平到底还是拗不过老道士。每次都是如此,任你李太平说出天花来,老道士就是油盐不进,最后都是李太平败下阵来。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章 我心安处 延安郡太守从四品,在各郡中品级较低,府衙有些简陋,后堂只有一个偏院。偏院的油灯亮着,郡守、郡丞和都尉都在,三人愁眉不展得围在条案边也不坐。 延安郡郡守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坦,从油灯就看出来,堂堂郡守连蜡烛都不舍得用,还在用油灯。 “安成啊,右臂的伤好些没?”郡守关心道。 都尉的右臂包扎处还有血水渗出,却听都尉说:“大人尽管放心,不碍事。” “不碍事就好,税银的案子还得靠你才成,你也看出来了咱们这位钦差大人,就是个不管事的主,到时案子破不了,估计咱三就得顶缸,以圣上现在的脾气,咱三得人头落地。”郡守叹气的说。 郡丞不语,他一直怀疑税银案有内奸,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都尉,不然事咋就那么巧,这边押运刚出发,还没走出延安郡地界就让人抢了。可郡丞又不能确定,因为都尉没跑,案子破不了都尉也得掉脑袋,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郡守看着郡丞道:“德仁,这要命得关节,下牢的兵丁该上大刑就上吧!都是一条船上的这关要是我们过不去,他们也好不了。” 郡丞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都尉是郡守一手提拔起来的,就他是托关系才搞到的这个位置,可没想一年不到就摊上这事,霉运到家了。 三人合计到深夜才散去…… 春花楼延安郡城最大的青楼,东家是东都王家,乾朝六大世家之一财力雄厚,家主更是河南郡守,可谓权势滔天。春花楼三楼雅间内,钦差借着烛光摆弄着折扇,笑盈盈道:“子期好久不见,本官真是没想到能在延安郡再遇,心里喜的很!” 钦差脸上挂着春暖花开般的微笑,给人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王义知道那是错觉,治书侍御史“张启年”出了名的老奸巨猾,吃人不吐骨头,栽在他手里的人多了去了。王义陪笑道:“我就一劳累命,这不——有批货要从东都送到延安郡,大哥就派我来顺便查查春花楼的账。” “大兄可还安好?一年多未见甚是想念!”张启年关心道。又是一番寒暄,王义才告辞离开。王义前脚刚走,张启年便低语道:“派人盯死延安郡都尉,告诉郡丞卖点力,案子破了少不了他的好处,没准他就是下一任延安郡郡守,这事你亲自跑一趟。” 张启年见影子离开,吹熄了蜡烛,却仍坐在交床上,心中盘算着“王家二爷会为了屁大点事跑趟延安郡,这也太巧了,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可千万别和税银案扯上关系,东都王家他还是得罪不起的”。 王义见钦差熄了烛火,不由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乾朝的夜晚亥时到寅时是宵禁的,寻常百姓要是被抓到轻则拘谨,重则就地正法,所以深夜的延安郡城万籁俱寂,除了更夫和巡街兵丁再无他人。都尉府邸和寻常百姓家没多大区别,一进的院子除了大厅就剩两间低矮的厢房。延安郡都尉没取妻家里也没有下人,孤零零的老哥一个。 都尉姬安已步入而立之年,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靠郡守青睐有加。姬安弱冠之年便被郡守收入府内,算是家奴也算半个儿子,连表字“安成”都是郡守取的,郡守对都尉期望颇高。夜黑风高,都尉一个人坐在厅堂,将横刀至于膝上闭幕凝神,宛若老僧入定。 安静的小院外两名黑衣人隐藏在对街的房顶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都尉府,黑衣人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一个女人眼里,一个白衣飘飘,白纱蒙面的女子。女子单手持剑,就站在街巷角落里,仿佛和环境融为一体。李太平翘着二郎腿,仰躺在都尉府门前的大树上,百无聊赖的数着星星。 李太平天还没入黑就躲在了树上,黑衣人和那名白衣女子来时李太平都睡了一觉了。师傅要查案却躺在客栈里蒙头大睡,摆明了脏活累活都得为人徒的担着,李太平没辙只好独自一人跑都尉府蹲坑。税银被抢,负责押送的主官却活着回到延安郡这很不对,有实力劫税银怎么可能还留活口,那么押送税银的都尉就摆脱不了监守自盗的嫌疑。 “五千贯,那可是足足五百万枚铜钱,马车也能装两车了,这要是有一车后半辈子就可以躺在铜钱上睡大觉了,左拥右抱娇妻美妾岂不快哉!”夜就在李太平浮想联翩中度过…… 咚——咚、咚、咚、咚! 五更天,更夫敲着铜锣一慢四快走过大街小巷,预示着延安郡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匹快马在城门开启时入城,直奔王家在延安郡的府宅。一大早王家二爷一边悠闲的吃着点心一边翻阅账本,下人则守在一旁候着。 “老爷,长安有人来访。” 王义不由皱眉放下点心,吩咐下人书房侯客。摒弃下人书房内只剩二人,王义来到门口静听,确定下人走远,才回身怒道:“不是说好了暗中联系吗,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跑到我的府宅,让有心人看到如何是好!” “事有缓急,我也不想!上面吩咐计划有变……”书房中二人低语密谋许久。 王义送客离开后,在书房一边踱步一边暗自思量,这是要出大事的,惊天的大事。王义急匆匆的离开了府宅,备齐礼品当天便分别拜访了郡守、郡丞和都尉,次日一早便离开延安郡返回东都。 “王家老二走了?”听到护卫汇报钦差松了口气“这就走了,看来是我多虑了!”。 带刀护卫躬身补充道:“大人,王义走前分别拜访了郡守、郡丞和都尉。” 钦差点头随后问道:“都尉最近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护卫道:“白日里都尉在军营操训,晚间便回到住处闭门不出,未发现可疑之处。”钦差又盘问了最近坊间和周边大大小小门派的动向,护卫才转身离开…… “悦来客栈”二楼天字间,华服郎君透过窗棂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眉头紧锁。华服郎君买通了郡丞府的一个从事,对税银案有了大致的了解。延安郡山里有些盗匪,但有能力抢税银的一伙也没有,郡内帮派到是有几个有实力的。黑狼帮延安郡地头蛇,经营着郡内大部分的青楼和赌场,偶尔也干些贩卖人口的勾当,帮派首领是个六品的武夫,手下尽是些刀头舔血不要命的。不过要让黑狼帮劫税银,难免不泄露口风,一群地痞混混一顿酒就能将黑狼帮卖个底朝天,所以黑狼帮即使有能力也没那个胆子干。 昭阳宗,地处丰林县,风光时也出过几个武道宗师,不过现在没落了,门内不过二百来人,现任掌门八品武者,弟子大多品级不高,虽然没落,但是要抢税银还是能做到的。 华服郎君思索着,却见小妹端着热茶走了进来:“大哥,这几天受累了,喝点茶醒醒脑吧,案子又不是一天破的,歇息歇息吧。” 午时延安郡城南门,迎来了一群配刀带剑的武者,为首是一名不惑之年的大汉,虎背熊腰,一把无鞘大剑背在身后。武者来到守城兵丁处,摘下腰牌扬了扬,便领头而入…… 牛小二刚刚加入府兵,愣头愣脑的问火长:“什么人这么微风,不要盘问吗?” 火长一巴掌拍在牛小二后脑勺:“瞎啊!连延安郡昭阳宗的腰牌都不认识,还盘问?你小子长了几个脑袋,够人家砍的。”牛小二脖一缩,躲了回去…… 午时的好再来酒馆一天中最繁忙的时间,一楼和二楼大堂都有几桌食客。小二忙前忙后,却见大门处进来一伙江湖人士,忙笑脸迎了上去。 “原来是昭阳宗的大人们,快快雅间请。”小二不敢有半点慢待,这些个江湖人士讲理是讲理不过是用剑讲理,特别是这昭阳宗,在延安郡这一带上到官府下到贩夫走卒,都要给几分薄面的,正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 昭阳宗五男一女人人挎刀佩剑,为首的更是满脸横肉,看人时眼睛里好像带着刀子。这几人一到二楼,便见食客们一个个耷拉个脑袋只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小二就要引领这几位大爷道雅间,却见为首大汉,一指窗旁的空桌,不可置疑的说:“就那里了。” 小二忙上前,又抹了几把桌子,笑道:“几位大人快请坐。” 延安郡都尉午时便离开了军营,腰挎横刀直奔好再来酒楼,手臂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精神格外的好,见到熟悉的商贾还笑着打招呼,仿佛把税银案的事完全抛掷脑后。 都尉蹬了楼就坐在昭阳宗众人旁边那桌,不多时一个白纱遮面,手持宝剑的高挑女子也蹬了二楼,无独有偶也选择坐在昭阳宗旁。小二汗都下来了,都是惹不起主,相安无事最好,这要是一言不合闹将起来还不拆了酒楼。 就在小二头皮发麻之际,一个粗布麻衣背背铁剑的少年郎蹬上二楼,只见少年郎视线扫过,却发现本就不大的二楼竟然没了空桌。少年郎眼睛一亮,发现白衣女子,便径直走了过去,言语谦恭:“小娘子在下着实饿得慌,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蹲在督尉家两天的李太平。看到白衣女子的一瞬李太平知道是到了厚脸皮的时候了。师傅说过人生一世莫留遗憾,道法自然随心而安,我心安处便在那张桌子……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章 讲道理 好再来酒楼李太平厚着脸皮自说自话就坐了下来,白衣女子鼻中轻哼,却未开口斥责。昭阳宗为首之人,朝同桌小娘使了个眼神,便见小娘子冷哼一声斥道:“登徒子,好没礼数!” 李太平愣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的讥讽道:“一没抢、二没偷,吃口饭就没礼数啦?再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爷没言语轻薄,没动手动脚,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登徒子没了礼数!这是哪家的道理?” 砰的一声,横刀拍在桌上,昭阳宗一名武者起身:“昭阳宗的道理,怎的不服气。” 李太平先朝白衣女子抱歉一笑,随后道:“讲道理就讲道理,你拍桌子算什么道理!昭阳宗都这么讲道理?” 眼看着言语上的冲突就要演变成肢体冲突,小二忙点头哈腰的上前打起圆场:“几位爷,消消气,都是小的招待不周。” “狗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随后只听砰的一声,小二被昭阳宗大汉一脚踹到角落里,半天爬不起来。 食客见事不好,呼啦一下纷纷逃离是非之地。白衣女子微微皱眉,对昭阳宗仅有的好感,被那一脚踢得踪影全无。 “几位听我一声劝,这里毕竟是延安郡,不是丰林县,再要闹事就不要怪某不讲情面了。”都尉解下腰间横刀放到桌上,意识很明显,不知趣某认得你,某的刀不认得你。 昭阳宗大汉看了看没有说话的师兄,便毫无顾忌的说道:“昭阳宗和人讲道理,怎么大人想不讲道理。” 李太平扶起小二,见小二无大碍,才嘱咐小二这事他管不了,还是赶快下楼。李太平回过头,看着嚣张跋扈的昭阳宗众人,冷笑道:“昭阳宗的道理,今天算是见识了!就是不讲道理。” “你要道理,这便是昭阳宗的道理!”说着大汉横刀出鞘,寒光起直奔李太平手臂…… 刀起刀落,没有血液飞溅,有的只是一只拳头在大汉的眼眸中急速放大。砰!大汉倒飞而出,在即将撞翻桌子时,一只手出现在大汉后背,扶住大汉。一时间刀剑出鞘,昭阳宗除了那为首之人,其余五人直逼李太平。 “说不过就打,打不过就以多欺少,昭阳宗的道理真是让人佩服。”李太平毫无惧色,打架这事这些年没少干,按老道士的话叫——千锤百炼,百炼成钢。 几人就要动手,却见都尉起身也不多说,直奔昭阳宗为首之人一掌拍去。双方一掌接实各退一步,平分秋色。众人就要战在一起,却听一声剑吟,长剑出鞘半分,剑气却像狂风巨浪汹涌而出,凛冽的剑气笼罩整个二楼令人遍体生寒,头皮发麻。 没人敢动,因为没人敢面对那个眼神中看不到一丝烟火的小娘子,还有那把剑。剑气外放形如实质,这已经不是八品,而是八品巅峰。 “此事因我起,在我这终,不知可有道理。”一直沉默不言的白衣女子用她的剑讲了道理。 闹剧收场,没有人有异议,因为一个女人一把剑跟他们讲了道理。白衣小娘子来到李太平身前,吐气如兰声若黄莺:“你欠我一顿饭,现在还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天大的道理!”李太平忙乐呵呵的说道,随后朝着都尉作揖。 见二人离开,都尉看了一眼昭阳宗为首大汉,随后转身离去…… 延安郡城一间不大却很雅致的小酒馆内,一对年轻男女相对而坐。白衣女子没有说话,李太平也就不做那没话找话的事。白衣女子摘下遮面白纱,小口的吃着点心,李太平没有吃只是看……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云,眼眸宛若星辰…… 李太平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眸一笑间倾国倾城,勾人魂魄、魅惑众生。 “不吃东西,就这么看,看来说你是登徒子很有道理!”白衣女子吃完最后一块点心,抬头看向窗外笑道。 李太平挠了挠头说道:“延川县与小娘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便认为小娘子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女子!那么如此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要跟踪都尉呢?” 前面一句奉承到了极点,随后急转而下直奔主题。白衣小娘子嫣然一笑:“你很会说话,也很会问话,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跟踪都尉?”问题又抛了回来,李太平和白衣女子相视而笑…… 独自游历江湖的日子有时真的很无聊,连个可以说说话的人儿都没有。慕品山今天说这么多话,完全因为眼前的人很有趣,一个很爱讲道理,其实很不讲道理的人。好奇心打开了,就很难收起来,总要弄明白才好。 两个人点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聊,话题慢慢引申开来,李太平聊了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慕品山听的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完全融入李太平的故事中去。慕品山听的津津有味,因为小郎君很会讲故事,故事又很精彩,很想听下去。 慕品山看起来属于那种冷美人,朋友不多,话也不多。可是相处久了便会发现其冷艳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柔软的心。李太平很幸运,看到了面具下的慕品山,看到外冷内热的慕品山,看到了感性一面的慕品山。 李太平的故事有很多,也讲了很多,看着眼前小娘子随着故事变换的表情,李太平却突然停了下来,微笑道:“一直在讲我的故事,我觉得很没道理!什么时候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没等慕品山回话,一道声音便突兀的出现在耳边“为师饿着肚子,你小子却在这给小娘子讲故事,师傅觉得你做的很没道理!”。 慕品山知道出现的这个邋遢的老道士就是故事里的老道士,所以起身盈盈一礼。慕品山对老道士很恭敬,一个能悄无声息近身三尺以内而不被发现的人,是值得人尊敬的,因为那个人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你的命。慕品山相信,即使武道宗师也无法做到如此近的距离而不被自己发现,那么老道士很有可能已经达到师傅的境界。而放眼大乾朝,这样的人物屈指可数,慕品山却没能看出老道士的身份。 “女娃子好标致,难怪我这徒弟忘了师傅。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要不要请我老道好好吃上一顿啊?”老道士很随性,坐下后不等慕品山回话便唤来小儿,也不客气,张口就又点了一桌子菜,随后笑眯眯的看着小娘子。 李太平看着慕品山无奈的苦笑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反观慕品山落落大方的笑道:“上次延川县的事,我还没感谢过太平的相助之恩,今天又有幸认识真人,自当做东才对,还请真人开怀畅饮,不要跟小娘子客气。” 老道士扶着山羊胡,一副非常受用的样子…… 好再来酒楼,小二心惊胆战的总算送走了一众瘟神,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昭阳宗离开酒楼后,为首之人来到僻静之处展开手心的字条,字条上只有五个字“黄玉螭龙牙”。为首之人乃昭阳宗大师兄,六品武者,其余师兄弟皆是四品,这股力量在延安郡那也是不多见的。数天前昭阳宗大师兄得师傅密令,去延安郡城见一个人,杀一个人,如果事情败露那么昭阳宗不会承认他们几个师兄弟的存在。 昭阳宗最近几年混的风生水起,到不是又出了什么了不起的武者,而是昭阳宗也干起商贾的行当,开始卖酒。昭阳宗的酒不错,号称一碗倒,已卖到东都和大兴。卖酒不过是明面的上的收入,背地里昭阳宗还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杀人越货,替人消灾,只要你出得起昭阳宗就敢接。以前的昭阳宗虽然过的清苦,却也是江湖上数得上的正道门派,不过二十年前新宗主接手后,昭阳宗就慢慢变了味,新宗主神通不小,与各大世家都有勾连,甚至于一些达官贵人也攀的上关系。 夜里延安郡最大的赌场也早早歇了,只见两道黑影翻过矮墙落入赌场后院,在偏房敲门三下一快两慢。门开,酒味扑鼻,赌场打手醉眼朦胧看着眼前身穿夜行衣头遮黑布的两道身影,酒一瞬间醒了:“二位朋友这是黑狼帮的地盘,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黑衣人从鼓鼓的行囊内掏出一贯钱扔了过去:“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二位爷稍等,小的这就去。”打手抱着铜钱一溜烟跑进后宅…… 黑狼帮副帮主迎了两位贵客,收了五贯钱的定金,帮贵客查个人,并约定查到人后在赌场门前挂一盏红灯笼。送走黑衣人,黑狼帮副帮主心中暗笑,穿个夜行衣我就不知道你们是谁了?当我黑狼帮的昭子是瞎的不成!不过昭阳宗还真是财大气粗,查个人就给十贯钱,看来要查的这个人不简单!回头好好查查,没准这人的价还能往上涨上一涨。 黑狼帮可是延安郡的地头蛇,上到官府下到贫民百姓都有眼线,别说查个人,就是查根针也用不得几天。强龙不压地头蛇,地头蛇也不会主动招惹强龙。延安郡城来了哪些生面孔,哪些好惹哪些不好惹,混混们的昭子还是很亮的。像慕品山这样的绝色女子,混混们却躲得远远的,能单人单剑走江湖,你要是一头撞上去,头破血流是小,脑袋搬家是大。反倒是像老道士和李太平这样的好相与,一看就是老江湖,绝对不会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次日黑狼帮便有了消息,赌场门口挂了一盏红彤彤的大灯笼,唯恐看不见。夜里黑狼帮坐地起价,昭阳宗没奈何又多付了两贯钱……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章 刺杀 夜里的延安郡虽然宵禁但还是很热闹的,武艺高强的黑衣人高来高去,以武犯禁。李太平和慕品山坐在一处不显眼的房檐上,盯着都尉的小院子。 “山山你说咱们是不是盯错人了,这也好些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太平往慕品山跟前凑了凑,有些摸不准的说。 慕品山挪了挪位置,再次拉开两人的距离:“昭阳宗的嫌疑很大,延安郡周边有能力劫税银又胆大包天的就属昭阳宗了。更何况延安郡都尉和延安郡最大的宗门会在酒楼发生冲突,这事能信,怎么看都像是在做戏,我们二人不过适逢其会罢了。不如你在这里看着都尉,我去昭阳宗那几个小子那里踩踩点子。” 延安郡大牢,县丞双眼通红,一遍又一遍的核对着口供。从口供上看,贼人数量不到二十,各个武艺高强,在军用强弩下竟然没有出现伤亡,便将府军杀的丢盔卸甲。都尉的口供和兵丁基本一致,力战不退,最后被贼人劫走税银。这份口供看是没问题,却有一点非常不合理,既然贼人未出现伤亡便将府军打残,有如此碾压的实力,为什么要留下活口,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毁尸灭迹岂不更好。 县丞的压力很大,案子破不了顶雷的肯定有他一个,别看钦差说的好听,做的时候比谁都得黑。关键离破案的限期越来越近,又不好直接拿都尉下牢,毕竟是郡守的人,现在就算想找个替死鬼都难,身分不够替死鬼也扛不住这雷。 有人犯愁就有人喜,王家的商队在丰林县又接了两车货,昭阳宗的一碗倒。王家二爷心中的大石落了地,笑呵呵的与昭阳宗宗主挥手告别,借着月色继续赶路…… 李太平又变得很无聊,因为又成了孤家寡人守着都尉府。突然安静多日的都尉府有了动静,一名黑衣人翻过矮墙跃入大堂,不多时黑衣人出了大堂蹿房越脊直奔城内府兵军营。都尉推开院门,朝黑衣人隐匿的角落瞥了一眼,整理了一下官服,便手持横刀大步流星而去…… 一直监视都尉的两名黑衣人,一名迅速跟上都尉,另一名撒开腿直奔春花楼。李太平远远的坠在都尉后面,心中暗想今晚有热闹看了。 府兵大营,黑衣人亮了腰牌便迅速集结出一支百人部队,强弩、横刀、甲胃齐全,看来都尉早有准备。百名兵丁一路小跑,出了大营,行动整齐划一,异常安静…… 春花楼刚刚睡下的钦差听到探子的汇报,趿拉着鞋惊呆在原地”都尉竟然私自调动府兵,他要干嘛?谋反不成!”。乾朝对军权抓的很严,都尉只有府兵的领兵权,郡守和郡丞拥有调兵权,但是要出动府兵却必须有郡守、郡丞和都尉,三人中两人的手令才成。所以想在乾朝兵变叛乱,难度着实非常大,可不是领兵的吼一嗓子就好使的。当然哪个将领没有嫡系心腹,能拉出百人,说明都尉在府兵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昭阳宗落脚点不难找,毕竟郡城里的客栈也没多少,白日里稍加留心就成。慕品山摸进客栈,找到熟睡的小二问清昭阳宗开了哪几间房后,随手击晕小二。昭阳宗出手真的很大方,竟然开了三间上房。慕品山挨间摸了过去,却发现两间房是空的,只有一间有人,而且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心道不好,破门而入。伴着一声惊呼,慕品山一招制敌…… 就在慕品山踩点昭阳宗时,昭阳宗四人却早已换了夜行衣除了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借着夜色朝城东摸了过去…… 悦来客栈天字间,华服郎君早已睡下,人也睡得有些沉了。不过作为书院的五品武者,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当门闩被撬动时便被惊醒。剑就在手边,华服郎君蹑手蹑脚的来到门侧,屏息静气。 门开,一道黑影闪身而入,无声无息的一刀劈向床头。华服郎君心中一凛,看黑衣人的架势压根没打算留活口,就是来杀他的。没有出剑,带着鞘捅向黑衣人后心,出手毫不留情。一声闷哼,随后华服郎君听到兵器破风之声,而且还不是一把,没有丝毫的犹豫,闪身撞破木窗翻到了街上。室内空间狭窄,又不知对方有几人,华服郎君不敢托大。 人还未落地,一道更加迅猛的剑刃破风之声打背后传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华服郎君也算了得,拧腰折身出剑,一气呵成。兵刃一触即分,狂暴的力量沿着剑身入体,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华服郎君倒飞而出撞入一旁的杂货铺,惊起一片犬吠之声…… 悦来客栈熟睡中的商旅被惊醒,纷纷点燃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华服郎君提着宝剑从杂货铺中走出,略显狼狈却没有逃走,三道身影品字形将华服郎君包围。不是华服郎君不想逃,而是最后一名袭击他的黑衣人比他更快更强,如果转身逃走恐怕小命丢的更快,而且小妹还在客栈内,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也没站在华服郎君这边。华服郎君从未落得如此险境,只有放手一搏,才能搏出一线生机,才能有机会等来郡城守夜的府兵。短短一瞬华服郎君心思电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直面危险,险中求生。 没有言语,三名黑衣人默契的同时出手,从三个方向封死华服郎君上中下三路,力求一击得手。两把横刀,一把双手大剑,在瞳孔逐渐放大,绝境中华服郎君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慢了下来,进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华服郎君宛若惊涛骇浪中一叶轻舟,随着惊涛骇浪起伏不定,仿佛下一刻便会倾覆…… 大乾朝的骊山书院置身朝堂之外,置身江湖之外,因为一个人书院不再是普通的书院,书院的学子也不再是普通的学子。能进书院,能跟那个人学习的年轻人,必定是千万人中的佼佼者,必然与众不同。处变不惊、冷静沉着、心思缜密,才是华服郎君最强之处,武力反而是最弱的一环,在书院华服郎君的武力那是垫底的。 一个男人,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向激斗的四人。 “都尉!”华服郎君眼角余光捕捉到正在接近的男人,心中无比惊喜,气势瞬间攀高,一时间只有五品的华服郎君却压制了一名六品和两名四品武者的绞杀。一招虚晃,华服郎君腾身而起落向都尉身旁。 横刀出鞘,带着令人窒息的寒光劈出,目标却不是黑衣人而是华服郎君。华服郎君眼眸中的惊喜变成了惊愕,措手不及下只得挥剑格挡。刀剑相交,华服郎君再次被击飞,这一次不仅是肉体上的打击,还有来自精神上的打击。没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盼来得不是援兵而是要命的长刀。 三把兵器趁机而入,华服郎君知道自己完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延安郡身死道消,懊悔、不甘、不解涌上心头。懊悔——不应带小妹出来;不甘——一身所学还未一展抱负;不解——都尉为什么要杀自己;可这一切无法从来,眼看命丧黄泉,脑海中一道苗条的身影浮现,是那么的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多么希望能再陪她看一次夕阳西下;多么希望能陪她再看一次潮起潮落;多么希望再看一次她在花开成海洋的地方轻舞…… “大哥——”声嘶力竭的惊呼响彻黑夜…… 一个人一把铁剑,一道鬼魅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刀剑之间,一阵密集而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看热闹的人,变成热闹中的一人,李太平觉得很没道理。也许是一饭之缘,也许不喜人多欺少,也许不喜有人藏头露尾,也许有很多,反正为出剑找到理由就好。瞥了一眼摔在青石板上的华服郎君:“讲道理,现在你可欠了我一条命,如果一会你死不了那就是两条命。” 看着华服郎君爬起,吐出胸口憋闷的淤血,李太平笑道:“别紧张,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昭阳宗的大师兄瞥了一眼站在远处摆明了不掺和的都尉,又上下打量着有说有笑的李太平,心中可谓打翻了五味瓶,怎么的都不是滋味,令人衣人进退维谷……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今晚的刺杀很不顺利,楼上的师弟生死不知,现在局面又完全失控,昭阳宗的大师兄打起了退堂鼓。起了退意就再难死战,师兄弟相互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读懂了对方的想法,便同时抢攻李太平,一副玩命的架势。 太平道虽然最强的是御剑,但也不代表其它剑法就稀松平常。离手剑——太平道独有的一种剑技,讲究人与剑若即若离,剑在手时凶悍直接,剑离手时或刺或斩或绕诡异灵动。 一把铁剑在李太平手中如灵蛇吐信,刁钻凶残。没有预想的金铁交鸣之声,刀剑相交的一瞬间,三道身影同时飞退,方向却各不相同…… 眼看黑衣人就要翻上周边的屋脊,突然间四面八方射来数十只弩箭。只有八品以上的武者在面对军用强弩时可毫不费力的击落或震飞,至于场中这几位应付起来可就要吃力的多。弩箭恐怖的穿透力射入房檐,射进青石板,虽然未能射伤一人,却也成功将三名黑衣人逼回悦来客栈的石街上。 “你——你竟敢——”昭阳宗大师兄愤怒的盯着都尉话音未落,便见都尉踏前一步,眼神冰冷的打断道:“大胆贼子竟敢公然在郡城内行凶,尔等今晚休想生离此地!弓弩手听令,任何人想要离开或进入悦来客栈杀无赦。” 督尉的行动明显只是防止有人逃脱,因为府兵依旧围在外围,并没有逼近的意图,只是手中的强弩宛若毒蛇一样盯着在场众人…… 昭阳宗的大师兄恶毒的看了一眼都尉,回头对俩个师弟说道:“拼死那个目标,我们的家人才能有好日子过,否则后果你们懂。” 昭阳宗三人再次面对李太平二人,这次眼中死志坚决……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章 得加钱 “他们要杀你,哪怕用命换!这得多大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不过如此,不行这趟浑水不好趟,得——得加钱!”李太平回头看着华服郎君手中的宝剑说道。 华府郎君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提剑苦笑道:“我的命就在你手中,当然你说加多少就加多少了,我的命还是蛮值钱的,你不亏的!再说了,我还有一战之力,还能出手,细算下来是我亏大了。” 昭阳宗师兄弟再次出手,可就真的玩了命,不顾生死宁可伤换伤命换命。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默的兵器相交,面对已生死志的黑衣人,李太平可不想阴沟里翻船,出剑诡异刁钻,从不和六品武者硬碰硬,专挑那俩个四品的软柿子捏。 华服郎君伤的虽重,却也得咬牙硬挺。现在拼的就是熬过那两个四品武者,只要那两个四品武者先被解决,那就相当于见了生门窃得一线生机。华服郎君也够狠的,见六品武者被李太平逼退,竟然卖了个破绽,诱两名四品武者近身。生死相搏,谁怂谁先死,刀剑交错而过,华服郎君左臂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宝剑却刺穿了黑衣人得咽喉。另一个黑衣人的刀霎那间便要砍下华服郎君的大好头颅,却被一把剑先斩下了持刀的手臂。华服郎君赌赢了,他在赌李太平的剑够快、够准、够狠。 战斗自此已经没了悬念,昭阳宗的师兄弟栽了。都尉提刀再次踏前,同时冷酷的命令道:“府兵听令,将大胆贼子就地格杀。” 弩箭撕裂空气呼啸着擦着耳边飞过,斩断几缕发丝,华服郎君愣了,都尉难道疯了,这是要连他和黑衣人一起做掉的意思。 “别傻愣愣杵在那,你要死了我找谁要钱去?亏本的事小爷可不干!”李太平骂骂咧咧的一脚踹飞就要中箭的华服郎君。 乱战开始了,分不清谁是贼,谁是兵,谁是受害者,正所谓刀剑无眼。在强弩和府兵的攻击下,先倒下的是昭阳宗的大师兄,只见其胸口中箭,又被府兵乱刀加身,当然再死前又拉了数名府兵陪葬,毕竟是六品的武者,临死的反扑也是很吓人的。 十几具尸体倒在悦来客栈门前的石板上,血染红了街道,血腥味刺激着府兵,让府兵变得更加疯狂。真正的战斗是疯狂的,当见血的那一刻,人可能会恐惧会退缩,当见到更多的血,多到那个临界点时,人兽性的一面便会被放大,变得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李太平的手麻了,铁剑也卷了刃,而那些府兵依旧不畏生死,前赴后继,源源不断的冲上来,用牙咬,用命填,似乎也要砍死他为死去的战友报仇。前半场与黑衣人打架玩命说得通,这后半场跟府兵拼命实在无道理可讲。 “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安成你疯了吗?快让他们住手!”郡守收到都尉失自调兵的消息,连官袍都没来得及穿,就趿拉着鞋跑了出来,一路磕磕绊绊,连官老爷的形象都顾及不得。 都尉转过身来,看着惊惧交加的郡守,苦笑一声,随后吼道:“府兵听令,全部退下。” 府兵退了,都尉将横刀插入青石,面向郡守双膝跪地,接连磕了三个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是都尉不能不跪,不跪他过不了自己心门那一关,过不了郡守对他的知遇之恩,过不了郡守带他如子侄的恩情。 都尉用只有他和郡守才能听到声音说道:“我对不起大人,这一辈子恩情是还不上了,希望下辈子做牛做马还您的恩情!我府宅留了罪己书,还留了一部分税银,大人自可取来交给钦差。” 都尉深深看了一眼郡守,眼中泪光隐现,却悍然转身拔刀,一步步走向华服郎君…… 看着那决绝的背影,郡守老泪纵横。郡守没有子嗣,一直把安成当成儿子来培养,没想最后却走到这一步。郡守一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痴痴呆呆的念叨着:“安成,安成,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都尉听到老人家的言语,他却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税银他要劫,那个华服郎君今晚也要杀。因为督尉有一些秘密,一些缠绕着他喘不过气的秘密,就算死也无法说出的秘密。督尉瞒着郡守娶了妻有了子,可藏匿的妻儿却被培养他的组织发现并控制,所以组织的命令他无法违背!可他是个男人,是个知恩图报的男人,他只能用男人的方式报答郡守,用他自己的命给郡守和身后组织一个交代。 都尉拖着刀,在青石板上留下一指深的刀痕。都尉在蓄力,这一击必然石破惊天…… “六品武夫接不下我一刀,六品巅峰也不行,让开我只取他的命。”都尉气势攀上巅峰,对着拦在身前的李太平说道。 李太平认真的看了看卷刃的剑身,收去玩世不恭的态度,凝神静气的说道:“不接,怎么知道接不下!” “好——有种!”都尉拖刀而起,刀锋上刀气隐现。 气机外泄,七品巅峰,督尉藏得够深的!李太平心中暗想,同时盘算,高了一个境界不说,还先后打两场,现在的状态很难在不使用御剑术的情况下接这一刀。 都尉是军人,战场上的搏杀,让都尉的招式简单而直接,横刀没有任何花哨,朴实无华的一刀,要命的一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奔李太平。在都尉气机牵引下,李太平这一剑不敢有丝毫保留,躲是躲不开的身后还有一个已经脱力的郎君,只能选择了硬碰硬的打法。 剑势——千钧。太平道御剑术中最直接、最重的一剑。李太平御剑而出,铁剑飞出直指都尉,速度虽不快却令都尉生出避无可避之感。 霎那间刀剑相交,狂暴的刀气,霸道的剑气对撞之下,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开来,所过之处砂飞走石…… 只是一瞬李太平脸色突变,右脚一踏整个人倒飞而出,顺手一把拽住华服郎君远远退开。就在李太平飞退的同时,铁剑再也无法承受自身汹涌的剑气和都尉的刀气,猛地爆裂开来刀剑之气四溢。比之前冲击波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刀剑之气眨眼间撕碎任何敢挡在面前的事物。青石上刀剑之痕纵横交错深有半指,府兵和昭阳宗几位师兄弟的尸体就像玩偶般被撕的粉碎,爆开一团团血雾…… 李太平脸色难看,盯着脚下的华服郎君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的宝剑啊!你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却未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你叫我这个做主人的如何心安!叫我这个做主人的剑心何处安放!” 华服郎君见眼前这个邋遢的少年郎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宝剑,口中还碎念着,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少侠切勿悲伤,我有一剑名曰——纯钧。岂不闻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纯钧今日遇明主也是造化使然,还请少侠笑纳。” 帝王登基讲究三辞三让,今儿李太平接剑功夫也要做得。一番婉拒后,李太平欣然接了纯钧,保剑入手便感到剑身传来古朴沧桑之气韵,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剑而是千年光阴。 纯钧在手,李太平的气势陡然一变,一步步走向都尉,每一步落下,气势便涨一分。在都尉眼里眼前的少年郎好像变成了一把未出鞘的宝剑,而这把剑的影子还在一点点被拉高。华服郎君感觉好像眼花了,眼前的背影怎的如此高大,仿佛是经历了千年风霜的巨人,不可撼动也不可高攀。纯钧在手的少年郎为什么先后竟然有如此变化,着实令华服郎君费解。 “七品如何!七品巅峰又如何!第一剑是念经,第二剑可就要超度了!敢问都尉可愿再接一剑?”李太平站在都尉身前不远处锋芒毕露,气息古朴。 都尉回头见钦差率领八百府兵由远及近,不由暗自苦笑时间不多了!对都尉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窝囊。横刀递出,没有凛冽的刀气,没有霸道的气势,看不到一丝烟火,宛若稚童随手涂鸦。可就是如此朴素的一刀却令人生畏,这是带着死志的一刀,求死的一刀。 延安郡的夜没了往日的宁静,犬吠声此起彼伏,数百府兵调动的声音扰乱了夜的宁静。平民百姓被惊醒却无人点亮火烛,更无人敢上街一瞧,只能胆战心惊的躲在家中祈祷,祈祷世道千万别乱。乱世无宁日,乱世人命如草芥,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世道安稳,能有口饭吃有个暖和的被窝就行,如此简单的要求往往却没有几个帝王能做到。 老道士远远的站在高处,笑嘻嘻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老道士有信心再徒儿受到致命危险时救下徒儿,这是作为一名活了快二百年的大宗师应有的自信。对于活了快两百年的老怪物来说,眼中除了门派的传承和对剑道追求外,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徒儿。至于税银案,也不过是为了磨练徒儿才留下来的,破不破按根本不重要。 老道士不接近悦来客栈还有一点原因,因为那里有一个白衣女娃正持剑守着。对于白衣女娃的剑法和实力,无需女娃出手便摸得门清。老道相信只要女娃报出师门,就算大兴城皇宫那也是可以横着走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人敢去招惹那把剑,更没有人能承受那把剑的怒火,就算老道士也不敢。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章 英雄会 慕品山来的还不算晚,再李太平和都尉第二次交手前赶到了悦来客栈。慕品山没有选择马上出手,因为这是俩个男人之间的对决,即分胜负也分生死,不过慕品山还是做好了随时出手营救的准备。 纯钧出鞘带着浓烈的剑气迎向了横刀,这一剑蕴含了李太平十几年的精气神,可以说是李太平有生以来最满意的一剑。纯钧剑撕裂空气,一道由剑气组成的剑身所过之处碾碎一切,数百年写满故事的青石板剑痕累累,虽不情愿却也只能默默接受,街道两侧房屋的门脸化作了粉末,随风飘散…… 剑气有形,这是只有九品武者才能做到了,可是都尉今夜却在一名六品巅峰的少年郎手中见到了。这一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首先撞上了横刀,随后才是纯钧的剑身,有形剑气被横刀崩散,却无法挡住那把剑。都尉感觉手中的横刀仿佛砍再了山岳上,一股磅礴剑气透过剑身击碎刀身上凝聚了全身气劲的刀气,沿刀而上势如破竹摧毁着体内的经脉气血。 都尉脸色红润,衣服下的肌肤出现细密的伤痕,血水一瞬间染红了甲胃。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都尉惨然一笑:“不错!不错!英雄出少年!少年郎剑道天赋惊人,想来定会以剑入圣,我败的不冤!哦——对了你这一剑叫什么?” 纯钧入鞘,李太平道:“剑势——千钧。” “千钧——千钧之力!不冤!不冤……”都尉大笑着仰天而倒。 督尉想用自己的生命将这一切画上句号,却不知他的一条命改变不了什么,如蝼蚁般挡不住滚滚大势,只是平白在这世道多了一具枯骨而已。 当尘埃落定时钦差和八百府兵终于赶到,只见钦差大人手一挥,命令府兵将在场之人全部缉拿。 华服郎君捂着手臂的伤口,脸色苍白的爬了起来,跨过一名府兵的尸体走向李太平…… 噗!一把短剑从华服郎君后腰刺入,华服郎君难以置信的看着透腹而出的剑刃,耳边传来一声低语“太子殿下让我送您一程!”。 一切发生的太快,再众人松懈的一霎那惊变陡生,石板上府兵的尸体猛地跃起一剑刺向华服郎君,得手后毫不犹豫脱身而走。 一声娇斥,一道白衣跃出客栈追着刺客而去。老道士叹了口气,如大鸟般腾身而起飞落场中,一手一个抓小鸡般将李太平和华服郎君提在手中,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悦来客栈前除了地上的尸体一个活口都没有,钦差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延安郡城的后半夜可谓鸡飞狗跳,府兵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搜查,闹得人心惶惶…… 轰动一时的税银案破了,郡守将都尉留下的罪己书和部分税银交到了钦差手上。主犯伏诛,郡守被罢免,部分没有根基的府兵被下了大牢等候圣上裁决。钦差大人捞足了声望乐呵呵的回了大兴交差,至于那夜血战还有逃逸的李太平等人,钦差大人压根只字未提。案子破了,好处也捞到了,谁还揪着那点破烂事不放,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对于钦差大人来说,一切都很顺利,他绝对不会想到,回到大兴后等待他的将是怎样一场风波,一个应对不当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河南郡在乾朝各郡中那可是上上郡,郡守三品,更重要的是郡守大人是王家当代家主,这可就了不得了。王家在河南郡的势力根深蒂固,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有王家的人或眼线,在河南郡王家家主的话那就是圣旨,不——比圣旨都好使,因为在河南郡皇帝做不到的王家能做到,皇帝能做到的他王家一样能做到。 王家最近几代人才辈出,当代家主深谋远虑,把王家经营的如日中天。王家下一代也不简单,王家家主的小儿子,武道天赋异禀,年仅双十便已八品,而且还拜在河南郡第一大宗门东都宗门下,可谓一朝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河南郡的官道平整宽直,王家这些年没少下力气修整官道,修路本是好事,可王家劳民不伤财,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官道上一老一少,剑匣一背一抱,打远处风尘仆仆的走来…… “剑匣是用来背的,不是用来抱的!你看你那点出息,穷汉字得了狗头金不够你得瑟的。”老人瞪着徒儿没好气的骂道。 呸!少年郎淬了一口,回嘴道:“我一没偷,二没抢,这是我用命换来的,抱着咋啦?碍你眼啦?我看你就是眼气,见不得徒弟比师傅强!” “哎呦!你个逆徒,还敢跟师傅顶嘴。”说着老道士就要去揪徒儿的耳朵。 少年郎抱着剑匣跳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当师傅的能不能讲点道理,为老不尊!倚老卖老!” “逆徒——逆徒,气煞我也!”老人气得直跺脚。一老一少这一路行来口沫横飞,俨然一对欢喜冤家。 官道上偶尔能看到临时搭建的茶棚,虽然简陋却也能为往来的商旅提供个歇脚的地方。午时的日头很毒,一老一少没了斗嘴的力气,只见少年郎望着茶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头道:“师傅歇歇吧,您老的身子骨可不敢这么折腾,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徒儿心会痛的!” 老人懒得和徒儿斗嘴,径直走入茶铺,拽了交床就坐也不嫌脏:“老丈大碗茶两碗。” 两碗茶水一文钱,虽然寡淡了点,在这个炎热的午时也能消消暑解解乏。茶铺老丈随和健谈,见一老一少都背着剑匣,闲来无事就聊了起来。 “真人这也是要去那东都参加英雄会?”老丈问道。 少年郎一听英雄会便来了精神,好奇道:“什么英雄会?那是干嘛的?” 老丈笑呵呵的娓娓道来…… 大兴城乾朝国都,历经千年风雨,人口百万户,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城。城墙高六米,引渭水护城,城开十二门,有东西二市。东市又称金市,乃是乾朝商货特产的贸易集散地,也是商旅平民百姓最喜欢去的地方。西市则不同,这里汇聚了全世界的奇珍异宝,身着奇装异服的金发碧眼美女数不胜数,也是乾朝达官贵人和个各国使节来往最频繁的地方。购物不是去东市就市去西市,后来人门就把去东西二市购物称为”买东西”。 大兴城分内外三重城,不过城墙都不高,因为没人敢窃视这座城。城内城外住着两位圣人,城内有军神大人,城外有骊山书院,书院有院长。 皇城大明宫,老皇帝脸色阴郁,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只见其身形略显佝偻,面朝宫门冷冷的说道:“王忠小儿最近闹腾的挺欢啊!还在东都弄了个英雄会,他想干嘛?朕还没死呢!” 大殿内只有户部尚书和老皇帝,只见户部尚书躬身道:“圣上息怒,王忠举办英雄会不外乎网罗高手收买人心,这事不急也好办,只要到时圣上派一位皇子去摘果子便可。定叫那王忠竹篮打水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就让太子去,该给的封号奖赏让太子看着办。”老皇帝说道。 户部尚书忙道:“圣上太子乃储君,不可轻易离城,我看不如就让齐王去,既显皇恩浩荡,又不会让王忠起了防备之心。” 老皇帝看了一眼户部尚书,眼神冷厉。老皇帝虽然不是什么圣明的君主,但是又有哪个帝王不是玩弄权术人心的高手。户部尚书明摆着站队齐王,不过老皇帝依旧采纳了户部尚书的建议,派齐王去东都。在老皇帝看来,只要几个皇子间的势力平衡没有打破,那么屁股下的那把椅子就稳的很,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敲打敲打太子。 东都王家,英雄帖已快马加鞭发出月余,各路英雄豪杰无论是否收到英雄帖都希望能参加这百年未有的大场面。王家此次广发英雄帖,主要是邀请年轻一代武者以武论道,并且下了血本的拿出许多奇珍异宝作为奖励。当然有些宗门还是例外的,比如道首所在的昆仑,压根没兴趣掺和,显通寺就更是离谱,英雄帖到知客僧那里就打住了,连庙门都没进去。 官道上马蹄急促,数屁高头大马载着几名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女一路疾奔而来……骏马奔到茶铺近处才忽地被主人勒停,骏马带起的烟尘涌入茶铺,呛得本就在茶铺饮茶的师徒二人不得不以袖掩住口鼻…… 少年郎看着清澈的茶水变得浑浊,心情很糟糕,这可是师傅花一文钱买的,师傅他老人家属铁公鸡的,再买一碗那是绝无可能,这越想就越气,嘴上可就不客气了:“哪家的二愣子?会不会骑马?” 烟尘散尽,一名衣着华贵得少年郎跃下马来,见开口得是个落魄少年,便开口训斥道:“大胆!竟敢对东都宗无礼!” “无礼?谁无礼?”少年郎没好气道。 东都宗的小郎君还要上前训斥,却被身后英俊帅气的师兄拦住:“真是对不住二位,是我们师兄弟鲁莽了,在下给二位赔礼。”说着拱手鞠躬,面带微笑,彬彬有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少年郎也不好在发飙,只得拱了拱手自认倒霉不再言语……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章 漠北七杰 午时的茶铺渐渐热闹起来,南来北往的都要来上一碗茶,休息片刻。茶铺不大却挤了四五伙人,有行商、道士、武者、还有走亲的大户家眷,可谓鱼龙混杂好不热闹。茶铺老丈很忙,脸上笑意却更浓,重新给老道师徒上了茶,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东都宗的那位贵公子重新为老道师徒点了茶,以表歉意,之前的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阿娘!外公家是不是特别大,比咱县令的宅子还要大?”一个头扎羊角辫,大眼睛水汪汪的女娃,依偎在母亲怀里怯生生的说。 俊俏娘子身着蜀锦制成的襦裙,虽华贵却有些旧了,只见其轻抚孩子稚嫩的小脸蛋,脸色潮红的说道:“外公家特别大,有咱县令的宅子好几个那么大,还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到时让你这小馋猫吃个够。” 小女娃一听有好多点心可吃,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转头望向父亲:“阿耶!点心你先吃,吃饱了妞妞再吃,阿耶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 身着灰色圆领袍衫的郎君苦笑着看了看女儿,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上心头。袍衫郎君年轻时那也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潇洒不羁,不然也无法让东都大家族的闺女下嫁,死心塌地的跟着去了小县城受苦。 少年郎看着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小女娃,快乐幸福的样子,不由感伤。老道士从未告诉过他的父母是谁,每次问都言时机未到,少年郎这些年软磨硬泡也未能从师傅口中掏出只言片语,也就没了念头。 茶铺众人偶尔也攀谈几句,气氛还算和谐。就在这时和谐的气氛被一阵马蹄声打破,五男一女衣着胡服,带刀佩剑的来到茶铺前。 只见其中唯一的女子走入茶铺,娇笑如花媚眼如狐,看人时恨不得把男人的魂都勾走:“呦!好多人啊!这让奴家坐哪里才好?”走到东都宗那位贵公子身旁时,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只见其脚下一滑,娇呼一声扑倒在贵公子怀里…… 高耸的双峰在贵公子胸口蹭了蹭,纤指搭在贵公子胸前,俏脸满是红霞:“多亏了郎君搭救,要不奴家可就丢人啦!” 贵公子眉头紧锁,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如此香艳的阵仗,怀中的女子看样子丝毫没有起身的意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是不是应该将女子推开。 哐当!一声闷响打茶铺内响起,吓了众人一跳。只见小女娃那桌,一名护卫一头栽倒在地,另一名护卫就要伸手去抚,人也晃了两晃倒地不起。 “刘护卫,王护卫,你们——你们这事……”俊俏娘子话还没说完便昏倒在桌上,同一时刻其夫君也倒了下去。 “阿娘!阿耶!你们快醒醒,妞妞好困。”小女孩说着便扑到在母亲身上。 一旁的老道师徒二人相视一眼,眼皮就在也睁不开同时晕将过去。 东都宗贵公子,再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推开狐媚女子,戒备道:“师兄弟小心有人下毒!”这不说还好,这一说东都宗几人急忙提气戒备,药力发作更快,分分感到头晕目眩一个个倒了下去。贵公子眼中的狐媚女子渐渐变得模糊,再到下的一瞬间似乎看到那个狐媚女子在得意的娇笑,口齿轻起说着什么…… 只见其中一名身穿胡服的汉子,赤着黑的发亮的双臂,肌肉鼓胀的吓人,宛若铁打的:“还是老大厉害,不愧是毒阎罗,兵不见血刃就将东都宗几个崽子放倒!” 铁打汉子话音刚落,一名看起来儒雅的郎君手持宝剑走进茶铺,看着昏死的贵公子,不屑道:“东都王家的天之骄子王丹枫不过如此,见面不如闻名!这朵墙院里的花骨朵,连让我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老七,俺知道你厉害!一手剑法出神入化,单人单剑就屠了一伙响马,可那是在漠北不是乾朝,不是河南郡,你可不能小看天喜英雄!”老五背了把手臂粗细的铁枪,瓮声瓮气的说道。 狐媚女子,一步一扭来到老七身旁,搂上老七的胳膊娇笑:“奴家就喜欢老七的英雄气概,浑身散发着男人味!” “老六,俺几个的男人味更足,咋不见你贴上来,反倒是天天缠着老七。”老二抱着双刀说道。 “呸!你们几个那也叫男人味?那叫臭男人!”啐了一口的狐媚女子抱着老七的手臂更紧。 “好啦!瞎嚷嚷什么!正事要紧,老二剁了王丹枫的脑袋,咱们走!毕竟这里是乾朝境内,不是漠北,以防夜长梦多。”茶铺老丈打屏障后走了出来,轻咳一声。 抱着双刀的大汉走了进来:“老大,其他人怎么办?” “我下的迷药,所以一并劳烦老二了。”十几个人的性命就在老丈一言中决定了生死。 老二轻拍刀鞘,长刀弹出,就要落下,却听噼噼啪啪一阵掌声响起…… “这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呦——这不是漠北七杰吗,怎么漠北混不下去跑乾朝混饭吃来了?看着架势是要改行当贼人了?我看干脆改了名号叫漠北七贼好了,也蛮响亮的!”少年郎伸了个懒腰,鼓掌道。 啪的一声,老道士给了少年郎后脑勺一巴掌,教训道:“太平,说了多少次,对待前辈要客气,不能失了礼数!” 这一老一少不是别人,正式李太平师徒二人。延安郡那夜,老道救下了华服郎君,也是华服郎君命大,没有伤到脏腑。老道好人做到底,将华服郎君和其妹妹送出了延安郡城。华服郎君为了答谢救命之恩,特将纯钧宝剑送给李太平,又言以后有机会来大兴城一定要到书院找他,并告知李太平他叫陈治。送走了陈治兄妹,李太平才找到慕品山。 慕品山当时有些气馁,原来刺客善于隐匿追了不久便追丢了。李太平本打算跟着慕品山再混些日子,却被老道士揪着耳朵离开。慕品山见李太平一脸的不情愿,便道有缘自会再见。 这些时日,李太平的心情刚好那么点,就又撞上这么一档子事,李太平严重怀疑师傅最近走霉运,要不咋啥倒霉就来啥。 漠北七杰的老大毒阎罗淡定的转过身来,对着老道抱拳一礼:“不知高人在此,在下多有得罪了!敢问高人如何称呼,又是如何破解在下迷药的?” 没等师傅回话,李太平便起身笑道:“我师徒二人压根就没中迷药,你的方法虽然高明,却也不难识破。你没有将迷药直接下在茶水里,而是涂抹再碗口,你前后端上来的茶碗颜色不一,稍加留心便可发现,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个雏。——把你身后双手拿出来吧,现在还想下药,你当我师徒二人是傻子不成!” 老道士起身,漠北七杰立马退到了茶铺外,兵器出鞘。老道笑呵呵的说道:“上次去漠北,听人家说漠北七杰乃汉家儿郎,再漠北杀铁摩勒,杀响马,干了好些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想回到自家地盘怎么就干起了屠戮弱小的勾当。今天你们要只是针对东都宗,我老道士也没道理管,谁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可是你们竟然连那一家子,甚至于小女娃也不放过,老道就不得不管上一管了。” “老道士,我漠北七杰可不是好糊弄的,别想三两句就打发了我们,要想讲道理那就露两手,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老二双刀在手底气也足了,不由叫嚣道。 老道士笑道:“秦钟,人称旋风刀,六品武者善使双刀,排行老二;刘珂,赤发鬼,五品,一身横练功夫,排行老三;李顺,追命箭,六品,连珠箭乃是一绝,排行老四;王二蛋,嗯——这名字不咋地,人称追魂枪,五品,排行老五;屠双双,狐娘子,六品,满身暗器,排行老六;邓飞,剑西来,八品,排行老七,嗯——也就这个剑西来还算上得了台面!” 见老道士如数家珍,漠北七杰的老大毒阎罗皱眉道:“前辈,今天的梁子看样子是架定了,那就划下道来比划比划,如果我漠北七杰输了,俺们二话不说这就滚回漠北,从此不再踏入大乾半步,要是你们输了,我等也不要你们的命,把东都宗那几个崽子交给我等处置就行。” 毒阎罗不愧混了大半辈子江湖,口中丝毫不露怯,硬得很,上来拿话一顶,先把这事定成比斗,输了不见得搭上命,赢了东都宗那几个小子的脑袋就得搬家,可以说便宜占尽。 老道士走出茶铺:“真人我也不以大欺小,你们就跟我这徒儿比划比划吧。” “师傅怎么又是我!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扮高人我扮打手,不行这次我要换换!”李太平抱着剑匣坐在交床上就是不出来。 老道士回头骂道:“上次去漠北,是你大言不惭的叫嚣着要会一会什么漠北七贼,怎么今儿个见了面就要当缩头乌龟啦?你小子还是带把儿的么?” “打就打,翻那些个陈年旧账作甚,还带不带把儿?带不带把儿,你不知道!”李太平骂骂咧咧的起身,路过东都宗几个小子身旁时,顺手将人家的佩剑都楼倒了怀里。 老道士瞪眼道:“你干嘛?” “干嘛?我替他们打架,还不行收点搏命钱!这我都觉得亏得慌,不过这把剑不错跟纯钧有的一比!”李太平抽出王丹枫的宝剑眉开眼笑,说着就将王丹枫的佩剑丢到剑匣内。李太平手里还攥着三把质地不错的长剑,不由暗叹看看人家东都宗,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佩剑都这么好,可比穷酸的太平道强太多了。 人获横财精神爽,李太平将剑匣背好,抱着三把剑来到烈日下,嚣张的嚷道:“今儿个小爷就一个一个的会会你们漠北七贼,来哪个先上。” 李太平也不是雏,一上场就定了比斗调子,单对单没人跟你群殴。 烈日下,一场比斗很快上演,老道士却返回茶铺,又给自己倒了碗茶,乐滋滋的细品起来……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一章 激斗 河南郡的官道行人还是不少的,只不过没人敢靠近茶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事不好,脚下抹油风紧扯呼,当然总有些不怕死的江湖客,想要瞧上一瞧…… 茶铺前,李太平将三把长剑分别插在身前,朝漠北七杰勾了勾手指。毒阎罗朝老三使了个眼色,只见铁打的汉子赤手空拳走向李太平。 “好狂妄的小子,今天就让你尝尝爷爷的铁拳。”赤发鬼怒吼一声,猛地窜出,像受惊的野马径直撞向李太平。 横练功夫能练到五品相当不易,普通刀剑已经无法刺破皮肤,就算军用强弩也只能给赤发鬼挠挠痒,也许只有威力更大的床弩才能射杀赤发鬼。 生死相搏,绝非品级高低能定胜败的,就好比只有二品实力的毒阎罗,可以轻易放翻八品的王丹枫。品级无法替代战斗经验,常年再漠北于响马和铁摩勒军队打交道的漠北七杰,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这些经验都是经历无数生死考研磨砺出来的,绝非宗门比斗能比的。 面对漠北七杰可要比面对延安郡都尉的压力更大,对方的战斗本能已经深入骨髓,无论品级高低,只要一丝大意,后果便不堪设想。今天的比斗是一对一车轮战,又有师傅压阵,李太平才有恃无恐,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李太平早就溜之大吉了。 李太平没有和赤发鬼硬碰硬,拿自己的短处拼人家的长处,只有傻子才那么干。赤发鬼看似笨拙,其实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奔到李太平近前。只见李太平脚尖轻踢身前剑鞘,长剑弹出,握剑腾身一气呵成。就在赤发鬼撞上李太平的一瞬间,李太平从赤发鬼的头顶倒翻而过,同时长剑直刺赤发鬼脑后。 长剑上并未加持剑气,刺中赤发鬼后脑弯曲成月弧,随后剑气猛烈的灌入剑身,剑身随之崩直。突如其来的剑气,就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在赤发鬼的后脑勺,砸的赤发鬼头晕目眩,本就停不下的身体继续前冲。李太平则如跗骨之蛆,一下又一下击中赤发鬼后脑,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李太平就像驾车的马夫,赶着烈马不断加速,直到遇见一颗粗细需要双人环抱的大树才停了下来。只见铁打的汉子,速度丝毫不减的一头撞了上去,震下无数枝叶…… 李太平潇洒的将长剑甩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落入茶铺前的剑鞘,为这场战斗画上完美的句号。李太平迈着四方步,哼着小曲回到茶铺前:“你们可都看到啦,是他自己往树上撞的,这可怪不得我!” 毒阎罗派赤发鬼打头阵是想凭借赤发鬼刀枪不入的身躯摸一摸李太平的底子,没想到让对方借力打力,讨了个巧,轻易击败了赤发鬼。毒阎罗心中暗自盘算,单打独斗老四不行,拉不开距离弓箭再准也是个输,老五和老六也不行,比老三强不了多少,只能让老二先上,最后老七出场一锤定音。 毒阎罗一边盘算一边笑道:“名师出高徒,不错不错,那就让我家老二再跟你玩玩。” 秦钟,人称旋风刀,再漠北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当年仅凭双刀,跟一队铁摩勒骑兵撞上了,长刀舞起仿佛一道旋风从骑兵队首杀到队尾,杀的铁摩勒骑兵丢盔卸甲,一战成名。 看到旋风刀出场,李太平右脚一踏,两把长剑弹出,傲然道:“虽未见过,却听人说过,旋风刀的刀够快,够狠,够密。巧了!小爷的剑也快,也狠,也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说不得今天就要验证一下,看谁更快!” 旋风刀也不废话,两把刀同时出鞘,一长一短,一直一弯,长的弯,短的直。长刀可劈,可拖,短刀可刺,可挑。旋风刀腾身而起,宛若大鹏展翅直扑李太平…… 只见旋风刀身在半空,突然旋转起来,长短两刀舞起,不见刀身只见寒光。李太平也不示弱,双剑挽了剑花猛地冲天而起…… 叮叮当当—— 两道身影快若电闪,以快打快,上下翻飞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分不清哪把是刀,哪把是剑,只能看到刀光剑影映得日头都失了颜色…… 官道上围了许多江湖人士,有些胆大的叫好连连,也不知是给谁叫好,反正是凑热闹的不怕事大。 “旋风刀你慢了!快点,再快点。”李太平一边出剑一边用言语刺激着旋风刀。 看热闹的爽,场内比斗二人可不爽。李太平虽然一再催促旋风刀,其实李太平的剑速已达极致再无法提高半分,而旋风刀就更难受了,舞刀的双手已经麻木了,额头也现了汗。 毒阎罗虽然只有二品,眼力却高出其他几个兄弟,只见其叹了口气低语道:“老二坚持不了多久了,拼持久终究不如道家正宗的绵厚悠长!不过那小子仅凭一手快剑,想赢老七是没可能的。” 李太平的剑依旧快,剑气依旧控制精准,打的旋风刀没了脾气。只见旋风刀全力劈出一刀,随后闪身后退,双刀归鞘干脆利索的认输:“小兄弟剑法了的!比速度在下甘拜下风。” 人家都低头认输了,总不好穷追猛打不讲江湖道义,李太平只能收了剑抱拳走个江湖过场:“承让!承让!”。 毒阎罗笑道:“小真人功夫了得!在下兄弟几个佩服得很!这样,只要你再赢了俺们漠北七杰的老嘎达,俺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好说!好说!不过刚斗了两场,我这气还没喘匀呢,怎么得也让我休息片刻吧,你说对不?”李太平笑道。 毒阎罗暗骂小鬼头,口中却大方的说道:“小真人的要求合情合理,自当如此。” 李太平收了剑回到茶铺内,自顾倒了碗茶,斜眼看着太阳底下晒得冒油的漠北七杰:“师傅,徒儿可打不过那小子,比斗是你定的,这事还是你来圆吧!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再说了,每次您老都是动动嘴,出力都是徒儿,这很没道理。太平道讲究行侠仗义,可不是只看徒儿一个人的,您老也的伸伸手才成!” “啥?你说啥?让师傅出手,亏你说的出口!师傅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养你,教你,容易吗!噢——现在翅膀硬了,就开始拿话挤兑师傅,就让师傅这老胳膊老腿的跟人家动手,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心和安啊!道主在上,我老道士瞎了眼,养了个狼崽子,您开开眼——” 看老道士吹胡子瞪眼,越念叨越不是味,李太平马上打断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还道主在上,怎的你想道主显灵一剑劈了你徒儿不成!——师傅我这辈子是谁都不服,就服您老人家!等我休息好了,就跟那小子打,大不了弃剑认输,丢人又不只丢我一个,您老还有咱太平道也都得沾点光才成。” 师徒二人是你一言我一语,寸步不让。这一较劲儿,一个时辰可就过去了,这俩人不觉乍地,茶棚下喝着茶凉快的很,可苦坏了火辣日头下的漠北七杰和一众凑热闹的。 毒阎罗擦了擦汗,实在有些熬不住了,起身来到茶铺前:“我说小真人,可休息好了?” 李太平没好气的回道:“怎的,漠北七杰要趁人之危不成?我这气还没捋顺呢,你们就想赶鸭子上架,赢了我你们脸上光彩?难道漠北七杰的名头,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毒阎罗让李太平一顿抢白,脸是一阵红一阵白,气得直哆嗦:“好!好!好!你休息!我们漠北七杰等得起!” 漠北七杰等的起,远处凑热闹的可等不起。 “瞎耽误功夫!” “就是,就是,两伙卵蛋!” “散了,散了,这年头上到皇帝下到芝麻官就没一个靠谱的!打个架还要三请四让的,真特么没劲!”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拉!” “怕个球!天高皇帝远的,再说了皇帝老儿还能管到咱河南郡不成!” 同一片天空下,此时草原深处又是另一番景象。草原的气候多变,刚刚还晴空万里,这雨说来就来,说下就下。铁摩勒大营,启民可汗端坐帐中环顾几个儿子和各部族长,笑道:“今年的打草谷准备的如何了?” 启民可汗的大儿子,右手抱胸行礼道:“大汗放心,各部都已集结完毕,国师那边也安排妥当,就等大汗一声令下了。” “那就好!这次虽然你领兵,凡是却要多听国师的,切不可意气用事!”启民可汗嘱咐道。 铁摩勒并非单一民族,而是由多个民族组成的。铁摩勒再乾朝六百多年的历史里,曾多次大举进犯,都被乾朝打回草原深处。最近一次是一百多年前,战神老爷子亲自挂帅,打的铁摩勒落花流水。经过百年多的繁衍生息,铁摩勒兵强马壮又开始摩拳擦掌,特别是铁摩勒萨满教出了一名堪比圣人的大巫后,胆气就更加壮了。最近这几十年,基本每隔几年就要到乾朝边境线打一圈草谷,烧杀抢掠样样不拉。这要是百年前的乾朝,早就起兵讨伐铁摩勒了,可惜最近百年,大乾朝世家门阀做大,大兴城的旨意宛如废纸一张,要不是军神老爷子还健在,估计大乾朝内部就得分崩离析,哪还有力气对付外族的频繁骚扰。 启民可汗又是个羡慕大乾朝文化,嫉妒大乾朝中原富足的家伙,还是个很会玩套路的,一边派使节到大兴城朝贡,一边派手下四处打秋风,可谓心口不一。铁摩勒有这么一个可汗,可就苦了大乾朝边境线上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地方府兵更是疲于奔命,只能哪痛医哪,各郡还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相互间也没个照应,可以说大乾朝的边境线在铁摩勒的铁蹄下彻底糜烂。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二章 见钱眼开 日头就要西下,茶铺里东都宗几个小子也睡的差不多了,一个个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为首的王丹枫还算机警,第一时间就去摸佩剑,却摸了个空。 “小子睡醒啦?别摸了在我这呢!”李太平坏笑着说。 王丹枫晃了两晃勉强站稳,见几个师兄弟无大碍,才戒备道:“是你们下的药?你们更待如何?” 李太平指了指茶铺外无精打采的漠北七杰,说道:“找错人了,正主在那边呢!对了,为了救尔等的命,我可是拼了命的,要不你们人头早就落了地!感谢的话就免了,我这人一向大方,我替你们做主救命债拿佩剑偿还吧。” “你——你——趁人……”东都宗小师弟气愤的说。 李太平翻了个白眼:“你什么你!想说我趁人之危?讲道理,要是没有我,你们几个小子早就当了冤死鬼去地府报道了!” “我——我……” “我什么我?还想卸磨杀驴要回佩剑?东都宗是怎么教育你的,不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这是救命之恩!”李太平不客气的说道。 东都宗师兄弟几人被李太平说的哑口无言,宛若霜打的茄子蔫了。还是王丹枫晓得事理,抱拳道:“感谢少侠相救,区区佩剑不足以表达谢意!此间事了,王丹枫必定厚礼相谢。” 听说还要厚礼相谢,李太平眼睛一亮:“还是丹枫兄明事理,等会打发了漠北七杰咱兄弟再把酒言欢。” 噗嗤!老道士再也忍不住一口茶水喷在李太平的脸上,骂道:“见钱眼开的逆徒!为师我好话说了一大堆,也没见到你的英雄气概!哦——一听说还有厚礼,脸都不要了就称兄道弟的大包大揽。” 李太平抹了把脸上的茶叶子也不气,将老道士拽到一旁:“师傅您老人家视金钱如粪土,不食人间烟火的,徒儿可不行!徒儿还想着赚了钱给您老买些补品,补补身子呢,这份孝心您老可不能视而不见啊!” “我呸!尽捡好听的说!”老道士骂了一句,不在搭理李太平。 李太平回到王丹枫身旁,望着漠北七杰方向说道:“我还得陪剑西来走上几剑,你们师兄弟几个抓紧恢复功力,那小子八品实力不说,还是个不要命的,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胜得过他,所以一会跑路可别没了力气。” 王丹枫没听说过什么漠北七杰,可是他知道八品武者不好对付,自身实力还未恢复,眼前少年郎要是输了那就是想跑路也事没可能的。 六品对八品的正面战斗,李太平是没什么信心,想赢只能期待对方犯错,这也是为什么死皮赖脸的耗了一下午。不过当李太平走出茶铺看到剑西来时,那点侥幸也就都破灭了。剑西来就那么站在树下闭目养神,宛若老僧入定丝毫看不到情绪波动。 剑西来和漠北七杰其他六人有本质上的区别,那六人生在漠北,长在漠北,对铁摩勒恨之入骨,只要是对铁摩勒不利的事情,他们就会做,哪怕杀人放火。而剑西来不同,没人知道剑西来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忽然有一天,一把剑一个人打西边而来,一路杀响马、杀铁摩勒不说,只要漠北有头有脸的高手他都会去拜访,漠北人慢慢品出味来,这人就是来漠北磨剑的。 纵观武道历史长河,世人为了成圣,有修炼宗门秘籍入圣的,有感悟天地入圣的,有以文悟道入圣的,有修佛入圣的,而剑西来走了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满是荆棘的路。三尺青锋会尽天下豪杰,不为胜败生死,只为磨剑成圣。 剑西来睁开眼,看着李太平略有失望的说道:“你比茶铺里那个废物强,可惜你剑匣里的剑并未准备好!所以——我会等,会再来找你,希望再见时不会让我失望!” 等了一下午的剑西来走了,就留下这么一句话,令李太平很意外,令漠北七杰更意外。剑西来不肯出剑,毒阎罗也没有办法,只能叹息一声,朝着茶铺抱拳道:“前辈,既然未战,未分胜负,那我们的赌约也就做不得数,今天的事你我双方就此作罢如何?” 老道士走出茶铺说道:“如此也好,那就江湖再见,不过提醒各位一句,这里不是漠北,不要把漠北那一套带到大乾,人对人,事对事切勿波及无辜。” “受教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那咱们就江湖再见!”毒阎罗也干脆,话后带着几个兄弟去追剑西来。 “剑心纯粹,就是血腥味浓了点!太平啊你看看人家,这才是高手应该有的风范!这才是以剑入圣该有的态度!你说你啥时才能专心养剑,不去寻思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呢?”老道士望着剑西来的背影感叹,转过身来还想在教训几句徒儿,却发现徒儿早已回到茶铺内,气得老道士须发皆张。 天色已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临时搭建的茶铺就成了众人唯一过夜的地方。还在昏睡的一家三口,被李太平抱到了茶铺后堂,又从自己背包里找了些干净的换洗衣物给小女娃盖上,才反身离开。 李太平将长剑还给东都宗的师兄弟,不过王丹枫的佩剑却留下了,本来也是要还的,可王丹枫羞愧的死活不收。按王丹枫的话说“人在剑在,人都死一回了,哪还有脸再去握那把剑!”。 青玄剑是王丹枫拜入东都宗那天父亲送他的礼物,希望他有朝一日凭此剑在江湖闯出一番名堂。已是八品武者,还有青玄在手,却再自家地盘让人不声不响的放倒,王丹枫觉得愧对父亲,愧对师傅,愧对青玄剑!今天漠北七杰的教训,让从未离开过东都宗的王丹枫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从此剑不在手便可时刻警醒自己,无论何时不可小视天下豪杰。 茶铺内李太平侃侃而谈,说些江湖轶闻趣事,特别是漠北七杰的故事讲了很多。李太平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话匣子一打开那就是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听的王丹枫和东都宗师兄弟几人羡慕不已。 老道士听的有些烦了,干咳数声,却见徒儿还在那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不由气得上去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李太平的后脑勺上:“就知道捡好的说,怎么不说说你丢人的事,如何让人再大草原上撵的跟丧家犬似的;如何被人从昆仑山抬下来的;又是如何被显通寺知客僧踢出山门的;这些事你咋不好好说说!” “师傅,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可是你教我的,您怎么能说一套做一套呢!”李太平揉了揉后脑勺。 东都宗几个师兄弟想笑,又不好意识当着李太平的面,憋得那是相当难受。不过东都宗师兄弟可不知道,李太平再大草原那是被大巫的徒弟撵的可哪逃串;在昆仑山是被道首的关门弟子打成重伤的;在显通寺是被轮值的护法金刚踢下山的;天下六大圣地,李太平去过三处,去过,闹过,虽然结果有点悲惨,但毕竟留下了足迹。 李太平的脸皮这些年风吹、日晒、雨林的,早就磨练的足够厚了,只见其脸不红心不跳,毫无羞愧之意:“今天的课业还没做,那就改日再聊。” 李太平的故事很精彩,王丹枫几人听的意犹未尽,不过看情况李太平要是在说下去,没准就得挨板子,也就不好强人所难了。 夜里,李太平盘坐在树枝上,修习太平道功法。太平道的内家功法乃道门正宗,是道主所创三大功法中的一种,而另外两种功法现在都在昆仑山道首手里。由于太平道行事低调,每代又只收一个徒弟,道家一直认为太平道早已失传泯灭与历史长河里了。 次日一大早,茶铺后堂响起了女子惊呼之声。见到一家三口都好好的,俊俏娘子的心才放下。得知是老道士师徒二人搭救之后,一家三口就要跪下来磕头,却见老道士只是轻挥衣袖,就怎么也跪不下去了,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 王丹枫邀请老道士二人同行,却被老道士拒绝了,只好嘱咐李太平到了东都城一定要来东都宗找他。 告别了王丹枫和那一家三口,李太平笑嘻嘻的凑到师傅身前:“王丹枫那小子够意思!临走时塞给我一个钱袋,好家伙满满一袋碎银,还有三百两银票!师傅你说咱俩是不是应该买头驴子?” “咱俩身无长物,买驴子干啥?”老道士斜眼问道。 李太平抛了抛钱袋子,笑道:“这不是有钱了吗!本来想买马,后来寻思着买完马咱俩就又成穷光蛋了,不如就买头驴子算了。” 老道士吹胡子瞪眼:“造孽啊!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徒弟,道主在上……” “不买了!不买了!您可让道主他老人家在天上消停消停吧!”李太平背上包袱赶紧当先上了官道。 老道士看着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徒儿,心里很不是滋味。老道士清楚,徒儿并非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主,虽然嘴上没大没小的,心里却很有他这个师傅的。徒弟两年前就已经六品巅峰了,两年过去了却没有破镜,还不都是因为他这个师傅当年的一番话。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三章 东都 两年前,长江畔,大江东去滔滔江水奔流不息,老道士不由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太平你是个有剑心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六品巅峰,为师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突破八品,到时也就该出师了。没有为师在身边,独自一人走江湖,凡事要多留个心眼……” 当年还稚气未脱的李太平就抱着师傅的胳膊不撒手:“我哪也不去,就陪在师傅身边,我才不要走什么江湖!” 老道士揉了揉李太平的头笑道:“雏鹰早晚要振翅高飞,天天围着师傅转你小子不成了鹌鹑了!” 老道士活了二百多岁,却一直看不破那最后一道枷锁,寿命将尽也就无缘成圣了。两年的时间,李太平虽然没有破镜,还是六品巅峰,但是对武道的理解已达到内息化形的境界。所以老道士心如明镜,这两年来是徒儿不肯破镜,想要多陪陪他这糟老头子。 看着眼前的背影,老道士不由苦笑,时间过的可真快,曾经那个襁褓里嗷嗷待哺的男娃,转眼间就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比他这个师傅还要高出半头!也该到了让这小子独自闯荡江湖的时候了。 东都城的高墙远远在望,官道上的商旅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能看到搭乘商队马车的江湖人士。东都城是座有上百万人口经济繁荣的大城,别说在河南郡就是在整个乾朝,那也是数得上数的。这座上千年的古城,为大乾朝孕育了无数人皆英才,可谓名人辈出,最出名的便是六百年前跟着高祖打江山的东都宗开宗祖师——游龙圣人。 数匹高头大马载着几个年轻人沿着官道前行……马是好马毛发铮亮身躯健硕,一路昂首阔步气势非凡,反观马背上的几个郎君却都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真可恨!要是大师兄手中有剑也不会输给那剑西来。” “就是,就是。” “趁人之危,什么狗屁的漠北七杰,我看就是漠北七贼。” 几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郎一脸不甘的说,其中一个因为语气重了些,牵动脸上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为首的俊朗郎君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头也不回的训斥道:“有剑如何,无剑又如何,输了就是输了,岂可怨天尤人!要怪就怪我们学艺不精。东都宗的男人要心胸坦荡,要输得起,要直面失败才能更进一步。想要找回场子就把腰板都给我挺直了,多下些功夫在武道上,少抱怨几句。” 这几位郎君不是别人,正是东都宗的王丹枫几人。告别了李太平,王丹枫几人走了小半天,好巧不巧的又碰到了漠北七杰。其实并非偶遇,而是人家漠北七杰老早就在这里恭候着呢。 正所谓冤家路窄,也无需废话,手底下见真章便是。兵对兵将对将,一个照面,除了王丹枫与剑西来斗了个旗鼓相当,东都宗另外几位可就不好看了。被漠北七杰揍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八品对八品,王丹枫却越打越心惊,无论如何变招对方都能从容不迫的见招拆招,从容自若。王丹枫不是没有和八品武者比斗过,却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力,对方好像能读懂自己的心思一样,虚实拿捏的恰到好处。王丹枫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仍未能打乱对方的攻击节奏,便清楚就算手中有剑结果也是一样的,因为剑西来从始至终都为碰过剑柄。 再打下去也是徒增羞辱,更何况身旁还有擒下师弟,一直虎视眈眈的另外几人。王丹枫与剑西来对了一掌,便果断飞身后退,抱拳认输:“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诸位也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不是应该让在下死个明白。” 剑西来没有说话,毒阎罗却接过话来:“看你小子爽利,那就叫你死个明白。我漠北七杰在大漠专杀铁摩勒和响马,因为铁摩勒与我汉人那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可是我们却发现有汉人竟然偷偷和铁摩勒做买卖。如果只是普通的牛羊、丝绸、茶饼交易也就算了,竟然是军械和粮食交易,这就不是买卖了这是卖国!你猜猜干这事的是什么人——就是东都王家,所以我们哥才找上了你,你王家卖国,我门就断了你王家的根,把你的人头挂在东都城的城头上,让天下人看看当卖国贼的后果。” “你放屁!少来抹黑我王家。要杀就杀我王丹枫要是眨一下眼睛就是他妈的娘们。”王丹枫脸色由白转红,指着漠北七杰破口大骂。 毒阎罗也不生气,只是盯着王丹枫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死鸭子嘴犟。不过看你不服气的样子,老子今天要是剁了你,难免显得漠北七杰做事不亮堂,有失公允。今儿老子就放过你的狗命,等我等拿到证据再来会一会你,看你到时还如何狡辩。” 漠北七杰做事干脆,扔下东都宗的几个师兄弟转身就走,临走毒阎罗回头喊道:“王家的兔崽子可别死了,等你几位爷爷来取你的小命才好。” 王丹枫这一路心情糟糕,并非因为输给了剑西来,而是因为毒阎罗的一番话。王丹枫绝不相信父亲大人和二叔会干那种事,虽然王家有些臭鱼烂虾背着王家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但是通敌卖国相信他们绝没那个胆子。王丹枫决定回到东都一定要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哪些牛鬼蛇神如此胆大妄为。 东都城的城门就在眼前,王丹枫回过头来,郑重其事的说道:“这几天发生的事,你们谁要是透露出去半个字,就给我滚回宗门,从此别想踏出宗门半步!” 一晃离家十几年,再次看到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看到南来北往的商旅排着队在城门口接受府兵的盘查……王丹枫笑了,这城、这人、这兵还是老样子,似乎还是离开时的那个东都,没有丝毫改变。 进城时王丹枫并未表明身份,只是给守城府兵看了看东都宗的腰牌,便毫无盘寻阻拦的进了城。沿着洛水漫步而行,王丹枫听到最多的便是英雄会,城里又来了哪些英雄豪杰,又有哪些江湖草莽大打出手不服管教被抓进了郡城大牢。 一路而行的王丹枫听到这些都是一笑了之,直到另一个消息传入耳中,才留神细听。 几个船夫打扮的大汉坐在洛水边,一人一碗浑浊的黄酒边喝边聊…… “听说了么?邙山那边出了大事!” “啥事?俺怎么没听说!” 方脸汉子一听哥几个还没听说,不由来了劲,喝上一大口黄酒,挽起袖子添油加醋的说将起来——邙山深处有夹皮沟,沟里盘踞着一伙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作案无数。由于这夹皮沟林深草密人迹罕至,所以官府多次围剿也都无功而返。这伙盗匪大多是周边郡县犯了大案的亡命之徒,十几年过去,这伙盗匪越发壮大,聚集了几百号人。人多了胆子就大了,邙山周边的村寨百姓被他们搅和的不得安生。前些日子,这伙盗匪竟然下山强抢民女,而且手段残忍的屠村,全村几十口子无一幸免,就连还在襁褓里的娃娃都不肯放过…… “这些个畜生,要是被老子看到,非得一桨一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一旁的汉子听得义愤填膺,手中的船桨紧了又紧。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哥几个猜后来怎么着了……”方脸汉子干了碗中黄酒,看了看靠将过来的王丹枫师兄弟几人,便晃了两晃手中空碗,那意识在明显不过。 “李家哥哥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给哥几个听听。” 王丹枫笑呵呵的买了一坛黄酒,推到方脸汉子怀里。方脸汉子脸上微红,没想到华服郎君出手如此大方,反到有些不好意识:“要不了一坛,弄上一碗就成。” “一碗怎么成,一坛才好慢慢喝,好好讲。”王丹枫学者粗鲁汉子,一撩衣襟坐在河道边的青石上。 方脸汉子不在客气,给哥几个满上酒,才又接着娓娓道来——这伙盗匪屠了村,当最后一名村民倒在屠刀下时,却被一位少年侠客撞见。少年侠客目睹了宛若地狱的小村,有不堪凌辱上吊自杀的妇人,有死命相搏惨死刀下的老丈,有还在襁褓中被活活闷死的婴孩,惨绝人寰的一幕让少年侠客血气上涌含怒出手,一口气杀了几十名盗匪。不过少年侠客一看就是老江湖,最后剑下留了两个活口,不为别的,只为了能抄了匪徒的老巢,来个斩草除根方能消除心中恶气。 狂风卷积着乌云,漫过天际,遮住了月光、遮住了漫天星光,也遮住了少年侠客的身影。一只猎鹰伴着炸雷划破夜空,破开雨幕没入山林之中…… 雨水沿着少年侠客的脸颊滑落,带走他的体温,带走他的情感。这一刻,站在山门前的少侠最不需要的就是属于人的情感和体温,只需剩下燃尽一切的怒火和冰冷的利剑。 山寨守门的盗匪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向雨中的人影,不由打了个寒颤“明明刚才没人的,这王八蛋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妈的到底是人是鬼!”。盗匪嚷嚷道:“妈了个巴子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爷爷的地盘装神弄鬼!” 另一名独眼盗匪,顺着同伴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抱怨道:“保柱,大半夜的你鬼叫个啥?” “竟然安排我和瞎子一起放哨,真他妈的倒霉!”保柱心中嘀咕,人却壮着胆向前一步,柴刀指着雨中人骂道:“妈的!问你话呢,哑巴不成?” 少年侠客口中不带一丝感情的蹦出四个字“要命的人!”。话后一柄利剑穿透层层雨幕,穿透盗匪的咽喉,将盗匪钉在寨门上。一剑封喉,剑身震颤不停,发出嗡嗡之声……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四章 夜雨 独眼瞎子,其实并非瞎子,只是仅剩的那颗眼珠子,一到夜里跟瞎了没啥区别。看着保柱模糊的人影靠在寨门上,独眼瞎子骂道:“瘪犊子你这是闹的哪出?在穷折腾小心回头到寨主那告你一状。” 保柱很想开口骂这个死瞎子,可一张口,血就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脑袋也越来越重,眼皮子也睁不开,到死保柱也未能提醒瞎子一声。 少年侠客悄无声息的来到保柱身前,抽出剑也不看反手又是一剑,干净利索。瞎子脖颈一凉,双手死命的捂着脖颈,惊恐的独眼中生机渐去,脑中却残留着唯一的意识——保柱没骗我!没骗我!真的有人! 剑刃上鲜红的血被倾盆的雨水带走,两具尸体才缓缓倒下。少年侠客面无表情的跨过盗匪的尸体,缓缓走过寨门,一路不急不慢,一路挥剑而行。人虽慢,剑却快!剑出封喉,无一合之敌。 人是冷的,心是热的!剑是冷的,刃是锋的!人与剑还是进山时的模样。 山还是那座山,沟还是那个沟,山沟里的人却不再是人。无声无息的杀戮终究无法一直持续,不知是死亡的气息弥漫到山寨深处引来盗匪的警觉,还是因为丧家犬的哀嚎提醒了盗匪。 后知后觉的盗匪,那也是盗匪,过惯了刀头舔血,脑袋别裤腰的日子,亡命之徒的本性在这一刻,也就显得格外扎眼。不用头目们指挥,盗匪便便纷纷抽刀子并肩子上了。 在盗匪眼里,雨中人在能耐,也架不住这边人多家伙多,只要玩命的招呼他,早晚剁了他。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明明刀锋离那个人的鼻尖只有咫尺距离,却没想到咫尺便是天涯。 夜雨,人影交错,利刃纵横,雨中人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看似下一刻便成为刀下亡魂,利剑却总是快过刀锋一线。雨中人,雨中剑,一人一剑宛若惊涛骇浪中一叶孤舟,逐浪而行,剑出血洒山岗…… 夜雨孤山人影斜,刀锋咫尺隔天涯; 庭院血洒映亡魂,剑出一世寻太平。 见惯了血的盗匪,这一刻变得不在狂傲,因为雨中人还未倒,同伴却在不知不觉中一个个倒下。凶悍变成畏惧,畏惧变成惊恐,惊恐便破了胆。无胆匪类,便是一盘散沙,不碰则以,一碰也就碎了…… 喽啰就是喽啰,成不了头领。因为一旁压阵的头领们,多少看出一丝端倪。而统揽全局的寨主却早已看的通透,心中不由暗自惊叹“他在藏拙,他要干什么?难道想凭一己之力屠尽我数百兄弟!”。看透不说透,心黑手辣,这是作为一名寨主必须具备的,只见寨主大吼道:“兄弟们加把劲,谁能砍这小子一刀,新抓上山的小娘们就分他一个,谁要能砍死这小子,二当家的位置那也是可以坐上一坐的。” 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士,寨主虽没读过啥书,但是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不然也坐不到那把最高的交椅。 寨主的话伴着炸雷,炸响在群匪耳畔,短暂的惊愕后,盗匪看向雨中人的眼神变了,变得赤裸裸,仿佛在看一个衣衫尽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连那些个头领也都不淡定了,有的已握向刀柄,有的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其中一个大块头,一把扯了上衣,露出铁打般的身躯,提枪便上,像极了一头发情的野兽…… “黑熊最他妈不是东西!只要见了好处,跑的比谁都快,吃得比谁都多,还他妈一天天跟哥几个装傻充愣!”其中一个头领,骂骂咧咧的抽出了刀,紧随黑熊之后,直奔雨中人而去。 僧多粥少,众头领哪还敢怠慢,纷纷抄了家伙围了上去,恐怕去晚了羹都分不上一碗。不过众多头领中,还有一人未动,只见这人又瘦又高,三角眼尖下巴,一道伤疤打左脸眉峰一直延申到下颚,看起来即瘆人又滑稽。疤子斜眼望着寨主,嘴角微翘挂着冷笑,没有丝毫敬意…… 疤子在盗匪中很有名,大家都知道疤子耍了一手好剑,可却对疤子过往一无所知。疤子入山之前,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杀手,只不过时运不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左脸的疤痕便是那人留下的。如果只是那个人,疤子也不至于躲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隐姓埋名当起了缩头乌龟,而是因为那人身后站着的是大乾朝有名的大家族——南宫家。 大乾朝南方,有很多世家望族,可要说延续千年的家族可没几个,而南宫家就是其中一个。南宫家有多强,别的不说,就说宗师级高手一只手就数不过来,在这大乾朝,像疤子这样的小人物,南宫家想弄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都简单,要不是那个人要亲手了解疤子,估计疤子早死上一百回了。 疤子将目光从寨主身上收回,从新盯向雨中人,不由冷笑,笑那些个不知死活的傻子。雨中人看似每次出手紧比盗匪快上那么一线,可是就是这一线,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疤子一边看一边暗自咂舌,这是多么恐怖的控制力和眼力。要知道雨中人面对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龙蛇混杂的无数盗匪。这些人里,有只会些庄稼把式的农民,有斧钺钩叉、刀枪剑戟样样精通的练家子,也有能高来高去入了品的高手,可是仅仅一个照面雨中人出手便可拿捏的分毫不差,疤子真的摸不透雨中人的真实实力,所以疤子已经打起了风紧扯呼的想法…… 盗匪头领的加入,并未能稳住战局,反而变得更加乱了。只见雨中人从不和任何一名头领正面交锋,只要被头领近身便毫不犹豫的闪身避过。闪躲腾挪,你追我逃间,一名名盗匪便倒在了剑下,气的头领们哇哇大叫,却无可奈何。 盗匪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那是因为盗匪的数量越来越少。一些个眼尖的头脑灵光的盗匪便只是围在外围,叫嚣谩骂,出工不出力。这反倒省去头领们许多麻烦,否则这些蠢货总是挡在身前,让人放不开手脚憋屈的很。现在好了场子清了,可以全力施为,不用在瞻前顾后的。 黑熊提着碗口粗的铁枪大步上前,左臂伸出将一个挡在身前的盗匪,一把扔到身后的泥水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开眼的家伙,谁在敢挡在老子身前,小心老子一枪捅了。” 头领们围了上去,剩下的十几名盗匪总算松了口气,纷纷退开,一屁股坐在泥水里,便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这一放松,盗匪们才发现,除了头领们,活着的同伴竟然只剩下这么几人。将近两百个兄弟,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这么折在那小子手里,活下来的盗匪不由倒吸一口气,这人还是人吗?就算兄弟们一动不动,这么砍也得活活累死。可眼前的人,看起来似乎还有余力再战,面对头领们的包围,从容淡定,看不到一丝退缩。 黑熊小山般的身躯挡在雨中人面前,长枪直指,瓮声瓮气的嚷道:“龟儿子,快来尝尝爷爷长枪的滋味,包你满意!不过在那之前先报上名来,爷爷枪下不斩无名之辈。” 雨中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从容,虽然一直精打细算的控制着发力,此时握剑的手也有些握不住剑柄。见头领们没有马上动手,也乐得多拖一会时间,好恢复些力气,便仰天长啸,怒吼云开……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式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尽世间不平;我有一剑,讲尽世间道理;我有一剑,斩尽世间妖魔;我有一剑,剑出天下太平! 雨中人吟罢,目光如炬环视身前众人,冷冷道:“今日剑出,只因这山不平,这沟不平,这人心不平!送尔等一程,还这邙山万千生灵一些太平。” 黑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其他几位头领,瓮声道:“妈的!哪里来的傻子,跑咱夹皮狗胡言乱语,看我敲碎他的脑子,瞧个明白。” 黑熊的憨像惹得几位头领一阵哄笑…… “对——敲开他的脑子看一看,没准装着一坨浆糊。” “我一直以为,黑熊就是这世间最傻的人,今儿算开了眼了,竟然还有比黑熊还傻的人!” “狂妄小儿,还问尽世间不平!爷爷今天就挖个坑把你平了。” 众头领你一言我一语叫骂着,同时手底下也就不客气了,操着家伙就往雨中人身上招呼…… 黑熊身高体壮有拔山扛鼎之力,动起来好像一面小山压将过来,压迫感十足。一把碗口粗细的黝黑铁枪,一旦挥舞起来堪称战场上的绞肉机,可惜这里不是两军对垒的战场,这里是江湖,技高者胜。铁枪呼啸着砸碎雨幕,砸在雨中人头顶…… 轰——飞沙走石,劲气四射,激起漫天尘烟…… 烟尘散尽,只见铁枪狂暴的力量竟然将地面砸出一尺深的大坑。枪尖前,一寸处却好端端的站着一个人。只见雨中人抖了抖身上的碎石泥土,摇了摇头猛地欺身而上,踏着黑熊的枪身长剑毫无花哨的直刺而出,直指黑熊咽喉……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在铁枪面前长剑便是短兵器,近身缠斗就是最明智的选择,雨中人务求一击必中。 铁枪无论如何也赶不及收回格挡,黑熊也算果断,铁枪一丢小山一样的身躯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要命的一剑。雨中人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憨直鲁钝的黑熊竟然临危使出懒驴打滚这样的保命绝技。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五章 我有一剑 黑熊的出手,拉开了大战的帷幕。只见七八名头领,各凭本事扑向还要追击黑熊的雨中人。这一次盗匪人数虽少,却都是些精兵悍将,而且都是不要命的主,下手黑的很。武器不同,攻击不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招招致命。之前还可以凭借身法,在杂鱼中穿插躲闪,现在杂鱼被清空,雨中人的身法受限不在游刃有余,长剑递出再难建功,可谓险象环生。 寨主见场中形势已经稳住,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心算落了地。疤子依旧没放弃逃跑的打算,正密切关注场中变化,形势稍有不妙,就会脚底抹油开溜…… 几声闷雷后,雨势渐小,这天说晴就晴,乌云密布的天空,月亮竟偷偷露出一角,似乎也想看看谁输谁赢。 天晴了,寨子旁的密林里,却有一把黑色油纸伞依旧打着,唯恐有半滴雨水落下,湿了伞下人的衣衫…… “少主,要不要帮忙?”一名俊俏可人的小娘子,打着厚重的油纸伞,望着场中关切的问道。 只见伞下人,一袭白衣不染半点尘埃,一头银白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却不显凌乱,反而看起来更加洒脱不羁。伞下人肤色白皙,面容俊朗,眼神清澈,手指修长如玉,这双手就算女人看了都要嫉妒死的。 被称为少主的俊朗郎君嘴角一直挂着迷人的微笑:“帮忙!为什么要帮?” “在不帮,这满山盗匪就要被他杀光啦!到时老祖问起可怎么办啊!”俊俏侍女说道。 俊朗郎君依旧笑着:“打好你的伞就行,那些蠢货死光了与我何干,老祖要问,就让他问东都那位好了,这都养的是一些什么废物。” 关注这场战斗的不只林中主仆二人,还有一位也正关注着场中变化。此人一身灰袍早已被雨水打湿,却满不在乎,就那么环抱单刀站在林中一动不动。看面像不过弱冠之年,五官周正,剑眉入鬓,一双眼眸清冷如电…… 雨已停,少年侠客的心田却没晴,因为这满山盗匪还未杀尽。少年侠客紧锁的眉头忽然开朗,似乎做了某些决定——我有一剑,问尽世间不平,如果不够,我还有一剑可与尔等讲讲道理。 少年侠客挥剑弹开一把判官笔,随后空着的手一拍剑匣。一声剑鸣,一把长剑跃出剑匣,来到少年侠客手中。双手持剑的少年侠客气势陡然一变,眉目间似乎多了些情绪,仿佛双剑在手天下任我行走,这世间红尘任我遨游。 少年侠客的打法,从握住双剑开始,变得咄咄逼人,犀利无比。只见其脚下轻踏腾身而起,长剑脱手而出直奔手拿判官笔的头领,同时看也不看一眼挥出的长剑,而是宛若苍鹰扑兔般扑向另一名盗匪头领…… 刺、挑、劈,少年侠客一剑快过一剑,死死缠住眼前头领。手持判官笔的头领闪身躲过飞剑,口中不屑的冷哼出声,却又戛然而止。只见飞到判官笔头领身后的长剑,忽地画了个完美的弧线,打着转回旋飞回,巧而又巧的割开了头领的咽喉…… 黑暗中与头领缠斗的少年侠客,长剑再次刺出,一声金铁交鸣与头领长刀硬拼一记,同时头也不回,空着的手反手一招,回旋而回的长剑稳稳接在手中。手腕一抖,反手剑变为正手剑,从身后挥出…… 头领毕竟是头领,还是有一身本事的,见长刀被对方长剑黏住已来不及回援格挡另一把长剑,便果断器弃刀后闪,打算闪出对方长剑的攻击距离,退到其他头领身边,重整旗鼓后在跟对方拼命。计划是好的,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只见少年侠客挥出的长剑忽地脱手而出。头领见避无可避,双手条件反射的挡在身前,可惜头领可不是佛陀拥有金刚不坏之身!螳臂挡车的后果很严重,严重到丢了小命的地步。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便有两名头领饮恨剑下,惊得众头领咂舌不已。观战的寨主差点从交椅上坐到地上,一旁的疤子脸色更是变换数次,写满了不解和惊诧。 双剑在手的少年侠客乘胜追击,丝毫不给盗匪们喘息的机会,双剑时而在手时而盘旋而出,端的诡异刁钻防不胜防。盗匪中也有经多见广的,却从没见过如此使剑的,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就是代价有些太大了,大到承受不起。 数个照面后,场中还站着的就剩下两人。黑熊握枪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脊背就像有把小刀在刮直达天灵盖。黑熊已经没有了战斗下去的勇气,没有转身就跑是因为他跑不过那把剑,转身的一刻就是丧命之时。 寨主起身提起九环刀步入场中,因为黑熊完了,毫无还手之力,像猪一样被人宰了。至于疤子寨主从未报什么希望,这人压根不是真心投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手里的刀好些。 “再动手前,我很想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拼了命的杀尽我满山兄弟?”寨主持刀而立,盯着疲惫不堪的少年郎君。 少年侠客踩着黑熊小山一样的尸体,撤下黑熊一片衣角擦去剑上血水,才抬起头看着寨主:“无仇无怨,只是恰巧路过,替这邙山千万百姓跟你们算算账。” “早说嘛!算账多简单的事,我身后宝库里有的是金银珠宝,少侠只管取了分了。少侠要是觉得不够,我个人还有些积蓄,一并送给少侠,少侠觉得如何?”寨主着实不想跟眼前的疯子玩命,钱没了以后还可以抢,命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能说和犯不着死磕。 少年侠客摇了摇头:“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而现在的血——还不够!” “小子,你不过六品巅峰,要知道老子也是六品巅峰,一对一谁输谁赢还是未知之数,更何况你现在还有力气再战吗?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老子之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寨主说明利害关系,还想和解。 少年侠客依旧摇了摇头:“退一步?退了我心难安!退了天道何在!只有斩尽你们,还天地一份清明,才不负手中剑,才不负我心。” “那就是说没得谈了!”寨主将手中九环刀一振,提气开声,打算放手一搏。 密林中伞下人摇了摇头:“本来还能一战,可惜却没有置死地而后生的觉悟,只想着如何苟活,气势上便输了!走了、走了,这架不看也罢!”说着真的转身就走,多一眼都懒得看。 “少主等等我,湿了衣衫可不成!”俊俏侍女,举着笨重的油纸伞紧赶数步。 乌云散尽,圆月高悬,没有任何悬念,寨主败了,败得彻头彻尾。寨主的六品巅峰,确实是实打实的,不过很可惜刀意全无,这样的刀法,在少年侠客看来那就是中看不中用,糊弄糊弄没见过市面的盗匪还成,真要跑江湖,早就让人剁卜剁卜喂狗了。 少年侠客将长剑收入剑匣,望向疤子逃跑的方向,却没有追下去。不是少年侠客不想追,实是没了力气,半步难行。自家事自家知,刚刚击杀寨主,现在不过是强撑着吓跑最后那个头领,否则还真没信心应对另外一个六品武者…… 远处密林内忽然有数声惨叫传来,惊起无数飞鸟,引得少年侠客侧耳静听,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 少年侠客眉头微皱,因为一道灰色身影如大鹏鸟般破空而来,人还未到一往无前的惊人气势便扑面而来,宛如出窍的宝刀,锐利逼人,丝毫不加掩饰。 啪嗒——灰衣人将疤子的尸体丢在泥水中,抱拳朗声道:“南宫家——南宫守,与这疤子有些个人恩怨,要亲手了结才好,而其他逃脱的盗匪也都一并代劳了。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小兄弟活的潇洒通透,人活一世便该如此!” 南宫守的大名在大乾朝那可是响当当的,四大公子之一,为人豪爽嫉恶如仇,此人做事只分善恶黑白,绝无中间的灰色地带,如此简单,却简单的可怕。一把单刀不知斩杀了多少大奸大恶之徒,只要证据确凿,就算王侯也敢斩于刀下。 少年侠客并未怀疑对方身份,因为无需怀疑,差一步便是宗师的高手还犯不着对他使阴谋诡计,有那功夫一刀砍了岂不是一了百了,不由抱拳回礼:“久闻大名,今日相识,实乃在下幸也!” “什么大名不大名的,什么在下在上的,小兄弟要是看得起,一声大哥足以!”南宫守爽朗的说道。 人与人相识相知,也许就是一件事,一句话,便是一生的朋友。 夜雨风高,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一句“我有一剑,问尽世间不平”道尽英雄本色。正所谓英雄惜英雄,歃血一拜兄弟情。东都一间不大的茶楼内,一名大嗓门的食客,呷了一口茶,算是为口中故事做了了结。茶楼角落里,一名环抱单刀的灰衣郎君微笑着放下茶碗,似乎对刚才的故事很满意。 王丹枫酒喝微醺,却意犹未尽,故事里的少年侠客如果真有其人,王丹枫也想见上一见,聊上一聊。因为少年侠客做了他一直想做,却未曾做过的事——仗剑天涯快意人生。王丹枫走到王家大门前嘴里还念叨着——我有一剑,讲尽世间道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六章 逼婚 东都福王府后宅,假山、庭院、楼阁、水榭一应俱全,道不尽的奢华富贵。雕梁画栋的回廊尽头便是一处雅致的水榭小亭,一曲旋律激荡,张弛有度的琴音打小亭传来,绕梁回荡,端的令人热血澎湃,沉侵其中无法自拔。 古瑟五十弦,一弦一柱皆扣人心弦,琴音争鸣融入天地,荡起一池秋水,奔腾咆哮;荡起林间飞鸟,扶摇直上;荡起一田花海,翻卷飞舞。琴音与这一方天地共鸣,端的难以置信。 只见亭下有一貌美娘子,一席鹅黄色碎花长裙,一根浅粉色发带将秀发高高盘起,面容甜美不施粉黛,显得格外端庄典雅。只见娘子身后有美人靠而不坐,手中古筝竖立身前,刚刚那曲《十面》便是出自此女之手。 筝横为乐,立地成兵。女子以音律入武道,剑走偏锋却登堂入室,成为一方宗师。 “郡主——郡主——不好啦!王家二爷又带他那傻儿子来提亲啦!”侍女打扮的小娘子,提着长裙一路小跑,人还未跑过回廊,叫喊却早已传到亭下女子耳中。 嗡——琴音震颤,亭对岸假山上一块大石被琴音震碎。 身在水榭浮桥上的侍女惊在原地,双手捂着小嘴差点惊叫出声。在侍女记忆里,一向温婉如玉的郡主从未发过脾气,就算身边下人犯了错,也从未厉声训斥过。 勿怪郡主会如此气愤,王家二爷带着他那傻儿子三番五次上门逼婚,实在是欺人太甚,就算是泥人也要有三分火气。 这几年王家将河南郡经营的稳如磐石,就越发的不将福王放在眼里,所以才有了王家二爷携子逼婚福王的戏码。 王家二爷的儿子也并非傻子,只不过是个有书不读,有武不学,成天钓鱼摸虾,心智未开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大男孩。王家二爷知道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性子,就想娶进王家好好管教管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郡主是大乾朝四大美女之一,这要是娶进王家,里子面子就都有了。 王家二爷以为已经将郡主摸得门清,其实最关键的王家二爷却没查出来,那就是年纪轻轻的郡主已经是宗师级的人物,年轻一辈中无人能望其项背,未来破桎梏,已音律入圣也不无可能。一旦入圣,这天地便皆在脚下,别说王家,就算大兴成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要礼让三分。 水榭旁郡主招过侍女,温言道:“王家想迎我入门,好——我给王家这个机会。你去告诉父王,让父王昭告天下,他王家不是要举办英雄会吗,只要他王家任何一人能拔得头筹,我便嫁给王家二爷的儿子。当然凡是大乾子民,只要不过而立之年的,夺冠我便嫁他。” “郡主不可!我这就跟王爷说去,说您病了,暂时无法谈婚论嫁。” 郡主拉过转身要走的侍女,笑骂道:“傻丫头!王家铁了心要娶我过门,躲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面对,让王家彻底死了这份心思。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自有应对之策,你只需如实告诉父王便是。” 福王很胖,胖的王府的八抬大轿都换成了十六人抬的轿子。此时福王正陪着王家二爷在正殿闲聊,聊东都最近的一些奇人异事。福王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早没了王爷那份气度,因为福王知道想要过的安稳,面对王家时,就得把身段放得低一点。 侍女一路小跑将话带到,福王眼中光华一闪而逝,随后堆着笑将小女想法告知王家二爷,让王家二爷心中一阵欢喜。英雄会是王家办的,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抢王家的好事不成。 王家二爷想不到的是,消息一经发出,平静多年的大乾朝沸腾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世家子弟,宗门人杰皆闻风而动,就连皇亲贵为听到消息也都纷纷行动起来。 天下四大美女,铸剑山有一位,书院有一位,大兴皇宫里还有一位,这三位就算本人想嫁,试问这大乾朝有几人敢登门提亲的。也就东都福王家的接地气,努努力还是能娶得美人归的。 福王郡主这招比武招亲,把事情端到了台面上,随着消息的传出,未来这事必然脱离王家二爷的掌控,就算以后想搞小动作恐怕也是不成了。 东都更加热闹了,之前见得多的不过混迹江湖的好汉,现在可不得了了,不断有大宗门弟子和世家子弟入城…… 这一日,东都城门处,走来了一主一仆,一时间吸引了无数妇人小娘前来观望。 “哇!太俊了,这是谁家儿郎?” “李家大嫂,你瞎嚷嚷个啥?这要是让李家大哥听到了,回去还不撕了你那张嘴!” “能嫁这样的郎君,让我当妾,梦里都能笑醒!”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聚集在一起,那可真不得了了,惹得郡城都尉不得不亲自赶来维持局面,以防那郎君当场受害。大乾朝的风气很开放,女人的衣着也都很大胆,表达情感的方式也更直接,所以都尉才马不停蹄的赶来,别闹出乱子才好。 “主人,这些个女人好不要脸!瞧瞧,还有扔手帕过来的的!”侍女抱着大黑伞紧紧跟在郎君身后,时不时还要向那些骚蹄子啐上一口。 俊朗郎君毫不在意那些要吃人的目光,嘴角依旧挂着迷人的微笑着,偶尔还朝那些小娘子点头示意,风采更胜,引得小娘子们俏脸微红,尖叫不止…… 茶楼二楼,灰衣郎君倚窗而立,拍了拍身前少年郎的肩膀,笑道:“那夜他也在,这人不简单,而且对你有敌意,那夜他应该也感应到我的存在,所以才没出手。以后你若单独遇见他,还是撒腿跑吧,当然最好不要遇见。” “大哥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要知道我可是很擅长越级打架的。”少年郎拍了拍身后剑匣,不服气的说道。 “我对你有信心你就打的过他了?啥时你突破八品再说大话也不迟。” 少年郎君拍着胸脯说道:“八品?一步一品,两步而已。” “你呀!哪样都好,就这油嘴滑舌的劲儿——得改!”南宫守叹道。 目送着一主一仆离开视线,南宫守回过头看着少年郎说道:“今儿你陪我走一趟福王府,记得守规矩,别给我丢人。” “还得守规矩?世人的繁文缛节太烦人了,我还是不去了。”少年郎摇头说道。 南宫守笑道:“你确定不去?福王府的吃食可不是酒楼能比的,要知道福王可是吃成了一座小山,他家的吃食要是差了,估计大兴城皇宫里的你都张不开嘴!” 少年郎脸色瞬息而变:“我觉得,这人世间的礼仪规矩还是很有道理的,这方面我还是多学习才好!王府正是学习的好地方,如此好学的我怎能错过如此良机,说什么也得陪大哥走这一趟才好。” 南宫守笑而不语,只是当先而去,也不招呼身后的少年郎…… 东都王家,后宅书房。王家当代家主王忠还穿着郡守官服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因为离家十几年的独子回来了。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比自己还要高,还要壮,英俊儒雅,往那一站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不由老怀欣慰。 父子相聚,这一聊天便黑了。当王丹枫打书房出来时,已是明月高悬,不过王丹枫并未回转住处,而是直奔二叔的院子而去。因为年轻人心里压着事,需得到二叔那寻个究竟。 王义书房的灯还亮着,今天的王义格外高兴,不但王府一行很顺利,而且一回府便听说了在宗门修行的王丹枫已归家,可谓好事成双。本来王义还要考虑选择谁参加英雄会,这回好了,王丹枫回来了,代表王家出战名正言顺,福王那边到时想耍赖也绝无可能。 叩开书房门,王丹枫急忙上前跪拜行礼。王义抢上前,一把扶助王丹枫的身子,朗声笑道:“丹枫啊!你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可想死二叔了!快让二叔看看,嗯——一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任谁家的小娘见了都要多看上几眼!长大了,长大了,再想骑二叔脖颈满府跑是不可能啦!” “二叔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一点没变,一点没老!” “小时候就会逗你二叔开心,都这么大了还寻你二叔开心,你们都长大了二叔能不老!”王义说着便拉着王丹枫坐下。 闲聊一阵,王丹枫便切入正题,询问起漠北七杰那听来的消息。 啪!王义愤怒的拍案而起:“败坏王家名声,天王老子也不好使,丹枫这事交给二叔,二叔一定把这事查个底朝天。” 叔侄俩又聊了一阵,王义才送王丹枫离开。回到书房的王义,手中摆弄着账簿,眼神却开始变得阴冷…… 东都一间不大的客栈内,漠北七杰聚在一起,只见二哥旋风刀看着老大说道:“大哥你拍板就成,兄弟几个都听你的。” 毒阎罗环视兄弟几人:“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查王家的证据,有在这干耗的时间,不如快刀斩乱麻,好早些回漠北砍铁摩勒去。所以这事就么定了,兄弟几个加把劲,英雄会上不但要在大乾朝打响咱漠北七杰的名号,更要将王家的罪行公之于众。” 毒阎罗一锤定音,众兄弟散去,却偏偏留下了老七剑西来:“阿飞,大哥知道你一心追寻武道的极致,不愿把心思放在这些个破事上!大哥心里有数,这次其他的事你不用管,只需英雄会上问剑天下英豪,做你喜欢做的。” 剑西来还是老样子惜字如金,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老大看着剑西来的背影,心里清楚因为有了老七,才有了漠北七杰,现在是漠北七杰拖累了老七,。毒阎罗早已想好,这次事了便不在缠着老七,因为老七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不能因为兄弟几人的抱负而耽误了老七的武道之路……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七章 福王府 福王府后花园,曲溪楼,楼高两层,屋顶为不对称的歇山顶,楼内无梯,要去二楼需从临水堆叠的假山踏步登楼。楼内摆了一张仅供四人就座的四角桌,由此可以看出,能蹬曲溪楼的人屈指可数,一般世家、官人都不会有此待遇。 桌子不大,酒菜却极为精致丰盛。福王胖如小山一样的身躯坐在特质的交椅上,左手坐着南宫守,右手便是女儿陈不问,靠门那面坐的自然是少年郎君。 “来来,自家人不用客气!”福王笑眯眯的,招呼两个年前人,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 南宫守举杯敬道:“姨父,守儿还是小时候随娘亲来王府玩,见过您一面,这一晃快二十年了,姨父的胃口看来是越来越好了!” “我一闲散王爷,整天无事,自然心宽体胖!倒是守儿,这些年的名号是越来越响亮了!说起来姨父这脸上也光亮。” 少年郎君见王爷是大哥的姨父,那还客气个什么劲儿,筷子探出,那是又稳又准,动作看似不快,却也称得上筷不走空。少年郎君一边吃一边暗自窃喜“王府的吃食果然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食,大哥诚不欺我,这趟算是来对了!”。 南宫守只是斜眼撇了一下少年郎君便不再搭理,而是笑看着福王:“姨父说笑了,只是虚名而已!倒是表妹,样貌不说了,天下公认的四大美女,只说修为守儿就看不出深浅,实是让守儿自愧不如!” 正吃着的少年郎君,偷眼看去,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美人竟然有如此修为,进来时却丝毫未看出有修为在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满桌美食,陈不问只是选了一道清淡些的菜沾了沾嘴唇,便将筷子放下,打量起十多年未见的表哥,还有表哥带来的这个小兄弟。见少年郎只是低头忙着吃食,不由莞尔一笑:“小妹机缘巧合下,已音律入了武道,小有成绩,表哥过奖了!倒是表哥还未与妹子介绍一下这位少侠……” “对——对,这位小朋友是?”福王也接了女儿的口吻问道。 少年郎心里暗道“你们聊你们的,我吃我的多好!这怎么没两句就到我这了!”,心中暗想,筷子只好不舍的放下,正襟而坐。 南宫守没有直接介绍,而是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有一剑,问尽世间不平;我有一剑,讲尽世间道理;我有一剑,斩尽世间妖魔;我有一剑,剑出天下太平。” 南宫守略微停顿才续道:“夜雨风高,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就是我身边这位义结金兰的小兄弟了——姓李,名太平。太平还不快给姨父和不问姐姐行礼问安。” 李太平忙起身,向福王和陈不问分别行礼问安……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福王打量着眼前淳朴少年,满意的笑道。 一旁的陈不问也夸赞道:“小兄弟艺高人胆大,这个年纪就敢独闯江湖,一人面对满山盗匪,实叫人佩服!并且剑心存粹,知道为何练剑,为何出剑,用不了几年就是表哥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是苍生之幸也!” 福王和陈不问的夸赞确实受用,只见李太平仿佛喝醉了酒一样,满面通红,连双手都不知如何安放是好。 “呦!一向厚脸皮的李太平也有不好意识的时候,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南宫守见状不由调侃道。 福王那是人精,见少年郎窘迫的样子,便说道:“太平师傅想必不是平凡之辈,不知太平师承何门何派?” 李太平有些尬尴的笑道:“师承太平道老道士,也不是什大门大派。” “本王虽未听过太平道,想来能交出如此杰出的徒弟,你那师傅定是世外高人,要知这世间名不见经传的高人无数,越是有大能耐的越是低调。”福王笑呵呵的一句话便化解了李太平的尴尬。 福王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守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些十日在走吧,也好叫不问带你们转转这东都。” 陈不问找了个机会,单独找到王丹枫问道:“盗匪的事,是表哥找人满城散布的吧?看来表哥很看重那少年郎君啊!” “对脾气,剑法又有独到之处,最可贵的是心思存粹,这样的朋友不交,恐怕你表哥就交不到朋友了!”王丹枫笑着解释说,却没有回答陈不问的问题,算是默认了。 王府这顿饭吃的很愉快,福王本人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待李太平也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而且福王一再让两人搬到王府里住,看那架势,南宫守要是不同意就不会放二人离开。 刚刚入秋的东都别有一番景致,落叶飘飘零零的洒满东都城,秋风拂过凉爽宜人,最美好的季节,理当邀上三五好友结伴而游…… 陈不问很少离开王府,身份和容貌太惹眼,虽然在东都的地接没人敢找她麻烦,但是总是会有一些狂蜂浪蝶围在左右,让人见了心烦,糟了心情。陈不问也试过乔装出行,可是总是会被有心人看破,次数多了也就不想出府了。 这日一大早,福王府的后门便早早打开,南宫守和李太平当先而出,身后是身着鹅黄色碎花长裙背着古筝的陈不问,还有陈不问的贴身丫鬟。丫鬟多次央求郡主将背后的古筝交于她背负,都被陈不问拒绝。按陈不问的意识,古筝颇重,没有修行在身的丫鬟拿起来会非常吃力,陈不问不忍丫鬟受苦,便决定自行背负。南宫守和李太平要帮忙也都被陈不问拒绝,理由是我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事便应亲自来做。 陈不问入宗师境也有些时日了,也想出来走走,同时向世人宣告,她陈不问并非柔弱可欺,毫无修为的女子,任何人想打她主意,打福王府主意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世道你要不露点真本事就总有人惦记你,不如亮明了刀枪震慑那些不轨之徒。 王家在东都新开了一家酒楼“英雄楼”,打算作为英雄会的主场地。说来也巧,正是今日开张大吉。其实南宫守不来,陈不问也打算在今天出府一趟的,为的就是英雄楼,南宫守和李太平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四人走在通往英雄楼的路上,便引来无数目光。因为陈不问实在是太惹眼了,如此美丽的女子,多看上几眼总是好的。郡主出行的消息,宛若长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便传遍东都城。 无论男女,见过的没见过的,这一刻都直奔英雄楼方向而来,只为看上一眼四大美人之一的郡主,哪怕隔得老远看上一眼也好。 王家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听说郡主要来英雄楼,让王家二爷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儿子终于有和郡主相处的机会,忧的是现在东都龙蛇混杂,有些人是他王家二爷也要礼让三分的。 要知道,在美好的事物,不是亲眼所见也要大打折扣,可是要是见了,没准也就在难忘怀了。以郡主的美貌,要是被某些王家也要忌惮的人看上了,后面的事变数可就多了。 王家二爷猛地想起什么,快步来到酒楼后院一处雅间,推开门便见一屋子的妇人在哪里唧唧咋咋的聊些个家长里短,而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正独自一人守着鸟笼逗弄着里面两只小鸟。王家二爷重重咳嗽一声,妇人们才发现是二爷进了门,一个个赶忙闭了嘴不再言语。 王家二爷瞥了一眼女人堆里的自家夫人,便揪着傻儿子往外走。来到僻静处,见夫人也跟了出来,才开口训斥:“郡主要来,你们不知道?丹叶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花里胡哨的!赶紧滚回去换身得体衣裳,一会见了郡主少说话,你这个当妈的也机灵点,一旁多帮衬着,别让人看了笑话。” “老爷我表妹,就是延川县张家那个,今天来了有事想求咱帮忙……” 王家二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愚妇,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我告诉你俩,这门婚事要是砸在你俩手里,小心家法伺候。” 通往英雄楼的街道人满为患,郡城督尉皱着眉,手提单刀指使府兵驱散着人群,心中却在暗骂“前几日那小白脸就够让老子头痛的了,今儿郡主又弄这出,就不能坐马车出行,让老子省省心!”。 陈不问所到之处,拥挤的人群主动向两侧散开空出通道。说来也怪,之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似乎怕吓到眼前美人。 一路行来,见惯了大阵仗的李太平此时也有些不自在。跟着郡主在东都城走上这一遭,想不出名都难,李太平有些后悔,却也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边,心里不由哀叹——都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今儿她陈不问算是先把自家人往死里坑啊! 李太平现在很想写一行大字在头顶——我就是个根班的,前面那位大哥才是郡主相好的。 其实南宫守也没想到是现在这个局面,多少有些怪表妹不应如此张扬,事已至此却也无法说些什么。反观陈不问,嘴角挂着笑,似乎对现在状况很满意,似乎这就是陈不问想要的。 陈不问的丫鬟是四人中最紧张的一个,就怕郡主万一有个闪失,那可万死难辞其咎,不由紧紧护在郡主身旁。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八章 英雄楼 四人各怀心思,走完这一程,在英雄楼前驻足。只见门前恭候多时的王家二爷,大笑着迎了上来,却未行跪拜礼:“郡主大驾光临,令英雄楼蓬荜生辉!” 王家二爷无官身,按理说见到郡主应行跪拜大礼,不过在河南郡,在东都,还无人敢挑这个理。 “二叔,不问今天来的冒昧,实是英雄楼开张,不问想献上一曲,锦上添花表表心意。”陈不问上来便表明不是以郡主的身份来此,而是以晚辈的身份见礼。 王家二爷笑的更开心了,忙迎着郡主向英雄楼内行去。李太平三人也无人敢盘问,随着陈不问进入英雄楼。 今天英雄楼开张,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入内的,王家早早便安排老管家和一名九品武者守在英雄楼前,负责迎来送往。 老管家在王家干了半辈子,可谓阅人无数,眼睛虽然花了,识人却依旧准的很,只要一打眼便能判个七八分,无论贫富贵贱还是文人墨客,都逃不过那双眼睛。所以除了习武之人,都由老管家把关,一言而定能否进入英雄楼。 九品武者那里就简单了,没到六品的武者趁早滚蛋,英雄楼在大,也不能什么人都往里面放。当然宗门帮派除外,总不能将领头的放进去,把跟班的拦下,那就太折人家面子了。不过例外也是有的,如漠北七杰虽然有人未到六品,却架不住名号在大漠足够响亮,中原也早有耳闻,待遇自然不同。 漠北七杰,只来了六个人。老六狐娘子在客栈拉着剑西来一顿撒娇,都没能劝动剑西来。在剑西来的眼里,这个世界除了剑便还是剑,眼里揉不得沙子也放不下女人。 英雄楼是为了举办英雄会而建的,王家一年前便平整了周边商铺住宅,所以占地颇广。跨过前厅,便豁然开朗,占地数亩的演武场,全部由大青石铺成,四周由三层木制小楼构建围住了演武场。过了演武场,穿过回廊,后院亭台楼阁皆有,可见王家手笔之大。 英雄楼此时已经来了好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话题说来倒去又总是会扯回到郡主身上。而此时的郡主在王家二爷的陪同下,来到一处幽静小院。 “二叔知道不问喜静,特安排了这么个院子,虽然院子不大,却不会有人打扰,不问可以在这里休息片刻,等良时到了我再派人来请。”说着王家二爷让过郡主和丫鬟,却反手留住南宫守和李太平。 只见王家二爷满面带笑,热情的招呼道:“两位郎君能伴郡主左右,必定英雄了得,正好今天来了好些个大名鼎鼎的青年俊杰,借着这次机会,我帮二位引荐引荐,也好多交些朋友。” 南宫守望向陈不问,只见陈不问示意无妨,便爽朗的笑道:“那就有劳了。” 王家二爷根本未将南宫守和李太平放在眼里,所以连询问一下姓甚名谁都懒得,只是敷衍的将二人带到了演武场,随意给二人介绍了几个宗门便不见了踪影。 “狗眼看人低,王家二爷不过如此!”李太平骂道。 南宫守却毫不在意,拍了拍李太平笑道:“王家二爷本就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你我一穷二白的,人家当然不在意了。” “那是他不知道大哥是谁。”李太平不服气的说到。 正说着人群一阵骚动,只见白衣郎君当先而行,身后还跟着抱着油纸伞的俊俏侍女。白衣郎君很美,如果白衣郎君是女人话,那将会是陈不问那样的绝色美人。 白衣郎君步入演武场,扫视一周,随后径直朝李太平所在方向走来。南宫守的视线丝毫没有避让,一直凝视着白衣郎君走到身前。 “两位好,不知怎得,我就是觉得这演武场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二位脚下——特别的地方,特别的人,鄙人厉夏,见过二位郎君。”白衣郎君彬彬有礼,躬身见礼。 白衣郎君声音不大,却也未作刻意隐瞒,离得近些的都能听的清楚。只见周遭之人窃窃私语,随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不由惊呼出声——乾朝四大公子之一的厉夏,他是厉夏! 厉夏转头微笑着朝众人示意,算是默认了人们的猜测。反观南宫守却未有丝毫惊讶,看来早已猜出厉夏身份。 “二位不自我介绍一下吗?”厉夏笑着说。 却见南宫守招呼李太平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同时口中朗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相见——不如不见!” 南宫守一点面子也没给,厉夏却不气,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连眼神都是笑的:“想不想见,始终都要见上一见,兄台这又是何苦呢!”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众人纷纷猜测,什么人有如此胆子,将四大公子之一厉夏的面子扫落地面。 因厉夏所引起的骚动,让正觉着有些无聊的王丹枫发现了李太平的踪迹。王丹枫紧赶两步追上李太平二人,叫住李太平道:“怎得到了东都也不来找我,你这是不拿我王丹枫当朋友啊!这位是……”说着看向怀抱单刀的灰衣郎君。 “这位是我的异姓大哥——南宫守。我这刚到东都,还未来得及寻你,便被大哥拉到福王府,今儿才有机会出来走走,正想着你是不是也会来英雄楼,这不就见着了。”李太平忙解释道。 “南宫守……”细打量下,王丹枫确认了眼前的灰衣郎君便是四大公子之一的那个南宫守,不由赶紧上前见礼。灰衣单刀,背剑匣的少年侠客,品着品着王丹枫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最近流传很火,斩尽满山盗匪的少年侠客不会就是——” 李太平做了个禁言的手势,见无人瞧见才笑着点了点头。 王丹枫说道:“我就说嘛,哪来那么多的少年侠客,也就我兄弟李太平有这份胆量。哦——对了,漠北七杰也到东都了,除了剑西来其他六位现在都在这英雄楼里。” 正聊着,却听外边传来震耳的礼炮声,原来良辰吉时已到…… 一位王家下人,快步来到幽静的小院,正要进去却被门口守着的夫人拦了下来,只见夫人用手指了指院内…… 只见陈不问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和王丹叶坐在石桌前,共同逗弄着笼子里两只可爱的小鸟。个子比陈不问还要高出一头的王丹叶心思纯净,笑容天真无邪,指着笼中鸟儿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就——就送于姐姐!” 陈不问抬头看了看一脸认真的王丹叶,笑得很开心:“丹叶,你不觉得鸟儿就应在这片蓝天下自由飞翔吗?那样的鸟儿才是最可爱得!虽然在笼中衣食无忧,可那并非它们的生活。” 王丹叶认真想了好久,拿起爱不释手的鸟笼:“姐姐说的对,鸟儿就应自由自在的!” 陈不问和王丹叶共同放飞了两只小鸟,看着鸟儿愉悦欢鸣越飞越高,王丹叶喜悦的脸颊上渐渐写满愁容:“姐姐,我也想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可是父亲和母亲大人不允许我离开大宅!” 鞭炮声传来,陈不问知道,该是离开的时侯了,看着高了自己一头的王丹叶:“相信姐姐,丹叶有一天也会像鸟儿一样,自由快乐的。” 见陈不问转身就要离开,王丹叶不舍的说道:“姐姐是要走了吗?姐姐还会再来陪丹叶玩吗?或者我可以去找姐姐玩吗?” 一连三问,陈不问转过身温柔的笑道:“当然!” 离开小院,陈不问回过头看了一眼,不由摇头叹息…… 英雄楼开张,王家家主也就是河南郡郡守并未出席,毕竟脸面还是要的。郡守不能来,郡守以下的官员可都来了,就连告病在家的也都来。官员相视而笑,纷纷备上厚礼拜见王家二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郡守官邸了呢。 王家二爷亲自主持了开张仪式,身旁分别站着河南郡的高官和江湖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以郡主的身份自然站在王家二爷左手第一个位置,郡主虽无实权,但身份摆在那呢,毕竟是皇亲国戚。 仪式很热闹,舞龙舞狮的,杂耍的,大儒提字作画皆有,一番热闹景象…… “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妹妹先请。”英雄楼门口,此时又来了两位宾客,只见一身青衣风流倜傥的郎君躬身说道。 一袭白衣胜雪,白纱遮面遮得住容颜,却难掩顾盼间那令人心醉的似水明眸。只见女子看也未看身旁郎君一眼,当先迈入英雄楼,同时冷哼一声:“哪个是你妹妹,在胡言乱语,我认得你我的剑可不认得你!” “妹妹说的在理,为兄口无遮拦的毛病得改!”郎君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演武场很热闹,除了门口有人注意到出现的一男一女,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演武台上。白衣女子身后的郎君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觉得这样的出场实在无趣,便跨前一步说道:“妹妹稍等,为兄这就给你扫清道路。”话后踏出一步,人便如离弦之箭不见踪影,再见时以来到十数丈高…… 青衣郎君从空中旋转着缓缓下落,落点正是演武场中心的演武台。演武场上正卖力表演的人们,忽然感觉头顶有东西落下,这一抬头便见满眼飘散的花瓣,花瓣中还有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子。 “广陵郡——崔明道,恭祝王家新店开张大吉!下面有请铸剑山九天飞狐慕品山见礼。”这个出场,可以说要多烧包就多烧包,只见其人还在半空单臂一指门口方向,随着那一指,一条彩色丝带直达慕品山身前,随后彩带爆开无数娇艳花朵缓缓落下,铺成一条一丈宽的花毯……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十九章 一曲十面 慕品山知道崔明道这人不要脸,却没想到不要脸可以达到这种境界,无奈事已至此,只得踏花而行。说是踏花,其实却未真正踏在花上,只是做个样子,凭着一口真气虚渡而已。 九天飞狐,人间仙子,这一幕的冲击力确实让崔明道很满意。对于崔明道来说,本人走到哪里就要轰动到哪里,就算死,都要死的轰轰烈烈,死的潇洒从容才行。 慕品山朝王家二爷见过礼,却未看身后的崔明道,反而是登台来到陈不问身前盈盈一礼:“这位一定是不问姐姐了?小妹心仪姐姐久已!” 陈不问大方得体拉过慕品山的手,夸赞道:“父王常说,天下绝色一石,铸剑山九天飞狐独占八斗,妹妹遮面仍旧动人心魄,这要取了面纱天下美女皆要黯然失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二位北方佳人,这一见可让我崔明道丢了三魂七魄,相思成灾……”崔明道也不客气,登上演武台,径直来到二女身边,嘴巴像是抹了蜜,丝毫不在意他人脸色。在崔明道的世界里,美色第一,没有第二。 慕品山眼皮都未抬一下,这崔明道像跟屁虫一样,跟了她半月有余,想甩都甩不掉。陈不问微笑见礼:“都说四大公子中,最为风流倜傥的就是崔明道,今日一见果然潇洒不羁,名不虚传!” “热闹!热闹!今儿算是不虚此行,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见着了!”随着话落,厉夏微笑着缓步登台,屁股后丫鬟抱着油纸伞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崔明道很不喜欢厉夏,因为这个男人太俊了,俊美的不像个男人:“见过了就不想再见了,怎么偏偏又能见到你!” 厉夏微笑着看向陈不问和慕品山,目光最终停留在慕品山身上许久,根本正眼都未看崔明道一眼:“厉夏见过二位娘子。” 王家二爷实在没想到,英雄楼开张这几位会来,要知道这几位别说是他,就是王家也惹不起,不是因为这几人武技多么惊人,而是因为这几位身后站着的人,招惹不得。王家二爷觉着这英雄会还未开始,怎么就像失控的边缘滑去,心里越发开始觉得不妙。王家二爷预感是准的,接下来还有令他更震惊的事情即将发生。 众人一一见礼,陈不问转身看向王家二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良辰吉时,不问斗胆献上一曲,恭贺英雄会一切顺利,也预祝在场的江湖俊杰能获得好的名次。” 陈不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以说是四大美女中美貌与才华兼备的奇女子,这一刻要献上一曲,演武场顿时欢声雷动…… 郡主献曲,那是给王家面子,王家二爷当然欢迎之极,台上众人也都纷纷表示感谢,但要说最兴奋的却要数崔明道了,只见其掏出怀中一卷画轴缓缓展开…… 只见画布上画着三位年轻女子,其中一人赫然是慕品山,画上美人栩栩如生,眉宇间风情万种。慕品山见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陈不问却仔细端详起来,口中不由自主的感叹道:“画中人神韵丰满,仿佛三魂七魄皆在,明道公子乃此道大家啊!” 其他人也就看个热闹,陈不问颇通此道,看的便是崔明道笔下功力了。只见陈不问娇羞道:“明道公子这事打算为小女子作画?” 陈不问的评价,让崔明道很受用,不由朗声道:“明道一生所求,不外乎将天下绝色美人尽皆收录此画卷中,郡主风姿卓越当然要有一席之地才成。” 众人听崔明道如此说,对此画卷的美女好奇心大增,纷纷再次望将过来,就连不屑一顾的慕品山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离画卷又近了些。 “确实很美,不过我还是比较赞同福王的话!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声音很轻,轻的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慕品山转过身,却见身后有一少年郎君正微笑看着她…… 原来李太平一直陪南宫守站在演武台的角落里,直到慕品山的出现,才凑上前来,正好看到崔明道展开画卷。 “小英雄何以如此肯定?莫不是已看遍天下美人!倒是与我一一道来。”慕品山掐着腰冷着脸逼问,一副不老实招供就要大刑伺候的样子。 李太平状若受到惊吓,低眉顺眼的说道:“仙子莫要错怪小人,小人只知美人就在眼前,世间哪还有其他美人!” 慕品山脸颊微红,眼波流转中更显妩媚:“暂且饶你,待日后再行惩戒。” “多谢仙子!” 二人打趣之际,陈不问已来到演武台中心,将古筝竖再身前…… “小女子斗胆请各位离开演武台,并退出十丈远,明道公子也请先行退后。” 众人不解,陈不问为什么抚琴还要有这等规矩,不过大家却依言退后,无人问出心中疑惑。南宫守拉过李太平:“到我身后,一会仔细看,仔细听,用心感悟!” 李太平依言退道南宫守身后,慕品山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南宫守,同时也来到其身后和李太平并行站着…… 陈不问见众人已退出十丈开外,美目缓缓闭上,演武场很静,静的落针可听……陈不问单手抚向琴弦,伴着一声琴音贝齿轻起——十面。 英雄楼,演武场,八座门海,落地的花瓣,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随着那声筝鸣而变得楼不再是楼,花不再是花,眼前如梦似幻…… 琴声激荡,震人心魂,带着人们走入另一个世界,一个烈日烧灼,黄沙漫天的漠北战场。一支孤军深陷异族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凭手中刀,手中枪拼死搏命…… 热血染黄沙,百战涂红甲! 战死埋他乡,尽洒一腔血。 为国为家,这只孤军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未曾向异族低头半分,军旗依旧迎风飘扬……战场是残酷的,断肢残躯难分你我,血腥味弥漫刺鼻,一名兵卒,站在血色黄沙中,脊背挺得笔直,虽断去一臂,却不自知,披头散发望着异族的天空,稚嫩的脸颊却写满了坚毅。“杀——”一声嘶吼穿透云霄,响彻天际。血红双眼死死盯着万千异族,单臂持刀,士兵开始奔跑,烈日下孤独的的身影越跑越快,带着似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异族千军万马…… 琴声辗转高昂,陈不问睁开眼,却见泪眼婆娑。众人眼中黄沙尽褪,楼还是楼,美人竖琴依旧,琴音中萧杀之气却越来越重…… 英雄楼内一名王家供奉心神为之一震,眼中满是震惊,不由腾身而起落在王家二爷身前,劲气透体而出如一道屏障,将王家二爷与眼前女子隔开…… 一名宗师坐镇英雄楼,这就是王家二爷的底气,王家二爷相信有此人在,英雄楼便稳如磐石。 “一切有我在,你只需静心感悟!”南宫守站在那里,就像一尊不动金刚,替李太平挡下一轮轮的音波…… 随着陈不问玉指拨弄琴弦,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荡漾开来,冲击着周遭围观的看客。人们再琴音下不断后退,修为弱点的已经脸色苍白,而那些毫无修为的已经退到阁楼内,只有寥寥数人还能像南宫守一样半步不退。 琴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八座门海内水花四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满地落花无风而动,聚合盘旋…… “铮——”琴音震天,仿佛突破了某些束缚,仿佛变成了这天地间的一切。只见八座门海内炸出一道道水柱,盘旋而起遥相呼应,宛若飞腾的巨龙。聚散在一起的花瓣,如一颗缤纷灿烂的宝珠。八条水龙在演武场上空,翻腾咆哮追逐那颗由花瓣聚合而成的珠子,构成了八龙戏珠的惊人画面…… 琴音已达最盛,南宫守等人压力剧增,不由纷纷使出全力才能抗衡,也只有那二位宗师才能从容不迫的面对。 李太平闭着眼感受着天地气息的变化,感受着水龙内激荡的音波,感受着每一朵花瓣剑刃般锋利的气息,这方天地似乎被那张古筝所主宰,只要陈不问愿意,英雄楼内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乃至这方世界都可成为她的武器,这方天地就是陈不问,陈不问就是这方天地里的一切,在这方天地陈不问是无敌的,除非圣人亲临,无人可撼动陈不问分毫。 李太平能够平息静气的感受陈不问的武道,因为一个人替他挡下了全部压力,一个背影如山岳般的男人。 一曲作罢,除了二位宗师,其他人皆汗流浃背,崔明道不在风流倜傥,厉夏微笑不在,慕品山虽有南宫守帮着挡下一半音波,却也不在从容,唯有李太平心中舒畅感悟良多…… “好一个筝横为乐,立地为兵!郡主以音律入武道,成一代宗师,堪破天地规则修成灵慧境!宗师三境,郡主能修成灵慧境,可见对这方天地更亲近,道法自然!”挡在王家二爷身前的宗师,抱拳一礼,无比佩服的说道。 一曲《十面》炸啦,如平地惊雷,在这东都城炸开,余音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响彻大乾朝,引得天下皆惊。陈不问之名更胜,隐隐超越另外三名女子,排在四大美女之首。 一曲十面,让慕品山摸到一丝天机,也许只差临门一脚…… 皇宫中,一言一行都透着无比高贵的双十女子,覆手而立望向东都方向,眼中尽是期待…… 书院阁楼,一女子手捧古书细细咀嚼——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云,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章 月下廊桥 夕阳西下,明月攀升,东都城喧嚣不在。东都王家府邸,王家二爷刚刚离开大哥的书房。走出书房的二爷慢慢褪去脸上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无奈,是不甘。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脱离王家二爷的掌控,这种感觉很不好,特别是英雄楼开张典礼后,王家二爷悄悄见了一个人,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就更加不爽了。 王家二爷想起厉夏那张始终挂着微笑的俊美脸颊就烦,这人就眼睁睁看着那小王八蛋杀光夹皮沟里的一众手下,而不加援手。不仅如此,厉夏还带来另外一个坏消息,关于漠北七杰要在英雄会上捣乱,并揭露他与铁摩勒往来交易的事情。冥冥是一条船上的人,厉夏却好像是那一旁看热闹的人,这才是最令王家二爷气愤的事。 王家二爷回到自家院子,便见夫人兴奋的迎了上来:“知道吗?丹叶和郡主相处的特好,我能看出来郡主是真心的对丹叶好,郡主还说丹叶可以随时来王府找她玩呢,我看他俩的事有戏!” 听到夫人如此说,王家二爷先是一愣,随后叹息道:“丹叶和郡主的婚事以后休要再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走不到一起去!丹叶的命不好,都是我这个无用的爹害的!” “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一直极力促成此事吗?”夫人跟在老爷身后,不解的追问着。却见王家二爷头也未回,只是摇头叹息,脚下更急将夫人远远甩在身后…… 王家二爷这些年背着大哥,背着王家,做了很多的事。而这些事,没有一件能见光,如果见了光,不用官家不用江湖好汉,他大哥就会第一个站出来剁了他。王家二爷独自站在月下,望着满月心中却是非常不满——老天爷,为什么就对他们父子二人如此不公!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同样的圆月之下,心境却各不相同。福王府曲溪楼,二楼四角分别挂着油灯,将二楼照的通亮,四角桌上展开着一幅幅画卷,陈不问和崔明道正互相品鉴对方的画作,时不时相互称赞一声……二楼假山上,南宫守环抱单刀闭目而立,俨然与这假山融为一体,背影如山峰正一点一点攀升,仿佛就要碰触那天上圆月……假山下池塘边,李太平和慕品山并肩而坐,只见慕品山摘了面纱正望着一轮满月出神,而李太平则笑呵呵的望着慕品山那美的不可方物的脸颊…… “打算参加英雄会?”慕品山收回目光,转而望向李太平。 只见李太平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圆月:“比武打擂,这不是我学剑的初衷,我学剑只为平世间不平,与人讲讲道理,斩些妖魔鬼怪。留在东都城,因为还想看看英雄会都来了哪些好汉,如果好看,看完也无妨。你呢,怎么也来了东都城?” 慕品山笑道:“女人吗!都是爱美的,就是路过想来看看不问姐姐,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意外收获,指的是我吗?”李太平打趣道。 陈不问一愣,笑骂道:“南宫大哥说的没错,你这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我指的意外收获,是不问姐姐那一曲,让我武道更上一阶,也长了见识,没想到天下间还有人可以凭借音律成为宗师!怪不得师傅老是说,不可小看天下人和事,贩夫走卒也有他独到的本事。” 说道师傅,李太平不由想起老道士这些日子不知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还是饥一顿饱一顿,同时暗道可惜!馋嘴的老头没能吃到王府里的美食…… 忽地一股惊人的气势打假山上传来,李太平和慕品山同时望将过去…… 只见南宫守的背影重如山岳,一股滔天气势直冲云霄。一直闭着眼的南宫守猛的睁开眼,单刀出鞘,长刀挥出。长刀单薄锋利,刀意却厚重如山,仿佛南宫守挥出的不是一刀,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万仞山,以万钧之力往前冲,奔向头顶那片天空,炸开无数刀气…… “宗师——冲天境!没想道不问姐姐一曲获益最多的竟然是南宫大哥,听曲破宗师,这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慕品山不由感叹。 想要突破九品入宗师,可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成的。这需要个人对这天地的感悟,还有那份玄之又玄的机缘才能成的,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南宫守在九品巅峰已经卡了很久,今朝一曲点醒,便破禁入宗师。而宗师又分三境,三境不分高低,各有其独到之处。就好比陈不问的灵慧境,陈不问可以在自己的小天地间按照天地规则做到她想做到的一切,这是冲天、天枢二境无法做到的,因为人们对天地人的感悟不同。再说南宫守的冲天境,将天地间的势掌握到了极致,如重若万钧的山岳之势,江河湖海的汹涌之势,再或者云淡风轻的无常之势。可以说宗师三镜难如登天,想要同时修成两个境界这天下还无人做到,就算圣人也不行。 李太平看的心晃神摇,太平道以修剑为主,剑道便是观天地之势融入剑中,可以说南宫守的突破让他获益良多,将来突破宗师入冲天境又多了一份保障。 冲天境的突破是宗师三境中劲气波动最大的,可以说东都城数得上的高手都会感应到,纷纷将目光锁定福王府方向,却不知何人在此时迈入宗师境界。 南宫守的气息逐渐稳定,李太平几人才纷纷道贺…… 这天下每天都有许多大事发生,只不过这大事只是相对而言,对于武者突破境界便是大事,对于学子金榜题名是大事,对于商贾做成一笔大买卖是大事,对于黎民百姓也许家里的羊又下了崽都是一件大事值得庆祝一番,当然大事也分好坏…… “陆郎,咱们私奔吧!这个家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家里那个赌鬼老爹把我卖给王丹仁做妾!求求你带我走吧!”廊桥边小娘子梨花带雨的哀求着。 只见那叫陆郎的青年书生,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的说道:“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你爹怎敢如此!背信弃义他就不怕老天爷惩罚与他!——过几日秋闱就开始了,你在等我些时日,相信我秋闱一结束我就带你走。” “陆朗,我等不了啊!我爹把我卖了,卖了啊!我求求你了陆朗,你不是说你喜欢我,没有我你就活不了吗!我们逃走,逃到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到时你在考。”小娘哭跪在书生脚下,搂着书生的大腿,苦苦哀求。 “翠花,你别这样!你听我说,我寒窗苦读二十年,等的便是今年啊,过了今年又要等上三年!翠花你相信我,我一定会高中的,到时我带你走,我们日子一定无比幸福。可要是现在就走,我们什么也没有,人生地不熟,让我们怎么活!你听我的在忍些时日。” 翠花听了书生的话,急忙说道:“我可以做针线活,也可以放牛放羊,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一个人就可以养活咱们俩,你什么也不用管备考就成,三年只是三年而已,陆朗啊……” 月下,廊桥边,一对恋人相拥哭泣…… 大兴城齐王府,户部尚书端起茶杯又放下,叮嘱道:“殿下,这次老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陛下,此行我并不担心殿下与那王家打交道会吃亏,我倒是担心殿下和那些个武夫打交道会力有不逮,毕竟殿下很少接触江湖武夫。殿下切记与武夫打交道时你不是皇子,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切行事按男人的方式来办,切不可以皇权压人。” 一身紫色公服在身的齐王,皮笑肉不笑的恭敬说道:“卢公安心,安民定当谨遵教诲不负所望。” “殿下此行,兵马不宜多,三千便可,宗师倒是可以带上一人,便可护得殿下周全。”户部尚书再次嘱咐道。 无论户部尚书说什么,齐王都一一允诺,在卢照兴面前谦恭的很,半分皇子架子没有。送走卢照兴,齐王那张脸变得更加阴沉,不怒自威。齐王乃镇国大将军,手握大兴城外六万铁骑,可以说是实权派。毕竟整个大乾朝兵力不过八十万,齐王手中的这六万铁骑,那是精锐中的精锐。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结交百官,可以说是众多皇子中最有机会坐那个位置的一个。 齐王正在思考此次出行如何给自己捞到更多的好处和声望,而此时的东宫也不闲着,只见太子高高在上坐在龙首交椅上,一脸愁容…… “老八在延安郡让人摆了一道,屎盆子却扣在本宫头上,父皇虽说不信,却终究对我不喜,现在好又让老二去东都捡便宜!一个个都对本宫不安好心,都想爬到本宫头顶,都想把本宫赶出东宫!”太子越说越激动,啪的一声,砸了手中酒杯。吓得小宦官大气都不敢喘,急忙跪在碎裂的杯子旁,小心翼翼的捡起破碎的杯子。 无怪小宦官会如此紧张,太子这些年早就没了年少时的乖巧仁义,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拿太监宫女撒气泄愤。运气好的吃点皮肉苦,运气不好的就得投胎转世了。 太子谋士自称无尘道长,举手投足间尽显仙风道骨:“殿下稍安勿躁,这段时间殿下莫出东宫,就在东宫看书处理政务,以不变应万变,做的越多就越容易出错,且看那些跳梁小丑还能蹦跶几时……” “真人,我们就这么看着?”太子心中有疑。 “殿下天命所归,乃真命天子帝王命格,天道定数是无法改变的。就算他们跳的再高,终要落于凡尘。”无尘老道安抚道。 太子乃嫡出,确实乃命中定数无法改变,但是老道士没说,当今的圣上虽非武道圣人,但那也是圣人,圣人还是可以剥夺太子的命格的,前提是太子别干那欺君的蠢事。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一章 伤心人 东都乃王家的东都,王家人做事向来跋扈,黎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特别是王家的一些子弟,仗着身份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就算这段时间东都城龙蛇混杂,有些武者看到不公的事想要出头,一听对方报出王家名号,那点正义感也就烟消云散了,不得不选择了低头无视。 王丹仁乃王丹枫堂兄,仗着王家在这东都城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最可恨的是,这人已到而立之年,对美色却越发贪婪,已经有了九房妻妾仍旧不满足,这不又要再纳一房,而且相中还是有了婚约的小娘子,这事闹得东都城沸沸扬扬。 王丹仁带着狐朋狗友正向王家的一座酒楼走去,只见其身形消瘦,脸色蜡黄,走起路来一摇一晃脚步虚浮,一看便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酒楼上崔明道端起酒杯说道:“我崔明道佩服的人不多,南宫大哥绝对算得一个,因为南宫大哥是君子——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君子谈不上,明道过赞了!——家父时常鞭策,行走世间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胸中有正气,做事方能对得起天地良心!——我看明道行事张扬却不失公正,做事不拘小节却有分寸……”南宫守朗然说道。 “南宫大哥不是明道自夸,明道行走江湖多年,行事从未愧对过本心!明道就是有些爱美之心,正所谓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明道却绝非那玩弄感情的好色之徒!”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看太平这几日不也是围着品山转码,要不是你我硬拉着他出来喝酒,估计现在还陪着品山风花雪月呢!”南宫守难得说笑,却总是喜欢开李太平的玩笑。 听到南宫守的话,李太平不由暗想,怎么又扯到我身上,还让不让人吃的舒心了!不由忙将口中吃食咽下:“两位哥哥乃人中俊杰尽管互相吹捧,小弟洗耳恭听便是,切勿顾及小弟的感受,小弟现在只对这满桌子美食感兴趣。” 崔明道觉得眼前的小兄弟很有趣,做事总是出人意料,凡事不吃亏,很多时候油滑的像条泥鳅,脸皮厚起来东都城的城墙都要相形见绌!可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单人支剑不要命的挑了满山盗匪! 三人喝着酒聊着天,却见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华服郎君有说有笑的走入一旁的雅间。这伙人进了雅间后,一点也不文雅,嗓门大不说,出口成脏!像极了市井无赖泼皮的样子…… “恭喜,贺喜,丹仁兄好事临近,美娇娘即将入怀,真是羡煞兄弟几个!” “我可是听说了,那翠花姿色不凡,而且我还听说,那小娘子有婚约在身,男方好像还是个读书人,丹仁兄给兄弟几个传传经,怎么把小娘子搞定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吹捧。只见脸色泛黄的华服郎君,挥了挥手压下众人的大嗓门,才得意的说道:“我王丹仁是什么人,在这东都城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对那小娘子还用动手腕,只要我勾勾手还不立马投怀送抱!” “那是!那是!丹仁兄鼎鼎大名东都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见了不竖大拇指!” 雅间外头,数桌客人听了雅间的叫喊声不由皱眉,有的朝着雅间方向摇了摇头,有的表情厌恶到了极点,有的小声嘀咕看样子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呸!还他妈的大名鼎鼎,我看是臭名远扬,要不是有王家照着,早他妈的让人剁碎喂狗了!” “杂碎!老子真想进去给他两耳刮子,教教他做人。” “小点声,这可是王家开的酒楼,让人听了去,你小子可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气愤归气愤,还真没人敢找王家人麻烦,除非不想在河南郡混了。 辱骂王丹仁的几桌客人声音虽小,却也逃不过南宫守三人的耳朵。只见南宫守眉头微皱,显然是好心情都被搅和没了,起身扔下二两银子说道:“二位贤弟我们换一家,这王家的吃食让我感觉恶心。” “大哥我也正有此意。”李太平吐出口中吃食,背起剑匣就走。 南宫守清楚凡是大家族必然良莠不齐,总有那败坏家风的不孝子孙,就算南宫家家规森严,也会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可是绝对不会出现像王丹仁这样的恶霸。这说明王家治家不严,有纵容之嫌…… 南宫守三人换了一家靠近洛水边的小酒馆,虽然酒馆嘈杂不堪,酒水也淡,可是喝起来心情却要好上许多。三人酒量都不错,这酒喝的就多了,可乐坏了酒馆老板。往日里来喝酒的都是升斗小民,摇船糊口的粗鲁汉子,顶多要上两碗黄酒解解馋,哪有像这三位的,已经喝了数坛却好像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落水上舟船往来不断,人们为了生存忙忙碌碌却也开心,反倒没了江湖的险恶,官场的勾心斗角,活得不易却也简单。廊桥边,一个有着几分姿色的小娘子愣愣的看着落水发呆,就那么一直站着与周遭的繁杂格格不入。当李太平喝第一碗黄酒时,那小娘子就在那里站着,现在李太平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碗,而那小娘子依旧站在那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也渐黑。李太平三人的酒还未散,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好朋友聚在一起,酒要喝的尽兴,方能尽兴而归。 酒馆里旁桌的客人都散了,老板一家子点上油灯陪在客人身边。不是老板一家子愿意伺候人,而是心里担心,这三人佩刀带剑的,说不好酒钱就没了着落。这阵子吃霸王餐的武人可不少,有得不给钱还要动手打人,不讲理的很! 崔明道这顿酒吃的开心,酒钱给的自然不少。广陵郡崔家没别的就是有钱,夸张点说富可敌国。崔明道足足扔下五两银子,这些银子酒馆老板忙乎一个月也未见得能赚到,老板收了银子眉开眼笑,一家子千恩万谢将李太平三人送出酒馆…… 出了酒馆李太平却未打算回王府,而是打着酒嗝说道:“二位哥哥且先行回啦吧,弟弟我醒醒酒再回去。” 南宫守和崔明道看了一眼廊桥边的小娘子,随后转身离开。李太平能看到小娘子,南宫守和崔明道更加能看的见,既然李太平想管,他二人却也没必要跟着一起,毕竟每个人的路不同,要自己走才好。 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伤透心的翠花。翠花在这里等了情郎两天,却人影未见,翠花知道陆郎在躲她,因为已经两天了,陆朗住处也去找过,却未见陆朗身影。最后一次见陆郎,依旧是那番言辞让她等,而且翠花能感觉到陆郎的不耐烦。见不到陆郎翠花也不想回家,因为家里的父亲每天一大早便出门,晚间才会醉醺醺的回来,不用想一定又去赌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变卖了,母亲生病无钱可医,含恨而终,所以那个家,翠花真心不想回去,因为那里已经不是家了。 翠花眼里已经没了泪水,她恨赌鬼父亲,她恨薄情郎君,她恨这不公的世道。翠花虽没有力气与这世道争一争,却也不想任人摆布,不想朝这世道低头,那么她还又一个选择。翠花选了落水,在这里生那边在这里终…… 翠花不想再看这世道一眼,所一翠花跳了…… 翠花跳了,却没有落入水中,因为有一个人,在那一瞬间动了,因那人动了,所以翠花现在站在洛水的对岸。 翠花虽然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翠花知道这落水有多宽。翠花不想死,只是不得不死,现在有机会活下来,翠花便果断跪下,口中坚定说道:“多谢恩公搭救,恩公既打算救人,那就救人救到底,小女子有生之年必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起来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是懂的,既然今日出手当不会半途而废。”李太平扶起翠花。 李太平详细询问了翠花事情的原委,不由气道:“好一个狗仗人势的王丹仁!好一个负心汉,薄情郎!还有你那人性全无的好父亲!” 摸着剑匣,李天平很想现在就一剑一个结果他们,可是理智告诉李太平不能不问而诛,道理是要讲的,只不过是有手中剑好好跟他们讲讲道理。 “我可以为你出头,你可有准备好面对你的父亲?面对你那情郎?甚至面对整个王家?”李太平盯着翠花问道。 救人救到底,但是你救的人会否坚持到底,有时候恩人也可能会变成仇人。面对王家李太平都毫无信心,更何况一个柔弱女子。道理一旦讲不过人家,后果很有可能比死还要糟糕。 “恩公,对小女子来说死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好怕的!今日既然未死,那便是天意,小女子不求别的,只问这世间要个公道。”翠花再次跪下。 回王府的路上,崔明道笑着说:“你就不怕那小子惹了搞不定的大麻烦?” 南宫守认真地说道:“他打不过的我替他打!他扛不住的我替他抗!” 崔明道听后大笑:“好一句——他打不过的我替他打!他扛不住的我替他抗!明道今天算是彻底服气了!大哥记得,要是打架一定带上我崔明道,就算捅了圣人的马蜂窝,兄弟也一并扛了!” 快哉!快哉! 南宫守二人大笑着朝着王府行去……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二章 赌鬼 赌坊有史以来都是最赚钱的行当之一,东都的赌坊很多,大大小小的不计其数,而这些赌坊有一半都控制在落水帮手里,落水帮还控制着落水河运,俩项营生让落水帮成了东都城第一大帮派。 夜里落水帮控制的一个小赌坊内,嘈杂热闹,压大压小的声音此起彼伏,随着大小揭开,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战意高昂,可谓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大!大!大!” 蓬头垢发,精神却异常亢奋的老男人,用那密布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骰钟,喊破了嗓子却依旧玩命的喊着。“一把就成,一把今儿就回本了,我就不信邪了,今晚已经连开十七把小了,这把肯定是大!”老男人已经赌红了眼,满脑子的开大。 骰子在骰钟内翻滚跳跃,宛若赌坊内叫嚣挣扎的一众赌徒,终有囊中羞涩,袖内空空无力之时。骰子停止了跳动,骰钟一点点揭开…… 骰子点数二、三、四,老男人就像抽走了筋骨的面人,无力的瘫在赌桌前,口中痴痴呆呆的念叨着“完了!完了!全没了……” 老男人佝偻着身子面无表情的拖着步子走出赌坊,秋夜漫天星光却无法照亮老男人的来时路……赌坊内落水帮的打手朝着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啐上一口,在落水帮众眼中,老男人该死,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要卖了当赌资的玩意,他就不是个玩意,老天爷眼还没瞎,就应该让这老东西血本无归。 赌坊是开门做生意的,什么样的赌徒没见过,变卖家产来赌的,甚至有拿命赌的,唯独这类卖妻儿的赌徒最不受欢迎,万一被告发,也得吃官司受牵连。大乾朝的律法森严,贩卖人口那可是重罪,卖人为奴者绞,卖人为部曲者流放三千里,卖人为妻儿子孙者徒三年。老家伙现在的状态,别说徒三年,徒一年就得一命呜呼。 老男人浑浑噩噩得走到家门前,推开院门却见屋内有烛光,不由精神一振,紧赶几步推开门,人还未见着便嚷道:“是翠花回来了么?翠花快给爹爹找些银钱,爹爹再去搏上一搏……” 翠花一脸寒霜的站在屋内,老男人却像没看到翠花脸色一样,上去就在翠花身上翻找,最终却只翻出几个铜钱,连屋内还有一人都未曾发现。看着手中几个铜钱,老男人一下子泄了气,这点赌资有个屁用!老男人一转头,忽地眼瞥见屋内竟然还有一人,顿时吓了一跳。短暂错愕后,老男人又来了精神,转头看着翠花冷着脸:“这是又找到相好的了?” 老男人根本不给翠花解释得机会,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得少年郎,口中却说道:“俺家翠花的姿色可是远近闻名的,你小子想跟俺家翠花好可得过他爹爹这关——二十两银子,我转头就走。” 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竟然把自己女儿当成货物一样买卖,李太平不由眉头一皱…… 老男人见少年郎皱眉,还以为对方银钱不够,便自降价格:“二十两没有那就十两,你要是连十两都没有,小心我到官府告你拐带俺家闺女!” 李太平还未出声,翠花却实在听不下去了,手指着老男人气得之发抖:“你还是不是人?刚把你女儿卖给王家人,这转脸就要在卖!我——我没你这个爹,从今儿往后,你我断绝父女关系。” 见到翠花表态,李太平笑了,随后从剑匣内抽出一把剑搭在老男人的脖颈处:“听到啦!从此以后你若在找翠花,小爷便一剑砍了你。现在把卖女儿的文书拿给我,动作慢了没准也砍了你。” 感受着脖颈处剑刃的锋利,老男人脚下一软跪地求饶道:“少侠饶命!少校小人从此绝对不再找翠花,再找翠花出门就让老天爷劈死!” “少说那有的没的,你只需要知道打今儿起,你再看翠花一眼,我便取你项上狗头,现在把买卖文书交给我。”李太平威胁道。 卖儿卖女的事,哪敢留文书,老男人就是收了王丹仁二十两银子,便口头答应把女儿卖给王丹仁做妾。王丹仁也用不着买卖文书,在东都城只有他王丹仁坑别人,还没人敢坑他。老男人跪地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着,保证绝无买卖文书,李太平才放其滚蛋…… 翠花他爹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还有那个负心汉和王丹仁未解决,李太平认为翠花留在这里并不安全,便带着翠花找了间靠近王府的客栈安顿下翠花,并安抚翠花放心,李太平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的。 李太平未打算将翠花带回王府,虽说王府多养个十口八口算不得什么,但这事毕竟是自己找的,跟王府毫无关系,没必要把王府和其他人牵连其中。李太平回到王府,找了门房和护卫打听起王丹仁的底细,见护卫一提起王丹仁便咬牙切齿的样子,李太平便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准备直接找上王丹仁解决此事。在调查王丹仁之前,李太平寻思着找王丹枫说说此事,但是听到王丹仁做的那些恶事,李太平觉得找王丹枫就没那个必要了,这样的败类一剑剁了都便宜他了。 王家的英雄会正式拉开帷幕,擂台赛比赛规则只有一条,比斗过后还能站在擂台上的便是胜利者,胜利者将接受下一位挑战者的挑战。八座擂台就搭在英雄楼广场上,将产生八位擂主最终一决雌雄。 落水帮的盘口此时已经入住英雄楼,当然这么一大块肉,可不是落水帮能吞下的。这块诱人大餐被分成了十份,落水帮和其他大小帮派占五成,另外五成王家独占,落水帮没有异议,其他帮派就更不敢吭声了。 八座擂台,每座擂台上王家都派了一名高手坐镇,王家的人可不是来救人与危难的,只是判罚输赢而已。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这种事情很简单,一个判官足以。当然王家人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比武者上台前,要签好生死状,生死状由王家人收好,以防有谁被打死了死者的家里人找后账。 参加英雄会的草莽豪杰有很多,当然看热闹的更多。毕竟要签生死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刀枪不长眼,一个不小心没准小命就交待再擂台上了,要是没有两下子,还真不敢当那擂主。 随着王家二爷敲响铜锣,擂台赛正是开始。锣声余音未了,便见八座擂台已有好汉登台…… 第一天的比赛,一些自持身份的高手都未参加,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一个人的出场,让那人的擂台当天从始至终未有人登台挑战,显得格外冷清。 剑西来的剑道是打出来的,大老远从漠北来到东都可不是为了王家那点破事,而是来磨剑的。所以锣声未停便飞身落到擂台上,既然是来磨剑的,那么上来的人,他希望是有分量值得他出剑的人。 剑西来踏上擂台那一刻便出了剑,而且只出了一剑。剑气纵横,擂台上的大青石剑痕交错,除了剑西来所站之处在无立锥之地。 “八品!这人是八品!” “姥姥的!八品你上去那么早干嘛,还让不让别人露脸了!” “眼瞎啊!那是八品巅峰,已经剑气有形了!” 剑西来所在擂台周围叫骂声一片,却无人敢上台挑战,让王家的判官也很无语…… 大乾朝八品武者不少,就算东都王家也能拎出一二十个,可那都是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这么年轻的八品王家也就一个王丹枫,放眼大乾朝那也是凤毛麟角。 剑西来上场的消息很快传到王家二爷耳中,王家二爷眼神冷厉的看着远处擂台方向,随后吩咐下人道:“去把申功行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其商量。” 申功行落水帮帮主已到不惑之年,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的样子,宽额方脸,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气势不凡。申功行幼时机缘巧合下,得高人传技三个月,学有所成的少年郎便来到东都打天下,大小恶战无数才坐得这落水帮的帮主之位。申功行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些年在王家眼皮子底下吞并了不少东都的小帮派,不知不觉间竟然成长为王家也不敢轻易动弹的人。落水帮门徒众多,只要靠着落水吃饭的,都归落水帮管,不夸张得说,申功行一道令下马上便能拉起万八千人的队伍,王家二爷也得叫声申帮主才成。 王家二爷和申功行的碰面并未背着人,就在英雄楼设宴,二人一顿酒吃了大半天,才见申功行离开。次日东都城无论大小赌坊盘口,都在最显眼的位置标明了一个人的赔率。 剑西来的赔率一夜间翻了数百倍,而且标明战胜剑西来者可获得一成赌资。这已经不是赌博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悬赏。王家二爷翘着二郎腿,喝着南方来的新茶,嘴角翘起“漠北七杰敢跟我斗!看我怎么弄死你们!”。 得到消息的漠北七杰老三赤发鬼一路疾奔回客栈,人还未到大嗓门便嚷嚷起来:“不好啦!王家出阴招啦!” 漠北七杰老大毒阎罗龙头拐杖往地上已磕,看着满头大汗的赤发鬼训斥道:“慌什么!无论他王家出什么招,咱接了便是,咱漠北七杰怕过谁来。” 听到消息的剑西来表情依旧淡然,未有丝毫变化。对剑西来来说,不怕有人挑战,就怕挑战他的人连让他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漠北七杰离开客栈,前往英雄楼,这一路上无数武者对剑西来指指点点,就连江湖之外的人也都好奇的上前看上一眼。剑西来在东都城出名了,而且你想不出名都不行……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三章 病书生 有钱能使鬼推磨,价格足够高的话磨推鬼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今天英雄会格外热闹,昨天还冷冷清清的擂台一角,今日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砰——一道高大的人影飞出擂台,摔落在人群里,引得人群一阵谩骂…… “擂台是比武的,不是比身高的!你以为长的高人家就打不到你啦!” “又是废物一个,真是给咱中原豪杰丢脸!” “快看,无影剑上场啦!这把一定能赢,我得押上一注才成!”一名围观的武者赶忙跑向一旁的赌坊盘口掏出二两银子押了上去,转过身还未挤进人群,便见一个黑衣人倒飞过来,差点撞了一个满怀。只见黑衣人脑袋肿的跟猪头一样,细看之下面善的很。 买定离手,刚刚押了无影剑胜的武者,一阵心痛“无影剑啊无影剑,你要能败的在快一点该多好,我那二两银子啊……”。 挑战者的品级越来越高,刚刚战败的无影剑可是八品武者,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人火急火燎的跑去押注,没想到一个照面,无影剑连一招都没走过就被剑西来打成了猪头。 剑西来八品巅峰,无影剑八品,为什么无影剑败的如此之快,心思灵光的武者甚至怀疑无影剑那小子就是个托,就是来坑大家银钱的。王家的判官品级还不到七品,刚刚的战斗就更加看不明白了,当然不明白也不不要紧因为擂台上站着的是剑西来,谁胜谁负还是明明白白的。 英雄楼王家供奉站在王家二爷身后说道:“剑西来的战斗本能已经融入骨子里了,那无影剑上场还想虚招试探对方深浅,剑西来已全力实招碰虚招,无影剑连五分实力都没发挥出来,就败了!如果生死相搏九品以下无人是剑西来对手,这是一个千万次战斗磨砺出的八品,二爷想凭借那群乌合之众击败或击杀剑西来恐怕不容易!” 王家供奉那都是宗师实力,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只见王家二爷皱眉沉思,要不要动用手中牌,一个剑西来值不值得动用手中牌……王家二爷最终还是打算在看上几天,毕竟擂台赛才刚刚开始,没准有惊喜呢。 南宫守看了半天剑西来的擂台赛,回头望着崔明道:“有几成胜算?” 只见一向自信满满的崔明道低头沉吟半响后很认真的说道:“擂台比斗有七分胜算,如果即分胜负又分生死五五开吧!” 这个评价相当高了,因为崔明道可是九品巅峰,一个能将美人画的惟妙惟肖的人,说明这人做事认真到了极致,那么他的武道必然不会掺半点水分。一个九品巅峰的人面对八品武者,生死相搏只能五五开,可想而知这个八品有多么的恐怖。 “大哥没突破宗师前对战剑西来有几分胜算?”崔明道反问道。 南宫守看着擂台赛上波澜不惊的剑西来:“如果他是穷凶极恶之人,我必能将他斩于刀下。如果不是恶人,我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我。” 崔明道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南宫守此话不假,南宫守最强的便是对天下之势的领悟,对恶人出手他的势只会更强。 福王府,慕品山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陈不问抚琴,动人魂魄的容颜一会喜悦,一会哀伤,宛如琴音般让人迷醉…… “姐姐这几日可看见李太平?”听完琴曲的慕品山问出这几日一直想问的话。 陈不问笑道:“怎么几日见不到人,小娘子就沉不住气啦?” “哪有!我就是觉得这小子最近几天神神秘秘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还要背着咱们才能干的!” “这事你应去问南宫大哥,他们三兄弟一天到晚厮混在一起!”陈不问说道。 慕品山皱眉说道:“我问过南宫大哥,大哥说这两天他和崔明道一直在看剑西来的擂台赛,却不知李太平那小子跑哪里去了!” 慕品山找不到李天平,那是因为此时的李太平也在找人。王丹仁前两日多喝了几杯,今儿个才缓过来,一大早便起了领着打手直奔翠花家。王丹仁扑了空,空屋哪有半个人影,细一打听才知道,翠花家这几日都没回来人。王丹仁暗叫不好,那老东西不会带着翠花跑了吧。王丹仁有些急了,到嘴的麻雀飞了那哪成,忙纠集了所有手下,开始满城翻找,闹得鸡飞狗跳…… 王丹仁一顿好找,翠花父女没找到,却把陆书生翻了出来,一顿胖揍却也未能获得半分有用信息,正恼着呢,便见手下急冲冲跑来告诉他,有个少年郎让人带话,此时翠花正在家等着他呢。 王丹仁二话不说,气势汹汹的带了人就往翠花家赶…… 英雄楼,剑西来的擂台敢上去挑战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是也越来越精彩了。能上去挑战的说明分量是够的,这不又有一人缓步登台…… 一身青衣,脸色苍白,一举一动儒雅的就像个书生,准确的说像个病书生。只见病书生缓步登台,速度很慢,来到台上干咳数声脸色到红润不少,随后才朝着剑西来微微颔首见礼:“在下独孤清风,人称病书生,还请兄台不要手下留情。” 剑西来还是头一回听说打架前叫对方下手狠点的,凡是说话不正常的,脑子一般也都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如果还能练到九品,这人就算不正常到家了,你要是敢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没准后半辈子都不能是正常人了。 “彼此,彼此。”剑西来这还是头一遭说话。因为眼前文雅的病书生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就像在漠北深陷铁摩勒大军时一样的感觉。剑西来的直觉很准,这些年多次平直觉化险为夷,所以剑西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独孤清风,独孤家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的人物,青阳宗百年不遇的变态疯子。没错确实是疯子,平时看起来文雅,待人温文有礼,可是一旦动了手,这人就变了,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就连野兽看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人们都说病书生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惹了他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些年病书生和人架是越打越多,身体也越打越伤,可说来也怪,这人却越伤越强。 “这把可有好戏看了,我是真没想到这疯子会来!当年有幸看到这小子跟人打架,那时他还是六品,对手却是七品巅峰,这家伙那股不要命的打法是真瘆人,上来就是伤换伤,命换命的打法,那个七品巅峰竟然真的被他打了个半死!”崔明道激动的说道,嗓门大到盖过全场,场上剑西来听的是清清楚楚。 病书生转过身看着台下的崔明道,露着满口白牙笑道:”明道兄多年未见,还是那么嘴欠,可真是一点没变!” 崔明道这么大的嗓门,傻子都知道是在提醒剑西来,你眼前的敌人可是个疯子。崔明道也回礼道:“彼此彼此,清风兄还是那么有病!” 病书生转过身不在搭理崔明道,因为他知道斗嘴他斗不过崔明道,便看着剑西来笑道:“可以开始了吗?” 剑西来点了点头,便见病书生脱了青衫,只见宽大青衫下是用白色纱布紧紧裹着的身体,身体多处还有血水渗出。脱了青衫的病书生气势陡然一变,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一股滔天的血气弥漫开来…… 病书生脱了青衫,南宫守才看出来,病书生竟然将外加功夫练到了九品!要知道五品的赤发鬼便可在铁摩勒大军中杀个七进七出,丝毫不比八品的剑西来差,可想而知外家功夫练到九品会是个什么样子,也许只有佛门的金刚不坏练到金身境界才能媲美。 “我来喽!” 也不见病书生脚下用力,便见其脚下青石猛地寸寸碎裂,人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出现在剑西来身前,裹着纱布的拳头至下而上挥出…… 太快了,快到早有准备的剑西来都没机会闪躲,没机会拔剑,看着眼中急速放大的拳头,剑西来相信,如果被击中那就不是输了这场比赛那么简单了,估计后半辈子不是白痴也是傻子。剑西来只来得及将长剑横于胸前,便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沿着剑鞘袭来,没有一丝一毫真气,而是存粹的肉体力量。 剑西来就像射出去的礼花,恐怖的力量将其高高击飞,耳边是撕裂空气的啸叫声,剑西来感觉双臂麻木的毫无知觉,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地面上病书生正慢慢蹲下,剑西来知道再不出剑恐怕就没机会出剑了。 剑西来的身体达到最高点,开始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剑西来没有提气轻身,反倒是加速下落,双眼死死的锁定病书生……半蹲的病书生双腿就像蓄满力的牛筋,猛地绷直,就要弹身而起。就在病书生要弹身而起的一刻,剑西来出剑了。剑西来为了保证持剑的手能够恢复到最佳状态,一直隐忍不肯拔剑,直到病书生蓄满力才悍然出剑…… 剑西来的战斗本能依旧精准而恐怖,在病书生力量爆发前的一瞬间抢先出手,只见漫天剑光映的人睁不开眼,无数剑气汇成一道剑刃,当空刺下……迎接那道剑气的是一只拳头,一只包裹着纱布的拳头…… 剑气崩裂,长剑至。拳头抵住剑尖,却抵不住汹涌的剑气,只见抵住长剑的那只裹满纱布的手臂猛地炸裂开来,白色纱布被剑气绞的粉碎爆开一团白雾。而那只手臂纵横交错布满了剑痕,血水从每一寸肌肤渗出……而剑西来也不好受,憋着的那口血,再也忍不住一口喷出…… 一个照面两人便拼了个两败俱伤……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四章 剑西来 官道上三千铁骑疾奔的烟尘数里外清晰可见,这是一只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大乾朝像这样的骑兵,也不过能勉强凑够六千之数。每一名骑兵都是千挑万选入了品的武者,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就算是圣人也要绕道而行。 齐王善战,成凭借六千轻骑横扫边境线,打的铁摩勒心惊胆战。齐王冷酷,坑杀上万俘虏,被文官不喜。齐王阴沉,就算是笑那也是皮动肉不动,军方都称其铁面阎罗。 三千铁骑的最前方,是身穿黑色重甲手持方天画戟的齐王。善使方天画戟的齐王武力值一直是个谜,与军中高手过招一对一的情况下,齐王连六品的军官都打不过,可是如果上了战阵,一马当先的齐王,可以轻易将八品将军斩于马下。军神说过,手上有兵的齐王和手上无兵的齐王,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给齐王六千重甲骑兵,齐王可横扫天下,圣人也不可挡。 所以齐王只能带重甲骑兵三千,带多了他怕京城的老爹会砍了他,带少了他怕压不住洛阳王家。齐王胯下乃是宁远国进贡的千里马,此马通体黝黑,比其他军马高出一头,彪悍雄壮。 只听一声马鸣,齐王胯下神驹人立而起,止住前冲之势,齐王身后三千铁骑由动转静只是眨眼功夫。 “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发。”齐王下达命令后,翻身下马来到官道旁的树荫下,从行囊中翻出口粮大口咀嚼起来。 百官都说披甲的齐王是存粹的军人,可以和士卒同食、同寝、同战。脱了甲的齐王,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皇子。两个极端的性格却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这便是齐王,大乾朝的二皇子。人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齐王便是大乾朝最耀眼的那个皇子,所以看好齐王的人有很多。除了太子,能与齐王有得一拼的就剩下一个八皇子晋王。 晋王才华横溢,德才兼备,入书院读圣人书,可以说是所有皇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院长对晋王的评价很高,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晋王一直在书院读书,很少露面,但是圣人如此说,试问天下谁人敢反驳。 东都城一处民宅,只见院中东倒西歪躺着七八个大汉,一个少年郎君蹲在一名脸色蜡黄的华服男子身前,笑着说道:“色胆包天,视大乾律法如无物,连买卖人口的事你都敢干,我看大兴城的那把椅子没准你哪天兴致来了也要坐上一坐!” “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买卖人口?”王丹仁虽然怕,却死鸭子嘴硬,说什么也不肯承认买翠花当妾的事。 李太平一把拽过陆书生又指了指翠花:“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陆书生慌了,神仙打架他一介凡人可不像介入其中,哪怕和翠花两情相悦,他也要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否则王家动点手脚,他的前途就完了,急忙挥手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少侠你可不能不讲道理。” 李太平转过头来,盯着陆书生冷冷的说道:“你敢说和翠花没有婚约?敢说你们俩没好过?” 胆战心惊的陆书生,连看翠花一眼都不敢,磕磕巴巴的说道:“婚——婚约早就毁了,我——我现在和翠花什么关系都没有。” 翠花看着将头转向一边的陆书生,眼中泪光隐现,却咬着牙没有哭出来:“好你个负心汉,之前的那些蜜语甜言原来都事骗我的,你就不是个男人!都怪我有眼无珠,竟然看上你这么个废物。” “圣贤书都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你还考什么功名,当什么官!连为自己的女人出头都不肯,我看你不如撒泼尿把自己浸死得了。”李太平一脸鄙视的说道。 陆书生脸色跟猪肝一样,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仍不肯承认和翠花的关系…… 李太平没心思搭理眼前胆小如鼠的陆书生,再次转身看着王丹仁:“小子就凭买卖人口这一条,我就算剁了你官府也奈何不了我。”说着,李太平随手捡起打手掉在地上的朴刀,走向王丹仁…… 英雄楼演武场,剑西来和病书生再次硬拼一记。只见剑西来剑交左手,因为右臂筋骨受伤破重,已经无法再出剑,右肋也断了数根,显得有些狼狈。反观病书生似乎更加不堪,身上绷带多处断裂,双臂血糊的一样。看起来病书生更惨,其实剑西来知道,自身伤的更重,如此伤换伤的打法,他抗不过外家功夫九品的病书生,先倒下的肯定事他。 场中二人再次恢复对峙的局面,一项寡言少语的剑西来,破天荒的开口说道:“你很强,我喜欢!接下来我希望你能更强!” 听到剑西来如此说,病书生战意更胜,病书生向来不喜欢软绵绵的对手,就是喜欢剑西来这种,越打越带劲儿的,不由朗声笑道:“打架就要打痛快了,今儿个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站着。” “这次东都之行不亏,美人看了,兄弟认了,今儿又瞧见变态碰到疯子,半斤对上八两,有意思!有意思!”崔明道兴奋得说。 剑西来和病书生得战斗,让很多人改变了对剑西来的看法,因为强者是值得尊敬的。特别是二人这种舍身忘死的打法彻底点燃了英雄会,本来不打算参加的一些人物也都跃跃欲试起来,毕竟对手难求,能碰到剑西来和病书生这样的对手并不容易。 东都城的大小赌坊今天算是乐开了花,剑西来对阵病书生,押再二人身上的赌金已经堆积到了一个天文数字。本来只是江湖草莽和凑热闹的百姓押着玩,现在不一样了,许多宗门和大家族也都来了兴致,纷纷押宝二人……这场战斗最关键的是两人旗鼓相当,谁也不敢说哪个能胜,越是充满悬念的赌局,才会让人越兴奋。 王家二爷心里此时也美的很,像病书生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竟然这么巧的出现再剑西来面前,看来老天爷都不想放过剑西来。 剑西来的剑向来简单直接,磨砺的够快够狠,是一把地地道道的杀人剑。只见左手持剑的剑西来,长剑一振,无数道剑气激射而出,如振翅飞行的野蜂发出嗡嗡之声。紧接着人随剑气而动,仿佛每道剑气后面都有一个剑西来…… 南宫守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身法,竟然可已利用剑气破开空气的阻碍提高自身的速度。 剑西来的速度一瞬间到达了武者的极致,就算宗师也无法比他更快,病书生却乐了,因为这才是他想要对手。剑气临身,病书生却不慌,提气开声,只见身上的绷带村村碎裂,宛若飞花四溅。一身肌肉如铜浇铁铸,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伤处也不在有血水渗出,因为此时的病书生闭住了全身经脉气血,为得就是不让剑气入体。 远处观战的王家供奉手心里也见了汗,因为眼前的战斗很快就会决出胜负,之前他可是押了巨资赌病书生胜。 病书生一反常态的选择不跟剑西来拼速度,而是缓慢的击出一拳又一拳。剑西来的剑够快够密,病书生只要挥拳必定可以击中一道剑气或剑西来的长剑。两个人现在拼的已经不是技巧招式,而是拼在这种攻击下,谁的气息更悠久,谁更持久,谁更坚韧。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长,长的连南宫守都没想到。这二人就是疯子,已经打破人体的极限,甚至遭到了反噬。可以看见剑西来五官有血流出,手中剑却依旧稳依旧快,仿佛面临身体崩溃的不是自己。再看病书生,全身上下布满一个个小红点,那是渗出的血水,却依旧兴奋的一拳接着一拳…… 擂台下的看客,有些已经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喊道:“二位罢手吧!兄弟做个见证,二位就算打平如何?” “就是就是!都已经打到这份上,没必要分出高下了,罢手言和吧!” 一位佛门长老,不忍说道:“阿弥陀佛——如何向上,唯有放下。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二位施主还不放下……” 独眼大汉嚷嚷道:“秃驴!少在这妖言惑众!病书生加把劲干翻他!”全身家当都押在病书生身上了,不打,不打钱不就没了,对独眼大汉来说,钱财是最重要的。 人群中喊什么的都有,有劝和为贵的,也有加油助威的,乱糟糟的。南宫守虽跟剑西来二人没什么交情,却起了惜才之心,不想看着二人力竭而亡。 南宫守踏步上前,抽出怀中单刀,也不与那王家判官打招呼,腾身而起一刀劈出。刀如山岳搬横劈在剑西来二人中间,厚重无比的刀气将二人逼退:“二位今天应该打够了,如果还没够哪天我做个见证,二位在从新来过可好?” 还未等剑西来和病书生言语,一旁的王家判官叫嚣道:“大胆狂徒,竟敢扰乱擂台秩序,我看你是不知道这东都城,这是王家的地盘!” 南宫守看也未看王家判官一眼,而是向剑西来和病书生抱拳道:“在下南宫守,二位可否给在下一点面子,今儿个就到这里。” “南宫守算个……屁!”王家判官大骂出声,最后一个屁字却卡在嗓子眼里,未曾喊出。 崔明道也跳上擂台,打起圆场:“二位也累了,明道请二位吃些酒,回头在打过可好?” 王家二爷没想到南宫守也在英雄楼,更没想到的是大名鼎鼎的南宫守会像跟班的一样,跟在郡主身后,当时竟然走了眼。南宫守加上崔明道,王家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守将已经半死的剑西来和病书生带走……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五章 斗酒 王家府邸,累了一天的王家二爷刚刚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人还未进大门,便见王丹仁鼻青脸肿的跑将出来,扑跪在王家二爷脚前…… 数个时辰前,王丹仁在翠花家被李太平一顿暴走,逼着王丹仁写下认罪书,承认他买翠花做妾的事,并按了手押。逃回来的王丹仁哪肯咽下这口恶气,却又不敢去找家主,因为这事一旦让家主知道了,估计挨顿揍都事轻的,思来想去只能找二叔帮忙。 王家家主毕竟是一郡之主一天到晚要忙的事太多,根本无暇管家里的琐碎事,生意上和家里的事基本都由王家二爷管。最近英雄会的事把王家二爷也折腾的不轻,毕竟举办英雄会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能招揽更多的武者为王家所用。招揽人的事总不能让家家主出面,其他人又不够分量,只好由他王家二爷来了。 王家二爷这一天累的要死不说,还压着不顺心的事,明明剑西来那小子就要被搞定了,偏偏半路杀出个南宫守,坏了好事。王家二爷没有武道天赋,就是普通人,折腾一天早就筋疲力尽了。本打算好好歇歇,可这还没进门,便见王丹仁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又挡在了身前。 “二叔,侄儿冤啊!侄儿最近本要纳一房妾,却没想到被一个叫李太平的搅黄了不说,还逼着侄儿写下认罪书……”王丹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本想一脚踢开王丹仁的王家二爷,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详细盘问下,王家二爷确定侄儿口中的李太平就是厉夏口中那个李太平。这人不但欺负妻子远在延川县的亲戚,还毁了他手中的一张牌,今儿干脆直接打脸了。 小兔崽子!我没腾出功夫收拾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王家二爷心中暗想,脸色越发难看。王家二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滚回去,没用的东西,最近你要是再敢出王家半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王丹仁还是很会看脸色的,见说了事情经过,二叔脸色便不好看了,特别是提到李太平时,王丹仁知道事成了二叔绝对不轻绕了那小子,便乖乖滚回王家大院,是真的滚着回了大院…… 李太平这边搞定了王丹仁,便带着翠花返回王府。王丹仁虽然签了认罪书,但是谁能保证这小子不乱来,还是把翠花带回王府安全,倒时手里有那小子的认罪书,也不怕他闹出其他幺蛾子。 李太平刚进王府,便被人截了下来,一个找了他一天的人。看着李太平身后畏畏缩缩的俊俏小娘子,慕品山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是拐带了谁家的小娘子?我说怎么几天抓不到影呢!”说着扭头就走,也不给李太平解释的机会。 李太平一听,忙追了上去,赶紧如实将这几天的经历,详详细细的描述一番。 “跟我解释这些作甚?再说了救人是好事,做好事我没见过像你这样遮遮掩掩的!”慕品山回身又是一通数落。 李太平点头哈腰,这点英雄气概在翠花面前算是丢没了。只见翠花壮着胆子上前说道:“都是翠花的错,让恩公被误会了!” 陈不问听了翠花的故事后,也没多问其他的,便将翠花留在了身边。翠花也懂事,立马给郡主磕头…… “王丹仁最坏了,老是偷偷欺负我,还不让我告诉爹爹!翠花姐姐,你也被王丹仁欺负了?”一个憨厚的声音打凉亭内传来。 一个个头比李太平还要高的俊俏郎君打凉亭里走了出来,李太平看了看慕品山又看了看陈不问,意思很明显你们倒是给我介绍一下啊。 王丹叶最近经常来王府,因为这里有两位漂亮姐姐陪他玩,还从来不欺负他。今天玩的有些晚了本想回家,却听翠花的故事听入迷了,忘了要回家的事。王丹叶就像长不大的孩子,见到小娘子就叫姐姐,见到小郎君就叫哥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比自己还要小。 见王丹叶一举一动稚气未脱,李太平看着慕品山,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意思这小子脑子有问题。了解到这人竟是王家二爷的公子,李太平不由多看了几眼,还别说跟王丹枫那小子有五六分像。 陈不问知道南宫守和崔明道八成又出去喝酒了,便吩咐下人准备菜饭,因为王丹叶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喝酒对于受伤的人来说,本不应该喝的,可是今天这二位南宫守算是服了。看来打架没打过瘾,又跑酒楼里拼起了酒。这二人喝酒就跟打架一个样,不要命啊!一口菜不动,海碗端起就干,然后接着再来。这才多久,一人两坛酒就没了,南宫守和崔明道算是看傻了眼,这哪里是喝酒,这是看谁更狠啊。 “二位酒不是这么喝的啊!咱们是不是应该说点啥再喝啊?实在没啥可说的,划拳也好啊!闷头一碗干好吗?”崔明道实在受不了这种喝法,在崔明道的世界里喝酒要风花雪月,要吟诗作对,要谈古论金,得喝出情调来才成。 南宫守摇头说道:“不用劝了,让他们见个高低吧,喝酒又喝不死人!” 一旁的店家心里确是没谱,看这二位身上的血渍就怪吓人的,一看就是有伤在身,再这么喝下去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得吃官司。老板堆着笑脸走了上来,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正要开口的酒馆老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因为眼前的东西虽小,却晃的人睁不开眼,一片金光闪闪的叶子占满老板的小眼睛。 崔明道头也不回的说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都给我端上来,今天小爷我舍命陪君子,我到要看看是我的金子多,还是他俩的酒量大。” 别人不知道,南宫守还是知道的,崔明道手里的金子还是很多的,多到可以买下半城酒,要知道这里是东都,东都的半城酒那是能将王府池塘填满的。那二位就算喝一辈子,也喝不完…… 东都城真的很大,酒楼多到数不胜数,今天凡是能喝酒的地都很热闹。不因为别的,理由只有三个,借酒消愁、消愁、还是他妈的消愁!一场豪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场没有输赢的比斗,让满城赌资都落到了赌坊手里。落水帮的帮主申功行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大小通吃,是通吃啊,今天算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个世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是谁嘴欠将剑西来和病书生斗酒的事传了出去,不多时便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赌坊又热闹了,这次可不是又有人要掏银子押胜负,而是要求把剑西来和病书生的武斗改成酒斗,赌坊也顶不住压力只好认了。申功行可不想惹众怒,这满城武者真要闹开了,恐是会出大事的,那可不是简单的打砸了赌坊,万一有人推波助澜没准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骚乱,申功行果断选择了舍财免灾。 消息很快传到了王府,本来还懊恼没有看到剑西来和病书生比斗的李太平腾的一下跳了起来,连满桌子美食都顾不得了,背上剑匣就往外跑…… 慕品山没动,陈不问也没动,只见慕品山看着李太平离去的方向笑骂道:“一天到晚的就喜欢好勇斗狠,斗来斗去的!” 李太平随便抓个人就打听到剑西来所在的酒楼位置,二话不说就奔了过去。当李太平奔到酒楼附近,便发现来的似乎有些晚了,放眼望去夜里的街道满满的都是人,就连房檐上也站着人…… 人多是非就多,斗酒的还没分出胜负,看热闹等结果的就有好几伙人先分出了胜负。李太平趁着其他人看热闹,见缝插针低着头就往前挤,口中一句“对不住”反反复复说了无数遍,不过换来的可没一句好话。 剑西来和病书生身旁放着十几坛喝光了黄酒的空酒坛,这两位脸红的就像猴屁股,却依旧谁也不服谁,大眼瞪小眼一碗接着一碗…… “两位哥哥小弟没来晚吧!”李太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跨过人山人海来到南宫守身旁。 “不晚,不晚,看这架势还早着呢!正好你来了,咱三慢慢喝,慢慢等。”崔明道说道。 人生在世,有目标有方向,便要坚持不懈一路走下去,绝不服输。李太平有他的坚持,为了心中的坚持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会迎难而上。所以李太平很理解眼前斗酒这二位,输赢其实对剑西来和病书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退缩,哪怕是付出生命。一旦选择了退缩,心便蒙了尘,未来武道便再难寸进。 “还能不能喝完了!老子不在家里呆着非得跑这里看哪门子斗酒!”大汉骂骂咧咧的。 “你没赌?你没赌跑这凑什么热闹,害得老子一条腿站了大半宿!” “你以为我想啊,我他妈的这不是进得来却出不去吗,要不老子早回家娇妻美妾热被窝了!”大汉回怼道。 人群中抱怨声越来越多,这也不能怪这些赌徒骂娘,实在是这二位太能喝了,这天都快亮了,竟然还没喝出个结果。 当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一个人缓缓走下酒楼……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六章 齐王 漠北七杰蹲在酒楼一宿,终于看到有人走下酒楼,当看清下来的人时,心算是落了地,欢呼一声迎了上去。漠北七杰本来对剑西来的酒量很有信心的,毕竟漠北的酒更烈,人更豪爽,都是大腕酒大碗肉不喝趴下不散席,哪成想那病秧子竟也这么能喝,二人竟然足足喝了一夜。 病书生扶着墙一步三摇可算下了酒楼,结果显而易见剑西来赢了。这个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哭,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过也没人能说病书生什么,就这个喝法换谁谁都得趴下。剑西来的名声更响亮了,还有人编了句顺口溜传遍大街小巷——一剑打西来,半城酒皆空,书生本无病,却要扶墙走! 病书生的人丢大了,人们都以为病书生肯定要找剑西来把场子找回来。次日一大早病书生果然去了漠北七杰所在的客栈,人们期待的大打出手却没有发生,反倒是见到剑西来和病书生勾肩搭背的走了出来。任谁也不会想到,一场生死相搏,一顿酒醉,二人竟成了惺惺相惜的莫逆之交。 王府内李太平不由感叹:“天南地北的,一个疯子一个变态竟然能聚到一起,也真是命运使然!” “你会和疯子交朋友?还是会和变态交朋友?所以它们没朋友,也就只能疯子和变态成朋友了!”崔明道笑呵呵的说。 福王肉山般的身躯动了动,锦袍下那身上肥肉就像波浪一样,一浪推着一浪:“武功高低本王看不懂,要说喝酒本王还真想见识见识,有机会把那俩小子弄王府来切磋切磋。” 陈不问柳眉一竖瞪了福王一眼,轻声斥责道:“想都别想,他俩要敢来王府,我就把他俩打出东都城,这辈子都别想再进东都。” 福王赶紧堆笑道:“说笑,说笑,问儿不可当真,父王早就戒酒了。” “戒酒?那上次你跟南宫大哥喝的什么?上次南宫大哥在场我给你留着面子呢,怎么的还想找借口再喝点?” 福王妻子早逝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以说陈不问就是他的命,为了这个女儿福王没有再娶,当然福王不缺女人,不过那些都是逢场作戏,福王从未认真过。福王用美食美酒将情感深深的埋藏起来,所以福王才胖的一发不可收拾,胖成了一座肉山…… 被女儿一顿数落,福王马上岔开话题:“我收到消息,齐王今日便可到达东都,按礼数咱家得出人迎接一下,虽说女儿家不易抛头露面,可你爹也没个儿子,就只能劳烦问儿跑一趟了。齐王眼高于顶傲气得很,问儿多担待些,毕竟都是皇族,可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知女莫若父,陈不问看着性子温和,其实却是个外柔内刚的脾气,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那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就像王家多次逼婚,陈不问便毫不客气的让他们听了一曲。 齐王的三千铁骑午时来到东都城下,只见城门大开,郡守和一众官员簇拥着郡主迎了上去。齐王的三千铁骑留在了城外,这是齐王要求的,齐王这是再安抚王家家主——本王只是来看看英雄会并无它意,大可放心。 齐王的举动也确实安了王家家主的心,毕竟放三千重甲骑兵进城,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城内不适合骑兵作战,但是他王家门前的路很宽,可是够六奇并行的,如果齐王真如传说的那么厉害,一个冲锋他王家可就化作废墟了。 脱了铠甲的齐王,果然如百官说的那样,高傲的不可一世,只是朝着问安的郡主点了下头,便没了下文。就算实权派一方大员王忠,齐王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脸色始终阴沉着让人发寒…… 齐王即没去郡守府也没有去福王府,而是去了英雄楼,齐王的做法很直接,就是让东都城的武者知道,我齐王来了。郡主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陪同齐王去英雄楼,齐王对郡主的离开也毫不在意,对齐王来说宗师的身份还不够让他重视的,大乾朝的宗师不多,但是齐王府还是能抓出一把的。 英雄楼那边早就通知了齐王要来,无论江湖草莽还是宗门俊杰都做好了准备等齐王来时好好表现一番,毕竟大多数来参加英雄会的武者,都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扬名立万,为将来谋个好前程。像剑西来和病书生那样存粹为了打架而来的真不多,李太平、南宫守也不过是想看看热闹。 齐王的到来,将英雄会推向了高潮,一些自持身份不肯出手的武者也都上了场,打的那叫一个精彩。看了半天齐王却摇了摇头,不是很满意。一旁的王家二爷虽无官身,却因为乃英雄会的举办人,有机会站在齐王身边。 只见王家二爷躬身行礼道:“殿下来晚了一日,昨日漠北七杰的剑西来对战病书生独孤清风那才叫精彩,擂台上二人未分胜负,却赌酒一夜判了输赢!” “独孤清风?独孤家的?独孤清清的哥哥?”齐王转头询问护卫宗师道。 “回殿下,正是独孤清清的哥哥。”宗师躬身回道。 齐王万年不变的表情才有了些许改变,能触动齐王的并非独孤清风而是独孤清风乃是独孤清清哥哥的身份。要知道独孤清清可是院长最得意的弟子,院长曾说过,能传我衣钵的非独孤清清莫属。这句话就是告诉世人,书院还会再出一位圣人。 齐王可以不在乎宗师,可以不在乎一方大员,却不敢小视未来的圣人。圣人一言能定人生死,也能定他这个齐王的未来。得罪圣人,就算有一天他坐上了那把椅子,恐怕也坐不稳,所以就算未来得圣人,他也要万分重视。 翠花的事告一段落,李太平今儿也有心情来英雄会见见这天下的豪杰。由于齐王还在,上场比斗的基本上都是江湖上闯下点名号的高手,有内家高手,也有轻身功夫了得的,甚至不适合擂台比斗的暗器高手也上了场。一时间李太平看的花了眼,不过李太平总觉着这些比斗缺了点什么,似乎表演的成分更多,明明可以简单的一刀横劈解决对手,却偏偏要耍上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刀花,而错过了一击必胜的时机。 “昨日没来很可惜吧!我估摸着剑西来和病书生那样的战斗是见不着了!”崔明道在一旁得意的说。 南宫守笑道:“太平要不要上去露两手?” “没理由的打生打死我不喜欢,如果只是为了让谁认可而比斗我觉着大可不必,我也不是剑西来和病书生那样的疯子存粹为了打架而打架。”李太平摇了摇头说道。 说疯子疯子到,只见剑西来和病书生并肩走入英雄楼,见到南宫守等人只是点了下头便各挑了一处擂台走了上去。这二人果然是疯子变态,昨日伤成那样又斗了一夜的酒,今天就又出现在擂台上,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剑西来和病书生的到来,引起不小的轰动。当剑西来登台后,现任擂主不由心中大骂——挑哪处不好,非要挑老子的擂台,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挑战擂主的大战并未发生,因为擂主很讲江湖道义的留下一句场面话便下了擂台——邓飞兄有伤在身,兄弟胜之不武,等邓飞兄伤好后兄弟一定再来领教。 同样的情景也出现在病书生所选的擂台上。昨日那一战,但凡见过的,对剑西来二人,心里多少都留下了阴影。只是比武切磋,又不是有杀父之仇夺妻只恨,犯得着上来就以命相搏吗!所以这二人一上台,擂台便空了,没人愿意和疯子、变态打架,王家的判官也很尴尬,没办法这俩人他惹不起,这是擂台比赛,也不好点名让人上来比试。 演武场八座擂台,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有两座擂台冷冷清清的无人问津,而另外六座擂台却人满为患,都争着抢着上台大展身手。齐王扶着二楼的护栏,将眼前一切看的清楚,阴着脸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木制栏杆…… 齐王带了三名护卫,除了宗师以外还有两名军中高手,只见两名护卫走到齐王身后躬身道:“末将这阵子手痒得很,还请殿下恩准,让我二人下去活动活动手脚。” 这二人都是军中八品高手,在齐王身边日子久了很了解齐王的性子,齐王平时情绪很少有波动,但是一些肢体语言还是能品出一二的。齐王对下面的擂台赛很不满意,就跟闹着玩一样很没看头,所以两名护卫才会主动请战。 王忠觉着很不妥,下面那些武者可并非家养的猫,你看现在下手还能分个轻重,可一旦逼急了他们,那可就成山里的老虎,管你是谁砍了再说,到时要是真伤了齐王护卫,那岂不是当众打齐王的脸。王忠来到齐王身旁附耳低语:“殿下的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国之栋梁,何必跟这些个山野之人一般见识,不如本官派两个下人过去凑凑热闹。” 齐王挥了挥手,声音低沉的说道:“士兵就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如果落败而死,那是他们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郡守无需多虑。” 齐王都这么说了,王忠也只能任由那两名护卫下场,不过心里却暗自祈祷千选万选可别选那两疯子。王忠听说了昨日的比斗,心里门清,那俩人就不是人一旦动起手,别说是齐王护卫,就是齐王本人上场该打死时也绝不会留手。 这世道就是这样,往往你不想要什么他就偏偏来什么。那两位护卫好选不选的,非得选那二人。只见两名护卫径直走向冷冷清清的那两座擂台,签了生死状就蹬了擂台。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七章 手痒 那俩疯子的擂台有人挑战,而且挑战者还是齐王护卫,消息在演武场轰的一下就传开了,冷冷清清的擂台眨眼间便围满了人。李太平观察那两名军中高手,能感觉到流露出气息很危险,因为二人身上有股子血腥味,那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所凝聚出来的杀气。 李太平掂了掂怀里的银子,一咬牙转头朝崔明道问道:“兄长手里可还有银子?” “银子没有——金叶子到还有一些,怎么得打算赌一把?”崔明道笑着反问道。 李太平点了点头:“齐王要送银子,没理由不收,就是本钱少了点,才打算朝哥哥借。” 崔明道从怀中掏出十几片金叶子塞到李太平手里:“想好了赌谁赢了?” “那两名护卫战阵搏杀定然厉害,可这是擂台赛他们得本事顶多能使出八分,八分本事可不够那俩疯子打的。”李太平很肯定得说道。 崔明道狐疑得看着李太平:“你个六品巅峰,能看出八品深浅?还这么笃定谁能赢?” 李太平神神秘秘得说道:“弟弟有一项本事,那就是这双眼睛能看到一个人的运势,哥哥看那两名护卫,额头发青一看就是霉运当头,必有血光之灾!” “你不是跟我说,你们太平道不算命吗?” “没钱的时候偶尔也算算,偶尔而已!”李太平尴尬的回道。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李太平身旁响起——前些日子给你那数百两银子花没了?你这手脚可真够大的,连我这王家大公子都不敢这么花! 李太平转过头见是王丹枫,不由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那堂兄王丹仁害的,我手里的银子都给了苦主!” 崔明道听了调笑道:“太平这是打算包养翠花?” 一旁王丹枫听的一头雾水,还要追问,却听李太平说道:“回头再说,在耽误一会那边盘口可就封盘了。” 病书生所在的擂台上,护卫将肩上套有黑布的长形兵器取下,撤下黑布一把丈八点钢矛出现在众人眼前。全身由镔铁点钢打造,矛杆长一丈,矛尖长八寸双面开刃,丈八点钢矛乃冲锋陷阵的战场大杀器。江湖武者没人用这东西,兵器又长又重携带很不方便,一般都是军中将领使用的武器,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英雄会见到了。 身穿全身铠的护卫手持长矛如同战神降临,宛若实质的杀气牢牢将病书生锁定,这架势一看就不是闹着玩的。病书生并未小视眼前的八品护卫,郑重的脱下长衫,露出那一身被白色纱布紧紧包裹的健壮身躯。病书生的身体肌肉很发达,全身六百多块肌肉大部分都经过地狱般的训练,就连面部的咀嚼肌也清晰可见,可想而知病书生的咬合力也异于常人,这就是个人形兵器,就像一头体型优美健硕的豹子,看起来充满了爆发力。 病书生的外家功夫已练到九品,身体任何部位都可瞬间坚硬如铁,当然也可以像昨日那样做到短时间的全身防御或进攻,但是那样身体负担太重无法持久,只有特殊情况下才需那么做,比如剑西来一瞬百剑。 病书生这边已经亮了家伙摆开架势,就差王家判官一句话了。而剑西来那边才刚刚开始,因为那名护卫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下边的看客都看不下去了。 护卫并未穿军用铠甲,而是一身黑色牛皮紧身衣,显得身材更加矮小了。两把短剑在手中滴溜溜的转着,口中还在说道:“我可不会表演节目,所以咱俩即分胜负也分生死!你要是怕了,低头认输叫声爷爷,爷爷就网开一面放你下去,可别打了一半跪地求饶,爷爷可不惯着……” 这人话多到连王家判官都受不了了,开口斥责——打架就打架,恁多废话!而剑西来却丝毫不受其影响,一言不发的盯着矮小护卫,心若止水…… 矮小护卫见状,撇了撇嘴暗道这人不好搞,从登台到现在,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未曾露出丝毫破绽,就连呼吸的节奏也平稳的可怕。矮小护卫最擅长的就是近身缠斗,只要捕捉到对方破绽,便不会给对放喘息的机会,将对方拖入他的节奏,直到拖垮对方…… 剑西来在矮小护卫登台那一刻便判断出,矮小护卫一定是军中最顶尖的斥候,虽然口中胡言乱语,那双眼睛却贼的很,一直在观察周遭的一切,就连他脚下那块青石板也使暗劲儿试探过坚硬程度。这样的人更适合暗杀追击,而且轻身功夫一定是顶尖的。如果在野外被这种人盯上是很危险的,他会利用环境中的一切变为他自己的优势对你发动进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阴沟里翻船,哪怕你是宗师。 用言语影响情绪,在对手情绪波动时出手,用手中旋转的短剑吸引注意力,隐藏暗中双腿积蓄的力量,只要任何一点成功,矮小护卫便会暴起而功,很可惜他的对手是身经百战的剑西来,如果换成一般的八品武者这一刻已经败了。 这边两人的对峙还在继续,病书生那边两人已经战到了一起。只见铁甲护卫大开大合,长矛每一击都可断金裂石,丝毫不留回旋的余地,这种硬碰硬的打法是病书生最喜欢的。 长矛呼啸着横扫而来,镔铁打造的枪杆都被狂暴的力量荡出肉眼可见的弧度,可见如果被扫中,那就是拦腰而断的下场。一声金铁交鸣伴着一声轰然巨响,半边擂台炸起漫天烟尘…… 断肢残尸并未出现,因为一只拳头将铁甲护卫的美梦击的粉碎。只见那个人用一只拳头,迎上了长矛最前端力量最强的那个点,长矛狂暴的力量沿着那人的左拳直达右脚,右脚下的半面擂台瞬间炸裂,而那个人却好好的站在那里。 病书生可以控制身体肌肉高速震动,将长矛上恐怖的力量经过肌肉震动传导到身体之外,所以其右脚下的擂台承受了铁甲护卫全力一击,变得面目全非。当然控制肌肉高速震动很多将外加功夫练到极致的高手都可以做到,但是他们却没有病书生那坚韧如铁的肌腱,如果学着病书生接下这一击,最大的可能就是,那股力量会将某处不够强健的肌肉撕裂,断开了传导,致使狂暴的力量在体内炸开,而一命呜呼。 病书生怪笑一声——轮到我了。 病书生脚下面目全非的擂台再次炸开,一道模糊的身影,以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突进到铁甲护卫身前,一阵密集连绵不断的打击在铁甲护卫身上炸开。只见铁甲护卫高大的身躯被狠狠击飞到半空,而病书生正缓缓下蹲,重演了昨日那一幕。 铁甲护卫的护身甲乃齐王亲赐宝甲,可仍被病书生一拳接一拳打成了破铜烂铁,再难保护主人。病书生双腿猛地绷直,肉眼可见的气浪荡漾开来,吹的看客睁不开眼。 急速下落的护卫和高速冲击的病书生撞到了一起,巨大的金铁之声震耳欲聋。铁甲护卫以比下落更快的速度反向飞出,而病书生则缓缓落向地面。病书生抬头仰望,却突然皱起眉头…… 病书生这一击点燃一旁对峙许久的剑西来和矮小护卫的战斗。果然不出剑西来所料,矮小护卫的轻身功夫很是了得,也不见脚下有任何细微变化,整个人便电射而出,速度虽然无法和病书生相提并论,但是飘忽诡异的身法确实难以琢磨。不过对上剑西来这样的疯子,紧紧有身法是不够的。 长剑出鞘,寒光乍现,剑气纵横覆盖了整座擂台,却不会有一丝剑气外泄到擂台之外,可想而知剑西来对真气的控制力已经恐怖到了何种程度。矮小护卫也算了得,身体宛若游鱼在剑网中穿插而行,竟然未能伤其分毫。矮小护卫心中暗笑——如果剑西来只是这个程度,那他今天必定要饮恨在擂台之上。 慕品山不喜欢好勇斗狠,所以一直没有去英雄会观看擂台赛,今天也不例外,所以她没有看到矮小护卫的轻身功法,不然一定会想起延安郡那个晚上,那个诈了尸的府兵。 窃喜中的矮小护卫忽然一惊,因为一个人一把剑封死了他躲避剑气的角度,好像那把剑一直就在那里等着他撞上来。要么剑气加身,要么自己撞到剑刃上,只有两个选择,矮小护卫却哪个也不想选。 没有时间去考虑去选择,矮小护卫果断撞上了那把剑,长剑刺破牛皮刺破腹部的肌肤,剑气入体长剑穿身而过……一瞬间擂台下的看客,还有四周的楼上看客都以为矮小护卫完了,那名还在高空未落下的铁甲护卫也完了,不过有一个人却不这么认为,那就是这二人的主子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常年不变的僵尸脸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也只是转瞬即逝的笑意。 南宫守的视线虽然无法同时锁定齐王的两名护卫,身为宗师也无法像陈不问那样控制这方天地的一切事物,但是做到感知那两位护卫的气息变化还是没问题的。无论铁甲护卫还是矮小护卫,他们的生命气息从始至终未有任何衰弱的迹象,这说明这场战斗远远没有结束。 一直认真观战的李太平也不认为久经沙场的老兵会这么弱,也许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八章 外家功夫 人的强弱,不是由品级决定的,是由一个人的意志力,观察力,战斗直觉、战斗经验等等一切不可见的能力所决定的。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温室花朵,永远不知道大自然的残酷,不知外面世界的危险。这就是为什么大宗们内那些八品、九品武者,会败在比他们品级还低的人手中。 剑西来和病书生都是千万次战斗中,生生磨出来的武者品级,所以无论战斗经验还是临场应变能力都无比丰富,同时绝不小视任何对手,哪怕那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 剑西来知到他的剑并未真正刺穿矮小护卫的身体,因为在剑刃触体的一刹那,矮小护卫的身体诡异的扭曲,半边胸骨凹了进去,长剑便刺空了。原来矮小护卫还精通缩骨功,这是剑西来未曾想到的。 矮小护卫终于骗过剑西来,并成功近身,正所谓得理不饶人,两把短刃同时刺出,一把直指剑西来咽喉,另一把刺向剑西来的胸部。剑西来不想后闪躲避,一旦躲避,对手便会步步紧逼,陷入对方的攻击节奏之中,这个选择会很致命。 常年在漠北与铁摩勒作战,剑西来学会了一件事,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若退便会步步退,最好的办法便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所以剑西来没有收剑后退,而是抢上半步避开要害,同时长剑横斩而出。剑西来的目的很明确,以命搏命,看谁更快,看谁更狠。 矮小护卫若选择对攻,那么剑西来大不了身上被开两个血洞,剑西来的剑就会将矮小护卫拦腰斩断。矮小护卫若退,那么就接着被动挨打。这就是常年刀头舔血的剑西来,所做出的选择,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当然剑西来还有其他办法,只不过那要等矮小护卫选择后再做决定。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不过刹那间的念想。 无论是武者还是官员或是黎民百姓,每天都要做很多选择,有些选择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富贵,有些选择可以决定一天的心情,只有生死比斗的武者不能选择错了,一旦错了,就没了再次选择的机会。 剑西来将选择的权力抛给矮小护卫,矮小护卫不敢躲,一旦躲了恐怕再无近身的可能,那他将面对的是剑西来无穷尽的恐怖剑气,那就半分胜算也没有了。齐王的六万铁骑没有胆小鬼,更何况三千重甲精锐,所以矮小护卫也是够狠,不闪不避短刃回身格挡长剑,人却欺身而上撞向剑西来…… 比斗的两个人都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过很可惜,矮小护卫是底牌尽出,才拼到现在这个结果,而剑西来等就是这一刻。矮小护卫短刃并未格挡到长剑,心中一喜,同时肘部狠狠撞向剑西来的胸口,可是却没有击中人体的感觉,眼前的剑西来就像幻象一样破碎。 矮小护卫没有撞到剑西来的真身,那是因为剑西来一瞬间将速度提升到一个恐怖的高度,矮小护卫眼中的剑西来不过是剑西来高速移动后留下的残像。剑西来再次使出昨日对战病书生时的身法,这次他面对的可不是病书生那砍不碎的王八壳。剑西来的身影打另一道剑气后闪出,长剑毫无花哨的刺出…… 矮小护卫撞空后便知不妙,感觉背后传来剑刃破空之声。招式用尽在想躲避那是没可能了,矮小护卫拼命改变内脏的位置,在长剑穿心的刹那,险而又险避过致命一击。看着透体而出的剑刃,矮小护卫惨然一笑,双臂回刺,还想拼个两败俱伤。忽觉体内一空,刺入的长剑又拔了出去,随着长剑拔出,矮小护卫软软的倒了下去…… 长剑只要没一剑刺穿敌人的心脏,在长剑拔出前对方就能拼死一击,如若换个宗门雏鸟,没准真让矮小护卫成功的拼个两败俱伤,很可惜他碰到的是剑西来,所以他没那个机会。 剑西来这边的战斗剑剑惊心,刀刀致命,胜败不过转瞬间的事,所以这边已经结束,病书生那边的战斗却还在继续…… 铁甲护卫人在空中便震碎了身上破烂不堪的铠甲,露出铁打般的健硕身躯,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的秘法此时毫不犹豫的催动起来。常年玩命的人,谁还没有点看家本事。铁甲护卫的秘法便是透支八品武者的修为,将修为短暂提高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此时的铁甲护卫就算面对宗师也可以撑上数招而不落败。效果明显的,后果必然要惨,当秘法褪去铁甲护卫将下降一个品级,掉到七品武者的境界。 天地间的规则便是如此,你想获得必然要舍得,不想付出就想得到回报,那只能是在梦里,这方天地还没有不劳而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从半空落下的铁甲护卫,肌肤就像烧红的烙铁,还在冒着蒸蒸热气,宛如上古神魔从天而降。战斗一触即发,在两人狂暴的力量面前,大青石堆砌而成的擂台,就像豆腐做的一样不堪一击…… 走石飞沙,尘烟弥漫,围观的众人只能看到激荡的烟尘,听到不断交鸣的金铁之声,却看不见两道不停对撞的身影。 病书生越打越兴奋,嘴角带着血,右手无名指和中指怪异的扭曲着已被折断,身体多处遭到重创,可病书生却笑的很开心,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对于病书生来说,今天这架打的比昨日还要痛快,眼前丈八点钢矛很带劲儿,唯一的缺点可能是那人无法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 疼痛刺激着病书生让其变得更强,更具攻击性。每一次的后退都是为了更好的进攻,病书生的攻击一次比一次凶猛,力道一次比一次大,镔铁打造的丈八点钢矛在病书生的重击下变了形,握着长矛的双手虎口也已裂开…… 铁甲护卫的状态很不好,狂暴的真气正不受控制的烧灼着他的经脉,每次对碰下,身体不但要承受对方恐怖力量还要承受本身真气的破坏,身体正面临崩溃的边缘。护卫有着钢铁般的意志,面对双重打击依旧站的笔挺,依旧面不改色,这就是真正的军人,面对任何困难都不言放弃,都要争得胜利。 病书生要在对手最强时击败他,而不是想着拖赢对手,这就是病书生,有着对战斗变态的渴望。病书生再次拉开距离,左臂后摆,手臂上的绷带寸寸断裂,因为绷带下的肌肉青筋暴起,整整比平时粗壮了一圈。改变肌肉密度,激发肉体潜能,这是病书生最强一击。 外家功夫要突破到宗师只有天枢境一条路可走,天枢境的武者已经可以完全掌控身体,达到人类肉体所能到达的极限,并长时间保持下去。 烟尘中一道模糊的身影跃出,带起一卷尘烟,紧接着又一头撞了进去。巨响声起,尘土四溅,荡开一圈波纹将四周的擂台和看客尽数没过…… 战斗结束了,弥漫的烟尘遮挡了人们的视线,结果也就无从得知。南宫守微微叹息,随后单臂一挥,只见弥漫的尘烟慢慢开始无风而动,随后旋转着冲天而起,仿佛天上正有条巨龙张开血盆距口一口气将尘烟吸尽。 青石堆叠的擂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两丈宽数尺深的土坑。此时土坑内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魁梧大汉,只见其出气多进气少。病书生拖着悠荡的左臂,缓慢的来到大汉身前,随后伸出右手食指,只见其运指如飞,一瞬间便在大汉身上捅出十几个血窟窿…… 看客们发出惊呼,王家判官连滚带爬的跑到土坑前,指着病书生嚷道:“你怎么敢?怎敢如此大胆……” 绝大部分武者都以为病书生这是趁人病要人命,只有寥寥几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南宫守微笑着点了点头,因为护卫的生命气息不在继续衰弱下去,已经稳定下来,看来命是保住了。 “你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强者,所以你不应该死!我封了你体内血气,一时半会死不了,好好医治完全恢复也不是没有可能。”病书生认真的说道。 病书生费劲的爬出土坑,猛地好像想起什么,回身说道:“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练外家功夫!” 两场不同风格的战斗,过程却一样的惊险刺激,让人看了血脉偾张。齐王殿下看着两名重伤的手下,阴沉的脸却豁然开朗,带头鼓掌道:“好!好!今天本王算是开了眼界了,二位果然是英雄好汉,让本王知道了强中还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我大乾朝要是能多几位这样的英雄豪杰,何愁灭不了铁摩勒!王家的英雄会办得好,今天——得胜者本王统统有赏。” 齐王没有责怪打败其护卫的剑西来二人,反而胜者皆有赏赐,博得一众江湖好汉叫好欢呼。齐王这波操作,完美展示了其宽广的胸襟和对武者的尊敬。一旁的王忠很是无奈,这样的场面明明应该属于他的,却被齐王占了去。 欢呼声中一个手持龙头拐杖的老人跳了出来,紧跟着又有数人跳了出来,跪在离齐王最近的演武场擂台上,口中高呼道:“草民有要是禀报齐王殿下。” 见到漠北七杰跳出来,王家二爷便知不好,脑袋里飞快的思考应对之策。王家二爷已经安排了人打算将漠北七杰干掉,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本来英雄会还要举办很久,早晚能杀掉漠北七杰,却没想到齐王殿下会突然出现在东都,更未想到的是竟然直接来了英雄会,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二十九章 天凉了 齐王双手压了压,演武场便静了下来,众人也都将目光望向毒阎罗,很想知道这人有何要事,竟然选择此时跳将出来…… “尔等且平身,有什么事尽管道来。”齐王朗声道。 毒阎罗起身将漠北七杰在漠北所见所闻如实道来。王家与铁摩勒暗中买卖粮食和军械,这话一出口,全场皆惊,就连齐王都有些招架不住。这可是捅破天的事,一旦坐实此事,那就不是紧紧王家要抄家灭族,相关的官员还有边境守将都要受到牵连,死的可就不是一两百人了。 毒阎罗啊毒阎罗,你可真是毒阎罗,这事能在这里说,你私下找我起不更好,万一王家人哪根筋没搭对承认了此事,我还有命离开东都?齐王心里将毒阎罗恨的要死。口中却镇定的说道:“王忠,毒阎罗说的可属实?” 这是灭九族的大罪,无论真假王忠都不会承认此事,只见其无比气愤的指着毒阎罗骂道:“无知草民,我王家世代忠良,我王忠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竟敢信口雌黄,污蔑我王家。” 齐王暗自松了口气,脸色阴沉的说道:“兹事体大,毒阎罗尔等可有证据?如无证据切不可乱说,我知你们武人性子急看到不公就要管就要说,但这种事情还需查证后才能公之于众,否则就是构陷忠良的大罪。鉴于尔等乃草莽出身不懂律法,又一心为国,本王今天便网开一面,赦尔等无罪。以后切不可听一面之词误会忠良!尔等且下去吧。” 齐王丝毫不给漠北七杰说话的机会,也断了王忠追究的心思,将此事定成一心为国的江湖好汉,听了些流言蜚语一时冲动做出的糊涂事。说着齐王便转身离开英雄楼,至于手下的两名护卫,他相信王家会全力救治。 齐王虽说将这事定了性,但无风不起浪,漠北七杰的话无论真假,都在东都城传开了,茶楼里,酒馆内,凡是低头窃窃私语的八成都是议论此事。 夜里的王家静的可怕,因为家主今天很愤怒。王忠书房内,王丹枫和王家二爷乖乖的站在一旁,王忠冷着脸看着王义阴沉的说道:“丹枫说你将此事揽了过去,那我问问你这么久了你查出什么了?如果什么也没查出来,为什么不将漠北七杰请到府里来好好将这事解决了?” 王家二爷在王忠面前唯唯诺诺的说道:“大乾朝早就不是以前的大乾朝了,世道这么乱,各地世家门阀偷偷和铁摩勒往来的多着呢,这不也没事吗!再说咱家却无人跟铁摩勒做生意,我也就没当回事。” 啪的一声,王忠将茶杯狠狠的砸在王义脚前,茶水溅了王义满身,愤怒的吼道:“放屁!大乾朝就算是塌了,你要敢做出头鸟,第一个压死的便是你。这事给我好好查,找个机会把漠北七杰请到府里来,我跟他们好好聊聊。” 书房内,王忠把亲弟弟王义一顿数落,才放其离去,却把王丹枫留了下来。 “你这二叔哪样都好,就是看不清大势,这天下是要乱,但绝不能在咱河南郡先乱!丹枫你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时的大乾朝,谁要是敢先冒头,谁便要承受雷霆一击!大兴城周边直属军队二十万不说,只说齐王那六万铁骑,谁人挡得住。所以越是天之将倾,越要沉着冷静,切不可妄动。王家举办英雄会,那是上报陛下才办的,这么做陛下明智我在招揽人才,虽不喜却也不得不批,因为很多人做事已经跃过陛下了,我要让陛下知道咱家还是守规矩的,你可懂?”王忠细致的将大乾朝现状分析给儿子听,就是希望这孩子有一天可以挑起王家的担子。 王家二爷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从书房出来就叫管家备了马车匆匆离家…… 英雄楼,还是那幽静的小院子,白衣郎君望着头顶满月感叹道:“月圆人未圆,见过了就还想再见,没想到我厉夏也有忘不掉的人!” “公子,你这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儿说什么胡话呢?天凉了,莫不是病了,奴婢这就给你取件衣服去。”俊俏侍女屁颠屁颠的跑回房内。 厉夏俊美如玉的面颊转向小跑进屋的侍女,口中感叹:“懂不懂风花雪月,懂不懂明月寄相思,真是对牛弹琴!还天凉了,你家公子可是九品,九品啊!” 侍女跑的很快,快到厉夏都有些惊讶,明明刚刚进门怎么转个身就抱着袍子出来了,怎么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公子且披上吧!天凉,晚上你要不回屋子睡多穿点好!”说着笑呵呵一扭一扭回到屋内。 厉夏抱着袍子呆在原地,厉夏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出门怎么就带这么个缺心眼的。正感叹着呢,一个人的脚步声径直朝小院子走来,厉夏笑了笑…… 王家二爷来到幽静小院门前,刚要砸门环,便听里面说道——进来吧,门没锁。 王家二爷气哄哄的走了进来,也不坐就那么眼睁睁的盯着厉夏看…… “我脸上有花?还是说二爷改了性子,好那一口了?”厉夏笑着说。 王家二爷气道:“少给我整那没用的,不是说好了漠北七杰交给你来处理吗?这都多久了你的人呢?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我派人处理了他们了!” “你派人?派你王家的人,还是派你的人?我可不认为你手下那些酒囊饭袋能干掉剑西来!就算侥幸干掉了,你就不怕你大哥查出你的底细,到时你要如何向你大哥解释?”厉夏抬头看着王家二爷,脸上依旧挂着笑。 王家二爷实在是讨厌这张脸,却不得不看着这张脸,他没办法,就像厉夏说的,在他大哥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一个不小心就得露了馅,到那时没人能救得了他。 王家二爷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有些无力的说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动手?” “我动什么手?我可不想跟剑西来那疯子动手!放心吧,我的人在齐王入城后到的,一个宗师一个九品,这事办完后,可别再到老爷子那告我状了。那么,没有其他事,我就不送了。”厉夏下了逐客令,看着王家二爷离开的背影,厉夏觉着老爷子一定是老糊涂了,王家二爷这样的货色当分舵主实在有些不靠谱。 漠北七杰所在的客栈内,毒阎罗将哥几个聚在一起:“该做的咱漠北七杰都做了,王家的事用不了多久便能传开,到时是个什么结果就不是咱们该管的了。我已经决定了,咱们今晚就离开东都,返回漠北。” “我早就不想呆在这了,中原人办事婆婆妈妈的一点不爽快!”赤发鬼很是不爽的说道。 狐娘子屠双双拉着剑西来的袖子不舍的说道:“老七你真不跟俺们回去了么?中原有什么好的,酒淡的跟马尿似的!” 毒阎罗瞪了一眼老六狐娘子:“之前说好的,就按之前的办,谁在提老七跟咱一起走的事,别说我翻脸。” “不说就不说!”狐娘子摔门而去…… 夜里客栈里跃出六道身影,向着东都城外奔去。没有离别时的不舍,也没有千言万语的叮咛嘱咐,这就是漠北七杰。剑西来远远跟在六兄弟身后,目送他们出城,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六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低语道:“一路平安。” 剑西来轻轻飘落城下,并未惊动守城的兵卒,却见一个人影等在不远处…… “都走啦?离别真让人伤感,走我陪你喝点。”左臂还吊着绷带的病书生拎着两坛黄酒迎了上来。 福王府的酒宴散了,福王小山一样的身子行动很吃力,却坚持亲自送客人出府。福王不送不行啊,这位客人以后坐上那把椅子也是说不准的。原来离开英雄楼的齐王,直接拜访了福王府,毕竟福王是他的叔父,虽然从未见过,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这顿晚宴,福王可是花了好些心思的。既要向齐王展示自己的肌肉,又要让齐王知道,我福王就是个贪图享乐没啥大志向的闲散王爷。福王没有宴请河南郡的官员,毕竟这是家宴,再说真要请来众多官员和武将,岂不是说你福王野心不小反而弄巧成拙了。 福王宴请的都是小字辈,南宫守、崔明道甚至慕品山也让陈不问生拉硬拽的参加了宴席。席间福王着重介绍了三人,就是要告诉齐王——王府的朋友很多,甚至铸剑山那位也是能说的上话的。 齐王野心很大,从不接近女色,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今天也不知怎么,自打见了未曾遮面的慕品山,席间便不断没话找话。齐王那万年不变的阴沉脸,今儿也好像雨过天晴了一样,始终挂着笑。 齐王这番作为福王看在眼里,心里却摸不准,齐王到底是因为慕品山的美色还是慕品山身后那个人或者两者都有,才如此一反常态。 慕品山很少摘下面纱,因为她清楚,这张脸实在容易惹是生非,因为这张脸惹出的事端可不少。也就是最近在福王府大部分时间都和陈不问在一起,偶尔和李太平几人聊聊天,就连福王都很少能见到,就更别说外人了,所以才摘了面纱。 慕品山对齐王了解不多,除了席间齐王主动搭话外,慕品山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李太平几人闲聊,并未过多关注齐王,当然也未刻意冷落谁,因为没那个必要,一切言行皆出自本心就好。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章 一个不落 客走主人安,福王小山一样的身体折腾了小半天,累得可是不轻,连招呼也未打便歇息去了。陈不问见人都散了,便拉着慕品山的小手调笑道:“妹妹果然人间绝色,我见犹怜,怪不得不近女色的齐王都为小妹着迷!” “他迷他的关我何事!”慕品山毫不在意的说道。 陈不问哪肯就这么放过慕品山:“不关你的事,可关你小情郎的事啊!席间我可是注意到了,齐王看你小情郎的眼神可是很不和善啊!” “哪个是我小情郎?姐姐这嘴一天到晚也没个把门的,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陈不问拉住慕品山笑道:“你对李太平真的一点好感没有?那为什么姐姐没见你跟其他人聊天聊的那么开心。” “聊的开心就是情郎?姐姐这是什么道理?郡主都这么不讲道理吗!”慕品回怼道。 陈不问被慕品山噎的一愣,随后拍着额头故作醒悟的说道:“我知道你俩为什么能聊的那么开心了,原来你俩都喜欢讲道理,其实都很不讲道理!” 李太平的住处紧挨着南宫守和崔明道,所以李太平每天晚上的课业都有两个人再旁观看,看就看吧,这俩人还一边喝一边看,这就让李太平很难受了。 “两位哥哥又这样,不觉得很没道理吗?我的酒虫都快被勾出来了,这还咋专心修行!”李太平收了剑,没好气的说。 崔明道嘴角一翘,将手中酒坛抛向李太平,同时一摸腰间,一把金刚折扇出现在手中:“想喝酒?好啊,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喝到。” 崔明道本以为凭着九品修为,对付六品的李太平那还不手到擒来,毕竟境界差了太多,可这一交手不由心中一惊。这小子真气修为却是六品,可这战斗经验和对武道的理解恐怕八品不止吧。不由狐疑的说道:“你小子真的是六品?不是故意藏着掖着打算扮猪吃虎吧?” 南宫守笑着说:“六品却是六品,就是太平的六品有些与众不同!就好比把你崔明道的脑子放到李太平的身体里一样,现在李太平就是这么怪胎!” 听了南宫守的话,崔明道故意将真气压到六品巅峰,再一交手崔明道发现能不能打得赢李太平都两说了。不由感叹道:“这么说太平岂不是同境界无敌,哦——不,应该说八品之下皆无敌才对。” 南宫守点了点头,同时将目光望向一边舞剑一边喝酒的李太平:“我总感觉你小子还有秘密瞒着我们,要不今晚明道你卖点力,把这小子底牌都掀出来。” 李太平弹身收剑,抱着酒坛道:“两位哥哥以大欺小,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南宫守将酒坛放到一边,挽起袖子说道:“跟谁都能讲道理,跟你讲道理那就是傻子!来吧小子,我想揍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好了。” 福王府很大,比王家也要大上许多,大到黎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地步。李太平三人的住处又远离福王和郡主的院子,可以说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是不会惊动到他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南宫守三人没有选择离开王府的原因。 南宫守说动手便动手,而且是将崔明道一起卷了进来,并且以宗师的实力面对两人。南宫守这一出手便惊动了陈不问和慕品山,二女相视一眼便飞快赶来…… 沉睡中的福王猛地睁开眼,似乎被噩梦惊醒,随后翻了个身竟然又打起了呼噜…… 赶来的慕品山二人,见李太平和崔明道被南宫守压着打,不由也来了兴致。只见陈不问竖起古筝笑道:“月下切磋没了琴音岂不枯燥,不如我为大家抚上一曲可好?”说着,不等交战三人回复,琴音便缓缓将众人萦绕…… 慕品山也不多说,长剑出鞘,便是剑气漫天朝着南宫守当头罩下。这段时间慕品山一直向陈不问请教音律,却没想到让她迈入了九品,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名宗师外加两名九品,南宫守顿时压力剧增,之前可以忽视的李太平现在也变得难缠起来。宗师再强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有弱点,有弱点那么就不是不可战胜的。 陈不问现在成了控制整场战斗的中枢,进退皆有陈不问掌控,崔明道和慕品山负责主攻,李太平一旁策应,一时间压得南宫守疲于应付,丝毫不给南宫守蓄势反击得机会。 如果生死相搏南宫守绝对不会给对方合围的机会,也不会让陈不问全神贯注得抚琴,必然会抢先出手打断陈不问的琴音。南宫守现在想搬回劣势除非这几人的配合出现空挡,否则便毫无机会。 宗师修为有高低,境界各不同。像陈不问这样的灵慧境,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与这一方天地沟通共鸣,那么对于冲天境和天枢境的宗师而言,那就什么机会都没了,反之一样,一旦冲天境和天枢境界的宗师抢先出手,灵慧境便陷入被动,想要反败为胜机会一样渺茫。 所以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武者的,一定会考虑天时地利人和等各方面因素,选择出手的时机,就算变态的病书生也不会傻到对手占尽了优势,还跟其拼命。 南宫守本想打的李太平底牌尽出,却没想成了几人围殴的目标,再打下去也没啥意识,果断脱离战场:“不打了,不打了!” 陈不问将古筝收起:“南宫大哥能在我们几人联手下不露败像,小妹自问做不到!” 崔明道也笑道:“如果生死相搏,我估计南宫大哥要一换四了,最先倒霉的肯定是我和品山,谁让我俩不上不下的!” “我和崔明道先被干掉是一定的,不过不是因为我俩是九品,而是因为六品那小子太滑溜了!”慕品山白了一眼李太平,更显俏皮可爱。 李太平摊了摊手:“这让我到哪里说理去,我刚刚可是使出十二分力气了,品山你可要讲道理啊!”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南宫大哥只要面对你时,你就全是虚招,我可是看的明明白白。” 李太平和慕品山开始讲起了道理,另外三人纷纷摇头躲了,道理还是不要跟那二人讲的好。 慕品山和李太平都喜欢讲道理,不过大部分都是用剑来讲道理,像现在只说不动手的时候真不多。特别是慕品山一向给人冰山美人的感觉,靠得近了似乎都能感受到一丝寒意。 离开王府的齐王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很不自在。这样的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记得之前有这种感觉,还是陛下立太子时有过。齐王在宗师的护卫下漫无目的的游走在东都街头,一直在想刚刚到底落下了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间又走回到福王府门前。看着福王府的大门,齐王知道自己落下了什么,随后开口,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身后的护卫——皇子应该有心吗?如果有,那么落下了还要找回来了吗? 宗师护卫不敢答,只是静立在齐王身后,盯着齐王的脚后跟看,连齐王的背影都不敢多看一眼。 “告诉王家老二,本王明日午后要在落水畔长春亭宴请江湖豪杰,让他记得福王府的人也别落下,是一个也别落下!”齐王话后转身离开,头也没回一下。 齐王要请人吃完,饭钱当然不能自己掏。收到消息的王家二爷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得不给齐王办的亮堂堂的,一大早便安排人把靠近落水的长春亭围了。长春亭就在东都城外十里处的天然小湖旁,紧挨着落水,环境很是优雅,一些个读书人都喜欢来这里卖弄下才华,没准就能引得美娇娘投怀送抱呢。 剑西来和病书生王家二爷都很不喜欢,可不喜欢也得请,因为更不喜欢的都请了。福王府是王家二爷亲自去的,齐王说的明白福王府的人一个也别落下,他不亲自来恐怕搞不定。可这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恨到骨子里的少年郎步出大门,而且还跟他打了招呼。 “二爷这么早?”李太平招呼道。 王家二爷本打算就当没看见,把这小子当个屁放了,可事与愿违,人家竟然主动打起招呼,也只能回礼道:“找福王有点事商量。” 李太平伸手拦下王家二爷:“那可不太巧,昨晚福王陪齐王喝多了,今早一直没起,看那情况不到晌午是醒不来了!” “没事,我找郡主也是一样。”王家二爷说着就要绕开李太平。 也是王家二爷想多了,一个普通人如何能绕开武者的阻拦,只见李太平跨了半步又挡在王家二爷身前:“怎地如此不巧,昨晚陪郡主赏月到后半夜,郡主这才睡下没多久,我看不太好打扰吧!” 王家二爷再也压不住火气,嗓门自然大了许多:“你算什么东西,敢挡我的去路,大爷我今天就要进王府,你再拦我看看。” “不是二爷吗?怎么就变大爷了!你哥知道?”李太平一脸坏笑的说道。 王家二爷在东都城那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何时被人如此戏耍过,一挥手吼道:“把这无理的小子给我拿下,我到要问问福王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太平不可无礼!二爷息怒有什么事咱们府里说。” 见南宫守迎了出来,王家二爷才拂袖而入,看也未看李太平一眼……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一章 磕头虫 王家二爷虽进得王府,最终仍未见到福王,福王确实喝多了还未醒。不过却见到了郡主,仔细看郡主精神状态很好,也不像刚睡醒得样子。王家二爷便确定了,外面那该死的小子是在忽悠他。 崔明道凑到李太平身前:“那老小子得罪你了?你这么捉弄人家。” “看他不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李太平走在去英雄楼的路上。 “其实我也看那老小子不顺眼,下回要捉弄他记得叫上我一声,一个人玩多无聊!”崔明道想了想说道。 南宫守打后边追了上来:“王家老二出了名的小心眼,睚眦必报,你小子在东都城小心点吧!” “我怕他,小爷这辈子还没躲过谁!”李太平自信满满的说。 南宫守没搭理李太平,崔明道可不管那个,搂上李太平的肩膀笑道:“那今早是谁见了慕品山便鬼鬼祟祟的跑出王府的?难道是我眼花了!” “年纪大了就别画了,眼睛都让你祸祸坏了。”李太平被崔明道接了伤疤,气呼呼地说。 正说着见王丹枫迎了上来:“我还想去王府找你们呢,今天的英雄会歇了,齐王午时要在长春亭宴请参加英雄会的武者。” “那与我何干?我又没参加。”李太平歪头说。 “本来与你无关,可是福王府的人也要宴请,那就与你有关了,你没看到我二叔吗?” 说没见过好像有些不妥,毕竟刚刚才戏耍过人家,李天平只好点了点头。 福王府陈不问有些为难,看着王家二爷再次确定道:“二叔确定福王府的人都在邀请之列?福王府人虽不多,上上下下也有百十号人,不太方便吧。” “不打紧!不打紧!长春亭那边我都安排好了,特别给福王府这边留了地,郡主尽管放心。” 齐王的好意,郡主还真不好卷了面子,只好应允了:“那就劳烦二叔了!” 送走了王家二爷,陈不问心里就在寻思,齐王这是唱的哪一出,就算回礼宴请,也用不着请王府所有人啊!这齐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王家二爷前脚走,福王便醒了,听说了此事后便叫来陈不问:“父王就不去了,到时你跟齐王说一声就成。” “父王不去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齐王又不是想请我。”福王笑着说。 陈不问看到父王笑的样子,便追问道:“父王知道齐王想请谁?” “年轻人嘛,总是控制不好情感,更何况品山的样貌,父王要是年轻个十几岁,没准也被迷的神魂颠倒!”福王感叹道。 “父王是说齐王真心要请的是慕品山?那也不用弄这么大的场面啊,找机会再来府上不就得了,何必绕这么大个弯!”陈不问不解。 福王笑道:“齐王高就高在这个弯上,不但让慕品山心中无芥蒂,还能展现一下王者的风范,顺便再教训一下李太平,可谓一石二鸟。哪个小娘子不怀春,哪个小娘子不希望未来的夫婿是英雄豪杰。这人不就怕比吗,这一比李太平还剩下什么!” “李太平也不差啊!除了身份没法和齐王比,我不觉得李太平会输给齐王什么。” 福王说道:“南宫守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慕品山也知道,可是齐王不知道啊!齐王认为从各个方面都能碾死李太平,所以啊——人有时候不能太自负!” 剑西来漫步在东都城内,独自一人显得有些孤单落寞,相处数年共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的兄弟都回了漠北,他们在那里生也要在那里死,这是他们的命,而他剑西来的归宿又在哪里,天地虽然大却没有他的剑西来可以歇歇脚的地方。 一夜宿醉病书生也走了,这顿酒原来是辞行的,青阳宗一声召唤,病书生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因为那里有病书生惦念的人。剑西来不知这世上除了那六个兄弟还会惦念谁,剑西来的心是无处安放的,只有手中剑才是他的心安之处,剑西来一夜入九品…… “我的爷啊!我这满城找您可算把您找到了。”满头大汗的王家仆人,兴奋的说。 剑西来看着来人不解道:“你是何人?” “爷赎罪,小的一高兴便忘乎所以了!小的王家人,特奉二爷之命邀请您参加午时城外长春亭齐王的酒宴。” “酒宴就没那个必要了!我不喜喝酒。”说着剑西来转身便走。 王家仆人愕然看着剑西来的背影,不喜喝酒,你他妈的能喝一宿,在这跟老子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王家仆人心里骂过瘾,紧赶数步追上剑西来,扑通一声跪在剑西来面前,声泪俱下:“我的爷啊!您老行行好,您老要是不去,二爷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小的在这给您磕头了。” 说磕头就磕头,王家仆人当街便磕,而且是每下都带响…… 剑西来皱了皱眉,拉起王家仆人,冷言道:“就这一次,下次你就算磕碎了头,我也不会答应你任何事。” 王家仆人破涕为笑:“谢谢爷!谢谢爷!爷放心绝无下次。” 目送着剑西来走远,王家仆人暗笑,老子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比磕头老子自认天下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翠花家的小院子里,翠花他爹如磕头虫般,磕个不停,因为一个人一根木棍就在这老小子面前。 “继续磕别停,磕到小爷心情舒爽了你在起来,我叫你不长记性。”李太平拉过院子里的木墩一屁股做了下去,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少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找翠花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老儿这回吧!”老人可没王家仆人那两下子,十几个头下去,便头晕目眩眼里满是星星在闪。 李太平晃了晃手里的的棍子,厉声道:“赶紧磕,我让你停了么,在敢停老子一棍子结果了你。” 老小子头磕不停,口中苦苦哀求,李太平丝毫不为所动。李太平暗道幸好被王丹枫那小子堵回了王府,不然还撞不见这老小子纠缠翠花,这次要是让他成功弄到银子,翠花以后的日子那还能消停得了。有些人你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比如眼前这个嗜赌如命的老小子,一旦上了赌桌爹妈都不认得,如果非得要讲,那么用棍棒更好一些。 李太平并非喜欢用剑讲道理的人,只是这世道明事理辩是非的人越来越难找了,不是世人不懂,而是他们不想懂,不想听,装聋作哑的骗人骗己。人活一世,不能因为好人难当,就不当好人,人总要有自己的坚持,活得无愧天地,无愧本心才成,浑浑噩噩过一生,那还不如从没来过。李太平一直在坚持做一个好人,哪怕现在这个好人讲起道理时有些不讲道理。 小院内,那老小子磕着磕着头一歪晕死过去,李太平走了过去,踢了两脚,见老小子不是装的,才拿起地上老小子从翠花那要来的银子,转身走出翠花家…… 出了翠花家的李太平抬头看了看天,暗道时辰不早了得快点,不然齐王的大餐就吃不上了。 今天的长春亭格外热闹,往日里的文弱书生和娇美小娘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解风情不懂文雅的粗鄙武夫。 “大哥齐王请客,咱没请柬能进吗?”扛着开山斧的大汉瓮声瓮气的说。 前头领路的粗犷汉子头也没回:“齐王是谁,那是咱大乾朝的二皇子,你没听说太子好色,二皇子好武吗,二皇子就喜欢咱们这些江湖好汉,所以才来东都,才在这长春亭宴请天下豪杰的。” 围着天然湖足足摆了上百桌,依旧座无虚席,外围还有好些武者没有落座,王家二爷可谓一个头两个大。为了齐王这次酒宴,王家二爷可是把东都王家十几处酒楼都歇了,厨子跑堂的都拉了过来。 齐王对王家二爷办事很满意,因为齐王想请的人不但请来了,而且座位就安排在左手处,紧挨着齐王的桌子。王家二爷看着齐王脸上挂着笑,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王家这么破费这位殿下要是还不满意,王家可要冤死了。王家二爷是不知道这位殿下只是想请慕品山吃酒,要是知道了非得当场吐血不可。 亭子不大,只能摆下三张桌子,齐王在上首,左手是郡主和慕品山,右手是王家二爷,这个安排却也妥当。本来慕品山是不想到亭子里坐的,可是拗不过郡主就只好陪着了。 今天慕品山是带了面纱的,可就算如此,亭子里的人依旧是全场焦点。见过郡主和慕品山的还好说,不知道还以为是齐王相好的呢,毕竟也就齐王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如此绝色。 进了东都就没怎么出过门的厉夏这次也来了,就坐在王家二爷不远处,依旧是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当然形影不离的俊俏丫鬟也在,而且正举着大黑伞帮他家公子遮阳呢,遮阳就遮阳吧,还一个劲儿的公子长公子短絮叨个没完。 厉夏的头有些大,歪头看着小侍女,拍了拍身边交床说:“你家公子的白不是日头能晒黑的,我看你也饿了不如坐下吃点东西。” 厉夏本想用吃食堵上小侍女的嘴,却没想到小侍女一脸认真的不依道:“那可不行,这不是公子会不会被晒黑的事,身为丫鬟就要有丫鬟的觉悟,既然我手里有伞,无论这天阴晴与否,都应尽到丫鬟的义务,所以公子莫劝。” 厉夏走到哪都带着小侍女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小侍女有点天然呆,但是她知道做人的本分,而现在知道这个道理的人越来越少了,也许知道只是装不知道也说不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二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大和尚,你一出家人酒肉不沾怎的还跑来抢地方,这可没人听你说佛念经!” “你才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老子这是天然秃。” “小娘子咋这么眼熟,一定是雾灵山清虚洞的!——不是!那是哪里的?——巧了,巧了,我也是!” “这位兄台不会就是江湖人称浪里白条的游德奔吧?——失敬失敬!兄弟陆地乾坤——陆不常。” 长春亭内外聚集了上千武者,有的是无聊就为凑个热闹,有的是想看看齐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有的纯粹就是想蹭顿酒吃,形形色色,奇装怪服,分外热闹。 场子弄大了,自然乱糟糟的,不过好在没人敢动手,顶多争执几句,毕竟砸齐王的场子,你先摸摸项上有几颗人头,别到时不够砍的。 齐王的开场白也简单,没有什么长篇大论,简短而有力,无外乎热血男儿就应报效国家,一腔热血为国为民的豪言壮语。齐王还提议,文人都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吟诗作对舞文弄墨的,咱武人今天就来个以武会友,还将随身宝剑当作了彩头。 以武会友可不是擂台比斗都是点到为止,所以齐王的提议让之前那些没胆子上擂台却想露两手的有了机会。切磋的场地都不用刻意去选,就在天然湖的湖心岛上。说是岛,其实不过占地半亩的土包而已,湖也没多大横跨不到百丈。 齐王可没什么心思看江湖草莽切磋,也就偶尔瞟上两眼意思一下,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身旁的小娘子身上。今儿这顿酒就是为了接近小娘子办的,哪能错过如此良机。 “品山有多少年没回家了?”齐王关心的说道。 慕品山的爷爷乃大乾朝工部尚书慕道宗,当年还是虞部郎中的慕道宗借着掌管天下山泽的机会,没少巴结铸剑山圣人,所以慕品山才有机会投入圣人门下。当然想入圣人门下可不是给些好处能进的,世俗的好处只是敲门砖,敲开了门能不能的进得去那还是两说的。 当年圣人张鸦九因名字中有个九字,便定下此生只收徒九人,也算慕品山运气好,张鸦九前八个徒弟皆是男徒,这最后一个名额便便宜还是女娃子的慕品山。慕品山武道天赋只能算是一般,不过张鸦九最不在乎的就是天赋,张鸦九更看重的是人的心性。 铸剑山其山势巍峨,群峰排空直逼云端,又以镇西峰最高最险。还是小娃娃的慕品山第一次见镇西峰便嚷嚷着要登山,张鸦九牵着慕品山白嫩的小手,一路登峰,小娃娃磨破脚不哭,累了不嚷,反倒是每登高一处便欢呼雀跃,直到累倒在张鸦九怀里睡熟了也没道过一句苦。 镇西峰峰顶,张鸦九问小女娃,可愿走遍铸剑山十七峰,小女娃端着稚嫩的小脸认真的说道:“叔叔不可骗我,我还小一天走不完,得慢慢走才行,别到时耍赖不让爬山!” 张鸦九笑着应允了,并给女娃子从新起名——品山。意指品行如山厚重,如山灵秀,如山般顶天立地…… 说到家,慕品山鼻子有些酸:“十五载未曾归家,也是该回家看看了!” 齐王笑了,笑的很开心:“过几日英雄会结束,品山可与本王一同回大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本王朋友不多,能聊上几句的就更不多了!这趟东都之行能认识南宫兄,明道兄和品山,本王真的很开心,真希有朝一日能向你们一样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慕品山没有回答齐王,而是望着被风吹皱的一湖秋水发呆……现在慕品山有两个家,一个是大兴城里那个陌生的家,一个是有师傅疼爱,有师兄宠溺,还有无数叫她九妹的叔叔伯伯的家。 铸剑山山如其名,山上有很多每日只知打铁铸剑的人。铸剑山有许多剑,多到分不清到底是剑还是山。世人都说张鸦九有十七剑,出的不是剑而是山。张鸦九的剑无人看过,到是有人看过他的山,见过山后便不在看他的剑。 慕品山八品下山游历江湖,这一晃便大半年,见过了人间百态,也见过了更多山川,可慕品山依然觉得,铸剑山的人更可爱,铸剑山的山更让人心旷神怡。慕品山的朋友不多,他问过李太平英雄会结束后可愿意陪她走一趟大兴城,却被李太平拒绝了。不入宗师不入大兴城,这是老道士对李太平唯一的要求,直到现在李太平也不知老道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齐王耐心等到慕品山回过神来,却不再提一起回大兴城的事,反倒是说道:“军神老人家跟我说过,天下圣人最有机会挑战道首的便是铸剑山的十七剑,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到时品山一定要帮本王通融通融,去看看那十七座山峰。” 这次慕品山不在听而不闻,微笑着回道:“殿下想看山,这事品山做主了,铸剑山十七峰殿下皆可去的。” 齐王心中暗笑,脸上笑的就更美了:“我可是听说了,没有圣人首肯外人不得登山,这些年登山的人屈指可数,品山你可要说话算数。” “铸剑山的事还没有我慕品山做不了的主,殿下尽管放心。”慕品山自信满满的说道。 见慕品山说得如此肯定,一旁的陈不问坐不住了,拉着慕品山的手直摇:“好妹妹,姐姐也想去看看。” 齐王城府极深,不但善军武,同时也善于察言观色掌控人心,说说笑笑间三个人的关系拉近不少,特别是齐王,在二女心中也不在显得那么生分。 对于人心的揣摩是上位者不可或缺的帝王之术,齐王在这方面老到的不像个年轻人,也许这就是帝王家的天分。 崔明道瞥了一眼长春亭内有说有笑的三个人,不由感叹道:“王家老二那老小子跑哪去了?恁不地道!我怎么感觉是在帮齐王挖人家墙角呢!” 南宫守拍了拍崔明道肩膀笑道:“又没挖你墙角,你怕什么!再说了,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拼了命你也挖不来。” “我有什么好怕的,在这个世界上抢女人还没人是我对手!我是怕李太平那傻小子的墙角被人挖空了!对了那小子怎么还没来?”崔明道说着站起身四处张望。 湖心小岛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打的是热热闹闹,不过还都算心里有谱,出手有个分寸没闹出不愉快。可就在这时,三道身影径直射向小岛…… “谁他妈的这么急,赶着投胎啊,老子这还没打完呢!”大汉幸亏闪躲的快,要不就得撞个满怀,那还不得头破血流,不由口中大骂。 另一个闪到一旁的持剑男子,看了看三个意外来客,不由感叹:“我得老天爷,这他妈玩真的呢,都躲远点啊,别弄身上血。” “老三你还看个屁,赶紧溜啊!” 几个切磋的大汉状若鸟兽散,纷纷逃离小岛,唯恐殃及池鱼…… 三道身影从湖对岸射向小岛不假,不过前面那俩是让后面那人一拳轰过来的。只见二人摔落在小岛上,大口吐着血…… 南宫守首先站起身:“是李太平和剑西来!” “那大和尚是宗师,怪不得剑西来会那么惨!”崔明道感叹道。 二人正要帮忙,便听齐王护卫吼道:“大胆!竟敢扰齐王酒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大和尚不傻,追到岛上便停了下来,双手合十朗声道:“贫僧了能,因至交好友齐眉剑被这两个恶贼偷袭而死,一路追至此地,冲撞的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长春亭另一侧的厉夏虽然嘴上依旧笑着,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透着一股子妖异,让人不寒而栗。 王家二爷看了看厉夏,眼神中透出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了字辈的大和尚,那岂不是只比佛陀小一辈的神僧!”有人低声说道。 一旁有人附和道:“了字辈的就算不是神僧,那也没有差的,都是些二百多岁的老妖怪,齐王要是不管,剑西来恐怕小命不保啊!” “齐眉剑那可是成名数十年的九品了,没想到竟然被剑西来杀了?” 大和尚几句话,宴会一下子炸了锅,纷纷将目光投向齐王…… 慕品山提剑起身,却被身旁陈不问拉住:“妹妹勿急,有南宫大哥和我在稍安勿躁,且看看再说。” 慕品山依言坐下,手中的剑却依旧握得很紧,一副随时可以出手得样子。 齐王装作未看到慕品山焦急的样子,起身指着剑西来问道:“剑西来,了能大师说的可是事实?” 剑西来一向寡言少语,更不喜欢旁人过问自己的事,也从不会向谁解释什么,所以闭口不言。剑西来做事便是如此,不需要他人评判对错,错对都由手中剑说了算。 看到剑西来不语,齐王道:“剑西来你可是默认了大和尚说的?” 剑西来身旁刚喘过气的李太平急忙道:“别听那大和尚瞎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看大和尚你是念经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齐王这才瞧见说话的是李太平,眉头不经意间微微皱起:“李太平那你就给本王说好好道说道,如有虚言本王绝对不饶。” 事已至此,该说还是要说,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如果讲不通,李太平相信手中的剑也是可以好好讲一讲的。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三章 暴雨梨花针 长春亭离东都城很近,出了城十几里便能看到,这一路都是由碎石铺成得林间小路,还算好走。对于文弱书生或是那些公子小姐可能有点远,但是对于武者而言,这路很平坦,脚力慢的半盏茶也到了。 李太平脚下生风可是一路好赶,因为翠花的事,李太平走的有些晚了,出了城也没见到同路的武林中人。正感叹崔明道那小子会不会给他留点吃食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三道身影,正好挡住了去路。来到近前李太平笑了,一个大和尚一名持剑老者挡住一个人的去路…… “呦呵!看这架势邓飞兄是被人打劫了?”李太平调笑着走了过来,却慢慢笑不出来了。 剑西来回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来的很不是时候!” “我也这么觉得!二位大侠我跟他不熟,还能退回去不?”李太平苦笑道。 剑西来身后的大和尚念了声佛号,口中诚恳的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看你戾气缠身,不如一同随贫僧回去,吃斋念佛化解身上戾气。” “专程来邀请你的?那干嘛带上我?”李太平并未回答大和尚,而是问着身旁的剑西来。 李太平打量着眼前一僧一俗,不由心中暗叫倒霉。大和尚看不出深浅,慈眉善目的也看不出好坏,可那个背剑的老家伙那股子要吃人的样子,白痴都能看出不怀好意。背剑老者真气波动强烈,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而且锁定的可不止剑西来一人,也包括他李天平。这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点背到家了。 李太平转头望着剑西来疑惑道:“看这架势可不像请咱们吃斋饭的样子,倒像是要请咱们去佛家的阿鼻地狱走上一遭!——你们有仇?如果有能不能不带上我!” “不认识,不知道。”剑西来的回答,相当于没有回答。 李太平瞪了一眼剑西来,转头望向大和尚:“大和尚我们不去成不成?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没道理占佛家便宜!如果大和尚执意要请,那就邀请剑西来一人好了,我这人六根不净,与我佛无缘,怎好打扰清净之地!” “施主着相了!佛渡有缘人,相见便是缘,何不斩去今世万千烦恼丝,修得来世福报千万。”大和尚双手合十说道。 李太平并不赞同大和尚苦今生修来世的说法,摇头道:“苦得今生一世人,修得来世镜花水月,那为什么不可今生吃得苦中苦,修得福报自然来,为什么要等来世?大和尚您着相了!” 大和尚不慌不忙望着李太平,平和的说道:“小施主——百态之世原是苦海,看破红尘方为上岸!小施主此身未曾上岸,如何修得今生福报!” “众生七情六欲皆苦海,抛却众生独登岸。大和尚已断尘世,又为何要拉我上岸,还是说大和尚还未放下,既未放下那便还身处苦海,执着于身处清净地,无众生相,大和尚岂不着相了!——如果大和尚修得便是出尘,隔世,那恕小子无礼,我宁愿青牛骑出去,红尘走一遭,也绝不白马驮将来!”李太平朗然说道。 大和尚叹了口气:“小施主能言善辩,却要误己误认,还是放下心中执念随贫僧走上一遭吧。” “路就在那里,我会走,却不会跟着你走。”李太平断然说道。 大和尚和李太平不急不躁的讲理论道,可急坏了一旁的持剑老者:“和尚你这啰里啰唆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要我说有那功夫不如将这俩小子宰了埋了,到时你在慢慢跟他们说道,岂不更好。” 李太平心中门清,持剑老者摆明了不会善了,跟大和尚说那么多,一是想告诉大和尚他李太平做人的道理,二是为剑西来争取蓄势的时间。没得选,也无路可退,那便搏命一战,李太平在和剑西来并肩而站时,就打定了主意。 李太平不惹事,也绝不怕事,既然事摊到头上了,躲也无用,还不如坦然面对。李太平转头看着剑西来,口中说道:“好了没?” “好了。” “一击即走,不恋战。” “好的。” 李太平转回头望着大和尚:“还有得谈吗?” “极乐净土和阿鼻地狱就在小施主一念之间。”大和尚双掌合十说道。 李太平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说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李太平和剑西来结的梁子还没翻过去,今儿却要联手对敌。也许这就是江湖,碰上了也就躲不开了…… 林中无风,剑西来身边的落叶却缓缓飘了起来,下一刻一股凛冽的气息透体而出,将身边落叶绞的粉碎,剑西来的势已成。只见无形之势汹涌而出与那持剑老者对峙起来。 两名用剑高手,剑势已成,这一剑便可分胜负定生死…… 剑出,人随剑动,直指持剑老者,没有丝毫保留,出手便是全力一击。急如流星的剑势引动持剑老者的气场,老者的剑自然而然的迎了上来。长剑即将相交的刹那,却见人随剑走的身影,猛地长剑脱手去势不减,身子却划了一道弧线扑向那慈眉善目的大和尚…… 李太平身在半空伸手入怀同时吐气开声:“大和尚吃我一记暴雨梨花针。” 暴雨梨花针最歹毒的暗器,传说一旦使用便避无可避,可破内家真气,外功金钟罩,不过江湖上已经上百年未见这种暗器, 大和尚没想到眼前的少年郎竟有此物,急忙气运全身,只见一尊由真气化形的淡金色不动法罗汉护住了大和尚。 原来出手的不是剑西来,而是快其一步的李太平…… 李太平抢在剑西来之前出手,御剑纯钧使出最重一剑——千钧,六品武者的剑势,哪怕是李太平最重一剑也无法伤到持剑老者分毫,但是却扰乱了持剑老者的气息。这就足够了,这就是李太平想要的,拼命为剑西来创造一个出手的契机。 两位武道修为伯仲的高手对决,不但拼招式也拼心性,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结果便不言而喻。剑西来的剑够快,势更足,面对持剑老者不稳的气场,长剑势如破竹,一剑封喉。剑西来的剑势摧枯拉朽般将持剑老者体内经脉尽数斩断…… 持剑老者死不瞑目,大和尚明明可以凭借宗师的实力碾压对手,却偏偏讲经论道…… 一击得手的剑西来,丝毫不做停留跃过持剑老者的尸体全力奔向长春亭方向,而另一边的李太平早已收了剑先走了一步。 李太平哪里有什么暴雨梨花针,只不过想唬大和尚一下,却没想大和尚真的上当了,白白催动了罗汉金身。 说时迟那时快,当大和尚回过味来,那两个小子已经斩杀了持剑老者逃之夭夭了。大和尚怒吼一声,仿佛平地一声惊雷,随后全力催动真气,如人形金刚罗汉疯狂的追了出去…… 大和尚修成的是不动法罗汉金身,是所有罗汉中力量最强防御力最高的,优势明显,缺点也明显,那就是速度和灵活性是所有罗汉中最弱的。一路急追,堪堪在长春亭前追上了李太平二人,大和尚含怒出手誓要将二人毙于掌下。 淡金色的巨大手掌隔空拍来,剑西来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剑挡下大部分劲儿气,同时借着反震之力射向湖心小岛。剑西来虽然替李太平挡下大部分的劲气,宗师一掌余威也不是六品武者可以抵挡的,半空便一口血喷出…… 小岛上爬起来的李太平看到剑西来衣衫上的血渍,嘴角挂上了微笑——帮你小子打架,要是就我一人吐血,那岂非不公! 长春亭齐王看着大和尚道:“李太平所说可属实?” 大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贫僧好友的尸体便在五里外,殿下大可叫人去看看,贫僧只求殿下让我与那两个小子公平一战,无论生死贫僧都绝无怨言。” “这大和尚好厚颜无耻,就算二打一,你也是宗师啊,何来的公平!” “就是,就是,秃驴没一个好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大和尚好友被剑西来二人杀了,大和尚为朋友报仇却也无不妥!” 一时间长春亭内外叫骂吵闹不绝,齐王挥了挥手压下吵闹声,背着手跺着步子…… 厉夏见齐王沉思,不由起身朗声道:“殿下大可不必为此事烦恼,江湖恩怨江湖了,生死之事各凭本事,怨不得别人。” “既然江湖恩怨江湖了,找朋友助拳也理所应当吧。”崔明道起身瞪着厉夏没好气的说道。 王家二爷恨不得剑西来和李太平饮血当场,急忙站了出来:“不可,如若都找朋友助拳,还不乱了套,冤冤相报何时能了,还请殿下明鉴。” 齐王停下脚步,望着湖心岛三人:“江湖上的事那就在江湖解决,今天的事本王不插手,只做个见证。三位可各凭本事了结此事,从此如若有谁还揪着不放,就不要怪本王不守江湖规矩了!” 李太平见齐王不语,便知事要不好,看着剑西来道:“刚刚那样的剑势你还能不能使得出来?” “可以,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那干脆我们二人抹脖子算了!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李太平认真的说道。 斩杀齐眉剑的那一剑,凝聚了剑西来全部的精气神,是负担极大的一剑,如若短时间再使也许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不过剑西来没有说,因为六品的李太平就算拼了命也无法帮他撑过蓄势的时间。还有一点剑西来也没有说,即使那一剑使出来,也很难破的开罗汉金身,更别说斩杀大和尚了。 对剑西来和李太平来说,能不能做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负手中剑,不负铁剑丹心……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四章 死战(上) 长春亭再次安静下来,因为齐王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便不会更改。虽有人对齐王的决定不满,却也不敢开口反对,只能期盼老天爷开眼,一个响雷劈死大和尚。 对于齐王的决定南宫守什么也没说,而是径直来到湖边抱刀而站,刀虽未出鞘,却锋刃逼人,这便是南宫守的态度。对于南宫守而言,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既然你大和尚和齐眉剑挑衅在先,以武压人逼人做不愿做之事,就莫怪人家出手无情。 湖边南宫守身旁多出一人,那是广陵郡崔氏的崔明道。而崔明道刚刚站定,便见慕品山和陈不问联袂而至,四人并排而站望向湖心岛…… “李太平,邓兄,有我四人压阵,你俩尽管放手一搏。”崔明道开口为岛上二人打气助威。 厉夏看着南宫守等人的背影皱了皱眉,嘴角的笑显得很不自然,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安静的看着。 王家二爷躬身来到齐王身旁,低语道:“殿下,您看这——” 齐王挥了挥手,如同赶苍蝇一样将王家二爷赶走。站在那里的有两位大族接班人,一位郡主,还有一位是当朝尚书孙女圣人门徒,这几位背后的势力就算是齐王也得罪不起。一个大和尚的死活,齐王怎会在乎,如果这些人早一步站出来,齐王都不会犹豫一下,便会下令砍了那大和尚。 人都是有私心的,齐王也不例外。齐王在福王府便看出来慕品山对李太平是不一样的,所以齐王想借刀杀人,借大和尚的手除去李太平。再有齐王想看看南宫守等人对待李太平的态度,会不会为了李太平而拂了当朝皇子的意愿,如果李太平这次不死这将决定李太平在齐王心中的分量。 齐王心思缜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他目的,绝不会意气用事,凡事都要权衡利弊后才做决定。军中武将,朝中百官会拥戴齐王,不是没有原因的,齐王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江湖四大公子,四大美人,眼前就占了一半,这不能不让人惊讶,岛上那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剑西来大家都知道,可那个名不经传的少年郎却无人知晓,不由让人心中猜疑…… 大和尚很淡定,盘着胸前念珠,道了声佛号:“善哉!善哉!中原人以多欺少,这便是中原侠义?中原豪杰?贫僧见识了!贫僧却瞧之不起。” 大和尚很会挤兑人,一句话把中原侠义道贬的一文不值,弄得长春亭内武者很是下不来台。李太平很不喜欢大和尚站在侠义道德的制高点批判中原武林,挺身道:“大和尚不就是想让其他人袖手旁观吗,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干脆点就咱三人,就在这打一架,生死各安天命。” “好!就依小兄弟所言,就算贫僧身死金身破,也绝不会有佛门子弟找二位寻仇,在场豪杰皆可作证。”大和尚道了声佛号。 李太平朝着南宫守等人躬身抱拳:“多谢几位助拳,李太平在此谢过。大和尚画下的道,我李天平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侠义二字。” 老道士曾说过,人生天地间,胸中有浩然正气,方能行侠仗义,才不愧侠义二字。李太平坚信侠义是刻在骨子里的,骨头要是弯了侠义何在,没了侠义的剑便没了剑心,那练剑何用,要剑又有何用。 李太平转过头:“邓飞兄可有异议?” “你废话太多!”剑西来冷淡的说。 李太平毫不在意剑西来的态度,淡然笑道:“动手前把道理讲清楚好一些,毕竟大和尚喜欢讲道理,我们中原豪杰没理由不讲道理。” 湖心岛上,李太平取下剑匣,将剑西来挡在身后,看着大和尚笑道:“小爷十四岁六品巅峰,这些年一直未突破,不是小爷不能,而是小爷不想!大和尚这可都是你逼得,逼得小爷不得不人认真!九品如何?宗师又如何?想要以力正道,好啊,那小爷今天便不讲道理一次,也以力正道好了。” 秋高气爽,一条鲤鱼高高跃出长春亭的湖面,溅起水花荡起一圈圈波纹。随着鲤鱼跃出落下,李太平迈出一步,真气滚滚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李太平的体内碎裂了。冲脉通,李太平七品…… “这小子竟然临阵突破,也就他干得出来!”南宫守爽朗一笑。 南宫守话音未落,李太平再次迈出一步,真气如脱缰野马在李太平体内横冲直撞,肉眼可见的真气波动影响着李太平周遭的一切,也揪起长春亭武者的心。督脉通,李太平八品…… 刚刚李太平临阵突破对于一众武者而言是惊喜,这次却是惊吓了,没有人能够连续突破两个品级,这不合常理。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太平时,那个少年竟然又抬起了脚…… “他要干什么?” “不会吧!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众人惊掉了下巴,因为那个少年郎似乎还要突破,就连齐王也坐不住了,起身扶着栏杆死死的盯着李太平…… 李太平的脚还未落下,体内真气如龙冲天而起,如虎仰天咆哮,四散的真气如利剑将李太平周身一丈范围内的青草绞碎,将光滑如镜的鹅卵石割裂,将空气斩破…… 随着李太平迈出的脚落下,骇人的真气猛地收缩复归体内,一切归为平静,乖巧听话的就像一只趴在主人怀里的猫咪。任脉通,自此李太平奇经八脉皆通,迈入九品。 长春亭很静,静的能听到蛙鸣,能听到蜜蜂振翅,能听到鱼跃龙门。安静的宛若夜的死寂,而李太平所在的湖心岛却像暗夜里的光,引着无数寻光的人…… 南宫守不再言语了,因为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慕品山的眼睛冒着光,仿佛看到了女人最心爱之物。崔明道则懊恼不已,这是多么耀眼的出场,为什么自己从未想到。陈不问笑的很甜,很开心…… 大和尚点了点头:“阿弥陀佛,小施主果然非同一般,临阵连跳三级,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施主若能放下屠刀,皈依佛门,大和尚以佛门果味保证,不出三年定然是第二个佛子。” “我无佛心如何修得果味,成得佛子?大和尚妄言了!佛门清净地不适合我这跳脱得性子,我还是在红尘中打滚好些。” 大和尚叹了口气,惋惜道:“善哉!善哉!小施主佛缘以了,可惜了!内家真气九品是不够的,大和尚只好送小施主一程,来世再续佛缘了。” “内家真气九品不够大和尚打的,小爷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说着李太平解了革带脱下袍衫…… 慕品山皱了皱眉,俏脸飞上一朵红霞。陈不问转过头不看,却忍不住心中好奇又将头转了回来。 “大和尚别误会,我可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和尚!”李太平说着脱去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紧身马甲,随手抛到了脑后…… 轰!烟尘弥漫,那看似轻飘飘的黑色马甲落地时竟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土坑,弄身后的剑西来灰头土脸…… 一身黑色劲装的李太平伸展了下四肢,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大和尚说道:“穿习惯了,这东西忘摘了,稍等一下。” 只见李太平将一对黑色护腕解下,回身慢慢和那件黑色马甲放在一起,并朝着剑西来报以歉意的微笑。下一刻,劲装下好像有什么在蠕动鼓起,慢慢将宽松的劲装填满…… 直起身后的李太平宛若换了一个人,似乎足足大了一号,身材看起来就像病书生一样,只见李太平双拳紧握青筋暴起:“这回可以好好打一架了,这些年憋的我好辛苦,希望大和尚你能抗揍点。” 南宫守知道李太平有些底牌,却没想到底牌竟有如此之多,南宫守忽然想起崔明道的话,同境无敌!现在来看宗师也应该可以打一打,虽然打不过,但是外功九品也很难被打死,看病书生那具破烂身体却怎么都打不死就知道了。 王家二爷身旁的宗师附耳低语道:“内外功夫皆九品,那大和尚有得难受了!” “什么?外家功夫九品!”王家二爷惊呼出声。 长春亭再一次沸腾了,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内外皆修,且都已九品。数百年来,好像就铸剑山那位圣人做到过。 “不会是私生子吧?” “放屁!你敢污蔑我最崇拜的圣人,一会我要跟你生死相见。” …… 慕品山将李太平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不由噗呲笑出声来“我怎么会认为师傅会有私生子,这念头要不得!” 两位九品战佛门罗汉金身,这一战无论输赢都必将在大乾朝留下浓重一笔。从此东都长春亭数百年都是武人约斗的最佳场地,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李太平打一开始一步一品到解带脱衣都是在蓄势,利用突破的契机,将人之势攀到巅峰。武者的心境很重要,他要给大和尚足够多的意外和压迫感,同时将自身心境提升到可以碾压大和尚的程度,才能与罗汉金身一战。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五章 死战(下) 西风吹叶满湖边,初换秋衣独慨然。湖心岛梧桐树,秋风过,一片金黄的叶子,悠悠荡荡飘然下落…… 叶落,剑来。 纯钧出鞘,剑势——千钧。 此时的千钧,便是天地间最重一剑,剑气萦绕化成一把数丈长的巨剑,宛若数千无可匹敌的重甲骑兵,碾碎一切身前之物…… 大和尚没有躲,也无需躲,千钧袭来大和尚法相加身,不动法罗汉淡金色双掌猛地合十,千钧在难寸进,同时剑气构成的剑身出现数道裂痕…… 轰!李太平脚下地面炸开,速度如开弓之箭,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模糊身影扑向罗汉金身。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忽地响起,只见一只铁拳狂暴的击打在纯钧剑柄上。只见剑气疯狂切割着法相双掌,发出刺耳的金属切割声,被罗汉金身双掌夹住的纯钧猛地突进一尺。 李太平这一拳不但给纯钧加持了新的动能,还灌入更多真气用以修补剑气裂痕。借着剑身传来的反震之力,李太平翻身后跃半空中右臂肌肉快速震颤,卸去力量的同时缓解麻木之感。 地面再次炸裂,依旧是恐怖的速度,恐怖的力量,这次换做左拳重击纯钧,又是一尺的距离,不多不少。一次又一次的轰鸣,一次又一次重击,仿佛一把大铁锤正一点一点将钉子敲入木板中。 看着眼前每一次的炸裂,听着每一次的爆响,仿佛那把大铁锤敲打的不是大和尚,而是敲在在场每一名武者的心口上,震撼着每一个人。这种战斗方式,是如此的简单,直接,粗暴,甚至说让人耳目一新,战斗竟然还可以如此的不讲道理。 崔明道很想拿出画笔,将眼前完美的暴力美学记录下来,可是他的视线无法移开,因为他舍不得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大和尚很难受,有种空有神力而无处释放的感觉,那个少年郎战斗直觉惊人的恐怖,速度,力量,真气,包括动作距离都惊人的一致,没有丝毫偏差,已经将战斗节奏把控到了极致。 可就算如此,那少年郎也无法突破罗汉金身的防御,打不破金身也就无法伤害到本体。那少年郎毕竟只是九品而非宗师,总有力尽之时。可以说从一开始,大和尚便立于不败之地。 剑气化形而成的剑身在罗汉双掌中一点一点变小,最终在离大和尚本体一尺的距离彻底湮灭。纯钧无力的跌落,李太平正大口的喘息着,垂着的双拳正不断滴着血…… “你的确很强,但还远远不够!”大和尚摇头叹息,同时金身罗汉一掌拍出。 口舌之争那是开打之前要做的,既然开打了还说那些废话何用,李太平回答大和尚的是铮铮傲骨和一双铁拳。没有躲闪只有进攻,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进攻,哪怕对攻之下李太平如断线的风筝,却依旧会再次爬起来。击飞,爬起,出拳,再击飞,再爬起,再出拳,周而复始不停不歇…… 再次爬起的李太平,嘴角挂着血佝偻着身子,露出森森白骨的双手颤抖着想要握紧成拳,下一刻李太平再次扑向那不动、不破不可战胜的罗汉金身,眼中除了坚毅再无其它。双拳不能用,那就用脚,用腿,用身体,甚至用牙呲,也要咬下罗汉一块肉,舍生忘死,浴血而战不死不休…… 一向沉稳如山的南宫守不在沉稳,气息如虹冲天而起,长刀疯狂的震颤着是要挣脱刀鞘的束缚…… 慕品山无声的哭泣着,泪湿衣襟,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已经发白…… 厉夏皱着眉,偶尔轻声叹息,却未开口阻止这一切…… 王家二爷笑着,笑的很畸形,笑的很残忍…… 长春亭的武者,有的摇头叹息,有的转过头去不忍再看,有的血脉偾张情绪激动…… 如此惨烈的战斗,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可是却有一个人例外,一个连呼吸都平稳如常的男人,一个没有表情的男人,一个握剑的手稳如泰山的男人…… 剑西来的眼中只有那尊罗汉金身,再也容不下其它,如同一座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像,而他的剑却仿佛有了生命,正贪婪的吸取这个男人的精气神,吸取着他的一切包括生命。 李太平在用命帮他争取切入战场的最佳时机,所以剑西来不允许自己有半点差池,哪怕李太平战死在他的面前。因为他知道李太平不想输,哪怕两个人都为此丧命,也不能输给远来的大和尚。 战斗在继续,热血在燃烧,不大的湖心岛在剧烈战斗下面目全非…… 大和尚很想一下拍死眼前死缠烂打的李太平,可是那个看起了随时会倒下的小子都会再次挣扎着爬起来。大和尚有些烦了,只见大和尚从未移动的身体动了,一步迈出追着倒飞而出的李太平一拳砸了下去…… 坑中嘴角挂着血的李太平笑了,这一笑牵动受损的内脏,又是一口血喷出,抬起右臂才发现已折断,只好用左臂擦了擦血,却弄得满脸都是,甚是吓人。 大和尚俯视着李太平:“快要死的人了,你在笑什么?” “大和尚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李太平笑的更开心了。 一道长虹打湖心岛西边升起,带着一抹璀璨划破这方天地,耀的人睁不开眼,一剑西来…… 这一剑不但倾注了剑西来毕生修为,还包含着剑西来的生命之力,这是一往无前的一剑,孤注一掷的一剑。剑到,高度压缩的剑气聚于一点,刺中转过身来的罗汉金身,只见那坚不可摧的罗汉金身,噗的一声宛如汽包般被刺破爆开…… 剑西来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半空中一口血喷出,便人事不知远远的摔落湖中…… 大和尚愣愣的看着倒飞而出的剑西来“怎么可能!为什么?我的罗汉金身竟然被一个九品武者破去!” 土坑中,李太平费力的挪着身子,用左臂勉强支撑起身子靠在土坑边缘,咧嘴笑看着大和尚:“我还有一剑,不知大和尚接不接得住?” 只见李太平左臂一挥口中吼道:“青玄,剑势——雷音。” 晴天霹雳,雷音滚滚,穿云裂石…… 这道突如其来的雷鸣就像打心头响起一样,让人变成了泥塑木雕。大和尚罗汉金身破碎心神受创,在被雷音摄魂出现了短暂的呆滞。高手对决,刹那便可定胜负判生死,一道闪光眨眼间穿透了大和尚,在大和尚胸口留下一个拳头大的透明孔洞…… “你修的不动法罗汉,不可退转,所以你不该动,动了佛心便不稳,佛心不稳的罗汉如何能挡一剑西来……”李太平越说声音越小…… 大和尚低头道了声佛号,便不动不倒面向西方……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六章 迎亲 东都的早晨像往日一样,太阳打东边升起,没什么不同的,黎民百姓照旧为生计早早起了开始一天的忙碌…… 英雄会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英雄楼的幽静小院内,厉夏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说道:“丫头咱们走。” “不跟二爷道声别了?” “丫头你一大早非得给我添堵吗?”厉夏头也不回的当先行去。 “不到别,就不到别!喂——公子等等我啦!”侍女赶紧打起大黑伞追上自家公子…… 东都城的武者走的七七八八,可算消停的王家二爷正陪着傻儿子闲聊,不过心里却在盘算衡量着此次英雄会给王家给他王家二爷带来哪些好处。 齐王横插一脚给皇家笼络了人心,王家拉拢了足够多的武者收归己用也不算亏,算来算去就他王家二爷赔了夫人又折兵。养在夹皮沟里的二百多手下让李太平给挑了不说,厉夏派来的宗师和九品武者也折在其手里,麻烦都是他王家二爷惹的,回头厉夏肯定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大哥又对他办事不利很是不满!算来算去就前些日子那批银子还算令总舵那边满意。 福王府,水榭小亭,陈不问独自抚琴感受着天地间的规则…… “郡主——醒啦!剑西来醒啦!” 听道翠花略显兴奋的声音,陈不问缓缓起身,不急不缓来到剑西来的住处。 “醒啦?”陈不问看着剑西来苍白的脸颊说道。 剑西来揉着额头,撑起身子:“多谢郡主搭救!李太平他——” 陈不问微笑道:“刚醒便惦记那小子,放心吧太平受伤虽重,却都是些外伤,对一名外家功夫练到九品的武者来说,那些伤都是小事,早就活蹦乱跳的了!反到是你精神损耗过于严重,有性命之忧!今儿虽然醒了,也要多调理些时日,切莫留下隐疾。你呢就安心在王府住下,有什么事唤翠花就行。” 数日前英雄会散了,与大和尚一战生死不知的剑西来,被中原豪杰推举为最强擂主,王家默认了这个结果。齐王代表当今天子在英雄楼慷慨陈词,并赏赐了那些在擂台上获得好成绩的年轻武者,随后齐王到王府看望了昏迷不醒的剑西来,便率领三千重甲骑兵返回了大兴城。南宫守和崔明道确定剑西来无大碍后陪着慕品山去了大兴城,当日李太平也告辞离开了东都…… 汝南郡地处平原,有大乾“粮仓”的美名。黎民百姓虽不富足却也能填饱肚子,若是老天爷开眼家家户户还都能有些余粮。 帽儿村距悬瓠城几十里,十几户人家几十口子人。村子不大谁家要是有个大事小情,全村人都会跟着一起忙活,当然前提是不在农忙时节。 清晨,小村庄里热热闹闹的,刘二家门前摆了个大花轿,院子里搭起了棚子,刘二正蹲在院子里笑呵呵的看着黑子爷俩宰杀自家小羊。刘二刚过不惑之年,却已佝偻了身子,黝黑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往那一蹲俨然像个小老头。 刘二家今天有大喜事,大侄子不但在这次秋闱中,中了举人,还要在今天迎娶同村孙大户家的闺女。双喜临门的大喜日子,让刘二一大早起来就在那傻笑个不停…… 孙友良,小名孙狗剩,十几年前孙狗剩的小女儿被悬瓠剑宗的大师傅收为徒弟,孙狗剩觉着再用这个名字,以后是要给闺女丢人的,就托人带了生辰八字到悬瓠城请先生起了大名。孙友良的闺女自打进了悬瓠剑宗,孙家的日子过得便一天比一天好,现在已经成了帽儿村大户人家,村里人都叫孙友良为孙大户。 孙大户家,宽门大院的,两进的院子里围着七八间土坯房,屋子里还都用木料装点了一番。过了院子前堂,便来到后宅,只见后宅内几个老婆子正围着新娘子梳洗打扮。其中一个正忙着给新娘子脸上涂海棠粉,描眉画眼的进行开面。后面细心的梳头婆用手中牛角木梳给漂亮的新娘子梳头,口中还要振振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打小我看婉儿丫头就是个富贵命,不但能给家人带来福气,还是旺夫相,这前不久刚订了亲,刘二家的小子就考中了举人!” “能娶咱家婉儿,刘二家也不知积了几辈子德!” 老婆仔们七嘴八舌的又是夸赞又是感叹,直到外边锣鼓喧天,才想起找红盖头…… 村口一个青衣背剑匣的少年郎缓步而入,一边走肚子还一边咕咕直叫着。天已过午,少年郎中午的吃食还没着落,这阵已经饿的发慌。忽然村里传来敲锣打鼓之声,一支迎亲的队伍远远而来好不热闹…… 入眼几个汉子摇头晃脑卖力的敲打着锣鼓,白马上驮着一身大红的新郎官,四人抬的花轿紧跟再新郎官身后摇晃的厉害,一群小娃娃又蹦又跳的围前围后。只见迎亲的队伍出了村口,绕了一大圈又转了回来……这一大圈绕下来可累坏了四个抬轿的汉子,抬花轿就要越颠簸越好直到夫家,象征着新娘子苦尽甘来以后幸福安康。 少年郎见迎亲队伍又转了回来,脸上便挂了笑:“我李太平果然福缘深厚!”说着便跟上了迎亲的队伍…… 离开东都的李太平决定南下,去江南看看。老道士这些年领他走遍了山山水水,就是没去过江南。按老道的意思,江南富足黎民百姓日子过的不错,就没必要看了。其实李太平一直觉得,老道士不去江南,是怕花红柳绿迷了徒儿的眼。 迎亲队伍敲敲打打可算来到刘二家门前,只见门前铺了二尺宽的红布,一直到新房。新郎用马鞭挑开轿帘,扶着新娘子下了轿子。只见新郎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短弓,开弓朝天、地和远处射出三箭。乾人尚武,新郎虽一介书生却也能勉强开得一石弓。这三箭代表着向天祈福,天长地久和未来美满幸福…… 新娘子听到三声弦响,知道接下来跨过火盆和马鞍,就算进了家门了。嫁衣已后虽然不能再穿,婉儿也不想这身大红嫁衣有半点损坏,便在新郎搀扶下,提起裙摆偷眼瞄着脚下小心翼翼的跨过火盆…… 天近黄昏,刘二家的小院挤满了人,都是来捧场的乡里乡亲。刘二憨笑的坐在上首,就等着新人拜堂成亲了。只见新郎官牵着新娘子,望着累了一辈子的二叔恭恭敬敬的说道:“二叔,今天是侄儿的大喜日子,拜堂前侄儿要做一件早就应该做的事……” “爹!知恩给您磕头了!” 新郎官说着便跪了下去,一连磕了三个头,一声“爹”打新郎官口中喊出时,刘二愣住了,这声爹让一辈子倔强硬气的刘二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刘二双手颤抖的伸出要扶起大侄子,双腿却不听话怎么也站不起来。 刘知恩打小父母双亡,是他二叔一手把他拉扯大的,教他做人,供他读书,供他娶妻。刘二为了知恩,一辈子没娶,怕结婚后婶子对知恩不好,影响到知恩读书。村里人都说刘二傻,劝刘二娶妻,可刘二硬是没娶,就一个人拼了命的种地干活,为的就是知恩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有一天能光耀门楣。 刘二颤抖的扶起侄子,哽噎的说道:“能看着你中举人,看着你娶妻,看着你未来抱娃,二叔这辈子就值了!百年后见了大哥大嫂,可以挺着腰板跟他们说,我刘二不负所托,将他们的孩子养大成人了。” 看着刘二爷俩抱头而哭,村里乡亲感动的眼中泪花隐现…… 李太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感叹刘二一个没读过四书五经,没习过武,一辈子没走出过小村只会与田地打交道的农民,却干了连圣人也要自愧不如的事。刘二什么都不懂,却比什么都懂的人做的还要好,那颗心纯净到感天动地。李太平在人群后,朝着刘二深深一躬,因为这个人值得他尊敬…… 喜极而泣的刘二知道,可不能耽误了好时辰,赶紧张罗新郎新娘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 “且慢!” 小院外传来一声暴喝,打断了即将对拜的新人。只见数名佩剑的年轻郎君趾高气昂的闯入刘二家,不由分说见人就打…… 刘知恩很气愤,书生也是有火气的,怒斥道:“什么人如此无礼,胆敢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汝南郡,在悬瓠城小爷就是王法。小子别看你中举人,在小爷眼里你屁都不是。”年轻郎君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 孙琬儿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谁,气得扯下红盖头,指着年轻郎君怒道:“袁克文你不要欺人太甚!如此相逼,你是非要逼死我不成。” “婉儿莫气,婉儿你听我说,这小子配不上你,你跟了他是不会有好日子的!婉儿我已经跟父亲讲好了,这次七剑盟大比后我就娶你入门,父亲也应允了。”袁克文陪着笑说道。 “哪个要嫁你!我心早已属于刘郎,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们绝无可能。” 袁克文脸色数变,拔剑而出,指着刘知恩道:“婉儿只属于我,我现在就弄死你,让婉儿死了这份心。” 跟随袁克文来的师兄弟想要阻止,却终究因为袁克文的身份而没有出手,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向那文弱书生…… (刘二这人是虚构的,但是刘二的故事是真实的。当年帮亲戚搞婚庆的时候见到的场面,说实话我当时是真哭了。二叔的确种了一辈子地,一辈子没娶,侄子留了学,还考了博,回来结婚时改的口。所以就把这一段改编加了进来,没别的只因感动。写的不好,可能无法感动到大家,只能在心里向二叔说声抱歉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七章 再遇 悬瓠城悬瓠剑宗是汝南郡第一大宗门,宗主袁守正为人方正,乐善好施在汝南郡颇有威望。袁守正有二子二女,虽然几个孩子武道天赋一般成就不高,为人却像极了袁守正,处事公正待人和善。悬瓠剑宗能有今天的地位,离不开袁家两代人的不懈努力。 袁家到了第三代,也不知怎的了,就袁守正的大儿媳妇育有一子,剩下的家里都是丫头。不是袁守正的几个孩子不想生,而是真生不出来儿子,丫头片子到是又添了几个。就这样袁克文成了袁家的独苗,上到老下到小都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这也养成了袁克文跋扈的性子,而且这小子很会装,在家里和家外完全是两个人。在家里是乖孙子,乖儿子,是汝南郡悬瓠剑宗一名尊师重道的优秀弟子。出了门的袁克文摇身一变成了霸道公子,天大地大袁克文最大,狂起来汝南郡都是他袁克文的。 袁克文要娶孙婉儿这事,袁家上下一致同意不说,还要尽快成亲,一个反对意见都没有。要知道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按理不应如此草率,究其原因还不是袁家男丁少闹的,至于孙婉儿的意见没人问,也没人想知道,到不是袁家霸道,而是这些年巴结悬瓠剑宗的人太多了,多到袁家人都已习以为常,袁家的想法就是世人的想法。在袁家人的想法里,袁家大少爷要娶孙婉儿,孙婉儿还不得开心的要死做梦都能笑醒。 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像刘二一样,心里有自己的坚持。孙婉儿很倔强,打小就认为长大后刘家哥哥会娶她,哪怕现在的孙婉儿已经是二品的武者,刘知恩也已考中举人,可这都改变不了孙婉儿要嫁给刘知恩的想法。 今天是孙婉儿大喜的日子,自然不能随身携带兵器,淡然就算带了兵器孙婉儿也不是四品武者袁克文的对手,所以孙婉儿拦不住那把长剑。在孙婉儿心里,刘家哥哥不能死,如果一定要死,那就让她孙婉儿死在刘家哥哥前面。 刘知恩眼前一花,孙婉儿已经挡在身前:“婉儿不要!” 袁克文一心要弄死刘知恩,下手便未留余地,这一剑眼看着就要刺中孙婉儿,再想收却也收不回了…… 眼看着喜事变丧事,一个人一只手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李太平握住那只持剑的手,轻轻一转剑便来到手中。只见李天平屈指一弹,长剑便当中折断,丢掉手中半截剑身,李太平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袁克文脸上…… 随着巴掌落下,李太平教训道:“叫你目无王法!叫你持强凌弱!叫你狗仗人势!叫你有人不当装犊子……” 啪!啪…… 刘二家的院子很静,清脆的巴掌一个接着一个,看得百姓那叫一个解气。袁克文被打蒙了,整张脸足足大了一圈,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打过。愤怒战胜了理智,袁克文想也没想怪叫一声扑向李太平,口中嚷嚷着“老子要宰了你。” 战斗一触几分,不自量力的结果很惨,袁克文在李太平手中一招都走不过,只有挨揍的份。这时袁克文的师兄弟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出长剑…… 李太平掐着袁克文的脖子将其提起,从容的看着围在身前的几把长剑,冷冷的说道:“你们几个连让我出手的资格都没有!这个废物还给你们,不过今天的事不算完,悬瓠剑宗要给个交代才成。” 悬瓠剑宗几个师兄弟接过晕死过去的袁克文,小心戒备的慢慢退出院子,人还没走远便听院子里一道声音传来“我李某人会去悬瓠剑宗讨个说法,要个公道!”。 刘二家的事李太平不但要管,还要一管到底,不为别的只为了好人是要有好报的。 李太平任由一对新人跪拜感谢救命之恩,却扶住了想要下跪的刘二:“错的是这个世界,是悬瓠剑宗!你没做错什么,反而做得很好,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刘二没见过多少武者,也不知道外边世界武者是什么样的,只知道悬瓠城的悬瓠剑宗是了不得的,是不能得罪的,便有些焦急的催促道:“小郎君快走吧,俺家的事不能连累你,小郎君要是有个闪失,我刘二就算死一百次,也难赎罪。” “恩公,还是快些走吧!救命之恩,知恩定当铭记,不敢或忘。” 孙婉儿见状想要说什么又打住了,眼前的小郎君很强,比大师傅也要强上许多。袁克文在悬瓠剑宗虽然算不上高手,但是想要轻松制服他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只看袁克文在小郎君手下一招都未走过,便可知小郎君绝非平凡之辈,没准真能摆平袁克文也说不定。 李太平将刘二按到交床上坐好,才爽朗的笑道:“诸位稍安勿躁,还是先让新人拜堂成亲才好,莫错过良辰,其它的事容后再议。” 夫妻对拜后新娘子被送到新房,留下新郎招呼宾客……李太平再三安抚刘二和新郎,才让两人稍微安心,招呼起村里的老少爷们。有酒有肉,刚刚的不愉快随着黄酒下肚也就抛到九霄云外了。气氛逐渐热烈,特别是村里那些半大小子,嚷嚷着要闹洞房…… 闹了小半宿,宴席渐渐散了,那些个张罗着要闹洞房的半大小子,也都被家里老娘揪着耳朵拎走了。回到新房的知恩,拿起秤砣挑起红盖头,看着娇艳如花的新娘子,别提心里多美了。 “还回悬瓠剑宗吗?” “前日我就拜别了大师傅,脱离了剑宗,所以不回啦,那个世界不属于我。”孙婉儿说着靠在知恩怀里,眼中充盈着幸福的泪水…… 李太平抱着酒碗蹲在刘二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聊的都是刘二家的一些琐碎事。刘二家的家底子不厚,为了给侄子成亲,家底子都折腾空了,刘二很想感谢眼前的救命恩人,却搓着手啥东西也拿不出来…… 看着刘二窘迫的样子,李太平拿起一旁半坛黄酒,笑着对刘二说:“我这人没啥喜好,就是好喝上几口,这半坛酒送我全当你们报恩了。” 刘二是实诚性子,赶忙将剩下的黄酒都找了出来堆到李太平身前,就那么蹲在李太平身旁一直陪了大半宿…… 刘二把家里的大房子让给了侄子作为新房,自己却般到矮小的茅草房里住。刘知恩一开始是不肯的,二叔为他吃了一辈子苦,哪能结了婚就占了大房子,可他拗不过执拗的二叔。 一大早天还未亮,李太平便起了,翻出崔明道送的金叶子,一股脑都塞在刘二怀中。李太平没有叫醒刘二一家,只是留了一张便签叫他们放心,袁克文的事他李太平会处理好,便背上剑匣离开了帽儿村…… 千年古道历风霜,落叶飘零裹马蹄。前方路遥无期,汗水尽沾衣。行路难,多歧路,颠簸人生只为寥寥无几! 天凉了,官道上铺了薄薄一层金色落叶,远远看去煞是好看……路上行人匆匆,无心留恋眼前风景,赶马车的车把式裹着羊毛坎肩牵着马儿一路小跑。马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车把式可舍不得坐上去,怕累坏自家金贵的马儿,全家可都靠它吃饭呢。 “郎君前面有处茶铺,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吧,可别冻坏了夫人和小姐。”车把式看着不远处的茶铺说道。 郎君掀开车帘,笑道:“有劳了,就那边歇息一会吧。” 距离悬瓠城几十里的茶铺营生一直不错,天热时可来碗凉茶解解暑去去乏,天凉了来碗热茶暖暖身,茶铺里南来北往的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好不热闹。 李太平怀里还有些碎银子,那是离开东都时陈不问送的盘缠。陈不问可没少送,大几百辆的银票,这一路都被李太平慷慨的送给了那些乞儿。也无怪老道士没钱,这师徒俩一个性子,见不得世人受苦,慷慨解囊扶危救困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太平道穷,太平道人丁不旺,不是没原因的。 李太平端着热茶坐在角落里,正喝的起劲,忽听背后一道脆生生呼喊“叔叔!叔叔!”,转过身便见头扎羊角辫的小女娃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己…… “恩公!”中年郎君和夫人朝着李太平行礼。 望着一家三口,李太平忽然觉得这世界好小,有缘人总是能再次相遇。一家三口不是别人,正是李太平从漠北七杰手中救下的那一家子。 小女娃好动,坐在李太平身边,时不时就伸出小手去摸李太平身后剑匣,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妞妞不要乱碰叔叔的东西!这孩子都让我给宠坏了!”妇人朝李太平报以歉意一笑。 妞妞朝李太平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怪脸便不再碰剑匣,不过却还是会偷偷瞧上几眼。李太平见状笑道:“无妨!——妞妞我这里可装着不得了的东西,一旦拿出来那些个坏人就会被吓破胆的。” “你骗人!阿娘说坏人都特别厉害,见到了要远远躲起来。” “叔叔这里装着能降妖除魔的宝剑,别说坏人了,就算妖魔鬼怪也能斩之。” 妞妞歪着头看向爹娘,似在询问爹娘叔叔的话是真是假……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八章 长寿门 “剑,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想要宝剑降妖除魔,便需练剑。练剑要身与剑合,剑与神合,方能除魔卫道。剑乃百兵之君,练好剑,便可保护家人不被坏人欺负,妞妞想不想学剑?”李太平拉着妞妞的小手,认真的问道。 道家讲究缘分,有道缘之人,才有机会证道成真。李太平觉得小丫头与他有缘,与剑有缘,才有此一问。 妞妞这次没有询问父母,而是小脸认真的说道:“爹爹常说读圣人书可安天下,习圣人武可救千万人。妞妞想学武,不过不是为了打坏人,而是为了救人。叔叔学剑能救人吗?” “剑可救人、锄强、扶弱,全看那持剑之人。”李太平笑道。 小丫头转过头一脸期待的看着父母:“妞妞想跟叔叔学救人之剑。” 夫妇二人相视而笑,点了点头。两人大老远的回悬瓠城就是想妞妞跟着外祖父学剑,没想这还没到悬瓠城就有人主动要教孩子学剑,看来这孩子果然跟剑有缘。做出让妞妞学剑的决定,还不是因为这世道眼看着就要变天了,习武之人在这乱世还能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妞妞想学救人之剑,正好我手中有这么一门青莲剑法很适合女孩子,而且还无需拜入我太平道门下。”李太平笑着说。 青莲剑法乃青莲居士所创,当时的天下还不是大乾的。太平道先人与半步圣人的青莲居士交好,当年青莲居士羽化之际,将青莲剑谱交与太平道先人之手,希望有朝一日这门剑法出世,能救世人与水火之中。 李太平坐上了一家三口的马车,向着悬瓠城驶去。路上李太平才了解到,妞妞的外祖父竟然就是悬瓠剑宗的宗主,不由暗自苦笑,看来他李太平与悬瓠剑宗的缘分不浅啊。 妇人是悬瓠剑宗袁守正的小女儿袁庭芳,出生于剑道世家的袁庭芳却不喜武枪弄剑,反倒对诗词歌赋感兴趣,这才嫁了现今的丈夫梅鸿志。妞妞大名梅执礼,是在袁庭芳怀孕时起的,而且是袁庭芳强烈要求的,这名一看就是男孩名子,可见袁家想要男娃的执念有多深。 大半日相处下来,李太平不得不感叹妞妞的剑道天赋要比他李太平强上太多。记得当年老道士教他青莲剑心法时,可是足足骂了他两天,可眼前没有任何武道基础的妞妞却能一教就会,一点即通。剑道成就有多高,需要看先天的条件和后天的努力,两样缺一不可。妞妞剑道天赋是有了,就看这丫头未来有多努力了。 悬瓠城,汝水东径悬瓠城北,形若垂瓠,故取其名。因地理位置特殊北可取东都,南可下荆楚,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也是为什么悬瓠剑宗数年前便广邀其它剑宗结成同盟的原因。袁守正十多年前便开始放宽收徒的门槛,只要拥有汝南郡户籍的百姓无论贫富贵贱,年龄不过十岁想学剑悬瓠剑宗便收,学剑满三年是走是留皆可。十年前悬瓠剑宗门徒不过千人,经过袁守正十年经营,汝南郡境内的门徒就有三千之众。 大乾朝定海神针还未倒,那么暂时看天下还乱不了,不过居安要思危,不能等刀刃加身了才反应过来。大乾朝像悬瓠剑宗这么做的世家和宗门还有很多,不为别的,只求乱世来了能有份自保的能力。 有担惊受怕的就有不怕事大的,大乾朝南方的长寿门,便是所有门派中最活跃最能闹腾的门派。长寿门在建安郡和庐陵郡的影响力非常大,门徒数万人,信徒更是几十万众。黎明百姓家里供着玄天真君的不在少数,说长寿门是门派,不如说是教派更准确些。 大兴城尚书省,慕道宗翻看着手中简报,却越看越气,愤然摔在案上…… “长寿门想要干什么,修了四座宫殿占地数百亩不说,现在竟然还要占地千亩,当武夷山是长寿门私有的不成!” “慕公莫气,这事我在催催建安郡郡守,看看能不能少占点。”虞部郎中赶忙躬身说道。 慕道宗愤然道:“还催个屁,狼狈一窝,他周安邦要是想管,长寿门能有今天的规模!我可是听说了,他家里可还供着玄天真君呢。” 现在这个工部尚书慕道宗当的是越来越憋气,政令出了大兴城就跟废纸没啥两样,各地郡守阳奉阴违,根本不拿政令当回事。慕道宗走出尚书省抬头看了看这天,不由摇头叹息…… 工部尚书的府邸在太平坊,离朱雀门不远,府邸三进的院子,在百官中不算大,却也不小了。大兴城的地价那可是寸土寸金,想要弄像福王那么大的宅子就甭想了。 尚书府后宅,慕品山又被母亲缠住了…… “山山啊,齐王今儿午时又来了,见见吧!你这老躲着也不是个事啊!我看齐王人挺好的,一点皇子架子也没有,每次来还都不空手。” “为什么要见他,就因为他是齐王?——谁愿意见谁见,我是不见。”慕品山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孩子恁不懂事,齐王有什么不好,身份高贵,样貌英俊!你满大兴城打听打听,有哪家的郎君能比得上。山山啊!你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慕品山晃了晃手中剑,笑道:“我的将来就在我手上,母亲大人就不用操心了。” “山儿说得对,未来就要握在自己手中才成,已后山儿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跟着瞎参合。山儿跟我去书房,有事问你。”慕道宗步入后宅说道。 慕品山的母亲哪敢跟家主顶嘴,只好悻悻离去…… 书房内,慕道宗微笑道:“山儿,祖父也不瞒你,这大乾朝眼看着就要乱了,你那师傅可有济世之心?有一天咱慕家有难,圣人可会援手?” 慕道宗作为一家之主不能不为将来早做打算,如果圣人肯保慕家,那即使天塌了,也会有慕家的立足之地。慕道宗需要知道圣人的想法,才能摆正慕家的位置,以免一失足便万劫不复。 慕品山想了想认真回道:“我师傅眼中只有剑,容不下其它的,天塌了他也不会在乎!不过师傅很护短,记得小时候和大师兄下山,我不小心打破了郡衙的鸣冤鼓,被人数落哭了,回到山上,师傅把大师兄一顿揍。还严厉的告诫大师兄,已后你小师妹在外边被人欺负了,不论对错都是对的,你这个当大师兄的就要把场子找回来。第二天大师兄就下山了,把郡衙砸了个稀巴烂。” 慕道宗听明白了,张鸦九就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要关己不讲道理的性子。慕家没啥好担心的了,身后站了这么个不讲理的主,谁还敢找慕家讲理。 慕道宗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说齐王这段时间一直往咱家跑?你要是烦他,明个儿我就找陛下说道说道去。” “一个明明阴沉要死的人,非要装作很阳光的样子,让我看了不自在。再说我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武道上,哪还有空寻思其它的。” “祖父知道了,山儿放心这个家没有人敢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今天我就让家里人都知道,山儿的意见就是祖父的意见。”慕道宗说道。 尚书府大堂,崔明道时不时的朝门口望去,眼巴巴的直着急,像极了热锅里的蚂蚁…… “明道大哥,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慕品山笑呵呵的看着崔明道。 崔明道见慕品山可算出现了,急忙迎了上去:“你这人恁不地道,说好了帮我进宫的,这都多久了也没个信!” “就这么急着要看美人?怎么我不好看吗?非得要看宫里那位!”慕品山装作生气的样子。 崔明道一听,赶紧陪笑:“我的小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你再好看也没我崔明道的份,你咋就不体谅体谅哥哥呢!我这扇子上要画的人就在宫里,你说我能不急吗?再说了南宫守又跑了,我这一天天的连个喝酒聊天的人都没有,见你都要提前打招呼,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到没?”慕品山问道。 “我的小姑奶奶,那是个大活人,能满山撒欢跑的大活人,哪那么容易找!”崔明道有些头痛的说道。 慕品山抱着剑看着崔明道:“人找到了,进宫的事就马上办。” “李太平那小子的画像,我崔家都快人手一份了,找人不是还要点时间吗!” “那本姑娘就等你的好消息,好走不送。”慕品山说着转身就走。 看着慕品山的背影,崔明道气的直跺脚,却拿慕品山毫无办法。想要见宫里那位就必须要找慕品山,因为一进大兴城慕品山便被请进了宫里,而且是皇后娘娘点名要见的。皇后娘娘很喜欢慕品山,并赋予慕品山随时进宫的权力。不过要带崔明道进宫,而且还是后宫可比较麻烦。不过慕品山早就想好了办法,崔明道那把扇子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三十九章 悬瓠剑宗 夕阳下,悬瓠城越来越近,过了数丈宽的护城河,便到了城门。城门处不但有负责盘询的守城兵卒,还有悬瓠剑宗的门人子弟。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悬瓠剑宗的门人也担起了守城的事。 袁守正和郡守的关系很好,也不得不好,都坐在一条船上,船要是翻了谁也跑不掉落水的命。所以啊郡守欣然接受了袁守正的提议,悬瓠剑宗的门徒配合郡兵守城,维护城内治安。 有悬瓠剑宗帮忙,现在的悬瓠城治安出奇的好,就连鸡鸣狗盗的事也见不着了,江湖上的好汉也都收敛着,尽量不惹麻烦。悬瓠剑宗的做法要说最高兴的就事老百姓了,能安稳的过日子对老百姓来说比啥都强。 悬瓠剑宗在黎民百姓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高,都是有担当的好汉子,当然袁克文那小子不能算在内。要说袁克文也没干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也就是飞扬跋扈的样子让人讨厌。走到哪都小爷小爷的,吃东西也给钱,就是那口气好像吃了你的东西要感谢他八辈祖宗一样。跟人说话从来都是仰着头,见了谁都是那副熊样子。不过今天的袁克文说话不仰头了,因为他一仰头脸上的肉会疼。 “挨揍了好!别以为你在外边什么熊样我和你祖父不知道?这次就是让你长点教训,还敢搅和人家喜事,你不怕天打五雷劈啊!”袁庭忠没好气的说道。 袁克文耷拉着脑袋,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你不也同意我和婉儿的婚事了么?怎么现在到数落起我来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同意你和婉儿的婚事,那也要你和婉儿两情相悦才成,可倒好整了半天是你单方面的意思!哎,也是我这个当爹的疏忽了,没有问问婉儿。” “那我这顿打就白挨了?”袁克文低语道。 “混蛋玩意,你还想报仇不成!你给我听好了,我已经派大师傅带着银钱去帽儿村了赔礼了,你小子要是敢给我整出其他幺蛾子,别说我把这事告诉你祖父,看你祖父不扒了你的皮。” 袁克文的母亲本不想训斥袁克文了,见这小子还不服气,不由上去狠狠在袁克文胳膊上掐了一把:“最近你给我消停点,哪也不行去,真让你祖父知道了这事,娘也保住你。” 听母亲这么一说袁克文还真有点怕了…… 袁守正人如其名,做人做事不讲情面,只认一个理字,无论是谁犯了宗门戒律,后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按规矩办。别看袁守正对唯一的大孙子宠溺有加,可该修理的时候从来不手软,这些年袁克文可没少挨打。要不怎么袁克文在家时要装乖宝宝呢,不装那是真会挨打的。 袁庭忠以为派大师傅去赔个礼道个歉,在补偿点银钱这事就算过去了,想法是挺好的,本来也可以实现的,可惜大师傅去晚了,要公道的已经到了悬瓠城了。 马车到了悬瓠城,在袁庭芳的指引下,直奔城中袁家老宅。离家越近,思家的之情越浓,袁庭芳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老街。 悬瓠剑宗这些年虽然一跃成为汝南郡第一大宗,袁守正却依旧行事低调,就连宅院都没换过,家里仆人也还都是老面孔,看门的都已经从壮年看成老头了。 马车停在袁家老宅门口,车把式放好马凳挑起车帘:“娘子慢些,踩稳了。” 袁家的大门还是老样子,看门的人却垂垂老矣。袁庭芳眼中含着泪,看着迎上来的看门人:“福伯,我回来啦!” 福伯揉了揉眼睛,细看下才回过味来,激动的说道:“你是?你是小小姐!——小小姐回来啦,老爷夫人,小小姐回来啦!” 袁庭芳看着福伯跑入老宅,一边跑还一边兴奋的喊着,拉起妞妞的手就往里边走,连身后郎君都顾不上招呼一声。 袁家的仆人是看着小小姐长大的,早把小小姐当成了家人,一听说小小姐回来了,纷纷放下手头事跑了出来…… 袁庭芳的乳娘腿脚比平时快了许多,一眼便认出拉着小女孩的妇人便是小小姐,跑上前去一把抓住袁庭芳的手抱怨道:“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快让我看看,瞧瞧皮肤黑了,这手也糙了,也瘦了,是不是那小子待你不好?” “阿娘——庭芳不苦,梅郎待我很好。”袁庭芳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 母娘抱着妞妞逗弄的小丫头,仆人们簇拥着袁庭芳一家三口往老爷和夫人的住处行去,一大家子有说有笑,只有李太平有些尴尬的跟在后面…… 家人团聚的画面温馨而甜蜜,李太平不想因为他的出现,而破坏了久别重聚后的喜悦气氛,孤零零的独自站在远处。李太平本打算进了悬瓠城便与袁庭芳一家三口分别,晚些再蹬悬瓠剑宗,可架不住妞妞缠着不放,只好跟着来了袁家老宅。 “回来就好,回来就别走了!现在这世道,你一书生还能有什么作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这些舞刀弄剑的人,剑宗你就别去了,明天我跟郡守商量一下,在城里给你安排个差事。”袁守正看着姑爷说道。 梅鸿志的书生意气这些年早就磨平了,也想已后的生活能安稳下来,便不在抵触袁守正的安排,抱拳躬身道:“全凭父亲大人做主。” 袁守正怀里的妞妞东张西望的也不认生,特别是看到墙上挂着的长剑时兴奋的嚷道:“妈妈快看好多宝剑,妞妞也想有一把自己的宝剑!” “妞妞喜欢宝剑?”袁守正见小丫头兴奋的样子,不由拉着妞妞的手走到墙边问道。 “妞妞正跟叔叔学剑呢?叔叔的剑法可厉害啦!叔叔说只要我认真学长大后可以救千人万人!”妞妞挺起胸脯自豪的说。 “学剑好啊!这才是我袁家血脉该有的样子。”说着袁守正板着脸回头瞪了一眼袁庭芳。 袁庭忠见老爷子脸色变了,赶紧打岔道:“妞妞想学剑,大伯亲自教你可好啊?” “妞妞要叔叔教,叔叔最厉害了!”小丫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袁守正瞥了一眼大儿子,骂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教妞妞!可别误人子弟了,已后妞妞的剑法就由我亲自来教。——叔叔?哪个叔叔?”说了半天,袁守正才反应过来,妞妞口中的叔叔是个怎么回事。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忘了给父亲介绍我们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了!”袁庭芳才想起李太平来,不由回头张望寻找…… 袁守正没有搭理袁庭芳,而是询问梅鸿志,将事情了解了七七八八。 “你们的救命恩人叫李太平?还是个少年郎君?”袁守正追问,心中却暗想会有这么巧。 袁庭芳可算找到了李太平,急忙施礼道歉:“家人团聚一时忘形,冷落了恩公,还望恩公不要介怀。” 李太平革带青衣,背枣红剑匣,往厅堂里一站也是有模有样的。对于袁守正来说,眼前的少年郎模样到还是次要的,举手投足间那份从容淡然,颇有大家风范,才是袁守正最欣赏的。 李太平不卑不亢的与袁家人一一见礼,才开口道:“末学后辈见过袁宗主。” “少侠过谦了!少侠可是那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李太平?”袁守正问道。 李太平现在的名声直追四大公子,这一切都是南宫守在背后推动的。南宫守先在东都城把夹皮沟的那场战斗大势宣扬一番,又在长春亭一战后喊出“好一个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李太平!”。南宫守不为别,只想李太平已后行走江湖名声够亮,这路走起来也就更顺当。 李太平知道南宫守喊出那句话后,他算是小小的出了一把名,却未曾想都传到了汝南郡。李太平可不想出名,老道士说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若名声在外,总会有惦记你的人,到时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太平道传到老道士这有一千多年了,能道统不断皆因太平道行事作风讲究——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少侠不敢当!撞见了,若是不闻不问,我会睡不着觉的!”李太平说道。 袁守正大笑:“对脾气,对胃口,这个朋友我袁守正交定了。” 李太平却摇了摇头:“宗主有件事本不应在今天说,可我见宗主豪爽,不如痛快说了,如若不说反到显得我李太平小家子气了。” “年轻人别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事尽管道来。”袁守正朗声道。 李太平提起了帽儿村的事,听的袁守正的脸色一沉冷声道:“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抓过来,——庭忠此事你可知晓?” 袁庭忠一听李太平提起帽儿山,便知坏了苦主找上门来了。双膝跪地道:“父亲息怒,都是孩儿教子无方,孩儿已经派了大师傅前去赔礼道歉,希望婉儿能原谅克文的一时冲动。” 袁守正怒视着大儿子:“这么说此事你早已知晓?那么悬瓠剑宗戒律,第一戒,第六戒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第一戒——杀戒,乱杀无辜者罪当诛。第六戒——淫戒,jian淫妇女者罪当诛。”说完这两戒,袁庭忠冷汗都下来了。 来到门口的袁克文听到父亲的话,双腿一软……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章 军神 袁家老宅,厅堂内跪了满屋子的人,袁守正大怒拍案而起,黄花梨案应声而碎…… “你们要造反吗?”袁守正怒吼道。吓得妞妞躲到母亲怀中抽泣,妞妞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有说有笑的祖父会大发脾气,妞妞害怕是她想要宝剑的事惹了祖父生气。 “父亲大人,好在克文没有铸成大错,您就饶了他这回吧,回去后我定严加管束。”袁克文的母亲一边磕头一边求情。 向来孝心的儿媳跪在那磕头,袁守正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宗门戒律岂能儿戏,不由叹道:“我悬瓠剑宗能成为汝南第一大宗,凭的不是人多势众,凭的是行侠仗义,凭的是戒律森严,岂能到我孙子这里就网开一面,你们叫世人如何看我悬瓠剑宗,你们这是要毁了剑宗啊!” 看到一家子人为他袁克文求情,看到父母跪地磕头,袁克文的心很痛,只见袁克文拳头紧握,猛地起身道:“祖父既要明证法典,我袁克文一人做事一人当,也不劳祖父手下留情,我自己来。”说着抽出佩剑,就往脖子上抹…… 李太平也没想到,袁克文这小子如此有种,说抹脖子就抹脖子,还好离得近,一把夺了长剑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剑宗有戒律,咱还是按戒律来的好,你真抹了脖子岂不矫枉过正。” 袁克文挺胸道:“我都以死谢罪了,你还想怎么地?” 李太平没有看袁克文,而是朝袁守正抱拳道:“袁克文要是真抹脖子死了,我想婉儿后半辈子也不会快乐,毕竟袁克文是因她而死!我看不如这样,就让袁克文到帽儿村负荆请罪,生死便由婉儿来定夺好了,宗主意下如何。” 李太平的提议正合了袁家人的心意,纷纷附和,袁守正叹气道:“庭忠你压着克文去,若是婉儿不能谅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老爷子发话了,袁家人才松了一口气。袁克文的命算是保住,不过皮肉苦肯定是要吃的,以老爷子的脾气,袁克文要不挨一顿毒打,这事指不定哪天就会被老爷子翻出来,到时袁克文会更惨。 袁克文是趴在马车上去的帽儿村,因为他爹袁庭忠用藤条把袁克文抽的皮开肉绽,甚是吓人…… 袁守正来到李太平身前,躬身行礼道:“少侠受老夫一拜,少侠不仅救了小女一家,还救了我那不争气的孙子,这份恩情我悬瓠剑宗必定重谢。” 李太平清楚,袁守正所说的救了袁克文并非指刚刚出手阻拦,而是帽儿村时婉儿被李太平救了下来,没让袁克文铸成大错。 袁守正遣走众人,只留下了袁庭芳一家三口和李太平。只见袁守正抱起妞妞说道:“妞妞莫怕,妞妞不是喜欢宝剑吗,你看祖父这满屋子的宝剑,你喜欢哪个,祖父就送你哪个。” 听说祖父要送宝剑给自己,妞妞顿时把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那些宝剑看,也不知挑那把是好。小孩子就是如此,忘性大,前一刻还在哭哭啼啼,下一刻就能破涕为笑。 妞妞挑选宝剑的时候,袁守正看着李太平笑道:“小兄弟能剑斩金身罗汉,剑法定然了得师出名门,不知小兄弟师承何门何派?” “不瞒宗主,太平师出太平道,想必宗主未曾听说过。” “太平道?莫笑老夫孤陋寡闻,老夫还真没听说过。”袁守正尴尬的笑道。 直性子的人就这样,不会遮遮掩掩,更不会寒暄糊弄,是什么就是什么。李太平没从袁守正口中听到什么久仰的话来,对这个眼前老头感官更好。 袁守正很关心妞妞是否已经拜入太平道,不由问道:“恕老夫直言,妞妞可成拜入小兄弟门下?” 李太平笑了:“宗主多虑了,我还是一个武道新人,怎么可能收徒,更不会代师收徒,我传授妞妞的剑法是青莲居士的青莲剑法,目前只传授了心法,并不会影响妞妞学习宗门剑法。” 袁守正的心可算落了地,开心的笑道:“小兄弟勿怪,我悬瓠剑宗门徒众多,却没有一个像样的,我那儿子和孙子也不争气,武道不过四品!这些年也是我一心扑在宗门发展上,忽视他们的武学,现在可算袁家又有个想学剑的,便不敢忽视了。” 青莲居士一听这道号,就不是个张扬的主,所以就如太平道一样,知道的人不多。李太平怕袁守正不让妞妞学青莲剑法,特意说道:“青莲居士当年因心系苍生,不肯专注武道,才差了半步未能成圣。 天下武道,宗师之上不但有圣人,还有无限接近圣人的半步圣人。半步圣人已可改变天地规则,施圣人之法,只是在心境或身体等原因下无法破禁锢成圣人之体,与大道无缘。 “小兄弟,老夫并非有门户之见,只是怕心法上有冲突,才有此一问。”袁守正说道。 李太平笑道:“青莲居士所创心法中正平和,宗主且安心。” 袁守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身笑道:“芳儿,你的院子还给你留着呢!你们一家三口加上小兄弟也住得下。——小兄弟明日有时间可来悬瓠剑宗转一转,宗门就在城内。” 李太平本打算推辞另谋住处,却被选好宝剑的妞妞缠住了。看着妞妞吃力的抱着长剑,李太平笑了:“妞妞,宝剑不是越大越好,要适合自己才是好的,你看着把就很不错。” 小姑娘手中多了一把不足尺长的宝剑,乐呵呵的拉着李太平教她剑法…… 夜色下的大兴城很安静,街上基本看不到行人,特别是三十八条主要的大街,你要敢闲溜达,用不了多久街上就会传来马蹄声落地之声,而且不是一下是很多下。 你要是运气不好,正赶上巡街的金吾卫心情不好,是要挨板子的。练武的人手轻手重区别可就大了,轻了也够你躺上小半个月的,重了那就等着转世投胎吧。你也别找啥理由,因为那都没用,承天门那四百下鼓声早就提醒你城门要关了,再敲六百下坊门也关了,可给你时间回家了。 凤凰大街光宅坊紧挨着东宫,过了东宫便是太极宫,军神老爷子就住在光宅坊。此事军神府邸灯火通明,大兴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在,因为今儿是军神老爷子四百零八岁的寿辰。 军神老爷子对自己的生日早就忘到脑后了,也并不在意,可架不住有心人在意,每年这个时候王公大臣都要备上一份厚礼前来祝寿。老爷子虽然不喜,却也不能将人轰出去…… 磕头作揖,阿谀奉承,每一位来祝寿的都要演上一番,老爷子却从来不会给他们好脸色,就算皇子也不例外。不过今天却是个例外,因为老爷子笑了,笑的很开心…… “慕品山——名字好,人也俊。张鸦九会起名,也会挑徒弟,比老夫强多了!几十年未见,剑呆子可还好?”军神笑着问道。 慕品山再次躬身回道:“师傅很好,每日还是不停的敲敲打打,铸剑山的剑都快堆不下了!这次下山,师傅特意叮嘱我,如若回大兴一定要来看看您老人家,给您请个安。” “小丫头不老实!你师傅满脑子都是剑,哪能记得我这个老家伙!你有这份孝心我就很满意,可不敢指望你那呆子师傅。” 慕品山谎言被军神一语揭穿,俏脸上飞起红霞,更显妩媚动人,看的军神玄孙祖不弃有些呆了。祖不弃,十五岁便上了战场,一晃十年,现已拜大将军,统领左金吾卫,负责宫中及大兴城防。 “已后有时间多来府上转转,多交些朋友,可别学你那呆子师傅,一辈子蹲在铸剑山。”军神笑着回看了一眼玄孙。 慕品山瞥了一眼乖乖站在军身旁的威武男子,心里想笑,怎么军神老爷子也干起牵线搭桥的事了。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到,齐王殿下到。”军神府邸门口,传来一声公鸭嗓。 每年宫里的贵人都会来,王公大臣早就见怪不怪了。年逾六旬的弘道帝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不错,身旁的老太监张辅国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弘道帝。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的戏码又重新在军神府上演了一番。弘道帝刚刚了落座,便看到一旁站立的慕品山,不由多看了几眼,心下寻思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如此娇媚可人。 弘道帝在混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更何况军神可就在身边呢。不过弘道帝身旁的老太监可就留了意,伺候了弘道帝一辈子,老太监没别的本事,就一样能把准弘道帝的脉象。 齐王看到慕品山心中一喜,施礼道:“品山好久不见,这几日军务繁忙没能抽出时间陪你转转大兴城,还请品山不要见怪才好!” 慕品山回礼,却没回话,心中却回了一句——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天往我家跑八趟,还军务繁忙,你怎么好意识说出口。 太子将齐王一举一动看在眼中,不由心中猜疑,便笑道:“二弟,独自与美人聊天,就不打算给为兄介绍一下吗?” 齐王恨极了太子,却表现出兄弟情深的样子:“皇兄这位便是铸剑山圣人高徒慕品山,也是咱工部尚书的亲孙女。” “天下绝色一石,铸剑山九天飞狐独占八斗,今日一见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太子色迷迷的笑道。 听到铸剑山几个字,弘道帝再次打量起慕品山,老而不花的眼中似乎又多了些别样情绪……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一章 十七峰 军神府邸很热闹,达官贵人,名流雅士皆有,他们在庆贺军神的寿辰,这份祝老人家寿比南山的心思那是真的不能在真了。大乾朝还能不倒,他们还有机会趴在上边吸血,可多亏军神老人家,没了军神他们能否还活得滋润可就不好说了。 弘道帝看了看皇后,转头对慕品山夸道:“朕听皇后说起,品山乃仙子落凡尘,当时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圣人高徒人间绝色,果然名不虚传。” 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只见慕品山盈盈一礼,微笑道:“陛下谬赞了!品山不过是沾了师傅的光罢了。” 皇后娘娘接过话来:“山儿无需自谦!——对了,你这刚回来,对大兴城也不甚了解,有时间可以找太子和齐王陪你多走走,多看看,毕竟这天下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皇后跟了弘道帝一辈子,弘道帝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还能不知道。自从见了慕品山第一眼,皇后娘娘便知道,眼前的女人是长在弘道帝心里的女人,一旦被弘道帝看到了,已后的麻烦不会少,哪怕是圣人的徒弟也不成。 食色性也,这是天性,无可厚非。可是男人的色不同,特别是胆大的男人,正所谓色胆包天更何况是皇帝的色胆…… 军神老爷子有些烦了,这哪里是来祝寿的,这明明是来抢我玄孙媳妇来了,不由轻咳一声,直来直去的说道:“大乾朝以武立国,品山又是武圣人的徒弟,想必未来一定会找一个像我玄孙一样的武道高手结成伴侣。” 慕品山最讨厌的便是别人给她乱点鸳鸯谱,母亲不行,军神不行,皇后娘娘就更不行了。只见慕品山头也不抬,把玩着手中宝剑,自顾说道:“铸剑山十七峰,镇西峰为首,能登的了山接张鸦九一剑者,方可配的上铸剑山九姑娘,我下山的时候师傅对我如此说。” 话后,慕品山抬起了头,微笑着看着众人,那双勾人的眼睛仿佛也在笑…… 半响无语,慕品山的笑脸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冷意,而且越来越冷,冷的像一座冰山“师傅说我的美色会迷死人不偿命,我便带了面纱,现在想来并非我之错!如果不是我的剑更要命,今天也好,过往也罢,我可能早已不是我了。既然还是剑有用,那我又何必掩面自欺欺人!”。 见众人不再言语,慕品山来到院子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朝着铸剑山方向隔空一招,并说道:“其实我觉得能接我这一剑的男人,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铸剑山灵应峰,山高峰险。木桥下悬挂的长剑挣脱束缚摇摇晃晃的飞向高空,溪下数把长剑如游鱼般跃出水面,崖边林内无数宝剑乘势而起,只见满山宝剑无风而动,冲天上天际…… 镇西峰,段振山正为师傅张鸦九煮茶,却忽生感应,猛地抬头望向灵应峰方向…… 大贤峰,手捧古书看的津津有味的宁望山,慢慢放下手中古书,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才步出草屋,覆手望着灵应峰…… 会仙峰,草庐内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忽然中断,赤膊上身的墨看山怒吼着冲出草庐,看架势似要寻人打架一般…… 铸剑山十七峰,八座山峰都有人出来观看宛若拔地而起的灵应峰…… “师傅,要不要我去看一下?”段振山恭敬的问道。 张鸦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啥事都要问,你就不能自己做主?煮你的茶吧!你动作慢了,老三已经去看了。” 军神府邸,官员们被眼前美的不像话的小娘子吸引,却不知那小娘子在招手作甚。慕道宗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想上前询问,却忽然发现军神府邸被照得通亮,不由抬头望去…… 军神老爷子迈步而出,同时口中感慨道:“托各位得福,铸剑山十七峰,今儿有幸得见一峰。” 被照亮得不止军神府邸,还有半个大兴城,百年难遇的天上异象,黎民百姓纷纷好奇的出门观望…… 数万把剑,月色下寒光闪闪,慢慢聚成一座山峰的景象。灵应峰倒立着悬垂于大兴城之上…… 弘道帝面无表情的望着头顶,不知脑子里在转着什么,身后的皇后娘娘却有些惊慌失措不由往太子身边靠了靠。 太子回头瞥了一眼齐王,嘴上的笑透着古怪,好像是在嘲弄齐王又好像包含鼓励的意思。 齐王硬挤出的笑脸不见了,恢复了往日的深沉,不断打量着慕品山的背影…… 一道人影仿佛流星般划破天际,一手持剑一手握锤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男人张口,声若闷雷:“老九,先收了神通吧,想打谁三师哥帮你打他,用不着动这么大阵仗。” “三师哥你来干嘛,我只是想看看大兴城内有没有哪个年轻郎君愿意为我接这一剑,不是想打人的。”慕品山有些害羞的说道。 军神老爷子心中暗想,张鸦九的十七峰果然不凡,不愧是最有机会挑战道首的人,不过做事有些鲁莽了,竟然将其中一峰让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掌控,也不怕小丫头没个分寸弄出大事。 “小丫头听你三师哥的话收了剑吧,这大兴城的人也都见到了铸剑山的剑,你不会真想找谁试剑吧?”军神老爷子说完,回头坏笑的看了看齐王和太子…… 骊山书院,院长饶有兴致的看着灵应峰,这时一名儒雅书生缓步来到院长身后,从容问道:“要管吗?” “小孩子闹着玩的,义浓不必在意。对了最近谣传尉迟家的宝藏有可能在江宁郡,你明日便南下,且去看看,如真有宝藏切莫让有心人得了去。”院长笑着说。 秋义浓看了一眼灵应峰,便不在看,躬身告退…… 剑山来的快去得也快,转瞬便不见踪影,大兴城的武者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军神朝天上那铁打的男子招手道:“看山师侄多年未见,下来喝一杯可好。” “谢过军神,晚辈炉子里的玄铁快化了,小师妹既然不想打人,晚辈就不叨饶了,还是打铁要紧。”说着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看着天上铁打男人消失,院子里的官员门才感觉身子一轻,特别是武官感觉要比文官敏锐太多,刚才那个男人所带来的威压让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惊扰道对方,被一锤子砸成肉泥。 祖不弃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暗自咋舌,这就是接近圣人的力量,破开天地规则,数百里转瞬即至…… 祖不弃身旁的军神老爷子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几十年没见,没想到张鸦九的三徒弟都摸到圣人门槛了,自己的子孙还在为突破宗师而拼命。 “品山你露这么一手,就不怕这世上再没有男子敢亲近你了?”军神笑道。 军神这么一说,让慕品山忽然想起那个脸皮厚起来跟城墙一样的家伙,不由噗哧一笑:“不劳军神爷爷费心,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家伙,想试试我的宝剑够不够利。” 齐王看到慕品山的样子,脑子里不由想起一个人,脸色就更加阴沉了…… 军神心中暗想,张鸦九的徒弟每一个都很有特点,这小丫头也不例外,有个性,有主见,一会哭一会笑的难以琢磨,今天可是给宫里这几位演了一出好戏。军神老爷子看着弘道帝一家吃瘪的样子,笑意更浓,同时更喜欢这个敢爱敢恨的刁钻小姑娘。 今年的寿宴多了一出大戏,让军神老爷子很开心,同时也有些悲叹。开心的是大乾朝新人辈出,已后不愁没人接班,悲叹的是他祖家除了祖不弃,再无可造之才…… 弘道帝一家子走了,这满朝文武也就散了,军神府邸可算消停了,只见军神老爷子叫过玄孙说道:“我和陛下商量好了,明日你带上军中高手南下,去把那件事查清楚,如有需要可先斩后奏。不过一定要小心,如有需要可找崔家,其他人有些靠不住。” 夜里的金吾卫,巡街时碰到工部尚书的轿子,不由慢了下来,并一直护送到尚书府邸…… 慕品山刚到家门口,便见崔明道眼巴巴的等在那里,不由上前问道:“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等在这里,莫非有了那小子的消息?” 崔明道苦笑道:“我就不能有其他事找你了!不过那小子我还真有消息了,跑汝南郡去了。” “事办的不错,那么你的事姑奶奶立马帮你办。”慕品山笑道。 崔明道摇了摇头,叹息道:“晚了!晚了我的姑奶奶,家里来信,商队又让人劫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家里催我赶紧回去,查明谁在背后捣鬼。” “你要走?那宫里那位岂不是见不着了!” “不见了,不见了!记得你可欠着我呢。”崔明道提醒道。 慕品山见崔明道归家心切,有些羞愧的说道:“这事闹的,多不好意识!要不我陪你跑一趟,反正这大兴城也没啥好呆的。” 崔明道笑了:“那敢情好,有美女作伴,还是圣人高足,我崔明道求之不得。” 次日一大早,慕品山于慕道宗打了声招呼,便随崔明道南下而去……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二章 二师兄 袁守正修的入世剑,所以宗门就在悬瓠城内,宗门弟子在城内大都有自己的营生。平日里外门弟子每天只需抽出两个时辰到宗门跟着师傅练剑,其余时间还得为一口吃食奔波。 悬瓠剑宗的内门弟子则不同,不用为生计发愁,只需专心练剑。剑宗的内门弟子不多不到百人,想入内门也简单,每年大考只要能杀入前一百便成。悬瓠剑宗教徒弟从不藏着掖着,不论贫富贵贱一律一视同仁,只要你有本事就能入内门,能获取到更多的资源。 悬瓠剑宗演武场的鼓声响了三通,只要是内门弟子,必须半盏茶的工夫赶到演武场集合…… 鼓响三通,一般只有在年底大比时才会有的,在就是宗门有大事宣布时也会有,不过这些年除了大比就没响过三通鼓。 演武台上,袁守正看着一众弟子,笑道:“今日召集你们是要给你们介绍一下我身旁的年轻人,一个剑道天才,一个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年轻人……” 李太平没想到袁守正会弄这么大阵仗,而且这老头子也太能捧了,捧得越高摔的可就越惨,李太平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太平是谁啊?没听说过啊!二师兄听说过么?” “三师弟,要问你也应该问大师兄啊!二师兄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练剑外就是个吃货,你问他作甚!” 胖乎乎白净净的二师兄转过头朝两位师弟咧嘴憨憨一笑:“大师傅说一心不可多用,方能练好剑!我现在脑子里除了剑和吃的真得装不下其它的了,所以这人俺没听过,也不想听,你们还是问大师兄吧。” “别问我,过些日子就要七剑盟大比了,我可没心思扫听宗门以外的事。”大师兄头也不回的说道。 百十来人交头接耳对那个站在宗主身旁背着枣红剑匣的少年郎议论纷纷,动作不大声音虽小却也显得乱糟糟的…… 袁守正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哼道:“你们一个个平时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好像这天下就你们最厉害!——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你们就上来比划比划,也好叫你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太平望着袁守正的背影皱眉“路子不对啊!我是不是被这老家伙阴了!明明只是来转一转,这怎转着转着就成了磨刀石了!”。 李太平想退下去,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人家把你捧得天花乱坠,现在跑太平道的脸可就被他李太平丢没了。虽然太平道没啥脸皮,可也不能将那仅剩的一点也丢了,毕竟这点脸皮可是他李太平自己的。 袁守正回过头,笑呵呵的说道:“小兄弟不用照顾悬瓠剑宗的颜面,好好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这不太好吧——” 李太平刚要拒绝,便被袁守正打断:“有什么不好的,全当小兄弟帮老夫忙了。再说你看他们一个个嚣张的样子,你就不想揍他们一顿解解气,说实话我都想揍他们一顿了。”话后,袁守正朝大师傅使了个眼色,便将李太平独自一人留在了演武台上…… 看着袁守正笑呵呵的走下演武台,李太平暗想“老头子,你就不怕我下手没个轻重,一不小心把你这些徒子徒孙的剑心打碎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悬瓠剑宗的弟子不知李太平是何许人也,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袁守正刚走下演武台,便有一名剑宗弟子迫不及待的跃上演武台…… 只见其腾空而起,半空中旋转旋转再旋转,做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随后稳稳的落在台上,引起台下一众师兄弟呼喝叫好…… 砰!一个人影倒飞而出,在空中旋转旋转再旋转,只不过落地的姿势有些不不尽人意,有些不雅…… 悬瓠剑宗的弟子,费力的爬起,一只手托着高高鼓起的腮帮子,一只手指着台上的少年郎,晕头转脑的骂道:“你——你不讲江湖道义,偷袭我!” 原来刚刚剑宗弟子刚刚落在演武台上,还未摆好姿势,连一句场面话都没说出来,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拳头打下了演武台。 “愣头青,打架就打架,瞎蹦跶什么劲儿!下一个。”李太平朝着剑宗弟子喊道。 悬瓠剑宗落败的弟子,乃四品武者,在众弟子中也能排进前十,却毫无还手之力被人一拳击飞,虽说有趁其不备偷袭的嫌疑,但不可否认就算偷袭剑宗弟子也做不到一拳定胜负。 剑宗师兄弟纷纷将目光望向大师兄,眼中尽是期盼,希望大师兄能找回场子。大师兄现在很难受,不打吧让师兄弟瞧不起,打吧挨揍的可是自己。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眼神同样能,大师兄在众师兄弟期待中硬挺着头皮蹬上了演武台。这次大师兄可没废话,上来就拔了剑,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场面话就别说了。 “这就对了!打架吗,凭的可是手上功夫,可不是谁嘴皮子更厉害。”李太平说话的同时欺身而上,一拳轰出…… “这小子要空手入白刃?大师兄削他,叫他知道咱悬瓠剑宗的厉害。”刚刚挨了揍的剑宗师弟叫嚣道。 一拳,仅仅一拳,大师兄便口吐酸水跪倒在演武台上……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大师兄一手撑着地,一手伸出告饶道。 李太平心中坏笑“让我当磨刀石,看我不把你悬瓠剑宗的剑都磨钝了,敢算计小爷!”。 五品的大师兄被人家干脆利落的放倒,台下的剑宗师兄弟一个个张口结舌,呆若木鸡,无人再敢登台…… 袁守正摇了摇头,倒不是觉着李太平下手重了,而是感叹剑宗弟子怎么就没一个硬骨头。打不过怎么了,难道打不过就不打了,不知迎难而上如何能成就剑道之心,如何仗剑天涯。 李太平抬头看了看天,时辰已经不早,不由俯视着台下剑宗弟子催促道:“还有没有要打的了,赶紧的打完了好开饭。” 开饭二字好像有某种魔力,台下剑宗二师兄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打完就吃饭,打完就吃饭。”二师兄满脑子都是白白的热气腾腾的大馒头,掰开来还有些肉馅的大馒头。白白胖胖的二师兄,一边嘀咕着一边走上演武台…… 正打算走下演武台的李太平,揉了揉眼睛,他刚才好像看到一个肉球滚上了演武台。不是好像,因为演武台上确实站着一个肉球,一个拿着剑口中还叨叨咕咕的肉球…… 一拳,依旧是一拳。二师兄圆滚滚的身子,滚下了演武台…… 哼哼唧唧中二师兄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台上的李太平小声嘀咕“真痛!”,却依旧迈步登台。 半边脸都被打肿的二师兄,用他另外半张脸又接了一拳,虽然不好看,但是看起来却协调多了。二师兄的口齿不太利索了,仍旧抱怨道:“这打完了还咋吃饭!” 二师兄再次登台,并且成功出了剑,二师兄用两拳换来一次出剑的机会,这是李太平给二师兄的机会。二师兄的剑很快,人也很灵巧,不太像一个胖子能做到的事情,却被这个胖子做到了。 不过这改变不了什么,依旧是一拳,依旧滚下演武台…… 李太平看着二师兄费力的爬了起来,并投过来歉意的微笑,然后这个胖子再次爬上了演武台。 “不痛吗?你觉得你还能挨上几拳?”李太平问道。 胖子含糊不清的回道:“痛!能挨上几拳是几拳吧,就是怕一会吃不下去饭!” 李太平认真的看着二师兄:“既然痛,为什么还要上来?就不怕打完了真的张不开嘴,吃不了饭?” “大师傅说,练剑不能怕累,更不能怕痛!我好吃,可我更好剑。”二师兄说着提剑再上…… 这次李太平给二师兄两剑的机会,不过结果是一样的…… 一次又一次倒下,一次又一次爬起,李太平见识了悬瓠剑宗三十六路剑法,而二师兄则足足胖了一大圈…… 悬瓠剑宗师兄弟没想到憨憨的二师兄不但胖而且傻,傻到不知后退,不会放弃,就这么一直挨打…… 看着小胖子痛的呲牙咧嘴样子,袁守正笑了,笑得很开心。哪怕这个小胖子是个傻子,那也是他悬瓠剑宗最可爱的傻子,未来最有机会修成宗师的傻子。 看着胖子再次出现在眼前,李太平也笑了:“你的脑子很简单,活得也很简单,简单到让我觉得可怕!师傅说过,活得越是简单,心中杂念越少,杂念越少的人,走的就越远!” “我笨,大师傅说我不能想太多,所以我只想着剑和吃。” 李太平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笨,你是执着!执着到舍生忘死的地步,所以我们不打了,我们去吃饭。” 打二师兄,李太平心中没什么愧疚,既然是磨刀石,就要磨出一把好刀。把二师兄这把刀开了刃,是李太平今天最大的收获,有收获心情就好,心情好所以便多吃了些……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三章 赌命 七剑盟是汝南郡、汝阴郡和淮安郡,周边几个大的剑宗为了应对越来越乱的世道,发起的攻守同盟组织。袁守正多年前废了很大力气才促成七大剑宗结盟,并约定每七年大比一次,以确定新的剑盟盟主。 七剑盟大比,看的是各大剑宗综合实力,各剑宗分别派出老中青三名参赛者,为宗门争夺剑盟盟主之位。 悬瓠剑宗议事堂,剑宗内外门的长老和负责教习剑术的大师傅都到齐了,正为代表宗门大比的人选而争吵着…… 宗门老一辈的人选没什么好争的,肯定七品的大长老参赛,小一辈的也有了人选,挨了顿毒打的二师兄毫无争议的脱颖而出。目前困扰宗门的是中青年这一代,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人物,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这就很难选了。 袁守正敲了敲条案,制止了乱哄哄的局面,看着吵的面红耳赤的众人说道:“七剑盟大比,输赢决定了剑宗未来的走向和命运,不是娘们间的争风吃醋,所以把你们的小心思都收一收。” 袁守正对这次盟主之位势在必得,不是袁守正贪恋权势,而是另外六家剑宗行事过于保守,如果被他们夺得盟主之位,下一个七年七剑盟必定还是半死不活的局面。此消彼长下,剑宗迟早让人吞了,这是袁守正无法接受的。 目前的大乾朝,各大家族和宗门都在不断蚕食周边弱小的势力,或与其它势力结成同盟以壮大自己,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汝阴西湖,天下绝胜,引无数文人墨客赏一湖秋色。秋水剑宗便在这绝胜之地,当年一代剑术大家墨尘子在此顿悟,并开创了秋水剑宗。 汝阴西湖边有小镇,镇上酒馆客栈林立,背靠西湖和秋水剑宗小镇百姓日子过的自然富足。小镇有家金条面很出名,凡是游汝阴西湖的都要到小镇来上一碗吃出一身汗,此行才算圆满。 小店面积不大只有桌两张,经营这家小店的是一对父女。正值午时,店外来了一伙江湖人士,进门便坐了那仅剩的一张桌。 客人已经落坐,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娘子马上迎了上来,笑起来还有个甜甜的小酒窝:“几位客观算是来对地方了,方圆百里就属咱家的格拉条正宗,包您吃完驱走寒气出身透汗。” 四个人,两名老者带着两个后生晚辈,其中一袭蓝杉的俊朗公子多看了小娘子几眼,面带微笑的说道:“四晚格拉条,加辣!一定要够辣呦!” “请好吧您嘞!”小娘子笑着回道。 俊朗公子笑看着身旁的小师侄说道:“我赌他家的不够辣,师侄呢?” 少年郎君皱眉道:“不好赌!这毕竟是秋水剑宗的地盘。” “什么不能赌?哪里不能赌?”俊朗公子笑的更开心了。 四万红彤彤的格拉条上了桌,小娘子笑道:“慢点吃很辣的。” 黄橙橙的格拉条沾着火红的辣油,俊朗公子挑起一根闻了闻,却没有吃反而是望着小娘子笑道:“我赌你家的辣子不够辣,吃完这碗我一滴汗都不会出。” 听师叔还要赌,少年郎君朝两位老者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见两位老者眼观鼻鼻观心,宛若老僧入定…… “公子说笑了,咱家的格拉条可是打我高祖那辈传下来的,上一任秋水剑宗宗主吃了都要说一句够辣的!”小娘子不服气的说道。 小娘子自信满满的样子,惹得俊朗公子一阵开怀大笑:“本公子就跟小娘子赌了,小娘子可莫打狂语,莫欺本公子呦!” 一碗格拉条又烫又辣,却被俊朗公子一口气吃完,临了俊朗公子还晃了晃手中空碗,脸上笑意越发的浓:“小娘子你输了!” 小娘子细看,俊朗公子确实一滴汗未曾出,脸色都不成变,不由服气道:“公子了得,这碗面我替爹爹做主,不收公子的银钱。” “银钱是要付的,哪能吃人家东西不给钱。小姑娘,本公子好赌,不过从来不赌那黄白俗物!”俊朗公子笑着看着小娘子。 “那公子赌什么?” 俊朗公子心情大好,这次又赌赢了,不由朝小娘子眨了眨眼,笑容变得有些怪,有些瘆人:“本公子赌——命!” 寒光乍起,出剑收剑…… 小娘子惊恐的瞪着俊朗公子,双手死命的捂着脖子,血水却怎么也捂不住…… 俊朗公子看着小娘子还在抽搐的身子,开心的笑道:“宗主,师侄你们快些吃啊,味道确实不错!” 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而那俊朗公子关心的却是吃食,可见人命对于他来说还不如碗中的格拉条重要。 屋内有两桌,另一桌的食客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没有人会想到,有人竟会为了一碗吃食而暴起杀人,而错失救人的机会。 后灶的老人家见到倒在血泊中的闺女,扑在尸身上声泪俱下:“是哪个丧天良的干的,老头子跟他拼了!” “这可怪不得别人,你家闺女跟我赌,赌输了就要认命的!”俊朗公子笑着说。 “是你!是你害了我闺女,我——我……”老人只感觉胸口发闷,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另一桌食客中的小胖子,将碗丢在桌上怒道:“吃不下去了,老子要弄死他!” 一只手按住了就要起身的小胖子:“二师兄,你只好剑和吃,不好赌!还是我来吧。” 背着枣红剑匣的少年郎将晕死过去的老人家扶到一旁,伸手合上小娘子死不瞑目的双眼,口中道:“这么喜欢赌,我们也赌一次,我赌你走不出这家店。” “你这人无趣,平白地我为什么要跟你赌?”俊郎子笑道。 “太平,且稍安勿躁!宗主你门下弟子如此滥杀无辜,你就这么看着放任不管?你无量剑宗还是名门正派吗?”悬瓠剑宗大长老,看着一脸平静的无量剑宗宗主怒道。 未等无量剑宗宗主说话,俊朗郎君便接了话:“愿赌服输,怎么就滥杀无辜了?你可不要倚老卖老含血喷人!” 李太平站起身说道:“大长老无需多言,跟无赖讲道理,最好的方法便是比他还要不讲道理。” 俊朗郎君舔了下嘴唇,坏笑道:“怎么,想要来硬的,小子这里可是秋水剑宗的地盘,你如此蛮横不讲道理,是不把秋水剑宗放在眼里了?” 李太平也笑了,抱着膀往门口一站:“你今天赌也好,不赌也好,小爷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活活打死你。至于秋水剑宗会不会来问罪,你都下去的人了,就没那个必要操心了。” “宗主,长老,你们可要为弟子做主啊!”俊朗郎君竟然躲到无量剑宗宗主身后,随后朝着李太平挑眉坏笑。 只见一直没有表态的无量剑宗宗主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小郎君该管的管,不该管的趁早别管,莫要自掘坟墓。” “小子莫要惹火上身,这世界可没有卖后悔药的。”俊朗郎君打宗主身后探出头来嚷嚷道。 李太平迈上一步:“躲不了,已经烧到心口了,不打死你王八蛋这团火灭不了啊!” 无量剑宗宗主摇了摇头叹道:“天堂有路你不走!老夫也只好送你一程了,若有来世莫多管闲事,切记!切记!” 无量剑宗千年前那也是江湖一等一的剑道宗门,一位剑圣便压了江湖三百年无人敢问剑。说来也怪,打那位剑圣飞升后,无量剑宗便再无能人,世人都说那剑圣压江湖三百年,耗尽了无量剑宗的千年气运。 这一代无量剑宗宗主更是不争气,眼看着大限将近连八品都没摸到,只是个七品巅峰。七品巅峰递出的长剑,空有气势却不够力,李太平屈指弹在剑身,只见长剑荡出完美的弧度,反刺剑的主人…… 无量剑宗主丝毫不慌,猛提一口真气灌入长剑,一声剑鸣长剑瞬间绷直,依旧刺向李太平咽喉…… 李太平闪过长剑锋芒,不由感叹:“好剑!” 无双宝剑,乃无量剑宗圣人佩剑,只看剑名便知当年圣人冠绝天下,无人 争锋。 “小子能死在无双剑下也是你的福分,这把剑已经数百年未曾饮血,今日便拿你之血祭圣人剑。”俊朗郎君坏笑道。 无量剑法绵密,如牛毛细雨,无量剑宗宗主却也吃得几分真味,只可惜武道品级低了些,在不讲道理的李太平面前,很不够看。 一力降十会,就算你剑势春风细雨连绵不绝,也挡不住不讲道理的大力铁拳。只是几个照面,无量剑宗主的长剑便被李太平击中剑身,震得脱手贯入房梁。 无量剑宗主品级本就比李太平低,更何况拳怕少壮,只见宗主一口血喷出仰头便倒,幸好无量剑宗长老反应够快,一把扶住了宗主…… 李太平并未乘胜追击,而是抬手虚空一招,那入梁半尺的长剑便来到手中。无双入手一股萧杀之气便侵染了小店每个角落,一时间众人只觉脊背发凉,似有小刀在刮…… “果然好剑!可惜了,举世无双却明珠暗投!——无双,你可愿随我拨乱世,证天道?”李太平抚剑低语……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四章 紫衣踏湖 “你怎敢?怎敢如此!”无量剑宗主,惊愕的看着那少年郎收了圣人剑,胸口又是一阵绞痛,喷出一口老血,晕厥过去…… 俊朗公子见状,急忙提醒道:“小师侄、长老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把镇宗之宝抢回来。” 丢了镇宗之宝,对于无量剑宗而言便是奇耻大辱,不然无量剑宗主也不会气得晕死过去。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谁对谁错的时候了,抢回无双才是最重要的,只见无量剑长老和后生对视一眼,无奈的持剑扑向那夺剑之人…… 无量剑宗主都不是李太平对手,何况这一老一少,眨眼间二人便被制服。李太平转过身,却瞧见俊朗公子趁机劫持了二师兄。 俊朗公子长剑抵着二师兄咽喉,小心翼翼的退向小店门口,一副得意洋洋阴谋得逞的样子:“我半只脚已经在门外了,你要输了!要不要赌把局中赌局,看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剑快,就赌这小胖子的命,如何?” 李太平摊了摊手,无奈叹气道:“不敢!不敢!兄台鸿运当头,逢赌必赢,在下就不自取其辱了!” 俊朗公子来到街上,才得意的笑道:“非要强出头!瞧瞧这闹的多不愉快,算了!我跟你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还计较个什么劲儿。你输了,看你是条汉子,自裁吧。” “好啊!”李太平爽朗的答道。 下一刻,一只拳头便狠狠的砸在俊朗公子的脸上,将其砸入对面的酒铺中,撞碎了无数酒坛。李太平跃入酒铺,从俊朗公子怀里掏出钱袋,也为数就扔给了酒铺老板,随后揪着俊朗公子的头发就那么的拖到街上…… “你偷袭!你输了!你不守信用!你不是好汉!你赌品……”俊朗公子不服气的叫嚷着。 不过回答他的却是李太平的铁拳,一下接着一下的砸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看着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的俊朗公子,李太平扯下俊朗公子一块干净的衣衫擦了擦满是血的双手。 俊朗公子不在俊朗,打碎了满嘴的牙,打暴了一只眼珠,半边身子染满了血。只见已经没了气息的破相公子,身子抽搐了一下,回上了一口气,只见其仅剩那只独眼,勉强睁开一丝缝隙,转向李太平,张开那没有牙的嘴骂了一句“打死我你也输了,赌品真差!”。 李太平看了看已经擦干净的双手,又再次蹲了下来,二话不说一顿暴捶,直到拳头下那个王八蛋再也没了气息才起身道:“输了如何,老子就是想打死你!” 当街杀人,小镇这还是头一回,围了好些人,有各剑宗武者也有平民百姓,唯独缺了小镇当差的。 俊朗公子刚被活活打死,无量剑宗主便睁开了眼,只见其长出一口气,提起晕死的长老和弟子,打小店后门偷偷溜了。提着两个人的剑宗宗主蹿房越脊如履平地,几个呼吸便远离了小镇,哪里像个受重伤的老人,就这速度估计八品武者都追不上…… 一处远离小镇的密林内,无量剑宗的宗主弄醒手中二人,无比郑重的说道:“你俩马上回宗门,拿着我的手令,暗中把核心弟子送到悬瓠剑宗去,切记不要声张,要快!” “那宗主你呢?”长老担心的问道。 “那人一死,我体内的毒便不可控了,趁着我还能暂时压制,我要揪出七大剑宗内他们的人!” 无量剑宗长老看着宗主说道:“你我师兄弟,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糊涂!他们要的不仅仅是破坏七大剑宗结盟,他们是要抹去七剑盟,抹去无量剑宗啊!灭门诛心,坏我无量剑宗名声!我死不足惜,可我不能将无量剑宗也葬送了,你马上回去,无量剑宗还能不能留下香火,就看你得了!”话后宗主头也不回的直奔小镇方向…… 死了人,死的还是七大剑宗的人,这事秋水剑宗不能不管。只见几名秋水门人挤出人群,收了尸体,同时将李太平等人请回了秋水剑宗…… 秋水剑宗毕竟以正道门派自居,是讲道理的,查明真相后,便将李太平等人安排到了客房。至于那具尸体也不好直接埋了,总要找到无量剑宗的人,交到人家手上才好。 汝阴西湖,秋高云淡风轻,行舟泛湖却见行云在行舟下,波光粼粼水天一色…… 紫衣踏湖,长袖舞剑,美人青丝醉了西湖…… 秋水剑,如行云,如流水,飘逸灵动,变幻莫测,十二式秋水长天在紫衣女子手中使出端的好看醉人。 “好剑法!墨尘子前辈的秋水长天果然名不虚传!”看得入了迷的李太平不由得叫好喝彩。 紫衣踏波,荡起波纹千万。美人到香风迎面宛如翩翩起舞的紫鸢花:“小女子澹台紫衣这厢有礼了,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剑宗的师兄?” “悬瓠剑宗客卿李太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不知师妹与会稽郡澹台灭明老前辈可有关系。”眼前紫衣女子与记忆中的澹台老前辈有着七分相似,李太平行礼问道。 澹台紫衣笑道:“正是小女祖父。” “那要重新见过了,在下太平道李太平。”李太平再次躬身行礼。 澹台紫衣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郎君,忽然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你是老道士的捣蛋鬼徒弟!” 澹台灭明一代大儒,曾带着小孙女周游大乾各地,很巧的与老道士师徒结伴月余。那时的李太平还小,调皮捣蛋没少捉弄澹台紫衣,弄得小姑娘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 对上号了,李太平不由再次躬身行礼:“当年不懂事,还请紫姑娘衣多多包涵!” “师兄多礼了,紫衣欢喜再见故人,绝无半分怪罪之意。”澹台紫衣回礼笑道。 江湖遇故人,倚栏看秋水,多少旧事斜阳中…… 再有两日便是七剑盟大比的日子,秋水剑宗为了万无一失,宗内弟子轮巡的时间缩短了一半,这可忙坏了秋水剑宗弟子。 夜里,一道身影躲过巡守的剑宗弟子,熟门熟路的来到秋水剑宗主的住处。轻轻打门,只见屋内一老妪说道:“进来吧。” 一老者推门而入,摘下蒙面巾:“堂堂正正一辈子,这老了却鬼鬼祟祟晚间敲女人的门,丢人啊!” “袁守正,少在那阴阳怪气的,赶紧说正事。”老妪冷冷的说道。 袁守正苦笑道:“无量剑宗那老小子中毒很深,我帮他放了点血,暂时看死不了!假和尚的四空门不太可能藏得住人,鬼就更藏不住了,倒是另外几家要多留神,特别是童四海那个墙头草。” “你家的那个客卿不会有问题吧?”老妪问道。 袁守正笑道:“殷三水,你太小看老夫了,我敢说除了四空门,就属我悬瓠剑宗最干净,那小子要是奸细,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你。” 殷三水冷冷的说道:“是不是奸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小子有拐带秋水弟子的心思。” “这我可管不了,再说谁拐带谁还不好说呢!”袁守正有些憋不住笑。 殷三水长剑出鞘半寸,寒意逼人:“滚蛋!” 悬瓠剑宗在出发当天才定下了出战七剑盟大比的人选,李太平被聘为客卿参战。李太平本不会凑这个热闹,只因袁守正遇袭了,被两名九品高手偷袭身负重伤,没办法才应允了此事。 袁守正确实受伤了,不过不是重伤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偷袭袁守正的是两个精通暗杀的高手,两个倒霉蛋消息不够灵通,被袁守正反杀了,要不是袁守正突破宗师的事一直秘不外宣,这次估计就凉透了。 袁守正一辈子行事光明磊落,没做过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事,可以说没什么仇家。这次暗杀正好卡在七剑盟大比前,透着浓浓的阴谋味,袁守正便将计就计对外宣布身受重伤,无法参加七剑盟大比,却暗地里赶到了汝阴郡…… 江宁郡,拓跋世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门楼上强弓重弩,俨然军营一般。夜里拓跋家主书房,一身材高大的男子端坐交椅上,剑眉入鬓,鼻直口方,不怒而威。拓跋迥,十岁熟读兵书百卷,十五岁武道九品,二十岁带五百家丁横扫江宁郡各方势力,三十岁入武道宗师,四十岁拥兵五万之重,其中控弦者两万,淮河以南无人敢触其锋锐。 拓跋迥没有扯旗造反,大兴城那位帝王也就睁一眼闭一装作没看见。帝王都不吭声,南方的官员就更不敢吭声了,朝廷百官也都装聋作哑,没人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世道没人是傻子,因为傻子都被人砍了。真逼反了拓跋迥,以拓跋迥这些年在淮河以南的经营,说不好就会拉起十几二十万大军,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七剑盟大比不可有失,年内我要七大剑宗听命于我,悬瓠城归我拓跋家所有。”拓跋迥看着单膝跪地披甲带刀的中年男子,不容置疑的说道。 中年男子双手抱拳道:“末将遵命。” 拓跋迥闭目沉思——淮河以南崔家和长寿门比较难啃,会稽郡那位老爷子不肯入圣,不去招惹他就好,目前除了少数几个门派,其他的都不足为惧。年底前拿下悬瓠城,就等明年五月的好戏了,希望那位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五章 大巫 九月末的大草原很冷,草黄鹰飞,牧民早早的赶羊群入栏,偶有马儿嘶鸣,那是被徘徊的野狼惊到。 天边黑压压的,那不是乌云,那是大队骑兵卷起的烟尘…… “伊利可汗,这次我们在大乾边境转了一圈,粮食和乾人弄得可没往年多,大汗不会怪罪咱们吧!”翰尔达可汗催马追上伊利可汗说道。 只见伊利可汗笑道:“翰尔达,不用担心,这次打草谷不过是个幌子,主要是国师要亲自去边境看看,好为明年开春的事早做准备。” 翰尔达可汗不解道:“明年开春?开春要干嘛?” “别问,问我也不能说。你要想知道,就去问大汗或者国师去!” 铁摩勒一族在启民大汗铁腕之下,横扫漠北,横扫草原,现在可谓兵强马壮,号称有四十万大军。 铁摩勒本族有五万精锐骑兵,再加上其他各族,七拼八凑的也有二十万骑兵。不过草原一族的兵力确实是个迷,皆因在草原讨生活的各族都能上得马开得弓,说四十万也没大错。 伊利可汗没有见过大巫的真面目,每次大巫来找他,都带着披头散发的獠牙青铜面具,说话也阴阳怪气的。虽说如此,伊利可汗可不敢有半点不尊敬,在草原大巫的话甚至比大汗都好使。 启民大汗王帐内,大巫脱了宽大的斗篷,摘下青铜面具,一身汉家女儿的装束出现在大汗眼前。青丝散落,一双丹凤弯若新月,浅浅一笑梨涡淡现…… 大巫是女子,比当下四大美女多了一份成熟妩媚的绝色女子。 “辛苦国师了!”启民大汗学着汉家礼仪,躬身行礼道。 大巫浅浅一笑,自顾倒了一碗奶茶,搓着手道:“草原的天还是这么冷,这些年我都没适应!” 启民大汗脱下披风,轻轻披在大巫身上,笑道:“草原的天是冷,但人心更暖,比大乾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大巫收了笑脸,捧着热乎乎的奶茶,认真的说道:“明年五月的事谈妥了。” “太好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启民大汗爽朗的大笑道。 大巫忽然想起什么,不由笑道:“图瓦族那个逃了的小公主玛丽安我听说出师了,告诉翰尔达小心点吧,别一不留神让那小丫头给宰了。” “草原的明珠玛丽安?好些年没消息了,怎么现在这小丫头很厉害?”启民大汗有些不信的问道。 “当年见过那小丫头一面,天生神力,练外加功夫的好材料!太平道那个老家伙不但教了她道家外功还送到大雪山密宗缚日罗头陀那,拜了缚日罗头陀为师!集两家外功之长,这回可有你们难受的了!”大巫有些兴灾乐祸的笑道。 启民大汗没听说过太平道,却听说过缚日罗头陀,那个自称外家功夫天下第一人的苦行僧,不由皱眉道:“确实有些棘手,您看?” 大巫摆弄着白玉奶茶杯,头也不抬的说道:“当年便说好了,你们草原的事,你们自己办,我不过问!” 草原的牧民已棉衣皮袄等着第一场大雪的到来,并备足食物熬过这个冬天。大乾朝汝阴西湖,人们还都穿着单衣,一碗黄酒赏西湖…… 秋水剑宗客房,童四海正陪着笑给三位门徒倒酒:“老夫敬三位一碗,预祝三位明日大杀四方,力压各大剑宗。” 鹰钩鼻阴沉脸的老者,端起酒碗说道:“童宗主大可放心,这次大比我们势在必得!明日后我们三人也要尊一声童盟主了,到时还要童盟主多多关照哦!” “都是自家兄弟,什么关照不关照的,都是应该的,应该的!”童四海笑道。 四人酒碗干尽,相视爽朗大笑…… 秋水剑宗另一处客房,四空门门主释如钟盘膝榻上,眼观鼻鼻观心,宛如老僧入定。忽然一颗小石子打门缝射入,直取释如钟面门…… 释如钟猛地睁开眼,石子撞在剑鞘上粉身碎骨,闭气弹身释如钟扑出房外,便见一人踏着远处房檐回头瞥了一眼,便飞身跃出秋水剑宗…… 两道矫健的身影蹿房越脊,并未惊动秋水剑宗巡守的弟子,一前一后来到远处密林。释如钟见前面那人停了下来,便也放缓了速度,缓缓走入密林戒备的问道:“阁下引我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释如钟见那人转过身,摘了蒙面巾,惊诧道:“是你!你不是受了重伤吗?” “连你这个假和尚我都骗不过,那还能骗得了谁!”袁守正笑道。 释如钟毫不在意“假和尚”三字,不解道:“你这装神弄鬼的到底要干嘛?” 夜里很静,密林内两位宗主细细低语,释如钟古井无波的面容渐渐变得凝重……有人想动七剑盟,恐怕明日的大比很难安生了,而且按袁守正的意思,白云剑宗童四海没准已经背叛的七剑盟,那么七大剑宗还有几人可信。 释如钟担心道:“有没有查出来是谁打七剑盟的主意?” “不好说,东都王家,江宁拓跋家,广陵崔氏,有实力动咱们七剑盟的人太多,就连当今天子也有可能!我们现在只能采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方子了。”袁守正摇头叹道。 释如钟想了想说道:“秋水剑宗那老婆子不会有问题吧?她要是有问题,咱们可就要都折在这里了!” “那老婆子古板的要死,当年劝说七大剑宗结盟,就她最难搞,要不是我同意第一届盟主由她来当,结盟的事根本就成不了。她对祖宗基业看的比命还要重,生怕被人毁了,所以不用担心她。”袁守正说道。 听了袁守正的话,释如钟恍然大悟,骂道:“我说当年你为什么极力推举她来当盟主呢,原来你们暗地里早就达成协议了!” “我说假和尚,你关心的点是不是错了!”袁守正没好气的说道。 每个人关心的点都不一样,此时殷三水正拉着弟子的手关心道:“紫衣,那个李太平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这些年师傅可没见你对哪个男子说过那么多的话!你们是不是……” 澹台紫衣听师傅提起此事,不由笑道:“师傅您想多了,那人是紫衣儿时玩伴,多年未见便多聊了两句,可不是师傅您老人家想的那样!” “那就好!那就好!紫衣你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武道修行,咱秋水剑宗未来如何,可就看你的了!师傅老了,这秋水剑宗早晚要交到你手里。”殷三水苦口婆心地说道。 澹台紫衣认真的点头道:“师傅放心,徒儿现在一门心思的练好秋水长天,无暇顾及其他。” “你现在是七品武者,武道上也算登堂入室了,以你的悟性,迈入八品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到时行走江湖可就不像在咱秋水剑宗这么安逸了……”殷三水还是怕小丫头定力不够,一直唠叨了大半夜,才放澹台紫衣离去。 七剑盟大比近在眼前,各宗门参加大比的弟子纷纷抓紧修炼,以应对明日的大战。不过有个人很清闲,正捧着酒坛独自一人借着月色看着一潭秋水发呆…… “我弹琴就这么难听?不难听你老摆弄那几把破剑干嘛?不想听,别听了!——让你帮着崔明道研墨,你弄得满条案都是,不想干早说啊!——不让你去大兴城,你就不去啦!那已后都别去啦!”李太平想起福王府时慕品山那蛮不讲理的俏皮样子,脑中那倩丽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对着他发脾气…… 一坛黄酒入喉,淡无醉意,反而变得更加清醒,心里是那挥之不去,赶之不走的回眸一笑,挑眉轻舞的淡淡清香…… “师傅,这回徒儿的心好像真的丢了!一不小心,被那小娘子偷走了!这可咋办?越想找回来,就越找不回来了!”李太平苦笑着,取出无双剑,盯着绝世宝剑自言自语道:“你可能慧剑斩情丝?” 剑如游龙,卷起半湖秋水染星河,对影斩下西湖月,不见不忘酒一壶…… 老道士幸好没在身边,不然李太平的后脑勺就要开了花。太平道可没什么死规矩,只讲究做人做事要顺应本心,才能道法自然,怎能抱着一句话而不知变通。正所谓——变则通,通则顺,顺则快,快则强,强则胜。 “想见,你便见,师傅一句话便让那座城挡住你的心意,你还要剑作甚!怂货,你跟师傅胡搅蛮缠那个劲儿哪去了!我老道士看不起你这个孬货!”老道此时若在肯定会劈头盖脸的大骂李太平一顿。 离开师傅前,李太平定当会与老道士雄辩一番,这一旦离开了,却忘不了师傅的嘱咐,说到底李太平依旧是个尊师重道的人。 夜黑马蹄响,踏碎了片片落叶。一队黑甲骑兵,强弓硬弩,带刀佩剑的在官道上策马疾驰,细看之下足有五百之众。领头的一杆长枪,一马当先,杀气腾腾…… 幸好这是在夜里,无人发现,否则各郡郡守就要寝食难安了。要知道带刀佩剑的骑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配有军中强弓硬弩人人有马的骑兵,这股力量攻城略地虽不行,但是搞个屠村灭门的惨案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六章 秋水长天 清晨秋风吹叶落,卷着鸟儿唧唧咋咋传遍秋水剑宗…… 澹台紫衣起的很早,今天不但要参加大比,还要负责七剑盟大比的各项事宜,可以说是秋水剑宗最忙的一个人。 七剑盟大比的场地定在了西湖畔,秋水剑宗多女子,比武当然也要选个风景秀丽的场地才好。 澹台紫衣觉得自己起的已经够早了,可是到了西湖亭下才发现,有个人比她还早,不由上前笑道:“没想到太平师兄比小妹起的还早!” 李太平顶着一双黑眼圈,回头道:“紫衣师妹早!” 看着那双熊猫眼,澹台紫衣噗哧笑道:“师兄很担心今日的比试吗?我看你好像昨夜睡得不怎好啊!” 李太平很想说我这哪里是早,我这是一宿没合眼啊!口中却说道:“师兄还是头一回参加如此规模的比斗,不由得有些紧张让紫衣见笑了!” “师兄不用担心,剑盟内的比斗不是江湖厮杀,大家都有分寸的。”澹台紫衣笑着安抚道。 李太平没有解释,他紧张可不是打架,他是昨晚没睡脑子有些不清醒,怕自己出手没个分寸。李太平打了十几年的架,好像每次都是不但要分胜负还要分生死,出手一向不留余地,怕打着打着打忘了…… 清晨西湖畔微凉,秋水剑宗的女弟子却忙的香汗淋漓。澹台紫衣一会看看凉棚牢不牢固,一会又要指挥着师姐师妹摆放条案,可以说忙的没了功夫搭理李太平。 李太平也乐得清静,不过肚子却很不争气的抱怨起来,有些不好意识的询问了澹台紫衣秋水剑宗哪里有吃食。 秋水剑宗的吃食果然不是悬瓠剑宗能比的,味道样式都要胜上太多,唯一的缺点就是清淡了点。李太平一边吃一边想,丝毫没有在意他人投来的目光…… 太平道清苦,师徒二人这些年饥一顿饱一顿的,但凡遇到像样的吃食,那便甩开腮帮子可劲吃,天王老子来了也懒得抬头瞧上一眼。 李太平的吃像很不雅,惹得秋水剑宗女弟子白眼频频,特别是殷三水的目光很不友善“这是饿死鬼托生的吗!悬瓠剑宗那老儿瞎了眼不成!”。 风卷残云的吃法,一开始就李太平一人,可是没过多久又来了四位,这四位人高马大,身背巨剑,一坐下便清了盘。 巨阙门,善使百斤巨剑,剑越重武道修为越高。每天背着这么重的大家伙到处走,消耗的自然多,消耗的多自然吃得就多,吃得多身子板才够硬朗,身子板够硬朗,才能耍得动更大的家伙事儿。 李太平在四个大块头面前,吃相就显得相形见拙了,虽然也快,却没人家那份吞天食地的气势。碟来碟空,盘来盘空,可把负责吃食的秋水门弟子忙坏了。 殷三水看着来气,不由吩咐道:“给他们几个换铜盆,少折腾我的弟子!” “我说殷三水,你家的吃食都快寡淡出鸟来了,就不能弄些荤腥。”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抱怨道。 殷三水脸色一冷:“林万山你好歹一门之主,嘴巴就不能干净点!” 一顿饭殷三水没吃饱,反倒被气饱了,扔了筷子转身便走,她实在不想看那几人的嘴脸…… 李太平也走了,因为他发现无论怎么吃,都抢不过那四个吃货,还是眼不见心为静的好…… 七大剑宗到了六个,唯独无量剑宗没人来,也没人愿意问上一嘴,这事对另外六大剑宗来说少个竞争者总是好的。 “我说童四海,你白云剑宗咋都是生面孔?几个意识,玩偷梁换柱的把戏!”林万山站在白云剑宗凉棚前掐腰质问道。 “悬瓠剑宗不也有客卿参加吗,怎的你林万山就知道盯着我白云剑宗。” 林万山啐了一口,骂道:“童老儿你还好意识说,人家顶多弄了一个客卿顶数,你倒好弄了三,怎的越老越不要脸了!” 清风剑宗有人说道:“万山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大比没规定必须是门内弟子,客卿当然可以参战了。” “左老儿,你也不走正道啊,我看你别叫左正道了,改个名吧!”林万山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场面一时乱哄哄的,殷三水起身拔了剑,斩开半湖秋水,冷然道:“都是堂堂宗门宗主,跟市井泼皮无赖似的丢也不丢!既然之前没有规定客卿不能参加,就少在这上边浪费功夫。” 殷三水那一剑还是管用的,各大宗门都消停了,大比也就开始了。大比以抽签的方式进行,宗门对宗门三局两胜…… 要说六大剑宗实力强弱,当以秋水剑宗最强,悬瓠剑宗次之,白云剑宗和巨阙门最弱,清风剑宗和四空门八斤八两。不过有了客卿的加入,变数就多了,谁也不知笑道最后的是哪一家。 悬瓠剑宗第一轮抽签很幸运,抽中了巨阙门,不过剑宗长老依旧不敢大意,细说起巨阙门的武道路数…… 巨阙门很特殊,为数不多的内外功并行修炼的宗门。内外同修很难,绝大多数宗门都不会这么做,因为得不偿失。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弄不好就是鸡飞蛋打的局面,当然若是真修成了,同境之下便很难有敌手。 最先对上的是秋水剑宗和清风剑宗,秋水剑宗为了讨个好彩头,第一场便派了澹台紫衣。澹台紫衣很有武道天赋,年纪轻轻便已七品,白云剑宗的童四海武道也不过七品而已。而且有人传言,澹台紫衣已得澹台灭明真传,一旦突破宗师便可脱胎换骨口吐儒家真言。 澹台紫衣的对手是年过半百的清风剑宗长老,在江湖小有名气的催命剑。能被人称为催命剑,可想而知这人剑法定然狠辣异常。 西湖畔,澹台紫衣面对催命剑行晚辈之礼,恭敬的说道:“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催命剑爽朗一笑:“不敢不敢,还请紫衣先出招吧。” 长剑出鞘,澹台紫衣却未抢先出手,而是摆出十二式秋水长天的起手式,礼数齐全…… “这娃子我喜欢,有大家风范。”林万山放下吃食,爽朗的笑道。 殷三水阴沉的脸这一刻如春风拂面带着欣慰的笑意…… 十二式秋水长天在澹台紫衣手中使出,如一湖秋水碧波万千变化莫测,如怒江浪涛汹涌激荡,端的凌厉好看…… 催命剑身经百战,清风剑法融入自己的狠辣,端的凶悍异常,不得不叫人替澹台紫衣捏了一把冷汗。 澹台紫衣已得秋水剑法真髓,面对催命剑一波又一波狠辣攻势,如破浪而行的紫衣仙子,从容不迫优雅淡然。 秋水长天剑式变化无常,催命剑越打心里没越没底,额头汗珠隐现。 “卖了几处破绽都没上当,小丫头好稳,这么打下去非得折在她手里不可!”催命剑心中暗想,不由咬牙决定破釜沉舟。 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混迹江湖半辈子的催命剑大小战斗几十场,身上刀剑之伤可不少,此时发起狠来也蛮吓人的。剑来不躲,掌来不闪,一副玩命的架势,看的殷三水直皱眉…… 悬瓠剑宗凉棚下,李太平独自倒了杯酒,笑呵呵的看着场中激斗的二人。 玩命的事,李太平经常干,属于很有发言权的,只见其端着酒杯来到斗场边缘,笑道:“玩命可以,不过可不是你这么玩的!你慌了,没了分寸没了计算的玩命,人家小娘子只要冷静面对,你很容易把命玩没了!” 李太平这番话,明摆着告诉澹台紫衣莫慌,只要稳住便可获胜。 清风剑宗的左正道不乐意了,看着殷三水嚷嚷道:“这小子是谁?有人管没人管?” 殷三水笑道:“小朋友是悬瓠剑宗的客卿吧,快回来,咱大比的规矩可不能坏了,念你不知,且饶你一次。” 殷三水不咸不淡的一番话,左正道明知偏袒却也不好再发作,只能气鼓鼓的坐回藤椅上。 “咱们输了也不打紧,本就没指望咱们能赢,只要童四海那边不出纰漏就成。”清风剑宗凉棚下,一名中年男子不紧不慢的轻声说道。 中年男子这边话音刚落,场中便分出了胜负。心乱了,招式便乱了,输赢便没什么悬念了。都是七品,常年跑江湖的输给了还未出茅庐的,确实有些丢人,只能说催命剑混了大半辈子江湖都混道狗身上去了……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紫衣才能小胜半招。”澹台紫衣躬身行礼道。 澹台紫衣给足了催命剑面子,台阶都铺好了,催命剑老脸一红就坡下驴道:“果然是秋水高足,已得秋水长天真味,墨尘子前辈不愧为一代剑术大家,老夫输的不冤!” “输了就输了,还把墨尘子前辈翻出来给自己长脸,真是老不要脸!”林万山毫不客气的打人打脸,揭人揭短。 林万山那句话挺伤人的,催命剑老脸更红,愤然转身走回凉棚,不再言语…… 殷三水瞪着这林万山冷哼道:“你就不能消停点。” “没吃好,也没吃饱,消停不了!”林万山抱膀没好气的回道……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七章 拳怕少壮 汝阴西湖秋景很美,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这不打远处走来一对俊俏郎君小娘…… “公子快看,那边好多人,好热闹!”俊俏丫头打着油纸伞,一脸兴奋的探头探脑向前张望,不知不觉间便走到自家公子前面。 “秋高气爽的你打什么伞?快把伞拿开,挡着我了!”银发俊美郎君有些无可奈何的抱怨道。 俊俏丫头闻声瞧了瞧,发现伞下并没有自家公子身影,才回过头惊讶道:“呀!公子你怎么走到奴家后边啦!晒黑了可咋办,你咋不招呼一声呢?” 俊美郎君愕然的看着自家丫鬟,很想说你是不是傻,明明是你不管不顾的走到我前面,却质问起我来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俊美郎君实在不想跟自己的傻丫鬟浪费口舌了。 俊美郎君有时也会懊恼,身边貌美如花温柔体贴的丫鬟多了去了,怎么每次都不加考虑的把这傻丫头带出来…… “公子快看,那群人在湖边打架!哇!那小郎君好厉害,竟然打得过那么魁梧的老爷爷!咦——公子公子,那小郎君不是在长春亭让大和尚打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俊俏丫头跷着脚尖往湖畔望着。 俊美郎君脸上挂着笑,只不过是苦笑,伸出让女人见了都要嫉妒死的芊芊玉指在自家丫鬟肩头轻轻拍了拍:“你挡着我了,让我怎么看!还有,你身前又没人干嘛跷脚着脚尖,这能让你看的更清楚么?” “人家个子矮习惯了吗!咦——公子你怎么又跑到奴家身后了?”俊俏丫头回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俊美郎君摇了摇头懒得搭理自家傻丫鬟,跨上一步将目光望向远处湖畔…… 悬瓠剑宗对阵巨阙门已经赢了一场,这第二场便由李太平出战,如若再赢便可直接晋级,免去第三场比斗。 巨阙门已经输了一场,想要扳回一局,那就只能派大长老出战。巨阙门的大长老可一点也不显老,腰板就像手中巨剑一样笔直,往那一站就那精气神要不是脸上的褶皱有点多,你绝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年岁过百的老者。 “好狂的小子,你空着俩爪子是瞧不起老夫吗?”巨阙门长老眼睛瞪的如铜铃那般大。 李太平晃了晃双拳,自信道:“老人家没听说过拳怕少壮吗?对付老人家,这双铁拳头足以。” “好!好!好!够狂妄,够胆量,有老夫年轻时的样子,老夫喜欢!来来来,让老夫看看你的拳头是不是像你的嘴皮子一样硬。”巨阙门长老将巨剑往身前一横,爽朗的笑道。 李太平嘴角挂着笑,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身子前倾力贯脚下…… 下一刻,尘烟起,一道青影快若电闪出现在老者面前,毫无花哨的一拳轰在巨剑上发出一声巨响。只见持剑老者,仿佛被一头发情的公牛撞中,连人带剑倒射而出,双脚将地面犁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大长老干咳数声才缓过一口气,惊骇的看着剑身上的拳印,不由暗自庆幸那一拳击中的是手中巨剑,要是击中自己,现在还哪里有命在。一个六品武夫能活到百岁开外,当然凭借的不仅仅是运气,还得有股子臭不要脸的劲儿才成…… “少侠好俊的外加功夫,无怪如此狂妄!老夫行走江湖已快百年,外加功夫能让老夫服气的只有大雪山那位头陀,不过打从今儿起,少侠便是老夫佩服的第二人!老夫不争了,老夫认输。”说着,便扛起巨剑走回凉棚,将一脸愕然的李太平晾在那里。 正打算走回凉棚的李太平,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人的掌声…… 厉夏一边鼓着掌,一边悠然自得漫步到湖畔,嘴角上挂着迷人的微笑:“好一个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李太平,才大闹长春亭不久,这是又来搅和七剑盟大比了么?看来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太平兄啊!” 美的不像话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很讨男人厌,只见李太平回头皱眉道:“不想见谁,就偏偏能见到谁!老天怎么就吹了一阵歪风,把厉大公子吹到了这西湖了呢!” “缘起缘灭皆是天意,想不想见由不得你我,我也很想这份缘像炊烟一样风一吹就散了!”厉夏笑道。 “你不来,便不见,这缘就断了。你来了,我不看,这缘也断得。”说着李太平走回凉棚,不再看厉夏一眼。 厉夏笑看着李太平离去,不再言语,而其身旁的俊俏丫鬟像街头变戏法的卖艺人,不知在哪里拿出一把交床,放在自家公子身后说道:“公子,咱们跟这小子确实有缘,这才多久就见了三次了!公子一直在笑,奴家是真摸不准公子是想见呢?还是不想见呢?” 听到侍女的话,厉夏歪着头斜眼上挑看着小侍女,很想骂上一句——你个蠢丫头,你家公子这是天生的笑脸! 四大公子名声在外,大乾朝几乎无人不知,走到哪里都会被有心人认出来。特别是厉夏公子,银发,笑脸,俊美的不像男人,想说不认识都很难。再有厉夏这人喜怒无常,一正一邪,前一刻是还是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下一刻就可能化身嗜血无情的夜叉,端的难以琢磨。 厉夏所作所为毁誉参半,有人把他当菩萨一样拜,也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当然也会有人想除之而后快。不过那也只能想想,因为厉夏背后有座天下城,城里有位能摸到天的老爷子。所以见了厉夏公子,该有的礼数最好都要有,以免麻烦上身。 殷三水派门下弟子给厉夏公子搭了凉棚,摆上条案,条案上的吃食丰富到林万山都想掀了桌子。不过那也只是想一想,真掀了桌子,估计那位厉夏公子会掀了他巨阙门。 澹台紫衣见凉棚下一脸不在意的李太平,怕他不知厉害吃了厉夏的亏,特意跑过去叮嘱一番…… 只见李太平笑看着澹台紫衣说道:“紫衣师妹无需担心,天下城师兄还是去过的,你看师兄现在不也好好的坐在这里么。” 李太平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很多世人眼中的不可去之处,也都被老道士带着去过,看过,惹过,虽然结果都不太好,但那不妨碍老道士把李太平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老道士眼中的世界,本无不可去之处,若是哪里都不敢去,那不如猫在家里哪都不去的好,还跑什么江湖,还修什么剑道。 厉夏到来的小插曲告一段落,毕竟七剑盟大比还是要继续的,不能因为某个人的到来就不比了。 四空门,讲究四大皆空,虽不念佛却信佛。佛门没落后,江湖出现了许多似是而非信佛却不念佛的门派。 四空门的剑法便是佛门智慧剑法演化而来,讲究斩断尘世烦恼和诸般妄念,方可得大智大勇,剑出普度众生…… 童四海,望向四空门的方向低语道:“那群不是秃子的秃子很不好搞,明明应该斩断执念,可他们的执念却比谁都重,一会动起手来肯定会无休无止的死缠烂打,三位无需留手。” 三人望着童四海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随后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起身来到湖畔,朗声道:“白云剑宗客卿,领教四空门剑法。” 释如钟朝着凉棚内最年轻的弟子点了点头,只见那少年郎提起长剑走向湖畔,脸上无喜无悲,淡然的仿佛无相之人。少年郎那张脸给人一种明明看清了,却好像什么也没看清的感觉。 少年郎躬身行礼:“四空门——释无相。” 场上二人是大比以来说话最少的两个人,见了礼便动了手…… 白云剑宗客卿出手狠辣,双刀上下翻飞,招招夺命,好像与少年郎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反观少年郎虽然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表情却毫无变化,仿佛早已将生死之度外。 能看出来少年郎很有武道天赋,对智慧剑法吃得很透,面对那薄如蝉翼的要命双刀,虽多次险象环生却没有半分恐惧,心中有着大勇敢大无畏。 白云剑宗客卿,又加了一把劲儿,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因为眼前这小子太冷静了,冷静的让他觉着可怕,这要假以时日修为追上他,那还了得,便起了废掉这小子的心思。 直接砍死四空门的小子不太现实,要是旗鼓相当砍死了便砍死了,毕竟这是比武不是过家家难免失手。可自己毕竟是七品的武者,气势上倒是可以吓唬吓唬眼前才五品的小子,如若下重手直接毙了他,很有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而坏了好事。 不过白云剑宗客卿也没打算放过四空门的小子,明着来不可以,暗地里偷偷动手脚还是可以的。 只见其爽朗笑道:“小子不错嘛!也别说我以大欺小,你能接住我七七四十九刀,我便弃刀认输。” 白云剑宗客卿明里是再给四空门的小子希望,暗里是用话套住对方,让对方接满他的四十九刀。 七七四十九刀,每一刀都有一股暗劲儿沿着对方的长剑侵入对方的身体,以微弱的毫不可察的刀气一点点侵蚀对方的经脉……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八章 假和尚 不是场中人,不知场中事。释无相很难受,静脉中有着微痛的烧灼感,这种感觉每接对方一刀便加重一分。释无相很想赢,因为他已经接了对方四十几刀,眼看着胜利在望,他不像放弃,他想再坚持一下。 释无相咬牙坚持着,因为师傅说过,做事便要坚持到底,虽然坚持到底不一定会成功,但不坚持就绝对不会成功。释无相不知道,他的坚持可能会让他武道尽毁,但是以释无相的性子,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选择放弃。 有些人在面对强者时会选择放弃,就像巨阙门的大长老,也许会活的久一些,但武道之路也就在他放弃的那一刻断了,再难寸进!因为他让自己多了一个选择,多了一条更好走的路。 有些人从不放弃,就像剑西来,背后没有宗门没有师傅,却坚持着一个人一把剑一路到底。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那份一剑破尽天下强者的信念,不放弃不退缩信念便不会动摇,才有可能剑开天幕突破武道极致。 释无相握剑的手在抖,身体就像破烂不堪的筛子,到处在漏气。经脉在刀气的侵蚀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也许只需一刀,释无相体内经脉便会寸寸断裂…… 肉体满是裂痕即将崩溃,释无相的心境却越发平静,毫无波澜。似乎肉体上的破败,却促成了心境的圆满。 第四十八刀迎面斩来,这一刀释无相注定接不下。 刀如蝉翼,映着一湖秋水,漫灌而下,一路摧毁着释无相那早就不堪重负的经脉…… 释无相在第四十八刀下输了,输的彻头彻尾,这一刀斩断了释无相的武道之路,却让释无相的心境无尘无垢,趋于圆满。本是无相之人,却泛起淡淡的微笑…… 白云剑宗客卿绝不会想到,他这一刀斩断的不是少年郎的武道之路,而是斩断了少年郎的万般执念,造就了一颗心境无暇不染尘埃的天道之心。更让白云剑宗客卿没想到的是,他的四十八刀,让四空门之后的数百年傲然与江湖之巅,当然这是后话。 释无相输了微笑着倒下了,白云剑宗客卿弃了双刀抱住释无相,关心道:“快来看看这孩子怎么样了?” 殷三水俯身把脉,眉头紧缩,摇头叹息道:“经脉尽毁,武道之路断了!” “都是我害的!我要不说那句话,这孩子也不会硬接我四十几刀,都是我的错,在下任凭四空门宗主处置,哪怕废了我这一身修为,也绝无怨言。” 白云剑宗客卿声泪俱下,满是愧疚,表情拿捏的非常到位,不愧是老江湖。人家都这么说了,你释如钟要是在揪着不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这是武者之间的比斗,谁能保证没个意外。 释如钟抱起弟子走回凉棚,同时口中说道:“不破不立!趟的过去,他便登岸,趟不过去,说明他的心还未净。这是他的因果,客卿无需自责。” 林万山听的来气,摔了酒杯骂道:“什么因果,狗屁不通!一群假和尚,要是老子弟子被人阴成这样,早就打他妈的了!” 李太平摆弄着酒杯,斜眼看着白云剑宗客卿,口中朗声道:“林宗主话糙理不糙,太平赞成至极,若是这事摊到我李太平身上,也非得掀了桌子打他妈的不可。” 白云剑宗客卿与李太平毫不退让的对视着,那意思很明显,小子别着急早晚轮到你…… 四空门和白云剑宗的比斗虽未结束,结果却可提前预见。白云剑宗上场的客卿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而四空门的少年郎却非四空门最弱的。 四空门败了,如释无相一样败的很彻底,两场皆输。四空门的长老被对方打到重伤吐血,幸好殷三水及时制止了比赛,否则四空门的长老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殷三水很想骂释如钟,你四空门小的也好,老的也罢,难道都是一根筋,都是傻子不成!明明打不过,何苦硬撑着,难道撑到底就能改变结果,能反败为胜。 每个宗门的传承不同,所追求的心境也不同。太平道讲究道法自然剑出由心,秋水剑宗讲究无形无相变化万千,而四空门讲究心中无垢,所以四空门的门人不会退,退了心境便再难纯净。 童四海距离盟主的位置又进了一步,几场对战下来,让童四海看到了坐到那个位置的希望。秋水剑宗的澹台紫衣和悬瓠剑宗的客卿李太平,只有这二人的实力可以一战,其他人皆不足虑。就算那俩人能赢,也不会对白云剑宗构成威胁,毕竟比斗讲究的是三局两胜。 接下来将继续抽签,以确定对战的两个宗门,而那个轮空的宗门将直接晋级决赛。童四海亲自上场抽签,因为他希望白云剑宗此轮可以抽空,那么盟主之位便稳了。 事与愿违,天不尽人意,这次幸运女神没有站在童四海那一边,而是站在了悬瓠剑宗这边。 秋水对白云,就连殷三水都不太看好自己这边。不由叫过澹台紫衣和另外两名参赛者低语很久,只见澹台紫衣眉头微皱的点了点头。 童四海以为殷三水在排兵布阵,其实不尽然,殷三水是在排兵布阵,但更多的是交给了澹台紫衣一个任务,一个令澹台紫衣有些迷惑的任务。 在童四海看来,无论殷三水如何玩花样都没有用,这边只需以力破之,便可稳胜。 这次白云剑宗出战的是三位客卿中最强的老者,只见其白眉入鬓,头戴玄冠,身着青褐道袍,手持四尺长剑,步履飘逸,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羊玄田,八品武者,师从无尘……”厉夏翻看着手中画像,只见画像中正是那白云剑宗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旁边还有一行蝇头小字的注解。 四尺长剑名曰“杀生”,乃无尘佩剑,江湖上饮恨在此剑下的名人可不在少数。江湖上已经十几年没有无尘和此剑的消息,原来此剑传到其弟子羊玄田之手…… 厉夏端详老道士半响,低语道:“扮相不错,就不知手底下功夫如何,可别弱了杀生的名气!” 兵对兵,将对将,强者对强者。澹台紫衣起身来到场中与羊玄田见礼,只见羊玄田抚须笑道:“小姑娘剑法不错,长相也蛮俊的,将来定能江湖扬名!今日老夫便用手中杀生与小姑娘走上几招,小姑娘可莫要大意我手中的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羊玄田好心提示,是想留下个好印象,胜人而不得罪人,未来江湖也好再见,毕竟澹台灭明那尊大神还好好的呢。 澹台紫衣笑着点了点头,正要出手,却听师傅喊道:“且慢!紫衣接着,拿你师祖的秋水与他一较长短。” 一声剑吟,秋水出鞘,只见剑身泛着淡绿色光泽,如荡漾的秋水,甚是好看。澹台紫衣秋水在手,信心倍增,耍了个剑花笑道:“澹台紫衣领教前辈高招。” 天时,地利,人和,此时全在澹台紫衣这边,虽然只有七品,气势上却要胜过八品的羊玄田。 武者对战,心境很重要,澹台紫衣握住秋水的那一刻,仿佛回道数百年前的西湖,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西湖畔舞剑悟道的墨尘子。这种感觉玄妙之极,秋水长天招式中的不明之处,一瞬间便领会贯通…… 如果说此时谁最了解澹台紫衣的状态,非羊玄田莫属。秋水出鞘那一刻,羊玄田便觉着眼前的小娘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仿佛有一道影子打西湖踏波而来,与小娘子融为一体。 杀生出鞘,带着浓浓的杀气,席卷向澹台紫衣。羊玄田已经顾不得身份了,抢在澹台紫衣势成之前出手。因为澹台紫衣的水之势不断攀升,仿佛能与这方西湖共鸣,如果在给那小丫头时间,恐怕出剑的就不势澹台紫衣,而是顿悟前的墨尘子了,所以他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没机会了…… 羊玄田所用剑法乃是昆仑道门正宗,剑势刚柔并济,剑随身走,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羊玄田浸淫剑术一甲子,虽未能得剑道真谛,却也颇有几分火候…… 杀生未倒,杀气便已先至,浓郁阴冷,令人遍体生寒。 秋水划过,淹没了杀气,其势不停汹涌的迎向羊玄田的剑势…… 澹台紫衣仿佛身处梦里,周遭的一切包括羊玄田的剑势都恍恍惚惚的,似乎看不清,又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秋水长天的每一式都是本能的应对,而非有意识的驱使。 说来也怪,如此状态下的澹台紫衣,使出的秋水长天却更合剑意,一会剑势如澎湃的江河湍急汹涌,一会又如一潭幽静湖水风平浪静。令人琢磨不透,让人分不清到底身处何地,将要面对怎样的秋水…… 本以为这场会稳操胜券的童四海,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中交战二人,心里的滋味要多苦就有多苦。 殷三水看着徒儿的秋水长天比自己运用的还要自然随心,脸上的皱纹就像现在的心情一样,似乎都要舒展开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四十九章 秋水杀生 紫衣舞秋水,荡起满湖秋水入长天…… 握着杀生的羊玄田成了澹台紫衣的磨刀石,磨利了秋水,磨利了十二式秋水长天。 澹台紫衣的江河湖海之势越来越盛,令羊玄田手心见汗压力倍增。羊玄田在十二式秋水长天下,一退再退,退到无路可退。 羊玄田心中暗想,如此这般打下去,必败无疑,所以必须改变打法,磨去小丫头的锐气,看谁的气息更厚重更悠长。 那一湖秋水带来的压力,反而让羊玄田渐渐冷静下来,不在急于求胜。羊玄田毕竟在江湖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毕竟是无尘的弟子,哪怕是那最不争气的一个,也不是可以轻易击败的。 心境稳下来的羊玄田,剑法随之一变,不再杀气腾腾,一招一式少了凌厉却多了份山崩与前而不惊的泰然自若。 羊玄田不再退,下盘稳如磐石,任你风打浪催。中盘灵活如玉珠,上下一气贯通。上盘轻如杨柳,迎风摆动见招破招…… 远远望去,紫衣翩翩起舞,卷着秋水飘飘洒洒,如那仙子落凡尘一舞笑看人世间。人间有老道,一把杀生战仙子,不退不惧淡看生死。 “好看!好看!”李太平起身叫好,也不知是在说那紫衣仙子好看,还是那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好看。 林万山接口道:“打架能打的这么漂亮,也就秋水剑宗能做得到!搁俺巨阙门找打的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了。” 殷三水此时心情极好,无论此战输赢,秋水剑宗都将后继有人,能带着秋水剑宗走得更远更高。 童四海见羊玄田已稳住阵势,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仅仅盯着战局,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澹台紫衣眼中的世界渐渐清晰,那水天一色,那落叶飘黄,那战八方的杀生剑,这世界的一切都归于眼底,不漏丝毫。 一道宛若黄莺的叱喝,一声秋水剑鸣,漫天剑势尽收,下一刻紫衣如孤烟直上天际,剑气如千尺瀑布当头罩下…… 秋水长天十一式——千尺瀑布。 羊玄田不闪不避,体内气息疯狂涌入杀生剑,只见杀生剑至下而上撩起,斩向悬垂的那道剑气瀑布,似要剑开瀑布,剑破紫衣。 羊玄田不是无尘,无法做到,天地间,一柄剑,划破晴天。但也足以破去千尺瀑布,不过很可惜却无法剑斩紫衣。 李太平看着剑气瀑布消散,暗叫了一声可惜,若是澹台紫衣能有九品修为,不——八品修为就可败了那老道。 秋水长天剑招讲究连绵不绝,一息而成,无需回气。十一式后便是紧接而至的十二式——断流。 羊玄田眼中闪过一道惊鸿,紫衣便飞落眼中,还有那秋水荡出一眼碧绿…… 澹台紫衣这一剑正好卡在老道士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秋水长驱直入。眼看着便要将老道士刺个透心凉,却见澹台紫衣拧腰折身,用秋水剑身横拍在老道士胸口。 羊玄田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半空中便一口血喷出。羊玄田重伤,断了好几根肋骨,一呼一吸间痛的白眉紧锁。 澹台紫衣本无需重伤老道士便可获胜,但临上场前,殷三水千叮万嘱一定要重伤对手,那怕赢不了也不能让对方赢得太轻松。 殷三水没想道徒儿竟然赢了,而且成功重伤了对方,心里更加欢喜。重伤对方这是殷三水一开始便想要的结果,因为白云剑宗三位客卿的修为都要比童四海高,以童四海嫉贤妒能的为人,怎么可能容得下比他还强的人,那么只能说明童四海有问题。 有问题,那么便不能让白云剑宗获得最终的胜利。秋水剑宗要做的便是消耗那三位客卿的实力,让那三人无法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悬瓠剑宗,这便是殷三水的计划。 湖畔独坐凉棚下的厉夏,微笑着翻开手中画本新的一页,同时口中说道:“无尘的徒弟还是不错的,只可惜运气不太好,碰到了秋水剑选中的人,算是败在了墨尘子手上也不为过。” 新的一页,画纸上是一个眉清目秀带着书卷气的少年郎君,身后背着一捆由铁木制成的齐眉棍。温如玉,江宁郡拓跋迥义子,拓跋迥有义子九名,温如玉排行老九。 温如玉人如其名,温文尔雅,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不过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江宁郡老百姓都说,宁惹包阎王莫见笑书生。 包阎王,九义子中排行老大,铁面黑脸,这人讲规矩认死理,犯在他手上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笑书生温如玉则不同,面善喜笑,却笑里藏刀,落在他手里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温如玉面对着秋水剑宗长老躬身行礼:“末学后jin温如玉,向前辈讨教,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秋水剑宗长老笑着回礼,刚要开口客气两句,便见一根齐眉棍呼啸着砸了过来。铁木制成的齐眉棍属于硬棍的一种,此时却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弯出了弧度。可想而知,如被这一棍砸中,哪还有命在。 江湖上耍棍子的不多,耍棍子能耍到八品的恐怕就温如玉一个,所以温如玉的棍子可不温婉,只见齐眉棍砸的地面尘土飞扬,碎石激射…… 躲得过第一棍,躲不过第二棍,齐眉棍横扫而出,剑宗长老连剑都没拔出来,便被连人带剑扫到了西湖里,激起好大一朵水花。 秋水剑宗弟子见状,纷纷叫嚣辱骂,骂温如玉不守江湖规矩,骂温如玉没有武人德行,骂温如玉偷袭在先…… 只见温如玉收了棍子,挑衅的望着秋水剑宗女弟子,笑道:“我得棍子有很多,你们也想来一根试一试?不过那可得等晚上才好。” “哼!那小子好没脸皮,白瞎那副好皮囊了!若是跟俺家公子比,连提鞋都不配。”俊俏侍女一脸不屑的说道。 俊美郎君回头甩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好比不比与那小子比什么!你家公子可是天上地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说着俊美郎君手中画本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画纸上那人又瘦又高,手中拿着两把薄如蝉翼的双刀。这人厉夏知道,是江宁郡黎帮分舵的,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这人能说会道,看起来和善,下手却阴狠毒辣,颇受江宁郡黎帮分舵主器重。 这一战毫无悬念,一阵快刀秋水剑宗弟子便败了,连拼个两败俱伤的机会都没有。 白云剑宗三名客卿,还有两人可战,殷三水看着悬瓠剑宗方向,心里很是没底。如若悬瓠剑宗败了,童四海坐上剑盟盟主的位置,还不知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厉夏笑呵呵的望着悬瓠剑宗所在的凉棚,心里暗想这输赢还真不好说,希望童四海那老小子能聪明点,可别得意忘形,丢了到嘴的鸭子。 温如玉刚坐下没多久,便再次起身望着羊玄田笑道:“还剩下两场,应该不需要劳烦您老人家了,那么这第一场就由我先来吧。” 温如玉走到湖畔,抽出一根齐眉棍甩了甩朗声笑道:“还请悬瓠剑宗的朋友赐教。” 悬瓠剑宗大长老站起身就要出战,却被身后的李太平拉住:“这一场我来,赢了这第一场,主动权便在咱们手里。” “小心点,那小子阴得很。”大长老提醒道。 见温如玉上场,厉夏就知道坏了,这几人就不能等人家悬瓠剑宗先出场在调兵遣将,非得抢这个先,好像吃定人家一样。 “一群蠢货,没听过李太平的名号,你们还没看见他卷我厉夏的面子吗!就不能等他先出场,在派羊玄田出场认输,三局两胜这事不就成了么!回去后可得跟老祖好好说道说道,就这些废物,连一个明白人都没有,大事如何能成!”厉夏心里很不满意,不过脸上的笑还依旧挂着,就像厉夏说的他这是天生得笑脸。 打长春亭之后,李太平就没动过剑,他需要好好养剑,毕竟太平道的剑是需要养的。 赤着双手的李太平朝温如玉勾了勾手指:“来吧,礼就甭见了,我怕你轮我黑棍。” “兄弟这话说的,好像我温如玉真不讲武德一样。”武德二字刚落,人便扑了出去,齐眉棍抡圆了狠狠扫向李太平的脑袋…… 话落棍到,李太平眼睛都未眨一下,伸出一只手正好挡下这一击。齐眉棍卷起的劲风吹乱了头发,吹皱了青衫,吹起一片尘烟,却未能吹动那人半分。 “有些轻了,劲儿还能再大点不!”李太平挡下齐眉棍后笑着说道。 温如玉眉头一皱,飞身后退,表情凝重的看着李太平说道:“外家功夫?” “打过便知。” 温如玉弹身而起,人在半空便抽出所有的齐眉棍,甩向李太平,同时口中冷哼道:“那便打过。” 李太平没有躲,因为那些棍子的目标并非李太平,而是插在李太平四周围成了一个圆。 这一次,温如玉没有半分保留,打算用上他所有的棍子。因为只是一击,温如玉便试探出那青衫小子的外家功夫不是一根棍子能解决的,那么一根不够就多来几根……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章 胖子和老头 剑宗大比,剑没看到多少,到满眼都是棍子,这说出去七剑盟的脸可就丢大了。 “耍棍子的还不下来吗?”李太平抬头看着温如玉笑道。 回答李太平的是一根棍子,一根蓄满真气的棍子…… 温如玉凌空当头劈下,只见那棍子狠狠命中李太平格挡的手臂,发出一声炸裂巨响。确实是炸裂,因为那根棍子无法承受真气和力量的双重压力,而炸成了碎末。 “轻了!”李太平说道。 回答李太平的依旧是一根棍子,只见落地的温如玉随手抽出一根齐眉棍,狠狠的砸向李太平。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力度,同样爆开漫天碎屑。 “还是轻了!” 一根接着一根,一句接着一句…… “公子,公子,这可比胸口碎大石精彩多了!”小侍女两眼冒光盯着场内激斗的二人,拍手笑道。 厉夏再次白了一眼,心中骂道“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就这你家公子也会!”。 十几根棍子转眼间便只剩下一根,只见温如玉身形如电,一把抽出最后一根齐眉棍,依旧当头劈下。眼看那棍子就要命中李太平,温如玉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当—— 一声金铁交鸣,李太平格挡的手臂被砸低了半寸。只见李太平满意的笑道:“呦!铁棍子?早拿出来吗!这才有点劲儿头,要不不痛不养的打起来多没意思!” 温如玉没有笑出来,因为笑不出来。木棍中夹杂一根铁棍,不知多少人吃了暗亏被这跟铁棍所放倒,没成想竟然没有算计到此人。 “别愣着啊,继续啊!”李太平催促道。 温如玉憋着气,就等这最后一下子,好反唇相讥呢,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不由涨红了脸,怪叫一声抡起铁棍玩命砸向李太平,他要砸碎那小子的满口牙,让他再也放不出屁来。 叮叮当当一阵猛敲,就跟到了铁匠铺一样…… 温如玉的铁棍弯了,握着铁棍的手在抖,血水沿着指缝流出,那是他的血。温如玉已经没了力气,而那个人还好好的站着,从始至终就没动过。忽然,那人动了,一步一步缓缓逼近…… “这跟棍子也废了,哦!对了,你不是还有一根么,不打算用吗?要是不用,可就轮到我了。”李太平瞄了眼温如玉的下半身坏笑着逼近。 李太平动了,猛地突进到温如玉面前,只是一拳,便见温如玉带着那根铁棍远远的落入湖中…… 只见温如玉在湖中一会冒头,一会又不见踪影…… “救——救我!我——我不——会游泳——” 李太平站在湖畔,望着起伏不定的温如玉,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 八品武者别说风平浪静的西湖了,就算汹涌的江河也可一苇渡之。可惜温如玉真气早已消耗一空,而且还实实在在的吃了李太平一拳,没有当场晕死过去已经算天大的万幸了,哪还能提气轻身。 一道紫色身影掠过湖面,将温如玉救起…… 温如玉回过一口气,低着头脸色苍白的回到凉棚内,苦笑道:“小子无能,让几位见笑了!” “温公zi,切莫这么说,此人外家功夫恐怕已经练到九品,在座的换谁上去结果都是一样。”童四海急忙说道。 童四海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什么狗屁的高手,还以为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悬瓠剑宗赢下了第一场,那便看这第二场的了。大长老七品修为对上七品的双刀客,这胜负还真不好说,好在这边赢了一场,压力要比对方小了许多,心态上自然好过对方。 双刀客卿上场前瞥了一眼厉夏所在的方向,心中暗下狠心,这次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输。若输了就算这位公子放过自己,恐怕分舵住也不会放过自己。 一个为了宗门,一个为了活下去,谁更狠不言而喻。这架打的很激烈,也很惨,大长老断了一臂,双刀客卿胸口开了半尺长的口子。两个血人,谁也不肯认输,就像斗败公鸡有气无力,却谁也不肯开口认输。 大长老毕竟年岁大了,血气不如双刀客卿,最终不敌晕倒在湖畔。不过悬瓠剑宗的人确实够硬,直到最后大长老都没服过软。 “老当益壮,虽败犹荣!我林万山佩服!佩服!” 双刀客卿看到厉夏的笑,知道这次拼对了,甭管童四海的事成不成,只要这位公子满意,今天这这架就算没白打,混个江宁郡分舵堂主还是没问题的。 殷三水看着悬瓠剑宗那一直再吃的小胖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计来算计去,终究还是输了。四品怎么可能打得过八品,就算那八品重伤只剩下半条命,四品的也断无机会。 四空门的释如钟与殷三水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李太平拍了拍小胖子:“二师兄,吃饱没?吃饱了就该你上场啦。”随后李太平附耳低语…… 二师兄认真的点了点头,挺身而起,如一座移动的肉山,来到湖畔。 童四海看着动一下便痛的齿牙咧嘴的羊玄田说道:“还得有劳您老人家,兄弟这心真得是过意不去……” 羊玄田挥手打断童四海的话:“无妨!一个小崽子,老夫上去半招便打发了。” 二师兄盯着老道士那摇晃的身子,关心道:“老头,你这个样子还能打吗?我看您站都站不稳了,要不你认输吧,我可不想趁人之危。” “小胖子,少废话,快快出招。” 二师兄摇了摇头,不忍的说道:“老头,我那我可就对不住啦!” 一座肉上,一座灵巧的肉山,猛地冲向羊玄田,看那架势好像要用肉身一下压死对方。二师兄双眼瞪得大大,一眨不眨的盯着羊玄田握剑的手,见老道手指一动,前冲的身子便猛地刹住,转身便跑…… 羊玄田的剑已出鞘,却挥也不是收也不是,憋得是相当难受。那小子竟然跑了,连试探都不试探一下。 二师兄跑到安全的距离,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大师傅说,跟人打架要有气势,刚刚我的气势略显不足,这回重新来过。” 羊玄田听了小胖子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白白浪费一次机会。要知道,羊玄田现在的状态,每次运气都会牵动内脏和断裂的肋骨,伤上加伤。 眼前的小胖子,这次气势很足,疯狂的冲了过来,羊玄田嘿嘿一笑,长剑猛地挥出…… 羊玄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小胖子猛冲的身子竟然停了下来,就差半步那道剑气便可定了胜负。 “还是不成,还差了点,老头你在等我一下!”二师兄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去。 羊玄田要吐血了,是真的要吐血了,两次运气让他胸闷的难受…… 小胖子又往返了两趟,羊玄田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老血,即是被那小胖子气得,也是牵动了内脏伤痛更重。 “臭小子,你敢耍老夫!老夫斩了你。”羊玄田强提一口真气,电闪而出,一剑斩向小胖子。 血液飞溅…… 二师兄的剑断了,人也断了线的倒飞而出。 羊玄田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晃了几晃差点倒下,要不是有手里的杀生撑着地,肯定是站不住的。 赢了,虽然伤更重了,但是赢了。羊玄田强撑着一步一步往回走,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微弱的声音说道“老头,还没打完呢,怎么就走了!难道,你也饿了么?”。 二师兄咬着牙从地面爬了起来,只见其半边身子都被血水染红了。这一剑没能要了二师兄的命,二师兄便要重新再打过。 “老头,你也吃我一剑吧,要不太不公平了。”说着二师兄提剑便冲向老道士。 二师兄的气势,看着挺唬人的,其实剑上没有半点真气,老道士最后那剑重创了二师兄体内经脉,此时的二师兄根本无法提气运气。不过现在的老道士也比二师兄强不到哪里去,要真气没真气,要力气没力气。 一个小胖子,一个老头子,现在的状态连普通人都不如,所以两个人是撞到一起的。两声惨叫,两人同时倒地不起…… “老头,你还爬的起来吗?你要是不起来,我可就要起来了。” 二师兄歪着头看着同样侧头看他的老道士,两人大眼瞪小眼…… 羊玄田现在死的心都有了,竟然被一个半大小子叫板,特别是看那小胖子挣扎着坐了起来,又挣扎的站了起来,心里就更痛了。 “老头,你认不认输?你倒是给句话,在不认输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啦?” 羊玄田很想骂,你是傻子么,老子嘴里还冒着血,怎么说话。却见那小胖子,咬牙迈了小半步,然后小山一样的身子就倒了下来,好死不死的就在自己正上方。羊玄田眼前的黑影越来越近,然后就彻底黑了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距离汝阴西湖不远的官道上,五百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兵策马疾驰直奔西湖而来。一路上惊得旅人,商贾,还有那些个公子小娘抱头鼠窜,混乱不堪……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一章 陆无敌 官道上,俊美郎君当先而行,身后俊俏小侍女一路小跑着追上自家公子,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等等俺!公子,公子,西湖小镇咱们还没去呢?听说那里的格拉条特正宗!” 俊美郎君回过头,看着小丫鬟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一脸渴望的样子,笑骂道:“还吃,这趟出来你都胖了一圈了!刚刚那小胖子你看到了吧,在这么吃下去早晚变得跟他一样。” 正说着便见前路烟尘滚滚,一队黑甲骑兵飞驰而来,奔到近处速度仍丝毫不减。俊美公子拉着小丫鬟闪到路边,让出官道…… 黑甲骑兵为首之人与俊美郎君擦身而过之际,撇了一眼白衣如雪的俊美郎君,惊疑了一声,这世间还有如此不像男人的男人。 黑甲骑兵带起的尘土,在俊美郎君和小丫鬟身前一尺处席卷而过,半点未曾沾身。 “公子,这些骑马的是什么人?好没礼数!要不是公子本事大,衣服就让他们弄脏啦!”俊俏丫鬟看着远去的黑甲骑兵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俊美公子说道:“江宁郡拓跋迥的黑骑,为首那人是拓跋迥义子陆无敌。走吧,没啥好看的,公子带你去吃格拉条,不过先说好,吃胖了可莫要怪你家公子。” 拓跋家黑骑在淮河以南很有名,总数不过五百,这五百人上马可战阵厮杀,下马可江湖械斗,都是万里挑一的军中好手。带领这五百人的将军是拓跋迥九义子中排行老二的陆无敌。 陆无敌本名陆狗蛋,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其本名。陆无敌年少时便跟着拓跋迥打天下,歼灭江宁郡最大黑帮龙头帮那次,陆无敌铁枪披甲杀了个七进七出,一战成名。 西湖畔七剑盟大比尘埃落定,悬瓠剑宗夺得盟主之位。殷三水刚刚宣布了结果,便见林间小路方向惊鸟四起。铁枪黑甲策马而出,一骑,两骑,三骑…… 五百黑骑在湖畔空地摆出锋锐阵型,阵中一人策马而出,距七剑盟众人五十步处勒马而停,只见那雄壮的黑马人立而起…… “拓跋家陆无敌,奉家主之命,特来与七剑盟商谈结盟事宜。不知本届盟主是哪家,速速于本将军签了盟约,本将军还有要是要办。”陆无敌居高临下望着七剑盟众人,丝毫没将七剑盟众人放在眼中。 殷三水脸色冷的吓人,拓跋家欺人太甚,这哪里是来商讨结盟事宜,这明摆着要结城下之盟。袁守正不在,殷三水便是七剑盟中说了算的,只见其冷哼道:“陆将军带着大队骑兵来此,我看不是来结盟的,是要一口吞了我七剑盟吧!” 听了殷三水的话,陆无敌大笑道:“你们怎么想我不管着,这盟约今天你们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上一个不肯签的宗门,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所以给个痛快话吧。” 赤裸裸的威胁,没有半分道理可讲,气得殷三水脸色一变再变。 一旁的童四海见殷三水就要发飙,急忙上前打起圆场,堆笑道:“陆将军稍安勿躁,这么大的事,容我等商量商量,再做答复可好。” “一盏茶的时间,必须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否则我能等,我身后五百黑骑等不了。”陆无敌留下一句话,便策马返回军阵。 殷三水手握剑柄,盯着童四海道:“有什么好商量的?还是你童四海一早便想投了拓跋家!” “殷三水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这也是为咱七剑盟好,拓跋家这些年你也知道,在淮河以南的地位可是水涨船高,咱们现在投过去还能得些好处,过些年可就不一样了。” 清风剑宗的左正道也起身附和道:“童兄说的有道理,咱七剑盟为啥结盟,不就为了将来不受人欺负吗。现在投了拓跋家,已后谁想动咱们还不得先问问拓跋家答不答应。” 殷三水越听越气,一掌拍在条案上,将红木条案震的粉碎:“你俩的意思是咱七剑门成了依附拓跋家的一条狗,将来有人想打狗也要先看主人对不?无耻!亏你俩还是堂堂宗门之主,竟然如此不要脸皮。” “我呸——想当狗你们去,我巨阙门的膝盖弯不了,干不了那低声下气的事。”林万山指着左正道和童四海骂道。 释如钟也表明态度道:“四空门本就不争名不夺利,如若要投拓跋家,我四空门便退出七剑盟,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童四海和左正道对望一眼,才说道:“拓跋家黑骑的厉害你们也晓得,若是不同意,陆无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好就要踏平了这汝阴西湖。殷三水,你秋水剑宗可是首当其冲,你可要想好了。” 殷三水抽出手中宝剑,冷声道:“我秋水剑宗虽然都是女人,可是我们骨头不软,想要秋水剑宗俯首称臣,先问过我们的剑再说。” “殷三水,老子这么多年一直不服你,觉得你们女人骨头软成不的大事,可今天我林万山服了。打今儿起,我巨阙门和秋水剑宗共存共亡,谁要想为难秋水剑宗,先问过爷们手里的剑再说。”林万山朗声道。 “四空门愿与秋水剑宗共进退。”释如钟再次表明态度。 悬瓠剑宗大长老,独臂挣扎着站起身:“我悬瓠剑宗绝不会投在拓跋家门下,作为新一届七剑盟盟主,七剑盟永不向任何家族低头,这就是悬瓠剑宗和七剑盟的态度。” 殷三水冷冷的看着童四海和左正道,语气冰冷的说道:“二位,做个决断吧,若想投拓跋家好走不送。若不想投继续留在七剑盟,就莫要三心二意,否则老身的剑可不答应。” “不识时务!那我白云剑宗便不赔各位找死了。”话后,童四海便带着三位客卿离开。 清风剑宗左正道也不多说,带着门人弟子便走…… “妈的!我就怀疑童四海提前和拓跋家串通好了,要不他白云剑宗凭什突然间多了三位强力客卿。”林万山望着离去的童四海骂道。 一直未说话的李太平说道:“你们不应该放他们离去,这下好了,黑骑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起冲锋了,还是早做应对吧!” 殷三水有些不信的说道:“他拓跋家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兵发宗门,连道理也不讲了?” “你不会认为,人家黑骑没事干,千里迢迢跑到这汝阴西湖就为了传一句话吧!”李太平笑道。 “他敢!当我三百秋水门徒好欺负。”殷三水冷冷说道。 李太平指着远处黑压压的五百黑骑,笑道:“殷宗主你别说他们还真敢,你秋水剑宗若是有城可守,再有千八百门徒,他们确实不敢,可惜你们没有。你们甚至连一道拒马都没有,怎么挡人家!” 殷三水虽然倔,但也并非刚愎自用听不得劝之人,只见其果断说道:“所有人随我退回剑宗,秋水门人紧守门户,若有人硬闯宗门格杀勿论。” 童四海等人来到黑骑前,只见童四海抱拳道:“陆将军,我等已经尽力,七剑盟的人不识抬举,不肯投效。” 陆无敌连正眼都没看童四海,而是望向其身后面色苍白的温如玉:“怎么让人打成这样?——还是家主有先见之明,猜到黎帮小看了七剑盟,猜到你们要碰钉子,才派我带黑骑过来收拾你们留下的烂摊子。” 温如玉不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初是自己主动请缨要来的,结果盟主之位没抢来不说,还让人羞辱一番。 “童四海,左正道,你们的门人可集结完成?”陆无敌问道。 “回陆将军,我们的人都在小镇恭候差遣。”童四海回道。 陆无敌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都下去吧,等我踏平了秋水剑宗,我们便兵发无量剑宗,半月内我要踏平七大剑宗。” 对于陆无敌来说,除了悬瓠剑宗,另外六家都将宗门建在了人烟稀少之处,这方便黑骑在不惊动各郡府兵的情况下,不声不响的拿下这六家宗门。至于悬瓠剑宗就放倒最后好了,因为悬瓠剑宗最难啃,有三面环水的悬瓠城可守,还有门人数千之众,一旦动了手汝阴郡郡守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黑骑逼近秋水宗门,在两百步处停了下来,只见随着陆无敌一道道军令传下,五百黑骑迅速下马集结,瞬间便由骑兵转变成了步兵。 二百强弓重弩手前是舍了长枪换上朴刀盾牌的三百步卒,陆无敌策马来到阵前,吐气开声道:“七剑盟的人听好了,一盏茶内愿意归顺的,我拓跋家双手欢迎,时间过了就莫要怪我陆无敌心黑手辣了。” 陆无敌对手中这五百黑骑很有信心,这些家伙专门干的就是灭门灭族的事,对付江湖高手经验丰富。而且数年前黎帮便开始收集七大剑宗的情报,对各剑宗的实力已经了如指掌。 七大剑宗最强的便是悬瓠剑宗,然后是有宗师坐镇的秋水剑宗,其他皆不足惧。为了这次行动,陆无敌的黑骑中还隐藏着一名宗师高手,这是特地为殷三水准备的。 陆无敌看着秋水剑宗紧闭的宗门,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要不了片刻手下的虎狼之师便可踏平了秋水剑宗……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二章 一支穿云箭 秋水剑宗内,殷三水正愁眉不展的看着众人。悬瓠剑宗客卿说的对,拓跋家这是铁了心要吃下七大剑宗,而且是早有预谋的,不然童四海和左正道也不会如此果断的便脱离七剑盟。 秋水剑宗的弟子虽不怕死,不惧江湖厮杀,却没有两军对垒的经验,打起来只会一窝蜂的冲杀,面对训练有素的黑骑,胜负不言而喻。就在殷三水一筹莫展之际,两道人影飞入秋水剑宗大堂…… 只见其中一人抱拳大笑道:“对不住了诸位,袁守正来晚了,让诸位久等了!” 另一人也抱拳说道:“差点命就没了,要不是守正兄又帮我放了点血,估计诸位就见不到我洪知名了!” “你们两个老头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来到,定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林万山说道。 殷三水瞪了一眼林万山才开口道:“事办的怎么样了?” 袁守正自顾倒上一杯茶水,润了润喉才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捡重要的说了一番…… 一盏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秋水门大门依旧紧闭着,没走出一人。陆无敌很看不起江湖门派,要不是家主有令在先,不可轻易招惹世家宗门,陆无敌早带着黑骑挨个宗门打过去了。 时间到,陆无敌便不在等,命令全军三通军鼓后踏平秋水门…… 一通鼓,强弓手点燃了火箭。二通鼓,弓如满月。三通鼓,百箭齐发。 秋水剑宗的建筑,以木质材料为主体,最怕的便是火,这一轮一轮的火箭可忙坏了门内弟子。 殷三水冷着脸带着众人赶到,二话不说腾身而起抽出剑将射过来的火箭击落。有众高手的加入,可算将密集的火箭挡了下来,虽有漏网的箭羽也都被秋水弟子迅速扑灭。 陆无敌见状,朗声命令道:“重弩手准备。” 军中重弩可是大杀器,专门设计出来用来对付武道高手的。每支弩箭都有拇指粗细,长约半丈,通体由纯钢打造。重弩手,两人一组,一人负责射击,一人负责上弦。要知道这是黑骑,都是入了品的军中高手,若换做大乾朝其他部队,一只重弩就要四人才能操作。 重弩的箭支,陆无敌来时特意申请了五百支,虽然数量不少,却也不舍得用,这东西虽非一次性,却也要回收后重新打磨方能再用。 “都给我瞄准了,谁要是射控了,自己记着回去后到包阎罗那领罚去。”陆无敌朗声吼道。 嗡—— 第一支弩箭撕裂空气,呼啸着飞向殷三水。弩箭的速度很快,比抛物线的羽箭要快上许多,眨眼间便来到殷三水眼前…… 当—— 殷三水看都未看,便一剑磕飞了弩箭。 陆无敌来到那发射第一支弩箭的神射手处,一脚将那人踹了狗抢屎:“你瞎啊!那是宗师,你瞄着她射干个屁!” 重弩想要射杀宗师,恐怕还做不到,若能做到,这天下宗门早被大乾朝的铁骑扫荡一空了。 一名武道六品的秋水长老运气就不不太好了,被一支弩箭射中,长剑断了不说,人被弩箭穿胸而过钉在远处秋水的房檐上。弩箭射入木制建筑一尺有余,只见那拇指粗细的箭杆还在嗡嗡振颤着…… 军用重弩一旦投入战斗,伤亡便不可避免。秋水剑宗弟子一时伤亡惨重,看得殷三水勃然变色,如大鹏鸟般冲天而起,直扑重弩手而去…… “袁守正你个老不死的,你还等什么?难道要等我秋水弟子死光了不成。”殷三水身在半空,怒吼出声。 殷三水很愤怒,后果很严重。要知道惹怒宗师可不是闹着玩的,正所谓宗师一怒血流百步。 人在半空的殷三水长剑一振,秋水长天的千尺瀑布便朝着重弩手当头罩下…… 同是千尺瀑布,在澹台紫衣手中使出也就看着好看,对付一个人还成,可一旦换成殷三水,那可就不一样了。 只见一道宽约十丈的剑气瀑布悬于半空,下一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 若是让剑气瀑布落了地,不用想重弩手就得折损三分之一。只见五百黑骑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一抹刀光刹起迎上了剑气瀑布。 “殷三水,还是老夫陪你走上几招吧。”只见漫天刀光剑气尽散,一名老者手持九环刀笑望着殷三水。 砰! 一支穿云箭在西湖上空炸开漫天红霞,紧接着远处一支支穿云箭直上星空,炸开红花一朵朵…… 袁守正持剑跃出秋水剑宗,同时喊道:“殷三水拖住那老儿,黑骑就交给我们,今天就让拓跋家的黑骑在大乾朝除了名。” 袁守正的冲阵,敲响了七剑盟反攻的战鼓。 澹台紫衣手握秋水不顾安危紧随袁守正身后冲了出去,李太平见状不敢有片刻犹豫,电闪而出挡在澹台紫衣身前,替其挡下射过来的弩箭,并回头训斥道:“胡闹!要想替你那些姐妹报仇,也要等袁守正破了重弩阵再说,你这么冒失的前冲,是想让你师傅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见澹台紫衣面色羞红愣在哪里,李太平再次挥拳挡下弩箭,急道:“跟紧我,随我冲阵。” 李太平凭借九品外家功夫,硬抗射过来的弩箭,这二百步的距离可让李太平吃够了苦头。 李太平相信,自己若只是内家九品的武者,现在早被射成马蜂窝了。冲击二百步外的重弩阵,哪怕是九品巅峰的内家武者也是需要回气的,只要你回气便挡不下弩箭,后果也就不用想了。这也是为什么陆无敌要将强弓重弩摆在二百步开外,防的就是你高手冲阵。 袁守正的出现,让陆无敌很是惊讶,这说明黎帮那次的刺杀不但失败了,还带回了假的情报。一招棋错满盘皆输,重弩挡不住宗师,被宗师近身的弩手便是待宰的羔羊。 几个呼吸间重弩阵便被一把剑破了,陆无敌也算果断,弃了二百弓弩手,收紧三百步卒边打边撤。 黑骑是拓跋家的死士,而且是常年战斗在第一线的部队,无需陆无敌下令,只需扫一眼便知自家将领意图。只见弓弩手纷纷抽出腰刀将袁守正和秋水弟子拦了下来,他们要用命为剩下的那三百步卒争取更多的时间。 宗师的剑不但快,而且杀伤力惊人,只见袁守正每出一剑便有十几人甲破人亡。单方面的屠杀却不能吓破黑骑的胆,只见那些黑骑舍生忘死的扑向袁守正,宛若义无反顾的扑火飞蛾…… 袁守正周身十丈范围血流成河,满眼残肢断臂,仿佛人间炼狱。可就算如此,那些家伙依旧不死不休的扑将上去,看得秋水弟子眉头紧皱,看得林万山摇头叹气…… 李太平在漠北,在大乾边境见过真正的军人,知道真正的军人就如眼前黑骑一样,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战斗的胜利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生命。眼见着剩下的三百步卒上了马,正慢慢退向湖畔空地,李太平暗叫一声不好。 “所有人退回秋水剑宗,要快。”李太平焦急的大喊着,同时一把拉住澹台紫衣就往回跑。 湖边空地距离袁守正不到二百步,这段距离足够训练有素的骑兵将战马速度提到最大。刚刚斩杀那些弓弩手时,李太平便发现,这些人都有武者一品到二品的实力,一旦这些人上了马,凭借马匹的速度,手中铁枪的杀伤力将非常恐怖。 林万山砍翻眼前黑骑,一头雾水的看着飞退的李太平,嚷道:“在加把劲就弄死他们了,你小子跑什么?” 秋水剑宗弟子更是如坠云雾闹不清情况,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李太平拉着澹台紫衣脚下不停,在路过一名年轻秋水弟子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顺手一把扛到肩上,同时头也不回的吼道:“再不跑,都得被人家骑兵一锅端了。”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见湖边整队完毕的黑骑,掉头杀了回来,隆隆的马蹄声,回荡在西湖畔…… 袁守正一剑逼退涌上来的黑骑步卒,怒吼道:“还不快退,等死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万山回身便一手一个,抓起秋水剑宗品级低的弟子,一边跑一边吼道:“能带一个就带一个。” 林万山是喊给那些品级稍高的武者听的,毕竟秋水剑宗大多数女弟子品级都不高,过三品的都少。二百步的距离,这些品级低的弟子,是跑不过那些战马的,被追上就是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无量剑宗洪知命,回头瞥了一眼正亡命奔逃的二百多秋水弟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退反进来到袁守正身旁,苦笑道:“我这点血也不够守正兄再放几回的了,既然命不久矣,便舍了这具身子为晚辈争取点时间吧。守正兄记得,已后多关照关照无量剑宗,我便死也瞑目了!” 看着洪知命孤身上前,袁守正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一人,一剑,一门宗主,迎向那狂奔而来的黑骑……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三章 战黑骑 无量剑宗洪知命,人如其名,是个知命数的人。既然武道天赋平平无奇,洪知命这辈子便不求武道有多高的成就,而是将那份心思都用在培养剑宗弟子上了。洪知命,不但知命,还是个有担当的,虽武道七品,却敢一人一剑独面数百黑骑…… “师傅,徒儿窝囊了一辈子,您老人家一定很失望吧?”洪知命抬头望天,自言自语。 洪知命将真气催发到了极致,体内的毒也就侵占了奇经八脉,眼看着便要一命呜呼,却在临死前突破到了一辈子都没摸到的八品。 洪知命,仰天长啸,啸声似要压住那隆隆的马蹄声,似要吼出这辈子的不甘…… 剑起,剑式——无量四行。 这是无量剑宗圣人剑法,这一剑包含了悲、喜、离、合四行,乃大智慧的一剑。洪知命修习了一辈子,也未能掌握其中真味,没想人生最后一刻却在西湖畔仰天一声长啸顿悟天、地、人四行…… 马蹄滚滚,如黑云压境,暗了这天,也暗了人心。霎那间,剑起,一人一剑带起一道道剑光迎向那黑云,似要为这天斩开一片光明…… 黑云吞没了那道剑光,洪知命走了,却是笑着走得,他要去见师傅,他要自豪的告诉师傅,数百年没人参透的圣人剑再现人间,预示着压在无量剑宗那数百年的运势被他一剑破尽。 洪知命用他的命为后生晚辈,争得两息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两息,却值得五大剑宗后人立碑篆书,从此汝阴西湖多了一处石碑,碑上篆刻着那一天,那一人,那一式无量四行…… 李太平见了那一剑,却不由感叹,若是圣人出剑,也许自己就不用再冒险了。既然洪知命不是圣人,那么自己就还得冒险搏上一搏,救得一人是一人,怎么也不能让那老头白白送了性命。 秋水弟子还有半数未退回宗门,李太平跃出秋水高墙,人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来到最后那名秋水弟子身旁,不由分说一手揪住其后脖领,抡圆了朝着百步开外的秋水宗门扔将过去…… 李太平如儿时投石子般,一个接着一个,将秋水女弟子投掷出去。一旁的袁守正笑了,有样学样的也扔了起来。一时间,西湖畔女子惊呼尖叫之声不绝于耳…… 李太平是管杀不管埋,这可苦了四空门和巨阙门等一众高手,唯恐一个不小心将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弄伤了。 林万山头很痛,接小娘子可比打架难多了,力道重了不行轻了还不行,拿捏起来很是麻烦,一时弄得满头大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救人。 说时迟那时快,李太平似乎都能感觉到马匹粗重的喘息就喷在自己的后脑勺…… 黑骑的马匹是拓跋家高价从铁摩勒那里弄到的纯血战马,这马特别适合短距离冲刺,是草原最快的马。铁摩勒王庭近卫军才有资格用有的战马,王庭近卫军人均两匹马,平时都是骑耐力好的铁摩勒战马,只有战时冲阵时才会换骑纯血战马。 二三百步的距离,只需十几息的时间,可以说转瞬即至。眼看着秋水剑宗高墙就在眼前,李太平却知道没有时间了,转头叫道:“你继续,我去挡上一挡,放心他们还踩不死外家功夫九品的我。” 外家功夫练起来苦不说,想要有点成就,这种苦就必须要长年累月的吃上一辈子。就如大雪山那位头陀,世人都说他是人间唯一的苦行僧,因为他苦了一辈子,还要继续苦下去。 不过一旦外家功夫练到大成,那便是刀枪不入,想要死都难。李太平虽然敌不过那三百黑骑,但李太平抗揍啊,比袁守正这个宗师还要抗揍。 李太平脚下炸裂,反身冲向黑骑,短短一息便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只见一道模糊的人影撞入狂奔的黑骑军阵中。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太平微微侧头让过铁枪,随后合身撞向纯血战马。只见黑骑前锋一时间人仰马翻,阵脚大乱…… 李太平却是成功阻了一阻黑骑冲锋的步伐,可只有李太平知道那是有多痛,有多苦。撞到第一匹马时,李太平便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是再撞上去,再吐上一口血,周而复始…… 吐血时,李太平便想起了手握流星锤一脸坏笑的老道士,老道士挥上一锤,他便吐上一口血,老道士还嘴上贱兮兮的说“千锤百炼,方能大成!你别这样的看为师好吗,为师都是为你好啊!吐吧!吐吧!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九品的李太平还不能吓退黑骑,只见高速突击的黑骑一分为二,其中一小部分继续和李太平对冲,而大股骑兵则绕过李太平继续追击那些秋水门人。 宗门就在眼前,只有短短几十步的距离,数十名秋水门人却回不去了,因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将他们拦了下来。黑骑划了一道弧线,横着切入战场,彻底阻绝了秋水门人的生路。 黑骑战马前,铁枪下,有得只是敌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论贵贱…… 枪出如龙血液飞溅,黑骑化作恶龙,张牙舞爪吞噬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冷血,无情,这便是拓跋家的黑骑。 袁守正怒发横眉,灰衣染红袍,脚下生根半步不退,每一剑都有数名黑骑倒下,剑之所及皆一分为二,绝无全尸。可袁守正终究只是宗师,也只能守得住身后一丈之地,想要在黑骑面前力挽狂澜他还做不到,因为他面对的是一只能够与铁摩勒近卫军分庭抗礼的王牌骑兵。 眼看着秋水门人便要被屠杀殆尽,林万山握剑的手已发白,可想而知他有多用力,他有多愤怒,只见其大喝一声“死便死尔,老子顾不了那么多了!”。林万山跃出秋水,巨剑挥舞着扑向黑骑…… “宗主等等老夫,让老夫打个头阵。” 巨阙门那位百岁开外的大长老,也跃将出来,听那口气看来这次是要玩真的了。 “巨阙与秋水,生死与共!”另外两名巨阙门人高喊着扑向黑骑。 巨阙门的汉子都是性情中人,让他们见死不救,苟且偷生,他们做不到。凡事有人带头,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更多,哪怕是送死。 “生死与共——生死与共——” 无论秋水门人还是四空门弟子,无论品级高低皆怒吼着扑了出去。 远处西湖小路方向忽然传来更多怒吼,更多佩剑之人争相恐后,龙腾虎跃的从密林中杀出,直扑向那条恶龙。 袁守正笑了,五大剑宗的援兵到了,那么今日便是屠龙时刻。手中剑反守为攻,剑气更胜…… 无量、四空再加悬瓠剑宗,足足两千剑手扑向了那头恶龙…… 人借马势,骑兵凭借速度冲击敌军,如果被缠住没了回旋的空间,便很难发挥骑兵速度上的优势,战斗力必将大打折扣。 陆无敌见黑骑被扑出来的秋水弟子阻碍了速度,不由怒吼道:“随我凿穿敌军。” 陆无敌催马提速,铁枪直刺而出,就要将挡在身前的秋水弟子挑飞,杀出一条血路。却见那个早该吐血而亡的少年郎好死不死的出现眼前,径直撞了过来…… 陆无敌武道七品巅峰,此时借着马速毫无保留的全力刺出一枪。陆无敌知道自己现在便是黑骑的锋刃,一旦自己被挡住,那么黑骑便完了,会被远处赶来的那群虎狼活活咬死。所以这一枪是破釜沉舟的一枪,一决雌雄的一枪。 李太平吐出一口血水,咬牙怒吼道:“给老子留下来吧!” 弓步冲拳正中枪尖,巨响,马嘶…… 狂暴的力量将铁枪击弯,炸开漫天烟尘,烟尘中枪停,人停,马停。陆无敌在拓跋家号称马上无敌,冲锋陷阵的一流猛将,可这一刻他不在无敌,一只拳头结束了他的不败记录,也等于结束了黑骑的不败神话。 李太平又吐血了,袁守正飞身挡住了身后的少年郎:“小子,你还有多少血可吐!” “宗主放心,我的血多着呢!再吐几口也无妨。”李太平口中喊得硬气,身子却很不配合的晃了两晃,幸好有人扶住了他,不然可就要丢人现眼了。 一双臂弯护住了李太平,只见澹台紫衣凤目中泪光隐现,哽咽着埋怨道:“你不是说我冒失吗,你怎的也这么傻!” “傻点好,今天若不犯傻我这心就不痛快,心气都没了还如何能成大侠!你看洪知命不就傻的很可爱吗!我这也是照葫芦画瓢,学人家洪知命能救一人是一人。”李太平惨笑着挣脱了澹台紫衣,擦了一下嘴角血渍,便挺直了腰板再次迎向黑骑。 澹台紫衣见过太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侠客,施点小恩小惠,抓俩三毛贼,便孤芳自赏,自命不凡,动不动便拿侠义说事,与人好勇斗狠。却从未见过如此傻的大侠,只为了一口气,只为能多救一人,便不顾一切,不惜拿命去拼。 那道青衣背影面对数百骑兵,不退、不屈、不让,尽显男儿血性,铮铮铁骨……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四章 死便死 风轻卷云舒,黄叶落秋水。青衣拂烟尘,铁拳撼惊马。 澹台紫衣眼中那青衫背影,越发显得高大,如拦江山石,任你狂浪滔天,我自不动不摇,巍然天地间。“儿时的捣蛋小鬼,如今已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澹台紫衣今天见了,便烙进心田再难忘了。 五大剑宗弟子扑倒恶龙,生生扯下鳞甲断其筋骨,成那屠龙之事…… 陆无敌的铁枪弯了,甲碎了,陪着他叱咤风云的战马倒下了,可他依旧死战不退。他不能接受黑骑战败的事实,他不肯低头认输,哪怕力战而亡。 “陆无敌,大势已去还不投降,真要拉着所有黑骑陪着你一起死?”袁守正厉声吼道。 陆无敌回过头,便见身后跟了他十年之久的亲兵被数把长剑钉在地上,仍望着他吼出最后的不甘“不降!黑骑宁死不降!”。 “不降!黑骑不降!”不到百人的黑骑,人人高喊,哪怕剑刃加身。 黑骑是骄傲的,宁可全军覆没也不会丢了那份骄傲。只见陆无敌不再多看一眼身后那些让他自豪的儿郎,回过身望着满眼的持剑之人,仰天吼道:“都听到啦!这便是我黑骑的答案。天可见,今日我拓跋家黑骑尽皆死战不降,死战不降……” 看着黑骑死士越战越少,李太平摇头惋惜“可惜了,多么精锐的一支骑兵,如果他们的铁枪不是对内,而是向外,枪指草原,枪指异族,又何愁边境不稳,黎民不安!”。 这一战死了很多人,有五大剑宗的弟子门人,也有拓跋家的衷心死士,七八百人永远留在了这里。如果说边境烽烟起,战死便战死,也许千年后还有人记得有一支宁死不降的黑骑,有挥剑为国为家的剑宗豪侠,可如今只能可叹,可怜,可悲这该死的乱世。 陆无敌乱发飞扬,铁枪血战八方,虽伤痕累累却气冲霄汉,无所畏惧。虽为敌,却不得不让人敬佩,让人赞一声铁血男儿。 李太平跃入战团,一拳轰在了地面,震退了陆无敌,也震退了剑宗弟子。只见其挥手阻止就要再次围上的剑宗子弟:“是条汉子,死便死的痛快才好!兄弟李太平剑道九品,外功九品,可愿一战。” 李太平即不想看到剑宗弟子再有伤亡,也想给陆无敌一个体面的死法,毕竟陆无敌没做错什么,只是各为其主各谋其事,角度不同好坏也就不同了。 陆无敌一把扯了破碎的铠甲,露出满是疤痕的精壮上身,骄傲的说道:“我陆无敌纵横一生大小战百场,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便战死又何妨!” 李太平一拍身后剑匣,无量剑宗圣人之剑来到手中:“剑宗圣人之剑,能死在这把剑下,你死的不冤,也算给死去的剑宗门人一个交代。” “那就让我见见圣人的剑够不够快。”说着脚下猛踏地面,一杆杆铁枪被震起,只见陆无敌手中铁枪一卷一带,十数把铁枪便呼啸着向李太平刺去…… 胯下无马的陆无敌就是没牙的老虎,只是看着气势唬人,李太平此时用剑只是想给陆无敌足够的尊重,其实即使不用剑,对付善于战阵厮杀的八品武者,一双手也就够了。 李太平手腕一抖,长剑振出无数剑花迎向那些铁枪,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铁枪悉数被击落。李太平欺身而上,人随剑走,剑似游龙上下翻飞,一路离手剑端的变幻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道家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太平道的离手剑自然最强的便是同时运剑三把,以李太平目前的修为也仅仅能运剑两把,第三把若出反要弄巧成拙。 太平道离手剑很强,面对陆无敌一把剑便能胜之,李太平不认为陆无敌有资格让他再拔剑。也确如李太平所想,陆无敌武道路子实在不适合江湖械斗,铁枪大开大合气势力道都有了,可就少了变化,与人一对一厮杀很是吃亏。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陆无敌毕竟不是真无敌,所以陆无敌败了。 陆无敌低头瞧着穿胸长剑,感叹道:“确实够了快,可惜老三不在,他若在一定会非常欢喜的!” 五大剑宗虽胜,却是惨胜,剑宗三百多门人魂断西湖。特别是秋水剑宗有一半门人而且大都是年轻女子,在这一战中香消玉殒。秋水剑宗从未受过如此沉重的打击,殷三水作为秋水剑宗宗主,这一刻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殷三水觉得自己真的老了,竟然未能留下拓跋家那名宗师高手,心中就像堵着一块移不开的巨石,令其心中烦闷隐隐作痛。再加上秋水门人死伤惨重,殷三水觉得她有愧于秋水历代先人,便起了退位让贤的心思。 澹台紫衣作为秋水剑宗最有潜力的弟子,临危受命接任了秋水剑宗宗主之位。殷三水很固执,她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澹台紫衣也不行,所以澹台紫衣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这份沉甸甸的担子。 今日一战,七剑盟变成了五剑盟,看似实力大损,其实却并非如此。袁守正剔除了剑盟中三心二意的清风剑宗和白云剑宗,反而让剑盟更加团结,更有利于日后的发展壮大。 五大剑盟逝者已逝,哀伤过后剑盟未来之路还要走下去,袁守正登高而呼,想要宗门延续,地方安稳,剑盟未来便要合纵连横,强强联手。而目前最要紧的便是派人出访江宁拓跋家,面见拓跋迥谈上一谈。 这年头想要坐下来平等的谈判,你若无实力,便没有坐下来的资格。袁守正暗中调动剑盟高手,就是为了全歼拓跋家黑骑,以展现剑盟实力和决心,让拓跋家不敢小视。 袁守正相信大乾朝的军神还在,那么拓跋迥便不敢明目张胆调动大军灭了剑盟。既然拓跋迥不敢,那么就能谈,为剑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壮大自身。可是派谁去这是个难题,这个人在剑盟中要有足够的分量,又得让拓跋迥忌惮才行,否则人刚到拓跋家,没准就被拓跋迥砍了。 殷三水的退位让贤,解决了袁守正最大的难题。澹台紫衣除了年纪轻了些,各方面都是最好的人选,特别是澹台灭明亲孙女的身份,让拓跋迥绝不敢造次。袁守正也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不然他绝对不会让一个小姑娘去面对当世枭雄。 刚刚接任秋水剑宗宗主之位,便要出使拓跋家,澹台紫衣心里很是没底。毕竟与拓跋迥面谈的结果,直接关系到剑盟的未来,这个担子有些太重了。 袁守正也知道小姑娘绝对斗不过拓跋迥,便派了巨阙门那位老江湖陪同小姑娘出行。巨阙门的大长老武道虽然稀松平常,可做人却八面玲珑,是个有心眼有魄力的。 江湖上还能自保而不依附任何势力的小帮小派不多见了,虽然不多却还是有的,比如庐江郡新平县霍家。 霍家在大乾朝很有名,不但有名还很特殊。霍家几辈人没有文人大儒,也无高官和武道强者,却能在大乾朝混的风生水起尽人皆知,皆因霍家有门手艺,可流传百世的手艺。 霍仲陶七十有三,制了一辈子陶器,最出名的作品便是奉于太极殿的狮象大兽二座。大乾朝数得上数的名门望族,谁家要是没有两件出于霍仲陶之手的陶器,都不好意思请人到家里来。 要说仅凭手艺便能在大乾朝吃得开,这很不现实,幸好霍仲陶生了个好儿子。霍艺妙心灵手不巧,虽未能继承老爷子的手艺,却是个心思活络的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各方势力都很开心,这份能耐可是相当不简单。这不长寿门购陶的商队便排在拓跋家后面,一向不对付的两家,却在霍艺妙游说下井水不犯河水,很消停的相安无事。 新平县不大,却是大乾朝陶器之乡,大乾朝绝大部分陶器都是出自这里。县里大部分都是手艺人,能凭手艺混饭吃,便没人愿意过那有今日没明日的武人日子,所以新平县混江湖的人很少,也就大门大户的雇几个看家护院的武夫罢了。 此时新平县来了一对年轻郎君小娘,只见郎君仪表堂堂风流倜傥,而那小娘更是貌美如花,虽表情冷淡,顾盼间那双桃花眼却能把男人的魂儿都勾没了。 “品山啊!还是把面遮了吧!你说你这一路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你这哪里是来帮忙的,我看是来帮倒忙的好吧!”崔明道愁眉苦脸的埋怨道。 慕品山瞪着崔明道:“说了不遮就是不遮,你若再说我便回大兴城。” “不说,再说我就把嘴缝上。”崔明道赶忙陪笑哄道。 慕品山见崔明道低声下气的样子,这才嫣然一笑:“你不是要查你家商队被何人所抢吗?跑这新平县来干嘛?你也想买陶器不成!” 崔明道很想挤兑慕品山几句,俺家还缺陶器,光出自霍仲陶之手的陶器就不下十件,你瞧不起谁呢。可崔明道想了想,还是把话又咽回肚子里,他可不敢惹这个点火就着的美人。要不又闹着要回大兴城不说,还要到李太平和南宫守那里告状,诬陷他崔明道见色起意……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五章 假书生 新平县满街见的最多的便是卖陶瓷的营生,大店里各类陶瓷器物琳琅满目一应俱全,小店虽不大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偶有老汉挑上一副担子摆上几样陶瓷玩件也别有特色。 “郎君,买上一对瓷娃娃吧,看小娘子多喜欢!五文钱一对,郎君您也别嫌贵,您可以满新平县打听打听,我周老汉家的陶瓷娃娃可是连霍仲陶也弄不出来的。”卖陶瓷玩物的老汉见小娘子爱不释手的摆弄着摊子上的瓷娃娃,笑呵呵的劝道。 慕品山拿起一个手捧书籍的瓷娃娃,左看右看,又拿起一个赤着上身的小娃娃,忽然展颜一笑:“好可爱,这个可以送给书呆子二师兄,这个吗就送给打铁师兄。” 一向不喜言笑的冰山美人,这一笑便让这天地都失了颜色,卖瓷器的老汉一时也看得呆了,竟忘了继续吹嘘自己的手艺。 崔明道拎着大包小包拉着脸站在慕品山身旁,叹气道:“买,买,都买!” 富甲天下的崔家可不在乎这俩小钱,就算在霍家买上两件崔明道也不带眨眼的。关键是,进了新平县后他崔大公子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买买买!”,现在身上挂满了装瓷器的包裹,看着就像个逃难的落魄公子。 崔明道自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何时如此狼狈过,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他是真心惹不起。既然惹不起,那就得自己想办法…… 崔家在新平县是有店面的,崔明道便引着慕品山来到崔家店铺,将身上大包小包统统交到大掌柜手里,并嘱咐一定要送到铸剑山,可不敢耽误了。 无包一身轻,崔明道又变回那潇洒不羁的风流公子。去霍家的路上,这次崔明道学聪明了,不在走热闹的新平县大街,专挑人少的旮旯胡同钻,哪怕把自己走迷糊了也在所不惜。 “这条巷子刚刚就走过!你到底认不认得路?”慕品山怀疑崔明道就是故意的,故意报复她刚刚买了太多的瓷器。 崔明道回头尴尬一笑:“儿时来过一次,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放心肯定能找到。” 慕品山可没心情陪着崔明道转圈,只见其脚下微微一踏,便冲天而起,半空转了一圈,柳腰一扭便奔着那最大的宅子飞掠过去…… 崔明道暗道一声要遭,咱们可是来明察暗访的,如此招摇过世,还查个屁啊。崔明道心里抱怨,却不得不追上去,怕那丫头一言不合在打砸了霍家。崔家在大乾朝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而且口碑一直很好,因为崔家人讲道理,从不以大欺小,从不持强凌弱。 崔家一向与人为善,可最近在各地的商队似乎被人针对,不但抢了货还灭了口。特别是崔家购陶的商队,前脚刚离开新平县便便被人抢了,而且抢了还不止一次。 崔家人和善,可不代表崔家人就好欺负,炸了毛的崔家也是很吓人的。这不崔家悬赏重金,不惜代价也要把抢崔家货物的人拨了皮拆了骨。崔家不得不这么做,不然已后随便跳出个阿猫阿狗的也敢抢崔家的东西。 霍家在新平县没有商铺,因为不需要,老头子的名号便是最大的金字招牌,来霍家购陶的商贾能从霍家大门排出去一里有余…… 慕品山几个起落便越过霍家门前的那条长龙,缓缓落到霍家门前。赶上来的崔明道松了口气,暗道这丫头还是有礼数的,没有直接翻墙进入霍家。 “二位贵客,若是来霍家购陶的还请到后面先排着,若不是就请道明来意,小的也好禀报。”霍家负责迎客的下人笑着拦住慕品山二人。 崔明道上前拱手笑道:“大兴独孤家独孤清风,这是舍妹独孤清雨,此次路过新平县,便想着来霍家向霍佬爷子问个好。” 独孤家可以说是大乾朝第一大世家,大乾朝第一任皇后便出自独孤家。大乾数百年历史,独孤家就出了三位皇后,一门三后何等显赫。 听说是独孤家的公子小姐,霍家下人的腰弯的都快能够到地面了:“公子里边请,我这就去通报老爷和大公子。” 跨过霍家大门,慕品山白了崔明道一眼,小声嘀咕道:“瞎话张嘴就来,你这张嘴也不知骗了多少小娘子!你已后小心点吧,就算那些小娘子不敢找你拼命,病书生要是知道你打着他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也得寻你拼命!” “这话说的,我总不能当着外边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崔明道吧!至于病书生,反正我打他名号行走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债多了不压身,我怕他何来。” 霍家老爷子还在烧陶无暇分身,便由霍艺妙接待了崔明道二人。一见面霍艺妙就觉着不对,虽未见过病书生本人,却有过一些了解,眼前郎君那一身华服一步一摇风流倜傥的样子就不是病书生该有的。 霍艺妙这人有颗玲珑心,做事沉稳不急不躁,虽看破却不说破,只见其躬身行礼道:“独孤家贵人来访,令寒舍蓬荜生辉!父亲烧陶正在节骨眼上,不便见客,还请二位贵人见谅!” 落了座,霍艺妙便尽拣好听的说,夸得一向厚脸皮的崔明道都有些坐不住了。崔明道一看这位闭口不问来意,也只能自己把门打开说亮话了。 “不瞒大公子,我独孤家确实想买些陶器,不过我听说广陵郡崔氏的陶器刚出新平县便被贼人抢了——”崔明道笑着说,眼睛却盯着霍艺妙看。 霍艺妙惊讶道:“竟有此事!这群贼子真是胆大包天,广陵郡崔氏的货也敢抢!” 崔明道故作为难的说道:“广陵郡崔氏的货敢抢,那么我独孤家的也保不齐会被贼人惦记上,大公子可有听到什么风声?我独孤家也好早作准备,不然真被抢了,钱财事小,面子事大!” “独孤公子,我霍家就是个卖手艺的,你若问我些陶器方面的事,我还真能说出一二三四五来,可这江湖上的事霍家哪里能知道!”霍艺妙摆弄着茶杯,苦笑着回道。 崔明道旁敲侧击也未能从霍艺妙口中套出半句有用的话来,只得起身告辞离开,并说好了下次会带着定金前来。 霍艺妙一直将崔明道二人送到大门外,望着二人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府。独孤家来访的事,霍艺妙并未告知了老爷子,因为霍艺妙可以肯定这二人绝非独孤家之人。 远离霍家后,崔明道才开口说道:“霍家肯定有问题,虽说霍家不踏足江湖,可又有哪家能真的置身事外,我决不相信新平县的事能瞒过霍家耳目,他霍艺妙怎么可能半点消息没有。” 崔明道会怀疑霍家不是没有原因的,崔家在大乾朝的货物多次被抢后就马上做出了应对。各处商号的人都换上了新面孔,而且打着别家旗号运送货物,如此一来只有卖货的老板才知道,自己的货卖给了谁。可就算如此,仍有几处被贼人抢了,霍家的陶器便是其中之一。 贼人谁家的货都不抢,偏偏抢崔家的,而且还一抢一个准,如若说霍家没有内鬼,崔明道是不信的。 崔明道和慕品山直接出新平县,沿着官路一路北上,却在远离新平县后下了官道…… 次日,崔家的商队在振南镖局的护送下离开新平县,一路向南行去…… 这日头说落就落,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崔家商队紧赶慢赶看来是赶不到前面小镇歇息了。只见小厮打扮的崔家下坐在大掌柜的马车上,时不时掀开帘角四处张望。 “大掌柜,你说振南镖局靠谱不,若是真有贼人再来抢,他们能护得咱们安全不?可别贼人一来,便扔下咱主仆二人逃命去了!”小厮搓着手有些担心得说道。 “振南镖局在淮河以南还是叫得响的,绿林好汉见了振南镖局的旗号都要给些面子的,你呀,放宽心好了。”大掌柜叫小厮不要担心,可他自己却担心的厉害,只不过表面看起来沉稳罢了。 崔家为了不引起有心人怀疑,此次只雇了十几名镖师押送辆车货物。而负责此次走镖的是振南镖局设立在庐江郡的分支镖局。 “师哥,你说那大掌柜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错过刚刚的小镇,咱们今晚就得露宿野外,这荒郊野岭的冻死个人不说,他就不怕贼人来抢!”提着单刀一身粗布麻衣的年轻护卫,追上当先而行的师哥开口抱怨。 中年镖师冷着脸,开口训斥道:“咱挣得就是这份卖命的钱,就算大掌柜打算夜夜露宿野外你也得受着。干咱们这行,你若连苦都吃不了,还是趁早别干了。” “师兄莫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年轻护卫被师哥一顿数落,低着头回到镖车旁。 镖车旁带刀大汉看着年轻护卫垂头丧气,悻悻而归的样子笑骂道:“让师哥臭骂一顿舒服啦?” “关你屁事!”年轻护卫臭着脸骂道。 “小王八蛋,是不是皮子又紧了?一会露营时哥哥给你松一松。” “我怕你。”年轻护卫一脸的不屑。 日头落了山天就彻底黑了下来,商队找了处避风的林子歇了下来。毕竟成宿赶路,人受得了驮马也受不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六章 霸王祠 大兴城太极宫御书房,弘道帝半卧在榻上一手烤着火盆,一手拿着南边来的奏折细看。只见其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头也不抬的笑道:“拓跋迥的黑骑让七剑盟宰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他的义子陆无敌也让人打杀了,真是大快人心,痛快至极。” 静候在一旁的老太监李辅国立马带着笑道:“这就是跟陛下作对的下场,老天都不会放过那逆贼拓跋迥。” 弘道帝心情大好便来了兴致,不由问道:“慕道宗家的那个小丫头我听说跑南边去了。” “回陛下,前些日子探子来报,那小丫头和崔氏大公子出现在了庐江郡,老奴猜测应该是为了崔家商队被抢的事……” 李辅国话后偷偷瞄着弘道帝,只见弘道帝面无表情的摆弄着火盆内的炭火,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想法。偷瞄了一阵子,李辅国额头开始见汗了,谨慎小心的再次开口道:“据探子来报,小丫头和崔家那小子住店都是开两间房的,平时相处也都紧守礼数,应该只是朋友关系。” 弘道帝头也不抬的说道:“书院的秋义浓去了南边,告诉祖不弃必要时可以和秋义浓联手,尉迟家的东西我们得不到那就毁了。” 见弘道帝转移话题,李辅国才长出了一口气,知道刚刚那一关算是过了,才躬身回道:“老奴知晓了,老奴这就去办。” 伴君如伴虎,就算李辅国跟了弘道帝一辈子,也不得不低调做人小心做事,细细揣摩圣人心思。出了御书房,李辅国挺直了佝偻的身子,朝书房外候着的小宦官使了个眼色,才大步离开…… 历阳郡凤凰山,说是山其实只不过是个十几米高的小土包。山虽小,却有位大神站在这里千年之久,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行。 山脚下,一对年轻郎君小娘拾阶而上,几十级台阶后便见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石狮守着一座大殿,只见大殿门顶悬挂着“西楚霸王灵祠”的牌匾。殿内供奉着接近一丈高的霸王雕像,只见霸王左手按剑,右手握拳,双目怒睁,杀气腾腾…… 年轻郎君小娘进得殿来,便见霸王雕像上方悬着四个大字“叱诧风云”的牌匾,雕像前摆着“拔山盖世”的香炉。只见二人奉香后恭敬的拜了三拜,只听年轻郎君感叹:“项羽在会稽郡见过始皇,当时还年少的项羽远望着始皇便说了一句——彼可取而代也。如此人物,我差之千里也。” 年轻郎君看着眼前如神灵般的存在,恨不得早生千年,当面赞一句“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师兄如此自谦,这还是头一次见!”俊美小娘笑着说道。 俊美小娘一句话,让年轻郎君闹了个大红脸。正尴尬的年轻郎君却听身后一老者笑道:“太平,你这厚脸皮的功夫还未到家,还得多练才成啊!” 故意落在后面的无量剑宗大长老这才赶了上来,说了李太平一句后,才望着霸王雕像恭敬的说道:“战神在上,小老儿三人夜到宝地,想要留宿一晚,小老儿这有黄酒大碗孝敬您老人家,还请战神见谅!” 进庙烧香,见神跪拜,遇见勇武盖世的西楚霸王当然要奉上美酒。礼数尽了,神灵也不会怪罪的,可神灵不会怪罪,不代表他人也不怪罪…… 夜宿荒郊野岭,就要有过人的胆识,而艺高才能胆大,胆大才能无所畏惧。这不凤凰山下又走来三人…… 一老妪拄着蛇头拐杖身子佝偻的厉害,那满头白发遮了半张脸,眼看着就要贴了地,几十级台阶就歇了好几次。只见老妪气还没喘匀便开口埋怨道:“大朗,你就不应该听你那败家媳妇的话,你看看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遇了歹人可如何是好!” 扶着老妪的大朗又瘦又小面目丑陋,夜里碰见还以为撞了鬼,不吓死个人。只见一身粗布麻衣,已到中年的大朗憨憨一笑:“娘,俺背着您,到这霸王祠对付一夜,明早起午时咱就能到家了。” “娘可不敢让你背,不然你那败家媳妇又要闹了!”老妪叹气道。 只见大朗身旁一直未吭声,穿着碎花长裙浓妆艳抹的狐媚女子掩口娇笑:“娘啊!儿媳这是又怎么惹到您了?要您老阴阳怪气的数落一通!儿媳不就在郡城里买了些胭脂水粉吗,怎么就败家了?” 婆媳之间说吵就吵,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完没了,而这家里唯一的男人,就在那傻笑,也不说管管自家婆娘。 霸王祠里点燃了几根蜡烛,少许亮光顺着门缝透出…… “霸王祠里有人,娘,玉莲你们先在这里等等,俺先去瞧瞧。” 大朗撞着胆子蹑手蹑脚来到门前,也不敲门就打着门缝往里偷瞄,这还啥也没看清,大门便咯吱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吓得大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深更半夜的,你若进便进,鬼鬼祟祟的瞎瞧个什么劲儿,害的我以为有强人来了呢!”大长老看着眼前长相奇丑的三寸丁,骂骂咧咧的说道。 大朗连滚带爬的起了身,见祠里还有一对俊俏郎君小娘,这才松了口气,忙行了礼说明原由。大长老见台阶处确有一老妪和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娘子,才开口道:“这霸王祠也不是俺家的,要借宿便进来吧,只要你们不嫌人多便成。” 让进一家三口,不一会不大的霸王祠便热闹起来。玉莲是个自来熟,一会的功夫便和李太平三人聊起了家常…… 玉莲颇有几分姿色,浓妆艳抹下媚态十足,只见其从大朗身上拿起一个小包袱,扭着水蛇腰便来到李太平三人身前,娇笑道:“郎君,小娘,这是郡城里买的糕点,这一路也没舍得吃,今晚有幸认识三位贵人,便想着拿出来分吃了,还请三位不要客气。” 老妪见了自家儿媳那骨子魅劲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小声骂道:“败家娘们,胳膊肘往外拐,有吃食也不知孝敬……” 大朗憨厚可不傻,一看那三位带刀佩剑就不是好惹的主,赶忙扯了扯老娘的衣襟,不让老娘继续说下去。 祠堂本就不大,李太平三人还都是有修为在身的,若是装听不见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便见澹台紫衣婉拒道:“多谢娘子好意,我们三人刚刚已经吃过了,还是拿回去与你家婆婆夫君分了吧。” 玉莲又让了几次,见三人确实不肯接受,才走回老妪身前,没好气的说道:“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咱能借宿这里还不是多亏了人家不介意,也不知感谢人家,那都给你们!”玉莲说着将糕点塞到自家男人怀里。 老妪被抢白一顿,干咳一声,嘀咕道:“哼——一天到晚的描眉画眼就知道臭美,见了男人就知道献媚勾搭,连自己男人都不顾了!” 玉莲听了老妪的话,本就涂抹漂白的脸蛋就更白了,一跺脚抢回大朗怀里的吃食,从新返回李太平三人面前,梨花带雨的哭道:“三位也听见了,若是三位不收,岂不坐实了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李太平三人略显尴尬,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终还是澹台紫衣出面微笑着接过了糕点,并从行囊中拿出秋水剑宗独有的花酿塞给玉莲:“这桂花酿酒醒温和,口感很好不说还能驱寒,快拿过去与婆婆相公尝尝。” 玉莲一再感谢,才拿着桂花酿回到老妪面前,只见其也不哭了,而是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精致的酒瓶,笑道:“看这瓷瓶,这酒肯定金贵着呢!大朗先喝,婆婆你身体不好就少喝点。” 老妪瞪了一眼儿媳,却并未开口斥责…… 李太平见澹台紫衣还有桂花酿,不由馋嘴道:“花酿配糕点,把我馋虫都勾出来了,二位不会跟我抢吧?”说着也不看二人脸色,便拿过糕点大口吃了起来…… 一旁的澹台紫衣笑着拿出桂花酿递给李太平,笑道:“慢点吃,别噎到!” 大长老还想阻止却已来不及,只能盯着李太平的脸色细看,同时心中暗骂,嘴咋就那么急,这荒郊野岭,陌生人的东西也敢随便吃,就不怕把小命吃没了! 大长老混迹江湖百年,还能好好的凭的便是胆大心细,凡事都多留个心眼,以免吃亏上当。 要知道混江湖的可不像那些做买卖的,吃亏上当也就亏点钱,弄不好是要把命也搭上的。大长老一边留心李天平的反应,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那三个人,小心的戒备着…… 远离新平县的一处密林,崔家商队的车把式靠着马车裹着羊皮袄已经睡熟。马车里大掌柜和小厮只是打盹却不敢睡死过去,特别是小厮动不动便翻身偷偷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别看了,一天到晚的自己吓自己!”大掌柜没好气的说道。 小厮嗯了一声,不再动弹,却怎么也睡不着,小厮总觉得黑漆漆的林子里,正有好多双透着恶意眼睛盯着商队……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七章 振南镖局 淮河以南的深秋也是很冷的,特别是到了夜里,若不喝上两口老酒暖暖身子,那是要害病的。 振南镖局生了火,十几个人围在火堆前,除了负责放哨添柴的都已睡熟过去。此时振南镖局三名师弟围在火堆前一边烤手一边闲聊打发时间…… “六子,要不要来一口?”其中一人晃了晃手中酒壶。 只见六子摇头道:“师姐说不让俺喝酒,还说谁要是给俺酒喝,回去就要打杀了他。” “瞧你那点出息,师姐又不在,喝两口怕什么!” 六子还是摇头道:“不行,我没师姐聪明,肯定会被师姐诈出来的!到时,你们肯定推脱说是我主动要喝的!” 狗蛋听了六子的话,笑骂道:“你到底是不是带把的?能不能像个男人样,整天师姐师姐的,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六子不服气的说道:“带不带把你没见过?再说我就听师姐的咋啦?听师姐话就不是男人啦?” “三哥你说六子咋就这么倔,上次我带他去郡城春花楼这小子到了门口说什么也不进去,还跟我说回去后要告诉师姐。”狗蛋越说越气,朝着六子屁股上就是一脚。 “这小子脑子里只有师姐,甭跟他废话了,咱哥俩喝。——六子你不喝,就去捡柴。”三哥灌了老酒说道。 六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子,提刀便走向林子,口中还嘟囔着“俺就听师姐的,到啥时候都听师姐的……”。 林子里六子已经捡了一大捆干柴,正打算往回走,却猛地回头,却见身后黑漆漆的啥也没有。奇了怪明明听到身后有声音的,六子摇了摇头抱紧干柴继续向营地走去。没走两步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六子这回学聪明了没有马上回头,而是作势前冲,猛地冲出两步才瞬间转身。这一回头不要紧,可吓了六子一大跳,只见黑漆漆的林子中,好些个黑影时隐时现跟在他身后…… 师姐说这世上没有鬼怪,六子深信不疑,可这一刻六子有些不信了,只见六子一把扔了干柴转身就跑,口中大呼小叫的嚷道:“鬼啊!……” 睡得正香的大师兄猛地跳将起来,手中横刀出鞘盯着六子所在的方向,喊道:“亮青子挡风!” 六子跑的飞快,耳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只恨爹娘少给了他生了两条腿,没法跑的更快。 惊魂未定的六子可算冲出密林,而在六子身后十几道黑影如跗骨之蛆也跃出林子,正紧咬着六子不放。 大师兄镇定的吼道:“振南镖局,我武唯扬!——朋友,过来tiao子扫,片子咬!” 振南镖局在淮河以南那是黑白都叫的响的,不然大师兄也不会这么强硬吼出那句话——老子厉害,若过来枪扫了你们,刀砍了你们。 大师兄走镖也有十多年,偶有不开眼的愣头青,也都被那句话吓跑了,可今天不同,那群黑衣人连黑话都没一句,直愣愣的扑了过来…… 大师兄见事不好,立马提醒师兄弟:“硬点子,抡圆了上。” 振南镖局的师兄弟纷纷抽出刀守在马车前,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走镖的有几个没砍过人和被砍过的,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这点心里准备振南镖局师兄弟还是有的。既然对面是硬点子,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搞得定自然好,搞不定也只能怪技不如人,没啥好说的。至于逃跑那是不可能的,振南镖局的名号可是实打实玩命打出来的,丢了命也不能丢了名。 马车里小厮缩成一团,哭嚎着:“这下完了!俺还没讨老婆,还未给俺老娘留下……” “嚎个屁!给我滚过来,瞪大眼睛好戏就要上演了。”大掌柜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就那么掀开帘子看。 两拨人眼瞅着就要打了起来,却见林中又跃出两道身影……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身影在人群中穿插游走,片刻功夫黑衣人便倒了一地。 “留活口。”其中一人提醒道。 另一人娇呲道:“还用你说。” 本打算拼命的振南镖局师兄弟傻了眼,这二人也太过生猛,数个呼吸间便放倒了十几个大汉。只见大师兄急忙抱拳道:“不知二位高姓大名?振南镖局日后定当登门拜谢。” 华服郎君来到马车前,微笑着说道:“拜谢就省了,先把这些人捆了再说。” 火光照亮了华服郎君,大掌柜才跳下马车,小跑着来到华服郎君身前,躬身道:“见过大公子。” 华服郎君点了点头,笑道:“让大掌柜受惊了!” 美如仙子的小娘子来到华服郎君身旁,望着满地哀嚎的黑衣人,笑着说道:“这就是抢你家商队的人?不怎么样嘛!” 只见华服郎君苦笑道:“若是贼人的身手都跟你一样,这天下早就不姓陈了!” 小娘子冷哼一声:“刑讯拷问的事我不在行,你自己搞定。” “这种粗活,哪能脏了山山的手,自然是我来。”华服郎君笑道。 只见小娘子这才笑道:“还算你崔明道懂事。” 今儿一大早,崔明道往北而行出新平县,就是防着被人看穿了身份。二人下了官道绕了一圈又跟上了自家商队,便等着贼人来抢,没想到这头一夜贼人便来了。 崔明道将贼人分开,逐个拷问。崔明道可不是善男信女,别看平时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下起手来连振南镖局的人都感觉后背发凉,直冒冷汗。 这伙贼人都是些二三品的武者,若说对付振南镖局那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面对崔明道就不够看了。特别是崔明道那些拷问的招数,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坏得很。 面对软骨头很好办,只需握住对方的手,真气暴力点破坏对方的经脉,便会让人痛不欲生,该招的不该招的就都招了。 面对硬骨头也好办,也是握住对方的手,真气如牛毛一样在对方经脉内乱传,就好像挠痒痒一般,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用不了多久,在硬的嘴也能撬开一丝缝隙。 崔明道拿出手帕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拷问了一圈,算是弄明白了这伙贼人来之哪里。可令崔明道头痛的确是,这伙人只是供出了那大当家的,但是大当家的到底是谁,背后还有谁却一问三不知。 崔明道坐在火堆前阴沉着脸,这伙人肯定和霍家脱不开关系,可是捉贼捉赃,抓奸抓双,不抓到大当家的,你就无法治霍家的罪。而那大当家的也是个老狐狸,竟然不在这伙人中,估计此时正不知道躲在哪偷瞄呢。 慕品山来到崔明道身旁,也不坐而是看着对方半响才说道:“多大个事,竟然把崔家大公子难为成这样!你们崔家做事的方法得改改,这要搁铸剑山,早解决了!” 崔明道仰头看着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颊,求教道:“若是铸剑山会怎么做?” “那还不简单,打砸了霍家,剑架在老头子和大公子的脖子上,问上一句——说还是不说?” 崔明道追问道:“那然后呢?” 慕品山笑了:“然后?哪里还有然后,若不说就砍了。”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你们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崔明道叹道。 慕品山说道:“我就问你,若没有霍家参与,这伙人是如何知道那大掌柜是你崔家人的?” 崔明道想了想说道:“大掌柜是俺家马夫,这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会与马说话,基本不跟人打交道!就连俺家都没多少人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外人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那不就结了,咱们现在就去抓了霍家大公子,把你那些损招挨个在他身上来一遍,我就不信他不招。”慕品山狠狠的说。 慕品山的话是真有些说动崔明道了,只见崔明道扔了手中干柴,起身道:“就这么干了,大不了把屎盆子扣到病书生脑袋上,反正他名声也不怎么好。” 这二人说干便干,崔明道与自家马夫打了声招呼,便沿着官道狂奔而去,看那意思今晚就要败坏了病书生的名声。 花开两支各表一枝,此时霸王祠内,狐媚女子再次扭着水蛇腰来到李太平三人面前,娇笑道:“小郎君糕点可还好吃?” 李太平拍了拍肚子,笑道:“好吃得不得了!” 见到李太平的样子,狐媚女子笑得花枝乱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太平挠了挠头,狐疑的看着狐媚女子:“你莫不是害了病?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小郎君真会说笑,奴家哪里有什么病,奴家只是饿了,想把小郎君整根吞到肚子里而已!”玉莲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李太平有些不信的说道:“整根?你当真!” 听了自己儿媳的话,老妪气的浑身发抖:“大郎啊!你快瞧瞧!瞧瞧!喝点马尿就原形毕露,廉耻都不要了!作孽啊,老身今天便一名换一命,非打杀了这不要脸的!” 老妪颤颤巍巍的起了身,举起舌头拐杖踉跄着作势欲打……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八章 刺杀 霸王祠内,一直闷不做声的大郎坐不住了,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家老娘打杀了自家娘子,不由起身喊了声“娘!”便要挡在自家媳妇身前…… 狐媚女子一时惊慌失措,抱着头窜到澹台紫衣身后,就在这时蛇头拐杖落了下来,好在狐媚女子跑得快,不然这一下还不得头破血流。 大殿内烛影摇曳,映得六道影子也怪怪的,有些瘆人…… 拐杖落下,蛇头仿佛活了般突然张开,一根尺长透骨钉电射而出,直奔李太平眉心…… 躲在澹台紫衣身后略显慌张的狐媚女子,忽然邪魅一笑,空着的双手变戏法般多出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猛地刺向澹台紫衣后心…… 矮小丑陋的大郎挥舞着双臂,刹那间射出四支袖箭,直奔大殿四角的蜡烛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再电光石火间发生。很显然这是预谋已久的刺杀行动,蛇头中的透骨钉专破外家功夫,这是为李太平准备的,求得便是一击必中,先解决了最难对付的。 狐媚女子再从身后偷袭澹台紫衣,放倒这个手握秋水的一门宗主。剩下最后一个大长老,只需趁着烛光熄灭之际丢上一把暗器,就算不死也要重伤。多么完美的刺杀,多么险恶的人心。 老道士说过,江湖的人心你看不透,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李太平年纪虽轻却一直在江湖漂着,见识了江湖的险恶,便对江湖多出一丝敬畏之心。 打这一家三口进了大殿,李太平便处处小心留意,那狐媚女子送来的糕点,也如变戏法般收到袖子里。既然有了防备,那三人再想要搞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声闷哼,一声娇呼,一声怒喝…… 只见蛇头张开的一瞬间,李太平便踏出一步,躲开透骨钉的同时,一拳击中刚射出袖箭的矮小男子。矮小男子也算硬气,半张脸都被打塌了,也只发出声一声闷哼。 墙上的影子早已出卖了狐媚女子,提防多时的澹台紫衣头也不回,只见秋水带着剑鞘反刺而出。狐媚女子猝不及防下,差点被秋水刺中胸口,发出一声惊呼。 无量剑宗大长老怒喝一声,愤然出手,巨剑当头劈向那挺直了腰板的老妪…… 一家三口蓄谋已久的刺杀很不成功,只有那不知躲闪的四根蜡烛被拦腰斩断。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三人慌了一下神,差点被反杀,而大殿黑下来的一瞬间,这三人便冷静的再次发难。 杀手天生的喜欢黑暗,这三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反而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这三人很强,都是善于使用暗器的老手,隐入黑暗后便一声不吭,竖着耳朵听声辩位,不停的射出暗器…… 大殿很静,只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和暗器的破空之声…… 第一轮攻击结束后,漆黑的大殿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此时六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同时成为另外五人的攻击目标。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比拼的不仅仅是功夫强弱,还有黑暗中承受心里压力的能力。 打架一向生猛的李太平此时贴着墙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因为外家功夫再强,也并非无敌,在那老妪的透骨钉面前,李太平不得不低调做人,唯恐一个不小心便阴沟里翻了船。 李太平在墙边摸到一物,忙握在手中,却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猜测老妪的大概位置,打算来个祸水东引。 大殿内一时风平浪静,仿佛除了那尊傲视天下的西楚霸王外再无他物。安静的黑夜,不仅杀手喜欢,大殿的原住民也喜欢,只见一只老鼠沿着墙角溜了出来,小鼻子在空气中一阵嗅探…… 糕点的香味刺激着那只饿得发慌的小老鼠,夜的安静让小老鼠不在顾及危险,顺着墙角打大长老身边爬过,又绕过了矮小汉子,正要爬过那双绣花鞋…… 突然间,一道女子的尖叫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六个人心中都清楚,平衡早晚会被打破,只不过六个人都没想到的是,打破平衡的竟是一只出来觅食的小老鼠。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竟然会被一只老鼠惊吓到,说出去恐怕也无人肯信,可这事偏偏就发生在眼前。 狐媚女子暗道要遭,忙闪向一旁,可有一把剑比她更快,那是澹台紫衣的秋水。 牵一发而动全身,矮小汉子双臂挥舞,袖箭不要钱的射向澹台紫衣,欲要剑下救人。矮小汉子一动,大长老岂肯错过如此良机,巨剑便呼啸着斩向矮小汉子,一时间大殿内劲风四起…… 李太平没动,他在等那老妪出手,可那老妪似乎跟他耗上了,压根没打算出手。老妪等得起,李太平等不起,现在明摆着己方占了便宜,那便要落井下石才成。 李太平屈指一弹,半截蜡烛飞出,撞在大殿门上,同一时间一支透骨钉击穿了半截蜡烛,并且去势未减射穿半尺厚的殿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殿门是这场暗战胜负的关键,只要击破殿门便能令月光洒落殿内,那么杀手便无可遁形。所以老妪一直在等,哪怕同伴处于劣势,也没打算出手相救,她要一击必杀,一钉定音。 轰的一声,一道人影撞穿了大殿房顶,便见月光顺着破陋的屋顶洒落…… 老妪没想到,那小子一开始的目标便不是殿门,而是头顶。 月光下,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三名杀手不但善于刺杀,也能正面硬刚。只见那狐媚女子手中多了一对短剑,如吐芯毒蛇缠上了大长老。狐媚女子身法灵巧,短剑诡异刁钻,一时间与大长老斗了个旗鼓相当…… 矮小汉子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在配上那副丑陋的容貌,显得更加狰狞恐怖。只见其手中短刀上下翻飞贴身短打甚是凶猛,而且时不时还有袖箭射出,令人防不胜防,一时间竟压住了澹台紫衣,令澹台紫衣秋水剑法无法展开…… 那老妪刚刚将两支透骨钉装入蛇头拐杖,便见一道身影打殿顶破洞射入,一双铁拳不讲道理的当头砸下。这老妪人老伸手却不弱,只见其衣袍鼓荡,猛然跃起迎上了那双铁拳…… 李太平笑了,无论是拼力量,还是拼真气,你个老太婆都不是对手,竟然用己之短对敌之长,实属不明智。可下一刻李太平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铁拳下轻飘飘的,仿佛那老妪就只剩下一张皮了。 就在李太平错愕之际,一把剑至下而上搅碎了老妪的身子,映出剑花朵朵…… 剑气冲天而起,李太平满眼皆剑,只来得及双臂护住面颊,便被狂暴的剑气击飞出去。李太平是来的快去的更快,只不过这个去,是让人打了出去。 李太平一身青衣千疮百孔,身上更是留下一道道剑痕。还好李太平的皮够厚,只是被剑气伤了皮下组织,不然就这一下子,就得成了案板上的肉泥。 西楚霸王灵祠上,一个女人,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妖娆女人,正握着一指宽的细剑盯着李太平看。只见那女人很白,白的没有血色!那女人很美,美的让人窒息!那女人很妖,妖的不像活人! 细剑无剑格,剑柄是蛇头,在加上那身被搅得粉碎的皮囊,李太平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谁了。 “害我坏了皮囊,你今夜必死无疑!”黑衣女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太平落到殿顶,距离黑衣女子只有数步之遥:“傅青蛇,九品巅峰,十大杀手之一。都说傅青蛇有三不杀,妇孺不杀,君子不杀,圣人不杀,前面两类人我能理解,可是这圣人为何不能杀?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了,希望能让在下死个明白。” “杀不了!”傅青蛇的回答干脆利落,就如她的剑一样。 随着话落,傅青蛇的细剑便来到李太平眼前。傅青蛇的细剑够快,宛若灵蛇吐芯,李太平相信如果傅青蛇对上剑西来那一定是极好看的。 傅青蛇人如其名,难缠得很,剑法跟剑西来一样,讲究唯快不破,又跟剑西来有细节上的不同。剑西来的剑简单直接,都是基础剑招,讲究返璞归真。傅青蛇则正相反,剑招诡异灵动不说,你还要时刻小心那蛇头吐芯。与傅青蛇对战必须小心翼翼,打不出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傅青蛇的剑够快,可李太平的速度也不慢,一时间拳来剑往斗了个平分秋色,看样子并非三招两式能分出胜负的。 大殿顶上打的热闹,大殿内也不消停。大长老与狐媚女子大战几十回合,眼看着额头见汗体力不支,就要败下阵来。 而另一边,澹台紫衣却慢慢搬回劣势,矮小男子袖箭空了,短刀也不知换了几把,在秋水配上秋水长天下被逼得险象环生…… 混江湖你就要生死看淡,看不破生死就莫趟江湖这潭混水,因为趟不过去就不是湿了衣衫那么简单了。所以江湖有风险,进入需谨慎,特别是普通人切莫往里钻,因为你钻的进去,就退不出来,必将越陷越深,直到永劫不复……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五十九章 二鬼 新平县霍家老宅,霍家老爷子烧了一天的陶器早已睡得沉了。而作为霍家里里外外一把手的霍艺妙却还不能歇了,要忙完手里的活才成。 书房烛影微亮,家大业大的霍家大公子也只在案上点了一根蜡烛,只见其裹紧狐裘披风,借着烛光心神专注的核对着账本。 霍家老宅的房子有些老了,木窗也不够严实,一阵秋风拂过,掀起了北面一扇窗户,发出噼啪乱响。霍艺妙皱眉起身从新关好窗户,刚一转身,便满眼惊恐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一声丢了魂魄得惊呼,响彻霍家老宅…… 新平县一处废弃的破庙内,霍家大公子像死狗一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偷瞄着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只见其中一个满头红发如乱草,一张没有血色的青脸上镶着铜铃大的眼珠子,此时正拿着一把卷了刃的剔骨刀,不慌不忙的磨着,发出酸倒牙的声音。 另一个白发及腰,遮了大半张红脸,红脸上本该安放鼻子的地方被两个黑窟窿取代了,翻卷的嘴唇露出带着血水的尖牙…… 破陋的寺庙哪里能遮风挡雨,只见一阵微风拂过,那红脸恶鬼便如鸿毛般随风飘荡,只见其飘回磨刀恶鬼身前,阴森森的抱怨道:“别磨了,一会砍完还得磨!” 青脸恶鬼头也不抬,依旧磨着刀:“刀不快!拦腰一刀下去砍不断,还连着皮肉,我不喜欢!” “我饿了!我现在就要吃!”红脸恶鬼说着便飘向墙角的霍艺妙,看来是真的饿极了,不想再等了。 霍艺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翻身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仙人莫吃哦,我的肉又臭又酸不好吃!只要仙人不吃我,要什么我都给,我霍家有的是银钱……” 红脸恶鬼望着霍艺妙挠了挠头,不小心挠下数块沾着头发的头皮,阴森森的说道:“他说他的肉不好吃!咋办?” “不好吃也得吃,阎王爷可就给咱俩一晚的时间,咱不吃他如何报仇?不吃他回头怎么向其他冤死的崔家人交代?”青脸恶鬼依旧磨着刀说道。 霍艺妙虽然怕的要死,可此时听了恶鬼的只言片语,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原来是崔家的短命鬼,这是找我报仇来了!这俩恶鬼虽然凶残,不过看起来似乎脑子不太好使……”。 九死一生,只要有那一生谁会想死,只见霍艺妙忙叩头道:“二位上仙,你们找错人了,崔家人不是我害的!” 青脸鬼怒道:“你能骗得了人,还能骗得了鬼?阎王爷让我们找你寻仇,还能冤枉了你不成?别跟他废话,吃了他!” 见红脸恶鬼逼近,霍艺妙心胆俱裂,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顿时跑的无影无踪,急忙叩首道:“二位上仙听我说,听我说!我只是黎帮一个小小堂主,只是奉命行事,二位要寻仇应该去找黎帮舵主、帮主才对!” 红脸恶鬼一把拎起霍艺妙,那满口尖牙的恶臭嘴脸贴着霍艺妙的脸颊,冷冰冰的说道:“黎帮是个什么东西?好吃吗?我看还是吃了你的好!” 霍艺妙脚蹬手刨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哭喊道:“别吃我!别吃我!只要二位上仙不吃我,我什么都说。” 红脸恶鬼将霍艺妙扔回墙角,阴阳怪气的说道:“听他说说?” 青脸鬼摸了摸剔骨刀的刃口,点头道:“再磨一下就好,你最好能快点说!” 听了青脸鬼的话,霍艺妙脸更白了,忙抢着将他如何加入黎帮成为堂主和买凶截杀崔家商队的事,如竹筒倒豆子般一粒不落全说了。 霍艺妙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破烂事,青红二鬼捡些有用的琢磨一番后发现屁用没有。只见红脸恶鬼回头望着青脸鬼说道:“就这?黎帮是个啥没说明白,黎帮在庐江郡的舵主是谁也不知道,就连他这个堂主竟然也只是光杆司令!这人留着还有屁用,吃了吧。” 听了青脸恶鬼的话,霍艺妙满口白牙不停的打架,极度惊恐下张开口却说不出话。 青脸恶鬼扔了剔骨刀,双手抓着脸皮,一用力竟然将整张脸拽了下来:“憋死我了!” 红脸恶鬼见状,也扯了假面和袍子,抱怨道:“装神弄鬼的啥也没问出来,还弄得一身怪味!就这胆小如鼠的家伙,我看拿把刀架脖子上他就什么都招了!” 原来不是恶鬼而是恶人,霍艺妙松了口气,心却又提了起来,忙将头埋在双腿间,不敢再看那两恶人。 “我们二人是谁,你应该猜到了吧。”只见收了红脸面具的年轻郎君说道。 霍艺妙不敢抬头,口中急忙说道:“我没看见二位,也不知二位是谁,二位饶了小的一命吧。” “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可你这个黎帮堂主也太不给力,竟然啥也不知道,你说我如何饶你一命?”俊朗郎君蹲在霍艺妙身前说道。 霍艺妙从这句话中品出味来了,知道能不能活命,就看自己接下来的表现了,忙说道:“大侠留我一命,我可以当二位的细作,帮二位引出黎帮舵主。” 俊朗公子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师妹怎么说?” 只见俊俏师妹皱眉说道:“你怎么帮我们引出舵主?不会让我们在你霍家守株待兔吧,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霍艺妙忙道:“不用,不用等那么久!虽然都是上边联系我,可若有要事也是可以联系到他们的。” 装神弄鬼大半夜,可算听到一句有用的了,只见俊朗公子笑道:“说说看吧。” 霍艺妙忙将如何联系黎帮的暗语和方式告知两位大侠…… 黎帮很神秘,就连经多见广的崔明道都没听说过,就更别提第一次踏足江湖的慕品山了,而黎帮为什么针对崔家就更不得而知了。 崔明道没听说过黎帮,不代表其他人也没听说过。江湖上十大杀手之一的傅青蛇就听说过黎帮,不但听说过,今天的买卖就是跟黎帮做的。 傅青蛇从未失过手,哪怕宗师高手也是杀过的,可今天傅青蛇失手了。不但失手,还差点把那俩同伙搭进去,要不是那俩人见事不好先遁了,这次买卖就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远离霸王祠的一处林子里,傅青蛇看着矮小男子和狐媚女子道:“这是五百两银票,接下来就没有你们什么事了。” 矮小男子犹豫着没有接那五百两银票,因为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人没杀掉,拿这钱就有些烫手了。 胡媚娘子看了一眼自家男人,才娇笑道:“奴家男人是个要脸皮的!奴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不能丢了男人的脸,所以这钱俺们不要,妹子已后若有大活记得叫上俺两口子就好。” 傅青蛇点了头收了银子也不多说转身消失在黑夜中,望着傅青蛇消失的方向,狐媚女子笑道:“这妹子是个执拗性子,这单买卖若是不成,她是不会收手的!” 矮小男人摇头道:“不好杀!” “走吧!好不好杀,那也是她傅青蛇的事了。”狐媚女子说道。 霸王祠,李太平见大长老只是脱力并无大碍,才说道:“那三个杀手是摸清了脉才来的,看来有人想我们死在这啊!” 大长老点头道:“可惜一个也没留下,若能留下一人,兴许能问出是谁要杀我们。” 大长老的话,李太平不太认同。能跟傅青蛇一起的杀手,估计就算留下一人,恐怕留下的也只能是一具尸体。杀手有杀手的规矩,那最大的规矩便是为雇主保密,特别是到了傅青蛇这个级别,牙齿中都藏着烈性毒药,防的便是被人活抓。 李太平叹了口气,这女人的透骨钉实在阴毒,否则刚刚就不会被傅青蛇逃掉。李太平是真得很想杀掉傅青蛇,因为被天下十大杀手惦记着是很要命的,已后恐怕就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咱们接下来得多加提防了!”李太平叹气道。 澹台紫衣见李太平唉声叹气得样子,不由说道:“师兄觉得那女人还会刺杀我们?” 李太平点头说道:“傅青蛇肯定会阴魂不散得跟着我们,只要一有机会她便会动手,就算雇主放弃了她也不会放弃的,出了名的难缠!当年她刺杀一名宗师,第一次没成功,便足足跟了那宗师大半年,结果那宗师还是栽在她手里了!傅青蛇也因此打响了名号。” 澹台紫衣难以置信的说道:“这女人竟然如此有耐心,如此的狠辣!” 折腾了大半夜,李太平也很想好好睡上一觉,可他不敢,因为有人惦记着他呢。三个人都不敢睡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熬到了天亮…… 三人再次上路后便下了官道,专挑小路走,尽量躲开商旅行人。补充水和食物时,也谨慎小心的选一些小村落,以免着了傅青蛇的道,因为谁也不知道傅青蛇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再次出现。专挑人烟稀少之处赶路,也是为了有机会便算计傅青蛇,除了她这个心腹大患……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章 鸡笼山 杀手这个行当,最近这几十年生意蛮好的,很多江湖上没混出名堂的吃不饱饭的都往这行里钻。现在这世道,朝堂乱了,江湖也就跟着乱了,为了争名夺利,也就用上了见不得光的手段,坏规矩得人的自然也就多。 对于大乾朝官场和江湖来说,大家都用上了极端手段,坏了规矩,形成了恶性循环,这很不好。但是对于杀手来说,这是好事,市场大了便不愁没活干。不入流的杀手干成一趟买卖也有个几十两银子,像傅青蛇这个级别的,没有数千两银子可别想使唤人家。 傅青蛇这趟买卖,两颗脑袋就值五千两银子,你还别嫌贵,若是过段时间李太平名号在响亮些,那可就要水涨船高,价格可就要打着滚的往上涨了。所以啊,牵线搭桥的都会劝雇主,要干掉谁赶紧趁早,还能省些银钱。 拓跋家有钱,可也没有余钱,那些钱是要办正事招兵买马的,所以便托黎帮请了说道最多的傅青蛇,因为说到多银钱就不能多了。拓跋家办事爽利,先付的钱,就一个要求那俩人不能活着进入江宁城。 杀手这活算是技术活,最关键的便是第一波刺杀,若是第一波打草惊蛇刺杀失败了,基本上这趟买卖也就成了不了。杀手也是讲究风险和收益的,所以那矮子和妖媚妇人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次买卖。 傅青蛇这个级别的杀手可不会轻易放弃,因为雇主肯花大价钱请你,就是图个省心稳妥,你若见硬就退,在杀手这行里的名声可就臭了,名声一旦臭了可就不值钱了。 这几日傅青蛇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出手,因为那三人油滑的很!见村不入,见庙不进,见人都要绕着走,傅青蛇总不能真的变成一条蛇咬他们一口。 傅青蛇向来有耐心,可这次不一样,时间对她来说很宝贵,因为江宁城是越走越近的。 这一日李太平三人翻山越岭来到鸡笼山下,只见山势巍峨,古树参天,置身其中目不见天。沿着林间小路一路登山,便见可见到依旧有些香火的三清殿。三清殿的香火不够鼎盛,皆因这不是道家三清,而是佛门的三清殿。 大乾朝佛门寺庙还有香火的可不多了,传说本地有三个兄弟在鸡笼山上悟道成佛,才在鸡笼山上建了三清殿。这故事不管真假能流传至今,说明当地老百姓是相信的,既然相信香火自然不会断绝。 李太平三人不是来拜佛许愿的,他们是来借宿的,皆因这几日风餐露宿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知客僧引领三人拜过三毛祖师,才将三人安顿到寺院外的客房。 三人安顿好后,知客僧才命小和尚送来斋饭。知客僧是个有眼力的,特别是见到洗去一身风尘后的澹台紫衣,对三人便越发的恭敬有加,不敢失了礼数。 知客僧简单交代了下寺内规矩,并告知鸡笼山哪都可以转,就是后山不能去。临走时怕三人不知轻重,知客僧便再三叮嘱:“后山乃本院禁地,有着大凶险,切莫以身犯险……” 澹台紫衣亲自送走知客僧,并请知客僧放心,江湖人懂得江湖规矩,不会给三清殿惹麻烦,更不会让麻烦上身的。 天已过午,鸡笼山上拜过佛许了愿的香客纷纷下山而去,此时山脚下却有一人逆流而上。只见那人脚下一双草鞋,身穿洗的有些发白的淡黄缁衣,胸前挂着一串数珠,右手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枯枝,不急不慢的沿阶而上,走到近前原来是个远来的大和尚。 院门前清扫落叶的小沙弥拦下了大和尚,比比划划说了很久,却见那大和尚反反复复指着自己紧闭的嘴巴不断的摇头…… 小沙弥的举动引起院内知客僧的注意,只见知客僧迎了出来,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小沙弥急忙说道:”师兄,这位法师是个哑巴!” 知客僧瞪了一眼小沙弥,斥责道:“不可无礼!” 说着再次行礼道:“法师,可是在修闭口禅?” 只见大和尚笑着点了点头,并从怀中取出度牒递给了知客僧。 知客僧看了看度牒,笑道:“原来是悟缘师叔,不知师叔来三清殿是礼佛还是借宿?” 悟缘从怀中掏出钵盂,知客僧便清楚大和尚来意。知客僧让进大和尚,并带到监院师叔处说明原由。三清殿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外来的和尚,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就连监院也格外高兴,这一高兴便把悟缘大和尚安排在了院内客房。住在院内这几日的礼佛静修可就方便很多了,悟缘对监院的安排很是感激…… 由于悟缘修的闭口禅,这帮他免去很多麻烦,那些围在身旁好奇的小沙弥讨了个无趣,最终也只能悻悻离去。悟缘身无外物,只有那根陪了他好些天的枯枝还舍不得扔掉,一直握在手中。 知客僧见了,笑道:“师叔可以到典座哪里请跟法杖,也方便师叔日后赶路。” 悟缘大和尚笑着摇头,指了指身上那件有些年头的缁衣,又指了指那根枯枝,意思很明显,这两事物才相称,若换了法杖反而不搭。 寺院里的规矩悟缘是知道的,所以知客僧便只叮嘱了后山禁地的事,见大和尚识点头,知客僧便告辞离开…… 寺院禁地离三清殿很远,是一处不大的院落,低矮院墙里有正房和偏房两间。只见正房门顶牌匾上写了两个淡金大字“方丈”,任谁也想不到,堂堂三清殿住持竟然住得如此偏远简陋。 三清殿这一代的住持乃可字辈的大师,可慧自从接了住持一职后,大部分时间便在这小院子里度过。只见小院子内别无他物,只有中间一座枯井,显得孤零零,冷清清。 “可慧、可智,俩个个憨货,跟你那死鬼师傅一个德行,都是假和尚!” 一道吼骂打枯井传出,直飘到方丈室内。只见可慧住持,打入定中醒来,双掌合十道了声佛号…… “可慧、可智,你们说佛不如俺,论道也不如俺,讲道理就更屁都不是,就知道装哑巴,有本事放个屁听听!” 可慧低眉礼佛,不为言语所动。可智却打偏房来到枯井前,朗声道:“妖僧,你每天胡言乱语烦也不烦!你就算说破了天,我师兄弟二人,也绝不会放你离开的。” “可智,你小子修佛百年,怎的如老太太过年,一年不一年了!” 可智也不气,只是回道:“我修得大道正法,你个妖僧如何懂得!” 枯井中传来妖僧怒喝:“大道正法?你六根可净?红尘可断?” 可智再次开口道:“清规戒律在本心,无欲无念不踏红尘!” 枯井中传来一阵大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修行最忌讳认死理,你用清规戒律框住自己,未见过红尘,你是如何斩断红尘的?自欺欺人,满眼虚妄。” 妖僧话落,便见方丈室大门缓缓而开,可慧双手合十而出:“可智师兄着相了!这妖僧最善蛊惑人心,切莫和他论道说法。” “可慧你个憨货,我怎么就蛊惑人心了?你们不懂佛,所以不懂我!我踏人世,吃酒食肉,尝遍七情六欲,看尽红尘,才修得青灯古佛永伴,才证得佛门大道!你们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假和尚,就因我斩杀了些祸乱人间的邪魔外道,就将我关在此处二百年之久,你们这群无知小儿!”枯井中传来阵阵怒骂。 可慧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呸!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可慧可入苦海,可知苦海竟两千又一夜!你怎配说苦海二字,你们这群假和尚,你们这群臭秃驴,我若能出去非打杀了尔等憨货!” 枯井深不见底,井壁光滑如镜,就算你是九品高手也很难上得来,更何况枯井上还有两位高僧坐镇。 此时宽敞的井底,正有一位蓬头垢面的老僧跺脚怒骂。只见那老僧衣不遮体,奇经八脉赫然钉着八根封魔钉。八脉不通百脉皆废,就算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是白搭。 可慧守了这妖僧几十年,这妖僧到底做过些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妖僧叫“红莲”,二百年来三清殿每一位住持都会守在这里直到圆寂。 二百年前妖僧红莲搅得江湖血雨腥风,死在其手中的江湖人士数不胜数,当年若有小儿夜啼,道一声红莲便可止了哭声,可见红莲凶名之盛。不过二百年前红莲突然销声匿迹,世人都以为红莲妖僧已死,没想到竟被关在三清殿。 李太平闲来无事便逛起了鸡笼山,看看这道家四十二洞天福地是个什么样子。鸡笼山在名山大川中虽不算高,不算险,却有着别样的一番景致。只见鸡笼山主峰,峰为巨石,状若鸡笼,称得一州奇胜…… 李太平踏石扶摇直上峰顶,便见山峦连绵,如怀抱九龙,不由感叹道:“一峰独秀,群山环拱,果然修道圣地!” 澹台紫衣上得峰顶,笑道:“师兄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也不知照看师妹一二!” “紫衣就会逗你师兄开心,以你得身手我若帮岂不画蛇添足让你笑话!”李太平笑道。 澹台紫衣白了一眼李太平,来到李太平身边站定,心中却有些气,气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子……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一章 清净地不清净 李太平傻吗?李太平不傻,正因李太平看出澹台紫衣心中那丝情绪,才不想让自己本就乱的情绪更乱。李太平觉得做人应该简单些,感情更要简单些,天下美女千万,若见一个爱一个,恐怕这辈子自己也不会知道到底爱的是哪一个! 李天平不想做个糊涂蛋,无论是武道还是感情,他要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对李太平来说,这世间情圣有崔明道一人足矣,自己的性子当不了情圣,拿个武圣兴许还是有机会的。人贵在自知,在某些方面高看自己,也许会坑了自己,特别情之一物…… 既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李太平便不再多说,而是静观这方洞天福地,似乎要将这山看个通透,看个明白,将那难以言表的天地之势蕴于剑中。 澹台紫衣见李太平眼中似有灵韵,便退了小半步护其左右。澹台紫衣能看出来,李太平是个心无杂念的人,特别是此时的专注,是不应该被打扰的,更不能被情所困。 澹台灭明乃世间大儒,作为澹台灭明的亲孙女,修身俟命澹台紫衣还是懂的,所以澹台紫衣会等,等那紫衣在他眼中…… 对于武者来说,对天地的感悟只是刹那,那一刹那在武者眼中也许便是永恒,这便看武者对大道感悟是否已达到量变的地步。好比南宫守一曲破宗师,陈不问那一曲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契机,而南宫守差得便只是那点睛之笔。所以并非那一曲成全了南宫守,而是南宫守等到了那一曲,这不是偶然,这是千万积累的必然。 厚积而勃发,李太平现在正处于不断积淀的过程。这个过程是看尽天下山川,是生死百战,也是儿女情长。当他的感悟足够多时,也就水到渠成,一步而入宗师了。 斜阳染红了天际,洒落佛门清净地,三清殿内做完一天课业的僧人逐渐返回住处,修那闭口禅的悟缘也缓步而出。常年在外漂泊的悟缘养成了走到哪里都要瞧上一瞧,转上一转才能安心的习惯。 绕过三清殿,便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小路两侧的树木低矮整齐,可以看出这是僧人用心修剪后的样子。蜿蜒小路九曲十八绕,偶有景致如画之处,便可看到三俩打坐修行的僧人。 三清殿的僧人在修行方面很用功,皆因佛门清净地现在很不清净,经常会有江湖人士上山挑衅。鸡笼山这块福地,眼馋的人多了,你若守不住那便要改换门庭了。 寺院大门前,扫了一天落叶的小沙弥坐在台阶上揉着酸胀的肩膀,笑看着落日余晖,这是小沙弥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在等片刻,寺院的钟声便要七鸣,住持会到三清殿行香,行香过后当日僧侣的课业便正式结束了,小沙弥也就不用扫那掉不玩的落叶了。 行香是可慧每天早晚都要做得,披了袈裟的可慧出了小院便直奔小路而去。可慧的步子不大的,速度却飞快,那些修行的弟子刚行过礼,可慧的身影便早已远去。 悟缘正走着,便见小路拐角处,一披红色袈裟的白眉老和尚快步而来,悟缘忙闪身双手合十行礼。不用问悟缘也知道这是本院住持,寺院里能披红色袈裟的只有住持一人,别说悟缘知道,跑江湖的又有几人不知道。 别看可慧平日里都在后山禁地,可寺里若来了生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只见可慧路过低头双掌合十的悟缘时惊疑了一声,便又转了回来。 “不知法师打哪里来?又将往何处去?”可慧看着悟缘念了声佛号。 悟缘拿出度牒恭敬的递将过去,同时指着嘴摇了摇头。可慧扫了一眼度牒,便盯着悟缘看了半响,才开口道:“原来是悟缘师侄,师侄可还住的习惯?——师侄云游天下,有缘来到鄙寺可多盘桓些十日,讲经论道切磋一二,总好过外面的风吹日晒。” 可慧宗师境界,悟缘的道行还瞒不过老和尚那双眼睛,便有心想将悟缘留下来,这样寺里虽然多了个张口吃饭的,却也多了一个武道高手。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不多,撞见了那便是缘分,佛门最讲究的便是缘法。 可慧见悟缘点头,这才道了声佛号,笑着离去…… 住持走了,一旁偷听的小沙弥才敢找上悟缘,只见其兴奋的说道:“师叔能云游天下,武学定然了得!师叔可否指点小子一二?” 小沙弥见悟缘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忙巴结道:“师叔一定是想四处转转,不如一边看风景,小子一边给您介绍介绍这鸡笼山。” 小沙弥打小在寺院长大,对这鸡笼山可以说了如指掌,大到鸡笼山的由来,小到民间典故,那是如数家珍。 “天地初始,一老母鸡提鸡笼登山,后化成石,才有石状鸡笼……” 小沙弥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的确是把好手,听的悟缘面露微笑频频点头。就在这时,林中有人飞落小路青石上,只见那人身背枣红剑匣,身着青衣…… 小沙弥拦下那郎君道:“在过去些便是本院禁地,还请施主留步。” 背着剑匣的郎君不是别人,正是下得峰顶的李太平。原来感悟天地后,澹台紫衣便主动提出下山,皆因知道李太平要消化那天地之势,身旁不好有人。 李太平知道是自己莽撞了,差点没闯进人家禁地,忙赔礼道歉,表示这就离开。小沙弥这才笑着跑回悟缘身旁,笑着挠了挠头:“师叔我讲到哪里了?——看我这记性,都忘了师叔修的是闭口禅了!” 小路不宽,悟缘和小沙弥侧身让过李太平,以示佛门礼节。就在李太平擦身而过之际,悟缘手中那根枯枝好巧不巧的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听在李太平耳里,好似晴天霹雳,那是触发机括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前些天李太平才刚刚听过。 李天平本能的闪身,却仍旧晚了,透骨钉瞬间贯穿了李太平的身子,带出一道血线。也算里太平反应够快,堪堪避过心口的位置,毫厘之差没能要了李太平的小命。 和尚庙里也有坏人,这回算是被李太平坐实了,只不过代价有些大。 悟缘得势不饶人,枯枝猛地戳向李太平后心,誓要一击而杀…… “暴雨梨花针!”李太平伸手入怀大吼一声。 李太平再次故技重施,皆因这招确实管用,只见那悟缘果断向一旁闪去,同时手中枯枝舞得密不透风。 见那扮成悟缘的傅青蛇果然上当,李太平二话不说拔腿便跑,忍者胸口剧痛疯狂得逃向寺院禁地。李太平伤的很重,他没机会逃回三清殿,所以李太平要赌,赌三清殿的禁地必然有高手坐镇,逃到那里便有一线生机。 小沙弥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悟缘师叔和那少年郎君便一前一后不见了踪影。 “不好,他们往禁地去了!”小沙弥暗道一声要遭,急忙跑向三清殿方向……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林中快速飞跃,只见后面的傅青蛇竟然一时间无法追上李太平。 李太平夺命狂奔,恨不得插上翅膀,皆因跑得慢了可是要留下命来的。 住持的农家小院就在不远处,却见一个老和尚横在门口,望着飞奔过来的二人,咆哮出声…… 可智的佛门狮子吼还是有些功力的,这一嗓子不但让李太平脚下慢了半拍,也让身后的傅青蛇愣了一愣。 “佛门禁地,擅入者死。”可智老和尚瞪眼吼道。 老和尚的话,李太平充耳不闻,脚下又加了把劲儿。对于李太平来说,擅入者死,那也是进去后的事了,这要停下立马就得死,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得。 眼看着李太平就要闯入院落,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贼人偷袭重伤了住持,师叔切莫让他逃了。” 李太平脚下不停,心中暗骂“好你个傅青蛇,竟然贼喊捉贼!”,同时忍着胸口剧痛开口道:“大和尚莫听他的,他是娘们拌的假和尚,他要杀我灭口。” 可智拉开架势,朝着飞奔过来的李太平就是一拳:“老衲管你真和尚假和尚,真贼人假贼人,敢闯禁地就得死。” 可智话音刚落,便听小院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小子若想活进院子,到井里来。 李太平无暇细想,猛地腾身而起,半空中拼了命的与老和尚连对数拳,借着反震之力一个跟头栽进井里。 可智回头见那小子已落入井中,暗道一声不好。 可智眼中有怒火在烧,转过身就将一腔怒火都撒在奔过来的那人身上。对于可知来说,大错已铸,岂能错上加错。 闯过去第一个不能在闯过去第二个,可智老和尚拿出看家本领,堪堪将悟缘留了下来。 这一交上手,可智立马发现不对,眼前的果然是假和尚。 傅青蛇哪里会佛门武学,与九品的可智对上两招便露了底。傅青蛇此时有些骑虎难下,就这放弃吧,也不知那李太平死不死得了,不放弃吧,眼前的老和尚可不是好相与的。 又过了几招,傅青蛇还是退了,已经露了底,再不退,恐怕就退不了了。 而此时的李太平却感觉自己上当了,这井壁不但光滑如镜毫无借力之处不说,这井也太深了,仿佛掉进了无底洞,身子不停的下落……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二章 红莲妖僧 凤凰山霸王祠,崔明道点燃蜡烛看着头顶的破洞,不由怒道:“尸位素餐,岂能为官!几个小钱便可修缮,竟然也舍不得!” 慕品山将蜡烛放到四周的烛台上,一片狼藉的大殿便呈现二人眼前。飞刀,暗器,剑痕随处可见,还好那尊霸王没有遭到毒手,只见慕品山蹲下身子,看那断了一条腿的条案,轻声道:“前些日子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激斗,不过似乎没有人受伤。” “竟然敢在我最敬重的人面前打架!若是被我碰见,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崔明道咬牙说道。 慕品山拜过霸王才说道:“快别发狠了,明个叫人修缮一下不就得了!有时间还是多想想黎帮得事吧。” 一说道黎帮,崔明道的头就有些大,这黎帮也太过神秘,而且庐江郡那位舵主嘴是真的严,他崔明道十大酷刑都用上了,竟然没能撬开一丝缝隙。 霍艺妙提供的线索果然有用,崔明道顺藤摸瓜果然抓到了黎帮在庐江郡的舵主。此人控制着庐江水路营生,手底下上万号人,手上功夫也了得,是个狠辣角色。 崔明道和慕品山联手才将那舵主擒获,这人也光棍,不用动刑便承认了黎帮舵主的身份。接下来无论崔明道用上什么手段,那舵主就是不肯透露半个字,算是让崔明道见识了什么是硬骨头。 那舵主临死前,崔明道还是等到了一句话,只不过这句话很不受听。“崔家的好日子不长了!”,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崔明道感觉脊背发凉。 崔明道和慕品山又抓了几个舵主心腹,一番拷问下,你问什么就说什么,可就别提黎帮二字,只要提了那人准保变哑巴,死活都不会再开口。 崔明道不信邪,又抓了些人来问,才发现除了舵主和死士,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何为黎帮。真话假话多问几人便真假自知,因为大部分人的骨头是没那么硬的。 黎帮神秘,是因为那些真正掌握黎帮秘密的人,有着为黎帮肝脑涂地的决心,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而那个支撑他们的信念到底是什么,崔明道不得而知,所以黎帮不但神秘,而且让崔明道感到了恐惧…… 这段时间崔明道心神不安的样子,慕品山看在眼里,便建议崔明道先回崔家静观其变,毕竟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也撞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夜晚不仅崔明道心里烦闷,还有一个人不但烦闷还心里没底。 李太平有些后悔了,因为这个井有些深,让他摸不到底。李太平估摸着,已经落下数十丈了,要不是他撑着井壁下滑,落下去肯定要粉身碎骨的。 “小子,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爷们!” 苍老的声音就在脚下不远处,李太平的心算是落了地,却又骤然提了起来,心中暗道“下面的也不知是人是鬼,莫不是骗我下来要吃了我吧!”。 剑匣中养了好久的两把宝剑此时来到李太平手中,握到剑柄的那一刻,李太平的心才算真的有了底。双剑在手,就算底下真是个鬼,也要戳他两个窟窿才成。 “小兔崽子,你拔剑做甚?你若斩了贫僧,就等着老死在这里吧。”红莲妖僧见那小子手持双剑落入井底,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旁,并出言警告道。 红莲妖僧修为被封,一身本事十不存一,可不想遇见的是个愣头青,下来二话不说便砍了他,那可真叫死的冤了。 李太平慢慢适应了井底的光线,戒备的看着角落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你是谁?为何骗我下来?” 角落里衣不遮体的红莲身上还插着八根封魔钉,也确实没个人样。只见红莲急忙说道:“小子,你先别问我是谁,赶紧拔了贫僧身上的封魔钉,否则那些大和尚下来你必死无疑!” 李太平谨慎小心得慢慢靠近红莲,同时口中问道:“除了你身上的禁制,你若翻脸比翻书还快又要怎办?” 正在这时,头顶院子里传来可慧急躁的声音:“可智你说什么?有人进入井里了!” 红莲再次催促道:“小子,赌一把吧!赌对了不但能活,还能得些好处,赌错了不过一死,反正那些和尚下来你也要死。” 井口上传来更多的脚步声,李太平知道没时间考虑了,闯人家禁地,看到了不该看的,不死才怪。李太平大步上前,握着红莲胸口那根手指粗细的封魔钉就要往外拔。 “你做甚?你这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用真气裹住封魔钉上的寒气,一点一点往外拔,切莫让寒气溢出。” 红莲瞪大了眼睛,话还未说完,便见那小子已经拔出自己胸口那根封魔钉,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 看着红莲头上的汗,李太平头上也见了汗:“我伤了肺腑,真气不畅,所以不仅我要赌,你也得赌,赌你我的命够硬。” “妈的,这小子比我还狠!”红莲心中想着,却不敢说出来,怕那小子分了心神,那可真的是要结伴下地府了。 一根、两根、三根…… “小子歇歇吧!还剩最后一根,咱们不急!”看那小子的手在抖,红莲眼皮直跳,忙说道。 李太平看也未看老和尚,强提一口真气,一把拔出那最后一根封魔钉,随后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禁止破去的一瞬间,井底仿佛刮起一阵妖风,围着红莲不断旋转,且声势渐胜。 鸡笼山三清殿,大和尚小和尚都来到室外,望着头顶那红色的恐怖漩涡发呆。 “阿弥陀佛!天生异象必有妖孽出世,执法僧随我后山降妖。”都监道了声佛号,率领一众武僧赶往后山禁地。 红莲妖僧当年便是十大高手之一,名声不在无尘之下。在那个高手辈出的年代,流传着一句话“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可想而知这二人能耐之大,名气之盛。 盛名之下无虚士,脱困的红莲让这方天地随之色变。 “小子,别装死了,随神僧我见见这着天日吧!” 一口被人道破,李太平也不好在装,起身抖去尘土,恭敬道:“小子遵命。” 李太平口中恭敬,心里可不这么想“前一刻还贫僧,修为刚恢复这就变神僧了,这秃驴好不要脸!”。 李太平弓着身,头也不抬。说归说,想归想,该放低姿态时就要放的够低才成,谁知道这妖僧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一掌打杀了自己。 只见红莲一把抓住李太平的肩膀冲天而起,刹那间便跃出无底枯井,来到那红云之下。 红莲人在半空,俯瞰着脚下那群憨货,开口道:“念你们也是佛门一脉,神僧我今日脱困心情大好,便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 可智双手合十低头念佛,似在忏悔犯下的大错。 可慧仰头望天,高声道:“红莲,二百年禁足,希望你这一去能放下心中执念,以慈悲度世人!” 红莲看都未看脚下可慧一眼,而是朝着远处林间伸手一抓,一道身影便被隔空摄来。 天生异象之时,傅青蛇就知道要遭,忙向鸡笼山外遁去。可天上那妖僧只是瞥了一眼,随手一召,身子仿佛便被一支无形之手抓住,再难动弹。 天空中红莲一手提着李太平,一手虚握着悟缘。 “就这个女人打的你,也不怎么样吗!”红莲说着,便见悟缘的身子猛地爆开。 傅青蛇又毁了一具皮囊,惊恐的望着红莲,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红莲只说了两个字“禁言”,便口不能言。 红莲望着眼前黑衣女人的蛇头拐杖,皱了皱眉说道:“传你拐杖之人是你师傅?——算了!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念在我和这拐杖有些缘分,你现在这身皮囊就给你留着吧,不过这拐杖的机括太过歹毒是要毁了的!” 只听那蛇头内一阵噼啪脆响,就跟消失数百年的暴雨梨花针命运一样,看来这世间再也见不到透骨钉这门凶器了。 “滚吧!” 红莲单手一甩,只见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傅青蛇便远远飞了出去…… 见状,李太平可就不乐意了,不过话说的很委婉:“神僧,我的伤便是这女人打的,所以吗——这女人差点没间接的害死您,要不您在给她一下子。” 红莲笑道:“我没死,你没死,干嘛非得弄死人家!你小子怎得就没有颗怜香惜玉之心!” 李太平很想回怼这妖僧一句,敢情那女人刺杀的不是你,还怜香惜玉,我怜她的香,她却想要我的命。不过李太平可没说出口,没准那女人的师傅是个丑的要死的老太婆,跟这妖僧有一腿也说不准…… “小子,收收你那些小心思,不然可莫怪我以怨报德了!”红莲将李太平提到眼前威胁道。 李太平忙装傻充愣,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中却暗自嘀咕,果然是妖僧,竟然能看破他人的心思,已后可得小心了。 “知道就好!”红莲再次说道。 妖僧红莲出世,这天下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三章 酒肉和尚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甚是壮阔,却偶有钟声回荡远远传开…… 洞庭湖上洞庭山,这座天下第十一福地,成了佛门唯一的净土。显通寺便在这洞庭山上,只见显通寺莲花台,佛陀睁开眼望向东方,喃喃自语“二百年修心,望你好自为之……”。 鸡笼山的早晨和往日没有多大不同,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有肉香打做房内飘出…… “善哉!善哉!罪过!罪过!……” 饭头僧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念叨着,也不知是因为其杀生了,还是因为锅里的食物勾起了口腹之欲。 三清殿,首座居处,只见红莲妖僧把玩着精致的酒瓶感叹道:“两百年没喝过酒了,没想到这桂花酿竟也这么好喝!小丫头,别藏着掖着的,都拿出来让神僧一次喝个过瘾,绝不会短了你的好处!” 澹台紫衣从包袱中拿出仅剩的两瓶花酿,笑道:“神僧,可要说话算话!” 只见红莲拿起小酒瓶,掀了盖子一饮而尽,才说道:“你和那小子不是要去江宁城吗,我陪你们走一趟,保你二人周全,怎么样划算吧!” 李太平见红莲心情不错,便试探的问道:“神僧,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得您,您看?” “罪过!罪过!” 红莲正要说话,伴着小沙弥的声音,一股肉香打门口飘了进来。只见红莲用力的嗅了嗅,大笑道:“真香!你小子的事,等吃饱了再说。” 昨日夜里,一头山猪被红莲顺手扔到了三清殿做房,扬言明早若吃不到香喷喷的猪肉,就要吃了满寺僧侣。 妖僧的所作所为,令可慧无比愤怒,却敢怒而不敢言。可慧不怕死,却怕那妖僧一怒之下毁了三清殿,毁了这千年的传承。 有红莲妖僧在,那傅青蛇的透骨钉又毁了,李太平悬着的心便落了地,肉香味一飘进来,也馋的口水直流。 三百多斤的野猪肉摆在面前,可乐坏了红莲,只见其一手操起一块猪脚,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了招呼一声:“小子,丫头,别跟神僧我客气,尽管放开了吃。” 澹台紫衣笑着摇了摇头,却见李太平有样学样,有筷子不用,上手就抓,一边吃还一边点头称赞…… 红莲很能吃,半头猪下了肚,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李太平瞥了一眼红莲那依旧干瘪的肚子,心里打鼓“这是无底洞吧?怪不得要吃了满寺僧侣呢!”。 “瞎瞧个屁,你吃得还少?”红莲瞪着那依旧往嘴里忙活的小子,笑呵呵的骂道。 红莲觉得妖僧自当与众不同,无论是参佛修道,还是吃酒食肉,都应不与他人一样。今天却碰了个一样能吃的,虽然在跟他抢肉吃,却仍旧让他很开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百年前世上无一人相同,两百年后终见相同人,哪能不开心…… 红莲笑道:“小子慢些吃,别噎着!若噎死了,岂不可惜了这满山的吃食!” 李太平打了个饱嗝,拍了拍隆起的小腹,满足的笑道:“这么吃肉才过瘾!这种吃法还是在大草原有过一回,只不过那次是羊肉!” “打明儿起,咱们天天这么吃,让你小子过够瘾。”红莲心满意足的笑道。 红莲一句话,遭殃的可就不只满山飞禽走兽了,三清殿的和尚们更是度日如年,每天都要与那口腹之欲作斗争。 一晃半月有余,澹台紫衣见这两位吃得起兴,却不得不浇上一瓢冷水才成。澹台紫衣找上红莲,只说了一句话,红莲便屁颠屁颠夹着李太平出了鸡笼山…… “吃饱了,酒不还没喝好,我知江宁城有家会稽郡人开的花雕老酒不错!” 可慧看着那下山而去的四道身影,心里越发堵得慌。这几日相处,那和尚只是混了些不守清规戒律,却也没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来,三清殿数代住持就为那么一个酒肉和尚,守在后山一辈子,可慧觉着有些不值当。 那妖僧一走佛门清净地可算清净了,可慧可智也搬回三清殿,后山那处禁地也对寺僧开放了。可慧怎么觉着,弄到最后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江宁城,是座上百万人的大城。与大乾朝另外几座大城相比,江宁城确实不同,因为江宁城没有又厚又高的城墙。 江宁城数百年前是有城墙的,皆因尉迟家作乱,大乾朝开国帝王一怒灭了尉迟家,随后便拆这座城的墙,并下令江宁城永世不得筑墙。 高祖陈胜芝其实早想拆了那堵墙,就算尉迟家不做乱,他也会找个名头拆墙的。 高祖对“气运”二字深信不疑,特别是夺了天下后,就更相信气运之说。拆墙的想法,还是受到始皇的启发,始皇当年为了镇压东南“天子气”,便把江宁城东南的方山地脉给凿断了,才有了今日的秦淮河。 没了城墙,不等于不设防,拓跋迥在江宁城四周花重金建了无数箭楼。从远处行来,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一条横陈在眼前由无数箭塔构成的巨龙。这些箭塔高十丈,每隔二百步便是一座,箭楼上有重弩强弓,想到江宁城撒野你得问过那些箭楼再说…… 红莲看着满眼的箭楼,不解的说道:“当年江宁城好像没这些东西啊!现在江宁郡的郡守是谁?疯了不成,难不成他想谋反!” 李太平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别致的景观,至于红莲妖僧的问话,反正他也不知道,就权当没听见算了。 还是澹台紫衣开口为红莲解惑:“现任郡守源同江,不过这人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现在江宁郡乃至淮河以南说了算的是拓跋家拓跋迥。” “拓跋迥——没听说过!”红莲挠了挠光头。 澹台紫衣再次笑道:“这人可是个奇才,天文地理,军事政治,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武道天赋也是惊人,天下十大高手他应该能进前三,最重要的是这人不过刚刚进知名岁数!所以嘛,还是听说过的好!” 红莲听了澹台紫衣的话,大笑道:“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不过我红莲得先掂量掂量,看看那拓跋迥够不够分量才成。” 拓跋迥对江宁城采取开放式管理,谁想进都成,不拦着。但你可别闹事,若闹事拓跋家会让你知道,天高,高不过拓跋家,地厚,厚不过拓跋家…… 从拓跋家对江宁城的管理,便可看出拓跋迥这人很自负,自负到目空一切。拓跋迥有这个资格自负,敢到天下城问剑,又能活着回来的可就拓跋迥一人。 江宁城会稽酒楼,红莲边大口喝酒,边听小丫头讲拓跋迥的故事。 红莲没听过拓跋迥,可知道天下城啊。红莲知道就算鼎盛时期的自己,也不敢说能完整的走出天下城,所以对那拓跋迥更加感兴趣了。便催着小丫头继续讲…… 能在会稽酒楼天字间喝酒,那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的,就算拓跋迥的九大义子也不行。澹台紫衣能坐在这里,皆因这酒楼便是澹台家的,而澹台紫衣又是澹台灭明最看重的那个,可以说澹台紫衣便是老爷子手上的明珠…… 拓跋家,拓跋迥摆弄着手中夜明珠,面无表情的听着身后义子包阎王的汇报。 “傅青蛇竟然让澹台家的那颗明珠进了城,还有个老和尚?有趣得很啊!” 包阎王听了家主得话,不由叩首道:“我这就去擒下他们,为义父解忧,为老二报仇。” 拓跋迥捧着夜明珠回过身,笑着道:“这珠子多好看,若是在城里碎了,不只我会觉着心痛,会稽郡那老头也会心痛的!你想看老头在江宁城发疯吗?” 听到家主的话,包阎王再次叩首道:“是儿臣疏忽了,还请父亲大人重罚。” 拓跋迥继续摆弄着手中珠子,口中却笑道:“起来吧!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罚这个,罚那个,今儿又要罚到自己脑袋上了!这事没那么重,拓跋家提的起来,就让那小丫头好好活着吧。” 包阎王躬身退了出去,他已经明白家主的意思了,澹台家那小丫头可以活,另外那三个就不用活了。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得办的漂漂亮亮才成,毕竟这里是江宁城,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的,可不敢坏了家主名声。 江宁城很大,每天来往的人有很多,多到数不过来,这不又有二人进了江宁城。 “你不是要回崔家吗?怎么跑这江宁城来了?”慕品山疑惑的问道。 崔明道笑道:“刚刚得了母亲得信,让我先来江宁城转转,过些日子会有新的指示给我。” 慕品山转头望着崔明道,有些惊讶得问道:“广陵崔氏,不会由一个外姓女子做主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打我记事起,俺家就是我娘说了算。我爹是家主,我爹听我娘的,崔家自然我娘做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崔明道回的理直气壮。 最近这十几年崔家发展很快,而且也要比之前硬气,底气足了很多。就算面对拓跋家也敢说不,皆因一个女人,一个既漂亮又让人畏惧得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崔明道得母亲。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四章 秦汉画舫 江宁城一座建在废墟上的城市,高祖当年不但拆了墙,还坏了江宁城的建筑格局。曾经豪门大族居住的乌衣巷,几百年后依旧满眼杂草,无人问津。一旁的学宫也早已荒废,再也见不到灯火纸窗里那殷殷学子的朗朗书声。 虽说秦淮河没了往日的繁华,却依旧是江宁城最热闹的地方,而且多了些风尘气息。沿河最多见的便是有着娇美小娘唱曲抚琴的画舫,这便吸引了那些附庸风雅自命不凡的公子哥。 靠着岸的那些个花船,便是这些贵公子的消金窝。聚上三五好友,之乎者也一番,再喝上两杯花酒,听上那么一两首曲子,便要大把大把的撒银子,仿佛打赏少了便跌了身价,让人瞧之不起。 “翠儿愣在那里干嘛!谢公子要登船,还不知会小姐一声。” 跳板前浓妆艳抹的妇人面带桃花,迎着谢公子一行人上了船。说是一行,其实不过两三人。 谢家数百年前是大族,出了好些个文人大儒,所以谢家出才子。只可惜天妒谢家,到了谢颜之这一代,无论财力还是人丁,谢家早已大不如前,算是这江宁城内的没落大户。 谢颜之写的一手好字,山水画更是一绝。可惜谢家没落,谢颜之的父亲又无甚能耐,谢颜之便成了谢家大梁,一切开销都要谢颜之担着,这不谢颜之又去了秦淮河上最难登的画舫。 秦汉画舫,舫高三层,淮河以南最美的女子便在这画舫的第三层。诗幼薇,双十年华,长相甜美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唱的一首好曲,若不是落了风尘,那是要与天下四美争艳的。 江南花魁的画舫可不是谁人都能登的,要么你是一方雄主,要么文采冠绝古今,要么富甲天下,若是你一样不占,还是莫要自取其辱。 谢颜之登了秦汉画舫,不过他可不是来撒银子的,因为他家没银子了,所以他是来赚银子的。 只见谢颜之怀中抱着两幅画卷,过那跳板时小心翼翼不说,还要回头嘱咐上一句“止戈啊!看着我点,莫让我落了水!”。 王止戈与谢颜之乃过命的交情,皆因二人命运轨迹太过相像,都是这江宁城的没落大户,都是有才而不得志。王止戈又有所不同,读了十年圣人书,却毅然弃笔学武,拜入长寿门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放心吧,有我在就算你落了水,我也能保下你那两幅画。”王止戈大笑着说道。 王止戈今天心情很好,皆因借了谢颜之的光,有机会登这秦汉画舫,见那江南花魁…… 翠儿站在画舫三层,朝谢家公子直招手:“谢家公子,快些上来,莫让小姐等急了!” 翠儿将谢公子三人迎进舫内,却见粉色纱衣,酥胸微露满眼白,云鬟半亸金凤钗的美人盈盈一礼:“妾身煮茶刚好,谢公子便携画入舫,莫不是算准妾身要请公子饮茶!” “幼微姑娘说笑了!谢某偶得灵感,做了两幅画,便急着想请姑娘品鉴一二。”谢颜之忙将画卷躬身递将过去。 诗幼薇雪臂半露接过画卷,看向谢颜之身后二人,打趣道:“品鉴也好,买卖也罢,这些都不急!妾身更急的是谢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颜之一拍额头尴尬的笑道:“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给幼微姑娘介绍我的两位至交好友了。” “王止戈师从长寿门,咱江宁城王家三公子。” 说着,谢颜之又望向身材高挑,身着蓝色长衫儒雅稳重的俊朗书生道:“秋意浓大哥,大兴人士,前些日子有缘相识,便一见如故!” 诗幼薇与王止戈三人重新见过礼,这才坐下。 诗幼薇亲自倒了茶,这才缓缓打开两幅画卷…… 青色连荒岸,烟雨绕船头。 碧波映蓝杉,忘书笑秦淮。 看字见画,诗幼薇柳眉微挑,浅浅一笑:“这画得是意浓公子游秦淮吧?” 谢颜之俊脸一红,解释道:“那日牛毛细雨,大哥手捧古书静立船头,却有书不看,满眼秦淮,便画了这幅《秋意浓烟雨望秦淮》,让姑娘见笑了!” “妙笔丹青,意境功力都有了,这副算是上上之作,这另外一副就差了稍许意思,当然也当的佳作一幅了。”说着,诗幼薇便起身将两幅画挂在了身后。 谢颜之惭愧得说道:“在下也就剩这点本事了!只能靠卖画度日,若不是有幼微姑娘帮着卖了高价,可真就成了穷困书生了!” 诗幼薇摇头道:“妾身可不敢居功,公子若是没本事,我就算巧舌如簧人家看不上,也不会掏银子的!” 感谢话,客气话说过了,几人便聊起了最近大乾朝比较出彩的人和事。 美女自然对美女更感兴趣,总是要看一看,比一比,话题便扯到东都那位美人身上了。 “听说郡主已经武道宗师了,而且在音律方面颇有造诣,妾身真是自愧不如!若有机会,真想见上一见!”诗幼薇很是仰慕的说道。 王止戈听说过四美中的陈不问,特别是今年陈不问的风头隐隐压过另外三人,大乾朝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听过却未见过,王止戈就有些不服气了,毕竟眼前的美人可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绝色,便说道:“幼微姑娘不通武道,这个没有可比之处。不过在音律方面幼微在江南可是大家,姿色更非凡尘女子能比的,我觉着幼微姑娘过谦了。” “我同意止戈的看法。”谢颜之一旁点头附和。 诗幼薇见秋意浓并没有发表言论,便笑道:“意浓公子乃大兴人士,离东都不远,可曾见过郡主?” 秋意浓摇头道:“我很少离开大兴城,所以郡主的事只是听说过却没见过,不过前些日子有幸见过慕品山一面,小丫头挺能闹腾的!” 见秋意浓说起九天飞狐,王止戈便追问道:“那慕品山果真如传言般,天下绝色一石,九天飞狐独占八斗?” 秋意浓微笑道:“天下美女我见得不多,不敢妄加断言其姿色,不过她那座山我见识过了,天下男子少有接得下的。” 诗幼薇疑惑道:“什么山?天下男子为何要接?” 秋意浓想了想,估计慕品山在大兴城作妖的事还没传到江宁这边,便笑着把军神府发生的事与三人慢慢道来。 听了慕品山的故事,谢颜之摇头道:“如此泼辣,天下恐无男子敢一亲芳泽!” 王止戈叹了口气,莞尔道:“看来我是没什么机会了,那山那剑我都接不了,遇见了只能躲开!” 诗幼薇却笑道:“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妾身不懂功夫,不然也想仗剑天涯,扶危救困,岂不快哉!” 秋意浓望着诗幼薇面带微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听诗幼薇说起仗剑天涯,王止戈似乎想起什么,笑道:“我听颜之说,幼微姑娘明年打算去北面走一走,不知幼微姑娘还缺不缺提包护卫?” 诗幼薇掩口一笑:“妾身可雇不起王家三公子!” 几人正说笑着,便听画舫外传来呼喝吵闹之声…… “小姐,小姐不好了!画舫外来了几名异族人,吵着要登船。”翠儿人未到,那紧张的颤音却先到一步。 诗幼薇卖艺不卖身,在江南名声是很响亮的,黑白两道大都知道诗幼薇的规矩,也都不好逼迫,毕竟拓跋家都要以礼相待,难不成你比拓跋家还要厉害。若是坏了规矩,打的可就是拓跋家的脸,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所以这秦汉画舫就连侍女翠儿都敢卷人面子,可今儿不同以往,外面那伙人是一群不懂礼仪的异族野蛮人,一个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诗幼薇起身,却不是要出去见一见那些野蛮人,而是再次为三位客人倒了茶。只见其不慌不忙的说道:“问清楚都是些什么人,再去告诉船夫跑一趟郡守府,就说有人在秦汉画舫闹事。” 诗幼薇能在江南混得开,凭得可不仅仅是姿色小曲,那如玉的小手可还掌控着秦淮河上大部分画舫。秦淮河上每天见的银钱,多到吓死个人,这些银钱一部分可都用来打点官府了。 所以嘛,在秦淮河闹事,那是比打砸了郡守府都要严重的大事。这边话刚带到,郡守家的公子便带着上百府兵,浩浩荡荡的赶去秦汉画舫…… 江宁城拓跋家说了算,可你拓跋家毕竟未曾扯旗造反,那么一郡之首该有的牌面还是要有的,该有的府兵那也不能少了。只不过这些府兵更多的是装个样子,若是对付街头泼皮无赖那是手到擒来,可若换做江湖人士,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郡守家的公子那是有官身的,是这江宁城督尉,虽说是武官,却没什么武力,只是一个想要耍威风的公子哥而已。对于拓跋迥来说,郡守的公子想要耍威风那我便给你耍威风,只要你不霍活儿江宁城的黎民百姓,我便睁一眼闭一眼又如何。 郡守公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算赶到那秦汉画舫,只见一群奇装怪服腰挎弯刀的异族人站在岸上指手画脚,嘴里还叽里咕噜的鸟语不断……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五章 阿史那可汗 铁摩勒一族蛮横惯了,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漠北,手中弯刀便是天大的道理,就算大乾朝也不例外。 秦淮河畔,那领头的铁摩勒中年人,锦衣索辩,手中弯刀嵌金带银,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话,时不时的还要用自家语言马上两句。 阿史那可汗乃启民大汗三子,对大乾朝多有研究,算是铁摩勒一族中的大乾通。阿史那不但对大乾文化感兴趣,对汉家女子更感兴趣,这不刚到江宁城见过拓跋迥,便换上了汉人的锦袍华服,找上了秦淮河的秦汉画舫。 “我乃阿史那可汗,你们大乾朝最尊贵的客人,若再拦我那便是对我的大不敬!”阿史那板着脸,瞪着跳板那头的妖媚妇人怒道。 妇人为难的说道:“那个什么可汗,不是幼微小姐不肯见您,实在是舫上已有贵客,幼微小姐多有不便!要不妾身给您联系其它画舫可好?” 阿史那就是奔着江南第一美女来的,岂肯听那妇人解释,只见其一脚踩在跳板上,嚷道:“让开,再不让开莫怪本汗砍了你这婆娘。” 阿史那身后那些随从也都叫嚣起来,妇人虽不知他们吼什么,却也猜得出绝非好话。眼看着这些野蛮人就要硬闯画舫,妇人可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声怒喝打远处传来…… 平时特遭人烦的郡守公子,这一声公鸭嗓宛若天籁之音,顿时让妖媚妇人松了口气,“救星可算到了,这要在晚来一会,这些胆大包天的异族人,还不知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郡守公子手一挥,身后府兵便刀剑出鞘围了上去,随后才在两名高手的护卫下走到近前。只见其左手按刀双目环视,不怒自威,还蛮象样的:“尔等何人?竟然目无王法公然欺凌弱小,还不快快素手就擒。” 铁摩勒一族怕过谁来,见那些府兵围上来,便亮了家伙。这群人的弯刀可不是摆设,那是饮过血的,一个个猫着腰弓着身,看那架势一言不合,就要以少欺多。 阿史那眉头微皱,大步而出,瞟了一眼那细胳膊细腿的公子哥,便仰着脸不屑一顾的说道:“我乃铁摩勒启民大汗第三子,阿史那可汗,此次是奉命拜见拓跋迥大人。那么——你又是何人?”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郡守公子蔫了,只见其来回跺着步子暗自嘀咕“大汗的儿子岂不跟大乾皇子一样!还是拜访拓跋迥的,这可咋办!”。 “小子,识趣就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蛋,莫扫了爷的性子,否则莫怪爷刀下无情。”阿史那学着中原侠客的口气威胁道。 郡守公子没了往日的威风,抓人吧,怕给自己和父亲惹上大麻烦。就这么夹着尾巴撤了吧,面子上过不去不说,已后秦淮河上的供奉恐怕就要断了,一时间弄得进退两难。 双方各不相让,僵持了那么一会,只见秦汉画舫三层的帘子掀开,诗幼薇等人来到了甲板上…… 正主出现了,阿史那便转了身来到画舫前,学着乾人的礼仪抱拳道:“阿史那见过幼微姑娘,早在出访前便听说过姑娘乃是大乾朝第一美人,本汗便心生仰慕!今日一见,更使阿史那明白了一件事……” 见阿史那不伦不类的样子,诗幼薇掩口笑道:“不知可汗明白了什么?” 阿史那笑道:“姑娘不但是大乾朝第一美人,也是漠北乃至大草原的第一美人!” “承蒙可汗抬爱,不过妾身可不敢当那第一美人!”诗幼薇摇头道。 阿史那仰头望着美人,早已心痒难耐,不由说道:“幼微姑娘,我们这么聊天似乎有些不妥,何不让我登船一叙。” 诗幼薇颔首抱歉一笑:“可汗也见着了,我身旁还有贵客,实是多有不便,不如可汗明日再来,妾身定当扫榻相迎,已曲相候。” 钟灵毓秀的江南,所孕育出的女子,哪里是漠北草原能比的。阿史那这一见,那女子便走进了心里,恨不得这就抢回草原日夜相守,哪还等了明日。 只见阿史那瞥了眼诗幼薇身旁男子,狂傲居高的说道:“何人如此不知进退,霸着美人不放,还不给我快快滚下来。” 听了阿史那的话,还没等王止戈发火,诗幼薇便面露寒霜说道:“可汗,如此待我客人,岂不失了礼数。” 阿史那面对诗幼薇时,又换上了一副嘴脸,笑呵呵的说道:“幼微姑娘莫气,草原人说话一向不会拐弯抹角,那几个胆小鬼站在幼微姑娘身旁,实是让明珠蒙尘,我也是气不过才如此说。” 王家虽然没落,可也没人敢如此羞辱他王止戈,不由怒发冲冠跃下画舫:“你说谁是胆小鬼,你再说一遍试试。” 王止戈读圣人书时性子就烈,学了武后就更加暴躁,脾气上来了管你什么可汗王子的,先打过再说。 见两伙人就要拳脚相向,郡守公子后退数丈,命护卫拿来交床,一屁股坐了下去,乐呵呵的隔岸观火。对郡守公子来说,这火越烧越旺才好,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才过瘾,反正牵扯不到他们父子。 阿史那的护卫是大巫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大巫不是很用心,这些人中却也有几个七品的,否则也无法保着阿史那来到这江宁城。 阿史那见弯刀护卫挡住了王止戈,才笑道:“大乾朝除了拓跋家的男人,在本汗看来都不是个男人,皆是一群胆小鬼!——怎么不服气?你若不服气,便打到你服气好了。” 阿史那这话说的很不中听,就连那些府兵听了也要义愤填膺,很想出手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王止戈半路出家,虽投名师,武道成就也很难有多高。不过这人性子火爆,让阿史那挤兑几句后,这火就更压不住了,便拔了剑指着那弯刀护卫道:“我到要看看草原人有多了不起。” 诗幼薇没想到王止戈说动手便要动手,想要阻止却已来不急,不由叹气道:“这性子咋就这么急!”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颜之叹道:“幼微是女子,当不知我们大乾男人听了那些话是忍不住的!可叹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我也懂得功夫,也要下去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秦淮河畔,王止戈一声大吼,长剑毫不留情的刺出,与那护卫一交手便进展平生所学,不留半分余地。 双方交手数个回合,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特别是王止戈的剑很有威势,而且一剑快过一剑。可说来也怪,无论王止戈的剑有多么快,那弯刀护卫就是不落下风。 在谢颜之眼里,好友是个一身正气敢打敢拼的英雄豪杰,有正气加身动起手来应该很快会赢,却没想这斗了半天也未分胜负。 谢颜之见好友一直不能获胜,便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也不通武学,不知止戈怎地还未获胜?” 诗幼薇苦笑道:“若是唱曲抚琴我还能帮上一二,这好勇斗狠幼微是干着急却半点也帮不上!” 站在诗幼薇身后的秋意浓,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皱眉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 病急乱投医,谢颜之是真得有些急了,只见其回头道:“意浓大哥怎么说?” 秋意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打架。” 骊山书院什么都教,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儒释道思想,包括杂学,就是从不教人打架。所以秋意浓说他不会打架这一点并未说谎,可不会打架不代表书院的人不会打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打架肯定会分出胜负,哪怕是半斤对八两。王止戈凭着一口义气,上来便打的虎虎生威,可这时间一久便露了疲态,一看便是宗门里得花骨朵,没经历过什么风雨。 弯刀护卫则大大不同,无论漠北还是草原各族,最推崇得便是勇士,所以马背上长大得男人,都能开弓,都能提刀。作为可汗的护卫,那是千万草原勇士中挑出来的,更是刀光血影中杀出来的,是经历过狂风暴雨洗礼的勇士。 王止戈不想输,他并非怕死,而是怕给大乾的男人丢脸,所以即使落了下风,也要咬牙硬撑着,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胜出,也要舍了命的拼一下才成。 弯刀护卫不止想赢,更想弄死眼前的小子。杀个乾人对弯刀护卫来说,就跟宰了头羊没啥区别,算不得什么!要知道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乾人,那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弯刀其实不适合江湖械斗,劈砍时很不好受力,这刀就是设计给骑兵用的,利用战马的速度,只需拖刀便可破开敌人的护甲,结果了敌人。 虽然弯刀打架时不趁手,可架不住人家经验丰富啊。只见弯刀护卫耗光王止戈的锐气后,便展开狂风暴雨般的反击,誓要将王止戈毙于刀下。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便见王止戈长剑脱手落入秦淮河,而那把弯刀依旧去势不减,眼看着王止戈便要身首分离一命呜呼…… “去死吧——” 弯刀映着王止戈那不甘的双眼,距王止戈的脖颈只差一指的距离,弯刀护卫的怒吼却戛然而止,同时那把弯刀也停下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六章 一声、两声、三四声 王止戈的脑袋没有飞上半空,阿史那可汗很生气,皆因不敢砍人的勇士不是好勇士,在草原那是要被人唾弃的。 “废物!胆小鬼!谁去把那小子的脑袋给我砍下来。” 阿史那吼声未落,身旁的护卫便跳了出来,一刀砍向王止戈。那是又准又很的一刀,可那人那刀却猛地停了下来,分毫之差未能血溅五步。 王止戈吓傻了,两个人两把刀就在眼前,不动不摇满眼惊恐,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如此诡异,令王止戈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的慢慢后退,他怕动作大了会打破什么,然后他的脑袋便保不住了。 如果说第一名护卫停了下来,还可以用心软、胆小等来解释,那么第二个人也停下来,那这里边可就透着大恐惧了。阿史那不傻,这要是还看不明白,那他这个可汗也不用当了,早让人砍了脑袋当交床用了。 “在下阿史那,久仰乾人之风华,不远万里跋涉到此江宁城!若有冲撞前辈之处,皆是无心之举,还请前辈高抬贵手。”阿史那姿态放的足够低,足够谦卑,朝着数个方向躬身抱拳行礼。 阿史那怂了,那暗中的高手人还未见,两个七品高手便被人家轻而易举的制住,这说明那人要收拾他和他身边的护卫也是易如反掌的。 没有回答的回答,平地起龙卷。只见异族所站之处忽然挂起一股旋风,将满眼惊恐的阿史那和他的虾兵蟹将卷上半空,下一刻一股脑的丢尽了秦淮河里…… 噗通——噗通—— 一声、两声、三四声……落水声不绝于耳,仿佛下饺子一般。 谢颜之一介书生,哪里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吓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诗幼薇的胆子可就要比谢颜之大的多了,只见其捂着小嘴来到画舫的另一侧,既害怕又好奇的望向落水的一众异族人…… 船上唯一淡定的人便是秋意浓,只见其不慌不忙来到诗幼薇身旁,望着那些旱鸭子提起阿史那跃出水面,想要踏水登岸,便眉头微皱…… 下一刻,好不容易提上一口真气跃上水面的铁摩勒人,忽然惊恐的望向头顶,便再一次落入水中。 铁摩勒人生活在漠北和草原,会水的少,大部分都是旱鸭子!最主要的是他们的主子阿史那不会水,不但不会水还无修行在身,若在水里泡着那可就死定了,主子死了他们也活不了。所以接下来一幕,就很有趣了…… 一名护卫带着阿史那跃出水面,就要飞身上岸,却见那人仿佛被一支无形之手拍在身上,又一次落入水中。 阿史那的护卫很衷心,很执着!一次又一次,一人又一人,提着阿史那跃出水面,随后再被拍落水中。 岸上看戏的郡守公子不由感叹,铁摩勒人的头很铁,也很没脑子。很明显那隐身暗处的高手,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异族人好好在秦淮河里洗个澡,洗去一身无知,洗去桀骜不驯,洗去狂妄自大…… 阿史那这个澡洗的很尽兴,皮肤白了不说,人也胖了,看起来可比之前顺眼多了,就是那双眼睛很不好看,眼珠上翻着,白眼仁多过黑眼仁。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诗幼薇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到心有不忍。诗幼薇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有痛快也有不忍,同时更有惧怕,她怕那些人真喂了鱼,那是要坏了她名声的。 秦淮河淹死了异族人,还是因诗幼薇而死,这若是传了出去,谁还敢登秦汉画舫,就不怕步那异族人后尘。所以诗幼薇撞着担子朗声道:“多谢前辈仗义出手!——小女子斗胆请前辈绕他们一次,毕竟是一些还未开化的异族人,若真淹死在这秦淮河里,终究是好说不好听!” 也不知是诗幼薇的面子大,还是那暗中高手已尽兴离开,只见那些铁摩勒人可算护着主子来到岸上。这一上岸便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看样子大都去了半条命…… 放任阿史那不管,这事郡守公子心里是很高兴的,可凡事不能都按着心意走,该违心也的违心,该管还得管,。因为这个尾肯定是要他来收的,他若不收,明个儿拓跋迥就得收拾他。 府兵出手了,该抬的抬,该拖的拖,该救的必须救,一会功夫便呼啦啦的走个精光。只见郡守公子,来到画舫前,抱拳道:“幼微姑娘还有客人,在下就不打扰了,哪天有时间必将登门谢罪。” 诗幼薇点了点头,却未回话,看来还是对郡守公子之前的表现很不满意…… 今晚的事皆因谢颜之登船卖画而起,所以谢颜之很是愧疚,实在无脸在呆下去,多次告罪后才悻悻离开。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诗幼薇和郡守公子都嘱咐了不许外传,可这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第二天便飞遍了江宁城大街小巷…… 草原人没见过水,下了水便不肯登岸,美美的洗了数个时辰;草原人一辈子不洗澡,这一洗便把秦淮河染黑了;草原人调戏花魁,被人扔到了秦淮河里,顺着秦淮河飘出了江宁城…… 一传十十传百,土鸡变凤凰,狸猫变太子,之前故事中那个“一”很有可能验证了道家学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全看你想象力有多丰富了。 拓跋家,拓跋迥听了昨晚秦淮河的事,眉头却皱了起来。拓跋迥从手下的描述中,便可推断出,这人的伸手恐怕不在天下十人之下。这事对拓跋迥来说,很不好笑,一个神秘高手出现在江宁城,是很让人头痛的…… 会稽郡酒楼,李太平听着食客谈论昨夜秦淮河的事,很是高兴。无论是那个版本,李太平都会击掌庆贺,皆因在大草原时他可是让铁摩勒一族撵的跟丧家犬一样。 红莲妖僧听了却很不开心,若是昨晚他在,今天的故事版本恐怕就不一样了,很有可能是妖僧想吃肉,便吃了那些草原人。 草原人的事,成了这江宁城中的热门话题,闲来无事也好,茶余饭后也好,聊上几句,便可开开心心的,坏心情也变成了好心情。 阿史那的身子骨很硬朗,不到一天便生龙活虎了,可是阿史那却不敢出蕃馆,因为太丢人了。阿史那在蕃馆内又憋了好些天,直到江宁城也忘了他的存在,才敢踏出蕃馆。 阿史那听说那晚最后是诗幼薇姑娘求情,他们才保住小命的,便想着再去一次画舫当面道谢,同时看能不能把美人拐走。 这次出行阿史那他怕丢人,只带了两个护卫,还都换上了乾人装束,才出了蕃馆…… 江宁城别看是废墟上建起的城市,那种热闹繁华依旧不是草原可以见到的。阿史那来到街上看了看天,正值晌午,心中合计“这时的幼微姑娘很有可能还未醒,贸然前去反倒不美,不如午后再去。” 既然不急,阿史那便想尝尝这江宁城内的美酒,试试乾人的美食。蕃馆里的酒菜太寡淡了,吃食这一点阿史那是很不满意拓跋迥的,觉着拓跋迥对待客人过于吝啬了。若是换了草原人招待贵客,必然顿顿大酒大肉,不醉不归。 这世界很大,也很小,偌大的江宁城你阿史那去哪家酒楼不好,偏偏要去会稽郡酒楼。 这几日澹台紫衣和李太平正生着闷气呢,皆因数次拜见拓跋迥都被对方已不在搪塞过去了。现在二人压根不去了,都是命酒楼内的人去投拜帖,到要看看你拓跋迥能装到几时。 阿史那进了酒楼,便嚷着要那天字间,小二一再解释仍不听劝阻,这可难违坏了小二。能在会稽郡酒楼当跑堂的,那是要有过人眼里的,这三人一进酒楼,就被小二看破了身份。 草原人脑后的索辩,在大乾朝是见不着的,这要是还看不出来,估计小儿就得卷铺盖滚蛋了。 草原人在大乾朝虽不招待见,但也不是一个跑堂能得罪起的。当然就算小二豁出去了,想拦也是拦不住阿史那三人的。 阿史那轻轻一推,便将小二推到一旁,大摇大摆的登楼而上,看那意思这天字间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会稽郡得天字间,这些日子可都被一个老和尚霸占着呢,就连东家每日都要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唯恐惹恼那酒肉和尚。小二看拦不住,便知道要出事,恐怕出得还是大事。 阿史那在草原威风惯了,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就算来到大乾那些个官员也都一副献媚的样子,也就前些日子碰了钉子。在阿史那想来,一个小小的酒楼又非龙潭虎穴,何惧之有。 三楼天字间,即雅致又奢华,条案黄花梨的,碗碟新平县霍老爷子亲手烧的,就连门口那扇屏风的画图,都是出自当朝翰林院学士南宫敬仁之手。 阿史那哪里懂得这些,只见其来到天字间,也不管有人没人推门便入,差点撞到门后双鱼戏珠的屏风。 李太平正打算趁着吃货妖僧不在,美美的吃上一顿,这筷子刚伸出去,就见有人闯了进来,正打算发火,这一细看不由得笑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七章 安北不安 秋冬季节的漠北很冷,风沙漫天人畜难活。这个季节在漠北是见不到什么人的,若想找口吃食,找处避风之地,是很不易的。 安北都护府,算是为数不多可以躲避风沙之地,不过这里早就不归大乾朝管了,算是名存实亡的一处破烂土城。土墙高不过一丈五,围着几十户人家和一处土堡。 土堡的作用当然是用来驻军的,不过现在驻守这里的可不是乾人,而是铁摩勒第八鹰师下属的一个小队。铁摩勒有三十二个鹰师,其中第八鹰师归属于翰尔达可汗,大部分都是楚瓦什人。 此时安北土门处连个站岗放哨的都没有。其实安北归属第八鹰师三十二小队后便没了站岗的士兵,因为那土门压根就没有门。这个季节,三十二小队百十来号人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土堡内,不是喝酒吃肉便是聊天打屁的混日子。 安北土城内有家客栈,说是客栈其实不过是一个两层的破陋土房。一层有三张崴了脚的长桌,二层有那么两间狭小的仅能安身两三人的客房。一个肥头大耳的老板带着两个伙计,这便是安北唯一的客栈。 别看客栈年久失修满眼破败,却是安北最热闹的地方。皆因土堡内的长官常年不呆在土堡,反而每天泡在这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客栈老板和伙计能活下去,还要多亏了这些个兵油子,不然就这穷乡僻壤推开门除了满眼沙子见不着活物的鬼地方,客栈早就关门大吉了。 客栈老板今儿个心情大好,皆因这鬼天气竟然还真有人来这安北土城,光临他的客栈。客栈一层,老规矩最里面那张桌子由土堡内的长官占着,因为那里最避风。此时进门右手那张桌子也做了人,人还不少足足六人之多。 客栈老板今儿个破天荒的点了四盏气死风灯,还宰杀了一只小羊。羊汤羊肉被两桌人分了,就连羊骨头都没剩下,又上了好些坛浊酒…… 漠北这地方人都豪爽,特别是喝上两口后,那叫要一个热闹。两桌客人加一起不到二十人,那大嗓门却差点将这客栈的房顶都掀了。 按理说三十二小队的长官们应该对那新来的六人盘查一番,不过在看到那几人腰上都别着家伙后,便打消了盘查的想法,就当没看见,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喝各自的。 在漠北,随身带着家伙的人都不好惹,若是好奇心上来了问上两句,没准回答你的便是那人的刀子。作为三十二小队的头,达克脑子还是很灵光的,他可不想在自家地盘让人给剁了,所以即使不去盘问,也暗中提醒手下,别光顾着喝酒吃肉,留点心别着了人家的道。 两桌人正喝着高兴呢,却突然被猛烈的砸门声打断了兴致。 “这鬼天气,怎么还有人来!”跑堂骂骂咧咧的开了门。 别看客栈的木门不咋结实,还是能挡风遮雨的,此时这门一开便见风沙涌了进来,弄得人睁不开眼,那桌上的浊酒就更加浑浊了。 一个人打风沙中走了进来,只见那人个子不算高,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着两个眼珠子四处打量。 跑堂费力的关上了木门,这满屋子的风沙便停了。那人摘了头巾,便做到空桌上,看了看两桌的吃食,开口道:“五斤羊肉,一坛酒。” 跑堂顺着声一看,竟然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便多看了两眼。风沙干裂了肉肉的嘴唇,灰突突的睫毛下是一双淡蓝如星辰的明眸,再配上高挺的鼻子,这是一张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脸蛋。 漠北的风沙大,大到可以掩埋了这世间万物,却无法掩盖此女不输男儿的浩气英风,飒爽之姿。 “五斤羊肉?怕是吃不下吧!”跑堂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只见那年轻女子拽下腰间钱袋,往桌上一拍:“婆婆妈妈的,怕我给不起银钱?” 那跑堂的很不情愿的吼了一嗓子“五斤羊肉,一坛酒!”,背过身去时却暗骂了一句“撑不死你个小娘皮!”。 热腾腾的羊肉上了桌,年轻女子抽出匕首挑起一块羊肉,正要大快朵颐,却听一声闷响…… 砰!碟碗乱撞,酒水洒了一地。 达克一拳砸在桌上,起身咆哮道:“老子可短过你家银钱?那小娘皮桌上的是什么?竟敢欺我无肉!” 三十二小队若是这安北的天,达克便是这安北的天老爷。天老爷发了话,这天自然就要变了色,一时间刀剑出鞘,甚是吓人。 客栈老板堆着笑,连滚带爬的跑到达克面前,正要解释两句,却被达克一脚踢到角落里…… “给我滚远点,少在这废话!”达克骂骂咧咧,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小娘子看。 眼看这群大头兵便要闹开了,那女子却置若罔闻,依旧剔下一大块羊肉扔到嘴里,又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达克朝身边的队头使了个眼色,那队头便大步来到小娘子身前,一只脚踩在长凳上,手起刀落狠狠劈在桌角。只见其俯身盯着小娘子看了半响,才吼道:“小娘皮叫啥子?到这安北是不是揣了坏心思?若是说不出个一二,莫怪爷刀下不留人。” 年轻女子看都未看那队头一眼,而是起身把大门上了锁,这才回转过来笑道:“仔细看看,若是想不起来,你们头怀里不是还有一张通缉令吗!” 另外一桌人见女子锁了门,便相互对视一眼,手摸向了身旁武器…… 两桌人的反应达克尽收眼底,朝亲兵低语一句,才来到队头身旁,一把夺过弯刀训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你拔刀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小娘子见谅,我代他给您赔个不是。” 赔礼后,达克笑嘻嘻的朝着两桌人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继续,继续。” 另外那桌人,手刚离开刀柄,便听那小娘子笑道:“慢着!你说没事就没事,你说有事就有事,这天下的道理你楚瓦什人说了可不算。” 达克朝亲兵撇了一眼,只见那亲兵便起身绕向后门,同时达克回身笑道:“小娘子若是还不满意,这桌吃食我达克请了,这事便翻过去可好?” “不好!事没说明白,谁爷别想走。”年轻女子说着甩出手中匕首,只见匕首擦着亲兵的头皮飞过,钉在土墙上直没入柄。 亲兵吓得魂都没了,那匕首若是再偏上半寸,那可就不用活了。 自打小娘子说了通缉令的事,达克便把眼前女子和通缉令上的画像做了比对,知道事要不好,便想先稳住那女子,让亲兵到土堡调兵过来。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计划的改改了,因为人家压根就没打算善了。 年轻女子扫了一眼另外一桌,回头望着达克笑道:“达克队长,今天真是你的幸运日啊!今天你不但遇见了草原上的明珠玛丽安,还与漠北七杰分食了一只小羊,这说出去可要羡煞旁人的!” 达克一早便看穿了漠北七杰,只不过两桌人都默契的装作不知,不想在这样的鬼天气里斗个你死我活。这回好,这个疯女人不但说破了自己的身份,还一并道破漠北七杰的身份,就是想把事做绝了,来个生死相见。 这疯女人都已经把大家拿到太阳底下晒了,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只见毒阎罗起身说道:“这鬼天气,还要打生打死,看来草原明珠比我这老家伙性子还要急!说吧,今儿这事打算怎么办?” 玛丽安活动了下手脚,笑道:“我负责杀人,你们负责看好门,如何?” 没等毒阎罗回话,达克便冷笑道:“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想在老子的地盘撒野,先问过我手里的家伙再说。” 达克嘴上虽硬,心里却清楚,手里这几个人都不够漠北七杰打的,更何况还有个一心要屠灭楚瓦什人的玛丽安。玛丽安是个女疯子,鹰师的三十一小队百十来号人,被这女人宰了个干干净净不说,还扬言先屠漠北再入草原,叫翰尔达可汗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她。 启民大汗为了对付这个疯女人,颁布了就地格杀的通缉令,还派了军中高手前来狙杀她,不成想这小娘皮竟然跑到了安北,跑到他达克的地盘来了。 达克可不想和玛丽安玩命,上次屠灭图瓦族时他还在安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着呢。这好处半点没捞着,打死打活的事却摊到自己脑袋上了,这事搁谁身上能乐意,所以达克打算跑路了。 “兄弟们,咱楚瓦什人可没怕过谁,管他漠北七杰还是草原明珠,先他妈的砍翻了再说!” 达克大吼一声,手下那些酒喝半醉的家伙们便红了眼,一窝蜂的扑向玛丽安,而达克则趁机猛地扑向客栈后门…… 达克想的很好,可惜有人一直盯着他呢,他这边刚动漠北七杰的旋风刀便找上了他。旋风刀的刀依旧快,快到达克只有招架的份,此时莫说跑路了,能不能保下命来还是两说的事……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八章 冤家聚头 南宫敬仁不到知名年岁入翰林院,便可知此人才华不凡,做人玲珑八面,为官更是进退有据,颇得弘道帝赏识。南宫敬仁善画鱼,他画的鱼便如他的人一样,穷其百变,浮沉自如…… 双鱼戏珠寓意吉祥,算是南宫敬仁颇为自赏的一副画。当年澹台灭明见人见画,便说了句“鱼之乐也,跨龙门也!仁之乐也,为官拜相!”,南宫敬仁当即叩首献画,谢澹台先生…… 鱼画的再好,再传神,对于阿史那这个漠北草原长大的粗鲁汉子来说,也不会有多看一眼的,反到是嫌其碍事挡了路碍了眼差点被一把推倒。 天字间,一男一女,一桌菜…… 阿史那看到了美女,其他的便再难入眼,只见其拱手行礼:“未知有人,打扰之处,还请仙子莫怪。” 澹台紫衣回礼不语,只是看着阿史那,见此人赔礼后竟然没有退出去,反而自顾的坐到那空着的椅子上。 阿史那直勾勾的看着澹台紫衣,同时说道:“在下阿史那,今日得见仙子,仰慕之情油然而生,便失了分寸礼数,还请仙子莫怪!” 乾人含蓄,就算见了喜欢的女子也不会如此直接。像今天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澹台紫衣还是头一次遇到。 “阿史那?我当是谁,原来是前些日子在秦淮河里洗澡的那个阿史那!”李太平是一脸坏笑哪壶不开提哪壶。 丢脸的事再次被人提及,还想装文明人的阿史那可就装不下去了,只见其霍然起身,满脸怒容的盯着李太平骂道:“放你娘的臭屁……” 这话刚骂了一半,阿史那便停了下来,皆因眼前那张坏笑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太平笑道:“想不起来我是谁了?我帮你回忆回忆——草原深处,一少年郎和一杂毛老道,被你和你的虎师撵的满草原乱窜……” 李太平的话让阿史那的表情一变再变,由疑惑到慌张再到惊惧…… “你——你是那个敢惹大巫的……”阿史那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 “想起来啦,想起来了便好,省得我浪费口舌!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对不对!应该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才对!”李太平起身说道。 阿史那惊惧的退后数步,口中急忙说道:“我是可汗、我是使者、我是贵客,你不可对我无礼!你——你不要过来!” “可汗?使者?贵客?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今日我只想把咋俩的账结清了。”李太平慢慢逼近阿史那,而那两名护卫似乎也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丝毫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个不小心激怒对方。 当年老道士带着李太平游历草原的时候,可没少兴风作浪,搅得铁摩勒不得安生,就连大巫的虎须也是敢抚上一抚的。 老道士师徒二人的所作所为惹怒了启民大汗,便命阿史那带着他的虎师一路追杀老道士二人。 虎师那是铁摩勒最精锐的部队,数量不过三万,分别由启民大汗三个儿子执掌。阿史那的一万虎师,撵着老道士师徒二人跑了大半个草原,愣是没能斩杀二人,反倒是损兵折将吃尽了苦头。 李太平贴着阿史那的脸颊低语道:“我这人讲道理,当年你没能杀死我师徒二人,今天我也不会弄死你。不过我师徒二人在大草原可是丢尽了颜面,今儿你到了大乾怎么也要颜面扫地才好!怎么样,我这人公道吧!” 阿史那见李太平如此说,立马迎合道:“公道之极,在下心服口服!小兄弟你看不如这样,今日便在这会稽酒楼由我做东,把这江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我当着大家的面向你赔礼道歉可好?” “不好!在大草原你说了算,在大乾朝的地界我说了算。你们三人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走回蕃馆,咱们就算扯平了。若是不同意,我便扒光你们三人,扔到江宁城的大街上。”话后,李太平便抱着膀坏笑的看着三人。 阿史那可以认怂,可以赔礼道歉,若是想践踏草原人的尊严,阿史那宁死都不会接受的。只见阿史那怒吼一声,转身撞碎屏风,撞破门窗跃出会稽酒楼…… 主辱臣死这一点护卫还是懂的,两名护卫在阿史那转身一刻弯刀便出了鞘,悍不畏死的拦下李太平。 这可看傻了一旁的澹台紫衣,特别是那双鱼戏珠的屏风,那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稀罕物,竟然就这么被人撞坏了。不由娇叱一声,提剑追了出去…… 打架这种事情对李太平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对付两个不要命的七品武者,不说手到擒来,也费不了多大事儿。只见片刻功夫便擒着两个软脚虾跃出酒楼,追着阿史那而去。 来到街上的阿史那不敢有片刻迟疑,撒开腿便跑,这还没跑几步,便听身后有衣襟破风之声,阿史那心中暗骂“两个废物!”却不敢回头看,只顾着往人多的地方钻。 澹台紫衣望着阿史那亡命奔逃的背影,跺脚叱道:“贼人莫跑,赔我画来!” 不跑,不跑安有命在,正想着阿史那一头撞入一伙人中,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住,不由怒骂道:“妈的,快放开我!” 那男人皱了皱眉,冷冷的说道:“阿史那可汗,你这是干嘛?” 阿史那这才注意拉住他的竟然是拓跋迥的义子包阎王,心下大定:“你来的正好,江宁城内竟然有强人要刺杀我!——就是那个女人,你看你看,我的护卫还在那小子手里呢。” 包阎王望着澹台紫衣没有说话,而其身旁一个圆圆胖胖的年轻郎君却朝着澹台紫衣抱拳笑道:“解不修见过澹台宗主。” 澹台紫衣回礼后,望着包阎王说道:“你手上那贼人弄坏了会稽酒楼的屏风,还请包将军主持公道。” 正说着李太平提着两名护卫赶了过来,将人往地上一丢说道:“阿史那,你在草原追人的本事了得,没想到来了大乾这逃命的本事也是一流啊!” 阿史那退到包阎王身后,指着李太平怒道:“包将军我说的没错吧,这人要行刺本汗。” 李太平踏上数步,笑骂道:“阿史那,你在草原时的威风劲儿跑哪去了?堂堂草原可汗躲到他人身后丢也不丢!” 解不修横跨一步挡在阿史那和包阎王身前,口中冷哼道:“你是何人?岂可对可汗如此无礼。” “阿史那是草原人的可汗,可不是我乾人的可汗!阿史那与我,远有草原的账要清,近有会稽酒楼的账要算,怎么你打算替他扛了?”李太平毫不相让的说道。 解不修手按剑柄,怒视李太平:“你们算什么帐我管不着,但是在江宁城阿史那是我拓跋家的客人,你动阿史那便是不把拓跋家放在眼里。” 李太平笑了:“你确定,你可以代表拓跋家趟这趟混水?我怕你担不起!” 解不修正要反唇相讥,却见澹台紫衣踏上一步,望着包阎王说道:“包将军怎么说?” 澹台紫衣的咄咄逼人,令包阎王很难做,阿史那是肯定要保的,但也要给澹台家一个合理的交代,不然若是闹僵了,会给家主惹麻烦的。 包阎王一直冷眼旁观,便是考虑如何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保了人又不得罪人。只见包阎王那张千年不变的死人脸,微微一笑,这一笑比不笑还要令人难受。 “澹台宗主,阿史那可汗打坏的屏风拓跋家照价赔偿,若是澹台宗主不满意,大可到拓跋家珍宝楼选上一幅名画,至于——与这位小兄弟的过节,我看不如暂时先放一放,或者——” “放,放你娘个臭屁!” 包阎罗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怒吼打断,同时一股恐怖的威压将拓跋家众人笼罩…… 红莲妖僧今天心情大好,便转了转秦淮河,这刚回来便遇见了不舒心的事。妖僧心情不好,这世间众生便很难好了。 红莲人还未到,便虚空一握将那躲在包阎罗身后的阿史那抓了出来,同时虚空一按。只见拓跋家众人头顶出现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当空罩了下来…… 红莲妖僧可不是秋意浓,行事从来不低调,他可不在乎别人感受,更不会顾及后果。就算天王老子,也别想让红莲息事宁人,何况只是拓跋家。 那金色手掌带着恐怖的气息,慢慢压到包阎罗等人头顶。人都说天塌了由高个子的顶住,很可惜包阎罗只是个子高,却撑不住这天。只见包阎随着一口血喷出,整个人都被压弯了,然后就是解不修和一众手下也都步包阎罗后尘,纷纷吐血跪地…… 红莲妖僧回过了头来望着李太平和澹台紫衣训斥道:“有我在,想打便打,想杀便杀,畏手畏脚的成何体统!若是真打不过,放出穿云箭,我便打砸了这江宁城又如何。” 江宁城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来到会稽酒楼上空,只见那人拱手行礼道:“末学hou进拓跋迥,拜见前辈高人,还请前辈高抬贵手,饶了在下那两个不成器的义子,拓跋迥再此拜谢了!”话后,拓跋迥再次行礼……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六十九章 漫天要价 江宁城这边捅破了天,安北土城那边也闹得鸡飞狗跳。 只见客栈内,玛丽安如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出手狠辣无比。 铁拳挥出,盾碎人飞,刀断人亡…… 本就破败的客栈片刻间千疮百孔,风沙弥漫。此时一名鹰师小队的兵油子,悄悄绕道玛丽安身后,眼中寒光闪过,手中短刀便凶狠刺向玛丽安后腰。却见玛丽安仿佛后脑也长着一双眼睛,当那短刀近身时,猛地向后踹出一脚,正中那兵油子胸口。 那一脚让兵油子的胸骨尽断倒飞而出,人还在半空便气绝而亡,兵油子那两头扣一头的身子狠狠撞在土墙上,将本就不结实的土墙撞出一个大洞,直到撞进鸡窝里,惊飞了满窝土鸡才停了下来。 玛丽安天生神力,不但修习了太平道的外加功夫,更是在大雪山不眠不休的苦练三年密宗外功。 三年入八品,缚日罗头陀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已经不是天才可以做到的了,因为人都是有极限的,而这丫头没有极限。 缚日罗头陀身为苦行僧知道修习密宗外功有多苦,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修行,因为就算你的意志力可以坚持下去,你的身体也是需要休息的。 玛丽安没有休息,这个丫头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累,仿佛身体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仅用三年时间,便做到了他人一辈子都很难做到的事。 玛丽安每一拳下去,不但那人要死,这破陋不堪的客栈也要跟着遭殃。客栈老板和跑堂的早就顺着土墙的窟窿逃了,因为再不逃说不准什么时候,客栈便轰隆一下子彻底被那疯婆娘砸塌了。 客栈一层,还能喘气的除了漠北七杰便只剩玛丽安和达克了。 旋风刀已经不用拦着达克了,皆因达克已经吓傻了。达克看着到处是窟窿的客栈,还有他那些早已不成人形的手下,惊恐的张着嘴任由风沙灌入口中…… “要怪就怪你是楚瓦什人!当年我那弟弟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稚童,你楚瓦什人不照样下得去手,所以下辈子切莫托生楚瓦什人,否则我还会在杀你一回。”玛丽安说着,一拳击中达克胸口…… 安北客栈的屠杀结束了,却是土堡杀虐的开始。只见玛丽安望着漠北七杰说道:“想不想玩大点,如果想,就帮我守好土堡出入口,凡是楚瓦什人今晚都要死。” 漠北七杰是汉人,对于杀异族人没什么心里负担。因为漠北七杰与漠北的异族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都是死于异族人的弯刀之下。 漫天风沙下,玛丽安如一道幽灵跃入土堡,不由分说见人便杀。小丫头很冷血,仇恨已经蒙蔽了双眼,在杀光楚瓦什人前,玛丽安不认为自己是人,也不想把自己当成人。 狂风伴着黄沙,卷起土堡内的怒吼和惨叫,遮蔽了这安北土城…… 安北土城里的几十户人家,这一夜恐怕难以入眠了,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江宁城,一个弄不好那是要比安北还惨的。 红莲妖僧眯着眼打量着拓跋迥,随后收了神通,开口道:“你的义子为草原人强出头,那便是你拓跋家要为草原人撑腰,既然胳膊肘往外拐,接下我一掌,人你带走,接不下我一掌,强出头便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红莲便一掌向空中的拓跋迥拍去。只见一个金色掌印,缓缓升起,化作一方神佛巨掌,在晚霞下耀眼生辉…… 恐怖的气息瞬间笼罩半座江宁城,压得人们胸闷难忍。江宁城谢家老宅,秋意浓步出谢家书房,朝着那金色巨掌望了一眼,谢家人胸闷不适之感顿时消失不见。秋意浓这才回转书房,继续翻看起谢家多年藏书,不再多看一眼天上那掌、那人…… 拓跋迥话不多说,手中剑自动出鞘,长剑一闪再闪便是剑气千万,如一道遮天巨浪,翻滚着卷向那只巨掌…… 巨浪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誓要将那金色巨掌吞噬。一道道剑气崩裂炸开,斜阳下映出万千光华…… 拓跋迥的一剑浪滔天,堪堪将那金色巨掌湮灭,拓跋迥的人便退了一步,这一步便出了江宁城。反观红莲却一步未动,高下便无需再说了。 拓跋迥再次出现在会稽酒楼上空,也仅仅迈了一步,只见其爽朗的笑道:“末学hou进,侥幸接下前辈一掌,还请前辈莫要食言。” 红莲冷哼一声,便是对今天的事做了了结。只见拓跋迥也不多说,随手一挥,便卷着拓跋家众人,踏空而去…… 阿史那见状,也小心翼翼的躬身后退。 “站住,哪个说让你走了。”红莲瞪着阿史那说道。 阿史那指了指远去的拓跋迥,支支吾吾道:“这——我——” 李太平坏笑着走了过去,冷不丁的在阿史那肩膀上拍了一下:“可汗,随我回酒楼把帐结清了吧。” 会稽酒楼地字间,摆了一桌绝对丰盛的美食,只见红莲正独自一人,美滋滋的享用呢。而一旁的李太平正乐呵呵的跟阿史那算账…… “乾人都是讲道理的,我也不例外,总不能学你们野蛮人,凡事都靠武力解决。阿史那你看啊,你带兵追了我师徒二人数千里,这鞋子衣服可是磨损了好些,那可都是上等江南丝绵,价格不菲啊!初略估算也值得千两白银。”李太平掐指算到。 只见阿史那点头道:“我赔,只要太平兄说个数便成。” “可汗爽快,那咱们就一样一样来。我师傅在草原害了病,成了药罐子,每天都得吃药,俺师傅说了最少还能活二百多年,那咱们就凑个整按三百年好了,药费估摸着怎么也要五千两白银。我呢,胆子一向小,被你们战马一吓,老是做噩梦,我师傅说我能武道成圣,那起码还能活个五百年,药费就按一万两好了……” 有的没的,这一项项算下来,澹台紫衣握笔的手都有些抖了,看着李太平还在那口若悬河,澹台紫衣不由扯了扯李太平的衣襟,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李太平将写好的字据放到阿史那面前,细声细语的说道:“可汗,您看看,若是没问题就画押吧。” 捧起那张硬黄纸,阿史那感觉他的心在滴血,当看清最后的数额时,更是血液上涌差点没一头栽倒。 看到阿史那的样子,李太平犹豫的说道:“要不咱换个方法还账?——紫衣给我找把趁手的剔骨刀。” 阿史那慌了,忙摇手道:“别着,就按字据上的数还,我这就画押。” 白银一百万两,这还是抹了零的,阿史那带着虎师抢了乾人半辈子,也不过积蓄了数百万两白银,这一下子就没了一小半,哪能不心痛。 阿史那签上大名,咬破手指狠心按了上去。阿史那的心很痛,按了手押这钱便肯定要给的,耍赖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李太平若真拿着字据跑到草原去到处张扬,他阿史那就不用做人了,他这可汗也只能时可汗了,在无望大汗之位。 阿史那付钱这事也简单,只要李太平通知崔明道一声,崔家的商队便能在大乾边境收了阿史那的银子。 阿史那盯着那张字据落入李太平怀中,无力的说道:“太平兄,我可以走了吧?” 只见李太平伸手拦住阿史那:“可汗莫急,咱俩的账结清了,可这会稽酒楼的账还没清呢!” 澹台紫衣心善,本不想再追究,李太平却不管不顾大包大揽又讹了阿史那五十万两。 阿史那感觉脚步虚浮,正要推门离开,却听身后那恶人说道:“还差一件事,可汗说完,便可离开。” 听到李太平的话,阿史那一阵眩晕,强忍不适说道:“还请太平兄给个痛快话。” “可汗这次到拓跋家所为何事?可汗,可莫要欺我,我这人容易冲动,莫说我脾气上来了,不要你的赔偿,跑到大草原让大汗为我做主!”李太平威胁道。 阿史那没有办,只好将奉命来拓跋家的事和盘托出。这事说便说了,对草原人也没什么不利的,至于他拓跋家会怎样,他阿史那可就管不着了。 “什么?你说什么?一万匹战马!开什么玩笑,就算你们能卖给他,他拓跋迥如何能将这些马匹运会江宁城,恐怕淮河都过不了就得让弘道帝给截了。”李太平难以置信的说道。 只见阿史那摊了摊手,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明年开村在边境线,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李太平摆了摆手,说道:“可汗,好走不送。” 阿史那搭了个脑袋走在江宁城的大街上,就像个秋闱落榜的失魂学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那人竟然比响马还狠,还恶毒!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那人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拓跋家政事堂,拓跋迥坐在案前借助烛光翻看着密报,那火烛眼看着便要燃尽,看来拓跋迥坐在案前已经有些时候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章 尉迟宝藏 拓跋家偌大的政事堂,却只点了一根蜡烛,可见拓跋迥很会过日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知道拓跋家养着五万勇士,光是吃喝拉撒一年要花掉的银子便是天文数字。 这不,前些日子又跟铁摩勒买了一万匹战马,拓跋迥这个一家之主,就不得不带头节衣缩食,能剩下一些是一些。 政事堂很静,除了拓跋迥翻阅密报的声音,安静的有些瘆人。只见那火烛就要熄灭,拓跋迥才从新点上一根…… “阿史那在秦淮河落水,出手的不是今天的那个和尚,应该另有其人,回头好好查一查那天在场之人。”拓跋迥头也未抬的说道。 “属下遵命。” 拓跋迥的两个义子,自打被拓跋迥救回来,便跪在那里,这一跪便是小半夜。若不是包阎罗开口说话,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屋里还跪着两个人。 拓跋迥合上密报,望着两个义子说道:“都起来吧,错不在你俩!明个去把澹台家的小姑娘请来,记得礼数周全些,别再让人挑出毛病!” 包阎罗二人就要领命离去,却见拓跋迥说道:“对了,老三你留一下。” 包阎罗走后,拓跋迥看着躬身待命的解不修半响,才说道:“你剑法得我真传,算是你们兄弟几个中武道成就最高的!已后没事多练剑,别老跟着老大到处跑,义父还指望着你已后能坐镇一方呢。” 解不修忙跪地叩首道:“不修知错,已后必当专心练剑。” “行啦,起身吧!已后莫要再跪,男人的膝盖宁折不弯,哪怕这天塌了也要站直了。” 拓跋迥的声音不大,听在解不修耳中确如晴天霹雳,只见解不修抽出手中长剑说道:“不修便是这剑,可断不可弯。” 拓跋迥点了点头,又低语说了些什么,才让解不修离开…… 政事堂只剩拓跋迥一人,只见其吹灭蜡烛,轻靠椅背,双手揉着太阳穴。一家之主不好当,一方雄主就更难了,别人还可以行差踏错,他拓跋迥不可以。拓跋迥就像攀登险峰的登山者,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即便会粉身碎骨,永坠轮回,拓跋迥也要坚定的向上攀登,站在那最高之处。拓跋迥不是为了让世界看见,而是为了看见世界,实现他心中所想所念…… 秋意浓喜欢看书,这一看便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书外是何年。谢家书房很大,可以说谢家书房便是谢家数百年来唯一留存的宝藏了。书很多很杂,秋意浓看的很快很细,就算书的海洋中藏着一本手绘春宫图,也要认认真真的看完才成。 《谢家族史》记载了谢家千年来的大事小情,就算一些违禁的话和事也都如实记录书中。这本书秋意浓看得很慢,大半天过去了仍只看了一小半…… “意浓大哥,止戈那小子派人来请,说是新结交了了不起的朋友,让咱俩说啥也要去一趟,见一见。” 听到谢颜之的呼唤,秋意浓合上手中书放回书架原位,才推门而出:“那便见上一见。” 夜里的秦淮河可要比白日里热闹多了,沿河的画舫烛火摇曳随波浪起伏,让人浮想联翩…… 秦汉画舫不远处的岸上,王止戈来回的跺着步子,时不时还要望向大街远处,口中偶尔还要抱怨一句“读书人就是慢,这都过去多久了,谢颜之那小子怎的还不来!”。 一名身着蜀锦长袍的年轻郎君笑道:“不是读书人慢,是止戈你性子太急!——那诗幼薇能让止戈如此着迷?定然是天仙下凡,有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王止戈被人戳破心思,闹了个大红脸,好在岸边没有烛火,算是保全了些颜面。就在这时远处街上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直到那二人走近,王止戈才确定,正是姗姗来迟的谢颜之和秋意浓。 王止戈大步迎了上去,与秋意浓见过礼后,便拉着谢颜之往前疾走了数步:“你这人哪样都好,就是这不急不躁的性子太讨人厌!” 一笑了之,也不争辩,这便是谢颜之对付王止戈的方法。这招对付王止戈历来管用,只见王止戈告饶道:“我的哥,我的亲哥,您还是快走两步吧,别让人抢先登了秦汉画舫,那我可得冤死了!” 也不知诗幼薇是对谢颜之这个落魄公子有意,还是可怜这个徒有满腹经纶却郁郁不得志的穷酸儒生。只要画舫没有客人,谢颜之来便可登船,就连画舫的下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王止戈确实很急,直到诗幼薇迎几人落座,才想起来介绍那身穿蜀锦的年轻郎君。 “孙不弃,与意浓大哥一样大兴人士,乃武道八品的大高手。” 孙不弃是谁,秋意浓不知道,可是这个化名孙不弃的小子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大兴城城防还攥在这小子手里呢。 祖不弃会来江宁城,肯定是陛下意思,秋意浓是不好点破身份的,皆因城里那位图谋可是不小的。祖不弃一旦暴露了身份,哪怕他是军神的后人,也很难全须全尾走出江宁城。 秋意浓惜字如金,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洗耳恭听从不接话,偶尔话题扯到诗幼薇身上才不经意的询问一句。 可以看出来,秋意浓只对诗幼薇这个女子感兴趣,皆因这个以美貌示人的女子很神秘。秋意浓第一次见面,便看出诗幼薇有着武道九品的修为,而一个武道九品的高手,会干这陪笑唱曲的营生,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秋意浓不是那种喜欢打探人家秘密的人,但是这个女人却一直旁敲侧击的再打探他和祖不弃的底,这就不能不让秋意浓留心了。而且这个画舫的下人也都不简单,除了迎客的妖艳妇人外,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就连船把式也有着不俗的身手。 普通的画舫,却有着不普通的人,如果这都不能令你警觉,就莫再江湖飘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你便喂了河中鱼。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王止戈赖着不想走,画舫的主人也是不会同意的。 夜里,秋意浓再次离开谢家书房,一步踏出便来到王家偏门,却见门口有一人微笑的望着他。 祖不弃已经再偏门等待多时了,他相信约好了秋意浓便会来。 “大先生,尉迟家的宝藏可有眉目?”祖不弃开门见山的说道。 只见秋意浓笑道:“谢家藏书有很多,但有用的不多!《谢家族史》还未看完,我想多少应该有些记录的!” 见秋意浓如此说,祖不弃叹了口气道:“王止戈这小子性子虽直,却挖不出半点有用的!王家那些老人,一提到几百年前的事,便警惕的都成了哑巴!王家恐怕我是呆不久了,若是有眉目还希望大先生能知会一声。” 秋意浓点了点头便回了谢家书房,见秋意浓离开祖不弃才打偏门进入王家老宅,同时心中暗想”尉迟家的宝藏数百年没消息,怎么偏偏今年传出风声,这里边总感觉透着古怪!”。 尉迟家宝藏的消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闹得江湖再起波澜。宗门大派,军阀大族,纷纷而动,就连一些个江湖散人也都想来江宁城碰碰运气。 尉迟家为了谋反,囤积了无数金银财宝,光兵器铠甲就够装备十万人的,而这些东西在尉迟家被灭后,却没有找到。 世人都说,得尉迟宝藏者,可争天下。大乾朝鼎盛时期,没人敢打尉迟宝藏得主意,一但大乾朝生了重病,有心人便多了,尉迟宝藏自然也成了香饽饽,若是见了,便都想咬上一口。 次日,见不到的拓跋迥终于可以见上一见了,澹台紫衣三人便急忙拜访了拓跋家…… “紫衣,不用担心,有我这个老家伙在,绝不会让咱七剑盟吃大亏的!”巨阙门大长老,信心十足的说道。 李太平笑着吹捧道:“那是当然,大长老趟过的河比俺走过的陆都要多!任他拓跋迥奸似鬼,也要喝大长老的洗脚水!” 见李太平那没正行的样子,澹台紫衣轻松了许多,不由笑道:“师兄,你这一套一套都是跟谁学的?” 李太平感叹道:“有什么样的师傅,自然便有什么样的徒弟!紫衣你是不知道,我师傅那张嘴可是能口吐真言的,好好的大活人能被他几句话气死!就算圣人见俺师傅那也是要绕着走的,不然圣人之体也是会吐血的!” 澹台紫衣笑道:“哪有徒弟这么埋汰自己师傅的,你就不怕被你师傅听了去?” “怕!我真是怕的要死啊!”李太平眼睛一翻说道。 好久没见老道士了,李太平还真的有些想念,毕竟有老道士在的时候,耳畔的世界总是很热闹。老道士一天到晚唠唠叨叨个没完不说,还总是喜欢吹嘘自己,什么天下十人我认第二没人敢任第一,什么一剑便可破万法,反正就是往没边了吹。 李太平一直认为,老道士吹牛皮的功夫,可当得天下第一,因为别人吹牛还得打个草稿,老道士不用,信手拈来皆是大话,可真是应了道法自然……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一章 七日后朱雀桥 一方霸主应该是个什么样,这个还真不好说,可是李太平今天见了拓跋迥后,便觉得当世枭雄就应如此才对。 不怒而威严,喜怒不形于色,所思所想总能快人一步,就算长了颗玲珑心的巨阙们大长老,在拓跋迥面前也玩不出花样,占不到便宜。 双方一见面,拓跋迥很随意的一句话,便把彼此的距离拉得很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一晃十多年未见,紫衣都这么高了!也怪我,这些年光顾着忙乎家族的事,没能抽出时间去看望澹台先生,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拓跋迥起身见过礼,落了座才说道。 “多谢拓跋叔叔关心,爷爷他老人家身体好着呢,每顿还能吃上两大碗饭,夜里还要看书到半夜才肯睡。”澹台紫衣微笑着说。 拓跋迥感叹道:“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身体好,便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福分!更是江南诸郡百姓的福分!” 拓跋迥很会聊天,话语权一直掌控在手里,既不会让你赶到很强的压迫感,也不会给你这人很好说话的错觉。李太平相信那日西湖畔若是拓跋迥亲自去,结果肯定大大不同。拓跋迥没去那只能说明七剑盟还不够分量,无法引起拓跋迥的重视,就算是现在人家也是看澹台灭明的面子,才如此和气。 叙过旧聊过家常,该谈的正事总是要谈的,只见澹台紫衣起身行礼道:“拓跋叔叔紫衣这次来,一是给叔叔请安,二是为了五剑盟的事……” “我听说紫衣已经是秋水剑宗宗主了,那五剑盟的事便是家里事,既然是家里事,过去的那些不愉快便不提也罢。”拓跋迥说道。 澹台紫衣三人没想到拓跋迥如此好说话,正要客套两句,便见一个胖乎乎的男子推门而入,声色俱厉的嚷道:“怎能不提?二哥可是丧命于此人之手,这大仇怎能不报!” “大胆!义父和五剑盟正商谈要事,岂可在此胡言乱语!念你们兄弟手足情深,这次便既往不咎,若有下次定当严惩不贷。”拓跋迥脸色冷厉的说道。 只见那那人,双膝跪地,叩首道:“二哥大仇不报,解不修枉为人弟,义父如此行事,岂不寒了五万勇士之心,寒了江宁城百姓之心……” 解不修如此一说,拓跋迥面露难色,看了看澹台紫衣却又欲言又止。 此时又有一人来到政事堂,同样跪俯于地,朗声道:“义父处事不公,包阎罗不服,还请义父顾及父子兄弟之情,立斩此人为二弟报仇。” 拓跋迥没有训斥包阎罗,而是覆手踱步,看样子很是为难。 “紫衣,你也见到了,拓跋家也不是我的一言堂,有些事还是要有个交代才成的!我看这样好了,便由我的义子解不修挑战太平小兄弟,此战无论输赢拓跋家和五剑盟的恩怨都就此揭过,你看可好?” 眼前一幕,初出茅庐的澹台紫衣看不懂,不代表李太平和大长老也看不懂,这明摆着就是拓跋家设计好的一出戏。 这场挑战,你五剑盟不接,那么两家便势如水火。若是接了,无论输赢客卿李太平都会心生芥蒂,很有可能负气脱离五剑盟离开江宁城,那么红莲妖僧也自然会离开。拓跋迥这招挑拨离间,可谓用的出神入化。 拓跋迥把澹台紫衣晾在那好些天,做的可不是无用功,而是利用这段时间把红莲妖僧和李太平二人的底子摸了个门清。 知己知彼,方能进退有据收放自如。拓跋迥能在几十年里成就偌大的家业,凭的可非运气,而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无论黑白,还是官场江湖,拓跋迥看的都很透,出招都很准。 拓跋迥这一手很妙,现在轮到澹台紫衣为难了。 澹台紫衣来江宁城之前,便了解到李太平并非悬瓠剑宗客卿,而是袁守正强拉硬拽来帮忙的,可以说李太平与五剑盟的情分还不如自己。若是一口答应,显然有卖了朋友的嫌疑,若是不答应这次江宁城之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太平见澹台紫衣窘迫的样子,笑道:“打架这事我在行也喜欢,若是几天不打就浑身难受!我看拓跋家主的提议就挺好,若是再有点彩头就更好了!” 拓跋迥没想到李太平会主动接了挑战,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却也毫不在意,毕竟尽人事听天命,不是所有事都能尽如人意的。拓跋迥如若连这点都看不开,也就不用放眼天下了。 只见拓跋迥说道:“小友若是能赢,拓跋家珍宝阁任选一件宝物带走。可若是小友若是输了呢?” 李太平拍着身后枣红剑匣笑道:“这里有两把剑,相信是有资格放到珍宝阁的,我若输便奉上一把又如何。” “小友爽快,那这事便定了,七日后秦淮河畔朱雀桥上,你二人便见个高下吧。”拓跋迥说道。 拓跋家之行,对于大长老来说是很顺利的,显然两家关系暂时缓和许多,不会出现剑拔弩张的事情,至于将来会怎么样,那就将来事将来说了。 会稽郡酒楼,红莲妖僧捧着红烧肘子吃满嘴流油,当听说李太平和人约斗的事,便抽出空来兴奋的说道:“打架好啊!我就喜欢看人打架。” 话后,便又将嘴塞得满满的,看样子这妖僧还是对大肘子更感兴趣。李太平瞥了一眼红莲,也没搭理他,手中运筷如飞,唯恐被那妖僧包圆儿了。 看着满桌美食,澹台紫衣却吃不下,她可做不到眼前那三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那样,一门心思的就知道吃。 红莲妖僧看着小姑娘愁眉不展的样子,停下手中吃食片刻:“小丫头,他打架又不是你打架,他都不愁你愁啥!再说这小子皮厚的很,解不修就算打的赢,也很难打死他。其实我到希望解不修能把这小子打个半死,省的一天到晚没大没小在这跟我抢吃食!” 李太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咽下口中吃食道:“我哪里有抢,我打小吃饭就快,神僧可莫要颠倒黑白,贼喊捉贼!” “你还知道我是神僧啊?你就这么恭敬神僧的啊!你——你把那道鱼给我放下,神僧我最喜欢的就是鱼了……” 澹台紫衣见这一老一少又在斗嘴,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澹台紫衣眼中,红莲可不像得道高僧,虽然他已经很高,无论佛法还是武道修为,都已经高到能碰到这天,可依旧像个孩童一样,随心所欲仅凭喜好做事。 拓跋迥也很高,却不会像红莲一样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拓跋迥在五剑盟的事上选择退让,便已经违心了,因为澹台灭明的声望很高,他还不想现在便直面这尊大神,他需要时间。 拓跋家政事堂,拓跋迥望着解不修说道:“李太平若是不出剑,你有五分胜算,若是出剑你便一分胜算也没有。不用不服气,李太平和剑西来联手可杀宗师,你不行。” “义父如此说,我岂非必输无疑!那义父为什么要提议让我挑战李太平?”解不修疑惑道。 “剑不磨不快,你九品巅峰也有几年了,可那层窗户纸始终捅不破,义父便想用这一战促使你突破,所以才定下七日后比斗。这七日你闭关吧,地点便在秦淮河下。” 拓跋家的宗师高手比东都王家多,比这大乾朝任何世家都多,可终究是暴发户,底蕴薄了些,比不了那些千年世家,经不起消耗。 所以拓跋迥很急,急着把解不修培养成宗师之上的高手。只有解不修挤进十大高手的行列,未来才能坐镇一方,他拓跋迥才能腾出手来问鼎天下。 李太平不会想到,悬瓠剑宗把他当磨刀石,这拓跋家也把他当磨刀石,若是知道一定会赌的在大点。更令李太平想不到的是,惦记他李太平的人还有很多,当然有好的也有坏的。 慕品山在崔家开在江宁城的客栈有些日子了,闷得有些发慌,便拉着崔明道游秦淮…… “咱们还要在这江宁城中呆多久?你那位母亲大人,是不是把你忘了?你是不是把我要找的人也忘了?”慕品山盯着崔明道问道。 崔明道是真的怕了这位问题小娘子,叹道:“你就不能一件一件的问!非得一连三问?” “怎么,嫌我事多了?这就开始烦我了?”慕品山瞪着崔明道气鼓鼓的说。 一物降一物,崔明道自认只要是美女就没有他搞不定了,可自打遇见这位后,崔明道便有些不自信了,看来只有不讲道理的李太平,能让这女人吃瘪。 “你在想什么?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慕品山拉住崔明道。 崔明道赶忙说道:“这么多问题,你总要让我想一想吧!先回答你最想知道的,那小子前些十日出现在鸡笼山,估摸着也快到江宁城了……” 秦淮河畔的秦汉画舫,就在慕品山二人眼前,只见慕品山指着那花船说道:“不知你的本事够不够大,能不能登那画舫,见那美人?” 崔明道很想说,老子没别的本事,就是有钱,别说看个美人,就算买回家都成。可崔明道不敢说,他怕小娘子一高兴,真让他把美人买回家……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二章 美人、美人、美人 风尘烟花入满帘,秦淮灯火夜未眠。 秦汉画舫有客人,而且是个美男子,就算与诗幼薇相比那也是不遑多让的美男子。俊男、美人相对而坐,美男子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而那美人此时却轻颦浅笑自顾饮茶。 “幼微这阵子很不顺啊!汝阴西湖的事办砸了不说,拓跋家的事也办的不咋地!要不要我这个做哥哥的帮衬一下?”俊美男子笑呵呵的说道。 诗幼薇放下茶杯,望着俊美郎君嫣然一笑:“厉夏哥哥千金之躯能来我这烟花风尘之地,已是极不易了,幼微哪敢再劳烦哥哥!” “幼微诸事不顺,我这个做哥哥可不好袖手旁观,你说是也不是?” 诗幼薇笑道:“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哥哥若是加以援手岂不小题大做,让老祖笑话。” 厉夏脸上挂着笑,口中却感叹的说道:“都怪哥哥把事情想简单了,豆大的事我若帮忙,岂不让老祖小看了幼微,亏了幼微心思缜密思虑周全!” 厉夏的笑很美,却让诗幼薇打心里讨厌。二人打小便在老祖身边长大,一起修行,一起玩耍,城里人都说他俩青梅足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 这二人心机深重,又都有争胜之心,平日里相见看着和和气气有说有笑的,其实都暗藏着机锋,背地里互相拆台使绊子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画坊内笑脸对笑脸,美人对美人,看着画面很美,实际上二人心里一点也不美…… 慕品山要见美人,崔明道自然要打头阵,而且是心甘情愿的。诗幼薇的美貌崔明道早有耳闻,只是这几年在外漂泊没能见上一见。 秦汉画舫的妖艳妇人见多识广,那双招子很亮,只要一打眼,贫富贵贱便可断个八九不离十。 崔明道见那妇人笑脸相迎张口预言,便抢先开口道:“广陵崔明道,铸剑山慕品山,特来拜访幼微姑娘,不知幼微姑娘可有闲暇一见。” 崔明道声音不大,却能清清楚楚的传入画舫。没等诗幼薇有所表示,却见厉夏猛地起身掀帘而出…… 厉夏站在围栏前,见那女子果然是朝思暮想的慕品山,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起来,只见其身子微晃跃落岸旁,笑道:“东都一别便是月余,在下心里实是惦念,不知品山过得可还好?” 崔明道抢上一步,挡在慕品山身前,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是空气不成,竟然当我面说那些个肉麻恶心的话!” 厉夏错开一步,很是嫌弃的说道:“你这花心滥情的家伙离我远点,莫让你身上那些个紫粉气沾染了我。” 崔明道最讨厌别人说他是花花公子,更何况这话是从厉夏口中说出,嘴上便没了把门的:“你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还好意思说我……” 这话很伤人,特别是崔明道当着慕品山的面,只见厉夏那万年春风脸不见了,此时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眼看着二人便要动手,却听舫上传来一把清脆甜美的女声。 “二位公子都是幼微的客人,可否给幼微个面子,莫要因为一两句话便伤了和气,让人瞧了笑话!二位公子,不如来我这画舫喝杯清茶听上一曲,好过在下边大打出手丢身份。” 崔明道不再看厉夏,转过身朝着花船上的诗幼薇行礼道:“幼微姑娘既然开了金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后,拉着慕品山便登船,仿佛怕走得慢了,会被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恶心到一样。 厉夏见状,冷哼一声,便也蹬上画舫,虽然这画舫中有他最讨厌的两个人。 金丝楠木制成的四角桌,摆着新平县霍家的陶瓷茶具,诗幼薇伸出纤纤玉手不紧不慢的依次奉茶敬客,口中同时说道:“剑南蒙顶石花,今年的新茶,若非三位大驾光临,我却不会舍得拿出来的!小女子一直认为,茶再好也要看品茶的人,若是心情坏了,那便糟蹋了这茶!” 崔明道拿起茶杯在鼻尖处轻晃,随后才浅尝一口说道:“闻,香气纯鲜;望,汤色黄碧;尝,味甘隽永。好茶,好手艺!明道之大幸也!” 诗幼薇欣然一笑:“能为明道公子煮茶,也是小女子之幸事。” 慕品山不懂茶,铸剑山除了师傅张鸦九好这一口外,大都好酒。师傅好茶,徒弟好酒,这很不正常,皆因张鸦九说过——年轻就要气盛,气盛怎能无酒。 慕品山有模有样的学崔明道优雅的尝了一口,随后笑道:“我不懂茶,说不出好坏,可是看到姐姐煮茶时心无旁骛的样子,便觉得特别的享受!” 坐在慕品山对面的厉夏此时笑道:“崔家大公子的高雅,我学不来,更学不会,这茶自然品不出所以然来!——面由心生,口乃心之门户!我更欣喜品山的坦诚,心中所思便是口中所讲,让我这个坦率人心情大好!” “不是我崔明道要坏你心情,你欣喜也好,喜欢也罢,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厉夏本不想看崔明道,此时却不得不看,只见其微笑道:“崔家大公子这话厉某不敢苟同,这船可坐,这茶可品,这人可看,如何成了镜花水月?” 诗幼薇看着崔明道二人争辩,又看了看默不作声脸颊微红的慕品山,不由扑哧笑出声来:“我说二位怎的船下船上吵个没完,原来是为了品山妹子啊!也对,这天下绝色,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男人总要争上一争的。” 见诗幼薇误会,崔明道忙解释道:“争是肯定要争的,不过我是为了我那太平兄弟争,我这做兄长的岂能看着弟妹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哄骗。” 其实崔明道与厉夏的争执,慕品山也猜出一二,只不过大家都没明说,她这个当事人也不好直接回绝厉夏,万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丑可就丢大了。 “瞎说什么?”慕品山颊染绯红,狠狠踩了崔明道一脚。 诗幼薇看在眼里不由笑道:“什么样的男子,值得明道兄如此袒护,不惜与厉夏公子翻脸,小女子很是好奇!” 说起李太平,崔明道自然要吹嘘一番,怎得也要把厉夏比下去才成…… “听明道公子如此说,小女子还真想见上一见,那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大英雄,若有机会明道公子一定帮小女子引荐才好。”诗幼薇微笑着说,心里却恨不得一剑将那个坏她好事的李太平扎个透心凉。 心里有恨的可不仅诗幼薇一人,厉夏对李太平那更是除之而后快,皆因手下一名宗师一名九品高手可都折在李太平手中。 崔明道大包大揽道:“只要我见到我那兄弟,便立马把人给姑娘带来,也好叫姑娘知道我所言非虚。” 诗幼薇心想,等李太平单独出了会稽酒楼,你崔明道见到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死了的英雄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口中却说道:“幼微这里先谢过明道公子!” 听了崔明道的话,慕品山没说什么,却又暗地里给了崔明道一脚。 慕品山动作虽轻,却瞒不过厉夏,只见厉夏说道:“品山最近可是都要留在这江宁城?” “太平过些时日才能到江宁城,所以我还会在江宁盘桓几日。” 厉夏有意无意表露出的好感,慕品山还是能感觉到的,所以便把李太平拉了出来当作挡箭牌。 慕品山对李太平却有好感,但也非崔明道说得那样。只是觉着两个人在一起时,虽然经常斗嘴,但是却很放松,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也不用藏着掖着。李太平给慕品山的感觉,就像是铸剑山上的师兄们,让她很有安全感,可以卸下所有防备,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随心。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慕品山和李太平在一起的感觉,那便是——心如止水,却又涟漪轻起。 听说慕品山还要呆些时日,厉夏笑道道:“那可太好了!品山不知我最近闲得发慌,这江宁城中也没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崔明道抢白道:“我们也算不上朋友。” 诗幼薇怕两人再次吵起来,便打起圆场:“我这画舫客人不多,几位闲来无事,便可到我这画舫多聚聚,听听曲子也是好的。” 说道唱曲,大乾朝这两年风头最盛的便是秦汉画舫的诗幼薇了。达官贵人也好,才子佳人也罢,凡是到过秦汉画舫听过小曲的,无不为那婉转动听如空谷幽兰的浅吟低唱所折服。 听到诗幼薇如此说,崔明道便来了兴致,不由笑道:“不知——明道今日能否有幸听幼微姑娘唱上一曲呢?” “姐姐就唱上一曲吧,妹子还从来没听过呢!”慕品山也附和道。 诗幼薇浅笑道:“那幼微今日便献丑了!” 厉夏一向不服诗幼薇,无论武道修为还是计谋策略,只有这唱曲一项,不得不心服口服,皆因他一个大男人可不好像女子那般做出千娇百媚的样子……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三章 洞玄观 渭水秋风吹黄叶, 漠北烽烟冲千里! 厉兵秣马出大兴, 甲胄蹄声踏玉门。 金戈染血战边关, 战鼓停歇归千骑。 …… 唱词字正腔圆,曲风悠扬激荡,余音绕梁久久不歇,端得一曲唱尽军国天下,边关烽烟,令人回味无穷。 曲停,崔明道画卷上那手抱琵琶风姿卓越的第五位女子也已跃然纸上,只见那画中美人一颦一笑皆惟妙惟肖,灵韵天成。 诗幼薇按下琵琶,俏脸上红润未退,自谦道:“唱得不好,让几位见笑了!” 《王师踏玉门》这是崔明道这辈子听到过最棒的曲子,没有之一。 只见崔明道感叹道:“能听得幼微一曲,画得美人一幅,明道秦淮之行足矣!” 慕品山和崔明道游秦淮,虽然有些不愉快的小插曲,却也算尽兴而归。 厉夏望着慕品山的曼妙背影,笑得很美。 小侍女大爬上花船三层,站在自家公子身旁感叹道:“这就是公子朝思暮想的女子啊?腿好长啊!就是长得有点狐媚,而且腰也太细了,再加上前面那沉甸甸的,恐怕给公子打伞会很吃力的!我觉得公子还是要再思量思量的。” 厉夏瞥了一眼干瘪的小侍女,忽感这秦淮夜凉,头也不回的反回了船舱…… 小侍女见公子要走,急忙朝着自家公子背影劝道:“公子一定要再想想,再想想啊!” 小侍女一边返回画舫二层,一边嘀嘀咕咕“公子一定是着了那狐狸精的道,我得找个法师做做法才成,可这大晚上的一时也没处寻去!哎,真是让人不省心!”。 画坊内,厉夏望着诗幼薇说道:“你我从未合作过,要么联手一次?” 诗幼薇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厉夏,又状若望天道:“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也没啊!厉大公子这是抽的哪股邪风,竟然破天荒的要与幼微联手?” 见诗幼薇冷嘲热讽,厉夏却也不气,依旧笑道:“和则两利,斗则两伤!这个你也懂,所以联手的事我没开玩笑。” 诗幼薇眉头微皱,半响后才说道“你我联手仅限于此事,这事过了,你是你我是我。” “一言为定!”厉夏急忙说道。 按说帮中巡查使可是实权,不应缺高手的,厉夏应无需与诗幼薇联手。还不是因为李太平厉在东都折了他厉夏一名宗师和一名九品,致使眼前人手不足,又远水解不了近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与那讨人厌的女人联手。 方山不高,却位于平原之上,远看依旧不失巍峨,如一方古印震慑天地。 “洞玄观”便在方山之南,有一宫、三观、六殿、九台、十八堂,可谓规模庞大,气势恢宏。 葛玄功行满三千,白日骖鸾上碧天。留得旧时坛宇在,后人方信有神仙。道教祖师葛仙翁建洞玄与南山,在此悟道白日飞升,留下这道教圣地与后人。 洗药池在方山南侧一处玄武岩洞之中,洞内常年阴风刺骨,池水阴寒无比,是葛仙翁炼丹洗药的之圣地。 此时的洞玄观洗药池,乃洞玄观禁地之一,常年有观中高手坐镇,以防宵小窥之。此时两位坐镇长老歪躺在蒲团之上,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正香。 “神僧,这不太好吧!毕竟道教圣地,也算俺本家,这若传出去,我太平道可就没法混了!”李太平探了一下两位长老得鼻息,很是为难得说道。 只见红莲妖僧不屑道:“这代观主不过宗师境,空有这洞天福地,而不能更进一层,就知道收那香火钱,实是让人不齿!今天神僧便借这药池一用又有何不可。” “可是按神僧的意思,怎么也得要三日功夫才成,三天的光景,观中道士怎可能不发现此处有异!”李太平挠头到。 红莲妖僧不以为意道:“这药池旁还有许多空地,若是这里边不够,外边总是够的!若那些牛鼻子还不知进退,神僧在这方山吼上一嗓子也无不可。” 听红莲如此一说,李太平感觉后背阴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红莲妖僧的佛门狮子吼,可是要震晕这满观道士的,若是惹怒了九天之上的葛仙翁,老神仙一剑刺下,红莲死不死他不知道,他李太平肯定连渣都不会剩的。 只见李太平说道:“真的要在此锻体吗?我怕——”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的到了此处便畏首畏尾!来之前我便说了,那解不修在秦淮河下练剑,是要有大突破的,你若不肯出剑便只能把外加功夫练至大成,到那脱胎换骨之境,才可一战。”红莲说道。 李太平皱眉道:“神僧也莫怪太平左右为难,我用佛门压道家,这事若让我师傅知道了,还不打断我双腿。” 红莲啐了一口,说道:“那老杂毛若是寻你晦气,你让他来找我,我到要看看二百年过去了,他有没有长进,那剑匣内的破剑,是不是都已经烂成废铁了。——好了!别婆婆妈妈的,赶紧下去熬着,若再瞻前顾后,神僧我转身就走,再不管你那些破事。” 妖僧的脾气,这些日子李太平也有所了解了,知道机会就只有这一次。若惹恼了他,管你恩情不恩情的定会拂袖而去,便不在犹豫,剑匣放在池边,青衫一解,脱了个精光,便跃入寒潭之内。 红莲这才笑道:“葛仙翁怎会怪我等无礼,你太平道不也是道教吗!为道教培养高手,仙翁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到红莲妖僧的话,李太平很想笑,这话明摆着是解释给葛仙翁听的,原来这妖僧也并非无法无天的主,也有他怕的时候。 “小子,若是再瞎想,看神僧不敲开你的脑袋。”红莲瞪着眼,威胁道。 李太平凝神静气,慢慢沉入潭底,这越往下寒气便越重,不得不封闭全身气息,运功相抗。 红莲见李太平已开始修炼,便不在多言,而是拎着两名道观长老来到洞口,盘膝打坐起来…… 有些事红莲没有告诉李太平,这洗药池,红莲二百年前便来过,而且在此处足足修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出关。这洗药池常年阴寒不假,可是红莲修炼之后才发现,这寒潭每日都会出现一次异状,地下会有热浪涌出,煮沸了池水。这股热浪足足可持续半刻钟之久,寒暑交替冰火九重,实属锻体圣地。 在红莲看来,李太平的外家功夫想要再进一步,需突破宗师境或者寻那虚无缥缈的天才地宝。这两样眼前看来都不可得,那么就只能选择在这洗药池冒险易筋洗髓,夺天地之大造化。 天刚放亮,一小道士拎着雕花的紫檀食盒,沿着幽闭遮天的竹林小路快步而行。 刚下过一场雨,竹林又常年不见天日很是阴凉,由鹅卵石铺成鹅的小路雾气蒙蒙更显湿滑。寒蝉子,每日早晚都要给看守洗药池的长老送食,这每日两趟往返,可马虎不得。 洞玄观小一辈中轻身功夫最好的便要属寒蝉子了,而且这人话少不喜多言,所以送食这个不落好的活,便到了他头上。四季交叠,寒蝉子也记不清送食多少个春秋,只是谨记食盒在手,便要快要稳,不能让饭食凉了,也不可洒了汤汁。 寒蝉子健步如飞,轻车熟路的来到洗药池洞口,却傻了眼,望着眼前怪异一幕,也不知要如何似好。平日里,只要将食盒放下,朝着洞内喊一嗓子,等长老出来换了食盒便可。 送饭这活,寒蝉子干了好几年,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只见,洗药池洞口,两位长老盘膝而坐,而其身后还有个闭目不言的老和尚。只见两位长老拼命的朝寒蝉子挤眉弄眼,反倒弄得寒蝉子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寒蝉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有人替他拿了注意。 “小道士,放下手中食盒且去忙吧。”红莲睁开眼,望着小道士说道。 小心的将食盒放在长老身前,寒蝉子才躬身后退,刚走几步便听那老和尚再次开口说道“记得晚饭多带两个人的吃食,切莫忘了!”。 回去的路上,寒蝉子差点摔了一跤,皆因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幕。寒蝉子有些弄不明白,观主什么时候安排了个老和尚一起守洗药池,这好像不太合乎规矩。可是两位长老看着他也没说话,兴许是观主特意为之也说不准…… 红莲提起食盒,笑着说道:“二位对不住了,这吃食只有两个人的份!想必二位作为此地主人总不好与客人抢食,再说以二位的修为,就算数日不吃不喝也算不得什么。二位既然不做声,那便是默许了,那神僧便不客气了。” 红莲提着食盒进了洞,身后那俩洞玄观的长老,却有气没处撒,也撒不出来。此时二人经脉被封,想动也动弹不得,只能期盼寒蝉子那小子,能领会二人刚刚的眼神,快些搬兵来救。 红莲会放那小道士离开,皆因他根本不在乎,以洞玄观现在的实力,就算牛鼻子们倾巢而出,也奈何不得他。反倒是为难一个不入流的小道士,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有些跌份……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四章 锻体 武道修行并无捷径可走,若想借着灵丹妙药天才地宝突飞猛进,最好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看看自己是否生于帝王家,看看圣人之上的是否真的有仙人。若是真有仙人,也要看看小胳膊小腿的能不能够到这天再说。 所以红莲的方法便是最好的方法,吃别人吃不了的苦,遭别人遭不了的罪,成那别人成不了的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别看红莲妖僧修佛,却对儒道两家多有研究,特别是儒家先贤的话,更是深表赞同。 寒潭前,红莲放下手中食盒,招呼道:“小子上来吧!吃饱喝足在继续。” 李太平在潭底一坚持了半宿,除了换气时会露个头外,基本都是静坐与潭底与那阴寒刺骨的寒气相抗衡。以李太平内外功皆九品的修为,在潭下也被冻得没了知觉,若不是脑子还清醒,估计红莲那声招呼都不见得能听得见。 对于李太平来说,红莲这一刻的声音,宛若天籁,便是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李太平跃出药池,一股极度阴寒之气,便弥漫了整个洞府,只见李太平鼻孔中有两条白龙出出进进循环往复。那不是白龙,那是已经侵入李太平骨髓的阴寒之气。 “小子还坚持的住吗?”红莲笑道。 李太平冻得舌头都不太灵光了,口齿不清的说道:“先让俺吃饱了再说!” 寒潭下不但真气消耗的快,体力同样消耗的也快,李太平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吃食虽然清淡不够荤腥,吃的却一样来劲,片刻功夫便吃了个精光。李太平眼巴巴的看着红莲,那眼神似乎会说话一样“神僧,可怜可怜小子吧!再施舍点,哪怕一口也成!”。 红莲抱紧吃食,很认真的说道:“小子,你现在可是易筋洗髓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贪吃!要知道吃得越多,体内杂质便越多,若不是怕你没了力气,抗不住这一潭池水,我是不会给你吃食的。” 李太平可怜巴巴的说道:“一口也不成吗?” “不成,半口都不成!小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可要挺住了。对了——午时潭水可能会有异样,到时切莫惊慌,只需以体内寒气相抗衡便可安然度过。”红莲一边吃一边说道。 红莲还算靠谱,没光顾着吃,而把重要的事情忘了。 对于一个饿得慌的人来说,看着人家大快朵颐,而自己却没得吃,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对于李太平而言,甚至比那寒潭之下还要难受。 李太平很怀疑红莲在忽悠他,因为这个老家伙特别贪吃,可他没证据,无法证明这种修炼方式是否需要节食。 既然看不下去了,那还不如不看,只见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神僧您慢点吃,可别噎着!小子还要修行,就不陪您了。”说着,便一头扎入潭水中,多看一眼都怕心绪不宁,会破口大骂那酒肉和尚。 红莲见李太平潜入深潭,才低语道:“还一口,你若吃一口,神僧我便要少吃一口,想吃我那份,门都没有!” 吃饱喝足,红莲便拎着食盒返回洞口…… 两位长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暗骂“寒蝉子那小子果然傻,这妖僧都回来了,救兵竟然还未来,看来将希望寄托在那傻小子身上,真的很不明智!”。 “这洞玄观的吃食,怎得二百年都未变,还是这么难吃!”红莲坐到二位长老身后,开口抱怨道。 听到红莲的话,两位长老不由心中暗惊。二百年?这妖僧莫不是二百多年前,大闹洞玄观,强行霸占洗药池两月有余,打伤道观无数高手的那个红莲妖僧? 洞玄观知道红莲妖僧的人不多,除了历代观主便是那些负责看守药池的长老,才听说过红莲妖僧。 只见红莲望着两位长老的背影笑道:“二位猜的不错,我便是那红莲妖僧,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惊喜!” “能看破他人心思,果然是那个妖僧无疑了!”二位长老心中暗叹。 此时此刻,二位长老反倒希望寒蝉子能再傻点,莫要将洗药池之事告诉他人,这妖僧呆够了自然会走,何必非得撵他走,徒增伤亡。 李太平在寒潭下的滋味很不好受,真气运行要比平时快了许多,消耗自然也要更快。提高真气运行速度,是不得而为之,如果还像平时那样运转真气,估计体内经脉便要被寒气冻住,后果吗不用想也可知道。 提高真气运行速度,经脉的负担很重,是一项很危险的事情。一个弄不好,经脉便要受伤,轻则武道修为下降,重则丧命,所以江湖上很少会有人如此做,皆因风险大于收益。 寒潭下度日如年,霎那仿佛便是永远,令李太平不知外边世界是何时,只是一门心思的咬牙硬撑。就在李太平快要挺不住的时候,寒潭之下异变陡生…… 玉皇大帝赐金印下凡,镇压一条火焰恶龙,令其永世不得翻身,不能为祸人间。而始皇至方山,见有天子气,便挥鞭两断,便有了如今三座方山,这便是方山的由来。民间流传的这个版本,令红莲深信不疑,皆因始皇那两鞭子破坏了金印的法力,让那头恶龙每日都有一盏茶的时间瞎折腾。 寒潭下的玄武岩已经变了色,如烧红的烙铁,一股股热浪打地下涌出,烧沸了寒潭之水。 异变发生时,李太平确实吓得不轻,差点便跃出寒潭,还好及时想起红莲的嘱咐,才冷静下来。一开始水温上升的不快,李太平还蛮享受的,可是没多久便有些受不住了,急忙将体内寒气运于体表,才堪堪抵抗住那股热浪。 热浪持续的时间幸好不长,在寒气即将耗尽时,那热浪便不在出现,水温也急剧下降。乍暖还寒,让李太平不觉激灵灵打了寒战,很是不舒服。 李太平置身于忽冷忽热的寒潭中,仿佛就像铁匠手中的生铁,不断的锤炼锻造,去除其中杂质。这种滋味若不置身其中,是无法切身体会的。 这一日不仅李太平受尽了煎熬,那送食的寒蝉子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洞玄观,年轻弟子上午要修习道教符法,心不在焉的寒蝉子便画坏好些符箓,被长老好顿训斥。午饭寒蝉子也是吃的索然无味,如同嚼蜡。下午的武道修行,更是错漏百出,惹得其他道士不得不躲得远远的,怕被寒蝉子一剑扎个透心凉。 寒蝉子,这一天满脑子都是洗药池洞口的那一幅画面,无论他怎么赶也赶不走,直到即将送晚饭时,寒蝉子实在是憋不住了。 去斋堂的路上,寒蝉子堵住了洞玄观监院,将早晨所见和盘托出。 听了寒蝉子的话,监院气得不轻,脸色却很淡然,也没有立马责怪寒蝉子,而是吩咐寒蝉子备上四人量的食盒,正常去洗药池送食。 寒蝉子见监院并没有惊讶,以为那老和尚确实是观中安排的,便不在多心,提着食盒快步送往洗药池。 寒蝉子不知道,他前脚刚走,监院便带着观中高手尾随而至。 洗药池洞口,寒蝉子放下手中食盒,行礼告退。却听那老和尚忽然开口道:“洞玄观的道友们,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藏头露尾的岂不有失身份。” 洞玄观监院乃观主师弟,九品修为,一对雌雄双剑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名头,在这洞玄观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既然被老和尚一口道破行踪,监院便带着数名高手围住了洗药池洞口,同时朗声道:“洗药池乃本观禁地,外人不得擅入,法师强闯我禁地扣我长老,若不能给本监院个合理的交待,可就莫怪本监院治罪于你了。” 红莲嘿嘿一笑道:“神僧我做事向来不给人交待,你若想治罪便拿出真本事让神僧瞧瞧。” “哪来的野和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本观撒野。”一名道观执事,见看守长老朝着他挤眉弄眼,以为是让他赶紧出手相救,便怒叱着抢身而出扑向红莲。 两位长老见执事扑将过来,不由心中暗叹“错了!错了!不是这个意思,哎——”,便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道观执事身在空中,便见那两位看守长老忽然闭上双眼,还以为是自己出手晚了,害的两位长老遇害,不由大怒…… 要成为道观执事,起码要有七品修为才行。这冲动的执事修为是够了,就是眼里不太够脑子不太灵光。两位长老都不弱于他都被老和尚擒下了,就他一人冲上去,这哪里是救人,这分明是送死。 执事的剑很快,眨眼便来到红莲眼前,只见红莲随手一抓,那长剑便在难进分毫,同时口中笑道:“架势不错,就是力度和真气都弱了些,不如也在这洗药池一起打坐修行吧。” 随着红莲话落,那执事便浑身一震,长剑脱手,人也随之跌坐洞前……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五章 玄门剑阵 洞玄观毕竟有着千年的传承,底蕴还是很厚的,虽然最近数百年没有宗师之上的高手坐镇,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葛仙翁飞升前,留下洞玄玄门大阵,阵法可降妖、除魔、卫道,又经数位大成者演化,化繁为简,便有了现今的玄门剑阵。 玄门剑阵,七人便可成阵,可叠加七人之力,威力惊人。也可四十九人成那玄门大剑阵,据传凑够四十九名宗师,可力压圣人。 红莲是见过玄门大剑阵的,虽然红莲不是圣人,可当年的洞玄观也凑不出几名宗师,所以结果不言而喻。 今天红莲又见到了玄门剑阵,二百多年前那一幕似乎就在昨日,不由得很是欣喜。这人若心情好,手底下的分寸便掌握得很好。 监院和剩下的六名执事将红莲围在阵中,七人七剑气息相通,任何一人出手都会牵引剑阵,集七人之真气运剑而出。 红莲不急不躁直等剑阵完全运转起来,才说道:“二百年过去了,看看你们这些牛鼻子可有长进。” 监院一声呼和,阵随人变,一把长剑忽然而动,径直刺向红莲身后。七品执事运转出的剑气,竟然让竹林无风而动,数百道剑气振剑而出,如蛟龙出海,张牙舞爪的扑向红莲。 “还算不错!气势、威力都当得宗师一击,就是对剑气的控制还不够细腻,所以啊——便不堪一击!” 随着红莲话音落下,只见红莲随手一挥,一只淡金色的手掌便呼啸而出,一把擒住那蛟龙七寸,下一刻那剑气蛟龙便爆开漫天剑气,消散与无形。 “宗师高手!” 监院心中一凛,不由吼道:“就算你是宗师,今天也要将你擒下问罪。” “别光说不练!神僧就在这,尽管放马过来,也别说神僧以大欺小,只要你们能让我移动半步,神僧便束手就擒,任尔等宰割。”红莲哈哈大笑,丝毫未将这些牛鼻子放在眼中。 监院是七人中修为最高的,自然便是最能发挥剑阵威力的一把剑。只见监院大吼一声“七龙伏妖”人便踏空而起,这一踏便幻出七道身影,下一刻长剑一振,便是一息七剑。 七道身影,七个方位,七道剑气,瞬间而成。只见那七道剑气,忽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百,霎那间剑气化龙。 随着七条剑气长龙在红莲头顶盘旋往复,只见竹林狂风大作,走石飞砂,地面和林中的雨露纷纷被卷起,旋转聚集在剑气长龙之上。 红莲仰头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下子还有那么点意思,可算作宗师全力一击,不过对于神僧我来说依旧不够看!” “大言不惭!”监院冷哼一声,那七条剑气长龙便呼啸着卷向红莲。 监院已将七人之力发挥到了极致,若红莲只是宗师水准,就算能接下这一剑,恐怕也将无力再战,不过很可惜,红莲不是宗师,而是宗师之上,所以这一剑注定无功。 只见红莲依旧伸出一只手,依旧只是轻轻一挥,这满天风雨便停了。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看似缓慢的在那七条剑气龙头上轻轻一点,便见七道金光将那兴风作浪的剑气长龙湮灭。这一次,监院的剑竟然连一丝水花都未激起,便被红莲所破。 剑阵的威力大,反噬自然也大,控制不属于你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见监院等七名道士,不多不少,一人喷出一口血,仰头而倒。 洗药池洞口此时又多出七名盘膝打坐之人,如若加上红莲,便有十一人之多。 红莲提起食盒正要进洞,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着那送食的小道士咧嘴一笑:“数好了,明早可别送少了,要不该有人挨饿了!” 寒蝉子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老和尚,监院和师叔使出剑阵都不是对手,一时吓得不敢动弹。 “小道士还不回去,是也想在这里打坐吗?”红莲嘿嘿笑道。 吓得寒蝉子连滚带爬,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洗药池内,李太平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若非脑子还清醒,还能思考,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已经身死道消了。 李太平能够清晰的看到体内真气在经脉内自主运行,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的不停不歇。这种感觉很神奇,甚至有些匪夷所思,如果红莲或者老道在身边,他一定要问一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太平,开饭啦!”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炸雷,那是红莲的声音。李太平忽然间又能感受到肉身的痛,能感受到那刺骨的阴寒,还有那窒息的憋闷。 这是灵魂归位了?李太平心中暗道,同时猛的向上游去,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憋死了。 李太平穿出水面,大口的,贪婪的喘息着…… 红莲错愕的看着李太平,说道:“你干嘛?不会是想不开,要自己把自己憋死吧?” 李太平跃出寒潭,一把拽过食盒,一边往嘴里塞着吃食,一边没好气的说道:“第一,小爷我要娶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做媳妇;第二,小爷要武道成圣。这两样都还八字没一撇,小爷怎舍得去死!以后可莫要瞎说,有点神僧的样子才好!” 红莲很不屑的说道:“你这两个愿望都很不靠谱,我觉得你应该换换。喂喂——你慢点吃,那份是我的!” 李太平哪肯住嘴,红莲越说慢点,他越是要快点,直到红莲伸手来抢,才停了嘴。 咽下口中吃食,李太平才继续说道:“这愿望就不靠谱啦?小爷我还有更不靠谱的愿望呢!” 红莲一愣,盯着李太平说道:“说来听听?” 李太平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才说道:“听好了,莫要吓到你!小爷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剑出天下太平。” 听了李太平的话,红莲努力的憋着笑,可是越想憋着,就越憋不住,直到仰天大笑,声震方山,却依旧笑个不停。这是红莲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比他师兄想要佛照九州还好笑。 李太平捂着耳朵,歪头看着红莲,很想说,我太平道的宗旨就这么好笑。 也不知是笑声引来了更多的道士,还是寒蝉子搬来了救兵,只见红莲收了笑声说道:“你先练着,外边来了些苍蝇,我去把它们轰走。” 李太平怕红莲下手没个分寸在弄出人命,不由说道:“都是晚辈,您老人家教训教训得了,莫要伤人。” 只见红莲说道:“小子,我们相处也不短了,你可见过神僧我乱杀无辜?可见过神僧我欺压百姓?当年神僧我杀人无数,可无一人是不该杀之人。世人都说我嗜杀成性,可我杀该杀之人,我就是要告诉世人,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何错之有!” 李太平怕红莲越说越激动,回头再打杀了外面那些牛鼻子,不由说道:“神僧,世人有多少是明白人?你与不明白人讲明白,岂不把自己也弄得不明白了!所以啊,问心无愧便好,莫求世人皆懂。正所谓世人皆醉我独醒……” “停,快停!莫要跟我讲你的那些道理,我外边还有事,这就先走了。”说着,红莲转身便走,片刻不多留。 当红莲回到洞口,看着满林子的牛鼻子,不由笑道:“这是干嘛?也都想陪着神僧我在这里打坐不成!” 监院等人已被观主救回,可观主却解不开红莲下的禁制,不由排众而出,抱拳道:“神僧想必便是二百年前在本观洗药池修炼的那位高人吧?” 红莲笑道:“观主就是不一样,这都能被你猜到!神僧我刚刚脱困不久,来到你这洞玄观,便想旧地重游,不知观主可否行个方便?” “既然是神僧,当无不可,只是我的这些门人还要劳烦神僧去了禁制才好。”观主有些不好意识的说道。 这一届的观主果然是个明白人,只是有些过于看重“利弊”二字。如果说观主只是个生意人那还好,可惜却是个修道求长生的,未来恐怕也无甚大作为!红莲不由心中暗道。 红莲解了那几个道士的禁制,观主也把人都撤了回去,只是留下寒蝉子负责招待红莲。 红莲看着寒蝉子说道:“神僧用不着你在这伺候,你该忙啥忙啥,只需记得早晚要送四个人的饭食,最好多些荤腥。” 红莲不闹腾,也没人敢去寻那红莲的晦气,道观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洗药池内,此时可很不安静,那地底热浪再次袭来,可是弄得李太平焦头烂额。 冷热交替,冲击着李太平的肉体,不停锤炼着他的肌肉、骨骼乃至内脏,同时也考验着运转真气时奇经八脉所能到达的极限。这个过程很痛苦,就算是打小便吃惯了苦头的李太平,熬的也很辛苦,李太平甚至想过放弃,还好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老道士说过——人这一辈子,酸甜苦辣咸,若是少吃了一样,那这个人生就不是完美的。所以吃苦的时候,忍着点,总会过去的,过去了你的人生也就就完美了。 李太平知道老道士很多时候都在忽悠他,可他却偏偏听了,也做了。因为李太平真的不想他的人生留下什么遗憾……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六章 长寿门端木万象 江宁城王家老宅,七进的院子,在这江宁城中却也算得大户了。正门宽敞大气,守门的家丁一身劲装很是威武。 看门护院可是家丁中的好活,虽然风吹日晒的很是辛苦,可毕竟是大户的脸面,王家还是舍得银钱给其置办些像样衣衫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着新衣这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只见护院人高马大神采飞扬,站在大门前双臂环抱气势十足,任谁见了都要暗赞一声王家果然不凡。 正午时分,王家大门前来了一伙带刀佩剑的江湖人士,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只见那人虎背熊腰,眼神冷厉,气宇轩昂。 王家守门的护院还是很有眼力的,只见其中一人忙上前躬身行礼问明来意。 “长寿门外事堂,端木万象来访,你家大公子王止戈可在家?”中年男子回礼道。 长寿门在大乾朝那可是响当当的存在,门徒几十万众,虽说不是那最强的门派,却是最大的门派。王家虽不踏足江湖,却也知道长寿门,更知道端木万象此人,皆因王家大公子便是拜此人为师。 听到端木万象四个字,两名护院忙礼数周全的将长寿门众人迎入院内,其中一人更是一路飞奔禀报家主去了。 王家家主王安生听说端木万象来访,忙整衣敛容快步赶往会客厅。临近会客厅,王安生放慢了脚步,调整了呼吸后才跨门而入。 “不知端木先生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先生莫怪。” 王安生姿态放得很低,很客气,毕竟王家早已大不如前,若非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还有些骨气,这一进门便要卑躬屈膝了。 王安生和长寿门众人刚落座,便见王止戈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倒头便拜,行那晚辈大礼。 端木万象道:“数月未见,白胖不少,是不是回了家便偷起懒了。” 王止戈忙一脸认真的躬身回道:“弟子归家后,每日依旧按照门中规定,勤修苦练,不敢有半分懈怠。” 长寿门外堂执事笑道:“止戈啊,你师傅那是逗你呢,不用这么紧张。就算偷点懒,那也是人之常情,谁回家还不多陪陪父母,尽些人子之道。” 端木万象说道:“你这个当师叔的,就会宠着他们,早晚把他们宠坏了!” 王安生忙陪笑道:“端木先生放心,王家乃书香门第,止戈打小便读圣人书,虽未能光耀门楣,却也懂得尊师重道,绝不敢欺瞒师长。” 见王家家主开口,端木万象点了点头说道:“止戈这孩子,文武皆通这一点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这孩子肯专心练武,长寿门定有他一席之地。” 聊了一会,王安生觉得长寿门还是很好说话的。从端木万象的言辞中便可看出,人家对自己儿子的评价和期望还是很高的,这让王安生很是欣喜了一阵子。 客套话说完了,家常也聊完了,那么也该聊些有用的了。只见端木万象朝着王安生笑道:“家主实不相瞒,长寿门却有事求王家帮忙——” 端木万象话说半句,王安生却品出来了,对方所求之事必然不小!皆因不是他端木万象有所求于王安生,而是长寿门有所求于整个王家。不过令王安生很费解的是,今时今日的王家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能够让长寿门有所求的。 有大事相商,自然要屏退闲杂人等,只见此时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王安生父子和端木万象。 王安生首先开口道:“都是自家人,先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王家能帮得上的,定然全力以赴绝不含糊。” 端木万象笑道:“尉迟宝藏即将出世,想必家主最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原来长寿门也在打宝藏的注意,可这事跟我王家有什么关系,王安生很是疑惑的说道:“尉迟宝藏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这江宁城小到八岁大到八十岁可谓尽人皆知!不知端木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端木万象说道:“宝藏现世有能者居之,长寿门便是为宝藏而来,而要得那宝藏,长寿门定然要依仗王家才成!” 王安生糊涂了,依仗王家?若是数百年前的王家还成。 端木万象见王安生迷惑不解的样子,不由直截了当的说道:“当年尉迟家修缮秦淮河河堤,便是王谢两家全权负责的,这河堤一修便是五年之久。河堤修缮两年后,尉迟家东窗事发,夷九族掘地六尺却未发现金银珠宝和军械铠甲!高祖大怒,你王谢二家乌衣巷那块祖宅便也被挖了个底朝天……” 端木万象说了这么多,王安生若还是想不明白,那干脆一头撞死在大厅的顶梁柱上得了。 王安生醒悟道:“端木先生的意思是,尉迟家宝藏是通过王谢两家修缮河堤之时藏起来的?” 端木万象说道:“虽然不能肯定,但这种可能性却是最大的,所以长寿门才有求于家主。” 王安生点了点头自顾说道:“却有可能!不过这事一时也没个头绪,端木先生需多等些时日,我先跟族中老人聊聊再说。” 端木万象相信,之前王家就算掌握了宝藏的一些信息,也没胆子起贪念,可现在不同了,有了长寿门他王家便敢动上一动,他王安生的心思便也就活了。要知道那可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就算他王家沾个小头,也够支撑他王家再延续个数百年不成问题。 尉迟家宝藏的消息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若不是前些日子被阿史那可汗在秦淮河洗澡的事夺了风头,最近又被解不修要与人在秦淮河比斗的消息压了一头,大街上听的最多的便是“宝藏”二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乌衣巷的繁华喧闹早已不见,曾经的庭院楼阁也已成断壁残垣,满眼杂草毫无生气,夜里来到这里总有些脊背发凉阴森恐怖的感觉。此时半人高的杂草中,正有一书生漫步其中,很是悠闲自得…… 相比乌衣巷,朱雀桥的命运就要稍好一些,但也仅是稍好。只见朱雀桥上的护栏瑞兽早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识,而桥墩处的瑞兽更是命运多舛,好些个已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还是经历了更加离奇的事件。 此时,朱雀桥下的河水中翻起数朵浪花,只见一抹雪白时隐时现…… 哗啦一声,那白影跃出水面,隐入乌衣巷的杂草之中,不见了踪影。 数百年风华转眼成烟,可悲可叹。蓝杉公子站在一处土丘上,正感叹着世事无常,却见一抹白条打其身后杂草中忽然跃出…… 蓝杉公子淡定的转身望着那一抹白,忽然嘴角微翘笑道:“这里又无人,干嘛鬼鬼祟祟的!” 那白条冷哼一声:“我堂堂军神后人,光着屁股满哪跑,你以为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被人撞见,你信不信回去后老爷子会扒了我的皮。” 秋意浓摇了摇头说道:“就算宝藏在秦淮河下,入口也不一定会在河道里,为什么你非得要在河道里寻呢?” 祖不弃很是肯定的说道:“必然在河道里啊,这都几百年过去了,你不会认为没人惦记尉迟家的宝藏吧!估计你所站之处,不知被人翻过几百遍了,若是有入口尉迟家的宝藏早就见了光了,还能等你我来寻!” 秋意浓摊了摊手说道:“你这无异大海捞针,谢家族史上虽说重点描述了这一段河道,但也说不准是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标注的!” 祖不弃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如这样,我继续在这里找,先生不如回谢家书房,兴许会有新的收获也说不准。” 秋意浓见祖不弃还是不肯放弃,也只好任由其泡在秦淮河里了。 每个人都有执念,祖不弃有,李太平也有。 李太平只能通过一天中早晚两次送饭,来计算到底在寒潭中泡了几天,因为只有在那个时间段,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红莲告诉他那叫“自身观”,当然这是佛门说发,道教管这种状态叫“坐忘”。红莲还说,无论叫什么这种明悟状态都应在突破宗师后才会有的,而你并未突破宗师,也许是这寒潭促使你进入了这种状态。 所以李太平很珍惜这段时间的修行,哪怕肉体上很痛苦,也不舍得浪费点滴时间,就连吃东西也要比平时快上许多。 李太平能够感觉到,身体似乎更纯净了,肌肉和骨骼更具力量,哪怕是内脏也不要比从前更加坚韧。奇经八脉也得到强化,就好比羊肠小路变成了笔直官道,真气运行的更顺畅,也更快。 李太平问过红莲,这种修行方式很管用,为什么洞玄观的道士不用,红莲回答的很干脆,因为他们用不了。红莲还说,寒潭下修行,内外功夫都要炉火纯青才行,也许除了你我就只有葛仙翁曾经采用过这种极端方式。 既然是极端,那便不是所有修行者都可以的,而且就算你各方面都适合,想在这里修行,那也要问过洞玄观的道士再说,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玄门大剑阵的。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七章 再遇美人 草原人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特别是铁摩勒人,在铁摩勒人眼里,什么楚瓦什人,什么图瓦族,那都是下等民族,而乾人就更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了。而作为铁摩勒可汗的阿史那,如何受得了被乾人三番两次羞辱,如何能屈身于这屁大点的蕃馆中蹲着。 阿史那觉着作为可汗,他不但要找回面子,还要让这江宁城的人都知道,他阿史那是大英雄是大豪杰,是乾人要低头跪拜的天之骄子。所以阿史那决定再次出行,而这次一定要高调,排场要足够大才行。 蕃馆门前,一支百人黑甲虎贲正安静的等在那里,这是包阎罗的执法小队。这支小队是拓跋迥斥重金打造的,小队每一名士兵都有着不低于二品的外家功夫,身上的全身甲更是镔铁打造,普通刀剑砍在上边连个划痕都不会有。 拓跋迥花了这么大力气打造这支部队,当然不能只用来监察部队军纪,还要担负起更重要的任务才成。江宁城很大,总有一些不安分的江湖人士想要闹事,那么这支小队便派上了用场。 头些年江宁城来了一对雌雄大盗,一夜作案十八起,江宁城有头有脸的大族可是被二人抢了个遍。这事当年在江宁城可是闹出很大动静,江湖上更是传的沸沸扬扬,皆因那对雌雄大盗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分量的。 “雌雄双色剑”是一对夫妻,这二人皆是八品修为,又善于联手搏击,很是难缠。 这事拓跋迥得知后,便出动了黑甲小队,仅仅三天那二人的人头便挂在黑甲小队的枪杆上游了街。从此事便可看出,黑甲小队的战斗力绝非一般江湖人士能够敌对的。 包阎罗带队等在蕃馆门前,直到临近午时阿史那才带着两名护卫不紧不慢的走出蕃馆。 向来不苟言笑的包阎罗,冷着脸走上前躬身抱拳道:“见过可汗。” 只见阿史那略微点头,便趾高气昂的当先行去。而那俩名铁摩勒护卫在路过包阎罗身旁时,露出一副嘲笑嘴脸,口中还叽里呱啦的说着鸟语,看那表情显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这一幕,黑甲小队人人看得真切,恨不得一刀砍了这几个铁摩勒人才解气。而当事人的包阎罗却丝毫不在意,在包阎罗眼里阿史那甚至不如那些江宁城的混混,若非阿史那乃拓跋家的客人,说不好包阎罗都会故意找他麻烦逮到检察院揍上一顿。 阿史那一路行来,心情可谓大好,路上乾人见了他都要远远的让出一条道,而且他从那些乾人的眼中看到了敬畏,看到了惧怕,甚至有那么一丝崇拜。这令阿史那很是享受,这路走起来就更加得意忘形,飞扬跋扈了…… “包阎罗带着黑甲巡街了,老三赶紧收拾收拾让出路来。” “好些日子没见到黑甲巡街,大哥你说这江宁城不会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 “寻思那些做甚!有包阎罗和黑甲在,这江宁城的天就翻不了!你我只要顾好咱的鹅油酥,过好咱们的小日子变成。” 街边摆摊卖鹅油酥的兄弟俩,一边说着,一边忙活着把摊子往后收…… 摊子前,捧着鹅油酥的高挑美人不由问道身旁的两位公子:“你们听说过包阎罗和黑甲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银发俊美郎君抢先回道:“包阎罗——拓跋迥义子中排行老大,武道八品,为人死板,是个不进油盐的家伙!至于黑甲,是拓跋迥用药物培养出来的一群没有痛感的怪物,就是杀起来麻烦些,除此外也没什么特别和好说的。” “没啥说的,你说了这么多!”另外一名公子,很不和善的讥讽道。 银发郎君笑道:“在下孤陋寡闻,倒要请明道公子说说看了。” 崔明道白了一眼厉夏,口中冷哼道:“与你这个跟屁虫有甚好说!” 听了崔明道的话,厉夏也不气,依旧笑呵呵的。 这几日,厉夏一直跟着慕品山,既不会刻意接近,也不会有意疏远,就是很随意的跟在一旁,偶尔聊上那么一两句。厉夏这种态度,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让人很难生出厌烦的情绪。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张笑脸确实耐看,就算女人也要多看上两眼。慕品山不讨厌厉夏,不代表旁人也不讨厌,最起码崔明道这几日就没少挤兑厉夏…… 阿史那觉着他自从到了江宁城,便走了起了桃花运,不然为什么每次出行都能碰见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眼前女子白衣胜雪,有着高挑曼妙的身姿和闭月羞花之貌,那一颦一笑皆让人神魂迷醉,令人无法自拔。阿史那看得有些痴了,不知不觉便来到那女子身旁,看那架势仿佛要一口吞了那女子才甘心。 “我的美人,你怎么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苦!”阿史那嘴上已经没了把门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垂涎美色的男人慕品山见的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赤裸裸的眼神,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慕品山盯着眼前的男人,手却不自觉的摸到了剑柄…… 崔明道见状暗道要遭,忙挡在慕品山身前呵斥道:“哪里来的粗野汉子,在不退下,莫怪本公子不客气!” 崔明道若不是见了包阎罗和黑甲跟在这粗野男子身后,早就将其一脚踹翻在地了。此时出声呵斥算是给足了拓跋家颜面,若是你拓跋家再不有所动作,那可就怨不得人了。 包阎罗皱眉上前拦住阿史那,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请可汗自重,这里是大乾不是漠北草原,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拓跋家也是保不住您的!” 阿史那此时早被慕品山的美色迷得丢了魂,眼睛里除了美人根本容不下其他,压根没听见崔明道和包阎罗说的什么。 只见阿史那脸色一冷,很不高兴朝挡在身前的两人吼道:“不开眼的东西,还不让开!美人——我是大草原的阿史那可汗,只有我高贵的身份才能与美人的美貌相匹配,只有我宽阔如草原的胸怀才能让美人依靠……” 说着,阿史那就要伸手将二人推开,却见此时崔明道身后的慕品山冷冷的开口道:“你二人让开,让我看看可汗的胸怀可能装得下美人和美人的剑!” 厉夏望着包阎罗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后电闪而出,下一刻阿史那便感觉眼冒金星,宛如腾云驾雾一般。 厉夏出手了,而且这一巴掌很重。只见阿史那飞出数丈远,若不是阿史那的两名护卫手疾眼快,他们的主子非得摔个半死不可。 “碍眼的东西,若是再不滚,小心你的狗命不保。”厉夏望着被护卫救下的阿史那骂道。 不知阿史那是被厉夏一巴掌打糊涂了,还是这人早已到了色胆包天的地步,只见其挣脱护卫指着包阎罗嚷道:“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将这几个胆大妄为之人拿下,不过千万小心莫要伤了我的美人!” 包阎罗没有搭理阿史那,而是撇了厉夏一眼,随后朝崔明抱拳道:“还请明道公子见谅,我替阿史那向各位赔礼了。” 慕品山上前一步,望着厉夏说道:“厉大公子这一巴掌下去,那人竟然还能开口说话,看来厉大公子这打脸不伤人的本事,着实了得!惹得小妹也想学上一学。”说着便向被黑甲裹挟着的阿史那走去…… 听到慕品山的话,厉夏便知刚刚用巧劲扇的那巴掌,被慕品山看穿了,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这群下等人拦着我做甚,没看我的美人来找我了吗!——闪开,快闪开!”阿史那左推右搡想要挣脱黑甲的束缚去抱那美人。 阿史那越是口无遮拦,黑甲越是裹带着他快速向后退去。今天出来前,包阎罗便说过,若是阿史那出门没带脑子惹了祸,只管弄他回去,一切后果由他包阎罗担着。 包阎罗望着崔明道,正要开口说话,便见崔明道摊了摊手说道:“你看我也没用,这女人我可管不了,有本事你们便管管看!不过丑话说前头,惹怒了她便是惹怒了她的几位师哥,到时打砸了江宁城,可别怪我崔明道没提醒。” 见崔明道如此说,包阎罗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厉夏,只见厉夏苦笑道:“我刚刚已经出手帮过了,再出手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我可不想与铸剑山的慕品山结梁子,更不想与山上那几位讲道理,因为他们很不讲理。给你个建议,赶在慕品山出手前,你们先一步惩戒那个色迷心窍的家伙,也许这事还能翻过去。” 厉夏先出手便是封拓跋家的嘴,忙我厉夏是帮过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厉夏也无能为力,可莫要说我厉夏见死不救,光顾着看热闹。 此时,黑甲中的阿史那还再大呼小叫,美人长美人短的…… 包阎罗眉头紧锁,惩戒阿史那这个主她做不了,而铸剑山的人他更得罪不起!所以他只能再争取一下,希望他的真心道歉和拓跋家的面子能让那个女子消消气,放过那个蠢材……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八章 接我一剑 英雄难过美人关,历史上因为美色而亡国的君主大有人在,这美色的威力便可见一斑。而阿史那被美色迷了心智,虽不会亡国灭种,却会害了江宁城,害了拓跋家。 包阎罗暗叹“红颜祸水”,却不得不再一次拦在那绝色女子身前。 只见其,躬身行礼道:“姑娘莫气,那人患了失心疯,并非有意冒犯,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包阎罗给姑娘赔礼了,还请姑娘看在拓跋家的情面,饶了阿史那这次。”包阎罗说着再次躬身行礼…… 慕品山摇头道:“师父说过,心情不好是病,是病就得治,而心病是要心药才能医的!在我眼中,拓跋家并非良药,所以我得寻那良药才能解了心病。” 拓跋家的面子也有不好使的时候,前不久刚刚经历了一次,这才几天便要再经历一次。而且两次都是因为阿史那,看来这阿史那就是个丧门星。 “姑娘要如何才能医得好?还请姑娘明言,包阎罗也好按方抓药。”包阎罗说道。 只见慕品山展颜一笑,开口道:“这药方也简单,阿史那接我一剑,无论能否接住,我慕品山都扭头便走,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包阎罗苦笑道:“姑娘说笑了,别说一剑,就是半剑阿史那也接不下啊!您这跟要他得命也没啥区别了。” 慕品山脸色一变,面露寒霜的说道:“我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今天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你包阎罗不会不知吧?还是说你包阎罗会为了一个平凡女子,而让拓跋家得罪了草原可汗?” 慕品山的话,让包阎罗无言以对。正如慕品山所言,他包阎罗就算看不惯阿史那所作所为,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得罪阿史那,使草原人成为拓跋家的敌人。 见包阎罗默不作声的样子,慕品山冷笑道:“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人分贵贱,命分三六九等!而在我眼里,人分好坏,命不分贵贱,所以他阿史那有胆子光天化日当街欺辱妇孺,便要有胆子接我一剑!” 包阎罗心中清楚,今日之事恐难善了,便硬着头皮说道:“姑娘确定只出一剑?” 慕品山再次冷笑道:“一剑便是一剑,你莫不是认为,铸剑山上的人说话不算话?” “不敢!不敢!”包阎罗一边说,一边退入黑甲中,挡在阿史那身前。 崔明道见状,忙跃上半空,吐气开声道:“闲杂人等速速退避,莫要因好奇而自误!” 话后,落到慕品山身旁,很是担心的说道:“小惩大诫,吓唬吓唬得了,可莫要搬来一座山!” “我只想要阿史那的命,又不是想要所有人得命,这点分寸还没有吗?还用得着你来说!”慕品山没好气的说道。 好心当作驴肝肺,这女人要不得,看来我应该劝劝我那好兄弟才行。崔明道眼珠子一转,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慕品山斜眼看着崔明道,因阴森森的威胁道:“若是被我发现,你敢打我的坏心思!我便找上广陵崔氏,告诉你母亲,你小子在外边不但冒充病书生败坏人家名声,还到处沾花惹草,做那禽兽不如之事。” 崔明道愕然道:“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只是在想如何帮你善后而已!” 慕品山瞪了一眼崔明道,便提剑往前走了数步。只见慕品山每走一步,气势便拔高一分…… 美人停,便气势如虹,如拔地而起的陡峭山峰,让人心生敬畏。 一直嚷嚷的阿史那闭上了嘴,因为那美人的桃花眼里仿佛多出一座透着刺骨寒意的冰山,让他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阿史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人也就随之清醒,这才想起刚刚都做了什么,不由暗怪自己冲撞了美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切不可色不迷人人自迷,要知道乱了心性,那刀不定何时便会落了下来,要了小命。就如眼前的阿史那一样,能不能保住命还要看拓跋家的人肯不肯拼命。 面对眼前女子那如山剑势,包阎罗肯定是要拼命的,不拼命阿史那安能有命在。阿史那若丢了命,可是要坏了拓跋迥手中那盘天下棋局的,所以这一剑,无论他包阎罗还是黑甲,不但要接下,还要接的稳稳的才行。 白衣胜雪,剑如寒霜…… 人是山,剑是峰,而山是铸剑山,峰是灵应峰。当那白衣动,剑也就出了鞘,当剑斩下,那峰便也斩下…… 黑甲不知痛,不怕死,所以无惧。而作为黑甲的头,包阎罗又怎会在乎生死,只见其抽刀怒吼:“随我开山——” 横刀出鞘,汇成一声争鸣,卷起一抹乌黑撞向那如刃山峰…… 阿史那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不由抱头蹲地,胆颤心惊。草原人不这么打架,草原人善骑射,所以要先比箭,再比马,最后才是弯刀,哪有上来就赤膊上阵玩命的。 慕品山只出一剑,皆因铸剑山的剑,只修剑势,不修剑技,所以慕品山的剑便是一招定胜负。有只修剑势的,自然也有只修剑技的,如秋水剑宗,便只修剑技,剑招变化多端,讲究见招拆招,十二式秋水长天端得变幻莫测。这两种剑术,并无好坏高低之分,皆是因人而异。 说时迟那时快,慕品山的灵应峰还是斩了下来。只见那山峰刹那间便劈在包阎罗和十数名黑甲武士头上,剑气斩上横刀,压弯了刀,也压弯了脊梁…… 九品武者的全力一击,就算黑甲也扛不住,只见刀断甲碎,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出现在黑甲武士身上,鲜红的血便染红了脚下青石。 一剑破甲一十八人,重伤一十八人,却无一人痛呼出声,这便是黑甲。这一剑并未结束,因为一个高个子的人还再扛着那道山峰。拓跋迥收义子九人,无一人的是孬种,皆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以说这九人撑起了拓跋家的半边天,所以身为老大的包阎罗便要抗住那道山峰,哪怕甲碎刀断伤痕累累,那脊背仍不肯弯依旧挺的笔直…… 剑光消散,那陡峭山峰便也烟消云散。包阎罗接下了慕品山一剑,虽然有些惨,却终究是接下了。 包阎罗看了一眼脚下被剑势压的面色惨白的阿史那,随后躬身行礼,苦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包阎罗这便带着阿史那回蕃馆,只要姑娘还在江宁城一天,在下保证阿史那绝不会踏出蕃馆半步。” 慕品山确实手下留情了,皆因那剑是劈在黑甲头上的,剑气被更多黑甲武士分担了,若那一剑是当头刺下,阿史那活不了,包阎罗也活不了,还得有黑甲给阿史那陪葬才行。 惩戒不一定要杀人,但一定要够痛。随着慕品山收了剑,这长街仿佛也松了一口气,一瞬间变得安静,也就一瞬间变得熙攘吵杂…… 这江宁城每日都有许多大事发生,而阿史那这个草原可汗再次碰壁的事情,却压过了城中所有大事小情,独占了鳌头。一时间大街小巷贩夫走卒,谈论最多的便是阿史那可汗的胸怀有多宽广,还能容下这世间几位女子…… 秦淮河秦汉画舫,诗幼薇见厉夏一脸苦笑的掀帘而入,不由掩口浅笑:“厉夏哥哥,今儿心情不怎么好,看来求爱不顺啊!” 厉夏没好气的说道:“明知故问!对了——我那傻丫鬟呢?” 诗幼薇挑眉道:“她一个大活人,腿长在身上,我哪里看的住!” 听到诗幼薇的话,厉夏那张脸,一瞬间变得阴冷无比,冷的有些吓人:“少跟装疯卖傻,这秦淮河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告诉我,那傻丫头去哪了?” 这些年诗幼薇可没见过厉夏这个样子,不由说道:“不逗你了,你那宝贝丫鬟,说是饿了出去买糕点吃了。” “你这画舫什么糕点没有,需要到外边去买?”厉夏丢下一句话,便掀帘而出…… 厉夏刚登岸,便见小丫鬟蹦蹦跳跳打远处往回走。只见厉夏几个闪身便来到小丫鬟身前,瞪眼怒道:“不是说过不要乱跑吗?若是再不长记性,便将你送回去!” 小侍女大眼睛忽闪忽闪似有有泪花打转,小口中还咬着半块糕点,很是委屈的僵在那里…… 厉夏忽然心中一软,伸手擦去小丫鬟嘴角的糕点渣,软声细语的说道:“江湖险恶,下次莫要独自外出,你若出了事还有谁能给你家公子打伞!” 见公子不在生气,小侍女忽地破涕为笑,将手中半块糕点往自家公子口中塞了过去:“公子尝尝,可好吃了!” 厉夏张开嘴,任由小侍女将那吃剩下的半块糕点塞入口中,脸上才挂了笑,宠爱的揉了揉傻丫的头…… 画舫下的那幅主仆画面尽数落入诗幼薇眼里,只见诗幼薇笑的越来越开心,因为不经意间她竟然发现了厉夏的命门,这如何能不让她喜出望外。 原来心里从不肯装不下任何人的厉夏,竟然已经有人走进他的心田,看来厉大公子还不知他已经有了破绽,这个破绽不是慕品山也不是这天下任何一个美人,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七十九章 要命的美人 秦汉画舫,美人笑看美人,画面唯美却不和谐。只见那美人,玉指绕鬓发,樱口轻起,吐气如兰…… “厉大公子既然放下了便一身轻,不如咱们再聊点放不下的,可好?”诗幼薇眉目含笑,眼波流转。 厉夏自顾倒茶而饮,随口而道:“不就是想问,我的人什么时候到吗,犯得着阴阳怪气的吗!” “那你的人何时能到?妹妹可是眼巴巴的望穿了秋水啊!”诗幼薇说道。 厉夏望着画舫外的秦淮河,笑道:“宫不二,今日可至。” 诗幼薇听到宫不二的名字,很是吃惊:“厉大公子果然不简单,竟能将那眼高于顶的宫不二收入麾下,小妹佩服至极!” 厉夏笑道:“豪杰重豪杰,英雄惜英雄,幼微若是男子,当懂得男人之间的情谊!” “小女子可不敢与你们这些大英雄,大豪杰,相提并论!幼微是女子,是睚眦必报的小女子。”诗幼薇特别在“睚眦必报”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厉夏收回投向船外的目光,望着诗幼薇笑道:“既然睚眦必报,那就抓点紧,争取这两日便报了吧!” 厉夏离开了秦汉画舫,却将小侍女留了下来,因为这里更安全,只要诗幼薇愿意,就算封了这秦淮河也并非什么难事。 方山洗药池竹林小径,寒蝉子拎着两个食盒快步如飞,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这几日寒蝉子很快乐,皆因那老和尚很能说,跟他讲了许多江湖上的奇闻趣事,让他这个没下过山的小道士,眼界大开。 “今天这吃食不错,竟然有鱼有酒,小道士看来是下了功夫的啊!看在这道鱼和酒的份上,等神僧吃饱喝足,便指点你一番好了。”红莲笑呵呵的提着食盒进入洗药池,留下一脸兴奋期盼的小道士。 红莲来到洗药池旁,便见今天的洗药池很不同,只见本应平静的池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如心脏的跳动,震开一圈圈波纹…… “这小子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比神僧我当年的阵仗还大!”红莲心中感叹,却没去打扰李太平,只是放下食盒转身离开。 洗药池下,李太平的状态很玄妙,只见其每一次心跳都会引动池水,仿佛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已经是这一潭池水。 坐忘状态下的李太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随着血液和真气流转,体内的杂质越来越少,同时一些暗伤也已痊愈,就连透骨钉留下的穿胸伤痕也已不见,身体越发纯净无暇。 李太平终于明白什么是脱胎换骨了,原来就是将这具身体,从新梳理清洗一遍,回到那不染尘烟的无垢之体。这就如同武道修行一样,是在逆天改命,是有着大凶险的。 四天还是五天,李太平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次锻体绝对超过三天了。真气再次运行了一个大周天,见体内再无杂质排出,李太平魂归肉体,结束了坐忘自观,打寒潭跃出。这一跃便如跨过龙门的鲤鱼,一个崭新的世界将从新呈现眼前。 换上新衣,背上剑匣,李太平却没有去动眼前的食盒,而是闭目感受着周遭的一切。那气流流动的轨迹,那洗药池外剑刃破空之声,还有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都印证了李太平的眼前世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立体。 洗药池洞口,寒蝉子尽展平生所学,那剑舞得虎虎生风,刚柔并济,甚是好看。却见一旁的红莲摇头叹道:“中看不中用,只有剑招而无剑意,这样的剑欺负欺负山野村夫三俩毛贼还成,走江湖的话这剑就实在不够看了!” 寒蝉子收剑躬身行礼道:“还请神僧教小子剑意。” 红莲笑着说道:“里边那小子出关了,本应与那小子一同离去的!也罢!看在这几日你能准时送吃食的份上,神僧我便再多留两天,能不能学到本事,可就看你小子的悟性了!” 寒蝉子见神僧竟然答应教他两日,不由喜上眉梢,便要叩头感谢…… 红莲挥手道:“少来那些虚头八脑的,神僧不讲这些!进去把食盒收了吧,明早按时来此处便可。” 寒蝉子依旧叩了头才起身走向洗药池洞口,却见此时一个年轻郎君打洞内走出。剑眉朗目,皮肤白皙,淡淡而笑很是耐看,寒蝉子忙行礼让过郎君,才走向洞内。 红莲打量着李太平,欣慰的点头道:“人模狗样的,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李太平来到红莲面前,整理衣冠后,才缓缓躬身行礼,口中郑重其事的说道:“太平道,李太平,拜谢神僧再造之恩!” 红莲却很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李太平拜下一半的身子,便再也拜不下去了:“你小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咱们扯平了!洞玄观事了,我便要离开这江宁城了,他日有缘咱们江湖上再见。” 李太平有些不舍的问道:“神僧不去看小子比斗了?” 红莲摇头挥手道:“小孩子打闹,有甚好看的!你小子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李太平躬身行礼拜别了红莲,青衣背剑匣,借着月光下山而去…… 漫步山间,李太平觉着这山里的空气要比以往来得更要清新,天上的玄月也更明亮,月光洒下映入那树枝上的夜枭双眼…… 李太平虽然并未急着赶路,却也将身后方山和洞玄观远远甩开,只剩下一方古印的轮廓。既然不急,李太平就没有走官道,而是悠哉游哉的在林中飘荡,踏着树尖从新感受这方天地…… 这次易筋洗髓,让李太平的耳目更加灵敏,对周遭的感知也更加清晰,以前不易擦绝的细微之处,现在也变得纤毫毕现。这一次锻体,可以说再造了李太平,身体机能大幅提高的同时,奇经八脉也变得更加坚韧宽阔,虽然武道修为并未有什么改变,但是李太平相信,此时的自己要比锻体前的李太平战斗力高了不止两成。 李太平穿过最后一片树林,眼前是一马平川的空地直延申到江宁城,远处的江宁城便映入眼中。李太平紧了紧身后枣红剑匣,大步踏出,却见一旁林中一道苗条的身影飞快的向他这便赶来…… 人还未到,剑意却已先到。一把剑,一把追魂夺命的细剑,一个美人,一身黑衣要命的美人。 “阴魂不散!今日便叫你魂飞魄散。”李太平屈指弹剑,口中怒喝,同时欺身而上…… 傅青蛇的剑依旧狠辣诡异,不过在此时李太平眼中,似乎傅青蛇的细剑变慢了。既然慢了,那么在诡异刁钻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太平弹开细剑,拳头狠狠砸向傅青蛇那张面如蛇蝎的脸颊,却见傅青蛇丝毫不慌,只是偏了偏头。就在傅青蛇偏头的刹那间,没有任何征兆,一支羽箭便突兀的出现在李太平挥出的拳头前面…… 拳箭相交,劲儿气炸裂,而那箭羽离弦撕裂空气之声,才堪堪传入耳中,可想而知这一箭有多快。这一箭不但快,而且时机把我的恰到好处,在傅青蛇偏头前便离了弦,可见那名弓箭手有着多么可怕的洞察力,对自己的箭技多么自信。 李太平感觉右拳指骨传来钻心剧痛,不由皱起眉头,九品外家功夫的金刚铁骨,再加上九品内加真气,竟然被那箭手一箭射伤指骨,可想而知这一箭的威力。 李太平没有丝毫犹豫,虚晃一招,便钻入密林中。 回江宁城李太平是不敢想了,在一马平川的空地上,他就是个活靶子,何况还有个难缠的傅青蛇,恐怕他连百步都坚持不到,就得被那弓箭手钉在地上。 李太平逃入林中,引得那弓箭手轻疑一声…… 宫不二,他的箭便如他的名字一样,无需第二箭。可今天眼前那小子,接了他一箭,竟然还能逃入密林,这是让宫不二未曾想到的。宫不二武道虽然只有八品,可是他的箭确是能够射杀宗师的。 江湖把宫不二的箭法传的神乎其神,可是真正见过的却没有几人,而见过的那几人也都被宫不二送下了地府。所以宫不二的箭便是这江湖不得而知的传奇,宫不二在江湖上便有了“不二箭”的名号。 只见宫不二冷笑一声:“倒是挺聪明知道往林子里逃!不过若是认为逃到林子里便能躲过我的箭,那就太看不起我宫不二了!” 傅青蛇与宫不二对视一眼,便也追入密林中,而宫不二则闭眼开弓,朝着李太平逃跑的方向又是一箭。这是一箭抛射,那箭羽瞬间射入云层,仿佛要将那玄月也射下。 李太平正在密林中穿行,忽然心生警兆天回头望了一眼,便见半空中一点寒星急坠而下…… 砰!砰!哗啦—— 两棵参天古树,被那寒星拦腰射断,依旧去势不见直奔李太平后心而来。幸好李太平刚刚回头望了那一眼,不然他比那两棵古树也好不到那里去。只见李太平其腾身而起,那寒星擦着李太平鞋底飞过,远处便炸开漫天尘土木屑……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章 箭去剑来 月下密林,箭去剑来。一道魅影,一把细剑,如附骨之蛆很是难缠。 冷冽的剑气打李太平身后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李太平拧腰出拳。拳剑相交,劲儿气炸裂,李太平借势后翻再次拉开距离…… 宫不二脚踏树尖腾身而起,弓如满月,又是一箭射出。那羽箭去势急如流星,下一刻便出现在李太平眼前,李太平不敢托大,一拍身后剑匣,青玄便来到手中。 当! 青玄振飞羽箭,李太平的身子急速下坠,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宫不二的视线里…… 脱胎换骨后的李太平,依旧无法仅凭肉身硬接那人射出的羽箭,在加上轻身功夫一流的傅青蛇,今晚不出剑恐将埋骨在这江宁城外。 养剑不出必死,出剑则能拼出一条生路,这么简单道理,无许多想,当然是保命要紧。李太平不断在密林内闪躲腾挪,想借此躲避那神射手的锁定,至于身后紧追不舍的傅青蛇,李太平还没空搭理她。 宫不二再次闭上双眼,仅凭双耳便锁定了急速闪躲的李太平,只见其冷哼一声:“小子你以为看不见,便射不到!”修长的手指搭在弦上,这一次竟然是两支羽箭,只见弓满月箭便出…… 李太平高速移动的身子,猛地变向,一支羽箭擦着衣袖飞过,那支衣袖便化作纷飞的蝴蝶,还未等李太平再次变向,另一支羽箭便划着弧线打李太平身侧袭来…… “妈的!一次两箭,还有一支竟然是弧形箭,老子到底惹了谁?”李太平心中暗骂,手中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青玄剑堪堪横在前胸,挡下那要命的弧形箭。 这一箭很重,只见李太平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撞断一棵古树后才停了下来。还未等李太平回气,傅青蛇的细剑便打身后刺来…… 一息百剑,这已经是傅青蛇的极限了。傅青蛇相信这一剑即使不能要了那小子的命,也能重创对方,皆因一箭接一剑那小子根本没有时间回气运转真气。 信心满满的傅青蛇,却被眼前那人那剑的举动惊到了…… 青玄剑离手而出,接下傅青蛇第一剑,打着转便又接了第二剑,随后第三剑、第四剑…… 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炸开剑气无数,搅碎了那命途多舛的半截古树。 李太平暗道侥幸,这要是数天之前,他万万接不下傅青蛇这一剑的。而经过易筋洗髓后的经脉,真气运转更快,让他有机会回气使出离手剑,挡下傅青蛇的必杀。 李太平不敢缠斗,因为那名箭手的洞察力太过恐怖了,他必须想办法逃,若是逃不掉,就得硬着头皮迎着那人的箭,先杀了他才成。 李太平畏惧宫不二的箭,而此时的宫不二也咂舌不已。自打他练成弧形箭后,就没失过手,更何况刚刚可是一次两箭。这弧形箭非常难练,宫不二只是听说草原有人可以做到,却并未见过。 弧形箭,射箭高手通过射出箭身的摆动来改变法向,没有千万次的训练和对天地的感知,是无法做到的。弧形箭可以绕过障碍物,命中目标,这样的箭便可保留所有动能和箭身上的真气,对敌人的打击便是百分之一百的。所以宫不二狠自信,他相信若是有一天修为可以突破宗师之上,那么射下几个圣人也是可以做到的。 可今天,竟然有人接了他的弧形箭,这让宫不二很震惊也很愤怒。只见宫不二再次搭上两支羽箭,同时口中吼道:“傅青蛇缠住他,我看他还能躲过几箭。” 不用宫不二提醒,傅青蛇早已死死缠住李太平。因为傅青蛇心中清楚,这才多久,李太平武道修为便更进一步,若是今天让李太平逃出生天,恐怕日后想杀他就更难。 九品巅峰的傅青蛇若要死缠烂打,李太平是很难脱身的,更何况远处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神射手。 纯钧已经来到手中,此时李太平已经底牌尽出。既然逃不了那便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后路可言。 傅青蛇的剑技,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很是毒辣。而李太平的离手剑也属于剑技,现在二人便是剑技对剑技,看谁的剑招剑意更强,看谁对剑技的理解更深更透。 青玄离手,纯钧在手,李太平欺身而上与傅青蛇近身缠斗。月光下剑气纵横,数丈内剑影交错,二人见招拆招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李太平纯钧震开傅青蛇刺来的细剑,青玄便乘虚而入,打傅青蛇身后旋转着斩向傅青蛇的后脑。只见傅青蛇也是了得,应是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后仰使出铁板桥,同时一条腿阴毒的踢向李太平下身。这下若是踢重,轻则断子绝孙,重则丹田尽碎一命呜呼。 后退出剑,李太平斩向傅青蛇踢出的撩阴腿,却忽生警兆硬生生收剑再退一步。一支羽箭划破夜空,撕裂洒落的月光,直奔李太平面门而来…… 李太平眼中的世界仿佛变慢了,那羽箭在瞳孔中一点一点放大,一瞬便只剩咫尺距离。没有丝毫犹豫,纯钧迎上了箭尖,剑与箭即将相交的刹那,李太平只觉眼前一花,一箭变两箭。 那躲藏在第一支羽箭后的弧形箭,突然变向并超过第一支羽箭,来到李太平眼前。 退的再快,也不会比那箭还快,挡也只能挡住一支箭,这是无解的箭技,就算是宗师恐怕也要含恨箭下。 宫不二笑了,他不相信那小子还能箭下偷生,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战斗本能,是要经历无数生死才能磨砺出来的。有些时候决定胜败的并非修为,而是人本能的反应,皆因很多要命的时候,是没有时间去考虑应对之策的。 李太平生死百战,已经被老道士磨成一把要命的剑,所以李太平不仅战斗经验丰富,本能反应更是早已与战斗融为一体。只见其,不退反进,纯钧先一步刺在第一支羽箭上…… 箭与剑对撞,下一刻恐怖的力量,炸开一圈波纹,李太平倒飞而出。只见李太平顺势出拳,击中那弧形箭,倒飞而出的身子再次加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入林中。 两箭,如同两把大锤,让李太平的速度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只见李太平身在空中,猛地反身出剑,一瞬便是数百道剑气。凡是挡在李太平飞退路上的事物,都被剑气搅的粉碎。 出剑,再出剑,李太平所过之处,皆化作漫天尘埃。 宫不二见状,大吼道:“快,追上他,他要逃!”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顺着李太平开出通道追了下去…… “逃”那是不可能的,李太平已经打出真火,今夜注定要有人葬身此地才行。 两支箭加持的动能渐渐消散,李太平的速度降了下来,便不在出剑。却突然收敛气息,反身闪到烟尘之中,潜伏下来…… 用剑气搅起漫天烟尘,是李太平临时起意,便是要迷惑那两人。若是那两人顺着烟尘追来,那便该轮到他李太平反身刺杀了。 傅青色速度很快,转眼间便追出长达几十丈的剑气通道,可追出来后却早已没了李太平身影。不由微微一愣,忽然心到不好,便毅然决然反身扑入烟尘之中,同时娇呲一声:“小心!他有可能还在附近。” 听到傅青色的提醒,宫不二暗道“不好!”,就要跃出烟尘,而一把剑一道人影却要比他快了一线。只见烟尘中,李太平脚下地面炸裂,猛地弹身而起,一人一剑,一往无前的刺向宫不二。 只见宫不二也够狠,知道现在已经躲不了,便不再躲,而是弯弓搭箭,一次便是三箭。一击三箭,这已经是宫不二的极限了,宫不二在拼命,他要看看到底是谁的命够硬。 如此近的距离,双方都没得躲,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便看这一次谁敢舍命了一搏了。 三箭对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硬碰硬,看谁更硬。纯钧化作天地最重一剑,迎向宫不二的箭。 剑势“千钧”,够重也够硬,相交的霎那间,三支羽箭便被高度压缩剑气搅的粉碎,但是那箭支的冲击力依旧突破千钧,击中李太平的胸口。同一时间,宫不二也将长弓横在身前,硬抗了千钧的余威…… 这两人可以说都够狠,都是舍得玩命的主。所以这结果便是两败俱伤,只不过有人会伤的更重。只见李太平口喷鲜血倒飞而出,而宫不二长弓断人飞,如果这便是李太平想要的结果的话,那李太平就亏的太大了,因为人家可是还有个援手的。 宫不二身在半空,互感胸口剧痛,只见一柄长剑不知何时,打背后刺入透胸而出。 “你——你——”宫不二看着胸前染血长剑,话还没说完便晕死过去。 李太平爬起身,看着身后扑来的傅青色,挥手一招青玄便飞回手中,同时吐出胸口淤血,冷声道:“烦人的苍蝇没有了,你我也该有个了断了!” 月下,回答李太平的是一人一剑,一道扭动如蛇的身影…… (现实中,已经有人可以利用箭身的摆动,射出弧形箭,大家有兴趣可以上网查一下“安德森”。并非广告,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还是要合理一点的好。)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一章 美丑一张脸 秋风送晚,玄月满枝头,星空浩瀚如海悬于九天。 星空下,枝头上,谁家儿郎抱剑数星星,却见那天幕中有流星滑落…… “何苦呢!杀人者人恒杀之。”李太平抱剑感叹,随后踏着枝头乘着秋风远去,只留下一具无人问津的冰冷尸体。 一具尸体,孤零零的永远留在这片不知名的密林中。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问,哪怕你曾经搅动风云,死后也不过黄土一捧。 半个时辰前,傅青蛇绝不会想到她会丧命于此。那一刻的她信心满满,她相信她的剑,因为除了剑便只剩下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执念,其他皆是身外之物。 细剑振出剑光百道,如绵密的牛毛细雨,朝着那个依旧在笑的男人当头罩下…… 只见那男子挺直了身子,气势便如巨浪怒涛汹涌而出,下一刻两声剑鸣宛若龙吟,那男子手中剑便离手而出,若蛟龙出海迎向那漫天剑雨。 李太平立地生根,身如柳絮随风舞动,那离手的宝剑便如柳枝一样,任你风吹浪打,依旧挥洒自如。这一刻的李太平,无喜无悲,淡漠生死,仿佛世间除了那个不断出剑,不知疲倦的疯女人外,再无他物。 傅青蛇一息百剑,随后借着剑气相交的反震之力腾空换气,便又是百剑。如那翩翩飞舞的蝴蝶,每一次振翅便剑光耀眼,夺人魂魄…… 一上一下,一动一静,九品对九品,不死不休…… 这是一场没有观众,无人知晓的生死之战,谁留下谁离去,最终只有这片天地知晓。 剑气炸裂,一波接着一波,打到此时两个人比拼的已经不是剑技,不是功力高低,而是看谁更坚韧,谁更耐得住性子。 作为顶尖杀手,傅青蛇不但冷血无情,而且异常冷静,没有什么事可以乱了她的心境,所以她从不犯错,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对手心乱犯错的那一刻。 李太平行走江湖见过很多高手,而他最不想面对的便是傅青蛇这样的对手,因为这个女人如剑西来一样心思简单。心思简单,这个世界在他们眼里便也简单,便很少会有事物影响到他们的心境,这样的人内心非常强大,可以说毫无破绽。 面对心如止水的傅青蛇,李太平若想赢便不能急于求胜,只能更稳,更沉得住气,慢慢积蓄他的剑势,等待时机。 如此高强度的对拼,两个人终究会受伤,而且会不断的伤上加伤…… 同样的玄月之下,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发生着不同的事。此时有些人早已进入梦乡,有些人为了生死而战,而有些人则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于温柔乡。 拓跋家书房,拓跋迥一边翻看着当日简报,一边说道:“把阿史那送走吧,多派些人一直送出边关,莫要再出什么乱子了!” 包阎罗躬身领命,随后说道:“骊山书院那为大先生,在谢家应该找到一些宝藏的线索,这几日朱雀桥周边一直有可疑人活动。” 拓跋迥笑了笑说道:“不用在意,也无需打扰,把探子也都收回来,既然他们喜欢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好了。” 见包阎罗领命,拓跋迥继续说道:“关于铸剑山那位小娘子,你没事便多照看着点,别让那些不开眼的家伙捅了马蜂窝!我现在还不想与山上人打交道。哦!对了,崔家的商队的事先放一放,崔家那个母老虎最近动作很大,应该是有所察觉。” 拓跋迥将最近的人和事安排妥当后,才回转后宅。拓跋迥虽是一方雄主,后宅却很清冷,见不着那妻妾成群的画面。此时拓跋迥的妻子正眼巴巴的等着自家男人,因为她听说离家多年的儿子就要回到江宁城了,她要拓跋迥亲口告诉她,她才能安心。 拓跋迥只娶了一房妻子,也是这江宁城大族人家的女子,并为拓跋迥育有一子一女。拓跋迥的儿子拓跋平川,打小便拜道门高人为师,并随同师傅游历天下,这一晃便是十多年未曾归家。 月前拓跋迥便收到儿子出师归家的消息,只是却没有告诉夫人,这不刚进后宅便被夫人堵住,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拓跋夫人,虽然人到中年,却仍有小女儿姿态的一面,只见其挽着拓跋迥的手臂,面若桃花笑意盈盈,看来她得到了想要得答案,便掩不住心中喜悦之情。 这世间,人人都想要“心想事成”,可又有几人能真的得偿所愿! 傅青蛇便没拓跋夫人那么幸运了,只见其每次出剑,都会再添新伤,血染衣衫。可就算如此,傅青蛇依旧紧咬牙关不停出剑,因为她始终相信,那个和她一样惨的人,会比她先倒下。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此时的李太平虽然看起来伤痕累累,却要比傅青蛇好上许多,毕竟外家功夫九品是很耐打的。 再一次剑刃对碰,硬撑着的两个人都有疏漏,无法尽数拦下对方的剑气。 李太平胸口再添尺长伤口,却只是被剑气刺破表皮,伤口并不深,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而傅青蛇却很不幸的被剑气扫中面门,只听傅青蛇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半张绝美面皮随风飘落,而傅青蛇则惊慌的双手掩面,转身预逃。 当傅青蛇转身的一刻,便注定败亡。只见青玄化作流光,瞬间便刺穿了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 密林中傅青蛇背靠青石而坐,青玄剑透胸而出,双手依旧掩着面,血不停的从口中涌出,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傅说过,终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世间最强的杀手,到那时我便可以找那无尘报仇雪恨。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李太平你告诉我,为什么?” 随着生命气息飞快的流逝,傅青蛇的双手再也没有力气遮挡脸颊,只见那双手垂下的一刻,李太平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那是一张让人不敢也不忍多看,由半张绝色半张狰狞丑陋组成得脸颊。 “看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傅青蛇!我曾经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有爸爸妈妈,也有姐弟兄妹,忽然有一天,一个老道士来到我家,一开始还与父亲有说有笑,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吵了起来,随后那老道士便抽剑杀了我的父母,杀尽我傅家上上下下七十三口。可这还不算完,那老道士还一把火烧了我傅家……我师傅救下了我,而我也只剩下这半张脸还能见人,我恨那个老道士,便拼命的修炼,因为师傅告诉我只要我成为这世间最强的杀手,便有机会杀了那无尘道士……” 傅青蛇越说声音越小,渐渐的没了声息。 这是个命苦的女子,一辈子活在仇恨之中的女子,一生无面目见人的女子,她活得很痛苦,也许她这辈子就没真真正正的活过! 那是一双死后依旧不甘心的双眼,依旧望着星空不肯瞑目的双眼。 李太平长叹一声:“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红莲既出,无尘你还等什么?若是我可以,若是无尘还活在这世上,我便帮你,帮世人,帮这老天除了他!” 随着李太平话落,那双不甘的眼睛仿佛有光华闪过,一滴泪水打眼角滑落,似乎终肯放下心中执念而去…… 李太平半蹲在傅青蛇身前,此时那张脸看着不再令人恐惧,而是令人惋惜,令人胸口堵得慌,仿佛有把火在胸口燃烧。 缓缓合上傅青蛇双目,李太平头也不转的起身离开,他不忍再看,他怕他会一怒蹬昆仑,问道首“你这道门第一人,天下第一人,怎么可以放任师弟在外行凶,而仅仅是将他逐出道门?为什么不一剑杀了他?你如此不公,怎配这天下第一!”。 李太平看着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密林,却没有找到宫不二的尸体,他不相信被一剑穿胸得宫不二还能活下来,还能独自逃离此地。 古树上,李太平望着满天星斗,一颗一颗的数了起来,直到见那流行划过…… 李太平走了许久之后,死寂一般的密林内忽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个不起眼的土坑内,一支染血的手掌打枯枝落叶中伸出…… 江宁城外,官道上,一年轻郎君正借着月色赶路。只见那年轻郎君,青衫背剑,面容清秀,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甚是好看。拓跋平川有着父亲的高大,也有着母亲的娟秀灵韵,一身修为更是得道门真传,是这大乾朝年轻一辈中不多见得佼佼者。 正赶路的拓跋平川忽然侧头望向官道外的密林,只见密林中忽有飞鸟惊起,一道身影踏着树枝向着江宁城急速飞掠。拓跋平川似乎也来了兴致,便也腾身而起,追着那道身影而去。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这玄月之下全速急行,而且两个人似乎很有默契,始终保持着两丈的距离。 拓跋平川始终观察着眼前那人,可以看出来,此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而且心情似乎很不好,所以拓跋平川便不想上前打扰。 深夜,灯火阑珊的江宁城便在不远处……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二章 朱雀桥的胖子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恩怨江湖了! 江宁城也在江湖内,所以这里也有江湖恩怨,哪怕拓跋迥是这天下十人,也得守江湖规矩才成。就像他拓跋家与五剑盟得恩怨,最终还是要用江湖规矩来解决。 江宁城外箭塔下,站着两个相距两丈之人。只见前面那人,青衣多处破损,还挂着暗红的血渍,一股血腥味随着夜风飘出很远。而后面那人,青衣整洁如新不染烟尘,覆手而立很是潇洒淡然。 拓跋平川见那人转过头来望着他,那眸子中似乎有火焰刚刚熄灭。却见那人忽然咧嘴一笑,说道:“大半夜的见人总比见鬼强!不如我们去喝点,不过先说好,你若去我也不会替你付酒钱的!” 拓跋平川微笑道:“这江宁城的酒家应该都关了,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喝酒,不如我请你!” 只见那人再次笑道:“我很能喝,莫要不够酒钱!” “若是你能喝光我身上的银钱,只要你在江宁城一天,酒钱便由我出。”拓跋平川晃着手中钱袋说道。 深夜的江宁城,就算秦淮河上那些个画舫也早就熄了彩灯,没了动静。想要找酒家吃酒,可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秦汉画舫烛火微微,在这漆黑的夜里很是显眼,拓跋平川指着那微弱的烛火笑道:“如何?我就说会找到喝酒的地方!” 那个看起来惨兮兮的郎君,低头瞥了一眼身上衣杉,苦笑道:“我这身装扮,可莫吓坏了那船上美人!” 二人正说着,却见那画舫三层有女子漫步而出,望着正要登船的拓跋平川笑道:“妾身点烛煮茶盼友人归,却没想盼来了两年不见的平川公子让妾身很是惊喜。” 淡淡粉红薄薄衫,微微峨眉轻轻笑,烛光映美人如画,端得令人如痴如醉心晃神摇。诗幼薇很美,自认这世间没有哪个男子会在此时此景下,还能守得住心神的。可偏偏这船上便有两位郎君不懂风情,不知美人多美。只是一个劲儿的自斟自饮,自看酒杯…… 诗幼薇这些年没有如此尴尬过,只见其拿起桌上酒壶,帮拓跋平川满了酒杯,同时笑道:“还是我帮二位斟酒的好,哪有让客人自己倒酒的道理,再说这也不是幼微的待客之道!” 拓跋平川笑道:“本就打扰幼微姑娘,还让幼微姑娘斟酒,平川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当年一别,我便说过,若到了秦淮河,可得来寻我。公子能来,便是幼微的荣幸,是没拿幼微当外人,幼微高兴还来不及呢,公子又何须自责!再说公子今日还带了朋友来,幼微当然要尽心招待才成!”诗幼薇话落,美眸秋水荡漾,望着那一直未曾说话的郎君。 “朋友谈不上,勉强算个酒友!” 听到身旁郎君毫不掩饰的话语,拓跋平川不由苦笑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姑娘就不怕在下是那杀人放火之辈,还是说姑娘见惯了江湖的血雨腥风?”那郎君放下酒杯,抬头望着诗幼薇的双眼再次说道。 诗幼薇并未在意那郎君的直白言语,依旧笑着慢慢放下酒壶,动作轻柔优雅:“幼微出身微寒,学琴唱曲一路荆棘坎坷,虽一介女流,却也见过生死!所以此时并不担心公子是那穷凶极恶之徒,反而担忧公子的身子,莫要把酒当药,酒之一物医心不医伤痛。” 那郎君摊开双手看了看,摇头道:“不想染这世间是与非,却奈何事与愿违!想要于这江湖说说道理,这江湖却偏偏不讲道理,没办法只好用这双手提剑讲我的道理。道理讲多了,自然难免伤人伤己,不过没关系,这酒入喉这伤便就好了大半,却不知姑娘这里的酒可够让在下痊愈的?” 诗幼薇莞尔一笑,说道:“若这酒是药,公子大可放心畅饮,不怕说句大话惹公子耻笑!幼微倒酒入秦淮,这秦淮河也要涨上半尺!就是不知公子酒量如何,可敢让幼微倒酒?” 那郎君仰头,杯中酒便一饮而尽,只见其毫不示弱的将酒杯推到诗幼薇眼前,很是认真的说道:“那便有劳姑娘倒酒了。” 诗幼薇一边倒酒一边笑道:“幼微倒酒,总要知道为谁而倒!” 那郎君忽然豪爽的笑道:“在下虽籍籍无名,不见经传,却也要姑娘知道倒酒于何人!在下姓李,名太平,还请姑娘倒酒!” 诗幼薇玉手挽青丝,瞥了一眼拓跋平川,才笑道:“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又力战金身罗汉,更在西湖畔拳打温如玉,剑斩陆无敌,公子岂是无名之辈,公子过谦了!” 诗幼薇见到李太平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谁,皆因她和厉夏要除掉的便是李太平。拓跋迥吞并七剑盟,便是她诗幼薇在布局,却被李太平坏了好事,拓跋迥要杀李太平和澹台紫衣,也是她诗幼薇找的傅青蛇,可结果都让拓跋迥很不满意。诗幼薇刚刚那番话就是要告诉拓跋平川,这人可不是你拓跋家的朋友。 听了诗幼薇的话,拓跋平川只是笑而不语,只不过多看了李太平几眼…… 人心里不痛快,酒喝的自然不痛快,而喝闷酒的人是很容易醉的。李太平醉了,醉倒在秦汉画舫,醉倒在诗幼薇眼前。 拓跋平川起身说道:“不是朋友,算个酒友,幼微姑娘能否看平川的面子,让这人睡到天明?” 诗幼薇眉头微皱,不是因为拓跋平川让李太平睡在画舫,而是拓跋平川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 拓跋平川走了,诗幼薇盯着李太平足足一个时辰,数次摸向云鬟上的凤钗,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起身离开了画舫三层。 诗幼薇刚走不久,李太平便睁开眼,微微一笑…… 弱女子,哪个弱女子见了满身血渍的江湖人,会如此淡定的。李太平不相信一个花魁会有如此胆量,更不相信一个花魁会知道他如此多的事,显然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在一个不知根底,不简单的女人面前喝醉,他李太平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一个时辰,装醉的李太平却感觉到了那女人的数次杀意,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仇怨,但他相信若是真的醉倒在秦汉画舫,那个女人一定会杀了他。 秦汉画舫从不留宿男人,当李太平一大早从秦汉画舫出来时,可是惊坏了在秦淮河边谋生的人们。 李太平回头朝着船舱外的诗幼薇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会稽酒楼方向…… 秦淮河朱雀桥,一个胖子闭目站在桥上,而且这个胖子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想不开要寻短见呢! 而朱雀桥两侧此时已经围了好些人,不明就里的人朝那胖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人干嘛?已经站在那一个多时辰了!他若想跳,就赶紧跳啊,跳完了我还得陪娘子回娘家呢!” “兄台想必不是江宁人士,所以不知此人是谁才口无遮拦!若是知道他便是解不修,估计借兄台几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胡言乱语。” 拓跋家解不修与五剑盟约斗的事情,早在江宁城传开了,无论混江湖的还是闲来无事凑热闹的,都早早的来到秦淮河边,先占上个好位置再说。 江宁城崔家店铺,只见崔明道敲开慕品山的房门,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有热闹看,品山不打算去瞧瞧吗?”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去那秦汉画舫看美人,你崔明道怎的如此积极!”慕品山上下打量着崔明道,那眼神仿佛刚认识一样。 崔明道又碰了一鼻子灰,很是恼火的说道:“我是见你这几日闲的无聊,便好心拉你去看热闹,你倒好又提秦汉画舫寒碜人!好像我崔明道满脑子都是美人,就没别的了!” 慕品山只是白了一眼崔明道也不搭理他,而是自顾走到窗前望向热闹的街市…… 江宁城中对解不修比斗毫不在意的人可不止慕品山一人,如那谢家书房的秋意浓,眼中便只有书,对文字以外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谢颜之是个读书人,按理说不应该对江湖的打打杀杀感兴趣才对,可今天却偏偏来了兴致,要去那朱雀桥看上一看,见识一下武人比斗是个什么样子。 解不修乃拓跋迥义子,所以解不修与人比斗便是这江宁城中的大事,既然是大事,郡守公子这个名义上的江宁城督尉就要有得忙了。郡守公子今儿个着了甲,配了刀,很是威风的赶到了朱雀桥。 江宁城的府兵到了朱雀桥,那些抢占了好地方的江湖客便不得不向后退去。混江湖的都要按府兵的要求来,那些个泼皮无赖和黎民百姓就更得一退再退了。 郡守公子按着刀望着那些乖乖听话的江湖客,自我感觉好的不得了,好像真得成了那生杀大权在握的一方雄主。郡守公子对自己今儿的卖相很满意,就是这一身铠甲有些太过沉重,不由寻思着回去后弄一副轻点的……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三章 嘴上功夫 时当正午,朱雀桥沿河两岸摆了好些个小吃摊,还有酒家搭了临时的酒棚卖起酒来。秦淮河上则停满了画舫,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品茶听曲好不惬意。 作为今日主角的朱雀桥,更是被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朱雀桥两岸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朱雀桥已经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今日便再现了当年盛世之貌。 李太平焚香沐浴换了青衫,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很多,也俊秀了很多。 巨阙门大长老可从未见过李太平如此正经的样子,不由调侃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小兄弟这么一捯饬别说还真有那翩翩公子俏郎君的风流倜傥!这要去到街上,不知多少小娘要害了相思病!” 澹台紫衣心中清楚,巨阙门的大长老是在调节气氛,可是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而是很担心的望着李太平说道:“师兄昨晚遇袭受伤又喝了一晚的酒,要不我去跟拓跋家说说,咱们改日再比。” 李太平挥手道:“无妨!只是些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况且今日我若不去,他拓跋家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再说,身在江湖便身不由己,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找事,而是事情找上了我们,躲是躲不掉的!” 见澹台紫衣还想劝阻,李太平背上枣红剑匣说道:“老道士说过,男人要顶天立地,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责任和担当要摆在第一位。所以即使打不过解不修,我也会去,更何况还没打过,怎知打不过!我知你担心我的伤势,可男人不能因为伤痛就退缩,就躲闪,我李太平血可流头可断,就是不会做那胆小怕事之人!” 李太平的倔强像极了老道士,都是那种认定了便要去做,哪怕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的性子。跟啥人学啥人,别看李太平老是挑老道士的毛病,其实他的一言一行跟他那个师傅是一摸一样一个德行。见到不公要管,有理要讲,遇到妖孽必当拔剑除魔卫道。 澹台紫衣终究是拗不过李太平的,也只能叹了口气跟在李太平身后前往朱雀桥…… 朱雀桥下,郡守公子望了望天,不由抱怨道:“这天也不早了,这人到底来是不来,若是不来倒是派人通知一声啊,害得老子顶盔掼甲杵在这一上午!” 郡守公子那股威风劲儿早就没了,顶着这副全身甲两个时辰,现在是腰酸腿痛,站都快站不住了,心里那股怨气就别提有多大了。郡守公子这正按着刀憋着气呢,就有人往刀尖上撞。 人群骚动,不时有人呼喊怒骂。只见观者如堵的人群,被强行挤开一条通路…… “哪来的小王八蛋,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啊!” “姥姥的!看着点,踩到老子脚了!” “小娘子好美!好想抱抱。” 郡守公子听到谩骂回过头来,正瞧见一青衫郎君打人群中挤出来,正和府兵争执,不由大怒,提刀上前骂道:“不开眼的,不知这是哪里?今儿是什么日子?跑这撒野来了,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赶紧给我滚蛋。” 青衫郎君望着郡守公子朗声道:“我若滚蛋了,难道这位将军替我与那解不修比斗?那敢情好啊!” “少在这胡搅蛮缠,再若啰嗦,小心本将军一刀……” 郡守公子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忙上前拉开拦阻的府兵,同时说道:“你就是要与解不修公子比斗的那个人?早说嘛!” 围观的看客见那青衫背剑匣的公子走上朱雀桥,一个个的兴致高昂,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李太平站在解不修身旁,望着秦淮河说道:“昨晚遇见两个毛贼,顺手打发了,所以来得晚了些。” “来得晚总好过不来!不过你这身子骨现在还耐打么?若是不耐打过几天也成。否则我怕你会后悔,因为你若输便悔之晚矣。”解不修转过头望着李太平,冷冷的说道。 李太平没有去瞧解不修,只是望着河水说了句很嚣张的话:“我是来打人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解不修被李太平的话气笑了:“内外皆九品的人都这么嚣张?都这么目空一切?都这么不要脸?” “嚣张不敢,打你足够!”李太平回道。 解不修冷然说道:“希望你手下功夫和你嘴上功夫一样硬,不然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二哥,不修今日便斩此人,为你报仇雪恨。” 解不修九品巅峰,又闭关修行七日,只差那么一丝契机便可入宗师,所以今日之战解不修信心十足。 朱雀桥上两个人不再言语,如有实质的气息瞬间爆开,相互对撞着吹皱了衣衫,也将那河水荡开一圈圈波纹。随着二人气势不断攀升,那秦淮河水也随之狂怒激荡,在二人周身数丈外炸起漫天水雾。对撞的气息牵引着两岸落叶盘旋而起,围着朱雀桥盘旋打转。 河水激荡,秦淮河上的画舫也随着波浪起伏不定,那些公子小娘再难端坐船上,再难潇洒从容,画舫只好一退再退。而岸边观战的看客们,也被卷起的沙尘迷了眼,不得不慢慢向后退去…… 有人退自然有人不退,只见一袭蓝杉手捧古书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周身数丈内的风沙便停了,仿佛与这方天地隔绝开来,成那世外桃源之地。 谢颜之很是惊诧的望着四周,有些搞不明白情况,却见秋意浓看着手中古书说道:“颜之不是要作画吗,为什么还不拿出画布画笔。” “谢家才子要作画,可是要观摩观摩的!” 只见一对男女迈步入桃源,郎君风流倜傥很是不凡,小娘子更貌似天仙称得上人间绝色。 谢颜之回过头,便一脸惊喜的笑道:“原来是明道兄!在明道兄面前作画,岂非班门弄斧自不量力!” “颜之说笑了!若论画美人我还敢说一句世间无敌手,其它的为兄可要差之千里!”崔明道笑着说道。 慕品山瞪了崔明道一眼,很是不屑的说道:“那是你画的好?那是美人如画,跟你可没半分关系!”说着便望向朱雀桥,这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笑若桃花一朵朵…… 崔明道见慕品山脸色变换之快,不由也望向朱雀桥,忙挤兑道:“我说怎得说笑便笑,原来是见了自家郎君就忘了身旁友人,这世道可悲可叹啊!” 有人发现这处桃源,便有更多的人来到这桃源之中。澹台紫衣和大长老刚迈入,便听有人喊道“紫衣好久不见,可想死哥哥了!”。 澹台紫衣笑看着崔明道,上前见礼道:“原来是崔家哥哥!” 澹台紫衣的声音很好听,如黄莺浅唱,便引得慕品山转头望来。二女相视一笑,便又都将目光望向朱雀桥。 桃源内又有人走入,只见秋意浓微微皱眉,还想入内的人便仿佛撞上了一堵墙。端木万象回头望向郡守公子,只见郡守公子涨红了脸,却连半步也难入内…… 端木万象进入桃源后便不甘再动,而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桃源内的众人,直到看见那手捧古书看得津津有味的蓝杉郎君,便不敢再看。 秦汉画舫,是这秦淮河上唯一没有后退的花船,只见三层甲板上,厉夏覆手而立,望着那桥上二人。 “公子,风大浪大咱们进仓吧!那小郎君咱就不看了,这都多少次了,每次他都赢,没有悬念的比斗,看着有啥意思!”小侍女费力的举着大黑伞,风浪一来便是一个踉跄,不由抱怨道。 诗幼薇伸手扶助小侍女,随后笑道:“要看的,你家公子看不到结果会睡不着的!” 厉夏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若睡不着,总是会有人陪我的!而且没准那人还要后悔,昨夜为人斟酒半宿,却没胆量出手安心!” 见厉夏提起昨夜之事,诗幼薇不由脸色数变,冷哼一声…… 拓跋家,拓跋平川站在父亲身旁,望向朱雀桥的方向:“父亲,您说我昨晚所做之事,是否有错?” 拓跋迥没有直接回答拓跋平川,而是笑道:“你我父子把这天下当作棋盘,这天下人便是棋盘上的黑白子,所以只有输赢何来对错!下棋要心平气和,落子无悔,你即以落子那便有落子的道理,就要按你自己的道理下完这盘棋。” 拓跋平川笑了,随后说道:“父亲不去看一看?” “不去啦!只要解不修不死,输赢对于为父来说,都是赚的。”拓跋迥笑道。 拓跋平川点头道:“只要不死,父亲的这把剑当磨出了锋锐,他日便可堪一用。” 有子如此,拓跋迥很是欣慰,不由笑道:“十几年未曾归家,还不去后宅看看你得母亲。” 拓跋平川躬身道:“即以十几年未见,也就不差朝夕,待儿子看看那落子可成被吃掉,再去看望母亲大人。” 话落,拓跋平川便如大鹏展翅冲天而起,飞向朱雀桥…… 拓跋迥望着远去的身影,忽然笑的很开心。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四章 两个字 秋风起秦淮,烟雨满两岸。风卷云动人未动,剑意破苍穹…… 也许是石桥上那二人的剑意令这天地不满,一道闪电划破了这天,仿佛这天也被一分为二。 雷鸣震天,剑气冲霄。伴着雷鸣朱雀桥上两个人同时出了剑,便见那绵绵细雨被剑气斩开。 浪滔天,这一刻由解不修使出,虽然少了拓跋迥那份排山倒海的气势,却也足矣让这风雨黯然失色。只见解不修手中剑,一闪再闪,便是数百剑,便是一浪接着一浪,滚滚而出。 枣红剑匣出两剑,一剑纯钧,化作天地最重一剑“千钧”破开雨幕迎向那滚滚而来的剑气怒浪。一剑青玄,如那电闪“雷音”后发先至,穿透层层剑幕刺向解不修…… 不动则已,动则惊天动地,可见桥上二人出手皆无情。 一直低头看书的秋意浓,忽然抬头瞧了一眼,便又埋头看书。对于秋意浓来说,书中藏着天地间最大的道理,眼前的剑道便不值一看。 崔明道回头扫了一眼远处那些惊诧咋舌的看客,不由暗叹可惜,若是自己能是那桥上人该有多好!该是多么威风凛凛的一件事。崔明道一直认为,机会是创造出来的,便拉了拉正聚精会神观战的慕品山衣角,低语道:“一会他俩打完,你也陪我打一场可好?” 慕品山很是嫌弃的挣开崔明道拉着衣角的手,瞪眼道道:“姑奶奶可没心情陪你演戏,想要出风头,去找花船上的厉夏去。” 船头上,厉夏笑的很僵硬,像是强行被人挤出来的笑脸,只见其无奈的笑道:“比东都时还要强上一分,你昨晚真应该出手!” “出手?若是他不死,我这个花魁的身份还能保得住,亏你说得出来!” 听了诗幼薇的话,厉夏苦笑道:“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期盼解不修的剑能给我们带来些惊喜了!” 只见诗幼薇忽又嫣然一笑:“明日我便北上大兴,这南边的事老祖会另交他人。再说那傅青蛇也是拓跋家出银子雇的,事情成与不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所以此人生死对我来说也就算不得什么!倒是厉大公子,前前后后折在这小子手里好几名高手,也不知那宫不二已后还能不能拉弓射箭了!” 被诗幼薇一顿冷嘲热讽,厉夏很是恼怒,却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一旁的小侍女见状,小嘴一撅说道:“幼微姐姐,你虽然长得好看,可心肠不好,比那狐狸精还要差上许多,看来是没有机会嫁于我家公子了!” 扑哧! 诗幼薇被小丫鬟的话气乐了,笑道:“也就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会把你家公子当个宝!” 诗幼薇说是不在乎李太平死活,当剑气碰撞之时,却也要瞧个究竟,再没心思和那小丫鬟斗嘴…… “雷音”的速度很快,穿透力很强,只是霎那间便突破剑幕,来到解不修眼前。却见解不修毫不慌乱,右手控长剑继续挥出一道道剑气巨浪,而左手则打身后抽出一柄短剑,迎向那青玄雷音。 解不修以子母剑为兵器,多年来从未双剑同出,今天算是为李太平破了例。只见那短剑刺出,精准无误的命中青玄剑尖…… 剑气炸裂,只见那青玄剑身震颤不已,却剑势仍在,一时间与解不修手中短剑相持不下。而此时千钧才与那滚滚巨浪相撞,只见千钧每破一浪,由剑气铸成的巨大剑身,便要被剑气巨浪削掉一层。 李太平脚下猛然炸裂,身若离弦之箭,刹那间出现在纯钧剑后,狠狠一拳击出。李太平再次使出对付金身罗汉的路数,每击出一拳,千钧剑势便暴涨一分。 面对金身罗汉,李太平如此打法也只能算是拖延时间,但是此时面对的是解不修,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见千钧剑势不断破浪而行,同时那巨大的剑身再李太平的不断加持下,变得越发厚重,宛如山岳。 解不修左手短剑猛振,一瞬间便是百剑,百剑汇聚一点,终将青玄击飞。下一刻,解不修手中长短二剑同时荡起剑气,便见一道数丈高的剑气巨浪呼啸而出…… 面对解不修的全力施为,李太平无暇再出青玄,双方已到了一击定输赢分生死的时刻。那巨浪若吞噬千钧,他李太平将被数百到剑气淹没,哪怕他以脱胎换骨,硬接解不修的浪滔天恐怕不死也要重伤。反之若是千钧突破巨浪,解不修将会被剑气撕得粉碎。 千钧如怒龙出渊,携风带雨气势惊天,仿佛要将这天也捅个窟窿。怒龙撞破层层怒浪,终于要面对那铜墙铁壁一般的最后一浪。 混江湖的讲究的便是个“混”字,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生死相见,总要想想办法即找回面子又不伤和气。可今天不一样,解不修要为兄报仇,无论他们兄弟感情是真是假,他都得生死相搏,让世人知道他解不修有情有义有担当。 李太平则不同,他无需证明什么,也不用给五剑盟任何交待,他只是想用他的剑告诉拓跋家,这世间不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你拓跋家要以力压人,自然会有人以力正道,讲这世间道理。 拓跋平川赶到朱雀桥时,便见到了这最后一刻,他并不在乎谁输谁赢,他在乎的是生死,只要这二人不死,便是拓跋家最大的收获。 在拓跋平川眼中,这世间没有什么仇恨是不可调和的,更何况他李太平和拓跋家也无杀父之仇,夺妻只恨,只要他处置妥当,这世上便可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拓跋家想要谋天下,就得先谋人,因为只有人才是这世间的根本。 拓跋平川想要出手分开二人,可他九品的修为若是出手,很有可能将他也卷入那剑刃风暴之中。拓跋平川知道,这江宁城中能在此节骨眼上将二人安全分开的只有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不会这么做,解不修现在他父亲眼中还算不得棋子,只有解不修过了这关,才能成为他父亲的手中棋。 既然无人出手阻拦,那么桥上二人便要见输赢分生死。 只见那怒龙咆哮着撞在铜墙铁壁之上,由剑气凝聚的剑身寸寸炸裂,如刀劈斧砍在这朱雀桥上留下一道道抹不去的痕迹,而那铁壁也在剑气对撞撕扯下支离破碎。如此孤注一掷不留丝毫余地的对拼,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见二人被同时被反震之力伤了肺腑,口角染上了鲜红…… 伤了肺腑,气息便乱了,二人的剑势也随之崩裂。只见漫天剑气胶着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变得更加狂暴猛烈不受控制,随时都有可能炸裂。这是集两名九品全力一击而形成的剑气风暴,一但爆开将会把二人连同朱雀桥一起搅得粉碎。 如此诡异危险,那桥上二人却没有后退,而是继续持剑向前,因为退便是死。现在二人可谓骑虎难下,谁也不敢收剑,随也不敢赌对方会有同样的想法,因为只要判断上出现偏差,便会被对方的剑无情绞杀。 说时迟那时快,剑气风暴猛地向中心坍塌。一旁观战的高手,不由暗叫不妙为桥上二人担忧起来。 画舫上,厉夏笑得很开心,正满眼期盼的望着那剑气风暴,希望那风暴来得更猛烈些才好。 看热闹的端木万象,此时也被那剑气风暴所震慑,他暗自衡量了一下,得出一个他很不想承认得事实,那就是凭他宗师修为,也无法在那剑刃风暴下全身而退。 慕品山手握剑柄,正要腾身而起,却被一旁早就留意其举动的崔明道拉住,只见崔明道脸色冷厉的说道:“你想陪他一起送命?他若真的活不了,也要有个收尸的人才成。” 崔明道按下慕品山,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脚下却骤然发力,扑向朱雀桥…… 澹台紫衣见状,惊呼一声,便冲向朱雀桥…… 正在作画的谢颜之,见状不由满头雾水,一时弄不清状况,便自然而然的求助于秋意浓。 “意浓大哥,你看——” 谢颜之一声大哥,将秋意浓打书的海洋中生生拖了出来。秋意浓抬起头,忘了那剑气风暴一眼,不由惊疑出声“这两个小子,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只见秋意浓眉头微皱,伸出一只手指着那剑气风暴,口吐真言…… “镇——” 随着秋意浓“镇”字落下,那猛然向外爆裂的剑气风暴宛若被一口金钟罩住,四溢的剑气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却见此时秋意浓再次口吐真言“分”,便见李太平和解不修倒飞而出,摔落在朱雀桥两岸。做完这一切,秋意浓又再一次的将注意力放倒了古书上,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秋意浓所作之事,谢颜之弄不明白,只是大概猜到了一些。而一旁的大长老和端木万象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由心中惊诧,这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这时,两道苗条身影同时飞落李太平身旁……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五章 长路漫漫 风无情,云无情,绵绵细雨落无情。眸含情,笑含情,纷纷泪雨诉衷情。 青石古桥伴儿女情长,软玉温香望泪眼婆娑。浓情蜜意,却又剑拔弩张…… 李太平忍着肺腑之痛,挣扎着打澹台紫衣怀中起身,因为身旁另一位女子的眼神让他胸口又是一阵绞痛。 慕品山看着澹台紫衣梨花带雨,抱着李太平坐在冰冷的雨水中,忽然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眼神冷厉却又慢慢化作淡淡惆怅,口中却又忽然冷淡的说道:“死不了就好!” 今日重会君,惨然伤我心!伤心伤心复伤心,不忍泪珠纷。 冷雨中背影抽泣,步履坚决,一步步踏着青石远去…… 崔明道看着傻愣愣的李太平,上去就是一脚,口中骂道:“蠢货!既然死不了,还不快追上去。” 一脚踢醒梦中人,李太平顾不得澹台紫衣,忙拔腿追了下去。 石桥畔澹台紫衣任雨打风吹,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苦涩知味慢慢上心头。 崔明道不知打哪里拿出一把油纸伞,为澹台紫衣挡住风雨,却什么也没有说。崔明道自认情圣,却对他人情感心结束手无策,只能默默的陪在澹台紫衣身旁,因为这一刻无言胜有言。 风雨中那落寞的身影走得很慢,任由冰冷雨水打湿衣衫,心情也像这天一样发了霉。一道身影由远及近,直到与那女子并肩而行…… 慕品山不知去哪里,只是盲目的向前而行,直到走出江宁城,才忽然停了脚步,侧头冷冷的说道:“你打算就这走下去,什么也不说?” 李太平停下脚步,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你走到哪里,我便陪你到哪里!哪怕长路漫漫无期,我也愿意!” 一句话不谈情不说爱,却令慕品山破涕为笑“你说的,不许耍赖!”,却又忽然冷冷质问道:“数月不见竟学得如此花言巧语!说——这段时间你到底哄骗了多少小娘子,那紫衣姑娘是怎么回事?若是说的不清楚,我定不饶你!” 李太平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便将儿时相遇澹台紫衣,再说道五剑盟和拓跋家之事。 箭楼下,李太平眼巴巴的看着慕品山,摊手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都说多了!真的没有任何隐瞒。” 慕品山却盯着李太平的眼睛说道:“对那紫衣美人真的一点没动心?” “我发誓,我保证!”说着李太平便举手望天,就要起誓。 只见慕品山拉住李太平,却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没动心,那小娘子可动心了,这事咱们还不算完。” 两个久别相逢之人,在箭楼下聊了很久,当即将返回江宁城时,慕品山却忽然说道:“下山快一年了,师傅他老人家的寿辰就要到了,过几日我便要回山祝寿,要不——你陪我一起回去。” 听到慕品山的话,李太平喜上眉梢:“能登铸剑山,为圣人贺寿,我李太平求之不得!九妹咱师傅喜欢什么?我好准备准备。” “别老咱咱的!哪个时你师傅,不要脸!”慕品山笑骂道。 江宁城雨过天晴,就像那女人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朱雀桥围观的看客散了,皆因秋意浓口中的两个字“打和”。观战众人中不但有高手,还有有心人。秋意浓的一举一动,早落入拓跋平川眼中,所以当秋意浓说出“打和”二字时,拓跋平川便落到朱雀桥上按住了解不修。 在拓跋平川眼中,那蓝杉郎君修为应该不弱于自己的父亲,比起师傅来恐怕也弱不了多少。这样的人开了口,若是还要揪着比斗不放,那可真是没事找事,给脸不要脸了。 秋意浓低头看着正为手中画提字的谢颜之,不由点了点头。只见那画布上写了三个大字“和为贵”,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端得一手好字。 “颜值胸中有丘壑,眉间显山河,若是窝在这江宁城碌碌无为一辈子,却有些可惜了!不如过些时日与我一同回大兴吧,老师见了你一定回很欢喜的!”秋意浓微笑说道。 谢颜之正身行礼道:“不知意浓大哥师从何人,小子可能入大家法眼!” 秋意浓抬头望天,自豪的说道:“天下书院皆望骊山!圣人便说,德才兼备可当学子。以颜之的品性学识,当可入骊山书院,读圣人之书。” 此时此刻,谢颜之终于知道秋意浓的老师是谁,不由再次躬身行礼,无比感激的说道:“小弟,谢过意浓大哥!”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秋意浓笑着转身离去。 谢颜之忙收了画卷,难掩心中激动,跟了上去。 秋意浓能看中谢颜之,皆因谢颜之并非那不接地气的读书人,而接了地气后又能不被尘世浊气所染,可见心性存粹,胸中有那浩然正气。 会稽酒楼,崔明道给澹台紫衣讲了李太平的故事,澹台紫衣的心情才好上少许。 澹台紫衣稳了稳心神,冷静的说道:“他们感情很深?” 崔明道笑道:“我只知郎有情妾有意,再多得我也不甚清楚。” 见澹台紫衣深思不语,崔明道笑道:“李太平那小子滑头滑脑得也不怎么样,紫衣应将眼光在放得远些,到大乾各地走走看看,你会发现很多年轻俊杰都要比那李太平强上一大截。” 崔明道很想抓了李太平好好训斥一顿,你小子惹得感情债,还得让我这个当哥的帮你擦屁股,也恁不地道了。其实就算没有李太平,崔明道也得照看着澹台紫衣,皆因崔家和澹台家得关系很好。 崔家能在南边无惧拓跋迥,正因为崔家与澹台家关系不一般,同时崔家又和长寿门来往密切。一个富可敌国的世家,一个不愿入圣的世间大儒,一个门徒众多的宗门,这三家联手让拓跋迥顾虑颇多,轻易不敢造次。 崔明道这边正挖空心思做思想工作,却隐隐约约听到李太平的声音。 “九妹你看,这幅字可是澹台老先生的墨宝!再看这幅画,乃当朝一品大员所作,还有这边……” 看着李太平得意洋洋的介绍会稽酒楼中的珍品,慕品山瞪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看把你美的,好像这会稽酒楼是你家开的一样!还是说你还藏着入赘澹台家的心思。” 这话说的就有些杀人诛心了,只见李太平急忙陪了笑脸道:“我这人通透,耿直,心里是藏不住事的!” “师兄是自家人,妹子便也是自家人,这酒楼便是咱自己家。” 澹台紫衣笑呵呵的站在楼梯口,恬静温婉,大方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 慕品山抢上一步,回头狠狠瞪了李太平一眼,转回头的一瞬间便挂上了甜甜的微笑:“早听明道提起过姐姐,今日太平又多次提起,按理说午时相见便应给姐姐请安,谁知竟然一直拖到此时,还请姐姐见谅!” “名满天下的九天飞狐,果然仙子下凡尘,我见犹怜!”澹台紫衣说着便拉住慕品山的手很是爱怜。 李太平这一路便想着二女见面时会是个什么样子,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和睦融洽。若说这女人的心,可真是那海底针,令人无迹可寻难以琢磨。 澹台紫衣带着慕品山回到天字间,点了一桌美食后,便拉着慕品山去了酒楼后院,去换一身干净衣衫…… 崔明道翘着二郎腿,看着一脸苦笑的李太平,奸笑道:“活该!我看你要如何收场!” 李太平叹气道:“二哥,不带这样的,我可什么也没做!” 听了李太平的话,催命道正身骂道:“哪个混蛋在西湖冒死救美?又是哪个混蛋替美人强出头?还什么也没做,你还想做什么!” 李太平也正身说道:“见死不救,我做不到,这不合乎我做人的准则!为朋友遮风挡雨不畏强权,这又何错之有!” “世间道理是这么讲的?你把对一个人做的事情掰开成两件来说,便没有道理。你救人在先,为人出头再后,如何能让人家不误会?你倒是说与我听听!”崔明道厉声说道。 “二哥,你也说了是误会,一会我便将误会解释清楚!” “放屁!人家姑娘和你表白了?还是为报答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你解释个球!”崔明道眼睛一瞪说道。 李太平很是无奈:“那咋办?” “咋办?你问我,我问谁!”崔明道没好气的说。 正在这时,澹台紫衣推门而入,展颜一笑说道:“你们两兄弟在这叨咕些什么?还不快看看我身后美人!” 慕品山虽然比澹台紫衣小上一岁,可身高却要更高一些,身材也更火辣一些,这换上一身紫衣后,可就真的应了那句九天飞狐的名号了。 慕品山俏脸微红,步入天字间。只见,紫衣映眼帘,千娇百媚升,冰肌玉骨迷人眼,玲珑有致动心魂…… 只见崔明道有感而发:“这世间狐狸精、蛇精是个什么样,我崔明道不知,可今天见了品山,我便知道了!” 被崔明道如此一说,慕品山脸颊羞红,更显娇媚可爱……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六章 离别 紫衣见紫衣,梨花压海棠,各见其色,各有其美。 崔明道作为这世上品评美女的大家,今日也迷花了眼,仿佛胸中无墨不知如何赞美,只能道一句“说不尽的燕廋环肥!”便没了下文。 慕品山喜着白衣,皆因张鸦九说过“你若白衣可仗剑天下,你若彩衣天下仗剑!”。师傅的话,慕品山牢记心间,所以慕品山的包袱里只有白衣。 今日那身白衣已湿,若不是澹台紫衣硬拉着,慕品山是不会换上这身惹眼紫衣的。 人和人不同,美女和美女也不同,姹紫嫣红各显其美。澹台紫衣长相端庄秀丽,气质温婉,所以她着紫衣是点缀姿色,有主有次那紫色便不会喧宾夺主。慕品山不同,天生的桃花眼,一颦一笑狐媚自生,一旦换了紫衣,即使冷若冰霜也难掩那千娇百媚。 慕品山落了座,仍觉着浑身不自在,特别是李太平那小子嘿嘿傻笑的样子,让她心中有气。 澹台紫衣首先打破沉默说道:“五剑盟的事多亏了师兄,感谢的话紫衣也不多说,已后若是师兄用得着五剑盟或者紫衣的,只需托人捎句话便成。——明天紫衣便要离开江宁城了,不知几位作何打算,有用得着紫衣的但说无妨。” 听说澹台紫衣要走,慕品山心中喜悦,口中却说道:“今日刚与姐姐相识,明日姐姐便要走,小妹真心不舍!” 澹台紫衣望着慕品山的俊美脸颊笑骂道:“小丫头口不对心!放心吧,我现在不会跟你挣的,不过——已后可就说不准了!”话后,澹台紫衣瞥了一眼李太平。 这一眼让李太平闹了大红脸,却不敢胡乱开口,只能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语。 “姐姐若是已后改了主意,告诉妹妹一声便可,妹妹定当将那人双手奉上,不过那人是死是活妹妹可不敢保准!”慕品山很是调皮的笑道。 崔明道莞尔一笑,说道:“我看那人也不咋地!论家世那人差之千里,论诗词歌赋更是狗屁不通,就算论武学也要差上一截,我看二位美女不妨考虑考虑在下!” 崔明道一番话,把李太平埋汰的一无是处,只见二女脸色不悦,异口同声说道:“不要脸!” 崔明道自斟自饮,摇头苦笑道:“这女人若是犯起傻,能把顽石当良玉!” 李太平给崔明道斟满酒,笑道:“二哥,都是自家兄弟,我若顽石,你岂非朽木也!”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崔明道与二女有说有笑,反倒是李太平显得很是拘谨,言辞不多…… 次日一大早,李太平等人一直将澹台紫衣和大长老送到江宁城外。几人行礼告别,只见大长老当先而行,将澹台紫衣落在身后。澹台紫衣走得很慢很慢,时不时回头而望…… “傻看什么等你呢!还不快去,再不去我可是要反悔的!”慕品山望着李太平跺脚说道。 李太平追上澹台紫衣,却不知如何开口。却见澹台紫衣笑道:“师兄这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若有闲暇可要记得来看望紫衣。若是师兄不来,过两年我便要去寻师兄的!” 李太平忙道:“若有闲暇,师兄定当登门拜访,还望紫衣莫怪师兄叨扰之罪!” “那紫衣便在秋水恭候师兄!”话后头也不回的追大长老而去。 李太平正要回身,耳边却又传来澹台紫衣的声音……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 东都福王府,福王小山一样的身子费力的站在自家大门前已经好久,只见老管家上前扶着福王劝道:“王爷,小姐早就走远了,咱们回了吧。小姐临走时可是千叮万嘱让您保重身子啊!” “我还想在待会,你也知道不问长这么大就没出过远门,我这心放不下啊!”福王眼巴巴的望着街道尽头,那里却早已没有女儿的身影。 只见老管家感叹道:“小姐打小便有仗剑天涯的心思,这趟江湖之行也算圆了小姐的江湖梦!您小的时候不就成天舞刀弄剑,见天想着行走江湖成那万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吗。所以啊,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小姐太像您了!” 福王府的老管家在福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一直守护着福王,算是看着福王和陈不问长大的,对他们父女很是了解。 “也罢!他爹这辈子只能蹲在这东都城,就让不问替他爹完成儿时的梦想吧!”福王感叹道。 “王爷安心,小姐虽然初次行走江湖,缺了江湖经验,可那剑西来确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磨砺出的剑客,有他在,小姐不会吃亏的!” 福王最后瞥了一眼街角,回转了身子叹道:“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 远离东都城的官道上,陈不问背着古筝很是新奇的打量着过往行商还有那些江湖豪侠。这一路行来,陈不问很少能见到坐马车赶路的,大都靠两条腿一路丈量而行。 “人们赶路都不坐车的吗?”陈不问好奇的问道。 剑西来指着那些赶路的路人说道:“行商走城串寨,赚的便是些许差价,若是坐车而行,哪里还有赚头!再说那些混江湖的,不做那杀人放火之事,他们混口饭吃都难,又哪里有余钱坐车!而升斗小民就更不可能舍得银钱坐车了。不问生在王府,又没离开过东都,当不知民间疾苦!” 剑西来一向话不多,可今天却说了很多,只要陈不问开口,便耐心解释。剑西来在王府养伤数月,对陈不问这个郡主的感官越来越好,皆因陈不问没有郡主的架子不说,待人更是和蔼可亲,做事又很有分寸,一言一行皆有大家风范。 样貌、身份、才情、武道,无一样不是人中龙凤,却偏偏行事低调知书达理,若这样的女子你还心生嫌弃,可就要好好审视一下自身,摸摸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夜里让驴踢了。 陈不问宗师修为,在脚力上还要好过剑西来,所以二人两日便赶路四百余里。 襄城郡,处于伏牛山脉中,仅靠淮河,郡城虽不算大却也历史悠久。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襄城郡百姓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勉强能混个温饱。 剑西来指着襄城郡的城门说道:“今日便在这郡城歇息,不问也好沐浴更衣。” 只见陈不问很是感激的说道:“其实我到并不累,就是这一身衣衫若是在不洗,可就要熏死人了!” 以前的剑西来可不会这么细心,毕竟漠北七杰可是过惯了苦日子,数日不眠不休也是有的。而现在不同,虽然陈不问这两日从未说过半个苦字,也不挑三拣四,可毕竟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而且很爱干净,那身鹅黄色碎花裙向来一尘不染,可如今已经赶了两天的路,却未曾好好洗漱一番。剑西来便想着,若见大城定要歇息一日才成。 日挂西山角,天还算大亮,官道上的行人却加快了脚步…… 陈不问打量着身前身后行色匆匆的商贾旅人,不由皱眉指着不远处的郡城说道:“郡城就在眼前,这些人慌张什么?” 陈不问的话,正巧被身前路人听到,只见那人回头道:“娘子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襄城郡,连这里的规矩都不懂!” “规矩,什么规矩?”陈不问疑惑道。 “天亮鱼肚白莫出成,日过半山头莫进城!”那人一便快步而行,一边回头说道。 听此人一说,陈不问就更不解了,不由说道:“这是为何?郡守立的规矩吗?” 二位紧赶两步,我与二位说道说道。很多很多年以前,这伏牛山内盘踞着一伙盗匪,那些个盗匪一个个的武艺高强不说,还心狠手辣,经常在郡城周边打劫这官道上的商贾旅人…… “郡守就没派兵剿匪?”陈不问打断那人的话问道。 小娘子莫急,听我说!历任郡守都有派兵剿匪,可最后官兵都是铩羽而归,那伙盗匪便更加张狂起来,竟然大白天便敢在离郡城不远的官道上打劫!历任郡守也都有求助过周边郡县,可只要周边郡县派了兵,那伙盗匪便闻风遁入伏牛山脉里,而只要援兵一走,他们就又都跑了回来。 好些年便一直如此,直到有一天,来了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道家真人,那真人一人一剑杀入伏牛山中,听说激战了三天三夜,才把那伙盗匪打服帖了。据说那真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没有赶尽杀绝,又怕自己一走那伙盗匪再为祸一方,便定下了规矩。 ”只可早晚打劫,不可伤人。“若是坏了规矩,哪怕他在万里之外,也会赶回伏牛山将他们杀个精光。 听到此处,陈不问狐疑的望向剑西来,却见剑西来只是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却听那前面之人,破口大骂道:“妈的,这群混蛋又坏规矩!” 只见前面那人停了下来,口中嘀嘀咕咕“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进城,我这银钱可是给老娘治病得救命钱!”。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七章 讲不讲道理 陈不问和剑西来驻足而望,只见距那郡城二百丈左右的官道上乱哄哄的围了好些人。 “这日头还没落半山,就出来抢劫,一群不讲信义的东西!我看二位还是莫要往前走了,不如就在这官道旁的密林委屈一宿,也省得被那群盗匪抢光了盘缠!”只见那热心肠的路人,好心劝阻道。 剑西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今夜住店,便是今夜住店,不可更改!” 陈不问朝那好心人行礼笑道:“谢过这位大哥,我兄妹二人有急事,不得不入城。” 好心人见那郎君背着剑大步朝前行去,似乎并不畏惧那些盗匪,便壮着胆子远远跟在后面…… 一群提刀握棍一脸横肉的大汉堵在官道上,指着进城的商贾旅人吼道:“招子都放亮点,伏牛山这趟线是老子踩得!掂量掂量身上的银钱,交够三成自会放尔等过去,若是哪个不开眼的敢糊弄老子,莫怪老子心黑手辣,刀下无情!” “老不死的,说的就是你,还敢往鞋里藏银子。妈的!把老子的话当放屁。”那大汗扒拉开众人,一脚蹬在老汉胸口。 只见那老汉被踹翻在地,手中的铜钱也洒落地上…… 那老汉顾不得胸口疼痛,忙翻了身去捡那地上铜钱,同时口中哀求着“大爷,求求您开开恩,没了这些铜钱小老儿熬不过这个冬天!”。 那大汉脸上有一道刀疤,打右脸眉峰一直延申到左侧下颚,此时一瞪眼便牵动那刀疤,看起来甚是狰狞。刀疤汉子抬起脚再次将老汉踹翻,一脸不屑的看着地上那十几枚铜钱骂道:“三瓜俩枣的浪费老子时间,赶紧滚后边排着去。若再藏着掖着,别说这个冬天,今天你都过不去!” 那刀疤大汉转身往回走,口中骂骂咧咧“见天遇见不开眼的,非得让老子出膀子力才老实!”。 既有前车之鉴,官道上的商贾旅人便老老实实的交了银钱。只见一名穷酸书生背着书箱打怀中掏出十几枚铜钱,数了又数,就要交于盗匪。 却见那刀疤汉子掀开书箱盖,往里瞧了一眼,便很不耐烦的挥手道:“还真是个读书人,你的银钱免了,快滚吧。” 那读书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不用交银子,不由赶忙千恩万谢的背着书箱离开。 只见一名有些富态的中年妇人,很是不舍的掏出数十枚银钱交于那刀疤汉子,便要离开。却听那汉子冷哼一声:“站住!哪个让你过去了。怎么的,是老子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这婆娘在这跟老子装糊涂!” 那妇人掏出怀中所有银钱,双手摊开,理直气壮的说道:“说好的三层,凭什么不让我过去!” 刀疤大汉,二话不说一巴掌扇了过去,随后盯着那倒地的妇人骂道:“妈了巴子的!穿金带银的,想糊弄老子。” 那妇人显然没搞清状况,还以为这是街坊骂街呢,只见其回瞪那汉子嚷道:“凭什么那读书的分文不用交,到老娘这就得多交银钱。” “妈的!老子干什么,还轮得到你这婆娘管!想管,回家管你那废物男人去!”刀疤汉子说着抽出刀架在那妇人脖子上。 估计这妇人在街坊邻里间霸道惯了,一时怒从心起才敢如此叫嚣。不过当看到那明晃晃的大刀后,一下子便如抽了筋的面人,摊在了地上,乖乖摘了戒指交了银钱。 那刀疤汉子没解释为什么读书人不用交银子,陈不问心中不明,便问起身旁的剑西来。只见剑西来望着那刀疤汉子说道:“读书人若考了功名便是官人,得罪了官人,很有可能是要遭报复的。而为了那两银钱,便砍了那穷酸书生也不值当,所以不如卖个好直接放了。” 只见刀疤汉子上前笑道:“终于来个明白人了,朋友混哪条线的?报个山头,若是不够响亮,那还得按规矩来才成!” “没趟过线,没压过山头,不过手里东西好使。”剑西来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慢慢在那刀疤汉子眼前展开。 只见刀疤汉子看清剑西来手中之物后,大笑道:“朋友招子亮,东西好使,兄弟这就放行。”说着便伸手去,要拿剑西来手中之物…… 金叶子,这可是不多见好东西,大乾朝兜里有金子的有钱人不少,可大部分人手里也只是一些碎金子,能拿出金叶子的人,身份便大不一样了,大多是那世家大族之人。 剑西来忽然握住金叶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东西好使,想要拿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总得掂量掂量,江湖上也不是只有你们有规矩!” 刀疤大汉上下打量着剑西来,手里的刀却慢慢的归了鞘,正身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道上有道上规矩,那朋友便划下道来,兄弟接着便是。” 剑西来将金叶子随手抛向空中,只见金叶子越飞越高,同时说道:“落地前,若你们还有人站着,东西和命都归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道上混,脑袋就得别裤腰上拿命换钱才成。只见那大汉横刀出鞘,怒吼一声便砍向剑西来,同时那些盗匪也都纷纷亮了家伙,扑向剑西来。 剑西来的剑并未出鞘,而是带着剑鞘眨眼间便将盗匪全部放倒,而那金叶子才缓缓的飘了下来。 只见剑西来接住金叶子说道:“若是漠北,钱和命只能选一样,幸好这里是中原,我便按道上规矩来,你们要钱不要命,便留你们一命。” 那刀疤汉子费力的爬了起来,捂着胸口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朋友他日江湖再见,兄弟必定让出道来。” “大侠好样的!” “谢大侠搭救之恩!” …… 见那群盗匪互相搀扶着退入官道旁的密林,商贾旅人才敢纷纷叫好。而那被劫了银钱的妇人,却突然冲到剑西来身前,指着剑西来的鼻子骂道:“狗屁的大侠!你干嘛不早点打发了那群混蛋,偏偏等老娘被抢后才出手,我看你就是有意的,没准跟他们是一伙的,小子赶快赔老娘银钱,不然小心老娘到官府告你一状!” 百家米养百样人,这人便有好有坏,有慷慨大方的自然便有尖酸刻薄的。陈不问打小生活在王府,很少与那市井百姓接触,自然没见过如此蛮不讲理之人,便要上前讲讲道理,却被剑西来按下。 只见剑西来刚刚打发那伙强人都未曾出剑,此时却拔了剑,冷冷说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那妇人见状心中一凛,后面威胁的话便不敢再说,耷拉着脑袋向后退去…… 剑西来沿着官道大步走向不远处的郡城,同时说道:“行走江湖,要学会与守规矩之人讲规矩,与懂道理之人讲道理,遇到那不讲规矩不懂道理之人,最好的办法便是用你的剑去讲道理。就如刚刚,我会与恶人讲规矩,却不会与那妇人讲道理。” 陈不问听到剑西来这番话,心中感慨颇多,本以为有理便可走遍天下,却从未想过行走江湖还有这么多门道…… 襄城郡虽然不大,也不繁华,却也有那上好的客栈。 福牛客栈,便是这襄城郡数一数二的客栈。现在这世道做买卖不易,想把买卖做大就更难了!若是身后没有一两座靠山,光是泼皮无赖都能生吞活剥了你。而这这福牛客栈能在郡城如此红火,皆因背后有伏牛门撑着。 伏牛门在襄城郡那可是响当当的纯在,传承了数百年,可以说只有他伏牛门欺负人,没人敢欺负他伏牛门。襄城郡历任郡守可是都要看伏牛门脸色吃饭的,若是不能与伏牛门打好关系,这屁股可是坐不稳的。 日头刚刚落山,福牛客栈便没了客房。只见大掌柜直勾勾的盯着柜台上那明晃晃的金叶子,眉头都快聚到一块了。 金叶子是好东西,大掌柜是很想要的,可此时却犯了难。客栈没了客房,若是将已经入住的客户赶出去,那是要坏了客栈名声的。正在大掌柜左右为难之际,一个人一句话,大掌柜的难题便迎刃而解。 “大掌柜,把我那两间上房让给郎君和小娘好了。” 一名穿着华贵,风度翩翩的俏郎君,笑着来到大掌柜身前。 “少门主,可使不得!这金叶子就算小老儿不赚,也不能委屈了您啊!”只见大掌柜点头哈腰的说道。 那少门主拍了拍大掌柜肩膀,笑道:“远来是客,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你呀,就听我的吧。” 大掌柜赶一脸献媚的说道:“少门主大义,小老儿全听少门主的。” 伏牛门少门主的话对大掌柜来说那可是金口玉言,比圣旨都是要好使的,只见大掌柜忙命伙计打扫客房,并将那金叶子乐呵呵的收入怀中。 伏牛门少门主,可是这襄城郡最大的金主,花钱如流水,每年花出去的银钱夸张点说是能堆成小山的!所以啊,这襄城郡巴结少门主的人多了去了,就连郡守大人见了少门主,也是要笑脸相迎的。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八章 闪闪姑娘 伏牛山脉广阔,山峦绵延起伏八百余里,各类飞禽走兽繁多。可是最近月余时间,伏牛山里的坐地户们日子过的很不开心,整日里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的。 占山为王这种事,不只盗匪、强人会干,野兽也是会干的。半月前两只外来的大鸟似乎相中了这里,总是盘旋着不肯离去。这是两只翼展接近一丈的雪山金雕,可以说是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说来也怪,这两只金雕在伏牛山内捕猎,每每逮到猎物后却要飞到襄城郡进食。这半月来可吓坏了郡城百姓,都不敢让家里的娃娃乱跑,怕被那天上的扁毛畜牲抓了去。 这日头刚刚落山,那两只金雕便抓着猎物回到了郡城,只见其不断在天上盘旋,时不时还发出低沉短促的鸣叫。吓得老百姓赶忙将家畜关进圈笼,那些个半大小子,也被父母揪着耳朵拎回屋内…… 福牛客栈对面的胡同里黑漆漆的,石板路两侧是高大冰冷的院墙,一个扎着羊角辫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独自一人蹦蹦跳跳的进了那黑漆漆的巷子里。 天上盘旋的金雕似乎又发现新的猎物,不由相互低鸣一声,直奔那黑漆漆的巷子俯冲而下…… 那小姑娘一身彩缎,长得俊俏可爱,蹦跳间还哼着小曲,美滋滋的跑入巷子深处,似乎并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 金雕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俯冲到小姑娘头顶,只见那两只金雕一前一后将小姑娘堵在巷子里,看那意思似乎还想逗弄猎物一番。 小姑娘胆子真的很大,见了如此异禽竟也不怕,无怪敢独自一人走夜路。只见其笑呵呵的扑向前面拦路的金雕,口中呵呵笑道:“啊大,啊二,你们怎么才回来,我这都饿了大半天了!”小姑娘搂着金雕的脖子,样子很是亲密。 抓着猎物的金雕,将一只小野猪扔到小女孩身旁。说是小野猪,其实也有百斤开外,只见小女孩一只手拎着野猪的后退就拖向巷子外的福牛客栈。那野猪还未死透,不时还发出哀嚎之声。 小女孩走了数步,突然回头道:“啊大,啊二,在这里等我,我先去卖了野猪换些吃食。” …… 福牛客栈内,那风度翩翩的少门主,朝着郎君小娘行礼道:“伏牛门,经正假,见过二位朋友。” 只见那郎君抱拳回礼,口中很是冷淡的说道:“剑西来!” 剑西来对人向来冷淡,一旁的陈不问怕那郎君误解,忙回礼道:“小女陈不问,我大哥这人性子孤僻,不善言辞,失礼之处还望少门主勿怪!” 却见少门主很是爽朗的笑道:“都是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我看二位应该是赶了一天的路,不如这样——二位若是看得起在下,不如便由在下做东,就在这福牛客栈为二位接风洗尘如何?” 陈不问微笑着回道:“我大哥路染风寒,需要早些歇息,所以少门主好意小女子也只能心领了,还望少门主见谅!” 少门主请客做东的心思虽然被陈不问回绝卷了面子,却没有丝毫不满,而是很关心的说道:“习武之人偶感风寒,也是要发发汗多休息才能好的!刚好大掌柜昨日收了一只林麝,可炖了汤为剑兄驱寒,这回二位就莫要跟在下客气了!” 那少门主说着看了一眼大掌柜,便抱拳离开,丝毫不给陈不问和剑西来反悔的机会。 少门主刚走到福牛客栈门口,便见一头扎羊角辫很是可爱的小姑娘,正拖着一头野猪笑呵呵的跨门而入。 “老板,这个大家伙你们怎们收,可莫要像昨日那样,故意压低那只林麝价格。”小姑娘进了门便嚷嚷起来。 福牛客栈最近半月总是能提供一些山珍野味,可是为客栈招揽了好些生意。只见大掌柜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我得小财神爷,我压低谁的价格也不敢压低您的价格啊!这么着,今天这头野猪,我给你凑个整,二两银子如何?” 大掌柜开的价不算低,只不过这价是给那些山里猎户的价。 “二两?你这人不地道,你是唬我年纪小不董事吗?二两那是死猪的价格,我手里这头可还喘着气呢!喘气的和不喘气的能一个价码!”小姑娘说着便要走。 只见大掌柜,忙去拉小姑娘,却见小姑娘微微错身便闪开了大掌柜,还差点把大掌柜闪个跟头。 只见大掌柜扶助门框,才站直了身子,不由苦笑道:“闪闪姑娘,这价格好商量,要不你看这样如何,还是二两银子…… 听说还是二两,那叫闪闪的小姑娘,小嘴一撅,小脸一扬,就要跨门而出。 大掌柜忙道:“闪闪姑娘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你看啊,你也没个住处,我呢后边柴房还空着,收拾收拾还是能住人的,怎么着也比你在外边过夜强。你呢在我这吃住全免,这猪呢便还是二两银子,已后的野物还是按市价收,闪闪姑娘你看如何?” 小姑娘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大掌柜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可是很能吃的,到时可莫要后悔!” 一旁的少门主见小姑娘俊俏可爱,不由说道:“闪闪姑娘,要不你跟我走得了,我包吃包住还不用你上山打猎,怎么样?” 只见那小姑娘,大眼睛一瞪,掐腰说道:“闪闪姑娘也是你叫的?” 少门主也不气,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小姑娘,那你看我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小姑娘很是厌恶的躲出好远,口中不客气的说道:“不要以为我刚到襄城郡,便不知你少门主是什么人,告诉你姑奶奶我心里门清着呢!所以,你对我怎么称呼都不好,你只要离我远点便好!” 大掌柜忙训斥道:“怎么跟少门主说话呢!若再这样,已后你的东西福牛客栈贵贱不收。” 少门主却微笑拍着大掌柜肩膀道:“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该怎么收就怎们收,我呢还有事就先走了。” 少门主很是大度,最起码在剑西来二人面前,是很有风度的。只见那小姑娘,将野猪扔到大掌柜脚下,却走向陈不问身前,仰头望着陈不问说道:“姐姐太漂亮啦,不过太漂亮的姐姐是会惹祸的!你看那花花公子在你面前装的多好,不就是为了搏姐姐欢心吗!姐姐还别不信,前些日子我便见那坏种勾搭另外一个漂亮姐姐,还把那漂亮姐姐骗进了伏牛山……” 小姑娘心直口快,将少门主前些日子所做之事,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都说了。 大掌柜见无人注意那小姑娘言行,不由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拉住小姑娘同时朝剑西来二人行礼道:“二位莫听闪闪瞎说,小孩子的话做不得数。” 说着大掌柜便把小姑娘拉到柜台后边,低语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冒失,就不怕隔墙有耳,一旦让少门主知道你说他坏话,你这小命可就保不住啦!记住了,已后少门主的事少打听,也少往外说,看见少门主就躲远点。” 小姑娘挣脱大掌柜,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很是不服气的说道:“你怕他,这郡城的人也都怕他,可姑奶奶不怕他!哪天他要是惹姑奶奶不高兴,姑奶奶便把他扔进护城河里喂王八。” 半月接触,大掌柜知道这小姑娘就是个倔毛驴得顺毛捋,一顿好说歹说可算安抚住了。只见大掌柜说道:“我跟店里得伙计打好招呼了,饿了你就自己到后灶找吃得,记得别给大师傅捣乱就行。” 听到吃食,小姑娘眉开眼笑道:“知道啦!知道啦!”便蹦蹦跳跳的跑去后灶。 林麝熬了汤,大掌柜亲自端着汤来到上房,敲响了剑西来的房门。 大掌柜一进屋见两兄妹都在,便把吃食放在桌上,随后来到门口向外探头张望一阵,才关严了房门说道:“正好二位贵客都在,小老儿本不想多言的,可左思右想有些话不说,我这心里就不痛快!“ 陈不问见大掌柜很为难的样子,以为大掌柜事有所求,便笑着说道:“大掌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有用得着我兄妹的,只要我二人力所能及之事,定然不会推脱。” 大掌柜苦笑一声:“我哪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是想跟二位说一声,若是在这郡城无甚要事,明早便早早退房离开郡城吧!二位莫问为什么?问了小老儿也不会说,还有二位全当小老儿今晚未曾来过,小老儿这就告辞离开。” 大掌柜说着便躬身告退,弄得陈不问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大掌柜为什么要赶我们走?他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陈不问看着剑西来说道。 剑西来摇头道:“不清楚!有可能与那少门主有关,若是想弄个明白,明日我们晚些走,自然便会清楚。” 正说着,剑西来忽然朝窗口方向瞥了一眼,下一刻剑随人走,瞬间闪身来到窗口处……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八十九章 好人坏人一眼见知 福牛客栈,以木制结构为主体,楼高三层,小楼后是两进的院子,客栈最好的上房便在这最后的院落之中。 只见其中一间上房内,一名身着劲装的郎君,正手持长剑紧贴着房间木窗,同时隔着窗户朝外冷冷说道:“你若逃,我便一剑刺死你,相信我你躲不过的!” 却听窗外有把脆生生的女生说道:“匹夫,比俺爷爷那个老头子还要匹夫!动不动就要打死这个,刺死那个的!姑奶奶不跑,姑奶奶跟你说,可别乱动姑奶奶要进来啦。” 只见木窗掀开,钻进一个笑嘻嘻的小姑娘…… “姑奶奶叫鱼闪闪,家住西岭雪山,家里还一个脾气特别大的爷爷……”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忙乎着吃食,头都不曾抬过一下。 陈不问笑的很温柔,见那小姑娘吃得开心,便又盛了一大碗肉,同时笑道:“慢点吃,姐姐和哥哥不会跟你抢的!” “嗯!嗯!知道——知道!” 大掌柜端上来的吃食,大部分都进了小姑娘的腹中,只见小姑娘拍了拍撑的溜圆的小肚子,笑嘻嘻的说道:“哥哥姐姐可真是大好人啊!可是哥哥姐姐就不问问闪闪来意吗?就由得我这么吃?” 剑西来端坐抚剑,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倒是陈不问笑呵呵的说道:“鱼闪闪——名字真好!人真可爱!那姐姐就要问啦,名字这么好听,人又这么可爱的鱼闪闪来到此处到底意欲何为呢?” 只见鱼闪闪揪着羊角辫,却又装着大人摸样,很是认真开口说道:“伏牛门,原是伏牛山脉的一伙盗匪,当年有帮高祖夺城之功,便堂而皇之的入了城,摇身一变成了一地宗门。可这伏牛门毕竟是盗匪出身,数百年过去了还依旧有着匪气,行事向来霸道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特别是那坏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却是这伏牛门中最坏的一个!还有啊,伏牛山里那伙盗匪,跟这伏牛门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我就见过那坏种把一个漂亮姐姐拐骗进了土匪窝里!” 陈不问看着小姑娘那认真的样子,有些憋不住笑,随后问道:“闪闪为什么将伏牛门的事情告诉我们啊?” 只见小姑娘挠了挠头说道:“我想让哥哥和姐姐帮我去打坏人,因为我一个人打不过伏牛门和山里那些坏人!” 小姑娘的样子很可爱,陈不问不由打趣道:“可我和哥哥也是坏人啊!坏人不打坏人的!” “姐姐骗人!姐姐和哥哥才不是坏人呢!” 说着,小姑娘呲牙一笑,拍着胸脯再次说道:闪闪有一项大本事,只要闪闪瞧上一眼便知那人是好是坏。俺爷爷都说俺是火眼金睛,这世上没有妖魔鬼怪可以瞒得过俺鱼闪闪。” 陈不问宠爱的揉了揉小姑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夸赞道:“闪闪厉害!可是闪闪如何知道哥哥姐姐能打得过那些坏人啊?万一打不过可咋办啊!” 小姑娘自信满满的说道:“闪闪可不是小孩子,这半个月我可是将伏牛门和山里盗匪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只要哥哥和姐姐肯帮忙,我相信凭姐姐宗师修为,哥哥九品修为,再加上我,绝对能把那些坏人都扔到护城河里喂王八。” 一直没有表情的剑西来,忽然望着小姑娘的眼睛说道:“你如何知道我二人修为的?” 小姑娘很是不解的望着剑西来说道:“哥哥奇经八脉皆通可不就是九品吗!姐姐的气息与这方天地产生共鸣不就是宗师吗!这么明显的事情,哥哥怎么还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呢?” 听到小姑娘如此说,剑西来和陈不问对视一眼,只见陈不问说道:“闪闪能看到?” 小姑娘说道:“能啊!哥哥真气流动不是清清楚楚的吗!”说着,便用手指比划着剑西来的行气路线…… 剑西来和陈不问再次对视,这一次纷纷从对方眼中读到了震惊和不解。只见陈不问忽然拉住小姑娘的手,很是严肃认真的叮嘱道:“闪闪,已后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能看穿他人行功运气的路线,那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小姑娘搓着手,有些委屈的说道:“我这不是看哥哥姐姐都是好人才说的吗!别人俺是不会说的。” 陈不问见小姑娘大眼睛里含着泪,不由心中一软,拉着小姑娘的手一阵安抚,见小姑娘破涕为笑,才说道:“伏牛门和盗匪的事闪闪先不要着急,姐姐和哥哥答应你,一定帮你打坏人。不过在打人之前,咱们要调查清楚拿出证据才行,咱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闪闪你说是不是?” 小姑娘见哥哥姐姐终于答应帮忙打坏人,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却又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拍大腿说道:“光顾着打坏人的事了,忘记给啊大,啊二带吃的了,他俩一定会生气的!”说着,小姑娘急急忙忙有门不走打窗户翻了出去…… “啊大,啊二”又是谁?还没等陈不问搞清楚,那小姑娘便风风火火跑的没了踪影…… 伏牛门少门主,刚刚回到住处,便火急火燎命人召来心腹手下。只见其与心腹附耳低语许久,那人才躬身快步离去。 少门主刚刚与心腹手下再次确认东都那位美人的衣着打扮和样貌后,躺在床上就更加无法入眠了。只见其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那美人身影。陈不问天下四美,又贵为皇亲国戚,这若是弄到手,他的身份和地位可就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了。 少门主对付女人很有一套,他有信心只要上了手,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要乖乖听话,可是目前有个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个女人很不好上手。 宗师修为,翻遍伏牛门也只有三门主有如此修为,可三门主这人一向沉默寡言不好说话,别说他一个少门主,就算他父亲大门主的面子,那也是说不给就不给的。 慢慢培养感情,很显然不现实。来个霸王硬上弓,那就更不靠谱了。哄骗下药,兴许有机会,却也不稳妥…… 一向自负计谋百出的少门主,此时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却无计可用,无计可施。只见其猛地起身,披上衣服便夺门而出…… 夜里伏牛门政事堂依旧亮着灯火,只见堂内坐着三个人。那为首之人愁眉深锁,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条案,看样子很是烦躁。 “老二不在,老三你说怎么办,大哥听你的。”敲击声停了,那上座之人打破沉默说道。 被称为老三那人阴沉着脸,闭目沉思许久后望着老大只说了一句话,便没了下文。 “此事不可为,为之必受其害!” 江百里,伏牛门三门主,无论武道修为还是智计谋略都要远远高出另外两名门主。虽然名为三门主,其实却是这伏牛门真正的主事之人。 大门主经长舒叹了口气,望着身旁儿子说道:“你百里叔的话你可听到?出了这个门就莫要再打那陈不问的主意,莫要引火上身。” 经正假点头称是,出了门却急急忙忙的跑向后宅,他要去找他的母亲,因为此事还能否有转机,就只能靠他的母亲大人了…… 经正假的母亲虽人到中年,却依旧风韵犹存,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当听说儿子有了意中人,妇人很是欣喜,拉着儿子的手说道:“既然相中人家姑娘,就娶进门好好待人家!成了家就要立业,已后多帮帮你父亲,咱这伏牛门早晚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娘——能不能娶到那姑娘还得看三叔肯不肯帮忙,若是三叔肯帮忙这事一准能成,要不娘您再去跟三叔说说。”经正假拉着母亲的手说道。 只见妇人皱眉道:“怎么,你三叔不肯帮忙?你在这等娘,我这就去找你三叔。” 江百里刚刚离开政事堂不久,便被嫂嫂堵住了去路,只见那妇人拽着江百里来到无人之处,一顿哭天抹泪…… 政事堂内经长舒正打算离开,却见刚刚离开不久的江百里又走了回来,而且一进门便说道:“正假和陈不问的事,我刚刚有些思虑不周,也许这是我们伏牛门扬名的一次大好机会,所以……” 政事堂的火烛一直亮着,直到后半夜,两位门主才匆匆离开…… 一匹快马打伏牛门疾驰而出,直奔城门方向而去。 襄城郡城门已关,若没有郡守和督尉联名手谕是绝对不会为任何人打开的。可这世间的事情向来无绝对,只见那快马奔到城门处,那马上人只是与守门将领打了个招呼,城门便缓缓开启…… 伏牛山野牛寨,寨子建在一座险峰之上,只见其背靠悬崖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往山下,可谓险峻异常易守难攻。 小路上建有箭楼,数台军用重弩对准了小路方向,此处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驻守,当得上戒备森严。 此时一队盗匪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小路,不敢有丝毫懈怠。皆因二当家的脾气火爆,若是被他发现有人开小差,轻了皮开肉绽,重了当场就会被砍了脑袋。 此时已快天明,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却见小路上突然有了动静,一个人牵着一匹马远远的走了过来……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章 骑驴的老头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福牛客栈前堂便迎来了客人,只见少门主带着两名门人大步而入。 大掌柜刚打后灶转悠出来,便见到了经正假,不由急忙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少门主早!” “快,引我去见昨日来的那两位贵客。”经正假开口说道。 大掌柜没想到少门主竟然这么早便来堵门,本还想着一会再去催促一下那兄妹二人,现在看来一切都晚了。只能挤出笑脸前头带路,往那上房而去…… 陈不问洗去风尘风换上新衣,整个人看起来比昨日还要美上三分。此时正要拿出古筝擦拭,却听客房外传来大掌柜的声音。 “不知郎君、小娘可曾起了?” 房门吱咯一声被推开,一身鹅黄色碎花裙的陈不问打客房内走了出来。 经正假眼前一亮,忙上前躬身行礼道:“陈姑娘早!” 正说着,剑西来也打隔壁房间走出,经正假又忙朝着剑西来躬身行礼,同时口中说道:“今日在下冒昧前来,打扰了剑兄和陈姑娘休息,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二位莫要怪在下鲁莽之举,在下先给二位赔个不是!”说着,便再一次恭恭敬敬朝剑西来二人躬身行礼。 陈不问望了剑西来一眼,便微笑着说道:“少门主无须多礼,毕竟昨晚是少门主先让了客房与我兄妹二人,后又炖了林麝汤为我哥哥驱寒,要说多礼也应该是我兄妹二人才对!” 经正假听了陈不问的话,却苦笑一声,反倒再次行礼道:“不瞒二位,昨日与二位互通姓名之时,在下就猜出二位身份了,便想着伏牛门若是有二位帮忙,那事必然能成,便有心结交二位!所以二位若是多礼,可就折煞在下了!” 经正假这一大早,又是赔礼,又是苦衷,又是有事的,若是再不表示一下,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只见陈不问笑道:“不知少门主有何难事?若用得上我兄妹二人的但说无妨。” 福牛客栈雅间内,大掌柜亲自送上早点,临走时将房门关严…… 伏牛山盗匪横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可苦了一方百姓!我伏牛门便一直想着替襄城郡百姓铲除这颗毒瘤。可这伙盗匪很是奸诈,我伏牛门多次配合郡守剿匪,最终都是无功而返。直到数日前,我伏牛门的探子摸到那伙盗匪的老巢,才发现那处山寨不但易守难攻,而且很不适合大股官兵围剿。只能趁夜间出动高手发动突袭,擒贼擒王才有可能一战而胜。 只见经正假说到此处,忽然叹了口气,望着陈不问二人说道:“也不怕二位笑话,若是仅凭我伏牛门内的高手,还拿不下那伙盗匪!所以当昨日猜出二位身份之时,在下便有心想请二位出手帮忙……” “为民除害,乃我辈义不容辞的义务,我兄妹二人愿助少门主一臂之力,除了这颗毒瘤,还一方百姓安宁!”陈不问正身说道。 只见经正假,忙起身躬身行礼:“正假替襄城百姓,谢二位高义!” 三人又聊了一阵子,经正假才很不舍的离开,并约好晚些时候再来,先要回伏牛门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禀报门主。 伏牛门政事堂,经长舒和三门主相视而笑,只见三门主江百里说道:“正假,你晚些时候再跑一趟福牛客栈,就说伏牛门要宴请二位贵客,并商讨一下讨贼事宜。” 经正假点头应是,匆匆离开。大门主望着江百里笑道:“三弟是打算见一见那二人,再做决断?” 只见江百里阴沉着脸,揉搓着手中指环说道:“正值多事之秋,咱伏牛门又行此险招,若是不见上一见,我心难安啊!” “三弟多虑了!就算陈不问是宗师,也不过一介女流,又能翻起多大浪来!”大门主不以为然的说道。 江百里摇了摇头,说道:“大哥莫要小视天下女子,你看广陵崔氏便被一个外姓女子撑住了天,就连拓跋迥都不敢轻易招惹。而那陈不问也算这大乾朝的名人,虽说是以姿色闻名,我们却也不能小视了。” 大门主笑道:“三弟心思缜密,又是武道宗师,我就不信那陈不问会是三弟对手!不过小心点也没错,大哥全听三弟的,大哥这就去命人备上酒菜,晚上好见一见这东都美人。” 江百里见大门主满不在乎的大笑离去,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匹夫不足以成事!”。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这是黎明百姓中的匹夫,而西岭雪山那位匹夫,若是怒了可是要染血千里的。 楼比天高,云在城下,楼白、山白、云白,入眼皆白,这便是天下城。 天下城在高山绝壁之巅,城墙四周便是万丈深渊,一道铁索打城门处飞度而下穿过云海,直达一座山峰之顶,如那登天之梯。 此时夕阳照在铁索上,泛起夺目光芒,如那倒悬的彩虹,把天地相连。一头雪山毛驴拖着一杆一丈又三尺的马槊,哼哧哼哧的来到铁索前。只见一身高八尺开外的强壮老者,将毛驴拴在铁索上,并开口说道:“老实呆着,我去去便回。” 话落,也不见那老者有何动作,便冲天而起,再一踏那锁链便入云海之间不见踪影…… 一只雪山金雕盘旋在天下城上空,发出短促的鸣叫,一名老者踏云海而入城,刚一入城,便扯开嗓子大吼起来,震得房檐屋脊落雪纷纷…… “闪闪——闪闪——你个死丫头跑哪去啦?” 天下城,城不大,人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万余人。所以老者这一嗓子,便尽人皆知,震的那些人耳膜嗡嗡作响。还好天下城内普通人寥寥无几,不然还不被这一嗓子震晕半城之人。 天下城有座高楼,楼门横匾写着四个金漆大字“摘星揽月”,可见楼有多高,人有多狂。 摘星揽月楼最高处,一白眉赤目的老者半卧榻上,望着楼外低语道:“鱼匹夫,你家孙女并未在我这天下城,你可南边去寻!” 白眉老者声音不大,却远远传到那大呼小叫的老者耳中,只见那老者也不作答,只是冷哼一声,便踏出天下城,那高空中的金雕也随之俯冲破云而下…… 白眉老者解开缰绳,一屁股坐到驴背上,拍了拍驴屁股说道:“辛苦你了!” 只见那毛驴很是不情愿的打了两个响鼻,下山而去…… 鱼闪闪翘着二郎腿,坐在剑西来屋内,拍着手叫道:“好啊!好啊!闪闪也要进山剿匪,闪闪也要看看伏牛门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剑西来皱了皱眉,却没有吱声,那态度显然是不同意。 只见陈不问拉着小姑娘的手笑道:“闪闪,人家伏牛门撒了网,咱们也不能一头都钻进去啊,万一被人一网打尽不就糟了吗!你看不如这样,我和哥哥入网,你那就负责外援,咱们联手来个里应外合与那伏牛门好好斗上一斗,岂不更好!” 小姑娘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有道理,就按姐姐说的办,我这就去通知啊大、啊二一声。” 陈不问一把拉住小姑娘,问道:“啊大、啊二,是谁?” “啊大、啊二,可厉害啦!到时哥哥姐姐就知道啦。”小姑娘挣脱陈不问,竟然卖了个关子便跑的没了踪影。 夜里伏牛门灯火辉煌大摆酒宴,如此声势手笔,可是惊动了许多有心人,只见郡守的轿子便停在那大门之前。 伏牛门会客厅,门主经长舒大笑着说道:“郡守大驾光临,长舒未能远迎还望郡守大人莫怪!” “什么郡守不郡守的,都是自家人,长舒可莫要客套!对了,今日如此隆重的大摆宴席,不知是哪位贵人要登门啊?”郡守笑着问道。 只见大门主也不隐瞒,爽朗的笑道:“说起此人,子栋应比我还要了解的!” “哦——长舒倒是说说看。”郡守不由性子大高的说道。 大门主一脸怪笑的说道:“我可是听说了,此人差一点就成了你王家儿媳!这女子也是东都人,子栋不妨猜猜是谁?” 大门主这哪里是让郡守猜,这是明着笑话王子栋装糊涂。一郡之首,对他伏牛门处处提防,暗地里还往伏牛门插钉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伏牛门晚上宴请的是何人。 只见王子栋苦笑道:“长舒可莫为难兄弟了,你也知道我在东都王家不招待见,要不然也不能被踢到襄城郡!快些告诉兄弟吧,也好叫兄弟见贵人之前有个准备。” 大门主呵呵大笑,心中却暗骂“老不要脸的,哪个打算留你见美人了!”。大门主心中虽如此想,却不好撕破脸,笑着说道:“算了,不跟子栋绕弯子了,此人乃东都福王府的郡主陈不问是也。” “原来是郡主驾临襄城郡,长舒你应该早些知会子栋一声,本官也好夹道欢迎。瞧瞧这事闹得,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嘲笑本官不懂礼数!”王子栋皱眉叹道。 大门主瞧着郡守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你王家二爷都上门逼婚了!还礼数,你王家人都这么不要脸吗!”。 伏牛门大门主正忙着应酬郡守,三门主也没闲着,而是亲自站在大门口望着街角方向……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一章 窝里斗 月疏星稀,万籁俱寂,伏牛山内偶有报丧鸟啼叫,如冤魂哀嚎阴森凄凉,闻之令人色变。 如此夜晚,大山深处更无人踪,就算山中猎户,也不会选择此时狩猎。可就是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却有一支不到百人的队伍,在密林中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悄无声息的穿行…… 这群人中,引路的是名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的汉子,只见那汉子手脚麻利动作敏捷,奔跑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却如履平地。 这尖嘴猴腮的汉子大家都叫他猴七,皆因他姓侯家中排行老七,人又心思活络善于隐匿追踪,便被伏牛门收罗门下,成了伏牛门的探子。 今天猴七的任务便是领着伏牛门的高手偷偷摸进野牛寨,这个任务对猴七来说可谓没有半点难度。这条隐秘的小路,猴七不说闭着眼睛也能奔跑如飞,也差不哪去了。 有猴七领路,伏牛门的高手不到寅时便赶到野牛寨的山脚下。只见猴七指了指山上稀疏的火把光亮,便慢慢退入到密林之中。猴七只是负责领路,这攻打山寨的事可轮不到他,正好他也不想参与这么危险的事。 山脚下伏牛门的高手已集结完成,只见大门主和三门主对视一眼,才缓步而出。江百里来到陈不问和剑西来身前,抱拳道:“刚得猴七来报,今早山上匪徒到临近县城刨食去了,此时山上盗匪并不多。借着这次剿匪的机会,我也想检验一下我伏牛门的战斗力到底如何。不如二位便帮我伏牛门压阵,若我伏牛门不敌时再出手相助可好?” 陈不问笑着回道:“我兄妹二人全凭三门主差遣。” 江百里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招呼一众高手悄悄摸上野牛寨。 这次攻打野牛寨以经长舒的门徒为主,而江百里的门徒则负责镇守伏牛门。一众高手在大门主和三门主的带领下,很快便摸到野牛寨的箭楼。 寅时是人一天中困意最浓的时刻,只见箭楼上盗匪东倒西歪半睡半醒,任何预警都没有发出,便稀里糊涂的被伏牛门高手击晕制服。 攻打野牛寨出奇的顺利,直到伏牛门高手摸到山寨深处,才发生了零星抵抗。当陈不问二人来到野牛寨大厅时,就只剩下野牛寨的寨主还在负隅顽抗。 野牛寨的二寨主与伏牛门大门主战在一起,一把开山大刀耍得虎虎生风,口中还时不时怒吼叫骂…… “卑鄙小人,竟敢夜袭本寨,气死我也!” 七品武道修为的寨主,此时一刀劈出,竟也隐隐有风雷之势,可终究不是八品大门主的对手,被大门主一记横扫千军震飞了开山刀。只见大门主得理不饶人,长枪凶狠刺出,就要一枪扎死这个作恶多端之人…… 却见这间不容发之际,三门主长剑挥出,挡下了大门主这必杀一击,同时口中说道:“大哥枪下留人!” 大门主收枪冷冷注视着江百里,口中怒道:“三弟这是何意?” 只见江百里先是封了那寨主穴道,才回身告罪道:“大哥息怒,此人该杀,却不应此时此刻在这里杀,应绑回郡城,由郡守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斩此恶贼。” 大门主长枪一杵,拂袖道:“也罢!就让这恶贼再多活一时三刻。” 大门主这边战斗刚刚结束,便见其夫人提着染血的剑走入大厅,来到夫君面前说道:“夫君,山上盗匪皆以缴械投降,此战我伏牛门大获全胜!” 大门主点了点头,望着江百里说道:“三弟,尽快清点伤亡,以防那下山的匪徒回山。” 江百里领命而去,而大门主夫人则命人起火做饭,尽快让伏牛门的高手们吃上一口热乎饭,也好有力气应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战斗。 这顿吃食很简单,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些素食野菜。 山寨聚义堂临时摆了一张圆桌,桌上有四五道简单的素菜。围着圆桌坐着门主一家三口,还有三门主和陈不问二人,而一旁还跪着被五花大绑的山寨寨主。 只见门主夫人朝陈不问二人苦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二位莫要见怪!” 却见大门主爽朗的笑道:“夫人莫要自谦,就这化平凡为不平凡的手艺,满襄城郡也是找不出几人的!” 门主夫人面升红霞白了一眼夫君,望着陈不问二人笑道:“没有夫君说得那么好,不过味道还行,二位不妨尝一尝。” “慢着!”只见大门主说着便起身,亲自为众人满了一杯酒。 “这次能如此顺利的拿下野牛寨,可是托了郡主的福!为了感谢郡主仗义助拳,我伏牛门敬郡主和小兄弟一杯,不过今天也仅此一杯,因为咱们这架还没打完,等打完了回了郡城,伏牛门定当大摆宴席答谢郡主。”大门主很是爽快的说道。 大门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杯酒自然要喝的,只见众人起身撞杯一饮而尽。 喝过酒,众人落座,一边吃一边聊起这一战竟然如此顺利,不由夸赞起郡主,可以说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听的陈不问都有些坐不住了。 别说陈不问坐不住,剑西来也有些坐不住了,直感浑身乏力,提不起真气。如果说仅仅是陈不问二人有此感觉还好,只见门主夫人、经正假和三门主也直往桌子底下钻。 此时却见大门主笑道:“这酒不过是寨中劣酒,哪有这么大酒劲!还要多亏了那无色无味的软筋散啊!” 大门主越笑越开心,同时拿出一包解药喂经正假喝下,随后又为自己斟满酒,很是享受的细品起来…… 陈不问和剑西来有些摸不准大门主的心思,不知此人意欲何为,皆因大门主并未拿出解药给三门主和夫人解毒。 江百里也觉出不对,不由皱眉道:“大哥这是何意?” 只见大门主品了一口劣酒,却很是开心的说道:“计划实施的很顺利,不过与贤弟的计划有那么一点点出入而已。为兄只是将这最后的环节略微改了改,没想到贤弟便也中了招!” 江百里阴沉的说道:“我不太明白大哥的意思。” 只见经长舒再次自斟自饮,随后才望着屋内几人笑道:“各位,我接任大门主也有十几年的光景了,可我身为伏牛门大门主,野牛寨大寨主,按理说宗门和山寨都应我说了算才对,可偏偏我却是那说了最不算的的人!” 大门主起身,将五花大绑的寨主拎到桌前说道:“老二脾气火爆,便让他管理山寨,可他这些年却独揽山寨大权,根本不听我的,把我的话当作放屁!你们说,这个没大没小的该不该死?” 见老二低头不语,大门主又来到江百里身前,指着江百里的鼻子说道:“你是三门主,你自己知不知道?我看你不知道!你是当着三门主,干着大门主的活,这伏牛门除了我那些弟子,哪个不听你的,你以下犯上,你说你该不该杀?你干着伏牛门的活我可以饶你一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连你大哥家里的活也干了,所以你该杀!” 听到经长舒说到家里活,江百里顿时直冒冷汗…… 只见这时,大门主又走到夫人身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水性杨花的婊子,你以为你和老三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知道?所以这里就数你最该杀!” 随后大门主又走到陈不问二人身前,却笑着说道:“都是伏牛门内的家事,让二位见笑了!我是真心的要感谢郡主,没有郡主的到来,我还得做那缩头乌龟啊!” 正说着经正假慢慢的站起身,怒视着江百里,口中说道:“父亲,您说的都是真的?” 经长舒走到儿子身前,拔出长剑塞到儿子手里,长叹一声说道:“我不忍心杀他,你便替为父杀了他吧!” 妇人听到经长舒的话,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瞪着大门主,口中怒道:“你好狠!你不是人!” 却见这时,江百里打断夫人话语,怒道:“闭上你的嘴!” 随后望着经长舒说道:“我该死,不求大哥绕我,只求大哥给个痛快,同时莫要波及他人,就让我们之间的恩怨在我这了结吧!” 经长舒看也为看江百里,而是催促儿子道:“你还等什么?还不一剑刺死他!” 经正假怒从心起,持剑便刺了过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打断了那刺下去的长剑,只见经正假颤抖的转身,望着自己的母亲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只见那妇人垂头丧气的哀嚎道:“他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杀他啊!你若杀他,天理不容啊!” 江百里没有死,那剑只刺入胸口一寸,只见江百里口吐鲜血,朝夫人骂道:“你糊涂!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一家啊!” 啪!啪!啪! 经长舒鼓着掌,笑得前仰后合:“傻儿子,你怎么没一剑刺死他!若是刺死他可就有意思了,儿子亲手杀死父亲,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啊!对了,还有啊——你不是很想娶陈不问吗,为父便让你娶,等到洞房花烛夜,为父当着你的面,也干点你想干之事,回头在把你弑父之事告知与你,想想我都兴奋得要死啊!” 大门主的话很变态,听得陈不问恨不得一剑将其砍了。 此时也却有一剑刺向大门主,可那一剑在大门主看来,实在是软绵绵的,过于无力了。只见其夺剑出脚,经正假的身子便倒飞而出,撞在梁柱上口喷鲜血,委顿与地…… “你个小杂种还想与我动手,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哦——不对,陈不问是要留下来的,我可舍不得美人去死,美人可是要给俺经家传宗接代的!”大门主脸颊扭曲的笑道。 江百里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以为对不起大哥,死便死吧!怎知大哥如此丧心病狂……” 江百里的身子不停的颤抖,一口口得往外喷血……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二章 人性 伏牛门攻打野牛寨,谁也不会想到,最终竟然演变成了内斗的局面。 只见大门主狂笑一声瞬间出手,封住江百里穴道,俯视着江百里说道:“还想拼命?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今天你们就算想死,也得我点头才成!” 大门主再次坐回交椅上,倒了杯劣酒,将手中剑甩到经正假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小子,念在十几年父子情分,为父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杀了江百里,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门主夫人闻声怒骂:“你个畜牲,你杀了我们吧!” 却见江百里瞪了一眼寨主,才转头望着经正假苦笑道:“这一切罪孽都与你无关,不应该由你来担,你无需心存愧疚,动手吧孩子!” 经正假握剑的手抖的很厉害,他很想活,但却不想落下弑父的罪名。他望着母亲只是眼神中却有恨意升起,他望着经长舒眼中似有祈求之意,他望着江百里眼神却空洞的吓人。 门主夫人见儿子一步步走向江百里,不由哀求道:“长舒,念在夫妻情分,你就放过他们父子吧!我愿意以死谢罪,我求求你了,这都是我得错,跟他们父子没关系!是我不守妇道勾引百里,是我对不起你!让我死吧,我求求你了!” 哭嚎哀求之声戛然而止,因为一把长剑,刺穿了江百里。只见江百里笑看着经正假,最后又瞥了一眼夫人才气绝而亡。 经正假又走到母亲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竟然背着父亲与人私通,你应该死!”说着长剑刺出…… “很快咱们就会一家团聚的……”经正假搂着母亲在耳边轻声低语。 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经正假起身来到大门主身前,双膝一软抱剑跪地哭诉道:“父亲,孩儿已将一对贱人击杀,还请父亲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经长舒冷眼看着这一切,忽然大笑道:“小子有为父的风范,不枉为父养育你二十几年!” 大门主说着便伸手去扶,只见经正假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一丝决绝,下一刻长剑忽然由下而上刺出…… 只见大门主袖中忽然弹出一把短剑,轻轻松松挡开长剑,随后一脚将经正假踢飞,摔落在香案之上。 “小子在我面玩这套,你还嫩了点。”大门主望着从香案上摔落下来的经正假笑骂道。 一直装死狗的寨主此时终于出声了,只见其哀求道:“大哥,都是老三那畜牲逼迫我,并非是小弟不肯听大哥号令啊!还望大哥明察,还小弟清白。” 大门主冷笑一声,拎起五花大绑的寨主骂道:“昆江龙你他妈清白,你他妈的要是清白,这世间……” 砰! 惊变陡生,只见捆缚昆江龙的麻绳寸寸而断,一双铁拳狠狠击中大门主胸口,将大门主后面的脏话活活憋回腹中。 大门主一连退了数步才止住身形,只见其口角带血,难以置信的望着昆江龙说道:“我明明封住了你的穴道!你怎么可能……” 昆江龙抽出江百里的长剑,望着大门主怒斥道:“想不到吧,我的好大哥!江百里拎我进来前便帮我解了穴,老子就一直在等你得意忘形的时候!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我和江百里都没说话,你以为你就是他妈的好人了?” 大门主擦掉嘴角的血,瞪着昆江龙道:“跟你俩比,我确实是好人。” “我呸!当年你借着酒劲儿霸占了三弟青梅足马的女人,婚后你他妈的疑神疑鬼,见天的打骂嫂嫂,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你这人心胸狭窄,容不得我和三弟比你强,便处处刁难,若非三弟突破宗师,我俩早他妈让你弄死了!就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鼠辈,若不是三弟拦着,老子早把你剁了喂狗了!”昆江龙越说火气越大。 却见大门主大笑道:“好像你们兄弟感情多好似的,你们兄弟敢情好,你眼睁睁的看着江百里被杀?” 昆江龙怒道:“刚才老三不让我动手,我便知道老三不放心,怕我斗不过你,老三和嫂嫂用命帮我争取到杀你的机会,所以今天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陪葬!” 昆江龙这边一动手,外边也随之传来打杀之声。原来昆江龙一早便留了后手,猴七早就被他买通了,今天根本就无人下山,昆江龙做这一切本来是为了防陈不问的,没想到却搞成了内斗。 昆江龙这一动手,便是不要命的打法,虽然他武道修为弱于大门主,可他不怕死啊,再加上之前偷袭成功,一时竟然逼迫的大门主险象环生。 陈不问和剑西来依旧端坐桌前,却见剑西来忽然伸手拿起桌上的吃食,直接放入口中吃了起来:“有些饿了!” 陈不问没有吃,而是叹道:“这世间人心竟然如此险恶!” 人分男女也分好坏,陈不问没离开东都之前,认为王家二爷便是这世间最坏之人。可今天见了伏牛门的大门主,才知道这世间坏人竟然可以坏到如此泯灭人性的地步。 “这世上恶人有很多,但像大门主这样的却也不多见!——江湖上好人还是多过坏人的,你看王家的英雄会便可知一二!”剑西来放下吃食说道。 剑西来本不想多说话,又怕第一次踏足江湖的陈不问被眼前几条臭鱼蒙了眼,以为江湖便是如此恶臭。 “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我俩没有中毒呢?”陈不问望着剑西来说道。 只见剑西来拿起刚刚倒酒的酒壶,拿过俩个空杯到了一杯酒,又当着陈不问的面拧了一下壶盖再倒一杯,随后才说道:“这叫九曲鸳鸯壶,酒壶中间有隔断,将壶一分为二,一边是酒另一边是毒酒。” 陈不问拿过九曲鸳鸯壶,打开壶盖好奇的向内望去:“巧夺天工,简直太神奇了!这个我要留着,回去送给父王,到时一面装水给父王喝,另一面装酒给客人喝!” 扑哧! 从来不苟言笑的剑西来竟然笑了,只见其笑着说道:“你拿九曲鸳鸯壶做这个,楚王妃郑袖若是活过来,也得被你活活气死!” 陈不问忽然想起什么,笑道:“光说这九曲鸳鸯壶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我俩没中毒呢!” 剑西来望着大厅中拼命的两个人说道:“漠北七杰,老大毒阎罗,乃用毒高手中的高手,若是我被大门主这样业余的家伙毒倒,我那大哥才真的会活活被气死的!” 只见剑西来说着,拿起酒杯手指轻弹,指缝间一股粉末便溶入酒中,随后往另一个被子上一碰,杯中酒便撒入另一个杯子少许,同时笑道:“看明白了!” 陈不问笑道:“古人碰杯而饮,是为了防人下毒!你可好,却用来解毒,亏你想得出来!” 陈不问和剑西来的举动被大门主发现,不由心神一乱,昆江龙趁机一剑刺中大门主右胸,大门主吃痛,一掌拍在昆江龙胸口,只见昆江龙倒飞而出,昏死过去…… “你们——你们——竟然没有中毒!”大门主捂着胸口震惊的说道。 剑西来提剑起身走向大门主,口中冷冷的说道:“你们的家事我不管,我今日只是来杀人的!” 大门主惊慌的后退,口中嚷道:“你不可杀我,我乃黎帮舵主,你若杀我……” 剑西来说动手便动手,长剑出鞘,一剑封喉,至于大门主想要说什么,到地府与阎王爷说好了,他剑西来根本不在意。 陈不问踹开聚义厅大门,冲天而起,随后掏出响箭甩向空中。响箭炸裂,在这夜色中如烟花绽放,十几里外都可瞧见。 两具尸体,一个半死之人被剑西来扔到院中,只见剑西来吐气开声:“贼首皆以伏诛,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野牛寨山脚下,猴七朝郡守叩首道:“山上形势已经明朗,还请郡守速速发兵。” 王子栋抽刀挥向山寨方向,便见督尉带着府兵冲杀上山…… 王子栋扶起猴七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只见猴七再次单膝跪地,朗声道:“小人的命是大人救的!为大人,小的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好!”王子栋再次扶起猴七,并欣慰的笑道。 伏牛门的几位门主还是小看了王子栋,以为王子栋真的是那胆小如鼠成不了大器的家伙,殊不知王子栋被排挤出王家,都是王忠的手笔。既然王忠盯上了襄城郡,又怎会容伏牛门存于世间。 野牛寨大殿,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气哄哄的走了进来,见到陈不问和剑西来,便没好气的说道:“什么里应外合,我看你俩就是成心不带我玩!这都打完了,我爬上山来还有什么意识!” 王子栋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陈不问二人,不由笑道:“没想到二位还有援手,子栋实在佩服佩服!” 陈不问见鱼闪闪撅着小嘴,忙上前拉住其小手,宽慰道:“闪闪,这些盗匪太不禁打了!哪里用得着闪闪这样的高人出手,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闪闪你说是与不是!” 鱼闪闪小脸一扬:“少蒙我!” 陈不问见小姑娘不肯罢休,不由哄骗道:“下次,下次一定找些抗打的,也好让闪闪大展身手。” “暂且信你一次,若要再骗俺,俺可不依!”鱼闪闪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 郡守成功剿灭盗匪的消息,很快传回襄城郡,郡城的老百姓纷纷组织起来跑到城门口夹道相迎……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三章 烟雨不由人 江宁城,崔家老店,这些日子的生意很是红火,皆因这里住着天下最美的女子。那些江湖客也好,本地人士也罢,纷纷涌入老店点些吃食,便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那女子一面。 崔明道坐在二楼雅间,望着楼下老店门前排起的长队,不由感叹道:“品山的魅力果然不是一般的大,你瞧瞧这楼下多热闹,我看不如品山干脆搬来老店长住得了!已后品山的衣食住行俺们崔家全包了。” 慕品山娇笑道:“我看妾身不如干脆委身与明道公子,岂不更好!还能免费替崔家招来更多食客!” “好啊!好啊!——嗯!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崔明道看着慕品山要吃人的眼神,急忙摆手说道。 慕品山瞪了一眼崔明道,起身来到李太平身前说道:“给师傅的寿礼已经买好了,要不我们明日便动身吧!” 还未等李太平回话,崔明道便插嘴道:“你俩要去哪?不管我了?” 李太平笑道:“我打算陪九妹回山祝寿。” 崔明道皱眉道:“你俩一起回去?不是兄弟我给二位泼冷水,我就想问问品山,你要跟你的师傅和师兄如何介绍我那兄弟?是不是有些冒失了?你就不怕你师傅把这小子扔下山?” 慕品山之前并未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有李太平陪着,这一路一定很开心,如今被崔明道如此一说,慕品山才回过味来不由犯起难来。 见慕品山为难,李太平就要说话,却被崔明道瞪了一眼,只见崔明道说道:“这小子名声还不够响亮,武道修为也还差了些,此时上山定然不讨喜!虽说圣人更看重心性,不会在乎我这兄弟修为,但终究是差了点意识!所以听我一句劝,若让我兄弟上山,最好还是让他单人支剑登山,登得上山,便不会有人瞧之不起!” 慕品山和李太平二人心中清楚,崔明道的话很有道理,毕竟张鸦九是武圣人,武圣人当然会更重视武道修为。凭一己之力登山,还是由慕品山护着上山,这个区别可就大了,说句天壤之别也毫不为过。 李太平没有说话,而是匆匆回屋中取来一个楠木匣子捧到慕品山身前打开,只见里边是一坛酒:“洞玄观寒潭老酒,红莲说这酒可是好东西,在外边千金难求!前些日子我便跑了趟方山偷偷顺了一坛,一直不舍得喝寻思给我那师傅留着,今日便送于圣人,九妹替我带上山吧!” 崔明道眼巴巴的看着酒坛,不由笑骂道:“都说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实是没想到太平老弟……” 慕品山只是回头望着崔明道,崔明道便将后面的话咽回到肚子里。 只见慕品山转过头来,会心一笑说道:“等老道士过寿辰,我给老人家带铸剑山的酒。” “九妹有心了!九妹这次回山要待多久?”李太平问道。 崔明道一旁打趣道:“这还没分开呢!就开始问起何时再见啦?” 慕品山转身便奔着崔明道走了过去,崔明道见状忙抱头跑出雅间,口中笑道:“瞧我这不开眼的,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二位慢聊,我这就走,走得远远的!” “这次回山,师傅定然会考教我的修为,若是不能令师傅满意,恐怕短时间是不能下山了!”慕品山低头摆弄着衣角。 李太平将身后枣红剑匣放到身前,摸着剑匣的纹路说道:“这里有剑两把,当有第三把时,你未下山,我便登山!” 慕品山望着剑匣,一字一句说道:“宗师只能到山脚,再往上是山腰,量力而行!” 李太平突然笑道:“老道士说天下最难登的山,不是龙脉之祖的昆仑,而是满眼皆剑的铸剑山!我想登山看剑,更像登山看人,所以应该很快!” 慕品山俏脸微红,笑道:“陪我游秦淮吧,还未好好看过那条河!” 一身白衣,一匹白马,牵马回首青衣依旧…… 正是聚散离合终有时,历来烟雨不由人。这江湖便是如此,恩怨情仇,缘起缘灭,非人力所能及。 崔明道拍了拍李太平说道:“人早就看不见了!若想早点见,练好你的剑!” 李太平回身笑道:“听说崔氏有一把剑,很是厉害,啥时带小弟见一见啊?” 崔明道赶忙捂住李太平的嘴,小心的四处张望,见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说道:“你小子也真敢说!我母亲大人的剑你也敢看,可别怪哥哥没事先提醒你,见过那把剑的人,现在可都在下边呢!” 李太平一边往前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拓跋家的剑我见过了,崔氏的剑又不能见,那接下来要去看谁的剑呢!” 崔明道赶上李太平,照着后脑勺就是一下子:“你小子魔怔了!若是想看我母亲大人的剑,也不是没机会,先帮我把尉迟宝藏的事弄清楚,没准母亲大人心情好,不会一剑斩了你了也说不准。” 说到宝藏,李太平摇头道:“几百年都过去了,若是真有宝藏早就被人挖了,没准拓跋迥就是靠宝藏起家的呢!也不知这些江湖人都怎么想的,这比天上掉馅饼都难的事,却偏偏想撞上一撞!我看啊,这大运不一定能撞上,撞满脑子包到是有可能!” “别人撞不撞我不管,反正你李太平得陪我一起撞。”崔明道搂着李太平得肩膀说道。 近来也不知是谁造谣,说那尉迟宝藏已经有了线索,就在这秦淮河里,这下子秦淮河可开了锅。不管黑白,只要去了秦淮河,便可见秦淮浪花翻滚,气泡升腾。会武的,不会武的,只要会两下狗刨都敢往河里跳,这可苦坏了身为督尉的郡守公子。 只见郡守公子一袭华贵长衫,眉头不展的蹲在秦淮河边,望着那些争相恐后往水里跳的傻缺们直叹气。郡守公子可不是为了那些跳水玩的蠢货叹气,他是为他自己叹气。他就不该当这倒霉督尉,这见天的不着闲儿,不是有人强登画舫捣乱,就是有人在朱雀桥上约架,这刚刚消停没两天,就又开始有人跳河,这一天天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名水性好的府兵,跑到郡守公子身旁,刚要禀报,却见郡守公子挥手道:“滚远点别沾我一身水!直接说,捞上来几个?” 那府兵后退数步,抖了抖湿透的衣衫,躬身道:“七十三个!这是一上午的数,估摸着下午水温上来后,数还要更多!” “蠢货!一群蠢货!看人跳水你也跳水,看人挖宝你也挖宝,看人当皇帝你怎么不也去当皇帝!”郡守公子望着河水中浮沉不断的寻宝人骂道。 一旁侍卫,低头低语道:“公子慎言!” “慎你娘的言!都他妈的在水里呢,哪个能听得见?要是他妈的肯听,老子还用蹲在这里喝西北风!”郡守公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护卫,开口骂道。 郡守公子都这么忙了,身为郡守的茅三堂当然也闲不着,只见其一大早便乘轿匆匆赶往拓跋家。 此时天将晌午,茅三堂候在政事堂外不时探头朝里张望,看来是等得有些心急了。正望着,便见包阎王打政事堂内走了出来,茅三堂忙迎了上去,弯腰堆笑道:“包老弟,家主可有闲暇?” 包阎罗冷着脸说道:“家主还有些事要处理,稍后郡守可直接到聚缘阁等候,家主备了酒菜要跟大人喝上几杯。” 听包阎罗如此说,茅三堂虽心里焦急,却也不得不笑着说道:“那敢情好!包老弟有时间来我府上,哥哥那还有坛好酒没舍得喝呢!” 只见包阎罗也没个笑脸,依旧冷着脸拱手道:“大人好意包阎罗心领了!由于军务繁忙职责在身,恐无闲暇叨扰大人!” 包阎罗直接拂了茅三堂的面子,那茅三堂也不生气,而是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包老弟乃家主得力干将,自当以军务大事为重,不过包老弟一旦有了闲暇,可要来我府上坐坐。” 包阎罗冷淡的点了点头,拱手告辞离去。望着包阎罗的背影,茅三堂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 茅三堂初来江宁城也试着接触拓跋家,可除了上任第一天见过拓跋迥一面,吃过一杯酒外,人家便不在搭理他,视他这个郡守如无物。所以啊,自打茅三堂被户部尚书卢照兴举荐到这江宁郡,他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日防夜放就怕晚上来了强人,把他一家子都给宰了。茅三堂也知道防也没用,拓跋迥要杀他全家跟碾死几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过了几年夜不能寐的日子,茅三堂才发现拓跋迥并无杀他之意,这才撞着胆行那郡守之职。最近这段时间,江宁城因为尉迟宝藏的事情,把他这个郡守搅得不得安生。你说管吧,拓跋家在这件事上一直没表态,放任不管吧,对他这个郡守来说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逼不得已他茅三堂只能硬着头皮来求见拓跋迥……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四章 宴无好宴 聚缘阁,算是拓跋家唯一一处富贵之地,三层的木制的小楼下有一处小池塘,池塘中间有座很精致的假山,说是假山其实不过是十数块大石堆积起来小石包而已。一眼望去这楼,这山,这池塘都应了一个小字。 茅三堂站了数个时辰,此时早没了力气,也顾不得形象,一撩官袍便坐在池塘边的青石上。按理说茅三堂刚过不惑之年,就算不如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也不至如此不堪,还不都是因为这些年心里一直不踏实,弄得心力交瘁,身子便越发一天不如一天了。 拓跋家的仆人见官老爷如此疲乏,便多次请茅三堂上楼休息,却都被茅三堂婉拒了。这是拓跋家,可不是郡守府衙那一亩三分地,人家客气几句你便当真,他茅三堂可就真成傻子了。 茅三堂看似望着池水发呆,其实脑子里一直在合计拓跋迥为什么要请他吃酒,想不明白他就难以安心。正想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 “我这聚缘阁可比不了郡守府邸,让郡守大人笑话了!” 茅三堂听到身后之人的话,忙起身躬身行礼,动作有点急差点没闪了腰,只见其痛的直咧嘴,却挤出笑脸道:“家主这聚缘阁没了那些雕梁画栋金银点缀,才更显得雅致独到,从这聚缘阁便可看出家主并非那世俗凡人!” “大人说笑了!薄居不过只是多读了些书,习了些武的凡夫俗子。”拓跋迥笑呵呵的说道。 拓跋迥,字薄居。茅三堂见拓跋迥如此自称,心中稍安,不由奉承道:“家主博学多才,武道更是直追圣人,下官可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大人莫要在吹捧薄居了,不然薄居可就要寻处地缝钻进去了!大人久等,想必早已饿了,不如我二人登楼慢饮慢聊。”拓跋迥笑道。 聚缘阁三楼,两个人一张桌,两荤两素一壶酒。只见拓跋迥亲自为茅三堂斟满酒,才笑着说道:“这一晃也有些年了,大人在这江宁城过得可还舒心?” 茅三堂就是过得在不舒心,也不敢写在脸上,更不敢说出口,只见其微笑道:“托家主得福,自打来了江宁城,下官这都胖了好几斤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对于官场老油条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见茅三堂脸色如常,看不出丝毫不自然。拓跋迥抬头望了一眼茅三堂,随后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大人水土不服,看来是薄居多虑了!大人既然在我这江宁城还待得惯,我看大人不如把夫人家眷都从涿郡接过来,过些舒心日子,省得夫人在那苦寒之地受苦!” 说着,拓跋迥一边给茅三堂倒酒,一边笑看着茅三堂。 拓跋迥刚刚那番话,令茅三堂直冒冷汗。拓跋迥看似关心的话语,其实是朝他茅三堂要态度呢,一个回答不好,他茅三堂恐怕就得到阎王爷那报到去了。 只见茅三堂用袖子擦了擦额前汗珠,小心谨慎的说道:“我儿这几天正跟我念叨想他的母亲了,我还寻思过些日子便打发人回涿郡,把老母亲和夫人都接过来呢,家主这份心意可正和了下官的心思。” 拓跋迥微笑着举杯说道:“大人这份孝心,这份对夫人的情谊,薄居自愧不如啊!这杯酒,薄居敬大人!” 茅三堂此时如吃了黄连般心里苦啊!可嘴上却笑道:“为人子,为人夫,这都是应该做的。” 拓跋迥趁热打铁说道:“我看你那些府兵管管这江宁城的泼皮无赖还成,若是让他们去接夫人和老人家,可是不成的!为了夫人和老人家的安全,正好我新组建了一支黑骑,便让黑骑跑趟涿郡吧!” 茅三堂赶紧笑道:“那敢情好!当然也不能让黑骑白跑,这来回的路费和辛苦钱,就由下官出,家主看可好?” 茅三堂心中暗想,拓跋迥这是要把我完全控制在手上啊!这是不给茅家留活路啊! 却见拓跋迥此时说道:“什么钱不钱的,只要大人能在我这江宁城过得舒服,薄居费点力气也是应该的!对了,我听说卢照兴和二皇子走得很近,看来大兴那位太子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啊!” 茅三堂觉着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拓跋迥,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说道皇家的事了。不由笑道:“这个下官还真不知!” 只见拓跋迥表情微冷,感叹道:“我拿大人当知己,大人却不拿薄居当朋友啊!” 茅三堂心道,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放下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没等茅三堂有所表示,只见拓跋迥再次为茅三堂斟满酒,同时说道:“无论大人是否拿薄居当朋友,薄居都要推心置腹与大人说几句。卢照兴押宝押的太早了,若是将来押错了,他涿郡卢家可就不好过了!他卢家都自顾不暇,哪还有能力拂照他人,就算他卢照兴命好点子大押中了,他得手也不够长,伸不到这江宁城!” 拓跋迥这话说得就很直白了,你茅三堂跟着卢照兴混,是混不出头的。 茅三堂知道前面那些话都是铺垫,现在才是见真章的时候,该跟谁混,你茅三堂也该正式表态了。 眼前这杯敬酒,你茅三堂不喝,剩下得可就是罚酒了,只见茅三堂起身端杯一饮而尽,随后单膝跪地道:“茅三堂不才,原为家主肝脑涂地,打理好这江宁城!” 只见拓跋迥微笑起身,双手扶起茅三堂道:“这可使不得,你我兄弟相交贵在知心,只要兄弟不负我,薄居定不负兄弟!” 真真假假,茅三堂早就不在意了,就如拓跋迥所言,卢照兴的手是伸不过来的,就算伸过来也会被拓跋迥剁了的。所以,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他茅三堂不走也得走。 茅三堂不知道是怎么离开聚缘阁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拓跋家的,就连今天来拓跋家所为何事他都忘了。他只知道,茅家已然上了拓跋迥的战车,想安然下车那是不可能了。 茅三堂还未回到府中,便命人将儿子找了回来,见到儿子那一刻,茅三堂便冷着脸说道:“明日起,你便交出鱼符卸去督尉一职。” 郡守儿子虽说不喜欢督尉这个差事,可若真不让他干了,他心中反倒不痛快起来。只见其很不高兴的说道:“爹爹这是为甚?怎么说不让干就不让干了!” 茅三堂冷着脸说道:“已后咱茅家就以拓跋家马首是瞻,所以你这督尉要交出来,咱茅家已后无论如何不能再掌兵权,在握着兵权不放,那便是取死之道!” 郡守儿子不傻,也是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的,只见其笑道:“我早就跟爹爹说过,在江宁城咱家就得听拓跋迥的,您老还不干!” “少跟我这唧唧歪歪的,明个卸了督尉一职,你便跟着黑骑北上,把你母亲他们接过来!”茅三堂丢下话,便转身回了书房。 拓跋迥这些年并非对茅三堂不管不顾,而是一直在观察他,想看看这人到底可不可用,还好茅三堂并未让拓跋迥失望,否则他茅三堂就没机会登聚缘阁吃那顿酒了。 拓跋迥回到书房,命人召来温如玉。只见拓跋迥将一张草图交到温如玉手上低语数句,便见温如玉躬身告退…… 温如玉回到房中,亲自研墨临摹了十几张一摸一样的草图揣入怀中,便来到了秦淮河畔。此时秦淮河畔比之上午更加热闹,那些寻宝之人的热情空前高涨,特别是朱雀桥这一段河道,可谓人头涌动跳水之声不绝于耳。 温如玉看着几个江湖大汉打水中上岸,一副筋疲力尽垂头丧气的样子,便悄悄打怀中取出一张草图,神不知鬼不觉丢在那几个汉子身旁。 “姥姥的!这都找了三天了,累死俺了,说什么俺也不找了!”其中一个大汉抖了抖湿透的衣衫,一屁股便坐在岸边。 只见另一个赤着上身的精装汉子,笑道:“二哥这就放弃啦?你昨晚喝酒时可是说了,若是得了宝藏便要给春花楼的雀儿赎身?” “别听你二哥放屁!让春花楼的姑娘灌上二两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真以为那雀儿会看上他这么一个粗鲁汉子!”为首的汉子瞪了一眼坐在岸边的老二骂道。 “大哥,我和雀儿是真心相爱!” 为首汉子正要再斥责老二几句,便见一阵风吹过,脚下便多了一张写着蝇头小字的画纸。老大随手捡起画纸,随意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老大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那张纸了…… 河道、朱雀桥、学宫,还有一道道蜿蜒曲折的划线和一些蝇头小字。老大虽然不认字,但看了一阵子后,却也猜出这是一张施工图纸。 “老三你认得字,快过来瞧瞧这上边写的什么?” 老三还纳闷呢,老大捡了张纸这人就不动了,还以为中了什么妖术呢!正寻思着要不要一闷棍先打晕了老大破了妖术,就听到老大的呼唤,不由暗自侥幸,亏了没动手,这若一棒子敲下去后果可能不会太好……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五章 眼睛里只有剑和钱 江宁城寻宝跳河的人有很多,不但搅浑了秦淮河,也把江宁城搅和的人心浮动。 一间不起眼的酒馆内,一名江湖好汉悄声低语道:“听说了么,今天有人在岸边捡到藏宝图了?” 只见其同桌的那两位江湖客笑道:“不用藏着掖着的,下午那场混战,可是好些人都看见了!” “我滴个乖乖!好几伙混战,足足得有两三百人,要不是郡守亲自赶来,估么着非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最先说话那汉子这才知道,自己得到的消息都传了好几手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不由苦笑道:“我还寻思得了天大的秘密,要与两位哥哥分享呢!既然两位哥哥当时在场,不如说给弟弟听听,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其中一人笑道:“也没啥好说的,不过是一张施工图纸引发的血案而已!” 另一人笑道:“四郎不说,我来说……” 原来不只河边那三个汉子捡到了图纸,还有更多寻宝人捡到了,最关键的是有几张图纸是被几伙人同时看到的。这可就要了命了,他说他先看到的,另一个也说是他先看到的,这说不过的或者来得晚的,自然不说了。可不说不代表不争,动手便自然难免。 这人啊,一旦动了手也就不讲道理了,既然都不讲道理,看热闹的也不想讲道理,也就跟着动了手。你打我来我打你,为了几张不知真假的藏宝图便打的乌烟瘴气,幸好郡守来得及时,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事来。 郡守夺过一张图纸,看了数眼又凑到鼻尖闻了闻,便一巴掌拍在那闹事人的脸上,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你们这群蠢蛋!这硬黄纸是新纸,这施工图应该是下午才画好的,墨香味还在!这藏宝图也不是一张,明显是有人别有用心,这都看不出来,你们还混个屁得江湖!”。 郡守说得明白,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不肯死心,非要按照图纸找上一找,那些刚被郡守说得服帖的家伙们,便就又来了劲儿,不由得闹将起来。 还得说这江宁城的郡守厉害,只见其登高一呼,几句话那些家伙便熄了火安静了。 “都给我闭嘴,再若呼喝吵闹按扰乱治安从重责罚!这藏宝图是真是假,明个一早,就在这朱雀桥,由我当众命人寻找。如果是假的也不用多说,你们便各自散了,若是真的我便请拓跋迥家主主持大局,定然不会让各位空手而回!现在各位都给我散了,今晚我便命府兵将这里封禁,若有人敢偷入此地,莫怪我一刀斩了以儆效尤!” 藏宝图的事很快传的满城风雨,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蹲在书房的秋意浓都听说了此事,可想而知,这个消息还有谁会不知道。 拓跋家书房,拓跋平川望着父亲笑道:“父亲安排的!看来父亲是不想再等了!” 拓跋迥合上手中道德经笑道:“虽然打算明年把事情捅破,可现今事情已然闹得这么大,也就等不得明年了!顺势而为结果一样便好,虽然时间上不是令人很满意,却也顾及不了那么许多了!” “父亲不怕大兴那边会有过激反应?”拓跋平川皱眉问道。 只见拓跋迥从容的笑道:“就算老皇帝想要跟我撕破脸,那些个臣子百官也会和稀泥拦住老皇帝的!最后也只能是派个钦差来江宁城讨要说法,这眼看着入冬了,我再把钦差留下过完这个年,等钦差回到大兴时恐怕也春暖花开了,到时就算我翻脸,那皇帝老儿也无暇顾及我拓跋家了!” “看来父亲大人,对明年的事很有把握啊!”拓跋平川笑道。 拓跋迥沉默少许后很是平静的说道:“此事涉及圣人,谁又敢说有把握!而且整件事,我也只是其中的参与者,不过就算最后有些偏差,对我拓跋家来说影响也不会很大,我们依旧可按照计划逐步进行。” 拓跋平川点了点头说道:“明个儿我去看看。” 拓跋迥笑道:“你忙你的,我会让温如玉盯着,再说有茅三堂那个老狐狸在,那群江湖客也翻不起多大浪。” 崔家老店,崔明道风风火火的找到李太平,见李太平正盘膝打坐宛如老僧入定,不由嚷道:“这外边都开了锅,你倒好蹲在家里练上功了,你小子可真沉得住气!” 李太平睁开眼,望着崔明道:“那不然呢?难不成现在就去朱雀桥蹲着!” “你小子能不能多上点心,还想不想看剑了!”崔明道见李太平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威胁道。 崔明道这招虽然用老,却好使的很,只见李太平跳下床来,拉着崔明道坐下说道:“哥哥你看,藏宝图这事显然是有些人坐不住了,说明大家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无论这人丢出藏宝图是想要混淆视听,还是有其它目的,明天便可见分晓,所以兄弟才养精蓄锐,正是为了明日做准备。” 崔明道冷笑道:“少忽悠我,你当你家哥哥是初出茅庐的雏儿!我可跟你说,我这边已经联系上军神老爷子的人了,而且书院那位大先生明儿也会去,你小子可给我机灵点别给我丢人!” “书院大先生?”李太平疑惑的问道。 崔明道没好气的说道:“你见过,朱雀桥那日若不是大先生出手,你能不能囫囵个儿下桥都两说!” 李太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个穿蓝杉的书生?” “不然你以为呢?”崔明道瞪眼道。 李太平头有些大了,望着崔明道说道:“哥哥这是想干嘛?不会寻宝是假,打这江宁城的注意是真吧!你可得给兄弟透个底儿,若真要动拓跋迥,老弟可是要脚底抹油开溜的。” “在江宁城动拓跋迥?亏你想得出来!那可是五万虎贲,圣人来了也弄不死他啊!”崔明道啐了一口说道。 只见李太平乐呵呵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争夺宝藏,拓跋迥是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韪动用那五万虎贲的。如此来看,我们这边的实力很强啊,若是真有宝藏说不好能捞个大头呢!” “捞个你个大头鬼!你当拓跋迥和这天下好汉都是酒囊饭袋!” 李太平一拍剑匣说道:“哥哥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只有你我二人,说不得也要抢下一块肉来的。” 崔明道摇头道:“我崔家根本不在乎尉迟宝藏,我崔家又不打算谋反!只是怕拓跋家独吞了宝藏,到那时崔家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拓跋迥所作所为,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又能如何,皇帝老儿都不说话,你崔家又如何斗得过拓跋迥。若不是你母亲那把剑横在崔氏前面,估计拓跋迥早就马踏崔氏了!”李太平感叹道。 听了李太平的话,崔明道眉头紧锁默不作声…… 只见李太平继续说道:“若是真有宝藏,你又让拓跋迥入宝山空手而回,你就不怕拓跋迥兵发崔氏?” 崔明道无奈的叹道:“崔家现在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不能看着拓跋家一天天壮大,而袖手旁观吧!要知道拓跋迥若反,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崔家!” 李太平叹了口气道:“这世道没有几年消停日子了!老百姓还是祈祷军神老人家健健康康的再多活个几百年吧!” 崔明道忽然笑道:“军神老爷子身子骨硬朗着呢,老爷子这根定海神针还是镇得住拓跋迥的!所以啊,明天儿该抢还得抢,最起码不能让拓跋迥独吞了宝藏!” 李太平也笑道:“有没有宝藏还两说的事,你我二人何必在这杞人忧天!对了,若是真有宝藏,帮我留意看看有没有像样的宝剑,我这剑匣可是还缺一柄呢!” 崔明道愣了一下说道:“怎么,你已经可以养第三把剑了?” 李太平笑道:“那倒没有,这第二把剑还没养好,离手剑也差了些火候,可这并不妨碍我找趁手的宝剑啊!这世上宝剑也不是多到烂大街了。” 崔明道拍着李太平的肩膀说道:“我家倒是收藏了几把,虽不敢说是绝世宝剑却也削铁如泥,只要太平帮我把这次事办漂亮了,回头我就跟母亲大人求一把来,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绝世宝剑,李太平两眼冒光,搂着崔明道的肩膀笑道:“自家兄弟,说那些个多见外!要知道,明道哥哥的事我李太平可是向来当成自己的事,办自己的事哪有不尽心尽力的。” 崔明道激灵灵打个寒颤,很是厌恶的拨开李太平的手臂,笑骂道:“你那两只大眼睛,一个里边装着钱,一个里边装着剑,就不能再装点别的?” 李太平叹气道:“哥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哪里懂得人间疾苦!” 崔明道其实知道,在李太平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他的心中,他的眼中还装着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是李太平做人的根本,学剑的根本,甚至是活着的根本。那是一道充斥在天地间的浩然之气……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六章 左小刀 “尉迟宝藏”五百多年虚无缥缈的传说,却令无数人趋之若鹜,上到坐拥天下的天子,下到贩夫走卒无不为之心动的。 天刚放亮,日头还未出山,江宁城便从沉睡中醒来…… “孩儿他爹赶紧起了,你昨个儿夜里不是兴致冲冲的跟我说,今儿不上工了要去挖尉迟家的宝藏告诉我早点叫你吗!”妇人已经做好了早饭,此时正摇晃着自家男人。 只见那男人翻了个身,很不耐烦的说道:“酒话你也信!真有宝藏还能轮到咱平头老百姓!” 南华街一处院落内。 “大哥,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等大哥一声令下了!”一个身着花袍獐头鼠目的汉子,打腰间拔出剔骨刀说道。 被称为大哥的汉子,朝院子里那些个无比兴奋的半大小子,挥了一下手说道:“还没到亮家伙的时候,赶紧都给藏好了!都给我机灵点,看我眼色行事,今天谁要是掉了我小刀帮的面子,小心回来我剥了他的皮!” 只见那大哥一挥手当先走出院子,一众小弟便呼啦一下跟了上去。这伙人一来到街上,便吓得小商小贩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小刀帮,这几年在江宁城打响了名头,罩着好几条街,一些个有头有脸的泼皮无赖见了他们都要躲着走。皆因小刀帮内都是一群半大小子愣头青,虽然这群小子手底下功夫不行,可下手黑啊!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王母娘娘,惹到他们那是照捅不误,丝毫不考虑后果的。 小刀帮的半大小子们,只要上了街,那是瞧谁都不顺眼,气焰无比的嚣张,就连那些个江湖客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小刀帮在老大的带领下,一路直奔秦淮河,凡是碍事惹眼的都要被他们骂上两句,甚至动手教训一番。一路上可谓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秦淮河畔此时已经围了好些人,不过都被府兵拦在外围,因为郡守大人还没来,谁要是往里闯那可是找不自在了。可这世间往往就有一些人,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找不自在。 小刀帮那些个半大小子,也不管你什么江湖豪侠还是武林高手,一路上连推带搡,愣是挤到了府兵面前。 只见其中一个半大小子,瞪着府兵嚷道:“都什么时辰了!还挖不挖宝了?你们当官的要是不挖就赶紧让开,让俺们小刀帮来挖,省的瞎耽功夫!” 仓啷一声! 那府兵横刀出鞘,横眉立眼道:“大胆!” 那半大小子也不怕,迎着刀锋上前一步,嘿嘿笑道:“你怎的知道俺叫大胆!莫非官爷也听说过小刀帮李大胆的名号?” 一旁的府兵抽刀走了过来,冷冷的说道:“胆敢再踏前半步,定斩不饶!” 那李大胆退后一步,忽然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官老爷杀人了!官老爷打人啦!……” 小刀帮那伙人也忙跟着起哄叫骂,眼看着就要将事情闹大,却听一道声音打人群外围传来。 “什么人在此胡闹?若要惹是生非,莫怪本郡守不讲情面!” 郡守大人在一众府兵护卫下排开众人,来到小刀帮一伙人面前。只见郡守大人望着小刀帮帮主,冷冷的说道:“左小刀,管好你的人,若是在惹事,江宁城的大牢还是能装得下小刀帮的!” 小刀帮中的一名愣头青,恶狠狠的瞪着郡守,同时伸手入怀,却被左小刀一把按住。只见左小刀躬身行礼道:“今天不是说好要当众寻宝吗,我这也是替郡守大人着急啊!” 只见郡守大人忽然上前一步,盯着左小刀低语道:“三天前,你小刀帮的人在南华街打翻馄饨摊,说馄饨不好吃,打断摊主的腿,抢了三十二枚铜钱。七天前南华街布店,又是你小刀帮的人,抢布店老板四十五枚铜钱。十五天前,还是南华街,两个泼皮无赖被你小刀帮当街刺死……” 听着郡守大人如数家珍的说着小刀帮那点糟烂事,左小刀的脑门见了汗,头不由的低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刀帮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给官爷面子,不过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别让人抓住小辫子,不然离下大牢砍脑袋就不远了。 郡守扫视着小刀帮众人,那群愣头青便把头低了下去,不再敢直视郡守大人。只见郡守大人又将目光望向左小刀,同时低沉的说道:“我会睁一眼闭一眼,但也分个时候,你可明白?” 左小刀急忙点头哈腰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江宁城的郡守几句话,便兵不见血刃的搞定了那不可一世的小刀帮,不由得让围观的江湖豪侠暗暗称赞…… “这人不简单!”李太平望着不远处的郡守说道。 崔明道笑道:“茅三堂,涿郡人士,户部尚书卢照兴的门徒,此人除了胆子小了点外,算得上大才!任职江宁城郡守这些年,行事不失偏颇,做事还算公正,老百姓的口碑还不错。” 李太平望着走向朱雀桥的茅三堂背影感叹道:“若这大乾的郡守都能像此人一样,大乾朝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只见崔明道说道:“茅三堂能将江宁城打理的如此兴盛,百姓安居乐业,还得多亏了拓跋家不给他使绊子,不然他茅三堂也干不长呆不下去。虽说拓跋迥和崔家不和,但平心而论,拓跋迥此人在天下豪强中,算得上宽待百姓的好人了,可惜就是长了反骨!” “天下大乱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天下还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他拓跋迥为何不帮天子稳住江山,拨乱反正呢!”李太平不由感叹道。 “因为拓跋迥想当天子,在他眼中天子重于黎民!天下重于黎民!他心中抱负重于黎民!” 李太平闻言回过头来,便见一个蓝杉书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见过先生,感谢先生当日救命之恩!”李太平忙行礼道。 只见秋意浓笑了笑,望着朱雀桥上的郡守说道:“藏宝图我见了,对照谢家的族史,那份藏宝图很有可能是真的!” 崔明道打量四周忽然说道:“藏宝图若是真的,为什么拓跋家一个人都没来?” 秋意浓说道:“藏宝图的事,让我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尉迟宝藏早已被人发现并取走!” “先生何以如此肯定。”崔明道疑惑道。 “谢家族史不但记载了谢家的事,同时也记载了江宁城这几百年的大事小情。拓跋迥年少成名,谢家便将拓跋迥的成长史粗略得记录下来。二十几年前,拓跋家在这江宁城只是个中小家族,直到拓跋迥锋芒毕露去了趟天下城,回来后拓跋家仿佛一夜间就变了,变得财大气粗富可敌国。”秋意浓淡淡得说道。 崔明道皱眉道:“按先生的说法,拓跋迥是打天下城回来后,拓跋家才暴富的,岂不是说拓跋迥背后是天下城,那跟尉迟宝藏有什么关系?” 只见秋意浓,笑道:“明道莫急,听我说!拓跋迥招兵买马,可从未买过兵器铠甲,要知道拓跋迥现在可是有五万虎贲,五万人的兵器装备总不能凭空得来吧!还有你没发现秦淮河畔的学宫一直荒废着么?要知道拓跋迥志在天下,他必然要招揽有才之士培养人才,可拓跋迥却放着现成的学宫不用,非得斥重金单独建一个,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秋意浓见崔明道和李太平疑惑不解的样子,不由笑道:“一夜暴富,藏宝图,秦淮河下的宝藏,废弃的学宫,二位难道还猜不出吗?” 李太平恍然大悟道:“先生是说,尉迟宝藏入口就在学宫?” 秋意浓笑着点了点头,却见李太平又疑惑的说道:“如果说拓跋迥二十年前便得了宝藏,为什么如今又提起宝藏之事,并且拿出藏宝图,这很不合理啊!” “得尉迟宝藏者得天下!拓跋迥羽翼已丰,他就是要告诉世人,尉迟宝藏早已落到拓跋家手里,他拓跋迥是天命所归。也许某一天时机成熟了,也许这秦淮河中就会捞出一块真龙转世的石碑……”秋意浓笑道。 李太平望着朱雀桥上正仔细琢磨藏宝图的郡守,说道:“那咱们还在这里看什么热闹?” 秋意浓笑道:“谁说我们是来看热闹的!我们不但要找宝藏,还要第一个进去才行!” “先生,这又是为何?”李太平问道。 秋意浓望着奔涌的秦淮河水,说道:“宝藏密室在河道下,我便第一个进去,凿穿密室让河水灌入。天下人可不知道拓跋迥得了尉迟宝藏,我便让天下人知道尉迟宝藏已被秦淮河淹没,从此再无人能得到!真真假假世人又如何知道真相,他拓跋迥想要的那份天命,也就荡然无存了。” 李太平不由多看了秋意浓几眼,暗道此人行事够狠不说,而且很会掌控人心,这哪里像个儒家先生,反倒像个兵家学者。李太平不由暗道,骊山书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书院,竟然能培养出如此人来……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七章 寻宝 朗朗书声,回荡绕耳,殷殷学子,伏案笔急…… 学宫荒废了数百年,行走在杂草中,每当路过那或敞开,或虚掩,或关闭的木窗时,似乎总有读书声翻窗而出钻入耳中…… “可惜了!”崔明道看着红漆脱落的门窗,不由摇头叹息。 李太平轻抚回廊梁柱,感受着木梁上传来的腐败之感,说道:“是啊,可惜了!若当世谁人能重现学宫盛况,造福天下学子,必能篆书立碑,铭记史册!” 秋意浓闻言说道:“澹台先生来大兴时,老师曾与澹台先生谈过此事,希望先生能在此处开课授业,却被澹台先生婉拒了。先生与老师说,我若授课必定为拓跋迥做嫁衣,岂不让天下更乱!” 李太平和崔明道闻言再次叹息,是为这学宫叹,也是为了天下读书人叹。 秋意浓来到一处由大块青石铺成的广场,只见那广场上有三块一人高的石碑立于中央,石碑左右各镇着两只纯铜异兽。“天发种规碑”很不幸的碑折三段,江宁城的人现在都叫它三段碑。 秋意浓绕着三段碑走了两圈,最后停在碑后一丈之地的青石上,并轻轻踏了两下地面青石,随后笑道:“果然在此!” 李太平也有样学样,轻轻跺了两下脚,惊喜的说道:“下面是空的,难道说这里便是入口?可是要怎样才能进去,别告诉我要把这块青石挖出来?” “挖出来?别开玩笑了,这块青石还不得万斤重!”崔明道丈量着青石大小,同时用铁扇敲了敲大青石说道。 李太平摸着剑匣说道:“干脆暴力点?” 秋意浓闻言笑道:“谢家当年修缮河道时,花重金请了墨家游侠,所以这青石入口必然是以机关开启。” “俺师傅倒是提起过墨家游侠,而且很是推崇,说当今天下机关一学无人能胜墨家游侠。”李太平说道。 秋意浓笑道:“天文星象,天地运转这一块,书院确实不如墨家,所以开启机关就要咱们三人一起动动脑子了!”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话谁信谁是傻子。术业有专攻,你叫卖混沌的去织布,就是十个卖馄饨的也顶不上一个织布老手。所以这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干,弄一些不专业的指挥,只能是添乱添堵。 可此时李太平三人哪里去找专业人士,这事又不能声张,更没有时间去找墨家游侠,三个人只能硬着头皮装明白人,在这广场琢磨起来。 只见李太平三人,一会摸摸三段碑,一会摸摸那青铜异兽,在不就敲敲脚下青石,如三只无头苍蝇似的一顿乱撞。 也许是老天爷开了眼,起了怜悯之心,想要帮帮三个小家伙。只见一阵风吹来,李太平忽然迷了眼。这人被灰尘迷了眼,都会条件反射的低下头轻柔眼睛。李太平揉着揉着,忽然停了手,并蹲下身子抚摸起脚下青石。 大青石手感冰凉粗糙,可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李太平脚下的大青石有压痕,而且是方方正正的压痕。 李太平看了看不远处的异兽,又看了看脚下青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笑道:“找到了!看我的。” 说着来到异兽前,抓着异兽两只前蹄,吐气开声“起!”。那青铜异兽不下千金,竟然被李太平缓缓举起…… 青铜异兽被李太平移到刚刚所站的大青石上,只见那大青石缓缓下沉一尺有余,便不在动弹。 李太平望着那异兽半响,发现再无动静,不由挠头道:“咋的没反应了!不会还要念咒语吧?这个俺可不会,老道士可没教过符箓咒术!” 秋意浓笑了笑,来到另一个异兽前,手一挥那异兽便飞到另一只异兽身旁,只见那大青石再次下降一尺。随着青石下降,李太平忽然听到入口处传来铁索搅动之声。 入口那块大青石下降数丈,露出一条斜垂向下的通道。三人来到入口处,望着漆黑的甬道,只见崔明道伸手入怀,竟然掏出三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李太平接过夜明珠后叹道:“人家盗墓挖宝,都用火折子,你崔明道可好,用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替代,还一拿就是三颗,果然贫穷限制人的想象力!” “废话真多,不用还我。”崔明道没好气的说道。 通道很长,经过几次弯折后,一条笔直的甬道出现在三人眼前。只见整个甬道都是由大块青石搭建的,四周的青石湿漉漉的,显然这个甬道是在秦淮河底。 甬道内阴冷潮湿,昏暗的夜明珠也就能照亮身前一丈之地,显得格wai阴森恐怖。李太平晃了晃手中夜明珠笑道:“来得冲忙也未准备黑驴蹄子和蜡烛!” 崔明道瞪了一眼李太平说道:“咱们是寻宝,又不是挖坟,准备那些个玩意干嘛?你无聊不无聊!” “我这不是缓解一下紧张气氛嘛!你这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真是无趣!”李太平一边走一边说道。 一堵厚重的石门,挡住了三人的去路。只见那石门与墙壁严实合缝,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李太平在平整光华的石门上摸了半天,不由摇头道:“连个钥匙孔都没有,这要如何打开?” 崔明道试着推了推石门,却见那石门纹丝不动,很是不爽的说道:“尉迟家修得到底是藏宝室,还是祖坟啊!用不用搞得如此麻烦!” 秋意浓一掌拍在石门上,整个通道都跟着晃动一下,吓得李太平忙道:“先生莫要动粗,我怕此地禁不住先生几掌,别到时门没开,我们却葬身秦淮河下!” 面对软硬不吃的石门,这回三人可是犯了难,不由望着那石门一筹莫展。一筹莫展的不只李太平三人,秦淮河上的郡守也是束手无策。 尉迟宝藏就在秦淮河下,可是却没有标记入口,这可难坏了茅三堂,总不能截断秦淮河往下硬挖吧。这个办法,别说拓跋迥不会同意,就是这江宁城的老百姓也是不会同意的。 小刀帮帮主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便见手下混入人群之中,扯着桑吼了起来…… “郡守大人,不如放大家进去,大家一起找,人多力量大吗!” 小刀帮的人吼出了大家的心声,那些江湖客寻宝人,纷纷附和起来,有得已经开始冲撞府兵,想要硬闯了。 小刀帮帮主看着骚动的人群嘴角微扬,对手下兄弟办事很是满意。 有人满意,就有人不满意。茅三堂望着躁动的人群,不由眉头紧皱。不放这群眼红的家伙进来吧,府兵这边也没个进展,给不出一个交代。放他们进来吧,恐怕朱雀桥两岸就要遭了秧,甚至不远处的学宫也得遭了毒手。 茅三堂正头痛之际,一名府兵来到身前附耳低语数句,只见茅三堂来了精神,望着人群大声道:“尔等稍安勿躁,府兵已有眉目,只需一时半刻我必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府兵发现学宫入口,却没有冒然进入,而是急忙回禀郡守大人,郡守大人心里有了底,才敢如此说。 李太平三人都不会机关学,老天这次又没帮忙,没办法李太平只好取出双剑当起了苦力。 一个人两把剑,身如陀螺飞快的旋转着,只见那厚重的石门碎石飞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层削薄。 只见此时的李太平手下不停,口中也不停:“我的宝剑啊!这可是我孕养了好些年的宝剑啊!你俩跟着我半点福没享,却陪着我受尽人间苦难,我这做主子的心里难受啊!” 崔明道啐了一口,道:“手脚麻利点,少在那叽叽歪歪的!一会进去若是拓跋迥还给你留了点汤汁的话,随你挑。” 李太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万一拓跋迥连口汤都没留下可咋办!” “我母亲手里有一个南海剑匣,我崔明道做主送你了!” 哭脸变笑脸,也就是转瞬间的事情,只见李太平笑道:“你俩可都听见了,你们马上就要有新家了,咱们就再加把劲儿就可以搬新房了!” 李太平足足挖了将近一丈,才堪堪将石门挖穿。李太平站在门内,只觉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由忙闭住气,随后取出夜明珠谨慎的观察四周…… 秋意浓走入石门,微微皱眉说道:“不是腐尸的味道,无需担心!” 李太平越是往前走,心就越是往下沉,只见四周摆满了空荡荡的货架…… 尉迟家的藏宝室很大,是沿着河道修建的,宽不下五丈,至于长度,李太平已经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竟然还没走到头。 一个底朝天的空箱子,被李太平一脚踢飞:“拓跋迥够狠,一个铜板都没给爷留下!” 藏宝室再大也不是无底洞,总要走到头的。身处藏宝室尽头的李太平,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前方…… 崔明道走上前来,拍着李太平的肩膀说道:“杵在这里干嘛?” 李太平指了指前方,舌头有些打结的说道:“你——你看!” “拓跋迥敬上!”崔明道看着前方说道。 李太平回头瞪了一眼崔明道:“你以为我不认字?我是让你看前面那五口箱子!” 崔明道走上前去抓起一把珠宝,随后又随手丢进箱子里,不以为然道:“瞧你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五口箱子里的珠宝,我给他凑个整,十万两白银顶天了!” 却见这时秋意浓走了过来,望着二人说了一句话…… 只见李太平脸色顿时如猪肝,抢上一步抓起数把珠宝塞入怀中,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出口跑去……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八章 人吓人吓死人 向来无人问津的江宁城学宫,今儿却格外热闹,只见三段碑后的尉迟宝藏入口处,围了好些府兵。 茅三堂双手提着官袍下摆,一路小跑赶到入口处,也顾不得喘匀气息,一边擦汗一边望着黑漆漆的入口说道:“下去几个探探路。” 茅三堂身边护卫接过府兵的火折子,带着几个胆大的府兵便下了通道。老刘跟着茅三堂也有十多年了,没跟茅三堂之前,一直在江湖飘着,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武道修为不过五品。不过这人胜在稳重办事靠谱,茅三堂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此时眼前就算是火坑、泥潭,他老刘也得往里跳。只见老刘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横刀出鞘护在胸前,谨慎小心得往通道内探去。 一路行来很是顺利,也未遇到什么凶险,便到了密室石门处。 “什么东西能将这么厚重的石门掏个洞出来?”老刘举着火把打量着厚重的石门,心里却打起了鼓,不敢往里边走了。 府兵撞着胆上去摸了摸孔洞的边缘,回头说道:“这得多锋利的爪子才能掏出这么大个洞,不会是鬼吧?” “放你娘个屁,这世间哪里有鬼,一天到晚的自己吓自己!”老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不敢往里钻,而是用横刀比划着让府兵先进去探探路。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老刘可不止大了一级,府兵只好硬着头皮猫腰往里钻。这府兵已经算胆子大的了,此时也脸色煞白头冒冷汗…… 府兵提心吊胆的可算穿过石门,借着火把的亮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才长出了一口气,心也算落了地。正当府兵要回头禀报时,远处的黑暗中忽然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每次落下都隔了好远,似乎正打远处朝石门而来…… 府兵刚落地的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火把使劲得往前伸,双脚却半步不肯动。府兵双眼一眨不眨得盯着远处黑暗,想要看清那脚步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是那脚步声依旧打黑暗中传来,如大锤一样一下一下敲在府兵的心头上…… 府兵是真的怕了,正打算退出去,却见远处黑暗中忽然有一团亮光伴着脚步声飞快的接近。那团亮光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那府兵妈呀一声,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惊恐的喊着“鬼呀——”。 老刘听到府兵惊呼,也不知府兵到底见到什么可怕东西,握着刀的右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正要出声询问,便见府兵惊慌的跑了出来。只见府兵脚下不停,一溜烟的打老刘身旁跑过,口中还在喊着“鬼呀!快跑!”。 老刘望着府兵背影,正要骂上两句,就感觉一阵阴风袭来,同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鬼!鬼在哪呢?” 老刘装着胆子扭过头,便见一张惨白的脸颊,仅仅的贴着自己,不由吓得一动不敢动。 “堵在门口干嘛?怪吓人的!对了,鬼在哪里?”李太平绕过老刘,前后左右瞧了瞧,疑惑的问道。 两人的距离拉开,老刘才看清眼前是个皮肤白皙的年轻郎君,不由松了口气。老刘正要问话,便瞧那郎君忽然脸色大变,大叫一声“跑呀!”便头也不回的往出口方向跑去…… 老刘愣在当地,有些摸不清情况,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阴风吹过,一个华服郎君打老刘身前一闪而过,只见那华府郎君同样喊道“快跑!”。就听这时石门内传来轰隆巨响,随后似有万鬼夜嚎之声传来。 老刘也不敢多想,朝傻愣愣的府兵吼了一嗓子,便当先往出口跑去…… 半炷香之前,李太平两眼冒光的瞧见满满五箱子珠宝,便听身后传来秋意浓的声音。 “二位想拿什么就快一点,我现在就要打穿密室,引秦淮之水漫灌此处。” 李太平瞧秋意浓似乎马上就要出手,不由心中暗道“大哥,你告诉我想拿什么拿什么,可您也得给我点世间挑挑不是,瞧您这架势我就甭挑了,见啥拿啥吧!”。 秋意浓见李太平抢上几步,胡乱抓了几把珠宝塞入怀中转头就跑,不由笑了笑,望着崔明道说:“明道不挑两样?” “都是身外之物,明道就不要了!”崔明道说着拱手告退。 秋意浓也不管两人走没走远,望着密室顶部的大青石,单手一指口吐真言…… “穿!” 字落万仞生,只见真气化作万千长枪,朝着头顶青石而去。第一支真气长枪刺入大青石一尺有余,随后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一瞬间大青石便千疮百孔,再一瞬那大青石便化作漫天碎石。石碎枪未停,只见真气长枪破开青石后,摧枯拉朽将上边的泥土凿穿,直到将河道也凿穿才停了下来。 府兵撒丫子亡命奔逃,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跑不动了,可就算如此,他依旧被那团亮光追上,不由暗道“我命休矣!”。 却见那团亮光打府兵身旁一闪而过,根本就未曾搭理他,府兵稍安便感觉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又是一团模糊的亮光闪过…… 李太平和崔明道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府兵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跑了出去。能活着对府兵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跑出去什么妖怪,会不会霍乱天下他可管不了,就算天塌了也有高个子的顶着,还犯不着他来担心。 宝藏入口处,茅三堂正眼巴巴的望着黑漆漆的通道,却忽然看到一道亮光打里边冲出,不由吓得腾腾退后数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太平站在入口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肚子,笑道:“还好,没有入宝山而空手归!——诸位还在这里干嘛,快去秦淮河那边看戏吧!这里是进不去了啦!” 李太平说着便冲天而起,往那秦淮河而去…… 秦淮河畔寻宝之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却见这时秦淮河异象陡生。只见河水翻腾,就像煮开的沸水一样…… 如此异象必然要有大事发生,很有可能便是那尉迟宝藏要现世了,所以那些寻宝之人再也不顾府兵阻拦,纷纷冲到河边向河中望去。 浪花四溅,只见河水忽然打着旋,形成一个漏斗状的巨大漩涡…… “妈了巴子,哪个推老子!”一个大汉脚下一滑,差点没跌入河中,只见其回身抽刀怒瞪身后之人,开口骂道。 没人看那大汉,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打转的河水上。只见大汉,瞧了瞧很是恼怒的说道:“哪个不开眼的敢靠近老子一尺之内,老子就把他扔下去喂王八!” 茅三堂趿拉着鞋可算赶到朱雀桥,只见其上了桥瞥了一眼河水,才回身瞪了一眼身后府兵,心中暗骂“老子鞋都让你们这群大头兵踩掉了,一群不长眼的家伙!”。 “都愣着干嘛,还不去维持秩序。”茅三堂气急败坏的吼道。 秦淮河的异象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回归正常,看热闹的寻宝的,却没等到什么宝藏或者神兵现世,不由一个个将目光望向桥上之人。 那俩人告诉他去秦淮河看戏,可这戏都完事了,也没见到半个铜子啊,茅三堂看着平复后的河水很是无语“就这?”。 看着两岸眼巴巴瞧着他的寻宝人,茅三堂可谓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如何安抚之际,却见河水猛然炸起一道冲天水柱…… 只见水柱托起一道蓝色身影,仔细望去原来是一个蓝杉书生站在水柱之上,而且手中还拎着两口箱子。 “尉迟宝藏已无法重见天日,这些珠宝且拿去分了吧!”话落,那蓝杉书生手中的两口箱子便飘落在茅三堂身前。 茅三堂望着满眼黄白之物,不由抬头说道:“这位?” 可是空中哪里还有蓝杉书生的身影,茅三堂不由摇了摇头,望着那两口箱子发呆。 “寻宝人没一万也有八千,这咋分!那书生也不说个清楚,什么尉迟宝藏已无法重见天日!您就留下这一句话,叫我茅三堂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茅三堂心里苦啊。 别说苦,就算哭,你茅三堂也得把这些人安抚住,不然任由一群江湖客在江宁城发疯,那可不是小事情。 茅三堂的苦,只能他自己担着,想要找个背锅的都找不到。皆因蓝杉书生不见了,而另外两个年轻郎君此时也寻不见踪影了。 李太平和崔明道早就脚底抹油溜了,此时二人正坐在崔家老店喝酒呢。不过这酒入了口可是两个味…… 李太平一饮而尽,扒拉着桌子上那些金银珠宝,很是苦闷的说道:“大先生也是的,怎么就不给咱们留一口箱子呢,我可是下了大力气的!” “嗯,酒不错!喝完这壶就回家。”崔明道翘着二郎腿心满意足的喝着老酒。 李太平忙将桌子上那些珠宝,三下五除二的塞入背包,笑着说道:“我陪你一起,我可不忍心看着哥哥单独回家!” 崔明道歪着头,看着李太平笑道:“怕我赖账?” “哪能呢,是哥哥多想了!”李太平笑脸如花的说道。 有人笑就有人愁,对于崔明道和李太平而言,宝藏的事算是告一段了,可对茅三堂来说,这事还远远没完……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九十九章 从军 济南郡,人口过百万,是这大乾朝为数不多可以安居乐业的郡县,更是屈指可数肯遵老皇帝令的郡县。日落西山的大乾朝,还能有如此郡县,可要多亏一个人,一个掌管着千年世家的人。 南宫世家,一个传承了千年的世家。南宫世家能传承千年,皆因南宫家将智、仁、勇“三达德”立于家训中,作为家族的道德准则。 最近几十年,虽然大乾风雨飘摇,可南宫家却逆流而上,把济南郡经营的生机盎然,只要踏上济南郡的土地,便可见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南宫家这一代主事的是南宫敬智,此人博学多才刚正不阿且爱民如子,济南郡的百姓都称其“南宫泰山!”,可见老百姓是有多么尊敬南宫敬智。 南宫敬智这一代有兄弟三人,老大南宫敬智,二弟南宫敬仁,三弟南宫敬勇。 南宫敬仁,现任翰林学士,是老皇帝身边红人,也是南宫家官位最高之人。 南宫敬勇,虽无官身,却是武道宗师,多年漂泊江湖行侠仗义,颇得江湖豪杰推崇。 官场、地方、江湖,都有这三兄弟一席之地,而南宫家下一代又出了个南宫守,看来南宫家未来百年想衰落都难。 只见此时南宫敬智手握兵部文书,看着儿子说道:“守儿你已是武道宗师,虽然行走江湖锄强扶弱也算是为国分忧,为民解难,可终究是格局小了些!为父托你二叔在兵部给你要了个差事,是那马邑郡督尉一职,希望你能为国家守一方安宁。” 南宫守正身接过文书,朗然说道:“守儿定当不负父亲所望,守一方安宁!” 只见南宫敬智不放心的说道:“为父知你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可上任后你行事要稳重,要按军规国法行事,不能把江湖那套行事方法带入军中。马邑郡又仅靠边关,常年受铁摩勒骚扰,你身为主将切莫意气用事,凡事要深思熟虑才成,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关乎的可是马邑郡老百姓的生死大事!” 南宫守单膝跪地说道:“父亲放心,守儿必当以百姓性命,国家安危为重!” 南宫敬智点了点头,说道:“过些时日便去马邑郡上任吧,这段时间就别往外跑了,多陪陪你母亲。” 儿子要去边关,当母亲自然放心不下,可就算再不舍再不放心,当母亲的也不能拖孩儿后腿不是。 只见妇人拉着南宫守说道:“守儿去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像你跑江湖,凭一身武艺就吃的开的,办事还得靠银钱!娘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了些银子,本打算你娶媳妇的时候再拿出来,现在看来等不到那时候了!你都带上吧,到那边行事也方便。” 南宫守也不说话,就一劲儿的点头。 妇人又说道:“娘不求你建功立业,娘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当母亲的话自然多,一直拉着南宫守嘱咐了许久,仍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 大兴城皇宫,大太监李辅国正坐在屋子内烤着炭火,却见一只信鸽落在木窗外咕咕直叫。只见李辅国推开木窗,取下信鸽足上小竹筒,捏碎封口蜜蜡,抽出密函系看起来…… 大兴城刚落过一场轻雪,很是干燥寒冷,只见李辅国穿着单衣便匆匆赶往神龙殿。 李辅国这刚一进门,便见弘道帝一把将案上的折子扫落地面,口中大骂道:“一群歼妄之徒,朕非砍了他们不可!”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惜弘道帝的雷霆之怒也就只能在大兴这块地界打两个哑雷,够不着那些封疆大吏。 “圣上息怒,龙体要紧!”李辅国忙躬身上前劝道,同时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急忙去捡地上折子,却被弘道帝一脚踹翻,口中骂道:“捡个屁!要这些折子何用,还不滚一边去。” 随后弘道帝望着李辅国说道:“辅国来得正好,今年的税银连三成都没收上来!那些个卑鄙小人竟敢欺瞒朕,不是黄河水患,就是千里虫灾,要么就匪患难除,变着法的糊弄朕,就是不肯足额上交税银。辅国你说说,朕的大乾朝,就如此不堪吗?” 李辅国蹲下身子,将折子一一捡起,同时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的天下大啊,自然难免会有些天灾人祸,少了些税银也是正常的,陛下您看济南郡不就全额上缴了税银,而且还多出一成呢!” 弘道帝叹了口气说道:“你啊,也不用宽慰朕,这大乾朝各地郡县,也就南宫家还忠于朕!——对了,我听说南宫敬仁给他侄子南宫守谋了个差事?” 李辅国躬身道:“马邑郡督尉一职,老奴觉着大材小用了!” 弘道帝想了想说道:“有些屈才了,那就先让南宫守在马邑郡呆上一年,明年开春就把他调回来。” 李辅国心里嘀咕“这马上年尾了,那小子还没上任,明年开春就调回来,这满打满算半年不到啊!”,口中去说道:“陛下英明!” 弘道帝笑道:“南宫守朕还是多有耳闻的,是个忠心为国的好男儿!辅国记得给朕提个醒,明年开春我便任命南宫守为归德将军,兼河南郡督尉一职。” 听了弘道帝的话,李辅国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皱眉将太监宫女清退,低语道:“陛下打算动王家!” “是该动一动了,不然这大乾各地,只知有世家大族而不知有真龙天子!”弘道帝拍了拍刚被李辅国捡起的折子说道。 弘道帝刚愎自用,他决定的事是很难改变的,只见李辅国躬身道:“用不用老奴跟那位通个气?” “军神年岁大了,莫要凡事都劳烦他老人家!一个东都王家,朕还没老还搞得定。” 李辅国忙道:“陛下春秋鼎盛,必能一扫宵小。” 弘道帝笑了笑,说道:“辅国这么晚了,莫非有什么急事?” “回陛下,南边来信了,秋意浓凿穿了秦淮河,尉迟宝藏永沉水底了。”李辅国递上密函说道。 听了好消息,弘道帝心情大好,大笑了数声后忽然问道:“慕家那小丫头呢?” “回陛下,那小丫头月前便回山给张鸦九祝寿去了。” 弘道帝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内库里还有一棵千年参王,你命人送去铸剑山,就说皇后送的,辅国可明白朕意?” 李辅国揣摩弘道帝心思一辈子了,哪能不知老皇帝的心思,不由躬身道:“老奴懂,老奴定然找个机灵点的,给陛下办得漂漂亮亮的。” 弘道帝点了点头,望着李辅国说道:“齐王最近很能折腾,手都快伸到金吾卫了,叫祖不弃日夜兼程给我赶回来。还有,太子手下不是有一个勇士吗,等祖不弃回来,你找人上奏举荐那勇士近右金吾卫。哦,对了,通知柳才人,朕今晚在她那过夜。” “老奴记下了。”李辅国躬身告退。 李辅国对老皇帝的心思了如指掌,这柳才人是李辅国按照慕品山的画像,命人在民间寻来的女子。李辅国既然无法把慕品山弄进宫,就只好先找个替代品,哄老皇帝开心了。 弘道帝见李辅国离去后,却并未直接去柳才人处,而是又把案上的折子拿了起来。只见弘道帝每一份折子都看的很细,直到将所有折子看完,并分成两份,一分很薄最上边的是济南郡的折子,另一份折子却很厚。 弘道帝面无表情,手指敲打着那份很厚的折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弘道帝不到花甲年岁,还没老到昏聩地步,手中的江山他还不想拱手让人。弘道帝这些年殚精竭虑的想把国家治理好,可他胸无大才又刚愎自用,这大乾在他手中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弘道帝在位的这些年,大乾朝也是出了几个能人,献了许多良策,可那些人也好那些计策也罢,都被弘道帝扫地出门了。不是弘道帝眼瞎,也不是那些计策拙劣,而是不和弘道心思。 在弘道帝眼中,这些能人的计策都有一个共同毛病,那就是想要把大乾从泥潭中拉出来,必须要徐徐图之,花上几代人的时间才能根除顽疾。这可就不和弘道帝的心思了,弘道帝不想等,他想快刀斩乱麻,手起刀落铲除世家军阀一劳永逸。 想法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弘道帝一路磕磕绊绊,终究没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弘道帝眼看着便要迈入花甲之年,可他还不想放弃,还想最后在搏一次。最近几年弘道帝通过李辅国的手,在各大世家和军中都安插了人手,就是想来个一锤定音。 任命南宫守为归德将军兼河南郡督尉一职,可不是弘道帝临时起意,只是南宫守正巧撞在这个节点上,其实若无南宫守,弘道帝也会另外安排他人的。 弘道帝就是要看看你东都王家是个什么反应,若反那就直接派兵灭了你王家,来个杀鸡儆猴。若是不反,你王家没了军权,那就是案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弘道帝走出神龙殿,望着染上一层白的皇宫,嘴角泛起一丝自信的微笑……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章 地上凉 广陵郡富足,皆因崔氏富足。崔氏经商千年,积累的财富令天下人咋舌,号称富可敌国。 崔氏大宅,崔氏家住崔白此时正蹲在马厩里,望着马夫老王给马儿喂草…… 老王一边往马槽里添草,一便回头望着一身华服的家主,很是不耐烦的说道:“老爷,您就别蹲在这了,若把衣服弄脏了,夫人又该生气了!您也甭劝了,老王我喂了一辈子马,就只会跟马打交道,可干不了济南郡的大掌柜!” 崔白已经在马厩里蹲了快一个时辰了,此时仍旧不肯放弃的说道:“老王你这话不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总不能当一辈子马夫吧?你也得为你的子女考虑考虑不是!我觉得你上次配合明道当大掌柜干的就不错,我觉得济南郡的大掌柜非你莫属。” 老王一股脑把草料都塞到马槽里,望着家主说道:“马夫咋啦,马夫就丢人啦!俺老王家祖祖辈辈给崔氏养马,不也都活的好好的!老爷,您今儿个就是说破天,那济南郡的大掌柜我也不干,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没数吗!” 马夫老王见家主还要说,不由抢先说道:“老爷,我老王耗不过您,今儿这马我不喂了,您愿意蹲马厩里闻那股尿sao味您就蹲。” 崔白见老王说走就走,不由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后宅走去。王家很大,就算东都的福王府也比不了,崔白这一路行来,凡是遇见的家仆崔白都会主动打招呼,一点家主的架子也没有。 崔白穿过竹林,望着不远处夫人的院子,脸上挂上幸福的微笑,脚下不由得快了许多。崔白刚来到院子门口,便听里边传来一声轻叱,紧接着一道青衫人影便飞出了院墙,远远摔落在竹林之中…… 崔白进了院子,便见一身白衣的夫人刚刚将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入鞘,不由皱眉问道:“夫人,咱家遭贼了?” 东方慕白见到自家夫君,冷厉的脸色顿时充满笑意,一个起落便来到夫君身前,拉着夫君的袖子说道:“你那傻儿子,带回来一个傻兄弟,非要看我的剑,我便满足那俩傻小子,让他俩看看。” “飞出去那个?”崔白回头望着竹林说道。 东方慕白笑道:“不是那个,还能是哪个!甭管那傻小子了,估摸着一时半会爬不起来,还是赶紧进去看看我们哪个傻儿子吧!” 东方慕白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白衣映衬着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颊,笑起来如花中仙子让人移不开眸子。不过东方慕白的微笑,也只能在这后宅见到,平日里东方慕白可是冷的很,崔氏上上下下见了东方慕白就没有不怕的。 东方慕白那可是大名鼎鼎南海剑宗的前任圣女,武道修为那是宗师之上的存在。就是这样一个绝代佳人,却被崔白这个凡夫俗子娶进了家门。崔白也因娶了东方慕白而成了崔氏家主,可谓夫凭妻贵。 当年崔白娶东方慕白,可是闹出很大动静,南海剑宗倾巢而出,差点没掀了千年家族的广陵崔氏。还好当时东方慕白死心塌地非崔白不嫁,才为崔氏消弭了一场灭顶之灾。 崔氏后宅竹林,李太平仰躺在竹林内,透过林中缝隙傻傻的望着天。因为他觉着自己确实是个傻子,怎么就有胆子看这头母老虎手中的剑,这回好了崔明道那小子要是把他李太平忘了,他李太平就得躺在林子里数星星了。 竹林里的李太平,就像被人玩坏的木偶随手丢在此处,破破烂烂的很是难看。为了见东方慕白,李太平换了一套崭新的青衫,可此时却已变成了破布条。奇经八脉内充斥着东方慕白的剑意,那些剑意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小剑,在李太平体内随意的游走。 这股剑意现在看来还算老实,那是因为李太平在装死,一旦李太平运气便会刺激到那股剑意,很有可能下一刻李太平便会被剑意刺成筛子。 东方慕白出剑前说过一句话,所以李太平此时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我的剑不同于天下任何一人的剑,他们的剑是真气离体后化形,而我的真气便是剑,无需化形!你若看便不能动,你若动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李太平现在知道为什么东方慕白说他的真气就是剑了,可他知道晚了,所以他动不了了。 竹林小筑内,崔明道与父母聊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望着母亲有些担心的说道:“就那么扔那不管了?” “咱家又不是深山老林,你还怕有野兽把他叼了去!谁让你笨的要死,这么多年都没有学会为娘的剑意,为娘这天地间唯一的剑意总不能失传吧!今日可算见到一个有剑心的还是你兄弟,不让他看让谁看,就让他在那躺着吧,没准能领悟为娘的剑意呢!”东方慕白揪着崔明道的耳朵说道。 只听崔白此时说道:“咱家祖祖辈辈都从商,明道学不会也很正常,我老早就说,明道不是学武的材料,你非得让他学。” 东方慕白眼睛一瞪:“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崔白忙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家娘子是九天仙女下凡,我家娘子的剑意便不是这人间武学,咱们的儿子学不会也很正常!” 东方慕白笑若春风拂面,搂着崔白的胳膊说道:“我就知道,我家相公最懂我。” 崔明道看着父母亲密的样子,不由轻轻起身离开,他不想打扰父母相聚的时刻。因为崔明道知道,就像他父亲说的,母亲是仙子下凡尘,而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父亲会爱母亲一生,却无法陪伴母亲一生。 宗师之上对凡人来说,那就是仙人,因为凡人一生不过百年,而宗师之上却能有三百年左右的寿命。 崔明道踏出院子,回头看了一眼,不由轻轻叹息,别说是他的父亲,就是他崔明道如果修为无法突破到宗师之上,也无法陪伴他的母亲到老。看着心爱之人,一个个离去,却毫无办法,恐怕是他母亲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 所以这天下,无论平民百姓还是武道宗师都有他们自己的痛苦,不为人知的痛苦。说到不为认知的痛苦,就要说说现在躺在竹林里的李太平了。 “地上凉,尽量早点起来!家里的晚饭做好了,我就不陪你了,天还没黑一会星星才能出来的!”崔明道朝李太平摆了摆手说道。 李太平现在是口不能言,他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说的话,皆因东方慕白没说,所以他就不敢说话。此时望着崔明道的背影,李太平很想破口大骂:“你这人不地道啊!你既然知道地上凉,就不能给我拿条毯子盖上!” 要说多学本事没坏处,若不是李太平的外加功夫早已登堂入室,就这么躺着好人也得弄出病来。 气归气,在生气他李太平也动不了,索性就别生气了,有那时间不如多感受一下体内剑意,没准能找到化解之法了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看着爬上竹林的月亮,李太平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句话,他觉着自己可能是神经了,因为这都过去两三个时辰了,他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化解剑意。 李太平走南闯北见过很多用剑高手,却从未见过东方慕白的剑意。经脉中的真气竟然以剑意的形式存在,不由心中暗叹“她就不怕运气时把自己扎个透心凉!”。 天上的星星有很多,李太平却没有心思去数,皆因现在李太平已经进入佛教的“自身观”,道教的“坐忘”状态。李太平真的要感谢红莲,若无红莲他无法在修为还未到宗师便能提前进入这种境界。 这是一种能将自身看个通透的状态,他体内血液的流动,肌肉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而那剑意似乎也变得清晰,可以用心去观察了,而不像之前那样,只能模糊的感知到。 夜风很凉,崔家的灯火只是稀疏的亮着几盏,东方慕白等夫君睡熟后便起身穿上了白衣,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 竹林上东方慕白笑呵呵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李太平,心中很是感慨“不是宗师的宗师吗!”,这个悟性还真没准能继承我得剑意。东方慕白哪里知道,李太平的自身观可不是悟出来的,那是生死中逼出来的。 东方慕白只是来瞧瞧这个傻小子,有没有犯傻,却没想到傻小子给她带来不小的惊喜。只见东方慕白欣慰的笑了笑,便转身去往崔明道的住处。 崔明道没有睡,因为他知道母亲会来,会问他江宁城的事情。崔明道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秦淮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拓跋家都无人过问一句,这很不对,很不合乎常理。 东方慕白推门而入,望着崔明道笑道:“出去跑了两年江湖,还真成长不少,都成了大小伙子了!看你发呆的样子,是不是想哪家姑娘了?来说给为娘听听。” 崔明道苦笑一声,摇头道:“哪里有心思想小娘子,拓跋家的事就够让人头痛的了!” 母子俩点着蜡烛,从江宁城聊到东都,又从东都聊到大兴,最后聊到整个大乾的江湖……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一章 圣女 江宁城谢家,谢颜之老早就收拾好了包袱,此时正跟父母告别…… 秋意浓站在谢家大门前,望着大包小裹的谢颜之笑道:“颜之,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就不用带了,书院里都有!这一路山高水长,东西带多了很不方便。” “不多!不多!都是一些路上能用到的。”谢颜之正说着,小包中掉出一个油纸袋,只见里面是几张烤饼。 谢颜之忙弯腰去捡,却见那油纸袋还未捡起,便又从包裹中掉出一物,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小匣子盖子不严,这么一摔里边的东西便洒了出来。 碎银子、铜钱洒了一地,秋意浓匆匆一瞥,匣子内竟然还有两丈银票,不由笑道:“颜之,用不着带着么多银钱,除去路上花销,书院里基本用不到什么银钱的。” 谢颜之这些年卖字画的银钱,大部分都补充家用了,匣子里的银钱就是他全部家当了。这趟远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家,所以就都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谢颜之有些尴尬的笑道:“这是颜之的全部家当了,再多也没有了,让大哥笑话了!” 正说着,就见王止戈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将手中的包袱塞到谢颜之怀里,同时解下腰间佩剑给谢颜之挂上:“世道不安稳,路上要多家小心,到了大兴一定给止戈来个信,报个平安!” 又是一阵寒暄,秋意浓和谢颜之才与众人挥手告别…… 大兴城外,秋意浓二人刚刚走过箭楼,便见江宁城内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直奔二人而来。只见那人,人还未到声音却远远传来…… “大先生慢走,拓跋迥送送大先生。” 一袭灰衣的拓跋迥飘落秋意浓身前,当先行礼道:“薄居今日才知大先生来了江宁城,这第一次见没想到竟是为大先生送行,失礼之处还望大先生莫怪!” 秋意浓回礼道:“家主无需多礼,意浓知道家主事务繁忙,这些时日便未曾登门拜访,倒是要请拓跋家主见谅了!” 拓跋迥手中拿着一幅画卷,笑着说道:“秦淮万家灯火图,并非名画,也非出自哪位大家,而是画尽了六百年前的秦淮烟火民生。这幅画一直挂在薄居住处,薄居时常观望,便经常会想,不知何年何月这江宁城才能再现当年风华盛况,秦淮河畔的百姓才能丰衣足食!” 拓跋迥将《秦淮万家灯火图》双手奉上,恭敬的说道:“薄居愿将此画赠与院长!” 秋意浓笑了笑,双手接过画卷:“意浓替恩师谢家主!” 只见拓跋迥又打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厚厚书册,笑道:“薄居知道大先生喜欢看书,这本偶然间得来的尉迟族史,便赠与先生。” 秋意浓望着拓跋迥的双眼说道:“拓跋家主有心了,意浓谢过家主!” 只见拓跋迥又望向谢颜之,笑道:“颜之到了书院要用心读圣人之书,早日学有所成,好回到江宁城造福家乡父老,早日重现谢王两家曾经的辉煌!家里事颜之尽管放心,有我这个当叔父的在,大可安心读书。” 谢颜之躬身行礼,说道:“颜之当不负家主所望!” 拓跋迥又是赠画,又是赠书,临了还要勉励学子几句,为的便是让院长知道,他拓跋迥心系万千百姓,是有仁者之心的一方豪杰。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拓跋迥嘴角含笑,直到秋意浓二人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转身返回江宁城。 谢颜之回头见江宁城已经只剩下一个轮廓,才开口说道:“拓跋家这些年对江宁城的百姓确实不错,只是拓跋迥的不臣之心,让百姓担忧!” 秋意浓笑道:“赠画、赠书,就是告诉我和老师,他拓跋迥所作所为虽有不臣之心,但初心却是为了江宁百姓能过上好日,就算得了尉迟宝藏也只是为了重现六百年前的秦淮盛世。为了让我和老师安心,拓跋迥还特意跑了一趟,也是难为他了!” 秋意浓二人说着拓跋家,说着秦淮,说着大乾天下,渐渐远离了那多有磨难的江宁城…… 广陵崔氏,竹林小筑。一只信鸽飞落窗前,东方慕白伸手取下信函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娟秀的小字“师妹,新一届圣女已经选出,不日将游历江湖,望师妹念在过往情分,多家照看……”。 东方慕白见落款写着“师姐,冷三冬”,不由笑了笑,研墨提笔写道“师姐这三冬雪看来是开化了,竟然想起给师妹来信!师姐放心,师妹毕竟没有被逐出师门,宗门圣女自然也是师妹的圣女,定会照顾有加的!”。 看到圣女二字,东方慕白不由想到当年她刚踏入江湖,便见到了崔白,便被崔白这个俊秀郎君的善良所折服,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嫁给了崔白,连这江湖都没好好走过。 东方慕白回了信,便起身离开竹林小筑,下一刻便如白衣仙子般出现在马厩旁。 只见东方慕白也不在乎马厩里的尿sao味,冷着脸径直走了进去,扶起崔白说道:“你家老爷日日蹲马厩,你这个马夫也不知心疼?你打算让你家老爷在马厩里过完这个年?” 老王一年之中也见不到几次夫人,此时见了夫人忙行跪拜大礼,叩首说道:“老王知错,请夫人责罚!” 东方慕白也不看那磕头虫,而是扶着崔白走出马厩,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明日收拾利索把家人都带着,就去济南郡吧!”。 老王磕头道:“尊夫人令!” 回竹林小筑的路上,崔白感叹道:“还是夫人了得,一句话就把那养马的老儿赶去济南郡了!”。 东方慕白笑呵呵依偎在崔白的肩膀上,说道:“妾身这是狐假虎威,没有老爷在妾身说话可不好使!” 崔白哈哈一笑,说道:“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拿你家夫君开玩笑!——不过为夫喜欢!” 二人有说有笑的路过竹林,竟然也没去看那竹林中的倒霉蛋一眼。不仅崔白夫妇把李太平这个人忘了,就连李太平的好兄弟崔明道,似乎也忘了竹林里还躺着一个人呢。 又到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辰了。李太平已经躺在竹林一整天了,可此时的李太平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躺了一整天,而是还处在坐忘状态中,观察那些个还算安分的剑意。 剑意有形,如一把把细如牛毛的小剑,不断在经脉中游走嬉戏。那些小剑,速度很快,可以轻易破开李太平经脉中的真气,似那些真气如无物。偶尔那些小剑也会划伤经脉,不过好在李太平早已易筋洗髓,奇经八脉照常人坚韧许多,影响并不大。 这些在李太平经脉中游走的剑意,由于失去主人的控制,完全是无意识的四处乱窜。李太平不敢运气行功,将这些锋利无比的剑意赶出体内,却一直试着在坐忘下用意念控制那些小剑,不过很不幸经过一天的努力,却毫无所获。 若说毫无所获也不对,毕竟得出用意念控制剑意是错误的办法。那么李太平便换了一个角度去考虑。 第一,驱逐剑意肯定行不通;第二,控制剑意也行不通;那只有第三种方法了,试着去引导。可要如何引导,却令李太平摸不着头脑,想不出任何头绪。 东方慕白不知道,李太平竟然通过一天的时间便找到了对付剑意的正确方向。不过就算知道了,东方慕白相信李太平也要在躺上一段时日才能找到办法。而找到办法,不代表大功告成…… 东方慕白的剑意是她自悟的,并非南海剑宗的绝学,这世间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剑意。东方慕白能站在宗师之上,并非偶然,那剑意是她千万次感悟得来的只属于她的绝学。 宗师分三境,天冲境、灵慧境、中枢境,这是所有学武之人都知道的,所以这世间宗师很多,宗师之上却不多。宗师之上不是天道酬勤便可跨入的,还需开辟出一条他人未走过的武道之路才成。因为没有路,所以这条路很难走,甚至无数宗师悟了一辈子,也没找到自己的武道之路在何方。 世间宗师若能跨入宗师之上,这天下便可任期行走,就算圣人也不会轻易招惹宗师之上的高手。毕竟对付这些人很麻烦不说,弄不好所招惹之人,有一天就会看破天道,挣断枷锁成那一方圣人。 就如那骑驴老头,敢在天下城大呼小叫,城主却没把他踢下山,皆因那老头乃宗师之上,作为圣人的城主也不想招惹而已。当然也没有哪个宗师之上会缺心眼的与圣人死磕,毕竟到了这个修为,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拓跋家这些年只是暗地里破坏崔氏的生意,便因拓跋迥还不想看东方慕白的剑。当然对拓跋迥来说,这剑是早晚要看的,只是这个时间还要往后推一推。 直到他拓跋家的铁骑强大到,可以同时面对广陵白剑,会稽大儒,建安长寿门时,他拓跋迥才会去看那把剑……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二章 雪中人 南海,晴空万里,碧波万顷,一叶孤帆,一身白衣。 南海剑宗这一代圣女,依旧着白衣,配百剑。南海剑宗的宗主冷三冬很不喜欢这身打扮,也曾多次劝阻圣女,可都被固执的圣女挡了回去。 圣女知道宗主为什么不喜欢白衣白剑,可就是因为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她才特别喜欢。 圣女听说过东方慕白的过往,便特别向往东方慕白的那份潇洒淡然,特别赞赏东方慕白对待爱情的态度,更想成就东方慕白的宗师之上。 所以圣女第一次踏江湖,便要白衣白剑,她要让世人都知道南海的圣女不只有广陵白剑,还会有天下白剑。 圣女静立船头,望着远处的海岸线方向,仿佛眼中看到的不是陆地,而是整个江湖…… 江湖无处不在,就算风雪连天的大草原也躲不过江湖,因为有人就有江湖。 弓卢水河长数千里,沿岸牧草丰富,临近的草原各族到了冬天就会迁徙至此傍河而居。龟林土城便是这条河旁唯一一座土城,第八鹰师第七十三小队,便驻扎于此。 这日午时,北风呼啸,卷起积雪遮天,不见天日。大草原刮烟泡的时候,可莫要出门,就算有急事那也是不成的,最好还是躲在帐篷里的好。皆因被狂风夹带的雪花宛如刀子一样,打在脸上那就是一道血淋子,这样的鬼天气,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最终迷失在风雪之中…… 龟林土城城门口,两名七十三小队的士兵,裹着厚厚的羊皮大衣蹲在避风的角落里,望着漫天风雪抱怨道。 “这个该死的鬼天气,都快冻死老子了!也不知头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天气外边哪还会有活人,站得哪门子岗!” “少说两句吧,不然肚子里那点热乎气,就都让风刮跑了!”另一名士兵,将头埋在双臂间说道。 那士兵还想在抱怨两句,却见风雪中似乎有几道模糊身影,慢慢朝着土城而来。 只见当前那人穿着羊皮大衣,蒙着围巾,将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边。而后面那人带着毡帽,手中还拄着一根拐杖,步履蹒跚……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七个!不对,应该是八个!”守门的士兵蹲在墙角,数着打风雪中走来的几人。 将头埋在双臂间的士兵抬起头,细细打量着站在土城门前的几个人,他发现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外衣上都染着血渍。忽然士兵歪头说道:“这明明是七个吗!你不会数数?” 只见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家伙,把肩上扛着的东西扔到士兵脚前,原来是一只早就咽了气的野狼。 “放你娘的臭屁,我不会数数,你在看看这不是八个吗!”另一名士兵说道。 只见那魁梧大汉忽然开口道:“开门,一条狼腿。” “开不了,别说一条狼退,就算你将整只狼都给了我们兄弟,这门也开不了,为了一只狼开门丢了小命不值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有血?”士兵说着站了起来,手却握上了弯刀。 只见那拄着拐杖之人走上前来,嗓音很是沙哑的开口说道:“吉尔人,风雪迷了归家路,又倒霉的碰上了饥饿的狼群!二位官爷,通融通融,让吉尔人避避风雪。” 听那人说遇到了狼群,两名士兵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有些惊恐的望着几人。要知道,这大雪已经连着下了两天,那狼群也就饿了两天,草原上什么最可怕,不是风雪,不是弯刀,而是饿疯了的狼群。 狼是铁摩勒一族的图腾,皆因狼群纪律性非常强,只要头狼下了命令,狼群便会不畏生死,直到猎物倒下为止。正常情况下,狼群是不会轻易将人类作为猎杀目标的,除非狼群已经饿了很久。 这几人能从狼群爪下逃生,显然绝非普普通通的吉尔人,定然是吉尔人中的强者。草原上以强者为尊,而强者是不会在乎规矩的,皆因规矩是由强者而定的。所以两名士兵怕了,放他们进城队头会宰了他俩。不放,眼前的吉尔人也会宰了他俩。 头蒙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的大个子走上前来,嗓音很是清脆的问道:“楚瓦什人?” 士兵忙答话道:“小的和堡内的都是楚瓦什人,俺们翰尔达可汗和吉尔可汗,是这大草原上最好的朋友。” 只见那大个子也没搭理那士兵,而是回头说道:“我都说了无需这么费劲儿,问清楚杀了便是。” 两名楚瓦什士兵,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又是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大个子,拍了拍手说道:“几位还是老办法,土堡里的归我,逃出来的归你们!” 只见那魁梧汉子说道:“咋地每次都是你玛丽安拿大头!不行,这次俺也要进土堡。” 那手拄拐杖之人说道:“老三别闹,咱们的行踪不能暴露,所以土堡里的楚瓦什人一个也不能逃了!你给我乖乖守在外围。” 这七人不是别人,正是漠北七杰和草原上的明珠玛丽安。几人转战千里,已经挑了不下七个土堡,死在他们手上的楚瓦什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翰尔达为了对付他们,已经派出二十个小队,分成两批围追堵截。 十个小队便是一千骑兵,草原人有马和没马的战斗力,那是天壤之别。虽然几人身手都不错,玛丽安更是到了八品巅峰,可就算如此也只能挑还未上马的楚瓦什小队来杀。若是几人被大队骑兵逮到踪影,恐怕到了明年,他们几人尸骨上的草,就能长一人高了。 被毒阎罗训斥几句,赤发鬼不说话了,一个人杵在那里生闷气。就在这时,玛丽安一拳轰在城门上。只见那破烂土门,应拳而碎,炸成了满天碎屑。 玛丽安脱下羊皮袄,一个箭步便跃入土城,奔着土堡狂奔而去…… 鹰师七十三小队的队头,刚到午时便以喝的酩酊大醉,被手下硬拖回土堡内。队头只感觉腹中翻涌,一扭头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队头口中喷涌的同时土堡的大门也炸裂开来…… 那队头揉了揉眼睛,望着手下,又指了指土堡大门,口齿不清的骂道:“妈的!哪个混蛋放的炮仗,等老子酒醒了非弄死他!” “不——不是——炮仗!老大,是玛丽安!”那伍长看到大门碎裂的一瞬间,一个身材高挑,秀发飞扬的女子冲了进来。那女子一进门二话不说见人就是一拳,一拳就是一个。 身材长相,外加那暴力的打法,伍长便猜出是谁了,舌头才打了结,可惜他们队头真的喝多了,只听队头疑惑的说道:“谁?玛什么安?哪来的马鞍?” “头,是草原的明珠玛丽安,不是马鞍!”伍长叫喊的同时,土堡内的警钟响了。 听到土堡内警钟震天,队头按了按头痛欲裂的脑袋,望着伍长重复道:“草原明珠玛丽安?草原明珠——玛丽安!” 七十三小队的头终于知到谁来了,酒顿时醒了一半。只见其一把推开扶着的伍长,同时吼道:“你他妈的愣在这干啥,抄家伙上啊!” 正说着,一只拳头便来到队头面前,队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往地上一倒,就用上了逃命绝学“懒驴打滚”。 可惜躲得过拳头,躲不过飞脚,只见玛丽安那修长的大腿,不但好看还很带劲儿。只是一脚,队头便如两头扣一头的大虾倒飞出去,直到身子镶在土墙里才停了下来。 玛丽安刚刚踢飞七十三小队的队头,便有两把弯刀同时打身后斩了过来。只见玛丽安好像脑后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也不回头举起双手护住头部。就在这时,又有两把弯刀,紧跟着当头劈来…… 当!当! 两声金属交鸣,两把弯刀都被玛丽安用手臂挡了下来,下一刻玛丽安腾身而起,双腿朝后踹出,双拳超前轰出,整个人与地面平行,如同飞扑猎物的猛虎。 四个人两个方向,仿佛是为了配合玛丽安这个高难度的姿势,将胸口主动递了上去。只见身后两人被玛丽安那有着爆炸力的双腿蹬出大门之外,不见了踪影。而玛丽安身前那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把弯刀举过头顶还未落下,胸口便如中巨锤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七十三小队的队头和四名伍长便一命呜呼了。 狼群要有头狼,部队要有将军,小队自然要有队头,可七十三小队现在没队头了,就连伍长都没了,一时间士兵们便炸了锅。有得拔出弯刀就冲向了玛丽安,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有得忙去找弓箭,也不知找不找的到;还有的干脆抱头鼠窜,看那意思,应该是逃命去了…… 这就是没有头狼,没有将军,没有队头,无人指挥的后果。土堡内的士兵此时一盘散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当然就算队头还活着,面对如此暴力的草原明珠下场也一样不会好到哪里去。 大草原再次上演了单方面的屠杀,只不过这一次,杀人者用的不是弯刀,而是报仇的铁拳……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三章 除了山还是山 大乾朝有处兵器小镇,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见过的没见过的,只要想得到,在这里都能找到。而小镇各类兵器中,又以剑类最为出名,凡是用剑的高手,只要来到小镇必然能寻到趁手的宝剑。 午后的小镇很热闹,特别是头一次来小镇的人,第一眼见的不是挂满街道两侧的各类兵器,而是满眼的铁匠炉子。一路行来,便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打铁声,便能见到沿街两旁赤着上身挥汗如雨的打铁汉子。 小镇入口,一个身着白衣的绝色女子,满眼笑意的走入小镇。只见那女子笑脸如春风拂面,就算在这初冬的天气里,也能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王家二哥,手艺有长进啊!” 那白衣女子走到一旁的铁匠炉前,拿起一把长剑摸着锋刃夸赞道。 铁匠炉旁挥舞铁锤的汉子,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笑道:“九妹回来啦!这一晃快一年没见着了,咋又便漂亮了,还让不让天下女子活了!” “师傅说王家老二铸剑的本事不咋地,嘴皮子却是小镇里最厉害的一个,一开口能甜死个人!”白衣女子笑着说道。 一旁铁匠铺的打铁老汉刚打铺子里出来,便见到那娇美如花的白衣小娘,不由朝着白衣小娘招手喊道:“九娃子回来了,快到爷爷这来,爷爷今早刚铸好一把绝世宝剑,正好让九娃子开开眼!” 白衣小娘放下手中长剑,如一阵风般跑向老汉的铁匠铺,望着发似三冬雪须如九秋霜的老汉笑道:“白头翁,快把宝剑拿出来让我瞧瞧。” 老汉笑呵呵的回身取出一把长剑,只见那宝剑通体湛蓝,刃纹如波浪起伏甚是好看。 “九娃子,咋样?” 白衣小娘接过宝剑细细端详一阵,随手捂了个剑花,便一剑斩向身旁的拴马桩…… 手起剑落,拴马桩一分为二。白衣小娘看了看剑刃,又摸了摸拴马桩的断口,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而一旁老汉本想阻止却没来得及,只能苦着脸说道:“我的小姑奶奶啊!那拴马桩,可是年前你走后我托人在邻村找石匠新打的啊,你这随手试剑的毛病啥时能改啊!” 老汉见白衣小娘一直盯着宝剑细看,看其样子很是喜欢,不由摸着拴马桩叹道:“也怪我,咋就把这茬忘了,苦了你了啊!明天我就找石匠来,看看能不能把你改成小个的拴马桩。” “白头翁,这剑我拿去给师傅看看,没准他老人家能看上眼!”白衣小娘很是开心的说道。 “去吧,去吧!记得替爷爷给山主带个好。”老汉望着白衣小娘的背影一屁股坐在拴马桩说道。 白衣小娘在兵器小镇很出名,只见一个半大小子瞪大着眼睛看着白衣小娘,下一刻撒腿便跑,沿着兵器小镇唯一的长街一路狂奔,同时兴奋的扯着嗓子呼喊。 “九妹回来啦!九妹回来啦!” 沿街两侧铁匠铺的打铁声停了,那些个打铁汉子先是把铺子前值钱的玩意收入铺子内,随后才取出自家这一年来比较满意的宝剑,摆在铺子前。 白衣小娘,这一路又是看剑,又是聊家常,走出兵器小镇时,日头都落了西山了。白衣小娘打小便喜欢来小镇玩,那些个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对她都特别好,就像对待自己家孩子一样。 白衣小娘背了十几把宝剑,刚走到山脚下,便见一个赤着上身的铁打汉子站在那里看着她笑。白衣小娘顿时笑若桃花跑了过去,也不管身后宝剑撞得叮当直响。 只见白衣小娘跑到铁打汉子身前,撒娇道:“三师兄就会傻笑,也不说帮我拿剑!” 那铁打汉子接过宝剑,比划了一下白衣小娘的身高,很是宠溺的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撒娇!回山见了师傅,可要稳重些,别让师傅笑你跑了一年的江湖,却半点没长大。” 白衣小娘搂上铁打汉子的胳膊,仰脸娇笑:“在师傅师兄面前,九妹这辈子也长不大了!” “抓住了,别让师傅他们等急了。” 铁打汉子话落,脚下一踏便带着白衣小娘冲天而起,下一刻便出现在山峰之上…… 峰顶,一处农家院落内,围着石桌坐着八个人。只见这些人,有正在煮茶的,有借着月光低头看书的,还有拿着小刀雕刻木人的……唯独有一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捧着酒壶独饮。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便多了两个人。只见白衣女子脚刚落地,便跑向那独自饮酒的中年男子身旁,无比欢心的笑道:“师傅,师兄,九妹回来啦!” 只见那中年男子,放下酒壶说道:“一大早你这些个师兄就都跑到为师这赖着不肯走,说什么见不着小师妹就不走了,我看是到我这蹭吃蹭喝来了!” 那煮茶的男子叹道:“平日里,请都请不来,还是九妹的面子大!” 手捧古书的男子,笑道:“品山回来了,今儿个这书不看了,就只看俺们家的大美人!” 另一个男子放下手中木雕,望着慕品山说道:“看看,九妹的魅力多大,一向不苟言笑的二师兄,都开起玩笑了!” “闻人听山,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叫二师兄!除了二师兄这个称为,叫我宁师哥,还是望山师哥都行!”宁望山说道。 慕品山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叫宁师哥二师兄,好像咱宁师哥多好色一样!” 那煮茶的男子给师弟们倒了茶,随后说道:“望山好不容易开一次玩笑,你们几个就抓着不放,特别是九妹,打小就喜欢捉弄你二师哥,这都在江湖上闯荡一年了,怎么一点没变!” 大师兄这人别看有点木讷,却是师兄弟几人中修为最高的,平日里也最受师弟们尊重。此时大师兄发了话,师兄弟几人便不敢造次了,只见慕品山朝着大师兄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却也不敢再闹。 “都消停了,都消停了为师就说两句。振山、望山、看山,现在修为宗师之上。听山、登山……几个也都是宗师了。” 张鸦九视线一一扫过九名弟子,最后落在慕品山身上:“老九,你们师兄弟九人中就属你性子好动,修为最低!此次游历江湖,若不是你几个师兄替你求情,为师是不会放你下山的。” 张鸦九见慕品山揪着衣襟低着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心里一软差点转变话风,幸亏大徒弟段振山轻咳一声,才没有被这个小丫头骗了。 “这江湖也见了,家也回了,老实回你的灵应峰,不到宗师不得下山。”张鸦九说道。 慕品山很是委屈问道:“那兵器小镇还能不能去了?” “不行!” 张鸦九斩钉截铁的回道。 慕品山赶忙可怜巴巴望向除了大师兄以外的其他师兄,那意思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身为二师哥的宁望山朝慕品山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望山觉得师傅说得——很有道理!” 听到二师哥的话,慕品山气得直瞪眼,却见宁望山目不斜视得盯着手中古书,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慕品山又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最疼她的三师哥墨看山。只见那铁打得汉子来到师傅身前躬身行礼道:“九妹年少,性子好动,是该好好磨磨性子了!” “三师哥你——” 慕品山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三师哥。 只见墨看山回头说道:“九妹,江湖险恶,三师哥又不可能守着你一辈子,你若修为不够,三师哥怎么放心让你再次下山。上次大兴城,有三师哥替你撑腰,可是总有三师哥赶不及的时候,你若有个万一,你这些个师哥还不把这天捅个窟窿!” 慕品山被墨看山说得没了言语,却仍不肯死心,偷偷的瞥向四师哥闻人听山,却见四师哥仰头望天,似若未见。 张鸦九起身来到慕品山身前,将包袱中的寒潭老酒拿了出来,随后才说道:“甭看了!不会有人替你求情的,你若早日突破宗师,你几个师兄才会放你下山,不然就算为师肯放你下山,你师兄这关你也过不去。” 慕品山赌气的抢回张鸦九手里的寒潭老酒,撅着嘴说道:“不送了!我自己留着喝!” 张鸦九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想好啦!这酒为师今天不喝,那小子恐怕这辈子也没机会登山啦!” “弟子不是那个意思,弟子寻思着过几日才是师傅的寿辰,到时再拿出来喝岂不更好!” 慕品山赶忙又将寒潭老酒塞到师傅怀中,心中暗道“原来师傅什么都知道!”。 张鸦九掀开酒坛闻了闻,道了一声“好酒”,才继续说道:“你三师哥,自打大兴那次事后,就一直暗中保护你。你也知道你三师哥藏不住话,所以啊——你那点事,早让你三师哥抖搂出来了!” 听到师傅的话,慕品山脸颊绯红,有些忸怩的说道:“不是三师哥说的那个样子,只是普通朋友!” “你未下山,我便登山!这普通朋友,可真不普通,宗师还未到就敢登铸剑山!”宁望山看着古书,口上却笑着说道。 慕品山望着三师哥一眼,说了句“三师哥你——”便羞红了脸,跑回了灵应峰……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四章 师哥们的心意 灵应峰,峰如其名,钟灵秀气,被铸剑山另外十六峰环抱,是一处不多得的世外桃源。 山峰之巅染了一层霜白,一眼望去如白衣仙子淡雅脱俗,林中有处木制小楼,小楼门前还挂着一个碎玉片子做的风铃。 这处雅致的小楼,是慕品山四师哥闻人听山亲自设计,亲手选的每一块木料搭建的。这木制小楼从里到外,一根钉子都没用,因为闻人听山觉着女孩子住的地方,还是莫要有金锐之物,虽然闻人听山从来不信那些个封建迷信。 慕品山轻推木门而入,只见屋内与年前走时一样,干净整洁没有半点灰尘。二楼靠窗有圆桌长凳,慕品山闲来无事最喜欢依窗而望,此时圆桌上有本古书和一张字条。 “道德经,这可是手抄本,爱护着点!书中我都加了注解,要潜心研读,能助你突破宗师。” 慕品山笑着把字条放下,满心欢喜的拿起那本二师兄为她准备的古书。这可是宁望山视若生命的宝贝,慕品山求了好多年宁望山都不肯借之一观。 慕品山放下古书,抬头便瞧见床边挂着一把长剑,取下长剑便看到一张字条,那字条上的字歪歪扭扭甚是难看。 “天外玄铁所铸,剑刃长四尺,刚柔相济,特别适合女孩子,这是师兄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把剑,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把剑。” 慕品山摸着剑柄处包裹的鹿皮,不由微微一笑“三师哥真贴心,这是怕我练剑把手也磨粗糙了!”。 铸剑山没有下人奴仆,就住着张鸦九师徒十人,自打慕品山上山后,张鸦九的八个男徒弟就多了一份差事,一份哄孩子的差事。一开始慕品山的师兄们还闲小丫头烦人,可是日子久了也就形成了习惯,若是身边少了这丫头反倒不习惯了。 小女孩一天天长大,转眼间就成了大姑娘,大姑娘下山一年竟然有了心上人,他们这些个做师哥的突然觉着空落落的。毕竟小姑娘是他们师兄弟一手带大的,虽然名义上是师兄妹的关系,其实心里上早就把小丫头当成了自己的闺女。 张鸦九提着酒壶出现在小楼前,只见慕品山便下了楼,来到师傅身旁。 “莫要怪你的几位师哥,他们也是为你好,怕你江湖经验不足,吃了亏!这些年你的那些师兄,把你看得比为师都要重,生怕你受一点苦,对你武道便没那么上心,总是想着有他们把你捧在手心,这世间便无人敢欺负你!” 张鸦九望着慕品山手中的长剑感叹的说道。 慕品山低着头轻声说道:“这些弟子都知道,弟子也从来没有怪过师兄们!” 张鸦九摇头笑道:“傻丫头你不知道!上次大兴的事,你三师哥回来被那几个小子一顿数落。说什么要打回大兴城,让天下知道他们的小师妹就是铸剑山的逆鳞,不论是谁哪怕圣人,他们也要一剑斩之!” 听着师傅的话,慕品山眸中含泪,心中却是暖暖的。 张鸦九来到灵应峰最高处,指着远处山峰说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你若不够高,下了山会吃亏,你那些个师兄便会拔剑,那这江湖就乱了,你可懂为师说的是什么?” 慕品山点头道:“弟子会比这天下的山都要高,不会给师兄们拔剑的机会!” “那为师就放心了!” 说着,张鸦九踏风而起,回了镇西峰。 张鸦九刚落入小院,便见徒弟们便围了上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等他说话。 “搞定!” 张鸦九很是得意的说道。张鸦九话音刚落,他那些个不孝徒弟便一哄而散,只剩下大徒弟段振山。 “师傅喝茶不?”段振山笑着说道。 “有好酒谁喝茶!我那寒潭老酒呢?不对啊,我走时明明放在石桌下了啊!”张鸦九围着小院找了半天,却没见着那酒坛的踪影。 段振山状若没听见,收拾了茶具便往院子内的偏房而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这月亮早就爬过头了,也没见半个人影,竹林里依旧还是李太平孤单一人。 经脉中有无数道剑意,就如天上的星星一样繁多,而这些剑意中却有一道剑意是属于他李太平的。这是李太平通过一整天的努力得来的,这道剑意可是得之不易,宛如他儿时第一次修炼出真气一样困难重重。 李太平通过坐忘观察着东方慕白留下的剑意,他发现如果说经脉中的真气是江河湖海,那么剑意便是汪洋中一滴水,是那湖海中最小的存在,那么他便试着将一滴真气化作剑意。 李太平可以操控体内每一滴真气的流转,却无法让令每一滴真气有形有意,它可以将真气聚散离合构成不同的形态,却无法让单独一滴真气有形。李太平通过半天得努力,终于琢磨通一点,那剑意不是靠操控得来的。 方向错了,那就要从新换个方向上路。既然是剑意,那便从“意”上着眼,从“意”上下手。“意”是什么,意是心中音,心中所想。那剑意便是心中的剑,经脉中的剑。 道理想通了,便要用实践来证明道理,在通过道理去实践,这个过程说着简单,做起来是真的难。李太平坐忘下对真气的感知无比清晰,试着让那真气有剑意,却想破了头而不可得…… 无数次尝试,无数次失败,已经将李太平折磨的快要疯了。可他毕竟没疯,那么他就要继续尝试下去,直到他疯了或者心想剑意成。 李太平又开始观察东方慕白留在经脉中的剑意,那些剑意要比他经脉中的真气游走的更快,因为那些剑意如同一把真实的宝剑一样,锋利无比,可以轻易刺穿一切阻碍。 剑意是真气,剑意似剑,真气便是剑。一滴真气在李太平经脉内游走,而且越游越快,那滴真气渐渐变得锋锐无比,直到宛如一把长剑斩破一切…… 那是李太平的剑意,如牛毛般的剑意,只见那道剑意游到东方慕白留下的一道剑意旁,东方慕白的剑意却没有像排斥其它真气那样,出现躁动,而是随着李太平的剑意一起游走起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剑也由一柄,到两柄,再到三柄,直到真气便是剑,剑便是真气。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竹林,洒落在李太平脸上,如紫气东来,灌体而入…… 李太平睁开眼,看着这方世界似乎又有所不同,因为他经脉的世界已经大大不同。剑,无数吧剑,汇聚在一起,如奔流的江河汹涌大气。此时李太平经脉内的真气便是剑,这些剑让李太平真气运转更快。 运转真气一个大周天,竟然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这会让李太平的剑招更快,剑势更强,气息更悠久。 李太平一声长啸,剑意瞬间透体而出,只见其周身一丈内剑意肆虐,却不会像之前那样走石飞沙,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阿嚏!” 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可火力再旺也架不住一连睡三天,所以李太平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随着那声喷嚏李太平周遭一丈内的竹子皆化作粉末随风而散…… 李太平有些震惊的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不由暗自咋舌,随后腾身而一起,一拳轰在一块青石上。只见那青石猛地炸开一半,而另一半则似乎完好无损,可是李太平用手指轻轻一碰,那剩下的一半青石便宛若云烟一样消散…… 李太平刚刚留了力,便是要测试一下经脉中真气的威力。那青石前面一半,是被李太平肉体力量震碎的,后面一半才是真气的威力。以往如此出拳,那块青石应该完全炸裂,绝不会如此,可见那真气剑意是多么的锋锐恐怖。 心中正大欢喜的李太平,忽感一阵微风扫过,随后耳朵便是一痛。只见一身白衣的东方慕白揪着李太平的耳朵,威胁道:“大清早,你鬼叫个什么!若是吵醒我家夫君,我就把你扔到东海里喂鱼。” 东方慕白见李太平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臭小子,不错嘛!三天就学会我的剑意了。” 说道臭小子,东方慕白不由在鼻前挥了挥手,随后躲得远远的说道:“确实是臭了些!赶紧找明道去洗个澡,洗完澡好过来吃早饭,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李太平如蒙大赦,赶忙的躬身告退,心中却暗自嘀咕,可得离这个女人远点,这性子也太跳脱了,说不准再给我来一下,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崔氏可不是平民百姓家,李太平见人便问,也找了好久才找到崔明道的住处。 “你这什么味?快熏死我了!” 崔明道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将李太平推出房间。 “你这人不地道,不关心我的生死,竟关心些无关痛痒的事!”李太平很是恼火的说道。 “把他领走,好好洗洗,都快恶心死我了!” 崔明道喊来下人,强行把李太平拖走,才皱着鼻子回了屋……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五章 东方慕白的心思 崔家的早餐与民间老百姓家的并无不同,最多吃食精致了些,东西还都是那些个东西。两道清淡的小菜一碗地黄粥,便是崔家主母的日常早餐。 “可还合心意?”东方慕白笑看着有些拘谨的李太平说道。 对于饿了好几天的李太平来说,这吃食确实不合心意,太清单了!不过当着母老虎的面,他可不敢说不好,而是用事实证明,这饭菜太合胃口了。 只见李太平一边点头一边往嘴里忙乎着吃食,转眼工夫一碗地黄粥便下了肚,一旁候着的丫鬟都看笑了。 “自家公子这是结交的什么朋友,在夫人面前竟如此的粗鄙不堪,真是交友不慎啊!”。丫鬟心中虽这么想,却还是给李太平又填了一碗粥。 东方慕白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小口,便笑看着两个年轻人将桌上吃食一扫而光。 “明道很少往家里带朋友,带到我这里来的就更少了!所以我才会让你看剑,传你剑意。你呢,也不用谢我,我也是藏了私心的,不想我这剑意失传!” 东方慕白笑起来很美,绝对是这世间不多见的美貌女子。 传道授业,这是大恩,虽然东方慕白说的很是随意,李太平却不敢有半点怠慢,只见其起身就要行大礼,却见东方慕白一挥手,李太平便跪不下去了。 “我东方慕白不讲究这些个世俗之礼,若不是看你小子顺眼,你就算磕一百个头,我也不会传你剑意的!不过,虽然不用你报恩,却有一点要谨记,若是有一天你胆敢为非作歹,莫怪我替你师傅追回你一身所学!” 东方慕白虽然在笑,可是看在李太平眼里,却不由打了个冷颤,心想“这女人狠啊!若自己真得有一天行差踏错,这女人可是真会连本带利一起都收回去的!”。 “婶婶放心,太平这辈子都不会给婶婶出手的机会的!”李太平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这一次东方慕白没有拦着,而是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很是受用那一句婶婶。若是李太平称呼她前辈或者夫人,虽然足够尊重却显得少了点情分在里面,这句婶婶就不同了,即尊重又亲切,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见东方慕白笑骂道:“你这股不要脸的机灵劲儿,跟明道可是有得一比,无怪你俩会成为兄弟!” “娘!哪有说自己儿子不要脸的!”崔明道埋怨道。 东方慕白没搭理崔明道,而是吩咐丫鬟去里屋拿出一样东西。 南海剑宗紫檀剑匣,正反两面雕刻着几朵高洁典雅的兰花,侧面则雕刻着一把出鞘的长剑,象征着南海剑宗的圣洁与威严。 紫檀木的剑匣,而且还如此精美,这已经不能称为剑匣了,已经可以算是艺术品了。就这个剑匣本身而言,若是拿到市面上,还不得卖上大几千两银子。 看到这个剑匣李太平暗暗咋舌,崔氏果然富甲天下,一个剑匣都这么奢侈。 东方慕白轻轻抚摸着剑匣,玉指滑过那一处处花纹,仿佛那花纹中刻录着曾经的过往,一丝不可明诉的情绪打东方慕白眼中闪过…… “喜欢么?喜欢就送你了!” 崔明道看到剑匣又听到母亲的话,不由张口道:“娘……” 东方慕白挥了挥手,崔明道便不再言语。 紫檀剑匣本就名贵,再看到东方慕白和崔明道的样子,李太平哪能不知这剑匣对于东方慕白来说一定很重要,不由正身说道:“婶婶的好意太平心领了,这个剑匣太平不能要。师傅常跟我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太平虽不敢称君子,却要行君子之事的。” 东方慕白微微一笑,将剑匣塞入李太平手中,同时口中说道:“这是南海剑宗剑匣,跟了我大半辈子!本打算给明道的,可这小子又不是练剑的料,就一直搁置着!可我又不舍得让它在角落里蒙尘,正好今日白捡了个大侄子,又学了我的剑意,送这个剑匣就正好对路了。” 李太平还要拒绝,却见刚刚还一脸笑意的东方慕白突然冷着脸瞧她:“怎么,瞧不上?” 李太平忽然想起这女人跳脱的性子,赶忙躬身行礼道:“太平,谢过婶婶。” 见李太平收下剑匣,东方慕白忽又嫣然一笑,说道:“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成何体统!” 李太平将剑匣立在身前,轻按剑匣机括,只见雕刻有长剑的两侧门板很是顺滑的弹开。 “这……” 看着剑匣内插着的三把剑,李太平疑惑的望向东方慕白。 只见东方慕白笑道:“哪有送人空剑匣的道理,正好崔氏宝库里有些兵器,前两日闲来无事我便逛了逛,顺手便把这三柴剑取了出来。” 李太平赶忙摆手道:“婶婶这可使不得,太平受之有愧啊!” “明道说你太平道以养剑为主,你那两把剑轻易不能出鞘,可是你一个剑客总不能老是空着两只手,如那市井匹夫一样与人动手吧!长此以往,剑客的风流潇洒岂不让你丢尽了!拿着吧,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不过是三把砍柴的长剑而已!再说了,你那声婶婶岂能让你白叫!就当婶婶送你的见面礼了。” 东方慕白很是和蔼的望着李太平说道。 有过刚刚收剑匣的经历,李太平不敢在过多推脱,只能再次躬身一礼。 三柴剑,剑长三尺七寸,没有繁杂的剑纹,看起来很是普通。可是一上手,李太平便知道这剑虽然算不得绝世好剑,比不上自己那两把,却也当得削铁如泥的宝剑。最重要的是,这三把剑一摸一样,无论重量还是长度,那是分毫不差。 李太平很是感激的望着东方慕白,显然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是个有心之人,一定详细了解过他的情况,知道他的离手剑需要什么样的剑。 李太平还要行礼,却见东方慕白摆了摆手说道:“烦是不烦!趁我心情好,赶紧滚蛋,不然小心我泼出去的水也是可以收得回来的!” 竹林小路上,崔明道时不时的看向李太平那美滋滋的样子,很是嫉妒的说道:“这辈子我就没见过我老娘这么好说话,这么大方过!你小子可是走了狗屎运!——呸呸!说错了,说错了!” 说错话的崔明道,急忙回头瞄了一眼竹林小筑方向,没见道那袭白衣,心才落了地。 李太平觉着刚刚那一切宛如做梦一样,一顿早饭多了一个宗师之上的强者婶婶不说,还捞了个名贵剑匣和三把趁手的兵器。李太平不由得想起老道士那抠门得样子,心中暗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老道士你跟我的新婶婶一比,简直天地之差,等以后见了你,定要寒碜你几句不可!”。 竹林小筑内,丫鬟坐到东方慕白身旁,很是不舍的说道:“夫人,三柴剑送了也就送了,可那剑匣可是您最心爱之物啊!” 只见东方慕白轻轻敲了丫鬟额头一下,笑骂道:“傻丫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勾引不来色狼!这世间哪有平白无故的好,不舍得哪来获得,我若不如此,那小子已后如何能一心向着咱家,向着明道!” 小丫鬟被夫人的话说迷糊了,不由问道:“为啥要让那傻小子向着咱家?” “太平道一脉单传,知道的人不多,很巧夫人我便知道。太平道也是道门的一支,且每一任门主修为都能达到宗师之上,而那小子又学了我的剑意,未来兴许成圣也是说不准的!最不济,也是个宗师之上,保咱崔氏数百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丫鬟疑惑道:“公子武学天赋也很高啊!再说不是还有夫人吗,家里人都说只要有夫人在,这天下便没人敢欺负崔氏。” 东方慕白眼神忧郁的望着窗外说道:“明道除非画画的天赋能和武道天赋对调,不然最多只能是宗师!而我又不忍夫君已后独自上路没个人陪伴,不得不提前给崔氏找座靠山,而且是拿明道当亲兄弟的靠山!” 话后,东方慕白便起身离开了竹林小筑,留下一头雾水的小丫鬟。 只见小丫鬟望着夫人的背影,心中疑惑“老爷可从来没出过远门,不知老爷已后要去哪?有时间得问问老爷。”。 李太平在崔氏住了下来,不过日子过得可就苦不堪言了,皆因每日东方慕白都会找上他,让他看剑。 东方慕白的剑只要李太平看一次,就得在床上躺上半日,而且每一次东方慕白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就是半日。 这女人的性子果然难以琢磨,自打赠过剑匣和三柴剑后,李太平就没见东方慕白笑过,仿佛这个新婶婶变了一个人一样。每次都冷着脸不说,看那出剑的架势,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小命似的。 太平道的剑势,剑技,还有新学来的剑意,东方慕白是挨个都要过一遍,每次都把李太平弄得底牌尽出,筋疲力尽才行。 李太平有些想念老道士了,皆因他知道老道士与他练剑时虽然下手也狠,但肯定不会弄死他,可这为新婶婶却不同,他怕婶婶打到兴起,一不小心就把他弄死了。 广陵崔氏,无论仆人还是族人,每天都会去演武场看好戏。看美如天仙的夫人教训一个傻小子,所以演武场最近变成了崔氏最热闹最值得一去之处……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六章 童子蛋 东篱镇,百来户人家,一条青石铺成的主街贯穿了整个小镇。 这日午时,一青衣郎君背着紫檀剑匣来到了小镇入口。这青衣郎君不是别人,正是月余前离开广陵崔氏的李太平。 自打李太平步入小镇,便觉着这小镇很是与众不同。街道很干净,过往行人一个个面有红光衣着光鲜,而且一路上竟然连个行乞要饭的都瞧不见,可见小镇百姓日子过得都挺滋润的。 可以说东篱小镇在这十里八乡,甚至整个大乾朝那都是不多见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李太平,实是不敢想象大乾朝竟然还有这样富足的小镇。 “新出锅的土鸡煲,不但好吃味道鲜还能滋养身子强身健体。郎君来一碗吧,不好吃分文不取!”老婆婆掀开大铁锅,一股鲜香打大锅中钻了出来…… 李太平正翘脚伸头往大锅里看,听阿婆说不好吃不要钱,便拽过一把交床坐在了摊子前。 “咋卖的?” 阿婆见郎君都坐好了,便笑着成了满满一大碗:“自家的土鸡,值不了几个银子,郎君若是喜欢,就给十文钱好了。若是不喜欢,也不打紧,阿婆不收钱。” 满满一大碗鸡肉,用筷子轻轻一碰鸡肉便四分五裂,鲜香扑鼻,馋得李太平口水直流。 “郎君,可是有口福了,刘婆婆家的土鸡煲那可是远近闻名的,若是来得晚一点那可是连汤汁也要捞不到的!”只见一个拎着坛子的妇人来到李太平身旁笑道。 李太平嘴上忙着没法答话,只好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阿婆家的土鸡确实名不虚传。 只见那妇人很是自来熟,一屁股坐在一旁的交床上笑道:“一看郎君就是外乡人,本地人吃着土鸡都要配上童子蛋,吃着才叫过瘾。” 李太平咽下口中吃食,往妇人拎着的坛子里瞥了一眼,笑道:“娘子便是卖童子蛋的吧?” 那妇人刚刚还有说有笑,此时却不乐意了,白了一眼李太平,盖上坛子起身说道:“郎君,可莫要以为我这童子蛋卖不出去!我若不是看郎君是外乡人,才懒得跟郎君说呢!” 李太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俺家小三可还没断奶,他的尿煮得土鸡蛋,就连厚德山庄乐善人,都要争着抢着才能买到的!” 那妇人很是自豪得丢下一句话,提着坛子转身便走…… 此时却见阿婆朝那妇人招了招手喊道:“铁柱家的,给阿婆捡两个童子蛋。” 阿婆付了三文钱接过两个童子蛋,才朝那妇人笑道:“给俺家老头也补补身子!” 阿婆见那妇人走远,才将其中一个童子蛋塞到李太平手中:“铁柱家的老三还没过百天,这童子蛋可是货真价实的,其他家卖的终究差了些意识!郎君尝尝吧,阿婆送你的!” 李太平拿着童子蛋左看右看,翻过来调过去,又拿到鼻尖闻了闻,最终也没看明白,这童子蛋咋就这么金贵。要知道,市面上的卤鸡蛋,三文钱能买十个,而这童子蛋却只能买三个。 “人中白,听说过吧,童子尿煮的鸡蛋跟那个效果差不多,滋阴降火、止血治淤。看吧,用不了二百步,铁柱家的童子蛋便会被一抢而空!” 阿婆见郎君一脸疑惑的看着童子蛋,不由笑呵呵的解释道。 李太平撞着胆尝了一口,也没吃出尿sao味,反倒跟卤蛋味道差不多,便不在顾忌,两口下去童子蛋就进了肚。 不大工夫,李太平碗里的土鸡还没吃完,铁柱家的妇人便拎着空坛子走了回来,还特意在李太平身边停了一下,很是耀武扬威一番。 那妇人见郎君低着头,如斗败的公鸡一般,才迈着得意的步子,往家走去…… 李太平回头见那妇人走远了,才掏出十二文钱放在桌子上,同时问道:“阿婆,咱们镇子里怎么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只见阿婆拿起两文钱,塞到李太平手中,才笑着说道:“土鸡煲一碗十文钱,童子蛋阿婆送你的,所以阿婆只收你十文钱!至于你说镇上为什么没有客栈,皆因在东篱镇开客栈,那可是赔本买卖!” “这是为何?”李太平疑惑道。 阿婆笑道:“往西出了镇子,见到岔路口往北,走上一个时辰便能看到厚德山庄,那庄主叫乐善仁,东阳郡老百姓都称他乐善人。” 阿婆拿过一个新碗,打另一口锅里盛了一碗清汤递给李太平,才拽过交床坐下慢慢道来。 厚德山庄“乐善仁”,人如其名乐善好施,在这东阳郡一代很有名望。东篱镇老百姓更是借着乐善仁的光,小日子才能过的衣食无忧很是滋润。乐善仁喜交朋友,家中常备客房免费招待过往行人,由于厚德山庄离东篱镇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也就使得东篱镇的客栈成了摆设无人问津。 厚德山庄从无到有,那是乐善仁一砖一瓦建起来了的,乐家也是到他这一辈才发的家。要说乐善仁这半生也够传奇的,当年乐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眼看着就要把乐善仁这个半大小子饿死了,乐家却忽然来了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乐善仁,在乐家住了半月有余,教了乐善仁行医治病的法子。乐善仁从一个半大小子,一下子变成了小郎中,整天背着个药箱走街串巷给人治病,乐家也就打那时起开始发迹,才有了今天的厚德山庄。 乐善仁今年五十有三,儿女双全,家里二十几口人,也算儿孙满堂了。 阿婆收了碗筷,起身说道:“故事讲完了。” 李太平临走时,又悄悄的将两文钱塞入阿婆怀中,这才告辞离开。 吃饱喝足,总要找地方过夜,而且李太平也是真的想见一见这位乐善人,毕竟做好人能做到这个份上,那也是不多见的。 厚德山庄外有条宽不到两丈的小河,此时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河边钓鱼。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郎君打山庄转了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中年男子身旁…… “爹,天凉了!这鱼不好钓了,还是回庄子吧。”只见那郎君关心的说道。 那中年男子盯着河面,头也不回的说:“这鱼不好钓才有意思,若是下饵便咬,哪里还有乐趣可言!——与你说这些作甚,你也不懂!” 年轻郎君依旧恭敬的站在父亲身后,说道:“父亲这次出行足有月余时间,前些日子定阳县霍家老太爷来问医,现在还住在庄子里,父亲抽个时间给看看?” “上梁不正下梁歪,霍联东这人不咋地,霍家那些个儿孙更不是什么好鸟,在定阳县名声都烂大街了!给这老小子看病,我呸!且让他等着吧。”乐善仁望着河面纹丝未动。 年轻郎君复又说道:“隔壁村的刘老汉染了风寒,昨日他儿子刚把他背到庄子上……” “怎么不早说!老人家染风寒怎么能拖,那是会死人的!”乐善仁扔下鱼竿,转身几个起落便回了庄子。 年轻郎君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将鱼竿鱼篓收拾停当,才一路小跑的赶回庄子。 厚德山庄的客房是不分三六九等的,无论是腰缠万贯的霍联东还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刘老汉,住的都是一样的客房。在乐善仁眼中,人命不分贵贱,有钱没钱也都只有一条命。 刘老汉客房的门被推开,刘老汉的大儿子见进来的是乐善人,不由纳头便拜,同时口中央求道:“乐大善人,求求您救救我爹吧!治病救命的钱,小子就算当牛做马也会还您的。” 大乾朝的穷苦百姓得了病,若是没钱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不过东阳郡不同,因为这里有一位肯为百姓免费治病抓药的乐善人。 乐善人每年都会带着药箱坐上马车,绕着东阳郡转上一圈,到那些穷苦人家里瞧瞧看看,有病那就治病,无病也会送些银钱帮着度过难关。 只见乐善仁扶起刘老汉的儿子说道:“治病救人要紧,其它的已后再说。” 把过脉,问过诊,乐善仁开了药方交到刘老汉大儿子手中说道:“把药方给管家就行,药煮好了会有人送来,你就安心在这住着,等你爹病好了你们父子再走。至于银钱,已后莫要再提,不然我可是要将你们父子扫地出门的。” “谢乐大善人救命之恩,小子有生之年只要乐大善人一句话,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小子也不带皱下眉头的!” 刘老汉的大儿子眼中含泪,跪在地上不停的给乐善仁磕头…… 乐善仁出了客房,便见霍联东那老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由上下打量几眼,说道:“你这不好好的么!” 见霍联东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个所以然,急得乐善仁说道:“我可没时间跟你这儿打哑谜,有病看病,有事说事,莫要下耽误功夫!” 霍联东左右看看了,见并无其他人,便凑上前来,低语了几句…… “啥?又娶一房!——走,赶紧走!我这没你说的那种药!” 听说霍联东这老儿又娶了一房小妾,乐善仁差点没一大嘴巴抽过去。更可恨的是,都六十多的人了还想夜夜笙歌,竟然跑他这买壮阳药来了。 霍联东哪肯就这么放弃,一路跟着乐善仁又是陪笑,又是说小话,就连身份都不顾了,看来男人那事比面子可重要多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七章 厚德山庄 乐善仁行医半辈子,还没见过霍联东这么不要脸的人。 六十多岁的老头,那事都不行了,还逞什么能,还娶得什么小妾,叫不叫人笑话。 乐善仁没好气得说道:“想要long根之药可以,一副药一百两银子,少一文都不成!” 听了乐善人得话,霍联东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愣:“这么贵?” 乐善仁拂袖道:“爱买不买,不买滚蛋!” 霍联东忙陪笑道:“我买,我买还不行吗!那个,一副药能管多久?” “十副药一疗程,保你一年。对了,我这药不单卖!” 霍联东再有钱,可那也是一千两啊,一千两是多少,那是能在郡城买一栋大宅子的。霍联东为了从振雄风,他是豁出去了,只见其咬了咬牙说道:“十副就十副!” 乐善仁能置办如此家业,同时还能免费为老百姓治病,那些银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他从那些大户、贵人身上,特别是那种为富不仁的败类身上生生用刀子割下来的。 这一千两银子,明年开春出行扶危救困的银钱算是有了着落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见乐善仁哼着小曲提着鱼竿鱼篓打算再到河边碰碰运气。 乐善仁刚出大门,便见一个背着剑匣的青衫郎君打远处走了过来,不由靠在路边打量起来…… 一身粗布麻衣的乐善仁往哪一蹲,与那平头百姓毫无两样,哪有半点庄主的样子,就是那皮夫白皙了点。 乐善仁打量着李太平,李太平也在打量着乐善仁。乐善仁虽然穿着打扮普通,看着像个平头百姓,可那身不俗的武道修为,还是瞒不过李太平双眼的。 李太平路过乐善仁时,朝着乐善仁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乐善仁看不出李太平武道深浅,心中暗自惊讶“这郎君不及弱冠之年,武道修为竟然如此深厚!”,不由得提起了兴趣,索性那鱼也就不钓了。 李太平大步来到山庄门前,抬头瞧了一眼那门匾上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厚德山庄”不由朝看门人笑了笑,抱拳说道:“小子途经此处,听说庄主广结善缘,便壮着胆子上门借宿一晚!” 看门人朝那郎君身后的庄主看了一眼,见庄主点头,才回礼道:“少侠算是来对地方了!俺们庄主一向乐于助人,凡是来庄子借宿者都要大开方便之门的。” 李太平拱手道:“小子谢过庄主,谢过小哥。” 那看门人引着李太平进了庄子,一边走一边说道:“庄子里求医看病的人较多,大都有些急躁,还请少侠多担待,莫要起了口角。” “小哥放心,小子省的,不会给庄子惹麻烦的!”李太平回道。 那看门人继续笑道:”庄子规矩不多,少侠莫去后宅和静室便成。” 李太平在客房安顿好后,闲来无事便在庄子里逛了起来。厚德山庄占地不小,却见不着什么假山池塘,大都是一排排整齐房舍。那些房舍,除了客房便是一些堆放草药的库房。 李太平看着那些愁眉苦脸的病人,不由心中暗道“这哪里像个山庄,这俨然是一处特大号的医馆!”。 “乐善人,真是个大善人啊!不但给俺闺女免费诊治开药,竟然还送了俺五十文钱,让俺回去后给俺闺女买两只土鸡补补身子!”一老汉,正一把鼻涕一把泪,感激涕零的说道。 只见老汉身旁围着几个粗布麻衣的平头百姓,也纷纷附和着…… “可不是嘛,俺家那口子要不是亏了乐善人,那条腿就保不住了!” “急人所急,需人所需!东阳郡能有厚德山庄,能有乐善人,是咱东阳郡百姓的福分啊!”一名书生打扮的郎君很是庆幸的说道。 李太平在庄子里逛了一圈,耳边大都是对乐善仁对厚德山庄的感激言语,不由得更想见一见这位功德无量的大善人。 “都是谬赞,当不得真!医者父母心,乐善仁只是做了天下医者都会做的事。” 李太平耳边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李太平转过头见是那刚刚打过招呼的中年男子,不由笑道:“这位大哥的话,兄弟不敢苟同!这天下医者多如牛毛,可又有几人能像乐善人一样,不为得失行那医者之道的!” 中年男子笑道:“小兄弟见过此地庄主?不然怎知他治病救人不是存了私心?” 李太平摇头道:“没见过,却很想见上一见!至于大哥问那乐善人有没有私心,其实我觉着这并不重要。这世间之人无不为那功名利禄奔波的,无论乐善人是为名还是为利,或者他根本就是伪善,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做的。” “伪善也不重要?小兄弟何出此言?”那中年男子好奇的问道。 李太平笑道:“打个比方,有一奸诈恶人,这恶人为了博得美名到处做好事,而且一做便是一辈子,直到闭眼盖棺那一天也从未做过一件坏事,这人便是大大的好人。” 那中年男子笑道:“小兄弟这个见解蛮有趣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却见李太平忽然躬身行礼道:“李太平见过庄主,见过乐大善人。” 那中年男子爽朗的笑道:“太平小兄弟,是如何知道我便是那乐善人的?” “前有看门人,后有这些求医问药的百姓都对您恭敬有加,再加上在这东篱镇敢公开质疑庄主的人,那就只能是庄主本人了。”李太平笑道。 “太平小兄弟火眼金睛,不似凡俗之人啊!”乐善人感叹道。 李太平却笑道:“庄主可折煞太在下了!庄主医道精深,武道修为也是不凡,更有一颗仁者之心,在下在庄主面前可就俗的不能在俗了!” “太平兄弟莫要妄自菲薄,只看太平兄弟身后剑匣,便知小兄弟一定是用剑高手!我年少时有幸跟老神仙学了医术,也学了几手剑法,可惜我资质鲁钝只学了些皮毛!还请小兄弟,指点一二,当那半日之师可好?”乐善人笑道。 “庄主莫要取笑在下,就在下那三脚猫的剑法,怎敢为人师!” 只见乐善仁躬身行礼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厚德山庄外一处空地,乐善仁很是兴奋的折下一根树枝,如同得了心爱之物的孩童般,舞了好些个剑花…… “还请太平兄弟赐教。” 见状,李太平不由心道“这人莫不是个武痴!”。 李太平也折下一根树枝,摆了个离手剑的起手式:“庄主请。” 乐善仁踏步出剑,只见其手中树枝荡起剑花数朵,朝着李太平当胸刺去。 这一剑在李太平眼中看来,错漏百出,中看不中用,而且一看乐善仁握剑的姿势,便知乐善仁是半路出家,并非打小习剑。 李太平将手中树枝迎了上去,却并未打算一招败敌,毕竟乐善仁是来讨教剑术来了,多少也要与乐善仁走上几招才成。 树枝与树枝相交,李太平忽感一股阴柔之力猛地打乐善仁手中树枝传来,不由暗自一惊。 “好浑厚的内力,只是这内力有些过于阴寒,这并非道门功法!”一上手,李太平便觉察不对。 道门功法虽说有很多,但大都讲究中正平和、刚柔并济,绝不会有过于阳刚和阴柔的,因为那违背了道门主张的道法自然。 李太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打起精神和乐善仁战到一起,并主动发起抢攻。越是认真,李太平越是心惊,要知道李太平此时已经发挥出离手剑七成的威力,才堪堪压住乐善仁的攻势。 李太平手中树枝毫无阻拦的穿过乐善仁的剑网,刺向乐善仁胸口,却见乐善仁微微一笑,脚下打转,人便如陀螺一样旋了出去,巧妙的躲过了李太平的剑招。李太平刚要变招,那乐善仁又转了回来,正好卡在李太平招式用老那一瞬间。 乐善仁手中树枝借着旋转之力,横斩向李太平,只见李太平收剑途中变招格挡,在树枝相交的一刻,李太平顺势欺进一步,同时使出反手剑,再次刺向乐善仁胸口…… 乐善仁能支撑如此之久,靠得不是剑术而是深厚的阴柔内功和诡异的步法。 “果然不是道门功法!可那阿婆不是说,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教的乐善仁吗!”想了想,李太平不由莞尔一笑,人家学的什么功法跟你李太平有个屁的关系。 乐善仁虽说凭着内功和身法支撑了许久,却因对敌经验不足,剑法又稀松平常,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李太平拱手道:“庄主内功深厚,且身法不俗,若是能将剑法更进一步,在下绝非敌手!” 却见乐善仁大笑道:“小兄弟剑法了得,恐怕我这辈子也无法将剑术练到小兄弟那个高度了!” 李太平心中明了,乐善仁擅长的绝非剑术,不过却没有点破,毕竟谁还没点小秘密,谁还不留点后手。 回去的路上,乐善仁一直在跟李太平探讨剑术、虚心求教,一点也没有庄主的架子……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八章 走失的盼弟 厚德山庄,乐善仁的大儿子乐悠长,一直等在大门前望着林间小路方向。 乐悠长听下人说父亲和一名背剑匣的青衫郎君去了林间空地,便知道肯定是父亲又手痒了,非得缠着人家切磋功夫,不然也不会忘了吃饭的时辰。 乐悠长见父亲与那年轻郎君有说有笑的转出林间小路,才迎了上去。 “父亲,母亲正等着您用饭呢!” 乐善仁,指着儿子说道:“我大儿子,乐悠长。——悠长还不过来见过太平小兄弟,要知道太平小兄弟可是剑术大家!” 李太平与乐悠长见礼后笑道:“庄主可莫要出去说太平是剑术大家,若是让人听了去,可是要笑掉大牙的!” “笑不笑掉大牙先不管,咱们先吃了饭再说。” 乐善仁话后,望着儿子说道:“回去告诉你母亲一声,就说为父好友到访,就不陪她吃了!” 乐悠长很是无奈的点头离开。 望着乐悠长的背影,李太平说道:“令公子没有学武?” 乐善仁苦笑道:“当年老神仙说,医术交给你是让你搭救世人,所以你可以将医术传下去,但是武学不经过我允许是不可以传于后人的!这一晃快三十年没见过老神仙了,所以这武学便不敢传下去。” 说着,乐善仁复又笑道:“不过,学不学武与我乐家来讲也无所谓,我乐家只懂救人不懂害人,自然不会有人害我乐家,学武傍身这事也就无需过于执着!” 李太平与乐善仁聊得很投机,也就多喝了点酒,直到午夜才回转客房。李太平觉得乐善仁这人不错,有着身为医者的仁心,还有些江湖人的义气。特别是听说坑了霍联东一千两银子的事,李太平才觉着乐善仁在他心中的形象丰满起来,才更像个脚踏实地有血有肉的人,而并非那站在那云端摸不着也够不着的大罗金仙。 次日,吃过早饭,乐善仁亲自送李太平离开东篱镇。临走时,李太平打包袱中翻出一叠银票,塞在乐善仁怀中。 乐善仁本不打算收,却被李太平接下来的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仗剑天涯是救人,行医治病也是救人!可这些银钱于我来说用处不大,不如庄主拿去还能救更多的人!” 李太平很是潇洒头也不回的走了,而那两千辆银票却是他全部身家,现在李太平兜里可是要比脸还干净的。 在离开崔氏前,崔氏在边境线的商队,便收到了阿史那的赔偿款,李太平一下子就变成了大乾朝的有钱人,可这钱还没到手,却等到了东方慕白的一句话。 “一夜暴富,这人就容易飘,很有可便走岔了路,所以这钱婶婶帮你收着,全当你入股崔氏商队了,等你娶了媳妇,婶婶再把钱交与你媳妇。” 一座金山还没捂热乎,就变成薄薄的几张银票,李太平很想伸手再要点,可是看到东方慕白那要吃人的眼神,后面的话便胎死腹中,乖乖的夹着尾巴溜出了竹林小筑。 李太平沿着官道走了半日,见不远处有个酒幌迎风飘扬,不由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很干瘪,不仅是因为肚子里没食,还因为囊中羞涩。李太平掏出怀中所有的银钱数了数,一两不到的碎银子,外加十几文钱。早上还是土财主,午时便成了穷光蛋,身份转变之快,令李太平也始料未及。 穷就要精打细算,不然只会更穷。李太平坐在酒棚内,打兜里掏出一文钱,很是不舍的说道:“老板,来一文钱的吃食!” 李太平青衫背剑匣,特别是那剑匣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物件,老板寻思来了贵客,没想到确实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穷小子。特别是见到那青衫郎君掏出一文钱,老板的笑脸一下子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嫌弃。 “两烤饼一文钱!要是噎得慌,旁边有水自己取来喝。” 老板说着将两张烤饼扔到桌子上,收了铜钱转身便去招呼其他人了…… 烤饼这东西硬梆梆的很有嚼头,若是能配上一碗羊肉汤,滋味倒是还可以接受。李太平这边一张烤饼刚下肚,便见官道上来了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神情憔悴,一边走还一边张望呼喊…… “盼弟儿——盼弟儿——你在哪啊!” 老妇人进了酒棚也不要吃食,而是逢人便问“见到我家盼弟儿了么?”看其样子很是焦急。 “阿婆,你沿着官道都找两天闺女儿了,再找不到就到长山县报官吧!” 一名车夫昨日里便见过老妇人,知道老妇人前些日子闺女儿走丢的事情,此时不由劝说道。 那阿婆很是激动的说道:“今儿个我就报了官,府衙也备了案,可捕头说我闺女儿已是豆蔻年华的大姑娘了,怎会走丢!让我再等两天,如果还不见人再去找他。” 听了老妇人的话,那车夫也只能叹口气。这种人口失踪的案子,也无怪城里的捕快不愿意查,实乃费力不讨好的事。别说如今的大乾朝,就算历朝历代,人口失踪案也都会被排在其它案件后面,除非捕快们都闲着没事了,才会帮着查查看。 只见那老妇人抹着眼泪说道:“俺知道捕头为啥不上心,还不是认为俺家盼弟儿跟人私奔了!可俺家盼弟儿打小就特别听话,而且最近还跟同村李老汉家的锁住订了亲,她怎么会跟人私奔!可捕头不信啊,他就叫俺等,可这都三天了,若是盼弟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李太平喝了口水,将口中烤饼咽下,来到老妇人身前关心道:“阿婆,你闺女是在哪里走丢的?” “就在距长山县十五里的官道上。” 李太平拽过一把交床,让老妇人坐下慢慢说…… 三日前,乐大善人来了俺正阳村,免费帮俺们村民看病。俺家老头子有肺痨老病,乐大善人便给俺老头子开了药,可还缺一味主药,乐大善人便给了俺一百文钱,让俺上长山县药房去买。俺和盼弟儿走了两个多时辰,眼看就要到长山县了,盼弟儿说要到林子里解小手,可是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李太平端过一碗清水,让老妇人顺顺气,脑子里却飞快的打着转。 豆蔻年华那是大姑娘了,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盼弟儿早已董事,怎么会放着家里卧病在床的老父亲不管,而跟人私奔,这显然不可能。再一个,只是官道旁的林子,解个小手也不用走多远,怎会走丢。 李太平思来想去,盼弟儿失踪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被强人掳了去。 距离长山县十五里的官道上,远远走来两道人影。那两人由远及近,只见其中一人是个身着青衫的年轻郎君,那郎君皮肤白皙虽不英俊却也耐看。 年轻郎君搀扶这一个老妇人,指着官道旁的林子说道:“可是这里?” 那老妇人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说道:“错不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盼弟儿就是打那颗歪脖树进的林子。” 青衫郎君说道:“阿婆,骚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只见那青山郎君,话落便腾身而起,踏着那歪脖树枝头进了林子。 林子不算密,草也不高,由于已入冬月余,草木有些干,若是有人走过一定会留下痕迹。 青衫郎君进入林子不过三十几步便停下了,因为盼弟儿走过的痕迹在此处消失了。郎君回头瞥了一眼官道方向,发现树木虽稀却也见不到官道,不由微微皱眉,开始细细打量起周边环境。 林子里只留下盼弟儿一个人的痕迹,可盼弟儿只是个普通人,绝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且青衫郎君也不信鬼神之说,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盼弟是被武道高手掳走了。 现场痕迹如此明显,哪怕长山县来个捕快,也能判断出这不是简单的人口失踪案,而是绑架案。 那青山郎君摇了摇头,在林子里又站了半响,理清线索头绪才返回官道。 “阿婆,你先回村子吧!盼弟儿我去帮你找,无论找不找得到,五日后我都会去正阳村给阿婆一个交代。” 那老妇人,千恩万谢就要给青衫郎君磕头,却见那郎君扶住老妇人说道:“阿婆无须多礼!既然这事让我碰见了,若是不管我心难安!阿婆还是快些回村,我这也好尽快调查盼弟儿失踪的事。” 那郎君没有告诉阿婆盼弟是被人掳走的,皆因这都过去三天了,说了反倒让阿婆担心,不如有了确切消息后再说。 东阳郡的郡城在长山县,长山县三面环山,被大盘山、千里岗及龙门山脉包裹着。这若是在好年头,长山县的地势还没什么,可现在的年头很不好,大乾朝就像个满身脓包的老人,浑身上下也没个好地方,这东阳郡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乾朝现在这个现状,有山自然有匪,若是东阳郡的督尉在是个半吊子武将,恐怕东阳郡的老百姓日子就不能好过了。 青山郎君站在长山县大门前,望着守门的兵丁不由皱了皱眉……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零九章 鸣冤鼓 东阳郡郡守甘蔗,此人名声不错,也有些能耐,东阳郡在他的治理下,已比前些年好了许多。 甘蔗此人不喜溜须拍马,做人做事可以,做官就很一般了。要不是他有个好老师为他撑腰,这个郡守的位置早就换人了。 郡守官邸,甘蔗望着长山县的县令半响,才幽幽说道:“最近有个人口失踪的案子,你可知晓?” 长山县令柴广孝闻言道:“老周倒是跟我提过一嘴,说是有可能与人私奔了。” 甘蔗揉了揉头说道:“苦主盘桓在官道和长山县三天了,这事传的满城风雨,影响很不好!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尽快把案子破了吧,也好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让百姓安安心心的过个好年。” 郡守发了话,柴广孝哪敢怠慢,急忙躬身告退,回了县衙。人刚到县衙,便喊来了周捕头。 周捕头五十多岁的样子,干捕快这一行,干了二十多年,在东阳郡那也是小有名气。 只见周捕头人不高还有些瘦,可那双眼睛却亮的很,看人时好像那双眼睛里有钩子,能将人的五脏六腑都勾出来。 周捕头快步来到柴广孝身前,躬身行礼道:“不知县令大人,唤小人何事?” 别看周捕头名气大,可依旧是“吏”不是官,在县令面前不由得很是恭敬。 柴广孝不容置疑的说道:“盼弟的案子,我给你三天时间!比限一到案子若是没个结果,你手下要挨板子,你这个月的工食银也不用领了。” 人口失踪的案子,一向不是什么大案子,今儿县令大人怎的如此重视!周捕头很是惊讶,却依旧领命道:“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周捕头一路皱着眉回了班房,就连同事打招呼都没注意。 班房内周捕头看着八名手下说道:“盼弟的案子,县令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所以都给我打起精神,谁误事小心我拿谁顶雷” 一众捕快忙正身听令,因为大家知道头马上就会安排各自的工作。 “把手里活都停了,猴子、老刘去现场看看,青子、二蛋跑趟正阳村摸摸底,日头落山前你们必须赶回来!螳螂、虎子把今年人口失踪的卷宗都给我搬过来,其它人原地待命。” 周捕头话落,接到命令的捕便快各自领命而去…… 只见一名老捕快来到周捕头身前说道:“弄得这么急,是苦主闹到县令那了么?” 周捕头苦笑道:“若是苦主找到县令那里就好了,刚刚县令找我时我便问了护卫,县令刚刚打郡守那里回来,所以这事八九不离十是捅到郡守那了!” 老捕快皱眉道:“郡守可不比咱们那位县令大人,是个不好糊弄的主,这事还真得上点心才成!” 二人正说着,县衙的鸣冤鼓却响了。鸣冤鼓已经有年头没响过了,老百姓就算有冤情有纠纷,也不会敲那鼓的,毕竟鼓一响事就瞒不住了。 周捕头听到鼓声吓了一跳,不由带上两个兄弟直奔县衙大堂…… 青衫锤鼓,那鼓声便传遍了长山县城。 柴广孝,一路小跑来到府衙门前,朝那锤鼓的青衫郎君喊道:“莫要锤啦!再锤我这鸣冤鼓就被你锤破了!” 青衫郎君放下鼓槌,正身行礼道:“见过大人。” 柴广孝这才松了口气,找收道:“随我进来。” 按理说,只要鸣冤鼓响,便要正是升堂断案的。可今儿不一样,柴广孝此人能力虽然不行,却是个有眼里的,见到那郎君背的剑匣,便知道此人不简单,就别升堂了。 升了堂,你是让那郎君跪也不跪。若是不跪,衙门的威严何在,而那郎君显然不会跪,又何必弄的大家都难看。 柴广孝将郎君让道后堂,同时朝那些个捕快护卫挥了挥手,如同赶苍蝇一样,将他们轰走…… “不知郎君如何称呼?鸣鼓有何冤情?” 柴广孝让座后,才正身问道。 青山郎君拱手道:“小民李太平,路遇正阳村赵家阿婆,得知其女失踪,受其所托察看案发现场,发现盼弟是被人绑架,所以才来县衙鸣冤。” 柴广孝听说又是为了这个案子,不由微微皱眉,这正阳村赵家可真是手段高明,竟然双管齐下,一边走郡守的路子,一边又找江湖人士。 “原来是太平小兄弟,这赵家的案子我已交与周捕头,并限期三日破案,小兄弟可等上几日,自然会有结果。” 李太平起身拱手说道:“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柴广孝微笑道:“小兄弟但说无妨,若是本官权职范围内的事,当可应你。” “在下想配合周捕头侦查此案,还请大人通融。” “这——” 听了李太平的话,柴广孝犯了难,江湖人参与破案这不合规,若是被有新人参上一本,郡守倒是不会说什么,可这面子过不去啊。 柴广孝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虽然能力一般,可是这趋吉避凶的本事,倒还不错,不由沉思半响才说道。 “此事也不是不可行,不过要委屈小兄弟临时当几天县衙的捕快,这样名正言顺也方便小兄弟侦破案件。” 李太平倒也未觉不妥,便笑着应允了。 只见柴广孝招来主簿,登记造册,当李太平步出衙门后堂时,俨然成了一县小吏,长山县捕头。 柴广孝这人也是灵光,直接给了李太平捕头一职,不过确是个光杆司令,手底下连个传话的都没有。 望着离去的李太平,柴广孝乐了,竟然还有自动送上门来当壮丁的好事。 柴广孝再次招来周捕头,交代了李太平的身份,同时告知他此案还以他周捕头为主,那李太平只不过是个临时帮忙的。 周捕头回到班房时,李太平已经在班房等了许久。 只见周捕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太平身前,笑着说道:“这位可是新入职的李捕头?” 见李太平点头,周捕头取出腰牌递将过去:“我是长山县周捕头,刚刚顺路便把李捕头的腰牌取了来。” 腰牌有半个巴掌大小,呈椭椭圆形,一面刻着铺头二字,另一面则详细刻录了腰牌持有人的身份和职务,还有就职地区等信息。 大乾朝的捕快虽不是官,却也统一了腰牌,腰牌上还有防伪的花纹,以防有宵小冒充。 李太平接过腰牌揣入怀中,拱手抱拳道:“谢周捕头!” 周捕头命人煮了茶,同时指着满桌子卷宗苦笑道:“不怕李捕头笑话,您瞧瞧,一个小小的长山县,一年的人口失踪案子就有几十件!咱县里捕头捕快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余人,不是兄弟们不肯下力气破案,而是根本忙不过来,只能捡重要的案子先来。” 李太平很少与官府打过交道,更没在官府任职的经历,这时看着堆积如小山的卷宗不由得暗暗咋舌,心道“这官也不好当啊!”。 周捕头看出李太平心中想法,不由又填了一把柴说道:“这是咱们长山县的失踪人口卷宗,咱东阳郡的汇总卷宗在郡守官邸呢,那里更多!” 李太平皱着眉说道:“其它卷重就先不看了,先说说我的发现吧。”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李太平和周捕头将盼弟的案子整理出了点头绪,可以肯定作案之人必定是武道高手,起码也有着五品左右的实力,否则不会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赵家祖辈都是种地的,根本不可能与江湖人结怨,而那盼弟长相也就普普通通,也不可能被采花贼掳了去。至于绑票勒索银钱,抓上山当压寨夫人这些,就更不靠谱了。 两个人合计了半盏茶时间,就只得出作案之人是武道高手这么一个线索,在就没有其他的了。 只见周捕头揉了头头说道:“就怕这种案子,若是找不出作案之人的作案动机,咱们连查案的方向都没有!若是此人只是临时兴起作案,这案子可就没个查了!除非,作案之人是个惯犯,曾多次作案,我们兴许还能查出一点线索来。” 只见一旁的老捕快忽然起身,翻找起案上卷宗。不大工夫,只见老捕快打一堆卷宗里翻出一个来,并递给周捕头说道:“我记得年初发生过一起少女失踪案,不知这两起案子可有关联?” 周捕头拍了拍老捕头肩笑道:“老高,记性不错啊!” 李太平拿过盼弟的卷宗,与周捕头同时展开手里的卷宗进行对比…… 卷宗首先记录了失踪人的姓名年龄住址,和案件发生的时间。二人细细对比之下发现,这二人生辰八字,竟然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那也就是说盼弟和另一名失踪的少女都是纯阴之体。 李太平和周捕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异之色。二人继续展开卷宗对比起来,可直到将卷宗对比完也没有发现什么相同之处,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而是二人同时忽略了一件事和一个人……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一十章 不要钱 日落西山,长山县捕快班房却还亮着油灯,捕快们还在点灯夜战。 捕快这活不好干,没有官身却要吃官饭,自然那最苦最累的活便要落到手里。 去现场的猴子、老刘回来了,得出结论跟李太平差不多,只是二人无法断定那作案之人的武道修为有多高。青子、二蛋也回来了,不过却没有什么好消息,因为正阳村赵家实在是太普通了,就是地地道道的穷苦人。 周捕头凭借多年的查案经验,断定纯阴之体绝非巧合,便命人取来最近五年所有失踪人口的卷宗。 捕快的班房不大,此时案上、地上甚至凳子上都是卷宗,已经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周捕头只是让捕快们先从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挑出失踪少女的卷宗,可这工作量就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众捕快齐心合力的翻找着,就连李太平也没闲着,只为能够尽快查出线索…… “咚——咚!咚!平安无事!” 街上传来打更人,一长两短的敲锣声,捕快们才把手头上的卷宗比对完成。 只见周捕头将案上其它卷宗清空,放下四卷卷宗说道:“三更天了,还好没白忙活!” 老高拿起两个卷宗说道:“这是前年失踪的两个少女,也都是纯阴之体,显而易见这作案之人是个惯犯!” 周捕头笑道:“有眉目这案子就好查了,今天大家也都累,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早老高带上两个人,跑趟郡守官邸,把其它郡县失踪人口的卷宗也都搬来,看看还会不会有新的收获。其他人,明天辛苦一下,把那三个失踪案子在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一众捕快,哈气连天的离开了班房,看样子今天是累的不清。可班房内还有两个人没走,一个是周捕头,另一个则是今天刚刚上任的李太平。 只见周捕头望着李太平笑道:“李捕头,还不回去休息吗?” 李太平笑道:“别叫李捕头了,怪生分的,就叫我太平吧!” 周捕头哈哈大笑道:“太平老弟,这捕快的日子比江湖如何?” “周大哥,太平今天算是见识了,这捕快可不是谁人都能当的!” 周捕头此时却突然叹道:“太平老弟,不是当哥哥的抱怨,这捕快的活真他妈不是人干的!辛苦一个月赚的工食钱还不够养家糊口的,若是碰了强人,还得拿命去拼!” 只见周捕头打案下拿起一个酒壶,灌了一口说道:“没办法,赚的钱不够养家,兄弟们也就只好捞些偏门,贴补家用。别人俺不知道,我只知道俺们这群兄弟,没干过出格的事,可就这样老百姓也没有说俺们好的!太平老弟你说说,这捕快的活是人干的么?” “受累不讨好,脑袋挂裤腰,确实不是人干的活!周哥,老弟今天算是真得理解捕快得难出了。”李太平无奈得说道。 只见周捕头又闷了一大口酒,打起精神说道:“俺们也不求老百姓理解,只要到手的案子能尽早侦破,能给县令和百姓一个交待,俺们就知足了!” 李太平走出班房时,周捕头已经喝醉了酒,搂着卷宗睡着了…… 县衙偏院,李太平推开厢房的木门走了进去,这里是柴广孝给他安排的住处。屋子虽然不大,却也干净整洁,李太平已经很满意了。 次日一大早,李太平便早早起了,刚一推门便见县衙主簿正在院子里打拳。 “韩主簿早啊,没想到韩主簿还习武!”李太平笑着打招呼。 只见韩主簿收了拳,擦了擦额头的汉说道:“老啦!习武是不可能了,只是打打拳锻炼锻炼身体,不然这副老骨头可就要提不动笔了!对了,县衙对面那家面片汤不错,一文钱管饱,倒是可以尝尝。” 李太平抱笑道:“主簿要不要一起?” “不啦!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昨晚还剩了些粥,一会热一下喝一口就成。” 李太平出了县衙,便看到对面果然有家面片汤,而且人还不少。李太平大步朝着店铺走去,刚进去便听到有人招呼他。 “太平老弟这里。” 李太平转头一瞧,不由笑了,这可巧了,周捕头也在。 “老板娘,给我这小兄弟来一碗面片汤,要加肉的,记我帐上。”周捕头扯着嗓子叫道。 那老板娘三十多岁,长得普通,身材却是惹眼,走起路来胸前那两团肉,能晃瞎人的眼睛。 “呦!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所以周捕头这么大方,原来是结交了如此俊朗的小哥啊!”那老板娘故意用那两团肉撞了一下李太平的胳膊,媚眼频频。 只见周捕头瞪眼道:“少卖弄你那点资本,我兄弟可不是一般人,看不上的!” 老板娘白了一眼周捕头,放下面片汤笑望着李太平道:“肉够多,放心吃,不够的话找我要,不要你的银钱!” 老板娘挤眉弄眼的样子,李太平全当没看见,老板娘一跺脚,拧着水蛇腰便回了后灶…… 李太平见周捕头望着自己坏笑,不由说道:”看来这铺子我已后是不能来了! “你个大老爷们怕什么,那娘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周捕头咽下口中面片,笑望着李太平说道。 只见李太平尝了一口点点头,说道:“够弹也够味!——我倒不怕有人想吃我,我是怕被人惦记!” 周捕头端起大碗,连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才心满意足得说道:“一会陪我去趟府兵驻地,咱们去见见督尉大人。” “去见督尉?” 周捕头见李太平不解,便说道:“若那作案之人真是武道高手,凭我手底下那几头蒜,可搞不定!所以啊,咱得提前跟军方打招呼,关键时候还得府兵出手才成。” 李太平很想说“没那个必要!”可是又一想,若是作案之人修为高于自己,到时让他跑了,这可不仅仅是丢人的事了,所以稳妥起见还是与府兵配合才好。 东阳郡督尉干应龙,手底下的功夫稀松平常,不过拍马屁的功夫可是一流的,而且这人后台很硬,就连郡守都要让他三分。 “同音不同字,干应龙和咱们郡守甘蔗可没半点关系!干应龙的后台是拓跋迥,这小子是拓跋迥的亲小舅子!” 李太平皱眉道:“拓跋迥的手伸这么长?” 周捕头感叹道:“何止长啊!若非咱们郡守甘蔗是澹台老先生的学生,恐怕这东阳郡都得是拓跋家的!” 一路上,周捕头把督尉老底都给掀了,就是要让李太平知道,面对督尉时要有点分寸,莫要弄巧成拙。 李太平一边走一边暗想,这南边也够乱的了,各方势力恐怕已经瓜分了这大乾朝的南方。 府兵大营,干应龙望着李太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要是安个罪名在这里把他剁了,不知姐夫会不会一高兴,就把我调回江宁城。 干应龙心里斗争了许久,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第一拓跋迥对这小子的态度,他还没摸准;第二,若是干不掉这小子,反被这小子干掉,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幸亏干应龙的胆子小,若是真动了手,一千府兵加上军中强弩,干掉李太平问题不大,可是府兵定然损失不小,到时甘蔗可就有话说了。毕竟李太平现在可是有着捕头的身份,虽然捕头不是官,但那也是吃官家饭的,弄不好这个东阳郡的督尉就要换人了。 丢个督尉不算什么,可是却会打乱拓跋迥的布置,到时他干应龙可就没好果子吃了,就算她姐姐也不见得能保的住他。 不过不杀李太平却可以难为李太平,只见干应龙听了周捕头的话后,皱眉说道:“为了个人口失踪案,就动用府兵,你周捕头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捕头,就算郡守甘蔗来了,这府兵也动不了,除非圣上下旨,不然甭想府兵迈出大营一步。” 周捕头心中暗骂“你拓跋家还会听圣上的话?你在这骗谁呢!”不过周捕头可不敢说出来,只能试着再求一求干应龙。 李太平不傻,早已看出干应龙是针对他,不由拉着还要再求干应龙的周捕头就走…… 望着李太平愤然离去的身影,干应龙啐了一口,骂道:“想老子帮你,别做梦了!老子不吭你,都算对得起你了!” 回去的路上,李太平望着愁眉不展的周捕头说道:“先查出那人再说,若是真的打不过,我就去求崔家,求澹台老先生,我就不信那人还能翻了天!” 周捕头难以置信的望着李太平,不由说道:“太平小兄弟,能和崔家和澹台家说上话?” 李太平自知失言,忙道:“常在江湖飘,若是没些朋友可不行!正好我有两个不错的朋友能跟崔家和澹台家搭上话。” 周捕头略微有些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得先查明案子再说。” 李太平和周捕头回了县衙班房,可刚进捕快的院子,便被满眼卷宗晃得差点没摔个跟头……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访正阳村 东阳郡在大乾朝名声不响,人口不多,人口失踪案相对其它郡县也要少上一些,可就算少那也不是几个捕快一时半刻能忙乎完的。 长山县登记在册的捕头有三人,捕快二十几人,现在全在周捕头班房的院子里忙活,因为一大早柴广孝便通知另外两名捕头协助周捕头办案。 人多力量大,那是相对而言,很多捕快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让他们砍人还成,让他们翻看卷宗无疑是瞎子听雷,盲人点灯,不帮倒忙已经很不错了。 没办法,周捕头又求到县里主簿头上,许诺了一顿酒水,主簿这才给安排了几个识文断字的。 主簿的人加入后,卷宗筛查的进度就快了许多,到了午时便将那满院子的卷宗筛查完毕。 周捕头看了一眼摆在班房里的卷宗,打起精神说道:“猴子去买些包子回来,兄弟们先对付一口,等案子破了,我个人掏腰包请大家好好喝一顿。” 捕快们谁也不想挨板子,更何况老大还许诺案子破了有酒吃,这活干的就更加卖力了。 通过昨晚的排查,捕快们都知道只需要看生辰八字便可,这进度就快了许多,天还没黑便整理出十几分卷宗。周捕头、老高还有李太平三人,又将卷宗细细筛选一番,最终只留下六份卷宗,其它的都命人送回了郡守官邸。 五年时间,十名拥有纯阴之体的少女失踪,而且时间都是在开春和入冬时节。李太平叫人拿来东阳郡山川图,将一个个案发地点用毛笔圈了出来。 捕快们也都围了过来,看了半响周捕头皱眉说道:“你们发现了么,东阳郡下辖九县,却只有永慷和吴宁二县没有发案,我觉着那凶手很有可能便在这二县之中。” 只见一名小捕快不假思索的说道:“也不见得!东篱镇便在这两县之间,有乐大善人在,估计那人也不敢在这两县作案。” 提到乐大善人,李太平、周捕头和老高忽然对视一眼,不由又将十份卷宗翻开。只见三人纷纷皱起眉头,脸上神色很是凝重…… 这十份人口失踪案的卷宗都记录了一件事和一个人,而因为那人的名声和善举,三人都将其自动忽略了,幸好小捕快的那句话,不然三人也不会怀疑到此人头上。 周捕头说道:“案件发生前,乐大善人都曾经去过苦主家里,为他们治过病,而且乐大善人每年都会有两次出行问诊,就在开春和入冬时节!虽然我不相信乐大善人会做此等事情,却还是要求证一下才能心安!” 李太平望着周捕头说道:“周大哥的意思,再跑一遍,看看乐善人可成问过生辰八字?” 周捕头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一人一家,今晚就动身。对了,询问时讲点技巧,这事没坐实前不可声张,乐善人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我们误判,而这事又漏了出去,我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众捕快点了点头,却见周捕头又说道:“你们稍等,我去找县令,让县令到郡守那要十份公函,让各县配合我们行事。” 长山县县衙门口,十个人十匹快马,在周捕头一声令下后,分头从长山县各门奔出,借着月色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正阳村,十几户人家,夜色下不见灯火,很是安静祥和。一匹快马忽然闯进正阳村,惊得犬吠不止,扰了这份宁静…… 看门狗吵的一户人家点燃了油灯,家里主事的男人披上外衣推开门,顺手拎起门口的锄头,壮着胆子朝着那院门外的一人一马喊道:“你是什么人?这么晚到正阳村有何要事?” 李太平人在马上,亮了下手中腰牌说道:“长山县捕头,赵老六家住何处?” “村头那家就是。” 那男人也不管马上人的腰牌是真是假,指着村头茅草房说道。 见那捕头掉转马头离去,男人才骂骂咧咧的回了屋…… “谁呀?干嘛的?” 男人刚进屋,便听裹着被子的妇人问道。男人很是不爽的说道:“长山县捕头!估摸着又是为赵老六闺女的事来的。要我说,这人都没了好些天了,还查个什么劲儿!” “怎说也是咱村人,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了,最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那妇人小声嘀咕道。 “就你心肠好,一天到晚的管那些个闲事!赶紧睡,明早还要早起的!” 男人钻进被窝,将后背朝着妇人,不一会便打起了呼噜…… 赵老六年轻的时候身子骨就不硬朗,这到老了还得了肺痨,好不容易把盼弟养大,本以为能享几年福就出了这档子事。 赵家阿婆点了油灯,一看竟然是那日帮忙的郎君,这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赵家阿婆,忙将李太平让进屋来,满眼期盼的望着李太平,口齿打着颤的问道:“郎君,可是有我家盼弟儿的消息了?告诉阿婆,盼弟儿那丫头可还活着?” 赵老六家是真的穷,说是家徒四壁也毫不为过,除了进门时的那口大铁锅和两个大活人外,这家里再也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了。 李太平扶着赵家阿婆,看了一眼榻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赵老六,才说道:“阿婆莫急,盼弟暂时还没找到,不过我和长山县的捕头已经查出些眉目了。此次来,是希望阿婆将那日发生的事,一字不拉的说与我听听。” 赵家阿婆叹了口气,坐在榻上想了许久才开口,将那天发生的事又从新述说一遍。 李太平很安静,一直静静的听着阿婆的述说,直到阿婆说完都没有插过一句话。 “阿婆,您说乐善人帮你和盼弟儿都号过脉,乐善人是看出你们身子有隐疾,还是其它的原因。还有我听说乐善人还会卜卦,就没问问你和盼弟的生辰八字,给你们算上一卦?”李太平循循善诱道。 赵家阿婆想了想说道:“乐善人会不会算卦俺不知道,也没给俺和盼弟算过,不过我好像记得乐善人说盼弟的阴气重倒是问过盼弟的生辰八字!” 李太平尴尬的笑道:“乐大善人怎么可能会算卦,兴许是我记错了!阿婆,盼弟的事这几日就会有消息,您老安心在家等着就行。——阿婆,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点碎银子您收下,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等盼弟回来了再给盼弟置办一身新衣服,过个好年。” 说着,李太平起身从怀中掏出碎银子塞到阿婆手中。 二三两碎银子,这对阿婆来说可是一比巨款,若是省吃俭用够他家两三年开销了,所以阿婆哪里敢收。 可阿婆还是拧不过李太平,那碎银被李太平扔到榻上,趁着阿婆去捡的功夫,李太平已经上马出了正阳村。 阿婆扶着门,望着夜色中离去的模糊身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当李太平回到长山县衙时,周捕头和老高已经先一步赶了回来。只见李太平刚步入班房,周捕头便迎了上来,很是急迫的问道:“如何?” 李太平朝周捕头和老高点了点头,便见周捕头和老高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不由心里一沉,低语道:“难道真的是他?” 只见周捕头皱眉说道:“此时下定论还是太早,等其他捕快回来再说吧。” 老高望了望天,苦笑道:“时间不等人啊,最远的两个县城,就算快马一来一回也得一整天,咱们等不起啊!过了明日午时便是两天整了,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捕头灌了一口老酒,咬牙道:“拼了!不等那两个县的捕快了,只要其他人回来,确定了那事,咱们就动手抓人。若真的抓错了,我周正给乐大善人叩头赔罪!” 老高此时却给周捕头泼了一瓢冷水:“先不说赔不赔罪的事,就咱们这几个人,老周你觉得能拿下乐善人吗?” 周捕头一愣:“我知乐善人武道修为不俗,可若是他拒捕,那可就坐实了人口失踪的案子是他干的了!” 老高却说道:“我不怕他乐善人拒捕,我是怕厚德山庄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不答应啊!” “前几日我倒是去过厚德山庄,与乐善人有点交情,不如我再去一次,暗中查查他,若是拿到证据我便擒了他。”李太平想了想说道。 周捕头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太平兄弟可有把握擒下乐善人?不要人没抓到,再把太平兄弟搭进去!” “问题不大!我只是希望莫要是他,这世上好人不多了!”李太平拿过周捕头手中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有些心中不忍的说道。 夜深人静的长山县,不时有快马叫开城门,奔入县衙…… 捕快们一个接一个的回到县衙,带回来的消息让李太平等人越发凝重。从现在掌握的线索看,乐善人的嫌疑最大,若是换做旁人周捕头找上门抓人了,因为在周捕头心里始终不肯承认行善二十多年的乐善人,会是一个假仁假义大恶人。 一大早,县衙门口,周捕头把缰绳和响箭交到李太平手里,嘱咐道:“一切小心,若是不可为,保命要紧!我和兄弟们会在东篱镇等你消息,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以响箭为号,我们会马上支援你。” 李太平点了点头,上了马绝尘而去……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家人 厚德山庄乐善仁,东阳郡百姓称其乐善人,而乐家仆人背后都偷偷称其乐武痴,至于乐善仁的妻儿,称呼就各不相同了。 乐善仁每日除了为人治病便是修炼武道,就连夜里也是在静室度过,后宅反倒成了吃饭的地方,夫人那张大床都不知多少年没碰过了。 说来也怪,乐善仁对外人很好,对家人却很是冷淡,这些年不但冷落乐夫人,也冷落了一对子女。 一大早,乐善仁从打坐中醒来,轻轻抚摸着蒲团下的青石板,轻声感叹道:“还要两年,可为什么还要两年,这样的日子我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乐善仁啊!乐善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乐善仁越说越激动,面目逐渐变得狰狞恐怖…… 静室的门开了,乐善仁一脸和气的打静室中走出,只见其整理了下身上的粗布麻衣,便大步跨出静室小院。 “老爷早!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正在后宅等您用餐。” 守在小院外的丫鬟,见到自家老爷出来,忙迎了上去。 乐善仁的夫人也是东篱镇人,二人打小青梅足马,两情相悦。乐善仁年轻时背着医箱走村串寨的那些年,他的夫人没少跟他吃苦受累。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可这日子好了,这情意怎的就越发薄了。 一顿饭的时间,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夫妻俩,却没有半分交流,就连一个眼神都没对过。 陌生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要攀谈几句呢,可这夫妻俩却像仇人一样,谁也不搭理谁,仿佛嘴里的不是吃食而是寂寞。 只见乐善仁放下筷子起身说了一句“夫人慢用!”,便转身走出后宅,仿佛这后宅是龙潭虎穴一般的险恶之地。 乐善仁的夫人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一道苗条的身影打里间闪了出来,拉着母亲的手说道:“父亲要是不喜欢来后宅,母亲就别让他来了,我现在越来越怕父亲了!” 乐夫人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温言细语的说道:“终究是一家人,该走的过程还是要走的!悠悠不用怕,有母亲在没人能伤害到你。” 只见乐悠悠皱着眉说道:“外公外婆前些日子就捎话来,说想我了,我想去外公家住一阵子。” 乐夫人笑了笑,命人把乐悠长叫了过来。 乐悠长刚进门,乐悠悠便扑了过去,搂着乐悠长的胳膊说道:“哥哥,这几日忙什么呢?也不说来看悠悠!” 只见乐悠长很是疼爱的在妹妹脸蛋上轻轻掐了一下,笑道:“我这不就来了吗!” “今天你就把悠悠送到外公家去,啥时候悠悠想回来了,你在去接。”乐夫人望着儿子说道。 乐悠长说道:“我去把手头上的事安排一下,悠悠你也准备一下。” 乐悠悠听了哥哥的话,很是欢心的跑回里间收拾东西去了。 乐悠悠望着妹妹的背影,轻叹一声:“一家人,怎么就闹到今天的地步!” “这应该去问你父亲!”乐夫人冷冷的说道。 乐悠长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后宅。对于这个父亲,他不知为什么总觉着越来越陌生。儿时那个每日都会逗弄他和妹妹开心的父亲,不知从何时起,看妹妹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劲儿,就像山林里的野兽见到猎物一样。 乐悠长叫来马夫,命其备好马车一会要用,又把手中的草药单子交到管家手里吩咐了几句,才问道:“老爷呢?” “老爷去客房查看病人情况去了。” 乐悠长这才“哦!”了一声,回转后宅。 当乐悠长回到后宅时,乐悠悠正背着包袱在母亲房中打着转,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乐悠长又叹了口气,心中暗叹“这哪里还像个家,女儿避父亲避如瘟疫!”。 兄妹俩出了后宅,只见乐悠悠便死死的抓着兄长的胳膊,脚下小碎步紧着倒腾,唯恐走得慢了。 “不用怕,父亲去客房了,一时半会忙不完!”乐悠长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抚道。 却见乐悠悠也不说话,而是探头探脑的偷偷张望,脚下的步子不由更急了。 乐悠悠觉着从后宅到前院大门的路好长,仿佛一辈子那么长,攥着哥哥袖子的双手里都是汗,若是有人弄出的动静大了点,脑子便翁的一下。 当乐悠悠步出厚德山庄大门,来到马车旁时,紧张的情绪才稍微缓解了一下。 “到外公家,要听外公外婆的话,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不要给老人家们添乱!”乐悠长扶着妹妹的手上了马车,同时口中嘱咐着。 “你要送你妹妹去哪里?” 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打院子里响起,吓得乐悠悠花容失色,差点没从马车上摔下来。 一身粗布麻衣的乐善仁出现在大门前,只见其冷冷的注视着乐悠长,正等着乐悠长答话。 乐悠长转过身,躬身说道:“回父亲,外公外婆想悠悠了,让我把悠悠送过去住几天。” 却见乐善仁皱眉说道:“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莫要去烦扰老人家!再说你这个当哥哥的还不知道你妹妹的性子,在把老人气病,你担待得起!赶紧送你妹妹回后宅。” 乐悠悠心里一沉,暗叹“到底还是没走了!”。 却见此时乐悠长忽然掀开车帘,一把将妹妹推进车厢,随后才朝着乐善仁说道:“外公外婆甚是想念悠悠,已经跟我念叨了好些次,不如我送悠悠去玩半日,晚上再一起回来。” 乐悠长从未违逆过父亲,今天却一反常态,坚决要送妹妹走,这令乐善仁很是不喜。 乐善仁盯着儿子的眼睛看半响,刚想开口训斥,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进,来到山庄门前。 一身青衣的李太平跃下马来,朝着乐善仁抱拳笑道:“太平又来叨扰庄主了,不知庄主可还欢迎!” 乐善仁冷着的脸忽然挂上了微笑,上前拉着李太平的胳膊笑道:“几日不见,我这还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太平老弟,太平老弟就来了!快!随我进庄,这次太平老弟可要多主几日才成。” 二人有说有笑跨进大门,却见乐善仁忽然回头冷冷说道:“还不扶你妹妹下车回后宅,难道非得让我亲自动手吗!” 听到乐善仁的话,李太平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由笑道:“上次只见了庄主公子,却没见到庄主的小公主,不知今日在下可有缘一见。” 按理说,见人家妻女这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情,可李太平这次来庄子是来查案的,便厚着脸皮想要见上一见。 只听乐善仁说道:“悠悠还不下车见过太平公子!” 乐悠悠虽然想逃离这个家,可是刚刚父亲对哥哥的态度很是不好,她怕父亲会责罚哥哥,便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只见乐悠悠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声音发颤的说道:“见过公子!” “见过小娘子!”李太平回礼的同时打量着眼前有些怯生生的小娘子。 按理说,厚德山庄人来人往,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小娘子不应如此怕生才对。 李太平正琢磨着,却见乐悠长忽然拉起妹妹的手,兄妹俩急急忙忙的往后宅走去。当乐悠悠经过李太平身旁时,却偷偷转过头朝他笑了笑…… 这一笑不要紧,李太平不由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此女虽然在笑,却难掩其苍白的脸颊和憔悴的神情。 “太平兄弟,里边请!” 乐善仁的话突然在李太平耳边响起,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李太平忙笑道:“庄主请!” 乐善仁引着李太平进了山庄,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李太平这一路脑子里都在寻思刚刚门前那一幕,可以看出来乐善仁对子女管教很严,特别是她的女儿似乎很畏惧自己的父亲。 刚刚乐悠长拉着乐悠悠往门里走时,是用身体挡着父亲那一面,而将妹妹留在陌生人这一侧,这个细节很不寻常,似乎有意为之。再说乐悠悠,如果怕生,就不会在经过李太平身旁时,偷偷朝他报以微笑。 几个小细节加在一起,说明他们父女关系很不好,做哥哥的一直在护着妹妹。而更重要的是,妙手神医的女儿怎么会是病秧子,或者说那根本不是病。 二人眼看着就要到了客房,却见这时厚德山庄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 “老爷!老爷!东篱镇明德先生的老毛病又犯了,您赶紧你去瞧瞧吧!” 乐善仁皱了皱眉,朝李太平抱拳道:“小兄弟你先在庄子里转转,我去去就回!” “庄主莫要管我,治病救人要紧!”李太平抱拳道。 见乐善仁匆忙离开,李太平在庄子里转悠起来,而且是目的明确的找乐家下人闲聊。 李太平与几名下人闲聊后得知,小姐和夫人他们平日里也很难见上一面,也就庄主外出行医时才能偶尔见到一两次。 李太平看似无意,却是有意的转到了后宅院门附近,不过李太平没有进后宅,因为那于理不合。李太平随意靠在石墙上揉着双腿,装作有些累了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走路要小心 东篱镇,周捕头带着捕快坐在牌楼下面晒着太阳,为了不引人注意捕快们早就脱了那身差服,换做江湖游侠打扮。 “头,那新来得李捕头成吗?这都一上午了,连个音也没有!”一名捕快望着周捕头说道。 周捕头身靠牌楼将横刀至于膝前低语道:“等等看吧!” “我觉着那小子卖相不错,特别是背的那个剑匣,可不是小门小派能拿得出来的。”老高接着话茬说道。 另一名翘着二郎腿,嘴里叼根干草的捕快说道:“卖相好顶个屁用,头就应该先秤秤那小子斤两再说。” 只听此时周捕头低咳一声,众人便没了言语,有的捕快抬头望天,有的闭目假寐,有的则哼着小曲…… 乐善仁背着药箱被一群学子簇拥着送出了东篱镇,经过牌楼时,乐善仁面带微笑的瞥了一眼牌楼下东倒西歪的捕快们。 此时周捕头灵机一动,起身笑道:“这位医者可是远近闻名的乐大善人?” 乐善仁转身拱手笑道:“不敢当,鄙人正是厚德山庄的乐善仁!不知几位是?” 周捕头有些窘迫的笑道:“俺们兄弟几个是永嘉郡安乐帮的,本是要去会稽郡办事,可路过仙霞岭的时候丢了买陆财!” 乐善仁笑道:“几位安乐帮的兄弟,可是遇到难处,需要鄙人帮忙的尽管说。” “俺们在永嘉郡就听说过乐大善人乐善好施,喜交江湖朋友!本想着到庄子上求助,却碍于脸皮薄没好意思去,却未曾想在此处碰见了乐大善人,所以兄弟才……”周捕头的脸色就像喝了一坛老酒一样,红彤彤的。 “安乐帮的兄弟恁地面薄,既知我为人,还有啥不好意思的,走随我到庄子里吃饱了再说!”乐善仁笑道。 周捕头回头望着众捕快骂道:“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过乐大善人。” 乐善仁出庄子的时候是一个人,这回庄子时竟然呼啦啦一帮人,守门的下人都看楞了。 乐善仁,朝那守门说道:“还不去找管家备上一桌酒席,好好招待一下安乐帮的朋友们。” 安排了吃食,乐善仁这才引着安乐帮众人进了庄子…… 厚德山庄后宅院门前,李太平朝着丫鬟离去的背影摆了摆手,同时嚷了一句“可看着点脚下!”。 原来李太平在后宅门前等了许久,才见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提着果篮往后宅走来。 那小丫头眼看着便要走进后宅,却忽然一声痛呼,只见其丢了果篮双手捂着脚踝,眼泪汪汪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心痛怜惜。 “多么可爱的小丫头,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李太平心中暗想的同时,将左手握着的小石头扔到了身后。 这条通往后宅唯一的碎石路,小丫头走了没有一万回也有八千,可从来没崴过脚,今天会崴脚都是因为门前那个坏人手中石子儿惹的祸。而那坏人唯恐小丫头不崴脚,手里还备了另外一个颗小石子。 李太平忙上前去,帮着把地上的果子装进果篮,很是关心的说道:“有没有扭伤脚踝?” 小丫头哪里知道,她会崴脚罪魁祸首便是眼前此人,不由得很是感激的说道:“多谢郎君,奴婢还好!” 暗里当恶人,明里当好人,李太平为了搭讪也是够黑心的。不过一人饰两角的效果不错,几句话便与小丫头聊成了朋友。 这世间什么样的女人最好哄,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二是,大宅子里满脑子憧憬未来的小丫鬟。所以李太平这个油嘴滑舌卖相还算不错的郎君,把小丫头哄得晕头转向,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与人说了。 聊了小半个时辰,小丫头才想起来夫人和小姐要吃水果,这才急急忙忙的一路小跑回了后宅。 目送小丫头离开,李太平皱着眉回了客房。通过哄骗,乐家那点糟烂事李太平都知道了,特别是乐善仁这些年对家人的冷落,还有乐悠悠对父亲的恐惧,而最为重要的的是,李太平套出了乐悠悠的生辰八字。 乙丑年、丙寅月、正月十五、午时。 李太平算了算忽然震惊的起身,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岂不是说乐悠悠便是纯阴之体。李太平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自打见到乐善仁之后的一幕一幕…… 阴柔内力,人口失踪,纯阴之体,一年两次外出行医,家人不和,这一切的一切串成线后,都指向了乐善仁便是那为恶之人。 李太平忽然笑了,笑的很苦,这世间可算出了个大善之人,却未曾想这大善之人竟也是大恶之人。 李太平怀疑,乐善仁在修炼一种阴毒的功法,而这种功法要想精进必须得有纯阴之体的少女做那炉顶才成。 一年两次外出行医,失踪两名少女,说明乐善仁每半年要换过一个炉顶,所以李太平并未急着去找那乐善仁摊牌,因为盼弟兴许还活着,他得先确定了盼弟生死再说。 正想着,乐善仁的声音却打门外传来。 “太平老弟,酒菜备好啦,而且还有几位安乐帮的朋友,要给太平老弟介绍介绍。” 李太平换上笑脸推门而出,望着乐善仁笑道:“那敢情好,正所谓朋友多路好走吗!” 当李太平出现在厚德山庄行善阁时,看着那一桌子人,不由一愣。 “说好的在东篱镇等信号,这怎么都跑来庄子了,就不怕让乐善仁一锅端了!” 李太平心中暗想,口中却说道:“庄主,莫非这几位便是安乐帮的好汉?” 乐善仁大笑着为众人一一介绍,众人见过礼这才落座。 周捕头和老高的演技那不是吹的,可比戏台上那些靠卖戏吃饭的强多了。把一个小门派里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演活了,仿佛周捕头和老高真的是那安乐帮的帮众。 李太平没想到捕快不但要会断案,还得会这一手。 大乾朝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瞧不起捕快,可就是这样一份差事,竟然也不是你想干就能干,想干好就能干好的。捕快这份差事难混,上官要政绩要安稳,当捕快的就安稳不了,想混日子还是趁早改行。 这顿酒饭吃的宾主尽欢,一直到喝到日落半山才结束。李太平趁着乐善仁离席为人治病之时,将他的发现和判断告知了周捕头。 李太平和周捕头在嘈杂的推杯换盏中,定下了夜里行动的方案。 月疏星稀,厚德山庄宛若婴儿般睡的香甜。厚德山庄不是山寨,不是宗门,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夜里压根就没人守夜,仅有的两个护院,也睡得一个比一个沉。 李太平背上剑匣推门而出,轻轻敲了敲周捕头和老高的房门,便往厚德山庄静室走去…… 周捕头与老高对望一眼,抓起横刀将众捕快集中到一间客房之内。只见其将众捕快围拢过来,轻声低语道:“若一会事情出了圈,猴子你跑的最快,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赶紧将此事报于县令知晓便成!老高你行事向来老练,一会若动了手,你去后宅稳住夫人小姐。其他人,没说的与我冲杀便成。” 众人领命,客房便又回归寂静,众捕快一个个打起精神,等着李太平的信号…… 李太平一直走到静室小院前,都没看到一个喘气的,而且静室外也无人看守。小丫头说过,静室小院是厚德山庄的禁地,任何人没有老爷允许不得入内,而且到了夜里老爷便会在静室练功,直到次日早上为止。 李太平的轻身功夫很好,若说李太平对自己哪样功夫最满意,轻功必然是第一位,因为老道士说过,打不过要跑,若是跑不过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太平道的轻功却是上乘武学,李太平对此很满意,不过却对此功法的名字很不满意。李太平觉着,当年太平道那位先祖太随意了,要么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不然怎么能起一个如此不堪的功法名字。 “驴上树——这是什么功法名字,咋想的?难不成驴子学了这门功法都能上树!”李太平心中抱怨着,而且不是抱怨一回两回了。 李太平这些年跟人打架,不怕别的,就怕人家问“朋友轻身功夫不错吗!不知是何门,何派,何功法?”。 你说人家若是问了,你说是不说,若是说了的多丢人。李太平曾经如此问过师傅,可老道士却说“啥是返璞归真?大道至简?这便是!”。 李太平站在静室门前,凭着一口真气,把呼吸都停了,功惯双耳听着静室内 的动静。站了半炷香,李太平却皱起了眉头,皆因他什么都没听到,静室内安静的可怕,别说是人了,恐怕鬼都没有一只。 不过李太平很沉得住气,并未急着进入静室,他怕乐善仁还会龟息之术一类的功法,现在进去那就不是救人而是摊牌了。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太平轻手轻脚的将静室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借着微弱的月光,朝静室内望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善人恶人 厚德山庄的静室只有一扇木门而没有窗,静室内不大,借着微弱的月光一切都落入眼底。 空空荡荡的,除了那孤零零的蒲团之外,静室内没有任何摆设。李太平侧身进入静室,回手将房门虚掩上,因为也只能虚掩上了,那厚重的红木门栓已经被李太平的真气斩断,断口处平整如镜。 东方慕白的剑意真的不错,很适合当那梁上君子,斩断那厚重门栓时,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李太平心中合计“未来若成不了武圣,当个天下第一的贼偷还是很又机会的!”。 李太平打怀里掏出蜡烛点燃,仔细打量着空空荡荡的静室,不由皱了皱眉“房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可乐善仁哪里去了?”,李太平一边想,一边掀开蒲团。 蒲团下边当然藏不住人,李太平掀开蒲团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密道…… 静室不大,一眼可见全貌,李太平已经在静室内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什么机关暗道。乐善仁总不能凭空消失吧,若是能那可就是神仙手段了,都是神仙的人了,还犯得着抓女人回来当炉顶吗!显然乐善仁不是神仙。 既然乐善仁没有那神仙手段,那就还得找。 李太平走出静室,绕着静室外转了一圈,不由得挠了挠头,这静室修建的不小,可为什么室内却不大,这比例很不对,便又回到静室。 李太平用步子丈量了一下,发现从南到北只有不到六步,而在静室外可是不下十步的。李太平摸着静室北面的墙壁,心中笃定这面墙后面一定有鬼,得想办法把鬼找出来。 找鬼最好的办法不是找,而是“引”。所以李太平一拳红碎了静室门,然后厚德山庄的仓库便起了火…… “走水了!走水了!” 厚德山庄的下人们从沉睡中惊醒,连外衣都顾不上穿,便顺手拿起盆、桶等能盛水之物,冲向了仓库。 管家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利索,便抢过下人手中铜锣,一边敲一边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静室北面那堵墙忽然有一块大青石沉了下去,露出一个只能容一人钻进钻出的孔洞,下一刻一道人影打那孔洞内钻了出来。 只见那人环视静室一眼,又看了看破碎的房门,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才跃出静室直奔仓库而去。 李太平的身子紧紧的贴在梁上,见那人离去嘴角才露出笑意,下一刻一个折身便钻进孔洞之中。 北面那堵墙后面果然另有天地,只见一条斜向下的地道就在眼前,李太平丝毫没有犹豫,猫腰钻入地道…… 乐善仁几个起落便到了着火的仓库,刚要吩咐管家先把没起火的仓库药材搬出来,却似乎想到什么,猛然折身而反。 静室内,北面那堵墙又恢复了原貌,乐善仁小心谨慎的下了地道…… 只见那地道很窄不过一人宽,如九曲回肠,弯弯绕绕的。而且地道挖的真得很粗糙,两侧地道墙壁就像狗啃似的,除了坑就是包,若不是借着每个拐角油灯的亮光,李太平怕是要撞破脑子的。 钻出十几丈的狭窄地道后,李太平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由大青石堆砌的巨大墓穴。只见墓穴四壁挂着几盏油灯,墓穴上方还开了通风口,几口红木棺材赫然摆在眼前。 “乐善月、乐善海、乐善天。”李太平看着灵牌,不由暗骂,这乐善仁疯了不成,竟然挖了自家祖坟。 正打量墓室的李太平,忽然听见另一间墓室内传来女子啼哭之声,正要前往看个究竟,却猛地刹住身形,躲到棺椁后面屏住呼吸…… 乐善仁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当见到墓室并无异样后,才朝着那不断啼哭的女子说道:“你若从了我,你父母下半辈子就可衣食无忧,颐养天年,你也能快快乐乐的享受半年好时光!你若不从,你不但要死,你得父母也要陪着你一起死!还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过了今夜你若还是这个态度,可就莫要怪我了。” 小姑娘已经被关在墓穴中好些天了,整日面对那些阴森森的棺椁,早就被吓破了胆。此时听到那伪善之人的话,不由止了哭声苦苦哀求道:“我可以当你的小妾,不!不!我什么名分也不要,就只求您让我离开这里,哪怕只能活半年我也认了!” 只见乐善仁摇了摇头,叹息道:“盼弟,你认命吧!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你若出去,世人便知道我乐善仁不是善人,甚至都不能算作人!” 见盼弟依旧跪在那里苦苦哀求,乐善仁走上前去扶起那丫头,心中很是不忍的说道。 这是你我的命啊!老神仙当年教我采阴功法时,我哪里知道这功法会如此害人,可是晚了啊!这功法头十年还没什么,见了纯阴之体的女子我还能忍,可是随着功法日渐深厚,我根本克制不了我的欲望,而且若不对那纯阴之体的女子行采阴之术,我便疼痛难忍!我也不想做那人面兽心的畜牲,我想过死,可我真的没有勇气去死啊! 这些年,我拼命的做善事,就是要弥补我犯下的罪孽!盼弟,你相信我,再有两年,我这功法便可大成,到时我会把你的父母接到厚德山庄,我会赡养二老一辈子,已报你对我的恩德。 听到乐善仁的话盼弟很绝望,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丝勇气了,她现在甚至都哭不出来,只是用那无神的双眼望着头顶…… 乐善仁轻抚这盼弟的秀发,温言说道:“老神仙头些年来过,他说只要我继续行善,便可当这东阳郡的黎帮舵主。老神仙还说,有一天我可以名满天下,做更多的善事,救天下万民与水火!所以盼弟你和那些女孩子成全了我,我便成全这天下百姓,到那时我会给你和那些女孩子立功德碑的,盼弟你要相信我!” “害人,还要人感激,这天下竟然还有如此不要脸之人!你不是该死,你是该死一万回!” 李太平打棺椁后走了出来,因为他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了,胸中那口恶气实是不吐不快。 正憧憬美好未来的乐善仁,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不轻,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喊了一句“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李太平回答的很干脆。 看到是李太平,乐善仁苦笑道:“我一直想死,可苦于没有勇气下手,既然我的丑事被太平老弟撞破,也许便是天意,老天不想让我活,那太平老弟你便出手吧!” 话落,乐善仁双臂一张,似在闭目等死。 可下一刻,摆在乐善仁身前的两尊棺木猛然撞向李太平,同时一道声嘶力竭叫喊声响起。 “可我还想与这天争上一争,爹妈助孩儿一臂之力吧!” 乐善仁是真的疯了,那是他爹妈的棺椁啊,就这么被他当作武器砸了出去。 李太平早有准备,他可不相信,一个心里扭曲的人,会真的闭目等死。所以当乐善仁张开双臂的一刻,便一拍身后剑匣,两把三柴剑便来到手中,同时怒吼道:“就算老天要留你,我李太平也留不得你!” 三柴剑脱手而出,如灵蛇吐芯,顺间便搅碎了两尊棺椁。 这一次出手李太平没有丝毫保留,在锋利的剑意加持下,离手剑更快更准,当那两尊棺椁化作漫天碎屑的时候,李太平已突破到乐善仁身前。 三柴剑直刺乐善仁胸口,似要挖出乐善仁的心来看一看,那心到底有多黑。 却见此时,乐善仁袖中弹出两条九节鞭,直奔李太平面门。李太平当初判断果然没错,乐善仁的却不善使剑,因为他更善用鞭。 乐善仁用的不是九节鞭,而是十三连环,要比九节鞭还长二尺。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更何况乐善仁的阴毒功法正适合用鞭。只见那十三连环,在乐善仁手中,或抡、或扫、或缠、或绕,端得诡异灵动,变化多端。 乐善仁修炼的功法阴毒,所以讨巧,不到二十年的功力,却要比李太平打小练的童子功还要深厚。当然已经走了捷径,在想功力精纯,那可就是白日做梦了,所以乐善仁功力上的优势并不明显,甚至还稍稍落了下风。 李太平虽然只有九品,却丝毫不比九品巅峰的乐善仁差,毕竟李太平易经洗髓在先,真气如剑在后,若是只拼内力乐善仁还要更吃亏一些。 两剑对两鞭,二人从一个墓室打到另一个墓室,所过之处,一切的一切都被剑气搅的粉碎。 李太平是有意将乐善仁引出盼弟所在的墓室,其一,是怕误伤了盼弟;其二,是怕乐善仁狗急跳墙,拿盼弟作人质;当然还有其三,这个其三就有些心黑了,李太平要当着乐善仁的面掘了他乐家祖坟。 “畜牲,我先将你爹妈和兄弟姐妹挫骨扬灰,然后就轮到你,你先别急!” 李太平离手剑劈开乐善天的棺椁,手中剑荡开十三连环,口中同时骂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拳拳到肉 厚德山庄客房,客房内很黑很静,捕快们一声不吭大眼瞪着小眼,一副满头雾水的样子。客房外很亮很吵,甭管是下人还是病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弄了满脑门子汗! 捕快老高实是有些忍不住了,朝周捕头低语道:“老周,你看这——” 听到老高的话,周捕头也犯了难,他不知道这把火是不是李太平放的,所以他有些犹豫。不过作为捕头,这注意还是得他来拿,只好开口道:“大家见机行事!” 捕快们出了客房,便被忙于救火的病人们拉入救火的大军之中,想要见机行事,看来是不可能了。 地下墓室,乐善仁望着大哥的棺木被李太平一剑两半,棺木中的白骨散落一地,不由嘿嘿笑道:“我早就不是人了,还会在乎这些,你若喜欢劈死人,那就尽管劈,我绝不拦着!” 李太平打小便在江湖中打滚,见过的恶人多了,有阴险的、不要命的、无耻的、腹黑的……可以说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见过。虽然这些人的心都黑透了,不过他们的心还都留着一块没黑,那就是孝心。可眼前这位乐善仁,果然如他自己说所,他就不是人,他就没有心,他的心早就让狗吃了。 面对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如果一剑砍了那可不过瘾,必须要打到他爹妈都认不出来那才叫解恨。 只见李太平忽然笑了,笑得很残忍:“希望你能奈打点,不然打着不过瘾!” 下一刻,李太平手中另外一把三柴剑也离了手,两把三柴剑同时缠上了乐善仁的十三连环,而李太平则空着两只手欺身而上…… 拳拳到肉打坏人才过瘾,特别是听到对方身体骨头被打断的声音,那才叫一个愉悦。 乐善仁,从来没见过这么使剑的,更没见过打架如此不要命的。只是一瞬间的错愕,便被李太平寻到空挡,只见两把三柴剑同时将十三连环绞住,令其无法挣脱。 “撒手!” 乐善仁耳畔传来一声暴喝,同时两肩剧痛,手中的十三连环便再也握不住,被两把长剑挑飞。 李太平得理不饶人,脚下一踏便追上倒飞而出的乐善仁,一把擒住乐善仁的脖子,顺势将其狠狠砸在地面……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墓室都跟着晃了两晃…… 乐善仁的家的祖坟可都是由一块块大青石堆砌而成的,那是相当坚固的,可不是谁都能弄塌的,这反倒成全了李太平。 只见此时乐善仁身子下的大青石寸寸碎裂,半个身子都陷进青石内。乐善仁想挣扎着爬起来,双臂顿时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他才知道他的双臂刚刚竟然被李太平硬生生打断了。 李太平俯身笑看着乐善仁说道:“还好没死,看来不懂用剑意真气是对的,不然就没得玩了!”。 说着,一拳砸在乐善仁的小腿上,筋断骨折之声伴着哀嚎,李太平笑得更开心了。 “是不是很无助?是不是很绝望?”李太平说着,又一脚踩在乐善仁另一条腿上。 乐善仁不顾钻心的疼痛,而是扭曲的怪笑道:“小子我见过更无助,更绝望的,而且见到了很多次!” 李太平也不生气,而是蹲下身子摸着乐善仁的肋骨自说自话道:“九品就是好,这么弄都没事,还是这么中气十足!” 剑意真气打指间而出,刺破肌肤,割裂肌肉,斩断肋骨。李太平剑意真气,拿捏的很精准,刚好斩断乐善仁的肋骨,而不会伤及内脏。 一根,两根,三根…… 伴着一声声哀嚎,乐善仁二十四根肋骨尽数被李太平斩断。 李太平拍了拍快要昏死过去的乐善仁脸颊,只见乐善仁那半口牙便随着血水一起吐了出来。 “刚刚说那么多话,我以为有多硬气,怎么这就不行啦?”李太平盯着乐善仁那双怨毒的眼睛,笑着说道。 见乐善仁似乎要开口说什么,李太平手指在乐善仁喉咙处一划,震碎了乐善仁的喉结却没有伤及气管。 李太平在乐善仁面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小声说道:“少说话,要多感悟!你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若是把握不住,那多可惜!” 李太平并非变态,他只是喜欢折磨变态。将恶人平生所作恶事,十倍、百倍、千倍还给他, 手指不断在乐善仁身上游走,那剑意真气便一寸寸割裂着乐善仁的肌肤。疼痛刺激这乐善仁,乐善仁想大骂李太平,却只能在心里骂。乐善仁现在是真的想死了,可是他此时却无法做到。李太平不但打掉了他半口牙,还将他奇经八脉一一斩断,他现在想要个痛快都不可能,只能苟延残喘的等死。 看着乐善仁那双有些空洞有些涣散的眼睛,李太平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很是无趣的说道:“放心吧,我不会亲手杀了你的,那会弄脏我的双手!你那,最好慢点死,不然下去了就算阎王爷饶了你,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也不会饶了你的!你说说你这辈子活得多窝囊,家人疏远你,爹妈在下边也不会放过你,就连那些你救治过的人,知道你的恶行后,也会唾骂你!” 乐善仁的双眼随着李太平的身子而移动,直到李太平走到他的视线之外,仍然不肯死心的瞪着,似乎想要用眼神杀了李太平一样。 只见李太平,脚下不停,在即将走到另一间墓室时丢下一句话。 “有人不做,偏偏要做畜牲!” 盼弟是不幸的,却也是最幸运的,她还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当盼弟回到家,看到父母,看到母亲给她买的新衣时,盼弟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在母亲怀中嚎啕大哭。 有些人的泪水是幸福的,有些人的泪水却是苦涩的。当李太平送走盼弟,再回到厚德山庄时,厚德山庄就只剩下一片火海。离厚德山庄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三人…… 原来李太平救出盼弟后直接去了后宅,并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乐夫人,也只告诉乐乐夫人一人。李太平的意思是,此事不要张扬,特别是乐善仁犯下的那些滔天罪孽,还是不要告诉世人,莫因乐善仁的伪善而凉了世人的心,皆因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李太平来到一家三口身前,只见乐夫人止住哭声说道:“乐善仁葬身火海,这厚德山庄也就没必要存在了,所以我遣散了仆人,一把火烧了庄子,我们一家三口要开始新的生活……” 乐善仁葬身火海是李太平的意思,乐夫人此时说出,便是同意了李太平的建议,只不过李太平没想到乐夫人做事如此果断,竟毫不留恋的一把火烧了厚德山庄。 李太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朝着乐夫人行礼告辞,走向远处的捕快…… 东阳郡郡守府,郡守甘蔗听着柴广孝汇报人口失踪案侦破的详细过程,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红,情绪波动很大。 “畜牲!不——畜牲不如!”当甘蔗听到十年时间乐善仁竟然杀害近二十名少女时,再也忍不住心中那口恶气,将手中茶杯狠狠的摔在地面。 看着碎裂的茶杯,四溅的茶水,柴广孝愤然说道:“就这么死了便宜他了,就应该将乐善仁当众斩首,将其首级挂在城门上示众!” 甘蔗拿茶杯泄愤,火气也就小了一些,只见其摇头说道:“那捕头做的对,这世间好人不多了,就别让老百姓再心寒了!” 柴广孝还是气愤难平,不由起身来回跺着步子,不知这股火气要撒向哪里…… “行啦!别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明日把那立了大功的捕头领来我见见,看看他想要什么奖赏。”甘蔗说道。 只见柴广孝苦笑着,将李太平先是为人鸣冤,后又如何当了捕头详细的说了一遍。 甘蔗沉思片刻说道:“侠义心肠,锄强扶弱,这样的青年侠客不多见了!这样的人,也看不上银钱,若是赏些黄白之物到显得咱们俗气了!广孝,你说那要赏些什么好呢!” 李太平此时正在与众捕快喝酒庆功,并不知道郡守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大声的告诉郡守大人,他这人俗,而且俗不可耐,就喜欢那黄白之物。可惜了,他不在郡守大人身旁,更不知郡守大人对他的评价,所以那黄白之物也就泡汤了。 柴广孝,见郡守征求他的意见,不由想了想说道:“大人,咱们正值用人之际,我看不如提拔此人做东阳郡总捕头如何!即赏赐了李太平,又为大人招揽了人才,可谓一举两得!” 甘蔗很高兴,这是个好办法,却又忽然皱眉道:“你说那捕头叫什么?” “李太平啊!”柴广孝见郡守听了李太平的名字反应很大,不由轻声说道。 甘蔗笑了,这笑即包含了欣慰,也包含了苦涩。 前段时间老师来信,把江宁城的事情跟他说了,而李太平这人老师在信中也多有提及,所以甘蔗知道,这人他是招揽不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顿酒三把剑 周捕头的家在长山县城北,是一处远离闹市区的独门小院。周捕头把家安在这里,说是因为夫人喜静,其实捕快们都知道,还不是没钱闹得,只能蜗居此处。 人口失踪案的庆功宴,是周捕头自掏腰包在家里置办的,而且是亲自掌勺,弄了满满一桌子菜。 县里的主簿和另外两名捕头也被周捕头邀请了,目的便是答谢这几天的帮衬。 菜上齐了,五荤五素,可周捕头却没上桌,而是挽起袖子拎着镐头来到院子里那颗大枣树下,神神秘秘的左走两步右走两步…… 吵闹的捕快们安静下来,都好奇的盯着周捕头,想看看这是要干嘛。 只见周捕头往手上吐了下口水,随后蹭了蹭双手便牟足了劲儿,一镐头刨了下去。不大工夫周捕头就刨了二尺多深,然后就慢了下来,再然后扔了镐头,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拨开泥土…… 看周捕头的样子,捕快们好奇心更甚,不由的围了上来。 “老大,咱家请酒吃饭,还有先挖坑一说吗?” “二蛋,不懂别瞎说!老大这是要让咱饭前开开眼,看看周家的传家宝呢!” 众捕快你一言我一语说啥的都有,却见老高站在一旁笑呵呵的抱着帮也不说话。 猴子一向机灵,见老高笑呵呵的一副成竹在胸样子,不由拿胳膊肘拐了老高一下:“老高,你肯定知道点什么,给老弟先透个底!” “说不得!说不得!”老高直摆手的说道。 就见这时,周捕头扒开泥土,露出两个大陶罐子。 周捕头抱出一个陶罐,用袖子擦掉陶罐上的泥土,有些不舍的说道:“干捕快这行一晃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东西也埋了二十多年了!别看当初这东西不值几个银子,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青子是捕快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只见青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陶罐子:“老大,到底是啥啊?都快急死俺了!” 周捕头将陶罐子放倒桌上,捏碎罐口的密封蜡,笑呵呵的说道:“要不是为了感谢太平兄弟帮兄弟们侦破了大案子,这东西我是不会拿出来的!要知道,这东西我可是为虎子大婚准备的。” 听了周捕头的话,李太平也好奇的望着那陶罐子,想看看周捕头这是准备了什么稀罕物。 只见周捕头一下掀开陶罐封盖,顿时便有一股醉人的酒香弥漫开来…… 李太平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喝很多好酒,如洞玄观的寒潭老酒,秋水剑宗的花酿,不过那些好酒大都带着贼腥味。今天这酒喝到嘴里可大大的不一样,虽不是美酒佳酿,入口却暖人心肺,因为这酒里含着周捕头的真情实意。 一群大老爷们这酒喝上了头,说话也就没什么把门的了,李太平给捕头讲江湖的故事,而捕头们就给李太平讲一些曾经侦破过的案子。从天南到地北,从江湖到官场,从女人到宝剑,无所不聊,无所不吹,甚至无所顾忌。 酒喝得很尽兴,便有捕快提议让李太平展示一下剑术,好让他们开开眼。捕快中猴子闹得最欢,因为他一直不太相信李太平能胜得过乐善仁。 李太平见众人情绪如此高涨,再加上这酒也确实喝得多了些,便一拍剑匣大笑道:“那就露两手给兄弟们助助兴!” 李太平迷迷糊糊的将剑匣取下放在桌边,空着双手来到院子中间。 猴子见状不由叫嚷道:“李捕头喝多了,手中没剑,你要如何给俺们展示你的绝世剑法啊!” “谁说手中没剑,就耍不得剑来!”李太平回头笑道。 李太平不是崔明道,向来不喜欢招摇,可今天却一反常态,想要显摆显摆。只见其站定后,单手朝剑匣方向一招,豪气干云的喊了一句。 “剑来!” 便见那剑匣刷的一下弹开,露出五把长剑,其中两把三柴剑嗖的一下飞了出来。眼前的事情已经超出捕快的认知,不由得一个个惊得长大了嘴,连叫好都忘了。 只见李太平也不接剑,而是如那风中杨柳随风摆动,那剑便像有了生命一般,围着李太平时而旋转,时而激射,在空中翩翩起舞,甚是好看。 由于李太平已将剑意真气用于离手剑,所以那两把三柴剑更显犀利,翻飞间似乎将这天地也搅得粉碎。 这一刻得李太平是全力施为,将离手剑发挥得淋漓尽致,那种舒畅感似乎好多年不成有过。也许是酒劲儿带来得错觉,也许是千万次出剑的水到渠成,李太平觉得两把剑有些不过瘾了,便豪情万丈仰天长啸…… “剑,再来!” 剑匣中的第三把三柴剑,霎那间冲天而起,只见李太平腾身而起在另外两把三柴剑上一踏再踏,追着那第三把剑而去…… 众捕快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何时见过如此剑术,就算郡里的柳叶宗大长老与眼前李捕头一比,那也是天上地下的云泥之别。 李太平身在半空,一把接住三柴剑,同时控制着另外两把剑,至上而下扑向院子里那颗大枣树。 人未到,剑已先到,两把三柴剑在枝缝中穿插游走,却不会伤大枣树分毫。一人三剑围着大枣树上下翻飞,如那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而游刃有余。 “刷!刷!刷!” 三把三柴剑一次回匣,李太平则身处于院中,仰天长笑…… 一颗枣树,秋收冬藏;一顿宿醉,恍恍惚惚;一场演剑,随性而为;竟然就这么突破到九品巅峰,三剑同出的境界,李太平都有些不敢相信,宛若美梦一场。 也不知是哪个捕快带头鼓得掌,一时间小院里叫好四起掌声不断。 “太平老弟这剑法天下难见,我周正今日算打心眼里佩服了!” 周捕头端了一大碗酒来到李太平身旁,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李太平也不客气,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随后才朝着周捕头和众捕快躬身行礼道:“太平谢周大哥的美酒,谢众兄弟盛情,这顿酒是太平这辈子喝得最开心的一次!” 一场演剑将酒宴推向了高潮,众捕快纷纷起身朝李太平敬酒,李太平也一一回敬。最后这酒竟然敬乱了套,一群人喝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逮着谁就跟谁喝…… 次日,日上三竿,李太平才爬起来。睁开眼这么一瞧,不由得愣了,竟然身处县衙班房,而且还不止他一人,而是一众捕快都在这里。 捕快们一个个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有得手中还攥着空酒壶不肯撒手,有得嘴里还时不时的嘟囔着“喝!继续喝,老子还没醉!”。李太平数了数,这才发现捕快中唯独缺了周捕头。 李太平来到班房外,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些,不由想着昨晚酒宴是啥时候结束的,又是怎么来得县衙班房。可是想了半天,也只是想起昨晚演剑结束后大家互相敬酒那阵,在就啥也想不起来了。 却见这时周捕头笑呵呵得走了进院子,看到李太平后不由笑道:“我还以为太平老弟要睡到晌午呢!既然醒了正好陪我吃碗面片汤,然后到郡守府走一趟。” 县衙对面的面馆,只见那妖艳妇人笑盈盈的来到李太平身前,伸出手往李太平肩上一搭,媚态十足的说道:“呦!可是好几日没见小兄弟了,怎么想我下面给你吃啦!” 周捕头在那妇人屁股上摸了一把,随后要了两碗面片汤,那妇人才扭着水蛇腰回了后厨。 李太平苦笑道:“他家男人就不管管她?” “管啥啊!只要不出格,她把全城男人都勾搭到面馆吃面,他男人才高兴呢!老弟我可跟你说,你可别被这娘们的外表骗了,在这面馆占她点便宜无所谓,这要是在外边,一准报官告你调戏良家妇女不可!” 李太平见周捕头郁闷的样子,不由笑道:“看来周大哥是过来人啊!” 只见周捕头恨恨的说道:“我也就是在她屁股上轻轻一拍,也没怎的她,这娘们就撒开泼了,足足讹了老子一个月的工食银!若不是老子怕影响不好,非得整治整治这婆娘不可!” 听了周捕头的话,李太平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才笑着问道:“那周大哥还来这吃面片汤!不怕她再讹你一个月的工食银?” “干嘛不来!我得把我那一月工食银摸回来才成。反正只要你在她面馆吃面,占点小便宜她也不吭声,这是长山县尽人皆知的事情,她若在这撒泼,估计已后可没人敢来吃面片汤了!” 这说着,那妖艳妇人端着两万面片汤走了过来,周捕头趁机又掐了一把,这才吃起面来。 妖艳妇人白了一眼周捕头,才弯腰在李太平耳边吹气道:“莫听他瞎说,姐姐可不是那样的人,若是小兄弟不信,晚些时候来我店里,姐姐证明给你看!” 一大碗面片汤,李太平几口就吃完,不由得出了一脑门子汗。这汗可不仅仅是因为面汤热,更是因为妖艳妇人胸前那两团肉不停的在他眼前晃,晃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下马威 楼比天高,云在城下,天下城,摘星揽月楼。 厉夏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给榻上的白眉赤目老者磕头。 “老祖,孩儿这次巡查发现东都王家老二的才能无法胜任那舵主一职,还有幼薇办得几件事也不甚漂亮!” 白眉老者打了哈欠说道:“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无关痛痒!不过我倒是听说,有个叫李太平的小子让夏儿吃了几次亏,这可不行,这个场子我得帮夏儿找回来。”那老者说着便朝城里念叨了一句。 天下城一处豆腐坊,一个瘦高大汉正卖力的拉着石磨,只见一粒粒豆子滚到磨盘的凹槽里被碾碎,白白的豆浆便落在了木桶里。院子里还有一头驴子,很是闲暇的歪着头盯着那大汉…… 只见那大汉望了一眼那最高的楼,歇了手中的活,回屋中换了一身衣裳,才来到驴子身前,抚摸着驴子说道:“我出去一阵子,隔壁的孙瘸子会来喂你,你可莫要再踢他,再踢他可就没人喂你草料了!” 摘星揽月楼,厉夏站在白眉老者身旁,笑呵呵的说道:“不敢劳烦老祖,那小子我能搞定,我只是不想太早弄死他而已!” 只见白眉老者笑道:“夏儿哪点都好,就是有些心慈手软,这点很不可取!” 白眉老者虽然在笑,厉夏却不敢再多说话,而是乖乖的候在白眉老者身边。厉夏很了解老祖的脾气,因厉家子孙不少,有能力又有武道天赋的可不是他一个,说他不可取,那么取一个新的替代他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做豆腐的瘦高大汉来到摘星揽月楼的最顶层,就那么静静的躬身候在那里。只见白眉老者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就那么望着楼外的天空,直到许久之后老者好像想起有这么一个人时,才开口说道:“雷登高,你来我天下城也有十年了,也勉强可以算作我天下城的人了!这次出城,我会与佛门打个招呼,所以你大可放心,记得把事情办好就成……” 雷登高也不答话,而是躬身退出了摘星揽月楼…… 雁门关外,马邑郡府兵大营教场,呼啸的北风裹夹着积雪吹的人睁不开眼。府兵们裹着厚厚得棉衣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不时便会有人轻声咒骂几句。 “天寒地冻的,有屁就赶紧放!” “谁不说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 “新来个督尉,老子就得站在着挨冻!若是皇帝老儿来了,老子还得把脑袋砍下来给他当交床不成!” “这不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吗,有啥好看的,赶紧散了得了!” 一两千人的府兵,你一句我一句,还站没个站像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站在高台下面的几名校尉有些挂不住面子了,不由回头恶狠狠的瞪圆了眼珠子,府兵们这才消停不少。 一顶盔掼甲气势如山的年轻将军站在高台上,望着眼前的一群乌合之众皱了皱眉。只见那将军吐气开声,便若晴天霹雳声震教场,一时间就连那呼啸的北风也蔫了。 “本人南宫守,打今日起便是这马邑郡的督尉,也就是你们的头。我这人不好说话,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用刀说话!” 话落,府兵便见那年轻将军抽出横刀,朝着教场空地挥出一刀…… 一座刀山劈开了寒风,碾碎了积雪,生生在地面的冻土上开了个数丈长的口子。这一刀,封住了府兵的嘴巴,更震慑了府兵的胆子…… “下马威各位都见过了,可就莫要再让我杀鸡儆猴了!我南宫守做人直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赏与罚分的很清。”说着便一挥手,只见南宫家的护卫扛着数口大箱子来到高台之上。 只见南宫守走上前去,一脚踢开一口木箱,便见满满一箱子铜钱洒了出来。南宫家的护卫也将另外几口箱子掀开,只见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银钱…… 南宫守走到高台边缘朗声道:“看清了,这是我南宫守的家当,这是我母亲省吃俭用攒下的!来时母亲给我带上了这些银钱,为得是让我上下打点搞好同僚关系。可今天我南宫守改主意了,我决定将这些银钱全部拿出来,就放在大营当作军中奖励,未来这些银钱是我的还是你们的,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在郡里当兵,特别是这天高皇帝远的马邑郡当兵,军饷这东西就从来没全额发过,更别提会有上官拿自家银钱充当军中奖励的。一时间府兵也弄不清真假,不由议论纷纷…… 南宫守再次开口声震教场:“在我手下当兵,第一,不会短了你们的军饷,一分一毫也不会!第二,无论谁触犯了军规,老子都一视同仁,该砍的砍,该杀的就杀!第三,收了你们那些个弯弯绕绕,老子只认军功不认人!” 南宫守话音刚落,府兵便炸开了锅,相互间交头接耳起来…… “不贪墨军饷的长官老子还没见过,也不知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 “只认军功不认人,说着玩的吧!” “肯拿出自己的钱当军中奖励,我觉得这人说话靠谱!”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府兵的话传到南宫守耳朵里,只见南宫守朝护卫使了个眼色,便见那护卫大声叱喝道:“肃静!” 南宫守按着刀柄,眼神冷厉如电的望着府兵说道:“这个月的军饷,我先垫上,各队队正签字画押来领。丑化说前头,若是有谁贪墨可莫怪我横刀无情!” 听了那年轻将领的话,府兵一阵骚动,不断有兵油子催促队正赶紧去领军饷,唯恐去的晚了便会短斤少两。 队正们架不住府兵怂恿就要登台,却见高台上的年轻将军吼了两个字“且慢!”。 只见那年轻将军继续说道:“军饷先不急着领,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领了军饷你们就得听本将军号令,本将军治军从严,令行禁止可来不得半点马虎,再想如从前那般混吃等死可是不行!所以想好了,想在本将军麾下继续当兵的你就留下来等着领军饷,若是不想的本将军也不怪,现在就卷铺盖卷走人。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考虑,半炷香后留下来的便是默许了在本将军麾下。” 半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那些府兵考虑清楚了…… 府兵营帐外,一个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老头,望着高台上的年轻将领露出慧心的微笑。 “老爷,外边风寒,还是回帐里吧!”中年护卫关心的说道。 只见那老人家摆了摆手感叹道:“干了一辈子马邑郡郡守,可算盼来个像样的,我得多瞅会儿!” 马邑郡郡守荀良,在郡守这个位置上一干便是三十多年,已经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偏偏郎君,变成如今垂垂老矣的佝偻老翁。 荀良为人善,为官正,对上不知奉承,对下爱民如子。若不是这鸟不拉屎的马邑郡没人愿意来,他这个郡守早就让人换了。也多亏荀良不知变通,不然这马邑郡可能早就不是汉家人的地盘了。 就如今年铁摩勒人打草谷,荀良便提前组织人手抢收了粮食,并把粮食和老百姓都妥善安置到各县城之内,才避过了天大的祸事。 荀良年纪大了,最近这几年更是有些力不从心,曾多次上表请求大兴城那位官家指派新的郡守接替,可都被官家以“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给打发了。 官家这话荀良已经看了过三次了,他也知道不是官家不想让他告老还乡,而是没人愿意来。若是硬让他们来,他们就告病在家,一个“拖”字诀就又把难题抛了出去。按那些人的话说,宁死不出关,出关宁愿死。 荀良听说过南宫守,知道这年轻人很了得,江湖上的名号很亮。他来府兵大营并未通知南宫守,就是要看看南宫守的手腕如何。若是这年轻人很有能力,他就想把手里的权力交给那年轻人,让南宫守军政一把抓,真正成为这马邑郡的主事之人。 虽然于法理不合,却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在荀良想来,官家即使知道了,也会睁一眼闭一眼的。 府兵中托关系进来混日子的走了一些,这些人南宫守也不想留,留下了也是祸害。看着剩下的不到一千五百人,南宫守又剔除了老弱病残,当然不能就这么打发了,还是给了一些补偿的。 一千二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壮年,虽说混着许多兵油子,不过对南宫守来说,这已经好很多了。军饷发了,南宫守又重申了军纪军规,当然有些是他这段时间打兵书理学来的,虽说是现学现卖,但终究是古人的智慧结晶,还是很靠谱的。 府兵大营主帅帐内,南宫守单膝跪地给荀良行了军中大礼。荀良的为人,南宫守来之前便详细了解过,知道眼前的老人家是个不多得好官,不由打心底里佩服。 老人家扶起南宫守,这一聊便是大半天,两人很有相见恨晚之意,俨然成了一对忘年交……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打上门的女人 马邑郡在雁门关外,领马邑、善阳二县,三面环山,中间是开阔的冲积平原。 由于马邑郡西北毗邻铁摩勒,大兴城便特许马邑郡督尉领兵三千,以防备铁摩勒的频繁骚扰。 府兵大营,南宫守拿着最新的花名册,翻了又翻,也没能多翻出半个人来。一千二百名府兵,就算加上带来的一百私兵,也不够编制的一半之数,这很是让新上任的督尉大人犯愁。 还好募兵这事郡守大人是极力赞成的,只不过要等到过了年才能实施,毕竟过个安稳年对于老百姓来说才是最重要。 “一千二就一千二,先练着再说。”南宫守望着花名册自言自语的说道。 话落,便见大帐门帘被掀开,一股寒风便先一步涌了进来。 刘良锐进了大帐抖落风雪,甲胃撞得叮当乱想,一屁股做到南宫守旁边烤着炭火骂道:“这他娘的哪里是兵营,我看连咱家猪圈都不如!少爷若是让我训练这群废物,我怕到明年开春就剩不下几头了!” 南宫守笑道:“刘叔您可悠着点,咱就这点兵,可不能都练没了!当然该罚的还是要罚,就是分寸上要拿捏一下!” 刘良锐乃济南郡校尉,四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而且在练兵上很有一手,颇得南宫敬智赏识,这次南宫守出任马邑郡督尉,便派了此人给其当下手。南宫敬智还从府兵中挑出一百精锐一起打发到了马邑郡。 刘良锐笑道:“少爷放心,我也就是说说,这些废物可是少爷的根本,我哪能把他们练死练废!对了我以少爷的名义通知府兵,明早卯时三刻您会去检查营帐,脏乱差的营帐队正和校尉也要受罚。” 南宫守笑道:“刘叔进入角色很快吗!” “少爷的性子,我老刘心里门清,我若不下死力气一旦明年铁摩勒来犯,少爷定不会置若罔闻,到时少爷领着一堆虾兵蟹将,我岂非害了少爷性命!”刘良锐苦笑着说道。 南宫守将横刀放在膝上说道:“我刀意如山,便是要为这天下的老百姓遮风挡雨,这是我练刀的初衷,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变!” 刘良锐大笑道:“明年开春前我一定给少爷练出一支百战精兵,少爷就瞧好吧!” 刘良锐的本事,南宫守还是心里有数的。刘良锐祖上乃东晋名将刘牢之,所以刘良锐不仅练兵有方,还颇懂兵法战阵,只是脾气火爆,才没能更进一步。南宫敬智把他派过来一是辅佐儿子,二是磨磨他的火爆脾气。 南宫守笑着说道:“我信刘叔的!对了明天让火头兵弄些羊肉熬些羊汤,吃得饱了想说没力气训练可不成。已后一周三次荤腥,银钱咱们先垫着,回头我在跟郡守碰碰头。” 夜深人静,除了大营内巡夜的兵丁便只有北风还再呼啸…… 建安郡,周安邦祭拜过玄天真君,才走出府邸去往长寿门。周安邦作为一郡郡守,整日里也不在府衙待着,而是大部分时间都在长寿门混日子。郡县里的官也好,民也好,都知道要找郡守老爷你得去长寿门才成。 周安邦来到长寿门就像回了自己的家一样,轻车熟路的来到内事堂。 长寿门分内外两堂,各堂设堂主三人,像端木万象便是外事堂堂主,主要负责长寿门对外的一切事宜。内事堂则不同,只需负责一件事,那便是修习玄天真君留下的长寿功法。 “周堂主,不知今日来内事堂有何要事?”一名中年妇人冷冷的问道。 只见周安邦笑呵呵的说道:“外事堂那点破事刚忙活完,我就想着好些日子没见师妹了,所以便来了!” “有事说事,没事请莫要耽误我修行!”那妇人听了周安邦的话,也没给他好脸子,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只见周安邦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说道:“师妹还像年轻时一样,笑起来还是那么的美!” 那妇人瞪了一眼周安邦便闭目不言,看那意思跟周安邦多说一句话都嫌烦。可就这个态度,周安邦依旧死皮赖脸的不肯走,还时不时的上前套近乎。 “师妹,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俩那点事就让它过去吧!师傅他老人家最疼你了,你看能不能帮师兄美言几句,年底大考替师兄多争取一颗长寿丸!” 只见那妇人,抬眼瞧着周安邦,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没门!”。 长寿门每年都会大考,主要是考评门下弟子这一年来的功绩和武道修行,若是能考评结果优秀,就有机会获得一枚长寿丸。 长寿丸,乃玄天真君留下的丹方,服用此丸可延缓衰老,还能补气去污,说是长寿门的圣丹也毫不为过。只是这长寿丸炼制不易,除了门主能够炼制以外,无人再能炼制此丹,而门主每年也只能炼制一炉丹药。 狼多肉少,僧多粥少,所以到了年底,长寿门的门徒便挖空心思想要得上一颗。 周安邦是不要脸了,无论那妇人说的多难听,他就是不肯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直到外事堂的人找到周安邦,周安邦才无奈的离开了内事堂。 外事堂三名堂主,现在两人在外边出公差,就只剩下周安邦一人坐镇外事堂,所以周安邦很忙,屁大的事都要找他。更何况周安邦还是这建安郡的郡守,郡里的大事小情也都得他拍板定夺,所以这阵子周安邦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 “堂主,候官县香主来报,有一白衣女子打伤咱香堂门徒数十人,候香主问……” 周安邦望着那外事堂的门徒骂道:“问个屁!啥事都要问,我要他这个香主何用!告诉姓侯的,那女子的事处理不明白,他这个香主也就不用干了!” 周安邦本来在内事堂师妹那憋了一肚子气,这刚回来便听闻此事,哪里还 能压得住火气。可是骂归骂,他这个堂主还真得操点心,不然事情闹大了,他这个座管是要跟着吃瓜落儿的。 “给候官县令捎个话,让他派人调节一下。还有,查查那女子到底是何人,竟然敢在长寿门的地界闹事!” 周安邦办事老练,先拿官府稳住那女子,再探那女子深浅,若是惹得起那没话说,让她从新投胎做人。若是惹不起,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候官县离郡城不过百里,快马加鞭,途中在驿站换马,两个时辰便可赶到候官县。 在建安郡的地界,周安邦的话比圣旨都好使,只见县令带着捕快急急忙忙的赶去长寿门在候官县的香堂。其实有人打上长寿门香堂的事,县令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周安邦的话,他这个县令是不敢乱做决定的。 郡守是长寿门外事堂堂主的事是瞒不过他这个县令的,当然人家周安邦压根也没想瞒着。既然啥都知道,他这个县令当的就很憋屈,长寿门的事他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长寿门的香堂在城西,占了好大一块地,那香堂堂主别得本事没有,忽悠娘们的本事倒是不错,县里好些个漂亮小娘都被他染指过。县令有时也气不公,明明他才是这一县之首,那些个小娘不来巴结她,反倒是主动送上门巴结一个门派香主,这哪能让人不恼。 长寿门有钱,只看那门上的金漆大字耀的人睁不开眼,便可知晓一二。不过此时的长寿门可没了往日的威风,一扇大门落在院子里的地上,另一扇要好一些歪歪扭扭的还有一个合页连着。 院子里青石板多处碎裂,而且上边还有血渍没来得及清洗,一旁的厢房碎了两扇窗户,而且房顶还破了个大洞。正房大厅一片狼藉,就连玄天真君的画像都落到了地上,沾染了许多灰尘。 跨过正厅,便见后罩房的院子里一座门海被从中劈开,看那切口光滑平整,显然是被利器一下劈开的,要知道这门海可是纯铜的,便可知当时那一下是何等犀利惊人。院子里还有数把被斩断的刀枪,被人可怜兮兮的丢在地上。 过了后罩房入目就更惨烈了,到处都有丢弃的兵器和血渍,就连侧墙也倒塌了一块。 县令有些慌了,县令来时只是听说有个女子打伤了长寿门数十人,可不知竟然惨烈到如此程度。县令有些怕了,这么厉害的女人,他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人家不高兴,再连他一起打那可就不是丢人的事了。这大乾朝,还没有哪个县令被女人打过,如果他挣了第一,那就不用活了,恐怕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县令和捕快们提心吊胆的来到长寿门最后一个院落,刚跨进去就被眼前一幕弄得不会了。 一个女人和一堆男人,那女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宝剑,正凶神恶煞般的用剑指着那群男人。 一堆男人或躺或坐各个带伤,看起来受伤较轻的那也是鼻青脸肿,一副猪头像。长寿门的香主也在那群男人当中,只见其衣衫不整,吊着一支胳膊,脑袋上还裹着白布,一丝殷弘打白布中渗了出来,一看便知是那最惨的一个……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就是崔明道 长寿门能在大乾朝南方立足靠的就是人多势众,信徒几十万众,而且最近这十几年扩张的很快,就连拓跋家长寿门也丝毫不惧。 拓跋家是养精兵走军阀的路子,长寿门则不同,长寿们在各地广开法坛激发人们求长生的欲望,再以长寿功法控民心。 长寿门一直以来功法从不外传,是个很低调的宗门,太叔无疆更是名声不显,知道的人不多。太叔无疆作为长寿门的门主,一干就是二百多年,一向行事低调的太叔无疆十几年前见了一个道家真人,做了一个决定,要将长寿功法入门篇传于世人。 太叔无疆当年登高而呼,要让长寿门成这天下最大的宗门,誓要天下百姓“命与天齐”。 命与天齐这个口号喊得有点大,玄天真君的长寿功法确实能让人多活个一两百年,可那也得是长寿门核心弟子能学到的功法。至于长寿功法入门篇,也就能起到个祛病辟邪延年益寿的作用。 长寿功法入门篇,江湖人士看不上,可老百姓看得上啊。老百姓求得不多,少得病就少花钱,身体好就能多干活,所以这门功法一经现世,老百姓便抢着拜入长寿门,修习那延年益寿得功法。 拓跋迥是何等人物,长寿门这边刚有动作没几年,拓跋迥便开始极力遏制长寿门的发展,凡是他拓跋迥能触碰的到地方,绝不允许长寿门开设香堂。 拓跋迥聪明,大兴城里也不都是傻子,老皇帝也没老到昏聩的地步,动作不比拓跋迥慢多少。 在多方势力的遏制下,算是把长寿门摁在了建安郡周边几个郡县的一亩三分地。不过太叔无疆也非易与之辈,明得不行就来暗的,现在大乾朝无论有官身的还是平头老百姓,家里偷偷供奉玄天真君的可不在少数。 十几年的发展,长寿门已然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无人敢轻易招惹。可这事情总有例外,真就有人敢在长寿门的一亩三分地撒野,不但撒野竟然还打上了门。 一个白衣如雪的貌美小娘,拎着一把剑就挑了长寿门在候官县的香堂。这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顶上拔毛,胆大包天了。 候官县可是长寿门的地盘,县里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供着玄天真君,可都是虔诚信徒。有人胆敢擅闯香堂殴打门徒,这可是天大的事,一时间传的满城风雨,不少民众自发的拿起家中的柴刀锄头前来援手。 可当人们赶到香堂时,却没人敢进去,只敢围在香堂外叫喊恐吓。因为香堂院子里一个如仙子般的美女,正满院子追杀长寿门的门徒。只见那些门徒,无一人是那女子手下一合之敌,凡是被那女子追上的都没啥好下场,不是筋断骨折便是鼻青脸肿。 这哪里是仙子,这分明就是一尊杀神。 老百姓拜入长寿门是来求长生的,可不是来求短命的,平日里供奉些银钱卖一膀子力还成,真拿命证虔诚那可真要思量思量了。 这一犹豫一思量的工夫,那白衣小娘便从外打到里,把香堂内的门徒都撵到了香堂深处那最后的院子之中。 一群大男人人打不过一个女人,男人的脸面往哪放,长寿门的脸面往哪放,可这群男人实在是被打怕了,畏缩聚在角落里没人再敢冒头。 可那白衣小娘没过瘾未解气,这事还没打算完。只见其面露寒霜,剑指墙角那群已经成了怂包的男人,就要再次出手…… 忽然一道青衫身影跃入院内横在双方之间,并打怀中掏出一物,微笑道:“女侠手下留情!” 那白衣小娘瞥了一眼青衫郎君手中腰牌,眉头微皱:“总——捕头?江湖恩怨江湖了,莫不成官府要坏规矩!”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候官县县令带着捕快门赶了过来,见到眼前一幕不由的愣在那里…… 白衣小娘看了看眼前的青衫郎君,又瞧了瞧赶来的一众捕快,不由面上露出不悦之色:“怎么想要人多势众,以官压民?” 青山郎君着看了看那群赶来的衙役捕快,不由苦笑着说道:“女侠莫要误会,在下并非和他们是一起的!” 青衫郎君朝那白衣女子躬身行礼,同时将现身的原由缓缓道出。 原来数个时辰前,青衫郎君在城外正好撞见长寿们的香主言语轻浮冲撞了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便凭借一柄长剑狠狠的教训了长寿门众人。这事本应到此结束,却未曾想白衣小娘进了城,又遭长寿门门徒刁难,一时气不公便打上了长寿门香堂。 “这些人该打,在下也觉得女侠打得对,打得好!可毕竟这长寿门也未曾做过什么恶事,那长寿门的香主杜长生也只是好女色,却从未强迫过任何一名女子。女侠教训教训他们便是,可若真打杀了他们就有些矫枉过正说不过去了!所以在下才出面掺和此事,还请女侠见谅一二!” 青衫郎君话后便望着那白衣小娘不在多言…… 只见白衣小娘冷哼一声说道:“不打痛他们,我怕他们不长记性!再说我做事还轮不到他人来教,你若是要管便拿出本事才成。” 青衫郎君心中苦笑,这白衣小娘还真是蛮横,人也打了香堂也砸了,有人做和事佬这事就赶紧翻篇得了,难不成非得弄出人命结下仇怨才肯罢手!人家长寿门也是要脸面的,到那时可就不是想罢手便能罢手的了。 毕竟双方没有多大的恩怨,青衫郎君便不想把这事往死胡同赶,不由再次劝阻道:“我看他们也知错了,不如让杜长生当着众人的面给女侠赔个不是,女侠您大人大量,便放他们一马如何?” 杜长生毕竟是一堂香主,脑子转的不慢,那郎君话刚说完,便吊着胳膊低头走了出来,朝那白衣女子躬身行礼道:“都是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女侠,还请女侠高抬贵手!” 一旁的县令大人此时也反应过来,忙上前陪笑道:“女侠消消气,这杜长生便由下官带回去关进大牢,让他在里边好好反思反思,若不能改过自新下官绝不放他出来。” 事情按理说到了这里也就该结束了,可那位白衣女子依旧得理不饶人,冷冷的环视众人说道:“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会都为此人求情。” 见白衣女子如此咄咄逼人,青衫郎君心中有气。这就是不讲理了,我好言相劝结果连我一起骂,这个好人当不得,不由拂袖道:“萍水相逢,无恩无怨,一番善言却成恶人,此间事不管也罢!” 那青衫郎君说着便转身就走,却见那白衣小娘忽然开口说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有南海剑宗的剑匣?” 原来青衫郎君转身的一刻,那白衣小娘见到刻有兰花的紫檀剑匣不由开口问道。 青衫郎君没想到那白衣小娘竟然认得身后剑匣,不由回过身打量起那白衣小娘。 肤白貌美这个不说,那白衣的袖口印有几朵兰花,那长剑的护手上也有兰花点缀,在回想起白衣小娘的剑术,青衫郎君便大概猜出白衣小娘的身份。既然猜出来了,那就更不能走了,因为崔家的那个婶婶可是嘱咐过他,若是见到南海剑宗新一代的圣女得多家照看,所以他不能走,他若一走了之,那个新婶婶是会拿他问罪的。 李太平正要开口问话,却被那白衣小娘抢了先:“你莫非是广陵崔氏的崔明道?” 白衣小娘会断定青衫郎君便是崔明道是有原因的。南海剑宗的紫檀剑匣只有两个,一个在她师傅那里,另一个就在上任圣女手中,也就是崔明道的母亲东方慕白手中。而如此珍贵之物,相信东方慕白绝不对轻易送于他人,所以拥有紫檀剑匣的人只能是崔明道。 李太平笑着躬身道:“崔明道见过圣女。” 李太平不但没有否认身份,反而痛痛快快的承认了。李太平想的很简单,反正崔明道也没少打着病书生的名号在外边行事,今天便也借你崔明道的名号一用,先搞定这个白衣小娘子再说。 见李太平承认了身份,白衣小娘却突然怒斥道:“一丘之貉!在南海时我便听说你崔明道是个花花公子,今日一见你果然包庇杜长生那个色胚,那就莫怪我白云上替师叔出手,教育你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了!” 李太平愣了,不由心道“这哪跟哪啊!师叔,哪个师叔?”便要出声问个究竟,却被一把剑封住言语。 那白云上说动手便动手,丝毫不给李太平解释的机会。只见剑光耀眼,白云上一出手,便使出了南海剑宗十九式叠浪剑。 李太平在崔家可是吃够了十九式叠浪剑的苦,因为使剑那人是东方慕白,所以每一剑李太平都很惨,都要躺上半日才成。同样的剑法不同的人使出,结果可是完全不同的,最起码在李太平看来,白云上的十九式叠浪剑还差得远,距离东方慕白可是差了天地。 李太平心想今天可算能出口气了,而且这个锅还不用他来背,不由暗道“对不住了白云上,今天的仇怨都记在崔明道身上好了,已后大可找他崔明道报仇雪恨!”。 两把三柴剑打剑匣内飞出,迎上了那白衣美人……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二十章 崔明道是下流坯 青衫对白衣,这一架没有任何悬念,哪怕那白衣是南海剑宗圣女,也绝无胜算。 李太平九品巅峰,修为上便压了白云上一头,而战斗经验就更不用说了,小半辈子不是在打架,就是去打架的路上,可以说完胜白云上。 十九式叠浪剑很强,大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势头,如果说李太平是第一次面对叠浪剑,恐怕也只能选择硬碰硬,以免陷于被动。 李太平在崔家不知被那一浪接一浪的拍在沙滩上多少次了,早就浪习惯了。所以现如今再面对十九式叠浪剑,便游刃有余。如果说出剑如吐气,收剑如吸气,李太平每次都会卡在白云上吸气与吐气之间,让白云上憋的很难受,似乎总是无法发挥叠浪剑的威势,剑招总有意犹未尽之感。 白云上打得束手束脚,李太平却打得顺风顺水好不流畅。 李太平手中两把三柴剑一点也不客气的往那白衣小娘身上招呼,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好像不把那小娘子打的哇哇大哭,就不痛快一般。 白云上越打越烦躁,这心神一乱手中剑便也乱了,刚刚震开李太平手中的三柴剑,便被身后回旋而来的另一把三柴剑近了身,不但近了身还在其胸口上一划而过…… 李太平看似下死手,其实一招一式都留着分寸呢,不然真伤了眼前白衣小娘,恐怕崔家那个白衣大婶就会打上门来,到时可不是躺上一天两天能混过去的了。 惊呼伴着娇斥,李太平只觉眼前一花,那白衣小娘的胸前似乎比白衣更白。 “下流坯!大色狼!今天我白云上誓要将你这恶贼碎尸万段!” 白云上一手捂着胸,一手持剑,小脸煞白。 李太平忙收剑摆手道:“那个白姑娘,不不——白圣女!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刚刚回旋而来的那把三柴剑很是不巧的划破了白云飞胸前的白衣,香艳眨现你便百口莫辩。 白云上的脸色一白再白,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回真得要滴出水来。只见白云飞咬着嘴唇,二话不说,整个人如疯魔了一般,不要命的扑向李太平…… 打架都打成耍流氓了,这架再打下去那就只剩滚床单了,所以李太平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李太平脚下猛地一踏人便倒飞出去,如那离弦之箭快若电闪,一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白云上一愣,便听远远传来一句话“我崔明道今天认栽了,还请圣女莫要到崔家寻我!”。不听到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白云上便气血上涌,不由一跺脚循着那青衫身影追了下去…… 一袭白衣在候官县高来高去,一会出现在城北,一会又出现在城西。那白衣小娘面若寒霜,拎着把剑杀气腾腾任谁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唯恐被那小娘一剑刺个透心凉。 崔明道四大公子之一,在大乾朝很出名,在南边就更出名了,不知道崔明道的人还真不多,不过终究还是有没听说过的。可今天“崔明道”三个字,彻彻底底在候官县扬名了,因为打午后便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满城里喊那三个字,看那小娘子的样子恨不得生吃了口中呼喊那人。 直到太阳落了山那白衣小娘子才飞出城外,奔着广陵郡的方向而去…… 躲在怡香苑柴房一下午的李太平,张头探脑的瞄了好一阵子,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追命白衣,才哼着小曲来到街上。 李太平望着广陵郡的方向嘿嘿一笑说道:“二哥,你可得感谢我!看我给你寻了个多么貌美的小媳妇!”。 正说着,李太平的肚子便很不争气的叫唤起来。李太平拍了拍肚子暗道“一下午竟跟那白衣小娘躲猫猫了,这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得赶紧找些吃食才成!”。 兜里有钱心中不慌,李太平在东阳郡破了大案,东阳郡郡守甘蔗很是大方的封了他个挂名总捕头。李太平其实是很想拿这个总捕头换银钱的,可看到甘蔗那身补丁套补丁的官服,便张不开口了。 见过穷的,可没见过当官还这么穷的。那可是一郡郡守,一方大员,日子过得好像比他李太平还清苦,这还咋要钱,李太平也只好自认倒霉。不过长山县令还是蛮懂事的,临走时挤眉弄眼塞了个小包袱,李太平出了城打开一看,好家伙足足十两纹银。 十两银子,对于腰缠万贯的崔明道算不得什么,可对于穷的叮当响的李太平来说那可是一比巨额财富。如果省着点花,可是足够李太平一年开销的。 腰包里有钱,当然得寻个像样得馆子才成…… “大哥,来碗蚌子鸡,要大碗!” 李太平路过路边摊闻到那大铁锅里飘出的鲜香味,这腿就沉得迈不动步了,只见其一屁股坐在交床上也不问价,就点了一大碗蚌子鸡。看来这人要是兜里有了钱,底气都不一样。 卖蚌子鸡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李太平的个头,不由挑了最大一个瓷碗,成了满满一下子:“听口音就知道小兄弟是北边来的,来尝尝咱候官县的美味海蚌,北边可是吃不到的稀缺物!” 李太平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拿起一个沾满汤汁的海蚌就要大快朵颐,却猛然感觉背后一凉似有劲儿气袭来。同一时刻,一声娇斥打耳边响起…… “小贼拿命来!” 民以食为天,所以吃真得很重要,但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小命要紧。 李太平也顾不得手中美味,回头一瞥便见那白衣美人的长剑已经到了后腰,来不及思考,保命绝技敬上。一个懒驴打滚李太平便滚到了街上,随后双掌拍向青石地面,只见那青石寸寸碎裂,人便冲天而起…… “大哥这是饭前,等我下次来吃!” 十几枚铜钱如一道长线,飞到那中男子手中,吓得那中年男子手一抖洒落地上。 李太平虽然被人追杀,却也没忘了摊子老板的银钱。不管吃没吃,毕竟点了一碗蚌子鸡,这银钱是要给的,做人要厚道得讲信用。 一道青衫一袭白衣,一前一后飞出了候官县…… 武夷山乃三教名山,只不过最近十几年长寿门风头正盛,太叔无疆更是一时无两,便成了这武夷山唯一说了算的。 长寿门在武夷山大兴土木,宫殿楼台是建了又建,修了又修,一眼望去甚至不比大兴城那座皇宫差多少。 天宝九如殿,处于整个建筑群的最中央,是长寿门最大最高的建筑,也是长寿门权力核心的所在地。 此时天已大黑,天宝九如殿里却宛如白昼。天宝九如殿不只夜里点满烛火,就连阳光和煦的大白天也灯火常亮。这是太叔无疆定规矩的,预示着长寿门的灯火普照万家,长生久安。 大殿内,头发花白的老者高座殿上,殿下是一众长寿门的实权人物。 只见那老者脸上笑意甚浓,很是高兴的说道:“这么晚了叫你们来,想必你们也猜出大概!幸得真君保佑,今年成丹三十二颗,照比往年足足多出十二颗!” 那老者话音刚落,便见殿下众人喜上眉梢,喜悦之情那是溢于言表。 “恭喜掌门师兄丹道精进,这可是咱长寿门的大喜事,也是咱长寿门的大福气!”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呵呵的说道。 大长老都说话了,其他人自然也要奉承几句才成。一时间天宝九如殿内,竟是溜须拍马之声…… 头发花白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叔无疆。只见太叔无疆按下众人的声音说道:“年根临近,今年的长寿宴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多出的十二颗长寿丸,还是按照老规矩赐给那些参加长寿宴的江湖朋友,诸位觉着可好?” 看着太叔无疆慈眉善目笑呵呵的样子,若真以为他是在征求大家意见,那这个心眼可就缺大了,还是赶紧补补的好。 这话正确的理解应该是,谁赞成谁反对?谁反对,谁脑子有病。 刘鑫作为掌门师弟,可以说对师兄的脾气秉性了解的门清,不然也活不到现在。刘鑫宗师修为,再过几年就二百岁了,若不是太叔无疆拿他的长寿做文章,每年都赏赐他一颗长寿丸,他早就登极乐了。 “一切全凭掌门师兄做主!”刘鑫跨出一步,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 掌门师弟都不反对,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能有苦不说,咬碎牙咽了,一个个赶忙躬身附和,门主高义。 这些人中最不情愿的就是外事堂堂主周安邦了,这么多年他是又当堂主又当郡守,没黑没白的忙活,按周安邦的话说“不定哪天他就得累死在工作岗位上!”。周安邦这么拼死拼命的干,图的啥,不就为了年底能多分一颗长寿丸吗。 长寿丸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以延年益寿多活个十年八年的,可功效也只有第一次服用时才有效。倒是对那些大门大派还未习武的徒子徒孙有不错的筑基效果,至于已经入了品的江湖人士,这东西真心没大用。 长寿丸对入品的武者没用,食之如鸡肋,可对长寿门的武者却有大用,特别是修为宗师的长寿门武者,那可是无价之宝。不用说别的,就看刘鑫那老不死的还能活蹦乱跳,甚至夜yu数女,就可知道这长寿丸对殿内众人有多重要了。 第一卷 铁剑铸丹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头痛皆因美人 大兴城东宫,光锦楼露台上。 身披白狐披风的太子殿下,慵懒的半卧在躺椅上,一边烤着碳火,一边等着身旁的美人喂食。 太子身旁的美女可不是一个,而是好些个。太子好色这件事,大兴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那些个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家伙,就一个劲儿的往太子府送美人。虽然这事惹得陛下很不高兴,可架住这些家伙贪心啊,变着法的往里送美女,什么女护卫,什么女书生,反正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往里送人。 “殿下冷了吧,让奴家给您暖暖手!” 一名女书生打扮的美人,轻轻握住太子殿下的双手,塞入胸衣里…… 太子见那美人面生红霞,那双胸衣里的魔爪就更不老实了。 “还有没有想给本宫暖手的?本宫的手可还冷着呢!”太子笑的很开心,似乎这个暖手的游戏很好玩。 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日里,光锦楼上却春光无限,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一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来到楼前轻咳一声,才跨入光锦楼沿梯而上。 美人护卫,忙整理甲胃娇羞说道:“殿下,真人来了!” 只见太子殿下急忙把手从一名美女胸衣中收回,有些紧张的说道:“棋盘那,快拿来摆好!——你是光长胸不长脑,胸衣的扣子……” 当老道士登上露台时,光锦楼上的春光不见了,只剩下一脸认真的太子殿下和那美女书生对弈。 女护卫躬身道:“见过真人!” 太子殿下这才回过头来,忙起身行礼道:“真人,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来了?” 那老道士冷着脸眼神如电扫过那些娇滴滴的美女,便见那些美人忙低着头,依次下了光锦楼,就连那美女护卫也不敢留在楼内。 太子殿下见美人都走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坐在躺椅上说道:“老师,人都说我享尽齐人之福,可谁又知道我装得有多辛苦!” “这些美女来自权臣、军方,甚至陛下那里,就算再苦你也得装下去!太精明能干的太子,是做不长储君那个位置的!” 老道士拍了拍太子殿下的肩膀继续说道:“再忍几年吧!等老二闹腾厉害了,陛下自然会打压他。你看这次便是老二得意忘形竟然将手伸向了金吾卫,惹得陛下不喜,便让咱们白捡了个大便宜!” 太子摇头苦笑道:“美人如蝎,我若是一不小心,她们就要蜇死我啊!这些年我活的累啊!老师,我是真得有些熬不住了!” “圈禁和东宫,你知道哪个更苦更要命!”老道士望着太子说道。 见太子低头不语,老道士说道:“刚得到消息,太叔无疆今年那炉子成丹率高出往年不少,相信这次一定能弄到一颗,到时你献给陛下,陛下定然龙颜大悦,说不得便是我们翻身的机会!要知道现在陛下最看重的不是能力,而是孝心。你只要比老二更乖,更有孝心,陛下便不会忌惮你的能力,到时你便可一展抱负,让这天下看看,谁才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只见太子皱眉道:“长寿丸我也听说过,那东西确实对陛下有用,可若是真有用,岂不是说陛下在那个位置上会坐得更……” “慎言!有些事,有些话,不到时候想也莫要想!你现在只要做好一个儿子应该做得,便是最好!其他的事我来想我来做,你可明白?”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老道士才离开了光锦楼。老道士前脚刚走,那群莺莺燕燕就又飞了回来,看来是不想给太子殿下半刻清闲…… 临川郡通往建安郡的官道上,一对璧人带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有说有笑的沿着官道而行。 剑西来向来不多话,没有鱼闪闪同行的那段时间,陈不问确实觉着有些无聊。现在好了,有一个爱说话而且又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同行作伴,陈不问觉着这段时间笑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笑得好像整张脸都胖了一圈。 “漂亮姐姐,长寿宴你吃过吗?是不是和西王母的蟠桃宴一个样子啊?对了,西王母的蟠桃宴,是个啥样子啊?”鱼闪闪屁股上吊着个酒葫芦,一步三晃,口中车轱辘话不停,都快把陈不问弄蒙圈了。 只见陈不问尴尬的笑道:“姐姐可没那个本事破开天门去参加那蟠桃宴,自然不知道仙人吃得是啥!不过姐姐却是听说过长寿宴,似乎比大兴城皇宫年夜饭还要丰盛。” “大兴城皇宫俺还没去过,啥时候姐姐带俺去瞧瞧,让闪闪也坐坐那龙椅,看看到底舒不舒服,为什么这世间的人都想坐上一坐!”鱼闪闪很是认真的说道。 陈不问噗呲一下乐了:“闪闪,那把椅子女孩子可是坐不得的!” “为啥不能坐?女孩子咋啦?我一个人就能打到一群臭男人,凭啥不能坐!”鱼闪闪撅着小嘴,很是不服气的说道。 陈不问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剑西来,却见剑西来望着天,连脚下的路都不去看一眼。那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磨人的丫头是你要带着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没办法,陈不问只好当起了临时教书先生,给这个问题丫头开开窍…… 五剑盟此次也派人参加了长寿宴,因为长寿门给五剑盟去了请柬。澹台紫衣作为女子不好老是抛头露面,而且秋水剑宗新老交替,要忙的事有很多,便由悬瓠剑宗的袁守正代表五剑盟前去赴宴。 袁守正这次赴宴只带了一人,那便是他袁家的小公主,袁守正的外孙女梅执礼。虽然梅执礼不姓袁,可在袁守正看来,悬瓠剑宗的未来只能寄托在小家伙身上,皆因他袁家没一个争气的。 此次带小丫头出来,一是让他见见世面,看看这江湖是个什么样子。二是争取给小丫头弄一颗长寿丸,帮小丫头打牢武道基石。 妞妞背着那柄李太平给她选的小剑,也不用袁守正抱,像模像样的迈着小短腿跟在袁守正身后,还真有那么点江湖侠女的样子。 “外公,您说咱们这次行走江湖,能不能遇见太平叔叔?”妞妞学着大人的腔调说道。 袁守正回头看着妞妞像个小大人的样子,不由慈爱的摸了摸妞妞的头,笑道:“咱妞妞想见谁,就一定会见到的!” “外公你可不许骗我,不然妞妞可不跟你好啦!” 袁守正笑道:“外公最喜欢的就是妞妞了,外公怎么会骗妞妞呢!” 自打李太平离开悬瓠剑宗,这小丫头就像失了魂一样,成天念叨着等长大了要跟叔叔一起降妖除魔。 袁庭芳便逗弄她“你不说学剑只为了保护家人吗,怎么又改降妖除魔了?”。 妞妞就会一脸认真的说“学了本事只保护家人那是小道,我要像叔叔一样走斩妖除魔的大道!外公都夸妞妞懂事呢。” 一老一小沿着官道而行,走得并不快。以悬瓠剑宗的家底实力,按理说弄辆马车代步算不得什么,袁守正没有选择坐马车,主要还是为了让妞妞知道人间的酸甜苦辣。 袁守正为了悬瓠剑宗的发展,忽略了家中孩子的培养,致使袁家后人没有一个有出息的。现在悬瓠剑宗已然是五剑盟之首,一切都向着好的一面发展,袁守正便想着倾力培养妞妞,不再重蹈覆辙…… 长寿门为了这次长寿宴可是下了很大力气,广邀江湖豪杰不说,一些大家族也都在邀请的行列之中。当然有些人长寿门是不欢迎的,比如江宁城的拓跋家,便没收到长寿门的请柬。 没有请柬就不能去,江湖不是官场,可没这个说道。所以拓跋迥月前便把已迈入宗师行列的解不休召到了书房…… “长寿宴你跑一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拓跋迥翻看着战阵兵书,头也没抬的说道。 解不休知道义父这是在考叫他,不由沉吟半响后才说道:“有理有节,行正坐端,不卑不亢,这便是拓跋家做人做事的态度。” 拓跋迥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要告诉太叔无疆,长寿门愿不愿意,只要我拓跋家想去,便能去,去了便要有我拓跋家的一席之地!” 解不休躬身说道:“儿臣明白。” 拓跋迥笑着说道:“长寿门高手辈出,宗师一大把,可拿的出手的年轻人却没有,所以才让你去,而非咱家其他宗师,这便是其三!” 拓跋迥就是要告诉太叔无疆,你长寿门没有未来,你太叔无疆就算在能折腾又有何意义。 拓跋迥是摸准了长寿门的短板,用解不休这个年轻宗师来证明长寿门没有未来。让太叔无疆这个老不死的掂量掂量,再过百年没了你太叔无疆,长寿门屁都不是,趁着你还没断气长寿门还有价值,是该找棵大树靠上去了。 太叔无疆十几年前突然一改行事低调的性子,大张旗鼓的广收门徒,不仅仅是受那道家真人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他想找接班人了。太叔无疆没机会成圣,就算靠着长寿丸也就多续命百年,那百年之后没了他太叔无疆的长寿门还能是长寿门了么。考虑到这一点,他才想广撒网,看能不能捞上一条大鱼来。 不知是长寿门气运不佳,还是他太叔无疆没福气,十多年过去了,竟然一个像样的好苗子也没寻见。可是这十多年,江湖上却出了许多不得了的年轻人,什么四大公子,四大美人,还有各大家族的优秀子弟,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第一百二十二章 崔明道见崔明道 若说这江湖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陈不问和南宫守绝对能排进前五,当然不问世事的佛子和道首关门弟子要排除在外。 因为这两个人江湖上只有传说,却没人见过,武道修为到底高到何种程度,自然无人知晓。 至于李太平,如果只论修为应该进不了前十,但若生死相搏兴许可以拉两个垫背的。当然这得有个前提,那前十的家伙们不能都像剑西来那样,是打架狂人。 生死相搏,看得不仅仅是修为,修为高低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为修为只是众多因素中的一项。当然你让东方慕白打李太平,那就有些欺负人了。 所有因素中,战斗经验、战斗意志才是取胜的关键。比如现在撵着李太平满世界跑的白云上,此时的战斗意志就相当的恐怖,是那种不死不休的。 “圣女,圣女姐姐,圣女阿姨!你别追了,我崔明道是真的认输了!你这都不眠不休的追了我两天两夜了,再这样跑下去,是会跑死的!我们讲和,我给您赔礼道歉,实在不行您也在我胸口衣服划上一剑。”李太平也是服了,一向自诩轻功了得,没成想却被一个小娘子死死地咬住了,而且是咬住就不松口那种。 李太平不提那一剑还好,这一提起便见那白衣小娘子娇叱一声“淫贼拿命来!”,竟然速度再次提高,硬生生的拉近一个身位。 李太平回头瞥了一眼,不由得使出吃奶的力气亡命飞奔。同时心中暗道“这南海剑宗难道都不是正常人,出一个广陵白剑就够可以的了,怎么还有这么变态的家伙!”。 人若逃命总是喜欢挑熟悉的路跑,所以李太平兜兜转转竟然又跑回了东阳郡。只见长山县那高大的城墙就在不远处,李太平不由又加了把劲儿,径直奔着长山县而去…… 眼看着长山县的城墙越来越近,李太平心中窃喜,这可是我的地盘,东阳郡挂名总捕头,那也是总捕头。只要进了城吼上一嗓子,援兵必然滚滚而来,到时我看你个白衣小娘子还怎么杀我。 李太平正想着美事,便见一个风度翩翩的俊朗公子打城门内走出。 那俊朗公子刚过吊桥,便见一男一女打远处飞奔而来。只见当先那年轻郎君一脸坏笑的奔了过来,人还未到,呼喊之声便先传了过来。 “二哥救我!” 崔明道瞄了一眼李太平身后那个咬牙切齿的白衣小娘,不由心道这什么情况,被一个女人追杀,难道这小子做了什么禽兽不如之事。 可现在不管李太平做了啥,人总要先救下来再说。崔明道急忙弹身而起迎了上去…… 却听那小娘子一声怒喝:“崔明道你这淫贼,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我白云上说的!” 崔明道听傻了,我招你惹你了就淫贼,还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我!再说白云上是谁? 崔明道正想着,李太平一阵风般从他身边飞过。崔明道只感觉后背挨了一掌,人便朝着那白衣小娘飞去。 “淫贼莫跑!” 白衣小娘,口中怒骂,手中剑也不客气,一剑劈向眼前拦住去路的俊朗郎君。白云上本想着将眼前人吓退,却没成想眼前的俊朗郎君手底下功夫也很硬,竟然截住了自己。 两个人见面便动了手,崔明道是心中有气,平白无故被人骂,被人喊打喊杀。 剑来扇往,一时间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就这么一瞬,李太平便逃进了城,不见了踪影。 白云上见贼人跑了,那么就不能放过贼人的同伙,手中剑便不客气了,十九式叠浪剑毫不犹豫的使出。 崔明道打小跟母亲学武,虽然不擅长用剑,却对叠浪剑无比熟悉。这一交手便觉察出不对,不由得打起精神观察起貌美如花的白衣小娘。 崔明道觉察不对,白云上就更是觉着不对了,怎么叠浪剑的威势好像更弱了,难道是自己的武道退步了…… 白云上是越打越心惊,不由虚晃一招,后退说道:“你与崔明道那贼子是何关系?为何要拦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那白衣小娘再次骂他是贼子,崔明道不由瞪大了眼珠子,狠声说道:“我与崔明道那贼子是和关系?听好了,我就是你口中的贼子——崔明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白云上有些糊涂了,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不由再次问道。 崔明道冷着脸说道:“我说我就是崔明道。” 白云上指了指崔明道,又指了指李太平消失的方向,迷惑的说道:“你是崔明道,刚才那人又是谁?” 崔明道只是生气,却并不糊涂,听白衣小娘如此一说,便知这事恐怕另有隐情,不由语气温和许多:“那人叫李太平,是我义弟。不知小娘子因何与我那义弟发生冲突?” 白云上知道骂错人了,不由尴尬的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不过却隐去了胸前衣服被划破一事。 “原来是白师妹,明道替我那兄弟给白师妹赔礼了!”崔明道说着便躬身行礼。 白云上瞥了一眼崔明道,忙回礼道:“明道师兄,师妹被你那兄弟蒙骗了,这几日没少骂你,应该是我赔礼才对!” 崔明道笑道:“都是自家人,可谓不打不相识,我们这就进城。等我把那小子揪出来,好让他给师妹赔礼道歉。” 白云上见崔明道彬彬有礼,长得又风流倜傥如那多才的书生一样,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 幸好现在李太平正躲在县衙班房跟周捕头扯东扯西,没看到吊桥前那一幕,不然非得喷出一口老血,仰天大骂才怪。 这世道依旧是看脸的世道,喜恶好坏看相貌,善恶之分靠脸蛋。 “太平老弟,这是去哪里转了一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手头紧,哥哥这里还有一些!”周捕头说着伸手入怀,就要掏银子。 李太平忙说道:“周大哥误会了,太平这次前来并非此意,只是最近惹上了一个女魔头,不得不到咱班房躲上几天,避避风头!” 周捕头有些不敢相信,不由问道:“以老弟的身手,竟然也要暂避,这女魔头竟然恐怖如斯!” 李太平点了点头:“确实如大哥所言,那女魔头长着一张血盆大口,青面獠牙!兄弟我跟她大战了两日两夜,终究输了半招,只能暂避!等老弟重整旗鼓,在与那女魔头大战上三天三夜!” 周捕头信以为真,不由关心道:“若有用得着哥哥尽管说,虽然兄弟们身手不行,可也能摇旗助威帮兄弟捧个人场!好让那女魔头晓得,咱们兄弟也不是好欺负的。” 二人正说着,便听城内有人呼喊李太平的名字。 周捕头忙起身来到院子里,听那呼喊之声不由皱了皱眉,不是女魔头的吗,怎么是个男子在喊。 崔明道怕李太平见了白云上会躲起来不现身,便独自一人进得城。此时正沿着主街运气呼喊,惹得行人纷纷驻足投来好奇的目光…… “二哥别喊了,我在这呢!”李太平跑出衙门,朝崔明道招手喊道。 崔明道面露笑意,大步走向李太平。一把抓住李太平的手臂嘿嘿笑道:“小子有本事惹祸,就要有本事担着!竟然敢往你二哥身上泼脏水,说吧这事怎么办?” 李太平装糊涂的说道:“二哥,搞定那个泼辣小娘子啦?还是二哥的本事大!” “少跟我扯别的!赶紧说,你打着我的旗号还干了哪些人神共愤的坏事?” 李太平指着天说道:“天可见,我李太平是被冤枉的!是那小娘子认错了人,可不是我故意要冒充二哥的。对了,二哥那白衣小娘子呢?” 说着,李太平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 “瞧您那点出息,怎么这就怕了!”崔明道笑骂道。 只见李太平挺胸说道:“不是我怕她,而是好男不跟女斗!”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白师妹出来吧。”崔明道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突然吼了那么一嗓子。 随着话音落下,一袭白衣打街巷中跃出直奔着李太平而来…… 李太平转身就要跑,却被崔明道一把拉住。 “二哥,快松手,那小娘子追了我两天两夜,是个疯婆子!”李太平见那白衣越来越近,不由嚷道。 崔明道哪肯松手,因为他找李太平还有事,这若松了手,这小子准保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在想早他可就难了。 白云上飞落在李太平身旁,一把擒住李太平另一只手臂,冷笑道:“小子你倒是跑啊!还有你刚刚说哪个是疯婆子?” 一旁的周捕头算是看明白,李总捕头哪里惹的是女魔头,分明是中了桃花劫吗,不由笑着上前解围道:“二位大侠,在下乃长山县捕头周正。二位,衙门口人多眼杂,不如到我班房去,到时二位想做什么也方便……” 崔明道和白云上对视一眼,便擒着李太平往衙门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带你一起飞 长寿门坐落在大王峰南麓,前临九曲溪口,景色绝美祥瑞多福,如那通天之境。 这一日大王峰山脚下,走来一老一小。 只见那小不点望着宛如擎天巨柱的大王峰说道:“外公,这也太高了,妞妞怕是爬不上去了!” 却见这时,山脚下蹦蹦跳跳跑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看见妞妞后,不由的喜上眉梢:“哇!谁家的瓷娃娃好可爱!瓷娃娃,你是想上山吗?” 见那瓷娃娃用力的点了点头,小姑娘无比高兴的笑道:“姐姐带你上山,保证你一点也不累,就如腾云驾雾一般!” 只见那小姑娘说着,仰头打了个口哨,不多时便见两只大鸟打高空俯冲而下,呼扇着那巨大的羽翼落在小姑娘身旁。 袁守正吓了一跳,忙护着妞妞退后小半步。 “不用怕,这是阿大和阿二,他俩可听话了!一会我就让他俩带着咱俩飞到那峰顶上去。”小姑娘望着瓷娃娃笑嘻嘻的说道。 “闪闪!闪闪!你这丫头又跑哪去啦?” 一身鹅黄碎花裙的绝美女子,打前路走了过来,看到小姑娘身旁的一老一小,还有那两只猛禽,不由说道:“闪闪,莫要吓到孩子!” 鱼闪闪吐了吐舌头打了个口哨,便见那两只猛禽便振翅而起,消失在几人的视线里。 “姐姐,大鸟飞跑啦!大鸟把妞妞忘啦,不带妞妞飞啦!”妞妞很是失落的说道。 鱼闪闪跑到袁守正身旁,抬头朝妞妞眨了眨眼睛,悄声说道:“一会姐姐偷偷带你飞。” “闪闪不可瞎闹!” 陈不问说着,朝老者行礼道:“小女子陈不问,见过前辈。” 袁守正放下妞妞,回礼道:“悬瓠剑宗袁守正,见过娘子。这是我外孙女梅执礼,妞妞还不给姐姐行礼问好。” 妞妞就要行礼,却被鱼闪闪一把抱进怀里:“这么丁点个小人,讲那么多礼数烦也不烦!妞妞,姐姐领你到前面玩去好不好。” 鱼闪闪说着,还朝怀里的妞妞一顿挤眉弄眼。 妞妞回头望着袁守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期待。只见袁守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妞妞要乖,要听姐姐的话!” 陈不问不放心的嘱咐道:“闪闪,带着妞妞可不能疯过头了!不许走远,就在附近玩。” 看着两个孩子开心的跑开,袁守正才说道:“天姿国色,随身古筝,又姓陈名不问,想必娘子便是东都福王府的郡主殿下了!” 陈不问微微一笑:“既入江湖,便不是郡主,宗主还是叫小女子不问吧!” 袁守正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就在这时剑西来走了过来,望着陈不问说道:“那个惹祸精,恐怕又要惹祸了!我刚刚看到她抱着个小不点,飞也似的往远处空地跑去,还时不时的瞄着天上那两只扁毛畜牲。” 陈不问和袁守正暗叫一声要遭,便同时腾身而起往剑西来所指的方向飞掠过去…… 陈不问和袁守正终究是慢了半拍,就见两只大鸟俯冲而下,下一刻便振翅而起,两只大鸟爪下还抓着两个小丫头。 妞妞虽然第一次飞,可是却不害怕,甚至高兴的手舞足蹈,还朝着外公直摆手。 看着两只大鸟越飞越高,袁守正的脑门都见了汗,有些慌了神的说道:“这可咋办?” “不用知会长寿门的迎客弟子了,直接登山吧!”剑西来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两个黑点说道。 三人也不多说,几个起落便来到大王峰下,手脚并用攀着绝壁而上…… 远处山脚下,李太平指着大王峰方向说道:“二位,刚刚那边好像有两只大鸟抓了两个人飞走了?” 白云上这一路都在找李太平的毛病,此时抓住话柄讥讽道:“你家的鸟那么大,还能抓住人飞走?我看你不仅脑子有病,这眼睛也有病!” “不信拉倒!我又没求你信,怎的这么多话!”李太平毫不客气的回嘴道。 又是到了该崔明道出场的时候了,只见崔明道照着李太平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同时骂道:“一天天的胡言乱语,该打!白师妹莫理他,咱们先走,让他一个人在这看鸟!” 李太平瞪着崔明道的背影,嘟囔道:“有异性没人性,见色忘义的好色之徒,简直给崔家丢尽了脸面!” 这几日登大王峰的江湖人有许多,皆因长寿宴便在大王峰上的万年殿中举办。登大王峰一般都是由长寿门的迎客弟子,接引到大王峰南壁,沿着悬崖峭壁间的一条狭小孔道登临峰巅。 这条小路其实就是崖壁上的一条裂缝,直上直下宽仅尺许,缝隙间凿有石阶盘旋而上,而且越高越窄很是险峻。 数名武林人士眼看着就要到达通天台,却忽然有两只猛禽打崖壁间飞过,带起一股劲儿风,吹的几人衣襟猎猎作响。同一时刻,耳边传来清脆欢快的笑声,几个人不由探头望去。 两只巨大的猛禽,抓着两个小姑娘盘旋而上,飞到大王峰上。几人哪里见过如此景象,不由一时看楞了神…… 只见其中一名带刀大汉说道:“师兄,长寿门果然了得!竟然能圈养如此异兽猛禽,看来这次赴宴咱疯刀门算是来对了!” 为首大汉一字横眉络腮胡,发如铁刷,黑熊一般铁打的身子,扛着一把百斤开外的鬼头刀,看起来真的是恶人中的恶人样。 却见那为首大汉,瞪着两只如铜铃大小的眼珠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了咱疯刀门的威风!来时我便与你们说了,走路要带风,说话要如钟,拿出咱疯刀门该有的样子,让各门各派见识见识!” 疯刀门的大师兄,对着几个师弟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教训…… 两只雪山金雕带着两个小姑娘绕着大王峰转了一圈,引得长寿门弟子驻足观望。 只见外事堂的端木万象来到万年殿外,朝空中两小喊道:“通天之地,岂可嬉戏玩耍,两位小友快快下来。” 鱼闪闪是谁,那是出了名的惹祸精,西岭雪山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见鱼闪闪让两只金雕贴着万年殿顶飞过,同时朝端木万象做了鬼脸:“你说下来就下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端木万象要是跟一个黄毛丫头较劲那就太跌份了,只见其环顾四周,吐气开声道:“谁家的娃娃如此不知礼数,还不叫下来好好管教管教!” 端木万象见一连吼了数声都无人搭茬,脸色顿时不悦,冷着脸再次吼道:“再无人管,我端木万象就要代行家长一职,好好管教管教两个野丫头了!” 端木万象毕竟宗师修为,这一嗓子远远传开,恐怕整个大王峰的人都能听到。 端木万象见那两只异兽又飞了回来,在万年殿上空盘旋,同时一道脆生生的话语打上边传来。 “傻大个,你说谁是野丫头?你再说一次试试!”鱼闪闪可是不吃亏的主,被人说是野丫头,这口气可咽不下,所以才控制两只金雕飞了回来。 端木万象又瘦又高,可是几十年年过去了,除了年少时太叔无疆说过“傻大个”这三个字,便再无人敢说。没想到今天从一个小丫头口中又听到了,不由沉不住的朝鱼闪闪吼道。 “野丫头,你若再不下来,莫怪我端木万象不客气!” 鱼闪闪仗着端木万象够不到,不由戏耍道:“傻大个,你还真以为你的个子够高,就能够到我快别傻了!” 端木万象背着手,朝身后弟子吼道:“还不去取弓箭!” 很快一把三石格弓便出现在端木万象手中。要知道军中神箭手开三石弓,可达二百步射程,而端木万象若开弓,恐怕抓着鱼闪闪的金雕就危险了。 只见弓如满月,端木万象吼道:“下来,否则莫怪端某射杀了那两只畜牲。” 鱼闪闪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宗师开弓她还是有些畏惧的,因为那是会伤到阿大和阿二的。 鱼闪闪忙控制着金雕往高出飞去,可端木万象哪会就这么放任两只扁毛畜牲离去,只见其猛地一箭射出。 羽箭附带着真气去如流星,眼看着便要射中阿大,只见鱼闪闪为了保护阿大,忽然挣脱鹰爪,一双小手紧握铁拳轰向那飞来的羽箭。 拳箭相撞,只见鱼闪闪倒飞而出,如断线的风筝朝着大王峰外坠去。而那羽箭也被鱼闪闪成功震歪,贴着阿大的羽翼飞过…… 端木万象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没有射中那只扁毛畜牲,而是觉着那小丫头不大,竟然能接下自己一箭,很是不凡。 虽然这一箭,端木万象只是使出三分真气,可毕竟他是宗师修为,能接下这一箭那小丫头修为定然不弱,绝非一般宗门可以培养出来的。 端木万象有些后悔了,不由腾身而起朝着小丫头坠落的方向奔去,想要在那小丫头落到崖外之前接住她。 若是端木万象射出箭支后就去救人,兴许还来得及,可是现在再去救人,那是为时已晚。 只见鱼闪闪娇小的身子一瞬间便消失在悬崖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减寿十年也愿意 大王峰百丈高,峭壁如刀,人若掉下去,结果不用想定然粉身碎骨。 鱼闪闪七品武道修为,正常情况下,是可以攀着崖壁缓落崖底的。可接了端木万象一箭后,半边身子都不听使唤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向崖下坠去…… 一旁看热闹的武林人士纷纷赶往崖边,忽然一道鹅黄色身影登崖而上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而且肋下还夹着一个人。 一向温婉的陈不问,此时冷着脸放下鱼闪闪,朝着飞奔过来的端木万象望去,眼神很是冷厉。 就在这时又有两道身影跃上崖顶,同时两只大鸟也落到鱼闪闪身旁。只见大鸟下一个如瓷娃娃般俊俏可爱的小姑娘,撅着嘴跑到袁守正身旁,指着端木万象告状道:“外公,是那个坏人射的姐姐!” 妞妞一句话,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端木万象毕竟是老江湖了,现在这个局面若是处理的不得当,很有可能演变成武力冲突。而且他是本地主人,主人与客人打起来这要传出去,长寿门的颜面何在。 端木万象做人做事虽然不如师弟周安邦圆滑,可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只见其大步上前,朝着陈不问三人躬身行礼。 “长寿门外事堂堂主端木万象,给几位赔礼了!刚刚与小孩子闹着玩,没想到小丫头如此倔强,竟然硬接在下一箭!幸好这位姑娘救援及时,不然端木万象万死难赎其罪!” 上来二话不说,直接躬身请罪,反倒让陈不问三人难做了。刚刚端木万象吼的那几嗓子陈不问三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一定是鱼闪闪这个惹祸精理亏在先,现在人家都赔礼道歉了,若是揪着不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是,毕竟是端木万象动手在先,而且是以大欺小,这事就这么算了,对鱼闪闪这个小丫头也是不公平的。 人是陈不问带来的,这事是就这么算了还是找回场子,都得看陈不问的。陈不问正觉着此事难办之时,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翩然来到近前。 “长寿门外事堂堂主云秋雅,见过几位!我师哥性子鲁莽,惊吓到小孩子,在下特意带来安神丸和补气丸,给小姑娘压压惊,还请诸位多多见谅。”那妇人说着走上前去,双手奉上两个白瓷瓶。 鱼闪闪已经在陈不问的帮助下捋顺了气息,此时打陈不问怀中跳将出来,一把夺过两个瓷瓶,扭头看了一眼阿大和阿二说道:“阿大和阿二也受到了惊吓,不知长寿门要如何赔偿?” 云秋雅笑了笑,说道:“好机灵的小丫头!那,这是长寿门壮骨丸,七日一颗给他俩化水分食,这里一共是七颗。这回可满意了?” 鱼闪闪将三个瓶子视若珍宝一样揣入怀中,随后瞪了一样端木万象才笑呵呵的跑到妞妞身旁:“姐姐,带你玩去!” 小孩子就是这样,得了好处便忘了疼,所以啊——哄孩子的事还得女人来。 云秋雅几句话,几个小药瓶就摆平了此事。此时正微笑望着陈不问三人,彬彬有礼的说道:“还未知几位如何称呼?” 见事情可算过去了,袁守正这才笑道:“悬瓠剑宗袁守正,见过二位堂主。” 陈不问微微一笑:“小女陈不问,这位是义兄剑西来。” 云秋雅不由多看了几眼陈不问,毕竟这么好看的女子天下可不多见,这一打量心中便多留了个心眼,并未道破陈不问的身份,而是笑着将三人接引到万年殿中。 长寿门在万年殿外建了许多庭院楼阁,为得便是用于安置每年来参加长寿宴的宾客。当然凡是身份显赫或者尊贵的客人,都会被安置在万年殿内,以彰显长寿门对这些客人的尊重。 鱼闪闪这么一闹,可是在大王峰上出了名,各路江湖好汉见了两个小丫头都纷纷绕着走,唯恐被那小丫头盯上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太平三人在迎客弟子的接引下,沿着那直上直下的孔道登的大王峰。 不是冤家不聚头,很巧的是李太平在通天台见到了一个人,一个胖乎乎的家伙。 “解不修?他怎么会来长寿门,就不怕被人家踢下山!”李太平望着崔明道疑惑的说道。 崔明道望着解不修圆滚滚的背影说道:“竟然宗师了!你小子离他远点,少惹麻烦!” “宗师又如何,惹了老子,照样打他!”李太平不服气的说道。 白云上一脸嫌弃的说道:“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跟宗师叫板!” 这话说的就有些伤人了,只见李太平没好气的回道:“你还不如三脚猫功夫呢!” 白云上的手摸向了剑柄,看那意思说不好就要在这里动手。崔明道忙横在二人之间,求神拜佛般的说道:“给兄弟个面子,要打咱们下山再打。” 白云上冷哼一声,当先往峰上行去。 崔明道这才回身说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你不是说好男不跟女斗吗!” 李太平耸了耸肩,一副这可不怪我的样子。 解不修与李太平和崔明道插肩而过,三个人好像陌生人一般,相互间看都未曾多看一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一路人自然无话可说,若是说了恐怕结果不会好到哪里去。 白云上刚来到峰顶,便见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正在崖边嬉戏打闹。而那个小不点,还拿着一把短剑有模有样的在那里比划,口中振振有词…… “本侠女要替天行道,除去你这个为祸人间的小妖精!” 只见那大一点的小姑娘,告饶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白云上笑了,这一笑仿佛一股春风扑面而来,把好些个江湖汉子都看傻了眼。 “师兄,这小娘子真心漂亮,若是能娶回家,就算让俺少活十年都成!”一名背着鬼头刀的汉子感叹道。 那师兄虽然长得粗犷豪放,可心思还是很细腻的,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百斤鬼头刀,拍着师弟的肩膀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你若娶回家,可不是减寿十年的事!还是莫要做那白日梦了。” “我也就是说说,这样的美人,哪里轮得到你我!”那汉子叹了口气,可眼睛还是移不开,还在盯着那美人看。 看师弟那副不争气的样子,大师兄不由一把拎住师弟的后脖颈转身便走。 “小子,再看下去,疯刀门的脸面就让你丢尽了!” 白云上自打离开南海剑宗,便见多了那些直勾勾的眼神,一开始还浑身不自在直起鸡皮疙瘩,甚至曾经动过手教训过那些家伙。可慢慢的也就放下了,毕竟不能走一步打一人,那这个江湖也就不用走了。 白云上径直走向那两个开心的小女孩,至于周遭男人她压根没放在眼中,用视若无睹来形容那是毫不为过。 “小妹妹,你家大人呢?”白云上怕两个小姑娘玩的忘乎所以掉下崖去,不由上前关心的问道。 鱼闪闪愣了一下,望着白衣飘飘的漂亮姐姐说道:“我就是大人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妞妞还小,人家问啥便答啥。只见其仰着小脸很是认真的说道:“外公和坏人去那边大殿玩了,妞妞不喜欢,妞妞要和姐姐一起玩!” 白云上朝两个小女孩笑道:“崖边危险,最好到里边玩去。” 就见这时,那瓷娃娃般的小妮子扔了手中短剑,欢呼雀跃的张开双臂打白云上身旁跑过,口中还兴奋的喊着“叔叔!叔叔!”。 李太平见到妞妞那一刻,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能在武夷山见到这个小妮子,心中很是欢喜。不由紧赶两步,一把抱起妞妞原地转了两圈…… 李太平捡起短剑放入剑鞘给妞妞背好,又用衣袖擦了擦妞妞鼻尖上的灰,这才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嗯!这才像个侠女样,可是比有些人好上许多。” “叔叔,我领你去见外公。”妞妞说着便翘脚拉住李太平的衣袖。 李太平再次将妞妞抱起,笑着说道:“叔叔抱你去。对了,妞妞大老远跑这干嘛来啦?” “外公说这里的糖丸可好吃啦!要给妞妞要一颗。” 李太平笑了,他知道袁守正此行的目的了。不过长寿丸可不好弄,按崔明道说的,崔家和长寿门有着攻守同盟的关系,这些年她母亲都未曾替崔白讨来一颗,可见这长寿丸是多么的弥足珍贵,绝非轻易可得之物。 崔家也是听说太叔无疆今年这炉丹成丹率蛮高的,才派崔明道亲自前来看能不能从太叔无疆手上要到一颗。 往年太叔无疆一炉出丹不足二十颗,刨去奖赏给门内弟子的,能剩下一两颗给来参加长寿宴的外人就不错了。今年不一样,起码能剩六七颗长寿丸,所以今年来的江湖中人和各大家族之人很多,都是来碰运气的。 李太平心道,连跟长寿门不对付的拓跋家都来人,便可知道今年的丹丸虽多却也不好弄到,更何况悬瓠剑宗袁守正的面子恐怕不够大。也不知道,长寿门是按照什么规矩派发的长寿丸,一会得问问崔明道。 本来对长寿丸兴趣不大得李太平,此时为了妞妞便也上起心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说好剑便是好剑 武夷山玉龙谷,一条白练随山势而下直达崖底,远观如玉龙冲天甚是壮观。 玉龙剑洞便在那随山势而下的瀑布之中。传说欧冶子后人为躲避兵祸战乱躲进武夷山玉龙谷隐世不出,而欧冶子的后人并未放弃祖辈铸剑的技艺,便在这玉龙谷中用地火铸剑。 欧氏一族为了防止宝剑精光贯天而被外人发现,便将宝剑藏于瀑布中的龙岩洞内。随着斗转星移,日月变迁,欧冶子的后人藏在龙岩洞中的宝剑竟然不下万柄。 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从何而起,那龙岩洞再也进不去人,哪怕拥有欧冶子血脉的人,也无法进入。因为进玉龙剑洞一丈便可感受到有犀利的剑气滚动,进洞十丈便有切肤之痛。十丈后,每走一步,剑气便加重一分,哪怕是太叔无疆也只进洞五十丈,便再难寸进。 太叔无疆说过,他只能抗住千道剑意,若是再迈一步,再多一道剑意,恐无法安然而退。太叔无疆进洞百丈,却没带出一把剑,因为百丈内的剑他看不上,而百丈外的剑他不可得。 李太平跟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打屁闲聊,多少了解到这次长寿丸恐怕是要去那玉龙剑洞取剑,不然这老头也不会扯到玉龙谷玉龙剑洞。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太平实在是羞愧难当!”李太平笑着说道。 只见那老者拂须笑道:“想知道我是谁就直说,何必做那扭捏之态!” 人老奸马老滑,这岁数大的就没一个好相与的。李太平心中暗想,嘴上却说道:“那前辈是谁?” “师叔祖,师祖正找您那!您老怎么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名长寿门的弟子跑了满脑门子汗,可算瞧见须发皆白的老者,这才一脸庆幸的嚷道。 李太平见须发皆白的老者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却忽然远远传来一句话“我名——刘鑫,人称老不死!”。 “老不死,有多老?”李太平起身望着远处的万年殿轻声低语。 原来见过袁守正和陈不问等人后,李太平便开始四处打听关于长寿丸的事。李太平对这事很上心,从万年殿内长寿门的弟子门人,到万年殿外的江湖好汉,可以说问了个遍。直到看见远处崖边的白发老翁,才算了解到了一些内幕。 “太叔无疆不会做局让人送死吧!应该不至于,不然他辛辛苦苦积攒的好名声,可就要一遭尽毁了!”李太平回万年殿的路上,脑子里一直思考着太叔无疆到底要干嘛。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李太平做人的习惯,这个习惯已经救了他很多次了。 大王峰上的人越聚越多,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李太平甚至见到了独孤清风,也就是病书生。病书生看起来还是老样子,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偶尔还得咳嗽几声,已彰显他病的不轻。 李太平本来是想上去打招呼的,可是看到剑西来和病书生勾肩搭背的样子,就觉得恶心。他现在很怀疑,那俩变态的关系很不正常,不然剑西来身旁有那么一个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大美人在,为啥要去搂那个浑身上下硬梆梆的家伙。 陈不问来到李太平身前,打趣着说道:“我听明道说,你和品山相处的很好,不知姐姐什么时候能喝你俩的喜酒啊!” 李太平嘿嘿一笑,然后就没了然后了。 陈不问见李太平心中苦涩的样子,不由上前安慰道:“铸剑山也不高,姐姐对太平有信心!” 李太平望着跑过来的妞妞和鱼闪闪,心里的苦涩便淡了几分,只见其拦住两小问道:“你们俩这是要干嘛去?” 鱼闪闪眼珠一转,笑道:“太阳就要落山啦,我带妞妞去看落日余晖。” 妞妞不想跟李太平撒谎,便扭捏的说道:“闪闪姐姐说……” 鱼闪闪一把捂住妞妞的小嘴,嘻哈打岔道:“看太阳落山!看太阳落山!” 陈不问见状,一把抓住鱼闪闪的手说道:“走,我陪你俩去看太阳落山。” 鱼闪闪耷拉着小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屁股后吊着的酒葫芦都没了精气神,由原来的一步三晃变成了一步一晃。 夜里的大王峰依旧热闹,长寿门的酒水不错,萍水相逢的江湖好汉,几杯酒下肚便成了莫愁前路无知己的酒友。 天宝九如殿内,太叔无疆笑望着师弟,说道:“这活还真得你来干,内堂不用说,外堂那三人也撑不住场子!皆因他们辈分不够啊!” 刘鑫苦笑道:“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倚老卖老了!” “你是我师弟,江湖辈分摆在那呢!再说了这天下比你岁数大的人屈指可数,你说好剑便是好剑,谁敢驳斥与你!”太叔无疆笑着说道。 刘鑫思虑片刻说道:“师兄真决定让他们到玉龙剑洞取剑?万一有个闪失我怕留下话柄,说咱长寿门坑害江湖道友啊!” “师弟无需担心,明日里我会声明此事。长寿丸只有六颗,参宴之人却有数百之众,虽然长寿丸是我长寿门之物,却也不好直接定夺送于何人。只能想了个相对公平的办法,此事有一定的风险,一切采取自愿。”太叔无疆笑道。 刘鑫琢磨许久后说道:“师兄打算已后的长寿丸都以这个方式定归属?” 太叔无疆大笑道:“还是师弟了解为兄!你说咱长寿门守着玉龙剑洞,门下弟子却无宝剑可用,是否太过可惜!既然他们想要长寿丸,那就得帮咱取剑,回头还得感谢咱们,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太叔无疆慢慢收敛了笑意,有些头痛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可是咱长寿门这些年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弟子,在这么下去长寿门定然一天不如一天。没办法,既然修为不行,那就只能先拿神兵利器来补,到时咱长寿门核心弟子宝剑在手,就算有人想打咱长寿门的坏心思,他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长寿门这些年,始终有两名外事堂堂主在外边,最主要的任务便是为长寿门寻找好苗子,可惜奔波了好些年,也未能弄到一条锦鲤,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臭鱼烂虾。 太叔无疆是有苦自知,特别是听说拓跋迥的义子解不修前些日子修为宗师后,心里就更苦了,这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要知无论世家还是宗门,无论奉养的高手有多少,那终究不是自己人,风光时还好,一旦破败必然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是靠不住的。只有宗人、门徒的强大,才能维持家族和宗门的长盛不衰。 宗门如此,家族如此,皇室亦是如此。 可现今那几位皇子,太子名声不好,风评极差,老皇帝早就对其失望透顶。 二皇子,勇武多智,却过于刚愎自用,老皇帝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他不放心将这个破烂不堪的帝国交在这样的人手中,因为帝国的大厦一旦交与他的手上,定然会加速倒塌。 八皇子倒是不错,为人低调谦和,心思缜密,投在骊山书院圣人门下。可坏就坏在,他的老师是书院圣人,要知道满朝文武畏惧那位院长如鬼神,唯恐院长的学子入朝为官,坏了他们的规矩,断了他们家族的未来。所以老皇帝也不敢把皇位传给八皇子,因为后果一样,都会加速断送大乾朝的基业。 弘道帝儿子不少,拿的出手的就这么三个,剩下的不用提因为提也没用,让他们当个闲散王爷没事钓鱼摸虾还成,让他们干点正事那是比登天还难。 说来也怪,这几个儿子不是不争气,就是不敢用,可是弘道帝的长女却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心性、手段、名声那是让百官万民心服口服的。 长公主陈鸾,雄才大略,远见卓识,武道修为也极具天赋,一身修为已登九品,这还是没有名师指点自学的。而且出落得闭月羞花,大乾朝四大美女中最高贵的一个。这个女儿弘道帝是极为喜爱的,弘道帝有时便会感叹,陈鸾怎么就是一个女儿身,若是男儿身朕便将天下交给他,朕也好享几年清福。 弘道帝的无心之言,可是有很多人上了心。竟然还真有人将宝押在了陈鸾身上,一时间朝里朝外都有拥护陈鸾入主东宫的声音。 这些声音传到弘道帝耳中,弘道帝也只是当笑话一听,毕竟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女人登基为帝的。 大兴城皇宫后花园,身着绣有蛟龙锦衣的陈鸾正静立雪中,望着漫天飞雪峨眉淡锁,目露清冷之色。 远处宫女望着雪中那挺拔秀丽的身姿直皱眉,想要上去劝慰却又不敢。在宫女眼中,这位长公主就像当今圣上一样,平日里寡言淡语,喜怒不形于色,你也看不出她的心情好坏,拍马屁都怕拍在马腿上。 陈鸾的心情极差,特别是有雨有雪不开晴的日子里,心情都不好。因为这天气就像现在的大乾朝,很糟糕,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 陈鸾不想当一个亡国公主,因为亡国公主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龙谷 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一个志在天下的女人,其实说得是一个女人。 大乾朝的天下坚若磐石;大乾朝的天下危如累卵;大乾朝的天下群雄割据…… 大乾朝现在的局面到底如何,陈鸾不知道,因为朝中百官说什么的都有。陈鸾很想翻过这道墙出去看看,虽然这道墙很高,对她来说却不怎么高,只是一步的事。 丹阳公主数月前偷偷跟老八跑出去了,见了外边的世界,回来后父皇也没把他怎样,只是训斥了一顿,所以陈鸾心动了。可陈鸾不是丹阳,因为他是长公主,朝中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她,就如身后的宫女,便是户部尚书卢照兴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时刻被人盯着的滋味不好受,正如太子所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大乾朝的皇后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当朝太子陈兼,女儿便是这位长公主陈鸾了。明面上长公主和太子不亲,甚至有些瞧不起自己的亲哥哥,其实暗地里两个人关系密切,来往频繁,所以太子的苦陈鸾是知道的。 陈鸾会习武,会去博览群书,会放眼天下,完全因为一个人,那便是她的哥哥陈兼。 陈兼年少聪明,才华横溢,做人做事都极为高调,朝中百官甚是拥护,身上的光环有那么一刻甚是盖过当今圣上。所以陈兼堕落了,因为他不堕落当今圣上心里难安。 当今圣上觉得自己还年轻,还能干个几十年,而这个太子太能干了。而且太子说过一句话,被有心人利用,传到了圣上耳中。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很正常的一句话,道理也没错,可是分谁听。当日在门外候着的小太监说,圣上在御书房发脾气砸东西,竟然砸了一下午,小太监说他从未见圣上发过这么大的火。 陈兼怕了,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话只适用寻常百姓家。所以刚过弱冠之年的陈兼藏拙了,不但藏拙甚至开始自污,因为陈兼要活命。当太子想活命,只能坐到那个位置上才成,可不是说我不想干就可以不干的。就算你装疯卖傻,有人坐了那个位置后,依然会找你秋后算账,而且这个帐会一直算下去,直到你死方可终了。 陈兼聪明,满朝文武也不傻,圣上更是看得通透,所以陈兼的东宫有眼睛,而这些眼睛陈兼一颗也不敢弄瞎,只能哄着供着。 陈兼需要臂助,所以有了老道士当谋士,有了妹妹当分身…… 孤家寡人不成事,所以谁都需要有朋友,有兄弟姐妹,有愿意帮你一起过坎之人,有帮你成事之人。 这不,袁守正为妞妞谋划长寿丸的事,李太平便帮着出了头。李太平把剑西来这个武疯子绕了进去,把那玉龙剑洞描述成了一个绝顶高手,去玉龙剑洞取剑便如同与绝世高手过招,所以剑西来欣然答应了。 李太平也想找其他人帮忙,比如陈不问,可陈不问是宗师修为。宗师进玉龙剑洞的待遇和宗师之上一个标准,所以莫说五十丈,恐怕连李太平都不如便要退出洞来。 这个消息还是李太平去找那老翁问来的,甭管消息真假,先做准备是没错的,因为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至于崔明道,人家还要为老爹进洞弄药丸呢。而白云上这小娘子,李太平是请不动的,就没必要去碰一鼻子灰了。 长寿宴就在这一两日便要举办,长寿丸能花落谁家这事还不好说,而长寿门内部的考评已经出来了,谁哭谁笑一目了然。 六名堂主人人有份,十几名香主也大部分捞到一颗,而没捞到的香主之中就赫然有着候官县的杜长生香主。 杜长生这一年干的还算不错,按理是可以分到一颗的,可惜临到年底让一个小娘子打翻了香堂,而且还是南海剑宗的圣女,所以杜长生连夜夹着尾巴溜回了候官县,就连长寿宴也不参加了。 幸好杜长生跑了,不然若是在长寿宴上撞到白云上,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长寿宴举办的很顺利,因为有太叔无疆在,大家这顿饭吃得算是其乐融融。特别是太叔无疆当众宣布今年获取长寿丸的规则后,也无人敢有其它异议,反倒是称赞太叔无疆行事公平公正。 当那白发老翁出现在大殿之上,并且被太叔无疆任命为此次取剑的负责人时,李太平不由惊大了嘴巴。 “活了快二百岁的宗师?还真是老不死!看来长寿丸果然不同凡响,并非太叔无疆用来哄骗世人的手段。”李太平心中暗叹。 在场众人不止李太平一人有此想法,毕竟活生生一个大活人就站在那,而且看起来精神不错,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有些人本来只是凑热闹刷存在感来了,此时却也活了心思,打起那长寿丸的注意。 最为明显的便是疯刀门的大师兄,只见其撸胳膊挽袖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有人反应激烈,就有人反应平静。病书生只是奉父命参加长寿宴,对那长寿丸没什么兴趣,可见了刘鑫那老不死的,便也想为母亲争来一颗。 刘鑫的出现,将长寿宴推向了高潮,以前不信长寿丸功效的这次信了,以前相信却没弄到,这次也有了机会。 却见此时刘鑫声若洪钟,将此次玉龙剑洞取剑事宜详细说与众人。刘鑫特别将“安全”两字提了又提,就是怕这群人不知深浅,逞强好胜最后丢了性命。 刘鑫还特别提到了宗师二字,特别叮嘱宗师修为更容易激发玉龙剑洞的剑意,也就更容易被剑意针对。若是宗师修为的武者非要进玉龙剑洞,长寿门也不会阻止,只希望量力而行莫要铸成大错,否则悔之晚矣。 刘鑫也许是真得老了,唠唠叨叨的说了许多,可惜了真听得进去的却没有多少人。 陈不问参加长寿宴,只是想看看长寿门,见一见太叔无疆,瞧瞧大乾朝第一大宗门是个什么样。当太叔无疆离席时,陈不问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回到了住处,因为妞妞早已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虽然太叔无疆提前离席,可长寿宴还是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好些个江湖人士已经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次日,刘鑫并未急着去往玉龙谷,因为好些人还没醒酒,他怕酒壮熊人胆,熊人便不知深浅。 又隔了一日,刘鑫见大王峰上的人实在坐不住了,这才命人通知前往玉龙谷。 玉龙谷很美,最起码对妞妞来说,这趟行程很开心。木龙瀑、伏羲洞、剑池、九叠滩、玉龙洞,玉龙谷内到处都回荡着小丫头开心欢愉的笑声…… 妞妞越是开心,抱着妞妞的鱼闪闪越是能闹腾。对于七品武者的鱼闪闪来说,抱着个小丫头就跟没抱没啥两样,只见其在玉龙谷中飞转腾挪,将各处美景都逛了个遍。 鱼闪闪见过了玉龙洞,便赶回来问了领头的白头老翁,长寿门是不是骗大家,那玉龙洞里里外外她转了个便,也未见到半把宝剑的影子。 刘鑫却是只笑不语,神神秘秘的样子恨得鱼闪闪想要去揪那老头的白胡子。 一直到了玉龙瀑布下,刘鑫才为众人解惑道:“玉龙谷有许多溶洞,刚刚小娘子见到的却是玉龙洞,只是此玉龙非彼玉龙也!” “老头别卖关子,快点说!”鱼闪闪跟了一路了,就等白头翁为她解惑呢,结果这老头还咬文嚼字磨磨唧唧的,不由催促道。 刘鑫笑了笑说道:“小娘子稍安勿躁,且听我说……” 玉龙洞只是普通的溶洞,并非欧冶子前辈一族留下的藏剑洞。当年长寿门仙人发现玉龙剑洞后,怕人们不知其中利害,误闯下丢了性命,便在玉龙谷中寻了处溶洞,刻下“玉龙洞”三个字。其实真正的玉龙剑洞就在这玉龙瀑布之内…… 刘鑫用手指着那飞流直下雷声隆隆的玉龙瀑布说道。 众人顺着刘鑫所指望去,只见那垂天而下的瀑布中间,若隐若现似乎真有一处洞穴。 刘鑫笑道:“欧冶子的后人也绝非平凡之辈,就看这玉龙剑洞,一般人想进去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刘鑫顿了顿,才回头望着众人说道:“要进玉龙剑洞,先要攀登绝壁三十丈,后横掠玉龙瀑布中,顶着雷霆万钧的水势,方能进得玉龙剑洞,所以想要进洞取剑的诸位豪杰,还得先过这悬崖瀑布一关。” 白头老翁的话,如三九天的一盆了冷水,将许多跃跃欲试的人浇了透心凉。 前来参加长寿宴的这些宾客中,可谓龙蛇混杂,有些人的武道修为不过一二品,莫说那高高崖壁倾挂悬泻而下有着万钧之力的玉龙瀑布,就算那三十丈的悬崖,他们也只能望崖兴叹。 这些一二品的武者没机会,只能哀叹取个剑还要这么多说道。可是那些五品左右的武者,却还是想试上一试的,毕竟来都来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万一叨天之幸就进去了呢。 一个虎背熊腰背着百斤刀的大汉当先而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秀不是崔明道 疯刀门,建安郡周边的一个小门小派,门内修为最高的不是门主而是门主的大徒弟——风天养。 风天养自幼父母双亡,在老天的眷顾下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所以他给自己取名“天养”。风天养武道修为五品,在疯刀门中无人可及,这次长寿宴还是他主动要来的。其实门主并不同意,因为疯刀门这样的小门小派,可是经不起任何风浪的。 风天养背着百斤刀,大笑着说道:“在下疯刀门风天养,愿为江湖同道探探深浅打个前站,若是力有不逮未能进那玉龙剑洞,还请诸位莫要取笑在下。” 别看风天养五大三粗的,场面上的话,说得却蛮漂亮,让人挑不出不是。 风天养龙行虎步气势十足,就如风天养所说,走路要带风,说话要如钟,才能显出疯刀门的气势。风天养来到崖底,话不多说,手脚并用攀崖而上,看着就像一头大黑熊成了精。 风天养的速度不快却很稳,每一次的腾跃都不到一丈高,可落点都很精准,必然是那崖壁上最坚固牢靠的凸起,从没有失手的时候。风天养不急不躁的攀到与玉龙剑洞平行之处。 只见风天养慢慢靠近瀑布,先伸出手试探了一下瀑布落下的力道,才小心翼翼的横插进瀑布内…… 远处观看的众人,本以为这第一个抢着登场之人,必然是个愣头青,再加之风天养长得粗犷随意,就更加确定此人是那种性子火爆做事毛躁之人。却未曾想,风天养那粗犷外表下有颗如此细腻的心,做事竟然如此稳重不急不躁。 风天养还是失算了,刚进瀑布身子便被水势冲的下滑数丈。并非风天养力气不够扛不住那千钧之力,而是崖壁覆盖着一层苔衣湿滑无比。 众人见风天养滑落数丈,不由为其捏了把冷汗。众人本以为,这下子风天养算是没戏了,却没想到那粗狂汉子竟然止住了落势,而且还能顶着那飞流直下的瀑布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爬。 风天养爬的很慢很慢,虽然有几次被水势冲落数尺,却依旧顽强的再一次向上爬去。 刘鑫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可不能小视了天下英雄,这位疯刀门的兄弟虽然武道平平,可是这份坚韧却是不多见的,将来这江湖上必然有此人一席之地!” 刘鑫对风天养的评价很高,若是风天养能听见,一定会抱着老头子亲上一口,因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和认可。 风天养凭借顽强的意志战胜了自己,也战胜了老天,当他站在玉龙剑洞洞口时,透过瀑布他瞧见了下边人群为他鼓掌,为他叫好。风天养朝下面挥了挥手,便义无反顾的迈步入洞,因为真正的考验还在后边。 有人打头阵,而且还成功了,这激发了那些武道修为不高的武者信心,一个个摩拳擦掌朝着那刀劈斧砍的崖壁而去…… 这下子长寿门的弟子门人有得忙了,因为不是谁都能征服那绝壁白练的,也不是谁都能像风天养那样,有颗越挫越勇的决心的。 不断有人被水势冲落,跌入深潭,幸好这潭水够深,不然捞上来的很可就是一条条死鱼了。 袁守正见鱼闪闪领着妞妞在一旁玩得正开心,便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说道:“太平小兄弟,我先进去探探虚实,等我回来你再去。” 李太平关心道:“前辈千万小心,您的肩上还担着整个悬瓠剑宗和妞妞那小丫头的未来呢!” 袁守正微笑道:“放心,都过半百的人了,没那么容易意气用事。” 宗师出场,这也是所有人想看的。只见袁守正腾身而起,踏着崖壁而上,落足三四次便来到那洞口旁的瀑布处。 袁守正并未直接穿瀑布而入,而是人在空中便拔出背后宝剑,一剑斩向那悬垂倒挂的瀑布。 一剑断山河袁守正做不到,但是一剑斩断飞流而下的瀑布还是能做到的。只见剑气激荡,那玉龙瀑布便应剑而开,虽然只是一瞬,却也够袁守正衣衫不湿的进入了。 观看的众人不由叫好鼓掌,因为这一剑尽显宗师风范,绝非谁人都可做到的。 出风头的事,崔明道最喜欢了,只见其面带笑意在白云上耳边轻声低语,而白云上也笑脸如花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太平见这二人眉来眼去的,心想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众勾勾搭搭实在有伤风化,不由得离这二人又远了几步,以免被人误会是一伙的。 李太平本是想退到剑西来身旁,可是见到崔明道和白云上有说有笑的直奔崖壁而去,便停了下来,想看看崔明道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广陵崔氏崔明道,南海剑宗圣女白云上,登崖取剑!” 崔明道朗声说道。 听了崔明道的话,李太平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这也太不要脸了!取剑就取剑,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再说,谁关心你是哪位,自报家门给谁听啊! 李太平看着崔明道摇了摇头,轻叹一句“丢人现眼,崔家的脸算是让你丢尽了!”。 “你觉着丢人,他还觉着很美呢!认识他这么多年,今儿个算是要脸了!” 病书生来到李太平身后,抱着膀歪着头看着崔明道在那里得瑟,感叹的说道。 “还好,我认识他比你晚!”李太平笑着说。 病书生侧头看了一眼李太平:“早晚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不能让人知道你俩认识!” 李太平忙朝病书生躬身行礼道:“独孤兄说得有道理,太平受教了!” 病书生满意的点了点头,才望着崖壁方向说道:“瞧瞧吧,崔家大少爷开始表演了!” 李太平急忙望去,果然瀑布两侧崖壁上正有两道身影如鹏鸟展翅,扶摇而上,尽显潇洒从容。 崔明道的内功心法和轻功身法都来至南海剑宗,所以这二人的动作似演练过千百次一般,同起同落整齐划一。 二人同时来到玉龙剑洞旁,并且同时斜掠而上,在玉龙剑洞上方一丈处相遇。只见二人剑扇同出,共同使出叠浪剑第一式,风浪起。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便见叠浪剑第二式,风急浪高。 二人身子同时落下半丈高度,并折返交错,叠浪剑第三式,白浪掀天便展现在众人眼前。 第一式,风浪起,玉龙瀑布水势一缓。第二式,风急浪高,瀑布下落之势为之一窒。第三式,白浪掀天一出,只见那倒挂的瀑布竟然翻卷而回,与上方落下的水势激撞炸起漫天水花,阳光洒下便见五彩缤纷甚是夺目绚烂…… 当瀑布重归落势,那两道身影却早已不见影踪,进入了那玉龙剑洞。 叫好声此起彼伏,就连刘鑫那老不死的都在感叹“长寿门咋就没有这么优秀的年轻一代!”。 剑西来走到李太平和病书生中间,忽然开口道:“崔明道博得满堂彩,二位是不是很失望?” 李太平和病书生同时转斗盯着剑西来,很想问上一句“你是哪头的?”,可惜却只看见剑西来走向瀑布的背影。 李太平很想招呼剑西来一声,等袁守正带回消息再去不迟,可想了想还是觉着算了,便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剑西来那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若是认准的事,恐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就在剑西来走到瀑布下时,一道剑气斩开瀑布,只见袁守正打玉龙剑洞一跃而出,飘落水潭边。 袁守正脸色略显苍白,朝众人抱拳苦笑道:“入宝山而空手归,让诸位见笑了!” 刘鑫大步上前,拱手道:“守正老弟无需羞愧,这玉龙剑洞对宗师修为以上的武者很不友善,当年我入玉龙剑洞也没讨到好果子吃!” 见袁守正是第一个出来,而风天养还有另外几个修为不高的武者还在玉龙剑洞内,再加上刘鑫如此一说,众人就更加确信这玉龙剑洞是有一些禁制的。兴许这禁制,便是欧冶子后人为了防止宝剑被盗而采取的手段。 袁守正苦笑着来到李太平身边,轻声低语道:“类似于神识攻击,可直指人心,恐怕当年下禁制的人应该是圣人。而且,这道禁制似乎只是引子,只是起到引导那些剑意的作用。” 袁守正心有余悸的回望了一眼玉龙剑洞,沉思片刻才接着说道:“那些剑意,应该是当年铸剑人铸剑时沾染上的一丝情绪。本来这点情绪会随着剑铸成的那一天消失,却被铸剑人当天便将宝剑送入了玉龙剑洞。而随着宝剑越多,情绪便越浓,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剑意。所以太平要千万小心,那些剑意可不分好坏人,不知手下留情!刚刚我若再多走一步,恐怕就要永远留在那玉龙剑洞之中!” 李太平眉头深锁的点了点头,望着那玉龙剑洞此时心中多了一份敬畏之心。恐怕取剑之事必将凶险万分,无怪太叔无疆那老儿这些年守着宝山而不取分毫,那老小子肯定要比袁守正知道的多得多,才会抛出长寿丸当饵……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病 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拿。 天宝九如殿,太叔无疆望着三名内门堂主,从怀中取出三个小瓷瓶,微笑着递了过去。 步由人、封三娘、古珅三人上得前来,躬身接过瓷瓶。拔下木塞往里一看,不由得惊在当地。 瓷瓶里是十颗长寿丸,这比往年要多上许多。 原来每年三名内事堂堂主除了明面上的一颗长寿丸外,私下里太叔无疆都会再给上几颗,用于辅助长寿功的修炼,而今年却格外的多。 “有了这十颗长寿丸,我想你们多少应该能摸到一丝突破的契机!师傅一直以来最看好你们三个,我希望百年之后,你们三人当中能有人接替我,将长寿门发扬光大下去。”太叔无疆一脸期盼的望着三个徒弟说道。 步由人三人急忙躬身行礼,只见步由人说道:“谢师傅栽培,我三人定然潜心修炼,早日替师傅分忧!” 太叔无疆点了点头,随后望着封三娘说道:“周安邦那小子若是再去烦你,你便告诉为师,看我不撤了他的外事堂堂主。” 封三娘躬身道:“周师兄最近两年来得少了……” 太叔无疆看着封三娘叹气道:“你呀!重情重义,一直念着周安邦以前那点好,处处帮着他!为师这些年也没多说过你一句,可现在局势对我长寿门的发展极为不利,你若还是念着那点旧情不放,不能专心修炼,岂不辜负了为师的一片苦心!” 封三娘眼中含泪,不由双膝一软跪下磕头道:“师傅我——” 太叔无疆来到封三娘身前,扶起封三娘说道:“师傅没有后人,便一直把你当成亲闺女一样,师傅也不忍心看着你为情所困,可这都过去几十年了,难道你还不能放下吗?” 封三娘以泪洗面,心中很是难过,她觉着愧对恩师这些年来的培养,愧对恩师对她给予的厚望。 只见封三娘咬着嘴唇说道:“师傅,撤了建安郡的内事堂吧!我以后都在门中修炼,不突破绝不下山。” 太叔无疆说道:“苦了你了孩子,可是为了咱长寿门的未来,这点苦值得!” 封三娘三人离开了天宝九如殿,出得殿来风一吹封三娘脸上的泪便干了,只见远处围墙下站着一个人,朝她挥着手…… 步由人和古珅望着封三娘朝着那人走去,不由相视一眼,苦笑着摇头离去。 “师妹今年如何?”周安邦一直没有回建安郡,便是等着今天。 封三娘冷着脸,打怀中掏出瓷瓶,数出五颗长寿丸塞给周安邦,冷声道:“从此别来找我,找我,我也不会见!” 说着转身就走,片刻不肯多留。她怕她会心软,会愧对恩师的期望…… 周安邦脸上的笑僵住了,望着手中的长寿丸,轻声低语道:“师妹,师兄其实是真心喜欢你的!” 周安邦的声音很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 天宝九如殿门前,太叔无疆冷着脸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有去阻止,而是转身进了殿内。 玉龙谷,玉龙瀑布下,一个人一把剑就站在瀑布下的深潭之中,任由倾泻而下的水势击打在身上。 刘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傻的人“他这是要干嘛,不会要逆流而上吧!”。 剑西来的行为,让众人很是迷惑。人家都是想尽办法节省力气进玉龙剑洞,这人可好,偏要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这便是剑西来,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男人。 剑西来硬扛着激荡而下有着万钧之力的水势,慢慢挺直了脊背,他的手握住了剑柄,一股如剑般的锋锐气势便迎着瀑布而起。 剑起,一人一剑至下而上冲天而起,誓要将那垂悬而下的玉龙瀑布一分为二。 剑西来虽然无法真得将瀑布一剑劈开,可他的剑势还是足够让他斩开水幕踏崖而上来到那玉龙剑洞的。 “很存粹的一剑,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锋锐打出一条通道!你这兄弟不错,未来不可限量!”袁守正说道。 李太平笑着说道:“在漠北混的人都这样,直来直去的!” 李太平刚说完,便见病书生也来到了瀑布之下…… “这个也是漠北来的?”袁守正转头问道。 李太平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人不但脑子缺根弦,还有病,一天不吐血就难受!” 刘鑫看着病书生的举动,有些懵了,今天着是怎么了,这些人都有病不成。 一些打算进玉龙洞的高手,不由得再一次停了下来,想看看这人又是用什么手段硬抗那道白练。 病书生没啥手段,他的双手便是击破这世间万物最好的武器。只见浑身湿透的并书生,脸色变得更白,下一刻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响起…… 轰隆隆! 耳际如有闷雷炸响,不断在玉龙谷中回荡…… 铁拳挥出,劲儿气炸裂,那瀑布便炸开一团水瀑,并书生便腾身三丈高,在出拳便在攀高三丈。 一拳接着一拳,那道身影不知疲倦,似乎要将这天也打个窟窿。 病书生这种硬桥硬马的功夫,可是要比剑西来、袁守正、崔明道来得更加震撼人心。 病书生还未进入玉龙剑洞,玉龙谷内便掌声雷动,一个个武者皆兴奋的叫好助威。 作为长寿门仅次于太叔无疆的的存在,刘鑫今天算是沮丧到家了。江湖新人辈出,怎的长寿门一个也捞不着,老天真是不公,哪怕给长寿门留一个也好啊。 气运便是如此,看不见摸不着,它却真实存在。 有人进就有人出,有人空着手,也有人取了剑。只不过那些剑,看着有些寒碜,好些把剑都锈蚀的不成了样子。你说它是剑吧,估计还没有烧火棍好使。说它不是剑吧,那东西却是有剑身、剑柄、护手的。 就这些个废铜烂铁,刘鑫连看都懒得看。估计那些空手而出的,也是不想丢人现眼,所以不如光棍点,干脆一把剑也不取。 李太平望着袁守正笑道:“该出场了,不然好东西就要被那几个小子抢光了!我得抓点紧了。” “事可为而不为,谓之诺夫;事不可为而强为,谓之蠢汉!太平小弟当应铭记。”袁守正忽然开口说道。 李太平没有多说,只是回头朝袁守正报以灿烂的微笑…… 青衫登崖入玉龙剑洞,既无崔明道的潇洒不羁,也无剑西来迎难而上的惊天气势,就如那些修为不高的武者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横渡瀑布时,竟然将身后剑匣顶在头顶,当那遮雨挡水之物。 玉龙剑洞有些阴暗湿滑,洞口不过一人多高,沿着洞穴走势向下的石阶简单粗糙,一看便是随意凿成。 李太平取出一直不舍得卖的夜明珠,缓步而下。随着不断深入,玉龙剑洞也变得宽敞起来,洞壁上偶尔还能看到雕刻的铸剑图,只不过那雕刻的手艺,恐怕还比不上普通的石匠。虽然雕刻的不怎么样,却也能反应出当时欧氏一族生活铸剑的原貌。 这世间历经千年还能保留下来的文明痕迹,往往最直观的便是壁画,因为即使篆刻在竹子上的记载也会湮灭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向下的石阶不过四五丈远,随后便平直起来,不远处的洞穴拐角有火光闪耀,李太平知道那一定是先进入的取剑之人。 李太平紧赶几步,拐过拐角,便见几名武者举着火折子在那里踌躇不前。 “哥几个怎么不走了?”李太平张口问道。 只见其中一人摇头苦笑道:“这长寿门也是的,上来前也不跟大家说明白,还得兄弟们白费力气!” “朋友你自己到前面看吧!”另一人很是无奈的说道。 李太平借着珠光打眼往前看去,不由得为之愕然。前面数丈处模模糊糊仿佛洞穴被一分为二。 此处玉龙洞已经很宽敞了,洞顶距地面足有三丈高,两侧也有五六丈宽,而且乱世嶙峋。一道不下五丈宽的,深不见底天堑横陈眼前,望之如阴森九幽让人生畏。 这道天堑宛若门神,将来人阻挡在外。只见那天堑旁立着一块一丈高的石碑,上面用指力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念生,一念死,跨过便生死两岸。” 石碑左下角,还写着“红莲到此一游!”。 李太平端着下巴,看着左下角那几个字,不由心道“莫非红莲那妖僧也曾来过?可是怎么未听他提起过,不过这说话的语气还真像他,一会有道高僧,一会没个正经!” 李太平没有急着跃过那道沟堑,而是围着石碑打着转。这转终究是没白打,李太平在石碑后面,右上角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看到一列歪歪扭扭的蝇头小字。那些字不但难看还有涂抹过的痕迹,看来当年留字之人的学识真得不怎么样。 “剑意已成,切莫入内!欧冶子。” 李太平费了半天劲儿终于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意识,不由皱起眉头。为什么不留字与石碑正面,而偏偏选了这么个谁也不不注意的地方!这谁能看到,还能起到什么警示作用!难不成欧冶子前辈是怕自己那手字过于难看?疑,不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剑冢 见字如见人,一代兵器大家,铸剑鼻祖欧冶子的字怎会如此寒碜。 不过李太平可并非因字难看,就怀疑留字之人不是欧冶子,而是因为欧冶子前辈乃春秋越国人,若这字真是欧冶子所留,他李太平应当不认识这些字才对。 李太平眉头不展,脑中一直在思考,留字之人是不是欧冶子,因为这事很关键。若留字之人不是欧冶子,那倒无所谓了,可若真是的话,这玉龙剑洞可真要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了。 袁守正说过这剑洞有禁制,李太平便猜测,这禁制很有可能便是石碑后留字之人所施。若真是欧冶子,那岂不是说前辈欧冶子已然成圣,否则如何能写出秦后之字。 圣人留下的禁制,再加上那些剑意,想在玉龙剑洞取宝剑,可真就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了。李太平转过身望着那横陈眼前的天堑,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甭管真假,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太平剑意真气蓄而待发,随后腾身而起,落下时已然踏足彼岸。 李太平没走多远,便见剑洞走势开始升高,翻过一处三丈高的石崖,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处天然大殿展现与李太平眼前,只见那殿顶如倒垂的石林色彩艳丽,锦绣斑斓。殿中央一根溶柱顶天立地甚是伟岸,殿内仙池盛碧水,怪石千百态,上下呼应间流金溢彩,宛若人间龙宫。 李太平能将大殿全貌一览无遗,还要多亏了大殿里举着火折子,人如石雕的几位江湖友人。 那几个人一动不动,额头见汗,脸色发白,看样子很是痛苦。李太平很是纳闷,便谨慎小心的迈步入殿。可仅仅一步,李太平便觉察出不对,殿内似有索命冤魂四处游走,令人遍体生寒。 李太平知道那几人为什么不动了,因为他们被剑意攻击神魂,正与剑意相抗。李太平没有打搅几人,而是小心的从其身旁走过,往那殿后的溶洞走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李太平没必要做那引路之人,因为你所指的道路,不见得适合所有人。所以路在脚下,是前进还是后退,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的好。 过了大殿,越往里深入,剑洞便越发险恶,时而宽敞,时而狭窄,而且这一路还有好些武者挡住了去路。要不是李太平轻功不错,没准就被石壁上挂着的那些无鞘长剑,划破了衣衫。而最让人心里发寒的是,那剑意越发的厚重了。 隆隆水生打前面传来,不多时李太平便见到一处天然石桥,而那石桥不过一尺宽窄。石桥下是一条汹涌湍急宽有数丈的地下暗河,隆隆水生便是来至此处。 李太平没有从石桥上走过去,而是腾身越过暗河,皆因这石桥也不知有几千年了,谁知道是不是个样子货。万一走了一半便当中断裂,到时也没个借力之处,一旦掉入暗河,还不得被河水卷走丢了性命。 而且石桥前后都站着人,看那俩人的意识应该不是想寻短见。 过了石桥,拐过转角,便又是一处大殿。不过这次李太平可没心情欣赏了,因为这大殿内满眼皆剑,有挂于石壁上的,有悬垂与头顶的,还有就那么随意放在怪石上的。 这些剑,可不是之前那些锈迹斑斑的铁条,在火光的映照下可是明晃晃的寒意逼人。 只见剑林中站着几个人,其中离李太平最近的竟然是风天养。此时风天养双目紧闭,单手握着身后那把百斤开外的鬼头大刀,只见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很是用力。 走过风天养没几步,便看到并肩而站的崔明道和白云上。二人手牵着手,一脸凝重的望着前方…… 李太平伸手在二人眼前晃了晃,发现二人根本就是睁眼瞎,压根看不到他这个大活人。 李太平没打算跟这二人打招呼,而是又转了回来,上下打量着风天养。“前面两九品,你一个五品的能走到这,很不简单啊!这小子看着粗犷豪放,不会是个扮猪吃虎的家伙吧!”。 不过就算这家伙真得是扮猪吃虎,跟他李太平也没半文钱关系,再说了看一个大男人看久了,李太平怕晚上做噩梦。 越过崔明道和白云上,病书生便出现在眼前。李太平没有过多停留,而是打病书生身旁走过,往那后边的溶洞走去。 脑袋顶上悬着无数把削铁如你的宝剑,万一掉下来几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能远离可没人愿意留在此处。 一条长长的,一丈见方通道出现在眼前,而且这条通道明显有着刀劈斧砍的痕迹,看来曾经被人修整过。还未走到甬道近前,便可感到如有实质的汹涌剑意,打那通道中喷涌而出,令人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一人一剑立于通道前,那人眸若寒星,气势如剑,正对抗着那汹涌如潮水的绵绵剑意。 李太平走到剑西来身旁驻足而定,望着那通道中扑面而来的汹涌剑意心中感叹“剑兄果然不凡,独自面对如冤魂索债的万千剑意,依旧面不改色如此淡然!”。 李太平紧了紧剑匣便要步入通道,却听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剑西来的声音。 “还打算往里走吗?” 李太平愣了一下,侧头问道:“你能说话?” “为什么不能?”剑西来反问道。 李太平回头瞥了一眼说道:“崔明道他们——” 剑西来说道:“他们是来取剑的,我是来磨剑的,目的不同结果自然不同。” “一样是面对剑意,这有何不同?”李太平疑惑的问道。 “磨剑,要掌握火候,若是把剑磨钝了,磨断了,那磨剑还有何意义。” 李太平听明白了,这小子走到这里,还未到极限,所以才有精神头跟他掰扯,不由说道:“那你慢慢磨,我去里面看看。” 剑西来道望着李太平的背影皱了皱眉。 玉龙剑洞的剑意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剑西来明显能够感觉到,那些剑意似乎故意绕开李太平,好像李太平才是这里的鬼神而非它们。李太平其实也很好奇,打他进入玉龙剑洞,那些剑意便一直没有攻击他,所以他才能没费多大力气走到此处。 既然好奇,那就寻个究竟。 李太平看似闲庭信步,其实心里很没底,从他偶尔吞咽口水便可知道,他是很紧张的。 这通道很长不下十丈,而且越往里走剑意越是厚重绵密,有那么一刻,李太平甚至感觉,自己仿佛撞在一团棉花上,正打棉花团中挤过。 借着夜明珠的微弱光亮,李太平可算走过那条通道,来到一处石门前。 只见厚重的石门大开着,右边刻有“秋水三尺”,左边刻有“藏锋入室”,门顶石牌上则刻着两个剑意十足的大字“剑冢”。 欧氏一族,这是不想欧氏宝剑再现人间,那我这算不算盗墓啊!李太平站在石门前略微犹豫,随后躬身行礼,大步而入,口中还振振有词。 “欧氏先人莫怪,小子无比崇敬欧冶子先贤,小子剑匣中就有欧冶子前辈锻造的宝剑纯钧……” 李太平进了剑冢却未看剑,而是低头看着入口处的四个脚印。 四个脚印并排,脚尖朝内,脚跟朝外,深有一指,左边那一对脚印略大,显然这是两个人留下的。 李太平大概猜到了,这两对脚印,其中一个是红莲妖僧,而另一个必然是太叔无疆。 “看来这两人都走到此处,便再难寸进。”李太平心中暗想,抬起头打量起剑冢内部。 剑冢很大,宝剑很多,多到快没地方落脚。剑冢方方正正,四丈高,长宽各八丈左右。剑冢中心立着一个高大的石像,只见石像鼻直口方,目光如炬,右手握着打铁的大锤,左手长剑斜指向天。 李太平朝那石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打量起四周。 剑冢四壁石墙上密密麻麻的刻有许多剑名,剑名旁还有详细的注解…… “龙蛇剑,欧氏十世孙欧阳锋所铸。西风剑,欧氏十二式孙欧雨声所铸。明水剑,欧氏十五世孙欧成所铸……” 李太平仰头打量着石壁,却见一道剑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李太平身后,当李太平转身的一刻,猛地钻入李太平眉心…… 李太平只觉脑中轰鸣,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傻愣愣的杵在那里,像是魂游天外一般…… 剑西来身子前倾,如出鞘宝剑,硬是踏前一步。一步落下,那通道岩石便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剑西来每一步都要停留许久,因为每一步落下,识海的方寸间都要再多数道剑意。 心之大便在方寸间,可容百川入海,可纳三山五岳,可掌晴天霹雳,可撼九幽黄泉。所以剑西来相信,属于他的方寸间,再多几道剑意又有何妨。 剑西来的方寸间不下百道剑意,这些剑意虽无意识,却狂暴无比直指剑西来的心海,似要将那心海洞穿。剑西来心中有剑,那是他意识所化,这心剑锋锐无比,无所畏惧的迎向那些侵入的剑意。 心海方寸间,剑意滔天…… 第一百三十章 欧冶子 湛泸山,龙蟠虎踞,乌云盖顶。一人取锡于赤堇山,致铜于若耶溪,龙捧炉,虎装炭,电母执火,雷公击劈,足十年于此而剑成。剑成之日,精光贯天,乌云溃散,神鬼皆避…… 剑冢深藏山石之中不见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平才悠悠醒转。 一场梦,一场跨越千年的大梦。 大梦初醒,李太平才知道那是欧冶子的一生。欧冶子入圣四百年,见过天下分合,见始皇一统,晚年寻欧氏后人,隐居玉龙剑洞。剑冢剑意已成,欧冶子也无法去之,飞升之际,留神魂一念,设禁制于此。 “小子,你能入剑冢并非修为高深,而是沾了你背后那把剑的光!今日能再见纯钧,老夫可谓心情大好,你擅闯剑冢之罪也就不予追究。” “之前有两人来过此处,若非老夫压制了这里的剑意,恐怕他们二人无法生离此地。不过我对此地的剑意的控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只是一缕神魂,而且百年后也将不复存在。” “能见到千年后的小朋友,也算缘分,在你离开前,老夫便送你些好处,也算老夫在人间留下最后的一丝念想。” “千道剑意贯入纯钧,可当宗师之上全力一击,这剑意你无法控制,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使出。切记,只有一击,一击过后剑意将飘散无形,从此无法再现。” “玉龙剑洞剩下的那几个小子还算不错,一人一剑这就去吧!出去后,就说欧冶子说的,非圣人不可入洞,否者神形俱灭!” 李太平浑浑噩噩,脑子里那些个画面渐渐模糊不清,唯独剩下欧冶子嘱咐的那些话语还言犹在耳。 李太平朝着欧冶子的雕像躬身行礼,恭敬的说道:“多谢圣人拂照,小子李太平定当将圣人的话如实转述。” 剑冢内很安静,李太平没有收到欧冶子任何回复,却突然有十几把剑无风而动,瞬间飞出…… 剑西来刚刚压制住心海内的剑意,却见那些剑意猛然间消失不见,下一刻一把无鞘宝剑出现在眉心一寸前。那宝剑寒光耀眼锋锐无比,此刻静静的悬浮于眼前。 剑西来相信,剑若要杀,他便已死。这是警告也是送剑,所以剑西来伸手接剑,朝通道方向躬身行礼,下一刻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玉龙剑洞外,刘鑫作为这次取剑的负责人,有些焦急的跺着步子,因为已经数个时辰无人打那剑洞里出来了。 一众江湖客,有些已经很不耐烦,有些却焦急如火很是不安。 袁守正和陈不问盯着那瀑布入口,眼睛一眨也不眨。李太平是为妞妞取剑,不见着李太平袁守正的心自然难安。陈不问则更显焦躁,因为她的朋友都在那剑洞之中,好几次陈不问都想入剑洞,却都被袁守正劝阻拦下。 “叔叔为什么还没出来,妞妞要去找叔叔!” 妞妞疯够了,却不见了李太平,便在外公身旁老老实实的等着,转眼数个时辰过去,小丫头沉不住气了,泪眼汪汪的拉着外公的衣袖说道。 鱼闪闪此时很懂事的抱起妞妞:“妞妞不急,姐姐领你去其它地方玩,等我们回来时,叔叔就出来了!” “我不,我现在就要去找叔叔!”妞妞一甩头,泪水便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口中倔强的说着。 瀑布中一道如黑熊般的身影跃出,狠狠的摔进水潭。 风天养爬出水潭,扛着百斤刀憨憨一笑:“幸不辱命,这宝剑怎样?” 风天养将一把通体湛蓝似有寒星闪烁的宝剑举过头顶,展示在众人眼前…… 瀑布爆开一团水花,一白一青两道身影飞出,只见两道身影一个回旋,便踏崖而下,动作潇洒轻灵,美感十足。 陈不问见崔明道和白云上也出来了,悬着的心算是放下稍许。 一时间,玉龙剑洞不断有人跃出,而且都有所获,只是宝剑好坏不一…… 刘鑫乐了,玉龙剑洞的宝剑果然非凡,特别是风天养、崔明道和白云上带出来的宝剑,绝非凡品,当得剑中翘楚。 只见刘鑫笑道:“辛苦诸位了,长寿门能得如此宝剑,定然不会失约!” 此时崔明道却没有听刘鑫说了什么,而是扫视众人,随后来到陈不问身前焦急的问道:“太平和剑西来呢?” 陈不问摇了摇头:“还没出来!” “还没出来?”崔明道有些急了。 别人不知道,他崔明道可是深有体会,那玉龙剑洞中的剑意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强行往里边闯,到时就算想走,也是走不了的,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的。 剑西来的为人,崔明道是见过的,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李太平那小子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犯起病来,那也是不差剑西来分毫的。这两个人还没出来,不用想,一定是倔劲儿上来了要跟那些剑意死磕。 崔明道皱了皱眉,腾身而起,直奔崖壁而去。 白云上见状喊道:“师兄,你这是干嘛?” “我去把那两个傻小子揪出来!”崔明道说着便攀崖而上。 一道白衣打人群中飞出,追着崔明道而去。 “师兄我陪你!” 见两人还要进玉龙剑洞,刘鑫不由得呼喊道:“二位莫急……” 刘鑫话音未落,便见一人一剑打瀑布中直射而出。 剑西来的出现,让崔明道等人心内稍安,只见崔明道落到剑西来身旁问道:“剑兄,可见着李太平那小子?” 剑西来将手中剑交予刘鑫这才说道:“那小子比我们走得都远,不过应该无大碍,你也知道那小子向来都留着后手,不会有事的!” 剑西来正说着,却听远处传来一声驴叫,紧接着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众人头顶,下一刻那人伸手朝着袁守正所在的方向抓去…… “臭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跑!” 众人只觉耳中嗡嗡作响,而鱼闪闪则小脸煞白。只见鱼闪闪惊叫一声,人便被那高大身影隔空抓走。 陈不问离鱼闪闪最近,当听到鱼闪闪惊呼,便首先作出反应。霎那间腾身而已,一把抓住鱼闪闪手臂,同时单手取下古筝,对着眼前高大老者拨弦而出。 弦音厚重,两道劲儿气激射而出。 伴着筝声,一道清脆娇呼响起…… “不要——”只见鱼闪闪只是喊出半句,便被那高大老者制住。 陈不问刚动,剑西来的剑便出了鞘,紧随弦音而致。高大老者很强,是剑西来踏足江湖已来见过最强之人。剑西来虽然知道自己远远不是那老者的对手,却依旧毫不犹豫的出了剑,因为陈不问没有犹豫。 高大老者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案下弦音,随手一挥衣袖将剑西来逼退,紧接着一扇一剑,便来到眼前。那是崔明道的扇子,白云上的剑。 崔明道和白云上虽然从未联手对敌过,此时却极为默契。只见崔明道以扇为剑,配合着白云上的叠浪剑,将叠浪剑的威势增强不止一筹。 剑光耀眼,一浪高过一浪。却见那高大老者信手拍出,便将剑浪一一拍碎。剑浪碎裂间,一把长剑呼啸而至,剑气翻腾,那是袁守正的剑。 高大老者屈指轻弹,正中剑身,一股强大力量沿着剑身攻向袁守正,袁守正不得不飞退才能化去那股力量。 陈不问这时才落到地面,并将鱼闪闪挡在身后,随后将古筝插入青石地面,双手按向古筝,激荡澎湃的旋律便笼罩了这方天地。 高大老者这才轻咦了一声“以音律入武道的宗师,开眼了!开眼了!”。 筝响,高大老者周遭一丈方圆便有劲儿气撕裂空气,想要突破老者的护体罡气。 陈不问的攻击是全方位无死角的,老者的身前身后,头上脚下,任何一个方位都有可能被音波攻击,这便是陈不问全力施为后的景象。 陈不问只是缠住那高大老者一瞬,剑西来的剑便再次出现在老者眼前,同一时间崔明道、白云上则攻向老者侧翼…… 高大老者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推出两掌。一掌振飞剑西来,一掌拍散崔明道和白云上。就在这时,一柄夹天地之势的长剑,打高大老者头顶袭来,那是袁守正的剑。 陈不问牵制,剑西来、崔明道和白云上吸引老者注意,便是为了袁守正能蓄势出剑。争取一剑击伤老者,众人才能窃得一丝胜机。 几人初次联手却配合的天衣无缝,都是被那老者逼出来的。皆因那老者太强,谁也不敢有半点怠慢,不敢有丝毫留手,因为一旦留手恐将再无出手的机会。 宗师全力一击,而且是在那老者毫无防备之下,胜利也许就在眼前。可是两根手指的出现,掐灭了众人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那老者头不抬眼不睁,伸出两只手指在头顶一寸处掐住了袁守正刺下的剑尖。那排山倒海一往无前的剑气,瞬间崩散…… 那老者抬起头,咧嘴一笑:“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那老者正笑着,忽然白日响惊雷……  第一百三十一章 罗家村 晴天霹雳,雷音滚滚…… 玉龙谷内众人被这声突如其来的雷音,夺了心神,就连那老者也愣了一下。 就在老者愣神的刹那,一把剑穿透瀑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裂空气来到老者心口处…… 陈不问古筝一响,李太平便知不妙。当李太平来到洞口时,正好透过瀑布瞧见袁守正被那老者弹指击退。李太平当时并未急着援手,因为宗师都被一指弹飞,多他一个,也就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对战局走势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李太平在等,等一个出手的机会,直到袁守正那一剑落下,那老者抬头的一瞬间,才悍然出手。 这一剑来得太快,就算那武道修为不知有多高的老者,也来不及躲闪,或许那老者压根就没想过躲闪。 李太平的雷音剑势已快为主,穿透力极强,非常适合突袭。李太平相信,就算是宗师,在没有防备之下也会被这一剑取走性命。 不过很可惜,在一人战五大高手依旧游刃有余的老者面前,这一剑仍不够看。 青玄剑如一道青光,只是一闪便击中老者胸口。青光炸裂,劲儿气四射,那老者如身在狂风之中,须发飞扬,衣衫鼓荡…… 老者捉着剑尖将袁守正甩飞,随后捏住胸前不断震荡的青玄剑,看了一眼胸前被刺破的衣服,笑望瀑布方向,说道:“这剑有点意思,先用雷音夺人心魂,并将长剑破空之声隐于雷声中,令人防不胜防!只是可惜,力道差了点,杀宗师勉勉强强,杀我就差得太远了!” 老者说着,便将手中青玄掷出,只见青玄慢慢悠悠的飞回瀑布之中。 李太平接剑,一连退了十几步,才堪堪化掉青玄上的力道。 那高大老者踏前一步,忽然出现在陈不问身前,低着头看向陈不问,咧嘴笑道:“小女娃不错,比那几个强多了!” 只见鱼闪闪忽然挡在陈不问身前,很是委屈的说道:“爷爷,闪闪知错了!” 高大老者却一扭头,赌气道:“你说啥?我没听见!” “我说——闪闪知错啦!”鱼闪闪跳将起来,在老者耳边大声吼道。 高大老者歪着头抠了抠耳朵,说道:“声音刚刚好!” 陈不问知道这老者是谁了,不由暗道“怪不得,小的古灵精贵,原来老的也没个正行!”。 只见那老者环视众人说道:“刚刚几位为了救俺孙女,都下了死力气,俺鱼粼粼记下了,有朝一日定会还了这份恩情!” 随后那老者拉着鱼闪闪的手说道:“想闯荡江湖就跟爷爷说,爷爷带你多好!” 鱼闪闪早就想着这一天了,不由望着陈不问和妞妞高兴的说道:“爷爷要带俺闯荡江湖啦!用不了多久,俺鱼闪闪的大名便会响彻整个江湖,到时你们在遇到难处,提俺鱼闪闪的大名就行。” 陈不问笑了笑,却见妞妞跑了过来,依依不舍的拉着鱼闪闪的衣袖摇晃道:“姐姐不陪妞妞玩了吗?” 鱼闪闪捏了捏妞妞的小脸蛋,说道:“等姐姐名扬四海,就去悬瓠城找妞妞玩!妞妞放心很快的。” 妞妞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妞妞在悬瓠城等姐姐。” 鱼闪闪来到陈不问身前,柔声道:“我与爷爷相依为命,这次离家出走,爷爷一定是急坏了!爷爷刚刚出手,还请漂亮姐姐莫要生爷爷的气!闪闪替爷爷给姐姐赔礼了。” 小丫头说着就要行礼,却被陈不问拉住,只见陈不问笑道:“闪闪不是不讲礼数吗,怎么今天转性子了!已后姐姐不在身边,要听爷爷的话,少给老人家惹麻烦!” 鱼闪闪认真的点了点头,才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木头人再见!” 剑西来苦笑着摆了摆手。 一老一少,手牵着手,只见小的屁股上吊着个酒葫芦一步三晃,那老的屁股上吊着更大的酒葫芦也是一步三晃,慢慢的走远。 一头雪山毛驴驮着一把一丈又三尺的马槊盯着小路方向,见到一老一小才摇晃着尾巴迎了上去。只见那雪山毛驴很是亲昵的用头蹭了蹭鱼闪闪,惹得鱼闪闪好不开心…… 有鱼闪闪那个小丫头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这一走陈不问忽然觉着有些空落落的。 李太平皱眉来到众人身旁,疑惑的说道:“这什么情况,说打就打,说走就走!” 陈不问回过头来,瞪了李太平一眼,答非所问的说道:“你又是什么情况,这么久才出来?” 李太平才猛地想起,答应欧冶子前辈的事还没办,不由腾身来到高处,望着众人吐气开声,将欧冶子警告众人的事朗声说出。 欧冶子所处的时期,距今快两千年了,怎么可能还有神魂上在人间,这不能不让刘鑫心中起疑。只见刘鑫皱着眉头接过李太平递出的宝剑,说道:“少侠所言非虚?” 这话李太平不乐意听,只见李太平也不搭理刘鑫而是朝着众人再次嚷道:“是真是假,各位一试便知。不过可别说我李太平没跟诸位打招呼,丢了性命可不要算在我头上!” 刘鑫不信,许多江湖人士也不信。 李太平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亲眼所见,仅凭一家之言是很难服众的。不过对李太平来说,信与不信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剩下得就不是他李太平能管的了,毕竟他李太平总不能守在玉龙剑洞一辈子。 玉龙剑洞欧冶子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大乾朝,可是对万千百姓而言,欧冶子是谁,他们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老百姓眼里,这个年能不能打上二两老酒提上一斤肉,可比“欧冶子”三个字来得重要多了。 罗霄山北临庐陵郡,山高峰险,山中百姓大都以狩猎为生。 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猎户也不愿进山打猎,再说这都到了年跟前,若非家中确实没有了口粮,是不会有人进山的。 罗家村,不足十户人家却都姓罗。村里老人说,别看罗家村现在不起眼,想当年在这方圆数百里那也是响当当的存在。十里八乡的小娘子,可是脑袋削个尖的往罗家村钻,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嫁进村子里来。 罗家村祖上乃东吴名将罗霄,一听这名字,便知道这罗霄山便是因此人得名,可想而知当年的罗家村是多么的炙手可热。 眼看过年了,罗家村百姓在族长的带领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百姓们忙里忙外好不热闹。今年这个年族长很开心,因为村子里来了客人,虽然这客人不是郡里贵人,只是个跑江湖的剑客,却也让族长和村里人很是欣喜一番。 村里好些年没来外人了,好不容易来了个生面孔,还要在村中过年,这年就与往年大不一样了。 族长把珍藏好些年的老酒也拿了出来,说是过年时一家出两菜,就在他家院子里摆上,全村一起过个年,也叫外乡人知道罗霄村是好客的。 一青衫背剑匣的外乡剑客,成了族长家的座上宾。 村子里几个待嫁之年的小娘子,时不时便寻个借口到族长家里转上一圈。不为别的,只为多瞧上几眼那俊朗郎君。 李太平虽说长得不帅,却也要比周边村子里那些小子强上许多。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一身崭新的青衫,再背上价格不菲的紫檀剑匣,这人便一下子被抬举起来,可以说看哪哪顺眼。 村里小娘子的那些举动,老族长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老族长并未制止,只是会心一笑。 在老族长想来,感情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若是哪个丫头福缘来了,两人看对了眼,村里可就多了个剑客姑爷,到时也好跟十里八乡的乡亲吹嘘一番。 老族长今年六十有三,膝下一子一女生了一堆带把的,一个丫头都没有。想起几个大孙子,老族长不由笑道:“我见小兄弟独自闯荡江湖,想必功夫定然了得!不瞒小兄弟说,俺祖上乃东吴名将罗霄,族中子弟大都习武,特别是那群半大小子天天想着有朝一日能驰骋疆场,马上取功名,重现罗氏一族的往日风采。” 李太平忙笑道:“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是名将后人,太平失敬了!” 老族长尴尬笑道:“都是俺们这些后人不争气,罗氏一族现如今一年不如一年,可以说丢尽了先人脸面。我想小兄弟闯荡江湖多年,帮俺看看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功夫到底如何?若是还行,就让他们出去闯荡闯荡。若是不行,就断了他们的念头,老实在罗村当个猎户。” 李太平心想,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不给钱还不出点力,不由点头笑道:“太平虽然学艺不精,却也见过些世面,若是族长信得过,倒是不妨看看罗氏好男儿的风采。” 老族长活了一大把年纪,看人看事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自打见了这年轻剑客,察言观色中,便断定这年轻人定然不凡,此时见李太平欣然允诺,族长不由得很是开心。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如何?正好明日是大年三十,咱们过个不一样的年!”老族长欣喜的笑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罗氏三兄弟 罗氏一族虽然衰败,不足十户人家,可罗村的媳妇都能生,而且生的都是带把的,在这十里八乡可是很有名的。 旁村人还以为罗氏有什么偏方能生男娃,时不时总有人要到村子里打探一番,不过最终都扫兴而回。最近这十几年村子才消停,外人也都认可了,是罗氏一族祖坟冒青气一说。 一大早,族长家的院子里就聚集了二十几个健壮的小伙子。只见小伙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很是兴奋。院外一群半大小子,趴在围栏上,咧着嘴傻笑,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罗龙、罗虎、罗豹,三兄弟长得一摸一样,都是弱冠之年。族长家的儿媳肚子争气,一口气生了三小子,可羡慕死了好些人。 要知道这年头,妇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的,更何况一次三个娃。不过幸得罗氏祖上保佑,在一个雨夜母子皆平安,族长家又填了三个男丁。 族长的儿媳争气,这三个大孙子就更争气了,打小便喜欢五枪弄棒,射箭的活计更是一绝,而且是一个赛一个,可以说练了一身好本事。 罗龙三兄弟身高八尺,站在人群中可谓鹤立鸡群,很是显眼。 李太平刚来到院子里,便一眼看到了这三个小子。按理说,李太平还要小这三兄弟两岁,可达者为先,这三小子不恭恭敬敬也不成。 族长命人般两张藤椅,李太平一开始推脱不坐,可架不住族长的热情劲儿,只好大马金刀的坐下。 按族长的话说,得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心存敬畏才成。你要不坐,他们还以为你心虚不敢坐呢。 既然是考教功夫,李太平便让这群小子挑自己拿手的兵器耍上几下看看。罗氏既然是武将之后,家家户户还都保留着院子里的武器架,虽说那上边的兵器有些寒碜,可终究该有也都有了。 族长家的兵器比较全,看着也都能用,可是要比其他家的好上许多。平日里,罗龙三兄弟把那些兵器当个宝,谁人也不让用,今日却不得不忍痛让那帮小子耍耍。 只见罗二家的大小子,当先而出,选了吧开山刀。下一刻满院子刀光,舞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气势很足。临了,罗二家的小子,来了招力劈华山,才收了刀。 只见罗豹气哼哼的说道:“轻着点,谁别把俺家的兵器弄坏了,小心小爷的拳头!” 都是打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没少打架,虽然这几年罗龙三兄弟的武艺进境更快,这帮小子却也不怕,一个个瞪着眼睛望着罗豹,看那意思不服就练练谁怕谁。 有族长在,这架自然打不起来,罗氏这些个小子,便把一身力气都用在了那些兵器上,一时间院子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竟都被使了个遍。 终于轮到罗龙三兄弟上场了,只见罗龙回到屋子里取出一根包着粗布的长形兵器。 取下粗布,一干铁枪便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铁枪平日里罗龙从来不舍得拿出来,今天算是破了例了。只见铁枪在手,罗龙气势陡然一变,如军中猛将杀气腾腾…… 武林中,枪乃百器之王。俗语说“枪扎一条线”,这当中一点才最难防。便是要枪扎平直,使出中平枪。罗龙颇得枪中神髓,这中平枪有准又快,很有一枪刺乾坤的味道。 李太平点了点头,这罗龙的铁枪使的不错,有点陆无敌的味道,就是修为上弱了些,杀气也弱了些,不过已然算登堂入室了。将来多些战阵厮杀,兴许能成为第二个陆无敌。 族长见李太平今天是头一次点头微笑,不由得心中很是欢喜,逐命人取来茶水,亲自为李太平倒了茶。 “罗虎该你了!”族长笑道。 罗虎也没有在兵器架上选则武器,而是回了房取出一把三石拓木长功。 拓木长弓可是军中所用,民间一般是不允许私藏的,更何况罗虎拿出来的可是一把三石长弓。军中神射手开三石弓,可毙敌二百步外,这东西用好了,可是大杀器。 罗虎长弓在手,也不射院子里的靶子,而是挽弓朝天连发三箭。只见第一支箭刚飞出百步,便被第二支箭追上,并被当中刨开。紧接着第三支箭又追上第二支羽箭,第二支箭便也落得第一支箭的下场…… 射箭不同舞刀弄棒,好坏一眼便能看出来,只见院里院外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却见此时李太平起身笑道:“我见过有人能射出弧形箭,若罗虎你也能做到,并依旧有此准度,那天下大可去得。” 罗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弧形箭,不由愣头愣脑的看着李太平:“这世间还有如此箭法?” 李太平苦笑道:“不亲眼所见,亲身感受,确实很难接受!一个武道八品的箭手,一发两箭,一直一弧,我差点丧命与此人箭下!” 李太平将那日箭手的奇袭简单扼要的说了一些,罗虎才有些信了。 “天地之大,真要出去看看,不能窝在村子里了!”罗虎望着罗龙和罗豹说道。 李太平笑了笑,望着罗豹说道:“还差你了,挑你顺手的兵器,我与你走上几招。” 罗豹一听,不由急忙回屋取出一把横直刀。只见那刀,长四尺有余,刀背厚锋刃窄,刀柄长,非常适合劈砍破甲。 李太平望着跃跃欲试的罗豹说道:“使出你全部本事,我称量称量,看看你够不够资格到外边的世界闯一番天地。” 罗豹皱眉道:“你不亮武器?” 李太平笑道:“不需要!” 激将法对付这些血气方刚的小子最管用,只见罗豹大叫一声,便扑了上来,手中横刀力劈而下…… 李太平不躲不闪,当横刀临头才挥出一拳正中刀刃。 一声金铁交鸣,罗豹当当当连退三步才站稳。一刀便试出深浅,罗豹知道虽然刚刚留了力,可就算全力以赴也不会是那剑客对手。不过,打不过就不打,可不是他罗豹的风格,所以罗豹再出手时便没了顾及,只见横刀上下翻飞,进展平生所学。 刀光漫天,令人眼花缭乱。 族长见罗豹也没个分寸,万一伤了客人,可如何似好,不由得替那年轻剑客捏了把汗。 一旁观战得罗氏族人,还从未见过罗豹使刀,不成想罗豹刀法如此犀利了得,不由得暗叹“看来族长家的三个小子,平日里跟他们过招都是留着手的!”。 十几招过后,李太平一拳将罗豹逼退,笑着说道:“五品修为,能有如此刀法,已经很不错了!” 罗豹见那剑客停手,不由得躬身行礼,以示尊重。 一番演武,一次交手,李太平看出门道了,这些小子的功夫都是那种大开大合的战阵厮杀路数,与人江湖搏杀差了些,但是放到军中应算一把好手。 族长见李太平没有受伤,很是欣喜,看来这年轻剑客果然不凡,不由上前问道:“少侠,罗氏一族的儿郎可能去外边闯一闯?” 李太平想了想笑道:“罗氏一族修习的应该是战阵厮杀的本事,若是混江湖难免吃亏,不如从军来的好!” 族长皱了皱眉说道:“这年头当兵的不吃香,能不能混碗饱饭都难说!再说,罗氏早就大不如前了,这军中也没个能说上话的……” 听族长一说,李太平心想也是,这大乾朝内忧外患军阀割据,这投谁不投谁,还真不敢轻易决定。 正寻思着,李太平忽然想起数月前崔明道说过,南宫守大哥要去马邑郡当督尉,那可是一郡最高长官,让这几个小子投过去应该问题不大。 李太平笑望着族长说道:“军中我倒是有些门路,就是我那大哥为人一向方正,眼里揉不得沙子,我怕罗家儿郎吃不得苦,反而害了罗氏一族!” 罗龙性子急,不由开口追问道:“你大哥是哪个?” 族长瞪了一眼罗龙,斥责道:“不得无礼!我都要称一声少侠,你怎能如此不知礼数!” 李太平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乎。望着罗龙三兄弟说道:“我那大哥叫南宫守,你们到庐陵郡打听,应可知晓。” 南宫守的大名不说家喻户晓,凡是有心跑江湖的,却也都知道。只见罗龙三兄弟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单膝跪地,由罗豹带声道:“我三兄弟能吃苦,不怕死!还请少侠代为引荐,我罗氏三兄弟当涌泉相报。” 李太平笑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却给大哥寻了些有抱负的大好儿郎,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李太平扶起三兄弟笑道:“我大哥在马邑郡任督尉,你们若是想去投奔,我就手书一封你们带去,必定会妥善安置尔等!不过丑话要说前头,我那大哥的性子可不会因为你们是我介绍来得,就特别关照!” 罗豹笑道:“若是特别照顾,俺兄弟可就不去了!好男儿,当马上取功名,怎能做那旁门左道之事!” 李太平点头道:“好汉子应当如此。信我给你们写,至于去不去何时去,你们还是要征求家里人的意见才好,我这个外人可不方便做主。” 听李太平如此一说,院子里的小子们都活了心,不由得转头就往家里跑,看来是打着跟着罗龙三兄弟一起从军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皇帝家的年夜饭 罗霄山下的罗家村,今年的三十格外热闹,家家户户红灯高挂,村子里还放了烟花,以彰显今年与往年的不同。 族长家的院子里搭起了棚子,生了好几炉炭火,摆上五张大桌子,全村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族长打桌子上的盘子里,捏起一小撮花椒洒在老酒里,递给李太平。 “这叫花椒酒,驱寒祛湿!不知北边可有这习俗?” 李太平笑着点了点头,举碗与罗氏族人共饮。 今年的年夜饭村里人的情绪很高涨,因为外乡剑客帮他们的儿子寻了个好去处。南宫守的名声被罗氏三兄弟吹了又吹,本来还有些不放心的妇人们这才安了心。 罗氏一族很热情,宴席中不断有人敬酒,李太平也是来而不惧,仰头便干,很有些江湖豪侠的作风。 一顿饭闹大大半夜,饭菜撤下去了,酒却留着。族长命人又加了炭火,看来是打算全村人守岁到天明。 李太平走南闯北的见识颇广,便给大家讲起了故事,听的那些半大小子很是新奇。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有让人开怀大笑的,也有让人潸然落泪的…… 全村人都在听着故事守岁,却听村子里的看门狗叫唤了起来,而且连成了片。一个瘦高中年男子抱着横刀进了村,径直来到族长家院门口,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族长和罗氏族人见了那怪异男子,便要起身,却被李太平按了下来。皆因李太平望过去时,那中年男子正直勾勾的望着他。 大半夜找上门来,还这副死相,不用想也知道绝非什么好事。李太平不想罗家村牵扯其中,便起身朝众人笑道:“应该时寻我来的,我去看看,你们继续。” 罗龙三兄弟听李太平如此一说,不由纷纷起身。 李太平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你们坐。” 陌生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太平来到近前,却不发一言。 李太平不由笑道:“这位朋友,如何称呼?守了岁,便又长一岁,不知能等否?” 那中年男子转身就走,同时丢下一句话。 “雷登高,明日村口见。” 一句话,几个字,人便走了。可越是字少,说明事情越大,李太平望着那男子的背影皱了皱眉…… 回到席间,罗龙三兄弟不由关心道:“李兄,需要俺三兄弟的尽管说。” 族长虽然没跑过江湖,可也知道,有些事人家不说,你就别问,问了反倒不美。 李太平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他口中的故事,可心里却盘算着,因为那个男人就像他抱着的刀一样,很危险。 人狠话不多,这样的人很难对付,因为这样的人做事往往很简单,很直接,不会给你探他底的机会。 炉子里一直再加炭火,所以这个晚上并不冷。 天刚放量,李太平便站起身说道:“这个年过得很特别,很开心,太平在此谢过罗氏一族!” 李太平说着躬身行礼,随后望着罗龙说道:“记得到了我大哥那里,替我带个好!” 罗龙点了点头,却见罗豹起身说道:“李兄这是要走?可是因为昨晚那人?” 李太平拍了拍罗豹的肩旁笑道:“江湖事江湖了,更何况这是罗家村,不能将你罗氏一族牵扯到我的私人恩怨中!这事你们不要掺和,也不应掺和。” 李太平说着朝众人挥手告别,大步而去…… 罗豹伸手欲言,却被族长一把拉住:“李少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莫要多事!不是咱罗氏不仗义,而是帮人前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别给人家帮倒忙!” 族长一句话,罗豹便泄了气,坐在交床上低头不语…… 李太平来到村口便见到那个男人,不由上前说道:“站了一夜?” “无所谓!能杀你就好!”那男人说道。 江湖混的时间长了,你也不知道都惹了什么人,有什么人日夜惦记你,想要你的命。 李太平笑了笑说道:“山中二十里可好?” 那人二话不说,腾身而起直奔罗霄山而去。 江湖人打生打死的还是离村子远点好,莫扰了人家过年,打破了村子里的喜悦气氛。 村里人过年和城里人过年区别不大,就算大兴城里的皇宫也就是人多些,菜多谢,气氛更热烈一些而已。 弘道帝的年夜饭可是很讲究的,具体上了多少道菜恐怕弘道帝也不知道,不过送出去几道,他到是心里有数。 这一夜听候差遣的小宦官可是跑断了腿,皇帝赠与大臣的食盒可不能凉了。往年是几位尚书家,一家两道菜,今年弘道帝心情大悦,一些受宠的臣子,也得了天子馈赠。 南宫敬仁一家团聚有说有笑,却被小宦官那尖锐得嗓子吓了一跳。当看到小宦官上气不接下气的拎着食盒跑进来,南宫敬仁才知道,这是弘道帝派人送菜来了。 南宫敬仁叩首接了食盒,还不忘了往小宦官手里塞银子,口中不但要感谢圣上,还要感谢小宦官,可谓方方面面俱到。 今年小宦官们辛苦,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殿下今年的表现特别好,甚至可以说好到不能再好了。 皇宫的年夜饭,当然是后宫嫔妃,皇子皇女全员参加。祝福那些话轮了一圈,不外乎父皇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一类的。 本来年夜饭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吃了一半太子殿下便匆匆离席,不大工夫便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沉香木盒走了回来。 太子一直走到弘道帝案前,才双膝一跪,高举沉香木盒说道:“儿臣好些年前便听说武夷山长寿门有一种仙丹,服之可延年数十载!儿臣记在心里,今年终于有机会,儿臣便派出勇士,替父皇夺来一颗。” 李辅国接过沉香木盒,打开盖子看了看,随后朝满眼期盼的弘道帝点了点头。 弘道帝顿时心情大悦,亲自起身扶起太子,并老怀欣慰的说道:“朕这些儿子,一个个说得好听,却也只是说说!真正把父皇放在心里的,就只有兼儿!” 说着弘道帝环视众子女,眼神不怒而威:“看看!这才是朕的好儿子,只有一颗仙丹,不想着自己留下,而是毫不犹豫的献给父皇。” 齐王小声嘀咕了一句“谁知道他是不是弄到了好些长寿丸!”。 齐王声音看似很小,却是有心想让弘道帝听到。 只见弘道帝脸色一变,望着齐王冷声说道:“陈标,你明里暗里给你大哥使绊子,你当我不知?还有长寿门今年派发了多少颗长寿丸,都谁得了你当我不知道?我看你这些年在军中是养成飞扬跋扈得性子,长幼不分,主次不明,打明个起你便给我留在府里闭门思过,啥时想明白了,你啥时回军中去。” 弘道帝借题发挥,罢了齐王的兵权,还得了一枚长寿丸,可谓心情大好。 只见弘道帝拉着太子的手说道:“兼儿的心思,父皇懂!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们已后都跟太子好好学学,什么是人伦知道,什么是父子、君臣、夫妇、兄弟、朋友,你们都好好想想!” 满屋子的皇子、皇女、嫔妃,都吓得不清,大气都不敢喘。 弘道帝回到座位上,拉着皇后的手说道:“太子像你,心思纯正,若是能戒了女色,未来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皇后很感动,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一顿年夜饭,大部分人吃得心惊胆战,可弘道帝的心情却大好。毕竟能多活个一二十年,可不是小事情。 可算熬到天明,皇子嫔妃都散了,太子却被弘道帝留了下来。 “我知道那勇士在殿外候着呢,把他带上来让父皇见见。”弘道帝笑着说道。 风天养,进了大殿纳头便拜,连眉毛都不敢挑一下,就更别说抬头看了。 只见弘道帝笑呵呵的说道:“爱卿抬头让朕瞧瞧,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能立下如此不世之功!” 风天养这才敢抬头,不过却只敢盯着弘道帝的脚尖看。 “嗯!果然气概不凡。说吧,想要朕封你个什么官?”弘道帝微笑着说道。 一旁的李辅国不由心中暗笑“就这长相,也亏了陛下会夸人,要搁我都不知道咋说好了!”。 风天养再次叩头道:“小的不求功劳!小的,小的啥也不懂!陛下看俺适合干啥俺就干啥,只要是为陛下和太子殿下做事就成!俺爹临死前告诉俺,在这个世界上,要听爹妈的,要听皇上的!俺爹妈走的早,现在俺就听皇上的!” 风天养一副傻里傻气的憨厚样子,惹得弘道帝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风天养的回答看是语无伦次,却句句在点子上。即表了衷心,又不忘效忠以前的主子,可以说,把一个老实人演到家了。 弘道帝想了想说道:“看你也没读过几天书,文官你干不了,武官也就勉勉强强!不过功夫应该不错,不然也抢不到长寿丸,这样吧——朕封你右威卫中郎将。这担子可不轻,可得帮着朕看好这座皇宫!” 风天养叩首道:“天养就算丢了命,也别想有人撬走皇宫一块砖头!” 风天养的话,又惹来弘道帝一阵开怀大笑……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刀三剑 旭日初升红胜火,雾渐消散初显林。 罗霄山,半山处,雾气淡薄显露两道身影,只见那二人相对而立,抱刀持剑…… “杀我前,能问问是谁想杀我吗?”李太平微笑着说道。 只见那瘦高男子只说了四个字“你死,我说!”,便没了下文。 李太平点了点头,瞬间出剑,而且一出便是三剑。没有留手,没有试探,出手便是全力施为,将离手剑发挥到了极致。 一剑当先飞出,直刺瘦高男子胸口,那男子只是拔刀便振飞了第一剑。李太平同时扑到男子身前,一手一剑,左右开弓,被振飞的第一剑又回转而回,斩向男子后心。 三剑同时而至,那男子刀从左手起,身如陀螺旋转一周,一刀荡三剑。那男子再转,便追上飞退的李太平,刀锋抹向李太平腰际。 左手刀,还是宗师,这一刀李太平接不住。只见李太平腾身而起,刀锋贴着鞋底横斩而过,李太平半空中一个翻转,头下脚上,双剑同出一息百剑。 那男子不躲不避,横刀上撩,刀气势如破竹,一刀摧百剑。 李太平拧腰折身,躲过刀气,左手剑飞出直刺那男子,同时左手再接剑,借着第一把剑回旋之势,横飞一丈,再次躲过那男子卷起的刀芒。 面对飞来的长剑,那男子既不躲闪,也不收刀回防,而是旋身而起,右手拍在剑身上,弹开长剑的同时,左手刀劈出一道刀气,追着一丈外的李太平而去…… 李太平人未落地右手剑便激射而出,目标是那旋身而至的瘦高男子,同时左手剑斩上刀气,刀气炸裂,李太平顺势再退。 一前一后两把长剑袭来,那男子却不管不顾,仍旋转出刀追着飞退的李太平不放…… 李太平从出手抢攻到一退再退,一直再想办法利用离手剑攻击对方,希望那男子收刀回防,抢回先手搬回劣势。可那男子丝毫不给李太平机会,身子如陀螺般追着李太平,一刀接着一刀,不停不歇,仿佛不用回气似的。 李太平已经凭借剑意真气数次回气,对方刀势却依旧没有露出半点疲态,仍旧狠辣异常。 “宗师也要喘口气吧!”李太平心中感叹,手上却不敢有片刻迟疑。 三柴剑刺出,锋利无比的剑意真气再次刺中刀芒,却被那旋转的刀锋搅得粉碎,李太平的人也再次倒飞而出。 旋转不停,刀锋不止,这是最好的进攻,也是最好的防御。修为上的压制,攻守兼备的刀法,毫无波澜的心境,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面对这样的人,这样的刀,可以说无懈可击,就算打架千百次的李太平,也很头痛,也要束手无策。 没有办法也要找出办法,不然李太平只能做那刀下亡魂了。 几次后退,都是战术上的后退,所以李太平并未受伤,还有全力一战的能力。只见李太平再次甩出手中长剑,这回手中没有剑了。 三把三柴剑,一样的锋利一样的灵动,在李太平的控制下不断对那旋转的陀螺发起攻击。同一时刻,李太平飞退的身子猛地使出千金坠,双脚落地的一瞬间,狠狠踏出。 走石飞沙,一道身影打烟尘中激射而出,直直撞向那旋转的刀芒…… 外家功夫九品,也扛不住那瘦高宗师杀势已成的刀芒,眼看着李太平的就要撞在刀芒上,被那人一刀两断。就见这时,李太平双拳同时轰向地面,如雷鸣般的炸裂声响起,李太平硬是被反震之力抬高一尺有余。 刀锋贴着李太平胸前斩过,斩下一片衣角。李太平双拳蓄满剑意真气,轰向那男子头部。 这一下若是被击中,莫说刀法宗师,就算不动法罗汉再生,没有法相阻挡,也要被打爆了脑袋。 李太平冒着被一刀两断的风险近身,就是要让那男子停止旋转,停下那恐怖的刀芒…… 雷登高,十几年前躲入天下城,那是因为他杀人太多,仇家满天下,而且他还斩杀了一位佛门罗汉。佛门要拿他问罪,他便只能躲,而且要躲在圣人的羽翼之下才能保住性命。 可这天下间有圣人庇护之地,除了天下城他哪也去不了。因为天下城才是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的归宿,只有那白眉赤目的城主,才愿意收留他们这些无法无天之人。 当年雷登高登天下城,可是一路杀过去的,进城时满身血水,伤痕累累,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一个一路杀出来的宗师,怎么可能被李太平一拳爆头。只见雷登高高速旋转的身子,只是倾斜了个角度,便躲过李太平的双拳,同时空着的右手猛地挥出,借着旋转之力狠狠一拳击中李太平的胸口。 李太平仿佛被一把万金大锤击中,上半身的青衫瞬间支离破碎,人也如喷射而出的烟花飞向了高空。 “妈的!这人不仅刀狠,拳头也硬!恐怕外家功夫不弱于自己!”李太平被这一拳打得口喷鲜血不说,整个人也像散了架一般。 雷登高望着空中的李太平,双膝慢慢弯了下去,左手刀尖指地。 见到雷登高的架势,李太平强提一口真气,控制三把三柴剑依次而回。每回一把剑,李太平便借着剑势攀高数丈…… “阁下身手了得,太平自知不敌,咱们改日再战!” 李太平朝着准备腾空斩杀与他的雷登高吼了一嗓子,下一刻便一拍剑匣吼道:“雷音!” 李太平终于肯出剑势雷音了,不过并非要攻击雷登高,而是要跑路。 青玄飞出,李太平一把抓住剑柄。下一刻,雷声炸响,一道青光迎着旭日飞去…… 攻击剑势雷音,竟然用来逃命,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若是老道士知道了,估计会呕血不止。 雷登高只是短暂错愕,下一刻便面无表情的收了刀,腾身而起循着那道青光追了下去…… 雷音剑势,只是让李太平逃出五十丈,也并未拉开多远的距离。 对于现在的李太平来说,打是打不过了,就看脚底抹油的功夫能不能拼得过人家了。 李太平光着膀子,背着剑匣,如一只大鸟般径直朝着东面飞掠而去,而在他身后不远处,正有一道灰影死死的粘着他不放…… 新年第一天,还是早晨,就被人追杀,李太平觉着很晦气,苦着一张脸没命的逃着。而大兴城秦淮酒家门前,一名锦衣华袍的公子,却眉开眼笑,觉着新年第一天,便要见那秦淮第一美人,这个兆头可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锦衣公子有姿容,好神情,每有妇人见之,莫不拂柳相迎,飞花手绢掷之满怀。 锦衣公子每次出行,必有莺莺燕燕相伴,那是九名色艺绝伦的娇妻美妾。大兴城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官宦黎民,只要见了这九名美人,便知是赵公子来了。 赵不廷,大乾朝四大公子之一,人称赵十全。皆因赵公子觉着九美不够,需得十全十美,方能配得上他的风流不羁,潘安之貌。 赵公子卡在武道九品有两年了,便扬言“我若宗师,十美必全!”。 赵家发迹于句章城,当年有拥立之功,助高祖得天下。高祖得天下后,论功行赏,赵家便搬来了大兴城,成了这大兴城内的望族。 几百年过去,赵家不但没有衰败还越发的兴旺,宗族子弟能人辈出。这一代的赵不廷,名号之盛更是一时无两,无论江湖还是朝堂可谓人尽皆知。就连弘道帝有时都会感叹,朕的三宫六院加一起都不及十全的九美相伴。 诗幼薇人间绝色,江南第一美人,刚到大兴城便引起不小的轰动。可这位美人入城月余,却从未抛头露面。今儿个大年初一,美人放出话来“谁若能博妾身一笑!”便可登秦淮酒家,见秦淮美人。 这不,一大早赵公子便带着娇妻美妾,来到了秦淮酒家楼下。 秦淮酒楼高三层,那第三层有红木露台,此时露台上已有美人倚栏而望,那是诗幼薇带来的秦淮女子。 赵家公子来得早,包下了秦淮酒楼对面的一碗倒酒铺。酒铺高两层,赵公子正站在二层窗前,举杯而望。 娇妻美妾夜光杯,好不风流潇洒…… 大街上人越聚越多,有达官贵人富家公子,也有平民百姓江湖豪杰,可谓众生有众生相,人人皆不同。 赵公子刚刚饮过一杯酒,便听街上传来孩童啼哭之声,不由寻声望去。便见一个头扎羊角辫的小女娃与父母走散,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街角,此时很是无助的哽咽啼哭呼喊着父母。 赵公子眉头微皱,下一刻竟然翻窗而出,落在小女娃身旁,一把抱起小女娃腾身飞回酒铺二层。 只见赵公子将小女娃递给身旁美人,拿起一旁的甜点塞入小女娃手中,并伸出袖子轻轻擦去女娃子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微笑着说道:“娃娃莫怕,叔叔这就帮你找父母!对了,你父亲姓甚名谁?” 小女娃一边梗咽着一边说道:“俺爹,俺也不知叫啥!俺只知道,俺娘管俺爹叫二黑。” 小女娃的话,把九个美人逗得花枝招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赵公子 梅兰竹菊,各有姿色,芬芳不同,正如赵十全的九位夫人。 赵公子爱美,是那种肯将美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赵公子公子眼睛里的美,是善良,是温婉,是泼辣,是贤惠……唯独没有“恶”之一字。 赵公子经常会说“这世界从不缺乏美,缺的是发现美的心灵!”。 赵公子还会说“这世界从不缺少爱,少的是爱的付出!”。 赵公子不怕小女娃的鼻涕眼泪会脏了衣衫,他怕的是小女娃的眼里从此对这个世界缺少了“美和爱”。 大兴城的人一直看不透赵公子,不知平日鲜衣怒马,妻妾成群的赵十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皆因,他可以与纨绔子弟勾肩搭背逛勾栏;他可以与文人雅士把酒言欢风花雪月;他可以与武夫刀枪相见论天下英雄;他也可与市井之人嬉笑怒骂畅谈人生。 军神曾说过,这世界最可怕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看不透的敌人。 赵十全便是这样的人,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二黑!二黑!你个蠢男人,你家娃子在这里!” 赵公子的声音远远传开,整条大街的人都可听得清清楚楚。 诗幼薇刚刚来到露台,却见对面二楼锦衣华服的帅气郎君朝人群吼了这么一嗓子,不由得“扑哧!”一声,掩嘴笑了出来。 翠儿不由皱眉拉了拉诗幼薇的袖子,附耳低语:“小姐您笑了,可您这才刚出来!” 诗幼薇愣了一下,恍然道:“既然笑了,那便请对面的公子登楼一叙!” 云雾只露半角月,便又悄然躲云中。 诗幼薇这个露面可是太过短暂,短暂到街上拥挤的人群都没反应过来,那粉色纱衣,酥胸微露满眼白,云鬟半亸金凤钗的美人,便又回了酒楼内。 一时惹得起了大早却当了陪衬的众人很是不满,可这些人一腔怒火不舍得朝美人发泄,便把矛头都指向了赵公子。 赵公子在九美的簇拥下进了秦淮酒楼,却突然又转了出来,朝着那些怒目而视的看客们抱拳一礼:“今儿秦淮酒楼的场子我赵公子包了,酒水吃食管够,都算我赵公子头上!” 愤怒一瞬间变成喜悦,只听人群中有认识赵十全的人吼道“赵公子大义!”。 “赵公子大义!”有人喊了第一句,便有了第二句,第三句…… 赵公子登上秦淮酒楼三楼时整个人还是蒙的,闹不清到底是如何让美人一笑,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成了座上之宾…… 有些人稀里糊涂博得美人好,有些人清清楚楚被人一路追杀。同一片蓝天下,这命差距咋就这么大,咋就一个天一个地呢。 从清晨跑到黄昏,翻过一山又一山,李太平觉着两条腿都快跑断了,可身后那人仍旧一言不发的死死咬住他不放。 这可不是游山逛水,这是亡命奔逃,如此高强度就算外家功夫九品的李太平也是吃不消的。 李太平体内真气早已消耗一空,能跑这么远还未被追上凭借的完全是外家功夫。李太平靠着一棵歪脖树,双手拄着膝盖,望着由远及近的那道灰衣身影,眼中露出狼一样的狠辣凶残。 “妈的!天冲境的宗师又如何,我就不信你还有真气可用!”李太平心中发着狠。 天冲境的宗师真气爆发强,招式凶狠,与人交战可很快分出胜负。可天冲境也有缺点,那就是真气消耗过快,不如灵慧境来平和自然气息悠长。 此时雷登高的真气也消耗一空,若不是外家功夫不错,早就被李太平甩得没了踪影。 不到百丈距离,在雷登高全力奔跑下,转瞬即至。 李太平喘匀了气,可不打算给雷登高休息的时间,只见其站直了身子活动下手脚,便冲着奔近的雷登高冲了过去。 两个人一言不发,见面就是拳打脚踢,很有一股子泼皮混混街头打架的狠劲儿,不同的是这俩人拳头更硬,力气更大。 一时间林子里尘土飞扬,树断枝折,吓得飞禽走兽四散而逃…… 这两人如两只上古异兽“梼杌”一般,从山下打到山上,从一峰打到另一峰,所过之处满目疮痍,很是糟蹋了这山这林。山石都这样了,那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那二人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如野人一般衣不蔽体。 “轰!” 铁拳对铁拳,二人同时倒飞而出,又撞断两棵参天大树。 只见这时,雷登高忽地握住身后刀柄,李太平虽然一只眼睛被打成了乌眼青,另一只眼睛可是好端端的。见了雷登高的架势,屁都不放一个,提气轻身转头就跑。 二人一路打将过来都没有动用真气。一是,想用也没有,二是,都想趁着肉搏的工夫多回些气,多运转几个周天。 雷登高觉着可以拔刀砍了李太平了,李太平却不想跟宗师较劲儿,要较劲儿也是没了真气之后再说。所以李太平很果断的选择了撤退,而且是提气踏风而行…… 李太平回头挑衅的瞥了一眼雷登高,心中暗骂“不运气追老子,老子就不陪你玩了!若是追我,夜里老子再狠狠揍你一顿!”。 日落月升,冻天冻地,两个野人在只能听见风声的山林中,又狠狠打了一架。这次雷登高学聪明了,肉搏一半便突然拔了刀,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便结果了李太平。 李太平一边亡命飞奔,一边止血,只见其胸口被刀气破开一道恐怖的伤口,浓浓的血腥味被风带出数里远,引得那些嗜血野兽目露凶光。 李太平一路打一路逃,那个狼狈相就不用瞧了,说是丧家之犬也毫不为过。 山里的风一直呼啸着,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这风才老实起来。 山脚下炊烟渺渺,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村子虽然不大,却要比罗家村大了许多也有几十户人家。 小村有个李老汉,每年初二都会早起磨豆子,因为村里人中午家家户户要吃豆腐,寓意“都福”,全都有福。 老汉刚吃过早饭,便牵着驴子往石磨里倒豆子拉磨。一边倒还一边唱“金豆滚滚福气来,白白豆腐喜开怀……”。 老汉正唱着,忽然一阵妖风刮进院子。 下一刻,老汉揉了揉眼睛,便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怪物,正蹲在地上捡他吃剩下的饭食往嘴里塞。 老汉着实吓了一跳,正要呼喊,却又是一阵风吹来,院子里又多了个衣不蔽体的吓人怪物。 只见那满嘴吃食的怪物,猛地回头喊道“先吃再打可好?”。 后来的怪物,也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老汉这才看明白,是两个大活人或者说是野人。也许野人吃饱了就不会吃人,所以老汉撞着胆子,小声说道:“屋中锅里还有!” 只见那先来之人,也不客气,进屋便端出两大碗吃食,一碗给了那后来之人。 这些吃食是老汉一天的口粮,现在都成了野人的了。 先来之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姓雷的,追了一天一夜,咋俩有杀父之仇,夺妻只恨?还是我李太平哪招惹你了?” 雷登高摇了摇头,依旧低头不语,只顾着往嘴里塞吃的,连看都未曾看李太平一眼。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犯得着非得跟我生死相见吗?” 雷登高还是不语,只是这回点了点头。 李太平算是服气了,这人一根筋,看来这架还得打下去…… 二人都不说话了,都忙着填饱肚子,却见雷登高望着那头还在拉磨的驴子低语了一句“也不知你听话没,有没有踢隔壁的孙瘸子!”。 李太平顺着雷登高的视线望过去,不由愣了一下,心中暗骂“姥姥的!宁可跟驴子说话,都不跟人说话,果然是倔驴一头!”。 一顿忙活,李太平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啥,只见其起身摸了摸腰间,忽然咧嘴一笑“还好没丢!”。 长寿宴结束后,李太平便于众人分了手。因为陈不问和剑西来只是跟他摆了摆手,便并肩下了山,看来是有了鱼闪闪的教训,不再想在多带一个了。袁守正倒是没急着走,而是将长寿丸直接给妞妞服下了,要留在山上几日,等妞妞彻底吸收了药丸之力再走。 崔明道和白云上是有说有笑的离开的,本来李太平是不打算追上去的,因为白云上那小娘子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可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兜里没银子可是寸步难行,李太平只好硬着头皮追上了崔明道,张口便是要钱。 “金叶子来两片,兄弟手头紧,回头到婶婶那里顶账!”李太平是不要脸了,因为脸面不能当饭吃。 白云上没给李太平好听的,李太平却像没听见一样,正眼都未瞧一下,就是盯着崔明道这个二哥看。 崔明道苦笑着掏出一袋碎银子,扔给李太平:“不是哥哥不讲义气,而是母亲扣了我的私房钱!” 李太平掂了掂,十几两银子还是有得,便乐呵呵的挥手而去。 剑没丢,钱没丢,命没丢,丢点人算不得啥。只见李太平掏出两文钱丢给老汉说道:“他那份,他自己付!” 老翁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二位吃饱就好,老汉我不要钱!” 雷登高,将一两银子放在门槛上说道:“弄点上好的草料,莫要亏待它!” 老翁愕然…… 李太平愕然…… 驴子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史龙王 潘阳湖烟波浩渺,湖中有巨龙横陈,将湖分了南北。 那横陈的巨龙是松门岛,是这潘阳湖较大的岛屿。岛上入眼皆是沙子,只有那松门山黄中透着点绿。松门山上有座黄龙寨,寨主姓史人送外号史龙王。 这黄龙寨有大小船只近百条,专干那无本买卖。平日里寨子人不多,也就二三百号人,靠港的船十几条而已。可只要史龙王一声令下,用不了两天,便能纠集不下千人。 史龙王每年都会召集人手两三次,近百条船扬帆入长江。短则月余便可满载而归,在岛上庆祝一番后人和船便散了。 史龙王这买卖干的让官府很头痛,曾经多次派兵围剿,可史龙王就好像真龙王一样,有着大本事,似乎能掐会算,每次官兵上岛都人去寨空。 久而久之,官兵也懒得剿匪了,费力不讨好的事,官兵不愿意干,各郡郡守也不愿意。反正史龙王只抢过往船只,不抢潘阳湖周边的郡县,不如睁一眼闭一眼少管一事是一事。 史龙王这人做事讲规矩,守规矩。史龙王有三不抢,靠着潘阳湖吃饭的人不抢,周边郡县的老乡不抢,不入江不抢。 就凭这三条,史龙王的黄龙寨,在潘阳湖混的很开。靠着黄龙寨吃饭的可是大有人在,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史龙王都能先人一步。 这不临湖村午时便来了个大和尚,那大和尚进了村也不化缘,只是打听村里有没有船,能不能去那松门岛。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着潘阳湖,哪家能没有船,可是只要大和尚提起松门岛,提起史龙王,便都摇头无船。 大和尚性子火爆,便指着停靠在岸的那些小船说道:“这不都是船,怎的说没有?你们这是欺出家人好说话?” 渔夫摇了摇头说道:“史龙王,俺们潘阳湖畔的人不这么叫,凡是这么叫的都没船,并非因你是出家人。” “你载我上岛,我付你银钱,哪里来得那么多说道!”大和尚冷着脸,不高兴的说道。 渔夫也不乐意了,把手中活计一放,说道:“怎的,大和尚想要强买强卖!” “你这人好没道理,贫僧何时要强买强卖了?” 大和尚话音刚落,便见那渔夫扯着脖子嚷道:“快来人啊,这妖僧说咱临湖村的人不讲道理……” “岂有此理,竟敢血口喷人,恶人先告状!”大和尚气鼓鼓的说道。 那渔夫嗓门更大了,一边朝着村子里赶过来的乡亲挥手,一边喊道“妖僧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说咱们村都是恶人!” 大和尚恨不得一把掌打掉渔夫满嘴牙,可是见了赶过来的村民,不由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不可理喻!” 渔夫见大和尚离开了村子,不由微微一笑朝赶过来的一个小伙子说道:“水生,赶紧通知大当家的,就说有个大和尚想上岛!” 小伙子点了点头,便跑到岸边,解开一条小船,往那松门岛而去…… 大和尚一大早便到了潘阳湖,走了好几个村子,都无人肯载他上岛。离开临湖村后,大和尚也不打算去其他村子碰运气了,而是望着不远处的松门岛皱了皱眉,下一刻便腾身而起,踏波而行,直奔那松门岛而去…… 大和尚离去不久,便见远处跑来两个人,速度快若奔马,径直奔着湖面而来。 噗通!噗通! 那两人一先一后,跃入湖中。只见当先那人,甩开膀子刨水而行,一看就知道水性不咋地。后面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浪花四溅一顿折腾,速度却不怎么快。 这两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堪堪游出数里远。只见前面那人忽然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的岸边笑了笑“妈的!看老子不阴死你,叫你追杀老子千里!”。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太平和雷登高。李太平的水性很好,刚刚只是做样子给雷登高看的,就是想雷登高跟上来,好在这潘阳湖解决了他。 现在李太平和雷登高的状态都不太好,刚刚打过一架,此时内力皆无不说,体力也消耗颇多。不过李太平要得便是这个,没了真气,没了力气,在水里就是他李太平的天下了。 看着在水中卖力扑腾的雷登高,李太平笑了“雷登高啊!雷登高,江湖上第一个被淹死的宗师,可要要非你莫属啦!”。 李太平的身影忽然在水面上消失,雷登高望着水面半天,也不见李太平露头,不由心道“淹死了?”。 下一刻,雷登高猛地觉着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把他死命的往水下拖。雷登高即将沉入水中之际,似乎露出一丝笑意…… 李太平拖着雷登高一直往下沉,可拖着拖着,李太平发现有些不对“这雷登高怎的一点也不挣扎,总不能这就淹死了吧!”。 雷登高当然没有被淹死,因为这是雷登高求之不得的。你李太平会骗人,人家雷登高一样会骗。 这二人为了要对方的命,可是啥手段都用上了。这回好了,两人水性都不错,那就看龙王爷更喜欢谁了…… 龙王爷还没人见过,可是史龙王却是真有其人。 只见此时的史龙王真得快成了死龙王了,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被人打断了,寨里的兄弟眼看着也没几个能动的了。 “我黄龙寨与大师有何恩怨,竟然惹得大师不由分说,上来便打杀了我这些个兄弟?”史龙王一条腿一只胳膊,硬撑着门框站了起来,怒视着那个浑身沾满了兄弟鲜血的大和尚。 只见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你黄龙寨打家劫舍为害一方,你史龙王更是双手沾满众生之血!我佛慈悲,岂能留尔等为祸人间。” 史龙王朝着那大和尚啐了一口,开口骂道:“为祸人间,为害一方,我呸!你个秃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史龙王,看见我黄龙寨王害人了?我黄龙寨是干了些无本买卖,可那又如何,比起吃人不吐骨头的官老爷,我史龙王就是君子,就是圣人!” 大和尚摇了摇头,挥手一掌震毙一名偷袭的寨中喽啰,望着怒目横眉的史龙王说道:“做错便是做错,杀人便是杀人,为何要与他人比,难道你们杀的少便是好人?作恶少便有道理?” 史龙王仍旧不服:“千里潘阳,不下万户,有哪个不称俺大当家的,有哪个不竖大拇指!我史龙王不仅带给老百姓平安,还给了他们财富!我的功与过又岂是你一个出家人可以评断的!” “潘阳湖的生灵是生灵,潘阳湖外的难道就不是了?恶人二字裱起来,难道就不是恶人了?莫以为给脸上贴了金,你便不是恶人!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只是如此想的而已!”大和尚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史龙王不知是被人揭了伤疤痛的,还是心中不服,只见其咬着后槽牙,怒视着那大和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和尚上前一步,望着眼中满是怒火的史龙王说道:“还是让贫僧超度了施主吧!希望施主来生,莫要再做那为恶之人,否则贫僧还得再超度你一番!” 大和尚临走时,一把火将黄龙寨烧了个精光,史龙王变成了死龙王,黄龙寨变成红龙寨…… 大和尚来到岸边,却见岸边有两条死鱼躺在那里。大和尚以为是漏网之鱼,走上前去一瞧,却觉着有些不对,这俩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大和尚正想着,忽然那俩死鱼中的其中一条开了口。 “雷登高!你个阴险小人,你竟然诈我!” 一直不咋说话的雷登高也开了口:“李太平,我们彼此彼此!” 一旁的大和尚忽然乐了,望着那两条翻白的死鱼说道:“这可真是巧了,我寻二位寻不到,二位却自己送上门来!” 李太平仰脸看了看大和尚,纳闷的说道:“大和尚你又是哪位?” 大和尚笑道:“二位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二位!” 李太平和雷登高相视一眼,不由同时看向大和尚,只见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这位雷登高施主十五年前杀害我师弟退法罗汉,而这位小施主去年则害死了师兄不动法罗汉!今日二位撞到贫僧脚下也是缘分,便让贫僧超度……” 李太平忽然打断大和尚,说道:“当日不动法罗汉可是当着齐王的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过生死各安天命,佛门绝不会找后账的!大和尚若是要超度,便超度雷登高好了。” 一向不多言不多语的雷登高也开了口,只见其皱眉道:“城主说过,已与佛门打过招呼,难道大师不知此事?” 大和尚念了声佛号说道:“小施主,贫僧可成说过寻仇?贫僧只是觉着小施主与我佛的缘分今生已断,便想着早些让小施主再续佛缘而已!雷登高施主,城主的话确是带到了,可我并未纠结与师弟的生死之事,只是想为民除害而已!” 李太平瞪大了眼珠子望着那大和尚“这他妈的就是不讲道理了!这还是得道高僧吗!”。 大和尚上前一步说道:“还是早些超度二位,二位也好早日投胎做人!” “且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和尚 罗汉是佛陀得法弟子修正最高果位,当今世上只有六位罗汉,现在只剩下四位了。 六罗汉中有三名罗汉常年在外漂泊宣扬佛法,如今这三位罗汉便只剩下松门岛这位思法阿罗汉了。 大和尚望着依旧仰趟在沙滩上的李太平说道:“小施主还有何话要说?” 李太平看了一眼雷登高,随后才说道:“大和尚超度这事能不能先放一放,让我与这厮先做个了断。” 大和尚皱着眉,却听寡言淡语的雷登高说道:“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 “我看不如大和尚就做个见证,让我俩厮杀一番,到时剩下一人,您打发起来也简单,也省了手脚不是!”李太平继续说道。 雷登高附和道:“出家人少做杀孽,才可得往生!” “这话不错,我看不如你我剩下一人时,便自刎谢罪得了,也免得大和尚双手沾满血污!”说着李太平看了看满身血渍的大和尚一眼。 李太平和雷登高你一言我一语,大和尚还真被说动了。 只见大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便让二位了却心结!” 大和尚说着退后十丈,李太平和雷登高才慢慢爬了起来。二人起来后并未急着动手,而是相互怒视对方,似乎打算先用眼神较量一番。 这一番对视,这二位的眼神里可谓刀光剑影火星四溅,满满的都是戏,很有绝世高手对战前的风采。如果说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这二位已经死的不下千百次了。 武道高手过招对决,确实会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这一点大和尚也很理解,可是令大和尚不能理解的是,这都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这咋还不动手。 李太平一直用眼睛瞄着大和尚呢,见大和尚皱眉,便踏前一步望着雷登高说道:“可有遗言,不放说来听听!” 听了李太平的话,又见李太平朝他挤眉弄眼,雷登高心领神会的说道:“可否容我想想?” 雷登高嘴笨,这话可真是心里话,所以这一想便又过去半炷香的时间。 大和尚看不下去了,冷声说道:“二位莫不是在戏耍贫僧?” 李太平忙道:“大和尚稍等,最后两句话,说完便打。” 这回李太平很认真的开口问了句“几分力气?几招?”。 “五分力气,二十招!”雷登高回道。 李太平笑了笑说道:“够了!打不死估计也能打废。” 大和尚一脸的迷惑,闹不清这二人说的都是啥。却见那俩人同时动了手,打得很是激烈,而且是存粹的外家功夫对决。 雷登高一拳挥出,擦着李太平的面门扫过,李太平便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正落在大和尚身前一丈之地。 只见雷登高得理不饶人,怒吼一声飞扑过来,狠狠一拳砸向李太平。这一拳要是打实了,李太平就可以投胎从新做人了。只见千钧一发之际,李太平就地来了个懒驴打滚,那铁拳擦着衣角而过…… 轰! 沙尘暴起,方圆数丈黄沙满天,令人真不开眼,可见这一拳雷登高是下了死力气的。 激射的黄沙,将大和尚也包裹在内,令大和尚睁不开眼。 黄沙中一抹刀光眨现,刀意迫人深寒无比,那是雷登高的成名绝技旋风刀。 三把长剑以品字形呼啸而出,速度快到不可思议,那是李太平的离手剑。 两人一旦动了兵器,便是杀招,务求一击必中。 刀未到,凌厉的刀气先至,不过这一刀似乎砍偏了,或者说压根就是砍错人了。大和尚发现不对时,刀气已然近身,想躲那是没可能了。只见大和尚也算了的,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硬是金身护体惯于双臂挡下了雷登高的旋风刀致命一刀。 大和尚挡下了雷登高的刀,却未能挡住紧随而至的三把剑,因为这三把剑没有灌注一丝真气,未得便是让大和尚无法察觉。 三柴剑在大和尚胸前开了三个血洞,也幸好剑中没有灌注真气,不然就这一下大和尚就得登极乐世界了。 大和尚双掌推出,人便飞身后退,同时封了身上数处穴位。站在黄沙外,大和尚怒视着慢慢走出沙尘的雷登高和李太平…… 大和尚还是江湖经验少了些,毕竟出家人很少与人好勇斗狠,更不会藏着弯弯绕绕,要不然也不会被李太平和雷登高联手偷袭。 “看来二位真正想要杀的人是我!” 雷登高紧握横刀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的迫向大和尚。 李太平却笑道:“人家打架你添乱,不先杀你杀谁!” 两个人打大和尚出现便留了神,因为他俩与佛门可都是有过节的,而且不是一半的过节。特别大和尚表明意图后,二人便有了默契,打算先干翻了大和尚再说。 打生打死十几天,横跨数个郡县逐千里有余,若是还摸不清对方脾气秉性,那干脆撒泡尿浸死得了。 “杀一个罗汉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债多不压身!”李太平盯着大和尚说道。 雷登高冷冷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话后刀剑齐出,二人同时扑向大和尚。一时间三把长剑围着大和尚打转,将大和尚死死缠住。横刀则不留余地的斩出每一刀,誓要将大和尚毙于刀下。 李太平和雷登高配合的可谓天衣无缝,很有刀剑合璧便要天下无敌的意思。在这样的刀剑夹击之下,大和尚毫不畏惧,竟然与李太平和雷登高展开了抢攻。 一时间刀光剑影劲儿气四射,三人打得难解难分,直从沙滩打到了山下,又从山下打到了山上,直打到火光冲天的黄沙寨前…… 大和尚金身附体刀剑不惧,就算身为宗师的雷登高,一时也不能胜之。不过大和尚却心中有数,有剑伤在身,这金身肯定无法长久,一旦金身破势必命丧二人之手。 大和尚却不知道,那俩人还不如他呢,现在不过是硬撑着,只要大和尚稳扎稳打,用不了多久这俩个看似凶悍的家伙,就得现了原形。可惜大和尚不知道,所以大和尚急了…… 大和尚的除了金身护体,还修习了一门佛门神通“神足通”,虽然大和尚只是略通,此时使出却也令李太平和雷登高捉襟见肘,一时间落了下风。 神足通,在佛门中又作“身如意通”,便可知这是一门大神通。随心所欲,自由无碍。 只见大和尚忽然在刀锋前消失,出现在雷登高身后,一拳砸向雷登高…… 幸好雷登高的旋风刀攻守兼备,只见其打着转横刀便回斩向身后的大和尚。下一刻大和尚又出现在李太平身后,同样一拳击出。 大和尚砸向雷登高的那一拳是虚招,砸向李太平这一拳可是实打实的。大和尚的想法很简单,用神通骗过雷登高和李太平,先一拳先干掉九品的,再和宗师一较高下。 大和尚突然显露的身法,吓了李太平和雷登高一跳,打了他俩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拳眼看着是躲不过了,李太平也是够狠,只见其不进反退,将剑意真气悉数凝于后背,抱拳弓腰硬撞了过去,同时口中喊道:“砍死他!” 李太平就是要用内外兼修的九品之身硬抗对方一拳,给雷登高创造一次险中求胜的机会。 大和尚没得时间思考,一拳正中李太平后心,却猛地被一股无比犀利的剑气攻入体内,那些剑气虽然不多,却极具破坏力,不由得忙运气压制。 雷登高的横刀贴着李太平的头皮而过,斩下几缕发丝,斩向大和尚的脖子。这一刀,雷登高将体内真气悉数灌注刀中,纤毫不留。这是雷登高全力一斩,这是宗师不要命的一刀,因为这一刀还不能砍翻大和尚,李太平要死,他雷登高也活不了。 大和尚被李太平的剑意真气扰乱了气息,在想使出足神通那是绝无可能,所以大和尚躲不过这一刀。 避无可避,那便只能硬拼。一瞬间,大和尚覆盖全身的淡金之色褪去,全部凝于双拳之上,与那恐怖的锋刃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只见大和尚那双铁拳由淡金色变成了浓浓的金黄色,双拳表面似有流光闪耀,很是耀眼。 拳刀相交,发出令人心悸的刺耳啸叫之声…… 那是刀锋中喷涌而出的刀气斩碎金身的声音。金黄炸裂,刀气崩散,一股恐怖的真气风暴打拳刀相交之处炸开,将数丈方圆内的一切搅的粉碎…… 三道身影飞了出来,狠狠的摔落在山石上,因为这三人是被那真气风暴炸出来的。只见三人都很惨,只不过大和尚看起来更惨一些,因为那俩人早就是衣不蔽体的野人了,所以衣服成了破布条的大和尚才显得更惨。 李太平连续遭受两次重击,整个人就像血葫芦一样。只见其脸贴着地出气多进气少,一动不动跟死狗没啥两样。 雷登高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满是细密的血丝,嘴里还不断涌出血来,眼睛泛着白,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大和尚的形象最好,靠坐在山石上,身上除了衣服破破烂烂倒是见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口,正一动不动望着那俩个死人,嘴角竟然还挂着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半死不活 潘阳湖上一人一轻舟,正赶往松门岛。 松门山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正卖命划船的水生心急如焚,因为那里是黄龙寨。 潘阳湖周边的渔村,这些年靠着史龙王,可赚了许多不义之财。水生家自然也不例外,水生能娶了郡城里的俊俏姑娘,那可是多亏了史龙王带着他做了两票大买卖。 黄龙寨烧了可以再建,因为官兵也不是没烧过,可大当家的万万不能有事,不然那条财路就断了,他张水生就得被打回原形,变回曾经那个靠打鱼为生的穷汉子。 别说张水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周边渔村又有谁接受得了。这人就是这样,吃过好的,再吃孬的,怎么吃都不是个滋味。 潘阳湖的渔船都下了水,打四面八方赶往松门岛…… 水生的双手磨出了血泡,却不知疼,只见船还没靠岸,便跳下水直往山上跑去。 一路连滚带爬,可算跑到了黄龙寨,水生却傻了眼,因为黄龙寨的火势极大,隔着十几丈都能感觉到那滚滚热浪。 水生搓着手原地打着转,干着急却靠不上前。 大和尚忽然开了口:“后生,你也是这黄龙寨的人?” 见水生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大和尚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这黄龙寨是如何失火的。” 水生不明就里,不由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大和尚,开口道:“你不是之前雇船那大和尚吗?你是怎么上的岛,谁载你来得?” 水生走了一半便停下了,因为他有些怕那大和尚。 “你走近点,我告诉你!”大和尚说道。 水生也是有些小聪明的,只见其推后了几步,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威胁道:“就这儿说,你若不说我便砸死你!” 大和尚叹了口气:“果然狐群狗党,一路货色!” 大和尚瞧着伤得没有李太平和雷登高重,其实内里早就山穷水尽了,而且侵入的剑意真气还在搞破坏,否则大和尚早起身一掌毙了眼前的后生了。 没有其他人跟着壮胆,水生到底没敢朝大和尚扔石头,而是转身就跑下了山。水生不是逃了,他是去喊人了。 雷登高嘴里不再往外冒血,只见其手指动了动,竟然回过气来。忽然间雷登高身子如虾米一样弓了起来,剧烈的咳嗽着…… 呛到气管里的血被咳了出来,雷登高涨红的脸才好了许多,只见其慢慢跪坐在地上,瞧了瞧一动不动的李太平,又看了看靠在山石的大和尚。 “那小子死了?死的好!”雷登高自言自语道。 大和尚望着雷登高说道:“一会我便超度了你,省得那小子黄泉路上一个人,怪孤单的!” 雷登高缓缓的盘膝坐下,闭目说道:“一会谁超度谁可说不准!” 见雷登高运气调息,大和尚也不再言语,闭上双目开始全力压制那股剑意,接下来谁生谁死就看谁能先站起来…… 松门山上,除了两个全神贯注运气疗伤之人,便只剩下那不知生死的李太平了。只见浑身是血的李太平,忽然动了动手指,随后便没了动静…… 一个多时辰后,湖岸边聚集了许多渔民,只见那些渔民有手里拿着船桨的,有别着柴刀的,还有随手捡根木棍便当武器的,真是五花八门,可是那股子凶狠劲儿却是出奇的一致。 水生嚷嚷着:“寨子里的火肯定是秃驴放的,那秃驴现在就在山上!” 有渔民关心的问道:“可见到大当家的?” 水生摇头叹气说“恐怕凶多吉少!”。 “大当家的若真有三长两短,我要活剥了那秃驴!”有人咬牙叫嚣着。 渔民呼啦一下上了山,当看到那盘膝而坐的大和尚时,便壮着胆子围了上去。 “秃驴,这火可是你放的?” “俺们大当家的呢?” “再不说,俺就杖毙了你!”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些老百姓可是恨死了放火之人,只要大和尚敢点头,估计真会落得个拨皮拆骨的下场。 见大和尚不言不语,这些个百姓胆子就更大了。有两个胆肥的妇人,竟然来到大和尚身前,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大和尚的光头,开口便是祖宗八代,骂得那叫一个花花。 “李三家的你们先别骂了,这还有一个喘气的!”渔民见了盘膝而坐的雷登高,不由扯着嗓子大喊。 临湖村的村正拔开人群,来到雷登高身前,上下打量着浑身是血的陌生人,自然自语道:“没见过,不像寨子里的人!” 各村村正与寨子来往密切,寨子里的人不说都认识大都也混了个脸熟,所以临湖村村正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说,你是何人?与那秃驴是何关系?可成参与放火的事?” 雷登高现在的样子过于吓人,那些个村民不敢靠的太前,只是远远的恐吓威胁。 雷登高缓缓睁开眼,开口道:“杀人放火者,秃驴也!我与兄弟本是寨子座上宾,却未曾想——哎!我那命苦的兄弟啊!” 说着,雷登高长吁短叹的望着李太平的方向…… 雷登高不善言辞,可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却不得不绞尽脑汁编排个故事糊弄那些村民,希望借村民之手打杀了大和尚。 村民见了李太平的惨象,不由对雷登高的话信以为真,一个个怒视着大和尚拎着家伙便要上前。却见这时大和尚猛地睁开眼,裸露在外的肌肤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无知小民与匪为伍,若非佛祖慈悲为怀,今天便超度了你们!”大和尚腾身而起落到人群中,吐气开声震得村民耳中嗡嗡作响。 大和尚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破了村民的胆子,一个个无比畏惧的向后退去。退得远了,这胆子便又大了起来,不由朝着大和尚叫嚣辱骂嘴里没一句好话。 大和尚如怒目金刚临世一般随手一掌拍向身旁山石,便见那山石应掌而碎。 “再不滚,就莫怪贫僧手下无情了!” 村民的骨头再硬,也没那山石硬,这一掌之威让村民不寒而栗,不说吓得魂飞魄散,那也是三魂七魄去了一二。 村民去的比来时还快,唯恐那大和尚反了悔追上来将他们打杀了,一时状若鸟兽散。 转瞬间松门山上只剩下了三个人,两个怒目而视,一个不知死活。 大和尚瞥了一眼一动未动的李太平,才双手合十道:“雷施主,让贫僧送你一程吧!” 雷登高闭上了双眼没有回话,看起来一副闭目等死的样子。 大和尚踏步上前,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向雷登高的天灵盖。眼看着雷登高便要丧命大和尚之手,却见闭目等死的雷登高忽地睁开眼,横刀瞬间出鞘,身子一转便躲过了大和尚一掌,同时横刀斩出…… 雷登高和大和尚早在村民上山前便控制住了伤势,一直没出手是因为真气不过恢复了一两层,怕斗不过对方便不敢冒然出手。可是村民这么一闹,二人便装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拼个你死我活。 二人这一架打的可没了之前的威势,就像两个刚刚学会走路的蹒跚稚童,动作磕磕绊绊、踉踉跄跄。虽然没有恢复宗师修为,可二人谁也不敢小看对方,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因为一招大意对方一样会要人命的。 大和尚的金身很淡,显然无法做到刀枪不入,神足通又使不出来,面对雷登高的横刀便格外小心,很少主动与横刀硬拼。反观雷登高看着似乎占尽了优势,其实是有苦自知。 佛门的金身罗汉等同于江湖上的宗师,可又有些许不同。那金身既非内家真气所化,也非外加功夫,倒是更像江湖中流传的一种请神之术,在真气的消耗方面要慢上许多。 以雷登高现在体内的真气,是无法破去大和尚金身的,除非雷登高将全身真气灌入刀中行险一搏,可万一一刀砍空,他可就成了案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二人很谨慎,谁也不想犯错,交手几十招依旧不分胜负。二人掌来刀往,不知不觉间竟然打到李太平身边。 只见大和尚躲过雷登高的旋风刀,落脚点却巧的不能再巧正在李太平身上。这一脚若是踩实了,出气多进气少的李太平可就真成了死狗了。 大和尚一脚踏下便是飞沙走石漫天烟尘,看来大和尚这一脚是想着顺便送李太平去地府的。 烟尘散尽,大和尚脚下哪里还有李太平的影子。 人没了,一把长剑便来了,只见大和尚身后剑光耀眼…… 李太平一直在装死,大和尚要不是想踩死他,他是打算将死狗装到底的。李太平的伤势虽然是三人中最重的,可他强在曾经脱胎换骨,所以这伤势却要比那俩位恢复的更快,而且凭借运转更快的剑意真气,其真气也恢复了七八层。 李太平这一出剑,两位宗师便知道上当了。两人刚刚打过一场,以现在的状态是敌不过李太平的。 大和尚身前有夺命横刀,身后有要命长剑,生死便在一瞬间……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赵公子、陈公子 人的脸面很重要,可在生死大事面前,脸面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只见腹背受敌生死攸关的一刻,大和尚舍了面皮就地一滚,间不容发之际躲了过了致命一击。袭来的横刀和长剑却未停下,只见兵器相交,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雷登高一退再退…… 李太平没能杀掉大和尚,那么顺手干掉雷登高也是好的,毕竟趁人病要人命,落井下石这种事情,该干的时候那也是要干的。 “秃驴你还等什么?”雷登高一边退一边吼道。 只见雷登高话音未落,大和尚便翻身而起直接扑到李太平身后就是一掌…… 宗师打不过九品说出去丢人,两位宗师联手杀一名九品传出去更是要颜面扫地的,可生死面前谁还能顾及那些,毕竟丢脸可没丢命来得重要。 李太平出剑,雷登高和大和尚便知不好,若不联手都得被这小子宰了,便很默契的联手御敌。大和尚这一掌狠辣无比,眼看着便要击中李太平后心,却见李太平手中又多处一把长剑,头也不回得反手刺出。 大和尚曾经吃过李太平剑意真气的亏,此时哪里敢硬接,不由闪身后退,而雷登高也借着机会退出战团。不过二位宗师可未打算就此罢手,而是保持着夹击之势虎视眈眈的望着李太平。 李太平忽然望着二人笑道:“两位前辈这是不打算要脸面了?想要联手对付小子。” 雷登高和大和尚也不作答只是相互对视一眼,下一刻便同时扑向李太平…… 一座岛三个人,从午时打生打死直至夜幕降临,三人便如斗败的公鸡有气无力。此时三人对角而站,很是默契的暂时停手,看来是打不动了。 大和尚打破烂的衣服中掏出两张烤饼,正打算咬上一口,却见那俩人用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显然吃独食这事是会引起公愤的,没办法只能将两张烤饼分作三份…… 这世间便是如此不公,有些人两张饼三人分,有些人满桌子菜,恐怕吃饱了都未必吃全。赵公子携着九美在上元节这一天,再次拜访了秦淮酒楼,并豪爽的包下了诗幼薇所在的第三层。 花银子见美人这事赵公子可从来不含糊,出手向来阔绰,更何况今儿还是上元节,大兴城一年到头就上元节前后三天许百姓夜里出门。 高祖建国后为了彰显爱民如子,便定下唯上元节夜,敕许夜驰,前后个一日,为之放夜。也就是说这三天,百姓可尽情载歌载舞,观灯赏月,吃那油画明珠。 诗幼薇在大兴城的名声越发响亮,登门求见的世家公子、才子佳人多如过江之鲫,特别是上元节这一天。不过很可惜,赵公子来了,他们便没了见美人一面的机会。 赵公子的家世、才学、武道,单拎出来还不能服众,可关键是这些人家全占了,若是要比恐怕这大兴城的年轻后生也挑不出几人,能与其一较长短的。精致美观的新平县霍家瓷碗里,装着数颗通体洁白宛若珍珠的油锤,被秦淮小娘子们盛了上来。 只见赵公子望着诗幼薇笑道:“幼微,且尝尝大兴的油画明珠,可比得上江南的明珠味道!” 九美中最会说话的凤娇娇莞尔道:“这还用比,看人便可知南方的明珠必定温润如玉别具一番味道,郎君若是吃了必然回味无穷,没齿难忘的!” 凤娇娇这话说的可是有些露骨,只见诗幼薇面色羞红掩嘴笑道:“凤姐姐说笑了,江南的明珠在美味道再好,也是比不上大兴城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华服金缕革带的偏偏公子来到了酒楼三层。只见那公子身材高挑,眉目如画,很是俊美不凡,一眼望去透着一股子雍容华贵君临天下的气势,更何况那翩翩公子手中还有一把镶金带银价值连城的宝剑。 气质高贵的公子要见诗幼薇,秦淮酒楼的小二哪敢去拦,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前面带路。 那俊朗公子也是知道礼数的,站在秦淮酒楼三层的包间外,耐心的等着小二进去禀报。 赵公子包下秦淮酒楼三层,竟然还有人敢来拜访诗幼薇,这人恐怕不简单,必然有着显赫的身份。 只见赵公子皱了皱眉,美人们就不乐意了,一个个吵着要看看是谁的胆子这么大。 那俊朗郎君迈步走入包间的一瞬,只见九美中最为机灵的苗无双附耳低语道:“公子,这人女扮男装,若是换了女装必然倾国倾城!” 自家郎君爱美人,而且要凑足十美,九美心里是有数的。所以见了美人就想让郎君收入房中,皆因十美不全,郎君就不打算要小人。九美跟了郎君那么久,也没个一子半女的,这对公子的名声是有损的,大兴城里已经有人传言,赵公子那方面恐怕是不行。 行不行九美心里有数外人可没数,九美便想着法的替自家郎君往家里勾搭美人。因为时间拖得越久,郎君不行的事可就说不清了,到时哪家的小娘子还敢嫁给赵公子。若是凑不上十美,那要小人的事何时能成,姐妹们的脊梁骨还不让人戳断了。 诗幼薇起身盈盈一礼,微笑道:“幼微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只见那俊朗公子微微一笑明眸皓齿,更显俊俏:“在下姓陈名青,华阴人士。” 姓陈又是华阴人,这人恐怕是皇室宗人,诗幼薇心里合计,口中却说道:“陈公子,不是妾身矫情,实是今天以有贵客……” 见诗幼薇为难的样子,陈青笑道:“今日能见幼微姑娘一面已是三生有幸,哪里还敢扰人喜庆!陈青在此给诸位赔礼了,他日姑娘得闲,在下再来拜访。” 陈青说着便是抱拳躬身行礼。 见陈青要走,挨着赵公子的裴霜却起身说道:“陈公子既仰慕幼微之名,岂能不喝杯酒水再走!再者说,我家郎君一向好客,陈公子若是就这么走了,我家郎君可是要责怪我们姐妹的!” 裴霜在九美中是那种言语不多极为稳重之人,而且出身相府,乃当朝吏部尚书裴延亭的孙女。裴霜此时挽留陈青必然有深意,其他姐妹便也跟着出言挽留起来。 今晚的主事人不发话,陈青是不好留下的,便见赵公子起身笑道:“相遇便是缘分,不知陈公子可否赏脸小酌几杯?” 赵公子在大兴的名号是很响亮的,此时出言相邀,陈青还是要给个面子的。只见陈青抱拳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陈青同意留下,裴霜才低语道:“陈青便是陈鸾,当今的长公主,天下四美之一,年前我随母亲入宫给皇后拜年有幸见过一面,不过估计她是不记得我的!” 陈青的座位被安排在赵公子身旁,这是裴霜示意的,皆因裴霜有她的盘算。自家郎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裴霜没道理不知道。别看诗幼薇长得国色天仙,可南人的婉约娇柔自家郎君并不是很喜欢,自家郎君还是更喜欢北方女子飒爽英姿,特别是长公主的高挑身材和那股子高贵气质,才是子家郎君的最爱。 裴霜想要撮合自家郎君和长公主,不仅仅因为自己郎君的喜好,更是因为若是娶了这个女人,自家郎君可就是皇亲国戚不可同日而语了。她们姐妹自然妇凭夫贵,身份水涨船高。 大乾朝的驸马爷可不是摆设,有本事那是可以入朝为官的。而且裴霜相信,以自家郎君的本事,再加上长公主的扶持,必然一飞冲天…… 赵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宫里这位久负盛名的美人,特别是看到陈青手握宝剑的姿势时,便心里有了数“盛传长公主武道天赋惊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陈青见识颇广能言会道,言语间又不失分寸有礼有节,再加上那份姿色更是合乎了赵公子心意,便让赵公子一见钟情。所以这顿晚宴,赵公子便一直捉着陈青喝酒,一副相识恨晚的样子。 “我赵十全爱美人,天下皆知!可我赵十全更惜英雄,今日能结识陈公子是我赵十全之幸事也,若是陈公子不嫌弃,在下愿与陈公子结为异姓兄弟!”赵公子双手举杯说。 言语间陈青发现,赵十全并非传言所说的花花公子,每每谈到家国天下,谈到黎明百姓,赵十全都会露出悲悯之色,而且那种神情不是能够装出来的。特别是诗幼薇说了当日为何会选赵公子登楼的事情。陈青便知道,赵十全绝对是性情中人,绝非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更何况在陈青眼里,这九位美人哪个都不简单,并非只是长得好看而已。能让这些美人以身相许之人,想必赵十全也不是那心口不一之人。 陈青没想到刚偷偷跑出皇宫还未行走江湖,便有人要与其结拜成异姓兄弟,看来这江湖也并非老八口中说的那样处处都透着大凶险,一不留神便丢了性命…… 第一百四十章 孤岛三人行 华灯初上,这夜里的大兴城便热闹起来,平日里大街上除了顶盔掼甲的金吾卫是见不到人的。可今儿不同,今儿是上元节,彩灯、戏台、耍百戏,平日里见不到这两日都可以见到。 大街上车水马龙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街旁的酒楼茶舍那也是宾客如云人声鼎沸,好一幅大乾盛世国强民富之景象。 这几日的酒楼可是赚足了银子,各家掌柜的可是笑得合不拢嘴。秦淮酒楼这样名声在外的酒楼,那更是门庭若市,宾客满座,可谓一座难求。可今儿秦淮酒楼三层却空空荡荡,有好奇的一问才知,原来是赵公子花了大银子包下了整个三层。 只见秦淮酒楼三层雅间,陈青正微笑望着赵公子说道:“能与赵公子这样的英雄人物结为兄弟,在下求之不得。” 赵公子急忙报了生辰八字,二人一算,只见陈青起身行礼道:“陈青见过哥哥!” 赵公子笑着回礼道:“痴长青弟两岁,青弟便听哥哥的,江湖人不讲究那些个凡俗之礼,歃血为盟这样的事就免了!不过莫要以为哥哥对青弟不够重视,哥哥只要认了你这个弟弟,那么即便刀山火海哥哥也会替你趟了!” 赵公子可不傻,若是真得歃血为盟有朝一日传了出去,皇帝老子不砍了他才怪。 诗幼薇一直微笑旁观这一切的发生,在她看来这事儿是九个女人加一个男人在忽悠一个女人的故事。 对于诗幼薇这个心计如海一样的女人来说,任何事落入眼睛里都不会一笑了之,非得弄清事情背后都有什么才肯罢休的。 诗幼薇既然来了大兴城,这城里城外的人和事不了如指掌那可是不成的。虽说大兴城里也有眼线,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大兴城的一举一动,可老祖他还是不放心,所以诗幼薇便来了。 在诗幼薇看来,赵公子是谁她心里有数,可赵公子一家子的举动却让她很没数。这个陈青显然已被赵公子看破了身份,可她诗幼薇却只知道这陈青是女扮男装,这一点诗幼薇是无法接受的。 赵公子和陈青见过礼,诗幼薇便起身恭贺道:“恭贺赵公子,恭贺陈公子!人生一世知己难求,二位能在我秦淮酒楼结缘,也是妾身的幸事,妾身敬二位!” 陈青不胜酒力,双颊生红,诗幼薇见状便时不时与其聊上几句,问些个喜好方面的事情。虽然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随意询问,可对诗幼薇来说,这些话背后所隐含的信息量可是巨大无比的。要不是有裴霜一旁打岔,诗幼薇倒是可以凭借一顿饭的工夫摸清陈青的底子。 诗幼薇见裴霜以心中起疑,便主动提出想要逛一逛大兴城上元节的想法。 陈青虽然在大兴城长大,却从未踏出皇城半步,民间过节是个什么样,也只是听说而已从未亲眼见过,便也想出去走走瞧一瞧老百姓的日子可是富足安康。 这么一大堆美艳女子步行观灯看戏,那是要出事情的。要知道人一旦喝了酒,有些人可就不在是人了,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所以赵公子再次大掏银子,雇了两辆花车,一股脑把这些个娇媚娘子都塞进了车里。 上车前裴霜只是瞥了一眼苗无双,苗无双便心领神会的首先拉着诗幼薇上了花车,裴霜见诗幼薇上了车这才拉着自家郎君把陈青让到另一辆花车上。 大兴城的花车分两层,上层只是搭了个棚子,围起护栏方便客人观赏街景,过了上元节棚子一拆便可继续干那车把式的活计。 夜里的大兴城人山人海,数千里外的潘阳湖松门山却冷清的只剩下三个半死之人。 李太平三人吃了点烤饼有了点力气,就又狠狠的打了一架,这回不是二打一了,这回势均力敌便成了一打一打一。 三个人如此高强度的生死相搏,一架接着一架打,早已累得脱了力,此时就算抬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这架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李太平仰躺在山石上,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说道:“这个上元节过得可真是与众不同,恐怕这辈子只要过上元节我便会想起二位!” 雷登高盘膝而坐,冷冷的说道:“下一个上元节你是见不到的!” 大和尚也开口道:“二位这又何苦,不如让贫僧超度了,也好早日投胎,早些寻个好人家!” 李太平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可是年轻力壮生机旺盛的年岁,二位就莫要痴人说梦了!我看不如趁着没力气打架,二位交代交代后事,小子也好掂量掂量,看看能否帮二位了却一些心愿。” 雷登高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闭目不言,反倒是大和尚不想嘴上吃亏,呵呵笑道:“李施主的妄念好重,贫僧一定会好好超度一番的!” 李太平笑道:“大和尚别自欺欺人了,咱们三这么打下去,就算打不死也得饿死,你看你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还如何念经超度!我看不如这样,咱三就当没见过,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将来有缘咱们江湖上再见,二位看可好?” 雷登高依旧闭目不言,大和尚也只是冷笑一声,李太平讨了个无趣,不由笑道:“那咱们就耗着,看谁先耗死谁!” 三人很有默契,后半夜没人说话都在运气疗伤…… 日升月落,天刚放晓,三人便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看那架势新的一天新的一架就要开始了。 李太平昨个夜里算是想好了,既然是个解不开的死局,那就甭解了。就当找了俩个宗师陪练,好好磨一磨手中那几把剑,若是真得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说不得只能请出身后纯钧给这俩疯子来那么一下,到时也就万事大吉了。 李太平打剑匣中取出三柴剑笑了笑,说道:“还等什么,早打完早收工!” 话音刚落,雷登高的刀便到了,只见刀光凛冽,看样子修为已经恢复了八成,这刀便有了宗师的刀意。 大和尚也动了,而且目标也是李太平,看来两位宗师是想先结果了修为最弱的,然后再分生死。 李太平心中冷笑“想得美,看老子如何破去你俩的联手一击!”,只见李太平大吼道:“想杀我,那老子就拼了命重伤一个,看老子能不能做到!” 说着,李太平不退反进,义无反顾的朝着雷登高扑去,看那架势果然抱着求死之心,雷登高见状却忽然收刀闪身避开李太平的攻击。 这不是一对一江湖厮杀,若是真被李太平那小子不要命的来一下,那大和尚可就美了,他雷登高的小命可就难保了,所以雷登高选择暂避李太平的锋锐。 大和尚皱了皱眉,这小子太鬼道,杀他需要谨慎,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一瞬间的联手,又一瞬间被瓦解,三人又成了互殴的局面。这架打得,即斗武技修为,又斗心机盘算,可把江湖那点门道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别看大和尚瞧着是个火爆脾气,其实心机深得很,李太平和雷登高通过一整天的厮杀,早就把大和尚摸得门清。哪怕你大和尚在能装,出手的时机、轻重、分寸,这些也是装不出来的。 三人打得很是热闹,刀来剑往,拳脚相加,一会大和尚打雷登高,一会又是李太平打大和尚,看似混乱,其实却透着大凶险。无论三人中任何一人露出破绽,只要能无伤杀之,必然出手凶狠务求一击而杀。 三人谁也不是圣人,就算是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所以三人难免受伤,既然受伤那便会伤上加伤。 一个时辰过去了,三人又恢复了大眼瞪小眼的局面…… 大和尚的金身碎了,要不是见机快,脑袋就得被雷登高砍了。 雷登高也好不到哪里去,右手臂被李太平开了个口子,这阵正往外冒血呢,也幸好雷登高是左手刀,不然这架也就不用打了。 李太平看起来无伤,其实内里那是翻江倒海,就差口喷鲜血了,要不是大和尚忌惮李太平的剑意真气,那一掌便结果了李太平了。 常言道,民以食为天,都得吃五谷杂粮,更何况三人都未成圣,那便还是人,既然还是人不吃显然是不成的。 一大早打了一架,这阵子就都消停了,一人占了一块湖面,拿着树枝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湖水,好像里边有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对现在的三人来说,这湖里还真有宝贝,而且是续命的宝贝。 游鱼再快,快不过三位高手,只见片刻功夫,三人便都有所获。 李太平掏出火折子猛地吹了一口气,便见了火苗,点燃了干柴。没有盐烤鱼的味道是很腥的,李太平一边吃一边皱眉,腹中更是反应剧烈。李太平斜着眼看了看吃得正香的大和尚,不由开口道。 “和尚不杀生,不吃荤腥,你不会是个假和尚吧?” 大和尚一边吃一边说道:“我心中有佛,吃的便不是鱼!我心中有佛,杀你便不算杀生!” 李太平摇了摇头,道理都是他们和尚的,怎么说怎么有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出来的宗师 潘阳湖松门山,自打大和尚一把火烧光了那山上的寨子,湖岸畔的渔船便不见了,松门岛便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岛。 一晃月余,湖还是那湖,山还是那山,可人早已看着不像人了。 和尚长出了头发,袈裟看着像围巾,身上一道道刀伤剑痕纵横交错,如同鬼画符一般。 瘦高男人,显得更高了,因为他瘦成了一道闪电,而且还断了右臂,蓬头垢面的看起来很是凄惨。 背剑匣的郎君赤着上身,本来白皙的皮肤,仿佛开水里煮过一般红彤彤的,身上的肌肉青筋暴起再加上那些刀伤看起来似有蚯蚓再爬。 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和尚和雷登高仿佛日夜不歇的大铁锤,将李太平敲打的越发健壮坚韧。 李太平本以为自己会如南宫守一样,成为冲天境宗师,可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成了天枢境宗师。 有些人求索了一辈子,努力了一辈子,可仍旧是九品。而李太平则是一战跨三品,再战入宗师。若是有人知道了一定会认为老天不公,老天怎么就如此垂爱这小子。 其实李太平所得一切并非幸运,被两名宗师暴捶月余还能不死,这已经可以算作奇迹了。要知道那俩宗师可不是陪练,手下可是不留情的。可以说李太平数次生死一线,若非道心坚固,早就拔出身后杀手锏,一剑砍翻这俩疯子了。 李太平抱膀笑道:“我早说过二位耗不过我,二位非不信!若是还要打下去,可是一准会送二位下地府的!” 大和尚看了看雷登高,只见雷登高摇头叹息道:“不打了!回去见驴子一面,是死是活看老祖心情吧!” 雷登高若走,大和尚一个人更弄不死李太平了,只好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这就回寺请罪,从此不再踏足江湖!” 李太平望着二人说道:“那可说好了!若是他日江湖再见,莫怪小子心狠手辣,跟二位算后账!” 李太平说的很硬气,直到望着那俩人踏湖而去消失不见,才转身找了处避风之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一坐李太平便爬不起来了,他刚刚突破宗师,修为还未稳固,便与那两人连番恶战身子早就熬不住了。刚刚不过是硬撑着恐吓那俩家伙而已,若是那俩人还要战,他李太平要么拔剑纯钧,要么干脆自己抹脖子,是没有第三条路可选的。 李太平像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不由心中祈祷那俩人可千万别杀个回马枪,不然老底可就被人揭了,到时就算想死都难。 浑浑噩噩中,李太平便睡死过去…… 日升月落循环往复,松门岛安静的如同鬼蜮。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平才悠悠醒转。 刚一醒,李太平便猛地坐了起来,双手在身上一顿乱摸,发现没少什么零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李太平睡了三天三夜,他是饿醒的,还好饿醒了,不然还真有可能一觉睡死过去。 李太平没有急着离开松门岛,到不是他对此地留恋,而是饿的没了力气,别说踏浪而行就是游泳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可不想没让人打死反倒淹死在这潘阳湖中喂了鱼…… 浔阳江北岸有个不起眼的小镇,由于靠着浔阳江,镇里百姓便做起了水路营生。 刘铁牛身强力壮,皮肤黝黑,每日里往返两岸渡口做那载人过江的活计。刘铁牛的小船不大能载五六人,此时刚进晌午刘铁牛已经跑了两个来回。刘铁牛的生意好,皆因他的船够快,是这两岸渡口里出了名的快船。 刘铁牛的快船刚靠岸,便见一个青衫郎君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热乎乎的烤饼,只见那郎君将烤饼塞到铁牛手里说道:“大冷天的赶紧趁热乎吃,下趟活我来跑。” 铁牛笑道:“可不成的!俺知道太平兄弟有武艺在身,可浔阳江风大浪急这船可不是谁都能划的!” “铁牛哥放心,太平心里有数,绝不会砸了铁牛哥浔阳江第一快船的金字招牌!”李太平笑着说。 李太平来这小镇已经一月有余,一直住在铁牛家里。铁牛这汉子心肠好,当日渡李太平过江时,听说李太平要找住处,便直接领到了家里。 铁牛家就在小镇入口处,院子不大有正房和厢房,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因为铁牛肯吃苦,每日要比其他跑船的多跑两个来回。 铁牛还有一个老母亲,老人家身子骨还很硬朗,每日午时都会赶数里路到渡口,给铁牛送上一口热乎吃食。 自打李太平住进铁牛家,这午时送吃食的事便被李太平揽了下来。铁牛这人实诚,家里的厢房反正也是空着,便让李太平免费住着,说啥也不要李太平的银子。 吃人家的住人家,若是不搭把手帮帮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李太平便想着让铁牛消停吃口饭,他来跑这一趟活。 二人正说着,铁牛的小船便坐满了人,只见抱着娃的妇人回头道:“刘家大兄弟别忙着吃,先把嫂嫂载过江去,你王哥还在对岸等着俺母子呢!” 铁牛将烤饼揣入怀中笑道:“嫂嫂莫急,铁牛这就来,用不了一个时辰准保把嫂嫂送过江!” 浔阳江宽近二十里,一般跑船的没一个时辰是到不了对岸的,也就铁牛这身板技术才成。 铁牛刚要迈步登船,却被一旁的李太平抢了先。只见李太平动作麻利的解开缆绳,抄起船篙笑道:“铁牛哥你就瞧好吧!准保又稳又快。” 铁牛急忙嘱咐道:“别想着快,要先求稳!” 李太平点了点头,回身道:“老少爷们坐稳了!” 说着,船篙往滩上一撑小船便离了渡口,稳稳驶入江中。李太平是撑过船的,当年和师傅游历江湖时,一时兴起跟着跑船老汉学过。 几杆子撑下去,这手法也就越发娴熟,小船便越发的快了。只见小船迎风破浪,速度竟然丝毫不亚于奔马。船上几位何时坐过这么快的船,不由紧张的抓着船身,其中一名书生打扮的郎君脸色惨白,看来是被吓得不清。 “船夫咱们不急,莫要这么快!”那书生不放心的说。 只见抱着娃的妇人却笑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这船又快又稳,有啥好怕的!对了,大兄弟可曾婚配,可有意中人?俺表妹是江对面村子里的,刚好二八年华,人长得俊俏不说,家里家外那也是一把好手,我帮大兄弟撮合撮合怎样?” 那妇人回头望着李太平,见李太平仪表堂堂,这划船的功夫又是如此了得,若是自家表妹嫁了他,可就吃穿不愁了,不由得便想做那牵线搭媒之人。 李太平笑道:“不劳嫂嫂挂心,俺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可不敢惦记别家娘子!” 那妇人叹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哎!看来俺那表妹是没这个福分了!” 铁牛家的小船如脱缰野马在江中飞驰,惊得其他跑船汉子咋舌不已…… “铁牛这傻小子今儿个是怎么了?抽羊角风不成!”撑船得老汉望着铁牛家得快船惊疑得说。 只见老汉船上一行商很是羡慕的望着那飞驰而去的小船,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就坐那条船了,还能省些赶路的时间!” 李太平的船够快,两岸不少人都瞧见了,不由得纷纷驻足观望,想看看撑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特别是那些跑船的汉子,因为那快船是会影响到已后生意的。 江对岸渡口处,一群汉子抱撑杆皱着眉头,望着那渐行渐近的快船,只见其中一名老汉说道:“杜老大呢!得赶紧把杜老大请来瞧瞧,这人是要坏我们活计的!” “我刚才瞧见杜老大在钱家铺子里吃酒呢!”瘦高汉子说。 老汉忙道:“那还不赶紧去请,这事得让杜老大出面才成。” 杜老大在这浔阳江两岸很出名,祖父曾是军中校尉,武艺便是跟着祖父学的。杜老大年轻时,仅凭一干大铁枪便控制了两岸跑船的营生。十几年间,若是有人想跑船,那是要杜老大点头才行的。 杜老大这人性子豪爽,也没有太多规矩,就一条,凡是跑船的一天孝敬他一文钱便成。这一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两岸的跑船的汉子却从来没怨言,有时甚至还会主动请杜老大吃酒。 两岸的汉子会如此尊重杜老大,那是因为凡是跑船的只要求到杜老大头上,甭管是啥事,杜老大都会一力担了,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此时来找杜老大的瘦高汉子便有事求过杜老大,只不过这事听了却要让人忍俊不止。 原来瘦高汉子娶了母夜叉,那妇人时不时便要骂上自家男人几句,有时气头上来了还要动手的。看着瘦高汉子鼻青脸肿的样子,便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求杜老大帮忙。 按理说家务事就连官府老爷都不管,可杜老大却管了。那日杜老大拎着两坛浊酒去了瘦高汉子家吃酒,借着酒劲儿威胁那恶妇“若敢在欺辱我家弟弟,我就把你扔进浔阳江喂鱼!”。 恶人就得恶人治,那恶妇从此再也不敢打骂自家男人。这事传得两岸尽知,杜老大也就真正成了跑船汉子的主心骨,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要找杜老大帮衬。 这不,杜老大听说瘦高汉子一番说辞后,便扛着大铁枪来了渡口…… 正文 第一百十四二章 快刀手好过快枪手 浔阳江风大浪急,却有一舟破浪而行,速度快过奔马。 杜老大铁枪杵在岸边大青石上,望着那快船皱了皱眉。那船的确很快,不过杜老大也是可以那么快的,但是却做不到那么稳,所以杜老大知道那撑船之人必定不是普通跑船汉子。 那船转眼间来到近处,一众跑船汉子见杜老大没吭声,便不敢轻易挑事,而是都跑到杜老大身后站着,怒目望着那撑船的郎君。 快船刚靠上渡口,那书生掏出一文钱急忙下了船,走了没两步便扶着栏杆一阵干呕…… 抱娃妇人笑着打那文弱书生身旁走过,随口丢下一句话“可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那书生听了妇人的话,惨白的脸颊猛地通红直到耳根。 李太平将六文钱揣入怀中,抬头笑看着岸边众人,不由心中暗道“看这架势,很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正想着,却见一旁船上的几伙客人呼啦啦的跑下船,直奔李太平的小船而来…… 不到半个时辰渡江,这可是要比一般船夫快了三倍不止,一时间好些渡江之人便抢着登船。 几个带刀的男子手脚最是麻利,已然抢先一步登了船,把那些赶时间的行商气得直跳脚,却不敢出言辱骂。 李太平正要撑船离岸,此时却听岸边传来一声呼喊“小兄弟且慢!”。 就知道那为首之人不会这么简单的放他离开,果不其然那人便了开口,李太平从新系好绳缆,固定住小船,望着那人笑道:“不知好汉还有何事?” 杜老大来到渡口前抱拳道:“小兄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浔阳江跑船的汉子混口饭吃不易,若是小兄弟也想吃这口饭,似乎有些不妥!” 李太平望着杜老大笑道:“一没偷,二没抢,都是卖膀子力混饭吃,不知有何不妥?” 船上几名跑江湖的,见船家停了船要跟人理论,很不开心的说道:“跟他啰嗦啥!老子坐你的船便是因为快,可莫要在这里瞎耽误工夫,误了老子的事赔上这条船都不够,说不得就要拿你的小命来偿,还不快点撑船!” 这话不但李太平不乐意,杜老大听着也不顺耳,只见杜老大上前一步,朗声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浔阳江有浔阳江的规矩,今儿个这事若是说不明白,浔阳江便不发一船!” 杜老大这话是说给李太平听的,也是说给那几个带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听的。 还没等李太平答话,那几个跑江湖的便跃上渡口,虎视眈眈的盯着杜老大看。 “怎么着,就你也想挑事?”其中一名大汉说。 另一名大汉上去推了一把杜老大说道:“二哥甭跟他废话,就这样的还想讲江湖规矩,看我打发了他!” 眼看着两伙人就要打起来,就在这时,一名腰配横刀的武官排开众人来到渡口前,冷声说道:“聚众滋事,以武犯禁,尔等可知是和罪名?”那伙江湖人中走出一名中年汉子,只见其瞥了一眼那军官,口中很是不客气的说道:“你又是何人?竟敢管洞庭五虎之事!” 那军官手按刀柄,怒目道:“我乃九江郡校尉,南宫宇。” 一听只是个校尉,洞庭五虎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只见洞庭五虎中的老三指着校尉骂道:“我还以为多大个官,原来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校尉!小子莫说你是个校尉,就算是九江郡的督尉老子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说校尉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杜老大的反应要比那校尉还要激烈,只见其铁枪一震怒吼道:“瞧不起军中校尉,那老子就叫你们洞庭五狗见识见识老子铁枪的厉害!” 杜老大的祖父曾经便是军中校尉,杜老大这一辈子最佩服的人便是祖父,此时听了洞庭五虎的话便再也忍不住,提枪便像那洞庭五虎中的老三捅去…… 只见洞庭五虎中的一人手持开山刀拦下了杜老大的铁枪,两人便战到了一起,一时间刀光枪影有来有往打得难解难分。 校尉见状,怕杜老大吃亏,不由的拔刀向前,却被洞庭五虎的老三拦住,只见老三咧嘴笑道:“小校尉,你的对手是爷爷我,让爷爷陪你走几招。” 洞庭五虎中已经有两人动了手,另外三人则抱着膀站在渡口起哄叫嚣,看来是对自家兄弟的武技很有信心。 这洞庭五虎乃兄弟五人,算得洞庭山显通寺半个俗家弟子。为什么说是半个俗家弟子,皆因当年安住法罗汉见这几个小子有慧根,便传授了半套破戒刀法。 洞庭五虎练成刀法后性子大变,在洞庭湖一代没少惹是生非,若非这几个小子自称佛门俗家弟子,早就被人剁卜剁卜喂狗了。可越是忍让,却越助长这几个小子得嚣张气焰。 吵嘴动刀子江湖上这种事多了去了,李太平本是不打算管得,虽然事情起因是由他而起,可两伙人打架跟他可没什么关系,都是那一声校尉惹的祸。不过洞庭五虎这一出手,李太平却想管上一管了。 破解刀法,乃佛门武学,当年李太平登洞庭山那知客僧就是凭借这套刀法把他踢下山的,再加上松门山大和尚暴打他一月有余,胸中早就憋着一口恶气,这时见了洞庭五虎的刀法,便打算将这口恶气发泄到这几个小子身上。 李太平登上渡口,望着洞庭五虎嘿嘿冷笑“稀里糊涂打死一个金身罗汉,又打跑一个金身罗汉,看来与佛门的恩怨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那就不差你们几个倒霉蛋了!”。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便是如此,看似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其实说不准就跟谁沾了边,倒霉事就落到了头上。 李太平要出气,所以洞庭五虎挨打那是在所难免了。只见李太平笑道:“喂!你们几个小子,过来让大爷揍一顿解解气,今天这事就算了了。——还瞅啥!说的就是你们三,獐头鼠目的没个人样!” 洞庭五虎的老大疑惑的看着船家,心想“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这他妈的还是跑船的么!”。 五虎老大朝着剩下的两兄弟使了眼色,便见那俩小子手按刀柄逼近李太平,看那眼神说不好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洞庭五虎的刀子是见过血的,所以眼神里的深冷可不是装出来的。只见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子嘴上要是没个把门的最好还是少出门,省得祸从口出丢了性命!” “老五,跟他废什么话,就这样的货色哥哥一刀便砍了,到时往江里一丢不就结了。”另一人阴狠的说。 李太平嘿嘿一笑说道:“一刀?瞧不起谁那!这样,爷爷今儿就站这儿不动让你砍三刀,爷爷若退后半步都跟你姓!” “大言不惭!五弟给哥哥压阵,看二哥一刀劈他!”说着,洞庭五虎中的老二便抽出横刀,朝李太平的头上砍去…… 破戒刀是攻势为主的刀法,所以这套刀法很是凶悍威猛,可惜洞庭五虎刀法没学全不说,修为也稀松平常不过四五品。李太平敢大话满满,皆因早已看破这几个小子的虚实,便想要羞辱几人一番,也是想让洞庭五虎给佛门丢丢人。 佛门虽说不承认洞庭五虎乃佛门俗家弟子,可这破戒刀法可是你佛门武学,骗不了人做不得假。 横刀一闪便到了李太平面门,只见李太平不慌不忙伸手挡下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口中笑道:“架子瞧着还行,就是慢了些,力气小了些,还没有刀气!就这两下子,我都不知你们洞庭五虎是如何嚣张到现在竟然还没被人打死的!” 洞庭五虎老二这一刀抡圆了劈过去的,可是没有半分保留,本以为一刀便能结果了这小子,却没成想这小子竟然赤手空拳便接了这一刀。老二也是长跑江湖的知道碰到了硬茬子,便想说几句场面话赔个不是把这事翻过去,却没想到那人的嘴实在歹毒,越听心中越气便管不了那么许多了第二刀铆足劲儿劈了过去。 李太平依旧没动,依旧伸出一只手接了第二刀,口中依旧尖酸刻薄:“怎么还是这么软绵绵的,没吃饱饭吗?瞧你那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咋地挥两刀就血气上涌了呢?你这身子骨如此羸弱种地都不成,怎得还学人拿刀子跑江湖呢!” 只见那洞庭五虎中的老二接连退了四五不才站稳,握着刀的手抖的厉害,也不知是被李太平气的,还是被反震之力伤了筋骨,竟然一时间没有劈出第三刀。 李太平抱着膀嘲笑道:“这就不行啦?你这也太快了吧!还好洞庭五虎是用刀的,传出去人家顶多说你们是快刀手,这要是用枪,那可真就好说不好听了!” 埋汰人不带这么埋汰的,一旁的老五是听不下去了,不由大吼一声抽刀劈向李太平。 刀子临身李太平却猛地出手后发先至一巴掌扇在老五脸上,只见老五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而且是在空中旋转再旋转才落得地,只是落地的姿势很是难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打人要打脸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老话说得有道理,可有些时候道理不一定管用,所以李太平想用他的拳头与五虎说说道理。 李太平望着半天没爬起来的老五训斥道:“我与你哥哥切磋,还轮不到你横插一杠,没大没小的!” 五虎中的老大看不下去了,因为再看下去他的两个弟弟恐怕挨顿毒打都是轻的,弄不好是要羞愤过度摸了脖子的。 “这位朋友,是我们兄弟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朋友高高手,稍后我洞庭五虎定当摆酒赔罪!” 人家一动没动便让两个弟弟吃足了苦头,这份身手可不是洞庭五虎能惹得起的,所以洞庭五虎中的老大便想着息事宁人,就连两个弟弟被打之事也不想提了。 想打便打,不想打便不打,这可不是下雨天打孩子窝里横,这是江湖,是生死不由人的江湖。 五虎中的老大放低了身子,认为对方会给个面子,却未曾想那人冷笑一声说道:“都动刀子了,可不是一顿酒水能糊弄过去的!这么着,你兄弟砍了我三刀我回敬三拳,生死不论打完我就走。” 五虎中的老大皱了皱眉来到两个弟弟身前,望着李太平心中直打鼓“莫说三拳,就是一拳显然他也是接不下的!”不由将身子放得更低,陪着笑脸说道。 “朋友今日能否网开一面放我兄弟五人一马,只要朋友今日高抬贵手,无论银子还是女人,只要朋友开口我兄弟五人定当如数奉上!” 五虎中的老大说了这话,那就是低头服软了,却见李太平摇了摇头,不依不饶的冷笑道:“今天这事就不是三瓜俩枣能解决的,还是那句话,接我三拳我转身便走。” 听了李太平的话,五虎中的老大冷着脸有些不是心思了“这人实在欺人太甚,我五虎咋说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号的,竟然一点面子不给!”。 只见老大关心的看了看两个小弟说道:“怎么样?” “大哥放心,还提得动刀。”老五回道。 老大见老二也点了点头,便挺直了腰板,望着李太平道:“朋友今儿这事可还有得商量?” 洞庭五虎的老大还想化干戈为玉帛,毕竟面子重要命更重要。 李太平踏前数步,冷笑道:“婆婆妈妈的,我看洞庭五虎干脆改个名号叫洞庭五鼠得了!” 五虎老大手按刀柄,冷着脸说道:“阁下欺人太甚,就莫怪我兄弟以多欺少了!” 说着兄弟三人使了个眼色,抽刀扑向李太平。 宗师打修为不到六品的武者,那就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只见李太平很是潇洒从容的打三兄弟身旁穿插而过…… 渡口旁那些看热闹的跑船汉子,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三道身影倒飞而出,喷出三道血箭,洞庭五虎三兄弟就成在江滩上没了动静的三条死狗。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快些报官啊!” “报什么官,那不就有个官老爷吗!” “那三个也不知死没死,过去瞧瞧……” “瞧什么瞧,都打死才好!耽误老子的事!” “我这几坛老酒落山前是要送到浔阳县关老爷家的,现在渡口一船不发,这可如何是好!” 江畔旁那些等着渡船的商贾行人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到是那些跑船的汉子哑了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年岁最长的跑船老汉。 这些跑船汉子有事便会找杜老大,可现在杜老大根本无暇搭理他们,此时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年岁最长的跑船老汉,希望老汉能拿个主意。 老汉干了大半辈子跑船的活计,也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场面,没有杜老大坐镇渡口前大都是些泼皮无赖闹事,给些银钱也就消停了。今天不一样,那伙人竟然连杜老大的面子也不给,还跟官老爷动了手,可就算如此霸道的那个什么五虎,在那新来的跑船小子面前也讨不到好去,他们这群只知撑船摇橹摇橹的穷汉子还想跟人家掰腕子,可就是痴人说梦了。 瘦高汉子苦着脸有些焦急的催促道:“王伯您老倒是说句话啊?” 瘦高汉子不能不急,杜老大是他请来的,若是杜老大真有个闪失这江南江北的老百姓吐沫星子还不淹死他。 一众跑船的汉子你一言我一语,如同把王伯架在火上烤,没办法王伯只能豁出这一把老骨头,找那新来的跑船小子说上一说。 只见王伯硬着头皮来到李太平身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大兄弟!不对不对,是小郎君,老汉见小郎君划的船应该是铁牛家的,想必小郎君跟铁牛是有些交情的!便想着跟小郎君解释一下,今天的事都是我这个老糊涂惹出来的,我若不是见小郎君的船太快,怕老汉我已后没法在渡口混饭吃……” 李太平摆了摆手,打断老汉说道:“我今儿个只是想打人,跟老人家无关,更不会抢老人家饭碗,这船一会是要还给铁牛的。” 老汉见李太平直奔交战的杜老大而去,忙紧赶两步有些慌张的说道:“小郎君杜老大是好人,这些年没少关照俺们这些跑船的,求求小郎君莫要打杜老大,老汉在此给您磕头赔礼了!” 老汉说着便要跪下去却被李太平一把扶住,只见李太平疑惑的说道:“老人家您这是干嘛?我何时说要打杜老大了!” 老汉说道:“小郎君今儿不是心情不好要打人吗?” 李太平笑了,原来老汉是误会了,便解释道:“我只是看洞庭五虎不顺眼,跟旁人无关,老人家多虑了!” 洞庭五虎剩下的那俩兄弟,此时心急如焚,心乱了这手中的招式便也乱了,险些没被杜老大和那校尉放倒,便急忙收敛心神应对。可这心还没静下来那打翻大哥三人的小子又奔着这边来了,便又慌了神。 李太平腾身而起如鹰击扑兔,剩下那两个洞庭五鼠便被抓着脖颈提在手中。由于这五鼠身高不足七尺点着脚尖也够不着地,便如同两只大号鹌鹑一样被李太平提在手中看起来可笑之极。 “两位实在不好意思,这五鼠乃是在下的客人,要杀要剐还得我这个船家说了算才成!” 李太平说着给两个家伙来了个对撞,只见这俩小子口鼻穿血晕死过去。李太平做事向来不厚此薄彼,所以江滩上洞庭五鼠便凑齐了五只。 杜老大见状不由心中盘算,这人修为恐怕不下八品,怎么可能干那跑船的活计,定然是想要取自己而代之,将这浔阳江水路营生抓在手中,便大步上前朝着李太平抱拳说道。 “小兄弟身手了得,我杜虎威心服口服,已后这渡口的事便由小兄弟做主,我杜虎威从此不再过问。” 李太平愣了一下,忽然回礼笑道:“杜老大说笑了,这渡口的营生小子可管不了,今儿个不过是帮铁牛跑趟船让铁牛吃口热乎饭,可不是杜老大像的那样!至于这洞庭五鼠,小子也只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二人正说着,只见那校尉还刀入鞘,踏步上前抱拳道:“九江郡校尉南宫宇,谢小兄弟助拳之义!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李太平回礼道:“在下姓李名太平,一个四海为家混迹江湖的浪子。” 校尉和杜虎威是老相熟了,此时便相视一眼和李太平攀起了交情,特别是南宫宇提起远亲南宫守时,李太平才知道这九江郡南宫家竟然是济南郡南宫家的分支,南宫宇正是南宫守的堂兄。 只见南宫宇说道:“小兄弟报出大名,我便猜测小兄弟便是东都大战罗汉金身那个李太平,所以才试着提一下我那远房堂弟的名号!其实我家这一支,在这九江郡混的很是一般,跟主家也好多年没联系了,恐怕堂弟都不知有我这么一个废物哥哥!” “南宫宇大哥自谦了,您这不也是军中将领吗!”李太平笑着说。 南宫宇苦笑道:“守着浔阳县,兵不过二百,可是比不上边关和大兴直属的精锐之师!” 杜老大哈哈一笑,拍了拍南宫宇的肩膀道:“宇老弟你这说得可就有些酸了,我也不是没见过你手下那些个小子,可是当得上坚甲利兵的!不是当哥哥的捧你,所谓的那些个精锐之师,若是真拉出来还不见得比得过兄弟手下那帮小子呢!” 说到带兵南宫宇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浔阳县周边可是没有盗匪流寇敢来的,皆因手下虽说不到二百人,却个个骁勇善战,把这浔阳县可是守的固若金汤。 南宫宇笑道:“杜大哥使得一手战阵厮杀的好枪法,啥时候教教我那些个小子,也好让他们多学些本事,将来若有战事也好马上取功名!” 杜虎威打着哈哈说道:“好说,好说!” 南宫宇心中苦笑“每次都这么说,可从来不兑现,这个杜虎威哪点都好,就是这小家子气让人不喜!”。 “正好我要回浔阳县,杜大哥也一道过江吧,咱们和太平兄弟喝上几口,也省得耽误了铁牛的营生。” 听南宫宇如此一说,杜虎威很是高兴的拉着李太平和南宫宇便走,同时口中说道:“太平兄弟这个面子可是要给的!” 李太平笑着应允,同时说道:“等我处理了那几只老鼠,咱们就过江。” 洞庭五虎正相互搀扶着沿着浔阳江畔开溜,却见一道青影从天而降,浔阳江中便多了五只水耗子……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红娘子 马邑郡西北十五里累头山,一名身着皮甲手持横直刀身形敏捷的唐军斥候,翻过光秃秃满眼皆白的山岗,来到一处避风的山谷之前。 风干后的雪很厚很硬,踩在上边深一脚浅一脚,就算那斥候已经很小心了,仍难免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累头山光秃秃的,别说参天古树了连根树苗都没有,此时又正值三月初冰雪还未融化,所以一眼望去是藏不住人的。可就是如此的天气环境下,那机警的斥候进了山谷百步才发现已然被人包了饺子。 冰雪覆盖的山石中,猛地跳出五名全副武装的兵丁,只见其中一人弯弓搭箭指着斥候道:“什么人?” “督尉麾下直属斥候小队,罗豹。”那斥候双手离开横刀缓缓举起,让那兵丁看的清楚。 那兵丁紧接着喊道:“大!” 斥候立刻回了一个“雪!”字,那兵丁才放下手中长弓侧过身子。 那斥候右手握拳虎口捶胸敬了个军礼,才急急忙忙奔入山谷之中。斥候每过一里便会重复刚刚那一幕,这一路便被盘查了三次之多。 山谷内有军帐数百,布置的层次分明井然有序,显然是动过一番心思的。只见山谷当中有一大帐,帐内数名顶盔掼甲的将领正围着地形图推演讨论。 刘良锐指着累头山地形图说道:“龙卷风此人善游击战,手下马贼大都学了他的本事,懂得一击即走的道理。这累头山绵延百里山岭纵横,若是摸不到龙卷风的老巢,打起了游击战我们是耗不过他们的,再说就算耗得过我们也无法这么做,总不能放着一郡之地不管,跟这伙马贼兜圈子玩啊!” 南宫守点头道:“龙卷风此人我听说,手下马贼不下七八百众,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不但打劫草原各族就连咱们乾人他也不放过。不过就算他在能耐,这次也要吃下他,不知几位校尉可有良策?” 南宫守麾下有四名校尉,掌管着两千府兵,其中一人便是月余前投奔而来的罗龙。罗家三兄弟一身武艺不俗,又以罗龙最为沉稳干练有些统兵的能耐,经过几次剿匪便脱颖而出,被南宫守任命为军中校尉。 只见罗龙望着地形图思索半天说道:“大人应派斥候摸清龙卷风的老巢,然后全军轻装夜行一战定之,且不能打草惊蛇最后演变成猫捉老鼠的游戏!” 另外三名校尉听罗龙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暗暗心惊,心想这小子可以啊,年岁不大心思倒是蛮缜密的。 刘良锐和南宫守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也为多做评说。只见南宫守望着另外三名校尉说道:“三位可还有什么良策?” 另外三名校尉相互间瞧了瞧,只见其中一人说道:“我觉着罗龙的法子就不错,只是这斥候得选几个机灵点的才成!” 正说着,只听大帐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斥候罗豹归营,有要事求见督尉大人!” 听到罗豹的声音,南宫守和刘良锐笑了,急忙将罗豹唤进大帐。 只见罗豹一脸疲态的快步走入大帐,单膝跪地道:“幸不辱命,三天时间属下不眠不休终于探明累头山一草一木摸,到了龙卷风的老巢!” 南宫守上前扶起罗豹,笑呵呵的说道:“干得不错,若能顺利剿灭龙卷风,记你罗豹首功!现在你要做的便是下去好好睡上一觉,到时自会有人唤你。” 见罗豹起身,罗龙这才瞪着罗豹冷冷的说道:“我说这几天怎么没见到你小子,原来是奉命出任务去了!” 罗豹只是看了大哥一眼,也不多说便躬身退出了大帐。 南宫守笑道:“罗校尉可莫要责怪罗豹,他也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隐瞒与你!” 罗龙忙单膝跪地道:“罗龙只是关心舍弟安危,并非要打探军中机密,还请大人明鉴!” 南宫守笑着扶起罗龙道:“马邑郡的安危就在我们六人手中,军中大小事都要我们六人定夺,所以即便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瞒着你们。” 刘良锐说道:“大军未动斥候先行这是行军打仗最基本的,罗豹只是干了他应该干的,并非瞒着你们……” 南宫守摆了摆手制止刘良锐继续说下去,随后望着四名校尉说道:“我定下以战养战,便是想通过剿灭盗匪让你们快速成长起来,让你们能够真正懂得自己担着什么,该做些什么。也让士兵见见血,知道战场上并非平时训练般的过家家,握不紧手中刀那是会丢了性命的。” 南宫守推开大帐门帘,来到山谷之中望着那些忙碌的兵丁回头问道:“他们是谁?” 校尉们相互望了望,不知如何作答,只见南宫守朗声道:“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他们是孩子的父亲,母亲的儿子,他们更是你我的手足兄弟!我们把手足带到了战场,我们不但要打胜仗让他们得军功荣耀,我们更要把他们活着带回去,这个担子很重,很重!” 南宫守回过身来,望着罗龙说道:“罗豹做得很好,虽然他没有你的大局观,可是他知道他身上担着什么。作为斥候头子,他的情报信息便决定着大军的安危,所以他会做好分内的事,而探查敌情这种事便是重中之重,他三天不眠不休带着斥候小队踏遍了累头山,就是要给大军带回来最精准的信息。” 罗龙再次单膝跪地道:“属下知错,罗豹的行为让属下知道行军打仗不可有一丝懈怠,还请大人责罚!” 听到罗龙的话,另外三名校尉也同时跪地请罪…… 剿匪的事出城前便定好了,先吃哪个再吃哪个,虽然头几战很顺利,可是南宫守和刘良锐却发现,府兵们经过几次胜仗便骄傲自大起来,就连四位校尉也翘起了尾巴。 骄兵必败这个道理南宫守是懂的,所以南宫守很担心。这次考教几名校尉如何剿灭龙卷风,便是想看看这几人心里有数没,却没想到一向沉稳干练的罗龙竟然也是事到眼前才开始琢磨应对之策。 南宫守便借着罗豹的事给这几个家伙好好上一课,以免这几个小子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都起来吧,知错了便好!等明日罗豹醒了,我们再详细研讨一下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龙卷风一伙,现在你们先下去吧。” 校尉们躬身而去,还未回到营帐便差人把各队队正揪到了营帐,不多时队正们便冷着脸出了营帐,看来火长们要高兴不起来了…… 大帐内刘良锐笑了笑说道:“是该给这帮小子浇盆冷水了,不然拿下龙卷风后,还不得以为自己便是天兵天将了!” 南宫守皱眉说道:“龙卷风只是难缠,拿下他并非难事,可是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红娘子,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我怕这群小子不知厉害,到时损兵折将士气必定大落!” 刘良锐有些没底的说道:“我打听过之前根本没有红娘子这号人物,从探子传回来的信息来看,这女人很疯是那种不要命的主,而且她的手下也跟她一样杀人都能杀红眼。” 南宫守摊开地形图,指着定襄郡说道:“听说是从定襄郡那边过来的,兵马不下四千人!” 刘良锐道:“还是那句话,能不跟她打就不跟她打,还是以驱离为主。” “我只怕红娘子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刘叔要不这样,龙卷风这边就交给你了,我跑趟北边山里,探探红娘子的虚实,好过我们在这里瞎猜!”南宫守说道。 刘良锐想了想说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公子可要千万小心,莫要以身犯险!” 南宫守笑道:“刘叔放心!” 龙卷风的老巢已经找到,刘良锐虽然脾气火爆那也看是在什么时候,所以南宫守还是很放心的。入夜前,南宫守换上圆领灰袍衫,又把罗龙等几名校尉唤来大帐,嘱咐一番后才离营而去…… 红娘子一身大红衣个子高挑,配上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看起来很是惹眼。这红娘子一看便不是乾人,而是异族人。既然领头的红娘子是异族人,这群马匪便大都不是乾人,有土库曼人,雅库特人,乾人,图瓦族等,其中又以图瓦人最多。 一大早红娘子营地便飘荡着浓浓的羊汤味,只见一名娇媚娘子走出帐篷,皱着眉头说道:“又是羊汤!这些日子吃得我满身羊膻味,就不能换换口味!” 红娘子笑着打帐篷内钻了出来,走到那娇媚女子身旁说道:“这不已经到了乾人的地界,想要换换口味那还不简单!” 那娇媚女子歪头望着红娘子道:“之前可是说好了,不能抢乾人,更不能杀乾人!你要坏了规矩,俺家老大可是会翻脸的!” 一个裹着羊皮大衣,杵着龙头拐杖的老者来到红娘子身后说道:“你既然换了红衣,又用乾人的名号做事,那就得按俺们漠北七杰的规矩来!” 那红女子回头道:“你们乾人不也抢乾人吗!怎的我就不能抢?” 只见那老者皱眉道:“你穿了红衣改了名号,可你那双眼睛改不了,所以你依旧是异族人!而作为乾人,我是绝对不会放任异族人抢掠我乾人而坐视不管的!当然之前那些盗匪不算,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算人!” 红娘子苦笑道:“毒阎罗是你家狐娘子说吃够了羊肉,想要换换口味的,我可没说要抢乾人百姓的东西!”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美丽神秘的湖 营地中毒阎罗望着换了一身大红衣,又改了名号的玛丽安说道:“没有这个想法是最好,若是让我知道了你打乾人的心思,就莫怪我漠北七杰翻脸不认人了!” 红娘子笑道:“我已经与楚瓦什人为敌,又与铁摩勒撕破脸,若在不知好歹与乾人为敌,这天下可还有我玛丽安的容身之地,我玛丽安还没那么糊涂!” 玛丽安和漠北七杰一路挑了不知多少楚瓦什人的驻地,草原明珠玛丽安归来的消息便慢慢传遍了草原和漠北。那些图瓦族散落在草原的族人便聚集起来,一直追着玛丽安的足迹南下。 图瓦族还有其他不堪铁摩勒压迫的少数族群,很幸运的先楚瓦什鹰师一步追上了玛丽安。其实这份幸运是有原因的,楚瓦什鹰师的五千人不是追不上玛丽安,是压根就不想追上。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玛丽安得狼神护佑,这事不管真假反正楚瓦什领兵的那位将军,是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印证此事的。 玛丽安之前敢如此嚣张,到处挑楚瓦什人的驻地,便是因为只有她和漠北七杰,楚瓦什鹰师是追不上他们的。可现在不行了,四千多人的族群,那和草原上的羊群没啥区别,一旦被围这些人可就都被她玛丽安害了,没办法玛丽安只能扮作马匪一路南下,躲进乾人的地盘。 玛丽安心中明了,这四千人能上马开弓的不过两千左右,剩下的大都是妇孺老幼,如何让这群人安安全全的活下来,才是她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 玛丽安也想过直接敲开乾人的城门与乾人做笔买卖,可是她又不放心,毕竟乾人狡猾,若是着了道那可真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玛丽安不敢冒险,只好带着这四千多号人躲进累头山。 南宫守翻过两道山脊便看到了袅袅炊烟,不由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入眼便是漫山遍野的帐篷,有圆的,有方的,五颜六色五花八门,还搭建的毫无章法,一眼望去乱糟糟的。营地内还有老弱妇孺,一些个小屁孩在营地中跑来跑去追逐打闹…… 南宫守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走进营地,却也没人上来盘问一声。孩童们打闹继续,妇人们忙着收拾打扫营地,就连那些腰挎弯刀的异族男人仿佛也没瞧见南宫守一般,而是自顾忙着手里的活计。 南宫守望着乱糟糟的营地皱了皱眉,心想“这哪里是盗匪,这俨然就是一处难民营地,还是处多民族杂居的难民营!难道说我找错了地方,可是那身大红衣服的女子也太过显眼了!”。 南宫守并未急着接近那红衣女子,而是四处走四处看,直到耳边传来汉家女训斥孩童的声音。南宫守寻着声音来到一处聚集地,只见有那么十几顶帐篷规规整整的搭在山脚下。 望着眼前的十几顶帐篷,再回头一看,南宫守心中感叹“还真是泾渭分明!”。 南宫守刚走入乾人的聚集地,便见一名老汉朝南宫守招了招手。 那老汉个子不高,裹着厚厚的羊皮大衣,望着抱刀而站的南宫守说道:“后生,估计你是新来的吧!已后少在其他族群聚集地转悠,虽说都是落难之人,可那些野蛮人却没咱乾人好说话!别看你也有刀,可若是真打起来是要吃亏的,毕竟这里就属咱乾人少!” 南宫守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朝老汉躬身行礼道:“老丈,小子昨日进山与友人走散,今早见了这处营地便想寻口吃食,还请老丈行行好给口吃食,小子这里还有些碎银子!” 老汉见南宫守伸手入怀,不由笑道:“都是落难之人,与人方便就是于己方便,一口吃食还用不着掏银子!一会你跟老汉走,一准让你吃饱!” 老汉是个热心肠又爱唠叨,营地里的年轻后生都躲着他走,就怕被他黏住唠叨个没完没了。今儿可算逮到一个听故事的,话匣子便打开了,一直拽着南宫守说他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一大碗羊汤下了肚,老汉精神头更胜,便又把这营地的事与南宫守详细的说道一番…… 南宫守打老汉那东一耙西一扫的故事里弄明白了一件事,那红娘子便是草原明珠玛丽安。更了解到玛丽安以红娘子之名,挑了草原上的几伙马匪,劫掠了物资便南下进了大乾境内。 南宫守挥手与老汉告别,便径直奔着远处红娘子所在的营地而去。在南宫守看来,红娘子既然不是马匪那么就有得谈,而且也必须得谈。 累头山里藏着这么一伙人,他这个马邑郡的督尉若是不管不问,那是说不过去的。万一哪天红娘子抽风,真干起打家劫舍的买卖,他南宫守可就真得愧对马邑郡的老百姓了。 狐娘子很不情愿的喝了碗羊汤,此时正望着毒阎罗说道:“大哥,咱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毒阎罗看了看另外几个眼巴巴瞅着他的兄弟,不由叹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怎么得也要把这些人安顿妥当才好撒手不管,不然这些人真在大乾的地界闹将起来,咱们兄弟几人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那也不能守着他们一辈子吧!”狐娘子柳眉一扬,很是不高兴的说。 毒阎罗瞪了狐娘子一眼:“你们几个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去郡城里逛逛嘛!去可以,先说好莫要惹事,谁要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他!” 狐娘子朝几位哥哥俏皮的眨了眨眼,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毒阎罗见狐娘子挤眉弄眼的,不由冷哼一声:“早去早回!” 狐娘子几人起身刚要走,便见一身着灰色袍衫抱着横刀的男子来到近前。 “是南宫守,他怎么来这里了?”毒阎罗望着走近的南宫守皱了皱眉。 见到漠北七杰南宫守也很是诧异,不过依旧抱刀笑道:“东都一别已然数月,未曾想在这马邑郡又见到了诸位!” “不知南宫公子何以会来此处?” 漠北七杰向来不会拐弯抹角,此时见了南宫守,毒阎罗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南宫守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毕竟这几人还是有些侠义之心的,大是大非还能拎得清,便苦笑道:“一言难尽啊……” 南宫守将如何来了马邑郡,又如何进山剿匪,简要诉说一番。 漠北七杰算是听明白了,南宫守就是为了红娘子来得。只见毒阎罗笑道:“南宫将军大可安心,玛丽安若是不安分敢在大乾境内惹事,不用南宫将军动手,我漠北七杰便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南宫守笑道:“诸位还是直接称呼在下南宫守吧,称呼将军在下听着实在别扭!” 毒阎罗却摆手道:“不可!今日南宫将军见玛丽安必然以督尉的身份见之,我漠北七杰岂可失了礼数叫玛丽安小瞧了咱大乾的将军!” 突然一道清脆爽朗的笑声传来。 “小女子不过是丧家之犬,哪里敢瞧不起大乾的将军!毒阎罗你这老头犯得着跟我耍心眼吗!” 只见身材高挑红衣曼妙的玛丽安飞落场中,望着众人行了大乾礼仪 …… 南宫守抱拳回礼道:“想必这位一定就是草原明珠图瓦族的玛丽安公主了!” 草原人豪放直爽,草原女子也要比乾人来得直接,只见玛丽安围着南宫守转了一圈,忽然笑道:“大乾朝的将军都这么年轻英俊吗?” 听了玛丽安的话,南宫守有些哭笑不得都不知如何接下去了,只见其轻咳一声掩饰此时的尴尬,随后笑道:“在下南宫守,乃马邑郡都尉,此次前来拜访是想与公主谈一谈关于您和族人的事!” 却见玛丽安笑着说道:“不急!南宫将军是客人,草原上招待尊贵的客人是要大碗肉大碗酒的,至于南宫将军的来意,那就看将军的酒量如何了!要知道草原人只尊敬豪气干云弯弓射雕的大英雄,因为只有大英雄的话才是有分量可信的!” 南宫守望向毒阎罗,见毒阎罗点了点头,便爽快的笑道:“那就客随主便,全听公主的!” 玛丽安望着南宫守嫣然一笑:“公主、将军的听着怪生分的,不如南宫大哥就叫我喀纳斯吧!” 喀纳斯在图瓦语里代表着“美丽、神秘的湖”,只有图瓦人和最近亲近的人才会如此称呼玛丽安。 见南宫守微笑点头,玛丽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宛若花丛中微笑的小女孩一般。 漠北七杰跟玛丽安从漠北打到草原深处,纵横数千里都未曾见玛丽安如此开心的笑过,便见狐娘子一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草原最美喀纳斯,看来要被人捧走喽!” 被狐娘子调笑,玛丽安却也不生气,而是依旧笑呵呵的望着南宫守,把南宫守看的那叫一个不自在。 乾人女子虽然开放,却也比不得草原上的女子。草原女子若是相中了哪个勇士,可是要直接的多,说不得几碗烈酒下肚,便要拽进帐篷吹熄了油灯……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做不如做 草原人天性开朗豪爽,但凡有酒有肉便会载歌载舞,哪怕落了难也要唱跳起来。 夜里累头山红娘子营地,一堆堆篝火照亮了夜空,更照亮了人心。各民族间不分彼此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老少汉子勾肩搭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一刻所有的不快、不如意都被抛在脑后,只剩当下的喜悦和对美好明日的期盼…… 南宫守生在大乾长在大乾,头一次与异族人开怀畅饮,便被这些豪爽汉子的热情所感动。 篝火映衬着玛丽安红红的脸颊,那湛蓝眸子如星辰一样美丽,只见玛丽安再次端起烈酒,豪爽的笑道:“喀纳斯再敬南宫大哥,愿我们的情谊便如这烈酒一般浓烈甘甜!” 见玛丽安一饮而尽,南宫守不由心中苦笑,却也不得不再干一碗。 一旁的漠北七杰众人只是抿了一口碗中酒,便笑看着南宫守,大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头。 漠北七杰的赤发鬼喝酒从来没怕过谁,可以说喝趴下过无数漠北豪杰,可自打跟玛丽安拼了一次酒后,便戒了酒,此时正端着一碗奶茶看着南宫守嘿嘿傻笑。 “南宫守啊,南宫守,跟这虎娘们拼酒,看来今晚你是凶多吉少要成这虎娘们的盘中餐了!” 喝酒喝不过丢人这种事赤发鬼是不会说的,自然便不会去提醒南宫守,当然更不会坏了玛丽安的好事,不然说不准哪天玛丽安便会把他赤发鬼喝死在草原上。 篝火新材添了又添,这酒便喝了一坛又一坛…… 月下的累头山既热闹也安静,热闹的是红娘子营地,安静的是龙卷风的老巢。 刘良瑞带领一千五百名府兵午夜时便围了龙卷风的老巢,不过却没有发动攻击。 天寒地冻,府兵们无声无息的趴在冰雪之中,盯着那火把稀疏的龙卷风山寨。 刘良瑞对府兵的表现很满意也很欣慰,严明的纪律,坚韧的体魄,不屈不挠的精神,这一切若是放在数月前,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边关城防外的乾人,也许是离草原人近的缘故,桀骜不驯不说,而且都有一股子狠劲儿。驯服这些野蛮的小子,可是让刘良瑞废了好大的劲儿,不过一旦训好了,这些家伙也确实好用,上阵厮杀那是个顶个的勇猛,可是要比关内那些小子强多了。 刘良瑞有时也会把眼前的这些家伙和济南郡的手下作比较,却不得不承认,若是上了战场还真不是这些小子的对手。 草原人有狼的习性,这边关外的乾人自然狼性十足,不然是活不下去的。这群小子能听话,那是因为南宫守比他们更强、更狠,如那最凶悍的头狼,所以他们才肯低头,才肯守规矩。 罗龙在南边长大,从来不知道这天还可以冷成这个样子,撒尿成冰这种事更是闻所未闻,若不是亲身经历他是不敢信的。罗龙虽然当了校尉,可他知道这群小子是不服他这个南边来的外来人的,所以罗龙训练比谁都狠,冲杀向来在最前面。 若想人信服,你便要有让人信服的本钱,无论学识、武道还是人品都要比人强才成。 罗龙让这帮野小子服了,因为他打架更狠,杀敌更多。 南宫守若是想降服玛丽安那小娘子,就要比玛丽安更能喝才成。营地里的篝火只剩下一堆还在熊熊燃烧,这可苦了那些漫山遍野寻柴火的图瓦人。不过只要见到自家公主那开心的样子,图瓦人便不觉着苦,因为他们知道图瓦族的喀纳斯有了心上人。 那高大威猛的男人很能喝,恐怕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也是无法比的。在草原人眼里酒量代表着勇气,一个能喝干装满俱伦泊酒水的男人,必然是这世间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玛丽安已经醉了,可是她还想喝,因为那个男人还没醉。玛丽安见到南宫守那一刻便知道,无论这个男人拔不拔刀她都是打不过的,所以只能把他喝多了才能拽进自己的帐篷。 玛丽安小的时候阿娘便告诉她,以后若是见到心仪的勇士,一定要把他喝多拽进帐篷,度过美好的夜晚,他的心便会永远属于你,你阿爸就是被阿娘…… 玛丽安不知道把一个喝多的男人拽进帐篷做什么,因为她阿娘死的早,可是她还想这么做,因为她一眼便爱上了这个男人,她想把他变成自己的男人。 “为什么还没喝多?他怎么这么能喝!我好像已经喝多了!不知没喝多的男人能不能拽进帐篷……”玛丽安望着眼前的篝火,只见那篝火一会变成两个,一会又成了一个。 南宫守不会变戏法,所以玛丽安喝多了。此时篝火旁除了那些图瓦人,便只剩下南宫守和喀纳斯了,漠北七杰不知何时便走得一个也不剩了。 南宫守示意图瓦族的一名妇人,把他们的公主扶回帐篷,却见那妇人摇了摇头,并朝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临走时还瞪了他一眼。 南宫守又望向其他图瓦人,只见那些图瓦人的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南宫守一头雾水的望着那些图瓦人离去,只好起身来到喀纳斯身旁。望着喀纳斯微皱的眉头,高挺的鼻梁,红彤彤的脸蛋,还有那火辣辣的身姿,南宫守的手,是伸出去又收回来,一时间犯了难。 乾人虽然开放许多,却扔讲究男女礼教授受不亲。南宫守此时无论是扶是抱,都有违礼法,可是转身就这不管不顾的走,显然也是不成的。一时间南宫守头上急得见了汗,对南宫守来说,此时此地此景,远甚于高手间的生死相搏。 南宫守转头瞧了瞧,不由一叹“这人都走光了,可这冻天冻地的若是在外边睡上一夜那还了得!”只好一咬牙俯下身子抱起喀纳斯…… 软玉温香抱满怀,南宫守却无心遐想,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一团碳火,很是烫手。 南宫守把人抱起来才突然想起,他并不知道喀纳斯的帐篷是哪个,不由得傻了,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了,这人是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就在这时南宫守怀中的美人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并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口中呓语不断。 “他怎么还没喝多!我要把他拽进帐篷里才行!他好强壮好重,我好像拽不动……” 南宫守觉着脖子上那双手力气越来越大,都快把他的脖子扭断了。这要是被一个喝多的女人弄死,他南宫守可就颜面扫地了。 南宫守皱了皱眉朝怀中美女轻声低语道:“拽动了!拽动了!已经拽进帐篷了!” 脖子上那双手松了,软绵绵的搭在肩上,南宫守低头一看,喀纳斯微皱的眉头不见了,此时脸上挂着笑睡的很是香甜。 南宫守要感谢草原女子的大度,因为图瓦族那名妇人又走了回来,并引着南宫守来到喀纳斯的帐篷前,并朝南宫守眨了眨眼。 南宫守把美人放在羊毛毡子上,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抓住了袖子,只见那美人侧头睡得香甜,嘴角还留着口水,可是那只手却如铁钳一般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 南宫守拽了几下衣袖,又试图掰开那只铁钳,却都没有成功。南宫守忙乎了半个多时辰,正打算一刀斩下衣袖,却见那睡美人忽然翻了个身…… “刺啦——” 南宫守的衣袖随着那个女人翻身被撕了下来,可怜的衣袖此时正被那睡美人死死地攥着。 南宫守摇了摇头,并未打算抢回衣袖,因为他怕另一只衣袖也保不住。南宫守回到篝火前,却见那图瓦族的妇人正望着他笑…… 那妇人来到他身前叽里呱啦说了几句,便笑呵呵的离开了。不多时,图瓦族所在的营地,爆开一阵阵欢呼声…… 狐娘子被图瓦人兴奋的叫喊声吵醒了,便有些晕头涨脑的走出帐篷来到篝火旁。 狐娘子看见南宫守的一刻,先是一愣,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声若银铃…… 南宫守看着狐娘子不由说道:“你是在笑我吗?” “我不笑你笑谁,我的驸马爷!”狐娘子忍不住的笑道。 南宫守皱眉道:“你说什么?什么驸马爷?” 狐娘子指着图瓦人的营地笑道:“你听,他们多开心!” “我又听不懂!”南宫守说道。 狐娘子再次笑道:“我翻译给你听。他们说,他们的公主长大了,有男人了!他们图瓦族又有了希望!” 南宫守不傻,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我明天跟他们解释!” 狐娘子掩口笑道:“你就是现在解释都晚了!” 没等南宫守回话,一道沙哑的声音打远处传来。 “睡没睡草原的明珠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认为你睡了!还有我要提醒你一点,此事你若是不承认,不仅图瓦族会成为你的敌人,恐怕整个草原和漠北都会成为你的敌人,成为向大乾开战的借口。”毒阎罗从远处走了过来,就那么盯着南宫守。 南宫守望着毒阎罗说道:“可我什么也没做!” 却见毒阎罗冷冷的说道:“什么也没做,还不如什么都做了来得好!” 听着耳边的话,南宫守不由望着篝火发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步不退 始乱终弃这种事无论历朝历代还是在大乾朝,只要你敢做那就有人敢骂,说不好连你家祖坟都有人敢掘了。而在草原,睡了不认会掉脑袋,明明可以睡却没有睡,那也是会掉脑袋的。 所以南宫守想不明白,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有错了,而且按照毒阎罗的意思,没做也要装成做了,还得高高兴兴的才成。 南宫守活了二十多年,可以说顶天立地从未做过亏心事。可自打见了这喀纳斯,便做了人生第一件不光彩的事,那便是拼酒的时候凭借宗师修为,偷偷把酒逼出了体外。 南宫守本不是输不起的人,可是为了一方安宁,他这个大乾都尉的脸面还是要的,总不能让一个异族女人喝趴下,让异族人瞧不起,说话没了分量。可现在南宫守后悔了,还不如丢些脸面,现在这事更难办,弄不好还真得低头把这事认了。 以南宫守在江湖时的性子,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事会让他犯难,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一郡都尉,是这马邑郡名义上的二把手,其实是一把手,因为郡守在他上任一个月后,便告病在家从此不肯露面。 一郡百姓的安危都挑在他南宫守肩膀上,这担子不挑不知道沉,挑起来才发现并非一腔热血便能担起来的。也并非只懂黑白的人能够做好的,所以南宫守在逼迫自己改变,变得为了百姓能弯下腰,做事更接地气,唯一不变的是胸中那股浩然正气。 南宫守望着眼前的篝火,心中明了,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不认,双方不欢而散,他南宫守回去调兵,与红娘子来个刀枪相见。二是,认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收了两千上马开弓提刀的异族骑兵。 毒阎罗走到南宫守身旁,拍了拍南宫守的肩膀,义正言辞的说道:“你现在不是江湖侠客,你现在是担着数万人性命的一方武将,做任何决定前你得先想想那些百姓,你可以对不起你的本心,但你不能对不起一郡百姓!” 狐娘子则苦口婆心的劝慰道:“喀纳斯,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还是草原上的明珠,图瓦族的首领,你南宫守不亏!这样的好事,换了旁人早就乐得八丈高了,你怎的非要愁眉苦脸!” 一个红脸,当头棒喝。一个白脸,劝人宽心。这漠北七杰也并非都是粗鲁汉子,不长脑子的家伙。 篝火还在燃烧,南宫守依旧坐着,天却已放晓…… 龙卷风山寨外,只见数到身影在雪地中匍匐前进,小心谨慎的接近寨门。 罗虎见罗犳距离寨门不到数丈远,便猛地起身弯弓搭箭,一连便是三箭。三箭去若流星,寨门前守夜的马匪还未弄清是啥情况,便被三支羽箭钉死在寨门上。 四名守夜的马匪,有三人瞬间被射杀,那最后一人从惊愕中醒来,刚要呼喊便被罗犳的横刀砍下了脑袋。 罗虎继续弯弓搭箭,配合着罗犳的斥候小队进了寨子,这时刘良瑞才指挥五百府兵悄悄逼近寨子,而另外一千府兵则将寨子团团围住,以防有漏网之鱼。 看门狗既能恐吓坏人,又能起到警戒放哨作用,马匪是舍不得吃的。所以罗犳刚进入寨子十几丈,便有两条恶犬朝着府兵低吼犬吠…… 罗虎反应不可谓不快,那两条恶犬刚叫了两声,便被罗虎的弓箭射杀。也就是天刚破晓,马匪睡得正沉,不然这两声犬吠定然会将马匪惊醒。 斥候当先大部队则紧随其后,只见罗犳和几十名斥候手握匕首钻入一栋栋泥坯草房…… 锋利的匕首刺破胸膛,刺穿心脏,睡梦中马匪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便被捂着口鼻送入地府。 龙卷风毕竟有七百多手下,就算一动不动让罗犳的斥候小队杀,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杀光的。只见一名起夜的马匪刚钻出草房,正要解开裤带便被眼前黑压压的府兵吓了一跳,不由揉了揉眼睛…… 马匪的惊叫声惊动了还在睡梦中的龙卷风,只见和衣而眠的龙卷风腾地一下翻身而起,一把抓过弯刀便夺门而出…… 锣声大作,进入寨子的五百府兵便抽刀而出,直扑向那些还为弄清情况的马匪。一时间喊杀声四起,血液飞溅,这个黎明便染上了一层血色…… 龙卷风看到满寨子顶盔掼甲的府兵,便知大势已去,急忙纠集数十名亲信直奔马圈而去。龙卷风要逃,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龙卷风还活着,便能东山再起。 龙卷风武艺不俗,有着六品的修为,此时为了逃命也是拼了,弯刀被他当做长枪来用,一刀挥出便有数名府兵被砍翻在地。龙卷风也不管那些府兵是死是活,夺路便逃连补刀这种事情都不敢去做。 一路冲杀,眼看着马圈就在眼前,却见一名手持横直刀的官兵挡住了去路。只见龙卷风大吼一声“挡我者死!”,手中弯刀便狠狠劈了过去。 弯刀是马上利器,步战没有优势,所以六品的龙卷风竟然一时奈何不得只有五品的罗犳。 二人刀刀硬拼,龙卷风为了活,哪怕受伤也要尽快砍了眼前碍事的家伙。两人交手数招,便都挂了彩,罗犳胸前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好在龙卷风使得是弯刀,若是横刀他罗犳恐怕就要投胎去了。 龙卷风毕竟修为更高,只是左臂挨了罗犳一刀,并不怎么影响战斗力,此时刀法更加凶狠。罗犳手下斥候虽然担心罗犳,此时却抽不出手来驰援,因为龙卷风的亲信正玩了命的奔着马圈冲杀。 罗犳又多处挂彩,可罗犳仍旧不发一言死命硬撑,罗犳心中明了只要自己多撑片刻,便会有更多的府兵赶来,到那时龙卷风便插翅难飞。 罗犳是斥候,只有皮甲并不能挡住龙卷风的弯刀,十几招过后,罗犳便成了一个血人,可罗犳依旧一步步退。 罗家老爷子说过,宁战死不苟活,罗家即使出不了将军也不能出孬种,你们三兄弟就算都战死沙场,也不能丢了罗家人的脸。 罗家村的小子在来时便偷偷歃血为誓,不能光耀门庭绝不归家,谁若胆小偷生,一众兄弟便代先祖将其除名。 罗家村的小子们胸中都有一口气,这口气让他们悍不畏死,罗犳作为族长家的子孙,自然更要争这口气,叫这天这地知道罗家儿郎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想当大英雄,想顶天立地那是要用命来换的。只见罗豹舍生忘死劈出一刀又一刀,哪怕横直刀卷了刃,哪怕血水流入双眸,这天、这地、这人都变成了暗红血色,依旧奋不顾身一次次拦住龙卷风…… “姥姥的!你个臭当兵能领几个银钱,犯得着这么拼命吗!只要你让开一条路,老子有大把的银子给你!” 龙卷风有些怕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罗豹这样的府兵,便想拿银钱开路。可惜回答他的是罗豹的横刀,刀光深寒无畏生死。龙卷风弯刀一震挡开罗豹的横刀,回手抓过一名亲信一把丢向罗豹…… 在龙卷风眼里罗豹是个缺心眼的愣头青,他可不想被傻子拖死在这里,便抓了亲信挡刀人则迂回绕过罗豹。 罗豹一刀砍翻眼前的马匪,回身便又死死缠住龙卷风…… 马圈就在数丈外,只要再快一点,便可夺马而逃。龙卷风有信心只要上了马,他便可逃出生天,因为他龙卷风的名号可是马上得来的绝非浪得虚名。 可惜他的生机被罗豹活活掐断了,只见更多的府兵围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龙卷风也是个狠人,见逃生无望,便转回身扑向罗豹,眼中满是怨毒。 “不让老子活,你也活不了!陪老子一起下地府吧!” 龙卷风怒吼一声,径直扑向罗豹,置身后刀枪为无物。 以命换命,六品压五品,生死便在一瞬间。 眼看罗豹便要命丧当场,却见一杆铁枪打罗豹肋下电闪刺出…… 一支羽箭贴着罗豹的头皮飞过,直射龙卷风胸口…… 枪刺一条线,枪便比刀快,罗龙的中平枪打着转刺中龙卷风腹部。罗虎的羽箭紧随铁枪之后贯穿了龙卷风的右胸。 龙卷风的弯刀无力的垂下,眼睁睁看着那死心眼的大头兵一刀砍来。龙卷风只觉天旋地转,那山、那寨、那月色便尽收眼底。 龙卷风死的不瞑目,不甘心,他还有马上功夫未曾使出…… 罗豹腾身而起一把抓住龙卷风的脑袋落到房顶,龙卷风还在喷血的身子才软软倒下。只见罗豹浑身浴血,高举龙卷风的头颅,如战神降世朝着还在负隅顽抗的马匪怒吼。 “贼首龙卷风以伏法,尔等还不缴械投降!” 声传四野,那些马匪哀嚎一声,弃了兵器跪倒在冰天雪地之中…… “大当头死了!大当头死了!” 擒贼擒王,如打蛇要打七寸。没了主心骨,在强壮的身子那也是一团肉泥。 马邑郡府兵一月破三贼,赫赫战功传遍边关三郡。一时间,马邑、定襄、榆林三郡,把南宫守和其麾下两千府兵传的神乎其神……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一月破三贼,成了边关百姓茶余饭后最喜欢聊的话题,而拼命三郎则是大家最热衷谈论的将领,风头隐隐压过了主将南宫守。 拼命三郎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拼命三郎有三头六臂;拼命三郎乃狼王转世。拼命三郎的各种版本,在百姓热烈的讨论中,变得越来越多,越传越神…… 百姓讨论的拼命三郎是一个人,其实拼命三郎是三个人。 罗龙、罗虎、罗豹三兄弟,在剿灭马贼的战斗中悍不畏死,屡立战功,府兵是有目共睹的。对于有功者的封赏,南宫守从不偏颇,无论你是刚加入的还是外来的,向来不分厚薄一视同仁。 三伙马贼,南宫守共缴获白银二十万两,战马一千五百余匹,各类兵器不计其数。按之前定好的,南宫守拿出两万两白银用于奖赏和抚恤,其余银钱全部纳入府库,用于马邑郡的民生。 所有缴获中,南宫守最在意的是那一千多匹战马,这些战马才是他提高府兵战斗力的好东西。虽说马邑郡曾经是大乾朝养马的基地,可现在别说战马了,想找个养马人都难。 南宫守正范畴哪里去寻养马人,养马人便主动送上门来了。只见一名府兵飞也似的跑入大营,一溜烟的跑到南宫守帐前…… 南宫守得知,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浩浩荡荡逼近郡城,而且那是一支以骑兵为主的队伍。 南宫守披甲出营,罗豹的斥候小队紧随其后,刘良锐则迅速调兵遣将整军备战。 冰天雪地中,战马嘶鸣牛羊无数,这是一支异族大军,准确说是一支携家带口的异族大军。 南宫守听了罗豹的描述,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说好等我消息吗,这边还未准备妥当,怎么就来了!”。 南宫守驱马奔向远处的那支队伍,同时回头说道:“告诉刘良锐带五百府兵在城门口等我,通知户籍官也去。” 异族大军越来越近,只见当先一袭红衣一匹白马,英姿飒爽很是威风。 当那红衣女子看清远处披甲的大乾将军时,不由马鞭一挥,白马便疾奔而出径直奔着那将军而去。只见白马距离那将军还有数丈远,那红衣女子便腾身而起扑向那大乾将军…… “将军小心!”罗豹横刀出鞘,就要拦下那飞扑而来的红衣女子。 南宫守挥手道了句“无妨!”。 话音还未落,那红衣女子已经扑入南宫守怀中,一把便搂住南宫守的脖子。只见红衣女子面若桃花,笑若银铃…… 此情此景,罗豹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去,心中暗道“江湖上可是没听说南宫守有红颜知己啊!”。 南宫守轻咳一声,低语道:“大白天要注意言行,不可失了礼数!再说我这还着甲呢,别硌着你!” 头一句还像那么回事,这第二局可就有些跌份了,好在南宫守声音不大,否则身后的罗豹定然会栽下马去…… 那日清晨,南宫守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改变了大乾朝和草原几十年后的格局,不过那都是后话,暂且不说。 南宫守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可是却没有一人能入他眼,不是南宫守眼高于顶,而是南宫守这座山那些女子爬不上去。可是那晚篝火旁那个美丽、豪爽、善良的异族女子,却征服了南宫守这座巍峨的山峰。 喀纳斯有着乾人女子没有的豪放,有着乾人女子没有的火辣性子,南宫守眼中的喀纳斯是清澈的一眼见底的湖水,这样的女子南宫守第一次见,见过便爱上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南宫守若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怎会去抱,怎会送玛丽安回帐篷。做事情很多时候都是由心而发的,甚至做事之人自己都没有发现,南宫守便是如此。 一匹马两个人,不是马不够,而是马上红衣不肯换乘。南宫守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与红衣同骑,众目睽睽之下到了郡城门前…… 今儿个日子也许真得很特殊,南宫守竟然在城门前见着了许久未曾露面的郡守荀良。只见那老儿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往那一站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尴尬、窘迫,南宫守觉得这辈子最丢人的便是今天。南宫守觉得丢人,可他怀里的红衣美人可不这么认为,只见玛丽安望着高大的城墙笑道:“乾人的城墙都这么高吗?我想上去看看!” 只见荀良笑着来到近前,望着南宫守怀中异族美人笑道:“别说城墙可以看,就是郡守府想看也是可以看的!” 玛丽安入了城,而且是有郡守和督尉陪同进的城,这个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边关三郡不说,也飞进了大乾境内…… 纸是包不住火的,玛丽安就算换了红衣改了名字,那四千多异族人终究是藏不住的,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草原人炸锅了,启民大汉派出了使者要问罪大乾。可这使者还未到,大兴城的皇宫却先一步炸了锅。只见弘道帝满脸怒容,长公主院子里的宫女宦官便跪了一地…… “一群无用的东西,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一个大活人什么时候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你们都不知道?你们还能干些什么!” 弘道帝的话如同宣判了这些宫女宦官的死刑,吓得那些奴才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李辅国打长公主住处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弘道帝接过信,便见那信封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父皇敬启!”。 “儿臣久居宫中,却时常听说天下不安,百姓苦难!儿臣不才,却愿意替父皇分忧,看看这大乾的江山可是如传言一般!还请父皇恕儿臣不告而别之罪……” 弘道帝气得把手中信件揉成一团,却又小心翼翼得展开折好放入信封之中,只见弘道帝低语一句“胡闹!”便没了下文。 一名小宦官一路小跑来到李辅国身旁,附耳低语数句。只见李辅国挥退四下之人,躬身道:“陛下,有消息了!长公主是昨日夜里换了男装和赵家赵十全那小子一起出得城!” 弘道帝皱了皱眉,随后说道:“去把姓赵的那老小子给我找来!还有,把你手上所有空闲之人都派出去,一定要确保长公主安全!” 李辅国领命而去,弘道帝伸手招来风天养,冷冷的说道:“杖二十,你亲自打!” 话后弘道帝拂袖而去,口中却低语咒骂“赵十全你个王八蛋,若是鸾儿少一根头发……”。 杖二十,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全看施刑之人的心意。要死的用不了二十杖,要活的打完二十杖保准那人还能活蹦乱跳。可弘道帝不想要活的,所以才特意叮嘱由风天养亲自行刑。 后宫有臣子眼线,弘道帝是清楚的,这种事想禁是禁不住的,所以大多时候弘道帝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可今儿不一样,这些奴才连本分都干不好,那还留着干嘛,难道就为了给自己添堵吗,所以该死的便不能留。 两匹快马在官路上疾驰,马上是两名俊朗公子。 只见其中一人问道:“第一站到哪?” “东都!去年不是闹出很多热闹吗,今儿咱们也去转转!”另一人回道。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偷出皇宫的长公主陈鸾,还有赵家那位赵公子。 赵公子舍得撇下九位美人踏足江湖,还不是那九个美人把他闹腾得不得安生。按裴霜的意识,拿不下长公主他赵十全公子就别回大兴城了,而且这个决定是经过九美一致同意的。 不得已,赵公子只能陪着那位想要游历天下的长公主私奔出大兴。当然长公主陈鸾可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早就被人家看破了,心里正憧憬着仗剑江湖的美梦呢。 赵公子也曾经鲜衣怒马,提三尺青锋闯荡江湖,只不过上一次江湖行,赵公子一次便拐带回九位美人。江湖的水有多深,赵公子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只见其放慢了马速说道。 “路要慢慢赶,不及在一时!青弟是第一次踏足江湖,哥哥得嘱咐几句。多看少说,莫要冲动,要知道江湖得水深,若不趟着走,就算水性再好也回淹死的!” 见陈青只是点了点头,赵公子怕他不知其中险恶便又说道:“能说和便说和,能不动手便不动手,若是结了仇便要下死手!江湖人见惯了血,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是常有的事。还有,做事要量力而行,因为好事最后也可能变成坏事,并非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的!” 陈青这还是头一次见赵公子话这么多,这么密,不由笑道:“省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赵公子点了点头,笑道:“咱俩这身行头,到了东都也要换上一换。正所谓才不外露,这穿金带银的可是很招人惦记的!” “这个也要换吗?”陈青晃了晃手中名贵的宝剑笑道。 赵公子笑道:“保命的家伙当然不能换了,外面裹上麻布变成!” 这一路赵公子俨然成了赵师傅,江湖宗门、势力、规矩,那是挨个说了一遍,唯恐落下什么,大有指点江山的意思……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猿十三刀 江畔小镇,刚刚吃过晚饭的铁牛正在自家小院里蹲着马步,一丝不苟的练着伏虎拳。 铁牛打小就有江湖梦,可惜家里条件不好,哪里有闲钱让铁牛学武,就这伏虎拳还是铁牛打小镇武官偷学来的。 铁牛练了十年伏虎拳,却连武道一品的门槛也没摸到,不过好在练出了一膀子力气,成了这浔阳江的第一快船,算是解决了家中温饱的大事。 一晃两月有余,李太平每天晚饭后都会坐在交床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铁牛打拳。 “铁牛大哥,你不是断了跑江湖的念想了吗,怎的每天还要练拳?” 铁牛练拳这事已经在李太平心中憋了好久,今儿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 只见,铁牛憨憨一笑说道:“人总得有点梦想不是,虽然铁牛道理懂得不多,大字也识不得一筐,可铁牛知道有梦想就得坚持,就得持之以恒,要不梦想岂不成了妄想!” 李太平笑道:“可坚持也未必会成功啊!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够实现梦想,达成所愿!铁牛大哥你这么坚持有意义吗?” 铁牛收了拳,想了好久才说道:“俺也不知道有啥意义,就是觉着得有个盼头,得活出个样来,就像俺在浔阳江跑船,得是浔阳江那最快的船才成!” 李太平为了巩固宗师修为,这两个月一直住在铁牛家,闲来无事他便观察铁牛这人。他发现铁牛有股子蛮劲儿,韧劲儿,做事就如同他撑船一样,非要一竿子到底不可。 其实像铁牛这样的人读书识字肯定是不成的,不过若是练武还真有点机会出头,只是可惜了没有名师指点。铁牛已经错过了学武的最好年纪,二十多的汉子就算李太平肯教,恐怕这辈子练到头也摸不到宗师的门槛。 李太平今天问铁牛为什么要练拳,其实便以下了决定,要帮一把这心思单纯鲁钝的汉子。就算铁牛最终练不出什么名堂,可这练武的过程也能让铁牛高兴不是。 李太平笑着来到院子里望着铁牛说道:“其实你蛮适合练外加功夫的,可惜错过了锻体的年纪,再练外家功夫反倒得不偿失!不如练内家功法,靠水磨工夫兴许还能摸到八九品的可能!” 铁牛憨厚可是不傻,听李太平这么一说,不由兴奋的说道:“太平这是要教我功夫?太平你等等……” 李太平见铁牛话说了一半转身就往屋里跑,不由一把拉住铁牛说道:“铁牛大哥你这是要干嘛去?” 只见铁牛回头憨笑道:“我看镇里武官大师傅收徒弟,徒弟都要奉茶磕头的!正好家里还有些茶,我这就去煮茶,太平你稍等片刻!” 李太平笑了:“铁牛大哥,咱们平辈论交,我只是指点你些功夫,不用磕头奉茶的!” 铁牛愣了愣说道:“不用吗?可铁牛没有银子啊!” “啥也不用,我这没那些说道,只要铁牛大哥想学便成!”李太平苦笑着说。 教铁牛内家功夫和兵器,是李太平之前便相好的,此时便拉着铁牛打最基础的认穴识脉开始…… 李太平学过很多功法兵器,可以说十八般兵器都有涉猎。当年李太平那是打心眼里佩服老道士,觉着老道士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只有他李太平想不到的,就没有老道士不会的。现在看来,老道士除了剑法其他的也就稀松平常,是拿不上台面的。 现在的李太平便如当年的老道士,一套“白猿十三刀”被李太平以剑代刀,耍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刀气迫人,把铁牛看得那是一愣一愣的。 李太平收了剑,望着瞪大了眼珠子的铁牛说道:“你臂长过膝,强健有力,这套白猿十三刀很适合你,若是你肯勤修苦练他日修成宗师也不是不可能!” 铁牛这汉子能吃苦,自打李太平交了他练气的法门和白猿刀法,便白日里跑船,其他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便是闷头苦练,一时一刻也不敢松懈。铁牛知道李太平不是普通人,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小镇,离开浔阳江,便想在李太平走前把刀法彻底吃透学明白…… 一晃便是春暖花开,铁牛的刀法日渐精进,只是内力修为尚浅,还发挥不出白猿十三刀的威势,不过也算是入了武道品级的武者了。 这段时间南宫宇和杜老大经常会来找李太平吃酒,三个人相处的不错,有些时候来了兴致,南宫宇还会指点指点铁牛的刀法,走上两招。 这一日,李太平跑了趟浔阳县城,因为前些日子他给铁牛定做了一把天罡刀。浔阳郡最出名的铁匠便在郡城中,也就是浔阳县城北门的郑家铁匠铺。 郑家铁匠铺占地一亩,也算是大户了,铺子里什么锅碗瓢盆,铲子大勺林林总总的应有尽有。铺子一层大都是民间百姓用得,上了二层可就大不一样了,尽是些锋锐之物,而且二楼大厅正中间竟然还挂着一件半身甲。 按郑家老头子的说法,想发家就得打造兵器铠甲,那东西卖出一件都是大赚特赚得买卖。 李太平为了给铁牛打刀,可是下了血本的,崔明道给他的那颗珠子被他很是不舍的当掉了,才换来了打刀的银钱。 白猿刀很特殊,李太平游历江湖这些年,使刀的见的多了,却从未见过白猿刀,若不是老道士给李太平画过图样,李太平也不知那白猿刀长啥样。这白猿刀便是白猿十三刀所专用的一种长刀。 白猿刀比一般横刀要长,刀背前端开刃八寸,劈刀后可直接撩崩缩短了运刀线路,大大提高了刀速。长刀配上长臂,这白猿十三刀的威势才能发挥的淋漓尽致。 有一个趁手的兵器,铁牛已后行走江湖也能多些保命的本钱,他李太平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所以这银钱是舍得花的。 李太平一身青衣,特别是身后的紫檀剑匣很是醒目,让人过目不忘。这不李太平刚刚走进铺子,铺子内的伙计便认出了李太平。只见那伙计急忙堆着笑脸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笑道:“公子是来取刀的吧?” 李太平点了点头,微笑道:“正是。” 伙计忙道:“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大师傅偶感风寒,这刀还没成形,还请公子宽限两日!东家说公子若是急等着用,可到二楼随意挑选兵器,差价也不用补了!” 李太平皱了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笑道:“那就缓两日,反正我也不急着用!” 李太平转身刚要离开铺子,却迎面撞见一个满身酒气的健壮老汉,这眉头便皱的更深了。 “伙计,你不是说大师傅患了病吗?怎么着染了风寒还能喝酒?” 李太平回头望着那伙计冷冷的说道。 只见那伙计头上见汗,支吾半天才回话道:“那个——那个,大师傅这不是昨日病刚好,今儿个喝点酒去去寒吗!” 傻子都能看出来,伙计言不由衷,李太平一把抓过伙计,盯着伙计的眼睛说道:“何时患病?那个郎中给看的?用的什么药?” 李太平毕竟当了几天捕头,这一番逼问直接把伙计问的哑口无言。 也不知是李太平逼迫的紧了,还是手下没了分寸,只见那伙计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眼瞅着就要翻了白眼,却听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公子莫要难为他了,这些话都是东家教他说得!” 郑家打铁的老头手艺不错,就是酒量浅了些,两碗浊酒便上了脸,这刚进门就见到那前些日子定刀的公子,心里便暗叫了一声“不好!”。 李太平将伙计丢在墙角,回身冷冷的看着大师傅:“当初给你图纸时便说好了今日取刀。我既没短缺你们银两,也没提前取刀,那么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我的刀呢?” 两碗浊酒,就是在不能喝也不至于喝到神志不清,只见大师傅在铺子前左右望了望,见没什么人便忙进了铺子,一把拉过李太平便往后院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公子里面请,容老汉跟你细说!”。 浔阳县有两个大姓,一是姓温,另一个姓关。特别是这关姓人家,在这浔阳县可是一霸,就连郡守大人都要给三分颜面的。皆因,关老爷的姑爷便是这浔阳郡的督尉郑天齐。 关家在浔阳县本就是大姓,算是这浔阳县的地头蛇,再有个手掌兵权的姑爷,关家可就更无法无天了,在这浔阳县那可真是说一不二,任谁见了关家人都得客客气气的。 这不,关家老爷子六十大寿,关家广邀各方人士,就连郡守大人都被请了来。 春暖花开的好天气,关家便把酒宴摆在了院子里,因为来贺寿的人太多,便分了两处院子宴请各方来宾。前门大院酒席不下百桌,后宅小院也摆七八张桌子。 天色已晚,该来的街坊邻居四方好友也都到了,郡守大人和一众郡中官员也都备了厚礼,来到了后宅小院。 火树银花,高朋满座,好一副热闹景象。就在关家大摆宴席,宴请四方来客的时候,一个青衫背剑匣的年轻郎君,冷着脸来到了关府大门前……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强买强卖 六十大寿,在民间却算得大寿了,但是对关茂蚺老爷来说,可是算不得什么。按关茂蚺老爷的想法,他还要过六十六、八十、八十八的大寿才成。 关茂蚺老爷今儿很开心,郡守大人就坐在左手边,时不时还要喊他一声大哥,说上两句好听话。 右手边则是姑爷郑天齐和大儿子关兴宇,这俩人是关茂蚺所有孩子中最有出息的,可是给他长了不少脸。 同一桌的还有浔阳县大姓李家的族长和郡中官员,而且浔阳郡第一大宗门,青雷宗的宗门长老也赫然在席。 关茂蚺酒喝微醺兴致大高,只见其起身端杯道:“今日高朋满座,我关府可谓蓬荜生辉,我关家能有今日之景象,无他皆因我关家积德行善,广交天下豪杰!在此,我关茂蚺谢诸位,敬诸位……” 众人共饮了一杯,关茂蚺老爷还未落座便又有人起身敬酒,作为关家长子关兴宇只能起身帮父亲挡酒,这一来二去,关茂蚺老爷子没咋地,关兴宇却先喝多了。 关家舍得花钱,酒好菜也好,酒宴气氛很是高涨,就连前门大院都有人跑来敬酒。都是邻里邻居的,虽然身份差了天地,关家人也不好在今天这大喜的日子摆架子。 李太平虽然是冷着脸进的关家,却也没人拦着。关家看门的下人还是蛮识货的,见到李太平身后那紫檀剑匣,便一脸笑意将李太平迎了进去。 后宅小院刚刚敬过一轮酒,众人刚要落座,便听有人高声祝贺。 “小子祝关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也祝诸位百事百顺!” 贺词是李太平运气而发,声音不大却如同在众人耳边响起一样。 参加寿宴的宾客还不觉得如何,青雷宗的长老却多看了李太平几眼…… 关茂蚺还以为眼前小子是家中子孙的朋友,便毫不在意的笑道:“谢小友捧场,也祝小友万事顺意!” 关老爷子心情好,要不然哪里会搭理一个后生晚辈,这面子是给足了李太平了。 却见李太平忽然又笑道:“万事顺意小子是不敢想了,只要关老爷子高兴,能让小子顺意一件事便成!” 这话风似乎有些不对,不仅关家人品出来了,在座的宾客也是听出味道了,只见其中一人忙放下酒杯,来到李太平身旁,拽了一下李太平的衣袖低语道:“太平别闹,还不与我一旁吃酒!” 南宫宇本以为李太平也是来祝寿的,却未曾想李太平还揣着别的心思,这才急忙起身劝住,免得李太平不知深浅冒犯了得罪不起之人。 李太平回头一看,笑道:“原来是南宫宇大哥,大哥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顺气的!” 南宫宇心中苦笑“这还不是来闹事的,都跑这顺气来了,岂不是说这气是关家给你堵的!”,不由挤眉弄眼道:“啥事你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摆平,现在先跟我去吃酒!”。 只见这时郑天齐起身说道:“南宫校尉,这人是你朋友?” 南宫宇只好点头称是,却见一旁的李太平根本没搭理郑天齐,而是望着关茂蚺笑道:“关老爷子您今天是六十大寿,是那百事百顺的大好日子!不知关老爷子都这么顺了,能不能让小子今天也顺那么一下?” 关茂蚺心中不快,可当着众人的面却是不好发作,不由笑道:“看在小友能来祝寿的份上,小友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但说无妨!只要关家能做到的,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关家也帮你办了!” 李太平躬身一礼说道:“关老爷子果然大义,那小子也不藏着掖着了……” 原来关茂蚺的大孙子关雷拜入青雷宗门下,前两日回来给老爷子祝寿,闲来无事便在城中转悠,也是铁匠铺那位大师傅嘚瑟,竟然将给李太平打好的白猿刀挂在了铺子外面。 关雷好使刀,一见这白猿刀便把玩起来,这一把玩不要紧,可就放不下了。关雷要买刀,大师傅犯了愁,说什么这刀用料不好,要给关雷再打一把,关雷却说什么也不同意,一定要把刀买走。没办法大师傅便把实情说了,哪知不说还好,这一说关雷更是铁了心的买刀要走。 临了,关雷还留了一句话“那姓李的若是来取刀,你让他来关家找我!”。 铁匠铺的东家哪里敢惹关家,便编了一出大师傅偶感风寒的戏码,却未曾想被李太平撞破了。 众人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因为一个好卖弄的大师傅,打了一把很特殊的刀,所惹出的祸事。 关老爷子冷着脸开口道:“雷儿可在?” 关雷整衣来到关老爷子桌前,躬身道:“祖父,孩儿在。” “既然在,那就给个交代吧!” 关雷再次行礼,这才转身望着李太平笑道:“刀是在下买的不假,可也未短了铺子银钱不是!公子定的刀,那就应该好好保存在铺子里等公子来取,既然挂在外边,那便是要卖的,既然是卖,我买走又有何不妥?” 众宾客听了关雷的话,不由纷纷点头很是认可关雷的道理。 关雷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挑不出毛病,显然关雷让定刀之人来早他,是早准备了说词的。 整件事情也却如关雷所说,错不在他,可有一点在座之人都未想到,关雷买刀那是强买强卖。 李太平笑望着关家少爷说道:“出了关府往北走五百步,往西一拐,街边有个卖馄饨的老汉,老汉做得馄饨很好吃,因为他的锅好!敢问在座诸位那锅可是用来卖的?” “那老汉是卖馄饨的,又不是卖锅的!” “卖馄饨的和打铁的有啥关系?说这些作甚!” 一时间宾客中说什么的都有,关雷也皱着眉望着李太平,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只见李太平忽然笑道:“可浔阳郡的关家少爷吃了馄饨觉着那锅好,便出钱买了,那老汉卖是不卖!” 此话一出,众宾客便安静了,只见郡守大人微微一笑,关老爷子则皱眉不语…… “大哥要买锅那是看得起他,他敢……” 一声清脆的童音,传遍全场,让本就安静的场面更加暗惊。 关家第三代最小的才八九岁,只见关家妇孺那桌,一名颇有姿色的妇人,一把捂住自家儿子的小嘴巴,冷着脸训斥“在胡言乱语,看娘回去怎么收拾你!”。 李太平却在此时接着那孩童的话说道:“他敢不卖!” 关老爷子起身望着关雷冷哼道:“去,把刀取来还给这位公子!也好叫浔阳郡的人知道,我关家从不做那强买强卖之事!” 话后关老爷子瞪了一眼醉倒在酒桌上的关兴宇,心中暗骂“瞧你养的好儿子,这点事都能闹到家里来!”。 关家虽然在浔阳郡欺行霸市,巧取豪夺,可那都是暗地里才能干的事情,哪能放倒明处说。一把破刀,便打了关家的脸,这如何能让关老爷子不气愤。 关雷心中不服却没有顶嘴,而是乖乖回到住处取来了白猿刀…… 一直未曾说话的青雷宗长老,看了看关雷又看了看关雷手中的白猿刀,心中暗道“这刀果然有点意思,无怪雷儿要买下这刀!”。 关雷正要将白猿刀还给李太平,却见青雷宗长老突然起身说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我见小友也是江湖中人,我看不如这样,就由小友和雷儿走上两手,好定下宝刀归属,也算给关老爷子寿宴添些热闹!当然,即便小友输了,也无需担心,我青雷宗定当出资给小友再打上一把一摸一样的宝刀!小友看可好?” 青雷宗长老话说得好听,在李太平看来,却是道理讲不过便要按江湖的打法来硬的。 青雷宗是最近几十年突然冒头的,以前不过是小门小派,门内也没什么像样的高手。可如今不同了,新任宗主很有两下子,而且人脉很广,挖了好些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到宗门当长老。 眼前这位长老便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断龙刀,谷雨谷大侠。南宫宇觉着强龙不压地头蛇,李太平没必要为了一把刀而得罪了青雷宗。 因为一把刀得罪本地大族,得罪官府,得罪了一地宗门,显然不太值当。南宫宇再次起身来到李太平身旁,低语道:“我知道这刀是太平给铁牛打的,这刀铁牛就算迟上几日拿到也不搭紧的,太平何必因此而得罪了这些人!” 李太平摇头道:“白猿刀是铁牛的,那便是铁牛的,自己的刀没道理要等!” 南宫宇苦笑道:“都是一样的牛脾气,无怪你和铁牛能成兄弟!算了哥哥我也不劝了,若是事情闹大了,大不了我这个校尉不干了,也会保下太平的!” “没那么严重,哥哥放心好了!”李太平说道。 李太平转过身来,望着青雷宗长老说道:“说吧,是比兵器还是比拳脚!” 只见断龙刀谷雨笑道:“既然是因为一把刀惹出的误会,那么便比兵器好了!” 断龙刀随后望着关雷嘱咐道:“今日是你祖父的寿辰,可不能伤了小友,点到为止好了!” 关雷点头应是,提着刀走入一旁的空地,朝着李太平比划个请得手势……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学武当先治心 浔阳郡关老爷子寿宴竟然有人敢来捣乱,显然是没有把浔阳郡督尉郑天齐放在眼中,丢得可不只是关老爷子的面子,更是在打他郑天齐的脸。 郑天齐阴沉着脸,回头瞥了一眼,便见一名军中护卫急忙俯身上前。 “摸清这人的来路,越详细越好!”郑天齐轻声低语。 从始至终郑天齐都在冷眼旁观,没有任何表态。郑天齐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完全靠的是个人本事。在如今的大乾朝,若是没点背景人脉,想要出头那是比登天还难,可是郑天齐却做到了,可见此人城府之深,手段之强。 郑天齐还在看,他不但要看透这个年轻人的行事作风,更要摸清这个年轻人的根底,因为他无依无靠是那无根浮萍,经不起任何风打浪催。别人做错事还有机会,他做错事便是永劫不复的下场。所以郑天齐做事喜欢谋定而后动,一旦动手便是雷霆一击,无论是战场还是官场,他都喜欢一锤定音的行事方法。 关雷摸着白猿刀,心中底气很足。这些年他一直跟着断龙刀谷雨学刀,十年时间他未曾回家一次,虽然宗门就在十里外的荷花小池,可他依旧不肯回家。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练刀上,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关雷生在大户人家,打小便心高气傲,就连江湖上的四大公子他都不放在眼内,按关雷的话说,若是他有四大公子的背景,成就定当高于他们。 在谷雨看来他这个徒弟哪点都好,就一样令他不是很满意。那就是这孩子太过自傲,甚至已经达到自恋的程度。 谷雨武道修为八品,在江湖上已经算不多见的高手了,可是来关府要刀的那个年轻人,他却看不透根底,便心中了然,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修为却定然不在他之下,便想借李太平之手敲打敲打关雷!”。 敲打归敲打,可不能把徒弟敲打坏了,才有了刚刚那一幕嘱咐关雷的戏码。谷雨这可不只是嘱咐关雷,还是说给李太平听的,俺们这边点到为止,你总不好闹着玩下死手吧。 可怜天下师傅心,又有几个徒儿能懂。只见此时的关雷意气风发,往那一站大有宗师风范。 关雷练刀十年,今天终于有扬名浔阳郡的机会了。以前的名声关雷不稀罕,那是关家给他的,现在他要证明没有关家他关雷一样能站得更高。其实能不能站得更高,有时不取决于你自己,而是取决于你的对手。 关雷望着眼前和他年纪相仿的李太平,微笑道:“这刀不错,看来你的刀法也应该不错,所以很高兴今天能拿你试刀!” 李太平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朝着南宫宇所在的方向喊了句“南宫大哥借刀一用!”。 横刀在手,李太平抱刀而站,下一刻气势陡然一变,如拔地而起的山峰直冲云霄,这是南宫守的山之势。李太平自打突破宗师便在铁牛家巩固修为,把这些年观天、地、人之势融入剑中,将平生所学尽数融会贯通。 南宫守的山岳之势有很强的压迫感,虽然此时李太平只是以九品修为使出,却仍旧让关雷不敢轻易拔刀。 关雷握刀的手攥得很紧,有些发白,身子微弓着,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抱刀而站的男人。关雷武道已然七品,这个年岁便能有此高度,无怪他会如此的狂妄自负。可如今他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输。 关雷在青雷宗年轻一辈的比试中从来没输过,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武道天赋世所罕见,江湖上盛传的四大公子,未来必然会被他踩在脚下。可今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却让他连刀都不敢出鞘。 谷雨望着那个年轻人有些呆了,他本以为关雷就算会输,也不会输的太难看,可现在看来,这个抱刀而站的小子一旦出手,他最疼爱的弟子,很有可能便要道心崩碎,从此武道修为再难寸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座的宾客大都不会武,所以便不知为什么两个年轻人就那么相对一动不动的站着,关家的老爷子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郑天齐武道六品还没有关雷高,可是他的眼界却要比关雷高出不知多少,只见郑天齐眉头深锁,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从李太平一言一行,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来看,并非那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圣人也敢踩在脚下的雏,更不是一言不合便要血溅五步的匹夫。所以郑天齐并不畏惧李太平,他只是担心,一个能培养出如此优秀年轻人的家族或者师傅那该有多强大。 每个人的心思不同,性格不同,在面对南宫守的刀势时,所做出的反应自然也不尽相同。只见关雷咬着牙硬撑着,他不想朝同龄人低头,他的自傲不允许他这么做。忽然,关雷感觉整个人一松,那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不见了…… 李太平收了南宫守的刀势,微笑的望着关雷说道:“学武当先治心。山崩于前而不色变,鸟飞于侧而目不顺!去年西湖秋水,四空门的假和尚释无相,年岁比你我还小,一身修为尽毁却境转心不转,心若止水神魂不浊!你——还差得远那!” 关雷被说得满脸通红,嘴上却不服气:“练武便练武,哪来的那些说道!你到底打是不打?” 李太平摇头笑道:“刀势你接不下,那便见见刀招吧!不过提醒你一句,再不拔刀,你就没机会拔刀了!” 说着李太平弓下身子,左手握住刀柄…… 雷登高的旋风刀,他李太平是不懂运气法门,不知其精要所在的,可这并不耽误李天平照猫画虎,画些皮毛的。对付七品的关雷,李太平就算信手出招,关雷也无半分机会的,这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就如同他李太平面对广陵白剑一样。 李太平动了,身子如陀螺一般旋转,下一刻横刀出鞘,刀未到刀气却已先到。 关雷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使刀的,一时间闹了个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别说关雷没见过,就算断龙刀谷雨跑了大半辈子江湖,也是没见过的,因为见过的都被雷登高送进地府了。 刀锋迫人,刀气凛冽,横刀霎那间便来到关雷腰际,这一刀若是劈中,定然是一刀两断的结果,就算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活关雷那小子。 这一刀别说关雷接不下,就算谷雨亲自上场也要一刀落败的。只见千钧一发之际,谷雨朗声叫道“小友刀下留情!”。 李太平本也未打算要了关雷的小命,因为一把刀就结果了一条命,那不就成了草菅人命不讲道理了么。只见李太平左手一振,刀气崩散,刀锋停在关雷腰前一寸处。 李太平收刀,转身将横刀抛给南宫宇,同时笑道:“谢南宫大哥!”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谷雨的惊呼声“不要!”。 奇耻大辱,关雷这辈子都没受过如此羞辱,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猛地拔刀砍向背对着他的李太平…… 李太平笑了,笑得有些冷。一步,一拍,一声剑鸣…… 李太平踏前一小步,便躲过了身后的白猿刀,再一拍剑匣,三柴剑便如脱困之兽猛地飞出,直奔关雷面门而去…… 背后偷袭这种事情乃江湖大忌,没有深仇大恨是不会有人这么做的,要做也可以,那得做干净,因为死人是不会找你算账的。 关雷拔刀那一刻,谷雨就知道要出事,急忙腾身而起…… 李太平转过身,他的笑很冷,就如那翻飞灵动要人命的三柴剑一般,看着有些瘆人。 一个人,一只手,一把剑,那用刀的两人便一退再退。 李太平的离手剑就连金身罗汉和雷登高都大感头痛,就别说武道修为七八品的谷雨师徒二人了。 太平道的离手剑看着有些像失传已久的御剑术,其实却差了天地。离手剑不过是将真气凝成发丝粗细缠在剑柄上,近距离控制着长剑的线路轨迹,离手两三丈便已是极限了。 只见那两人一退再退,李太平便踏前一步再一步。 背后捅刀子,有那么一刻李太平还真想杀了关雷那小子。只是若是真杀了,这关家是不是也要鸡犬不留啊!杀光关家人,这浔阳郡的府兵是不是也得杀光才成啊。若是不杀光,自己拍拍屁股一走,铁牛母子还焉有命在。 不是李太平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而是做事情你得动脑子,当今圣上做事都得思量再思量,他李太平凭什么不思虑周全。 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眼前的一切便是如此。有些人不管不顾顺着自己的心意来,那后果呢,谁来替随心所欲买账。 西岭雪山那位闻名天下的匹夫,儿子儿媳都没了,就剩下一个小孙女相依为命,不就是因为他做事只凭喜好吗。鱼粼粼没被身后敲闷棍沉江,还能成为宗师之上,那是有着大幸运的,可不是谁都有那个命。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心眼 “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 这世间只有一种人可以随心所欲,无需考虑后果,那便是无心之人。要说当今之世还真有一位无心之人,那便是那位遮半天的无尘了。 并非无尘修为有多高,势力有多大,而是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世间走一遭不染半点尘埃在心头。 李太平是俗人,俗人就有七情六欲,所以李太平今天不能杀关雷师徒二人,要杀也得找个没人的时候杀才成。 活着有时比死还令人痛苦,就如现在的谷雨和关雷。李太平的三柴剑没有斩下那两人的脑袋,却斩光了谷雨师徒二人的颜面。 只见谷雨和关雷在三柴剑下苦苦支撑,可谓险象环生。只见,华服变戏服,英雄变狗熊,那副狼狈相就别提有多狼狈了。 关雷毕竟是关老爷子的大孙子,所以此刻的关老爷子有些坐不住了,想求郡守大人帮着做和事佬,郡守大人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的样子,显然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关老爷子没辙,还是得求他的女婿郑天齐。 “天齐,你看这事……” 却见郑天齐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救,也救不得!若是救,他们师徒二人必死,不救则还有一线生机。” 听了女婿的话,关老爷子更糊涂了,不由皱眉问道:“这时为何?” 郑天齐苦笑道:“我虽然武道品级不如雷儿,可这分眼里却不是雷儿能比的!那年轻后生,一只手一把剑便将雷儿师徒逼迫的毫无还手之力,若是想杀早就杀了!而且那么大个剑匣,显然不不止一把剑!” 不会水非要跳下去救溺水之人,郑天齐绝不会干这种事,若是要救也定然换个方法。只见郑天齐起身来到军中校尉那桌,望着南宫宇说道:“南宫校尉打算看多久?” 南宫宇起身行礼道:“回督尉,末将鲁钝,还请大人明示!” 一个糊里糊涂的说,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二人可是把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二人的戏还没演完,那边三人的戏码却演完了。只见关雷惨叫一声,手中白猿刀飞上半空,人则倒飞而出。谷雨则是连退数步才站稳身子,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李太平伸手接住白猿刀,望着慢慢爬起来的关雷说道:“背后捅刀子,你现在还有命在,那是念在你年轻不懂事,否则你得死,还得连累你师傅!” 李太平说完转身便走,在即将走出小院前,忽然回头瞥了一眼郑天齐,随后丢下一句话才大步离开关府。 “今天之事到此为止,不过我这人小心眼,谁要是帮我想起今天的事,说不得就要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赤裸裸的威胁,这是跑江湖的都喜欢做的事。威胁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也是不同的。有些人只是死要面子的一句场面话,有些人可是会认真的,这就要看说话那人的本事了。 南宫宇称呼郑天齐督尉,李太平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李太平会说那句话,就是告诉郑天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真要找后账我李太平也不是不会。 郑天齐只是望了一眼李太平的背影,随后便换上一张笑脸,望着南宫宇说道:“好久没聚了,哪天找上几个朋友咱们兄弟喝上几杯!” 南宫宇也笑道:“日子大人定,朋友我来找!” 郑天齐笑呵呵的拍了拍南宫宇的肩膀,这才回转主桌。 谷雨师徒二人哪还有脸回去吃酒,此时早已走得没了踪影。 关老爷子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本来是打算宴席之后戏班登场的,此时也被提前弄上了台子…… 关老爷子会不会顺心,李太平可管不着,反正他是顺心了。此时正抱刀背剑翻出了浔阳县城墙,往江畔小镇赶去。 当李太平回到铁牛家时,正瞧见铁牛在自家门前转着圈子。 “铁牛哥,今儿怎么没练刀?” 铁牛闻声望去,见果然是李太平这才安了心:“咋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打算去县城寻你!可是又一想,此时城门早就关了,我也进不去,正犯愁呢,你就回来了!” 李太平知道铁牛这人若是把谁当成朋友,便会一心一意的对人好,若是自己今晚不回来,这憨憨的家伙一准急坏了不说,定然还要守在门前直到天明。 “铁牛哥快进屋,看我给你带的好东西!” 铁牛挠着后脑勺说道:“我一个跑船的能用上啥好东西!” 铁牛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很是期盼,乐呵呵的跟在李太平身后进了屋。 李太平点燃了油灯,随后将白猿刀放在案子上,很是得意的说道:“瞧瞧!这可是好东西!” 铁牛抽刀出鞘,摸着厚重的刀身,感受着刀刃触夫冰冷之感,便小心翼翼的将白猿刀捧在手里,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细细打量着。铁牛眼睛里似乎冒着光,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满满的都是爱。 见到铁牛捧着刀爱不释手的样子,李太平笑道:“这刀送于哥哥,已后哥哥便可挎着刀去撑船。一想到哥哥威风凛凛的样子,兄弟琢磨着用不了多久必然会给兄弟带回个嫂嫂来!” 听到李太平的话,铁牛哪里会不知道,李太平在县城跑一天,肯定是给自己买刀去了。 铁牛虽然不识货,但是他会货比货,之前他是见过南宫宇那把横刀的,据说那把刀足足花了南宫宇三十多两银子。而眼前这把刀,一看便知道,是要比南宫宇那把好上许多的。 这刀要花多少银子铁牛心里没数,可他知道绝对要比南宫宇那把还要贵,便埋怨道:“乱花钱!家里那把柴刀就挺顺手,明个儿把刀退了,把银子要回来!” 铁牛不知道李太平当了一刻价值不菲的夜明珠,才打了这把白猿刀,若是知道了一准会血气上涌晕死过去。 李太平笑道:“值不得几个银子!再说铁牛铁大侠已后行走江湖,若是拎着一把柴刀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到时兄弟这脸面不是也没处放!更何况东西都拿回家了,明个儿人家也不给你退啊!” 铁牛嘴笨,怎么可能说得过无理也能辩出三分理的李太平,只能一个劲儿在那嘟囔。 “太贵了!又不能退,这可如何似好!……”。 铁牛晚上是抱着刀睡得,幸好李太平还买了刀鞘,不然明早铁牛可就变成死牛了。 刀确实算得一把好刀,只是刀鞘寒碜了些,是那种便宜货。这刀鞘是李太平特意给铁牛选得,毕竟好刀你也得又好伸手,不然惦记你刀的人可就多了,到时再让人敲了闷棍,他李太平可就是害了铁牛了。 送铁牛刀时,李太平还千叮万嘱的告诉铁牛,吃点小亏是福,不到万不得已别拔刀子,拔刀那是要见血的。 见铁牛点头,李太平便心安了。以铁牛的性子,只要他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李太平是心中有数的。 李天平给铁牛打刀,那是因为到了该离开江畔小镇的时候了。 一晃数月,已然到了花红柳绿的时节,李太平的宗师修为已然稳固,而且能教铁牛的也都教了,剩下的就得靠他自己了,所以李太平打算离开小镇了。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李太平也不例外,他还得继续在江湖飘着,还得观天地人之势,因为他的武道之路还长着呢。 第二天一大早,李太平刚起来,便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不由朝那人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咱俩不是昨个夜里刚刚见过吗!” 南宫宇没好气的说道:“少贫嘴!你拉的屎,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李太平笑道:“这说得什么话?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南宫宇叹了口气说道:“掏银子请郑天齐吃酒呗!还能是什么事。” “凭啥啊!” “不凭啥,毕竟是浔阳郡的督尉,你小子拍拍屁股跑了,铁牛一家往哪里跑!” 李太平皱眉道:“郑天齐不会以为我李太平不敢杀人吧?” 南宫宇摇头道:“怕你一时,还能怕你一世!再说了,屁大点事,一顿酒就能搞定,非得搞得这么复杂!我可跟你说,明日我在浔阳县摆酒,你不但得来,还得把铁牛那小子带上!” 李太平一屁股坐在交床上,望着南宫宇道:“咋地!我还得带着铁牛给他郑天齐赔礼?” 南宫宇笑了:“郑天齐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可是个能屈能伸的主!若是知道能交上你这么一个朋友,让他给你赔礼他都愿意!所以啊,明天根本不用提昨个夜里的事,就是吃酒聊天便成。” 李太平笑道:“昨个上门打脸,后个儿就交朋友,这郑天齐确实是个人物啊!” 南宫宇拉过一把交床,坐在李太平身旁说道:“郑天齐这人有些能耐,做事情不糊涂,就是找错了婆娘,跟关家人沾上了关系!” 铁牛一大早便去跑船了,所以并不知道那把刀竟然惹出这么多事,不然肯定又是一个头两个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八百里加急 浔阳县的南宫家,日子过得可大不如主家,全靠南宫宇这个校尉支撑着。就南宫宇那点可怜巴巴的军饷,既要担着家里的开销,还要搞好上下级关系,可谓捉襟见肘很是不易。 这日午时,浔阳县聚仙楼雅间,小二站在南宫宇身旁已经有一会了,可这位爷思来想去也才点了两道菜。 南宫宇和杜老大先一步来到酒楼,毕竟南宫宇做东,总不好让客人等。南宫宇前个刚刚给关老爷子拜了寿,此时手头正紧点菜时便没了英雄气概,可见一分钱也是能难倒英雄汉的。 杜老大皱眉道:“南宫老弟,这顿还是我来吧,再怎么说我这也是天天进钱的营生,手头可是比你宽裕多了!” 南宫宇有些窘迫的说道:“那哪成!今儿是找你陪酒来了,怎能让你掏银子!” 杜老大笑道:“都是为了太平和铁牛的事,还分什么你我,别跟你杜大哥挣了,这顿算我的!” 二人正说着,李太平和铁牛便登了楼。只见铁牛跟在李天平身后,有些局促的说道:“太平我就不进去了,我一个跑船的穷汉子,哪有资格跟郡里的官老爷一起吃酒!” 李太平回头说道:“跑船的咋啦,跑船的就不是人啦!他郑天齐不也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吗,你又不比他少啥,怎地就没资格了!” 铁牛是被李太平生拉硬拽来的,若不是力气没李太平大,铁牛是决计不会来的。 雅间的门被推开,李太平当先而入,铁牛则是低着头紧紧跟在李太平身后,好像第一次见人的小娘子一样羞涩。 杜老大眼睛一瞪,望着铁牛骂道:“堂堂七尺汉子,弄得跟娘们似的,浔阳江跑船汉子的脸算是让你丢尽了!张铁牛,我可跟你说,一会郑天齐来了你要还是这副鸟样子,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那条破船!” 南宫守毕竟世家子弟,看到铁牛的样子虽然有气,却不会像杜老大那样粗鲁,而是笑呵呵的说道:“铁牛是要跑江湖的,可是得把腰杆子挺直了,不然人家不仅瞧不起你张铁牛,顺带着也会小看了太平的!” 铁牛不愿意来,就是怕给李太平丢人,此时听了二人的话,不由得把腰板挺得笔直,很是认真的说道:“俺铁牛没啥面子,不怕丢!可俺兄弟的面子却不能丢,二位放心,就算丢了命俺也不会给太平丢人的!” 李太平带着铁牛入座没多久,便见郑天齐带着军中几名督尉来到了聚仙楼楼下。 只见其中一名校尉笑道:“就南宫宇那麦秆吹火的小气劲儿,怎的舍得掏银子请大人吃酒?而且还是在这聚仙楼!” 郑天齐笑只是笑而不语,带头走进聚仙楼。 当郑天齐进了雅间,南宫宇便急忙起身相迎:“郑大人请,几位也快请进!” 众人落座,南宫宇便起身为众人一一介绍,这工夫好酒好菜便也盛了上来。 酒菜上齐了,南宫宇刚刚打过场子,便见李太平端杯起身笑道:“小子敬大人一杯,已后我这好兄弟还要大人多多关照才好!” 大家心里雪亮,李太平虽然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已经表明态度,毕竟有些事不点破比点破来得要好。 只见郑天齐也起身笑道:“都是江湖儿女,太平尽管放心,只要有我郑天齐在一天,铁牛兄弟的事,便是我郑天齐的事!” 一人一句话,关老爷子寿宴的不愉快就算翻篇了,没人会傻傻的揪着那事不放。 郑天齐带来的几名校尉,一开始见到李太平还以为是鸿门宴,他们是被督尉大人带来挡刀的。见了郑天齐和李太平有说有笑,悬着的心才落了地,这酒桌的气氛便好了起来,就连张铁牛这个跑船的,校尉们也会敬上一两杯酒。 “浔阳江第一快船,铁牛兄弟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别说,去年我还坐过铁牛的船,只是可惜那时并不相熟,不然定要拉着铁牛兄弟喝上两杯!” 校尉们你一言我一语,把铁牛捧上了天。铁牛憨厚但也知道,人家不是把他这个浔阳江第一快船当回事,人家是看在李太平的面子,才跟他这个穷汉字称兄道弟。 杜老大别看性子火爆,大字不识几个,可这酒桌上的说话技巧却很是拿手,推杯换盏中把众人捧得那叫一个开心…… 官道上一马飞驰,一卷黄尘滚滚,一驿过一驿,马上军卒扬鞭催马,口中大声呼喝……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这种事可不多见,可是这几日大乾朝各地官道,却都能见到驿骑催马的身影。 大乾朝有驿站一千六百多个,驿兵两万多人,一旦这些人都动起来,说明大乾朝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一骑奔至浔阳县城门,却丝毫不减速,只见那驿兵高声呼喊“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 街道上一时间人仰马翻,却无人敢开口喝骂,就连关家人也都有怒而不敢言,只能灰溜溜的让出路来。 那驿兵奔至郡守府,不到片刻郡守大人便急匆匆的出了府奔着聚仙楼而来。郡守大人出门一向都是坐轿子的,浔阳县的百姓可是第一次看到郡守大人提着官服一路小跑的样子。 郡守大人一脸焦急的跑进聚仙楼,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道:“郑天齐何在?” 小二见郡守大人慌张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引着大人来到的雅间,用手指了指雅间便急忙退了下去。 郡守也不客气,推门而入,还没见到郑天齐便喊道:“天齐,大事不好也!” 众人喝得正在兴头上,被人这么突然打扰,定然是不喜的。只见一名校尉刚要开口怒骂,却一眼认出了郡守大人,这话便生生咽了回去。 郑天齐也蒙了,郡守大人一向沉稳,是什么事让大人如此慌张,不由起身扶住上气不接下气的郡守大人,一边帮着郡守捋顺气息,一边说道:“大人莫慌,天塌了也有天齐顶着!” 只见郡守大人呼哧带喘的说道:“怕是顶不住啊!” 郡守看来是很急,这酒桌都有何人都没来得及看,便拉着郑天齐掏出怀中手令…… 天下城,摘星揽月楼。厉夏恭敬的候在一旁,望着老者的背影一言不发。 只见白眉赤目的老者眺望着远方,望着天边的云聚云散自顾说道:“起风了,希望能吹皱了大乾朝这潭死水!我会出城一趟,若是我回不来你也不用慌,如果有人来捣乱自会有人出手,你只需坐阵此处便成!” 话落,那老者便踏楼而出,眨眼间便已远去。 厉夏站在楼台上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心中暗道“谋划了几十年,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希望一切顺利,老祖能安然归来!”。 马邑郡兵营,南宫守望着台下三千府兵,朗声说道:“此次出兵,我们将清扫榆林以外的马匪,将这些家伙都驱赶进草原。这次榆林和定襄也会出兵配合,尔等定要团结一心,争取早日得胜而归!” 南宫守终于凑足了三千府兵,这次倾巢而出,便是要最后对这支部队好好打磨一番。为何是最后一次打磨,因为数月时间,马邑、定襄的马匪已经被清剿一空,就只剩下榆林方向的马匪了。 三千骑兵呼啸而出,直奔榆林方向而去。 大军行至马邑城二十里外,便见远处土坡上一支两千人的异族骑兵正等在那里。一身红衣的玛丽安策马而出,直奔大军而来,那两千骑兵便如一道长龙席卷而下…… 一身红衣的玛丽安与南宫守并骑而行,而她手下那两千骑兵则与府兵在狂野上平行而进,一边是顶盔掼甲队列整齐,一边闲散游荡衣着各异,一眼望去可是泾渭分明。 马邑郡荀良那个老头子,当日见到四千异族人,便想好了安置之地。马邑郡外一马平川的冲积平原,别说养四千人,就是养四万异族人也是不成问题的。荀良把异族人安排在城外三十里的养马场,因为那里早就荒废了,正适合游牧民族定居。 玛丽安安顿好族群后,便挑出两千勇士,组成了一支骑兵,一是保护族群安全,二是配合南宫守清剿马匪。这两千人名义上不归南宫守管,可实际上却听令于南宫守。 图瓦族的驸马爷,可是了不得的勇士,特别是图瓦人听说南宫守在大乾朝的名号和所作所为后,便越发的尊敬和崇拜这位驸马爷。 有了红娘子这样的猛将,又有两千异族骑兵,南宫守可谓如虎添翼,俨然成了边关三郡的话事人。 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南宫守坐拥五千骑兵,榆林、定襄便要俯首称臣,乖乖听话。更何况,宫里那位觉着南宫守剿匪有功,应该大加封赏,便封南宫守为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可是上郡督尉才能摸得到的,像马邑郡这样的下郡督尉,撑死了也就是个骁骑尉。可是宫里那位高兴啊,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人找不自在,惹那位生气,南宫守便成了边关三郡军中最高将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云压境 封南宫守为游击将军,弘道帝可不仅仅是因为南宫守剿匪有功,而是有着更深一层的打算的。弘道帝是打算再过些时日,便把南宫守调回来述职,回头直接把他丢到东都去当督尉去。东都可是上郡,为堵人口舌,便提前升了南宫守的官职,到时就算有人想反对,也挑不出啥毛病。 有功之臣,世家望族子弟,大乾朝名声显赫的四大公子,江湖上更是风骨了得的一代大侠,哪个想要跳出来挑毛病,那可是要被人骂成过街老鼠了。 南宫守官大兵多,另外两位督尉很是识趣的抱上了南宫守的大腿,毕竟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眼睛里的红人,靠过去没准未来还能寻个好去处…… 大草原一望无际,远远看去似乎天地相连。春风轻抚着大地,一簇簇五颜六色的花朵,在青翠嫩绿小草的衬托下,在和风旭日之下绽放的更加娇艳。 雄鹰在碧蓝的天空中翱翔,锐利的双眼盯着大草原上那些肥美的猎物。一只仿佛刚刚睡醒的土拨鼠,正仰躺在草原上慵懒的晒着太阳。忽然那土拨鼠人立而起,小脑袋机警的四处张望,下一刻猛地回身钻进洞穴之中。 一支马蹄无情的踏碎了春色,搅黄了天上雄鹰的早饭。那无情的马蹄之后是更多的,数不尽的马蹄。 一匹匹战马出现在天边,如铺天盖地漫卷而来的黑云,压的人胸口透不过气。 铁摩勒大军出现在大乾朝边境,与往年不同,这次来得更早,人更多,马更多。 往年铁摩勒打草谷,一般都在六七月份后开始,秋收时节次数才是最频繁的时候。 铁摩勒大军一路南下,沿路并未惊扰乾人村寨,直到见到乾人的第一座大城榆林时,才分出五千骑兵将榆林围了起来。 榆林城墙上,郡守大人头冒冷汗的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铁摩勒骑兵,声音颤抖的说道:“铁摩勒南下了,国——国战啊!——传令兵何在,快些点燃烽火!” 烽火狼烟冲天,百里外可见。烽火一个接着一个被点燃,直向大乾境内蔓延而去…… 一名校尉张大了嘴巴,望着不断经过的乾人铁骑,他想数数到底来了多少人,可是他发现根本就数不过来。也许十万,也许二十万,也许更多…… 从午时到日落,再到天明,一支支骑兵部队打榆林城经过,郡守大人便站在城头一宿没合眼,此时正顶着黑眼圈望着异族骑兵失神。 榆林郡的督尉,前些日子便率领一千府兵随南宫守的大军剿匪去了,此时城内府兵不过八百。郡守大人心中清楚,只要城下那五千骑兵愿意,这榆林城随时会破,他也将成为第一个殉国的大乾官员。 榆林城的郡守,跟马邑郡那位荀良差不多,没有人脉只能守着边关,不同的是荀良的家眷都在马邑郡,而他的家眷则远在万里之外的大兴城。所以他不敢开城投降,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城破之日便是他殉国之时。 有些人的命运打一开始便以注定,比如边关三郡的郡守大人。无他,既然被派到边关当郡守,说明朝中无人,既然来时便以无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还想翻身,那岂不是痴人说梦,矮子登天。。 南宫守此时握着定襄、榆林两千府兵,再加上自己的部队,足有七千人,可是现在他身边只有红娘子的异族骑兵和罗豹的斥候小队。 罗豹的斥候小队昨日辰时传回消息,发现了铁摩勒的大军。南宫守当机立断,大军迅速后撤百里,同时派出更多的斥候探查敌情。 榆林郡的督尉本打算带兵回榆林却被南宫守留了下来,南宫守只是说了一句话,那督尉便放弃了回城的想法。 “两千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咱们七千人,要吃也能崩下他一颗牙!” 有机会拼一拼,谁会傻呵呵的回城等死。如同南宫守所说的,就算把这一千府兵带回城,那又能如何,不过是给铁摩勒送人头,送战功而已。 梁志成人过中年,虽说早看开了,可让他陪着榆林城窝窝囊囊的去死,他是不甘心的,就算要死,也要杀他个天翻地覆才成。 斥候陆续归来,消息惊人的一致,铁摩勒恐怕不下三十万大军南下。榆林城还在,铁摩勒大军并未攻城,而是绕过了榆林直奔马邑方向而来。 南宫守望了望刘良锐,又转头看着榆林和定襄的两位督尉,只见三人同时躬身“全凭将军定夺!”。 南宫守展开地形图,皱眉沉思,随后望着众人说道:“榆林、定襄铁定保不住,咱们这点人跟铁摩勒野战,恐怕连点浪花都激不起来!所以我决定,大部队迅速撤回马邑城,同时收拢沿路百姓并派人通知雁门关守将!” 见大帐内众人纷纷点头,南宫守正身命令道:“定襄督尉卢大虎听令,速带领大部队回马邑城,沿路收拢百姓和物资。榆林督尉梁志成听令,火速前往雁门关告知敌情。罗豹听令,斥候小队全员不休监视敌军动向。红娘子听令,你部人马善骑射,配合罗豹拔掉铁摩勒的斥候。” 众人领命而去,南宫守这才望着刘良锐苦笑道:“刘叔,看来这一关不好过啊!” 刘良锐指着地形图上的马邑郡说道:“公子觉得七千人能守得住?” 南宫守摇头道:“不知道啊!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过即使守不住,也要多拖些日子,起码给大乾多争取点时间!” 刘良锐望着地形图上的马邑城,说道:“荀良做事果然有先见之明,这些年他把粮食全都集中在马邑,又加高加固了城墙,前些日子老爷子还送来一批强弩。我想只要公子坚守不出,一时半会铁摩勒也攻不下马邑城!” 南宫守想了想说道:“刘叔你说红娘子的两千骑兵是安置在城外好还是城内好?我一时也拿不准!” 就在此时红娘子掀开帘子进了大帐:“把我图瓦族骑兵关进鸟笼子,那不成了自缚双手了么!” 南宫守笑道:“喀纳斯有何高见,还请快快说来。” 只见红娘子笑道:“高见谈不上!把两千骑兵藏进累头山,到时以三发响箭为号……” 刘良锐点头称赞道:“是个好办法,就算最后守不住,兴许我们里应外合还能杀出城去,躲进累头山里。” 南宫守正身说道:“就这么定了,不过喀纳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不可贸然行事,一定要以响箭为号才行!” 却见红娘子笑道:“谁说我要去累头山了,我得陪着夫君才成!乾人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南宫守道:“你不去,那两千骑兵谁能震得住!” 红娘子挤眉弄眼的笑道:“你我都在城里才不会出乱子,还有到时我会告诉族人,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宝宝!” 刘良锐刚喝一口奶茶,听了红娘子的话,不由扑哧一声笑喷了…… 却见南宫守很是正经的说道:“还没拜天地,更没洞房哪来的孩子,可莫要胡言乱语,惹人笑话!” 红娘子也不害羞,而是抱着南宫守的胳膊咯咯直笑…… 营地外,南宫守目送着大部队缓缓开拔,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掉转马头和红娘子率领两千轻骑奔着榆林方向而去…… 当南宫守看见漫天尘烟,瞧见乾人滚滚而来的铁骑时,他发现了一件事,铁摩勒大军竟然没有派出斥候探路。这是没有将乾人放在眼里,还是这先锋指挥官是个不懂行军打仗的家伙,就不怕被人打了埋伏。 铁摩勒一族一直在征战,作战经验可是要比乾人丰富得多,岂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显然不可能。南宫守眉头深锁,望着异族大军一点一点逼近…… 罗豹的斥候小队,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便策马逼近铁摩勒骑兵前锋,最近得时候距离铁摩勒人不足二百步。这是一个很危险得距离,因为二百步已经到了对方神射攻击范围之内。 铁摩勒人仿佛没有瞧见罗豹的斥候小队,即没有派兵驱赶,也没射出哪怕一支羽箭。视眼前的几十骑如无物,就连远处图瓦族虎视眈眈的两千骑兵也毫不放在眼内。 铁摩勒这支五千人的先锋骑兵,是伊利可汗两万虎师的先锋部队。铁摩勒的三支虎师部队,是铁摩勒人最精锐的部队,骁勇善战不说,而且装备精良比之大兴城十六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率领这支先锋骑兵的是伊利可汗麾下第一勇士巴赫,巴赫十五岁便跟着伊利可汗,可以说他的成长直接见证了铁摩勒统一漠北和草原,其半生大小战斗不下百场。这是一个血与火中成长起来的勇士,在他眼里大乾的府兵和草原上弱小的族群没啥区别,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 巴赫作为铁摩勒先锋,伊利可汗只给他下了一道命令,第一时间赶到雁门关下。所以巴赫对围绕在部队周边的那些苍蝇丝毫不在意,只要他们不主动进攻,愿意咋折腾且去折腾好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傻子比聪明人好用 烽火狼烟一直传到了大兴城,天子震怒百官震惊。 含元殿,坐落在一丈高的台基上,高于平地四丈有余。远远望去,高大雄伟,摄人心魂,殿前有三条龙尾道是直达大殿的阶梯。此时大殿内,弘道帝有龙椅而不坐,正板着脸望着殿内那些交头接耳的文武大臣…… 看着乱糟糟的文武百官,弘道帝此时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大声斥责道:“都吵够了没有?若是吵够了就都给我闭嘴!平时一个个智计百出,胸有丘壑的样子,怎么看到狼烟就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弘道帝一番斥责,含元殿内可算是安静了。只见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裴延亭起身朝弘道帝作揖道:“圣上息怒!铁摩勒虎视大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臣以为对方必然准备万全!我大乾若想必胜,应当请军神老人家领兵灭敌!” 裴延亭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卢照兴便起身作揖道:“圣上万万不可!军神乃我大乾之砥柱,岂可轻易领兵出战!若是有个闪失,大乾岂不危矣!所以臣以为,让齐王领兵出战才更为稳妥,哪怕齐王败了,也不会动摇大乾的根基。” 卢照兴的话文官不愿意听,武官就更不喜了。只见弘道帝右侧一位将军起身冷哼道:“胡言乱语!军神一生戎马从未败过,卢照兴你说话前最好先过过脑子!” 又有一名将军起身说道:“文不懂武,哪来的底气胡说八道!” 这武官便是如此,都是一些大嗓门,说话也没个礼数。这一开口,便捅了马蜂窝,一时间文官集团也不内斗了,而是矛头一致对外,朝那些个粗鄙之人发起猛烈的攻击。 含元殿口水飞溅,呼喝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倒是很像东西二市泼妇间的耍泼骂架…… 弘道帝冷着脸,望了一眼一声不吭的裴延亭,心中那叫一个气愤“这文官中有一半是你的门徒,你就不能放个屁管一管!大乾都到了这份上,人家都快打上门了,你们还有心思内斗!这就是朕的肱骨之臣?”。 裴延亭知道弘道帝在看他,可是这老家伙脑袋一耷拉,似乎耳聋眼瞎一般,就杵在那里装傻充愣。看那意思,就算含元殿内这些个文武大臣,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他也是不会说上一句的。 裴延亭这些年一直觉着大乾朝会走到今天,便是这些武夫拥兵自重,把大乾律法当成儿戏。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消弱武将集团的势力,哪怕国难当头他也要与那群粗鄙的武夫见个高低。 裴延亭装傻,卢照兴不语,另外几位尚书也像修了闭口禅一样,这些个文官就更疯狂了,已经有人对着撸胳膊挽袖子得武将们破口大骂了…… 弘道帝越看越气,顺手抄起身旁的琉璃瓶狠狠砸在殿内,只见那淡蓝色的琉璃瓶瞬间粉身碎骨,同一时间弘道帝怒吼道:“风天养何在?” 风天养正顶盔掼甲的守在含元殿门外,忍受着头顶那颗火辣辣的日头。这一身铠甲重几十斤,冬天凉夏天热的,除了看着威风对风天养这个八品武者来说屁用没有。 今儿的朝会要比往日长了许多,而且也比往日热闹,风天养知道那些家伙正为了铁摩勒南下的事打口水仗,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有结果的。风天养正寻思着,却听圣上厉声换他,不由急忙按着刀柄冲进含元殿内。 弘道帝见到冲进来的风天养,便冷声说道:“你就给我站在大殿中央,甭管是谁,只要朕没让他说话,他敢说你就给我砍了他!” 风天养五大三粗,脑子还不灵光,除了弘道帝的话,谁的话他也不听。只要弘道帝安排的事,这粗鲁汉子一准敢干,文武百官都戏称他为一根筋。 一根筋现在正手按刀柄,冷着脸环顾四周,看那架势就算六部之首的裴延亭说话,他也敢一刀砍了。 文武百官都不吭声了,没人傻到跟一根筋死磕,因为那是真会死的。 含元殿终于安静了,弘道帝很满意,看来傻子有时真得比聪明人好用多了。 弘道帝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从六品的通直郎起身作揖。 弘道帝皱了皱眉,你一个从六品得文散官,这是要说啥,你能说啥,不由冷哼一声“说!”。 吴正道这些年绞尽脑汁想要投到几位尚书门下,不过很可惜人家看不上他,所以便没了更进一步的机会。如今国难当头,文武百官也没拿出一个像样的说法,他便趁着文官和武官打嘴仗的时候琢磨出一个避免国战的计策,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在弘道帝面前表现一番。 弘道帝让他说,他却没有马上说,而是很是心喜的上前数步,来了个五体投地。 看着吴正道行大礼,弘道帝更是心中有气,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来这套虚的不由拂袖道:“起身说话!” 吴正道这才爬起来,便声音很是洪亮的来了一番高谈阔论…… 弘道帝干了几十年皇帝,什么样的官员都见过,有老谋深算的,有正义凛然的,还有有拼死觐见的,可今天这位头铁的他还是头一遭见。 吴正道侃侃而谈,唾沫星子横飞,特别是见圣上皱眉不语,百官聚焦于他,就连那一根筋都傻愣愣的望着他,一时间更加得意忘形,大有把天也吹破的架势。 吴正道说完了,便见弘道帝望着他微笑道:“说完啦?” “臣说完了!” 弘道帝又笑:“说完了好!说完了就拉出去砍了吧!” 吴正道本以为弘道帝会夸他几句,却未曾想弘道帝要砍了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便作揖道:“圣上你说砍了谁?” “我说砍了你!”弘道帝乐了,这人脑子果然有问题。 吴正道这回听清楚了,不由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同时口中求饶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微臣只是想替圣上分忧,圣上……” 只见弘道帝左右瞧了瞧,又抄起一个琉璃瓶,龙行虎步的来到吴正道身前,俯身望着他,随后一瓶子砸在吴正道的脑袋上…… 弘道帝这个做法就有些过了,哪有君王殿上殴打大臣的,可是向来对礼法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御史大夫钟离履却把头歪向了别处,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钟离履这老头,不但百官不喜,弘道帝也烦,这人但凡见着谁有违礼法,便会抓着不放,哪怕皇帝老子也不行。钟离履这阵装聋作哑,皆因那吴正道该打,要不是圣上已经出了手,他都想上去扇两耳光。 此时,大殿上弘道帝正怒视着头破血流的吴正道,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是替我分忧,你这是让我遗臭万年吧!我大乾朝立国六百余年,只听说有君王开疆扩土的,还没听说过哪个君王割地赔款的!” 只见弘道帝环顾百官,冷冷的说道:“朕不敢比肩高祖,却也不是昏聩之人,今儿个竟然有人让朕割边关三郡于铁摩勒,你们说这人该杀不该杀?” 还未等百官回话,风天养却先开了口:“老子砍了你这个卖国的棒槌!” 弘道帝挥了挥手,风天养这才收了刀,可那双眼睛却瞪的如铜铃那般大,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吴正道。 弘道帝说道:“瞧瞧,连一根筋都知道卖国者该死,竟然还有人敢把朕往火坑里推!今天朕把话撂在这,已后若是谁敢让朕割地于人,不用侍卫动手,朕亲自剁了他!” 弘道帝话音刚落,便见含元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名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未宣而进的老者,文武百官不由同时起身行礼,口中恭恭敬敬的说道:“军神万安!”。 弘道帝忙上前两步,行礼道:“军神万安!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军神冷着脸说道:“再不来,你陈家的江山就让这帮无知小儿葬送了!” 弘道帝冷冷的环视百官一眼,逐又望着军神笑道:“有您老人家在,陈家的江山便如铜打铁铸一般安稳!” 军神没搭理弘道帝,而是朗声道:“齐王何在?” “闭门思过呢!”弘道帝回道。 军神愣了一下,随后道:“叫他滚回军中整军备战,同时八百里加急通知各郡,每郡出五百府兵到太原郡集结。” 大乾朝有三百六十个郡,每郡出五百府兵那便是十八万人,这可不是个小数字,要知道大兴城外才有二十万精锐。 弘道帝皱眉道:“铁摩勒这次难道倾巢而出?” 只见军神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冷冷的说道:“这是铁摩勒大巫派人送来的。信我就不念了,说重点吧。铁摩勒集结四十万大军,向我大乾宣战……” 弘道帝听着军神的话,脸色一变再变,不由怒道:“让大乾朝俯首称臣,铁摩勒疯了不成?” 军神继续说道:“四十万这个数即真也假,铁摩勒是把漠北和草原各族都绑上战车了,实际能战者应该不超过二十万。我大兴出兵十万精锐,再加上府兵,便可有二十八万大军。这次我亲自挂帅,定要一战胜之。” 军神老爷子发了话,百官也就不用吵了,弘道帝也就省心了。弘道帝是省心了,百官却要累成死狗了。国战那是生死存亡之战,国家机器开动起来,他们这些个机器上的零件,想不动那是不成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离别 含元殿此时只剩下军神和弘道帝二人,只见军神望着弘道帝说道:“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登基,可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你若能少花点心思在女人身上,这个国家会不会比现在好上一些!把你后宫那个女人藏好了,若是让人见了,你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搁!如若传到铸剑山,你让张鸦九如何看你……” 弘道帝耷拉着脑袋低头不语,军神数落几句后,摇头叹道:“眼看着大限快到,我还能帮陈家看顾几年,你好自为之吧!” 军神走出含元殿,望着天边的云聚散离合,心中叹息。 军神对这次铁摩勒大举南下,总觉着哪里不对劲,毕竟他还没倒下,大乾朝还有二十万精锐,铁摩勒根本毫无胜算。发动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铁摩勒到底能得到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军神。 弘道帝望着含元殿外那高大如山的背影,眉头已经快挤到一起了。弘道帝很在意军神那句“大限将至!”,大乾朝还能是陈家的,因为军神老人家如同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替他陈家遮风挡雨,可这山一旦倒了,大乾还能是他陈家的大乾吗。 弘道帝虽然好女色,可他还是更在意大乾的江山,因为女人随时可以换,大乾的江山却换不得。弘道帝这些年的布置,那都是以军神在世做基础的,军神若倒,那他的所有谋划便都成了泡影中镜花水月…… 浔阳县聚仙楼,郑天齐看过信令,望着在座几名校尉说道:“铁摩勒大举南下,军神老人家亲自挂帅出战,命各郡出兵在太原郡集结。国难当头,诸位又都是军中骁勇,谁愿与我一同前往保家卫国?” 军神老人家都挂帅上阵了,显然这次铁摩勒不是闹着玩,这么大的阵仗那是会死很多人的,几名校尉不由得低下了头。他们是府兵,剿匪还成,上战场玩命他们还没那个勇气,一个个便不吭声了,甚至唯恐被郑天齐点了名。 郑天齐望着那些不敢言语的校尉们有些失望,军人就要时刻准备着上战场杀敌才成,哪能有了战事就做缩头乌龟。再说这次机会多么好,军神亲自挂帅,只要有本事还怕不能加官进爵。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他郑天齐等一个机会已经等了好些年了,而在座的校尉们却只想混吃等死。 就在这时,南宫宇却起身说道:“属下愿随大人出战。” 南宫宇心中清楚,一旦追随郑天齐北上抗击铁摩勒,定然是九死一生,可是他需要这次机会,因为这是浔阳南宫家翻身的唯一机会。只有他南宫宇在此战中立功,他南宫家才能在浔阳郡打响名号,他南宫宇才有脸回主家认亲,得到主家的认可。 郑天齐笑道:“南宫校尉果然有胆识!南宫宇听令,今日整军备战,明日辰时准时北上!” 杜老大忙起身说道:“在下祖父曾经也是军中校尉,当年更是与打草谷的铁摩勒人有过几番厮杀,老人家的左臂便是被铁摩勒人砍断的,所以我愿追谁大人北上,将铁摩勒杀个片甲不留!” 浔阳江杜老大一杆铁枪耍的不错,他郑天齐也是有些耳闻的,此时见杜老大有心参军,便笑着点头应允。 铁牛见状也打起了北上抗击铁摩勒的念头,便起身说道:“铁牛也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还未等郑天齐说话,李太平忙起身把铁牛按回座位,板着脸说道:“学了两三招三脚猫的功夫就想上阵杀敌,你铁牛的头也真够铁的!此间已经事了,赶紧给我回家照顾老娘去。” 被李太平数落一顿,铁牛坐在那喘着粗气也不吭声,李太平见状摇了摇头,忽然朝郑天齐开口问道:“铁摩勒陈兵雁门关,不知可有马邑郡的消息?” 郑天齐摇头道:“信令上并未提及,不知雁门关外战事如何,不过马邑郡乃铁摩勒大军必经之地,恐怕……” 见李太平皱眉不语,郑天齐不由好奇的问道:“太平可是有朋友或者亲属在马邑郡?” 南宫宇开口道:“我主家的堂弟南宫守在马邑郡当督尉,太平和我那堂弟南宫守则是异姓兄弟……” 郑天齐多瞟了几眼李太平,心想无怪这小子有恃无恐,原来与济南郡南宫家关系密切。 郑天齐不由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二位无需过度焦虑!太平若是担心何不与我一起北上,路上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李太平很担心南宫守的安危,在李太平眼中南宫守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绝不会丢下马邑郡的万千百姓而独自逃生,所以李太平要去马邑郡看看,不见到南宫守他是不会安心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铁摩勒大举进犯的消息便在大乾朝传开了。浔阳郡的百姓听说府兵要北上抗击异族,便都自发的拿出家中不多的口粮,送去府兵营地…… 一时间府兵营前尽是浔阳郡周边的穷苦百姓,而且还有些半大小子吵吵着要参军,也要随府兵北上抗击异族。 郑天齐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叹息“穷人家都知道国难当头,得出钱出力,可那些豪门大户却吓得闭门谢客不敢露头!” 郑天齐回身望着亲兵说道:“你去跑堂关家,找我岳父大人,就说我郑天齐说得,让他备上千石粮草敲锣打鼓的送来军营!” 让关家出粮,还要敲锣打鼓,郑天齐就是要告诉那些个豪门大户,老子岳丈都送粮了,你们不送等老子回来可就没你们好果子吃了。 江畔小镇,铁牛也没去跑船,而是闷闷不乐的蹲在自家的院子里,一个劲儿的在那擦拭白猿刀,口中还嘀嘀咕咕的。 “学刀干啥,既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行侠仗义……” 李太平来到铁牛身旁,看着憨厚的汉子不由说道:“做事情要量力而行,不是仅凭一腔热血便能成事的!你老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走了你老娘咋办?再说郡里募兵都写得清清楚楚,家中独子不予录用。” 铁牛还是一副无精打采得样子,不过倒是闭了嘴不再叨叨咕咕。 李太平拍了拍铁牛的肩膀说道:“把刀练好,将来是报效国家,还是行侠仗义,都由得你!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跑船的营生做下去,让家中老娘安度晚年,你如果连老娘都照顾不好,还何谈其他!” 铁牛憨直却也知道李太平是为他好,不由得点了点头,起身朝外走去…… 李太平见状忙道:“干嘛去?” “跑船去!” 李太平望了望即将落山的日头,笑道:“让你把跑船的营生做好,不是让你现在就去,这都快日落西山了,哪里还有营生可做!” 见铁牛看了看天,逐又向外走去,李太平纳闷道:“还要跑船?” 铁牛回头憨憨一笑,说道:“不跑船了,我去江边弄条大鱼,今晚炖了!” 数月相处,铁牛这个重情义的汉子知道,李太平明日便会随府兵北上。明日一别便不知何年何日再见,便想弄上一条李太平最爱吃的大青鱼,做上一道最正中的浔阳鱼片。 铁牛老娘做得浔阳鱼片,不但李太平爱吃,就连南宫宇吃过一次后都要赞上一句“浔阳第一鱼片!”。 铁牛憨厚,老人家慈祥,从未把他李太平当外人,就像一家人一样。在铁牛家的几个月,是李太平这些年最安稳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老人家饭后拿出一双亲手缝制的乌皮履,笑着塞到李太平手里:“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这双乌皮履是老人家历时一个月精心缝制的,用得是上等牛皮,李太平穿上后又软又舒适,而且特别合脚,显然老人家是偷偷量过的。 李太平眼圈一红,拉着老人家的手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心中感激之情。 铁牛见状,不由笑道:“俺娘可没给别人做过鞋子,你小子若是记得老娘的好,有时间就回来看看,若是没时间托人捎个信报个平安也成!” 见李太平点头应是,老人家笑道:“老大不小的了,下次来一定要把媳妇带来才成,也好尝尝我做得浔阳鱼片!” 夜深人静,浔阳县的老百姓大都睡了,可关家还灯火通明,因为关家的好女婿要领兵北上了。 郑天齐可是关家的依仗,若他出了事,关家今后的日子恐怕要一天不如一天了。只见关老爷子,很是不舍得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女婿手中。 “我知天齐有大抱负,可也得把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这银票你拿着,打点好上面,太危险得事咱们不干,活着回来就比啥都强!” 郑天齐对关家所作所为很不喜,这些年碍着面子从来也没跟老爷子谈过,今天不一样了,他得说上两句了。只见其接过银票揣入怀中,同时说道:“岳丈大人,天齐这一走生死不知,已后关家做事要低调一些,能让得利就让吧,别让人挑咱家得不是。郡守那里我也会打招呼,尽量照看咱家,不过没有大事也莫要去叨扰郡守大人……” 听了郑天齐的话,关老爷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哪里事嘱咐,弄得好像临终遗言一样。特别是女儿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关老爷子都想留下郑天齐了,毕竟也不是非得督尉领兵,一名校尉就足可以带五百府兵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方山下的叶方山 天刚方晓,浔阳郡五百名府兵便集结完毕。 这五百府兵,其中一半都是南宫宇麾下,另一半则是郑天齐从府兵中挑出来的勇武之士。 郑天齐昨日在郡守哪里讨来全新的铠甲兵器,勉勉强强算是给这五百人换了装。而且郑天齐还留了个心眼,把杜虎威和李太平的名字入了军册,并给二人要来了校尉的官职。 李太平当日虽然没有表态一起北上,可郑天齐心中清楚,边关战报肯定是军中最先得知,他李太平若想掌握马邑郡那边的情况,最好的便是同他一起北上。否则,一个人冒冒失失的越过雁门关,很有可能就是还没见到马邑郡的城墙,便被异族铁骑踩成了肉泥。 果不其然,一大早府兵营前便来了个青衫背剑的郎君。 东方露出鱼肚白,李太平便不告而别,他不想看见铁牛那憨厚的汉子掉眼泪,更不想见老人家泪眼婆娑的样子。 李太平在偏房留了字条,若是有无法解决的难事,可到浔阳县崔家商铺求助。李太平知道铁牛认不得几个字,可是镇里的老先生认字,所以并不担心铁牛不知那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府兵营地内,郑天齐将两枚兵符放在案上,同时望着李太平和杜虎威笑道:“为了行事方便,只好屈就二位做我浔阳府兵校尉了!二位可先到南宫宇麾下,也方便照顾二位。” 杜虎威郑重其事的接过兵符,朝郑天齐行了个军礼,口中朗声道:“杜虎威见过大人!” 杜老大这可是正式表态了,已后可就要听郑天齐的命令了。 却见一旁的李太平只是笑了笑,接过兵符后并未说什么。郑天齐心中明朗,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只要李太平一天不离开,若是有了战事他李太平便不好袖手旁观。军中多一个高手坐镇,他郑天齐的命便多了一分保障。 李太平和杜老大刚离开大帐,便见杜老大躬身给李太平行了一礼,同时口中笑道:“哥哥我可是托了太平的福,竟然混了个军中校尉!” 只见李太平忙扶起杜老大:“哥哥可是折煞小弟了,凭哥哥的本事理所应当捞个军中校尉才对的。” 杜老大心情大好,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南宫宇身前,同时躬身道:“见过南宫大人!” 南宫宇扑哧一下乐了,随后也装模做样的说道:“到我帐下可要听命行事,否则军法处置!” 三人同时大笑。 南宫宇叫过亲兵,给李太平二人带来校尉铠甲兵器。 山文甲,锁子甲的一种,大乾校尉以上军官,皆着此甲。山文甲不同于普通锁子甲,全甲不需一个甲钉,不需一缕丝线,完全通过甲片与甲片互相枝杈咬错成甲。 李太平本就高大,穿上这套银光闪闪的山文甲,看起来很是威武,就是身后还背着个剑匣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只见南宫宇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就这扮相,大兴城里走一遭,还不惹得那些小娘春心荡漾,投怀送抱!” 杜老大也在一旁起哄道:“要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往俺大兄弟身前一站,俺脸面都有光!” 三人说笑间,郑天齐已走出大帐跨上军马,五百府兵便浩浩荡荡离开了大营。 大乾朝军马不多,除了大兴精锐骑兵外,各郡府兵是配不齐军马的。就好比浔阳郡,除了军中校尉有马,便只剩下斥候那可怜的十几匹战马了。所以各郡府兵大都是步卒,而且装备参差不齐。 浔阳郡还算不错,郡守没把自己那点家底都卖了,算是凑齐了五百套锁子甲。此时府兵人人着甲走起来那是威风八面,很有气势。 浔阳郡守和一众地方官,还有自发赶来的百姓,夹道相送府兵北上。眼尖的李太平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铁牛挥手的身影,不由得朝铁牛挥了挥手…… 大乾朝府兵都动了起来,甭管愿意不愿意,军神老人家发了话,若是不凑出五百府兵,到时可要挨板子的。要知道军神打板子,想躲那可是躲不掉的。 江宁城,拓跋家,拓跋迥唤来茅三堂。 只见眉头舒展面有红光的茅三堂躬身道:“家主可是因府兵北上之事,召唤下官?” 拓跋迥望着茅三堂答非所问的笑道:“看来三堂日子过得蛮滋润的吗!” “托家主的福,茅家在江宁城过得很舒坦!老母亲说了,家主得闲一定要来茅家尝尝她的手艺,毕竟这江宁城可是吃不着地道的济南菜!” 拓跋迥笑道:“跟老人家说,哪天得空我一定去府上给老人家请安!” 两人有说有笑的闲聊一阵,拓跋迥才转到正题上。 只见拓跋迥望着茅三堂笑道:“军神发话,咱家还是要听的,这事就交给你办了,我相信三堂的能力,绝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茅三堂躬身道:“家主放心,下官晓得厉害!” 拓跋迥把府兵北上的事直接丢给了茅三堂,便不管不顾了,因为拓跋迥还有更重要的事。 拓跋家书房,茅三堂前脚刚走,一名身着全身甲的中年男子便来到书房前,刚要伸手敲门,便听里边传来拓跋迥的声音。 “方山,进来吧!” 叶方山推门而入,朝拓跋迥行了个军礼,这才候在一旁…… 拓跋迥也好些日子没见着叶方山了,此时见了不由叹道:“方山又清减了许多,可是要注意身体才成,义父这五万虎贲可不能没了你这个主心骨!平日里就别着甲了,特别是来我这用不着这么正式,义父不讲这些个的!” 叶方山这个义子比他拓跋迥小不了几岁,身子骨一直不算硬朗,是拓跋迥最重视也最担心的一个。 叶方山,生于方山下的一个小镇,其父颇有文采,他出生时其父为其取名方山,寓意方正如山。叶方山打小聪慧过人,而且喜读兵书,二十岁时便远近闻名,当时的拓跋迥一眼便相中了这个小子,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叶方山收为义子。 拓跋迥最看重叶方山的一点便是,这小子并非那种纸上谈兵的书呆子,是肯弯下腰与士卒共同训练吃住的实干派。叶方山刚加入拓跋家时,便是以一个普通士卒的身份进的军队,没人知道他是拓跋迥的义子。 叶方山从一名普通士卒,一步一个脚印的登高而上,最终掌管了拓跋迥的五万虎贲。作为五万虎贲的统帅,叶方山懂天文,识地理,晓军务,智谋过人,临阵果敢,是个不多得的帅才,就是这身子骨,有些羸弱。 只见拓跋迥起身拉过叶方山,坐在案前:“方山想好了让谁带领一万士卒北上了吗?” 叶方山点头说道:“这事还得我来,其他人我不放心,若是出了岔子不但这一万虎贲要永远留在草原,一旦惹恼军神大人,恐怕会对我们已后行事很不利!这次北上,咱家得名利双收才成,其他人不足以完成此次行动!” 拓跋迥关心的说道:“来回数万里,你这身子骨哪能经得住!对了,你等等。” 说着拓跋迥起身从书架上拿来一个梨花木雕刻的小盒子,放到叶方山手中:“去年长寿门的端木万象来江宁,我跟他做了笔交易,前些日子才取来这个东西,一直忘了给你。” 叶方山打开木盒,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一看不由说道:“这是长寿丸?” 见拓跋迥点了点头,叶方山笑道:“我也不与义父客气,这正是方山最需要的东西,方山谢义父!” 叶方山是有远大抱负之人,可他身子骨是他实现抱负最大的障碍,如今有了长寿丸,他身子骨便能经得起折腾,还能延寿个一二十年,他心中的抱负便有机会实现。 拓跋迥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亲自去见端木万象,并许下重诺,便是为了给叶方山弄来一颗长寿丸,此时见叶方山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很是心喜。 只见拓跋迥说道:“方山服下长寿丸后需要调养十几日,咱们也不急于一时,所以方山大可安心修养。对了,这次我会让解不修贴身保护你,若是到了不可为之时,义父准你放弃一万虎贲和解不修!” 从拓跋迥的话中,叶方山知道他在义父心中有多重,哪怕舍弃一个义子和一万江宁士卒,也要他保下命来,不由得起身单膝跪地道:“儿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义父所托。” 拓跋迥笑道:“起来吧,已后莫要动不动便跪,怎么说你也是江宁城的兵马大元帅,可是这天下间不多的大人物!” 叶方山笑了笑,起身道:“若是没有其他事,儿臣便回军中了,半月后我会北上,就不来跟父亲大人辞行了。” 拓跋迥笑道:“去吧!凡是你自己拿主意,无需来问我!” 叶方山离开拓跋家回到军营,便将军中将领召入大帐点齐一万兵马,并嘱咐半月后出发北上,便服了长寿丸在大帐中静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眸一笑月牙弯 骊山书院,在大乾朝那是圣人之地,也是学而成圣之地。 骊山书院的学生不多,因为教书的先生不多。先生只有两位,一位是骊山书院院长,另一位是院长的学生秋义浓。 秋义浓曾经问过院长,咱们书院的先生这么少,如何教得了更多的学生。院长说,你不就是学生,学生也是可以当先生的。从此,骊山书院的学生也是先生,书院的先生便多了起来。 天色近晚,红霞映山红似火。此时书院的十三先生,当然也是书院的第十三位学子,正手捧《孙子兵法》仔细研读。只见其,时而柳眉微扬,时而轻颦浅笑,兴致来了还要击掌叫好…… 秋义浓一身蓝杉手提油灯与食盒,信步来到那一弯月牙的上善湖。只见秋义浓走进湖畔小亭,将油灯挂在一旁,望着手捧古书光着脚丫的白衣女子笑道:“清清,怎么看上了兵家盛典,难不成是因为边关战事?” 只见白衣女子回眸一笑,便把那红霞映衬的一弯月牙也比了下去。 “书中有我想知道的答案,便翻了这书!而且我听说军神老人家看过,所以就更想看看了!” 秋义浓微笑道:“看书也好,找答案也好,下次记得带上吃食和油灯!你这看书便把自己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不成!” 白衣女子很是俏皮的吐了下舌头,这才接过食盒说道:“祖父前些日子托人带话,想问问院长对于这次边关战事怎么看,师哥也知道这话我不好问,便想着在书里找答案,好回头告诉祖父!没曾想,这一看便忘了所有!” 独孤清请,大乾朝第一世家独孤家的小公主,当然独孤清请并非真正的公主,只不过在独孤孝眼里,独孤清请可是要比大乾朝任何一位公主都来得重要。 秋义浓皱眉道:“此战有军神挂帅定然能胜,我和老师只是担心军神的身体!” 独孤清请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说道:“老师和师哥是怕大巫亲自出手?” 秋义浓望着湖水不语,独孤清请则继续埋头读书,因为大巫会不会出手,这个是没有答案的。 通往雁门关的山道只能两三骑并行,铁摩勒的四十万大军,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到达雁门关下。 铁摩勒近卫军护辇而行,那一丈方圆的辇中坐着漠北和草原最尊贵的两个人,启民大汉和大巫。 只见启民大汉,望着头戴青桐面具的大巫说道:“雁门关守将,真能搞得定那一万乾人士卒?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巫笑道:“大汗尽可安心,当大汗到达雁门关时,那里已经飘着大汗的王旗了!” 启民大汉逐又说道:“边关三郡不管了?我怕会切断我们的退路!” 只见大巫微笑说道:“阿史那的两万虎师,加上翰尔达的第八鹰师,如果还搞不定边关三郡,大汗就可以砍了他们的脑袋了!” 见启民大汗眉头舒展,大巫继续说道:“此次南下,务求兵贵神速,在乾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拿下太原郡。到时太原落,中原必将震荡,我们也好与军神谈谈了!” 启民大汗点了点头笑道:“有大巫运筹帷幄,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说着,启民大汗便靠在羊皮毡子上,闭目养神…… 雁门关还未陷落,乾人便心中有底。雁门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何况那里驻扎着大乾的一支精锐之师。 长平郡一处小酒馆内,两名俊朗郎君相对而坐,一边饮酒一边听着江湖上那些个汉子对此次铁摩勒南下的议论。 “我看铁摩勒是皮子痒了,非得打他们一顿才舒坦!” “三厘银子买牙梳,我看就是贱骨头!” “谁不说呢,好好的日子不过,细胳膊细腿的非要跟咱大乾掰腕子!” “江湖上也没人弄个英雄会,若是把咱大乾的江湖好汉聚一起,我看都不用军神老人家出手,铁摩勒就能被咱们杀个精光!” 听着江湖汉子那些话,其中一名俊朗郎君微微皱起眉头。 只见另一人低语道:“大哥,是觉得他们太乐观了?” “青弟,军神挂帅此战当然可以胜之,可是也绝不会如江湖人士说得那样轻松!你看这几日官道上赶路的府兵,便可知道,军神已经抽调了大乾各地的府兵。调动如此多的府兵,那便证明一件事,铁摩勒这次绝非小打小闹,定然是大军压境。” 陈家的江山,当然陈家人更在意,更想出份力。只见陈青想了想,说道:“那咱们江湖儿女,能为大乾做些什么?总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吧!这一路行来,我可是见到好多江湖人,想为大乾出份力的。” 赵十全摆弄着酒碗说道:“江湖人,虽然有心有力,却没处使。一盘散沙就算再强又有何用!除非有人登高而呼,把江湖上的好汉聚在一起握成拳头,那样打在铁摩勒身上才会痛。” 一碗浊酒仰头而尽,忽见赵十全苦笑道:“而这登高之人,身份、地位、名声,缺一不可,这样的人,江湖上哪里去找!” 陈青问道:“需要什么样的身份?要有多高的地位?名声需要多响亮?” 赵十全,不由多看了几眼陈青,心道“你要是这么问,那我只好给你量身订做了!”。 只见赵十全赵公子,装模做样的思虑片刻,才开口说道:“怎么也要皇族身份,公主皇子的地位,不弱于天下四大公子或四美的名声才行!” 话后,赵公子摇了摇头,很是苦涩的又干了一碗浊酒,哀声叹气道:“这一时间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再说铁摩勒可不会给我们时间,让我们慢慢找!” 赵公子端起酒碗,偷偷瞄了一眼陈青。只见陈青眉头紧锁,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决定,便又补了一刀:“这天下间最为适合之人,我倒是觉得公里那位贵人若是能出面的话才是最好!毕竟皇族的身份、公主的地位、四美的名声哪一样都是服众的!” 见陈青脸上升起一朵红霞,赵公子知道可以了,不用再补刀了,以免过犹不及。 陈青冰雪聪明,赵十全几句话她便心中有了数,这是身份让人家瞧破了,人家就差,点自己名了,再装下去也就没意思了。 只见陈青微微一笑,美眸望着赵十全,口中笑道:“大哥是何时看破的,也好叫小妹心里有个数,省得已后行走江湖,闹出众人皆醒我独醉的笑话!” 赵十全知道自己说多了,同时也感叹长公主果然不是一般女子,不由笑道:“我若说鸾妹气质高贵,举手投足皆有天姿不似凡俗女子,所以看破了身份,鸾妹信吗?” 生捧啊!赵十全赵公子这泡女人的手段简直天下无敌,无怪跑一趟江湖就能拐带回九位美人! 只见陈鸾盯着赵十全半响,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大哥慧眼识人,口才更是天下难寻,一般女子听了大哥的话,还不得甜死!就连小妹都有些受不住的!所以小妹信了。” 赵公子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开口说道:“有感而言,由心而发!鸾妹可信?” 陈鸾忽又笑道:“我信,不然不知大哥还要说些什么!我们还是商量一下,看看如何登高而呼吧!” 说回正事,赵公子则又严肃起来,皱眉沉思…… “府兵集结在太原郡晋阳县,军神老人家必定是有意为之!晋阳北上可达雁门关,一旦援兵未能及时赶到雁门关,雁门关失守,府兵依旧可以依托晋阳挡住铁摩勒南下的脚步。因为铁摩勒不下晋阳是不敢继续南下的,所以我觉得在晋阳……” 陈鸾忽然笑道:“在晋阳举办英雄会,把武林人士变成一支拳头部队,同时可奉军神号令行事。” 赵公子望着陈鸾微微一笑,随后说道:“鸾妹可有证明身份之物,若是有我们可借用官府的门路,先把英雄会的消息发出去,这样消息传的快可信度也高!” 陈鸾点了点头,同时苦笑道:“父皇一直不想让我参与国事,这回父皇恐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赵公子低语安慰道:“鸾妹做了一个乾人应该做的事,陛下就算会生气,也定然是一时的!而鸾妹一片赤诚却会令陛下永记心头,大感欣慰的!所以有失即有得,便无需将得失看得过重!” 陈鸾多看了赵十全几眼,心中暗想…… 这一路行来,赵十全行事稳重,遇事冷静,没有世家公子的架子不说,接人待物向来一视同仁,可是不像表面看得那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这样的赵十全若是装的,那便非常不简单,因为滴水不漏!若不是装的,那赵家未来便大有可期。 赵公子虽然盯着酒碗看,却也在暗自寻思,长公主做事果断,大是大非面前拎得很清,知道什么该做便一定要做,哪怕违背了圣上的心意,无怪会有官员靠向长公主…… 二人相视而笑,算是从新认识一番……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别来无恙 悬瓠城,城头。 夕阳西下,一名背剑老者望着远处官道飘扬的旗帜,还有那无精打采的府兵,不由得微微皱眉。 老者是悬瓠剑宗宗主袁守正,袁守正会皱眉并非因为府兵有气无力的样子,而是因为今天这已经是第五波府兵了。悬瓠城到是能容纳下这几千人,可是各郡府兵素质高低不同,有些长官一进城,便把府兵放了羊。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府兵闹出的事情可不少,可是把悬瓠剑宗弟子门人弄得筋疲力尽。若是府兵与百姓发生纠纷还好说,由悬瓠剑宗和当地府衙出面,倒也能把事情按下去。可是一旦府兵之间发生纠纷,那就很难办了。 各郡府兵在自家地盘横行惯了,那是受不得屈儿的。前几日便有两伙人府兵在悬瓠城的酒楼吃酒,因为嗓门大了点,两伙人就伙拼起来。打架当然有输赢,可是输的一方不服气啊,回营便拉出更多的兄弟,一时间两个郡的府兵便刀剑出鞘,堵着悬瓠城的大街就要来上一场内斗。 没跟铁摩勒过招,先跟自己人见高低,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可双方的校尉却不肯低头,非得要对方交出凶徒不可。 上千人堵着长街剑拔弩张,可是把悬瓠城的老百姓吓得不轻,要不是袁守正来得及时还不知要闹出多大事。当时可是把袁守正气得不轻,老人家一怒拔剑将长街一分为二,才吓退了两伙府兵。 今天城内已经有四伙府兵了,再放进来一伙,悬瓠城还不让他们闹翻天。袁守正望着由远及近的府兵,忽然命人升起吊桥。 袁守正不打算放府兵进城了,起码今天不行。若不是军神老爷子发话,各地郡县要妥善安置路过的府兵,袁守正都打算让府兵在城外安营扎寨了。 南宫宇望着近在眼前的悬瓠城却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见悬瓠城的吊桥已经缓缓升起,显然这是在针对他们。 府兵也不傻,知道这是不欢迎他们,可是他们数千里奔袭还不是为了国家,怎能受得了这个气,一时间便站在吊桥前破口大骂起来。 南宫宇挥手压下府兵,望着城头朗声说道:“浔阳郡,郑天齐督尉麾下南宫宇,求见悬瓠城县令大人!” 只见城头之上的袁守正朗声回道:“城内府兵已满,再无法安置诸位,还请诸位在城外安营扎寨,晚些时候我会命人给诸位送来吃食!” 袁守正一身灰衣,未着官袍,当然他也不是官,何来的官袍。 吃了闭门羹,南宫宇也憋了一肚子气,便想知道眼前的到底是何人,有什么权力不让浔阳府兵进城,逐开口问道:“不知你是何人,还请告知,我也好回禀我家督尉大人!” 袁守正笑道:“五剑盟盟主袁守正,小将军大可如实回禀你家督尉!” 南宫宇皱了皱眉,五剑盟大战拓跋家黑旗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显然这老头不是好说话的主,看来今天想进城休息是不可能了。 南宫宇朝着城头上的袁守正抱了抱拳,便要回身去找郑天齐,却见郑天齐已经策马来到吊桥旁。 只见郑天齐朝南宫宇点了点头,意思这里的事他已经清楚,便朝着袁守正抱拳道:“在下浔阳郡督尉郑天齐,见过袁宗主!我部人马赶了一天的路,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番,还希望袁宗主能看在我浔阳府兵不远千里北上卫国的情分,放我等入城休整一晚。袁宗主放心,我寻阳府兵纪律严明,绝不会扰民的!” 府兵扰民之事郑天齐也是见过的,所以他理解袁守正难处,但他也希望袁守正能理解理解他们这些大头兵的不易。 袁守正摇头道:“不是我袁守正不奉军神号令,也非我袁守正不讲江湖道义,而是这悬瓠城本就不大,今日已有四支府兵进驻了悬瓠城,我就算有心让诸位进城,也无处安置诸位!郑督尉若是不信,可进城随我一看,便知我袁守正所言非虚!” 郑天齐一时也为了难,显然这个袁守正说的并非假话,不然也不会让他进城一看究竟,可是手下的兄弟确实需要好好修正一番,若是天天露营野外,恐怕没到晋阳,就都得病倒在途中。 李太平本来是同杜老大吊在大军后尾,防止有士卒掉队的。此时,见前面堵在城门口半天了也未进城,不由得策马奔向城门处。 李太平还未到城门处,便听到府兵议论,这悬瓠城竟然不让进着实过分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因为李太平还想着进了城,去看看许久未见的袁守正和妞妞呢…… 李太平来到吊桥旁,先朝南宫宇和郑天齐点头示意,这才望向城头。袁守正还是老样子,李太平一眼便认出来了,不由朗声道:“袁宗主别来无恙啊!” 袁守正见一名顶盔掼甲的小将朝他呼喊,而且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便细细打量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可把袁守正乐得够呛。 “太平老弟何时从军了,我说怎么托崔家打听都没打听到小兄弟的行踪呢!小兄弟是不知道啊,妞妞这丫头最近非得磨着我,让我带她到江湖上去找你,说什么要跟叔叔仗剑天涯,可是把老夫折磨得够呛!” 袁守正一边说一边命人放下吊桥,同时飞身落到李太平身边…… 李太平下马,笑道:“正好今晚要在悬瓠城休整一晚,我去见见妞妞那小丫头,帮宗主给她上上课!” 郑天齐下马笑道:“太平和袁宗主看来是老相识了!” 袁守正忽然望着郑天齐笑道:“既然太平在郑大人麾下当兵,那诸位也不是外人,今晚我便把宗门弟子赶回家,让诸位住进我悬瓠剑宗好了!” 郑天齐望了一眼李太平,心道李太平得面子可够大的了,不但让府兵进了城,竟然还住进了悬瓠剑宗。 只见郑天齐,再次朝着袁守正抱拳行礼:“多谢袁宗主成全!” “好说,好说!” 袁守正说笑着,便拉着李太平的手往城里走,看那意思得马上让李太平治治家里那个磨人精才成。 袁守正命人带着浔阳府兵去了宗门,而他则和李太平一起回了袁家老宅…… 五百府兵住进悬瓠剑宗,虽然有些挤,可总好过在外边街道上扎营。更何况悬瓠剑宗还宰杀了一头黄牛,让他们美美的吃上了一顿,这可让府兵脸上便乐开了花。 府兵们已经传开了,他们能进城,能有遮风挡雨的房子住,还能美美的吃上一顿,可是多亏了李太平校尉。在这之前府兵对李太平和杜虎威心中是不满的,毕竟这俩是外来人,而且一来便升了校尉,府兵心里是不服气的,这一路没少挤兑他俩。 李太平虽然没想着收买人心,可这府兵却因为悬瓠城这一晚,便心存了感激。 袁家老宅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妞妞这个开心果便热闹了许多。小丫头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也没个闲着的时候。这不,妞妞将大红床单剪成披风披在身后偷偷爬上了房顶,手中还拿着短剑在哪比划,很有江湖侠女的意思…… “哎呦!我的小祖宗还不赶紧下来,这要是让老爷见着了那还得了!” “妞妞啊,女侠飞天遁地却也不会爬人家房顶的,咱下来比划可好!” 房檐下围了一群袁家的老妈子和丫鬟,此时正绞尽脑子哄骗房顶上那个胆大包天的小祖宗。 只见此时妞妞掐着腰,望着下面婆子老妈怒喝道:“本女侠乃悬瓠剑宗梅执礼是也,尔等匪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小丫头正在兴头上,甭管下边多着急,依旧自顾自的演着,扮着心中女侠该有的样子。 袁克文听到后院闹哄哄的,便起身前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由得气乐了,这个表妹一天到晚换着花样闹腾,可是比自己小时候淘气多了。 袁克文腾身而起跃落房顶,随后揪着妞妞的后脖领将其拎了下来,同时训斥道:“你这小妖精若是在惹是生非,我便把你打回原形,你可知错?” “我不要当妖精,我要当女侠!表哥若是不让我当女侠,我便告诉外祖父,表哥欺负我!而且,我还要告诉外祖父,表哥前两日还跟门内女弟子眉来眼去……” 袁克文一把捂住妞妞的小嘴,小声道:“妞妞当女侠,当女侠!” 妞妞见表哥已然举手投降,小嘴一撅,得寸进尺的说道:“晚啦!表哥若是不带我出去玩,我也要告诉外祖父,表哥前两日……” 袁克文曾经也是这家里头说一不二的主,可自打妞妞来了,他这个袁家少爷可就落了尘埃了,三天两头就要被这小妖精威胁一番。而且这小妖精也不知是听谁说过,他和孙琬儿闹出那档子不愉快的事,只要他和门内女弟子说上两句话,便要要挟他一番。 孙琬儿的事,袁守正可是把袁克文好好收拾了一顿,袁克文现在回想起来都头皮发麻。如今袁克文已经尽量避免和剑宗女弟子接触了,可是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要打招呼的,更何况有些女弟子还主动搭话。 又被小丫头抓住了把柄,没办法,袁克文只能抱着妞妞再一次偷偷跑出袁家老宅……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驴踢脑袋 天色已晚,袁家老宅。 袁守正望着李太平笑道:“估计妞妞又要挟克文带她出去玩了,咱们先吃不等了,正好有些事我想跟太平探讨一下!” “宗主是为了府兵的事发愁吗?” 袁守正摇头说道:“府兵的事只要看得紧点,问题不大。我是想问,太平有听说晋阳要举办英雄会吗?” 李太平点头道:“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天下四美之一,宫里那位长公主挑头办的!袁宗主打算派人参加?” 袁守正正身道:“国难当头,五剑盟却报国无门!我正愁如何为大乾出份力,便听说了此事。只是老夫不是很了解那位长公主为人,不知英雄会的事靠谱不!若是那位长公主是个好大喜功的无知小儿,岂不害了五剑盟的兄弟们!倒不是五剑盟的人怕死,可也不能死的稀里糊涂不是!” “对于长公主的为人小子也只是听崔明道和陈不问提起过,说此女美貌无双,胸有乾坤志在天下,在大兴城风评很好,朝中官员很看好这位公主!我想就算有夸大的成分,想来此女也不会是那夜郎自大之辈。” 袁守正点了点头说道:“紫衣前两日给我来信了,说她想带门人前去参加,那便让她带上五剑盟的弟子一同前往好了。哦对了,忘了问太平这是打算从军报国?” 李太平叹道:“我的义兄南宫守在马邑郡军中任职,我想先随府兵到晋阳,得到确切战报后,再翻越雁门关助我那义兄去。” 袁守正与李太平相处过一段十日,心中很是清楚,这小子把“义”之一字看得比命还要重。他义兄有难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就算明知多说无益,袁守正也要劝上几句才能安心。 只见,袁守正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说道:“太平重情义,老夫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是两国交战之时,你一个人翻越雁门关可是要千万小心!如果事情不可为,切莫逞英雄,我想你那义兄也不会想你以身犯险的!” “小子省得!” 二人正说着便见袁家下人很是慌张的跑了进来,人未到便听那下人焦急嚷道:“不好了老爷,少爷和小祖宗让人扣下了!” 李太平皱了皱眉头,心想袁家少爷就一个那便是袁克文,那么说此人口中的小祖宗必定是妞妞了,不由得腾的一下起了身。 袁守正冷着脸起身道:“不要慌,克文和妞妞被谁扣下了?” “我也不知道,剑宗弟子回来报得信,说在老酒铺!” 在悬瓠城扣下悬瓠剑宗的少爷,这人得多大胆子,这可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中拔牙的事。 袁守正望着李太平苦笑道:“让太平笑话了,我这就瞧瞧去,太平稍等我一会!” “我陪宗主跑一趟吧,正好可以去看看妞妞。” 二人说着,便腾身朝老酒铺而去…… 老酒铺是悬瓠城一家老店,店铺不大靠着正街,经营此店的是一对老夫妇,由于老汉酿酒的手艺很是独特,那酒香醇甘冽,被誉为汝南郡第一老酒。 此时酒铺外被顶盔掼甲手持横刀的府兵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阵仗吓得老百姓只敢躲得远远的观望。 李太平和袁守正刚刚落在酒铺对街的房顶上,便见一名军中武将打老酒铺中倒飞而出撞进了府兵之中,一时间府兵倒了一片哀嚎四起。 李太平眼尖,一眼便认出来,那府兵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杜老大,便飞身落下扶起杜老大,关心道:“可成受伤?” 杜老大起身掸了掸盔甲上的灰尘,口中不干净的骂道:“妈的!那秃驴太扎手,老子刚说两句便被他一掌拍了出来!” 原来,悬瓠剑宗弟子见少爷和妞妞被一个大和尚扣下,便分头回去报信。悬瓠剑宗内刚刚吃饱的府兵,听说剑宗的小少爷被人家扣下了,便呼啦一下都跑了出去,说什么要把剑宗的小少爷抢回来,还悬瓠剑宗一个人情。 府兵围了老酒铺,杜老大便先一步进了酒铺,没过多久便倒飞了出来,这不被李太平和袁守正瞧个正着。 此时南宫宇和郑天齐也赶到了老酒铺,只见郑天齐望着杜老大说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目无王法!” 郑天齐话音未落,便听轰的一声炸响,只见老酒铺一层和二层被人捅了个窟窿,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落在了酒铺的房顶上。 “告诉那个什么剑宗的宗主,他家的小丫头我相中了,得做我衣钵弟子!谁要是不开眼横加阻拦,莫怪神僧我掀翻了悬瓠城!” 声若狮吼,穿云裂石,震得飞鸟四起门窗乱颤…… 府兵们直感一道炸雷响在头顶,震得头晕眼花倒了一地。 郑天齐和南宫宇一时也心浮气躁,气息不稳,不由得呆呆望着那和尚出神,这得什么修为,才能一嗓子吼倒一片人。 袁守正皱了皱眉头,虽然知道敌不过,却仍旧踏上一步说道:“前辈想要收徒,是否也要问过我这个家长才好?” 听了袁守正得话,那和尚却冷哼一声:“想拜我为师之人,能从这里排到大兴城去!怎么着,不愿意?就算你不愿意,这女娃子神僧我也收定了,我看哪个敢管,哪个不服,不服神僧便打服他!” 这哪是不讲理啊,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的浑人一个。 就在这时李太平却笑了,望着那和尚说道:“神僧怎的喝完酒就耍性子,看来是没喝好,要不再喝点?正好过几日紫衣要来悬瓠城,她肯定会带着花酿的!” 老酒铺房顶的老和尚上下打量一番说话的那个军中小将,不由的咧嘴大笑。 “你这是脑袋让驴踢了?还是吃错药了?怎的跑去给陈家当打手了!要不我再找头驴子给你来一下,或者给你弄点药吃,兴许你又变回以前那个聪明劲儿了!” 那和尚提着妞妞跃了下来,望着李太平一阵讥讽嘲笑。 李太平打老和尚手中抱过妞妞,没好气的说道:“陈家人得罪你佛门,可没得罪俺道家!——不对啊,是我先问你喝没喝好,怎么反过来先埋汰上我了!” 红莲瞥了一眼袁守正,然后望着李太平说道:“认识?” 见李太平点了点头,红莲很不情愿的指了指袁守正说道:“酒他请,肉食也得有,徒弟我也得收!这可都是看你小子的面子,到时花酿你得帮我多要来点才成!” 李太平回头笑道:“这是看我面子,还是看酒的面子啊!” “都一样!都一样!” 红莲笑呵呵的跟上李太平,却突然回头冷冷的说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备上酒菜!记得量要大,要很大!” 妞妞趴在李太平怀中,偷偷望着那凶巴巴的老和尚,悄悄的说道:“好吓人!我不要做他徒弟,我不要当和尚!” 李太平轻轻拍了拍妞妞后背,笑道:“放心,有叔叔在绝不会让妞妞出家当和尚的!” 红莲冷哼一声:“和尚怎的啦!不比你们这群臭道士强多了!” 李太平头也不回的说道:“你红莲不是最讨厌和尚吗!成天骂着要挑了洞庭山显通寺,要把那群秃驴都扔进湖里喂鱼!怎的又说和尚比道士强了!” “我这不是要收徒弟吗,能说出家人不好吗!你小子是不是真傻了!” 李太平和红莲之前就因为佛门和道家经常的拌嘴,这会二人又来了劲儿,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少说一句…… 袁守正赔了老酒铺银子,此时和郑天齐等人正跟在李太平和红莲身后,听着二人在那斗嘴,不由心中暗惊,这老和尚莫不是二百年前的红莲妖僧。 二百年过去了,老百姓早已记不得“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这句话了,可江湖上却还一直记得这二位。 袁守正细听之下,越发肯定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便是当年凶名在外的妖僧红莲无疑了。一时间,不由为李太平捏了一把冷汗,惹是怒了这尊大神,李太平的小明保不住不说,这悬瓠城恐怕也要遭了殃。 红莲有他自己的道理,也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这次重出江湖,他有想过去显通寺大闹一场,可是又一想,他打不过佛陀不想再被关起来,便起了收徒的念头,想要自己的徒弟已后替自己出口气。 李太平资质虽说算不得多好,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韧劲儿。当初红莲倒是想收李太平为徒来着,可一想收道门的人为徒,这人已后再修成佛门功法,到时身兼佛道两家之长,这天下可就没人能治得住了。 没人治得住的道门中人,那他佛门可就真没法在大乾朝这块地界立足了,所以红莲放弃了这个念头,这才相中了袁守正的外孙女,才有了今天的一幕。 李太平没有抱着妞妞回袁家老宅,而是直接去了悬瓠剑宗,这正合了袁守正的心意,而且也正中郑天齐下怀。 在郑天齐看来,若是能搭上这尊大神,已后想往上爬可就有了靠山了。虽说陈家人不喜佛门,可这位在陈家人眼中,也算不得佛门弟子的。有一位宗师之上做靠山,他郑天齐的未来必然官运亨通……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彭庚切 吃斋念佛的和尚江湖上见得多了,嗜酒如命大口吃肉的和尚可是不多见,见着了你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和尚。 今儿个悬瓠剑宗便来了这么一位喝酒吃肉的真和尚。这和尚不但喝酒,而且还很能喝,一个人便能喝干装满烈酒的汝水。这和尚能吃肉,一顿饭一头老黄牛恐怕也只能吃上七分饱。 郑天齐本以为陪着妖僧红莲吃上一顿酒,巴结巴结这位宗师之上,不过很可惜,两坛酒下肚便被抬了下去,反倒被那酒肉和尚好顿瞧不起。 本来酒桌上坐着六个人,转眼的工夫便被抬下去三位,门外偷看的府兵大感脸上无光,便一个个灰溜溜的回了住处。 袁守正没喝,本来是要喝的,却被李太平用眼神制止了,所以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酒桌前。 李太平头不抬眼不睁的往嘴里忙活着吃食,得空还要问上红莲一句“一个小丫头片子,拜您为师不合适吧?”。 红莲也不看李太平,而是盯着李太平筷子下的那块大肉,很不高兴的说道:“怎么不合适,我看很合适!天生的剑心胚子,而且佛缘深厚,正适合修习我佛门的达摩剑法!” 李太平急忙咽下口中吃食:“天生的剑心胚子我承认,不然我也不会传授那丫头青莲剑法!至于佛缘深厚,适合休息佛门剑法,我可不敢苟同。天生剑心,您觉得啥剑法那丫头不适合!我看神僧您还是另寻高足去吧,莫在这瞎耽误工夫了!” 红莲哈哈一笑说道:“你小子虽然传授剑法在前,可你不是也没收那丫头为弟子吗,神僧我收其为徒有何不可!” 袁守正刚想插话,便又被李太平用眼神制止了。只见李太平笑道:“神僧您也不是想要衣钵传人,您是想要个未来替您打上显通寺的打手而已!我看这么得了,您传授小丫头达摩剑法,小丫头算您半个俗家弟子,这不比您生拉硬拽强多了!” 红莲笑道:“你小子如何猜到的?” “还用得着猜,神僧您可是都写在脸上了,而且还亲口说的!” 红莲挠了挠大光头说道:“我有说过?” “师弟这辈子打不过师兄,师弟的徒儿可不见得打不过师兄的徒儿!这是神僧您梦里经常说得一句话!” 红莲愕然:“我有说梦话?” 李太平抬头望着红莲,笑道:“去年那一路,您喝多过七次,便说过七次这样的梦话,紫衣还问我您的师兄是谁呢?” 红莲嘿嘿一笑说道:“我梦中可还说过其它的?” 李太平忙放下手中筷子,对天发誓道:“苍天在上,小子李太平从未偷听神僧梦中其他秘密……” 李太平口中发着誓,心中却暗想“我可没偷听,都是他亲口说的!”。 红莲又是嘿嘿一笑:“小子忘了神僧会读心之术了?” “小子忘了跟神僧说了,小子数月前在潘阳湖松门岛,狠狠的教训了一位金身罗汉,可是替神僧出了一口恶气!”李太平忙打岔道。 只见红莲冷笑道:“少往脸上贴金,你这宗师修为不过刚刚稳固,我看是让人家一顿修理才是真的!” 李太平尴尬一笑说道:“他也没讨到什么好,还说回了显通寺便闭门思过,从此不再踏足江湖!” 红莲放下筷子说道:“你小子费尽心思跟我绕着弯,就是不想我收那小丫头为弟子,不就是怕那小丫头入了佛门,便打上佛门印记,已后的路不好走吗!” 李太平笑道:“一个小丫头肩上的担子太重不好,神僧您说呢?” 红莲冷哼一声:“念在过往情分不收也成,不过这达摩剑她得学,已后替我教训显通寺那些个秃驴,便算还了授业得情分。” 李太平忙道:“神僧放心,不用那小丫头出手,过两年我便打上显通寺,帮神僧出口气!” 红莲很是不屑的说道:“打两个金身罗汉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不是神僧我看不起你,还过两年,就算再过个十年、百年,把你这辈子都过完,你也不是佛子的对手!” 李太平有些不信的说道:“言过其实了吧,佛子有那么厉害!” 红莲摇头道:“我师兄选出来的佛子必然乃不世出的奇才,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要厚着脸皮收那小丫头为弟子!” 李太平很不甘心的说道:“当年上显通寺便被知客僧踢下山门,本打算已后找回场子,让神僧您这么一说好像无望了!” 红莲叹了口气,说道:“天下圣人最能打的便是道首和我那师兄,所以他俩教出来的弟子必然也是最能打的!你小子还想找回场子,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算了!” 李太平摊了摊手说道:“打不过就不打呗,反正我也可以打其他和尚!” 红莲拍手道:“对了,就是这个意思!我就喜欢你小子这点,看得开,就像本神僧一样!” 李太平笑道:“老道士说过,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事事皆求如意,那这辈子便如意不了了!” 老道士说过很多话,李太平觉得这句很对他心意。 红莲留在了悬瓠剑宗,看来短时间是不会走了,而李太平却一大早便走了。 府兵队尾,妞妞拉着李太平的手送出很远,才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临了还要安慰李太平一句“叔叔别急,妞妞很快就会长大的,到时便可以陪叔叔一起闯荡江湖了!”。 悬瓠城和身后那一老一小早已瞧不见了,李太平这才策马追上府兵队伍。 这一路,李太平见过许多郡县的府兵,看来看去这浔阳郡的府兵还算像样的,有些郡县的府兵你说是官兵吧,看着比匪徒还像匪徒。你说是匪徒吧,他们确实打着大乾朝府兵的旗帜,只是身上的武器装备寒碜了些,比匪徒强不了多少。 有些郡县的府兵,一眼望去,不是老弱便是病残,就那战斗力估计连盗匪都不如,就更别说要与铁摩勒交战了,恐怕一个照面便要溃不成军。 这就是大乾朝府兵的现状,缺乏训练,缺少装备,与各大家族的私兵一比,那真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了。 李太平见过拓跋家的私兵,也与黑崎交过手,如果大乾朝的府兵能赶上人家一半,估计都不用调动大兴精锐,便能把铁摩勒打回草原深处。很可惜大乾府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若问大乾朝府兵哪里最多,那便要说太原郡晋阳城了。 军神大人命冠军大将军彭庚切,先一步到晋阳主持大局,所有府兵都要听老将军彭庚切的调度整编。 彭庚切老将军今年七十有八,戎马一生久经战阵,算是大乾朝最善守的老将了。只见晋阳城头,一名花白头发瘦高的老将,身着明光铠身子笔挺的便如那城头的大乾旗杆一样。 彭庚切望着晋阳城下不断集结府兵大军,眼神如鹰一般冷厉。自打彭庚切到了晋阳城,这晋阳城的城头便成了老将军的办公之地。 老将军到晋阳半月有余,便在城头站了半月有余。他在看,看每一支到达晋阳的府兵。 彭庚切指着高举赵郡旗号的那支府兵,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四个字“丙字军团!”。 随后又指了指打着离石郡旗号的府兵说道:“乙字军团。” 待命的传令兵,右拳捶胸领命而去。 只见此时一名顶盔掼甲的老兵,提着食盒来到城头,望着彭庚切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吃点吧!加了辣子的。” 彭庚切转身望着老兵笑道:“大兴带来的茱萸籽,福安有心了,知道老夫喜吃辣!不对啊,怎么前些日子没有辣子吃!” 彭庚切的亲卫福安,乃是跟了彭庚切大半辈子的彭家私兵。只见福安望着一脸疑惑的彭庚切笑道:“看着城外的府兵还不够上火,还想吃辣子?我是看你最近没胃口,才想着给你调剂调剂的!” 彭庚切大笑着说道:“有甚好上火的,好钢口用在刀刃上,孬的就用在刀背上!” 福安笑道:“就城下那些破烂货,能打上一口好刀吗?我看甲字军团到现在不过一千五百人,独孤烈已经在骂娘了!” 彭庚切靠着城墙垛口,吃了一大口油泼辣子面,从里到外舒服透了,这才笑道:“他独孤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要不愿要那个甲字早说嘛!吴六七和侯文义可是很想要的,那俩位可是成天跑我这来念叨,老夫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福安摇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城下那些酒囊饭袋,你真不怕一战便丢尽了你的颜面!你也知道,大兴城里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就等你犯错呢!” 彭庚切毫不在乎福安的话,依旧大口吃着面,直到把一大碗面吃了干干净净,才很是舒服的说道:“老夫活了快八十岁,生死都看淡了,又岂会在乎面子!面子丢一些算什么,只要能把铁摩勒赶回漠北,赶进草原,就算都丢了又如何,就算回去把老夫抽筋八股又算得了什么!” 福安没有话说,因为这个老头子就从来没听过劝,只要胸中还有一口气,便愿为大乾的天下,大乾的子民,肝脑涂地。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云之下 军人是武夫,但武夫不一定是军人,所以彭庚切不是很看好晋阳城里那位闹得正欢的长公主。 长公主举办英雄会,想为大乾的江山尽一份力,可在彭庚切眼里,这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彭庚切只是冷眼看着长公主在那里折腾,就算长公主多次拜访,想要请他露个面,他都不肯。最后一次长公主来求,老头子烦了,可是一点面子也没给长公主留,拂袖说了句“在我眼里,你眼中的那些豪杰,还不如城下那群废物!”。 晋阳城南门外开阔平坦,大乾的府兵大军便集结于此,一眼望去军帐无数,兵卒遍野…… 晋阳城外热闹,晋阳城内也不消停,天南地北的江湖豪杰尽汇于此。这么多武人在晋阳城内,却没出什么乱子,因为城头上那个老头当众砍了几个闹事的武人,再加上长公主颁布了禁武令,城内的武者这才消停下来。 天将昏暗,晋阳城南门走来两名武者,这两人还未到城门口便引起彭庚切的注意。不是因为这两人像细作,而是这一对年轻男女太过惹眼。 年轻郎君青衫背剑,眼神清冷,气质孤高,仿佛与这浊世格格不入。反观他身旁一袭鹅黄碎花裙背着古筝的女子,却如春风拂面暖了这浊世人心,让人不仅想多看上几眼。 福安笑着说道:“一代新人胜旧人,一代更比一代强,这天下终归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 彭庚切转头望了一眼福安,微笑道:“多少年没见你夸过人了!怎么认识那两个年轻人?” “福王的女儿,以音律入武道而成宗师,这样的女子无需见过,因为只要见了便会知道!一剑打西来横扫漠北,虽非宗师却一剑斩宗师。这两位的名号,天下不知者不多也,因为太特殊,因为没人做到过!” 听了福安的话,彭庚切不由多看了几眼,同时口中说道:“可惜了!天下英雄辈出,大乾军中却青黄不接,也就齐王和祖不弃还勉勉强强算是不错!” 福安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便听甲胃碰撞的急促脚步声奔上城头。一名传令兵来到彭庚切身前,单膝跪地呈上军神手令。 只见彭庚切展开信令看了一眼,说道:“五日后大军到达晋阳,明日叫乙字军团的吴六七挺进雁门关吧!” 彭庚切到达晋阳半月有余,终于肯发兵雁门关了。其实朝中已经有人在背后打他小报告了,说他延误战机不肯发病支援雁门关。 彭庚切不发兵,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派去雁门关的传令兵一个都没有回来,可以说他对北边的战事一无所知。作为一名统帅,不知敌人虚实,没有掌握战场动向,便冒然发兵,他彭庚切做不到,因为他不想手下的士卒白白牺牲。 大军五日后到晋阳,休整一两日必然北上,所以彭庚切不能再等了,只能派吴六七这个性子如狐的老将出马了。 吴六七在彭庚切帐下打了好些年的仗,心中清楚彭庚切为什么选他当先锋而不是那两位,就是知道他谨慎小心,行军打仗向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吴六七也确实想到彭庚切心里了。乙字军团有两万人,虽说不是府兵中的精锐,彭庚切也不想这两万人有任何闪失。由吴六七带这两万人做先锋,彭庚切还是放心的,知道就算雁门关失守了,他也能把这两万人带回来,因为晋阳不能丢。 天已黑,这个夜晚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城里城外该睡不着的依旧睡不着,睡的沉的,依旧睡的很沉。 一样的夜晚,却有着不一样的清晨。 清晨晋阳北方一抹乌云漫过天际,这个清晨便染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黑。 黑云下,一匹战马踏出山路,踏在了晋阳平坦的大地上。那匹战马之后,是无数匹战马,就如天上漫卷而来的黑云倒影在晋阳的大地上…… 晋阳城鼓声大作,一瞬间便把沉睡中的晋阳城唤醒了。 彭庚切站在晋阳城北门的城头上,望着远处黑云之下的滚滚尘烟,身子笔挺的站着,眼神中无惊无喜,只是淡淡的开口道。 “通知军神雁门关失守,铁摩勒大军已然兵指晋阳。甲字军团后侧百里,分东西南三路把还未到的府兵截住,到平遥集结,同时将沿路百姓护送出晋阳。命乙字军团和丙字军团立刻有序入城,我只给他们两个时辰的世间。两个时辰后升起八门吊桥,晋阳进入军管战备,任何平民不得擅自上街,违者斩立决!” 彭庚切转身望着福安说道:“你去请一下长公主,我在城头等她!” “彭老将军,不用请了,本宫已经来了!” 长公主在赵十全的陪同下来到彭庚切身旁。 彭庚切只是点了一下头,便指着远处黑压压的正在集结的铁摩勒骑兵说道:“殿下现在就召集武林人士撤出晋阳,我会将南门留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后,任何人不得进出晋阳,违者格杀勿论!” 陈鸾眉头微皱,望着远处铁摩勒大军说道:“彭将军就这么看着他们集结吗?” 彭庚切只是瞥了一眼长公主,随后说道:“天下善守者一只手可数,而我彭庚切不谦虚的说一句,我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殿下还觉着,有资格在此指手画脚吗?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把那些所谓的江湖好汉都撤出晋阳吗?” 陈鸾表情微冷,却恭敬的朝着彭庚切一礼,说道:“还请彭将军解惑。” 彭庚切上下打量一番陈鸾,才开口说道:“晋阳城只能有一个声音,而殿下在便有了杂音,这不利于万众一心坚守晋阳!我需要守住晋阳五日,而我只有八万杂兵。我不希望城还未破,城内便先乱了!” 彭庚切本就对女子抛头露面不喜,这个女子还是当朝的长公主,而且这位长公主还信心十足的想要证明自己的不凡。 在彭庚切看来,两国交战会死很多人,特别是你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在你眼前战死的时候,就算男人都会崩溃,更何况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一个公主崩溃了并不会影响大局,可是一个名声在外,又手握数千江湖武者的公主崩溃了,那便很麻烦,甚至一个弄不好便要乱了这晋阳城。 彭庚切不想把长公主和那些不安分的武者留在晋阳,所以他不惜得罪长公主,也要直言让长公主离开。彭庚切本以为长公主会拂袖而去,未曾想长公主下一个举动,却让他呆住了。 只见陈鸾思虑片刻,忽然单膝跪地道:“属下陈鸾见过将军,一日未能驱逐铁摩勒,属下便谨遵将军军令,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彭庚切没有去扶陈鸾,而是就那么低头看着她,看着这个眼中有着些许倔强的女子…… 陈鸾就那么跪着,而彭庚切早已不再看她,而是站在城头望着远方,颁下一道道命令…… “叫吴六七和侯文义来见我,叫叶郡守来见我。” 亲兵离去不久,便见两名身着明光铠的将军登上了城头,而郡守大人也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刚好赶到。 吴六七和侯文义,只是瞥了一眼单膝跪地的长公主,便像没瞧见一样,候在老将军身后一言不发。 郡守大人看见了长公主,却不敢问彭庚切,也不敢问长公主,只好拽了拽赵十全的袖子低语道:“这什么情况?” 赵公子只是苦笑,却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不该开口的时候,只有做哑吧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却见这时,彭庚切回头望着郡守开口道:“叶精忠,你不觉得你现在关心的事,不应该是你关心的吗!我不管你之前是谁的人,现在你是我彭庚切的晋阳郡守!若是你办事不利,我一样会砍了你,你可晓得?” 叶精忠冷汗一下子便湿透了衣背,只见其忙躬身道:“下官知错,下官谨遵将军号令!” 彭庚切看也为看叶精忠,而是望着侯文义说道:“铁摩勒第一天攻城必然是试探,所以我要你的丙字军团给我顶在上边,若是有一处失守,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跟我说那些府兵胆小怕事装备不齐,那是你侯文义的事!” 侯文义右手捶胸领命道:“将军放心,若是有一处失守,不用您老人家动手,我自己砍了自己!” 彭庚切逐又望着吴六七说道:“你的两万人便是晋阳城的精锐部队了,我需要你保留一万人养精蓄锐随时听我号令。剩下的那一万,负责第二天抗住铁摩勒主力的攻城,你可能做到?” 吴六七同样右手捶胸,朗声道:“铁摩勒人若是踏上城墙一寸,属下提头来见!” 彭庚切又望向躬身而立的叶精忠:“城内治安,粮草军械,民心安稳就都靠你了,还是那句话在这个随时会城破人亡的时间段,你若犯错谁也保不了你!” 叶精忠可不敢说提头来见,自己砍了自己的那些话,而是躬身道:“大人放心,卑职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人所托。” 一切安排妥当,彭庚切才望向一直单膝跪地的长公主陈鸾……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棋手也是棋子 一个女人,一个高贵的,骄傲的女人,一个在大乾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人。 陈鸾肯为天下屈膝,这令彭庚切很意外,而令彭庚切更意外的是,这个女人一跪便是半个时辰。 皇族子弟能入彭庚切眼的只有齐王,而今天则又多出半个。为什么说是半个,因为彭庚切还要看,看这个倔强的女子是否有资格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彭庚切望着陈鸾,忽然抽出宝剑搭在陈鸾的肩头…… 老将军的举动吓了赵公子一跳,而陈鸾则纹丝未动,哪怕锋利剑刃离她白皙秀颀的脖子不过两寸远。 “陈鸾听令,我命你带领江湖武者成立丁字军团,专职负责救火。只要有哪处城墙失守,你便带人给我抢回来,你可能做到?” 听到老将军的话,陈鸾心中一喜,却无比郑重的说道:“属下领命,属下愿与晋阳共存亡!” 大乾朝的长公主能说出“与晋阳共存亡!”这句话,令一直冷着脸的彭庚切露出一丝笑意。 只见彭庚切转身望着天边的黑云,忽然笑道:“比你哥哥强,可惜了是女儿身,不然兴许大乾朝还能再出一位齐王!” 陈鸾望着老将军的背影,只有苦笑。军中将领都看好齐王,没人看好太子,这一点太子知道陈鸾也知道。陈鸾这次举办英雄会,不仅仅是要为大乾为陈家出份力,更是要趁机与军中将领交好,让军中将领认可她这个大乾朝的长公主。 太子想登基,便要有军中将领的支持,得让弘道帝知道太子在军中也是有支持者的,才能让弘道帝安心将大乾朝的天下交给太子。 陈鸾为了哥哥,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把自己也算计进去。陈鸾一直认为,一个好的棋手,需要把自己也当成棋子才成,因为这天下的大棋并非只有黑白二子。 武将、文臣甚至江湖武者,陈鸾都伸出了手,而且也真得抓到一些力量,可是陈鸾依旧觉得还差了好多,她恨不得自己变成千手观音,一把将天下抓在手中…… 彭庚切回过头,望着陈鸾笑着说道:“一个女孩子挑这么重得担子,皇后也真舍得!” 见陈鸾只是微笑不语,彭庚切望着陈鸾的双眼,凝重的说道:“我不需要你与晋阳共存亡,你要做的便是尽力而为,若是晋阳守不住,我希望你能离开晋阳。我知道以你的身手再加上他,是可以逃出生天的!” 彭庚切说着用手指了指静立一旁的赵公子。 陈鸾躬身还要再说,却被彭庚切打断道:“大乾朝的男人还没死绝,有些担子便不应该让女人来挑!在这一点上,齐王做得就很好,因为齐王是存粹的军人,所以军方对于你哥哥不是很不喜欢!去吧,做你该做的事。” 彭庚切官场浮沉几十年,风光过也落魄过,可他那双眼睛却一直是雪亮的,而且容不得半点沙子。皇家那点事他不是看不见,而是装作看不见,因为他是臣子而非天子,有些事无需他去考虑,他要考虑的是如何打赢这场国战。 望着长公主那高挑的背影,彭庚切摇了摇头。彭庚切与长公主说那番话,只是心中不忍,不忍见一个女子卷入风暴之中,最终被撕的粉碎…… 彭庚切倒是真得希望,这位风评不错得长公主能放下一切,一心走武道之路,兴许大乾皇族百十年后能出一位武道圣人。如果长公主能做到,那才是陈家的福气,才是大乾气运的延长…… 整个晋阳都动起来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鸾下了城头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征用了晋阳两处最大的酒楼,而这两处的账房先生自然也被抓了苦力,干起了给江湖武者登记造册的事。 陈鸾需要知道,她手里头到底握着一支战斗力如何的军团。 双喜酒楼和雁门酒楼门前,分别排起了两条长队,而这两处酒楼,也就成了长公主的临时大营。 赵十全建议武者分为四营人马,百人为一队,队长临时由序号靠前者担任。也就是说,第一人到第一百人为一队,由第一人临时担任队长。 江湖武者需要登记名号和武者品级,因为混江湖的往往名号要比名字响亮。比如邓飞是谁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可是说道剑西来,那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双喜酒楼门前,小二磨墨,账房执笔。只见账房先生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下一个!”。 只见一名武者走上前去,朗声道:“浪里白条游德奔,四品!” 帐房先生抬头瞧了一眼,说道:“五百零一,你是队长,你身后的一百人便是你的小队了!” 游德奔没想到来参加英雄会,还能混个队长当当,不由喜出望外,一时间笑得合不拢嘴。 只见游德奔身旁的一名武者急忙笑道:“恭喜大哥!大哥还记得兄弟不?咱们在东都长春亭见过!” 游德奔愣了一下,随后打量一番那人,猛然一拍额头说道:“你是——陆地乾坤,陆不常!”哎呀!你我兄弟还是真有缘分,两次英雄会,便相遇了两次!” 账房先生见这两位竟然当街叙起旧来,不由催促道:“到里边等去,别堵着后面的!” 陆不常急忙报了名号和品级,追着游德奔进了酒楼后院。游德奔要在此处等着小队满编,才能带着他的小队从后门离开,所以闲来无事便和陆不常聊起了东都之后的事情。 账房先生觉着这些武者太散漫,还得他一个一个叫,这一上午手腕要折了不说,嗓子都喊哑了。 此时账房先生正要开口喊下一个,便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剑西来,宗师!”。 这一上午账房先生登记了五百多人,宗师不过一手之数,不由得抬头瞧了瞧,这一瞧不由得大为惊讶。之前那几名宗师都是年过半百之人,而眼前这位也太年轻了,比自家那个不孝子恐怕还要小上几岁。 账房先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开口问道:“啥品?” 那年轻郎君只是说了两个字“宗师”便没了下文。 小二忙堆着笑,躬身说道:“大侠,您快里边请!” 小二已经习惯了迎来送往,所以见了武道宗师便自然而然的挂上献媚的笑脸,唯恐慢待了。 就在这时,如黄莺出谷的悦耳之声在小二耳边响起…… “陈不问,宗师!” 账房先生很是不耐烦的说道:“说了多少遍了,说名号,不要说名字!” “先生受累了,小女子还未有名号!” 好温婉动人的美丽女子,账房先生觉着这是他有生之年见过最美的女子,小二更是看傻了,连手中磨墨的活计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赵公子在楼上已经听到剑西来的名号,便大步迎了下来,朝着二人抱拳道:“大兴城赵十全,见过郡主,见过邓飞兄!” 三人见过礼,赵公子便引着剑西来二人来到了楼上。 双喜酒楼二楼,此时已经坐了十来个形色各异之人,而这些人都有着武道八品以上的修为,甚至还有四位武道宗师在。 赵公子和长公主分别坐镇两处酒楼,就是要将武道八品以上的武者聚龙到一起,组件一支攻坚小队。 赵公子和陈鸾都很忙,他们今天就要将晋阳城内的数千武者整合成军,因为铁摩勒的大军不会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备战。 陈鸾端坐在雁门酒楼二楼,望着眼前一对璧人笑道:“早就听说过广陵崔明道文武全才,特别是一手水墨丹青更是无人能及!” 崔明道上次去大兴城,求爷爷告奶奶想要见长公主一面而不得见,今儿可好竟然被这美人主动邀上了二楼。 只见崔明道,微笑着说:“只是略懂皮毛,连大家也是算不上的,长公主说笑了!” 一旁的白云上却忽然笑道:“你那十美图可是天下闻名,怎得见了长公主便自贬身价了,这可不像你平日的做派!” 崔明道尴尬一笑,望着陈鸾岔开话题道:“这位是南海剑宗圣女,白云上。” 陈鸾望着白云上笑道:“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云上见陈鸾一点公主架子也没有,本人比传言还要美上三分,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公主几眼。 陈鸾天之娇女怎会一点架子没有,如果没有那说明眼前的人她足够重视。广陵白剑的儿子,崔家唯一的继承者,这样的人能成为朋友就莫要成为敌人。朋友是要交心的,陈鸾很清楚这点,因为她需要足够多的朋友。 陈鸾微笑着端起茶杯说道:“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我是一定要与二位喝上几杯的!可是现在国难当头,也只好以茶代酒敬二位了,还望二位能够理解本宫的苦衷!” 崔明道回道:“家国天下,当以国为重,因为有国方才有家!明道虽然闲散惯了,却也知道孰轻孰重,所以公主殿下的苦衷明道是理解的。” 说道苦衷,恐怕晋阳最苦的便是统领甲字军团的独孤烈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斩!斩!斩! 一门三后的独孤家,这些年很低调,只有独孤烈在军中任职,不是独孤家无人,而是独孤家不想让当今圣上忌惮。 独孤孝作为独孤家当代家住,他深知一个千年大族应该如何生存下去,所以独孤家除了独孤烈便无人入朝为官。 独孤烈一大早便接到彭庚切的军令,命其全军开拔撤出晋阳境内。 甲字军团大帐里传出独孤烈喝骂和打砸器物的声音。帐篷外两名卫兵相互看了看,便同时把头憋向另一侧,全当什么也没听见…… “让我撤出晋阳,还让我分兵三路截住府兵,这也就算了,竟然还让老子守住晋阳全境,不能让铁摩勒的斥候跑出晋阳!彭庚切啊!彭庚切!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老子手里可就只有一千五百号人,你以为老子这一千五百多人都长着三头六臂不成!” 独孤烈本就是火爆脾气,接了彭庚切的军令,哪里还能忍得住,可是他不敢去找彭老头子理论,所以只好拿眼前这点东西撒气…… 只见独孤烈一脚踹翻红木案子,这才整理了甲胃走出军帐。 “传我军令,全军集结一个时辰后开拔,叫府兵校尉帐前听令!” 不多时,三名校尉急匆匆的来到大帐之前,朝着独孤烈行了军礼…… 只见独孤烈望着三名校尉说道:“你们各率本部前往晋阳东西南三面截住府兵和江湖武者,命令他们改道平遥集结。同时沿晋阳边界布防,不允许一名敌军突破晋阳进入其他郡县。” 三人正要领命离去,独孤烈逐又说道:“因战事紧急,我特许你们可以收编府兵,但是丑化说前头,我甲字军团不要垃圾!谁要是给我弄了一堆废物进来,别说我独孤烈不讲情面拿军法办了他!” 三名校尉这才躬身领命而去。 济南郡校尉师函,乃南宫敬智爱将。此人四十出头,以前在漠北干过马贼,没少和铁摩勒交手,战场嗅觉很是灵敏,是个很会打游击战的家伙。当年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师函在漠北救过南宫敬智一命,便被南宫敬智拐带到了济南郡,成了济南郡一名军中校尉。 南宫敬智这次给了师函五百骑兵,这可是济南郡的精锐,要知道济南郡也不过能凑出一千骑兵而已。师函带领这只骑兵刚到晋阳,便被彭庚切一眼看中,分到了独孤烈的甲字军团。 府兵中骑兵很少,成建制的骑兵就更少了,所以师函手里的五百骑兵,独孤烈是很看重的。由于晋阳西南属于盆地,适合骑兵作战,师函的五百骑兵便被分到了南面。 因为南面离晋阳更近,独孤烈觉着只要师函指挥得当,完全可以凭借太谷县的城防和铁摩勒斥候部队周旋。 甲字军团营区,师函的骑兵部队已经集结完成,便先一步离开军营。只见五百骑兵风驰电掣顺着官道一路南下,卷起滚滚尘烟,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土龙…… 排着队进城的其他府兵部队望着那条土龙咆哮而去,有些士卒就不乐意了。 一名府兵扛着横刀,指着远去的骑兵部队嚷嚷道:“凭什么咱们就要进城死守晋阳,他们就可以卷铺盖卷跑路,咋地俺们就该死不成!” 另一名府兵也起哄道:“四条腿的就比两条腿的命值钱?俺家还有头驴子,是不是俺骑上去这命就值钱了?” 骑兵离开晋阳这些府兵也就是骂上两句,毕竟人家可是有战马的,可当甲字军团另外两支府兵离开时,还未进城的府兵便炸开了锅。 “骑兵有马跑了就跑了,凭什么都是两条腿,他们也可以跑!” “我们不进城!死都不进城!” 各郡校尉甚至督尉有些慌了,拼命的制止,却越管越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很有可能演变成哗变,到那时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们这些军中将领了。 晋阳城南门乱了,消息很快传到彭庚切那里,只见彭庚切二话不说亲自率领五百亲兵纵马奔向南门。 彭庚切有考虑过,一旦开战出现大量伤亡时肯定会有府兵打退堂鼓,便成立了一支督战队,就是为了防备此事,却未曾想这还没开打就先乱了套。 老将军面无表情快步登上城头,数百督战士卒便弯弓搭箭指着城下乱糟糟的府兵。 彭庚切吐气开声,若洪钟鸣响,远远传开…… “督战队听令,聚众闹事者——斩!不服从命令者——斩!畏缩不前者——斩!” 彭庚切虽已老迈,可是那股子冷冽的压迫感却仍旧能压得城下府兵胸口发闷。可这世间总有愣头青,总有人认为法不责众,总有不怕死的要逞英雄。 一名府兵不服气得吼道:“凭什么让我们给晋阳陪葬,凭什么……” 那府兵怒吼声戛然而止,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喉咙,将他钉死在吊桥上。 府兵安静了,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唯恐被那城头老将军看上一眼,便丢了小命。府兵认为这一切就此结束了,却见城头老将军再次开口道:“城下是何郡何人所部?” 高密郡府兵校尉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右拳捶胸道:“高密郡,校尉李三郎,驭下不严还请将军责罚!” 彭庚切望着李三郎说道:“高密郡李三郎驭下不严,致使本部兵马拥堵城门贻误战机——斩!” 李三郎本以为大不了挨顿板子,却没想到这就被砍了,不由眼前一黑栽下马来。高密郡府兵更是一阵大乱,刚想要为校尉求情,便见城头上那老将军再次开了口。 “高密郡府兵,聚众闹事,扰乱军心——斩!” 嗡的一下子,城下便乱了,有跪地叩头求饶的,有破口大骂叫嚣的,可是一切的都晚了。其他郡的府兵更是急忙向后退去与高密郡府兵划清界限,以免殃及池鱼。 弓弦响,箭羽下。督战队三轮齐射,城墙下便无一人还能站着…… 城门和吊桥上的血很快被清理干净,府兵鸦雀无声的迅速通过,唯恐沾染上死去的冤魂。 很多人都在想,高密郡府兵死的冤吗。站在高处者觉得不冤,因为他们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做了一件蠢事。各郡府兵觉着死的冤,一顿板子便能让他们乖乖进城,又何必闹出人命。 而对于彭庚切而言,这些府兵死的冤,该杀的是高密郡的郡守和督尉,而非这些什么也不懂的穷苦汉子。可是他不能不杀,不杀这五百人,便是害了郡城中的八万府兵,便是害了晋阳数十万百姓。 回去的路上,老将军笔挺的身子似乎有那么一丝佝偻,花白的头发似乎又多了几根白发。 晋阳城内乱糟糟的,顶盔掼甲的府兵随处可见,战马横冲直撞,老将军一路行来望着那俨然如末日临头的景象,微微叹息的摇了摇头。 两国交战,这世间人命便不如那路边野草。老将军戎马一生见过太多的生死,虽早已将生死看淡,却不忍再见百姓在废墟上哀嚎的身影。可他能做的只是尽力打赢这场国战,哪怕身死晋阳破,也要在所不惜。 雁门关失守,晋阳便是挡住铁摩勒大军的唯一的大城。晋阳一旦失守,异族骑兵便可毫无顾忌的在晋中盆地策马,到那时军神就算有回天之力,也很难凭借十万精锐与异族骑兵周旋。因为乾人缺战马,此次也只来了三万精锐骑兵,在广阔的晋中盆地与异族骑兵对阵,显然时很吃亏的。 彭庚切善守,这也是为什么军神会命他统领府兵守住晋阳。八万府兵是守不住晋阳的,这一点彭庚切很清楚,他要做得就是拖,拖到异族人困马乏,拖到军神从容布置大军,给予异族致命一击。 午时,师函的骑兵便赶到百里外的太谷县。师函的骑兵并未入城,只是在城外扎营,并派两队骑兵赶往官道边界驻守,引导府兵和江湖武者前往平遥集结。 师函打算以太谷县为根,将骑兵撒出去,可阻截敌军也可据城而守。 而此时的师函正带着两名亲兵进了太谷县,面见了太谷县的父母官。 县衙中,师函虽居于客座,却主导了这次会面。 只见师函笑望着县令大人,开口说道:“此次我奉甲字军团独孤烈大人之令进驻太谷,希望二位同僚能够给予鼎力支持!” 县令急忙笑道:“师将军放心,本官定当集全县之力,保障将军作战!对了,不知将军可有什么要求,本官也好早做准备。” 师函笑道:“我需要知道如果据城而手粮草可坚持多久?还有太谷有多少府兵,战力如何?” 县令苦笑道:“全县不足五千户,粮草最多可坚持一个月!至于府兵……” 说着县令望向本县校尉,只见那校尉忙起身说道:“回二位大人,府兵二百零八人,能战者……” 那校尉犹豫半响才咬牙说道:“能战者,不足百人!” 虽说都是校尉,可却有着上下之分。师函本就是上郡校尉,是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可是要比从九品下的陪戎校尉不知高出多少个品级。 此时听了太谷县校尉的话,师函猛地拍案而起。 “胡闹!” 师函这一声吼可是把太谷县这两位吓了一大跳……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县令家的豆腐 大乾朝好些年没战事了,各地府兵军器铠甲不全,毫无训练不说,有甚者还有吃空饷喝兵血的。 就拿现在的太谷县来说,军册上是二百零八人,实际才到了九十七人,而这九十七人也大都是歪瓜裂枣,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样…… 师函这些天见过很多府兵,可是与眼前这些人一比,师函觉得之前见到的已经可称得上大乾精锐了。 师函走下高台,来到一名佝偻老兵身前,将那老兵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由得摇头苦笑。 “老人家今年贵庚啊?” 只见那老兵,清了清嗓子说道:“小人今年刚满四十,只是面相看着老了些,身体可还壮得很!手起刀落,那也是能砍翻恶狼的!” 老兵说着还抽出横刀比划了一下子,这不比划还好,这一挥刀差点没闪了老腰…… 师函又走向一名瘦小的府兵,只见府兵的锁子甲套在那人身上,好像都快把那府兵压得筋断骨折了。 师函关心道:“可还能挺得住,我看还是脱了吧,身子骨不好就别着甲了!” 只见那瘦小府兵,咬着牙嘴硬道:“回大人,小的还挺得住!” 师函又走向下一名府兵,那府兵身子板不错,往那一站好像一个圆溜溜的肉球一样。 只见师函回头朝望着校尉说道:“看来太谷县府兵的吃食不错嘛!” 还没等校尉回话,那胖球府兵却先开了口:“俺娘说养不活俺,说府兵吃食虽然不好却能管饱,所以俺就来了!” 太谷县的校尉就跟在师函身后,此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好像害了大病一样。 师函转身盯着校尉说道:“这就是一百能战之人?若是铁摩勒杀过来,你觉着他们能爬上城墙吗?” 师函不想在此处浪费时间了,这样的府兵,有还不如没有。只见其看都懒得在看校尉一眼,而是奔着县令而去。 “大人,我们去看看粮草如何?” 府兵都这个样了,师函很想再看看粮草,他不想据城而守时,城未破自己的兄弟却先被饿死了。 “不急!不急!师将军先到我府上坐坐,我已命人备上酒菜,我们吃过再看,吃过在看!” 师函道:“午饭不急,我们看过再吃也不迟。” “那哪成!怎么能让师将军饿着肚子呢!” 县令忙向县丞使了个眼色,便见县丞附和道:“师将军,再急也得吃饱肚子不是!而且今天这顿午饭可是县令大人的夫人亲自下厨,夫人的厨艺那可是远近闻名,就连郡守大人都赞不绝口的!” 县令和县丞你一句我一句,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带师函去看粮仓。 师函知道估计粮草的事多半也够呛,可是他还是要看上一眼心里有个底的,毕竟粮草是否充足直接关系到他的作战方针,是马虎不得的。 师函不好现在就撕破脸,因为那是战后才应该做的事,现在他还要依仗太谷县这几位官老爷。 只见师函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在下远来是客,那便客随主便,一切听县令大人的安排好了!” 师函可以吼太谷县校尉,甚至拔刀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却不能凶县令,因为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体系内,要是弄僵了关系,对战事没什么好处。不过师函也想好了,若是粮草真的不足,让他吃了败仗,那说不得也要砍了太谷县的父母官解气才成。 县令府邸不过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宅子是真得不大,从外面看更是平平无奇,都没法和太谷县那些大户大族相比。进了宅子,到不能说家徒四壁,却也极尽精简,见不到任何名贵奢华之物。 如果仅从县令的宅子来看,太谷县的县令应当是一个清廉的好官。如果没有府兵那档子事师函也就信了,可现在吗,师函是不信的。 县令家的酒菜也简单,没有什么大鱼大肉,都是一些家常菜。不过县令夫人的手艺却是不凡,特别是那白嫩嫩的豆腐,闻着香,看着馋,咬上一口那叫一个回味无穷。 两荤四素,六个小菜,不大工夫便上全了。 县令夫人很年轻看着还不到三十,身段妖娆多姿,特别是那双桃花眼,只要看上一眼魂都能被勾走了。 只见县令夫人放下最后一道小菜,脸色微红,怯生生的说道:“将军慢饮!” 师函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却见这时县令望着夫人说道:“瞧瞧这一身的油烟味,还不回去换身衣裳!” 大乾朝的主妇是可以抛头露面的,甚至宴请宾客时也要上桌饮上几杯的。师函本以为县令这是借机将夫人支开,要说些政务要是,却未曾想县令和县丞只是捡些好听的说,便不断的朝他敬酒。 几杯酒下肚,县令夫人便换好了衣衫,再次出现在师函眼前。 五月初的晋中盆地还是有些凉的,可是县令夫人却只穿了单衣便来到桌前。乾人女子开放,可县令夫人这身衣衫也太开放了,露胳膊露腿的,一眼望去那叫一个白。 师函瞥了一眼,却又再瞥了一眼。师函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正在济南郡春风楼喝花酒呢,要不怎么进来的女子风尘味如此之浓。这哪里还像堂堂大乾郡县父母官的夫人,若是换个场合可就真成风尘女子了。 县令见师函微微皱眉,不由苦笑道:“这些年我是很愧对夫人的,连几套像样的衣衫都置办不齐!可是将军初登家门,那便是客人,哪能粗布麻衣见客!这身衣裳还是我心血来潮时买的,可是让将军见笑了!” 县令夫人很是羞涩的坐在师函身旁,为师函斟酒时那副娇羞可人的样子,就连久经战阵的师函都有些受不住。 师函算是彻底明白了,县令摆的可不是鸿门宴,而是给他下套呢,张开网等他自己往里钻呢。 大乾朝官员间相互请客吃酒算不得什么,家中小妾美姬若是同僚相中了也是可以借出去十天半月的,可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不行,那可是纲常伦理的大事。如果师函今天喝了酒干了些想干的事,太谷县县令可就抓着大把柄了,他师函可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师函嘴上说笑,心中却在暗骂“狗东西想阴老子,你还嫩了些!老子当马匪时玩得花样比你还多,看老子已后怎么收拾你!”。 师函再次饮过一杯酒后,直接起身说道:“大战就在眼前,小酌几杯无妨,可是不能多喝,以免误了大事,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师函想喝到此处便结束,可县令和县丞不想啊。这人没喝多,啥也没干,一会去了粮仓可就露了底了,若是这人往上参一本,在现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候,弄不好他俩是会掉脑袋的。 只见县令和县丞见师函没中招,忙起身劝慰,同时县令朝自家夫人使了个眼色,便见县令夫人刚说上两句,便装醉倒进师函怀里,手还很巧的搭在不该搭的地方。 “妾身不胜酒力,还请将军勿怪!” 县令夫人说着,作势就要起身,手下却不含糊,可是把师函弄得有些把持不住。 师函大风大浪的经历多了,若是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那可就丢人丢大了。师函不怕丢人,本来他以前的经历也不光彩,可是师函怕丢命啊。若是真得着了道,让人家抓着尾巴,还不得任人摆布,到那时小事也可能变成大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只见师函一把推开县令夫人,起身来到院子中,笑道:“县令大人若是吃好了,咱们这就去看看粮草吧!本将军长时间不在军中,那群小子没个约束弄不好是要冲进县城惊扰到百姓的! 师函这话可就带着威胁的成分了,县令和县丞相视苦笑,只好整身来到院中。只见县令笑道:“既然将军军务繁忙,那咱们就去粮仓瞧瞧吧!” 县丞早就跟守粮仓的府兵打过招呼了,此时已经换上一批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的士卒。 大乾朝的各县粮仓分为正仓和义仓。其中正仓主要担着和籴、供饷、供公厨……有时也会出谷赈贷,而义仓专用于备荒救济。 正仓和义仓都在太谷县地势较高的后坡,两处粮仓只隔着一道木栅栏,有七八名府兵负责看管。 师函首先来到正仓,身后跟着县令、县丞和手捧账簿的长史。只见师函停在储粮的地窖前,回头望着长史笑道:“今年公粮多少,消耗几何?” 长史望了县令一眼,这才点头哈腰笑道:“公粮五百石,消耗一百石!” 师函点了点头,命人打开正仓大门,沿着石梯而下。地窖虽然昏暗,却依旧能一览全貌,只见师函抓起一把麦子拿到鼻前闻了闻,不由微笑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环视一周。 师函心想,县令倒是没在粮仓上动手脚,看来这老小子还是知道分寸的! 县令直到陪着师函走出正仓,脸上才挂上了微笑:“师将军这粮仓也见过了,不如我们到武备库去瞧瞧吧,那里还真有两张重弩,我想师将军一定喜欢的!” 师函却笑了笑,说道:“来都来了,也就不差多走两步,咱们瞧瞧义仓去。” 县令望着师函硬挤出一丝微笑……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闭眼弯刀睁眼也弯刀 民以食为天,粮食便是老百姓的命。而太谷县令,显然是不顾老百姓死活,拿人命当儿戏的狗官。 师函冷着脸走出义仓,手按着刀柄望着长史说道:“怎么说?” 长史不敢在百姓户数和田地数上做文章,因为那个东西做不了假,只能想方设法从它处下手,好把这事糊弄过去。 只见长史低下头,却正瞧见师函握刀的手,不由得冷汗沿着脊背而下,磕磕巴巴的说道:“回大人,太谷县有四千七百一十户,田九十万亩……” “仓啷——” 横刀出鞘半尺,便把长史吓得汗如雨下,变成了哑巴。只见师函冷冷的说道:“亩纳二升,这是大乾人尽皆知的税赋!我书读的少,我就想问问,九十万亩纳税多少?” 师函说着,又指着身后义仓吼道:“你告诉我,那里又是多少?是欺我书读的少吗?” 师函知道长史根本没那个胆子动义仓的粮食,要动也只能是县令大人敢动,所以他这明着是喊长史,实际是喊给县令听的,就是要找县令给个说法。 来时便教他如何说了,这可倒好关键时候连个屁也放不出来。县令恨不得一脚把长史那个蠢货踹个狗抢屎,才能解了心头恶气。可现在毕竟不是教训长史时候,还是要先应付了师函再说。 只见县令只苦笑着上前说道:“师将军有所不知,今年大旱又闹了蝗灾,收成便不好。本官向来爱民如子,老百姓都揭不开锅了,这税赋说不得只好往下减一减了!” 这套说辞虽然经不起盘查,可是只要盯住师函,县令就不信哪个敢不开眼给他添堵。 师函确实没时间跟县令一伙计较此事,而且他也不能真得一刀砍了县令,只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一说的,以免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在他背后捅刀子。 师函冷着脸说道:“粮仓跟本官无关,本官也不想管!可我部的粮草,县令大人可是要管好了,我手下那些家伙脾气不好,如果吃不饱是要找人撒气的,若是到了那时我可是管不了的!” 县令忙笑呵呵的说道:“师将军尽管放心,本官就算不吃不喝,也不会饿了兄弟们的!” 师函回到城外军营,便命人到太谷县要粮去了。师函可是领教了太谷县令的阴险了,所以师函不敢指望那个家伙,还是先把本部粮草要出来再说,以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师函进了一次太谷县,便全盘否定了之前的作战方针。 师函坐在大帐内看着地形图,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他现在有些难,他所负责的防线接近百里,没了太谷县的坚城做后盾,他便不敢把兵力分的太散。而不分散,这百里的防线他又如何守得住。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兵力太少了,师函摇了摇头收了地形图,起身来到帐外。 一名骑兵策马奔入军营,一直来到师函身前,那战马才人立而起。只见马上骑兵翻身下马,朝着师函单膝跪地…… 午后的时间,本应美美的睡上一觉,可是晋阳境内无论老百姓还是府兵都无心入眠,因为铁摩勒的大军虽远在天边,可下一刻也许就会出现在眼前亮出手中弯刀。 晋阳军民闭上眼,便可见到锋利的弯刀,而边关的马邑郡军民无需闭眼,因为那雪亮的弯刀就在城下。 南宫守和荀良站在城头,望着就在眼皮子地下安营扎寨的异族骑兵,却毫无办法。 虎头旗迎风招展,向世人展示着他的威严与凶悍…… 城下两万骑兵,那是阿史那的两万虎师,是草原漠北最精锐的部队,别说南宫守手中这几千府兵,就算来两万大乾铁骑,也不敢说就一定能降伏那头露出獠牙的老虎。 南宫守和荀良站在城头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异族骑兵围了马邑好些天,却一直不攻城,这支部队的统帅到底在想什么。 红娘子并不知道这两位这些天一直为这件事犯愁,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笑得背过气去。因为很简单,铁摩勒的虎师从来不会第一个投入战斗,当虎师准备战斗时,那便是绝胜的时刻了。 至于下面那个统帅在想什么,很简单,因为他什么也没想,他只是在等。 只见榆林和定襄两个方向,突然有大队骑兵直奔着马邑郡而来…… 阿史那可汗走出营长,望着那不断奔近的大股骑兵,脸上露出了微笑。 只见两股骑兵汇聚到一起,便见烟尘滚滚径直而来,似乎就要一头撞在马邑郡城墙上。 那股骑兵距离马邑郡城墙还有三百步时,却猛然一个转折奔着那飘扬的虎头旗而去…… 阿史那亲自走出大营,迎向那支骑兵部队。只见大股骑兵突然减速,一匹高头大马载着一名中年异族男子独自脱离部队,来到阿史那身前。 异族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大步走向阿史那,随后右手摸着左肩躬身说道。 “让阿史那可汗久等了!我第八鹰师已然拿下定襄和榆林。” 阿史那也回礼道:“祝贺草原上的雄鹰翰尔达可汗,夺下定襄和榆林!” 只见两位可汗相视而笑,随后搂着肩膀有说有笑的走进营地,看起来仿佛多年不见的亲兄弟一样。 烟尘散尽,振翅翱翔的雄鹰旗帜显露出来,这是草原上的第八鹰师,是楚瓦什人的鹰师。 当红娘子看到第八鹰师的旗帜时,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一层殷弘,那是仇恨的怒火,仿佛烧尽草原的怒火。 南宫守发现了红娘子的异样,不由关心道:“喀纳斯清醒些,不然我的手就要被你捏碎了!” 只见红娘子望着鹰旗说道:“是楚瓦什人,是翰尔达,是我图瓦族不共戴天的仇人!” 南宫守搂着红娘子的肩膀说道:“雄鹰飞得再高,也会折翼在喀纳斯手中,我相信这一天不远了!” 有南宫守温言相劝,红娘子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只见其虽然依旧望着鹰旗,却冷静的说道:“准备作战吧!也许黄昏之前翰尔达的第八鹰师就会试探攻城!” 正如红娘子所说,翰尔达的第八鹰师休整一个时辰后,便逼近城墙三百步,而且骑兵已经变成了步兵…… 三百步正好卡在重弩和弓箭的射程之外,只见一名秃头将军策马脱离本部,再次逼近城墙五十步,同时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嗓子。 “纳鲁还不滚过来!” 秃头将军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异族士兵,举着两根长枪,长枪上还挂着两颗血葫芦,屁颠屁颠的跑到秃头将军身旁。 秃头将军望着矮小的士兵说道:“纳鲁,告诉他们,开城投降并交出草原明珠,便可饶他们一命,否则就如同这二人一般!” 纳鲁个子矮不说,长得也很对不起爹妈,不过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语言天赋。纳鲁精通草原各族语言,对乾人的语言也颇有研究,算得上一名了不起的语言学家,不过很可惜草原各族只尊敬勇士,所以纳鲁这辈子也别想凭借那张嘴熬出个一官半职。 不过纳鲁还是要庆幸,他能够精通各族语言,不然就这身高和长相,早让秃头将军砍了做成肥料了。 只见纳鲁将长枪高高举起,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这两颗脑袋便是榆林和定襄两个郡守老儿的头颅,你们若不开城投降并交出玛丽安,我楚瓦什人的大军将踏平马邑郡,把你们的脑袋也全都砍下来挂在长枪上……” 秃头将军策马来到纳鲁身后,一脚揣了过去,把小个子纳鲁揣了一个趔趄…… 只见秃头将军的举动,引得身后本部勇士一阵开怀大笑…… 纳鲁在铁摩勒军中,就是大家的一盘开胃菜,谁都能嘲笑两句,拿他开开心。 秃头将军望着纳鲁,没好气的骂道:“我有说那么多么?你叽里呱啦的废话那么多干嘛?” 纳鲁忙点头哈腰,又重新望着马邑城喊了起来。这一次纳鲁很听话,完完全全按着秃头将军的话翻译,甚至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马邑郡城头上,红娘子见到那个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秃头,怒火便涌上了心头,只见其夺过一把长弓,二话不说便一箭射了过去…… 八品的外加高手,再加上打小便在马背上长大弓箭娴熟,这一箭便如一道流星,眨眼间便跨过二百五十步的距离,来到秃头将军眼前。 秃头将军只来得及偏头,那箭羽便擦着面颊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线…… 愤怒会让人失去些什么,有的是冷静,有的可能是命。 只见秃头将军拔出弯刀,指着城墙的红娘子怒吼一声,便催马直奔城墙而去…… 弯刀所指,皆是草原勇士放马之地,如果不是那就踏平了便是。 秃头将军身后是三千楚瓦什勇士,狂奔与怒吼,弯刀与圆盾,在这个黄昏前变得更加疯狂…… 马邑郡城头上,荀良早已脱了官袍换上明光铠,而且拔出了腰间长剑。他要为定襄和榆林那两位郡守报仇,虽然他一直不喜欢那两个势利小人,却不能不佩服那两位在大是大非面前,是愿意用性命证明他们也是忠义之人的。 荀良不知道那两位是谁先为大乾朝殉国的,荀良也不想知道,因为他只想知道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砍翻几个异族人。 南宫守回头望了一眼毒阎罗,随后又望了望荀良,见毒阎罗点了点头,这才盯着逐渐奔近的三千异族人。 两百五十步,两百四十步……两百步。 南宫守抽出横刀一挥“重弩手,放!”。 南宫敬智给南宫守运来了二十张重弩,被南宫守安置在四面城墙上。正常情况下,操作重弩是需要两人配合的,一人射击一人上弦。而南宫守为了提高重弩射速,还特别挑选了军中入了品的士卒,并增加一人帮着给弩弦上弦。 随着厚重的弩弦声响起,箭支霎那间飞过二百步的距离,只见大拇指粗细的箭身毫不费力的破开异族士兵胸前皮甲…… 强壮的肌肉,坚硬的胸骨在重弩面前,便如纸糊一般瞬间破碎。 箭支穿过第一名异族士兵,随后是第二名,第三名,还有倒霉的第四名,如穿糖葫芦般,把那四名异族士兵,一起钉在了地上…… 随着重弩呼啸,一道红衣猛然跃出城墙,如一头饥饿的豹子一样,扑向她早就选好的猎物……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修长的大腿 重弩乃战场大杀器,破坏力极大,武道宗师以下的武者,面对重弩时都要小心万分,以免一个不留神便被射杀,更何况仅穿了皮革护甲的楚瓦什人。 二百步的距离,三名重弩手,可以射十轮,而五张重弩那便是五十支弩箭。可不要觉着少,这东西若是能布满整个城墙,恐怕铁摩勒这辈子都不敢打大乾朝的主意了。 重弩无需精确瞄准,只要往人多的地方射便可以。这十轮射击,便送走一百多名楚瓦什人。 南宫守望着逼近一百五十步的楚瓦什人,再次挥刀。长弓手一轮抛射,便见羽箭如蝗,铺天盖地…… 楚瓦什人将圆盾举过头顶,冒着一轮轮箭羽,硬是冲到了城下游过护城河。而这短短的二百步,却留下一百多具尸体。 云梯钩锁便是楚瓦什人唯一的攻城器械了,而且还没有硬弩配合,想要功上城头显然是做不到的。只见楚瓦什人又伤亡一百多人后,便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有些人能撤,有些人却想跑也跑不了。只见一身红衣的红娘子,正追着一名秃头将军猛打。 红娘子打架向来不要命,凶狠的不像一个女人,更何况眼前秃头便是数年前领兵灭图瓦族的那个将领。 秃头将军顺手抓过两名族人砸向红娘子,同时飞身后退。他刚刚与红娘子交手受伤不轻,撤退号角一响便想要逃,却被红娘子死死缠住,没办法他只能拿族人当人肉盾牌了。 半空中两名异族士兵咬着牙挥刀砍向红娘子,却见红娘子脚下一踏,人便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瞬间窜了出去。 红娘子打那两名士兵中间一闪而过,却也不忘了给那俩倒霉蛋胸口来上一拳…… 秃头将军既然把自己人当肉盾,那么多几个肉盾总是好的。只见秃头将军猛地一头扎进后撤的大军之中,凡是被他追上的就都变成人肉盾牌。 一时间,一名名异族士兵被秃头将军当作标枪投掷向红娘子,而红娘子则来者不拒,一拳一个。 拳到筋断骨折,内脏尽碎…… 只见那红娘子的铁拳击中异族士兵的胸口,狂暴的力量瞬间在那名异族士兵的体内炸开,并透体而出瞬间炸裂了那异族士兵身后的皮甲。 异族士兵口喷鲜血,身子倒飞而出,落地后滚了数滚便一动不动,没了气息,血水便从七窍流了出来……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红娘子那身红衣就越发殷红,宛若踏碎地府重返人间的神魔一般。 一个逃一个追,转眼便远离城墙一百五十步。这个距离已经超出长弓的覆盖范围,只见南宫守吐气开声吼道:“喀纳斯!” 而红娘子却像没听见一样,直追到二百步开外才追上那秃头将军。 异族士兵已经被秃头将军抛在了身后,所以他已经没有人肉盾牌可用了,那么他只能把自己当人肉盾牌了。 秃头将军回头瞥了一眼追进的红娘子,怒吼道:“臭婆娘,老子跟你拼了!只要你落到老子手里,看老子不弄得你死去活来!” 红娘子嘴角微翘,笑得很残忍:“是吗?那我倒是要好好领教一番了!” 只见红娘子腾身而起,空中翻身劈腿,那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带着狂暴的力量当头劈下。 秃头将军手中没了弯刀,便只能用双手去挡。可一名六品的武者怎么能凭肉体挡住八品外加功夫的重击。 刺耳的断骨声响起,那条大长腿不但劈断了秃头将军的双臂,还顺势砸在秃头将军的肩头。 只见秃头将军的身子猛地矮下半截,跪在了地上。 红娘子低头冷冷的望着秃头将军说道:“你连我一条腿都接不下,那么你要怎么弄得我死去活来?” 秃头将军忍者双臂传来的剧痛,硬是将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只见其一点一点站直了身子,望着红娘子冷笑:“你阿妈都被弄得死去活来,何况你这个臭婆……” 秃头将军话还没说完,便敢双腿剧痛,整个人横飞起来,下一刻胸口剧痛,人便昏死过去。 红娘子一腿扫断秃头将军双腿,紧接着一记正踢正中秃头胸口。只见红娘子长腿笔直过肩,而秃头则飞上了半空…… 仇恨的怒火燃烧着,似乎要将这天地也焚尽,没有楚瓦什人愿意靠近草原明珠,哪怕他们的将军正被那个女人虐杀。 草原明珠玛丽安已然成了楚瓦什人的梦魇,他们畏惧她,他们不敢面对她。所以撤退逃亡的异族士兵绕过玛丽安,绕过他们的将军,逃了回去…… 远处的翰尔达怒吼着,催促鞭赶着他的族人,命令他们救回他的勇士。可就算鞭子落到身上,也无一人敢上前…… 秃头将军摔落,振出淤积在胸口的血液,竟然醒转过来。不过醒不如不醒,因为痛。 红娘子弯下腰抓住秃头将军那已经扭曲变形的一条腿,就那么拖着半死不活的秃头往回走…… 一直到护城河前,红娘子才停了下来。只见其随手捡起一把弯刀,把半死不活的秃头甩向城墙。下一刻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过,一把弯刀便把秃头钉在三丈高的城墙…… 马邑郡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府兵在这个黄昏击退了异族人的进攻,并且还将敌人的主将钉死在城墙上…… 南宫守一直未动,直到红娘子落到城头,他才走上去冷着脸说道:“下次不可如此莽撞!否则,否则……” 红娘子忽然一笑,开口道:“否则军法处置,我得大将军!放心吧,这口气顺多了,下次定然不会了!” 南宫守还想板着脸,最终却还是没能忍住,不由笑道:“回去换身衣裳吧!这身也太吓人了,再说是会着凉的!” 荀良也走上前来笑道:“我还想亲手砍翻几个异族人呢,没想却只是摆了一个架势!红娘子果然是的狼神庇佑的草原明珠,无怪能在草原和漠北战无不胜!” 老不要脸这话一点不假,荀良也真能豁得出那张老脸,替红娘子吹嘘…… 荀良说完话,朝身后府兵眨了眨眼,只见府兵心领神会的立刻吼道:“狼神庇佑明珠,战无不胜!” “狼神庇佑明珠,战无不胜!……” 一时间马邑郡吼声震天,就连远处的铁摩勒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听见乾人吼声,翰尔达转头望着亲兵吼道:“叫纳鲁给我滚过来!” 纳鲁正抱着两根长枪,傻傻的蹲在大营角落里,因为他的主子让人活活打死了,按理说他这个奴隶要要给主子陪葬的。虽然他曾经亲手一刀捅死了草原明珠的弟弟,可他还不想死,不想给主子陪葬,也不想被玛丽安活活打死。 “纳鲁你这个蠢货蹲在这里干嘛,害得老子找了你半天!可汗要见你,赶紧滚过去。” 翰尔达的亲兵冷着脸骂着,直到纳鲁抱着两杆长枪跑向帅帐,这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纳鲁卑躬屈膝的站在翰尔达面前,那副奴才相就连翰尔达见了都烦。 “抱着那两个血葫芦干嘛?给我扔的远远的!” 见纳鲁一路小跑扔了两个血葫芦,翰尔达这才问道:“乾人在喊什么?如实禀来。” 纳鲁低着头,说道:“草原的雄鹰,翰尔达大汗,他们说……” 翰尔达一鞭子抽在纳鲁身上,怒吼道:“我问你他们喊什么,没让你废话!” 血水顺着纳鲁的脸颊而下,纳鲁忍着痛头也不敢抬一下。 “狼神庇佑明珠,战无不胜!” 翰尔达怒吼一声:“放屁!” 鞭子便再一次无情的落在纳鲁身上…… 当纳鲁走出帅帐,已然成了血葫芦,好在翰尔达不是真的想抽死他,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怒火。 纳鲁走出营帐,却被正好赶来的阿史那瞧见,只见阿史那朝亲兵低语数句,便见亲兵走了过去,把纳鲁带回了铁摩勒人的营帐。 试探性攻城,会损失些兵力,翰尔达是有心里准备的,可是他没想到一次试探竟然会折了一名帐下勇士,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翰尔达怒火刚消,便见阿史那走了过来,不由得起身相迎。 只见阿史那笑道:“两国交战难免死伤,可汗无需伤心,只要攻下马邑郡,那些人的死活,还不是可汗一句话的事!” 见翰尔达苦笑不语,阿史那岔开话题道:“可汗,对这次攻城怎么看?” 翰尔达这次试探性攻城,以楚瓦什人伤亡三百多人为代价,试探出马邑郡的城防深浅。 只见翰尔达说道:“重弩五张,长弓手应该不到四百人。按照乾人的兵力配比,城内大概会有四千人!” 阿史那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数字差不多,毕竟乾人不像咱们,打小就能开弓,他们要培养一个弓箭手没个三年五载是不成的!” 翰尔达皱眉说道:“榆林和定襄不过一千府兵,为什么马邑却有四千府兵?” 阿史那却笑道:“可汗无需多虑,区区四千人,我们还是能轻松吃下的!” 听了阿史那的话,翰尔达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收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阿史那说得轻松,区区四千人,轻松吃下。这话进了翰尔达可汗耳朵里,可是很不受用的。 只见翰尔达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骂“骨头我们啃,肉就留给你们吃,你可不轻松!”。 铁摩勒作战一直是如此,先拿草原漠北其他族群与敌人消耗,消耗差不多了再由铁摩勒虎师一锤定音。 弱肉强食这是草原的上的法则,铁摩勒很好的使用了这个法则。因为铁摩勒强大,有三个装备精良的虎师,还有一个装备更好的王庭近卫军,四个军团加一起足足八万人。 铁摩勒凭借八万铁骑横扫草原和漠北,这就是铁摩勒敢于制定规则的底气,而其他族群没有这个底气,既然没有便要俯首称臣,便要当刀子给人家用。 没有兵就没有底气,草原如此,大乾亦是如此。 济南郡骑兵大营,师函正为了缺兵而头痛,便见一名骑兵翻身下马来到他的身前。 “大人,我部在四十里外截住两支府兵,其中一支被我们打发到平遥去了,另外一支,队正觉着还不错便做主收编了……” 师函眼睛一亮说道:“大寒那小子眼睛毒的很,他都说不错,那应该错不了!快说,是哪个郡的府兵,头是谁?” 只见那骑兵正身道:“说是浔阳郡的,领头的是个督尉,好像叫什么天齐来着……” 那骑兵想了想,一拍脑门道:“叫郑天齐!对了,俺们队正说,浔阳府兵来了一名督尉和三名校尉!” 师函眉头微皱,这是要干嘛,一个督尉三校尉,这是把浔阳武官都搬来了么。 师函正想着,却又听那骑兵说道:“俺们队正还说,那三个校尉中,有一个绝对是武道高手,而且是很高那种!不过,俺是不信的,再高还能高过大人不成!” 师函听了骑兵的话,忽然笑了,望着那骑兵笑骂道:“跟啥人学啥人,陆大寒那小子溜须拍马的本事可是被你学去了!可你咋就不学点好的呢,陆大寒看人的本事你咋就不好好学学呢!” 只见那骑兵嘿嘿一笑,说道:“俺们队正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俺可不想有,俺可不想让人当盗匪抓起来!” 师函一想也是,陆大寒是他脱离马匪时带来的心腹,陆大寒看人的本事也是当马匪时练出来的,可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 师函叫来亲兵,跨上战马说道:“他们走到哪里了,带我去迎迎!” 浔阳郡虽说是下郡,督尉的品级不会比他师函高多少,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毕竟南面还得他师函说了算,搞不好关系人家来个阳奉阴违,他师函也是很难受的。 师函带着五十骑狂奔二十多里,才远远见到浔阳郡的府兵。师函不多不少带五十骑,那也是有说道的。带多了有给人下马威的嫌疑,带少了若是万一出点啥意外,弄出啥误会,他在让人家剁了,那岂非冤的很。 郑天齐从那队正口中得知,铁摩勒已经兵临城下,不由暗叹他这些天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如今竟然要被一名校尉收编,他心中其实是不服气的。可不服气没用啊,军令如山,有令不行,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太阳已然落山,当郑天齐看见远处滚滚尘烟时,不由心中一惊,那是骑兵部队。 “全军备战,长枪列阵,弓弩阵前,横刀互助两翼!把两张重弩给我摆在阵前,两轮射击后弓弩便撤回来!” 听到郑天齐的命令,浔阳郡府兵急忙摆开阵型,李太平等三名校尉也急忙策马来到郑天齐身旁。 杜老大皱眉道:“大人,难道铁摩勒绕过晋阳,还是说晋阳已经……” 郑天齐摇了摇头,说道:“备战吧!” 南宫宇望着滚滚而来骑兵部队,说道:“应该不是大队骑兵,就算是铁摩勒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李太平是所有人中眼力最好的,只见其要来一把长弓,便见弓如满月。李太平有信心三百步内一箭射杀领头的骑兵将领,因为他的剑意真气附着在箭身上,一般武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是很难防备的。 师函远远便看到前面的部队已经摆开阵型,为了避免双方误会,在奔到五百步后便放慢了马速,在三百步时停了下来。 只见师函策马而出,朗声道:“前面可是浔阳郡郑天齐郑督尉?” 李太平放下手中弓箭,却没有将弓箭还给府兵,而是望着策马而出的郑天齐,小心防备。虽然李太平已经看清了对方的旗帜,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铁摩勒人假扮的,还是要小心为上才好。 只见郑天齐朗声道:“在下正是郑天齐,前面可是师函将军?” 师函命身后骑兵下马,缓步朝着府兵行去,这才笑道:“在下正是济南郡师函!” 当师函的骑兵走到一百步内,郑天齐才收拢了阵型,策马迎向师函。 李太平望了一眼南宫宇和杜老大,这才策马而出跟上了郑天齐。 师函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暗道“浔阳府兵果然不错,陆大寒那小子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贼溜!不错!不错!有了这五百府兵加入,我也能轻松不少!”。 双方主将已然聊了半响,双方府兵这才安了心。 回去的路上,师函与郑天齐并骑而行,而郑天齐则主动落下半个马身。师函笑了笑,放缓马速直到齐头并进,这才笑道:“都是为了抗击铁摩勒,郑将军无须如此!我部也就是早到了几日,被分在独孤烈大人帐下而已! 郑天齐笑道:“我听陆队正说了,咱们甲字军团是府兵中的精锐!所以,能在独孤烈帐下效力,是我郑天齐的荣幸!既然都是为了抗击铁摩勒,又都在独孤烈大人帐下效力,落下半个马身也是应该的,也好叫我身后那群小子知道主将乃师将军,不能乱了次序!” 回去的路上,师函和郑天齐聊了很多。在师函心里,郑天齐这人城府很深,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气,是个很有手腕的人。 郑天齐有手腕,对师函来说是好事,毕竟猪队友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师函可不想被猪队友坑死。 师函与郑天齐探讨了防线任务的事,两人一边并骑一边研究,还未到太谷县大营,便商讨出了一个作战方针。 由浔阳郡府兵抽调两个小队,换回驻守官道的骑兵,剩下的浔阳郡府兵,沿着防线分成八个小队驻防,阻击铁摩勒人。而师函的骑兵,则驻守在太谷县外,一旦有战事,以响箭为号,便可快速支援。 郑天齐觉着这个方案不错,以太谷县左右五十里地形平坦来算,骑兵一个时辰便可支援到位。如果只是铁摩勒的斥候部队,他相信是可以拖到骑兵来援的,只是负责四个小队指挥的将领有些不好办。 到了太谷县营长,郑天齐把李太平三人叫道了师函的营帐。 “我和师将军粗略制定了作战方案,几位也听一听看看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郑天齐说着把作战方案详细说与李太平三人,见三人都同意,才开口说道:“我、南宫宇、杜虎威各领一队,只是这剩下一队……” 郑天齐说着望向李太平…… 李太平只是顺路而行,并非真得是他郑天齐帐下校尉,所以郑天齐不敢擅自做主,只能以试探的口吻征求一下李太平的意见。 一旁的师函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叫李太平的校尉,显然就是陆大寒说的那个武道高手,不然军中哪会有上级军官还要看下级军官脸色的。 李太平没有马上回复郑天齐,而是望向一旁的师函说道:“师将军,可知边关三郡战况如何?” 师函摇头道:“独孤烈大人说过,雁门关这么快就被铁摩勒攻破,显然是有内奸的!既然雁门关一万精锐中都有内奸,边关三郡想来定然也会有,恐怕……” 师函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南宫家的少主便在马邑郡…… 南宫敬智此次给了他五百精锐骑兵,不是没有私心的,师函也知道他还肩负着救出少主的使命。可是雁门关已然失守,他师函除非长出翅膀飞过去,不然他根本没可能穿过几十万异族大军,再翻过雁门关这道天然险隘的。 只见李太平盯着师函说道:“可有确切消息?” “目前还没有!不知李校尉为什么如此关心边关三郡?” 师函很好奇李太平为什么追着边关三郡问个不停。 郑天齐替李太平说道:“师将军有所不知,太平的义兄南宫守在马邑郡任职督尉,太平此次北上主要便是要去助义兄一臂之力的!” 听了郑天齐的话,师函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将领竟然是少主的义弟。能为义兄以身犯险,看来少主这个义弟果然如少主一样,是个轻生死重义气的好汉子。 只见师函说道:“太平勿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师函说着望向郑天齐,说道:“诸位我想与太平小兄弟单独谈谈,诸位在此稍等片刻。” 师函看了一眼李太平,便当先走出营帐……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太谷县东南三十里,天色已然大黑,却见一处背靠山坡密林的空地上,亮着稀疏的火把,数十名身穿甲胃的乾人士卒正在构建防御工事。 战壕、土墙、鹿砦、陷马坑,这便是士卒忙活了大半夜的成果。只见一名士卒跑到年轻将领身旁说道:“将军,防御工事已然弄好,您看看还有什么不足,我这边好命人再弄!” 只见那年轻将领笑道:“刘队正也知道,我这个校尉也就是个摆设,行军驻防这方面我哪里懂,刘队正做主便成!已后战场指挥也得仰仗刘队正,我呢就给刘队正当一把好刀,刘队正指向哪里我便杀向哪里!” 听了年轻校尉的话,刘队正有些慌了,忙单膝跪地说道:“大人折煞小人了,小人这点能耐哪里够看,还请大人……” 年轻校尉扶起刘队正,笑道:“不是我谦虚,在加入咱浔阳府兵之前,我也就是一个混江湖的,手下功夫好点而已,哪里懂得行军打仗的门道!” “人啊!贵在自知!若是让我李太平瞎指挥,岂不害了刘队正手下五十几个兄弟!所以,这行军打仗的事还得刘队正担起来才成!” 刘队正见校尉说得实在,并非有意为难他,这才挺直了腰板说道:“多谢将军信得过小人,小人刘大头定然不会让将军失望!” 李太平点了点头,虚心请教道:“刘队正觉得咱们如何才能守得住二十里的防线?” 刘大头笑道:“这个小人还真想过,铁摩勒人人有马,而咱们总共才五匹战马,机动性不如人家,就只能被动防守。我们以此地为大营,左右每隔五里设置一处哨戒,这样两处哨戒两火人每日轮换,我们便可盯死敌人。” 李太平皱眉道:“那若是发现敌人,或者敌人试图突破防线呢?” 刘大头苦笑道:“若是敌人斥候来得少了,就辛苦将军驱离,若是来得多了,没法子只能请求师函的骑兵来援了!” 李太平想了想说道:“太被动了!这不等于人家出招,我们只能接招,还不能还手吗!” 见刘大头无奈苦笑,李太平说道:“要不刘队正你看这样如何,只要摸到敌军斥候的影子,便由我带领四名善骑射的府兵,将他们清理掉!也省得他们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弄得我们疲于奔命!” “办法倒是好办法,就是太危险了!”刘大头说道。 只见李太平起身走到坐骑旁,取下一把角弓,朝刘大头晃了晃,说道:“有了这东西,刘队正放心,只要不是成建制的骑兵,几十骑斥候还是能搞定的!” 刘队正接过角弓,随手一拉竟然没拉动。要知道刘队正也是可以开一石长弓的,不由憋住了劲儿又拉了一次…… 李太平见刘大头憋得脸红脖子粗,怕他拉伤手臂,不由笑道:“刘队正不用试了,这是我从师函那借来的三石角弓!” 李太平说着从挂在马鞍上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借着月光搭箭开弓,便听箭羽破空之声和箭支穿透树干的声音。 正忙碌的府兵们不由得吓了一跳,纷纷躲到掩体后面抽刀戒备,神情很是慌乱…… “大家不用紧张,刚刚是咱们将军射的箭!” 府兵们听到刘大头那破锣一样的声音,这才安了心。 只见刘大头跑到百步外的大树前,望着那洞穿树干的箭支,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心中暗道“一人才能环抱的大树,竟然被一箭射穿,这要是射人那还了得,怕不是一箭便要了小命!”。 刘大头很是兴奋的跑了回来,大笑着说道:“大人这臂力,这箭法,简直神了!恐怕草原的射雕者,也是比不了的!” 李太平微笑道:“曾经在草原呆了一段时间,有幸跟图瓦族一名神射手学过箭术,不过可不敢跟射雕者比肩,我也就是力气大些而已!” 李太平没有细说在草原的经历,毕竟那段时间大都是被人家虎师撵着跑,没啥光彩的事可说。不过这箭术也就是那段时间,被阿史那的虎师硬磨出来的。 刘大头见识了李太平的箭术,也就不再担心主动出击的事了,笑呵呵跟李太平告辞,直接去找他手下那几个火长去了…… 李太平摸着角弓,想起数个时辰前,师函神神秘秘把他带到营地无人处,说得那些话…… “太平既然是少主的义弟,有些事我也就不瞒着了。此次我带来的五百骑兵中,有五十名武道修为不低于五品的军中高手,为得便是翻越雁门关保护少主。我想不如这样,等铁摩勒开始大举攻城后,太平便带上这五十人一同前往马邑郡。不知太平觉得这样可好?” 李太平点头道:“那敢情好,毕竟多个人便多份力量!” 师函见李太平应允,不由笑道:“在这之前,太平倒是不妨继续呆在浔阳府兵中,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派人去寻你。” 李太平之前打算到了晋阳便于南宫宇他们分开,独自前往马邑郡。既然师函手中还有五十名高手,那么能带上最好还是带上,毕竟马邑郡那边音讯全无,到底形势如何谁也不知道,手中多些力量总是好的。 夜里山间很凉,营地里生了几堆篝火取暖。李太平和刘大头毫无困意,便坐在篝火闲聊。 只见李太平很是认真的问道:“夜里生火,刘队正就不怕敌人夜袭吗?” 刘大头一听,不由得笑了,这才相信李校尉是真得不懂行军打仗,便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夜袭这种事咱乾人的将军不会干,铁摩勒也不会干!要知道太阳落了山,普通士卒大都成了睁眼瞎,除非点着火把才能视物,可一旦举着火把,那不就成了活靶子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不会有人干的!” 李太平忽然想起刚刚那一箭,府兵的慌乱举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到了夜里这些家伙的视力竟然这么差。 刘大头忽然一拍大腿说道:“我看将军似乎不受黑夜影响,那么将军只要摸到异族营地,射上几箭,必定会给敌人照成巨大损失!” 李太平笑着点了点头,心想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话一点不假。如果今天不和刘大头闲聊,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在草原虎师一到太阳落山就不追了,原来夜里普通人的视力这么差,。 李太平忽然起身朝着刘大头鞠了一躬,这可吓到刘大头了。只见刘大头忙起身道:“将军这是干嘛?小的可受不起!” 李太平笑道:“刘队正的话,让太平想通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对太平很重要,所以这一礼刘队正受得起!” 李太平没说什么事,刘大头也不敢问,只是急忙回了一礼。 原来李太平还打算绕点远翻越雁门关,现在看来简直多此一举。只要趁着夜黑风高,他便能带着五十名高手直接从雁门关翻过去,没准还能顺手给异族人制造点麻烦。 刘大头很兴奋,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将军对行军打仗之事很感兴趣,却又什么都不懂,不由得高高兴兴的当起了老师,把他肚子里这些年积攒下来那点东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李太平很虚心,因这些是他所不擅长的。这些年他跟着老道士走南闯北,学了很多,特别是江湖上的那些门道,可以说了如指掌,却对这战阵之事半点不懂。 老道士说过,天大地大,人这一辈子不懂的事情有很多。若是不懂,那便去看,便去听,便去学,正所谓艺多不压身,艺高人胆大。 不懂装懂,很不可取,这个道理李太平懂,铁摩勒的启民大汗更懂。 夜里,铁摩勒大帐内,启民大汗正亲手煮茶,而大巫换了乾人的衣衫,此时正笑看着启民大汗。 只见启民大汗说道:“我们已然到了晋阳城下,不知国师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国师纤指绕鬓发,贝齿轻起:“明日清晨把斥候撒出去,大军四面围死晋阳城,午时发动试探性攻城,看看哪边城防较弱!” 启民大汗皱眉道:“乾人不是都喜欢围三留一吗!国师为何要围死晋阳城呢?” 国师柳腰轻展,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午时便传来消息,守城的是彭庚切。此人说过一句话,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可他今年都活到七十八了还没死,说明这人善守,而且是那种命可以不要,城不能不要的人。攻打彭庚切守的城,就没必要留一面了,因为他绝不会弃城而逃的!” 启民大汗倒了茶,小心的放倒大巫手上:“小心烫!对了,我们这边全力攻城,国师就不担心军神突然而至吗?” 大巫轻轻吹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只见那茶沫聚到杯壁上,露出沫下碧绿。 “军神能够不败,不仅仅因他是圣人,更因为他要吹散迷雾,把战场看个通透!可这也是他的弱点,因为他要看,可是等他看清时,晋阳便已然落入我手!所以我要四面围城,找到防御最弱的那一面,一鼓而下,不给军神任何机会!” 启民大汗笑道:“国师果然是百年不遇的帅才,看来军神不败的神话要破灭了!” 大巫摆弄着茶杯,却一口没喝,眼中的笑很是让人琢磨不透……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清晨第一缕曙光洒落世间,唤醒了万千生灵。 晨光中异族大营,一队队武装到牙齿的骑兵蜂拥而出,那是铁摩勒虎师的斥候部队。 两个虎师足足一千名斥候,这是铁摩勒精锐中的精锐,这些人将马踏太原郡,把太原郡从里到外翻个遍。扫清一切隐患,扫光乾人的斥候部队,让乾人彻底变成瞎子、聋子。 当斥候部队离去一个时辰后,异族的十一个鹰师九万人开始朝着远处的晋阳城挺进。这九万人,是草原与漠北弱小族群组成的部队,这是铁摩勒用于消耗乾人的杂牌军。 既然是消耗品,装备自然参差不齐,弯刀、皮甲、弓箭,大都是自备的。攻城的器械也简陋的可怜,不过是云梯与钩锁。马上的士兵也并非都是壮年,有些甚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这样一支军团,显然战斗力不强,可若是野战还是能轻松吃下大乾的府兵,因为人家人人有马,而且弓马娴熟。 紧随鹰师之后的是豹师军团,六万人的豹师军团,这是异族的中坚力量,这些人装备统一,着甲配有强弓硬弩,而且攻城器械充足多样。 豹师的攻城器械,大都偷学乾人的,虽说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好用。可以看到轒輼车,一总木制房子外面包裹上牛皮,用来运兵,可抵挡普通弓箭。还可见到抛车、飞云梯等攻城器械。不过好在异族人没有车弩,不然被这东西在六百步外不停的射击,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铁摩勒的王牌军,近卫军和两个虎师没有动,因为不需要,当这六万人动的时候,必然是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晋阳城只需在推一把便会倒下的时候。 彭庚切站在城头望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异族铁骑,情绪没有丝毫波动,除了颌下胡须随风微荡,整个人便如磐石般无畏风雨。 一名又瘦又黑的府兵探头瞧了一眼黑压压的异族骑兵,便又缩回城垛后,只见其脸色微白口齿打颤的说道:“完了!这下完了!俺还没睡过女人,还不知是啥滋味!” 只见那黑瘦府兵身旁,一个身高八尺开外的粗壮汉笑道:“你那条贱命老天爷还不想收,再说有你大壮哥我在,你怕个屁!放心,保你活过这场大战,到时军功在身回家一准娶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听了大壮的话,二黑这才宽了心,望着人高马大的大壮说道:“大壮哥,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骗我,不然回村定然到婶婶那里告你一状!” “大壮哥啥时骗过你!瞧见俺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没,异族人来多少,俺就锤多少!” 大壮和二黑跟着村子里的老兵学过几手刀法,只是二黑性子软弱,胆小怕事,当了府兵后要不是有大壮在,估计二黑都能让人欺负死。 小哥俩一个蹲一个站,正聊的高兴,时不时还会哈哈大笑几声…… 城头上,彭庚切望着不断逼近的异族大军,开口说道:“传令下去,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胆小怯战者斩,若是想活那便拿命拼!此战若胜,我彭庚切拿项上人头保证,死者三倍恤金,生者赏赐加倍!” 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 彭庚切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因为彭庚切知道,府兵都是一些穷苦汉子,跟他们说家国天下,还不如跟他们说黄白之物来得实在。彭庚切更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要人卖命,那便拿出让人卖命的本钱。 黑云压城城欲摧,晋阳城的攻防战近在眼前,而马邑郡的攻防战却已然开始。 清晨,翰尔达的第八鹰师再次来到马邑城下,不同的是,这次第八鹰师兵分三面,围了马邑城。而且阿史那的虎师也动了,特别是虎师的大型攻城器械,也被运到了第八鹰师。 南宫守和荀良相互望了一眼,只见南宫守朗声道:“狼神庇佑明珠,战无不胜!……” 一时间马邑城内喊声震天…… 在边关三郡活命的老百姓和府兵,也是相信草原狼神的,毕竟在雁门关外求生,不信狼神是不行的,因为狼群捕猎是不会分种族宗姓的。草原人的羊是羊,乾人的一样也是羊,口感是没啥区别的。 所以那天荀良才喊出那句话,便是要百姓和府兵相信,草明珠玛丽安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那么狼神也自然也会庇佑着我们。 彭庚切用银钱开路,而南宫守和荀良用信仰催发勇气,虽然方法不同,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马邑城的守军士气高涨,反观翰尔达的第八鹰师却士气低迷,因为昨天他们楚瓦什人的勇士,被草原明珠活活打死了,此时尸体就挂在城墙上。 翰尔达冷着脸,吼道:“传我令,第一个抢上城墙的,便是我楚瓦什第一勇士,赏银千两,牛羊各五百,美女十人!” 翰尔达这个赏赐可是下了血本,若是谁能第一个蹬上城墙,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随着翰尔达可汗的军令传到每一名士兵耳中,第八鹰师的一万勇士终于动了。这一次攻城不是试探,因为城墙上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和美女摆在那里,就看谁的本事大,谁得运气更好了。 想要攻城,第一道坎便是护城河,虎师为了这次攻城准备了大量的濠桥,只见十名士卒一组,扛着一架濠桥,冲锋时还可用来遮挡箭羽。不过双方首先接战的不是弓箭重弩,而是抛车。 抛车被架在距离城墙三百步的地方,第一轮抛石开始,第八鹰师便开始了冲锋。数十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在空中交错而过,呼啸着砸向双方的阵地。马邑郡这边的抛车明显少于异族,几轮抛石后便没了动静,因为异族抛车首先攻击的也是抛车。 南宫守看了一眼被砸毁的六七架抛车,急忙问道:“何时能修好?” 赶来的工匠摇了摇头,叹道:“四架已然报废,另外三架没有三两日工夫也是修不好的!” 马邑郡的抛车没了动静,异族的抛车便对准了城墙。只见二十几块磨盘大的巨石砸在城墙上,一时间地动山摇。多处垛口被砸塌,垛口后的府兵瞬间便被巨石碾压而亡。 这些巨石都是经过石匠简单打磨的,虽不光滑,却也是石球。只见巨石所过之处,运气好的也要筋断骨折,运气不好的连哀嚎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只见断了一条腿的府兵,正爬向重弩,却被赶来的其他士卒往城下拖去,那断了腿的府兵忍者剧痛,指着不远处的重弩吼道:“快!保护重弩,不要管我,快些保护重弩!” 在一名重弩手眼里,重弩便是他的命,虽然他断了一条腿,可他伤好后依旧可以瞄准射击,可若没了重弩,他便是废人一个。 城下的异族已然奔近城墙两百步,不用南宫守命令,重弩手已然开始射杀那些扛着渡桥的异族士兵。 一颗颗巨石砸在城墙上,哪怕那巨石就在耳边飞过,负责射击的弩手也未皱一下眉头,手还是那么的稳。 南宫守望着红娘子和漠北七杰吼道:“保护重弩!“ 说着便飞身奔向一架重弩,同时一把抓住荀良的肩膀,扔给毒阎罗。 “把他给我拉下去!” 一块巨石呼啸翻滚着砸向重弩,南宫守腾身而起直奔那巨石而去,同时横刀出鞘,只见一抹寒光,那巨石便一分为二。南宫守借着反震之力,又安然落回城墙之上。 南宫守可以不费力气的搞定巨石,可其他人不行,就算外家功夫八品的玛丽安,要挡下一块巨石,也要气血翻涌调息片刻。 而漠北七杰想要完全将巨石挡在城墙外,是很难做到的,最多只能改变巨石的方向保下重弩。对漠北七杰而言,保下重弩便要舍弃其他府兵的生命,看着巨石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漠北七杰的心很痛,可是他们没得选,因为保下重弩便可射杀更多的敌人,才能挽救更多的府兵。 抛车停火了,因为楚瓦什人已经贴近城墙一百步,这个距离双方弓箭手已然能模糊看到对方的表情,所以对射开始了。 边关府兵善射,草原人更善射,好在府兵们站着地形上的优势,而且还有垛口可以躲避箭羽,一时间异族便倒下了许多勇士。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很有可能下一刻便倒在血泊之中,而你却无法改变这一切,这便是战场,生死无间的战场。 马邑城的重弩还是太少了,连五分之一的渡桥都没有损毁,敌人便来到了护城河前。只见数百渡桥成功的搭在护城河上,云梯和钩锁便来到了城墙之上…… 渡桥已然搭建,飞云梯便出现在攻城部队中。所剩不多的重弩,不在瞄准那些渡桥,转而开始射击飞云梯。 飞云梯构造很特殊,是将两节云梯装在六轮车上,梯子本身更宽更大,飞云梯到达城下时,只需将上端那一节推向城墙,然后固定住两节云梯之间的锁扣,便可爬梯而上。 这种梯子守城士兵是很难推倒的,更何况下面还有异族的弓箭手掩护爬梯,所以近身肉搏在所难免……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还没老 攻防战是残酷的,无论对守城方而言,还是对攻城方来说,都是一样的惨烈。 马邑郡三面被围,异族的弯刀已然出现在城墙上,至于是哪个幸运儿最先爬上城墙的,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人早已一步登天再也回不来了。 罗豹作为斥候头子,他的斥候小队被南宫守委以重任,那便是救火。五十名斥候,打攻城战开始便一直旁观,并未投入战斗。哪怕城墙上残肢断臂横飞,哪怕府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们依旧没有动,虽然他们很想动。 斥候们手中的横刀握紧了松开,松开又握紧,他们在咬牙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们需要等,等罗豹的命令。 南宫守给罗豹的命令很简单,却也很难。只要有某一段城墙彻底失守,他的斥候小队便要冲上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异族人赶下去,从新夺回控制权。 罗豹很纠结,他既想马上投入战斗,又希望斥候小队永远也不需要战斗,因为斥候小队上,就说明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有人纠结难受,就有人杀的痛快。城墙内五十步处有数座箭塔,塔高十五丈,罗虎带着十几名神射手,分别驻守在塔上。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专门负责射杀那些伸手了得的异族勇士。 罗虎身旁放着数个箭袋,其中一个已然射空,可以想象以罗虎的箭术,这得射杀多少名异族勇士。 只见城墙上,一名第八鹰师的百夫长,一脚踹开一名府兵,手中弯刀毫不犹豫得砍向正奋力将云梯推倒的两名府兵。眼看着一刀两命,便见那百夫长举起的弯刀猛地僵在了半空。只见百夫长低头看了一眼透胸而出的羽箭,很是不甘心的一头栽下城墙。 罗虎对自己的箭法非常有信心,射出一箭后看也未看那百夫长,便再次开弓搭箭,寻找下一个目标。 罗豹闲的郁闷,罗虎杀的兴起,只有罗龙很累。罗龙一杆大铁枪在手,一个人便守住了三丈有余的城墙。 罗龙也不知到,他到底捅死了多少异族人,他只知道那些异族人好像杀不完一样,死了一个便又来一个。他觉着有些握不住铁枪了,不是没了力气,而是铁枪上都是粘稠的血液,敌人的血液…… 荀良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到了城墙上,此时正举着剑砍向一名楚瓦什人。荀良的剑被弯刀荡开,那弯刀便到了眼前,眼看着郡守大人便要一命呜呼,却见一名府兵打一旁冲了过来,一把将那楚瓦什人扑到…… 只见府兵骑在楚瓦什人身上一边挥拳,一边吼道:“把郡守拉下去,谁放他上来的!” 两名府兵冲了过来,一人架着郡守的一只胳膊,硬是把郡守大人架到了城墙之下…… “放开我,我也能杀敌,我还没老!” 无论郡守怎么呼喊,那俩府兵就是不肯撒手,直到把郡守大人拖到安全的地方,才放了手。 只见其中一名府兵,没好气的说道:“大人您就别到城墙上添乱了,若是您有劲儿没处使,不如去擂鼓,那活才叫真得累人呢!” 另一名府兵笑道:“大人您是文官,文官就得斯文点,哪能动刀动剑的,您说是不是?” “是个屁!谁规定文官不能上战场杀敌了?你规定的,还是大兴城那位规定的?” 荀良吹胡子瞪眼,看样子脾气还不小。 南宫守闯荡江湖多年,见过无数生死画面,却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景象。血水染红了城墙,有异族人的,也有乾人的,血水混在一起已然无法区分哪方流血更多。 也许是杀红了眼,无论异族还乾人,就没有怕死的,南宫守竟然看到一名府兵在城头和两名异族勇士相拥着跳下了城墙。这不是男女殉情的戏码,这是舍身杀敌永不退缩的大无畏。 爬上城墙的异族人,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却好像怎么也割不尽。城墙下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眼看着就要将护城河填满。 南宫守砍翻一名异族人,救下一名小臂被砍断的府兵,只见那府兵用牙齿和另外一只手撕下异族人的衣袖,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便再一次投入到战斗中去。 铁血军人,不畏生死,用坚墙,用长刀,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将异族的弯刀拒之城外,保护着一方百姓的安宁。在南宫守眼中府兵都是英雄,都有侠骨仁心,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侠,因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南宫守忽然纵身跃下城墙,跃落异族人的飞云梯之上,横刀瞬间劈出那飞云梯便当中而断。砍断飞云梯,南宫守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扑向另一座飞云梯…… 南宫守凭借宗师修为,硬是在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刀芒再起,飞云梯便成了废云梯。 “拦住他,砍死他!谁能取此人首级,本可汗重重有赏!” 远处指挥作战的翰尔达,见到乾人一名武将竟然胆大到跃下城墙破坏攻城器,不由怒吼出声。 其实不用翰尔达下令,异族人已然发现那一刀便可破甲十数人的乾人武将。数名百夫长二话不说,径直奔向乾人武将,他们要砍了下他,不是为了银子,因为翰尔达的命令还未传到他们耳中。 百夫长们要砍死南宫守不为别的,因为南宫守在破坏他们的攻城器。对于鹰师而言,没了虎师的攻城器,他们会死更多的人,所以攻城器比他们几个百夫长的命更值钱。 一时间南宫守成了那黑夜下的执火人,无数楚瓦什人举着弯刀冲向了南宫守…… 一匹战马打翰尔达近卫队中奔出,只见那骑士身材魁梧至极,手持一丈有余的战斧,呼喝叫喊着奔着南宫守而去。 千夫长哥舒台,在楚瓦什人中很出名,是个力大无穷的家伙,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如若两军野外对战,是那种独自一人便敢冲锋陷阵的猛将。 听到哥舒台的呼喝叫喊,楚瓦什人忙将哥舒台的冲锋路线让了出来。只见距离南宫守还有二百步时,哥舒台开始提马速,当距离南宫守还有五十步时,胯下战马的速度已然达到及至。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哥舒台已然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这个距离他有信心斩下任何一名乾人将领的脑袋,更何况那名乾人将领用得还是一把横刀。 “一寸长一寸强,这个道理都不懂,你死的不冤!” 哥舒台心中暗想,同时大吼一声:“受死吧!” 只见哥舒台单手握住斧柄,斧刃朝后,猛地借着马速抡圆了劈向南宫守…… 眼看着就要将乾人将领拦腰劈断,哥舒台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红色猛地撞入眼帘。 “当!” 拳斧相交,那红色身影倒飞而出,而哥舒台的战斧也飞上了半空…… 只见那红色身影,眼看着就要撞在城墙上,却猛地拧身折腰,当双脚碰触城墙的一刻,那修长笔直的双腿忽然弯了下去,卸去大部分的冲击力。 当红娘子双腿再次绷直时,人便电射而出,霎那间抓住弹飞的巨斧,随后凌空劈下…… 哥舒台勇武无敌,马术在楚瓦什人中那也是一流的,虽未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却也不远了。不过今天红娘子帮了他一把,让他真正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马不分境界。 血如雨下,那需要大量的血,一个人的血是肯定不够的,起码还要在加上一匹马才成。 战斧落,人马皆为两半…… 哥舒台恐怕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死在自己的战斧之下。 “是草原明珠!狼神庇佑的草原明珠!” “草原明珠杀了哥舒台……” 楚瓦什人望着手持巨斧的绝美红衣女子,眼中更多的是畏惧与惊恐。伴着呼喊哀嚎,恐惧一瞬间便在楚瓦什人中蔓延开来。 见到草原明珠向他们走来,惊魂未定的楚瓦什人,慢慢向后退去。因为那个女人,每迈出一步,便如同踩在他们心口之上。草原明珠踩碎了楚瓦什人的尊严,也踩碎了一名士兵的勇气。 南宫守难以置信的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楚瓦什人,又看了看一身红衣的喀纳斯,不仅摇头苦笑道:“早知这么简单,就应该给喀纳斯准备一把战斧才对!”。 其实战斗已然从清晨打到午时,双方早就打累了,就算没有红娘子那一斧子,翰尔达也该鸣金收兵了!南宫守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那声苦笑不过是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楚瓦什人退了,府兵的精气神一松,便一个个的坐在了城墙之上,连动一下都懒得动。 马邑郡百姓在郡中官员的指挥下来到城墙之上,把那些已然受伤的府兵抬下去医治,扶着那些精疲力尽的府兵慢慢走下城墙。 有些百姓则跪倒在城墙上放声大哭,因为马邑郡的府兵大都是本地人,说不好就与谁沾亲带故。一时间哀嚎声四起,荀良望着那些伤心欲绝的老百姓,他感觉自己在滴血,可是他没办法,因为这就是战争…… 马邑郡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因为楚瓦什人也是要吃饭的,不吃饭是没力气提起弯刀砍人的。 对乾人而言,一方的结束,也许是另一方的开始……  正文 一百七十二章 围猎 马邑郡的战斗激烈而残酷,可若见了晋阳城的攻防战,才会真得懂得什么是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不过最先交战的并非晋阳成的攻防战,而是异族的斥候部队和甲字军团的较量。 虎师的一千斥候分成十个小队,将晋阳周边翻了个遍,就连路过的小村子也要一把火烧个精光。一些守着家业不肯离去的老人,便活活葬身火海…… 铁摩勒斥候小队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乾人哪怕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绝不放过。杀光、烧光,马蹄所过之处,一切皆为废墟…… 负责晋阳南侧清剿任务的是斥候第七小队,这支小队的百夫长突骑施·遮弓,是铁摩勒大军中有名的神射手,因为他的祖父便是铁摩勒第一神射手,射雕者突骑施·金。 突骑施·遮弓,一路烧杀抢掠,直到远远见了太谷城,才掉转马头往东面疾驰而去。 突骑施·遮弓性子狂傲,瞧不起乾人,却也没狂傲到凭借一百名斥候就去攻打一座城池,因为那已经不是狂而是傻了。 太谷县东部地势平坦开阔,铁摩勒斥候第七小队,大摇大摆的奔行在旷野中,远远望去便可看见马蹄卷起的尘烟…… “头,你快看,那是咱么的骑兵吗?” 土岗子后一名乾人士卒露出半个身子,指着远处的尘烟有些焦急的嚷道。 只见火长快步跑上土岗,同时口中骂道:“瞎嚷嚷什么?跟你说了多少回,遇事莫慌!” 说着,那火长望着远处的骑兵队伍看了半天,才说道:“应该不是,说好了咱们的骑兵要挂旗而行的!” 一旁的士卒挠头道:“太谷县周边不就只有师函的骑兵吗!若不是师函所部,那会是谁?难道是其他郡的府兵骑兵!” 那火长一脚将士卒踹下土岗,口中骂道:“你出门不带脑子吗?这伙骑兵是从太谷县那个方向过来的,若是自己人师函怎会不告诉他们挂旗而行!” 那士卒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语骂道:“我脑子好使,还能他妈的轮到你当火长!” 火长走下土岗盯着那士卒说道:“狗剩,你说啥?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狗剩急忙跑出数步,远离火长,同时喊道:“我回营地报信去。” 狗剩是小队中跑的最快的,大家都觉得狗剩的名起错了,应该叫“狗腿子”才对。 五里地以狗剩的脚力,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只见狗剩满头大汗的跑进营地,还没看到队正和校尉,便扯着脖子喊了起来。 “不好啦,异族骑兵打来啦!……” 狗剩这两嗓子可是捅了马蜂窝,只见营地内府兵抽刀的抽刀,开弓的开弓,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是等了半天,除了狗剩在那喊以外,也没见着异族半个人影。 刘大头听到狗剩喊“异族骑兵打过来啦”便站到高处观察四野,此时已然走到狗剩身后,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狗剩再次成了滚地葫芦…… “瞎嚷嚷个屁!是不是在你们哨戒发现的异族骑兵?” 狗剩心想,今天出门怎么忘了看黄历,竟然挨了两脚。 狗剩吭吭唧唧的爬了起来,显然刘大头这一脚踹的不轻。 只见刘大头催促道:“快说,多少骑?往哪个方向去了?” 狗剩揉着屁股说道:“多少骑没看清,估摸着怎也得上百骑!往东去了,估计这阵子应该快到下一个哨戒了!” 刘大头看见狗剩身后的李太平,不由说道:“看来要辛苦将军跑一趟了,看看到底来了多少骑!若是不到百骑将军倒是可以把他们引过来,若是超过百骑将军要千万小心,不可托大!” 李太平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刘队正放心,生死大事,太平定当谨慎行事!” 五骑奔出营地,朝着东面的哨戒而去。刘大头一直看着五骑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命令府兵战前准备…… 李太平等人的马速并不快,他们要节省战马的体力,以免遭遇战发生时,战马反倒没了力气。李太平等人刚刚奔出五里,便见远处荒野中,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亡命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将军是我们的人吗?”一名府兵催马上前问道。 李太平笑道:“就算不是我们的人,也绝对不会是铁摩勒人!” 正说着,远处那人似乎也瞧见了李太平等人,只见那人猛地刹住前奔的身子,忽然转身往回跑去,而且速度好像比刚刚还要快上一些。 “追上去看看!”李太平一夹马腹,战马便窜了出去。 另外四骑不由也提高了马速…… 两条腿就是再能捣腾,那也没四条腿的快,不大工夫便越追越近。 李太平已然能看清前面玩命奔逃的是乾人府兵,可是那乾人府兵就是不肯回头看,若是回头也就不用一个逃一个追了。 李太平也是服气,一个普通乾人府兵竟然能跑这么快,而且还这么持久,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 邱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就算不被后面的骑士追上砍死,也会活活跑死。可邱三还不想死,所以邱三不能停,而且也不能回头看,他怕一回头便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因为人是跑不过马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邱三猛地停了下来,他不打算跑了,因为跑不过,还不如留点力气好砍人。 “妈的!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两个老子就赚了!” 邱三心中暗想的同时,咬牙抽出横刀,当他转过身的一刻,那股子狠劲儿便一下子不见,人也委顿在地。 李太平策马来到邱三身前,望着邱三说道:“你这一会往西跑,一会又往东跑的,你这是要干嘛?有力气没处使了么?” 听到李太平校尉的话,邱三这才回过魂来,忙起身抓着缰绳说道:“不好了,大人!” 李太平翻身下马,拍了拍府兵的肩膀说道:“大人我很好,所以告诉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邱三忙开口道:“大人快别问了,快去救人吧!再不去人就被杀光了!” 哪个方向?多远?多少骑兵?这些邱三一样也没说,这人要如何救! 李太平望着有些魂不守舍的邱三,说道:“距离营地多远?” “一里地,大人!大人,快些动身吧!”邱三说着便要扶李太平上马。 只见李太平拉住邱三说道:“你现在赶回营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刘大头,至于是否出兵由他自行定夺。” 望着五骑离去,邱三强打精神往营地跑去,只不过这次邱三跑的慢了许多,不是邱三不想快,而是真得没了力气。 李太平几人还未赶到哨戒,便见东北方数里远处尘土飞扬,显然那里有大股骑兵作战。 李太平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直接去哨戒,看看咱们的人可还安好,不管咱们的人有没有事,都在那里等我!” 一名骑兵关心的说道:“那大人您呢?您不会打算!” 李太平笑道:“放心,我会迂回过去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骑兵再次说道:“我知大人武艺高强,不过还请大人多加小心才是!” 李太平点了点头,五骑就此分开。李太平先径直向北,随后才往东奔着烟尘而去…… 一百名铁摩勒骑兵,在突骑施·遮弓的带领下,将敌人围在圈中。这个圈不大不小,从外围到中心一百五十步左右,刚好在铁摩勒弓箭射程之内。 只见铁摩勒人控制着战马沿着一个方向匀速奔跑,这样他们的弓箭可以射的更稳更准。 铁摩勒这种围猎战速,可以有效的分割消灭敌人,即使在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大会战中,也是有着很好效果的。 一人一骑,离战圈不到三百步。可是铁摩勒骑兵仿佛没看到那乾人骑兵一样,依旧弯弓搭箭射向被围的敌人,丝毫没有搭理那名骑兵的意思。 铁摩勒骑兵弄出的烟尘,使得李太平根本无法瞧见被围杀的到底是何人。只见李太平摘下角弓腾身而起,在马背上轻轻一踏,便冲高数丈…… 一群衣着各异的江湖人士,粗略估算大概有二十人左右,正围成一个小圈用兵器格挡着铁摩勒骑兵射来的羽箭。 那群江湖人,曾多次左冲右突试图冲出包围,却都功败垂成,而且每一次都会有人因此丧命。 铁摩勒已经将这种围猎战术融入了骨子里,根本无需突骑施·遮弓指挥,便可自发的应对敌人的突围。 如果说敌人统一朝一个方向突围,那么铁摩勒的围猎圈也会随着一起移动,让突围者始终处于围猎圈中心。 若是敌人分散突围,只需将围猎圈略微扩大一些便可。如果有人成功突围,那么铁摩勒人便会根据敌方人数,分出一部分兵力,重新将其包围,形成一个较小的围猎圈,随后在慢慢将敌人赶进大的围猎圈中。 铁摩勒人能称霸草原和漠北,不仅仅因为他们兵强马壮,更因为他们从狼神那里学会了“狼群战术”。 狼群战术对江湖人很管用,但不是对所有的江湖人都管用,最起码对李太平无用。 只见李太平看清那群被围的江湖人后,毫不犹豫的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箭毙命 野战中铁摩勒的狼群战术并非无敌,若想破也简单,只要你的马够快,或者你的箭够准!可这天下上哪去找一支骑射强于虎师的骑兵部队,如果有那也是铁摩勒的王庭近卫军。 李太平胯下战马很一般,他的箭法与射雕者相比也有着很大的差距,可是李太平箭射的远,这便弥补了与射雕者和其他神箭手的差距。 三百步外破甲贯穿,这样的箭普通异族骑兵是挡不住的,中者必死无疑。 李太平身在半空一箭射出,便见一名异族骑兵一头摘下马去…… 如果一箭无法救人,那么就多射几箭,因为人一定是要救得。都是乾人,李太平无法看着乾人倒在异族的弯刀和弓箭之下。更何况看而不救,力所能及不救,他李太平学武何用,修成宗师何用。 三百步一箭毙命,这样的弓箭手不多,突骑施·遮弓决不会放任不管,任其射杀自己的斥候骑兵。 只见铁摩勒围猎百骑中忽有十骑脱离大队,划了个弧线奔着李太平而来。李太平微微一笑,再次弯弓搭箭,瞄着那领头骑兵就是一箭。 铁摩勒骑兵,见远处那人开弓,便身子一矮打算躲避对方射来的羽箭。可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个道理李太平是懂的,所以这一箭马上骑兵躲得过,他的马却躲不过。 羽箭钉入马头,随即马翻人仰。马上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抛了出去,可下一刻,骑兵忽感左脚踝剧痛,人便又被拉了回来。 骑兵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倒霉,左脚被马镫缠住了,这下玩完了!”。这也是骑兵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因为他骑了两年多的战马,这回骑在了他的头上,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领头的虽然一个照面便一命呜呼了,剩下的九名骑兵却没有丝毫畏惧,而是迅速的分散开来,继续朝着李太平而去。 随着一箭射出,李太平调转马头,催马急奔,同时转身再射一箭…… 有领头的给身后骑兵做了反面教材,另外九骑兵忙把脚从马镫中抽了出来。所以这次马倒人飞,马上骑兵并没有被胯下战马夺了性命。 只见那骑兵摔得七荤八素,虽没丢命却也筋断骨折,看来短时间是无法骑马开弓了。 大乾的战马,特别是府兵的战马,根本没办法和铁摩勒的战马相提并论,因为太慢了。看到铁摩勒的马速,你会认为自己胯下骑的是一头拉磨的驴子,就连野驴都算不上。 三百步缩短到二百步,再到一百五十步,铁摩勒人又失去两骑后,忍了有一会的骑兵终于可以还手了。 数支羽箭追着李太平的马屁股飞来,李太平暗骂一声“换成一样的马,老子叫你们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骂归骂,屁股底下的战马再不好,那也是马。毕竟乾人缺马,每一匹战马都金贵着呢,所以该护着还得护着。 只见李太平一拍剑匣三柴剑飞出,瞬间将羽箭搅碎,下一刻收剑开弓一气呵成,便又有一名骑兵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铁摩勒的骑兵已然追近一百步,李太平再次搅碎对方射来的羽箭后,毫不犹豫的腾身而起。只见其人在半空,便连续开弓与铁摩勒骑兵对射…… 李太平一开始便定下示敌以弱的计策,把这十骑溜得远点在杀光,不给对方将领救援的机会。同时避免对方舍下那群江湖人全都奔着他来,毕竟好虎架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一屋子小娘。 天枢境宗师,若是被几支普通羽箭射死,那可真就成了天下奇闻了。他李太平也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恐怕天下间修炼外家功夫的武者会挖了他的坟,把他从棺材里拎出来,再打上几个大耳光才能解气。 世人都想创造奇迹,可奇迹却不会经常出现,所以宗师依旧是宗师,那些羽箭最终连李太平的皮肤都无法破开。结果不言而喻,还能骑在马上的异族骑兵,不过三人而已。 见状,三名骑兵不约而同分散而逃,毕竟能活下一人是一人,没必要都被人家宰了。 突骑施·遮弓,一直有注意那名乾人骑兵,一开始己方两名骑兵被射翻在地,他还不甚在意,毕竟乾人也是有弓马娴熟之人的。可刚刚那一下不闪不避的对射,却让他心中一凛。 一名外加功夫高手,而且善骑射,这个威胁甚至比那一群武者都危险!面对那群江湖武者,突骑施·遮弓想打便能打,想走便能走,那些人根本拿他的斥候小队没办法。可若是被那外加高手夺了战马,那可就真是他手下百骑噩梦的开始了。 一样快的马,人家射的比你远,你追也不是,逃也不是,耗都能耗死你。除非他突骑施·遮弓肯丢下一半人拖住那人,让另一半人逃出生天。 只见突骑施·遮弓策马而出,望着那三名各自而逃的骑兵吼了一嗓子。 “杀马,一匹也不留!” 突骑施这句话,等同于宣判那三名骑兵的死刑。一名没有马的骑兵,面对武道高手能干嘛,只有等死的份。 可军令如山,他们不敢违背突骑施的命令,只能反身开弓射杀了那些没了主人的战马。 李太平只是略懂铁摩勒语,还不确定敌军将领喊了什么,可是看到箭指战马的铁摩勒骑兵,他一瞬间便懂了。 李太平从未想过,铁摩勒人会杀自己的战马,因为骑兵把战马视为战友,视为生命,所以当李太平反应过来时,一切都迟了。 活着的战马一瞬间被射杀,同时那三名骑兵为了防止李太平夺马,抽出弯刀便斩了陪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坐骑。 三名骑兵没有选择继续逃,而是跪倒在马匹旁,看着心爱战的马咽下最后一口气。 没有战马的骑兵,在武道宗师面前,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十名精锐的铁摩勒斥候奇兵就这样没了,这口气突骑施·遮弓是忍不了的。这些年,无论草原还是漠北,甚至乾人边关,都只有他突骑施·遮弓像杀羊一样杀别人,还没被别人这么杀过。 只见突骑施·遮弓吹响了牛角号,便见正围杀乾人武者的铁摩勒骑兵,忽然划了个半圆,便朝着李太平掩杀过去…… 铁摩勒骑兵的举动着实下了李太平一跳“妈的!放着那么多颗脑袋不砍,我这才杀了十骑就都奔我来了!”。 李太平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策马而逃。逃跑兴许会丢乾人的脸,可丢脸总好过丢命。毕竟对方可是有着不下百骑,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了高手,万一要是有个武道宗师,那明年的今天可就是他李太平的祭日了。 在突骑施·遮弓眼里,有些人必须死,特别是能够威胁到他小队的存在,是绝对不能放过的。放虎归山必受其害,所以哪怕再搭上十骑,突骑施·遮弓也要杀了这头老虎,以除后患。 幸存下来的江湖武者,望着远去不见的铁摩勒骑兵心中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一名如花似玉的娇美小娘,有些焦急的说道:“宗主,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听那些大头兵的,转道去平遥吧!” 此时一名灰头土脸的少年剑客,拿胳膊肘拐了一下身旁圆溜溜的小胖子,低语道:“二师兄,我听说平遥的牛肉不错,要不你也去劝劝!” 小胖子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傻呵呵的笑道:“三师弟,我兜里已经没有银子了,平遥的牛肉再好吃,我也吃不到啊!” 三师弟拍了拍胸脯,说道:“只要二师兄劝宗主去平遥,牛肉的事我包了!” 小胖子摇头道:“三师弟,我已经很胖了,师弟就莫要再打肿脸充胖子了!” 师兄弟二人正说着,便见一身紫衣的绝美女子说道:“此处已然有铁摩勒骑兵,显然晋阳城是去不了了!那么安葬了不幸战死的江湖同道,咱们就去平遥。” 见绝美女子表态,数名江湖好汉顿时松了口气,忙开口称赞“澹台宗主英明!”。 澹台紫衣摇头苦笑,随后命五剑盟门徒收殓尸体,就地安葬…… 旷野上,一骑飞奔,而其身后则咬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土龙。只见马上之人不断开弓搭箭,可身后那条土龙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紧追不舍,似乎不一口吞了那人就心有不甘一样。 李太平拍了拍胯下战马的脖子,鼓励道:“老兄再坚持坚持,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那片林子没有,只要进了林子,咱们就能逃出生天!” 胯下战马似乎能懂人语,竟然速度又快了些,这可另李太平很是心喜。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李太平相信身后骑兵统领绝对是一个战阵经验丰富的家伙,当然要不是也随他,只要他有胆子追进来就成。 身后的骑兵已然追进五十步以内,李太平收了弓箭,仅凭一把三柴剑将身后骑兵射来的羽箭全部挡下…… 突骑施·遮弓始终没发一箭,他在等前面骑兵松懈的一刻,在距离那片林子还有百步时,突骑施·遮弓觉得机会来了,所以一次便从箭囊抽出三支羽箭。 弦如月,箭如星……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骑施·遮弓 天下善射者,突骑施·金可稳坐头两把交椅,他的孙子突骑施·遮弓的箭术显然不会太差。 五十步内,突骑施·遮弓相信就算武道宗师也要饮恨箭下。这可不是过度自信,因为在边关他曾经射杀过乾人武道宗师的。如果按照乾人的武道品级来算,突骑施·遮弓已然可算九品武者,距离武道宗师也只是一步之遥。 按理说以突骑施·遮弓的本事,在铁摩勒大军中不应该是百夫长,就算给他个万夫长也毫不为过的。不过,可不是启民大汗的大儿子伊利可汗,不识英雄重英雄,而是射雕者发了话,他家的子孙只可战斗在第一线,因为箭不磨不快。 突骑施·遮弓不到三十岁,便有了可射杀宗师的本事,这就是长年战斗在第一线的好处。无数次的战斗,不但让突骑施·遮弓的箭术进境飞快,也让他懂得如何捕捉或者制造射杀猎物的最佳时机。 一次三支箭,突骑施·遮弓出手便是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务求一击必杀。 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对突骑施·遮弓的箭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只见弦如月,箭如星,刹那间便跨过五十步的距离,来到李太平身后…… 自打李太平策马而逃,铁摩勒骑兵的羽箭就没断过,他已经习惯了那些准度不错却没多大力道箭支,所以当那三箭来袭时,他只是条件反射的出剑格挡。 剑与箭相交,李太平忽感一股恐怖的力量打箭上传来,同时锋锐而狂暴的真气涌入剑身。匆忙间,李太平只是将第一支羽箭振偏,却已然无法再去格挡第二支羽箭。 千钧一发之际,李太平猛地俯下身子,第二支羽箭便擦着他的背后飞过。只见山文甲如纸糊的一样,轻松被箭簇破开,并在李太平背后开了一道血线…… 李太平使出浑身解数躲过两支羽箭,那第三支羽箭便无法再躲了。 箭簇破开皮肉,穿透内脏,打另一侧破体而出,飞过一百五十步后才缓缓落下。 突骑施·遮弓的箭,中者必死,没有任何悬念。可是李太平没有死,不是李太平已修成不死身,而是那一箭射的是马而非人。 突骑施·遮弓要杀人,所以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哪怕他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却依然选择最稳妥的方式,那便是两箭射人,一箭射马。 人伤马死,这就是突骑施·遮弓开弓的结果。 战马一头栽倒,李太平被抛飞出去的一瞬间,一把抓起角弓,同时用脚尖勾住箭囊。只见李太平人在空中拧腰折身,一箭射出……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给老子下马!” 随着李太平的怒吼,那羽箭正中突骑施·遮弓的坐骑。突骑施·遮弓箭术一流,可其它功夫却很一般,所以他挡不下李太平的箭,只能眼睁睁看着胯下坐骑被人射杀。 只见突骑施·遮弓在战马倒下瞬间,轻拍马背跃下马来,随后一伸手便被身后疾驰而过的骑兵拉上战马。突骑施遮弓站在马背上开弓搭箭,一连便是五箭…… “围死他,不要让他逃进林子里!” 李太平已经领教过这人的箭术,所以这五箭便无法再伤他分毫。当李太平挡下那五箭后,却发现已然落入敌人的包围之中。 虽然被敌人团团包围,李太平却丝毫没有慌乱,因为慌乱救不了他的命。李太平瞥了一眼不到百步的林子,下一刻却猛地朝着林子相反的方向窜了出去。 铁摩勒骑兵本以为被围的那个小子会往林子方向逃,所以围猎圈是往林子方向移动的,未曾想那人竟然背道而驰,再想改变方向却为时已晚。 没有马的李太平速度反而更快,一道模糊的人影瞬间扑入铁摩勒骑兵之中。李太平借着马匹阻挡那名神射手的视线,同时手下毫不留情的将马背上的骑兵斩落马下。 “射杀我得马,不弄死你几个人给老子的战马陪葬,老子就不叫李太平!” 李太平重情义,那战马驮着他走过数千里地,就这样被人射杀了,若是不送些人下去陪葬,他哪会甘心。 李太平如游鱼一般在骑兵中穿行,躲避弯刀和羽箭的同时将一个个敌人斩落马下。 号角声忽然响起,只见那些被李太平缠住的骑兵迅速散开,而剩下的骑兵们纷纷拔出弯刀,以十人为一队,像李太平发起不间断的冲击。 一波冲击结束,骑兵小队以防被李太平缠住,会迅速散开,跑远后再聚拢,随后再次发动冲击…… 突骑施·遮弓在一百五十步外,循着空隙便是一连三箭,他要耗死那个狡猾的乾人小将。 这就是精锐的铁摩勒骑兵,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他们可以凭借高超的马术,灵活的战术随时改变打法,而大乾骑兵是很难做到这点的。 李太平想过夺马,可是那名神射手很难缠,只要他露出破绽便会一箭射来,根本不给他任何夺马的机会。 这是一场消耗战,李太平在一点点消耗对方的骑兵数量,而突骑施·遮弓也在消耗李太平的体力和内力,直到一方的肉体和意志被完全摧毁时,战斗才会结束。 突骑施·遮弓现在其实是有些后悔的,毕竟就算能杀了乾人这名小将,他的骑兵部队也会遭受巨大的损失,对他接下来的清剿行动会有很大影响。可是现在已然骑虎难下,并非他想撤便能撤的。 突骑施·遮弓若是选择撤退,现在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己方的士气定会一落千丈,到那时对方定然会杀人夺马,穷追不舍,那后果可就很严重了,弄不好是会全军覆没的。 李太平现在也很无奈,这不是江湖厮杀,即使青玄和纯钧出鞘,也不过是能多斩下十几名骑兵,对战局根本不会起到决定性的影响。李太平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救人,而是后悔怎么就没弄一杆丈八点钢矛备着,战场上还是那东西好用。 这场消耗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异族骑兵手中的弯刀钝了,人和战马也都没了力气,突骑施·遮弓的箭囊也空了一个又一个。反观李太平,涂了血色的山文甲多处破损,手臂和大腿上有多处箭伤,看起来很是狼狈。 双方都有些打不动了,可是战斗却依旧激烈,谁也不敢在这一刻有丝毫的松懈,因为谁先露出疲态谁先败亡,只能咬牙硬撑。 骑兵再次冲击,只不过由之前的十骑变成了六骑。只见李太平躲过前面五把弯刀,在最后一名骑兵挥刀前,右手三柴剑脱手而出,先一步斩下那名骑兵的手臂,随后左手舞了个剑花连续振飞三支羽箭,并连退三步。 李太平能够感觉到,那名神射手附着在羽箭上的真气,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锋锐,破甲能力已经大大削弱…… 就在双方都筋疲力尽的时候,忽然西面远处有烟尘卷起,朝着交战双方而来…… 李太平和异族骑兵停了手,望着那滚滚而来的大股骑兵,心中不由同时一凛,难道是对方的援兵…… 下一刻,号角响,长剑起。双方都开始拼命了,因为那股骑兵最多一盏茶的时间便会赶到,敌我双方谁也不想见到明明再加把劲儿就能吃下眼前的敌人,结果却被对方赶来的援兵打了个反败为胜。 战场上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哪怕你身经百战计谋过人,也不可能将所有事都算进去,因为天要下雨的时候你是拦不住的。人定胜天,战无不胜!这种话在战场上是说给别人听的,若是你自己也信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李太平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援军是敌人的,那没啥可说的青玄和纯钧就得上场,争取杀出一条血路逃进林子里,不然只要有片刻犹豫他今天就别想生离此地。 异族骑兵也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改变阵型,大有随时跑路的意思。而突骑施·遮弓则又前压五十步,距离李太平不足百步。这个距离其实对突骑施·遮弓是很危险的,因为那个乾人小将若是不管不顾找他拼命,他是很有可能被对方斩落马下的。 突骑施·遮弓知道危险,他却不能不前压,因为只有这个距离,他弓箭的威力才是最大的,才有可能射杀那名到现在还未倒下的乾人小将。他才可能安然的带着他的斥候部队撤离。 突骑施·遮弓很清楚,来得不可能是自己人,因为太谷县附近是由他的小队负责清剿的,其他斥候小队是不会赶过来的。所以当他看到远处烟尘时,便知大势已去,只不过他心中有些不甘,还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敌人援兵赶到之前杀了那名乾人武将,砍下他的头颅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乾人的旗帜,乾人的骑兵,而且数量不少,起码有数百骑之多…… 只见突骑施·遮弓身旁一名亲卫忽然跃下马来,将手中缰绳塞到突骑施·遮弓手里说道:“将军快走,记得以后给兄弟们报仇!” 说着,那名异族骑兵从身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一下扎在突骑施·遮弓胯下战马的屁股上。 只见战马嘶鸣,猛地蹿了出去…… 望着一人两马脱离战团,那异族骑兵微笑着,毅然决然转身扑向李太平……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血色残阳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这话异族人不知,但是异族人懂得这个道理,所以突骑施·遮弓逃了。 突骑施·遮弓不怕死,可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眼中尽是不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乾人小将,他要将他的面貌深深的刻在心里,他告诉自己要活下去,要永远记住这个人,要为死去的一百名兄弟报仇雪恨。 李太平眼看着突骑施·遮弓逃走,不是不想追过去杀了他,而是那些异族骑兵疯了一样将他拦住,用他们的命换突骑施·遮弓的命。 一名异族骑兵倒在剑下,便会有新的一名异族骑兵扑上来。李太平周边尽是异族骑兵的尸体,可是那些还活着的,却依旧疯狂的,悍不畏死的,如那飞蛾扑火一般一头撞了过来。 以李太平为中心,数丈方圆内都是异族骑兵的尸体。只见李太平仿佛洗了一场血浴一般,从头到脚皆是血水。这些血水,有异族骑兵的,有异族战马的,也有他李太平的。 这一刻的李太平是冷酷的,是无情的,他的剑这一刻无需分对错善恶,因为他所面对的是异族的恶鬼。这些恶鬼从未将乾人当人,他们把乾人当牛羊一样宰杀,活剥生吞连骨头都不剩下。 李太平在边境曾经见过人间炼狱,这一辈子他也忘不了那一幕,每当那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闪过,他的胸口似乎便压着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血红的晚霞将废墟中的火光映衬的有些妖异,残垣断壁中失去父母的小女孩无助的放声哭泣,烟熏火燎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北风和野狼的嚎叫。 趴在废墟上的老人,双手已然磨破,却仍旧忍者剧痛在废墟中翻找,因为废墟下是他的一双儿女,还有他那来到人间不足一月的小孙子…… 这幅末日的景象,是铁摩勒骑兵用弓弩弯刀上的血水画出来的,所以李太平杀异族人从来没有负担,因为他的善只会留给人,剩下的恶才好全部留给鬼。 师函来了,带着他的五百骑兵来了。当师函的骑兵加入战斗后,异族人便彻底没了活下去的机会。 血水混在一起,染红了甲胃,染红了脚下这片大地…… 师函翻身下马,跨过过一具具异族人的尸体,来到浑身浴血的李太平身前,无比郑重的朝李太平敬了个大乾军礼。 师函觉得这一刻的李太平,少了些江湖武者的桀骜不驯,多了些军人才有的铮铮铁骨…… 如果说李太平所经历的战斗是无情和残酷的,那么晋阳城的攻防战,便是人间炼狱,一副末日景象。 晋阳城的攻城战已然持续两个多时辰,异族大军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特别是第一波攻城发起时,城墙上的府兵看到了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景象。 敌人如潮水一般漫卷而来,羽箭铺天盖地,如卷帘一样遮天蔽日,那城墙下的异族人,便如麦子一样,倒了一片又一片。 重弩巨石不断在耳边呼啸,喊杀声混着战鼓声,一浪高过一浪,仿佛呐喊与嘶吼,可以带给城墙下那些异族人更多的勇气一般。 二黑的脸煞白,在他眼里仿佛城墙下的那些家伙不是人,而是露出獠牙的恶鬼,让他遍体生寒。二黑心中无比的恐惧,可是他依旧忍者腹中翻江倒海的不适,从垛口往下射了一箭,随后也不看到底有没有射中,而是忙靠在垛口后,大口喘息着…… 这个过程二黑重复了很多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因为那种不适一直还在,如城墙下的恶鬼一样,缠着他不放。 大壮笑着,笑的很开心。只见大壮站在垛口,脚下一动不动,手里的长弓却不停开合,一支支羽箭便射了出去。 当大壮看到自己射出的羽箭,飞过百步的距离,打异族士兵的眼睛里穿过,将异族士兵死死的钉在地上,而那尸体还再痉挛抽搐时,便会无比兴奋的叫喊、呼吼着…… “二黑,我又射死一个,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大壮话音未落,忽然身旁便传来一声巨响。只见磨盘大的巨石击中数丈外的垛口,那垛口和垛口后的府兵便瞬间消失不见了…… 那垛口后,是于大壮一火的两名府兵,大壮不是很喜欢那俩人,因为那俩人经常会趁他不注意,欺辱二黑。 大壮只是瞥了一眼,那消失的垛口和城墙上残留的血迹,便再次开弓射箭,只是口中却呼喝着“老根、死鱼眼,老子帮你们报仇,射死这群狗niang养的!”。 异族人的箭支贴着大壮的头皮飞过,大壮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大壮从小胆大,可他也怕死,只不过参军前父亲告诉过他,战场上越是怕死,死的便越快,所以大壮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怕…… 攻防战异常的激烈,生死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可那个身材瘦高,头发花白的老将军,却一直站在城头,冷冷的望着城下的异族大军。 彭庚切和铁摩勒交手无数次,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惨烈,因为这是几十万人的国战。 夕阳如火,异族人发动了第三次攻城。只见城墙下的护城濠已然被异族人和异族战马的尸体填满,那些异族人便踩着族人的尸体搭上云梯,甩出钩锁,不要命的向城墙上爬去。 丙字军团的军团长侯文义,望着蜂拥而来的异族大军,冷声道:“安南卫接替安北卫守城,告诉安北卫的兄弟们,他们做得很好,晚上一人半斤酒,半斤肉!告诉安南卫,若是他们干的没有安北卫好,就看着安北卫的兄弟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吧!” 二黑见安南卫上了城墙,知道这是要换他们下去,顿时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了许多。反倒是大壮一脸的不乐意,口中骂骂咧咧的下了城墙…… “二黑,你这样可不行,要知道战场上越怕死就死的越早!你得学我,像老子一样,往那一站那些羽箭巨石便都躲着老子!” 听了大壮的话,二黑耷拉个脑袋也不吭声,直到走下城墙到了安全区域,二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二黑也想像大壮那样,可是不知怎的他看到血身子就不听使唤,腹中还翻江倒海的。他已经很努力的试着去克服那种状态,可是无论他脑子里想什么,只要看到血,他所做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二黑觉得他就不应该参军,他就不是当兵的料。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在晋阳了,外面便是数十万异族大军,他根本回不了家。也许这辈子,他也没机会回家再看家中老娘一眼了。 城墙上厮杀声震天,府兵们正接受着血与火的洗礼,而城里两处酒楼周边的武者们却闲的发慌。 长公主站在酒楼二层,望着不远处的城墙,眼中是箭雨和飞石,耳中是隆隆的战鼓声。她很想到城墙上看一看,看看可恶的异族大军,看看可敬的大乾勇士,可是她不能,因为她要坐镇此处,直到晋阳需要她的那一刻。 剑西来闭目抱剑,他的世界很安静,仿佛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还再修炼,哪怕身处晋阳城,哪怕外面打的你死我活。同时他也在等,等需要他出剑的一刻,就像去年在长春亭时一样。 崔明道陪在陈不问和白云上身旁,轻声低语着:“师妹莫急,会有你出剑大展身手的那一刻,要知道外面可是有着几十万异族大军的!” 说着崔明道又望向陈不问,很是期待的说道:“明道倒是真想看不问在城头抚琴,尽退异族时的风采!” 只见陈鸾回头说道:“姐姐的风采,我在大兴时便常听人提起,那时虽未见到姐姐,却已将姐姐视为天人!” 陈不问只是尴尬一笑说道:“不问只恨武道平平,音律不精,不能登城尽退来犯之敌!这心中很是愧疚,觉着有愧于父王,有愧于圣上!” 陈鸾身旁的赵公子忙笑道:“能将音律融入武道,不问又何须如此谦逊!至于退敌,我想只要我们一心为国,肯于晋阳共存亡便无愧于天下百姓!” 一直闭目的剑西来忽然睁开双眼,说了一句话。 “你们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口舌,不如少说两句,把时间用在修炼上,到时也能多砍几个铁摩勒人!” 听到剑西来的话,众人很是尴尬,却见此时剑西来再次闭上双目,并丢下一句话“今明两日,都不会用到你们,三日后恐将你们累成死狗!” 剑西来是个有什么便说什么的人,这一点陈不问很清楚,所以陈不问只是微微一笑,同时心中笑道“这说话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那小子了!” 崔明道拉了一下就要发怒的白云上,轻声低语道:“他就那样,平日里是哑巴,一旦开了口,还不如当哑巴!” 陈鸾笑了笑,说道:“漠北七杰常年与铁摩勒周旋,想必邓兄不是随口一说!不知邓兄可否为我等解惑?” 说着,陈鸾笑呵呵的望着剑西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晋阳城内的江湖武者,剑西来不一定是杀人最多的,却一定是杀异族人最多的那个。 长公主开了金口,想让剑西来为大家解惑,却见剑西来眉头都未曾动一下。对于剑西来这样的人来说,别说长公主发话,就算弘道帝站在眼前,若是不想说他也不会说。 这个世界上,能让剑西来上心的人不多,因为剑西来的心里只有剑,腾不出更多的地方装人,所以长公主的话对剑西来来说,不过是耳旁风而已。 陈不问知道剑西来的性子,所以当长公主话音刚落,便笑着开口道:“你不会是学了太平能掐会算的本事吧?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明后两天用不到我们江湖武者?” 陈不问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赵公子还是从中看出,剑西来并未将长公主放在眼里,心中有些不快,口中却笑着说道:“在下倒也想听听邓飞兄的高见!” 剑西来睁开双眼,没有去看其他人,而是望着陈不问说道:“头两日是异族作为消耗品的杂牌军负责攻城,第三日铁摩勒的豹师才会动,所以苦战当在三日后!” 赵公子微笑道:“邓兄如此说,在下倒想问问,若是我们都去修炼或者休息,邓兄就不怕头两日的攻防战被异族人抢了部分城墙?” 听了赵公子的话,剑西来这才瞥了他一眼,随后望着众星捧星月的长公主说道:“头两日都守不住,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了!” 剑西来的话很少,可大家也都听明白了,如果晋阳城连异族杂牌军都顶不住,那后面更厉害的豹师和虎师一旦攻城,晋阳必然城破人亡了。 夕阳下,远处观战的两位豹师可汗,对着晋阳城指指点点,脸上露出了喜悦之情。 “可达兄,觉着乾人的城防如何?” 可达可汗嘴角微扬,很是鄙夷不屑的笑道:“城不错,可惜人不行!若是明日攻城,我部可一日夺下此城。” 乌尔日望着晋阳城笑道:“可达兄,小弟想问问,这晋阳城的人怎么就不行了!我可是听大汗说,彭庚切乃大乾朝有名的老将,特别是在守城方面!” 听了乌尔日的话,可达哈哈笑道:“老弟你看城墙上那些府兵,射上一箭便要缩回城垛内半天不敢露头!显然都是些没见过血的孬货,就这样的府兵,就算他彭庚切本事再大,也是守不住晋阳的!” 见乌尔日可汗微笑点头,可达可汗再次笑道:“乾人有一句话,老弟定然是没听过!若是听过,定然不会把彭庚切搬出来!” 乌尔日疑惑道“可达兄,说来听听,让老弟也长长见识!” 可达可汗大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随后拍了拍乌尔日的肩膀…… 日头落了山,异族人鸣金收兵,晋阳城算是消停了,而远在雁门关之外的马邑城的攻防战也暂时告一段落。 荀良折腾了一天,虽然没有亲手砍杀任何一名异族人,却也累的够呛。荀良毕竟上了年岁,不能与南宫守那些年轻人相比,可老人家依旧硬撑着没有回家,而是绕着城墙巡视。 塌了一角的城墙处,马邑郡的百姓们用木锤夯土,修补着被抛车损坏的城墙。黏土是城内百姓事先用热水和好的,黏土夯实后虽说不如石墙结实,却也能用于救急。 只见战后的城墙上乱糟糟的,有修补城墙的,有扛着滚石圆木备战的,还有负责清理异族尸体的,这些忙碌的身影都是城内的老百姓。 荀良来到南宫守和红娘子身旁,轻咳一声说道:“我刚刚统计了一下战备物资,箭支还有不到一万,城内百姓正在收集射入城内的箭支交给铁匠重新打磨,倒是可以补充一些!滚石和圆木倒是还够用!只是……” 见南宫守回头,荀良才叹道:“只是,重弩用的弩箭还有不到五百,锁子甲更是不足两百套,这两样东西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无法补充了!” 南宫守点了点头,随后皱眉说道:“今日伤亡总计四百二十三人,其中战死者一百零三人,重伤一百八十五人……” 荀良苦笑道:“不足五分之一的伤亡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异族人的攻城强度只是如此的话,我们即使坚持到今年第一场雪也是不成问题的!” 南宫守不解道:“城下还有近三万异族铁骑,按今日的伤亡,我们如何坚持的了那么长的时间?” 荀良望着远处敌人营帐无尽的火把,说道:“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累,也会生病,所以我们只要抗下头几日,后面的攻城战便不会那么频繁了!再加上,城中数万百姓与咱们一心,这马邑郡是没那么容易破的!所以这头几日伤亡才是最惨烈的!” 红娘子此时插话道:“翰尔达一万鹰师伤亡过半时,阿史那必然开始全力攻城,能不能守得住还要看阿史那的舍不舍得他的两万虎师!” 南宫守皱眉道:“铁摩勒的虎师战斗力到底如何?” 红娘子感叹道:“如果是野战,阿史那只需三千人便可战平翰尔达的一万鹰师,五千人便可全歼一万鹰师,这就是横扫草原漠北的铁摩勒精锐虎师!所以我才说,要看阿史那舍不舍得他的两万虎师。如果他想不惜一切代价的攻下马邑城,马邑城是守不住的!” 听了红娘子的话,南宫守和荀良心中一沉,脸色变得凝重许多,望着远方异族营帐沉默不语…… 却听红娘子忽然笑道:“放心吧,阿史那是不会拿他手中的两万虎师与马邑城死磕的!若是把马邑城换成大兴城,兴许阿史那会舍得玩命,因为这两万虎师可是他未来争夺大汗的本钱!” 南宫守和荀良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见南宫守笑着责备道:“喀纳斯不可如此调皮!” 红娘子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翻身坐在城垛上,两条大长腿悠荡着,仰头望着满天星斗笑道:“只要虎师攻城时,我们能表现出与马邑城共存亡的决心与他死战到底,阿史那必怂!” 敌人怂了不敢与你死战,也许并非是胆小怕死,背后兴许还有着其他的原因,所以不要小看任何一名敌人,因为错误的估判很有可能让你败亡。 示敌以弱,扮猪吃虎这种事情,不仅战场上能见到,江湖上也是可以见到的,李太平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李太平不想放过那名逃走的神射手。 只见浑身浴血的李太平,望着师函道:“我去杀了那名神射手,师将军回营便可,不用等我!” 说着李太平便跨上缴获的异族战马,循着突骑施·遮弓逃跑的放向追了下去…… 师函本想劝阻,却见李太平已经策马而去,不由得摇了摇头,命人收拢战马回了太谷县。 李太平对待敌人向来赶尽杀绝不留后患,更何况一名能威胁到他的神射手。 夜色下,一人两骑,借着月色星光,不断换马急追。李太平一路不停,追着突骑施·遮弓坐骑留下的痕迹奔出数十里,却忽然在一处林子前勒马而停。 李太平翻身下马,望着在林子前分开的马蹄印皱了皱眉。 “一匹战马继续往东北方向逃窜,而另一匹则转而径直往北!这小子好鬼道,知道会有追兵,竟然跑出几十里才在此处故布疑阵!” 李太平心中暗道的同时,谨慎的测量战马所留下的蹄印深浅,这才微微一笑翻身上马,往东北方追了下去…… 李太平追出数里远,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见到了丢弃的箭囊,箭囊中竟然还有十几只羽箭。 练剑的,剑就是命!练箭的,箭也是命!丢箭和丢命也就没啥区别了,那么一名神射手为什么会把箭囊也丢了,李太平有些想不明白。 李太平皱着眉头拾起箭囊,跨马继续追了下去,没追出多远,便再一次停了下来。因为眼前是一件皮甲,是铁摩勒斥候骑兵所用的皮甲,李太平能如此肯定,因为他今天杀了好些穿皮甲的异族骑兵。 箭囊丢了还可以解释为不小心掉落马下,可这皮甲却要脱下来才能丢的。谁会在逃跑时脱下皮甲故意丢在路旁,这很不合理,因为即使为了减轻重量,丢弃一件皮甲也是说不过去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不小心谨慎那是会着了道的。李太平翻身上马却没有动,而是凝神静思,因为接下来的选择决定了他是否会追丢突骑施·遮弓。 故意丢下箭囊和皮甲是为了引追兵来追,显然要么前面有埋伏,要么这小子就是把箭囊和皮甲提前脱了下来绑在马鞍上,他则骑另外一匹战马溜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再追下去说,不好便要一头撞进人家的包围圈里,到那时就不是追杀而是被人追杀了。 突骑施·遮弓,这次还真给乾人下了套,如果李太平继续追下去,他将一头撞上一支两千人的豹师骑兵。 大巫为了清剿晋阳周边,不但派出了虎师的斥候部队,还从六支豹师部队中各抽调了两千骑兵。大巫的目的很简单,如果斥候小队啃骨头不小心崩掉牙,那便让豹师去接着肯,务必肯干净才行。 李太平抬头看了看天色,随手将皮甲丢弃……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乌图 太谷县东北方七十里,一处汾河支流旁,驻扎着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部队。 乌图意兴阑珊的坐在篝火旁,今日辰时他接到乌尔日可汗的军令,让他配合虎师斥候清剿晋阳周边的乾人部队。接到这份军令,乌图很不开心,这都到了晋阳城下,破城立功的好事却轮不到他。 乌图今年四十出头,无论作战经验还是武道修为,豹师中能和他比肩的人还真不多,可他现在依旧是个千夫长,原因只有一个,战功不够。 好不容易有了立功的机会,没想到却被乌尔日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天了乌图连一个乾人也没看到,就更别说乾人部队了。 对乌图来说,意气风发到意气消沉,不过用了一日的时间。百无聊赖的乌图,此时正用手中铁枪有一下没一下的捅这篝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乌图懒洋洋的说道:“去看看,哪个吃饱了没事大半夜不睡觉,在那遛马玩!” 亲兵领命离去,乌图却连动都懒得动一下,依旧烤着火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突骑施·遮弓,为了不让乾人跟丢,这一路能丢的都丢了,就差手上那张二石弓没丢了。 前面营地的火光依稀可见,突骑施·遮弓这才安了心,看来乌图那家伙还算靠谱,没私自带着部队可哪跑。 正想着忽然营地中有十几骑举着火把朝着他奔来…… 突骑施·遮弓望着弯弓搭箭把他团团围住的豹师骑兵,朗声说道:“虎师账下,斥候小队百人长突骑施·遮弓,求见乌图将军!” 一名骑兵举着火把来到近前,上下打量着突骑施·遮弓,心中却在想“突骑施·遮弓可是虎师中的神射手,这人丢盔弃甲如此狼狈,不会是冒充的吧!”,不由朗声说道。 “将军见谅,还请将军交出弓箭和弯刀!” 突骑施·遮弓将武器卸下扔给骑兵,口中却说道:“保管好了,若是有半点损坏,小心你的狗命!” 那骑兵没有表示出丝毫不满,毕竟这人若真得是突骑施·遮弓,他是惹不起的。只见那骑兵策马让出路来,微笑道:“将军请。” 突骑施·遮弓冷哼一声,催马奔向营地…… 当乌图看到突骑施·遮弓时,忙起身迎了上去,口中叹道:“老弟这是怎么了,可有受伤?” 突骑施·遮弓摆了摆手说道:“一言难尽!不过,乌图大哥立功的机会来了!” 听到“立功”二字,乌图一下子来了精神,热情的拉住突骑施·遮弓,询问起来…… 乌图听说太谷县周边竟然有大股的乾人骑兵部队,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就连突骑施·遮弓因何弄得如此狼狈也懒得问了,反倒是起身就要整军出发。 突骑施·遮弓见乌图立功心切的样子,忙指了指天说道:“乌图大哥莫急,这天还早着呢!” 乌图这才一拍额头笑道:“都是大哥糊涂,看老弟的样子定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此时一定饿坏了!来人,弄些吃食酒水上来。” 乌图不说饿,突骑施·遮弓还不觉得如何,这一说肚子便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篝火旁,突骑施·遮弓一边吃喝,一边将今日发生的战事简要的说了一番。不过,却没有说他的斥候小队是被一名乾人小将打残的,而是把屎盆子扣在了师函的骑兵头上。 乌图皱眉道:“乾人的骑兵如此厉害?难道说大兴的精锐已然到达晋阳周边?” 乌图就算立功心切,也不会傻到拿他自己的两千骑兵给人家送军功。冷静下来的乌图,想了想不由说道:“不对啊!来时我家可汗说过,大兴城的精锐部队,最快也要五日后才能到达太原郡的!那老弟碰到的难道是大乾府兵?” 乌图说着疑惑的看向突骑施·遮弓。 大乾朝的府兵是个什么吊样子,异族人心里很清楚,按理说野战情况下,就算敌人兵力数倍与虎师的斥候小队,也绝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再说突骑施·遮弓的箭法可并非浪得虚名,那是有真本事的,怎么会败的如此之惨。 乌图觉着突骑施·遮弓肯定有所隐瞒,却不好开口点破,只能自己费脑子的去想。 乌图还没想明白,却有一支箭给他开了窍,让他明白了…… “嗖——” 羽箭撕裂黑夜,火光中一点寒星闪过,乌图只来得及撤头闪躲,那锋利的箭簇便在额前飞过…… 乌图只觉额头一凉,顺手摸了一把,同时翻身倒地滚到营帐之后,张开手一看,不由暗骂了一句“妈的!要不是老子机警,这一箭便要了老子的命了!无怪突骑施·遮弓弄得如此狼狈,也不肯实话实说,原来是碰见比他还厉害的神射手了!”。 乌图扯着嗓子喊道:“那人在西南方向,三百步以外,都他妈的给我机灵点,别人没找到却丢了小命!” 异族人善射,可不仅仅射的准,只要听到羽箭破空之声,便可精准的判定敌人的方向和距离,这一点可是要比乾人强上太多。 突骑施·遮弓也不多说,猫腰在营地中闪躲前行,直到摸近一百五十步,才取出箭支随手撕下帐篷上的麻布包裹在箭簇上点燃,一箭射了过去…… 听声变为,这是一名神射手应该具备的基本技能,所以突骑施·遮弓这一箭很准,贴着那名偷袭的者耳畔飞过。虽然这一箭没有射中,突骑施遮弓却借着箭簇上的微弱火光,看清了偷袭者的样貌…… “果然是他!” 看清偷袭者,突骑施·遮弓冷笑一声,朝着乌图喊道:“乾人骑兵将领,这人箭法了得,乌图大哥莫要轻敌!” 乌图心中暗骂“老子的命差点没了,还他妈轻敌!”,只见乌图开口吼道:“两队人,左右包夹,找到那人的马给我宰了!我看没有了马,天一亮你往哪跑!” 乌图的嗓门很大,在夜里能传出好远。只见土岗上那名乾人小将,听了乌图的话,琢磨了半响,便转身就跑…… 李太平和老道士在草原漠北呆的时日也不短,各族话都会上那么两句,虽说不精通,但是细品一下也是能听明白的。 “想杀老子的马,做你的春秋美梦去吧!” 李太平暗骂一声,奔着战马跑去。既然已经发现异族人的骑兵所在,那就该撤了。毕竟他是一个人,不可能给成建制的异族骑兵造成多大破坏,没必要跟人家死磕,最后把命丢在这里,只是可惜了那一箭没有结果了那名异族将领。 当李太平赶回营地时,天已然蒙蒙亮,府兵们已经早早的起火做饭。 当府兵们见到李太平时,可是吓得不轻。只见刘大头第一个冲了上去,眉头皱的死死的,那道连心眉可就彻底连在一起了,而且那双大手还在李太平身上摸了个遍,嘴上不停的叨咕。 “将军这是伤哪了?伤得重不重?师函也是的,将军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能让将军独自追敌,这要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刘大头是真得有些急了,不仅仅因为这个年轻校尉平易近人,把他刘大头当回事,更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打心眼里把他们这些个穷苦汉子当兄弟。 人和人之间,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相互间其实是能感受到的,最起码这一刻,刘大头的言行是由心而发的。 李太平眉头舒展,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只是一些皮肉伤,吃上一顿饱饭这伤也就好了!” “光吃饱哪成,怎么也要吃顿好的才行!狗蛋、黑子,将军这顿早饭若是没肉,我就把你俩扒了皮炖了!” 听到队正的话,狗蛋忙笑道:“头,你就瞧好吧!” 李太平就要拦阻,却被刘大头拉住,只见刘大头笑骂道:“那俩兔崽子以前是山上猎户,没事便会偷偷出去打野食,把这事交给他俩,他俩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太平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吃过早饭,派个机灵点的到师函那跑一趟。告诉师函,七十里外有一支异族骑兵,大概有一两千骑,大概率会往我们这边来!” 听到李太平的话,刘大头着实吓了一跳,愕然说道:“这么多!要不咱们撤回太谷县?” 是人都怕死,刘大头也不例外。要知道莫说两千骑,就算一千骑,吃下他们这五十来号,人家连牙都不用剔。 李太平摇头道:“撤回太谷县,显然是不行的,就算郑天齐同意,师函也不会同意!甲字军团的任务是守住防线,不能让异族骑兵跑出晋阳范围,我们若是撤回去,我想独孤烈一定会砍了我们的脑袋!” 刘大头心里发毛,心里很是没底的说道:“那可咋办?与骑兵野战,莫说我们这点人,就算寻阳郡府兵再加上师函的骑兵,也是不够人家一口吃的!” 刘大头说着一屁股坐在土墙上,很是无奈的苦笑。因为这个死局他刘大头解不开,撤回去要被独孤烈砍了脑袋,不撤异族骑兵也会砍了他的脑袋,咋说横竖都是个死。 同一片天空下,犯愁的可不仅仅是刘大头这个不起眼的大头兵,就连大兴城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子,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偶感风寒 一大早,雁门关失守的消息便传进皇宫,正在美人伺候下享用早餐的弘道帝,手一抖差点没把一碗热粥洒在身上。 只见面貌与铸剑山九姑娘有七八分像的美才人,忙小心接过热粥,娇声道:“圣上雁门关在哪里?很重要吗?” 听了美人的话,弘道帝心中暗叹,却依旧耐着性子说道:“离大兴城数千里远,是一处边关要塞!” 那美人忽然笑道:“圣上坐拥万里江山,可不能因为一处小小的雁门关,便急坏了身子!” 弘道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哪能不急啊!” 美人见弘道帝依旧眉头不展,不由得跪在弘道帝身前,一双玉手轻轻为弘道帝揉捏着大腿,娇声低语道:“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也不懂国家大事,不能为圣上分忧!” 弘道帝很是爱怜的轻抚美人秀发,口中说道:“那些事,是朕的大臣们应该操心的,美人无需多虑!美人只要一心一意对朕好就行了。” 听了弘道帝的话,美才人脸上升起一朵红霞,娇羞的说道:“昨晚圣上龙精虎猛的——妾身思来想去也只能用这个法子,让圣上暂时忘记烦忧了” 美人说着便低下头去…… 百官在上朝的途中便听说了雁门关失守的噩耗,一个个沉着脸紧着脚步赶往含元殿。 户部尚书卢照兴今日到的比较早,可刚迈进含元殿便看到了吏部尚书裴延亭那老东西,不由皱着眉头上前说道:“听说啦?” “听说了!” 卢照兴望着面无表情的裴延亭再次开口道:“怎么说?” 裴延亭望着高处的龙椅,目不斜视的说道:“武人——误国!” 听到裴延亭的话,卢照兴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么一起?” 朝会还未开始,两位朝中尚书便通好了气,显然这次朝会定然会揪着雁门关的事不放,还不定做出什么文章来呢。 早朝的时间已经到了,李辅国看了看天色,又趴着窗口听了听,不由轻咳了两声。 帝王正愉悦身心呢,他李辅国虽然跟了弘道帝一辈子,却也不敢在此时开口提醒,只能变着法的咳嗽两声,算是尽了家奴该有的义务。 不多时脸色红润的老皇帝离开了美人的住处,大步往含元殿而去。 李辅国弓着腰驼着背,紧紧跟在弘道帝身后,却听前面的弘道帝忽然开口道:“太子献上的长寿丸果然好用,朕觉着不但精力十足,这身子骨也硬朗许多,可是年轻了不止二十岁!辅国这些年撒了那么大一张网,不知可有办法弄到?” 李辅国一听弘道帝的话,冷汗都下来了,这何止是让我弄长寿丸,这是怪罪我这么多年花了好些银子在江湖上,却连一颗长寿丸都没弄到。 “圣上放心,今年奴才哪怕亲自跑一趟,也会为陛下夺来一颗长寿丸!” 弘道帝微笑不语,脚步丝毫不停的奔着含元殿而去…… 含元殿内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既是因为雁门关失守的事,也是因为圣上迟到的事。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竟然还有人低语说皇上不知在哪找了个美人,整天腻在那美人房中不理朝政。 皇上找美人的消息是打后宫传出来的,不是臣子八卦,而是皇帝的家事便是国事,既然是国事作为臣子就没有不过问的道理。 弘道帝还没进含元殿,便听到里边乱哄哄的,本来是大步流星这会却忽然慢了下来,同时挺直的后背也驼了。 弘道帝在众目之下坐上了那把龙椅,却忽然低咳数声,这才开口说道:“昨日偶感风寒,今日便起得晚了些,让诸位国之栋梁久等了!” 裴延亭看着龙椅上那位,撒谎时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嘴角不自主的抽了抽…… 卢照兴觉着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可是看着高高在上那位,他觉着他有必要从新审视一下自己…… 文武百官很惊讶,惊讶的是圣上都这个年岁了,怎的还能拉下脸来说演就演,把这满朝文武当傻子一样戏弄。 可是皇帝已经演了,甭管真假这戏还是得配合着唱下去的。 只见裴延亭坐在条案前,朝着弘道帝拱手说道:“军国天下,是圣上的军国天下,还请圣上保重龙体!” 裴延亭一旁的卢照兴没说话,却转头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秘书少监游华丰。 只见从四品的游华丰起身朝着圣上行礼道:“圣上龙体欠安,本不应在劳烦圣上!可雁门关失守这么大个事,却不能不提!臣今天斗胆请圣上给天下一个明断,一个交代,才能安百官之心,才能安天下千万百姓之心!” 文官集团众人微微一笑,因为好戏这才开始。武馆集团却纷纷皱起了眉头…… 游华丰话音刚落,便见又一文官起身,这位谏议大夫更直接,开口便道:“彭庚切执掌十八万府兵,却迟迟不肯出兵支援雁门关,致使雁门关陷落,请圣上治彭庚切贻误战机之罪!” 打铁趁热,只见中书舍人起身,义正言辞的朗声说道:“彭庚切罪大恶极,必须夺其兵权调回大兴,交御史台审查定罪。” “臣附议!” “臣附议!” …… 弘道帝有想过,文官会因为雁门关失守的事情,攻击彭庚切,却没想到所有文官竟然一致针对彭庚切。显然下面那几位尚书是通过气的,不由多看了那几位几眼。 弘道帝没有吭声,因为只有一个声音这戏就唱不下去了,所以他在等。 果不其然,文官这边刚一停,便见羽林中郎将起身朝着弘道帝行礼,随后侃侃而谈…… “孙子兵法·九变篇有云——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不知诸位大臣可曾听过?若是没听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说上一说!” 游华丰冷哼一声说道:“彭庚切屯兵晋阳数日,却未曾派一兵一卒增援雁门关,这是事实,就算你巧舌如簧,也无法洗去他贻误战机之罪!” 此时又有一名武馆起身说道:“无知小儿!彭老将军用兵如神,一声戎马从无败绩,他老人家所思所虑岂是你一个文人能够揣摩的!” 游华丰就要反唇相讥,却被羽林中郎将抢了先:“不知军事,却要参军事之言,你这不是无知,你这是误国!” 文官唱了初一,武馆便要唱十五,含元殿内这场大戏越演越烈,大有不唱尽兴便不罢休之意。 弘道帝作为这场大戏的主角,也是到了该出场的时候了,只见其轻咳两声,站起身来…… 文武官员知道见真章的时候到了,便都安静下来,而作为文官首脑的裴延亭则忽然站起身来,朝着弘道帝一礼。 “圣上要安的是天下人心,要给的是雁门关一万大乾儿郎在天之灵一个交代,而非殿内的文武百官!彭庚切无论出于哪方面考虑,都不应该舍弃雁门关,舍弃那一万儿郎,所以彭庚切有罪!” 裴延亭说着环视那些之前还在叫嚣的武官,只见那些武官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在官场上打磨了几十年,能混到如今的地位,裴延亭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嘴皮子上的功夫那是相当了得的。 裴延亭抓着雁门关和那一万大乾精锐说事,你武官便不敢胡乱参言,因为一句话说不好,那是会寒了大乾数十万将士人心的。 对于官场老手裴延亭来说,搞死一个人很简单,但是仅仅是搞死那是不对的,必须即搞死又搞臭才行,所以裴延亭又开口说话了。 “圣上和军神信任彭庚切委以重任,他却有负圣恩,为之不忠!家国天下,家便是国,国便是家,他彭庚切放任异族踏破家门,为之不孝!同是大乾军人,他彭庚切见死不救,为之不义!这种,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如何能统领大乾十数万儿郎!还请圣上明断!” 武官集团听了裴延亭的话,脑子里如同炸响了惊雷一般,一个个傻愣愣的呆若木鸡…… 武官傻了眼,弘道帝也好不到那里去。弘道帝起身本打算和稀泥,打他彭庚切五十大板,再拐着弯的安抚一番,这样两头都不得罪,两头还都给了交代,却未曾想被裴延亭这老东西抢了先机。 “老王八!让你这么一说,朕是治罪于彭庚切不对,不治罪还不对,弄得朕里外不是人,你这是把朕架在火上烤啊!” 弘道帝心中暗骂,嘴上却不能骂出来,只能皱眉说道:“爱卿说得不无道理,可这战阵之事爱卿和朕都不是很懂,若是盲目治罪于彭庚切,岂不有失公正,我看这事不如容后再议!” 干了几十年的皇帝,弘道帝没少和文武百官掰手腕,正经是有些心得的。只要遇到不和他心意又无法拍板的事,那便一个字“拖”,拖到你文武百官求皇帝办事的时候。 要知道人生天地间,谁求不着谁,既然相互都有所求,那么很多事便可谈一谈了。 “拖”字绝弘道帝会,他裴延亭也会,所以裴延亭不想给弘道帝拖下去的机会。只见裴延亭再次朝着弘道帝一礼……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臣也感了风寒 战阵上的血雨腥风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庙堂上是看不见这些的,可看不见不代表庙堂里就安稳。要知道,庙堂明里光鲜君仁臣忠,暗里却是激流涌动,一步踏错那是要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 弘道帝微笑的看着裴延亭,心里头可是恨不得抓起一旁的琉璃瓶砸在这老王八头上。 裴延亭正身说道:“圣上可以等,下官也可以等,甚至这满朝文武也可等得!可是天下百姓等不了,前线几十万儿郎等不了,晋阳等不了!还请圣上明断!” 裴延亭话音刚落,卢照兴起身一礼:“臣附议!” 工部尚书慕道宗左右看了看了,不由得起身附议。 已经有三位尚书附议了,其他几位也不好装傻充愣,只能起身附议,当然兵部尚书没动,作为军神门徒,他还是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几位尚书已然表态,文官们便都起了身…… 弘道帝知道今天这个局面想拖肯定是不行了,只见其坐回龙椅揉着额头说道:“彭庚切贻误战机致使雁门关失守,一万大乾儿郎战死,夺其军权,交御史台审理!” 弘道帝说着忽然抬头,望着那些看起来正义凛然的一众文官,忽然笑道:“朕定了彭庚切的罪,不知诸位肱股之臣可有代朕到晋阳宣旨的?” 晋阳被几十万异族大军围得水泄不通,莫说堂而皇之的到晋阳宣旨,就是打个地洞也是钻不过去的。宣旨这活现在来看可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的活,能站在大殿内的官员,可没有傻子,所以大殿很静,落针可听…… 弘道帝忽然起身,望着之前蹦跶最厉害的秘书少监游华丰,微笑着说道:“游少监一心为国,想必一定会挑起这个重担的!” 游华丰忽然苦着脸干咳数声,捶手顿足道:“前个夜里,臣偶感风寒,现在身子还直打摆子!作为臣子,臣不怕病痛,不惧生死,可臣怕——臣这身子骨熬不住,最终耽误了国家大事!” 弘道帝哎呀一声说道:“游少监可是国之栋梁,可要保重身体,一会下了朝朕让太医给你开些药,回去好好调理些时日!” 游华丰忙躬身道:“谢圣上!” 弘道帝点了点头,皱眉道:“游少监身体不适,担不下此重任,不知……” 说着弘道帝扫过一众文臣,只见之前蹦得最厉害那几位,忙低下头去…… “若是没有主动请命的!朕看不如这样,等等晋阳战报,过些时日朕在挑选一名合适的人选前往晋阳,诸位觉着可好?” 别说过些时日,只要异族不退,哪个敢接这送死的活。弘道帝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诸位尚书彭庚切的事说完了,咱们说说大军粮草的事吧!” 转移话题,激发其他矛盾,这是帝王的惯用伎俩,裴延亭心中清楚却毫无办法,因为就算有文官肯去晋阳,没有武将配合,他们也是进不去晋阳城的。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坑已经给彭庚切挖好了,不管他能否赢下晋阳之战,回来后都不会有他彭庚切好果子吃。 裴延亭和一众文官,不希望经过这场国战后,武官们爬到他们文官的头上,所以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武官使绊子,哪怕输了这场战争也在所不惜。 彭庚切不知道大兴城皇宫内为了他的事,可是唱了一出大戏,不过就算知道,彭庚切也不会在意的,因为彭庚切此时最在意的是城下那些不要命的异族人。 当日头打东方升起的时候,新一天的攻防战便开始了,今天豹师依旧只是在鹰师后面督战,并未参加攻城战。 可达可汗皱眉望着城墙上的守军不发一言,其身旁的乌尔日可汗却开口笑道:“我怎么觉着今天的乾人府兵与昨日有些不同,似乎胆子大了些,作战也勇猛了呢?” 可达可汗冷笑道:“羊到什么时候都是羊,哪怕最强壮的羊,在狼面前也逃不过被吃掉的命运!这一点,乌尔日兄弟倒是无需担心!” 今天的攻城战,异族明显要比昨日来得更猛烈,而且攻城器主要集中在了晋阳城的南面城墙。特别是抛车,足足有几十辆之多,而且抛车就没停过火,哪怕鹰师已经搭上飞云梯,也照样不管不顾抛出一块块巨石。 控制抛车的豹师可是不管那些鹰师部族的死活,因为明日这南面的城墙就轮到他们攻了。要知道城墙破坏的越厉害,他们明日死的人便越少,所以只能对不住鹰师各部族了。 鹰师部族抗议过豹师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差别攻击,可惜没有用,人家根本就不搭理。 鹰师各部族也想过到启民大汗那里告状,可是他们不敢,因为去了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战死,到时大汗还能照顾照顾留在草原上的族人。 战场上,杀人会杀红眼,死人死多了也是会红眼的,特别鹰师中弱小的族群。鹰师部队的构成很复杂,像翰尔达的第八鹰师都是楚瓦什人是不多见的。大部分鹰师,都是由多个族群共同组建的,所以鹰师中最小的族群只有数百人。 如此惨烈的攻城战,数百人也许一波攻击就会全族尽灭,所以当身边的族人都战死时,独活也许会令人更痛苦。 如果晋阳城的攻防战拖得久了,即使铁摩勒胜了这场战争,恐怕各族也会元气大伤,没个几十年是甭想恢复过来的。到那时铁摩勒入主中原统治乾人的梦想,就会成为泡影,只能是劫掠过后滚回草原,无他因为人少。 启民大汗羡慕大乾的文化,羡慕大乾江南的富足,羡慕乾人的万里江山。他想把这一切抢到手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他铁摩勒一族的子孙后代,可以离开那片苦寒之地,能够吃得饱穿得暖,不再为了生计发愁。 为了实现梦想,启民大汗首先要尽快拿下晋阳城,哪怕多死一些人他也在所不惜。 本来按启民大汗的意思,今日豹师就应该攻城,可不知为什么大巫并不赞同。启民大汗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大巫非让鹰师多耗两天,这和之前大巫说的尽快拿下晋阳岂不背道而驰。 启民大汗有问过大巫,大巫也只是微微一笑便没了下文。启民大汗虽然不理解大巫的做法,却依旧十分相信大巫,因为没有大巫就没有铁摩勒一族的今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法,相互之间不理解这也很正常,毕竟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乌图此时就很不理解,突骑施·遮弓为什么建议他去攻打太谷县,要知道他这两千人可是什么攻城器都没带,甚至连一张云梯一条钩锁都没有。 乌图疑惑的问道:“老弟这是何意啊?就算太谷县的城防一攻即破,可你也不能让我的人徒手爬城墙吧!” 突骑施·遮弓微笑道:“咱们这叫围点打援,把增援部队引过来,在旷野上歼灭他们。” 听了突骑施·遮弓的话,乌图忽然哈哈大笑道:“老弟这招不错,看来老弟不但箭法如神,这用兵的本事也是相当厉害啊!” 乌图的两千骑拔营而起,直奔着西南方的太谷县而去…… 刘大头把两处哨戒的人收了回来,并且挖了更多的陷马坑,加高了土墙的高度,打算和异族骑兵决一死战。 营地内的气氛很沉重,因为刘大头并没有瞒着手下几十个兄弟,刘大头觉着就算要死,也得让兄弟们死个明白才行。 李太平望着远方发愣,因为他也没有办法应对异族骑兵,可是作为这支小队名义上的统帅,他还是要说些什么的,毕竟士气如果持续低落下去,恐怕骑兵一次冲锋,这五十几人就都得交代了。 李太平望着五十几名府兵垂头丧气的站在狂野上,忽然开口说道:“我不想说什么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我只想说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因为有人在等我!所以任何挡在我生路前的敌人,我他妈的都会砍翻了他,来一个老子就砍一个,来两个老子就砍一双!一句话,谁不让我活,我就砍翻了谁,天王老子也不行!” 李太平望着府兵忽然吼道:“你们想不想活?敢不敢跟老子砍他娘的,把这天也捅个窟窿?” “妈的!有什么不敢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对,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砍他娘的!……” 激发这群穷苦汉子的血性,最好的办法不是高谈阔论,文绉绉的谈什么家国天下,最好的办法是粗鲁些开口就骂,而且骂人要骂娘,这才能骂过瘾。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李太平就是要把这群穷苦汉子,骨子里那点野性,痞性都勾出来,让他们觉着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刀砍过去就是了,如果不行那就砍两刀、三刀…… 府兵的情绪算是煽动起来了,可是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直到晌午也未看见一名异族骑兵。 李太平正觉着之前那番话说得有些多余了,便见远处有一骑朝他们奔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江南绿林盟主 广阔天地一骑绝尘,远远看去很是让人心旷神怡,可当那骑士奔到近前,眼中的美景都被那染血的盔甲,毁去了心中美好。 只见那骑士奔到近前,忽然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来。李太平忙跑过去,将那骑士抱在怀中,度了一口真气过去,那骑士才悠悠醒转。 “太平,寻阳郡府兵危已,南宫宇危已,快去,再不去就迟了!” 李太平查看了杜老大的伤势,见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内脏,这才说道:“杜大哥莫急,到底是什么情况,快与我说来!” 原来一个多时辰前,两千异族骑兵,兵临太谷县城下,师函所部幸亏及时撤入城内,才没被人家一口吃下。可郑天齐并不知道具体战况,接到太谷县敌袭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整兵来援,被人家在半路截住,要不是杜虎威突围而出,恐怕异族骑兵全歼了府兵,他李太平也不知道。 李太平皱眉道:“师函就眼睁睁看着寻阳郡府兵被异族围杀?” 杜虎威摇头道:“我突围而出,有看到太谷县城门大开,师函正率骑兵前去救援!” 李太平点了点头,回身道:“来个人照看好杜虎威校尉,其他人上马随我砍人去!” 突骑施·遮弓的斥候小队被全歼,留下了七十几匹战马,师函这人地道,没有据为己有,而是将一大部分送给了李太平所部。所以现在的刘大头队正不再是步兵头子了,而是一下子变成了骑兵头子。 很可惜的是,马是好马,马上的骑士可不是好骑士。李太平所部能马上开弓者,不足一双手之数,所以这支部队不过是有马的步兵而已。不过有马总好过无马,毕竟李太平所部的机动性是大大提高了。 只见李太平抓起杜虎威的铁枪,翻身上马直奔太谷县而去…… 太谷县内,澹台紫衣和几十名江湖人士站在城墙上,皱着眉头望着远处喊杀声震天的交战之地。 澹台紫衣昨日黄昏到达太谷县,本打算今天一早动身前往平遥,却被异族骑兵堵在了太谷县内。 数名江湖好汉,大步来到澹台紫衣身前,只见其中领头之人抱拳说道:“澹台宗主,太谷县内就您的修为最高,又是一门之主,理应由您主持此处大局!我镇南镖局师兄弟四人愿听您的号令!” 秋水剑宗的名声,还没大到另江湖好汉折服的地步。镇南镖局愿意听澹台紫衣号令,完全是因为澹台灭明乃天下有名的大儒,所以澹台紫衣这是借了祖父的光了。 有人带头,便有更多的江湖人士把澹台紫衣捧上了盟主的位置。混江湖的,最喜欢的便是拉虎皮做大旗,名号那是越响亮越好,所以便有了江南绿林盟主这杆大旗。 为啥是江南而不是江北或者江湖呢,因为大多数江北的武林人士现在都在晋阳城内关着呢。只有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江南武林同道,还没来得及进晋阳城,所以也只能是江南绿林盟了。 澹台家的人品,秋水的剑法,澹台紫衣的美貌,这些是服众的,最起码在江南武林同道看来,澹台紫衣这个盟主是不丢人的。 众星捧月,这盟主的位置,澹台紫衣想推也是推不掉的,只能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毕竟一盘散沙是对付不了异族铁骑的,该有的担当澹台紫衣还是有的。 五剑盟此次来了十几人,都是宗门的年轻弟子,他们看向澹台紫衣的眼神是满满的崇拜,特别是男弟子眼中,多少还流露出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义在里面。当然四空门那几个假和尚是除外的,因为人家讲究四大皆空…… 澹台紫衣清楚江湖同道推举她为盟主是要做什么,所以澹台紫衣此时正身说道:“多谢江湖同道抬爱,我澹台紫衣虽然无德无能,却也要为咱大乾尽我的一份力!大家也看到了,异族铁骑正与我们的府兵交战,作为盟主我决定现在便率领咱江南绿林好汉,前往支援,杀光那些犯我国门的异族人!” 随着澹台紫衣令下,江南绿林盟的好汉们,便一窝蜂的冲出太谷县,朝着远处的战场冲去。 江湖武者修为有高低之分,这跑起来自然便有快有慢,不大工夫几十人便拉起了一条长龙。 澹台紫衣毕竟有过与拓跋家黑骑对战的经历,知道如果就这么跑过去,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就得让异族骑兵吃的干干净净。不由得忙叫五剑盟的弟子,叫住那些跑得快的,已经脱离大队的江湖好汉。 幸好澹台紫衣是盟主,这要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没见过战阵厮杀的,后果可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郑天齐手中的三百多名府兵,此时已然不到二百人,若不是师函支援的及时,恐怕早已全军覆灭。 郑天齐一刀劈翻一名异族骑兵,嗓音嘶哑的喊道:“守住阵型,守住阵型!南宫宇带十个人,给我把西边的缺口堵死!所有人听着,不想死就给玩命的砍,是死是活就看今天了!” 南宫宇也大声吼道:“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不用郑天齐和南宫宇提醒,府兵心中清楚的很,若是被异族人突破了阵型,将他们逐个分割,那明年的今天便是他们的祭日。所以府兵哪怕受伤,哪怕被敌人的弯刀砍中,也绝不退后半步,因为退便是死。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府兵呐喊着,用那四个字激发着自身的血性…… 师函现在也很难受,当他接近战场时,异族人竟然分出千骑与其对冲。若不是他手里有五十名军中高手,恐怕一次对冲,他的五百骑就会被人家的骑兵冲散、切割、包围。 双方第二次冲击时,因为双方的马速都不够快,便相互胶着战在一起,师函再想凿穿敌骑已然做不到。 如果是异族的鹰师,师函觉着还有机会缠斗后击溃敌军,可惜眼前的是豹师,而且兵力是己方的一倍。师函心中清楚,此战就算能胜也定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到时自保都成问题,就更别提去救援寻阳郡府兵了。 不过师函不后悔。其一,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友军倒在异族的弯刀之下。其二,寻阳郡府兵若败,太谷县便只剩他的孤军,想要与异族铁骑周旋,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么独孤烈交给他的防线,便策底瓦解,最后他是要被独孤烈砍了脑袋的。 师函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放手一搏,兴许寻阳郡府兵和他的部队,拼死一战说不准还能赢下这场战斗,也是未尝可知的事。 目前的局势对师函和郑天齐很不利,想要改变战局除非有一支生力军来援,否则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异族骑兵拖垮、拖死。 师函盼望的援军来了,而且来得很及时,只是当师函看到援军后,却叹了口气。 几十名江湖武者冲击异族骑兵,师函是不抱多大希望的,除非这些武者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又或者如军人一样有着严明的纪律,就像师函现在,带领着五十名军中高手左冲右突一样,才能给异族骑兵造成巨大的损失。 虽说江湖武者起的作用不大,却总好过没有,毕竟异族是要分出兵力阻截这些前来捣乱的家伙们的。 江南绿林盟的好汉们,一开始凭着一股冲劲儿,确实将异族骑兵杀的人仰马翻,一个个的杀的兴起,便将澹台紫衣的忠告抛到了脑后。所以啊,好景不长,没多久便被异族骑兵分割包围,成了各自为战。 澹台紫衣现在身边除了五剑盟的人,便只剩下振南镖局的几个人了。振南镖局师兄弟四人常年走镖,和盗匪没少打交道,知道这样大场面,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逞英雄死的很快不说,还会给人家帮倒忙。 振南镖局的大师兄焦急的吼道:“盟主,往西边杀,那边有十几个人,咱们得收拢人手!” 澹台紫衣二话不说,以秋水剑长天十三式开路,直奔着被包围的十几个江湖好汉杀了过去。五剑盟众人忙跟上澹台紫衣的步伐,护住澹台紫衣两侧掩杀过去…… 从交战开始,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可是竟然还未吃下乾人的步兵,这使得突骑施·遮弓有些无奈。 突骑施·遮弓看着那些豹师手持弯刀硬碰硬的打法,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若是他有两千斥候骑兵,不——一千斥候骑兵,他就能轻松吃下这些乾人,而且绝对不会伤筋动骨。 突骑施·遮弓,一直在游走,他未曾开弓一次,因为他一直在找那名乾人小将。可是他觉得很奇怪,那乾人小将就像人间消失了一样,无论乾人步兵还是骑兵之中,都没有那人的身影。 突骑施·遮弓相信自己的眼力,哪怕那乾人小将化成了灰,只要他看上一眼也能认得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有些事和有些人就是不抗念叨,这不突骑施·遮弓心心念的李太平率领着五十多骑和五十名步兵感到了战场。 人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突骑施·遮弓看到那名乾人小将后,却策马混进了骑兵大队之中……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野战 浔阳郡数百府兵和师函的五百骑兵,再加上十几名江湖武者,能和豹师两千骑兵僵持如此之久已然可算奇迹了。 如果说再想战胜豹师的两千骑,那可就真是一枕黄粱痴做梦了,不过这黄粱一梦李太平还真想做一次。 赶到战场的李太平,并未急着投入战斗,因为他在看,这就像两个武者之间的比武,李太平在试图找出敌人招式中的破绽。 很可惜的是,就算李太平能看出破绽,他也拿人家没办法。因为他这边就是个身高不过四尺小屁孩,而对面却是身高八尺一身横练功夫了得的壮汉,他就是想一脚踢裆,他也够不着。 可来都来了,够不着也得努力够上一够才成。 两名队正来到李太平身旁,只见刘大头指着交战双方说道:“督尉那边被异族骑兵压着打,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就算我们冲杀过去也很难改变战局!反倒是师函这边有一群江湖武者跟着帮忙,如果再有我们加入,兴许能转败为胜!” 其实李太平也看懂了,可是这个命令不好下,因为下了这个命令等同于放弃了南宫宇和浔阳郡一众兄弟。生死大事面前,李太平不得不慎重考虑,因为这不是过家家,死了便是死了,可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人都是有失心的,有那么一刻,李太平真想先去救南宫宇,可是现实告诉他,如果这么做,恐怕一个人也救不了,而且还会把手下这百十号兄弟也搭进去。 刘大头的话,让李太平最终做出了率先驰援师函的决定。 李太平选出二十名马术还算过得去的府兵,作为骑兵,剩下的人全部下马,以步兵阵型慢慢前压…… 作为两千骑的统帅,乌图实在没想到,乾人竟然还有一支部队没有参战。虽然这支部队人不多,可是他这边战场敌我双方已然交织在一起,他现在就是想分兵阻击也做不到。 一支百人部队加入数千人的混战,如果是打散了仍里面,那屁用都没有。可若是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空间投入战斗,多少都会有些作用的。 就好比李太平的步兵方阵,在距离战场一百五十步便停了下来,二十几名长弓手弯弓搭箭,一轮箭雨过后,围杀江湖武者的包围圈,便出现短暂的缺口。 当靶子让人射杀,豹师可忍不下这口气。只见一名百夫长,怒吼一声,便有数十骑跟着他一起,向步兵方阵冲来。 百夫长本有部下百骑,可这乱哄哄的战场,他一嗓子能吼来几十骑已经很了不起了。 短短百步距离,百夫长和他的手下硬扛两轮箭羽,丢下七八具尸体,眼看着便要冲到步兵方阵前,却见步兵方阵旁那二十多骑忽然动了。 李太平手持杜老大的铁枪,一马当先率领二十骑横着插入战场,将异族这几十骑拦腰斩断。 几十骑冲击不到百人的步兵方阵,还是有些威势的,可若是只有十几二十骑,那就很不够看了,毕竟你豹师也只是轻骑兵,并非王庭近卫军那三千重甲骑兵。 当百夫长率领十几骑冲阵时,弓手已然撤到长矛手身后,迎接百夫长的便是一根根锋利的长矛。 战马嘶鸣,甲碎人飞。 豹师虽不是重甲骑兵,可战马的冲击力依旧恐怖,两名乾人长矛手,瞬间被撞飞,而百夫长的弯刀也顺势斩下一名长矛手的头颅。 只是一个照面乾人便损失了三名步兵,可那名异族百夫长的战绩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一根长矛打侧后方刺了过来,顺着甲胃的缝隙捅进他的后腰…… 百夫长吃痛,伸手抓住长矛,挥刀就要砍下那个长矛手的脑袋,却忽然感觉右边身子一轻,他的右手臂和弯刀便飞到了半空…… 百夫长失去重心,打马上栽了下来,便见数把横刀朝他砍来…… 十几二十骑,带走了尽十名步卒的生命,便被府兵格杀阵前。而被李太平截断的那二十几骑,一个照面便被李太平的铁枪挑飞数人。 李太平本就是天枢境宗师,最擅长的便是硬碰硬,手中再有了长家伙,可真的是如猛虎添翼,捅起人来那叫一个凶悍。 战马交错而过,对面的骑兵便被一枪挑飞,手下绝无一合之敌。李太平一马当先,这二十几骑竟然有一半人是死在他枪下的。 上次与突骑施·遮弓的斥候交战,李太平就吃了武器上的亏,所以这次他顺手把杜虎威的铁枪借了来。 李太平此次能杀的如此顺手,不仅仅是换了武器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次的对手也要弱上好几个等级。 要知道突骑施·遮弓的斥候骑兵,那是从铁摩勒虎师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每一个单拉出来那都有着不弱于百夫长的本事。特别是在骑射方面,更是军中的佼佼者。 这也是为什么突骑施·遮弓觉着豹师太弱的原因,因为他的手下那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 李太平手下二十名骑兵在这次突击中,只伤亡两人,便全歼了二十几骑,这让府兵们信心倍增。 刘大头命人救回伤员,同时命令府兵长弓手继续前压射击,同一时刻李太平正率领骑兵反回步兵方阵…… 乌图没想到一个照面便损失了数十骑兵,这个结果让他始料未及,不由得很是心痛。 同师函交战的骑兵,乌图暂时还不能动,因为并未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一旦动了很有可能让乾人骑兵翻过身来。所以乌图只能从围杀乾人步兵的那一千骑中抽调人手。 郑天齐也算了得,被一千名异族骑兵围杀,手中府兵已然不足百人,而且各个带伤,却扔能保持着防御阵型不乱不露败像,若是此战他能活下来,必定能在大乾军中扬名。 只见郑天齐砍翻一名异族骑兵后,将已经卷了刃的横刀丢弃,顺手捡起一杆长枪,望着不远处满身血污的南宫宇大笑起来。 “南宫老弟,我打赌你肯定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我郑天齐一起战死沙场,因为你们觉得我郑天齐是个阴险毒辣的小人!我郑天齐承认我是阴险毒辣,可我不承认我是小人,因为我是大乾的军人!” 郑天齐大笑慢慢变成苦笑,随后面目有些扭曲的仰天长啸…… “军人就应该战死沙场!战死沙场……” 南宫宇和府兵听到郑天齐撕心裂肺的吼声,一个个眼中含泪,因为郑天齐吼出了他们最终的结局。 “战死沙场!” “战死沙场……” 南宫宇和府兵们,用郑天齐的话回应了郑天齐,用手中的刀回应了郑天齐。 异族骑兵很诧异,他们不知道这些家伙在喊什么,可是随着吼声过后,这些家伙好像变了。 变得面目狰狞,变得力大无穷,变得疯狂而残忍…… 染血的盔甲,配上那副狰狞的面孔,疯狂的扑向异族铁骑。哪怕弯刀加身肠穿肚烂,也要将异族骑兵拉下马来。 一名府兵双臂被弯刀斩下,可依旧悍不畏死的,一头撞进异族骑兵的怀里将其扑倒,随后一口咬在那异族骑兵的肩头。 异族骑兵吃痛,扔了弯刀想把那名乾人推开,可无论拳打还是脚踢,那乾人就是不肯撒口,没办法异族骑兵只好找来同伴。 数把弯刀无情的砍在那乾人士兵身上,血流了一地,直到一把弯刀斩下了乾人士兵的脑袋。 乾人士兵死了,可是那颗脑袋还在异族骑兵肩头,因为哪怕死他也要咬下一块肉来…… 南宫宇扯下残缺不全的山文甲,撕下一支衣袖,将右手和刀柄死死的缠在一起,随后又从地上捡起一把弯刀。下一刻,南宫宇腾身而起,披头散发的冲向异族骑兵最密集的地方。 南宫宇决定战死在此处,他要告诉天下人,南宫家没有孬种,寻阳郡南宫家一样没有孬种。他要用他的死让主家认可寻阳郡南宫家,用他的死给寻阳郡南宫家争个光明的未来…… 一人披头散发手持双刀从天而降,那是南宫宇。可是在异族骑兵眼中,那不是人,那是一头饿得发慌择人而噬的猛兽。那头猛兽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卷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南宫宇一刀将一人一马刨开,由于收不住劲儿他的左手臂折了,诡异的扭曲着。他的脸也随着变得扭曲和凶残,可他仿佛不知疼痛一般,扑向身旁另一名异族骑兵…… 猛兽可怕,受伤的猛兽更为可怕,异族骑兵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惊恐的躲开那头发了疯的野兽…… 寻阳郡府兵疯了,因为他们是一群求死之人。府兵们就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没有痛感,不知疲倦,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杀光眼前一切喘气的活物…… 如果手中的横刀钝了,那就用手掐死敌人。如果双手已然被砍断,那就用牙齿咬碎敌人的喉咙…… 在异族铁骑眼里,这些人已经不是人,而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所以恐惧在心中升起。而恐惧就像就风寒一样是会传染的,所以恐惧从一名骑兵传给了另一名骑兵……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血色烟花 围杀乾人的一千骑,此时只剩下不足八百骑,按理说八百骑兵砍死一百步卒费不了多大事。可恐惧这种东西一旦蔓延开来,别说是人,就连胯下战马也是能感受到的。 只见战马嘶鸣,无论异族骑兵如何鞭打也不肯向前一步,这使得战场更加诡异,让人有种恐怖气息扑面而来的冰冷之感…… 府兵的疯狂继续着,这可能是他们身体中最后的一丝力量,可就是这最后的疯狂,却让异族骑兵不断的后退,再后退。 郑天齐没想到,他喊出的那句话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效果,不由精神一振,再次捡起一杆长枪,也发了疯一般扑入异族铁骑之中。 郑天齐心中清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有希望赢,那么舍了这条命又有何妨。郑天齐武道六品,此时手持两杆长枪,发了疯一样冲进异族铁骑之中,每一击都不留任何余地,就跟其他府兵一样他也在求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郑天齐现在想要的…… 府兵的杀戮依旧在继续,乌图有些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占尽优势,怎的一转眼竟然演变城单方面的屠杀。 不仅乌图想不明白,就连师函和李太平也想不明白,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做出正确的决定。郑天齐他们已经创造出了奇迹,现在该轮到他们了,因为机会转瞬即逝。 师函砍翻一名骑兵后,将横刀高高举起,大喊道:“战死沙场!战死沙场……” 疯狂每个人都有,只是要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也许一句话,也许一个动作,便有可能点燃这份疯狂。而郑天齐他们的疯狂,他们所流出的血,感染着师函的骑兵部队,当师函吼出那四个字时,那份骨子里的疯狂便被彻底点燃了。 师函的骑兵这一刻也变得疯狂起来,敌人的弯刀砍来,他们不躲不闪,而是直接用横刀回敬过去,完全是以命换名的打法…… 李太平的步兵方阵一直保持着队形前压。此刻却见李太平长枪直指异族铁骑,大吼一声“战死沙场……”,便一马当先朝着异族铁骑发起了冲锋…… 不到二十骑战马,不足百人的步兵,发起的冲锋竟然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因为这是孤注一掷,没有退路的冲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冲锋。 不过这次李太平冲锋的目标却不是师函方向,而是郑天齐所在的府兵方向。李太平要用这次冲锋彻底击垮异族骑兵的理智,让他们用自己的恐惧击败自己。 李太平第一个冲进包围圈,铁枪中蕴含着无比锋利的剑意真气,每一枪都是他的全力一击,哪怕对面的敌人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异族骑兵。 铁枪洞穿盔甲,洞穿敌人,无数狂暴的剑意真气瞬间在敌人体内爆开,只见那异族骑兵就像烟花一样炸开,爆起漫天血雾…… 只见李太平所过之处,爆开一朵朵血色烟花,在这血腥味弥漫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妖艳诡异…… 十几骑,沿着李太平开出的血路,一路收割着那些惊诧错愕的异族骑兵脑袋…… 随后便是不到百人的步卒,这些步卒是来复仇的,为了那些死去的府兵们,所以他们的刀又快又狠…… 当李太平杀穿敌军来到府兵面前时,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这一路他不知斩杀多少异族骑兵,他只知道他的内力干涸了,可是他还有一膀子力气,因为他是天枢境宗师。 援军杀到,可是府兵们并未选择突围,而是依旧舍生忘死的撵着异族骑兵砍杀,因为血已经蒙蔽了双眼,只有敌人的死亡才能让他们感到一丝轻松。 府兵有了援军,底气变得更足,特别是李太平率领十几骑冲击敌军的身影,让他们热血沸腾。 包围府兵步卒的异族骑兵彻底慌了,之前还想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困死那些发了疯的恶魔。可当更多的恶魔出现时,他们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勇气也不见了,所以逃跑成了唯一的选择。 很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了战场上,不到两百步卒撵着六七百骑兵到处跑,那些骑兵就像见了鬼一样,连头也不敢回一下,惊恐的呼喊着“恶魔!”二字。 战场便是这样瞬息万变,也许只要一丝契机便可改变战局,所以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常胜将军,因为就连平生从无败绩的军神老爷子,用兵时都谨慎小心。 乌图认为一千骑只需一个冲锋,便可将三百步卒冲散消灭,他还认为自己的骑兵弓马娴熟,可以轻松吃下乾人的五百骑兵,所以乌图从未想过自己会败。 因为乾人的步卒和骑兵加一起还不到千人,而他可是有着两千骑的,更何况这还是野战。可也正是因为他觉着自己绝对不会败,所以他才败了。 兵败如山倒,这话一点不假,这一刻无论多英明多厉害的统帅,也无法在败局已定时力挽狂澜。更何况,乌图只是豹师的一名千夫长,他根本控制不了,也收拢不了,那些四散而逃的溃兵…… 乌图为了保住与师函交战的骑兵,不得不选择撤退,他可不想败退时被乾人骑兵追着屁股砍,最起码现在与乾人交战的骑兵还能听他的号令…… 乌图叹了口气,无奈的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只见异族骑兵在百夫长的指挥下,慢慢退出战场。 撤退并非败退,所以师函即使追着人家砍,也不会占多大便宜。既然占不到便宜,也就没必要拿手下儿郎的性命冒险了。 刘大头策马来到李太平身后,只见其吊着一只胳膊,手中的横刀已然换成了弯刀,嘴角还带着血,却依旧咧着嘴兴奋的大笑着,哪怕因为大笑而牵动左臂的伤痛…… “将军我们胜了,我们寻阳郡府兵打跑了异族铁骑,我们是胜利者!” 李太平回头惨然一笑说道:“是的,胜了,我们是胜利者!” 刘大头笑道:“等咱们打败了异族的入侵,等俺带着军功回去,我倒要看看俺家那婆娘可还敢凶我!一想到俺家婆娘吃瘪的样子,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正得意的刘大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笑,只不过听着很不顺耳…… “吹吧!老鼠见了猫就没有不怕的!” “拉倒吧!咱们头可不是老鼠,别老埋汰咱们头!要我说咱们头现在可是一头凶悍的野狼……” 刘大头听到此处,很是心喜的点了点头,可这才笑了一半,却听身后那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哎!可惜了,就算咱们头再厉害,见了咱家嫂嫂那头威风八面的母老虎,也得夹起尾巴做人!” “狗蛋、黑子,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刘大头怒气匆匆的回过身来,刚要开口骂上两句狠话,却被狗蛋和黑子那个惨像,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四百名府兵,此时还能站着的不过百人,且人人带伤,而更多的府兵则在这次战斗中永远的离开了他们。李太平不敢想象,当刘大头他们捧着府兵的骨灰回到家乡时,会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 看着异族铁骑有序退出战场,李太平知道他们胜了,只是这场胜利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李太平看着那些伤痕累累的府兵,死里逃生后欢呼雀跃的样子,他不知道这一刻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这人精神一旦放松下来,什么痛啊,累啊,便都找了了上来…… 李太平真气消耗一空不说,体力也大量透支,他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被抽空了,似乎这副身子随时都会散架,比松门岛那次也是不遑多让的。 马背上李太平虚弱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没从马背上栽下来,好在他抓住了马鞍,没有倒在胜利的最后一刻。 嗖!嗖!嗖! 箭簇破空之声隐藏在胜利者的喜悦欢呼之中,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李太平侧后方…… 突骑施·遮弓一直在等,一直再忍,哪怕乌图率领的异族骑兵已经露出战败的苗头,他也没有出箭。他不在乎这场战斗的胜败,不在乎豹师生死,因为他是铁摩勒一族最精锐的斥候骑兵,他是突骑施·金的子孙,所以他只在乎那名乾人小将会不会死在铁摩勒斥候的箭下,死在他突骑施·遮弓的箭下。 豹师虽然败了,却给突骑施·遮弓创造了射杀那名乾人小将的最佳时机。只见突骑施·遮弓在乌图吹响撤退的牛角号时,借着混乱的局面竟然策马靠近李太平一百步,随后毫不犹豫的开弓搭箭,一次便是三箭。 这一次三箭射的都是人,而且是在李太平心弦松弛的一刻,也是李太平最虚弱的一刻。所以李太平没机会躲过这次射杀,哪怕他是宗师也不行。突骑施·遮弓相信这一次,老天也救不了那名乾人小将,他弓下将再添一名宗师亡魂。 没有任何悬念,箭簇入体,而且是三支。箭簇中包含着突骑施·遮弓无穷的怒火和恨意,所以箭中人亡……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带劲儿的腿 马邑郡城,打天明开始直到午后,喊杀声就没停止过,府兵们饿着肚子拼命的开弓挥刀,片刻也未曾停止过。 不是府兵不饿不累,不想吃上一口休息一会,而是城墙下那些疯子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翰尔达的鹰师,从早晨便发起猛攻,一直持续到午时,这一战楚瓦什人战死者不下千人。当鹰师撤下来时,吃饱喝足的虎师便动了,而且是三面同时大举攻城。 虎师不但装备精良,而且更加凶狠善战,因为他们是草原和漠北的霸主,是狼王眷顾的天之骄子,他们的骄傲和威严不允许他们后退,所以只有向前…… 鹰师攻城,是一波接着一波,一浪接着一浪,府兵是有喘息的机会的。可虎师不同,他们是持续不停的强压,除了死亡没有人能让他们停下脚步。 当虎师开始攻城,一直没有动过的斥候小队动了,而且是不停四处救火。 一开始罗犳还可以率领五十名斥候,轻易的抢回城墙。可是时间一长,罗犳便越发感觉吃力,因为城墙四处失火,他顾得了东就顾不上西。 罗犳的斥候小队,在一次次的救火中,不断有人伤亡,可是罗犳却顾不了那么许多,哪怕双手被烧伤他们也不能停下来,因为他们的使命便是灭火…… 罗龙已经血战了大半天,手中铁枪仿佛重若千钧,每次刺出他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行。午时他还能干净利索的一枪扎死敌人,可现在只要是爬上城墙的虎师,没个三两招就别想弄死一个。 曾经三丈方圆无敌手,现在三丈之地皆是敌。罗龙已然守不住三丈之地,眼中满是向他砍来的弯刀…… 一张一人高的铁盾朝罗龙撞来,罗龙铁枪横推而出,本以为会将巨盾后的战士推倒,却未曾想到一声金铁交鸣过后,竟然是自己却被撞飞出去。 巨盾后是一名身高八尺又二寸的魁梧大汉,那大汉身着全身甲,手持钉头锤,站在那里就像一面小山。 巨盾大汉乃是铁摩勒一名百夫长,此人一身蛮力可生撕虎豹,在虎师百夫长中,那也是不多见的。 只见那巨盾大汉得理不饶人,挥舞着不下百斤的钉头锤朝着罗龙砸去,这一下若是砸中,罗龙的脑袋就得像西瓜一样爆开,死的凄惨无比…… 罗虎怎会亲眼看着大哥惨死,只见其射翻一名虎师士卒后,急忙取箭救援,却一把抓空了,忙回身去看,这一看心中不由一凛。 罗虎身后摆着数个空空如野的箭囊,这可急坏了罗虎。 “箭呢?箭呢?快拿箭来!” 说着,罗虎逐又转头望向罗龙,却见生死存亡的一刻,罗龙抱着铁枪来了个懒驴打滚,算是躲过了杀身之祸。可还未等罗虎替哥哥高兴,便见数把弯刀又劈到了罗龙眼前…… 眼看着罗龙便要命丧弯刀之下,却见一抹妖艳的红光撞进寒光闪耀的弯刀之中,下一刻罗龙所在的一丈方圆内,如爆豆般想起一阵密集的炸裂之声。 一朵由肉身构成的花朵绽放开来,当罗虎看清时,那里就只剩下他的大哥,和一个如火般美丽的女子。 红娘子一把拉起罗龙,微笑道:“可能再战?” 罗龙没有多说,而是紧了紧手中铁枪,朝那名巨盾百夫长走去,算是回答了红娘子的问话。 只见红娘子只迈了一步,便越过罗龙,同时笑若银铃…… “这个留给我,其他的归你!” 巨盾百夫长,自持皮糙肉厚,有拔山之力,从来没怕过谁,可是今天他却有些怕了,因为他看见了那一身红衣,看见了那笔直修长惹人浮想联翩的一双美腿。 这腿很美,却要分谁来看,如果是南宫守来看,恐怕这一辈子他也看不够。可若是巨盾百夫长来看,这双腿便不那么美了,别说看一辈子,便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因为这双腿要命。 巨盾大汉不想看,可是不得不看,因为那双腿已经到了眼前。只见巨盾大汉丢了钉头锤,双手死死地抓住巨盾,身子前倾打算硬抗美腿一击。 当——轰! 城墙上传来如洪钟般的巨响,并远远传开,这声巨响引得周边无论乾人还是铁摩勒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条件反射的望将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苗条的红色身影,一条修长的美腿,只见那美腿看似轻盈的击中一面小山一样的巨盾。下一刻肉眼可见的波纹,在腿与盾之见荡漾开来…… 恐怖的力量瞬间涌入巨盾,盾牌后那铁打的汉子,仿佛被抛车的巨石击中,瞬间倒飞而出,狠狠撞在数丈外的城垛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炸开漫天烟尘…… 美女战野兽,如此强烈的视觉反差,让这幅画面变得既唯美也凶残,让人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野兽。 烟尘散尽,巨汉身后的城垛不见了,只见委顿在地的巨汉猛地跳将起来,低语一声。 “好带劲儿的大腿!” 红娘子微笑着走了过去,伸出芊芊玉指,在那壮汉额头上轻轻一点…… “躺下吧,别硬撑着了!” 随着红娘子话音落下,巨汉那小山一样的身子,忽然仰头倒下,再次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便没了声息。 巨盾百夫长战死,并没有吓到虎师士卒,只见那些士卒只是微微错愕后,便举着弯刀再次向乾人砍去…… 铁摩勒人不怕战死,因为战死沙场是铁摩勒人最高殊荣,大汗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家人会得到更多的牛羊,会得到勇士徽章,他们的家人世世代代都将蒙受余荫,幸福安康的活下去,所以他们不怕死。 虎师攻城给马邑郡的城防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就连之前每次登上城墙都会被人架下来的郡守大人,此时也没人管了。 老人家手中剑已经染了血,说明郡守大人亲手杀了人,而且看样子还不止一个。郡守大人还能好好的站在城墙上,因为他身旁始终守着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漠北七杰的老大毒阎罗。 毒阎罗武道修为不高,不过是武道二品,可是这家伙浑身都是毒,凡是接近他和荀良一丈范围的铁摩勒人都会毫无征兆的一头栽倒。所以他和荀良周身一丈范围成了无人区,无论铁摩勒人还是乾人,都躲得远远的,唯恐一个不小心便沾染上什么恶毒的诅咒。 荀良走上前去,将瘫倒在地的铁摩勒士卒一剑封喉,随后回头笑道:“没想到咱们两个老家伙配合的竟然如此默契!我荀良有生之年,竟可以手刃这些可恶的番邦恶贼!真是快哉……” “看来咱们两个老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 毒阎罗见荀良笑呵呵的回头望着他,开心的就像一个稚童,便微笑着自嘲。忽然毒阎罗发现荀良的脸色渐渐苍白,似有痛苦之色,急忙上前,却见荀良左侧胸口靠近肩膀之处,插着一支羽箭…… 毒阎罗就要拔了羽箭给荀良上药,却见荀良猛地按住毒阎罗的手说道:“别拔!我这副身板,不拔兴许还能多坚持些时日,你若拔了说不好我老人家就得一命呜呼!” 握着箭的手停住了,因为毒阎罗知道荀良说的很对,本就风烛残年,拔出箭簇便会消耗光荀良的生机。 “我扶您下去!” 荀良却笑着说道:“我虽不是生在马邑,却在马邑郡度过了大半辈子,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家!人说落叶归根,我想马邑郡便是我荀良的根!所以拜托你一件事……” 毒阎罗见荀良很是认真的望着他,不由重重点头道:“君有所命,我史可安无所不从!” 毒阎罗一辈子杀人无数,好人恶人皆有,因为在漠北善和恶是很难拎得清的,能拎得清的只有种族。所以毒阎罗并不太在意生死,这个生死既包括他人也包括他自己。 可今天他毒阎罗在意了,因为眼前这个老人,用一生的时间证明了他是一个好官,一个爱民如子,奉献了一生乃至生命的好官。虽然史册上不会记下荀良这个人,可是他毒阎罗记下了,并把这个人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毒阎罗真名史可安,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就连他那六个兄弟也不知道。可他今天却告诉了荀良,因为他要让荀良知道,一个叫史可安的人应承了荀良托付的事。 只见荀良站直了身子说道:“我会一直站在城墙上看着你们杀敌,哪怕我死了也不要让我下去,因为我要亲眼见到我们胜利的那一天!史可安,你一定会帮我吧?” 毒阎罗再次重重的点了点头,同时望着荀良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活着见到那一天,因为这是你的马邑郡!因为还有我这个老东西陪着你,相信我!” 荀良忽然大笑道:“史可安,我相信我们两个老东西一定会活着见到那一天的!那么,让我们再多杀两个番邦恶贼可好?” 毒阎罗也仰天笑道:“两个怎么成,不杀他几十个,怎么对得起最佳拍档这个称号!” “最佳拍档!” 荀良回味了一下,不由大笑道:“最佳拍档!好!好!好!没想到我荀良一生为官,如今竟然也有了江湖名号!那咱们两个老东西,就把这名号弄得再响亮些!” 两个老头哭中带笑,朝那些铁摩勒人大步走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刘大头 太谷县,郡守大人把全县的医者都招到了府兵的临时驻地,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伤者需要医治。 此时临时营地内,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因为府兵已经没了之前那股子不要命,不知疼痛的的狠劲儿。 一名老者满手血污的从帐篷内走了出来,朝围着他的府兵摇了摇头说道:“好在命是保住了,只是那条腿……” 只见一名府兵听了老者的话猛地冲进帐篷,见病床上的兄弟已经昏死过去,而兄弟的左小腿已然不见,不由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指着老者的鼻子吼道:“你把我兄弟的腿弄到哪里去了?我不管,你要是接不回去,我就把你的腿也砍下来!” 兄弟俩好好的来到晋阳,可是回去后大哥却少了一条腿,他这个做弟弟的要如何跟老娘交代,要如何跟嫂嫂交代。他感觉脑中轰鸣,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南宫宇吊着膀子来到那府兵身后,狠狠一个巴掌拍在那府兵后脑勺,拍的那府兵一个趔趄,口中没好气的骂道:“你他娘凶大夫干嘛?若是没有大夫,你哥还能活?不知好歹的东西!怎么着刘大头死了,你以为就没人管得了你们了!” 南宫宇觉着骂的不解恨,便又上去踹了了两脚,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你他娘的抬头看看,刘大头正看着你呢!有本事,以后多砍几个狗niang养的异族人,少他娘的窝里横!” 南宫宇本不是那种出口成脏之人,只是这场大战让他的性子变了好多,变得更像一个粗鄙的武夫。南宫宇觉着这样很舒服,很痛快,就像他砍异族人时一样痛快,所以他觉得这样挺好,虽然之前他很看不起这样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这个过程有些人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而有些人兴许只需要一件事,便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城墙上多了一个人,一个满身鲜血甲,胃破烂不堪的乾人小将。这名小将自打夕阳染红霞时便坐在那里,直到圆月高升他也没动过,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远方…… 澹台紫衣从来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地,此种情况下再见那个人。所以城墙上又多了一个人,一个闭月羞花的绝美女子。 城墙上,一袭紫衣静静的站着,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个宛如石雕的男人。她在等,等那个男人说话,她怕当他想说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人听他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男人忽然开了口…… 一个多月前,我还不认识一个叫刘大头的府兵,一个月后我知道他叫刘大头,是寻阳郡府兵的一名队正…… 两天前,那个叫刘大头的队正,在篝火旁教了我很多行军打仗的门道,我知道那是他积攒了一辈子的经验…… 今天我和刘大头并肩杀敌,他始终护在我的侧翼,我们胜了,虽然胜的很惨…… 我知道刘大头怕媳妇,他说他得了军功回去后要让他婆娘好看,要看他婆娘吃瘪的样子。可我听得出来,他说那些话时更多的是骄傲和显摆,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念和委屈。 可他回不去了,他为了救一个相识不过月余之人,永远的留在这里。他再也不能手捧军功,在自家婆娘面前炫耀了,再也没机会看他家婆娘吃瘪时的样子了…… 李太平转过头,望着澹台紫衣,眼中有泪,哽噎着说…… 我抱着刘大头,双手帮他捂着伤口,可是那些血却不停的冒出来,我怎么也捂不住。刘大头却朝我呲牙一笑,血水便也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刘大头是笑着对我说的,他说将军的命比他刘大头更值钱,他不后悔替将军挡箭,因为将军有本事,能杀更多的异族人…… 他还说,告诉他婆娘不用等他了,找个好人改嫁吧,就是脾气得改改,不然是要吃亏的,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一样怕老婆的。可我知道他那不是怕,他那是爱…… 紫衣,你说刘大头傻不傻?他傻不傻?可我觉着他傻,傻的无药可救! 话后李太平便又将目光投向远方…… 澹台紫衣望着李太平有些落寞萧索的背影,他知道此时这个男人的心很痛。她知道这个男人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似乎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不然,其实他在乎的事情有很多,只是他从来不说。 他看似不尊敬他的师傅,成天埋汰他的师傅,可他知道老道士好喝上一口,所以他会去偷寒潭老酒,只为了让师傅过过酒瘾…… 他不喜欢好勇斗狠,可他却偏偏为了五剑盟的公道,也是为了她澹台紫衣,与人在朱雀桥生死一战…… 他看淡生死,其实他看淡的是自己的生死,而不是他义兄的生死,而不是这天下百姓的生死。因为他重情义,因为他有担当,因为他觉着活着就应该无愧于本心。 人生天地间,潇洒走一回,走时不留遗憾,无愧本心,无愧天地!澹台紫衣知道这才是这个男人想要的,可是他想要的在这个乱世又谈何容易。 澹台紫衣一直陪着李太平见那日出东方,才见那道背影在红日初升时挺直了腰板,转过身来望着她微笑…… “陪着我吹了一宿的冷风,饿了么?走,瞧瞧太谷县有啥好吃的,我请你!” 澹台紫衣望着一身血渍,好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李太平,笑道:“你就这身?也不怕吓到人!” 李太平尴尬一笑,说道:“那就在陪我去趟军营吧!” 临时营地外,一身紫衣的女子很是惹眼,那些个大头兵不顾伤痛,趴在木质围栏上,就那么傻呵呵盯着人家姑娘看…… 郑天齐从头到脚都用纱布包裹着,看着就像一个人形粽子。只见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大帐,来到那些府兵身后,也好奇的伸头朝外望了一眼,这才开口训斥。 “一大早,不好好躺在床上修养,都围在这里干嘛?人家姑娘长的再好看,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 看眼美人怎么了,看还有罪啊!府兵们本就心里不痛快,这可好竟然有人送上门来找骂,那还客气个屁。 只见一名府兵头也不回的骂道:“哪个裤腰带没扎紧……” 这刚骂了一半,便被一旁一起看美人的火长捂住了嘴巴,府兵忙扒拉开火长的手,没好气的说道:“头,你捂我嘴干嘛!我这还没骂过瘾呢。” 府兵见火长朝他挤眉弄眼,不由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人形粽子,忽然开怀大笑道:“头,我说你干嘛朝我眨眼睛,原来这个比美人还好看!我说兄弟,都这样了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说着那府兵还走上前去,拍了拍着郑天齐的肩膀,把郑天齐痛的那叫一个龇牙咧嘴,却见那府兵大笑道:“瞧瞧你这副怂样,也不撒泼尿照一照,人家美人能看得上你吗!若是你有俺家都尉郑天齐一半帅气,没准那美人还能瞧你两眼!” 郑天齐看着眼前的蠢货,很是哭笑不得…… “这么看着我干嘛?不信啊!我跟你说,俺家都尉年轻的时候,正八经的招小娘子稀罕了,就是现在年纪大了,看着不带劲儿了!哦,对了,兄弟看着眼生,你是师函那边的吧?” 只见郑天齐嘿嘿冷笑道:“兄弟,我就是你口中那个,现在看起来不带劲儿的郑天齐!” 那府兵哈哈一笑,又给了郑天齐胸口一拳:“别闹!让俺家都尉听见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一旁的火长实在看不下去了,怕这个蠢货在说出更难听的,忙跑上前去朝郑天齐行了个军礼:“属下见过都尉大人!” 那府兵推了自家火长一把,笑道:“别瞎说!咱家都尉咋能包得跟粽子似的!” 郑天齐和那火长相视一眼,很是无语,这样的二货到底是怎么从昨日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 二人正纳闷呢,只见李太平换了一身青衫,背着剑匣往营外走去。 府兵歪着头,视线绕过郑天齐,看着李太平从身边路过,不由低语道:“洗的香喷喷的,咱们校尉这是要干嘛去?” 郑天齐听了府兵的话好奇心也上来了,便把修理那蠢货的事忘了,而是拄着拐来到营门口,探头向外张望…… 众目睽睽之下,李太平径直走到那紫衣美人身旁,只见那美人嫣然一笑,宛如绽放的空谷幽兰,让人移不开眸子。 那二货府兵咽了下口水,很是羡慕的说道:“原来是李校尉的相好,怪不得李校尉要洗的白白净净呢!” 火长见那二货又开始胡言乱语,忙揪着二货的耳朵拎回营房…… 郑天齐见李太平和那紫衣女子有说有笑的走远,这才想起还没找那蠢货算账,转过头来时却已然不见那蠢货的影子。 出来透口气,却惹了一肚子气,郑天齐不由得暗自苦笑,一瘸一拐的回了大帐…… 太谷县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并未影响到太谷县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只见县内唯一的一条主街上,卖早点的铺子已然打开门板,迎起客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陪我一夜 官道上尘土飞扬,一支万人骑兵部队昼夜兼程,可算瞧见了远处的平遥城。 大乾朝右骁卫,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骑兵部队,战斗力绝非异族豹师能比的。 这支先锋部队由齐王陈标统领,按理说齐王乃镇国大将军,之前可是统领着大兴城外六万铁骑的主帅,如今却只能领兵一万,军神这么安排似乎有些不妥。 可齐王却没有丝毫不满,因为要不是军神老人家他还在家里蹲着呢,没准便错过了这场百年难遇的大战。 对于齐王陈标来说,帝王的宝座很重要,可那是以后的事,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能否让他领兵出征。只要能让他出战,别说军神给他一万骑兵,就是让他领兵一千他也干。 哪个朝代都有好战分子,齐王便是这种人。齐王好战那是骨子里带出来的,齐王曾经上奏弘道帝,要带六万精锐骑兵杀进草原,给铁摩勒点颜色瞧瞧,幸好弘道帝还没老糊涂,军神还足够清醒,不然还不知齐王能捅出多大篓子。 弘道帝有时也感叹,若是大乾朝还是盛世,没准真能靠这个儿子给他开疆扩土,让他的功绩直追高祖…… 齐王率领大军距离平遥还有五里时,便看到了赶来迎接他的独孤烈。只见齐王距离独孤烈还有三丈远,便翻身下马步行至独孤烈身前单膝跪地说道:“侄儿拜见叔父!” 见齐王陈标行了晚辈之礼,独孤烈笑了笑,忙上前扶起齐王,并拉住齐王的手说道:“标儿,何须如此多礼!” 独孤烈虽然军中官职不高,可人家身后可是站着大乾朝第一世家啊,人家的大侄女可是院长的得意学生,未来那是要成圣的。齐王陈标若是还想当皇帝,就不能不把身段放低点,巴结巴结这位姓独孤的。 独孤烈别看平日里脾气火爆,一言不合便要掘祖宗开骂,可是见了齐王陈标之后,这人好像就转了性,回去的路上,那张嘴笑的就没合拢过。 不是独孤烈恬不知耻的巴结齐王,而是独孤烈看齐王怎么看都顺眼,他觉着能配得上独孤家那位小公主的,这天下间也就齐王陈标了。独孤烈是军人,所以能入他眼的也只有军人。 在独孤烈看来,只要独孤清清和齐王这门婚事成了,未来皇帝的宝座便非齐王莫属了,那么他独孤家便又多了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独孤烈曾多次跟他哥哥独孤孝提及此事,可都被他哥哥以清清还小回绝了。 独孤清清今年已然双十年华,在独孤烈看来,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早都当孩他妈了,还小,那多大是大。所以,独孤烈可不管他那大哥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反正他是要极力促成此桩婚事的。 独孤烈和齐王并骑刚到平遥城门口,便见打远处奔来一骑,只见那马上骑兵,一路兴奋的大声呼喝…… “太谷县大捷!太谷县大捷!” 听到那骑士呼喊,独孤烈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太谷县不过驻扎了师函的五百骑兵,大捷!能有多大的捷?”。 那骑兵奔到城门口,便被齐王的亲卫拦了下来,只见那骑兵下马朗声道:“属下乃师函校尉麾下,要见独孤烈军团长,汇报太谷县大捷军报!” 独孤烈策马上前,望着那骑兵说道:“我便是独孤烈,小子快把军报呈上来,若不是大捷,小心挨板子!” 骑兵从怀中掏出师函亲手写的军报,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独孤烈展开军报,毫不避讳的当众念了出来…… 开平二十七年五月十一,辰时异族豹师两千骑兵临太谷县,午时与寻阳郡四百府兵接战,我部五百骑兵迅速支援。双方与太谷县外野战,蒙圣上保佑,我方大胜。 此战歼敌六百三十一人,缴获战马四百二十匹,兵器铠甲若干。我方寻阳郡府兵战死三百零二人,济南郡府兵战死一百一十五人。 我军能大获全胜,首功寻阳郡都尉郑天齐,寻阳郡校尉南宫宇、李太平…… 师函虽然马匪出身,却在南宫敬智调教下写了一手的好字,而且很会措辞,把那场血战淋漓尽致的跃然纸上,把一旁齐王陈标听的热血沸腾。 只见独孤烈大笑道:“好一个,败中求胜,战死沙场的郑天齐!好一个视死如归,力战不退的南宫宇!好一个,无双猛将李太平!一个寻阳下郡,竟然同时出了三名猛将,不错不错!” 那骑兵忽然单膝跪地道:“江南绿林盟主澹台紫衣,率领数十名江湖好汉,也参与了这场战斗,为战斗胜利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师函将军说,澹台紫衣等江湖人士,并非军人就不体现在战报里了,但让我一定口述于大人知晓!” 独孤烈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去告诉师函,战报里虽然没有写他的功劳,我独孤烈却不会忘了他,我会从新写一份战报,连同这一份一起报于军神大人!还有,我会再派两支府兵到他帐下,叫他给我守好了太谷县!” 见那府兵就要离开,齐王却叫住府兵说道:“你是师函麾下,那么你可知寻阳郡李太平校尉的情况?他的武器是不是剑?” 独孤烈微微侧头,却没有去看齐王,他只是很好奇,齐王为什么会关心一名府兵校尉。 只见那骑兵摇头道:“李太平校尉我们都见过,他用的兵器是一杆铁枪!” 齐王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那骑兵才上马离去…… 太谷县的主街上,青衫配紫衣,很是惹人注目。特别是那些江湖武者,看那青衫的眼神,多少都带着点敌意。 “你说盟主身旁的男子是什么人?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这个我哪里知道!不过那人长得也就普普通通,我想没准是盟主的师兄弟!” “瞎说!盟主是秋水剑宗宗主,秋水剑宗啥时候有男弟子了!若是秋水剑宗收男弟子,今儿个老子就改换门庭!” “不是师兄弟,那就是远方亲戚,反正不可能是相好的!” “这一点我同意,咱们盟主长得跟天仙似的,可是瞧不上这样的凡夫俗子的!” 两名武者一边哧溜着碗里的热粥,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说来也怪,那紫衣和青衫,选来选去,到底还是选了那两名武者所在的粥铺。 只见澹台紫衣当先走进铺子,先是朝那俩江湖武者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笑道:“就这里如何?” 李太平打量一番铺子,随后说道:“铺子倒是蛮干净的,就是吃食简单了些!紫衣今儿这顿我请,以表示昨日陪我一夜之情,你可别跟我客气!”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听粥碗落地碎裂的声音,不由回头望着那俩惊诧不已的武者…… “二位这是粥太烫?” 那俩武者忙起身说道。 “是,太烫了!” “不烫!不烫!” 李太平心中狐疑,这两人有病吧,一个烫一个不烫,不由再次笑道:“那到底是烫还是不烫?” 那俩武者很想说,粥不烫,是你的话烫,而且烫到心了。只见那俩武者尴尬一笑说道:“不小心!没关系,甭管我俩!” 李太平摇了摇头,回身望着澹台紫衣笑道:“昨晚一直站着,把你也累够呛,啥好咱来啥,给你补补!” 澹台紫衣脸色微红,笑道:“师兄,客气了,都是紫衣应该做的,可莫要拿紫衣当外人!” 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听得那俩武者,实在是憋不住了。 只见其中一人说道:“盟主昨晚和这人……” 有些话也不好直接开口问,所以这话说的含糊其辞,把澹台紫衣都问糊涂了。 只见澹台紫衣疑惑的反问道:“昨晚怎么了?” 那人摇头苦笑道:“没怎么!没怎么!” 另一名武者起身道:“说话咋这么费劲!都是江湖儿女,有啥不好开口的!我们是想问,做个夜里盟主和这位师兄,一起睡得?” 李太平正要坐下,听了那武者的话,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澹台紫衣则闹了个大红脸,脸蛋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两位想差了!我昨个夜里陪师兄在城墙上看风景了,两位可莫要误会!” 这事,澹台紫衣虽说不好解释,可那也的解释,不然传出去她就不用做人了。 可解释归解释,也得让人信服才成。孤男寡女的,而且姑娘家长得又这么带劲儿,大半夜不睡觉,说是在城墙上看风景,这话谁听了能信。 风景再好看,还能有身边的姑娘好看。 此时粥铺里又走进来两名江湖人,而且这俩人一见到李太平便跑上前去问好。 只见一个肉墩墩的小胖子,眉开眼笑的躬身说道:“拜见太平师叔!澹台师叔早!” 一旁的师弟见二师兄抢了先,不由忙躬身道:“见过师叔!澹台师叔早!” 那俩江湖武者见状,这才有些信了澹台紫衣的话…… 一大早太谷县的城门还未打开,便见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牵着一头驴子,打官道上走来,而且驴子上还坐着一个游荡着小脚丫的俏美小丫头……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驴骑人 金雕盘旋与碧蓝之下,其短促的鸣叫,惹得山野间的小动物纷纷四处逃窜…… 雪山金雕乃大型猛禽,无论飞到哪里,闹出的动静都不会小了,更何况一来便是三只。 金雕闹得旷野不得安宁,大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只是灵智未开的扁毛畜牲,可作为这三只畜牲的主人要是也这么闹腾,显然是不好的。 可是好与不好那只是你觉得的,因为人家不觉得有什不好的。只见那老者牵着驴子来到城门口,望着城墙上的守城士兵,便吼了一嗓子。 “开门——” 这一声大吼,远远传开,搂着娇妻睡得正香的县令大人,一个激灵便跑下床来,口中惊恐的嚷着。 “怎地啦?地龙翻身,还是走水了,难道是异族骑兵又打来啦……” 美娇娘伸了个懒腰,一时间春光无限:“老爷,您这是干嘛?” 县令老爷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见没啥动静,不由说道:“也许是做梦了!没事,没事。” 县令老爷不知道发生了啥,可城墙上的府兵可是知道的,一个个胆战心惊的望着城下那名高大老者,心中很是纠结,因为这门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只见一名府兵壮着胆子说道:“老人家!哦,不不,是老爷,太谷县现在是军管,没有师函将军的手令,这城门是不能开的,还请老爷体谅体谅小子们的苦衷!” 侧坐在驴子上的小丫头撅着嘴说道:“爷爷,都说去平遥啦,您偏偏要来太谷县,这回好啦,进不去啦!我今儿早饭可还没吃呢!” 只见那高大老者,忙笑呵呵的说道:“平遥的牛肉有啥好吃的!这太谷县的驴肉才叫一绝,闪闪没听说过,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吗?” 还没等鱼闪闪说话,那头驴子先不乐意了,歪着脑袋拉着个长脸,打了个响鼻…… 高大老人拍了拍那驴子,说道:“又不是要吃你,你跟这犯什么驴脾气!” 只见驴背上的小丫头,望着紧紧关闭的城门说道:“再好吃也吃不着,说那些有啥用!” 那高大老者,忙笑道:“只要闪闪想吃,别说驴肉,就是龙肉爷爷定然也要给你弄来。” 说着,高大老者上前抱起驴子,而驴子则驮着鱼闪闪,就那么一步迈进了太谷县…… 守城的士卒傻了眼,心道“这位爷可真有意思,不让进你偏要进,进就进吧,你抱着那丫头进来不就得了,这还连驴子一起搬进城,一会可让我如何跟师函大人解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阵大街上行人已然不少了,可天上这三位却丝毫不怕惊吓到老百姓,就那么堂而皇之的从天而降…… 两人一驴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太谷县最繁华的主街上。太谷县的老百姓,何曾见过这幅画面,只见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抹了把鼻涕,拽着娘亲的衣袖手舞足蹈的很是开心…… “娘,你快看,驴骑人!” 那娘亲甩开稚童的小手,很是气愤的说道:“跟你那个死鬼爹爹一样,整日里胡言乱语,这世上哪有驴骑人的!” 小屁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指着不远处的两人一驴…… “刚刚明明就是驴骑人,明明就是驴骑人……” 鱼闪闪坐在驴子上,在经过那对母子时,还朝那小屁孩吐了吐舌头,这下可好,那小屁孩哭的更来劲儿了…… 二人一驴的到来,可是引起不小的轰动,就连李太平都端着碗驴肉粥走出铺子,看起热闹来。 看热闹的人变成热闹的一部分,这是李太平没有想到的。只见李太平倚在铺子门框上,正笑呵呵的看着,却见那骑驴的小丫头转过头来,二人便正好对上了眼…… “呀!太平叔叔!” 鱼闪闪大眼睛忽闪忽闪,像看到什么新奇之物一般,一下子从驴子身上跳了下来,朝着李太平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李太平忙装作没看见,扭头就往铺子里走,心中还暗自祈祷“没看见!那惹祸精绝对没看见我!”。 可天不遂人愿,只见鱼闪闪跑到铺子门口,很是心喜的大喊道:“太平叔叔,你怎么在这里?不问姐姐呢?” 李太平心道“这都啥称呼,管我叫叔叔,管比我大的陈不问叫姐姐!这丫头的脑子看来是真得有问题!”。 装肯定是装不下去了,李太平站起身,故作惊讶的说道:“呀!是闪闪啊!” 鱼闪闪蹦蹦跳跳的跑进来,屁股后面的酒葫芦这阵悠荡,随后一眼便瞧见与李太平同桌吃粥的澹台紫衣,小丫头眼前顿时一亮。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太平叔叔,为什么你身边总是有美女啊?” 夸人家漂亮,你就好好夸,怎么非得扯上我!李太平无奈的了口气,说道:“你不就是小美女吗!你说我身边能缺美女吗?” 鱼闪闪小嘴一撅,说道:“太平叔叔别闹,我还小不适合你!” 李太平早已经习惯了鱼闪闪古灵精怪的样子,澹台紫衣可是头一次见,不由捂嘴笑道:“师兄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真得好可爱!” 李太平狐疑的看着澹台紫衣,心想“你管这叫可爱?那这小丫头说动手就动手的祖父岂不更可爱!”。 说曹操曹操到,鱼粼粼将驴子拴在门口的拴马桩上,大步走了进来,鼻子还用力的闻了闻,道了句“好香!”,这才望着李太平笑道。 “你就是上次在玉龙谷,打瀑布后面放飞剑偷袭我的那个小子吧!” 这咋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太平心中暗想,同时很是尴尬的拱手说道:“当日不知前辈与闪闪的关系,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鱼粼粼毫不在意的说道:“啥见谅不见谅的!那一剑还不错,就是力道小了些。你现在既然已经是宗师了,那就再扎我一剑,我看看你那一剑有没有长进!” 一旁的鱼闪闪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 李太平瞥了一眼澹台紫衣,心说你看看这就是你口中的可爱,这哪里是可爱,这分明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李太平忙道:“前辈刚进城,想必一定饿了!他家铺子的驴肉粥是真得香,要不要也来一碗,晚辈请了!” 鱼粼粼点了点头,开心的说道:“一碗咋能够,怎么也要多来两碗,闪闪你说是不!” 这顿早饭,让李太平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钱袋子,又干瘪下去了。 李太平望着一老一小,心道“老的能吃也就算了,小的咋也这么能吃!吃就吃吧,咋还弄来三只扁毛畜牲一起吃呢!这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结账的时候,澹台紫衣帮着垫付了剩下那一部分,同时还往李太平怀里塞了个绣着兰花的钱袋子…… 吃饱喝足了也该回兵营了,李太平本以为这就可以分道扬镳了,却没想鱼粼粼那老头,听说要回军营,便感叹了一句“十几年没见过军营是啥样了,我跟你去瞧瞧!”。 一句话,李太平和澹台紫衣身后,便又跟了俩人和一头驴子…… 营地门口这会儿又围了好些府兵,因为李校尉带着美人回来了。府兵望着多出来的一老一小和一头驴子,一个个犯起了糊涂。 一名府兵低语道:“这啥意思,咋还拖家带口回军营!” 另一名府兵说道:“我看李校尉愁眉不展的样子,没准是岳丈大人和小姨子!咱们都尉见到岳丈和小姨子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一旁的火长,低语道:“小点声,让都尉听了去,小心新账老账一起算!” 鱼粼粼跟在李太平身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军营,只不过望向那些府兵时,这眉头便皱到了一起…… “你们这是刚刚打过一场恶仗!胜了还是败了?” 李太平回头苦笑道:“昨日和异族豹师对上了,胜是胜了,就是胜得有些惨!” 鱼粼粼来了兴致,望着个个带伤的府兵,说道:“说来听听。” 李太平是真得不想回忆昨日那场大战,因为死了好些人,所以这事便由澹台紫衣代劳了…… 听完昨日的大战,鱼粼粼望着李太平说道:“应该可以少死一些的,豹师里又没有万人敌,平你的武艺应该能杀到他们心胆俱裂才对!要知道,战场上一员无双猛将所能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大,即可打压敌军士气,又可提振我放士气!而你打的太保守,你选的武器也太拉跨!” 鱼闪闪很是自豪的说道:“俺爷爷就是无双猛将,一个人便敢朝数千人发起冲击!” 只见鱼粼粼笑了笑,走到驴子身旁,拿起被麻布包裹的长兵器说道:“大乾朝,军中短兵器之王乃横刀,长兵器便是这个了,我在想你一个天枢境宗师,怎么会拿着一把铁枪去捅人,难道真不会用这东西?” 营地内越来越热闹,一个高大威猛的老头,一个娇小可爱的小丫头,一身紫衣的美人,还有一头很不情愿的驴子,把一众府兵吸引了过来…… 师函看望过郑天齐后,本打算再去看看那些伤重的府兵,却被营地内这一景象吸引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马槊 马槊,长一丈又八尺,槊锋长近乎三尺,有明显的破甲棱,最顶级的槊锋有八个面,普通铠甲在顶级马槊面前,可一击而破。 鱼粼粼此时扯下麻布,露出来的便是这样一杆破甲神器。只见鱼粼粼望着李太平说道:“军中制式马槊虽不如这把,可是也不会太差,你为什么不用?若是有了这家伙,你还有必要每一枪都全力施为吗?还会把自己的真气和体力耗光吗?” 师函见老人家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由上前替李太平解围道:“前辈有所不知,马槊这种兵器造价昂贵不说,没有个两三年是造不出来的!大兴城直属十二卫兴许还能配齐,以现在地方各郡府兵来说,这东西可是稀罕物!我估计太谷县武备库,能翻出两把都算是多的了!” 师函出身马匪,眼睛毒得很,一眼便看出老人家并非普通人。师函虽说看不出老人家的修为,可那把马槊就是翻遍大乾朝也是翻不出几把的。所以老人家的身份,显然是军中高级将领,或者曾经是高级将领。 师函既然看出老人不简单,那么替李太平解围的同时,便不忘阴太谷县县令一把。 鱼粼粼一听,吹胡子瞪眼道:“去把太谷县县令给我叫来!不,我们现在就去武备库,若是翻不出来马槊,我就把他脑袋砍下来,扔给陈清风,让他陈清风好好看看,他到底养了一些什么官!” 当众直呼当今圣上名讳,这人的胆子要么大到无法无天,要么身份显赫到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三分。 师函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回可是有那王八县令好看了…… 太谷县的武备库不大,三进的院子。此时闹不清情况的县令大人,正点头哈腰的带人打开大门。 如果只是师函等府兵,县令大人绝对不会如此恭敬,可是见了师函都要毕恭毕敬的老人家后,县令大人不由暗自猜测,这老头莫不是甲字军团的军团长独孤烈大人。 县令惹得起师函,可是惹不起独孤烈,要知道独孤家一句话,就连当今圣上都要考虑考虑的,弄死他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不跟玩一样。 只见县令躬身道:“这院子头两间库房,都是护具,有锁子甲和盾牌……” 鱼粼粼一挥手,打断道:“直接领我去武器库。” 县令忙道:“不知大人是要看弓弩,还是近战武器。这近战武器,在第二个院子里,远程则在……” 鱼粼粼不耐烦的冷哼一声:“就看近战武器,你这近战武器中可有马槊?” 县令哪里知道这些,这些年他只顾着偷偷往出捣腾铠甲兵器了,具体还剩些啥,他心里还真没数。毕竟天高皇帝远的,谁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太谷县查武备库,那不是石头缝里寻草籽,闲出屁来了吗。 县令支吾半天,也没能说出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鱼粼粼不由催促道:“别废话了!前头带路,领我去瞧!” 师函站在鱼粼粼身后,坏笑的望着县令“叫你老王八跟我玩阴的,还使美人计……”。 两间武备库打开了,鱼粼粼一把将县令扒拉到一边,大步走了进去,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把肺气炸了。 两件库房里空空的,只有那么十几把上了锈的横刀和几杆长枪。这哪里是武备库,这不就是一破烂集中营吗。 鱼粼粼正要发火,却一眼瞥见库房最深处,墙角兵器架下堆积这几根包裹着油纸的长形器物。 鱼粼粼一把将兵器架掀翻,从地上捡起一根,并撕开包裹长形器物的油纸,一杆丈八长的马槊出现众人眼前。 嘶啦一声,鱼粼粼竟然打自己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这可看的众人很是糊涂。 一旁的师函心想,有气也没必要拿自己衣服撒气啊!您老人家身后不是有个现成的出气筒吗。 师函正想着,却见鱼粼粼将布条吊在马槊尾部二尺出,而那丈八长的马槊竟然悬在空中,首尾不落地。 “呦!不错啊!” 一直板着脸的鱼粼粼,竟然笑出声来。随后又握着马槊尾部,仔细看了看槊杆尾部红铜槊纂,忽然点了点头说道:“开平十三年,窦志勇!” 说着,鱼粼粼转过头来,望着李太平笑道:“你小子运气不错,这批马槊我还有些印象,这是当年窦志勇那老头子和他徒子徒孙造的马槊,由于价格开的太高,比别人家足足贵了一倍,所以开平十三年以后,就不再用他家的了!” 李太平不由好奇道:“都是马槊咋贵那么多,难道他窦志勇连军方都敢黑!” 鱼粼粼笑道:“那到不是,就是借他窦老头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卖高价!其实他还是有些亏的,他家的槊杆是用柘木主干,剥城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的,细节我就不说了,你只需要知道贵便成了!再有你看这锋刃已然达到六棱,破甲效果可是没得说的!” 这么好的马槊,竟然在太谷县武备库瞧见了,显然这很没道理,所以鱼粼粼拿起另外两根马槊,在县令面前晃了晃…… “解释解释吧!你要是解释不明白,说不得便要揪下你得脑袋送到大兴城去……” 县令一听冷汗就下来了,一把抓过身后的长史说道:“愣着干嘛,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啊!” 长史磕磕巴巴的说道:“这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哪——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县令怒骂道:“蠢货!你不是有出入账吗?” 长史朝县令挤眉弄眼,附耳低语道:“这些事咋入账!” 鱼粼粼一把推开县令,揪着长史的已领,凶神恶煞一般说道:“说不明白,连你一起砍了!” 长史一听要砍脑袋,当时就吓瘫了,忙叩头说道:“我说,我说,求大人莫要砍了我!” 鱼粼粼怒道:“有话说,有屁放,少在这耽时间!” 那长史这才点头说起此事…… 说来话长,大概是十年前,楼烦郡的鱼龙帮买了一批横刀,付账时拿这三根马槊顶的账。当时也没在意,寻思这东西这么贵,俺们是赚的,没成想这东西入了库,一压便是这些年,若不是今天翻出来,我都把这事忘了…… 县令大人,这事当时可是你点的头,可是不能怪我。 都这个节骨眼了,想活命,该卖的人就得卖,这一点长史倒是很果断。 师函趁热打铁说道:“马槊这种东西你们不是不想卖,是卖不出去!这东西一般府兵是用不起的,大兴城直属倒是用得起,可是人家都是军中配发的,谁会自掏腰包买啊!” 县令傻眼了,忙耍起无赖,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要冤枉我!我一生清廉,从未贪墨官家一两银子!师函你是到过我家的,你应该知道的!” 师函冷笑一声道:“我还说我没杀过人呢,你问大人信不!” 鱼粼粼抱着三杆马槊就往外走,口中冷冷的说道:“你们那些破烂事,我懒得管,不过我想军神是很想管管的!” 县令傻了,一屁股坐在仓库门口,心道“如果军神知道了,脖子上的脑袋肯定得搬家,不行!我得……” 不多时一辆马车拿着县令的手谕,敲开了太谷县西门,沿着官道绝尘而去…… 县令带着夫人跑了,这是师函没有想到的,而长史得到消息后,忽然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这回好了,太谷县彻底没人管了,师函也就一个脑袋两个大了,因为只要有事,县衙那些人便都来找师函。 府兵临时驻地,只见鱼闪闪死皮赖脸的缠着他祖父,说什么三杆马槊怎么着也得有她一杆,不然就要带着阿大、阿二,再次离家出走…… 李太平见鱼闪闪抱着一杆比她不知高出多少的马槊,乐呵呵跑到一旁没人的地方玩去了,不由望着鱼粼粼笑道:“真的行吗?不会伤到自己吧!” 鱼粼粼摇头笑道:“我倒不怕她伤到自己,我是怕她伤到别人!” 说着鱼粼粼将一杆马槊扔给了李太平,笑道:“上阵杀敌还是这东西好用,你剑匣中的剑还是留着对付那些武道高手吧!” 李太平是真得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用到这种长兵器,因为这东西携带起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正把玩着马槊的李太平,忽然听鱼粼粼说道:“夜里我会去一趟晋阳城,见一个老朋友,你帮着我看着点闪闪,别让他惹出麻烦!” 没等李太平回话,澹台紫衣便笑着应了下来…… 李太平当着鱼粼粼的面不好说些什么,心里却暗道“这惹祸精,躲都躲不过来,怎么还往怀里揽!”。 很多事情不是想躲便能躲得掉的,正如晋阳的攻防战一样,不是你不想打便可以不打的。 二黑握刀的手抖得很厉害,因为他刚刚近距离亲手捅死一名异族士兵。因为他要不捅,大壮就得让人家活活砍死,所以他没得选。 二黑救了大壮,所以此时的二黑便如死狗一样瘫在了城墙上。 下一刻,数把弯刀出现在二黑的瞳孔之中,而且越来越近……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黑与刀 开平二十七年五月十二,晋阳城攻防战已经持续了三天。这一日除了鹰师参与了攻城外,豹师也动了,两支豹师一万六千人,轮番对晋阳南侧城墙发动了猛攻。 南侧城墙上的府兵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不断会有豹师抢上城头,展开弯刀和横刀之间的对决。 这种近距离接战,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大壮异常亢奋,特别是刀入肉切骨的那种美妙感觉,让大壮觉着甚至比喝花酒时还要快乐。这种快乐带给大壮无尽的力量,仿佛就像一头发了情的公牛一般…… 大壮家里还算殷实,手中横刀并非郡里配发的,而是大壮自备的。刀背更厚,刀身也要长上半尺,而且刀身血槽更宽,砍起人来也要更带劲儿一些。 一名爬上城墙的豹师士兵,挥舞着弯刀朝大壮扑来。只见大壮眼睛里冒着光,抢上一步格开弯刀的同时一脚踹在对方胸口,把那人踹了个趔趄,没等对方站稳,大壮欺身而上一刀捅进那人的腹部…… 横刀拔出温热的献血喷了大壮一脸,大壮见那异族士兵还未断气,不由一脚踏在对放胸口,凶狠的砍下那异族士兵的脑袋。大壮抹了一把喷溅在脸上的血液,刚转过头来,便见两把弯刀已然来到面前。 躲肯定是躲不过了,大壮一咬牙,身子矮了半截,径直撞进一名异族士兵的怀里,两人便如倒地葫芦一般滚在一起。纠缠翻滚中,另外一名异族士兵,找准机会一刀向大壮砍去…… 眼看着大壮便要丧命弯刀之下,却见二黑壮着胆子,在那异族士兵身后捅了一刀。由于二黑是双手持刀,力气又使得大了一些,那刀便将异族人捅了个对穿。 鼓足勇气捅出一刀,二黑整个人便如虚脱了一般,再想将刀拔出来,却发现那刀好像被一把铁钳掐住了一样,怎么也拔不出来…… 当那异族士兵转过身来,二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一屁股坐在了城墙上,并脚蹬手刨的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撞到城墙,再也无法后退为止…… 二黑望着那异族士兵,举着弯刀垂死挣扎的走向自己,脸上便没了血色如纸一样苍白。那异族士兵终究没能走到二黑身前,只是最后那一口老血却喷了二黑满脸…… 惊恐的尖叫声在城墙上响起,却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无情的淹没,没能激起哪怕一点涟漪…… 二黑的嗓子已经吼破了,此时只是张着嘴喊不出一丝声响。更多的异族人爬上城墙,所以更多的弯刀便朝着委顿余地的二黑砍来。 数把弯刀在二黑的瞳孔中不断放大,二黑却提不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二黑知道他完了。他再也见不到老家田舍旁的那颗大槐树,再也见不到辛苦一辈子,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老娘了…… 大壮终于弄死了和他纠缠半天的异族士兵,刚起身便见数把弯刀砍向了二黑。大壮没有片刻的犹豫,一个健步便来到一名异族士兵身后,一刀将那人持刀的手臂砍了下来。 还未等大壮收回刀,便见那几名异族士兵放弃了要将二黑砍死的打算,全部转身朝着大壮扑来。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是寒光闪闪的三把弯刀…… 大壮也是硬气,竟然不退反近,猛地扑向其中一名异族士兵,手起刀落抢先一刀砍在那异族士兵肩头。这一刀差点没把那异族士兵的肩膀卸下来,却见那异族士兵也是够狠,一把抓住二黑的刀背,疯狂的喊了一声“砍死他!”。 大壮不知道那异族士兵在喊什么,只是知道自己腰部和肩头猛地传来剧痛。大壮很果断,知道此时想躲是肯定不行的,只见其握紧刀柄,猛地一脚踹在那异族士兵胸口,借着反震之力抽出刀来,同时用后背将身后一名异族士兵撞翻在地…… 大壮吊着一支膀子,右手持刀顺势划过另一名异族士兵的咽喉,身子便也倒在了城墙上。大壮忽然感觉腹部剧痛,转过头正瞧见一把弯刀顺着左肋锁子甲的链接处,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大壮知道自己铁定是活不成了,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因为眼前的异族士兵还活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只见大壮右手横刀轮圆了,朝着那倒地的异族士兵头上砍去。 异族士兵抽了一下弯刀,却没有抽出来,忙伸手去挡,可手臂终究不是铁做得,又如何能挡的住。只见横刀斩断了手臂,去势依旧不减的砍中异族士兵的咽喉…… 大壮口中不停的往出冒血,可是他依旧在笑,因为他砍死了好多异族人,还救下了二黑。 一旁的二黑连滚带爬的来到大壮身旁,一把将大壮抱在怀里,一只手死命的捂着大壮腹部的伤口,想要将那不断流出的鲜血堵住…… 大壮抬眼看着二黑想要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的样子,咧嘴惨然一笑。 “大壮哥没骗你吧,有大壮哥在保你没事!可以后大壮哥不在了,你得自己保护自己了!这刀是大壮哥找镇里铁匠打的,够锋利,砍人够带劲儿,以后拿着这刀帮大壮哥多砍几个异族人!对了,告诉莲儿……” 大壮的声音越来越小,二黑趴在大壮嘴边也没听到要告诉莲儿什么。 二黑知道那个一直保护他的大壮哥死了,为了救他而死。 二黑伸出双手,要把大壮脸上的血水擦去,让大壮哥走时干干净净的,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二黑望着大壮哥临死前还在笑的那张脸,捡起了大壮哥的横刀。二黑此时没有哭,手也没有抖,因为他要活下去,他要活着打赢这场战争,因为只有活着他才能拿着大壮哥的刀,砍死更多的异族人。 二黑变了,变得不再怕血,反而更为渴望鲜血,无论那血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始终带着扭曲的微笑,望着眼中一幕幕殷红…… 城墙上满眼皆是异族人,那些异族人举着弯刀从抱着大壮尸体的二黑身旁跑过,仿佛没看到二黑眼中燃烧的怒火一般。 异族人无视了二黑的存在,因为城墙上多了一把剑,一个杀异族人如同宰杀牛羊的青衫剑客。 剑西来每一剑都很快,出剑必中咽喉。因为剑西来的剑都是最简单,最朴实的剑招,是纯粹的杀人技。 更多的江湖武者抢上了城墙,一阵腥风血雨之后,城墙上还能站着的就只有乾人。 一队府兵接替了江湖武者,同时要把二黑送下城墙,因为二黑所在的小队,此时就只剩他一人。 二黑站起身,将大壮的刀横与胸前,冷冷的说道:“我要杀异族人,谁挡我,我连他一起杀!” “疯子、傻子、二愣子!” 府兵们望着二黑说什么的都有,就是再也没有人去拉他…… 异族人再次爬上城墙,二黑抢在其他府兵之前出了手。寒光一闪,那一异族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脑袋便飞上了半空,可见二黑的刀有多快…… 大壮还活着的时候,就长听村子里叫他刀法的老兵说,二黑是练刀的好手,他出刀比你快,比你果断,只可惜二黑晕血胆子还小,不然将来必成大器。 二黑现在不晕血了,至于胆量那东西对二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因为疯子是不需要胆量的。 横刀越来越快,二黑似乎进入一种很玄妙的境界,这城墙上好像就只剩下手中刀和异族人送过来的脖子。二黑觉着那些异族人好慢,那无头的尸体喷涌出的鲜血,好像都是一滴一滴的…… 二黑成了只知杀戮的冰冷机器,方圆一丈之地宛若人间地狱,没有一名府兵愿意靠近他,因为一丈内除了他没有任何站着的活物。还有二黑那诡异的笑脸,好像被恶鬼附身了一般,让人觉得冰凉阴冷。 去年洛水畔长春亭,李太平一连突破武道三个品级,便已是百年不遇。可毕竟当时的李太平是厚积薄发,是压着境界不肯突破,所以才会有连升三级。可今天则不一样,二黑只是学了些军中的粗浅刀法,学了大乾军中最基础的练气法门。 一个穷苦汉子,一个没有武道品级的府兵,一个曾经胆小如鼠的府兵,一个见血便晕的府兵,这样的人恐怕连普通人都不如。可就是这一样个人,却让所有人看傻了眼…… 一丈方圆无人敌,变成两丈无人敌,再到三丈无人敌,这个过程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二黑晕倒在了城墙上,因为二黑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突破到了武道七品。 府兵们七手八脚把二黑抬了下去,抬到了府兵们认为安全的地方。 一个时辰的时间,晋阳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一个叫二黑的府兵,从一个大头兵,砍异族人的脑袋砍成了武道七品。 当二黑睁开眼时,天色却已然大黑,二黑不知道他晕过去多久,因为前一刻他还在城墙上奋勇杀敌,满目血雨。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瞧见的确实竹影摇曳,还有那倚窗而立的曼妙身姿……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慷慨赴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人闭上眼后再睁开,这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他却不再是他,就好比二黑。而有些人,虽然睁着眼,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但是他可以在苍穹上俯视着曾经那个属于他的马邑郡…… 海浪如云去却回,北风吹起数声雷。 朱楼四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 荀良战死了,一个为了马邑郡付出一生的老人,用他人生最后一刻,证明了,哪怕金戈铁马,刀剑加身,他依旧从容不迫,依旧初心不改。 还记得那是开平元年初春,一个三十出头胸有青云之志的俊朗书生,大步迈进了马邑郡。而这一步,便是这书生的一辈子,甘愿为马邑郡百姓死而后已的一辈子,也是他荀良的一生…… 荀良终究是没能看见乾人胜利的那一刻,南宫守等人遵从了荀良的遗愿,让荀良站在那最高的箭楼上,俯看着马邑城,直到他们战胜异族,把异族赶回草原深处。 夜里的马邑城,老百姓自发的在城中高处修建了一座平安庙,石匠连夜按照荀良的样貌雕了一具石像,放入了庙中,以供人们祭拜瞻仰。因为马邑郡的老百姓相信,荀良会在天上保佑他们,保佑着一方平安。 南宫守抱刀而战,望着铁摩勒人的营地,眼中的坚毅是不可动摇的。他会为了马邑郡,为了大乾,杀光来犯的异族人,哪怕身死道消。因为那个瘦弱老人为百姓奉献一切的精神,如山岳一样厚重,让人为之敬畏。 荀良这一生虽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没有什么光彩夺目的时刻,可是他干的很踏实。他能够弯下腰与百姓一起在农田里劳作,能够为了百姓吃饱穿暖而昼夜不眠,他这一辈子为了老百姓做了他荀良能做的一切。这样的荀良值得南宫守学习,值得南宫守敬重。 红娘子回头望了一眼马邑郡城那处灯火通明的土岗,看着那些不眠不休的老百姓,轻声低语道:“郡守大人这一辈子值了!我虽没见过大乾其他地方的官员,没见过大兴城里的文武百官,可我觉着郡守大人应该是最好的官!” 南宫守望着远处的异族营地说道:“如果大乾的官能有荀老一半好,大乾的天下便不会走到今天,铁摩勒也定然不敢犯我大乾!” 只见南宫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现在的官只顾着中饱私囊,只顾着家族兴旺,而不顾百姓死活!不顾江山社稷!” 红娘子皱眉道:“大乾的皇帝,就不知道管一管吗?就这么任由他们胡来?” 南宫守苦笑道:“圣上的话,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句屁话而已!” 红娘子一直以来都以为大乾是个强大无比的国家,可听南宫守这么一说,他觉着这个国家恐怕是快走到头了,因为路都被那些官员和家族挖断了。 南宫守回头望着红娘子说道:“大乾朝最后是什么样我不知道,可马邑城只要由我南宫守在一天,异族人就别想攻破此城,祸害我乾人百姓!” 草原人喜欢英雄,喜欢有担当的勇士。只见红娘子眼中似乎闪着好多小星星,紧紧抓着南宫守的双手说道:“喀纳斯会一直陪着我的勇士,陪着我的勇士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一切,无论是生,还是死!” 忽然城墙的石阶处传来脚步声…… “属下罗龙,誓死追随将军,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属下罗虎,誓死追随将军……” “属下罗犳,誓死追随将军……”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紧接着打城墙下传来…… “漠北七杰,愿陪着南宫将军一起,杀尽番邦异族……” 毒阎罗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城墙上传来府兵的声音“誓死追随南宫将军,杀尽番邦异族!”,而那声音竟然连成了一片,传遍马邑城每个角落…… 荀良的死,让马邑军民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声震九霄…… 铁摩勒营地,阿史那被乾人吵醒,不由披着狐裘披风走出大帐,望着马邑城方向皱眉道:“大半夜不睡觉他们瞎喊什么?” 纳鲁身穿铁摩勒近卫甲站在大帐外,此时听到阿史那可汗问话,忙单膝跪地说道:“回可汗,他们说——誓死追随南宫将军,杀尽番邦异族!” 听到纳鲁直白的没有任何修饰的翻译,阿史那却一点也不气,因为这是阿史那特别要求的,一定要将乾人的话一字不差的翻译过来。 阿史那对纳鲁的表现很满意,因为阿史那是可以听懂乾人语言的,甚至说在乾人语言文化这方面,铁摩勒一族无人能及他阿史那万一。 阿史那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个什么南宫将军,想必便是马邑郡的最高统领了,纳鲁你说我要是宰了那个什么南宫将军,马邑城会不会不攻自破?” 纳鲁知道自己的本分是啥,不该胡乱评说的的事,他是不会干的。只见纳鲁急忙再次跪下,回道:“可汗,纳鲁愚钝,纳鲁不知!” 阿史那看着纳鲁,笑道:“去把大巫的弟子请来,也是该他们活动活动手脚的时候了!” 纳鲁急忙领命离去,不大工夫,便见几个浑身都笼罩在斗篷下的神秘人,来到大帐之前。 “不知可汗深夜召我等所谓何事?” 阿史那微笑着说道:“大半夜烦扰几位清修本是不该!可是没办法,今日我大军攻城损失惨重,都是因为那名乾人统帅!” 只见其中一名神秘人笑道:“可是需要我等出手,帮可汗解决了那人!” 阿史那忙点头道:“正是此意,不知几位可有把握?” 神秘人笑道:“还请可汗为我等准备三套军中铠甲,明日攻城时我等自会选择出手的时机!” 阿史那望着三名大巫的弟子离去,很是舒坦的伸了个懒腰,望着纳鲁笑道:“守好夜,乾人在喊啥都记下来,明日禀来!” 阿史那没睡好,马邑城的军民也没睡好,刚醒来的二黑似乎睡的也不是很好。 二黑觉着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 眼前那女子的背影很美,这屋子好香,也许是睡惯了臭气熏天的营房,冷不丁见到如此整洁的环境,二黑感觉浑身不自在。 忽然那女子转过身来,很是温柔的说道:“醒啦!” 二黑可以肯定,眼前女子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所以二黑傻了,傻到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只见那女子微笑道:“放心这里很安全!还有,我已经和丙字军团侯文义打过招呼,你大可在此处安心休养!” 二黑以前只是胆小懦弱,可二黑并不傻,一个能和军团长说上话的女人,显然不是普通人。所以二黑忙挣扎着离开那张又暖又舒服的香床,单膝跪地道:“多谢大人救命知恩!不知大人可否告知名讳,二黑若是能活过这场大战,他日必当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那女子微微一笑:“我叫陈鸾,你可记住?” 二黑点头道:“二黑记下了!” 说着二黑双膝跪地,磕了个响头,随后起身走向一旁的桌案,因为那里放着大壮的横刀。 陈鸾楞了一下,随后笑道:“二黑这是要干嘛?我已经跟侯文义打过招呼了,二黑可以不用回军营了,再说你们郡的府兵……就只剩你一人了!” 听到那女子说只剩他一人时,二黑不由猛地一颤,随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闪过,最终是大壮微笑的望着他,并跟他说,帮我多砍几个异族人。 疑惑、迷茫、坚韧,一一闪过二黑的脸颊,只见二黑抓起横刀说道:“我还活着,信都郡府兵便还在,所以我要去守城,我不能让他们白死!” 当二黑出现在信都郡府兵所在营地时,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可当二黑坐下磨刀时,却觉得身旁都是人,那些人是信都郡的府兵,那些人中还有大壮,他们都在看着他磨刀。 二黑知道,他们希望他把刀磨得更锋利一些,因为刀快,砍人才会快。二黑磨过刀,又胡乱的找了些吃食,这才来到校尉的营帐。二黑直接走了进去,当他出来时,一杆信都郡府兵的军旗,出现在二黑手中…… 二黑正看着手中军旗出神,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低语“彭庚切你小子在哪?”。 晋阳城外来了一名高大老者,只见那老者一步跨过城墙,出现在晋阳城中,随后高大老者轻声低语了一句……那声低语便传遍晋阳城每个角落,传进每一个人耳中。 剑西来等高手瞬间跃出客栈,直奔那高大老者而来…… 转瞬间,十几名宗师高手便在大街上将高大老者围住。只见陈鸾上前一步开口道:“你是何人?怎可直呼老将军名讳!” 高大老者环视众人,忽然微微一笑:“呦呵,还有不少熟面孔!小女娃,你跑晋阳城干嘛来了?是要给异族人听曲吗?” 陈不问见来人,竟是闪闪那火爆脾气的祖父,忙躬身一礼,微笑道:“不问,见过鱼前辈!国家有难,不问自当尽武者的一份力量。”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难缠的小丫头 听了陈不问的话,鱼粼粼怒视剑西来和崔明道一眼,冷声道:“大乾的男儿还没死绝,你一个小丫头跑来凑什么热闹!还有你,你那老爹是缺心眼吗,让你堂堂大乾朝的长公主抛头露脸,怎么你那几个哥哥都死绝了!” 听到老者的话,陈鸾心中一惊“这人是何身份?竟然对父皇如此不敬,而且还一语道破她长公主的身份!”。 陈鸾心中暗惊,却躬身说道:“前辈怎知我的身份?” 鱼粼粼冷哼一声:“我又没瞎!长得跟你娘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怎会不知!” 正说着,却见彭庚切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见到那老者的一刻,彭庚切眼中泪光隐现,忙上前数步单膝跪地…… “属下彭庚切,见过将军!” 鱼粼粼上下打量彭庚切一番,这才说道:“起来吧!你也知道,我跟军神那老鬼闹翻了,早就不是军人了,以后见了我不用如此!” 见彭庚切起身,鱼粼粼这才笑道:“快有二十年没见了!走,找个地方喝上一杯。” 彭庚切忙躬身道:“将军请!” 鱼粼粼走了两步却忽然回过身来,望着剑西来和陈不问等人说道:“在玉龙谷时,有个放飞剑偷袭我的小子,此时正在太谷县,说是等我回去后,他要翻过雁门关,去救他在马邑郡任都尉的义兄南宫守!” 剑西来望了陈不问一眼,忽然说道:“我得跑一趟,那小子有些缺心眼!” 崔明道忙说:“确实有些傻,我不是很放心他和南宫守大哥。” 陈不问先是朝鱼粼粼行礼“多谢前辈告知!”,随后才望着陈鸾苦笑…… “鱼前辈口中那个小子叫李太平,是我等人的至交好友,所以我等需要跑一趟太谷县,还请长公主见谅!” 陈鸾一愣,心想“南宫守的义弟,也不至于让这些人冒险跑一趟太谷县啊!看来这个叫李太平的,需要好好查一查!”。 只见陈鸾笑道:“既然是至交好友,理当如此,不过几位一定要注意安全,铁摩勒斥候骑兵一直在晋阳周边徘徊!” 陈不问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一众人等,便借着夜色翻出晋阳城,直奔太谷县方向而去…… 赵公子走到陈鸾身旁低语道:“要不要查一查?” 见陈鸾点头,赵公子便快步离开…… 晋阳城头,彭庚切端着酒坛笑道:“我这可是坏了规矩的!” 鱼粼粼瞪了彭庚切一眼,笑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喝两口怕什么!你这辈子哪样都好,就是太守规矩这点,让我看着烦!” 彭庚切呵呵一笑,说道:“将军此次前来晋阳城,肯定不仅仅是要跟属下叙旧吧!” 鱼粼粼望着远处的异族大营笑道:“叙旧是肯定的,不然我来干嘛?难道帮着你守城?” 彭庚切道:“将军的脾气,属下还是知道的,守城那是不可能的,主动出击还差不多!” 鱼粼粼叹了口气,说道:“老啦!有些人情债,再不还我怕没机会还了!” 彭庚切望着鱼粼粼高大挺直的身姿说道:“将军龙精虎猛的,怎的也学书生的多愁善感!” 鱼粼粼啐了一口,随后灌了一大口酒,这才说道:“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这是哪门子多愁善感!我估摸着,欠那老鬼的情分,这次说不好便能还上,所以我才来的。” 马邑郡府兵营地,鱼闪闪抱着一杆比她高出很多的马槊,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太平叔叔,晚间走时可一定要带上我!家里那个老头子,平日里管得太严,一点也无趣!” 李太平歪着头,盯着鱼闪闪说道:“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哥哥!你就不能长点记性!” 鱼闪闪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太平叔叔,我以后见到漂亮姐姐一定管你叫哥哥!” 李太平瞪眼道:“是从现在开始都管我叫哥哥!” 鱼闪闪嘿嘿一笑:“那也行,不过今晚走时一定要带上我!” “不成,就你祖父那个脾气,他老人家要是不同意, 我可不敢带着你,我也是怕死的!” 鱼闪闪小嘴一噘,威胁道:“我听紫衣姐姐说,你有个相好的,好像是铸剑山的什么九姑娘!你要是今晚不带上我,若是被我撞见那个九姑娘,说不得我就要把你和紫衣姐姐眉来眼去那点破事,都抖搂出来!” 见李太平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鱼闪闪便火上浇油道:“还有那个什么,南海剑宗的圣女!之前在长寿门武夷山时,你可没少和人家打情骂俏,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李太平瞪大了眼睛看着鱼闪闪,他觉着自己好像低估了这小丫头能闹腾的性子,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我看一眼澹台紫衣就是眉来眼去!我跟白云上拌两句嘴就是打情骂俏!不是——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 鱼闪闪扔了手中的马槊,一蹦八丈高…… “啊!太平叔叔你还敢凶我!之前喝粥时,你还贼眉鼠眼的盯着我,说我漂亮,不行这事也得跟九姑娘说道说道!” 李太平算是重新认识了鱼闪闪,这丫头何止能闹腾,这蛮不讲理的样子,估计也是打他祖父那学来的。 李太平很是无奈的说道:“叫哥哥!” 鱼闪闪嘿嘿一笑:“那说好了!” 李太平摇头道:“没说好!你祖父不点头,我是肯定不会带着你的!” 二人正说着,澹台紫衣走了过来,却见鱼闪闪小脸一变,梨花带雨的跑向澹台紫衣,一头扎进澹台紫衣怀里…… “闪闪这是怎么了?” 却见鱼闪闪回身一指李太平很是委屈的哭诉道:“漂亮姐姐,他欺负我!” 听到鱼闪闪的话,李太平觉着幸亏他是天枢境宗师,否则就是这一指,他的脑袋当时就得爆开…… 李太平走到澹台紫衣身旁说道:“别听这丫头胡说,她不欺负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鱼闪闪瞪了李太平一眼,回头又扑在澹台紫衣怀里,哭天抹泪的说道:“漂亮姐姐,你看看他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他这么大个个子,我欺负他?这说出去谁信,他怎么就能说得出口!” 李太平正被鱼闪闪那小丫头折磨的死去活来之际,师函这个大救星出现了,李太平觉得这一刻的师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李太平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住师函,朗声笑道:“哎呀!师函将军,这是军中有紧急军情了吗?” 说着还朝师函直眨眼…… 师函歪着头看了一眼李太平身后那俩人,不由心领神会的说道:“李校尉可是让我一顿好找,军情紧急啊!” 李太平拉着师函便走,同时焦急的说道:“那我们快些找个没人的地方,细说!” 鱼闪闪恶狠狠的瞪着李太平离去的身影,心中暗道,今晚我让阿大和啊二盯死你,我就不信能你能跑得了! 营地大帐内,师函并没有问李太平为什么这么做,而是开口说道:“其实我还真有事情找你,独孤烈派来的两支府兵已经到达太谷县,我想也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说道:“我和鱼老前辈说好了,等他今晚回来我把闪闪交给他便走!” “五十名高手还剩下四十三人,今晚你一起带走。若是马邑郡那边真得出了大事,别蛮干,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李太平知道师函口中的大事是什么意思,点头道:“吉人自有天相,好人自有好报!师将军多虑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传令兵来报,说营地外有几名江湖武者要见李太平校尉…… “江湖武者?”李太平有些摸不清情况,可当他来到营地门口时,却乐了。 师函见营地外站着两男两女,不由得也乐了,因为这四人的表情,实在耐人寻味。一男子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就那么看着李太平。一身鹅黄碎花裙的女子眉目含笑,让人如沐春风…… 再去看另外一名男子,一脸的坏笑,仿佛讨债的上门要你好看一样。而其身旁那白衣女子,那眼神仿佛带着刀子,好像要打李太平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似的。 李太平大笑着走出营门,无比高兴的嚷道:“是什么风,把几位哥哥姐姐吹到这太谷县的?” 崔明道上前搂着李太平的肩膀,笑骂道:“我说崔家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小子跑去当兵了!呦,竟然穿着山文甲,我说怎的这么硌得慌!” 陈不问走上前来笑道:“在晋阳正好碰见了鱼老前辈,听说你要去马邑郡救南宫大哥,我们便急忙赶来了!” 一直没开口的剑西来上下打量李太平许久,忽然说道:“宗师了?看来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打一场了,我已经等了很久!” 李太平微微一笑,说道:“马邑郡事了,如何?放心这架黄不了!” 剑西来没说话,一旁的陈不问却笑道:“你们什么时候打,记得叫我一声!” 忽然一个高大老人从天而降…… “你小子在这,俺家那个宝贝丫头呢?” 李太平忙道:“老前辈放心,你家那丫头丢不了!不过他想跟我去马邑郡这事,您不知道吧?” 李太平本想着,老头子听了这话一定会大发脾气,却没成想……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擀面杖也要命 清晨时分,雁门关内很静,负责守夜的铁摩勒士卒,熬不住漫漫长夜的煎熬,不由打起了瞌睡。 正常情况下,守夜士卒是不敢如此掉以轻心的,只是由于北有阿史那的数万精锐,南有几十万大军,处在中间的雁门关,就成最安全的地方,这人便放松了警惕。 异族人觉着,除非乾人长了翅膀才能飞到雁门关,可乾人他们没有翅膀,所以大可安心美美的睡上一觉。 会飞不一定要长翅膀,再说翻越雁门关也不用飞那么高。只见关隘旁的密林中有数到身影飞出,如鬼魅一般飘进雁门关内,那些身影所过之处,负责守夜的异族人便彻底睡死过去…… 只见其中一名青衫剑客,朝着密林方向招了招手,便见几十名黑衣人猛地从林中窜了出来…… 负责驻守雁门关的千人长乌括台做了个噩梦,梦见乾人斥候摸进了他的大帐,正举起横刀要砍了他的脑袋。 乌括台猛地坐起,伸手就去抓弯刀,可他的手却停住了,因为大帐里空空荡荡的,哪有乾人半个影子。乌括台长处了一口气,擦了下脑门上的冷汗,这才站起身来。 乌括台掀帘而出,他打算透口气,将那该死的噩梦忘得干干净净后,再回去接着睡。乌括台正伸着懒腰,却瞧见关隘处,好像有几道黑影闪过,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猛地乌括台觉着不对,负责守护大帐的亲卫,怎么没给他请安,不由忙转过身来,却瞧见那两家伙正背靠背倚在帐篷上睡得正香…… “妈的!幸亏老子刚刚是在做梦,不然这脑袋还真得搬家!两个懒犊子,给老子滚起来!” 乌括台大骂着,上去就是一脚,将那俩守夜的亲兵踹翻…… 见两名亲兵就像死人一样,翻到在地一动也不动,乌括台忙附身探了其中一人鼻息,不由一惊,忙又去摸另一人的脉搏…… “敌袭!敌袭!……” 乌括台的大嗓门一时间响彻雁门关,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士卒们,猛地翻身而起冲出帐篷。可当他们来到帐篷外,又跑到关隘上,却有些糊涂了,这哪里有乾人半个影子。 有眼尖的异族人,瞧见昨晚守夜的还在睡,不由暗道“不好!”,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些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是真得出了事。 大帐前,乌括台冷着脸望着手下一众百夫长,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他很想拔刀砍了这群废物,因为昨晚守夜的足足有四十四个人,可四十四个人都他妈死了,却连一声警示都没有。 “都他妈的给我抬起头来,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四十四个人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你们说,怎么办?” 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百夫长们,今天就像缩头乌龟一样,把脑袋死死的缩进龟壳里,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面对正在气头上的乌括台,应对稍有不当,那是会掉脑袋的…… 驻守雁门关的铁摩勒人,面对乌括台的怒火很有可能掉脑袋,那也只是有可能,若是跟马邑郡攻城的那些族人相比,他们幸运的仿佛就是就狼神的宠儿。 刀见无眼,可不会管你是铁摩勒人还是楚瓦什人,该见血时那是要见血的。 马邑郡的攻防战已经到了第四天,本已精疲力尽的乾人府兵和老百姓,却因荀良的战死,胸膛中憋着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牛角号响,第八鹰师的五千人疯了一样扑向马邑城。今早阿史那可汗许诺,无论楚瓦什人还是铁摩勒人,只要能砍下城头那名乾人将领的脑袋,大汗营帐内便有那人的一席之地。 这个封赏虽没有具体的牛羊数量和官职大小,却是最让人眼馋的。能在大汗的营帐立足,别说让他们当官,就算当条狗,对他们来说那都是值得拿命来拼的。 马邑郡北面城墙,一直以来都是异族人主攻的方向。而今天北城墙的攻防战则异常惨烈,因为异族人要取下城头上那个瘦高将军的脑袋,做成登天用的梯子。 异族人疯狂,可是当他们爬上城墙后才发现,乾人比他们还要疯狂。他们甚至看到,有乾人百姓拿着锄头、棍棒也在守城,而且看起来比乾人士兵还要凶狠,就好像跟他们有杀父之仇一样。 只见那些百姓,手握各种各样的武器,只要见到有异族人爬上城头,便一窝蜂的扑过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猛锤。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就算异族人在凶猛,也架不住这种毫无章法的不要命打法。 一名异族人很不幸的被一个妇人在身后用擀面杖敲到了脑袋,那异族人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那妇人,却见那妇人举起擀面杖便又来了一下。 异族人很气愤,因为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女人打过,所以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他很想回身砍了那妇人,可他手中的弯刀却被几把杨叉子死死的绞住无法抽出。 如果说擀面杖一下打不死人,那就多来几根,多打几下。只见一群女人围了上来,那异族人转瞬间便头破血流…… 异族人挣扎着,从那些疯婆娘的裙下爬了出来,可还没爬出两步远,便又被拖了回来,只是两个来回后,那异族人,眼瞅着便活不成了。 异族人有想过,会被弓箭射死,会被横刀砍死,会从城墙上跌落摔死,可就是没想到会被一群疯婆娘用不知名的兵器活活敲死。 那名异族士兵死了,也许是被敲死的,也有可能是羞愤而死的,不过对那群疯婆娘来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还在敲,甚至手中的兵器都敲断了…… 异族士兵觉着乾人疯狂,可对南宫守来说,他觉着那些异族士兵也不正常。因为从早上到晌午,死在他刀下的异族人不计其数,可那些异族人爬上城头后还是不要命的朝他冲过来,哪怕离他足足有十丈远,也要奔着他使劲儿。 红娘子一脚将一名刚刚露头的楚瓦什人踹下城墙,头也不回的笑道:“我喀纳斯看中的男人就是不凡,就连阿史那这个蠢货都知道,要用重金才能买我男人的脑袋!不过阿史那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了,想凭这些废物要我男人的命,我看他是还没睡醒!” 南宫守身为冲天境宗师,这种消耗战其实对他是很不利的,虽然他已经尽量减少真气消耗,只是用一些最基础的刀招,可体内真气仍旧入不敷出…… 南宫守很清楚,当鹰师撤下去的时候,铁摩勒的虎师就会攻城,绝对不会给他们一丝一毫喘息时间。如此高强度的攻防战,而且异族人似乎有意针对他,恐怕他体内真气很难坚持到日落时分。 南宫守从来没想过,让人接替他的位置,因为有他在府兵的底气才更足,士气才更高。他不能因真气过度消耗,便离开战斗的第一线,那会寒了将士的心。 当虎师开始攻城后,南宫守明显感觉压力大增,似乎虎师中的高手都集中在他所处的城头。在这之前,南宫守只需用一些简单的军中刀法,消耗少量真气,便可轻易斩杀敌人。可现再不行了,即便使出五成功力,有时也要与敌人过上两招才能将其斩杀。 而且自打虎师开始攻城后,宗师修为的南宫守便有一种时刻被人窃探的感觉,似乎虎师大军中正有一只猛兽盯着他,就等他露出破绽,便要发动致命一击。 这种感觉很不好,所以南宫守也曾故意卖出几个破绽,引那蛰伏在暗处的家伙上钩,却未曾想那家伙很是狡猾,竟然一次都没上当。 南宫守一刀震退一名虎师高手,靠近红娘子低语道:“有高手隐藏在虎师之中,我不确定有几个,也不确定目标是你还是我!所以,接下来我们必须小心提防!” 红娘子皱眉道:“铁摩勒一族马上功夫确实了得,天下间能与其抗衡者不多也!可若说武道高手,除了突骑施·金他们家的箭,我还真想不出来有谁还能威胁到我们!而且若是真有这样的高手存在,那也早在漠北和草原扬名了,我怎么可能不知!” 南宫守怕红娘子掉以轻心,不由再次说道:“我的感觉不会错!能让我感到危险,那人至少也应该在九品之上,而且很有可能是宗师级高手!” 红娘子一记鞭腿将一名铁摩勒百夫长扫飞,点头说道:“若说是九品,铁摩勒一族还是能凑出几个的,特别是箭术高手,可若是宗师,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南宫守对铁摩勒一族知道的不多,若不是来了马邑郡当督尉,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对这个草原上的霸主感兴趣。可如今不一样了,有没有兴趣他都得问一问,因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铁摩勒人想必也有百万众,为什么武道高手如此之少?” 红娘子见南宫守问出心中疑惑,不由笑道:“马背上的民族,只要善骑射便可征服眼前的一切,又何必费时费力去专研武道!铁摩勒若是有大乾朝一半的人,你觉着还会有大乾朝了么!所以,铁摩勒数百年就出了大巫一个武道圣人!” 说道大巫,红娘子猛然醒悟,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世间圣人,打架最厉害的非道首莫属,知识最渊博的要属院长,最低调的是佛陀,而最神秘的便是大巫。 大巫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这世间恐怕只有启民大汗知道,而启民大汗也仅仅知道这些,其它的则一概不知。而越是神秘难测,草原和漠北各族对大巫越是畏惧,畏惧到把大巫奉为神明。 红娘子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又在大雪山缚日罗头陀那里学了一身本事,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大巫的。一想到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很有可能是大巫的弟子,红娘子心中便很没了底,只见其淡蓝色的眸子多了些焦虑与不安…… “也许是大巫的弟子,漠北和草原只有大巫的弟子像乾人一样修炼武道!” 听到红娘子的话,南宫守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如若真是圣人弟子又是宗师修为,事情恐怕会很麻烦!以我现在的状态,兴许还有一战之力,若是在拖得久一些,便很难有胜算了!” 南宫守望着不断扑来的铁摩勒军中高手,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不过是阿史那送来让他砍的,为得便是消耗他的内力,到时隐藏在暗处那人,便可一击而杀。 铁摩勒人未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驱赶其他弱小族群当消耗品,这是铁摩勒人一贯的打法。而当有需要的时候,铁摩勒人也会派自己人去送死,而且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红娘子也猜到了阿史那的意图,忙说道:“这里我顶着,你先下去调息,不然我们没有胜算!” 南宫守摇了摇头说道:“城中百姓都上了城墙,你看那些妇人都死战不退,我堂堂马邑郡督尉如何能退!荀老战死便是要告诉我们所有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不抱着必死之心,是守不住马邑城的!我若退,不论是和缘由,这人心便散了,这城也就守不住了,到时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荀老!” 红娘子道:“可你不退,也许你会战死!” 南宫守一刀斩杀一名铁摩勒百夫长,仰天大笑道:“死又何惧,只要守住马邑城,让这城中百姓活下来,我南宫守战死便战死!” 红娘子眼圈一红,说了一个“你”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却见南宫守望着红娘子笑道:“喀纳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南宫守吗!若是我南宫守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喀纳斯还会喜欢我吗!为了让喀纳斯一直喜欢我,我南宫守也不能怂啊!” 听了南宫守的话,红娘子忽然扑哧一下乐了…… “亏你还有心思说笑!不过这到让我想起乾人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喀纳斯这辈子跟定你南宫守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不过,我的大英雄可不见得斗不过大巫的弟子,没准一刀便斩了那藏头露尾的家伙呢!” 南宫守本就是个胸有浩然正气的江湖侠客,对生死之事看得就很淡,此时听了红娘子的话,不由大笑道:“在老子的地盘,我还能让一个外人给欺负了!有本事他便放马过来,让他看看我南宫守的刀能不能斩下他的狗头!” 一名铁摩勒千夫长爬上城头,正瞧见那乾人将领狂妄的大笑,不由怒从心起,一振手中弯刀怒吼着扑了过去。 这名铁摩勒千夫长手中的弯刀,与制式弯刀有很大的不同,只见刀身更直刀把下弯,更利于劈砍而非拖拽。这是阿史那近卫用的兵器,使用这些兵器的异族人不但马上功夫了得,近身缠斗的本事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南宫守刚将一名百夫长毙于刀下,忽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不由猛地回身,手中横刀洒出一片刀芒…… 那名千夫长也算了得,前冲的身子猛地刹住,力劈而下的弯刀半空中划了个弧线,正好迎向那耀眼的刀芒。一阵金铁交鸣,那千夫长竟然一步未退,便接下了南宫守的刀招,只不过逞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见血水沿着弯刀滑落,千夫长咬着牙,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血。看起来,他虽然接下了南宫守的全部刀芒,当然实际上也确实是接下了,只不过有一半的刀芒他是用自己身子接下的。 南宫守虽然未曾出全力,可若是用身子接刀芒,后果显然不会太好。只见千夫长身上的铠甲瞬间裂开一道道口子,鲜红的血水便涌了出来…… 愤怒会冲昏人的大脑,让人失去理智做出错误的决定。只见那千夫长,拖着重伤的身子怒吼一声,再次扑向南宫守,手中的弯刀则不管不顾的朝着身前人当头劈下。 面对这样的对手,南宫守不想过多浪费真气,只见其猛地后退一步,下一刻身子又回到原地,手中的横刀瞬间横斩而出。 千夫长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弯刀便砍空了,随后脖颈一凉,便感觉天旋地转…… 南宫守看也为看那倒下的无头尸体,而是再一次迎向一名扑来的异族人。 虎师的进攻确实凶悍,马邑城北面城墙,集中了漠北七杰,罗龙罗豹等高手,却仍旧有多处城墙失守。 只见飞云梯上不断有身着全身甲的虎师登上城头,失守的城墙便越来越多。其中一段城墙上,竟然有不下百名异族战士,罗豹为了抢回城墙,带着三十几名斥候,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猛攻,付出十几条人命,却也只抢回数丈之地。 这段城墙显然成了双方必争之地,铁摩勒这边通过飞云梯源源不断的补充兵力,而乾人也马上集中优势兵力,发起疯狂的反扑…… 一段长十丈有余,宽两丈的城墙上,竟然挤了数百人,这些人有铁摩勒虎师,也有乾人府兵。双方接战之地,血肉横飞,死伤无数,只见一人倒下便会有另一人补上,不停不歇。这段城墙俨然成了一台收割一切生命的绞肉机,将乾人和铁摩勒人的血肉搅在一起难分彼此。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于城墙之上,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脚下黏稠的血液,提醒着每一名战士,死神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投怀送抱…… 双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段城墙的控制权抢在手里,短短半个时辰,这段城墙便吞噬了数百人,可见战斗是何等惨烈。 马邑城一间临街酒铺,被当成了收容伤兵的临时医馆,一名年纪不到弱冠的少年郎,正用尖刀挑开受伤士兵的内衣,用水清理着半尺长的刀伤…… 少年郎虽然脸色苍白,可是他的手却很稳,他被老师派来此处医治伤兵已然一天了。他学医不到两年,按理说还没有能力单独行医,可老师却把药箱塞入他的怀中将他推出医馆,并告诉他…… “能救一个是一个,他们的生死就攥在你的手中!记住了孩子,医者父母心,你要把他们当成你的兄弟姐妹,你才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救治!” 老师的话一直提醒着少年郎,所以从早上到午后,少年郎那双手就没停过。可就算如此,少年郎依旧感觉他做得不够好,有好多人他没能救回来了。而且伤兵多了之后,他还要做出选择,选择谁有活下来的希望…… 对于一名医者,对于一名少年郎,这样的选择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甚至让他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此沉重的担子本不应该压在少年人肩头,可是没有办法,因为马邑城内就连兽医都要定人生死,何况他们这些专门给人看病的医者。 此时两个妇人用门板将一名腹部中刀的伤兵抬到酒铺内,那伤兵腹部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止不住的往出涌,只见那伤兵神志不清却依旧嚷嚷着。 “不要管我,快放我下来!北城墙失守,再不夺回来我们都得死……” 当酒铺内的伤兵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个个不顾伤痛,挣扎着站起身,走出了酒铺…… 少年郎见状,焦急的吼道:“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要命了吗!都给我回来。” 可是没有一名伤兵听他的话,因为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他们没得选。 伤兵一路直奔北城墙,同时朝着两边的铺子大吼“北城守不住,在哪都是死,既然要死那就死在城墙上!能动的都跟老子上,把城墙夺回来……” 马邑城很多临街的铺子都成了临时医馆,只见一个个临时医馆中不断有伤兵从中走出,汇入伤兵大军之中…… 铁摩勒虎师横行草原漠北,横行大乾边境,也见过不要命的乾人,却没见过像马邑城府兵竟这样凶悍顽强的,仿佛他们的脊梁是压不弯压不断的,他们的意志是无法摧毁的。 当那些连甲胃都没穿,人人带伤的府兵蹬上城墙时,一向眼高于顶不将天下任何一支部队放在眼中的虎师,彻底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 可震撼归震撼,该砍人时虎师也是不会手软的,所以伤兵也只是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并不能扭转战局。 北城墙就像年久失修的破楼房子,到处漏雨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承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摧残,而轰然倒塌……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活下去 马邑城的攻防战到了最后的时刻,乾人若是不能扭转乾坤,不用等到日头落山,马邑城便会被虎师攻破。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往那失守的城墙飞扑过去。只见人还未到,一抹刀光便如泰山压顶一般,砸在了异族人的头上…… 刀芒炸裂,残肢断臂横飞,三丈有余的城墙上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这就是南宫守的刀势,碾碎一切的刀势。 南宫守飘落城头,如战神降世气冲云霄。当他的横刀再次劈出时,一道长约七丈的刀芒仿佛要将这天地也斩开一般,朝着铁摩勒人当头罩下…… 一向狂妄凶狠的虎师士卒,露出绝望无助的表情,因为那刀他们接不住躲不开,除了一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刀芒斩破铠甲,劈开骨肉,直到将青石构建的城墙也劈出一道半尺深的刀痕,才猛地炸裂开来。刀气炸裂,却又将周遭的一切撕的粉碎…… 铁摩勒的虎师士卒从不怕死,可这种窝囊的死法让他们觉着没有尊严,既然已经没了尊严,那么逃跑便显得没那么丢人了。 还活着的虎师士卒,也不管从高三四丈的城墙上跳下去会不会死,便勇敢的跳了下去,因为留在上面是铁定会死的。 南宫守将剩下那些不知所措的虎师士卒留给了府兵,而他则再一次腾身而起,扑向另一处失守的城墙…… 每一名乾人都在不顾生死的为马邑城而战,南宫守作为这些人的主心骨,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他南宫守一定会带着大家守住马邑,守住他们的家园,将铁摩勒人赶下城墙,赶回草原深处。 南宫守不惜耗光所有真气,也要杀破异族人的胆,他做到了,可他的真气也消耗一空。此时的南宫守虽然看起来气势惊人当者披靡,其实现在的他很虚弱,也许虎师只需在坚持半盏茶的时间,他便会力尽而亡。可是那些铁摩勒虎师士卒看不出南宫守的虚实,所以他们退了,让乾人全面夺回了北城墙。 虎师全面撤退中,忽然有三道身影逆流而上,速度快若奔马,径直奔着南宫守所在的城头而来…… 红娘子见状,急忙飞身来到南宫守身旁,而一旁的漠北七杰也急忙赶了过来…… 南宫守望着那三道急速奔来的身影,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他着实没想到,一直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猛兽并非一头,而是足足三头之多。 以他此时的状态,莫说面对三名宗师,就算面对其中一人,他也必死无疑,这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南宫守知道他若战死,这马邑城也很难守得住,所以不是乾人的红娘子不应死在这里,因为座城是他南宫守和乾人的宿命。 只见他转过身来,望着红娘子美丽的脸颊,认真的说道:“很高兴这辈子能够遇见你,爱上你!让我知道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南宫守走进红娘子,抓着她的双肩将她搂在怀里,轻声低语道:“你和漠北七杰从南门走,这就离开马邑城,这不是属于你们的战争,你们不应该死在这里!喀纳斯答应我,你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要快乐的活下去!” 红娘子咬着嘴唇,泪水湿了眼眶,只见其忽然推开南宫守,摇头道:“我还有两千骑兵,我这就放响箭,让他们来援!” “胡闹!你和你的族人,是图瓦族仅存的希望,难道你要亲手葬送了图瓦族的未来吗!听话,这就离开,带着你族人回到草原,相信我这一战过后无论胜败,铁摩勒再也不是草原的王者了!而草原的明珠玛丽,未来必将带着她的族人成为这草原和漠北新的王者!” 说着,南宫守毅然决然的跃出城墙,朝着那三人扑去……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然我死不瞑目!” 红娘子耳边传来,南宫守最后的吼声…… 毒阎罗来到红娘子身旁,望着红娘子那泪水不停滑落的脸颊,说道:“听他的话,这不是属于你的战斗,你的战斗在草原,在漠北!” 说着,毒阎罗望了一眼老二旋风刀,斩钉截铁的说道:“带我下去,这场架应该有我们漠北七杰一份!” 只见旋风刀,大笑一声“好嘞!”便抓着毒阎罗的肩膀跃下城头…… 狐娘子见兄弟几个都下去了,不由来到红娘子身旁,搂着红娘子的肩膀笑道:“姐姐真得很羡慕你,因为你有一个这么爱你的男人!姐姐这辈子男人不少,可是加一起也不顶你这一个。哎!不说了,好好活下去……” 狐娘子苦笑着跃下城头,追着大哥等人而去…… 罗龙来到红娘子身旁,望着那高大的背影说道:“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所以你应该高兴才对!走吧,我想将军也不想你看到他倒下时的样子!” 红娘子觉着自己就是乾人口中说的“丧门星!”,不然她的祖父不会死,她阿爸和阿妈不会死,她年幼的弟弟也不会死,而今天她所爱的男人…… 她想陪着她的男人一起,无论生死,可是她不能如此自私,就像她男人说的,她还要肩负起图瓦族的未来。所以她离开了,直到有一天,图瓦族有了新的王,她再回来,回到马邑城回到她男人的怀抱…… 红娘子转身腾身而起,直奔南门而去,泪水便如断线的风筝随风而落,她不敢回头看,她怕那是最后一眼,她想把希望留下来,这样她才能有勇气活下去…… 身穿虎师铠甲整张脸都藏在面盔之后的三个人,以品字形将南宫守围在中间,而丝毫没有去看赶来的漠北七杰,因为在他们眼中漠北七杰不过是六条杂鱼而已。 南宫守抱刀而站气如山岳,望着眼前人忽然开口说道:“报上名来吧,也好让我南宫守知道,我杀的到底是一些什么货色!” 只见其中一人笑道:“大巫的弟子没有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二师兄,称呼他俩为三师兄和四师兄!” 南宫守乐了,不由大笑:“大巫的弟子还真喜欢占便宜,就连口头上的便宜都不放过,不过不知三位手底下的功夫可也像嘴上的功夫一样厉害!可莫要被我三两下便打发了。”大巫的弟子围住南宫守没有马上动手,并非是轻敌,而是想耗光南宫守仅剩下的那点锐气,毕竟一个宗师临死前的反扑是很恐怖的,说不好便会拉他们其中一人陪葬的。 必胜的局面,谁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显然大巫的弟子是不会那么做的。只见,二师兄哈哈大笑说道:“南宫守不愧为大乾朝的四大公之子一,都到了这份上,还要死鸭子嘴硬!一会动起手来,可千万别像个娘们似的,耍些花拳绣腿,让我师兄弟几人失望!” 正说着,师兄弟三人忽然同时皱眉望向马邑城方向…… 一杆丈八长的马槊呼啸着夸过数百步的距离,如一道闪电射入场中,同时一道声音打马邑城内传来…… “大哥小弟来晚了,让大哥久等了!这几个家伙,分小弟一个可好?” 马邑城内一道人影冲天而起,越过城墙,飘落在南宫守身旁…… 南宫守望着来人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训斥,却被城内另一个声音打断…… “南宫大哥,可否也匀一个给小妹?” 又一道人影从马邑城内跃出,如仙子般飘然落下…… 见到来人,南宫守的脸色缓和许多,刚要说上两句,便又被城内一道声音打断…… “南宫兄,这最后一人就留给在下吧,因为在下好久没杀铁摩勒的走狗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青衫剑客出现在城头,下一刻便又出现在南宫守身旁。 南宫守望着眼前三人,他终于笑了,笑得很开心。 忽然城墙内又跃出三道身影,只见其中一名风度偏偏的年轻郎君说道:“这就分没了,也不说给我崔明道留一个!就算不留也行,这么炸裂的出场留给我崔明道也好啊!这风头都让你们抢了,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路人甲……” 白云上展颜一笑:“师哥已然占尽风流倜傥、琴棋书画八个字,其它的咱不要也罢!” 这时,马邑城又跃出一人,这人个头不高,还扛着一杆比她高出好多的马槊。只见小个子跑到众人身旁,将手中的大家伙往地上以杵,撅着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李太平,你明知道我扛着这么大一个家伙跑不快,也不说等等我,你到底懂不懂得尊老爱幼!还有你和这个红衣服大长腿的漂亮姐姐,刚才拉拉扯扯的,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我可跟你说,这些事我都会记下的,有时间我会亲自跑一趟铸剑山,把你的那些丑事都给你抖搂出来!” 瞧见鱼闪闪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李太平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因为他在太谷县鱼粼粼面前告了小丫头一状,小丫头这一路便不依不饶处处找他麻烦。 红娘子俏脸微红的望着南宫守:“不是那个样子,我只是……” 南宫守大步走过去,一把将红娘子搂入怀中,同时回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没啥说的能打死就别留活的。” 大巫的三位弟子,相互对视一眼,却并未阻止南宫守离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妖法、戏法 南宫守拉着红娘子的手回到了城头,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喀纳斯,再也见不到与他并肩作战的罗龙几兄弟,再也见不到马邑城的军民,可那个臭小子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他微笑的望着她,一向开朗大方的她却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小女儿的姿态。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害羞,不由笑道:“怎么了喀纳斯?” 听到南宫守的问话,红娘子的脸蛋宛若熟透了的苹果,整个人就好像一个小火炉子一样。她抬起头,淡蓝色的眸子里荡漾着一湖秋水,很是认真的望着他的双眼…… “我刚刚好害怕,好后悔,所以我们现在就去生孩子吧!” 红娘子的声音不大,可罗龙他们离得太近了,所以他们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心中不由替自家将军捏了把冷汗“就自家将军现在这个身子骨,可是经不起折腾了,弄不好是会散架子的!”。 罗龙兄弟几人很是为自家将军担心,不过这种事情,他们作为属下是不方便插嘴的,也不好再听下去,只能扭过头望向城外几人…… 南宫守先是一愣,随后忙拉过红娘子,悄声低语道:“这事回头说,我的兄弟还在城外,我得替他们压阵才成!” 红娘子不依道:“李太平那小子贼溜的很,就算打不死人家,也绝不会被人家打死的!” 南宫守正身说道:“喀纳斯不可胡闹!” 见红娘子很是委屈,南宫守自知语气有些重了,不由轻声细语的说道:“我虽然不讲究凡夫俗礼,可也得带着你见过父母,拜过高堂才行!” 草原人婚配是没乾人那么多说道的,可这毕竟已经算是跨国恋了,相互尊重一下对方的婚配习俗也是应该的。只见红娘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眼巴巴的望着南宫守…… 城墙上有些尴尬,城墙下此时也很尴尬,大巫的三位弟子没想到意外来的竟然如此突然,很是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三人被派到阿史那账下时,大巫是有过交代的,顺手人情可做,莫要不知变通,我们志不在此。所以他们只是答应阿史那帮他搞定乾人那名将领,可是没答应其他的。现在这个局面,要想杀那乾人将领,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才成,这显然有些不划算,是有违大巫心意的。 师兄弟三人已然萌生退意,便见二师兄望了眼天色大笑道:“时辰不早,要不明日再战?” 只见李太平也望了眼天,随后冷笑一声:“你当你是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今天要不留下点啥,我看是走不了的。” 剑西来也冷哼一声,只不过听起来好像是在说李太平。 “废话真多!” 话落剑起,漫天剑光瞬间便将大巫的三名弟子笼罩。同一时间筝鸣五十弦,激荡的旋律如千军万马汹涌而出…… 李太平一愣,不由心中抱怨“咋说动手就动手,咱们可是占着理呢,骂完再打也不迟啊!”。抱怨归抱怨,手底下可没闲着,只见三柴剑猛地飞出剑匣,人也同时冲到大巫弟子眼前…… 宗师战宗师,而且是混战,这就看哪一方更有默契,配合更好了。师兄弟三人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默契自然不用说,可令三人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两男一女动起手来竟然也浑然天成,仿佛在一起摸爬滚打好些年一样。 其实,这并非李太平三人心有灵犀,而是他和剑西来这些年架打的太多了,战斗本能早就融入了骨子里。这就像磨豆子一样,虽说粒粒皆不同,可到最后依旧殊途同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剑西来主攻,以力压之,不留余地。李太平身法灵动,剑法诡异,见缝插针,剑剑要命。陈不问淡定从容,以音律掌控战斗节奏,把控全局。 一动手,师兄弟三人便落了下风,本来三人有好些个功法可以相互配合,威力极大,可现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压根没机会施展。 作为大巫的二弟子,他觉着这架打的着实窝囊,甚至说有些丢人,这让他动了真火,所以他忍不了了。只见其怒吼一声,双掌同时挥出,拍向剑西来和李太平…… “不用留手,杀了他们,师傅怪罪下来我替你们顶着!”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与刚刚并没有什么不同,李太平却发现那掌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小颗粒…… “不好,闪开!” 李太平忽然心声警兆,出声示警的同时,身子猛地一个折转硬生生横移一丈有余…… 只见他刚刚所站之处,猛地爆开一团巨大的火球…… 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李太平暗道了一声侥幸,幸亏他游历草原时有幸见过一名会耍戏法的大食人。那人空手便能弄出火焰,要不是老道士偷偷指点其中关键,他还以为那人会妖法呢。 不过那大食人的火焰,若是和大巫的弟子相比,那可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剑西来幸得李太平提醒,才没被人家一把火烧成灰。退到陈不问身旁的剑西来,眉头紧锁着,他自认见多识广的,可却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神鬼之能。 陈不问脸色数变,不由脱口说道:“妖法?” 李太平闪身落到二人身旁,骂道 :“妈的,没想到大巫还会大食人的戏法!注意他们的掌风里的细小粉末,那东西就是妖法的关键!不过没关系,怎么对付毒阎罗就怎么对付这三小子准没错!”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真得难。这三人可不是毒阎罗,那是有着宗师修为的高手,双方本就势均力敌,这阵子人家拿出杀手锏,顿时李太平三人便落了下风。 一道道火焰,一个个火球,就那么凭空的出现,就连马邑城上的南宫守和府兵们,都被眼前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 罗龙上前一步无比震惊的说道:“将军,难道他们跟传说中的赤帝有关,还是说他们是神仙?” 南宫守皱着眉,他也没见过这种神乎其神的术法,可是他必须说些什么,不能让那三人动摇了军心。 “几位圣人说过,世间本无仙,都是世人愚鲁无知而已!你们看,如果他们是神仙,怎么可能与凡人宗师斗这么久,却仍然无法取胜,显然他们不是神仙!” 师兄弟三人凭借到处放火的本事,压得李太平等人抬不起头,一时间占尽上风。大巫弟子抢回先机,得理不饶人,很多联手才能施为的功法,便也都施展出来。 大巫的弟子很默契,用火焰逼退李太平的一瞬间,同时飞身扑向剑西来。只见二师兄人在半空,双掌齐出,劲风如怒朗狂涛朝着剑西来当头罩下…… 剑西来手腕一抖,振出数道剑气迎向掌风,随后毫不犹豫的飞身后退,因为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没必要跟那三人死磕。 却见此时二师兄半空中猛然一个折转,双掌再次挥出,不过这次目标却不是剑西来和李太平,而是他的两个师弟。空中三掌一触即分,二师兄借着反震之力,拦下了赶来救援的李太平,而他的两个师弟则借着他的掌中暗劲以更快的速度,扑向那名抚琴的女子。 场中变化落入剑西来眼中,让他瞬间想明白了,刚刚那三人联手攻来只是为了逼退他,目标压根就不是他,而是渐入佳境的灵慧境宗师陈不问。 李太平被二师兄拦了下来,而刚要赶往救援陈不问的剑西来,也被二师兄几颗大火球,逼迫的一退再退。 二师兄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拖住这两人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两位师弟,必然能毙了那抚琴的女子。 灵慧境的宗师很讨厌,若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与这方天地产生共鸣,别说冲天境宗师就算天枢境宗师也会被活活耗死。所以当师兄弟三人确定那名女子的修为后,便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刚刚成功骗过那俩剑手,便要一鼓作气力毙了那女子。 师兄弟二人身在空中便同时挥掌而出,一道道掌风在陈不问周边炸裂,形成一股股炙热的火焰。他们不惜耗光手中的火粉也要封死陈不问的退路,让她不得不正面与师兄弟二人硬碰硬。 三师兄速度快了一线,当先来到陈不问头顶,双掌齐出,刹那间掌影遮天…… “乌云盖顶!” 这是三师兄的最强一击,只见数丈方圆都被他巨大的掌印所笼罩,而这还不算完。紧随而至的四师兄,又拍出无数掌影,只见那些掌影刹那间钻入师兄的掌印之中…… “碎心掌!”顾名思义,这是一种专破护体罡气,震断敌人心脉的掌法。 师兄弟二人的这一次合击,可谓完美至极,这就像铺天盖地的箭雨中夹杂着重弩射出的弩箭一样,让人难以应对。 难以应对那也要应对,虽然灵慧境宗师不善于瞬间爆发式的攻击,可也不代表就要坐以待毙。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陈不问变得异常冷静,十指纤纤,拉动五十弦……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染血秘法 古筝五十弦一点一点被拉动,只见陈不问周遭那些热浪,被无数气流裹挟着,汇聚到她的头顶。当弦到极致,一道由风火和音波组成的恐怖力量便冲天而起…… 两股力量相撞之下,似有雷鸣与电闪,让那片天地也为之扭曲荡漾…… 陈不问还无法与这方天地共鸣,她的实力还无法发挥到极致,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所以那如乌云般浓厚的掌影,渐渐压了下来。只见乌云下,那绝美女子的脸颊越发的苍白…… 晴天霹雳,雷音滚滚…… 这雷鸣来得太过突然,就连城头上观战的府兵和百姓,都被这晴空之下的炸裂之声惊的面无血色,有些胆小的妇人,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满是血水的城墙之上。 “雷音!”这是李太平的杀手锏,可就像与雷登高一战时他用雷音逃跑一样,这一次也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救人。为了搏杀其中一人,而令陈不问香消玉殒,这个结果李太平是无法接受的。 只见青光一闪而过,那乌云下便多出一个青衫郎君。众人还未从雷音中醒转,一道青衫在三道青光的护卫下便如游龙一样冲天而起,狠狠撞在那团乌云之上…… 乌云中电闪雷鸣,那是青衫剑客铁拳击中掌印发出的爆裂声,那是三柴剑刺破一个个掌印映出的剑光…… 乌云散尽,一个赤着上身精装无比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师兄弟二人的合击眼看着便要击毙那女子,却刹那间被人联手破去,三师兄不由怒视着那赤着上身的男子,说道:“你竟然不是冲天境!你是天枢境?可你的剑势……” 李太平尴尬一笑:“不好意识让你们误会了,我突破时不小心弄错了方向!”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更气人了,更让人窝火了。一名掌握了剑势和剑技的宗师,竟然不是冲天境,而是一根筋到底只知打熬肉体的天枢境,这意外来得也实在太是时候了,他们突破的时候咋就没有这样的意外。 就在这时,李太平忽然吼道:“各自为战,将他们逐一干掉!” 对方的合击威力有些出乎李太平的预料,刚刚如果他不是天枢境,就算能破去对放的合击技也要身受重伤,所以要想把这三小子打死打残,最好的方法便是把他们分开。 陈不问心领神会,琴音骤响,无数音波便朝着其中一人而去,将那人死死缠住。同一时间李太平三柴剑猛地袭向另一人,将其逼退数丈之远。 团战转瞬间成了单挑,师兄弟三人手中的火粉消耗一空,又被敌人强行分开,此消彼长之下,优势一瞬间又变成劣势。 单打独斗,陈不问是要弱一些的,不过对方一时半会倒也很难取胜,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慧境的威力便会慢慢显现出来,到那时莫说冲天境,就算李太平的天枢境也得饮恨在陈不问的古筝之下。 剑西来和二师兄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看那架势二人一时半会是很难分出高下了。 李太平这边就很明朗了,没有了火粉的四师兄,显然不是李太平的对手。只见四师兄的碎心掌袭来,李太平便会用拳头告诉对方,你那掌法还不够劲儿,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老子,可老子的剑是能要你命的。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四师兄有些慌了,多次险象环生…… 城墙上南宫守面露微笑的说道:“装神弄鬼,终究是不可取的!” 一旁的红娘子苦着脸道:“李太平这臭小子好像变厉害了,我恐怕打不过他!这仇可咋报,郎君会帮我吗?” 南宫守侧头疑惑的问道:“喀纳斯和太平有仇?” 只见红娘子脸色微红:“当年他和那个臭老道没少欺负我,本以为在大雪山苦熬数载学了一身本事,便可欺负回去的!” 红娘子说着,便将当年老道士和李太平,带着她学武的那段经历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南宫守微微一笑,搂着红娘子的肩膀笑道:“都是为你好,要不哪有如今纵横草原的喀纳斯!” 红娘子见状,算是明白了,自家男人绝对不会帮自己去打李太平的,不由俏脸微冷,就在这时,忽听城墙下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叫骂声…… “我呸!我就说李太平不是个好东西!” 原来,崔明道为了安全考虑,怕那三名铁摩勒宗师朝他们痛下杀手,便把白云上等众人拉到了城墙附近,而刚刚红娘子那番话却正好被耳尖的鱼闪闪听到,所以才有了那声叫骂。 只见鱼闪闪扛着马槊,攀墙而上来到红娘子身旁,上下打量半响,才忽然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又是一个被李太平欺负的美人,而且还是个长腿美人!” 红娘子见眼前的小姑娘说话古灵精怪的,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是谁家的小娘子啊?你家大人呢?” 鱼闪闪再次摇头道:“瞧瞧,这位漂亮姐姐被李太平欺负成啥样了,竟问些没营养的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仇家,我们要团结一心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临了,鱼闪闪又补充一句“漂亮姐姐可记住啦?”。 红娘子忙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记下了,团结一心与李太平斗争到底!” 鱼闪闪瞟了一眼南宫守,这才拉着红娘子走到一旁,轻声低语,他有个相好的就在铸剑山…… 异族大军阵前,翰尔达策马来到满脸怒容的阿史那身旁,望着远处交战的几人说道:“都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什么闪失?可汗,不打算发兵?” 只见阿史那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恨不得现在便派人把那该死的小子,抓到我面前,让我一刀砍了才解气!可你也知道,大巫喜怒无常,他的弟子也神神秘秘的,我阿史那可不敢冒然插手!除非他们明确示意我。” 翰尔达望着远处激斗的几人,忽然说道:“可汗,与那几人有仇?” “没仇,只是有些账没算明白,我要与他再算上一算!” 阿史那没有明说,翰尔达也不好再问,只能点了点头继续看那场他根本就看不明白的战斗…… 别人不明白,二师兄可是很明白,再这么打下去,他四师弟就得让人宰了,到那时他和老三恐怕结局也不会太好。只见二师兄一边应付着眼前那把夺命长剑,同时心里却在不断盘算得失…… 妈的!不管了,宰了这几个小子,到时也没人知道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傅那里就算瞒不过去,人都杀了,想必师傅也不会过多怪罪。 二师兄考虑半响,觉着还是小命更重要,不由瞥了两位师弟一眼,开口吼道“燃血!”。 二师兄既然发了话,那么出了事就由他来抗师傅的怒火,老三和老四倒是乐得如此。 只见师兄弟三人,也不知催动了何种秘法,一时间脸色如火头冒热气,那双眼睛更是堆满了血丝,看着很是吓人,好像那脑袋会随时“砰”的一下爆开一般…… 三人掌力一瞬间威力倍增,就连一直压着老四打的李太平,也被迫落了下风,此时正被人家撵着打。 李太平硬接对方一掌,直感气血翻涌,人也被击退数丈远,下一刻又被人家追上,便又再次被击飞出去……一边退一边想,因为脑子里一直有“燃血”二字挥之不去,他记得在哪里听说过,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却见这时,老四面目扭曲,恶狠狠的说道:“把老子逼到这步田地,这天下间没人救得了你,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死!” 老四口中“天下”二字,让李太平脑中灵光一闪…… 只见李太平忽然大笑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们用的是天下城城主的燃血秘法,老道士说过,城主若是不想活了,可凭此秘法拉任何一名圣人做垫背的!咦!不对……” 李太平忽然又住了口,因为他觉着不对,大巫的弟子怎么可能会城主的燃血秘法,这功法可是不外传的,就连他厉家也要核心子弟才能学的。 却见老四狰狞的扑来,口中大笑道:“没什么不对的,这就是城主的秘法,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死!” “师弟,不可胡言乱语!” 听到二师兄的话,老四嘿嘿笑道:“怕什么,反正杀光了就好!” 本来李太平还是有些不信的,可是这俩师兄弟的对话,却坐实了他们确实用得是天下城城主的燃血秘法。至于大巫的弟子为什么会城主的秘法,现在还不是考虑的时候,因为现下最应该要考虑的是如何破去此功法,或者说如何在此功法下逃生…… 老道士说过,这是激发体内血脉潜力的一种功法,可瞬间提升一倍功力,只是不能持久。至于到底能持续多久,老道士也没谱,只是大概猜测,应该是跟激发此功法的人有关,便没了下文。 此时陈不问已然险象环生,李太平根本无暇思考要如何应对,只能借着对方的掌力,飞身来到陈不问身前,帮其当下老三的攻击。 李太平不得不如此做,不然陈不问定然坚持不了几息,便会命丧当场,就算那俩人会联手合击,那也没有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了。 团战到各自为战再到团战,就连打架无数的李太平都不得不感叹,今天这架打得着实过瘾,甚至比松门岛那次还要刺激痛快。 李太平依靠强悍的肉体,硬抗老三老四的掌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可他却渐渐的露出了笑容……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变身后的李太平 李太平不是受虐狂,被人打会感到快乐,他此时笑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自从他和陈不问联手后,那俩兄弟却不成联手合击,而是仅凭功力深厚欺负他们而已。 有更强的合击技不用,非要蛮干这很不正常。而那俩人既然是大巫的弟子,显然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那么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他俩无法使出合击技。 李太平一边应对二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暗自思量,作为师兄弟,默契肯定是有的,不然之前也不会用出那么恐怖的合击技,那么导致二人无法联手合击,便很有可能出现在那燃血秘法上。兴许是修为猛然提高,他们还无法精确掌控这份不属于他们的力量…… “剑西来,他们无法联手合击,我和不问姐姐给你争取些时间!” 听到李太平的话,剑西来和陈不问知道,这是要重演长春亭那一战,只不过这一次李太平多了一个帮手。 只见李太平硬接两掌,飞身退后的同时忽然吐气开声仰天长啸…… 当落地的一瞬间,他面色扭曲的狗搂着身子,似乎承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剧痛。下一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以万钧之力按住了他,压得他单膝跪地直不起腰来…… 见到李太平痛苦的样子,剑西来打其身旁掠过,却头也不曾回一下,直到他来到陈不问身后,才猛然转过身来…… 此时琴音忽然大作,大巫三名弟子身旁猛地出现无数道风刃,呼啸着朝他们斩去…… 掌风激荡,无数风刃被拍散,当他们扫清风刃后,眼前那个赤着上身的家伙,却猛地站了起来。 一股恐怖的气浪骤然在那男子脚下炸开,走石飞沙,烟尘漫卷,荡开的烟尘吹的众人衣襟猎猎作响,让人难以睁眼…… 师兄弟三人果断的同时出掌,击散漫天烟尘,只见一个赤裸上身,肌肉如烧红烙铁一般的铁打男人出现在眼前。 那暴起的青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边游走,看起来很是诡异。那双眸子中,仿佛有电光流转,显得异常恐怖…… 李太平忽然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映衬着那张好像在燃烧的面颊,让人心中生寒,直起鸡皮疙瘩。 “几位花样不少啊!来,让小爷看看,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都尽管使出来,小爷我接下了。” 说着,脚下轻轻一踏,地面猛地炸裂开来,下一刻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大巫弟子身旁…… 二师兄只觉眼前一花,那人便出现在眼前,而且那人的鼻尖距离自己不过三寸远,口中呼出的热浪正好喷在自己的脸上。太近了,近到连那人的容貌都看不清,突然二师兄又能看清那张有些扭曲的笑脸,因为那人正慢慢朝后仰起头…… 二师兄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此时正也努力的向后仰头侧身,可是他觉着自己太慢了,慢到当他再次眨眼时那张脸便又贴了过来。瞳孔中那人的脑袋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到鼻子一酸然后便是让脑袋轰鸣般的痛…… 二师兄鼻子塌了,人也飞了出去,而且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留下一道靓丽的鲜红…… 当那赤裸着上身的家伙一跺脚,老三和老四瞳孔中的那人便消失了,当他们再看清时,二师兄便口鼻喷血飞了出去。师兄弟相互看了一眼,不由怒吼着扑向李太平,四掌齐出。 李太平不闪不躲,挥拳将老三和老四击飞,同时回头喊了句“不问姐姐帮我,还有剑西来你最好快点!”。 如果说爆发时李太平的肉体力量和速度翻了一番,那么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那股力量便只剩下了八成。 李太平学的是道门正宗的外加功夫,可他刚刚用出来的却是大雪山缚日罗头陀的外功秘法。 这秘法当年得来的可是很不容易,那是老道士让玛丽安展现了天生神力后,从缚日罗头陀那里骗来的。 城墙上,红娘子望着大展神威的李太平,跺脚嚷道:“郎君你快看,那是大雪山外加功夫秘法!当年明明是他和老道士要送我上大雪山拜师,可到了山上他俩就改了主意,说出一大堆理由就是不让老师收我为徒,直到老师拿秘法跟他俩换,他俩才同意的!” “我这次下山,老师还嘱咐我,见到老的躲远点,见到小的要往死里打!郎君你可得帮我,不然人家可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南宫守点了点头,却不知是答应了红娘子,还是对李太平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表示满意。 却见这时,一旁的鱼闪闪嘿嘿冷笑道:“学剑的不用剑,还背着那么多把剑,简直丢人丢到家了!以后出门可得离他远点,莫要让人知道俺认识他,俺可丢不起那人……” 城墙上除了冷嘲热讽的鱼闪闪,和一心要毒打李太平一顿的红娘子,剩下的军民见了一人便暴揍三名异族高手的场面,不由得摇旗呐喊兴奋的忘了伤痛…… 李太平在陈不问琴音帮助下,撵着三名武道宗师暴打,看起来就像虎入羊群一般威风凛凛,实际上自家事自家知,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他这个小红人显然没有那三个家伙持久,而且那三人仿佛也察觉到他的力量和速度在快速流失,这阵子便干脆只守不攻,看来是打算拖死他。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在李太平的强压之下,大巫的三名弟子,可谓灰头土脸,鼻青脸肿,不过好在有燃血秘法的加持,命肯定是能保住的。 李太平再次突进到老四身前,此时秘法所提升的力量已然不足两成,攻击力显然要大打折扣,但也正因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大幅下降,他才能勉强驾驭,所以他拔剑了…… 三柴剑同时飞出剑匣,朝着老四刺去。这一次李太平将有些狂乱的剑意真气也注入到了三柴剑之中,虽然这个举动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难以控制的剑意真气反噬,可这个风险是值得冒的,毕竟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一直被压着打的老四,鼻中冷哼一声,开口骂道:“小犊子没力气了吧?这回他娘的该轮到老子痛快痛快了!受死吧……” 老四怒吼着,丝毫没将那三把剑放在眼里,只见其双掌蓄满了真气,猛地挥出将飞刺而来的三柴剑击飞。可下一刻,那狂妄的神情忽然变得惊愕而苍白,抽身后退的同时,嚷道…… “小心!这小子的真气有古怪,莫要与他硬碰硬。” 二师兄望着吊着两支膀子,血水顺着指尖滑落的的四师弟,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只见其拦住还要继续追杀的李太平,头也不回吼了句“可能再战?”。 “他的真气有些麻烦,我需要些时间,不过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听到老四的回答,二师兄心里算是有了底,招呼一句老三便朝着李太平扑去…… 李太平把能拿出手的都已经拿出来了,就差剑匣里那把纯钧了,不过那可是他用来压箱底保命的本钱,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只见两人四掌拍散风刃音波,一前一后来到李太平眼前。二师兄双掌推出眼看掌风就要与剑刃相交,却忽然收劲儿闪身来到李太平侧后方,同一时间老三的双掌又迎着剑刃拍下…… 李太平虽然有三把剑,可是顾得了东就顾不了西,而且有了老四被剑气重伤的前车之鉴,人家压根就不跟那三把剑硬碰,而是专门下黑手。 缚日罗头陀的秘法退去,李太平的外加功夫便掉了一个大境界,此时不过有着九品的实力。九品外加功夫挨上宗师一掌,还是加强版的一掌,显然是不会好过的。 李太平后心中掌人便飞了出去,半空中强行将浮动气血压了回去,就见老三迎着他隔空拍出两掌。半空中无处借力,气息又不稳,想用离手剑去挡那两掌,显然也只能是想一想,因为根本做不到。 眼看着便要中掌,忽然琴音骤然响起,一股柔和的暗劲儿,硬生生把他抬高三尺,算是躲过了老三的致命一击捡回半条命来。 二师兄见状,转身扑向那抚琴的女子,同时口中喝道:“先宰了你这讨厌的娘们,我看那小子死不死!” 一片掌影猛地袭向陈不问,只见那些掌影相互吞噬着,最终形成一个巨大青灰色掌印, 这是二师兄全力一击,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接不下,她若是躲那么他身后那个蓄势的小子就得死,这是一箭双雕的杀招。 陈不问眉头微皱,心中暗道,太平被无数掌影笼罩,莫说救援了能不落败就已经很不错了,而身后的剑西来显然还需要点时间,那么她别无选择只能硬抗下这一击。 十指连弹,琴音激荡,一道又一道风刃出现在眼前,并且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十字风刃。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是再能给她些时间,这方天地的一草一木,哪怕一粒尘埃也可为她所用,很可惜此时她只能以攻破攻,因为她没得选。 十字风刃一头撞上了清灰色的手掌,拼命的切割着,却终究无法匹敌,撞得粉身碎骨……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分为二的斩杀 剑西来的名号,是实打实一路杀出来的,是少年追寻剑道的一腔热血书写出来的。 毒阎罗还记得,那一年开春冰雪融化,一个背剑的少年打西方而来,一头撞进了漠北的风沙之中。那一年那个少年仅凭手中剑,便挑战了漠北十八路好汉。那一年少年胜不骄败不馁,一步一个脚印,才有了如今响彻漠北的剑西来。 剑西来的剑势便只有一剑,天地间唯一的一剑,那剑是他精气神所化,是他斩破一切的意志,李太平和陈不问都相信他的剑,因为那一剑很要命。 陈不问的风刃并未斩开那只巨大的手掌,而一把剑一道青虹却打她身后升起,划破了这方天地…… 一道青虹闪过,巨掌一分为二,铁甲一分为二,甲中的人便也一份为二…… 二师兄被人一剑一分为二,这个结果太突然,太令人难以置信,老三顿时呆若木鸡…… 可李太平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因为即便金身罗汉也接不下这一剑,那么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次等了好久的机会,所以三柴剑很轻松的划破了老三的喉咙…… 老四刚刚把经脉中犀利的真气逼出体外,便看到了让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明明占尽优势,明明马上便可以斩杀那三个家伙,可是为什么只是刹那间一切就都变了,变得让人难以接受,变得只能亡命奔逃。 老四不敢不逃,而且不但今天要逃,他这一辈子都要逃。他怕了,不仅是眼前的三个人,他更怕的是他的师傅大巫,因为他们今天泄露了太多的隐秘,却又未能灭口,那么等待他的将是生不如死…… 城墙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因为他们不但胜了,而且再一次守住了马邑城,守住了他们的家园。 夜幕降临,南宫守望着远处的异族大营苦笑道:“你们若是来得再晚点,我恐无脸下去见荀老了!” 从新披甲的李太平回头望了一眼箭塔之上,说道:“荀老的事,罗龙他们跟我说了,我想有荀老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一定可以度过这次难关的!对了,下面是谁的虎师?” 一旁红娘子瞪了李太平一眼,说道:“你的老朋友,阿史那!” 听了红娘子的话,李太平不由狠声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早知今日,老子就应该在江宁城弄死他!” 红娘子冷笑道:“你现在过去弄死他也不晚。” 李太平歪头打量着红娘子:“喀纳斯,你这人不地道啊!当年我千里迢迢送你去大雪山学武,今日我又救了你的男人,你一声感谢没有也就算了,怎么还拿话挤兑我!你若是这样,这个嫂嫂我可是不认的!” 红娘子抱住南宫守的手臂,嘴角翘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望着李太平说道:“来,乖弟弟,先叫声嫂嫂听听!” 李太平懒得搭理她,而是皱眉说道:“罗龙说城内能战之兵,已不足三千人!若是阿史那不计代价,马邑城是很难守得住的,就算加上几十名武道高手,恐怕也不行! “要不今晚后半夜,我带些高手去偷营,看看能不能宰了阿史那!” 没等南宫守说话,红娘子则抢先一步,掐腰笑骂道:“你还真当自己有三头六臂啊!还是说你把阿史那的虎师当病猫啊!你犯傻我管不了,可你不能拉着其他人一起犯傻。” 犯傻这种事,每个人都会去做,只不过有些人能听得劝,有些人哪怕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 夜里的阿史那越想越气,他觉得那个叫李太平的小子,就是他这辈子命中注定的对手,不然为什么每次倒霉都能看到那张讨厌的笑脸。 他要除去这个宿命之敌,因为李太平不死他心不安,他会睡不好觉,所以大半夜阿史那披甲走出大帐…… 纳鲁从未见过可汗披甲,他有些闹不明白情况,难不成可汗要夜里攻城,要亲自上阵。 为何大半夜着甲,很快纳鲁就有了答案。纳鲁很开心,因为他猜对了,可汗召集百夫长以上的军中将领,在大营集合并许下重诺,从现在开始到明日日落,破城者赏白银百万。 一百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铁摩勒人恐怕没有具体的概念,他们只知道那是一望无际的牛羊,那是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领地的一个天文数字。他们觉得可汗有可能得了失心疯,所以他们一再确认,可答案依旧是一百万两。 可汗到底疯了,还是傻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传遍营地时,营地便沸腾了,就像滚油中滴落的一滴水…… 南宫守刚刚打坐行功一个大周天,便见罗豹有些慌张的直接冲进大帐…… “将军,异族大营异动!” 城墙上,南宫守望着异族大营一条条火龙快速集结,抓着城墙的指节由于过度用力已然发白…… 红娘子来到南宫守身旁,伸展腰肢打了个哈气,抱怨道:“阿史那疯了吗?大半夜不睡觉,瞎折腾啥!” 说着红娘子揉了揉眼睛,望向异族大营,口中骂道:“阿史那这个蠢货果然疯了!他要干嘛?真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马邑城?” 当异族大军在阵前拉开架势,李太平等人也来到了城墙之上。 南宫守回身望着李太平三人关心道:“怎么样?还能扛得住吗?” 见李太平三人点了点头,南宫守这才望着城墙之外苦笑道:“是为兄的连累你们了!若是马邑城真得到了那一刻,你们不用陪着我,这里并非你们的归宿!” 李太平右手捶胸,发出金铁之声:“浔阳郡校尉李太平向将军报道!属下愿与马邑城共存亡,因为属下也是大乾军人,保家卫国乃是本分。” 正说着,忽然异族大军中策马跑出一人,直来到城门前百步才停了下来…… “我乃可汗帐下招讨使纳鲁是也,奉阿史那可汗之命告知尔等,交出李太平的脑袋并献出此城,可汗将既往不咎免除马邑城军民死罪!” 望着城下那个五短矮小的家伙,南宫守冷冷的说道:“告诉你家可汗,想要李太平的脑袋让他自己来取,想要马邑城就放马过来!至于赦免我等死罪,他以为他是谁,他也配!” 纳鲁毫不在意对方言语中的不敬,依旧开口道:“可汗说,献城者可得白银百万两!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汗还说……” 李太平跳上城头骂道:“还说个屁啊!你家可汗话咋那么多。你回去告诉阿史那,先准备好两百万白银,等我李太平逮到他,他好用来当作买命钱!” 纳鲁知道可汗让他说这番话是用来动摇乾人军心的,压根没指望乾人会投降献城,所以纳鲁拨转马头便走,同时丢下一句话。 “三通鼓后,我大军将踏破马邑城,诸位时间不多切莫自误!” 鱼闪闪迈着小短腿来到李太平身后,用马槊尾部的红铜槊纂捅了捅李太平背后,随后冷笑道:“太平叔叔,你是不是拐带了那个什么可汗的娘子,所以人家才不依不饶的要跟你死磕?”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回头一并告诉你那相好的。” 小丫头说着拧身就往陈不问身旁走去,屁股后的酒葫芦那叫一个游荡…… 鱼闪闪不来招惹李太平,李太平差点把这惹祸精忘了,不由上去一把擒住小丫头的后脖领,将她提溜回来板着脸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就守着不问姐姐,哪也不许去!当我叫你跑时,你便把阿大阿二叫下来带你离开,翻过雁门关之前不许停下来,你可记住!你要是敢不听话,我便到你祖父那再告你一状,到那时恐怕你一辈子都下不了西岭雪山了!” 小丫头蹬着小短腿,气得鼓鼓的,眼睛里似乎还升起一片雾气,口中却不服气的叫嚣道:“你——你,我记住你了!你——你,你给我等着……” 陈不问接过鱼闪闪,苦笑道:“别吓唬孩子!不过闪闪,这次一定要听话,平时顽劣也就算了,这次可不行!” 鱼闪闪见不问姐姐也这么说,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红娘子,却见红娘子摊了摊手,小丫头不由叹了口气,耷拉个小脑袋算是彻底消停了。 战鼓声一通接着一通,只见南宫守回身道:“北城墙依旧会是敌人主攻方向,不问、闪闪和剑西来守城门,我和太平负责两头。明道和白师妹负责东面城墙,漠北七杰守西面……” 红娘子见一直没给她分配任务,忙问道:“那我呢?” 南宫守笑道:“你的任务最艰巨,我需要你带着我家族派来的那三十几名武道高手,还有我抽调出的二百名府兵,在南门养精蓄锐……” 红娘子疑惑道:“你们血战,却让我看热闹,这是为何?” 南宫守上前神秘兮兮的附耳低语“忘了你还有两千骑在外边了……”。 “你是说……” 南宫守点头道:“如果我们能坚持到明日黄昏,也就该轮到我们捅他们一刀了!” 三通战鼓后,巨石呼啸,喊杀震天,马邑城在这个夜晚变成了不夜城,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平遥也没消停,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大乾精锐也开到了平遥城下……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乱点鸳鸯谱 军神率领十二卫足足十万精锐,在夜色中到达平遥。此时平遥已然集结了近十万府兵,再加上十二卫那就是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想一想也知道那是何等场面。 平遥城内,军神高座与大堂之上,左右分别站着十几名军中高级将领。只见军神望着独孤烈说道:“没让异族在太原郡放马,你做得不错!现在平遥集结的府兵,全部归入你的帐下。你明日率领府兵开拔,后日未时赶到晋阳城西二十里处扎营,你可能做到?” 独孤烈右拳捶胸,单膝跪地道:“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必然准时到达!” 军神又将目光望向陈标,说道:“陈标听令!” 只见齐王忙正身出列单膝跪地…… “右骁卫五千骑,护府兵两翼,到达指定地点后,我要你抵近晋阳西门,保持高压态势,却不可擅自发动进攻。若有敌军来犯,只准败不许胜,可后撤十五里,将敌军战线拉长,再和独孤烈配合吃掉他们。” 这个活齐王觉着有些窝囊,可他却不敢有丝毫不快,忙接令起身…… 军神望着齐王微微一笑说道:“你莫要不满,要知道十一卫的目标是铁摩勒虎师和王庭近卫军,而鹰师和豹师就交给彭庚切和独孤烈的府兵来对付。你也知道,各郡府兵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这一卫便是彭庚切手中最快的刀,到时府兵胜败就全看你那一刀捅的够不够狠了!彭庚切那人的脾气你应该了解,到时他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皇子的!” 陈标笑了,只要有硬仗可打,他才不在乎彭庚切拿不拿他当皇子。 军神又交代一番要注意的事宜,众将才匆匆领命离开平遥县衙,却见此时军神忽然出言留住了陈标和独孤烈。 当县衙大堂只剩下陈标和独孤烈时,军神起身来到陈标身旁,拍了拍陈标的肩膀说道:“作为一名军人,陈标你干的不错,若是能再打磨十几年,你当可成为彭庚切那样的一代名将!” 说着,军神忽然叹了口气:“作为皇子,你这个齐王却干的不咋地!太过工于心计并非好事情,你和你大哥就是太能算计,所以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要知道这一点老八就比你俩强!你父皇会忌惮你和太子,却不会忌惮老八,而老八的能力丝毫不弱于你和太子,若是有一天风向变了,也就没你和太子什么事了,你可懂?” 军神明目张胆参和皇家的事,就连皇帝老子也得认,可他独孤烈不行啊,背地里使些手段还成,明面上该回避还是要回避的。只见独孤烈躬身慢慢向后退去,却见军神瞪了他一眼,笑骂道。 “脑子里成天想着把你家那个小公主嫁给齐王,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脑袋敲开来看看,你是不是比你哥哥缺点啥?” 独孤烈脚下一个趔趄,还好是站稳了,不然这人就丢大了…… “独孤清清是什么样的女子,你这个做长辈的就没点数?这鸳鸯谱能乱点!你就不怕适得其反?我先不说她能否成圣,不说院长会不会为她出头,单说秋义浓,你觉着秋义浓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军神却忽然笑了:“算了,你连自己家的女娃都弄不明白,我问你秋义浓,也是我糊涂!你大哥对独孤清清的事不管不问,那是因为有人管着呢,这个人便是书院的大先生,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独孤清清打小进书院,便是秋义浓一手带大的,可以说他既是独孤清清的老师,也是独孤清清半个爹!你觉着你暗地里那点小动作,秋义浓会不知道?人家没去找你是看在独孤清清的份上,你可别以为他是怕了你独孤家!若是有一天,独孤清清哭天抹泪的让他瞧见了,你猜会怎样?” 只见军神叹了口气:“算了,也甭让你猜了!我告诉你,他会到独孤家跟你们好好讲讲道理,他还会揪着齐王的脖领子去找陈清风,让陈清风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 “宗师之上的态度,你觉着在大乾朝会有多大作用,你看看拓跋迥是怎么把他送出江宁城的,下次做事情时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独孤烈低头抱怨了一句“书院不是教人道理的地方吗?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天经地义的吗!”。 听了独孤烈的话,军神被气乐了:“讲道理你也得有讲道理的资本,啥时后你独孤家有宗师之上坐镇,再说你的道理也不迟,所以你就不要给齐王添乱了!” 说道齐王,军神忽又转过头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你还是个年轻人,就算你把独孤清清和慕品山都娶进齐王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那是你的本事!可你要记得,他们都不是普通女子,喜欢你就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切莫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然就算是我也扛不住那几位的怒火,也保不下你!” 齐王忙单膝跪地说道:“您老人家放心,陈标知道怎么做了!” 军神点了点头说道:“行正,坐端,立地,守信,行君子之道,你的路才能走稳,走宽!”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齐王和独孤烈忙躬身受教,尽显恭谨之色…… 晋阳城攻防战第五日,二黑身着破烂锁子甲,手持横刀来到城墙之上,将身后的信都郡府兵旗帜插在石缝之中,这才转身望向远处集结的异族大军。 晋阳的城防,这几日一直由乙字军团和丙字军团交替守城,彭庚切这么做,是为了让府兵们能有充分的时间休息。可信都郡的府兵军旗却每日都会出现在城墙之上,因为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替兄弟们砍下更多异族人的脑袋。 有好心的府兵劝说过二黑,让他别犯傻,信都郡府兵都打没了,他即使不参与守城,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二黑却总是摇摇头说,只要我还活着信都郡府兵就还在,只要我还能提得动刀,我便要守住这段城墙,我要天下人知道信都郡府兵没有怕死的…… 作为丙字军团的军团长,侯文义也曾看过二黑,觉着这小家伙武道天赋确实很高,也有想过拉拢他,只是可惜被长公主抢了先手,他便不好再出面。 侯文义的哥哥侯文远乃大乾朝兵部尚书,他侯文义的一举一动,必然会惹人猜想,他不想因为一名小小的府兵,而让长公主误会他侯家已经选边站队了。 虽然侯家身上打着军神的烙印,可这并不代表侯家就支持齐王,而侯文远做事向来分寸拿捏的很准,让人挑不出毛病,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就连侯文义这个做弟弟的都不知道他到底看好哪个皇子。 侯文义也想知道他哥哥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所以他问过,可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侯文远是大乾朝的兵部尚书不是哪个皇子的,你侯文义是大乾朝的将军,也不是哪个人哪个家族的,所以不该关心的事,咱侯家不关心。 侯文远虽然如此说,可侯文义知道,他哥哥绝对不会这么想,他只是在那件事情过后,心中所思所想藏得更深了。 侯文远此人文武全才,不夸张的说,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当年还是兵部侍郎的他和李国泰,这两人不但才华出众,而且敢仗义执言,算是大乾朝的一股清流,这也使得两人相交莫逆,逐成兵部双绝。 侯文远会性情大变,正是因至交好友李国泰图谋不轨,犯了谋逆大罪,当年若非军神出面,他侯文远也会被扣上李党的帽子一并砍了头。所以自此已后,那个仗义执言的侯文远不见了,就剩下如今这个心比海深的男人了。 现在的侯文远,莫说他的弟弟,就算军神和当今圣上也摸不清他的心思…… 一只信鸽飞进了大兴城,飞过繁华热闹的街市,飞入大宁坊…… 兵部尚书府邸。侯文远负手来到自家文武阁三层,推开东面的一扇窗,便瞧见了隔着一道高墙的废弃大宅。 侯文远这些年有个爱好,那便是有空便会来到文武阁三层,推开东面的窗户发呆,有时候一站便是半个时辰。每当此时,除了侯家的大小姐,全家上下便无人赶来打扰他,就连侯文远的正妻也不行。 正发呆的侯文远忽然抬起头来,便见一只灰白信鸽飞落窗沿上,正歪着头看着他。侯文远解下信鸽足上便签,望着上边潦草的字迹,微微一笑,随后取出火折子将那便签烧成了灰烬…… “阿耶!您是不是又跑搂上看风景啦?” 楼下传来年轻小娘的叫喊,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三楼…… “离人,慢点跑,瞧你跑的这一脑门子汗!这么急是找阿耶有什么事吗?” 那叫离人的小娘子,瞧着也就二八芳龄,长相很是甜美,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 “阿耶,书院那边有消息了,再过两个月说是要招新生……” 见离人兴奋的样子,侯文远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侯离人 骊山书院招新生,这可是天大的消息,一时间大兴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要知道骊山书院不同与其它书院,并非每年都招新生,有时连着两三年院门都不开一次。好多王公大臣,世家门阀都托人找关系,想要破个例把自家的子弟往里塞,可惜最后都碰了一鼻子灰。 如今时隔三年,书院再次开门招生,想一想都叫人兴奋,因为只要考进去那可就是圣人门徒,不说未来前途如何光明,光那个身份那可就是一道免死金牌。 可别小看了这道免死金牌,关键时候是能保下一家老小性命的。所以啊,只要书院开门,那便会有无数人,把脑袋削个尖的往里钻。 如此关乎未来命运的大事,显然侯文远是很在意的,但也正因事关离人未来,侯文远才犯了难。 书院有规矩,新生入院后,要在书院苦读,除非有人伦大事,否则不可离开书院,直到下次招生已后方可自由出入书院,侯文远犯难便是在此。 只见侯文远皱眉道:“离人,有件事我和你母亲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乱了你的心,耽误了学业,可如今这事却不能不说了!” 侯离人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为难,在她的印象之中,无论什么事只要到了父亲手中,必然迎刃而解。 “阿耶!女儿已经长大了,能替父母分忧了!” 侯文远很喜欢这个小女儿,因为这孩子打小便懂事,是个知冷热有孝心的,可是不像她那几个没心没肺的哥哥。 见自家闺女微笑的望着自己,侯文远不由起身望向那片废弃的宅子,幽幽说道。 “当年你母亲怀你的时候,为父有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两家关系走得很近,很不幸我那好友家生变故,举家迁出了大兴城。临走那日,我便指着你母亲的肚子说道,如果是男娃就让他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如果是女娃……” 侯离人望着父亲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耶!若是不想让女儿考书院您就直说,怎么还编出来指腹为婚这种故事了!” 侯文远确实不擅长编故事,因为他不屑为之,可他今天确实在编故事,不过却并非侯离人想的那样。指腹为婚是假,可是他想自己的女儿嫁给好友的儿子,倒是真的。 只见侯文远转过身,很是认真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离人吗?” 侯离人饱读诗书,算得上才华横溢,冰雪聪明,所以她不笑了,只见其微皱眉头说道:“离人,离去之人!这么说,我还真有一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了?” 侯文远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我那好友还建在,这门婚事说什么我也帮你退了!可是很不幸,我那好友家道中落,在外边又遭遇大变,此时就只剩唯一的骨血!如今有消息传来,那可怜的孩子过两个月要来大兴城,为父若在此时落井下石,岂非不仁不义!” 见离人咬着嘴唇,低头沉思的样子,侯文远这心里头也不舒坦,不由安慰道:“咱们先见一见,也不说婚约之事,若是处得来那自然好,若是相互都不待见,这事便好办了。” 侯离人忽然抬头道:“阿耶!若是女儿看不上他,他却看上了女儿,又要如何?” 作为官场老油条,侯文远还是很有手腕的,只见其忽然说道:“这个先不忙着说,先说书院的事。他过两个月来,你若是考进书院,那岂不是摆明了躲人家嘛,为父觉着书院的事可以往后拖一拖!” 侯离人忙道:“阿耶!人我可以看,也可以相处一段时间,这些事都好办,女儿也不会让阿耶难做!可是书院的事不能拖,女儿等不起的!” 侯文远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那就一边处一边考,没准两全其美了呢!” 侯离人高高兴兴的来,却愁眉苦脸的走,侯文远心里多少对女儿是有些愧疚的。可是侯文远还是觉着,离人若是能嫁给那人的后人,两家的情谊才算真得延续下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帮那个孩子,拿回他应该得到的一切。 侯文远步下文武阁,手中多了一份战报,那是军神老爷子传回来的太谷县大捷战报。手中的战报昨日便到了,只不过侯文远一直押在手中,此时入宫便是想与圣上商讨一下关于奖赏的事宜,也好明日早朝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与文武百官。 紫宸殿内,弘道帝靠在榻上手捧战报,看到兴奋时忽地坐起,拍着大腿说道:“好一个战死沙场,一句话便道出了我大乾军人的气概!不到一千人的府兵,竟然野战击败了豹师两千骑,可见这些府兵是多么的英勇无畏!” “这份战报来得太及时了,必须昭告天下,朕要重重的赏赐!让全天下的军民都知道,朕宁可节衣缩食也绝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 坐在榻上的侯文远忙起身行礼道:“圣上英明!” 该拍马屁的时候,侯文远可是绝不手软,因为把皇上哄高兴了,有些事才好说好办。 只见侯文远又取出一份奏折递了上去,并堆着笑说道:“这是臣思虑再三拟出的奖赏名单,还请圣上批示。” 弘道帝望着奏折看了半响,忽然很满意的笑了笑。因为这张折子上没有彭庚切三个字,这说明侯文远很能拿捏那群文官的心思,知道只要奖赏中出现彭庚切三个字,这份奖赏名单便完了,肯定又是一顿口水仗最终闹到不了了之。 只见弘道帝合上奏折,轻轻拍了拍说道:“每人升一级这个没问题,就是这赏银是不是有些轻了!还有,你想把那几个校尉都调到大兴城来,这很不妥!” 侯文远不语只是躬身,因为他知道弘道帝还没说完,还不到他周旋的时候。 弘道帝,闭上眼摇头道:“郑天齐是浔阳郡督尉,这个人朕不但要升他的官,还要让他带更多的兵,不过他却不能离开浔阳郡!” 侯文远笑道:“圣上是想让他控制住浔阳江一代水路!” 弘道帝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师函是济南郡南宫敬智的爱将,这人我得给他留着,所以也不能调过来!至于另外三名校尉,调进大兴城倒是无妨,而且战报上提到的那个李太平看来身手不错,回头你好好查一查他的背景,若无问题倒是可以再往上提一提,我看不如给祖不弃那小子当个副手,让那小子也歇一歇。” 见弘道帝闭目不语,侯文远提醒道:“圣上,那独孤烈的赏赐……” 只见弘道帝说道:“独孤家倒是不在乎这些,不过该给的还是要给的,回头独孤烈的赏赐,让朝中那些家伙商量去,多了少了那是他们的事!” 这就是身为上位者执政艺术,不能把所有事都拍板了,不然要下面那些大臣做什么,人家没了存在感,还不得鸡蛋里头挑骨头,没事找事。 把独孤烈挑出来扔给他们,为的便是让大臣们头痛,毕竟独孤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侯文远躬身行礼道:“圣上赏罚分明,为臣想那些小校尉,定然感恩戴德……” 弘道帝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你最好先和几位尚书通个气,如此振奋人心的事,朕不想他们在上面做文章!” 侯文远躬身退了出去,弘道帝这才望向候在一旁的李辅国:“把这几个校尉好好查一查,我想这其中必有他侯文远的人,不然他不会这么积极的!” 李辅国躬身低语“若是查出来,是否?”说着右手如刀轻轻挥了一下…… 弘道帝哈哈笑道:“提拔一个小小校尉,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侯文远的,再说他侯文远这些年还蛮听话的,该给的好处还是要给的,只不过谁是谁的人心中怎么也要有个数才成!” 李辅国离开后,弘道帝望着屏风笑道:“美人,委屈你了,快出来吧!” 一名有几分狐媚的绝色美人打屏风后探出头来,见果然只剩下弘道帝,这才欢喜的跑了出来,扑进老皇帝怀里…… “圣上没日没夜的操持这个国家,那些大臣也不知心疼圣上,不懂替圣上分忧,怎么什么事都要来烦圣上!” “朕,不需要他们心疼,朕有美人心疼就够了……” 弘道帝软玉温香抱满怀,尽享人间艳福好不舒坦,可他的大闺女陈鸾此时却盯着头顶的箭雨,与异族人在城墙上杀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就像剑西来说的,攻防战打第三日开始,陈鸾便带着江湖武者一次又一次的登上城头,与敌人刀剑相向。特别是这第五日,一开打府兵就有些抗不住了,因为伊利可汗的虎师动了…… 伊利可汗作为启民的大儿子,可以说铁摩勒的江山,有一半都是他打下来的,这人的能力便可见一斑。 大巫派出了伊利可汗虎师,显然今天便要拿下晋阳城,好让军神那老头子白忙活一场…… 启民大汗今日也破天荒的出现在了战场上,他的王旗高高竖起迎风飘扬,就是让漠北和草原各族看见,让他们知道大汗在看着,看着他们踏破晋阳城…… 正文 第二百章 入魔 大兴城时的长公主,一身蛟龙锦衣显得孤高清冷美艳无双,耀眼光环下的她,世人难攀。而晋阳城的长公主,如普通士卒一般,披风褴褛,甲胃斑驳,持三尺青锋血战八方,尽显巾帼不让须眉之武勇…… 陈鸾所表现出来的武勇,彭庚切没想到,守城的士卒没想到,就连相处日久的赵十全也没想到。 赵十全从未小瞧陈鸾,他只是觉得身处如此惨烈血腥的攻防战之中,那个女人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那份坚韧恐怕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做不到。 战场上的陈鸾和战场下的陈鸾,完全判若两人,赵十全觉着他根本没有必要护在她左右,因为她比他更像军人。可赵十全不能离开,因为陈鸾是他从大兴城里带出来的,他有责任和义务把她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哪怕陈鸾并非长公主,而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对赵十全来说,男人就要有担当,无论家国天下还是儿女情长,都要挺起胸膛去捍卫去保护。也正因他爱担当、爱保护,上次江湖行,才护着九位美人回了家。 陈鸾自打带领江湖武者登上晋阳南侧城墙后,就再也没下来过,因为南侧城墙今日换做伊利可汗的虎师攻城了。 虎师的战斗力显然不是大乾朝那些养尊处优的府兵能比的,也就是头两日攻城战异族鹰师帮着乾人府兵练了胆,若是一开始大巫便让精锐的虎师攻城,也许晋阳城第一日便易主了。 府兵即使练出了胆子,也没虎师士卒那股子不要命的凶悍劲儿,要不是有长公主带领的江湖武者,这南面的城墙一早便让铁摩勒人踩破了。 一名双刀客,忽然间不要命的冲向爬上城头的虎师士卒,只见其双刀上下翻飞,舞得虎虎生风,甚是凶猛…… 只见其身旁手持判官笔的汉子,很是纳闷的说道:“陆不常,你小子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陆不常回过头来,嘿嘿一笑说道:“游得奔大哥,你没见咱们长公主正朝这面杀过来吗!” 游得奔笑骂道:“还是你小子激灵!” 说着,手下不由也加了把力气,与那些爬上城头异族人不要命的斗在了一起…… 还别说,长公主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府兵和江湖武者,便好像打了鸡血一般,那叫一个骁勇敢战。就连护在陈鸾身旁的赵十全都不得不感叹,一个人的身份真得很重要,特别是一堆男人中,出现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又拥有高贵的身份,还有着天仙一样的容貌时,确实能激发男人骨子里那股不要命的冲劲儿。 陈鸾停在那个有些憨傻的府兵身旁,望着那个面露傻笑的男人挥出一刀又一刀…… “你应该下去休息!” “你是打算战死在城墙上,因为你觉着愧对大壮是吗?” 二黑什么也没说,他依旧全神贯注的盯着城头,只要有异族人冒头,他便毫不犹豫一刀砍过去,斩下敌人的脑袋,就像他在家割麦子时一样顺溜。 陈鸾一剑刺死一名铁摩勒士卒,逐又说道:“你不说话,因为我说的对,既然我说的对,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今天我已经是第三次跟你说这句话了!” 二黑还是不说话,他的刀是绑在右手上的,因为他已经握不住大壮留给他的横刀了。他知道身旁那个女人是为他好,可是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停的告诉他,再杀一个,最后再杀一个…… 陈鸾关注二黑,所以赵十全便也对二黑上了心。赵十全发现二黑的刀确实快,而且有着越来越快的趋势,可是那把刀他却看不到任何精气神在里边,仿佛刀和人都是死物一般。 魔由心生,刀乃心之门户,赵十全通过二黑的刀,看到了二黑的心,所以赵十全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将彻底入魔。到那时,要么二黑战死在城墙上,要么天下间便要多出一个只知杀戮的魔刀。 赵十全朝陈鸾使了个眼色,飞身落在城内,见陈鸾跟了上来,才开口说道:“他要入魔,趁他现在是九品,你我联手击晕他!” “入魔?” 见陈鸾疑惑,赵十全说道:“我本以为二黑是扮猪吃虎,他本身就有着七品的实力,可显然我想错了,而这城内大部分的武道高手也跟我一样想错了!” “今早我看到二黑时,他还是七品,可这刚刚午时,他便已然是九品了,那么二黑连升七品便是真得!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天才可以做到这一点,哪怕圣人也不行,可二黑却做到了!” 陈鸾皱眉道:“也许二黑天赋异禀!” 赵十全很肯定的说道:“二黑就算神仙转世,也做不到这一点!这世间只有走火入魔的人,才能如此之快的突破!” 二人正说着,忽然感到城墙上传来恐怖的真气波动…… 虎师攻城已然持续了一个上午,作为伊利可汗帐下第一勇士的巴赫,坐不住了。只见其来到伊利可汗身前,行礼道:“巴赫申请出战,替可汗攻下此城!” 巴赫的勇武在铁摩勒人中那是数一数二的,他账下的五千先锋部队,更是虎师中最快的一把刀。伊利可汗本是打算,日落前派巴赫攻城,没想到巴赫却先一步请命出战,不由拍了拍巴赫的肩膀…… “拿下此城,你便是铁摩勒一族中第一勇士!” 巴赫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因为任何豪言壮语都没有行动来得重要,他一向认为说不如做。 当巴赫的部队开始攻城后,前人府兵和江湖武者明显感觉到了压力,因为城墙上的异族人逐渐多了起来…… 巴赫登上城墙后,他看到了那个砍脑袋像砍瓜一样的乾人府兵,所以巴赫直奔着那府兵而去…… 巴赫有多强,按乾人武者品级来说的话,应该算是宗师级别的武道高手,只不过巴赫的打法更偏重于战阵厮杀。 一根一丈长不下百斤重的铁棍便是巴赫的武器,这东西虽说无锋无刃,可无论什么铠甲在这根棍子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巴赫腾身而起,铁棍毫无花哨的朝着二黑当头劈下,却见有些呆滞的二黑眼睛都没眨一下,手腕反转,刀锋向上猛地撩起…… “当!” 刀棍相交,劲儿气四射,一股肉眼可见的真气波动炸裂开来,将二人周遭数丈内的一切活物掀翻在地。二黑修为本就没有巴赫高,在加上吃了武器上的亏,只见其猛地连退四五步,每一步都在大青石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二黑嘴角流血,握刀的手虎口裂开,胸口不停起伏着,看来这一击二黑完全落在了下风,而且受了伤。 巴赫一招退敌,却没有马上乘胜追击,而是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府兵,因为那府兵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看着怎么好像不会动一样。 很诡异的一个家伙,不过巴赫并没有怕,他只是好奇而已。 巴赫踏出一步,手中铁棍再次轮出,却见那人似乎不知铁棍威力一样,不躲不闪的竟然用手中横刀去挡。 只见巴赫冷笑一声:“去死吧小子!” 铁棍先是拦腰击中横刀,随后命中那府兵的腹部,将那府兵狠狠的砸在城垛之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激起漫天烟尘…… 赶来的陈鸾和赵十全正好见到这一幕,不由心中一紧,终究是慢了一步。 巴赫冷笑一声,收回铁棍,正打算对付赶来的一男一女,却猛地将铁棍架在胸前。一把横刀无声无息的从烟尘中劈出,一抹刀芒瞬间斩中铁棍…… 巴赫的双腿竟然在青石上犁出两条一指深,一丈长的拖痕,才堪堪挡住那一刀。 烟尘中走出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只见那人握刀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血水正顺刀把滑落,可那人却依旧在憨憨的傻笑,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巴赫…… “砍了他!砍了他!……” 二黑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砍了眼前的家伙。 巴赫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双臂,不仅暗自吸了一口气,这家伙怎么还没死?他的刀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快,他还是人吗! 没等巴赫弄明白,二黑身子一晃,便来到眼前,一抹刀光猛地闪过,巴赫只来得急将铁棍横与胸口,人便再一次倒飞出去,并且狠狠的撞在墙垛上…… 数把弯刀同时斩向二黑,却见二黑看也未看,随手挥刀却后发先至,几颗头颅便飞上了半空…… 巴赫歪头吐掉口中血沫,眼中凶光毕露,只见其脚下用力一蹬,大青石寸寸碎裂,下一刻人如电闪扑至二黑眼前,铁棍呼啸着再次朝着二黑当头砸下。 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有那时间手中铁棍会帮巴赫找出答案的。 刀棍再次相交,金铁交鸣之声震得无数人耳膜嗡嗡直响,脑中轰鸣不断。只见二黑脚下方圆一丈的大青石,如蛛网一般龟裂开来…… 这一次二黑一步未退,只是脸色更白,刀更快…… 颤抖的右手,一瞬间不知砍出多少刀,快到击中铁棍时只发出一个声音……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子曦与老人 天下用刀的高手有很多,如南宫守的刀厚重如山,如雷登高的刀只攻不守,而二黑的刀,就一个字“快”,快到无数刀便是一刀。 数十刀不分先后,同时击中一个点,巴赫的铁棍顿时断成两节,人也如短线的风筝抛飞到城墙之下…… 二黑的身子晃了晃,赵十全和陈鸾对视一眼,猛地扑向二黑身后,两记手刀同时击中后颈。二黑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洒出一片刀芒…… “糟糕,下手轻了!” 见二黑未倒,赵十全便知麻烦,在二黑转身前,便拉着陈鸾后退,可是退的再快也没有二黑的刀快。 赵十全条件反射的将陈鸾挡在身后,同时长剑出鞘,迎向那片耀眼的刀芒…… 刀芒压剑花,赵十全的剑便如风中飘零的花朵,被绞的粉碎,人也飞了出去,摔倒在城墙上生死不知。 二黑的刀去势不减,来到陈鸾面前,眼看着大乾长公主便要香消玉殒,葬花与晋阳城头。 却见那满天刀芒汇于一刀,停在了陈鸾白皙的玉颈前…… 陈鸾没有躲,也没有出剑,而是就那么一顺不顺的盯着二黑的眼睛,只见二黑忽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除了俺娘和大壮哥,就只有你真心对俺好,所以俺不杀你!”。 陈鸾丝毫不怕二黑的刀,只见其向前走了一大步,很是温柔的说道:“阿婆和大壮对你好,你听他们的话,所以你也要听姐姐的话!下去吧,回去睡一觉,晚些时候姐姐会去看你,听话!” 二黑眼中茫然一片,口中却轻声说道:“听娘的,听大壮的,听姐姐的……”。 二黑口中一边嘀咕,一边拖着绑着横刀的右臂,浑浑噩噩的下了城墙。只见陈鸾肋下夹着生死不知的赵十全,一路护送着二黑,以免再有人惊扰到二黑…… 当陈鸾看着二黑走进信都郡府兵营地,陈鸾这才微笑着说道:“你还打算装死到何时?” 赵十全干咳数声,装作突然醒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子愿以身相……” 啪! 陈鸾把赵十全丢在了地上,赵十全后半截话便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 只见陈鸾嫣然一笑说道:“小命保住了,就开始惦记女人!怎么着,你家里有九美还不够,还真要凑成十全十美啊!” “那我问你,你把我娶回家,要如何安置?可是你家大妇?” 救下二黑,陈鸾的心情大好,便也开起了玩笑。 赵十全干咳一声爬了起来,挠头说道:“长公主要是嫁入俺家,别说大妇的地位,俺家那个老头子,都得搭个板把您供起来!” 陈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走上前去掀开赵十全破烂不堪的锦服,感叹道:“赵家果然财力雄厚,就连这护体宝衣金丝软甲也有!” 赵十全尴尬的笑了笑:“赵家几代单传,就俺这么一个独苗,老爷子哪能不舍得银钱,保我性命!” 当陈鸾和赵十全再次回到城墙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巴赫只是断去一臂竟然没死,此时正大展神威与一名武道宗师战在一起…… 而那些铁摩勒虎师见自家将军如此神勇,一个个变得更加凶悍,更加无所畏惧,一个人就敢朝府兵和江湖武者发起冲击。 虎师如此善战,而且又经过大半日激战,很多修为略低的江湖武者都有些撑不住了,伤亡便开始直线上升起来。 此消彼长之下,显然南侧城墙危矣。侯文义见状,不由来到长公主身前说道:“殿下可还有生力军?” 见长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侯文义有些头痛的说道:“我得去见大帅,这么下去丙字军团无法坚持到落日,必须把乙字军团调上来!” 侯文义能看出来情况不妙,作为掌控全局的彭庚切自然也看得出来,所以福安带着大帅的五百亲卫赶到了。 侯文义忙迎了上去:“福老,这是?” 福安说道:“大帅说这五百人交给你,无论如何你也要坚持到日落十分!若是守不住,说不得只能砍了你。” 接收大帅五百亲卫,侯文义心中很清楚,这便是他最后的援军了,想要乙字军团提前换防那是铁定没戏了。没办法,作为丙字军团统帅的侯文义,也不得不赤膊上阵了。 只见侯文义拔出横刀,一指城头怒吼道:“随老子上,把那群畜生给我赶下去!” 陈鸾和赵十全联袂蹬上城墙,帮着那名宗师将断去一臂的巴赫再次撵下了城墙。 南侧城防有了大帅五百亲卫加入,算是暂时稳住了…… 日头偏西,可守城的府兵却发现,今日的异族人与往日大大不同,似乎压根没有打算退兵明日再战的意思,反而还在增加攻城的兵力。 异族大营,一名头戴青铜面具,浑身笼罩在斗篷之下的大巫弟子,替换下了大帐守卫。而大帐内,大巫正亲手煮着茶,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只见大巫摘下青铜面具,将煮好碧绿分别盛在两支夜光杯中,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双丹凤弯若新月,浅浅一笑梨涡淡现,端得倾国倾城美艳无双,这是北方乾人女子该有的容貌,可见异族人的国师大巫并非铁摩勒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乾人。 大巫微笑着将其中一杯碧绿递给身前之人,说道:“准备了二十几年,可算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 大巫有着北方乾人女子的高挑身姿,却被此人宽厚的肩背完全遮挡了视线,可见此人身材应该很是高大。 一把苍老浑厚的男声忽然在大帐内响起…… “这些年苦子曦了!还好再过两天,子曦就能回大乾了!” 大巫低着头盯着杯中的碧绿微微一笑:“为了完成心中抱负,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其实这些年启民对我倒是恭敬的很,挖空了心思给我弄来乾人的东西,哄我开心!” 说着大巫忽然抬起头,望着眼前人说道:“让他活着回到草原吧,也算我还他一份情意!”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子曦想让谁活,谁当然可活,这一点老夫听子曦的!” 大巫抿嘴笑道:“那么,这两日就委屈前辈做我几天跟班的了!” 苍老的声音说道:“应该的!对了,子曦让铁摩勒没日没夜的攻打晋阳城,就不怕晋阳城真得被打下来吗?” 大巫摆弄着夜光杯,盯着打着旋的一团碧绿,微笑道:“彭庚切那倔小子没那么废材,明日日落前虎师拿不下晋阳城的,双方顶多多死一些人罢了!我收到消息,军神大军明日午时便可赶到晋阳,放心出不了岔子!” 苍老的声音感叹道:“快有百年没见过军神了,上次见他时我还在他府中讨了些酒吃!” 大巫笑道:“这次我备了酒,怎么也要喝上两口,毕竟是老前辈,礼数还是不能少了的!” 那宽大的背影点了点头,忽然说道:“这次事了,子曦不打算去见见那个人?” 大巫摇头笑道:“几十年不见,见不见都一样!只是希望这些年的努力别白费,最终能有个好结果!对了,他没说,什么时候送弘道帝一程吗?” 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就看这次顺不顺利了!” “他这人就这点不好,啥事都要按部就班的来,做事太过稳健!这次他若肯来,以你我三人之力,何愁大事不成!” 苍老的声音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开口说道:“你弟子那身行头,给我也弄一身吧!” 大巫带上青铜面具,起身来到大帐外,嗓音忽然变得嘶哑:“给老人家弄套衣服。” 那弟子就要离去,却忽然又被大巫叫住。 “对了,明日一早你便离开去大兴城,按为师之前吩咐的去做,这次你没有帮手,一切都要靠自己!” 那人躬身开口,声音清脆好听:“师弟他们?” 大巫摇了摇头:“马邑城那边应该是出了事,他们回不去了!” 那人没有多说,躬身离去…… 大巫的首徒,是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很巧她也有一双丹凤眼,就像年轻时的大巫一样美艳动人。 她是孤儿,打小由大巫一手抚养长大,她一直把大巫当作母亲一样看待,所以她什么都听大巫的。只见其手捧一套黑色斗篷,上面还放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黄铜面具,快步回到大帐。 她弓着身低着头走进大帐,将手中之物放下后,便慢慢退了出去,从始至终,她没说一句话,没抬头看一眼。帐内之人来时,她没看清容貌,所以现在她也不打算看,哪怕她很好奇,很想知道师傅都要亲手煮茶待客,这个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这是作为大巫弟子唯一要遵守的规矩。作为大巫首徒,作为大巫最得意的弟子,她做得很好,师傅有太多秘密,可她总是能忍住从不曾窥探一二,这也是大巫最喜欢她的原因。 她心中很期盼明日的到来,因为她从未离开过漠北和草原,她很想去乾人的国度看一看,因为她能说一口纯正的大兴话,更重要的是她是乾人。 大兴城龙蟠虎踞,步步危机,可她不怕,因为她是大巫的弟子……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老娘要吃人 马邑城的攻防战一直没有停歇,阿史那的虎师和翰尔达的鹰师轮番攻城,从深夜打到天明,又从天明打到月疏星稀,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异族大营,阿史那望着狼吞虎咽的儿郎们,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因为儿郎们吃饱后,便要再一次换下鹰师,朝那座摇摇欲醉,却怎么也不肯倒下的马邑城发起攻击。 数日的攻城战,翰尔达的鹰师,从一开始的一万人,到现在不足四千人,可以说基本上已经被打残了。而阿史那的两万虎师,这两日也折损了不下五千勇士,而且还搭上了大巫的两名弟子。 一座小小的马邑城,让异族人栽了个大跟头,这对阿史那来说,是个巨大的耻辱。其实阿史那是有些后悔的,若不是李太平那小子的出现,他是不会拿手下儿郎的性命,与这小小的马邑城死磕的。 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既然已然折损了五千多名勇士,他阿史那就得硬着头皮拿下马邑城,不然他无法给那些阵亡的儿郎们一个交代。 阿史那这边虽然不好受,其实相比南宫守而言,却要好上太多…… 饥饿不痛不痒,可是它会让人发疯发狂,无限放大心中对食物的欲望,那欲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人迷失本性,让人变得不在是人。 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也不会懂,人为什么会吃人,为什么大灾之年会出现,易子而食,析骸而炊的悲惨景象。 当府兵瞧见异族大营升起炊烟时,便有一股择人而噬的冲动打心底冒出。按理说饿一天,人还不至于如此,可马邑郡的府兵不一样,他们已然连续守城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高强度持续作战,伤痛、饥饿、困乏,这一切放大了府兵的负面情绪,这使得府兵们看起来就像受伤的恶狼,显得异常凶残而狂暴。特别是当铁摩勒招讨使纳鲁大人,抱着两条羊腿坐在距离城墙二百步大快朵颐时,府兵们便恨不得立刻冲下城去,把纳鲁和那诱人得羊腿一起囫囵个吞下去…… 马邑城中无论府兵还是百姓,一个个饿得精疲力尽,而这其中最饿的当要属李太平了,没办法谁让他是天枢境宗师了。 练外加功夫的能吃,因为消耗的多,去年李太平便和红莲在鸡笼山分食了一头野山猪,可见其食量是多么的惊人。而饥饿是练外家功夫的,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坎,所以此时的鱼闪闪比李太平好不到哪去。 只见鱼闪闪一脚将一名虎师士卒踹的筋断骨折,随后跑到李太平身前,按着腹部说道:“饿死老娘了,再不吃东西,老娘就要吃人了!” “喂!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李太平手中马槊一记横扫,将三名铁摩勒人击飞城下,只见其没好气的回道:“你饿?老子更饿!与我唧唧歪歪说这些有屁用,还有你个小屁孩,张嘴闭嘴老娘的,丢也不丢!” “我不管,马邑城是你带我来的,我要真的饿死了你得负责!” 这就是不讲理了,只见李太平哭丧着脸说道:“小祖宗,你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全城的老百姓都在跟着一起守城,你让我上哪给你弄吃食去!你屁股后面不是吊着个酒葫芦吗,要不你先喝个酒饱?” 鱼闪闪也没了脾气,盯着李太平说道:“午时便喝没啦!你说这可咋整?我总不能跑异族大营抢吃食吧?我也打不过那么多人啊!” 说道抢,李太平不由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捧着大碗羊肉的小矮子,不由心生一计,笑道:“让你那两只大鸟,把那小子手里的肉抢过来,咱俩分了可好?” 听了李太平的话,鱼闪闪两眼冒光,兴奋的跳上城垛,指着纳鲁大喊“阿大、阿二,猎物,抓来!”。 阿大和阿二只毕竟只是两只灵智未开的畜牲,哪里能区分鱼闪闪口中说所的猎物到底是人还是那两条羊腿,所以当两个巨大的黑影从纳鲁头顶飞过后,地上的人和羊腿便都不见了。 城墙上鱼闪闪丢了马槊,抱着两条羊腿馋的口水直流,不过却没忘了出主意的李太平。 只见鱼闪闪一脚将小矮子踹到李太平身旁,同时说道:“这个归你了,羊腿归我和不问姐姐!” 说着,扭头就跑,连那杆马槊也顾不上了…… 望着鱼闪闪乐呵呵的跑开,李太平恨得牙根直痒,不由将一肚子火气都发泄到纳鲁身上。只见李太平上去就是一脚,纳鲁直感屁股似乎裂成了八瓣,人也腾云驾雾般朝城墙外飞了出去…… 纳鲁望了一眼脚下,暗道一声“我命休矣!”,肩头却忽然传来剧痛,人便再一次飞回了城头。 望着再次把小矮子抓回来的那两只大鸟,李太平似乎想到了什么,所以这一次他没有把纳鲁踢出去,而是一把擒着小矮子的后脖领,跃进城中。 只见李太平来到没人的角落,将纳鲁丢在地上,随后便用三柴剑指着纳鲁的咽喉威胁起来…… “我知道你能听懂乾人语言,所以别跟我装糊涂,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是骗我,我便把你拨皮炖了!” 纳鲁急忙点了点头,舌头有些打结的说道:“大——大人,您尽管问。” “告诉我阿史那营帐的具体位置?” 说着,三柴剑又往前送了半寸…… 城墙上,鱼闪闪见李太平直奔着她而来,不由忙将手中羊腿背到身后。 “我不抢你的羊腿,告诉我,你的大雕能把我送到异族大营西北角吗?” 鱼闪闪一听,原来不是抢她手中吃食,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太平将一名从后偷袭鱼闪闪的铁摩勒人击飞,这才低头说道:“不但要把我送过去,还得能把我接回来,我可不是想不开去送死的!你那大雕能不能做到?” 鱼闪闪急忙咽下口中吃食,拍手笑道:“走,咱么这就去!” 李太平皱眉道:“不成,你不能去!” “我不跟着过去,谁指挥阿大、阿二,你指挥吗?” 小丫头一句话,把李太平噎得哑口无言,只好点头道:“你去可以,但是不准落下五十丈的高度,不然我们很难活着离开!” 原来小丫头的扁毛畜牲第二次将纳鲁抓回来时,李太平才突然想到,可以利用那两支大鸟,空中突袭阿史那,若是侥幸成功,兴许能提前结束这场战事。 虽然这个计划很凶险,可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因为现在马邑城的状况很糟,府兵很难坚持到明日,没办法只能冒险一搏,死中求生。 李太平有想过,现在马邑城有能力执行此次冒险的,恐怕只有他一人。因为他的箭射的够远够准,就算弓箭杀不死阿史那,他还有压箱底的一剑,这一剑如果真如欧冶子所说,堪比宗师之上,那么他杀死阿史那的几率将会非常高。 老道士常年把太平道的宗旨挂在嘴边,李太平这些年早就听腻了,可也正因为老道士不停的念叨,那句话才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剑开太平!”这句话,李太平其实觉得有些大,有些不接地气,有些异想天开。 如今想来,他练了快二十年的剑,求得是啥,不过“心安”二字。可他现在心难安,因为世道不太平,满眼的血与火,满目的生与死,他能做的唯有仗剑荡魔,哪怕就此身死道消,也不能让自己的心不顺,道不平。 阿大、阿二再次展翅而起,这一次它们的爪下多了两个人,这一幕异族人能见到,乾人自然也见得到。 南宫守望着飞向异族营地的两只大鸟,不由眉头一皱“这小子疯了么?是不要命了么!”。 金雕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来到异族大营西北角,顿时惹得异族人呼喝叫骂,有甚者已然弯弓搭箭,想要将那人和鸟一起射下来。 可那两支大鸟一直在五十丈以上的高度盘旋,所以异族人的弓箭也只能是徒劳,根本无法威胁到那两只猛禽。 阿史那听到外边吵闹,不由大步而出要看个究竟,可他那身白狐皮太过扎眼,刚一露头,便被李太平逮个正着。 雪山金雕爪下的李太平,弓如满月,箭去流星…… 阿史那走出大帐,见手下人正弯弓射天,不由好奇的抬起头来。可这刚抬起头来,眼中便出现一点寒星,他还未搞清状况却猛然间腹部剧痛,人便滚进了大帐之中…… 箭羽贯穿甲胃,无数剑意真气爆开,将那甲中人撕得粉碎,血水便染红了大帐。 一箭毙命,可惜死的却不是阿史那,而是阿史那帐前的亲卫兵。原来李太平刚一开弓,亲兵便一脚把阿史那踹进了大帐,而他则当了替死鬼。 阿史那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大帐的卷帘却猛地被掀开,十几名亲卫呼啦一下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将他围在了中间。 只见十几名亲卫纷纷抽出弯刀,如临大敌一般盯着大帐四角,因为一个人正打空中俯冲而下……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纯钧现 这世界没有神仙,所以没有神兵天降这一说,那么夜空中那道飞扑而下的身影,便只能是人。 不过在异族人眼中,那道身影还真不像人,如果是人怎么会那么傻,毕竟从这么高落下来,人铁定会死的。阿史那的一千近卫军,举着弯弓愣在原地,因为瞳孔中的那个人影正急速放大,仿佛下一刻便会砸在他们眼前摔城一团肉泥。 风扑面而来,在耳畔呼啸,吹皱了衣衫,摇曳的火光映得大帐越发清晰,这是李太平的世界,所以剑出,他要把这方天地中的一切抹去。 剑势千钧,这是李太平最重一剑,由剑意真气构成的巨大剑身宛如倒挂九天的银河,带着磅礴万钧之力倾泻而下…… 明明是一个人,怎么突然便多出一把剑,而那把剑又大到让人惊掉了下巴。很显然这一幕让异族人慌了神,也不知哪个忽然喊了句“保护可汗!”,便见千名近卫军忽然扑向阿史那的大帐。 可一切都晚了,那巨剑在千名近卫军眼中,瞬间没入大帐…… 风似乎停了,火苗不在摇曳,一千名勇士仿佛中了定身咒,空中那人也一动不动的悬浮在半空之中,而那人一双乌黑眸子中映出的是,一点一点被剑气撕裂绞碎的世界…… 静,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风忽然动了,火光闪烁,脚下地面剧烈的震动着,耳边传来剑气撕裂天地的声音。 无数剑气将大帐撕扯的粉碎,将赶来的近卫军也卷进剑气风暴之中,那风暴不断的扩大,便又有更多的异族人被无情的吞噬。 当那恐怖的剑气风暴消散后,血雨停了,可是浓浓的血腥味却撞在了脸上,冲进了鼻腔。阿史那的大帐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上百名异族士兵,可恐怖这才刚刚开始。 一把剑插在地面,那里原本是阿史那的大帐,而那把剑此时正剧烈的颤抖着,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恐怖的怪兽,正要冲破牢笼肆虐人间…… 忽然那把剑不动了,下一刻围过来的近卫军士卒,猛地感觉如坠冰窟,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打那把剑中喷涌而出,瞬间便弥漫了数十丈方圆。 只是一瞬,那些被阴冷气息笼罩的异族士兵便僵直在原地,仿佛变成一具具没有灵魂的石雕。 一名异族士兵,壮着胆子来到一动不动的百夫长身后,轻轻拍了拍百夫长的肩膀说道:“头,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那百夫长僵硬的身子便倒了下去,吓得那名异族士兵急忙远远跳开。 噗通!噗通! 一声、两声、三四声…… 转瞬间,数百名近卫军士卒,没有任何征兆的全部倒下。 “死了!死了!全死了!” 异族士兵惊恐的大吼着,发了疯一样的挨个去推那些冰冷的尸体,他多么希望有人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阿大抓住的李太平,擦去头上的冷汗“欧冶子前辈果真没有骗我,这些剑意实在是太过恐怖!”。他有些后怕,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杀死异族人的冰冷剑意,还有若是阿大刚刚慢了半拍,他便要粉身碎骨到阎王爷那报到去了。 李太平趁着异族人惊愕之际取回宝剑,被阿大带着逃之夭夭。 突袭很顺利,所以异族人退了,府兵们便如死狗一般瘫倒在城墙之上…… 南宫守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异族士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由大步走向城墙上那一大一小。 “你小子去杀阿史那了?干掉了?” 李太平想了想当时异族营地的画面,感叹说道:“若是那样阿史那都能不死,我就有必要怀疑,那小子是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了!” 南宫守微笑着点了点头,却见李太平忽然捂着腹部蹲了下去…… “受伤了?” 李太平仰起头,苦笑道:“比受伤还要惨,我快饿死了!” 说着,李太平忽又闭上双眼,用力的嗅了嗅,他闻到了羊肉的香味,当他再睁开眼时,一条羊腿出现在了眼前。 李太平抱着羊腿咬了一大口,闭目感受着口齿中那股让人飘飘欲仙的肉香,脸上的笑是那么的开心愉悦。他觉着白日做梦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好,就如现在一样,让他心情舒畅口齿留香…… 忽然他的美梦醒了,因为怀中一空,那美味的羊腿竟然不翼而飞,他猛地睁开眼,很是气愤的抱怨道:“做个梦都这么难,我得羊腿啊!” 鱼闪闪照着李太平的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的骂道:“这羊腿是不问姐姐的,你怎么好意思抢过去吃独食儿!” 陈不问揉了揉鱼闪闪的小脑袋,笑道:“给他吧,不然把他饿死了你以后就没机会报复他了!” 鱼闪闪很不情愿的,将手中刚刚夺回来的羊腿塞进李太平的怀里…… 南宫守哈哈大笑道:“都有!都有!咱们这就宰杀牛羊……” 李太平抱着羊腿,这才知道刚刚并非白日做梦,不由尴尬一笑。 府兵和百姓强撑着身子忙碌起来,他们要救治伤员打扫战场,还要抓紧时间好好吃上一顿…… 异族营地西北角,残肢断臂中忽然有一支血手伸了出来,一个满身污泥血渍的家伙,强撑着一口气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 这人恐怕牛头马面见了也要感叹一句“真是个命大的幸运儿!”。要知道这处人间地狱死了不下五百人,竟然会有人全须全尾的活下来,显然阎王爷刚刚是开了小差打了个盹,不然怎么会把这人落下。 这个幸运儿不是别人,正是启民大汗三子,阿史那可汗是也。 阿史那跪在残肢断臂中,原本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的狐裘,此时不但染成了血红色,而且上边还挂着一些令人作呕的碎肉。 他伸出手想要招呼远处那些近卫军,可是却忍不住一阵阵干呕…… 没人会想到,在那样恐怖的剑气风暴中,还有人能活下来,而且从洗干净后的样子来看,身上的零件都在一样也没少不说,甚至连皮都没擦破,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更白皙了。 这是奇迹,不,这不是奇迹,这是狼神护佑,只有狼神之子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所以帐外,铁摩勒人跪俯于地,他们高喊着狼神,高喊着狼神之子…… 脸色发青的阿史那知道,他不是狼神之子,他能活下来完全是亲卫用命换来的奇迹。当剑意真气构成的巨剑斩破帐篷时,他的亲卫毫无畏惧的挡在了他的身前,用血肉之躯护住他,将他死死押在了身下…… 哥舒贺鲁、哥舒带刀是一队孪生兄弟,此二人在哥舒部中被称为苍狼双子,当年阿史那兵指哥舒部时,若不是欣赏这两个小子的勇武,哥舒部早就在草原除名了。 他还能活着,正是因为这两个武道八品的小子舍命护住了他,并把它压的晕死过去,否则他阿史那即使能躲过剑气风暴,也躲不过那上千道剑意。 阿史那穿上铠甲,挎上弯刀,大步迈出营帐来到儿郎面前。只见其愤怒的拔出弯刀,指着远处的马邑城,大喊着:“本可汗与马邑城不死不休,儿郎们随我屠城!” 虎师士卒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可汗着甲了,没想到今天在一座小小的城池面前,可汗竟然着了甲。 可汗着甲,说明要亲自上阵,这让两万虎师士卒感到羞愧,感到万分耻辱。他们要踏平马邑城,鸡犬不留,他们要焚城三日,以洗去身上的耻辱,他们要让乾人知道,惹怒可汗便是这样的下场。 天刚蒙蒙亮,日头还未出山,铁摩勒大军便再一次发动了猛攻,而这一次阿史那亲自压在阵前,距离马邑城不过三百步远。 顶盔掼甲骑在马上的阿史那威风凛凛,他要让乾人知道,这次一阿史那真得来了,就算乾人现在开启城门,匍匐在他的脚下摇尾乞怜,也无法改变乾人和这座城的命运。 刚吃了一顿饱饭,连半个时辰都没休息上的府兵,再次登上了破烂不堪的城墙…… 当李太平看清远处的阿史那时,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不解“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是人是鬼?”。 鱼闪闪指着的阿史那,惊恐的吼道:“叔叔见鬼了!见鬼了!” 李太平已经没心情去和鱼闪闪计较称为上的事了,只见其转头望着南宫守说道:“按理说,他不应该活着的!” 南宫守正身说道:“那就让他在战场上,再死一次!” 说着南宫守转过身来,望着三千多名府兵,朗声吼道:“今天就让我们与马邑城共存亡,让我们战死在城墙之上,让异族人知道只要还有一名乾人在,他们就别想攻破马邑城!死战!死战!” 听着马邑城传来的震天吼声,阿史那露出残忍的微笑“死战?你们确实要死,而且要死的一个也不剩才行!”。 只见阿史那抽出弯刀,指着马邑城,下一刻一万多铁摩勒人朝北城墙发动了最后的猛攻……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援兵 天近晌午,距离晋阳城还有四十里的官道上,一个人和一头驴子挡住了乾人的精锐大军。 老人高大威猛,虎背熊腰,势如擎天巨人,往那一站仿佛伸手便能碰到天,而驴子则驮着一杆一丈又八尺的马槊,正歪着头打着响鼻,诉说它的不满。 一名小将策马来到老者身前,好心提醒道:“老人家,还请到一旁休息,莫要挡着官路!” 高大老者仰头望天,鼻中发出一声冷哼,随后说道:“叫祖良军那老不死的跟我说话,不然这路让不了!” 年轻小将脸色顿时一变,手按刀柄怒斥道:“大胆!竟敢对军神大人不敬,你不想活了!” 鱼粼粼眼睛一瞪,啐了一口:“狗屁的军神,不过一个老不死的罢了!” 那年轻小将就要抽刀而出,砍了这口无遮拦的老家伙,却忽然眼前一花…… “我道是谁,原来是鱼匹夫!这么多年过去了,咋就一点长进没有,还是那个火爆脾气呢!” 一名老者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鱼粼粼眼前,笑呵呵望着那一人一驴…… “你不是也一样,都老成这样了,却还是不肯死!” 那老者毫不在意对方大不敬的言语,而是侧着头饶有兴致的望着那头驴子,笑道:“不骑马,换驴子了?” 鱼粼粼冷笑道:“驴子咋啦!不就是脾气大点吗,可人家不娇贵,不挑食,就知道闷头干活,可是比那些光鲜亮丽的高头大马好上太多了!” 那驴子也懂事,立马望着老者叫了起来。 呃——啊——呃——啊——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我想这么多年不见,老弟拦着大军去路,不是只为了让我看驴子吧!” 鱼粼粼望着天说道:“我鱼粼粼一辈子没欠过别人啥,所以趁着你还没死,尽早把欠的人情债还干净了!” “没想到鱼匹夫还记得当年战场上我救你一命的事!” 鱼粼粼歪着头不说话,不过却将驴子牵到了路旁,让出官道…… 大军继续快马加鞭赶往晋阳,而独孤烈率领的府兵已然从另一条官道,到达了指定地点。 晋阳城西二十里,十万大军热火朝天的构建着防御工事,看来独孤烈还是很了解齐王的,知道以齐王的性子绝不会安安分分的等着,定然会主动诱敌来攻。 齐王好战,所以对于独孤烈来说,想摸清了齐王的脉并不是很难。 晋阳北城墙,两支豹师外加两支鹰师足足四万人,昼夜不停的轮番攻城,可是把府兵们累得够呛…… 还好北城墙并非异族人主功方向,府兵们多少还能喘口气,吃上一顿饱饭,而且伤亡也要比南侧城墙小的多。双方打了好些天,似乎打出了默契,总能在精疲力尽的时候,退兵的退兵,休战的休战。 启民大汗很清楚除了南侧城墙外,另外三面的鹰师和豹师攻城时没那么卖命,因为事先便定好的三面佯攻,为的便是保留战斗力,用来对付乾人的援军。 北城墙上,府兵和异族鹰师刚交战半个时辰,异族人便吹响了撤退的号角,随着异族人退去,府兵看到远处尘烟滚滚,似有大股骑兵朝晋阳而来…… “齐王的军旗,是齐王!是咱们大乾精锐骑兵!” “他们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晋阳守住了,晋阳有救了!齐王万胜!齐王万胜!……” 一时间北城墙上的府兵,有哭天喊地庆幸自己活下来的,有大呼小叫奔走相告的,甚至还有两个大男人相拥而泣的,可真是五花八门、形色各异。 齐王率领大军来援的消息,如地龙翻身闹得满城皆知,一时间府兵和百姓转悲为喜、破愁为笑…… 晋阳城内除了彭庚切以外,皆信心满满,认为晋阳之危以解。 晋阳城异族是没机会攻破了,可是大乾朝的命运到底如何,彭庚切还不敢断言,因为真正决定乾人命运的大战,这才刚刚开始。 齐王的先锋部队赶到晋阳,大大提升了晋阳府兵的士气,彭庚切只是担心,齐王莫要立功心切而鲁莽行事,被异族一口吃了。 齐王好战,但齐王并非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只是派了一千骑打着他的旗号在北面敌人面前亮个相。如果异族人派人掩杀过来最好,来得少了直接吃下,来得多了他可以引到独孤烈那里细嚼慢咽。若是敌人不来,那就摇旗呐喊给晋阳城府兵提振一下士气,顺便恶心一下异族人。 南侧城墙的攻城战依旧打的异常激烈,丝毫没将乾人的援兵放在眼里,因为北面两支豹师和一支鹰师,已然调转马头朝着乾人援兵压了过去,同时东侧攻城的两支豹师也撤了下来,此时正赶往北面…… 晋阳地势东北方多丘陵,地形较为复杂,另外三面则视野开阔,想要打埋伏是很难的,所以弓马娴熟的异族人,丝毫不怕乾人搞小动作,因为他们不认为乾人可以在开阔地与他们的骑兵掰腕子。 四支豹师一支鹰师近五万人,即使撞上乾人同样数量的骑兵,他们也有信心一战胜之,而若是撞上乾人步兵,那没说的,哪怕再多,在他们眼中那也是待宰的羔羊。 旷野上尽是异族人的铁骑,所以齐王果断下了撤军的命令,不过为了防止异族铁骑跟丢了,齐王还特意留下五百轻骑好好照顾一下后面那些跟屁虫…… 南侧城墙上,衣衫褴褛的赵十全,始终护在陈鸾左右,甚至有几次赵十全舍了命为陈鸾挡刀。 对于赵十全来说,他是有些后悔私自带着长公主偷溜出大兴城的,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陈鸾为了家国可以不要命,可他赵十全却不能看着陈鸾死,无论如何他也要保下陈鸾性命,哪怕自己丢了命。 赵十全会这么做,因为人是他带出大兴城的,陈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赵家恐怕要永无宁日了,更重要的是他把陈鸾当成了朋友,而他是那种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所以对他来说保护陈鸾不是义务,而是一种男人应该担起来的责任。 九品武者在战场并非无敌,更何况持续的战斗,早已透支了体力和真气,所以受伤在所难免,哪怕赵十全穿着他老爹给他准备的金丝软甲也不行。 而乾人援军的到来,则让虎师加大了攻城的力度,就连消停有两日的抛车也投入了战斗。要知道,那东西虽说能瞄准,但是抛出去的巨石可不长眼睛,不会管你是乾人还是铁摩勒人,凡是挡在它们面前的统统一波带走。 磨盘大的巨石,对普通士兵来说是致命的,对耗光了真气和体力的武道高手同样致命。 数十颗巨石呼啸着砸在城墙上,一时间南侧城墙地动山摇血肉横飞,可这仅仅是开始,因为大巫下了死命令,未时三刻必须拿下南侧城墙,否则主帅提头来见。 当伊利可汗接到大巫命令那一刻,便掀翻了条案,同时破口大骂:“开什么玩笑,一个多时辰拿下南城墙,是我耳朵不好使,还是大巫疯了!他当乾人的城墙是面捏的?还是拿我伊利的虎师当作天兵天将来用了!” 虽然口中骂着,他却不得不大步走出营帐,命令全军压上,同时将所有攻城器也都投入到攻城战之中,而且他还下了一道,让虎师士卒目瞪口呆带的命令。 “抛车部队全力投射,直到所有投石耗尽为止,督战队随我压上,但有胆小怯战者,杀无赦!” 一颗颗巨石呼啸着打伊利可汗头顶飞过,将那破破烂烂的城墙砸的面目全非,可是他笑不出来,因为大巫这道命令,跟要他命也没啥区别。他知道乾人的援兵到了,可正是因为乾人援兵已到,他的虎师更应该停止攻城,转而攻击援兵才对,哪能这么不管不顾的拼命攻城。 伊利可汗虽然想不明白,可是出于对大巫的信任,他还是下了全军攻城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会将他的数万儿郎至于险境。 城墙上,攻防战这一刻达到了白热化,彭庚切迫于压力,不得不把丙字军团和乙字军团的精锐都投在了南城墙上,以免在这最后的时刻被异族人攻破了晋阳城。 一名名府兵战死在城墙之上,有得甚至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这让身如血洗的长公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在自责,因为她的武道天赋很高,她很后悔为什么修炼的时候不能再刻苦一些,若是这些年她多用些心思在武道上,兴许她的成就会更高,那么她今天就可以杀更多的异族人,救下更多的大乾儿郎。 一颗巨石被装上抛车,四名异族大汉赤着上身汗如雨下,卖力的推动绞盘,直到抛竿被拉至极限…… 抛石飞出,越过叫嚣着蜂拥扑向城墙的虎师士卒,轰然一声巨响撞碎了城垛,随后翻滚着碾碎挡在身前的那些弱小躯体,直奔着一名身姿高挑的乾人武将而去……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一刀 齐王军旗出现在晋阳城北方,很是鼓舞了北面城墙府兵的士气,可府兵等了半响,却没等到大乾精锐骑兵对异族阵地发起势如破竹的冲击,而是就那么夹着尾巴溜了。 府兵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被异族铁骑撵跑的大乾精锐,一个个便如挨了霜的狗尾草——彻底蔫了。 “这还是大乾精锐吗?这还是勇武无敌的齐王吗?这他娘的,连老子都不如!” “嘘!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想死可别害老子!” “咋地,行他们不战而逃,就不行老子骂两句解解气!” 一旁的队正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也很气愤,可不该说的话就不能乱说,所以他毫不客气上去就给那俩蠢货一顿猛踹。 “队正我又没乱说,您不能连我一起踹啊!” 队正冷着脸,骂道:“谁让你是这蠢货的火长,他犯二你就得跟着一起倒霉。” 城墙上的府兵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可敢怒又敢言者却不多,大都唉声叹气的心里骂两句,因为远处旗帜可是齐王殿下的,这要是被谁暗地里捅一刀,那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北城墙府兵士气,一瞬间又跌落到了谷底,好在城下的异族部队只剩下一支,不然说不好便要学着大乾骑兵卷铺盖卷跑路了…… 而此时南面城墙则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异族人的飞箭、巨石、弯刀不要钱的往城墙上招呼。 一架架飞云梯搭在城头,无数铁摩勒人便出现在城墙之上疯狂的扑向乾人府兵,而这其中一名少了一支手臂的异族猛将则最为勇武,他专挑乾人武道高手击杀,这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伊利可汗帐下第一勇士巴赫。 如此混乱血腥的场面,莫说士卒武将,就算武道高手也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大乾长公主并未注意到,危险正离她越来越近。 冰冷巨石一路无情的碾压着,碰者伤,撞者亡,眼看着便来到大乾长公主身后…… “公主小心!” 随着一声呼喝,赵十全条件反射的挡在公主身前,长剑猛地挥出,他要一剑劈了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石头心。可惜此时赵十全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想劈开巨石显然是做不到的,所以剑至石上却只冒出一点火星…… 陈鸾回过身来,正瞧见赵十全的长剑被巨石弹飞,顿时心急如焚。 “不要——” 随着陈鸾娇呼,那一路撞飞无数人的巨石,猛地从中刨开一分为二,险而又险的擦着赵公子和陈鸾而过…… 一个人一把刀,在陈鸾急迫的娇呼中从天而降,寒光乍现…… 赵十全转头望着那个身着破烂锁子甲,面上微笑有些僵硬的男人,发至内心的说道:“谢谢!” 却听此时陈鸾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十全、二黑,小心!”。 双臂变单臂,长棍变短棍,可是对巴赫来说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挨了他一短棍宗师也要到阎王爷那里去报道。 巨石过后巴赫短棍紧随而至,径直朝着二黑的脑袋而来,显然是想趁机报断臂之仇。 二黑人未动,刀已动,只见长刀后发先至,硬生生将巴赫的攻势劈成了守势。没有华丽的刀招,没有惊人的气势,有得只是快,快到及至的一刀。 只见刀芒一闪而过,棍再断,人再飞,血再洒…… 二黑一刀劈飞武道宗师,让一旁的赵十全不得不感叹,勤学苦练二十载,不如入魔只五天。 二黑现在的状态有些难以描述,说他入魔吧,他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对于陈鸾的话言听计从。说他已然从走火入魔脱困而出吧,他那种茫然的神色和飞快的进境,实则还在入魔之中。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很多事都是无法按照常理去解释的,所以见闻广博的赵公子,把现在二黑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称为半魔。 二黑再次回到城墙上,赵十全心里便踏实了,有这个不知疲倦的家伙在,陈鸾的性命大可无忧,因为此人的刀,宗师难挡。 陈鸾也没想到晋阳之行,竟然鬼使神差的收了个弟弟,而这个弟弟的刀,显然是可以威慑很多心怀不轨之人的。 二黑此战过后武道境界虽无法突破宗师之上,却绝非是一般武道宗师可比的。陈鸾也有想过,若是趁着这次国战,放任二黑杀戮下去,也许她可以培养出一个宗师之上,到那时她和哥哥便有了一座忠心不二的靠山。 陈鸾没有这么做,她不想变成父皇那种没有感情的人,她不想让功利遮住双眼。她怕一旦迈出那一步,她将迷失自我,她怕二黑那双眸子中再次变得冰冷,最终永坠魔道…… 南侧城墙喊杀声震天,伊利可汗身边除了一千近卫军,便再无可用之兵,可见他是打算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余地了。 可也就在这时,晋阳南方视线可及之处,卷起漫天尘烟,如野火燎原般一眼望去无边无际。那是军神的十万大军,那是乾人最精锐的武装力量…… 乾人援军的出现,并未让异族攻城停下来,因为大巫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南侧城墙继续保持强压之势,另外三面各留一支鹰师,其余部队全部集结,在铁摩勒最后一支虎师的带领下,与旷野中拉开架势,欢迎乾人援军的到来。 此时异族能拉出来的兵力,有八只鹰师,两支豹师和一支虎师,很巧的也是十万众,当然启民大汗那两万王庭近卫军没有算在其中。人数上看起来旗鼓相当,其实不然,旷野中异族人的战斗力是要强与乾人的,所以军神这边压力是要更大一些的。 大巫不让伊利可汗的虎师撤下来,便是逼迫军神以疲惫之师应战,否则就看着晋阳陷落,可见在大巫眼里人命是不值钱的。 异族大营,大巫望着空地上的日晷,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刚好未时,看来不用等到明日了!”。 启民虽然是大汗,可他还没有本事透过青铜面具,看到大巫的表情,所以他有些担心的说道:“不让伊利撤下来吗?毕竟我们面对的是从无败绩的军神!而且从卷起的尘烟判断,恐怕不下二十万人!” 大巫笑道:“大汗无需担心,乾人那边已然分兵,军神手中此时最多有十万人,那老家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见启民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巫再次说道:“咱们手中,还有两万王庭近卫军,而且其中有披具装的三千骑兵,只要我们将其投入战场的时机恰到好处,便可击溃军神的十万大军。” 启民大汗见大巫信心十足,这才安了心,脸上也挂上了微笑。 双方在晋阳南面拉开阵势,数十万大军绵延数里,旗帜招展战马嘶鸣,大战一触即发。 晋阳南面还未接战,西面的四支豹师和一支鹰师,已然朝着独孤烈的步兵阵地发起了冲击…… 齐王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让异族人知道,乾人这边还有五千骑兵,所以在异族人眼里,乾人步兵阵地侧翼那一千骑,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他们若是敢动只需鹰师动手便可轻松吃下。 两支豹师径直发起冲锋,而另外两支则绕到府兵侧翼,显然异族人打算一鼓作气将眼前的数万步兵一口吃下。 独孤烈虽然脾气不好,可一旦上了战场,这人便冷静的可怕,当他见到异族人全军压上时,不由得笑了“想要一个冲锋击溃我,你们以为是狼入羊群,可真是异想天开!”。 若是异族人一波波发起冲击,在派骑兵游走射击,独孤烈还真不好对付。可现在不一样了,异族人全军冲锋,只要他能抗住这一波冲击,齐王的五千骑便可从侧翼把敌人拦腰斩断,到那时就算压阵的一万异族骑兵想要力挽狂澜,恐怕也没机会了。 独孤烈对齐王很有信心,特别是率领骑兵发起冲锋的齐王,有着天下间难见的骁勇。 齐往虽然武道品级不高,可是说来也怪,他却能借骑兵之势为己用,使出近乎宗师之上的招式,而且是手中骑兵越多,士气越胜,招式威力便越大。军神曾经说过,给齐王六千重甲,便可横扫天下,圣人也不可挡,虽说有些夸大,却足以见得齐王的厉害。 齐王并没有将那一千骑收回来,而是带着剩下的四千骑慢慢向后退去,他要绕到府兵的侧后方,等待时机给异族骑兵致命一击。 齐王并未将眼前数万骑兵放在眼里,因为从装备上便能看出,这些只不过是异族骑兵中的杂鱼,真正的铁摩勒精锐骑兵,并不在此。所以齐王想要一鼓作气吃下这些家伙,再与铁摩勒虎师和王庭近卫军,在旷野上好好较量一番。 想要一战溃敌,便要等对方锐气消磨光了才好,而这么做府兵恐将出现大量伤亡,不过对齐王来说,击败敌人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要上了战场就会死人,而且会死很多人……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大战 数万骑兵发起冲击,那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说一句排山倒海,地动山摇也是不过分的。 当异族骑兵相距府兵阵地二百步时,马速已然达到了及至,这时重弩的弦声响起,数百支弩箭瞬间穿透前排的异族骑兵,随后去势不减击中后面的骑兵,一时间人仰马翻…… 数个呼吸,异族骑兵便奔至一百五十步,重弩再响,长弓激射,箭羽如蝗虫般铺天盖地朝其当头罩下,便见异族骑兵如狂风卷麦浪一般倒下一片又一片。 又是两轮箭羽破过后,异族骑兵已然奔至五十步以内,冲在最前面的刚刚抽出弯刀,突然之间便马失前蹄,顷刻间无数战马载着主人一头栽了下去…… 数道深三尺有余,宽近一丈的陷马坑,突兀的出现在骑兵眼前,那是独孤烈为他们准备的大礼。 坑虽不深,但对于毫无防备的骑兵而言,是很要命的。几道陷马坑不但让异族人的马速降了下来,还吞噬了数百生灵,让异族人狠狠的吃了个大亏。 不过这并不能拦住骁勇善战的异族骑兵,只见随后而至的骑兵控制着战马越过一道道壕沟,将异族人那精湛的骑术展现的淋漓尽致。 越过陷马坑后,摆在异族骑兵面前的便是拒马,不过这些拒马都是简易的,只能起到减缓骑兵速度的作用,最多能给乾人弓箭手争取两轮羽箭的时间。 异族人眼前只剩下最后一道屏障,一道不足五尺高的土墙,只要越过那道土墙,便可砍翻了乾人步兵,他们不由兴奋的吼叫着,争先恐后的催马上前…… 不是独孤烈不想把土墙累的更高一些,实在是没时间,府兵们能做到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异族骑兵若是有个明白人指挥,恐怕也不会傻到直接冲击他的防御阵地。 独孤烈和齐王的运气确实不错,异族人在晋阳城的攻防战中,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算有机会在旷野上与敌人正面硬碰硬来一波了,几个军团的统帅便脑袋一热,来了一波缺心眼的操作。 若是几位异族统帅能稍微冷静一下,兴许便不会直接冲击乾人的防御阵地。如果再有个脑袋灵光的,只要在远处守着乾人步兵,独孤烈便不敢踏出一步,便可把近十万人钉死在这里。 异族人这波操作损兵折将,战死者不下千骑,可这依旧不能让几位统帅冷静下来,因为乾人就在眼前,越过最后一道土墙,仿佛胜利就已经属于他们了。 大乾朝的府兵虽然羸弱,可是从十万大军中挑出万八千训练有素的士卒,还是能做到的。独孤烈把这些人,全部安排到了第一线,而且在这些府兵之中,还有着上千名江南绿林盟的江湖好汉。 独孤烈许以重诺,只要这场战斗能打赢,首功便是他们的,而且还要上奏弘道帝,给江南绿林盟讨一个官家认可。 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钱砸得足够多,磨推鬼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长矛如林,士气如虹。 当异族骑兵终于越过最后一道防线来到府兵面前时,马速已然提不起来,没有了马速的加持,骑兵在长矛手面前并无优势可言。 乾人府兵摆开架势,将长近一丈的长矛斜着杵在地上,矛尖对着冲击而来的骑兵。 只见府兵们瞪大了眼珠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异族骑兵,握着长毛的手里全是汗,毕竟战马鼻中呼出的热浪都快喷到脸上了,生和死也就是转眼间的事,若说府兵一点不紧张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长矛刺穿异族人的胸膛,将马上骑兵挑飞,府兵这才心里有了底,原来这些褐发碧眼的家伙也是人,并非刀枪不入的怪物,捅上一下也是会死的。心中有了底气,也就没啥好怕的了,府兵的胆子也就越发大了起来。 虽然越过土墙的异族人越来越多,却未能将府兵的阵型冲乱,反而是有种掉进泥潭无法自拔的感觉。 双方越来越多的士兵胶着在一起,此时异族统帅如果肯断指求生,兴许还有机会翻盘,可显然几位统帅脑子还没清醒,还未从大破乾人府兵的美梦中醒来。 当齐王的四千骑迂回到异族人侧翼,准备发起冲击时,几位异族统帅这才发现,乾人竟然还有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 大梦初醒,却为时已晚。只见其中一名豹师可汗,朝亲兵大吼着:“快!快通知鹰师拦住他们!” 十多万人的大混战已然开始,除非事先安排,不然就算在高明的统帅,也很难及时调兵遣将,更何况此时齐王已然手持方天画戟一马当先,率领着右骁卫发起了冲击…… 杀气无形,看不见也摸不着,可当齐王举起方天画戟时,异象却出现了。杀气仿佛一缕青烟汇聚到骑兵头顶,幻化成骑兵的样子,策马来到方天画戟之上…… 当方天画戟挥出时,四千零一道杀气如有实质一般,朝着异族大军席卷过去。 一道道杀气手持长矛,刺穿异族骑兵,将其魂魄挑出,只见那些魂魄惊恐的挣扎着,一阵风吹过便随风消散。一时间人仰马翻,杀气所过之处,留下近乎五百具冰冷的尸体…… 异族人见过大杀四方的战场猛将,却从未见过宛若神魔一样的齐王,他们不怕死,可他们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所以他们选择了躲避,避开那个恐怖的家伙…… 晋阳西面的战事惨烈,让人望而生畏,可若是见了晋阳成南面几十万人的大会战,人们才会知道什么是震撼,什么是命如草芥。 雪山金雕高空盘旋,锐利瞳孔中映出无尽旷野上飘展的军旗,如雷的战鼓,铁骑与铁骑对撞的惨烈,弯刀与横刀对拼的火花,血与火中的生死厮杀。 这是一场决定乾人和异族人未来数十年,乃至百年的命运之战,所以没有后退只有向前。是寄人篱下如猪狗般的苟且偷生,还是虎啸山林般威风八面的活着,就看日落西山前谁还能策马扬鞭了。 想要有尊严的活着,就不能怕死,就算怕死也不能怂。怂了,尊严没了,命也没了。 大乾十二卫可没有孬种,甭管骑兵还是步兵,那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宁流血不流泪的真男儿。 在纯粹的军人面前,无论异族人的铁骑多强大,也绝不会后退一步,哪怕军阵被撕开一道道口子,他们依旧不会退缩,就算死也要守住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大乾步兵方阵,在异族铁骑强攻硬打之下,仍坚若磐石丝毫不乱。面对韧性十足的乾人步兵,异族人显然是踢在了铁板上,乾人痛,他们自己也痛。 啃不动乾人步兵,想要一口吃下乾人的精锐骑兵,那更是白日发梦,只能想得美了。 异族虎师和左右翊卫狠狠的撞在一起,就像两只发了情的公羊,闷着头硬刚,谁也不服谁,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分出胜负。 相比异族虎师,左右翊卫输不起,也不能输。军神手中只有三万骑兵,齐王带走右骁卫五千轻骑,右骁卫剩下那六千重骑兵不到关键时刻军神不会动,那便只有他们左右翊卫这两万骑兵,他们若战败对战局的影响或将是致命的。 必胜的信念,配上精良的装备,再加上晓勇敢战、悍不畏死的勇士,左右翊卫没道理战败,也不应战败。 锋锐的马槊借着马速轻易刺穿敌人的护甲,强大的冲击力被韧性极佳的槊杆吸收,很好的保护了骑兵的手臂,而当弯曲的槊杆绷直时,敌人的尸首便弹飞出去,又为骑兵摆脱断气的敌人省去了很多力气和麻烦。 马槊造价高,保养贵,可贵有贵的好处,贵有贵的道理。这东西能保证骑兵打完整场大战,而不用换兵器, 可不会像大食人的长枪,一次对冲枪杆便要当中折断,而不得不换马刀作战。这也是为什么异族人只用弯刀而不用长枪的原因。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两万杆马槊所能带来的战果,是对得起它的价值的。 左右翊卫没有让军神失望,军神老人家便不用过早将重骑兵投入战场。 军神手中握着六千重甲骑兵,这是大乾朝重金打造的终极杀戮武器,每一名骑手,每一匹战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身上的装备如果换算成银钱是可以在大兴城内买一栋二进小院的。 就这您还别嫌贵,要知道大乾朝想花重金打造这么一支骑兵的人可不在少数,江宁的拓跋迥钱都备好了,可就是弄不出来,无他没马。独孤家倒是有钱、有马、有人,可就是不敢弄,也无他,总不能在弘道帝眼皮子底下这么干吧,若是这么干了,岂不把弘道帝当傻子了。 所以这重甲骑兵可是稀罕物,说大了那是国家利器,这样一支力量,弘道帝是不会轻易让他人握着的,就算是他的亲儿子齐王,也只能领三千重骑。可弘道帝却很放心的交在了军神手上,因为人家就算没有重甲骑兵,想换个人当皇帝也费不了多大事,既然这个皇帝他还干着呢,也就没啥好不放心的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立个碑 晋阳城外数十万人的大战,一直持续到日落半山,依旧未能分出胜负。双方皆以人困马乏,无论弯刀还是横刀,这阵子挥舞起来都要慢上半拍。 大巫站在土丘之上,轻咳一声:“传令下去,吹响号角,近卫军从东侧切入战场,将乾人步兵三卫击溃;具装骑兵从虎师身后发起冲击,吃下乾人骑兵。” 启民大汗,见近卫军和具装骑兵都动了,不由从辇上站起身来,脸色也变得凝重许多,他知道铁摩勒一族能否入主中原的关键时刻到了。 土丘上,大巫身旁忽然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子曦,可莫要弄巧成拙啊!” 大巫头也不回的笑道:“翻箱寻宝,得翻到底!铁摩勒这点家底儿,怎么也要抖搂干净才成!至于军神老人家接不接得住,这就得看他的了。” 高大黑袍人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大巫身后,盯着大巫高挑的背影心中暗道“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大巫已然掷出法宝,军神这边当然也不好藏着掖着,毕竟在金贵的宝贝该拿出来的时候,也是要拿出来的,不舍得是不行的。 六千重甲骑兵动了,只不过目标并非铁摩勒具装骑兵,而是那两万王庭近卫军。至于左右翊卫,军神相信他们能坚持到胜利的一刻。战争对于军中统帅来讲,便是一道很残酷的选择题,正确的答案很多时候并非尽如人意。 军神给右骁卫重骑就下了一道命令——把两万王庭近卫军吃干净。 山丘上,大巫嘴角微扬,那浅笑的梨涡,配上高挺的鼻梁,任谁看了也要酒醉二三斤,好在一副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拦住了那妖精,算是暂时护住这人间一些时日。 “瞧,人虽老,脑子却还没糊涂!” 苍老的声音忽又响起:“希望不仅仅是脑子灵光,不然就有些没意思了!” 大巫回过头,笑道:“您就不怕,夜里老人家聊得兴起,拉着您作伴?” “没什么好担心的,俺家还是有些潜力不错的后人,不敢说他们未来能把家业做强做大,但守住应该问题不大!” 大巫忽然叹气道:“您老是家大业大子孙满堂,子曦可是连一个后人也没有!至于大兴城那小子看起来爬得挺高,可不知变通那个劲儿,我怕最后反而因他的官位害得断了香火!” “没有必要过度担心,老了就是老了,我都能感觉到大不如前了,他肯定是不如我的!” “希望吧!” 军神战在高台上,目光却望着大巫所在的山丘,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老匹夫,我一直没搞懂,大巫为何要发动这场战争?就算晋阳之战他能打赢,也必然无力南下,而我大乾还有十万精锐,他是守不住晋阳的,最终还是要退回草原!” “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害的双方大伤元气,这又何必呢!” 鱼粼粼扛着马槊冷笑道:“老不死的,当年你连自己老婆想啥都不知道,你还能想明白对面那女人在想啥?别没事给自己找事了!” 军神皱眉道:“你怎么知道大巫是女人?你见过?” “我可没工夫见她!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大巫是女人,昨日太谷县碰到个老朋友顺嘴跟我说的。” “老朋友?我们那个时代的?” 鱼粼粼没好气的说道:“不是我们那个时代的,难道还能是当下的?我们这样的人还有新朋友吗?” 军神苦笑不语,却听鱼粼粼再次说道:“你也知道我收养了一个小丫头,若是这次出了什么岔子,帮我照顾好她!活的太久了,除了这个孩子外,好些个事和人都忘了,没啥留恋的!” 军神还是不语,鱼粼粼却长出了一口气,望着晚霞发呆,似乎在回忆他精彩的一生…… 晚霞中的马邑城很糟糕,就连李太平这样的武道宗师都有些撑不住了,就别说那些府兵和平民百姓了。 马邑城的城门还能不破,全靠了城头抚琴的那个绝色女子。陈不问的灵慧境,一旦与这方天地产生共鸣,其内力消耗大可忽略不计。 一夜又一日,滴水未进,油盐未沾,铁打的也要挺不住,何况陈不问这样花样年华的女子。要知宗师也是人,没了五谷杂粮也是玩不转的,更何况以音律入武道,在体魄这方面差了太多的陈不问。 南宫守望着城墙上精疲力尽却依旧奋勇杀敌的府兵,随后瞥了一眼不停挥剑守在陈不问身旁的剑西来。他知道马邑城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也是该红娘子出手了,哪怕这只是马邑城的回光返照,他也要最后再搏一次,为了万千百姓,为了荀良,也是为了他自己。 一支穿云箭在马邑城上空炸裂,随后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这是红娘子和城外骑兵约定好的,三支响箭过后,图瓦人的两千骑将突袭异族大营,朝铁摩勒异族的后背狠狠捅上一刀。 马邑城南门放下吊桥,开启城门,下一刻一身火红的红娘子一马当先而出,而其身后则紧跟着二百多名骑兵。 在红娘子的率领下,二百多骑风驰电掣朝南面而去,随后兜了个大圈子,进入西北十五里的累头山,那里正有一支两千人的骑兵等着她。 马邑城,南宫守飞落李太平身旁,笑着说道:“李校尉,咱们去给红娘子争取些时间,不过这一去说不好便再也回不来了!” 李太平一振手中马槊,大笑道:“老道士说了,想干啥你就去干,莫要瞻前顾后的,不然学武干啥!俺觉得这话对心思,人生天地间,只活这一世,不求活得轰轰烈烈,可也不能活得窝窝囊囊不是!” “今儿个兄弟就陪大哥走一遭刀山火海,杀光这些犯我家园的异族人!若是不幸力尽而亡,我想怎么也得给咱们立个碑,上面刻上精忠报国,义薄云天,威武不凡,侠骨仁心……民族英雄某某某吧!” 南宫守笑道:“刻上名字便好,字太多看了前面,就没人看后面了!” 只见李太平跳上城垛,仰天笑道:“老道士看好了,徒儿今天就要把咱太平道的名头打响,让天下知道咱太平道乃心怀天下的道门正宗,到时候您老人家再收徒,也好收不是!” 话后,腾身而起,朝着远处的阿史那扑去…… 吸引异族人的注意力,是为红娘子争取时间最好的办法,而阿史那可汗的生死,显然是异族人最在意的,所以两道人影一落地便朝着阿史那杀去。 三百步说远不远,以宗师的速度,十几息便可来到阿史那面前,可关键是人家又不傻,哪能看着有人要杀自家可汗而不管的。既然有人管,还都是一些不要命的家伙,所以想要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事显然不太靠谱,特别还是宗师修为,若是宗师之上这事倒是没准能成。 李太平和南宫守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杀了阿史那,不过只要让异族人觉着自家可汗有生命危险就够了。不过这世界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阿史那在那样一剑下都能活了下来,没准这回老天爷心向着乾人,稀里糊涂就把阿史那做掉了呢。 丈八长的马槊,果然是好东西,在城墙上时,李太平还有些施展不开,怕误伤了府兵。现在好了,满目皆敌,大可放手施为,可是不用担心杀错了人。 别看李太平打了一夜又一日,此时的状态不是很好,可杀起异族人依旧如砍瓜切菜一样利索,马槊横扫而出,必然筋断骨折,甲破人亡…… 李太平和南宫守闹出的动静可不小,顿时异族军中高手便朝着他们二人杀来。 槊刃捅进异族人的胸口,一转一带,那人便死的不能再死了。抽回的马槊顺势往后一扎,身后那家伙的护甲便凹了进去,胸骨也被马槊尾部的红铜槊纂撞断。 李太平趁着空隙猛地腾身而起,往阿史那方向飞扑过去,可这还没跃过两丈远,便被两名百夫长从空中拦了下来。当然以百夫长的身手,拦下李太平所付出的代价可就有些大了。 半空中,李太平马槊直刺而出,其中一名百夫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便被扎透了咽喉一命呜呼。而另一名却丝毫不惧,手中弯刀仍旧朝着李太平当头劈下…… 其实也不是那百夫长不怕,而是以他的伸手,既然已经腾身扑向李太平了,再想空中变向他压根就做不到。所以干脆把心一横,甭管砍不砍的死,先砍了再说,没准就摘得敌将首级,立得大功了呢。 说实话,这名百夫长想得有点多了,若是他有九品武者的修为,还有那么点机会。可显然他没有,所以一支铁拳来到他的面门上,然后鼻子塌了,满口牙掉了,面骨凹进去了,两颗大眼睛却弹了出来…… 这个死法有点惨,不过没白死,因为人终究是拦了下来。 李太平半空中身子一顿,正要换气提身,却见又有两道身影凌空扑来。一把丈长马战斧,一杆钩镰枪,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封死了李太平的去路……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铸剑山的师娘 铸剑山,会仙峰。 晚霞似火,斜斜射入铁匠炉内,那炉火便越发旺了。 红彤彤的炉火旁,站着个赤着上身的魁梧汉子。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双臂粗大异常,甚是孔武有力,古铜色的肌肤,在炉火的映衬下,宛若铁打。 墨看山盯着炉火中的剑坯,忽然咧嘴一笑,随后很是麻利的将剑坯夹出。铁匠炉内,顿时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白衣胜雪,青丝如绢,眼波流转,媚骨天成。当那女子入山登峰柳眉不展,斜阳便也落了半山,暗淡了颜色…… 白衣小娘驻足山峰茅舍之前,搓着衣角,轻跺着步子,不时还要瞥一眼那扇半敞的木门。 打铁之声忽断,山峰为之一寂,却见那小娘猛地转身,便要下山。 “品山,来了又走,这是为何?” 慕品山扭过头来,望着大步而出的魁梧汉子,柳眉微皱:“今日不知怎得心绪不宁,便想来看看师兄。” “那就进来坐坐,怎得扭扭捏捏!” 茅舍中,墨看山背对着小师妹,手中一边敲打着剑坯一边说道:“剑坯要不断锤炼,方可剔除其中杂质,这个过程需要千百次,甚至千万次!而学武,当先练心,这修心便是锤炼剑坯的过程,师妹可懂?” 慕品山点头应是,沉默半响却又开口说道:“打铁师兄,我托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 墨看山放下手中铁锤,转过身望着小师妹,笑道:“就知你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小子现在还没消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杂毛老道教出来的徒弟,各个精的跟猴似的!” “师兄见过太平的师傅?等会,听师兄话里的意思,老道士还有其他徒弟?” 墨看山笑道:“那杂毛老道活了好几百年,怎么可能就收了一个徒弟!” 慕品山俏脸微扬,疑惑的望着师哥:“可太平说,太平道一脉单传,门中就他和老道士两个人啊!” 墨看山莞尔道:“提到那小子,你这丫头便来了兴致!我就纳闷,那小子有啥好的,长相气质赶不上你二师兄,心思纯正不如你大师兄,那小身板又不如我!你说哪样能跟你几个师兄比,你这丫头不是鬼迷了心窍吧?” 不知是炉火太旺,还是怎的,慕品山的俏脸顿时通红,不依道:“我哪有看上那小子,师兄莫要乱嚼舌根!还有,老道士到底收了几个徒弟,师兄不许打岔!” 墨看山想了想说道:“收了几个我不知道,我只知几十年前我刚入山,老道士带着一个俊朗的小子上山借剑,这一借便没了踪影!我还记得师傅有说过,那死老鬼眼瞎,收了个头长反骨的徒弟,到头来害人害己!” “这么说,太平真有个师兄了!” 墨看山点了点头,随后很是认真的说道:“你八位师兄没谈过请,也没说过爱,就你二师兄在书上见到过,可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男女之事师兄们是真得帮不上你!” “不过师兄觉得,小师妹现在应以修行为主,莫让儿女情长误了武道之路!” 慕品山微笑着起身,大步离开茅舍,却又忽然回头俨然一笑:“打铁师兄,山下白头翁家的大娘子,我瞧着对师兄就蛮有意思的,要不师兄……” 却见墨看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慕品山这才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迈着修长的双腿下了山…… 慕品山这边刚下山,便见一人抱着酒坛跨入茅舍。 墨看山望了眼火色渐褪的剑坯,皱了皱眉说道:“师傅,您寻徒弟有事?” 张鸦九瞪了墨看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怎的,你小师妹来得,为师来不得?你小师妹耽误你铸剑,你就心平气和软言软语的,到为师这你拉个长脸给谁看?” 墨看山躬身道:“师傅知错了?” “到底是师傅知错了,还是你墨看山知错了?” “墨看山知错,还请师傅训诫!” 张鸦九拂了下衣袖,笑骂道:“训诫?我可没那工夫!赶紧说,你小师妹跑你这干嘛来了?” 墨看山苦笑道:“师傅,您担心品山,您咋不自己问,非得问我呢!” “为师乃圣人,得有圣人风范,品山不与我说,我哪能拉下脸来去问!” “少废话,快说,那小丫头可是修行上有什么困惑?” 墨看山摇头道:“品山所思,我看师傅您也不懂,帮不上啥忙的,不如就别添乱了!” “放屁!为师乃圣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为师不懂得!” 墨看山将剑坯放进炉火中,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是徒弟看不起师傅,这事您还真不懂!啥时候徒弟有了师娘,这情啊、爱啊的事,您才有发言权!” 听了徒弟的话,张鸦九来劲了,很是狂妄的说道:“小子莫要狗眼看人低,想当年大乾朝第一美人,师傅也是拉过手,促过膝,差点就……” 张鸦九自知失言,忙闭口不语转头就走…… 墨看山回过头来,却只见到师傅离去时有些落寞的背影。只见墨看山皱起了眉头,剑坯又被他取了出来,因为心中有不明,手中的活便干不下去了,他得找个人问问才成。 铸剑山,大贤峰。 木栅栏围城的小院子里,一个书生磨样的男子,皱着眉头说道:“咱师傅再有两年便一百八十岁了,那么咱们只要把大乾朝,一百七十年内的第一美人都找出来就行!” 墨看山望着师兄说道:“不用吧,八岁就懂得情爱,看咱师傅的样子,应没那么早熟才对。” “万一咱师傅懂事早呢!看山,听师兄的准没错!走,师兄屋子里有大乾朝野史,咱们今晚便把师娘找出来!” “好几百年呢!我看不如把那几个小子也找来帮忙,省得咋俩挨累他们捡现成的!” 不多时,小小茅舍内便挤满了人,一个个两眼冒光的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武功秘籍一样。 大乾朝的野史,其实宁望山早就了然于胸,只见其捧着野史停在某一页,信心十足的说道:“就她了!八十年前,大兴城……” 师兄弟几人,却同时皱起眉头,只见墨看山瓮声瓮气的说道:“师娘神秘消失几十年了,是不是还在人间都两说,这要到哪里去找!” 闻人听山望着二师兄说道:“师娘几十年前便是宗师之上,现在当然还活着,二师兄不可乱说!” 宁望山笑道:“我今日便下山,就算把大乾朝翻过来,我也得把师娘找回来!” 张鸦九不知因为他一时口没遮拦,他二徒弟可是跑遍了大乾朝的山山水水,而且只要听说哪里有美人,便要探个究竟才肯甘心。宁望山所作所为一时弄得江湖传言,张鸦九的二徒弟,是个没脸没皮的花痴男。 宁望山毫不在乎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他只在乎师傅老人家后半生的幸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百善孝为先,这话不能只说不做。 日头就要落山,马邑城,阿史那站在距城三百步外,就那么冷冷的注视着那两个疯子。阿史那一步也未曾后退,因为他要亲眼看着那小子被活活砍死,否则他胸中积郁的那口恶气,是吐不出来的。 李太平和南宫守,玩了命的冲杀,此时距阿史那已然不足百步,可就是这百步距离,却如一道鸿沟一样难以逾越。 南宫守身上的甲胃早已破破烂烂,大小伤口数十道,跟个血人似的,此时他还能不倒,凭得并非宗师修为,而是心中的一口浩然正气。 南宫守奋力搏杀只为了多坚持一些时间,哪怕一炷香的时间也好,因为他知道红娘子就要来了,他要给她再多争取一些时间,给马邑城的军民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其实从红娘子离开,到李太平和南宫守突袭阿史那,只不过刚刚过去半个时辰。可这半个时辰,对他们二人来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因为每一息他们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李太平不知杀了多少人,他的手已然开始发抖,体内的真气早已枯竭,他所拥有的保命本钱,早就抖搂光了,他现在就像赌桌上的穷光蛋,除了命他再无筹码了。 赌徒若是红了眼,哪怕赌命那也是要赌的。李太平不是赌徒,可现在他不得不把命压上,他得拿自己的命为马邑城赌一把。 赢了连本带利收回来,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外乎早下去几年。等老道士百年后,他可以拍着胸脯跟老道士说,徒弟没给你丢人,也没给咱太平道丢人,更没给乾人丢人。 李太平这一辈子丢人的事不少,可在国家危难存亡之际,他得骨头是硬的,他双膝弯不了,他能跪天、跪地、却跪不了异族人。活着是很重要,可尊严更重要,一个人连骨头都没有了,就只能摇尾乞怜的活着,那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一把弯刀,打李太平身后砍来,他感觉到了危险,可是他躲不开。那弯刀便再一次,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可同时他也撞断了异族人的胸骨……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天地一剑 斜阳落西山,白马踏余辉。 西山出红衣,弯刀映似红。 晚霞中红娘子翻过累头山最后一道山岗,极目所望,满眼烽烟血色。白马人立,弯刀所向,声震九霄…… “杀!” 红衣白马当先,随后是一骑、两骑、三四骑,漫山遍野皆是战马弯刀,滚滚而下,直奔铁摩勒营帐席卷而去…… 阿史那紧紧抓着缰绳,身子前倾,嘴角带笑,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喜与兴奋,不停的踏着前蹄,打着响鼻。 碧色眸子中映出两个血色身影,他们蹒跚而行,步步惊心,一脚生,一脚死。阿史那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新账老账终于可以在今天一次算清,他很期待,却还有些不甘。 一刀杀掉敌人心情必然舒畅,可却不够痛快,只有面对面的羞辱、凌虐,那才是让人愉悦的,兴奋的,让人期待的。 这就像美女宽衣解带的那一刻才是最美妙的。 那两个人终于倒下了,阿史那笑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无声而苦涩。为了马邑城,为了这两个该死的家伙,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两万儿郎此时不足万人,那是他入金帐座交椅的基石,现在基石碎了,前路变得深浅难测,他心中怎能不苦,怎能不痛。 痛并快乐着,很复杂的情绪,阿史那可汗算是深深体会到了,可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痛,却要变得刀绞心肺一般…… 马邑城南方,一道身影大步而来,一步入城,一步出城。 褶皱满脸,身子干瘪,两道缝隙中藏着一双锐利的眸子,稀疏的山羊胡随风而动,蓝灰相间的衲衣满是风尘。 战阵中忽然多出一名游方老道,而那老道肋下还夹着两个血淋淋的家伙。 阿史那只觉眼前一花,那老道便不见了,而那两个马上便要被剁成碎肉的家伙也消失了。喜悦、惊恐、愤怒,就像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战马上的阿史那晃了两晃,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当李太平睁开眼看到老道士那一刻,眼中忽有泪光隐现,只见其抓着老道士的衣襟,叹道:“没想到师傅您老人家还是先走了一步!更没想到,师傅您会在九泉之下等徒儿!也好,生同行游历,死结伴而行……” 老道士笑眯眯看着宝贝徒儿,下一刻猛然拍了一下徒儿受伤的右臂,并笑道:“乖徒儿,疼不疼?” “疼!” “知道疼就好!看来只是伤的重了些,脑子没坏!既然脑子没坏,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错过了就再也见不着了!” 老道士站在城头,将身后宝贝剑匣取了下来。说来也怪,老道士所站之处,数丈方圆水泼不进,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落日余晖下的天地尽显苍凉,一名道人面北而站,宛若青松矗立,衣襟飘荡间,仿佛挥动了这天地的气息。 “听风云,看天地,天道悠悠,众生茫茫!我欲乘风而起,铁剑丹心照九州!——剑出!” 老道士一步登天,踏云出剑,天地为之色变,似有五彩云霞升与累头山,聚于铁剑间…… 凡铁之剑,凡人之身,与霞光中顿悟天地,破桎梏而成圣。 老道士花白的头发,一瞬间白如霜雪,干瘪身子变得凝脂如玉,两道缝隙睁开,如有电光闪耀,风采更胜仙班之众。 铁剑褪去斑驳,似有五彩光华流动,夺目耀眼,神兵利器也不及万一。 一剑生二剑,二剑生三剑,三剑生万剑…… 五彩云霞换剑光漫天,与西山斜阳交相呼应,让天地失色,让万千生灵臣服,这是圣人之剑,这是太平道为万民开太平之剑。 昆仑山,道首盘膝而坐,忽然心生感应,眼眸缓缓睁开,望东方而摇头叹息…… 显通寺,佛陀从自身观中醒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铸剑山,张鸦九走出茅舍,望着东南方,摇头苦笑:“我的宝剑,看来是要不回来了!” 段振山见师傅忽然望东南而感叹,不由疑惑的问道:“为何?” 张鸦九苦笑着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茅舍之中…… 骊山书院,院长点了点头,轻声低语:“以剑正道,以心成圣,我不及也!” 晋阳城外,军神脸色一变,开口道:“收兵!” 土丘上,大巫和神秘人相视一眼,只见大巫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漫天剑光下,马邑城头上,鱼闪闪两眼冒光,跳着脚嚷道:“神仙,快看神仙!” 李太平从未想过,一辈子养剑的师傅,一辈子没出过剑的师傅,一辈子想要开太平的师傅,真得有一日有这般神威,这般的仙风道骨。 他笑了,却笑得有些苦涩,因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傅这辈子都不肯出剑了。 他哭了,泪水中带着喜悦,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师傅一辈子想要的,一辈子在寻找的,一辈子最该出剑的时候。 异族人不傻,他们很清楚,当剑光落下,他们将灰飞烟灭,甚至无法回到狼神的怀抱,所以他们不顾一切的拼命逃跑,想要逃出生天…… 逃,逃向哪里,当阿史那回头时,正瞧见红衣白马跃过围栏冲进大军营地…… 剑光倾泻而下,洒在旷野中,洒落在异族人头顶。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天地失声,剑光所到一切皆化作尘烟,随风飘散…… 阿史那心如死灰,他面前三百步直到马邑城,仿佛被一支擎天巨掌抹过一般,干净的见不到任何活物。那里曾经有他骁勇敢战的三千儿郎,而现在全没了,没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晋阳城攻防战终于告一段落,因为伊利可汗撤军了,而旷野上的大战也随之结束,没有输赢,没有胜负,有得只是一具具尸体。 一个个曾经鲜活的人,在这个午后,在这个落日,战死于晋阳城外。也许他们的尸体会被运回草原,运回漠北,运回大乾各地,可他们的灵魂却永远留在了那片旷野之上…… 齐王在落日后,率领仅存的两千骑,进了晋阳城,随后便是独孤烈六万大军。 城墙上,彭庚切看着战报,潸然泪下。十八万府兵,战死八万众,伤者不计其数。而这还不是最终的数字,因为旷野上那场大战到底如何,他还不知,他甚至不想去知道,他觉得自己真得老了,见不得更多的生死了。 异族人被打痛了,而且打的很痛。二十几万大军,十去其四,而这其中就有他铁摩勒数万儿郎。两支虎师彻底被打残,两万王庭近卫军折损过半,就连三千具装骑兵也战死千人。 异族大帐,启民大汗仿佛一瞬间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手在抖,因为他手上正捧着沉甸甸的战报。 大巫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握着启民大汗的手说道:“我们还没输,今夜我会以和谈的名义,单独约谈军神,我会杀了他!” 启民大汗猛地抬起头,脸色一变再变,摇头道:“这是何苦,你无需如此!” 军神大帐中迎来了异族人的使者,军神展开信笺,上边写着乾人的文字,很干净很工整。 只见军神合上信笺说道:“转告大巫,一个时辰后,我只带一名护卫,在蒙山石佛见。” 使者离开,军神长叹一声:“是该了结这场没理由的战事了!” 鱼粼粼怒道:“他们想和谈?我呸!十万精锐就剩下六万人,这六万人还各个带伤!娘的!老子一会亲手弄死那个娘们!” 军神望着鱼粼粼说道:“老匹夫,一会你陪我去,不过你给我收着点!” “怎么着?你个老不死的认怂了?” 军神摇头叹道:“给大乾朝留些星火吧,难道你想把剩下的那六万人也葬送在晋阳城外!” “可以不打,可你个老不死的要如何向那些战死的士卒交代?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军神步出大帐,指着一个个伤兵,回头怒道:“那他们呢?我们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是要把异族人赶回草原,不是把命丢在战场上才算尽忠!我作为统帅要为这个国家负责,为他们的生死负责,不能因为胸口的怒气便不管不顾,率性为之!” “你曾经也是军人,你应该知道军人的使命是什么!我们不是怕死,若是异族人不肯退回草原,那么便战,何惧之有!可现在既然把他们打痛了,打怕了,和谈便是解决争端最好的办法,不是非得把所有人的命,都丢在这片旷野上!” 鱼粼粼皱着眉头,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冷冷的说道:“我陪你去,我不说话!可我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当异族人退出边关三郡,我会去杀了大巫那娘们,杀了启民和他的儿子。” “记着我的话,替我照顾好闪闪那丫头!” 军神怒道:“匹夫!” 夜色渐深,马邑城外,异族人彻底败了,亲卫绑着呆傻的阿史那,带着剩下的两千铁摩勒人逃回了草原。而楚瓦什人的翰尔达可汗则没那么幸运,因为他的鹰师旗屁股后面,是一身红衣的草原明珠,是为报血仇的两千图瓦族人……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拨云见雾 马邑城头,褪去光环的老道士又变成邋里邋遢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这位便是之前那个有着绝世风采,踏云出剑,神仙一样的人物。 罗龙等武将和一众军民不顾伤痛,朝着老道士的背影行了跪拜大礼…… 老道士回过身来,很是潇洒摆了摆手,大笑着说道:“太平道的宗旨,便是为民除害,匡扶正义,救万民于水火,所以你们无需如此,真人我受之有愧!大家,还是快快请起吧。” 望着师傅扮高人的样子,李太平眼中有泪,他很想上去揪着老道士的胡子开骂“你都装了几百年废物了,怎的不继续装下去,逞什么能,扮什么高人!现在是风光,可风光过后呢,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 老道士来到李太平身旁,笑着说道:“我的傻徒儿,跟为师一旁聊两句吧!” 李太平没有说话,而是一瘸一拐的跟在老道士身后,来到无人之处。 “傻孩子,为师活了三百多年,人世间已算不多见的了,为师很知足!你看啊,我这副老棺材瓤子,低调了一辈子,再不高调,再不风光,可就没机会了。” “你也不忍心见师傅就这么灰溜溜的过一生,到头来养了一辈子的剑,最终都没让它露个脸吧!” 李太平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师傅说的都对,也理解师傅,可是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只见其抬头道:“您老是痛快了,风光了,可以后让徒儿咋办?” “你大了,以后会有自己的路要走,还要娶妻生子,没了我这个老家伙拖累,你应该高兴才对,怎的就如此糊涂!” 李太平道:“您老说得这叫啥话!多个碗,多双筷子的事,有啥好拖累的!再说,你徒弟现在发达了,顿顿大鱼大肉也吃不穷,您老咋就不给个机会,让徒儿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呢!” “以后想孝敬师傅还不简单,每逢清明、中元,记得给师傅多弄些好酒便成,师傅就好这口!不说这个了,为师还有很多事要嘱咐你呢!” 说着老道士将手中剑匣打开,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取了出来,随后靠在城垛上说道:“这个给你,虽然糟粕了点,可怎么也是咱太平道历代祖师传下来的。” “拿着它,你就算是咱太平道第……哎呀!年纪大了,第几代掌门为师也记不清了!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咱太平道的传承。” 见徒儿跪拜双手接剑,老道士这才眉开眼笑的说道:“铁剑你有了,侠骨丹心师傅也见着了,为师可算没辜负历代祖师,没让咱太平道在老道手里断了传承!” 老道士猛然想起什么,忽然一把抓住李太平的手说道:“为师差点忘了!六十年前为师还收过一个徒弟,那小子看着宅心仁厚,其实是个坏种,你小子以后若能成就宗师之上,记得把咱太平道的东西都追回来!” 李太平愕然的望着老道士,忽然苦笑道:“师傅您老人家这记性徒儿算是服了,这么大个事,您怎的到了今时今日才说!还有啊,我那前任师兄姓甚名谁?长啥样?多大本事?您老是不是也跟徒儿说道说道啊!” 老道士挠了挠头,尴尬一笑说道:“你那师兄,哦——不对!不对!你那前任师兄,姓聂,名三礼。为师给其取名三礼,本想着他能守,天、地、人之礼,未曾想这孽徒是一样也未遵守。哎!都怪师傅老眼昏花啊……” 李太平轻咳两声,说道:“师傅咱能挑重点说不,比如那孽徒的修为和长相!还有,现如今在哪个山头混呢?有啥名号不?” 老道士打身后拽出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想了想才说道:“三十几年前,那孽徒鼓捣我上铸剑山,从张鸦九手里骗了一把宝剑,下了山那小子就没了影!这些年一直躲着为师不肯露头,我还记得当年那小子……” 老道士又灌了一口老酒,随后打量一眼徒儿,这才继续说道:“比你好看多了,说是云泥之差也不为过!至于悟性修为,哎!那更是,半天云里挂帐子——差得远哩!” 听了老道士的话,李太平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只见其埋怨道:“师傅您哪伙的?有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徒弟微风的么!” 老道士自觉失言,不由挽救道:“也没好看那么多,勉勉强强比厉夏那小子,好看一丢丢!武道修为吗,当年东方慕白那小丫头输他半招,仅此而已!” 李太平抢过老道士手中的酒葫芦,仰头闷了一大口,这才说道:“师傅要不您看这样,赶明个我若是见到大师兄,干脆把这铁剑和项上人头一起奉上如何?” 老道士尴尬的笑道:“这事不急,你还年轻,而且师傅看好你,相信终有一天你会超过那孽徒的!对了,师傅差点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与你听!” 李太平脑子嗡的一下,心想“还有比这事还重要的?这是看压不死我,要再给我摞个千金大鼎啊!”。 “徒儿最近脑子不太灵光,不过没关系,您老继续!” 这次老道士拉着李太平的手,很是郑重的说道:“这些年师傅一直没带你去大兴城,因为那里有你的家……” 月上半天,点点月光洒落蒙山石佛,远远望去,佛中有山,山中有佛,甚是庄严肃穆、恢宏大气。 山佛之下,有座废弃已久的大雄宝殿,杂草丛生的殿前,此时站着两个顶盔掼甲的老人。 “老不死的,那臭娘们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拿咱两个老头子穷开心吧?” 军神摇了摇头,却听一把女声在耳边响起…… “没想到军神老人家身旁,还有如此粗鄙不堪之人,可是丢尽乾人的脸面了!” 头戴青铜面具,身穿黑色斗篷的大巫,信步而来,其身后还跟着个高大魁梧,抱着酒坛的老者。 大巫一口地道的大兴腔,让军神听得直皱眉头。只见军神忽然笑道:“没想到铁摩勒大巫,对乾人语言竟然如此精通,老夫佩服至极!” 大巫笑道:“让军神老人家见笑了,小女子乃地地道道的乾人,并非异族人!” “哦,这倒是让老夫没想到!既然大巫乃乾人,却为何要帮着异族对付自家人呢?还请大巫为老夫解惑。” 只见大巫走上前来,示意身后的高大老者,将其中一个酒坛递给鱼粼粼,并开口笑道:“前辈莫急,晚辈这里有美酒孝敬您老人家,咱们边说边聊可好?” 军神瞥了一眼身穿斗篷的高大老者,忽然开口笑道:“这位朋友,越看越像当年的一位故人,不知……” 高大老者一边掀开斗篷,摘下面具,一边笑着说道:“厉抗天见过前辈!” 没等军神开口,一旁的鱼粼粼憋不住了,不由怒道:“你堂堂城主,天下圣人,竟然藏头露尾,给一个娘们当跟班的,丢也不丢!” 厉抗天毫不在意的笑道:“鱼匹夫,你不是跟军神前辈闹掰了,声称这辈子不死不见吗!怎么,鱼匹夫说话也出尔反尔?” 大巫笑若银铃:“几位都是前辈,在小女子面前如此失态,岂不丢了颜面!我们不如对月把酒,聊些正事如何?” 军神大笑道:“正当如此!不过,大巫遮遮掩掩的,这酒岂不喝得不痛快!” 大巫取出四个杯子倒满老酒,这才取下斗篷和面具,随后以乾人之礼从新见过军神…… 月下美人轻颦浅笑,梨涡淡现,端得美艳动人,让这灰头土脸的破败之地多了些艳丽之色。 “你——你,竟然是钟离子曦?” 钟离子曦望着鱼粼粼说道:“前辈,不说小女子是臭娘们了?” 鱼粼粼怒视道:“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你竟然跑去给异族人当大巫,帮着异族人对付乾人,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钟离子曦也不生气,而是举起酒杯说道:“好些年没见了,小女子敬二位前辈!喝了这酒,咱们慢慢叙旧也不迟。” 鱼粼粼扭过头去负气不语,却见军神笑道:“也好,几十年没见,今日竟然能见到二位,那咱们就边喝边聊,正好我心中有着许多疑问,等二位给我解惑呢!” 鱼粼粼虽然负气,可是他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要如此对待自家人,不由仰头一饮而尽,竖起耳朵来。 鱼粼粼不怕钟离子曦下毒,这种对付凡人的手段,对付他和军神,显然有些小家子气,断然不是她能干出来的。 这个女人的样貌、学识、修为,当年可是稳压大乾无数新老武者一头的,可谓风光无限,耀眼夺目,一时无两。 正因为这个女人不简单,所以当年可是引起不小的波澜,特别是那些个仰慕他的男人,可是为她做了不少傻事。 钟离子曦见三位前辈一饮而尽,这才朱唇轻起浅尝杯中酒,笑着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吧,提之无意,徒增感伤!不如说说当下,也好让两位前辈心中晴朗……”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圣人之战 祖良军活了几百年,早就把这花花世界看得通透,看人看事更是直指人心,直达事物的本质。 在他漫长的一生中,见过无数风华绝代,惊才绝艳之人。这些人在他的眼中便如清澈溪水中的游鱼,大可一眼见之;便如剥了衣服的小娘,毫无秘密可言。 可大兴城钟离家这个女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让他始终琢磨不透。 军神看着钟离子曦为他斟酒,不由笑道:“人老了有些糊涂,始终未曾弄明白,就算有子曦的帮助,异族人也赢不了这场战事!那么钟离子曦为何还要发动这场劳民伤财毫无胜算的战争?” 钟离子曦笑道:“我隐姓埋名跑到苦寒之地几十年,心机算尽,为得是拔苗助长,为得是让铁摩勒一族认为,他们已然足够强大,可以一口吃下大乾。皇天不负有心人,通过几十年努力,这场战事在我的推动下终于提前了!” “至于为什么要发动一场赢不了的战事,很简单,因为我压根没打算让异族人赢!我只是想借军神老人家的手,把异族人打残,打的他们未来百年抬不起头来!” 鱼粼粼冷笑道:“这么说,你钟离子曦还是好人喽!你当我鱼粼粼是三岁小孩,想怎么哄,就怎么哄!” 军神笑道:“匹夫,你稍安勿躁!我想钟离子曦的话还没说完,且让她说下去。” 钟离子曦望着杯中酒,忽然展颜一笑,抬头说道:“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如果只是借一把刀杀人,那多没意思,怎么也得借两把才成!” “两位前辈也知道,如今的大乾朝已然日落西山,风光不再,可大乾朝还有二十万精锐吊着大乾最后一口气,没办法我只能借异族人的刀,帮着大乾咽下这口气!当然了,这气是咽下了,可这山还没倒,所以啊,我还需要再推一把才行!” 军神点头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钟离子曦果然好手段!可我想知道你把异族人和大乾弄得半死不活,把山也推倒,你钟离子曦能得到什么,莫不是你想当女皇?” “小女子可没那么大的志向,小女子只是想把趴在大乾身上吸血的那些蛀虫和毒瘤一次都铲除了,顺便把陈家人也换一换!” 军神凝视着钟离子曦道:“二位是想扶拓跋迥上位?” 钟离子曦和城主厉抗天对视一眼,随后娇笑道:“他——不过是另一把刀而已!” 军神凝视着钟离子曦说道:“看来你和城主准备了好多把刀!” “哎呀!跟您老人家说了这么多,这酒也眼看着见了底,要不让小女子送二位上路可好?” 军神晃了晃酒坛,说道:“还剩点,怎也得喝光才好!” 说着军神自顾斟满酒杯,随后望着厉抗天笑道:“城主已然坐拥天下城,可谓权倾天下,怎么也跟着瞎胡闹呢?” 厉抗天倒满酒,敬军神道:“我那城里没啥好人,可日子过得却安逸平和,甚至平日里拌个嘴的热闹都瞧不见!可您老看看现在的大乾朝,宗族林立,军阀当道,盗匪横生,老百姓日子过的苦不堪言!所以,我便想让天下城,成为所有大乾百姓的城,让他们可以安居乐业,快活一生。” “为了实现这一切,我们谋划了几十年,为得便是推倒您老这座山!” 军神摇头苦笑道:“挑起两国战争,害死几十万人,就为了杀我!为了推翻陈家的统治,不惜让更多人流离失所,让这世间白骨累累!这一切,只是为了实现你们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的抱负,二位不觉得这个做法过于极端吗?” 钟离子曦很是无奈的说道:“为了还世间一个清明,死些人在所难免的!” 鱼粼粼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见其猛地啐了一口,开口骂道:“娘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实际上你们根本不在乎老百姓的生死,所以少跟老子在这装圣人,因为你们不配!” “老不死的少跟他们废话,打死这俩假圣人天下才能太平!” 钟离子曦娇笑道:“酒也喝过了,事也说清了,那就只好送两位前辈上路了!” 鱼粼粼一振手中马槊怒吼道:“狗屁城主归我,那个钟离家的臭娘们归你!” 话落,马槊激荡而出,一股无比惨烈的萧杀之意,顿时朝着厉抗天席卷过去……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老匹夫鱼粼粼的怒火,是会将这天地也焚尽的。 只见,马槊锋刃正中厉抗天抬起的手掌,鱼粼粼那无与伦比肉的体力量,推着厉抗天撞碎破败的土墙,撞进山林之中,一路枝断树折山石崩裂,惊起无数飞鸟,直至将厉抗天那高大的身子撞出数百步以外…… 烟尘中厉抗天漫步而出,望着冲过来的一人一槊,笑道:“鱼匹夫,知道你们几个宗师之上,最难对付的是谁吗?” 回答厉抗天的是鱼粼粼刺破天地的一槊,只见这一次厉抗天举起了双手,随后便再一次倒飞出去,这一次飞得更远…… 忽然鱼粼粼耳中传来厉抗天的声音。 “最让人头痛的是那个一辈子都不肯出剑的老杂毛,我想就算道首和佛陀也不敢小视那一剑,因为那一剑,已然是天道之剑!” 话音落,马槊至,厉抗天连续拍出两掌,人却再一次倒飞而出…… “鱼匹夫,那你知道最好对付的是谁吗?” 鱼粼粼知道厉抗天是在激怒他,所以他冷笑道:“是老子又如何?老子照样能捅死你!” 厉抗天身在数百步外,却突然踏出一步,同时推出一掌,下一刻人到掌到,正卡在鱼粼粼马槊将刺未刺之际。只见,如蒙山石佛大小的掌印忽然缩小,变得宛若绣花针一般大。 将浩瀚无比的真气高度压缩,可见圣人对真气的掌控已然到达了及至。 针尖撞槊刃,恐怖的真气一瞬间爆裂开来,将方圆数十丈吞噬,就连躲藏在洞穴中的一窝山鼠也未能幸免。 山石碎裂,花草树木皆无,湮灭了一切生机,可一个人一杆槊依旧笔挺,依旧傲然与天地之间。 厉抗天大笑道:“因为匹夫鲁莽,只知向前,所以匹夫也最好对付!还有,这里可不是天下城,毁了便毁了,老夫可一点也不心疼!” 话落,双掌同出,一道道山岳之掌化作一缕缕麦芒,朝着鱼粼粼而去…… 破败不堪的寺庙内,钟离子曦笑道:“二打一个半,老前辈你们赢不了,又何必毁了这千年古刹,蒙山石佛!” 军神却忽然大笑道:“兴许是两个半打二呢!” 钟离子曦挽着发鬓笑道:“老人家莫打诳语,这方圆数千里哪里有第四位圣人!” 军神莞尔道:“人老奸,马老滑,何况活了几百年的老不死!” 说着,军神朝着平遥城方向招了一下手,念叨了一句“剑来!”。 平遥城,县衙正堂,梁柱上挂着一把带鞘长剑,只见那剑鞘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妖兽就要脱困而出…… 钟离子曦心有所感,扭头望了一眼西南方向,随后冷冷的说道:“剑来之前,我杀你!” 话落,钟离子曦打身后取出七孔凤鸣骨笛,抬手一指,霎那间婉转飘渺之音,打骨笛中飘出,如一道道催命夺魂音符向军神缠绕而去,同时漫天笛影化作一根根利箭激射而出…… 以音扰人心智,以笛夺人性命。钟离子曦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她要抢在那把剑来之前,撼动这个大乾朝的中流砥柱,挖断大乾的根基。 圣人虽老,但依旧是圣人,并非三招两式可以随意打发的。只见军神甲胃鼓荡,气势冲天,仿佛化作蒙山石佛那般顶天立地的巨人。那是军神真气凝结而出,可战满天神佛的无畏战将。 一声怒吼,吹散了笛音,一支巨掌挡下了所有利箭。 钟离子曦踏步腾云,猛地出现在那巨人肩头,随后娇笑道:“老人家,我看你还能撑得几息!” 骨笛化作剑柄,真气构成剑身,钟离子曦那曼妙的身姿,如蝴蝶轻舞萦绕于花簇之中,端得迷人美妙。 霎那间,千道剑气将那如山如岳的战将笼罩,斩出一条条裂纹…… 巨人两支手臂显然无法奈何钟离子曦,便见那战将忽又生出无数手臂,仿佛千手如来降世,将那扰人的蝴蝶拍飞。 钟离子曦踏空而去,来到云之巅,衣袖化作飞花,露出一双如藕玉臂。只见其贝齿轻咬,娇斥一声,手中骨笛飞出,旋转着化作一柄斩天巨剑,吸收着星辰之力…… 那巨剑悬在半天,越发变得璀璨耀眼,威势惊人。 “前辈再接小女子一剑如何?若是接得此剑,我钟离子曦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若是接不下,您老也莫怪子曦无情,他日子曦定当携酒祭拜您老人家!” 军神大笑道:“钟离家的小丫头,莫说一剑,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也让我这个老不死的开开眼!” 平遥城,府衙大堂,猛然传来一声龙吟。下一刻,一把离鞘长剑掀了县衙的屋顶,化作一缕幽光朝着东北方而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匹夫无憾 铸剑山,镇西峰。 段振山刚刚煮好茶,便见炉膛里那把黑漆漆的烧火棍,猛烈的跳动起来,幸亏段振山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否则灶上的茶壶就得被掀翻。 “你激动什么,就不能矜持点,怎么说你也是一把宝剑,该有的稳重还是要有的!” 刚刚安抚了烧火棍,段振山却眉头一皱跳出灶膛,听着满山叮叮当当风铃之声,不由暗道“不好!”,因为那不是风铃,那是漫山遍野躁动的宝剑。 段振山不敢有片刻犹豫,猛地转身来到师傅的茅舍之中…… 张鸦九瞥了一眼,脸有急色的大徒弟,没好气的说道:“你慌什么,好歹你也是宗师之上,该有的稳重还是要有的!” 段振山愕然,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不由挠头说道:“师傅,这山、这剑……” 只见张鸦九轻咳一声,这满山的剑便消停了。 “军神前些日子打我这借了一把剑,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被他用上了,看来老不死的是跟大巫对上了!哎!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打生打死的,也够难为他的了。” 段振山皱眉道:“军神和大巫!那么师傅您更看好谁?” 张鸦九靠在榻上,很是悠哉的说道:“那还用说,拳怕少壮。这天下的几位圣人,就军神快老掉牙了,他如何能是大巫的对手。” “师傅见过大巫?不然怎知大巫不是垂垂老矣……” 张鸦九挥手打断道:“那老不死的,连我的剑都用上了,这不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这也要问,你这个榆木脑袋啥时能开窍?” 段振山尴尬一笑,说道:“煮茶这事,脑袋不用开窍,所以俺还是给师傅煮茶去吧!” 张鸦九望着段振山的背影,叹了口气“九个弟子中最无趣的便是这个,也不知当初怎么就选中了这么一个无趣之人!”。 段振山虽说木讷,确是九个弟子中最听话,修为最高的一个,也是最省心的一个。本来张鸦九觉得,他的二徒弟是个读书人,应该跟他大师兄一样不喜闹腾,却未曾想,那小子说什么要闯荡江湖,让老三捎了句话,人便跑得没了踪影。 张鸦九苦笑着摇头,心中暗骂“没一个省心的!在铸剑山蹲了几十年,修为都已然宗师之上了,还跑哪门子江湖,这话说了谁信!”。可就算不信,他这个做师傅的,也不好拽着宁望山的耳朵问个究竟,毕竟徒儿大了,他不好什么事都过问的。 儿大不由娘,担心那些也无用,有那时间张鸦九不如想一想,借给军神老人家的那把剑,会不会又打了水漂…… 张鸦九的剑会不会打水漂现在还不可知,可钟离子曦那把剑,显然是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了。 悬在头顶的剑终究是要落下来的,军神老人家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将那体内不多的真气灌入巨大战将之中。只见那战将举起无数双手臂,仿佛要将这天也撑起一般…… 玄天之剑缓缓而下,其中不但有钟离子曦毕生修为,更有万千星辰之力。她要借星光斩战神之躯,为她的心中抱负斩出一条通天坦途。 星光之剑将一条条巨臂斩断,将战神之躯压弯,无数狂暴的气流带着点点星光,将周遭的其一切抹去,就连寺庙后的那尊山佛也无法幸免,被四溢的剑气斩的面目全非。 也许是军神真得老了,那巨人在钟离子曦星光之剑面前弯下了腰,被一点一点蚕食,最终无力的化作漫天真气消散于无形。 可是一支手掌,一个老人的手掌,却挡住了那刺下的巨剑。只见,那巨剑寸寸崩裂,炸开漫天星光,甚是耀眼夺目…… 军神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笔挺的脊背变得驼了,眼中的光华也暗淡了许多。老人家望着云端口吐鲜血的钟离子曦,苦笑道:“这一剑老夫接下了,若是子曦没有后招,那就试一试老夫借来的那一剑吧!” 钟离子曦擦去嘴角的鲜血,展颜笑道:“军神果然是军神,虽老却益壮,小女子佩服!佩服!” 说着,瞥了一眼西南方那一缕急速而来的幽光,挥手道:“老人家若是能不死,咱们大兴城再见!” 钟离子曦踏云而去,方向却并非异族大营,而是径直南去…… 厉抗天站在巨大的土坑前,望着坑底奄奄一息的高大老者,微笑着说道:“你何苦趟这浑水,老老实实呆在西岭雪山安度余生不好吗?” 高大老者吐出口中血水,惨白的脸颊顿时涌上一些血色,开口大笑道:“窝窝囊囊的老死在大雪山多没劲儿!能与城主轰轰烈烈的打一架,这才痛快,这才过瘾,而且顺便还能还老不死的一个人情,老夫觉得值!” 厉抗天笑骂道:“老匹夫!” “老夫戎马一生,临了还与圣人斗了个你死我活,俺这一生没啥遗憾了!哈!哈!哈!……” 军神从残垣断壁中迈步而出,望着远处的厉抗天随手一指,便见那一缕幽光直坠而下,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厉抗天望着那抹幽光,忽然咧嘴一笑:“没想到老夫此行还能见到张鸦九一剑,很好!很好!” 打杀一名宗师之上的匹夫,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简单,最起码此时的厉抗天并无信心毫发无伤的接下张鸦九一剑。 不战而逃,显然不是他厉抗天会做的,更何况他的名字便是要让他逆天而行。他本是孤儿,能走到今天,成就圣人之躯,靠得便是一路逆流而上,逆天而行,所以这一剑无论接不接得下,他也绝不会退缩。 只见白眉赤目老人迎着那抹幽光,忽然脸色如烧红的晚霞,随后并指点出…… 厉抗天不惜催动燃血秘法,也要与那一剑分个高低,因为这是关乎尊严的一次较量,也是他想试试张鸦九深浅的一次绝佳机会。 剑指相交,没有惊天动地劲气激荡,没有炸裂的真气外溢,有得只是无声无息的暗中交锋。剑与指之间,仿佛独成天地,就算光与暗也无法侵入一分一毫,那是扭曲的世界,可以将一切无声吞噬的世界…… 剑退,人走。 没有人知道这次交锋到底是谁略胜一筹,除非有人追上踏云而去的天下城城主,或是登山一问榻上半卧之人。 军神来到土坑之前,慢慢将鱼粼粼扶坐,随后苦笑道:“还有啥想说的,没交代的,跟哥哥说,趁着我还有几年活头,帮你都办了!” 鱼粼粼再次吐出一口血水,摇头说道:“心愿都了了!” 说着又忽然抓住军神的手,盯着军神的双眼说道:“你还能活几年?” 军神苦笑道:“三四年光景怎么也能熬过去!” 鱼粼粼点了点头:“那丫头今年满十二岁了,你走时估计她也成年了,那我就放心了!她这次江湖行,还认识了一些不错的哥哥姐姐,想必未来也能拂照她一二……” 鱼粼粼眼中满是欣慰,因为那个苦命的女娃就算没有了他的照看,也可长大成人了,他心中唯一的惦念便也放下了…… 老匹夫是笑着走得,因为他这一辈子没啥遗憾了,而且还有老不死的送他最后一程,算是活得痛快,走得潇洒。 圣人之间的战斗,引起的星空异象,不但晋阳城军民看得见,异族人也瞧得见。 可是蒙山已然安静数个时辰,启民大汗却仍未等回大巫。 异族大营,一夜未睡的启民大汗,双眼通红的望着西边发呆,他知道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出事了,可是他还想等她回来,他想带着她回草原。 当年他还是草原漠北最年轻的可汗时,他碰见了她。她的美,她的善良,她的神秘,都深深的吸引着他。几十年过去,他是大汗,她是大巫,虽然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他却觉着那个天下最美的女子,会一直陪着他直到老去。 东方已然露出一丝鱼肚白,启民大汗忽然晃了两晃,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眸子里的光华也暗淡了。这是他和大巫约定的最后时间,她没有回来,说明她已不在人间。 一夜间启民大汗白了头,老了几十岁,只见其佝偻着身子,轻咳着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撤回草原,伊利的虎师负责断后!” 说着,启民大汗步履蹒跚的走回大帐,坐在大巫经常坐的那张羊皮毯子上,望着眼前的火炉和铜壶发呆。启民仿佛又看到大巫正穿着乾人衣衫,在那里专心致志的煮茶,时不时跟他聊一些乾人的文化,聊那广袤的山河…… 启民大汗忽然发现羊皮毯子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忙起身掀开,一张折叠四四方方的麻纸露了出来。启民大汗急忙捡起,因为铁摩勒一族只有大巫用这种纸,显然这是大巫留给他的。 启民大汗的手有些抖,他努力的控制着情绪,控制着粗超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将麻纸展开,唯恐将那纸弄破弄皱。娟秀的小字很是工整,粗略一看足有数百字之多,他更肯定这是大巫留给他的。因为只有他才能读懂乾人的字,所以他很认真很慢的看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醉生梦死 一晃经年,踏遍漠北草原,征战无数。今破雁门,战与晋阳,奈何天不与我,败蒙山之夜。奴无面见汗,踏云而去,望汗北归,恕奴之罪。 天高地广,奴焚香望北,祈汗之安康,念汗之百岁。若来生有缘,奴必效犬马,伴汗之天地茫茫……莫念!莫念! 蒙山之夜,钟离子曦留字。 启民大汗小心翼翼将麻纸折好,揣入怀中贴身存放,这才大步走出营帐,望着广阔的天地,吼道:“启民有生之年,会在金帐王庭等你,只求你再来看我一眼!” 营帐外,铁摩勒士卒诧异的望着大汗,因为大汗喊些什么他们没能听懂,似乎大汗说得是乾人语言。 喊出这嗓子,启民大汗的心情可谓大好,因为他知道她还活着,并且回来过,看过他,留字于他。 在那个早上,异族大军撤了,晋阳城欢声雷动,庆祝着得之不易的胜利…… 晋阳城无论府兵还是百姓,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笑容,而城中的武者,则更为兴奋,因为后半生他们可是有了吹牛皮的本钱了。特别是那些近距离见过长公主的武者,现在逢人便要吹嘘一番,什么他们与长公主并肩作战,舍生忘死的守住了晋阳城。 不过,吹牛的武者分成了两伙,一伙人以长公主马首是瞻,把长公主当作他们的武林盟主。而另一伙,则是后来的武者,他们自称江南绿林盟,奉澹台紫衣为盟主。 两伙人,碰到一起,便要吹个高低。都是混江湖的,一旦吹不过,说不好便要刀剑相向,倒是给战后的晋阳城惹了好些麻烦。 还好彭庚切处理得当,将南北武者分作南北城,并把两位盟主数落一番,这事才逐渐消停了。 彭庚切迎军神入城,一眼便瞧见了老人家手中捧着的黑色坛子,不由皱眉上前说道:“大人,这是?” 骨灰坛,彭庚切不想听到这三个字,更不想听到军神接下来的三个字…… 彭庚切眼中有泪,很是伤心的说道:“没想到城头一别竟是永远,老将军他走得安详吗?” 军神点头道:“他这一辈子,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轰轰烈烈的战死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走得没有遗憾!” 死了的没有遗憾,可许多活着的却要遗憾一生。 马邑城,高处土坡上,矗立着两座高大的石像,石像后是一座刚刚竣工不久的平安庙。绕过平安庙,走过青石铺成的小路,便可见到青松绿柏中有两座新坟。 此时天已大亮,一处新坟前,一个甲胃破烂蓬头垢面的乾人小将,正靠在石碑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叨叨咕咕的说些什么。 “师傅,这地儿还不错吧!你旁边是马邑城的郡守荀良,这老头是个好官,一生为民的好官!有他老人家陪着你聊天,你铁定很高兴的。还有,以后不用逢年过节,以后每日都会有百姓来祭拜你们,而且我跟城中百姓念叨过,说您老人家就好喝上一口,我想这酒肯定是管饱的!” “您老也是的,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您说走就走,也不说给徒儿侍奉您的机会!不是徒儿说您,这点您做得真不地道,哪能撒手就走,给徒儿留下个烂摊子,而且还都是些狗血乱遭的的事!” “您说我有个大师兄,不对应该是前任大师兄,您说几十年前就是宗师之上,您叫徒儿如何清理门户,俺俩到底是谁清理谁!这就就算了,徒儿努努力兴许有生之年,能把这事办成!可是那个大兴城,血涂大案,算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怎么就跟我扯上了关系!” “都说是孤儿了,怎么临了就给这个孤儿,弄出一段血海深仇,而且仇人还不知道是谁呢!您说您,都活了几百岁了,咋就不让徒儿省省心!我说这些年想去大兴城看看,您老总是说时机未到,要宗师修为才能进城,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我是您一手养大的,我不认识爹妈,也不知道什么血涂大案,可是您告诉我这一切,我心里堵得慌啊!师傅,您教教我,这事咋办?还有您说的兵部尚书,还有神秘的黎帮,这一切的一切,您不能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啊!” 陈不问远远看着,她没有上前,虽然她很担心那小子的身体状况,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打扰那小子的时候。却见这时崔明道从身旁走过,怀里还抱着两大坛老酒。 “小子,想要醉生梦死,一坛酒哪里够,来我这还有两坛,你小子慢慢喝,若是喝死了,正好下去陪你师傅!” 李太平抢过酒坛,挥手道:“二哥怎么也跟娘们似的,我陪师傅喝酒聊天怎么了,俺师徒俩就好这一口!” “喝吧!喝死你!” 说着,崔明道转身就走,路过陈不问时,却低语道:“按理说,应该是我看着他,可是我怕一时忍不住,会狠狠揍他一顿!所以辛苦姐姐了,让姐姐费心了!” 陈不问微笑道:“你去看看南宫大哥吧,这里有我你们大可放心!” 李太平喝空了一坛,便又去喝另一坛,也不知喝了多少,说了多些,不知白昼还是黑夜,直到倚着石碑沉沉睡去…… 南宫守还处在昏迷之中,从这一点上看,天枢境宗师的生命力确实要更强大一些。 红娘子一直守在南宫守身旁,就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媳妇,罗龙兄弟三人轮着番的来劝说红娘子,让她歇一歇,可她就是本肯。她说,她怕他醒了见不着她,会担心,那样对身子不好。 白云上也有送吃食来,可那吃食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红娘子却一口没动,因为他未醒,她吃不下。 马邑城虽然守住了,可百姓们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郡守大人离开了,督尉大人重伤不醒,那个救他们与水火的老道士,也羽化了,加之亲人离开的伤痛,让马邑城的军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压抑的气氛,让一向乐天的鱼闪闪也忘记了快乐是何物,只见小丫头坐在城头上,双手杵着下吧,望着天边的云霞发呆。她想那个火爆脾气的老头子了,她要翻过雁门关回去找他的祖父。 鱼闪闪找到陈不问,说阿大和阿二会把她安全带回去,陈不问虽然不放心,却拦不住执意要去找祖父的小丫头。没办法只好千叮咛万嘱咐,直到小丫头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陈不问才肯放她离去。 小丫头最后来到醉死过去的李太平身旁,只见其上去揣了一脚,说道:“酒量不咋地,还学人家喝酒!我走啦,记得你欠我的是要还的,可别就这么死掉了!” 剑西来来到陈不问身旁,望着不省人事的李太平,摇头道:“还是我看着他吧,他这个样子兴许要好久才能醒过来!” 陈不问笑道:“你不会像明道一样,来气了便要上去打一顿吧?” “我会打他,不过不是现在,我会等他把伤养好,堂堂正正的分个高低!因为这小子,看起来很欠揍!” 陈不问微微一笑,也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情谊,明明很关心,却硬要说的漠不关心一样。 “你的几位兄长可还安好?” 剑西来说道:“他们打生打死惯了,这阵子正大口肉大碗酒喝着呢!等他们宿醉一宿,明日起来那伤痛便也就好了!” 陈不问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因为她还要帮着百姓度过战后的难关,帮着那些还活着的府兵重建马邑城。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平才悠悠醒转,只见其抚摸着石碑说道:“师傅,徒儿饿了,徒儿得先去找些吃食,等吃饱了再来陪您。” 剑西来望着无精打采的李太平说道:“雁门关内还有几十万异族大军,你若不想你师傅白死,该干嘛赶紧干嘛去!别在这像个娘们似的,不然我怕你师傅会爬出来打你一顿。” 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外伤对修炼外家功夫的武者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吃上几顿饱饭,睡上一大觉,便能好的七七八八,恢复起来要比一般武者快了许多,除非筋断骨折的重伤。 吃下半只羊的李太平,虽然仍旧浑身疼痛,精神头却已然大好,这阵子正帮着府兵修补城墙。 埋头干活,虽不能医治身子上的伤痛,却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忧,因为只要一闲下来,李太平便会想起老道士说过的那些话。 家在大兴城,父亲乃兵部侍郎李国泰,因犯谋逆大罪,而被弘道帝夷三族,史称血涂大案。 有史以来,谋逆之罪,如犯天条,杀无赦。夷三族,乃父、子、孙,皆杀,而李家下人也都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可想而知有多少人被连累其中,惨遭灭门。 老道士没让他去报仇,而是告诉他,你父李国泰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他会如此糊涂,我想这背后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回大兴城,去揭开那段血腥的往事,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无论你父是否做了那不臣子之人,你作为人子,都应弄清事情的真想才对。 李太平没见过父母,不知李家,这个担子却从天而降落到他得肩上,他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他没日没夜的修补城墙,因为他的心很乱……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算计来算计去 五行山,九龙峰。 九龙环抱,冲云望峰,大有龙入祥云,乘风而起之势。 清晨,云山雾绕,一绝美女子踏云登峰,望朝阳而临绝顶。 一身淡绿缀祥云,柳腰一握悬骨笛,一眼望之胸涌而澎湃,这峰便不如那峰了。 女子绕过望云石,便见两人笑望着她。只见其中一名高大老者,开口笑道:“子曦,慢了!” 钟离子曦玉手挽发鬓,贝齿轻启:“怎么也要有始有终,否则太过无情!倒是让两位久等了。” 高大老者身旁站着一名中年男子,只见其一身素雅青衫,剑眉入鬓,目生重瞳,望之不怒而威,如九天帝君临世。 只见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几十年的交情,不辞而别,倒显得子曦无情无义了,正应与启民道个别才对!” 钟离子曦苦笑道:“几十年的盘算,没想到被那老不死的借了把剑!哎!若是你在,这事也就圆满了,现在我这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 只见那中年男子面色如常,拱手行礼道:“是我思虑不周,给子曦赔礼了,还望子曦莫要再气!” 厉抗天大笑道:“多少是有些不如意!不过,这是好事,若事事顺意反而不美,毕竟我们要逆天而行,这一路必然满是荆棘!小磕小绊,倒是能提醒我们,莫要掉以轻心!” 中年男子转头望着朝阳说道:“军神本就大限将至,你那一剑虽未取其性命,他也熬不了几年了,正好借着几年光景,该吃下的也就无需客气了!” 厉抗天望着中年男子背影说道:“明子,暗子?” “暗子该动了,你城里那些人,倒是可以可以暗中帮扶一下。至于明子——我反而觉着有些棋子不稳,得要敲打敲打,正好子曦这边已经腾出手来,倒是要辛苦子曦了!” 厉抗天皱眉道:“您是觉得拓跋迥那小子动作太大了?” 中年男子回身笑道:“我们在利用他,他何尝不在利用我们!他那一万步兵,现在已然成了骑兵,此时已到涿郡了!此子野心不小,不可小觑,若是控制不好,很有可能背后捅我们一刀!” 钟离子曦笑道:“我跑一趟江宁城吧,见一见这个后起之秀,看看到底有何不凡之处,竟然让您也不放心!” 中年男子很是认真的说道:“天下宗师之上已去两人,拓跋迥便可挤进前三,此人年岁不大,心思深沉,若是有一天成圣又手握重兵,必成后患!” 钟离子曦再次笑道:“那这次便费点劲,除了他。” 中年男子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我还需要他把江南彻底捣碎,把那些世家大族连根拔起!若是没了这把刀,就得我们亲自来,那就不美了!” 厉抗天想了想说道:“我倒是不担心拓跋迥玩花样,只要子曦跑一趟露个脸,就算他成了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中年男子点头说道:“以目前来看,拓跋迥还不具备控制整个南边的能力,最起码东方慕白和澹台灭明这俩人,他就绕不过去。所以子曦这次去,不但要敲打他,还得帮帮他。” 江宁城拓跋迥,就连弘道帝这个当今皇帝都毫无办法,如今有了一万骑兵,那更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江宁城,拓跋迥步出书房,迎着旭日闭目养神,显然是又再书房熬了一夜。 一名家丁快步跑过回廊,来到拓跋迥面前,躬身递出手中信笺。 信笺是叶方山通过信鸽传回来的,内容很简单就几个字“已过涿郡,一切安好!”。 看过信笺,拓跋迥微微一笑,有了这一万匹战马,他便可打造出一支数千骑的重甲骑兵,到那时他便可稳压东方木白和澹台灭明一头,而那些墙头草再想随风倒可就不成了。 现在对于拓跋迥来说,只差晋阳的战事了,若是一切进展顺利,大乾精锐遭到重创,老头子也倒了,彭庚切回到大兴在被百官弹劾,他就不用窝在江宁一隅了。 拓跋迥在江南经营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变天,一直在等大乾朝这潭死水被搅浑,因为浑水才好摸鱼。只要他拓跋迥这把刀越来越锋利,握刀的那只手就不敢随意使唤他,因为一个不小心刀是会伤到握刀之人的。 这个天下聪明人有很多,自认聪明的人也不少,特别是那些趴在大乾朝身上吸血的家伙们。而自认聪明的人哪里最多,那就非大兴城莫属了。 天下将乱,这一点大兴城内的高官心知肚明,他们不瞎,而是视若不见。他们能看见的是朝堂,对他们来说那里才是战场,而并非整个天下。排除异己,大权独揽,寄一人之下,于万人之上,那才是他们的理想,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吏部尚书府邸,午时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人拎着一坛陈年佳酿,便造访了裴延亭。 暖秀阁外,裴延亭坐在池塘边,悠哉悠哉的钓着鱼,看起来心情大好。无他,今日早朝,有人当着文武百官和当今圣上的面,搅黄了太谷县战事的封赏。 其实对于封赏几个不入眼的小将,算不得什么事,没必要大费周折的去搅和,可关键这个封赏是侯文远拟定的,这就不一样了。 侯文远打着军神门徒的烙印,那他就是地地道道的军方,而搅黄军方的封赏,或者弹劾军方的武将,只要成功,便是百官升迁的捷径。因为吏部尚书裴延亭,视军方如匪患,谁把军方的事搞砸,谁就是好样的,谁就官路亨通。 年轻官员想出头,仅凭政绩考评可不行。你得选队站,当然仅凭站队也不行。你得勇于冒头,敢于得罪人,敢于跟政敌死磕,有理没理辩三分的流氓精神,你的上司才会重用你,才会提拔你,因为你有勇,能用。 裴延亭很高兴,百官中还是有想要进取的,还是有政见相同的好下属的。 官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传得很远,只见裴延亭笑着放下鱼竿,转头望着青石路尽头走来那人,大步迎了上去。 “哎呦!哪阵风把侯公吹到老夫府上了,你看看还带着酒,这是要跟老夫喝上两倍喽?” 侯文远堆着笑,紧赶两步,一只手抱着酒坛,一只手搀着裴延亭,忙道:“您老怎么还亲自迎了出来,可是折煞文远了!这不前两日,书院的大先生来府上看望小女,还带了书院的佳酿,我就想啊!您老就好喝上一口,这不赶忙给您送来了!” “侯公有心了,知道老夫贪杯!还别说正巧了,我这菜备齐,侯公这酒便来了,走上我那暖秀阁喝上两杯!” 暖秀阁,富丽堂皇不说,里边收集了许多名家字画,侯文远一进门便迈不开步了,大眼睛正盯着一幅字细看,嘴里还不停夸赞“苍劲有力,矫若惊龙,好字啊!好字!”。 裴延亭眯缝着眼,笑道:“喜欢?喜欢就送于侯公。可惜并非大家所书,怕是有些拿不出手!” 侯文远忙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还真不瞒您老,这字我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这就捧回家!要不,您老看这样如何,明日我派人送一万两银子过来,您老行行好就把这字转让给文远可好?全当您老做善事的了!” 这字写的虽然不错,但还真不是名家的,不然裴延亭也不会放在一楼的角落里吃灰。这字拿出去,恐怕五百两也无人问津,而侯文远却要一万两来买,显然是有所求的。 只见裴延亭哈哈笑道:“贤弟也是个识货的行家,既然贤弟这么喜欢,老夫便忍痛割爱,一会我便命下人把字送到府上,至于钱不钱的,可莫要再提!走我们上楼,边喝边聊。” “万金难买心头爱,文远这里先行谢过了!” 说着,侯文远便躬身一礼。 侯文远送的大礼,裴延亭是欣然接受了。毕竟你侯文远掏一万两白银买的是字,若是一会的事不好办,他裴延亭想不办,你侯文远也没法子。 送礼是一门艺术,对于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侯文远来说,他还能送得更好看,更让人没道理不收。至于收礼后不办事,也没啥好怕的,一件事办不了,以后还可以办下一件不是。 暖绣阁三层,两位尚书喝得正开心,却见侯文远忽然皱起眉头,轻叹一声。 裴延亭见状,知道正事要来了,那这戏他得接下去啊,所以微笑道:“贤弟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如说与老夫听听,看老夫能否帮得上忙!” 侯文远故作为难的说道:“文远年轻游学时曾路遇劫匪,幸得一游方道士搭救,才捡得命来。这不,那道人的弟子在军中当个小校尉,我便想拉其一把,也算咱不曾忘记救命之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应该的!贤弟说的事,定然事早朝提起的封赏,贤弟放心老夫一定会帮你跟他们说道说道的!” 侯文远忙起身行礼答谢,姿态放得很低。 其实按理说,军中武官升迁,他侯文远想偷偷弄个把人来大兴城,就跟玩一样。可为了给后人争些名头,他不得不放低身段,巴结巴结这位吏部尚书,以免这些文官再使绊子。 两位尚书,把酒言欢,直到大笑着散了宴席。可谁要是认为,一笑泯恩仇,那就是缺心眼。因为恩仇这事,可不是谁都能放下的,显然马邑城的李太平也放不下…… 正文 第一章 大兴城 大兴城万邦中心,圣人居所,宫阙参差错落,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好一幅繁华升腾之景象。 开平二十七年七月,午时。大兴城春明门,一架马车沿官道过护城河,来到城门之前。车夫牵住马匹稳住车身,便见帘子掀起走下一名灰袍素雅,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 车把式回头说道:“队伍还长,日头正毒,老爷你还是在车里避避暑,等排到咱,我再叫您!” 只见中年男子望着城门后不下百步宽的大街笑道:“老师常说大兴城繁华,今日只见一角,便让蔗眼界大开!” 车把式忙道:“老爷,您已然升任京兆尹一职,这大兴城您早晚要走个遍,也不急于一时,还是躲躲日头吧!” 中年男子摇头笑道:“城就在眼前,我岂能不看,而且进了城咱也不急着落脚,得先转一转才成!否则明日见圣,我可是问无所答,是要丢老师脸的!” 车把式知道老爷秉性,清楚再劝也无用,只好摇头苦笑不再言语。 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世大儒澹台灭明的学生甘蔗。甘蔗这些年再东阳郡干得不错,特别是乐善仁的案子传到当今圣上耳中,便对甘蔗这人上了心。 弘道帝这些年苦于朝政被裴延亭把持,想提拔几个裴党之外的人都难,正巧了甘蔗因乐善仁的案子,便走了进了弘道帝的眼中。当世大儒门生,能力强,业务精,还根红苗正,跟朝中各方势力也没啥牵绊,正是可用之人。 当弘道帝要调甘蔗进大兴,任京兆尹一职时,裴延亭虽然心中不喜,却不得不点头应是。就算他乃六部之首,可以不给圣上面子,却不敢不给澹台灭明面子。无他,没人家名头响亮,官再大也无用,若是惹恼了那位大儒,人家当着天下文人的面,弄首诗词埋汰他两句,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搁了。 在读书人看来,脸面这东西比命都值钱,暗地里那些龌龊别人看不见,可若是张扬出去,那可就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到时就算他是权倾朝野的尚书大人,想要自证清白也得白绫一条,死给人看才成。 甘蔗主动走到车夫身前,站在那长长的入门队伍后面,等着春明门守卫盘查。 按理说,堂堂京兆尹,就算还没上任,可任命书在手,想要不排队那也是绝无问题的,可甘蔗偏偏要排队,而且还得亲自排。没别的,甘蔗就是想看看,大兴城老百姓与天下各郡的百姓有何不同,因为他以后是要与这些老百姓打交道的,了解的多些也方便日后开展工作。 正当晌午,那毒辣的日头,着实让人受不了,莫说排队入城的百姓,就连守城的士卒都有些熬不住,这脾气便也打着滚的往上翻。 春明门两侧,各有两队士卒负责盘查进城的百姓,只见甘蔗所排队入城那一侧,忽然传来刀剑出鞘之声。 只见城门口,火长横刀指着一名青衫男子大声呵斥。 “大胆贼子,竟然敢伪造如此多的身份,给我拿下!” 青衫郎君皱眉道:“这都是官府发的,凭什么说是伪造,尔等若是不信大可去查证,怎能说抓人就抓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那火长盯着青衫郎君,怒斥道:“小贼,你当爷爷我这双招子是瞎的不成……” 当兵得亮刀子,弄不好是要见血的,一旁老百姓见状,不由得吓得慌乱后退,一时间人推人,人挤人,城门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甘蔗皱着眉头挤过人群,来到那青衫郎君身旁,将地上之物一一捡起。 “浔阳郡校尉鱼符,照身帖,咦——东阳郡总捕头!”甘蔗一脸疑惑的站起身,忙望向一旁的青衫郎君。 “李捕头,果然是你!我就说嘛,东阳郡总捕头的腰牌可就这一块。不过你这浔阳郡校尉的鱼符,又是什么情况?” 他乡遇故人,李太平也很是惊喜,不由笑道:“郡守大人,好久不见,您这是……” “娘的!竟然当着老子的面唠起家常了,这也太瞧不起人了!”。那火长眼睛一瞪,不由怒斥道:“你又是何人?若说不出一二三来,莫怪老子连你一起抓了。” 甘蔗皱了皱眉,伸手入怀,取出任命书在火长眼前展开,同时冷冷的说道:“你看看这东西,是否也是假的?” 火长没读过啥书,大字只认一箩筐,不过京兆尹几个字还是识得的,只见其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忙躬身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甘蔗乃正三品的大员,若是和一名火长较劲儿,显然是很跌份的,所以只是冷着脸说道:“那么这位军爷,不知我们可否入城?” 那火长一边收刀,一边回身斥责“还不把刀收了,给大人让出路来!”,同时点头哈腰的给甘蔗和李太平引路…… 二人入得春明门,顿时豁然开朗,刚才那点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青石铺成笔直的大街,一眼望去不见尽头。两侧除了高墙大院,便是一些客栈、酒馆、赌场累的娱乐营生。只见各家门前的伙计,扯着嗓子卖力的吆喝着,因为不卖力对街之人可是听不见的。 百步宽的大街上,不但跑着牛马香车,还有推着独轮车赶往东西二市的小商小贩,偶尔可见身着华贵锦服的公子哥,被一群浓妆艳抹的小娘簇拥着招摇过市…… 美人笑,公子笑,各家铺子里的掌柜也要抿嘴偷笑一番,好一幕人间富贵,众生皆美的兴盛景象。 甘蔗没有坐车,而是陪着李太平一边逛街一边闲聊。当得知李太平在马邑城那场苦战时,不由得也捏了把冷汗…… “我甘蔗若是能年轻二十岁,说不得也要像小兄弟一样,拎刀子跟异族人拼个死活!” 说着,甘蔗又忽然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荀良大人不求功名利禄,一生为国为民,实乃我辈之楷模!大乾朝若是能多一些像荀老这样的好官该多好!” 李太平不想再提马邑城,因为那会让他想起师傅,想起城墙上的血雨腥风。只见其岔开话题说道:“恭喜大人升迁京兆尹一职,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大人才是!” 见李太平另起话题,甘蔗不由笑道:“太平这是说得哪里话,毕竟咱们在一个衙门共过事,这份情谊可是真金白银也不换的!若是太平瞧我甘蔗还顺眼,不如叫我一声老哥,也省得大人长大人短的,显得生分!” 李太平忙拱手一礼,说道:“太平见过,甘大哥。” 自打在城门口见到李太平,甘蔗便有了招揽他的想法,这阵既然已兄弟相称,当然要趁热打铁才好。 只见甘蔗忙扶起李太平,笑道:“对了,太平这次来大兴城,可有落脚之处?若是没有,不妨来我这京兆府先干几天捕头?” “我有个远方叔父在大兴城混得还不错,此次便是投奔叔父而来,等稍晚一些,我拜访过叔父后,再去叨扰大人。” 见李太平即没答应,也未一口回绝,甘蔗不由微微一笑,将此事带过。 京兆府在大兴城西部长安县的光德坊,而李太平二人现在身处大兴城东部万年县的道正坊,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有些过了,可确实有些远了,所以先填饱肚子,变成了首等大事。 二人过了道正坊,便瞧见了文明天下的大兴城东西二市。 东市很大,大到占了两坊之地,因为东市囊括了二百二十行生计,且分门别类都有着各自的区域。可以这么说,只要你想要的,在此处都可买到,而且物美价廉。 进入东市给李太平最大的感觉便是,这里的街道与外面的坊街实是大相径庭。坊街宽阔笔直,高门大宅,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大”。 东市则不同,成百上千家铺子仅仅夹着数条青石板街,铺子和铺子挤在一起,还都做着相同的营生,若不细分很有可能东家买了二尺布,却在西家结了帐。 当李太平和甘蔗拐过一处街角,一股沁人肺腑的浓浓酒香扑面而来。仿佛一道酒浪狠狠的撞在了脸上,让二人一时回不过神儿来。酒肆,一条街满眼的酒肆…… 二人定睛望去,一时间不知如何感叹,这一刻宛若置身仙境一般美妙。也不知是谁,肚子先不争气的叫唤起来,显然酒虫已经被勾了出来。 这么多酒肆,挑是会花眼的,所以二人打算撞,撞到哪家是哪家,凭得便是运气。 正打算拼运气的时候,忽然前面传来吵杂之声,二人循声赶了过去,便见前面不远处,一家酒肆外围了好些人。 “侯离人,这事你可管不了!当初我可是和周菁说好的,我帮他三弟还清赌债,她要陪我喝尽兴!怎么着,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可不地道!” 只见侯离人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挡在身后,瞪着酒气熏天的华服公子说道:“卢镇沅,你讲不讲理?周菁都陪你连喝三家铺子了,你还要怎的?莫要仗着身份,欺人太甚!” 侯离人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将俏脸微红的周菁护住,毫不退让的与卢镇沅对视……  正文 第二章 东市 大兴城东西二市,每天都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不愉快,只不过在市署的调解下,一般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人会傻愣愣的对簿公堂,最后弄得鸡飞蛋打。 可今儿这场闹剧不一样,并非买卖双方起了争执,而是买方在内讧,这可不归市署管,而能管的也不敢管。 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和兵部尚书家的小公主对阵,这阵仗可管不得,贸然出头那是要倒霉的。 卢镇沅,人称八面小穷奇,不过倒不是说卢镇沅是长了八副面孔的凶兽,而是说这小子,喜怒无常心黑手辣。 见侯离人一副护友到底的样子,卢镇沅打了个酒嗝,开始嚷嚷起来。 “街坊邻居都来评评理,这天下间,欠债还钱,许愿还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到了小爷这里,就成了不讲道理,欺人太甚了呢!” “侯离人,耍赖也不是这么耍的!要知道,大兴城是讲法度的,你可不能仗着你爹是兵部尚书,就乱来!若是惹急了小爷,别说小爷不讲情面,拉二位到京兆府说道说道去,到那时丢人现眼可怨不得我!” 说完,卢镇沅抱着膀子笑看着侯离人,那意思小爷占着理,你是护不住周菁的。 见卢镇沅如此说,周菁本来胆子就小,不由拽了拽侯离人的衣袖,满脸通红的说道:“离人,我还能喝一些,要不我陪……” 侯离人打断周菁道:“你陪他喝?喝多少?喝多久?你不知道这小子就是个酒腻子,喝起来没头没尾的!” 只见侯离人转过头,怒视着卢镇沅说道:“想喝酒,好啊,我陪你喝!不过先说好,哪家喝?喝多少?得定个章程出来。” 周菁今日找侯离人,就是想侯离人帮她壮个胆,哪怕喝多了有侯离人在,卢镇沅也不敢把她怎样。可现在侯离人要代她喝酒,这可是不行的,便又要去拉侯离人的衣袖。 侯离人回头瞪了一眼,随后望着卢镇沅说道:“怎么说,敢不敢喝?” 侯离人琴棋书画都不错,算得上才女,可在喝酒这方面,卢镇沅还没怕过谁。更何况为了让侯离人出丑,丢她老爹的脸,卢镇沅可谓费尽心机,终于在周菁这成功给侯离人下了套,哪能不乐呵呵的应战。 “你想替周菁出头?好我成全你!公平起见,这么着酒肆你选,喝多少我说!只要你喝的下,周菁的事就算翻过去了。” 侯离人也不含糊,指着身后酒家说道:“就这家,喝多少你说?” 卢镇沅当先而入,掀开一坛酒闻了闻,眉头微皱的说道:“果子酒?成,就这个了,省得说我欺负女人!咋俩一人两坛,一个时辰喝完,只要你喝得下就成。” 周菁俏脸这阵子吓得发白,虽然果子酒度数不高,可那一坛足足五斤,就是喝水也要喝死人的。周菁还想劝住,却见侯离人已然大步走进酒肆…… 老道士走前嘱咐过李太平,到大兴城后一定要去找父亲生前好友兵部尚书侯文远。没曾想这刚进大兴城,便在东市碰见了侯家的大小姐,这热闹肯定是要瞧上一瞧的。 只见李太平朝甘蔗笑了笑:“这家如何?” 甘蔗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进了酒肆,紧挨着侯离人那桌坐下,随后也点了两坛果子酒。 卢镇沅瞥了一眼笑呵呵的李太平二人,不由心中一笑“就怕没有看热闹的,老子才选了闹哄哄的东市,正愁没有近距离的旁观证人,这二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好事都让小爷赶上了!”。 “二位相逢便是缘分,这顿酒水,本公子请了!” 李太平只是微笑不语,一旁的甘蔗却拱了拱手,表示了谢意。 喝酒得有下酒菜,既然有人慷慨解囊,那要是客气了,就显得太不给人家面子了,所以李太平很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菜,而且是啥好就来啥。 可慷慨解囊那位此时却抠门的很,自己那一桌除了四坛酒,连盘花生米都没有。卢家可不缺那三瓜俩枣,这是卢镇沅故意为之的,要得便是让侯离人那小娘子空腹喝酒,来个醉酒失态。 卢镇沅端起小号酒碗看了看了,不由唤来跑堂的,很不屑得说道:“这么小个碗,怎能喝得尽兴,快快换大碗来!” 跑堂得点头哈腰,正打算换大碗来,却被一旁的侯离人叫住了。 “慢着!拿你家海碗来,与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对饮怎能小家子气!” 卢镇沅瞥了一眼侯离人,心道“小样的,跟本公子叫板,一会有你哭的!”。 侯离人从不喝酒,因为数年前在家中陪着父亲喝过一次,打那次后侯文远便捂着头痛越烈的脑袋,从此不许她喝酒。不是侯离人不胜酒力酒后失态,而是她太能喝,竟然把酒场老将侯文远喝得不省人事。 能喝酒不是坏事,可太能喝对有些人来说就不是好事了。在侯文远看来,自家闺女可是个女书生,而且还未出阁,这若传出去侯家的丫头是个酒腻子,岂不有辱斯文,所以打那以后,侯文远便禁止侯离人饮酒,而且一口也不行。 侯离人千杯不醉的本事,除了侯文远知道以外,侯家再无人知,更何况卢镇沅这个外人。所以啊,侯离人这一碗接一碗,一口气便喝了三大碗,就连自信满满的卢镇沅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卢镇沅本就连喝了三家,此时硬撑着连干三碗,这酒劲便由下而上,奔着脑袋来了。 只见卢镇沅打了个酒嗝,很不服气的打开第二坛酒,倒满海碗说道:“侯离人,可敢再来一碗?” 侯离人四平八稳的坐在交床上,望着卢镇沅也不多说,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酒已满等你干。 再饮一碗,卢镇沅酒劲儿上涌,话也密了,也没了把门的。 只见其晃着脑袋,用力的挤了下眼睛,用手点着周菁笑道:“小娘皮,别躲躲闪闪的,怕小爷我吃了你不成?瞧瞧,还往后躲!你躲啥?别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可你也不扫听扫听,这满大兴城,谁敢碰周家的女人,谁不知道你周家的女人克夫!” 卢镇沅一句话,把周菁说得眼圈通红,眼看着便要泪如雨下,只见这时侯离人拍案斥道:“喝酒就喝酒,哪来那些屁话!” 见侯离人口吐脏话,卢镇沅更加得意了,接着话茬笑道:“说两句怎么了,她姑母克死李国泰一家,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侯离人,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见了周菁都躲着走,我可怕沾染了周家的晦气,因为那是要倒八辈子霉的!” “无耻!” 侯离人拂袖而起,一把拽着周菁就往外走…… 卢镇沅猛地起身,晃了两晃,开口嚷道:“没喝完就要走,真拿我卢镇沅好说话?” 说着里倒歪斜的冲出酒肆,一把抓住侯离人的手腕,酒气熏天的嚷道:“街坊们瞧瞧,这就是大乾朝兵部尚书家的闺女,仗着家事蛮不讲理的帮好友出头,欠债不还,至礼法与不顾,将我等平头百姓不当人看!” 东市本就熙来攘往的,卢镇沅这一闹,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将本就拥挤的青石街,围得水泄不通。 卢镇沅今天可是有备而来,人群中混了好些个卢家的狗腿子,此时正指指点点尽捡一些难听的说,不停的给老百姓拱火。 “老百姓的钱可是血汗钱,每一个铜子那都是汗滴子摔八瓣得来的,咋就欠债不换,这不是造孽吗!” “可不是,堂堂兵部尚书家的闺女,怎得如此蔑视礼法!” “还钱!还钱!……” 人群中,有起哄的,有鸣不平,当然也有知道卢镇沅是什么鸟人的。可但凡有仗义执言的,还没等说两句,便被卢家的狗腿子,搂着脖弄到了一旁拳打脚踢,大声呵斥。 “我叫你帮着有权、有钱的人欺负咱老百姓,打死你个狗日的!”。 侯离人哪见过这阵仗,此时连挣脱卢镇沅的手都忘了,只顾护着周菁,唯恐有人下黑手。 老百姓被卢家狗腿子煽动的群情激愤,压根就不给侯离人解释的机会,把小丫头骂的抬不起头来。 酒肆里,李太平放下酒碗,望着甘蔗说道:“大哥那既然缺人手,那捕头这活我便接了!” 说着起身,冷着脸朝外走去…… 李太平本是看热闹的,压根没打算凑热闹,可卢镇沅千不该万不该,借着酒劲儿拿周菁的姑母当笑料。李太平虽然未见过生父母,可为人子的怎么能容忍他人讥讽生母而不管,这口气恐怕是无人能咽的下。 泥人也三分火气,更何况跑江湖的,那是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砍人见血的。 只见李太平大步而出,挡在侯离人和周菁身前,打腰里翻出总捕头那块腰牌,亮明正身嚷道:“寻衅滋事,扰乱东市秩序者,压牢三日,无关人等,尽快散去。” 好事将成,却有人从中作梗,而且还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卢镇沅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李太平的鼻子骂道:“妈的!官官相护,这狗屁倒灶的捕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街坊们,是可忍熟不可忍,现在不打更待何时!” 话落,拳出,鼻口穿血…… 正文 第三章 再说打掉满口牙 大兴城负责治安管理的衙门口多了,有负责昼夜巡查的金吾卫,有京兆府,长安县、万年县县衙等。 谁的权力最大这个不好说,可是谁的权力最小,最不招人待见,也最让人瞧不起,就要属连官身都没有的小小捕快了。 卢镇沅在大兴城很出名,这些年没少给他爹惹麻烦,大兴城这些个衙门口他也是去过的,所以老百姓可以不认识他,没见过他,可你个干捕头的不认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个小捕头也敢坏他卢镇沅的好事,这还了得,简直反了天了。但常年跟衙门口打交道,卢镇沅可是练就了一身耍无赖的过硬本事。此时的他可不会直接命家丁动手,那是会落人口舌的,所以他喊了一嗓子“街坊们”,至于那些人是街坊,恐怕查是查不清的。 卢镇沅这边话音刚落,隐藏在人群中的家丁,便如恶犬一般扑了出来…… 出拳,鼻塌牙掉,便见了血。 卢镇沅捂着口鼻,流着眼泪,满脸惊愕的愣在原地,就连疼痛似乎也忘了。 李太平收了拳,板着脸怒斥道:“大胆贼子,竟敢当街殴打衙门捕头,你们要造反不成!” “姥姥的!恶人先告状。打老子,还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这家伙恁不是个东西!”卢镇沅指着李太平,气得浑身发抖,愣是半个字也未吐出来…… 李太平拳打卢镇沅,不但把那些扑过来的恶犬吓傻,也把一旁的侯离人吓得不轻。 只见侯离人也捂着小嘴,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那可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少爷,怎么就敢下那么重的手,你这哪里是打卢镇沅,这分明是当众扇卢照兴的耳光。 卢镇沅虽说不出话来,可他的肢体语言丰富啊。那些咬人咬惯的恶犬们,一瞬间便理解了主子的意图的。 只见其中一人,怒吼道:“竟敢当街殴打,户部……” “啪!” 牙飞人也飞,那头恶犬后半句话,便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只有卢家欺负人,没有人敢欺负卢家,横行霸道惯了的恶犬们,见状不由怒吼一声,纷纷扑了过来…… 侯离人见状,忙提醒道“小心!”。 却见那年轻捕头冷笑一声,下一刻,小娘只觉眼前一花,那年轻捕头便不见踪影了。可是眨眼工夫,一阵风吹来,那捕头却又出现在眼前,仿佛压根就没动过一样。 十几声哀嚎,十几头恶犬倒在了地上。有抱腿打滚的,有捂胸倒气的,还有一位看起来很幸运,还能站着,可众百姓看他的眼神却带着怜悯之色。无他,因为那人的动作,让其他男人们也是胯下一紧。 弯腰捂裆,双腿夹紧原地乱蹦,看那样子,那恶犬的根子是危险了。 卢家十数名打手,虽说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却也不是泼皮无赖能比的,竟然一个照面就让人放翻在地,显然眼前的捕头是个狠角色。 此时卢镇沅心中也怕,怕身份还没亮明,就让眼前的愣头青把自己也一脚废了,忙吐出一颗门牙,忍痛说道:“我乃户部……” 一旦被那华服郎君亮明身份,事可就不好办了,所以李太平踏出一步,又是一拳打在了卢镇沅的脸上,只不过这一拳力道轻了很多。 “大胆贼子,还想蛊惑百姓闹事,看我不押你回衙门!” 李太平大声呵斥的同时,俯下身去,恶狠狠的盯着卢镇沅,附耳低语:“你再说话,我便打掉你满口牙,让你后半辈子只能吃流食!”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这辈子都是他卢镇沅威胁人,何时被人如此威胁过。可他现只能认怂,因为眼前的家伙看起来跟他一样的阴毒,此时嘴硬是会吃哑巴亏的。所以他决定跟他去衙门,他要蹲大牢,然后等着他恭恭敬敬把他放出来,继而再好好收拾他。 李太平见华服郎君低眉顺目,这才回身说道:“还请二位小娘共同去趟衙门,放心只是要二位口供画押,便可离去。” 侯离人皱眉道:“你真要把他押入大牢?你知不知道你惹了谁?” 李太平微笑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得好!” 只见甘蔗大步而出,望着李太平点头微笑…… 京兆府的衙门,可是要比东阳郡强的多,别的不说,光是一个大,便让李太平和甘蔗惊掉了下吧。 光德坊四周墙高近一丈,开四门,内有十字街,将坊分作了四大块,而京兆府衙门便独占了一坊的东南隅。坊内东北角则住着五六户高官,这其中就有圣上为甘蔗准备的大院。 坊内其它两地,有大大小小数百户人家,大都是京兆府任职的官员和小吏。可以说光德坊就是京兆府的自留地,谁想在此处撒野,可得掂量掂量分量,别进得来出不去,闹出大笑话。 午后,光德坊东门驶进一辆华贵马车,而马车旁还有数十名带刀佩剑的护卫,这阵仗显然马车里的正主身份尊贵着呢。 京兆府门前的大街,宽五丈有余,按理说这么宽的街道,是不可能出现拥堵的,可偏偏此时就堵上了。 华贵马车横在路中间,而那些护卫则一字排开,竟然不由分说便将此段路给封了。 京兆府大门左右两侧各站着四名顶盔掼甲的士卒,此时十六双眼睛好像瞎了一样,竟然无人上前制止。 只见其中一名士卒,低语骂道:“弄这么大阵仗,这他妈是来砸场子来啦!” “嘘!小点声,敢这么干的能是一般人吗!别让人听了去,小心挨板子!” 另一人又接口道:“京兆尹大人今儿个刚上任,就有人闹这一出,这不是给大人上眼药吗!” 一名高大汉子手按刀柄,冷声道:“都少说两句,赶紧禀报大人去!” 领头的发话,只见一名士卒,一溜烟的跑进大门,不见了踪影…… 甘蔗这边刚与京兆府一众官员见过面,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乎饭,便见士卒来报,说有人堵了府衙大门。 甘蔗望了一眼身旁的李太平,微笑着低语道:“正主打上门来了,咱们去会会吧。” 京兆府有少尹两人,这两人熬了好些年,可算把上官靠走了,却被外来人摘了桃子,这心里正堵得慌呢,此时听说有人堵门,不由得心中暗笑,看起了热闹。 一众人等跟在甘蔗身后,呼呼啦啦来到正门,可却没人上前问话,显然是想看看这位远来的和尚,会否念大兴城的经文。 堂堂京兆尹未弄清来人之前,当然不能亲自问话,否则是要跌份的,所以这活李太平很主动的接了过去。 李太平大步走向那华贵马车,却忽然被侍卫拦住去路。 只见那护卫横刀出鞘半尺,冷冷的说道:“来者何人?” 李太平连正眼也未曾看那护卫一眼,而是冷然说道:“马车中何人?可知此处乃京兆府重地!若是不快快退去,当以蓄意滋事罪名,将尔等擒下问罪。” 异族人数万铁骑,李太平都没怕过,就这几十名带刀侍卫,显然是震慑不住他的。更何况,己方还占着理,就算户部尚书亲来,大不了将官司打到圣上哪里,也没啥好怕的。 只见车帘掀开,一名身着锦服略显富态的老者步下马车。只见那老者,小眼鹰钩鼻,扬着脸,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让人见了很想捶上两拳,给他治一治颈椎病。 “我乃户部尚书卢照兴大人——家的大总管,伊陆横是也!小子,还不快去叫你们京兆尹前来恭迎!” 听到老者的话,李太平愣了一下,不由乐了。这可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个大总管竟然敢直呼堂堂三品大员的官名,这也太嚣张跋扈了。 李太平忽然笑道:“阁下可是皇族?或者说阁下乃宗师之上?还是说阁下没长脑子?你个没官身的一介草民,目无尊卑,蔑视朝廷大员,你是活够了吗?” 那老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颤抖的指着李太平,怒骂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如此跟老夫说话!来人,给我拿下。” 还未等侍卫有所行动,李太平却先动了。只见其猛地欺身来到那老者身前,一把揪住老者后脖领,在侍卫反应过来之前,将其提到府衙门前丢在地上。 “见到京兆尹大人还不躬身行礼,难道还要本捕头帮忙吗?” 李太平瞪着老者怒斥 …… 那老者何曾受过如此大辱,不由怒道:“竖子敢尔!” 甘蔗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时,才笑着走上前去扶起老者。户部尚书家的大总管,虽说不是官,但也得给些面子,否则那就是不给卢照兴面子。 有那么一句话说得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得有苦有甜,软硬兼施效果才好,而对付这样的狗奴才,就得如此整治。 “看看这事闹得,伊大总管若是早些报上名号,也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 伊陆横歪头望着眼前的人,疑惑道:“你是何人?” 甘蔗笑道:“在下正是,京兆尹甘蔗!” 伊陆横甩了下衣袖,嚷嚷道:“既然知道伊某人来了,还不快将我家公子请出来!” 听了伊陆横的话,甘蔗忙装傻充愣,露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正文 第四章 神经病和疯子 聪明人有时也要犯傻,特别是在大乾朝庙堂上,不会装傻充愣是混不开的。就像甘蔗此人,出身当世大儒门下,为人正值嫉恶如仇,做事向来秉公执法,可多年的官场历练,也让他学会了装糊涂,学会了如何取舍才能更好的为老百姓做事。 弘道帝看上的便是甘蔗这一点,既有心中坚持,又懂为官之道,不像某些一根筋,上来没有俩回合便让人踢出局,白白浪费金钱和时间。 甘蔗听了伊陆横的话,不由得一脸疑惑的转过头来,望着身后少尹等一众人。 “大总管的话可都听见了?不知哪位见着卢家公子了,还不快快请公子出来一见!” 京兆府众官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 特别是两位京兆少尹,更是心中暗骂“当世大儒的学生就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卢家公子不是你和这个胆大包天的捕头,带回来塞到牢里的么?怎么着,这就不承认了!这脸皮也太厚,心也太黑了!”。 两位少尹相互望了一眼,通过眼神的交流,算是定下了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基调,不然定会被这厚黑的家伙坑死。 甘蔗见众人不语,不由回头笑道:“伊大总管,你也见着了,我这京兆府并为有人见到你家公子!大总管,不如去他处再找找看吧!” 伊陆横既然打上京兆府,自然是调查一番后受命而来,此时见京兆尹跟他玩这套,不由冷笑说道:“午时,我家公子陪着侯家小娘在东市饮酒,拌了两句嘴,便被你京兆府的捕头,不由分说扣上了扰乱治安的罪名抓走,可是许多人都见着了,这阵说不知,不好吧!” 说着,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甘蔗身后抬头望天的李太平。 “竟然有此等事情,简直无法无天!本官这就彻查此事,大总管可先回府等候,到时本官定会给卢公一个交代!” 伊陆横歪头看着新任京兆尹,心中骂道“娘的!人就是你和那个小王八蛋抓的,还跟爷装糊涂!”。 只见大总管冷笑道:“我家大人这阵子为了国事超劳过度,身子有恙,太医可是说了不能忧虑过度,否则病情会加重的!我想大人不如直接带我去趟牢房,接回我家公子,以免我家尚书大人心情更糟!” 甘蔗微微皱眉说道:“卢公竟然害了病!为了卢公尽早康复,那本官今日就破个例,按大总管的意思办!来人,前面带路。” 李太平和甘蔗午时到了京兆府,便把卢镇沅压入了大牢,而且一直拖着没有提审。不提审卢镇沅是甘蔗决定的,因为这人一提审,定然要盘查身份,卢镇沅的身份一曝光,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到时这人放与放都是错,放了说明人家无罪,既然无罪为啥要抓人家,怎么跟卢照兴解释,显然是解释不通的。 不放,明知是卢照兴最疼爱的大孙子,你还敢定罪,这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吗,人家已后还不往死里整你。 甘蔗觉得李太平是侠义心起,要帮两个小娘一把,顺便教训卢镇沅一顿,既然救的救了,打的打了,这事还是要妥善处理,别让卢照兴抓了把柄反咬一口才行。 琢磨再三,甘蔗决定干脆不管不问来个冷处理,等你卢家人找上门来,再卖个面子便把人放了,回头他再登门赔个不是,就说是一场误会,到时卢照兴就算想借题发挥,也没处说去。 伊陆横正要带着家中护卫大摇大摆地迎自家公子,却忽然被甘蔗拦了下来。大总管很是不高兴的望着甘蔗说道:“大人这是何意?” 甘蔗笑道:“大总管这可就为难本官了,您一个人进我京兆府还说得过去,可若是这些护卫也跟着进去,那已后什么阿猫阿狗的岂不是都能进,那我京兆府的门槛还不被人踩破了!” 这就甘蔗的高明之处,面子可以给你,但你也得有个分寸,因为这里是京兆府不是你家,你想怎样就怎样,得给我收着点才成。 伊陆横救主心切,不由得只好让护卫等在京兆府门前,独自跟着甘蔗进了府衙大门。 京兆府的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暗潮湿不说,连个通风的窗户也未有,那股酸臭味能熏人一个跟头,条件不是一般恶劣,别说是人狗都不愿待在里边。 可掉了颗门牙,半边脸大了一圈的卢镇沅,却翘着二郎腿靠在墙壁上,看那个表情,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八面小穷奇卢镇沅,在大兴城那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而且脑回路异于常人,往往能做出一些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总想寻点刺激的神经病。 神经病是不可理喻的,所以当伊陆横卑躬屈膝要扶自家公子出来时,卢镇沅却来劲儿了,说什么自己罪有应得,必须接受大乾律法的制裁,得待满三日才能出去。 卢镇沅闹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难为自家的大总管,他这是找京兆府讨要说法,不给那就玩横的,看你京兆府到时怎么和户部尚书大人交代。 这一手,不但伊陆横傻了眼,就连甘蔗也皱起了眉头,显然卢镇沅这一下子来得有些突然,弄得所有人有些措手不及。 恶人还需恶人磨,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阵子就该混江湖的亡命之徒出手了。 只见李太平冷笑着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盯着卢镇沅看,半响后忽然伸手摸了摸神经病另外好端端的半张脸,自言自语道“有些不协调啊!”。 见状,伊陆横怒道:“大胆,你竟敢……” 李太平回头恶狠狠得瞪了一眼,一股冰冷的杀意便笼罩了数丈方圆,大总管激灵灵打个冷颤,后面的话便不敢说下去了。 牢房内此时很安静,只见李太平再一次打量着卢镇沅,随后附耳低语道:“你说,打掉剩下那一颗门牙,你这脸看起来会不会顺眼一些?要我说,应该会俊朗许多!” 说着,便挽起袖子,大有马上动手的意思…… 卢镇沅跑了,他是一溜烟跑出京兆府的,因为那个人是疯子,而跟疯子是无法讲道理的。可若是以为卢镇沅会就这么算了,那就太小看这位能闹能的主了。 送走了卢家人,甘蔗将李太平拉到一旁,说道:“晚上我会去拜访一下户部尚书,把今天的事做个了结!不过已后你可得多加小心,姓卢的那一大家子,可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正如甘蔗所说,此时的卢家已然闹开了,卢镇沅的生母此时正领着缺了一颗门牙惨兮兮的儿子,跪在老夫人那里鬼哭狼嚎…… “娘,您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娘,您可得给沅儿做主,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丧天良的小捕快……” 老夫人很是心疼的把大孙子搂在怀里,泪眼婆娑的说道:“怎么敢下这么重的手,还有王法没有?沅儿放心,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祖母定然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母子俩在老夫人这闹腾,卢镇沅他爹也没闲着,此时正站在父亲身前,皱着眉头说道:“父亲大人,镇沅被打本不算什么,可甘蔗这么做显然是未将咱家放在眼里!我在想,甘蔗初来乍到,不会是想拿咱卢家立威吧?” 卢照兴抬头望了一眼二儿子,开口道:“脑子是个好东西,说话做事前要动一动!你也说甘蔗初来乍到,既然是出来,大兴城这潭水有多深他甘蔗不知,那你觉得甘蔗是一个不知深浅就贸然往水里跳的人吗?” 卢照兴有两个儿子,二儿子卢琛,现任工部郎中从五品,为人胆大心不细,人到中年了做事依旧毛毛愣愣的。 其实卢照兴很不喜欢卢琛,若非二儿媳肚子争气生了个男娃,卢照兴早一脚把卢琛踹到外地当官去了,省得看见了心烦。 听到父亲大人问话,卢琛不由得挠头道:“甘蔗此人,儿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对此人了解不多!” “了解不多,就不要妄加断言!至于甘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如此对待镇沅,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了。” 卢琛皱眉道:“难道什么也不做,就等着!” 卢照兴笑道:“当然等着,不然你要如何?甘蔗乃京兆尹,从三品的大员,你想就这么打上门去?今日我派伊陆横去接镇沅,已然算敲打他了,难道还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摆开阵势才算有所行动?” 望着不争气的二儿子,卢照兴很是无奈的摇头叹道。 “咱卢家与二殿下走得近,大兴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咱家的态度会让甘蔗误以为,那就是二殿下的意思。我们一旦做过了,便是把甘蔗推向太子那边,这对二殿下很不利!我们要的是什么,你应当清楚,所以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切不可鲁莽行事!” 卢照兴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在他看来老二就算榆木脑袋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卢琛却也听懂,所以行了礼便要离开,却又被卢照兴叫住。 “回去告诉你那婆娘,轻点折腾,少给卢家惹麻烦!” 听了老爷子的话,卢琛点头应是,刚离开书房,便火急火燎的赶往卢家后宅,可惜他依旧慢了一步,因为一名老者已然抱剑离开,朝着光德坊而去……  正文 第五章 叔侄 大宁坊,兵部尚书府邸。 侯文远刚打宫中回来,便见家中下人一个个像做了贼似的躲着他走。对于在庙堂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已练出火眼金睛的侯文远来说,家里人这点小秘密,显然是藏不住的。 兵部尚书家的书房,装饰简单质朴,甚至有些寒酸。 弘道帝曾摸着斑驳腐败的书架说过,爱卿这日子过的却有些清苦了,我那正好闲着个红木书架,改日让人给你送来。 侯文远却笑着回绝了,几十年的老东西了,早就习惯了,每每看到它们还能经常提醒臣,做人做事莫忘初心,还是留着的好。 此时,侯文远坐在那早就帮着一条腿的红木椅上闭目养神,直到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这才轻声说了句“进来吧!”。 焚香沐浴过后的侯离人,依旧有着淡淡的酒气,只见其将门推开一道缝隙,往里瞄了一眼,见父亲大人脸色如常这才迈步而入。 “阿耶今天累了吧?离人给您揉揉肩。” 侯文远本是想板起脸来训斥几句的,却被自家闺女一招破了防,不由得苦笑道:“你这孩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侯离人一边给父亲捶背揉肩,一边轻声低语道:“阿耶!您不是常教导孩儿,布衣之交不可忘吗!周家虽不是平头百姓,可周菁这日子过的却比平头百姓也不如!身下那个弟弟也不省心,都让人欺辱上门了,我若不帮,实是说不过去的!” “你为好友出头,本是人之常情,可帮也得有个方法,怎能跑去东市和卢镇沅那个无赖拼酒!” 侯离人忙点头应是:“父亲大人莫要生气,离人知错了!” 只见侯文远,闭目低语道:“宁与君子论高下,不与小人论长短……” 正说着,书房外却传来护卫的声音。 “禀大人,府外有人一年轻郎君求见,自称大人故交之后,姓李,名太平。” 侯文远猛地睁开眼,霍然起身说道:“快快请进!不,带我亲自相迎!” 侯离人大眼睛眨了眨,心中苦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日落半山,李太平手捧西市淘来的一副字画,登门拜访了侯文远。 老道士嘱咐过,到了大兴城一定要第一时间去找侯文远,你父亲的事他知之甚详。若非入城时碰到甘蔗,李太平早就登门了,毕竟他很想知道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他脑中的父母现在不过是两个字而已,对他来说很是空洞模糊。 他很想知道,从未谋面的父母到底长得什么样,脾气秉性如何,有什么爱好,都喜欢吃些什么……他想知道,父母过往的点点滴滴,因为只有知道的更多,他心中的父母才真的有了样子,才能让他觉得这一切是真实的,而并非老道士口中的一个故事。 当侯文远快步来到门前,他看到的是一个青衫背剑匣的高大背影,他觉得那背影似曾相识,不由得嗓音有些颤抖的喊道:“太平!” 当李太平转过身来,侯文远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与他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大事,意气风发的男人。 见到侯文远激动的样子,李太平便猜到了,这位面向清秀,身子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便是他父亲曾经的故交,不由大步上前,抱拳躬身一礼。 “太平见过叔父大人!” 侯文远忙抢上两步,一把捉住李太平的手说道:“走,跟叔父回家!已后侯家就是你的家,你再也不用孤零零漂泊与江湖之上了!” 侯文远一时高兴,竟然忘了把门后的侯离人介绍给李太平了。 只见二人撞了个正脸,侯离人忽然惊疑一声。 “怎么是你?” 李太平也笑道:“见过离人妹妹,午时不好相认,还请妹妹勿怪!” 侯离人的俏脸本就带着酒红,这阵子更是红到了耳根,一副被人捉住痛脚的羞涩样子。 侯文远看着二人,不由笑道:“你们二人这是见过了?那就边走边跟我这个叔父说说吧。” 李太平将在东市见到侯离人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番,特别是说道侯离人酒量如江海一般时,可是把侯离人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故事讲完了,侯文远也带着李太平来到了侯家正屋。 有些人听故事,只是一笑而过,可侯文远不会,他从李太平故事中抓到了四个关键字“捕头、甘蔗!”。 让过坐后,侯文远将自家闺女支开,这才略微沉吟后说道:“按理说,太平刚到家,有些事我这个叔父不好过问,可这事关乎到你的前途,我却不能不说,还望太平不要怪叔父多言!“ 李太平虽然心中疑惑,却起身一礼:“小侄洗耳恭听,叔父但说无妨!” 侯文远点头说道:“大乾朝立国六百余年,各行各业有大能者皆有机会展露头角,可有一行却不行!入了这行莫说本人没了机会再进一步,就连子孙也要受其牵连,累其三代。” “这个行当便是,做不良事的不良人!我很纳闷,甘蔗乃大儒门生,这一点他应该懂,他怎会拉你去当捕快!明日我倒是要去问上一问,他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李太平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侯文远是因他当捕头的事心中不快,不由忙道:“叔父恐怕是误会甘大哥了,甘大哥也是为小侄好,只是想给小侄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小侄觉得,捕头这个身份,有利于小侄日后查案……” “糊涂!你一身武艺得太平道真传,这天下大可去得,怎可屈就于捕快这个没有官身的小吏。你与晋阳外野战豹师,与马邑城大胜虎师,凭这些功劳,叔父已然帮你要来金吾卫右郎将一职,那可是正五品的官身!” 李太平躬身道:“叔父我……” 侯文远挥手打断道:“我知你重情义,不方便回绝甘蔗,这个不用你去,明日叔父会去跟他好好聊聊。为了你的前途,叔父这些年,人前陪笑,上下打点,心思算进,路可算给你铺好了,你可得听叔父的!” 说着,见眼前这个侄子似乎有话想说,侯文远便再次开口道:“叔父知道,这些年你在江湖上漂泊惯了,凡事都是自己做主,这冷不丁的多出个叔父不说,还是个爱管事的,你心中多少是会有不快的!” “可是你要知道,叔父这些年虽然没见过你,却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亲儿子一样看待!叔父希望你将来的成就能超过你的父亲,超过我,否则九泉之下,我无脸见我那哥哥!” 李太平确实有些不快,可是面对为他付出许多的侯文远时,他真得很难开口拒绝这份好意。不过他志不在朝堂,有些话若不说明,日后叔侄相处必然矛盾渐多,那样反而不美,不如现在坦诚相见来得要好。 只见其再次起身,郑重的朝着侯文远躬身一礼,并将背后剑匣取下。 “谢叔父!小侄也不瞒叔父,此次入大兴是想了解父亲生前过往,若是我父真是遭人陷害,身为人子定当为父洗清冤屈!当此间事了,我当凭此剑于剑道之巅,登峰成圣!” 剑匣中弹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那是太平道的太平之剑…… 侯文远笑了笑,说道:“侄儿想武道成圣,这是好事,叔父当全力支持!” “当然想成圣,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所以这并不耽误侄儿手掌兵权,而且两件事也不相互冲突,叔父觉着可以两手一起抓!侄儿,也莫忙着拒绝叔父,等吃过晚饭,叔父带你去一个地方,等到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混江湖的显然在耍心眼这方面,是斗不过混庙堂的。 侯文远几句话便把李太平安排的明明白白,让李太平无话可说。 侯家下人知道家里来了了不得的客人,因为不但老爷亲自迎客,就连多年没下厨的夫人,竟也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兵部尚书家晚饭正做着呢,户部尚书家却已开了席。 一桌子山珍海味,却只有两人在享用,确实是有些浪费了,可卢照兴不这么认为,因为今天客人的身份是对得起这一桌子菜的。 “卢公如此盛宴款待,倒是让甘蔗心中有愧了!” 只见卢照兴笑道:“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甘大人无需在意!倒是这会稽郡花雕,让老夫惦念的很,当年澹台灭明先生来大兴城,有缘讨得一杯,就那一杯便让老夫再也难忘!来来来,老夫借花献佛,敬甘大人一杯,算是老夫替甘大人接风洗尘了!” 拉关系,最重要的便是聊一些双方都了解的,有共鸣的事情,既不会尴尬,还显得言语投机。 甘蔗笑着举杯一饮而尽,望着卢照兴说道:“卢公喜欢最好,我这趟来大兴城,除了随身衣物,可是拉了满满一车会稽郡花雕,明日我便名人多给卢公送来几坛,卢公可是一定要笑纳啊!” 双方一顿相互吹捧,这酒吃得很是开心,至于卢镇沅挨打的事压根一字未提。因为在卢照兴看来,孙子这顿打挨的值,只能要能跟澹台家拉上关系,未来二殿下争那个位置时,便多了一份臂助,最不济也是少了一个敌人…… 卢照兴没想到的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因为此时正有一个老者,抱着一把剑,堵了京兆府的门…… 正文 第六章 剑北狂 京兆府今天迎来了新的上官,按理说应该是个好日子,可是说来也怪,自打这位甘蔗大人午时上任,京兆府的大门短短半日,就被人堵了两次。 堵门这种事,其实满不地道的,但凡有些骨气的人都忍不了,更何况堵的还是京兆府的大门。 只见大门外站着个抱剑老者,其脚下还踩着一名痛得齿牙咧嘴的捕快。 “叫李太平那个狗杂碎出来见我,否则京兆府的捕快,我剑北狂见一个打一个!” 剑北狂乃正八品的武散官,有着宗师修为,在大兴城的名号还是蛮响的。这老家伙剑法老辣,最近十几年已经不怎么冒头了,因为他找了个养老的好去处,给户部尚书看家护院去了。 大门里的一众捕快,听了剑北狂的名号,一个个便做起了缩头乌龟,没办法打不过,想要拿律法也扣不住人家,人家正八经有官身的,可是比他们这些不招待见的小吏强多了。 狂妄的人往往都有狂妄的资本,可再狂妄你也不能堵门打脸啊,作为捕头的刘三哥,很想上去问问剑北狂,你这么干,你家大人知道不? 刘三哥抬了抬脚,终究没跨过京兆府那一尺高的门槛,而是隔着门说道:“北狂大人,您要找的李太平,咱京兆府还真没这个人,要不您提点提点小子,小子也好帮您找找!” “放屁!没人这个人,俺家少爷那颗门牙是怎么没的?难不成是自己磕的!” 剑北狂这么一说,不但刘三哥心里有了数,众捕快也心中了然。原来不是新来的上官走霉运,而是上官带来的那个捕头,自带霉运。 刘三哥忙堆笑道:“北狂大人,您说的那位,今日午后便离开府衙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您看这样如何,您老先回府歇着,等人回来了,回头小子去通知您,您看咋样?” 剑北狂脚下一勾,那吭吭唧唧的捕快便飞进了京兆府大门,撞翻了一片人。 “少跟老夫打马虎眼,今日我若是见不到李太平那狗杂碎,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出京兆府!” 听到剑北狂的话,捕快门不乐意了,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哪能如此不讲道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可这话没人敢说,怕惹恼了那老家伙,在把人揪出去打,那就亏大了。 刘老三望了望天,不由暗道“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啊!天色已晚却回不去家,家里那婆娘还不得以为我去逛凤香楼了!”。 一旁的赵四见班头望天皱眉,不由得拉了拉刘老三的衣角,眨了眨眼。 刘老三心领神会,突然捂着腹部嚷道:“对不住各位,让一让,人有三急!” 二人来到无人之处,刘老三说道:“怎么说?” 赵四探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说道:“头,走后门!” 刘老三心中一喜,拍了拍赵四,夸道:“还是你小子机灵!不过,就这么走了,我怕那几位捕头明日里寻我麻烦!” 赵四笑道:“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头您就说午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不就完了!” 若说也怪,拉肚子这样的事情又不是风寒,哪里会传染,可偏偏京兆府的捕快们,竟然排着号的闹肚子。 剑北狂也觉察出不对了,因为门里的捕快是有去无回越来越少,不由眉头一皱,猛地踏前一步,将一名捕快揪了出来。 “说,那些家伙都跑哪去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子一直未曾离开,可是不知他们跑哪里去了!” 剑北狂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随手又将小捕快扔进了门,不过随后却说了句话,让那些脑子慢,跑得也慢的捕快们傻了眼。 “谁再敢溜,老夫便把他揪出来打个半死,相信我,老夫说到做到!” 众捕快直感晴天霹雳,一个个被劈得那是外酥里嫩,望天无语…… 兵部尚书侯文远只有一房正妻,并未纳妾,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在吏部是从六品的员外郎,为人稳重,是个实干派。只是可惜了,在裴延亭手下想要出头,恐怕还得慢慢熬着。 侯家府邸,文武阁二层,侯夫人端着最后一道鲈鱼脍上了桌。侯夫人亲自下厨,自然是侯家家宴,二层里除了侯文远的一双儿女便只有李太平一个外人。 侯夫人上了桌,家宴也就正是开始了。 只见侯文远端起酒杯笑道:“快二十年了,一家人总算聚齐了,来让我们满饮此杯!离人,把酒倒上吧,今日为父准你喝酒。” 侯道彰望着倒酒的小妹,笑道:“这可是父亲自酿的葡萄酒,平日里是喝不着的,离人还不谢谢李家哥哥!” 侯夫人会心一笑,心想平日不多言不多语,却也知道爹娘的心思,这个儿子也算没白养。 笑饮杯中酒,侯夫人夹起薄薄一片鱼肉,放到李太平碗里,感叹道:“当年哥哥嫂嫂就喜欢吃我做的鱼脍,鱼脍蘸料配上葡萄酒,每次都要吃个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长得真像大哥,不过眉眼还是像嫂嫂一些,你说呢文远?” 侯文远笑道:“还是像大哥的地方多些!” 爹娘在李太平脑海中便如一张白纸,所以他很喜欢听叔婶提起父母的过往,那样他便可慢慢在那白纸上,一点点描绘出爹娘的样子。 “叔父、婶娘,可知我爹娘是如何认识的?” 侯文远见这个侄子对爹娘的过往很感兴趣,不由很是欣慰,只见其自斟自饮,慢慢讲起那段青春往事…… 大乾朝的武将,大都是存粹的武夫,大字认不得几个,可开平三年,大兴城有两名文武全才的青年人横空出世。 年轻人意气风发,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凭手中三尺青锋一扫军中武将,凭胸中文采与众文官大论国家之兴衰。 正值盛年的弘道帝,一眼便相中了两个年轻人,二人官路自此一路坦途,直达兵部侍郎。 可也正因弘道帝赏识,这二人在朝中得罪了许多人,树敌无数,否则也不会酿出之后的人间惨剧。 当然侯文远不会把李国泰的一生,当着女儿的面说与李太平听,只是捡了些当年文武争艳的盛况,有选择性的述说一番。 一顿家宴,李太平脑中爹娘的形象逐渐饱满,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当明月高悬,侯文远起身笑道:“我与太平和道彰出去走走,这里便交给你们娘俩了!” 三人步下文武阁,侯文远也不多说,沿着小路一直走到府邸东北角,只见隔着两家的高大院墙下,开了一扇月亮门,只不过此时月亮门上锁着一把同心锁。 侯文远走到门前,打怀中取出钥匙,回头笑道:“道彰小的时候这里是没有锁的,他经常会两家乱串,特别是到了晚饭的时候,只要哪家吃食和胃口,便会要在哪家吃,我说了无数回,他都不肯听!” 侯道彰低头苦笑道:“大娘做得油糕比阿娘做得好,是不能怪我嘴馋的!” 李国泰出事前,侯道彰已然是八九岁的大男孩了,很多事他是记在心里的,只不过这些年从未提起而已。 月亮门的红漆是新刷过的,门后的院子也整理的干干净净,见不得杂草落叶…… “我和你婶娘都有钥匙,闲来无事便会过来打扫打扫,虽然人不在了,可情谊还在,是见不得这里破败下去的!” 侯文远一路走,一路指着那些废弃的屋子,说着那些屋子里曾经的人和事。 李太平逐渐知道,这个院子里曾经住着几十口子人,而他的爹娘从未把那些下人当作奴仆,待他们便如兄弟姐妹一样。 侯文远领着李太平来到后宅偏院,推开一扇房门,回头说道:“去给你爹娘上柱香吧!” 当李太平上过香磕过头,侯文远才继续说道:“血涂大案的卷宗你没必要看了,我和道彰还有你师傅查了十几年,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整个案子只有一条线索,而这个线索当年便断了。” 血涂大案关键人物只有一个,就是嫂嫂从周家带来的贴身丫鬟绿竹。绿竹当年诬告大哥谋反,当今圣上命三司会审,并在大哥家里翻出与铁摩勒大巫往来的密信,当中涉及了很多军政机密。 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足以定大哥的罪,可铁摩勒常驻大兴城的使者,却跑到圣上那里喊冤,说这些信笺不过是两国友谊的见证,并未涉及军政机密。而那使者为了证明清白,竟然一头撞死在含元殿的梁柱上。 圣上一怒之下,便一手制造了血涂大案,而绿竹则在事后上吊自尽。我看过绿竹的遗书,里面提到很多过去的事,并且绿竹还模仿你父亲的笔记,留下一段与大巫往来的信息,所以我知道绿竹并非他杀,而是在谢罪。 绿竹以死谢罪的消息,连同那封遗书,也不知被什么人泄露出去,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三司会审审成冤案,圣上更是错杀忠良。可人已然杀了,这个错圣上是不会认的,而圣上为了平息风波,以诛杀叛贼余孽为名,在大兴城展开了一场大清洗,凡是提及“李国泰”三字者,皆以叛贼余孽论罪。 “当年还在襁褓中的你,被老道士救走,叔父便熄了与圣上死磕的决心,这些年一直隐忍,就是希望帮你夺回失去的一切,帮我那哥嫂洗去冤屈!” 提及那段风雨飘摇的时期,侯文远不由得摇头叹息…… 正文 第七章 狗杂碎 血涂大案、李国泰,七个字,过去了十几年二十年,大兴城内依旧畏如虎豹,谈之色变。 侯文远给哥嫂上了香,步出小院,望着曾经热闹的府邸,忽然大笑着说道。 “这个家很快又会热闹了,因为这个家的主人回来了!” 说着,侯文远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知道为什么,这个院子还是李家的,而未被圣上送予他人吗?” 李太平疑惑的望着侯文远,他不知道侯文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开口道:“莫非是叔父从中……” 侯文远苦笑道:“叔父的面子可没那么大!这么说吧,圣上是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孩子的,可他只是装作不知,因为圣上觉得当年很有可能是错怪了你父亲,所以这宅子便一直留着,也并未对你赶尽杀绝!” 李太平皱眉道:“叔父的意思是皇帝做错了事,不肯认,又想弥补我,便睁一眼闭一眼了?” 见侯文远苦笑点头,李太平冷声说道:“这天下谁人都可犯错,唯独皇帝不能!他若错便是生灵涂炭的局面,他若真觉得愧对李家,那便应当下罪己诏才对!” 侯文远摇头道:“血涂大案,证据、证人皆有,那是铁案,除非你能把案子翻过来,不然圣上是不可能打自己脸的!” “那我就去查,直到我爹娘沉冤得洗!” 侯文远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明日与我一同面圣吧,之前我把你调进大兴城,老皇帝已然把你查了个底朝天!” 见李太平眉头微皱,侯文远不由说道:“放心吧,老皇帝这一辈子除了女色绕不过去,其他的事情还是能拎得清,不会对你下手的,若是想斩草除根,这些年我和老道士也不见得保的下你!” 李太平摇头道:“我并非担心自身安危,只是不知如何面对老皇帝,毕竟我爹娘算是死在他手里的!” 侯文远盯着李太平的眼睛说道:“这案子背后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你父亲和老皇帝,都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你不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皇帝的头上,那对你父亲和弘道帝都不公平!” “你若想为父报仇,就必须借助老皇帝的手,才能真正翻出那幕后之人!” 李太平知道叔父说得有道理,这件案子侯文远和师傅查了十几年都没有头绪,显然不借助皇帝手中的权力,是很难水落石出的。 “我明日会陪叔父进宫面圣,希望弘道帝不会让我失望!” 李太平借着月色离开了侯家,直奔京兆府而去,他要去寻甘蔗,因为京兆府才是大兴城真正的地头蛇,很多事只有那些常年混迹大兴城的捕快才知道。 可当李太平回到京兆府,却傻了眼了,因为京兆府的大门又被人堵了,而且这个老头子很不讲理,不管何人何事,都不许跨过那道门槛。 “老人家,您有何事,可以跟我说,我跟京兆尹大人还是能说上话的!” 剑北狂回头望着眼前的年轻郎君,冷笑道:“老夫用不着跟京兆尹搭关系,你小子只要能把李太平那个狗杂碎给我找来,这大门你随便走!” 门内捕快中有午时便见过李太平的,这阵子不由笑得前仰后合,却强忍着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李太平皱眉看着眼前的老者,心想“老子今日刚到大兴城,招你惹你了,怎的还骂上人了!”。 剑北狂,见年轻郎君皱眉不语,还以为此人并不认识李太平,便很不耐烦的嚷道:“找不来那个狗杂碎就赶紧滚,莫要碍老夫的眼!” 李太平其实这两个月一直憋着火呢,此时平白无故让人骂个狗血喷头,这火气便打着滚的往上翻,不过在动手前,李太平还想再问上一嘴。 “老人家,那个叫李太平的狗杂碎,是怎么得罪您了?您老要如此大动干戈堵京兆府的大门?” 剑北狂见年轻郎君问起原由,不由气得须发皆张,怒吼道:“大兴城谁不知老夫乃卢公家供奉,李太平那狗杂碎竟敢殴打卢家小公子,这是没将老夫放在眼里,老夫今天来便是来领教那狗杂碎的高招来了,有本事就把老夫的门牙也打掉!” 李太平算是听明白了,这人是找打了来了,不由问道:“老人家博来的名声不易,就不怕打不过,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要我看不如和解算了,免得毁了一世英名!” 剑北狂大笑道:“大兴城谁人不知,老夫的名号是打出来的,我会输给那狗杂碎?至于和解,等老夫打掉他的门牙再说不迟!” “老人家,高姓大名啊?” “老夫剑北狂!咦,你问这作甚?” 李太平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笑道:“没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什么人嘴巴这么不干净,这么欠揍!” “你敢戏耍老夫!你到底是何人?” 李太平正身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太平是也!” 只见剑北狂忽然仰天狂笑。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子受死吧!” 二人就要动手,却见一架马车奔到京兆府门前停了下来,帘子还没掀开,便听车中传来一声冷哼。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京兆府衙门前喊打喊杀?难道不知大乾朝是讲律法的吗!” 帘子掀开,略有醉意的甘蔗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剑北狂…… “老夫剑北狂,乃正八品的武官,打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犯了哪门子的律法!再说,你又是何人?” “京兆尹甘蔗!怎么连我也要一起打吗?” 说着,甘蔗走下马车,朝着剑北狂走去…… 剑北狂虽狂,却也没狂到不知分寸,毕竟从三品的京兆尹,他若打了,都用不到明日太阳升起,大理寺就得请他去住两天,而且说不好就得在里边常住。 不过面对甘蔗的怒视,剑北狂不但一步未退,还等瞪着大眼睛一副你敢打老子的样子。 对于剑北狂来说“他是不会先动手的,不过京兆尹若是敢先动手,那就另当别论了,说不得打两拳解解气,他也是敢的,到时就算闹到圣上那里也没啥好怕的,毕竟是你京兆尹殴打朝廷命官在先!”。 大乾朝官员之间政见不合,吵闹骂街那是常有的事,偶尔吵不过了也有动手的。撸胳膊挽袖子的事,别说在京兆府门前,就算在含元殿那也是有人干过的。 捕快是吏并非官,所以面对剑北狂时,是不敢先动手的,毕竟殴打朝廷命官那是要吃官司的,可李太平不一样。只见其打怀中取出浔阳郡校尉鱼符,望着甘蔗说道:“大哥,还是让我来吧!这老家伙倚老卖老,光说是不顶用的!” 甘蔗看了看李太平手中鱼符,忽然想起这小子还有着一层身份,那么只要打的过,打了也无关系。 “可有把握?” 李太平点了点头说道:“拳怕少壮,打他没商量!” “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甘蔗大步走入京兆府,低语道:“这人什么根底?” 捕快们忙道:“户部尚书家的护院?老头子很能打!” “武散官,没啥实权,不过背靠大树,狂的很!” 甘蔗皱了皱眉,心里暗自盘算“好你个卢照兴,一边跟我吃酒套关系,一边派人踢场子,你可真够很的!”。 卢照兴这阵子正开心呢,因为今天的酒吃的很顺利,从言语中就能知道,甘蔗并非书呆子,是懂得为官之道的,既然懂得那么已后很多事就好办了。 可脸上的笑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他的二子卢琛跑了回来,告诉了他一件事情。卢大人的笑脸僵住了,转而怒道:“坏事的女人!还不赶快备了马车去京兆府!” 夜里大兴城一般人可是不敢乱跑的,若是被金吾卫撞个正着,轻了挨顿板子,重了那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可户部尚书家的马车,却是没人敢盘查的,不但不敢盘查,遇见了那是要一路护送的。 二十几骑紧紧护在马车两侧,沿着宽不下百步的大街,一路疾奔…… 这二十几骑的头是右金吾卫队正曹满金,这人刚过而立之年,是个言语不多的狠角色,特别是右脸有一道从眉峰延申到下颚的刀疤,让其显得更加凶狠。 只见其吊在队伍的最后面,望着户部尚书的马车直皱眉头。 大半夜闹能,显然不是小事,说不好就得麻烦上身!可现在已然撞见了,再想装作没看见,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护住马车上的人。 甭管马车里的是不是尚书大人,只要那马车出了事,他这个队正就得跟着倒霉,若是人在出了事,肩膀上顶着的那颗脑袋没准就得搬家。 只见其策马追上手下,深冷的说道:“都给我机灵点,莫要一时大意害了大家!” 车轮碾轧青石板的声音,再配上急促的马蹄声,大半夜能传出好远。几个刚打西市酒醉而归的世家子,忙躲进阴暗的角落里,偷瞄着金吾卫骑兵远去,方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这几个小子一看便知是惯犯,这种夜不归宿的事定然是没少干。 京兆府门前灯火通明,看好戏的捕快们,点燃了油灯,正兴致大高的望着门前空地上那两位剑拔弩张的一老一少…… 正文 第八章 生死状 大乾朝这些年风雨飘摇,各地郡县乱得很,不少混江湖的早就将“律法”二字抛到了九霄云外。可大兴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想要以武犯禁,那可得摸摸有几颗脑袋,别到时不够砍。 大兴城里除了混混破皮敢惹是生非,那些跑江湖的高手大都很消停,毕竟街头斗殴顶多被捕快抓进去蹲几天大牢,出来还可以吹嘘一番。可若是仗着是练家子,与人生死相斗,甭管死活,金吾卫可是不惯着,弄不好那是会掉脑袋的。 横竖都是死,这架可没人愿意打,所以这些年高手间的过招已然不多见了。当然大乾朝尚武,非要打生打死也成,只要到万年县、长安县或者京兆府府衙报个备,签下生死状,约定时间地点也可生死相搏。 乾人尚武,若真有这样的事,大兴城立马会热闹起来,各家赌坊的盘口,那是会大开特开,别说老百姓,就连官老爷也会押个输赢,找点乐子。 京兆府门前,剑北狂望着那个越看越不顺眼的小子,冷冷说道:“小子,可敢签生死状?” 李太平疑惑道:“怎么着,打掉一颗门牙,您老就要生死相搏?” “怕啦?怕死还敢打我家少爷!这么着,明日你给我家少爷磕头认错,再把自己那两颗门牙敲下来,这事我剑北狂做主,就算翻篇了!” 李太平笑了,这老头一看就不是跑江湖的,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没心没肺的话。 混江湖最在乎啥,在乎名啊,丢了命都不能丢了名,不然还跑个屁的江湖,不如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多安稳。 “成了!听您老的,咱这就签生死状。” 弘道帝为了展现自己的仁爱惜才之心,特别规定,签生死状后,需约定三日之后的时间比斗,否则一律按照私斗定罪。 为什么是三日后呢,就是怕这些武夫一时脑子热,做了愚蠢的决定,有了三日的缓冲期,若是后悔了大可到官府取消生死状。 其实弘道帝这个做法是有些多余的,因为大乾朝立国六百年,还没有出现一例签了生死状,却又反悔的。 三日后午时,京兆府门前,李太平与剑北狂生死一战…… 李太平和剑北狂,分别在生死状上按下手押,甘蔗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同时说道:“二位想好,三日内可到京兆府取消约斗!” 这边刚签完生死状,京兆府门前便传来车马之声…… 户部尚书在护卫的簇拥下,大步迈入京兆府,却迎头与剑北狂撞了正着。卢照兴瞧剑北狂好端端的,没有动过手的痕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北狂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卢照兴是有些担心剑北狂的,毕竟家里的武道宗师就两个,若是栽在此处一个,是很可惜的。而卢照兴更担心的是,这边刚刚与甘蔗拉上关系,就让剑北狂给搅和了,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卢照兴这口气刚喘匀,便听剑北狂说道:“卢公无需担心,小公子的面子,北狂定然挣回来,卢公等着三日后看好戏吧!” 卢照兴有些糊涂了,望着剑北狂说道:“北狂这是何意?” “我与京兆府的捕头李太平,也就是打咱家镇沅那小子签了生死状,三日后定叫那小子跪地求饶,给咱卢家磕头赔礼!” 卢照兴听了剑北狂的话,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生死状都签了,这阵子再想要剑北狂取消约斗,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读书人要面子,习武之人更要面子!既然已经走到这步了,赢终究要比输好。”。 只见卢照兴笑道:“北狂有啥需要尽管说,卢家资源随你用,只要打的赢就行!” “打发一个黄毛小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卢公大可放心。” 剑北狂是大笑着离开京兆府的,而卢照兴则摇头苦笑走进府衙。他还是要见上甘蔗一面的,毕竟来都来了,解释两句也不丢人。 听说卢照兴来了,甘蔗微微皱眉,脸色也冷了许多,可当甘蔗迈出府衙大堂,却又换上了另一副表情。 只见甘蔗大步迎向卢照兴,同时大笑道:“卢公这是惦念我那点花雕老酒啊,这大半夜的还亲自跑一趟!” 卢照兴叹了口气,苦笑道:“都是家里的妇人不省心啊!甘大人,就莫要取笑老夫了!” 甘蔗将卢照兴让进京兆府正堂,二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阵,只不过甘蔗有意不去提生死状的事,竟是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这一次二人不在像数个时辰前那样把酒言欢了,毕竟一次误会那是误会,可接连好几次,即便真得是巧合是误会,恐怕两个人也很难不心生间隙。 很是尴尬的聊了一盏茶的工夫,甘蔗这才亲自将卢照兴送出府衙。当卢照兴登上马车,甘蔗便转身入府,片刻未曾停留。 转过拐角,甘蔗便见李太平等在那里,不由苦笑道:“大兴城的官还真不好当!一天被人堵门两次,这京兆府的面子是让人踩了又踩啊!” 李太平躬身一礼说道:“都是小弟不好,这刚到大兴城,就给大哥惹麻烦了!” 甘蔗扶起李太平,说道:“午后我问过捕快,卢镇沅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仗着卢家的势力没少欺负老百姓,所以太平教训的对,要我看都打轻了。” “就是白瞎我那些花雕老酒了!本寻思登门赔礼,先莫要和卢家直接冲突,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哎,看来还是圣上厉害,连天意都能算准。” 李太平不解道:“这和老皇帝有何关系?” 甘蔗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说道:“晋阳城外一战,齐王再立新功,老百姓心中自然又高大许多!现在想要削弱齐王,只能拿齐王的左膀右臂开刀,而卢家是齐王铁杆支持者,所以圣上才把我调进大兴。” “我呢,就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就是来帮圣上砍人的,这个在我来大兴城前,老师便与我说了!所以卢家早晚要得罪的,而且不仅是卢家,恐怕这大兴城一半的官员,未来看我都将是眼中钉肉中刺!” 李太平皱眉道:“老皇帝这哪里是升您的官,这不摆明了坑您吗!” 甘蔗摇头道:“皇权旁落,再这么下去天下必将大乱,最终受苦的依旧是黎民百姓!我甘蔗虽无大才,可只要能让大乾重新振作起来,圣上就算让我做那万人唾骂的无耻小人,我甘蔗也心甘情愿。” 李太平很是无语,像甘蔗这样的人,这样的官,他们心里只有家国天下,为了心中理想,为了万千百姓,哪怕肝脑涂地他们也在所不惜…… 李太平知道他做不到甘蔗那样,他无法为了大乾朝放弃一切,放弃他的朋友。如果非得在天下和兄弟手足之间做个选择,他应该会站到兄弟那一边。 这么选,他不知道对不对,因为他不是圣人,还无法将这世界看个通透,他只知道他的选择是由心而发。 户部尚书府邸,卢照兴正在思考,是动用一切力量将甘蔗踢出大兴城,还是当什么也没发生,来个不闻不问。 卢照兴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做事情显然不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而是要更多的权衡利弊。如果卢家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大族,就算让他献出一个儿子那也是无所谓的,甚至要他的老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抹了脖子。 在卢照兴眼里,家族兴衰大于一切。大乾朝有这样想法的可不仅卢照兴一人,比如现在东都王家的家主王忠,就做出了他的选择。 夜虽已深,王家政事堂却依旧亮着烛火,只见王忠站在堂门前,背着手望着夜色微微发呆…… 王家二爷站在长兄身后,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同意丹枫去大兴城,若是王家非得有人去,那就让丹仁去,实在不行丹叶也可以。” 王忠回过身来,打量王义半响,是要看透他这个二弟所说之话是否发至真心一般。 只见其摇头道:“丹仁和丹叶分量是不够的,只能让丹枫去!” 原来,月前弘道帝下旨,召天下大族嫡系子孙去大兴城备考书院。表面看起来这是好事,其实不然。只要有点脑子,当可知弘道帝其实不过是想拿这些孩子当质子罢了。 这一点王忠看得很明白,所以他不得不让他的独子丹枫去大兴城,更何况他已然收到消息,南宫家的南宫守即将到东都上任,接过他手中的兵权。 南宫守是什么样的人,他王忠很清楚,是没机会收归己用的,所以兵权不能交,一旦交了他王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用儿子向老皇帝表忠心,让天下人知道,他王忠,他王家,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大乾朝赤胆忠心的家族已经不多了,弘道帝若是还要剥了他王忠的兵权,是会寒了天下人心的。 王忠不像他二弟就喜欢背地里玩阴谋,他更喜欢光明正大的阳谋,他要明着把弘道帝伸过来的那支手挡回去…… 正文 第九章 秦淮美人的拜帖 生死状,且是剑北狂这样的前辈名宿与人约斗,这可是不多见的大事情。最重要的是,大兴城好久没有这样的热闹看了,好多手痒难耐的赌客,正愁没啥新鲜事赌起来不过瘾呢,所以一大早生死状的好消息就传开了。 秦淮酒家,诗幼薇抿嘴望着窗外,眼神里的笑让这晨光也明媚许多…… 她的心情很好,因为生死状上的两个人,她都很了解,她知道谁能胜出。不过千万不要以为诗幼薇是为了赌钱去的,银钱对她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她并不感兴趣。 她心情好,是因为她可以直接找上那些好赌的高官大员,神不知鬼不觉的透露一些消息,让那些高官大员赢钱开心。 送礼这种事情,可不是送美人送银子就成的,因为你送人家,人家也得敢收才成。送礼得送到人家心坎里,让人家开了心,还不用担心你哪天到大理寺告他一状。 诗幼薇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亲手写了十数封拜帖,同时每封拜帖都配上了一坛洞玄观的寒潭老酒。 这最上面一封拜帖,赫然便是送往吏部尚书府上的。 “博可高一丈,杯酒定乾坤!秦淮烟雨笑,胜败知生死。” 这是诗幼薇写给裴延亭的,想必那老儿定然要会心一笑,备好了钱财等美人登门。 这下面一封,却是写给彭庚切的。虽然彭庚切回到大兴城,便卸了军职赋闲在家,可毕竟是军中老将,他得话在军中还是管用的。 “老将军乃国之栋梁,沙场老将!妾虽落于风尘,却不染于污泥,更有卫国之赤胆!今投帖拜见,望老将军指点报国之门!” 写给彭庚切的拜帖,诗幼薇只字未提生死状的事,因为她知道那是敲不开彭庚切家门的,只能换个方法试一下。 诗幼薇相信,只要老头子给她开了门,她便能让老头子高兴,还能帮着彭庚切大大赚上一笔。 混秦淮的女子,大都有一张伶牙利嘴,那张嘴是能把死人也说活的。要知道,若是没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诗幼薇也混不到秦淮头牌。 生死状,宛如一场巨大的风暴,在大兴城上空酝酿起来,而大兴城中想搏击风暴,博出个大好未来之人,那是大有人在。 可不是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会欢呼雀跃,最起码兵部尚书侯文远知道自家侄儿也签了生死状,就高兴不起来。 侯文远倒不是担心侄儿会输,而是觉得这场比斗来得太早了,若能月余后比斗,倒是还不错。 生死斗却是能让李太平尽快在大兴城把名号打响,可是打响了也没人知道你李太平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侯文远打算带着侄儿进宫面圣后,便去一趟京兆府,把这场约斗往后推一推。 将约斗推迟月余时间,他侯文远才好给侄儿造势,隐晦的让天下人都知道,李太平便是当年兵部侍郎李国泰的唯一骨血。虽然这有可能会给李太平招来杀身之祸,可相对危险,李太平却能从中得到更多。 兵部尚书府邸门前,侯文远将一身青衣的侄儿召进马车,并轻声低语道:“就像我之前说的,弘道帝这辈子就女人那关过不去,除此以外一个皇帝该有得胸襟他是有的。他既然知道你是谁,又肯唤你进宫,就说明他能容得下你,他想给你些补偿!” 李太平皱眉道:“他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他?或者他不怕我把案子翻过来,让他颜面尽失?” 侯文远笑了,笑得让李太平有些摸不着北。 “他是皇帝,是九五至尊,是天下圣人!虽说他不及高祖,不及许多英明君主,可他毕竟是皇帝!要知道这千百年间,就没有一个帝王是简单的,是凡人能看懂的!” 侯文远看着一头雾水的侄儿,不由再次笑道:“这么跟你说,首先你见到他,也不一定能杀得了他,哪怕你是宗师之上!其次,你怎么知道圣上不想让你把案子翻过来?” 侯文远的话,让李太平更糊涂了,老皇帝怎么可能打自己的脸。 “他为什么会想让我把案子翻过来,那不是会让天下人知道,他是个昏君吗?” 侯文远摇头笑道:“你见过勇于承认自我错误的昏君吗?有史以来,你见过几个帝王下罪己诏的?” 李太平还是不明,不由问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侯文远长叹一声,说道:“他忙活大半辈子,大乾朝却不见好转,反倒有了病入膏肓的趋势。世人背后都说他昏庸无能,他想改变世人的看法,他要从新把形象树立起来,他就得做一些帝王不敢做的事才成!” “他既然有这个想法,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同时借着他的手帮你爹娘洗去冤屈,把你扶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李太平不语,因为他的脑子真得转不过这些庙堂里的人,甚至他都有些恐惧,因为这些人简直比武道圣人还可怕。同时他也有一丝侥幸,幸亏当年是老道士带着他去闯江湖,若是被这位叔父带着,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甘蔗一大早便被小太监引到紫宸殿,他没想到弘道帝竟然会在此处召见与他,他着实有些意外。 紫宸殿乃内朝殿,大兴城的官员一个个脑袋削尖了,想方设法到此处朝见皇帝,因为这可就算是入阁了。 入阁,这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同时代表着当朝皇帝对你的认可和期望, 甘蔗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到大兴城这才头一天,连皇帝面还没见过,这第一次竟然是在紫宸殿,看来弘道帝对他的期望很高啊。 别人入阁都是喜上眉梢,甘蔗入阁却苦着一张脸。无他,弘道帝这么重视他,把他捧如此之高,接下来他得罪起人来,就要够黑、够狠、够快才行。 君臣第一次相见,难免要打量一番,可甘蔗苦在,只有皇帝打量他的份,这阵子他连正眼还没看过弘道帝一眼。 弘道帝先是问了甘蔗住得可还习惯,随后又问了澹台灭明先生的近况,这才让甘蔗坐到榻上。 坐下了,甘蔗才有机会打量这位干了快三十年皇帝的老人家。 甘蔗有些惊讶,眼前的弘道帝看起来就像五十岁的人,精神头很好,眼珠清澈不见半点浑浊,这哪里像年近花甲的老人,这精神面貌,看起来比他甘蔗都好。 甘蔗不知道的是,若数月前面圣,他看到的将是另外一个弘道帝,一个垂垂老矣的弘道帝。 这场见面,从始至终弘道帝不是嘘寒问暖,便是夸,便是捧,轮着番的将澹台灭明和他甘蔗吹捧一番,愣是一句正事没提,临了还嘱咐甘蔗要多注意休息,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尽管来找他这个当今圣上。 甘蔗被小太监一直送到皇城之外,这才顺了一口气,显然这次面见弘道帝,所带给他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这个压力倒不是上位者的威严,而是弘道帝压根没明确他甘蔗要如何做,这就有些难为他甘蔗了。 甘蔗满脑子都在想,应该拿哪个先开刀,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有人唤他…… “甘大哥!甘大哥!” 甘蔗猛然抬头,瞧见了走下马车的李太平,不由疑惑道:“太平这是要去哪里?” 这话就有些明知故问了,到皇城门前下马车还能去哪里,当然是进宫了。 只见这时侯文远笑着迎了上来,抱拳一礼道:“想必这位便是太平侄儿口中念叨的大哥甘蔗,甘大人了!” “侯文远,见过甘大人。” 衣着、气度、年龄、名字,都摆在那,若是甘蔗还猜不出眼前之人是谁,大兴城这趟浑水他就不用趟了,可以卷铺盖回会稽郡了。 甘蔗忙躬身抱拳,说道:“见过候公!” 说着,又瞥了一眼李太平,显然是在责怪他,你的叔父便是当朝兵部尚书,这事怎么不早说。 李太平尴尬一笑,刚要解释两句,便听皇城门内,一把尖细的嗓音传来…… “侯大人,快些随奴才进宫吧,莫要让圣上等急了!” 只见还是刚刚那名小太监,一脸急迫的跑了过来,给侯文远请了安…… 甘蔗笑道:“侯公先忙,回头甘蔗再去拜见!” 李太平和侯文远与甘蔗拜别,随着小太监向宫门走去,在经过宫门值守的金吾卫时,却被拦了下来。 一名右脸有恐怖刀疤的男子,手按刀柄拦住了李太平,冷声说道:“卸甲摘剑!” 曹满金刚刚值完夜巡,本应回营休息,却被上头抓了替班,此时心里正不痛快呢,就见着了不开眼的人。所以语气上便没了敬畏,哪怕是兵部尚书带来的人,他曹满金也没心情客气。 李太平正犹豫呢,见侯文远回身点了点头,这才摘下剑匣,说道:“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可得保管好了!” 正说着,前面领路的小太监,一拍额头转回身来,操着尖细的嗓子说道:“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圣上的口谕了,实在是对不住!” “圣上口谕,李太平乃国之功臣,可佩剑面圣!” 正文 第十章 人间仙境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乾朝虽尚武,可也不允许官员带着兵器进皇城,就算军中高级将领,也仅能着甲面圣。 曹满金望着走进皇城的那道青衫背影,不由心中惊疑“还不到弱冠之年便可佩剑面圣,这也太扯蛋了!” “李太平这个人,你们有听说过吗?”曹满金疑惑的问向身旁护卫。 十几名兵丁,相互看了看,不由得同时摇了摇头。 李太平跟着老道士混了这么些年江湖,一直都很低调,江湖上的名头一点也不响,知道的人可是不多,所以曹满金不知也实属正常。可曹满金没想到,还没到午时,李太平的名号便在大兴城内传开了。 李太平游历天下见过无数名山大川,高城名府,算是眼界开阔之人,可是见了天下皇城,他才知道什么叫恢宏磅礴,什么叫气吞山河,什么叫如临仙境。 湖水映苍穹,见仙山宫阙,鸟语花香,好一番人间仙境。 湖乃太液池,山是蓬莱山,这是皇城内庭所在,更是弘道帝想要休仙长生之所。 泛舟与太液池,望蓬莱而登之,李太平不觉有些恍惚,原来这便是人间富贵,帝王居所。无怪大乾朝江河日下,民不聊生,因为皇帝老儿的小日子过得实在太滋润了,压根不知民间疾苦是何样。 李太平只是见水见山,还没见到人,若是见了弘道帝的六宫佳丽,恐怕吐一口老血那都是轻的。 弘道帝身边的美人有多少,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弘道帝好美色天下皆知,被他惦记上的女人,若是不弄到手,那是寝食难安的。就好比现在身旁那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绝色女子,也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他真正想要的是山上那个女人。 当李太平见到弘道帝时,那美人已然藏入宫阙之中,否则说不好便要拔剑砍了人间帝王。也幸好没看见,这若是认错人,再砍错人,那就不是尴尬的事了,那是会脑袋的。 铸剑山,灵应峰,一袭白衣迎朝阳而舞剑,那山、那剑便如活了一般,随着白衣女子一呼一吸而动。 当人便是山,山便是剑时,这天下便又多了一名武道宗师。 墨看山登云踏峰,望着收剑而立,如九天仙狐般的小师妹,很是开心的说道:“恭喜九姑娘,贺喜九姑娘,好事成双!” 慕品山瞧见打铁师兄,很是欢愉的跑了过去,一把挽住师兄的臂弯,娇笑道:“数月时间,九品变宗师,打铁师兄本姑娘厉害吧?” 墨看山瓮声瓮气的夸赞道:“天下最美当然厉害,莫说宗师了,就算成圣那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慕品山展颜而笑:“打铁师兄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再说了,还双喜临门,哪来的双喜!” 铁打般的汉子,笑道:“一喜破宗师,二喜好消息!怎么不想听好消息?那师兄可就下山啦。” 墨看山说着转身欲走,慕品山不顾形象的双手拉着师兄不放:“想听,哪个说不想听了?” “二师兄找到咱们师母了?师傅老人家修成十七峰合一啦?难不成大师兄终于开窍啦?” 慕品山见打铁师兄一个劲儿的摇头,不由娇嗔道:“师兄若再不说,本姑娘就不听了!” 墨看山知道小丫头的脾气,不由笑道:“你那心心念的小朋友,现在到了大兴城!” “师兄不要乱嚼舌根子,哪个心心念了?都说是朋友了!” 慕品山这副小女儿姿态,除了几个师兄以外,其他人可是未曾见过,就算李太平也不知。因为世人眼中的慕品山,是冰山美人,是霸道仙子,是九天飞狐…… 李太平眼中的慕品山,首先是扶危济困、惩恶扬善的侠女,其次才是冷若冰山、美若银狐的人间绝色。 对于李太平来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很不可取,这样的女人在他眼中无异于红粉骷髅,若沾染了是要坏了道心,倒八辈子霉的。所以美人和美人,在不同人的眼里,也有着大大的不同。 李太平见到了人间帝王,大乾朝的九五至尊,便沾染了国之气运,他不知这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弘道帝笑望着眼前的青衫小子,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胸有沟壑的李国泰。所以,他并不介意年轻人打量他的眼神,因为那样的眼神他见过。 侯文远轻咳一声,示意这个胆大妄为侄儿,注意一下分寸,毕竟这可是当今天子,该有的礼节和尊重还是要有的。 却见这时,弘道帝朝侯文远摆了摆手,笑道:“无妨!选在此处见面,朕便是以家长的身份见见你口中这个孩子,那些君臣之礼就免了!” “让朕看看侦破乐善仁案件的东阳郡总捕头……让朕瞧瞧血战晋阳城外,与马邑城死战不退的浔阳郡校尉……” “有勇有谋,后生可畏!日后定是国之栋梁,新帝之重臣。” “文远你这个朋友的后人不错,朕很是心喜!” 弘道帝的一番话,在侯文远看来,最重要的便是“新帝之重臣”那几个字。 侯文远忙道:“圣上谬赞了,这小子还得您多加敲打,未来才能担起国之重担!” 弘道帝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文远,我记得你家旁边的宅子还空着,不如就赏给这小子得了,这样你叔侄二人离得也近,相互也有个照应。” 侯文远忙躬身道:“这可使不得,我看就让这小子在我家挤挤……” 兵部尚书家的宅子有多大,弘道帝哪里不知,别说塞一个人进去,就算塞进去一百个,那也富富有余。可官场上就得这样,朕给你,你得接着,但接之前,你得客气几句,谦让一二。 只见弘道帝挥手打断侯文远:“宅子又不是给你的,这是朕奖赏给有功之臣的!” 说着,命候在一旁的李辅国取来三把鱼竿,笑着望向李太平:“小子,可会钓鱼?” 李太平很是佩服眼前的老皇帝,杀了人全家,此时还能如此随意的谈笑风生,这份沉稳,这份心机,这厚脸皮,就是再加上一百个李太平那也是比不过的。 既然心眼斗不过,也就没必要装深沉了,省得让老家伙笑话。更何况要给爹娘洗刷冤屈,还得借这老家伙的手,所以该卑躬屈膝时,他李太平也会毫不犹豫的。 只见李太平躬身道:“小子不善钓鱼,却愿意与圣上一起寻些钓鱼的乐子!” 见侄儿如此作答,侯文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笑着说道:“臣也好久没有钓鱼了,圣上这个提议,可是让臣心头直痒!” 皇上要钓鱼,而且是泛舟与太液池,按理说应该坐楼船,身前身后围着一群奴才,哪里曾想弘道帝却选了一叶轻舟。 李太平执桨,小船载着弘道帝和侯文远,慢慢驶入太液池中。而那些奴才,责被弘道帝全部留在了岸上,就连跟了他一辈子的李辅国也没能例外。 弘道帝微笑着忘了李太平一眼,随后一边挂着鱼饵,一边耐心的说道:“钓鱼是一门大学问,你要钓什么鱼就要挂什么饵,你还得知道这鱼是喜欢深水还是浅水……钓鱼啊,跟你查案也差不了多少!” 说着,不远处的浮漂逗弄了两下,侯文远忙道:“圣上,有鱼咬钩了!” 弘道帝笑道:“文远莫急,且在等等!” 果然随着弘道帝话音落下,那浮漂便又消停下来,显然水下的游鱼很是谨慎小心。 “心急钓不上来鱼,更钓不上来大鱼!大鱼如大案,你得耐得住寂寞,沉得住气,这鱼才能上钩,案子才能真正大白于天下……” “我听文远说你喜欢查案,还在甘蔗那谋了个捕头的差事?” 李太平笑道:“都是甘大人抬举!” 却见弘道帝摇头道:“捕头也就能在池塘边摸些小鱼小虾,是钓不上来大鱼来的!你若真心喜欢查案,大理寺丞还有一个空缺,你便兼着吧!” 弘道帝已然给了李太平金吾卫右郎将一职,那是正五品的武官,这阵子又让他兼着大理寺丞,那是从六品上的文官。 一脚踩一条船,稍有不慎那就得掉河里。侯文远皱着眉头,因为他觉得这事很不靠谱。 弘道帝笑望着侯文远,说道:“文远是担心裴公从中作梗吗?你不是前些日子在他家买过字画吗,我想裴公办事还是靠谱的!” 侯文远知道,这天下间的事弘道帝不一定都能掌握,可大兴城百官家的事,老皇帝可是心知肚明得很。恐怕哪家大人夜战多久,谁家娃儿夜里不小心碰掉了牙,次日一早都会出现在老皇帝的案前。 侯文远苦笑着说道:“破了点小财,字画虽一般,但意境还是不错的!” 正说着,忽然不远处的浮漂猛地沉入水中,弘道帝直感手中鱼竿一沉,不由大笑道:“大鱼上钩了!” 三个人钓鱼,只有弘道帝钓上鱼来,而且还是一条大鱼…… 只见弘道帝很是愉悦开心的说道:“大鱼既然上钩,这鱼午时咱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可是由不得它了!对了,李太平你若能调上大鱼破得惊天大案,朕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君无戏言哦!” 正文 第十一章 堵我赢 君无戏言,这话不能不信,也不可全信。这就要看帝王答应的是什么事,是不是帝王在忽悠人了。 在侯文远看来,这一刻弘道帝说的是真心话,并非忽悠他和李太平。 “太平,还不叩谢皇恩!” 李太平也不傻,知道这是弘道帝答应他,只要他能揪出幕后黑手,便会洗去他爹娘的冤屈。不由得忙放下鱼竿,躬身作揖…… 乾人喜欢吃鱼脍,弘道帝也不例外,特别是长公主亲手做得鱼脍,他最为喜欢。 陈鸾回到大兴城便被老皇帝禁足了,而赵公子也被他老爹狠狠的修理一顿,当然那是对外说的。 据说赵老爷子命家丁打折了三根棍子,打得赵公子皮开肉绽,赵家一夜都是赵十全的哀嚎之声。 黎民百姓信不信弘道帝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信,让家丁用木棍去打九品武者,别说打断三根,就算打断三十根那也就是听个响而已,屁用都没有。 正如弘道帝所想,次日夜里赵公子便在秦淮酒家包了场,喝到大半夜的赵公子还被金吾卫逮了个正着…… 六斤多的鲈鱼,在半空翻腾旋转,当其落下时便已然成了盘中的鱼脍。 一身锦衣蟒袍的陈鸾,归剑入鞘,微笑淡然,如那太液池中孤高的天鹅一般。而天鹅旁还守着个又黑又廋有些呆滞的,如木炭一样的家伙。 李辅国自打见到这位黑炭头,便又向着弘道帝靠近了一步,因为他有些不放心这个家伙,虽然无论那家伙拔不拔刀都没机会伤到圣上,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晋阳战事结束,陈鸾便将二黑带回了大兴城,并命人将他的老母亲接了过来。把二黑留在身边,将来便多一份筹码,同时也可以保护神智不清的二黑,以免他被人打扰。 二黑虽然不言不语,往那一杵就像个木头人似的,对谁都没有敌意,可李太平依旧感觉到了危险。 这种感觉就像被宫不二的羽箭锁定了一样,有种心悸之感,让人放松不下来。他觉着如果不催动缚日罗头陀的外功秘法,如此近的距离,他恐怕接不下这黑炭头一刀。 这一顿午饭,弘道帝一直在夸赞陈鸾的厨艺,可再好吃的鱼脍到了李太平口中,也如嚼蜡一般食之无味。因为长的黑也就算了,还出来吓人那就很不好了。 可是吃人家的,若是不夸上两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见李太平笑着说道:“浔阳江畔,第一快船张铁牛,我吃过他家的鱼脍,味道厚重回味无穷,可称得上天下一绝!” “而殿做得鱼脍,味道更贴近自然,鲜香淡雅,食之有种如沐春风之感,却也让下官佩服至极,当可称的人间第一鲜!” 侯文远笑道:“长公主的厨艺天下可是难见的,便说那鱼不落案,肉不沾铁,这天下便没有哪个厨子能做得到!” “能品尝到人间绝味,侄儿不但要感谢长公主,更要感谢圣上才成!若是没有圣上钓来的一尾鲈鱼,咱叔侄俩可就没有今天这个口福喽!” 没有人不喜欢好听话,长公主陈鸾也不例外,只见其很是难得的笑了笑,望着侯文远说道:“侯公说得在理,今天大家能吃到美味,还得多亏了父皇……” 一顿丰盛午宴,一尾鲈鱼,成了吹捧弘道帝的引子,特别是侯文远这个兵部尚书,丝毫不吝啬肚子里那些赞美之词,把弘道帝哄得那叫一个开心。 一向厚脸皮的李太平都觉得这吹捧的有些过了,可老皇帝却很坦然的接受了侯文远那些不要脸的阿谀奉承。 一旁的长公主见怪不怪,笑望着李太平说道:“本宫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特别是晋阳和马邑城的战斗,本宫和我那哥哥,由衷的佩服和欣赏你们这些有担当军中男儿!哪天闲暇,本宫做东,还望李将军能赏脸。” 长公主当着弘道帝的面挖人,却见弘道帝只是笑笑,依旧和侯文远聊的起劲儿,仿佛压根没听见一样。 李太平只是瞥了一眼叔父和弘道帝,便笑道:“谢殿下抬爱,下官定当如约而至。” 弘道帝并不介意陈鸾拉拢李太平,因为他的二儿子这阵子风头太胜,军中俨然成了他二儿子的一言之堂。 这在弘道帝看来很不好,他需要军中有多个声音,就像文官集团一样,并非裴延亭一个人说了算。 弘道帝干了这么多年皇帝,大乾朝虽然不见起色,却也没闹出大乱子,正因他善于平衡,并且运用的炉火纯青。 无论皇子之间,还是大兴城内的百官,或是大乾各地势力,被弘道帝一手压一手扶,弄得四平八稳。 当江南拓跋迥做大,老皇帝就扶持崔家,恭敬坍台家,用以牵制拓跋迥。城内文官闹得欢,就扶持武官打压文官。几个儿子哪个不省心,就修理哪个,直到把冒头的按下去。 老皇帝本来已经打算扶二儿子上位,可大儿子的一颗长寿丸,又给他续命十几二十年,所以这扶就变成了打。既然命长了,手中的权力就不能交给其他人,哪怕儿子也不行。 命长了,这人的想法便又多了,老皇帝还想再拼一拼,兴许能把大乾朝从万劫深渊中拉出来,兴许还能再找到两个心仪的女子…… 陈鸾忽然想起什么,不由望着李太平笑道:“今日我听见一则消息,这消息正好与李将军有关,便想求证一下,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生死状,可是真有此事?” 李太平笑道:“下官没想到,昨日夜里的事,今日便传到宫中了!下官阴差阳错下,与剑北狂发生了点小摩擦,所以这生死状之事,倒是不假。” 对于陈鸾来说,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更何况本就想拉拢李太平,这阵子当然要表现得上心一些。 只见其俏脸肃然,眉头微皱:“那剑北狂却有些本事,手中宝剑更是削铁如泥,在大兴城武道宗师里,也是个狠角色。而且我听人说,剑北狂乃灵慧境宗师,所以李将军莫要被其外表骗了,若是与其交手,还是要速战速决才好!” 听到陈鸾和李太平聊到生死状之事,弘道帝也来了兴致,不由插嘴说道:“朕也听说了此事,而且后宫几位娘娘对此事也很感兴趣!朕正想着寻人打听些消息,想要博上两手呢!” “太平乃当事人,不如给朕些消息,好让朕也赢些银子,填补一下内库!” 李太平这些年混迹江湖,别的本事没有,这看人打架的本事还是有些造诣的。 剑北狂那老家伙,若也是混江湖的,他心里还真没底,毕竟能活到这岁数的宗师,显然都不简单。 跑江湖的有两种人,一种便如剑西来、傅青蛇,人狠话不多,这种人往往很可怕,因为他们拔剑便要分生死。而剩下得便是另一种人,如他李太平一样的人,打架前得摸摸对方根底,能讲和就不动手,若无必要不分生死,毕竟命就一条,拼命怎么也得找个说得过去得理由。 可很显然,剑北狂不是这两种人,因为他太狂了。你一个武道宗师,头顶有宗师之上,更有圣人,谁给你得胆量如此狂妄,不将世间武者放在眼里。 剑北狂的举动,说好听的叫自信,说不好听的那叫愣头青。所以对于李太平而言,打一个愣头青还是蛮有把我的,更何况最近一年他所经历的事情,着实过于离奇丰富了。 先有红莲的寒潭锻体,再有广陵白剑的剑意真气,又被两位宗师在松门岛打成了天枢境宗师,这已经让他的修为很是异于常人了。更何况,晋阳、马邑的战阵生死,让他领悟了人之势的“杀伐”。老道士那一剑,更让他对天地之势的“天威”有所明悟。 只见李太平微笑道:“七成把我,所以圣上不如赌我赢!” 弘道帝和长公主对视一眼,只见老皇帝笑道:“朕手里的银子可不多,太平若是赢不了,送你的宅子朕可是要收回来的!” 陈鸾却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李将军莫要轻敌,剑北狂毕竟突破宗师快二十年了,在大兴城内也算用剑的高手!” 李太平虽然信心十足,可听了陈鸾的话,弘道帝也却有些不放心,毕竟内库的银子那是大事,更何况剑北狂身后的是卢照兴和陈标,所以这架可是万万输不得的。 只见其回头瞥了一眼李辅国,便见李辅国点了点头,弘道帝这才放了心。 若说这天下间弘道帝最相信谁,那便是跟了他一辈子的大太监李辅国了。 弘道帝还小的时候李辅国便跟着他,这一路从皇子到王爷,再到九五至尊,李辅国的忠诚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有李辅国的确认,弘道帝还是放心的,可一旁的陈鸾不知,所以陈鸾再次说道:“本宫观李将军身背剑匣,想必也是用剑的高手,本宫觉着稳妥起见,不如……” 说着,忽然陈鸾站起身来,朝着弘道帝行礼道:“为了内库充盈,为了后宫娘娘们开心,儿臣斗胆替李将军向父皇借取一物……” 正文 第十二章 威道之剑 长公主陈鸾,不但艳压群芳,才华出众,为人更是胸有沟壑,这次晋阳之战,便表现得丝毫不逊色于齐王,能力和孝心则更让弘道帝满意。 弘道帝见陈鸾竟然替李太平借取那件东西,不由得笑道:“看在鸾儿一心为父皇着想的份上,那朕便借了!” 说着,弘道帝回头瞥了一眼李辅国,便见大太监躬身而退…… 侯文远见状,忙起身作揖道:“圣上使不得!” 侯文远不能不急,陈鸾拉拢李太平的事就算传出去也无所谓,毕竟拉拢归拉拢,可若是陈鸾真得替李太平讨来那件东西,可就坐实了他们叔侄倒向太子的事,这是会打乱他未来的计划。 弘道帝望着侯文远笑道:“你啊,想的太多!朕知道你不想参合皇家那点事,你怕朕会对你心生嫌隙,其实大无必要的!东西是朕的,借不借那是朕说了算,如果朕不想借,鸾儿出面也是无用的!” “其实,就算没有鸾儿出面,我也打算把那件东西,暂时借给这孩子一用的,毕竟查大案若是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恐怕这孩子是要到处碰壁,寸步难行的!” 侯文远听了弘道帝的话,才知老皇帝这次打算玩得更大,比他想得还要大的多。 清楚弘道帝的心思,侯文远却高兴不起来,他不想侄儿变成老皇帝的刀,因为刀钝了很有可能便会被丢弃,可他此时却什么也不能说,不能现在便违逆了弘道帝的意思。 不多时,李辅国便捧着一个紫檀木的长匣子走了回来。只见弘道帝起身接过长匣,望着李太平笑道:“此物乃高祖心爱之物,所以只能是借,已后是要还朕的!” 弘道帝笑着将紫檀木匣打开,一股锋锐冰寒便笼罩了数丈方圆,让这火热的午后凉快许多,同时也让感触敏锐的李太平,感到了浓浓的杀意。 威道之剑“泰阿”,楚王以血祭剑,剑出旌旗仆地,血流千里,大败晋国。此剑辗转被大乾开国皇帝陈胜芝所得,便成了陈家御赐用的尚方宝剑,当然每一次都是借,送那就不要想了。 “朕借你尚方宝剑泰阿,你不但要此战必胜,还要替朕扫清天下大案,还世间一个清明,你可能做到?” 天下名剑,李太平就算没见过,那也听过,而且此剑如今意义非凡,若是想替爹娘洗去冤屈,这泰阿剑就必须握在手中。 只见李太平,走到弘道帝身前,单膝跪地说道:“李太平,当以此剑,斩去一切人间不平,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今日的大兴城,因生死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反应快的赌场,此时门前已然挂出约斗二人的胜负赔率。 李太平名不见经传,除了极少数一些江湖武者有所耳闻以外,其资料大都是各家赌场临时扫听出来的。 显然弱冠年纪的宗师,是没有名噪一时的老家伙值钱的,就从一赔二十的赔率,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可午后没多久,一则消息顿时轰动了大兴城,那一赔二十也就变成了一赔十。 大兴城的鬼宅,也就是原兵部侍郎李国泰的府邸,午后竟然开了门,还挂上了书有“浩然正气”四个金漆大字的牌匾。 快二十年的鬼宅,竟然有人住进去了,还堂而皇之的挂上了牌匾,这可是天大的事,甚至说比生死状之事来得还要让人震惊。 既然是大事,自然有好事之人,所以这府里住进了什么人,是瞒不住的。更何况大兴城内,凡是人多眼杂的地方,总有那么一两个消息灵通之人,将那鬼宅新主子的底细,扒了个底朝天。 西市一间人满为患的酒肆内,一个行商打扮的家伙,神神秘秘的说道:“听说了么,那宅子的新主人也姓李……” 一旁的好事者说道:“不会是李侍郎的后人吧?” “别瞎说,一家几十口子,死的干干净净,哪来的后人。” “也姓李?说得咋这么渗人!” “都别打岔,让这位老哥继续说下去。” 那行商见酒肆内,众人目光都望向了自己,这才清了嗓子说道:“俺家有个远房亲戚,日子过得实在困苦,就把家里的小子阉了,送进了宫里……” “老哥,您说点干货行不!就别提您亲戚把孩子送进宫里当宦官的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了!” 那行商挥手压下众人吵闹声,这才说道:“那人姓李,名太平。当今圣上因其战功,封其金吾卫右郎将,兼大理寺丞,并把李侍郎的宅子也赏了他。” 见众人明悟,临了那行商又补了一句,就又把众人闹迷糊了。 “听说,那姓李的小将,叔父是兵部尚书侯大人!” 大兴城内,像西市这位知道底细的行商还真不少,说辞也大都一致,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当西市那位行商离开酒肆后,一名看热闹的对身旁之人轻声低语道:“这人我见过,压根不是买卖人,去年还在我那铺子里,给侯公家的马匹换过马蹄铁!” “嘘!这事你我知道便好,可莫要传出去!” 所以啊,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消息灵通的家伙,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风,而这放风之人正是兵部尚书侯文远大人是也。 侯文远可是下了大力气,为了帮侄儿把名头尽快打响,甚至连自家笨嘴拙舌的马夫都派了出去。 老百姓打听鬼宅的消息,也就当个新鲜图一乐,可有心人若是听了,却要好好思量一番的。 吏部尚书府邸,裴延亭刚一脸笑意的送走诗幼薇,便得知了宅子的事情。老头子皱着眉头,思虑片刻后,暗骂了一句“侯文远你个挨千刀,竟敢耍弄老夫!”。 传到裴延亭耳朵里的事情,可要比侯文远编得那套说辞详细得多,就连长公主亲自下厨,弘道帝借剑一事,都原原本本一字不落。 侯文远的侄子弱冠年岁,老皇帝的家宴,大理寺丞,尚方宝剑,再到李国泰的宅子,若是裴延亭还摸不出脉,他这个吏部尚书也就不用干了。 “一万两白银,就想让老夫睁一眼闭一眼,你侯文远好大的手笔!”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此时的裴延亭恨不得将那一万两白银,砸在侯文远的脸上…… 吏部尚书已经心中了然,同为尚书的卢照兴当然不会什么也不知道。 卢家大宅,卢照兴皱着眉头,来回的跺着步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千算万算,竟然被侯文远、甘蔗和圣上联手摆了一道,看来镇沅的事并非巧合,定然是他们设计好的!” 卢照兴想明白其中关键,忙命人唤来剑北狂,因为他要好好嘱咐一番才行,免得被人斩去一臂…… 大乾朝的几位尚书大人,可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就算那最低调的刑部尚书,得知此事后,也皱起了眉头。 刑部尚书郑经玄,乃荥阳郑氏家主,此人要比侯文远痴长几岁,身材颇高却瘦弱,就像风吹细竹,随时会折断一样。可这风吹了好些年,这位大人却依旧好好的,可是把很多人等的没了脾气。 郑经玄虽人过中年,可那精神头却比年轻人都要好,长得更是颇为帅气,那张脸如刀劈斧削菱角分明,特别是那颗眉心痣,为他又增添了几分魅力。 刑狱档案室足有三层高,里面存放着大乾朝各地的犯罪记录。此时狱档三楼,郑经玄正手捧着东阳郡乐善人的卷宗细看…… 郑经玄在乎的不是案子,而是破案的人,因为当年三司会审谋逆大案,他也是有份的。若是李太平真得是李国泰的后人,现在又得老皇帝力捧,他不谨慎些是不行的,谁知道那把剑会不会砍到他的脑袋上。 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他已经坐了十几年,若是还想坐下去,庙堂里的一举一动,他就得多留个心眼,因为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 郑经玄命人唤来刑部侍郎,指着卷宗上的名字说道:“查清楚,我要他一切资料,是一切!” 刑部侍郎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大人如此认真,不由得躬身道:“下官这就去办。” 刑部侍郎离开不久,便见油光满面的刑部员外郎郑渠,挺着个大肚子,满头大汗的跑进狱档室…… “叔父,这么急唤小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郑经玄微微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一会回去找你婶婶支取五千两白银,到开源赌坊以我的名义押李太平胜。” 郑渠点头应是,心中却很是不解,叔父向来不凭运气做事,所以从不好赌,怎么今天却转了性,还出手如此阔绰。 这就是身居高位者的格局,可不是一个小小员外郎能琢磨透的。 郑经玄在大兴城最大的赌坊,以他自己的名义下重金押李太平胜,就是要告诉百官和当今圣上,他郑经玄很看好李太平。 别看是个小小的赌坊,后面却藏着无数高官的影子,因为这买卖一本万利,而郑经玄通过这件事摆明立场,便不是在朝堂上摆明车马,他迂回的空间和可操作的空间便大了许多。 郑渠离开不久后,郑经玄低着头看着卷宗,忽然开口说道:“你跑堂秦淮酒家,帮我定些老酒,明日送到我府上!” 正文 第十三章 再见闪闪 天下城,锁链入苍穹。忽然一道身影打云海中射出,沿着锁链急速而下,不过只细望去,那道身影却并非一人…… “公子慢些,风大吹的人家睁不开眼啦!” 那公子一头银发,俊美的宛若诗画中的人物。只见俊美郎眉目含笑,头也不回的说道:“丫头你又胖了,可本公子也未见你长高啊!” 小侍女撅嘴道:“公子,俺这不叫胖叫丰满好不好!” “对了公子,这次咱们去哪啊?我可不想去东都了,我见到王老二就烦!” 银发公子笑道:“人都说胸大无脑,看来这话并不可信,不然怎么就被你这丫头猜到了去处!” “还真去啊!我一见王老二跟公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想踹他两脚!再有,东都那些个婆娘都太不要了脸,看公子那眼神,让人见了就想吐!” 银发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大乾朝四大公子之一的厉夏。而厉夏此次出城,又鬼使神差的把那啰里啰唆的小侍女带在了身边,不对现在是身上。 只见厉夏笑道:“古人言,温故而知新,咱们故地重游,你应该高兴才对!如果你真不想去,正好咱们没走远,我这就给你送回去。” 小侍女搂着自家公子的脖子,忙道:“看把公子累的这满头汗,我可不忍心见公子再走回头路,那是会累坏身子的,所以咱们还是继续往下……” 这次出城不同以往,老祖给他安排了许多人手,就连断了右臂的雷登高竟然也赫然在列,他就知道这次恐怕动作会很大。果不其然,被他猜对了,第一站东都,随后一站接着一站,当然前提是莫要出意外,不然一站都过不去…… 过不去的事有很多,每个人都会经历,此时的李太平便头大得很。 一向在江湖飘着,也没个安身之所,现在可算有了,而且还是个大宅子,本应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李太平却皱起了眉头。 “叔父,我独来独往惯了,衣食住行也不用人照顾,咱没必要弄这么多人!您看,我也不坐轿子,这轿夫就免了吧!” 还未等侯文远说话,一旁的侯夫人先不乐意了:“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这是用不用的事吗?你现在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可毕竟是有官身的人了!所以甭管用不用的上,该有的你得有,才不会被人笑话!” 李太平还想说上两句,却被热心肠得婶子再次数落一顿:“这些个事不是你们男人该管的,等你已后成了亲,自然有大妇管着,现在吗,就由婶子临时帮你管管!” 说着,侯夫人指着一名笨手笨脚的下人说道:“轻着点,那可是花梨木的案子,若是磕坏了,你叫俺家侄儿的笔墨纸砚摆哪?” 李太平很想告诉婶子,他舞刀弄剑还行,至于那两把刷子字,是用不着那么贵重的案子的。 望着不断进出,手捧各种事物的下人,李太平不由得心中苦笑“这是准备了多少年,咋啥东西都有,就连女性用的夜壶都是庐江郡霍家的!” 还别说,侯夫人为了置办这些东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更是掏了不少银子。在侯文远夫妇眼中,李太平不但是侄子,还是半个儿子,毕竟未来侯离人是要嫁过来的。 侯夫人对李太平还是比较满意的,虽说文采不如他父亲,可是那身本事她却听说了。毕竟这世道不太平,武艺高强一些,也能保护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不是。 侯文远夫妇一直没有提指腹为婚那档子事,他们是想等两个孩子有了些情意,到时再提,免得吓到这个侄子。 只见侯文远望着指挥着下人的侯离人,微微一笑说道:“太平,这里让她娘俩忙活就好,一会你和我去一趟军神府邸,拜见一下老爷子。” 李太平没想到,今日上午刚刚见过当今天子,这晚间便要见军神老人家,一日见两位圣人,这可是够让他缓几天的了。 见天还早,李太平忙道:“叔父,您看我这手里也没准备什么,要不我去东市先转一转!” 侯文远笑道:“老人家不讲究俗礼,拜礼就省了,倒是老人家若看顺了眼,没准你小子能捞着点好处呢!” 天将傍晚,李家大宅门前停着一架马车,只见侯文远叔侄二人登了马车直奔军神府邸而去。 军神府邸离着很近,隔着一条凤凰大街又两坊,便到了光宅坊。侯文远投了拜帖,没多久叔侄二人便被府内大总管迎了进去。 军神大人自打晋阳战事结束,便窝在家里一直没露过面,就连弘道帝举办的庆功宴也未曾去。 那一夜蒙山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几位圣人便无人可知了。老爷子回来后便闭口不谈此事,就连祖家人都不知,弘道帝也曾亲自求见,却都被老爷子挡了回去。 军神隐瞒此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两位圣人想谋夺大乾江山,这事若传出去,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还不立马反了天。到那时天下大乱,仅凭他一人是镇不住的,所以真相有时并不适合大白于天下。 老人家那一战过后,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可见圣人也是会老的。只见府邸后宅,军神站在花园中,望着那小小的身影发呆…… 鱼闪闪得知祖父去世后,那个整日里嘻嘻哈哈能闹腾的小丫头不见了,取而代之得是整天哭鼻子的小泪人。鱼闪闪被军神带回大兴安置在了府中,最近这些时日,大部分时间老人家都在督促小丫头练功。 当侯文远带着侄子出现在后宅花园时,小丫头一眼便瞧见了李太平,本已不在哭哭啼啼的小家伙,眼圈一瞬间便红了。 只见鱼闪闪梨花带雨的扑进李太平怀中,哽咽着哭诉道:“祖父走啦,我连祖父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都怪你!都怪你!” 说着,小手用力的锤着李太平的胸口,看那意思小丫头把这一切都怪罪到眼前男子的头上。 李太平没有说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因为那些话对一个小孩子来说,都是屁话,说不如不说。哭闹对小孩子来说是最好的发泄,这就像他醉生梦死一场一个样,因为人总要找到发泄口,将胸中淤积的那口气吐出去才行。 军神看着这一幕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知眼前这个年轻郎君是谁,但他知道那丫头哭够了,闹够了,才能真正的放下。 侯文远拜见了老爷子,将李太平的身世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只见军神老人家看李太平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鱼闪闪闹够了也哭够了,这才哽咽着说道:“叔叔,其实我并不是怪你,我只是……” 李太平笑道:“叔叔懂,闪闪不用说!等叔叔拜见过军神老爷子,回头再和你聊。” 鱼闪闪其实还是蛮懂事的,只见其点头道:“我去花园里等。” 见小丫头跑进花丛中,李太平这才大步走向军神,并躬身行礼道:“太平道,李太平,拜见军神前辈。” 军神扶起李太平,说道:“你师傅的事情我已知晓,他这辈子最后一刻出圣人之剑,开天下太平,也算完成了心中夙愿,了无遗憾了!” “人总是要走的,这个命运谁也逃不过,所以别把仇恨埋在心里,因为那会生根发芽影响你的一生!” “心怀坦荡,去做该做的事,别学你叔父整天算计,因为你算计的再多也算不过天道!” 军神的话,让侯文远闹了个大红脸,却不敢出言顶撞。 李太平点头应是,却见军神笑道:“高祖的剑在你手里,那么在大兴城做事,就把你那些道理收一收,因为讲道理你是讲不过人家的,倒不如拿剑说话来得痛快直接。” 军神大人可能是真得老了,拉着侯文远和李太平说了很多,这也许便是老人家或作为长辈的通病,爱唠叨。 这不,济南郡南宫家也是如此,南宫夫人此时正一脸心喜的拉着红娘子的手,唠叨一些大乾女子应该遵守的礼数和南宫家的一些规矩。 南宫夫人没想到,儿子跑去马邑郡当督尉,竟然还拐带个草原的公主回来。虽说红娘子是异族人,可这身份长相,配自家儿子倒也说得过去,所以老人家越看越是心喜,好像要不了多久就能抱孙子一样。 高挑的身姿,淡蓝色的眸子,还有那能气死无数小娘子的白,可是让南宫家热闹了好久。 书房中,南宫敬智望着自家儿子半响,才说道:“为父对你做人做事很放心,可有些事为父还是要跟你说一嘴。” “红娘子嫁入咱家,我和你娘亲是同意的,可她不能是咱家未来的大妇,这个你要心中有数,所以你若想尽快娶她过门,就抓点紧娶房正妻。” 听了父亲的话,南宫守皱眉不语。因为他很了解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若有了喜欢的人,便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而让他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他做不到,因为对待感情就像他练刀一样专一…… 正文 第十四章 婢女秋冬 关于成亲这件事,老百姓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所以南宫守想要把红娘子娶回家,就得先过爹娘这一关。可现在看来,这一关是很不好过的,最起码南宫敬智还是很看重血脉传承的。 自己生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南宫敬智还是有数的,他这么说为得便是拖延时间,因为这情和爱的事,可是说不准的,兴许儿子哪天便开了窍,娶个三妻四妾也是有可能的。 有些事可以拖,有些事不可以,只见南宫敬智说道:“圣上让你回京述职,是打算调你去东都夺王家兵权,这事你得心里有数,切不可大意!有什么事,多去问你姑丈,虽说你姑丈是个闲散王爷,可毕竟在东都多年,很多事他还是知道的。” 到人家地盘,夺人家兵权,这份凶险不言而喻。只见南宫守正身说道:“孩儿知晓,孩儿这次去东都只打算带着罗家三兄弟,所以绝不会鲁莽行事的。” “王家老二心高能力却不行,只会背地里搞些小动作,所以此人不足惧。可王忠不一样,这人城府深,手腕狠辣,善于阳谋,就连圣上拿他也没办法!和他过招,你只有一次机会,不然东都你是呆不长的。” 父子两一直谈到深夜,可是把红娘子等的花儿也谢了…… 当南宫守回到住处,一股香风便涌入怀中,只见红娘子娇笑道:“阿娘人特好,跟我说了好些做妻子该有的本分,还教我如何相夫教子呢!对了,阿娘还问我草原人是怎么带孩子的,我看阿娘是想抱孙子了,要不咱们今晚就生一个!” 软玉温香在怀,耳鬓厮磨间若说南宫守没点啥想法,显然不可能的。更何况异族女子不像乾人女子那样羞涩,对待男女之间的事情要主动的多。 热情如火的红娘子,让南宫守这样心智如铁的男人也有些招架不住…… 红烛摇曳,红衣如火,有些事也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院子外,星光下,有一对老人微笑的看着那红烛熄灭,这才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漫步离去。 甭管南宫敬智如何说,可抱孙子这事他还是很期待的,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能早些开枝散叶总是好的。那俩孩子既然没有拜堂,红娘子就算不得南宫家的大妇,已后南宫守娶的仍旧是妻而不是妾,这才是南宫敬智真实得想法。 而大妇这个身份,并非所有人都看重的,比如红娘子就很不在乎。草原女子敢爱敢恨,她们只在乎自己的男人是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南宫守也有着他的打算,既然父亲大人想把他和红娘子的亲事拖下去,那他就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日子久了也就水到渠成,不认也得认了。 这世间的事没人能说清,就比如侯家马车来时是两个人,这回去就变成了三个人。平白无故肯定是不会多出一人的,这又不是戏法,而是因为鱼闪闪那个小丫头哭天抹泪的要出去散心,军神老人家心一软也就同意了。 李太平并未直接回他的新家,而是看着侯离人将小丫头领走,这才安心的回到了住处。 这个新家或者说曾经的家,经过婶娘和侯离人忙活大半日,可算有了些生气。 现在的李家多了十几口人,有灶膛的大婶,有马夫,有护院和丫鬟……而且竟然还有一位年近半百的总管。 钱满仓总管是侯府派来的,他爹也是干总管的,而且就在隔壁侯府。一家俩总管,看来这门活计,钱家是打算当作一门手艺传承下去了。 言传身教,所以钱满仓早就吃透了这门活计的精髓。 天已大晚,李家下人早都歇了,就连护院恐怕也都睡死过去了,可钱满仓却没睡,因为自家老爷还没回来,他还不能睡。 第一天干总管就比自家老爷睡的还早,那他爹是会打断他得狗腿的。所以钱满仓没睡,此时正陪着门房老头聊天呢…… 门房是钱满仓从东市找来的孤寡老头,一个铜子都没花,已后也不用给例银,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丫鬟是新罗婢,年方二八,长得很是清秀,这可花了钱满仓将尽十两银子的。而且钱满仓还特意掏了二十文钱请稳婆验了身子,以确保这钱没花冤枉。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钱,那可是他一年到头的辛苦钱,他不得不谨慎一些。若是买回去一个破了瓜的,他可没法跟老爷交代。 东市卖苦力的还有昆仑奴,钱满仓左挑右选,最后选了两个年纪小,看着机灵的。又与卖家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二百文成的交。 大乾朝奴婢不好买,除了新罗婢和昆仑奴,想买个乾人回去,那可是很难的。 大乾朝禁止贩卖乾人,只有犯了大案被贬为奴婢,在官府造册登记的,才可买卖。其余一律按贩卖人口论罪,就算活不下去自愿卖身的也不成。 当然,有些时候民不举官不究,也没人叫那个真。但是有一条,那必须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行,否则买家是要吃官司的。 剩下的下人,没办法钱满仓只能花钱雇,并讲好了月银签了字据,才敢往家里领。 这些下人中,就那名护院和账房先生月银最多,每月每人竟然要二百文钱,可钱满仓为了宅子安宁,账目清晰,这钱哪怕不舍得,他也得花。 钱满仓正和门房老头聊得火热,却听外边传来打门之声,忙跑将出去,一问果然是自家老爷,这才满心欢喜的打开门来。 “老爷,小的叫钱满仓,是咱家总管,已后有什么事,老爷尽管吩咐,小的随叫随到!” 李太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刚到大兴城没两天,这家业便都有了,还有了听他使唤的下人,其实李太平是有些不适应的。毕竟以前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走到哪里便住到哪里,现在却不行了,他还得为这些人考虑才成。 李太平步入正堂,便见钱满仓很是麻利的点燃了蜡烛,并从怀里掏出了账本…… “老爷,这是今天的开销,您过过目!” 李太平接过账本随便翻看了两眼,便递了回去,同时笑道:“已后家里花销钱大哥做主便好,不够银子跟我说就成!” 钱满仓很是心喜,忙点头哈腰到:“老爷放心,账目这块,我一定叫账房先生记清了,每月都会给老爷过目的!” 忽然钱满仓似乎想起什么,忙躬身道:“老爷,您可不能叫我钱大哥,若是让人听了去,我哪里有脸留在李家!您还是直呼小的大名吧。” 李太平也觉得这个称呼似乎不妥,毕竟家里人不好按江湖那套来,便笑道:“那就叫钱总管好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杏眼闪银星,唇红齿白,身姿如燕柳的俊俏小娘款步而入。 那小娘一身翠绿花衣,手捧香茶,行了个万福礼,说道:“老爷,辛苦,喝茶!” 李太平皱了皱眉,并未去接茶杯,而是疑惑的望向钱满仓。 钱满仓以为自家老爷对眼前的奴婢不满意,忙解释道:“老爷,最近几年咱大兴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买了新罗婢和昆仑奴,所以小的就私自做主也买回来一个婢女和俩昆仑奴!” “老爷您放心,给小的一个月时间,定然让秋冬说上一口流利的大兴话!” 李太平摇头道:“钱总管你误会了,我并非此意!我只是不需要奴婢伺候而已,要不干脆把卖身契还给秋冬,还她自由……” 金秋冬虽然不太懂乾人语言,可也听明白了八成,此时吓得小脸煞白,手里的茶杯便掉在了地上,弄得茶水四溅…… 只见,秋冬猛地跪了下去,咬着嘴唇不停的给眼前青衫郎君磕头。 李太平大步上前,一把扶起噤若寒蝉的秋冬,微笑着说道:“不用如此谢我,以后是自由身了,找个好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就算报答我了。” 秋冬听老爷这么一说,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作势欲跪的同时带着哭腔哀求道:“老爷,秋冬不走,秋冬伺候老爷……” 李太平蒙了,这天底下哪里有愿为奴为婢的,不由回头望向钱满仓。 钱满仓苦笑道:“老爷,留下秋冬吧!她一个新罗女子,你就算给她自由,她走出李家也活不了……” 这几年大兴城,大族大户盛行买新罗婢不是没原因的。新罗国本就很穷,老百姓想吃口饱饭都难,这头些年又爆发了内战,致使国内哀鸿遍野,很多新罗女子活不下去,只能跑来大乾,自愿卖身为奴。 李太平弄清原委,不由苦笑起来,好事可不是随便做得,若是不晓得其中厉害,兴许救人却变成了害人。 “那就留下吧,端茶倒水倒也需要有这么个人,至于起居方面秋冬就不用管了。” 老爷发了话,秋冬仿佛打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般,此时心喜若狂的又要下跪磕头。 李太平眼疾手快,再次一把扶住秋冬,却忽然低头轻咦一声…… 正文 第十五章 找麻烦得人 天下不安,第一个倒霉的便是穷苦人。穷苦人甭管在哪里都是一个样,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汗滴摔八瓣也很难混个温饱。 穷苦人那双手很粗糙,因为那是干活的手,可不会像大家闺秀那样十指芊芊的如玉白皙。可李太平眼前这双手,大家闺秀也比不得,兴许只有弘道帝不染尘烟的闺女才会有。 李太平只是轻咦一声,便没了下文,而是转头望着自家总管说道:“秋冬和那俩昆仑奴可有月银?若是没有,该给咱家照给!以后咱家人,无论贵贱高低,只要不是吃干饭的,月银这块不用省!” 钱满仓点头应是,同时说道:“秋冬,还不谢过老爷!” 秋冬实在没想到,卖身为奴竟然还有月银,不由得瞄了一眼自家老爷。心想自家老爷年岁不大不说,还是个心善的主,看来自己也算苦尽甘来了,不由忙再次行了万安礼。 李太平看了眼天色,不由说道:“你们也累了一天,都早点歇了吧。” 李太平并未打算盘问秋冬的真是身份,因为他刚到大兴城,就算有人想要往他家塞眼线,恐怕也摸不到门,更摸不到今天才成为总管的钱满仓那里。 再说,哪有往人家塞新罗婢当眼线的,那得多缺心眼!那么既然秋冬不是他人眼线,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揭开那苦命女子的过往伤痛了,因为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还徒增烦恼。 自寻烦恼,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可不多,可一大早大兴城门外却来了个自找麻烦之人。还是春明门,还是年轻郎君,手里还有一把剑。 守城士卒一边打量着眼前郎君,一边看着照身帖,皱眉道:“江宁城,啥子平川?” 那俊朗郎君摇头苦笑道:“江宁城,拓跋平川!” 拓跋二字,再加上江宁城,那守城士卒猛地吓了一跳,紧张的握住刀柄道:“你是拓跋家的?你来大兴城作甚?” 也不怪士卒会紧张,江宁城拓跋迥就差举旗造反了,试问这天下何人不知,和人不晓。 只见拓跋平川不慌不忙的笑道:“圣上仁德,给了我们这些乡下人一次考书院的机会,所以我便来了!” 拓跋平川进大兴当质子,可以说是拓跋家自找的,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任谁见了都要丢了魂魄的女人,前些日子拜访了拓跋家。 那个女人与拓跋迥密探很久,随后踏云而去。拓跋平川不知那个女人和父亲说了什么,可他见父亲是眉头深锁走出书房的。他还记得,当时父亲对他说…… “那个女人是铁摩勒大巫,这次来是敲打咱家来了!你跑趟大兴城,呆上几年吧,让老皇帝知道咱家是忠于大乾的!” “既然他们盛气凌人的觉着我拓跋迥好拿捏,那就让他们再想想,啥时想通了,在来跟我好好说话!” 拓跋平川明白父亲的意思了,显然双方合作出了岔子,对方想爬到拓跋家头上指手画脚,那么就应当让他们知道,拓跋家既然可以与他们合作,当然也可以与老皇帝携手…… 大乾朝各地还无人举旗造反,那么弘道帝的好意还是得给些面子的,反正各大家族后生晚辈多了去了,挑个无关紧要又机灵的也不难。 大兴城陆陆续续有世家子到来,为了防止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子们惹是生非,弘道帝特下旨,将这些家伙一股脑都塞进了国子学。 国子学就在皇城安上门对面的务本坊,那是大乾朝官家的最高学府。 弘道帝的这个做法,其实国子学祭酒谭松柏那个老学究是很不满意的,曾缠着弘道帝数天,想要老皇帝改变主意。 可惜只知道弄学问的老学究,是斗不过整日里耍心眼得弘道帝的,所以谭松柏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败下阵来。 “罢了!罢了!”。 作为国子学的主事人,谭松柏这些日子头痛的很。因为国子学本就有三百学子,这阵子又塞进去百十来号人。 这些人,吃饱了总不能老呆着,怎么也得找些事干,否则岂不憋出病来。 国子学里能有啥事,除了读书写字也就没别的了,可显然这些人很不喜欢干这些事,那么三一伙倆一串的,寻些有趣的事情做,便在所难免了。 谭松柏的头更痛了,因为些家伙竟然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国子学内的女学子。要知道这些女学子可不同于男学生,那可都是大兴城内高门大族家的小娘子。 自家孩子在国子学让人欺负了,他们这些个做家长的当然要出头,可毕竟身份摆在那,不好直接找那些个无赖质子讨公道,便把冒头都对准了国子学祭酒。 这些日子,国子学的门槛都快被那些王公大臣踏破了,可想而知谭松柏的压力有多大。 整日里犯愁的谭松柏,这刚刚处理一伙闹事的质子,便见主簿拿着学子名册,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祭酒大人,大事不好了……” 谭松柏皱着眉头,看着火急火燎的主簿,叹气说道:“又是哪家打上门来了?” 那主簿人还未到,便扬起手中名册嚷道:“江宁城,拓跋家……” 听到江宁城拓跋家,谭松柏的脑袋嗡的一下,主簿后面的话也就压根没听见。 “江宁城拓跋迥打来了?难道他造反了!” 谭松柏下意识的嚷了一句,却见一个手持宝剑的俊朗郎君慢悠悠的走进院子,微笑着说道:“妄言!妄言!拓跋家可是忠于大乾,忠于圣上的!” 谭松柏自知失言,忙冷静下来。只见其瞥了一眼那郎君手中宝剑,忽然笑着问道:“小郎君你是何人?来国子学所为何事?” 那郎君走到主簿身旁,指着名册笑道:“祭酒大人,那上边写的清清楚楚!当然祭酒大人既问起,小子便再说一次也无妨!” 俊朗郎君说着,朝谭松柏躬身一礼,微笑道:“江宁城拓跋平川,见过祭酒大人。” 拓跋平川话音刚落,那些惹是生非的家伙便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而学子们则好奇得打量着,手持宝剑看起来却很是文雅的年轻郎君。 谭松柏看了看学子名册,又打量一番眼前郎君,心中很是苦涩,这国子学看来将永无宁日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只见其颔首笑道:“拓跋公子,这是打算入我国子学喽?” 拓跋平川点头道:“圣上仁明,让我这南来之人,也有了读圣贤书的机会,拓跋平川感谢圣上,也要感谢祭酒大人!” 拓跋平川很有其父亲的风范,高大俊朗中透着股浓浓的书卷气,那温文儒雅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很像国子学内的学子。 漂亮的女子招人喜欢,俊朗帅气的男子也一样,任谁见了也想多看几眼。 周菁刚刚被几个无赖骚扰,这阵子刚缓过神来,便见到了高大儒雅的拓跋平川,这心里便如有小鹿乱撞一般,七上八下的。 可周菁向来胆子小,也不敢上去搭话,这阵子便被国子学里其他女学子抢了先。 乾人女子开放,虽不如草原女子直接,却也开朗大方,而独孤烈家的独孤清雨,那性子更是像极了他祖父,火爆刚烈的想到什么便作什么。 只见其来到主簿身旁,瞄了一眼册子,便大大方方的走向拓跋平川。 “拓跋家的,你的住处在东厢谷雨间,正好我独孤清雨的名字里也有个雨字,便由我带你去吧!” 拓跋平川微微一笑,朝着谭松柏躬身一礼,随后跟着独孤清雨而去…… 独孤清雨长得像独孤家人,没有独孤清清那种清丽脱俗的出尘之美,身姿很是火辣,眉目间总是带着跳脱俏皮的神情。 拓跋平川侧头微笑,独孤清雨,年方二八,入国子学一年,武道修为五品,喜交友,爱吃甜点…… 拓跋家会收集独孤清雨的信息,完全是因为她有个好堂姐独孤清清。在拓跋家的情报网中,凡是被列为重点目标的,都会详细调查,甚至目标的朋友亲人也不放过。 拓跋平川笑道:“独孤清雨?想来是天下第一大族,独孤家的人喽?” 只见,独孤清雨很是自豪的说道:“那是当然,也只有独孤家才有像我这么美的女子!” 拓跋平川笑着点头道:“一门三后,独家的女子果然各个国色天香!” 夸赞女人漂亮,很有可能被骂登徒子,但是女人们骂的同时,心里都是偷笑的,所以拓跋平川哪怕挨骂也是要夸一句的。 独孤清雨瞥了一眼身旁男子,微笑道:“拓跋家的男人都这么会说话吗?” 见拓跋平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独孤清雨再次笑道:“今日夜里,太子哥哥要在芙蓉园紫云楼宴请天下才子,既然你这么会说话,不如陪我一起去可好?” 拓跋平川笑道:“我可不是才子,若是到时丢了人,可莫要怪我!” 独孤清雨却没有多说,而是忽然指着前面那一趟连脊木楼,笑道:“那边就是谷雨间了,就送到这里吧!记得,日落前在国子学门口见。” 拓跋平川的出现,不但吓到谭松柏了,同时也让大兴城百官有些摸不着北,弄不清拓跋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弘道帝的消息是很灵通的,拓跋平川进城前后没有两个时辰,便见宫里的小宦官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务本坊…… 正文 第十六章 大理寺 大乾朝最忙的机构,不是刑部,也不是另外五部,而是大理寺。 大理寺负责全国各地的案件核查,工作量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而当案子大到要判死刑或者流放时,还要上报刑部复核,并且出人配合。 可以说在大理寺这个衙门口当差,干得久了那是要折寿的。而大理寺中最不招人待见,最没人愿意干的活,便是整日里见不到阳光的狱卒一角。 大理寺的牢房,是深入底下的,阴暗潮湿不说,在里边一蹲便是一天,吃喝拉撒全要在里边解决。 有时狱卒也会自嘲,说那些个囚犯不过是借住,到日子也就走了,只有他们自己判的是无期,要一辈子呆在里边。 狱卒轮值一班岗四个时辰,这四个时辰里,不但要不停巡视,以防犯人畏罪自杀,还得负责送食、提审等一切事宜。 这活是个苦差事,可说来也怪,只见这些狱卒抱怨,却从没见哪个狱卒摔耙子不干了。为啥叫苦叫类还干着,道理很简单,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活的油水可是很客观的。 这不,狱卒狗四一大早换了行头,刚迈出家门,就让一个妇人缠上了。 只见那妇人身穿锦缎华服,不过却有些退了色,衣襟的下摆还打了补丁。 “四哥,行行好,帮俺把这尾清蒸鲈鱼带给俺家老爷,俺家老爷就好吃着口!” 那妇人一边说,一边往狗四手里塞银子。只见狗四掂了掂,眉头微微一皱,竟然比上次还少,好像还不足一两! 妇人见状,忙哀求道:“四哥行行好吧,家里值钱的都当光了!等俺手头宽裕点,再给四哥补上。” 狗四听了妇人的话,这才翻开食盒瞧了瞧,见果然只是吃食没有夹带其它,这才冷着脸收下了银子。 “下不为例,要知道若是被大人们瞧见了,我是要挨板子的!” 妇人千恩万谢,目送着狗四走远,见左右无人,这才啐了一口:“等俺家老爷翻身,看怎么整治你个黑心肝的!” 狗四一路紧赶慢赶,可算在换岗时感到大牢入口。 只见大牢入口处,站着六七名狱卒,其中一名圆脸大耳的,望着狗四笑道:“呦!狗四你小子可以啊,这是又宰了哪家的肥羊?回头可得弄些酒菜哥几个好好喝上一顿啊!” “墩子哥,我狗四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啥时差过兄弟们的事。” 众狱卒闻言哈哈一笑,看起来这样的事,早已成了习惯。 到了交班的时辰,地牢的大门缓缓开启,众狱卒正要往里走,却听身后有人呼喊…… “等一等,典狱大人要巡视地牢。” 狱丞一路小跑,可算赶在关门前拦住了狱卒。 墩子点头哈腰的笑问道:“头,这位典狱大人是啥来头,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狱丞没好气的说道:“关你屁事,谁来了你们也是干活的!怎么,怕挡了你们财路?” 墩子嘻嘻哈哈的退回了狱卒之中,至于狱丞的话,他就当放了个屁,风一吹就散了。 这位新来的典狱大人很年轻,没穿官袍,而是青衣背剑匣。就这一身,横看竖看都不像一个从六品的上官,倒是像个混江湖的。 众狱卒心里很是没谱,因为不是官若跑来当官,弄不好是要坏了规矩的,那么他们的财路保不准便要断了。 狱卒们低着头,时不时便要偷瞄两眼打量一番。 狱卒们的反应,新来的典狱大人是看在眼里的,可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今天来就是走个过场,露个脸而已。 地牢大门关上后,狱卒们纷纷挑起担子,借着甬道两侧的油灯光亮,一路沿着石阶而下。 担子很沉,那里边是他们和囚犯的口粮,当然狱卒吃得还是要好上许多的,可是比囚犯那清汤清水的吃食强上许多。 石阶长十丈有余,当来到甬道尽头,一扇厚重的铁门挡住了去路。 只见墩子走上前去,用力的拍打着铁门,同时吼道:“轮值换岗,可还安否?” 厚重铁门上开了个孔洞,正好可以露出半张脸,不过那孔洞现在是闭锁的,得门里面的人才能打开。 半张脸,加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出现在孔洞后面,此时正借着通道中的光亮,打量着众人。 只见那人缩了回去,口中嚷着“安啦!安啦!”。 墩子见是小六子,这才抽出铁门外的插锁,同一时间小六子也将门内的插锁拔出,厚重的铁门这才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慢的升了起来。 开门的过程虽然很繁琐,可狱卒们却从来不觉得麻烦。因为甭管里边还是外边,若是出了事,贸然开门那是会掉脑袋的。 狱卒交接的过程其实更繁琐,所有在押的犯人,是都要过一遍的眼的,不然交接后若是少了个喘气的,这事可就说不清了。 别看里边关押的都是犯人,可若真死了一个,不但要上报典狱大人,还要上报大理寺卿,最后再上报刑部。 回头刑部还要派人来核查,看看这人是怎么死的,可以说一套流程走下来,就得把活人折腾个半死。 狱丞转了一圈,确定都活着,没有重病的,这才办理了交接手续。 当铁门再次放下,四个时辰内甭管是谁,进出都是没可能的,当然若是有圣上手谕那就另当别论了。 狱丞打一旁的档案架上取来在押犯人名册,笑着说道:“李大人,可要过目?” 这位李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六品的大理寺丞李太平。 只见李太平摆了摆手,笑道:“不急,本官先转一转!” 狱丞忙笑着点头,当先带路。 其实这地牢压根不用带路,就是一条十字路,将牢房分做了四块,共有牢房二百零八个。 说是牢房也不对,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房,说是用木栅栏围成的圈还差不多。 走在一丈宽由大青石铺成的过道,李太平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一个牢房里的犯人…… 狗四拎着食盒快步来到地牢右侧最里边的一间牢房前,打送食口将食盒里的一盘清蒸鲈鱼塞了进去。 “赶紧吃,今天典狱大人在,可别连累老子,否则要你好看!” 只见牢房里,一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老人,忙抓过食盒背过身去,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四哥放心,小老儿很快的!” 狗四见那老头狼吞虎咽的,这才转过身来,望向十字过道…… 老人回头瞥了一眼,见狗四并未注意他,忙在鱼腹中一顿翻找。 老人微微一笑,一张油黄纸便签出现在眼前,只见那上边只写了八个字“卢肯搭救,不日便出!”。 李太平拐过拐角,正瞧见不远处的狗四,还有地上的食盒,不由皱眉道:“这是……” 狱丞心里骂了句,小王八羔子,竟给老子添堵,见不得光的事,非得今天干。 “大人,您也知道,犯人的吃食实在是太清淡了,连点油腥都没有,这时间一长,铁打的身子也是熬不住的!所以,若是他们的家人准备了吃食,俺们也就顺手帮个忙,让他们吃上一顿好的,省得害了病,还得折腾咱们!” 其实这里边的门道,就算李太平这个新官也是能弄明白的,不过他并不打算追究,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就没必要掺和其中,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不过李太平倒是很好奇,那里边到底关着什么人,不由得快走了几步,想要瞧上一瞧。 当李太平来到狗四身旁时,牢里的老人已经将盘子也舔的干干净净,估计那张油黄便签也下了肚。 李太平觉着眼前的老者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而那老者却目有惊恐,这让他有些好奇,因为他觉得自己长得并没有那么难看…… 老人知道自己失态,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可这已经提起了李太平的兴趣,只见其蹲下身子,望着老人笑道。 “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而且你也认出了我,要不我们聊聊,若是聊好了,这件事我就当没看见如何?” 李太平说着,看了一眼食盒,又瞥了一眼傻愣愣杵在一旁的狗四。 老人脑子飞快的转着,眼前人他见过,而且清清楚楚的记得在那里见过。因为那天这个人也在场,而那件事却害得他,刚回大兴城便被关入了地牢。 可是他现在不敢说,因为他摸不清眼前人的身份,更不知道这位青衫郎君是不是为他而来。 他怕死,他已经被关在此处快一整年了。他这把老骨头熬过了前期的刑讯逼供,挺过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今天他可算收到了外边的消息,他终于快要从见天日了,兴许他还能从新穿上官袍,从新过上好日子。 可是眼前人的出现,却让他彻底慌了神,因为一个回答不好,兴许用不了几日,他就得病死在牢房里。 “怎么样,想好没有,要不要聊上一聊!” 那个青年郎君又再追问他,他知道装哑巴肯定是装不下去的,因为这里的刑具他试过,他挺不住。可是到底怎么说,他还没想好…… “不聊就算了,我觉着也没啥好聊的!” 那年轻郎君说着起身要走,老人猛地起身,一把抱住木制栅栏,双眼通红的嚷道。 “我聊,我说……” 正文 第十七章 典狱大人 开平二十六年,大乾朝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延安郡税银案。 此案轰动朝野,弘道帝大怒,正六品的治书侍御史张启年主动请缨调查此案。 案子破的很顺利,延安郡督尉监守自盗,畏罪自杀,延安郡郡守失职被罢免。 大案告破,首犯伏诛,老狐狸张启年满心欢喜的回到了大兴城,可他等来的却不是加官进爵,而是大理寺的铁锁脚镣。 这一切只因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当朝八皇子陈治。张启年千算万算,却未曾想到,那一夜的血雨腥风,晋王殿下也在。 更为关键的是,晋王殿下不但在,还被卷进漩涡之中,一把短剑差点要了晋王的小命。 晋王遇刺,而且是在张启年眼皮子底下,他想说和他没关系那是不成的,谁让你主动跳出来,要当那个钦差大臣的。 敢杀当朝皇子,而且是有预谋的,这可比税银案还要让弘道帝火大。这事当然要一查到底,可查来查去,知道陈治行踪的就只有太子殿下,这咋办总不能把太子请到大理寺吧。 别说请太子去大理寺,知道这消息的大理寺卿恨不得把自己嘴巴都缝上,皇帝家的那点破烂事,他可不像掺和其中。 可这么大个事,也不能就这不了了之,所以大理寺卿和弘道帝碰了个面,然后倒霉蛋张启年,便成了有重大嫌疑的要犯。 一番严刑逼供,张启年硬是咬紧牙关,啥有用的信息也没供出来。既然死鸭子嘴硬,屎盆子扣不到他头上,大理寺卿便再次和弘道帝碰了头,俩人一商量,便决定以拖字诀将这事一直拖下去。 这一拖不要紧,老狐狸张启年便成了地牢里的常住户。 今天这位常住户见到那一夜杀人无数的小郎君,所以他怕了,因为他不知道小郎君是谁的人。 其实张启年最怕,这杀人不眨眼的小郎君是圣上的人,因为那代表他的小命保不住了。他得死,还是畏罪自杀那种。 此时的张启年不敢抬头看,因为眼前人的笑,在他眼里有些渗人,就像吃人不吐骨头的饿鬼一般。 “不用怕,我只是好奇你在哪里见过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张启年心中清楚,什么也不说肯定是不成的,那么干脆什么都说了,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老人家的故事有点长,可李太平很耐心的听完了。只见其起身笑道:“钦差大人的牢饭可以加点肉的,只要我还是大理寺丞,以后就这么办吧!” 李太平会给张启年特殊待遇,也是因为一个人,那便是当朝八皇子陈治。因为他终于知道,救得人是谁了,而且剑匣里还有那人赠予的纯钧,所以他得谢谢这位倒霉蛋。 李太平微笑着起身,脑子里想起那个目生重瞳的俊朗书生…… 陈治,八皇子,书院。不遇到这倒霉的家伙,还真把这人忘了。对了,那小子还让我到大兴城找他呢!看来哪天有时间得跑堂书院见上一见才好。 李太平转了一圈,随口问了些关于地牢的情况,这才笑道:“京兆尹的牢房本官也去过,可是没咱这戒备森严!” 狱丞笑道:“他们也就抓一些个小鱼小虾,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民间案子,但凡抓进去个有官身的,最终都得移交到咱这,让咱们帮着审。” “咱们这关着的要么是重犯,要么是朝廷命官,若是出了纰漏,那掉脑袋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所以戒备严一些也是应该的。” 李太平笑道:“狱丞在这里干多少年了?你见过咱地牢关押过最大的官,是什么官?” “从狱卒到狱丞,干了大半辈子,少说也得二十多年!至于关押过多大的官,大人可得容我想想!” 李太平笑道:“我也就是好奇,狱丞倒是不用急,大可慢慢想!” 只见狱丞挠头道:“最近几年可是没有什么大官,除了刚才那位正六品的御史!” “前些年好像有过一位从五品的,不过犯得事不大,没两天就让人捞出去了!” 忽然狱丞似乎想起什么,随后左右瞧了瞧,低语道:“想起来了,那案子好像快二十年了,那时我还是狱卒,那位可是兵部侍郎正四品的朝中大员!那位骨头真硬,皮鞭都断了一根,愣是打死不认!” 见新来的典狱大人皱眉,狱丞忙道:“大人,这事咱还是不提了,您就当小的从没说过!” 李太平自知失态,不由笑道:“哎呀!本官才想起来,这审讯流程本官还不懂,走带我去瞧瞧之前审案子的卷宗记录,本官也学学!” 狱丞带着新来的典狱大人,来到了地牢存放刑讯记录的石室,便被那位大人以学习时喜静为由,给轰了出去。 满屋子的卷宗,还好的是架子上都标有年份,不然想找到当年的审案记录,恐怕没三五个月时间是没戏的…… 大理寺六百年间,关押的人不计其数。可以说只要进了大理寺的地牢,想要安然无恙的离开,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不过身陷囹圄的张启年现在却信心满满,因为卢大人已经准备拉他一把了。 卢照兴可是握着大乾朝金山银海,别说百官有求于他,就连当今圣上若是想干点啥花些银子,也得看他卢照兴心情。无他,因为只要他卢照兴一句话,两个字“没钱”,所有人就都得靠边站,没得半点脾气。 卢照兴今日很忙,下了早朝便拦住了刑部尚书郑经玄,只说说了一件事。 户部还能挤出点银子,刑部这些年一直打算扩建刑狱档案室的银子有着落了。 郑经玄很是感谢了一番卢达人,不过他也知道出了名的铁公鸡,肯拔下一根毛来,显然是有事求他。但卢照兴既然没说,他也就没问,因为只要不是捅破天的事,他点下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搞定郑经玄,卢照兴又一路追上了就要离去的慕道宗,当这位工部尚书听说有银子,笑得可是比郑经玄还要开心…… 卢照兴坐上马车拜访了刚刚到家的裴延亭,这次卢照兴没提银子,而是提到了太子殿下和一个帮派,裴延亭老狐狸便笑着将卢达人送出了府。 卢达人的最后一站是紫宸殿,所以他又匆匆忙忙的返回了皇城。 刚下早朝没多久,弘道帝正陪着美人做游戏呢,就被赶来的卢大人搅黄了,所以弘道帝脸色很是不悦,好像卢照兴欠他八百贯银钱一样…… 可没用多久,老皇帝的脸色便挂上了笑,因为卢大人说他又有钱了,蓬莱岛上那座盖了半截的楼阁,又可以继续建下去了。 那楼是弘道帝要给美人建的,那楼盖了一半内库便没了银子,找到卢照兴时,铁公鸡以赈灾为名,说国库没闲钱,就把老皇帝打发了。 现在答应美人的事又可以实现了,老皇帝当然心喜的很,可卢照兴又说了一件事,弘道帝的脸色则又变得难看了。 楼烦郡鱼龙帮,十几年内囤积无数军械铠甲,打算造反,而且税银案和八皇子被刺的事,也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谋反,抢劫税银,刺杀当朝皇子,弘道帝这哪里还忍得住。杀,全杀光,不用抓回大兴城审了。 卢照兴高高兴兴的走了,因为只要明日早朝,他把今天和老皇帝说的话在重复一遍,地牢里的张启年便得救了。当然,蓬莱岛的事,他是不会说的,不然朝堂就又要热闹了。 见卢照兴离开,弘道帝脸上的怒容不见了,因为卢大人今天带来的都是好消息,愤怒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老八遇刺的事,一直拖着总不是个事,甭管卢照兴说得鱼龙帮是真是假,只要能给太子洗去嫌疑,假的也是真的。 当朝太子买凶刺杀亲兄弟,无论真假只要沾上半点,皇家的脸面便丢尽了,而卢照兴所说的鱼龙帮可是帮了老皇帝的大忙。 再说了,你一个帮派起什么名不好,非得叫“鱼龙帮!”。乍得,想要鱼跃龙门啊…… 书院,一弯月牙的上善湖。湖畔亭中,还是那一袭白衣,手捧古书光着脚丫的人间仙子。 景色依旧,仙子依然,不过仙子身旁此时却多了一个人,让那脱尘出世不染尘烟的女子,看起来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师姐,大哥也是一番美意,咱们就去转一转露个面,看看咱大乾的才子佳人,说不准就能瞧上一二入眼的呢!” 一身锦衣的师弟,已然从早说到了晌午,可是说得口干舌燥。 只见白衣女子放下手中古书,回头微微一笑:“陈治师弟,你这嘴皮子师姐算是服了!看在你婆婆妈妈一上午的份上,我就陪你走一遭!先说好,只是露个脸就回,可是不能耽误了读书的!” 陈治望着比自己年岁小了很多的独孤清清,笑得眉眼皆开,急忙行礼道:“谢师姐!师姐不愧为深明大义的九天仙女!” 见陈治笑呵呵的离去,独孤清清微笑着摇了摇头,便又捧起手中古书,细细的读了起来…… 正文 第十八章 芙蓉园紫云楼 江南第一美人,今天很忙,打日出东方便开始东奔西跑直到日头偏西,可是让美人磨破了嘴跑断了腿。 刑部尚书府邸,诗幼薇款步下了马车,带着十几坛美酒,敲开了郑经玄家的大门。 几位尚书府诗幼薇都跑过了,可以说一家比一家气派,特别是吏部尚书家的暖秀阁,可是让美人大开了眼界。 古玩瓷器,名家字画,数不胜数,就连谢颜之那幅《秋义浓烟雨望秦淮》竟然也被裴延亭弄到了手中,美人不得不感叹裴公果然是百官之首,力度不是一般的大。 诗幼薇还记得这幅画当初是以千两白银卖出去的,没成想却辗转落到了裴延亭手中,可见为了给这位送礼,官员们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见过了暖秀阁的山河锦绣,奇珍异宝,此时在看刑部尚书家,可就显得太寒酸了,大有一头撞进棚屋漏舍之感。 当然了,比起大兴城一般大户人家,刑部尚书家还是富足的。 诗幼薇命下人把十几坛美酒搬进府邸,她则跟着尚书家的大总管去了正厅。 刑部尚书不好美色,不喜热闹的冷淡性子,大兴城人尽皆知,所以为了不落人话柄,府中大总管和一名侍女从头到尾都陪在一旁候着。 二人先是寒暄几句,诗幼薇便提起生死状之事,方才得知这位郑大人已经下了重注,不由得大大赞赏了尚书大人的眼力和魄力。 “大人行事果然雷厉,下注更是大手笔!不过妾身很好奇,大人何以觉得李太平会胜?” 郑经玄微微一笑,说道:“本官平日里无甚爱好,唯有,赌与酒是心头爱!” “至于为什么会看好李太平,因为本官觉得后浪推前浪,新人胜旧人,所以这重注自然要押在年轻人身上!” 郑经玄押了一口茶,笑望着眼前美人继续说道。 “说过赌,就要说本官见你的目的了,我知秦淮酒家多美酒,便想问问诗姑娘,可还有昭阳宗酿的烈酒,一碗倒?” 听了郑经玄的话,诗幼薇略微皱起眉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那昭阳宗去年不知怎的,如人间蒸发一般已然见不到人了!所以这酒……” 郑经玄见诗幼薇挽着发鬓眉头紧锁,不由得苦笑道:“那一碗倒够烈,很是对本官胃口,可惜了!可惜了!” 美人螓首锁蛾眉,轻叹了一句“罢了!罢了”,这才望着郑经玄说道。 “实不相瞒,妾身那里还有一坛昭阳宗宗主亲自酿的烈酒,大人既然如此喜爱,妾身便忍痛割爱好了!” 听了诗幼薇的话,郑经玄竟然起身,很是郑重的抱拳行礼:“谢幼薇姑娘!” 诗幼薇是笑着离开尚书府的,因为最难搞的人也搞定了,那么今日便还剩最后一处行程,不过在去之前,她须得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日落黄昏,大兴城褪去一天的喧嚣,宽阔的大街上,行人已然不多。 隆隆的马蹄声,碾过街道,马上骑兵呼喝催促着行人尽快归家。 金吾卫的警告是很管用的,因为马鞭落下那是会皮开肉绽的。 不过今日的金吾卫很奇怪,他们竟然不去管那些书生打扮的俊秀郎君和俏美可人的花样小娘。无他,因为今日太子殿下在芙蓉园宴请天下才子佳人。 芙蓉园乃皇家禁苑,位于曲江池南岸,靠着大兴城外郭城,周围筑有高墙。园占地数十顷,周回十七里有余。 紫云楼建于岸边数丈高的石基上,玉楼金殿高四层,远望嵯峨高耸大气恢弘,近望金碧辉煌人间气派。 长公主落日时分便到了紫云楼,毕竟他哥请客,她这个当妹子的,可是得帮衬一把的。 正殿大厅,烛火彩灯,美酒佳肴,很是喜庆阔绰,显然太子这次是没少掏银子。 作为东宫太子,这些年他也没捞到啥实权,油水自然是不多的,能维持东宫的开销已然是很不易了。可是为了改变世人对他的看法,哪怕把他吃穷了,吃得欠了一屁股债,这顿饭也得吃。 去年一颗长寿丸,父皇对他很是满意,再加上他那个二弟羽翼渐丰,也就该轮到父皇捧他了。 风向变了,他这个太子的形象,就不能再是那个只知花天酒地的样子了。得让世人知道他的才情和抱负,齐王是比不了的。 紫云阁此时已有不下两百人,大都是国子学的学子,当然那些无所事事的质子们来得更多,因为整日里斗鸡走狗也是会烦的,这么好的热闹不凑上一凑,那就太可惜了。 不过好在有长公主陈鸾震场子,不然这些无法无天的质子还不把紫云阁给掀了。 “太美了,简直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看来我要在大兴城住一辈子了,因为一日看不见美人,我的心是会碎的!” “茅陶,把你那口水收一收好吗!还有你不是说,秦淮美人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吗,怎么如今见了长公主,你这话风就变了呢!” 茅陶大眼珠子一瞪,说道:“你懂什么,长公主乃天上仙子,诗幼薇则是人间仙子,她俩占着天与地,都是这世间最美,都是我茅公子的菜!” 茅陶自觉说得很有道理,不由很是得意望着身旁几个世家子,却听耳旁传来一声感叹…… “是不是你的菜这个先不说,咱就说若是你见了四大美人中的另外三美,兄台又要如何说法?” 茅陶循声望去,见是一个背剑的年轻郎君,不由冷笑道:“见过的美才是美,没见过说之何用!再说你是哪位?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那背剑郎君笑道:“在下东都王单枫!那么请问这位大人,又是哪位呢?” 东都王家确实并非一般世家可比,一般人见了还真要给些面子,可茅陶显然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他茅家已然靠上了拓跋迥这颗参天大树,王家人便没啥好怕的了。 只见茅陶阴阳怪气的笑道:“记住了,我叫茅陶,我父乃江宁郡守茅三堂!” 王单枫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失敬!失敬!茅公子果然有个好爹!” 这话,茅陶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呢…… 另外几名质子,见茅陶还未弄明白,便急忙将其拉到一旁。不过并非想告诉他人家那是瞧不起你,而是以防茅陶想明白了,再跟人家发生冲突。到时哥几个很有可被卷进去,那就不好了,毕竟大家是来凑热闹的,可不能变成热闹本身。 在这些质子眼中,拼爹,茅陶是拼不过王单枫的,王家乃手握实权的名门望族,手下兵马那也是过万的。那么既然拼不过爹,就是只能亲自上阵,可他茅陶横看竖看,也不像能打过王单枫的样子。 一个打不过,一起上好像也打不过,那就没必要挨打了。人吗,贵在有自知之明,见风使舵的本事。 陈鸾虽贵为公主,还是四大美人之一,更有着不俗的修为,可依旧震慑不住这群有胆匪类,所以大殿内此时是有些乱的。 特别是秦淮美人诗幼薇到来时,这乱哄哄的场面就越发的控制不住了。 什么是衣冠禽兽,只要看看大殿内那些个吹着口哨,言辞粗鄙,却穿得溜光水滑的质子们,便可知一二了。 诗幼薇可是见惯了蜂浪之人,所以此时依旧笑得甜美。只见其款步轻移,秀摆飘香,让人见了馋涎欲滴…… 都是美人可身份不同,境地往往大不相同。陈鸾好似高贵的天鹅,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 反观诗幼薇,本就是落了风尘的女子,让人有吃上一口的欲望,便在所难免了。 诗幼薇成了大殿中的焦点,可诗幼薇的眼中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人群后玉台上的绝色美人。 美人又见美人,美人的笑便越发灿烂了。 诗幼薇舞态生韵,折纤腰以微步,往那玉台而去…… 诗幼薇走到哪里,人群便会自动让出通道,直到隔着一步玉台,美人笑看着美人。 只见,粉色纱衣,酥胸微露满眼白,云鬟半亸金凤钗的美人,行了个万福礼,贝齿轻启道:“草民诗幼薇见过长公主殿下!” 自打此女进殿,陈鸾便一直注视着她,因为这个女人,可是让大兴城热闹好一阵子。 陈鸾调查过这个女人,因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天仙女子,没有后台,没有身份,却能在拓跋迥眼皮子地下霸占了秦淮河,显然不查一查是不行的。 可陈鸾什么也没查到,诗幼薇干净的便如一张白纸。不过陈鸾不信,这样的女人若是没有背景,早就让人吃的骨头也不剩了,怎么可能从江宁走到大兴城。 今天陈鸾终于亲眼见到这个传奇般的女子,而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美若天仙,心如蛇蝎”的女人。 陈鸾微笑着步下玉台,急忙扶起美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早就听人讲,秦淮美人更胜秦淮烈酒,让人见了便要如痴如醉!” 诗幼薇挺直了身子,却依旧矮了陈鸾一头,所以她只能仰视,这让她很不舒服,可是她的笑依旧那么真诚甜美…… 二女笑对笑,牟对眸,表面相见恨晚一团和气,暗里却波涛汹涌各藏心思…… 正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把浑厚的声音,吵闹的大殿瞬间便安静下来…… 正文 第十九章 太子也不是省油灯 太子虽无实权,那也是太子,是大乾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若是老皇帝哪天一不小心崩了,却又没留下只言片语,太子可就成了皇帝了。 皇帝虽说是圣人,可谁说圣人就不记仇了,到那时说不好原先的太子现在的皇帝,就要翻小账算一算了。 所以,当大殿外传来“太子驾到”的声音时,大殿便安静下来,就连之前那些个狂妄的质子们也没了声息。 陈兼今儿穿的很朴实,一袭普普通通的黄衫,没有金银的点缀,除了腰间那块翠绿的玉佩,身上便没了值钱的物件。 太子已到,这开场白自然要太子来,只见玉台上只剩下太子一人。 “让诸位才子佳人,未来的国之栋梁久等了!刚刚父皇棋瘾上来了,非得拉着把棋下完不可!吾,先给诸位道个歉!” 太子这第一句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唱高调,而是很随意说了一见父慈子孝的小事。可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却说明了一件事,当今圣上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的。 而且太子殿下自称也很有讲究,没有称孤道寡不说,还很低调的自称“吾”,一个小小的自称,便拉近了众人之间的关系。 “吾,今儿穿得可能不太正式,可这并非说我这个太子不够重视诸位,而是确实兜里没银子!今年与异族的那场战事,为了筹集军饷,东宫里那点值钱的物件儿便都卖了……” “可再穷,作为太子,今天这场晚宴我也要办!诸位寒窗苦读十数载,实乃不易,吾深有感触,便想着找个机会,让诸位歇一歇……” 独孤清风望着玉台上那位,心中很是迷惑,因为这些年他所见到的太子,不是这个样子。所以他在想,这位现在是演戏给大家看,还是说过去那十几二十年他一直在演。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个才是真正的太子,他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了。 此时大殿中,有同样想法的不只病书生一人,还有很多人,这其中便有王单枫。 王单枫望着玉台上,随和质朴的太子殿下,不由心中一叹,父亲从来没有看好过这位太子殿下,可现在看来,父亲似乎看错了! 当今这位太子所言所讲,无论是不是演的,都足以证明一件事,这位太子也不是白给,甚至那份心机恐怕齐王也比不了。 评价是好是坏,陈兼根本不在乎,他今天就是要用这些才子、质子,帮着他给天下带个话。他陈兼不是只知斗鸡跑狗的货色,他的心胸其实一直装着天下。 他要将更多的人,更多的目光,从齐王身上扒下来,放在自己的身上。只有这样,他这个太子的不简单,他的雄才大略,才能被人发现,才能让那些人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只有唯一的选择。 太子的话讲完了,酒宴便正式开始了。 两人一张红木案子,一眼望去足有百张,而这些条案则被一条宽有一丈的红毯分开,相对于两侧。 红毯两侧第一排此时并未坐满,因为只要不缺心眼,就应该知道,身分不够坐在那排便是惹人讥笑的下场,就算能闹腾的质子们,也是不想丢人现眼的。 玉台很大,足可以摆下十几张条案,可此时却只摆了三张。 太子和长公主坐于正中,左手旁那张案子空着,而右手旁却也只做了一人。 太子和长公主的身份,自是不用说,而另一个人众人也不好点评,因为坐在那里的是秦淮第一美人。和一个风尘女子抢座,丢人的可不是诗幼薇,所以便无人出声质疑。 至于那张空着的条案会留给谁,才子佳人们是很好奇的。可是这都已然开始上菜了,那条案却还是空着的。 空肯定不会一直空着的,这不大殿外侍卫,就报了来客的名号…… 芙蓉园内的宴席已然开始,阵阵酒香飘出,守在门外顶盔掼甲的金吾卫,时不时便要往灯火辉煌的大殿里望上一眼。 作为队正的曹满金,对手下的举动很是不满,只见其按着刀柄,冷着一张脸,横眉怒斥道。 “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少看!门里的世界不属于我们,那条路早在我们落生那一刻便被堵住了,所以这辈子我们拿不了笔,只能拿刀!” 一名金吾卫感叹道:“晋阳大战,俺拼死拼活才有三颗人头,封赏虽说不少,但终究还是穷苦人!哎,等以后俺婆娘生了娃,说什么俺也得让他去读书,可不能再拿命博前程了!” 曹满金只是瞪了手下一眼,却没有再训斥,因为他和这些家伙一样,很是羡慕门里的世界。 晋阳大战,他曹满金身上不知挨了多少刀,才砍了十颗脑袋,才爬到队正的位置。 九死一生换来的富贵,还不如读书人一首诗词值钱,换谁胸中这口气也是难平的。 可他曹满金知道,报怨这些是没用的,想要改变命运他还得握紧手中刀才成,因为脚下的路不止一条,他终究有一天会杀出一条路,跨进门里的世界。 曹满金觉得他的机会来了,因为上官换了人,并有传言说,此人与当朝兵部侍郎乃叔侄关系,而且颇得圣上赏识。 这位上官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是个狠角色。 他曹满金觉得自己也是个狠角色,所以只要他够狠,相信上官一定会另眼相看,那么他露头的机会便来了…… 三丈宽的青石路上忽然出现一架马车,曹满金眉头微皱,比太子来得还要晚,车上人的架子可是够大的! 当马车停稳,曹满金看清了走下马车之人,忙抢上数步,单膝跪地道:“属下左金吾卫,右营队正曹满金,见过将军!” 李太平一听,这是自己那营的队正,不由将曹满金扶起。细打量下才发现,此人他昨日刚刚见过,还让他摘剑来着,不由笑道:“今日不用摘剑了吧?” 曹满金忙道:“此处并非皇城,所以将军无需摘剑。至于昨日之事,职责所在,还请将军莫怪!” 李太平拍了拍曹满金的肩膀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何错之有,我又怎会怪罪。” 望着上官和兵部侍郎家的小娘拾级而上,曹满金很是开心,因为昨日一面上官竟然记住了他,而且并未怀恨于他。 不过再开心也不能忘了本分,只见曹满金紧跑两步来到大殿门口,禀报道:“国子学侯离人,金吾卫右郎将李太平到!” 曹满金是个大嗓门,所以这一嗓子就连角落里那些窃窃私语的学子们,也听的清清楚楚。 侯离人是谁不知道的还真不多,可李太平是哪个,很多人可就不知道了。 “那个金吾卫右郎将是谁啊?好大的架子,竟然比太子殿下到的还晚!” “这你都不知到,最近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生死状,那小子的名头可是越来越响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这小子是鬼宅的主人了!还有人传言,这小子是李国泰的私生子……” 一时间大殿里乱哄哄的,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李太平刚迈入大殿便成了焦点,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退出去。在地牢里圈了一天,特别是看了审讯父亲的记录后,他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若非侯离人非得拉着他来,即使长公主的邀请,他也会找个借口推脱掉的。 玉台上,长公主朝兄长使了个眼色,便笑呵呵的起身相迎。 “二位今儿可是来晚了,一会可是要罚酒三杯才成哦!” 侯离人苦笑道:“殿下可不能算上我,若不是等他,我可是一大早便会到的!要罚就罚他好了。” 只见太子走上前来,微笑道:“酒是一定要喝的,不过那可不是罚酒,那是敬酒才对!” 陈鸾笑道:“兄长若不说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小妹可是不依的!” 太子环视在场学子,随后朗声道:“当异族人踏破雁门关,正值国家危难之际,李太平将军毅然在浔阳郡从军,北上救国!” “并且先于晋阳城外,凭借三百步卒大破敌人千骑,又再马邑城血战三万虎师,阵斩两名武道宗师!李将军一心为国的赤胆忠心,当值得寡人亲自倒酒,方可表示心中敬意!” 李太平笑了,这兄妹俩一唱一和,把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这酒不喝看来是不行了。 只见李太平躬身道:“太子殿下过誉了,在下不过是做了一名乾人应该做的!” 正说着,忽然殿外又传来曹满金那大嗓门。 “国子学独孤清雨,江宁城拓跋平川到!” 又有两人晚来,不过这一次没人敢指指点点,就连窃窃私语之人都没有,因为那个姓拓跋的看着温文尔雅很讲道理,其实很不讲道理。 有几位质子,听了拓跋平川的名号,不由得脸色一变条件反射的就要跑,幸而有同伴拉着,不然让人瞧了去,还以为他们怕了拓跋平川,其实他们真得怕。 原来拓跋平川入国子学后,狠狠的揍了一些跳梁小丑,其凶名便在众质子之间传开了。 拓跋平川本来并未打算修理那群废物,只不过见过弘道帝后便改了主意。因为弘道帝只是感叹了一句,若是天下学子都能像平川一样懂事该多好! 皇帝可不会说无用的废话,所以拓跋平川知道,表忠心得有行动,光说是不行的,得让那些质子变得跟他一样听话才好。结果有些倒霉的家伙,便撞到了拓跋平川的拳头上…… 正文 第二十章 俊美郎君和小白胖子 芙蓉园紫云楼,太子和长公主笑望着大步而来的拓跋平川,不过心里是否也在笑那就很难说了。 拓跋平川拜访了老皇帝,主动向皇室折腰,可哪个若是真信了拓跋迥真心归顺,哪个就是二傻子。 虽说拓跋家不是真心归顺,可人家态度在这呢,陈家人该有的胸怀和气度还是要有的。 只见太子大笑道:“吾,刚刚还和舍妹说,怎么未见到平川,这阵子正想命人寻你去呢!” 拓跋平川龙行虎步的来到玉台前,忙躬身见礼道:“拓跋平川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在紫云楼设宴,我拓跋平川虽非才子,可这个热闹却一定要凑上一凑的,不然岂非辜负了太子的一番美意!” 太子很是欣慰的朗声笑道:“这就对了嘛!平川若是不来,可是要与咱大乾朝的才子英豪失之交臂的!” 长公主微笑道:“平川公子来得正好,本宫帮你引荐一下,这位便是……” 没等长公主话落,便见拓跋平川望着李太平抱拳笑道: “太平兄,数月不见风采更胜从前啊!上次太平兄心中有事,酒喝的未曾尽兴,这次可是莫要装醉了!” 李太平回礼苦笑:“当日却有些心事,让平川兄笑话了!” 李太平这边话音未落,便听耳边传来一把娇媚的女声。 “半夜装醉,害得奴家守护一夜!太平公子打算如何补偿奴家啊?” 只见诗幼薇款步而来,眼神很是幽怨的望着李太平。 李太平忙朝着诗幼薇躬身一辑,微笑道:“幼微姑娘说怎样补偿便怎样补偿,在下绝无二话,定然叫姑娘满意!” 诗幼薇再次娇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许耍赖!” 一旁的侯离人,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二人,心中无数个疑惑,不过却什么也没说。 而陈鸾则面露微笑,心中却在盘算,这三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件事情她必须弄清楚,可不能因小失大,坏了兄长的大事。 此时,却见太子笑道:“诸位就莫要站着聊了,不如入座咱们边喝边聊可好?” 说道入座,便见坐在玉台下首排的王单枫,忽然站起身来招呼道:“太平这里!” 陈鸾查过李太平,知道她与南宫家、崔家、甚至堂姐交好,却没想到,这李太平不但认识拓跋平川,看起来还与东都王家关系密切。 作为上位者,最不喜欢的,便是事情脱离掌控,所以这阵子陈鸾决定,先不急着拉拢李太平,而是彻底摸清此人底细后,再做决定。 众人落座,表情却各异…… 李太平在此处遇见王单枫自然是高兴的,所以坐在玉台下反而比玉台上要舒服。 而拓跋平川则一脸的无所谓,对于拓跋平川来说,坐在那里都是一样,因为即使他坐在角落里,也没人敢小视他。 至于侯离人,打小便被父亲灌输了做人要低调的理念,所以玉台上空着的条案,即便让她去坐,她也不会去的。 可并非所有人都对那玉台不感兴趣,比如此时一脸不高兴的独孤清雨,就很想坐到玉台上。 小姑娘今天帮拓跋平川带路,又舔着脸邀请其一同赴宴,就是想借拓跋平川的身份,好坐在玉台之上。 独孤清雨会如此想,皆因打小便活在堂姐的影子里,无论她多么努力,她都无法超过独孤清清,无法博得家人的重视。 她知道今天这场酒宴,太子定然会通过八皇子邀请独孤清清,所以她得坐到玉台上,她不想再输给堂姐。 玉台上那空着的条案确实是留给独孤清清和八皇子陈治的,因为也只有那两人的身份才够资格坐在玉台之上。 太子和齐王对独孤清清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大兴城的黄口小儿都知道,兄弟俩为了一个女人可是没少较劲儿。 以独孤清清的样貌和家世,只要能娶回王府,别说较劲儿,就算打一架哥俩也是在所不惜的。 要知道娶了独孤清清,便等同于得到了独孤家的支持,得到了院长的认可,离皇帝的宝座可就近了一大步了。 既然独孤清清如此重要,太子的动作又如此之大,显然齐王不会只当一个旁观者,所以即便齐王很不想见到太子和长公主,这会也不得不见上一见了。 又是曹满金的大嗓门,而这一次太子和长公主对那一嗓子,看起来则是很不满意。 可不满意也没用,总不能拉下脸来,把人轰出去吧。 齐王大笑着迈步而入,这人还没走过那十丈红毯的一半,便朗声道:“我听说大哥在紫云楼宴请天下才子,唯恐错过如此盛宴,便急忙从军中赶了回来!” “大哥惜才,我这个做弟弟的可是一直放在心里的!这不最近我结实了两位青年才俊,便想着引荐给大哥。” 紫云楼够大,够气派,上下四层就算装下千八百人也不显得拥挤。可现在只是多出三人,太子和长公主便觉得有些挤了,甚至感觉到了憋闷。 可就算胸口堵得慌,身为当朝太子也得拿出太子该有的风度才行。 只见太子挤出一个满脸惊喜的表情,微笑着说道:“二弟来得正是时候,快快上座!” 齐王没有动,而是笑道:“不忙!不忙!还是让我先为大哥介绍一下,我身后的两位年轻俊杰才好!” 说着齐王便指着身后一名俊秀无比的郎君说道:“申屠玉钩,曾独自游历漠北和草原!可以说读了万卷书,又行了万里路,乃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申屠玉钩看着也就刚过弱冠之年,长得很是清秀。只见其丹凤明眸,微笑时还有两个小酒窝,就这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就算厉夏见了,也要自愧不如,不知这大兴城要有多少闺中小娘,害了相思病。 厉夏并未到过大兴城,眼前的申屠玉钩,便成了国子学,女学子眼里天下最俊美的男子。 女学子也是女子,难免也会发花痴,所以大殿里多多少少会发出一些,赞美的低语甚至是娇呼…… “申屠玉钩,不会是申屠家的吧?” “别说还真有可能,你瞧那眉眼,多像申屠家的人!” “可我怎么没听说过,申屠家有申屠玉钩这么一号人物呢?” “没准是申屠家的私生子也说不准,申屠仁王那人是个什么德行,你们还不知道吗?” “嘘——别让申屠永嘉听了去!” 几名女学子,正唧唧咋咋聊的开心,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我申屠家有礼有节乃书香门第,再若胡言乱语,莫怪我申屠永嘉不讲情面,拉着几位到祭酒大人那说理去!” 几名女学子回过头来,正瞧见一身华服满脸怒容的申屠永嘉,不由得捂住了小嘴。 女学子倒不是怕了申屠永嘉这个坏种,而是怕了谭松柏那老学究。因为那老头太能说了,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情,到了老学究那都能给你引申出孔孟之道,国之大义…… 申屠永嘉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那个年轻郎君,除了尖下巴和脸蛋上的酒窝,眉眼间确实很像他的父亲,而且这年岁又和他相仿,不禁眉头皱得更深了…… 其他人怎么看申屠玉钩李太平不知道,可在李太平看来,若是这申屠玉钩被剥光了衣服,那些女学子很有可能会啐上一口,心里骂上一句“不要脸的女人!”。 而那些个质子说不得便要扑上去,大快朵颐一番。 李太平跑了小半辈子江湖,那双眼睛贼的很,除非易容术达到傅青蛇那个级别,否则只要那双招子一照,对方便要现了原形。 齐王介绍过申屠玉钩后,又笑着引荐道:“这位身份可就不简单了,乃新罗国王子昔弈道。弈道王子打小仰慕大乾文化,对大乾研究颇深,武道更是别出心裁,以剑弈棋,而成宗师,在新罗国年轻一代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申屠玉钩太子是很欣赏的,因为人确实俊美,且气质出众。 而眼前这位小白胖子,脸大似盆,圆胳膊,圆腿的,还背了个硕大无比的剑匣,就这扮相想要恭维两句都不知打哪里下口才好。 可毕竟是王子,又是武道宗师,就算昧良心该夸也得夸。 只见太子很是开心的笑道:“两位果然仪表堂堂,气质非凡,本宫今日有缘相识,实乃三生之幸也!” 而坐在前排的王单枫,却伸手比量了一下小白胖子身后的剑匣,又扭头打量李太平一眼,很是感叹的说道。 “比你的可是大多了!要不,赶明儿给你换一个?” “一个剑匣也不知你有啥好比的!再多言,下次剑西来要砍你脑袋,我是不会管的!” 王单枫笑道:“咋能不比,我那青玄剑也是要大房子住的!” “青玄不是你的,已经是我的了!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甭操心了!” 二人说笑声音虽不大,却也被耳尖的齐王听了去。只见齐王脸色一变,很是不快的转过身来,当齐王望向王单枫正要发怒时,却一眼瞥见了一旁的李太平,这脸色便又是一变……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晋王陈治 齐王这辈子最喜欢的是战阵厮杀,然后是那个争夺许久的皇帝宝座,再然后便是那冷若冰霜,媚骨天生的绝色女子。 看到李太平,齐王就又想起了铸剑山的美人,潜藏于心底的杀机,便又开始动了。 齐王早有弄死李太平的想法,可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而作罢,不过今天这个机会似乎来了,所以齐王笑着走到条案前。 “二位好久不见!本王还记得长春亭,太平那惊鸿一剑,便斩了一位金身罗汉,本王时常想起,便要赞叹一番!” 齐王的不友善,当日在长春亭时,李太平便感受到了。不过甭管齐王心里是咋想的,现在人家可是面带微笑的打招呼,显然不吭声是会让人嘲笑没礼数的。 只见李太平和王单枫起身施礼,同时李太平笑道:“齐王殿下过赞了,在下的剑法很是稀松平常的。” 却见齐王回头瞥了一眼,微笑着说道。 “太平过谦了,这不好!若是没有新罗国昔弈道王子在,倒也无所谓,可本王多次在他面前夸赞你的剑术,若是过谦,那是会丢咱乾人脸面的!” 李太平心想,你这是要给老子下套啊!不由笑道。 “殿下言重了,在下的剑法,在咱人才济济的大乾朝,可是算不得什么登不上台面的!所以啊,这丢脸只是丢李太平的脸,可跟咱乾人的脸面不搭边。” 齐王笑道:“若是本王没记错,败在太平剑下的宗师,也有两三位之多了,大乾朝年轻一代中,可是没有几人有这个战绩的!而弈道王子,一路问剑而来,便是想见一见像太平这样的剑术大家……” 齐王和李太平这番对话,太子和长公主是看在眼里的。兄妹俩很了解齐王的性子,知道齐王这是憋着坏想要坑李太平呢。 可知道归知道,兄妹俩却抱着膀乐见其成,因为那会将李太平彻底推到齐王的对立面。 敌人的敌人虽然不一定是自己人,但肯定可以相互联手御敌的,因为大家是有着共同敌人的。 齐王说了这么多,昔弈道虽然不是乾人,却也听明白了,所以只见其大步上前,抱拳行礼。 “弈道不远万里来到大兴城,怀揣着一颗赤诚的问剑之心,还请这位兄台,一定要指教一二才好!” 李太平瞥了一眼小白胖子,不由心道,你好歹一国王子,怎么跟缺心眼一样?人家拿弓你就放箭,挖坑你就往里边跳呢! 至于指教,凭啥?难道就凭你新罗国王子的身份?还是说齐王狗腿子的身份? 显然李太平不会因为齐王的几句话,便要跟这小白胖子大打出手。 只见李太平正要推脱,便听他的好队正此时在门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晋王殿下到!丹阳公主殿下到!骊山书院独孤清清到!” 老八和独孤清清来了,齐王陈标便暂时放过了李太平,因为在他心中更有分量的人出现了。 齐王的想法,也正是太子的想法,所以众人便见到了接下来一幕…… 太子兄妹和齐王,还未等晋王入殿,便齐齐迎了出去…… 晋王陈治不争名不夺利,对皇位更是不感兴趣,这些年一直窝在骊山书院,很少抛头露脸。 而陈治其人胸藏万象,又是圣人弟子,如此有身份有能力的弟弟,两位兄长自然想要将其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既然要拉拢,此时当然要摆出一副,兄弟相亲的样子才成。 只见齐王抢在太子前面,笑道:“老八,你可算来了,你今晚若是不来,二哥我可就孤单了!” 一旁的太子心中暗骂,这说的就是屁话,大殿里有好几百号人,跟你齐王有一腿的可不在少数,怎么这阵子就孤单了! 不过骂归骂,接下来太子的操作可是要比齐王还不要脸的。 只见其绕过齐王,来到陈治身前,一把拉住老八的手臂感叹道:“整日里呆在书院,也不说回来看看大哥,你不惦念大哥,大哥还不惦念你吗!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听了太子的话,齐王感觉一阵恶寒,看来不要脸这门技艺他还差着火候,还需潜心修炼才成! 晋王笑道:“见过两位兄长,见过大姐!” 长公主嫣然一笑,望着晋王身旁的独孤清清笑道:“你们兄弟继续在门口吹冷风聊着,我可是要拉着妹子到里边说知心话去了!” 说着陈鸾便同时拉起独孤清清和陈静的手,往殿内走去…… 皇子公主来得多了,玉台上便又加了条案,正等着几位贵人的到来。 陈静自打去年和兄长跑了趟延安郡,便被老皇帝禁足在皇城之中,若非今天晋王求情她还出不来。 红毯上陈静压根就没听长公主说什么,而是睁着水汪汪大眼睛四处打量,就好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 忽然陈静挣脱长公主,大步来到一张条案前,只见其叉着腰,趾高气昂的说道:“小子,见到本公主还不请安?” 李太平看着微仰着头,一副盛气凌人的陈静,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女人果然都是记仇不记恩的! 只好起身行礼,苦笑着说道:“李太平见过丹阳公主!” 陈静得意的笑道:“小子,这回知道本公主是谁了吧!再敢对本宫出言不逊,便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陈鸾见状,眉头微皱。别人家的事可以不问,可自家妹子的事,却是要问上一问才行的。 只见其换上一张笑脸,走上前去问道:“你们认识?” 还未等陈静回话,便见晋王满脸心喜的大步而来,随后朝着李太平便是躬身一辑。 晋王这一礼,可是把紫云楼内的学子看傻了,因为这画风不对啊!那李太平即非宗师之上,也非皇室之人,凭什么受皇子一礼。 不过晋王接下来的话,算是打消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陈治见过恩人!恩人来到大兴,怎么也不去书院寻我!” 李太平忙回礼道:“我也是刚刚到大兴城,正打算安顿好了,再去书院打扰殿下的。” 只见陈治笑道:“什么殿下不殿下的,咱们兄弟可不讲那些礼数!对了,我给皇兄皇姐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陈治的救命恩人,去年若是没有太平,我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长公主听了晋王的话,心中很是惊讶,这李太平到底结交了多少人!而齐王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看向李太平的眼神也就越发冷了。 对于齐王来说,跟他抢女人的家伙该死,坏他好事之人该死,倒向兄长之人该死。而李太平把这些占全了,所以在齐王眼中李太平已经是个死人了。 晋王笑着抓住李太平的手臂,不由分说便往玉台上拽,同时笑道。 “那日挨了一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醒来时身旁便只剩下丹阳了,所以今日可得跟我说说,再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皇子和皇子是不一样的,最起码这位晋王殿下就很不一样。陈治好学,对未知的事物很感兴趣,上到头顶的万千星象,下到世间的五谷杂粮,凡事都要探究一番弄个明白。 可说来也怪,好奇心这么重的一个人,却偏偏对那个皇位毫无兴趣。自打陈治十几岁入了骊山书院,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回宫看看,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书院。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显山不漏水,低调的不能在低调的皇子,却被许多人看好。 晋王心思缜密,做事情务实,属于那种既有脑子又能干的,而且背后还有一尊大神撑腰。 这样的皇子即便不想争,也会有人想让他争,所以骊山书院门前经常可以见到,一些大臣不顾形象的守在书院门前,为得便是要把这个八皇子拉入凡尘。 可就算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晋王却毫不所动,对那皇位提不起半点兴趣。 所以这个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八皇弟,便成了太子和齐王主要的拉拢目标。 手足情深,血脉亲情,这一刻被太子和齐王拿捏的恰到好处。 太子若问冷暖,齐王便要问食宿,反正兄弟二人那份关心,甭管是真是假,晋王也得当真得来听,不然就显得他陈治不念亲情了。 陈治这些年虽然和兄长接触的不多,也没办过啥事,可对这两位兄长还是很了解的。 大哥这些年被父皇先捧再压,不停转换着自己的角色,可是没少吃苦头,这一切他是看在眼里的。 二哥,被父皇先压后捧,这些年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在军中的分量隐隐有超过父皇的架势,所以未来几年,二哥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 兄弟不和,甚至相互仇视,大哥和二哥就像两个牵线的木偶,被父皇那只无情的大手操控着。 这一切陈治看的通透,所以他对皇位不感兴趣,因为他不想也变成父皇手中的木偶,因为那样实在太辛苦,太累。 陈治只想做他自己,他可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事先规划好,就像那些唱戏的苦命人,得按照人家的意思来演,就算这个人是父皇也不行。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独孤清清眼中的人 紫云阁的酒宴,太子可是按照逢年过节的标准规格来的,菜是一道一道的上,而且是足足十八道菜。 有酒有菜,又都是文人才子,难免要吟个诗作个对,舞上一曲…… 这些李太平都不擅长,所以他只能挑擅长的来,比如吃。当然坐在玉台上,可不能像在路边摊,鸡腿上来抓起就啃弄得满嘴流油,得坐有个坐相,吃有个吃样。 玛瑙葡萄千杯酒,玉盘鲈鲙霜雪高…… 李太平好吃,能吃,讲究吃,可今天也被那一道道美食,震惊的无以复加。因为同样是一道鱼脍,怎么装在玉盘里这味道似乎就要好上许多。同样是葡萄酒,盛在玛瑙杯里,咋就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晋王在延安郡请李太平和老道士那次,李太平吃得可没这么文雅,说一句风卷残云也毫不为过。 陈治和李太平共用一张条案上,一边送食入口,一边笑道:“平日里父皇也不会这么吃的,大哥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所以别客气,太客气是会吃亏的,因为书院的吃食太过清淡,我也好久未成开荤了!” 李太平笑道:“不是我客气,而是吃食精致到我都不忍心下口了!” 陈治却笑道:“你看太子他们,我是不相信他们不饿的,可是碍于身份,他们是不好敞开来吃的!” “至于你我又不在乎这些,何必端着,多累得慌!” 李太平没说啥,而是夹了满满一筷子鱼脍,沾着料汁放入口中,很是享受的说道:“还是这样才过瘾!” 李太平望着那些才子佳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一展胸中所学…… “我是听不懂,所以不感兴趣!可按理说你这个骊山学院的大才子,应该感兴趣才对,怎么好像也提不起兴致来呢?” 只见陈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头叹道:“满腹经纶,五体不勤,看之何用!都不如看戏听曲,来得实在快活。” 陈治这边话音刚落,便见诗幼薇翩然起身,朝太子等人行礼道:“太子殿下设宴,让天下才子一展才华,小女子虽不才,却想献上一曲,以祝雅兴!” 长公主笑道:“我可是听说,千金难买秦淮曲,万金方见幼微琴!今日本宫和太子,可是借了天下才子的光,才能听上幼微一曲!” 大殿学子见诗幼薇要唱曲,一个个兴奋的叫起好来,就连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独孤清清也美眸流转,似乎来了兴致。 诗幼薇抱着琵琶,款步轻移来到场中,忽又朝着太子殿下行礼道:“幼微斗胆请求太子殿下一事!” “只要幼微愿意献技,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本宫也准了!” 只见诗幼薇,娇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首曲子包含军阵杀伐之意,若是能有剑舞配合,想来意境韵味便要更足一些!” 提到剑,国子学的学子们显然没那个本事,所以这舞剑的人选便没机会落在他们的头上,不由得大感可惜。 不过还好大殿内有许多武者,舞个剑并非难事,可是谁来舞,显然让众人犯了愁。 诗幼薇的提议确实不错,可没人主动应下这活,太子也不好点名道姓的指派。 只见太子看了看玉台下那些学子,不由心中苦笑…… 拓跋平川有这个本事,别说舞剑,就是把紫云楼捅个窟窿也是能做到的,可这阵子人家眉毛都不成抬一下,显然是不打算出手的。 再说跟齐王来的那两位,没有齐王的言语,也是不会动的。 王家的王单枫正和病书生喝得起劲儿,看来只是打算听曲饮酒,可是没大算出手。 太子又将目光望向台上几人,却见李太平和晋王正对着满桌美食使劲儿,压根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这就有些尴尬了,总不能让自己妹子,堂堂大乾朝的长公主给一个唱曲的舞剑吧,那就有些太跌份了。 太子正为难呢,却见齐王起身笑道:“既然幼微姑娘的词曲,有战阵杀伐之意,本王觉着舞剑并不能体现词曲的意境,倒不如剑斗来得贴合,所以不知可有用剑高手愿意比试一番?” 齐王既然发了话,那位新罗国的王子,便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只见其白胖圆滚的身子,背着跟他差不多一边高的剑匣来到场中。随后望向齐王所望,不由清了清嗓子说道。 “匣中九剑,分别是乾、坎、艮、震、中、巽、离、坤、兑,而成九宫,唯我弈剑之根本。今日昔弈道愿以九宫弈剑,请教大乾剑道。” 昔弈道如此一说,若是无人应战,可就折了太子的颜面,因为你太子设宴,竟然一个武道高手都没来,太子的面子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拓跋平川依旧坐得四平八稳,王单枫倒是想试试,却被病书生拉住,随后被病书生一句话打消了争胜的念头。 “别看他白胖圆润,可你打不过他!不用看我,用不用剑我也打不过!” “昔弈道,剑道天赋惊人,新罗内战十几年,此人以王子之身入战场,杀的原新罗国国主金家尸横遍野,并独创了九宫弈剑而成宗师!这样的人,再白再胖,也不是你我能对付的。” 王单枫皱眉道:“那也不能就让他如此嚣张的灭咱乾人威风吧?” 病书生苦笑道:“那咋办,你我上去就是自取其辱,姓拓跋倒是有一战之力,可你看人家那态度,有打算出手的意思吗?” “按你这意思,除了拓跋平川,这大殿内数百人,就没一个能搞定这小子的?” 病书生说道:“也不至于,最起码我那妹子若是肯出手,还是十拿九稳的!可惜,书院的人都不喜欢打架,我是请不动的!” 王单枫皱眉道:“你妹子不肯动手,那么李太平那小子行不行?” “打不打得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和晋王吃得正开心呢,你觉得他有心情出手吗?” 王单枫叹了口气,他还记得在东都时请李太平吃酒,那小子头不抬眼不睁,满脑子就剩下吃了,估计他不吃饱,是谁也劝不动的! 昔弈道朝诗幼薇一辑,摇头叹道:“唉!看来无缘与幼微姑娘斗剑一曲了。” “欢喜而来,失望而归!可悲,可叹,我昔弈道问剑之心……” 昔弈道声音不大,却仿佛在大殿众人耳畔响起,惹得无数学子心中激荡难平。就连那些没脸没皮的质子们,也都义愤填膺,大有撸胳挽袖一哄而上的打算。 “臭不要脸的,小爷若是个练家子,非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叫他比小爷还能装!” “茅陶,你这话兄弟爱听,比咱们还能装的人,不打是不行的!要不你先来,兄弟我用嘴支持你!” 只见茅陶啐了一口,骂道:“少他娘的拿话拱我,小爷混了这么多年江湖,可不吃这一套!” 玉台上,独孤清清依旧微笑,不过此时看得却不是昔弈道,而是与晋王一起吃得正开心的李太平。 独孤清清虽然对书院以外的事都打不起兴趣,可是数月前那场战事,她却投入了许多精力,并从祖父那里获取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想要判断一场战事的走向,显然只读兵书是不成的,还得研究领兵的将领才成。 军神老爷子的本事不用说了,有目共睹的,并非这场战事的变数。至于彭庚切,独孤烈等武将,也都是久经战阵稳扎稳打之人,没啥好琢磨的。 军中高级将领,大都是大乾老将,反倒是那些低级军官是否靠谱得摸一摸才成。 独孤家既然是大乾朝第一世家,其人脉门路之广,可是很恐怖的,想要获取战事信息,可是费不了多大劲儿的。 独孤清清从一众武将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校尉,因为这个浔阳郡的校尉,在这场战事得中表现过去抢眼了。 虽说一名校尉改变不了战局,可这人却让独孤清清很是感兴趣,因为这人秋义浓见过,而且评价还蛮高的。 秋义浓可很少夸人,特别是书院以外的人。而秋义浓一次江宁之行,却带回一人,看不透一人,夸了一人。 带回来的是书院的小师弟谢颜之,看不透的是拓跋迥,至于夸得那一位,便是正吃得开心的李太平了。 独孤清清性子清冷,凡事都不放在心上。进了紫云楼也就与太子等人寒暄了几句,便微笑不语,仿佛独成一方远离人间烟火的天地。 其实不然,一进殿她便注意到了五个人,因为那是能威胁道她的存在。 其一,会唱曲的秦淮第一美人,看似弱不禁风的样子,却让独孤清清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其二,拓跋平川,这个儒雅沉稳的男子,仿佛一旦爆发,便有着毁去一切的恐怖能量。 其三,笑呵呵的李太平,这个表面看起了嬉皮笑脸的家伙,恐怕认起真来是会要命的。 其四,那个长得过于好看的年轻郎君,当然并非因为俊美,而是那张脸下仿佛有着一团迷雾,让人难以看个通透。 其五,却并非是场中这位狂妄的新罗王子,而是一个看不见的人,而这个人所带来的压迫感,也是让独孤清清最为心悸,甚至有些畏惧的……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白衣霜雪入殿来 独孤清清,四大美人之一,院长最为重视的学生,也是年轻一代中不多见的女子宗师。 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会畏惧一个人,显然这个人定然有着不同寻常之处。 齐王的人不可能内讧,拓跋平川就是来看热闹的,诗幼薇藏形匿影更不会显露功夫,而那看不见的人,定然也不想让人瞧见…… 所以独孤清清此时,便笑看着李太平,因为这五个人中,若是非得有一个人出手,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李太平。 长公主陈鸾皱着眉头,她在考虑是否让二黑现身。他相信以二黑的伸手,即便打不赢,也绝不会输的很惨。 昔弈道那些话一直是看着李太平说的,因为齐王看着李太平呢。可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那个人依旧在吃,看也未曾看他一眼。 昔弈道很无语,没办法只能拿出不要脸的精神,直接点名了,不然齐王答应他的事,是不会尽心尽力的。 只见昔弈道来到玉台之下,望着海吃海喝的李太平说道:“在下刚刚听了齐王的话,一直对这位李太平公子那惊鸿一剑很是仰慕,希望李公子能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李太平很是纳闷的抬起头,心想老子安安静静的吃,都快成了这大殿里的透明人了,怎么还抓着老子不放! 这么丰盛的吃食,俺这辈子都没吃过,俺得吃全了,到时好说给老道士听,哪里有工夫搭理你!只见李太平笑道。 “赐教不敢,我的剑法稀松平常,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要知道这大殿中能胜过在下手中剑的,可是大有人在,你应该找他们请教才对!” 若论不要脸的功夫,李太平自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绝对可以排进世间前三。 李太平没敢自称第一,因为世间仍有弘道帝,所以他便不敢称第一…… 有人不想打,有人不但想打,还要往死里打。只见又白又胖的昔弈道,很是欠揍的说道。 “在下这一路而来,见到的尽是些大英雄,大豪杰!却未曾想来到上国都城,却让在下很是失望!” “李公子,您若是怕在下会伤到你,这个倒是大可不必担心,我昔弈道练剑快二十载,还是能做到收放自如的!” 这话说得,不是埋汰人吗!这是说谁胆小鬼呢?瞧不起谁呢?李太平心中很是不悦,可不悦归不悦,吃食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只见其,灌了口葡萄酒,笑望着晋王说道:“俺家有个新罗婢,不多言不多语的,人又乖巧可爱,我瞧着挺顺眼啊!怎么这位满嘴大话,让人瞧了生厌呢?” “打扰人家享用美食,多不礼貌的一件事,他怎么就做得出来呢?” 说着,便又夹起一块驼峰炙放入口中,正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娇斥…… “笑我大乾朝无人,就凭你也配!” 话落,白衣霜雪入殿来,顿时一股寒意涌入,让这夏日也凉爽了几分。 诗幼薇眉头微皱,因为那白衣女子眸中清冷,却不笑而媚,虽无摇柳姿态,倒更显婀娜柔美,让她不由得暗了三分姿色。 国子学的学子,今日也算开了眼界见过美人,毕竟长公主、独孤清清和诗幼薇,那都是人间绝色,按理说也该心态淡然,见美而不惊了。 可那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却证明他们还得继续努力修身修心才成。否则若是让老学究谭松柏见了,定要棍棒临头的。 王单枫和病书生是见过白衣女子的,不过此时也不由感叹,怎么一年未见好像又美了几分! 拓跋平川的眼神也变了,不过更多的却是戒备,因为他一眼变看破了此女的身份。他还记得父亲说过,拓跋家暂时还不想与山上人接触,因为那些人都很不讲道理。 昔弈道勃然变色,可当他转过身来时,却又换上了如春暖意的微笑…… “新罗国昔弈道,见过仙子!弈道刚刚只是口误,还请仙子莫要动怒!不知仙子在哪座仙山修行,芳龄几何……” 李太平急忙咽下口中吃食,随后一跃而起,一步便跨过了玉台,满脸怒容说道:“问这问那的,是不是还想问,可否婚配啊?” 这天下间的男人都一个德行,看别家的美人都想多看两眼,可别人看自家的,多看一眼都不行,更何况昔弈道王子,还起了挖墙脚的心思。 李太平本没打算搭理那小白胖子,可现在他改主意了,他得杀鸡给猴看,省得再有不开眼的,打他家娘子的歪心思。 李太平瞪了一眼昔弈道,这才望着白衣女子温柔的说道:“九妹说好的,我若宗师便登山,可发生了一些事,我需弄清楚心里才能踏实!” “哪个是你九妹?你登山作甚?你家里不是有个乖巧听话的新罗婢吗!”慕品山冷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慕品山宗师下山,可是央求了三师兄送她来大兴城的,不然也来不了这么快。她先扑到侯府却扑了个空,刚赶到紫云楼便听到了昔弈道和李太平的对话。 昔弈道瞧不起乾人武者,已然让慕品山很气愤,可当听到李太平说起他家的小婢女乖巧可爱时,这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千里吹冷风,就为得听一句婢女乖巧,显然以慕品山的性子,是压不住火的…… 被人众目睽睽之下数落一顿,李太平却丝毫不气,因为若是硬顶回去,以慕品山的性子,还不得转身就走,到那时可就真得百口莫辩了。 只见李太平笑呵呵的走上前去,轻声低语道:“俺家那个婢女是家里总管买来的,事先我并不知情!至于乖巧可爱,我前后与她相处都不超过半个时辰,哪里会知。” “而我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气那个小白胖子而已,九妹你更不能当真了!” 慕品山白了一眼,狠声道:“先教训了小白胖子,回头再跟你算账!” 小白胖子不乐意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声音在小,那也是能听见的。这二人左一句“小白胖子”,右一句“小白胖子”,也实在不拿豆包当干粮了!可谓,是可忍熟不可忍。 昔弈道那也是正八经的一国王子,这么说人家,就算是仙子那也是不成的,毕竟脸面还是很重要的。 只见昔弈道冷声道:“二位我还在呢,这么说话好吗?” 慕品山踏前一步,一股凌厉的剑意便向对方罩去…… 紫云楼内曲伴剑,那是雅。若是就这么大打出手,可就太俗了。 只见,长公主忙起身笑道:“这位妹子想必便是铸剑山的九天飞狐吧?” “妹子上次来大兴城,姐姐正好在修炼关口上,很可惜无缘一见!” 慕品山见走过来的女子,风姿卓越,而且比自己还要高了小半头,便大概猜出来人是谁了。不由收了剑意,微微一笑。 “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话其实是有些冷的,很明显慕品山是有意为之,想要拉远两人的距离。 可陈鸾却满不在乎,依旧笑如春风,而且很是自来熟的挽住慕品山臂弯。 “妹子的姿容,就连我这个女子见了都要倾心爱慕,果然母后所言非虚,天下绝色一石,铸剑山九天飞狐独占八斗!” “妹子快与我上座,正好独孤家妹子也在!至于这斗剑的是,就交给他们男人好了!” 玉台见三美,这可是很难见着的,所以一时间那玉台便成了学子们的目光所在。 长公主气质高贵,如洁白牡丹压群芳;独孤清清淡雅脱俗,似空谷幽兰不沾尘世烟火;慕品山冷中带媚,宛如带刺蔷薇悦目难折。 诗幼薇这些年,未曾有过被人无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有无数蚂蚁从她心头爬过一般。 她有着属于她的使命,所以她藏得很深,可今天她想任性一把,也许这会给她带来许多麻烦,可她不在乎。 因为人不能一直带着面具,那会让人透不过气来,甚至忘记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只见诗幼薇望着李太平笑道:“我记得江宁城朱雀桥,面对解不修时你可是很嚣张的!怎么现在反倒是修为越高胆子越小了呢!难道你怕了新罗人?” 激将法对于李太平来说,大部分时候是无用的,可今天不一样,他若怂了让人笑话是小,惹那位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姑奶奶不高兴,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打架这种事李太平早已习以为常,只不过就这么打是很没意思的,怎么也要有些彩头才好,不然岂不成了耍猴给人看。 只见其望着昔弈道,微笑着说道:“小白胖子,既然是请教剑道,那是不是应该拿出些诚意,总不好就用嘴拱吧!” 昔弈道很是自信的微笑道:“只要你能赢在下一招半式,怎么办你说了算!” 昔弈道乃新罗王子,兜里头必然富裕,李太平本打算拿黄白之物说事,此时听那小白胖子竟然如此说,不由得笑了。 这可是你自己往上撞得,可是怪不得老子,若不好好把你这小白胖子,整治成小黑胖子,你就不知道什么是江湖。 一旁的诗幼薇,很不耐烦的说道:“两位斗剑不是斗嘴,怎的如此拖拉!” 说着,玉手抚琴就要弹奏,却有一人起身相拦……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曲江池头琵琶行 渭水秋风吹黄叶,漠北烽烟冲千里! 厉兵秣马出大兴,甲胄蹄声踏玉门。 金戈染血战边关,战鼓停歇归千骑。 …… 曲风悠扬激荡,道尽边关烽烟,特别是诗幼薇运气开声,这曲便多了浓浓的杀意在里边,不由得勾起人们心中的冷血与无情…… 一曲《王师踏玉门》让这曲江池水翻涌,映得亭台楼阁摇曳…… 池头紫云楼,剑气荡千秋。两道人影从大殿外一路打到曲江池上,将本就激荡的曲江之水,搅得怒浪滔天,炸裂不断…… 国子学的学子,看到的只是月光下耀眼的剑光,和翻涌的江水,至于剑和人,他们根本看不清,也分不清,当然更不知孰强孰弱。 拓跋平川依旧淡然,只不过扶着青石围栏的手,会不经意的微微用力,显然他并没有表上看起来的那样风淡云清。 因为他不是看热闹的学子,他见得招式,知其剑意,便会身不由己的去衡量,他能否接下那二人的剑招。 独孤清清依旧淡然,仿佛那翻涌的江水,纵横凛冽的剑气,不过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在她心中难以掀起波澜。 在所有观剑之人中,要数慕品山站得最近,手中剑握的最紧,因为那个昔弈道出手异常狠辣,而且剑法更是独辟蹊径,自成一脉。 昔弈道有九剑,每把剑对应着九宫中的一个方位,以弈棋的方式出剑,算准对方出剑的力道、距离、角度等。 这种剑法避实而击虚,其实是有些讨巧的,虽说可以以弱胜强,却很难更进一步,因为这种剑法很考验一个人的心算之力。 剑道无止境,人力有穷时,他昔弈道就算在聪明也总有极限,总有心力交瘁无法算尽的那一刻。 昔弈道眼中的世界,与众人很不一样,在他眼中把这天地江河变成了九宫方位,他视九宫如棋盘。视那人、那剑如棋子,所以无论李太平的离手剑多么刁钻,多么凌厉,他都可以轻易的破解。 李太平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对手,他已经将离手剑发挥到了极致,可依旧打的缚手缚脚,很是憋屈。 眼前的小白胖子好像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每一次都会卡在他离手剑将出未出,有力未发之际,将他的剑招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而且小白胖子那九把剑,也令李太平大感头痛。大小、长短、轻重不一,出剑毫无规律可言,一时间他很难摸清对方剑招路数。若非他的剑意真气,让小白胖子吃了点苦头,这阵子早被对方打得没了脾气。 李太平需要时间,他要弄明白对方到底是如何做到,提前预判他剑招的。他相信就算前任大师兄,也无法摸清离手剑,因为离手剑压根没有固定的招式,完全是一念一剑,信手拈来的剑招。 昔弈道绝非世间神仙,就连半仙也算不得,因为他也只是宗师修为,而且真气方面还要弱于李太平。 既非神仙又非鬼神,李太平相信这人一定是通过什么方式,提前感知到他出剑。 能够感受到我真气运行的轨迹?可刚刚那一剑我已然没有催动真气了,而只是凭借肉体力量,他怎么还能截住剑招! 这小白胖子总不会看穿我想的是啥吧?可怎么看这小子也不可能是红莲那个级别的存在啊! 李太平倒是还有两招剑势可用,但是没摸清对方路数之前,他还不想用,他怕底牌抖搂干净后,小白胖子再好端端的,那输的可就是他了。 此时的李太平还能不落败,完全是靠体内的剑意真气,和天枢境宗师修为硬撑着。 其实硬撑着的可不仅李太平一人,此时的昔弈道也有些骑虎难下。 在昔弈道眼里,眼前这小子就是长了满身刺的铁王八,不但壳硬还扎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对方无比犀利的真气侵入经脉,若是强攻硬打,很有可能壳还没敲碎,他就得被刺成筛子。 还有更重要一点,让昔弈道大感头痛,因为对方的剑招,压根就没有招式可言。 昔弈道最怕得就是这种无迹可寻的剑法,因为那会过快耗损他的心力。自打他独创了这门九宫弈剑,一般都会很快结束战斗,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进退两难的时候。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拉锯战,否则他真得会因心力交瘁而败下阵来…… 作为这场斗剑的另一位主角,诗幼薇可不想被两位剑客夺去了光环。 只见其有些伤感的表情忽地一变,眸子中似有杀伐隐现。整个人气势陡然拔高,下一刻左手按弦指法改为拢捻,右手刚劲,拨若风雨…… 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天地苍茫杀声滚滚。这一刻的《王师踏玉门》,顿时充斥与天地江水之间,把这楼,这池,这人心,搅得滚滚而动如醉曲中。 慕品山第一次将视线打剑光上移开,望向那楼台上的女子。 她听过陈不问的《十面》,她知道那是以音律入武道的绝唱,天下间恐难再见!而眼前女子则正相反,是以武道而入音律,其威势竟也恐怖如斯! 只见其白衣霜雪,手按剑鞘入青石,一股磅礴的山之势将那音律中的杀意隔绝,护住了周遭那些娇媚的女学子…… 独孤清清只是瞥了一眼秦淮美人,随后踏前一步,一众人便感心弦一松,似有暖风吹过发间…… 拓跋平川皱着眉头看着诗幼薇,他着实不解,为什么藏了这么多年,她今日却要暴露自身武道九品的修为…… 拓跋平川是男人,所以他无法了解一个女人的所思所想。 长公主不同,因为她是女子,而且是美丽的女子,所以她知道,一个向来站在舞台中央,向来光彩夺目的美女,一旦被人忽视,那种挫败感是会让人发疯的。 有人夺走了属于她的光环,所以她要夺回来,用她的美貌,用她的词曲,甚至用她的武道修为。 诗幼薇成功将众人的视线拉回到她的身上,可她觉得这还不够,因为她要站在舞台的最中央,让那天下四美中的三人也黯然失色。 陈不问的十面可乱人心智,可飞花伤人,诗幼薇做不到,不只因为她只有九品,更重要的她是冲天境而非灵慧境。 可她的琵琶,她的唱功依然可以让人迷失心性。特别是在毫无防备之下,比如那两位全心斗剑的家伙,便不知不觉间被音律所感染…… 李太平和昔弈道都是上过战场,见过战阵杀伐之人,若是毫无防备之下,其实要比那些学子更容易陷入音律的幻境之中。 曲江池头琵琶行,金戈铁马入梦来…… 词曲激发共鸣,让李太平和昔弈道慢慢陷入那杀虐的战场之中。 曲江池依旧是曲江池,可江上人眼中的池水,却化作千军万马,呼啸奔腾杀声隆隆。 身处战场,便要摘下敌军将领的头颅,这是唯一的生路,因为勇者胜,懦夫败,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曲江池内剑与剑相交,炸开无数剑气,搅动江水冲天而起。两道身影也同时一触即分,弹开近乎十丈之远。 李太平凌空翻腾,稳稳落于江水之上,随后瞬间催动大雪山外加功夫秘法。只见其顿时化作一头凶兽,猛地在江面奔跑起来,炸起一道道水柱竟然连成一道水线…… 另一面,昔弈道也不含糊,九把剑同时出匣,九剑归一宛若蛟龙出海,张开血盆大嘴直奔那凶兽而去…… 音律惑,杀心起。这已然不是斗剑,而是战阵上的生死相搏。 奔跑中的李太平,仿佛回到了晋阳城外,仿佛又站在马邑城上,仿佛又瞧见了铁骑弯刀如海的战场。 他想起了血战沙场的浔阳郡府兵,他想起了舍身救他的刘大头,想起了一剑开太平的师傅,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他眼中通红,也许是因催发秘法所致,也许是因再一次看到那些异族人的身影,而激发潜藏在心底的仇恨与杀意。所以他要撕碎眼前的一切,他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只见三柴剑激射而出,随后是他的铁拳。 三把剑是马槊的锋刃,他的拳头和手臂是槊杆,他把自己当作战场杀器。 他要用一记毫无花哨的中平枪,刺穿天地间的一切,将那小白胖子扎个透心凉…… 昔弈道脑子飞快的运转着,算这天,这地,这人,这剑…… 他得出一个让他无比心喜的答案,这次全力一击他会胜,那人会输。 九剑连环是他最强一击,那人必将败在最后一把剑上。昔弈道信心十足的狂笑道:“你们金家赢不了,把小公主交出来,本王便免你金家死罪!” 紫云楼前,观战的众人有些糊涂,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在哪里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金家,什么小公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于李太平来说,他根本不在乎那小胖子吼什么,就算他现在求饶那也饶他不得,因为血债就要血来偿。 槊刃锋寒耀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破开天地束缚,将翻涌的江水也撕开一道口子……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天之威 新罗国昔家,经过十几年的恶战终于推翻了金家的统治,将新罗国王位揽入怀中。 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昔家毕竟不是王族,虽然抢了王位,可名不正言不顺,落人口舌不说,说不好十年或者百年后,便有金家圣骨要抢回江山。 圣骨,一种血脉传承,历代新罗王都乃圣骨之身,而这一带的圣骨拥有者是金家的小公主。 新罗国拥有圣骨者才是天命之王,而不会因为这一带拥有圣骨的是女子。 昔家也正因这代圣骨乃是金家的小公主,才发动了叛乱。只要夺权成功,再由昔弈道娶了小公主,那么圣骨的血脉终究会流淌在他昔家的血脉之中,到时新罗国才真真正正的改朝换代了。 大乾当朝太子望着江中的昔弈道,摇头道:“新罗国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听人说起。而昔弈道如此说,很有可能这一带圣骨拥有者,已然来到咱们大乾!” 太子声音虽不大,却瞒不过那几位耳聪目明的。只见长公主笑望着齐王,轻声低语道:“二哥,看来是答应新罗王子帮着找圣骨喽!” 齐王皱眉不语,事情被太子和长公主扒了个干干净净,就算他说不是也不会有人信的。 现在事情曝光了,能找圣骨的人便多了,那么这个新罗国的王子,说不好便要被人抢了去,最终站在他的对立面。 齐王回头瞥了一眼申屠玉钩,这才望着即将分出胜负的两人,感叹道:“斗剑而已,分胜负便好,可没必要分出生死!” 申屠玉钩心领神会,微笑着走下石阶,与慕品山并肩而站,同时他的手已然摸向剑柄…… 对于齐王的话,申屠玉钩理解的很透彻。昔弈道若败,分胜负便好,昔弈道若胜,分生死那也是可以的。 此时江面上二人的声势很大,看得学子们连连叫好。国子学的学子虽然以儒学为重,可毕竟大乾朝好武,学子们也是能五枪弄棒的,有得甚至腰悬佩剑,用来装点门面。 学子中最为兴奋的并非男学生,而是女学子。这阵子女学子们早已看得如痴如醉,时不时便要欢呼雀跃一番,以表达她们心中的喜悦之情。 只不过这些欢呼都是给那青衫剑客的,因为小白胖子并非乾人,而且长得着实让人难以恭维。 侯离人很早便从父亲口中得知李太平武艺不凡,可今日一见还是让她大为震惊! 她从未想过,人竟然可以在水上跑,这已经颠覆了她对世界的认知。而且那个神勇不凡的男子,还是她未来的夫君,她是有些窃喜的! 花季年华的女子,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幻想,侯离人也不例外。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喜欢那种,温文儒雅的读书人,可今日她方知道,她更钟情的是能飞天遁地的江湖豪侠。 惊讶、喜悦、爱慕,在情窦初开的凤眸中一一闪过…… 慕品山觉得身旁那人离得太近了,而且有一股子脂粉味,这让她很不喜,不由得皱着眉头移开数步。 慕品山打小在山上长大,所以他认为,男人就应该像打铁师兄那样孔武有力,最不济也得像二师兄那样,看着蛮有书卷气的,其实也是个假书生,因为打起架来那也是很吓人的。 至于女子,她觉得就应该像陈不问那样温柔贤淑,虽然她自己并不是那个性子。 有时她也会想,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小子有好感,跟他相处时总是很舒服,不用带着面具时刻防备着。 当她再次回山时,她弄明白了,因为那小子有着打铁师兄的硬朗,有着二师兄的诡道,还有大师兄的善良朴实,更有几分师傅的不讲道理。 所以喜欢一个人,或者爱一个人,看似没有道理,其实道理往往就在那人的身上,只是没发现而已。 离那不男不女的家伙远了一点,慕品山才感觉自己舒服了许多,随后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江面之上…… 槊刃斩怒龙,自然会惊天动地,江海翻涌。 只见李太平的三把剑径直撞在龙头之上,锋利无比的剑意真气,瞬间便撕裂龙首龙爪。一时间剑光炸裂,激起冲天巨浪…… 刃卷剑飞,三柴剑被炸裂的水柱冲上半空,可这一切并未结束,因为槊杆还再,那便要继续向前。 铁拳迎上那或短或长,或轻或重的一把把宝剑,将其击飞,将其震退。 蛟龙的身子被打的筋断骨折,爆开漫天骨肉鳞甲…… 可肉体凡胎中不能怒斩蛟龙,所以那铁拳被最后一把千斤重剑挡住。 九剑归一的威势这一刻彻底爆发,只见拳剑之间荡开一股恐怖的波纹,将那曲江也压低两分。 下一刻江水炸裂,昔弈道收九剑后退,而李太平则被暴起的水柱冲上半天…… 曲停人声落,诗幼薇如仙子般款步轻移,踏阶而上,望着太子和一众学子,盈盈一礼。 “每每弹唱这首曲子,妾身都会身不由己的陶醉其中,所以有时便会没了分寸,还请诸位原谅妾身的不敬之罪!” 女子就应女子来对付,只见长公主笑道:“我就说幼微绝非普通秦淮女子,果然被本宫猜对了!” 美女与美女相处,有时会很小家子气,就好比现在的长公主用本宫自称一样。她就是要告诉诗幼薇,就算你曲艺非凡,武道高绝,见了本宫也得矮上一头才成。 众人的注意力只是暂时停留在诗幼薇身上,因为江上二人此时并未分出胜负。 申屠玉钩不自觉的踏出小半步,握剑的手微微发白,因为半空中那个男子让他越发重视起来…… 李太平衣袖被剑气绞碎,露出铁打般红彤彤满是剑痕的双臂。 只见血水混入江水,江水便如烧开般蒸腾滚沸。而那半空之人冷笑一声,顺势收三柴剑入匣,踏江水而俯瞰,便如神魔临世一般…… 昔弈道抬头而望,眼中却是满满的不解,为什么那个人硬吃九剑归一,也只是伤而未死! 他本以为对方也许是穿了什么护身保甲,可是一想又不对,因为那人双臂赤裸着,可是没有任何宝物护着。 突然昔弈道瞳孔猛地一缩,因为那半空之人,忽得一拍剑匣,一把长剑飞出…… 纯钧现,沧桑古朴,厚重如天之将倾。 纯钧动挟天之威于剑中,缓缓而下,仿佛要镇压一切,斩灭一切…… 老道士在马邑城出圣人剑,含夕阳之云霞,焚尽世间万物,让李太平摸到了一丝天之威势。 养剑数月,李太平终将一丝天之威势蓄养与剑中,如今剑势千钧,大可以改成“万钧”了。 一丝天之威势,显然无法像老道士那样,斩灭一切,可斩杀一个小白胖子,李太平觉得还是够得。 昔弈道头上见汗,因为他的心算之力,远远无法算破天威,他觉着这阵子脑子仿佛要炸开了一样…… 昔弈道接不下这一剑,不但他本人知道,就连大乾朝的太子殿下也看明白了。 新罗国只是一个小小番邦,他昔弈道这个王子,分量恐怕还不如大兴城各大世家的继承人。 但昔弈道终归是新罗国王子,若是就这么死在大兴城,死在上国国都,显然会让人说闲话的。 上国得有胸襟,方能容天下,所以太子殿下可不能让昔弈道死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因为那样会让人说太子无德的。 只见太子朝着独孤清清一辑:“还请清妹帮衬一把,可别闹出人命!” 独孤清清生于大乾朝第一世家,学于骊山书院,可以说于情于理,这个忙她也要帮,不然祖父要训斥,老师也要说她。 独孤清清没有多说,而是踏步来到江畔,望着那把剑呆呆的出神。 她能感受到,那把剑中夹杂着一丝天威,虽然只有一丝她却没有把我完全接下。 她有些不解,因为天下武者,但凡有人悟得一丝天道,那便是拓跋迥、东方慕白那样的强者。可那个人明明只是宗师,而非宗师之上…… 独孤清清不知道,李太平那一丝感悟,可是老道士用命换来的。若是可以李太平宁可一辈子也不去感悟天道,也要换老道士再多活个几十年。 李太平讹诈了阿史那很多很多银子,他本想找到师傅后,给老道士换一身崭新的衲衣。以后见城就进,有店就住,喜欢吃啥就吃啥,再也不用露宿荒郊野外了。 银钱李太平有了,可老道士却不在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数月来一直折磨着他。 别看他平日里谈笑自若,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他心里压着很多事。这些事他从不会与人说,而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老道士走后他的心情一直不好,到了大兴城再看过那些刑讯的卷宗,他心里是很堵得慌的。人的情绪可以靠意志力控制,可当负面情趣积蓄到一定程度时,总是会发泄出来的。 昔弈道的咄咄逼人,诗幼薇的琴曲蛊惑,将李太平推到了危险的边缘,这个危险即会威胁到他自己,也会威胁到他人。 诗幼薇的琴曲虽然停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剑已出,便不能不发……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一剑败尽三宗师 申屠玉钩,宗师修为,入齐王帐下不过月余时间。 自打他主动投效齐王,便一直在寻找机会,他得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才有机会走进齐王府权力核心的圈子。 今日他的剑终有用武之地,只要救下昔弈道,展现出他过人的剑法,齐王必然对他另眼相看。 可那个人,那把剑,所带给他的压力,很大很大。他知道就算尽展平生所学,也无法安然无恙的救下昔弈道,可他必须救,因为他没得选。 李太平将一丝天威酝于剑中,剑势便脱胎换骨,千钧也就成了万钧。 说时迟那时快,尊贵无双的纯钧,化作一方如山巨剑,倒悬于昔弈道头顶。 那是无数剑意真气凝结而成的剑身,这一剑显然不是宗师修为可以硬抗的。 太平道的剑势便是如此,养剑越久其威力越胜,老道士一辈子没出剑,当他以宗师之上拔剑时,那一剑便是圣人剑。 李太平这一剑距离宗师之上还差着天地,可斩杀一名凡人之躯的宗师还是问题不大的。 纯钧此时便是这天地间最重一剑,只见其一点一点落下,一股无形的威压,将昔弈道死死的按在江面上动弹不得。 昔弈道有着能掐会算的本事,他很清楚那一剑,他若接会死,所以他想逃,想借水而遁。 可惜他得脑子转得慢了半拍,当他算明白那剑势威力时,那剑的势已成,剑意已然将其笼罩,这阵子若是再跑,那铁定十死无生。 必死的结果,让他很后悔来大乾,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否则倾家荡产他也要买上一颗。 他还不想死,因为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他,他还要娶那个拥有圣骨的女子为妻,他要成为新罗之王。 昔弈道怒吼一声,九剑再现,他要拼一次,因为他怕死。 如山巨剑当空而下,那恐怖的威压,将数十丈的江面也压下一尺有余,仿佛下一刻便会将曲江池扎出一个窟窿…… 眼看着昔弈道就要身死道消,忽然江畔生风,两道身影同时而动。 申屠玉钩长剑出鞘,一道惊鸿眨现,直奔那如山巨剑而去…… 独孤清清芊指扣玉带,只见一把缠腰软剑便来到手中。下一刻软剑如灵蛇吐芯,无数剑气摇拽而出,化作一条条蛟龙,直奔剑山而去…… 书院的人不会打架,院长也不教人打架,不过独孤清清是个例外,因为姓独孤的那一大家子都会打架,很且很能打。 天下第一大世家,可不是仅凭一家三后就能延续下来的。千年大族若还想再延续千年,那得有钱,有势,更重要的是得有震慑宵小的武力值才行。 独孤家最近这数百年,没有宗师之上,可独孤家的宗师很多,而且大都姓独孤。 大乾朝的天下,宗师最多之处在山之巅的天下城,不过那里的宗师一般不出城,因为仇人满天下,出来会死。 长寿门的宗师也比独孤家多,可那些宗师都是靠时间和药丸堆出来的,一旦离开长寿门的地界,单打独斗是会吃大亏的。 所以,别看独孤家宗师的数量只能排在第三位,却是大乾朝目前最有威慑力的一股力量。 独孤清清在书院读书很少回家,因为只要回家她的祖父独孤孝,就会给她找来无数个对手,直打到她手软为止。 在秋义浓看来,若是放这丫头出去,应该能打趴下许多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这一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如今这丫头出手了,而且是三打一的局面,可结果却令人难以置信…… 昔弈道虽然是率先出手,可最先与那剑山交锋的却是申屠玉钩。 一人一剑化作一道惊鸿,狠狠的撞在那倒悬的剑山之巅。以一己之力迎锋刃而上,这股狠劲儿不得不让昔弈道佩服,因为这人是真得不怕死。 剑与剑山相交,炸开剑气漫天。只见剑山之巅面目全非,同时一道身影猛地被剑山砸进曲江深处…… 剑意真气化作的巨剑,只是顿了顿,随后便再次落下,而昔弈道的九剑也在此时撞上了剑山。 九剑依次弹飞,那怒吼的蛟龙便也消散于无形。昔弈道口喷鲜血,坠入曲江池内,而那剑山也因两次重击,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痕。 申屠玉钩破纯钧之锋锐,昔弈道扛万钧之厚重,那剑山显然无法在破独孤清清的近百蛟龙…… 李太平没想到,这个小白胖子竟然还有帮手,不由怒吼一声,飞扑而下,一拳轰在纯钧剑柄上。 这一拳让纯钧的下落之势猛地加快,下一刻便出现了剑山斩蛟龙的一幕。 一条条蛟龙被剑意真气绞杀,当最后一条蛟龙湮灭时,剑山也随之崩塌。可这一切并未结束,因为那把剑还在,那剑下的白衣女子便要接剑才成。 独孤清清脸色微白,只见那软剑忽然绷得笔直,剑尖便对上了剑尖…… 万钧之力与剑刃而入,只见独孤清清手中软剑便首尾相扣。 眼看着独孤清清便抗不下这一剑,却见其依旧微笑淡然,望纯钧而吐真言……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下一刻,手中软剑忽又绷直,将纯钧弹上半空…… 独孤清清看似轻松,其实不然,她以宗师之剑和书院真言破对方剑势,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因为她的右臂已然无法再次举剑,若是那人再来一剑,她便接不下了。 李太平与江宁城结识秋义浓,他是见过大先生在宝库以真言捅穿了秦淮河的,所以他腾身接剑归入剑匣,飘落曲江之上。 “看在大先生的份上,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想打的人也打了,虽然没打死,心中那股子暴戾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就没必要得罪书院和独孤家了! 再说纯钧已出,他可就只剩一把青玄了。而现在身处大兴城,他又背负着血海深仇,可得留些底牌,否则说不好走夜路便被人宰了! 不是李太平胆小,而是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可不能因为一时间的痛快,便得意忘形。 要知道能暗中扳倒兵部侍郎的人,定然不简单!而他现在是侯文远的侄子,又见了圣上得了尚方宝剑,最后还住进了曾经的家,这一切等同于告知世人,他是李国泰的血脉传人。 既然有心人能猜到他的身份,那么暗中那只手必然便会有所行动,所以他不小心些是真得会丢了小命的。 李太平与侯文远见过圣上后,弘道帝那番太液池上泛舟钓鱼的举动,便提点了二人,钓鱼如同破案,得有香饵大鱼才能上钩。 案子查了十几年都没有头绪,他李太平也不是神仙,说破案便破案。既然如此,他便和叔父定下了破案的调子,由他当香饵,把水下的大鱼引出来。 李太平有着金吾卫右郎将的身份,那是正五品的官身,而大理寺丞不过从六品,只要是个正常人,肯定会先去金吾卫上任,哪有先跑去大理寺下地牢的。 这番操作,便是要让那水下的大鱼坚信,李太平便是李国泰的骨血,现在人家回来了,打算找后账报仇了。 水多深鱼多大,李太平可是一点也没有数,所以他得留一手,他不能因为一时的痛快,再跟美人多出一笔糊涂账,到时可是不好收场的。 李太平踏着江面走出数步,忽然回过身来,望着独孤清清笑道:“可需要在下帮忙,扶您回岸?” 这就是不要脸了,明明可以装作一个冷酷大侠,却偏偏最后破功,这一记回手掏丢人啊! 李太平也不想丢人,可不行啊,这小娘子回头说些难听的,独孤家和书院他可惹不起,该低头时还是要低头的。不过他相信,以独孤清清的名声,是用不到他扶的…… “好啊!” 李太平愣了一下,望着微笑的独孤清清,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啥?” “我说好啊!” 再次确认后,李太平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因为他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个清冷绝美的女子,竟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坐蜡了!这可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现在咋办?去扶,当那池头冷艳美人是瞎子吗?小婢女那事可还没解决呢! 不去扶,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当放屁吗?硬着头皮当那出尔反尔的小人吗? 李太平一时间傻了眼,杵在江面上不知所措…… 独孤清清其实并非真心想让李太平扶她,就算李太平想,她也是不会让的。 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小女儿心思作怪,因为女人记仇的本性,所以这仇是不能过夜的。 仇从何来,正是李太平那一剑所致。 李太平和慕品山殿中那一幕,独孤清清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也小女人了一把,就是想看李太平吃瘪的样子…… 江面上只剩下独孤清清和李太平,学子们心中明朗,今日这一战已然分出了胜负,那个狂妄的异国王子,已经败于李太平之手。 这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只见紫云楼外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这世界就是如此,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抢男人 一剑败尽三宗师,这事想要人不知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大乾朝是个好武的国度。 所以当酒宴散场不到一个时辰,消息灵通的人士,便已然知道了此事。 虽然天色已然大晚,可刑部尚书家的书房却还亮着烛火。 李太平有着一剑败尽三宗师的本事,可押了重注在李太平身上的郑经玄,却似乎很不高兴。 只见其皱着眉头,手捧卷宗,可那双眼睛却没在卷宗之上,而是盯着摇曳的烛火发呆。 赌钱输赢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押李太平胜只是向大兴城内的人表个态,证明他很看好,很欣赏那个年轻人。 五千两白银买个态度,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更重要的在后边,他不想放过李国泰的后人。 郑经玄跟李国泰没啥恩怨,不过那是在生前,死后他郑经玄便跟李家有了恩怨了。 李国泰的案子,他也是经手人之一,现在李家人回来了,而圣上的举动又让人猜不透,他不得不谨慎小心些才行。 要知道他在这个位置上,可是得罪了很多人,若是有一天李家人有了名有了势,想要对付他,很有可能会形成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他不想等到那一天,才奋起反抗,他得将一切危险消弭于萌芽之中。所以他找诗幼薇买了昭阳宗最烈的酒,可现在看来,这酒恐怕不够劲儿。 所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他还再犹豫是不是应该再买一些烈酒…… 刑部尚书听了消息犹豫不决,可户部尚书却很果断的做了决定。 卢照兴大半夜便找来了剑北狂,很委婉的说了紫云楼发生的事,目的吗只有一个,让剑北狂跑一趟京兆尹找甘蔗,把那生死状撕了。 可卢老爷子一辈子混在官场,哪里懂江湖上的事。他好说歹说,剑北狂执拗的就是不肯答应,甚至还说,哪怕死约斗的事他也不会取消。 在卢照兴看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种事情只应书里有,可不能什么事都认真,因为认真便输了。 朝堂里说话跟放屁,泼水还能收的人,可是大有人在,就连当今圣上很多事,说不认也是会不认的,那可是金口玉言。 “北狂,犯不上跟一个小屁孩较劲儿!再说了,那小子一剑败三宗师的事,明早便会传得沸沸扬扬,咱们取消生死状也不丢人,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剑北狂却摇头道:“打不过不丢人,可若是不战而逃,我剑北狂的名声便毁了!” “大人,北狂本打算帮咱卢家争口气,现在看来机会是不大了!若是这次战败,北狂也无脸呆在府上!既然如此,不如明日北狂便对外宣称已然脱离卢家,也省得输了后给大人丢脸!” 名声这东西,卢照兴也是在乎的,更何况剑北狂这老头在他卢家当供奉也有年头了,若是就这么离开卢家,岂不显得卢家人不念旧情。 只见卢照兴摇头道:“北狂岂能如此?我卢照兴可是从来没拿北狂当外人,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还有,咱家跟那小子也没啥深仇大恨,没必要跟他见生死,北狂切不可轻生死而重胜败!” 卢照兴既然搞不定剑北狂,那就只能尽量让剑北狂放下,莫要输了场还丢了命,那他卢家损失可就大了。 个人生死,卢照兴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是剑北狂的武道修为。若是有一天他需要剑北狂去死,他希望今日这番言语,能让剑北狂毫不犹豫的去死。 卢照兴这种老滑头,做事向来不择手段,显然李太平就做不到这一点,若不是独孤清清后来放过他,估计这阵子他还在江面上杵着呢。 独孤清清放过李太平,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放过他李太平。 这不李家正堂,一位冷艳的绝色女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望着堂前那个楚楚可怜的美人直皱眉头…… 那美人站在堂前低眉顺目,大气也不敢喘,仿佛被老爷偷吃的小丫鬟,正等待大妇发落一般。 李太平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混子,此时正堆着笑,给那冷艳美人倒茶,同时口中解释道。 “九妹,其实总管昨日买秋冬回来,我是想还她自由的,可是总管说,这丫头离了府是活不下去的!九妹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心肠软,是狠不下赶这丫头出去的!” 秋冬那丫头也是机灵,听老爷如此说,不由得忙跪了下去,叩头道:“主母在上,秋冬能洗衣做饭,也可缝缝补补,秋冬很能吃苦,只要主母不赶秋冬走,秋冬什么都肯干!” 本来端坐的慕品山,忽然起身闪到一旁,脸色通红的说道:“我可不是你家主母,可不能胡言乱语!” 一旁的李太平心中暗笑,就你刚刚那个架势,哪个丫鬟见了,不都得把你当成这家得女主人。 秋冬愕然,不由抬头看了看慕品山,随后又转头望向自家老爷,心中暗道,老爷您到是说句话啊!总不能让奴婢一直跪在这里吧! 李太平瞄了一眼慕品山,却不知此时是扶还是不扶。 慕品山这阵子恨不得上去踹李太平一脚,心道你个木头还等啥呢,倒是说句话啊!难道还非得让本姑娘开口不成,我若是开了口,岂不默认是这家的女主人了! 三个人,两站一跪,大眼瞪小眼,仿佛武道高手对决一般,谁也不肯先出手。 可总不能这么僵着,这平衡是需要打破的,还好三人之间尴尬的局面,被两个女人的到来而打破了…… 侯离人是和李太平、慕品山同坐一架马车回来的,她是见到了那个绝美女子进了李家大门的。 回到府上后,她越想越不是味儿,便起身找了阿娘说了此事。 侯夫人一听,这还了得,这不是来抢姑爷来了吗,不由忙拉着侯离人打小门来到了李家。 这不,还未夸进大堂,侯夫人便笑呵呵的说道:“哎呀!我听离人说九天仙女在府上,便急忙赶过来了!上次无缘一见,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看上一看!” 侯夫人说着,还朝自家闺女使了个眼色。只见侯离人,忙将秋冬扶了起来,口中说道:“梨花带雨的,这是怎么了?” 秋冬起身后,瞄了一眼那个冷艳女子,又看了看侯离人,这阵子更不敢乱说话了。 小丫头聪明着呢,低着头也不说话,她可不想掺和其中,自家老爷的风流债,还是老爷自己扛着吧。 李太平这阵子忙道:“秋冬还不去煮茶!” 见秋冬低头走出大堂,李太平这才笑望着侯夫人说道:“婶婶,快请上座!离人、九妹你们也坐,别都楞着了!” 慕品山瞪了一眼李太平,这才笑着招呼侯夫人坐下。 这一幕看在侯夫人眼中,可很不是滋味。这女子的一番举动,这是把自己当这家的女主人了,这哪行!就算你是圣人的徒弟,尚书家的孙女也不行啊! 只见侯夫人笑道:“品山远来是客,咱家岂能失了礼数!离人你也是不懂事,以后好好管教一下秋冬,哪能冲撞了客人,现在还不快命下人拿些甜点来,咱们也好边吃边聊。” 侯离人和李太平他们是打太子宴席上回来的,哪里会饿,侯夫人就是想用这个方式告诉慕品山,侯离人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你不过是客人而已。 管教下人的事,那是女主人该干的,你这客人越俎代庖就不好了。 侯夫人的一番话,把侯离人说得面红耳赤,不过侯离人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很听娘亲的话,真得出了大堂准备吃食去了。 慕品山是笑着坐下的,可那双眼看得李太平可是直发毛。这次来,慕品山本打算是见一见那个叫秋冬的婢女,却没曾想惹出了侯夫人。而且看那架势,这哪里是来看她的,这分明是代女划地盘来了。 慕品山这阵子是又好气又好笑,这都哪跟哪啊,弄得好像我来抢男人一样!不过她也不想解释什么,也犯不着跟侯家人解释。因为应该解释的是,李太平那小子才对。 只见其,笑着说道:“都这么晚了,婶婶快别让离人忙活了,我呢也不饿,坐一会也就走了,不然祖父又要责备我,回到大兴城却先不回家了!” 侯夫人笑道:“不知品山这次回家,能呆多久啊?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多到家里坐坐。” 后面那句话,就是客气,侯夫人主要想问的还是她慕品山会呆多久,这个慕品山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慕品山的性子,那也是不让人,不肯吃亏的主。你侯夫人刨根问底的,这是要干嘛? 只见慕品山笑道:“这次师傅没有限定归期,所以可能会多呆些时日!我呢朋友也不多,聊得来的也就太平一个,我想太平无事,一定会带我到侯府做客的!” 说着,还笑望着李太平,不过那眼神可不像在笑,而是等着李太平表态呢。 李太平被慕品山看得有些发毛,不由笑道:“那是当然,那是一定的!” 侯夫人见状,又不乐意了,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能如此听女子的话!再说了,若是要听,也得听离人的不是。 侯夫人正打算开口,却见钱满仓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有些急迫的说道:“老爷外面有人找……”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野鸳鸯 三个女人一出戏,若是四个女人,显然这出戏就更热闹了。 这不,李家又有人来访了,而且是个女子,不但是女子,还是那种任谁见了都要叹上一句“人间仙子”的绝色美人。 李太平听了来人名号,正打算找个借口回绝了,便见那女子赫然已经出现在大堂门口。 李太平这回是真得头痛了,这大半夜不睡觉,干嘛都来我这,我这一亩三分地有啥好看的! 可想归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因为这女子他也惹不起,最起码他惹不起她们书院里的人。 只见李太平忙起身相迎,同时微笑道:“不知仙子来访,还请恕在下有失远迎之罪!” 独孤清清先是朝着侯夫人行礼道:“清清,见过婶婶!” 随后朝慕品山微微点头示意,这才望着李太平说道:“义浓师哥说,若是见了你,让我给你带句话。” 只见李太平忙道:“不知大先生,有何吩咐?” 独孤清清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我提醒你,今年书院招学子,提醒你记得报名!” 若是头两年,李太平还真想试一试,看看能否考上书院,现在吗他还真没心情。可大先生的好意,他却不能视而不见的,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只见其行礼道:“太平在此谢过大先生!” 独孤清清望着李太平皱眉道:“我这跑的口干舌燥的,你就不打算让我喝口茶坐上一会?” 说实话,李太平还真没打算留独孤清清,他本以为,这女人说完事就会走的,因为家里这阵子着实不安宁,就别再有其它变数了。 可现在人家都如此说了,再不让座,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人到底还是留下了,而且还被候夫人拉了过去,看样子不聊上一会是不会放独孤清清离开的。 候离人端着糕点回来时,见家里竟然又多了个绝色女子,不由得眉头微皱,看向李太平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当得知独孤清清的来意,小娘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是又觉着很不对。这大半夜的,又不是什么急事有必要专门跑一趟吗! 候夫人言语间有意无意的,把自家闺女当成这里的女主人看待。这种聊天方式,多少让慕品山感到不自在。 独孤清清却觉得很有意思,本来只是坐一坐便走,这阵子反倒是想在看会热闹了。 李太平是把候离人当亲妹妹看待的,可他今日才发现,婶婶似乎不这么想。 当着几个女人的面,李太平倒是不好澄清些什么。他觉得有时间得和叔父聊一聊,以免婶娘和离人误会。 面对几个女人,李太平觉得还不如面对几把剑来得轻松,因为这几个女人聊着天,却要时不时的瞥他一眼。 候离人的眼神是有些幽怨的,就好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慕品山的眼神,笑中带冷,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独孤清清最悠闲,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幸灾乐祸的样子。 秋冬终于煮好了茶,刚迈步进来,便见自己家老爷抢上几步,接过托盘朝她挤眉弄眼的。 秋冬有些懵了,老爷难不成得了眼疾,可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李太平很无语,心想这就是个笨丫头,大堂里什么形势看不出来,就不能想想办法帮自家老爷开溜。 还是老道士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凡事还得靠自己才行。 只见李太平正要亲自倒茶,忽然一拍额头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今日大理寺有个犯人需要提审,我得回去一趟,还请婶婶和几位小娘多多见谅!” 候夫人笑道:“正事要紧,你去忙你的,家里有我和离人呢!” 当李太平离开不久,慕品山和独孤清清便也借故离开了…… 只见候夫人拉着自家闺女的手说道:“娘是过来人,能看出来,慕品山那小丫头和太平是有些意思的!” 见闺女眉头微皱,候夫人心里便有了底,知道自家闺女也是有心的,不由说道。 “以后得常来,秋冬那丫头呆头呆脑的,自己的冷暖都弄不明白,钱满仓也没他爹那两下子,所以你得帮着照看点才行!毕竟都是一家人,太平若是过得不舒心,我这个当婶娘的心里不安啊!” 候夫人知道自家闺女面皮薄,有些事不好说破,提点一下,她也就该清楚怎么做了…… 慕品山离开李家没多远,便见李太平打拐角中走了出来。 千里会郎君,本来是好事,可是这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实在是让小娘子有些烦闷。所以这阵子,见了李太平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一跺脚扭头而去…… 可算把人等出来了,不把这冰山美人心气捋顺了,以后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李太平忙追了上去,却也不敢拉慕品山的衣襟,只是一个劲儿的赔不是,解释今晚的这些误会。 秋冬的事好说,可侯夫人就像一头护食的母老虎,而离人那丫头一脸的幽怨,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想解释那是解释不清的。 李太平解释了一路,直到慕府就在眼前,那冰山美人才冷冰冰的丢出一句话。 “是先有的侯家小娘,才认得婶娘?还是先认得婶娘,后有得侯家小娘?” 这个先后顺序错不得,若是如实说,后果可是很糟糕的。 李太平忙从江宁城分手后开始说起,什么乐善仁,长寿门,松门岛,浔阳第一快船,再到晋阳、马邑城,李太平是浓墨着色。 当说起大兴城和侯家时,却轻墨淡笔一带而过,特别是侯离人,李太平更是对天发誓,完全把她当亲妹子看。 故事讲得好还是坏,李太平打慕品山表情中便看出了端倪,这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了地。 特别是老道士走了,让慕品山很是心中愧疚,因为那寒潭老酒,老道士再也喝不到了。 “有时间带我去马邑城,我给老人家多买些好酒!还有,你确定能引出害死伯父的幕后之手吗?” 成功将慕品山的注意力转移,李太平忙摇头道:“今天与昔弈道斗剑,我是打算借机诈败受伤的,可却被诗幼薇的曲子乱了心智,反而暴露了修为!” “打算示敌以弱?” 李太平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希望剑北狂能给我些惊喜吧!” 慕品山冷着脸道:“以你今日的表现,指望一个老头子打伤你,你觉得可能吗?就算受伤了,谁会信?” 李太平苦着脸道:“事情已然如此了,那咋办?我上哪找一个高手陪我演戏?剑西来若在,以那小子的死人脸,倒是能让人信服!可……” 说着李太平忽然盯着慕品山,从头打量到脚,看得冰山美人一阵恶寒…… “你干嘛?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却见李太平说道:“宗师啦?” 慕品山瞪眼道:“这是什么话?本姑娘的武道天赋可是与天一般高,突破宗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李太平嘿嘿笑道:“宗师好!宗师正合适,要不咋俩……” 慕品山急忙捂着胸退后两步,瞪大了眼睛道:“你要干嘛?” 夜里很静,可工部尚书门前不远处的黑暗中,却时而传来女子“嘻哈不要的声音!”。 慕府两位看门的,朝黑暗的角落里瞄了几眼,随后啐了一口。 “哪来的野鸳鸯,没羞没臊的!” 这两位话音刚落,便见黑暗中走出一个,白衣如雪,身姿曼妙的绝色女子。 随后,那女子竟然提着剑,冷着脸朝着府门走来。 看门人懵了,不由心道,这么远也能听得见?咋地,行你们苟且,就不行别人说两句了! 二人同时按向刀柄,眼神冷厉的戒备起来…… 那女子径直而来,到了门口,扫了二人一眼,不由说道:“还不开门,这是等什么呢?难道是咱们慕家最近不太平吗?否则你二人为何如此紧张?” 两位看门人,背后嚼自家小公主舌根子,不紧张才怪。 只见其中一人,背后衣衫这阵子都让冷汗打湿了,紧紧的贴着肌肤很是难受。 可不自在归不自在,这阵子可得赶紧把这位小祖宗糊弄进去,不然说漏了嘴,挨顿毒打都是轻的。 “没事!没事!咱家好的很,小的这就给小姐开门!” 另外一名看门人,也急忙笑道:“小姐归家,老爷夫人一定欢喜的很!” 慕品山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便大步迈进府门…… 二人关上门,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这才瞟向那黑暗的角落,随后相视一眼。 其中一人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另一人却摇头,说道:“我什么也不知!” 当身后大门关上的一刻,慕品山俏脸顿时涨的通红,因为看门人的话,她和李太平是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慕品山来说,误会就误会吧。因为这种误会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黑。 野鸳鸯…… 齐王府,政事堂。齐王皱着眉头,望着堂中那绝美的年轻郎君,毫无避讳的说道:“杀他,需要多少高手?” 那郎君低头沉思许久,望着齐王说道……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规矩就是规矩 大兴城的早晨与以往没有多大不同,除了早早便开了门的各家赌坊。 赌坊一般要晌午时才会开门迎客,可今儿却破了例,因为一大早便有人来打门,而且人还不少,看起来还挺急。 不能不急,昨日芙蓉园那一战,清晨时分便传开了,特别是下了重注的人,这阵子可是慌得很,有得已经开始借银子了。 有些人押了全身家当,赌剑北狂胜,可现在看来,就算两个剑北狂也打不过那个叫李太平的年轻人。 这些拿命赌的,不得不舍了脸皮到处借银子,好趁着赌坊赔率还没改之前,押那该死的小子胜…… 一大早侯文远便打小门来了李家,找上了李太平。 李太平见皱眉而来的叔父,忙笑着迎了上去。 “叔父来得正巧,秋冬刚准备了早餐,就在小侄这吃一口吧!” 侯文远点了点头,随后驱散下人,说道:“昨晚你一剑败三宗师,大兴城已经传开了,剑北狂说不好此时已经去了京兆尹!” 李太平笑道:“叔父放心,就算剑北狂取消约斗,也不打紧,小子已经想好了对策!” 侯文远疑惑的问道:“哦,那说来听听!” 李太平神神秘秘的,附耳嘀咕了几句…… 侯文远皱眉道:“办法是不错,可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再说,这么做对你的名声不好,要不……” “小侄的名声不值钱,也无所谓!只要大鱼上钩,丢些脸也是值得的。” 侯文远见侄儿心意已决,不由说道:“需要叔父做什么?” 李太平笑道:“还真得叔父帮一把,多一些看热闹的人才成!” 侯文远点头道:“这些事好办,不过你有没有把握,别真得受了伤!” 侯文远吃过早餐,才回得府。随着侯文远回府,没多久一件事便在大兴城内传开了…… 去年军神老爷子大寿,张鸦九的爱徒,慕道宗的宝贝孙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一句话。 “想看看大兴城内,有没有年轻郎君愿意为我接这一剑的!” 这不昨日里在芙蓉园大展神威的小郎君,见了九天飞狐起了色心,便想要接一剑试试。 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连齐王都信了。不过齐王可不认为,这是李太平临时起意,很大可能是那俩人串通好演给天下人看的。 只见齐王府,顶盔掼甲正打算去军营的齐王殿下,猛地拔出宝剑,砍折了一根回廊里的梁柱,恶狠狠的说道。 “那小子有什么好,你非要这么急着告诉天下人,你已然有了真命天子!你俩演这一出,骗得过天下人,可骗不过我!今日本王倒要看看,你慕品山是如何放水假打的!” 在齐王看来,这事是李太平和慕品山,打算向天下人公布他俩的关系,所以齐王不但要看,还得伸手管一管。 李辅国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禀告了弘道帝,因为那个女人弘道帝是非常在意的。 只见弘道帝皱着眉头说道:“那小子能否接下品山一剑?” 李辅国摇头道:“若是寿宴那一剑,我怕那小子骨头渣也剩不下!” 弘道帝长出了一口气,却又正色道:“那小子吃点苦头可以,但还不能死!辅国跑一趟,把人救下来,回头朕亲自登门,给品山赔礼道歉!” 望着李辅国领命而去,弘道帝的心情大好,因为他既可以卖个人情给李太平,又可以借机拜访心心念的美人,可谓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屏风后的美人跑了出来,扑到弘道帝怀里问道:“圣上两眼发光,那品山到底何许人也,圣上还要给她赔礼?” 弘道帝大笑着将美人抱了起来,一边往屏风后走去,一边说道。 “到时你便会知道,现在吗,先让你知道朕的厉害……” 李辅国并未走远,弘道帝的话他是听在耳里的。只见其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位皇帝他伺候了一辈子,也算是个精明的主子,就是把女人看得太重! 只要他看上眼的女人,便敢下手,当年就连钟离家那个女人也敢招惹,若非那女子还算冷静,估计几十年前,皇帝便换人了! 李辅国苦笑着离去,身为家奴无论主子对错,他都得担着,而且明知那小姑娘浑身都是刺,他也得想办法圆了主子的梦! 他是个阉货,无论修为多高,都很难让人心生敬佩。若是有一天弘道帝将他一脚踢开,权势、财富,一切的一切,便都将离他而去。他不想有那一天,所以昧良心的事,他还得干下去…… 这天下间,心头能不蒙尘的人恐怕不多,但秋义浓绝对可以算一个。 秋义浓这辈子活得简单,做事情一直都按照书院的规矩来,因为书院的规矩已然成了他做人的准则,所以无论是谁也别想在他这打破规矩,就算院长也不行。 老道士在去马邑郡之前,曾经来过书院,找过院长。老道士走后,院长找到了秋义浓,跟他说书院今年要招学子,这个秋义浓没意见,可院长接下来的话,秋义浓却不同意了。 老道士是来走后门的,想让书院破例把他那个徒弟招进书院,而且是不用考核那种。 院长答应了,可到秋义浓那却被挡了回去。虽说秋义浓很看好李太平,可他不认为这么做是对的,他觉得这不公平,而且也坏了规矩。 所以当他得知李太平到了大兴城,其实是想亲自跑一趟的,不过又一想,以他的身份这个事他去做不合适,便让独孤清清帮着带个话,让李太平自己去参加书院今年的招生考核。 他看好李太平,但他不会在考核中放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将规矩看得比命还重的人。 院长有时也会说他,不知变通既是你的缺点,也是你的优点。 因为不知变通,秋义浓将无法堪颇枷锁,迈入圣人行列。但也正因他不知变通,他这辈子活得不累,不悔,比所有人活得都简单通透。 秋义浓记得老师还说过,你小师妹活得像你一样简单,可却比你懂得变通,你应该跟你小师妹学一学,如果你还想成圣的话。 可秋义浓的话,却让院长无语。秋义浓说,书院已经有老师了,如果再有第二个圣人,我希望是小师妹。 独孤清清输了李太平一剑,可她并未在意。回到书院后,她又回到了一弯月牙的上善湖,光着脚丫,捧起了手中古书…… 淡泊名利,不染尘烟,不刻意追求,不刻意躲避,心之所向一切顺其自然。 这样的女子很可爱,最起码在陈治眼里,师姐便是这世上最美丽纯净的女子。 可陈治很清楚,他没那个福分,因为多年过去,那女子对他依旧淡如止水。所以陈治只是欣赏,从未打算更进一步,因为他觉着现在就挺好。 陈治今日又来了上善湖,因为他听说了一个消息,他认为师姐兴许会感兴趣。 他会这么想,因为一向言语不多的师姐,昨日在江面上可是和李太平说了很多话,随后还跑了趟李家。 陈治到是不认为,师姐是动了凡心,但师姐兴许对李太平这个人很感兴趣。 陈治还未走进停中,便见独孤清清头也不回的笑道:“昨日烦了我一天,怎么今日也不打算让师姐消消停停的看会书吗?” 陈治忙道:“师姐,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便猜师姐没准会想去看上一看!” 独孤清清依旧淡然的说道:“一大早跑我这来,若不让你说,倒显得我这个做师姐的不近人情了!说吧,什么事……” 陈治笑呵呵的坐到独孤清清身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只见独孤清清皱眉道:“昨日我去他家,看起来他和那慕品山的关系应该不浅啊!怎么今天又闹这一出?这事倒是蛮有意思的!” 陈治说道:“我就说师姐会感兴趣吧!” 却见独孤清清微微一笑,捧起古书道:“感兴趣也不去,有那时间看会书岂不更有趣!” 陈治正大感失落时,独孤清清又转头笑道:“你恩人的事,你肯定是要去得吧?记得告诉我结果便好!” 陈治笑呵呵的离开了上善湖,而独孤清清依旧捧着古书心静如水…… 心静如水这阵子李太平是做不到了,因为自家那个笨丫头,实在是笨得厉害。 “我都说打扮的漂亮点了,你这衣服倒是换了,可你能不能描个眉,画个眼啊?咱们今天要高调行事,你不能如此糊弄的!” 秋冬皱眉道:“老爷,我只是抱剑匣的婢女,不好太张扬吧?”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脑子咋就不开窍呢?你看老爷我,是不是换了华服,是不是值钱的都挂在了身上?” 秋冬上下打量一番,不由低头轻语。 “看着还没以前顺眼呢!还不如换回以前的打扮了!” 李太平摇头气道:“朽木不可雕也!今儿个这么重要的日子,好不好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彰显咱门的身份!” “慕府那是哪里,那是大乾朝工部尚书府邸,穿得寒酸了,岂不让人笑话!听老爷的,赶紧去打扮漂亮的,没有首饰就去隔壁找离人借,就说我借的!” 望着小婢女不情愿的背影,李太平心中很是无奈…… 正文 第三十章 招摇过市 大兴城最近两日都很热闹,茶余饭后的话题可是要比头几年加一起都多。 这些话题都因一人而起,而这个人此时正大摇大摆的,领着一个千娇百媚抱着剑匣的小婢女,走在大兴城不下百步宽的大街上。 李家离工部尚书府邸,可是有着一段很远的距离。李太平主仆二人,也不做马车,就这么高调的走过去,明显是在告诉世人,要看热闹可得抓紧,抢个好位置才行。 金秋冬被买到李家也有两天了,虽然与这个年轻的主子见面不多,可多少也了解一些。 她很纳闷,老爷看起来明明是个随和低调的人,怎么今日如此讲排场,就连那身行头,都是现从隔壁侯府大朗那借来的。 老爷平日里从不支持下人干活,待家中奴仆就像家里人一样,从不苛责。可今儿个似乎改了性子,这么重一个剑匣,非得让她抱着,这一路她是走走停停,才勉强抱得动。 秋冬跟在老爷身后,小脸通红汗如雨下,那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不由得哀求道。 “老爷,在歇会吧,秋冬实在走不动了!” 李太平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感叹道:“你这可真是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这点活也……” 正说着,李太平忽然扑哧一下乐了。因为他转过身来,便看到了一张大花脸。他很想说,出来时看着还满俊的,怎得没走出多远,这脸蛋上就画起了符呢! 秋冬见老爷指着自己的脸蛋大笑,不由卷起袖子擦了擦说道:“老爷,是我的妆花了吗?” 李太平见秋冬越擦越像鬼画符,不由笑道:“没!挺好的,看着比平日里还俊俏!” 说着,一把从秋冬手中拿过剑匣,说道:“还是老爷我自己来吧!” 这下子秋冬可不干了,老爷人虽好可也说过,家里可是不养吃闲饭的。平日里家里也没啥活让她干的,老爷也不用她斥候,其实她算家里半个闲人的。 今天老爷好不容易安排了点活,她还干不了,回头老爷不高兴,万一把她一脚踢出李家,那可就惨了。 “老爷,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有的是力气!” 秋冬忙赶上两步,就要从老爷手里抢回剑匣…… 看着秋冬那大花脸,还有那细胳膊、细腿,李太平觉得今日让秋冬抱剑匣就是个错误,不由再次笑道。 “行啦,别逞能了!若是累病了,老爷还得掏银子给你治病!” 见秋冬这个花脸猫眼圈一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李太平很是无奈的苦笑道:“等到了慕府门前,老爷就让你抱着剑匣,这阵子跟住老爷就好!” 大晌午的日头正毒,脚下的大青石仿佛冒着热气一般,路人行人大都步履匆忙,唯独这主仆二人,闲情信步的,仿佛一点也不怕晒…… 工部尚书府邸在太平坊,正对着皇城含光门,此时百步宽的大街上已然围满了人。 这些人中,有国子学的学子,有江湖武者,还有大兴城内那些闲来无事,便要斗鸡跑狗的纨绔子弟。 人多嘴杂,为了防止闹事,今日在含光门当差的金吾卫,便有得忙了。 曹满金今天本应轮休,不过在听说自家将军的壮举后,便主动带着小队充当起工部尚书家的护卫。 工部尚书慕道宗,掌管着大乾全国屯田、水利、土木、工程、交通运输、官办,可以说是个大忙人。可今天慕大人下了早朝,把手里的那堆破烂事一扔,不管不顾的赶回了家…… 不过在赶回家之前,他还是先把侯文远拉到一旁嘀咕了几句。 “文远啊!你那侄子是个什么情况?你叔侄俩这是要干嘛?你可得给老哥交个实底儿!” 侯文远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品山的样貌,在咱大乾朝可是无人能及的!我那侄子慕公想必也了解过的,无论人品还是武道修为,那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慕道宗点着头,说道:“一剑败尽三宗师,就连独孤家那个小丫头也没能接的下,却是个人才!” “可这么大个事,文远你也该跟老夫通个气不是,俺家那位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真动起手来,这刀剑无眼的伤了谁都不好!” 侯文远微微一笑,说道:“慕公,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好了,咱们就不用掺和了!” 慕道宗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侯文远大步离去,心里那个气。敢情你家的那个侄子又不是亲的,你可不无所谓!俺家的可是闺女,是要脸皮的,哪能抛头露脸的打打杀杀! 回到家的慕道宗,第一时间跑到后宅,却正瞧见七大姑八大姨,正围着自家的小公主,唠叨个没完,不由冷哼一声。 “品山,跟我去书房,我有话问你!” 慕品山顿时欢天喜地的从一堆女人中脱困而出,乐滋滋的跟在祖父身后去了书房。 书房中慕道宗看着眉眼带笑的大孙女,摇头苦笑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人家就要打上门了,赢了万事大吉,输了我看你咋办?” 慕品山笑道:“孙女既然在军神老爷子寿宴上放了话,若是真得输了,孙女就认了,到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慕道宗的掌上明珠,是圣人张鸦九的关门弟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慕品山见祖父急迫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说道:“祖父我逗您玩的!我又没说谁胜过我手中剑,就要嫁谁!能打赢我,勉强算够资格追求我,想要娶九天飞狐,那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再说了,您孙女手里这把剑,可不是谁都能接得下的!” 慕道宗皱眉道:“别太自信,我听说那小子一剑败三宗师,就连独孤清清都未能幸免!你可别小瞧人家。” “昨晚我也在芙蓉园,那小子我认识,祖父放心拿捏他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慕道宗点了点头,说道:“有把握就好!对了,品山你也这么大了,跟祖父说说,可有看得上眼的?” 慕品山很是俏皮的笑道:“有啊!” “谁啊?哪家的?” 慕品山莞尔一笑,将手中宝剑举了起来,晃了两晃:“就这个了,守着它过一辈子也挺好!” 慕道宗很无语,他拿这个孙女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慕家还得靠着这个孙女再富贵个数百年,甚至成那千年大族呢。 想要成为千年大族,靠一个人是不行的,那得后继有人才行。所以家族子弟的婚姻再慕道宗看来,就是现在的头等大事,特别是眼前这位不听话的丫头。 含苞待放的年纪,又常年呆在山上,慕道宗其实是很犯愁的,唯恐这丫头归迷了心窍,选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那可就断了慕家的未来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无论多坚强的女子,若是嫁了个无赖,被情所困生了心魔,那是要断了修行之路的。 慕道宗这些年一直在留意大乾朝的年轻俊杰,就是想给这丫头寻个靠谱的男子,不说未来能帮着丫头一把,起码别拖后腿才行。 几位皇子是慕道宗最优先考虑的,可惜太子沾染了太多的酒色财气,已然没有机会了。 齐王倒是还不错,可品山那丫头明显对其无好感,也就没必要考虑了。 现在看除了晋王,其他那几位皇子是半点机会也没有,可关键是晋王整日里蹲在书院也不出来。这人都没见过,感情咋培养,生拉硬拽以小丫头的脾气肯定是不成的。 忽然慕道宗想起来了,书院今年要招学子,也许这是个机会,便笑呵呵的问道。 “品山,你觉得书院如何?想不想跟圣人学真言之法?” 提起书院,慕品山不由来了兴致。她听师父说过,院长的真言之法,便是大道之音,虽说打架不一定厉害,但是对天地规则的理解,却是几位圣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张鸦九这人没有那么多的世俗说道,不像道首和佛陀,把门户看得很重,绝对不允许自家弟子学他家之法。 所以祖父一说书院的事,慕品山便笑着应允了,反正艺多不压身,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慕道宗心想只要小丫头肯去,书院那边他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骊山书院,只占着骊山一小块地方,就连独孤清清经常去的上善湖那也事朝廷的,所以慕道宗就想运作一下,找个理由送两块地给院长,想必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慕道宗正盘算着,用什么名头理直气壮的把地送出去,却听门外传来大总管的声音…… “道宗,品山,李公子到了!” 大总管年纪比慕道宗还痴长几岁,不过看起来却要比慕道宗年轻许多,因为人家是武道宗师。 慕道宗推门而出,望着大总管笑道:“一会风大哥,可得照看着点这丫头,别把事情闹大了!” 大总管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因位昨日夜里他可是坐在楼台上看着慕品山进府的…… 说道楼台,就不能不说说现在含光门的闸楼,因为不但城里的老百姓喜欢看热闹,皇城内的人也是想瞧个乐子的。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三分真七分假 含光门闸楼加上城墙,高足有五丈,上边可以清楚的看到工部尚书家的正门。所以这里也就成了,皇家几位贵人看热闹的首选地点。 太子和长公主早早的便陪着皇后登上了闸楼,因为皇后很好奇是什么样男子,敢去接那小狐狸精的剑。 在皇后眼里,慕品山就是个又冷又媚的小狐狸精,虽然小狐狸精没有主动的去勾搭人,可自家那个男人,却早就被勾走了魂魄。 皇后的胸襟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后宫可是有着许多美人,有些甚至都是她亲自替弘道帝选的妃子。 所以她并不担心,有哪个女人可以撼动她地位,她只是担心,弘道帝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女子,以免未来给太子登基惹出麻烦。 可是有些事情往往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不闸楼下,便传来了李辅国的那尖细的声音。 “圣上驾到!” 皇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没想到为了看一眼美人,她那个好色的夫君竟然真得来了。 弘道帝本不打算来,只是这美人一旦上了心头,就挥之不去。下了早朝的弘道帝,直感百抓挠心,终究是没忍住,还是来了。 当弘道帝登上闸楼,却看到了皇后也在,这阵子再想退回去,那可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皇后微笑着起身相迎,把弘道帝扶到正座,轻声低语道:“没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圣上!” 弘道帝心中明镜着呢,皇后是不想他去招惹慕道宗家那个小丫头的,就连他宫里藏着的那个美人,皇后也多次暗示他,若是过了新鲜劲,就把那女子交给她,让她来妥善安置。 皇后是什么人,几十年的老夫妻了,弘道帝可是清楚的很,恐怕今日把美人交给她,明儿个枯井里就得多个失足宫女。 只见弘道帝,微笑着说道:“辅国说今儿个含光门有热闹看,闲来无事便想来瞧瞧,没想到錐稚也在!” 皇后听到老皇帝叫她乳名,不由得心头一暖,也就不打算继续言语刺激他了。至于下面那个小狐狸精,看看也就看看吧,有她在想来老皇帝也闹不出什么荒唐事…… 皇帝、皇后出现在含光门闸楼,这可让看热闹的老百姓很是惊喜了一把。 人群中也不知哪个大嗓门大喊了一声。 “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着,顶礼膜拜也就在所难免了。 李太平回头撇了一眼,不由心道,这不是抢俺风头吗!可想归想,还是要回身行礼的,因为尚书府门前可是空荡荡的,他的一举一动,老百姓看得见,当今圣上也能看得见。 甭管真心还是假意,弯个腰也死不了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一旁的秋冬,抱着剑匣笨手笨脚的也学自家老爷躬身行礼。 按理说秋冬得行跪拜大礼,毕竟她是没官身的,可李太平只是瞥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在李太平看来,若是真有人想挑毛病,他也可以用一句“新罗婢不知礼数,搪塞过去!”。 慕道宗前脚刚要跨出大门,听到外面的呼喊后,这脚便又收了回来,同时脸色一变。 慕品山是跟在祖父身后,此时不由问道:“祖父怎么了?” “没事!没事!咱们出去吧。” 慕道宗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老皇帝那点破事,若说慕道宗一点不知,显然是不可能。 都是些官场上的老狐狸,有些事就算看见了也会当做没看见。不过慕道宗也是有底线的,你弘道帝心里咋想我不管,可你要敢把爪子伸出来,大乾朝的尚书也不是吃素的。 大乾朝的皇帝想要为所欲为,那是不可能的,别说六部尚书,就是有两个不要命的御史言官跟皇帝死磕,皇帝想做点啥也得束手束脚。 大乾朝的御史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巴不得皇帝砍了他们呢。弘道帝可是不想成全他们的忠君美名,因为成全他们,那他不就成了昏君了么,到时史书上记下一笔,可就很难看了。 慕道宗出了大门,先是带着自家孙女朝着含光门方向行了礼,这才望向李太平说道。 “李寺丞,你可想好了?刀剑无眼的!” 李太平望了眼秋冬抱着的剑匣,微笑道:“在下虽不才,却愿,以剑敲心门,博仙子凡心动!” 慕品山出得府门便是冷着一张脸,此时更是寒意逼人的呵斥道。 “早与你说过,若是再纠缠与我,就莫要怪本姑娘剑出无情了!” 李太平忙躬身一辑,说道:“九妹,你听我解释……” “哪个是你九妹?还是回家跟你那新罗婢说去吧!” 演戏得演全套,三分真七分假,才能让人信服。这不一身质朴衣衫,混在人群中的齐王殿下便皱起了眉头。 慕道宗疑惑的望着自家孙女,问道:“你们认识?” 只见慕品山冷声道:“心口不一之人,孙女不认识!孙女此时恨不得挖了他的心肝,看看到底是黑还是红!” 慕道宗心想,这哪里是不认识,这分明是认识过头了,不然咋能说出挖心掏肝的话! 慕品山是故意冷声呵斥的,以她宗师修为,就连百步外的含光门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几句对话,里边包含的信息量可是很大的。不知内情的会以为,李太平臭不要脸死缠烂打,追求人家姑娘。 知道内情的,比如齐王殿下,会以为二人因为新罗婢闹翻了…… 秋冬此时彻底傻了眼,昨晚也没闹到这份上啊,不是说得很好吗,今儿咋又怪到我头上了! 只见秋冬,拽了拽李太平的衣襟,很是委屈的说道:“老爷,我……” 李太平瞪了一眼,呵斥道:“退回去,不许说话!” 秋冬哪里见过老爷发这么大脾气,不由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李太平心中一软,伸手便去擦秋冬脸上的泪痕…… 却听此时慕府门前传来一声娇斥。 “无耻之徒,接我一剑!” 一声剑鸣,宛若龙吟。 狂暴而凛冽的剑气,呼啸而出,是要将这天地也斩破一般。 慕品山可是学的圣人剑,此时含怒出手,不用想若是接不下那是会要人命的。更何况,小丫头愤怒下竟也没了分寸,连那新罗婢一起罩进了剑网之中。 李太平忽感身后剑气凛冽,不由心中暗道,这丫头怎么不按昨日说好的来,不应我回身后再出剑吗?这是真得想要亲夫小命啊! 此时李太平已然来不及拔剑,不由忙一把抱住秋冬就要躲避,可显然他还是慢了。 剑气加身,李太平后心衣衫尽碎,人也便如断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只见李太平所站之处,青石地面被剑气绞的粉碎碎,可想而知飞出去那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半空中,李太平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眼看着伤得不轻。可就算如此,摔在青石板上时,李太平还是护住了怀中的秋冬,以免小丫头受到丝毫伤害。 慕品山望着十丈外的李太平和新罗婢,怒斥道:“今日便饶你一命,若再敢纠缠,定斩你项上首级!” 说着,慕品山冷着脸回转府中,看那意思与李太平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 这一剑来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今儿这场闹剧竟然就结束了。 夏日的日头是火辣的,汗流浃背的跑来看热闹,结果这热闹还没开始便结束了,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就连闸楼上的弘道帝也很是不解,一剑败三宗师,不会是谣传吧! 只见其回头望着太子说道:“昨日所传李太平之事,可否属实?” 见太子和长公主都点了头,弘道帝不由得望向一旁的李辅国…… “回禀圣山,这一剑算是阴差阳错,若是李太平肯舍去婢女,应不至如此!” 弘道帝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回了吧,也无甚好看的了!” 人群渐散,便只剩一身布衣的齐王站在那里,望着尚书府的大门发呆。因为他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却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齐王摸着被剑气撕裂的大青石,不由暗道,这剑是真,剑气也不假,吐血自然也假不了,那么到底什么是假的? 李太平是被工部尚书家的马车送回去的,来时好端端的,回去却是被人抬进家门的,这可吓坏了李家奴仆。 老爷是个好人,从这几天的相处中,李家的下人们便知道,他们找了个好人家,以后富贵不敢说,最起码日子过得能像个人。 可如今老爷出气多进气少,说不好便要…… 老爷年岁不大,却是这个家的梁柱,梁柱若倒,这个家也就没了。 下人们不敢多想,钱满仓更是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看来是找大夫去了。而秋冬则守在老爷床前,哭得跟泪人似的…… 躺在床上的李太平被秋冬哭得脑子都痛,不由得又喷出一口血来…… 侯文远得知李太平重伤的消息,一大家子便都赶了过来,而一同赶来的,还有在侯府做客的御医韩百草老先生……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真心假意 韩百草年过古稀,身子有些偏瘦,可老人家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头出奇的好,走起路来都还带着风。 李家病榻前,含百草摸着李太平的脉搏,眉头微皱,良久后才睁开眼,望着一屋子焦急的人说道。 “脉相虚弱,伤了肺腑!不过还好这小子身子骨硬朗,调养数月应无大碍!” 侯夫人忙上前一步说道:“可会留下隐疾?” 韩百草起身笑道:“我开个方子,按时吃药,细心调理,当可无事!不过,这阵子绝不可以舞刀弄剑的,否则是会烙下病根的!” 韩百草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在大乾朝他说的话,有些时候比皇帝都好使。 只见侯夫人望着跪坐在床榻前的花脸猫,冷声道:“听见了?听见就斥候好老爷,不然小心把你卖到春风楼去!” 侯离人忙上前扶起秋冬,回头说道:“阿娘,这阵子就别吓唬秋冬了,你看看这都哭成啥样了!” 韩百草是侯文远亲自送出李家的…… 其实侯文远这次做得有些过于露骨,哪有你侯府一大早把御医请回家,午时侄儿便受重伤的道理,难道你侯文远是半仙不成。 侯文远敢这么做,无外乎韩百草有个“直肠子”的外号。别说老先生给侯文远的侄儿看病,就是给皇后的老娘看病,他照样有一说一,说没得救就是没得救。 这样一个人,你指望他昧着良心说假话,那还不如砍了他来得痛快。 韩百草的话可信,很有说服力,所以侯文远才费这么大劲儿,把老先生忽悠来,就是想借老先生的口,告诉有心人,他侄儿是真得受了重伤。 李太平在含光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小娘子一剑打的口喷鲜血,这可是很多人亲眼所见的。而韩百草看病抓药的事,也侧面证实了李太平受伤颇重,不然是哪里需要御医为其诊治。 消息传开了,侯文远未曾想第一个登门看望的,竟然是刑部尚书。 郑经玄和郑渠,刚好在李家大门前,撞见了刚刚送御医老先生离开的侯文远,这拜帖便也就省了。 “文远,太平可还好?” 侯文远叹了口气,说道:“也就是这小子命大,韩先生说了,最少也得调养两三个月,才能痊愈!” 郑经玄还是那副死人脸,也看不出啥表情,不过言语上却表现的很是亲切。 “昨日听大理寺卿提起太平,我就应该来看看的,毕竟是故人之后,哎!也是咱们这些做叔父疏忽了,哪能由着年轻人的性子来!” 侯文远苦笑道:“我本以为会是一桩美事,却未曾想慕家那个小丫头出手这么重!” 郑经玄说道:“家里还有一根千年老参,刚刚让渠儿取了来,给太平补补吧!” 病床前此时只剩下秋冬和侯离人,而李太平则早已昏睡过去。 只见侯离人望着秋冬那张大花脸说道:“快去洗洗吧,这里有我!” 秋冬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看来她是将老爷受伤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侯离人拉起秋冬,说道:“午饭也没吃,你这小身板哪能扛得住?要知道你家老爷还得你斥侯着,你要是倒下了,你家老爷咋办?听姐姐的话,去洗把脸吃些东西,这里姐姐先盯着!” 目送着秋冬离开,侯离人这才坐到床边,盯着李太平苍白的脸颊看了半响,不由小声嘀咕道。 “死没良心的,活该!谁让你非去惹那狐狸精的,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侯离人口中一边骂着,一边掏出绢锦帮李太平擦去脸颊上的灰尘…… 由于怕弄醒李太平,侯离人很是小心认真,竟然连侯文远和郑经玄来到房中,都没发现。 侯文远轻咳一声,可是把小丫头吓了一跳。见是父亲和刑部尚书大人,小丫头那张俏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忙低头起身离开,同时口中说道。 “我去看看药煮好了没!” 郑经玄望着跑开的侯离人,说道:“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得备上贺礼了!” 侯文远笑道:“年轻人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郑经玄来到床前,盯着李太平看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很像!希望这孩子,要比国泰的命好!” 侯文远沉默不语,别看郑经玄已然高居刑部尚书一职,却依旧不知变通,为人死板到不近人情。 当年李国泰也算他郑经玄的至交好友,可那时还是刑部侍郎郑经玄,却只认证据不认人…… 侯文远不敢去想过去那些事,他怕一时冲动,一脚踹翻了姓郑的。 郑经玄依旧死死的盯着李太平,口中感叹道:“当年也算我对不住你父亲,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做错了事不认是不行的!” “叔父希望你能好好的,叔父没有子嗣,只要你不犯国法,有朝一日叔父的一切便都是你的!可若你敢学你爹,叔父依旧会以大乾律法办你,绝不手软!” 侯文远苦笑道:“和一个孩子说那些干嘛?走吧我陪你喝两杯,咱们也有年头没喝了!” 当侯文远和郑经玄离开后,李太平猛地睁开眼睛,望着紧紧关闭的那扇门…… 那一剑慕品山火候控制的恰到好处,击中李太平后心的剑气,刚好在李太平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所以喷血也好,昏迷也好都是李太平装出来的。 天枢境宗师,对身体掌控已然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李太平可以很轻松的控制心率快慢强弱,也可让体内脏器看起来像受伤了一样。 所以他瞒过了韩百草老先生的诊脉,同样瞒过了郑经玄的凝视,让他看起来真得像一个重伤之人。 不过若不是侯文远将郑经玄拉走,他真怕郑经玄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起身质问,你到底是不是人,怎能如此冷血…… 李家郎君受重伤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有些人听了也就当个乐子,而有些人则不同,仿佛耳边响起一道炸雷一般,非得求证再求证才敢信。 只见偌大的城市内,到处都有人破口大骂,诅咒李太平生儿子没屁yan。 这些人,都是已然倾家荡产的赌徒,正因为李太平那个挨千刀的,一会大杀四方,一会又被人大杀四方打得起不来床。 有人心情糟糕,就有人心情大好,正如身在齐王府的卢照兴卢公。 “殿下稍安勿躁,明日就是约战之日,只要李太平不毁约,相信北狂一定可以将其斩之。” 齐王皱眉道:“我总觉得慕品山和李太平那俩人有问题,所以明日让剑北狂一定要多加小心!” “殿下,韩百草这人说的话可信,李太平定然是受了重伤。我现在反倒是担心甘蔗那老小子,会不会自作主张替李太平把生死状撕了!” 齐王冷哼一声:“他敢!” 齐王说得没错,甘蔗还真不敢,可这不妨碍甘蔗揣着生死状跑到李家看望李太平啊。 甘蔗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太平,打怀中掏出生死状,感叹道:“都这个样子了,还打什么?大哥替你做主,把这东西撕了!” 一旁的秋冬,皱眉望着甘蔗,心想这是什么人?凭什么替老爷做主,凭啥撕老爷东西! 只见秋冬,也不管自己是否打得过眼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猛地起身一把夺过生死状,藏在了身后。 “你凭什么撕俺家老爷的东西?俺家老爷没醒之前,他的东西谁也不许碰!” 秋冬的动作太快了,侯离人压根都没来得及阻止,这阵子只好起身赔礼道。 “甘大人实在对不住,小丫头不懂事,我带她给您赔礼了!” 甘蔗笑道:“无妨!无妨!” 说着甘蔗上下打量着秋冬,此时的秋冬已然洗去了脸上的鬼画符,白白净净的脸蛋很是清秀,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双手依旧握着生死状背在身后。 甘蔗乃大儒澹台灭明的弟子,虽说他不会卜卦算命,但他看面相,看根骨,看人的气运还是有两下子的。 “你叫金秋冬,新罗国人?” 秋冬不知为什么眼前男子忽然说到了她,不由点了点头,却见那男子再次笑道。 “既然已是我兄弟家的奴婢,你这个金字便要不得,不然我那兄弟不说,心里也是不乐意的!所以,你有后姓李,你叫李秋冬,你可记住?” 小婢女哪里懂得乾人的规矩,听说不改姓老爷会生气,便忙点头答应。小脑袋就像磕头虫一样,把一旁的侯离人都看乐了。 侯离人笑着打秋冬手中拿过生死状,交到甘蔗手中,忽然笑道:“甘大人为何有如此一说?” 却见甘蔗神神秘秘的笑道:“与她,与我那兄弟,这么做是福不是祸!” 侯离人见甘蔗不打算点明,便笑道:“那这个东西怎么办?真撕了吗?” 却见这时,李太平忽然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说了一句话,便又晕死过去。 “莫要撕,明日再说……” 甘蔗笑了笑,说道:“明日事,明日知,那就明日再说!” 甘蔗走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当然这些人中,有的是看在侯文远的面子,有得是想看看李太平是生是死,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是奔着李太平来得。 这其中,太子和长公主的到来,着实惊到秋冬了,她没想到当今皇子皇女也会来看自家老爷。 而曹满金这个小小队正应该是所有人中,官职地位最不起眼的,可这位也是最真心的。 天已经大黑了,这位曹满金队正还抱着横刀守在院子里,说什么他已然跟上官请了假,要临时给大人当一段时间护院,直到大人身子痊愈为止。 守夜的差事,那是曹满金的老本行,可以说一夜不合眼,他也不会困倦乏累。可他总要眨眼,所以这阵子他身后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却还不知道……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凹凸有致夜行衣 金吾卫负责皇城和外郭城安全,每一名士卒那都是千里挑一选出来的,可以说大部分人都有着武道一品的实力。 作为普通士卒中的小头目,队正大都有着二品到三品的实力。可显然这些人在一对一面对武道高手时,是不堪一击的,甚至说连人家衣角都摸不到。 这不,尽职尽责的曹满金队正,便不知已经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身后的房子里。 秋冬那小丫头坐着交床靠在榻上,此时睡得正香,口水甚至都流了出来……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秋冬身后,下一刻秋冬那小丫头便晕死过去,估计不到日上三竿是醒不过来的。 一袭紧身黑衣,身姿挺拔曼妙,从上看到下,可以说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腰如束素,臀翘腿长,贝齿轻启,嫣然一笑,惑皇城,迷大兴。 只见那曼妙身影站在床前,盯着李太平半响,忽然开口道:“再装死,就叫你真得死翘翘!” 随着话音落下,李太平猛地坐了起来,竖起食指放在嘴边,低语道:“嘘!大半夜的,九妹你就不能小点声,外边可是还有一个呢!” 说着翻身下床,打算把秋冬抱上床…… “你要死啊!你想干嘛?” 李太平回头望着俏脸带寒霜的慕品山,疑惑道:“怎么啦?我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睡一宿吧!” “起开,让我来!” 李太平心想这丫头我也不是没抱过,这么大反应干嘛,好像我会吃人一样。 慕品山把秋冬抱到床上,回头说道:“今天可有发现?” 李太平摇头道:“人来得太多了,跟走马观花一样!不过,刑部尚书郑经玄,我觉得有问题,他今日站在床头看我,我闭着眼睛都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的感觉!” 慕品山白了李太平一眼,这才说道:“你说死人脸?他不会有问题的,他看谁都是那个眼神!” ”我祖父说过,当今圣上都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那人看谁都像看犯人一样!” 李太平点头道:“那兴许是我多虑了!” 慕品山逐又说道:“你明日和剑北狂对阵,可有把握?要知道人家可不会留手,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真让人打个半死!” 李太平想了想,不由得摊了摊手。 “这个度还真不好把握,毕竟剑北狂也是宗师!” 慕品山皱眉道:“那不跟他打了,反正你现在已然重伤!” 李太平摇头道:“还不够啊!咋俩这场戏,总是会惹人怀疑的,若是被剑北狂再来一下子,戏份就够了!” 慕品山坐在床边,一边捋顺秋冬脸上的发丝,一边笑道:“昨日没细看,长得蛮标致的,怪不得说什么也要留在身边呢!” 李太平皱眉道:“我跟你说剑北狂,你和我这说秋冬,咱俩说得是一件事吗!” 慕品山回过头来,瞪着李太平说道:“你怎么和崔明道一个性子,做事就不能直接点,你剑匣里那么多把剑,是吃素的?” 李太平很无语,因为山上的人就是这么不讲理!剑多有啥用,总不能见人就砍吧!是不是也得把幕后之人翻出来再动手啊! 可很显然眼前的这位大美人不这么想,只见其站起身,像猫咪一样伸展了下四肢…… 很美!很美!很美! 然后头很痛,再然后是深冷的威胁。 “今晚你要是敢睡到床上去,我认识你,我得剑可不认识你!” 慕品山走到木窗前,弯下腰轻轻掀开一道缝隙,朝外瞄了一眼,却又忽然转过头来,轻声低语道。 “你若真相装,那就把剑北狂打趴下,再吐血也不迟!对了,给你个建议,最好睡到其它房间去!” 说着,翻窗而出。虽然慕品山已然很小心,可那老旧的木窗却不够小心,忽然发出吱咯声。 曹满金猛地回头,低吼了一句“什么人?”。 一声猫叫,打房屋后檐响起,曹满金这才松了刀柄…… 李太平本来是打算跟出去的,现在看来,若在翻窗而出,非得被家里那个临时护院逮个正着不可,所以房门被大大方方的推开了。 李太平扶着门框走了出来,望着曹满金惊讶的眼神,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曹队正,你怎么在这里?” 曹满金却答非所问的说道:“大人您醒了?大人感觉可好一点?大人是不是饿了?” 曹满金真的是个好部下,只是这么多的问题,李太平一时还真不好回答,那就只好捡重要的来说了。 “大人的确有些饿了!大人想去看看灶房还有没有吃食了!要不一起?” 曹满金忙跑过来,扶助李太平,便往东厢而去…… 李太平苦笑道:“曹队正,方向反了!灶房在西边。” 曹满金满帘通红,不由心中暗想,还好这是夜里,不然可就丢死人了! “曹队正,是不是感了风寒,这脸色怎的如此红润?” 曹满金尴尬一笑,说道:“大人无需担心,小的身强力壮,小小风寒还是扛得住的!” 李太平笑道:“我知你扛得住,只是大人我身子虚弱,怕是扛不住!要不满金还是去守前院吧,我让秋冬帮我找些吃食。” 曹满金忙点头哈腰,慢慢松开扶着大人的手,却又听大人说道。 “灶房里有酒,自己去取。” 曹满金笑着,往西边灶房而去,同时心中暗道,大人人真好,一点官架子都没有…… 看着曹满金离开,李太平这才伸了个懒腰。毕竟在床上像个死人似的躺了大半天,若是在不活动活动,估计身子骨都要生锈了。 李家的后宅很大,因为毕竟这里曾经是李府,只不过李太平住进来后,这里便不能在称作李府了。 五品官员住的宅子,哪怕跟齐王府一样大,那也不能称府,不然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比如赵十全他家,有钱,有大宅子,可以说亭台楼阁水榭,样样都有。在大兴城有这么大规模的一处宅院,他赵家都不敢称府,只敢自称赵家。 赵十全没有官身,赵老爷子也没有,现在的赵家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不过千万别小看了赵家,因为赵家的产业可是涵盖了各行各业,那些产业中可是都有着当今大小官员份额的。 赵家的生存法则,让利于圣人,让利于官,让利于民,动我赵家的产业就是跟老百姓过不去,跟官家过不去。 所以数百年来赵家都没出过什么大官,没出过一位武道强者,因为赵家不需要。 赵老爷子就赵十全这么一个独子,可以说赵家上上下下,都把赵公子当眼珠子一样看待。就连赵老爷子的那几房小妾也不例外,因为生不出儿子,这个独苗不看好了,赵家这一脉可就倒了。 大半夜的赵老爷子也不睡觉,正堵在赵十全的房门口,破口大骂呢。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拐回来九个美人,这都快两年了,一个肚子大的也没见着!你个兔崽子到底想怎样?” 赵十全陪着笑:“爹,您老在等等,就差一美了,到时咱家就十全十美,儿孙满堂了!” 赵老爷子一听这话,这火气就打着滚的往上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放屁!等你个兔崽子凑全十美,你爹我早凉了!” 见自己儿子不服气的样子,赵老爷子再次怒骂道。 “怎么,还不服气?长公主也是你能惦记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肉,那白天鹅也是你个癞蛤蟆能够着的?” 裴霜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上前陪着笑脸道:“伯父,十全他也是为咱家好,若是娶了长公主,咱家不就更上一层楼了么!” 赵老爷子不好连未过门的裴霜一起骂,可嘴上也没客气,只见其冷哼一声。 “你说你,好端端的大妇不当,非得拱手让人!反正今儿个说什么都没用,你们不把婚事定下来,我是不会走的!” 赵十全也来了脾气,丢下一句话便扭头回了屋。 “霜儿,给老头子把床搬来,俺爷俩耗上了!” 现在这个情况,裴霜也说不上话,只好回头瞥了一眼苗无双,让她去请救兵。 这救兵也不是外人,正是赵老爷子最小的一房妾侍。 苗无双刚走没多久,果然救兵便来了,不过却并非赵老爷子妻妾,而是大乾朝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大半夜来访,想来必有要事,这阵子赵老爷子便顾不上那小兔崽子了。 只见其,提起衣襟急急忙忙的赶往赵家正堂…… 不过当赵老爷子赶到正堂,才知道长公主是来找他儿子的,这才又命人去把那小子拎了来。 趁着那小兔崽子还没来,赵老爷子为了赵家千年大计,不由得捅咕身旁心思活络的小妾,让其去套一下公主的话。 只见那小妾,起身接过婢女手中的托盘,一边给长公主倒茶,一边感叹道。 “殿下,您可算来了!俺家那个十全,自打战事结束回到府上,整日里唉声叹气就没笑过!若非我无意间听到他念叨,还不知这小子已经丢了魂魄……”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赌把大的 相思成灾,这种事情长公主是相信的,可长公主绝对不信,这种事情会出现在赵十全身上。 长公主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可就算如此,她也不相信整日里被美娇娘包围的赵公子,会为了她茶饭不思而日渐消瘦。 赵老爷子的小妾,可以说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乃至口吐莲花,可眼前的长公主依旧微笑淡然,毫不所动,仿佛赵公子惦念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只见陈鸾笑道:“思友心切,实属正常,本宫这段时间也会时常想起十全!” 赵老爷子的小妾,算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人家不冷不热,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当赵十全赶来时,赵老爷子和小妾便知趣的离开了。临走时赵老爷子还一个劲的,朝自家儿子眨眼睛,看得赵十全很是无奈。 只见长公主微笑着说道:“婶婶说你茶饭不思,消瘦了许多,可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看起来倒是不像!” 赵十全尴尬的笑道:“叫鸾妹见笑了!家里人这阵子逼迫的紧,特别是俺家那个老爷子,非得要抱孙子!” “可你也知道,我这十全十美,还差着一美呢!” 说着,赵十全盯着陈鸾的眼睛,等着下文…… 只见陈鸾嫣然一笑,反望着赵十全说道:“看你这眼神,这十美之数就差本宫喽?” 赵十全点了点头,笑得很坦然…… 陈鸾第一次偷跑出宫游历江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便是赵十全。 晋阳城攻防战,赵十全又舍命相护,若说陈鸾一点没有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不过,长公主生在帝王家,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感情对于她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若是真要选夫君,赵十全是有资格的。 只见陈鸾微笑着说道:“赵家一脉单传,你的担子可不轻,要我看该生就生吧!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赵十全低头不语,他明白陈鸾的意思,他们俩会不会有结果,不取决于他们二人,因为长公主的婚事,也是国家大事,就连圣上也很难一言而定。 陈鸾见赵十全沉默不语,微笑道:“先把九美娶了,若是太子登基,我又未嫁,咱们也就有了结果!” 陈鸾这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太子得登基,而且是越快越好,不然嫁谁不嫁谁,她说了不算。 赵十全能听懂,可赵十全却不敢马上表态,因为他身后是整个赵家。 他的决定关乎着赵家生死,关系着千百人的命运。 现在登上太子的战车,胜了赵家富贵,他取得美人归,若败…… 赵十全不敢想下去,因为皇位之争一向是残酷和血腥的。 陈鸾微笑道:“这么大个事,也不急在一时,十全回头跟老爷子商量商量。鸾儿今天来,其实是另有要事!” 赵十全抬头道:“鸾儿有何事,但说无妨!” “李太平和剑北狂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各大赌坊那边已经累积了数百万两的白银!这不是一个小数,已经超过咱大乾朝一年的税银了,而我和大哥缺银子,所以……” 赵十全听说是钱财的事,不由笑道:“鸾儿需要多少,说个数就行。” 陈鸾很是郑重的说道:“很多,很多,而且这次不能输!你也知道,没钱寸步难行,即便太子也一样!” 陈鸾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这个数,而且得用你家的名义下注!” 赵十全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扶手上有规律的敲击着…… 五十万两白银,这已经超过大乾朝一成税银了,这个数对赵家来说也不是小数,赵十全必须得谨慎。 只见赵十全猛地抬头盯着陈鸾,说道:“你可有把握,而且得是十足的把握才成!” 可接下来陈鸾的话,却吓到赵十全了…… “一成把握也没有?鸾儿,咱们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陈鸾笑道:“所以这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第二件事,你和我去趟李家,我得跟李太平好好谈谈!” 赵十全自言自语道:“确实要好好谈谈,否则若是输了,别说十美了,老头子会不会打死我都两说了!” 李家后宅,李太平捧着一坛老酒,配上些残羹生菜,喝得正开心呢。忽然两道身影,越过高大的围墙,直奔他而来…… 只见李太平二话不说,扭头就钻进房里,毫不犹豫的跳上床,被子一掀便和秋冬来了个共枕而眠。 李太平并未看清来人,所以安全起见,秋冬是睡在里边的,毕竟若是真得来了歹人,动起手来也方便。 长公主带着赵十全,熟门熟路的来到房间外,因为午后长公主便来过,但是因为候离人和秋冬在,她便不确定李太平到底伤的如何。 赵十全敲了门,可里边也没个动静,所以门开了,二人直接走了进来。 二人站在床前,也不言语,就那么看着。因为酒坛、人影,显然不是里边那个丫鬟,那么屋内也没有第五个人,谁喝得酒也就一目了然了。 “本宫可是第二次来访了,你就不打算说句话吗?这么睡下去好嘛?对了,你和婢女 睡一起的事,今日午时刺你一剑那人知道吗?” 威胁,赤裸裸威胁…… 李太平缓缓睁开眼,强撑着身子做了起来,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说道:“下官见过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恕下官失迎之罪!” 长公主微笑道:“咱们在晋阳城共同御敌,虽未见面,却也算共过生死了!你呢,又是八弟的救命恩人,当然也就是我陈鸾的恩人!我又帮你借了太阿剑……” 李太平皱眉道:“打住!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见长公主撇了一眼身后的秋冬,李太平不耐烦的说道:“放心!明早她也醒不来,有啥事就快说!” 陈鸾这才微笑这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太平兄弟,明日一战把握几何?” 长公主的问话还是蛮有技巧的,她不去问伤势,也不管你是否装伤,更不会管你李太平这么做是为什么,她只想知道对战结果,这个问题其实是蛮好答的。 不过李太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干咳一声,说道:“殿下看我这身子,我哪里会有谱!” 在李太平看来,这话能随便说嘛,不得到足够的利益,为啥要告诉你长公主,就因为你长的好看? 陈鸾笑道:“实不相瞒,我和太子想借着兄弟的手,赌把大的!太平兄弟若是能给个音,本宫和太子便欠你一个天大的大人情,以后但凡用得着本宫和太子的,只要力所能及,绝无二话!” 太子和长公主的人情债,那是可以大也可以小的,所以李太平觉着这事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才稳妥。 只见李太平笑道:“力所能及?这个不好界定啊!再说,我跟二位又不熟,要不长公主找晋王做个保如何?” 长公主没想到李太平竟然这么难缠,本以为口头答应了,这事就成了,现在看来是不行的。 只见长公主皱眉道:“太平就这么不信任本宫?” 李太平很想说,我哪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你门那一大家子。 可话不能这么说,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李太平笑道:“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要不这位赵公子做保也行!” 陈鸾很高兴的离开了李家,而陪着她一起离开的赵十全,却苦着一张脸。 赵十全哪里能不苦,那人实在是太鸡贼了,口头答应都不行,非得立字据,还得按手押,弄得他跟卖身一样。 当长公主和赵公子离开后,李太平紧绷的神经才敢放松,因为门外那个一声不吭的家伙,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那黑炭头时,对方带给他的威胁还没那么大,这才几天光景,那人武道修为似乎便又精进了! 若说长公主这次来,李太平最大的收货,并非人情债,而是让他想起一件事。 自己跟人打生打死,竟然没下注自己赢,这可是赚钱的机会,哪里能错过了。 崔家的商铺大乾朝各地皆有,特别是大兴城内,各行各业林林总总那是都有的。 天刚蒙蒙亮,李太平便叫来了钱满仓,跟其低语数句。 只见钱满仓,惊得张大了嘴巴,忙跪下磕头道:“老爷使不得啊!那是多少银子啊,老爷您可得再想想才成啊!” 只见李太平笑道:“你家老爷有得是银子,你尽管按老爷说的办,到时赚了钱,咱家甭管奴婢还是下人,老爷我都大大有赏!” 钱满仓还是不放心,因为就算隔壁候府,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那可是五十万两白银啊,说出去是要吓死人的! 正在这时,李太平却听见身后,一把好听的声音说道:“老爷要赏啥啊?” 只见秋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说了一句话,忽悠发出一声惊叫…… 李太平回头骂道:“鬼叫啥!” “老爷,你——我?老爷,昨晚——” 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你什么你,你那身衣服不是穿得好好的吗!” 秋冬低头一看,这才安了心,却又忽然嚷道:“老爷,你怎么起了?这怎么行,老爷你快躺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心善的小丫头 李太平被秋冬闹的,竟然没注意小丫头醒的似乎有些早了。按理说以慕品山的修为,想要让秋冬啥时醒,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只见李太平不在搭理秋冬,而是打剑匣中抽出一把三柴剑,交到钱满仓手中,同时嘱咐道。 “拿着这个去崔家商铺,让他开战前再下注,我得把咱们的赔率网上拉一拉!” 秋冬听得迷糊,不由问道:“老爷这是打算赌钱?” 李太平撇了一眼秋冬,没好气道:“老爷不堵钱,拿什么养活你们 ,就凭那三瓜俩枣的月银?” 李太平是没事逗秋冬乐呢,却没想到小丫头当了真。 只见秋冬背过身去,打袔子内摘下一个精美的吊坠。这是秋冬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这吊坠代表了她曾经的过往她打算把这个吊坠送给老爷,以缓解家中开销,同时也是她向过去的那个她,正式的告别。 以后她不再是金秋冬,而是李家的李秋冬。 秋冬转过身来很是不舍的,将手中吊坠塞进老爷手中,盯着那吊坠说道。 “秋冬身无长物,就这个东西还值两个银子,老爷先当了吧,好贴补家用!” 李太平很是纳闷,不由问道:“为何如此?” 只见小婢女低头道:“秋冬,只求老爷莫要赌!母亲说过,赌是会上瘾的,若是沾染了就甩不掉!” 李太平看着低头不再言语的小婢女,心里一热。这丫头是个心善的,来到异国他乡,来到他李家没几天,就想着为别人好。 李太平将吊坠又给小婢女带上,随后笑道:“老爷听秋冬的,老爷不赌!还有,老爷很有钱,老爷是逗你玩呢!” 随后朝着钱满仓递了个眼神,两人便来到房外。 只见李太平低语道:“事情抓紧办,别声张!” 当李太平回到放内时,秋冬已然下了床,这阵子小脸通红的说道:“老爷在睡会吧,身子骨要紧,可不能刚好点,便四处乱走。” 李太平笑道:“老爷这就躺着,哦,对了!你去隔壁候府借架马车,午时老爷要用!” “老爷,还要去比剑吗?” 秋冬很是担心的问道。 李太平摇头道:“不比剑,只是赴个约会而已!” 秋冬点了点头,行了个万福礼:“秋冬,去给老爷准备早饭去。” 其实秋冬知道,老爷肯定让总管下注去了,她也知道老爷一会不是赴约,是去比剑,可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份。 李太平刚吃过早饭,候离人便来了。这人还没见着呢,李太平便听到候离人责备他的话语。 “怎么,人刚醒就想去打架,你不要命了么?今儿我就守在这,你哪里也甭想去!” 这口吻,哪里像妹子,这简直就像管家婆。 李太平觉得,他有必要尽快跟叔父谈一谈了,可不能让离人误会下去,到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和慕品山的事,虽然二人没挑明,但双方心里显然也是有数的。既然心里都有数,又没躲着对方的意思,那么发展下去,是有很大可能终成眷属的。 李太平觉得,这碗里的虽然还没吃到,却也不能就惦记锅里的。赵十全那种齐人之福,他是享不了的,也不敢去想的。 铸剑山上的人脾气都不好,也都不讲理,他李太平可不敢招惹!再说慕品山那粘火就着脾气,别说他李太平朝三暮四,就是朝二暮一,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美女谁都愿意看,可看不代表就要抱进怀里。最起码李太平觉得他的胸膛没那么宽阔,抱一个他就知足,再多,抱得下他的心也容不下。 侯离人来了不久,王单枫和病书生便来了。这俩人见李太平虽然醒了,却还是那副带死不活的样子,便想劝上一劝…… 可这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被李太平堵了回去。 “二位,可有见过我李太平退缩的时候?再说了,输人不输阵,这口心气可不能断了!” 王单枫和病书生一看,这位走路都好像风中摇曳的火苗,还嘴硬的不肯撒口,再多说看来也是无用的。 病书生话不多,即使生气也只会用拳头说话,王单枫不一样。只见其,看着李太平拄着拐在院子里透气,不由狠声道。 “一会我就去给你定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到午时好给你收尸!省得人没了,连个装的地都没有!” 李太平见二人并不看好自己,不由说道:“棺材就免了,咱们赌晚上酒的,大兴城青云楼,咋样?” 青云楼,乃大兴城内名头最响的酒楼。出名的原因,并非酒水有多好,也不是菜肴有多美味,就一个原因“贵!”。 有多贵,只要看赵公子便可知晓。以赵家公子身价,若是没啥大事,也不会选那里,因为他觉着那是败家。 为啥贵还有人捧场当那冤大头呢,因为“青云楼”三个字,乃是当今圣上提的字。 弘道帝金笔提字,这酒楼的东家,身份定然显赫不凡。可说来也怪,这酒楼的老板却是个名不见经传之人。 好奇心驱使下,各方连挖带刨,可算见到根了。这人却是个小人物,可这位小人物却有位大人物的干爹…… 历朝历代,宫里的宦官门,若是有了权势后,都喜欢收干儿子,因为那可以弥补他们身心上的缺失。 作为弘道帝心腹的李辅国当然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也收了义子,而且这义子不过是大兴城内,一个没爹没娘的破皮混混。 一开始李辅国只是打算开个酒楼,让自己那义子有个营生,可慢慢的有些消息灵通人士,却顺着这根线巴结到了他,这酒楼也就成了他李辅国敛财的工具。 李辅国的事从来不瞒着弘道帝,也不敢瞒着。所以时间一久,这地方来钱快,弘道帝的眼睛就红了,便大笔一挥题了字。 青云楼从此便成了弘道帝的私产,当然明面上弘道帝可是不会承认的。 王单枫见李太平还有兴致跟他赌酒,不由气得说道:“别说输赢,只要你小子不死,今晚你放开了吃喝,我王单枫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带把的!” 一旁的侯离人瞪了一眼王单枫,心中暗骂,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跟那些质子一样,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秋冬进屋,省得脏了耳朵!” 侯离人说着,便拉过秋冬,转身进了屋子…… 李太平见管事的终于走了,不由望着王单枫笑道:“粗鄙,有时候也挺好的,单枫兄要保持下去哦!” 王单枫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就知道,只要你还能爬起来,这架就肯定会打!所以昨日下午我便托人打听了,剑北狂乃灵慧境宗师,你要跟他打最好尽快分出胜负!” 剑北狂的消息,李太平早已知晓,不过他还是要感谢王单枫。虽说王单枫依旧有着公子哥的做为,可这人心不坏,可是要比王家二爷强上太多,还是值得结交的。 “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大不了晚上少点两道菜!” 正说着,晋王熟门熟路也不用下人通报,直接找到了后宅。 按理说再相熟,进人家后宅也得通报一声,可关键是他李家除了一个小婢女,后宅也没女眷啊!还走那些个形式作甚。 晋王一身素朴,看着跟那些国子学的学子也没啥两样。只见其,抱拳笑道:“未曾想,清风兄和单枫公子也在!” “太平这是活动手脚,准备大战一场了?” 李太平答非所问的笑道:“我的晋王殿下,不会也是跑来劝我的吧?” 晋王摇头道:“若是能劝服你,估计这阵子你应该在床上躺着呢!我来呢,主要是瞧瞧你伤势如何,若是还要打,便给你捧个人场!” 李太平笑道:“这就对了嘛!若是没有叫好助威的,这没开打气势上便输给人家了!” 说着,李太平走上前去,神神秘秘的附耳低语了几句。 只见晋王忙摇头道:“这个我可帮不了,你以为那小丫头文文静静的好说话呢?” “你是皇子,你得拿出皇子的架子才行!再说,离人要考书院,你可是书院学子,是她未来的师哥……” 晋王苦笑道:“先说好,帮你是帮你,离人若是不听,这事你可别赖我!” 有晋王出面,李太平相信,侯离人那小丫头还是要给些面子的,更何况晋王可是没有看起来得那么简单,这位可是骊山书院的学子。 李太平并未放弃约斗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所以很快各家赌坊的盘口就又有了新的变化。 大兴城内,那些沉得住气的赌客开始出手了,银子、银票便如三九天的烟泡,将飞雪都刮进了赌坊之内。 卢照兴老爷子也出手了,这次他也下了重注,他要人才两得。 不过与户部尚书不同,裴延亭还是认为李太平会赢,因为老头子透过关系知道弘道帝是押注那小子赢的。 在裴延亭看来,皇帝要赢钱,那么以弘道帝的能耐,背后搞些小动作,剑北狂是顶不住的。 一张生死状惹出一场豪赌,席卷了大兴城上上下下,可以说其中的暗流涌动利益纷争,可是要比明面上来得更汹涌……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二爷、一楼、一门 光德坊京兆府,今日格外热闹,一大早府内捕快便忙活起来。 甘蔗望着逐渐拥挤的人群,不得不将万年县和长安县的捕快也临时掉了过来。 人多就容易滋事,甘蔗不能不防,而且说不准便会藏着有心人想要浑水摸鱼,闹出捅破天的大事来。 要知道,赌徒输红眼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若是再有人暗地里蛊惑,推波助澜,冲击了京兆府,那他这个京官也就干到头了。 甘蔗的决定很英明,因为卢照兴老爷子已经决定把甘蔗撵回会稽郡了。 刘三哥手按着刀柄阴沉着脸,眼神如刀一样扫过那些泼皮无赖。意思很明显,老子盯着你们呢,都给老子消停点。 一旁的赵四见状,忙指着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们,吼道:“今儿个不同往日,谁要是不知轻重惹是生非,莫怪赵老四不讲情面,拿他下大牢!” 刘三哥望着赵四点了点头,心道还是这小子机灵,是个有眼力见能办事的! 只见赵四制止喧闹的众人后,来到刘老三身旁,附耳道:“三哥押谁了,是李捕头还是剑北狂那老小子?” 刘老三仰着脖,说道:“那必须押咱李捕头,总不能押一个外人赢吧!” 赵四也押了李捕头,不过只是象征性的押了十文钱,反而是很大手笔的押了剑北狂十两银子。 只见赵四笑道:“三哥说得没错,俺也押了李捕头胜!” 别看京兆府的捕快平日里勾心斗角的,可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能抱成团的。就比如这次押注,可是都掏了银钱押李太平胜的。 天还没倒午时,京兆府衙门前便围满了人,就连高墙、屋脊、房檐上也都站上了人。这些人大都是,城内的游侠儿,当然也有一些跑江湖的武者前来看热闹。 光德坊宽十丈的大街此时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可说来也怪,也没人指挥,光德坊西面大街的人群却忽然散开,让出一条宽两三丈得通路…… 只见数十名粗布麻衣的汉子,簇拥着一个赤着双臂的魁梧中年男子,打那通路大摇大摆的来到京兆府门前处站定。 赵四用手臂拐了一下刘老三,朝那中年男子方向示意了一下。 只见刘老三满脸堆着笑,小跑着来到那中年男子身前,点头哈腰的笑道:“什么风把齐爷吹来了?齐爷稍等我这就命人给您取交椅去!” 却见那中年男子朗声笑道:“三哥就别忙活了,我齐天保就是个劳苦命,已经站惯了!今日活计不忙,便来凑凑热闹,三哥你忙你的!” 刘老三可不傻,叫你三哥那是客套,若当真没准就得成了渭水里的鱼食儿。 只见刘老三陪笑道:“那哪成,若是慢待了渭水帮齐爷,俺家京兆尹大人,还不得打俺板子!” 都是客套,齐天保也不会把刘老三的话当真,便只是笑了笑…… 齐天保渭水帮帮主,此人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特别那两条臂弯,看起就像两根铁疙瘩。 此人从身板来看,显得粗狂豪爽,可看了那四方大脸上眯缝的一双小眼睛,任谁都要思量思量,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 渭水帮控制着水路营生,门徒不下万人,但凡有货走水路,都得到西市旁的延康坊,跟渭水帮打个招呼才成。 这位齐爷,在大兴城里可是数得上数的爷。老百姓就不说了,就连各大家族和百官都要给这位几分面子。 这样的人今天会来京兆府,显然也是下了重注的,不然是不会亲自到场观看的。 渭水帮老百姓惹不起,官府要给面子,但是大兴城里并非所有人都给他齐爷面子,比如太岁帮就很不鸟齐爷。 这不,光德坊东门看热闹的人,便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见八个彪形大汉,抬着一把宽大厚重的红木交椅,稳稳的打东门而入。那交椅旁,围着一群身着劲装凶神恶煞般的大汉。 人群中那些泼皮无赖,忙兴奋的朝那交椅躬身抱拳行礼…… 一把椅子,肯定不会让那些泼皮如此敬畏,而是椅子上坐着的那位,他们得恭敬着才成,不然泼皮无赖这口饭也是混不下去的。 崔天霸,大马金刀的坐在交椅上,因为满脸的横肉丝,就算这位此时闭着眼,看着都让人心里发毛。 崔天霸还不到四十,看起来却比大他五六岁的齐天保还显老。 没办法,人家齐天保做得是正当营生,累人他不累心。可他崔天霸不成,他的太岁帮可是掌管着大兴城整个地下势力,每日需要他操心的事可就多了。 崔天霸这些年一直想染指水路营生,可惜有那个齐天保在,每一次他都无功而返。头些年,两帮逗得狠了,连老皇帝都发了话,在折腾就把他们赶出大兴城,让他们自生自灭。 也不怪当今圣上会介入,实在是两个帮派加起来数万人,闹起来整个大兴城都不消停。 当年李辅国单独找二人在青云楼吃了顿酒,这两位爷便当即表示,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定然不会让陛下忧心的。 这不,崔天霸的交椅停在了东侧,与西侧的渭水帮隔着京兆府,谁也不搭理谁。 崔爷来了,捕快中自然要有人打声招呼,不然那会掉了这位爷的面子,到时这位爷打个喷嚏,就得折腾死他们这些,人憎狗嫌小小捕快。 大兴城民间有四股势力很出名,有着二爷,一楼,一门的响亮名头。 现在京兆府来了两位爷,还差那一楼和一门了。只见甘蔗笑呵呵的坐在凉棚下,喝着凉茶,因为还差一楼一门,他便见全了大兴城四家管事的。 甘蔗上任也有几天了,按理说怎么也得和这几家主事的见个面,聊上两句,以后京兆府办事才方便。 甘蔗一直没动,他想看看哪一家憋不住,先来找他谈。可惜甘蔗很失望,他觉得那几家过得太安逸了,这样很不好,他得折腾折腾,不然没人认识他是谁。 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甘蔗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因为在他眼里大兴城最大的地头蛇在皇城里,而那四家充其量不过是四只小爬虫而已。 先动谁后动谁本来是不用他来选的,可那四家既然不开眼,那他就只好自己选了。正巧他和卢达人闹了些误会,卢大人又跟这太岁帮往来密切,而京兆府里还有些陈年旧案没了结,他觉得太岁帮是要倒霉的。 时已正午,其中一位正主到了,只见剑北狂背着剑,一个人大步来到京兆府门前,往哪一站也不多说,顶着大日头闭目养起神来…… 生死状的事由京兆府负责,此时已经来一位了,显然得看看时辰,别过了时辰大家还在这里傻等,那就不好了。 只见甘蔗步出凉棚,抬起一只手,遮挡着毒辣的日头,随后望了望天,便又赶紧回到凉棚内,喝他的凉茶去了。 时间还早,他倒是不急着命人去寻李太平,毕竟让那老头子在太阳底下多晒一会总是好的,最好是直接晒晕过去,他好直接判那老头子输。 生死状的正主没来之前,人们还不急,可一旦来了一个,这耐心便不见了,不少人便叨叨咕咕的,可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那小子不会不敢来了吧!” “别啊!我可是押了二十文钱赌他胜的!” “你傻啊!你不知道昨日他去招惹九天飞狐,差点被美人一剑斩了,这阵子估计还爬不起床呢!你也敢押他胜?” “以小博大懂不懂,我那二十文钱虽少,若是赌赢了,老子就可以赖在床上躺它一个月了!” “赌那小子赢,可他也得来啊,若是来不了你那二十文钱可就打水漂了!” 京兆府的门前十字大街,人山人海,一旦你一言我一语,那可就是水滴汇聚成江海,声势渐壮了…… 可闹哄哄的南门忽然安静下来,因为一个黑炭老翁,驾着一辆马车打南门驶来…… 那黑炭老翁是个大光头,穿着一身黑色劲儿装,除了眼白和笑起来一口白牙,便从上到下都是黑的。 用昆仑奴当车把式,还是一个老掉牙的昆仑奴,满大兴城只有一家,那就是金玉楼的老板,黑面阎罗了。 马车最终停在十字路口,却未见那马车上有人下来,不过这并不妨碍捕快们笑脸相迎。 金玉楼的老板,掌控着大兴城内一半的青楼,同时人口贩卖这块完全由他一家垄断。 金玉楼得名也是有说到的,因为他家卖的东西,那是东西二市也买不到的稀罕物。 大兴城每年成交的昆仑奴和新罗婢,再加上其它番邦的奴隶,少说也得四五千。有时年头好了,黑面阎罗便要赚的盆满钵满,因为朝廷也会买些奴隶用做苦力。 金玉楼的生意,那两家做不了,因为路子不一样,黑面阎罗的手早已伸出大乾朝,伸到各个番邦之中。那三家和金玉楼利益冲突不大,让金玉楼成了这大兴城内很特殊的存在。 金玉楼特殊,而金玉楼的老板黑面阎罗更特殊,这些年见过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所以那马车只能听到声,是见不到人的……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不讲武德 渭水、太岁、金玉楼。 可还差着一门,却一直没有出现。因为那一门不好赌,也没钱赌。 柳叶剑宗很穷,门徒也不多。门徒不多的原因是人家只收秦姓人为徒,这也是为啥大兴城把柳叶剑宗称为一门的原因。 钱少,人少,想不低调是不行的,可这么低调的宗门为啥能与另外三家并列呢,因为柳叶剑宗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宗门。 一袭黑衫,一把八棱秦剑,便是柳叶剑宗的标志了。但凡有人见到黑衫和秦剑,便要远远躲开,因为这伙人较真、护短、蛮不讲理。 要问柳叶剑宗有多较真,看看他们手中的八棱秦剑便知道了。秦剑八棱,棱面误差不足一根头发丝,而且每一把皆是如此。 这样的秦姓人,这样的秦剑,谁招惹谁倒霉。还有更重要一点,柳叶剑宗这代掌门是个女的,而且是一个花甲老妪。 以上这些若是不能提起江湖客的戒备,那么柳叶剑宗的人会告诉你,他们的剑很要命,因为他们不要命,不打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柳叶剑宗现在的门徒不过几十人,没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剑宗收徒极为苛刻。不是秦姓不收,天赋不加不收,与剑不鸣不收。 所以别看柳叶剑宗人少,可每一个都有着不俗的武道修为,就连半大弟子,五品以下的你也找不着。 按理说这样的宗门甘蔗也没必要在意,可有个关键问题躲不开绕不过去,是这些人不讲大乾律法,只按秦律办事。 这就不好了,你一大家子都姓秦这没什么,你家都用秦剑这也无所谓,可你们家不能把自己还当一千多年前的秦人看待啊,这不是蔑视大乾王法吗,这甘蔗哪能听之任之啊。 甘蔗是等不来柳叶剑宗的人了,不过却终于等来了兵部尚书侯文远家的马车…… 尚书大人是不会来看热闹的,否则就会变成热闹本身,所以车上的不是侯文远。 马车一直来到京兆府门前才停下,只见帘子掀开,一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女子露出头来。只见其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回身说道。 “老爷,人好多,比昨日还要多!咱们下车吗?” 李太平轻咳两声说道:“秋冬啊,别愣着了,还不扶老爷下车!” 李太平是被秋冬和车把式搀下车的,这过程中还有过一次剧烈的咳嗽,这可让那些押了剑北狂胜的赌客们,很是心喜一番。 下了车喘匀了气,李太平望着秋冬指着马车内说道:“秋冬,剑匣……” 趁着秋冬去取剑匣的时间,李太平一步两晃的来到甘蔗面前,躬身行礼道。 “让大哥久等了,小弟这身子骨经不起马车颠簸,所以来得晚了点!” 甘蔗忙抢上一步,扶起李太平道:“还跟哥哥客气什么!对了,你这身子能行吗?要不咱不打了。” 李太平摇头道:“不蒸馒头争口气,打不过也是要打的!” 甘蔗点了点头,就见李太平转身走向等在十字路口的剑北狂,同时那小婢女费力的抱着剑匣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李太平距离剑北狂还有十步时停了下来,只见其干咳数声后,脸色反而红润了许多。随后,让秋冬将剑匣放下并躲得远些…… 捕快们见李捕头脚步虚浮,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押注不多,可那也是辛苦钱啊!现在看来,这银钱算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捕快没钱,所以输赢其实都无所谓,也就一顿酒的钱,可有些人有银子啊,而且还下了重注。 渭水帮押的李太平胜,而且押了足足五千两白银,不是齐爷看好李太平,而是太岁帮那边押了五千两剑北狂胜。 渭水和太岁,这几年明面上是消停了,暗地里却还是摩擦不断,双方的仇怨显然不是弘道帝一句话,就能完全调和的。 两个帮派这些年一直对着干,凡事都要争个高低,所以这生死状的事自然也不能例外。 五千两对渭水帮那也不是小钱了,再加之若是李太平输了,齐爷这脸面也过不去,所以不用齐爷吭声,渭水帮的副帮主满江水便站了出来…… 满江水个子不高,留着八字胡的小老头,只见其大步走到凉棚前,朝着甘蔗躬身施礼,同时朗声说道。 “小民满江水,见过京兆尹大人!” 甘蔗望着眼前,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小老头,不由笑道:“不知你有何事?” 只见满江水挺值了身子,朗声道:“小民觉得生死状之事,有些不妥!李太平李公子,明显有恙在身,今日的生死斗便少了公平二字,小人提议不如改日再战。” 满江水故意吐气开声,所以这十字大街绝大多数人,都听清了他的话。 甘蔗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听东侧有人嚷道。 “人的名,树的影!我想李公子也不好在人前毁约,成了这大兴城内的笑话!所以满江水,你可莫要坑害李公子,诱导甘大人!” 只见太岁帮里走出一名白面书生,看岁数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满江水转过身,盯着那白面书生说道:“白无常,怎么哪里都有你?再说,这可是京兆府,不是你太岁帮,要如何办京兆尹大人自有决断!” 甘蔗皱眉忘了一眼身后,便见一名官员附耳低语道:“满江水渭水帮副帮主,而那个白面书生叫童颜,绰号白无常,是太岁帮崔天霸的左右手。” 既然知道了二人的身份,甘蔗便打算坐山观虎斗,所以甘大人这阵又坐回了藤椅上,笑呵呵的喝起了凉茶…… 白无常来到凉棚前,先是朝甘蔗行礼,随后低头盯着满江水,阴冷的笑道。 “满副帮主,在下不才想问你件事,你可听说生死状还有改期的?您这可是坏规矩,您不会不知道吧?” 满江水冷哼一声:“坏规矩的事,你太岁帮还少干了?这阵子跑来讲规矩,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白无常笑道:“太岁帮如何,跟今日的比斗可没有关系,满副帮主可莫要生拉硬拽的混淆视听!”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谁,把那些火辣日头底下的赌客们,可是急坏了。可急归急,却无人敢吭声,除非是活腻了想要寻死,不然借他们两个胆子也是不敢冒头的。 可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了,只见十字路口一袭青衫的李太平,扶着剑匣转过头来,轻咳道。 “二位可否等我打过了,再争个高低,兄弟我是真得熬不住了!” 满江水诧异的看着年轻人,我这可是帮你,怎么不懂好赖呢! 白无常却笑的很开心,只见其抱拳道:“李公子言之有理!满副帮主咱俩歇了吧,别给人家捣乱了。” 正主都发话了,满江水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返回渭水帮中…… 李太平转过身来,便见剑北狂睁开眼,眸子中寒光隐现。 “姓李的,只要你跪下给俺家卢公子磕头认错,我剑北狂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李太平擦了擦头上的汗,挺直腰板道:“错没错,打过才知,您老就别浪费口舌了!” 随后李太平转身望着甘蔗笑道:“甘大人,可以开始了么?” 甘蔗点了点头,便见一名京兆府的官员,走到场中,举着生死状朗声道。 “二位生死状已签,生死各安天命,最后再问一次,可有放弃者?” 那官员见二人不语,便再次开口道:“午时三刻决战生死。” 当京兆府的官员离开,只见李太平朝着剑北狂抱拳行礼…… 这是双方最后一次见礼,不回礼是会让人耻笑的。只见,剑北狂冷笑一声,抱拳施礼…… 就在剑北狂抱拳的一瞬间,李太平猛地踏出,同时伸手一召,三把三柴剑同时飞出剑匣…… 李太平抢先出手,正好卡在剑北狂施礼结束那一刻,人和剑便以来到他的眼前。速度太快了,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这阵子剑北狂再想拔剑,显然是做不到的。 李太平的做法惹来场外,无数人唏嘘之声,可那也无法改变剑北狂的处境。 剑北狂也是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剑不出鞘,硬是磕飞了三把长剑。 剑是被挡下了,可人却不见了。剑北狂暗道一声不好,正要闪身,却猛地被人从身后抱住,同时锁住了他的双臂。 “不讲武德!” 剑北狂心中一凛,功贯双臂,大吼一声“开!”。 “再开!” “再开!” 剑北狂吼得脸红脖子粗,可锁着他的那两条手臂却纹丝未动。 宗师修为,精妙剑法,很可惜半点也使不出来,因为身后那人仿佛铁打的一般,那双手臂更是铜浇铁灌,锁住了他剑北狂一身本事。 “别喊了,一会就开!不过开之前,我先带你飞一次天,落一次地再说。” 李太平出手之前便算准了老头子会小瞧与他,所以他要抢先出手,并用三柴剑迷惑对方,出其不意之下结束这场比斗。 只见李太平脸色涨红,下一刻猛地一踏地面,两个大红脸便冲天而起……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站者赢 卑鄙,无耻,阴险…… 这是赌客眼里的李太平,特别是那些押注剑北狂胜的赌客。他们觉得这世间最不要脸的人,也无法和那个小子相提并论。 他们怒吼着,谩骂着,鄙夷着,可他们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因为那两个大红脸,已然飞得很高…… 渭水帮中,之前还皱着眉头的满江水笑了,原来那小子的伤是假的,够阴险,够无耻,老夫喜欢的很。 太岁帮的白无常却笑不出来了,只见那张漂白的脸蛋,这阵子已然白的发青…… 所有人都在仰着头,却有一个人没这么做,没去看天上那二人一眼。 人群中这样的人很扎眼,更何况那人是个又白又胖的家伙…… 新罗国的王子昔弈道,昨日在慕府已然看了李太平的笑话,今日是特地来看李太平怎么咽气的。可他看到了一个人,所以他的眼睛便在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 这个人是个女子,昨日他也见到了,可昨日那张脸他是不想多看一眼的,但今日不行,因为那是金秋冬,金家的圣骨血脉,是他未来的婆娘。 踏异国,苦行万里,为得便是这个女人,可这个女人怎么会成了那混蛋的婢女,他愤怒,他嫉妒,他要杀了他…… 在大兴城,杀人也得分个先后,得等天上那俩人下来再说。 李太平双臂锁死剑北狂,苦笑着问了句:“老头子,不知你抗不抗摔?” 剑北狂一直试图挣脱束缚,这阵子听了李太平的话,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 李太平却笑道:“没办法,小子有伤在身,只能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才能打得赢啊!” 剑北狂这回真得狂了,只见其疯狂的挣扎着,同时吼道:“你个疯子,你放开我!再不放开,咱俩都得死!” 李太平摇头道:“不撞我输,得死!老头子你认命吧!” 李太平使了个千斤坠,二人便在五六丈的高度,大头朝下奔着青石地面而去…… 宗师也是人,更何况剑北狂是灵慧境宗师,他可没有铜头铁骨,以二人此时的下落速度,若是脑袋撞在青石上,不会比西瓜好多少。 眼看着大青石在瞳孔种急速放大,剑北狂终于慌了,因为死到临头,而他还不想死。 跑江湖的都说不怕死,吹得口水横飞,吹得天花乱坠,可若真闻到了棺材味,没准便要魂不附体心胆俱裂。 剑北狂倒还没那么丢人,若是真吓得屁滚尿流,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不过眼看老命不保,他还是开口求饶了。 跟一个疯子死磕,显然只有另一个疯子能干出来,而剑北狂觉得他还没疯。 “你赢了,老子认输!” 这种自杀式攻击,又有时间让对方去思量,李太平相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认输。 可现在的问题是,剑北狂的年纪大了,思考的间有点长,那大青石眼看着已经近在眼前了,想躲那也躲不掉了…… 静,静的落针可听。 人山人海的光德坊,一下子鸦雀无声,仿佛人们都修了闭口禅,修了龟息大法一般。 渭水帮的齐爷和太岁帮的崔爷,同时皱起了眉头,因为那俩人若是脑浆飞溅,这算啥,难道算打平手。 甘蔗早已站起身来到了凉棚外,他双拳紧握,可他啥也做不了,因为他没那个本事。 十字路口南面停着的那架马车,忽然掀开帘子一角瞥了一眼,帘子便就又放下了…… 金玉楼的黑面阎罗可不是来看热闹的,能抽出时间过来,完全是因为他下了重注赌李太平胜的…… 说时迟那时快,没有任何意外,比斗的那俩人,狠狠的砸在青石板上。 秋冬耳畔响起沉闷的撞击声,眼中走石飞沙烟尘弥漫。小丫头慌了神,她不敢跑过去,她怕看到少了脑袋的老爷,因为人无头是活不了的。 老爷若是死了,她就又成了苦命人,说不好她还得被再卖一次。 她一个异国女子,一没手艺,二没身份,还不懂武道,关键长得还挺水灵标致,若是换个老爷,那下场她想也不敢想。 现在的秋冬,就差拜尽满天神佛保佑自家老爷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个生死相斗之人,一起挂掉的事情,概率有多大,恐怕不比天上掉馅饼的概率小多少。 就在众人绝望之中,烟尘中忽然有个人影站了起来,这可让无数赌客着实松了口气。可也仅仅是松一口气,便又将心肝提到了嗓子眼…… 烟尘散尽,只有一人站着,那么胜负便不言而喻了。 秋冬破涕为笑,因为那站着的是自家老爷,而老爷那颗脑袋,还好端端的在肩膀上。 甘蔗忙向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只见那京兆府的官员忙跑上前去,可是到了近前却傻了眼,不知要如何评判了…… 一丈方圆内,半尺厚的青石板,就像豆腐一样被撞的稀碎。一个深有三尺的土坑中,躺着一位生死不知的老头子。 官员仗着胆,探了探剑北狂的鼻息,随后爬出土坑,又在那站着的人鼻息前试探一下…… 两个都没死,这是好消息,可坏消息却是,这俩人都晕死过去了,这胜负要他如何评判。 甘蔗见那官员磨磨唧唧的,不由大步赶了过去…… 作为京兆府尹,作为这次生死状的主官,甘蔗还是很冷静的,只见其朗声道。 “李太平和剑北狂皆以晕死过去,可输赢已分,本官宣布——站着为胜!” 甘蔗话音刚落,顿时一片哗然,因为这个宣判大多数人是不服的,因为服了就要输银子。 渭水帮的齐爷和太岁帮的崔爷,飞落甘蔗身旁,摸了摸两个已经晕死过去家伙的脉搏…… 太岁帮的崔爷先开口了,只见其朝着甘蔗一辑说道。 “剑北狂虽然重伤昏迷,可他的脉象要比这位李太平公子更有力,说明他的伤要比李公子轻,甘大人这么评判,是否有欠公允?” 甘蔗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却被齐爷抢了先。 “崔兄此言差矣,伤重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大家都瞧见了,李公子可是站起来了,若非李公子宅心仁厚,当时若补上一剑,剑北狂早就登极乐了!这胜者吗,当然还是李公子了,甘大人的评判是公正的。” 这二人斗了小半辈子,哪里肯听对方的说辞,一时间便有了剑拔弩张之势…… 甘蔗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这两位,还是感觉非常棘手的。 他不知道看热闹的人群中,有这两个帮派多少人,可他能预见到的是,一旦这二人动起手,说不好便要捅破天。 甘蔗正愁着,如何捂盖子,却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微弱的低语…… “诸位,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先医治在下吗?” 李太平其实受伤不重,他抱着剑北狂那老头子,撞在青石地面的一瞬间,便用剑意真气护住了二人,所以伤是有得,可二人都没晕死过去。 土坑中,他依旧锁着剑北狂,不过他说了一句话,老头子便晕死过去了。 “装死吧,现在这个输法,你不丢人!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恐怕大兴城的人就都知道了,到时你比我丢人!” 一个站着一个躺着,胜负不是很清楚吗,非得跑这捣什么乱!李太平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开口说了话…… 甘蔗笑望着太岁帮的崔天霸:“可还有话说?” 崔爷无语,心中暗骂,他娘的什么时候醒不好,非得现在醒,老子记住你了! 正主还能说话,想要不认输赢,各家赌坊也是不会干的,所以那些赌输的家伙们,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一场对决,没想到眨眼工夫就有了结果,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发财梦说破碎便破碎,可是要了很多人的老命…… 李太平再一次晕倒,这一次被秋冬抱住了,所以他依旧没有倒下。 甘蔗命人将李太平送入京兆府,并亲自跑了趟皇城尚药局,请了韩百草老御医。 老先生赶到后,摸着脉搏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可急坏了一旁的秋冬。 “都说了这阵子要静养,静养懂不懂?拿医者的话当儿戏,是生是死只能看他自己造化了!这伤老夫也束手无策!” 韩百草一边说,一边怒视着秋冬…… 小丫头大眼睛中含着泪花,满是委屈之色。自己只是个婢女,又不老爷的管家婆,老爷的事她哪管得了! 不过秋冬可不敢顶嘴,因为韩百草虽然嘴上说不管,可这阵子正写药方呢,若是惹了老人家不高兴,万一写错一味药,可就是她秋冬害了自己老爷。 京兆府门前的十字大街空荡荡的了,哀声叹气、破口大骂之人早就没了力气。估计这阵子,正在家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挂上一抹白绫呢…… 日头落山前,韩百草摇头叹气的出了京兆府大门。 韩百草的一举一动,若是有心人见了,还是能品出一二的……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鬼天气 一场豪赌盛宴,草草了结收场,本应精彩的对决,就跟闹剧一般,好像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弘道帝今日心情特别好,因为他手里的银子又多了,好多事又可以提上日程了。比如金玉楼里几件小玩意他瞧上很久了,人家还给了他成本价,可苦于没钱他也不好做那生抢豪夺之事。 后宫里的娘娘们也很开心,她们就像普通民妇一样,关起门来数银子很是乐在其中。 若说皇城里谁在开心,那就要数皇后那一家子了。太子借了赵家的银子,赢回来大几十万两白银,恐怕做梦都都会笑醒。 有钱好办事,没钱寸步难,不仅老百姓如此,皇家亦是如此。 夜色渐深,光德坊京兆府的府衙还亮着灯火,府衙的后院此时围了好些捕快。 捕快们赢了银子,而帮他们赢银子那位,这阵还在重伤昏迷之中,他们是不好就这么走的,怎么也要等那位醒了,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刘老三望着愁眉不展的赵四说道:“兄弟无需过分担心,李捕头吉人自有天相,当会无事的!” 赵四点了点头,可他的心依旧在滴血,他很后悔怎么就听了家里婆娘的话,重金押在剑北狂那老废物身上。 现在好了,整个京兆府内的捕快都赢了钱,唯独他赵四亏得血本无归,还要装作赢了钱开心的样子。 赵四现在憋着一口气,就等着回家修理破娘呢,估计今晚各家嬉笑开心,唯独他家要吵得左邻右舍不得安生…… 捕快们明日里还有公办,甘蔗出面将众人劝回了去。当重捕快走出京兆府大门时,却见到了一个人。 这人自打午后便一直傻傻的杵在京兆府的大门前,问他要干嘛,他也只是摇头不语。 捕快们一开始还以为门前的小白胖子,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现在看来已经可以很肯定了,这就是个傻子。 捕快们陆续从小白胖子身旁经过,对其指指点点的,也就刘三哥赢了钱心中一软,不由得上前劝了句。 “你若再不走,被金吾卫撞见了,是要倒霉的!” 刘三哥的话成了耳旁风,因为那小白胖子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京兆府的大门看…… 赵四上前拉着刘三哥就走,口中嘀咕道。 “三哥,跟傻子说那些作甚,等一会金吾卫来了,一顿鞭子他不想走也得走。” 昔弈道已经等到月上中天,他却还未等到要等的人。他还不打算走,他要等李太平出来,他要花银子把金秋冬买下来,哪怕那些银钱是个天文数字。 他昔弈道虽然贵为王子,可那也是新罗国的王子。在大乾朝的地界,就算他看上的是个婢女,也得真金白银的跟人家买,人家若是不卖他想来硬的,照样会吃官司的。 大兴城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番邦异族很多,也从来不缺王子公主啥的,甚至某位番邦的国王,到了大兴城后,竟然赖在这里不走了,说什么要在此处终老。 异族人多了,自然有自持身份高贵而惹事的,三来二去,大乾朝便颁布律法。不论何人但凡踏入大乾境内,便要遵守大乾律法。 可总有些不听劝,不服管的番邦异族惹是生非,所以当今圣山并不介意拿几个番邦公主、王子开刀。 好让这些番邦异族知晓,在大乾朝的地界,就得按大乾律法办事,否则就算王子公主,该砍时也是不会手软的。 昔弈道还不想以身试法,所以他得等,还得拿银钱开路跟人家好好说话才成。 虽说他很想弄死那个让他丢尽颜面的家伙,可在大兴城内显然他是做不到得,除非他豁出去了,也去签那生死状。 昔弈道等了大半夜,不过他就算再等上两日两夜,他也等不到要等的人了。因为李太平醒了后,坐上侯家的马车,早就打京兆府的后门离开了…… 甘蔗想把李太平留下,等到身子骨好一些再走,可架不住那小子的执拗,没办法只好亲自将其送出了京兆府。 不过令甘蔗意外的是,李太平竟然将他身边的小婢女留了下来,说什么走夜路带女眷晦气,等天明后再派人来接。 甘蔗没想到混江湖的说道竟然这么多,而令他更未想到的是,李太平还把护卫马车的几个捕快也打发了…… 一架马车,一个车把式,外加一名伤者,就这么离开了京兆府。 说来也怪,李太平前脚刚走便起了风,月朗星稀的大好天气说变就变,简直比女人翻脸还快。 卷帘般的乌云漫过天际,黑压压的盖在大兴城头顶。炸雷一道接着一道在耳畔轰鸣,眼中满是豆大的雨滴,转瞬间倾盆而下。 半刻钟不到,天与地已分不清,天上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横流…… 沿街两侧的高门大院,除了门口摇曳的红灯,便见不到半个守门人的影子。 这样的鬼天气,莫说看门人了,就连负责大兴城巡守之职的金吾卫,也要找个地方躲避风雨。练武之人身子骨在硬朗,若是淋了雨害了病,那也是会死人的。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空旷的大街上,一架马车顶风冒雨而行。只见那车把式披上了蓑衣,一手压着帽檐,一手挥舞着鞭子赶着马车…… 黑暗本就压抑,再有惊雷乍现,冷雨作响,人心此时总会不安与烦躁…… “月黑风高大雨夜,杀人越货好时机!” 马车中传出伤者感叹之音,却见车把式头也不回的说了句。 “老爷莫担心,转过街角,便能看到大宁坊了……” 车把式后面的话,被惊雷所掩盖。一声炸雷掩盖的可不止人声,还有一声重弩弦音。 手指粗细的金属箭支,撕裂风雨瞬间穿透驮马,带着一蓬血雨擦着车把式的身子没入车厢之中…… 驮马一头栽倒,马车也因此翻倒在雨水之中。车把式在青石板上滚了两滚,便没了声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群手握十八般兵器的黑衣人,出现在翻倒的马车旁,将血水中的马车团团围住。 没有吆喝,没有喝骂,更无指名道姓,只是沉默的,毫不掩饰他们心中的杀意…… 李太平躺在翻倒的马车中,他躲过了重弩的箭支,因为他一直小心戒备着。 他抱着剑匣微微一笑,果然如他所料,这鬼天气太适合打家劫舍谋财害命了! 若是他想杀谁,也一定会选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手,因为风雨会掩盖一切痕迹。而且这样的鬼天气,也没有人会来捣乱,就算喊破喉咙那也是没用的。 只见手持马战斧的一名高大黑衣人,拖着沉重的战斧,在青石地面摩擦出让人心悸的刺耳声。 一步两步,那声音逐渐逼近马车。忽然刺耳的声音消失了,只见那高大的黑衣人猛地跃起,同时手中巨斧抡圆了劈向马车…… 巨斧划开天地,将雨幕、马车、青石一分为二。忽然那黑衣大汉眼中有一点寒光闪过,下一刻血水便从他脖颈喷出,融入那倾盆的雨水之中…… 大汉如一滩烂泥般缓缓倒下,因为锋利的剑意真气,不但割开他的喉咙,连他的颈椎一同绞碎。 这一刻的李太平,才是那个混江湖出手狠辣无情的李太平。他今夜要杀很多人,因为杂鱼太多了,想要钓上大鱼,需要先清理了杂鱼再说。 只不过李太平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在大兴城内动用重弩,显然没有些军方背景是不可能的。 杀个人对李太平来说,算不得什么,而死个人很显然那些黑衣人也毫不在意。从这一点,李太平便能推断出,这些人要么是死士,要么是干那杀手行当的专业人士。 既然如此专业,想要从这些人口中获取信息是不可能的,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宽敞的大街上上,除了闷雷急雨,便只有耳边鬼哭狼嚎的风声。如果将这些屏蔽,那么大街便如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婆婆妈妈的絮叨,没有点名道姓的威胁,更无半句狠话,可越是如此,说明事情越大。 忽然一声轻咳打破了雨夜的闷雷,那是李太平捂着胸口时发出的声音。 声音不大,事却很大,刹那间十数把兵器先后而至,目的只有一个,这个雨夜除了黑衣,不应该有其他站着的活物。 李太平很擅长打群架,那是千百次搏杀中磨砺出来的。 避实就虚,拈轻怕重,一击即退,专挑软柿子捏,绝不拖泥带水。 一抹刀光将那天上的河也斩断,直奔李太平面门而来…… 九品的修为,杀人的刀,李太平只是眼角余光一瞥,便很肯定这人得放在最后杀才行。只见其,毫不犹豫,折身拧腰横移一丈,躲过刀芒得同时,扑向一名同样使剑的黑衣人。 三柴剑脱手而出,目标却并非那剑客,而是身后使刀的。刀剑相交的刹那,李太平已然欺身而上,不躲不闪的连续出掌拍在那剑客递出的长剑之上…… 一掌一口血,那剑客便如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人还在半空中,便七绝而望。 天枢境宗师的掌力,加上锋锐无比的剑意真气,七品的剑客,就算是铁打的,这阵子也得散架,更何况那剑客不过是肉做的…… 正文 第四十章 杀红眼 杀人于被杀,往往只是转瞬间的事,人命在这个雨夜是那么的不值钱,是那么的脆弱。 三柴剑挡了刀手一招,剑客便命丧李太平之手。 刀手短暂的错愕,重伤之人怎么可能如此干脆利索的解决掉七品剑客,显然情报有错,那么今晚必将九死一生。 若是不抱着必死的觉悟,不但杀不了此人,恐怕也无法活着离开此处,所以下一刻刀手怒吼一声,便不要命的扑向李太平…… “拼死他!” 李太平眉头微皱,显然对方已然察觉出异常,不过他觉着伤还是要继续装下去的,因为这并不耽误他杀人。 剑匣中又弹出两把三柴剑,只见两把三柴剑离手的一刻,李太平猛地一个踉跄,随后喷出一口老血。 对于李太平来说,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老子是演过了,大不了再多吐几口,反正这些年也早吐习惯了。 三把剑不停在雨幕中穿插游走,就像三尾灵鱼让人防不胜防。数次交手过后,李太平已然摸透这些人的虚实…… 李太平觉得有些不对,这些黑衣人中,竟然只有两名九品!既然是要杀宗师,哪怕是重伤之下的宗师,也不应如此轻敌才是。 杀鸡还要用牛刀,但凡老江湖都喜欢这么干,虽然可能面子上不好看,可是贵在稳妥。 想杀他李太平,若是仅靠这些人,是不可能的,那么这雨夜中定然还有人没露头,兴许便猫在那个犄角旮旯呢! 李太平心中盘算的同时,下手越发狠辣…… 另一名九品武者是个使枪的瘦高个,这人枪法大开大合,有进无退,是那沙场武将的路数。 虽然此人与那刀手同为九品,却要更难缠一些,打起架来大有一命换一命的狠劲儿。这个狠即是对待敌人,也是对待他自己。 李太平一直躲着那俩九品武者,好像小孩子玩藏猫猫一样。不过虽然是躲,可是只要让他摸到机会,就必定会有人倒在他的剑下。 双方交战不过数息时间,便有四名黑衣人被李太平强行击杀。 瘦高个有些杀红了眼,只见其瞧准机会,将全身功力贯入一记中平枪之中。只见那长枪,打着转带起倒挂银河,形成一道锥形雨幕,直奔李太平后心而去…… 枪尖瞬间贯穿肉身,随后被雨幕中裹夹的真气,撕扯成一片血雾。 一旁的刀手皱了皱眉头,这种连自己人挡路都要一起干掉的人,并非好帮手,很有可能害人不成反害己。 瘦高个的长枪,捅穿一名黑衣人后,去势丝毫不减,眼看着便要击中李太平后心…… 李太平故意利用黑衣人,挡住那俩九品武者的攻击路线,却未曾想那使枪的竟然是个神经病,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杀。 江湖上的厮杀便是如此,没有什么是一尘不变的,意外总是来得很突然。不过想凭这种野蛮的打法,击败一名身经百战的老江湖,显然是不够的。 李太平冷笑一声,猛地转身,同时两把三柴剑来到手中,下一刻双手剑舞如风,洒出数百道剑气。 硬碰硬天枢境宗师还没怕过谁,剑气与长枪对轰,顿时雨水便荡开一个两丈大小的水球,将李太平和那瘦高个同时包裹其中。 当水球炸裂,便见吐血,枪断,人飞…… 甭管真假,李太平又吐了一口血,看起来是真得很惨。不过那瘦高个显然更惨,铁枪断了,身子也像筛子一样,被剑意真气捅出无数个窟窿,眼看着是活不了。 刀手冷笑一声,心道活该,与宗师硬拼,你不死谁死!不过笑归笑,手底下可不含糊,手中刀趁对方换气的工夫,已然拦腰斩到…… 对于刀手来说,瘦高个没白死,最起码给他创造了一击必杀的绝佳时机。 他相信,以家传宝刀的锋利,就算是天枢境宗师,挨了他这一刀,也会拦腰而断,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去。 如此好的时机,有一个人比刀手还要更早看破。五十步外,那名操作重弩的家伙,在剑气和长枪对轰那一刻,便扣动了重弩的机括。 刀手的刀芒还未到,那拇指粗细的纯钢箭支便先一步来到李太平的胸口…… 李太平回身硬碰硬,便想到了如今的局面。交手到现在,也过去十几息了,可那重弩却没在射出第二箭。 李太平凭借剑意真气的快速回气,刚好可以卡在对方攻击来临前,完成一次完美的运转。 剑意真气快速回气这个特性,就连东方慕白也做不到。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天枢境,还有更重要一点,洞玄观的寒潭锻体,这世间恐怕就他和红莲妖僧经历过。 对方在寻找机会杀他,他李太平何尝不在算计对方。 江湖上不死不休的厮杀,没人会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过招。只要能杀人,没有天时、地理、人和,那就想办法让他有,哪怕玩些伎俩也不丢人,再丢人也比丢命强。 只见李太平,侧身拧腰,那箭支擦着他的胸口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李太平顺势矮身旋转,以剑代刀,使出雷登高攻守兼备的旋风刀,向那刀手席卷而去…… 雷登高的旋风刀,最适合的便是打群架,这阵一旦使出,那些黑衣人便不敢贸然上前。打群架瞬间变成了一打一,后果也就不用想了,毕竟九品不是宗师,打不过会死的。 刀手没见过这样的剑法,他的刀被第一把剑荡开,他的喉咙被第二把剑划过。 刀手临死前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明明一次绝杀,怎么就被人家反杀了…… 要怪,就下去找那个瘦高个好了,毕竟这一切,都是那个不管不顾的家伙一手造成的。 李太平停止了旋转,只见其双剑杵地,身子晃了两晃,脸色更是白里透着青,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这回黑衣人没有上当,而是团团将其围住,没人敢贸然出手。 黑衣人不出手,不代表李太平也要闲着,只见其猛地扑向一名手持判官笔的家伙。 李太平这次出手,并非毫无目的,这人他已经观察好久。这是个偷奸耍滑的家伙,有着八品武者的修为,却从来都是出工不出力。 判官笔定人生死,可这家伙全程来虚的,出手时声势惊人,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交手这么长时间,李太平都没跟这家伙有过正面硬拼。 滑头一般心眼都多,心眼多的想的便多。要知道想的越多的人,往往最后都怕死。 其实每个人都怕死,只不过像瘦高个那种,一旦动了手就没了脑子。已经都没了脑子,他哪里还会去想一招过后的事情。这种人,往往到死的时候,才知到自己真得死掉了。 李太平这次出手,是要留活口的,所以他的剑只是用来吓唬人的,他的拳头才是要命的。 只见三把三柴剑,在判官笔身前忽然划了个弧线,攻向一旁围杀过来的黑衣人。而李太平则趁势突进判官笔身前,一顿劈头盖脸的猛锤…… 打八品武者是不需要招数的,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就算判官笔耍出花来,到头来也无用的。 判官笔倒下了,不过他还没死,还吊着一口气,因为人家只是打算把他打残打废。 判官笔的双臂和双腿,被李太平的拳头击中,锋锐的剑意真气,很轻松便将其经脉尽数斩断。这阵子,判官笔想死,最好的办法是咬舌自尽,自断心脉这种事显然他是做不到了。 黑衣人最强的两个已经被干掉不说,还则损了一半的人,此时再想杀那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家伙,似乎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可这些人没有退,而是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之。 既然不退,那就都留下好了,李太平没有手软,杀人者,人恒杀之。 死亡对黑衣人来说,其实是蛮好的归宿,活下去兴许会更惨。 大雨冲刷着血水,大街上还能站着的便只剩李太平一人。可说来也怪,人都杀光了,那重弩也未曾再射一箭。 李太平没有等到更多的高手出现,风雨中他蹒跚而行,同时伴着一声声轻咳。 只见其摇晃着走到半死不活的判官笔身前,身子便再也撑不住,跪倒在雨水之中…… “你还没死,而我也未打算让你死,不过若是我一指点出,你这丹田便保不住了!” “现在你什么也不用说,好好想一想,等你可以开口时我会告诉你,到时你只需告诉我,这一指点还是不点就成。”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很简单的威胁,不过李太平相信这要比严刑逼供更有效果。 雨水中的李太平耷拉着脑袋,时不时便要干咳数声,偶尔也会咳出一些血沫…… 对方竟然能动用军中重弩,却只派出虾兵蟹将,这就好像握着剔骨刀的婆娘,看着吓人,实则中看不中用。 李太平不相信,他还要再试一试,做戏吗,总要做全套的。 雨夜中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就好像夏日里斜阳中信步而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十步千里 大雨倾盆,积水横流,这样的天气若非有要命的急事,是不会有人出来闲逛的。 这人与之前的黑衣人不同,并未藏头露尾,而是一袭白色长衫,背着一把长五尺二寸的双手剑。 踏着雨水不紧不慢的身影,是个中年男子,长得很英俊,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特别是那双手臂,长及触膝,摆动间仿佛两根藤条。 李太平抬起头,打雨水中站起,将身后的剑匣紧了紧。望着缓步而来中年男子,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这个人李太平没见过,可他听说过。因为那一袭白衣,还有异于常人的双臂,再加上背后长剑,在这样的风雨夜出现在此地,这个人是谁,李太平便有了答案。 归海千里,人称十步千里,大前朝排名第二的杀手。这个人与大前朝其他杀手不同,他杀人不遮脸,因为见过他的人基本都死了。 当然还有没死的,所以这世间才知有这么一个人。官府要拿他,仇家要杀他,十几年过去了,他还好好的活着。 杀手排名第二,又是这种正面硬刚的打法,可见归海千里很强,很自信。 李太平自打猜出来人身份,便觉着似乎前面的刺杀过于儿戏了!再说都请了这位,还有必要闹出刚刚那场闹剧吗?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面对此人,李太平毫无无把握,他收了心思,也不在装伤卖傻,而是全神贯注的望着归海千里…… 归海千里走到三丈远近才停了下来,只见其修长的手指抓住身后剑柄,望着李太平开口道。 “一万两,杀你,不值!” 李太平笑着回道:“那就不杀!” “杀”字落下,两人却同时出剑,仿佛二人早就商量好一般。 归海千里的剑很长,当其踏步出,剑刃便出现在一丈外,正好与李太平的三柴剑对个正着。 剑刃穿透雨幕,刺出一条白线,当剑尖对剑尖即将相触的刹那,两把剑却以分毫之差同时错开。 没有狂暴四溢的剑气,有得只是剑刃刺穿雨幕的冰冷。 归海千里臂长,剑长,他相信他的剑会先刺穿那个年轻人的心脏。而李太平的离手剑,优势便在于可近可远,灵活多变,他有信心,比那把剑更快更准…… 同样的想法,同样的信心,却让两人不得不同时变招以剑对剑,因为以命换命,还有些为时过早。 剑刃相交,归海千里凭剑重,真气重,将李太平的三柴剑磕飞,将剑意真气悉数震碎。 李太平毫不犹豫飞速后退,同时另外两把三柴剑,以左右夹击之势,将归海千里后续剑招拦了下来。 李太平自打学会剑意真气,对敌时大都能占些便宜,可这一次很明显归海千里是有准备的。 不到一息时间,归海千里便挡开两把三柴剑,再踏一步…… 真气雄厚,一步一剑,剑气含而不发,让人李太平觉得归海千里的剑,便如咫尺天涯,一剑千里! 李太平再退,双手幻出无数指影,弹在那长剑之上。同一时间,三把剑回旋着斩向归海千里…… 一声、两声、三四声,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在剑刃之上荡开,卷过飞雨落在数丈外。 绵密的金铁交鸣汇聚在一起,便如炸响的惊雷,与黑暗中划过白隙交相呼应。 归海千里的第二剑也是他的第二步,被李太平挡了下来。只见其长剑翻卷回旋,发出叮当三声,三把三柴剑便再一次无功而返。 归海千里,再次踏步而出,这一次剑更快,势更足。 李太平再退一步,三把剑依次来到手中,依次而出,每一剑都包含着天枢境最存粹的力量。 他要以力破之,挡下归海千里的第三剑…… 剑尖精准的撞在剑尖之上,一连便是三次,每一次都让归海千里的剑势减弱一份。 三次过后,归海千里手中剑停了下来,不过那只是看起来,因为他又踏出一步。 又是一记平平无奇的直刺,这已经是归海千里的第四步,其中所包含的杀意更重,仿佛直指人心,直侵肺腑…… 一股冰冷之意,让李太平汗毛竖起,仿佛体温也随之落了半分。 没有犹豫,依旧退步出剑,这一次他学归海千里,将剑意真气贯入剑身含而不发,依旧是三剑。 三剑过后,他再退,归海千里剑更胜…… 归海千里一步一剑,李太平使出浑身解数,一退再退。 当李太平挡下归海千里第八剑时,他知道不能再退,再退便是万丈深渊,他将身死道消。 归海千里再次踏步而出,这已经是第九步…… 看着瞳孔中急速放大的剑刃,李太平心中明了。归海千里以步驭剑,便如登天之梯,越攀越高,当其踏出第十步时,便是他剑势巅峰,到那时他李太平必将丧命剑下。 以剑招堆剑势,将人之势立于天地间。此人以另一种方式,把剑道推向了极致。也许有一日,归海千里脚踏千里,头顶苍穹便可跨宗师,成那一方强者。 李太平心中清楚,他只有这一剑的机会,他不但要挡住归海千里的第九剑,还要让对方迈不出第十步才行。 他侥幸悬崖勒马,看破归海千里的剑势。能看破其剑势,因为那剑每一次刺出,都会变得更厚重,包含更多的剑意。 归海千里那“十步千里”的名号过于响亮,李太平若是还猜不到对方最强一剑发于何时,估计老道士会从坟墓中爬出来,然后把他吊在歪脖树上,好好鞭打一顿。 既然已经摸透对方虚实,那么该出剑时,便要出剑了。 李太平这一次没有喊“剑来、雷音”,因为这大半夜的风啸雨摇,也没个看客,喊给谁听,卖弄给谁看! 不如简单点,省些力气,低调些出剑,也好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剑出青玄,天地有雷鸣之音,似有一道白练撕裂天地,在耀眼的闪电中划过,直奔归海千里而去…… 李太平已经把压箱底的保命剑展现于归海千里眼前,所以这一次许胜不许败。 归海千里在接这单买卖前,去过芙蓉园。他站在曲江上,抬头望着天,感受那天威之剑的一丝余韵,他相信这样的剑,宗师修为没本事出第二次。 归海千里敢如此断言,并非他能掐会算,而是他对宗师修为很了解。 他本身就是宗师,且杀过很多宗师,他认为那一剑李太平定然是通过某种秘法实现的。 使出超越宗师修为的剑势,其秘法必然对身体有着巨大的负担,他可以肯定,短时间内李太平绝对无法再出那样的剑,所以他接了这单买卖。 归海千里能成为大前朝排名第二的杀手,可不是靠暗箭、下毒那些手段博来的,而是他光明正大一步一个脚印,杀出来的。 他不敢说,天下宗师尽斩之,因为上有昆仑和显通寺。不过大乾朝其他宗师在他眼中,十步过后,宗师变死尸。 在这个雨夜,在他的第九步,他看到了一把剑,一把将天河一分为二的剑,出现在他面前。 他有些不解,虽然那把剑中没有蕴含天威之势,可他能感受到,那剑有着穿透一切的锋锐,那剑快到无法躲闪,隐隐有雷音震慑人心…… 归海千里既然踏出第九步,刺出第九剑,他就不会躲,他的人之势,不允许他像李太平那样后退。 对他来说,每退一步,他的人之势变会弱上一分,那么能接下他八剑的人,必然可以斩杀于他。所以,他要以第九剑,破李太平最强一剑…… 双方在这个雨夜,孤注一掷,生与死便要在此见分晓。 青玄剑在归海千里剑势完全展开前,先一步刺中对方剑尖。 只见霎那间,剑气炸裂。 这一次,归海千里那含而不发的剑气,凛冽的杀意,高山般的人之势,仿佛刺破的气泡,忽然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喷涌而出…… 无数剑气激撞之下,顿时升腾而起,将那天上落下的河,也倒卷而回。 归海千里的剑,没了厚重的剑气加持,变得不再锋锐。没了冰冷的杀意,变得不在摄人心魂。没了一步千里的人之势,便再也无法做到无往而不利。 李太平这一次没有退,他不但接下了归海千里的第九剑,还破了对方的剑势,更重创了不可一世的归海千里。 只见风雨中,归海千里脸色惨败,身子更是晃了两晃,随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他虽然还握着剑,可那剑却落在了青石板上,因为他的右臂已然被斩断。 归海千里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从此天下再无十步千里。” 归海千里任凭风雨击打,转身大步而去,至于那剑和手臂,他不要了。 忽然归海千里头也不回的低语感叹。 “年轻人不错,可惜了!可惜!” 李太平不是一笑泯恩仇那种人,对他来说,有仇要报,有恩要讲。 可现在他却没有赶尽杀绝,不是他生了恻隐之心,而是他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意,更何况还不是一道杀意……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谁是猎物 乌云滚滚,落雨成河,这样的雨夜今年也是头一遭。还好当年皇城地下排水建了十年,这场雨对皇城来说还算不得什么。 大兴城的外郭城不行,其排水系统早已不堪重负,各坊街早已小河汇大河,将这外郭称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 可雨再大,洗去的却只有尘世的污浊,却洗不净人心,更洗不掉夜雨中那赤裸裸的杀意。 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衣,只露出一双明亮眼睛的瘦小身影,背着双手打雨中漫步而来。 “十步千里脑子就是不开窍,多好的机会非得单打独斗,若是听我的话,三人合力这买卖不就成了吗!” 李太平看着瘦小身影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由心想,这得多大仇?花多少银子?怎么来了大兴城,自己的脑袋就这么值钱了呢! 宗师一个接着一个,好大的手笔!看来想要我命的人,最起码也是个腰缠万贯的主。 归海千里那家伙今夜留不住,那就只好从剩下这两位中,选一个留下了。 李太平没有立刻冲上去,反而是缓步后退,看起来似乎抱着随时跑路的准备。 却见矮小身影冷笑一声:“跟十步千里恶战一场,这阵子想溜你觉得有多大机会?要我看不如痛快点,干脆抹了脖子,也省得大家费事!” 李太平脚下不停,口中却笑道:“小爷脑袋就在这,想要就来取,磨磨唧唧的,你到底是杀手还是唱戏的?” 那矮小身影,脚下不紧不慢的逼近,口中不依不饶的说道。 “硬接十步千里九剑,我都不知到是应该夸你勇敢,还是说你傻!” “年轻人,别退了,这条大街你是走不到头的!” 李太平笑道:“说那么多,却一直不肯动手,还不是心里没底!要我说,你还真是差了归海千里一大截,说一句无胆匪类也毫不为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风雨中打情骂俏的一对小情人。可二人并非情侣,那么斗嘴便不是无用功,而是在相互试探,寻找对方心门中的破绽…… 一个不断后退,却每一步都那么精准,步子大小如一。一个闲庭信步,每一步落下却似乎都会发难,致人于死地。 两人始终保持着三丈距离,既不远也不近,直到李太平退了十步,直到矮小身影走过翻倒的马车…… 只见矮小身影摇头冷笑道:“死鸭子嘴硬,要我说……” “说”字落下,一抹剑光乍现。 雨水中的尸体有很多,或仰躺,或趴卧,虽然姿势各异,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 不过也有例外,侯家的车把式可没钱置办那身行头,穿得可是粗布麻衣。 当那矮小身影,走过翻倒在雨水中昏迷许久的侯家车把式时,却见那昏死之人,猛地睁开眼,下一刻弹身而起,袖中短剑顺势而出…… 矮小身影的注意力一直在李太平身上,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想到,此地竟然还有着一个活人。 猎人和猎物瞬间对调,他发现身后那把剑太快,其中蕴含的剑气是那么的狂暴凛冽寒意逼人。 车把式动手的那一刻,李太平也出了剑。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矮小身影同时被前后夹击,只见其冷哼一声“动手”,便不管不顾的直奔李太平扑去,至于身后那把剑,他相信同伴一定会帮他拦下来。 百步外弓满月,箭已出。 两支羽箭一前一后,瞬息而至。侯家车把式不得不回身应对,因为那箭够快而且致命。 只见其短剑振出无数剑气,刹那间便将第一支羽箭淹没。解决了第一支羽箭,车把式正打算使出铁板桥,躲避第二支羽箭时,却忽然傻了眼…… 李太平剑匣中这阵子只有三柴剑可用,面对眼前宗师他并无必胜把握,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他本打算引诱小矮子过来,二人夹击重创对方,到时面对另一名杀手时,便可轻易胜之。想法很好,对方也成功落入圈套,可未曾想远处那名杀手竟然是一名神射手。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所以这一剑他只能全力施为,如果他的离手剑无法缠住对方,那他也只能冒险再激发一次大雪山外功秘法了。 短短几日连续使用秘法,就算他经过洗药池淬炼的身子也扛不住。当秘法时间一过,他的武道修为必然落下一截,到那时若是小矮子还有一战之力,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三把剑斩向小矮子的同时,李太平也一拳轰出。却见那背着双手急速突进的家伙,猛地挥出双臂,包裹着双手的衣袖,毫不犹豫的迎向了三柴剑。 叮叮当当! 三柴剑竟然被对方衣袖磕飞,李太平心中很是不解,这人的衣袖难不成是铁做的? 下一刻李太平的铁拳,与矮小杀手藏在袖中的拳头硬拼一记。钻心的疼痛打指骨传来,同时一股狂暴的力量,竟然将来李太平这个天枢境宗师也逼退半步。 这一切还未完,一支羽箭忽然绕过矮小杀手,径直本着李太平的胸口而来…… 李太平脑子里瞬间蹦出三个字“弧形箭”,不由心中一凛!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迟疑,李太平脚下猛踏,飞身后退的同时,三把剑同时斩向那支夺命箭…… 一阵金铁交鸣过后,三柴剑被弹飞,那弧形箭便也只剩下箭簇。可那箭簇仍化作一点寒芒,朝李太平胸口而来…… 三把剑都未能将此箭彻底拦下,显然这支弧形箭才是杀箭,第一支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躲肯定是躲不过了,李太平只能忍者指骨疼痛,双手齐出,连续两次弹在箭簇之上,才勉强改变那箭簇轨迹,擦着他的肋骨而过…… “九妹小心!那是弧形箭,宫不二。” 李太平话音未落,那矮小身影便再次扑来,这一次速度更快,李太平根本无法控制离手剑回援,只能凭借天枢境与其近身缠斗…… 两个人以快打快,拳脚肘膝,轮番上阵,从百步宽的大街一头打到另一头。 青石板在两人狂暴的力量之下,炸裂了一块又一块,弄得二人满身污泥。 狼狈不堪的二人,再次狠狠对了一拳。只见双拳相交,如闷雷轰鸣,落下的天河被炸开一团巨大的水花,好像天河中被投下一块万斤巨石。 那矮小身影被反震之力震退,双脚在青石板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拖痕。而李太平则倒飞而出,狠狠的撞在高墙之上,将那高墙也撞塌了一角…… 小矮子站稳了身子,歪头吐出一口血水,那血水中赫然还有一颗门牙。 “今日你与剑被狂过招,我便猜出你是天枢境宗师!可那又如何,在老子的铁拳之下你依旧得死。” 李太平佝偻着身子,扶着倒塌的高墙站了起来,只见其铁打的身子,此时也伤痕累累,特别是那双拳头,竟然露出森森白骨。 他眯着眼盯着小矮子的双拳,对方的衣衫破烂不堪,便露出了带着金刚指虎的双拳。 只见李太平捂着胸口,扭头吐了口血水,很是鄙夷的说道。 “天枢境宗师也要带指虎,还要藏着掖着,你得有多不自信?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三寸丁,所以才这么没底气的!” “瞧瞧,说道你心坎里了吧!天啊,你不会哪里都小吧?不然为何这么愤怒。哎呀,你看我这张嘴,咋啥都往外说!”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阵子李太平却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为得便是要激怒对方。 激将法对杀手来讲,按理说是没用的,可但凡是个男人,哪里受得了被人嘲笑大小。 “小子,你找死!” 只见小矮子怒吼一声,便朝着李太平扑去…… 李太平这边打的惊天动地,可慕品山那边却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慕品山会出现在此处,是因为她和李太平一早便商量好的。 由慕品山扮作车把式,夜里来个偷梁换柱,正巧天翁做美,又下了这场大暴雨。无论是黑衣人,还是归海千里,再到这两位,都未发现那个装死的车把式也是武道宗师…… 当李太平吼出那一嗓子,慕品山便知道,必须先解决了宫不二才成。 宫不二的名头慕品山也听说过,却不知这人的箭法竟然恐怖如斯,连弧形箭都能施展出来。 去年江宁城外,宫不二差点丧命李太平剑下,便发狠不入九品不踏江湖。没想到九品后再入江湖,接的第一单买卖便是大仇家,当时他可是开心的不得了。 不过这阵子他开心不起来了,因为那个穿着蓑衣的车把式,在经过那辆翻倒的马车时,手中又多了一把剑…… 宫不二没有犹豫,他可不想被人贴脸一顿砍,他头也不回的逃了,却一边逃,一边放出连环箭阻挡,同时还要防止身后那人舍弃他去帮李太平。 在宫不二看来,已经与归海千里大战一场的李太平,绝对不会是铁猴子的对手。 要知这世间天枢境宗师本就不多,更何况铁猴子还带着寒铁指虎,杀掉李太平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到时铁猴子腾出手来,他二人便可轻松干掉身后那人……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谁家的男人 跑江湖的弓箭手,最拿手的不一定是箭法,但一定是身法,因为跑的慢了是会死的。 宫不二的轻功很好,这些年凭着一手踏云追月的轻身功法,可是追杀了很多人,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同时也凭着脚底抹油的本事,成功逃脱过很多次被人砍死的命运。 这一次,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把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身后那人却依旧越追越近。 “姥姥的又是宗师,还他妈的是个车把式!” 宫不二一边心里暗骂,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当然是雨水还是汗水,这阵子宫不二也没心情去管了。 只见宫不二头也不回,便锁定了身后追来那人,下一刻一连便是三箭。 三连箭,其中两支是弧形箭,这已经是宫不二的极限了,除非他想这辈子都射不了箭,到是可以四连射。 三支箭,速度不一,还可改变角度,却是令人防不胜防。不过很可惜,宫不二面对的是不讲道理的山上人。 慕品山还记的打铁师兄莫看山说过,不用管敌人是用什么武器,也甭管对手用什么武学招法,你只要记住一点,老子的剑气无限…… 慕品山还记得二师兄宁望山说过,天下武学为快不破,老子手中剑便是最快的,到时只要一剑捅过去便好…… 铸剑山最厚道的大师兄段振山还说过,师傅他老人家说了,打架不要讲道理,咱铸剑山的剑够多,砍就完了!可师兄觉得,是不是应该告诉人家一声,你打不过的…… 这些年,慕品山的剑够快,够狠,够狂暴,同时还有她这个小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 所以,那三支箭,在一片绵密、厚重、狂暴的剑气中,与天上落下的雨水一道化作了一片雨雾。 雨雾中穿过一道飞快的身影,只见冷着脸的慕品山,手腕一振在振,无数剑气呼啸而出,为她将天河展开一条无阻通道…… 慕品山以剑气开路,她的身法便又提高许多,转瞬间,便又追近数丈远。 宫不二没能忍住还是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让他魂飞魄散,身后那个人,简直就是神经病,竟然用剑气开路,这得多无脑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一眼,一感叹,却道出了铸剑山的最高心法,那就是打架不用脑只用剑。 面对无脑人的追杀,宫不二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手里的弓箭无法给对方照成丝毫麻烦,那么他的麻烦就大了。 现在打不过,跑不过,只能求神拜佛保佑,铁猴子能快点,再快点,不然今日这单买卖就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恐怖的剑气,打身后十丈外,一尺一尺的追了上来。有那么一刻,宫不二甚至看到,支离破碎的自己倒在地上的河中,被卷进渠水,顺流而下…… 宫不二还不想死,可生死却由不得他说了算。 慕品山在冰冷的雨水里趴了很久,可算轮到她出手了,结果却碰见个只会夺命而逃的,所以此时的她心情很不美丽,结果自然美丽不到哪里去。 宗师杀九品,还是个弓箭手,想想也知道近身后的结果。 宫不二低头看了眼左胸口还在滴血的长剑,这才觉得胸口绞痛,不由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慕品山拔出长剑,忽然暗道一声不好,杀的兴起竟然忘了留活口! 只见其猛地回身喊道:“太平留活口!” 这阵子留不留活口,可不是李太平说了算的。两位天枢境宗师近身肉搏,那可是拳拳到肉的打法,哪个敢留力,哪个就得先死。 李太平成功激怒小矮子,就是要来个伤换伤的打法。所以再次交手,二人也不防守,只顾着往对方身上招呼,至于对方打过来的拳头,反倒是打的越痛,越让他们兴奋…… 小矮子舔着嘴角的血,眼中冒着光,仿佛饿极了的野兽,那股子嗜血的狠劲儿,甚至让他变得越来越疯狂。 至于李太平,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被打断骨头的感觉了。极度的痛感,就像油锅里的一滴水,一瞬间炸开,反而有瞬间的快感。 李太平的嘴角咧开很大,因为他在笑,一种对自己对他人都极为残忍的微笑。 物极必反,痛并快乐着,所以江湖上的天枢境宗师很少,因为他们都是疯子。疯子打架不怕痛,他们只怕打的不够疯…… 从慕品山追杀宫不二,到她反回翻倒的马车旁,这个时间是很短的,多说也就十几息的时间。 可就这十几息,两位外加宗师,已然双双倒下,其惨象仿佛刚在大理寺刑房,享受过一条龙服务一般。 慕品山一跺脚,猛地扑到李太平身前,伸手探了下鼻息,又搭脉半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比长春亭那次稍微重一点,估计养上一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夜黑风雨急,一道身影来到李家门前,只见其身穿蓑衣,一只手提着个半死之人,另一只手却也没闲着,拖着两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家伙…… 门房被打门声惊醒,当他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雨水中。只见其,脸色惨败,手指颤抖,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家正堂,脱去蓑衣,摘下面具的慕品山,毫不客气的坐在上首,望着胆战心惊的钱总管说道。 “别楞着了,赶紧给你家老爷洗个热水澡,回头把这个给他敷上!” “至于这俩家伙,丢到柴房里好了。对了,记得用铁链锁紧了,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前日夜里,钱满仓是见过这位的,当时那个阵仗连自家老爷都得在一旁陪笑。 昨日他家老爷拜访了这位,然后便被人抬了回来,要不是御医韩老先生在,估计就得给老爷烧纸了。 而今日,这位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发号施令,俨然一副李家主子的模样,他钱满仓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然不够用了。 慕品山见钱满仓杵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你手里拿着的是我铸剑山的外伤药,那是花钱都买不来的!” “怎么,怕我毒害你家老爷?” 钱满仓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忙躬身道:“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命人烧水。” 看着下人们把李太平抬进后宅,慕品山穿上蓑衣步出大堂,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钱满仓亲自给老爷上药,他怕那些下人毛手毛脚的再让老爷伤上加伤。只见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口中却咬牙切齿的骂道。 “剑被狂那个挨千刀的,竟然把老爷打成这样!这个仇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得让侯公给老爷报仇才成!” 此时屋内只有钱满仓一个人。不对,还有一个人,那人就站在钱满仓身后,冷冷的望着床上之人…… 钱满仓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不过他并未在意,他的全部精神头都用在了老爷身上。 忽然窗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很冷很冷,钱满仓直感鸡皮嘎达落了满地…… “你若动,会死!” 钱满仓身后那人慢慢把手从剑柄移开,随后开口笑道。 “夜里风雨大,没想到撞见了二位,本不打算露面,可总觉得应该看一眼李公子的伤势,才好安心!” 身后那道声音来得太突然了,钱满仓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金疮药都洒了出来。这阵子他既想赶快把老爷身上的药擦去,又想回头看上一眼。 却听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莫急,慢着点,别再伤了你家老爷!” 当钱满仓收拾好金创药,回过头却见屋子里竟然站着两个人。 钱满仓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因为那位姑奶奶竟然去而复返。而且,此时正望着一名很是俊俏的郎君,那眼神冷的要吓死个人…… “申屠玉钩,这话说得过于敷衍了吧?” 申屠玉钩却望着只盖了半条毯子的李太平,微笑着说道:“李公子蛮壮的,这点伤应该无大碍,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却见慕品山冷笑道:“又不是你家男人,壮不壮,伤不伤,与你何干!盯着男人看,你就不觉得羞臊?” 申屠玉钩若是换回女儿身,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慕品山这阵子有些气,床上那个家伙,似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一开始慕品山以为屋里这位是来杀李太平的,可看到来人是申屠玉钩后,她觉着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申屠玉钩却是来杀人的,不过见慕品山误解,不由得将错就错。只见其,转头望着慕品山,莞尔一笑。 “这是你家男人?别人看不得?” 一把清脆好听的女声,这可把钱满仓看傻了眼。明明眼前是个男子,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女人! 老爷的桃花运虽旺,可这些女人看起来,似乎没一个好相与的,以后老爷可是有得难受了! 慕品山的性子,那是向来不吃亏的,上次侯家母女,那是李太平的婶娘和妹子,她不好翻脸发作,这次可不一样,她可没理由惯着。 只见其,面罩寒霜踏上一步,盯着申屠玉钩……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金玉楼 大雨倾盆,风急雷鸣。这样的鬼天气,还女扮男装跑到男人屋里,若说这俩人什么事也没有,恐怕鬼都不信。 李太平正魂游天外呢,若是这时醒来,恐怕也是百口莫辩,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慕品山冷这脸,盯着申屠玉钩,说道:“钱总管,送客!” 侯家人用的那一招,慕品山也来了个现学现卖,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这可比亮明了刀剑还要伤人。 却见申屠玉钩毫不在意的冷笑一声:“这是李家,不是尚书府,你摆脸子可没人看!” “钱总管,你家老爷现在昏迷不醒,这个家你说了算,请谁出去,只需你一句话。” 请谁出去,他钱满仓哪里敢做主,万一请错了,没准人家摇身一变成了李家女主人,到时他钱满仓可就得夹着铺盖卷滚蛋了。 钱满仓支吾半天,也没能憋出半个字来,这阵子那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正在钱满仓一筹莫展之际,房外传来一声轻咳,算是把他给救了。 只见侯文远推开门,收了油纸伞,微笑说道:“满仓,怎能如此慢待两位客人,还不请二位到正堂安坐!” 慕品山二人与侯文远见了礼,这才随着钱满仓离开。毕竟当着人家叔父的面斗气,以后还做不做人了,女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侯文远坐在床头,望着身受重伤的李太平直皱眉。他本以为,侄儿和慕家小姑娘联手,就算引出幕后黑手,也可全身而退,却未曾想差点害了侄儿性命。 侯文远手中是养着一些高手的,可这些人若是见了光,不说那幕后黑手会不会有所行动,到时恐怕第一个找麻烦的便是弘道帝。 各大家族养些打手供奉,这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若暗中养死士,当今圣上可就忍不了了。 一大早,弘道帝便砸碎了琉璃灯,满面怒容的吼道。 “圈养死士当街刺杀朝廷命官,竟然还有军用重弩!他们要干嘛?造反吗?” “胆大包天!辅国,这事你给我一查到底,无论是谁,只要查出来朕非砍了他!” 无怪弘道帝会大发雷霆,那些人既然有能力搞到军用重弩,又圈养江湖死士,说不好什么时候,这股力量便会用到他这个皇帝身上。 这可是大兴城,天子脚下,皇帝怎么可能允许有能够威胁到他的力量存在。 李太平遇刺的事,是瞒不住的,虽然那些尸体和马车早被金吾卫清理干净,可是很多人还是知道了。 对于当朝几位尚书,这事很大,倒不是因为李太平遇刺,而是因为这件事本身。 要知道在大兴城内,官员间的政治博弈虽然也会死人,但是绝不会出现暗杀这种事,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绝对收不住。 这种事情对于掌权者是很忌讳的,因为他们的仇家多了去了,若是都这么干,说不得哪天脑袋就得搬家,而且脑袋会越掉越多,谁也好不了。 暗杀政敌这是禁忌,谁也不敢轻易去碰,一旦被查出来,恐怕当今圣上也平息不了百官怒火,想不死那是不可能的。 当卢照兴听到此事,一屁股便从榻上跃了起来,抓起官袍便急匆匆的赶往皇城。 他不能不急,他家的供奉刚被李太平打的不醒人事,夜里李太平便遇刺,他若不跪在弘道帝面前连哭带嚎的解释一番,那肯定是不行的。 重弩国之重器,死士帝王眼中钉,这两样沾上一样都要命,更何况昨夜这两样都见了光。 这事若是沾到他卢照兴身上半点,那可真就墙倒众人推了,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李国泰。 朝廷命官当街遇刺,这可是大事,不过这个大事被弘道帝死死捂着,因为若是传出去对朝廷的影响实在太坏。 朝廷的脸面和威严,这两样弘道帝都要保住,所以李辅国这次是下了死力气的。 安业坊,金玉楼。 金玉楼高四层,头两层主要是售卖一些大前朝不多见的宝贝玩意儿,第三层则用于办理奴隶买卖的相关事宜。 四层乃金玉楼禁地,闲杂人等是禁止入内的,黑面阎罗便住在这第四层。 往四层去的楼梯口,有两个身形高大的昆仑奴守着,仿佛两尊黑面煞星,让人望而生畏。 只见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神秘人,来到那两尊黑面煞星前,打怀中取出一方信物。 黑面煞星忙躬身行礼,其中一人递还信物后,操着一口纯正的大兴腔,说道:“老爷,楼上请!” 拥有金玉楼黑牌之人,这大兴城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五人,就连渭水和太岁那两位爷手里都没有,可想而知拥有黑牌之人的身份有多尊贵。 四层可没有黑不溜秋的昆仑奴,而是一水的美艳小娘。新罗婢、大食姬,番邦美人应有尽有,个顶个水灵…… 不过可莫要小瞧了这些女子,因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把那俩黑面煞星打的满地找牙。 神秘人在两位异域美姬的引导下,来到一间宽敞明亮,摆放着许多新奇之物的房间。 只见神秘人望着起身相迎的楼主,笑道:“承恩,你这金玉楼可是越来越难进了!” 金玉楼楼主黑面阎罗,忙躬身行礼道:“让李爷见笑了!在下也是没法子,现在大兴城不守规矩的人太多,我这正当的生意人,日子不好过啊!” 神秘人脱下斗篷,也不用楼主招呼,自顾的坐到交椅上,微笑道:“承恩,就别在咱家这叫苦了,若是让圣上听了去,那可就真得不好过了!对了,你不是说要把家里人接过来吗?圣上可是一直惦念着呢!” 楼主一边斟酒,一边笑道:“谢圣上挂怀!还得请李爷您爷帮俺跟圣上解释一下,俺那老家是有些远的,要远渡重洋几万里,这一来一回没个三年五载,是不成的。” “好说!好说!对了,承恩可曾听说昨日夜里的事?” 黑面阎罗心想正事来了,不由皱眉道:“倒是有些耳风,不过昨日夜里风大雨急的,很多事现在还没有头绪!不知李爷想知道多少,我也好有个分寸。” “圣上催的急,作为家奴我李辅国得下死力气,而且这事还不能声张,所以承恩得多费费心才成!” “哦,对了!内库现在有银子了,骊山皇陵那边就又可以动工了,你抓紧点时间,这回昆仑奴得多一些。” 李辅国一语双关,作为在大前朝生活了几十年的黑面阎王,还是能听懂的。 只见其,一张黑炭脸,露着满口白瓷牙,微笑道:“李爷放心,这事在下一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辅国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起身欲走,却见楼主笑道:“昨日到了点小玩意,在下正大打算今日献给圣上,这就有劳李爷了!” 两个精致的楠木盒子,一个装着上等香料,另一个里边则是一颗泛着五彩霞光的珠子。 李辅国盖上盒盖,笑着说道:“承恩这份孝心,圣上是知道的,圣上一直以来对你都很满意,所以好好干,大前朝的荣华富贵,不会少了你一份的!” 送走李辅国,黑面阎罗皱着眉头自斟自饮。昨日夜里的事,其实他是知道一些的,特别是那十几个黑衣刺客的底细。 他干了一辈子人口贩子,那些卖出去的奴隶,就算之前不是他安置的眼线,后期也会变成他的人。 几十年的时间,他在大兴城内织了一张很大的情报网,这种事情是瞒不过李辅国的,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可是就算他金玉楼的楼主知道昨日夜里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黑衣刺客是谁的人,可他不敢说。 那些黑衣人来至齐王府,甭管刺杀的事跟齐王有没有关系,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天大的事,弄不好便要扣他个诬陷皇子的罪名。 弘道帝说的再好听也没用,那关乎皇家脸面,也关乎着百官荣辱,一个不小心他小小的金玉楼,便会被天剑斩杀,被狂浪吞没。 在大兴城求生,对老百姓而言其实并不难,可对他们这些无官身,又想活成人上人,享尽荣华富贵的人来说,很难很难。 如履薄冰,这种感觉不但黑面阎罗有,太岁帮的崔天霸也不例外。 昨日那台重弩,可是齐王私藏在他那的。现在倒好,齐王也没打声招呼,那东西昨晚便用了。 私藏军用重弩,那是会掉脑袋的,就算他太岁帮乃大兴的地头蛇那也没用,再说齐王在他那藏着的大家伙可不是一具。 太岁帮能有今日风光,虽然是靠上了齐王这颗大树,可若是这颗树倒了,第一个砸死的便是他们这些树下之人。 满脸横肉的崔天霸,这阵子也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他觉着齐王疯了,为了一个李太平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不怕事情露了馅,把太岁帮连窝端了不说,最后再把他这个二皇子也搭进去。 要说这事齐王还真不怕,就算他爹弘道帝知道了,又能把他怎样,还不是得帮他捂住喽,就算想拿他兵权,恐怕也得另外找个理由才成……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猜测 齐王府,陈标冷冷的望着申屠玉钩,大声斥责道。 “十几名武道高手,外加一具重弩,还有你这个宗师在,竟然没能弄死一个重伤之人!你倒是给本王说说,你的必杀一击,怎么就没杀掉那人?” 申屠玉钩低着头,半响后才开口说道:“昨日夜里,不只我们要杀他,还有排行第二的杀手归海千里和另外两人。” “我们的人没能成功,归海千里也断了一臂,另外两人更是生死不知!” 齐王皱眉道:“一个李太平,本王就算他没伤,他也不应该活下来!” 申屠玉钩抬头说道:“李太平并未受伤,而且还有张鸦九的徒弟在!” 齐王恍然大悟,不由“砰”的一声,拍碎了红木条案,咬牙道:“我就说那俩人不对劲,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演给世人看的!” 申屠玉钩行礼道:“王爷息怒,目前最要紧的是,有一名死士落在李太平手里!” “活口?” 见申屠玉钩点头,齐王皱眉道:“他们都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相信他们什么也不会说!可为什么,他没有去死?” 死士任务失败,是不应活着的,他们牙齿中都藏着剧毒,按理说想要自杀是不可能没有机会的。 齐王这阵子对那活着的死士,其实也没了信心。 只见齐王皱眉道:“有机会灭口吗?” 申屠玉钩摇头道:“慕品山昨日夜里一直守在李家,我没机会下手。现在就更没可能了,昨晚侯文远去了李家,想必那死士已然落到他的手中,这阵子应该已经被他藏了起来!” 齐王起身说道:“去把卢尚书请来,这个事他应该知道,也得让他出把力!” 此时那俩活口,确实没在李太平家,而是半夜里便被侯文远关在了文武阁的地下暗间之中。 侯文远并未急着用刑逼供,他觉得这事还是让侄儿亲自来的好。 李太平醒转过来时,已然是次日黄昏。这一日来了很多人,守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却只有鱼闪闪那个小丫头。 隐隐约约中李太平还听那小丫头念叨,马邑城都没让人打死,想必这次也一定死不了。 可当李太平醒来时,那小丫头已然回了,这阵子除了秋冬那丫头便再无旁人。 李太平挣扎着起身,从呲牙咧嘴的样子看,这一次他没装。 看着被包成粽子的自己,李太平不由心头苦笑,这副摸样还真得是与众不同,若是老道士还活着一定会取笑他的。 李太平忍着痛,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他不想把秋冬吵醒,以免到时这丫头又要老爷、老爷的说个没完。 轻轻掩上房门,李太平便看到院中的美人。 “大白天的,九妹就这么一直站着?” 慕品山回头瞪了一眼,冷笑道:“不然如何?难道跟那个小丫头争抢伺候人的活!” 这话不是味儿,不过李太平可不打算在这上边纠缠。 只见其,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打岔道:“昨日可抓到活口?” “两个!” 见慕品山冷着脸,惜字如金,可该问的李太平还是要问的。 “其他的都死了?宫不二也死了?” 提到宫不二,慕品山柳眉微皱,很是不解的说道。 “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日那一剑是穿胸而过的,可等我再回头去看时,宫不二的尸体却不见了!” 李太平追问道:“可是刺在左胸?” 慕品山回过头,疑惑的望着李太平,不解道:“有何区别吗?” 慕品山这么说,李太平便确定宫不二又跑了,心中不由感叹,还真是个命大的家伙! “九妹不知去年我便杀了那宫不二一回,那次也是一剑穿胸,而且是左胸。现在看来,这人的心不正,还得杀他第三次才成。” 慕品山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那就再杀一次好了,也费不了什么手脚。” “九妹可有逼问那两活口?” 却见慕品山俏脸又寒,冷声道:“没得工夫!” “这是为何?” 慕品山白了一眼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本姑娘咋就没看出你哪点好,怎么就有人死皮赖脸的往上贴!” 李太平被说迷糊了,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九妹,恕俺鲁钝!” 慕品山转过身,盯着李太平的眼睛说道:“芙蓉园,申屠玉钩。那日你刺人家一剑,人家便看上你了,昨日我要不在,估计你早被那不男不女的家伙吃得干净了。” 明明说的是昨日夜里刺杀的事,怎么就扯到申屠玉钩那去了。 只见李太平装糊涂道:“申屠玉钩那小子确实很厉害,可这和昨晚的刺杀有什么关系?” 慕品山上前一步,隔着一把剑的距离,却好像那剑已然出了鞘。 “装傻充愣是吧?我不信你会看不出她是男是女!你如此遮遮掩掩的,是不是心中藏着坏?” 李太平摊了摊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老天爷在上,我李太平可从来没打过其她女子主意!九妹还是告诉我,那个不男不女的申屠玉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吧?” 李家后宅有个不大的池塘,池塘中养了好些漂亮的鱼。此时李太平正靠在池塘旁的老树下,皱着眉头望着池塘里的漂亮鱼…… 他的眼中其实并没有鱼,而是浮现了齐王的身影。按申屠玉钩说的巧遇,李太平是不信的,那样的鬼天气,别说是人,鬼都懒得动弹。 她申屠玉钩,咋就那么巧,非得赶在他被人刺杀的时候出现在那里,很显然那不是巧合。既然不是巧合,那申屠玉钩就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 慕品山望着李太平疑惑道:“申屠玉钩身后的人是齐王,你觉得是齐王想杀你?” 李太平皱眉摇头道:“没理由啊!我父母罹难的时候,陈标应该只是个小屁孩,不应该与他有关系才对。” “可申屠玉钩的出现,又绝非偶然,我是真得想不通!” 慕品山忽然笑道:“想知道为什么,那还不简单,等你伤好了,拔剑一问便知。” 李太平苦笑,啥证据都没有,问谁去!不论是齐王还是申屠玉钩,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人家会承认暗杀朝廷命官? 不过这话李太平没说,若是说了,少不了又被慕品山劈头盖脸的损一顿。 却见这阵子,慕品山起身说道:“赶紧回去躺着吧,不然秋冬那丫头醒了,又要大呼小叫的了!” 慕品山其实是见李太平有些坐不住了,可又心中有气,这关心的话说出来就变了味,怎么听都不中听了。 恰巧,钱满仓此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只见其,先朝着慕品山一礼,这才开口道。 “老爷,刑部尚书来看您了!哦,对了,咱家门口有个小白胖子,在外边守了一天了,自称新罗国王子……” 慕品山见李太平挣扎着起身,忙上前去扶。这一幕看在钱满仓眼里,不由心中暗笑,原来冷美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我回房躺着,你去请尚书大人。对了,那个什么新罗国王子,不用搭理他,老爷见着他烦!” 见钱满仓离开,李太平这才开口道:“你一天没回家了,慕老爷子不会生气吧?要不,你先回家看看,休息一夜,我既然醒了,也就没那么容易被杀了。” 慕品山冷着脸,说道:“管好你自己得了,我的事你少管。” 李太平啥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是。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太平,在慕品山这温顺的就像只小绵羊。这可真是应了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李太平回了住处,先把那睡得正向的秋冬叫了起来,随后便和衣躺了下去…… 当郑经玄出现在房中时,李太平忙挣扎着起身见礼,却被郑大人轻轻按住。 郑经玄皱着眉头,说道:“伤得如此之重,这些人简直目无王法!” “太平,只要你把那俩人交到叔父手中,叔父定然给你讨个说法,就算是皇亲国戚沾了此事,叔父也敢斩了他们。” 李太平忙道:“谢叔父!只不过人已经不在小侄这里了。” 听了李太平的话,郑经玄想了想,随后点头道。 “太平,有我和你侯叔在大可安心,必然会给你讨个公道。对了,太平对昨晚的刺杀,可有怀疑之人?若是有,叔父也好尽快着手去查。” 李太平沉思片刻,摇头苦笑道:“小侄刚来大兴城没几日,也没得罪什么人,若说和卢公子的不愉快,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郑经玄皱眉道:“这个倒也是实情!这么着,太平也无需多想,好好养伤,回头这事我去和你侯叔商量,定然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郑经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李太平是真得看不透这个人,他总觉得这个人仿佛带着一张阴冷的面具。 倒不是郑经玄那张死人脸,让李太平觉得如此,而是他感受不到对方,哪怕一丝情谊,一丝温暖…… 刑部尚书刚走,秋冬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小姑娘这阵子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得小脸煞白……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学剑 骊山,上善湖。 独孤清清点燃油灯,手捧着古书,她的目光却投在月牙湖倒映的那片红霞上…… 她的心这阵子静不下来,晋王说得那些事,让她觉着大兴城恐怕要再掀波澜,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昨夜的事而丢了性命。 独孤清清不染尘烟,但那不代表她就要远离人间烟火,更不代表她就要成那无情之人。 相反,她的心很柔软,见不得世人苦寒。她想读圣贤书,造福世人。她很努力,从不偷懒,是骊山书院里最用功的人之一。 望着湖中红霞渐褪,独孤清清将手中古书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到书箱里,头也不回的背着书箱下了山…… 骊山书院门口,秋意浓皱着眉头望着小师妹,他没有拦着,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知道这一刻小师妹的心乱了,他帮不了她,需要她自行捋顺看破,她的心境才能更进一步…… 李家后宅,李太平看着秋冬躲闪的眼神,不由皱眉说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秋冬只是低着头不言语,就像是受惊的小鹿。 李太平又问:“谁欺负你告诉老爷,看老爷不剥了他的皮。” 秋冬依旧是摇头不语,这可难坏了李太平。当老爷的,也不好对自家丫鬟严刑逼供,可老爷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这不言不语的,就有些难为人了。 秋冬这丫头勤快、能干、心善,哪点都好。就一样让人不是很满意,这啥事都藏在心里性子,着实令人很头痛。 “算了,老爷不问了,你肚子里的那些故事,啥时想说,再跟老爷说吧!这阵子老爷饿了,去给老爷弄些吃的。” 秋冬终于起身,不过却没去找吃食,反而是搬着交床做到了床榻边。 李太平望着秋冬紧紧抓着床榻的五指,不由冷着脸,严肃的说道:“天还没黑,你怎么像是见了鬼一样?秋冬,有事就跟老爷说,可不能这么偷懒,咱李家可不养闲人的!” 秋冬依旧有些红肿的大眼睛忽闪两下,眼圈又是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老爷,秋冬不懒,秋冬能干活!” 李太平见小丫头终于肯说话了,知道恐吓这招管用,便急忙趁热打铁,冷声道:“那就赶紧说,若是再不说,老爷就让钱满仓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说道大街,秋冬冷冷的打了寒颤。李太平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若是还不会察言观色,估计早就死八百回了。 只见李太平口风一变,笑道:“行了,老爷逗你玩呢,瞧把你吓的!这么着,你扶老爷出去透透气,在吃点东西,这总行吧。” 李太平在秋冬的搀扶下,借着晚霞余韵,有意溜达到前院正堂,却正好撞见了慕品山。 只见李太平一边朝慕品山挤眉弄眼,一边说道:“九妹,秋冬这丫头好像失了魂,正好你铸剑山不是会驱邪吗,这人就交给你好了!” 秋冬急忙说道:“老爷,秋冬没中邪。” “没中邪也不要紧,铸剑山的高徒,最会给人壮胆……” 慕品山瞪了一眼李太平,随后一把将秋冬拉了过去…… 李太平趁机来到正堂外,将钱满仓叫了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 秋冬刚刚打算趁着天没黑,到东市买只老母鸡吊汤给老爷滋补身子,可这人还没迈出家门,便好像撞了鬼似的跑了回来。 李太平笑道:“咱家门外可有什么人?” 钱满仓苦笑道:“还不是那新罗国的王子,我已经劝他好多次了,他就是不肯走,说什么也要见老爷一面。” 新罗婢,新罗王子,这倒是蛮有趣的。若是再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想想这个故事都令人期待…… 李太平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眼睛欢悦的冒着光,让钱满仓赶紧把那位王子请进来。 按理说,这么想听故事,是不是应该煮好了茶,弄上两把藤椅放在院子里,才显得有诚意。 可现在看来,李太平很没诚意,院子里除了那冷冰冰的青石板,便在无它物了。 “昔弈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怎么两日不见,弈道公子似乎憔悴了许多!” 昔弈道躬身一礼:“让李兄笑话了!实不相瞒,在下不远万里来到大兴城,其实论剑只是个幌子,在下实则是为一个人而来。” 李太平心中暗笑,这阵子也不王子了,还跟我这说起了大实话,看来这人还真跟秋冬有些故事。 “不知弈道公子,为谁而来呢?想必不是为了我吧!” 昔弈道苦笑道:“弈道在新罗国时爱上了一个女子。可造化弄人,那女子竟然流落到了大乾。而昨日,在下又见到了那女子!” 李太平也不藏着掖着,只见其微笑道:“弈道公子,不会说得便是我家婢女秋冬吧?” “哐当!” 李太平身后正堂有重物坠地…… 只见昔弈道,盯着那紧闭的大门,仿佛那双眼睛能够透视一样。 李太平横移了小半步,却正好挡住昔弈道的视线,微笑着说道:“家里养了猫,到是让弈道公子见笑了!” 昔弈道再次躬身一礼:“李兄,在下正是为了金秋冬而来,还希望李兄能念在弈道的一片痴心,成全了弈道。” 李太平心中冷笑,痴心?我看是痴心妄想!就凭秋冬见了你,像是看见了鬼一样,老子就成全不了你。 李太平那张笑脸,瞬间一变,冷声道:“弈道公子,我李家可没有金秋冬这个人,倒是有个叫李秋冬的婢女。” 昔弈道忙道:“就是此女!李兄,在下可重金为其赎身!只要李兄开个价,弈道明日便将银钱送到府上。” 李太平冷着脸摇头道:“我李家可没有卖奴仆婢女的习惯,弈道公子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对了,提醒弈道公子一句,这里是大兴城,是讲王法的地方,若是有人敢纠缠我家婢女,就算我打死他,京兆府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着,李太平朝正堂招了招手,便见门开,慕品山拖着秋冬走了出来。 秋冬躲在慕品山身后,身子不停的发抖,好像小羊见了恶狼,吓得没了魂魄。 李太平一瘸一拐走了过去,把秋冬拉了出来,望着还要往慕品山身后躲的秋冬说道。 “你是我李太平的婢女,什么也不用怕,天塌了有你家老爷我顶着,你家老爷若是顶不住,你旁边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她能帮你顶得住。” 慕品山白了一眼李太平,这才拉着秋冬的手说道:“既然是李家的人,那么你不喜欢的人可以不见,你不喜欢的事可以不做,没人可以逼迫你。现在把头抬起来,告诉那个小白胖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这就是山上人说话的方式,简单、直接、粗暴,他们说的话就是道理,若是不服就打到你认可他们的道理为止。 秋冬有二人撑腰,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瞥了一眼昔弈道,眼中满是怒火:“你害我金家,早晚我要亲手拿回属于我金家的东西,现在你给我滚!” 李太平这才转头望着昔弈道,冷声道:“我家的秋冬姓李,记住了!现在你可以滚了。” 昔弈道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不由脸上变了色,怒声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今天这个人我带不走,当我昔家再登门时,这事就无法善了了。” 赤裸裸的威胁了,面对威胁第一个不乐意的反而是慕品山。这么多年从来都是铸剑山威胁别人,何时被人威胁过。 只见其,猛地踏前一步,手中长剑弹出半寸,刹那间一股冷冽的剑气喷涌而出,如有实质的杀意,让这晚霞中的庭院,顿时笼罩一层逼人寒意…… “再多嘴半句,杀你!” 昔弈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铸剑山他的底气还不够,恐怕把整个昔家都搬来,也是不够看的。 昔弈道果然半个屁也没敢放,小白胖子这阵子脸更白,连句狠话也没留下,转头灰溜溜的离开了李家。 在新罗国不可一世的昔弈道王子,夹着尾巴溜了,秋冬很震惊,她没想到自家老爷如此厉害,更没想到未来的主母如此之凶悍。 秋冬眼中闪着亮光,那是未来主母风姿卓越的背影,她也想成为主母那样的剑客。 当慕品山转过身来时,便看到了跪在面前的小丫头。她刚要去扶,却见那小丫头很是认真说道。 “请夫人教秋冬剑法,秋冬给夫人磕头了!” 小丫头说磕便磕,把一旁的李太平都吓了一跳。 慕品山见状忙闪向一旁, 这个头她可受不起,特别是秋冬还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 慕品山扭头瞪了一眼李太平。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把秋冬扶起来!” 李太平笑呵呵上前,扶起秋冬说道:“夫人现在还没出师,是不能收徒的!秋冬若是想学剑,老爷可以叫你。” 秋冬眼巴巴的忘了一眼慕品山,这才转过头,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 “老爷的剑法比夫人厉害吗?秋冬要学天底下最厉害的剑!”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捡到烫手的宝贝 学武是个苦差事,且要打小练起,以秋冬二八年华,现在学武其实已经晚了,就算她拼了命的练,成就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可今天秋冬给李太平和慕品山上了一课,让他俩见识了什么叫武学奇才,什么是天赋异禀。 李太平教的是太平道功法,功法不难,却讲究循序渐进,持之以恒,没有个小十年的日夜苦练,是见不到啥效果的。 可小丫头在晚霞散尽前,一举突破武道一品,然后二品,再三品…… 李太平和慕品山着实被吓到了,他俩还以为秋冬入了魔,忙喝止秋冬继续修炼。 小丫头一头雾水的望着老爷和夫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有些委屈的说道:“老爷、夫人,秋冬练错了吗?秋冬不是练武的材料,让老爷和夫人失望了!” 李太平和慕品山相视一眼,他们并未发现秋冬有何异常,那双大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哪里有半点入魔的征兆。 慕品山很好奇,这小丫头到底有何异于常人之处,丝毫没在意秋冬口中称谓。 只见慕品山握住秋冬脉门,笑道:“秋冬做得很好,秋冬再行功一周天,姐姐看看。” 秋冬眨了眨眼,见老爷点头,这才按照老爷传授的功法,运行了一个大周天。 慕品山一开始还没什么,可是很快她便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当小丫头行功完毕,慕品山却微笑说道:“功法不急着练,让你家老爷先教你几招剑法,这几日你先把剑法练纯熟,再继续修炼功法。” 当李太平将“日月剑”法传授给秋冬,慕品山便拉着李太平来到一旁。 “行功于经脉,有内息生于筋骨。这丫头恐怕不是肉体凡胎了!我的李大老爷,你捡到宝了!” 李太平望着专心练剑的秋冬,忽然叹气道:“新罗圣骨啊!我们是不是做了不应该做得事?” 只见慕品山皱眉道道:“你是说——这下麻烦了!圣骨修武的事,我们恐怕藏不住。” 李太平扭头望着慕品山,问道:“送上山,让你师傅护着?” 慕品山苦笑道:“你是打算送羊入虎口吗?新罗圣骨不可习武,这是历代道首和佛陀所定,就算我师傅也担不下来!” “到时我师傅就算不杀她,恐怕也会废了她的修为!” 李太平抱着头往地上一蹲:“我可就这么一个婢女,小丫头还是个心善的,再说武道之路还是我引她入门的,这个锅我得背啊!” “九妹,你说我这狗脑袋咋就没想到呢!昔弈道万里迢迢来大兴城,怎么可能就为了一个女子,显然是为圣骨而来的。” 慕品山没好气的踢了李太平一脚:“说那些个什么用,现在这个情况,就算那丫头不练,她的修为也会一日千里,捂是捂不住的!赶紧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李太平想起老道士说过,新罗国圣骨入武道,一年可宗师,十年便之上,再十年超凡入圣。这还是那种不专心习武的,若是肯埋头苦练,成就恐怕要到那传说的天人之境。 高祖一统之前,便有一位圣骨潜入深山修炼武道,而且差一点便成了天人之境。要不是当年道首和佛陀联手,以命换命也就没有如今的大乾朝了。 李太平心里清楚,十年内这个秘密还能捂着,可一旦秋冬突破宗师之上,必然引来圣人注意,到时就算他跨入宗师之上的行列,也是保不住秋冬的。 办法,哪里来的办法,除非他李太平能十年内超凡入圣,显然这种事他想也不敢感想。 李太平虽然挨了慕品山一脚,可这阵子依旧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提不起精神来…… 二人正犯愁呢。只见日月交替那一刻,却见秋冬手握三柴剑,忽然凝神静气,霎那间充斥与天地间的阴阳二气,猛地向秋冬而来,一股脑的灌顶而入…… “鲸吸?” 李太平惊愕的说道。 慕品山摇头道:“比那厉害,这是灵慧境宗师才有的,天地共鸣!” 李太平抬头望了一眼慕品山,震惊的说道:“三品灵慧?” “嗯!三品灵慧。” 李太平没有为秋冬惊人的悟性欣喜,而是再次低下头,长叹一声。 “哎——我到底捅了多大的娄子!” 随着李太平话音落下,院子里的秋冬忽然一剑刺出,下一刻便有两股剑意随剑而发。 一股至阳至刚,一股至阴至柔,两股剑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席卷了这庭院各处…… 只见慕品山踏出半步,席卷而来的剑意,便仿佛撞在一睹墙上,崩散与无形…… 李太平摇头叹息道:“日间剑光照吾体,夜间剑光照吾身 ,剑出日月同现。这是日月剑法的极意啊!我练了十年没入门,人家半刻钟登峰造极,这根骨,这天赋,哪里捂的住啊!” 说着李太平低下头,双手用力的捂着脸…… 慕品山看着李太平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忽然笑道:“反正菜下锅,已经盖不住味儿了,干脆再加把火得了。到时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造化了。” 李太平挠头道:“咋地,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啊!” 慕品山笑道:“就这么干,回头把你能教的都教了,两个月后咱们带着秋冬一起考书院。” 听慕品山如此说,李太平炸了毛,起身道:“送上山,你说羊入虎口!这阵子送进书院,岂不是刚脱虎口又如狼窝,横竖都是个死吗!” 慕品山瞪着李太平:“凶什么凶?你再凶我一个看看!” 被慕品山一吼,李太平就又霜打的茄子蔫了。 只见慕品山说道:“送书院自有送书院的道理,这天下间最讲道理的便是院长了。” “一个心善的小姑娘,就算到了天人之境,那也是心善的,这个道理院长比你我都懂!” “到时就算佛陀和道首想要扼杀秋冬,也得先过院长那一关!” 说着慕品山又踢了李太平一脚:“赶紧起来,以后修炼别偷懒,争取到时能给院长搭把手,毕竟秋冬是你李家得婢女!” 李太平痛的呲牙咧嘴:“也只能如此了,希望秋冬这丫头,是个命好的!” “对了,昔弈道那小子不会出去乱说吧,要不咱们……” 李太平说着,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二人商量一番,最终决定,先不去抹了昔弈道的脖子,人家毕竟是新罗王子,再说也没在大乾干啥伤天害理的事。 憋着一肚子气离开李太平家的昔弈道王子,还不知差那么一点,他就无法生离大兴城了。 昔弈道王子是幸运的。他的暴戾,他的冷血,当他迈进大乾的那一刻,便藏进他白胖的外表之下,从始至终也没敢露出一丝一毫。 他没在大乾做过恶,在乾人眼中,他便算不得恶人,他才能在李太平和慕品山手中逃得性命。 现在他依旧会将那份恶念藏着,直到消息传回新罗。 当他昔家的宗师之上,出现在大兴城那一刻,他的恶念将毫不犹豫,毫不保留的展现在那对男女面前。 他要让他们知道,昔弈道不是谁都能踩上两脚的,就算铸剑山也不能如此拿捏他。 正发狠的昔弈道公子,差点与一个人撞个满怀。他很生气,所以他开口就要骂,可是他忍住了,因为这个人骂可以,骂完的后果可能不会太好。 “弈道公子,还真是有缘,不如趁着还未宵禁,咱们喝上几杯如何?” 昔弈道没敢开口骂的人,是拓跋平川。 拓跋平川是故意往他身上撞的,不然以他们二人的身手,又怎么可能差点撞到一起。 东市一间不大的小酒馆,拓跋平川亲自为昔弈道斟满酒。 “家父常说,新罗国旧貌换新颜,一代圣主雄才大略,必可让新罗国富民强,再造千年前的辉煌!”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相互吹捧这样的开场白,还是要做足才好看。 只见昔弈道笑着说道:“我也常听父王说,江宁城有了拓跋先生,才有了今天的富足安宁!” 两人举杯而饮,相视开怀大笑…… 拓跋平川再次斟酒,且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我俩家离得虽远,却有着彼此最需要的东西,我们两家大可携手同行。” 昔弈道举杯道:“愿听拓跋兄之高见。” 拓跋平川笑道:“古之有云,江南乃鱼米之乡,物产之丰富便可见一般。我父知道新罗现在最缺的便是粮,愿以粮草开路,结两家之好。” 拓跋迥想卖粮,昔弈道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不由笑道:“我家出船,走水路,只要江南的粮够多,银钱不是问题。” 昔家推翻了姓金的,把金家战车上的那些富户抢了个精光,银钱他家不缺。 这二人一拍即合,正好两家各取所需,算是一顿酒便把两家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昔弈道虽然未能将圣骨找回,却也办成了一件大事,这阵子心情便好了许多,酒喝的也豪爽起来…… “弈道与拓跋兄可谓一见如故,若是拓跋兄不嫌弃,不如你我兄弟二人,结成异姓兄弟可好……”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攻心 开平二十七年八月。距离那个暴雨之夜,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这半月中发生了很多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兵部尚书府旁那栋鬼宅,如今特别的热闹。 李家大宅的石墙,足有一丈多高,可是这么高的墙,最近半月却总有登徒子想要爬墙头,往里边偷看上两眼。 勿怪这些家伙色胆包天,实在是里边住着的美人让人眼馋,而且还不是一个。 慕品山住进了李家,这个打了李家主子的女人,是大大方方住进来的,至于侯家小娘那吃人的眼神,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天下四美住进来一个,这事还算不得轰动,可是若要再住进来一个,想不震上一震可就难了。 剑西来和陈不问是秋冬学剑的五日后到的,按理说郡主是应该住进宫里的。可陈不问进宫问过安后,却以江湖修行为名,住进了李家。 而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自打两位美人入住李家,当朝的长公主便经常往李家跑。 就连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独孤清清,也不知为何,竟然出了书院,时不时便要到李家讨杯酒水。 天下四美齐聚,这大兴城内的好色之徒,若是再不有所行动,那可就真得失了男儿本色了。 好色之徒高兴了,没准哪次爬墙头,就能看到四美齐聚,可此地的主人却不怎么高兴。 李太平可不是因为那些登徒子窥探美人,而是因为家里女人多了,又都是不好惹的,他这个李家的主人,便越发的没有地位。 这阵子李太平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不是泡在大理寺便是躲在金吾卫里。 他没有剑西来那心无外物的本事。特别当那些女人问剑西来过往的时候,他都能做到不听、不看、不想,心中只有剑的无敌木头人姿态。 郡主和慕品山都在,长公主无事便来套近乎这也可以理解,拉关系吗,当然是越近越好了。 可让李太平想不明白的是,你独孤清清一个远离尘世污浊的女子,没事老下什么凡尘。 下凡尘就下凡尘,可是你老往我李家跑,这算怎么一档子事,传出去,他也不好听不是。 女人一多,事就多。这不,总是有些自命不凡的才子侠客,借着拜访他李太平的名义,跑到李家蹭吃蹭喝…… 李太平现在有银子,不过这银子将来是要用来讨媳妇的,那是老婆本哪里经得住这么花。 整日东藏西躲的,却还要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这种苦很多人是不会理解的。 李太平倒是很想表现出不满,可他真要这么做,就得有人骂他,得了便宜又卖乖。可话说回来,他也没占到便宜,何来得卖乖。 地牢的大门再次开启,李太平不得不从暗无天日之地,从反人间。 李太平没有直接回家,他又去了隔壁侯府的文武阁,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第三次去了。 被李太平打残四肢那个黑衣死士,在李太平看来,这人入错了行。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是那块料,非得往那上边靠,若是能干好才怪了。 李太平还记得,那一日他来到文武阁的地下密室…… 黑衣死士被单独关在一间石室内,也没上啥刑拘,就那么如死狗一样躺在冰冷的石床上。 他瞪着眼,他不知道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多久了。他吼叫过,他挣扎过,可是没人理他。 他只知道,饿的快要死的时候,会有人给他喂一些稀粥,而且不管饱。 他想过死,可他没有勇气,他很希望有人可以帮帮他,哪怕砍上两刀也行。 就在他无比绝望之际,厚重的铁门响了,一道晃眼的火光来到近前,同时一把声音响起。 他记得那个声音,那一夜那个人打断了他的四肢,他忘不了,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 “之前说的话算数。我问你答,答错一句我废了你丹田,让你在此过一辈子!” “你的话我若听的满意,可以把你运出大兴城,再给你一笔安家费。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所以想好了说。” 本以为会死,却没想到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至于怎么选,其实他没得选。 炙热的火把,烤的脸颊火辣辣。他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便那该死的家伙说道。 “你叫什么?” “温春。” “可有妻室、子女?” 他别过脸去,半响才点了点头。 “你家住哪里?” 他沉默,直到那人将火把移开,他才慌忙说道。 “和平坊东角!” 火把从眼前移开,随后是脚步声…… 他慌了,忙哀求道:“我什么都说,求您放了我的家人!” “哐当!” 铁门无情的关上,那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喊着,喊得嗓子哑了,可还是没人搭理他。 他是齐王的死士,按理说他这种人,不该有家事,也不配有家事。可他却偷偷的有了家事,而且还有个乖巧可爱的儿子。 他这些年没回过家,只是偶然一次见过妻儿。他攒了许多银子,他本想这次干掉那个叫李太平的年轻人,便偷偷离开齐王府,和家人躲的远远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浑噩噩中隐约听见,有孩童的嬉笑的声音…… “温大林,这里好玩吧,叔叔可没骗你吧!看这里有个小宝箱,大林想不想要?” 小孩子哪里见过什么宝箱,可当大林看到那金光闪闪的小盒子时,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 “阿娘说,不让俺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这么值钱大林若是拿了,回头阿娘非打死俺不可!” 李太平笑道:“叔叔是你爹的好朋友,这个宝箱是你爹让我转交给你的。” 温春听到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跑远,他满眼泪水,却强忍着没有喊出声。 铁门再次打开,这次他看清了,那叫李太平的年轻郎君,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眼光不错,婆娘挺贤惠温柔的,孩子也很可爱!” 温春眼里映出的那个人,仿佛恶魔一般,那个笑让他感觉浑身冰冷,比身下的石床还要冷。 “放过她们母子,什么我都会说,绝不会有半句虚假。” 李太平笑着点了点头。 “谁让你来杀我的?” 温春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回道:“齐王陈标。” “齐王为何要杀我?” 温春摇头道:“不知。” “如何证明你的话?” 温春想了想,说道:“齐王在静安坊有处宅院,我们几十人住在那里,不过估计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了!” 温春见那年轻郎君皱眉,忙说道:“齐王在延福坊还有一处藏匿死士的宅院,这是我无意间听到的,相信他们并不知道。你去那里,一看便知。” 李太平笑着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回头笑道:“希望你的话,能让你一家三口活下去。” 今日是李太平第三次来到密室,他望着已经被医治过的温春笑道:“你的话我很满意,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归海千里,是你们的人吗?” 温春摇头道:“这个真得不知道,我都没想到,除了我们这些人,竟然还有人埋伏在那里!” 李太平点了点头,忽然开口笑道:“你是打算断骨养好后送你们一家三口出城,还是现在就走?” 温春眼睛瞪得老大,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真得说话算话,打算放过他们一家。 他本以为,对方满意后,会放过他的妻儿,而杀了他。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只是死前他还想见妻儿一面…… 温春现在还动不了,不然他会跪下给这个年轻人磕头。 “我想现在就走,若是可以的话!” 李太平笑道:“明日一早吧,侯夫人正好要去城外访亲……” 温春知道,李太平若是不想让他活,绝不会跟他说这么多。 见那年轻人要走,温春忙道:“齐王在大兴城圈养的死士,我听说不下千人,不过这事我不敢确定。” 那年轻人在门前停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李太平并未离开文武阁,他现在正站在另外一间密室前。 他望着厚重的铁门许久,他在想要不要乘胜追击,把那个天枢境宗师也审一审。 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太平朝着守卫点了点头,那铁门便再一次关上。 一个矮小的身影,被铁索固定在半空中,任督二脉上还插着两根寒铁打造的封魔钉。 李太平站在矮小锁链前,一声不吭的望着那个闭目装死的家伙…… 归海千里是排行第二的杀手,那么和归海千里一起的人,想必也是杀手,而且是高于傅青蛇那个品级的杀手。 这些人不同于死士,死士中也有怕死的,可这些已然身价很高的杀手,威逼利诱、严刑拷打这些手段,用在他们身上是没有用的。 要撬开这张嘴,李太平并无把握,甚至他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火光摇曳的石室中,一个吊着,一个站着,就那么一言不发,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自说自话 李家大宅,秋冬见天色已晚,还未见到老爷,不由得在院子里不停的跺着步子…… 她的修为已经五品,日月剑法早已稔熟于心。老爷说过,等她完全吃透日月剑,便教她新剑法的。 老爷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不是说好今日教新剑法吗!难道说,老爷故意躲着她?还是说,老爷觉着她笨,不愿再教…… 秋冬心里没底,胡思乱想下,显得有些急躁不安。 陈不问送走了长公主和独孤清清,却见一旁愁眉不展的秋冬,不由上前问道:“秋冬这事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老爷说要教我新的剑法,可老爷这么晚还没回来……” 陈不问很喜欢这个新罗婢,这丫头圣骨之身,王族血脉,曾经也是个小公主。陈不问却从未在这丫头身上见到一点公主该有的架子,反倒心思简单的有些呆傻。 陈不问拉过秋冬的手,笑道:“想学剑还不简单,这个家现在除了老爷、夫人,不是还有个木头人吗!” 忽然青石板上传来细微的踩踏声,同时一把女声没好气的说道。 “不问姐姐,可不许背后嚼舌根,我可不是这个家的夫人,秋冬那傻丫头的话也能信!” 陈不问笑道:“姐姐可没说你是李家夫人,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而一旁的秋冬,见来人是慕品山,不由低头轻语。 “全家都人都怕您,就连老爷也不敢顶嘴,还说不是夫人,秋冬可不傻!” 这种事越描越黑,慕品山不想和两人争辩,只见其望着秋冬说道。 “还不去找那个木头人去,就说不问姐姐让他教你剑法,相信我只要这么说,他一准会教的。” 陈不问微笑的望着秋冬,鼓励道:“去吧,他的剑法不比你家老爷差!” 见秋冬离开,慕品山说道:“不问姐姐打算明日回东都?” 陈不问点头道:“离家一年多,也该回去看看了,正好今日父王捎信来,说南宫大哥已经到了东都。” 慕品山有些不舍的说道:“这才几日便要走!” 陈不问调笑道:“再不走,你家那位恐怕要常驻大理寺了,我这不是害妹子见不到夫君吗!” “就会瞎说,哪里来的夫君,不跟你说了!” 说着,一跺脚转身便走…… 李家这边聊不下去了,侯家密室却还未开始聊。 李太平盯着那矮小杀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矮小杀手连眉角都未曾动一下,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在和他说话一般。 李太平叹道:“聊会天又不会死人,我又没打算问什么,你犯得着装哑巴吗!” 这位死不吭声,李太平也没啥办法撬开这位的嘴。 天枢境宗师,就算锁着他的任督二脉,对他用刑也没啥大用,疼痛只会让这家伙更兴奋而已。 至于向对付温春那样,先来个暗室折磨,恐怕也起不到作用。干杀手是最耐得住寂寞的,恐怕杀手没疯,他李太平倒是先疯了。 是人都有弱点,可也得这位开口说话,才能摸到对方的脉。李太平很是无语,不过他打算继续说下去,兴许那句话便刺激到了对方。 “去年江宁城外,我刺了宫不二一剑,本以为这家伙死定了!未曾想,人不但没死,今年又跑来杀老子。” “还是江宁城,和宫不二一起动手的还有傅青蛇。这女人的身世挺惨的,也没宫不二起死回生的本事,算是死的不能在死了……” “归海千里断了一臂,想来仇家满天下的他,除了去天下城,也无处可去。” “你说干你们这行的,钱就那么重要?” 矮小杀手没说话,却抬头瞥了一眼自说自话的年轻人。 李太平见状,继续嘀咕道:“以你现在的品级,想来在这行也没少赚,我就想啊!一辈子一张嘴能吃多少,赚那么多钱干嘛!” “说来听听呗,也没让你说啥秘密。” 矮小杀手还是不语,李太平无奈的摇头道:“你要杀我,甭管谁雇的,我杀你是站着理的。我不亏心。” “可我这人心善,见不得死不瞑目,这才跟你聊几句。你若是有啥心愿未了,我要能帮又不费啥力气的事,顺手也就帮了。” “都是混江湖的,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也就是给自己积点德,回头挨刀子的时候,少遭点罪。” 李太平看了看闭目装死的家伙,起身掸了掸灰,叹了口气说道。 “看你今日也没啥心情,那咱们改日再聊。记得没事的时候想想,能帮我会帮,到时下去的时候别到阎王爷那告我状。” 厚重的铁门刚刚关上,那矮小杀手猛地睁开眼,望着那铁门半响,才又将眼睛闭上…… 他虽然没睁眼,耳朵却不聋,那年轻人絮絮叨叨说的那些,他都听进了心里了。 干杀手这行,脑袋别裤腰,说不定啥时就让人宰了,这一点他早看开了。 那年轻人问他为啥还要赚钱,是啊他已经赚了很多,赚了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可是他现在没钱。 李太平站在石室门口闭目不语,他在回想刚刚所说的那些话,直到他发现,除了提到银钱时那杀手有过反应…… 李太平微笑着睁开眼,朝守门侍卫说道:“弄些好点的吃食,死刑犯上刑场不是还得吃点好的嘛。” 文武阁三楼,侯文远站在窗口,望着高墙那边人气渐旺的李家,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生死有轮回,富贵自有命。大哥,李家虽然就剩太平一根独苗,不过以李家现在满院子的女子,想来儿孙满堂开枝散叶是不愁的。 侯文远是男人,他并不会介意自己未来的姑爷会娶上几房媳妇。在他看来若是侄儿有本事,娶上十房只要他忙得过来,他侯文远才高兴呢。 不过李家大妇得是他闺女,最不济也得是个平妻。这一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他这个兵部尚书不倒台,还有一口气,他那个侄儿就得掂量掂量。 文武阁三楼,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侯文远叔侄二人,正相对而坐,煮着一壶茶水…… 李太平笑着说道:“我答应温春送他一家子出城,叔父不会生气吧。” 侯文远的视线从茶壶上移开,望着侄儿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什么时候心要狠,所以叔父没意见。” “温春是齐王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你父遇害时,齐王还是个孩子,这事应该与他无关,也许是你们私下里结了仇。” 李太平皱眉道:“东都有过一面之缘,再就是最近芙蓉园见过一面,我想不明白哪里得罪过他。” 侯文远苦笑道:“齐王这人杀伐果断,志向高远,算是皇子中出类拔萃的。可齐王这人小心眼,疑心重,你的态度便决定了你是不是他的敌人。” “你遇刺前,太子和长公主都来看过你,想必齐王已经把你当成太子的人了。” 李太平无奈的笑道:“我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啊!他们那一大家子,也就晋王我瞧着还顺眼,至于太子和长公主还是算了吧,太会演戏,我怕被卖了还帮他们数钱呢。” 侯文远望着李太平道:“齐王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李太平摊了摊手说道:“还能怎么办,温春的供词我们又不能公之于众,就算捅到老皇帝那里,也会被压下来。至于打上齐王府,那就更不可能了……” 侯文远点了点头,他对侄儿肯咽下这口气,很满意。 “那个杀手如何了,可有说什么?” 李太平苦笑道:“死鸭子一个,恐怕一时半会别想从他嘴里套出啥。” 侯文远皱眉道:“这个人是关键,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开口。只要他开了口,我们就能顺着线往上摸!” 道理李太平也懂,可显然这事急是不行的。看来那密室他要经常去,口水还得多浪费一些才行。 当李太平无精打采的回到家,却正瞧见剑西来冷着脸,教训着秋冬。 “你家老爷就是这么教你剑法的?你这握剑的方法不对,出剑的姿势也不对,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学剑?” 剑西来平日里看着就冷,训斥起人来就好像出鞘的剑,让眼泪汪汪的秋冬,大气也不敢喘…… 秋冬很委屈,剑西来说的那些,老爷从来没教过她。老爷教剑,都是说了心法后,演示一遍就不管不问了。 她记下那些剑招已经很吃力了,就更别提还要精确到一招一式了…… 李太平一只手挡着脸,低着头就往后宅溜,不过很可惜,他动作再轻也只能瞒得过秋冬,瞒不过剑西来。 只见剑西来冷着脸招呼道:“不看看你弟子今日进境如何就想走吗?” 李太平苦着一张脸,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当他转过头时,却又换上一张笑脸。 “哎呀,邓兄也在,瞧我这眼神?” 说着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话都适用,唯独剑西来不吃这套。 剑西来的脸就像三九天的寒风,让李太平起了一身的鸡皮嘎达…… 正文 第五十章 憋不住的卢大人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话对也不对。在剑西来眼里,秋冬一招一式皆是破绽,会弄成这样不是这小丫头的错,而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你在误人子弟,你知道吗?你是想害死自己的婢女吗?” 剑西来开口便往李太平心上扎,一点颜面也不留。 李太平很想说,老道士就是这么教我的,我这一身本事,终究不是假的吧。可理亏就是理亏,老道士教徒弟的方法,并非适合所有人。 只见李太平忙躬身行礼道:“邓兄说的是,小弟我错了,小弟我改还不成吗。” 剑西来不在搭理油嘴滑舌的家伙,而是望着秋冬说道:“你们家老爷的话我不信,而我明日要走,所以今晚你就别睡了。” 李太平也不生气,还舔着脸笑道:“秋冬,还不赶快谢过剑西来大侠。” 剑西来皱眉道:“你还在这里干嘛?” 李太平忙躬身倒退,一边退还一边说:“秋冬,老爷看好你!” 陈不问轻咳一声,拉过李太平。 “大兴城的水太深,现在有人把这潭水搅浑了,你落足时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要我说,不如把你这一大家子都拉上,和姐姐回东都,怎么也比这里活的安稳自在。” 李太平知道陈不问是担心他,怕他一不留神再让人给宰了,不由笑道:“不问姐姐放心,太平心里有数,若是有一天这里真得呆不下去了,再去投奔姐姐。” 陈不问摇了摇头。心想,李太平和剑西来都是倔驴一样的性子,就算撞了南墙也是不会回头的。 “凡事别硬来,齐王在大兴城的根基很厚实,能不正面冲突就不要正面冲突。还有,若是需要帮忙就给姐姐捎个信,东都也不远。” “独孤清清这个丫头,最近几日姐姐也品出来了,是个重情义的,可以深交。记住这是条大腿,你得争取抱上,还得抱紧了,她背后的独孤家和院长,是能影响圣上决定的……” 陈不问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唯恐这个混不吝的弟弟,把江湖那套搬出来,最后闹得无法收拾。 李太平像磕头虫一样,可算把陈不问这关糊弄过去了。刚要进正堂,便瞧见慕品山站在角落里,朝他招手…… “怎么样,咱们啥时候动手?” 李太平诧异的看着慕品山,说道:“什么动手,跟谁动手?” 慕品山顿时脸色不悦的说道:“你那有仇不隔夜的性子,骗得了不问姐姐,可骗不了我!” “齐王我可惹不起,有仇我也得忍着,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报仇得时候,毕竟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听李太平提起大腿,慕品山盯着李太平的眼睛说道:“你偷瞄人家大腿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说吧,你打算怎么抱大腿。” 李太平暗道一声“天地良心啊,我哪里有偷瞄!”。 “不问姐姐也就是一说,我也就点头应是,当不得真!再说了,天底下最美的一双腿就在眼前,抱紧这双腿,我的底气才足,还犯得着抱别的大腿吗!” 慕品山俏脸微红,白了一眼道:“少跟我这耍无赖……” 耍无赖这种事,李太平还是比较拿手的,可若是跟朝堂里的那些家伙比,那可就拿不出手了。 这不,次日一大早,张启年便穿戴整齐,快步赶往皇城。 张启年不但脱了牢狱之灾,还官复原职。他在家调养了半个多月,便急不可耐的跑去上朝露脸了。 君臣见过里,张启年便第一个蹦了出来,而且是毫不客气的将矛头对准了甘蔗。 “圣上,我大前朝建国六百余年,从未出现当街刺杀朝廷命官的事。臣在家修养期间,胸口就像堵了一团火,烧得臣心中滴血。” “这事已然过去半月有余,却无丝毫进展。臣哪怕身子弱不禁风,今日也要上得朝来。骂一骂,那个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尸位素餐的京兆尹甘蔗。” 弘道帝皱了皱眉,心想这事现在不是大理寺在查吗,怎么就骂上了京兆府的甘蔗了。 “此案朕以交给大理寺去查,不知爱卿何出此言啊?” 张启年深恶痛绝的说道:“圣上有所不知,大理寺查案,若是没有京兆府配合,案子进展必然极慢,臣恨便恨在此处。” “他甘蔗身为京兆尹,大兴城内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若是肯全力配合查案,案子怎能拖到今日还没个进展。” “京兆尹甘蔗,身犯渎职之罪。臣恳请陛下,免其官,驱出城,永不复用。” 有张启年打头阵,一些个牛鬼蛇神便都跳了出来。一个个义正言辞,口吐莲花的骂上了甘蔗。 裴延亭瞥了一眼卢照兴。心想,你忍不住是不是也要跟老夫通个气,老夫也好准备准备。既然你想单干,就莫怪老夫做那看客了。 卢照兴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这一次他没跟任何一位尚书通气,不是他想单干,而是说了也没用。 甘蔗最近查的一些案子,都跟他的门徒弟子有关,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朝堂里那些个万年老狐狸,不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会帮他对付甘蔗。 再者说,甘蔗和李太平称兄道弟的关系非同一般,万一被甘蔗查出点什么,他和齐王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点道理卢照兴还是懂的。那么他从京兆府大牢里捞出来的那个人,就该冲上去,死死的咬住甘蔗不撒口,直到把甘蔗撵回会稽郡。 开弓没有回头箭,卢照兴的班底就像疯狗一样,有的没的都骂了遍。 就连甘蔗跟京兆府掌勺的婆娘有一腿,这话都能编的出口,可想而知这些家伙耍起无赖,不要起脸来有多可怕。 朝堂里骂开了,可身为当事人的甘蔗,却丝毫不慌,往那一站腰杆挺得笔直,仿佛那些人满嘴喷粪,骂的不是他一样…… 弘道帝皱着眉头,挥手压下朝堂内的谩骂,望着云淡风轻的甘蔗说道:“京兆尹,你也别装聋作哑了,给朕给百官个解释吧。” 甘蔗微笑着出列,行礼道:“半月时间,我京兆府捕快出动二百一十四人,排查七十二坊,七千余户,皆有证可查,备案详细。” 说着,转头扫过那些跳梁小丑,再次微笑道:“不知各位大人,可想到我京兆府去瞧一瞧,看看本官有否说假话。” 张启年冷笑道:“那就是干了,没干好,是甘大人能力不足了!” 张启年正身,朝弘道帝行礼道:“京兆尹一职,乃大兴城的父母官,还请圣上罢去这无能之人。” 冲锋陷阵、理政干事张启年没那个本事,可若说揪着谁骂架,那可是他身为御史的老本行,可是没怕过谁。 甘蔗这些时日上朝时,一直背着个书箱,今日他将书箱取下,引来一众官员的不解和好奇。 弘道帝微微一笑,因为那书箱里装的是什么,他是有数的,此时却要明知故问的说道。 “甘蔗,你这是?” 甘蔗笑道:“回圣上,甘蔗只是想把这些日子,调查出来的线索,说与众位大人听一听。” 京兆府的捕快,虽然不遭人待见,可查案的本事还是有的,此时甘蔗手中拿着的便是那夜十三名黑衣人的画像。 “雨夜刺杀者十三人,经过排查这些人都住在静安坊的一处私宅。而这出私宅的拥有者,乃大兴城内的一个帮派。太岁帮。” 甘蔗微微一顿,环顾那些骂得最凶的,随后笑道:“太岁帮在大兴城的名声,我想不用我甘蔗说,诸位也是知道的。那么我想问,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帮派,干得那些营生,为什么诸位都有参与呢?” “当街刺杀朝廷命官的事,若是太岁帮所为,那么是不是代表诸位也都牵涉其中呢。甘蔗这些日子,很是困惑,还请诸位大人为在下解惑。” 太岁帮身后的靠山,是经不起查的,牵扯其中的人太多,而这些人跟当朝户部尚书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查案查到这里,也就无法再查下去了,再查下去揪出来的人那可就不得了了。 这案子破不破关系已然不大,替死鬼甘蔗也找好了,太岁帮的崔天霸就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事甘蔗没捅破,是因为有些事还需查证,毕竟卢照兴藏得太深,能不能把他拉下马,现在还不好说。 现在人家已然摆明刀斧,他甘蔗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招,若是能再拖上个十天半月,兴许卢大人就得告病辞官了。 一直面无表情,不动如山的卢照兴大人,此时心里可是翻江倒海。他没想到,甘蔗竟然查到了太岁帮头上。 太岁帮他必须保,齐王利用太岁帮敛财,圈养死士,私藏弓弩的事,若是露了馅。齐王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不知道,可他卢照兴绝对是要倒大霉的,说不好便要身陷囹圄。 只见卢照兴起身行礼道:“甘蔗大人乃澹台大儒高足,才华能力皆出类拔萃,是大乾朝不可多得栋梁之才。本官认为,应该再多给甘大人一些时日,想来一定会将此案调查个水落石出。” 卢大人想战便战,想停便停,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只见甘蔗微笑着躬身行礼……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嵒悦楼 大乾朝的朝堂,一直也没消停过,若非弘道帝手腕了得,把百官之间的平衡拿捏的死死的,早就闹得乌烟瘴气了。 甘蔗和弘道帝早就碰过头,再加上李辅国那边查到的东西,老皇帝便不想再查下去了。不过,借太岁帮杀一杀卢照兴,甚至逼迫其辞官,老皇帝还是很想见到的。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很难把崔天霸抓进大牢。倒不是这人武道修为有多高,而是这人一旦进去了,大兴城就得乱,弘道帝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就得被打破。 有心人会跳出来,之前无心的也要跳出来,这么大一块好吃的,是谁都想咬一口的。 甘蔗瞥了一眼弘道帝,见这位圣人往龙椅上一靠,一副朕累了,朕要休息的样子,便知道今天要适可而止了。 一场朝会,张启年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结果除了丢人,屁事也没干成。 朝会散了,弘道帝看着李辅国说道:“慕家的那个小丫头,还在李太平家吗?” 李辅国点了点头,没敢吭声。 却见弘道帝再次开口道:“年轻人得多锤炼。南宫守不是到了东都吗,让李太平去帮他大哥一把。” “对了,山上圣人的寿辰就快到了,把慕家的小丫头请进宫,让她帮着参谋一下,朕到底送些什么好。” 圣人一句话,至于怎么办,那就是他李辅国的事了。 李辅国匆匆离开皇城,他先去了工部尚书家,很委婉的表达了,皇后想为山上圣人祝寿的事,同时表示皇后很惦念品山那丫头。 把张鸦九和皇后搬出来,慕道宗倒是不好说些什么,在他想来弘道帝就算再不要脸,也不能拿圣人和皇后开玩笑不是。 李辅国离开不久,慕道宗便命人把自家的小祖宗请了回来,毕竟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李辅国出现在李太平面前时,慕品山刚走没多久,只见老太监打量李太平半响笑道。 “年轻人的身子骨果然硬朗,既然身子无碍,案子的事就先放一放,跑趟东都帮你大哥南宫守一把。” 老太监的压迫感十足,李太平相信,若是这个老家伙想杀他,一只手便够了。 弄清楚为什么要去东都后,李太平笑道:“不知朝廷命官被刺一事,圣上可有什么打算,也好让小子知道改怎么做。” 李辅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推开门时丢下一句话。 “你以前不是混江湖的么,江湖上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好了,不过动谁不动谁,你自己得好好掂量!” 李太平笑了笑没有多说,亲自将老太监送出门,转过身才皱起了眉头。 不让我动齐王,又让老子用江湖手段解决,那可就怪不得老子了! 文武阁关着的那位,依旧惜字如金,短时间恐怕也问不出个一二三,正好跑趟东都也让那位没事多想想。 慕品山是冷着脸回来的,看那架势恐怕是惹了一肚子气,李太平见状便要开溜,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 “什么时辰了,打算去哪?” 李太平忙笑道:“南宫大哥要在东都夺王家兵权,圣上让我去帮一把。这事不知道也则罢了,既然知道了,圣上不说,我也得跑一趟的。” 慕品山皱眉道:“你打算何时走?” 李太平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了,没准还能追上剑西来他们。九妹,你也准备准备,咱们马上就走。” 慕品山撅着嘴,苦着脸说道:“晚上我要去趟皇宫,陪皇后娘娘帮师傅选生辰贺礼,怕是晚些才能走。” “咋就那么巧!” 见李太平有些烦躁,慕品山忽然笑道:“瞧把你难为的!你先走,到时咱们再东都会合。” 李太平将家里之事交代一番,特别是秋冬那丫头,他有些不放心。 “老爷走后,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后宅好好练剑,老爷回来后可是要考教你剑法的,可不许偷懒。” 秋冬大眼睛眨了眨,戳着衣角说道:“老爷,您要走,这剑自然是也要带走的,秋冬……” 李太平心道,平日里看着呆傻的,原来也有小心思啊! “老爷给你量身定了把剑,回头钱满仓会去取。” 见小丫头喜笑颜开,李太平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还不给老爷准备行囊去。” 秋冬乐颠颠的跑回房,李太平则找到钱满仓嘱咐道。 “我走这些时日,家里你得多费心,不要怕花银子,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打扰叔父。” “对了,我走之后,若是昔弈道那小子来找麻烦,你就去找长公主和太子,他们俩还欠着我人情呢。” 李太平走得很急,不过他还是跑了趟京兆府,问了甘蔗帮他查的归海千里去向…… 大理寺和金吾卫,李太平也没落过。他得让上官知晓,他是奉皇命行事,他还得让有心人知道,他李太平要离开大兴城了。 李太平是大摇大摆的离开大兴城的,而且这一路是有美人陪伴的。 九天飞狐的美色,平日里可是见不到的,这么好的机会,那些个好色之徒怎能放过。 无数人见证了李太平是如何离开大兴城,又是如何与美人告别的,这可气煞了那些家伙,这事也就在大兴城内传开了。 刚消停没多久的大兴城,又有了新的话题,主角依旧是那位刚到大兴城没多久,便惹出很多是非的年轻人。 齐王很气愤,军神的话也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再一次干了出格的事。 大乾朝军人扮马匪的事常有发生,可那是各郡县才会有的,天高皇帝远的,也不会有人较真儿。 大兴城周边,六百余年间,从来没有出现过马匪。不过开平二十七年,是个特殊的年份,在这一年大兴城通往东都的官道上,出现了一股成建制的马匪。 这股马匪黑衣黑面,腰跨横刀,足有数百骑之多。 官道上尘土飞扬,那是数百骑卷起的尘烟,无数路人驻足而望,很是新奇的打量起这些杀气腾腾的家伙。 没人知道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向何方。 马匪中当先一骑,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却像两盏明灯一样,在白日里也冒着光。 他勒马而停,手一挥,身后数百骑便下了官道,拐进一条羊肠小路之中。 他姓陆,名仁甲,乃是齐王近卫首领,手里有三百多名军中高手,组成了齐王坐下三支亲卫队中的一支。 陆仁甲手里这股力量,不同于普通军中勇士,都是些军中犯了死罪的家伙。这群家伙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没有人性,他们不过是一群喘着气的行尸走肉。 齐王三支亲卫队,陆仁甲这一支,就像不叫唤的狗,专门干那下黑口的事。 不多时,三名行商打扮的马匪打小路中,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陆仁甲策马来到三人身前,冷声道:“追出百里未见人,说明人在后面。守在这,等他来,杀了他。” 天色已晚,大兴城已然关门宵禁,可陆仁甲依旧未等到,他们要等的人…… 慕品山不喜欢皇城里的那一大家子,就算是见到了晋王,她也没给过好脸色。 今日要去赴皇后的邀请,她特地把白衣换下,换成了那日的夜行衣。 她喜着白衣,天下皆知,她就是想告诉皇后,本姑娘心情不好,今日让你看夜行衣,明日兴许就让你看剑了。 慕道宗看着一身黑,手持宝剑冷着脸的宝贝孙女,心里可是一阵恶寒,不由得招呼道。 “品山啊,这是去赴宴,不是去杀人,咱能不能换一身喜庆点的!” 慕品山头也不回的说道:“这身我瞧着就挺喜庆,皇后要是不喜那是最好,省得以后再见。她烦我也烦。” 一身夜行衣,还拿这一把剑,皇城门口的守卫着实吓了一大跳,若不是恭候多时的李辅国拦着,说不得金吾卫就要拔刀砍了这胆大包天的。 李辅国亲自引路,亲自划船,引美人登蓬莱,见“嵒悦楼”金漆大字。 嵒悦楼,楼高九层,登顶可见万家灯火,满天繁星,说一句仙家之地,也毫不为过。 那楼出现在慕品山眼前时,让她很是错愕,杏眼微眯…… 李辅国陪笑道:“这楼是圣上今年亲自督建的,可以说一梁一木,都是圣上亲手挑选的。” 慕品山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当先迈步入楼。 当她踏入楼中一刹那,她惊呆了…… 楼中藏天地,云深有河山,白鹤成双对,龙凤呈祥时。 她喜欢山,喜欢品山,这楼中便藏着山。她踏步登楼,便如云雾中攀峰而上,见天地广阔…… 这楼,这山,仿佛便是为她准备的一样,让她喜中有惊,很是困惑不解。 皇后竟然在此处请宴,这么大的手笔,如果说是为了巴结师傅,她还能理解。可若只是为了跟她套近乎,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九层顶,是个很大的平台,四周挂满了彩灯,耳畔不见风声,只有风铃响。 一张碧玉条案前,一人眉眼皆笑……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敢不敢吃 大兴城,万家灯火通明,夜深人未静。 延福坊西北角,一处五进的宅院。宅院的大门紧闭着,院子里除了巡夜的守卫,安静的有些可怕。 这么安静的大宅,是有些不正常的,要知道能在大兴城内拥有这么大一处宅院,可都是一些非富即贵之人。 富贵人家有钱,有钱下人就多,人多了想要安安静静是不可能的。 忙活了一天,老爷小妾寻欢乐,下人也不能倒头就睡不是。点上一盏油灯,弄俩小菜,喝上一壶岂不快哉…… 高墙旁,一棵老树上,坐着个身背剑匣,手握横刀的年轻郎君。 只见那郎君望着异常安静的大宅,嘴角挂上了冷笑。 今夜老子就让你们魂游九幽地府不归来,也好叫陈标知晓,这世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主,大有人在。 年轻郎君仰躺在粗壮的树枝上,心中发狠的同时,却打起了盹。看来是打算动手前,先美美的睡上一觉…… 心想事成,心里自然美。这阵子嵒悦楼上的人,心里就很美,美的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夜行衣不但要黑,还要紧,可不能翻房跃脊时成了累赘。 今天慕品山这身夜行衣,就很紧,很合身,没有半分多余。 杨柳细腰一握之,柔美曲线腿修长,款步轻移间汹涌澎湃。美人如妖狐降世,让天地无光,让人心醉了美色。 弘道帝当皇子的时候是蛟龙,登基为帝后虽然化作真龙,可他那淫邪的性子,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的一颗长寿丸,又让他找回当年雄风,这心里的痒可就止不住了。 此时弘道帝见慕品山面色不悦,眸子中透出一股寒意,让这夏日的夜,也冷了几分。 冷艳美人,这是弘道帝心中最爱,只见其尴尬的笑道:“朕失态了,让品山笑话了!不过话说回来,朕虽说是九五之尊,可在品山的绝色面前,朕也是个男人,还请品山莫怪!” 话说的很诚恳,可慕品山怎么觉着,眼前这位圣人,就像邻居家的色老头。看着她时,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弘道帝见慕品山眉头微皱,忙笑道:“今日本是皇后设宴,很不巧,皇后身子入夜的时候有些不适,便委托朕一定要亲自陪宴,可不能冷落了品山。” 见慕品山不言语,弘道帝朝李辅国使了个眼色。只见李辅国,陪笑道:“品山且先坐,老奴这就命人把宝贝一样一样呈上来,也好过过目,帮圣人选上一选。” 慕品山本想扭头就走的,至于皇帝的面子,在她看来并没有那么值钱。不过李辅国的话,还是让她改变了主意。能黑几件宝贝回山送师傅也是好的。 第一件宝贝正是头些日子,金玉楼送来的珠子。只见弘道帝亲自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盒子,端到慕品山眼前。 “这颗黑珍珠,朕第一次见时,着实被震撼到了。她是那么的璀璨夺目,完美无瑕,如人间绝色让人爱不释手!” “世间女子千千万,可朕觉得能配得上这颗珠子的人,唯有品山一人。” 弘道帝一边说,一边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欲望。 他得让眼前女子知晓他的心意,哪怕此女翻脸动手。 弘道帝一辈子见过太多女子,对付女人他是很有一手的。在他看来,性子越烈,越有难度,驯服起来才越有意思,他才越有成就感。 慕品山抬起头,望着弘道帝,忽然媚笑道:“那品山就谢圣上了,圣上可还有宝贝,不如一起呈上来。” 九天飞狐,那是得了道的狐狸,其道行之深可是探不见底的。 只见慕品山站起身,含羞白了一眼弘道帝,随后身子前倾,柳腰伸展臀微翘,盯着珠子,眼光流转…… 一颦一笑,一动一静,皆有韵致,尽显倾世媚骨。 此刻弘道帝眼中的慕品山,简直就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那圆润的美腿,那弧度完美的翘臀,那伸展的腰肢…… 弘道帝觉得别说要他内库里的宝贝,就算要他的老命和这个天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利使心迷, 色令智昏,弘道帝这一辈子输就输在他那份色心上。但凡他能把放在女人肚皮上的心思,收一收,这个国家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君之德行,关乎天下。厚德方能载物,而弘道帝的德行不够,哪怕他的手腕再厉害,也难让世人尊服。 弘道帝已然被慕品山迷得丢了魂,李辅国好几次想尽奴才的本分提醒一句,可最终都没能张开口。 他摇头叹息,看着那小狐狸精将一件件稀世珍宝据为己有,他的心很痛,那些宝贝若是换成银子,百官的月银还用犯愁吗!将士的赏赐还用欠着吗! 大乾朝女子向来开放,袒胸露乳,玉腿横陈的可是大有人在。对于慕品山来说,看两眼死不了人,再说捂得这么严实,这个死老头子也看不到啥。 慕品山心中冷笑,看吧,好好看,看姑奶奶把你这里扫荡一空,让你个死老头后悔都没处哭去。 就在弘道帝,被慕品山迷的神魂颠倒时,忽然楼外传来一声娇媚冷笑…… “几十年不见,依旧是这副死相,陈家人的脸算是让你丢光了!” 一绝美女子踏空登楼信步而行。只见其,柳眉微挑,贝齿轻起:“嵒悦楼!就为了铸剑山的小狐狸精,好大的手笔啊!” 突然出现的女子,不但吓到了丢了魂的弘道帝,也把李辅国吓得不轻。 能让李辅国毫无所觉,那么想要弘道帝的命,李辅国也只能干瞪眼。 李辅国一步挡在弘道帝身前,望着踏空登楼的绝色女子,眉头已然皱到了一起。他下意识的退了半步,差点将身后弘道帝撞了个跟头。 这一切慕品山看在眼中,她很想笑,看来弘道帝的老相好很不简单,这阵子抓了弘道帝的丑态,说不得便要打骂一番。 只见此时,弘道帝颤抖的指着不断逼近的女子,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大声嚷道。 “你不要过来,你不能杀我,我是当今天子,你不可逆天行事,否则是要遭天谴的!” 那女子依旧微笑,依旧缓步而行,这一切看在弘道帝眼里,仿佛那女子的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只见弘道帝丢了帝王的威严,苦苦哀求道。 “子曦,你就放过我吧!当年我一时糊涂,对你起了色心,可毕竟也没把你怎么样,你又何必如此相逼!” 钟离子曦冷笑道:“当年你若是把我怎么样了,你还焉有命在。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钟离子曦回来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听到钟离子曦的话,弘道帝直感腿肚子转筋,差点没当场跪下来。 “子曦,这些年我待钟离家不薄啊,钟离履现在都官居御史大夫了,您就抬抬手可好。” 钟离子曦随手将挡在身前的李辅国,像赶苍蝇一样拍飞。 “长能耐了,赶挡我的路!是不是想让我,再教教你如何做人。” 李辅国不敢抬头看钟离子曦,他还记得当年钟离子曦杀进皇城,把他和弘道帝一顿毒打,若非军神老人家出面,他和弘道帝就得让这疯女人活活打死。 弘道帝见钟离子曦逼近,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的地上,声色俱厉的吼道。 “你还想怎样,难道非得要了朕的命,你才甘心!” 钟离子曦俯视这弘道帝,忽然妩媚一笑:“瞧瞧,就这点胆子,还想霸占铸剑山的小丫头!” 说着钟离子曦回手一召,慕品山便感觉被一支大手握住,隔空抓到弘道帝面前。 “九天飞狐果然貌美,比我年轻时也要美上几分!无怪你个色胆包天的家伙,想染指这丫头!” 说着钟离子曦望向弘道帝,冷声道:“今日我便让你得偿所愿,只要你有胆子霸王硬上弓,我便饶了你!” 弘道帝哪敢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就算这女人说得是真的,他也不敢。 张鸦九和他那些徒弟,可是比眼前这个女人还不讲理。 他可以哄骗慕品山,可以去驯服慕品山,唯独不敢来硬的,不然他的命保不住,他陈家的江山,说不准也得易主。 “子曦,你就饶了我吧!从此以后,朕洗心革面,再也不碰女人还不行吗!” 慕品山身子一轻,却依旧口不能言,她一肚子气半点也撒不出来。 却见这时,钟离子曦望着弘道帝笑道:“你说的,我可没逼你,若是被我发现你睡女人,后果你知道的。” 说着,钟离子曦转身便走。今日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想把弘道帝滚下皇帝宝座之前,好好折磨他一番。 忽然正要踏空而去的钟离子曦回过头来,这可把长出了一口气的弘道帝和李辅国,又下个半死。 “小丫头,跟我走吧。不然那老色鬼,若是狠下心,没准真的会吃了你。” 让钟离子曦这么一闹,慕品山也不敢呆下去了。她倒是不怕色老头,可她怕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神经女…… 大兴城钟离家,钟离履这阵子还未睡,忽然他感觉一阵微风吹过,便见房内多了个背对着他的苗条女子…… 钟离履很淡定,他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啥亏心事,就算半夜鬼敲门,他又何惧之有……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藏着啥 钟离履刚正不阿,从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会将所谓的妖魔鬼怪放在眼里。 面对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钟离履踏前一步,冷声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私宅,眼里可还又王法!” 那女子头也不回的冷笑道:“王法?王法不过是皇帝和百官谋取私利的幌子罢了!” “大胆!来人……” 钟离履一声大吼,家里的护院破门而入,直朝那女子扑去…… 刀剑临身,那女子却不慌不忙的转过身,那些刀剑和护院,在女子吐气如兰的微笑中,又打哪来回到了哪里去。 借着房内油灯的光亮,有些老花眼的钟离履,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数步。上下打量一番后,忽然惊大了嘴巴…… “你——你——你是姑祖母?” 钟离子曦走上前去,伸出如玉纤手,在那张写满风霜的老脸上轻轻的抚摸着。 “履儿,长大了!这些年辛苦你了,若是没有你,钟离家早就不存在了。” 四十几年未见,钟离履以为这位传奇般的姑祖母,早就不在人世了。可现在看来,这位姑祖母不但活得好好的,就连样貌也丝毫未变。 钟离履老泪纵横,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抱着钟离子曦的大腿,可是一顿哭天抹泪…… 这些年钟离履着实不易,钟离家的大宅换成了小宅,烟火鼎盛之势早已见不着了,就靠着他那点可怜的月银度日。 “起来吧,都一大把年纪了,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钟离履不但不撒手,反而抱的更紧,口中还苦苦哀求着。 “姑祖母,您老答应孙儿不走了,孙儿才肯撒手!孙儿无能,没把这个家经营好,儿孙也没个争气的,您要再走钟离家可就真得完了。” 钟离子曦笑道:“不看着钟离家从回鼎盛,我钟离子曦岂不是无脸见列祖列宗!起来吧,祖母不走了。” 钟离子曦出现在大兴城,知道的人不多,不过有几位还是知道的。 军神府邸,老头子望着满天星斗摇头感叹。 “钟离子曦难道你非得把大乾朝翻过来才甘心!哎,也不知我这条老命,还能坚持几年!” 鱼闪闪停下修炼,望着唉声叹气的老头说道:“爷爷,您身子骨这么硬朗,怎么竟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军神笑道:“人老了,就怕死了!丫头,练你的,不用管爷爷。” 只见小丫头转过身继续修炼,口中却叨叨咕咕的。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军神望着小丫头的背影,心中不由盘算起来。 祖家人陪衬着陈家数百年,怎么也要有始有终。至于这孩子,就没必要沾染那些因果了,得给这小丫头找个好去处,否则九泉之下,可是无脸去见鱼匹夫的。 军神府邸,一道身影冲天而起…… 骊山书院,院长望着秋意浓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钟离子曦想要为难独孤家,也绝对不会对一个小丫头下手的!” 秋意浓摇头道:“女人心海底针,我不放心!” “我也不放心!” 院外传来军神洪钟般的声音。只见军神大步而入,望着院长说道:“你又没娶过媳妇,你怎么知道女人耍起性子来,会不会讲道理?” 院长笑道:“钟离子曦怎么也要顾及一下身份吧,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她就不怕丢人!” 军神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不过,我家里有个小丫头,明天我就送书院来,你得给我管好了!” 院长没有看军神,而是望着秋意浓笑道:“你带孩子有一手,小丫头就交给你管好了!记得要管好,不然门口那个老头,是会防火烧山的。” 秋意浓低着头,皱眉道:“学子还是……” 院长清楚,这个徒弟又开始钻牛角尖了,若说那孩子是书院学子。眼前这位书院的大先生,脑袋非得摇断不可。 “当姑娘养,上一个不也养的好好的吗!” 秋意浓点了点头,起身朝军神作揖,随后大步离开小院…… 秋意浓离开后,院长这才望着军神皱眉道:“你不会打算去找钟离子曦吧?就你这把老腰,估计没几个回合,就得败下阵来!我觉着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养精蓄着多活几年不好吗。” 军神一屁股坐在交床上,望着院长骂道:“我呸!满嘴的荤段子,就不怕被你那些学生听了去,有损你圣人形象!” 院长笑道:“圣人啥形象?像你一样充好汉,像道首和佛陀一样端着。你们活了普通人好些个轮回,到现在我看你们也没活明白,反倒是铸剑山那位,活得更通透。” “别跟我扯那些个有的没的!我就想问问你,钟离子曦已然来了大兴城,你打算怎么办?” 院长摊了摊手,说道:“我也比你小不了几岁,我这腰也不成啊!还是把钟离家的那个丫头,留给年轻人好了。” “这么说,就是不管喽?” 见军神就要发怒,院长不由笑道:“你先别急啊!三两年想来钟离子曦也不会有大动作,若是真得脱离掌控,那就把她的旧情郎拖下山,让他俩折腾去好了。” 军神一想,这倒是个办法,钟离子曦面对山上那位,打也打不过,闹也闹不过,吃亏的终究会是她,不由感叹道。 “我还有几年光景,希望我活着的时候,莫要天下大乱就好!” 院长笑道:“你安心,你不死这天下就乱不了,要知道好些人都等着你咽气呢!所以我才说,你要养精蓄着,争取再多活个几十年。” “只要你能挨过几十年,大乾朝新一代就会接你的班了!” 军神皱眉道:“新一代,你指谁?不会是不开窍的秋意浓吧!” 院长望着满天星斗,伸了个懒腰,很是不顾形象的搓了搓鼻子。 “长公主身后那个黑炭头算一个,这几日风头正盛的李家后人算一个,南宫家的那个小子算一个,俺们清清算一个……” “让我想想,陈不问若是能拴住剑西来,那也能算一个,不然说不好就得算到别处去了!” 军神摇头道:“李家那个能闹腾的,我怕比我走的还急,就算半个好了!” 院长很是知足的说道:“四个半宗师之上足够多了,几百年了也没出现这么多像样的。” 军神想了想忽然说道:“不对吧,那些牛鬼蛇神你好像一个也没说,别到时人少打不过!” 院长起身说道:“你当我是神仙下凡,啥都能算尽?” 军神已然知道院长的想法,在呆下去也没意思,不由起身没好气的说道:“话都没说完,就起身送客,还当世大儒呢……” 慕品山大包小包拎了好几个,偷偷的溜进李家。望着条案上那些个闪闪发光,五彩斑斓的宝贝们,她觉得今天这趟皇城算是没白跑。 若是弘道帝还能拿出这些宝贝,她不介意穿上一身黑,再黑那色老头一次。 女人对金光闪闪的东西抵抗力是很不足的,同时也很敏感的。 这不,院子里练剑的秋冬,便扭头看向慕品山所住的漆黑院落,她觉得那里似有万道霞光冲天…… 冥冥之中的指引,秋冬鬼使神差的出现在慕品山房外。她轻轻敲响了,还点着蜡烛的房门。 “品山姐姐还未睡,可是饿了么?” 慕品山一愣,暗骂“饿你个大头鬼!”,忙将那些宝贝团起来塞到被子里,看了看又有些不放心,逐拿出来塞到床下,这才笑呵呵的开了门。 “这就睡了,秋冬也早点歇了吧,练剑也不是一天练成的!” 秋冬见慕品山堵着房门,丝毫没有打算让她进去的意思,不由探头朝里张望,同时口中说道。 “一会就歇了!” 慕品山挪了挪,正好挡住秋冬的视线:“那就明天见。” 秋冬无奈的离开,脑子里还在想,慕品山屋子里肯定藏着什么。 不会是老爷刚走,她就勾搭野男人,藏在屋里吧…… 藏男人的地方可以有很多,比如延福坊的一棵老树上,现在就藏着个男人。 这个男人大半夜藏在此处,手中还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横刀,显然不是来偷人,而是来偷命的。 李太平已经瞌睡了好几觉,这阵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暗下去的灯火,不由的舔了舔嘴唇,很是兴奋的将身后剑匣放在树上…… 蒙上脸,安置好宝贝剑匣,这身行头只要不撞到熟人,想认出他来是没可能的。 一道黑影翻过高墙,径直射入大宅。大宅内很静,除了喷溅的血液,一点生息也没有,仿佛这里住的不是人而是鬼。 解决那些守夜人费不了多大事,都是一些喽罗而已,高品武者这阵子还都在梦乡之中呢。 寒光现,人变鬼。一道人影如幽魂一般,若隐若现,手中横刀无情的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安静,重物落地。惨叫,垂死挣扎。惊呼,刀剑相向。 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打高墙上翻过,摔倒在青石上,只见其挣扎着起身,跑了数步一头栽倒下去……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穷读书,富学武 大兴城百里外的官道旁,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已经蹲在此处大半日了。 陆仁甲望着中天满月,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这小子难道长了翅膀飞去东都,否则怎会此时还不见人影! 见不到人,也就杀不到人,回头他是无法跟齐王交代的。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瞧见大兴城方向的官道上,一道快若奔马的身影疾驰而来…… 陆仁甲眼睛一亮,发出两声短促的夜枭之鸣。 林子里呼啦啦站起一群人,那些人兴奋的舔着嘴唇,伸展着四肢…… 李太平在大宅子里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宰了二十多头猪,其中还有个九品的。 弄出了响声,想杀光那是不可能的,总是会有见事不好开溜的,他也不能大半夜满城追杀,那就太看不起金吾卫了。 见好就收,穷寇莫追,该走时绝不会拖泥带水,这一点李太平还是拿捏的很到位的。 李太平翻出城,在林子里将血衣一把火烧了,这才沿着官道一路疾奔。 大月亮底下,林子里有些什么,是瞒不过李太平的。他距离陆仁甲藏身的密林还有几十丈时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密林突然开嗓吼道。 “求财,兄弟能救急!求命,兄弟tiao子硬!诸位朋友,现身给说法吧。” 青衣背剑匣。借着月色,陆仁甲一眼确定,等的人来了,不由招呼一众手下跳上了官道。 “人材两求,朋友若是开事,留全尸!朋友不开眼,无葬身地!” 看着呼啦啦跑出数百号人,将他围住,李太平笑了。 数百好人,看似一窝蜂的扑出来,可十人一火,也太乱中有序了。 还有,哪家的盗匪红光满面,装备整齐划一,这扮相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俺们是军人假扮的,就是专门取你命来的。 李太平紧了紧剑匣,很是嚣张的吼道:“小爷我大风大浪的见的多,你们这几头懒蒜还想杀我,看小爷我一剑斩了你们……” “看剑——” 夜伴惊雷,风云动。一道身影,化长虹…… 陆仁甲傻了,那人怎能如此不要脸,竟然说打便逃,林子里的重弩手都没反应过来,这人便抓着一把剑射入密林之中。 三百多号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李太平可不想和这些家伙玩命,这可不是山里没见过世面的盗匪,杀俩就能立威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混江湖的若是没这点觉悟,估计坟头草半尺高了。 李太平在林中一顿狂奔,画了个圈又绕回官道。他相信凭他的脚力,就算大草原虎师也别想追上他。 月色下那道身影一边跑,一边咬牙暗道。 跟齐王的死仇这回是结下了,等他东都事了,这笔账是要跟齐王好好算一算的。 皇子多啥,不也一个脑袋,既然想杀人,就得做好被人杀的准备,何况你齐王也不是没有敌人。 陆仁甲见那小子一溜烟跑没了踪影,这还了得,不由怒吼一声。 “那小子早晚还得上官道,我们到开阔地截住他。” 三百多骑呼啦啦沿着官道,借着月光疾驰而去…… 军令如山陆仁甲不得不追,哪怕追出大兴地界,他也得往死了追。 齐王向来军纪严明,赏罚自然也分明,他陆仁甲若是还想更进一步,齐王的命令便打不得半点则扣…… 李太平的惊鸿剑势,用来跑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杀人剑现在竟然变成了逃跑专用剑,丢人是真得丢人,没得办法好虎架不住群狼,小娘也怕成群色狼。 日头毒辣,官道行人渐多。李太平很是纳闷,这都过了冯翊郡,咋还没追上那俩人,难不成剑西来他们也被人家。狗撵兔子了。 想到兔子,李太平的肚子就很不争气的叫唤起来。好在大兴城到东都这段官路经过许多郡县,想吃饱饭是没啥难度的,当然前提是兜里得有银子。 若是一年多以前的李太平师徒,恐怕这阵子就得到林子里打野食去了。现在不一样了,李太平有银子了,而且多的可以娶上成群的娇妻美妾。 平阳镇,紧邻官道,一条主街很是热闹。铺在上面的大青石,经理数百年风霜早已磨得油光铮亮。 小镇中央三层高的八角楼旁有家百年老店,他家的腊肠别具一番风味,过往商旅大都选择在此处歇脚。吃喝后还得买上二斤,或路上吃,或带回家里让娃儿吃个香。 迎宾酒楼,比八角楼矮了一头,午时这里早已人满为患,大门外还排起了长龙。凡是吃过他家腊肠的,此时哪怕晒得直冒油,也要吃上一口才肯甘心。 李太平是个吃货,见到好吃的便迈不动步,这一点像极了老道士。 大热天的,他背着个剑匣,从迎宾酒楼前走过,那股子肉香打无处不在的缝隙中飘了出来,李太平顿时坠了云雾里。 李太平最喜欢小动物,少吃一顿都觉得缺点啥。这不,美味涌进鼻腔,不由吧唧嘴说道。 “熏兔、酱鸭,咦——这是什么肉味。” 李太平扭过头,望着迎宾酒楼,又看了看排起的长龙,一跺脚抵着头快步走了过去。走了没多远,残留鼻腔里的味道,还是让他没忍住,折返而回…… 队伍很长,李太平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可算再有五六个人便排到他了。正活动筋骨,准备大快朵颐,却见一伙人大摇大摆的插了队…… 为首的年轻郎君,羽扇纶巾,长衫配玉,风度翩翩,可谓一表人才,任谁见了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人间龙凤!”。 不过李太平不这么看,在他眼里这人模狗样的家伙,应当是个吃人饭不拉人屎,说人话不办人士的狗东西。 规矩不是给一个人准备的,是给大家准备的,那么你不遵守规矩,自然有人不乐意。 这不,还未等李太平开口,便见身后走上来一位年轻书生。 “这位公子,在下玉满楼,想跟公子说一句。咱们都是读书人,读着圣贤书,就要学圣贤处事才好!” 那翩翩公子回过身,轻摇折扇,望着粗衣背书箱的年轻公子微笑道。 “这位玉公子言之有理啊!不过,这次玉公子可是打眼了。古语有云,穷读书,富学武,你看本公子这身打扮就知道了,本公子可不是读书人,而且本公子就喜欢打那些仗义执言的读书人。” “小的们,给我打!” 六七个彪形大汉,撸胳膊挽袖子,将玉满楼围将起来…… “且慢!” 只见玉满楼将书箱取下抱在怀中,随后往地上一蹲。 一阵拳打脚踢,呼喝叫骂,玉满楼由蹲着变成了躺着,不过手中依旧抱紧了书箱,嘴巴死死的咬着,没吐半个求饶字…… 李太平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不是他没有侠义之心,而是这事他不能管。 他得让那玉满楼知道,读书人讲道理是要分场合的。幸亏这是光天化日之下,人流密集的小镇之中,这要换成荒郊野岭,估计玉满楼就得喂野狗了。 翩翩公子轻咳一声,那些大汉忙停下手来。只见其要着折扇走上前去,俯下身望着那紧紧搂着书箱的玉满楼,再次微笑道。 “本公子就想让你长个记性,本公子可不是老百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朝我叫唤的!” 说着站起身来,扇子一摇,当先跨入迎宾酒楼。 酒楼门口,小二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 “柳公子里面请,雅间早就给您备好了。” 见一众人进了酒楼,李太平这才走过去,将玉满楼扶起,帮他掸了掸灰,顺势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被人打断骨头。 “你是读书人,不是跑江湖的,有些事你管不了!” 玉满楼先是谢过李太平,随后正色说道:“小郎君说得不对,既然读了圣贤书,就应安民安天下,岂能见世间不公,而置若罔闻。” “若是装聋作哑,我又何必读书!” 得,这又是一位把道理看得比命还重的书呆子。 “走吧,大道理就不用跟我说了,等以后你考取了功名,再跟天下人说去吧。” 李太平拉着玉满楼进了迎宾酒楼,门前小二想了想没敢去拦。 迎宾九楼内显然比大街上更热闹,这阵子有些人喝的兴致大高,便行了酒令以助酒兴…… 李太平被跑堂引到二楼,这里却要比一楼安静得多。 “坐下吧,江湖遇见便是缘,这顿酒我做东,想吃什么尽管点,客气就是拿兄弟当外人!” 李太平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玉满楼,按进座位,朝身旁跑趟的说道。 “好吃好喝端上来,别看人少,摆满卓也能吃了。” 说着,李太平还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跑趟满心欢喜的离去后,李太平这才打量着鼻青脸肿的玉满楼,微笑道。 “兄弟仙乡何处啊?风尘仆仆的这是要去哪里?” 玉满楼这些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这些豪爽的江湖客,多少有些了解。此时,见友好之人盘底,便爽快的笑道。 这一笑,牵动了脸伤,玉满楼不由得痛得齿牙咧嘴……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玉满楼,书香门第,家中数辈儿苦读,却无一人及第,也就家道中落,只剩下满屋子书了。 满腹经纶见识颇浅,玉满楼逐背着书箱行遍大江南北,开阔眼界。这一路,半工筹路费,可算行了万里路,见识过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 玉满楼虽历经风雨,读书人的性子却半点没变,凡事都要出头管上一管,也就是他命大,不然早到地府报道去了。 李太平一边吃酒,一边听着玉满楼的故事,时不时皱起眉头。心想百无一用是书生,却偏要管那江湖恩怨,这个玉满楼还真是个胆大运气旺的主。 就如今日,那些个彪形大汉,可不会管你是什么人,只要老爷发了话,可是会往死里招呼的。一顿毒打,弱不禁风的书呆子,竟然只是皮肉伤,可见这小子的气运有多旺。 李太平惊讶玉满楼的气运,而玉满楼则惊讶眼前郎君的胃口。 这也太能吃了,家里没做金山恐怕是养不活的! 玉满楼哪里知道,李太平今年之前,可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活下来的,能活得这么壮实,也算奇迹了。 李太平消灭盘中最后一块兔肉,则又盯上了半截腊肠,不过在动手之前,他还是倒出工夫笑着说道。 “想考骊山书院,好事啊!这么着,你到了大兴城,逢人打听兵部尚书府邸,俺家就在旁边,到时你找钱满仓总管,他会帮你安排住处。” 玉满楼忙说道:“今日已然吃了李公子的白食,哪能再到府上叨扰!” 读书人的脸面很重要,玉满楼不想让眼前李公子瞧不起,自然便要推脱了对方的好意。 李太平笑道:“俺家院子大,人少。也没啥女眷,满楼兄若是去了,反倒让俺家多了些人气。对你我来说,当是好事,就莫要再推脱了,否则就是瞧不起兄弟!” 李太平的话,让玉满楼想起江湖事。两名江湖客,酒足饭饱,竟会因为付钱的事大打出手,闹得不欢而散。 他还记得,当时那俩人并非要逃避酒钱,而是要抢着付钱,口中还嚷嚷着“你瞧不起兄弟……”。 玉满楼不想朋友没交下,反倒再挨顿揍,不由起身作揖道:“满楼谢过李兄!” “客气什么,都是天涯沦落人,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八道菜,一碗汤,玉满楼饭量不大,是没吃多少的,可此时也都空了盘,因为李太平的饭量着实太吓人了。 李太平和玉满楼在迎宾酒楼前分了手,可李太平并未远走,而是钻进一旁的巷子里,盯着迎宾酒楼的大门看…… 吃得太多了,他准备活动活动,不然是不好消化要闹肚子的。 没多久,柳大公子带着彪形大汉们,酒足饭饱的行了出来。 柳大公子摇摇晃晃,见到貌美的小娘便要上前调戏一番,见到不开眼的挡了路,更是要踹上两脚。这做派看来都已成了习惯了。 李太平扶起一名背后还有鞋印子的老汉,关心道:“可有事?” 老汉摇了摇头,忙去捡碎了一地的鸡蛋。 “这是给孙儿换钱治病的,这个杀千刀的柳仲元!” 李太平皱眉道:“老人家,不去报官吗?” 那老汉回头道:“报官?这年头官府还管事吗!” “那就这么算了?” 老汉将打碎的鸡蛋全部捡到篮子里,哪怕只有蛋壳,也不落下一个。 只见其忽然回头一笑,说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老汉这就去绿柳山庄找他爹去,这些个鸡蛋他得成倍给老汉银子才成!” 见老汉喜滋滋的离开,李太平逢人打听才知。绿柳山庄柳震,为人正直豪爽,颇得镇上百姓敬重,只是可惜了虎父生犬子,出了个柳仲元这么个败家子。 柳仲元作恶,他爹就得给擦屁股,而且赔偿往往都会超过百姓损失。 这么一说,李太平很怀疑,那个老汉恐怕不是无意间挡了柳仲元的去路,很可能事先就打算这么干的,不然不会乐呵呵的直奔绿柳山庄。 不过这并不归他管,他想要找的那位,估计这阵子已经出了小镇。 李太平一路飞掠,总算在不远处的小路上,截住了酒气熏天的柳仲元。 话不多说,上去开打。那些魁梧汉子在李太平面前,就像弱不禁风的玉满楼,实在是不耐打,转眼间便倒了一地。 柳仲元酒壮熊人胆,开口大骂的同时,两条腿就像大风吹柳,连环提出…… 只见柳仲元腾身而起,双腿猛地踹向李太平胸口,却被李太平一只手臂挡了下来。 下一刻,柳仲元借力腾空一丈,翻转下劈,来了招力劈华山。 李太平只是退了小半步,这腿便擦着面门而过,劈在了地上,震得灰土爆尘…… 烟尘中,柳仲元一手杵地,两条腿连环横扫而出,直奔李太平下三路。 李太平空着一双手,很轻松将柳仲元的连环腿接下,并反手将其震得后退数丈远。 可能是酒劲儿上头,柳仲元不知疼痛,竟然比平日里勇上三分。 “小子,让你尝尝爷爷的夺命十三连环踢!” 话落,柳仲元像一头蓄满力的豹子,猛地窜了出去,奔到李太平身前,一阵翻转腾挪,腿影憧憧…… 李太平依旧是一只手,很是从容的接下了柳震的成名绝技。随后一把抓住柳仲元一条腿,抡圆了砸在地上…… “砰!” 烟尘四起…… 柳仲元,仰躺在土坑中,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下一刻,他轻咳一声,便见有尘土从其口鼻中喷出…… 输的太惨了,毫无一战之力,他现在很怀疑,他爹在吹牛,不然怎么就让人打成这个熊样。 李太平蹲在柳仲元身旁,微笑着说道:“挨打的滋味如何?若是没过瘾,我们还可以继续!” 柳仲元的酒终于醒了,只见其哭丧着脸说道:“这位大侠,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打打杀杀,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嘛!” “咱们没啥仇怨,只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再说我又不是大侠,一般能动手时从不废话。” 柳仲元心中暗骂,这他妈的不是疯子吗,看人不顺眼就要打,这人竟然比老子还要流氓…… “大爷,都是小子的错,小子脏了您的眼,小子这就爬走。” 李太平上前一脚踩住柳仲元,冷哼道:“小子,午时那股子牛劲儿哪去了,欺软怕硬可不好,你得硬气起来才成!” 柳仲元翻过身,哀求道:“大爷,小子在您面前,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可是不敢造次的!大爷,您就高高手,把小子当个屁放了吧。” 李太平摇了摇头,心想这就是个怂货,就算干些为非作歹的事,也是小打小闹那伙的,若是打杀了可就有些矫枉过正了。 只见李太平也不吭声,并指如飞,点了柳仲元身上几处大穴,随后拖着他一条腿,就往林子里走…… 柳仲元这下可真得怕了,杀人一般都要背着人的,这若是进了林子里,他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大哥、大爷、祖宗,小子错了,小子改还不成吗!您可别杀我,我真没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就连那些小娘,也不是俺主动招惹的,都是半推半就的事啊!” 这位爷,也不说话,就是把他往林子里拖。柳仲元觉得后脑勺磕在石头上了,满眼冒金星不说,脑子更是痛的厉害。可他的嘴依旧没停,他还不想死。 “求求您了,放过小子这回吧!” 密林中李太平二话不说,就开始扒柳仲元的衣服,这可把柳仲元的三魂七魄吓飞了。 死很可怕,可比死更可怕的是被一个男人侮辱后再杀,杀后又侮辱,那他柳家的名声可就完了,他爹非得一口气上不来。气死的。 柳仲元眼眶湿了,他想不认命,可好话、孬话,说了一万句,人家愣是一句也没回。 他感觉双脚一痛,整个人便被倒吊在树上,夏日的暖风吹过,却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还想开口求饶,可他被封了哑穴,这阵子只有干瞪眼的份。 他看着那人走出林子,将一名名手下也拖了进来,然后如法炮制,全部吊在了树上。他还看到,有个跟班的竟然装晕,撒腿跑时就真得晕了…… 李太平将银票和值钱的规整到一起,拿着柳仲元的衣服打了个包,背了起来,随后走到柳仲元面前,望着他冷笑。 “看你命了,若是被野兽和蚊虫吃了,可不怪我!那么山水有相逢,咱们下次见。” 望着那人远去,柳仲元心中大骂,山水有相逢个屁,老子这辈子也不想见到杀千刀得疯子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那是天注定的,不是你不想就不见的。柳仲元没想到,他和那个恶人没多久就又见面了…… 这段小插曲,并不会耽误李太平多少事,而且即顺了心,还赚了银子,这种事他希望是多多益善的。 李太平是顺心了,可远在大兴城的甘大人,可是很闹心,忙活了大半日累的够呛,屁有用的也没查出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小人物不简单 一大早,大兴城京兆府就开了锅。 人命案,而且死了二十几个,比那日雨夜可是只多不少。捕快们一个个东奔西跑,累的跟死狗一样。 大兴城连续出现人命案,死的人一次比一次多,别说京兆府衙门,就是寻常百姓家也都炸了锅。 延福坊大街上,老百姓对着那高墙大院指指点点…… “听说了么,死了好几十口子,那叫一个惨啊!” “你那消息已经过时了,最新消息是,死了一百多号,血都流成河了!” “你们俩别瞎说,我有个在京兆府当差的亲戚。他说昨日夜里,好几百号人在里边厮杀,胳膊腿的满天飞,他们京兆府的停尸间都没地方堆了!” 自古以来,好消息不出门,坏消息传千里,以讹传讹之下,就连黑白无常都来了。 甘蔗将仵作叫了来,只见来人是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不过千万别小瞧了这老头,若是亲眼见他解剖尸体,定会让你惊掉了下巴。 这人在京兆府很出名,人送外号“死见活”。 仵作的眼神没啥生气,看起来就像是一双死人眼,因为他是吃死人饭的,他那双眼睛常年与死人打交道,早就没了活气。 这人的一双手,无比的灵巧,当这双手握住那一尺长,两指宽的尖刀时,那刀便活了。 甘蔗望着往那一杵冷冰冰,不言不语的老头,微笑着说道:“你说这些人,都是一个人杀的?可否给本官说道,说道。” 仵作躬身道:“还请大人准备纸笔。” 这老头有个说道,死人的事只能落于纸上,不可出得他口。 甘蔗看着一手干净利索的小字,对这老头越发来了兴趣,特别是看到仵作的分析后,他觉得这老头的过去恐怕没那么简单。 大宅里四名巡夜人,全部是一刀毙命,伤口深度角度完全一致。有十人是睡梦中被斩杀的,且没有被惊醒的痕迹。 另外八人,死状虽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为一把刀所杀,就连那名九品武者手中的剑也未曾沾到那杀手的刀。 仵作望了甘蔗一眼,落笔写了最后五个字。 “杀手乃宗师。” 甘蔗换来书记官,记了仵作首功,那小老头才微笑着躬身离开。 宗师杀手,那么被杀的人是谁,只有知道这个答案,这案子才能有方向可查。 京兆府的捕快动作已经很快了,毕竟这么大个事,若不尽快给百姓个交代是不成的。且显得他甘蔗无能,也是对皇权的一种亵渎,更是那些想把他撵回会稽郡的官员们能抓到的口实。 死了这么多人,大兴城内很多人不开心,这其中包括兵部尚书侯文远和二皇子齐王殿下。 侯文远很清楚,杀人者李太平。他有些生气,之前他们叔侄二人那番长谈,算是白谈了。明明说好了,不去招惹齐王,这可好刚过了一日,他那侄子就憋不住下了杀手。 齐王是什么人,小心眼记仇,而且也是仇不过夜那种性子,想来以后侄子要多提防了,不然说不得就让齐王给灭了。 惹了麻烦,虽然不是亲侄子,可该管的他还得管。这不,家里那些护卫,现在要看护的范围更大了。 侯文远倒是不怕齐王会来杀他,就算借齐王两个胆子他也不敢,除非皇帝那个宝座他齐王不想要了。齐王不敢杀他,不代表不敢弄死隔壁那一家子,他不提早防范是不行的。 这些时日相处,侯文远也摸清了他那个侄儿是个什么脾气,若是隔壁有人真得被齐王宰了,说不好侄儿回来,便敢提着剑杀上齐王府。 一大早齐王左等又等,可等来的却不是陆仁甲的喜报,反倒是令他怒火中烧的坏消息。他在延福坊圈养的死士差点被人连锅端了。 “废物、饭桶,养你们这些年,就是让你们当猪让人宰的么……” 守在门口的齐王亲卫相互看了一眼,谁也不敢进去劝上一二,这阵子还是让齐王跟那些死物发火比较好。 没多大工夫,里面消停了,只见房门推开,齐王一身甲胄穿戴整齐,龙行虎步的走了了出来。 “回营。” 齐王的声音依旧很冷,亲卫们大气也不敢喘的紧紧跟在齐王身后。 步兵乙这些年跟着齐王大小战阵经历无数,他从来没见过齐王发这么大脾气,他有些担心。 正想着,却听齐王回头说道:“既然披甲,什么该做什么该做,本将军心中有数。带好你的兵,无需多虑。” 齐王就是这个样子,只要他穿上铠甲,仿佛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好像这铠甲有魔力一般,能让齐王心性大变。 大兴城外,兵营。齐王端坐大帐之中,望着军中将领,整个人变得无比自信从容,王府中的那个齐王不见了。 “这个月的军饷可成发放到位?” 一名将领右拳捶胸行了个军礼,朗声道:“回将军,户部那边这几个月的军饷,未有拖欠,请将军放心 。” 齐王点了点头说道:“国库银子也不多,就算户部那边偏袒咱们,也很难坚持到年底的!” “户部可以拖欠咱们军饷,但咱们绝不能差了手下兄弟分毫。若是缺银子,就找本将军,哪怕砸锅卖铁本将军也能给兄弟们凑出军饷来。” 跟着齐王干就是这点好,军饷功绩这块,齐王就算自掏腰包,也定然不会让手下们失望。 齐王在军中的声望渐高,弘道帝削了他的军权,现在齐王只管着右骁卫两万骑兵。这两万中绝大多数还是新兵,是没什么战斗力的。 只见齐王说道:“本将军保证军饷,诸位要保证训练。要老兵带新兵,让新兵尽快成为老兵。” 齐王见众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咱们手下那些老兵都是百战之士,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你们也都从士卒一路走过来的,当知刃不见血是无法成为老兵的。” “本将军最近听说,大兴城外竟然出了马匪,这事咱们右骁卫不能置之不理,正好拿这些家伙练练手见见血……” 齐王在军中巡视过后,便带着步兵乙等亲卫直奔皇城而去…… 弘道帝昨日夜里差点吓破了胆,今日早朝都休了,现在正躲在紫宸殿,盯着李辅国看呢。 “辅国,你说钟离子曦现在是圣人修为?你可能确定。” 李辅国苦笑道:“千真万确,昨日夜里她虽然没出手,那股压迫感却做不得假。” “辅国,你能挡住她多少招?” 弘道帝很关心此事,这关乎着他能逃出多远,关乎两位圣人能否赶得及,救下他这个皇帝。 “圣上安心,老奴就算死,也不会让钟离子曦伤您分毫!” 弘道帝这阵子不想听表忠心的话,他想知道的更具体,便再次追问道。 “辅国,若拼死一战,可撑得多久?” 李辅国想了想,皱眉道:“当可撑到军神和院长赶来!其实昨日夜里两位圣人应该已经知道钟离子曦来了皇城,可老奴不知为什么两位圣人都没露面,按理说军神大人是应该过来瞧瞧的。” 弘道帝起身,沉着脸在房内跺着步子,口中自然自语到。 “知而不来,这是没将朕的生死放在心上!老不死的就那么看好陈标,想让其替代朕。” 李辅国杵在那低着头,把自己当成聋子,有些话圣上能说,他不能听,听了也要忘干净。 正在这个当口齐王来了,弘道帝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这个儿子他不想见,可人都来了不想见也要见上一见的。 面对自己这个太过争气的儿子,弘道帝是没啥好心情的,只见其冷着脸说道。 “你不在军中,跑来此处可有要事?” 齐王行人子之礼,叩首道:“儿臣听说父皇身子有恙,心中如火烧一样……” 弘道帝看着儿子在那里使劲儿的演戏,却又不好发作,心里别提多气。 “起来吧,你的孝心为父知晓!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齐王起身说道:“儿臣今早听说大兴城外有马匪,这事传的满城风雨,人心不安!儿臣不忍父皇过度操劳,愿请命前去围剿,替父皇分忧。” 弘道帝听说大兴城周边有马匪,他很震惊,不由得怒容满面。 “这些个说话如放屁的百官,天天跟朕说大乾朝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现在好了马匪都敢蹬鼻子上脸,跑天子脚下晃悠来了!” “辅国,去把太子给朕唤来。” 齐王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刻都没那么重要。弘道帝听说了马匪的事后,压根没打算让齐王去剿匪。 只见弘道帝脸色一变,微笑道:“标儿军务繁忙,还得坐镇大营,更何况朝廷内外都知标儿乃军中心骨,若是标儿去剿匪,还不让人以为事态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种小事还是交给太子好了,金吾卫那边给他抽调个两三千人,想来也能肃清大兴周边,还百姓安生。” 弘道帝见二儿子还想再说,不由皱眉道:“你这是不相信你大哥的能力了?” 齐王本想在争取的,忽然他灵光一闪,不由忙躬身道:“大哥的本事儿臣知晓,儿臣很放心!” 弘道帝见二儿子如此说,反倒皱起了眉头……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风雨飘摇东都城 太子陈兼作为大乾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手中却无兵权,这是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今天太子满心欢喜的离开了紫宸殿,他梦寐以求的军权,阴差阳错下可算到了手。 两三千人不多,面对齐王在军中的分量,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可这并不重要,在他看来这件事,象征性大过实际意义。 从此,军方将领便知晓,太子的手已经可以伸向军中。那些不得志的,现在多了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太子并未急着去金吾卫,而是回到府中先找到了府中谋士,也是他的半个师傅。 “真人,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父皇命我领兵清剿大兴城外的马匪……” 光锦楼露台上,此时只剩下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和一脸兴奋的太子殿下。 只见老道士笑道:“兼儿莫急,此事要从长计议,莫要把好事变坏事!” 老道士当头一盆冷水,太子顿时冷静下来,不由皱眉道:“真人是怕陈标那小子暗中使坏?” 老道士点了点头道:“马匪是你二弟说的,大兴城外到底有没有咱们先不说,咱么要说的是这些马匪到底是不是马匪!” “大兴城外十二卫,虽然去年一战被打残了,可那也是十二卫,你觉得哪个马匪敢在十几万大军周边蹦跶!” 太子听老道士如此一说,眉头皱得更深了。 “真人不会认为,那些马匪是陈标手下扮的吧?他敢那么做,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老道士笑道:“城内齐王想做些什么很难,可城外不一样,你也好百官也好,只要手伸出去就会被齐王剁下来的。” “城外的马匪可以是三百,也可以是三千,就算一万,那也是齐王说了算。你若鲁莽的带三千人出城,说不得见到的便是满山的马匪!” 太子有些不信的说道:“他陈标还敢弑兄?” 老道士望着太子,摇头道:“你啊!聪明劲儿是够了,就是这心太善,也未经历过生死。当不知一个冲锋陷阵,早已将生死看淡的猛将,为了胜利哪怕砍了自己的脑袋也在所不惜,就别说你这个当哥的了!” 太子脊背直冒冷汗,他似乎看见了二弟狰狞的举起横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老道士微笑道:“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先从金吾卫中挑选信得过的武将士卒,整军训练。回头让渭水帮的齐天保,探探城外的风声,再做定夺也不迟。” 渭水帮的齐天保是老道士一手交出来的徒弟,忠诚度和能力都不成问题,由他手下帮众打探消息,太子还是放心的。 太子心里有了底,便又一次进了宫,他要去见长公主,动用一下妹妹手中的力量…… 天色渐晚,东都四方城门即将关闭,可城门前排着队想要进城的人还有许多。 守城士兵有些纳闷,这几日是怎么了,进城的人怎么这么多。 “动作都麻利点,赶紧往里进,再晚别怪老子不放你们进城。” 守城的军官大呼小叫,盘查的士卒也就没那么细致了,很多商家的车队,象征性的查了查,便抬手放行了…… 一名断臂抱刀坐在驴车伤的中年大汉,引起了守城士卒的注意。 东都城并不限制武者进入,可这个看谁都想砍一刀的家伙,东都城是不欢迎的。 只见守城士卒拦下驴车,一把将赶驴的老汉扒拉到一旁,怒视着断臂汉子说道。 “照身帖拿出来?” 断臂大汉将横刀放在膝上,打怀中取出照身帖递了过去。 守城士卒将照身帖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随后递给了识文断字的队正。 只见队正瞥了一眼断臂大喊说道:“姓甚名谁?何处来何处去?” “雷登高,天下城来,东都城去。” 听说天下城几个字,那队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雷登高,随后问道。 “到东都所谓何事?” 雷登高冷冷的说道:“访友!” “友是谁?住何处?” 雷登高没想到进东都城竟然这么费事,他事先也没准备说辞,此时被士卒追问,不由怒道。 “为什么不问其他人,偏偏问我,是看我好欺负吗?” 说着雷登高,单手摸向刀柄…… 雷登高的举动着实把守城士卒吓了一跳,这人难到疯了不成,敢在东都撒野。 横刀纷纷出鞘,守城士卒将驴车围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动手,却见这时城门内跑出一人,大声喊道。 “切莫动手,这是二爷的贵客!还不把刀收了。”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抢上前,拦在驴车前。 见守城士卒收了刀,那中年文士才转过身行礼道:“都怪在下来迟了,还请雷大侠见谅!” 雷登高跳下驴车,冷着脸来到那队正身前,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拿来!” 那队正见到中年文士,便暗叫了一声不好,晓得恐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此时再被雷登高一问,整个人都吓蒙了,还以为这人要拿他的命呢。 “拿——拿什么来?” 雷登高怒道:“照身帖!” 队正忙点头哈腰的双手奉上…… 雷登高没再搭理那些守城士卒,而是大步进了城,就连身后那个中年文士,也被他抛在了身后。 望着那断臂汉子进了城,队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转念一想,二爷怎么会认识天下城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队正越想越不对味,忙转身跑向城头,他要将刚刚那一幕跟自家将军说个清楚,省得以后被人穿小鞋…… 东都福王府,老总管笑呵呵望着小山一样的福王。 “小姐就要回来了,王爷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这几日反倒看不到您的笑脸呢!” 福王挪了挪身子,那把特制的宽大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像是在说老爷您别动了,在动妾身就要散架了。 “就因问儿要回来,我才不放心呢!这几日东都有些乱,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别再吓到问儿!” 老总管笑道:“小姐满打满算游历江湖也有一年了,估计大风大浪的也见得多了,那些家伙想必是吓不到小姐的。” 福王还要挪动身子,老总管忙道:“王爷,您别动了,那把椅子就快散架了!” 福王苦笑道:“我这不是心里不踏实吗!” 老总管说道:“跳梁小丑而已,王家那俩兄弟搞得定。” 福王却摇头道:“你啊——老啦!王家那俩兄弟貌合心离,劲儿是不会往一块使的。” 老总管毫不在意的开口道:“让那俩兄弟闹腾去呗,跟咱家有啥关系!” “我也想当个闲散王爷,不想沾那俩人的边,可是不成啊!我那哥哥这次把我也算计进去了,我若是想置身事外,我那外甥咋办!” 老总管皱眉道:“夺王家的兵权,老皇帝看来是真得老糊涂了,这不是害咱家吗!” 福王想到他那个六亲不认的哥哥,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福王府大门前,南宫守回头望着罗氏三兄弟说道:“今夜王家二爷请宴,我一个人去便好,你们不用跟着。” 罗龙不放心的说道:“将军,属下怕是宴无好宴,还是让我哥三跟着将军吧,若是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南宫守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王家两兄弟想置我于死地,也不会等到今天。且看看,这次那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英雄楼是王家重金打造的,英雄会结束后,这里便成了各路英豪临时居所。甭管是路过东渡的,还是在东都小住的,只要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王家是来者不拒,包吃包住一条龙服务。 日头落了山,英雄楼西侧一处僻静小院,院子不大,四角挂着四盏气死风灯。院中间还吊着四个大红灯笼,灯笼下面是一张八仙桌。 王家二爷弄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有两坛上好的昭阳宗一碗倒。这些可是王家二爷精心准备的,就怕这顿酒吃不好。 当南宫守来到小院时,王家二爷大笑着迎了上去。 “贤侄果然守时,若是再来晚一刻钟,叔父准备的酒菜可就凉了。” 说着,王家二爷朝小院正房喊道:“大哥,守儿来了。” 王忠笑着推门而出,满脸的欣喜,恐怕见到亲侄子他也不会这么开心。 王忠一把拉住南宫守,笑着说道:“我早就跟你二叔说,要找你吃顿家宴,这不今日可算忙完了手头上的事。” 南宫守笑道:“都是自家人,叔父客气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入了座,王家二爷便挥退了下人,此时院子里便在无其他人。 一阵寒暄过后,王忠笑着说道:“王家和南宫家乃世交,这么多年守望相助才有了今日,叔父也不瞒侄儿说,你这次来叔父觉着有些不妥。” 南宫守皱眉不语,只是望着杯中酒,等着王忠下文。 “叔父这些年苦心经营,不为了别的,只是想在乱世中求活,我想你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你听老皇帝的话,来叔父这要兵权,你说让叔父怎么办!” 南宫守抬头盯着王忠道:“大乾朝现在生了病,想必叔父也知道病痛在哪里,所以侄儿想问叔父,这病应不应该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王家二爷的野心 英雄楼,一头银发的俊美郎君,抱着一坛酒站在小院中,望着满天星斗,轻声感叹。 “好美!” “公子好美!” 娇俏可人的小侍女,大眼睛一眨不眨倒映着浩瀚星空…… 只见那银发郎君背着手,任微风拂过发尖,很是潇洒的笑道:“你家公子确实很美,这一点你不说,公子我也晓得!” 小侍女将视线从满天繁星上移开,转头疑惑的望着自家公子。 “公子,咱们说的不是星星吗?” 俊美郎君被小侍女一句话,噎得干咳数声…… “公子,咱们还要在东都呆多久。王家老二没事就跑公子这磨牙,实在是让人厌烦!” 俊美郎君依旧望着天,口中却说道:“若是一切顺利,也就几日光景。” 小侍女嗯了一声,再次开口道:“公子,咱们这个姿势挺累的,要么换个姿势吧!” 俊美郎君很是无语,这丫头一点都不懂情调,白瞎了头上那片璀璨星空了。 小侍女见自家公子不说话,不由得转身跑回房内,费力的拖出两张摇椅…… “公子这个好,还不累,还自己会动!” 俊美郎君望着胖嘟嘟的小脸蛋,摇头叹道:“比公子还会享受,无怪你会胖成这样!” 小侍女扭头白了一眼摇椅上晃悠的自家少爷,噘嘴道:“说过多少次了,这叫丰腴,丰腴懂不懂!” 说着,还挺了挺发育过猛的胸脯,一副不服你看的样子…… 英雄楼天字间,是王家二爷特地为那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准备的。 这不,话不多的雷登高就住在其中一间天字房。雷登高的刀鞘中插着两把刀,虽然现在他只有一只手,可他依旧在用双刀。缺一只手臂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还能不能拿起两把刀。 雷登高抽出刀,细细端详,很完美的锋刃,很快的刀。这两把刀陪着他出生入死一辈子,除了那头老掉牙的驴子,他便只剩这两把刀了。 他希望这次出城还能活着回去,他想看着驴子走完最后一程,那头驴子是他这一生,他从前那个家最后一丝念想…… 隔壁天子间,住着个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苦行僧。一根三叉杖在手,那苦行僧盘膝闭目,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古经文。 忽然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中年文士的声音。 “苦海大师,月上中天了。” 中年文士乃王家二爷亲信,这些年很受器重,英雄楼天字间的贵客,基本都由他接待。 听到苦海答复,中年文士这才敲响了雷登高的房门。依旧是“月上中天”,房内便传来雷登高冷冷的回应。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向着下一间走去…… 东都落水帮,今夜似乎与往日很不一样,平日里这个时辰早没了动静。 偌大的落水帮,灯火通明,各路头领齐聚于落水堂。 申功行坐于虎皮交椅上闭目养神,看起来从容淡定。可不停戳着银戒的细微动作,却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淡定。 一众头目大半夜被帮主莫名其妙的召来,本就心里没底。此时见帮主如此,一个个左顾右盼的,就希望谁能跟他们说说,弄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干啥。 闭目养神一个多时辰的申功行忽然睁开眼,起身望着帮众朗声道:“今夜是我落水帮百年难遇的大机遇,咱们后半辈子是吃香喝辣,还是继续水里刨食,就看今夜了。” 申功行望着一个个眼巴巴等下文的头目,忽然笑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要想天天抱着金元宝睡觉,今晚就都卖些力气,干票大的。” 提到银子众头目便来了精神,一个个叫唤道,帮主您就说吧,甭管是啥事众兄弟都听您的…… 申功行压下吵闹,笑道:“今晚这买卖也简单,你们带着帮中好手,把英雄楼给我围了,没我得允许就算是一只老鼠,也不许活着出来。” 头目们有些蒙了,自家帮主不是和王家二爷交情很深吗,怎么今日反了性,要动英雄楼了。 “今晚只要没人活着从里边出来,明日便有金山银海等着你们。回头把脸蛋都给我遮住了,右手臂绑个红布条……” 头目们听了申功行的话,一个个算是长出了一口。不露脸的事干得。 英雄楼,僻静小院。 王忠望着南宫守,摇头苦笑道:“人有病要治,大乾朝也一样,不过怎么也轮不到先拿王家开刀吧!毕竟王家这些年本分,也没干过啥出格的事!” 南宫守笑道:“我只是奉命接管东都都尉一职,叔父依旧是这里的主人,何来开刀一说。若是叔父能体谅圣上的苦心,想必其他世家也会效仿的。” 王忠摇头道:“叔父得为整个王家考虑,没了兵权王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南宫守忙道:“王家和圣上一心,这天下哪个敢动王家。叔父又何必杞人忧天!” 一旁的王家二爷冷笑道:“一心?我王家忠心耿耿,还不是被老皇帝猜忌,不然又何必让南宫家夺兵权!” 王忠怒视二弟,冷声斥责道:“不可无礼!不可不敬!” 却见向来畏惧大哥的王家二爷,一反常态的回怼道:“礼有何用?敬有何用?人家不是照样蹬鼻子上脸,骑脖颈拉屎!” 王忠诧异的望着二弟,却见二弟再次冷笑道。 “王忠啊,王忠。你这辈子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你睁眼看看现在的大乾朝,还有谁搭理大兴城那个老不死的!大乾朝眼看着山穷水尽,你还抱着出头椽儿先朽烂的念头,王家未来就得让你葬送了!” 砰的一声。 王忠一掌拍在八仙桌上,顿时酒水四溢,盘碟乱响…… 王家二爷见大哥发怒,心里猛地一颤,佝偻着身子就要低下头去。下一刻,一咬牙又忽然挺直了脊背,毫不示弱的望向大哥。 “这么多年,你就知道窝里横!” “甭这么看我,难道有说错。我看,这个家你再管下去。早晚得完蛋!” 王忠皱着眉说道:“这么说,你想当这个家主了?” 王家二爷笑道:“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论学识能力,我也不比你差。” 王忠摇头叹道:“若非乱世将出,你想当我也就让了。可现在不行,你好高骛远,双脚总是不接地气!这样的你,会把王家家底折腾光的。” “我知道你和爹都一样,压根就没瞧得起我,可我从来不这么认为。” 王忠摇了摇头,说道:“我若瞧不起你,怎会将王家的产业交给你打理。你的能力大哥看的见,你的经商头脑是大哥没有的,这一点大哥心中有数。只是当家做主不能只看利益,脚下的步子要稳,要懂得取舍。”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让位。大哥,听兄弟一句劝,该放手时就放手,这样大家脸面都好看。” 王忠的脸色越发难看,盯着王义说道:“你这是铁了心想要家主之位了?” 王义点头道:“你和爹的那些理念过时了,现在不迈大步就晚了!所以大哥也该急流勇退了。” 只见王忠一阵大笑…… “迈大步?我若不让你迈,你又当如何?” 王义笑道:“今日既然于大哥摊牌,弟当有准备。” 南宫守心想这王家也不是铁通一个,竟然闹出兄弟闫墙这种事。看热闹可以,看王家热闹还是不要了,别哥俩打上头了在波及到旁人。 南宫守起身行礼道:“小侄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叔父商谈大事了!” 王忠笑着说道:“让侄儿见笑了,改日叔父再请酒吃!” 王义忽然笑道:“侄儿莫急,今日之事若是缺了你,反倒不美了!” 南宫守微笑道:“不知二爷何意?” 却见王义说道:“等叔父劝说了大哥,咱们再商谈一下兵权的事宜,争取今日便把这些事一并解决了。” 见南宫守坐下,王义拍手笑道:“这就对了吗!” 南宫守忽然皱了皱眉头,转头望向小院门口。不多时,院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王忠冷着脸说道:“这些人便是你的底气?” 王义摇头道:“哪里够!为了让大哥拱手让出家主之位,小弟可是做了许多准备的。” 只见王忠不怒反笑:“说来听听。” “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大哥身边两位宗师支开。又请了几位江湖好友帮着兄弟撑场子,还许诺了申功行足够的利益,至于军中那些将领,估计这阵子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王忠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说,比如你养在东都周边的那些盗匪,这几日都进了城!” 王义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大哥既然知晓,我也无需瞒着了。这些年为了养那些小子,可是没少花银子!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需要!” 王忠摇头笑道:“需要的,要知道外人是靠不住的,你得有完全属于你的力量才能成事。” “大哥还要对我说教吗!现在大哥手中已然无人可用,不如把手中虎符和家主之位一并交出来吧……”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哪里都硬 王忠兄弟内斗,这是南宫守未成想到的。 从王家二爷的态度来看,是要比王忠激进很多的。若是他成了东都之主,别说夺兵权了,能不能活着出东都都是个问题。 南宫守皱着眉头,打量着那些不速之客。 五名宗师,形色各异不说,其中竟然还有个修佛的苦行僧。 自打高祖立国,佛门便游走于权利核心之外,没想到这王家二爷竟然能够拉佛门高僧入伙。 王忠笑道:“你准备这么久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死在此处,你可能服众。再说,这东都城除了我王家,你不会认为就没别人了吧!” 王义起身后退数步笑道:“大哥一死,丹枫又在大兴,王家权柄自然会落到我手中。至于说服众,当然是能的,南宫贤侄杀我兄长的罪名,刚好可以助我登高。” “东都城那些个墙头草,大哥不用担心,落水帮若是闹起来,死些人总是难免的。” 王忠冷笑道:“你不会把福王当死人了吧!” 王义哈哈笑道:“那个死胖子,我哪里会忘。大哥知道盗匪进城的目的是什么吗?是宰杀肥羊来了,这东都城最大的肥羊,不正是福王吗。” 王义见兄长低头不语,不由得叹了一句。 “兄长若是肯听兄弟一句劝,交出虎符和家主之位,我保兄长一家平安。而且我还可以向兄长保证,等大事成了,弟弟愿意把一切都交到丹枫手中。” 王忠抬起头纳闷的看着王义:“大事!你还想如何?” 王义摇头道:“兄长活着,那么你都能看见。我给兄长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可莫怪弟弟无情。” 王忠起身说道:“无需考虑。这些年你做的那些糟烂事,为兄只当没看见,当然也包括今天。只要你肯放手,你就还是王家二爷。” 王义没想到大哥竟然如此不识时务,不由怒道:“我知你是武道宗师,可你睁开眼看看,你没机会的。你不为之自己,也要为嫂嫂和丹枫想想吧!” 王忠苦笑道:“我就是为了他们着想,为了王家着想,才不能任由你胡来。” “你以为什么事都做得密不透风,可你错了。若不是我替你差屁股,王家早就名声扫地万人唾骂了。” “你在伏牛山养盗匪,却不加以管教,他们抢掠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为不义。” “你勾结异族贩卖粮食军械,伙同昭阳宗抢劫延安郡税银。为不忠。” “你为权利,不顾亲情,设计谋夺家主之位。为不孝。” “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能带领我王家在这乱世活下去……” 一旁的南宫守听的头皮发麻,这王家二爷所作所为,一旦传出去,王家便完了,而且第一个不肯放过王家的便是东都府兵。 王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由怒道:“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说这些事何用!” 王忠冷笑道:“我知道这么多,你认为你还能杀得了我?” “五对二,有何不能。” 王忠转过头望着南宫守笑道:“贤侄,搭把手拦住他们,叔父手中还有兵。” 南宫守起身点了点头。今晚想活着离开,只能看王忠的后手,手段若是不如王家二爷,那么他也只能认倒霉了。 王义冷声道:“是你逼我的,莫要怪我无情。杀了他们。” 五人上前,王义则退出了小院…… 福王府外,无数双狼一样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之中。 天还没黑,老总管便发现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这阵子福王府内,除了护院私兵,都已藏到了密室之中。 福王小山一样的身子,此时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正门后的院子里。 “王爷,您还是回了吧,这里有老奴守着管保不会放进去一个。” 福王笑道:“他们是来找我的,我若不在人家哪能安心,还不踩坏了府里的花花草草!” “好些年没活动手脚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锻炼锻炼,要不身子骨都生锈了。” 老总管蒲扇在手,一边帮王爷解暑,一边笑道:“王爷,您这身板想来是不会生锈的!” 福王拍了下肚皮,那一身肥膘便浪了又浪,不由回头笑道:“羡慕吧!就这身板,本王敢称第二,没人敢第一。” “对了,早些开门迎客,别把咱家大门磕掉漆。” 福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黑暗中那一双双眼睛,便瞧见了大门后灯火通明的宅院。 百十来个护院,还有二百多看起来上了年岁的私兵,这就是福王的全部家当了。 王家二爷养的那些虎狼,这阵子开心极了。院子里人少不说,还没有强弓硬弩,看来这福王府不但香,还容易下口。 “杀!” 黑暗中,也不知是那位头领,迫不及待的吼了一嗓子,顿时便有无数人影,打街巷中冲出,操着五花八门的家伙事,一窝蜂的冲进了福王府。 下山前,各家的寨主便商量过了。无论是谁,只要砍下那颗猪头,王府里的值钱玩意随便拿,只要你拿得动便成。 伏牛山里盗匪,这还是头一遭进城,特别是见了福王家那气派的大门,一个个的百爪挠心,恨不得这天早点黑,好到王府内捡宝贝去。 福王没有娇妻美妾,可他家的丫鬟多啊。早些时辰这群色狼便见过,那些水灵灵的花样小娘进出王府。 要知道,山里的村妇是在土里刨食的,皮肤灰暗不说,摸起来还干巴巴的,可是一点也不带劲儿。现在他们的机会来了,这要是抢回去一个,到时生的娃还不得白里透粉,跟瓷娃娃似的。 在僧多粥少的山里,女人往往比银子还重要,更何况如此俊俏可口的女子,若是咬上一口还不得满口留香。 杀福王,抢他的银子和女人,想想都令人兴奋的一件事。这阵子,人家还开了门,那还客气个屁。 一群做着白日梦的盗匪冲进王府,可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娇滴滴的大姑娘,而是手握横刀,身穿甲胄的虎狼之师。 福王当皇子那些年,也是个狠茬子,在边境跟异族真刀真枪的斗过几年,而这些私兵便是福王曾经的亲卫队。 上过战场的老兵,虽然年岁都四十开外了,可一旦翻出多年未穿的甲胄,提起手中的好兄弟,那股子血与火培养出的刚硬、无畏,便又回来了。 热血青春加身,这些家伙砍起人来,依旧凶猛勇武,甚至比年轻时还要狠辣善战。 伏牛山的盗匪,欺辱黎民百姓很有两下子,不过这两下子在百战之卒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福王家的门槛有二尺高,隔着门槛便是两个世界。一个是门外所谓的大乾朝盛世,一个是人间修罗狱。其实说是屠宰场倒是更贴合一些的。 一步生一步死,排着号往里送人头。几位寨主这哪里看的下去,不由将自家牌面亮了出来。 各家寨子里的头领手底下还是过硬的,这不三十四号人一冲进去,立马将战局扳了回来。 这么明显的翻盘,一是头领们有真功夫。二是,百战之卒老了,一出一猛还可以,这持久力却要大打折扣。 春华楼的姑娘们都说,福王府那些大头兵的银钱好赚。可见上了年纪,想要不服老是不行的。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这不老当益壮的大总管出手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大总管佝偻的身子,猛地挺直,踏步拔刀,便见一道匹练呼啸而出…… 数丈方圆,刀气深寒。一刀清场,猪狗不留。 阴暗角落里的各家寨主,本是有心里准备的,毕竟偌大的王府若是没有宗师高手坐镇,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可见了门槛里面的惨样,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总管一刀之威,立竿见影,下破了臭鱼烂虾的胆。这阵子堵在福王府门口里边的盗匪,心里正恨爹娘少给了他们两条腿,逃起命来慢上半分。 逃命他们是拿手的,经验丰富的。不用跑过追兵,只要跑过同行,就是胜利,就有生的希望。 可门外还有一千来号盗匪,你推我搡的想要进来,把福王家的大门都快挤破了。 这阵子门槛里边的人想出来,门槛外边的人想进去,一时间便进出两难了。 “一群乌合之众!” 老总管,朝着那群废物啐了一口,转身回到福王身旁。 福王转头笑道:“出场早了,本还可以压会场的。也好叫老兄弟们过过瘾!” 只见那些老卒揉了揉腰,曾经的队正回头笑道。 “还是王爷懂俺们!这些年在王府里,除了喝花酒,还是喝花酒,实在是憋闷的很。今日可算能大展神威,痛快痛快,还让老将军抢了风光。” 老总管又啐了一口,骂道:“三驴子,你现在除了嘴帮子硬,还哪里硬?老夫求求你,别吹牛了!” 只见那队正呲牙一笑,回过头望着涌入的盗匪吼道:“让老将军见识见识,咱们老兄弟哪里都是硬的!” 二百多名老卒,同时仰天咆哮…… “杀!” “杀!” “杀!” 正文 第六十章 战东都 福王家血肉横飞,战甲染血,杀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远远望去,福王府有血光冲天,这可吓得东都百姓闭紧门户,婴孩不敢夜啼。 一波又一波的盗匪,仿佛无穷无尽,就算百战之卒也要力竭而亡。 老总管已然数次出手,可也只能给大家争一口回气的时间。 这是一场消耗战,寨主们就是要用人命去换人命,哪怕他们这边死的更多。 干盗匪这行,生死间有大富贵,他们晓得这个道理,所以死亡并不能让他们退缩,即便是退缩那也是暂时的。 宗师也是人,也会累,更何况老管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猛将了。 老管家将横刀杵在身前,支撑着摇晃的身子,望着一个个老卒倒下,不由叹道。 “三驴子,可还能撑上一会不,好让老夫回口气?” 三驴子浑身是血,这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只见其回头瞥了一眼,咧嘴笑道:“老将军,请好吧。” 说着挥舞着崩了刃口的横刀,纵身扑向涌进来的盗匪,口中还喊着。 “给我牟足了劲,打退敌人这波进攻。兄弟们战死好过混吃等死。” 这些百战老卒,在福王府享了半辈子清福,他们觉得亏欠了福王。今日还债的时候到了,一个个便不把人命当命看。 福王对属下向来够意思,哪怕战死了,只要福王还活着,那么他们的家人便衣食不愁,所以没啥好担心的。 三驴子和幸存下来的老卒,再一次将盗匪赶出大门。这一次,三驴子挨了两刀,若非身上还穿着甲胄,估计他得到阎王爷那报到去了。 老总管,脸色红润许多,便踏步上前,站在了福王家的大门前。 只见老总管哈哈大笑道:“一群无胆匪类,也敢到王府撒野,看老夫一刀斩了你们。” 说是一刀,其实是很多刀。 一股翻天刀浪,从王府大门喷涌而出,席卷了小半条街。浓厚的血腥味顿时侵染了整条街…… 死了很多人,老总管没有去数,因为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四位寨主见状,相视一笑。摘果子的时间到了。 四道身影同时打黑暗中跃了出来,径直扑向强弩之末的老总管。 四把兵器,追魂索命出现在老总管眼前。老总管回过头,朝着福王微微一笑,算是最后的告别。 真气被掏空,提刀的力气也全无,就算想拉一个垫背的,老总管此时也做不到了。不过老总管已经心满意足,了无遗憾了。 这一辈子他护着少年皇子成人,护着他战场杀敌,护着他东都开府。从少年郎到肉山王爷,还见证了王爷的宝贝闺女修成武道宗师。他这一辈很精彩,很有成就感,算是不往世上走一遭了。 老总管欣慰的闭上眼,却忽听一阵金铁交鸣…… 当他睁开眼时,一座肉山挡在了他的面前。 “都歇了吧。这么大岁数了,就别玩命了!” 错愕、震惊、畏惧,在四位寨主脸上依次闪过。 谁能想到,贪吃的闲散王爷,竟然是个武道宗师。王家探福王的底二十多年,也没能看出福王那肥膘下,竟然有着如此修为。 也不怪福王藏得深。他那个远在大兴城的哥哥,可不是啥心胸开阔之人,说不定哪天不高兴,便安个罪名把他弄进京,关进宗人府的大牢一辈子。 福王修得一身功夫,本打算事不好,带着姑娘跑路的,没成想今日却用在了王家身上。 老总管苦笑道:“这不还没死绝吗!这么早暴露修为,值得吗!” 福王微笑着转过头,那身肥膘也跟着颤了两颤。 “有啥值不值的。你们跟了我一辈子,也没混出啥名堂,临了再为了我而死,我这心里不安啊!” 老总管苦笑着,那些老卒则单膝跪地,羞愧的低下了头。 让福王出手救命,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成了他们这些百战老卒心中过不去的槛。 三驴子忍着痛起身,跨过王府大门,挡在福王身前…… “恕属下不遵之罪。属下既然还有一口气,岂能让王爷脏了手!” 一名名老卒,一瘸一拐的走出王府,与三驴子并肩站在一起。 福王笑道:“好!若是活,咱们就一起活!若是死,今日便一起死!” “等到了阴超地府,咱们继续当主仆,你们还是本王的亲卫。” 福王府门前一阵开怀大笑…… 忽然一道身影跃落盗匪头子身旁,瞥了那几人一眼,随后才笑道:“很荣幸,在下能亲自送王爷一程。” 福王望着突然出现的那人,皱眉想了想说道:“你是?你是王家老二身边养的那条狗?是了!本王想起来了。”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朝身后四人说道:“福王交给我,你们把福王府拆了,鸡犬不留。” 福王府外喊杀声再起…… 英雄楼僻静小院,厉厦将睡熟的小侍女抱进房,盖好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厉厦在演武场看到了申功行。只见负手而立的申功行,立马上前施礼道。 “见过巡察使大人!” 厉厦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申帮主!哦,不对,是申舵主。里面现在如何了?” 申功行点头哈腰道:“雷登高他们进去没多久,现在还没闹出什么动静,估计还要等一会才有结果!” 厉厦脸上依旧挂着迷人的微笑,只见其抬头望了望天。 “南宫守的刀,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想来凭五位宗师还是能斩杀他的,到也不急在一时。” 正说着,忽然西北角有刀芒冲天。不多时,便见一道身影飞快的向这边急奔而来…… 厉厦扭头笑道:“看看,你的老朋友来了,还不迎接一下!” 申功行大笑着迎了上去,挥手笑道:“王家大哥,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王忠微微一叹,他本以为只会有申功行拦截与他,没想到四大公子之一的厉厦竟然也在。 人的名树的影,厉厦虽然微笑着,可是那种压迫感还是令王忠很是不舒服。 只见其停下脚步,望着厉厦皱眉道:“厉厦公子何必趟王家这潭浑水,莫非天下城也想到官场里混一混?” 厉夏微笑着行礼道:“在下不过适逢其会,家主可是莫要误会!” 都这个节骨眼了,厉厦还在装,王忠就算看不惯也得忍着。毕竟没撕破脸,王家也不好把天下城得罪死,哪怕暗地里打得你死我活。 王忠望着申功行,微笑道:“申帮主,我王忠这些年带你落水帮可是不薄,今日可否当网开一面……” 一城之地,一家之主,到了该弯腰的时候,也是会弯腰的。 只见王忠陪着笑脸走向申功行,嘴上说着讨好的话,下一刻却猛地一掌拍出。 掌风扑面,刚劲儿暴烈。 “家主嘴上软,手上硬。好手段!” 申功行冷笑一声飞身后退。 王忠一掌逼退申功行,二话不说折转身子就往英雄楼外飞掠过去。 王忠人在半空,忽然眼前一花,一名白衣银发的俊美男子,拦住了去路,同时向他点出一根食指。 白玉纤长的手指泛着青光,美而致命。 “佛家。修罗指!” 王忠脸色一变,怒吼一声双掌齐出,幻出一片掌影才堪堪挡下那一指。 飞落演武场的王忠皱眉道:“厉夏公子这是何意?” 飘然落下的俊美公子,微笑着说道:“家主掌法精湛,在下一时手痒,还请见谅!” 王忠心叹了口气,随后望着俊美公子那春风拂面般的微笑,说道:“能否让我王忠死个明白?” 厉夏摇了摇头,转头望着申功行,笑道:“申帮主继续吧。” 王忠毕竟不是江湖人士,他的宗师空有境界而无实战经验,水分是很大的。面对厉夏和申功行,带水的宗师是不够看的,等他的水分被挤净,恐怕离死也就不远了。 厉夏很放心的退后数丈远,抱着膀微小的看着。他现在不需要出手了,恐怕王忠想跑这一次也没机会了…… 僻静小院,南宫守持刀而立,如伏牛山主峰玉皇顶,插云摘日,鄙夷天下。 一峰挡五人,这便是南宫守的山之势。 苦行僧道了声佛号,望着断臂人笑道:“雷施主,都是耍刀的,不如你先来。” 苦行僧身旁一名鹤发童颜,面如冠玉的老叟,阴阳怪气的笑道:“苦海大师所言在理,当应如此!” 雷登高看也未看那两人,大步走向南宫守,抱拳道:“旋风刀,雷登高,拜领南宫大侠高招!” 南宫守的名头很响、很正,这些年所作所为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这五人虽是来至天下城的恶人,却也敬重这个为万千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男儿。 五名宗师没打算一窝蜂冲上去干掉这个后起之秀,而是选择车轮战,让这后生死的有尊严一些。 雷登高拔出双刀,其中一把叼在口中,另一把亮了个起手式,这才猛地一转,使出他的看家本事。旋风刀。 少了一臂,攻守兼备的旋风刀,却丝毫没打折,反而比之前多了一些一往无前的气势。 南宫守望着旋转的刀芒,不退反进,猛地踏出一步,一座刀山力劈而下……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战东都 二 刀对刀,冲天境对冲天境。 刀山落下,正斩在只见刀芒不见刀的旋风之上。两股极致刀意相撞之下,无数刀气崩散,将本就不大的小院,切割的面目全非…… 雷登高的旋风刀,将那山峰削平,将厚重的刀山一点一点削薄。就好像大厨手下的绿萝卜,被削成薄薄的片。 人力有穷时,厚重的刀山不是萝卜能比的,就算雷登高这样成名已久的宗师高手,也无法一口气贯穿。 雷登高需要回气,哪怕只有一息,他也能破了那年轻人的刀势。 生死相搏,一息足以致命。雷登高败了,败得很惨。 南宫守的刀势,不但斩下了雷登高唯一的手臂,还在他身上开了无数道口子。 雷登高倒在血泊之中,他依旧死死咬住口中那把刀,哪怕死他也要和刀死在一起。 苦行僧走上前,拖死狗一样把雷登高拖了回去,并且封了他身上几处大血。 望着雷登高那不甘的双眼,苦海伸出手夺下单刀,笑道:“雷施主这回可以彻底放下了,以后好好陪驴子了此残生吧。” 说着苦海转过头,望着佝偻着腰,却面如冠玉的老叟笑道:“不老叟,热闹看过了,是不是该给大家露一手了!” 不老叟咧嘴一笑,阴森森的说道:“这小子的心魂,那可就归我了,你们莫要后悔哦!” 说着,不老叟挺直了腰板…… 腰板是直了,脸蛋却不在光滑,满是细密的褶皱,看起来更显诡异。 不老叟双手一抖,袖中滑出两把短剑,怪笑着扑向南宫守…… 南宫守以刀势败一人,此时想再使出那样一刀,他需要时间。很明显,有一双狠辣刁钻的短剑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不老叟脸蛋看起来很老,可他的双手却要比年轻人还要灵活。两把短剑仿佛灵蛇出洞,每一次刺出都快若电闪…… 江湖上用短剑的人有很多,可像不老叟那样,只是刺击从不削砍的人,很少。 南宫守的横刀,大开大合下总是慢了不老叟半分,此时被不老叟缠住,刀法便很难施展开。 好在南宫守的打法是那种不要命的伤换伤,才让占尽先机的不老叟不敢过于冒进。 只见小院里,老人家步履如飞,闪躲腾挪灵动如猴。反观年轻人,稳重如山一步未动。 苦海微微摇头叹息,若是不老叟有雷登高的狠劲儿,估计这阵子南宫守已经败了。 这么打下去,终究是年轻人的体力和后劲儿更足,老家伙这是自掘坟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老叟杀的兴起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当他发现那个年轻人的刀速越来越快,已然可以跟他分庭抗礼时,他才觉察出不对。 不是南宫守的刀变快了,而是老人家的剑变慢了。 天下城的生活太安逸了,曾经的那些杀人魔王,过惯了无忧无虑的日子。早已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没了混江湖时的狠辣。 人不服老是不行的,虽然同是宗师,可年轻人的火气终究更旺。此消彼长之下,不老叟头上见了汗,脸上细密的褶皱也就越发的多了。 只见不老叟一咬牙,终于肯使出杀手锏,要跟年轻人玩命了。 脚下生根,双臂舞柳。两把短剑锋刃暴涨一尺,围着南宫守一顿铺天盖地猛刺。 以千百剑芒化作汽包,将南宫守包裹其中。当气泡破裂时,无从躲闪的南宫守必然千疮百孔。 剑芒构成的气泡还在不断扩大,因为不老叟还再不停的刺出短剑…… 等着气泡破裂,不如主动刺破。一直没动的南宫守动了,只见其猛地踏步而出,人随刀走。 只见南宫守人刀合一,狠狠撞击在剑芒上。被外力刺破的剑芒泄了气,刹那间塌缩…… 南宫守刚刚所站之地,青石如灰飞散。 此时的南宫守成功撕裂一道口子,站在那剑芒攻击范围之外。 不老叟眼见杀招就这么被人破了,不由得怒火中烧,怪叫一声,朝南宫守扑去。 这一次,老家伙不管不顾的双剑同时刺出,就算那横刀将其拦腰斩断,他也不会收手。 输可以,面子不能丢,特别是在那些家伙面前,脸面比命值钱。 南宫守眉头微皱,因为他无法将那两把短剑同时挡住,除非他真得不要命。 弃刀,空手入白刃,这是南宫守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两只手腕竟然真得被南宫守握住,这简直就是奇迹,连南宫守都不得不感叹,老天爷真是眷顾他。 两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抓住对方,南宫守笑了,因为他更年轻,更有力气,只要往那阴阳怪气的家伙胸口踹上一脚,他便赢了。 只见这时不老叟不惊反笑。下一刻,不老叟左肋猛地有一把短剑刺出…… 看着短剑刺中南宫守胸口,不老叟阴森森的笑道:“小子,记住了,老子叫三臂不老叟!” 不老叟的怪笑戛然而止,因为一只脚踹在他的胸口。他只感觉,胸骨尽断,插入肺腑之中…… 不老叟倒飞而出,落地后猛地站了起来,吐着血说道。 “怎会如此!” 南宫守哈哈大笑,随后一把撤去蓝衫,露出漆黑如墨的半身甲。 “记住了,这是南宫家的宝物。黑金甲!” 南宫守虽然没带罗家三兄弟来,却不代表他一点准备也么有。毕竟混江湖,不小心是会丢命的,他南宫守若是不防着王家两兄弟,这些年的江湖就算白混了。 “你——你——卑……” 不老叟一口气没上来,气绝而亡。 苦海摇头道:“能赢你不赢,非得要全身而退,这回好命搭上了吧!” 说着,苦海走上前,将第二条死狗拖了回去。随后转过头,说了句“二位谁先来?”。 三处生死战,虽说有些波折,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是王家二爷必赢的局面。 躲到英雄楼的里的王家二爷,低着头不停的踱着步子。今天这场局他输不起,无论哪个活下来,想完全掌控东都,那都是不可能的。 生死攸关的大战,谁也输不起,福王也不行。若输,丢命,王府被抢掠一空,不过这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他闺女落入王家二爷的圈套,才是他最担心的。 福王吃了二十多年,已然胖成了一座肉山,此时打起架来,可就没了当年的骁勇。所幸的是,心劲儿还在,不然早让王家二爷的贴身打手,放翻在地了。 一身肥膘的福王,抡着一杆丈八马槊,舞得虎虎生风,可以说数丈之内无人敢近身,当然那位宗师除外。 这阵子福王的衣衫多出破损,有人家刀锋划出来的,也有他不小心自己撑开的。 “刺啦——” 只见福王猛地踏出一大步,忽感胯下一凉,正要刺出的马槊便又收了回来。 就在福王愣神的工夫,黑袍宗师见机不可失,猛地欺身而上,一片刀光朝福王罩去…… 眼看着那片深寒刀光临头,却见福王忽然一笑,骂道:“破了一条裤子就能引你这个蠢货上当,王家老二招了你这么个打手,也是够蠢的!” 说着,看似笨拙的肉山,猛地退步转身来了招回马枪…… 福王虽胖,脑子还是很灵光的,晓得自己笨重不能跟那家伙游斗,这才卖了个丑将那蠢家伙引了过来。 这一记回马枪福王可是酝酿了很久,若是不能占到便宜,今晚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小子你去死吧!” 随着福王一声大吼,锋利沉重的马槊,破开耀眼的刀芒…… 只听一声惨叫,王家宗师便被一记回马枪,穿了个通透,当场便气绝而亡。 福王手中马槊一甩,挂在上边的尸体便飞入盗匪之中。只见福王马槊猛地一杵,怒吼道。 “还有谁!” 盗匪们见小山一样的肉身,握这一杆染血的丈八马槊,如战神降世,一个个心胆俱裂。 福王大步踏出,地动山摇…… 肉山每迈一步,盗匪们便要后退数步,就连那些个盗匪头子,也不敢去碰福王的虎须。 眼看着一人吓退千百人,忽听一声娇笑打阴暗的角落中传出。 “呦!真是吓死奴家了!”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扭着水蛇腰打巷子里走了出来。 半老徐娘,妖娆惹眼,特别是笑起来嘴角的那颗美人痣,更显妩媚动人。 妇人以兰花指捏着手帕捂住口鼻,跳着脚,小心谨慎的躲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水,来到福王身前…… “福王好大的微风,吓得人家小心肝,这阵子还扑腾扑腾的乱跳呢!” 福王没有动,盯着那妇人直皱眉头。 自打有了宝贝闺女,福王对付女人的手段便一天不如一天了,更何况现在的他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在这个女人面前福王是不敢露怯的,否则别看他小山一样的身子,也是会被这个女人吃个干干净净的。 “你是何人?本王槊下不斩无名之辈,特别是女人。若是识相就快快退去。” 妖娆妇人朝福王抛了个媚眼,掩口笑道:“我的王,可别吓唬奴家了。你这幅身子,若是还能动一动,奴家倒是怕被你压死的!可现在……”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战东都 三 蛇蝎美人细柳剑,这些年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不是这娘们有多美,修为多恐怖,而是这娘们下手太他娘的黑。 细柳剑年轻时有过一个相好的,结果那相好的抛下她跟另一名女子私奔了。这娘们醋海翻腾之下,满江湖的找了好些年。 欠钱还钱,欠命还命,欠人情就还人情,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细柳剑找到那郎君后,把一家四口杀了不说,还把下人奴仆一并弄死,临了一把火烧个精光。 心肠歹毒的女子多了去了,可若心狠手辣细柳剑绝对能进前三。 这些年死在细柳剑手上的男人,一双手一双脚加一起都不够数的。这么说吧,沾上这娘们,你只要敢多看其他女子一眼,那是要死一双的。 今儿个细柳剑找上福王,可不是俩人有一腿,而是收了王家二爷的银子,帮人消灾来了。 不过这娘们杀男人前,养成了有一腿的习惯,所以言语间那股子浪劲儿,让多年不吃荤腥的福王很是吃不消。 福王不跑江湖,心中却向往江湖,对江湖上的事和人,还是知道一些的。更何况如此臭名昭著的女子,福王怎能没有耳闻。 望着一步三摇,放浪形骸的细柳剑,福王冷笑道:“想找食吃,我这福王府可没有。你转过身,满眼都是野男人,本王不相信还喂不饱你!” 细柳剑掩口咯咯直笑。 “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吗!” 说着,还朝福王抛了个媚眼,可把福王看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福王眨眼皱眉的一瞬间,一点寒光猛地穿透夜色,来到福王面前。 细柳剑,一指宽,柔中带刚,快到肉眼难以捕捉。江湖上还送了蛇蝎美人一个名号,那就是“眨眼剑”。 当福王睁开眼时,那细柳剑离他眉心已不足一尺远。以福王肉山般的身子,这一剑躲肯定是躲不开的。 只见福王身子上的肥肉如波浪一样起伏,下一刻猛地张开口,发出一生震天怒吼…… 细柳剑只觉一股恶臭腥风扑面而来,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两个不明暗器。 柳腰一扭收剑折身,向后翻出数丈的同时,躲过了那两个不明暗器。 细柳剑以袖掩口鼻,瞪了一眼福王…… 却见福王大笑道:“暗细如活……” 细柳剑眉头一皱,心想福王这说的是什么屁话。细看之下,不由笑的前仰后合…… “我的王,奴家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今儿个才算开了眼,竟然还有用门牙当暗器的!” 福王毫不在意细柳剑的调侃,别说丢两颗门牙,只要能保命,这满口牙也是可以不要的。 却见细柳剑这阵子娇笑道:“王爷,您的牙若是不够用了,是不是就要用舌头当兵器了?哎呀!想想都令人恶心!” 福王也不接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风骚的娘们。他可不想,再被那娘们趁机而入,再来一剑。 吃一堑长一智,福王的牙可没多少,经不起消耗。 这阵子细柳剑也不急着出剑,只是一个劲儿的调侃,这可把不敢眨眼的福王坑苦了…… 福王倒是很想提马槊干翻这个浪蹄子,可他没人家快,就算出手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他是有些后悔的,干吗吃那么多。现在好了,动一动所要消耗的体力都是惊人的,更别说刚刚还弄死一名宗师。 眨眼没。那就不眨眼,这是福王目前唯一能做的。 就在福旺双腿发软,眼睛发涩,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一把天籁之音,在福王耳畔响起…… “王爷,这是啥情况啊!不问姐姐呢?” 当福王见到青衫背剑匣的年轻郎君时,笑的无比灿烂,好像比见到自己闺女还开心。 “太平,快来帮叔父一把。打死这个妖女!” 李太平几个起落,便挡在快要虚脱的福王面前。只见其头也不回的问道:“剑西来呢?怎么让您老人家亲自打生打死,他这个未来姑爷,也恁不地道了!” 福王忙道:“闲言少叙,打发了不要脸的,你得去英雄楼救你南宫大哥。” “王家真得反了?” 福王道:“说不准!若是真得反了,来的应该是府兵,而不是盗匪。” 细柳剑娇笑道:“小郎君,哪有这么看人家的。若是真想看,姐姐一会找个无人处,让你看个够!” 李太平一路被陆仁甲的三百骑兵,撵的上气不接下气,累的跟死狗一样。此时又听到大哥有危险,哪里还有闲心跟这个女人斗嘴。 “老妖妇现在滚还来的急,等老子拔了剑想走就晚了!” 一旁的福王见缝插针,大声吼道。 “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大英雄李太平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李太平的名号在大乾朝其他郡县不一定好使,可是在伏牛山那还是很好使的。 一众盗匪心中恶寒,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 “是他吗?” “是他!去年我在长春亭见过他。” “佛门金身罗汉,被他活活打死,实在是太恐怖了!” 一众盗匪七嘴八舌,竟说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屁话,这可把一旁的细柳剑气得要死。 猪一样的队友害人害己,更何况这么多头猪。 细柳剑回头怒骂:“一群蠢猪!都给我闭嘴,再敢多言,老娘拔了你们的舌头。” 盗匪被这婆娘一唬,还真都乖乖闭紧了嘴。忽然,细柳剑发现那些盗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身后,她暗叫一声“大意”。 一把长剑,无声无息的来到细柳剑胸口。只见细柳剑也是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折腰出剑,堪堪挡下李太平一剑。 细柳剑本是那种走剑法轻盈迅捷的路子,此时接了对方真气含而不发的一剑,顿时飞退数步…… 李太平得理不饶人,再次踏步出剑,这一剑无需藏影匿形,剑上之威更胜。 一步错,步步错。李太平丝毫不给细柳剑搬回劣势的机会,每一步踏出,他的剑都要更强一分。 这是归海千里的人之势。 太平道的剑,讲究将天、地、人之势,孕于剑中。李太平这些年,对人之势的感悟以算登堂入室,所以归海千里的剑势,他一学就会,而且更强。 李太平在细柳剑训斥那些盗匪时,就在想,要用什么剑法尽快解决战斗。 归海千里的十步一杀,便成了他的最好选择。 锐利的剑意真气充斥于剑中,李太平的第三步,便让细柳剑吃了大苦头。 只见细柳剑飞身后的同时,疯狂的凝聚真气,想将那些侵入的怪异真气驱离体外。这一退,便是数丈远。 还未等她将剑意真气完全搞定,李太平踏出了第四步。 隔着两丈远,三把三柴剑已然离手,以品字形将细柳剑完全锁死。 神似形不似,这已经不是归海千里的十步一杀,而是他李太平自己的人之势了。 细柳剑娇呼一声,手中又多了一把软剑,双剑齐出才堪堪挡下李太平的第四剑。 李太平踏步出剑,细柳剑一退再退,二人交手八次,细柳剑退了二十余丈…… 数窝盗匪,此时已然心胆俱裂,因为躲得慢的此时已然被那俩人的剑气,绞成了肉馅。 在二人交战期间,老总管搬来宽大的交椅,福王小山一样的身子,就那么坐在自家大门前,看着打生打死的两个人。 “王爷,细柳剑接不下第九剑,今日之危算是解了!” 福王点了点头,感叹道:“怎么一年不见,这小子不但已是宗师修为,好像还比宗师走的更远呢!” 老总管难掩心中喜悦,大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福王扭头道:“喜从何来?” “王爷,您糊涂了!小姐和剑西来的事,以小姐的脾气,您是挡不住的,那么咱家就有四名宗师了。再加上眼前这个小子和您的外甥,天下间除了寥寥几位,谁还敢轻易动您!” 福王一想,是这么个理啊!看来不问和剑西来的事,他还真不能横加干涉。 福王这阵子心情大好,就连缺了两颗门牙的事也忘了…… 李太平踏出了他的第九步,这一步踏出,仿佛有一道影子打月光中冲天而起。 那道身影,脚踩大地,头顶星河,可谓一步千里。 李太平刺出手中剑,那道无比巨大的身影,也刺出了一剑。只不过,那身影手中无剑,刺出的是一道月光…… 归海千里人称十步千里。而如今,李太平以九步登临人之巅峰,成那人之势的极致。 这一剑落下,细柳剑这辈子就算过去了,再也不用担心她以后的男人会偷腥了。 没有惨叫,细柳剑在月光下灰飞烟灭。 李太平归剑入匣,当他转过身,整条街道早已空空荡荡见不得半个盗匪。 干盗匪这行,跟干马匪一个样,对风紧扯呼那是拿捏的死死的。至于以后如何面对王家二爷,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还得应了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福王府大门前,福王亲自起身,一把拉住李太平的手说道。 “大侄子,还得辛苦你一趟,赶快去英雄楼……”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战东都 四 九步千里。这是李太平斩杀细柳剑后,最大的收获。 他的人之势大成,未来他可专心感悟天地之势,做那摘星揽月之人。 东都城的异象很多人都见到了,就连打得难解难分的英雄楼众人也不例外。 僻静小院不僻静,此时已然恶战两场的南宫守与第三名宗师交上了手。 车轮战还是很管用的,头两场南宫守看似很轻松拿下,其实真气是过度消耗的。 此时南宫守面对灵慧境宗师,拖得越久胜算越小。 这一战持续了很久,南宫守从一开始的勉强有功有守,到如今只能采取守势,也不过十几息。 这是一名很强壮的山野樵夫,他那两板斧又大又重,不但砍树很利索,砍人更利索。 这樵夫络腮胡,方块脸看着粗里粗气的,却是个心思灵动的家伙,不然也休不成灵慧境。 两把斧子在手,舞起来像女子一样优美。粗狂的外表竟然有这样的舞姿,也着实是让人吐血一斤又八两。 南宫守吐血了,不是被对方恶心到的,而是让那两把举重若轻的斧子砍的。 双斧当头劈下,南宫守错开半步,那斧子便狠狠的劈入青石板直没入柄。 一抹寒光闪过樵夫的脖颈,那是南宫守的刀。 “当!” 刀与斧相交。两把厚重的斧头从豆腐做的青石板中拔出,没有丝毫迟滞。 南宫守瞬间抽刀后退,可他依旧慢了半分,因为樵夫手中的另一把斧头已然劈到面门。 后退只会一斧两半,南宫守猛地踏步而上,撞进樵夫怀中。 瘦高的南宫守在魁梧的樵夫面前,着实不够看。他这一撞,樵夫纹丝未动,反倒把自己撞的气血翻腾。 比拼力量,南宫守绝对不如常年砍柴的。只见其一脚踹在樵夫胸口,顺势抽刀后退…… 樵夫身子只是微微一晃,下一刻两把斧头同时飞出,直奔南宫守面门。 南宫守眼睛一亮,使出铁板桥,两把斧子险而又险的擦着他的面门飞过。 身子后仰的南宫守,脚下生根,身子一个回旋,横刀拦腰斩向樵夫。 南宫守这一记反杀,是樵夫没想到的。现在手中无兵器,仅凭肉身可是拦不住那把刀的。 樵夫忽然嘴角挂笑,腾身而起躲过拦腰一刀…… 南宫守得理不饶人,单掌拍地翻卷而上,撒出一片刀芒,将半空中的樵夫笼罩。 半空中那樵夫忽然做了个怪异的动作。只见其双手猛地虚空一拉,好像拽着什么东西一样。 南宫守暗觉不妙,回头一撇,却见两把砍柴斧到卷而回…… 两人身在半空,想换气折身是做不到的。那么明明可以耗死他的樵夫,为什么要卖出破绽,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南宫守没有时间去想,樵夫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所以胜败便在一念之间。 刀向前,刀芒更胜。南宫守要用家传黑金甲硬抗对方双斧,用重伤换对方一命。 耀眼的刀芒瞬间绞上樵夫双腿。本应血肉飞溅的场面没有出现,而是发出一阵金铁交鸣…… 樵夫那双腿压根就不是腿,大腿以下竟然是两根乌黑的铁棍。 南宫守暗道一声不好,同时后心被砍柴斧劈个正着。只见其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人也抛飞了出去。 一斧正中敌人,一斧回到手中,樵夫大笑一声,再次抛出手中斧头…… 南宫守强提一口真气,抛飞的身子,猛地横移丈许。 这已经是南宫守能做到的极限了,当他半空中转过头,却见砍柴斧划了道弧线,已然来到面门。 血光飞溅…… “大哥——” 南宫守用握刀的右臂换了自己一命,即将晕死过去的一刻,他耳中仿佛听到李太平的呼喊…… 一道青衫射入小院,接住了晕死过去的南宫守。 李太平终究来晚了一步。只见其出手如电,迅速封住南宫守右胸大血…… 当他转过身的一刻,看死人一样,看着场中三人。 苦海皱眉念了声佛号:“年轻人,江湖的浑水莫要趟,会淹死人的。”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施主回头是岸!” 李太平觉着他真得与佛有缘,只不过是孽缘。 “因果已经到小爷头上了,回不了头了!” 说着三柴剑顺间出匣,将樵夫笼罩,将其与那两人完全分隔开来。 下一刻剑匣中又飞出一剑。那剑冲天而起,一股苍茫夺日月之精华,化作一方古剑,将苦海二人笼罩。 苦海仰天而望,心中凛然。头上那把剑让他想起了刚刚出现的天空异象。 只见其转过头,望着身边的同伴,斩钉截铁的说道。 “躲则死,拼则生!我为刃,你为柄。” 那人面无表情,一把扯去黑衣黑面。又一个苦海出现在小院之中。 只见那人猛地脚踏青石冲天而起,口中吼道。 “弟为锋,送我一程!” 苦海摇头叹道:“一世人两兄弟,苦河。何苦!” 苦河已然抢先出手,苦海也只能任其为锋。下一刻,苦海双膝微弯,整个人便如烧红的烙铁,散发出一股滔天之力。 苦海脚下的青石碎成粉末,一声炸响过后,苦海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道红光瞬间追上苦河,便见苦河冲天之猛地暴涨,仿佛要将这天也捅个窟窿。 纯钧夹杂着一丝天威,到卷星空而下,朝苦河当头斩下。 当肉身即将与垂天万钧之力相撞时,苦河再次怒吼。刹那间苦河化作一道红光,与李太平的剑势来了个硬碰硬。 这是肉体凡胎对天威的挑战,是大雪山秘法与太平道剑势一争高下的生死之战。 当日在芙蓉园,三名宗师硬接他一剑,李太平便知这一剑的极限在哪里。 开打之前,他便想好了,要缠死那樵夫,不给他们三人合力的机会。 樵夫重伤南宫守那记飞斧,李太平瞧得清楚。二人交战后,李太平便特别注意樵夫使用砍柴斧时的细微动作。 他发现砍柴斧的末端连着一根透明的丝线。天蚕丝。 否则那么重的砍柴斧,怎么可能掷出后,还能飞回来。 天蚕丝虽细,却韧性十足,普通刀剑很难伤其分毫。 李太平装作不知,他要找机会试一试,剑意真气可否斩断天蚕丝。 剑与斧,在院落内旋转翻飞,循环往复,斗得难分高下。另一面,苦河却凭肉身撼天威。 一身铜头铁骨,外加长兄苦海相送之力,苦河以恐怖的大毅力,竟然将那剑意真气化作的古剑撞的粉碎。 头铁之人李太平见过,却未曾见过这么铁的。 古剑蹦碎,那红光也随之湮灭,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急坠而下。 苦海半空中接住苦河,兄弟二人便再一次迎上了纯钧。 天空中只剩下一把剑,可那剑中还有着一丝星辰之力。 苦海没有多想,他的右拳狠狠击中那把剑。 他的拳头有星光溢出,然后是小臂,再扩散到整条手臂。 他左手如刀,随后他的右臂齐根而断。 飘落的苦海用剩下的那只手臂,抓住下落的苦河,头也不回的飘落地面。 星光下,那只手臂化作飞灰…… 苦河以肉身破古剑,苦海用一只手臂承受天威。可见这兄弟俩的心性,就算金身罗汉也比不得。 大雪山的苦行僧,打熬的不仅是筋骨,还有心性。 四十年前,缚日罗头陀收了两名得意弟子。二十年前,大雪山出了两个叛徒。十年江湖血雨,惹得缚日罗头陀亲自下大雪山清理门户。从此天下城便多了苦海、苦河二僧。 今日苦河生死不知,苦海断去一臂。 恐怖的力量波动和泛出的猩红,再加上两个秃瓢,李太平便知道这二人是谁了。 师徒二人骗了大雪山秘法,若不答应缚日罗头陀点啥,想安然下山那是不成的。 李太平撇了一眼苦海,冷哼一声,同时飞身后退,就要翻出小院。 樵夫哪里肯放李太平离去,便见二斧再次飞出…… 李太平人在半空,凭借剑意真气快速回气,忽然一个折转,矮了半尺朝那双斧飞去。 只见其与飞斧相交而过的一瞬间,三柴剑猛地砍向虚无的空中…… 樵夫阴冷一笑,被你发现又如何! 他相信就算那年轻人拿的是神兵利器,也无法伤到天蚕丝分毫。 江湖上不缺眼尖的,缺的是能斩断他天蚕丝的剑。 樵夫的脸色忽然巨变,此时再想拽回飞斧已是不可能了。 没了砍柴斧,天蚕丝在樵夫手中就成了废物,想挡住李太平三柴剑,除非樵夫练出一身不弱与苦海兄弟的外加功夫。 可惜就算给他二十年,他也练不出来,谁让他早早的便丢了童子身呢。 一个比苦河还要惨的血葫芦倒在了地上。 李太平不知砍了樵夫多少剑,他觉得砍多少都不够赔他大哥那只手臂的。 李太平走到樵夫身旁,手中三柴剑穿透骨肉和青石,不甘心的樵夫便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太平宝剑收入剑匣,空着手走到苦海身前,冷冷的说道。 “有因必有果!大雪山的秘法,该还给大雪山了!” 苦海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李太平……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战东都 五 星空下剑斩红脸秃驴,这么壮观的一幕,英雄楼里里外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劫杀王忠的申功行被下了一大跳,手底下不由得慌乱了几分。 王忠则信心暴涨,掌法更加凌厉。 一旁的厉夏笑了笑,转身朝英雄楼深处走去,同时开口道。 “我去看看,无需担心。” 申功行见状,这才安了心…… 小院中,苦海一脸惊恐的望着李太平。 “你到底是何人?” 李太平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笑道:“当年在大雪山接了个活,本以为你们兄弟俩早不在人间了,未曾想还真撞上了!” “大雪山秘法今日我便帮你还了,我和缚日罗头陀的那点账也就两清了。” 说着,李太平欺身而上,以外加功法战苦海。 只剩下一只手臂,又催发过秘法的苦海,一拳难敌双手,这阵子苦的不能再苦了。 钢筋铁骨,被捶打千百次也会弯、会断的。 苦海仰躺在他自己刨的深坑之中,双眼无神的望着大雪山方向。 他全身筋骨硬生生被李太平打断了。现在的他和不省人事的苦河,也不知谁更惨一些。 苦海口中有血水涌出,他咳着血,自言自语道。 “师傅,我和苦河把大雪山秘法还给您了,恳请师傅饶了苦河一命,这些错都是徒儿一人所谓,不关苦河的事。” 李太平走上前,踏着苦海胸口说道:“你师傅的秘法你们兄弟还了,可我哥哥的伤,你俩还没还呢!” 就再李太平要一脚送苦海上路的时候,一道身影飞进小院。 “太平兄,脚下留人!” 李太平扭过身,便见到一个比他不知俊美多少倍的银发男子。 “你说留就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厉夏笑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太平兄给个面子,天下城是不会忘的。” 李太平抬起脚,走向厉夏,口中笑道:“王家二爷可没本事驱使厉大公子,看来今夜之事……” 忽然李太平皱着眉头闭口不言…… “夹皮沟有你,长春亭有你,汝阴西湖有你,秦淮河畔还有你。每次有你我都倒霉,看来是你方的我喽!” “或者说,都是你在背后害我了!” 厉夏笑道:“太平兄误会了……” 话音未落,厉夏便一指点出,而李太平的剑这一刻也没闲着。 只见李太平踏步出剑,上来便是人之势的“九步千里”。 指剑相交,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步未退。 李太平心中暗道“修罗指!”,同时再出一剑…… 这一次李太平看得清楚,厉夏又换了小拇指迎上他的剑尖。 “道门,阴阳指!” 二人再一次平分秋色,李太平眉头微皱。 李太平出第三剑,厉夏以中指迎之。 “金刚指!” 双方再次打平。李太平面露凝重,这小子不会把天下指法学全了吧。 果然不出李太平所料,厉夏十指修长如玉,每一指都修成一门功法。 当李太平出第五剑时,厉夏才退了小半步。也正因这小半步,李太平的人之势则更胜。 第六剑,厉夏万年不变的春风脸不见了。 一阵气旋在剑指相交时形成,厉夏被迫再退一步。 李太平踏步出剑。这一剑,势更足,意更浓。 厉夏大拇指按在剑身,长剑震颤,剑鸣不止…… 下一刻,厉夏借着反震之力腾身而起,同时隔空一指点向昏迷不醒的南宫守…… 攻敌之必救,李太平不得不横移数丈挡在南宫守身前。 剑刺指劲儿散,李太平反而感觉一阵憋闷,因为那一指徒有其表,不含半点杀意。 “太平兄勿送,他日江湖有缘再见!” 远处传来厉夏爽朗的笑声…… 当李太平抱着南宫守出了小院,申功行见事不好,也脚底抹油溜了…… 没有高手阻拦,显然一群乌合之众,是拦不住王忠的。 英雄楼内,王家二爷没想到,最后败的竟然是自己。 他没有回王家,他来到英雄楼最高处,看着东都城,打怀中掏出一封信件。 这是他今早写好的,他若输这封信便会派上用处。 王忠没能见到王义最后一面,他抽出那封信…… “成王败寇,无需多说。弟死,望长兄念及亲情,善待我那痴儿!最后跟哥哥唠叨一句。弟乃东都城黎帮舵主,黎帮大事已成,兄莫要以卵击石。” 王忠将今日之事压了下去,只说王义被盗匪所害。 王单叶跪在灵堂之中,望着那红木棺椁眼中一片茫然。 他爹死了,娘亲哭的很伤心,这个家没人管他了。自由就在眼前,可是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大伯就站在身旁,还给他拿来蒲团,怕他跪久了膝盖会痛。可为什么一向和善的大伯,却对娘亲很是冷淡,甚至他能感受到一丝敌意。 忽然王单叶抬起头望着大伯说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王忠很诧异,手轻轻搭在王单叶肩膀,轻声细语的说道:“你爹死于匪患!” 王单叶皱着眉头,突然开口道:“大伯,我要读书,我要学武。” 王忠点了点头,笑道:“单叶长大了!” “我要去书院读书,去铸剑山学武!” 王忠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整日里傻笑的侄儿,竟然知道书院和铸剑山。 “好孩子,等你父入土为安,大伯亲自送你去大兴城。” 东都内的名流绅仕,倾城而动,纷纷带着厚礼前来祭拜这位曾经搅动风云的王家二爷。 福王家的老管家也来了,祭拜过后,特地来到王忠面前,盯着王忠说道。 “家主还差王爷一个交代,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弟弟。” 王忠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去的。” 福王府,南宫守的伤势已经稳住,性命算是无忧。只是没了右臂的他,一旦醒来…… 李太平守在其身旁,直到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道香风涌进,冲散了满屋子的草药味。一身鹅黄碎花裙的陈不问,俯身摸了摸南宫守空荡的衣袖,皱眉道。 “是谁?” 李太平叹息道:“重伤大哥的人已被我杀了,指使者王义也已自杀!” 陈不问二话不说,转身拉着剑西来便走。 福王休息了几个时辰,精神好了许多,这阵子听说闺女回来了,硬是拖着酸软的身子,赶了过来。 自家闺女是个什么性格,福王比谁心里都有数。温婉之人性子好,可往往这种人,一旦动怒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小山一样的身子往门口一站,便堵得死死的。 陈不问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福王,气得手指微抖。 “阿爷,让开!” 福王忙朝闺女身后一言不发的剑西来眨眼,一边陪笑道:“问儿莫急,王忠已经答应给咱家一个交代了。” 一旁的剑西来也开口了,只不过那话并非福王想听到的。 “杀谁?你说!” 简单直接,只要陈不问报个名就好。 剑西来在福王家住的时日可不短,福王早就摸透了这小子。心中明了,只要闺女说个名,哪怕是宗师之上,这小子也敢去杀的。 “再等等,再等等!” 陈不问低着头,剑西来便不再追问,却听此时下人跑来说道。 “王家家主王忠来访。” 李太平起身,朝一旁的侍女说道:“看好我大哥,我去去就回!” 大哥少了一臂,那些该死之人也都死了,可大哥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 “王爷咱们去看看吧,若是王忠的交代没有诚意,那就让他拿出诚意。” 福王家的正堂大厅,宽敞气派,可此时的王忠却憋闷的很,仿佛胸口压着一块大石一般。 当福王肉山一样的身子迈入正堂时,一把浑厚憨傻的声音突然响起,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扑了出去…… “不问姐姐!” 只见王单叶一把抱住陈不问,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陈不问的手僵住了,面对此时的王单叶,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爹死了,被盗匪杀死了,我要学武替爹爹报仇!” 陈不问看了看王忠,又转过头看着众人,却见这些人把头扭了过去…… 福王走到闺女身旁,轻声低语道:“带他出去吧。” 陈不问拉着比她高出一头的王单叶离开了正堂,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剑西来却没动。 短暂的尴尬过后,王忠抱拳作揖道:“舍弟之错,便是王家之错,忠愿听王爷发落。” 王忠将昨日之事详细说与众人,不过关于王义夺权之事,他却说是受黎帮蛊惑。 “黎帮”二字再次出现,不由得让李太平想起老道士的话。 向来不多言不多语的剑西来忽然开口道。 “我和不问游历时,亲眼目睹了襄城郡伏牛门内斗,似乎也跟黎帮有关!这黎帮到底是个什么帮派?” 李太平想了想,说道:“品山也说过,新平县霍家大公子也是黎帮中人。我就在想,这黎帮到底为何物,为何连制陶的人也收!” 王忠打怀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诸位看看吧!” 福王将信件交给李太平,随后说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王义写的本王相信。” “大势已成,莫要以卵击石!” 李太平念叨了一句,随后望向王忠:“东都之主,手下精兵过万,这都算以卵击石,黎帮岂非比拓跋家还要厉害……”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姐姐我也想骑 王忠辛苦一辈子,不为别的,只想王家在乱世来临时,能有自保的本钱。 若是有一天真改朝换代,他能凭手中筹码,换王家百年富贵,也就知足了。 只见王忠苦笑一声,打怀中又取出一物。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由黄金制成的伏虎令牌。只不过这物件,是半只伏虎而已。 “请将这虎符转交给南宫守,以后东都城的兵权,便掐在我二人手中。” 这就是王忠给的交代,诚意是很足的。对于王忠这么做,众人没意见,就算远在大兴城的弘道帝也不会有意见。 半只伏虎动不了东都的兵,只有两块令牌合二为一时,才能调动东都府兵。 王忠这么做,即表了中心,又可以防止被人卸磨杀驴,算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王忠此次来,还带来了一个礼物,而且还是个喘气的活物。 失去双臂的雷登高,被抬了进来。 李太平昨日未成注意,今日一见,不由上前说道:“早说过,江湖再见我会打死你,竟然还敢下山!” 雷登高昨日便见李太平大展神威,不由感叹道:“李少侠,果然天纵之才,我雷登高佩服至极!” 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别扯没用的,当初说好的事为何不遵守,你倒是给小爷说说。” 雷登高苦笑道:“说与你知晓又有何用,你还能将这天也翻过来。” 李太平皱眉道:“既然你不肯说,我只好履行约定送你上路了!” 雷登高闭目不语,坦然等死。 遇见个不怕死的,众人也无办法。 只见王忠起身说道:“几个时辰,能用的招数都用过了,就是一个字也不肯说,我还以为是个哑巴!” “昨日围杀南宫守的五人,还有厉厦和申功行,看来都是天下城的人!这黎帮和天下城绝对脱不开关系。” 李太平点头道:“抓住厉厦和申功行,一切自然可见分晓。” 王忠摇头道:“落水帮的副帮主和申功行的心腹,也都不见了。昨日夜里便全城搜捕了,想必此时早已逃出东都!” 王忠带着雷登高离开了福王府,至于王单叶则被他留在了王府之中。 王单叶打小不爱说话,整日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王忠其实没少在这孩子身上花心思,也寻访了好些名医,可惜都没啥用。 不过自打这孩子认识了陈不问后,似乎开朗了许多,偶尔还会开口与人交流一句半句。 池塘畔,王单叶脸上仍有泪痕,不过表情却异常坚定。 陈不问拉着王单叶的手,耐心的说道:“单叶学武为父报仇,这是好事。可单叶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要知道区分善恶黑白,做一个心存正义的大侠。” 王单叶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半响后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要去大兴城,然后再去铸剑山。姐姐能陪我去吗?” 陈不问看着王单叶那满是期盼的眼神,忽然心中一软,竟然点头应允了。 王单叶顿时围着池塘手舞足蹈的跑了起来,那股高兴劲儿,看得陈不问很是无奈的摇头苦笑。 福王漫步而来,望着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王单叶,微笑道。 “孩子是孩子,爹是爹。如果帮了这个孩子能让你开心,那就去帮,为父支持你。” 陈不问搓着手,望着那开心的大男孩,感叹道:“那不是苦了阿爹了吗!” 福王哈哈笑道:“你爹我是王爷,一天好吃好喝衣食无忧的,有啥苦的!再说了,只要我宝贝闺女开心,你爹我就高兴。” 陈不问回头笑道:“酸不酸!” 福王见闺女笑了,不由挪着肉山,挨着身旁坐了下去。 “剑西来这人话少,对你却是一心一意的,不花心的男人不多见,你得抓住了!” 陈不问娇羞着说道:“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我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他心中有剑。” 福王笑道:“傻孩子!你就没想过,一个心中只有剑的人,为什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说明除了剑,他心中有你!” 一年多未见,又发生了昨夜的事,爷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李太平和剑西来站在南宫守床前,盯着那空荡的右臂,眼中尽是无奈与担忧。 李太平轻声低语道:“南宫大哥,还能是以前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么!” 剑西来瞥了一眼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他少的是一条,又不是一根,不是男人还能是女人!” “在漠北,缺胳膊少腿的多了,不照样在蓝天白云下围猎,在星空篝火旁大碗肉大碗酒!男子汉顶天立地,靠的不是胳膊腿,靠的是从不向这个世界低头的心。” 剑西来说着,拍着胸口望着李太平…… 南宫守是两日后醒的。这个男人醒的时候,只是摸了一把空荡荡的衣袖,便毫不在意的硬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王家二爷呢?王忠在哪?” 李太平没想到,南宫守醒后第一句话,问的竟是王家兄弟,忙说道。 “王家二爷这阵子应该下葬了,王忠也把虎符送来了!大哥无须担心。” 南宫守这才安心,随后又问了关于小院中剩下的那三个家伙…… “你说圣上派你来的?” 李太平点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叫我来东都,难道说老皇帝知道王家老二要搞事。” 南宫守沉默不语…… 他在想,若是弘道帝知晓此事,又只派太平一人前来,岂非羊送虎口。可若是他不知道,那么又为什么要让太平来。 “大哥在想什么?” 南宫守抬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王家二爷到底抽什么风,非要弄得兄弟相残!” 李太平笑道:“经不住权利的诱惑呗!对了,黎帮……” 关于黎帮的事,南宫守也是第一次听说,这阵子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关于黎帮,我想你回去后要说于圣上知晓。” 南宫守表现得丝毫未将断臂放在心上,他越是闭口不提此事,李太平越是心中不安…… 东都事了,李太平并未急着走,而是一直陪着南宫守养伤。这期间,南宫守也曾尝试拿起刀,可每每拿到手中后却又放下。 能不能拿起刀,变回曾经的那个自己,这种事别人很难帮。最起码在李太平看来,大哥要过的那一关是自己。 半个月匆匆而过,东都城里里外外被王忠清洗干净。王家二爷一手建起来的英雄楼虽然还在,可里边却再也见不到胡吃海喝的英雄们了。 一场不见血的大清洗,让东都变得越发稳固。那些墙头草此时也知道,现在东都城里只有一位爷,那就是王家大爷。 月上中天,福王府池塘边的亭子里,南宫守盯着横刀足足一天。 只见其忽然站起身,一把握住横刀,随后走出亭子,顺手丢进池塘内。 他在笑,不过笑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一把刀,为什么非得跟一把刀较劲,难到说没有刀,他南宫守就不是南宫守了。 李太平和慕品山从一颗老树后钻了出来,望着倒映着月光涟漪淡淡的池塘…… 正打算下水摸刀的李太平,忽听远处传来南宫守的声音。 “你可别跳,跳了也是白跳!你家哥哥我,从此封刀了。” 李太平望着远去的背影,转头笑道:“九妹吃鱼不?” “人家不吃鱼了!” 李太平笑了笑心想,你到底说的是哪个不吃鱼! “别傻笑了,走吧!” 说着,慕品山当先行去…… 慕品山已经到了十来天,每日不是陪陈不问,便是看着两兄弟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盯着一件死物看。 现在好了,那死物落了河,这回不用惦记了。 南宫守弃刀后直接离开了王府,去了府兵驻地。 罗龙三兄弟接管了府兵,通过半个月的整顿,算是初步整军完成。 南宫守坐在大帐之中,望着一众军中将领,笑道:“大半夜把你们从被窝里拽出了,也没啥大事。” 有几位睡眼惺忪的校尉,低着头心中暗骂,没啥大事,折腾老子干个屁! 南宫守起身晃了晃空荡荡的衣袖,说道:“打今儿起,我这个独臂将军便是诸位的顶头上司了。以后咱么可得相互关照,别闹出什么不愉快!” 众将领相互瞧了瞧。心想,新上官这是要烧三把火了。 南宫守自打离开福王府住进军营,就再也没回去过…… 通往大兴城的官道上车来人往,火辣的日头烧烤着那些为生计奔波的穷苦汉子。 一架四马拉的气派马车中,一俊美少年郎伸出头来。望着马车旁骑着高头大马的绝美女子,露着一口小白牙,就连眼角也带着笑。 “姐姐,我也想骑马,你能不能也让我骑骑。” 还未等那绝美女子回话,便见马车里一名温文儒雅的老者,一把将少年郎拽了回来,开口训斥道。 “不妄动、不徒语、不苟求……你这一路,到底都学了什么!” 只见那绝美女子旁,一男子爽朗的大笑道:“可不嘛!哪能说骑就骑。” 那绝美女子满脸通红,一马鞭抽在身旁郎君坐骑上。只见那高头大马,一声嘶鸣,四蹄腾空疾驰而去,只剩下一溜烟尘……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人小鬼大 会稽郡的澹台灭明,窝在老家快二十年没动了。这次出行,带着小孙子,便是想再培养出一个澹台紫衣。 小孙子不小了,啥都懂了,特别是见到美人,便要犯那口花花的毛病。 骑着高头大马的绝美女子,隔着车厢往里瞪了一眼,口中笑骂道:“呸。人不大,心不小!” 那少年郎嘿嘿一笑,望着车中皱着眉头的老人。 “我都说白姐姐不会生气了,白姐姐最疼我了!” 白衣女子摇头道:“你这小鬼头,嘴像抹了蜜,以后长大还得了!” 那少年郎又把头探出车外,嬉皮笑脸的说道:“白姐姐好好瞧瞧,可不小拉,能讨老婆喽!” 白衣女子,眯着眼伸出玉指轻弹…… 那少年郎捂着额头哎呦一声,坐回车厢里。 只见年轻郎君转了一圈来到车旁,望着白衣小娘说道:“如何,搞不定那小鬼吧!” “搞不定小鬼,我能搞定他大哥崔明道!” 白衣女子说着伸出玉指,只见崔明道策马闪开,一阵哈哈大笑。 崔明道和白云上,自打去年战事结束便结伴游历江湖,正巧碰见了前往大兴城的澹台灭明祖孙。 澹台灭明家的马车,并非一般富贵人家用得起吃得消的。 那四匹拉车的高头大马,可是铁摩勒启民大汗送的纯血战马,光这一路的精细草料,就得好些银子。 战马惹眼,任谁见了都要问上一句,车中何人,怎地排场如此之大。 澹台先生周游大乾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这一路,甭管读书人还是江湖人士,见了都要躬身礼让。 这不,不远处的官道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站在人群中最前面的,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 只见其,向着澹台家的马车躬身行礼,却仍旧高出那些百姓半头有余。 “绿柳山庄,柳震。恭迎澹台先生大驾。” 俊美少年郎皱着眉头,朝着闭幕养神的老人家抱怨道:“祖父,又来人巴结你了!这么走走停停,咱们哪辈子能到大兴城啊!” 澹台灭明睁开眼,望着调皮不定性的小孙子,摇头叹气道:“自己的刀怎么就削不了自己的把儿!” 无怪老人家会叹气,这个小子调皮捣蛋口花花,可是不像澹台家人。这一路,他拎着耳朵没少嘟囔,可惜这小子左耳听右耳冒,愣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还不扶我下车,澹台家的不能没有礼数。” 少年郎很不情愿的扶着老人家下了马车。这刚一下车,便抛下祖父跑到白云上马前,抢过缰绳拍起马屁来。 “仙子姐姐,让修儿给你牵马坠蹬可好?” 澹台修长得俊美,又是个会拍马屁的,这一路把白云上哄得云里雾里很是开心。要不然以白云上的性子,早已将这色眯眯的坏小子一脚踹翻了。 白云上微笑着白了一眼臭小子,反手将剑匣也扔了过去。 剑匣很重,对于没有学过武的澹台修来说,是个力气活。可这小子却眉开眼笑的,抱着剑匣闻了闻,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姐姐的东西就是香,比会稽郡的老酒还要回味悠长!” 白云上噗呲乐了,望着崔明道感叹道:“瞧瞧,这张嘴都要甜死个人了!” “是啊!以后也不知道多少女子,要栽到这小子手中!” 牵马的澹台修回头道:“修儿,可就只有一个好姐姐,明道大哥可不许乱说。” 澹台灭明和众人见过礼,这才笑道:“途经宝地,惊扰到诸位,实在是老夫之错。” 柳震大笑道:“先生此话差矣。先生乃当世人杰,我绿柳镇百姓能有缘一见先生,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只见柳震此话一出,乡绅百姓纷纷点头称是,更有读书人热泪盈眶,上前纳头就拜…… 澹台灭明扶起那些学子,正容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柳震笑道:“自打听说老先生要途经绿柳镇,这些个学子便睡不着喽!整日里蹲在官道两旁,守着先生的到来。” “先生若是能到镇子里看看,庄子里歇歇脚,那就真是俺们绿柳镇的福气了!” 柳震话音刚落,便见澹台修跳着脚说道:“祖父不成……” 澹台修刚一开口,白云上就知道这小子准没好话,便纵身下马,一指点在臭小子的哑穴上。 澹台修转过头,哭丧个脸,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一旁的崔明道,莞尔道:“你那些个肉麻话,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回可算安静了!” 澹台灭明望着众人期盼的眼神,只好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夫便叨扰诸位了!” 迎宾酒楼没了往日的喧闹,格外安静。食客们很是注意言行,就算泥腿子也不会大呼小叫。 柳震包场给先生接风洗尘,为的便是给老先生留下个好印象。到时他也好开口,为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争取拜师的机会。 澹台灭明对绿柳镇的感官不错,老百姓日子过得可要比其他乡镇好了许多。 见不到让人添堵的事情,主人家又热情,吃食也还合口味,心情自然会好。 只见老先生望着柳震笑道:“我见百姓对你尊重有加,想来是做了许多善事。” 柳震有些羞愧的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帮一把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没少给乡亲们惹麻烦!我这个当爹的既然教子无方,也只能多为乡亲做些事了。” 说着,柳震借机召来柳仲元。 “不孝子,还不过来见过先生!” 柳忠元精神有些萎靡,很不情愿的跪下给澹台灭明磕头…… 也不怪柳忠元无精打采,实在是这些日子把他折腾的不轻。 半个多月前,他被逮人剥光了衣服吊在书上,可是让蚊虫开了荤,好顿大快朵颐。 半月时间,柳仲元窝在满是草药味的房子里 ,浑身涂满了止痒的草药。可钻心的痒,依旧把他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刚好没两天,又被他爹搬来的一屋子书,弄得焦头烂额。 今天他还得按照爹的话,给一个老头子下跪,他要是能笑出来,他也就不是柳家的败家子了。 澹台灭明扶起柳仲元,望着柳震道:“咱大乾朝可不行跪拜大礼,老夫可是受不起的。” 澹台灭明这一路行来,想要拜在他门下的学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柳震的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柳震刚要解释两句,便听楼下传来吵闹之声…… “二位客观真是对不住,今日小店闭门谢客,还请多多见谅。” 白衣小娘望着座无虚席的迎宾酒楼,冷着脸说道:“都是客,为何要区别对待,难道说我们的银子就不是银子!” 店小二迎来送往惯了,那双招子亮着呢。眼前白衣女子美若天仙,还背着剑,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不由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二位客观,要么这样如何。二位可以先到街对面的茶楼安坐,回头想吃什么我给二位送过去。” 青衫郎君刚要点头说话,便见身旁美人瞪了一眼,这话也就落进了肚子里。 “只要贵店给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可若给不出,那就莫怪本姑娘不讲道理了!” 那女子的话传入酒楼之中,只见柳震皱了皱眉,便要起身。 却见同桌的俊朗公子起身笑道:“柳庄主莫急,外面之人实乃相熟之人,我这就去请上来一见。” 白云上见崔明道开心的样子,不由白了一眼,问道:“相好的?” 崔明道微微一笑:“相好的。不过并非本公子相好的,而是我那兄弟的。” 酒楼前,崔明道大步而出,望着眼前二人朗声说道:“广陵催明道,见过铸剑山九天飞狐慕品山仙子!见过,李太平大侠。” 老朋友见面,哪里需要如此客套,崔明道这么做显然是故意的。 只见慕品山皱着眉头,冷声道:“你这人啥时能不这么嘚瑟。大呼小叫的,怕别人不认得你!” 崔明道走上前来,拿胳膊肘拐了李太平一下,笑道:“兄弟可以啊!现在出门都成双入对,不避人了!” “哥哥,你这叫什么话,能不能含蓄点!” 慕品山头也不回的冷笑道:“一丘之貉,无怪会称兄道弟!” 慕品山当先登楼。一袭白衣,冰山美人,可是把一众食客看傻了眼。 柳仲元看直了眼,他身子不痒了,可心始痒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他觉得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出现了,他坠入爱河了。 柳仲元傻了,可有一个人没傻。只见,澹台修跳了起来,一阵风的跑了过去,仰着头眼中冒光望着白衣女子。 “仙子姐姐,我是澹台修。澹台灭明是我祖父,澹台紫衣是我姐姐。南海剑宗圣女是我干姐姐,天下四大公子的崔明道是我大哥。” “说这么多,就是让仙子姐姐知晓,凡尘间也有奇男子……” 慕品山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小屁孩,她很想踹上一脚……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花言巧语 打人是不对的,凡事要讲道理。 慕品山没有打,而是揪着澹台修的耳朵说道:“那个奇男子就是你了。” 正说着,崔明道走上楼来,见状就要上前,却被澹台修义正言辞的阻止了。 “大哥不可鲁莽!若是打了我的仙子姐姐,那可是打在她身,痛在我心的!” 崔明道干咳一声,望着白云上说道:“你给他解穴了?” “什么解穴不解穴的,我干姐姐怎会舍得欺负我!” 慕品山揪着澹台修的耳朵,冷声道:“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大哥,无怪小小年纪就口花花!” “仙子姐姐这话不对,我与大哥是不同的。他是花心,而我此时是心在花开!仙子姐姐莫要不信,因为你的美便是这世间最娇艳的花!” 慕品山顺手点了澹台修的哑穴,拎着他的脖领子,扔到一旁的座位上,这才望着澹台灭明笑道:“先生好!” 澹台灭明这张脸都快让宝贝孙子丢没了,这阵子老脸通红的打岔道:“当年上山时你还小,没想到一晃经年,比我这老头子都要高了!你师父可还好。” 慕品山笑道:“师傅能吃能喝,每日里还要轮锤铸剑。” “哗啦!” 酒杯碎,酒洒了一地,只见本来犯花痴的柳仲元,忽然惊恐的指着李太平嚷嚷道。 “你这恶人,竟然还敢来绿柳镇,来人将这杀千刀的给我绑了!” 一群大汉跑上楼来,其中数人也是与蚊虫打过交到的,这阵子看到青衫郎君,不由得慢了几步。 望着一群围上来的大汉,李太平只是微笑不语,却见柳震忙起身说道。 “都给我住手,这是干什么,还不给我退下。” 望着急急忙忙冲上来,又稀里糊涂滚下去的打手们,柳震脸色不悦的转过头,盯着不争气的儿子。 “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仲元恶狠狠地盯着李太平,说道:“爹,就是这个恶人,害的儿子生不如死……” 柳震又听了那日的经过,不由转头望着李太平说道:“这位朋友,我儿说的可对?” 李太平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拍了拍柳仲元的肩膀,说道:“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假,只不过,柳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柳仲元不吭声了,有些事是不能说的,说了他爹非打死他不可。 柳震见状,哪里会不知,又是败家子的糊涂账,这阵子忙上前训斥道。 “还不给我滚回家闭门思过去。” 说着,脸上又挂上了笑:“久闻大名,今日见得李大侠,方知何为青年俊杰。来,快请上座。” 柳震又与慕品山见过礼,众人这才落座。 只见柳仲元苦笑着举杯道:“我那不孝子,成天的惹是生非,虽说没干出啥人神共愤之事,却也是个祸害。” 人家都这么说了,李太平也不好再揭人短,只是微笑不语。 澹台灭明笑道:“柳公子顽劣,这是天性,就像我这不争气小孙子一样,大一大自然懂得为人之道。” 柳震忙借机说道:“我那不孝子哪能与小公子比!他若是能给先生牵马坠镫,倒是能成个人,可这也得看他的命啊!” 坍台灭明微笑不语,柳震便把话题扯到了几位年轻人身上。 只见其望着李太平笑道:“郎君大兴城显威的事,我这绿柳镇可也听说了!今日小郎君可得到我绿柳庄歇息一宿,庄里的那些小子可是很仰慕您的!” 李太平瞄了一眼微笑的澹台灭明,不由心道。这哪里是留我,分明是想留先生吗。 “庄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实在是公务在身,不敢耽误。” 柳震笑道:“再忙也的吃饭睡觉不是。天也不早了,再往前也没啥歇脚的地,小郎君能委屈一宿,可也得为姑娘家想想啊!” 慕品山倒是无所谓,此时正忙着与澹台修大眼瞪着小眼呢。 慕品山就像座小号冰山,那股子冷劲儿,三伏天也能让人打个喷嚏。可澹台家的小公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美人看。 “小子,你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澹台修的大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色眯眯样的样子很是气人。 只见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一旁的白云上没好气的说道:“不但要把眼珠子抠出来,还得把那张嘴也缝上,省的一天到晚的心口不一。” 澹台修转过头,一脸的无辜相,指着嘴巴使儿的摇头。回头还去拉扯崔明道的衣袖,眼睛里满是委屈…… 澹台灭明很是无奈,这个宝贝孙子一天到晚的,上蹿下跳,没个老实劲儿。 澹台修见没人肯拉他一把,不由打起柳震的主意。只见其跑到柳震面前,用力的点着头,还用手比划了个睡觉的样子。 澹台修的举动,可把柳震乐坏了,忙举杯小道:“先生和诸位能够光临绿柳庄,实乃我柳家之幸事!” 李太平见事已至此,若是再推脱那就是看不起人家绿柳庄了。混江湖的最讲究面子,就算身份地位悬殊,也不能拿着架子恶心人不是。 绿柳山庄被飘香的农田环绕,一条小溪打山庄前流过,很是一片祥和惬意。 柳震有一妻一妾,生了四个娃,却只有一个带把的,不然以柳震的为人,怎会让柳倧元如此胡闹。 绿柳庄上上下下也有几十口子人,不过大都是一些庄稼把式。 在他们眼中,老爷便是这绿柳镇的天,可是不知天外还有何人。不过两位白衣飘飘的小娘倒是蛮俊的,惹人想要多看几眼。 庄里人好客,夫人小姐热情,对待澹台先生更是尊敬有加,不敢有半点怠慢。 这不天还没黑,两位夫人便亲自下了厨,看来是要大显身手一番。 柳震陪着澹台灭明坐在地头,跟那些个泥腿子闲聊。 老先生虽说学问大,可对地里那点事却懂得不多,这阵子听得正起劲儿,便顾不得自家那个小孙子了。 调皮捣蛋的澹台修,在二女那占不到便宜。这阵子便缠着柳家三姐妹,姐姐长姐姐短的,抹了蜜的小嘴,把三个朴实小娘逗得咯咯直笑…… 李太平望着如鱼得水的澹台修,转过头说道:“南宫大哥少了一条手臂,下次见到厉夏二哥要小心些。” 崔明道冷着脸说道:“我就说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下次见了,非宰了他不可。” “那小子宗师修为,指法更是登堂入室,身边又有天下城的高手,二哥切莫鲁莽行事!” 崔明道皱着眉说道:“这些年只顾着游山玩水,看来再不努力,想杀个人都难了!” 正说着,便见两位白衣仙子携手而来。 “风流倜傥的崔明道也有感叹人生的时候,这可是不多见!”慕品山有些好奇的说道。 崔明道只是摇头苦笑。去年慕品山还是八品修为,现在都已然是宗师了,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白云上看出崔明道心中苦闷,不由说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大哥只要把看美人的心思用在武道上,定然会一日千里,不日修成宗师。” 自家事,自家知。他崔明道在武学上的天赋,比之厉夏还真就差了一大截,即便勤能补拙,想追上厉夏想来也是不易的。 不远处的澹台修见到两位白衣姐姐,顿时将柳家姐妹抛到了脑后,欢喜的跑将过来。 白云上再次笑道:“好色的缠人精又来了!” 澹台修正色道:“君子好色取之有道……” 慕品山冷着脸上前:“喜新厌旧的小色鬼,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澹台修闪到崔明道身后,探头道:“仙子姐姐在我心中本是最美,若是不讲道理排名可就要靠后啦!” 澹台修这个活宝的出现,让李太平和崔明道有些压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只见李太平一把揪住澹台修的脖领,拽到慕品山眼前,笑道:“口花花可不行,你得说出道理,不然仙子姐姐真得会撕了你的小嘴的。” 澹台修哪有本事从李太平手中挣脱,望着不断逼近的慕品山,忙嚷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姐姐的美,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岂是凡尘女子可比的!” 慕品山冷着脸,在澹台修的小脸上掐了一把:“这张嘴啊!不知以后要害了多少女子。” 害人的嘴,杀人的刀。这小子幸亏只占了一样,若是两样都占,澹台家一世英名非坏在这小子手中不可…… 晚霞中的官道上,两名握着杀人刀的大汉,望着滚滚而来的烟尘,露出了欣喜之色。 路人甲一身黑衣,面遮四方巾,望着那俩持刀大汉说道:“消息可准确?” 其中一名大汉躬身道:“回将军,我二人一路尾随,看着他们进的绿柳山庄。” 路人甲单臂一挥,身后铁骑便下了官道,隐藏在密林之中。 “你二人前头带路。” 路人甲摘了面巾,望着绿柳庄的大片农田,面露喜色…… 这里很好,开阔平坦,庄子也不是很大,风景也算秀丽,正是埋骨的好地方。唯一不足之处,就是离镇子有些近,恐会惊扰到老百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耳双 盯上绿柳山庄的人,不仅陆仁甲,还有一名背着剑匣的青年郎君。 只见那郎君,微笑着从陆仁甲身旁走过,径直往绿柳庄而去。 那郎君微笑着,朝坐在门前的老汉躬身行礼:“在下途经贵宝地,想借宿一宿,不知此地主人可否行个方便。” 老汉抬起头,上下打量着。 青衫不皱,履不染尘。天庭饱满,剑眉朗目,言行间透着一骨子凛然正气。 这样的人绿柳庄是欢迎的。只见老汉起身笑道:“我家庄主好客,还请郎君随我来。” 那老汉起身不往庄子里走,反而是绕过庄院指着不远处的田地,笑道:“我家庄主就在那,我领郎君见上一见。” 那郎君躬身道:“麻烦老伯了。” 柳震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扛着锄头回到地头。先是朝澹台灭明点头,才望像那器宇不凡的年轻后生。 只见那郎君躬身抱拳道:“在下耳双,见过柳庄主。冒昧打扰,还请庄主见谅!” 柳震见耳双仪表堂堂,礼数周全,不由开心的笑道:“兄弟到我绿柳庄借宿,那是给我柳震面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耳双一身青衫,言谈举止高雅,若是剑匣换成羽扇,定要以为是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 澹台灭明与耳双相视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却见柳震一拍额头,说道。 “看我这记性!来,耳双兄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老者便是当世大儒,会稽郡的澹台灭明先生。” 耳双闻言,忙正身行礼,恭敬地说道:“末学后进,见过澹台先生,失礼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澹台灭明回礼笑道:“只是多活了几十岁,多读了几本书,可是当不得大儒一说。” 澹台灭明人老眼不花,这后生展现出来的气度风骨,绝非一般江湖草莽。就算庄子里那几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也是不能比的。 这样一个人,无论怎么低调,江湖上也不可能没有名号。可“耳双”二个字,却从来没听说过,这很不正常。 老人家和蔼的笑着,随意聊着家长。 “耳双小友,言谈儒雅,想必出身书香世家。” 耳双并排与澹台灭明坐在地头上,微笑着说道:“倒是让先生失望了!小子打小便是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若非师傅收留,兴许早已成那荒山枯骨。” 澹台灭明笑道:“出身天选,后路才在脚下。小友困苦中练就一身武艺,一腔学识,如今天下大可去得,更应记得还恩于民才好。” 耳双望着夕阳下,挥汗田间的柳庄主,感叹道:“柳庄主年少成名,建庄于绿柳镇,维护一方、造福一方,小子敬佩之。” “小子也有心中抱负,愿用一腔热血换这天下升平,百姓乐业。” 澹台灭明点头笑道:“抱负远大,心怀万民。小友志向之高远,就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得不佩服!” 却见耳双苦笑道:“大乾朝日落西山,各地世家军阀当道,想还世间一片朗朗乾坤,又谈何容易。” “耳双人微言轻,不足以实现那鸿鹄之志。可小子还想试一试,看看手中剑够不够快,能不能像柳庄主一样,除去这田间野草。” 澹台灭明弯下腰,除去脚下野草,轻声叹道:“一步之地可除,天下之地如何除之。” 耳双起身,斜阳中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长,只见其大笑道:“民心向,翻天除之!” 澹台灭明皱眉望着那斜长的影子,开口道:“天塌了,万民失所,你除了草又有何用!” “你也说,要像柳庄主一样除去野草,为什么就不能一步一个脚印呢。” 耳双摇头道:“百姓与水火中煎熬。在小子看来,长痛不如短痛。” 说着耳双再次躬身作揖:“先生乃当世大儒,若是先生肯登高而呼……” 澹台灭明起身不受其礼,苦笑道:“你的善念,带给天下最大的恶。耳双不觉着你的抱负,善恶不分吗!” 耳双正身道:“与天斗,小子无畏生死。小子想,世人也愿以命换太平。” 澹台灭明摇头道:“老百姓想要什么,看来耳双并非真得知晓!” “吃饱饭,穿暖衣。老百姓要得就是这么简单,至于你所说的那些,并非百姓所求。” 耳双望着澹台灭明说道:“小子所求之事,不正是让老百姓以后,吃得饱,穿得暖吗!” “可你是让千万百姓拿命换啊!这件事,本无需做得这么极端。” 斜阳下一身臭汗的柳震听到田头二人争辩,忙扛着锄头走了回来。 “天见晚,想必夫人的菜饭也弄得差不多了,不如回去慢吃慢聊。” 耳双和澹台灭明相视一笑,一同回转庄中。 澹台灭明还未进庄,便见小孙子一阵风般的跑了出来,其身后还追着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 “谋杀亲夫啦!天理何在啊……” 听那坏小子口中没个把门的,慕品山俏脸微寒,本打算再逗弄这小子一会,现在这个想法变了。 一阵香风吹过,澹台修便觉得自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澹台修这辈子,跳得最高一次,就是被自家大白鹅撵着满院跑那回。那一次,臀部吃痛下,他大展神威,竟然跳了三尺多高。 这一次很高,高到飞过绿柳庄的围墙,飞进院子里,他还没往下落。 澹台修小脸煞白,口中嚷道:“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修儿再也不敢了!” 在澹台修的哭喊中,一道白衣冲天而起,一把抓住下落的臭小子,再一次甩飞到空中。 只见澹台修头上见汗,求饶道:“白姐姐,修儿再也不敢口花花了,就放过修儿吧!” 李太平怕慕品山和白云上没个轻重,再吓到小孩子,不由腾身而起,将澹台修从空中摘了下来。 揪着澹台修的脖领子,李太平笑道:“媳妇还没过门,小日子过得就这么惨,这要是过了门,你小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澹台修口齿打结的说道:“这泼辣女子,我澹台修可不敢娶,还是留给哥哥吧!” 只见白云上娇笑道:“就这点色胆,还想抱尽天下美人!” 慕品山见这坏小子,嘴巴依旧不饶人,不由得给了澹台修一个板栗,笑骂道:“臭小子,若是在敢胡言乱语,手脚不老实。小心我让你飞得更高,摔得特惨!” 澹台修苦着脸说道:“我就摸了一下手,至于吗!” 没等慕品山发作,便见李太平把澹台修拎到眼前,吼道:“啥时摸得?我怎么不知道!” 澹台修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忙说道:“口误!没那事。” 李太平见状,冷笑道:“那你就到上边好好想想在告诉我!” 澹台修又一次飞了起来,这一次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双臂忽闪着越飞越高。 慕品山见状,反而笑道:“吓唬,吓唬得了!一个小屁孩,你至于吗。” 李太平心想,怎么就不至于,娘子的手,相公还没摸过呢!竟然让一个小屁孩抢了先,这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祖父救我!” 澹台灭明瞥了一眼手舞足蹈的小孙子,装聋作哑的大步进了正堂大厅。 臭小子一声喊叫,让李太平注意到澹台灭明身后的年轻郎君。 只见那人,微笑的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多年的老朋友。 这人他没见过,这一点可以肯定。不过那种事成相识的感觉,却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微笑着点头示意,并未过多言语。 柳震的两位夫人是一对姐妹,都是那种温婉的性子,还烧的一手好菜。 菜上齐后,柳家除了柳震和柳仲元,其他人并未上桌。从此处便能看出来,柳震是多么重男轻女。 要非如此,估计以两位夫人的性子,也不会养出这么一个败家子。 柳震此人很豪爽,是那种举杯便干,喝酒当水喝的人。 李太平和崔明道好酒,一桌三酒鬼碰到一起,这酒便喝的兴致大高。 江湖上的奇闻趣事,说起来便没个完。当晋阳那场战事被提起时,众人才有了插话的机会。 说道国家大事,澹台灭明最有发言权,可老人家却闭口不提,视乎有意回避。 澹台灭明的举动,别说众人看得出来,就连柳家那个败家子也品出了一二。 聊天吗,当然要聊一些大家都喜欢的话题了。可有些人却非得抓着不开心,扫大家的兴。 耳双起身端酒敬大儒,这便成了很正式的请教,是不好回避的。 “先生数次游历大乾,定然知晓,有很多人对朝堂不满。如果这些人联手改变天下格局,先生作何打算。” 耳双这个人不简单,很显然绿柳庄的相遇并非偶然。澹台灭明没有直接回答耳双,老先生心中清楚这是要自己明确表态了。 澹台灭明盯着杯中酒皱眉不语,他在考虑的是耳双这个人,而并非耳双所问。 一时间酒桌上的气氛很是尴尬,柳震起身想将事情翻过去,可那年轻郎君却依旧站着,等待先生回话。 李太平不知耳双为何如此逼迫澹台先生,他总觉得这个看似儒雅的年轻郎君,就像一把出窍的宝剑,随时会割伤他人……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四对三百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色洒落田间,便只剩蛙鸣。 农田挤夹的小路中,有裹着马蹄的数百骑兵,借着月光直奔那红灯高悬的绿柳山庄。 陆仁甲手持横刀,怒睁着铜铃般的双眼,散发出冰冷杀意。 胯下战马似乎感知到主人心意,当摇曳红灯渐近,便越发狂躁。 李太平两次在陆仁甲手中逃脱,若是这一次还不能将此人击杀,他将面对齐王的无情怒火。 红灯一百五十丈,骑兵散于田野中,将绿柳庄团团包围…… 耳双将视线从澹台灭明身上移开,望向庄外。 “半夜来客,难分善恶!” 夏日暖风中,有一丝冰冷侵入,澹台灭明微微皱起眉头。 一支羽箭破夜空,入庄园。李太平猛地弹身而起,摘箭落与院中…… 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耳双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此时,修为高低,一眼可见。 李太平取下羽箭便签看了看,不由苦笑道:“小鬼缠人,来找我的。” 慕品山接过便签,豁然起身,冷声道:“欺人太甚!” “叫李太平负荆而出,换绿柳庄上下之命。” 崔明道放下便签,笑道:“太平的体质还是这么招蜂引蝶啊!” 白云上在崔明道腰间狠狠掐了一把,低语骂道:“这说的是什么话。” 柳震这阵子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由拍案而起:“什么人如此胆大,竟敢在绿柳庄撒野!诸位,待我打发了不开眼的,咱们再继续吃酒。” 柳震作为此地主人,客人被欺,打的就是他的脸。 十几年没摸过兵器的柳震,怒气冲冲拔出护院手中横刀,就要到庄外看个究竟。 只见李太平,笑着拦住柳震,说道:“庄主早已封刀与江湖,怎能因小子再让刀锋染血!江湖上的事,在庄子外,还是让小子在庄外解决的好。” 柳震还要出头,李太平忙朝崔明道使了眼色,便见崔明道起身将柳震按回椅中。 “庄主,都是小辈之间的打闹,您就甭管了!” 李太平此时已然和二女往庄外走去。澹台休见有热闹看,忙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却转眼间让慕品山给扔了回来。 “小子,你敢跟出来,莫怪姐姐让你飞得更高!” 飞翔的感觉,对于澹台休来说是一场噩梦,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他怕了这个冷冰冰又勾人魂魄的女子,所以他怂了。 柳仲元站起身,见父亲点头,便带着十几名护院,大步行了出去。 脚踹寡妇门,拳打镇东西,一向都是他柳仲元横着走,何时被人打上门。 耳双没动,澹台灭明依旧坐的得稳。 “你的人?”澹台灭明抬眼说道。 只见耳双微笑道:“先生,耳双在您眼中就如此不堪吗!还是先生觉着,耳双一人还不够?” 一旁的柳震懵了,这二位说的话,他怎么越发的听不懂了。 却见澹台灭明笑道:“江湖上的隐士高人,耳双当属其中翘楚,我这个糟老头子,可不敢瞧不起!” 耳双笑道:“先生,以文入道,打架这种事真得不适合您!” “在下的提议,先生不如再考虑考虑……” 当李太平步出庄门,便见到了摆开架势的强弓重弩。 “阴魂不散,怎么着真拿小爷当病猫了!” 陆仁甲一夹马腹出得阵来,朗声道:“今日便在此处见生死,你若逃我便踏平了绿柳庄。” “我们有仇?” 李太平探风道。 陆仁甲冷哼道:“到地府问阎王爷好了!” 李太平摇头叹息,不过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眼前这些假马匪。 之前一对一再对三百,他是打不过的,所以要逃。现在不一样了,四对三百,底气可是足的很。 李太平正要放两句狠话,壮壮威势,忽闻香风打身旁飘过,两道白衣身影已然扑了出去…… “恁多废话!” 李太平转头望着崔明道,苦笑道:“咋都是急脾气,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崔明道坏笑道:“这是没过门,过了门可就有你受的了!” 二人嘴上说,脚下却没闲着,毕竟冲锋陷阵这种事,若是让女人冲在前面,那就太丢人了。 一轮齐射,数只重弩铁箭过后,是陆仁甲发起冲锋的铁骑。 重弩的威胁,对李太平和慕品山来说并不大,除非久战之下疏于提防,才会中招。 三柴剑挡开弩箭,李太平越过慕品山,朝着疾驰而来的陆仁甲杀了过去。 李太平要把陆仁甲从骑兵冲击阵型中摘出来,减轻慕品山他们的压力。所以这次对撞,是硬碰硬一击。 宗师修为,加上人马合一之势,陆仁甲对这一刀很有信心。 他不认为混江湖的,阵前厮杀能接住他这一刀。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李太平在数月前也是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 陆仁甲一马当先,如马槊锋刃,攻坚破甲…… 相距十丈,两股滔天杀意便首先交锋。一股厚重,那是三百马匪凝聚而出的。一股凌厉锋锐,那是单人支剑的李太平。 两股杀意相撞,人喊马嘶。 三柴剑迎上了那一刀,刹那间,刀与剑,人与马,皆停。强大的真气对撞,恐怖的力量相拼,如一道惊雷炸响,掀开大战的序幕…… 战马人立,七窍流血。二人这一记交锋,马儿成了牺牲品。 一招过后,陆仁甲心中清楚,他借了马速,借了三百士卒的杀意,才堪堪与李太平斗了个平分秋色。 虽然都是宗师,却并非是这小子的对手,可他依旧腾身而起,直扑李太平。 两军交战,勇者无敌,只要他还再向前,锐气就还在,他身后那三百死士才会悍不畏死。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可死,不可退。 李太平望着半空中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的家伙,猛地欺身而上。三柴剑拨开对方的横刀,整个人撞进那大汉怀中。 两道人影抛飞而出,远远落在三百骑之后。 这一撞李太平尽了全力,所以二人便如滚地葫芦一般,弄得很是狼狈。 李太平起身,又从剑匣中抽出两把三柴剑,冷声道:“追的我上天入地,这回就剩咱俩了,说说吧!说的好了,兴许我会饶你一命。” 陆仁甲拄横刀爬起,吐了口血水说道:“问阎王爷去吧!” 说着,再一次扑了上来。 李太平一边游斗,一边说道:“其实,说不说都一样,一看你就是吃军粮的,还是宗师修为。想必拿着你的尸首,到兵部一查便知。” “我叔父乃兵部尚书,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你若现在说了,留下你一条命,也并非难事。” 陆仁甲死死咬住嘴唇,手中的刀却越发狠辣,他要杀了这个小子,哪怕同归于尽。 陆仁甲抱着必死之心,只攻不守,顿时刀光耀眼,笼罩了数丈方圆…… 李太平的离手剑,对付陆仁甲这种军中猛将,在适合不过。虽说现在看起来落了下风,其实已然是必赢的局面。 一个使出浑身解数,一个游刃有余,这一战已然没有任何悬念,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另一面,三百马匪,见到了他们这一生,也未曾见过的一幕。 剑气,无穷尽的剑气。那是慕品山的剑,不讲道理的剑。 崔明道和白云上,很有默契的护住慕品山两翼,让其尽情出剑,不用担心被人从侧翼偷袭。 三人以品字形,将冲击而来的马匪杀得七零八落,横尸田间。 李太平笑道:“看看吧,再不看看,就都死光了!” 多处挂彩的陆仁甲,只是冷哼一声,仍旧不肯吐出半个字…… 李太平相信,再过十几息,陆仁甲必定成那强弩之末,到时即便他想死,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绿柳镇方向,传来大队骑兵的马蹄声。 李太平皱了皱眉头,刚要下杀手,却发现陆仁甲竟然比他还急。 三千骑兵,踏碎夜色,席卷过田间地头,将绿柳山庄团团围住…… 只见军阵中两骑并肩而出,其中一名顶盔掼甲的年轻将军吼道。 “大胆马匪,竟敢打家劫舍,扰我大乾子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太平望着年轻将领摇头叹息,也不知这一路你毁了多少农田,现在跑来指人恶行,无怪你一家子厚脸皮。 年轻将领见那些家伙依旧砍杀,把他的话当做放屁一样,不由脸色一沉,冷声道。 “孤乃当朝太子,若再不缴械投降,便斩了尔等。” 李太平再次摇头,马匪就是马匪,甭管真假,干了这行就得掉脑袋。你这阵让人家不战而降,别说你是太子,就是天子也没用。 一旁的长公主,看不下去了,抽剑一指,便见弓如满月,随时而发…… 在长公主眼里,太子哥哥很了不起,只不过缺少一些临阵对敌的经验,只要她帮衬一把,很快便会成长起来。 守在绿柳庄门前的柳仲元一听是太子,忙转身跑了回去。 “爹爹,太子殿下亲自率兵来咱绿柳庄啦!” 马匪没吓到柳震,反而是太子殿下到来,把柳震吓得不轻。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龙子,就算登天梯也是见不到的。 只见,耳双忽然一脸笑意的望着澹台灭明…… 正文 第七十章 一竿子 小小的绿柳山庄,竟有真龙临世,庄中那些个泥腿子,又惊又喜。 胆子大的这阵子爬了墙头,探出半个头来往外瞄。可就算月亮再大,火把再多,以他们的眼神,也就能看个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出真龙是啥样。 柳震没有去看,不是他不想看,而是酒桌上那两人的话,让他不敢去看。 耳双望着澹台灭明笑道:“今晚越来越热闹了,没准一会还会发生令人更惊喜的事!” 澹台灭明皱眉道:“老头子真是看不懂你们年轻人,外面的匪也好,官也罢,毕竟都是乾人。乾人之间互相厮杀,怎么就成了耳双口中的热闹!” “先生既然如此在意,为何却一直未动。我想只要先生露个面肯说一句,也就没有外面那场厮杀了!” 澹台灭明哪里是不想出头,而是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自打耳双起身敬酒,他便感受到了年轻人的剑意。锋芒未露,寒而不发,越是如此,澹台灭明越是不敢轻动。 澹台灭明是老学究,不是老江湖,打架他不在行。面对年轻人的剑,他的心神挪不开,也不敢挪开。 “耳双既然心忧天下,那为何不去管上一管?” 耳双笑道:“耳双是武人,看事情做事情都简单。这次专为先生而来,眼里便只有先生。” “至于外面那些事,是他们咎由自取,打生打死与我何关!” 柳震见状想要劝说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只能尴尬的陪着笑…… 庄子里尴尬,庄外也尴尬。四人打三百的厮杀依旧。太子殿下的话,没人听。长公主举着的剑,放不下。 弯弓搭箭的士卒很纳闷,这是要干啥,总不能一直这么举着吧。 长公主倒是很想放箭,可是看清那几个人后,这箭便放不得了。 李太平一剑逼退陆仁甲,可算抽出工夫吼了一句。 “二位就莫看戏了,箭换刀,砍他们啊!” 一嗓子吼完,李太平望着陆仁甲笑道:“还打吗?” 回答李太平的是一抹刀光。 陆仁甲没得选,今日只能战死。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即便识破了身份,也不能拿齐王怎样。 那三百士卒本就是待死之身,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三千金吾卫加入战斗,不到半刻钟,厮杀便没了动静…… 陆仁甲握刀的手被挑断。胜算全无之下,这人也是果断狠辣,二话不说便咬碎了藏在牙中的剧毒之物。 李太平掀开四方巾,他看到了一张七窍流血的方脸大汉。 只见其摇头道:“想要一死百了,这怎么可能!就算你们这些假马匪,死的一个不剩,该找的人,该概算的帐,也是要找上算一算的!” 太子和长公主听说澹台先生也在,忙进了庄子去拜见。 只见澹台灭明没有起身,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二位殿下,恕老头子不便起身相迎之罪!” “二位殿下,若无其他事,还是尽早领兵回大兴,以免惊扰到百姓。” 太子望着澹台灭明,很是不解。怎么连口热乎水都不让喝,就撵人走。再说这也不是会稽郡,当世大儒怎么还干起喧宾夺主的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子环视一周,便发现了问题关键所在。 院子里有几位,从始至终没拿他这个太子当盘菜,连正眼都没瞧他一次。 两位绝美的白衣女子,这两位他不挑理,毕竟一个惹不起,一个他不知惹不惹得起。 太子最后将目光落在耳双身上,他没感觉这个人有何不同。甚至认为,这就是个背了剑匣的读书人。 既然并未发现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那么太子便不想走了。好不容易有巴结大儒的机会,太子可是不想放过。 太子微笑道:“父皇命我清剿匪患,还百姓之朗朗乾坤。此次虽剿灭马匪近千,却仍有流寇四窜……” 太子说了一大堆,就连混江湖的柳震都听明白了,这位不想走,还想上桌暖暖胃。 柳震急忙躬身行礼道:“殿下率领三千儿郎,为百姓奔波操劳,实乃万民之福!草民柳震,愿以薄酒素菜,慰劳庄外将士,还请殿下恩准。” 柳震无官身,江湖名号也不响,可毕竟人家是此地主人,不给些面子是不行的。 这不,太子殿下忙上前扶起柳震,大笑着说道:“柳庄主的善行,我在大兴城便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孤代三千儿郎,谢柳庄主美意。” 一旁的李太平不由心中暗道,这不要脸的劲儿,可是像极了他爹。 李太平见一旁的慕品山脸色不悦,忙低语道:“九妹哪里不舒服?” 慕品山可不管什么太子公主的,只见其毫不避讳的冷声道:“见到不舒服的人,所以不舒服。” 声音不大不小,院子里众人刚好听得真切。 长公主微微一笑,上前笑道:“我和太子哥哥,就喜欢品山妹子好恶都写在脸上,也不用费心思去猜的直性子。” 慕品山依旧冷着脸,可是一点面子也没给留。李太平怕这丫头心不顺,再说更难听的,不由接了话。 “二位殿下,品山身子有些不适,我送她去客房歇息,还请多多见谅!” 说着,拉起慕品山就走,唯恐慢了,这丫头撕破脸,让那二位下不来台。 老皇帝没安好心的事,慕品山并未告知李太平,否则甩脸子的就不是慕品山一人了。 别看李太平为人处世圆滑,可若真触碰了他在意的事情,捅破天的事也是敢干的。 来到无人之处,李太平笑道:“不喜欢以后就不见,何必生那么大气!” 慕品山没好气的说道:“那一大家子,没一个好东西,见了就烦!” 李太平尴尬一笑:“其实晋王还是不错的。” 慕品山瞪眼道:“我不管,你以后少跟那一家子来往,否则有你好看。” 李太平笑道:“院长的学生,人品哪里会差,九妹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就打翻一船人了,怎么样?” 李太平忙陪笑道:“打翻就打翻,到时给陈治留口气就行。” 说着李太平就去抓慕品山的手,嘴里还叨咕着:“我看看,今天那坏小子,可成把俺娘子的手弄脏。” 慕品山俏脸微红,躲过李太平的魔抓,白了一眼说道:“毛手毛脚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太平苦笑道:“九妹,还真是喜干那一竿子的事。” 说道一竿子,就不能不说说酒桌上,杵在那里不肯坐下的一竿子。 太子和长公主驾到,这吃喝自然要换新的上来。趁着这工夫,柳震为太子二人从新介绍了桌上几位。 其实主要介绍的便是一竿子,毕竟崔明道和白云上提到名,也就不用多说了。 可轮到耳双见礼时,这一竿子也只是点了一下头,口中连句客气话也没有,这就有些尴尬了。 太子能忍,忍了快小半辈子。可这个忍也得分对谁,显然耳双的举动,太子是忍不了的。 只见太子笑道:“知书达礼,江湖客套,这位郎君好像半点不知啊!” 柳震心想,这年轻郎君来时还好好地,怎么此时像变了一个人。 没等柳震开口调和,便见澹台灭明望着耳双说道:“咱们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更多的人。” “先生此言差矣,咱们说的是家国天下。陈家人的大乾,陈家人理应在场。” 澹台灭明摇头叹道:“让你们走,你们不走,现在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长公主皱眉道:“先生何出此言!” 却见耳双笑道:“先生放心,他们不过是陈家的小辈,我还不至于那他们撒气!” “我只是想让两个小家伙知晓,盗匪好清,人心难平。” 崔明道发现似乎在他们厮杀的时候,这顿酒的性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见其拽着白云上和澹台修起身告退。 崔明道直接找上了兽性大发的李太平,只见其推开门,便见到自家兄弟脸色通红,龇牙咧嘴。 “手脚再敢不老实,我就把你耳朵揪下来!” 慕品山揪着李太平的耳朵,俏脸微红的冷声训斥。 白云上嘿嘿笑道:“活该!” 崔明道则忙上前劝道:“品山快松手,你也不想将来嫁个一只耳吧!” 这句话是管用的,慕品山不但松了手,还翘脚看了看,见没啥大事,这才安了心…… “太平,耳双的虚实你可能看得出来?” 李太平想了想,摇头道:“感受不到他的真气波动,可他每一步就像尺子量过一般精准,若说他武道修行低,我却也不信!” 崔明道皱眉道:“那就是大高手了!” 李太平摇头,他也不敢肯定,这人修为到底如何。 一旁的慕品山冷笑道:“你俩合计那些作甚,若是耳双对先生不怀好意,你俩管是不管。” 崔明道忙表态:“我家和澹台家多年情谊,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李太平望着崔明道,他想开口问问,老头子的修为是否像他的名声一样。 毕竟宗师之上若是都打不过的人,他们这些人加一起也不够人家打的……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成双成对 天下宗师之上不多,李太平也有幸见到过几位。 这几位的本事,最起码在他看来,蚁多咬死象这种事情,很难在这些人身上发生。 宗师依旧是人,寿命多说百来年。可那些人动辄几百年的寿命,早已算不得凡人了。 凡人打仙人没戏,打半仙也是白搭。老道士那一剑,就算一百个李太平也得飞灰湮灭。 手底下没有真本事,就敢跟澹台灭明叫板,那不是傻,那是傻到家了。 耳双眉目清明,显然不是傻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也是宗师之上。 众人不言语,因为大家都猜到了那个可能。而一旁的澹台修,则很是纳闷的说道。 “你们说那个耳双想要跟俺家的老爷子过招?别开玩笑了!” 几个人都不说话,澹台修便继续说道:“俺家老爷子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可以有辱斯文!所以打架这种事,是找不到俺家老爷子的。” 李太平很想说,有辱斯文那是轻的,你家老爷子若是发起疯来,莫说绿柳庄就是绿柳镇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得跟着遭殃。 众人依旧不语,澹台修有些慌了。 “好哥哥,好姐姐,你们不会袖手旁观吧。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可是经不住三拳两脚的!” 崔明道看了一眼李太平,二人不由苦笑。澹台修求不求,这件事他俩也不能看着,不然传出去就不用在江湖混了。 李太平望着慕品山说道:“你和云上陪着臭小子,我且去瞧瞧。” 慕品山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若是真打起来,也能多个帮手!” “九妹,那人若是宗师之上,多几个帮手都没用。乖,听话。” 一旁的白云上笑道:“天塌了,大家一起扛,把我们俩留这儿,算怎么一回事!” 四人心中清楚,耳双若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心狠手辣的家伙。这庄子里恐怕很难留得下活口,就算外面的三千骑冲进来,也不顶用。 李太平摇头叹道:“那就一起去,可先说好,二位女侠莫要吭声!” 慕品山白了李太平一眼,说道:“你当我是不知轻重的三岁小孩,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不懂。” 众人向外行去,却见慕品山忽然回过身来,一把揪住澹台修扔进了屋内榻上。 “你个小屁孩,跟着去捣什么乱,睡你的觉吧!” 李太平回过头,见慕品山笑道:“能睡到明天日上三竿。” 四人回到酒宴,正瞧见太子苦着一张脸,朝他们摇头晃脑眨眼睛。 太子的表达已然很清晰了,可那四个人依旧笑呵呵的坐回酒桌。 太子的善意举动,让几人对其改观不少。特别是慕品山,他本以为那一家子,都不是正经人,现在看来,这个太子多少还有那么一点人味儿。 只见这时耳双蛮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太平,随后笑道:“太平小兄弟,这么好的月色,怎么不陪着小娘子到外边赏月。要知道,吃酒这种事,可是很煞风景的!” 自打见到耳双这人,李太平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看来没准真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准。 只见这时,澹台灭明笑道:“月下郎情妾意,璧人成双。如此良辰美景,还是莫要错过的好!” 太子这阵子也开了口:“几位相识一场,可要记得陈兼的好。” 李太平起身接过柳震手中的酒壶,微笑道:“庄主这阵子应该带着夫人妻儿,到庄外看望大乾儿郎才对。” 柳震心中一震,晓得事情已经不是他这个主人能控制的了,不由起身行礼道。 “太平小兄弟说得在理,可不能冷落的将士们。诸位慢吃慢聊,在下去去就回。” 李太平见柳震拖着柳仲元离开,这才笑呵呵的给众人斟酒…… “耳双大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耳双摇头笑道:“江湖偶遇,只觉有缘,倒是并未见过。” 李太平瞄了一眼耳双身后的剑匣,微笑道:“我见大哥也背着剑匣,想来定然师从高人,剑法必然了得!” 李太平的话,让耳双想起了曾经过往,不由笑叹道:“年少学剑,行千山万水。如今剑法小成,师傅他老人家,却以白日飞升,无缘得见!” 李太平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哥莫要伤心,想来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会大感欣慰的。” 耳双抬头望天笑道:“师傅,您老人家就莫要再生徒儿的气了,徒儿会实现您心中所愿的。” 正说着,忽然地动山摇,同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上过战场的李太平,猛地腾身而起朝远处望去。 尘烟滚滚,如一条一眼望不尽的土龙…… 李太平皱眉道:“恐怕不下万骑!我想不出,除了大兴城十二卫,哪里还能凑出那么多骑兵。” 李太平是看着太子说的,可太子一脸迷茫的反应,他便知晓,这不是朝廷的举动。 要知道,太子在外剿匪,出动如此规模的骑兵部队,怎么可能不知会太子一声,显然这件事透着大古怪。 只见这时,一名军中将领,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跪在太子身前口齿打颤的说道:“报——右骁卫一万骑,命我军缴械投降了!” 太子怒道:“你可有亮明身份?” 那将军有些慌乱的说道:“右骁卫说我军是假冒的,一炷香过后,不缴械投降,便要格杀勿论。” 太子拍案而起,正要出去给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点颜色看看,却又忽然止步。只见其转过身来,朝着耳双作揖道。 “耳大侠……” 耳双挥了挥手,便见太子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出去。当然,太子还是没忘了拉自家妹子一把。 酒桌上这阵子已经没什么人了,只见耳双望着澹台灭明笑道:“先生,是不是该给在下一个说法了。否则外面一旦打起来,您再想制止可就晚了!” 澹台灭明望着李太平等人,说道:“你们还不出去,是要陪着我老人家一起赴黄泉吗!” 刚刚李太平和耳双的一番对话,澹台灭明便大概猜到,这个年轻郎君是谁了。 不管耳双处于什么目的,既然他想放过这几个年轻人,澹台灭明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可令老人家没想到的是,他的话已经够直白了,那几个年轻人却依旧没动,这不能不让他有些气愤。 未等老人家再次发话,便见李太平起身行礼道:“耳大哥,真的要撕破脸吗。” 耳双依旧面露微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有些冷。 “只要先生点点头,当然可以不撕破脸!” 澹台灭明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也好,你们也好,走的那条路,并非为万民谋福,而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 “既然不认可你们的路,也就没有同路的必要了。” 耳双摇头叹道:“若是有老先生一臂之力该有多好。可惜了!” 说着,耳双取下身后剑匣,望着李太平笑道:“你还不打算走吗,也许一会想走也走不了了!” 李太平苦笑道:“半分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吗?” 耳双缓慢的打开剑匣,轻轻抚摸着三把长剑。半响后,却忽然笑着说道:“也不是没得商量。只要你肯跟我走,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 李太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 “对,是你!” 这个意外来的很突然,就连澹台灭明都没想到,耳双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太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哥,这是何意?” 耳双笑道:“你跟我走,自然会知晓。” 慕品山俏脸微寒,猛地跨上一步,挡在李太平身前。同一时刻,崔明道和白云上也迈出一步。 一旁的澹台灭明望着耳双说道:“我俩只之间的事,何必扯上其他人。” 只见耳双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又不是嗜杀之人,若是有的选,为何不选。” 澹台灭明起身说道:“那你还是选我这个老头子好了,就莫要难为小家伙了!” 耳双却摇头道:“打开剑匣前,我认为先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可当我打开剑匣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也许这个年轻人才是我想要的。” 我们和我,一字之差,但意义却大不一样。 澹台灭明从这一字之差中品出许多。那个我们要的是他澹台灭明,而且不论生死。那个我,却改变主意,想要李太平这个年轻人了。 李太平此时皱眉道:“若是我不想随大哥去呢!” 却见耳双大笑道:“先生我请不走,便只能论生死!” “现在我想通了,所以你想不想走,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会带着你走。” 慕品山一声冷哼:“你还没问过我的剑,就像带走我的人,我看你是痴人说梦!” 耳双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绝美女子,忽然笑道:“铸剑山的剑很好,你师父他老人家更好,说实话我是有些怕的!” “既然有些怕,掳走一个要躲,掳走两个也是躲,那就成双成对好了!” 耳双如此一说,李太平慌了,忙道:“不关九妹的事,你不可胡来!” “臭小子,怎么就是胡来了,把她也掳走,这不正和你心意吗!” 说着,剑匣中忽然弹出一把长剑……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师兄聂三礼 强人所难的事,在大乾朝可是多了去了。可绿柳庄发生的事,却令人没头没脑,不知个所以然。 没头脑不仅是庄内众人,此时庄外亦是如此。 太子和长公主骑着高头大马,不仅亮了相,还举着手中虎符,可换来的却不是顶礼膜拜,而是一支夺命羽箭。 幸好长公主身手了得,不然那一箭没准大乾朝的太子殿下,就得换人了。 长公主护着太子哥哥回到军中,便见对面军阵中,一骑飞奔而出,在阵前叫嚣道。 “大胆匪类,竟敢假冒皇子,留你们不得!本将军给你们最后百息,再不缴械投降,杀无赦。” 太子高高在上,臭当兵的没见过,不知真假可以理解。可一名高级将领没见过虎符,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显然,对面那名将领不是没见过,而是不想见。 太子望着远处将领怒道:“不开眼的王八蛋,等老子回大兴,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看来太子是被气得不轻,这阵子已然出口成脏,不顾形象了。 长公主拉了拉大哥的衣角,轻声低语道:“备战吧,右骁卫是陈标的,恐怕不会给我们证明身份的机会!” 太子这阵子冷静下来,不由皱眉道:“他敢做出人神共愤之事?” 长公主摇头道:“太子哥哥刚剿匪三百,这匪也可以是三千!” “你是说……” 见妹子点头,太子却摇头道:“他就算做的天衣无缝,也堵不住世人悠悠之口。皇子相残,皇子相残啊!他这是在动摇国本,他疯了!” “大哥备战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太子翻身上马,拔出宝剑吼道:“列阵!” 剑已出鞘,不见血就没有归鞘的道理。 一把长剑与剑匣中弹出,发出一声高亢龙吟。 “小子,只细看好了什么是地之势。” 说着大袖一卷,便把李太平和慕品山裹夹到半空之中。 澹台灭明想要救人,却见那长剑震出一道道恐怖的波动,往绿柳镇而去…… 想要一剑斩杀当世大儒,恐怕圣人亲临也做不到。那么功敌之必救,便是对付心善之人的最好办法。 救两人,还是救万人,显然无需纠结。只见澹台灭明,大袖一挥遥空拍出一掌…… 一方巨大的手印,瞬间拍在那下落的长剑之上,将其拍出数理之外。 长剑落下,一阵地动山摇,树折石裂,好似地龙翻身…… “先生,有缘他日再见!” 远处天际传来雷鸣之音…… 澹台灭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蓄势如此之久,到底还是没斗过老朋友的弟子。 澹台灭明跨出绿柳庄,望着那些依旧惊愕的士卒,开口说了一句话,远处那一万骑兵,便哪来回哪去了。 “告诉齐王,澹台灭明不日到访。” 澹台灭明一大早便走了,澹台修是被崔明道抱上马车的,那小子睡得死沉,怎么折腾都没醒。 崔明道一路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旁的白云上安慰了许久,崔明道的脸色也未见好转…… 数百里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中,李太平逮了兔子,于小溪旁处理干净,架在火上…… 慕品山冷着脸,盯着耳双说道:“我们又不是你的仆人,凭什么伺候你。” 耳双闻着肉香,很是享受的说道:“这个味道几十年没闻过了!看来太平不但剑法得师傅真传,就连这们化腐朽为神奇的烧饭手艺也学了去。” 李太平扭头望着耳双,皱眉道:“你到底是何人?” 耳双哈哈大笑道:“太平现在还猜不出来吗?还是说不敢猜!” “耳双为聂,我便是老道士口中的孽徒,聂三礼了!小师弟,还不拜见师兄。” 李太平没动,依旧翻烤着外酥里嫩的野兔。 拜见,不应该是一剑砍了你吗! 一旁的慕品山惊大了嘴巴,看了看聂三礼又瞧了瞧李太平。 “你是他师兄?你还有个师兄?” 李太平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只见聂三礼笑道:“师傅他老人家,羽化之时想必是让你清理门户,不然太平也不会见我这个师兄而不拜!” 前些日,我去了马邑郡,在师傅坟前烧香磕头,聊了一阵子。 “我跟师傅说,并不介意师傅怎么看我,毕竟一声招呼也没打,便人间蒸发,是不对的!” 李太平抬起头,看了一眼聂三礼,冷声道。 “你欠师傅的,欠太平道的,一句话不够还债。” 聂三礼笑道:“我欠师傅不假,可我不欠太平道的。太平道宗旨,剑开太平。我没忘!而且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李太平撕下兔腿,一个递给慕品山,一个递给聂三礼。 “欠了帐是要还的。” 聂三礼美美的咬下一大块兔肉,点头笑道:“就是这个味儿!” 忽又抬起头来,看着李太平道:“小师弟想要收账尽管来,师兄绝对不躲,只要你能收得走便成。” 李太平看都未看聂三礼,只是一个劲儿低着头猛吃。 却见聂三礼笑道:“收账也要有本事,你现在的本事可是差了天地!未来一段时间,你和这丫头就先跟着我吧,啥时候本事学成了,啥时收账滚蛋!” 李太平低头道:“为何?” 聂三礼笑道:“不为何,只是你本事太低,我怕让人宰了!” “虽说我和师傅理念不合,可太平道的宗旨我还是认可的!再说,师傅也未成正式逐我出师门,那么身为师兄,总不好看着师弟横死街头吧。” 这话李太平是不信的。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那也是别人的,跟他这个漂泊无依的人,可没啥关系。 聂三礼肯定另有目的,至于是什么,还得慢慢看。 “别想了,你想不到的。师兄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若是让你猜到心思,一甲子岂不白活了!你俩就安心跟在我身边,该放你们离去时,自会放你们离去。” 慕品山冷哼一声:“谁还没有师兄!” 聂三礼笑道:“论打架,这天下间的宗师之上,我打不过无尘和红莲,至于你那几位师兄,年轻时我就打过了,现在依旧打得过。” 慕品山扭过头去不再搭理聂三礼。 聂三礼却笑着说道:“小师弟,别怪师兄多嘴!这丫头的脾气,你吃不消。我看独孤家那个小姑娘就不错……” 聂三礼话还未说完,便见慕品山转过头,冷冷的瞪着他。 “要你管!” 聂三礼微微一笑,打怀中取出泛了黄的小册子,丢给李太平。 “师傅他老人家,做师傅不称职,道士当的也稀里糊涂!这是师兄几十年的武道心得,你且一看,对你的天地之势多少会有些补益。” 李太平只是瞥了几眼,他很肯定这东西不假。他疑惑的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 聂三礼笑道:“师兄弟第一次见,我这个做师兄的,又身无长物,就算见面礼好了。” 慕品山起身,将小册子塞进李太平怀中。 “不难白不拿,拿了也不领他情。” 聂三礼点头笑道:“这才有点小媳妇该有的样子!太平还算没看走眼。” 一只野兔,少了两条腿,李太平是吃不饱的,可人家吃饱了。只见聂三礼,一拍大腿起身道。 “走吧,还有很多路要赶!小丫头看着我干嘛,你以为带着两个人飞来飞去的容易。我又不是仙人!” 大兴城,崔明道拜访了侯文远。当侯文远一家,听说李太平竟然被人掳走,一个个便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特别是候离人那小姑娘,眼圈一红,差点就哭出来。 侯家人这阵子愁苦,隔壁的李家更是慌了神。 婢女秋冬扑在陈不问怀中,哭湿了人家蜀锦。 钱满仓总管,往哪一蹲唉声叹气…… 却见李家客人中,一文雅书生起身说道:“太平兄弟吉人自有天相,诸位无需过度担心!” 却见秋冬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涕涕说道:“金玉楼,你哪里知道俺家老爷的脾气。老爷倔劲儿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住,到时惹毛了人家,还不得……” 秋冬说不下去了,仿佛已经见到老爷身首异处的样子。 剑西来起身说道:“能在澹台先生面前把人抢走,想杀你家老爷早杀了!” 陈不问点头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还有你,在这么哭哭啼啼的不把剑练好,看你家老爷回来,不把你撵出府。” 人都散了,陈不问才叹气道:“早知就不和王家先走了!” 剑西来摇头道:“没用的。” “不过想来,短时间太平也不会有事。毕竟山上人,也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家那位能闹腾的,被强人掳走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紫宸殿,弘道帝盯着李辅国,冷声道。 “绑就绑李太平好了,为何连品山一起掳走。赶紧给我查,朕倒要看看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京兆府,甘蔗安顿好老师,这才皱着眉头唤来几位捕头。 “拿我的手令,带着李捕头二人的画像,我要联合各郡县协同查案。” 京兆府这边刚动,兵部那边的传令兵,这阵子都跑出大兴城百里外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聂三礼的心意 李太平的官职不高,身份不贵,可整个大乾朝,却因他一人而动了起来。 工部尚书府,慕道宗光着脚跑到院子里,吼道:“快,快,备上马车,老夫要去铸剑山。” 大总管拎着一双官靴,来到慕道宗身旁,皱眉道:“用不到你亲去,我跑一趟好了!” 慕道宗转过头望着大总管说道:“大哥,我现在是心急如焚!咱慕家未来可都在小姑奶奶手中攥着呢,可不敢有半点闪失啊!” 大总管点头道:“这个我知晓。不过铸剑山还是由我去便好,工部离不开你。再说,你也可以通过工部下文,让各郡县帮着查一查不是。” 慕道宗一拍额头,说道:“一时急得昏了头,幸好有大哥提醒。” 工部尚书急得团团转,户部尚书卢照兴可是欣喜的不得了。这不,还没到午饭口,便叫来了剑北狂,说什么也要拉着喝上几口…… 半月后,秦岭和巴山分界。西城郡马家。 马姓乃西城郡大姓,特别是城南马家,掌管着半城兴衰。 马南山,年过六旬,依旧步履如飞,腿脚比年轻人还要利索。 马家午时迎来了三位江湖客人。这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客人中那名绝美女子,却让马老爷子不得不亲自相迎。 九天飞狐拜访马家的消息,在西城郡传开了,就连郡守大人,都急急忙忙的赶了来。 聂三礼望着倾国倾城的美人,忽然感叹道:“美人开路,果然不一样,可是省去很多麻烦!不过,太平啊,你以后的麻烦想来是不会少了。” 面对慕品山的白眼,聂三礼丝毫不在意,只见其转过头,笑道:“太平,你得加把劲儿了,不然是震不住那些好色之徒的!” 半月相处,李太平知道为啥聂三礼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这人跟老道士一样,一天到晚唠唠叨叨没完,比那整日里念经的都烦。 李太平感叹道:“师兄,师弟给你个建议。以后跟其他人怎么说话,就跟俺俩怎么说便好,可是不用特殊对待的。” 聂三礼摇头道:“你是我师弟,品山是我弟媳,怎能和外人一样,师兄怎能亲疏不分!” 李太平很想说,你是太平道孽徒,这亲从何来。 当先而行的慕品山回过头来,白了一眼聂三礼。 “哪个是你弟媳,一大把年纪了,嘴巴还没个把门的!” 这三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可一旁的马南山还没老到耳背不是。只见其回过头,打量起走在最后面的青衫郎君…… 看起来也就一般人,比俺家那几个孙子还有不如,九天飞狐到底看上这小子哪一点了。 对于师弟和慕品山,聂三礼也是有看法的。他觉着,独孤清清还是更适合师弟一些,因为山上人都不讲理。 聂三礼和李太平相处的时间越久,就约有一种师弟便是老道士的感觉。 他本心是想通过时间,将自己的理念灌输给李太平,让个师弟与他走上一条路。 可现在看来,老道士似乎在他这吸取了教训,如今把李太平的脑子,教的转不过来弯了。 不过他依旧没打算放弃,他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马家的家宴简单,见不到山珍海味,更无陈年佳酿。马南山的开场白,先欢迎在解释。 马家在西城郡能有如此影响力,让半成人信服,那是马家数代人积攒下来的。 马家人善,扶危济困,急人所急。马南山更被人称为,巴山春雨。 好事做多了,银钱难免花的便多,所以这吃食想不简单也不成。 慕品山沾了一口老酒,微笑道:“美酒佳肴夜光杯,不如浊酒素菜情义真!家主的善心、大义,让我武人汗颜。” 马南山笑道:“马某大半辈子努力,也不过让这西城郡的百姓过得好些,可是不不值一提。” 聂三礼笑道:“若是家主信得过在下,肯于在下合作,想来用不了几年,家主便可让天下百姓安康乐业。” “郡守大人,你说对不对!” 郡守忙陪笑道:“耳双大侠奔波半生,联结各方有识之士,真是万民之福!若是再与马家强强联手,不愁好事不成。” 李太平扭过头打量起这位嬉皮笑脸的郡守大人,心中暗道。聂三礼到底要干嘛,这一路拜访了好些名人大族,难道想造反不成。 马南山微皱眉头,却见慕品山笑道:“家主,我与太平只是路过,这些事与我二人无关,只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家主无需将我二人考虑其中。” 聂三礼点头道:“师弟和弟媳却跟此事无关。不过,家主不妨想想,您费力几十年,也不过能护着一地百姓,何不通过几年努力,赢得一世清闲。” 马南山虽不知这年轻人要做什么,可郡守的态度却让其知晓,此人不简单,要做的事必然惊天动地。 只见马南山抬头看着聂三礼说道:“我马家数辈行善,只要耳大侠真得一心为民,老夫可以应承。但丑话得说前头,若是老夫发现耳大侠言不由衷,那么联手之事便作罢。” 聂三礼笑道:“家主放心,我耳双还没那么大本事,蒙骗天下人。” 李太平心中暗道。还不蒙骗,姓氏名谁都是假的,这张嘴得有多能骗。 聂三礼不这么想,他觉着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叫什么真得没那么重要。 这就好比,大乾朝皇族换个姓,只要老百姓吃饱穿暖,谁会在意皇帝姓啥。 聂三礼没在马家过多停留,只是饭后又与马南山单独聊了一阵,便告辞离开。 马南山亲自迎,亲自送,而且是送出西城郡北门,才很是不舍的挥手告别。 那个年轻郎君,跟他谈了许多,他能感觉出来,那郎君说得都是心里话。 人老奸马老滑。尘世间摸爬滚打一辈子,若是看个后生,还能看错。他马南山不如赶紧躺进准备好的红木棺材里,了此残生算了。 出得西城郡,李太平皱眉问道:“师兄,想插旗造反?” 聂三礼将官道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一脚踢进林子,说道:“我只是觉着大乾朝的路不平,需要休整一番。所以挡在路中的石头,都要被搬走,如果陈家挡路,说不得也只好换个皇帝了!” “造反就造反,说得再好听也是造反!”慕品山说道。 李太平皱眉道:“师兄这些年销声匿迹,一直在搞这件事?” 聂三礼转过身来笑道:“不瞒师弟,我只是负责拉拢一些有头有脸好心人,当然一些凶恶之人,也归师兄劝诫。师弟,想不想跟师兄一起干,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情。” 李太平笑道:“若是拉拢不来,劝诫不听,就像对付澹台先生一样吗?” 聂三礼沉默半响后说道:“我只负责谈,后面的事不归我管,当然澹台先生算是例外。” 李太平苦笑道:“因为澹台先生不好杀,别人也杀不了吧!” “师兄在离帮,身处何职?” 聂三礼没有再说,而是大步走进秦岭,一路向北…… 华夏龙脉之地,有太白仙山,山顶拔仙台,于此点名登仙。 聂三礼与拔仙台远望,微笑着说道:“师兄不求点名登仙,只想长剑换太平。” “离帮右护法,邀师弟入离帮共谋大事,共开太平。” 李太平笑道:“师兄翻数百里秦岭,就为了在此邀我入帮?其实不用这么费事的!” 聂三礼哈哈大笑道:“只是走到此处,忽然觉得拔仙台寓意不错,没准师弟就点头答应了呢。” 李太平笑道:“让师兄失望了,师弟可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 “师弟这辈子,只是想把太平道传下去,莫要在我这断了,顺便管管天下不平事而已。” 聂三礼笑道:“莫要在意,师兄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咱们来此仙山,其实是要见一个人。” 李太平不解道:“这里除了我们三,哪里还有人!总不能从石头里变出来吧。” 聂三礼正色道:“一会,你俩莫要出声,无论发生什么,都无需多言!” “若是没谈拢,又动了手,当我出第三剑时,你俩就跑吧!记住了,莫回头,啥时跑没力气在停下。” 李太平和慕品山相互望了一眼,眼中疑惑更浓。 只见李太平开口道:“师兄不是说,除了无尘和红莲,宗师之上您能排进前三吗?莫不成要见那人,乃武道圣人。” 聂三礼尴尬一笑,说道:“说的大话你也信,又没打过怎知打不打得过!” 慕品山白了聂三礼一眼,嘲笑道:“果然是师兄弟,大话张口就来!” 聂三礼眨了眨眼,岔开话题道:“我说的你俩可成记住?” 一旁的慕品山再次笑道:“你师弟是专业逃跑的。你不说,他也会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李太平尴尬一笑,岔开话题道:“师兄,要见什么人,是不是也该给师弟透个底,也好有个准备!” 聂三礼往北,下了拔仙台,便见一处云雾缭绕,胜似仙境的湖泊……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取刀问天 剑开太平第七十四章取刀问天大爷海,常年雾气不散,似有神仙在湖中论道,而使得障眼法。老百姓,都管这雾叫神帐子。 绕过大爷海,便见一处万年不化的冰洞。 聂三礼回头笑道:“我们要见的人就在此处了。” “上官九悔,继无尘和红莲之后,天下最凶恶之人。想必你们应该知道。” 李太平咋舌道:“还没死?” 聂三礼点头道:“没死。不过,也和死了差不多。” 李太平暗道。这叫什么话,但凡是个正常人,谁能听懂。 只见聂三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二十年前,上官九悔忽然顿悟,便跑到这人迹罕至的冰洞里,面壁思过。” 慕品山冷笑道:“他应该抹脖子,告罪天下才对!” 聂三礼笑道:“他不是下不去手吗!” 三人正说着,忽听冰洞里传来一声冷哼。 “三位帮帮我可好!” 一股白雾猛地打冰洞中喷出,这神帐子便更浓厚了。 聂三礼忙朝二人打了个禁声的手势,并让二人躲远一些。 只见一高大身影,拖着两条手臂粗细的寒铁锁,打冰洞大步走了出来。 “聂三礼,你这个小东西,十年间扰我思过三次,你是不想活了吗?” 聂三礼忙朝着那须发皆白,口吐寒气的高大老人行礼道:“晚辈这不是觉着,您老再面壁百年,欠的债也还不完。还不如陪小子出去折腾几年,一次把债还清了。” “少在这忽悠老夫,你们那些个家伙,坏事少干了?天下城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就算再下一丈厚的雪,也是盖不住的。” 聂三礼尴尬一笑,说道:“想做大好事,难免得做点小坏事!不过,您老放心,这坏事甭管大小,肯定不会劳烦您的。” 上官九悔冷哼一声,便见那锁着双腿的寒铁锁连,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当乱响,一直传到冰洞深处…… “善恶不分,就少往脸上贴金。现在能滚多远滚多远,以后再让老夫见到你,说不得便打杀了!” 远处李太平笑道:“谈崩了!” 慕品山冷哼一声:“最好打起来,再来个同归于尽。” 李太平点了点头,便听聂三礼笑道。 “你作恶百年,就想在这苦寒之地,折磨自己赎罪?你自己为何要锁着自己,还不是怕出去见了人,再沾满手血腥!” “好人也罢,恶人也罢。世人怎么说,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手中如何做!” 上官九悔,冷笑道:“小子,自欺欺人这种事,老夫不做。老夫若是出去,第一个便打上天下城,宰了那些狗东西。所以,你就甭废话了。” 聂三礼依旧不肯放弃,只见其皱眉道:“前辈,如何才肯出去?” 上官九悔,哈哈大笑,那潭明镜湖,便皱了…… “你打得过老夫,老夫跟你走,打不过老夫,你留下来思过。自己选吧,动手还是不动手。” 听到老魔头的话,李太平顿时笑开了花。 “要打了,要打了!” 却见眼前雾气诡异波动,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 “记住,是第三剑。三剑过后,我若输,你们也得陪在此处一辈子。所以别光顾着笑,而忘了跑!” 见李太平和慕品山点头,聂三礼忽然又笑道:“跑归跑,啥时你修得宗师之上,别忘了来搭救师兄。” 李太平不语,却见聂三礼,再次笑道:“逗你玩呢!我若真被留下,自然有人来救。” 话落,人消失。 下一刻,一声剑明,拨云见日。 只见笼罩在大爷海的神帐子一瞬间,便散了。一把长剑一道人影,合二为一,朝着上官九悔,直刺过去…… “人之势,剑人合一!” 李太平晓得,这是师兄喊给他听的,就是想让他看看什么是人之势。 李太平觉着师兄肚子里的墨水,还没有他多,不然怎会有如此不雅的剑招。 可再不雅那也是宗师之上的剑势,同根同源的人之势。 李太平已然被眼前一剑,惊得无以复加。 只见聂三礼一步踏出,浩瀚的真气冲天而起,化作远古巨人。那巨人一指点在身前长剑,便见无数真气涌入…… 巨人消散,一把晶莹剔透的巨剑出现在聂三礼面前。那巨剑中隐约有巨人身影闪现。 李太平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剑便是巨人,此时正并指刺向上官九悔。 剑人合一,果然大师兄便是剑人。 一剑一人瞬间跨过十丈距离,那剑芒便又暴涨数丈…… 上官九悔双手猛地一拽,两根寒铁锁链便如出洞灵蛇。相互缠绕着,将那剑人仅仅裹住。 锁链越缠越紧,仿佛下一刻便可将那剑人勒断…… 剑人毕竟不仅仅是人,他还是剑。忽然剑光大盛,那两条黑蟒便寸寸而断。 剑人绞碎黑蟒继续向前,眼看着已来到上官九悔胸前,却见老人家一记手刀劈出。 顿时一股凛冽刀芒应手而出,这山,这水,便被莫名刮起的深寒吞噬。 远处观战二人,不由得连续打了数个喷嚏。 李太平哈了口白气,感叹道:“好恐怖的老头子,以手带刀,竟然有如此威势!” 慕品山说道:“曾经的刀魔,就算不用刀,也不是谁人都能招惹的。我看你师兄,该死了。” 李太平点头道:“不死估计也得残。” 二人就差画圈圈诅咒了,不过很可惜,接下来一幕却让二人大失所望。 刀芒劈剑人,剑人却未死。 一阵恐怖的真气风暴,在大爷海刮了起来。原本平静的水面,这阵子仿佛煮沸的水。沙尘卷起遮天蔽日,好似天狗吃日…… 李太平隐约看到,聂三礼持剑而退。一步、两步、三四步…… 刀魔则退回了千年冰洞之中。 平手。 李太平暗叫了声,可惜。便听冰洞传来上官九悔爽快的笑声。 “几年不见长本事了,无怪敢朝老夫出剑!来来,让老夫再看看,你还有几剑。可能让老夫打的过瘾。” 上官九悔再次出得洞来,大袖一挥,便见漫天烟尘散了,露出了朗朗晴空。 聂三礼笑道:“刀魔虽弃刀,刀意却更胜从前,小子佩服佩服!” “所以,还请前辈再接一剑。” 说着剑匣中弹出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远处的李太平和慕品山,忽然有种泰山压顶之感,这阵子甚至连腰都直不起来。 那剑猛地冲天而起,下一刻如流行坠地,直奔上官九悔而去。 李太平又看到那日夜里的一幕,黑色剑身高速震颤着,荡开一圈圈波纹。 这是聂三礼的地之势,绿柳镇外土龙翻身,便是这把剑所为。 现在上官九悔将面对这把剑,面对聂三礼更强一剑。 李太平一眨不眨的盯着上官九悔,他想看看,人力是如何战胜天地的。 上官九悔在笑,笑的很开心。只见其忽然双掌合十,如童子拜观音,不过这一拜,是朝着那漆黑长剑。 刹那间,千年冰洞中,喷涌出无数寒气,汇成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刀。 上官九悔双掌向上一撩,便见白刃翻转,自下而上直奔那墨色长剑而去…… 黑与白在天地间争鸣,这天地便淡了颜色,只剩黑白。 黑剑震颤的频率越来越慢,白刀也变得不在雪白,这一刻仿佛刀中有剑,剑中有刀,不分你我。 晴空再现,刀散剑落。 这一次二人未曾退一步,表情却变得异常凝重。 上官九悔看了一眼聂三礼身后剑匣,沉声道:“你还剩一剑。” 聂三礼点头道:“我想应该够了。” 李太平扭头望着慕品山说道:“第三剑啦!” 慕品山点着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聂三礼剑匣中那把剑。 她也是使剑的,而且铸剑山上的人都使剑,所以她想看聂三礼的第三剑。 宗师之上比斗她见过,远有几位师兄,近有拓跋迥和红莲。可这一次不一样,那俩人没留手,是认真的在玩命。 聂三礼第三剑动了,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钢长剑。普通到,随便哪个铁匠铺都有的卖。 可就是这么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剑,当期飞上半空时,却引动天象异常。 晴空万里的太白山,峰尖忽有黑云压顶,电闪雷鸣。 那剑于黑云下有雷鸣钻入,顿时耀眼夺目,摄人心魂…… 李太平见过老道士的天之势,那是焚尽世间万物的天边红霞。而聂三礼的却又不同,其中蕴含的雷电之力,能斩世间神魔。 刀魔曾经是魔,若是二十年前,他当死于此剑之下。如今他不认为自己是魔,他觉得这一剑斩不了他。 上官九悔望着悬于黑云之下,光芒摄人的长剑,忽然开口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老杂毛强!不过,就算是圣人之剑,老夫也接得。” 话落,上官九悔便出现在大爷海之上。 只见湖水翻腾,浪卷数丈,似有什么不得了之物要挣脱束缚,现于天地间…… “老夫面壁思过,海中洗刀。二十年不成间断,便是要除去一身罪孽,洗去刀中魔障。” “今日,老夫取刀问天。心可正,刀可净!” 大爷海忽然归于平静,因为一把长刀出现在上官九悔手中……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双修 剑开太平第七十五章双修李太平和慕品山算不得剑痴,更不是武痴。可这一刻,依旧深深陷入两位绝世高手的惊天招式之中,无法自拔。 第三剑,两人前一刻还相互提醒,这一刻便忘得干干净净。 李太平两次见天之势,虽不同,却一样的令人心悸,令人沉醉其中。 他知道聂三礼宗师之上,一定很强,却未曾想到已然强大如斯。他相信,就算老道士复生,也不见得能斩了这孽徒。 李太平很想跑到马邑郡,跪在师傅坟前,好好说道说道。这哪里是给他留个烂摊子,这是留了个终其一生也无法越过的高山。 高悬之剑,流光闪烁,天之势满溢而下…… 上官九悔持刀于大爷海,向天问刀。只见其,横刀上撩,一潭湖水倒卷而上,长河汹涌,化作一把斩天冰刃。 这是夺天地造化的一刀,不过若是只想凭此刀斩天,便有些异想天开了。所以上官九悔再挥一刀…… 刹那间,狂风大作,卷起万斤泥沙冲天,追冰刃而去。 借山水与天斗,这便是宗师之上…… 秦岭内闹出这么大动静,显然不会没人知晓。几位圣人,忽有所感,同时看向华夏龙脉所在。 “善哉!善哉!” “老的不消停,小的能闹腾,不大不小也不省心。哎!这一脉啊。” “这剑不错,有点味道。欠我的剑,用这一剑还,也不错。” “哎!我大乾军中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剑。” “江湖人,老是打生打死的,还是书院清净!” “哼!让他请个人,非闹得众所周知。天下城那个老糊涂,怎么就让他做了右护法!” 圣人剑再现,也就那几个人心里有数。至于平民百姓是不知晓的,小日子该怎么过,照样怎么过。 一晃半月,那一剑就连圣人也忘了。 落日,城门将关。一背剑匣的青衫郎君,拽着个娇媚可人的白衣女子,风风火火的跑进大兴城。 “九妹,我就说赶得及吧!” 白衣女子挣脱年轻郎君,笑骂道:“大白天的,拉拉扯扯,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青衫郎君笑嘻嘻,附耳低语几句。 只见绝美女子,似乎想起什么,俏脸通红的啐了一口。 “李太平,姑奶奶老早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当时趁人之危占尽便宜,你还敢提,看我……” 李太平嘿嘿一笑,撒腿就跑…… 见那不要脸的跑远,慕品山还觉得脸上滚烫,特别是想起太白山的事。 那日,上官九悔凭一把刀,接下了聂三礼一剑。接是接下了,只是接得并不好看,说句狼狈不堪也不为过。 可有个关键问题,聂三礼没剑了,这就不能怪上官九悔耍赖了。 平局。既然没输没赢,那之前的赌注也就不用对付了。可上官九悔觉得不公,得赚点甜头,不然成天有人来烦他,那还了得。 当天上的冰疙瘩落回掏空的大爷海时,上官九悔手上便多了两个人。 “你没赢,我不跟你走。你没输,不用留下来。平局了,这俩人归我。再来烦我,他俩得死!” 刀魔再次握刀,聂三礼也拿不准, 这家伙现在是魔还是人。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苦笑着说道:“一个师弟,一个弟媳,少根头发,我送你上路。” 上官九悔也不多说,擒着二小便往洞里走…… 一连三天,直到那冰坨子开化,聂三礼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千年冰洞深处,有极寒之气,那是一块露出一角的万载寒冰。 此时两个紧紧相拥的小人,便坐在那寒冰之上。 上官九悔望着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家伙说道:“我也是为你俩好,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两个小家伙也不说话,只是搂的更紧了。 “指望你小子清理门户,你那死鬼师父真是老糊涂了。若是没有我出手相救,没准你俩早被那恶毒的小子弄死了。” “甭谢我!老夫第一次做好事,不想沾因果。” “小子,你的真气蛮有意思的,你这身子骨也不简单。我就想知道,你既然没那么冷,干嘛抱得那么紧!” “别跟我说你俩是夫妻。这丫头完璧无瑕,老头子眼睛还没瞎!” 李太平心中暗骂。老不死的,看破不说破,方为德行…… 李太平正打算将抱在怀里的慕品山放下,忽有抱紧,口齿打颤的说道。 “前辈,这里太冷了,就没个暖和点的地方吗?” 上官无悔笑道:“这里确实是冰洞中最冷的地方,别处都比这暖和。” 李太平暗骂。那你还把我俩禁锢在此,这不是想冻死我俩吗!口中却求饶道。 “前辈,行行好。给我俩换个地方好吗!” 上官九悔挠头道:“早说吗!我看你抱得挺开心,以为你很喜欢,这事闹得!” 慕品山冻得上牙打下牙,这阵子吃了李太平的心都有。 冤枉啊,天下最冤便是李太平了。 “前辈,您忘记了,进来时便封了我俩的哑穴?” 上官九悔尴尬一笑,这才说道:“其实这万载寒冰,是修炼的好地方。若非有这块大冰坨,我也接不下聂三礼的圣人剑。” “你师兄刚走,没准藏在哪也说不准,不如你俩在此修炼上几日,我在送你们上去。” 李太平也不知这魔头的话是真是假,哪里敢反驳,只能忍气吞声的抱着美人。 “你为啥非得抱着,你就不会与她一起双修?” 慕品山煞白的脸蛋,听到“双修”二字,顿时变成了熟透的苹果。 上官九悔见状,一拍额头说道:“看我这记性!你们正派中人,哪里懂得双修功法。” “其实这双修,并非一定要到床上去,那都是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搞出来的名堂。” “心相印,手牵手,两气合一,循环往复,为之一体。这便是双修心法。” “你俩品品,这需要到床上去吗?在这冰坨子上不一样吗!” 天上掉馅饼的事,砸在脑袋上,捡之前可得想好了,没准就掉进人家的陷阱里了。 李太平皱眉道:“老前辈,恕小子无礼!咱们也没啥交情,您为什么要成全我俩,可是有事相求。” 上官九悔哈哈笑道:“你们这一门,从老到小都是机灵鬼,这都让你猜到了 。” “二十年前,上官家是大族。可想来没了我,恐怕是不好过的!你们二人出去后,若是能帮衬一二,便算还了老夫授业之恩。” 话不说不明,说明了,那一切也就都好办了。 李太平和慕品山在上官九悔的指导下,又修炼了七日。这期间,上官九悔跑出去过几次,带回来些野果,算是没把俩人饿死。 “两个小家伙,我翻遍了太白山,也没见到你师兄的影子,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了。” 见上官九悔真得打算放他们离开,慕品山第一个跳了起来。 这七日她可是受够了,还说双修不是邪门功法,不是邪门功法为何要做出一些羞耻的姿势。 没准眼前这个大魔头,便是故意看他俩笑话,所幸那该死的坏小子还把持的住,否则丢人可就丢大了。 李太平拉住脸色还有些发白的慕品山,朝上官九悔行了礼。上官九悔这才带着二人离开了,如迷宫一般的冰洞。 二人走远,便听身后传来上官无悔的声音。 “记得去上官家看看,不能因为老夫的罪过而害了他们。” 李太平点头应是,这才与慕品山联袂下了太白山…… 大兴城没了能闹腾的李家郎,这阵子消停不少,只是前些日子,落魄的周家闹出了一些笑话。 周家靠着李国泰发家,李国泰罹难快二十年,周家早已落魄不堪。 周家家主,当年嫁女儿也说不上对错,毕竟风光过。尝过甜头的老头子,这阵子又打起孙女周菁的主意。 申屠戬礼部尚书,告病在家多年,不过老皇帝一直没换人。毕竟,申屠戬没主动告退,想要拿他的权,可没那么容易。 申屠仁王是老头子的大儿子,乃大兴城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据说当年醉酒便搞大了自家丫鬟的肚子。 搞大你倒是负责啊,结果这人酒醒后,见搞错了丫鬟,一气之下竟然将丫鬟赶出了府。 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家伙竟然被周家老爷子相中了。 按理说周菁和申屠仁王俩人,八竿子也打不着。 可在周老爷子看来,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命中注定。这不前几日,申屠仁王的小儿子申屠永嘉在府里庆生,便请了好些国子学的学子。 周菁胆子小,又不爱说话,申屠永嘉请她,她便去了。 说来了也巧,那日申屠仁王竟然没出去喝花酒,而且还一眼瞧见了周菁。 尝遍了各种人间美色的申屠仁王,一见到言语不多,开口脸就红的周菁,便惦记上了。 人活着,年岁越大应该越稳重,谁能想到,年过中旬的申屠仁王,竟然脸面都不要了,屁颠屁颠的跑去周家提亲。 这件事顿时在大兴城内传开了,告病在家的申屠戬,一屁股从床上蹦起来,跳脚大骂……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老牛想吃嫩草 人言可畏,这可不是说笑。上嘴皮挨天,下嘴皮挨地,一开一合就能要人命。 申屠戬卧床好几年了,如今听了此事都能蹦起来。可想而知,老头子被气成什么样。 “造孽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可惜他在呼天抢地也没用,那不争气的东西,此时正盛气凌人的坐在周家上首。跟周安良砍天吹地,大放厥词呢。 周安良也是岁数大了,急于振兴周家,这阵子便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申屠仁王许诺只要周菁嫁到申屠家,便立马给周安良两个二子弄个官身。 周老爷子也是糊涂,大乾朝的官就那么好当,你以为申屠仁王是他爹礼部尚书,说安排一个就安排一个。 周菁听到此消息,在闺房中哭得死去活来。 申屠仁王是个什么东西,没人不知道。若是嫁给此人,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周菁找过母亲,可母亲的话让她更加伤心欲绝。 “你父亲空有才华,却连官袍也没穿上。这些年你也见到了,人都颓废成什么样了,在这么下去,娘真是不敢想!” “孩子,为了父亲,为了弟弟,为了这个家,苦了你了!” 周菁性子软弱,更何况全家人都在看着她,要用她的幸福换换幸福。没得选,真得没得选,她唯有以泪洗面。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一辈子算是没有希望了,国子学不去也罢。 候离人来看过周菁,可她也束手无策,毕竟外姓人,管不了人家事。就算她想帮,也插不上手。 申屠永嘉也来看望过周菁,这小子一进门便给周菁行了大礼。 他觉着愧对周菁,是他害了周菁。 周菁眼圈红肿,双目无神,呆呆的望着紧紧关闭的木窗…… 她有想过去死,来个一了百了,她有那个勇气,可却不能那么做。 周家破落了,如今又成了这大兴城的笑话。她只能忍气吞声的活下去,嫁给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不然周家最后一口气,就得断在她手里。 周菁茶饭不思,已然是第三天,本是朝气蓬勃的小姑娘,这阵子却心如死灰,如那行将就木的老妪一般。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哭来有人笑。 李家今日比过年还要热闹。甭管奴仆还是婢女,一个个的眉开眼笑,好像捡了银子一样。 黄昏时,钱满仓竟然放了炮竹,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大朗今日成亲呢。 还别说,今日李家貌美如花的小娘来了好些个,可谓春兰秋菊姿态万方。 李家贵客临门,那是因为李家的主人回来了。 李太平落日前到的家,人离着自家大门不下十丈远,便朝着蹲在门前的守门老头挥手…… 老人家揉了揉眼,扭头就往院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 “老爷回来了啦……” 当李太平踏入家门时,秋冬第一个跑了出来。小丫头也许真得想老爷了,顾不得夫人也在,就扑进老爷怀里。 李太平张着的手臂无处安放,很是无奈的扭过头。 只见慕品山冷哼一声,秋冬才自觉失态,忙一脸羞红的给夫人请安。 李家老爷回来了,第一个知道消息的自然是侯府。候离人第一个跑了来,见到全须全尾的李太平,心才落了地。 “回来啦。” “嗯。” 字越少事越大,看似简单,往往都不简单。 一旁的慕品山上前一步,挽上李太平的手臂,娇笑道:“好久不见,离人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阵子慕品山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 “姐姐才是越发美丽动人了!” 候离人有些不自然,口中的话便显得很生硬。 还好陈不问来得及时,才缓和了院子里的气氛…… 李家客人越来越多,钱满仓忙前忙后的,却也不显得累。 主心骨回来了,他这个总管就还能干下去,回候府的时候腰杆才硬。 大摆宴席,酒菜要好,莫要怕花钱。这是李太平交代钱满仓的话,向来抠门的钱满仓,这次没打半点折扣,银子大把大把的花了出去。 李太平忙着招呼来客,便有些冷落了候离人。当他把刚下山的陈治迎进家中,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眼巴巴看着她的小丫头。 “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是有心事?” 李太平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晓得,候离人那丫头不会因为慕品山的举动,而苦闷到现在。 只见候离人,伸手拉住李太平的衣袖,把他拽到无人之处。而这一幕,慕品山都看到了眼里。 “大哥,你还记得周菁吗?咱们第一次见识,我替她挡酒的那个小娘。” 见李太平点头,候离人叹道:“她要嫁人了,可我知道,她就算死也不想嫁给那个畜生……” “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许只存在梦中。我们女子的幸福,看得是命,若是老天爷打瞌睡,也就只能认命,成那苦命人了!” 候离人越发的感伤,仿佛这一刻说得不是周菁,而是她自己。 女子大都感性,就连慕品山也不能例外,所以偷听的女子心中很不痛快。 世间大多女子心中不平时,只能忍气吞声,可这位不一样,她的心气不平时,是有人要倒霉的。 只见慕品山从花丛后绕了出来,张口就是。 “告诉我那个畜生是谁,我去砍了他。” 背对着慕品山的候离人,吓了一跳,即因为人,也因为那句话。 “姐姐使不得,那是礼部尚书家的,可不行打杀了!” 慕品山冷哼道:“别说是礼部尚书家的,就算那老头子从病床上跳起来,想要强娶,我也留他不得!” 候离人本以为这位就是吼两句,出出气。却未曾想,这泼辣的女子,提着剑就要出府…… 候离人急了,忙推了李太平一把。 “大哥,快,快拉住她,莫闯了大祸!” 李太平心想,就这为的脾气,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住。 可拉不住,他也得拉啊!李太平追了上去,好说歹说,也没劝住正在气头上的慕品山。 众人很是纳闷,拉拉扯扯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闹别扭了…… 眼看杀气腾腾的慕品山,就要迈出李家。没办法,也顾不得众人怎么看。李太平从身后一把将慕品山抱了起来,转身便往内宅走…… 崔明道见状,忙嚷道:“喜酒还没喝,高堂也未拜,你咋就这么猴急的要入洞房呢!” 当着众人的面,被李太平抱在怀里,崔明道还如此说,慕品山刚刚胸口堵着的那口恶气,这阵子也消停了。 只见慕品山红着脸,娇羞的骂道:“你要死啊!还不赶紧放我下来。” 李太平不依道:“你不去惹祸,我就放你下来。” 慕品山急忙点了点头,落了地后脸就像熟透的苹果,让人见了垂涎欲滴。 剑西来是个不懂情趣的。在他看来,人会怒,那就说明有人该杀,所以这阵子便找上了候离人。 事情很简单,又很不简单。就连当朝皇子陈治,也没啥办法。 周家人又不是被迫的,被迫的只有周菁。这个官司不好断,最起码你不能说申屠仁王欺凌弱小。 媒人、彩礼,人家一样不缺,可都是按规矩来的。你周家家主点的头,可怨不得申屠仁王。这事就算捅到圣上那,也掰扯不清楚。 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若不是清官,是不讲理的山上人,这事就另当别论了。 只见慕品山这阵子褪去了羞色,冷声道:“一群大男人,没一个硬气的!这事还不好办,打不了申屠仁王,就去打周家,打到他们知晓,周菁身后站着的都是谁。” 别人管不管这事,李太平都是要管的。那毕竟是他娘亲的家里人,周菁那丫头他也是见过的,是个乖巧可爱的姑娘。 慕品山的话,让他想起来,是该去拜访周家了。 只见其笑道:“明日离人带我和品山去看看周菁,顺便拜访下周家家主。” 陈不问笑道:“那我午时和剑西来再去。” 拜访周家的事,提上了日程,就连陈治这位皇子,也决定去看上一看。不过这小子打算用书院的名义,去看周菁。 这个分量可就很重了,毕竟身份在那摆着呢。再者,若是周菁真得考进书院,哪条大腿粗,他周家还是心里有数的。 候离人这回开心了,她相信以院子里这些人的分量,周家家主想不重视周菁,那是不可能的。 酒宴散了,各回各家。可离家月余的慕品山却没回家,而是很顺脚的回了内宅…… 候离人望着慕品山的背影,她很想留下来,可家就在隔壁,赖在这不走实在是说不过去。 小丫头的小碎步,真得是碎的不能在碎了,让送她的李太平,可是头大的很。 李太平送候离人,是因为他要去侯府的地下密室见一个人,一个他心心念的人。 三伏天,密室里依旧阴冷潮湿,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李太平与守卫打了招呼,便站在冰冷的铁门前。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寻思着如何开口才不显得生分。 套近乎也是审问的一种技巧,毕竟对付嘴硬的,软的比硬的强。 铁门终究还是被李太平打了开……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爬上床的婢女 骨头硬的人有很多,但像小矮子这样,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可是真不多。 李太平推开门,便看到了红光面,有些发福的矮子宗师。 “这里的伙食还合胃口?” 李太平没话找话,主动搭茬。那小矮子眉头都没抬一下,跟个木头人也没啥区别。 “打算在此过一辈子?” “不说,便不说吧。反正我这阵子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你讲讲这一趟出去都经历了啥吧。” 李太平既然不知如何探这家伙的底,便想说说最近他所经理的一些事,看看这家伙对哪些人和事感兴趣。 故事有些长,好在矮子宗师很有耐心,一直没有打搅李太平。不过李太平也不是没有发现。 说道东都王家二爷自刎谢罪,矮子宗师还是不经意间,心跳变得快了许多。 “你认识王家二爷?看来是了!” 李太平起身走道近前:“离帮的人?” “落水帮完了,申功行命没那么好,没跑调。既然你和王家二爷相熟,想必和申功行也是认识的。” 说着李太平转身而走,打开铁门的一瞬间,回头说道:“想说啥现在说,若是等我跑到东都,那一切都晚了!” 矮子抬眼看着李太平,他有些慌了。若是孤身一人闯天涯,干些不要命的勾当,死不死他也没啥好怕的。可他虽孤身,却不是一人。 他在东都外有处大宅,养了好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他的身份特殊,不好出面,所以那里是申功行帮着打理的。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太平微笑着,轻轻关上铁门,当他转过身来,表情却变得极为阴冷。 “我问你说,若是不满意,后果自负。” 矮小宗师却摇头道:“你先答应我,而且用你父母在天之灵发誓。” 李太平阴沉着脸说道:“混江湖的也信誓言?再说了,你也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本钱。” 矮小宗师却笑着说道:“我当然有本钱!因为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那就说说看,发不发誓还得看你说的够不够分量。” 矮子略微沉吟,随后说道:“去年延安郡税银,是我和王家老二一起干的。” 李太平皱眉道:“都尉姬安,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离帮在延安郡的舵主。” 小矮子话是有些分量的,李太平不由点头追问道。 “你是谁?可是离帮之人。” 小矮子笑道:“我非离帮之人,至于我是谁,你发誓我便说。” 好奇心已然被小矮子勾起来了,李太平迫不得已只好发了誓…… “说吧!说些有用的。” 矮子宗师笑道:“昭阳宗,想必你一定记得。昭阳宗宗主,孙静奇就是我了。” 李太平抬头打量着小矮子,皱眉道:“昭阳宗的宗主不是七品修为吗?” 矮子宗师笑道:“干杀手这一行,若是无法隐藏修为,恐怕活不了几天。” 李太平点头道:“那么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矮子宗师却答非所问的笑道:“能同时找到十步千里、宫不二和我,可不是谁能做到的。” “雇我的人在秦淮酒家,那里会给你答案的。不过奉劝你一句,当你找去时,也就成了离帮要杀的人。” 李太平皱眉道:“秦淮酒家,诗幼微。” 李太平离开了侯府,当他回到家中时,秋冬那丫头已经铺好了床。 “老爷,大半夜的你老往隔壁跑,是不是不太好啊!若是让夫人知晓了,怕是要打翻醋坛子的。” 李太平弹了秋冬一个脑瓜崩,笑道:“狗不抓耗子,猫不看家,丫鬟怎能管老爷!” 秋冬捂着额头道:“老爷欺负人,我要去告诉夫人。” 正要往外走的秋冬,被李太平揪了回来,笑道:“呦呵!长能耐了,竟然敢跟老爷叫板。来,先让老爷看看,这段时间可有偷懒。” 院子里秋冬一招一式,看得李太平不断点头。不过当秋冬演练完,李太平却板着脸说道。 “徒有其表,毫无用处。今夜别睡了,就在院子里练到天亮吧。” 说着,李太平也不看眼圈泛红的小丫头,转身回到了房中。 小样的,夫人还没进门,就敢跟老爷放横,不叫你个小丫头知晓老爷的厉害,以后还不得骑到老爷脖子上。 秋冬本以为这些时日勤学苦练,老爷定会夸赞几句,未成想却是这么个结果。一肚子委屈无处安放,便化作了两行泪,在这深夜抽泣起来。 大半夜,有女子哭泣,着实有些渗人。而且这女子,哭起来还没完没了。 李太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由得披了外衣推门而出。 “别哭了,再哭就把黑白无常勾来了。赶紧回去睡吧,也好让你家老爷清静清静。” 说着转回身,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可不大工夫,李太平却听见有人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秋冬本是委屈的鼻涕虫,这阵子听了黑白无常,则变成了听见猫叫身子酥的胆小鬼了。 她不敢回去一个人睡,也不敢去打扰夫人,所以钻老爷被窝就成了唯一选择。 李太平感觉秋冬站在床边许久,正要扭头训斥两句,便见秋冬壮着胆爬上了床,像小猫一样萎缩角落里。 李太平暗道,都是老爷爬上丫鬟的床,哪有丫鬟主动往上送的,就不怕惹怒了夫人下了井。 老爷没回来之前,秋冬就睡在老爷的床上。这里让她有安全感,所以秋冬很快便睡熟了。 李太平起了身,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看着偌大的李家,却没他一张安身的床。 一大早钱满仓便起了,路过正堂时,却瞧见自家老爷,坐与正堂之中闭目养神。 钱满仓没敢去打搅老爷,还以为老爷在考虑什么大事。他哪里知道,老爷昨晚是在正堂椅子上过的夜。 慕品山起来后,便去了李太平的住处,当她敲开门瞧见睡眼惺忪的秋冬时,猛地一愣。 愣住的不仅是慕品山,小丫头更是傻了眼。 慕品山冲进屋子里,见床上凌乱却没有李太平的影子,不由回头怒道:“你家那个色鬼老爷呢?” 秋冬慌了神,哽咽的说忙道:“夫人,昨日夜里好吓人……” 这不明摆着吗,老爷看上了娇俏可人的小婢女,露出了男人本色的面目,把人家小姑娘强行玷污了。 慕品山那沾火就着的急脾气,哪里会听秋冬解释。只见其提着剑,逢人便问李太平哪里去了。 陈不问和剑西来看着风风火火的慕品山,便急忙跟了上去。 李家正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可把身处自身观的李太平下了一跳,还以为离帮的人打上门了呢。 没去找你们,你们倒先打上门,以为老子好欺负是吧。李太平睁开眼,一脸怒容的望着门前那个人,然后怒气不见了…… “九妹,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谁惹你生气了,走我帮你出气去。” 慕品山也不给李太平解释的机会,拔剑便砍,同时怒斥道。 “我斩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李太平左右瞧了瞧,大堂里就俩人,那么九妹口中的畜生,不是他还能是谁。 李太平一边躲,一边急道:“九妹,快停手,有啥事咱们慢慢说……” 正堂外,钱满仓等李家仆人见状,也没人敢上前去劝,一个个急的团团转。 当钱满仓看到陈不问的那一刻,知道觉老爷命不该绝,因为救星来了。 陈不问和剑西来拦下了咬牙切齿的慕品山,秋冬那小丫头才姗姗来迟。 只见其,低着头走进大堂,一下子跪在慕品山身前。 “夫人,昨晚是我主动爬上老爷床的,您不能怪老爷,要杀要剐您朝奴婢来吧!” 众人愕然,慕品山更是惊呆了,只有一个人很清醒,那就是李家的老爷。 李太平忙朝众人说道:“不是这么一回事,昨晚我可是在大堂里过的夜。” 钱满仓一拍大腿道:“对对,天还未亮,我就见到老爷在大堂里,我可以作证。” 另外两个昆仑奴,也操着一口生硬的大兴话说道。 “昨晚头半夜,老爷就来了正堂,我俩没敢打扰……” 陈不问笑道:“太平虽说油嘴滑舌,做事却有分寸,姐姐相信他不会乱来的。” 慕品山见一大家子为李太平开脱,不由起身道:“狗看家,猫吃鱼,哪个男人不偷腥!” 被陈不问扶起来的秋冬,听了慕品山的话,扑哧笑了。 这可把慕品山惹毛了。只见其怒视着秋冬说道:“被你家老爷吃干净抹嘴不认,亏你还笑的出来。” 秋冬再次耷拉着脑袋说道:“夫人,秋冬只是笑,您跟老爷说话的口气,简直越来越像了。” 忽然秋冬又抬起头来,一脸迷惑的望着夫人:“老爷为什么要吃秋冬?秋冬肉少又不好吃。” 慕品山很是无语,这就是新罗公主,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李太平忙解释道:“九妹,你就看这丫头呆头呆脑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下得去口!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一旁的秋冬说道:“老爷秋冬不是呆子,秋冬很能干……” 慕品山被这一主一仆,活活的气跑了。她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胸中却莫名其妙的憋着一口气……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我说不行就不行 大兴城周家,一大早便来了访客,这可是让府里上上下下紧张了好一阵子。 周家这些年除了讨债的,已经很久没人登门拜访了。 侯家小娘又来了,这一次还带来一个背剑匣的青衫郎君。 李太平望着前头引路的中年男子,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周安良生了两儿一女。小女儿周桑柔,李太平的生母,已在那次血案中离世。 二儿子周康,学文。却每每落榜,不是他学问不够,而是他的妹夫让他没了考中的机会。 周康这些年,也不考了,整日里不是逛勾栏,就是去赌坊,算是周家最大的败家子。 大儿子周猛,好武,如今已是五品修为的武者。不过很可惜,因为李国泰的原因,他一直没能进得军中。 周猛人到中年,失了锐气,显得很颓废。此时亲自迎客,虽说脸上挂着笑,却难掩沧桑之感。 李太平一直想来周家看看,毕竟这些人是他唯一的亲人。可见了周猛的样子,他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周家人听说来得是李家大郎,这一路便有很多下人悄悄的指指点点。 也不能怪那些下人没规矩,实在是李太平的身份藏着蹊跷。 大兴城都再传,李太平乃前任兵部侍郎李国泰的后人。这一点周家也好奇,周猛还成偷偷瞧过。 只是一眼,周猛便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的外甥。周家人心中有了数,却不敢去认,已经被姓李的害得够惨的了,能躲远点还是躲远点的好。 周家不敢认,却未曾想这年轻人自己找上了门。 周老爷子很犯愁,又想见外孙,又不敢见。可以说这阵子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李太平先去看望周菁,当他看到周菁时,这心里猛地一抽,好像被人一把掐住了心脉般的绞痛。 周菁不足半月时间,已然瘦的脱了像,脸色惨白的下人,仿佛一阵风便能夺去这丫头的小命。 见到有气无力的周菁就要起身相迎,李太平一步蹿了上去,扶着周菁说道。 “都这个样子了,还讲什么礼数,赶紧躺下。” 周菁也知道,扶着他的郎君是谁,不过却也未曾点破,而是苦笑着说道。 “让李家大哥见笑了!” 李太平皱眉道:“你不想嫁,就让离人知会一声,大哥帮你把这事担了,何苦为难自己。” 李太平很是心痛的抚着周菁有些枯瘦的脸颊,再次开口道:“以后,你就把我当亲大哥,有什么事大哥给你做主。放心,周家人搞不定申屠家,你大哥我能。” “以后该吃吃,该喝喝,养的白白胖胖的好去国子学继续读书。不用担心银钱,大哥有银子。” 听了李太平的话,周菁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李太平见不得女孩子哭,更何况哭得如此伤心的女子是他表妹。 周菁身子本就虚弱,这一哭便有些喘不过气,李太平忙渡过一口真气,才让小丫头好受少许。 只见周菁叹道:“我知大哥为我好,可周家的事,大哥管不了。老爷子认准了申屠仁王能让周家起死回生,怎会让大哥坏了好事。”“女子命苦,怪不得谁来!” 李太平心中气愤难平,握着周菁的手说道:“这桩婚事我不点头,就成不了!菁儿大可放宽心,后面的事,不管是周家人,还是申屠家,自有大哥去和他们说道。” 李太平让候离人看着周菁,他则出得屋来,望着背对与他的周猛说道。 “叔父我想去见见老爷子。” 周猛转过身,有些为难的说道:“老爷子身子欠安,不如改天再见吧。” 李太平摇头道:“叔父最好还是带我见上一见,不然……” “不然怎样?” 只见周菁生父周康,醉醺醺的打小院外走了进来,一脸不善的质问道。 李太平上下打量这位舅父,忽然冷笑道:“酒腻子一个,也来问我怎样。若不是看在你是周菁父亲的份,我会把你扔到渭水里醒醒酒的。” 听了李太平的话,周康酒壮熊人胆,怒吼道:“敢动手打舅……叔父,还反了你了!” 周康本要说“舅父”二字,忽然一想那岂不是承认了这小子的身份,忙改了口。 李太平冷笑道:“面对周家其他人兴许我还会客气,面对你,我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整日里怨天尤人,不是逛妓院,就是喝大酒,你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没有。” “亲生闺女的幸福,你都不放在心上,你也配当一个男人。” 这话说得很重,一旁的周猛都吃不住劲儿,更何况周康。 只见周康怒吼着扑了上来…… “你们姓李的没一个好东西,我打死你个杀千刀的。” 周猛皱了皱眉头。自家弟弟是个读书人,这些年还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怎么可能是李太平的对手。不由得一把拦住的周康。 只见其转过身来,望着李太平冷冷的说道:“周家的事,外人无权干预。还请自重。” 李太平忽然笑道:“我有没有权利管周家事,你说了不算,得见过老爷子再说。” 周猛冷声道:“好!” 周老爷子不想见的人,今天却不得不见了,不然那小子非得搅和的周家鸡犬不宁。 李太平是在周家后宅见得周安良。老人家气色不错,穿着褪了色的蜀锦,拿着一把蒲扇正坐在凉亭里喝茶。 毕竟是外祖父,虽说没有相认,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李太平行了人子之礼,起身说道:“老人家心情不错,看来周家要有喜事发生喽!” 江湖人喜欢开门见山,浪费口舌那是书呆子才干的事。 周安良上下打量着外孙一番,这才笑道:“嫁孙女也算不得什么喜事,毕竟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 李太平点头笑道:“我和老人家想的一样,这不是什么喜事。” 周康冷笑道:“喜事也好,殇事也好,用不着你们姓李的操心。” 周安良瞪了一眼二儿子,这才开口道:“李家郎君,若是为了菁儿的婚事,我想大可不必。申屠仁王的聘礼周家已经收了,我周家是不会做那不信之人的。” 周猛其实一直都反对这桩婚事,可作为大伯,他不好过度参言,更何况正向老爷子说的,聘礼都收了还能退婚不成。 李太平笑道:“申屠戬还能活几年?没了申屠戬,就凭申屠仁王,是撑不住那么大一个家业的。他连自己家都撑不住,又如何帮周家过活。” 李太平说的是事实,这一点周安良也知道。可他就是想趁着申屠戬还有一口气,给两个儿子谋个官身,也好让周家能在大兴城内活下去。 “李家郎君,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菁儿嫁给申屠仁王,虽说不是良配,却也说得过去。所以,这件事李家郎君就莫要再提了。” 老头子,左一个李家郎君,右一个李家郎君,显然有意疏远和李太平的关系。 只见李太平笑道:“周家事我管不着,可周菁的事我却得管上一管。” 周康打了个酒嗝,冷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想管我闺女的事。” 李太平转过头,冷然道:“就在刚刚,我和周菁结成异性兄妹,所以菁儿的事,我这个义兄就要管。” “这么和诸位说吧。周菁的婚事我不同意,他申屠仁王就别想将人带走。今天话仍在这里,诸位可以看看我李太平能否说到做到。” “告辞!” 李太平不想再跟周家人废话,所以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老头子被气得须发皆张,指着李太平的背影,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等其缓过来,要斥责几句时,人却走的没了踪影。 候离人没有离开周家,他怕李太平这一闹,周康再来训斥周菁。 候离人拉着周菁的手说道:“不用担心,今天周家的男人,没工夫过来找你麻烦。过了今天,他们也不敢找你麻烦了。” 李太平前脚刚走,周家便又有人前来拜访。 陈不问和剑西来携手而来,并以郡主身份看忘了周菁。 周家爷三给郡主行礼问安,恭敬有加。他们不敢不恭敬,一个是陈不问的身份,另一个是剑西来毫不掩饰的杀意。 周猛只是看了剑西来一眼,便有种针扎的感觉。他相信,眼前这个背剑的年轻郎君,一言不合就敢血溅周家。 一阵闲聊过后,爷三可算送走了郡主和瘟神。周康这阵子酒也醒了,不由皱眉道。 “菁儿什么时候认识了东都福王府郡主的,这事我竟然一点也不知。” 周安良白了一眼二儿子,骂道:“你他娘的一天只知道花天酒地,还知道你有个女儿啊!” 周安良还没骂够,便见总管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只见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爷,崔氏大公子和南海剑宗圣女来访,这阵子应该在小姐那里。” 老头子皱眉道:“广陵崔氏!” 说着再次将目光望向二儿子。却见周康也皱着眉头,老爷子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覆水难收 午时,皇城紫宸殿。 弘道帝忙活了一上午,堆积如小山的折子可算快批阅完了。就在这时,大太监李辅国弓着背走了进来。 “圣上,申屠戬从病榻上爬起来了,这阵子应该快到柳叶剑宗了。” 弘道帝好奇的抬起头:“老东西躺了好几年,朕还以为他这辈子再也爬不起来了呢。” 李辅国说道:“奴才见申屠戬印堂发灰,四肢僵硬,带着一股死气。恐怕没有几日可活了。” 弘道帝点头道:“不来见朕也好,省得沾染了晦气。” 说着便又低下头,继续翻阅折子。 李辅国躬身说道:“圣上,李家那小子昨日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慕品山,不过今早似乎与那小子闹掰了,现在应该回府了。” 弘道帝脸上一喜,朕的小野马可不是谁都能驯服的。想起美人,弘道帝便又想到另外一个女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钟离紫曦这阵子成了弘道帝的心魔,但凡他动点女色的念头,脑子里都会出现那个恐怖的疯婆子。 这个女人必须尽快搞定。弘道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甚至将钟离紫曦回到大兴的风声传了出去。就是希望山上那位,能把疯婆子抓上山。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弘道帝小看了张鸦九,当军神的消息传到铸剑山,这位新一代剑圣便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去见那个女人了。 家国大义,儿女情长,张鸦九还是能分出轻重的。他不去见,就是不想剑斩钟离紫曦,已经算念着旧情了。 弘道帝望着李辅国半响,叹气道:“就没别的办法对付那个女人嘛。不解决那个女人,朕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李辅国低头不语,对付圣人不是他能办到的。 弘道帝正犯愁呢,一个帮他解决问题的人,黄昏时分来到了大兴城…… 皇宫里主仆二人为了一个女人愁断肠,皇城外周家父子三人,也因一个女人闹得心烦意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是一桩不起眼的婚事,却弄得周家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周家三父子送走了崔明道,午后却迎来了一位全家都需跪拜之人。 很少离开书院的晋王,午后竟然拜访了周家,而且还带了好些滋补品。 一家三父子,这阵子正候在周菁的小院子里,因为那位晋王殿下,已经进去有一会了。 晋王最近一次见周菁,还是在芙蓉园。当时的周菁,还是个一说话就要羞红脸的可爱丫头,这一转眼就成了有气无力的病美人。 晋王皱着眉头宽慰道:“有你大哥帮你担着,有世家给你撑腰,还有本王做后盾,这门婚事成不了。申屠仁王就算想来硬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周菁一天见了好些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她知道这些人都是看在李太平的面子才来的。 周菁心里是既苦涩又感动。家里人不在乎她的幸福,将她往火坑里推。未曾想还未相认的表哥,却费尽心思救她于水火。 周菁眼中含泪,挣扎起身,就要行跪拜大礼感谢晋王。却被陈治按住,告知其无需如此,保重身子要紧。 候离人送晋王离开,只见等在外边的爷三忙迎了上来,却见晋王将他们视作无物,大步离去…… 巴结晋王不成,周康恼羞成怒,就要推门质问闺女,反而被周猛一把拽住。 “大哥你拦我作甚。我倒要问问这个不孝子,她不知感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联合外人对付亲爹,她的心肝让狗吃了么。” 周猛摇头道:“这事办的本就不光彩,你就少说两句吧!” 周康不服气的嚷道:“我嫁闺女又不是卖闺女,怎么就不光彩了。他们凭什么到我周家来给我脸色看。” 周安良怒斥道:“给我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周康这些年心里一直压着火,此时不由连他爹的话也不听了。 “凭什么闭嘴。当年要不是你非得将桑柔嫁给李国泰,能有今天这些事。我能考一次落地一次。” 周安良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周猛上去一巴掌,将周康打了个趔趄。 “混小子,怎么跟爹说话呢!” 周康也不去擦嘴角的血,而是跳着叫吼道:“大哥,别跟我说这些年你心中不恨,凭你的武艺,在军中谋个校尉还不手到擒来。可看看,咱们兄弟俩得着什么了。还不是李国泰害得咱们一家。” 周康毕竟读过圣贤书没混蛋到底,还知道将一切罪责扣到李国泰脑袋上,不然真就把他爹气死了。 周猛不说话,那就表示他心中有恨。老头子一瞬间便没了力气,长叹一声说道。 “罢了!我老了,以后周家的事,你们两兄弟看着办吧!” 说着,老头子弓着背,叹息着离开…… 兄弟俩都没动,只是看着老人家的背影发呆。 周康见老头子真不管了,顿时没了底气,不由问道:“大哥,菁儿的婚事咋办。” 周猛叹道:“你把聘礼都输光了,你说能咋办!” 周家这些年只出不入,就是想退婚这阵子也没银子还。 周康发狠得道:“闺女是我生的,嫁不嫁我说了算,一会我便去找申屠仁王,让他尽快娶菁儿过门。” 周猛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院子…… 周猛有两个儿子,都像他喜欢舞刀弄剑,大有青出于胜于蓝之势。 当周猛回到自家小院时,两个小子便放下兵刃围了上来。 老大周天林性子耿直,见到父亲心情不好,便直言道:“爹,是那个姓李的惹您生气吗。” 周猛叹了口气,说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你们少掺和。至于表兄弟之间相交,性格合得来便处,合不来也没关系。” 周天森要比他大哥机灵,这阵子忙笑道:“爹,孩儿知道怎么做了。” 周猛点了点头,便独自回了房。 周天林盯着弟弟,疑惑道:“啥意思,就看着姓李的那小子耀武扬威?”周天森笑道:“咱爹的话,大哥还是没听懂。” “表兄弟,咱爹这是默认了李太平,是咱小姑的亲儿子。以后让咱们多亲多近,不用在乎上一代那些事。” 周天林冷哼道:“他来惹咱周家人,凭啥和他多亲多近。” “大哥,也同意小妹的婚事?” 周天林再次冷哼一声:“申屠仁王是个什么东西,怎能配得上菁儿。” 周天森笑道:“这不就结了。咱们和那姓李的小子想到一块去了,是一条战线上的,所以咱爹才让咱们小一辈好好相处。” 周天林皱眉道:“可咱周家的脸面……” 周天森左右看了看,附耳低语道:“周家收申屠仁王聘礼的那一刻起,脸面就没了!你不知道外面都怎么说咱二叔和老头子吗?” 周天林无奈的说道:“若非爹还争辩几句,我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周天森笑道:“一会咱们哥俩送离人回府,顺路去拜访一下这位表弟。” “爱去你去,我不去。” 去与不去,这个问题对周天森来说并非问题。这些年,无论做什么事,甭管大哥乐不乐意,只要他想干,一准能说服大哥。 周天林脾气虽倔,可他也知道自己脑子不够好使,做什么事最终都是自家弟弟做主。 有些人不一样,脾气又臭又硬,还听不得劝。柳叶剑宗宗主秦九宝,就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人。 申屠戬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得为申屠家做些打算,不然用不了几年,就得被那个败家子,败个精光。 半辈子没有来往的人,申屠戬也不得不舍下老脸来见上一见了。 柳叶剑宗的徒弟觉着很奇怪,宗主向来和朝廷官员没有来往。怎么久病的尚书大人来访,宗主就见了呢。 秦九宝见到申屠戬时,憋在心中的恶气,却忽然散了。跟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计较陈芝麻烂谷子,实在是没什么必要了。 “你都要死了,还来找我作甚。” 申屠戬在下人的搀扶下,勉强坐到了椅子上。只见其捂着嘴剧烈的咳嗽着,手帕上满是暗红…… 将带血的手帕背到身后,申屠戬缓了口气,才苦笑着说道:“当年是我辜负了你,要杀要剐都随你。不敢求你原谅,只是想让你心中好过一些。” 秦九宝不说话,因为她真得想扇这老东西两耳光,再大骂他一顿。她忍住了,老东西快死了,可是经不住打骂。若是真被她打死了,岂不是成全了他。 秦九宝冷着脸,看着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已然垂垂老矣,心中对那段青春岁月多少有些感伤。 回忆中的美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终究是要低下头的。秦九宝不能原谅变了心的男人,更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将柳叶剑宗拖进庙堂的争斗之中。 申屠戬望着面无表情的秦九宝,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他得趁着自己还没死,把这个女人拉倒申屠家,保住申屠永嘉这孩子。 申屠仁王没救了,他打算将家主之位传给孙子,可又怕儿子斗不过爹…… 正文 第八十章 动手动脚 大兴城钟离家,这些年一直很低调。钟离履此人更是特立独行,官场上那些烂事他从不掺和。 作为御史大夫,老头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就算弘道帝有违德行,也不会客气的。这么说吧,朝堂里大小官员,已经被老头子得罪光了,他家门前想不冷清是不可能的。 钟离紫曦曾经是一代人的美好,不过几十年过去了,能记住的人也不多了。所以就算钟离紫曦回家的消息传开,也没什么人前来拜访。 今天钟离家来了客人,一个书生气颇浓的俊秀郎君,不过千万别以为这人是个温婉书生,因为他背着剑呢。 守门护卫,望着年轻人躬身行礼:“真是不巧,老爷还在宫中未归,郎君可投了拜帖明日再来。” 那郎君却回礼道:“在下是来拜访钟离家另一位主人的。” 守门人一愣,这才晓得,这郎君竟然是来拜访钟离家老祖中的。 “不知郎君如何称呼,小的也好禀报家主。” 那郎君笑道:“在下宁望山,有劳这位大哥了。” 钟离紫曦依旧住在曾经的闺房之中,这里的东西一直没变。倒不是钟离履念旧,而是钟离家的人丁越来越少,家中还有不少空房间闲置呢。 当钟离紫曦听说是宁望山来访,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不见!” 没有任何解释和理由,简简单单就是不见。 宁望山吃了闭门羹,却也不气,只是笑着朝守门人说道。 “宁望山明日再来拜访。” 风里雨里寻师娘,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如今可算守着云开,怎能不见月明…… 周家两兄弟没吃闭门羹,还被李家下人恭恭敬敬的迎进了门。可问题是,客入门主人却不在家,因为主人这阵子正当客人呢。 两口子吵架,床头吵床尾合,哪来的隔夜仇。这不李太平便登了尚书家的门,赔礼道歉来了。 可惜正主没见着,却见到了没啥笑脸的尚书大人。 慕道宗一脸的严肃,仿佛审视下级一般看着李太平。 “李家公子今日到访,有何贵干啊。” 李太平心想这不明知故问吗。不过在慕道宗面前,李太平可不敢耍脾气,毕竟惦记人家孙女,你得拿出态度而不是耍态度才行。 李太平低眉顺目陪着笑说道:“小子刚到大兴城不久,公务缠身未能及时拜见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说着,忙打怀中取出一物奉上。 慕道宗接过精致瓷瓶,打开封口一股丹香入鼻,疑惑道:“这是……” 李太平忙笑道:“去年长寿门英雄宴,小子有幸得了一颗健体丸,一直贴身保管,便是想送给大人。” 拍慕道宗马屁,金银珠宝这些个俗物是没用的,所以李太平老早便准备了这东西。 慕道宗听说过长寿丸,却不知这健体丸,不由疑惑的望着李太平。 “祖父,这健体丸虽不如长寿丸可延年益寿,却也是不多见的好东西。您老服用后,不说百病不侵却也能寒暑不惧,身子清灵。” 人越老越怕死,这一点无论君王还是百姓都一样。李太平把老人家的喜好,拿捏的死死地,慕道宗想不乐呵都难。 只见慕道宗面露喜色,微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老夫这一关你算是对付过去了。至于那丫头能否给你好脸色,就不是老夫能管的了。” 正说着,却听大堂外传来一声冷哼。只见慕品山一身白衣,冷着脸走了进来,盯着祖父手中的瓷瓶说道。 “一颗健体丸就把您老收买了?嘴里成天念叨的宝贝孙女,就这么不值钱!” 李太平忙上前陪笑道:“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就是咱们晚辈的福气,九妹应该高兴才是,哪能跟祖父这么说话。” 慕品山眼皮一翻,斥责道:“祖父长祖父短的,哪个是你祖父,别在这里瞎套近乎。” 慕道宗忙把瓷瓶揣进怀中,随后一拍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还有两个折子没送上去,可是不能耽误了。” 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慕品山拦了下来。 “健体丸给我。” 好东西没到手,给谁都不难受,一旦进了兜,再往出拿任谁都是不舍的。 只见慕道宗转过头朝李太平眨了眨眼。便见李太平忙上前,拦在二人之间,笑嘻嘻的说道。 “九妹,祖父掌天下山泽,可不能耽误了正事,这健体丸的事咱们回头再说。” 说着,李太平还偷偷朝慕道宗摆手…… 这阵老头子腿脚利索的很,转眼便跑出了正堂。慕品山还想去追,却被李太平从后面一把抱住…… 慕道宗回过头微微一笑,随后大步离去。 自家宝贝孙女喜欢上李国泰的后人,慕道宗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这事慕道宗还亲自派人去山上问过,得到回复后,才算是认可了李太平这个人。 一个有望冲击宗师之上的年轻人,大乾朝还是不多见的。一旦两个孩子都成了宗师之上,未来生的娃岂非更了不得。 老头子看得可不仅仅是当下,还有未来。当初他觉着齐王和晋王不错,不过现在看来,活百年和数百年,哪个更有分量,他还是能拎得清的。那么,刚刚冷脸也不过是给那小子一个下马威罢了。 慕品山虽然也是宗师,可毕竟不是天枢境,想要从李太平的臂弯中挣脱,她哪里能做得到。 更何况这阵子身子早没了力气,只能冷着脸,骂道:“大色狼,赶紧放开。光天化日之下让人见了,我哪还有脸活。” 李太平却不松手,反而一把抱起慕品山,就往角落里走,嘴上还笑道。 “那就寻个没人的地方好了,等到夜里,怕是等不及了!” 太白山千年冰洞,若非有上官九悔那个恶人在,就两人练双修功法的那些个暧昧动作,恐怕李太平早吧慕品山吃个干净了。 这阵子软玉温香在怀,慕品山又是个媚人骨髓的美人坯子,李太平却是有些把持不住的。 慕品山着实有些怕了,不由狠狠在李太平肋上掐了一把。 “别闹了,没到宗师之上,是会坏了修为的!” 李太平也不撒手,还再慕品山身上狠狠的嗅了一口,这才说道:“你也晓得未到宗师之上不能胡来,那你还冤枉我偷嘴,吃了我家婢女!” “故意栽赃陷害,本官岂能轻饶。” 正堂角落里,顿时传来慕品山求饶的声音。可就算她喊破喉咙也无用,这阵子大总管正站在正堂门口摇头苦笑呢。 大总管很无语,以他的身份这时进去,小丫头还不得羞愧死。没得办法,只好守在门口,防止不开眼的下人,见了不该见的。 冰山在烈日下会融化,美人在魔掌之中也只能低声求饶。 李太平大获全胜,带着一脸娇羞的慕品山回了李家。 向来不易亲近的慕品山,这阵子就像个乖巧的小媳妇,因为她着实怕了大色狼的那双爪子。 二人刚回到李家,便见到了两位客人。只见其中一人,欢呼一声跑到慕品山身前,转着圈上下打量,忽然面生怒色。 “谁,是谁?敢欺负我姐姐!瞧瞧,这大手印还在,我非找他拼命不可!” 说着,颤抖的指着白衣翘臀,一副生不如死的绝望表情。 慕品山脸上一热,白了李太平一眼,随后揪住眼前人的耳朵骂道。 “臭小子,少在这胡言乱语,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澹台修哭丧着脸说道:“怎么有人敢抢在修儿之前下手,我——我……” “我你个大头鬼。” 只见慕品山揪着澹台修的耳朵,捂着那臭小子的嘴,将其拖往后宅…… 李太平朝澹台灭明行了礼,这才开口道:“先生一切安好,小子也就放心了。” 澹台灭明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直到今日听说李太平安然归来的消息,心里才踏实了许多。 “回来就好!不然老夫可就成了罪人了。” 李太平笑道:“先生言重了,此事并不能怪先生的。” 李太平将那日之后的事,简单诉说一番,这才谈起先生为何要来大兴城。 澹台灭明笑道:“不能不来,拓跋家与新罗人联手的事,得找圣上要个说法。不然用不了几年,我和东方慕白这些年辛辛苦苦维持的平衡,就要被拓跋迥打破了。” 李太平皱眉道:“拓跋迥和新罗人联手?何时的事,他儿子可还在大兴城,就不怕圣上翻脸。” 澹台灭明摇头苦笑道:“正因拓跋平川在大兴,圣上才疏于提防,让拓跋迥钻了空子。现在想给新罗国施压,恐怕是没什么用了。” 李太平问道:“先生可面见圣上?” “见是见了,不过圣上却给老夫出了个难题!” 李太平很纳闷,这都什么时候了,圣上还要玩手段。 “看先生为难的样子,恐怕难题不好解啊!” 澹台灭明苦笑道:“何止不好解,压根就是无解。” “圣上说,钟离紫曦干涉朝政,让老夫想办法把她劝走。” 李太平皱眉道:“钟离紫曦何人?竟然让先生如此头痛。” 忽然李太平想起什么,拍腿说道:“是那个大乾朝的第一美人。” 澹台灭明叹道:“何止是第一美,现在人家是……”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半夜拆楼 天下圣人就那么几个,忽然多出来一个,还是个小心眼的女子,澹台灭明不头痛是不可能的。 与女子讲道理,澹台灭明晓得那是没用的。与圣人动武,他这个老书生更是心无余,力不足。 圣上说得委婉,劝走。怎么劝,拿什么劝。就算倚老卖老,也得人家吃这套才行啊。 澹台灭明正琢磨着,这几日硬着头皮也得去拜访一下钟离紫曦。毕竟这事拖得越久,拓跋家便要壮大一分。 家家有难念的经,烦心的事。澹台灭明很无奈,申屠戬这阵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以被岁月侵蚀殆尽,却不能让人就此释怀。这就像跑江湖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申屠戬这次是来还债的,可人家秦九宝不肯收啊。一只脚都迈进棺材了,这样的人命是不值钱的。秦九宝可不会为了个老棺材瓤子,踏进浑水之中。 对于秦九宝来说,在大兴城保下一个人不难,特别是申屠永嘉这么一个小孩子。 可保下这个人,她秦九宝能得到什么,柳叶剑宗能得到什么。活到这把年纪,该看淡的早看淡了,没有足够的利益,她是不会出手的。 申屠戬的苦情戏演不下去了,他也看明白了,想要当年的老情人帮忙,不拿出真金白银是不成的。 “柳叶剑宗旁边那块地,我知晓你已经惦记好久了,老夫争取咽气前帮你把这事办了。” 秦九宝起身说道:“我等你好消息。” 申屠戬走了,不过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拖着将要垮掉的身子,去了工部尚书的府邸…… 天色渐晚,李太平亲自将澹台灭明送出李家,钱满仓这才找到机会跟老爷说了,周家两兄弟曾来拜访的事情。 李太平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问了剑西来和陈不问的去向,这才找上躲进后宅的慕品山……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秦淮酒家的姑娘们,早早便歇了。 三楼紧闭的木窗,有烛光打缝隙中溜出来。诗幼微穿着轻薄的纱衣,案前急笔。 墨香混着女子独有的体香,静夜中悄悄的绽放。若是此时有人破窗而入,定然会大饱眼福,醉了云雾里。 “哗啦!” 剑气炸裂,一道白衣入得闺房,长剑毫不怜香惜玉搭在白皙的玉颈直之上。那剑寒气逼人,若是差了半寸,便要见了血。 诗幼微淡定的看着来人,嘴角忽然挂上迷人的微笑,轻声说道:“只要妹子一句话,姐姐我扫榻相迎。大半夜的,何必弄坏人家窗户呢。” 这么大的动静,秦淮酒楼的主人淡定,护院可淡定不了。几位武道宗师,打房中冲了出来,却迎面撞上了三个人。 没有多言,刀剑出鞘,暗夜中的秦淮酒楼,顿时剑光耀眼,刀气四溢。 片刻功夫,偌大的酒楼便塌了一角…… 诗幼微的脸色变了。只见其冷着脸说道:“妹子什么时候,也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只见白衣女子顺手扯过床头锦衣,丢进诗幼微怀里。 “穿上,不然一会被看光了,可莫要怪我!” 打斗的声音很快消停了,当金吾卫赶来时,秦淮酒楼便只剩下心惊胆战的卖笑小娘…… 清晨,大兴城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一则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了么,昨日后半夜,秦淮酒家让盗匪抢了。” “哪里是抢,听说死了好几十口子,半边搂都拆了。” “秦淮美人呢?可有伤到我的秦淮美人。” “这阵子就甭你的秦淮美人了,都过去半夜了,早不知过了多少手了!” “这些杀千刀的,老子……” 秦淮酒家被抢,美人被掳走,这种事情,竟然在大兴城内发生,实在是恶劣至极。 一大早,刑部尚书便赶去皇城面圣。 弘道帝睡得香甜,却被外面的吵闹惊醒。这可把弘道帝吓了一跳,只见其翻身而起,也顾不得光屁股的美人,跳下床榻就要跑。 无怪弘道帝会有这个反应,实在是钟离家那个泼妇太过吓人。 弘道帝本就无女不欢,自打服用了长寿丸,更是龙精虎猛。最近这些日子实在是憋得慌,昨日夜里便偷偷和美人大战了三百回合…… 正和李辅国理论的刑部尚书大人,听见屋子里有了声响,便急忙嚷道。 “郑经玄求见圣上,请圣上恕臣冒犯之罪。” 光着脚的弘道帝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往日里他就不待见这个死人脸,更何况今日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滚蛋,不见!” 弘道帝很少会对几位尚书粗言相向,今日也是气糊涂了,不然也不会开口就骂。 说是不见,可该见还得见。毕竟没有大事,这位刑部尚书也不会一大早扰人清梦。 美人不见了,弘道帝也穿戴整齐,有了帝王威严。 郑经玄躬着身,说着今早听来的消息。 弘道帝皱眉道:“你说诗幼微被人掳走!朕可是听说,那秦淮酒楼比之龙潭虎穴也相去不远,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道美人,弘道帝便来了兴致,虽然江南美女不和胃口,可这并不影响色老头的好奇心。 郑经玄那张死人脸,从头至尾没有过变化。只不过说话的语气,还是能听出点情绪变化的。 只见其正身道:“天子脚下,私闯民宅,杀人越货,掳人拆楼。这是对皇权的挑战,臣恳请圣上关城门,抓恶贼。” 多大个事,就要关城门,又不是有人谋反。显然郑经玄的要求,弘道帝是不会同意的。 “爱卿,朕命你全城搜捕恶贼,至于关城门,我看就免了吧。” 郑经玄要的就是弘道帝这句话,至于关城门,那就是个幌子,用来给圣上毙掉的。 郑经玄离开皇城,便把大理寺卿和京兆尹揪了来。告知二人,圣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今晚破不了案,谁也逃不了好去。 放走两位大人,郑经玄还分别去见了二位爷,口气更是冷的让人掉进了三九天。 渭水帮和太岁帮的把柄,郑经玄可是握了不少,想不听话是不行的。 大兴城黑白两道,一大早被郑经玄折腾的满街跑…… 半日过去了,黑白两道跑断了腿,也没查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反倒是京兆府的仵作提供了些有用的信息。 京兆府停尸间。郑经玄看着眼前瘦小枯干的老头,拿着二指宽一尺长的利刃,在几具尸首上划来划去…… “你就是,死见活?” 小老头转过身,望着一身官袍,面无表情的郑经玄,眉头皱了皱,这才回道。 “小人便是死见活,不知这位大人是?” 甘蔗忙笑道:“还不快见过刑部尚书大人。” 郑经玄依旧冷着脸,开口问道:“你说贼人有四个,可有证据?” 死见活,点了点头,却没吭声。一旁的甘蔗,忙叫人取来笔墨,并告知郑经玄,死见活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 郑经玄哪里会想到,一个小小的仵作还有这么多说道,不由冷哼一声。 听见郑经玄冷哼,死见活却头也未曾抬一下,而是低着头下笔如飞…… 郑经玄看了半天,忽然说道:“你这上边写,杀人者共三人,却为何要说有四人。” 死见活,没吭声,而是再次落笔,写下四个字。 “木窗、美人。” 估计是年老体衰,只见小老头,躬身行礼道:“小人身子不适,得去休息,就不妨碍两位大人断案了。” 说走就走,压根不给郑经玄开口说话的机会…… 甘蔗送走死人脸,转身又回到了停尸间。 停尸间最里边的小屋子,死见活正翘着二郎腿,摆弄着手中的利刃。不过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棚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甘蔗的声音。 “睡了吗?若是没睡可愿意和本官聊两句。” 死见活起身打开门,将甘蔗迎进了狭窄的小屋。 屋子不大,很干净,甚至有些干净的过头了。这是甘蔗的第一印象。 甘蔗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以你的本事,干仵作有些屈才了。不知小老儿可想弄个捕头干干。” 死见活咧嘴笑道:“跟死人打交道一辈子,早忘了怎么跟活人相处了。大人的美意,小老儿心领了。” 甘蔗点头道:“人各有志,喜欢啥就做啥,本官不强求。对了,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郑大人啊。” 死见活笑道:“没啥喜欢不喜欢的,就是看到那张脸,我很想剥下来而已。” 甘蔗笑道:“我听说,刑部尚书府的下人们,都没见过郑大人的笑脸。所以郑大人并非给咱们脸色看,你倒是不用往心里去。” 死见活摆弄着手中利刃说道:“兴许是我摆弄死人习惯了,看到死人脸就想动上一动。” 甘蔗望着死见活,那似笑不笑的样子,再加上这阴冷的停尸间,他心里是有些发毛的。 毕竟是文人,胆子再大,也架不住外面一屋子死人,和眼前这位比死人还要吓人的家伙。 甘蔗不打算继续探小老头的底了,最起码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不然气势上就要弱了几分……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下官是好人 一个上午,老百姓被京兆府的捕快搅和的不得安生,排查了一次又次。 老百姓意见大,牢骚多,也不是没有道理。昨日夜里那么大个事,用脚后跟想,也可知道,恶贼并非普通人。 既然不是普通人,又怎么会藏在普通人家。那些个不良人,就算再查上一千遍、一万遍,挖地三尺,掀了房盖。也甭想在老百姓这里查到半点有用信息。 其实这也不能怪衙门里混饭吃的,人家也是听命行事。捕快能查谁,高门大院里的官老爷和世家,借他们两个胆也是不敢去的。 捕快不敢冲撞当官的,掌权的,可刑部尚书郑经玄敢。这不,郑大人亲自带队到了万年县,挨个拜访了官老爷。 当然郑大人也是有选择性拜访的。比如军神府邸,郑大人就没去。再比如,兵部尚书家,他也没去。 几位尚书家不能去,独孤家也去不了,挑挑选选的,郑经玄就来到李家门前。 其实郑经玄就是来查李太平的,至于其他家,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秦淮酒家死了三名宗师,掳走一名九品,拆了半间酒楼。从开始到结束,不到百息时间。 大兴城有能力这么干的不少,可敢这么干的不多。 大兴城毕竟天子脚下,做事情得有分寸,不能坏了规矩。 太岁帮和渭水帮斗了这么多年,死了很多人,二位爷不也没事。那是因为人家出师有名,算的一比糊涂账,到了官府也只能是扯皮的结果。 可昨晚那件事,却很没规矩,赤裸裸的强盗行径。这可不是常年混大兴城那些人,能干出来的。 有这份能力又初来乍到的,李家显然就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要知道李家可是住着好几位宗师,而且主人在江宁城便认识了秦淮美人。 见色起意的事,这位年轻的李家家主也不是没干过。大兴城内可是传的尽人皆知。 郑经玄带着五百衙役跃过侯府,来到李家大门前。守门的老头直感头皮发麻,双腿打颤。 钱满仓迎了出来,青衫背剑匣的年轻家主也迎了出来。 李太平急忙上前见礼道:“小侄见过叔父,叔父这是……” 郑经玄板着一张死人脸,拱手道:“官家命本官搜捕恶贼,还请李寺丞见谅!” 这就是打官腔,不开面了。 李太平忙笑道:“大人职责在身,下官理应配合。” 说着,李太平转身望着钱满仓。 “愣着干嘛,还不快敞开了大门。” 九天飞狐冷中带媚,人间绝色。看一眼便会烙在心里,是不用盘查的。可其他人不行,那是必须挨个过一遍的,就连陈不问也不能幸免。当然,陈不问亮出郡主身份后,衙役们还是很尊敬的。 玉满楼除了书箱身无长物,当书籍被扔了一地后,那些个衙役便再懒得多看他一眼。 玉满楼苦笑着摇头,慢慢将一本本金贵的宝贝捡起抚平,规规整整的放进书箱…… 查到崔明道和白云上时,衙役们可是点头哈腰的一副奴才像,某些个恬不知耻的衙役,甚至拿来了蒲扇给这位爷消暑解热。 这年头什么最好使。银子。 二两银子,这些个见风使舵的衙役们,便恨不得把眼前这位财神爷供起来…… 人比人气死人,剑西来的待遇显然就没那么好了。 “姓甚名谁,来大兴城所为何事,昨晚你在哪里……”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打衙役口中吼了出来。 剑西来也干脆,六个字就把衙役打发了。 “邓飞,访友,睡觉。” 活人不吐口,衙役又没证据,总不能无缘无故拘了去吧。可若是有了证据,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不,负责搜查赃物的衙役便抱着两个鼓鼓囊赛的包裹,来到郑经玄面前…… “禀大人,这是在屋内床下翻出来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满眼的珍奇异宝,五光十色,甚是耀眼。险些晃瞎了李太平的双眼。 这些个宝物,可不是李家大郎的小身板能有的,就算隔壁侯府也拿不出几件这样的东西。 郑经玄依旧面无表情,可他的话却表情颇多。 “本官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震撼,真得是震撼!” 李太平也傻了眼,一副摸不着北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旁的慕品山脸色数变,冷声道:“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去。磕了碰了,莫怪本姑娘剑下无情。” 郑经玄可不是吓大的,只见其板着脸说道:“慕公家里也没这些宝贝吧,品山就不打算跟叔父解释两句吗。” 李太平心中一凛,心道。姑奶奶,昨日夜里让你劫人,没让你劫财,怎么还见财起意了呢。现在咋办,赃物摆在眼前,岂非百口莫辩。 慕品山冷着脸,吐出一句话。 “这些都是本姑娘的,凭什么跟你解释。” 敷衍几句都没有,这就是不讲道理了,岂不是让郑大人下不来台吗。 郑经玄摇头道:“品山不想说,那我只能去问你祖父了。毕竟这些东西不说明白,我是无法像圣上交差的。” 慕品山打包裹中拿出颗龙眼大的黑色珠子,在郑经玄眼前晃了晃,冷声道。 “看好了,回去跟老皇帝说,就能交差。” 郑经玄根本不在乎交差的事,更不在乎眼前的稀世珍宝。他只是想借题发挥,将李家掘地三尺而已。 李家大堂,郑经玄喝了口茶,开口道:“不知李寺丞昨晚在哪,可成到过秦淮酒家。” 李太平笑道:“落日后,闲来无事便去了大理寺翻看卷宗,一直到今日天明才赶回来。大人若是不信,到大理寺一问便知。” 按正理,盘问到此,过场也就走完了。可这位叔父大人,却再次开了口。 郑经玄没接着李太平的话,而是忽然开口问道:“大理寺有几位宗师。” “加上我四位。” 郑经玄再道:“昨日夜里,有几位。” “就我一个。” 郑经玄放下茶杯说道:“李大人宗师修为,夜黑风高,想瞒过守卫跑个来回,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话一说,李太平便诧异的看着郑经玄。心想,闹了半天,前面那些家都是走形式,到我这动真格的了,分明就是奔着我来的。 秦淮酒家跟我李太平八竿子打不着,郑经玄为何要怀疑我,这说不通。 “大人说笑了,下官可是没有大半夜四处游荡的习惯。” 郑经玄接着话,说道:“有目的的夜行,就不是游荡了。李寺丞若不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是无法洗去嫌疑的。” “大人因何怀疑下官,总不能凭直觉吧。” 郑经玄说道:“年轻人好色,李寺丞更是色胆包天之人。想必这一点,大兴城无人不知。那么见色起意,干出一些冲动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太平笑了:“大人,我李家进进出出的绝色美人,可是比哪一家都要多,想必大人也是有耳闻的。” “况且我家里现在就有四名绝色美人,下官可是没必要隔山片海的到别处寻美人去。” 郑经玄却摇头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闻不见的才是最香,更何况年轻人总是想多占多得。” “大人有些强持夺理了。这是认准了,掳走美人的是下官喽!” 李太平本以为郑经玄会咄咄相逼,没想到这人却忽然起身,丢下一句话,便带着一种衙役离开了李家。 “例行询问而已,还请李寺丞莫要介意。本官还得排查其他家,就不打扰李寺丞了。” 郑经玄的做法,着实让李太平犯了糊涂,弄不清这位死人脸叔父,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郑经玄转了一圈直接打道回府,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因为,他想知道的,心中已然有数。 半日过去了,诗幼微的嘴很严,这一点很出乎李太平的预料。 李太平再次来到侯府密室,坐在封禁穴位的诗幼微面前。 “你不说,外面的守卫可是很高兴的。那些家伙如狼似虎,可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诗幼微被牛筋绑住了四肢,可她的嘴却依旧不饶人。 “奴家打小混迹烟柳之地,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若是太平觉得外面那些家伙不够劲儿,大可亲自上阵,看看姐姐会不会求饶。” 李太平不经意间,将手搭在诗幼微白玉的大腿上,便见美人猛地颤抖一下,不由挪开手笑道。 “嘴真硬!太平都无需找稳婆验身,也知幼微没经历过人事。” 说着李太平起身,唤来数名五大三粗的守卫。 “一炷香后,她若什么也不说,你们想干嘛,随意。” “哐当!” 铁门再一次关上,密室里便多了些眼冒绿光的恶狼。 诗幼微苦熬这些年,便是想着有一天,完成老祖交代的事。她好找个疼她爱她的人,归隐山林。哪怕那人是个三野村夫,她也毫不在意。 这些年争强好胜,与厉夏斗的厉害,还不是怕老祖对她失望,而放弃了她。 天下城的人,一旦被放弃,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因为知道的太多。 她不但是天下城的人,也是离帮中人,大事没成之前,自由和生命都不属于她。 诗幼微也曾想过,没准哪一天便会死于刀剑之下,她早看开了。可是,让她屈辱着死去,她不甘心……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特殊癖好 侯府密室,李太平眉头紧锁,听着里面那些个下流话。 仅仅几息之后,铁门再一次打开。 李太平挥退了守卫,关上铁门,却没有转身。 “欺辱女人是可耻的,无论好女人还是坏女人,是强大还是弱小。真用那种下流的手段对付你,倒不是怕你小看了我,而是自己那关过不去。” “是谁在背后买凶杀我,我只问一次。你不说,那就在此处老死好了。” 李太平从始至终没有转头,仿佛在和自己说话一样。 诗幼微盯着李太平的背影好久,叹息一声说道:“我这里没有答案,当我是个死人好了。” 铁门再一次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回到家中的李太平闷闷不乐,秋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唯恐再给老爷添堵。 李太平抬起头,正好和剑西来对上眼,不由说道:“秋冬,你去忙吧。” 看着秋冬离开,剑西来才开后道。 “没说。” 李太平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我去试试?” 李太平摇头道:“算了,一个女人,没必要见血。” “那你还闷闷不乐干嘛!” 李太平笑道:“整日里让人惦记,又不知道是谁惦记,我怎么笑的出来。” 剑西来冷声道:“在漠北讨生活,做人做事很简单,都用刀子说话,你也可以。你的剑越快,角落里惦记你的人越急,不用你去找,他们自己就会跳出来。” “你应该苦恼的是,你的剑为什么还不够锋利。” 说着,剑西来转身走开。听得懂,自然会懂,听不懂,说再多也是无用。 李太平低头不语,他在想到了大兴城后,他做事的方法似乎被人带跑偏了。 这个人既是隔壁的叔父,也是皇城里那位帝王。过多的算计,其实并非好事。也许就像剑西来说的,他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剑西来还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的剑还不够锋利。若是他的剑有聂三礼那么快,那么重,也许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言惊醒梦中人…… 白日做梦,有些人梦醒,有些人还再美梦之中。 还是昨日那个时辰,宁望山再一次来到钟离家。他本以为这一次,师娘一定会见他,可结果却狠狠的打了他一个巴掌,将他的美梦打醒。 梦醒了,可山上人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却让宁望山不肯就这么算了。 只见其,忽然吐气开声,这声吼便传了半城远。 “师娘,你若不见,望山便不走。” 守门人吓了一大跳,这是干嘛,在钟离家门口喊谁师娘,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对于宁望山来说。守门人不乐意,只是小事,皇城里那位帝王不乐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师娘不乐意,恐怕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只见一道婀娜身影,打钟离家一步垮了出来。下一刻宁望山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守门人的视线之外。 “滚!” 伴着一声娇斥,一道人影掠过千家万户,狠狠的撞在外郭城的城墙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守城的士兵,还以为地龙翻身,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望向城墙脚下。却见一个灰头土脸的书生,打城墙里走了出来。 书生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又把弄乱的发行扶正,这才嘀咕了一句。 “师娘脾气好烈,没想到师傅好这一口!” 说着,又大摇大摆的往钟离家走去…… 皇城里,弘道帝望着钟离家的方向,嘴角挂上了笑。 一旁的李辅国笑道:“圣上乃天命之人。逆天者自有老天收拾,圣上无需忧心。” 就在这时,弘道帝又听见钟离家那边,传来一个男子的清朗之音,弘道帝笑得更开心了。 “师娘,弟子望山来访,还请一见。” 这一次钟离子曦半个字都懒得说了,直接出门一巴掌拍飞了宁望山。 城墙上又传来震天响,又是那个书声打城墙里钻了出来…… 这一次书生喘了有一会,才笑着说道。 “师娘出手,可是比师傅还要重!师傅您老人家,也不知有没有徒弟抗揍。” 正说着,只见一道白衣飘落身前,一律幽香钻进鼻子。 “二师兄,你这是练得什么外加功夫,为何一定要往城墙上撞?” 宁望山看着俊俏了几分的小师妹,不由笑道:“有了相好的就是不一样,竟然又变漂亮了!” “说得什么屁话,能不能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哎呦!你个小没良心的,师兄在为师娘的事奔波受苦,你到笑话起师兄了。” “师娘,哪个师娘,我怎么不知……” 李太平家,这阵子又多了一位惹不起的客人。 钱满仓急忙找到账房先生,苦着脸说道:“赶紧算算,咱家又来了个吃白食的。” 账房先生苦笑道:“咱家老爷到底有多少朋友,这么白吃白住的,就算有座金山也不成啊!” “满仓,你可得提醒提醒老爷,夫人还没过门,别到时说咱们串通一气,坑老爷银子。” 钱满仓摇头叹道:“说不得,这位是夫人师兄,得是白吃才行。” “咱家老爷以前是干没本买卖的吧,要不怎地交的都是些白吃朋友。” 钱满仓正色道:“可不敢胡言乱语。让人了听了去,是要坏老爷名声的。” 秋冬是李家大丫鬟,也是唯一的丫鬟。这奉茶倒水的活,自然跑不了她。 秋冬偷瞥了一眼夫人的师兄,脑子里就在想,这得咋称呼。 急中生智,只见秋冬躬身奉茶,叫了声“大老爷好,大老爷慢饮!”。 茶都快入喉了,宁望山也没能忍住,一口喷了出来。望着乖巧可爱,那叫一个白的小丫头,宁望山转头道。 “师妹,这丫头不是乾人吧。” 慕品山点头道:“新罗人。” 宁望山再次说道:“你和你那相好的胆子挺大吗!” 慕品山赶紧眨了眨眼,制止二师兄继续说下去。 见不得人的事,隔着一层窗户纸咋叫都行,这窗户纸若是破了,那就不只是丢人现眼的事了。 宁望山打了个哈哈,忙用茶水堵住了嘴…… 李太平这阵子又回了侯府,又一次站在那铁门之前。 诗幼微本以为,她将老死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阴暗的角落里,却未曾想,半刻钟前离开的那个小子,又折返回来。 “后悔了?” “嗯!后悔了。” 诗幼微见李太平伸手过来,不由闭上了眼睛。她认命了,但她什么也不会说。 牛筋很紧,还有弹力,李太平试了两下没解开,不由拔了剑。 忽然闭目等死的诗幼微睁开眼说道:“帮我带句话,告诉厉夏,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恨他。” 见李太平摇头,随后剑光耀眼,诗幼微不由得心中苦笑…… 忽然她感觉手脚一轻,整个人向前倒去。似乎,这不是死亡的感觉,难道这个恶魔要…… 猛地,她感觉身上几处大穴有劲儿气贯入,沉寂的真气瞬间畅通无阻,奔涌起来…… 诗幼微睁开眼,正瞧见李太平丢过来一个黑色头套。 “戴上我领你出去。” 诗幼微有些搞不清状况,这到底是要杀了她,还是办了她。可无论哪样,似乎也不用换地方不是。难不成这小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不成。 不过诗幼微还是很听话的带上了头套,随着李太平离开了侯府。 天色已晚,大街上除了巡街的金吾卫,便看不见半个人影。 今日曹满金当差,正好撞见了顶头上司。便主动提出,要帮忙押送犯人的想法。 李太平笑着回绝了,毕竟后面这人的头套一摘,可是会出大事的。 走过几条街,李太平忽然一把提着诗幼微的肩膀,腾身而起…… 芙蓉园,曲江岸边。李太平摘了诗幼微的头套,笑道:“不管是你,还是你身后的那些人,想找我麻烦,便放马过来。不过丑话说前头,再次兵刃相见,会死人。” 诗幼微疑惑道:“这是打算放了我?就不怕我回头告御状。” “我是金吾卫右郎将,大理寺丞,你觉得谁会信秦淮女子的话。” 诗幼微转头望着平静的曲江池说道:“今日放过我,将来你落在我手上,我不会放过你。” 李太平笑道:“将来事,将来说。” 说着转身要走,却听诗幼微说道:“今日恩情,今日清。买凶杀你的是千面魔君。” 李太平脚下不停,径直回了家。 千面魔君,他没听说过,按理说江湖上若是有这么一号人物,老道士不可能不跟他念叨。 李太平到家后,正好撞见白吃先生宁望山。 李太平很有礼数,很懂巴结,可这位书生的话,却怎么都不像书生嘴里冒出来的。 “就是你这个小子偷走我小师妹的心?不怎么样嘛!” 这就有些气人了,哪有这么说话的,客气客气不会啊。 李太平被呛得不知咋接话,却听宁望山再次开口道:“怎么,不高兴?不高兴好啊,正好饭后舒筋活血一番。” 打架这种热闹,谁都想撇两眼,可单方面的殴打,挨打的又是自家老爷,那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钱满仓和下人们,看不下去,只好选择不看心为净,各自扭头回了房。 秋冬没走,这阵子正紧紧抓着慕品山的手臂……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一只羊赶两只羊放 “老爷不会被打死吧!” 秋冬很关心,很紧张。慕品山能感受到那双湿漉漉的小手,越来越大的力度。 “放心,死不了的。” “夫人,不是啊!老爷,又吐血了。” 一旁的剑西来,冷声道:“大惊小怪什么,以后你也会吐血。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秋冬皮肤本就比乾人女子白皙,这阵又是紧张,又是惊吓,小脸蛋就更加白了…… “夫人,可不能再打了,再打您还未过门就要守寡了!” 秋冬眼泪汪汪的带着哭腔,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夫人的师兄打老爷,夫人还一点不生气。 慕品山对于秋冬如何称呼她,早已见怪不怪。就连隔壁的候离人,都变得麻木了。 宁望山打的很痛快,刚刚他就被人这么痛快的打过。只见其,一巴掌扇飞李太平,笑道。 “晚上没吃饭?怎么跟软脚虾似的。你的剑呢?让我瞧瞧,比起你那废物师兄来如何。” 李太平剑匣中弹出三柴剑,正要欺身而上,却见宁望山转头笑道。 “只有这小子一个,不够打啊!要么热闹别看了,也来凑凑热闹。” 慕品山和剑西来看了半天,早就手痒了,等的便是这句话。两个人,两把剑瞬间加入战团。 一个人是挨打,两个人是挨打,三个人也改变不了挨打的结果。 秋冬这阵更傻了,身边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了。握剑的手,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擦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停的出汗。 看不下去了,再看老爷夫人就让人打死了,那她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了。 她不想再一次没有家,所以这一次,不再逃避,不在懦弱,因为手中有剑。一道剑光加入战团,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宁望山转身,夺剑,归鞘,送秋冬,一气呵成。 “小丫头,哪凉快,哪呆着。别添乱!” 陈不问性子温婉,不喜争强斗胜,本不打算凑热闹,可架不住秋冬生拉硬拽,把她从房间里拖了出来。 背着古筝的陈不问笑道:“你拉我去也没用,打不过的!” “那你就看着自家男人被打死,也不管吗!”秋冬这阵子是真得急了,话出口才觉着不对味。 秋冬白净的脑门上,现在多了个红色指印。 “一天到晚把男人挂嘴边,怎么着,想男人了。” 秋冬小脸蛋顿时通红,就连那红色的指印也瞧不见了。 “一会躲远点,别伤了你,不然你家老爷会心疼的。” 立地古筝,杀伐音起。陈不问的琴音,经历过那场大战后,杀伐之意更浓,颇有鼓声十面伏兵百万的意境。 宁望山转头望了一眼,身着鹅黄绣花衣的温婉女子,大笑道。 “琴起战鼓风雨声,金戈铁马入梦来。这个才是真得有点意思。” 宁望山听曲识人,晓得这抚琴的温婉女子是谁了。 崔明道正美滋滋陪着白云上往回走,忽然脸色一变,腾身而起。 “快走,出大事了!” 陈不问的琴音白云上听见了,能让陈不问出手抚琴,显然是出了大事情。 四打一,不对,一打四。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边倒的单方屠戮。 两个人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朝那书生攻去。 “呦呵!又来了两个小家伙。” “嘿嘿!一只羊是放,两只羊是赶,在多点也无所谓。” 嚣张,张狂,不要脸。崔明道嗤之以鼻,他觉得如果换做是他,一定比这书生更像书生。 宁望山出手很有分寸,崔明道和白云上被击飞数次,也只是气血翻涌,并无大碍。 二人这才知道,人家不过是跟他们闹着玩,不然现在应该是满院子尸体了。 九步千里,是李太平无需孕养,随时可以拿得出手的剑势。他想凭借九步千里,给今天挨打的局面做个收官。 仅凭他的修为,想要在宁望山面前使出九剑,那是没可能的。 不过自打慕品山加入战团,他便感觉仿佛多了个分身。能清晰的感受到,慕品山身上的真气流动,甚至被打后那一瞬间的真气迟滞。 也许这就是双修,又未曾真正双修的好处。 只有真气与意识层面的修行,没有肉体上的羁绊,也许才是双修功法的真正精髓。 “九妹助我!” 慕品山仿佛心有灵犀,没有丝毫犹豫,一掌拍向李太平。 双掌相交,一股浩瀚如海的真气涌入李太平经脉之中。也就是经过寒潭锻体的李太平,这要换个人,估计口喷鲜血都是轻的。 真气入体,于经脉中游走,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小剑。 剑意真气这一刻,无比欢悦,在经脉中螺旋而行。 李太平笑道:“二师兄,可敢接小子九剑。” 宁望山瞥了一眼李太平和慕品山,不由笑道:“这是什么功法,竟然可以借力而用!” “接我九剑,我就告诉二师兄。” 宁望山刚刚被李太平怪异情况所吸引,并未注意对他的称呼,这阵不由说道。 “叫师兄,望山师兄。再让我听见二师兄,小子我保管让你躺上半个月。” 哥几个在一起打架次数多了,早就有了默契。这一刻也不用李太平招呼,剑西来和崔明道便抢先出招…… 一剑,一扇,左右夹击,没有丝毫保留。 李太平趁着宁望山击退二人的瞬间,踏步出剑。 一剑接一剑,一剑更比一剑强…… 宁望山不但要接满九剑,还要感受九剑成色到底如何,所以他故意将修为压制在宗师级别。 李太平已然踏出八步,宁望山便接了八剑。他能明显感觉到,李太平的势,有个堆叠的过程。 虽然他的第九剑一定不凡,可在宁望山看来,这个时间太长。会有太多的未知因数干扰到李太平,让他无法踏出第九步。 宁望山以宗师修为,将李太平的第九步憋了回去,击散了好不容易堆叠起来的人之势。 以第八剑做为这次比斗的收官,宁望山是故意为之的。 只见他负手而立,将众人一一点评一遍。山上人打架厉害,说话更是直接,不懂得绕弯子。 宁望山赞剑西来的剑,是杀人剑。夸陈不问的曲,独辟蹊径。损崔明道,华而不实……着重夸赞了小师妹。 一番点评,却未曾提及李太平。只见慕品山上前,拉着宁望山的手臂就开始晃……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师兄都说了,怎么就不说说太平呢!” 宁望山笑道:“这不是特意给你留到最后吗!咋就不知师兄用心良苦呢。” 李太平忙躬身行礼道:“二……不是,还请望山师兄多多指点!” 宁望山见这小子改口快,伸出一半的手,这才收了回来,可是把李太平看了一身冷汗。 “剑势不错,又有品山相助,已经可算宗师里不多见的了!只是……” 李太平就猜到,这位二师兄,嘴里不仅仅有好听的,还得说点难听的。 苦口良药利于病,这个道理李太平还是懂得,所以这阵子就差把耳朵竖起来了。 “只是,步数太多,堆叠的过程太慢。碰见经验老到的高手,你没机会出九剑的。” “三步人之巅,江湖上大可横着走。若是再有小师妹臂助,打遍宗师无敌手。” 宁望山可不是信口开河,这是他压低修为,接了八剑之后的真实感受。 三剑人之巅,别看只少了五剑,却绝非易事。最起码在李太平看来,这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宁望山所指出的破绽,李太平是认可的,因为厉夏就是从九步千里之下逃掉的。 只见李太平再次躬身行礼:“多谢二……望山师兄指点。” 这阵子慕品山还再摇宁望山的手臂,这位山上师兄便知晓,这丫头肯定还有所求,不由说道。 “别摇了,再摇就断了!说吧,还有什么事求师兄,师兄都答应。” 慕品山这才停了手,眨眼笑道:“我就说二师兄最好,什么事都依我。” “叫师兄,叫望山师兄。” “知道了二师兄!” 宁望山实在是拿小师妹没辙,忙说道:“要干嘛,赶紧说,小心一会改主意。” “师兄是来接师娘的吧。那不如就住在府里,每日也好指点这些不争气的小子,要他们晓得铸剑山的厉害。” 宁望山歪头看着小师妹,笑道:“我不住这,住哪?难不成让我睡大街!” “至于指点,那就要看师兄心情了!” 慕品山忙道:“隔壁侯府有座文武阁,第二层都是书,只要师兄欢喜,随便看。就跟咱家的一样。” 只听这时一把浑厚的声音,打花丛旁的小路传来。 “铸剑山的师兄想要看书,文武阁大门随时敞开,就是都搬走我侯文远也不带眨下眼的。” 李太平家闹出这么大动静,隔壁侯府不可能不知道。当然侯文远也不是一个人前来的,只不过这阵子护卫都被他赶了回去而已。 铸剑山最有礼数的就要数宁望山了,要比那几个师兄弟强得太多。 只见宁望山抱拳行礼道:“见过兵部尚书大人。” 侯文远忙回礼笑道:“论修为,师兄高过我。论年纪,比我大。论读书,也比我多。可莫要叫我大人,那是会折煞小弟的。” 这都论的什么辈分,这不乱套了么。不过,李太平只是眨了眨眼,没敢插嘴……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嚣张跋扈 大兴城,几天工夫就多了两位宗师之上,影响更是一个比一个大。 澹台灭明先生还好,仰慕者大都是些读书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宁望山这边就不一样,甭管是谁,从事什么行业的,都想开开眼瞧瞧。人为什么可以打不死。 钟离家这几日已然冲到风口浪尖,好事者多如过江之卿。不为别的,就为了看师娘打人。 钟离子曦每日只露头二三次,时间又是极短,即便是匆匆一瞥,那赛天仙的美貌也在坊间流传开了。 “快看,那打不死的书生又来了。” “别挤,老子天刚亮就来了,看一眼师娘容易吗。” 钟离家守门人已经换了好几波,从最开始的看门老翁,到高大魁梧的壮汉。再到如今,手握横刀一脸横肉丝的金吾卫。 自打金吾卫接替了看门护院的活,钟离家周边鬼鬼祟祟的家伙们才消停,不在敢干趴门缝爬墙头的勾当。 震慑宵小要用狠人,钟离履也是没得办法,才把金吾卫请了来。如今看来这是个正确的决定,不然真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他家的老祖中,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像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怕见人似的。 钟离履心里却清楚的很,那是老祖宗懒得搭理那些泼皮无赖。若是真惹烦了,老人家一挥手恐怕就得死个百八十的。 这不,老祖宗又出门了,因为那个胡乱认亲的家伙又来了。 “师娘,望山来了,再让望山多说一句……” “可好”二字,宁望山终究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看到了天上的云朵,还有鸟儿打身边经过,然后便是大兴城厚重坚固的外郭城…… 这一次,他凭借肉身撞进城墙一丈有余,已经突破了前些次创造的纪录。 宁望山灰头土脸的打城墙内走了出来,朝着那些早就等在远处的泥瓦匠,抱以歉意的微笑。 “有劳诸位了!” 众泥瓦匠,忙躬身回礼。 “不有劳,不有劳……” 泥瓦匠们忙活了一上午,可算把城墙修补好。一个个忙找凉快地,对付两口吃食,睡上那么一会儿。 这眼皮刚耷拉,便听一声巨响,十几丈外的城墙晃了两晃,沙尘四起…… 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子,丈量着人形窟窿感叹道:“真是好样的,又深了半尺!” 一次又一次突破,一次又次让人瞠目结舌的,并非只有宁望山一人。 李家的客人天赋异禀,李家的主仆也不好落于人后。 李太平这阵子哪也不去,成了家里蹲。整日里勤修苦练,俨然是个武疯子。 可就是这么练,他也紧紧将人之势的九步千里,缩减到七步千里。 不过,宁望山还是很满意的,有时候还会拍拍李太平的肩膀,鼓励几句。 “干的不错,挺有样的。师兄看好你,觉得应该能追上。” 李太平心中暗道,这说得是什么话,到底是鼓励还是打击。还有,为什么转过身,便要摇头叹息。这是看不起谁呢。 每当这时,慕品山都会跑过来,劝慰一句。 “别逞能了,你追不上的!” 这就有些过分了,师兄妹咋都不会说话呢。不是师兄妹不会说话,而是李家的婢女实在是太耀眼了。 秋冬在那日比斗当晚,磨着老爷学了九步千里。可现在人家已经四步千里了,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李家老爷和婢女,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有人中还是剑西来最会说话,最实在,就五个字。 “我不看好你。” 李太平很感谢老道士,让他这些年的锤炼没白挨,早就炼成了,荣辱不惊,面不改色的厚脸皮。 李家老爷被婢女骑在头上的消息,已然传到了隔壁。候离人很心痛,侯夫人很生气,候老爷直摇头…… 李家婢女秋冬,武道天赋惊人,这件事已然在侯府传开了。 白瓷般的小娘,一说话便挂上两朵小腮红,又是个未来前途无量的,若说没人惦记那是不可能的。 候李两家离得近,关系亲,两家下人时常往来,只不过这阵子往来的有些频繁。 特别是侯家的那些个光棍,有事没事便要来李家逛逛。 钱满仓找过他爹,表示过强烈不满,严肃抗议。 秋冬是奴籍,李家老爷的私有财产,任何人不得触碰惦记。 钱满仓的话一开始还见效果,那些小子收敛不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效果便越发的不明显了。 侯家那些小子也知晓,大户人家服侍老爷的婢女,一般来说都是老爷的人。这一点,各家的女主人都是默认的。 不过李家不一样,李家还没女主人呢。更何况秋冬哪里像个丫鬟,倒是像李家老爷的妹子。 既然是妹子,脱奴籍嫁人,也不是没可能的。近水楼台的,谁还不想先得了月呢。 钱满仓作为总管,里里外外的事都得管,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忙人。这阵子就更忙了,看着就像个抱窝的老母鸡,整天盯着他的蛋看,唯恐让黄皮子偷了。 可钱满仓再厉害,也就能吓唬吓唬黄皮子,至于天上飞的扁毛畜生他是搞不定的。 这一日午时刚过,昔弈道王子再一次拜访了李家。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阵仗很大,人很多。 钱满仓见到这位王子那一刻,很是感叹。为何十二生肖中没有螃蟹,若是能加进去,这位新罗国王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横着走的昔弈道,果然前后反差很大。这次竟然敢硬闯李家,可不像之前,守在门外彬彬有礼的样子了。 张狂需要底子厚,没底子那不是张狂,那是缺心眼。昔弈道独创弈剑术,显然不傻,他敢这么狂因为给他撑腰的人来了。 新罗国只有一名宗师之上,还是昔家人,不然金家也没那么容易被踢走。 昔弈道的姑奶,昔彩英。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人很白,很美,写一手好字,在新罗国是出了名的才女。 新罗国会写字的人不多,他们写的都是乾人的字,所以写了一手好字的昔彩英,便成了全民崇拜的人物。因为人家还是宗师之上。 这次昔彩英来大乾,是讲道理来了,毕竟新罗的圣骨为乾人奴,丢得可是新罗国的脸。 昔彩英想讲道理,可孙子不想啊。这不,刚进李家,昔弈道便嚷嚷起来。 “叫李太平那个狗杂碎,滚出来跪迎。” 李家两位昆仑奴,干得是护院兼苦力的活。可这些日子来也没干过啥出力的活,这阵子再不把护院干好,很怕老爷转手就把他俩卖了。 好吃好喝,还有遮风挡雨的大房子,这二位由原来的皮包骨,转眼变成了肌肉人。 肌肉是有了,就是这脑子还不够灵光。二人操着一口生硬的大兴腔,掐腰瞪眼的,被昔弈道身旁的护卫,踢飞到了院子里。 还好李太平来得及时,不然这俩大块头若是摔在青石地上,可是要花上好大一笔医药费的。 李太平挥了挥手打发了昆仑奴,望着嚣张跋扈的昔弈道,冷声道。 “私闯朝廷命官府宅,你可知是要杀头的!” 昔弈道冷哼一声。 “爷,今天不但要闯,还要把你们一家子拖到街上打。好叫人晓得,王法在爷眼里就是个屁。” 李太平瞧了瞧昔弈道身后十几个人,目光最后落在身着紫衣的貌美女子身上。 紫色为贵,所以紫衣在大乾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新罗仰慕乾人文化,紫色便也成了贵色。 高鬓,紫衣,看不透的修为。这女子的身份,李太平便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在大乾朝耀武扬威,你可有想过后果。” 李太平一直看着紫衣女子,这话自然便是对她说的。 那女子脸蛋飞红霞,盈盈一礼说道:“彩英这次来大乾,想与李大人做笔买卖。” 李太平冷笑道:“砸人家门,打人家人,这是来做买卖的么!还是说你们新罗人都这么做买卖?” 昔彩英接下来的话,让李太平有些摸不准,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了。 “砸门赔银子,打人可以打回去。这并不妨碍我们做买卖。” 这话不但李太平糊涂,就连昔弈道都有些蒙了。 只见,昔彩英红着脸上前说道:“彩英只想和李大人做买卖,至于旁事,彩英是不会管的。” 李太平皱眉道:“不知前辈想做什么买卖,不妨说来听听。” “新罗圣骨在李府当奴婢,这很不妥!作为新罗人,彩英无法置之不理。” 李太平一听,这不一样是来要人的吗。不由冷声道:“李家既没有新罗圣骨,也没有新罗婢,前辈找错地方了。” 昔彩英摇头道:“弈道虽然顽劣,在圣骨这件事上,他是不敢胡乱做文章的。” “大人只需让我把金秋冬带回新罗,条件随你开。” 还未等李太平回绝,一道清冷的声音,便打身后传来。 “李家的秋冬姓李。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昔彩英望向那走来的绝美女子,抿嘴笑道:“来时我便问了,李大人上无父母,下无小妹,也还未成亲。那么你以什么身份拒绝此事呢?” 腼腆的人说话不一定腼腆,兴许还带着刀子……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三招不败 大兴的外郭城墙很厚,仅凭肉身是很难撞烂的。即便宗师之上,想要撞个对穿,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那个书生半天没从城墙里爬出来。 一名年轻泥瓦匠,壮着胆子来到近前,探出头朝里边望了望。 “郎君可还好?” “没事,没事。歇一会就好。” 听见里边还有动静,年轻泥瓦匠的心才算落了地。只见其一边往回走,嘴里一边小声嘀咕。 “幸好没事!这活只要在干上半年,娶媳妇的彩礼就能凑够了。” 乾人不服徭役,只要是干活就得给银子。对于这一点,老百姓还是很满意的。 大兴城来了位能砸墙的郎君,这可成全了蹲墙根没活干的泥瓦匠。 郎君砸墙,泥瓦匠补墙,朝廷给银子。所以郎君在泥瓦匠心里,就成了衣食父母,可不能把身子撞弄坏喽。 宁望山什么姿势撞进墙里的,这阵子便是什么姿势。已经过去了十几息,他还没动。 “哎呦!我的肋骨好像断了一根!” 今日钟离子曦心情很不好,宁望山又恰巧赶上了。被圣人当做泄火的工具,工具想完好无损那是不可能的。 心情不好,自然是见了让人心烦的人。大兴城内还能让钟离子曦不开心的人不多。 军神算一个,院长也算一个,宁望山只能算半个。而从今日开始,又多出来一个。 在钟离子曦眼里,澹台灭明这个老学究很难缠。 面对宁望山时,他可以一巴掌扇出去,死活不管。可她不能这么对待当世大儒,不然是要被千夫指的。 圣人也背不起骂名,更何况她的名声未来还有用。 她没想到,澹台灭明真能走到大兴城。要知道聂三礼的剑,杀一个不会打架的老学究,还是能做到的。 如今老学究不但来了大兴城,竟然还找上了她。还跟她墨迹什么人臣之礼,天下兴亡…… 反正老学究墨迹那么多,核心思想就一个,让她不要找皇帝的麻烦。若是,实在看弘道帝不顺眼,大可走出大兴城,看看万里河山,舒缓一下心情。 钟离紫曦回大兴城干嘛来了,不就是要把弘道帝撵下宝座吗,怎么可能听老学究的话。 老学究的话,她是听不进去的,可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插反旗,把老学究赶出去不是。 做人难,做圣人一样难。既然有心中想,就得忍不快事。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钟离紫曦,见了那个不开眼的,当然要往死里打。 宁望山最终还是打城墙里爬了出来,这可让泥瓦匠们松了口气。 只见众泥瓦匠,路过宁望山时,纷纷竖起大拇指,表示着心中敬意。 年轻泥瓦匠丈量了墙洞,不由咋舌道:“两丈了,快一半了!” 其他泥瓦匠笑道:“那还不好嘛,撞得越深,咱们工钱越多。” 宁望山不知,那些个泥瓦匠鼓励他,只是想他撞得再深些,若是晓得恐怕是要吐血的。 宁望山没有直接回李家,他还想保持一下作为师兄该有的风度…… 毕竟是宗师之上,若是像老百姓那样不顾气质形象,是会跌份的。 不过李家现在却有一位,说话瞒直接的宗师之上。 慕品山被昔彩英一句话噎到了。不过,以慕品山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性子,讲道理是不可能的。 短暂错愕过后,慕品山脸色更冷。 “我什么身份你管不着,你只需要知道,李家的事我说了算就行。” 李太平忙用力的点了点头。 昔彩英望着二人,脸色又是一红:“还未过门就当家,李大人还真是惧内!” “既然李大人全听未来夫人的,那圣骨的事,便于夫人说好了。” 慕品山冷声道:“我刚刚说的还不清楚吗!” 昔彩英摇头道:“圣骨的事,不是过家家闹着玩。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如何才能把人带走。” “还有,我不说,不等于你们没做。真得闹开了,倒霉的是那个孩子。” 慕品山没话说了,就连李太平这位名正言顺的老爷,这阵子也成了哑巴。 这个一说话脸就红的女人,可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太平沉默半响后说道:“若是闹开了,人你也带不走。” 昔彩英笑道:“所以我才说,是来做买卖的。” 李太平望着昔彩英,脸上带了笑:“做买卖好啊!买卖不成仁义在,前辈说是不是。” “还没开始,怎知不成。新罗国给出的价码可是足斤足两的。” 李太平摇头道:“开始便说过,秋冬是李家的人。没得商量。” 昔弈道忍了很久,只见其回头吼道:“还等什么,给我打。” 没人动,很尴尬。昔弈道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 昔彩英笑道:“道儿,稍安勿躁。” “李大人,秋冬若还是以前的秋冬,我们可以商量。而现在的秋冬,还是呆在新罗国更安全一些,您说是不是。” 李太平点头道:“秋冬确实不适合继续呆在李家,不过新罗国也并非好去处。” 昔彩英微笑道:“愿听李大人高见。” “骊山书院。” 昔彩英笑道:“李大人莫要开玩笑!” “先不说院长会对秋冬怎样,只说秋冬要如何进书院。大人不会指望,乾人话都说不利索的秋冬,考进书院吧。” 慕品山冷笑道:“有何不能!” 昔彩英笑道:“这么有信心,不如我们赌一把。” “考进书院,新罗国从此没有秋冬这个人。考不进,秋冬跟我走。” 慕品山刚想一口答应,却忽然皱起眉头。昔彩英这是在下套,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就在慕品山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太平却点头笑道:“一言为定,输了可不许耍赖!” “昔家人说话算话。道儿,你也表个态吧。” 昔弈道本以为今日不但抢回人,还能出口气。可现在看来,他这个王子,也就是个摆设,屁都说了不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如何,总不能逆了家里这位的心意吧…… 昔弈道表了态,扭头就要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门也砸了,人也打了,不给个交代就想走,不合适吧。” 昔弈道本就压着火,这时哪里还忍得住。 小白胖子怒而转身,大吼道:“老子就打了,你能……” 叫嚣戛然而止。一道人影落入李家,掐着小白胖子脖子,冷笑道。 “矮矬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大呼小叫。” 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望山的出现,让昔彩英微微错愕。只见其红着脸,施了万福礼。 “都是妾身管教不严,让宁师兄见笑了。妾身在此给诸位赔礼了。” 宁望山看也未看昔彩英,而是转过头望着小师妹。 “咋弄,剥皮煮了,还是手撕了。” 不讲理的山上人,最见不得别人不讲理。 看着像个读书人的宁望山,这阵子没有半点读书人该有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大兴城里的泼皮。 “宁师兄说笑了。” 宁望山转过身,眯着眼说道:“他快死了,你说我是否在说笑。” 昔彩英瞥了一眼两眼翻白,手脚耷拉的昔弈道,脸色通红的说道。 “真得没必要搞成这样。宁师兄,要如何才肯罢手。” “让他滚出大兴城,永远别回来。” 昔彩英一愣,不是宁望山的条件过于苛刻,而是太简单了。 “多谢师兄手下留情,彩英这就送道儿出城。” 晕死过去的昔弈道,是被宁望山丢出李家的。 当昔彩英等人离开后,宁望山转过身,望着李太平冷声道。 “师傅说过,小师妹不能受委屈。所以你若没本事护着,当我离开大兴城时,人我就得带走。” 慕品山拉住宁望山的手臂,撒娇道:“师兄——” 宁望山冷着脸:“走之前这小子接我三招不败,否则你跟我回山。这事没得商量,叫一万句师兄也没用。” 慕品山噘着嘴:“师兄欺负人!太平不过宗师修为,如何能接下师兄三招。” “欺负人。你们太小看天下宗师了。杀手榜第一那位也是宗师,人家可是连宗师之上的买卖也敢接。” “练武当先治心,这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李太平躬身行礼道:“太平愿接师兄三招。” 慕品山死死地瞪了一眼,恨不得把这傻子的嘴缝上。平日里的聪明劲儿哪去了,怎么让人忽悠两句就瘸了。 宁望山是什么人,那是铸剑山的二师兄,每天被圣人扇巴掌,依旧活蹦乱跳的家伙。 慕品山觉得这阵子的李太平就是个缺心眼,可有个人说了一句话,她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更缺心眼的家伙。 剑西来抱着剑,打鹅卵石蒲城的小路走了过来。脚下的步子很稳,面部的表情很冷,口中的话很吓人。 “加我一个,五招。” 宁望山笑了,笑的很开心…… 慕品山看疯子一样看着剑西来。五招,多个人多两招,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说出这么蠢的话。这不是坑人吗。 李太平望着剑西来笑道:“我就喜欢你这骨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疯劲儿!”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不孝子 大兴城钟离家,这阵子很忙。作为家主的钟离履,是既开心又难受。 澹台先生是他崇拜的人,每天能和澹台先生聊上两句,是件很快乐的事。 宁望山是他现在最讨厌的人,每天这个疯子都要来,是件很讨厌的事。 两位宗师之上,每日光顾钟离家,成了大兴城最有看头的热闹。 不过一件事的发生,抢了钟离家的风头。 礼部尚书申屠戬病逝了。有人传言,申屠戬老爷子是让不孝子活活气死的。 无风不起浪,申屠仁王要娶周家小娘的事,便被人扒了出来,一时间风言风语传得满城皆是。 不过这还不能盖过两位圣人的光芒,直到一件更狗血的事情发生。 一向低调的柳叶剑宗,忽然高调起来。秦九宝那个老女人,忽然出现在申屠家,还说了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审图永嘉这孩子不错,老身正式收他为柳叶剑宗外门弟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柳叶剑宗要干嘛,这是想湿鞋吗。 无怪有心人会多想,柳叶剑宗从来就没有过外门,而申屠永嘉也没好到让老婆子坏规矩的地步。 如今柳叶剑宗有了外门,招收异姓门徒,显然是要把脚伸出来,趟趟大兴城内的浑水…… 申屠戬的身后事,由申屠仁王一手操办。这两日,凡是来吊唁申屠戬的,都能瞧见跪在棺椁前,干打雷不下雨的申屠仁王。 人都说做戏做全套,可显然这位大兴城出了名的败家子,不想受那份累。 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何况久病床前无孝子,更别谈大兴城出了名的寻花问柳之辈了。 不真哭,不动情可以,也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可问题是,申屠家乃是名门望族,申屠戬生前那也是位极人臣的高官,丧事怎能办得如此寒酸。 弘道帝巴不得老头子赶紧咽气,好腾出地儿给后来人。可君恩臣贤的戏码,却还是要演一演的。 当弘道帝迈进申屠家做戏时,既没瞧见道家真人做法,也未看见和尚念经,不由得火冒三丈。 弘道帝没给申屠仁王留面子,当着无数人的面,可是把那个不孝子,好顿训斥。 “请法师的银钱都省了,这是打算攒着娶小娘子?申屠戬英明一辈子,竟然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申屠仁王就是个滚刀肉,当着弘道帝的面,信誓旦旦的保证,会给他爹风光大葬。可弘道帝一走,这小子半个子也不肯掏。 申屠仁王的想法很简单,家里最能捞银子的人没了,这银钱可得省着花。 申屠仁王不要脸,大兴城内的百官还是要脸的。甭管申屠仁王咋样,他们还是得来吊唁一番老人家的。 齐王从军中赶了回来,并备上厚礼前来吊唁。 一身素衣的齐王,恭恭敬敬给老人家上了香。这才宽慰几句申屠家人…… “请节哀……” 齐王说了一半的话,说不下去了。他顺着申屠仁王想要吃人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眼前的败家子根本没在听他说话,而是盯着给老人家上香的申屠玉钩在看。 申屠玉钩自打雨夜刺杀过后,为了博取齐王信任,换回了女装。齐王对坦诚相见的申屠玉钩很满意,毕竟藏着掖着揣着小心思的人,齐王是不敢用的。 换回女装的申屠玉苟,人美不说能力也未曾打折扣,这正是齐王所需要的。 很多事,女人办起来却是要比男人方便。 申屠戬虽然不在了,申屠戬的门生还再,对于齐王来说,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今日把申屠玉苟带来,就是想利用女性的亲和力,多跟申屠家的女眷接触,为以后铺铺路子。 齐王望着看直了眼的申屠仁王,笑道:“申屠玉苟,女中豪杰,算是本王的得力干将。” 申屠仁王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反正如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眼前的女子有着和他一样的丹凤眼,这一点他很中意。特别是此女的美貌,让他有种无比亲切的感觉。仿佛前世的缘分,今世再续一般。 当申屠玉钩与他见礼时,申屠仁王的心跳的很快,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了。这种感觉他从来未曾有过。 “申屠玉钩,名好人更好!” 齐王看着色眯眯的申屠仁王,朝申屠玉钩使了个眼色,这才笑道。 “老人家刚刚过世,按理说本王应该多陪陪仁王的。只是军中那些小子太不省心,本王不好离开太久。” “这么着,玉钩心思灵巧又能干,本王先借给仁王,帮着跑跑腿也好。” 申屠仁王顿时心花怒放,喜形于色。哭腔中带着藏不住的喜悦,忙躬身感谢…… 齐王离开申屠家,回转军营。他相信,申屠玉钩可以将那蠢货玩转于股掌之间。 面对申屠仁王毫不掩饰的欲望,申屠玉钩含羞笑道:“大人,但有所命,玉钩不敢不从。” “别叫大人,怪生分的。叫老爷多好。” 申屠玉钩眉眼一抛,樱唇轻启:“好的,老爷。” 跪在一旁的申屠永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由冷哼一声。 只见申屠仁王低头瞥了一眼,冷声道:“阿耶年岁大了,不能久跪,需要回后宅休息。你作为申屠家嫡长孙,不可失了礼节……” 望着那女子搀扶父亲离去的背影,申屠永嘉胸膛仿佛烧了一团火。 他本以为祖父走了,那个混账爹会痛改前非,从新做人。可他彻底失望了。 申屠永嘉回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告诉秦九宝,我愿拜他为师。” 一身黑衣,抱着秦剑的男子,冷声道:“以后要称师傅,否则我便要代师清理门户了。” 申屠永嘉用力的点了点头…… 黑衣男子离开不久,秦九宝便带着一众门徒出现在申屠永嘉眼前。 申屠永嘉磕过头,开口道:“师傅算准了我会同意。” 秦九宝冷着脸说道:“狗改不了吃屎,烂泥扶不上墙,这就是你爹的德性。你小子会怎么选,老身都不用猜。” 申屠永嘉抬头道:“师傅如何助我夺取家主之位,毕竟他还是我的父亲。” 秦九宝笑道:“还用夺吗!申屠家的,又不都是瞎子。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申屠家便会对申屠仁王彻底失望的。到时,你只需要站出来就好。” 秦九宝终究不是神仙,不是什么事都能算准的。 申屠仁王在自己亲爹还没入土的时候,瞎搞乱搞的事,申屠家的人终究是没看见。 回到后宅的申屠仁王,确实兽性大发,可说来也怪,每当他伸出魔抓,心口便如针扎一样绞痛。 几次过后,申屠仁王高涨的浴火烧过了劲儿,成了一摊死灰。 看着熟睡中的申屠仁王,申屠玉钩皱了皱眉头。她是有准备而来的,只要申屠仁王动手,便可乱其心智使其陷入幻境之中。 申屠仁王最终什么也么做,到底是良心发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申屠玉钩不知。 当申屠玉钩再次出现,就连秦九宝都愣了一下。显然她期盼的事并未发生。 申屠永嘉先是错愕,随后为之一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钟离家的老祖中,这阵子就很愁,因为澹台灭明那个老头子又来了。 仁义礼智信,被澹台老先生,倒过来翻过去,念叨了一遍又一遍。听得钟离子曦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是圣人,可也是女人。天天被一个老头子缠着,若是不烦那就怪了。再加上,每日都会听到的两声师娘,她真得要疯了。 圣人发疯后果是很严重的,这一点她心里有数。 别看军神和院长都躲着她,可若是真得在大兴城闹开了,那俩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没得办法,她也得躲出去。等那两位爷找不见她,自然便会离开大兴城,到时她再回来也不迟。 钟离子曦不见了,就像数十年前一样消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澹台灭明很开心,甭管钟离子曦是被他说服的,还是说跑的,反正他答应弘道帝的事做到了。那么弘道帝,也该给他一个说法了。 皇城,太液池。一舟两老头,看似悠哉惬意的在钓鱼,实则正为江南的事,争论不休。 澹台灭明当世大儒,凭本事弄走了钟离子曦,却没本事从当今圣上处,讨要个说法。 “圣上,您可不能这么忽悠老夫,说好的事怎能说不认,就不认。” 弘道帝笑呵呵的说道:“先生,朕何时说过不认账了。朕这不是在想对策吗。” 澹台灭明皱眉道:“新罗国的昔彩英,人在大兴城,圣上只要请进宫,表明态度不就好了吗。” 弘道帝笑着摇头道:“哪里有那么简单!拓跋迥的儿子还在大兴城,人家的态度可是很恭敬的。” “圣上,拓跋迥说一套做一套,不断蚕食南方。现在又和新罗国联手,将来必成大患啊!” 弘道帝很是无奈的说道:“两家正常的商贸往来,我也不好出面干预啊。” 澹台灭明摇头道:“拓跋迥拿粮食换银子,有了银子便大肆招兵买马。如此下去,用不了两年,我和东方慕白就无力制衡他了。” 弘道帝也知道先生说的是实情,可拓跋迥这阵子好不容易消停了,也朝他低头了,他总不能现在就逼反人家吧。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先生,那是会直接逼反拓跋迥的。” 澹台灭明很无语,眼前这位看来是真得老糊涂了。拓跋迥狼子野心,早晚是要反的。 现在逼反了他,总好过将来人家羽翼丰满后插旗造反,来的主动些……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听墙根 弘道帝这人刚愎只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拓跋迥的低头很满意,认为一场国战,让拓跋迥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不敢再生谋逆之心。 澹台灭明的话,他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从头到尾都在跟老先生兜圈子,反正就是不办事。 “先生不妨在大兴城住些时日,给朕些时间琢磨个万全之策。” 澹台灭明很无奈,他总不好逼迫圣上下旨意给新罗国,也就只能期盼这位早点想出万全之策。 小舟靠岸,弘道帝望着远去的澹台灭明,心里那叫一个开心。赶走疯婆子,留下老头子,便还有机会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在弘道帝眼中,他是大乾的天,那么这个天下里的人和物,理当属于他…… 慕品山的俏脸红彤彤的,不是因为有个色老头惦记她,而是正在劈头盖脸的训斥两个人。 “傻吗?一个敢接三招,一个敢再加两招!不带脑子混江湖,你们俩这么些年是怎么做到的。” “我师兄好歹也是宗师之上,打小就玩剑的主,你俩凭啥认为能接五招,靠嘴吗……” 李太平不吭声,剑西来装没听见,二人表情不同,态度却出奇的一致。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死猪岂怕开水烫…… 李太平低着头,瞥见鹅黄色的绣花裙,嘴角偷偷挂上了笑。 要说世间绝色女子中,最贴心,最善解人意的就要数陈不问了。这不,二人的大救星出现了…… 李太平笑若春风拂面来,下一刻却三九严寒心拔凉。救人的是来了,可为啥只救走一人,怎么就不能发个善心,顺手再捞一人。 不过陈不问临走时的一句话,却让李太平沉入谷底的心,又飞到了九霄至上。 “上次你俩那招合击,我看着不错,可以好好修炼一下,没准能接下三招。” 李太平见陈不问把剑西来弄走,屋子里再无他人,不由笑嘻嘻的说道。 “九妹,姐姐的话很有道理,要么我们在练练……” 慕品山看着色眯眯的家伙,一步步逼近,不由一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 “不练那邪魔外道的功法……你别动手啊,真不能练,让师傅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慕品山搬出张鸦九果然好使,李太平伸向美人的魔抓僵住了……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宁望山自说自话的感叹。 “刀,不分善恶。用之为善,则得善。用之为恶,则得恶。其实功法也一样。” 慕品山脸色一变,望着窗外吼道:“二师兄,你……” 话只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因为那双爪子已经躲不开了。 一心不可二用,否则走火入魔。上官九悔的话犹在耳边,慕品山不得不静下心来,运转真气…… 宁望山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大步离去。 他看着小丫头长大,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便能猜出小丫头的想法,所以他才会如此逼迫那个年轻人。 铸剑山能震慑世间宵小,却震慑不住那些真正的凶恶之徒。 在山上,师兄弟几人,可以保小师妹一世平安。在山外,就需要她的男人足够强大,能为她撑起这片天才行。 在宁望山看来,以李太平目前的修为,若是遇到真正的强者,还很不够看。 他还得去找师娘,不能整日守在李家,那就需要李太平和小师妹尽快强大起来。 上官九悔的双修功法,虽为魔道,走了捷径,却是修身修心的上乘功法。只要那俩孩子守得住心神,不越线,将功法修至大成,当可在宗师之上手中逃生。 钱满仓是个有眼力见的,老爷所在的院子,他亲自守着,就怕有人打扰了好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钱满仓也不例外。他这个总管若想一直干下去,李家就不能倒。可眼下李家只有老爷一人撑着,那是绝对不行的。 李家现在急需一个小少爷,这样下人们才有盼头,李家才有将来。至于小少爷是老爷跟谁生的,对钱满仓来说,那都无所谓,只要能生出来就成。 钱满仓早就成了家,对于男女之事还是很在行的。可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老爷屋子里还没个动静,这不能不让他犯愁…… 双修。修身,修心。 美人吐气如兰,柔若无骨,怎能不心猿意马。更何况火力更旺的年轻宗师。 慕品山清楚的感受到,李太平的真气有些紊乱,忙轻声低语道。 “守灵台清明,观方寸之间。无望、无欲、无求。” 李太平忙收摄心神,可脑子里的玉体横陈,却怎么也赶不走。越是不去想,那惹火的身子却要往心里钻…… 李太平额头已然见汗,却依旧无法控制躁动的热血。身和心,这阵子的反应已经越发强烈,再不停止修炼,要么将缠人的妖精就地正法,要么永坠魔道…… 正犯愁的钱满仓,忽见木窗炸裂,一道人影冲天而起,随后一头扎进池塘之中。 钱满仓吓了一大跳。那个身影他无比熟悉,不是自家老爷还能是谁。 钱满仓摇头苦笑。练武之人,难道和平常人不一样,做那事也要闹得鸡飞狗跳,还是说老爷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一道白衣跃窗而出,落到池塘边,忙向池中望去。 只见这时,李太平打池塘里露出头,其头顶还冒着蒸蒸热气…… 见状,慕品山掩口娇笑,波涛汹涌,把李太平看得,再次钻进水中…… 当冷静下来的李太平和慕品山回到房中。那破漏的木窗,已经被钱满仓命人临时封堵上了。 “九妹,我这一闭眼,便被你媚的骨头都酥了,实在是抗不住啊!” 慕品山脸色羞红,白了一眼:“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定力也没有,丢不丢人。” 李太平苦笑道:“若是凡尘女子,我李太平自信,当坐怀不乱。可九妹乃狐狸精转世,并非凡尘女子,让小子如何把持得住。”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归说,该练还得练,因为效果很明显。李太平在自身观下,发现经脉中的剑意真气更加活跃,好像蜕皮的小蛇,又粗壮了一些。 修身,李太平经历过寒潭锻体,可谓驾轻就熟,没什么难度。可对慕品山来说,却有些难以应付,好像身子里有无数蚂蚁在爬一样,很是难受。修心,冰美人倒是做得很好,脑子里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李太平则不行,满眼的妖媚风情。 罗衣半解,满眼白。柳腰摇摆,媚自来……可谓人间风情美不胜收。 李家的池塘不安生,因为李家老爷时不时便要到里边折腾一阵,把钱满仓看得摇头叹气。 晚间的吃食,很丰盛,就连吃啥都如同嚼蜡剑西来,都大为惊讶。 只见其转过头望着钱满仓,憋出一句话。 “钱总管打算再生一个?” 剑西来的话,让钱满仓闹了个大红脸。一旁的崔明道,则大笑着起身,报起了菜名…… “山药炖排骨、枸杞配笨鸡……这道是啥,泥鳅钻羊肉吗?” 崔明道回过头,一脸不解的望着钱满仓。 白云上红着脸,在崔明道腰间掐了一把,轻声骂道:“好吃你就吃,怎地就闭不上你那张臭嘴。” 李太平尴尬的瞥了一眼慕品山,只见慕品山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小口的吃着清淡素食。 还是陈不问最会说话。只见其,笑道:“都别看着了,在看钱总管的一片好心,可就凉了。” 看着自家老爷风卷残云的样子,钱满仓就憋不住笑。多吃点好,吃饱了好有力气,也不枉我掏了那些银子。 李太平第一个动筷的,却是最后一个下桌的。没办法,天枢境宗师的食量,想留口是不行的。 钱大总管一直守到最后,见只剩下自家老爷了,才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两个小册子,塞进老爷怀中。 李太平纳闷的看了一眼钱满仓,却见钱满仓挤眉弄眼的笑嘻嘻离去。 吃饱喝足,李太平拿出小册子翻了起来,不由笑得前仰后合。 钱满仓啊钱满仓,还真是个妙人也。 大乾社会风气开放,勾栏青楼比比皆是。总有才子流连忘返其中,随手留下香艳笔墨。 有人重金求之,便也就有了春宫图流传坊间。 钱满仓可是在东市花了好些银子,才挑了两个满意的小册子。 花银子心疼这一点,钱满仓是改不了了。可是自家老爷折腾一下午,也没折腾明白,这银子该还是得掏的。 因为钱满仓晓得,身为总管就要急老爷所急,想老爷所想…… 夜色渐晚,李家后宅。秋冬蹑手蹑脚的来到老爷房前,附耳纸窗上,凝神静听。 她是看着老爷和夫人回房的,天都黑了,怎么夫人还没出来。 虽然她开口闭口,夫人长,夫人短的。其实她晓得,没拜过堂是做不得数的。假夫人,要做真夫人的事,这若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身为李家唯一的丫鬟,他得替老爷的名声考虑。可不能让夫人把老爷吃了,不然怎么跟侯家小娘交代。 秋冬已经想好了,若是里边传来什么怪异的声音,她就闯进去救出自家老爷……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慧剑斩凡根 大兴城出了两次恶性杀人事件,这可害苦了金吾卫。 曹满金由三天一次的夜里巡逻,变成了两天一次。别看差事变得更苦了,却没人敢有半点懈怠。 祖不弃大将军发了话,若是再出现一起杀人事件,金吾卫又未能捉住贼人,夜里巡街的便要挨二十军棍。 二十军棍,就算军中高手,也得回家躺上半月。换成他们这些个武道修为低的,还能不能有命在都两说。 为了不挨打,一到夜里,曹满金就成了两眼冒光的夜猫子。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瓦片碎响,都别想瞒得过他。 曹满金和他的小队,骑着战马,巡过一条条长街,浓烈的杀意,让这夜色也冷了几分。 一只野狗刚抬起后腿,想要划个地盘。便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忙夹着尾巴,溜进了黑暗的街巷之中。 现在就连野狗都晓得,到了晚上,整个大兴城都是金吾卫的地盘。出来抢地盘的事,得少做,不然是要挨刀子下锅的。 各家那些个喜欢夜里到处跑的公子少爷,最近可是不多见了。 往日被金吾卫逮到,也就是训斥两句,给些银钱也就糊弄过去了。 现在不成了,挨顿马鞭都是轻的,说不好便要扣上恶贼的帽子,擒了去向上边交差。 如此严峻的形势下,没个好爹是不敢出来鬼混的。可总有些人,没有好爹也敢顶风上,因为人家有好身手。 这不,一道鬼魅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过了刑部尚书家的高墙。 郑经玄也是个夜猫子,到了夜里便要蹲在书房挑灯夜战。这么多年过去了,郑家人早就见怪不怪,习惯了。 郑夫人每次天一黑,便要煲上一碗汤给老爷送来,算是尽了为人妻的义务。 别人家的两口子,是两口子。刑部尚书家的不是。 郑夫人一开始以为,老爷厌倦了她的身子,想要换换口味。便寻了些貌美小娘,打算给老爷纳两房妾室。 可是说来也怪,正值壮年的老爷,却看也不看那俩小娘一眼。郑夫人自认眼光还是不错的,可不是随便挑来糊弄老爷的。 最后郑夫人得出了一个结论,老爷那方面不行了。这个结论是用她守了几年活寡得来的。 郑府的书房亮着烛光,不过郑大人可不是在看刑部文书,而是板着一张死人脸,盯着烛光下多出的美人细看。 “幼微姑娘到底是被何人掳走,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诗幼微鬓发绕指,娇笑道:“郑大人,奴家可不是你的犯人!犯不着跟你说那些。” 郑经玄点头道:“是本官多言了。” 诗幼微笑道:“奴家将离开大兴城一阵子,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回来了。不过郑大人放心,我们的合作将会继续。” 郑经玄直勾勾的盯着烛火,手指不经意间,轻轻敲击着扶手…… 面对话不多的死人脸,诗幼微那双眸子,笑成了一道缝,死死地盯着郑经玄…… 郑经玄的视线慢慢从烛光上移开,转向诗幼微。眼球转动很僵硬,整过过程让人心里发毛,仿佛那对招子是借来的一样。 “上次的酒不够烈,要更烈的。排行第一的那个如何?” 诗幼微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翘着腿笑道:“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单说价格我觉着就离谱。倒不如郑大人费些功夫自己来的好。” 郑经玄摇了摇头,呆滞的眼神复又清明。 “怎么说也是尚书身份,有些事不好亲自来。再说银子于我来说,并无意义,花了也就花了。” 诗幼微起身道:“走之前会有消息,不过不敢保证是好消息。” 诗幼微离开不久,郑经玄那张死人脸忽然有了表情。 他双手捂着脸,五官都快被挤到一块了。低沉的吼声打喉咙里钻出,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还好郑府护院不多,夜里书房又是禁区,不然郑大人的这副样子,还不吓死个人。 书房里那痛苦的低吼,足足持续半盏茶时间,才渐渐平息。 郑经玄又恢复了死人脸,眼神也变得灵动,心中暗叹道。 二十多年了,还是差了些。都是离帮那些蠢货害的,让老夫无法完全成为郑经玄那样的人。 有事找老夫就是合作,老夫找你们就得花银子。狗屁的合作。 大兴城一处民宅,一道苗条身影,跃落院中。朝着身着道袍的老者躬身行礼。 “大人,千面魔君还未能修成这一世,属下觉得无需多虑。” 老道士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很是仙风道骨。只见其上前一步,扶起来人,微笑道。 “幼微还是太年轻了。这天下的奇人异士多了,可不敢小觑。” “若非当年咱们让千面魔君亏心于李国泰,他早活成真正的郑经玄了。” 诗幼微皱眉道:“他不过是宗师修为,就算修成宗师之上,有您老人家在,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九种人生,不同风光,当他走完郑经玄这一段,心境便可无尘无垢,跨过宗师之上直成圣人之体。” “幼微,还觉着老夫能制衡与他了吗?” 诗幼微皱眉说道:“那不如趁着千面魔君功法还未大成,把他除去。我这边还能联系上……” 老道士摇头笑道:“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要除他无需我们动手。” 诗幼微不解道:“千面魔君隐姓埋名百年,知他者不多也,更何况曾经的仇家。” 老道士笑道:“老仇家是找不到了,新仇家还不好找吗。” 诗幼微嫣然一笑:“大人是说……” 老道士点了点头:“让他俩打去,谁死咱们都是大赚特赚,何乐而不为。” 诗幼微离开小院,隐于夜色之中,当她再现身时已然来到李家。 以诗幼微九品修为,想不惊动李家众人,显然是不可能的。当她跃入李家大宅,绕过池塘,便迎头撞上了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 “太平放你生,你却偏寻死。” 李家大宅,说话冷冰冰的男人只有一个。面对这个男人,诗幼微不敢以风尘相见之,因为那会死。 只见诗幼微收去嬉笑,正身行礼道:“见过邓飞,邓大侠。小女子今夜前来拜访,实乃有要事告知李太平,还请邓大侠给小女子一个开口的机会。” 邓飞手按剑柄,头也不回的说道:“说与我听。” 诗幼微不敢有丝毫犹豫,因为那个男人不会等,再开口时便只有剑。 “千面魔君乃是刑部尚书郑经玄,此事千真万确,绝无虚言。小女子将离大兴城,算是还太平一名之恩。” 剑西来转身走向诗幼微,直到两人只剩一剑之距,才冷声说道。 “半字虚假,天涯追杀。” 诗幼微躬身道:“谢邓大侠。” 望着诗幼微离开,剑西来却没有去找李太平,而是决定将此事先行瞒下。 剑西来在玉龙剑洞得剑意洗练,其修心早已强过修身。 他现在缺少的只是一场,能让他手中剑更锋利的战斗。而李太平不一样,他的心还需过美人那一关。 对于李太平来说这一关不好过。面对慕品山的倾城妖媚,他的心还远远不够强大。 “噗通!” 水花四溅,青衫再湿。 剑西来皱着眉头,望着冒出头的李太平。 “第七次了,你也死了七次。” 李太平脸色通红,不过那并非因剑西来的话羞愧的,而是气血过旺所致。 “古语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家娘子,风姿卓越,仙子入凡尘,心动有何错。” 剑西来冷声道:“慧剑斩凡根,出剑自然神。” 这话初听很有道理,细品道理全无。李太平没好气得说道:“你怎么不慧剑斩凡根。” 剑西来拔剑而出,望着剑身说道:“心剑斩六欲,忘却烦恼身。” 李太平笑道:“那就是假斩喽!” 话音落,李太平却愣住了,脑子里不停的转着两个字“假斩”。 出家人要斩七情六欲,难道说他们还真斩杀了父母,戳瞎了双眼…… 他们没有,他们只是在心中斩断了人的七情六欲,达到了心无点尘的境界。 李太平不想当和尚,斩七情六欲他做不到,不过却想到了红莲的话。 欲望无止境,假和尚们以为斩断,其实未断,只是求佛之欲凌驾于其它欲念之上。 色欲是欲,无上剑道也是欲。剑西来并非做到了心剑斩六欲,只是这阵子心中那把剑挡住了其它欲望而已。 池塘炸裂,一人冲天狂笑…… 剑西来摇了摇头,挥手将那蓬雨幕赶走,转身走回住处。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得看李太平自己的了。 李太平一脸兴奋的跑回住处,却瞧见了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不对,是一个站着,一个被人拎着。 只见一身白衣的慕品山,手里拎着耷拉着脑袋的秋冬。 “家里的丫鬟蹲老爷墙根,还真是大胆包天。” 李太平上前笑道:“蹲多久了,腿麻没,要不进去听。” 秋冬脚尖勉强够到地面,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 李太平笑道:“我瞧你蛮精神的,干脆也甭睡了,就在外边练剑到天亮好了。省得脑子里的念头,老往出跑。” “老爷,我……” 正文 第九十章 搬来一座山 剑开太平第九十章搬来一座山李家人勤修苦练,就连小丫鬟上下眼皮直打架,都要硬撑到天亮。 这一夜,秋冬见到老爷数次打屋子里惊恐的逃出来,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 李太平找到了修心之法,却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扛住心中美人诱惑的。 再说晚上那顿也过于补了,钱满仓也是好心办坏事,自家老爷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哪里需要补身子。 一夜有半宿泡在池塘里,好人也要泡出病来。好在李太平身子骨硬朗,只是看起来有些白,并非真得虚。 一大早钱满仓便来了后宅,望着直打瞌睡的秋冬说道。 “你在这里干嘛,老爷呢?” 秋冬打了个哈气,感叹道:“老爷不知怎地,这一宿跑出来五六趟,每次都弄得湿淋淋的,看着怪吓人的。” 钱满仓皱眉道:“你在老爷房外蹲了一宿。” “没蹲着,练剑来着。” 听了秋冬的话,钱满仓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说道:“你这脑袋瓜是怎么长的,咋就没个眼力见儿。哪练剑不好,非得搅和老爷的好事。” 秋冬撇嘴道:“我看老爷吓得脸都红了,也不见得是啥好事。” “小屁孩懂什么,赶紧一边玩去。再让我瞧见你在老爷院子里晃悠,这个月的月银就不用领了。” 秋冬虽说在李家有老爷夫人宠着,地位不低。可钱满仓毕竟是总管,手里把着银子,不听话是领不到月银的。 老爷有银子,还不是小数,秋冬早就探出了底。所以攒银子的事她早就不想了,现下只想着怎么花银子。 换上笑脸的秋冬,正瞧见顶着黑眼圈的老爷出得房来。 忙问安道:“老爷可还撑得住,要不弄两只老母鸡补一补。” 一听还要补,李太平不由上前,在秋冬粉白的额头上留下了个红印子。 “你家老爷龙精虎猛的,补什么补。” 说着望向钱满仓道:“满仓啊,最近咱家吃食可以清淡些,少些荤腥没关系。” 钱满仓嘴上应下了,心里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老爷就是嘴硬,该补还是得补。 慕品山浑身酸软疼痛,揉着胳膊打房中走了出来,望着秋冬说道。 “你家老爷太能折腾,一会进房给我按按。” 秋冬红着脸,摇头叹息。完了,昨晚老爷还是遭了毒手,这可咋跟离人交代…… 候离人这阵子正备考书院呢,不然就得长在李家,成天盯着那俩眉来眼去的。 还有一个原因,最近李家很少被人打扰,那是宁望山发了话,李家老爷要修炼,闭门谢客。。 李家通往侯家的小门上了锁,钥匙只有钱满仓有。李家的正门紧闭着,好些个来访的都被拒之门外,这其中就包括来了好几次的甘蔗。 甘蔗却有急事找李太平,太子和齐王都闹到兵戎相见了,老皇帝很生气,正催着他赶紧动手呢。 扳倒太岁帮活捉崔天霸,顺藤摸瓜把卢照兴从尚书的位置拉下来。没了卢照兴在军饷上的倾斜,齐王就算倾尽所有,也支撑不了多久。 没有真金白银,军心会散,齐王再想呼风唤雨就难了。 削弱齐王在军中的影响力,太子才好伸手,才能与齐王分庭抗礼。弘道帝需要平衡,需要那把刀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甘蔗也想砍,可他手中的高手不多。对付太岁帮这样的庞然大物,仅凭京兆府的捕快是不够的。他需要高手帮忙。 李太平是最好的帮手,有他在才有机会活捉崔天霸。 甘蔗一大早便再一次来到李家。以前他来找李太平是不需要拜帖的,现在不行了。 甘蔗投了拜帖,得到的回复却是不见。只见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郎君,笑着摇晃手中拜帖说道。 李太平见不到这东西,现在李家归我管,所以甘大人就甭费心了。等过些时日我走了,你再来吧。 甘蔗行礼道:“见过望山师兄。甘蔗着实有生死大事寻我那弟弟,否则哪里敢打扰他的修行。还请师兄通融。” “生死大事,谁的生死?” 剿灭太岁帮的事,甘蔗哪里敢随便说,一旦走漏风声,弄不好会被卢照兴先下手为强。 见甘蔗略微犹豫,宁望山笑道:“改日吧!” 说着,哐当一声,将大门关上。 “师兄……” 看着紧闭的大门,甘蔗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不由摇头苦笑…… 李太平这阵子吃饱喝足,正撞见打发了甘蔗的宁望山,忙上前行礼:“师兄早!” 宁望山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白净不少,看着也顺眼几分,就是天天这么洗,可是会耽误事的。” 李太平脸色一红,也不知如何作答,很是尴尬的杵在原地。 宁望山则再次笑道:“武道修行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的天赋一般,运气一般,悟性也一般,若是不肯吃苦,将来成就比一定一般。” “小师妹很不一般,怎能嫁给一般人,太平你说对不对。” 宁望山就是要给李太平肩膀压上一座山,压的他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才能逼迫出这小子的所有潜力。 只见宁望山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说道:“你甘蔗大哥来过,说有生死大事寻你,不过被我打发了。” “小子,别怪师兄冷血。自己的幸福,朋友的生死,所有这一切,只看本事。” 望着宁望山离去的背影,李太平忽然躬身行礼…… 慕品山苦笑道:“别看望山师兄读书最多,做事却是铸剑山最不讲道理的那一个。” 剑西来缓步而来,开口道:“在漠北和草原,漂亮的女人,成群的牛羊,只属于强者。没有道理可讲。” 说着,又望向李太平:“天下绝色一石,九天飞狐独占八斗。想吃独食,得用剑,而非道理。修行也是一样,有时要蛮干,不能讲道理。” 李家老爷又开始双休了,这一次钱满仓笑了,因为打家主屋内传出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秋冬的脸红了,她把院子的门上了锁,蹲在门前唉声叹气…… 真气循环往复,气走游龙。这一次李太平的剑意真气,慢慢侵入慕品山经脉之中,试着将更多的真气转化。 这个过程极度凶险,不可有半分大意。稍有不慎,慕品山必将重伤。 心中杂念,被李太平暴力的压了下去。哪怕慕品山因锻体疼痛,发出让人酥麻的声音,他也做到充耳不闻,心静止水。修身、修心,同时进行。以经脉为鼎,以气为真火,修身心成丹。这才是上官九悔的双修极意。 江湖上修心功法以千面魔君的“众生相”最为高深。锻体功法则以大雪山缚日罗头陀最为上乘。 正邪不论,想要功法大成,没个百八十年苦修,是不成的。不过总有人干那逆天之事,比如一代刀魔上官九悔。 以身心踏无路而有路,终创逆天改命之功法。可惜天下只有一个上官九悔,这门功法便由上乘而落下乘。 上官九悔几十年前封刀,功法由其徒流入江湖。可惜练者皆心智迷乱,陷rou欲而不得大成。 想要弹指间修身修心,自要承大风险。而就算江湖上的武者心智如铁,愿意以命搏命,也很难修得成。 既然是双修,那就需要两个人,两个天赋俱佳又心有灵犀的年轻人。 看似简单的条件,其实很难满足。当日上官九悔传二人心法,也正是怕他所创之功法失传。 如今李太平以力破巧,欲将功法修至大成,正是二人最虚弱的时候。 宁望山搬来大贤峰坐镇李家,这阵子莫说普通人,就算武道宗师看到那高悬的剑山,也不敢生出窥探之心。 天现异象,显然曾经的鬼宅要有大事发生。 军神老爷子,抱着酒坛坐在院中,望着剑山感叹道。 “弄出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两个小孩子护法,山上人还真是野蛮。” 说着老人家回头瞥了一眼,笑道:“学着点,别干啥都瞻前顾后的。祖家未来可就靠你了,别丢老夫的脸。” 祖不弃摇头叹道:“做事不考虑影响和后果,全凭以力压人,为何要学。” 军神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天赋不错,武道修行也顺,就是做事情想的太多,不够直接。 “简单直接,并非粗暴。你心思过重,走一步看十步,我怕你最后一步也走不出去。” 祖不弃躬身道:“老祖宗,不弃身为大将军,掌金吾卫两万儿郎守城。想要心思简单是不行的。” 军神晓得孩子的难处,一直想帮他卸去这份担子,可惜彭庚切那老东西,守着鸡鸭鹅狗不肯出山。 “晚些,你去把彭庚切请来,就说老夫找他喝酒,若是不来就绑来。” 祖不弃苦笑道:“没用的,就算老祖宗能把心死之人说活。文官那边也不会让彭将军再掌军权的。” 只见军神大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朝中文官各藏鬼胎,可不是铁桶一块。想要从新启用彭庚切,也不是没机会。” 此时的彭庚切,灰头土脸,正猫腰撅腚在鸡窝里偷蛋呢……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彼此难分 剑开太平第九十一章彼此难分冠军大将军一辈子没儿没女,赋闲在家后,为了排解寂寞,便和老伴养了些鸡鸭。 这阵子一只老母鸡,正盯着老头子的屁股咯咯直叫。看那架势说不好,便要给这偷蛋的老东西点颜色看看。 彭庚切扭着屁股退了出来,望着叫个没完的老母鸡,摊开双手说道。 “就拿俩,晚上我和老伴一人一个,干嘛这么大火气!” 忽然院门口传来年轻人的声音。 “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彭庚切转头一看,不由笑道:“小子,这么晚了老头子可没准备你的吃食,可别惦记这俩蛋。” 祖不弃大步走进小院,微笑着说道:“小子哪敢抢老将军拼杀得来的战利品。” 彭庚切打趣道:“吓死老夫了,我还以为是来抢鸡蛋的呢!” 祖不弃躬身行礼道:“家里备了酒菜,老祖宗特地让我来请老将军的。” 彭庚切笑道:“忌酒啦!再好的菜,也没了味道,不如在家陪老伴煮蛋来的香。” 祖不弃笑道:“家里的老祖宗想您了,您要不去,回去没法交差啊!” 彭庚切摇头道:“军神大人是想我再披甲。可眼花手抖的,捡个鸡蛋都费劲儿,又如何能披甲。” “回去吧。告诉军神大人,在家享享清福不好吗。我们都老了,折腾不动了,还是让年轻人闹腾去吧。” 祖不弃苦笑道:“老将军您也知道俺家老祖宗的脾气,您要是不到场,恐怕是不行的。” 彭庚切叹了口气,说道:“这又是何苦!” 彭庚切打算跑一趟军神府邸,见老头子一面,把话说开了。打了一辈子仗,见过太多的生死,实在是不想再见了。 军神府邸,彭庚切看着几碟小菜和一坛老酒笑道。 “简单点好,牙口都不赶从前了。老了啊!” 军神笑了笑,亲自给彭庚切倒了酒:“喝两口吧,别忍着了。能陪我喝酒的老人,是越来越少了。” “不喝啦!喝了酒说话便没个把门的,脑子也容易乱,再让将军忽悠了。” 军神笑道:“你从小卒干到大将军,被老夫忽悠了一辈子,也不差往后几年了。” 彭庚切没动酒,只是夹了几口菜,随后笑道:“异族被打趴下了,草原明珠又闹腾得凶,几十年内乾人无忧。哪里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守城。” “离帮作祟,天下将乱,庚切不会不止吧。” 彭庚切摇头道:“再打就是乾人打乾人。我老了,见不得自相残杀,将军还是莫要为难庚切了。” 军神苦笑道:“我没几年活头了,这座城交给小孩子我不放心,就算老夫求你,在帮老夫守城十年可好。” 两个老头子,一个喝酒,一个吃菜,岁月磨平了棱角,只剩心酸和无奈…… 次日,彭庚切一身布衣入皇城,金銮殿上一句话。 “护城十年,归田方山,给句痛快话。” 彭庚切的出现太过突然,那句话更是弄得文官措手不及。 作为百官之首,裴延亭这阵子也犹豫了。文官们只是想夺彭庚切的兵权,而不是赶他回老家。大乾朝能战者不多了,彭庚切也算中流砥柱,让其在大兴城内养鸡养鸭为最好。可现在老头子跳出来,给文官出了道选择题,这很不好。 裴延亭瞥了一眼身旁的卢照兴,只见这老小子,两眼一闭往那一杵,跟个死人似的。 兵部那位的意见不用问,刑部那位也是个死货,礼部还空缺着。这阵子裴延亭只能望向话不多的慕道宗。 慕道宗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难题又抛了回来。裴延亭见状,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没一个好东西,都想看老夫笑话。当初你们不也跳脚弄彭庚切了么,现在倒好都装起哑巴了。 在那几位眼里,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老头子归乡的锅,他们不想背。万一以后天下大乱,大兴城危如累卵找不到人守城,可怨不得他们。 弘道帝看文官不言,武官都看着他,晓得该是出场的时候了。 “老将军身子骨硬朗,别说守城十年,朕看再守百年也不成问题。” 彭庚切摇头道:“军神只能绑老夫十年,十年后的事,不归老夫管。” 弘道帝笑呵呵的答应了,文官那边也没人出来搅局,这事便算一致通过了。 彭庚切掌金吾卫后,第一个见的人便是甘蔗。 京兆府内,甘蔗亲自倒茶,口中笑道:“有老将军守大兴,实乃万民之福,官家之福。” 彭庚切吹散茶碗中的浮沫,便见碧绿与碗中。 “我知在你心中,民大于天。这很和老夫胃口,所以想做什么,跟老夫通个气,别蛮干。” 彭庚切没站队,哪怕军神很喜欢齐王。在彭庚切来说,皇家的事不归他管,他只要守好一方安宁便成。 彭庚切是个很存粹的人,所以他很喜欢同样存粹的甘蔗。哪怕现在的甘蔗,被弘道帝当刀使。 甘蔗笑道:“不敢隐瞒老将军,蔗最近却有大动作,只是暂时人手不足,未动而已。” 彭庚切在京兆府用了餐,才匆匆离开回到军中…… 祖不弃交出兵权后,被军神叫到身前。 “你还年轻,武道上的修为,我并不担心,只是修心还差了好远。再有不到一月书院开门招生,你也去考吧。” 祖不弃其实并不赞同老祖宗的安排,在他看来多读书不见得能修心,反倒不如江湖历练来得直接。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因为这是老人家想见到的。 祖不弃还是把修心看简单了,以为看破生死便是心境大成。 其实不然,人的欲望才是修心路上最难跨过去的坎。这一点,李家老爷深有感触。 李太平和慕品山已然闭关一日夜,李太平也只能做到,以剑意压人欲,还做不到心中无皮肉之相。 其实在宁望山看来,李太平已然做得非常好了。天下间能守着慕品山双修,而未沉迷色相者恐怕是不多的。 守灵台清明,看方寸之间。炼身心成丹,合二为一,可见天地广阔。 三日三夜后。慕品山经脉内剑意充盈,窍穴纯净,锻体已然大成。只见其香汗沾衣,更显玲珑。 见妖不是妖,见妖又是妖,看其色相,身动心不动。李太平终于可坦然面对倾城绝色,心如止水。剑意真气,如一条纽带,将二人身心连结,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脉动从不整,到如一,宛如一体难分彼此。 李家剑山之下,有凤冲霄,有凰自鸣。凤与凰,比翼齐飞搅动天地,复归山下,凝而成丹。 剑山不见,院锁开。当二人梳洗一番,出现在宁望山眼前时,就算是宗师之上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慕品山肌肤如玉,妖媚出骨,见之倾国倾城。如九尾妖狐修成正果,现世人间。 李太平剑意内敛不见烟火,与平凡中成不平凡。如真君临世,荡世间妖魔。 宁望山感叹道:“不错,不错!” “既然不错,何不见招拆招。” 剑西来缓步而来,每一步踏出,长剑便出鞘半分。 李太平回头笑了笑:“我出三剑,换你一剑,可还差了一剑。” “足以!” 剑西来的话,让宁望山撤剑山而大笑。 “好狂妄的小子,竟然想四剑破五剑,你们把我这个宗师之上看扁了不成。” 李家池塘畔这阵子围满了人,特别是秋冬那丫头,俏脸白里透红。也不知是因为庆幸老爷命大,没被那妖精连骨带肉吞了。还是想看老爷跟人比剑,被人打的画面。 李家除了看门老头,就只有玉满楼没来了。玉满楼是彻彻底底的读书人,最见不得便是好勇斗狠。 在他眼中,大到国家兴衰,小到百姓家里的鸡毛蒜皮,都可以用书本上的道理解决。 至于他经常讲道理挨打的事,那不过是学识不够所致。所以有那时间看打架,不如多看两本书。 宁望山的剑山不见了,憋了好些天的候离人,便第一时间赶到了李家。不过小丫头的目光并未落在李太平身上,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慕品山看。 为何数日不见,眼前还是妖的女子,就变成了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娘说,女人味要成家以后才会有,难道说他们竟然做了…… 候离人心中一万个为什么,好在她娘来的及时,附耳说了一句话,小丫头的心才落了地。 “别怕,还是个雏。” 侯家婶子的话声音不大,可在场的高手大都听得真切。 只见崔明道,摇头叹息到:“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话落,崔明道的腰间吃痛,不由转头苦笑。 却见白云上,冷着脸说道:“满院子花,见到不折是罪喽?” “只是为太平感叹!本公子,看花不折花的。” 一旁的陈不问笑道:“你不是不折,你是不敢。这个区别可是很大的!” 众人有说有笑,场中那俩人可是笑不出来。 宁望山虽撤去剑山,可往那一站,扔让人有种难以逾越之感。 大贤峰,虽无镇西峰险峻,却也不是谁人都能登峰望云的……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提前大考 ,剑开太平 悬在大兴城头顶的剑山不见了,老百姓多少有些失望。不然闲暇时,还能望剑山而吹嘘,图个乐子。 皇城里那位帝王,对此事倒是蛮高兴的。只见其忙打发李辅国去李家瞧瞧,看看美人现在如何了,有机会得请进宫来,因为他还有宝贝没给美人看呢。 秋意浓望剑山不见,便出了书院。他得去看看李太平如何了,莫要被那不知轻重的蠢货,害得无法参加书院大考。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不想那小子错过书院招生,因为错过了便是经年。 下山的时候,秋意浓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晋王陈治,一个是不带烟火的独孤清清。 晋王和李太平是好友,一路同行可以理解。可清清那丫头,为何要去,秋意浓却很是不解。 独孤清清看破师兄所想,不由展颜笑道:“我和李太平打过一架,所以即便是剑换刀,想要瞒过我也是不可能的。” 陈治狐疑道:“师姐这是何意?” 独孤清清叹道:“他来到大兴城,大兴便起了血雨腥风,我觉得应该跟他好好聊聊了。” “师姐是说……” 独孤清清说道:“京兆府的停尸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不想再去了。” 陈治不说话,当先而行的秋意浓却回头说道:“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因果,是天注定的。清清若是沾染了,便无法脱身。” 独孤清清点了点头,却依旧跟在秋意浓身后。 秋意浓脚步不停,却长叹一声…… 独孤清清是秋意浓一手带大的,小丫头所思所想,善恶喜好,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不食人间烟火,那是独孤清清性子清冷,并非真得不染尘烟。上善湖前读书,可见湖之宁静和波澜,同时也照见了小丫头的心境。 李太平于江湖二十载,经历多彩,有喜有悲,嬉笑中见人世沧桑。这样的人就像一本书,捧在手中便再难放下。 秋意浓本不在意,顺其自然便好,可现在不一样。那小子和九天飞狐闹出的动静,让他晓得,这书翻开了,看不看都要生出很多麻烦。 秋意浓没有去阻拦将要发生的,因为那小子要考书院,该发生的终究是躲不过。 李家来了客人,还来了好几位重量级人物。太子长公主来了,甘蔗来了,书院也来人了。 本想出手的宁望山,这阵子便没了兴趣。只见其,冷着脸走道李太平身旁,威胁道。 “以后敢对小师妹不好,我会打断你的腿,把你关在铸剑山一辈子。” 说着,腾身而起,朝大兴城外而去…… “师妹,我去找师娘了。” 李太平皱眉道:“九妹,望山师兄走得这么急,不用接他五剑了?” 慕品山笑道:“打不打都一样。你那点本事,还能瞒得过师兄双眼。” 剑西来微微摇头叹息,转身离去…… 秋冬很失望,甚至比剑西来还要失望。她现在的修为虽说还未突破宗师,可也就是捅破窗纸的事,没准这一架打完,也就水到渠成了。 没有好戏看,该散的也就散了。李家正堂,李太平先是见了秋意浓,其他人也没啥意见,或者说不敢有啥意见。 秋意浓来看看,其实并无深意。见到李太平生龙活虎,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晋王也只是出于关心,约个酒局而已。反倒是独孤清清的话,让李太平有些摸不着北。 “李兄,冒昧的问一句,为何学武。” 看着一脸认真的独孤清清,李太平很想问一句,这是书院大考提前了。 “我说为了行侠仗义,家国天下,姑娘可信?” 见独孤清清柳眉微皱,李太平笑道:“开玩笑的。其实我就俗人一个。” “学武只是为了让不会好好说话的人,跟我好好说话。” “不讲道理的人,跟我讲道理。” “多赚些银钱,娶上一房美若天仙的媳妇。” “看见不顺眼的事,能伸手管上一管……” 独孤清清脸色微冷,盯着李太平说道:“你这人说话,能不能有个正行。” 李太平很是无奈的双手一摊,笑道:“唱高调,姑娘不信。说大实话,姑娘还是不信。姑娘到底想听什么,可否提点一下。” 独孤清清冷声道:“我只是想说,习武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更不是用来私自定人生死的。” “我想姑娘可能是误会我了,我这人最讨厌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了。至于定人生死,那是刑部的事,我犯不着操那心。” 独孤清清冷着脸离开李家,李太平望着秋意浓叹道:“我把事情搞砸了?” 秋意浓却微笑道:“挺好的,保持下去。” 李太平皱着眉头望向晋王,却见晋王摇头晃脑的,忙跟在独孤清清身后离去。 打发走一伙人,李太平忙去见了甘蔗。 甘蔗说明来意,李太平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大哥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府内缺高手,更何况还要活捉崔天霸。” 李太平皱眉道:“活捉?恐怕不容易,除非有宗师之上高手参与,不然难度太大。” 听李太平如此一说,甘蔗由说道:“武人的事我不太懂!我手下有两名宗师,再加上太平,难道还拿不下崔天霸么。” 李太平摇头道:“若是让崔天霸察觉,朝廷要剿灭太岁帮。此人定会以死相拼,恐怕没有生擒的可能。” 甘蔗眉头深锁,来回踱着步子:“不但要生擒崔天霸,太岁帮堂主往上也得尽量抓活的……” 李太平摇头道:“甘大哥,不是小弟泼你冷水,太岁帮可不是善男信女。那是动刀子的亡命之徒。莫说抓活口,想要连根拔起都难。” 甘蔗苦笑道:“太平可有高见。” 李太平苦笑道:“除非太岁帮头脑聚在一起,咱们又有足够多的高手。” 二人商谈了许久,把太子殿下晾的时间着实有些长了。 太子的茶碗添了又添,若非有事相求,秋冬那丫头看着也舒服,估计早拂袖而去了。 长公主这阵子倒是蛮沉得住气,闲着无事便逗弄起秋冬来。 “听人说,铸剑山的二师兄脾气很大,秋冬这段时间没少受气吧。” 秋冬回道:“师兄老爷可是没欺负过秋冬,反倒是俺家老爷和呆头鹅被修理的很惨。” 陈鸾疑惑道:“呆头鹅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秋冬自知失言,忙朝外瞄了一眼,这才长舒一口气。“奴家跟公主大人说,公主大人可不许说出去。不然人家是要倒霉的。” 陈鸾笑道:“放心,本宫的嘴特别严。” 秋冬神神秘秘附耳低语,将剑西来一天到晚痴傻看剑的样子,添油加醋的说于长公主听。 只见,长公主不断的点头,表示小丫头的看法很正确。同时笑道:“朋友如此的呆傻,那么你家老爷最近是不是也特傻。” 秋冬犹豫了一下,转身跑到门口看了看,随后把关上。 “我家老爷和夫人,关在屋子里好几天,说是在双修,其实我是不信的。” “夫人长得跟小狐狸精似的……” 秋冬忽然捂住嘴,不说话了。小丫头不傻,老爷的那些遭烂事哪能对外人说。刚刚说得兴起,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陈鸾也不急着追问,而是瞥了一眼长兄,二人多少是有些不信的。 铸剑山和太平道,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其弟子偷偷修行魔攻,岂非欺师灭祖。不对,也不是偷学,在铸剑山二师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怎能是偷。 二人不相信小丫头的话,可有一个人确信了。李辅国无声无息出现在李家,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紫宸殿,弘道帝两眼怒睁,气血上涌。 “双修的事,你可能确定?” 李辅国晓得,只要他的嘴稍微歪一下,李太平在弘道帝眼中,就成了死人了。 老皇帝这一辈子什么事都能忍,唯独两件事忍不了。一是,有人抢他的江山。二是,有人跟他抢女人。 跟了老皇帝一辈子,李辅国知道,自己只是工具,而工具是不能有想法的。一五一十的说,对错都跟他这个工具人没关系。 “铸剑山的宁望山,搬来一座山,想必便是遮掩此事。不过老奴观察了慕品山,此女除了妖媚出骨,倒是并未破身。老奴现在也不敢断定,他二人是否真得修习了魔攻。” 弘道帝压根不在意是否修行了魔攻,他在意的是慕品山可曾让人吃了。 弘道帝阴沉着脸,半响后忽然起身说道:“半月后军中争锋,太子看来是想让李太平出战,这事你上点心。刀剑无眼,生死有命。” “还有,朕要封张鸦九为剑圣帝师,邀慕品山进宫见证行礼。” 李辅国犹豫道:“此事要不要先和张鸦九通个气。” “就是个名,又不是真拜师,真收徒。内库里还有银子,给张鸦九在蓬莱山弄个金身,想来他也不好说什么。” 李辅国刚要离去,便见弘道帝再次开口道:“对了,把嵒悦楼内部从新弄一下,张鸦九有九个弟子,正好一人一层……” 大兴城内,舍得为女人花银子的,可不止弘道帝一人。申屠仁王在这方面的名声,可是一时无两的,坊间甚至流传着,爹死不如妾的流言……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大喜 ,剑开太平 太子殿下终于等来了正主,眉开眼笑的起身,仿佛遇见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李太平打发了秋冬,这才笑着见礼。 “让两位贵人久等了,不知这么急寻太平何事?” 李太平开门见山,不想和这俩人废话。帝王家的好事轮不到他,想来只剩下不好的事了。 长公主笑道:“不知太平可有听说,半月后军中要搞比武争锋的事。” 李太平摇头道:“在下的功夫一般,箭法也一般,就不必知道了吧。” 太子笑道:“太平自谦了。要孤说,太平只要肯参加,定然拔得头筹。” 长公主忙笑道:“奖励很丰厚的。若是太平肯加入太子哥哥的阵营,本宫还有重赏。” “重赏有多重?”李太平笑道。 长公主忽然轻声低语道:“三百马匪的指使者,可还够重。” 李太平摇了摇头,说道:“浪费些时间我也可查到,所以差了点意思。” 一旁的太子起身说道:“我就说不用跟太平绕弯子,不如摊开了说。” “陈标先是暗地里派人扮成马匪截杀太平,后又以剿匪为名要置孤于死地。” “既然陈标不择手段,咱们也就不用客气了。这次军中比武争锋是我向父皇提出来的,要的便是名正言顺的踩死陈标。” “太平,咱们有共同的敌人,何不联手共除之。” 长公主这阵也说道:“长兄说得对,这是光明正大的报仇机会,太平可不能错过了。” 兄妹俩一唱一和,要的便是把他拉上战车。这一点,李太平很清楚。 李太平身后有兵部尚书,未来的老丈人又是工部尚书。拉一个人上车,等同裹夹了两位朝中大员,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兄妹俩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李太平如何不知。只见其摇头苦笑:“不是我李太平有仇不报,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恶人耳双,只是看了在下一眼,便让在下心神重创。望山师兄这些时日,便是给在下疗伤来着,只可惜心神依旧未能痊愈……” 绿柳镇那日,两位殿下也在场,那恶人一剑之威,可是亲眼目睹了。所以李太平的话,二人虽说不信,却也不好质疑。 在李太平看来,这二位爱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会傻傻的被人家几句话,就哄上车的。 至于找齐王报仇,现在不已经开始了吗,又何必掺和他们兄弟那点遭烂事。 太子和长公主信心满满而来,失望而归。不过依旧没忘了嘱咐李太平好好调养休息,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兴许下次买卖便成了呢。 送走惹人厌的,李太平便看到了,急得直转圈的候离人。 “离人这是怎么了。” 候离人急忙拉住李太平的衣袖,说道:“大事不好了,快跟我走。” “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 候离人忙道:“刚刚收到消息,申屠仁王那畜生,明日便要迎娶周菁。听说,花了大把银子,光迎亲的队伍就有数百号人,还请了太岁帮的打手,明日负责管控迎亲路线。” 李太平皱眉道:“他爹死都没弄出这么大排场,还真是个畜生。” “别管他是不是畜生,赶紧想办法救周菁吧。” 李太平忽然开口问道:“你说申屠仁王请了太岁帮的人?” 候离人说道:“申屠仁王这些年和太岁帮穿一条裤子,赚了不少昧良心的钱。他娶小妾,怎么能少了太岁帮那伙狐朋狗友。” “这么说,崔天霸和太岁帮的高手,明日都会去给申屠仁王捧场喽。” 见候离人点头,李太平笑道:“那就成了,回家等着参加周菁大婚吧。” 候离人疑惑的看着李太平,颤声道:“大哥不管周菁了吗?” 李太平笑道:“别多问,大哥自有办法,明日等着看好戏吧。” 候离人半信半疑,却依旧乖乖听话的回了侯府…… 申屠仁王纳妾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按理说纳妾这种小事,算不得什么。 一般人家也好,高门大族也罢,纳妾都是打偏门一顶花轿抬进去,哪有弄得跟娶正妻一样,大摆操事的。 申屠仁王不但按照娶妻的一切事宜来搞,还要高于标准之上。 该大操大办时,他一切从简。该节俭是,他铺张浪费。想不让人骂都难。更何况,晚上娶亲,晌午就封了路。 礼部尚书府那是挨着皇城的金贵地,周家虽说没沦落到贫民窟,却也不在繁华地。 娶亲不走回头路,太岁帮便封了好多条街,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周家今日很热闹,因为看热闹的人多。周老爷子虽然不在管事,可今天的场面,他也得撑下来,可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周家客人中,有两位其实并不受欢迎,不过碍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周康也只能忍了。 周康一边迎着客人,一边还要时不时瞄一眼姓李的臭小子,以防那胆大包天的家伙,坏了好事。 周康也是忙活蒙了,李太平身旁那个娇媚小娘不见了,他都未成注意。 周家后宅,周菁穿了大红嫁衣,盖上了红头巾。在几个老婆子的劝慰中,哭成了泪人。 一旁的候离人将几个老婆子赶了出去,说是要开导开导周菁,大喜的日子不能哭,是会不吉利的。 也许是候离人的话管用,也许是周菁想开了,反正屋子里的哭声停了…… 申屠仁王的迎亲队,敲锣打鼓吵闹过市,一路畅通无阻。 太岁帮的力度那是没的说,一般人还真不敢找不自在。不过,迎亲队伍能如此顺利,还得多亏了负责大兴城城防的金吾卫。 申屠仁王闹出这么大动静,彭庚切想不知道都难。为了确保没人惹是生非,只能派出金吾卫照管一下。 曹满金带着小队两侧排开,守在申屠家门前,看着宾客鱼贯而入。他面无表情,却很不是心思。 他在寻思,彭老将军是不是真得老了,怎么这种事也要金吾卫出场。再说申屠仁王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有资格让他守家门。 不过想归想,不乐意归不乐意,金吾卫出动好几千人,还轮不到他发牢骚。 正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曹满金,忽然见到了熟人,不由得换上笑脸迎将上去。 “郡主、邓兄,二位也来参加申屠仁王的婚宴?” 陈不问笑道:“今儿是周菁大喜的日子,看在太平的面子,怎么也得来撑撑场子不是。”曹满金点头应是,心中暗想。看来传言不假,自家将军果然是李国泰的后人。 “郡主,邓兄,满金职责在身,不好送二位进去,还请见谅。” 曹满金目送二人进府,不多时便又见到了熟人。没得办法,还得迎上去问声好才是。 “崔兄,白姑娘,二位也来啦。” 曹满金是李太平家常客,号称编外护院,早就是相熟之人。只见崔明道,拍着曹满金的肩膀打趣道。 “还是你来的早啊!” 曹满金苦笑着指了指头顶:“我倒是不想来,可上头有命,不敢不来啊!” 崔明道搂着曹满金的肩膀说道:“回头给你们偷两坛喜酒出来,也让兄弟们沾沾喜气。” “得嘞,有崔大公子这句话,兄弟们就知足了。” 曹满金的小队,今儿算是开眼了,没想到自家队正,竟然能跟这些个大人物搭上话。而让这群小子咋舌的还再后面呢。 只见晋王一身布衣,陪着一名出尘脱俗的绝美女子,缓步而来。 曹满金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行礼问安。 “曹满金见过殿下,见过独孤小姐。” 只见陈治伸手扶起曹满金笑道:“我既穿布衣,便不是殿下,满金无需如此多礼。” 晋王一向待人和善,没有皇子的架子。可这不代表,晋王就能记得所见过的每一个人。能一口道出曹满金的名字,显然是相熟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一个小小的队正,跟皇子相熟,这还了得。未来岂不是溜光大道,一马平川。 无比崇拜的目光,环绕在曹满金头顶,仿佛加冕的王者一般…… 曹满金风光了,不过跟此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申屠仁王比起来,那就差的远了。 几十人的礼乐队,当先而行,卖力的吹奏着。申屠仁王舔着的大肚子,随着马蹄节奏,上下欢快的震颤着。 八人抬的大花轿,被轿夫摇晃的里倒歪斜,就像风浪中的一叶孤舟。 现在颠的越狠,以后小日子过得就越平稳安康。乾人信这些,申屠仁王更信,虽然他的从来就没消停过。 花轿后是挑着礼盒的大汉,捧着红布包的花样小娘,还有几十个家丁举着彩旗红灯跟在后面。 迎亲队伍两侧,还有二百壮汉护卫。十几个描眉画眼的小丫鬟,挎着果篮花篮,不停往人群里撒喜果…… 人群中一名壮汉,咬了口大红苹果,嘴里还要的嘟囔一句,不要脸的狗东西。 老百姓吃申屠仁王的回头还要骂他,这一路下来,可是收货了满满的恶意。 不过没人敢大声咒骂,太岁帮那二百凶神恶煞,可不是好惹的。 忽然,人群中有一年轻了郎君,撕扯着就要往迎亲队伍里冲。 “爹,快放开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不怕死的读书人 ,剑开太平 “菁妹别怕,上官鸿英救你来啦!” 青年郎君猛地挣脱束缚,就要冲进迎亲队里…… 却见一瘦弱老者,跺脚嚷道:“还楞着干嘛,还不把小兔崽子给我按住喽。” 两名妇人忙上前再次抓住年轻郎君衣袖,可惜他们哪里拽得住红了眼的上官鸿英…… 上官鸿英国子学学子,上官家唯一有机会考取功名的后生。就是胆子有些小,不合群,平日里也就能跟一样胆小的周菁能说上两句话。 周菁要嫁人的消息,上官鸿英早就知晓。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为何最近心里发慌,坐立难安。 午时他找到父亲,说了一句话。 “爹,打今儿起,孩儿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上官达听到儿子如此说,不由大感欣慰,孩子终于长大了。可上官鸿英接下来的话,却让老头子傻了眼。 “爹,我要娶周菁,所以他不能嫁给申屠仁王。” 还没等老头子回过神,上官鸿英便冲出了家门…… 上官家在上官达还小的时候,就分了家。上官达这一脉是庶出,便住进了坊街中的贫贱地。 上官达有三子,老大和老二早已成家,靠做码头苦力维持生计。为了能让三弟考取功名,哥俩总是偷偷藏私房钱,贴补上官鸿英…… 老头子见儿子为了一个女子发疯,不由忙喊上上官鸿英的两个嫂嫂追了出去。 这一路拉拉扯扯,终究没能按住上官鸿英,让他冲撞了迎亲队伍。 老头子,一拍大腿骂道:“你个混小子,你是要害死咱们一家人吗。” 两个嫂嫂这阵也傻了眼,没了主意。 上官鸿英在两个嫂嫂的夹击围堵之下突围成功,可惜却没能冲到花轿前。因为一个人一双手臂,拦下了他。 护着花轿的太岁帮,可都是一些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别说面对一个文弱书生,就是街头泼皮那也是手到擒来的。 “娘的!不开眼的东西,再瞎嚷嚷,老子弄死你。” 只见青脸大汉还没使劲儿,只是推搡了一下,上官鸿英便坐到了地上。 上官鸿英两眼通红,仿佛没听见青脸大汉的威胁,口中依旧嚷道。 “菁妹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申屠仁王的。菁妹等我,我这就去万年县,告申屠仁王强娶民女之罪。” “告你娘!” 青脸大汉说着,一脚踹在上官鸿英脸上,将其踹翻在地。随后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猛踢。 这也就是申屠仁王娶亲,青脸大汉不好带家伙,不然早剁了这不开眼的小子。 可就算不动家伙,以上官鸿英的身板,也扛不住大汉几脚。所以,这阵子上官鸿英比死狗也强不了多少了。 上官达见状,忙扑在儿子身上,求饶道:“大爷饶命!小老儿给您赔不是了。求您放过我儿一命吧。” 青脸大汉朝满脸是血的上官鸿英,啐了一口。 “狗niang养的,在他娘的捣乱,弄死你全家。” 放过狠话后,青脸大汉才转身回到队伍之中。这时,上官鸿英的两个嫂嫂,才敢上前扶起上官鸿英父子。 上官达见儿子挣扎着起身,就要往万年县方向而去,不由怒骂道:“不争气的东西,你还要如何!上官家不死绝,你是不甘心吗。” 上官鸿英迈出去的脚停下了,只见其转过身,望着老爹忽然吼道:“我不甘心!” “以前我胆小怕事,现在周菁的事让我明白了,一味的忍让,上官家将永无出头之之日。” “爹,恕孩儿不孝!孩儿不想再忍了,哪怕是死。” “你真得不怕死?” “我不怕。” 上官鸿英话后愣了一下,转过身便看到青衫背剑匣的郎君笑呵呵的看着他。 “你是何人?” 这青衫郎君不是别人,正是跟在迎亲队伍后面的李家大郎。 只见李太平笑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不能胆小怕死。” “我不怕死。从前的那个胆小鬼已经死了,现在才是真正的上官鸿英。” 上官鸿英在芙蓉园时,见过李太平,晓得这人很厉害。但他也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若是此人开出的条件过于苛刻,他还不如去万年县告状。 “为何要帮我?” 李太平笑道:“侠义心肠作怪,你信吗!” 见上官鸿英皱眉,李太平笑道:“开个玩笑。周菁和我有些渊源,帮你也只是顺手为之。” “渊源”二字,让上官鸿英想起关于李太平的传言,不由相信此人真会无条件帮他。 上官达见事情要闹大,忙堆着笑上前拉住儿子,说道。 “这位大侠,俺家小子得了失心疯,甭听胡言乱语。” “还不跟我回家。” 李太平打量着身着粗布麻衣的老人家,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 眉眼很像,又是姓上官的,只是这衣着过于寒酸了,可不像大兴城的名门望族。 上官九悔乃宗师之上,当年横行一时,在大兴城置办了偌大的家业。就算儿孙不争气,也不至于败的如此之快。 李太平心中起疑,不由笑道:“老人家,百十年前刀魔前辈横行天下,神鬼避让何等风光……” 提到上官九悔,老头子脸色一变,拉着儿子就要走,口中还说道。 “什么刀魔不刀魔的,没听说过,也没见过,跟俺有啥关系。” 李太平笑了,这小老头八九不离十是上官九悔的后人,不由摇头叹道。 “上官九悔若是回来,见到上官家的后人竟然如此胆小怕事,不知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李太平越是如此说,老头子越是急着走,可有人不愿意走。只见上官鸿英挣脱父亲的手,转过身来说道。 “上官九悔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上官家没有胆小鬼,我上官鸿英更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李太平笑道:“既然不是胆小鬼,那就随我走吧。” 上官达见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心性大变,气得浑身发抖。 “你个不孝子,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上官达便没你这个儿子。” 上官鸿英的两个嫂嫂,虽然嫌弃小叔只会读书不会赚钱,却也不想闹得爷俩跟仇人一样。 “爹,可不敢这么说。鸿英只是年纪轻不懂事……” 李太平趁着两个妇人相劝之际,拽着鼻青脸肿的上官鸿英闪到人群之中,跑得不见了踪影…… 李太平是先迎亲队伍一步,到的申屠家。人还未到门口,便见曹满金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我就知大人会来。” 说着,曹满金打量起大人身旁的猪头郎君。 李太平笑着搂住曹满金的脖子,往申屠家走去,同时轻声低语道:“晚些时候有大事交代给你,叫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别问,现在还不是时候。” 曹满金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放心,小子省得。” 李太平回头笑道:“上官大胆,还不跟上。” 李太平亮了腰牌,递上贺礼,便毫无阻拦的进了申屠家。 满眼红灯高挂,狐朋狗友如海,李太平不得不感叹,申屠仁王纳妾的标准,都快赶上帝王纳妃子了。 申屠戬这阵子估计已经过了奈何桥,不然定要折返回阳世,打死不孝子申屠仁王。 申屠仁王做得着实过分,他爹头七刚过就纳妾,但凡要点脸面也不会这么做。 申屠仁王不要脸,姓申屠的还要脸呢。这不大喜的日子,非但申屠永嘉不在,就连姓申屠的也见不着几个…… 柳叶剑宗,申屠永嘉望着秦九宝摇头道:“师傅,这么做不妥吧。” 秦九宝冷着脸说道:“有何不妥。你申屠家的脸,都让你爹给丢尽了,你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申屠永嘉苦笑道:“难道非得今日争那家主之位吗?他毕竟是我爹!” 秦九宝再次冷笑:“爹,他也配!当年那个畜生,搞大了丫鬟的肚子,就将人家一脚踢出家门。” “当那畜生得知,丫鬟生的是丫头片子后,连过活的银钱都不给了。最后落得,一死一失踪。这样的人,你还认他当爹。” 这件事申屠永嘉也听说过,不过并未得到申屠仁王的亲口承认,如今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申屠仁王下流一辈子,搞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许是老天爷惩罚他,被他搞大肚子女人就两个,最后还丢了一个。 申屠永嘉叹气道:“那就全凭师傅做主,只是徒儿还需与支家商议。” 秦九宝笑道:“此事为师已替你做完,只差你点头了。” 申屠戬去世前,曾到访过柳叶剑宗。这之后秦九宝便收申屠永嘉为徒,成柳叶剑宗外门第一人。姓申屠的那几个支家,哪里还会不知,申屠家主之位,老头子是想换人的。 事已至此,弓已满弦,申屠永嘉也就不再犹豫,起身行礼道:“徒儿谢师傅成全。” 柳叶剑宗动了起来,以秦九宝为首,倾巢而出。说是倾巢其实也不过数十人。 秦九宝一身黑衣,背秦剑,杵龙头拐,当xian而行。其身后,数十黑衣无声跟随,宛若一朵黑云升于大兴城南……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一朵黑云压申屠 ,剑开太平 花花轿子众人抬,高头大马娶亲来。若问谁家有大喜,城北败类申屠子。 大街上几个孩童手摇拨浪鼓,打闹嬉戏唱童谣。 忽而童谣声止,散于街道旁。直到黑云过境,逐又欢天喜地跑上街来。 太岁帮控制数条娶亲路,外围还有数千金吾卫护着百姓安生。 柳叶剑宗黑衣秦剑,标志性的装扮,认不出那就是招子不够亮,留着也无用。 金吾卫守大兴安宁之责,见到城南这朵黑云,不知往哪里下雨,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一名校尉忙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秦宗主,彭老将军令,今日几条街临世管制。不知宗主欲往何处,在下也好前面引路。” 秦九宝微微皱眉,却不好发作,毕竟彭庚切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只见其冷声道。 “申屠家吃喜酒,前面带路。” 校尉忙躬身行礼,笑着说道:“能为宗主引路,乃是末将的福气……” 嘴上这么说,校尉却不这么想。一看柳叶剑宗这架势,哪里是去吃喜酒,分明是要吃人才对。 一队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加上几十人的黑衣黑剑。太岁帮那些个一向横行霸道的恶汉们,这阵子就成了哑巴、聋子、瞎子。 秦九宝他们惹不起,惹了是要倒霉的。堂主、帮主可是会拿他们的小命,给柳叶剑宗消气的…… 天近黄昏,申屠家门前忽然炮竹作响,礼花齐鸣。 迎亲队伍拐过街角,百丈距离愣是敲锣打鼓的墨迹了一刻钟时间。 花轿未到,炮竹不停,申屠家烟雾弥漫,火药味呛得人眼泪直流。 烟雾散尽,花轿停在门前,申屠仁王美滋滋的挑起帘子,迎新娘入家。 什么弯弓射箭,跨火盆,该有的一样不少,只是申屠仁王没了爹娘,这高堂拜起来有些难度。 旁支倒是有长辈,只是那几位同时抱病在床来不了。至于朝中的叔父大员们,干脆连敷衍都懒得,直接一口回绝了。 申屠仁王没得办法,只好请了正妻家的两位老人,临时应个景,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也许是好事多磨,两位新人这边刚要行礼,宾客中便有人站出来搅局。 李太平靠在过道栏杆处站着,见证婚人崔天霸喊道良辰吉日,这才捅了一把数次要冲上去的上官鸿英。 “这回到你了,甭客气,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今天上官鸿英豁出去百十斤肉,也要把喜事搅黄。 只见满脸横肉的崔天霸,刚要走接下来的流程,便听宾客中有人嚷道。 “强娶民女,为祸一方,申屠仁王你真敢目无王法……” 这一嗓子着实来的突然,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崔天霸冷眼望去,眉角不由抽了抽。 这是个什么东西,天还没黑就敢出来作怪。 也不怪崔天霸会如此想,实在是上官鸿英现在的扮相,过于惊世骇俗了。 脸上的血擦净了,一张猪头大脸上有着两道缝隙,缝隙中还有红光透出。 宾客们很意外,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在大喜的日子找申屠仁王晦气。要知道太岁帮一众高手今日可都来了,这不是作死么。 申屠仁王在大兴城那 也是惹不起的主,这阵子不由气乐了。眼前的猪头在他眼里,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没错,上官鸿英就是来找死的,因为他不怕死。 崔天霸当着宾客还是很有江湖大佬风度的,只见其冷声笑道。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申屠家主明媒正娶,你却在此妖言惑众。可知扭送你去万年县衙,不但要打板子,还会剥夺你考取功名的机会。” 一身国子学长衫,就算长了个猪脑袋,也知道这人是何身份。 崔天霸正要命人擒下这小子,却见上官鸿英,挺胸说道。 “申屠仁王所作所为,天下皆知,早已声名狼藉。其恶行更是罄竹难书,罪大恶极。” “今日我上官鸿英,哪怕丧命于此,也决不允许恶人在祸害良家。” 崔天霸笑道:“原来是上官老儿的后人,无怪胆大包天。你先祖为恶世间,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我变替天行道,断了上官家的香火,为民除害。” 崔天霸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冷笑打回廊传来。 “你便是这大兴城最大的恶人,竟然还敢说替天行道四字。简直就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秦九宝人未到,声先到。崔天霸眉头微皱,满脸的横肉不怒而威。 一身黑衣当先而入,两侧宾客急忙让出道来。太岁帮的门徒,从四面八方冲进庭院,刀剑纷纷出鞘。 秦九宝环视一周,冷哼道:“好好的尚书府,怎么就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申屠仁王之前还能稳住架,不言语。毕竟一个个小小上官鸿英,说打发便能打发了。可眼前这个老妪不一样,弄不好真得会搅黄了他的喜事。 只见其,面带微笑,上前行礼道:“不知秦宗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之处,还请见谅。” 这就是在说小话了,正常情况下是要给些面子客气几句的。 秦九宝压根不吃这套,只见其瞥了一眼申屠仁王,冷声道:“无怪申屠戬一死,申屠家就变成了土匪窝。原来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李太平趁着众人注意力在黑衣老妪身上,忙将傻愣愣的上官鸿英拽了回来。 “还愣在那里干嘛,已经没你什么事了。” 看着剑拔弩张的架势,上官鸿英紧张的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太平笑道:“看戏呗,还能干啥,总不好跟女人抢风头吧。” 柳叶剑宗强势登门,定然会有大事发生。看来申屠仁王今夜注定是要倒霉的,只不过算账的人有些多,得排着号来而已。 柳叶剑宗和太岁帮这些年没什么往来,也就谈不上恩怨,可太岁帮这些年的做的事,却遭人恨。 无论秦九宝还是剑宗弟子,向来自视甚高,虽然太岁帮有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却从未将那群恶人放在眼里。 秦九宝的话说得够难听,就算崔天霸和申屠仁王有息事宁人之心,这阵子也不能怂。不然以后就不用再大兴城混了。 两伙人针尖对麦芒,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李太平忙将上官鸿英带到尚书府外,交到曹满金手中。 上官鸿英虽说不怕死,可一旦打起来,刀剑无眼的在让人砍死了,可是对不住上官九悔的。 “看好他,别让他再进去。对了,新人到家了,彭老将军和京兆 府捕快那边可有消息。” 曹满金很是不解的道:“刚刚收到大将军密令,外围已经开始动手了,三千弓弩手正在赶来的路上。命我等莫要打草惊蛇。” “将军,这是要对申屠家动手吗?” 李太平笑道:“申屠家不过适逢其会罢了,太岁帮才是我们这次要一窝端的目标。” “一会尚书府有人跑出来,你莫要管,等彭老将军到了再说。” 见自家将军话后又要返回尚书府,曹满金忙道:“将军一切小心。” 李太平挥了挥手,大步往申屠家走去。就在这时,无数人打申屠家跑了出来…… 一名好心人,拉住逆流而上的李太平说道。 “马上就打起来了,还往里进,不要命了么。” 当李太平从新回到庭院,本来要打起来的两伙人,却相安无事,并未大打出手。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申屠永嘉一身黑衣,背着把秦剑,大步而出。 一开始申屠仁王还没注意,可当申屠永嘉走道秦九宝身后时,他这个当爹的终于认出自己儿子了。 申屠仁王皱眉道:“永嘉你这是?” 申屠永嘉打怀中取出一张写满人名的白麻纸,说道:“爹,让出家主之位吧。三家支房都已经签了字,请您将家主之位传于孩儿。” 申屠仁王难以置信的望着儿子,不由怒道:“我还没死,你就想接管申屠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申屠永嘉叹息道:“爹,是您逼我的。您眼里从来就没有这个家,也不在乎申屠家的未来。长此以往,爷爷积攒下来的名声就让您败光了。” 申屠仁王期盼家主之位已经好多年了,可算这个家轮到他说了算了。这可好到手没几天,还没捂热乎,儿子就急不可耐的要上位,这哪里忍得了。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带着外人抢夺家主之位,你才是申屠家的罪人。” 崔天霸笑道:“仁王莫要生气,永嘉年纪还小,被人蛊惑难免做错事。只要打发了挑拨离间之人,回头好好管教还是能成才的。” 秦九宝冷哼道:“姓崔的别人怕了你太岁帮,柳叶剑宗可不怕。申屠家的事你若是非得插手,就莫怪我秦九宝剑下无情了。” “老婆子,当我崔天霸是吓大的不曾。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看我接不接得住。” 申屠永嘉叹道:“爹,您抬眼看看,这满院子可还有申屠家的人。就算您今日不交出家主之位,您觉得还能坐多久。” 申屠仁王环顾四周,冷笑道:“一群不开眼的废物懂什么!我申屠仁王有太岁帮的好友帮衬,还有齐王做靠山,申屠家在我的带领下,只会越来越好……” “不妨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齐王身前得力干将,申屠玉钩。” 一身女装打扮的申屠玉钩,先是朝众人行礼,随后才笑望着申屠仁王说道……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联手 ,剑开太平 日落宵禁,关四方城门。大兴城内,除了巡街的金吾卫,捕快们竟然也上了街。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伙人,今日却很奇怪的走在一起…… “三哥,全城的捕快和金吾卫都动起来了。这是要干嘛?咱们要去哪?” 刘捕头瞥了一眼话最多的赵四,轻声低语道:“现在跟你说也不打紧了。刚刚传来大人的手谕,今晚咱们和金吾卫联手,他们负责包围,我们负责进去抓人。” 赵四疑惑道:“抓谁用得了这么多人,三哥给交个实底儿呗。” 刘捕头左右瞧了瞧,附耳说了三个字。 赵四惊大了双眼,捂着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太岁帮。”那可是东城第一大帮派,帮众过万的狠角色。要动二爷中的崔爷,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是要丢了小命的。 只见赵四脸色一变,捂着肚子说道:“三哥,老弟肚子痛,得寻个地方方便一下。” 赵四是什么德性,刘捕头心里明镜呢。不由一把揪住就要跑的赵四,冷声道。 “今儿个莫说肚子痛,就算拉裤子里,你也得给我挺到天亮。” “还有,今晚把你那些小心思给我收一收。只要老子一声令下,你就给我往死里冲,不然回去可就不是挨板子能混过去的了。” 赵四愁眉苦脸的,不由心中暗叹。看来往日里惯用的那些伎俩,算是没用了,想躲是躲不过去了。 “三哥,你也知道小弟那两下子,可得安排点好活,不然你那漂亮的弟媳,过了今晚就得改嫁了!” 刘捕头叹了口气,骂道:“瞧你那不争气的样子!今晚可是立功捞银子的大好机会,你要是怂了,回头分银子你可别眼馋。” 二人正说着,便见二百金吾卫忽然加快了脚步,将不远处的“聚福赌坊”围了起来。 聚福赌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光打手就有四五十人。每年能为太岁帮敛财千两白银。 这样的赌坊太岁帮光在东城就开一二十家。这么说吧,太岁帮控制的赌坊,大大小小加一起,不下百家。 每年能为太岁帮弄来数万两白银。 这些银钱小头用来日常开销,大头都流进了齐王的口袋。 日落宵禁,聚福赌坊大门紧闭,连个守门人都没有。赌坊外看似冷清,其实不然。刘捕头还未靠近大门,便听见里边呼喊叫骂,赌的热火朝天。 赌徒输赢都红眼,赢了还想赢,输了想捞本。现在还再赌的,天不亮,鸡不叫,兜里不干净,是不会出来的。 一名军中校尉,手持横刀,披甲驭马,来到刘捕头身前说道。 “你们只管进去抓人,剩下的交给我便成。” 刘捕头点了点头,望着手下二十来号人说道:“一会进去,凡有抵抗着,杀无赦。赵四,你带五个人,旁的不用管,只要把账房和掌柜的抓住就成。” 都到这份上了,赵四想怂肯定是不成的。 只见其,冷着脸回头说道:“都他妈的给老子机灵点!只要老子一声令下,就给我往死里冲,今日谁敢怂,回去可不是挨板子就能混过去的。” 聚福赌坊几十号打手,多多少少捕快们也是打过交到的,其中不乏熟面孔。 不过看今天的架势,可不是来叙旧的,就算要叙旧也得在京兆府的大牢里才成。 刘捕头使了个眼色,便见一众捕快散于大门两侧。其中两名捕快走上前去,用力的砸门道。 “开门,开门,老子要大杀四方!” 一般宵禁后赌坊是不开门的,也没谁会在这个时候才来赌。太岁帮打手听见了砸门声,将手中酒碗往桌子上一丢,骂骂咧咧的起身…… “姥姥的,喝个酒也不消停。哪家的混蛋这么晚了还来。” “谁啊?关门了,不迎客。” 其中一个捕快冷声道:“京兆府的,刚放班。” 另一个说道:“快开门,爷今天福星高照,耽误了爷赢钱,你小子可担不起。” 打手一听,是京兆府当差的犯了赌瘾,不由笑道:“二位爷稍等。” 说着,拔出插销,却没有将锁链打开。而是开了一道门缝,向外探头张望。 冷着脸的捕快,透过门缝看见了一双贼眉鼠眼,不由冷声道。 “看啥子,还不赶紧开门。” 打手堆着笑,说道:“二位爷莫气,实在是这阵子不安宁,小的也怕遇见了强人。” 另一名捕快笑道:“大兴城这块地界,哪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吗。” 小眼吧唧的打手一边解开锁链,一边笑道:“恶贼还未归案,不小心点不行啊!倒是要问问二位爷,可有那恶贼的消息。” 打手故意磨磨唧唧的,两位捕快心中明了,这是趁机打探消息,多少都得透露点,要不这门说不得就会关上。 太岁帮的打手哪里会怕两个小捕快,不过是相互间给些面子,各取所需罢了。 一副笑脸的捕快说道:“只是听说恶贼只有一人,旁的到是未查出眉目。” “一个人弄死十几人,不得了,不得了。” 聚福赌坊大门终究是开了,还未等小眼打手反应过来,二十来个捕快,便提刀冲了进来。 赵四一声大吼:“官差办案,抗者入牢,拒者杀。” 那小眼打手还未弄清状况,不由板起脸来冷声道:“办案?可知这是太岁帮的地头!” 赵四一挥手几个捕快瞬间将打手擒下,同时望着十几个就要冲上来的恶汉吼道。 “老子管你太岁帮还是狗屁帮。再说一次,抗者入牢,拒者杀。莫要拿老子的话当放屁,否则让你们见见血。” 今儿这场面,京兆府的捕快显然不是来敲诈弄钱的,定然是有什么大案子要办。 只见一名管事的,先是朝手下小弟示意搬救兵,随后才笑着上前行礼道。 “官爷办案,理当配合。兄弟们,还不把家伙收了。” 说着明目张胆的上前,往赵四手中塞了十几两银子,陪笑道。 “小小意思,还望官爷笑纳。对了,不知官爷要查啥,小的也好配合,免得耽误官爷的大事。” 赵四顺手将银子揣入怀里,同时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得见见掌柜的和账房先生,了解一些事情。” 管事的笑道:“官爷随我来,我带您去见掌柜的,至于兄弟们,且小息片刻,吃些酒水。” 赵四回头道:“哥几个先歇一会,我和小五他们几个,去去就回。” 赵四带着五名捕快就要往里走,却见管事的说道:“官爷,后宅有女眷,不太方便吧。” “几句话的工夫,有什么不方便的!啰里啰嗦的,快些前面带路,办完事老子还要回家睡大觉呢。” 赵四跟着刘三哥当差也有十几年了,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不过正因他胆小怕死,办起差来才滑头的很,总是能拐着弯的连蒙带唬,以最小的代价把事办了。 刘捕头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把活捉掌柜和账房先生的活交给他办。 听到官老爷说急着回家睡大觉,管事便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几句话的事,多两个人也无所谓。 绕过回廊,穿过小院,一栋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 楼前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恶汉,看人时就好像谁欠了他们八百吊一样。 “官爷有要事见掌柜和账房先生,还不快去通报。” 一恶汉进去没多久,回转后便引着几位官老爷登楼…… 一桌小酒,两个老头喝得微醺。此时见了当差的不由笑道:“官爷何事到访,不如安坐,慢饮慢聊。” 房间里有两个老头,一个管事,还有一名打手,至于楼外那个,等这边动了手,再想上来就晚了。 只见赵四转身使了个眼色,随后望着酒桌上的二人笑道:“二位可是陈广、吴胜?” “正是小老儿……” 话音还未落,一名捕快抽冷子,用刀鞘将打手锤翻在地。另外两名捕快,扑向管事,而赵四则拔刀砍在酒桌上。 “都给老子擒了,谁他娘的不听话,直接砍了!” 这边一动手,聚福赌坊便开了锅,打手们纷纷窜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家伙事。 赵四刀架掌柜脖子,冷声道:“都他娘的给我退后,不然老子剁了他。” 十几二十个恶汉,手里还都握着家伙,胆小的赵四不怕死是不可能的。 赵四这阵子喊得响亮,其实怕的要死,手控制不住的抖。这手一抖,手里的横刀也就跟着抖…… 这下子掌柜的可倒霉了,脖子上被开了好几个口子,忙惊慌的吼道。 “退下,快退下。” 内院闹开了,外堂赌场也就动了手。十几个捕快打五六个打手,人多欺负人少,若是再打不赢,以后就甭吃捕快这碗饭了。 当十几个捕快冲进内院时,打手们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掌柜是聚福赌坊的负责人,平日里这些恶汉看在银钱的份上,还能听些话,可现在不一样了。听话是要被抓的。 在太岁帮干打手,谁还没点案底,这要是进去了还有好,少不了要挨鞭子。 京兆府牢房里的刑官下手黑着呢,一顿鞭子兴许就要了小命。那么不想挨鞭子,就得铤而走险动刀子……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这戏好看 剑开太平第九十七章这戏好看甘蔗为了今晚的大事,把万年县和长安县的捕快,全部抽调过来。 两县一府,足足一千四百多捕快,再加上彭庚切派出的一万金吾卫。宛如一张大网,于黑夜中将太岁帮死死罩住…… 赌坊、勾栏、酒楼……凡是太岁帮的产业,今夜都逃不过执网人的手。 三千金吾卫,以强弓重弩将申屠家包围。三百捕快,此时正集结在申屠家门前,就等着甘蔗大人一声令下,便要冲进去抓人。 虎狼之师已备好,可里面现在还安安静静的,显然不是发兵的时候。 甘蔗望着申屠家微微发呆。宾客都跑光了,李太平怎么还未动手,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 却是出了岔子,李太平本打算带着上官鸿英搅局,弄成江湖恩怨。架着太岁帮单打独斗,逐个击破。 打手李太平都找好了,可这架却要等等再打,怎么着也得等柳叶剑宗和太岁帮撕破脸才好。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两伙人本就要撕破脸,却见作为见礼者的申屠玉钩,朝着众人行礼道。 “诸位莫要误会,玉钩只是觉着都是姓申屠的,五百年前是一家。申屠戬老爷子又刚刚过世,理应帮衬一把,可是跟齐王殿下无关。” 把齐王摘干净,是申屠玉钩目前最重要的事。申屠仁王有利用的价值,可还不够格让齐王大张旗鼓的护着。更何况现在的申屠仁王,能不能保住家主之位都两说了。 至于说这番话会不会得罪申屠仁王,她根本不在意。你申屠仁王现在还敢硬气,靠的是太岁帮,想翻脸那也得有资本才成。 申屠仁王傻了眼,这是啥情况,咋说变就变,一点不留余地呢。 “玉钩姑娘,不看生面看佛面……” 只见申屠玉钩挥手打断申屠仁王,说道:“我只是姓申屠,并非真得是申屠家人,你们的家里事我不好参与。对不住了!” 申屠仁王虽说可以靠着太岁帮渡过这次难关,可毕竟没有家里人支持,面子是不好看的。何况,现在多一份实力,就多一分保障,眼前这位宗师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还有一点,申屠仁王没有说,而且这事憋在他心里已经好几天了。现在看来是该说一说了。 申屠仁王忽然眼中含泪,嘴唇发抖。望着申屠玉钩,苦情道。 “第一天见你,我便有种无比亲切的感觉!当我看到你耳后的胎记时,我相信你一定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苦命女儿!” 平地惊雷,语不惊人死不休。申屠仁王的话,不但吓到了申屠玉钩,也把众人看傻了眼。 李太平心道,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为了保住家主之位,都开始乱认闺女了。 他打量着二人,都是丹凤眼,都是高鼻梁,别说还真有七八分相像…… 申屠玉钩脸色微寒,不由说道:“家主病急乱投医,这可不好。” 申屠仁王苦笑道:“当年你出生,我去看过。我还记得,你大腿内侧有一块梅花胎记。” 申屠玉钩身子一颤,她大腿内侧的胎记,除了师傅没人知道。 申屠玉钩杏眼圆睁,一股阴冷的杀意,将申屠仁王笼罩…… “我没有爹,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很可惜,若是他还活着多好,我就可以亲手宰了他。”申屠玉钩握剑的手紧了又紧,脸色更是难看道了极点…… 此时申屠家剩下的宾客已然不多,这其中就包括,憋不住笑只能低头强忍的崔明道。 一脸惊讶的白云上,好像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陈不问看得直摇头,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狗血的事。 晋王摇头苦笑,一旁的独孤清清却皱着眉头,起身说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看的好戏?那你慢慢看好了。” 说着起身便走,晋王忙起身追了出去,口中还嚷嚷着:“师姐等等我……” 宾客中的江湖人士,有窃窃私语的,有抱膀看热闹的,还有皱眉不语的,可谓形色各异,看法不一…… 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显得很特殊。这人抱着剑,面无表情,仿佛江河湖海中的一块顽石,任你怒浪滔天,我自巍峨不动。 李太平端着酒碗来到剑西来身旁,挤眉弄眼道:“这么精彩,你咋跟个木头人似的!” “因为我很无聊!” 李太平摇头叹道:“世间走一遭,酸甜苦辣皆是味道,不品不看怎能活得真切。” 剑西来板着脸,冷声道:“奔跑的马儿好看,吃草的牛羊好看,围猎的狼群好看……唯独人心不好看。” “你活得真无聊,活该你无聊!” 人是独立的个体,对事物,对人生都有着不同的看法。剑西来的人生简单,不关心的便不看、不听…… 李太平则正好相反,因为老道士说过,第一次越多,你的人生就越精彩。 泥腿子种地,田园养鸡鸭,江湖豪侠,甚至漠北马匪,他都体验过。 江湖奇闻趣事,老百姓的家长里短,皇家的勾心斗角。有关也好,无关也罢,总要听一听,看一看。 对他来说,活着么,总要活得真切。不能只抬头看天,不见脚下大地,活的虚无缥缈。 秦九宝不喜欢看这些,她也没那个耐心看。只见其,龙头拐磕在青石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申屠仁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老身问你,这家主之位交是不交。” 申屠仁王没搭理叫嚣的老太婆,而是望着申屠玉钩叹道:“我知道你恨我,不会认我这个爹。可血浓于水,你身体里流淌的终究是申屠家的血脉,这一点无法改变。” 说着,申屠仁王望向唯一的儿子,冷笑道:“想要当家主,你得先把你爹弄死。” 崔天霸冷着脸,望向剩下的宾客。 “诸位好走不送。” 崔天霸并非此地主人,却越俎代庖的下了逐客令。那些本打算看热闹的江湖人士,若是再看下去,可就要成了热闹本身。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太岁帮可不是蛇,而是蛟。现在蛟发怒,要吃人……剩下的宾客大都是城内游侠,此时见事不好,呼啦啦跑了精光。 可总有不开眼的,不拿太岁帮当回事的。崔天霸望着靠在回廊梁柱上的李太平,忽然开口笑道。 “李家大郎啥时来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来了有一阵儿了。崔爷不用管我,您忙您的。” 在李太平看来,崔天霸的笑实在难看,甚至比哭还难看。哪怕半句话也不想与其多说。崔天霸自讨没趣,却也不生气。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旁桌那四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 现在这个节骨眼,可不能节外生枝,再树强敌。惹不起就不去惹,愿意看你们就看,多看两眼又不少一块肉。 却见这时李太平脸色一变,招手嚷道:“申屠家主这是要干嘛?天地没拜,高堂也没拜,现在就把新娘子送进洞房,不合礼数吧!” 申屠仁王打算把周菁先安排到后宅,却未曾想有人会在此事上做文章。不由眉头一皱,说道。 “李家大郎这是何意?” 李太平本不打算这时候开口说话的,可申屠仁王那狗东西,想把新娘子送走,这就等不得了。 只见其上前笑道:“在下乃京兆府捕头,大理寺丞。刚刚有人报官说,家主强抢民女。在下虽说不信,可职责在身,总是要问上一嘴的。” 崔天霸眉头一皱,显然这人不是来看热闹,而是来找茬的。 江湖人找茬,比如秦九宝,崔天霸可以拿刀子说话。而这位亮了官身,是不好直接动手的,得拿住理,才方便动手。 申屠仁王瞥了一眼崔天霸,心领神会的说道:“大人说笑了!仁王打小受父亲熏陶,知礼守法,可不会干那强盗的事。大人若是不信,只需到周家一问便知,仁王可无半句虚言。” 李太平摇头道:“申屠仁王在大兴城的所作所为,本官也是听说过的,所以你的话我不信。” 一旁的崔天霸却笑道:“咱大乾的官办案,是讲人证、物证的,可不能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跑来泼脏水。” 一旁的秦九宝,冷声道:“跟这些个败类还讲什么证据,就算现在砍了他们的脑袋,都不冤。” 崔天霸冷声道:“秦九宝,我已经忍你好久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如何,罚酒如何,老身会怕你!姓崔的,尽管划下道来,老身奉陪到底。” 崔天霸那也是要脸的人物,若是再忍让下去,以后就不用在大兴城混了。 只见其冷哼一声,望向李太平说道:“这位大人又如何说?” 李太平笑道:“崔爷乃大兴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本官若是拿法度说话,倒显得不开面了。” “更何况本官也曾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不妨就按江湖规矩办好了。” 崔天霸心中暗笑,一个老太婆,一个臭小子,还想跟老子玩江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道理各家都有,那今天就划下道来,把道理好好讲讲。诸位想要文斗还是武斗,我太岁帮都接着。” 李太平笑道:“都是在大兴城内混饭吃的,还是文斗吧。武斗打起来乱哄哄的,也不好分出个胜负。二位看如何?” 秦九宝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反倒是崔天霸大笑道:“我赢,家主之位你们莫要再提,仁王兄的婚事继续。” 李太平也笑道:“看来崔爷很有信心啊。那咱们就一对一打上十场……”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大乱斗 ,剑开太平 夜里的大兴城,马蹄声连成片,不时有喊杀声远远传开…… 闹出这么大动静,想要人不知是不可能的。 渭水帮的齐爷有些坐不住了,看这阵仗,太岁帮算是完了,那么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渭水帮呢。要知道,兔死狗烹的事,当今圣上可是没少干。 金玉楼低调,柳叶剑宗避世,最能折腾的就渭水帮和太岁帮。现在少了一个能折腾能的,平衡被打破了,恐怕弘道帝不会放任渭水帮做大下去。 齐天保心中不安,大半夜便把副帮主满江水弄了来。 留着八字胡的小老头,还未进门就大笑着说道:“恭喜帮主,贺喜帮主!” 齐天保苦笑道:“您老就别逗天保了,这哪里是好事。拔掉太岁帮,咱们渭水就成圣上的眼中钉了。” 满江水却摇头笑道:“太岁帮作恶多端,这些年不知害了所少人,圣上拿他们开刀,合情合理。但咱们不一样……” 齐天保晓得,满江水个子不高,脑子却灵光,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不由问道:“说来听听。” 满江水不急不躁的倒了碗茶水,说道:“咱们渭水都是一些靠卖力气过活的苦哈哈,既不敛财,也不作恶。这些年更是帮了好些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天保的名声又一向很好,圣上就算想动咱们,也出师无名。” 齐天保摇头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 满江水笑着打断齐天保道:“天保,太岁帮背后靠山是齐王,齐王这些年不知收敛,风头过盛,惹圣上忌惮了。” “咱们太子殿下,这些年韬光养晦,再加上去年尽孝之心,颇得圣上欢喜。圣上短时间是不会动咱们的,没准还会给咱们一些好处。” 满江水这么一说,齐天保的心才算放下。只见其,眉头舒展,大笑着说道:“反正夜已深,不如咱爷俩喝两盅……” 深夜开心要喝酒的可不止齐天保,还有当今的太子殿下。 甘蔗和彭庚切今夜的行动,太子事先并不知情。不过他并未生气,反而觉得更好,因为这说明有更多的人不看好齐王。 光锦楼上陈兼独自饮酒,一点也不觉得冷清,反而很惬意。至于那些娇媚的小娘,年前就被他打发了。 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出现在楼台之上,望着太子笑道:“手里可有担当大任之人,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位置,咱们可得拿下。” 礼部尚书的位置空着,陈兼知晓,也想谋来,可刑部尚书不是好好的么,不由问道:“真人怎地有此一说。” “老道我得到些消息,可以确定,二十几年前郑经玄便被人调了包。” 太子霍然起身,惊道:“真人是说,现在的郑经玄……” 见老道士点头,太子忙要下楼,却被老道士叫住。 “兼儿,这是要干嘛去?” “这么大个事,我的告知父皇。” 老道士摇头笑道:“还不是时候,等有人戳破了窗户纸再说。” 陈兼皱眉道:“窗户纸谁来戳破,真人有人选了?” 老道士笑道:“李家大郎有仇必报的性子,兼儿应该知到。” “这么说,李太平已然知晓此事了。”见老道士点头,陈兼这才松了口气…… 有人松口气,有人上气不接下气。户部尚书家的马车刚停在齐王府门口,便见卢照兴大人,身手矫健的跳下马车,一溜烟的跑进齐王府…… 甘蔗和彭庚切突然发难,拔掉太岁帮,卢照兴是真得慌了。 这些年,都是他暗里和太岁帮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太岁帮一旦出事,他绝对讨不到好去。 若是圣上想一查到底,他卢照兴脑袋搬家是小,恐怕卢家也会跟着遭殃。 “齐王大事不好,您得赶紧想办法,不然麻烦就大了。” 齐王又不是聋子,瞎子,外面闹出那么大动静,他怎会不知。 “卢公莫慌,只要崔天霸不被活抓,你我当无事。” 卢照兴哭丧个脸说道:“隔着几条街,全是金吾卫!他崔天霸就算武道宗师,也逃不出去,除非他长了翅膀。” 陈标点头道:“活着逃出去,没可能。但他可以死啊!” 听了齐王的话,卢照兴心中一凛。崔天霸死,他活。崔天霸活,他就得死…… 拔掉太岁帮这么大个事,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当一群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逃过捕快的抓捕,看见冰冷的铠甲,锋锐的箭簇后。绝望让他们变得凶狠异常,不要命的朝金吾卫发起了冲击…… 当赵四胁迫赌坊掌柜来到街上时,便看见了一幕幕猩红,那是打手被羽箭钉死在青石板上的画面。 一名武道修为三品的打手,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倒下,为此次冲击画上了句号。无一生还,这就是冲击金吾卫的最终结果。 一股尿骚,涌进赵四鼻腔。赵四忙将赌坊掌柜丢给刘三哥,捂着鼻子说道:“幸不辱命,人交给三哥了。” 可就算交了差,赵四握刀的手依旧在抖。 刘捕头望着脸色惨白的赵四,摇头道:“一会的抓捕你不用去了,带着你的手下,把聚福赌坊给我扒干净。” 赵四脸上一喜,忙冲进聚福赌坊,吼道:“哥几个把这给我挖地三尺,不可漏过一两银……一寸地方。” 刘三哥看着五花大绑的打手被压上囚车,这才转过身望向军中校尉。 只见军中校尉点了点头,留下一个小队善后,便赶往下一处…… 申屠家封锁的很严实,崔天霸到现在还不知,他已大难临头。 只见,崔天霸大笑道:“一对一打上十场?那岂非要打到天亮!我看不如一家一场,来的痛快简单。” 李太平笑道:“客随主便,就这么定了。咱们一家出三人,一局定输赢。” 秦九宝依旧不说话,对柳叶剑宗来说,甭管单挑还是群殴,她就没怕过。毕竟实力摆在那呢。 申屠家的大院早就清空了,正是打架斗殴的好场地。崔天霸得出六个人,打两家,不得不排兵布阵一番。 秦九宝瞧不起太岁帮,可不代表老婆子就会掉以轻心,怎么也得派三名最优秀的弟子上阵才好。 至于李太平这边,就没啥好准备的了。加他五个人,上场三位宗师,也不用挑挑选选的。 眼看着人马都准备好了,就要大打出手,却见东市方向,忽有礼花绽放…… 一响、两响、三四响…… 礼花足足炸开九朵,五彩缤纷很是争艳夺目。 不过年,不过节,大半夜放礼花,还一次便是九朵,手笔不可谓不大。 崔天霸脸色随着那礼花一变再变,当第九响过后,他的脸色便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太岁帮报信礼花,每一响都有着独有的含义。九响则说明,太岁帮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崔天霸不愧为黑道头子,只见其淡定转过身,说道:“帮中有大事发生,仁王对不住了。” 说着,又望向秦九宝和李太平,抱拳道:“诸位,今日之事暂放如何,待我处理了家务事,咱们再战。” 话后,崔天霸就要带着帮中高手离开…… 申屠仁王慌了神,他晓得崔天霸若无大事绝不会抛下他,那么太岁帮便留不住。 没有太岁帮给他撑腰,别说家主了,会不会成为阶下囚都两说了。溺水的人,总会抓些什么,而且一旦抓住就不会松手。 “闺女,都是爹不对。是爹对不起你们娘俩,要打要骂爹都依你,求你别丢下爹不管……” 申屠玉钩挣脱手,冷声道:“我们不熟,你也不是我爹。再若胡搅蛮缠,别怪我剑下无情。” 申屠仁王是豁出去了,眼泪劈了啪啦的往下掉,连哭带嚎的说道:“那你就一剑刺死我算了,也算为父为你娘俩赎罪了,省得那不孝子,爬到为父头上作威作福。” 申屠玉钩真想拔剑砍了这个不要脸的黑心肠,可她不能,她得找到师傅问个清楚,心里才能踏实。 就在这个当口,却见李太平起身拦在太岁帮前,笑着说道:“本官做事向来有始有终,诸位这么走可是不成的。” 秦九宝也冷哼一声道:“想走也简单,只要姓崔的留下一句话。以后申屠家的事,跟你太岁帮无关。老婆子自然放尔等离开。” 崔天霸此时心急火燎,哪里有心情跟他们磨嘴皮子。只见其,怒声吼道:“姥姥的!都他妈的给我砍了,一个不留!” 一场大乱斗瞬间爆发,虽然这不是李太平想要的,可显然很多事并非人力所能控制的。 太岁帮称雄大兴城多年,帮中高手不可谓不多。不说崔天霸,也不说两位副帮主,单说崔天霸的左右手童颜,就不是一般武道宗师可以对付的。 白无常童颜,年岁不大却狠辣异常,手中的杀威棒更是夺人魂魄,要人性命的大凶器。 刑堂里的杀威棒,要几十棍才能要人命,可到了白无常手中,这东西一下子便能要了人的命。 左手白无常,右手黑无常。白无常的杀威棒既然如此厉害,想来黑无常的哭丧棒也不可小觑。 李太平见过拓跋迥义子温如玉的棍法,当时还是觉得不错的,真真假假的蛮有套路的。不过现在看来,都是耍棍子的,温如玉跟这二位一比,就差了太多……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谁才是恶人 柳叶剑宗有着深厚的底蕴,一千四百年前便已是这方土地上的大门大派了。 黑衣秦剑,这是宗门开派祖师所定。秦九宝在接掌宗门那天,才晓得剑宗祖师爷的姓氏。 她以前一直认为祖师爷也姓秦,直到他师傅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说道。 “祖师爷不叫秦开山,他老人家姓嬴。这事你牢记便好,莫要外传。否恐有大祸。” 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宗门,祖师爷又乃嬴氏,她秦九宝在糊涂,也能猜到些什么。 剑宗千年来没出过啥惊天地的大人物,可这不代表剑宗武学差劲儿,因为差劲的是他们这些秦姓后人。 剑宗武学高深,虽说没培养出绝世高手,可大部分门人子弟,也都挤进一流高手的行列。 这阵子与太岁帮交上手,以少打多的情况下,还能斗个旗鼓相当不见败势,可想而知战力如何。 秦九宝一把秦剑在手,与崔天霸打的难解难分,看架势好像占着上风。 其实不然,老人家毕竟年岁大了,跟正直壮年的崔天霸一比,气息上是要输着一头的。 更何况崔天霸能有今天的成就,绝非浪得虚名。其流云铁袖开碑手,当年也是打遍了大江南北,败在其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 李太平瞥了一眼交战二人,手上不由加了把劲儿。他得在秦九宝败下阵来前,打发了眼前的杀威棒,好和秦九宝联手,重伤崔天霸。 杀人和重伤,火候是很难把握的,这可不比烤兔肉,烤焦了还能换一只。单打独斗下,李太平可不敢保证崔天霸的死活。 童颜手中的杀威棒,别看他舞的轻飘飘,其实那是一根实心铁棒,每一下都重若千斤。 申屠家的大院是由大青石铺成的,这阵子在童颜的铁棒之下,早已面目全非。 李太平的三柴剑,如游鱼一般穿过铁棒,在童颜身上开了一道又一道口子。白袍都已经成了红袍了,却依旧不见颓势,反而又越战越勇的意思。 我看你还有多少血可放,今日便让你成那地府的白无常,省得祸害人间。 李太平一拍剑匣,手中便又多了一把三柴剑。两剑在手,再加上双修后心境功法更上一层,这离手剑的威势便更胜从前。 双修之前,三柴剑不过能离手一两丈远,现在却突破了两丈距离,直奔三丈而去。且剑法更加灵活迅捷,凶狠异常。 面对多出来的一把剑,童颜应对起来更加吃力。这还是李太平留手的情况下,若是全力以赴,估计童颜早回地府报到了。 留活口,一定要留活口。李太平不断的告诫自己,以免打的兴起,再把人个宰了。 两把剑如翻飞的蝴蝶,穿过重重棍影,落在白无常身上,留下一道道剑痕。 年轻气血旺,可也扛不住大出血不是,童颜这阵子的脸色,可真应了白无常的名号。白的渗人,白的没有活气…… 杀威棒被童颜当枪使,一棍刺向李太平胸口。却见李太平也不躲,三柴剑脱手而出,围着杀威棒打转…… “撒手!” 随着李太平一声大喝,童颜手中铁棍果然应声脱手。嗖的一下,飞过庭院,钉入右侧回廊的墙壁之中。 李太平得理不饶人,顺势欺身而上,双拳一顿猛锤…… 童颜可不是天枢境,能扛得住李太平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只是一息时间,便鼻口穿血仰天而倒。 李太平上前一把抓住童颜,回手抛了出去。只见昏死过去的白无常,打着转越过庭院,越过申屠家的大门,飞向甘蔗所在…… 兰红伟作为京兆尹大人的贴身护卫,哪里能允许飞过来的人形兵器伤到大人。 只见其腾身而起,半空中一角踹在那人形兵器之上。便见那人形兵器,砰的一声撞进囚车之中。 五六名捕快扑进囚车,瞬间便将那人形兵器捆成了粽子。 兰红伟回到甘蔗身边,轻声道:“好像是白无常!” 正说着又有人飞了出来,目标依旧是甘蔗大人。兰红伟没有犹豫,飞身就是一脚…… “大人,是断了一臂的黑无常!” 甘蔗微笑点头,却又见皱眉。 眼前又有两人飞出,兰红伟再次大展神威。这次落地后,兰红伟没有急着向大人禀报,而是朝看押囚车的捕快招手道。 “把囚车弄过来。” “大人借步,这里实在是风水不好!” 当甘蔗横移数丈后,果然如兰红伟所述,再无人形兵器飞出袭击大人。 当然不会有人飞出,太岁帮的高手又不是面团捏的,哪里能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最起码也得打晕了才行…… 李太平有多强,太岁帮心里有底,知道他不好惹,身手差些的就不自取其辱了。可那个持剑的家伙怎地也这么凶,不是斩左臂就是斩右臂,非得弄出个残废才甘心。 再说打架斗殴,哪个不喊两句,吓吓人。这位可好,提着剑闷声砍,斩断手臂后,还要上前补上两拳。直到将对手打的不省人事,才肯罢休。都是混江湖的,这就有些过了。 剑西来今日一战,用他的剑,用他那杀人不开口狠辣样子,又博来一个名号。只不过,这个名号听起来,可要比剑西来差的远了。 “闷头杀!” 后来陈不问还劝解过剑西来,叫他以后打架时,也吼两嗓子,免得被人误会成杀人魔王。 不过那都是后话,现在剑西来正杀得兴起,可是不会听谁废话的。自打来到大兴城,好不容易盼着被宁望山打一顿,结果这顿揍竟然泡了汤。 今日虽然不能尽兴,却也可活动活动手脚,就算这阵子李太平叫他停手,那也是做不到的。 在太岁帮一众恶人眼中,眼前这位闷头杀,看着比他们还像那十恶不赦坏人。 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既然还想活千年,那就离更坏的远一点。 太岁帮众躲着剑西来,剑西来却偏偏挑着那些高手杀,盯上一个就得打残一个…… 柳叶剑宗的人觉着自己就够狠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他们更狠的人。没得办法,为了争回狠人的名头,下手轻了是不行的。 太岁帮恶汉们这阵头很大,他们有些弄不清,谁才是大兴城里的恶人。 崔天霸这阵子恨不得一掌拍死秦九宝,这个老婆子明明已经没了力气,就是死咬着他不肯松口,害得他无力驰援兄弟们。 打群架当然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一哄而上那才是正确的选择。 李太平觉得这样很好,凡是都讲道理那是不对的。最起码也得分人不是。好人咱可以先讲道理再用剑,对付恶人,讲道理这一步完全可以省了,直接砍翻了便是。 “秦宗主,本官帮你擒了这恶人。” 李太平吼了一嗓子,才敢加入战团。他怕秦九宝抱着规矩不放,回头看他不顺眼,帮忙帮成挨打的就不好了。 秦九宝很讲规矩,是那种死教条。不然这些年,也不会错过许多武道天赋极佳的好苗子。 不过她的规矩是跟门人讲的,至于门派以外的人,她是很不将规矩和道理的。 “要帮忙就赶紧,啰里啰嗦的!” 秦九宝的话不中听,李太平却也不气,还笑着从剑匣中又抽出一把三柴剑。 “宗主我来了。” 一旁观战的申屠仁王见状,忙嚷道:“你们不讲道义,不守规矩。你们这些无耻小人。” 说着,又哭着一张脸,凑到申屠玉钩身前。 “闺女你快看看,若是为父落入这群恶人手中,可能讨得半点好去。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不然你是会后悔的。” 申屠玉钩厌恶的瞥了一眼,错开一步说道:“你若再胡言乱语,莫怪我剑下无情。” 申屠玉钩心里很抗拒,她不想承认有这么一个父亲。她怕会亲手宰了这个畜生…… 李太平与崔天霸一交手,才晓得眼前这个家伙无怪会成为一方霸主。他的流云飞袖果然厉害,其开碑手更是可断江拦河。 离手剑在此人面前,很难讨得好去,除非用三步千里,不然很难拿下此人。 可有个关键问题,人之势一旦使出,若是留手,莫说三步千里,恐怕就是九步千里,也是使不出的。 不留手,崔天霸是生是死,这个还真不好说。看来活捉,果然还是需要帮手。 李太平回过头吼道:“不问姐姐,搭把手。” 李太平没有叫剑西来过来帮忙,他怕那小子打的兴起,便什么也不顾了。回头给他留个透心凉的尸体,今日可就白费功夫了。 陈不问的灵慧境则刚刚好,只要给陈不问时间,到时即使自己不动手,也能把崔天霸活活累趴下。 陈不问一直帮衬着崔明道和白云上,听到李太平的话,却有些犯了难。 只见崔明道荡开一把峨眉刺,笑道:“不问姐姐无须担心,我和云上这段时间也双修了一些功法,自保绝无问题。” “呸!哪个跟你双修。” 白云上嘴上说一套,手上却是另一套。只见其,长剑舞的密不透风,慢慢靠向崔明道…… 陈不问微微一笑,提琴而起,两个起落便来到李太平身旁。 古筝落地,琴音绕梁,杀伐之意顿时笼罩了这片庭院…… 正文 第一百章 活捉 ,剑开太平 大兴城一处不起眼的勾栏场所。捕头刘三哥一手擒着老妈子,一手拎着老汉,大步走了出来。 血水打湿了刘三哥的右臂,那是老妈子顺手摸起剪刀刺的。若非刘三哥还有两下子,就得阴沟里翻船。 算上这处红粉地,刘三哥已经挑了三处太岁帮控制的地盘了。估计也是最后一处,因为城内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少了。 刘三哥将手中两个老东西丢进囚车,回头安排几个捕快善后,便带着二十几名捕快赶往他处。 军中校尉,催马上前说道:“可需派人助你。” 刘三哥回头笑道:“剩下的我们兄弟就能应付,倒是感谢将军了。” 军中校尉点了点头,目送着捕快们离开…… 东市入口处,福安抱着刀,看着被兵丁押解的太岁帮门人,微笑着说道:“杀鸡用牛刀,将军还是一贯的稳重啊!” 彭庚切回头笑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若是真在小河沟里翻了船,还不得被军神那老头子笑话死。” 福安笑道:“就差甘蔗那边了,估计今晚想翻船都难了。” 彭庚切点了点头说道:“一会陪我去看看,崔天霸毕竟成名多年,别再让他跑了。” 福安道:“将军无需担心,有那两个小子在,别给咱带回条死狗就算烧香了,跑是没得跑了。” 彭庚切回头看了一眼,跟了他一辈子的福安,笑着说道。 “这么看好那个叫李太平的年轻人?” 福安点头道:“马邑郡能守得住,这小子功不可没。应该是个有真本事的。” 彭庚切笑了笑,说道:“听说他是金吾卫右郎将,赶明老夫得见上一见,看看能否入得老夫眼。” 太岁帮在东市的老巢被彭庚切拔了,预示着今晚金吾卫的行动就快结束。 金吾卫的活干完了,京兆府捕快的活,才干了一半,恐怕要忙活到天明了…… 金戈铁马,满城风雨,弄得人心惶惶。官复原职的治书侍御史张启年大人,搂着小妾窝在榻上,额头上竟然见了汗。 这汗可不是张大人榻上征伐弄得,而是心里虚吓得。 小妾这阵子也怕了,老爷被捕快带走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之中。 “老爷咱们不会有事吧,妾身好怕再一次失去老爷。” 张启年将小妾紧紧搂在怀中。上次他出事,家里那些个婆娘怕受牵连,一个个跑的没了踪影。就连明媒正娶的夫人,也跟他划清了界限。 要不是这最小、最美的小妾,不肯弃他而去,还变卖房产四处奔波搭救,他张启年早就一头撞死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了。 “别怕,你家老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话音还没落,便传来了砸门生,可是把一老一小吓得魂不附体。 “京兆府捕快办案,快开门。” 张启年的小妾,为了搭救老爷,变卖了房产,目前住的这处陋室,还是她用嫁妆钱置办的。所以开门回话,也只能老爷亲自来,她个妇道人家大半夜是不好抛头露面的。 张启年披了件单衣,哆哆嗦嗦开了门。嘴上却硬气的说道:“本官乃治书侍御史,何故半夜砸门,且得给本官个交代。” 刘捕头嘿嘿一笑说道:“大人不记得小子了,小子是京兆府的捕头刘老三啊!当年就是小子,亲手接大人去的大牢啊。” 大夏天的,张大人却打了个喷嚏,口齿打颤的说道:“你——你来干嘛?” “大人,京兆府的牢房想大人了,我这不就来接您了。” 说着,刘捕头一挥手。 “绑了。” “何故绑我?何故绑我?” 张启年被两名捕快压着,奋力的回头,朝刘老三喊道。 刘捕头笑道:“跟我这个小捕头说不上,回头跟甘大人说去吧。” 听到甘蔗二字,张启年直感背后发凉,不由嚷道:“甘蔗这是公报私仇,公报私仇啊!” 屋内小妾听到老爷的喊声,也顾不得披件外衣便冲了出来。操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救命啊!官差杀人啦……” 刘捕头眉头一皱,冷声道:“敢妨碍公差办案,来人把这泼妇也给我绑了。” 张启年忙回头哀求道:“刘捕头,小老儿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俺家婆娘一条生路吧。” 见捕快望着自己,刘捕头一指那破漏的小屋说道。 “进去收,但凡可疑之物都给我带走……” 张启年再一次被京兆府抄了家,而这一次与上次一样,都让他摸不着北,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事。 不过在被押解去京兆府的路上,张启年明白了。他看见了前些日子还在一起吃酒的同僚,而他们都是户部尚书大人那条线上的战友。 他还瞧见了囚车里,呼喊叫骂的太岁帮门徒。他的心这次以彻底的沉了下去…… 此时此刻,绝望的不止张启年,还有耷拉着脑袋回家的卢照兴大人。 齐王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他还没老糊涂,卢家能不能熬过今晚,就看崔天霸的了。 可卢照兴不想把全家人的命,交在一个靠不住的外人手里。他得为自己,为卢家争取活命的机会。 今晚京兆府和金吾卫合作,显然是上面的意思,要想活只能求高高在上那位。 卢照兴没去皇城,而是连夜写了封折子,命人送进了皇宫…… 弘道帝今夜大发神威,榻上征伐勇猛,可是把美人折腾的够呛,不得不缴械投降。 此战大胜,心中大快,胜利的果实就摆在案上。 “起奏陛下,老臣身子渐弱,头脑不清,双眼不明,难以胜任户部尚书一职。老臣虽一心为圣上计,却苦于无力,恳请圣上让老臣落叶归根……” 洋洋洒洒数百字,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放老臣一马吧,老臣愿意交出手中的一切。 弘道帝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的搂着美人沉沉睡去…… 崔天霸没想到,在大兴城这片地界,有一天竟然会被人围攻,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面对一老、一少、一首曲,他着实感到无力。虽说他的流云铁袖,可挡世间兵器,开碑手能力劈华山。对上这三人,却跟吃了黄莲一样,有苦自知。 老婆子的剑依旧狠辣,哪怕没了力气。臭小子的剑,刁钻古怪防不胜防。那女子的琴音,令人心神不守。 死战还是认输,崔天霸哪个都不想选。可他心里清楚,太岁帮的老巢估计这阵子已经让人挑了。甭管是西城齐爷干的,还是金玉楼干的,他都只能干瞪眼。 今天这场婚宴也是让人设了局,是为了他和帮中高手准备的。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申屠仁王那蠢货,是否也参与了此事。 不过他否定了这个念头,若是申屠仁王能干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就不会是这大兴城内最大的笑话了。 死还是活,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对一个叱咤风云多年的黑道枭雄来说,是件很难抉择的事情。 崔天霸不知道,背后想动太岁帮的是皇城里那位,不然他早拼命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死的硬气点也好看。 既然崔天霸不知道怎么选,那么李太平便帮他选了…… 申屠家大院,还能大打出手的人已经不多了。柳叶剑宗的狠人,却是要比太岁帮的家伙们更狠。不要命打法,只要是个有脑子的正常人,谁会这么干。 柳叶剑宗的人没脑子,只有剑,算不得正常人。那个闷头杀更不是正常人,所以正常人的气势弱了,也就输了。 崔天霸瞥了一眼,还能战者不到一手之数,不由心中一叹。太岁帮完了,他的梦也碎了。只能盼着齐王,明日搭救他于水火。 李太平趁着崔天霸分神之际,忽然三剑同出,人也欺身而上。 崔天霸的流云飞袖果然了得,三把剑竟然同时被其扇飞。可他的开碑手,在即将到来的肉搏战,却不一定能劈了天枢境宗师。 陈不问的琴音忽然高昂穿云,如在崔天霸脑中响起惊雷。不到半息的错愕,却注定了一辈子的命运。 崔天霸双眼清明的一刻,便见到了满眼拳影,而不见人。疼痛、烧灼、割裂,有多少年没有体验过了,崔天霸已经记不得了。 剑意真气,发于拳,斩奇经八脉。这阵子就算神仙下凡,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因为崔天霸已然成了就算想死,也死不了的废人。 血水染红了崔天霸,却见其依旧站着,带着轻蔑的冷笑。 “三打一,这就是所为的名门正派,大乾朝的官,陈家的人!” “我崔天霸不是输不起,而是瞧你们不起。来吧,给个痛快,我也好早日投胎,十八年后再来会会三位。” 李太平上前笑道:“别犯傻了,黄泉路都是单程的,你回不来。你若真下去了,就你干的那些丧天良的事,阎王爷可不会客气,所以还是想想如何才能活下来吧。” 崔天霸大笑道:“老子杀的人,比你见得都多,早就够本了。忽悠老子,你还嫩了点。” 说着,眼睛一闭,当起了死人…… 崔天霸想当死人,第一个不同意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的新郎官,申屠仁王……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出啦混早晚要还 剑开太平第一百零一章出啦混早晚要还申屠戬病逝,申屠仁王还敢在大兴城内耍横,仗势欺人,凭得不就是太岁帮,还有太岁帮身后那个人吗。 现在崔天霸装死,他申屠仁王怎么办,又怎能同意。 只见申屠仁王,绝望的吼道:“崔天霸,你要是条汉子,就别怂。跟他们打,齐王会来救咱们的。” 崔天霸闭目摇头,心中苦笑。申屠仁王果然是蠢货,这阵子喊出齐王,是怕老子死的不够快吗。 申屠仁王要是不喊,李太平都快把这个人忘了。 只见其歪头看着新郎官,说道:“你抢他人未婚妻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瞎咋呼什么。” “你——你血口喷人。” 李太平笑道:“我怎么就血口喷人了,不信你看看新娘子是谁。” 申屠仁王愣了一下,转过头便瞧见,盖着头巾的新娘子,一身红衣片片碎裂,如那翻花蝴蝶…… 眼珠子瞪得老大,他实在不敢相信,他从周家迎回来的娘子,竟然被人掉了包。 一身白衣,妖媚绝伦的美人出现在他面前,狐媚的看着他。 “大郎,你这是怎么了?怎地如此看着奴家,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李太平扑哧笑出声,忙说道:“别演了,大戏都落幕了。” 慕品山笑脸换冷脸,埋怨道:“说好的我是主角,由我出手给崔天霸一个惊喜,可倒好傻站半宿,连个露脸的机会也没有。” “你——你们,欺人太甚!我要告御状……” 李太平冷笑着上前,一把揪住申屠仁王衣领。 “想娶我表妹,就你也配!你这样的,要是没个好爹,早让人剁碎喂狗了……” 李太平刚到大兴城,就敢拳打卢照兴的大孙子,显然打他申屠仁王也不在话下。 只见申屠仁王,忙抓着救命稻草吼道:“玉钩,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真的是你爹,是你亲爹啊。” 申屠玉钩脸色一变再变,咬着牙说道:“这人死活与我无关,不过最好留他一命,待我确认后亲手宰了他。” 李太平摇头道:“甭管是不是你爹,这人也杀不得。需得京兆府量了罪才成。” 申屠仁王本以为最多被人打一顿,丢了家主跑了小妾,如今怎么还跟京兆府扯上了关系。 “你要干嘛?我爹可是礼部尚书,你不可动我。” 李太平摇头道:“这阵子想起你还有个爹了,之前干嘛去了!再说了,你爹要是活过来,没准得亲手打杀了你这个不孝子。” 说着,李太平一声长啸,便见数百捕快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绑人的绑人,抬人的抬人好不热闹。 秦九宝皱着眉头,瞥了一眼甘蔗,不由冷声道:“老身见过京兆尹大人。” 语气冰冷,不满写在脸上。面对如此不通世故的老婆子,甘蔗也很无奈。 只见甘蔗忙抱拳见礼,这才说道:“今夜还要多亏了宗主出手,不然这群败类还真不好拿下。” 一个江湖门派,甘蔗该给的面,已经给够了,若是秦九宝还是不懂分寸,甘大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秦九宝依旧冷着脸,不过话说得却还算中听:“太岁帮为恶多年,除之大快民心,我柳叶剑宗正是顺应天意。倒是让甘大人见笑了。” 李太平和剑西来,分别擒着申屠仁王和崔天霸,来到甘蔗身前。 “大哥,幸不辱命,都是喘气的。” 却见被李太平拎在手中的申屠仁王,脚蹬手刨的嚷道:“叔父救命,这贼子构陷小侄,还请叔父为小侄做主。”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申屠仁王算是把这门技艺修炼到极致了。 认闺女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占着辈分便宜,这认叔父就有些过分了,更何况甘蔗还小了几岁。 甘蔗忙挥手道:“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侄儿,不然脊梁骨是会被人戳断的。” 一直旁观的申屠永嘉,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让不争气的爹说下去,还不知会弄出什么笑话,不由红着脸上前行礼道。 “几位大人,我父虽然作风不检,却非大恶之人。可否免去牢狱……” 甘蔗摇头道:“小郎君,不是本官不讲情面,实是兹事体大。不过小郎君大可放心,本官绝不会徇私枉法,不分黑白。乃父只要守大乾律法,定然无事。” 这话说得就很明白了,不犯法肯定没事,犯法那可就对不住了,该咋办还得咋办…… 当崔天霸和申屠仁王被押解出府,才见到了满街的捕快和一队一队的金吾卫。 崔天霸直感一股凉气,打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晓得太岁帮和他都完了。齐王会和他撇清关系,就算多有往来的卢照兴也要躲的远远的。 一名瘦高老者,披甲佩剑打崔天霸面前走过。却又回过头来,望着血人说道。 “混江湖也好,混官场也罢,做人做事,要有个分寸,做过了总是要还的。” “这些年你仗着有人撑腰,兴风作浪,害了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苍天有眼,你看可曾放过谁。莫要以为身后人会搭救与你,这阵子他们自救还来不及。” 崔天霸敢凶甘蔗和李太平,却没有勇气凶这位正直无私的大乾老将军。 彭庚切又望着申屠仁王说道:“你作恶虽少,却也不是个好东西。申屠戬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败家子。” 申屠仁王耷拉着脑袋,也不敢去看彭庚切。朝中叔父里,他最怕的就是这位。 “押走吧,眼不见心为净。” 彭庚切摇了摇头,大步迈入申屠家,却正好与李太平走了个对头碰。 李太平见眼前的老将军气度不凡,忙让出道来,随后才追上捕快。 彭庚切晓得李太平这个人,却从来没见过。他脑子里的李太平应该是身形高大,长鬓络腮胡的那种军中猛将形象。 所以二人擦身而过,却并未有任何交集。 李太平倒是认出了老将军是谁,却不好上前行礼。毕竟他这个一天打鱼半月晒网的右郎将,可不好去试老人家的执法刀。 李太平紧赶两步,追上押解恶人的捕快。人是他李太平擒下的,怎么也要有始有终,莫让人在半路害了那恶人性命。否则今晚就白忙活了。 路过曹满金时,李太平才想起来他竟然忘了一个人。不由忙上前说道。 “我交给你的那个书生呢?” 曹满金咧嘴一笑,指了指远处的墙根。 “吐了有一阵了!” 李太平笑道:“让他慢慢吐吧,回头派俩人把他送回家。对了,记得告诉他,周菁一切安好,明日可到周家看望。” 押送崔天霸的囚车是特制的,就是个开了透气口的铁罐子。单人单间,还有专人看护,算是待遇破高了,这些年可是没有几人能享受到这份礼遇。 至于申屠仁王,就只能跟太岁帮那些恶人挤一挤了。 百十骑金吾卫,再加上二十几命捕快,里三层外三层,仅仅包裹着大铁罐,往京兆府而去。 李太平跟在囚车后面,与捕快们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半点捕头该有的架子。 别看李太平很少去京兆府,可衙役和捕快们却都认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捕头。 捕快们对这位彗星一样突然闯进京兆府的捕头很感兴趣。特别是这位的私生活。 他们可是听说了,李捕头是桃花命,他家里的漂亮女子那可是一个赛一个的娇俏可人。 “李捕头,啥时喝您的喜酒啊?兄弟们可是等不及了。” “就是,就是。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那是天鹅,天鹅懂不?” 一名有缸粗没缸高的矮墩子捕头冷声道:“一天到晚的没个正形!” 说着,挤过捕快来到李太平身前,满脸堆笑的说道:“李捕头,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都娶了。省得挑挑拣拣的还麻烦。” 一说到漂亮女人,特别是那种看得见吃不着的漂亮女人,捕快们就来了劲儿。好像李捕头吃到嘴,就跟他们也尝到鲜儿一样。 捕快们想的很简单,好白菜不能都让猪拱喽。自家捕头长相虽说一般,却也是这大兴城内风头正劲儿的人物,可是比那些世家子强了太多。 李太平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安心,我李太平大婚之时,定要请咱京兆府的兄弟们吃酒。” 矮墩子环视一周笑道:“这些家伙李捕头就不用请了,喝上二两猫尿就敢没大没小,闹起洞房没个深浅的。” “头这话不对,吵房就得热闹。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喜闹喜闹三日无大小吗。” 众捕快闻言一阵大笑,好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 却见矮敦子脸色发青,骂骂咧咧嘀咕道:“拿老子高矮长短当笑话闹半年,狗屁的喜闹。” 李太平搂上矮敦子,拍着肩膀说道:“男儿有志不在身高,威武不在长短,无需介怀。” “还是李捕头言语中听……” 一路闲聊,无人来扰,安安全全的到了京兆府。把铁罐子里的崔天霸押进大牢,李太平这才向诸位捕快抱拳,说要回班房歇上一歇……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千面魔君 ,剑开太平 夜过了大半,大兴城这才逐渐安静。老百姓大都睡熟,唯有心惊胆战的官员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刑部尚书家的书房还亮着烛火,显然郑大人还没睡。不过切莫以为郑大人也是那心惊胆战中的一员,要知道郑大人的死人脸可不是白叫的,喜怒哀乐跟他可没啥关系。 郑大人借着烛火还再翻看刑部案件,一般情况都会熬到东方见白,才会小息片刻。 郑经玄二十年来在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虽说人缘不好,可风评却是极佳。就连看谁都挑刺的钟离履,都要夸上两句。 烛火忽然摇曳,一点寒星有风而来。郑大人放下卷宗,缓缓抬起了头…… 一把剑此时正悬在郑大人眉心一寸处,却见郑经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青衫蒙面剑客,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是何人?为何刺杀与我?” 刑部尚书就是刑部尚书,命悬一线,依旧要刨根问底,这职业病看来是不轻的。 蒙面人嗓音嘶哑,冷声道:“你不怕死?” 郑经玄听着蒙面人的话,同时打量着对方身形,忽然伸出手将剑锋拨偏。 “可知夜半刺杀当朝尚书,等同谋反之罪!侄儿,这是要学你爹?” 李太平刚刚那一剑又快又狠,是要人命的,只要是个练家子定然要躲闪的。可郑经玄一动未动。 只是个普通人,若是千面魔君,岂会不动等死。本来李太平对诗幼微的话半信不信,这阵刚要完全不信,却被郑经玄一口道破了身份,就又回到了半信不信。 李太平收了剑,摘下蒙面巾,苦笑着说道:“叔父何以一口道破侄儿身份。” 郑经玄却所问非所答,冷哼一声。 “你又为何扮成刺客?” 李太平则笑道:“叔父不怕死?还是认为刺客杀不死您?” 两个人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相互看着。 半响后,李太平打破沉默,说道:“到底是郑经玄,还是千面魔君,我的确看不透!所以叔父可否给侄儿交个底,您到底是哪位?” 李太平一直盯着郑经玄的双眼,话说完对方的眸子依旧清澈平静,不见半点波澜。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这位叔父恐怕是有大问题的。 郑经玄将案上卷宗合拢,堆放整齐,这才说道:“二十年如一日,未敢偷懒半刻。量刑定罪九百一十八件,从无徇私枉法,更无错判。这样的人,是谁很重要吗?” 不承认不否认,也未曾问那千面魔君是谁,却要反过来问他李太平一个直指人心的问题。这样的人,不管是谁,对他李太平来说都很重要。 只见李太平皱眉道:“郑大人的问题,小侄不知如何作答。我只知,无论郑经玄如何做,那都是他的决定和人生。而千面魔君这么做,无论他做的多好,那都不是他的人生。” 郑经玄面无表情,眼神有些迷茫,右手四根指头却在案子上有规律的敲击着。而且频率越来越快…… 李太平见状,心里一凉,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不由苦笑道:“你活成我叔父二十年前的样子,一直不成改变,这本身就不对。” “你终究不是他!” 敲击声忽然停了,此时的郑经玄轻声低喃着…… “不是他!终究不是他……” 李太平轻抚手中剑,感叹道:“当然不是他,他不会构陷义兄谋反,更不会买凶杀自己侄儿,你说对不对,千面魔君。” 千面魔君眼神复又清明,冷声道:“李国泰谋反铁证如山,我只是按律定罪。至于买凶杀你,却是我做错了,其实不需要花那些银子的。” 李太平望着千面魔君笑道:“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子想问一嘴。谋反的铁证是谁弄出来的。” 千面魔君道:“是应问一问,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李太平笑道:“反正要死,说了也无妨。” “无妨,无妨。”千面魔君跟这说道。 “以示诚意,小子便说了。秦淮酒家,诗幼微。” 千面魔君点头道:“想来就应该是他们。至于你爹的事,如果你还活着,可以去问无尘。” 听到无尘二字,李太平却有些意外。不由苦笑道:“家父和无尘有恩怨?” 千面魔君道:“将来我会帮你问一嘴的。” 李太平笑道:“这么有信心,也许你死也说不准哦!” “天下宗师,能入我眼者不过几人也,其中没有你这个小东西。” 李太平起身道:“在这,还是到外边。” “哪里都一样,反正郑经玄这一生,老夫算是毁了。” 说着,千面魔君扯下薄薄的面皮,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小丑嘴脸。同时整个身子,一阵劈啪作响,变得瘦小枯干。 前一刻,长相不凡,满是书卷气。后一刻,相貌丑陋,猥琐不堪。 表情狰狞的千面魔君,怪笑道:“害我修行,老子不但把你挫骨扬灰,还得抓住你那相好的,好好折磨一番……” 这人随着样貌大变,性情也变得极度乖张暴戾,言语粗鄙不堪。简直判若两人。 李太平皱眉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又是哪位?” “等老子废了你,把那娇滴滴的小娘抓来,当着你的面羞辱一番后,会告诉你的。” “是么?” 话落,便见尚书家的书房,剑气炸裂,似有无数星光溢出……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打废墟烟尘中穿出,近身缠斗在一起。目之所及,只见一团模糊,难分一二。 数息间二人交手几十回合,虽未曾分出胜负,李太平却也落了下风。 李太平虚晃一招,收剑而退。却见千面魔君怪笑道:“兔崽子,这阵后悔晚啦!” 便见千面魔君追击而至,手中二指宽,一尺长的剔骨刀,一晃来到李太平眼前。 李太平脚下一踏,荡开一圈波纹。只见其面若重枣,头顶青烟,一把长剑直刺而出…… 催动大雪山秘法,使出三步千里,李太平要杀人了。 敢单人支剑会魔君,没点准备和底气,那不是杀人来了,是自杀来了。 剑匣中有两剑,手中有三剑,还有秘法加持的三步千里,李太平不相信还弄不死这个鬼东西。 剑意真气螺旋而出,如战场马槊,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却见千面魔君面露狰狞,舔了舔嘴唇,手中剔骨刀挽出一朵朵刀花,直面而上。 说来也怪,也不见那剔骨刀有何不凡之处,却能将李太平的剑意真气切割肢解,消弭于无形…… 李太平心中巨震,这得多强的眼力,多恐怖的运刀,才能精准无误的切入每一道剑意真气缝隙中,将他这一招拆解。这是人能干出来的…… 刑部尚书家书房被人拆了,弄出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捂得住。这不,郑大人家的护院,后宅家眷纷纷赶了过来。 郑夫人提着裙子,望着支离破碎的书房,顺手抓住一名护院,嚷道:“老爷呢,可有看到老爷?” 灰头土脸的护院,早已傻了眼,梁木都碎成了粉末,他家大人又不是铁做的,若是当时在场哪里讨得好去。 “说啊,你倒是给我说话啊。” 护院这阵子有苦说不出,他能说啥,难道说老爷不幸变作了肉泥。只能尽本分的劝慰道。 “老爷福大命大,定然无事。兴许在府中他处,小的再去找找。” 郑夫人毕竟当了快二十年的尚书府人,虽心中焦急,却不失冷静。只见其瞥了一眼远处交战二人,冷声道。 “别去找老爷,先去报官,外面金吾卫应该还没散。” 护卫忙领命跑了出去,还没跑出多远,差点与一名身材矮小的捕快撞个满怀。 “官爷,快,快,我家大人……” 只见那瘦小捕快摇头道:“莫慌,再往前有一队巡街的金吾卫,你拉我这个老头子有何用。” 那护卫也顾不上说句谢谢,忙一阵风跑走。 瘦小老头摇了摇头,便又大步往刑部尚书去家走去…… 死见活第一次见郑经玄,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那张死人脸他从没见过。 那种感觉很微妙,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又像血缘深厚的亲人。半刻钟前,他忽然有种冲动,今晚一定要见一见这位郑大人。 刑部尚书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连个守门人都没有。 死见活一路大摇大摆,毫无阻拦的走进门,穿过正堂。寻着那冲天剑气而去…… 李太平此刻已然迈出第三步,他的人之势正直最盛之时。按理说三步千里已成,当可斩此魔头,他却偏偏有种无力之感。 无怪李太平会有如此想法,皆因前两剑那魔头破的太轻松,仿佛信手挥刀,便把他的剑招拆的西零碎。 李太平摸不准千面魔君现在的路数。这人真气波动不大,又非天枢境宗师。看着就像街边卖肉的老汉,挥着剔骨刀,你说要二两肉,一刀下去,绝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李太平不知此人是谁,可有一个人却知道了。 只见,死见活望着千面魔君,嘴角挂上了笑,那双小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缝……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剑难平 刑部尚书府邸,这阵子护院也好,下人也罢,远远的看着那俩人大打出手,却无人敢上前喝止。 两个外来人在府中厮杀,老爷又不见了,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老爷是不是已经被这俩人给害了。 那瘦小枯干的老头长相猥琐不说,一举一动看着也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其,双眼猩红,舔着锋利的剔骨刀,阴冷的笑道:“就这点本事?太让老夫失望了!” 李太平没有多言,他的三步千里已成。一道由真气构成的巨大身影冲天而起,顺手摘下一缕月光,融入剑意真气,朝着千面魔君刺下…… 却见千面魔君,不闪不躲,兴奋的手舞足蹈。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刺激过了,对这一剑他充满了期待。 迎着剑光而上,手中的剔骨刀灵动的拆解着,仿佛刀入肉骨便离,宛如庖丁解牛,挥洒自如。 那一缕月光,碰触剔骨刀的一刻,千面魔君却微笑着,仿佛置身花海之中,感受花朵的娇艳与芬芳。 沐浴在剑气和月光之中,绽放着幸福的微笑,那月光和剑气便如天女散花纷纷而落…… 李太平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千面魔君。他见过世面,打杀过宗师,不是第一次踏足江湖的雏,按理说不应如此惊诧。 今天这个丑陋猥琐的家伙,着实让他震惊。让他知晓了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无怪铸剑山的二师兄会说,莫要小看了天下宗师。 千面魔君修为宗师无疑,修心却早已超过世间凡人,直逼宗师之上。 千面魔君眨眼间天地为之一变,已然脚踏实地。只见其,剔骨刀点着李太平笑道。 “剑法还算不错,心境却差远了。莫要以为误打误撞,修成刀魔功法,修心大成,便能挑战本尊。” 李太平冷声道:“杀你足以!” 千面魔君好像听到世间最可乐的笑话,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杀我?老子九段人生经历,少则数年,多则十几二十年,尝遍世间千种滋味,才修得如今大圆满心境。你个黄毛未退,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说杀我!” 李太平回手摸上剑匣,就要两剑同出,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 “好像说得杀不死一样!” 死见活冷笑着上前,袖中滑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剔骨刀。 千面魔君闻言回过头来,不由惊呼出声:“师傅!” 却见死见活,摇晃着剔骨刀说道:“你不是我徒弟,我徒弟早死了! 话后,死见活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渗人:“开口便叫师傅,现在看来,你的心境还未大圆满,不然今日我见到的应该是尚书大人才对。” 千面魔君望着死见活手中的剔骨刀,一股凉意打尾椎直冲天灵盖…… 死见活扭头望了一眼李太平,笑道:“小兄弟,咱们联手除了此人可好?” 李太平已然瞧见,死见活手中的短刃与千面魔君手中的剔骨刀一模一样,不由笑道:“小子正有此意。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眼前瘦小枯干的老头,带着一股子死气,任谁见了都要心里发毛。面对这样的人,不不小心谨慎,那就是与虎谋皮,会害了自己性命的。 死见活摇头道:“老头子与死人打交道二十年,早不记得姓甚名谁了。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小子倒是无需担心,毕竟老头子也在京兆府当差,算是一个衙门口混饭吃的。” 千面魔君见状,心里不由得发慌。正如老头子说的,郑经玄这一世他没走完,修心还未大圆满。此时面对上一世的师傅,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李太平见千面魔君眼神飘忽,不似之前那般凌厉,晓得二人并非做戏,最起码千面魔君没有。 除一人,防一人,这事可行。就算那老头子有一箭双雕之心,那也得千面魔君死了再说。 李太平点头笑道:“前辈,那咱们就开始吧。” 话落欺身而上,三把剑同时离手而出。另一面,死见活也不见有何动作,人却化作一道灰影,来了个后发先至。 剔骨刀之间的交战,是那种表面无声的风平浪静,内里藏着大凶险的暗流涌动。 刀与手腕上灵活翻转,却不见任何一次交锋,可见师徒二人剥皮拆骨的技艺,已然登峰造极。 李太平的离手剑要说也是一门手艺,自打三剑同出后,他认为便是离手剑的巅峰。可如今登峰再望,才发现天地之广袤,他有些坐井观天了。 千面魔君用不动之心,仅凭一把剔骨刀,不见烟火的拆了三步千里。他见到了极致的精准,毫厘间的细微控制。让他晓得,高超的技艺也可破去惊天动地之势。 今天他对剑技有了新的认识,原来世间最平凡练到极致,也可斩天撼地。 今夜杀人学艺,两不耽误,算是走夜路被银子拌了跟头,捡了大惊喜。 师傅打徒弟,技艺对撞技艺,再加上一个助拳的,显然千面魔君这一世,是很吃亏的。 既然这一世吃亏,便只能换一世来打,可换谁却是个大难题。 人人景仰的大侠不能用,还得留着以后人前风光。 读圣贤书,讲世间理的书生不能用,因为不够打。 坑蒙拐骗的占卜术士也不行,这俩人可不吃那套。 思来想去,倒是还有一个身份可用,只不过亮明后,恐怕会惹出显通寺那帮秃驴。 千面魔君所思不过在电光火石间,可他依旧挂了彩。被李太平的三柴剑,在身后开了条口子。 他宁肯吃李太平几剑,也不敢挨师傅一刀。因为一刀便要骨肉分离,轻了残疾,重了毙命。 交战中千面魔君虚晃一招,猛地抽身后退,一把扯下薄薄的面具。 李太平和死见活就要追击,却听千面魔君到了声佛号…… “善哉!善哉!” “二位施主,四目蒙蔽,深陷仇恨深渊,当及早迷途知返,从登彼岸!” 矮个子变成了高个子,猥琐老头变成了宝相庄严的大和尚。一切转变只在褪去的哪一张面皮。 死见活皱眉道:“退法罗汉?” 李太平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大光头,感叹道:“打杀郑经玄,竟然还打出了个金身罗汉,看来这辈子和佛门的缘分,是断不了了。” “小施主所言极是。长春亭你与我佛结缘,松门岛更是见证了佛缘之深,今日何不皈依佛门,修来世福源。” 李太平笑道:“真和尚都没能让小子剃度出家,更何况你个假和尚。你莫不是认为披着佛门的皮囊,就真得成了有道高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千面魔君再次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真皮囊,假皮囊,心中有佛又何必在意。小施主着相了!” 李太平看了一眼死见活,说道:“大和尚强词夺理的本事向来高明,说到天亮也有得说。还是动手吧。” 死见活阴沉着脸,轻声道:“小心点,他是我徒儿时放不开手脚,现在不一样,别再被他超度了。” 李太平点头道:“金身罗汉你我打得,就是不知是否修成了佛门神通。” 千面魔君道了声佛号:“二位九世之内,皆有一心向佛,何不放下屠刀再续佛缘,修得正果。” 李太平上下打量千面魔君,见其宝相庄严,不由叹道:“这人修心修魔怔了,还真把自己当普世渡人的佛门罗汉了!” 死见活冷着脸说道:“九世为人,皆夺性命抢皮囊,代人而活。他是妖魔而非人,杀他既报仇也除害,老夫今日没得酬劳,也要宰了他。” 话落,一道灰影扑了出去。剔骨刀切开黑夜,一闪而至,就要斩下大和尚头颅。 却见千面魔君道了声佛号,瞬间金身附体,挡开了无孔不入,无细不寻的剔骨刀。 死见活这辈子杀人无数,却从未杀过金身罗汉,未成想他的刀也有碰壁的时候。 李太平打杀过金身罗汉,晓得想要敲碎那层乌龟壳,仅凭离手剑和剔骨刀是不成的。得用上暴力手段,死命的锤。 “前辈牵制,看小子破他金身。” 说着,再一次使出三步千里…… 千面魔君拍出金色手印,朗声道:“你以天枢境破金身,却无秘法加持,所以金身不可破。” “你以剑势破金身,却势难成,金身亦不可破。” “你剑匣中还有两剑,却要放到最后才用,能破金身又如何?” 千面魔君说着望向死见活:“杀人无饷,你心不决,终败佛门手印。” “二位施主,想做又做不到,又何必执着!” 李太平眉头微皱,瞥了一眼死见活,说道:“说得神乎其神,好像亲眼所见一般,这秃驴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死见活阴沉着脸,手中剔骨刀紧了又紧,说道:“却是未卜先知,假和尚修成了宿命通。” 李太平脸色为之一变,正色道:“佛门神通,这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假……” 死见活摇头道:“千面魔君修心九世,正是三道六界众生宿命,修成宿命通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那这么说,他看见你我二人败了?” 死见活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言。 李太平是老江湖,打不过就跑是他的一贯作风,不过今日不打算跑了。 佛门孽缘,买凶暗杀,叔父之仇,再加上为恶九世,今日不斩妖除魔。他心不安,剑难平……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两门神通 剑开太平第一百零四章两门神通曹满金今日不当值,却也熬了半宿,刚刚带队回营,却在路上撞见个慌慌张张的家伙。 甭管当不当值,撞见了总要管上一管。万一是太岁帮余孽,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回头哪个不懂事的手下走漏了风声,以彭老将军治军之严,他还不得掉脑袋。 只见其拨马截住那汉子,厉声道:“宵禁夜行,你可知罪!” 那汉子忽然跪地扣头,嘴里嚷嚷着:“军爷救命,军爷救命。” 曹满金手按刀柄,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喊救命?” “小人乃刑部尚书家护院,夜里有强人入府,还请军爷快些……” 正说着,便见巨人冲天,摘月光而下…… 曹满金眉头一皱,回头大喊道:“随我来。” 五十骑催马狂奔,直奔尚书府而去…… 尚书府内,李太平盯着大和尚说道:“就算你修成宿命通,可知身前身后五百年,小爷今夜也要斩了你。好叫你晓得,欠钱得还,欠命要偿,终逃不过天理循环。” 千面魔君道了声佛号:“善哉!善……” “善你娘,去死吧。” 纯钧、青玄同出。一把直冲九天,一把伴雷音而闪。 万钧和雷音同时现世这还是第一次,李太平相信,就算千面魔君长了九颗脑袋,也得砍个精光。 天地间雷声炸响,有光华一闪…… 千面魔君淡定自若,双目清明,微笑着双手结印“金刚意”。 八指扣拢,中指相并点出,便见一道金光,迎上青玄之锋。 无坚不摧,瞬闪而杀的青玄,这一刻难进分毫。随后被金刚意,点落凡尘。 李太平不由暗自咋舌,似乎之前见过的两位金身罗汉,并无此手段。 “金身、mi宗手印?你如何同修禅宗、mi宗绝学!这不对,不可能!”死见活惊诧道。 只见千面魔君抬头望了一眼,随后念了声佛号:“不分一切法,守本真心,皆是我佛!” 说着,金身冲天而起,再结金刚意,朝万钧点去…… 星光点点融入剑身,那剑便越发璀璨夺目。 李太平的人之势,借天地之威,终究差了一层。而此时纯钧所蕴含的天之威纯粹直接,似有一股磅礴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一剑已算超越宗师修为一大截,就连一旁的死见活,都没有信心接得下。可那个冲天而起的金身,却以密、禅二宗绝学硬撼天威而不惧。 千面魔君以技巧破三步千里,如今却正面硬钢万钧剑势,可见其古佛青灯,心无他念。 以纯粹对纯粹,挑战天威,若是不付出点代价,那是不可能的。 金刚意手印崩碎剑气,金身撞散星光,便见漫天金光夹杂着点点星辰落入凡尘…… 千面魔君衣衫荡漾间飘落地面,双手合十道:“小施主剑匣还有两剑,却是无用。不知小施主可还有手段,若是没有,不妨让让,请另一位施主出手可好。” 死见活冷声道:“且为我掠阵,看老头子剥了假和尚的皮。” 话虽如此喊,可死见活总觉着差了点意思。今日似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事却有些鲁莽了。 对他来说,杀人是门艺术,可不是莽夫之间的大打出手,得是那不经意的信手出刀,剥皮拆骨才算完美。 不过事已经赶到这了,他若不拨了秃驴的皮,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徒弟。再说纸包不住火,万一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他这个江湖第一的杀手,恐怕就无活可干了。 死见活对身外的黄白之物不感兴趣。他接活只为了有个杀人的名头,好让他心安理得享受那个过程。可今天的过程,压根谈不上享受,反倒有些无趣。 别看千面魔君的金身已破,可mi宗手印,假和尚玩的依旧溜到。无论剔骨刀从哪面切入,都会被那双金色手掌点个正着。 死见活攻不破千面魔君的防线,此消彼长之下,便只有挨打的份。 一旁的李太平既然负责掠阵,那么见到老头子落了下风,自然得搭把手。 三柴剑再一次缠上了千面魔君,可这一次效果却大不如前。 三把剑,一把刀,围着一个老和尚变着花样的砍,却怎么也砍不进一丈之内…… 曹满金赶到尚书府,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他很想叫兄弟们一拥而上,砍翻了那秃驴,可他晓得自家头都搞不定的,他们上去也是白搭,没准还得给头添乱。 着急瞪眼,这阵子也无用。曹满金忙命人回去搬救兵,剩下的人则临时当起了护院,护着郑大人的家眷。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有几道身影跃入府内,朝着交战之处逼近…… 曹满金定睛一看,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这几位,今日他还见过,正是李家几位贵客…… 尚书府内翻江倒海,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只不过有些人,瞧见了也当没瞧见而已。 皇城里守着老皇帝的李辅国,站在屋檐下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圣上讨厌那张死人脸,所以他家的事李辅国也懒得管,哪怕弄出人命也与他无关。 书院里秋意浓皱了皱眉头,抬眼瞧了下无动于衷的院长,便不再听不再看…… 无论江湖还是朝堂,书院都不会介入其中。院长说过,书院只是培养学子的地方,至于旁事自有人来管。 可有一个人,这阵子却不淡定了。只见其越过小院篱笆墙,气哄哄的来到院长身前。 “我太平哥哥跟人打架,怎地不去帮忙。” 还未等院长开口,秋意浓却先开了口。 “说过多少次,要走门。出去,再走一次。” 一旁的院长笑道:“何须如此,闪闪不过是个孩子。” 鱼闪闪苦着脸,忙跟磕头虫一样。却见秋意浓摇头道:“年少知规,年长方立。岂可怠慢!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重新走过。” 院长笑道:“闪闪活泼好动,也不知有你这个好当爹的,到底是福还是难。” 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书院大先生。也不能怪秋意浓管教严格,实在是鱼匹夫只会战场杀敌,不懂管教孩子。 比小子还野的丫头,不管那还了得。按秋意浓的意思,他还想养出一个独孤清清,不过从这段时间来看,恐怕会相却甚远…… 尚书府,千面魔君望着围上来的几名年轻人,道了声佛号。 “诸位施主,如此相迫,佛门虽戒杀,却有门破戒刀法,还望诸位回头是岸,莫让贫僧心中不忍。” 千面魔君也算是宗师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可面对在场众人,他依旧毫无胜算。这阵子虽然嘴里硬,心里却以生了退走之意。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妄动杀心。大和尚觉得退走是善,是慈悲,是理所当然。所以大和尚出刀了,虽然他手中并没有刀。 以手代刀,将mi宗手印金刚意融入其中,便见金色刀芒环身而起,斩向八方。 这一刀很突然,虽说在场的都是高手,又早有防备,却依旧被千面魔君杀了个措手不及。 众人各凭本事接了一刀,再看场中却不见那秃驴身影。原来出刀后,千面魔君便扶摇直上,随后只迈了一步,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李太平抬头望天,不由顿足大骂:“秃驴还会神足通。他竟然修成两门神通,无怪有恃无恐!九妹助我,莫要让他逃了,否则后患无穷。” 李太平不能不慌,千面魔君有着郑经玄二十年的官场经验,心思之缜密非常人所及。 一手不声不响要人命的剔骨刀,再加上如今展现出来的佛门神通。已让人防不胜防,难以对付,而这些也只是冰山一角。被这样的魔头惦记上,生死可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了。 李太平腾身而起环顾四周,正瞧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忽隐忽现往东而去。 “他往东门逃了!” 话落,人也跟着往下落去,却见这时慕品山正好出现在李太平身旁,且双掌同时拍出。 双掌结结实实印在李太平后背,一股狂暴之力,将李太平击飞出去…… 李太平借助慕品山打入身体的真气,空中也不换气,身如离弦之箭,射向那道模糊的身影。 “四方戒备,强闯出城者重弩伺候。” 李太平的声音远远传来,曹满金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回头怒吼:“传右郎将令……” 金吾卫右郎将正八经的正五品,虽说官职不算高,却是大兴城内军方守城的实权派。 蹄声阵阵,直奔四方…… 传令兵追不上拥有神足通的千面魔君,四方守城重弩也拦不住那魔头。李太平传令下去,也只是为了关键时候,没准可以拖延一下那魔头,好让己方缠死他。 神足通,能令心念行至十方众生所行之处,而不失于定。其实并非武道功法,不过用在打架上,却也神奇独到,令人难以琢磨。 既然不是用来打架和逃跑的,这门神通多少有些弊端,比如跑的不够快,不够远。 当然所为的不够快,不够远,也要分人。对于宗师之上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李太平来说还是有些快了。 若非有慕品山那丫头狂暴真气加持,恐怕李太平连千面魔君的尾巴都瞧不见。 这阵不但瞧见了,还追上了,所以出剑……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黔驴技穷 ,剑开太平 天下宗师大成者寥寥数人,今日得见一人,众人无不咋舌惊叹。 剑西来是所有人中,感触最深的。原来宗师可强悍如斯,这让他的血熊熊燃烧席卷全身,战意沸腾…… 以剑开路,斩破空气,剑西来的速度又上了一个台阶。这便是好战之人,对战斗的渴望。 剑西来的身手是打出来的。东都一战他没赶上,已是大感可惜,今日又如何肯错过如此强者。 与剑西来并肩而行的死见活,并非好战,而是好杀。千面魔君不死,他心中不快。这就像好色之徒见了美色,不吃到嘴里便要抓心挠肝一般。 慕品山已然竭尽全力,却仍落下数丈远。她心急如焚,晓得李太平手中的底牌已然打光,这阵子没啥保命本钱,若去得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太平确实没啥本钱了,不过他还有战斗本能和对战神足通的经验。 三把剑看似凶狠,其实并未尽力,可随时改变角度方位,死死纠缠着大和尚,就是不肯放其离开。 李太平虽然做不到如影随形,却也难缠,这是千面魔君使出神足通后最大的感受。 “施主如此寻死,贫僧若不超度,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杀人也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就是身为大和尚的千面魔君。可见未能修成九世的千面魔君,还做不到九世归一,只能用不同的人格现世。 李太平死缠烂打,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他可不想放虎归山,到时不定哪天老虎便要下山吃人。 杀心起,破戒刀出。刀是从金吾卫那顺来的,看来千面魔君早有杀人意,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千面魔君对着李太平一步踏出,便见刀和人都出现在李太平身后。 李太平头也不回,三柴剑却早已等在那里,眼看着千面魔君往剑上撞。 “怎么变成和尚后,脑子也迟钝了呢!这四方八面的,怎么就非得往身后跑。” 千面魔君毕竟修为了得,那剑险而又险的贴着面颊而过,差点便毁了面皮。 只见千面魔君再踏步,再挥刀。一隐一现,便来到李太平头顶。 可说来也怪,李太平仿佛能未卜先知一样,一把剑又事先等在那里。 神足通连续使用几次,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这不能不让千面魔君惊叹眼前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总不能撞大运,撞上的吧。 老道士也会占卜算卦,不过这个本事却没有交给李太平。在老道士看来,徒弟杂七杂八的已经学了很多,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就莫要在学了。 李太平并不能预知神足通每一次落脚,也不会佛门神通“他心通”。他是凭借松门岛那场鏖战,摸到了神足通的一点秘密。 发动神足通,落脚点会产生及其轻微的空气波动,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若不是那场架打的太久,李太平根本无发现法神足通的不足之处。 二人交手十几息,李太平便落了下风。只因大和尚不在使用神足通,完全以破戒刀法厮杀。 浔阳江上,李太平倒是见过破戒刀法。如今看来那个什么洞庭五虎,恐怕连刀法的皮毛也没学去。 一把军中制式横刀,在千面魔君手中成了大杀器。每一刀都见不到烟火的杀生。 见过剔骨刀和破戒刀法,李太平觉得离手剑还需打磨,不能只靠剑匣中的剑势,不然就会像今日一样,大有黔驴技穷之感。 有那么几次,刀锋贴着衣角而过,若非天枢境的强悍体魄,估计身上就得被刀气开出几道血口。 李太平再一次使出三步千里,其势瞬间暴涨,一剑逼退千面魔君。可正因剑势强,无法收力,让秃驴逮到了机会,脚下几闪,人便跑的没了踪影。 李太平毫不犹豫,腾身便往春明门方向追去。他必须赶在千面魔君前面截住他,不然外郭城是挡不住那魔头的。一旦让其逃出去,天高地广的,在想杀他便难如登天了。 当李太平落在外郭城上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重弩厚重的离弦声,还有守城士卒的呼喝叫骂。 一道身影忽隐忽现,轻而易举的躲过弩箭,翻过高墙,狂奔而去…… 城墙上又多出几道身影,只见其中一人说道:“跑了?我去追他。” 李太平侧头看了一眼剑西来,摇头道:“追不上的!即便追上了,也留不住。” 慕品山心中不服,冷声道:“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截住他,还杀不了他!” 陈不问轻声低语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太平为何就这么放弃了。” “城内能杀自然要杀,城外就留给显通寺的大和尚吧。若是显通寺搞不定这个家伙,我们也没必要满世界找他,还不如等那魔头来寻我们。” 剑西来皱眉道:“守株待兔!” 李太平苦笑道:“没办法中的办法!” 慕品山冷声道:“敢买凶杀我家……” 冰山美人脸升红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忙改口道:“我这就给师兄们去信,非活剥了那魔头的皮不可。” “九妹不可。若是我李太平连千面魔君都不敢面对,你叫山上的几位师兄如何看我。” 慕品山一想,这话也对,总不能遇到难题就找师兄吧。更何况男人的面子向来金贵,可是丢不得。 李太平不怕千面魔君抱负,他剑西来又何曾怕过。所以这位爷不多说,转身拉着陈不问便走。 一旁的崔明道上前低语道:“我跟娘说一声……” 说着还咬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太平搂上崔明道的肩膀,笑道:“酒壮熊人胆!哥哥不如请我吃顿酒,好过把姨娘搬出来吓唬人。” 一旁的慕品山冷声道:“有吃酒的工夫,你俩不如多练练剑,好过出来丢人。” 一句话,把二人噎得直翻白眼,这酒便吃不上了。 李太平朝死见活躬身行礼:“前辈打算如何?” 死见活阴沉着脸,说道:“京兆府继续干仵作。记得魔头来时,通知老夫一声。” 说着,便跃下城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个夜晚很不消停,前有捕快、金吾卫闹得人心惶惶,后有尚书府家天现异象。 一大早,街坊邻里的相互打听,有消息灵通的,便要附耳低语。 “听说昨晚太岁帮被一窝端了,今早我还去看了几家赌坊,果然门上都贴了封条。” “何止太岁帮,城里的好些个官老爷,昨日夜里也都被抓进了京兆府的大牢。”“这群欺行霸市,作威作福的杀千刀,早就该抓了下油锅……” “嘘!小点声。这些年太岁帮那群恶徒,抓进去的次数还少了,哪一次不是,过几天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京兆府大牢。” 几个人窃窃私语,还要提防着隔墙有耳。可就算再不张扬,太岁帮被连窝端的事也传开了。 大兴城内,忽然有炮竹声四起。这不过年不节,又没个喜事,咋就家家户户门口放爆竹呢。 “刘大哥,你家咋也放炮竹了。” 刘大哥眼中带泪,嘴上带笑,喜极而泣…… “你家嫂嫂今日过生日,大哥心里高兴,便放了些炮竹。” 今日大兴城好多家都在过生日,大有普天同庆的意思。 紫宸殿,弘道帝听李辅国说了郑经玄家里发生的事,站起身说道。 “辅国你听,寻常百姓家都在放爆竹庆祝,咱们宫里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才好。” 这不是询问,这是吩咐。 李辅国点头应是,便打发了小宦官,跑到皇城门前大放炮竹…… 弘道帝转过身,望着李辅国说道:“郑经玄是生是死?” 老太监摇头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 弘道帝望着欲言又止的李辅国道:“但说无妨。” “郑经玄不见了,郑家却多了个魔头,所以老夫大胆猜测,郑大人早就不是原来的郑大人了。” 弘道帝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下旨,全城捉拿杀手,把样子做足。告诉太子,让他的人择日上书。六部怎可无主……” “对了,卢照兴已经上折子告老还乡,朕已经批了。告诉甘蔗,把太岁帮处理好,收拾几个贪官得了,别把人都给朕弄没了。” 今日的朝会,少了两位上书,再加上刚刚过世不久的申屠戬,六部上书才来了三个。 特别当弘道帝拿出卢照兴的折子后,下面的官员沸腾了,一个个交头接耳,左顾右盼。 “礼部、户部,没准还有刑部,我的天,这是要抢破脑袋的。” “下了朝,你还不去看看裴公……” 这阵子凡是有机会争取那几个位置的大臣,眼珠子都在滴溜溜的转,唯恐自己动作慢了,让人捷足先登。 朝堂上彭庚切闭着眼,他对尚书之位毫无兴趣,至于谁做那个位置就更不关心了。 他现在急着下朝,想见一见,昨日夜里又跑去刑部尚书家折腾的那个小子。 开春的那场大战,好些个年轻人都入了眼,本打算回大兴后着手培养一番已堪后用。自己却先落个养鸡养鸭的结果,这事便也就放下了。 如今想起来,这心便活络了。年岁大了,也蹦跶不了几年了,争取十年内培养出几个接班人,对大乾也就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庙堂里的人各揣着心思,庙堂外的世界却也不消停……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睡一觉 ,剑开太平 齐王府,陈标脸色阴沉,万万没想到姓卢的为了自保,竟然舍他而去。 两个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船刚下水,其中一只就蹦到了岸上,这就有些坑人。 卢照兴跳下船,因为他还有涿郡,卢氏在那里照样能活得好好地。等尘埃落定后,卢家后人依旧可入朝为官,甚至封侯拜相。 齐王不比卢照兴,上了船他就下不去,只能拼命的划。不但不能停,甚至不敢慢下来,哪怕慢上一步,他得死,他的家人,他的下属也都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 太岁帮被连根拔起,卢照兴又跳了船,虽说父皇不会现在就动他,可是断了敛财门路,军费从哪出。没了军费,发不出军饷,他的威望何在。 对齐王来说,现在最紧迫的是,如何能找到一条捞银子的路,因为以他现在的财力,不出半年就得坐吃山空。 至于下绊子的甘蔗,还有那个姓李的帮凶,现在还没工夫搭理他们。 忽然齐王猛地站起身,甲胄不由得叮当作响。他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兴许运作妥当,很快便能为他捞到银子。 “申屠玉钩何在?” 传令兵一溜烟跑了出去,没多久申屠玉钩便出现在齐王眼前。 “本王听说,你便是申屠仁王抛弃的那个女婴?” 申屠玉钩抬起头,脸色瞬间冷了许多。只见其,斩钉截铁的说道:“玉钩生父早就死了,还请王爷莫要再提此事。” 齐王忽然换上了笑脸:“玉钩莫要误会,本王只是觉得,咱们可以借着此次机会,来个假戏真做。到时凭借申屠家的关系,咱们就可以……” 申屠玉钩听了齐王的话,脸色数变,心中很是不满。可是为了师傅交代的事,她最终还是咬牙点了头…… 申屠仁王还是第一次见京兆府的大牢,阴暗潮湿,还有那怎么也挥不散的作呕气味。可以说,他片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可如今他成了阶下囚,在这待多久他说了不算。他还见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例如那位,二起二落的张启年张大人。 张大人与他只隔了一道木头栅栏,这阵子睡得正香,而且还打着呼噜。 申屠仁王不由暗想,这人心得有多大,怎么就能在这种环境下睡得如此香甜。 那是申屠仁王没去过大理寺的地牢,没在那里一住就是一年多,若是有张大人的经历,估计这阵子也倒头大睡了。 张启年心大么,肯定不是。能爬到治书侍御史的位置,怎么也得是个玲珑心才成。 张大人睡得能如此香甜,也是昨日提心吊胆没睡好的结果。到了京兆府的大牢,张大人心就落了地,再一看地上竟然还铺着稻草,环境竟然如此之好,那不睡觉还胡思乱想些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住了一年多大理寺地牢得来的经验。这个经验可不是谁人都有的,自然有很多同僚不解。 张启年懒得跟那些个墙头草传授经验,有那工夫不如养精蓄锐,好应对捕快们手里的家伙事。 张启年是真得睡了一大觉,梦里又见小妾逢人便要矮三分,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 张大人一屁股坐了起来,脑子里就琢磨着,大乾朝的官不都像他一样,凭什么可他一个人祸害。 正想着捕快来了,打开锁说道:“张大人出来吧!” 张启年一愣,不由哭丧着脸说道:“这么多当官的,咋就非得先从我这开始,就因为我体验过大理寺刑具,就得先挨鞭子?” 捕快闻言大笑:“我的张大人啊!您老误会了。经我家大人查证,张大人与太岁帮牵扯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您老可以回家啦。” 张启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问道:“你是说我可以走了?” “小的送达人。” 张启年在大牢里睡了一觉,就可以回家,那他们这些支着眼皮熬半宿的算什么。 只见有官员嚷道:“大人,大人,本官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于张大人一同离开。” “我申屠仁王冤枉啊,大人明鉴啊!” “还有我,我也冤枉……” 小小的捕快顿时成了各位朝廷命官口中的大人,捕快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再这么喊下去,还不得炸牢,到时上头是要问罪的。 只见那捕快冷着脸回头骂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是皮子紧想挨鞭子吗?” 甘蔗站在大牢外边,手中翻着里边各位大人的罪行。挑挑拣拣的,直皱眉头…… 一大早弘道帝的旨意就到了,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卢照兴归老了,剩下的你看着办,给朕留点能干活的。” 看着办,这事就不好办。谁知道哪天当皇帝的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个不搭边的官员要见上一见。回头一问在牢里呢,多尴尬多要命。 甘大人是讲原则的,既然圣上让他做主,那他就得把这些小本本挨个翻一遍,看看哪些人得吃牢饭,哪些人得挨板子,哪些人可以睁一眼闭一放过去…… 渭水帮,齐爷心情大好,仿佛吃了蜜枣一样甜。崔天霸被活捉,卢照兴跑路,齐王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渭水帮终于有机会,将手伸向太岁帮曾经控制的那些活计了。有了多余的银钱,太子殿下的路必然平坦,他齐天宝也就有机会成那拥龙之臣了…… 昨日夜里发生太多的事,天明后大兴城就变了天。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 金玉楼的黑面阎罗,此时便有些头痛。他头痛的不是太岁帮被连根拔起,而是这么大个事,李辅国那老东西也不知会他一声。 这些年他可没少孝敬皇城里那位,为的便是有好处是时能想着点他,出了事能庇护一下。这可倒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崔天霸还再京兆府的大牢里蹲着呢,齐王却连个反应也没有,皇家人冷血,今日他黑面阎罗算见识了。 现在一大块肉摆着那,不咬上一口亏得慌,乱下口又怕惹圣上不悦。左思右想,他决定去拜访一下京兆尹大人…… 秦九宝一大早就命人将申屠永嘉唤了来,话说了很多,中心思想就一个。 申屠家想要在大兴城混下去,还能混得开,路只有两条。第一条,永嘉考进书院。不过,不是师傅打击你,希望太过渺茫。第二条路,经商。“经商?” 申屠永嘉抬头看了一眼师傅,很是诧异的说道。 秦九宝点头道:“是的经商。昨夜里发生了一些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你可通过关系,把太岁帮产业低价盘下来。” “师傅,申屠家没做过买卖,弟子也不懂得这里边的门道……” 秦九宝摇头笑道:“太岁帮干的买卖哪里需要懂,你只要拿下自有为师帮衬你。” 申屠永嘉皱着眉离开了柳叶剑宗,他不想碰触那些不干净的活计,可师傅说得道理他也懂,申屠家可走的路不多了。 他的本事不足以考进书院,入朝为官也不知哪年才能位极人臣。他能等,可申屠家等不起。 偌大的宅院,百十来号人,哪里都要银子。他总不能像他爹一样,只知败祸,旁的便不管不顾了。 大家族的家主哪里好当,为了家族兴盛,个人荣辱喜好就得放一放,一切以家族利益优先…… 大家有大家的烦恼,小家有小家的不痛快。这不李家家主的麻烦事便来了。 曹满金不到晌午便来了,说是彭老将军有请。李太平本打算午后跑趟周家和上官家,给周菁撑撑场场子,给上官鸿英讲讲刀魔的故事。 其实这也不算麻烦事,大不了往后推一推。可家里有位姑奶奶在发飙,这事可是拖不得的。 李太平很纳闷,弘道帝要拜张鸦九为师,这是好事,九妹为何要大发脾气。 慕品山冷着一张脸,问也不说,看谁都不顺眼。李太平试着劝解两句,差点被丢进池塘里。 彭老将军那边得去,家里这边也得安抚好。事有轻重缓急,李太平只好嘱咐曹满金回去复命,他随后就到。 可李太平清楚,这个随后就得看家里那位小娘子,啥时能消了火气。 慕品山知道老皇帝心思不正,若搁前些年的脾气,早用剑说话闹翻皇城了。 随着江湖阅历增长,如今的慕品山也知道,凡事得出师有名,胡来是不成的。 弘道帝做啥了,送礼物,盖楼,拜师,哪里不合礼数,又哪里做过了。都没有。 你慕品山总不好无中生有,说人家馋你身子吧…… 三伏天,天地就像个大烤炉,没处躲没处藏,热得人喘不上气。可不像秋冬时节,冷了多穿点就能熬过去的。 可李家的小丫鬟秋冬,这阵子却找到了好去处。夫人的房间很凉快,一推门冷气扑面,那叫一个通体舒服。唯独一样不好,夫人的脸色很难看,仿佛要吃人的样子。 坊间都传,夫人是九尾飞狐转世,乃人间大妖。秋冬现在很认可这个说法,因为自家老爷能降妖伏虎,却也斗不过夫人。 秋冬看着嬉皮笑脸,哄夫人开心的老爷,很丢人,很没面。她却很开心,不由搬个交床,坐在一旁,乐呵呵看起戏来……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穷的没了尊严 剑开太平第一百零七章穷的没了尊严丫鬟看老爷吃瘪,还能乐出声,满大兴城扫听扫听,谁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下人。 李太平回过头来,脸色一变,冷声道:“老爷逗夫人开心天经地义,你拿老爷受气当乐子,那是大不敬。老爷今天就要搬出李家家规,惩治……” 一道白衣出现在眼前,搂着秋冬冷声道:“你要惩治哪个?” 这是干嘛,这么弄我这个李家老爷的威严何在,以后还怎么管教下人。 李太平板着脸说道:“九妹,大将军紧急召见我等,想必是有重要军情……” 说着,一阵风溜出家门,同时心道。还真有不开眼的往上撞,秋冬啊秋冬,想必带老爷受罪一定是很开心的…… 彭庚切却有要事召见李太平。太子和齐王闹出来的军中争锋迫在眉睫,彭老将军可不想刚上任就丢面子,得派几个得力干将把面子争回来。 望着眼前青衫背剑匣的年轻人,彭庚切很满意。 李太平虽未着甲,动静间却有着军人的雷厉风行,言语更是不卑不亢,这两点让彭庚切很中意。 让彭庚切更满意的是,他刚提了军中争锋的事,李太平便一口答应了。 其实上次太子说此事时,李太平就想参加,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跟齐王算算账。不过李太平可不想给太子当打手,他有些不喜太子的阴柔性子。 彭庚切很高兴,特意让老伴做了俩菜,打了三斤酒。 席间一老一小,聊着开春那场战事,说到马邑郡荀良时,半年多没喝酒的彭庚切,竟然也倒了一大碗。 “十年后,老夫会带着大乾最好的酒,去看看荀良和你师父。喝上他三天三夜。” 说着,老人家仰头干了一大碗,随后说道:“你的一些事老夫也听说过。小子老夫得说你一句,老江湖做事有些太过瞻前顾后,这不好!” “我知你心里压着石头,肩上的担子也重,做事情唯恐出错害人害己。可很多事并非你能把控的,这就像两军对垒,战场瞬息万变,哪里会有常胜将军。” 李太平晓得彭庚切的意思,做事过度谨慎会放不开手脚,反而让自己进退失据。 只见其苦笑道:“小子也不想如此,实在是大兴城这潭水太深!” 说着满饮老酒一碗,摇头叹道:“孑然一身可无所畏惧,敢将天地踩在脚下。现在十几口人靠我活命,岂敢再率性而为。” 彭庚切笑道:“有担当,知分寸,这是好事。可也要有自己的坚持,不可没了棱角。” 李太平点头道:“黑与白,轻与重,太平拎得清,这一点老将军大可安心。” 二人满了酒,彭庚切笑着举碗道:“那这次就放开手脚打,打破了头出了血,也有老夫给你担着。” 李太平双手端碗一饮而尽,嘴角翘起弧度。心想,等的就是你彭庚切这句话呢,不然打死打残谁扛。 掀翻太岁帮断齐王敛财门路,打趴军中将校,让齐王颜面扫地。两次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才能勉强算是扯平了。 李太平不是睚眦必报的人,若是一些小事也就算了,可这都背后下黑手要人命了,再忍气吞声,还不如抹脖子算了。 李太平离开彭庚切家的小院,抬头瞥了一眼,见时辰还早,便先去了趟周家。 周家之行他没见着两位舅父,兴许是在躲着他也说不准。周菁脸色好了许多,最起码能看到笑,只是这身子,恐怕不养上几个月是很难好起来的。 “我跟离人说了,明日让她来接你,就说一同备考书院。回头安心在我那住着,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对了,有个叫上官鸿英的小子,昨日夜里差点为你丢了命……” 李太平一边说昨日发生的事,一边瞄着周菁的反应,见其对上官鸿英鲁莽之举担心,便心中了然。果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临离开周家时,李太平撞见了周天林两兄弟。老大是个闷葫芦,老二倒是个心思活络的。开口便是贤弟,光是那张笑脸送人二里地都不带变样的。 这是认亲啊,李太平在世上的亲人也就剩周家了,甭管老的如何,最起码这小的看起来,是讲亲情的。 “二位哥哥,今日一见大感三生有缘,若不是天色已晚,定要请哥哥们吃酒才成。” 周天森本以为这就是一句客套话,却见李太平忽然一拍大腿说道。 “我看不如这样,明日离人会来接周菁,二位哥哥不如同往。小弟定然备上好酒好菜,咱们兄弟畅饮一番,岂不快哉。” 周天林望了二弟一眼,便见周天森笑道:“贤弟有邀,兄莫敢不从。” 双方大笑挥手告别,就像多年挚友一般的热络。 离开周家,李太平急急忙忙赶往城南的修正坊。 修正坊远离皇城,街道虽说宽阔,却杂乱不堪。插上两根竹竿,扯上丈长麻绳,便可见汗衫、诃子飘荡,望之如八国彩旗。 也不知是谁家的鸡鸭打彩旗下跑过,惹得看家狗穷追猛咬撞翻了彩旗。这时总会有妇人,指着乱飞家禽大骂。哪个缺了德不看好自家鸡鸭,却不去说看家狗的不是。 偶尔有妇人捉着自家男人的耳朵,也不在意街坊邻里咋看,劈头盖脸的数落一番。归根结底都是银钱惹的祸,搅合的家门不宁。 脏乱差,这就是城南坊街,而上官家便住在其中之一的修正坊。 “这位大姐,可知上官鸿英家住何处。” 妇人盆中还有脏衣要搓洗,这时不由皱着眉,抬头说道:“你说上官家那个吃闲饭的?” 同时很不耐烦的伸手一指,便不再搭理眼前的青衫郎君。 李太平忙作揖感谢。 上官家的门环锈迹斑斑,木门下沿已经腐烂糟粕。李太平砸门的力度很轻,怕是一不小心,便要弄坏了上官家的门面。 手下轻,嗓子就要卖些力。只见李太平喊道:“上官鸿英可在家,李太平到访。” 这就是老百姓住的地方,是没有门房帮着通报的,啥事你都得靠喊才成。 “来了,来了,莫要鬼叫啦!” 上官鸿英的二嫂,急急忙忙跑来开门。门一开见来人竟是昨日拐走小叔的年轻男子,不由愣了一下。 “您找鸿英?那个,那个很不巧,鸿英他没在家。要不您改日再来。” 李太平见妇人言辞闪躲,便一晃手中礼盒推门而入。 院子里一间正房,两间偏房。左手一棵老愧树,枝繁叶茂的一看就有年头了,右手则是一口深水井。小院本就不大,被这两样一占便没了多余的空间。老大和老二家里的,一直要砍了老愧树,可老头子却不同意。老头子说了,愧喻三公砍不得,咱上官家得出个当官的。 每当老头子如此说,两个妇人都要摆脸子抱怨几句…… “爹,咱家没钱没势,不吃不喝的供着鸿英,这啥时是个头啊!” 老大家的说了话,老二家的也要跟着抱怨几句。“俺家那张榻子,翻个身都咯吱响,不定哪天就要散了架。我看不如把树砍了,打上几张榻子,剩下的料子还能卖些银钱……” 这时老大和老二都会板起脸训斥几句,可一回屋便能听见妇人扯着嗓子骂自家男人。 每每这时,院子里的老头子都会唉声叹气。这哪里是骂自家男人,这是说他这个爹没正事啊。 李太平进了院,那妇人就不乐意了,口中嚷道:“你这小郎君怎地如此没有规矩……” 可这话刚说上一半,冷脸便换上了笑脸:“李家大郎,怎地如此客气,来来屋子里请。” “大姐家里来客人了,赶紧烧茶待客啊!” 老二家的眼尖,只是匆匆一瞥,便把礼盒内的物件看得清楚。四方礼盒内有有胭脂水粉,陶瓷器皿,更有妇人穿戴的金银首饰…… 妇人说着,笑盈盈的接过李太平打开的礼盒。那股子热情劲儿,好像迎进来的不是李家大郎,而是财神爷…… 上官家除了左右邻居,多久没来客人,老大家的恍惚的有些记不清了。听见弟妹前冷后热,便知客人不简单,忙打屋内迎了出来。 老大家的见是昨日那郎君,刚要掉脸子。便见弟妹手中拎着礼盒,朝她挤眉弄眼,忙笑脸相迎。 李太平坐在正堂歪了脚的椅子上,四下打量着…… 家徒四壁不足以形容上官家,恐怕连城内最穷苦的老百姓也要不如。也无怪妇人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实在是穷的没了尊严。 灶房里生了火,妯娌二人却没在煮茶,而是眉开眼笑的翻着礼盒。 只见老大家的拿起一支银簪子就往头上插,口中笑道:“成亲时都没给俺置办这东西,估摸着还不得二两银子!” 老二家的也不示弱,拿出一支玉镯,硬生生往手上套,口中说道:“老三可算交了个正八经的朋友,瞧瞧多翠儿的镯子!” 妯娌二人估摸着礼盒里的物件,怕是要二十两银子不止。这可是上官家两年才能赚来的辛苦钱。 只见老二家的眼睛一转说道:“大姐,我手里还有十文钱,你那还有多少?” 老大家的皱眉道:“你要干啥?” 老二家的指了指礼盒道:“多大方!这朋友咱得帮老三交下了。所以凑些钱,打上几角酒,再把家里的老母鸡炖了……” 老大皱眉道:“那是下蛋鸡,可是不成,还是弄上二两肉好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上官家 剑开太平第一百零八章上官家上官家的儿媳妇,在灶房里把物件分了精光。为了以后还能见到更多礼盒,妇人便做了男人的主,打算留下老三的富家朋友吃酒。 老大老二都在码头卖力气混饭吃,天近傍晚手里便没了活。当兄弟俩回到家时,正好在门口撞见喜滋滋了打了三角酒的淑芬。 老二笑呵呵的抢上前去,接过老酒说道:“还是嫂嫂知冷暖,晓得我兄弟二人乏累一天,正应喝上两口,可是比俺家那个强多了。” 淑芬啐了一口,一把抢过老酒说道:“这是给贵客喝的,哪里有你的份,馋酒找你家娘子要去。” 老大闻言笑道:“不给喝就不给喝,何必拿客人搪塞我兄弟。” 三人进得院子,便见老二家的笑盈盈打灶房跑了出来,一只手还举得老高…… 晃人眼的翠绿镯子,让兄弟俩傻了眼。可当淑芬故意歪头撩鬓发时,斜阳下银光闪闪的凤钗,又再次锤上二人胸口。 “娘子,嫂嫂,你们这是抢了哪家富户?” 老大板起脸,冷声道:“何处得来的,还不赶快还回去!不义之财咱家要不得。” 姐俩本打算在自己男人面前显摆显摆,却被一顿数落,热脸贴了冷屁股,这心情顿时便不好了。 老二家的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老三朋友送的,又不是你送的,凭什么还回去。” 淑芬也说道:“不但送了簪子、镯子,还有胭脂水粉。老娘跟你过这么多年,也没见着一样,你还有脸跟老娘发脾气!” “我就说咱家三,将来一定有大出息。且瞧瞧三的朋友都如此阔错,在看看你俩交的那些臭膀汉子,可曾有一个像样的。” 别看妯娌二人平时不和,这阵子却站到一条线上,共同对付起上官家的男人。 老大眉头皱得更深,他在想平日最看不上三弟的就是这俩妇人,怎么今儿却转了性,三弟到底交了什么朋友。正暗自寻思着,便瞧见正房里走出个身材高大的青衫郎君…… “两位一定就是大哥和二哥吧,小弟李太平见过二位兄长。” 模样穿着,再加上青衫剑匣,兄弟俩哪能不知,这位就是鬼宅的新东家,大兴城内风头正盛的李家大郎。 这人可是当官的,还是混江湖的狠角色,他们在码头可是没少听渭水帮说起这人。不由得心里一颤,忙上前躬身行礼…… 李太平抢上一步,截住二人下拜之势,正色道:“二位兄长使不得,可是折煞小弟了。太平乃鸿英朋友,理当先给二位兄长见礼才对。” 李太平对上官兄弟很是尊敬,可越是如此,这二位就越不自在。特别是自家婆娘还收了人家的重礼,这腰就更直不起来了,总是觉着矮了人家一头。当然从身高来说,确实矮着一头。 “官爷,哦不是,我是说太平兄弟,快里边请。” 上官家老大躬身往正堂迎,同时回头瞥了一眼淑芬说道:“还不给太平兄弟上茶,杵在那干嘛!” 在外人面前,得给自家男人留面子,不然丢的可是自己的面子。只见淑芬瞪了一眼,随后笑道:“茶就别喝了,我和妹子备了酒菜,正好你兄弟俩回来了,陪着大兄弟吃酒才对。” 李太平也笑道:“那就辛苦二位嫂嫂了,只是太平觉着等老人家和鸿英回来一起吃酒更好。”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二两碎银,塞到淑芬手中:“太平来看望叔父、兄嫂,哪里能让嫂嫂破费。嫂嫂且拿去替太平买些酒水来……” 上官家的老大,忙说道:“上门是客,怎能让贤弟破费。” 话是说了,淑芬却早已接过银钱,跑的没了踪影。 以今时今日的身家,李太平是可以给更多银子的。只不过他觉得,小恩小惠帮衬一把可以,若是大把银子砸下去,再把刀魔唯一的血脉,弄得没了骨气,他可就真得对不住上官老头子了。 刀魔曾经做过什么,是非对错暂且不论,毕竟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刀魔对他李太平是有恩的,一码归一码,欠人家的就得还,拉一把上官家也是应该的。 淑芬又打了三角酒,花了不到十文钱。回到灶房后,拉过正在折腾菜的妹子说道。 “这钱咱不分,留着给三郎交学时钱。” “理当如此,毕竟是三郎的朋友。对了,家翁怎地还没接三郎回来,按理说这个点应该到家了!” 国子学一个时辰前就休学了,上官鸿英本打算去看望周菁,却被上官老爷子堵住了。生拉硬拽的把上官鸿英往家拖。 “周家再没落,也不是咱家能比的。想娶周家小姐,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不知天高地厚!” 上官鸿英不服气的说道:“今年秋闱我就去考,还不信弄不来个官身。” 见儿子不死心,老头子又变着法说道:“考个官顶个屁用,周家的女人你降不住。你看看申屠仁王,天地都没拜成,便身陷囹圄,你的本事还能大过申屠家不成。” 上官鸿英晓得他爹的意思,周家人在大兴城是出了名的丧门星,可他不信那个。至于申屠仁王,那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老头子到底是把儿子弄回了家,这心刚落地便又提了起来。正堂里他见到了李家大郎,还见到了满心欢喜的儿媳,聊得火热的两个儿子。 老头子心里一颤,这人在大兴城太过惹眼,上官家可不敢跟此人攀上关系。更何况,昨日里这小子还提到了“刀魔”二字。 正打算拽着小儿子躲进偏房,却见李家大郎已然大笑着走了出来,朝老人家行了礼。 “太平冒昧登门,还请叔父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上官老头却不这么想,只见其笑道:“大人可是折煞小老儿了。上官家祖祖辈辈都是穷苦人,可是不敢应承这一声叔父。” 上官老头想的简单,年轻人都好脸面,这都拒人千里之外了,想必定要拂袖而去。 却见李太平笑道:“叔父不知,太平也是穷苦人出身。这些年漂泊于江湖,饥一顿饱一顿,可是受尽了人世间白眼。不过话又说回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所以小侄甚是看好鸿英,想交鸿英这个朋友。” 两个妇人也不知老头子是怎么想的,这么和善有钱的郎君,咋能让人家热脸贴冷屁股,不由忙从旁说道。 “爹,淑芬知道您老爱喝上一口,今日特地打了几角酒,做了几道爱吃的菜……” 老头子耳未聋眼没花,儿媳头顶的银簪子他瞧的清楚,不由冷声打断道:“上官家可不兴白拿人家东西,老大家的你说是不是。” 说着,还特意瞟了一眼儿媳头顶。淑芬脸腾地一下红了,支吾着不知如何接话。 却见老二家的忙背过手去,眼神飘忽…… 一旁的李太平见状,忙笑道:“我与鸿英一见如故,初次登门理当备上厚礼,可又怕老人家多心,这才备了些小礼物,还请老人家莫怪。老人家若是觉得小侄这份情义薄了,改日定当备上厚礼谢罪。” 说着,还朝上官鸿英递了个眼色。心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傻站着,不晓得打个圆场。 上官鸿英其实也没想到,只是一面之缘,人家昨晚不但帮他搅黄了周菁的婚事,今日还特地上门拜访,着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嫂嫂还不上菜上酒。”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老头子往屋里走。同时附耳低语道:“爹,李家大郎第一次登门,咱家不好失了礼数。有啥事,咱们回头再说。” 老大、老二忙招呼李太平,同时躲着老头子说道:“贤弟不知,这两年老头子也不知怎的了,说话做事总是犯着糊涂,可别往心里去。” 李太平心想,上官老头哪里是糊涂,这是怕他再提上官九悔的事,把他往外撵呢。 李太平来之前打听过,上官家分成了三支,那两支家大业大,树大招风,早被仇人盯上了,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老头子不愿意承认是上官九悔的血脉,也在情理之中。 可李太平不想上官家就此没落下去,不然有一天上官九悔不愿意在冰洞里呆着,跑到大兴城一看。还不得找他说道说道。 如何拉上官家一把,来之前他还没想好。可见了上官家过得穷困潦倒,便知现在最紧迫的是能让这一家人活的有个盼头,让老头子有重振上官家的心思才成。 一开始这酒吃的索然无味,李太平也不好提及曾经的上官家,只是一个劲儿给老头子倒酒,夸赞老头教子有方。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上官老头有了醉意,李太平才讲起了故事。 江湖上的事,这一大家子见得不多,听得也不多。对李太平故事中的那些人和事,便多了些兴趣。特别是李太平说起被铁链锁着的上官九悔时,一家三兄弟更是听得入了神…… 李太平偷瞄着一家人的反应,特别是长吁短叹的老人家,让他晓得上官老头还是无法完全撇去曾经的过往……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好大的官威 ,剑开太平 上官九悔江湖人称刀魔。一是,此人对刀钟情,已然着魔。二是,此人行事不分善恶,率性而为,且出手狠辣向来不留活口。 上官九悔入江湖,便见腥风血雨,正邪两派惨死在他手中的高手不计其数。 太白山天池,近百正邪高手,于雾海中大战一日夜,最终成就上官九悔宗师之上。云稀雾散后,见得刀魔降世,天下皆惊…… 上官家的风光,不可一世的刀魔,在众人心里徘徊不去。 只见上官鸿英,望着低头不语自顾饮酒的父亲说道:“爹曾说上官家辉煌过,先人名号更是声震大江南北。孩儿斗胆问一句,可是那传说中的刀魔?” 上官鸿英问出了一家子都想问的话,便见五双眸子盯着老头子,一眨不眨的看。 上官老头似乎深陷回忆之中,自顾干了一碗酒后,摇头说道:“爹那是骗你们的,怕你们不知进取才那么说的。” 李太平这阵却接话道:“刀魔自缚千年冰洞,大兴城的上官家分成了三支。两支富家不到十年,便被仇家一点点蚕食,最终烟消云散。” 淑芬有些口齿打结的问道:“那剩下一支呢?” 李太平低着头,轻声叹道:“那一支本是庶出,被主家排挤没分到多少家产,流落到了城南坊街。似乎老天眷顾,这一支反倒因祸得福,侥幸逃过了仇家追杀……” 坐在主位的上官老头,将空酒碗丢在桌上,拍案怒道:“一派胡言,不知所云!” 既然是胡言乱语,你上官达反应又何必如此强烈。李太平只是微笑不语,并未反驳老头子的话。 可上官鸿英等人却已然心里有了数,毕竟老头子的过激反应,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见上官家的老大苦笑道:“爹,咱家已然落魄至此,也该让鸿英他们知道先祖是谁,曾经的上官家如何了。” 上官老头冷着脸瞥了一眼大儿子,冷哼道:“知道又如何,就咱家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不知道来得好。” 老大无奈的摇了摇头,晓得他和二弟没出息,改变不了什么,可他觉着鸿英还有机会,兴许能让上官家再现辉煌。 只见其正身道:“老三好学,现在胆子也变大了,虽说行事还有些鲁莽,可随着年岁渐长自会变得稳重。” “爹,老三现在有了心上人,孩儿觉得那东西可以拿出来了。爹,孩儿求您了,给上官家一个机会吧。” 上官达听了大儿子的话,脸色一变再变,醉酒也醒了几分。 “胡说什么,哪里有什么东西!” 老大的话,把兄弟婆姨都说愣了。老头子难道还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物件。 只见淑芬忙说道:“爹,咱家都穷成什么样了,值钱的物件再不拿出来,非得饿死几口子不可。” 老二家的附和道:“爹,您老终究得将宝贝往下传不是,早点拿出来孩儿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上官达还想推脱,却见老大起身道:“爹,孩儿替您取了来。” 上官达指着老大,颤抖的说道:“你——你——家里还有外人,哎!” 这一声叹息,仿佛抽干了老人所有的坚持。 老大移开父亲睡卧的床榻,翘开青石板,拿出一个不大的油纸包,随即折返而回。 酒桌上四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油纸包,眼神中写满了期待。 只见李太平忙起身说道:“太平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改日……” 老大微笑着打断李太平,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物件,恐怕在太平眼中,还没一碗老酒值钱。再说,太平与先祖有缘,不妨事的。” 说着,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包,直到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大将小册子递给上官鸿英说道:“这东西其实早应该交到你手里,不过现在看来也为时未晚。” 上官鸿英好奇的翻开一指厚,密密麻麻写着很多蝇头小字的泛黄小册…… 淑芬和老二家的瞥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回油纸包上。二人齐心协力将油纸包里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半文钱,不由大感失望。 在淑芬二人眼中,一本写满字的小册子有个屁用,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再说那上边的的字,认识她们,她们可不认识那些字。 老二见三弟看得直皱眉头,不由催促道:“那上边都写了啥,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啊。” 上官鸿英脸色一红,惭愧的说道:“我也不是很懂,好像是修行功法。” 说着,上官鸿英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李太平。 小册子是平铺在桌案上的,以李太平的眼力,即便蝇头小字,也瞧的清楚。刚刚匆匆一瞥,心中便已然有了数,这时见上官鸿英有求,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 却见上官鸿英皱眉道:“我苦读二十载,难道说要我弃文学武不成。可就算我肯,这练武是不是也晚了。” 老二听说是武学秘籍,不由叹了口气。这些年在码头混饭吃,也是见过渭水帮那些个练家子。平日里听得多了,也晓得练武那得从小练起,半路出家恐练不出什么名堂。 老二想的,也正是上官鸿英所想,却见李太平拿起小册子翻了翻,笑道。 “别人家的武学,你这个年纪着实晚了。” 听李太平如此一说,上官鸿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老头子也是的,怎不早点拿出来,现在拿出又有何用。 却见李太平继续说道:“上官前辈的功法很不一样,只要你还是个童子身,想要练出名堂也不是不可能。” 上官鸿英忙正身道:“还请太平兄指教。” 李太平神神秘秘的笑道:“明日鸿英可到我那住上一段时日。” 说着将手中小册子还了回去,同时起身抱拳道:“天色已晚,太平就不打扰了。” 上官家几兄弟,一直将李太平送到坊门前。只见淑芬和老二家的,一个劲儿说着要常来的话。唯恐富家郎自此后就不来了。 只见李太平微笑道:“大哥和二哥年岁渐长,码头的活计太过伤身,我看就别干了。正好崔家有几个铺子要开张,明日里我给兄长说一声……” 淑芬一听,不由问道:“哪个崔家?可是广陵崔氏。” 见李太平点头,淑芬和老二家的对视一眼,那叫一个开心。却听自家男人说道。 “我和二弟除了有一膀子力气,旁的也不会,可不敢叫太平难做!” 话音未落,老大脸色骤然一变,吃痛道:“你掐我作甚。” 李太平见状,笑道:“哥哥嫂嫂尽管安心,崔家大公子现在正住我那,定然给两位哥哥安排个好差事。” 淑芬一听这话,忙笑道:“太平大兄弟,哪天来家里,嫂嫂给你做顿拿手菜,定然叫你吃喝尽兴。” 天色已晚,上官兄弟不敢再送,只好站在坊门口朝着李太平挥手告别。 淑芬回头拉住上官鸿英的手,拽到身边说道:“明日嫂嫂送你去李家,可不许单独跑。” 一旁老二家的也顾不得避嫌,一把拉住上官鸿英另一只手说道:“鸿英第一次住别人家,嫂嫂不放心,也得跟着去看看才能安心。” 老大、老二相视一眼,不由苦笑。这俩婆娘安着什么心,哪里不知。恐怕明日里空手去,回来时却要连拿带抱的…… 大兴城已然宵禁,李太平却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直奔京兆府而去。 京兆府大牢内,李太平拿过捕快手中横刀,望着解差头子说道:“哪个是户部的,官最大的?” 差人一指不远处,低声道:“回大人,就是那个老头子。” 李太平点了点头,说道:“提审。” 解差头子忙点头哈腰,同时低声吩咐道:“还不把那老不死的押到刑房去。” 按理说,李太平是大理寺的官,京兆府的吏,是没权审犯人的。可两样都占后,解差只要脑子灵光,是不会横加阻拦的。再说,自家京兆尹大人和这位李捕头可是称兄道弟的,那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两位解差打开牢门,躬身行礼道:“吕大人,这面请。” 吕长青户部侍郎,四品下的大官。别看下了大狱解差见了也得恭敬着,只要一日圣上没定他的罪,甘蔗也得给上三分面子。 当李太平来到刑房,正瞧见一身囚衣的吕长青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在那游荡着。 见到李太平板着脸走进来,吕长青起身直了直腰笑道:“呦!这不是李大人,今儿怎地这么闲。” 李太平压根没搭理眼前的老头子,而是回头瞥了一眼解差,冷声道:“他审我,还是我审他!” 两名解差顿时汗就下来了,耷拉着脑袋,不时用余光瞄向头。 吕长青一听李太平的话,瞬间变了脸,冷哼一声道:“这好像是京兆府,并非大理寺,李大人好大的官威!” 李太平回过头来,两眼一眯,打怀中取出一块腰牌,晃了晃说道:“好叫吕大人晓得,下官不但是大理寺丞,还是这京兆府的捕头。审你理所当然。来人,给我绑喽……”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定生死,夺富贵 户部侍郎,那是朝中肥缺。这些年,吕长青不说在大兴城可为所欲为,却也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么说吧,除了当今天子和几位尚书,哪个见了他不得恭维两句,叫一声吕公。 如今姓李的小子,竟然敢命人绑他,这还了得。顿时恼羞成怒,开口吼道:“小子敢尔!老夫乃……” 李太平冷笑一声:“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解差忙上前堵住吕长青的嘴,同时给老头子来个五花大绑,锁在刑柱上。 李太平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审位置,瞪着摇头晃脑支吾乱叫的吕长青吼道。 “这他娘,是老子的地盘,还能让你大呼小叫。” 说着把剑匣往案之上一放,抽出一把剑来,冷声道:“吕长青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莫说同朝为官不给你机会,该说什么你想好了。” 吕长青这些年吃得好,睡得香,虽说年过六旬,眼神却好着呢。李太平手中拿着的宝剑,他是瞧的清楚,不由得暗自一惊。 泰阿剑,圣人之剑。圣上啊,您糊啊!怎么能将尚方宝剑,交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手里,这是会出大事的啊。 吕大人口中塞着的抹布不见了,叫嚣的底气也没了。若是庙堂里那些个老狐狸握着尚方宝剑,还敢周旋一番,可是这东西握在愣头青手里,他是有些怕的。 老头子抬起头,正色道:“老夫要求京兆府再出一名官员共审,否则老夫什么也不会说,因为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仓啷一声,李太平抽出泰阿剑,走到吕长青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 “蹲大牢的不是官,没有权利要求这,要求那的。对了,昨晚打了一架,这手还在抖,若是不小心伤到你,可是怨不得我。” 泰阿剑锋利无比,说句吹毛断发也毫不为过。 这阵子吕长青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子深冷从面前划过,仿佛撕扯着魂魄…… 却见李太平冷笑道:“这么跟吕大人说吧,办你们是圣上的意思。只要你把卢照兴和太岁帮,往来的事交代一下,下官倒是可以网开一面,保住你和你家人的脑袋。” “若是不说,我也无需跟你废话。只要手一抖,回头跟圣上说大人心中有愧,以死谢罪了。至于卢大人的事,我想有大把人会说的。” 吕长青不说话,额头上的冷汗却淌了溜,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好像老头子随时会脚一蹬,眼一翻,驾鹤西游似的。 吕大人会如此紧张,不仅因为泰阿剑的锋利,更是因为李太平那句,圣上要办他们的话。 大乾朝虽然江河日下,朝中官员的日子过得大不如前,可户部依旧是肥差,往兜里揣银子那是能揣到手软的。 圣上这是要谋他们的家产,他想保住命也保住财,就只能供出卢公的那些事。 可现在有个大问题,齐王那怎么办,会不会对他来个秋后算账。 不说现在掉脑袋,说了将来掉脑袋,似乎怎么算项上人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只见其抬起头,口齿打结的说道:“念在叔侄情分,李大人可要救我。” 李太平心想,跟老子套近乎,早干嘛去了。大兴城内老子就一个叔父,那是兵部尚书侯文远。 想归想,李太平却不会这么说。只见其笑道:“既是叔侄,岂有不救之理。” 吕长青心中一喜,忙陪笑道:“贤侄何不撤去左右,咱们慢慢道来。” 李太平回头使了个眼色,刑房里便只剩二人。 吕长青见状,忙压低声音道:“贤侄,卢照兴的事老夫知之甚详,都可说于贤侄听。只是……” 李太平收了泰阿剑,贴近吕长青低语道:“只是什么,叔父尽管说来。” “贤侄,莫要把那些事落于纸上,也莫让叔父签字画押,只当从别处得来,叔父便敢说。” 见李太平脸色不对,吕长青忙道:“贤侄也知,卢照兴、崔天霸、齐王是一根绳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呈于纸上,叔父这条命早晚得没。” 李太平状若恍然,不由笑道:“叔父安心,侄儿晓得如何办,但说无妨。” 吕长青为了保命,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就差掀了卢照兴祖坟。 李太平将吕长青所说依依记在心里,随后笑道:“叔父先委屈一段时日,等尘埃落定,小侄再把叔父弄出去。” 吕长青顿时慌了,这说的好好的,怎么还等尘埃落定呢,落定了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望着就要离开的李太平,吕长青带着哭腔嚷道:“贤侄,贤侄,可不能等啊……” 李太平走了回来,微笑着说道:“叔父说了,可没落纸,这事就做不得数。小侄不得见见崔天霸,让他抖搂出来,签字画押吗。” 说着便再次转身,这一次吕长青无论怎么喊,李太平都没有回头。 见状,吕长青叹了口气,脑袋耷拉下来。崔天霸是什么人,那是恶人中的恶人,想要他开口,恐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正如吕长青所想,单独关押的崔天霸,被甘蔗特殊关照过。半日工夫,就尝遍京兆府大牢里的丰盛全席,可是把解差累的直不起腰。 “娘的,这还是个人了!老子折磨他都没了力气,这家伙竟然连个屁也没放。” 负责行刑的解差一屁股坐在案子上,端起茶碗咕咚咚的喝了起来…… 关押崔天霸的地方在牢房最深处,里边一应刑具皆有,是专门为了重犯要犯准备的套间。 李太平来到石室前,砸着铁门吼道:“开门,本官要见一见太岁帮的崔爷。” 崔爷这阵子看起来血淋淋的,李太平将蓬乱的头发拨开,才瞧见了崔爷的庐山面目。 “何必弄成这样,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崔天霸抬起头,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便又成了死人。 只是一眼,李太平却看得真切,崔天霸精神头好着呢,看来伤痛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李太平望着崔天霸胸口插着的两根封魔钉,不由笑道:“任人宰割的无力感,应该很久没有体验过吧?” “为所欲为,伤天害理。吃人饭,不拉人屎。没想过也有今天吧?” “对了,搭台子让你蹦跳的那些人呢,这是不管他们养的狗了么?” 崔天霸抬起头恶狠狠瞪着李太平,开口骂道:“少他娘的废话,要杀要剐随便你,崔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跟你姓。” 李太平笑道:“我知道崔爷,是硬汉,是好狗,是不会咬主人的。我也只是为崔爷叫屈而已。” “告诉你一件事,卢照兴要回家养老了。听说光银子就装了好几大车……” “我还听说一件事,齐王带着申屠玉钩那小娘子去了申屠家,好像小娘子要认祖归宗了。” 崔天霸冷哼道:“这些与我何干。” 李太平微笑道:“关系确实不大,只是听说申屠家接管了一部分太岁帮的产业……”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尽。 只见崔天霸身子一颤,脸色顿时变得狰狞:“就不能等老子死了吗!非得这么急,吃相这么难看。” 李太平笑道:“谁说不是呢!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他们干得也太出格了。” “若说金玉楼和渭水帮,瓜分崔爷打下来的江山,还情有可原,自己人也……哎!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 崔天霸眉头紧锁,双眼眯成了一道缝,脸上的横肉仿佛田地里的垄沟,一道一道的…… 李太平见状,摇头感叹:“崔爷乃当世枭雄,怎奈和宵小为伍,被人推出来顶缸,落得这般田地。不值当啊!” “太平虽不耻崔爷,却也敬佩崔爷。崔爷死前,若是有心愿未了,只要不是违背江湖道义之事,大可说于太平听。” 崔天霸见惯了生死,是那种软硬不吃的滚刀肉,想要崔天霸反水,得让他自己寻思。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李太平坐到案子上,端起一碗凉茶,大口喝了起来。话要适可而止,说多了也就说过了,会起反作用的。 这阵子最好保持沉默,让崔天霸自己去想,他的死是不是很多人都在偷着乐,特别是齐王和卢照兴。 李太平的耐心很好,只见其抽出泰阿剑,用抹布轻轻擦拭着,压根不去多看崔天霸一眼。 可崔天霸这阵子却看着他,双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崔天霸起于草莽,以凶狠破荆棘,一路趟血才走到今天。双手到底沾染了多少人命,他早已记不得了。他只晓得,想要人上人,就得狠。对他人狠,对自己也狠。 他不恨渭水帮,不恨金玉楼,甚至不恨秦九宝和李太平。他只恨自己瞎了眼,竟然和一群废物打天下。 他望着李太平手中的宝剑,道了一声:“好剑!” “好剑,泰阿。高祖用它斩恶龙,平天下,救万民于水火。太平虽无高祖之威武,却也可用此剑,定生死,夺富贵。” “不知崔爷可信……” 写李太平审吕长青和崔天霸,抓卢照兴把柄,好去威胁那要跑的老头子,拿尚方宝剑逼迫姓卢的写下罪证好用来对付齐王。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拿剑谈心 剑开太平第一百一十一章拿剑谈心大兴城的早晨,日头依旧打东边升起,那么无论老百姓也好,帝王家也罢,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 这不李家老爷一大早便起了,望着俊俏丫鬟说道:“秋冬啊,今日把老爷的官服拿来,老爷有正事要办。” 秋冬放好洗脸水,转头望着老爷有些疑惑的说道:“老爷,穿官袍还是甲胄?今儿个是要见皇帝吗?还是说老爷又升官了?” 李太平一愣,笑道:“干着丫鬟的活,操着夫人的心!去把老爷官袍拿来。” 出得门来,却见慕品山冷着脸站在门外。 “昨日夜里去了哪里?今日干嘛穿这么正式?……” 李太平很无语,家里女人多了后,最大的变化就是,干点啥都得解释一番。就算最贴心的的不问姐姐,若是撞见了,也要啰嗦几句。 “昨夜在京兆府熬了大半宿,可算问出点有用的!一会打算去拜访尚书大人……” “对了,今日周菁和上官鸿英会来家里做客,是那种长住客人……” 还未等慕品山表态,便见随后跟出来的秋冬,拧着眉头说道:“老爷,咱家又要来吃白食的啊!这哪成,就算老爷有座金山,那也是会吃穷的。要不,咱家收点银子?” 慕品山插话道:“周菁也就算了,上官鸿英又是怎么回事?” 李太平忙附耳低语道:“双修的便宜让咱赚了,也不好亏待上官家不是。” 慕品山俏脸微红:“你是说,上官鸿英是刀魔前辈的后人。” 见李太平点头,慕品山望着秋冬笑道:“旁人是不好收银子的,不过那个在吃食上挑肥拣瘦的倒是可以收点,反正他家也不差银子。” 秋冬认真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夫人这话有理,姓崔的家大业大,想来掏个百千两白银,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小丫头便屁颠屁颠的找崔明道去了。 见秋冬离开,慕品山才皱眉道:“师傅他老人家来信了,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想的,竟然同意收老皇帝为徒!” “今日恐怕得去宫里一趟,瞧一瞧老皇帝的拜师礼!对了,三师兄过几日要来,说是带师收徒。你得有点心里准备,我三师兄手重!” 李太平抹了一把冷汗,苦笑道:“九妹有八位师兄,不会挨个过遍筛子吧!” “你以为铸剑山的九姑娘是一般人呢!我可跟你说,几位师兄中,别看大师兄最随和,却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到我大师兄出手时,你若还不是宗师之上,那是要有苦头吃的。” 正说着,李太平刚好瞧见了钱满仓,不由望着慕品山说道:“九妹,等我忙过这段时间,便哪里也不去,每日守着你,玩命的修炼。” 慕品山瞪了一眼:“修炼就修炼,守着我干嘛!” 李太平一边伸手招呼钱满仓,一边回头眨眼道:“双修可不得俩人吗!” 慕品山颊升红霞,啐了一口:“没羞没臊的。” 钱满仓是个懂事的,见从不穿官袍的老爷今日却穿了官袍,想来定有要事办,忙上前说道:“老爷,需要满仓做什么。” 李太平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家里会有客人来,午间弄些酒水,老爷办完事尽快赶回来。” 居家过日子,琐事一大堆,可不像孑然一身飘泊江湖。也就是钱满仓有着家传本事,让李家老爷省了很多心,才能腾出时间做自己要做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族要花重金请总管的原因。 卢照兴家的总管能力是很强的,就是这些年养成了盛气凌人的架子,看人时老是斜着眼。 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古便是如此,又能怪得谁来。更何况,卢照兴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正所谓跟啥人学啥人,他家里的人跋扈,也就在所难免了。 不过今天卢家大总管改了姓,门前很是谦逊的迎着几位客人。若是搁以往,六品官见了他鞠躬行礼,他都不带正眼瞧一下的。 只见大总管陪着笑脸说道:“不知李寺丞来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对了,大人公务繁忙,不知今日怎的有时间来府上做客。” 老爷退下来了,现在又打算回涿郡,姓李的却偏偏这个时候带着捕快上门,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绝非好事。 只见李太平笑道:“总管大人好久不见,怎么好像清减了许多。” 娘的,都是你这王八蛋害得。心里恨不得撅了李家祖宗八代,嘴上却笑呵呵的说道。 “多谢李大人关心,小人只是胃口不好而已。倒是不知,大人……” 说着,望了一眼李太平身后的几位京兆府捕快。 李太平笑道:“这位是京兆府刘捕头,这次跟着本官只是来见见卢公,例行问话而已。” 总管叹了口气,说道:“几位大人来的真是不巧,老爷虽然退了下来,却仍旧心系万民。昨日夜里更是通宵熬夜,琢磨怎么让百姓的钱袋子鼓起来,却不慎感了风寒,这阵服了药刚刚睡下。” 李太平早就想到卢照兴没那么好见,不动用些手段是不行的。 只见其,打怀里掏出一张按有血手印的口供,背着身后的捕快展开给总管看了一眼。 大总管脸色骤然一变,刚要发作,便见李太平附耳低语道:“莫要声张,本官今日来便是要与卢公商量个办法的。” 大总管忙点头应是,躬身陪笑道:“李大人随我来。” 卢家假山池塘畔,卢照兴一身长衫,仰头望天叹道:“要变天了!” 随后扭头望着身着大理寺官袍的年轻人笑道:“李家大郎今日来到底是帮老夫避雨的,还是要拿走老夫手上最后一把伞的。” 李太平回头瞥了一眼,便见刘捕头忙带着捕快们,远远退开。 “没想到,退下来的卢公,倒是变得爽快许多。那太平也就有话直说了。” “昨日夜里,崔天霸把能说得都说了,卢公见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这事是瞒不住的,想来若是传出去,圣上也好,齐王也罢,是保不住卢公的。” 卢照兴摇头叹道:“想知道什么,说吧。能说的,老夫自会说。” 李太平心想,今日来就是要听你那些不能说的,不然来之何用。 “齐王、太岁帮、卢公,我需要更多的口供,或者证据。” 卢照兴笑了,好奇的望着李太平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李太平点头道:“知道。” “你不知道!” “齐王是皇子,有机会登基为帝的皇子。你要搞齐王,可有想过以后。” 李太平笑道:“就是因为想到以后,我才要搞齐王。卢大人不会不知道,齐王对我做了什么吧。” 卢照兴却所问非所答的说道:“齐王姓陈,圣上也姓陈,那是一家人。你个外人想借圣上手,动圣上的亲儿子,你觉得可行吗?” “要知道齐王就算敛财,就算培养势力,那也都是圣上默许的。只要齐王没造反,打压便是有分寸的。无论是你还是我,若是瞎折腾用力过猛,最终倒霉的就是咱们。” “老夫知道这些,才要归田养老。所以为了自保,你觉得老夫会告诉你那些不该说的吗。” 李太平打开剑匣,将泰阿剑抽了出来,望着卢照兴摇头说道:“剑于我手,虽说斩不了齐王,却可斩光他身旁之人。不过这得卢公帮一把。” 卢照兴望着李太平手中的天子剑,摇头道:“做得再多又有何用,到最后还不是圣上一句话的事。” “就算你有胆子先斩后奏杀了老夫,杀光齐王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动摇齐王的根基,因为齐王的根在圣上那儿。” 李太平却笑道:“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即便我不想见生死,齐王也不肯啊!那么削弱齐王的力量,便势在必行。” “其实我这人有时气量也窄,很多事是忍不了的。卢公给句痛快话吧。” 卢照兴望着那一汪秋水,摇头叹道:“说多了,倒霉的就不只是我卢照兴,而是整个卢家了。老夫没得选。” 李太平笑道:“崔天霸说了很多,卢公不说,卢家依旧是要倒大霉的。太平倒是觉得,现在卢公说了,是有机会带着一家人回到涿郡的。” 李太平拿出天子剑,卢照兴便知晓,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现在是混江湖的拿了天子剑,这些人做事往往没有分寸,不按规矩行事,只知快意恩仇。 卢照兴需要时间,他要稳住圣上,稳住齐王,如今还得稳住李家大郎。皆因卢家在大兴城内的资产,还需得几日才能变现运出去。 只见卢照兴皱眉道:“能否给老夫两天时间,考虑考虑。” 李太平摇头道:“天子剑已然出鞘,我能等,它却等不了。” 卢照兴望着李太平手中剑说道:“难道大郎今日就要与齐王见个高低?” 李太平笑道:“卢公说笑了!没到最后一步,我怎会朝齐王拔剑。顶多说掐着齐王的脉,跟他周旋一番。” 卢照兴还以为李太平今天便要与齐王死磕,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松了口气,笑道。 “大郎这么说,老夫倒是不妨说一说,到时大郎可自行寻找证据。” 李太平带着京兆府捕快拜访卢照兴,早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家的客人们 齐王府,陈标将手中便签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昨日夜里,京兆府大牢里发生了什么,今日又有谁拜访了卢照兴,他心里已然有了底。 齐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他甲胄在身。崔天霸威胁不到他,最多把卢照兴牵连进去。至于卢照兴会说些什么,他并不担心。 卢照兴服软了,那是面对当今天子。至于其他人,想要跟庙堂里成了精的老狐狸耍心眼,道行可就差得远了。 若是有一天他陈标登高而呼,远在涿郡的卢家,照样会站在他这一边。这就是利益的重要性,因为世家眼里最看重的便是利益二字。 既然利字当头,撬开的嘴,说出的话,又能有多大威胁。 正如齐王所想,卢照兴给李太平的都是些齐王贪银子的事,至于草菅人命的大事,可是不会透漏半个字的。 在李太平看来,这些已然足够,若是能查到实据交给太子,齐王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李太平出得卢府后,先于刘捕头等人分手,随后直奔金吾卫驻地。他还得见一见彭老将军,因为两日后的军中争锋,就要在皇城内上演了。 营中大帐,彭老将军拿起名册递给李太平,微笑着说道:“大乾十二卫,能打的都在这上面呢。” 李太平初略翻看一下,皱眉道:“连武道品级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必要搞军中争锋了么。干脆以武道修为分座次得了。” 彭老将军笑道:“七品以下见不到宗师,这不挺好吗。省得费时费力。” 李太平摇了摇头,忽然间盯住小册子,笑着自言自语道:“左屯卫,宣节校尉,南宫宇、杜虎威!” 彭庚切笑道:“认识?” 李太平点头道:“何止认识,我们一起北上抗击异族,乃生死之交。我还以为他们二人已经回了浔阳郡,没想到也在十二卫,哪天得寻他们喝上几杯。” 彭庚切笑道:“后天他们也会进城,到时自然能够相见,无需特意去寻。” 李太平继续翻看,直到瞧见右骁卫参战武将才停了下来。只见其皱着眉头说道:“申屠玉钩什么时候也成了军中校尉?齐王做事也是够离谱的!” 彭庚切摇头道:“女子入军中,对齐王来说算不得什么。齐王行事向来激进,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这一点我很不喜。” 李太平笑道:“老将军慧眼独具,算是把齐王看透了。” 彭庚切叹道:“为了排除异己,就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更重要的是,齐王无容人之量,这样的人为帝,大乾危以。军神怎么就看中了齐王。” 李太平笑道:“太子不争气呗!” 彭庚切笑道:“你看错人了,太子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话出口是论,下笔便成章,那一年他才十二岁!皇家的神童,还是太子身份,可惜了!” 李太平着实没想到,那个嘻嘻哈哈,脚步虚浮的太子殿下还有那等本事,不由说道:“神童自傲,所以长废了!” 彭庚切被李太平的话逗乐了,不由摇头笑道:“倒不是长废了,而是越来越聪明,心机越来越重。做事情以阴为阳,以阳为阴,少了帝王该有的气度。这也是老夫看不上太子的原因。”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太平笑道:“太子、齐王,老将军都没看上,皇子中可有入得老将军眼的。” 彭庚切笑了笑,说道:“晋王还算不错,只可惜无心皇位只喜格物。” 李太平点头道:“确实不像个皇子,但若说心无天下万民又不对,毕竟他老是想用格物思想改变天下。” 彭庚切指了指李太平身后剑匣,轻叹道:“剑在匣中,再锋利又有何用!” 李太平道:“院长就没想过,把剑拔出来吗?” “老夫没见过院长,不知圣人所想,倒是听说你要考书院,若是考上了,记得帮老夫问问圣人。” “对了,今明两天不用来营中,甘蔗和大理寺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在家好好休息,莫要再折腾了,免得耽误了正事。” 李太平赶回家刚好午时,只见家门前,钱满仓急得直转圈,时不时的望向街道两侧。 当钱满仓看到自家老爷的一瞬间,忙飞奔而来,口中大喊道: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家里的房盖就让人掀了。” 李太平笑道:“净瞎说,家里好几位宗师坐镇,谁敢在咱家撒野。” “老爷,别说了赶快回去看看吧。” 李太平很纳闷,现在大兴城里敢在李家撒野的人可是不多。不由得急忙赶上两步,打算瞧一瞧,到底是何方神圣降临李家。 穿过回廊,还没来到后宅,便听到秋冬焦急的喊道:“小姑奶奶快下来吧,不然等老和尚回来,看到你如此作妖那还了得。” “不问姐姐,你莫要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你们都在骗我,说什么太平叔叔一会就回来,可这都一上午了却也没见到人影。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找叔叔……” 清脆中透着倔强,一个稚嫩可爱的小丫头,撅着小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剑,架在自己粉白如玉的脖子上…… 李太平一眼便认出是妞妞,不由喊道:“叔叔回来了,妞妞女侠快收了神通吧。” 小丫头打量起一身官袍的李太平,忽然破涕为笑,收了短剑从房顶跳了下来。 李太平见状,忙腾身而起,将妞妞抱在怀中:“妞妞什么时候来的,是祖父带你来的吗。” 妞妞一边用小手擦着大花脸,一边神神秘秘的说道:“老和尚带我偷跑出来的,祖父不知。叔叔可不许通风报信。” 老和尚,李太平被妞妞的话说愣了,却猛地想起妞妞口中的老和尚是谁了。 “你说红莲妖僧带你来的大兴城?” 小丫头皱眉道:“红莲妖僧是谁?” 一旁的剑西来说道:“天下数一数二的凶人,最喜欢吃不听话的小女孩!” 妞妞才不信这世间有吃人的妖精,只见其朝着剑西来吐了吐舌头,说道:“你骗人,我不信!” 陈不问从李太平手上抱过妞妞,刮了一下小鼻子,笑道:“折腾这么久是不是饿了,姐姐带你吃好吃去。” 妞妞看到李太平也就安了心,这阵听姐姐一说,肚子果然便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周菁身子虚弱,被安顿在僻静的院子里,吃食都是秋冬送过去的。 秋冬打周菁房内行出,路过院子里低着头踱着步子的上官鸿英时,很是关心的说道:“郎君是不是感了风寒,脸色怎地跟过了油的大虾似的!有病得看,可不敢耽误了。” “谢谢小娘子关系,我——我没事。” 秋冬撇了撇嘴心想,跟老爷一个德行,死鸭子嘴硬。 见秋冬离开,上官鸿英晓得院子里已经没有别人,不由鼓足勇气敲开周菁的房门…… 周家两兄弟很开心,因为李家待二人很热情,特别是那可爱的小丫鬟,又白,又甜,又可爱。 李家的吃食味美,酒香,人也有意思。特别是两位黑不溜秋的护院,竟然坐在了靠近门口的案子旁,大快朵颐起来。 兄弟俩是有些不理解的,别人家的下人,可不敢和老爷同食。可李家除了灶房里忙活的厨娘,还有看门老翁,这阵子好像齐了。 李家的客人不但多,且身份差距悬殊。兄弟俩见到了郡主,江湖侠客,世家公子,一派圣女,甚至还有两位衣着朴素的妇人。 那俩妇人,一看便知是坊街里的穷苦人。 对着吃食惊叹,对着华服惊叹,对着气派的大厅惊叹。 淑芬有些拘谨,有些兴奋,有些喜悦,只觉两只眼睛好像也不够用了。 “小叔的朋友真阔气,瞧瞧这杯子,这碗碟,这吃食……真应该把那俩吃货也带来,见见世面。” “姐姐,我听钱总管说,回去的时候一定要给他打个招呼,说有回礼让咱带回去。” 淑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扒着老二家的耳朵说道:“怎么样,自家那只下蛋鸡立功了吧!” 老二家的低着头,偷笑道:“一篮子鸡蛋,换上二两银子咱们就赚大了……” 妯娌二人沾沾自喜的打着小算盘,合计着还能从李家捞得哪些好处。 李家家主皱着眉头,拉了一下只顾低头跟吃食较劲儿的剑西来,轻声说道:“红莲去了哪里?可曾说这次来大兴城干嘛?” 剑西来头也不抬的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一旁的崔明道笑道:“说是去见几个老朋友,旁的便不知了。” 李太平对红莲来大兴城很头痛,那妖僧就不是个消停的主,说不好便要惹出什么麻烦,到时恐怕他也得跟着倒霉。 崔明道忽然笑道:“太平怎么只问了妖僧,而不问你家那个妖精呢。她可是去了皇城,你就不怕她吃亏。” 李太平笑道:“见过妖精吃人,可曾见过妖精吃亏!” 正说着,便听一声大吼打门外传来,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 “哪里有妖精,待神僧降妖除魔……”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木匠皇帝 皇城君王之家,天子所在。气势恢宏,威严肃穆,有紫气冲霄,萦绕不散…… 白日里的皇城却与夜间有着大不同。当阳光照落石台,每一步,每一眼皆是震撼。当月光洒下,却又变得阴冷而压抑。 慕品山夜里见过皇城,那一次她一身黑衣,春风吹散了阴冷,多了一丝妖娆。今日再见皇城,却白衣如雪,让暖日也冷了几分。 前头引路的,依旧是那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宦官。慕品山晓得,这位看起来眉眼皆笑,人畜无害的老人家,便是这皇城里最恐怖的存在。 不过自从那夜钟离紫曦大闹嵒悦楼,老太监在她心里便落了一个档次。 在她看来,三位师兄都能胜过此人,甚至说没有任何悬念。她所见过的宗师之上,皇城里这位无疑是最弱的。 不过该有的尊敬,她还是有的,毕竟在弱的宗师之上,也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 慕品山又见太液池,不由皱眉道:“前辈,咱们不是去看老皇帝准备的拜师礼吗。” 慕品山口中大不敬,李辅国却只捡了想听的听。只见其回身笑道:“仙子稍安勿躁,一会咱们便能见到圣上准备的礼物了。” 慕品山冷笑道:“不会又是些金银珠宝吧!我师父可是瞧不上那些东西的。” “仙子安心,圣上晓得,普通世俗之物难入圣人之眼。这次准备的定然会令圣人满意,令仙子满意。” 轻舟再渡,彼岸蓬莱,嵒悦依旧,却多了伟岸身姿。 那是一座抱剑于胸,威武不凡的中年男子雕像。雕像本身由青铜打造,外面镀了一层金漆,脚下踩着一座剑山,阳光下显得甚是耀眼…… 慕品山仰头看着高大雕像,不由心潮澎湃,同时心中暗笑。菜园子里邋里邋遢的师傅,好像没有这么伟岸。整个铸剑山似乎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一旁的李辅国见美人浅笑,忙趁热打铁道:“这金身,还有身后之楼,都是圣上送于圣人的。从此,皇城便是圣人的家,也是仙子与几位师兄的家了。” “仙子,不如登楼一看。” 嵒悦楼主体变化不大,只是每一层都多了一处洞府,上面还刻上了几位师兄所在的山峰。 灵应峰在第九层,洞府门口竟然还挂着一件精美的风铃。慕品山好奇心起,迈步而入。 很神奇,洞府内部是两层,于她在灵应峰的木屋结构,竟然惊人的一致。 进得一层,便闻木香,见得字画。木屋内的陈设,是一比一按照小楼还原的,这一点才是令慕品山最为惊讶的。 铸剑山很少来外人,至于她所在的灵应峰,除了师傅和师兄,更是无人踏足。如此看,那个色老头果然是用了一番心思。 忽然二楼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慕品山不由寻声登楼,便瞧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个衣着素朴的老人,手握铁锤木条,正蹲在她的闺房里敲敲打打,看起来一丝不苟,就连身后站着人也未曾注意到。 弘道帝一身粗布麻衣,左手拿着板条,食指上缠着纱布,有猩红渗出……口中还自顾念叨着。 “床榻换成檀香木就对了,安和心智有助于品山睡眠!”老皇帝的举动,确实令慕品山感到无比惊讶。堂堂大乾天子,竟然干起了匠人的活,着实令人意外和感动。 当然老皇帝的那点心思,慕品山还是晓得的,所以感动不多,意外不少。 弘道帝看着自己满意的杰作,点了点头,刚笑着转身,便瞧见了朝思暮想的美人。 “品山何时来的,怎么也不招呼一声,瞧我这一身灰!” 慕品山左右四看,好奇的问道:“这些都是圣上亲手弄得?” 弘道帝尴尬一笑说道:“让品山见笑了,朕手艺还差了点,回头再精修一番,想来便能可心了。” 弘道帝确实亲自动了手,不过这瞒屋子里,唯独那张木榻是他亲自来的。至于为什么是木榻,想来老色鬼是藏着不堪的。 “圣上有心了!” 慕品山没有多说,伸手打痴心妄想的笑脸人,却也不太合适。 皇帝当木匠,恐怕古往今来这位也是第一人了。就算弘道帝风流成性,这份为美人不顾一切的打法,也令慕品山挑不出理来。 弘道帝擦了擦手笑道:“不多心,只要师傅和师兄弟住着舒坦,我这劲儿就算没白费。” 慕品山摇头道:“师傅和师兄离不开铸剑山,享不了清福,倒是让圣上的心思白费了。” 弘道帝笑道:“师傅和师兄来不了,不还有师姐吗!我见师姐回大兴后,很少回慕府,想来是住不惯热闹的。以后好了,师姐大可在此常住。省得住在太平那小子家里,也不甚方便。” 弘道帝对慕品山与李太平的不清不楚很是介怀,可又出师无名,不好横加干涉。此次借着拜张鸦九为师,就想把美人弄倒身边,省得让野狗刁了去。 至于李太平,该给的已经给过了,情分这块算是还完了。那么惦记他女人的事,说不得就要算上一算了。 听了弘道帝的话,慕品山心中冷笑。自打摘了面纱,天下男人见她无不垂涎三尺,却也见怪不怪。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倒不好逢男人便拔剑杀了。 见惯了色眯眯的男子,今日在看弘道帝,却依旧不适。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色心不死不说,竟比年轻男子眼神还要毒辣。 那双眼睛开合间,仿佛能从上到下扒光人的衣服,看个通透。 见弘道帝毫不掩饰,慕品山俏脸微红又冷,转过头去让过老色鬼要吃人的眼神,冷声道。 “山不是山,洞不是洞,虽有形,而无灵。不住也罢!” 弘道帝是什么人,那是榻上厮杀一辈子的悍将,对付美人自有他的一套。 甭管美人喜不喜欢,讨不讨厌,就是明摆着告诉美人。朕喜欢你,朕想吃了你。 强硬的打法,先在美人心中留下抹不去的痕迹,站上一席之地。在慢慢吞并扩大,最终独占。 弘道帝不怕热脸贴冷屁股,更何况于美人面前丢脸,着实算不什么。只见其,望着冰山侧脸,满眼皆笑。 “师姐不喜欢就不住,啥时喜欢了,啥时再来。只要师姐开心,朕便开心。” “对了师姐,上次那身夜行衣,虽说合身,朕却觉着差了点意思,配不上九天飞狐的名号。” “不怕师姐笑话,朕这双眼睛可是凡夫俗子比不了的!朕特意命人为师姐量身定做了一套天蚕丝制成的夜行衣。不仅能防刀剑,还冬暖夏凉,内外皆可穿。” 慕品山实在是听不下去,那一声声师姐叫得她,握剑的手紧了又紧,这阵子都有些发白了。 只见其冷哼一声:“拜师礼见过了,告辞。” 说着转身就走,丝毫不给老皇帝说下去的机会。 慕品山有些弄不懂,以师傅凡事都不上心的为人,怎么会为了人间帝王破例,甚至让打铁师兄坐镇大兴城。 不过甭管师傅咋想的,反正皇城这种鬼地方,慕品山再也不打算来了。哪怕弘道帝跪下给她磕头,也绝对不会迈进皇城半步…… 一声大吼,一步跨入。李家大堂闯进个红光满面的老和尚,怒瞪双眼环视众人。 “妖在何处,待神僧收了他。” 红莲本是凶相之人,这一瞪眼可是吓坏了淑芬姐妹。李太平见状,忙迎了上去,行礼道。 “神僧驾临,神鬼避让,何况妖魔乎。” 红莲咧嘴一笑,嘿嘿说道:“你小子就是嘴好!呦呵,宗师啦!来,让神僧瞧瞧,本事可有长进。” 李太平忙道:“今儿酒菜可是丰盛,神僧就不怕菜凉,酒淡。” 红莲用力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把人拍矮了半截,这才笑道:“还是你小子懂事,可是比军神那老头子强多了。二百年未见,竟也不留俺吃酒,恁地抠门。” 说着便占了李太平的主座,大口吃喝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扭头望着同桌的剑西来说道。 “你小子不地道,见了神僧连个屁也不放,就知道闷头吃,还有没有点尊老爱幼的侠义心肠。” 红莲嘴上说着,手下更是不留情,愣是打剑西来筷下抢走了到嘴的肉。 剑西来向来不服人,越是遇到强者,越是战意高昂。这不本以大半饱,却开启了战斗模式,筷子如剑,下手狠辣,专挑大块肉下手。杯中酒更是仰头便干,毫不留情…… 红莲见状,冷笑道:“小子来劲儿是吧?” 说着,一把抢过案子上的酒坛,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临了空坛子还再剑西来面前晃了晃…… 剑西来无论喝酒吃肉都像极了漠北之人,去年还和病书生拼酒一夜,哪里肯服人。 只见其抬头瞥了一眼李太平,朗声道:“肉来,酒来。” 李太平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钱满仓,说道:“好酒好肉,管饱,管够。” 李太平倒是不怕吃喝,以现在的身家,那俩人就算撑死了,花销也不过九牛一毛。他怕的是,那俩位喝多了,回头文斗改成武斗,再掀了房盖……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变化多端降魔杵 李家的酒宴已经散了,淑芬姐妹吃饱喝足,本想打包剩菜,却被钱满仓拦下了。 钱满仓先是领着二人到灶房,拎了两个大食盒,回头又将早已准备好的回礼给二人拿上。 来时一篮子鸡蛋轻飘飘,走时却大包小包,跟逃荒的一样。姐妹二人心里那个喜,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家,瞧瞧都有哪些宝贝东西…… 秋冬守在门口,时不时便要张头往里探望,口中还要轻声嘀咕几句。 “上辈子是饿死鬼不成,咋就这么能吃!” 老爷陪周家两兄弟聊天,钱总管带着两个黑炭头去东市买酒肉,没得办法她这个家中大丫鬟,就得守在门外候着。 秋冬倒是不怕累,只是觉着那老和尚若是常住的话,家里的开销还不得打着滚的往上翻。 可见了老爷刚刚的态度,秋冬也晓得,这秃瓢和尚她惹不起。正叹气呢,忽听身后有人冷声道。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秋冬笑了,原来是惹不起的夫人回来了,不由得跑到夫人身前告状道。 “夫人大事不好,咱家又来个白吃白喝的大和尚。而且特能吃,一顿饭恐怕一头牛也要不够!” 慕品山是带着气回来的,这阵听了秋冬的话,不由气道:“你家老爷哪来的那么多狐朋狗友,这是把自家当客栈了么。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秋冬忙煽风点火道:“可不是吗!木头人平时也就吃个半斤八两,现在倒好,光酒便喝了好几坛……” 正大眼瞪小眼,拼酒的二位,忽感一阵凉风袭来,便见酒桌前多了个,白衣如雪妖媚如狐的冰山美人。 红莲抬头打量一番,不由掐指一算,起身喝道:“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鬼神之说红莲是不信的,因为人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存在,所以人间哪有真妖精。他如此说,不过是想回敬小丫头的口无遮拦。 红莲可不认为自己是佛门高僧,得端着架子把吃亏当福。按他的打法,能动手时绝不动嘴,能动嘴时决不沉默。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慕品山吼蒙了。妖精?哪来的妖精,这是说谁呢。 慕品山见过红莲大闹江宁城,知道眼前这位的本事和凶名,可这阵子脾气上来了,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只见其眼睛一立,冷声道:“你……” “你说哪个是妖精,再给爷说一遍!” 一声怒吼炸响在李家上空,宛如一道晴空霹雳,震得四方雷音滚滚。 慕品山面上一喜,心道打铁师兄来了。却见红莲一步跨出,满眼冒光望着天上那个赤着上身的铁打汉子,看起来似乎比慕品山还要兴奋。 红莲伸手一指,大笑道:“听说铸剑山的剑很多很快,神僧今日便要领教领教。” 墨看山虽说未见过红莲妖僧,却听说过此人的凶名,知晓盛名之下无虚士,且得谨慎对之。 可甭管是谁,敢说小师妹是妖精,这事就不能说说算了。 “既想看剑,那我便让你看个够。” 说着,挥手一召,天边似有一抹彩云升起。那是铸剑山,剑多且怪的会仙峰。 铸剑山整日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只有会仙峰,因为峰主是个铸剑狂人。他的剑五花八门,五颜六色,没有一把相同。 大兴城又见剑山,只不过这一次不仅耀眼,还色彩斑斓,甚是好看。 红莲搓着手,他早就想见识见识铸剑山的剑有何不同,张鸦九为何被人称为剑圣。 他被关在鸡笼山暗无天日的枯井中二百年,这天下便多出三位圣人。 一位异族大巫,一位书院院长,还有一位铸剑山剑圣。 院长他刚刚见过了,是个风趣的老头子。 大巫应该是不太好见了,是生是死,他没能从军神口中问出来。 三位圣人中,其实他最想见的是张鸦九。 今天没见到张鸦九,却见到他的剑,红莲的心情着实大好。只见其抬头仰望,开心大笑。 “剑果然多,就是不知够不够快。别客气,尽管朝着神僧来。” 莫看山并指如剑,开口如惊雷:“看剑!” 剑山滚滚而动,卷着风云打转,宛如江河中的漩涡,要把这天也拽下来…… 红莲目光如炬,一道金身冲天,便见一方金色巨掌,托向那落下的剑山…… 大兴城,皇城宏伟壮观。芙蓉园,林荫碧水宁静秀美。东西二市热闹繁华。可如今初到大兴之人,一般店家都会推荐去曾经的鬼宅看看,因为那里的风景格外独特…… 美人香风。可见,瞳剪秋水,娟好静秀。也可见,海棠醉日,天地一目雪白。山不在地而在天,仰头望去,却有剑无山。 今日天上的山多彩,地上有掌而托,端的鬼斧神工奇妙不凡。 忽然山与掌之间多了一点青色,多了一道拜影。渺小的人儿,于山掌之间…… “师兄,前辈。李家不易,大郎不易,看在九妹,念在枯井,还是收了神通吧。” 数息之前,李太平还在和周家兄弟畅谈,数息之后耳有雷鸣,推门见山见掌。 这事要干嘛,这不是拆房子,这事要把李家从大兴城抹去啊!短暂错愕后,李太平硬着头皮出现山与掌间。 山未落,掌也停。李家大郎长出了一口气,可算这二位还带着脑子,给了面子。 落地的李太平,忙向莫看山作揖道:“太平见过打铁师兄。食未凉,酒未淡,何不下来一叙。” 说着,转身道:“文斗好过武斗。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红莲大笑,那金色巨掌便化作点点金光落下。 “小兄弟下来吧,怎得也要给此间主人些颜面才好。不然要说神僧不懂知恩图报的。” 一抹彩云来了又散,李家便多了个铁打般的汉子。 酒再上,菜再热。喝酒两人,变四人。旁观的女子,便也多了一人。 慕品山一会笑如春风,一会面如三九,表情转换不可谓不快。 “打铁师兄怎的才来,师妹就没那炉子铁水让你惦念。” 莫看山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去争辩。却见小师妹忽然笑脸换冷脸,瞪着大和尚说道。 “大和尚,若是再妖精长妖精短的说个没完,我认识你,剑可不认识你。” 红莲不去看慕品山,反而拍着李太平的肩膀说道:“这妖精你降不住,不过神僧手中有一套佛门武技。降魔杵。你大可学去,省得以后成了家,抬不起头来。” 红莲这边话音刚落,便听莫看山说道:“师妹,最近师兄悟得一剑,名曰——家规。回头教给你。” 红莲冷笑道:“还回头干嘛,今天不正好。” 莫看山瓮声瓮气的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大和尚言之有理。” 红莲拿起一坛老酒,仰头而尽,伸手拎着李太平来到院中。 “双眼给神僧我瞪圆了,学不会小心后半辈子日子不好过。” 说着,便见红莲虚空一握,手中便多了个由真气形成的金色降魔杵。 杵长八指,一端三棱带尖,一端状若三面佛头,中段三环为柄。 “佛头三面,一作笑,一作怒,一作骂。以三棱为尖,笑看红尘,怒天下不公,骂世间恶人。你只需记住,金刚降世凭一杵可破尽世间妖魔精怪。” 红莲点出降魔杵,时而快,时而慢,时而轻柔,时而大力,看得人心驰神迷…… 一套降魔杵打下来,李太平已经看傻了眼。他练剑、练刀、练枪……练了十八般兵器,却从未练过如此奇形怪状的兵器,着实有些难以上手。 却见这时莫看山大步而出,伸手一召,慕品山手中剑,便来到他的手中。 “师妹,天地有规则,大乾有律法,家中岂能无规矩。而规矩就是法,就是天地规则。” “一切变化尽皆于规则之内,任他怒涛奔涌,穷尽世间变化,终究脱不开天地束缚,必将缴械投降。” 剑光起,便见天地失色…… 钱满仓看不懂剑也看不懂杵,可这两位当世高人的话,却很不像高人,倒像是东西二市才子手中的风流画。 钱满仓一把拉过痴迷中的秋冬,教训道:“小丫头片子听这些作甚,赶紧去灶房里帮一把去。” 秋冬满脸的不高兴,想说上一句,你又不是练家子懂得什么。 秋冬磨蹭半天,把家规看完,才一步一回头的去了灶房。 却见此时红莲说道:“好好练一个时辰,跟她见个高低。” 莫看山也笑着说道:“小师妹,师兄看好你。” 二人说着,便一同回转酒桌。红莲在路过剑西来时,还拽了那小子一把。 “有甚好看的,即不好吃也没酒香。” 三人又回去喝酒,可以看出来,红莲和莫看山不但要比武学,还要比酒量。而剑西来,则是这场比斗不可或缺的见证人。 李太平苦笑这望着慕品山,却剑慕品山瞪了他一眼。 二人没得办法,那俩人的脾气若是不见个高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好就要打个满城风雨,搅和世人不宁。 练吧。学剑的练剑,剑法便越练越纯熟。学剑的练杵,便显得生疏笨拙。就连一旁的钱满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很想上来在给老爷讲讲这里边的门道…… https://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剑开太平更新,第一百一十四章变化多端降魔杵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间不应有天人 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这句顺口溜,在民间广为流传,哪怕过去二百年,只要妇人夜里吼一嗓子,不听话的娃儿也要乖乖睡觉。 如今传说中的凶人出现在大兴城,街上玩耍的孩童却也不见了。酒馆茶楼,便又将那凶人过往翻了出来,成了茶余饭后躲不开的话题。 “李家大郎到底是什么人?” “听说没来大兴城之前是混江湖的。” “崔天霸好像就是他亲手抓的……” “如何连那妖僧也认得!” “嘘——” 一顿酒从午时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三个人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这期间,红莲和莫看山又教李太平二小一些武技,两个年轻人各有胜负,却也未能真得分出高下。 慕品山回房休息,李太平便来到酒桌旁,倒了一大碗老酒,仰头灌进了肚子,这才笑着说道。 “神僧怎的忽然来了大兴城?” 红莲打了个酒嗝说道:“都快在悬瓠剑宗憋出鸟来了,正好妞妞也想出来找你,我便偷偷把小丫头拐了来。” 李太平笑道:“存粹为了散心,不是另有目的?” 红莲指了指空碗,李太平忙斟酒,红莲这才说道:“江湖上的老人不多了,见一面就少一面!本想来了大兴城,能看见军神和刀魔那死鬼的,却未曾想那老东西却先神僧一步离了人世!” 红莲是有些感伤的,虽说他和风烛残年的军神没啥情意,跟刀魔更是数次交手。可二百年后的今天,他还能认识的人已然不多,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就更少。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就像他眼前的铁打汉子,一言不发喝闷酒的无语小子,嬉皮笑脸探他口风的李太平。 天地依旧,物是人非,仗剑天涯的老人,今朝也只剩唏嘘…… 李太平陪着三位喝到脚步虚浮,那三人却依旧不知酒醉。 院中李太平捧着酒坛,望着一轮明月,在朝阳中淡去身影。浑噩中,想起几日来的经历…… 庖丁解牛的刀,手之所触,肩之所依,足之所履,膝之所跨,砉然响然,奏刀骋然,莫不中音。 以无厚入有间,而游刃有余。他的离手剑,缺的便是这份神奇。 一缕晨光入院,剑出匣舞出花儿朵朵。似含苞,似绽放,似落花,道不尽的自然而然…… 剑光又变,如惊涛拍岸,如溪水潺潺,如点滴落下,终归平凡…… 世间本不缺美,缺的是识美之心。看懂了也就顿悟了,晓得剑入木纹,新世界便现于眼前。 剑依旧,人依旧,剑光却返璞归真,不见繁华只见淳朴。 紫气东来,于呼吸间入肺腑。李太平收剑而立,目有光华隐现,那是见天地后的一丝余韵。 掌声响起,人入院中。 红莲面色好比晨曦,笑中多有感怀欣慰:“一花一世界,一剑一春秋。月落日升,数载匆匆,太平悟道花开花落,可喜可贺。” 莫看山点了点头,却冷这脸说道:“不可自满,还需努力,不然人我就带走了。” 剑西来眼前一亮,踏上一步,便见酒气漫洒而出,染了一方庭院。 “你欠我的那一架该还了!” 李太平回过身,行礼过后笑道:“求之不得,还望邓兄莫要留手。” 这一战剑西来等了很久,等的便是李太平厚积薄发的一天。 对他来说,武道修为和心境修为一样重要,二者不能兼顾者,不值得他拔剑。 只见这时,红莲朗声笑道:“有神僧在,二小尽管放开了打。” 知音难遇,对手难求。这一刻李太平战意高昂,气势如虹,正是人之势最旺之时。 李太平信心满溢,道了声“请!”。 便见,剑西来踏步出剑,院中浓烈的酒气如脱缰野马,刮起满院落花,朝着李太平席卷而去…… “来得好!” 伴着话落,三剑离手,于落花中游走而过,不沾半朵。 剑西来的剑,快且准,没有丝毫花哨,是那杀人之剑。 一剑刺三剑,皆是剑尖切剑尖。三剑各奔东西,却又游走而回,再面单人孤剑。 剑西来手中一振,便见数百剑喷涌而出,切在飞花缝隙,直奔李太平面门。 李太平不退反进,落下半步的三柴剑来到手中。手腕扭转洒出一幕剑网,循着缝隙点在每一道剑气之上。 酒气散,飞花落,剑光停, 二人平分秋色,剑尖对剑尖。 都是百战之士,两招可知剑技高低,再斗剑技却也无趣。 李太平三剑归手,笑道:“三步千里等一剑西来,可看胜败。” 话落,人冲宵,揽紫气入怀。虚空踏三步,出三剑,便看一丝紫色夹三剑之间连成线,化作一剑于晨光中切开天地,映在剑西来眼中。 剑归鞘,出鞘,带出一抹妖艳的红,仿佛天边红日,便是出于剑鞘之中。 一剑西来,借晨日映夕阳,华虹而上…… 后宅池塘畔,静秀美人温婉带笑,望着一潭倒影。 妖精推窗,伸展腰肢,睡眼惺忪望天地两剑…… 正蹲在灶坑前的秋冬,忙扔掉烧火棍,顶着个大花脸跑将出来。 小丫头眼中有泪,当然那并非因剑势威武感动的,而是烟火气熏的。 秋冬眼中的剑和众人又有所不同,众人眼中的剑便是剑,秋冬的不是。 那是旭日初升的一缕紫气与夕阳渐晚的一幕火红,在天地间对撞炸开的五彩缤纷。 一道紫气,一幕夕阳,化作漫天霞光点点落人间,洒在李家庭院,池塘,灶房…… 有绚丽落额头,凝脂玉肤顿时光华流转,真气与经脉中鼓荡,圣骨仿佛也在欢鸣。 天下武者能借天地之威者不多,能将天威据为己有者却绝无仅有。 此间若有圣人在,定要感叹一句。本是天人,何故来人间。 秋冬感觉有一团火,打骨髓中燃烧,一瞬间漫卷全身。经脉中的真气就像灶膛上煮开的水,翻滚着冲破束缚,外溢而出…… 疼痛占据肉体,侵吞意思。小丫头面如酒红,眼中茫然望天,喉间有凤鸣九天…… 大兴城李家,忽有清脆之音冲宵,天地为之震动。灶房外,真气荡漾,花落枝折,七品变八品……李太平与剑西来一剑平分秋色,忽听灶房秋冬痛苦的呼喊,脸色猛地一变,忙收剑腾身赶了过去。 秋冬独自站在院中,已然是八品武者。李太平心中一喜,却又忽然皱起眉头。因为秋冬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还在变强…… 红莲笑着拍了拍李太平肩膀,感叹道:“老弟还是你厉害,圣骨都能收了当丫鬟!” 一旁莫看山却冷哼一声道:“老爷教授丫鬟武技没什么,可若是圣骨,你可有想过后果。” 李太平不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麻烦显然有控制不住的意思。 只听院中再次凤鸣,八品已然入九品。 秋冬咬着牙,远山之眉挤到一起,气息不降反增,院中沙石,落花,缓缓飘起…… 见到小丫鬟气势猛增,红莲开心的笑道:“瞧瞧要突破宗师啦,江湖又要热闹啦!快快成长吧小丫头,神僧急着看师兄吃瘪的样子呢!” 果然如红莲所说,秋冬再一次突破了,这一次不但李家头顶的紫气波动荡漾,就连皇城上空的也有些不稳…… 李辅国皱着眉头抬起头,紫气动荡,这不是吉兆啊。 军神看了一眼李家方向,又撇了皇城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一个钟离子曦便能搅得天下大乱,若是再有一个,哎…… 骊山,秋意浓望着大兴城方向,手中棋子举而不定。一旁的院长,却满脸带笑,催促道:“谁惹出祸事谁背着,有啥好看的,快点落子啊!” 客栈中,昔彩英握剑起身,顾不得惊世骇俗,腾身直奔李家…… 万里之遥,道首踏云海而上,观望东方,摇头叹息:“可惜了!白云子,跑趟大兴城吧,这世间不应有天人。”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中有僧衣舞动。那是一身洁白的年轻佛子和两位佛门罗汉…… 秋冬凭一己之力,搅动四方风云,可见圣骨现世修行,已然捂不住。 秋冬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小丫头睁开眼,紫色一闪而逝,大感神清气朗,天地也换了颜色。 小丫鬟欢愉跑向老爷,拉着老爷的衣袖,小脸红彤彤的。 “老爷突破啦!以后再有人欺负老爷,秋冬帮老爷打他们满地找牙。” “老爷,秋冬突破啦,怎的如此不开心?秋冬又不会欺负老爷!” 李太平很想说:“老爷是感动的,老爷一感动便要愁眉不展……” 一向不多话的木头人,这时望着李太平说道:“若是道首、佛陀亲至,你作何打算。” 李太平不语,他却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院中多出一道紫衣,一名面白透红的绝美女子,正满眼怒色盯着李家老爷…… “你能如何,还能如何?你这是害了秋冬,你这是好心办坏事,你这蠢人!” 这应该是昔彩英一辈子说的最粗鲁的一句话。可她觉着还应再粗鲁一些,才能消弭心中怨气。 李太平咬牙抬头道:“秋冬是李家的秋冬,谁人要动,也要先问过李家老爷的剑才行……”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手 天下最厉害的两个人,说出来的话就是道理。这一点,很多人都是认可的,就连当今天子,也得俯首听命,不敢妄言。 不过这世间总有不认的,比如天不怕地不怕的红莲,杀人无数的刀魔。 李家此时便有这么一位,只见红莲大笑道:“这就对了嘛,怕个鸟!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得站直了,为了一口气,得敢向天问剑。” “只要你小子胆子还在,神僧我便陪你跟那两个狗屁不通得老顽固过两招。” 一旁的剑西来点头道:“问心无愧,剑便有了勇气,何怕一战。圣人又何妨!” 说着丢下两个字扭头便走…… “练剑。” 秋冬有些糊涂了,拉着老爷衣袖,疑惑的问道:“老爷,秋冬惹祸了吗?” 李太平笑着掐了掐白皙的小脸蛋,安慰道:“秋冬乖巧听话,怎么会给老爷惹祸!去把脸蛋擦擦,瞧瞧跟个花脸猫似的。” 见秋冬离开,墨看山瓮声瓮气的说道:“本事不大,勇气可嘉!” 墨看山没有多说,因为他这人更喜欢做而不是说。小师妹是他这辈子最疼爱的人,只要小师妹愿意,无论什么事,是对是错,他都会站在师妹身前,为其挡风遮雨…… 秋冬虽说国破家亡,却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个把下人当家人的老爷,有个极为护短的未来夫人。有老爷身旁那些重情重义的白吃朋友们。 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老道士的话,李太平牢记着,也是这么做的,才有了今天朋友们的臂助。 圣骨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仅在小范围流传,所以秋冬的突破并未引起更多人注意。 大兴城最近火热的话题,依旧是马上就要开始的军中争锋。之前一场豪赌很多人亏了银子,这一次便想借着军中大比,把亏掉的银子捞回来。 李太平对这次大比非常重视,他倒并非在意名次,而是想把齐王的面子狠狠的踩在脚下,让天下百姓,军中将领晓得,齐王不是军神,他创造不了奇迹。 右骁卫大营,齐王已然凑齐十位军中将领,只不过这些人虽然着甲,却看不出丝毫军人该有的样子。 齐王想要大获全胜,那么凭借战阵上厮杀的猛将是很难做到的,所以便有了今天的营中十将。 申屠玉钩身着甲胄英姿飒爽,却是不多见的巾帼英豪。而她也只能排在十将第三位,显然另外两人,在齐王心里有着更重的分量。 齐王望着众将起身说道:“本将军无需多言,这一次不可输只可胜。要知道你们现在的身份是军中将领,那么本将军是要按军律赏罚的。” 众将躬身领命,齐王挥退众将,却留下了三个人。 只见齐王换上一副笑脸,望着三人说道:“边三爷,大业,玉钩,这次本王可就是得靠三位一扫晦气了。” 边渠,人称边三爷,这位虽说也是爷,却和那两位有着大不同。 边家在大兴城也算大族,边渠家中行三,如今年过六旬,行善大半辈子,名声很是响亮,老百姓便自发的称其为三爷。 三爷人好心善,武道修为更是不凡。传说几十年前,行善的三爷被一仙风道骨的道门真人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中,传了他绝世武学…… 边家家主与齐王交好,这次军中大比,齐王特意去了边家,请了名声在外的三爷助拳。 只见年过六旬的边三爷,依旧满面红光,皮肤光泽见不到面纹。 “王爷安心,老夫既然应承了差事,便会全力以赴。” 边三爷表了态,一旁的宇文大业若是一言不发,就显得不懂得眉眼高低了。 宇文家没落数百年,这一代可算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宇文大业自打出生那天起,脑子便被灌输了要复兴宇文家的观念。 宇文大业打小聪明伶俐,武道天赋更是非同寻常,双十年华便成就武道宗师。如今又是十几年苦修,其修为在宗师内那也是响当当的。 宇文大业成名于江湖,为了复兴宇文家,数年前毅然决然来到大兴城,成了齐王座上宾。 只见宇文大业,躬身道:“殿下养兵千日,便是为了用兵一时。大业享着殿下给的福气,当为殿下解忧。” 齐王这次可以说将手里能拿出手的,都拿了出来。这次大比定要将陈兼踩在脚下,将李家那个早该死的,送到地府里去。 齐王对后日大比充满信心,甚至他已然见到,落寞的太子,倒在血水中的李家大郎。 为了后日大比,有准备的可不止齐王,太子殿下更是牟足了劲儿,指着大比扬眉吐气呢。 光锦楼露台上,太子殿下正为半个师傅的老道士斟茶。 “人选鸾儿已经定好了,只是孤还有些不放心,不知真人可有高手助阵。” 老道士笑了笑说道:“兼儿放心,人我帮你找来了。” 说着拍了拍手,便见光锦楼下,有两人若大鸟般振翅落在露台上,朝着老道士和太子躬身行礼。 “裘一行,见过殿下。” “牛玄雨,见过殿下。” 太子打量着见礼的二人,随后笑道:“两位快快请起,孤这里不行大礼。” 二人瞥了一眼老道士,这才起身静候一旁。却见老道士笑着为太子介绍起二人来。 裘一行师从刀魔上官九悔,一身修为高深莫测,江湖上可以说罕见敌手。 牛玄雨乃道门高人,一身本事更是通天彻地。有他二人在,殿下大可安心。 太子听说裘一行乃刀魔徒弟,不由多看了几眼。人的名树的影,一身劲儿装,一把骨刀,往那一站便透着深深寒意,可是要把一旁须发皆白的道门之人比了下去。 太子心中欢喜的点着头,对后日比斗充满了期待…… 侯文远再一次来到李家,他得见见这个交友广泛的侄儿。因为他发现,这个侄儿越来越难把控了。 他得去谈谈,以免侄儿意气用事,干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来。可他哪里知晓,好侄儿早已干了捅破天的事。 李家宅子大,叔侄二人便在很少会有人去的书房见了面。 侯文远皱眉道:“我听说你要参加军中争锋?你可知,那将直面齐王,甚至暗中那只手也会借着这次机会对你下手。” 李太平笑道:“我跟齐王的恩怨,恐怕不是见不见便能和解的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于暗中那只手,侄儿已经有了眉目……” 侯文远惊诧道:“你说什么,无尘?这怎么可能!你父生前,可是没踏足过江湖,怎会得罪那魔头。” 李太平摊了摊手道:“这一切,只有见到无尘后,问一问了。” 侯文远正色道:“难不成那魔头还活着!多少年没有那魔头的音讯了,郑经玄的话是否可信,我们也无从考证。” 把千面魔君当作郑经玄,侯文远一时间还改不过口来。 李太平笑道:“叔父,千面魔君有杀我的理由,却没有骗我的理由。再说那样的人,也不屑如此做。” 只见侯文远皱眉道:“天地之大,如何找一个藏起来的人!” “他会来找我的,或者他的人会来找我,想来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机会。” 侯文远道:“你是想通过军中大比,看一看可有无尘的人。” 李太平点头道:“去年我还见过他的弟子,羊玄田。没准这次便能再见一次呢。” 侯文远感叹道:“办法倒是个办法,可这也会和齐王发生正面冲突。利弊两难啊!” 长叹一声后,侯文远逐又说道:“太平既决定,叔父定会全力支持。叔父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一说,可莫要怪叔父多言!” 李太平忙道:“都是自己人,叔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侯文远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叔父晓得太平游历江湖多年,结交的朋友必然三六九等皆有。广交朋友是好事,可有些时候也要注意下,毕竟太平现在是李家大郎,惹出风言风语总是不好的。” 侯文远见侄儿表情淡然,逐又说道:“叔父晓得朋友多了路好走,你的好些朋友不但能帮你,还能增加名望。不过有些朋友却不行,比如今日来的那位,恶名可是连小儿稚童也知晓的。” 李太平知道叔父说的是谁,不由笑道:“众人皆醉我独醒,侄儿不敢这么说。但却也知道,什么人能交,什么人要敬而远之。” “红莲好杀,却也不是那种不分好坏的人。只是此人有些癫狂,虽不会主动招惹他人,却也不容忍招惹。行事过激,也只怪那些人眼睛不够亮,不知道有些人得罪了,是会要命的。” 侯文远还要说,却见李太平再次斟茶道:“侯叔,太平的眼睛是雪亮的,容不得半点沙子。红莲若是十恶不赦之人,李家就算再大也无他立锥之地。” 侯文远晓得侄儿的脾气,就跟他那死去的爹一个德行,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由得摇头叹气。 “那就少让他露面,尽量别再大兴城里晃悠,省得人言可畏!” 李太平笑道:“叔父放心,老和尚有酒有肉还有陪喝之人,哪也不会去的。”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喜 天色蔚蓝,挂白云朵朵。大地碧绿,却也有一团团白色。放眼望去,仿佛天上的云倒映在碧绿之上。 那一团团白色并非天上的云,而是牧民家中肥墩墩的绵羊…… 铁摩勒一族战败躲进草原深处,各族休养生息数月,牛羊再次成了草原的主人。 如今的大草原见不到弯刀铁骑,各族群久违的笑脸便绽放在蓝天碧草之间。 天边忽有战马嘶鸣,卷起尘烟滚滚…… 牧民家的半大小子,见天边有黑云漫卷而来,顿时脸色惨白。他知道当那黑云来到白云旁时,数月的辛劳便要付之东流,甚至他的小命也要回到长生天的怀抱。 半大小子一夹马腹,丢下成群的牛羊,直奔远处的毡房而去。他不是怕死,他是要把弟弟妹妹先一步藏起来。 那股黑云移动的很快,显然不是其他族群牛羊吃过了界,而是大股骑兵。 半大小子快马加鞭的同时,还再向长生天祈祷着,祈求千万不要是草原上的马匪。 他冲进毡房,掀开扑在地上的毛毡,就要把弟妹塞进事先挖好的坑道中。 妇人脸色一变,忙抱起最小的下了坑道。毛毡下的隔板即将合拢时,妇人深深的忘了少年一眼,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少年黝黑的脸庞,忽然笑的很开心。他背上箭囊拿起弯弓,伸手入怀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轻声低语。 “我一定会活下来的,我向你保证。” 说着又将那方手帕小心翼翼的揣进怀中。少年郎跨上心爱的大青马,拍了拍马头道:“一会快些跑,可别偷懒!”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回应主人,瞧好吧。 少年郎是家里唯一能开弓的男人,因为他爹数月前被铁摩勒裹夹到乾人的地盘,至今未归。 他和娘亲从来没有谈过父亲的事,因为他们不想去猜那个结果。现在他要勇敢的面对那团乌云,像他的父亲一样,引开恶狼保住娘亲和弟妹。 他知道这一去,必将九死一生,可他不能怕,因为这是他的责任,哪怕是必死的结果,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引开狼群。 少年郎单骑直奔滚滚烟尘而去,直到看清了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骑兵。 没有旗帜,没有图腾,他不知道这支队伍到底来自哪里。他只晓得草原弱肉强食的规则,会抢走牛羊,踏平毡房,毁去他心爱的一切。 少年人鼓足勇气,朝那黑压压的骑兵射出一箭,随后拨转码头朝着远离家的方向,催马而逃。 少年人终究是力气差了些,那箭支飞过百步的距离便落了下去,别说伤到人了,就连马儿也未曾多瞧上一眼。 忽然黑压压的骑兵中,有一道红衣策马而出,追着少年而去…… 不多时红衣策马而回,肋下便多了个少年郎。 “小孩子吓坏了!好好说,问问哪个族群的,家在哪里?” 护卫接过少年郎笑道:“被草原明珠抱在怀里,这小子以后可是有的吹了!” 众将士闻言哈哈一笑,却见红衣女子也不生气,还笑着说道:“说得真酸,赶明你也让我抱抱。” 那护卫一手拎着少年郎,摆手道:“可不敢,回头驸马爷还不生撕了小人!” 马邑郡一战,铁摩勒大败,草原明珠的威名传遍各族。特别是玛丽安的仁慈,对各族群的包容与爱护,让草原人明白,幸福安康的生活,只有草原明珠能给她们。 少年郎醒了,当他知道自己竟然把弓箭对准了草原明珠,不由羞愧的低下头去…… 玛丽安最近的胃口很不好,午时新鲜的羊肉出锅,还没吃上两口,便大感不适。跑到毡房外,好一阵干呕。 妇人们见状,掐指一算,又拉着玛丽安盘问许久,不由得一个个眉开眼笑。 草原明珠怀有王子的消息,便如振翅雄鹰,飞过蓝天白云,传遍草原各族。 无论明珠多么耀眼,草原依旧是男人的天下。当各族得知消息后,无不欢欣鼓舞,宰杀牛羊痛饮一番。他们知道,只要玛丽安生下的是男丁,大草原才算真得变了天…… 万里之外的济南郡,南宫敬智正巡视府兵驻地,却见一名传令兵,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大人八百里加急。” 南宫敬智皱着眉头,展开便签一看,脸色先是震惊,随后发至肺腑的喜悦挂在脸上…… “回府!” 南宫敬勇疑惑道:“现在?军中将校可是都等着您呢!” 南宫敬智脸上的笑,是藏也藏不住,一把拉住三弟的手说道:“对,就是现在。” 南宫敬勇何时见过大哥如此失态,不由抢过便签一看。这一看身为武人的南宫敬智,更加掩饰不住喜悦之情,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郡守府,得知消息的郡守夫人,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愣是先一步赶到了正厅。 当其看到夫君的时,忙说道:“快拿来我瞧瞧,可是真的!” “良锐传唤来的消息,绝对假不了!” 听夫君如此说,妇人拍手笑道:“这么说咱们马上就要抱孙子啦!” 妇人激动的手舞足蹈,却忽然皱眉道:“不行,得马上把喀纳斯接回来,我的大孙子可不能在草原出生!” 南宫敬智刚要命人传令下去,却见南宫敬勇喊了一声“大哥”。 这一声大哥,让欣喜若狂的南宫敬智冷静下来。只见其摇头道:“不能接!喀纳斯如今名声正隆,大有席卷草原之势,因我一家欢喜将其接回,恐怕会改变草原格局,让铁摩勒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那是我南宫家儿媳,腹中是我南宫家的骨血,怎么就不能接!草原的事跟咱家有啥关系,那是皇帝该操心的事。我不管,你现在就命人去把我大孙子接回来。” 南宫敬勇见嫂嫂不依不饶,忙陪笑道:“嫂子,喀纳斯不仅是咱家儿媳,更是草原明珠,草原需要她。” 妇人回头瞪了一眼小叔子,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嫂嫂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现在翅膀硬了,胳膊肘就往外拐!” “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喀纳斯嫁入南宫家,就是南宫家的人,凭什么管草原上的破烂事。” 南宫敬勇被嫂嫂骂的满脸通红,也不敢开口顶撞,只能低着头斜眼看着大哥。 南宫敬智的夫人那也是书香门第,可不是一般人。此时见夫君皱眉不语,便再次开口道。 “家国天下,那是先有家才有国,枉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这点道理也不懂!还在那琢磨什么,我可跟你说,我大孙子要是有个闪失,我为你兄弟俩是问!” 南宫敬智此时却在考虑草原上的局势,他晓得没有喀纳斯在草原坐镇,各族依旧不是铁摩勒的对手。要不上一年,就会被铁摩勒再次吞并。 喀纳斯必须留在草原,但南宫家的血脉也不容有失。只见南宫敬智最终做了决定,望着三弟说道。 “刘良锐的人手不够,你亲自带五千精锐,护住喀纳斯母子。” 听了大哥的话,南宫敬勇也不敢去看嫂嫂,忙低着头转身就走…… 妇认跺脚道:“你个没良心的给我站住……” 南宫敬智忙一把拉住夫人说道:“南宫家世代忠良,岂能为了家私而不顾大局!再说有三弟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这个当祖父的无所谓,我就去告诉守儿,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当爹的管是不管。” 南宫敬智皱眉道:“守儿在外执掌一方军务,怎能让他分心!” 南宫守断去一臂的事情,捂的很严实,不然若是传回南宫家,恐怕又是一场大风暴。 现在的南宫守,刚刚见了大兴城回来的王忠。二人聊了很久,南宫守了解到,王忠此行在圣上那里博得足够多的信任。 他手中的兵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再一次回到王家手中。而他很有可能会被调到十二卫中的左骁卫,任职大将军。 现在看来老皇帝不仅想削弱齐王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想削弱军神在军中的控制力。 正如南宫守所想,身在紫宸殿的弘道帝换来了他的侍卫统领一根筋。 风天养这大半年干得不错,颇得老皇帝赏识。不过并非他武道修为如何,也不是侍卫统领的活干得多漂亮,而是他的一根筋令弘道帝颇为满意。 这阵子弘道帝却有些生气,望着长相粗犷的风天养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到十二卫当大将军有什么不好的。升了官,管的人也多,还能拿更多的银子……” 风天养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俺脑子简单,可不敢应承了大将军的差事,回头再坏了圣上的好事。不如舍了一条命,守着圣上安全……” 弘道帝拍案而起:“你给我闭嘴!等军中大比结束,你就给我去十二卫上任。” 见风天养耷拉个脑袋不吭声,弘道帝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风天养的肩膀说道。 “大将军的活好干,就跟你干侍卫统领一样,朕让你干嘛,你按着做就好。有朕帮你撑腰,有什么好怕的。” 弘道帝有时也感叹,这小子若是再聪明一点该多好,也省得他费那么多口舌…… 有人傻,有人笨,有人本来不傻不笨,却看起来像个又傻又笨的木头人。长公主身旁便有这么一位……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情义 大乾长公主可是住在皇城里的金枝玉叶,按理说除了宦官她的住处是不应该有男人的。可偏偏就有这么个男人,整日里跟在长公主身后。 二黑如今比数月前清明不少,可是看起来依旧呆傻。宫女路过抱刀而站的二黑时,都要调笑几句,二黑却眼不斜视只是看着长公主的背影发呆。 陈鸾回过身,笑看着二黑,温柔的嘱咐道:“后日里比斗,打赢就好,莫要把人打死了!” 二黑喜欢看长公主笑,因为笑的很甜,就像邻家的小妹一样。二黑还喜欢看长公主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因为每次看到,他的心神都会很平静。 在二黑的眼里,这世间只有两位亲人,一个是娘亲,另一个便是长公主。 二黑记得娘前两天还说过,长公主是咱家的大恩人,你得护着她一世平安。 二黑只听娘和长公主的话,所以长公主现在说的,他牢牢记在心里。 长公主见二黑点头,便又笑道:“晚间我给你做最喜欢的鲈鱼脍。” 二黑笑了,也只有长公主亲手给他做鲈鱼脍时,他才会笑。 陈鸾也不知怎的,每当看到二黑笑时,她都很开心。所以每隔几日,就要亲手弄鲈鱼脍给二黑吃。 都说帝王家的人无情,这一点陈鸾并不否认。可说来也怪,她发现自打二黑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后,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去逗二黑开心。 有时夜里惊醒,见到二黑的背影,心里便会踏实,若是见不到便要焦躁不安。 这种依赖,越发变得难以控制,甚至说只要感受不到二黑的存在,她心中便不安…… 陈鸾弄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可有一个人却看得清楚。 赵十全见过长公主看二黑的眼神,他知道高高在上的仙子动了凡心。可他更知道,长公主和二黑绝对不会有结果,因为圣上不会同意,太子不会同意,甚至整个天下都不会同意。 他有想过把二黑从长公主身边弄走,甚至还借着跟太子独处的机会,暗示过长公主的心思。可太子却装起了糊涂,当做没听懂。 跟太子相处久了,赵十全晓得,太子有着一颗玲珑心,不可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那么太子装傻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想利用妹妹捆住二黑。宁可亲妹妹将来伤心痛苦,也要留住一名武道高手为己用,赵十全很为陈鸾不值,也很为陈鸾忧心。 可他能做什么,他赵家除了有钱,好像便什么也不剩了。若是他赵十全有着宗师之上的修为,兴许能改变这一切。 他现在不过九品,莫说宗师之上,就是宗师他也未曾摸到。他的一身本事过于庞杂,因为从无名师指点。 赵十全自认武道天赋不弱于人,所以他也起了考书院的想法。虽然书院不教人打架,可那里却是他唯一的选择。 世间路有千万条,有的时候却没得选。李家大郎现在就没得选,秋冬的事已经把他逼上一条不能后退的路。 秋冬能不能考上书院,他心里着实没底,也不敢把希望都寄托在院长身上。就像慕品山说的,打铁还需自身硬。 想要保住自家的小丫头,就得拼命修行,只有成为宗师之上才有跟佛道掰手腕的实力。 也只有成为宗师之上,才有找无尘要公道的底气。李太平游历江湖多年,却从未对修为有过如此迫切的追求,曾经还一度刻意压制修为,为的便是多陪陪老道士。 其实这跟他身份转变有很大关系。以前天地虽广,却只有师徒二人。现在不一样,多了手足兄弟,多了所爱之人。以前肩上扛着的只是道义,现在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李家后宅,月落池塘,有剑光耀眼…… 李家老爷今日剑技再上台阶,却没有骄傲自满,挂剑放横,反而是不眠不休,更加刻苦用功。 不明就里的钱满仓,觉得这样很不好,累垮了身子那是要花银子的。再说,欲速则不达,如此浅显的道理,他钱满仓都懂,老爷怎么就转不过来这个弯儿呢。 钱总管没闹明白,秋冬那小丫鬟却多少弄明白点了。老爷这是怕她后来者居上,以后没了面子。所以小丫头打算把修行缓上一缓,让自家老爷先折腾着,别给太大的压力。 李家下人不知老爷所想,李家的客人却都心明镜似的。 红莲妖僧倒是对李太平练剑一事无所谓,在他看来练也好不练也罢,反正没个几十年,这小子是甭想突破宗师之上的。 墨看山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压力还不够,很想搬来一座山压在那小子肩上,好把那小子的潜力逼出来。 陈不问是有些心疼的,她可是把这个弟弟,当成了亲弟弟。所以时不时便要叮咛剑西来一番,让他少说两句。因为这人一开口,就没啥好话。 甭管是下人还是客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心思,唯独慕品山心里没个谱。小丫头一向是个有主见的,行事干脆直接的主,可今日里却也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 盼着那小子早日突破宗师之上,也好登山给师傅见礼,却又担心这么练下去别再入了魔。所以这阵子,在她来说,鼓励和劝慰都不太妥当。 夜半静晚,慕品山却辗转难眠,不由得起身披了件单衣,来到池塘畔。 李太平已然完全沉浸在剑意之中,便如自身观一般,感受着手中剑的欢鸣…… 他记得师傅说过,剑虽凡铁却也如一草一木有着生命,那是铸剑人赋予剑的灵性。 三柴剑,闻名便知剑意。当年铸剑人,兴许便是要打造出砍人如砍柴一样锋利的剑。 三把剑跟随李太平的日子也不短了,大小战阵也算经历无数。李太平却从未感受到剑也有快乐的时候。 如今感受到剑的快乐,那是他将剑意真气灌注剑身后发生的。他忽然觉得,三柴剑要的便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剑有长短、厚重,匠人在打造剑身时,便赋予了剑的用途和特性。只有真正的了解手中剑,才能让剑更好的去做它应该做的事情。 李太平发现三柴剑以锋利为主,那么剑匣中其它几把剑又当如何。正想着抽出青玄,却忽然瞥见一人…… 慕品山只是披了件单薄的外衣,曼妙的身姿便显露无疑。当然,无论乾人女子多开放,也不会光着身子满街跑的。 小狐狸精再胆大,也不能只穿着柯子就跑来看情郎练剑,那不成了赤裸裸的勾引了么。 那是一件通体墨绿由天蚕丝制成的紧身衣。天蚕丝弹性十足,韧性极佳,包裹在慕品山玲珑有致的娇躯上,便把那份醉人的妖娆展现的淋漓尽致…… 老皇帝的好意,慕品山领了,至于老皇帝的心意,那就对不住了。李辅国临走时,慕品山摇着头让其带了一句话。 “铸剑山不兴百官那套。只看心,不看物,以后把歪心思收一收!” 话是这么说,可东西李辅国却没带回去。这不偷鸡不成蚀把米吗,那可是全身都由天蚕丝制作的,天下间可是再也弄不出第二件了。 李辅国很心疼,那东西可是能保命的护身符。他是真没想到,圣上会如此坚决的要送此物给美人。 恐怕弘道帝也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却送了李太平一份大礼。不然可是要哭天抢地的呕血几升。 弘道帝有没有吐血不知道,李太平可是流了血。慕品山忙上前扶着情郎关心道。 “可是练功出了岔子?” 李太平这阵子气血上涌,忙仰着头也不敢去看慕品山。 “小事,只是气血过旺,流点血也就好了!” 嘴上说得轻巧,不过这头还需仰着。倒不是鼻血还在流,而是不敢去低头。 李太平修心有成,可若是跟千面魔君比还差了天地,即便跟剑西来那木头人比,也要差了许多。他还无法做到时刻以剑意压人欲。 慕品山心疼的说道:“我看你不是气血过旺,而是心中有火。秋冬也好,无尘也罢,那些事又不是你一个人能抗下来的,干嘛非得苦着自己,没日没夜的练。” 提起秋冬和无尘,李太平胸腹间的火热,便凉了几分。不由摇头叹道。 “南宫大哥胸有浩然正气,明道哥哥有诗情画意,剑西来追求剑道极致,他们有的,我李太平都没有。我只是简简单单想给秋冬,给我爹要个公道。” 说着低下头,望着慕品山那动人的眸子。“守护九妹一生!” 慕品山娇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就不怕你师父在天之灵,呼风唤雨,打雷劈你!” 李太平忙双手合十,向天一拜说道:“师父,咱不是得先护着家人,才好行侠仗义吗!徒儿可是没忘了太平道的宗旨。” 慕品山在李太平额头一点,笑骂道:“油嘴滑舌。骨子里的侠义非得藏在心里,怎么拿出来怕我说你假仁假义!” 李太平笑道:“像南宫大哥那样忧国忧民,先有国再有家的大侠,我李太平自认做不到,虽然我很想成为那样的人……其实我就是一俗人。” “看到不公,心里这口气过不去得管,不管不顺畅。见到百姓受苦,兜里又有银子,不掏我睡不着觉。自家人不能受委屈,不然我脊梁挺不直。撞见妖精要抓,不抓到手,我心里不安……”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见善人 俗人,柴米油盐世间平凡。 慕品山从不认为李太平是个俗人。在她眼中,李太平有血有肉,敢爱敢恨,只是多年江湖漂泊,他把棱角都藏了起来,油滑的不像个年轻人。 可她听过他的那些故事,见过他所做的那些事。所以她知道,他有着自己的坚持,只是从不肯说于人听。 这是一个把苦藏在心里,把快乐挂在外表的男人。越是与这样的男人接触,便会看到越多的故事。 看多了才会懂,懂了才会感动,所以慕品山才会走进李太平的世界。 以剑开太平,李太平知道那是他和师傅这辈子的念想。想要实现有如登天,可他从未放弃,只是不好于人道哉。 现在他需要实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实力……他没有圣骨,所以他的路只有一条,苦修,像疯子一样苦修。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不李太平送走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却又有一人大半夜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甘蔗来了,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必是有什么天大的事。 李太平见到一双猩红,那是甘蔗的双眼。他抢上一步,扶住上气不接下气的甘大哥。 “发生了什么?何以如此。” 甘蔗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乐——乐善人活了!” 李太平一愣,随后笑道:“大哥莫不是半夜发了噩梦。那乐善人是小弟我亲手结果的,可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甘蔗急忙打怀里抽出卷宗,塞到李太平手中:“你看看,这人兴许就在大兴城。” 李太平是看着乐善人咽气的,他可不相信人死还能复生的鬼话。不由皱着眉头翻开卷宗…… 卷宗上盖着万年县县衙的章子,这是多起人口失踪案并案卷宗。最后一起案子,就发生在昨日傍晚…… 国子学,谭松柏那个老学究,为人方正,做事情向来守规矩,所以十几年里,国子学从未拖堂。只要锣声一响,学堂里即便有学子不想走,也会被他拿着戒尺赶走。 独孤清雨不是那好学之人,每次放课都是第一个跑出去。一般情况下,日头还没落山小丫头便到了家。 可昨日却有例外,天都大黑了,小丫头和伴读竟然还没到家。独孤家的人有些慌了,虽说小丫头能闹腾,可就算有什么事要晚归,也会打发人回来说一声。绝对不会,不声不响跑的没了踪影。 独孤清雨的爹娘找去国子学,却也没见到女儿,问了些学子,也都说一早便看见独孤清雨离开了。 两位老人顿时就慌了神,急忙赶回家中。独孤烈这几日都在军中,因为过两日便要大比,他脱不开身。找不见独孤烈这位亲爷爷,二老便找上了家主。 独孤孝听说此事后,第一时间派出家中高手,同时命人到万年县报了案。 万年县县令听说是独孤烈的亲孙女不见了,忙亲自令人督办此事。可不查不要紧,一查可是把县令大人吓出一身冷汗。 独孤清雨的生辰八字,正是纯阴之体。在这之前,万年县和长安县也有过纯阴之体失踪的案子。不过那时两家县令都没在意。 还是甘蔗今年当了京兆尹,两位县令翻看了甘蔗政绩,才知道有乐善人这么个案子。两位县令把过去的案子翻了出来,一顿核查,果然有好些失踪的女子都是纯阴之体,这才并了案。 并案归并案,能不能破案就另一说了。可今天不一样了,那是独孤家的人,若是小姑娘真得出了事,他这个县令就得倒大霉。 都是官场里混日子的,甩锅的本事都很拿手。县令大人捧着卷宗,第一时间便赶到了京兆府,将难题丢给了新上任的甘蔗大人。 甘蔗只是匆匆一看,还以为是乐善人又活过来了,便大半夜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李太平家。 前因后果李太平看得明白,不由合上卷宗说道:“乐善人肯定死了,而之前大兴城里那些失踪案,定然不是他做的。就算他长了翅膀,也没那个本事两地作案。” 甘蔗焦急的说道:“太平此事非同小可,不但关系到独孤家,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得帮帮老哥。” 李太平看着卷宗皱眉道:“都是纯阴之体,不能如此巧合吧!难不成乐善人还有师兄弟?可我明明记得,乐善人所修功法是打一老道士处得来啊。” 甘蔗拉着李太平便要走,口中还说道:“乐善人的案子就是太平一手办的,这回还得太平出马。这么着,只要能尽快破案,两县一府都听你的,人手随你挑。” 李太平忙道:“大哥的事就是小弟的事,再说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太平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要讲什么条件!说,本姑娘都依你。”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李太平身后响起,倒是把李太平吓了一跳。 只见其转过身来,便看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美人。 李太平摇头叹道:“只不过……怎么也要和家里人说一声不是,不然岂不又多了一件人口失踪案。” 独孤清清没好气的说道:“李家大郎,杀得满城血雨腥风,好不威风,岂会被人拐走!” 忽然一声冷笑打独孤清清身后响起。 “这是求人的态度?这可不是独孤家,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慕品山一袭白衣,脸色清冷的抱着剑…… 独孤清清这些年,无论在书院还是大兴城内,可是没跟谁红过脸,不过今天事情着实紧急,语气便有些不和善了。 “怎么,我不能在此指手画脚,你就可以喽?还没过门就想说了算,再说过门的是不是你还未曾可知!” 慕品山何曾怕过谁来,当日落在聂三礼手中都要抢白几句,更何况独孤清清。 只见其,冷脸变笑脸,一双玉手搭在李太平肩头,整个身子贴了上去,妩媚的笑道。 “我的话他听是不听,你可以问问。至于谁过门,想来绝对不会是你!” 见二女唇枪舌剑,一旁的甘蔗不由心中暗道,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斗什么嘴,不由忙道:“二位慢慢辩,人我先带走。” 说着从慕品山手中抢出李太平,拉着便走…… 独孤清清冷哼一声,也急忙跟了出去。 李太平一边脚下不停,一边回过半个身子摆手道:“九妹,我去去就回,家里头帮我知会一声。” 慕品山回过头,望着角落里探出头的秋冬骂道:“人都走了,你个死丫头还藏什么!老爷要办案你也知道了,回头跟钱满仓说一声……” 丢下一句话,慕品山头也不回,几个起落便追上了李太平。 “我也去,省得有人在旁指手画脚,跟着添乱!” 独孤清清看也不看慕品山一眼,只是逮着李太平说道:“卷宗你也看过了,可有什么眉目?” 李太平摊手道:“大兴城我可是不熟悉,想破案还得靠两县一府的捕快才成。” 独孤清清柳眉微皱:“你不是破过乐善人的案子吗?” 一旁的慕品山冷笑道:“问这问那的,就不能安静看着,捣什么乱!” 独孤清清虽然性子清冷,很少管书院以外的事情,可这次不一样,那是她堂妹,毕竟血浓于水。 见独孤清清眉头一皱,一旁的甘蔗忙打圆场道:“清清姑娘莫急,这破案的事,还得一步一步来。” 京兆府的马车就停在李太平家门外,是那种四马拉的车。车夫这阵子早就备好了马镫,恭候在一旁。 四人上了车,李太平见二女也消停了,这才望着甘蔗说道:“可有查访到,独孤清雨是在哪里失踪的?” “捕快那边寻访到的消息是,独孤清雨和伴读灵儿最后出现在边家粥铺,离开后人便不见了。” 李太平皱眉道:“边家粥铺?” 一旁的独孤清清解释道:“边家粥铺,这些年一直为大兴城那些吃不饱饭的穷苦百姓,提供白食。清雨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闲来无事总要去边家粥铺帮忙。” 说道案子细节,慕品山忘记了和独孤清清较劲儿,不由大感兴趣的问道。 “会不会是边家人见色起意,掳了清雨姑娘。” 甘蔗摇头道:“我跟捕快了解过,边家这些年风评非常好,别说吃官司,就连邻里邻居都没红过脸。” 慕品山听过乐善人的事,不由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乐善人还是东阳郡的活菩萨呢,不一样干下了人神共愤的事。” 独孤清清没听说乐善人的故事,见慕品山怀疑边家,不由皱眉说道:“人的名树的影,边家几十年如一日为老百姓排忧解难,怎会干那伤天害理之事!没有证据切莫胡言乱语。” 慕品山心里不服气,嘴上却不知如何辩驳,一时俏脸发红…… 却见一旁的李太平摇头道:“我在东阳郡当捕头时,周捕头跟我说过。破案要大胆怀疑,小心求证,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所以边家得查,毕竟清雨是离开边家后才失踪的。” 见慕品山露出挑衅的眼神,独孤清清以为李太平这是在帮小情人撑场子,不由眉头一皱。 边家做善事从来不求回报,可是要比大兴城内那些欺世盗名之辈强多了。独孤清清不想有人抹黑边家,便轻启朱唇……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走失的独孤清雨 “边家若是想要对清雨下手,有大把机会,为何非得清雨离开边家之后下手,这不是落人话柄吗!所以我不信边家会这么做。” 李太平没有继续和独孤清清争辩,因为那毫无意义,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不过还好,没多久便到了京兆府。 李太平下得车来第一件事,便是把京兆府的捕头,大半夜的都揪了来。 刘老三头昏脑涨的赶到衙门,见大人和李捕头都在,不由心中一凛。这回不会是要打掉渭水帮吧,可千万别,京兆府大牢可是没地方了。 简短的开场白过后,甘蔗便把李太平推了出来。 李太平忙起身向诸位捕头行礼道:“都是衙门口里混饭吃的,小弟承蒙甘大人看得起,担了这份差事,希望诸位前辈多多提点,也好尽早破案。尽早拿赏银。” 说着还望了独孤清清一眼,只见独孤清清这才起身道:“有劳诸位了,只要能尽早救出我妹清雨,独孤家愿出赏银千两。” 李太平这才笑道:“诸位可是都听见了,若是不加把劲儿,不但对不起这身衣服,可是更对不起各位的钱袋子。” 众人晓得,这是李捕头为大家争取来的好处,不由纷纷躬身行礼,表了决心。 李太平见状这才正身道:“那就办正事了……” 李太平把失踪人口的并案卷宗放在案上,吩咐众捕头挨家核查,并让捕头们拿着甘蔗的手谕,到两县抽调捕快,协同办案。 刘老三是捕头中的老资格,办案经验丰富。李太平特地让刘捕头带一队人,跑趟边家粥铺,打听一下独孤清雨失踪时候,边家人都在干啥。 刘老三狐疑的望着李太平问道:“是,打听?” 打听和盘寻那是两个意思,李太平见刘老三能领会其中关键,便笑着点了点头。 大半夜京兆府的捕快动了起来,如同一张大网撒了出去。李太平则拿起卷宗详细看了起来…… 一旁的独孤清清皱眉道:“你就坐这儿看卷宗,不出去干点啥?” 李太平抬头瞥了一眼,说道:“干点啥?” 一句话反而把独孤清清问楞了。她哪里知道应该干点啥,她只晓得,姓李的不应该像个大老爷一样坐在那里看卷宗,应该动起来到处跑才对。 看着呆愣的独孤清清,李太平笑着摇了摇头,逐低头细看卷宗。 都是纯阴之体,失踪少女几十年来竟有尽百人之多。如果此人和乐善人功法同源,其武道修为怕是极高。 时间、地点无迹可寻,没有规律,案子恐怕不好破。大兴城又是座数百万人的大城,武道宗师多到数不过来…… 李太平翻看着卷宗,脸色越发难看,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他又不是神捕,当初也只是误打误撞,破了乐善人的案子。对他来说捕头这活,他也就是个半桶水,顶多晃荡晃荡…… 见状,一旁的独孤清清,心情顿时沉入谷底。她虽不懂查案,却也能看出来,李家大郎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慕品山见独孤清清心情沉重,心里却也不舒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服。毕竟二人也没啥深仇大恨,只是拌了几句嘴,此时便上前劝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也许清雨姑娘的失踪,跟以往案子并无关系。” 独孤清清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望着大堂外的夜色不发一言…… 大堂内很静,除了翻动卷宗的声音,静的甚至有些可怕。 失踪人口案,又不是恶性杀人案。一般情况下,捕快对这种案子大都不上心。 特别是大兴城这种大城,鱼龙混杂的,每日里堆压的案子跟小山一样。上面压下来的大案还忙不过来呢,谁有工夫查失踪案。 当年那些失踪案,捕快们也就是走个过场,记录个走失人口的姓名时间而已。 李太平合上卷宗,闭目琢磨,假设所有失踪案,皆为一人所干,那么这人怕是要年过六旬。因为最早的一起失踪案,发生在四十年前。 采阴补阳这种魔功,就算修炼到大成,想来也就是宗师水准。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又是宗师,倒也并非一无所获。 可若是并非一人呢,又或者四十年前那人早就走火入魔死了呢。 李太平发现,看了半夜卷宗,好像又一无所获。不对,只见其猛地起身,望着独孤清清问道。 “独孤清雨修为几品?” 独孤清清转身说道:“现在应该是七品。怎么了,可有想到什么?” “七品!战斗力如何,我是说独孤清清可有丰富的对战经验。” 独孤清清闻言说道:“二爷当了一辈子兵,对自家人的要求很严格。清雨的修为,是二爷一手练出来的,我虽没跟清雨交过手,想来也是有真功夫的。” 李太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拿起案上卷宗揣进怀里,望着红日初升说道:“走,去边家粥铺看看。” 甘蔗起身说道:“可需要人手?” 李太平头也不回的说道:“刘老三会在,到时我会去寻他。” 李太平带着二女,刚要出得京兆府,却迎面撞上一位顶盔掼甲,满脸怒容的年轻将军。 “清风兄。” “大哥!” 病书生朝李太平点了点头,随后冷着脸望向独孤清清说道:“可有什么眉目?” 独孤清清转头望向李太平,只见李太平抱拳道:“昨日夜里审了卷宗,现在正要去边家粥铺瞧一瞧。” 独孤清风青衫换甲胄,现在看着就不在像病书生了,倒是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 脸色一向苍白的病书生,打量着李太平说道:“太平负责侦办此案?” 李太平苦笑道:“赶鸭子上架!不过丢人倒是无所谓,就怕害了清雨姑娘!” 独孤清风没有多说,只是点头道:“我随你们一起去。” 独孤清风特地从军中赶回来,便是不放心两县一府的捕快,怕他们稀里糊涂的糊弄了事。 对捕快来说,这一次却是例外。一是这次的案子牵扯太大,独孤家可不是好相与的,不尽心尽力,怕是要找后账的。 二是人家财大气粗,把人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回来可是有银子拿的。千两白银,就算层层剥皮,到手里怕不是也要七八百文钱。 大兴城的捕快也是个苦差事,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三百文工时钱,养家糊口都难。好在是都有些手段,各显神通的都能弄点钱花花。 七八百文钱,也不是一比小钱了,捕快们还是很卖力的。这不刘老三便带着人,一边帮着边家给穷苦人分发吃食,一边看似在闲聊的打听着边家人的事。 “我的乖乖,这一天得多少粮食!家主和三爷每日里一定会为银钱犯愁吧。” 边家下人抬头笑道:“还好,家里现在收支均衡,倒是不用为了银钱犯愁。三爷最近又帮着齐王殿下参加军中比斗,得了好些银子。” 刘老三很是羡慕的说道:“三爷搭上齐王殿下的大船,想来边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边家下人微微一笑说道:“三爷可不在乎那些,他老人家心里惦念的是穷苦人。昨日傍晚还和独孤家的小姐商量,看看独孤家是不是也能开个粥铺,接济一下穷苦百姓。” 刘老三来了兴趣,同时吹捧道:“三爷果然是咱大兴城内的大好人!那独孤家的小姐咋说的,可有应承此事。” 边家下人说道:“倒是没细听,只是独孤小姐走时,我见还蛮开心的,想必说得不错。” 刘老三再次开口试探道:“看来边家跟独孤家关系也很好啊!这事八成能行。” 下人摇头道:“独孤家那可是千年大族,咱家可是说不上话。只不过,独孤家的小姐是个有善心的,这两年经常来粥铺帮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络了。算是三爷的忘年交吧。” 二人正聊着,刘老三便见赵四带着捕快走了过来。不由起身说道:“公务繁忙,兄弟就不打扰了,哪天闲了再过来帮忙。” 刘老三离开边家,来到街角无人之处,轻声低语道:“如何?” 赵四附耳低语:“三哥,周边都打听了,没见着独孤清雨。不过刚才吃馄饨时,卖馄饨的老汉说,倒是看到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说是拐进那边的巷子了。” 刘老三转头望去,见那巷子距离粥铺有四五百步远,便急忙赶了过去…… 当李太平赶到边家粥铺时,正瞧见刘老三打巷子里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 只见李太平路过刘老三时,使了个眼色。便见刘老三折身快走几步超过李太平等人,先一步跑到巷子里去等了。 说是巷子,其实也有五六步宽窄,只不过跟坊街的百步宽一比,就显得有些宰了。 巷子两侧是数丈高的石墙,一直延伸出去百步左右,且并无人家在巷子中开门庭。 刘老三来到李太平身旁,轻声说道:“从这回独孤家,要近上许多。独孤清雨应该就是在这条巷子里被人掳走的。” 李太平望着刘老三说道:“三哥,何以如此肯定?”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世间富贵 刘老三平日里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办案子的时候,就更加严谨了。 他问过卖馄饨的老汉,可以确定昨日傍晚那俩小娘便是独孤清雨和伴读。 刚刚他走过巷子,往独孤家方向走了几步,便见到一卖肉夹馍的妇人。上去一问,晓得昨日妇人直到日落才收摊,却是未见到有小娘子经过。 要知道街边讨生活的,没别的本事,就是那双招子好使,一走一过,谁人能光顾自家的摊子,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 妇人也好,卖馄饨的老汉也罢,只不过是街边讨生活的,没理由说谎。再说,这身行头虽说高门大户瞧不起,小老百姓见了还是很畏惧的,可是不敢乱说。 李太平点了点头,随后慢慢往巷子里走去,同时脑子里在想。独孤烈教出来的七品,就算他李太平出手,也不是一招就能拿下的,更何况还有个八品的伴读小娘。 啥是伴读,那是守着自家小姐的护卫。要知道独孤清雨在独孤家的地位已然不低,她的护卫不可能是个没脑子的憨货。 李太平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有交手的痕迹。 在巷子里遭遇,一个七品一个八品,想要不弄出动静把人掳走,除非他们认识,没有一点防备心。否则就算专业杀手,也很难做到抓活口。 破案时设身处地的代入,总能有所收获。只见李太平转身说道:“宗师修为,且和独孤清雨及伴读极为熟悉。二位可知是否有这样的人。” 话是问独孤家的公子和小姐的。只见独孤清清先是摇头说道:“我打小在书院长大,清雨有哪些朋友,倒是不知。” 一旁的病书生摇头道:“这两年我一直在外游历,随后便进了十二卫……” 李太平点了点头,望着刘老三说道:“三哥,继续在周边打听,我会去趟独孤家。对了,边家老三也是宗师,先别管这人好坏,把他查清楚。特别是失踪案发生的时间,能查多少是多少。不过,勿要打草惊蛇。” 刘老三点头应是,带上赵四几人,转身出了巷子…… 辅兴坊紧挨着皇城福安门,是寸土寸金之地。非大富大贵之家,不可住也。 独孤家便在辅兴坊,且占了半坊之地。千年世家便要有千年世家的气派和富贵,可见楼阁宫阙错落,竹林、假山、池塘美景。更有闻名大兴城的百鸟园。 一般外地的富贵人家,想在大兴城置地落脚,也要拼个大半辈子。可就算拼,也就能弄个一进院落,那么两三间房。 李太平第一次登门独孤家,不由被眼前富贵震撼的外酥里嫩。 百步长的回廊雕梁画栋就不说了,地面竟是玉石蒲城。在他看来这得多败家才能干出来的事。可在独孤家看来,却是刚刚好。 囊中羞涩,不知世间繁华,真得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恍惚中,李太平等人见到了竹林里的独孤孝。 老人家一言一行带着和善,丝毫不像大乾朝第一世家的主人。 见过礼,客套过后。李太平便把案子进展如实说于独孤孝。老人先是感谢,随后表示,独孤家将全力配合,并命人唤来大总管配合李太平问话。离开竹林,李太平第一时间去了独孤清雨居住的荷花居。 八月初的荷花还再开着,李太平恰巧又是日头东升时倒得荷花居。 漫步木制回廊直到水榭雅居,可见满目娇艳初开,丝丝缕缕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很是舒畅。 慕品山拉了拉李太平的衣角,望着环境优雅的水榭小筑,轻声叹道:“我喜欢这里的宁静,若是可以,将来咱们也选一处幽静……” 想到将来,慕品山脸色微红,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身前身后的都是人,有些话是不好说的。 独孤清雨居所,是两层木制小楼,内里装饰简单,倒是见不着独孤家的金碧辉煌。 别看独孤清雨是个火辣性子,可这住所内,能见到的却是大家闺秀喜爱的物件。比如,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 李太平细心的打量每一处,甚至就连闺房也未曾放过。 一旁的独孤清清微微皱起眉头。一个大男人,在未出阁的大姑娘屋子里翻翻找找,这也太过了。就算为了破案,也不应如此。 “不知李捕头可有发现。” 李太平看着那副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微笑着说道:“不知清雨姑娘可有心上之人?” 独孤清清有些清冷的说道:“不去查掳走清雨的恶人,竟问些女儿家的秘密,这些可跟本案有关?” 李太平没去搭理独孤清清,而是转身看向,服侍独孤清雨起食隐居的小丫鬟。 “你家小姐女红如何?这鸳鸯戏水又是何时开始绣的?” 小丫鬟回头瞥了一眼大总管,这才开口说道:“小姐女红不错,这鸳鸯戏水是年前开始绣的。” “你可知绣给何人,或是你家小姐可有中意之人。” 独孤清清见话题转了一圈,又问了回来,不由冷声道:“为何一定要问此事。” 李太平笑道:“巷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么可以是相熟之人掳走,也可以跟小情郎的私奔。这些事总要确定的。” 一旁的小丫鬟,忽然皱起眉头,表情有些古怪。 李太平问话时,便一直盯着小丫鬟,此时见状便上前一步说道:“话藏在心里发了霉,你家小姐也就如外面的荷花,只能绽放个三两天便要枯萎。” 小丫头不禁吓,脸色顿时便又发白,口齿含糊的说道:“小姐,小姐她……” 一旁的病书生冷着脸说道:“小姐什么,赶紧说。” 病书生那是独孤家的大公子,江湖和官场都蹚得开的主,未来独孤家家主。 他的话好使,小丫鬟窃声窃语的说道:“小姐年前便经常发呆,奴婢晓得小姐有心事,逐留了心。” 小丫鬟的话颠三倒四的,不过众人还是听明白了,独孤清雨有了心上人,不过这人身份年龄相差悬殊…… 小丫鬟没说那人是谁,因为小姐也没说,不过这事想想也知道,独孤清雨这半年来经常往哪里跑,跟谁接触是瞒不住的。 边三爷又一次出现在李太平的视线之中。他有些好奇,凭独孤清雨的长相和身份,找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老头子。 独孤清清倒没觉得如何,在她看来爱与不爱,爱上什么样的人,那是妹子自己的权力,旁人无权过问。 在书院呆久了,想法往往跟世人有着很大不同。只看冷着脸的病书生便可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和独孤清清是截然相反的。 “胡闹!” 病书生说着,拂袖而去…… 李太平忙追上病书生,问道:“清风兄这是要去哪?” 病书生冷着脸,双拳握的咯吱响:“我倒要看看边家老三长了几颗脑袋!” 李太平忙一把拉住病书生,陪笑道:“清风兄先消消火气,现在还要以令妹安全为重。边家老三那里我会去,有了消息我在通知你。” 好说歹说,才把这位动不动就要打生打死的家伙安抚住。李太平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着独孤清清说道。 “看来这位边三爷,不仅是个大好人,还是个多情种,倒是得见上一见了。” 独孤清清低头不语,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李太平却也没再多说,而是急忙赶回京兆府…… 京兆府内,李太平将他的判断说于甘蔗听。无论是因情生恨,还是拿独孤清清做炉顶,边家这位三爷都是嫌疑最大的。 捕快们一上午马不停蹄,能找到的人家都问询一遍,汇总来的消息,却只有几件涉及到边家粥铺。 不过李太平还是第一时间派出更多捕快,对边家周边展开地毯式排查。 甭管是不是边三爷做下的案子,既然有疑点那就查,直到确定边三爷和本案无关。 李太平的做法,颇得老捕快认可。干这行久了,捕快们多少总结出一些经验。 独孤家的小娘那是一般人吗,谁会为了银子绑人勒索独孤家,不怕有钱没命花。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因情而干下糊涂事。 李太平有过乐善人案子经验,晓得边三爷若真得修炼邪功,想来人是不会藏在地上的,得往下挖才能找得到。 下午李太平没有直接拜访边三爷,而是在边家周边绕了一大圈,看着那些捕快挨家挨户搜查过去…… 慕品山望着坐在渠水旁发呆的李太平,正打算上前问一句。都这个节骨眼了,你怎么还坐得住。却被一旁的独孤清清抢了先。 “你在干吗?怎么还不去边家。” 李太平望着渠水皱眉道:“我在想,如果我是边老三,捉了美人后藏在哪里才更稳妥。” 边家虽然富有,却也没达到赵家那样,宅子大的吓人,想藏个人也不费劲儿。 边家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是边老三的私宅,不过想来宅子也不会落在边老三名下…… 一人智穷,两人路宽,只见李太平回头笑道:“两位也别傻站着了,不如坐下一同琢磨琢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哪都挺好 独孤家小娘走失的消息,在夜色来临前,还是传了出去。 不过坊街里大都认为,独孤清雨是跟情郎私奔了,没人认为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勒索独孤家。 捕快们把边家周边翻了个遍,就差挖地三尺了,却也没查到什么,反倒是引起边家人的不快。 谁也不是傻子,京兆府的捕快围着边家挨家挨户的查,唯独不去边家,这啥意思。边家家主可不认为,自己的面子在那位甘大人眼里有那么值钱。 独孤清雨,边老大见过,是个蛮漂亮的小娘子,最近这半年跟他三弟走的近了些。 可他三弟都是六十岁的人了,虽然未曾娶妻生子,却也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下口。毕竟都是要面子的人,若是干下老牛吃嫩草的事,还不得让人戳断脊梁骨。 作为一家之主,这事还需问上一问。边家老大还没等到打齐王府回来的三弟,却先迎来三位客人。 边老大是亲自迎出府的,因为三位客人可都是不好惹的主,哪一位都不能得罪。 边老大堆着笑,将三位迎进府中,直到三位在大堂内坐下,他这个家主才敢落座。 “李家大郎和两位小娘今日怎的如此得闲,到访我边家。” 按身份高低来排,李太平应落在二女身后,可边老大却将李太平放在了最前面。显然在乾人眼里,男女还是很不平等的。 李太平笑道:“久闻边家与人为善,家主更是乐善好施。小子早有拜见之心,怎奈初到大兴琐事缠身,直到今日才抽出空来,家主倒是莫要见怪。” 混江湖,混官场,不会说客套话可是不成。所以边老大可不认为,满口好听话,就是来办好事的。更何况外面这个情况,显然三位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郎过赞了,小老儿也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足挂齿也!” 李太平微微一笑,说道:“听说三爷不但心善,还是武道宗师,不知今日怎未曾得见。” 客套话说过了,也该问问未曾露面的主角了。 边老大笑道:“三弟得齐王青睐,此时应在王府做客,三位不妨吃些酒水,想来日落后便可见到三弟。” 边老大在齐王二字上格外用力,就是要告诉眼前三位,边家也是有靠山的,可不要暗中搞手脚。 却听这时大堂外传来边老三爽朗的笑声:“不知贵客到访,边某人给三位赔不是了!” 一名红光满面的高大老者,大步迈入堂中,说着便朝三位行礼…… 李太平和独孤清清起身回礼,慕品山却只是瞥了一眼,坐得四平八稳,纹丝未动。 边老三毫不在意,慕品山表现出来的不屑和敌意,很是豪爽的说道:“久闻李家大郎乃当世不多见的年轻俊杰,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器宇不凡。” 边老三这人鼻直口方,浓眉入鬓,天庭饱满,言语间颇有江湖豪侠之气,到不像那为恶之人。 独孤清清本就对边家人印象极佳,此时见了边老三更是认为,这样的人怎会做出恶事。 李太平一直打量着边老三,若是没有乐善人的例子,却也会被这人的表象所迷惑。 乐善人为善一方二十年,谁会晓得,他却是这世间罪恶的恶人。 李太平望着边老三笑道:“三爷过奖了,跟三爷相比,小子倒是要自行惭愧的。” 众人再次落座后,却见李太平忽然叹了口气,皱眉道:“三爷刚打王府回来,想必还不知道,独孤家的小姐,昨日傍晚让强人掳走了!” 边老三疑惑的望着独孤清清,那意思这位不好好的么,怎么就被人掳走了。 独孤清清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我妹妹,清雨。” 堂中猛然传来一声炸响,只见边老三屁股下的那张椅子,四分五裂的散落一地。 李太平看着极度震惊愤怒的边老三,不由心中暗道。这个反应似乎过于强烈了。不应该微微错愕后再表示愤怒吗。怎地好像准备好久,酝酿好久,就等着大戏开场呢。 独孤清清叹道:“也是那孩子命苦,昨日打边家离开后,便……” 边老三怒道:“何人敢如此大胆,不知可有那恶人消息,边某人非得亲手捉了此人不可!” 李太平忽然笑道:“两县一府捕快,经过一日夜明察暗访,倒是寻到一个目击者。现在已经被保护起来,就等着指认那恶人呢。” 边老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对了,那恶人相貌身形如何,我也好让边家人帮着一起去寻。” 李太平起身朝堂外瞧了瞧,随后关上大门,轻声说道:“这种事情本是机密,不能外传。不过三爷乃清雨至交好友,却是无妨。” 边老三点头道:“大郎放心,边某人心中有数,绝不会给两县一府的捕快们添乱。” 李太平正色说道:“那人六旬左右,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衣,行动时右腿有些跛。” 边老三听得细致,眉头轻轻锁着,直到李太平描述完,眉头才舒展开来。 “大郎放心,若是见到可疑之人,边某人会将其擒下送往京兆府,绝不会私自用刑。” 李太平点头笑道:“多个人多份力,那就有劳三爷了。” 一旁的独孤清清和慕品山却有些糊涂了。从昨日夜里到现在,他们二人一直陪在李太平身旁,却从未听说还有个什么人证。 不过二女也是聪明,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多言…… 天色渐晚,李太平逐起身告辞,边家两位极力挽留,却被李太平以公务繁忙为由婉拒了。 出得边家,慕品山便忍不住了,忙问道:“啥时找的证人,怎么也不说一声。” 李太平见二女眼巴巴的望着他,不由笑道:“哪里来得证人,我只是诈一诈边老三而已。” 二女恍然大悟。独孤清清白了一眼李太平,而慕品山则更直接一些,笑骂道。 “一天到晚,也不知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你倒是说说诈出啥来了?” 李太平笑道:“从现在开始盯死边老三,一切自然见分晓。” 独孤清清皱眉道:“你还是怀疑边三爷?” 李太平正色道:“这次不是怀疑,而是有八成把握!” “可有证据?”李太平望着独孤清清笑道:“证据没有,不过师傅教过俺看面相。我一搭眼,便晓得边老三不是个好东西。” 独孤清清见李太平说话没个正行,再次白了一眼,随后转头望着慕品山说道:“你怎么会看上他!” 这是什么话,怎么可以当着本尊的面埋汰人,李太平正要挤兑几句,便见慕品山脸色一变。 “他怎么了!除了长得一般,武道修为一般,才华一般,剩下的我瞧着都挺好。” 听了慕品山的话,李太平心中苦笑。还有剩吗,这和一无是处有啥区别。 没等李太平抱怨几句,一旁的独孤清清倒是接了话。 “倒也不至于!” 李太平放弃和女人讲道理的打算,毕竟女人没有道理可讲。 李太平叫来刘老三,让他回去跟甘蔗大人说一声,把捕快们都撤了,派过来两名宗师就行。 不多时,甘蔗的贴身护卫兰红伟便赶到了边家。只见其身旁还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李太平与二人见礼,随后说道:“辛苦二位了。” 兰红伟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对了,李捕头,边老三……” 兰红伟倒是不信,一向菩萨心肠的边三爷,会干出如此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其依旧表示,绝不会掉以轻心,一准盯死边三爷。 李太平笑着抱拳道:“明日里还要参加军中大比,在下实在是分身乏术,不然也不会劳烦二位。若是边老三有所行动,二位可以响箭为号,在下一定及时赶来。” 独孤清清见状,不由心道。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刚说他两句就要撂挑子不管。逐拦住就要离去的李太平,有些拧巴的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李太平愣了一下,忽然笑道:“清清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无他意,只是这真凶九成九可以确定,倒也无需继续守在此处了。” 独孤清清皱眉道:“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为何不抓他,好早点救出清雨。” 李太平苦笑道:“大乾朝是讲律法的,没有证据就把大兴城有名的大善人抓回去,他若是不认,难堪得可就是我们了。” “那就这么干等着?” 李太平笑道:“没得办法,只能等那老家伙嘴馋了,想要开口吃了,咱们才有机会。” 独孤清清听了李太平的话,俏脸微红的说道:“那清雨会不会已经被……” 李太平摇头道:“应该不会。你也听见了,边三爷要帮着齐王出阵明日军中大比,想来这几日都没有工夫下口的。” 见独孤清清不信,李太平安抚道:“修习那种功法,也得选择心静的时候才好,不然也是要走火入魔的。” 李太平虽然是这么说,他自己却是有些不信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乐善人的耐心,更何况独孤清雨可是比盼弟长得带劲儿多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只兔子不够分 独孤清清没有随着李太平离开,不管怎么说她也得守在边家,不然心中难安。 折腾了一日夜,没吃顿正经饭,回到家中的李太平便唤来秋冬,报了一大堆菜名。 一旁的小丫头直到老爷絮叨完才说道:“老爷,厨娘二女儿男人家的六婶,就那个来咱家连吃带拿的老妇人可还记得?” 李太平狐疑的点了点头,却见秋冬再次说道:“六婶家的小儿子,娶得那个二房,又生了一个……” 李太平一听这说得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忙摆手道:“说关键的。” 秋冬“哦”了一声,红着脸说道:“咱家厨娘给人下奶去了。老爷报的那些菜,恐怕是吃不成了。要不秋冬给老爷和夫人一人煮碗面得了。” 李太平望着皱眉的慕品山,不由忙叫住秋冬:“得!你煮的那玩意叫面。黑不溜秋,在把老爷和夫人吃死!还是老爷自己来的好。” 说着,李太平笑嘻嘻的看着慕品山:“九妹想吃哪口,我这就去做。” 没等慕品山想好,一旁的秋冬咽了下口水,接嘴道:“老爷,你烤的野兔就很好吃,正好咱家还有两只,要么今晚……” 李太平回头瞪了一眼秋冬:“你还好意思说,你不说你最喜欢小动物了吗,怎地还要吃。” 秋冬低着头,搓着手,声若蚊蝇:“秋冬是喜欢小动物,哪顿也不能少的。” 声音再小也瞒不过慕品山的耳朵,只见其笑骂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跟你家老爷一个德性!” 兔肉本身是有膻味的,烤之前要用果汁腌制,烤的时候最好用果木,最后在配上其它佐料,方才味道鲜美。 李太平和老道士二人,可以说是吃野味的专家,因为那些年兜里干瘪,不吃野味是会饿死的。 李太平如果有时间,为了吃可是不怕费手脚。这不李家大郎的院子里生了火,大郎亲自动手左右开弓,那动作叫一个娴熟,甚至还有那么点美感…… 兔肉外酥里嫩之时,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美郎君,寻着味抱着两坛老酒,出现在李家大郎的院子里。 “太平可真懂情趣,大半夜不睡觉给美人弄吃食,哥哥是由衷的佩服!” 李太平望着一脸坏笑的崔明道:“我可没请你。” 崔明道一屁股做到李太平身旁,起开一坛老酒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才说道。 “对啊!我这是不请自来。” 李太平看了看崔明道手中的酒坛说道:“这是打俺家拿的吧。” 崔明道将另外一坛酒塞到李太平手中,笑道:“什么你的我的,见外了不是。” 说着,奔着刚烤好的兔肉伸出手去。 李太平忙拎着两只烤兔闪到一旁,随后扯下一个后腿递给崔明道。 “这是你的,就这些,没看俺家那俩咋看你呢,吃多了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发生人命案!” 秋冬二话不说,忙从李太平手中接过一只烤兔,喜滋滋的回到慕品山身旁。 “夫人这是咱俩的,可不能给那个姓崔的抢了去。他在咱家白吃白喝,我去找他要银子,他还跟我大喊大叫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 “还说什么,他崔大公子有都是银子,还能差了咱家这点小钱。可到现在,我也没见到一文钱。” 一旁的崔明道这口兔肉还没下肚,便翻了个白眼起身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手腕上那翠绿翠绿的大镯子,可是我从自家铺子里挑了好久的,这个你怎的不说。” 慕品山朝秋冬手腕瞥了一眼,只见秋冬忙拽了拽衣袖,却也露出荡漾着碧绿的一角来。 秋冬忙撕下一块兔肉,主动的要喂自家夫人吃。同时口中说道。 “老爷、夫人,我可没白拿他的。秋冬可是一动不动坐那一上午,都被他画进扇子里了!” 慕品山吃下兔肉,随后说道:“他家有钱,记得找他多要一个。那是他欠我的。” 秋冬笑得越发甜了,转过头却狠狠瞪了崔明道一眼。 只见崔明道苦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啥老爷、夫人,就有啥丫鬟……” 李太平笑道:“别感叹了!回头白圣女知道了,可是要你好看。” 正说着,便见李家大郎的院子里,又多了位面无表情的男子。 “喝酒也不叫一声!” 李太平看了看剑西来手中抱着的酒坛,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兔肉,无奈又扯下一只后腿…… 兔腿还未递过去,便见一阵风扫过李家大郎,然后兔子不见了,却多了个红光满面的大和尚。 只见大和尚也不客气,将那油润发亮的兔肉一份为二,顺手丢了出去。 一只古铜色的大手接住兔肉,放到鼻前闻了闻,随后看向李太平说道。 “有这手艺要经常露一露,否则岂不亏待了我家师妹!” 李太平很想说,我这一口没吃,以后要是经常露一手,还不得把自己活活饿死。 秋冬这丫头还是心疼老爷,只见其偷偷朝老爷招了招手,随后撕下一块不大的兔肉…… 这顿酒又把李家藏酒喝空,李太平心中苦笑,明日一早钱满仓怕不是又要唠叨个没完。 自打红莲和铸剑山三师兄住进李家,钱满仓花出去的酒钱,便如流水一般。 虽然李太平很多次宽慰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捉不住流氓。 可钱满仓依旧觉得这么吃喝,怕是金山也不够。别到时拿五马倒六羊,赔了个头朝下…… 李太平没有过多解释,钱满仓毕竟只是普通百姓,不晓得江湖中这两尊大神,那是有多少银子也请不来的。 莫说红莲好吃喝,就算想娶皇帝老儿的闺女,当今圣上也会毫不犹豫的请进宫来,说声一句您老随便挑。 有这两尊大神在家中坐镇,李太平相信,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就不会来他家闹事。当然就算千面魔君那种脑子不正常的,也得掂量掂量他有几两肉,够不够人家一口吃的。 家里贴了护身符,出门办事方安心。 一大早李太平便起了,毕竟宗师修为,倒是无需像老百姓那样,得睡饱了才有精神头。 秋冬那丫头一早便在外边听着动静,老爷这边刚有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便端着洗脸水推门而入。 秋冬已经习惯了,老爷的房门她就没敲过。至于老爷早起后的一柱擎天,她也只是俏脸微微一红,很是见怪不怪的没当回事。 李太平还是很不习惯,每次都要说两句。 “下次进来前,能不能有个规矩,如此冒失就不怕未来夫人,捉了你下井。” 秋冬在李家时间久了,总管那些话里话外的,她也听懂了。啥是老爷的贴身婢女,那是仅次于夫人的存在,就算老爷再娶小妾,也得看她脸色,其地位相当于老爷的第一小妾。 老爷不是糟老头子,小丫头也过了二八年华。整日里在一起,若说不生出点情绪来,那倒是反而怪了。 这男女之事,秋冬多少懂了一些,老爷若是哪天心血来潮把她就地正法,倒也能坦然接受。 小丫头藏着心思,又是个乖巧可爱的,李太平这种老江湖岂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他很没有当老爷的觉悟,所以才会经常对秋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既好看又好吃,可是吃了后会不会闹肚子,这个就因人而异了。 李太平觉得他的胃口没那么好,一个妖精就够吃一辈子的了,倒是没必要隔三差五的换口味。 李太平坐在榻上没起身,而是望着秋冬说道:“把老爷那套山纹甲取来,今日老爷有正事。” 秋冬白了一眼说道:“不就是去跟人打架吗,说得好像要见皇帝一样。” 李太平摇头苦笑,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一个小丫头都快骑到脖颈上了,老爷的地位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李太平梳洗后先跑去给妖精问安,其实是嘱咐那位,老爷不在家您可安生点,别还没咋样,就把后宅一把火点了。 慕品山却是那种不肯吃亏的主,不然以弘道帝的色胆,换个人早就吃到嘴里了。 当年还是皇子的老皇帝就敢招惹钟离紫曦,可见其胆子有多大。 色胆皇帝今日里却没有时间去惦记女色,因为今日是军中争锋的大日子。作为大乾朝的帝王,这个开场他得露个面讲上几句,彰显一下帝王该有的霸气。 十二卫一百二十名参赛者,整齐列成十二个方阵,在弘道帝一番慷慨激昂陈词中,一个个热血沸腾。 不是因为弘道帝讲得有多热血,而是老皇帝这次舍得银钱和爵位,奖赏军中第一勇士。 李太平有些昏昏欲睡,对于弘道帝口中那些,他着实不是很感兴趣。 皇城开场白结束后,参赛选手将列队前往金吾卫驻地。因为大比的场地可不在皇城内。 比斗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唯一要遵守的就是,要按照抽签的顺序上擂台。 胜负也很好判定,如同战场上一样,还能站着的获胜。 要知道此次十二卫参加比斗的,有一半经历过开春那场战事,可都是些不要命的主……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杆铁枪杜老大 军中争锋大幕拉开,弘道帝却回到了后宫之中。那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他不感兴趣。有去金吾卫看人打架的精神头,不如风花雪月用在女人身上来的快哉。 紫宸殿弘道帝擒住美人征伐一番后,才召来李辅国,问了一嘴关于比斗的事情。 李辅国躬身道:“李太平对战的人选,老奴已经帮他选好了。若是那些家伙不争气,老奴还给他备了候选,圣上大可安心。” 弘道帝板着脸冷声道:“机会难得,朕不想看到意外!” 李辅国晓得,军中大比后圣上便要择日行拜师礼。拜过师便是一家人,圣上也就要对美人动手了。 老皇帝要一箭双雕,即拉拢张鸦九,又顺理成章拿下美人。只要拜过师,哪怕动些手段,谁又能把他怎样。 老皇帝不能不急,毕竟澹台老学究,又不可能在大兴城住一辈子。到时那个钟离家的若是回来了,一切就都晚了。 他很怕那个女人疯起来,因为发疯的女人不讲道理。 金吾卫大营,彭庚切早就准备好了十二座擂台。抽签更是在彭庚切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负责抽签的两位中,一位是他军中的,另一位是宫里派来的。这人四十岁左右,个子很高,手臂很长。特别是那双手,看起来比女人还要细嫩,十指很是修长。 十二卫参赛者的姓名,刻在一指长二指宽的木牌上。只见那双手很是灵动将一百二十张木牌,带字的一面扣在桌子上,随后也不见有多大动作,便见那些木牌快速的动了起来。 用眼花缭乱来形容,彭庚切都觉得差了点意思。这人看长相气度倒是像宫里出来的宦官,可这一手洗牌的本事,倒是像大赌坊里的庄荷。 打乱牌到两两一对,不过眨眼工夫便已完成。 中年男子双手离开案子,缓缓后退,随后朝彭老将军微微点头一笑。 彭庚切上前,一一翻开木牌,旁边的书记官,快速将对战之人登记在册。 十二座擂台,每座需要比斗五场,决出六十位胜者,进入下一轮比斗。 李太平被分到左屯卫擂台,还是第五场,看来一上午便没他啥事了。 不过也巧,他在左屯卫擂台,见到了南宫宇和杜虎威。 故人相见格外亲切,更何况共过生死之人。三人见面,大笑着张开手臂,拥抱在一起…… “我哥俩刚才还说,这次军中大比一定能看到你。果然说曹操,曹操到。倒是不扛念叨!” 李太平笑道:“一晃数月,我还以为你们回了浔阳郡,直到前两日才在军中大比的名册中看到两位哥哥的名字。要不是这两日出了点事,早就寻两位哥哥吃酒了。” 南宫宇笑道:“今日也不晚,等晚间咱们兄弟三人,来他个不醉不归。” 杜虎威豪爽的大笑道:“晚上太平选地方,哥哥安排。” 李太平大笑道:“两位哥哥,可是莫要跟弟弟抢。现在兄弟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那是腰缠万贯的。所以这顿酒钱,得兄弟出才行。” 喝酒这事,还没定下来,却听擂台上有人大声念道:“左屯卫杜虎威,对战金吾卫张恒。”杜虎威拍了拍李太平肩膀笑道:“二位贤弟,且等哥哥打过这场。” 说着提起铁枪跃上擂台,朝着点将校尉行了个军礼。 对面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将,看着不过弱冠之年。手里提着一把制式横刀,轻蔑的笑着…… 金吾卫掌管大兴城防,好些大家族都托关系把家中子弟往里塞。可以说金吾卫将校最为特殊,有花银子弄来的,也有凭本事得来的,可谓龙蛇混杂。 金吾卫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这个还真不好说。若是开春那场战事有金吾卫参与,倒是能评估一下,可惜了都是官家子,倒是没送到战场上去。 张恒虽说不是出身名门,他的祖父、父亲,却也都是金吾卫的将领,他张家也算军人世家了。 张恒有着自己的骄傲,他认为十二卫中,只有金吾卫才堪称精锐,其它的不过是凑个数罢了。 至于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杜虎威?没听说过!” 杜虎威江湖草莽出身,在浔阳江上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主,何曾受过如此奚落。何况晋阳城外一战,一把铁枪也曾将无数异族挑落马下。 杜虎威铁枪往地上一杵,狠声道:“少说那些个没用的,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 张恒瞥了一眼点将校尉,见对方点头,手中横刀便向前一指杜虎威:“来吧!让小爷早点打发了你。” 虽然是军中教技,却也不好连个起手式都没有,就这么拿刀尖指人的,这得多无礼,多瞧不起人。 杜虎威冷哼一声,也不讲那些客套了,手中铁枪一振,踏步上前便是一记又快又狠的中平枪…… 擂台下,李太平笑道:“杜大哥枪法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杜虎威经历晋阳外的战事,生死间自有大突破。一把祖传铁枪,被杜虎威耍得虎虎生威,倒真有猛虎下山之势…… 张恒的武学路子,明显偏向于江湖人。一把横刀上下翻飞,身法更是灵活,明显修为上要高出杜虎威一个品级。七品战六品,无怪张恒如此嚣张。 擂台上,张衡围着杜虎威砍杀,死死的压着杜虎威一头…… 南宫宇皱眉轻叹:“终究不是马上教技,倒是让那小子占尽了上风。” 江湖人的打法,并不适合两军对阵。若是再战场上对冲,南宫宇相信,只要一个照面那姓张的小子,就会被杜大哥挑落马下。 南宫宇其实很纳闷,军中教技干嘛还弄得跟江湖人比都一样,弄出个擂台来。不应在教场上各凭本事,一决胜负吗。 李太平听到南宫宇的话,却没有过多解释。马上教技,齐王和太子手中的那些高手还怎么打,还能夺冠了吗。 当年七品的陆无敌,他已九品对之,才将其人马合一的铁枪拦下。可想而知真正的军中高手,一旦有了马匹加持,武道修为差不多的情况下,是占着绝对优势的。 擂台上杜虎威,已然挨了几刀,若是没有甲胄护身,怕是要筋断骨折败下阵来。 挨刀子流血,反而让杜虎威战意更胜。一把铁枪大开大合有去无回,反倒把劣势搬了回来。 张恒很是纳闷,这人是疯子不成,怎地挨了刀反而越战越勇。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收了铁枪后退认输吗…… 对杜虎威来说,擂台就是战场,只可前进不可后退,除非爬不起来,拿不动枪。 杜虎威不怕挨刀子,更不怕以命换命。张恒却不行,可不想跟疯子较劲儿,未来还有大好前程等着他呢。 只见张恒虚晃一招,猛地抽身后退,抱拳道:“张某认输!” 杜虎威愣了一下,一旁的点将校尉却也皱了皱眉。 点将校尉并非金吾卫和左屯卫将官,倒是不会偏颇哪一个。他皱眉是因为金吾卫的张恒明明可以赢,却不敢与对方死战。 只见其瞥了一眼上场时趾高气扬的家伙,随后走到杜虎威身旁,举起那染血的臂膀,高声判定左屯卫杜虎威胜。 擂台下猛地传来一阵欢呼,同时也有人起哄笑骂“张恒是胆小鬼”。 张恒似乎对这一战输赢毫不在意,依旧昂头挺胸,骄傲的就像个小公主。 不过在左屯卫那些家伙眼中,张恒可不是小公主,而是个见不得血的娘们。 李太平和南宫宇上前,祝贺道:“恭喜杜大哥,首战告捷!” 杜虎威忙笑道:“侥幸获胜!那小子若是肯尽全力,输赢并未可知。” 李太平却摇头道:“他就是尽全力也赢不了杜大哥,因为他没有军人视死如归的精气神。” 张恒不晓得爱惜羽毛,将挡住升官路。因为金吾卫现在的头不是祖不弃,是治军森严的彭庚切。 彭庚切并非让手下将校必须赢,但败却不能如此败法。这跟上了战场,见血便当逃兵有何区别。彭庚切眼里不容沙子,只要金吾卫还握在他手里,张恒想升迁那是绝无可能了。 一场军中大比,其实能看出很多东西。比如十二卫,哪一卫实力更强,更好战,更有韧性,从这些上场的将校便可见一斑。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不敢战,兵何敢战乎。 明白人看门道,不明白的看热闹,而太子殿下就是那个看热闹的。 太子手中有一半都是请来的江湖高手,至于另外一半的输赢,他倒是满不在乎。 太子眼睛看得是最高处的那张椅子,至于其它的只不过是围绕争夺那张椅子的一些手段。 既然是手段,细枝末节的成败他是不会在意的,所以这阵子倒是悠闲的很。 太子想不悠闲也不行,毕竟论军中声望,他和齐王可是差了一大截。 人家齐王现在是前呼后拥,围了里外三层。他则除了护卫,便无旁人,倒是应了那句孤家寡人。 齐王一身甲胄表情严肃,大有军中统帅的威严和气势……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兄弟之争 彭庚切坐镇军中大营,倒是未去见两位皇子。 论军中品级,两位皇子还不够格让老人家见礼。再说,他也不是很喜那二位的为人。 太子殿下谦和,走到哪处擂台,都要和军中将校聊上几句。不懂军阵上的事,咱就聊些风花雪月,聊点男人都喜欢的那点事。 一群大男人在一起,讲笑话的人若只能逗乐几个人,说明笑话不好听。可再好听的笑话也无法让所有人笑。若是一群男人哄堂大笑,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再说女人…… 太子才华横溢,思绪敏捷,更是花中高手,走到哪里荤段子便来到哪里。 太子也够拼的,把该丢的都丢了,倒是也能融入一群五大三粗之中。 当太子殿下来到了左屯卫擂台,荤段子便不讲了,因为他瞧见一个人,这段子就不好再讲。 毕竟段子要好,故事里的主角得是那种家喻户晓的人物才成。现在面对主角的男人,乱说话是会挨打的,哪怕他是太子也不成。 “太平也在啊!看来还是彭老将军面子大些。” 李太平行礼道:“倒也不是,只不过家里多了个耍酒疯的大和尚,不躲出来是要倒霉的。” 这话太子是不信的,不过人家这么说,就当是好了,没必要揪着不放大家都尴尬。再说,两人毕竟有共同的敌人,联手总要比对立好。 只见太子微笑着点头道:“倒也是,若是换了孤,却也不敢招惹那位。” 说着,太子又往前两步,微笑着轻声低语道:“对了,我听说陈标请了助拳的,太平可是莫要掉以轻心。” 李太平笑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齐王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就是不知请来的耐不耐打。” 李太平和太子聊齐王,一旁的南宫宇二人倒是不好参与,毕竟皇家的事参合进去,弄不好是要倒大霉的。 南宫宇对太子和齐王了解不多,也不想选边站。再说他也不认为,一个小小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能入得太子眼。 可在太子看来,军中品级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人值不值他拉拢。 既然这二人是李太平的朋友,那么就值得拉拢。 当刻意的闲聊过后,太子觉得就算没有李太平的原因,南宫宇也是值得他费些工夫的。 南宫家的偏支,那也是南宫家的人。莫说济南郡在南宫家手中,就说其堂弟南宫守,即将调入大兴,便值得太子放低姿态结交一番。 只见太子笑道:“你们三兄弟久别重逢,当应畅饮一番。不如就由孤做东,今晚在青云楼摆酒庆贺如何。” 南宫宇和杜虎威哪里敢拂了太子的面子,不由同时望向李太平。却见李太平笑道:“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大比还未结束,倒是不好吃酒,不如过些时日由在下做东如何。” 太子心想,信你个鬼,整日里没有一句靠谱的话。前几天还说不参加军中争锋,今日便来了。 只见太子微笑道:“太平的提议正和孤心,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太平若是把孤忘了,可是不行。” 众人哈哈一笑,这吃酒的事也就没了谱。忽然擂台上的点将官,高声道。 “左屯卫南宫宇,对阵右屯卫独孤清山。”南宫宇微笑着朝太子行礼,随后转身大步走上擂台…… 擂台上,南宫宇看着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将领,不由笑了笑。 左右屯卫这些年一直暗中较劲儿,将校之间更是谁也不服谁,切磋比试那是常有的事。 南宫宇同眼前这位也是相熟的,打了不止一次架。双方互有胜负,倒是谁也不服谁,不过却也打出了感情。 独孤清山乃独孤家偏支,跟独孤清清是一辈儿的,身份却差了天地。 不过独孤清山这人也是骨气硬,从军这些年,从未登门求过独孤烈,全凭自身本事才有的今天。 当然也只有独孤清山自己这么想,旁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晋阳那场战事,左右屯卫留手大兴,独孤清山便错过了。如今终于有他大展身手的机会,他要告诉那些背后说闲话的。老子的一切都是靠本事得来的。 点将官宣布比斗开始,两人却谁也没出手。 只见独孤清山笑道:“之前的不算了,这回一次定输赢,说好了十顿酒!” 南宫宇笑道:“别输了没银子吃酒,我可是听说你那点军饷都被你老娘收了去,说要给你攒着娶小娘子呢!” 独孤清山脸一红,冷声道:“少废话,打过再说。” 二人都是使刀的,相互间也斗过好几场了,所以这一上手便没了试探,各凭本事斗了个难解难分。 南宫宇是军中路数,讲究大开大合直来直去,尤为凶悍。独孤清山则不同,刀法更为灵动,虚实交替,称得上变化多端。 若是只看刀法,南宫宇却是不如独孤清山。 南宫宇胜在,一场晋阳战事把刀开了刃,刀上杀气更重,气势更强。 这场比斗李太平还真难看出胜负,不由微微皱眉替南宫宇捏着一把汗。 一旁的杜虎威见状,不由笑道:“半斤对八两,也斗了好多场。太平倒是无需在意输赢,因为那俩人都不在意,他俩在意的是酒钱谁出。” 都是偏支,又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却是比不得其他将校,因为那点军饷还得贴补家用。 杜虎威说的是实话,他是孤身一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根本不在乎交朋好友的酒钱。所以刚刚才抢在南宫宇前头,请酒吃。 这一架,对擂台上的二人来说,既关乎面子也关乎银子,输赢也就更重要了。 说道银钱方面的事,李太平忽然想起,为了救他而死的刘大头,不由转头问道。 “晋阳战事后,可有回到浔阳郡看一看?” 杜虎威摇头道:“还没走到浔阳上边的调令就到了,倒是没能回去。” 李太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不过刘大头的事,他还是打算让崔家帮着打听一下。最好能找到嫂嫂,若是嫂嫂未曾改嫁,就接来大兴,若是嫁了人那就给上一比银钱…… 正想着刘大头的事,忽然身旁传来一阵叫好之声。李太平抬起头来,正瞧见独孤清山大笑着抱拳说道。 “南宫兄承让了!” 输给独孤清山南宫宇倒也不觉得丢人,只是兜里的银子要受罪了。 独孤清山搂着南宫宇走下擂台,却见李太平走了上去,笑着说道:“小弟李太平见过独孤兄。” 独孤清山虽然一直在军中很少回家,却也听说过,晓得这位是个狠角色,不由忙抱拳回礼道:“见过太平兄弟。” 李太平搂上南宫宇的肩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哥哥无需介怀。我与南宫兄一见如故,便想着连吃上十顿酒,也好联络一下我们兄弟几人之间的感情。” 南宫宇忙道:“太平不可,哥哥岂能让你请酒吃。” “这十顿酒却是不适合太平来请!” 众人闻言转过头,只见太子微笑上前,继续说道:“都是我大乾朝的精兵良将,这请酒吃的事,当然得孤来才对。” 李太平这次没跟太子抢,也没拒绝太子的好意,毕竟是南宫宇的事,他若横插一杠子,反而让南宫宇难做。 却听这时一声大笑传来,齐王顶盔掼甲前呼后拥大步而来…… “这酒水钱怎能让太子哥哥出,应该由小弟出才是。” 太子心中不悦,恨不得挖个坑把陈标埋了,可脸上的笑却灿烂依旧。 “标儿若是想抢着付酒钱,可得说些道理出来,不然为兄岂非说话不算话了。” 齐王笑道:“太子哥哥误会了。本王在军中多年,与将校士卒便如手足兄弟,这请酒吃喝,便如家常便饭。” “反倒是太子哥哥偶来军中,便是我等的客人,若是让太子哥哥破费,岂不叫人笑本王不懂礼数。” 太子哈哈大笑道:“标儿此言差矣!孤为储君,天下之人皆为手足,何来外人一说。更何况,太平的朋友,就是孤的朋友,这顿酒钱理所当然得孤来出。” 南宫宇有些尴尬的望着李太平,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虽说这十顿酒是他输给独孤清山的,可现在看来这事他已经说了不算了。 两位皇子显然争得不是酒钱,而是面子…… 李太平拍了拍南宫宇肩膀,轻声说道:“没关系,让他哥俩争去吧。反正又不用咱们掏酒钱,回头到青云楼定个桌连续吃上十天。” 一旁的独孤清山听了李太平的话,不由暗自咂舌,这是拿两位皇子当冤大头啊,也恁黑了点。 两位皇子争抢着掏银子请就吃,闹了个红白脸,才把这点小事搞定。 齐王的脸色发白,在不要脸这一块的修行上,终究差了哥哥半分败下阵来。 太子却也因抢白的有些过了,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赢就是赢,输就输,他还是很开心的。 皇子之争落下帷幕,左屯卫擂台上的比斗却也见了高低。 只见点将官上场,朗声宣布下一场要对战的将校。 金吾卫李太平,对战右骁卫申屠玉钩……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擂台见白 sp4sqr4yo1fa6wsyahwzd5fgtezqhtg2yjfeqs9uhlsazbqjf4evdidah ayafgsyrq7i9g2nrkkrybd5mxjkz9dizupxaabiyaqb/pm9pnsvixbp8zf z2c2bug1sumvl4cmvvxt1lktjbaxkjia8j0jv/qujjwshmrhiu4zg1aajzcawyixovs9ltqqyi il/opqsnvkfvsegbig/c/uebqzlhjexizc1vtaqmpx19lfftjbjujuphjsuge2gwvx qyqkhzoos2vb339g1smewbyjxewmfjbapn78m5k6uwjqlqdtxvcaqhlfk/xsy9trhu3mz/ oxqqpjsbgwdpkjy1vgz2jpkmirlrmkhhf3cigwvvovhuv3lwblkkghfdy9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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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宇笑道:“阵前厮杀,哪里顾得了许多,太平倒是无需介怀。” 杜虎威大笑道:“娘们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非得出来抛头露脸,怪得谁来。要我说,太平就是太仁义,当时就该扒光那小娘的衣服……” 南宫宇瞥了一眼面露寒霜的慕品山,忙在案下捅了杜虎威一把…… 却见杜虎威转头望着南宫宇说道:“你干嘛,我又没说错!若是老子有太平的本事,说不得……” “说不得如何?” 慕品山冷着脸起身,望着杜虎威…… 南宫宇瞪了杜虎威一眼,轻声骂道:“说话不走脑子,亏你还是浔阳江老大。” 被南宫宇这么一提醒,加上小娘子要吃人的眼神,杜虎威忙嘿嘿傻笑道。 “不如何,不如何,我就一憨人,小娘子莫要见怪!再说,我也没太平那一身本事。” 李太平望着杜虎威不由心道。你憨就憨,补上最后一句是几个意思。 慕品山强压着火气说道:“诸位慢吃,品山有些不舒服。” 说着,瞥了李太平一眼。 “你跟我来。” 见李太平灰溜溜的出了大堂,杜虎威摇头道:“好好一条汉子,怎么数月不见,就软趴成这样!” 一旁的南宫宇笑道:“杜大哥若是有这样的娘子,不知可能比太平强?” 杜虎威嘿嘿笑道:“跟女人人争强好胜那是在夜里,大白天的硬气个什么劲儿。” 崔明道拍手笑道:“杜大哥这话,妙哉,妙哉!” 白云上案子下动手脚,便见崔明道吃呀咧嘴,不在多言…… 李家后宅,这阵子大郎正低眉顺目,交代着今日里犯下的错事。 狐媚娘子很不满意,盯着李太平冷笑道:“怕不是见色起意,馋人家身子吧。” 李太平忙道:“天地良心!九妹当知,我李太平好吃好喝,唯独不好女人。” 慕品山摇头道:“猫吃腥,狗吃屎,哪个男人不好色!” 李太平忙道:“九妹要相信,在我李太皮眼中,除了九妹以外的女人,皆是红粉骷髅,可是不敢沾染。” “澹台紫衣怎么说?” 李太平顿时头就大了,不是说申屠玉钩吗,怎么就扯上他人了呢。 李太平正为如何解释澹台紫衣的事犯愁呢,那一身紫衣的美人,刚好跨过大兴外城郭的护城河…… 此次来大兴,澹台紫衣是以江南绿林盟主的身份,要面见当今天子和长公主的。 最近一个多月,江湖变天了,好些宗门帮派都出了岔子。老一代的门主、帮主,死的死,逃的逃,好不凄惨。 南面没乱之前,她这个绿林盟主没人搭理,这一乱便纷纷求到她头上。 什么江湖道义,规矩,责任……有的没的就都来了。反正就是一句话,她澹台紫衣得出头,得给他们做主。 澹台紫衣虽然手握五剑盟,却也斗不过有天下城撑腰的那些家伙。 南面绿林现在以她澹台紫衣为首,而北边则掌控于长公主之手。江湖未乱倒是无所谓,一旦乱了又没个说了算的,一盘散沙如何斗得过天下城那些高手。 这次来大兴,澹台紫衣得跟长公主谈谈,回头找圣上要道旨意,召开天下绿林大会,推举出盟主来,以应对天下城给江湖带来的变数。 澹台紫衣刚进城,便听说了李太平的光辉事迹。 “听说了么,李家大郎兽性大发,竟在军中擂台上就把申屠玉钩给办了!” “你那消息过时了,现在都在说,李家大郎兽性大发,却又银样镴枪头,屁也没干成……” 澹台紫衣脸色微红,摇头苦笑。看来李太平的名声,在大兴城算是臭到家了…… 李家门前,钱满仓望着一身紫衣的美娇娘,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老爷刚刚费劲口舌搞定流言蜚语,让家里的小娘消了火气,这边就又来了一个找上门的。这日子,怕是消停不了了。 钱满仓试探的问道:“不知姑娘寻我家老爷何事,小的也好通报一声。” 澹台紫衣笑道:“您就说,他不来看紫衣,紫衣便要来寻他。你家老爷自然晓得怎么回事。” 钱满仓心往下落。完了,完了,这肯定是老爷惹出的风流债,好在是没有携子上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钱满仓没有直接去找老爷,而是找上秋冬,告诉她野女人打上门了,一会要拖住家里那个点火就着的。 慕品山的房门被敲响,钱满仓却没有说什么事,倒是让李太平一头雾水。 钱满仓神神秘秘的拉着老爷来到无人之处,附耳嘀咕一阵,便见自家老爷眉开眼笑,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钱满仓摇了摇头,心想。这都摁下葫芦起来瓢了,怎地还这么心大…… 澹台紫衣笑的很甜,很干净,话不多,意以明。 “好久不见!” 李太平望着越发成熟美丽的小娘子,很是开心的回了句“好久不见!”。 一旁的钱满仓不由摇头苦笑。这两人,越是话不多,说明这里事越大。 二人并排走进门,虽未携手,却也只隔了一尺的距离。很自然的举动,却彻底验证了钱满仓的猜想。 钱满仓想起老爷曾大言不惭的说过。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看来,那就是一句屁话。倒是应该反过来说,万花丛中过,哪能不湿身。 钱满仓觉得,他应该先去请大夫,提前做些准备,以免到时手忙脚乱。 忽然钱满仓看到前路走来一袭白衣,他的心猛地一沉,不由暗骂。秋冬,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丫头。若不是老爷稀罕你,本总管非得把你撵出家门不可。 钱满仓看见面露寒霜,仿佛便瞧见了口喷鲜血。可是那寒霜怎地见了六月的天,变得花开娇艳了呢。 只见慕品山见来人竟是澹台紫衣,不由喜上眉梢,紧跑两步抱住紫衣美人手臂,笑脸如花的说道。 “姐姐何时来的?怎地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叫妹妹十里相迎。” 澹台紫衣望着娇艳如花,眉目风情万种的小娘,不由笑道:“小嘴咋就那么甜!这心口不一的劲儿,可是越来越像了。” 慕品山娇笑道:“姐姐能来,妹妹可是欣喜的紧,哪里有心口不一。” 只见澹台紫衣笑道:“放心,不是跟你抢男人来了,姐姐这次来大兴是有正事。南面江湖被天下城弄得乌烟瘴气,得寻个办法拨乱反正才成。” 却听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谁敢欺负紫衣,跟神僧说,看我不敲烂他的脑袋。” 澹台紫衣没想到能在大兴城见到妖僧红莲,不由忙行礼问安道:“见过神僧前辈。” 只见红莲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人美性子好,这样的女孩子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红莲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有人说了话。 慕品山回头望着钱满仓笑道:“家里银钱不多,得紧着腰带过日子。老酒可换成浊酒,若是还不成,酒水就免了吧。” 话不是对着红莲说的,可懂的自然都都懂。便见红莲话风一转笑道:“太平好福气,多么讨人喜欢的贤内助,我看不如早日娶进家门,也省得让人拐了去。” 只见慕品山再次回头笑道:“还是先别换了,家里这么多贵客,咱们自家人紧着点就行了,可不能慢待了客人。” 澹台紫衣微微一笑,在慕品山挺翘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桃花源 紫衣美人的出现,让秋冬明白了一件事。李家老爷还是那个老爷,但是夫人却不一定是那个夫人。 澹台紫衣午后到的李家,这天刚进黄昏,家里的下人们便和这位始终面带微笑,慢声细语的绝美女子熟络了。 在李家下人眼里,这位大儒家的后人,除了长相身材逊色那位几分,旁的却要强上太多。 别的不说,就说那知书达理的劲儿,恐怕隔壁侯府的小丫头,都要差了点天地。 李家灶房,一身紫衣的绝美女子,望着厨娘笑道:“南北果然不同,却要像姐姐请教北方菜的手艺。” 没有吹捧,只是点明自己不懂,虚心谦恭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受用。 当澹台紫衣亲自学做一道大兴特色菜后,厨娘便晓得,眼前这位女子却非说说,而是真得虚心在学。 一个下午,无论李家下人还是客人,都要对这位点头称赞,临了还要说一句。 “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人啊!”。 澹台紫衣自打见到慕品山,就没打算和她抢男人。可不争在她来说,就是争。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红莲这阵子捧着酒坛,来到李太平身旁,拍着肩膀感叹道。 “就没对比一下,确实不一样的。我觉得紫衣那丫头更适合你,最起码婚后你小子不会受气。” “神僧不管世俗事,这可是看在你曾经搭救神僧的份上,才跟你说的。” “你小子还别不信,神僧我用宿命通看了你九世。婚后还把你当老爷的,可就只有两位女子,紫衣便是其中之一。” 李太平听了红莲的话,眨了眨眼,不由往红莲身前蹭了蹭,好奇的问道:“九世我讨了几房媳妇。” 红莲皱眉道:“你不应该好奇,另外一位把你当姥爷的夫人是谁吗?” 李太平摇头道:“我就一混江湖的,老不老爷的无所谓。相对而言,我倒更想知道,都有那些女子嫁给了俺。” 红莲很无语,只见其摇头道:“看破不说破,神僧我已然算泄露天机了,接下来的日子,得修那闭口禅了。” “妖言惑众!还有你,你想讨几房媳妇?” 红莲拍了拍李太平肩膀,笑道:“好自为之,神僧去也。” 慕品山白衣如霜雪,面似三九天。一把拽住打算开溜的李太平,忽然眉开眼笑的问道。 “不知大郎都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告诉九妹,九妹也好帮你勾搭勾搭……” 一会三九,一会三伏,冷热交替,说不好是要害病的。 李太平觉着就算自己身子壮也是扛不住的,正应躲着头顶的雷暴,以免挨雹子。 “九妹,都是顺着妖僧的话说,可是莫要多想。对了,彭老将军刚才让人捎信来,说是有紧急军情……” 李太平话还没说完,便被慕品山强行打断。 “看来彭老将军也是个能掐会算的,只要李家后宅起火,他那就有紧急军情。” 李太平尴尬一笑,安抚道:“九妹,你看我李太平何时看过其他女子,便是一眼也没有。我这人就是心太小,只能装得下九妹。” 正说着,便见秋冬跑了过来,口中嚷道:“老爷,独孤家的小娘子又来了,说是见不到老爷就不走了。” 李太平正色道:“没看老爷这有正事吗,告诉她老爷不见。” 慕品山笑道:“见见吧,万一人家是来投怀送抱的,错过了岂不可惜。” 李太平瞥了一眼秋冬,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老爷说不见,就不见。” “李太平你还是个男人吗?做事情怎地如此没有担当。我妹子现下生死不知,你却不闻不问。” 独孤清清径直闯进后宅,开口便问李家大郎是不是男人。 李太平很想来上一句。是不是男人,你看不出来吗。不过他没这么说,因为他哪里是不想见,是非常非常的想见,好借机开溜。 李太平望着独孤清清,皱眉说道:“边老三没有动作吗?” 独孤清清焦急的说道:“昨日到现在,边三爷只去了皇城和金吾卫驻地,便哪里也未曾去。” “我妹子失踪已经快两日夜了,家叔、家婶都快急白了头!你倒好,跟这打情骂俏,说那些个有的没的。” 慕品山那句投怀送抱,独孤清清听的真切,只是不好追究,毕竟有求于李家大郎,有些话便只当没听见好了。 李太平无奈的叹道:“人命关天的事,在下岂能儿戏。想救出清雨,还是要盯住边老三。” “可万一不是边老三所为,两天时间,清雨岂非……” 李太平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可他又不是神仙,只是混江湖的走岔了路,一脚迈进官府中。 只见李太平回过头来,望着慕品山说道:“九妹,事关清雨姑娘性命,待我去趟京兆府……” 慕品山冷着脸,挥了挥手,仿佛赶苍蝇一般。 李太平一溜烟跑出李家,就连一旁的独孤清清也没叫上一声。 他晓得慕品山那点火就着,片刻就凉的性子。只要过了气头,也就不会非逮着他治个罪了。 慕品山什么脾气,不但李太平晓得,李家下人也早摸透了。看似不讲理不好相处的冷美人,其实心里头是柔软的。 李家下人若是有事求到慕品山头上,别看冷美人不说话,却会放在心里。总会不声不语办妥了,方才知会一声。 李家两位美人,性子鲜明各有不同,却都有着一样的善心。站在钱满仓的角度来说,他觉得老爷应该努努力,一不做二不休两个都娶了,也好早些让李家开枝散叶。 秋冬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老爷的身子骨要紧。一个妖精就已经把老爷折磨的精疲力尽了,若是再多一个,怕是钱满仓的那些药食也是补不住的…… 京兆府中,李太平将这两日捕快收集回来的信息从新汇总,得出来的结论依旧是指向边老三。 月上中天,烛火摇曳…… 李太平揉了揉乏累的双眼,望着堆积如小山一样的卷宗,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这才转头,望向一直安安静静陪在身旁的独孤清清。 “这些走失的女子有个共同点,她们出生后不久便得到边家的支助,衣食无忧的活到成年。” 独孤清清说道:“边家几十年时间,支助的孩童怕是不下千人……” 李太平晓得独孤清清话里边的意思,不由笑道:“再等等自然见分晓。” 话落,李太平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而独孤清清也不多问,就那么安静的守在一旁。 查案子这种事情,很耗费心力,甚至比习武还累。李太平假寐也就变成了真睡,甚至还发出了鼾声…… 李太平这些年游走江湖,很少会睡的这么死,即便最近这几个月,家里一直有宗师之上坐镇,他也很少会睡的这么香甜。 他和独孤清清接触的比较少,所以他不晓得,这个女人有着很强的感染力。 怎么说呢,与独孤清清相处,就像走进五柳先生口中的世外桃源。忘忧,静心,豁然…… 书院师兄弟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一弯月牙的上善湖。不是湖有多美,而是白衣让人心静。 天际有鱼肚白,李太平才悠悠醒转。这一觉他睡得香甜,仿佛回到十几年前,在老道士怀中才能寻到的安全感。 他睁开眼,便看到了微笑望着他的独孤清清。这个女人的笑,看不见喜怒哀乐,是那么淡然。倒是有些像剑西来那个木头人,不过却大大不同。 剑西来给人的感觉是隔世,独孤清清却是出尘。虽然都是远离人间烟火,但剑西来却有些刻意为之,独孤清清却是自然而然。 李太平看到微笑,便晓得自己为何会睡得毫无防备。只见其起身笑道:“清清姑娘一夜未合眼?” 独孤清清点了点头,随后才说道:“捕快赵四半个时辰前便来了。” 李太平将赵四唤进来,笑道:“辛苦四哥了!” 赵四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昨日托李大人的福,可是美美的喝了一顿大酒。不过大人放心,这顿酒没白喝,兄弟把边家账房肚子里那点东西,都掏了出来。” 说着,将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说将出来…… 李太平扭头瞧了一眼面生红霞的独孤清清,随后制止了继续说下去的赵四。 “四哥受累了,回头我会跟甘大哥说一声,四哥这顿酒喝出了大功。” 赵四欢喜的离开京兆府,他要回家告诉娘子这个好消息。升捕头有望,更有独孤家的银子可拿,以后家里可就轮到他赵四翻身做主人了。 不过很可惜,回到家的赵四依旧被妇人骑在胯下,只能做那任劳任怨低头耕田的老黄牛…… 京兆府中,李太平望着独孤清清正身说道:“边家支助了很多穷苦人,其中以纯阴之体的女孩子花费最多,而这些女孩子中,除了破身的以外,尽皆失踪……” 独孤清清红着脸,多了一份女子娇羞,反倒让人有种真实的存在感。 只见其摇头叹道:“浊世难分善恶,善人也可是恶人。我这就去为民除害。” “且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倒霉的齐王 金吾卫大营,新一天的军中争锋拉开帷幕。昨日的一百二十位将校,今日还能登场者只剩下五十五位。 一百二十进六十,却少了五位。这五位不是胆小怯战,而是伤重不起。 旗鼓相当,半斤八两,要分出胜负,且得苦战。受伤便在所难免。 今日比斗依旧是十二座擂台,而第一场值得一看的,便只有独孤家的病书生对战边家善人边三爷。 李太平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左骁卫擂台,朝擂台上表情狰狞的病书生挥手示意。 病书生本等着点将官一句话,就上去打杀了边老三,却见李太平一副急得要死的样子,无奈的走下擂台。 上台又下台,围观的众将校不明就里,发出一阵唏嘘…… 病书生被李太平拖到无人之处,轻声低语道:“输赢皆可,就一样你得给我记心里。千万莫要打死了。” 今早病书生收到妹子消息,晓得那边家老三便是掳走清雨的恶徒。正打算找他算账呢,且巧了竟然分到一组。 幸好李太平来得及时,不然怒火上头的武疯子,疯起来真得会死人的。 病书生从新回到擂台,卸去身上甲胄,露出纱布包裹成粽子的健硕身躯,冷声道。 “边老三,记得提醒本将军,莫要把你打死了。因为老子打兴奋了,可不管你是善人还是骟人。” 边三爷在大兴城,走到哪里都被被人尊一声三爷,就算太岁帮和渭水帮也得给几分薄面。今儿倒好,这面子不但落了地,还沾了灰儿。 只见边三爷大笑道:“年轻人狂妄些没错,却也要知道天高地厚的道理。就算独孤家主见了老夫,也要客客气气……” 病书生望着点将官说道:“还听这老东西墨迹什么,还不宣布对战开始。” “你——你——” 边三爷何时受过这气,不由吹胡子瞪眼,浑身发抖…… 病书生的拳头一直很硬,就像他的人一样,是那种宁折不弯的。虽说边三爷修为不俗,却也没能挡住那双铁拳。 宗师是宗师,那股子阴柔劲儿也确实像乐善人,可李太平就是觉着缺了点什么。 边老三被病书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很不合理。就算藏拙,也没这么对不住自己的。 李太平甚至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掳走独孤清雨的会不会另有其人。 功法没错,他和乐善人狠狠的斗过一场,还是能肯定的…… 边老三是被抬下擂台的,看来伤势颇重。病书生是大步流星走下擂台的,这高下之分也就不用多说了。 李太平迎上病书生,有些恼怒的说道:“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都说了莫要打死。” 病书生摊手道:“没打死啊!” 李太平很无语,是没打死,只不过是半死不活罢了。 “去找你妹子,盯住边家人一举一动,别让半死不活钻了空子。” 病书生咧嘴一笑,大步而去…… 李太平有些不放心,却无法分身盯着边家,因为这边已然轮到他上场了。 齐王冷着脸,因为边老三也输了,现在只剩台上的宇文大业了。若是再输,他阵营中的高手便不多了。 可这阵子宇文大业的对手是李太平,就连齐王自己都不是很看好这场比斗。 二人还没开打,齐王便叫停了比斗。只见齐王冷正脸说道:“且先停了,等我问过彭老将军再说。” 齐王怒气匆匆,可当他进了彭老将军大帐,却一瞬间变得心平气和。 彭庚切抬头瞥了一眼,逐继续看着手中兵书,同时开口道:“不知殿下有何事。” 齐王行礼道:“老将军,属下想知道,对战抽签是否公正。” 彭庚切逐再次抬头,盯着齐王说道:“殿下既然以属下相称,本无需向你解释什么。不过念在晋阳冲杀在前的份上,老夫可以告诉你,抽签之人是宫里派来的。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齐王脸色阴沉离开军中大帐回到了擂台前,那么比斗也就开始了。 宇文大业抱拳道:“小兄弟剑法独辟蹊径,实乃不凡。大业昨日见之心痒难耐,未曾想今日便可请教高招,属实幸事也。” 李太平见对方以江湖礼数见之,不由抱拳笑道:“粗劣拙技,不敢指教,全当切磋。” 二人说的很客气,可动起手来,却没有半分客气可言。反倒是像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宇文大业上来便使出宇文家绝学,玄冰十三剑。这是他最强的剑法,可见他有多么想嬴。 雨化冰则坚如铁,没了回旋,只有深冷中的倔强。 千百剑汇成一剑,带着冻结一切的霜雪,把着天地也染白…… 李太平仿佛又见到千年冰洞中那一抹刀光,不由兴奋的道了一句。 “来得好!” 他接不下刀魔斩破天地的刀意,但他能接下宇文大业一剑。所以他期待,兴奋,战意高昂…… 剑出,三步千里。 剑意真气汹涌澎湃,如脱缰野马,如奔涌江河,如风暴雷霆…… 三柴剑耀眼生辉,一往无前。斩深寒,破风雪,就像西北风雪中的一道孤影,执意向前绝不后退。 剑意对撞,剑势比拼,大青石铺成的擂台,便成了那个唯一不肯闪躲,忍辱负重也执拗硬抗的受害者。 剑终究相交,没有金铁之声,没有剑气炸响,有得只是一息死寂。 下一刻,剑分,两人同时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 两个人退了六步,大青石铺成的擂台,便矮了六次。由一丈高的巨人,变成了矮矬子。 一剑对攻平分秋色,震退再出剑,便进入第二局。可也就是这微妙的退步,李太平却凭借剑意真气更快的回气,更早出剑。 强弱高低,没到宗师看不出来,到了宗师没有千百次战斗也看不出来。只有身经百战的高手才知道,快这一线有多难。 宇文大业能在江湖上走道今天的地步,绝不是初出茅庐的雏能比的。只见其,淡定后退一步,再出剑,巧妙的化解了李太平抢占的先机。 高手过招,身法,剑技,经验缺一不可,还有非常重要的节奏感。若是被牵着鼻子走,用屁股想也会知道,结果好不了。 李太平的第二剑,更强更快,势更足,大有千军万马不可挡之架势。 宇文大业玄冰十三剑与李太平的三步千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既然都是剑招蓄势的行家,自然晓得打破对方蓄势的重要性。 他的剑瞬间变得猛烈而暴躁,就像雪后北风卷起的飘雪,每一片雪花都如刀子一般锋利。 漫天剑光扑面而来,李太平的剑没有丝毫改变,如单骑冲阵的绝世武将,一力破万军…… 三柴剑刺中风雪,便见风雪急停,剑光溃散。不是李太平的剑够快,够重,而是漫天剑光皆是虚招。 李太平大有沙包大的拳头,打在棉花团上那种不着力的感觉。没有任何犹豫,虽然眼前无人,却依旧顺着剑势继续向前…… 一道身影打半空瞬闪而至…… 一声金铁交鸣,李太平身后的山纹甲便如纸糊的一样被切开。 李太平若是有片刻犹豫,那么被切开的就不仅仅是山纹甲,恐怕他天枢境的身子骨,也得被开个血槽出来。 宇文大业得理不饶人,瞬间使出玄冰十三剑,便见风雪再起,直奔李太平后心而去。 生死相搏不是卖肉论斤两,哪个分量重哪个值银子。所以修为并不能代表一切,九品杀宗师也不是不可能。 面对宇文大业这种明显没有短板的高手,若是不打起精神头,生死便是人家说的算了。 李太平手中的三柴剑离手而出,一把,两把,三把。不见任何烟火。 宇文大业已然使出剑势,这阵与其对碰显然吃亏,那么何不试一试能否拆了对方的剑势。 三把剑融入风雪之中,逆流而上,穿插游走…… 只见三条游鱼,坏了宇文大业煲好的一锅汤。 一双铁拳呼啸而出,狠狠砸在那支离破碎的剑势之上…… 李太平以三柴剑破宇文大业剑势强度,再以铁拳一锤定音。便见风雪消散剑势崩碎。 三把剑加一双铁拳,刹那间将宇文大业笼罩…… 近身缠斗让宇文大业无法施展剑势,以高压姿态不给其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将其强行拖入自己的战斗节奏中去。 这一波反打效果明显,将宇文大业狠狠压制在擂台上寸步难移。李太平凭借剑意真气快速回气,始终保持着先手高压姿态。 却见宇文大业虽落下风依旧不慌,一把长剑,挑、劈、刺、斩,剑招拆招,一招一式稳如磐石。 李太平这些年遇过很多强敌,如宇文大业这般稳健的却是不多。 前些日子的千面魔君,与其交手一招一式都透着大凶险,大恐怖。如同在悬崖边起舞,一脚落空便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大业倒是像极了战场上的彭庚切,想要赢他得拿出真本事,一刀一枪的比过才行。 如果说现在的李太平是惊涛怒浪,那么宇文大业便是横江断河的一块顽石……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九品战宗师 军中大比,最后争锋者,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个谱。宇文大业和李太平都是有希望入皇城,在圣人面前大展身手的。 今日二人遭遇,便引来好些人围观,想要看一看,到底谁能胜出。如此这般,却是把另外十一座擂台弄得冷清不少。 可冷清不代表战斗不激烈,这不金吾卫所在的擂台,便上演着生死大战。 皇城近卫统领风天养,传说中的一根筋大人,便在擂台上。而他的对手,却是老东家太子殿下帐中高手裘一行。 自家人打自家人,咋就那么巧,可事儿就是这么巧。当然谁若是把这事真得当成巧合,那可就白瞎弘道帝一番心思了。 风天养缺心眼不懂,太子不好不懂。老皇帝这是在告诉太子,风天养虽然出身太子府,可现在他是朕的人了,该放手的时候要放手了。 一根筋不会想那么多,他只记得一件事,来的时候圣上说了,只许赢不许败。 九品战宗师,胜负有悬念吗,没悬念。可怎么擂台上就打出了悬念呢。 九品确实是九品,但风天养却并非一根筋。一个年前是七品,实际却是九品的家伙,藏得有多深,谁又能摸得透。 裘一行,刀魔亲传弟子,虽说双修功法没能大成,却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宗师级高手。其刀法之狠辣,手段之凶残,可不比他师傅差。 这样的人入太子帐下,那是给老道士面子,所以想他完全听话那是不可能的。太子让他放水,输上半招,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笑话。 他没放水,可是眼前这个九品,怎么还没败。为何一个傻愣愣家伙,手里的家伙事却一点也不傻。这很不合常理。 疯刀门,裘一行混了一辈子江湖,也没听说过的门派,却出了这么个异类。 风天养的刀法可不像他的人,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反而透着一丝沧桑古朴,很有刀法大家的韵味。 裘一行眼里,这样的刀他见过,南宫家那个名震江湖的小子,便有这样的刀。 南宫守是什么人,那是南宫家未来家主,天下四大公子之一。风天养又是什么人,传说的一根筋而已。 裘一行其实早已打出真火,一个九品十几招便能打发了,现在百招都过了,那小子还活蹦乱跳的。更气人的是,这一根筋手下不弱,嘴巴也能倒腾。 这不风天养一刀横斩,一声金铁交鸣,又是平分秋色的局面。那张嘴便又开始气人了。 “老先生,拳怕少壮听说过没?老啦,您得认,不认不行的。瞧瞧胡子一大把,眉毛都白了,怎地就不服老呢!” “宗师打九品都这么费劲儿,您老咋就死鸭子嘴硬呢。若不是看您活到这把岁数不容易,怕打着打着散了架,俺早就全力出手了。” 回答风天养的是裘一行满含怒气的一刀。刀气凛冽,杀意厚重,便如爬出炼狱的厉鬼,眸子里除了怨念便是对这个尘世的满满恶意。 风天养面对这一刀,不躲不闪,而是迎着刀锋而上…… 裘一行打到现在终于笑了,一根筋果然没脑子,爷爷这一招,重意不重形,岂是你这憨货能接下的。 却见风天养交加一字眉,发如铁刷,与刀中狂笑:“看本将军斩厉鬼,灭神魔,好叫老儿晓得。世间有我风天养,神鬼岂能乱人心。” 风天养双手握刀指天,脚贯青石入地,一刀斩出有风雷之音,灭鬼屠神…… 裘一行败了,败在一个憨货手中,败在一个疯癫之人手上。宗师输九品,输尽一生荣辱。 弃刀,转身,大笑…… 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一生纸上酸。 裘一行在笑他自己,这一生到底练的什么刀。 风天养的讥笑,太子竖起拇指的笑脸,众将校的不解。这一切都与他裘一行无关了…… 风天养胜出的消息,一瞬间燃爆整座军营,原来九品也可战宗师。 太子输了一场,却很是开心。他用这场败,告诉亲爹,他是个孝子,而且是个听话的孝子。 一场输赢无所谓,裘一行的离去也无所谓,他手里还有牛玄雨,还有未曾拔刀,便已获胜的二黑。 长公主人美身份贵,晋阳战事后身边多了个黑炭头,不但皇城里的人知晓,坊间早也传的沸沸扬扬。 不合礼数,不合规矩,不合的地方太多,可当今圣上却什么也没说,甚至默许二黑出入后宫。 今天传说中的二黑再次登场,与其对战的是军中猛将,修为也是宗师。 这位在晋阳战事中都未曾后退半步的猛将兄,却在黑炭头刀未出鞘的情况下退了。 这位仁兄下场后只说了一句话,众将校便没了嘲讽的心思。 “你们对上那双眼睛,也得退。” 两天军中争锋,诞生两位传奇人物,一位九品败宗师,一位刀不出鞘连胜两场。 如此劲爆的两人,轻松夺走了李太平和宇文大业头上光环,成了大兴城内最热的话题。 李太平和宇文大业已经打了半个时辰,却依旧没个结果,看得台下之人都没了兴致。 点将官皱着眉头,不由心中暗道。这么打下去,何时是个头,还不得错过午时饭口。 南宫宇和杜虎威从一开始紧张,焦虑,到现在放松,悠闲,这个转变是随着时间推移,自然而然形成的。 又是半个时辰,擂台下观战的人越发少了,想来是耗尽耐心,或是觉得吃饱肚子再来看,也是赶趟的。 擂台上的二人,却越打越兴奋,大有惺惺相惜之感。其实倒并非如此,只不过对手难求,能酣畅淋漓打一场的就更难遇见了。 李太平在拿宇文大业当磨刀石,宇文大业又何尝不是如此。二人尽展平生所学,于生死间练心磨剑。 其实这场比斗打到现在,输赢对二人已然不重要了。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得到了更多,那是花银子买不来的,也不是靠时间就能积累到的。 午后的金吾卫大营,已经空了十一座擂台,便只剩那最后一座还再剑气萦绕,不停不散。 饿着肚子的点将官,顶着炎炎烈日,昏昏沉沉耷拉着脑袋。他已经懒得去看那场无休无止的战斗了,输赢他不在意,只在意快点分出胜负,好吃顿包饭,睡上一觉。 南宫宇和杜虎威是那寥寥数人中,一直还再坚持的。 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有韧性的家伙,那宇文大业竟然可以顶着三把剑和一双铁拳,在下风中坚持如此之久,而且看起来战意依旧高昂。 齐王也没走,他甚至感觉不到炎热和饥饿。老爹的护卫赢了,大哥的打手也赢了,光彩都让别人占去了,这场再不胜,他的脸往哪搁。 他晓得背后捣鬼的是何人,可他惹不起,只能盼着宇文大业争口气,尽量挽回些颜面。 皇城蓬莱岛,嵒悦楼。弘道帝独自于九楼发呆,直到李辅国来到身旁,才转身问了句。 “李太平胜了?” 这么久还没消息,显然宇文大业本事不够,老皇帝才有此一问。 李辅国躬身道:“即便没胜,也不远了。不过圣上放心,明日李太平将面对牛玄雨,想来他的好运到头了。” “牛玄雨?何人也?” 李辅国忙回道:“圣上,此人乃无尘弟子。” “西有无尘遮半天的那个无尘?” 见李辅国点了点头,弘道帝才微微露出笑容:“想来明日那小子一定会输吧。” 李辅国没敢吭声,现在可不是打包票的时候,若李太平的对手是二黑,倒是可以说上两句,让圣上欣喜的话。 却见这时圣上开口问道:“牛玄雨若是嬴,那小子会死吗?” 李辅国忙解释道:“师傅什么样,弟子便是什么样。无尘杀人如麻,牛玄雨这些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江湖上的仇家,能从大兴排到东都去。” 弘道帝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下旨给南宫守,让他任左屯卫大将军。我记得南宫宇和杜虎威就在左屯卫,把他俩往上提一提,也好给南宫守搭把手。” 弘道帝别看年岁大了,可脑子还很灵光,有些事有些人,他记得清楚。 对于一代帝王来说,弘道帝很不简单,才智城府这一块,却非凡人能比,只是把女人看得过重,有时便会办糊涂事。 弘道帝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是女人,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然当年也不会得罪钟离家那位。 本来随着年过古稀,那方面的需求淡了许多,却又因太子的一颗长寿丸,让他从新找回了逝去的青春。 对他来说那颗丹药有好有坏,好的是精神头又足了,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多干十几二十年。不好的是,又有女人入了眼。 弘道帝摸着空床,仿佛那个女人就在身边,正微笑的望着他。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 一眼钟情,弘道帝这辈子没有过。虽然他喜欢过很多女人,也占有过很多女人。唯独那个女子,去年一眼便走进心里,难以忘却。 这床是弘道帝亲手一锤一钉打造的,这是他的心意。只见其轻抚木床感叹道。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锅里搅马勺 日落半山,弘道帝才缓缓走下嵒悦楼。他不能在此过夜,虽然他是这天下的主人。 皇城里有多少宫女、宦官,是大臣们的眼线,他没数过,因为懒得数。 他得有着帝王该有的样子,最起码不能让钟离履那样的大臣,捉了小脚,跟他玩死谏。 若是年轻个几十岁,倒也无所谓,毕竟气血旺盛的年轻人,犯些错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他这个年纪,若是被那些不开眼的蠢货在大殿上挤兑几句,老脸可就挂不住了。 弘道帝身为帝王想的难免要多,可作为一名小小的点将官,却是不用想的太多,也不用顾及许多。 擂台下,点将官感觉自己前胸贴后腔,怕是要熬不住了。只见其费力的站起身,望着擂台上拳打脚踢虎虎生风的二位,扯着嗓子吼了句。 “二位将军,日落西山该分胜负了。下官,还急着回营复命呢。” 话落,便见台上两位果然同时后退,看来是要罢手不打。可这却让点将官为难了,不由皱着眉头心中暗道。 我是让二位分胜负,不是让二位罢手言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二位让小的如何判个一二…… 却见这时,宇文大业豪爽的大笑道:“太平兄弟一身所学,让为兄佩服之极。为兄自知打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倒不如认输来得爽快干脆。也省得让兄弟笑话。” 李太平忙抱拳道:“大业兄过谦了,小弟……” 只见宇文大业挥手打断道:“莫要婆婆妈妈的,让为兄瞧之不起……” 点将官笑了,一旁守了大半天的齐王却脸有不悦之色。本王指着你出菜,你倒好给本王弄了道透心凉。 宇文大业走下擂台,朝齐王行了跪拜大礼。 当初入齐王府,宇文大业便行过大礼,从此再无今天这般。齐王眉头一皱,却听宇文大业说道。 “属下有损殿下颜面,无脸帐中效命……” 齐王见状,哪里会不知宇文大业何意,忙抢上两步一把扶起,语重心长的说道。 “大业不可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因一时成败论英雄。本王一直视你如手足,你怎舍得离本王而去。” 说到动情之处,齐王竟然流下泪来…… 李太平懒得看齐王演戏,只见其朝南宫宇和杜虎威招手道:“让两位哥哥久等了!” 南宫宇笑道:“赢了就好!” 杜虎威拍了怕李太平肩膀,说道:“见你安稳,我二人心中便踏实了,也是该回营复命,不然城门可就要关了。” 李太平忙道:“忙过这两天,到时我去寻太子,咱们青云楼喝个一醉方休。” 李太平离开金吾卫大营,却没有返回家中,而是直奔边家而去…… 他有预感今晚边老三该有所行动了。他的预感一向很准,他觉着自己的运气还没用光。 在边家盯着的,现在有四位,独孤兄妹和京兆府兰红伟二人。 四名宗师分成四个角,寻着高出盯死边家的一举一动。 四人手里都有响箭,便是防着边老三还有暗手,若是救人不成反而被困,便以响箭为号,引四方来援。 病书生是不屑与此的,只不过在李太平强烈要求下,却也揣了一个。 当李太平赶到边家附近,却被一道黑衣人猛然突进身前。不由心中一惊,条件反射的瞬闪出剑。 剑很快,光华一闪便来到黑衣人胸前。却见那黑衣人也未有何动作,那锋利的剑刃便停在胸口一寸处。 胸很满,很挺,不过这不是剑停下来的理由。剑之所以会急停,因为那人的笑,很媚,很妖。 只见黑衣人,身姿高挑妖娆,高耸的山峰又往前挺了挺,正好碰触在那剑尖之上…… “九妹,你怎的来了。” 慕品山回头瞟了一眼房顶上的独孤清清,不由撇嘴道:“昨夜一宿未归,今日打了一天架,晚上还要捉贼人。不来怕你身子吃不消!” 李太平随着慕品山的视线,望向房顶之人,不由心中苦笑,口中却说道。 “都是侠义心肠作怪,倒是要九妹担心了。” 慕品山转过头来,嘴角微翘:“侠义心!我看是色心生侠胆,恶从眼中生。” 李太平见房顶之人微微皱眉,忙打岔道:“九妹,边老三可有动作。” 慕品山笑道:“打成猪头,估计这阵子已然睡成了死猪,哪里来得精神可哪蹦跶。” 二人跃上房顶,李太平隔着慕品山与独孤清清并排而坐,举目望向边家。 斜阳落山头,不过半个时辰,月亮还未爬上山脚,边家却满是红灯高挂,府邸通明。 大家大户丁口兴旺,本就热闹,今日夜里却稍显静了些。无他,边家三爷挨了打,面子落了地,下人脸上也无光。 边老三一辈子没娶妻生子,床前围着的都是大哥家那一支,倒也不孤单落寞。 服用化瘀止血的苦药后,边老三沉沉睡去,那些守在一旁的家人们松了口气也就散了,只留下侍奉的小丫鬟。 不知过了多久,小丫鬟也扛不住漫漫长夜,便靠在床前歪头打起了瞌睡。 只见这时,边老三忽然睁开眼,随后起身一指点出…… 夜晚的大兴城还有些闷热,离边家不远有一处小院子,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坐在偏房门墩上,望着头顶皎洁的圆月嘿嘿傻笑。 一对老夫妻,拿着蒲扇轮番给那有些呆傻的汉子扇风,驱赶夏日里的闷热。 只见老妇人宠溺的看着嘿嘿傻笑的汉子,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劝道:“儿啊,天都大黑了,叔叔不会来了,赶紧回房睡了吧。” 一旁佝偻着身子的老汉,忙也附和道:“大年,听话,回头爹给你买拨浪鼓玩。” 只见那汉子的笑脸不见了,双腿一蹬,拧着身子叫唤道。 “我不!叔叔说今晚要带我玩好东西,叔叔不来我就不睡。” 临了还扭头白了一眼老汉,喊了句。 “我才不要拨浪鼓呢!” 老夫妇苦笑着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跃落小院之中,望着那痴傻汉子,宠爱的笑道:“大年莫要跟爹娘耍脾气,叔叔这不来了吗。” 那汉子一蹦八丈高,欢喜的跑到黑衣人身前,却又忽然皱起眉头。 “叔叔,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叔叔,大年帮你去打回来。” 痴傻汉子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黑衣人一把拉住。 “大年忘了叔叔要带你玩好东西了。” 那汉子忽又转身,蹦蹦跳跳的跑回偏房,临到门口却又转头傻笑道:“叔叔快来啊。” 黑衣人朝老夫妇使了个眼色,便见一对老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正房,关紧了房门。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刻还卧床不起的边三爷。 只见边三爷挪开床榻,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随手取来一旁的火折子擦亮,牵着大年下了通道…… 石阶倾斜向下,约么两三丈后有一处铁门。边三爷开锁推门而入,便见一间不大的密室。 四周烛火亮起,密室便展于眼前。密室空空荡荡的,除了中间梁柱上捆着的两名女子,便再无它物。 大年蹦蹦跳跳跑到身形高挑的女子面前,一把扯下头套,不由捂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叔叔,好漂亮!” 只见那女子有气无力的睁开眼,半响才看清来人。不由心中一喜,激动的说道。 “三爷,你来救我了。” 边老三来到女子身前,轻轻将女子额前蓬乱的秀发捋顺,微笑着说道。 “清雨,这几日让你受苦了!以后不会了。” 独孤清雨漂亮的脸蛋,忽然露出不解、迷茫、震惊…… 她看见边三爷抽出短刀,把她胸前的衣衫划破。密室中便多了一抹雪白……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我?” 独孤清雨眼中有泪落下,胸口起伏不定,大声的质问着。 一旁的痴傻汉子,盯着那抹雪白,留着口水说道:“好大,好白!叔叔,大年好喜欢。” 独孤清雨眼里只有边三爷,至于那汉子的话她聪耳不闻。她在等边三爷给她一个交代,一个答案。 只见边老三,拉住就要扑上去的大年,微笑的说道:“大年莫急,等叔叔说些话。” 大年乖乖听话的立在一旁,只是那双眼睛,不停的在独孤清雨身上游走。 边老三抬起头,望着独孤清雨叹了口气。 “故事有点长,要从四十年前说起。” 那一年,正值弱冠的边三爷,家里来了位仙风道骨的道家真人。夜里更是单独教了他一门功法,从此边三爷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也许是老道士眼瞎,也许是边三爷男子气不足,反正学了这门功法没有三年,下面那东西便不争气了。 这功法得和女子同修,那东西不争气,功法便要大打折扣。 也算边三爷幸运,背着边家人在外边偷吃,竟然得了个儿子,算是没让他这一支断了香火。 不过,也许是坏事干多了,老天爷惩罚他。唯一的独苗见天长大,可脑子却是不长,整天痴痴傻傻的。 当傻儿子长到成年,边三爷却发现傻儿子有一项本事,比他这个当爹的不知强了多少倍。便动起了教儿子修习功法的心思。 就这么着,爷俩开始了一锅里搅马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漂亮姐姐 独孤清雨性子火辣,身材也劲爆,还有着独孤清清八分甜美,也当得上这大兴城内不多见的美人了。 密室中,听着边老三的故事,独孤清雨的脸色一变再变。从可怜,到不耻,再到愤怒,眼中那点柔情也就化作了杀人的刀子。 “无耻,枉我还认为你是这天下不多见的大善人。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边老三摇头笑道:“你真喜欢我吗?你是喜欢我的名声吧!” “你这辈子,被堂姐压着,不服气。独孤家没人关注你,你便想拿我这个老头子博关注,让世人夸你是个满怀爱心的女子。” 独孤清雨瞪着边老三吼道:“你胡说!” “我胡说!其实你也没打算嫁给我,因为你知道你那两位爷爷不会同意的。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己,演给自己看的一场戏。” 说着,边老三手中的短刀再次挥出,便见独孤清雨身上就只剩下诃子和綶裤…… 满室春色,香艳绝伦。痴傻汉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不由得发了呆。口中竟然痴傻的说道。 “叔叔,这么好的东西,我想——我想一个人玩!” 听了大年的话,边老三不但没生气,反而开心的笑了。 知道好东西得自己留着,这说明孩子长大了,变聪明了。 只见边老三宠爱的笑道:“叔叔不抢,都是大年的。” 傻儿子成不了气候,边老三想要孙子了。独孤清雨虽说没有独孤清清的武道天赋,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没准能生出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痴傻汉子听了叔叔的话,不由兴奋的扑了上去。这一次边老三没有拦着…… 独孤清雨脸色惨白,死死地咬住嘴唇,也不去管那白吃,只是恶狠狠的盯着边老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只见边老三摇了摇头,也不去看独孤清雨的眼睛,转身离开了密室…… “哐当!” 铁门重重的关上,却见那痴傻汉子回头瞥了一眼,随后抱着独孤清雨,在其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姐姐好美!姐姐不哭。等叔叔走了,大年偷偷放姐姐出去。只是——只是……” 独孤清雨一愣忙静下心来,也不去管那双在身上游走的大手。 “只是什么,大年跟姐姐说。姐姐不会告诉别人的。” 独孤清雨晓得,这是唯一逃出升天的机会,必须镇定下来。 痴傻汉子,一边抚摸着白皙如玉的身子,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只是,大年若是放姐姐离开,姐姐以后还会来陪大年玩吗?我怕你和那些姐姐一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独孤清雨忙道:“大年这么乖,姐姐喜欢得紧。只要大年听话,姐姐当然经常回来陪大年玩。” 痴傻汉子的双手,依依不舍的离开那诱人的身子,皱着眉头说道。 “姐姐不许骗大年!” “哐当!” 铁门被踹开,边老三怒气匆匆走了进来,瞪着独孤清雨说道:“你若再敢哄骗大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却见痴傻汉子,忙张开双臂挡在独孤清雨身前,哀求道:“叔叔不要……” 边老三换上笑脸,哄骗道:“叔叔斗姐姐玩呢,大年不可当真。” 痴傻汉子看了看边老三,又回头瞧了瞧独孤清雨。只见这时独孤清雨摇了摇头,温言软语的说道。 “他骗你的!” 听了独孤清雨的话,边老三顿时怒道:“贱妇闭嘴!” 痴傻汉子分不出真假话,可他能看懂谁生气,谁没生气。 “大年要护着姐姐,不然姐姐会被叔叔吃了的!” 大年看到叔叔两眼发红的样子,心里有些怕,可又不敢让开,怕叔叔真得把漂亮姐姐给吃了。 边老三指着独孤清雨,骂道:“贱人,竟敢蛊惑我儿。留你不得。” 说着,提起短刀上前…… 纯阴之体虽说不好找,可儿子就一个,怎么选边老三还是心里有数的。 其实他有些后悔,就应该像以前一样,对付那些女子时,把嘴堵上。 边老三确实失算了,他以为只要剥光了衣服,女人便只有哭泣求饶的份,哪成想独孤清雨竟然如此歹毒,蛊惑他那个傻儿子。 边老三看着傻儿子还再护着独孤清雨,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不由怒道:“滚一边去。” 说着,伸手就去推痴傻汉子。 大年坐倒在地,他从来么见过叔叔发这么大脾气,他是真得有些怕了。 眼看着那把短刀就要刺进漂亮姐姐胸口,大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子跳将起来,一把推在边老三胸口。 咚! 边老三倒飞而出,狠狠的撞在石壁上,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来。 大年是慌乱中去挡叔叔,出手也没个轻重。 修炼同样的功法,可天赋异禀的大年,内力修为却要远远高于边老三。情急之下,便将边老三打到吐血。 大年见叔叔吐血,忙扑了过去,扶起叔叔,眼中满是愧疚。 “叔叔,我……” 边老三站起身,摸了摸大年的头,苦笑道:“傻孩子!叔叔不是说,哪怕被人欺负受了委屈,也不能用叔叔教你的功夫吗。” 大年低下头去,也不敢去看叔叔,心里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只见边老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独孤清雨,随后看着傻儿子,轻声说道。 “去跟你漂亮姐姐做游戏,做得好了,叔叔便不杀她。” 大年抬起头,很是认真的问道:“叔叔不骗大年?” 边老三笑道:“叔叔答应大年的事,哪一次没有做到。去吧,孩子……” 痴傻汉子转过身,望着独孤清雨,傻笑道:“姐姐,叔叔答应大年了,只要大年和姐姐好好玩,就不会杀姐姐。” 说着,痴傻汉子再次回到独孤清雨身旁,一把抓住…… 砰! 牛筋绳被大年一把扯断,下一刻扛起独孤清雨就往外跑。 边老三愣了一下,再想去拦,却为时已晚。 痴傻汉子扛着独孤清雨刚刚跑进院子,便被李太平等人堵了个正着。 赶出来的边老三眉头一皱,来到痴傻汉子身旁,先是点了独孤清雨哑穴,这才轻声细语的说道。 “就是他们欺负叔叔,他们是来抢你漂亮姐姐的。所以,一个不留都杀了。” 痴傻汉子闻言,恶狠狠的望着李太平三人。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打死这些恶人,给叔叔报仇,保护漂亮姐姐。 这些年,痴傻汉子除了做游戏,便只对练武感兴趣。所以别看大年痴痴傻傻,一身武技却是不俗,乃实打实的宗师修为。 傻子也会生气,而且一旦生气,一般人是哄不好的。 大年放下浑身瘫软的独孤清雨,转身的一瞬间,便如同野兽一般露出獠牙。 那獠牙是两根十三连环。 李太平见过乐善人用此武器,晓得这东西很是不好对付,一不小心便会着了道。 “我来对付他,你俩去救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见大年一步踏出,手中十三连环便如活了一般…… 一步一动,一动一花,一花三变,变化无穷…… 大年一步踏出,瞬间将三人圈进风暴之中。二女数次想要脱身救人,却都被那两根东西,卷了回来。 竖打一条线,横扫一大片,竖轮转平扫,回身缠绊绕。李太平眼中这个中年汉子,显然要比乐善人更精于此武器,且内力修为更深。 李太平和二女都是宗师修为,却也一时间没能将中年汉子拿下。 倒不是三人真得不是中年汉子对手,而是他们发现,这人似乎脑子不太正常。 只知道进攻,不知防守,剑都到脖子了,还不管不顾的往上冲。就算混江湖的发起疯,也不带这么干的。 既然有些痴傻,便不好直接打杀了。只见李太平荡开两根十三连环,瞬间后退,同时吼道。 “分。” 二女毫不犹豫向两侧退去,而李太平则直接撞开后门,来到了大街上。 大年微微一愣,便径直追着李太平而去…… 二女见机会难得,一人扑向边老三,一人去救独孤清雨。 边老三这才反应过来就,应该拿了独孤清雨要挟三人,可惜他脑子慢,身法也差了点。 一把剑来到他的眼前,那是山上人不讲道理的剑气风暴。 边老三本就被病书生打伤,刚刚又被亲儿子来了一掌,这阵子退与不退便由不得他了。 独孤清清解开妹子哑穴,上下仔细检查,同时口中关心的问道:“可有受伤?” 独孤清雨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边老三吼道:“杀了这畜生!” 独孤清雨这个反应,不用多说慕品山也晓得,恶人果然就是这位边家三爷。 却见此时边老三丢了手中短刀,朝小院外吼道:“大年不要打了。” 大街上痴傻汉子手中,此时只剩下一根十三连环,因为另一根已然被李太平的离手剑,拆成了十三段。 只见大年瞪了一眼李太平,收了武器便转身走回院子,也不怕李太平来个背后偷袭。 大年见到怀抱妹妹的独孤清清,脸色一变,猛地腾身而起,十三连环甩手而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该不该死 边大年生于大年夜,爹没在身边,娘也在听到一声啼哭后,撒手人寰。 这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一个脑子永远不及稚童的倒霉蛋。更倒霉的事,他还有个坑孩子的爹。 他和院子里那对老夫妇不亲,因为那是名义上的爹娘。他喜欢叔叔,可叔叔却不常来。 如今他喜欢上一个,看一眼心里便要暖暖的女子,可却来了好多人要跟他抢。 叔叔不让他动手,愤怒却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十三连环瞬间弹出,眼看着便要把漂亮姐姐抢回来,却见漂亮姐姐望着他,喊了句“不要”。 十三连环停下了,痴傻汉子身后那把剑也随之停在他的后心。 独孤清雨那句不要,也不知是在喊大年,还是在喊李太平,也许两者都有。 只见痴傻汉子,很是乖巧的说道:“大年听姐姐的。” 边老三仰天长叹:“作孽啊!” 随后望着李太平等人说道:“作孽的人是我,跟那个傻孩子无关,要杀要剐尽管朝我来。所有罪责,我一人担了。” 李太平没有去看边老三,而是将目光投向独孤清雨。却见独孤清雨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边老三见李太平等人不理他,而是等独孤清雨发话,不由忙道。 “清雨,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了,那孩子还救了你,求你大人大量,放那孩子一条生路吧。他是个傻子,他什么也不懂,错得只有我一人。” 说着,边老三忙将这一切和盘托出,说于李太平等人。 半响后,独孤清雨抬起头,望着边老三,冷冷的说道:“自己是畜生,还要把儿子也养成畜生,你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也难赎其罪。” “我下地狱,下十八层,我永不超生。我只求诸位放过那个傻孩子。” 独孤清雨冷声道:“放过他,怎么放过!那些惨死你父子之手的女子,你当初可成放过。他们的公道谁给。” 边大年是傻,可也听明白了,不由望着边老三皱眉道:“叔叔不是说,做完游戏,就把那些姐姐送回家了么。” 李太平冷声道:“送回家?都被你叔送进坟墓里了!” 边大年皱眉道:“坟墓在哪?是有人关着他们吗,大年要去救他们……” “啪嗒!” 老夫妇屋子里的油灯落到了地上,小院子里顿时变得非常安静。 只见正房门发出磨牙的“吱格”声,老两口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老头子扭头瞥了一眼边老三后说道。 “他该死,孩儿不该死。若是一定要死,俺老两口换一命。” 没人说话,因为这个公道不好给。边老三一定要死,可那个痴傻汉子怎么说。 不杀,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女子。杀了,可他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且并非那十恶不赦的傻子。 独孤清雨不说话,她没法做决定,她还能活着,得感谢边大年…… 慕品山和独孤清清看着满眼焦急的痴傻汉子,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李太平走到边大年身旁,摇头说道:“那些姐姐救不回来了,因为你叔叔……” 说了一半,李太平也说不下去了。只见其摇头苦笑,来到边老三身前。 “他犯的罪,我们定不了,得京兆府甘大人说来算。不过你的罪,现在就能定了。” “想要痛痛快快的死,还是受尽折磨的死,取决于你接下来的回答。” “教你功法的老道士是谁?可曾再见过他?还有谁跟你学了一样的功法?” 一连三问,却见边老三摇头笑道:“怎么死,我早就不在乎了。这些年做善事,便是想着赎罪。” 说着抬起头盯着李太平说道:“只要你能保下大年不死,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太平皱眉道:“怕是你说的再多,也没那些死去女子的命更重。” 却见边老三很是激动的说道:“死者死已,可我的话还能救更多的人。我拿千百命换一条命难道还不重吗。” 当年的乐善人早已没了人性,若不是自己碰巧揭露他的伪善,说不定哪天,他连自己的亲生姑娘都不会放过。 边老三显然还有那么一丝丝良知,最起码为了自己的儿子,他还愿意用命换。 也许是他修行功法不够深,不够纯,也许天良未泯。不过这对李太平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边老三接下来的话,是否能像他说的一样,救下更多人。 “如果你的话足够重,我可以保下大年的命,但是命可以保,那一身修为保不得。” 边老三看了看傻儿子,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后望着一对老夫,躬身行礼道。 “大恩大德,待老三下辈子做那牛马偿还。” 二老也是明白事的人,晓得有些话听不得,听了便要没命的。便招呼大年进屋,却见大年傻乎乎,一会看向边老三,一会看向独孤清雨。 “大年先回屋。”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大年这才耷拉着脑袋,慢慢往屋里蹭…… 边老三这才将当初所见和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当年传授他武学的老道士,却不知乃何方神圣。不过这些年他又见过那老道士两次,让他确定了,老道士便是传说中的无尘。无尘寻他,给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照扶一二…… 李太平皱眉道:“确定是无尘?” 边老三点头道:“宫里传来的消息,应该假不了。” “可知无尘行踪?” 见边老三摇了摇头,李太平冷声道:“那几人我会亲自去抓,若有半句虚假,你当知我李太平可保人,也可杀人。” 边老三躬身道:“谢过李家大郎!我想去告个别……” 老夫妇房中,边老三掸去大年身上的灰尘,帮其整理好褶皱的衣衫,微笑着说道。 “大年长大了,以后要孝敬爹娘,听爹娘的话。叔叔要出趟远门,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回……” 边老三来到院子里,最后看了眼透窗而出的摇曳烛火,毅然转身说道:“可否不要在此处!” 边家大善人失踪了,而失踪好几天的独孤清雨却反回家中。这其中的微妙,老百姓不知,独孤家却清楚的很。 边家没落了,济世救人的粥铺最后也不见了,因为独孤家不是谁人都能招惹的。当然这是后话。 李太平掐着边老三给的名单找到甘蔗,二人合计军中争锋后,由李太平带人去抓。 当李太平离开京兆府时,已是三更天了,他看到灯火阑珊处还有人在等他。 一名身姿惹火一颦一笑让人神魂颠倒,一名清雅脱俗不染烟火…… 他走了过去,却见那媚眼如丝的女子瞪了他一眼,随后远远退开一段距离。 不过这个远相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态度,那二人要说些什么,是可以听得清楚的。 李太平来到独孤清清身前,却见静秀娟好的女子盈盈一礼。 “多谢大郎,搭救舍妹之恩。日后清清当有相报。” 李太平摇头笑道:“职责所在,肩上所抗,姑娘倒是无需多想。”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没在多言,行礼转身离开将要消失在街角时,却又回眸一笑。 “书院见。” 慕品山娇笑道:“怎地,这就约上了!” 李太平没去解释,说多了反而不美,不如实际行动来的直接。只见其抢上一步,一把抱起美人,大笑道。 “美人在怀,不如趁着天黑无人……” “要死啊!这可是大街上,一会让巡街的金吾卫见到了……” “那就回家……” 大清早,秋冬照旧拿老爷的话当耳旁风,大大咧咧推门而入。 “啊!” 秋冬惊叫着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大眼睛都快掉到了地上。 没等李家老爷开口,床里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却先开了口。 “大惊小怪的作甚,没见都穿着衣服。修习功法懂不懂?” 秋冬用力点头,口中念叨着“修习功法!修习功法!”。可眼睛却又止不住的,瞟了一眼夫人的那曼妙的身姿。 妖精啊,守着这么个妖精,修习功法,这谁信啊。 慕品山见秋冬眼神古怪,不由跳下床,揪着秋冬的耳朵说道。 “瞎想什么,你家老爷需得宗师之上才能……” 一只鞋子落了地,秋冬正等着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却见夫人住了口,不由好奇的问道。 “才能什么?” 慕品山脸色一红,笑骂道:“问这问那的,赶紧给你家老爷更衣,今天是要去皇城的。” 秋冬眉开眼笑的说道:“老爷昨个儿又胜啦?” 李太平起身说道:“这说的什么话,你家老爷可是常胜将军。” 秋冬笑意更甜,美美的说道:“赌老爷胜,五两银子,让我算算……” 李太平皱眉道:“你不是不赌吗。” 秋冬吐了吐舌头,说道:“我没赌啊!是昨日崔大少说,为了讨个好彩头,替家里下人压了五两银子的。” 李太平摇头叹道:“五两银子吃白食的就变成崔大少,这要是五百两还了得。” 秋冬笑道:“不是老爷说有便宜得占,不占王八蛋吗!怎么还怪起我了。” 只见一旁的慕品山笑道:“秋冬,你这张小嘴,可是得到你家老爷真传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扎个透心凉 今日皇城格外热闹,后宫三千佳丽在皇后娘娘带领下,也来为军中勇士喝彩。 当然所为的三千佳丽,那就是一个虚数,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若是实数,就算天赋异禀的弘道帝,也要活活累死。 太极殿宏伟庄严,一身甲胄在身的弘道帝,手按剑柄大有紫气冲霄,君临天下之威武。 凤钗紫衣,端庄高贵的皇后娘娘,落下小半步陪衬在弘道帝左侧。虽未笑却仍有春风拂面,母仪天下之万芳。 二位贵人身后,文武百官分两侧而立,随后才是皇子皇女众嫔妃…… 天子威严,百官德行,这一刻进展军中将校眼前。 彭老将军甲胄在身,龙行虎步上前行礼,便见今日的军中争锋,正式拉开帷幕。 大比开始,文官们便松了口气。大太阳地,热得人发慌,圣上又是位好脸面的,站久了却是有些挺不住。 裴延亭年岁大了,还好圣上给他备了交床和遮阳伞,要不老头子非得一头栽在太极殿前不可。 圣上还是贴心的,大比一开始便见小宦官们马不停蹄的撑起华盖,为百官和后宫那些娇柔的妃子挡住了日头的火辣。 凉茶、酒水、糕点,这些是皇后娘娘准备的。三十名军中高手比斗,快也要小半天,饿着肚子便要没了兴致。 而且皇后可听说了,昨日李家大郎和宇文家的小子,竟然从白打到黑,有股子使不完的力气,不提前准备可是不成。 九座擂台,是昨个儿夜里搭起来的。本来彭老将军要弄十座来着,却被弘道帝拦下了。 “十”数为满,月满则亏,物极必反,盛极则衰。站得越高,便要越信这些。 九则不同,天有九重,乃至尊之数,正应了九五至尊之景。 弘道帝信这些,年岁大了就更信了。因为他生在一个对他来说并不仁慈的时代。天下将乱,国将不国。 他是一家之主,是帝王,若是家败了,国亡了,可是无颜面下去见列祖列宗。 他也有着自己的追求和梦想,不过很可惜他做得还不够好。虽说他算得上大乾朝历代皇帝中,比较勤政的。 若是弘道帝能戒了女色,当然要从他当皇子那天戒起,兴许大乾会不一样,兴许去年那场战事便不会发生。 可弘道帝终究是弘道帝,他的眼睛这阵子便盯着李太平所在的第九座擂台。 因为这个小子要跟他抢女人,所以李太平得死,哪怕将来李太平会成为彭庚切那样的国之栋梁。 李太平对战牛玄雨,是李辅国安排的。这个牛鼻子老道士的本事,算是得了无尘真传。 为了牛玄雨能够卖死力气弄死李太平,李辅国还亲自舍了大脸,暗中见了牛玄雨一面。 老皇帝想弄死李太平,太子又想拉李太平上车,这一家人藏着好几个心思,要想弄明白这里边的弯弯绕绕还真不容易。 牛玄雨没打算费那份心思,千面魔君没能杀的人,就他来杀好了。 至于聂三礼放过话,李太平是他小师弟,要杀要剐也得他亲手来。这事牛玄雨不在乎,反正天塌了有师尊顶着。 牛玄雨此人名号,李太平还是有耳闻的。别看这位一身道服,却不是个心善的,江湖上传的很凶,手底下的人命可不少。 江湖上都说,老牛眼里只有两种人,不是好人和坏人,也不是男人和女人,而是活人和死人。 世间恶人、凶人,有很多种。比如乐善人那种,既想当婊又想立牌坊的。也有边老三那样,一边作恶,一边还要救赎的。唯独无尘那一脉,杀人就跟喝凉水一样,没啥感觉,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面对这样的人,李太平没啥客套可讲,讲了也纯粹是浪费口水。不过动手前,李太平还是问了一句话。 “你师父在哪?” 牛玄雨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李太平,随后说道:“你若能不死,再问也不迟。” 李太平点了点头,下一刻剑匣中飞出三把剑。两把在手,一把电射而出,直奔牛玄雨面门。 对付败类甭客气,一次出三剑扎个透心凉,也算为道门去了一祸害。 牛玄雨师承无尘,乃道门正宗武学,不像李太平,一身修为,杂七杂八的学了一大堆。二人现在也就剩胎息法,这门无上内功心法相同了。 三柴剑以锋锐无比的剑意真气为根须,离手剑为主干,加以拆解万法的剑技为枝蔓。至此李太平的剑技,算是融各家之长为己用,找到一条只属于他的剑技之路。 双方一交手,牛玄雨不由心中一惊“剑意真气!”。当年东方慕白还未宗师之上,牛玄雨曾与其交过手,那一战他险胜,算是为数不多对剑意真气有所了解之人。 如今再次面对剑意真气,仿佛又见风华正茂的东方慕白。他有些后悔,当年就应该辣手摧花,也就没了今日的崔家白剑。所以这一次,他得对自己狠一些,哪怕身受重伤,也得当场毙了这小子。 牛玄雨手中剑猛地一震,他要用深厚的内力,震散剑意真气,跟眼前这小子打一场消耗战。 剑够重,真气够足。他相信,李太平就算打娘胎里开始修习胎息法,其功力跟自己也要差上许多。 牛玄雨还是自傲了,认为凭借两甲子修为,定然可以轻易击杀李太平。 对敌人误判,必然把自己陷入苦局。牛玄雨现在便吃了大意的亏。 李太平先有锻体,再有双修,其内力修为,已然超过对剑道的理解。两人一交手,李太平便猜到牛玄雨的心思,不由将计就计,跟对方打起了消耗战。 李太平觉得拼内力是件好事,牛玄雨一辈子修习的都是道门功法,其剑法精妙、厚重、绵长,一样不缺。若是不出匣中二剑,恐难取胜。 如今好了,牛玄雨敢给自己挖坑,他李太平就敢埋。 真气对撞,剑鸣不绝,震得文官,嫔妃面色发白。李辅国眉头微皱踏前一步,便将大殿和教场分成两个天地。 他觉得牛玄雨的江湖白混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年轻人拼消耗。小看天下宗师,终究不可取,这一战牛玄雨必败。 正如李辅国所判断的那样,李太平根本不给牛玄雨机会改变打法。每一剑都将真气运转到极致,牛玄雨敢不拼内力,就不是输了这场比斗的事,运气好了后半辈子也得在床上渡过。 牛鼻子这阵子有些力不从心,额头甚至见了汗。牛玄雨一辈子不近女色,身子骨是不虚的,可若跟每日迎朝阳都要气血充盈,擎天万里的年轻人比,还是差了许多的。 李太平这一战很多人都注视着,比如全军覆没的齐王殿下。对于齐王来说,这俩人无论谁输,齐王都是高兴的,若是能打死一个,那就更好了。 齐王笑着,虽说有些酸,不过确实在笑。而一旁的太子殿下,也在笑,笑得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太子的笑,是笑给齐王看的。他不但笑,嘴上也不闲着。 “哎呀!真人这一场,恐怕不秒了!还好,二黑那边胜得不费力气。能捞个军中大比的第一名,倒也说得过去,好过什么也捞不到,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 一旁的长公主附和道:“军中大比,看得是真的功夫。没有本事还想争,那不是自不量力,那是自取其辱。” 齐王却笑道:“把一场比斗看得如此之重,眼界窄了。只有战场才是见真章的地方,个人勇武不过锦上添花罢了,不值道哉。” 太子转身笑道:“还是二弟心胸开阔,不为输赢,只为参与。为兄这方面却是差了些。” 长公主也笑道:“二哥沉稳干练,若是将心思都用在兵事上,当可成为大乾一代名将。” 齐王却望着风天养所在的擂台笑道:“兄长和鸾儿快看,那是父皇近身护卫风天养。九品胜宗师,想来是借了父皇的天威才能得胜。” “对了,风天养昨日胜得是兄长手中大将裘一行吧。天威难测啊……” 兄妹三人斗嘴,其他皇子可不敢插话,这阵子都装聋作哑,不是盯着手中糕点使劲儿,便是伏在案上装睡…… 不过皇子皇女中,有一位可是不管那些,只见其拍手笑道:“李太平那臭小子,要赢啦,要赢啦!” 陈鸾回身招了招手,笑道:“静儿,前面坐,看得更真切。” 丹阳公主算是皇子皇女中的异类,是个很能闹腾的主。天家不管,长兄不管,这皇城里便没人敢管。 丹阳敢如此闹腾,因为他的亲兄长才是皇城里最大的异类。 陈治在太子和齐王眼中,始终是个变数。因为就算他们坐上了皇位,若是有一天晋王说,那个位置我想坐一坐。他俩的屁股就得挪一挪,除非他俩也有圣人撑腰。 晋王常年蹲在骊山,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所以陈静便成了两位皇子,主要拉拢的对象。 太子和齐王,眼不瞎耳不聋,后宫里陈静经常会念叨谁,他俩还是有数的。只不过两个人对陈静口中那个名字,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张 赌鬼们的悲哀 太极殿,擂台上打的热火朝天,激烈无比。太极殿上,文官们却昏昏欲睡,百无聊赖。 武夫的争强好胜,在文官眼中一钱不值。关心谁打架厉害,不如窥探一下,哪位同僚又纳了一房美妾,可曾惹出什么乱子,更有意思一些。 不过几位尚书大人可不这么想,眼中看得可不是那眼花缭乱的剑法刀招,而是输赢背后的那些势力。 站队这种事情虽然不急,但却不能不知。圣上的心意,虽然是决定皇位的关键,但也不能忽略朝中力量,因为那是会左右圣上想法的。 李家大郎和晋王走的近,跟太子不温不火,跟齐王关系冷淡。明眼人看得真切,不得不考虑一下将来的路要如何走。 裴延亭觉着有时间得约这个年轻人聊一聊,毕竟他还占着大理寺丞的位置呢。 年轻人将来会如何,裴延亭不晓得,不过只从现在来看,是很值得拉拢的。至于将来,将来事将来说。 “慕公,无怪这段时间心情舒畅,原来是找到这么好的孙女婿啦!哪天把两个孩子带上,到我那坐坐,喝上几杯,也好叫小一辈多亲近亲近。” 慕道宗笑道:“裴公提议,正说道老夫心里去了。等忙过这阵,一定登门打扰裴公。” 两个老头子哈哈一笑,心里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慕道宗可不想自家孙女,认识裴家的那几个浪荡子。倒不是怕裴家那几个小子把孙女勾了去,而是怕有了交情,到时裴家有事,不帮一把就显得薄情寡义了。 两位上书大人甭管心里咋想,这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足的。毕竟已经换了好几位年轻尚书了,两个老头子若是不抱团是会被撵下去的。 弘道帝也是老头子,可他不能像两位尚书一样抱团取暖,因为他是孤家寡人。 别看他贵为九五之尊,想做点啥,却也并不容易。就看现在李太平还活蹦乱跳,就可知道,皇帝也不容易,想要为所欲为那是不行的。 牛玄雨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了,现在就算他想拼命,也翻盘无望。他觉着李太平的剑越来越重,仿佛都要把老骨头压散架了。 不是李太平的剑更重,而是牛玄雨需要回气的时间越来越长。反观李太平,血气依旧旺盛。仿佛战场上厮杀的猛将,大有长驱直入敌军阵中,越战越勇的趋势。 牛玄雨有杀人心,李太平难道就没有杀人意。无尘既然不肯现身,那就多弄死几个他的弟子,看老东西忍不忍得住。 老东西若是不敢出来,那就先收一些利息。若是敢冒头,家里正好有两位靠山,二打一还是很稳的。 三柴剑入手离手,交换不停,始终保持着高压态势,就是要活活累死那头老牛…… 九座擂台八座早已打完,便只剩二人还再酣战。 李太平已经瞧见,牛玄雨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不过为了这场战斗,不发生任何变数,李太平依旧保持这同样的攻速,既不快一分,也不慢一分。所以牛玄雨战败是必然的…… 李太平收剑后退,朝着牛玄雨抱拳行礼:“承让,承让。” 点将官忙跑上擂台,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牛玄雨,试探着摸了摸鼻息,不由惊声道:“他——他死了!” 牛玄雨败了,不过输得并不难看。身上没啥伤,也没被人打吐血,手中剑还再,人也站着。就是没了呼吸。因为他是活活累死的。 军中争锋到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力战而亡。只见点将官朝彭老将军投去询问的目光…… 彭老将确定牛玄雨已经身亡后,大步来到太极殿下,朝弘道帝行礼道。 “将校牛玄雨,英勇无畏,力战不退,终因年岁高已,不幸……” 彭老将军说了很多,把牛玄雨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反正没提李太平一句不是。这意思弘道帝是明白的,牛玄雨得赏,还得重赏。 弘道帝赏过后,太子也起身说了话。毕竟牛玄雨是他帐下将校,不说不赏是要寒人心的。再说人是半个师傅请来的,他也得给个过得去的交代才成。 死个人算不得什么,再说皇家也展示了足够多的情义,军中争锋自然是要继续的。毕竟天挺热的,不好让贵人们害了病。 抽签就要开始,却见弘道帝摆了摆手说道:“彭老将军,还是应该让将士们休息片刻,否则有失公允。” 圣上金口玉言,彭老将军倒是不好直接反驳,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顺着圣上的心意倒也无妨。 太极殿深处,弘道帝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盯着李辅国,话也不说一句,可是把这位宗师之上看得心里发毛。 李辅国腰身放得足够低,他晓得错误的选择,酿成如今的局面,得给圣上个说法,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 “圣上恕老奴眼拙,此事老奴会想办法,定然不叫圣上失望。” 弘道帝轻声细语的说道:“辅国,还有办法?” 李辅国点头道:“还有人可以杀他……” 负责抽签的,依旧是那双女人见了都要羡慕死的青葱玉指。 李太平又打了两场,不过战斗很轻松,没什么难度。因为面对他的那两位将校,很是知趣的走了个过场,比划两下便主动认输。 午后的日头更为毒辣,弘道帝再次叫停了比斗,虽然只剩四名军中将校,忍一忍也就挺过去了。可显然弘道帝不想如此。 老皇帝的理由很充分,一是,那四人需要休息,否则比斗不公平。另一个由头却也说得过去,杯酒仗剑英雄胆,有剑无酒怎能行。 弘道帝想月下赏剑喝点小酒,也算不得骄奢淫逸,倒也无不可。只不过在彭庚切看来,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弘道帝真想喝酒吗,显然不是。老头子好色,不好酒,拖到晚上当然另有目的。这一点彭庚切没看出来,不过与弘道帝耍了一辈子心眼,三起三落的裴延亭却留了心。 弘道帝想干点啥,且又不想让人知道,当然不能亲自来,得有人张罗跑腿才行。老皇帝这辈子最信任的不是皇后,不是儿子,也不是哪位大臣,而是身边那个阉人。 裴延亭这些年没少花银子,宫里的事是瞒不过他的。李辅国午后去了长公主那,他倒是一清二楚。可去干了什么,一时半会却也弄不明白…… 军中争锋,哪些人胜,哪些人败,老百姓很关注,因为赌坊里可是压了银子的。 “听说了么,一根筋杀进前四了!” “你还说,老子输银子就是他害的。” “可不是,一个九品早应该淘汰出局的。” “妈的!瞎眼鸡叼虫子,好运都让他撞上了。” 风天养磕磕绊绊的杀进前四,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亏银子便是难免的事。而另外一个叫二黑的也杀进前四,算是彻底把大兴城内的赌鬼,一网打尽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有些痴傻,另一个疯癫鲁钝脑子不转弯,还有一个胡子都一大把,眼看着一只脚迈进棺材板了。大乾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一个像点样的都没有。 好在还有李家大郎这个年轻后生撑门面,不然还不得被番邦笑话死,说大乾朝无人了。 大兴城里看好李太平夺冠的,占了绝大多数,可李太平却不看好自己。 芙蓉园感受过二黑的压迫感,蓬莱山见过二黑手里的横刀。那刀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可李太平晓得,面对那把刀,他没啥机会。就算把命拼上,能不能来个同归于尽都不好说。 李太平甚至觉得,就算千面魔君面对那把刀,恐怕胜负也是五五之数。 打不过也没啥丢人,他李太平又不是四大公子,面子没那么值钱。 既然不在乎面子,那就务实一些,捞些银子总是要的。买二黑胜,李家人是不好出面的,下人也不成,所以这事还得麻烦崔家。 崔明道望着李太平皱眉道:“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我可是听说了,那小子这里有问题。” 说着,崔明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李太平苦笑道:“脑子没问题的都好对付,怕就怕脑子不正常的!” “这倒也是。那你打算赌多少?” 李太平笑道:“和上次一样就好,我这人不贪心。” “还不贪心?你到底对银子有没有概念,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 见李太平很是无知的摇了摇头,崔明道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指着李太平的鼻子笑骂道。 “咱家这个宅子不小了吧,假山、池塘,里里外外也不知多少进的院子。地也好,离着皇城和东市都不远。” 见李太平跟磕头虫似的,崔明道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说道:“这个数足以。” 李太平张大了嘴巴,震惊的说道:“五十万两白银?我的个乖乖!” 崔明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上去就给李太平后脑勺来了好几下,口中还要骂骂咧咧。 “你家这块地冒青烟,能出皇帝咋着?还五十万两!” “十万两足以!” 李太平再次惊大了嘴巴,哦不是,是压根就没合上。 “我得个乖乖,这么说以我现在的身家,在大兴城能置办二十多处宅子……”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银子谁不会花 崔家富甲天下,拿出百万两白银,也得周转一下。若是换成赵十全公子家,恐怕钱庄里的银子搬空了,才能凑出这个数。 李太平弄清自己到底多有钱后,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跑到慕品山那炫耀,而是扯着嗓子喊起自家总管来了。 钱满仓是一溜烟跑来的,因为他听出老爷喊得急,似乎发生什么不得了之事。 当李太平看到钱满仓时,不由纳闷道:“发生什么事了,瞧你跑的这一头汗!” 钱满仓一愣,心想不是老爷急唤吗,不由说道:“老爷,何事如此急迫。” 李太平笑道:“边家那样的粥铺,咱家也弄一个。” 钱满仓皱眉道:“老爷,咱家不同于边家,可是没有活钱,撑不下去的。” 李太平回头望着崔明道:“你没跟满仓说?” 崔明道摊了摊手说道:“你也没让我说,我说什么。” 李太平不由望着钱满仓笑道:“老爷和崔家合伙做买卖,银钱这一块倒是无需担忧,回头你可以和崔家大掌柜碰下头……” 粥铺的事由钱满仓全权负责了,正好陈不问和白云上闲着无事,便给李家总管搭了把下手。 去崔家总店的路上,钱满仓觉着自己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后悔了,不是后悔接了这个差事,而是后悔咋就没在东市雇架马车。省得两个娇媚小娘跟着他,招摇过市。 钱满仓刚到崔家店铺,大掌柜便急急忙忙迎了出来。 大掌柜出来迎谁,钱满仓还是有数的。晓得崔家这是给郡主面子,自己只不过是沾了光而已。 大掌柜脑子活络,听说自家公子也想跟着一起弄粥铺,便想着干脆弄大点,在城内多选几处门面,崔家也好借着机会,把名声打的更响亮一些。 听了大掌柜的想法,钱满仓却不敢做主了。犹豫道:“李家才有起色,怕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大掌柜笑着拉起钱满仓去到二楼账房,打开账本笑道:“瞧瞧吧,你家老爷一年的进账,莫说开几家粥铺,就是几十家也吃不穷的。” 钱满仓看见落在账本上的那个数,不由心道。我这省吃俭用的图个啥,家里的客人都快比下人多了…… 小娘子再出门,还雇什么车,自家不备上两架马车都丢人。还有自家的客人多了,下人明显不够用,回头得到东西二市转一转。秋冬那丫头压根指不上,丫鬟也得多买回两个…… 午后的钱满仓很忙,既要和崔家大掌柜商谈粥铺的事,还得想着如何装点李家门面。 当钱满仓回到府上时,已经快要日落西山了。 看门老汉,看着钱满仓身后,呼啦啦跟进来的十几个人,不由心中暗道。咋又来这么多吃白食的,老爷这么败祸下去,老头子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露宿街头了。 只见钱满仓回身拽出一个精神头十足的半大小子,交到看门老汉手上。 “小子,你跟王大爷做个伴,跑腿的事多干些……王叔,给你加人了,您老腿脚不好,有活就让他来。” 钱满仓说着,便带着众人往府里走,丢下一头雾水的看门老汉。 慕品山正打算回家,跟着爷爷去皇城看热闹,正好一头撞见了钱满仓。 “这是?” 钱满仓忙道:“回夫人,家里摊子大了,需要人手。再说,咱家就秋冬一个丫鬟,让人见了笑话……” 总管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一个。老爷没钱也就罢了,既然有钱脸面这块就得装点装点,不能让人小瞧了。 慕品山出身富贵人家,家里下人几十口子,对钱满仓如此安排倒是能理解。 便笑着说道:“那就有劳钱总管了。” 新来的下人们也都是有眼力见的,见夫人点头,说明李家这口饭算是吃进嘴里了。不由得一个个忙躬身行礼,念了声夫人好。 慕品山闹了个大红脸,平日里跟钱满仓秋冬他们说笑惯了,夫人长夫人短倒也并不在意。如今被好些生面孔,问夫人安,却有些受不住的。 只见慕品山头都没敢点,急匆匆打一众人身旁快步而过…… 下人们相互看了看,心中寻思,这是哪里说错话,惹夫人不高兴了。 钱满仓轻声笑道:“未过门的夫人,只是大家都叫顺嘴了,有些羞臊而已。没事,日后就这么叫,习惯就好了。” 听了钱总管的话,下人们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没过门,咋叫夫人,礼数不合啊!” “吃李家饭,让你咋叫,就咋叫,哪来那么多事。” 钱满仓挥了挥手,压下众人话语,却正好瞧见秋冬,不由忙招手道。 “秋冬,来一下。” 秋冬望着钱满仓身后一群人,不由疑惑的问道:“钱叔家亲戚?来串门的?没吃呢吧,我跟厨娘说一声,弄些酒菜。” 钱满仓被小丫头逗乐了,不由回身笑道:“这位就是咱家大丫鬟,身份地位我不说你们也懂,我只说一件事。” “满大兴城的丫鬟加一起,也打不过咱家这位,所以自己都掂量着,小心思千万别有,不然出了事。我钱满仓可不帮你们擦屁股。” 新来的两名护卫不是昆仑奴,乃是大兴城里的游侠儿。此时听了钱总管的话,是有些不信的。 多么可爱的一个小丫头,瞧那个白净劲儿,怎么看也不像是舞刀弄剑的主…… 却见秋冬拉过钱满仓,附耳道:“这得好些银子吧!我听说,老爷还要弄粥铺施舍穷苦人,咱家还有那么多吃白食的,能成吗?” 钱满仓见秋冬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笑道:“是紧绷了点,要不这个月的月银,秋冬拿出贴补家用如何。” 小丫头皱眉道:“行倒是行,就是我那二两银子,也不够干啥的啊!” 却见钱满仓笑道:“哪里是二两,明明是十两银子吗!” “十两?哪里可能,上个月我跟账房先生对过了,刨去府中开销,确实只得了二两银子的。” 钱满仓见小丫头直皱眉,看那意思,说不得便要去寻账房先生从新对过,不由笑道。 “不逗你啦!以后李家大丫鬟的月银就是十两,其他丫鬟才是二两。” 秋冬一愣,忽又皱眉道:“有吃有喝,衣衫首饰啥的崔家大公子供着,却是没啥花银子的地方。要不,还是二两得了。” 钱满仓对秋冬高看一眼,就是因为秋冬对自家人的那股子实在劲儿。从不会因为身份地位,还有武道修为的提高,而看不起其他下人。 只见钱满仓瞥了一眼秋冬手腕上的翠绿镯子,胸口带着黝黑铮亮的珠子。这俩物件,便不是下人能有的,怕是大兴城里那些个贵夫人也比不得。 镯子是崔家大公子送的,要大几百两银子才买的下来。 珠子是夫人送的,价格怕是不好估量了。 就连那腰间相瞒宝石的短剑,听说都是木头人从边关外托人捎来的,好像是阿史什么可汗的贴身宝剑。 钱满仓微笑道:“我知你用不着银子,可你毕竟是咱家的大丫鬟,月银少了,传出去可是会丢老爷脸的。” 秋冬听说会丢老爷脸,这才点头道:“那就听钱叔的。” 正说着,秋冬瞥见自家老爷一身甲胄正要往外走,不由撵上两步问道:“老爷,不吃一口再去吗。” 李太平挥手道:“宫里备了吃食,不吃对不起这身甲胄。” 弘道帝借着这次军中大比,在宫中设宴,可不是银子多没处花。他是想让大臣们看看,朕正春秋鼎盛,身子骨硬朗,脑子也灵光,还能再干二十年。 着急站队的先想一想,别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回头可没啥好结果。 当李太平赶到皇城麟德殿时,不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能容纳不下三千人的殿前广场,搭了一座青石堆砌的巨大擂台。 此时擂台上,有不下百名异域女子,穿着大胆,露骨露肉。扭着水蛇腰,一曲接一舞,尽显异域风情。而擂台下,则还有表演百戏的好几百人等着上场。 这是干嘛,今儿不是军中争锋吗,怎么弄得跟过年唱大戏似的。 李太平步入麟德殿,便见满目灯火,五彩霞光。文臣武将,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竟然一片歌舞升平之景象。 弘道帝和皇后高坐玉台之上,不见龙袍凤冠,眉目间多是温和浅笑,好似富贵人家宴请宾客该有的样子。 这还真成了喜庆的过年日,按照现在的打法,今晚的比斗怕不是要推迟到月落日升,方能开始…… 彭庚切依旧甲胄在身,朝着李太平招了招手。 老将军不饮酒,却有些显得孤单寂寞。当李太平入了座,便见彭庚切亲手倒了酒,却把李太平弄得有些过意不去。 “老将军这是干嘛,这不折煞小子了吗!” 彭庚切笑道:“太平已然帮老夫争到了脸面,倒两杯酒算不得什么。至于军中第一勇士的名号,已然无所谓了。” 李太平见彭老将军一边说,一边瞄向长公主身后的黑炭头,不由说道:“老将军是怕……”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有浩然气 麟德殿西临西宫墙,东近太液池,是皇城内最大的建筑群。不到逢年过节,弘道帝轻易不会在此宴饮群臣。 无他,太费银子。再说,他也不想史书上留下一笔污点,说他骄奢淫逸。 其实现在是有点那个意思的,殿前的舞姬百戏,店内的推杯换盏,从哪看也不像就要阵前厮杀的样子。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因为百家饭养百样人。这不,长公主身后的黑炭头,也不知怎的,一片祥和中,非得目有凶光,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在二黑眼中,金银不是富贵,让他感觉到危险的人,才是那腰缠万贯的主。 风天养虽说打过宗师,可他依旧是九品,入不了二黑的眼。另一位宗师级的老将军,都快老的掉渣了,也没法入眼。 大殿里此时能让他感觉到威胁的,只有李太平一人。至于老宦官,他还感觉不到危险,因为修为差了一大截。 彭老将军一辈子见多了生死,对人的杀意很是敏感,他能感觉到二黑杀意在心。 争那军中第一勇士的称号,便要跟脑子不正常的人玩命,这有些得不偿失。 二黑的状态,长公主最清楚,她也很纳闷,今日的二黑怎的有种回到晋阳城的感觉。 长公主没有回头看二黑,却一直在跟二黑聊天。她有些担心二黑,怕他再回到晋阳城外,变成那只知杀戮的怪物。 李太平也在看着二黑,他能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意,死死的锁定他。 二黑的刀,在这几天的比斗中,从来没出过鞘。李太平很想看那把刀,却不希望那把刀出鞘时面对的是自己。 李太平有想过,今晚若是对上二黑,是不是应该不顾脸面,直接认输。 他否定了这个想法,不是不怕死,而是不能退缩。若是他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今后的武道修行恐怕不但不会向前,反而要大步后退。 自从彭老将军倒酒,他看到那双空洞的双眼,李太平便一杯接着一杯的把酒往肚子里灌。频率动作丝毫没变过。 就连聊天他都没再看彭老将军一眼,为的便是不刺激那个黑炭头。 酒不知喝了多少,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那空洞的双眼,李太平才放下了酒杯。 一身蓝衫,背对着李太平,正视着二黑。空档的袖子,无风而动,猎猎作响。 山有浩然气,泰然若处之。 南宫守没了刀,也没了握刀的手,可胸中浩然正气,却变得有如山岳一般厚重,屹立天地之间。 他挡住的不仅仅是二黑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有二黑浓烈的杀意…… 李太平相信现在的大哥更强,就算没有刀,一样可以斩破世间万物,哪怕二黑的刀,也无法挡得住。 男人的强大,不仅仅体现在修为上,更在男人的心上。 南宫守的出现,不但李太平感到欣喜,老皇帝也开心的紧。 一袭蓝衫,身高背直,威武不失文雅。看着就是比军中那些个大老粗顺眼。 弘道帝望着南宫守嘴角挂上了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笑,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满意,甚至有些超出预期。 南宫家世代忠良,且智勇兼备,到了南宫守这一代,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世人都在传,不出二十年南宫家必然有宗师之上。这个人会是谁,想来就连弘道帝身旁的皇后娘娘心里也有个数。 皇后娘娘越看越满意,虽然年轻人少了右臂,可那又如何。不由微笑着趴在弘道帝耳旁低语道。 “这孩子不错,还沾着亲,只比鸾儿大两岁。没准咱家那个眼高于顶的,能看得上。” 弘道帝微笑着回头,拉住皇后的手说道:“錐稚跟朕想一块去了。只是……” 皇后疑惑道:“只是什么。” 弘道帝摇头叹道:“都是朕的错,就不应该让他去马邑郡,不然也不会惹上草原明珠。” 皇后莞尔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再说以红娘子现在的身份,倒也说得过去,至少不会丢皇家的脸面。” 弘道帝想得跟皇后可不一样,他那么多女儿,鸾儿不想嫁,那就换一个,只要把南宫守拉进皇家便成。 到时,南宫守成了女婿,再把草原明珠娶了,他这个帝王便有了草原各族的支持,权力将更加稳固。 只见弘道帝起身笑道:“来,让我们为大乾朝的英雄,最年轻的大将军,满饮此杯。” 弘道帝的声音洪亮,百官听的真切,可却不知老皇帝说的英雄是谁,大将军又是谁。 只见弘道帝朝着南宫守招了招手,满脸笑意的说道:“守儿上来,让百官见一见咱大乾朝初升红日,有多么耀眼。” 今晚老皇帝借着军中争锋的名头,掏银子请客吃酒,可不仅仅为了让百官看歌舞百戏,图一乐。 南宫守登场,这才是大戏的开幕,后头好戏还多着呢。 裴延亭大人酒喝微醺,脑子灵光着呢。老皇帝把南宫守拉到身边,大肆夸耀,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想来是跟那句最年轻的大将军有关。 南宫敬智不是个好惹的主,老皇帝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现下谁登场反对南宫守进二十卫,便是跟南宫家过不去。 得罪一方大员,很不明智,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冲击宗师之上。真得罪了,那就把家族的路走窄了。 没人出头捣乱,弘道帝对南宫守的安排便顺理成章了…… 麟德殿下,这阵子美人和演百戏的都不见了,只剩一座空空的擂台。倒是显得过分冷清了。 还好这份冷清并未持续多久,两个人的出场,从新让擂台成了焦点。 麟德殿建筑格局很特别,广场两侧有方形高台,高台上有些小建筑,以弧形飞桥与大殿相连,方便百官和后宫佳丽观演。 这阵子,一侧已被后宫美娇娘占据,另一侧却被文臣武将霸占。至于大殿前的观演台,那是弘道帝一家子和上得去台面之人,才能立足的。 军中争锋只剩四人,所以这抽签的事,便由弘道帝亲手来了。 第一场比斗,风天养对战军中老将。这是一场看起来颇有悬念的比斗,可实际上没有半点悬念。 风天养又以九品修为胜了,这一次甚至比另外几场还要轻松。二人交手不过几十招,老将军便被轰飞出擂台。 放水,老将军肯定不会承认的,不过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这场比斗,老将军演的有些过于应付了。 不过,没人会去傻傻的质问,毕竟风天养现在还是侍卫统领,是皇帝身边最近的人。 下一场,李太平对战二黑。当李太平起身时,有两个人叫住了他。 彭庚切皱眉道:“不行就认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丢人。” 南宫守却说道:“胜负不重要,但可输不可退。败也得败的像个男人。” 说着,上前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正身道:“君子,站正行直,见浩然正气。不退。” 李太平晓得,二人都是为了他好,南宫大哥更是希望通过这一战,他能更进一步。 李太平躬身行礼,随后背上剑匣,大步登上擂台。他喝了很多酒,面色泛红,此时面对二黑,他却觉得那家伙的杀意不够浓。 浓烈的杀意依旧,只不过被李太平的酒气冲淡了。 这些年李太平很少会喝大酒,因为喝多了打架,老是不要命,这一点老道士不喜,说他酒壮熊人胆。 其实李太平晓得,师傅并非那个意思,而是怕他喝多了,不把自己当人,也不把对手当人,下手时没个分寸。 当年昆仑山,李太平便喝了大酒,所以才会被人抬下山。如今他再次喝大了,且是有意为之,便是要痛痛快快打一场。 就像南宫守说的,他可以败,却不能就这么低头认输。李太平骨子里的那点倔强,被酒气勾了出来,他甚至有些期待二黑的刀,能给他更多的惊喜…… 慕品山前两日还下定决心,绝不踏进皇城半步。今天她不但失言,还走进了皇宫深处,站在麟德殿的四方台上。 陈静拽着慕品山的衣角,且拽得很紧。很是紧张望着擂台上二人。 “我听大姐说,二黑入魔,他的刀不分好坏人,要不咱们劝劝,现在还来得及。” 慕品山无奈的摇头道:“他本就有自己的坚持,这阵又喝了酒,怕是十头牛也拉不住。” “那咋办,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慕品山回手搂过陈静,笑道:“男人得顶天立地,想疯的时候,得让他们疯。” 陈静撇嘴道:“反正是你家男人……” 谁家的男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把自己当成男人。得敢于面对危险,面对挑战。见硬就回,在想硬起来,怕是吃药喝酒也无济于事的。 这一刻,有很多人希望李太平是个宁死不屈的真男人。比如卢大人之前那些逃过一劫的下属,比如高高在上的那位帝王。再比如,面露寒霜的齐王殿下。 总之,麟德殿里想李太平活着的人有很多,想他死的人也不少。是生是死,不但要看二黑的本事,也要看他李太平的命够不够硬。 弘道帝撇了李辅国一眼,见老太监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投向彭庚切……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两剑换一拳 麟德殿,彭老将军站在擂台上,朝二人点了点头,这才大步走下擂台。 李太平晓得当老将军落足广场那一刻,便是见二黑刀之时。 看着老将军如旗杆一样笔直的腰背,看着南宫大哥断臂后依旧挺起的胸膛。他知道做人当如此,方能顶天立地,见天地广阔,不留遗憾在人间。 李太平放剑匣于身旁,挺直了背胸,便感那腹中酒气好像都顺了。 酣畅爽快,一股无法言喻的通畅,从脚底直冲天灵。这不是气,而是老将军从不弯腰的精神,是南宫守永不退步的意志。 李太平感觉到二人的精神和意志,便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他们活的简单,活的阳光,活的坦然。 也许他李太平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那就应该活成这样的人。 这一刻什么江湖上的伎俩,庙堂里的鬼祟,心中的仇恨,都被李太平掏了出来,只剩下一股子挥不散的酒气。 简单干净,这是李太平最终得到的。他将用这份简单干净,面对那个藏在刀鞘里的魔。 魔,现在的二黑就是魔,他刀鞘里更藏着杀进天下人的魔。 陈鸾这些时日付出,化作了一江东流之水。因为二黑眼睛里的那一丝清明不见了,只剩下混沌的黑。 擂台上,二黑眼中的世界,是那晋阳城上的血战,是大壮惨死时的笑脸,是异族冷血的弯刀…… 一股滔天杀意,从四方席卷而来,将二黑的心智完全遮蔽,就如同四面八方鬼叫着扑来的铁摩勒人。 二黑要杀人,因为他手中是大壮的刀。他不怕,他要杀的血流成河,杀的天昏地暗,杀尽世间一切生灵,还天地一片清明。 他眼前现在就有这么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刀,所以这个人得死…… 刀出鞘,不见寒芒。直到李太平身前一丈,猛地爆开一抹夜色中的绚烂。 那是二黑快如惊雷,重若山岳的杀人刀。 二黑的刀,只是纯粹的快,甚至横刀出鞘,那股凛冽的杀意都被吞噬。 三把三柴剑,同时弹出,迎上那抹吞噬光与暗的极致一刀。 三柴剑的锋锐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只听细密如牛毛的交击声,汇成一道惊雷炸开。 一道身影猛地被轰飞出去,半空中大乾制式山纹甲,化作漫天柳絮…… 第一刀李太平接下了,只不过看起来这一刀接得并不好看,很是勉强。 赤着上身,白玉般的肌肤上满是红痕,那是二黑刀锋余威所致。若非李太平乃天枢境宗师,一刀便要变那滚地的血葫芦。 “轰!” 李太平落地的一刻,脚下大青石炸成漫天碎末。只见一道火红身影冲出尘雾,直奔九天。 催动大雪山秘法,摘星逐月,便见星月之光为之一淡。李太平空中踏三步,出三剑,天涯便咫尺,眨眼间二黑那如墨眸子,有三点星月之光闪耀。 以大雪山秘法揽九天之星月,以剑意真气催发剑之锋锐,以无厚入有间,使出三步千里。 李太平要以此剑,让浑噩之人晓得,天地有清明,你若不见我便送你一缕…… 李太平这一剑先不说威势如何,卖相却是不错的。引得后宫女眷一阵叫好,倒是忘了二黑才是她们这边的。 对于文臣武将眼里这一剑,看法就各有不同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李太平若胜,他们能捞到什么好处,若败他们又能有多大利益。 一切念想都是利益驱使,无所谓的对与错,黑与白。 长公主无疑是所有人中,最紧着二黑的。她既怕二黑不知留手,打杀了李太平,又怕他脑子不转个,害自己受伤。 太子也不想这俩人分生死,在他看来,谁输谁赢都无所谓,因为齐王已然满盘皆输。现在已经到摘果子的时候,可不能因为一时的义气,把果子烂在园子里。 在皇后看来,这只是一场荣誉之战,又不是有杀父之仇,灭国只恨。俩人干嘛打的这么凶,学学前两位不好吗,走个过场演个戏得了。 “圣上,都是大乾栋梁之材,伤了谁,都是圣上,是大乾的损失……” 弘道帝摇头苦笑道:“錐稚不懂武人,所以不知那两位为何一定要见高低。现在这个局面,朕不好出面让他们住手,那是会影响他们未来武道之路的。” 天下间最为心口不一之人,便是当今这位圣上。跟他过了一辈子的皇后,哪能不知自家男人是个什么德性。 李太平和慕品山的事,满大兴城都知道,宫里头的也不是聋子,当然不会不知。 皇后想保住李太平,弘道帝想杀了李太平。二人过了一辈子,谁还不知道谁。不过嘴上可得有把门的,不能乱说,那是会伤了和气的。 皇后见老色鬼不肯吐口,便把心思放到其他人身上。皇后第一个便找上了慕道宗…… 弘道帝望着皇后的身影,只是微微一笑,心想。錐稚啊,你做这些都是徒劳。二黑现在的情况,莫说朕说话不好使,就是十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停手的。 老太监李辅国,倒是有本事将二人分开。可很不巧,昨日夜里老东西练功心切,也走了火,入了魔,可是腾不出手来。 至于这事别人信不信,反正弘道帝是信的。 说时迟那时快,李太平的三步千里已到二黑眼前。却见二黑刀身翻转上撩而出,依旧是简简单单的军中刀招。 平凡中见不平凡,这便是入魔后的杀人刀。 简单的刀,切上融数家之长的剑。没有惊人的劲儿气外溢,没有赤耳的轰然巨响,只有黑与红交汇时,空间的撕裂和扭曲。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老道士说过,想杀人,你的剑要快准狠。 一声雷鸣,一道惊鸿,一把剑…… 剑势雷音,在二黑横刀切开三步千里的一瞬间,在众人惊恐尖叫声中,来到二黑胸前。 二黑看似缓慢的扭过头,瞥了一眼青玄剑,眸子里不见波动只有深黑。 上撩的刀切开三步千里,逐又翻转而下,在青玄即将突破最后一尺之时,狠狠劈在其锋锐之上…… “轰!” 大青石碎裂数丈,飞石走沙,一道红色身影于烟尘中翻卷倒飞而出。 李太平稳稳落于擂台之上,无数人的心,猛地一揪。 弘道帝眼睛微眯,却听耳畔传来一声轻咳,眉头便又舒展开来。 陈静松开那双有些发白的小拳头,蹦跳着嚷道:“赢了,赢了……” 慕品山眉头微皱,并未理睬陈静,而是紧盯着那慢慢落去的烟尘。 陈鸾很紧张,因为场中站着的那个人是李太平,而呆头呆脑的家伙,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夏日的风说来就来,卷走遮挡视线的烟尘。却带来一抹黑云遮住星月,豆大的雨滴倾洒而下,转顺间天上的河便落了地。 擂台四角挂着气死风灯,所以擂台上的一切,还能勉强看得真切。 数丈方圆的碎石坑里,躺着一动不动的二黑。漆黑的眸子里,见不到一丝生气。 活着还是死了,其实对二黑来说,没多大区别。可对当今的太子殿下来说区别可就大了,他还指望二黑过些年能成为他最大的依仗呢。 太子殿下忙起身,指着场中吼道:“来人……” 吼声戛然而止,不过并非有人掐住太子的脖子,因为天下间敢这么干的只有一人。所以让太子把后半句硬生生吞进肚子里,只有一个原因。 碎石坑里,那个人忽然站了起来,右手依旧握着横刀。 二黑微微扭头,看了看悠荡的左手臂,觉着好像不是他的了…… 左手臂虽然还再身上,不过现在确实算不得二黑的。十几息前,二黑横刀接两剑,却漏过了一只铁拳。 若非那只左手臂被打断,恐怕断的就是胸骨了。头顶那连成线的雨幕也就成了给二黑告别的眼泪。 电闪雷鸣中,二黑甩了甩横刀,一言不发的朝李太平走去…… 李太平之前没有再补上一拳,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用两剑也只能换来一拳的机会,再出拳,那把刀会斩下他身上哪个部件可就不好说了。 他剑匣中还有一剑,大雪山秘法也未退去,他希望能再换一拳。 剑出匣,卷起落下的河,倒悬在二黑头顶。 剑势万钧,裹夹天河而下,仿佛蛟龙于云海中翻卷而下,朝世人展示不属于凡俗的力量…… 都说闹鬼的李家,经常会天现异象,宫里的美人们早就想近距离看上一看。可由于她们的美,只属于这世间真龙,这份念想便也只能断了。 如今皇城内,亲眼见李家大郎,变戏法般弄出落雨回天。一个个不由得起身趴在围栏处细看,就算雨水打湿胸前一抹雪白,也毫不在意。 三宫六院的妃子不在意,可那些宫女宦官们却在意的很。倒不是怕主子露了春光,而是怕主子们一时得意忘形,一头栽下护栏去…… 慕品山却也在护栏前,却听身旁一名后宫佳丽,轻声感叹道。 “多好的男人,多强壮的男人,这要是……” 佳丽的嘴被一只手捂住了,不过却并非是慕品山的,而是一脸震惊的小宦官。 慕品山没有对一个发花痴的女人动手,甚至多说一句的都懒得……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刀一世界 后宫里的女人整日盼着那个老男人宠幸,没准便可生下龙子、龙女,也就母凭子贵了。 不过很可惜,弘道帝毕竟不是翻云覆雨的真龙。人力终有穷尽时,后宫怕不是有一半的佳丽,自打进了宫,便未曾见过圣上一面。 秋锁深宫,在美的景无人问津,也只能成那枯枝落叶,悲凉一生。 女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一群苦姐妹,见了暴雨中那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怎能不去多看两眼,浮想一番。 不过看归看,想归想,说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皇城里的冷宫,可是还有地方的,进去了主子活不了,奴才也甭想翻身。 小宦官惊出一身冷汗,还要朝着一旁妖媚入骨的绝美女子,投去歉意的眼神。 这位是谁,小宦官心里有数。若是一怒拔剑斩了他主仆二人,怕是皇后娘娘都会说,是他二人不小心撞上去的,还请九天飞狐莫要怪罪才好。 还好那个看起来又冷又美的女子,似乎并未注意自己主子的言行。小宦官,不由忙将口无遮拦的主子拖到了人群之中…… 慕品山听得真切,她只是不想苦命人落得更苦的下场。再说这世上,能跟她争男人的女子,却也不多见的…… 天上的雨在下,地上的河在流,擂台上的刀剑总是要相遇的。 二黑悠荡的左臂,并不影响他的刀,天上的河随刀而分。 不畏天地,不惧鬼神,因为二黑便是这世间真魔,所以刀分河斩蛟…… 千面魔君是魔却并非真魔,他的魔需要心境支撑,而二黑不需要。所以这天下宗师,怕是无人能胜二黑手中刀,哪怕手中无刀的南宫守也不成。 纯钧夹天地之威,落雨成河,依旧被一分为二…… 弘道帝笑了,笑的很浅,很轻。哪怕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之上,他依旧做着帝王该有的样子。 可他的笑,忽又变淡,变冷,因为他看到落下的雨,被一只拳头穿成了串,听见了天河被凿穿的声音。 这一次,二黑只来得及扭头看上一眼,手中刀却落得有些晚了。可是也只是有些晚了。 通红的铁拳,蒸发了落下的雨,击中二黑胸口。李太平终于一剑换得一拳…… 剑意真气有多锋锐,李太平在崔家便试过了,刚刚也确实打断了二黑的左臂。 可为什么,如今却不能打断二黑的胸骨,李太平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 骨未断,人未飞,头顶的刀便落了下来。生死存亡间,依旧是战斗本能救了李太平。 只见李太平不退反进,欺身撞进二黑怀里,那么砍中他的便不是刀,而是二黑的右臂。 擂台上再次传来巨响,这一次,躺在坑里的便换了人。 李太平吐了口血,一脚踹在坑底的大青石上,人便倒射而出。而他刚刚所处之地,现在正插着一把横刀…… 弘道帝终究没能忍住好奇心,不由侧头问道:“二黑左臂接不住李太平的拳,为何又能接得住了。” 老皇帝话,引来好些人的目光。有太子、齐王、长公主,甚至裴延亭那个老东西,都竖起了耳朵。 李辅国乃宗师之上,他的话众人信服,所以都在等他开口。 只见李辅国摇头苦笑道:“走火入魔,非死即伤,能成真魔者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到。” “二黑的刀无需千变万化,依旧可以斩破万法,因为他的身子就是这天下间最大的炉顶,任何功法对他来说,可一不可二。” 弘道帝皱眉道:“那岂非说,二黑将来的成就,要在圣人之上。” 李辅国摇头道:“真魔不可怕,终究是无脑之物,总有除去他的办法。除非……” 李辅国余光瞥了一眼长公主,却没有说下去。 弘道帝不但没有追问,话说一半的李辅国,反而望着擂台说道。 “瞧,二黑又出刀了……” 李太平现在拿的出手的,便只剩离手剑和三步千里。就连大雪山秘法,这阵子也退去了。 这一刀显然接不下,而接不下的后果,不用脑子想也可知道,是要一分为二的。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生死间有大恐怖,却也有大机遇…… 慕品山手中剑已然出鞘半寸,却又重回鞘中。南宫守踏出一步,却也只是一步。 暴雨倾盆的麟德殿来了两个人,一个打铁壮汉,一个秃头老僧。 不速之客闯皇城,按以往当诛,不过今日却是个例外。这个例外倒并非是皇帝寿辰,而是这俩人只要长着眼睛看见了,就没人会去招惹。 红莲念了声佛号。 “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段振山则瓮声说道:“悟道于刀起刀落。” 静心,守性,不见天地风云,无众生相,只见一刀起落。 生死威胁,高人两句。李太平眼中,再无风云,再无真魔,再无落河……一刀便是一世界。 刀起于平凡,快于不凡。若是眼中的世界便只剩一刀,那刀便是死物,而死物不动。 李太平点出一指,剑匣中便有一剑飞出,那是从来未曾孕养过的泰阿剑。剑是借来的,没理由替人养着,因为养熟了也是做嫁衣。 此时李太平眼中只有那一刀,他没有考虑过出哪一剑,所以他点出一指…… 泰阿威道之剑,而内心威才是真威。李太平身处逆境不屈,正合了泰阿剑之剑意。 剑穿过静止的落雨,切在横刀之上…… 天上的河继续往下落,擂台上一道身影倒飞而出,直撞碎漫天落雨,撞向麟德殿宫墙。 李太平堪破二黑的刀,接下一刀,可依旧无法战胜那一刀。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好,因为命保住了。 可有人不想让他活,那是擂台上唯一站着的人。 二黑踏步,闪出擂台,追上倒飞而出的李太平,再次一刀斩出…… 这一次,李太平晓得,他已回天无力。之前接下那一刀,身子便要散了架,五脏六腑移了位,剑意真气更是难以运转。 李太平苦笑着闭上了眼。师傅徒儿未曾放弃,您老可不能不满意。 闭目等死,却没等来那一刀。李太平暗想,二黑的刀就算再快,也得有点感觉不是。 他睁开眼,看到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挡在他身前,而二黑的刀,正被他掐在两指之间。 段振山的声音很冷,就像落雨一样。 “他已败,再动我杀你。” 段振山没有看着二黑,他是看着李辅国说的。 段振山的话音刚落,便见老和尚扭过头,瞥了一眼李辅国,笑骂了一句。 “不过是个阉货,打杀了,却要脏了手。” 二黑眼中忽有清明闪过。这才想起陈鸾的话,忙要收刀入鞘。却见两指间,那把刀纹丝不动。 段振山看了眼二黑,放刀离去,同时说了句“还算有救!”。 段振山和红莲出现,是李辅国未曾想到的。世间宗师之上,轻易不会插手凡尘之事,更何况皇城内的事。 老皇帝也晓得,有这两位插手,不——哪怕一位,今日也只能到此为止。不由冷脸换上笑脸,起身笑道。 “两位仙长驾临,孤甚是欣喜。此间正好有美酒佳肴,还请仙长浅尝一二……” 段振山提着软绵绵的李太平,挥手撑开雨幕,瞥了一眼弘道帝身旁的李辅国。 “不杀你,是留着将来让他亲自寻你,且等着好了。” 说着,也不去看弘道帝,转身腾身而起,仿佛踏着落雨铺成的阶梯,消失在皇城之中。 红莲没走,而是大笑着来到弘道帝身前。瞥了一眼将老皇帝护在身后,满脸阴沉的李辅国。 “干嘛?你家主子请我吃酒,你这狗奴才还不乐意。怎么着,不想当狗,相当人了。” 红莲的话很难听,哪怕他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宗师之上,李辅国也忍不了。 老太监怕疯子,但也只是怕钟离紫曦,可是不会怕疯疯癫癫的老和尚。 刚才收回压在二黑身上的杀意,完全是因为不想与这二位撕破脸,坏了圣上的好事。如今老秃驴蹬鼻子上脸,他李辅国却也忍不下这口气。 弘道帝养这条狗几十年,晓得这家伙越是不说话,越是到了张口咬人的时候。不由忙打李辅国身后绕了出来,挡在二人之间,笑呵呵的说道。 “神僧今日算是来对了,大食国特使万里迢迢送来的美酒,怕是神僧广游天下也未曾品尝过。” 说着,端起琉璃盏,一股浓厚酒香便让红莲忘了打狗之事。 只见红莲一把夺过弘道帝手上的酒杯,放在鼻前闻了闻,顿时朗声大笑道。 “都说皇城里有世间最美的酒,果然未曾让神僧失望。今日便破例吃回皇家饭。皇帝老儿,还不把好酒好肉,都端上来……” 弘道帝对于这位的大不敬,不但不生气,还满心欢喜的笑道。 “神僧既然喜欢,便多住上几日,定然叫神僧满意才好。” 没能弄死李太平,弘道帝心情很不美丽,可若是能把这位凶名在外的大和尚留在皇宫里,倒也算没白忙……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封赏 军中大比结束了,二黑成了大乾军中第一勇士。 风天养没跟二黑交手,因为他是假疯子,真疯子干的事,他会有选择的干。 军中争锋收场,可麟德殿的酒宴还在继续。莫说百官无人离开,就是后宫里的那些美娇娘也要拖沓的不肯走。 无他,红莲妖僧的名头可不是盖的,谁不想近距离瞧上一瞧,甚至说敬上一杯酒,没准还能结个善缘。 裴延亭作为六部之首,庙堂里有着千年道行的老狐狸,他把敬酒这事拿捏的很到位,或者说把红莲拿捏的死死的。 “神僧好酒喜热闹,正好过两日李太平和慕品山那小丫头,会来我家做客。神僧不妨也来喝上几杯,好让家里人开开眼,晓得真正有道高僧的样子。” 说着还朝红莲眨了眨眼:“可别被城郊恩慈寺,那些个假和尚继续忽悠了。” 红莲在李家大郎那住了有一阵子了,有些事是瞒不过裴延亭的。 一句话,说到了红莲心坎里。便见妖僧仰头干了一杯,大笑道。 “去得,去得。” 一旁的弘道帝很不高兴,孤面子都不要了才把人留下来,你们这群家伙,就跑来捡现成的,实在是太过不要脸了。 这样的可恶事件,弘道帝不想再看到,不由起身说道:“今日朕见了军中男儿威武,当应重赏,好叫数十万儿郎晓得,只要忠于大乾,朕便舍得高官厚禄。” 说着,弘道帝一指未能挤进前三的老将军说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军中儿郎当学老将军。朕特赏赐永业田千亩……” 世袭永业田,这可是大赏,老头子以后就算儿孙没一个争气的,恐怕想饿死也是件很难的事情了。 老将军忙跪地扣头,大感圣上恩德…… 这可羡煞一旁文武百官,要知道今年那场战事,圣上对有功之臣赏赐,也不过如此。 第四名已经赏了千亩良田,那前三又要如何,百官们都在眼巴巴的等着。 弘道帝笑道:“李太平今年的官升的太快,以防年轻人傲娇,朕便不升他的官了。至于金银,他傍着崔家的大船,想来也是不缺的……” “朕思来想去,便将圣人之剑再多借他些时日,也好让年轻人多干些实事。” 裴延亭看愣了,而一旁的慕道宗,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老不要脸的,这跟没赏赐有啥区别。剑是你家的,哪天要回去,李太平那小子,岂不毛都没捞到一根。 慕道宗不好出面,毕竟自家孙女住在李太平家,想说李太平不是他孙女婿,怕是都没人信的。 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丝毫不在乎弘道帝看过来的眼神。 彭庚切正身行礼道:“圣上不可。持圣人剑,便如圣上亲临。李太平虽勇武过人,却不足以驾驭此剑。还请圣上收回泰阿剑,以免年轻人张狂无度,惹出事端。” 彭庚切半字未提其它赏赐,只是表达年轻人不好拿着尚方宝剑,请圣上收回。可一旦收回了,不赏些其它的,恐怕说不过去吧。 天下善守者彭庚切也,以退为进的打法,战场上用得,庙堂里一样用得。 弘道帝怎能猜不出老头子的心思,只见其笑道:“年轻人嘛,只有肩头扛着一座山,走起路来才能四平八稳。老将军多虑了……” 东扯西刨和稀泥的本事,弘道帝敢称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倒不是说他以帝王身份压人,而是说干了几十年皇帝,可是把这门和稀泥的本事练到家了。 彭庚切乃军事大家,庙堂上耍泼打滚确实不在行。 只见老将军面红耳赤,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落了座,便一个劲儿喝闷茶,连弘道帝后来都说了些什么,却也听不进去了。 搞定彭庚切,倒是没有人在为李太平出头,弘道帝这才笑着说道。 “风天养对朕忠心耿耿,又是个敢打敢拼的猛将。朕一直觉着,将其留在身边,却有些屈才了。今日风天养于千军万马中杀出,朕很欣慰。” “风天养听旨,朕封你为左屯卫大将军……” 南宫守进十二卫当大将军,没人反对,那是因为人家乃世家出身,本身又是个本事过硬,家喻户晓的人物。 风天养什么出身,疯刀门满朝文武听都没听说过。出身且不说,就说这人是个二愣子,一根筋,他凭什么当大将军,就凭忠心二字吗。 裴延亭一个眼神,文官就炸锅了,纷纷进言。武官那边更是无需有人挑头,一个个便已经吵开了…… 红莲见惯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却是没见过朝堂里的热闹,不由心情大好,这酒也喝得格外开心…… 弘道帝看着文武百官借着酒劲儿在那耍流氓,却也不生气,反而转身陪红莲喝起酒来。 “让神僧笑话了,朝堂里的事就是这样,大家很难有意见统一的时候。不过也都是为了大乾好,吵两句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有弘道帝参加的吵闹是无趣的,大臣们慢慢也就没了精神头。 弘道帝点了一把火,却不往里添柴,火势自然渐小…… 大臣们吵的没了意思,弘道帝这才起身笑道:“风天养却有不足之处,这一点朕也知道,所以朕也很想看看。完美之人是何样。” 说着,环视文武百官,目露期待:“在座诸位国之栋梁,可否让朕开开眼。” 皇帝把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还要揪着一根筋不放,啥意思,非得要死磕呗。更重要的是,比了个第二就能当大将军,那第一呢。 现在把所有力气都用在一根筋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值。文官看着裴延亭,武官纷纷看向彭庚切。 文武百官希望能从这二位身上看出些苗头,大家也好把力气往一块使。 在彭庚切眼里,风天养当那冲锋陷阵的猛将是够的,若是统帅一军,却是欠妥。可也只是欠妥,毕竟圣上也不会让这样的人统帅全军。 彭庚切不语,只是低着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武官们沉默了,因为老将军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 裴延亭这边,也不打算火力全开,想看看圣上最后葫芦里的药,再做决定。毕竟一根筋跟那个黑炭头比起来,还是黑炭头的威胁更大一些。 圣上要扶太子,按理说文官应该支持。可若什么事都让圣上做了,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太子将来登机,还能念着他们好吗。 把家族利益摆在第一位,这就是如今的大乾朝。弘道帝在任以来,各部尚书从来不徇私枉法的只有一位。那就是上一任刑部尚书,郑经玄。 那个不苟言笑,六亲不认,兢兢业业几十年的郑经玄竟然是个大魔头。 可笑吗,可笑。悲哀吗,悲哀。 党争,世家之争,皇位之争,这一切的一切,把日落西山的大乾朝慢慢推向深渊。 裴延亭在等,文武百官在等,等着看圣上要给二黑什么。 圣上给了,还亲笔提了字。 “赤胆忠心,国之栋梁,勇冠全军。” 没有加官进爵,没有赏银,没有永业田,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六个字。 后宫嫔妃愣了,百官愣了,太子愣了,就连什么都不懂的红莲妖僧都愣了。 红莲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他等了半天,才确定这就是老皇帝对二黑的全部封赏。 这是啥,口头奖励吗。这不公平,不公正,不是人啊。 没等太子起身,裴延亭便动作敏捷的抢了先。 “圣上,二黑虽乃公主近卫家奴,不求功名利禄,却也不可如此敷衍。当应重赏,特赏……” 裴延亭瞥了一眼太子,见其目有感激,不由朗声道:“二黑心思纯良忠于皇家,不如封他,锦衣带刀,监察百官的职位。” 弘道帝皱眉道:“监察百官由御史台负责,这么弄……” 弘道帝话还没说完,便见御史大夫钟离履起身行礼道。 “裴公的提议甚好,只是这锦衣带刀,老臣觉得监察的重心不应放在百官身上,应该着眼于江湖才对。” 御史台一把手说话了,而且这人还是个钻牛角尖的,可是不好得罪。 裴延亭微微一笑说道。:“我听闻,最近江湖各大门派乱的很,朝廷却是应当关心一下,毕竟都是大乾子民。” “对了,老臣听说,长公主还是北方绿林盟主来着,二黑这锦衣带刀,管江湖上的事倒是应景的。” 弘道帝点了点头说道:“澹台紫衣最近来了大兴城,并以南方绿林盟主的身份求见朕……” “既然江湖中有人兴风作浪,南北两位绿林盟主也都在大兴,那朕便许了二黑的差事。也好叫江湖上的好汉晓得,朕心中一直有他们。” 弘道帝一手以退为进,玩的出神入化,就连裴延亭那老狐狸都掉进了陷阱之中。 老皇帝见过澹台紫衣后,便想着如何能把江湖握在手心。二黑的胜出和自家闺女绿林盟主的身份,可以说帮了大忙。 如今只要再一次把澹台紫衣请进宫,谈上一谈,他便可以借着二黑的手,慢慢把江湖各大门派收归己用。 一场军中大比,弘道帝本打算让两个儿子斗上一斗,顺手再干掉李太平那小子,却未曾想来了个,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外酥里嫩钱满仓 江宁城,万籁俱寂,拓跋家书房却还亮着烛火。 包阎王安安静静候在一旁,等着义父和四弟叶方山推演江湖形势。 别看叶方山在九义子中行四,却是唯一一个能跟拓跋迥坐下来议事之人。 “义父打算现在出兵?平川可还在大兴城老皇帝眼皮底下!” 拓跋迥无奈的摇头道:“聂三礼满世界拉人入伙,无尘埋下的那些棋子也都动了,天下城更是精锐尽出。我不动,老头子和那个疯婆娘就得翻脸动我。” 叶方山没有多说,只是眉头深锁,起身望向挂在墙上的山川地形图…… 只见叶方山在地形图上轻轻点下一指,轻声说道:“只好让老九跑一趟汝阴郡,委屈些受点伤了。” 拓跋迥皱眉道:“方山的意思是……” 叶方山转回身,笑道:“师出有名,圣上才不好说我们背信弃义,为难平川。” 拓跋迥摇头道:“圣上不会信的。” “会的。当初五剑盟可是杀过义父一个儿子,如今再重伤一个,也是干的出来的。” 拓跋迥看着叶方山说道:“方山的意思,新账老账一起算,顺便把沿路郡县吃下来。” 叶方山笑道:“只是驻军,保护咱们攻打五剑盟的补给线而已。” 拓跋迥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道:“五剑盟是个硬骨头,这场硬仗打上一年也是正常的。” 却见叶方山很是无奈的摇头道:“孩儿只是觉得离帮有些急躁了,现下老皇帝还好好的,此时天下大乱,各大家族也不会当那出头鸟的……” 拓跋迥拍了拍叶方山肩膀:“咱们谋的是江山,离帮谋的是天下,出发点不一样啊!” 叶方山狐疑道:“这有何不同。” 拓跋迥笑道:“方山计谋、用兵都在义父之上,唯独这看人心的本事,差了些。” “咱们想要陈家的江山,便要团结各大家族,争取用最小的代价,夺取江山。” “离帮跟咱们不一样,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们为了心中的天下,可以杀手足兄弟,可以欺师灭祖,甚至爹娘挡了路,一样不会手软。他们要打碎了大乾,重新建立一个王朝……” 说着拓跋迥无奈的摇头苦笑:“城主也好,那个疯婆子也罢,只要我拓跋迥登天成圣,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可我总是觉得,他们俩身后还有人。” 叶方山皱眉道:“义父的意思,那俩人并非离帮……” 拓跋迥点了点头,说道:“无尘是什么人,他连师兄道首的话都不听。聂三礼又是什么人,当着张鸦九的面打人家徒弟。城主和钟离紫曦本事再大,总大不过道首和剑圣吧。” “所以,没摸清离帮底细前,咱们只能听命于人,受制于人。” 拓跋迥不甘心居于人下,这一点离帮那两位是很清楚,不然钟离紫曦也不会来江宁城敲打拓跋迥。 而自打离帮黑白子尽出,拓跋迥也看明白了,他可以不向弘道帝低头,却不能不向离帮低头。 虽说拓跋家现在兵强马壮,却也无法跟遍地开花的离帮掰手腕。 人家若是哪天不高兴,对他拓跋迥不满意,想换一换江宁城的主人。 无需两位圣人出手,只需无尘和聂三礼露个面,他拓跋迥要么战死,要么夹着尾巴逃了。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而且这个差距很难用人数去弥补。 如今这世道,甭管混江湖的还是混官场的,甚至平头百姓,只要心里还有点奔头的,恐怕日子过的很难如意。 一方霸主日子过的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江湖上各大门派,就更得低眉顺目了。 长寿门,天宝九如殿。太叔无疆一脸愁苦之相。 “师弟啊!江湖乱了,咱长寿门地界也不安稳,师兄这心里愁苦啊!” 须发皆白的刘鑫,见掌门师兄大半夜把他叫来,还如此作态,想来倒霉事又要轮到他头上了。 不由苦笑道:“师兄,趁着师弟还能蹦跶几年,有啥话您就直说吧。” 太叔无疆换上一副笑脸,掏出两个小瓷瓶塞进刘鑫手中。 “天下间的人,便如横河星斗,师兄数不过来,也记不住几个。师兄这辈子没啥亲人了,唯独师弟一人也。” 刘鑫苦笑道:“师兄咱俩加一起都快五百岁了,时间不多了,能长话短说不。” 太叔无疆笑道:“还是师弟懂师兄。两个小瓶子,两颗长寿丸,一颗给崔家,一颗给老皇帝。这事别人办我不放心,唯独师弟……” 刘鑫将瓷瓶揣入怀中,笑道:“师兄打住。咱说正事,长寿丸不是白送的吧。” 太叔无疆苦笑道:“当然不能白送,得让崔家搭把手,要老皇帝一句话。天下城闹得这么凶,咱们想守住师门留下的基业,只能辛苦师弟……” 天下第一大宗门,专门搞信仰的都怕了天下城。可见天下城不仅拳头硬,这操控人心的本事,也相当了得。 大乾各地,像乐善人和边老三名声在外的大好人,可是不在少数。这些人百姓念着恩情,只要一句话,做牛做马那也是愿意的。 无尘这些年搞出多少假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晓得,旁人不得而知。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起码甘蔗手里便掐着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对甘蔗来说很重,很烫手。所以军中大比刚刚结束,大半夜他便追着圣上不放,非得让圣上给个说法。 弘道帝毕竟上了年岁,那长寿丸又不是仙丹,这都忙活一整天了,很是乏累。 “李太平那小子又死不了,明儿个你去找他,把名单上的先抓进大牢再说。” 甘蔗见圣上哈欠连天的,想要说“人都伤成那样了,没个把月哪里爬的起床……”。可这话终究没能说出口,毕竟圣上已经有话了,总不能京兆府少了李太平就打烊歇业吧。 京兆府不能打烊,李太平也没爬不起床。 李家大宅,家主如死狗一样被打铁男人拎回来的。 墨看山将李太平丢在床上,没好气的说道:“现在装死狗,就怕真变成了死狗。” 李太平腾地翻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忙将房门关严。可是把一旁的秋冬,吓得小脸煞白。 “老爷,诈尸了!” 李太平一把捂住秋冬的小嘴,骂道:“叫你多认字,多学乾人文化,你就是不听。诈尸能用在你家老爷身上吗!” 墨看山望着主仆二人摇了摇头,正要转身而走,便听李太平说道。 “师兄,要记得,太平身受重伤,可别说漏了。” 墨看山转头道:“你觉得,谁有胆子来问我。” 李太平寻思着墨看山的话也对,不由尴尬一笑。 一旁秋冬惊诧道:“老爷,你又骗人。” “你这是什么话,你家老爷……” 说着,李太平忙一个跟头反倒在床上,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同时出气多近气少。 李家老爷的房门被人推开,一时间床前又站满了人…… 秋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了,此时条件反射扑在床前,梨花带雨哭诉道。 “老爷,您可不能死啊!您若去了,可叫我们这些苦命人咋办……” 陈不问转身朝墨看山行礼道:“师兄,太平伤的重吗?” 墨看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心道师妹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死是死不了,重不重我不知道,你让他自己说好了。” 说着,墨看山扭头便走,丢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陈不问虽说也是宗师修为,却也看不透想要装死的天枢境。这阵正打算让钱满仓请大夫呢,便听一旁的剑西来说道。 “太医之前不是给你家老爷开过药方吗,就按那个来,不用请大夫了。浪费钱。” 说着,竟也转身而走。 剑西来虽然不是大夫,不懂望闻问切,可常年打生打死的,还是晓得重伤之人是个什么样的。 墨看山和剑西来所说所做,大家可是都看在眼里,若不心中生疑那是不可能的。 只见崔明道,看了看只打雷不下雨的秋冬,又瞧了瞧一动不动的李太平,拉着白云上的手说道。 “半死不活之人,最需要安静,咱们还是别打扰太平养伤了。对了,钱总管,就按剑西来说的,给你家老爷抓药就行……” 陈不问若有所思,随后说道:“让秋冬陪着就行了,反正他们主仆二人心有灵犀的,人多了反而添乱。” 李家老爷房内,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又呼啦啦走了个精光。这阵子钱满仓心里很不舒服。 吃李家的,住李家的,李家老爷都这样了,他们竟然毫不在意。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钱满仓正暗自咬牙呢,却见秋冬哭天抹泪的转头道:“钱叔,不用抓那么多药,抓几味主药得了。老爷这伤靠养,不靠药。” 钱满仓脸色顿时变了,指着秋冬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满院子里老爷最疼你了,你竟然……” 想要害老爷的话,钱满仓还未等骂出口,便见一身白衣的慕品山走了进来。 “钱叔,你去忙吧,药就不用抓了……”  正文 第一百十四二章 漫川八大件 钱满仓他爹干总管,把一辈子的心思都放在侯家老少上了。 按钱满仓他爹的话说,侯家富贵钱家就富贵,老爷长命百岁,钱家便能百岁安康。 所以钱满仓一直认为,老爷就是天,天要塌了,全家人谁也讨不到好去。 今天,老爷朋友的话,丫鬟的话,甚至是未来夫人的话,宛如一道道惊雷,把他劈的外酥里嫩…… 钱满仓是耷拉着脑袋离开老爷房间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想给老爷治病,好像盼着老爷驾鹤西去一样。 总管前脚刚离开,李太平便一屁股坐了起来,望着二女说道。 “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分家吗。” 秋冬掏出手帕,擦去为数不多的几滴眼泪。慕品山伸了个懒腰,随后揪着秋冬后脖领,转身就走。临到门口时,转头笑道。 “李家大郎不吃药长命百岁,吃了药没准要一命呜呼的。大郎还吃药吗。” 李太平闭上眼,不是伤得太重,而是怕家里那口子,扶他起来吃药。 伤肯定是有的,毕竟二黑的刀是能要人命的。若是墨看山和红莲未能及时出现,估计他李太平就得交代在麟德殿。 李太平斗不过二黑,这一点他心中有数。既然有数,若是还不留一手,那他李太平的江湖就算白混了。 家里住着白吃白喝,该用的时候当然要用。他李太平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大战二黑,打得痛快,保住了命,还赢了银子。好事都让他李太平一个人赚了,那剩下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人的好运也是会用光的。更何况他杀了无尘弟子,坏了无尘好事,想来老杂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那么装伤便是窝在家里最好的借口,不然说不准走夜路就得脑袋搬家。 无尘可是江湖上新老一辈中,最恶最狠的那一个。这辈子,只有他欺负人,还没人欺负过他。 面对这样的人,当缩头乌龟,不丢人。没有底气还要硬气,那是自不量力。 在自我认知这一块,李太平还是心中有数的。可有些人,并不晓得这一切,比如甘蔗甘大人。 一大早这位京兆府的父母官,便敲开了李家大门。钱满仓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到甘大人时,心里不由一颤。 这位怎的又来了,而且每次来,不是天方亮,便是夜已深,总是没啥好事。 钱满仓心中虽有不满,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甘大人里面请。” 甘蔗也不客气,大步而入直奔后宅而去。 钱满仓紧着两步,追上甘蔗说道:“我家主人昨日受了重伤,想来还没醒,不如……” 钱满仓如此一说,甘蔗脚下更是生风,一时间读书人就变成练家子,同时口中还在念叨着。 “这可如何是好……” 钱满仓是拦不住甘蔗的,只能一路小跑的跟着。还好的是,甘大人没忘记自己是个读书人,心中再急也没直接推门而入,而是轻轻叩门三声…… 开门的是侯离人,小丫头昨日半夜听闻李太平受伤,便急急忙忙的赶了来,且守在床前半宿没合眼。 儿女情长的那些事,甘蔗不关心,他只关心李太平能否从床上爬起来。 望着昏迷不醒,脸色蜡黄的李太平,甘蔗心里很不是滋味。人都伤成这样了,肚子里的话便不好说出口,只能一声接着一声叹息…… 李太平又不是真重伤昏迷,甘蔗那一声声叹息,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只见其费力的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大哥何事愁苦,且说来听听。” 甘蔗回头瞥了一眼侯离人,小丫头忙笑道:“秋冬熬了粥,我去看看,莫要熬糊了。” 灶房里,秋冬只有添柴的份,至于熬粥的事,可没人敢用她。 李家上上下下从客人到下人,哪个不知,李秋冬弄出来的吃食,压根跟吃的不沾边,可是没胆子品尝的。 澹台紫衣望着秋冬笑道:“莫要添柴了,这粥要小火慢熬才行……” 正传授秋冬厨艺的澹台紫衣,忽然见到一个娇媚可人的小娘,急匆匆来到灶房。 只是一眼,澹台紫衣便晓得,这位定然是隔壁侯府的侯家小姐了。 侯离人见到紫衣女子那一刻,心中却也一震。李家下人对此女的恭维赞扬,她可是一清二楚,晓得这位可要比妖精难对付多了。 不由得瞥了秋冬一眼,说道:“秋冬你也是的,怎能让客人亲自下厨。” 说着,便要接过澹台紫衣手中的锅铲,同时笑道:“离人见过紫衣姐姐。” 澹台紫衣微微一笑,任由侯离人接过熬粥的活。 “都说侯公家的掌上明珠,知书达理,人也乖巧,今日一见姐姐甚是喜欢。” 没有绵里藏针,说的更是情真意切,倒是不像有假。可越是如此,侯离人越觉得,李家大妇的地位岌岌可危,怕是要保不住了。 秋冬本以为能看到一场吃醋大战,结果看到的却是相安无事,这让她很失望。 粥在一片祥和之中熬好了,三个女人揣着心思,欢声笑语的去了李家大郎住处…… 京兆府,捕快们换上便衣,三五成群的出了大兴城。 刘老三带着手下,扮作贩卖酒水的商贩,沿着官路赶往上洛郡。 赵四一身粗布麻衣,抱着膀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的说道。 “头,咱们这次去丰阳县漫川关镇,你说能不能吃上一回,漫川八大件。” 刘老三瞪了一眼赵四,骂道:“你这吃货,脑子里除了吃就是娘们,还能有点别的不。” 说着,回过头来,望着推车的兄弟们说道:“漫川关镇乃水旱码头,九省通衢,南北商贾云集之地。这次去,咱们若是失了手,京兆府的名头,可就要丢到大江南北了。” “只要兄弟们卖死力气,把这趟买卖做成,哥哥自掏腰包,请你们吃那漫川八大件。若是做不成,哥几个说不好得在漫川镇丢下几大件来。” 赵四紧了紧裤腰带,摸了摸脑袋,笑道:“三哥放心,只要买卖能做成,这两大件不丢,丢些旁的小弟也不在乎。” 说着,又拿胳膊肘拐了刘老三一下,附耳低语道:“三哥,这么大个买卖,老爷不会只派咱们这些苦哈哈吧!” 刘老三冷着脸说道:“老爷比你我心里有数,以后别多问,只管干好手里的活。” 赵四忙点头称是,回头又笑道:“三哥,大热天的,要不喝上两口解解暑,反正那酒也不是用来卖的。” “啪!” 赵四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只见刘老三冷声道:“买卖没成之前,谁要敢贪嘴,别说当哥哥的不讲情面……” 上洛郡,大兴城东南,严格来说仍属京兆府管辖。甘蔗想办什么案子,只需知会一声,倒是用不到大兴城捕快。 可这次不行,想要查的案子,动的人,都跟漫川关镇,金钱宗有关。 金钱宗守着金钱河,控制着上洛郡的水路营生,其门人子弟不下千人。实打实的上洛郡第一大宗门。 漫川关镇有着上洛郡最大的水陆码头,每日里船只往来不断,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一条宽十丈的青石主街,将镇子分成了南北。街道两侧酒楼茶馆林立,生意很是红火。 往来商旅,只要钱袋子有分量的,都想尝尝名声在外的漫川八大件。回头也好跟亲戚朋友吹嘘一番…… 漫川八大件,能够享誉大江南北,可不是吹出来的。单说第一道菜,刀尖丸子,其制作便很讲究。 猪精肉剁成肉泥,用刀刮成尖,上蒸笼半个时辰。备上高汤、芋头、鲜肉,待丸子香气扑鼻时出笼。花瓷碗垫上当地特惨的芋头,铺上肉丸,浇上高汤佐料方算菜成。 鲜、香、淡、雅,南北口味皆宜。一口刀尖丸子,一口汤汁,佛祖也要留上三日。 漫川镇基本家家户户都会漫川八大件,好用来招呼远方来的贵客。而镇子里公认做得最好的,便要数四方居了。 四方居并非大酒楼,而是挤夹在酒楼茶馆间一处不起眼的小门脸。 门脸不大,屋子里摆了两张四方桌,有那么八把四方凳。墙上挂着四四方方八幅画…… 走进四方居,看不到跑趟和小二,只有一对老夫妻。由于老两口身子骨不在硬朗,每日只接待两桌食客,便要打烊歇业。 想要吃上一口地道的漫川八大件,且要提前好几日预定,否则便只能到临近酒楼吃上一口虽不正宗,却也像模像样的八大件了。 这日午时,一名青衫背剑匣的年轻郎君,迈入四方居。还未等郎君吭声,便见老妇人面带愧疚之色,迎了上来。 “小郎君真是对不住,今日小店已然客满。若是真想吃一口俺家老头子做的菜,且得等上两日才行。” 青衫郎君看着不大的四方居,坐着七八名食客,晓得今日算是没口福了,只好等上两日了。 青衫郎君付了定金,刚要转身离开,便见一伙人涌了进来,顿时把四方居塞得满满登登。 为首之人是个衣着华贵,鼻直口方的年轻郎君。只见其张目望向后灶……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沟满壕平 大乾朝总有一些人是拥有特权的。规矩对这些人来说,不是用来遵守的,而是用来打破的。 这不,四方居只接待两桌食客的规矩,便被一个桀骜不驯公子哥,踩了个稀碎。 “叶老头,赶紧带着吃饭的家伙跟我走。宗门来了贵客,且等你露一手呢。” 胖子叫喊引来两桌食客不满,不过不满却只敢藏在心里,不敢发出声来。 一旁收了定金的老妇人,很是为难的说道:“伍少爷,两桌食客菜早已备好,要不了半个时辰……” 却见那公子面色一沉,转头望着一众手下,很不耐烦的说道:“还等什么,赶紧帮老头子搬东西啊。对了,别忘了把备好的菜也拿回去,省得到了宗门老头子还得准备。” 一群人呼啦啦冲进后灶,拿的拿,背的背,还有两位大汉,不由分说的架起老汉便往外走。 只见那老汉路过胖子的时候,哀求道:“伍少爷不能这样啊,这是会砸了四方居招牌的。” 胖子皱眉道:“废什么话,只要你做的八大件能让贵客满意,你家的招牌是好是坏,是金是银,还不是我伍真一句话的事。” 老妇人忙道:“伍少爷,慢着点,老头子可经不起折腾。” 伍真一拍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来人,把老婆子也请回去,省得菜上来了,连个明白人也没有。到时岂不让贵客吃了糊涂食。” 少爷口中的请字,跟班们理解的很透彻,只见两名大汉上前,架起老妇人便走…… 人走的差不多了,胖子才望向两桌食客笑道:“几位,不如到我金钱宗做客,没准还能吃上八大件呢。” 伍真的话,上洛郡可没人敢信。别人请去金钱宗兴许是做客,伍真请的说不好便成了阶下囚,得掏银子才能活着走出金钱宗。 两桌人忙起身给伍真少爷行礼,点头哈腰的谢过好意。 伍真瞥了一眼青衫郎君,这才大笑着扬长而去…… 青衫郎君摇头苦笑,走出四方居,走进隔壁酒楼,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不多时,酒楼又来了位白衣白面,俊秀无比的年轻郎君。只见那郎君举目四顾,面露浅笑,走向独坐的青衫客。 “大哥不是说,要请小弟吃那四方居的八大件么。怎么跑这点了几道素菜。” 青衫郎君很是无奈的说道:“九弟,不是大哥抠门,实在是四方居的老板都让人裹挟走了,就是有银子也吃不到的。” 俊美郎君落座后,笑道:“你们太平道不是专管世间不公吗,怎的装聋作哑起来。” 青衫郎君正是偷偷跑出李家的李家大郎,而白衣俊美郎君,则是一起私奔的九天飞狐慕品山。 只见李太平摇头道:“咱们偷跑出来,自然要行事低调。哪能刚到漫川关镇,便把金钱宗的小少爷打了,那不是打草惊蛇吗。” 慕品山俏脸一扬,满不在乎的说道:“直接踹了金钱宗大门,该打的打,该杀的杀,多简单的事,非得弄那么复杂。” 李太平苦笑道:“九弟啊,现在咱们身份不同了,江湖那套翻脸动刀子的事,尽量少做,最好还是按照规矩来。” 慕品山冷哼一声,说道:“贩酒的,走茶的,还有唱百戏的。等他们走到漫川关镇得猴年马月。” “我就搞不懂,你和甘蔗咋想的,就不能扮成镖师或混江湖的。骑马赶路多快。” 李太平摇头道:“金钱宗毕竟上洛郡最大的宗门,携刀佩剑到了人家地盘,还不被人家盯死了……” 二人正说着,便听隔壁桌几位酒醉大汉交头接耳的嘀咕道。 “伍德仁不过五十出头,怎的说病死就病死了。” “可不嘛。好好一派宗主,说没就没了。还病死,说出去谁信啊。” “哥几个小点声,隔墙有耳。曲四平那老小子心黑手辣,现在更是金钱宗宗主,若是让他听了去,咱们几个的小命,可是保不住的。” 此人话一出口,几位大汉顿时醒了几分酒,说话的声音更小了。 “我听人说,伍真那小子并非伍德仁亲生的。而是曲四平偷了弟媳……” 上洛郡最忌讳的话题,便是伍真长得像曲四平。这事,大都是夜晚被窝里的悄悄话,拿到明面上说的可是不多。 兴许是几位大汉喝多了,嘴巴便没了把门的,让李太平二人听到了一些金钱宗里的苟且之事。 李太平望着慕品山皱眉道:“这下更不好办了。” 慕品山冷着脸说道:“定然是曲四平和那贱人丑事败露,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伍德仁毒死了。这样的人,还跟他讲什么大乾律法,干脆点一刀宰了……” 曲四平不知道,这阵子正有人惦记他的小命呢,不然非得尽出宗门高手不可。 心黑手辣窝边草,这是上洛郡百姓给曲四平起的外号。可见这人在百姓眼中很不是个东西…… 曲四平笑脸陪着贵客,却不知道,那贵客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很是瞧他不起。 八大件第一个粉墨登场的便是刀尖丸子。只见贵客身旁那粉嫩白胖的小丫鬟,筷子一闪,贵客碗里便多了个肉丸子。 “公子快尝尝,好吃的话,我也来一个。” 银发飘逸,俊秀无比的年轻郎君,瞥了一眼自家丫鬟,笑骂道:“你不会是怕曲宗主在丸子里下毒吧。” 小丫鬟被自家公子一语道破心思,不由俏脸满红霞,吱吱呜呜的嘀咕道。 “公子说的什么话,要是真有毒,奴婢便先吃了。哪里有让公子试毒的道理。” 主仆二人的对话,让曲四平的老脸也挂不住了,不由夹起肉丸放入口中,即掩饰了尴尬,也证明了无毒。 “公子亲自来金钱宗,可是有新的指示。” 银发,俊美不凡,厉夏走到哪,想要人认不出是很难的一件事。所以刚到上洛郡,便被曲四平请了来。当然,即便曲四平不请,厉夏也是会登门拜访的。 只见厉夏挂着招牌式的微笑,望着曲四平说道:“曲宗主顺利接管金钱宗,帮里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不过,最近有消息传来,怕是有人要对你不利。所以走夜路可得小心,别再把小命丢了。” 曲四平也是最近才知道,教他功法的道门真人,乃离帮左护法。 这些年曲四平一直未曾遵守当初的约定,没做过一件好事。他一直怕那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有一天突然出现,一剑斩杀了他。 曲四平提心吊胆多年,没能等来那一剑,却等来真人让他夺取金钱宗的消息。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如今知道搅得江湖风雨飘摇的,便是真人所在的离帮,心里藏着的野望便收不住了。 此时听了厉夏的话,曲四平朗声笑道:“公子放心,不是我曲四平吹牛,在上洛郡地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是瞒不过老夫这双招子的。” 厉夏没有多说,曲四平又不是他的人,死不死的可是不在乎。 离帮的权力架构很有意思,天下城城主厉抗天虽说是帮主,可下面的左右护法,却各干各的根本不听他的话。 钟离紫曦作为离帮长老,更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离帮的条条框框,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路不同方向却一样,倒也没跑岔路。 至于厉夏巡察使一职,说好听的是监察帮众的大官,说不好听的就是个传话的。而且人家听不听,还得看心情。 这不,曲四平便把厉夏忠告,当成了耳旁风。 也无怪曲四平会不在乎,实在是金钱帮这些年,早已把上洛郡当成了自留地,无论官府还是小门小派,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想在上洛郡动他曲四平,便如同虎口拔牙,龙头锯角,包天胆子活腻了。 正说着,第二道八大件肉丝大炒也上了桌。 曲四平忙殷勤的说道:“公子快尝尝,这可是四方居大师傅的手艺。咱漫川八大件就属他家的最正宗,旁的可是比不了。” 厉夏微笑着点点头,亲手夹了一筷头到小侍女碗里。 “喜欢吃肉就多吃,曲宗主也不是外人,没人会笑话你。” 小侍女,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眼睛还要盯着盘里的肉,吃得满嘴流油,也没忘了回公子的话。 “公——公子,你也吃。” 厉夏微微一笑,逐望着曲四平说道:“上洛郡的二位上官,宗主有几分把握拿捏。” 曲四平笑道:“公子安心,这些年可是没少孝敬那二位,早就喂的饱饱的了。” “不是曲某人说大话,只要不是让那二人献上脑袋,就算扯旗造反他俩也敢干。要不,哪天给公子引荐一下……” 厉夏夹了一大块甜醪糟肉到小侍女碗里,这才摆了摆手说道:“曲宗主的话,厉夏信得过。人就不用见了。” 漫川八大件,厉夏也只是象征性每道吃了那么一小口,反而是贴身小侍女,搂了个沟满壕平。 小侍女酒足饭饱,厉夏才起身笑道:“曲宗主门内事务繁忙,厉夏就不打扰了。宗主只需记得,上洛郡地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金钱宗……” 厉夏打着大黑伞替小侍女挡着火辣的日头,不急不缓的走出金钱宗。 一旁小侍女红着脸说道:“让人瞧了去,多不好。要么,还是奴婢来吧。” 厉夏苦笑道:“公子我又没跟你抢,就不能少吃一点。” 二人同打一把伞,慢慢悠悠走在青石街上。却不知街道拐角,有两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出来混要还 “出了漫川关朕,我就宰了他。” “别,杀他的机会多的是,不能耽误了正事。” “亏你还是南宫大哥的兄弟,仇人打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你也能忍得住。” 李太平看着满脸怒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厉夏的慕品山说道。 “南宫大哥的仇,太平一刻不敢惑忘。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还需以大事为重。” 李太平见慕品山依旧面露寒霜,不由说道:“九妹莫气,下次见了厉夏,定然拧下他的狗头。抓来他的丫鬟,给你揉背捶肩。” 慕品山瞥了一眼李太平,冷笑道:“小心秋冬把那小胖丫头,丢到井里去。” “开玩笑的,九妹不可当真。” 慕品山白了一眼,冷声道:“九弟。” 正说着,便见一对老夫妇被金钱帮轰了出来…… “金钱帮的大老爷们啊,你们不能这样啊。小老儿不要工时钱,可那些食材都是小老儿精挑细选的,且得给上一两银子啊。” 守门恶汉一脚将老汉踹了趔趄,骂骂咧咧道。 “娘的,要是没俺金钱帮罩着,你那四方居能开的安稳。不知道逢年过节孝敬孝敬,现在还舔脸要银子。” 老妇人忙搀起老汉,朝那恶汉赔礼道:“大爷莫要生气,都是俺家老头子不懂事……” 丢了两桌食客,忙活了一中午,一文钱没见着,还倒赔了一两银子。 小门小店的,一顿吃食又能赚几文钱。怕是,明日里买食材的银钱都要不够。 老汉垂头丧气,在老伴搀扶下,一瘸一拐往家走去,口中不停咒骂着。 “恶人啊,那曲四平比上任宗主还要黑心……老天爷怎么就不睁开眼,一个响雷劈死他。” 老妇人劝慰道:“少说两句吧,若是让人听了去,咱这四方居就不用开了。” 老头子狠声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老妇人摇头道:“咽不下,也得咽。咱俩儿子为了大乾战死晋阳,咱们可曾得到半文抚恤金。世道变了,老百姓的命不如一条狗,何况你那半口气。” 老头子不服气的说道:“我就不信这世间没有王法,这次非得讨个公道不可。” “上哪讨公道。以前有冤不告,拖一日要杖六十,可现在你看看,还有谁敢去告状。” “那恶人跟官府里的大老爷称兄道弟,你那状纸递上去,第一个便捉了你下大牢。” 老头子倔劲儿上来了,狠声道:“那我就去大兴城,到京兆府去告。” 老妇人很是无奈的说道:“你可消停点吧,一大把年纪了,人还没到大兴,便要死于车马劳顿。” “不用到大兴,有什么冤屈尽管跟我说来。” 一把声音突然打身后传来,可是把老俩口吓了一跳。 老妇人头还没转,还不知说话之人是谁,便急忙说道:“没——没啥冤屈,别听老头子瞎说。” 身材高大,青衫剑匣,一看便是混江湖的。老妇人抬头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心里头是直打鼓。 没准是金钱宗套话的,回头夜里就得把老两口套麻袋沉了金钱河。 老头子见年轻郎君,剑眉星目,看着不像坏人便要说话,却被老妇人再次抢了先。 “这位大侠,俺家老头子患了失心疯,整日胡言乱语,我这就带他回家吃药。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 说着,拉起老头子转身就走,那腿脚,怕是年轻人也比不得。 李太平摇头苦笑,看来金钱宗在这上洛郡积威已久,老百姓是有怒也不敢言。 望着离去的一对老人,李太平并未急着去追,而是回头朝慕品山招了招手,这才不急不缓的朝四方居走去。 李太平正愁以什么名义动金钱宗,老两口那一肚子怨气,便成了最好的引子。 曲四平不同乐善仁和边老三,其手底下可是有着近千门徒。就像曲四平说的,在上洛郡想动他,怕不是活腻了。 抓活的也好,死的也罢,没有个说得过去的名头,怕是不成。不过现在有了,只要四方居的老两口敢告状,他李太平就敢接。 以当庭对质的名义,把曲四平请去丰阳县县衙,想来自家地盘,老东西便要疏于防备,到时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李太平想的很好,一旁的慕品山却很不客气的说道。 “你当恶人是傻子,可是要害人害己的。你我加上京兆府捕快,也就几十个人。真打起来,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金钱宗,万一上洛郡的督卫心一黑,调来府兵,你可曾想过后果。” “就算你我能逃出生天,那些捕快咋办……” 李太平二人去四方居的路上,慕品山把计划全盘否了。 计划有瑕疵,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李太平不由皱起眉头,轻声念叨着。 “直接打上门不行,拿大乾律法圧他也不行,难不成咱俩去刺杀曲四平。这不成了江湖私仇了么。” 慕品山也犯了难,若是以往,便要直接打上门去。她若打不过,铸剑山还有师兄,师兄打不过,还有师傅。反正一句话,能用剑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现在这么干,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丢人啊,丢得还是李太平的脸。靠女人过日子,那不成了吃软饭了么。男人的面子往哪搁,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年岁渐长,很多事便不能像从前一样,得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不可以。 慕品山望着相互搀扶前行的一对老人,皱眉道:“想要名正言顺的抓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看实在不行,干脆亮明了身份……” 李太平正色道:“当面锣对面鼓,咱们可就没了退路。之前的所有准备,也就失去了意义。” 慕品山笑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挑明了身份,我就不信上洛郡的官军还敢反了不成。” 四方居就在眼前,李太平见老两口进门便要落了门板,不由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先跟两位老人家谈谈再说。” 李太平拦住就要打烊的老妇人,表示愿意花重金尝尝老人家做的八大碗。 本来老人家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哪里还有心情开门做生意,可是明晃晃的一定银子,瞬间便把那份不快驱赶的一干二净。 老头子揉着腰,笑呵呵的说道:“要不了这么许多。” 李太平将银子塞进老人手里,笑呵呵的说道:“在大兴时就听说,漫川关镇四方居的八大件讲究。这次来,且得吃上一口。” 一旁的慕品山笑道:“老人家不知道,我这哥哥就是个吃货,只要好吃多少银子都舍得。您老尽管收下好了。” 一旁的老妇人笑道:“公子心地善良,长得还好看,也不知谁家小娘有福气……” 老两口的心情就像大草原的天,阴晴都是转眼间的事。毕竟那是五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 心情好话自然多,东家长西家短,能聊不能聊的,也就都聊了。 特别是八大件上了桌,四方居落了门板。两位年轻郎君,说什么非得要老两口一起吃,还喝了点小酒。 一角酒下了肚,老头子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再加上李太平故意引导话题,便聊起了金钱宗。 说起金钱宗这些年做的事,老两口满肚子怨气。特别是老头子就跟报菜名一样,连一菜里的配料都说得点滴不落。 “曲四平不是个东西,他那野种儿子更不是个好货。整日里游手好闲,欺男霸女,金钱河这些年枉死之人,可不在少数。” 李太平皱眉道:“就没人管管。” 老头子叹气道:“谁敢管,我还记得去年有个游侠儿,看不过眼,当街便打了伍真。你猜怎么着……” “第二天,那游侠儿便被人剥了皮,挂在镇东门楼下。” 一向不喝酒的慕品山倒了杯老酒一饮而尽,冷声道:“丰阳县衙门里的都是死人吗。这也不管管。” 江湖仇杀也好,意气之争也罢。即便杀人也都尽量毁尸灭迹,免得麻烦上身,哪有如此蔑视王法的。 可金钱宗就这么干了,而且还暴尸三日。 老头子摇头苦笑道:“管是管了。第四日丰阳县的捕快来了,把那游侠儿的尸首,用草席一裹,丢进金钱河里喂了鱼。” 李太平微微皱眉道:“如此明目张胆,看来丰阳县衙门,已经成了金钱宗养的一条狗了。” 老头子冷笑道:“县衙算啥,伍真曾经当街放话。谁不服尽管告,别说告到郡里,就算告到大兴城都行。” 慕品山脸色泛寒,吐出来的字便如冰锥子。 “无法无天。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老妇人叹道:“上洛郡百姓巴不得一声响雷,劈死金钱宗那些畜生。可老天不开眼啊。” 李太平正身说道:“老天爷不开眼,总有开眼的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欠下的债早晚要还的。” 老妇人摇头道:“多少年了,要还早该还了。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李太平瞄了慕品山一眼,随后打怀中取出几个物件,摆在酒桌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灾人反 汝阴西湖,水天一色。 美人湖畔练剑,偶有旅人望之,不由心中感叹。景美,人更美,此行不虚也。 湖畔,一方石碑,一根齐眉棍,一声冷笑。 开平二十六年,无量剑宗洪知名,以一式无量四行,斩黑云,开光明…… “砰!” 精铁打造的齐眉棍,狠狠砸在石碑之上,将那石碑砸去一角。 “窝囊废也配留名于世。今日砸碑,明日掘坟。我温如玉说的。” 那一声巨响本就引起秋水剑宗弟子注意,此时听那人诳语,再看石碑,不由人人愤怒,提剑来围。 温如玉见目的达成,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可是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 数个时辰后,汝阴县来了位衣衫破烂,灰头土脸的家伙。 此人手里拿着一根弯曲变形的齐眉铁棍,进城便嚷嚷。 “五剑盟那群宵小之辈,竟然不讲江湖道义,围杀我温如玉……” 汝阴乃军事重镇,江南之咽喉,这里驻扎着五剑宗五千门徒。 温如玉这一嗓子捅了马蜂窝,怎么狼狈进城的,便怎么狼狈跑出城的。若是慢上半步,温书生,便要成那死书生了。 拓跋迥义子温如玉,差点在汝阴郡被五剑盟打杀的消息,很快在南边传开。 没多久,江宁城拓跋家传出话。表示要新账老账一起算,踏平了五剑盟。 拓跋迥向来说到做到。午后江宁城箭塔下,一队又一队武装到牙齿的士卒,朝汝阴郡方向而去。 拓跋家两万虎贲,由叶方山亲自挂帅,征讨五剑盟。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动,天下皆惊。 北有悬瓠,南有汝阴。五剑盟横在南北之间,卡着咽喉要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拓跋迥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如果说只是为了一个义子,一场去年的败仗,是没人会信的。 裴延亭虽是文官,可这么大个事,若是不跑趟皇城,求个心安,也是睡不着觉的。 当他赶到紫宸殿,正瞧见彭庚切,侯文远,澹台紫衣等人也在。 弘道帝笑望着满头大汗的裴延亭,说道:“快给裴公搬把椅子来。” “老臣心忧国事,岂能坐得下。诸位都在,可有良策。要不要先捉了拓跋平川。” 弘道帝笑道:“不可如此,拓跋迥又不是举旗造反。” 彭庚切皱眉冷声道:“沿途郡县皆以成了拓跋家的运粮道,这还不是造反,如何才算造反。” 侯文远点头道:“拿下五剑盟,可北上,可据守,想反则反。到时可就全看拓跋迥心意了。” 裴延亭忙附和道:“拓跋迥狼子野心,不如抓了拓跋平川,刀架脖子上,我看拓跋迥还敢动。” 弘道帝依旧微笑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拓跋迥寻私仇开战,便是找不到光明正大造反的理由。朕若抓了他的儿子,岂非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 裴延亭刚想开口说,那是他亲儿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江山面前,儿子也好,爹也罢,可是没那么重要。 一旁的彭老将军,可是不会像裴延亭有话不说憋着。只见其,怒眉冷声道:“圣上为了不给拓跋迥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就看着他吃下五剑盟,夺了咽喉要地。” 弘道帝笑道:“老将军莫要激动,今天把紫衣和鸾儿找来,便是为了此事。” “朝廷不好发兵,江湖上的朋友却可以帮一把不是。五剑盟门人弟子过万,再有江湖同道相助,想来把拓跋迥挡在汝阴之外,是不成问题的。” 澹台紫衣一直安静听着,直到此时,才躬身行礼,轻声低语道:“江湖人不懂军事,怕是守不住的。” 长公主点头道:“紫衣说的在理,晋阳一战,若非彭老将军指挥得当,江湖武者的作用便要大打折扣。” 弘道帝笑道:“这一点朕早就考虑过。咱们明着不好发兵,暗地里却可以挑一些军中将领,坐镇五剑盟的。” 彭老将军刚要开口,便见弘道帝摇头道:“老将军可不行,您一个人便是千军万马,这和发兵有何区别。” 随后弘道帝起身说道:“昨日夜里想到几个人,朕觉得倒还蛮适合的,想听听诸位意见……” 造反是个技术活,技术不好的,若要硬来,是没啥好下场的。 拓跋迥知道其中利害,这些年每一步走的都很稳,便是不想当出头鸟。 有些人不一样,要技术没技术,要声望没声望,要钱才那更是没有。却非要揭竿而起,反了朝廷。 造反那是会掉脑袋的,可不反就得先饿死。反不反的也就肚子做了决定,没脑袋啥事了。 开平二十七年。襄阳、竟陵、夷陵三郡,闹了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就像旋风扫落叶一样,所过之处,啥也不剩。 米价暴涨。斗米涨到三万钱,百姓没吃的,不反就只能等死。 三郡郡守不但不开仓放粮救灾,还命督卫关了城门,唯恐饥民冲进城中闹事。 当官不作为,老百姓也就没啥好忍的了。为了不饿死,百姓便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反了。 帝无道,降天灾…… 人心不抗蛊惑,何况饿红眼的老百姓。 义军在三郡很快壮大,竟不下十万众。攻城略地,开仓放粮,动静闹得比拓跋家还大。 奏报来得很快,紫宸殿中,圣上刚刚跟众位大人商量妥如何对付拓跋家,便听闻此事,不由胸中怒火熊熊。 “砰!” 弘道帝掌击条案,愤然起身。 “尸位素餐,尸位素餐。风天养何在,去把那三个畜生的脑袋给我砍了。” 半响无人回答,弘道帝这才想起来,风天养已经去十二卫上任了。 弘道帝脸色一沉,冷声道:“朕命风天养为讨贼大将军,即刻发兵平息叛乱。侯文远,你们几位尚书研究一下,莫短缺了风天养的粮草军饷。” 彭庚切皱眉道:“风天养并无率军作战经验,臣觉得让他当个副将稳妥一些。” 弘道帝摇头道:“玉不琢不成器,那小子也该打磨打磨了。” 见彭庚切眉头不展,弘道帝笑道:“彭老将军倒是无需担心,毕竟只是一些泥腿子,见了血自然鸟兽散。” 弘道帝要派自己的心腹爱将平乱,众人倒是不好过多干涉,毕竟就像圣上说的。一群泥腿子而已,还能翻了天。 泥腿子翻不了天,可若是背后有人帮衬那就不好说了。 三郡里带头造反的可不是草莽出身的盗匪,而是当地颇有名望之人。 襄阳郡,项家庄。项良山年过五十,披甲在身,风姿依旧不减当年。 高大英俊,面上无须,岁月更未留下点滴痕迹。这张脸哪个女人见了,怕是都要多看上两眼。 项良山江湖漂泊十几年,赚了名声和银钱后,回到老家大搞善行义举。襄阳郡百姓,都称其项九鼎。 项良山能有此名号,皆因只要他答应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可谓一言九鼎。 这次襄阳郡闹蝗灾,项九鼎收治大量饥民,直到项家村也无粮可食,无奈才带着饥民抢了县镇粮仓。 有了粮饥民便越聚越多,粮也就不够用了。那么只能再抢,一来二去,项九鼎竟成了饥民心中救世主。 项九鼎的名声本就响亮,这下好了,慕名而来的饥民更多了。 造反,项九鼎想没想过,不得而知,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反与不反都是要掉脑袋的。 项九鼎本就是混江湖的出身,干脆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扯了大旗造起反来。 项九鼎这边举旗造反,竟陵和夷陵也跟着有人举了义旗。 左江河,竟陵人士。右青山,夷陵人士。二人乃世交,本无心造反,可世事无常,却也不得不反,因为他们跟项九鼎干了一样的事。 二人名声没有项九鼎响亮,商量一番后,决定带着义军投了姓项的。 三方人马虽是乌合之众,却也有十万数。 十万人中,总有不甘平凡或者说能力出众却郁郁不得志的。 一名白面中年书生,走到三位头领面前,毛遂自荐成了义军中的智囊。 乐河山,人称神算子。此人也却对得起这个名号,加入义军后,便定下先夺襄阳作为根基的战略。 襄阳,说是天下第一城,却有些过了。但铁打的襄阳,这话可不是吹出来的。 城墙高三丈,城开六门,护城河最宽处不下二百步。 襄阳汉时便有的大城,人口数十万。这样的城,一旦落入义军手中,别说风天养的两万精锐,就算大乾再出二十万,没个一年半载也别想打下来。 弘道帝不懂军事,彭庚切懂,齐王也懂。所以二人是同时来到风天养大帐。目的只有一个,一定要在乱匪攻下襄阳前,以野战击溃。 一群泥腿子,装备可怜,又没上过战阵。两万精锐野战,不说全歼,将其击溃还是很轻松的。 风天养憨傻,可他不是真的傻。老将军和齐王的作战计划,他是全盘接受,没有参杂半点个人想法。 聪明人总是能听进去他人意见,可有些人自认聪明,却听不进去别人劝说……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土皇帝 四方居的八大件果然不凡,李太平觉得,是要比皇城御厨手艺好的。 当李太平把大理寺和京兆府腰牌放在桌上后,上来酒劲儿的老人家,便不管不顾掀了金钱宗的老底。 金钱宗把人不当人,把官不当官,王法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嚣张跋扈的曲四平俨然成了上洛郡的土皇帝。 可以想见,这样一个呼风唤雨,将王法踩在脚下的人,会狂妄到何种程度。 金钱宗,曲四平将伍真唤到书房,板着脸说道:“人找的怎么样了,已经好久没有新货色了。” 伍真苦着脸说道:“叔父,不是侄儿不尽力,上洛郡都快被侄儿翻过来了。” 曲四平冷脸变得有些扭曲,看起来很是吓人:“上洛郡没有,就去弘农,弘农没有就去淅阳,我就不信都没有。” 伍真站得虽直,脑袋却是耷拉着的,头都不敢抬一下。冷汗更是顺着脊背,打湿了衣衫。 他爹伍德仁活着的时候,就压不住这位叔父。一旦曲四平发火,他爹也要躲远远的。 上洛郡没有不怕曲四平的人,他伍真也不例外。 曲四平凶残一面从来不背人。伍真还记得,那一年自家丫鬟嘴馋,偷吃了一小口糕点。 曲四平知晓后,竟然让小丫鬟咬着条案,随后轻轻一拍丫鬟后脑,便没了满口牙。 还是那一年,伍真还见过,宗门弟子贪墨了二两银子。曲四平笑着把银子融化,灌进那名弟子口中。 同样是那一年,喜庆的大年夜,伍真揪着灶房厨娘,丢尽了油锅里。起因,只是厨娘用盘子而不是碗,盛得刀尖丸子。 如果说犯了错遭到惩罚,伍真还能理解。可若只是办事不利,或者一些小事,便要如此凶残,就连他都无法接受…… 曲四平为何会如此凶残,这还要从他小时候说起。 四方居,老人家喝了一大口老酒,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漫川关镇,有一曲姓大户人家……” 曲四平生在曲家,由于是庶出,娘又早死,可谓遭尽白眼,受尽屈辱。成年前,连顿饱饭也未曾吃过。 曲老爷子更是把这个儿子当牲口一样使唤,连家里的下人也不如。 成年后的曲四平娶了一房媳妇,本以为可以离开曲家过安稳日子,却又被酒后失德的曲老爷子,睡了自家娘子。 大年夜曲四平酒壮熊人胆,一把柴刀,剁了曲家一十三口,随后拜进金钱宗。自打那以后,曲四平就像变了一个人,做人做事只讲狠辣…… 李太平帮老人家斟满酒,却见老人家忽然起身,趴在门板上听了半响,确定无人后,才从新落座。 “我跟二位说,曲四平偷嫂嫂并非喜欢那个女人,而是为了寻找刺激。” “曲四平好女人,且非得是那纯阴的雏。这些年上洛郡的女子,也不知让他害死多少。” “现在谁家生了闺女若是纯阴之体,立马举家逃离上洛郡……” 慕品山杏眼怒睁,咬牙说道:“这就是个畜生。不——畜生也不如。不将他拨皮拆骨,我慕品山誓不为人。” 李太平轻轻握住慕品山的手,随后望着二老说道:“大乾还在,律法还在。曲四平要杀,不杀难平民愤,不杀难慰民心。” “这次不但曲四平要杀,金钱宗要除,上洛郡那些勾连的狗官,也要抓个干净。” 二老晓得眼前剑眉星目的郎君是朝廷里的大官,可有多大,却是不知。 不由担心的说道:“两位官爷,上洛郡可不比大兴城,这些话在小老儿这说了也就说了,可是不能出去说。要知道,上洛郡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曲四平都了如指掌。” “莫说两位官爷,就算再来个千八百的,曲四平只需一句话,也得消失在金钱河里。” 李太平点头道:“老人家放心,既然要连根拔掉上洛郡的毒瘤,行事定然会万分小心。” 天色渐晚,刘老三一行人紧赶慢赶,可算到了漫川关镇。 漫川关镇有两座城门,土城墙高不过一丈八,也没啥守军驻扎,不过城门处却有带刀佩剑之人守着。 守门的是金钱宗门徒。不要误会,他们可不问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更不会查看照身帖,他们只干一件事,收取过路钱。 刘老三使了个眼色,便见赵四一副奴才相,点头哈腰的上前说道。 “几位爷,大热天可是辛苦了,这里是小的一点心意。” 说着,往那凶恶大汉手中,塞了个钱袋子。 大汉也未数,只是随手掂量一下,这才露出笑脸。 “识趣的家伙,就是分量轻了些。” 大汉话音刚落,便见几个提刀的围上三辆推车,一把掀开帆布。 “卖酒的,怕有几十坛。” 不用兄弟们说,那大汉笑脸一变,冷笑道:“百文钱,小家子气了吧。” 赵四刚要回话,便间刘老三上前揣在赵四屁股上,好悬没把他揣个跟头。 只见刘老三,骂道:“都说了,见到金钱宗的好汉,要交朋友,得敞亮点。不懂事的东西。” 刘老三说着,捧起其中一坛酒,塞到大汉手中,爽朗的笑道。 “几位爷,别跟那蠢货一般见识。这坛好酒,给几位爷解解渴。” 大汉瞥了一眼车上酒坛,又看了看手上的,不由笑道:“既然是交朋友,这坛小了点吧。” 刘老三眉头微皱,有些为难的说道:“几位爷,广陵崔家的酒可是好酒,市面上那些浊酒可是比不了的。” 大汉仰头大笑道:“崔家的酒必然够劲儿,喝多了怕是要耽误事。这坛十斤刚好。好朋友辛苦了,快镇里请吧。” 广陵崔氏,在大乾吃得开,走到哪座山头,也得给上三分面子。因为崔家大妇当家,女人当家一般都不好惹,更何况这头母老虎,发起脾气那是会吃人的。 金钱宗是上洛郡地头蛇,可也要给那个女人面子,不然母老虎一但出了门,这场就不好收了。 刘老三带着三车老酒进了镇,一旁的赵四这才凑过来,低声骂了句。 “真他娘的黑,十斤不下五百文,还不够,还想抱走老子一两银子。这金钱宗也太不讲道理了。” 刘老三瞥了一眼赵四的细胳膊细腿,笑道:“啥时胳膊腿粗了,啥时讲道理也不迟。” “对了,可有看到公子留下的记号。” 赵四笑道:“小弟胳膊腿细,这对招子却够亮。早瞧见了。” 这两日,漫川关镇,陆陆续续来了崔家贩酒的,会稽郡澹台家卖布的,兵部尚书家访亲的…… 漫川关镇客栈不少,家家生意兴隆,皆因过往行商,都要打镇外水陆码头走货。小镇便成了唯一可以放心睡觉的地方。 朋友来客栈不大,只有一间上房,价钱在小镇里也算公道的。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崔家的产业。 此时朋友来客栈后院,聚集了不下百名大汉,这些人便是化整为零,来到漫川关镇的京兆府捕快。 百十名捕快,是李太平此次捉拿曲四平的全部人手。不是甘蔗抠门不肯多派人,而是京兆府的捕快已经被打散前往周边郡县了。 名单上不是只有曲四平,所以得提前布置。等李太平搞定曲四平,在前往他处,动手抓人。 慕品山望着眼前这点人,不由皱眉道:“丢到金钱河里,连个浪花都看不见。你想正国法,铲毒瘤,怕是异想天开了。” 李太平挥了挥手,众捕快便散了,只留下几位捕头。 “事情不好办,几位心里得有个数,千万别出岔子,不然想囫囵个出上洛郡都难。” 众人见李捕头说的严肃,心里不由往下一沉。 这里是上洛郡,金钱宗地盘,可不是大兴城。老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踩到人家地界,是龙要盘,是虎得卧。 刘老三躬身道:“李大人放心,关乎到身家性命,兄弟们机灵着呢。” 李太平点头道:“曲四平已然是上洛郡的土皇帝,兄弟们无需出去打探消息。一是容易暴露,二是他的那些罪名也不用查了。” “叫兄弟们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客栈藏好了。等我消息。” 众捕头领命离去,李太平却拉住了刘老三。 “三哥,还得麻烦你跑回去一趟,看看甘大哥能否调来十二卫,哪怕一千士卒也成。” 刘老三皱眉道:“上洛郡府兵不能用?” 李太平摇头道:“不是能不能用的问题,是不敢用。咱们这边哪怕露出一点口风,曲四平那种疯子,便会鱼死网破。” 刘老三苦笑道:“调动十二卫得圣上发话,一个金钱宗,分量怕是不够的。” 李太平不想刺杀曲四平,他想光明正大用律法办了那家伙。如果说圣上不给兵,手里捕快就得怎么来怎么回去。不然他这边亮了身份,这些人铁定要交代在漫川关镇。 他和慕品山若是打不过,失了手,还有机会逃出上洛郡,可这些捕快做不到。 见李太平皱眉不语,刘老三忽然拍着大腿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带着面具过活 金钱帮,曲四平身子微微前倾,眯着眼盯着冷汗直流的伍真,忽然咧嘴一笑。 “侄儿,这些年叔父带你如何,你应心中有数。我听说你和淅阳郡陆家的小儿子关系不错,要不辛苦一下,跑趟淅阳郡好了。” 伍真不敢抬头,不敢反驳,甚至不敢有一丝不满。 去淅阳郡找陆家人帮着寻找纯阴之体,人家可是正八经的名门望族,干这种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事,怎么可能。 姓陆的哪怕是个混蛋,也知道这种事碰了,不被捅出去还好,一但捅出去,陆家的名声可就臭了。 到时,陆家人还不把他和陆一平,一起吊死,以平民愤。 伍真明知此事不可为,却还是应承了,而且打了保票。 他晓得眼前的男人是自己亲爹,可他更知道,这个男人六亲不认。 别看伍真平日里风风光光,其实他活得战战兢兢。他在上洛郡做的一切,都是给别人,给曲四平,甚至给自己看的。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是恶人,他无所畏惧。他在叔父眼里,是个有用又凶残的人。 伍真带着面具活着,因为亲爹杀了养父,兴许哪天不高兴,便会杀了他和娘。 伍真如何离开金钱宗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因为他不晓得未来在哪里。 夜色渐深,漫川关镇却比白日还要热闹。这里没有宵禁,没有巡街的金吾卫,有的只是花红柳绿中的推杯换盏。 “伍少爷,这是去哪。楼里来了新人,不如进来听个曲喝上两杯。” 伍真扭头看了一眼风华楼门前涂脂抹粉,见谁都要勾搭一下的迎客妇人,微微的摇了摇头。 平日里伍真可是风华楼的常客,且得左拥右抱,脂粉堆里一醉方休。 喝醉了,便什么也不用想,只是第二日头痛欲裂有些不好受。可伍真还是爱上了这种感觉,只是今天提不起兴致而已。 不愿逢场作戏,不代表伍真不想喝上一口。只见其,路过酒铺顺手便提了一坛老酒,也不去看那卖酒老汉,抱着酒坛大步离去。 漫川关镇,开门迎客的,都是看伍少爷心情给赏钱,可是没人敢伸手讨要。 伍真漫无目的走过青石大街,穿过小镇门楼,沿着官道一直向前,直到前路无路,只剩波涛汹涌的金钱河。 耳中是河水翻滚咆哮之声,眼前是咫尺插云望月的山峰。 伍真想跨河登峰,望天地广阔,却被那翻滚咆哮,朝他怒吼的金钱河,拦住去路。 咫尺天涯,便是他伍真现在的处境。 只见其,长出一口气,仰天骂道:“去你娘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去你娘的,山高水长天地广阔。” “去你娘的。” 伍真的心情很糟糕,所以他来看山看水,喝闷酒。 心情就像一种病,总能传给旁人,哪怕素不相识。 青衫剑匣,沿河畔而行,望着独自饮酒的伍真,朗声笑道。 “好一句去你娘的,道尽我辈心酸。兄台,一起喝一个吧……” 后半夜,金钱宗有黑衣行者,跃墙而出。只见黑衣人蹿房越脊,转眼消失夜色之中。 漫川关,前店子村,土地岭。山中有千佛洞,传说此处藏有龟兹高僧鸠摩罗什佛骨舍利。 千佛洞荒废数百年,寻宝之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壁画佛身毁去无数,把好好一个佛门清净地,弄得乌烟瘴气,千疮百孔。 一道黑影现身千佛洞,环视数百大小洞穴,微微皱眉行礼道。 “金钱宗曲四平,拜见佛门高僧……” 半响后,一处不起眼的佛洞里,走出一个宝相庄严的大和尚。此时若是李太平在场,定然转身便跑,不会有片刻迟疑。 退法罗汉,也就是千面魔君,竟然藏在离大兴不远的千佛洞,而且看那意思,似乎和曲四平也有勾搭。 曲四平行礼道:“数百佛洞,高僧您一人何时能走完。不如我派些人来……” 千面魔君道了声佛号:“佛骨舍利,是讲佛缘的,不然就算把千佛洞翻过来,也是不可一见的。” 月光洒在秃瓢上,倒是更显得千面魔君佛法精湛,宝相庄严。 只见其望着曲四平说道:“贫僧占了千佛洞是因,还施主情是果。施主何不直言。” 曲四平躬身道:“有恶人想要杀在下,还望高僧到时能出手搭救。” 千面魔君点头道:“还施主恩情,咱们佛缘也就尽了。” 曲四平凶狠狂妄,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在他看来,厉夏口中的小心点,想来不是空穴来风,得提前准备一手才成。 至于在厉夏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是给厉夏看的。 今日以因要果,就是想借大和尚的刀去杀人。毕竟上洛郡是他曲四平的地界,甭管是谁,敢在自家地盘跟他过不去,就算天王老子也得留下点啥。 曲四平离开了千佛洞,天地回归寂静。可天地虽静,人心却不静。 千面魔君被李太平坏了九世修心,想要功法大成,便要寻那佛骨舍利。 洞庭湖那座山上倒是有佛骨舍利,可他不敢去,因为上山容易,下山难。 如今他在千佛洞念佛诵经,便是要寻那份机缘。他的时间不多,想来要不了多久,显通寺便会有人踏足江湖寻他。 现在的千面魔君还无法面对显通寺,虽然佛陀常年闭关,可不代表显通寺就没人能制住他。 想要光明正大行走天下,千面魔君需要登天成圣,不然他只能像如今一样,做那过街老鼠,东躲西藏。 千面魔君随意选了处佛洞,盘膝安坐,静心修佛。 这段时间他毫无所获,甚至感受不到佛骨存在,正是因他心绪不安,难以静心礼佛。 修佛法当然要有佛缘,可这佛缘有多深厚,看得可不是佛法高深。这种事情玄之又玄,且不是可以量化的事情。 千佛洞现在是金钱宗的地盘,想要在此处寻找机缘,那得曲四平点头。 野和尚没少来,大都被一顿棍棒送出了上洛郡。退法罗汉不同,那是有道高僧,是讲道理的。 退法罗汉前几日来时,便好好跟金钱宗门徒们讲了道理说了佛法。金钱宗的门徒也都是有慧根的,当场便跪在千佛洞,扣头如捣蒜。 曲四平听闻,第一时间赶来,二人才算有了一场佛缘…… 淅阳郡陆家,也算名门大族。家主陆坤为人稳重,做事情很有原则,知礼守法。 陆坤这辈子虽没能考取功名,弄个一官半职,两个弟弟却在其严加管教下走上了仕途。 三弟陆峥现任淅阳郡郡守,在其长兄帮助下,把淅阳郡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二弟陆衡就更出息了,干了十几年刑部侍郎,如今还不到五十岁,便升任兵部尚书,说一句光宗耀祖也毫不为过。 现在的陆家可谓如日中天,够得着的,够不着的,都要想办法巴结一番。可越是如此,陆坤越觉得如履薄冰。 世道变了,想要保一方安宁着实不容易。有些人找上门,想要升官发财。有些人跟他说利害关系,让他权衡利弊。有些人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敢用。 兵不强,马不壮,想保陆家富贵百年,陆坤只有一个办法,保住陆家在老百姓心中的好名声。德行不可有失。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陆坤懂。陆家能有今天,却要感谢平凡百姓的拥戴。 陆坤不但教弟有方,教子更是从严用心。 陆坤只有一子,还是老年得子。要说陆坤这人最令人敬佩的地方,是他对待感情的态度。 大乾朝有钱有权之人,大都三妻四妾,陆坤却偏不,一直守着原配夫人过了大半辈子。 陆坤夫人几十年无所出,觉得有失德行愧对陆家,一直逼迫着陆坤纳妾。 可陆坤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同意。没得办法,陆夫人只好和老三一顿酒把陆坤灌醉,把自家的远房表妹,硬塞进老爷怀里。 陆坤酒喝大,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才发现怀里有个娇媚可人的年轻女子。 陆夫人的表妹,双十年华,长得很像年轻时的陆夫人。当时的陆坤还以为自己酒未醒,花了眼,一觉回到几十年前。 当陆坤弄清事情始末,却也只能给人家一个名分。这才有了独子,陆一平。 陆坤老来得子,却并未宠溺,而是严加管教,唯恐两位夫人溺爱下,小树苗长成了歪脖树。 陆一平也算争气,不但文武兼备,长得也俊朗非凡,为人更是谦卑有礼。 在陆一平身上,是看不到半点世家公子的影子。淅阳郡百姓都亲切的称其小少爷。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不会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伍真成朋友。 陆一平能把伍真当朋友,因为他看到的伍真,不是上洛郡的伍真,而是上洛郡以外的伍真。 伍真在上洛郡有多恶,在上洛郡以外就有多善。至于哪个伍真戴了面具,陆一平觉得他看得真切,因为他看懂了伍真。 天色渐晚,陆一平先是跟父亲告罪,晚上要请远来朋友吃酒,得到父亲允许后,才去了后宅知会两位母亲……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夫少妻 马蹬保有间小酒馆,藏在巷子深处,白日里客人并不多,大都是日头落了山才有客人光临。 一进的院子,一间正房,两间偏房。酒馆其实就是民宿,只不过门前挂了幌子。 小酒馆是年前才开的,经营此酒馆的是一对老夫少妻。陆一平自打发现小酒馆后,每次宴请朋友都要来此。 这里的酒很烈,菜也很合胃口,特别是豆腐做得很有特色。 经营酒馆的老人家谈吐文雅,见识广博,不像普通老百姓。与其聊天,倒是也能增长些见闻。 小酒馆美中不足的是,年轻妇人长像妖艳,衣着过于暴露。让陆一平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有些受不住。 不过那美妇的厨艺却是不凡,这点美中不足也就全当看不见了。 陆一平作为宴请东家,日落半山便到了小酒馆。 一进门刚好撞见棚下喝凉茶的老人家,还有那一旁肤色白皙的美妇,笑眯眯正给老人家扇着风。 只见美妇放下手中活计,笑脸相迎道:“小少爷,好些日子不见,可是想甚奴家了。” 陆一平尴尬一笑,回道:“今日得闲,刚好有朋友来访,便想着过来看看叔和婶,顺便吃些酒水。” 老人家起身笑道:“小少爷面皮薄,快别逗人家了。” 说着朝陆一平招手道:“先喝些凉茶,去去燥热。回头让你婶子做几道拿手菜,定然让朋友们满意。” 美妇人抛了个媚眼,扭着水蛇腰往偏房而去。陆一平全当没看见,微笑着来到老人家身旁,自顾倒了一杯凉茶…… 陆一平对老夫少妻很好奇,也曾派人打探二人来历。大半年过去了,多少有些眉目。 老人家一次酒醉,只言片语提起曾经在太谷县做过官,只不过得罪了小人,才跑到此地隐姓埋名,开了这么一间小酒馆,打发余生。 陆一平也没打算深挖二人过往,毕竟打探人家来历,只是防着人心不古,若是做过了倒是有悖君子德行。 还好陆一平没有往深了挖,若是派个人到太谷县打听一下,端得知道,太谷县跑了个贪赃枉法的县令大老爷。 日头落山,天际泛红,小酒馆迎来三位客人。 陆一平见到来人,忙起身紧上两步,大笑着说道:“头些日子听说伍真哥哥要来,我便派人日夜守着,今日可算把哥哥盼来了。” 说着,望向伍真身旁的两位郎君笑道:“这两位只看气度,便知乃青年俊杰,人中龙凤,哥哥还不给兄弟介绍一番。” 伍真笑道:“这二位的大名,我一说贤弟便知,倒是不用过多介绍。” 听了伍真的话,陆一平不由好奇心大起,打量起二人来。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硬朗,眸子炯炯有神,嘴角挂着笑,特别是红霞映在脸上,那笑看着越发灿烂。 另外一人,身姿高挑,眉如远山,眸有秋水,只是有些冰冷的表情,让人敬而远之,不好接近。 伍真轻声笑道:“这位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拼命三郎李太平,李大侠了。” 陆一平忙抱拳行礼道:“久仰,久仰。小弟陆一平见过李家哥哥。” 拼命三郎的名号,李太平也是最近才听说,此时不由得抱拳道:“都是江湖朋友抬爱,倒是让陆贤弟笑话了。” 只见伍真望着俊美郎君笑道:“这位便是九天飞狐慕公子了。” 说着,还朝陆一平眨了眨眼。 陆一平心领神会的笑道:“今日得见慕公子真容,小弟三生有幸也。” 慕品山瞥了一眼伍真,这才朝陆一平微微点头。 院子里本打算相迎的老人家,看清来人后,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偏房走,唯恐脚下步子慢了。 那个姓李的小子他隐约觉得面熟,直到看清那小子身后还背着个剑匣。他便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当日太谷县库房里的三根马槊,这小子得了一根。他是没想到,都躲到这了,竟然还会撞见冤家。 混江湖眼睛都贼,记忆力更是出奇的好。老人家的举动,是瞒不过李太平的。 只见李太平大笑道:“县令大人好久不见,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走。” 老人家身子一颤,停下脚步,转过身的一瞬间,脸上堆满了笑,把那些皱纹也都挤到一起了。 “人老眼花的,倒是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李大人,还请李大人恕罪。” 说着就要行跪拜大礼,倒是把一旁的陆一平和伍真看傻了眼。 李太平没拦着,也没去扶,只是笑着说道:“这是干嘛,虽说我在大理寺任职……” 说到大理寺,老人家忙磕头如捣蒜的说道:“大——大人,下官早已散尽家财,您大人大量,放小人一马吧。” 李太平弯下腰,盯着冷汗直流,口齿打结的小老儿,冷声道:“散尽了,可莫要骗我,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听李太平如此说,小老儿忙望向陆一平。那双眼睛好似在说,求求小少爷,帮老头子过了这一关吧。 陆一平见状,只好说道:“小酒馆开张大半年,赚多少银钱不说,每日里接济穷苦百姓,却是花了不少。李大侠若是不信,倒是可以在马蹬保转转,随口问一问。” 李太平忽然望着曾经的县令大人笑道:“怎么改了性,做起好人了。” 小老儿忙道:“干了几十年县令,赚的黑心钱,却从来没敢花过一文钱。就连我那夫人,都未曾置办一件金银首饰。” “战战兢兢大半辈子,现在不义之财散尽,活得却反而自在。特别是被老百姓真心称赞的时候,小老儿才觉得,人就应该这样活着。” 李太平瞥了一眼扶着偏房门,大气也不敢喘的妖艳妇人,笑着说道。 “活明白就好,以后多做善事,没准还能老来得子呢。” 陆一平扶起老人家,认真的说道:“曾经的太谷县令,一平不认识。一平只知道,马蹬保小酒馆的老板是个大好人。” 老人家热泪盈眶,感触良多。他这一辈子,当过坏人,也做过好人。真切晓得,人在做天在看,善恶有分,福祸有报。 老人家清楚,陆一平的话,让他躲过了这场劫难,也让他彻底斩断了过往,获得了新生。 只见其躬身行礼道:“谢,小少爷。谢,李大人。” 李太平回礼道:“好人自有好人帮,恶人偏有恶人磨。老人家切莫再走回头路。” 陆一平见事情算是翻篇了,不由笑道:“嫂嫂别看了,赶紧上酒上菜吧。” 妖艳妇人面露喜色,转身的一瞬间,差点没闪了水蛇腰…… 正房摆了一张八仙桌,几人落座后,老夫少妻一顿忙活,酒菜上齐,便退了出去。 吃喝一阵,伍真才说起正事…… 陆一平晓得伍真活得不易,更知道伍真的亲生父亲是谁,所以当听到伍真要和李太平联手对付曲四平时,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陆一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问的不是做什么,而是你可下得去手。 伍真苦笑道:“酒馆老板的例子就在眼前,我伍真不想昧着良心活到他那个岁数才幡然醒悟。” 说着望了一眼李太平,这才继续说道:“这一切要多亏了李兄的出现……” 当日金钱河畔,一人一坛酒,咒骂老天瞎了眼,大骂天道不公,笑骂自己无能。 两个人一句“去娘的”,算是骂到对方的心坎里了。 伍真不知道年轻郎君是谁,可这并不妨碍酒后骂个痛快。因为他实在是受够了,他要带着娘亲逃离上洛郡,从新生活,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李太平清楚这人是谁,也知道伍真嘴里骂的是谁。所以有心算无心,才有了二人的联手合作…… 陆一平看着二人,皱眉道:“纯阴之体怕是不好找,不通过我三叔这事办不成。” “还有,人找够了送过去,万一救不回来,我陆家一世英名可就尽毁我手了。” 慕品山冷着脸说道:“怎么,你们还真打算帮曲四平寻找炉顶不成。” 伍真无奈的说道:“曲四平在周边郡县皆有眼线,做假是骗不过他的。” 李太平点头道:“这事却要落到实处,否则曲四平定然警觉。要么,我去跟三叔谈谈。” 陆一平道:“为民除害,陆家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可你们如何保证小娘安危,这个却要说好,不然别说我三叔那,就是我这一关也是过不去的。” 李太平和伍真犯了难。人若是送到上洛郡,可就不是他们二人说了算了。 强出头打保票,这种事即便二人敢做,陆一平也不敢信。 这阵子就连向来说骂就打,说打就拔剑的慕品山,都不吭声了。 陆一平见状,无奈的苦笑道:“几位心里都没有底,我陆家又如何敢接了这事。” 几人说话声音不大,守在门口候着的老人家却也听的清楚。 当了一辈子官,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弄虚作假这一块却很在行。 只见其壮着胆子走进来,轻声说道:“老夫倒是有个点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泥腿子围城 真真假假,偷梁换柱。 这便是大乾朝有些官员的为官之道。 大乾朝还有好官吗,当然有,只是不多。 有些人考取功名,端了皇家饭碗,确实想为老百姓做些事,织出一幅锦绣蓝图。 可当他们一头撞进大乾官员体系后,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处大染缸,若是不染上点颜色,就得成那被人丢弃的废料。 同缸而染,时间一久,也就忘了初心,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就都做了。 襄阳郡守陈简行,当年也是个意气风发的读书人,也曾励志改变这个天下。 可在明晃晃的金银珠宝面前,在娇媚可人的小娘面前,他的那些雄心壮志,读的那些圣贤书,便不堪一击的败下阵来。 陈简行今年刚过五十,按理说正是主政一方大展拳脚的年岁。可现在看起来,却像那七月怀胎的妇人一样,走到哪里都要人搀扶才行。 常年泡在酒色之中,陈简行的身子早被掏空了,甚至脑子也不那么灵光了。 襄阳郡闹蝗灾,陈简行为了防止饥民冲击襄阳城,一早便封了四方城门。 如今陈简行躲在城里,每日里只顾着花天酒地,连襄阳郡有人造反,他这个一方父母都不知道。 这些年他眼里只有银子和美女,至于襄阳郡大小军政事务,他一概不管。 陈简行活的潇洒,是因为襄阳郡有个能干的岳督卫。 岳千山自打升任襄阳郡督卫一职,陈简行便当起了甩手掌柜。送银子办事找郡守,干实事找督卫,这些年来一直如此。襄阳郡却也没出什么乱子。 可如今不一样了,三郡饥民反了不说,还在项良山的带领下,围了襄阳城。 午时刚过,陈简行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人也往桌子底下出溜,可就算如此,却依旧拉着美人不肯撒手。说些个“千杯不醉”的大话。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也……” 只见军中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陈简行酒兴被人打扰,心中很是不快,就要起身大骂,却挣扎数下,也没能站起来。 “有事找你家将军去,少来烦我。滚——滚——滚……” 陈简行冷着脸,挥着手,却见那传令兵,依旧跪在厅前不肯起身。 “大人,襄阳城被泥腿子围起来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陈简行摇头晃脑的说道:“一群饿死鬼,有什么好担心的。跟你家将军说,砍几颗脑袋也就散了。” 传令兵,哭丧个脸说道:“大人,这回不是砍几颗脑袋的事,怕是砍上数千颗,也不顶用了。城外围了好几十万人啊。” 陈简行乐了,望着传令兵笑骂道:“胡说八道,几十万人,你莫不是把天下饿死鬼都算上了吧。” 正说着,便听甲胄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入得厅来。 “把郡守架到城墙上去。” 岳千山四十出头,方脸浓眉,长得甚是高大威猛。一进花厅,便命近卫架着两腿发软的郡守大人,去了城墙之上。 八月中旬,虽已立秋,午时却依旧热的要死。城墙成上蒸腾的热气,就像起伏不定的波浪,把人都快要煮熟了。 这么热的天,郡守大人却感觉脊背发寒,如置身塞外三九天的冰雪之中。 一阵热浪翻卷而过,却好像寒风中的小刀子,一寸一寸割着陈简行的皮肤。 酒早已醒了大半,可陈简行的目光依旧空洞而呆滞。他是被城外漫山遍野饥民吓的。 只见其忽然浑身一抖,打了个冷颤,似乎神魂归位。双手就要去抓身旁高大男人的手臂…… “千山,这可如何是好。襄阳城还能守得住吗。要不,咱们逃吧。” 岳千山看都未看郡守一眼,只是冷声道:“逃,如何逃,逃到哪里。大乾朝还有你陈简行立足之地吗。” 一旁众将纷纷皱起眉头,眼前这位郡守大人,哪还有一丁点人样。这还没开打就想着逃。 却见郡守说道:“你我带着士卒突围,往南边逃。咱们手里有兵,南边拓跋家一定会收留咱们的。” 岳千山扭过头,冷冷的看着这位郡守大人,心想。狗东西还知道往南边逃,而不是就近逃往大兴。 “把大人架回府去,没我的命令,郡守府一个人也不许出去。” 众将愣了一下,却见岳千山吼道:“你们都聋了吗。” 陈简行脸色一变,哀求道:“千山,你可不能置哥哥不顾,独自弃城而逃啊。千山……” 陈简行是被强行架走的,其哭喊叫骂之声,让众将更是心中有气。就连一众文官,也要摇头叹息。 只见此时岳千山转过身,冷着脸望着城内的文武官员说道:“听他的,都得死。圣上不会饶了我们,拓跋迥也不会要我们这群废物。想要活,就听我的,你们可能做到。” 众文武官员,指不上猪油蒙了心的废物郡守,这阵便齐齐点头表明立场。 这阵子岳千山就是主心骨,就算有人藏着小心思,也不敢有半点表露。毕竟,人家握着军权,一个弄不好,丢出城去,还不得被饥民拨皮拆骨炖了。 岳千山冷眼扫过一众官员,手中横刀往城墙上一拍,狠声道:“打今儿起,襄阳城只有一个声音。是战,是降,我岳千山说了算。谁要是背后搞小动作,本将军认得你,本将军的刀不认得你。” 襄阳城,现在只有一个声音。若是岳千山想要守,十万义军,还真不见得能啃下襄阳城这块硬骨头。 城外义军,此时也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攻破襄阳城,所有人都能吃饱饭。 民以食为天。对饿红眼的人来说,可不会管这天下是谁的,只要谁能给口饭吃,这天下就是谁的。 项良山围了襄阳城,却也不急着攻打,甚至连攻城器械都没打造。 不是项良山不懂军事,而是军师献计,打算来个围城打援。 神算子乐山河说过,饿肚子的人最可怕,因为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吃人的事也敢干。 攻下襄阳城,吃饱肚子,这些人便没了胆子造反。到时大兴城的军队赶来,没了斗志的泥腿子,还不得一战而溃。 乐山河要吃下赶来的十二卫,因为他算准了,大兴城那位皇帝,最多派两万人平叛。 努努力,这群恶狼就能吃下装备精良的大乾十二卫。到时一战成名,吃个半饱,这群泥腿子还壮了胆,造反才能继续下去,他才能一展心中野望。 还有个更关键的原因,项良山跟他说了一件事,他才最终拟定了作战计划…… 项良山是个明白人,专业事就让专业的人来干。造反他不在行,那就让在行的乐山河指挥,他做那摇旗呐喊稳定军心的人便成。 有专业的人指挥,不专业的泥腿子,也就变成半专业的了。那么对付风天养这个半专业,那就是半斤八两,胜负五五开了。 风天养虽说一直在扮猪吃虎,是个装疯卖傻的狠角色。但是军事这方面,他确实不如十二卫中任何一名统帅。 说句难听点的,让杜虎威带兵平叛,都比他风天养胜率高些。毕竟人家杜虎威,也参加过百年不遇的晋阳大战。兵家事,多少也要比风天养这个混江湖的懂得多。 可弘道帝认准了泥腿子造反没威胁,只要风天养野战,便能轻松平叛。 其实说来说去,弘道帝就是想让风天养立功,好在军中站稳脚跟。 军中将领不反对,是想看风天养笑话,好把他挤出十二卫。 皇帝和百官不站在一条线上,这场平叛,还没开打便输五成。更何况叛军头子项良山是个明事理的,乐山河又是个怀才不遇的能人。 这一切的一切,注定了风天养,这次平叛怕是要无功而返,甚至丢盔弃甲…… 拓跋家攻打五剑盟,借路而过,各郡县倒也不敢为难。可要进城驻防,守着粮道,这就让人难做了。 两万虎贲,其中一万骑兵,另外一万则带着大量攻守利器重弩。每到一处节点大城,都要占了城防,收编了府兵。 各郡县,有锣鼓喧天,开城主动投怀送抱的。有推三阻四,最后被重弩叫开城门的。也有骨头硬,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 叶方山面对死心眼,一般也不会强行攻城,只是留下千骑卡死官道,孤城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就乱了。 兵不见血刃,下一城又一城,这既是拓跋家积威过重所致,也是叶方山本事得来。 当拓跋家大军到达汝阴县时,两万大军便只剩下五千骑。 没有攻城利器,骑兵在距汝阴县城墙三百步时,开弓射了几箭,便退到五里外安营扎寨。 后面干脆连攻城的样子,甚至阵前叫骂也都省了。一时间双方竟然相安无事,谁也不搭理谁。 叶方山这次出兵,以报私仇踏平五剑盟为借口,真实目的却是偷偷抢地盘。 另一方面,也是演给离帮看的,毕竟是盟友,得干些盟友该干得事。 做大事,且要结盟和联手,靠一人之力,终究有穷尽之时。 李太平想要做大事,便要想办法说服陆一平……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合谋 小酒馆,酒宴散了。 伍真回了客栈,李太平和慕品山却跟着陆一平去了陆家。 李太平这顿酒没白吃,不但结识陆一平,更有改过自新的县令大人献计献策。 见到陆峥后,寥寥数语李太平算是晓得了,陆家人有多方正,多守规矩。 阴谋诡计,弄虚作假,这种事情陆家不在行。还好已经有了计策,不然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 只见陆峥皱眉道:“以行善为名,搜罗纯阴之体倒是能做。可行善的银钱,二位可有准备妥当。” 李太平忙道:“陆大人放心,做戏要做全套,该花的银钱,定然不会少了分毫。” 陆峥抬头看着李太平,疑惑道:“淅阳郡虽不大,办这件事怕也得要数千两白银,京兆府能拿得出来?” 李太平苦笑道:“京兆府没闲钱,这钱只能本官自掏腰包了。” 陆峥对这位李家大郎,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毕竟李太平在大兴城闹腾的可是不轻。 “世人大多假公济私,李大人却不惜损己也要为民除害,本官却要为百姓,谢李大人高义。” 说着竟然起身,就要行大礼。 李太平哪能让陆峥拜下去,忙一把扶住,红着脸说道:“官乃一家之主,为家里人做事,何谈高义。陆大人折煞下官了。” 陆峥正身看着李太平,忽然大笑道:“家天下。李大人把天下当成家,把百姓当兄弟姐妹。大乾的官,若是都像李大人一样,何愁天下不太平,万民不安居。” 李太平可不敢接了陆大人的赞美,只见其羞愧的说道 “下官没想那么多。只是见恶人不除,见混蛋不打,见困苦而不搭救,便睡不好,吃不香。” 陆峥笑道:“太平果然真性情,陆某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除去曲四平为民除害,我陆峥没二话,只要太平小兄弟有需要,无论物还是兵,皆可调得。” 出兵上洛郡李太平不敢想,不过把曲四平引到淅阳郡,出兵围杀倒是可行的。 有了陆家人鼎力支持,李太平心里算是有了底。 见过陆家老三,老大当然也要见上一见。 陆家人守规矩,讲礼法,因为陆家家主便是这样的人。一个大家族家风会是什么样,看家主便可一清二楚。 陆坤六十多岁的人,有些偏瘦,精神状态还不错,说话聊天有板有眼的。 只见其,笑看着李太平说道:“小朋友这些年做的那些事,老夫也有耳闻。年轻人那股子不服输的心气,要保持住,不能断了。” “做人做事,言行合一,且不能被这浊世蒙了心,忘了练武的初心……” 老人家爱说教,这是没拿他李太平当外人。这一点李太平晓得,所以李太平以晚辈见礼,聆听教诲。 陆坤说过李太平,又望向慕品山,点了点头道:“这多好,不见倾城,只见不凡。省了麻烦,也少了烦恼。” “一平,能跟二位人中之杰交朋友,是他的福气,运道,也是他为人谦恭带来的。” “以后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本事大的多担着点,本事不大的也莫要妄自菲薄,且多为百姓做些实事。” 陆坤没有提曲四平的事,只是展现出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其实这更显得陆家没把两小当外人。 李太平和慕品山拜别陆坤,却并未离开陆家,而是安心在陆家住下了。 至于二人身份,对外对内,也只是说小少爷的朋友,并未提及姓名。 李太平这两年名号渐响,江湖和官场,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多。若是传出风去,怕是曲四平也要掂量掂量,为啥伍真刚到淅阳郡,那姓李便恰巧出现。 世间巧合,往往是无数个必然堆积而成。曲四平手上沾满了血,不小心些,说不定哪次就让人给埋了。 次日一大早,陆峥颁布了一件好消息。上洛郡金钱宗,为民谋福,出五千两白银在淅阳郡建刺绣坊,挑选女红出色的小娘。只要年满十六岁到二十岁,将生辰八字报给当地官府,便有机会被选中。 要知道漫川关镇的水路码头,可是商贾云集之地,若是真能靠手艺吃饭,哪个女子愿意风吹日晒地理刨食。 此消息一出,倒是引起不小轰动。各家但有女红出色的小娘,便会报到里正处,再由里正汇总后报到县衙。 折腾数天,却也有千人合乎要求。这一千多份生辰八字,在陆家账房先生努力下,不过一天时间便挑选出近百名年轻女子。 可莫要以为,千人中便能出百名纯阴之体,若是纯阴之体如此多,曲四平也犯不着派伍真到淅阳郡搜罗人了。 千人出三人,这已经是伍真运气好了,若是运气差点,一名也没有那也是很正常的。 这些小娘将分作五个批次,送往上洛郡学习女红。其实也就一个批次,毕竟曲四平要的是纯阴之体,可不是找人干活来了。 消息传回上洛郡,曲四平很是欣喜,久违的笑脸,又出现在脸上。可是让一众宗门弟子,松了一口气。 提心吊胆的日子谁也不喜欢,虽然金钱宗的弟子凶煞,可在自家门主面前,他们却比小白兔还要乖巧。 把“乖巧”二字用在金钱宗那些恶汉身上,可见曲四平积威之深,已经渗透门人骨子里了。 曲四平面露喜色,迫不及待拽上近百门人,夸上高头大马,直奔两郡交界…… 曲四平亲自去迎,那是因为伍真的一封信。 “借用淅阳郡府兵护送小娘,不好跨过两郡交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三名小娘,水嫩俊俏,为保万一,还请叔父大人派人来接……” 伍真派人送出信笺,便带着二十名小娘上了官府准备的马车。 二十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当街上车,老百姓看得真切,金钱宗的眼线自然也瞧得清楚。 五十骑,这是淅阳郡东拼西凑出来的骑兵。也是这次护卫小娘一路安全的全部力量。 五十骑有一半并非府兵,而是陆家高手扮的。李太平和慕品山也换了甲胄,藏在骑兵之中。 四名宗师,外加几十名高手,李太平相信,只要曲四平肯来,定然叫他有来无回…… 西坪镇地处伏牛山和秦岭交汇处,因地势平坦得名。小镇不大,百十户人家,却驻扎了淅阳郡两队府兵。 两郡交界,挨着秦岭和伏牛山,不多派点人守着,怕是山里的盗匪就敢掳了小镇百姓上山。 昨日西坪镇又来了两队府兵,说是要提前换防。同时给之前驻扎在此的兄弟们放两天假,所以这两日,小镇格外热闹。 特别是小镇里唯一的酒铺,可是赚了好些银钱。 府兵们在西坪镇驻扎久了,跟老百姓大都相熟。往往三五个人,买了酒便寻那相熟的人家,给些银钱,弄些吃食,同主人畅饮一番。 也有府兵馋酒,又不想花银子,便拿了剿匪所获,跟老百姓以物易物。 当护送小娘车队到达小镇时,天色已然渐晚。两队府兵刚刚喝得不省人事,小镇倒也不显得那么吵闹。 陆一平找到小镇里正,把小娘安置农户家中,其他人就地安营扎寨,等候金钱宗的到来。 夜里,李太平和伍真等人聚到一起。 只见陆一平信心十足的说道:“四百府兵,外加五十骑,只要曲四平明日敢来,定叫他插翅难飞。” 李太平却望着伍真担心的说道:“曲四平若是不来,咱们可就一拳打空了。到时便要进退两难。” 伍真其实也有些心里发慌,好在是他对曲四平足够了解。相信数月没有纯阴之体滋润的曲四平,定然忍不住,会亲自前来。 曲四平那点秘密伍真知晓的一清二楚,知道他不但拿纯阴之体练功,还沉迷男女那点事且不可自拔。 “相信我,他必然会来。不过此人在上洛郡狂妄嚣张,出了上洛郡却变得谨慎胆小。定然会带上大批高手,且要小心应对。” 李太平点头道:“曲四平若来,便由我和慕弟负责擒杀。诸位保护好女红小娘,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不然咱们可就成了罪人啦。” 陆一平笑道:“偷梁换柱,这是小酒馆老板教我的。女红小娘早就被我掉了包,现在的小娘是我陆家培养的武士。” 李太平和伍真未曾想到,陆一平竟然藏了一手,不由同时朝其竖起大拇子。 只见陆一平苦笑道:“陆家名声得来不易,若是坏在我手里,我陆一平就算以死谢罪,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这一次,咱们不可有失,不然以曲四平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淅阳郡怕是永无宁日了。” 伍真心里清楚,陆家这次是冒着大风险的。毕竟金钱宗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江湖宗门,其触手早已伸到官府,农商各行。报复起来,花样可是多的很。 “贤弟,都是为兄拖累陆家了。” 陆一平摇头道:“大哥这话不对。陆家会出手帮忙,非因你我情意,而是曲四平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陆家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 陆一平虽然如此说,伍真却晓得,他欠下的人情债,是要用一辈子来还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崔家雌虎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江湖上把恩怨情仇,看得很重。 这不,广陵崔氏便来了位专门送人情的。 刘鑫不是一个人拜访崔家的,他还带着外事堂堂主端木万象,端木万象还带着一架马车,马车上则装满了礼物。 马车上的礼物虽多,却不够重,因为最重的礼物,此时揣在刘鑫怀中。 长寿们和崔家结盟多年,东方慕白想要什么,其实太叔无疆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不过老东西一直在装糊涂,就等着东方慕白开口,好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现在太叔无疆绷不住了,天下城已经开始蚕食长寿们地盘,他只能把东方慕白想要的摆在人家面前。 太叔无疆也没办法,之前双方约定制约拓跋迥,可是没说联手对抗天下城。人家东方慕白到时若是不肯帮忙,他太叔无疆也挑不出理来。 长寿们和崔家不一样,崔家生意满天下,地盘却只有广陵那一块。长寿们信徒数十万上百万,地盘横跨数个郡县,怎能不惹人眼馋。 太叔无疆要把天下城伸过来的爪子剁掉,就得直面圣人。可光他一个人,心里着实没底,得拽上一个才敢死磕。 他敢拿命跟老东西拼,因为他也土埋大半截了,若是能拉着城主一起下地府,倒是一件美事。 可有个关键问题,万一要是没能带城主一起走,祖宗留下的基业可就灰飞烟灭了。 拉上东方慕白,一是带走城主的几率将大大提高。 二是,就算带不走,有东方慕白在,也不会轻易让城主吃下长寿门。 还有更重要一点,东方慕白年轻啊,年轻就是资本。万一哪天突破桎梏,成那世间圣人,保下长寿门却也能做得到。 竹林小筑,刘鑫在崔家大总管的引领下,见到了崔家家主。 崔白年过半百,却依旧文雅俊朗,微笑时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说笑间,刘鑫打量着崔白,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人,能够俘获南海剑宗圣女之心了。 崔白身上有一股亲切感,是那种第一次见便仿佛多年挚友的感觉。 怎么说呢,这就像大乾朝的皇帝,天然便有一股威压,让人不得不低头。 崔白这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便是与生俱来的。 崔白好归好,终归不是刘鑫这次想见的人。可聊了半个时辰,却也不见正主出来。 崔白是崔家家主,按理说只要崔白拍板的事,基本也就成了。可这次不一样,见不到崔家那头母老虎,高来高去的那些事,说了也是白说。 普通人如何能理解宗师之上的世界,何况崔白只是一个商人。 崔白却是不懂云端之上那些事,可他懂人情世故,懂趋吉避凶,懂货物贵贱。 瓷瓶虽小,却装着压垮凡人的大山。 不用刘鑫说,崔白也晓得,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刘鑫双手托着瓷瓶,崔白却不收不拒,倒是让刘鑫很是尬尴。 长寿丸续命的宝贝,对普通人来说,等同仙丹。可越是如此贵重,崔白越不敢做主。 谁都想多活几十年,崔白也不例外。若是拿真金白银去换,多花些银钱崔白也是乐意的。可若拿夫人的人情去换,崔白就不乐意了。 刘鑫伸出去的双手,这阵子收也不是,端着也不是,老头子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还好一缕微风,一身白衣,一张绝美脸庞,出现在刘鑫面前,接了他手中之物。 “夫君,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灵丹妙药,且得收了。” 东方慕白将瓷瓶塞到夫君手中,这才转身笑看着刘鑫说道。 “多少年没见了,可是一点也没变老。” 刘鑫微笑着打量东方慕白,摇头叹道:“圣女依旧如昨日所见,风华正茂,国色天香,小老儿不如也。” 东方慕白笑道:“知道师兄的嘴抹了蜜,开口便要甜死人。师兄千里迢迢而来,若只为了送蜜,慕白可是不敢收的。” 刘鑫第一次见东方慕白,还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小娘子,如今再见却也笑里藏刀,不好好说话了。 江湖送了东方慕白广陵白剑的雅号,同时也送了一个俗称。而那个俗称,才是最贴近东方慕白的。 崔家雌虎。 母老虎不好惹,跟她打交道,还是要多几个心眼的。 太叔无疆派刘鑫来,正因为师弟一百来岁没白活,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 只见刘鑫笑道:“我和师兄好些年没见圣女,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不,师兄特地留了一颗长寿丸,说什么也要让我亲自送来……” 东方慕白微笑看着刘鑫在那演戏,却也不点破,直到刘鑫谈到天下城,这才接了话。 “厉抗天想要抢地盘,这个我早就知晓。这不,前些日子还见了聂三礼来着。” 刘鑫心里一颤,忙道:“圣女答应他了。” 东方慕白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是摆弄起眼前的茶具。 刘鑫见状,心里更是没底,有些焦急的说道:“慕白啊,咱两家的交情,可不是聂三礼几句话就能比的。当年我和师兄为了你的婚事,可是和南海剑宗闹了个半红脸。” 东方慕白只是微笑着点头,表示记得曾经那些过往,可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刘鑫见打感情牌,似乎效果不明显,那就只好谈点更实际的。 “慕白啊,这次来师兄不但让我带来长寿丸,还打算让崔家帮着代卖宗门圣药。” 东方慕白给刘鑫倒了茶,这才抬起头来,笑着说道:“什么代卖不代卖的,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刘鑫心里苦啊,这女人嫁入崔家,可是越来越不像江湖中人了,倒是如那斤斤计较的商人一般,越发不好对付了。 刘鑫的广陵崔家之行,最终结果是好的,是成功的。只不过,为了这个结果,长寿门牺牲了很多。 崔家早就想从长寿门药丸上分走一杯羹,这些年太叔无疆一直没松口。这次却被崔家雌虎逮到机会,狠狠的咬上一口,若说刘鑫不痛是不可能的。 刘鑫达成目的后,半日也不敢多留,他实在是怕了那张绝美脸颊。 送走刘鑫,崔白望着夫人叹道:“多年情分,这又是何苦,咱家也不缺钱。” 东方慕白瞪了一眼自家男人,笑骂道:“崔家怎么就不缺银子了,咱儿子若是把画扇上一半的女娶进门,怕是一座金山都不够。” 崔白摇了摇头,说道:“画中女子不少,可我也没见他领回来一个。” 东方慕白瞥了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咱儿子这叫广撒网,说不准多捞上几条呢。”“还有,咱们两口子以后出海,可就不回来了。不得多给咱儿子,攒些家业……” 为儿孙铺路,为子孙后代谋福,想他们安康富足,想他们平平安安,这是每一位做长辈心心念的事。 大兴城,赵家。赵老爷子,拉住唯一的儿子,唠唠叨叨个没完。 “要么这次别去了,南边的拓跋迥可是要比异族人还凶。儿啊,听爹的话,咱家不缺儿媳妇了,多长公主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赵十全摇头不语,老头子很是无奈的说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爹拦不住你。你想去也行,家里九美都在,今晚先入洞房,等你回来,爹再给你补办婚事。” 老头子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你要折腾随你,不过得先给赵家留下血脉子嗣。 赵十全口头答应了,结果一转身,人就翻墙而出跑的没了踪影。 赵老爷子大怒,可就像他说的一样。儿子大了管不了了,他这个当爹的除了能骂两句,还能怎样。 赵十全和长公主一起南下,而澹台紫衣则陪着爷爷,揪着澹台修耳朵,上了马车。 拓跋迥大动干戈,影响到很多人。崔明道怕老娘压不住火气,便也打算回家。 李家大宅,崔明道和白云上收拾妥当,先是跟两位高人拜别,这才被众人送出门。 秋冬眼泪汪汪拉着崔家大公子衣角,依依不舍的说道:“欠俺家的饭钱啥时给啊。你这一走,不会赖着不还了吧。要不,跟大掌柜知会一声,俺先去把之前的账结清了。” 崔明道脸色数变,望着秋冬手腕上翠绿镯子,抬头苦笑道:“秋冬,你知道吗……” 秋冬疑惑道:“知道什么。” “你比你家老爷还黑。” 秋冬翻看着手心手背,又摸了摸脸蛋,说道:“不应该啊,隔壁侯夫人都夸俺白来着。” 崔明道很无语,他不打算再跟这个没良心的扯上关系了。只见其,望着剑西来和陈不问,抱拳行礼道。 “有时间去广陵做客,也好瞧一瞧南北不同之美。” 说着又拍了拍玉满楼单薄的肩膀,打气道:“为兄相信你必然考中书院。到了书院,银钱方面不要有顾虑,缺多少就到崔家铺子里拿……” 崔明道和白云上走了,秋冬其实心里很不好受,可还没等秋冬从感伤中恢复过来,剑西来和陈不问也踏上了归途。 李家吃白食的多,秋冬花银子心疼,可人一但走了,却又空落落的。 李家婢女现在心情不美丽,李家老爷同样如此……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众叛亲离 一大早西坪镇就热闹起来,醒了酒的府兵,听说昨日夜里小镇来了好些俊俏小娘,便自发跑来偷看。 陆家那些练武的小娘有多好看,这个见仁见智,不过若是都说好看,想来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肤白貌美大长腿,微微一笑,那眼神能把人的魂都勾走。若不是那小娘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任谁见了都要以为,是哪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慕品山一大早换了这身衣衫,便是专门为曲四平准备的。 偷袭虽说不光彩,用来对付曲四平那种人却也不用在意。不过李太平觉着,此事虽可行,却还是有有些冒险了。 “九妹啊,咱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要不,再考虑考虑。” 慕品山紧了紧粗布麻衣下的腰间软剑,冷声道:“上次新娘子都扮上了,结果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次说什么都没用,我要亲手拿了那恶人。” 慕品山别看平日里冷冰冰的,若是相处久了,便会发现,她是那种外冷内热的性子。 李太平了解慕品山,晓得这次怕是说破天也无用。只好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当他的大头兵了。 伍真来到院中,见到换上女装的慕品山,不由得眼前一亮,上前试探道。 “可是慕兄。” 慕品山扭过身,也不去搭理伍真,一旁的李太平却微微点头。 伍真摇头笑道:“可惜,实在是可惜。” 慕品山忽地转回身,柳眉微皱:“可惜什么。” “慕兄若是女儿身,怕是天下男子皆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伍真并不晓得慕品山真实身份,不然绝不敢胡言乱语。 一旁陆一平却是知道的,见慕品山脸色不悦,忙打岔道:“这都快晌午了,算算时间曲四平也该到了。不会不来了吧。” 伍真眼珠一顺不顺盯着慕品山看,随口说道:“曲四平要是知晓,我给他带了个大美人,早长翅膀飞来了。” “一平,等曲四平到了,想办法让慕兄露个脸。相信我,那老狗只要看上一眼,定然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到时慕兄就给他来个断子绝孙……不,我是说趁其不备,直接毙了他。” 李太平看着伍真,心想这得多大恨意,不说擒只说杀…… 曲四平其实已经到了小镇之外,只不过离开上洛郡后,曲四平就像变了个人,处处小心谨慎,唯恐路不平崴了脚。 金钱宗的人进了小镇,见到那些勾肩搭背,吊儿郎当的府兵,却也并未在意。 郡县府兵在金钱宗门徒眼里,不过是一群废物。让他们欺压弱小一个顶俩,让他们上阵杀敌动刀子,就成了没有卵蛋的怂货。 数名恶汉围着小镇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住有女红的小院,探着头往里边张望。 府兵提着横刀上前,冷声呵斥。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其中一名恶汉,板着脸上前抱拳道:“在下金钱宗伍凯,特来拜见陆少爷,劳烦大人通报一声。” 众恶汉见护卫点头离去,其中一人上前低语道:“凯哥,干嘛那么客气,直接进去不就完了。” 伍凯扭过头,脸色阴沉的说道:“曲四平这次出行为什么带上我,又为什么让我来探路,难道你就没想过。” “我这一路,低眉顺木,言行谨慎,为的又是什么。你那狗脑子,就不能动一动,不然早晚被你害死。” “记住了,他想我死,等着我犯错。”那恶汉羞愧的低下头,躬身道:“凯哥,小弟错了。” 伍凯摇了摇头,微微一叹。 伍凯是伍德仁大儿子,在金钱宗修为仅次于曲四平。为了不被曲四平下黑手,伍凯甚至昧着良心为曲四平正名,说这个叔父绝对不会加害他的父亲。 其实在伍凯心里,早已恨死了曲四平,当然还有那个孽种弟弟。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报仇,想夺回金钱宗,需要忍,不然他伍凯也会死在曲四平手里。 不多时,伍真和一个年轻郎君大步迎了出来。 只见伍真笑道:“大哥辛苦了。对了,叔父呢。” 伍凯看着同母异父的弟弟,心里别提多恶心了,脸上却带着笑说道。 “叔父在镇外,说怕宗门那些个横踢马槽的家伙,吓到小镇居民,就不进来了。” 伍真点头道:“叔父所思所虑周全,那咱们就别让叔父久等了。” 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陆一平。 只见陆一平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子这就带上小娘,到镇外见过叔父……” 小镇五里外官道上,曲四平带着百名宗门高手,眼巴巴的望着三辆马车,几十名骑兵缓缓到来。 伍真和陆一平高头大马当先而行,在距离金钱宗还有百步时,陆一平命令骑兵下马。 五十步后,陆一平和伍真也下了马,直到步行至曲四平身前十步,才叫停了马车。 陆一平抢上几步,行礼道:“小侄见过曲叔。” 曲四平望了一眼伍真,见伍真点头,这才上前扶起陆一平,同时笑道。 “陆贤侄果然一表人才,无怪真儿时常念叨,大乾天下将来定有陆家小少爷一席之地。” 客套话谁都爱听,双方那股子亲切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是亲叔侄关系呢。 客套过后,自然便要说到正事。只见陆一平再次行礼道:“叔父仁义,有好事也不忘了老百姓。我代陆家,代淅阳郡百姓谢过叔父恩情。” 说着,回头招手道:“还不让小娘下车,谢过恩人。” 曲四平笑道:“贤侄不必如此,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都是我金钱宗应该做的。” 女红小娘鱼贯而出,款步来到曲四平面前,整齐划一的行礼。口中还要念着金钱宗曲爷高义。 曲四平笑得开心,看得舒心,那双手有些激动的一一扶起年轻小娘…… “都是应该做的,快快请起……” 开心是藏不住的,特别是扶起慕品山那一刻,曲四平猛地一颤,仿佛被眼前女子一把揪住心窝。 惊艳,心动,心痛…… 曲四平笑脸慢慢淡去,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美人如玉手掌贴在心口。 毫无防备接宗师一掌,除非他曲四平是宗师之上,所以重伤是不可避免的。 曲四平大叫一声,刚要后退,却被一把剑架在脖子上。 “你动,会死。他们动,你一样要死。” 曲四平脉门被慕品山扣住,脖子上架着李太平的长剑。他费力的扭头看向伍真,眼中闪过不解,愤怒,悔恨,最后归于平静。 “为什么。” 伍凯眉头深皱,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一众金钱帮高手,则投鼠忌器,不敢有丝毫异动。 陆一平则射出响箭,炸开漫天烟花…… 伍真没有去看曲四平,甚至对那句话都懒得回应一声。只是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众金钱帮门徒面前。 “你们是曲四平的心腹,按理说我没必要多说什么。可我忍不住还是要说。” “不怕你们笑话,我的身份你们也都晓得。可我依旧活得提心吊胆,活得谨小慎微,活得行尸走肉。我活得好累。” “我不想莫名其妙被丢进油锅,不想被削成人棍,更不想吞银吞金……” “你们呢。” 杀人诛心。伍真不但要杀曲四平,还要搞臭他,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让他永不入轮回。 伍真的话,让曲四平心腹门徒,心乱了,犹豫了。 伍凯怔怔的看着伍真,他一万个没想到,伍真竟然也如此恨那个人。他不相信这是一场戏,为了对付他伍凯,犯不着费这么大劲儿。 杀曲四平的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只见其上前吼道。 “我们想活,想活得像个人。所以曲四平要死,只有他死了,众位兄弟才不用担心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伍凯的话,让那些金钱宗门徒低下了头,不再敢去看曲四平。 众叛亲离。 曲四平仰天大笑…… 伍凯要杀他,他不在意。门徒叛变,他也不在意。可他在意,亲儿子要置他于死地。 “我是你亲爹,你想杀我,那你杀好了。我想看儿子弄死老子,我想看到一个比我还要狠毒的人……” “闭嘴。” 伍真转头怒吼。 只见其眼中满是杀意,口中冷笑道:“我姓伍,名真。我只有一个爹,他叫伍德仁。而你,不过是一头畜生。” “宰杀一头畜生,我怕脏了手。你会死,会被大乾律法审判。我会亲眼看着你,看着你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太平冷声道:“你该死,不过不是现在。得让上洛郡百姓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方能平民恨,方能正法典。” 说着,长剑挑刺,曲四平四肢经脉肌腱尽数被李太平挑断,瘫倒在地。 官道密林中忽然有风而来,下一刻官路上多出七道身影。 黑衣,面具,身形高矮不一,男女莫辨。 七道身影来到众人不远处,其中一人步出,随口冷笑道。 “蠢货,以为只要够狠,天下人便会怕你,便会服你。你这样的人,现在才死,老天爷可真是瞎了眼。” 曲四平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要杀他,不由蠕动着身子,费力抬头望去…… 那蒙面人望着如死狗般的曲四平,忽然开口笑道。 “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杀你的,当然也不是来救你的。我们是来杀他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都杀了 李太平成功捉住曲四平,伍真说服门徒,一切顺利的叫人难以想象。 也许无风无浪老天爷觉着无趣,便要兴风作浪弄出事端。 七道身影,七名宗师,七根食指,指向在场一人。 “找你真的不费劲儿,只要跟着蠢货,便能手到擒来。” 李太平盯着七人,笑道:“杀我,总要给个理由吧。” 为首之人冷笑道:“就当我们为曲四平那蠢人报仇好了。” 曲四平打量那七人一阵,忽然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何方高人,原来不过是一群没脸没皮的家伙罢了。” “杀人还要找理由。你们啊,做恶人不够格,做好人假得很,人不人鬼不鬼,跟我曲四平比,差得远啦。” 为首蒙面人,冷笑道:“人也好,鬼也罢,总要比你强。” 说着,望向众人,微笑道。 “我们只杀他,不想死的,大路宽敞,好走不送。” 正说着,四百府兵已然逼近,刚要将那七人包围其中,却见李太平挥手道。 “江湖恩怨,旁人莫管。小少爷,伍真兄弟,带着人回镇上等我。” 七名宗师,没有重甲骑兵,没有军用床弩,仅凭那四百府兵,只不过徒增伤亡罢了。 李太平猜到那些家伙是谁了,兴许名单上的都到齐了也说不准。 他和慕品山联手能不能打的过,他不晓得。不过,逃走应该还是有些把握的。毕竟,太平道的轻功驴上树,还是很厉害的。 李太平正案子寻思,却见陆一平上前说道:“四百府兵经历过晋阳大战洗礼,能战,敢战。” 李太平微笑点头,拍了拍陆一平肩膀,轻声低语道:“打不过我可以逃,他们奈何不了我。” 陆一平晓得其中利害,这才转身带着府兵和一众人退回小镇。 只见慕品山提剑上前,并排而站,朱唇轻启:“都杀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都杀了。不过二对七,有些难,打着看好了。” 七人慢慢逼近,将二人围住。为首之人微笑道:“二位怕是想多了。” 说着手中多出两根十三连环,随后两根变成十四根…… 李太平微微一笑,三柴剑来到手中,同时轻拍慕品山肩膀说道。 “甭客气了。亮家伙,杀一个是一个。” 慕品山微微皱眉,轻咬着嘴唇发出一声让人骨头酥麻的低吟。因为搭在肩头那只手,正快速帮她转换经脉中的真气。 那是锋锐无比的剑意真气,她很熟悉,更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美人皱眉低吟,顿时让那七人心神一分。李太平岂肯错过良机,瞬间收手出剑。 三把剑同时离手而出,将七人笼罩剑网之中。而慕品山则看也不看,猛地飞身后退,向其中一人撞去。 那人弹开李太平的三柴剑,忽见那女子竟然背对着撞了过来,不由冷笑一声。手中十三连环,瞬间缠上那女子…… 眼看着十三连环就要命中,那女子才堪堪测过身子。此时想躲,恐怕是来不及了。 看着十三连环成功缠住那貌美女子,蒙面人不由摇头叹道:“可惜了。” 说着,紧紧缠绕束缚的两根三十连环,猛地一抽…… 没有四分五裂,没有满目血雨。两根十三连环,仿佛只是撕碎了鸡蛋外面那一层包裹,便水嫩光滑中脱离。错愕中,蒙面人眼前闪过一道墨绿,随后满目深寒,剑气耀眼。 蒙面人现在空门大开,手中兵器想要回防,却也来不及。只见其也算果断,咬牙气贯全身,想凭借深厚功力,硬抗剑气风暴。 若是换个人兴许蒙面人还能保住命,可惜他撞上了山上人,撞在了满是剑意真气的风暴之上。 一幕耀眼,一蓬血雾,一具千疮百孔…… 蒙面人还未死透,只见其口中有血水冒出,剩下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那女子,似乎在问。为什么。 一身墨绿的慕品山,来到那人面前,随后挥出长剑。这便是慕品山给他的答案。 一颗脑袋滚了出去,独眼中还映着一道苗条身影。 那是天蚕丝包裹着的曼妙身姿。修长的双腿,浑圆的翘臀,盈盈一握的柳腰,山峰一样…… 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没有一丝多余,凹凸有致。 那独眼暗淡无光,最后留下一道让人浮想联翩的背影。 一个照面,死一人,对方又不是宗师之上,这怎么可能。 当为首之人看清那道墨绿,忙出声示警。 “小浪蹄子穿着天蚕丝制成的护身甲,大家小心。” 慕品山眉眼含笑,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扫过剩余六人,仿佛一把抓住他们的心窍。 六人一瞬间被那媚入骨髓的女子,夺了心智。只是刹那失神,一把锋利的长剑,隐现间便要夺人性命。 危急时刻,为首之人,咬破舌尖,怒吼道:“小心,别看那女子眼睛。” 同时手中十三连环甩出,千钧一发间,震开夺命长剑。 五人惊醒,忙收摄心神,不敢去看那妖媚双瞳。 为首之人则再次吼道:“先杀李太平,再收拾妖女。” 话落十二件兵器,同时向李太平袭去。抡、扫、缠、绕、挂,舞出花儿朵朵。 李太平眼中的花儿很美,也很要命。他的离手剑可以切花三朵,如果底牌进出再切两三朵,却也能做到,但也仅此而已。 面对十二朵杀人花,李太平没有选择硬碰硬。只见其腾身而起,同时口中吼道。 “入林。” 慕品山二话不说,抢先入林,也不去管被十二件兵器追杀的李太平。 半空中,李太平换气折身,紧追慕品山而去。 蒙面人顿时分成两伙,一伙腾身而起,紧追李太平,一伙则要抢在李太平入林前截住他,继续保持前后夹击之势。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只见李太平丝毫不慌,半空中吐气开声,人如流星下坠。 “砰!” 尘土飞扬,碎石激荡…… 蒙面六人一阵莫名,怎么好好的,就直愣愣摔下去了。莫不是练功出了岔子。 还未等六人回过味,便见烟尘中一道火红身影飞扑而出,径直撞向密林前三人。 催动大雪山秘法,以三剑对三人,李太平依旧选择硬碰硬的打法。只不过这一次,是二对三,因为刚刚进入林子的慕品山,反身杀了出来。 打架这种事情,不是人多就能赢的,也得看相互间配合是否默契。 李太平和慕品山双修刀魔功法,早已心有灵犀,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知其意。 反观那六人,别说默契,打起架来说不准还要相互妨碍,十成力气,发挥不出七成。追赶李太平的三人,只是片刻愣神,便再次扑出。手中兵器,更是笔直如长枪,捅向李太平后心。 从开战到现在,李太平和慕品山一直牵着蒙面人走,可是把这几个蒙面的彻底绕蒙了。 穷追不舍的三位,慢了半拍,那边三位面对李太平猛虎下山的气势,又抢了半拍。 这回好,整整差了一拍节奏,算是彻底乱了套。 三把剑搅和六条鞭子,双方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太平尽了力,那三人也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谁也占不到便宜,可关键是,那三人身后还有一个妖精,一把剑呢。 山上人打架一直是那种蛮不讲理的,管你招式精妙,管你势大力沉,管你耍鞭子的还是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俺们就一招,剑气满天,横冲直撞,打不死你也吓死你。 三人身后,忽然爆开一幕剑气风暴。凛冽的剑气,就像西北的暴风雪,铺天盖地,让人无处躲藏。 手中兵器和那小子的剑缠在一起,想回防怕是人家不同意,这阵子别无选择,只能头铁的撒了手。 三人转身的一瞬间,手中没了家伙事,这回不头铁也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空着两只,不对,空着六只爪子,跟人家空手入白刃了。 可有个非常非常关键的事,他们给忘了。三人所学都是老道士传授的内家功法,可是未曾学过外门功夫。 后果吗,不言而喻。拿鸡蛋碰石头,还不得爆开青黄二色。 青黄二色倒是没有,只有血红洒落。 大兴城街头有卖艺的,什么咽喉頂红枪,胸口碎大石,看着怪下人的。不过人家都是专业的,倒也有惊无险。 这三位不专业,实打实的拿人肉抗菜刀。 只见此时,三个人衣不蔽体,身上一条条翻卷的伤口,有血水涌出。让人瞧了直起鸡皮疙瘩。 剑落血洒,那六根绷直了的兵器,才堪堪来到李太平后心。 李太平这阵子秘法在身,却也不去管那袭来的兵器,而是欺身而上,撞入那三位惨不忍睹的蒙面人之中。 “砰,砰,砰……” 拳拳到肉,李太平招呼那三位六拳,后心也结结实实挨了六下。 六换六,李太平一口血喷出,却微笑着转过身…… 慕品山看也未看地上烂泥一样的血人,闪身挡在李太平身前,头也不回的说道。 “怎么样,还能坚持几息,出得几剑。” 李太平吐了口血水,直了直腰,咧嘴笑道:“太虚了,没一个够劲儿的。” 打归打,骂归骂,拿话挤兑人,这谁受得了。 只见为首之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若非遮住了脸,还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剑气怒浪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脸面这种东西,甭管好人还是恶人,大都还是要的。 蒙面三人,现在心里很不痛快,出手自然更加狠辣。只是可惜,七打二让人反杀四人,这阵子想赚回脸面是很难了。说不好,不但要丢面子,命也得丢在淅阳郡。 来时盛气凌人,趾高气昂的,这才几息工夫,就丢命又丢脸。 其实,七人实力不弱,若说单打独斗,却不如人。可人数上的优势在那摆着呢,没能打过,只能怪他们对战经验不足。 反观李太平和慕品山,却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优势。 老江湖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可不是年岁大就是老江湖的。 三人被李太平拿话挤兑,顿时怒火中烧,凶相毕露。 同一种功法修炼起来,也会有快有慢。三人修为参差不齐,还不知道相互配合。这阵子,只晓得全力施为,便出现了一快两慢的结果。 为首之人,快过那二人一线,便首先对上了慕品山的剑。 慕品山长剑一振,刹那间,剑气纵横,排山倒海。甚至比刚刚那一剑的威势,还要强上许多。 这样的剑,莫说蒙面人,就算李太平也接不下。因为一只手正扶着慕品山的杨柳细腰。 那是李太平的手,那只手可不是在占便宜,而是源源不断输送并改变着慕品山经脉中的真气。 蒙面领头大哥,也是了得。硬生生刹住身子,瞬间转攻为守,将那十三连环,舞成两道旋风,想要挡下扑面而来的凛冽剑气。 当得住吗,显然挡不住。之前那位,便被扎了个透心凉。 剑气怒浪瞬间吞没领头大哥,将其狠狠拍在官道之上。 后面那二位,幸亏慢了一拍。此时见大势已去,二话不说,扭头便各奔东西。 李太平和慕品山,毫不犹豫各自选了一个,追了下去。 不多时,李太平便回到交战之地,看着那出气多近气少的家伙说道。 “都在下边等你呢,别让他们久等。” 领头大哥还想骂上两句,痛快痛快,却感觉脖子下漏风,竟然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领头大哥咽了气,李太平却忽然觉着不对,这么久为什么九妹还没有回来。 李太平正要腾身去寻慕品山,却见远处官道慢慢悠悠走来一个大和尚,肋间夹着个惹火的小娘子。 “阿弥陀佛,小施主别来无恙。” 李太平望着瘫软无力的慕品山,不知是生死死,面色变得越发冷了。 却见此时,大和尚肋下的慕品山开口叫骂道:“秃驴,暗中偷袭算哪门子佛门高僧……” “善哉,善哉。女施主,还请口中积德,莫要惹怒贫僧降妖除魔。要知贫僧前世乃采花之人。” 大和尚说着,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在慕品山翘臀上拍了一下。 清脆的响声,让李太平神色一变再变。 李太平看着千面魔君,剑眉都快挤到一起了。他很在意那一巴掌,因为千面魔君现在是金身罗汉,是佛门高僧。 退法罗汉不是花和尚,怎会调戏女子。李太平还记得,千面魔君,千人千面的事。 可现在的千面魔君似乎已然九世归一,不然那一巴掌,他绝对打不下去。 李太平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千面魔君修心大成,他和慕品山怕是见不到今天落日了。 慕品山挨了一巴掌,又听见大和尚前世采花,便不敢言语了。她不怕死,她怕生不如死。 只见千面魔君,望着李太平道了声佛号:“小施主与我佛有缘,贫僧念着佛缘,今日大可放过你和小丫头,不过……” 李太平没吭声,因为他知道,千面魔君必然有条件,所以他在等。 却见千面魔君,盯着李太平看,那只大手却很不老实,轻轻在慕品山翘臀上揉捏起来…… “小妖精却是诱人,颇得贫僧上一世喜爱,若是落在贫僧手里久了,保不齐贫僧便压不住上一世的人格,所以……” 李太平眯着眼,冷声道:“说吧,什么条件。都依你。” 千面魔君挪开大手,道了声佛号:“小施主爽快,贫僧也不废话。放了曲四平,让贫僧了去因果。” 律法,公道,自己的女人。 李太平不知将来会怎么选,他只晓得,这一刻他既要公道,也要娘子。 忍着心中怒气,跟千面魔君心平气和的说话,就是想摸清对方的底细。 李太平眼中的千面魔君,并未能九世归一。否则也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二人去救曲四平岂不更简单。 未能修心大成,又度过了千人千面,显然老东西修行到了关键时候。 捉了慕品山,还用前世威胁他,显而易见,千面魔君不想动手。既然千面魔君不想动,那他李太平就要动手…… 李太平皱着眉头说道:“一换一,按理说是我赚了。可我怎么觉得亏得慌,要不叔父帮着……” 话音未落,剑出,一出便是三剑,剑剑不离要害…… 大和尚左挡右挡,一时却也手忙脚乱。因为那些剑目标不是他,而是奔着肋下女子狠命的扎。 千面魔君一边闪躲封挡,一边皱眉道:“你这是要干嘛?连自己的女人也下得去手。善哉,善哉。” 李太平手下不停,嘴上却回道:“死在你怀里,跟小子可没关系。张鸦九下山报仇,找你也不找我。” 千面魔君冷哼道:“贫僧不信你真敢捅。” 李太平大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看我敢不敢捅。” 千面魔君不信李太平真敢下手,顺势提着慕品山后腰,当成人肉盾牌,封住李太平刺来的三剑。 李太平也够狠,说到做到,没有丝毫迟疑,三剑正中慕品山胸口…… 剑气充盈,有风雷之音。千面魔君一愣,这人是疯子不成,对自己女人也下得去手。 千面魔君感觉手中娇躯一颤,发出一声痛呼。不由心道,这下麻烦大了。 人在他手里,就算是李太平捅的,山上那位不讲道理的,怕是也不会放过他。 千面魔君片刻愣神,却忽感胸口如中巨锤,人也连退数步。在看手里,哪还有娇媚小娘。 剑却是刺中慕品山大穴,剑气却也是真的。只不过,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架起李太平和慕品山之间的桥梁。 真气汹涌而入,冲破禁止,同时将慕品山经脉内的真气化作剑意。慕品山修长的双腿,先收再蹬,那劲爆的力量,也就金身罗汉受得住,换个人怕早已筋断骨折,一命呜呼。 慕品山落地后,脸色白的吓人,二话不说抽出腰间软剑,奔着一脸不解的大和尚刺去。 “秃驴,敢吃老娘豆腐,今日饶你不得。” 妇唱夫随,李太平后发先至,一把握住慕品山的手,朝千面魔君攻去。 气脉相同,左右开弓,一时间却也吧千面魔君逼迫的手忙脚乱,疲于应对。 说来也怪,以千面魔君的本事,就算李太平二人气息相同,招式更胜,却也不应落得被动挨打的局面。 李太平觉得,今天的千面魔君,比之那一日要弱了许多。怕是真被他猜中了,老东西的修行正处在紧要关头。 李太平和慕品山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眸子中看到浓浓的杀意。 二人要杀千面魔君,不仅仅是之前那些恩怨,也非今日占便宜那两巴掌,而是此人留不得。 九世恶人修成功法,必然祸乱天下,到那时百姓遭殃,他李太平和慕品山怕也落不到好。 李太平不是善男信女,趁人病要人命的事,干得出来。今天更是要干的彻底点,最好是挫骨扬灰,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慕品山借用剑意真气,狂暴输出,剑气如不要钱一样,大把大把洒出去。誓要砸碎乌龟壳。 李太平则见缝插针,三柴剑肢解千面魔君的密zong手印,以巧破力。 两个人,阴阳互补日月循环,真气生生不息。越打越顺手,越打气势越足。 反观千面魔君,一直无法尽全力。似乎心绪不宁,好像极力压制着什么。 千面魔君在千佛洞得到佛骨舍利,还成功将其融入心口。只是未能完全融合,需要以佛法净化佛骨上的佛性。 一旦千面魔君完成融合,九世修行便可圆满,到那时成就会是怎样,没人能知道。 可无论成就圣人还是宗师之上,李太平都将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慕品山手中软剑舞出一道道怒浪,且大有一浪高过一浪之势。 千面魔君面色凝重,凭金身硬抗。便见炸开点点金光,那金色便越发淡了。 三点寒光隐没在狂涛怒浪之中,直到有可乘之机,才如鱼儿一般跃出水面,直奔千面魔君心口而去。 这次三剑不在以巧攻之,而是借了真气强攻硬打。剑锋撞在胸口一尺处弹开,然后是第二剑,第三剑…… 三剑皆在一点,那最后一剑便撕开金身,刺在千面魔君胸口…… 千面魔君低头看了一眼,没有鲜红溜出,没有筋断骨折,更无真气四溢。 忽然天地有佛音呢喃,梵音阵阵,似有高僧教诲世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说反便反 悬瓠城,袁家老宅。 袁守正收到大兴传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唤来儿孙弟子。 “妞妞和红莲跑大兴城去了,也好,省得这边兵荒马乱吓到孩子。” “紫衣和长公主打算在汝阴城召开南北绿林大会,我得去汝阴坐镇,宗门一切事宜,就交给你们哥俩了。有事多问大师傅意见,莫要私自做主。” “对了,克文你收拾一下,跟祖父去汝阴。” 袁克文自打去年大闹孙婉儿婚宴的事,被老爷子禁足一年多。此时听老爷子说,要带他一起去,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这一年,有事没事不是被老爷子敲打,便是被那个磨人的小妖精捉弄,袁克文瘦了一大圈不止。 不过这人瘦了,反而精神许多,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袁克文这边刚要躬身领命,却被一旁娘亲拉住。 只见老大家的苦着脸,朝公爹行了大礼,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爹,咱袁家可就克文一根独苗,不能带去汝阴城啊。” 一旁袁克文的二婶,赶忙跪了下来,附和道:“爹,大嫂说的对,克文不能去啊……” 袁守正脸色难看,却没去瞧两位儿媳,而是看着老大老二说道:“你俩怎么说。” 袁庭忠身为家中老大,又是袁克文的亲爹,当然得先表态。 “五剑盟有规矩,镇守汝阴城的弟子,家中独子者不去,无人赡养父母者不去,体弱多病者不去。克文哪样也不占,所以去得。” 老二忙道:“大哥说的不对,咱袁家可只有克文一个男丁,怎能不算独子。” 袁庭忠也不去看二弟,只是正身说道:“克文还有三位姐姐,一个妹妹,而大师傅家只有一儿一女。大师傅家去得,我袁家也去得。” 袁守正起身说道:“拓跋迥要踏平五剑盟,守住汝阴城,是剑盟弟子,是咱袁家的责任。” “男儿生于天地间,仰不愧天府不愧地。敢担当,知责任,方为男子汉。” 袁克文虽说蜜罐子里长大的,却也是个有血性的,不然当初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打上门去。 袁守正看到这一点,晓得这孩子缺少的是血与火的洗礼。只有见过生死,晓得为谁而战,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担起袁家,担起五剑盟的未来。 人都是有私心的,袁守正也不例外。袁家的未来,不可能寄托在梅执礼那个小丫头手上,毕竟小丫头姓梅不姓袁。 在袁守正看来,若是连孙儿都要战死汝阴城,那五剑盟和袁家也就没有明天了。那躲在悬瓠城还是战死,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袁家人还能像狗一样朝拓跋迥摇尾乞怜。 袁家人活着就要站直了,卑躬屈膝,忍辱偷生的事,袁家人干不了。 袁克文扶起娘亲和二婶,挺胸说道:“克文虽说学武不精,读书不行,但克文知道,守住汝阴城就是守住五剑盟,就是守住咱袁家。” “儿长大了,该是儿子帮爹娘挡风遮雨的时候了。” 袁守正上前拍了拍孙子肩膀,大笑道:“这才是袁家儿郎该有的担当。” 书读得少,不代表不懂大义,不知担当。因为有些人才华横溢,胸有沟壑,却只知醉生梦死,大难临头依旧把未来寄予他人。 襄阳郡守陈简行便是这样的人。 襄阳城郡守府,陈简行大包小裹装了几大车,就等着岳千山带着他跑路呢。 十万人围城好几天,也没个动静,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想的。陈简行很想去找岳千山问个究竟,因为这几日提心吊胆的实在是寝食难安。 可他出不去,门口的府兵现在不听他的。没得办法,郡守大人只好用酒麻醉自己,省得一闭眼便是饿疯的老百姓,要生吞活剥他。 酒是个好东西,能壮熊人胆,喝多了便要天不怕地不怕。这不,郡守大人里倒歪斜推开守门士卒,便往城墙上去。 守门士卒见状,相互对视一眼,咬牙冲了上去,抬胳膊抬腿,又把大人丢进府中。 陈简行摔得七荤八素,却也不知疼,爬起身指着府兵大骂道:“你们这群狗奴才,敢打老爷,看我不……” 说着醉眼朦胧看向四周,捡起院子里一根杀威棒,奔着十几名府兵抡了过去。 别说陈简行喝多了,就算滴酒未沾,就他那脚步虚浮的样子,怕是拿根棍子也不好使。 府兵们只是闪了几闪,陈简行便呼哧带喘,勾出了腹中之物。 翻江倒海一阵后,陈简行清醒不少,便又来了力气。正巧有个大个子朝他走来,二话不说,抡起杀威棒当头砸去。 眼看大个子如那缺心眼一样不知躲闪,陈简行心中大乐,口中大笑道。 “老子看你往哪跑,打死你个狗日的。” 杀威棒落了又停,就在那大个子头顶。因为一直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杀威棒。 岳千山瞥了一眼郡守大人身后那摊腥臭之物,皱眉道:“浪费粮食的废物。” 说着将手中杀威棒夺了下来丢在一旁,转身往城墙上走去。 “把郡守大人请到城墙上来。” 陈简行摇摇晃晃的,似乎看清来人是谁,所以这阵子又改主意了,说什么也不去城墙。 结果很不好,郡守大人被府兵拎着四肢,搬到了城墙之上。 岳千山揪着陈简行的后脖领,将其立在城头之上,指着远处滚滚而来的大军说道。 “好消息和坏消息,大人想先听哪个。” 看着城下黑压压的泥腿子,又瞧了瞧远处不断逼近的大军,风一吹陈简行的酒便醒了大半。只见其,口齿打颤的说道。 “先——先听好消息。” 岳千山大笑道:“风天养率领十二卫两万虎贲到了。” 对于陈简行来说这哪里是好消息,不由皱着眉头看向岳千山说道:“那——那坏消息呢。” 岳千山轻轻拍了拍郡守大人肩膀,轻声细语道:“坏消息就是,无论风天养输是嬴,大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也不知是岳千山的力气使大了,还是听到死字,陈简行的腿便软了,反正是一屁股坐在城墙上起不来了。 “千山,救我……” 岳千山弯下腰,盯着陈简行摇头叹道:“我的郡守大人啊,救不得啊。救了您,下官便没法子自救,更没办法救我手下那三千儿郎了。” 这下好,不用醒酒药,陈简行的酒也彻底醒了。只见其猛地抱住岳千山的大腿,哀嚎道。 “老弟,您可不能不管哥哥,哥哥这些年待你不薄啊。”只见岳千山拉起陈简行,点头说道:“哥哥的好,小弟心里都有,都记着呢。哥哥您也好事做到底,成全小弟,成全三千儿郎,成全襄阳城里的几十万老百姓吧。” 陈简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我成全,我都成全,只要弟弟保下哥哥的命。弟弟说啥便是啥。” 陈简行笑道:“既然哥哥都说了,说杀便是杀,小弟便替城中百姓,谢兄长高义了。” 陈简行有些糊涂,摸不着北,怎么还谢起他了。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了,而且手刨脚蹬的后悔了…… 岳千山大步站到城垛上,回头望着文武官员,朗声道:“你们都听见了,郡守大人愿意成全我们,保下我们的命。还不谢过大人。” 众将单膝跪地,文官鞠躬行礼,士卒则屈膝叩首…… 陈简行蒙了,忙摆着手说道:“何须如此,快快请起。” 岳千山大笑一声,一把拎起有些蒙圈的郡守大人,将其举到城墙之外,同时高声吼道。 “襄阳郡郡守,陈简行。尸位素餐,苛责百姓,大灾面前只知自保,置黎民百姓生死于不顾,天理难容……” “当今圣上,昏庸无度,不见民间疾苦,盘剥百姓,修嵒悦楼以自悦。昏君胡作非为,有违天道。上天降罪,三郡蝗虫遮天……” “今,岳千山带领襄阳城百姓,斩狗官,正天道……” 陈简行早已没了人色,惊恐的嚷道:“好弟弟,哥哥跟你一起反了,留哥哥一命吧。” 岳千山冷笑一声:“留你不得。” 说着便见陈简行胖墩墩的身子,飞出城外,摔在护城河前的浅滩上。 半露水面的大青石上,满是红白之物,郡守大人已然向天告罪,丢了性命。 文官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一切便已尘埃落定。既然身在襄阳城,想不反也可以,主动点自己跳下去,莫等人家拔刀。 岳千山如此做,便是要把所有想活命的人绑上船。现在船开了,只能同舟共济,没得选了。 “属下,全凭将军做主。” “属下,为将军马首是瞻。” “属下……” 表明态度,是很关键的,态度不明,岳千山手中的刀可不会认得你。 岳千山登高而呼,全城一心,反了大乾。 城门开,三千儿郎,着甲而出,领头的乃岳千山手下第一猛将,方世杰。 说来也怪,三千士卒出城,却未曾引起义军骚动,反而有序的腾出地方…… 风天养一路急行军,可算在泥腿子攻陷襄阳城之前,赶到地方。 如今站在阵前,瞧着远处列入军阵的襄阳郡府兵,风天养的脑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米下锅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李太平的剑够快,够狠,够准。 剑入骨,梵音起。 千面魔君低着头,没了动静。李太平和慕品山仿佛中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官道上很静,偶有鸟儿振翅飞过,便只剩风吹起衣角的声音。 三人耳中梵音隆隆,不停不休。那声音仿佛来自天外,直达内心,似乎要泯灭人的七情六欲。 李太平和慕品山不晓得梵音从何而来,千面魔君却心中了然。 自打他将佛骨舍利融入胸口,梵音便一直都在。他晓得只需守住心神,慢慢吸收佛骨中的佛性,便可真正融合。 今天,李太平满是剑意真气的三柴剑点在佛骨之上。仿佛把露出一丝缝隙的大雄宝殿,猛地推开,将三人完全暴露在佛主面前。 这是一次对武道修心的考验,扛不过去,轻了神魂重创走火入魔,重了直接当场毙命。 扛过去,必将大有裨益,将来的武道之路也就一马平川了。 世上宗师论武道修心,千面魔君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可即便是千面魔君,这阵子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更何况李太平和慕品山。 李太平二人现在还能扛住,却要多亏了刚刚联手而战。 心意相通气脉共融,以刀魔双修心法,同心抵抗佛音。 佛骨舍利上的佛性被三人均摊,刚好达到微妙的平衡。若是现在有一人扛不住,三人皆要共赴黄泉。 陆一平和伍真,始终盯着官道上那场大战,此时见状便坐不住了。 “大哥我带些人去看看,曲四平就交给你了。” 伍真也想去,可曲四平和金钱宗众人还需他守着,他若走万一出点岔子,可就功亏一篑了。 伍真点头道:“见机行事,莫要鲁莽。” 陆一平点了点头,带上几十名府兵,小心翼翼靠近三人…… 一把长剑抵在大和尚胸口,三个人闭着眼,像木头人一样。 陆一平不知道发生什么,可显然三个人还活着。他不敢去碰触李太平,也不敢去碰那大和尚,只能让府兵远远的围住三人。 幸亏陆一平什么也没做,不然一指头捅倒了大和尚,不但他要死,怕也要害了李太平和慕品山。 混江湖也好,混官场也罢,若不行事谨慎,莫说混不出名堂,说不好连命都混丢了。 京兆府,申屠仁王还再大牢里蹲着呢。他是是幸运的,同期进来的,这阵子还有命在的,已经没几个了。 好在是申屠仁王既不是混江湖的,也不是混官场的,而是那混社会的。 拉出去砍头的罪名显然是不够的,流放千里似乎也对不住故去的老相公。只好暂时压在牢里,有事没事教育一番了。 今日是申屠仁王大喜的日子,京兆尹甘大人,刚从宫里回来,便来了牢房。 说是圣上仁厚,要大赦天下,只要不是谋反、欺君之罪,一律赦免。 今日甘蔗是到宫里要银子的,再不给银子,莫说牢里那百十来号犯人要饿死,就是京兆府一众官员捕快,怕也抗不了几日了。弘道帝哪有闲钱,本意是让甘蔗减少一顿牢饭。可按甘蔗说的,大牢里的耗子,都快成窝饿死了,再省一顿,也不用圣上下旨砍头了。 官员们的耳朵都灵,听说甘蔗进宫面圣要钱,不由得一个个直奔皇城。 莫说六部尚书,军中大佬,就连一向节衣缩食的钟离履都跑进了皇城,堵着圣上要钱。 钟离履面子薄,却也不得不开口,毕竟一大家子人等着米下锅呢。 “圣上,月银已经三个月没发了。家里值钱的物件,卖的卖,当的当,再这么下去,本官怕是要沿街乞讨了。” 弘道帝看了看钟离履官服上的补丁,叹了口气。毕竟这位一辈子廉政,把好好一个名门世家过成了大兴城里的笑话。老头子说没银子,这话是可信的。 可你裴延亭和慕道宗也来要银子,是几个意思。朕日子过得都不如你们二位舒坦,在朕面前哭穷,亏你们干得出来。 这话弘道帝也只能心里想想,若是一旦说出口,怕是要捅了马蜂窝,非得揪着盖楼的事不放。 紫宸殿内,一众高官大眼瞪小眼看着弘道帝和户部尚书,可是把户部这位最高长官,弄得想要扯上三尺白绫,来个一了百了。 户部尚书刚上任不久,国库里剩下那三瓜俩枣,显然是不够分的。他是没啥好主意,总不能说,各位再挺几个月,等年底税银到了,开锅下米。 人能等,肚子等不了。三郡老百姓怎么反的,不就是饿的吗。 弘道帝还是见过大场面的,只见其镇定说道:“朕若是大赦天下,那些人会不会感恩戴德,帮衬朝廷一把。” 这话啥意思,傻子也能听懂。想活命,拿银子,只要银子够多,就能从获自由。 钟离履不干了,上前一步躬身道:“圣上这么做,有失天子威严,有损德性……” 弘道帝忙摆手道:“大赦天下,说明朕仁厚。他们感激朝廷,感激朕,主动为朝廷分忧,哪里有失威严德行了。” 话是这么说,可到下边事可不是这么办了。万一没弄好,可是会让天下百姓耻笑的。 钟离履既然干得是御史大夫的活,不说他怕后人戳断脊梁骨。他宁可全家饿死,也不能让圣上犯糊涂。 钟离履还要开口,却见一旁的裴延亭,朝身后几名侍郎使了个眼色。便见几人上前拉着钟离履,一边说还一边把钟离履往外拖。 “钟大人啊,我见到有些德行不好的官员,又娶了几房小妾,这事可得跟您说说。” “我这也是,看着他们不顺眼,却又没办法,只能您老出面了……” 几位侍郎,你一言我一语,愣是把钟离履拖到了皇城之外…… 等钟离履再要进宫时,圣旨都出了皇宫了。板上钉钉的事,他钟离履也回天无力,只能叹了一口气,打算问问几位侍郎,都是哪些官员有损德行。 当钟离履回过身,几位侍郎却上了马车,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申屠永嘉午后便得了消息,他爹就算混账不是东西,当儿子的也不能把老爹丢在大牢里不管不是。 甘蔗亲自查看牢房里关押的犯人,哪些人能交银子滚蛋,哪些人得吃一辈子牢饭,他需亲自把关。可不能让手下那些人乱来,搞得乌烟瘴气。 “申屠仁王,别只顾着感谢圣上,要多想想你爹是怎么教育你的,本官可不想再看到你触碰大乾律法。否则莫怪本官不讲情面。” 申屠仁王一万个保证,定会从新做人。可当他跨出牢房,呼吸到新鲜空气,看见蓝天白云,他又改主意了。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直奔齐王府,誓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柳叶剑宗,秦九宝看着跪在面前的申屠永嘉,冷声训斥道:“糊涂!你把混蛋东西救出来,你以为他会改过自新。我告诉你,此时那个混蛋正在齐王府,谋划如何夺回家产呢。” 申屠永嘉抬头道:“咱们现在和齐王合作,齐王难道还会给自己人下绊子。” 秦九宝冷笑道:“你是不是对自己人三个字有什么误解。齐王是龙子,有一天兴许便是那九五之尊。” “在他眼里我们所有人都是工具,只是工具有好有坏,坏的自然要丢掉了。你爹抢回家产,你就是那不好用的工具,随手也就丢掉了。” 申屠永嘉低着头不吭声,他晓得师傅说的对,可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难道他还真能见死不救吗。 秦九宝冷声道:“行了,起来吧。事已至此,跪着也解决不了问题。” “回头,盯住家里人,少让他们和你那个混账爹接触,还有你那个名义上的姐姐,也少来往。” 申屠永嘉最近却是和申屠玉钩来往密切,时不时便要聚在一起,聊些过往。 申屠玉钩按照齐王的意思认祖归宗,她心里其实并不乐意。不过和申屠永嘉接触几次后,她却越发觉得亲切。这不,申屠仁王来了齐王府,她便躲了出去…… 前段时间申屠玉钩收到师傅消息,让她控制申屠家,多跟柳叶剑宗接触。争取和那个老顽固,搞好关系,为了将来的大事增加一份筹码。 申屠玉钩再次来到柳叶剑宗。如今的柳叶剑宗,外姓徒弟越来越多,这些拜入柳叶剑宗的外姓人,统一称作外门弟子,由申屠永嘉管着。 申屠永嘉刚走,申屠玉钩就来了,秦九宝到想看看,这个女人打着什么算盘。 秦九宝在外门政事堂见的申屠玉钩,此举是有意疏远双方关系。可那个美丽的女子,却笑若春花,毫不在意。 “晚辈见过宗主,愿宗主万寿无疆,以秦剑惠及万民。” 秦九宝眉头微微一皱,因为申屠玉钩话中有话。 不说柳叶剑宗,只说秦剑,这个消失十几二十年的小丫头,是否知道些什么。秦九宝有些摸不准。 秦九宝笑了笑,起身相扶。这可不是老顽固的一贯作风,显然是有话要说的。 “丫头快起。我和你祖父多年情谊,如今见了你,这心里不落忍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山中无岁月 淅阳郡官道上,过往行人纷纷驻足,不是江湖拦路,是有热闹可看。 “这三人干嘛呢,一动不动的。” “少管闲事,赶路要紧。” “快看那妞,广春楼姑娘们加一起,也没人家俊俏。” “别看了,那么好看的女人,盯着看小心你那双招子保不住。” 官道上闹哄哄的,幸好陆一平率府兵护在左右,要么没准哪个胆大的便要上去摸一把。 李太平和慕品山心意相通,仿佛身处一方小世界,周遭皆是手捏降魔印,口吐楞严经的降魔金刚…… 二人非魔非妖,依旧要守灵台清明方能低得住,若是心神不守,便要被降魔金刚超度了。 佛门在大乾落寞,可不代表人家没有真本事,一节佛骨便要三位宗师拼命抵抗,可见佛陀临世将何等恐怖。 这些年,江湖上很少能见到佛门行者,若是能看到个吃斋念佛的大和尚,可是件很新奇的事。 可距离淅阳郡不远的宛县,却同时出现三位佛门行者。这可在宛县引起不小轰动。 两名大和尚一名小和尚,特别是那小和尚。一身白褂也未披袈裟,面目清秀白嫩,若非剃度却要比那书生还像书生。 小和尚瞧着二十出头,其实不小了,只是跟那俩大和尚一比,却是小了许多。只见其,始终面带微笑,只要有人跟他打招呼,便会双手合十回礼。 那俩大和尚,长相倒是很特别。其中一位四十开外,袒胸露腹,大肚硕圆,瞧着很是喜庆。 另一位,大耳垂肩,瘦成麻杆,赤足行走,不怒而威。 两位大和尚有着强烈的视觉反差,再加上俊朗讨喜的小和尚,这三位的组合,回头率却要把天下美人比了下去。 街道上,两名妙龄女子携手而行,紧着两步超过三位和尚,回头看来。 小和尚礼貌行礼微笑,却见娇媚小娘,顿时笑得花枝招展…… “二位师兄,江湖传言,退法罗汉死而复生。大兴之行过后,且得弄个清楚。不能让人害了佛门声誉。” 大肚硕圆的笑面和尚说道:“师弟无需担心,不管真罗汉还是假罗汉,这次都要捉回去的。” 板着脸的瘦高麻杆摇头道:“真罗汉回寺礼佛,假罗汉当场打杀。也好让世人晓得,佛门也是会杀生的。” 小和尚微微皱眉,他晓得堪达法师兄,负责佛门戒律,做事情向来冷面,绝不徇私。 不由道了声佛号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真是千面魔君,也请师兄给那魔头一次从新做人的机会。” 佛子一心想着度化天下众生,离苦得乐。在堪达法罗汉看来,其实是过于理想化的,更何况度魔成佛。不过作为师兄,堪达法罗汉不想亲手掐灭师弟那份念想。不由,皱眉许久说道。 “师弟想佛度有缘人,那师兄就给你一次机会,且只有一次。” 佛子忙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善哉,善哉。多谢师兄。” 安住法罗汉拍着硕圆大肚,笑道:“退法罗汉之事,终究是后话。师弟,可有想过大兴之行,要如何应对。” 这一路两位罗汉未曾提及圣骨,眼看着大兴城就要到了,却要考教师弟一番了。 佛子微笑着说道:“李家大郎混了这么多年江湖,定然知道昆仑山那位,做事向来杀伐果断。怎么选,他心中应该有数。” 安住法罗汉笑道:“剃度出家。李家大郎可是道门中人,师弟觉得他会同意吗。” “生和死,他没得选。” 见师弟信心十足,安住法罗汉再次笑道:“万一他哪头也不选,非得把家里的小侍女送进书院呢。” 这一点佛子事先的确没想到,不由停了脚步沉思起来。世界一瞬间变得安静,听不见小娘嬉笑,听不见孩童打闹。 耳不听尘世喧闹,目不见众生之相,心神静守,思所思之事。 一瞬间便可入定,可见佛子心性非比常人。 出世入世,眨眼之间。只见佛子抬头笑道:“做我佛应做之事,何必坠入妄念。二位师兄,师弟刚刚着相了。” 两位罗汉,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知道小师弟佛根和心性世所罕见,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 安住法罗汉道了声佛号:“佛门有师弟,五百年无忧。大幸也。” 三人走街过巷,翻山越岭。饿了以野果充饥,困了就地打坐,却也没惹出什么麻烦,眼看着大兴城便不远了。 这一日午后,三人走出深山,见地势平坦,官道笔直。便放弃翻山的打算,踏上了官路。 路上人来人往,有好事者,看到三位出家人后,笑呵呵的上前指了指三人身后方向说道。 “大和尚来时没看到吗,西坪镇也有一个出家人……” 听说佛门弟子被人围困,堪达法罗汉停下脚步说道:“二位师弟稍等,带我去瞧瞧。” 安住法罗汉对师兄脾气很了解,若是佛门弟子被人为难,定会出手搭救,说不好便要闹出事来。 只见其望了一眼佛子,笑呵呵的说道:“同去,同去。” 三人走了回头路,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官路上围了好些人…… 陆一平已经守着李太平两天了,府兵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也没敢合眼。 两天时间,陆一平大概弄明白了,这三人并非比拼内力,也非比拼站桩。而是被什么东西夺了心魂,或是灵魂出窍。 这种事陆一平没见过,可他晓得,若是灵魂出窍,得守住李太平二人,且不可移动,不然魂魄归来时,便要寻不见肉身。 陆一平顶着黑眼圈,哈气连天的,时不时还要用力眨两下眼睛。 迷迷糊糊中,陆一平似乎看到三个秃瓢,排开府兵,向李太平三人行去。 他揉了揉眼睛,眯眼看去。下一刻,一个激灵从交床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拦住那三个秃瓢去路。 “尔等何人,意欲何为。” 堪达法罗汉面色青紫,将手中四股十二环锡杖一顿,便听杖鸣之声不绝。 一旁的安住法罗汉的笑脸也不见了,正直勾勾的盯着那大和尚看。 只有佛子面色依旧,朝着陆一平微笑着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施主莫要误会,贫僧是来帮忙消弭这场恶业的。” 陆一平有些不信的说道:“你能帮上忙?” “解铃还须系铃人。佛门之事,当然只有佛门才能度化。” 陆一平半信半疑的说道:“你要如何帮忙。先说好,可不许碰他们。” 陆一平虽说不信,却还是希望秃瓢的话不假。毕竟不吃不喝的耗下去,就算魂魄回来了,这人没准早就饿死了。 佛子微笑道:“不用碰,只需让那锡杖在响一次。” 佛子却是要比两位罗汉佛性高出许多,当他看见三人时,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陆一平想了想说道:“你若救人不成反而害了人,别说我拿你去官府。和尚你可得想好了。” 陆一平没有从和尚眼睛中,看到哪怕一丝迟疑,这才让开身子,不过却未曾走远。 佛子上前笑道:“师兄,借锡杖一用。” 堪达法罗汉将法杖递给佛子,随后绕到千面魔君身后。一旁的安住法罗汉也横移几步,将千面魔君所有退路封死。 若是两天前撞见,佛子并无信心毫发不伤下救下三人,如今却有十足把握。 佛骨舍利,那是圣人遗物,其中的威能若非被三人消磨的差不多了,佛子也不敢轻易动手。 只见佛子持杖来到三人身旁,却并未急着救人,而是好奇的打量起李太平二人。 这一男一女,看来很有佛根,否则早被佛骨舍利度化了。 当佛子看慕品山时,一旁的陆一平死死盯着和尚那双眸子。哪怕和尚露出一丝欲望,他也要出手阻止。 陆一平只看到一双深邃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甚至他觉得那双眼睛好像不是人的,因为他没看到属于人的七情六欲。 佛子微笑着,轻轻一振手中锡杖,便见那十二锡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之声。 那声音,仿佛高山流水,潺潺而下,清甜甘冽回味无穷…… 小世界中,李太平和慕品山,盘膝而坐,双掌紧贴。在降魔金刚梵音阵阵之下,以刀魔双修功法,苦苦支撑。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对于李太平二人来说,外边仅仅过去两天,他们二人却像过去一辈子那么长。 二人被困佛骨舍利佛性之中,虽说度日如年,却非一无所获。顶着随时能将魂魄碾碎的压力,修习功法,可谓一日千里,大有裨益。 修心,修身,修性。 修心,一切唯心造。修身,立命之根本。 这次磨难,二人所获最多的便是,修性。 慕品山的烈火性子,在梵音中被一点点磨去,再难见烟火。 李太平圆滑的性子,在梵音面前,便如同火上浇油,所以他得变简单。做事要直中取,莫要曲中求。 修心,修身,修性。没有一样能一蹴而就,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方可大成。 其实修佛,修道,最后都将殊途同归,直指天道。 二人梵音在耳,便如古佛青灯在旁,成那山中寺庙,礼佛之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讲道理还要胳膊粗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苦修中的李太平,忽然耳中佛音渐淡,有山中溪水潺潺,汇聚成河,顺山岩直落,成那千尺瀑布。 隆隆水声,将李太平惊醒…… 千面魔君胸口的佛骨舍利,最后一道光华则也消失不见。 九世修行被李太平坏了,佛骨舍利中的佛性,也被二人分去一半。 千面魔君修心功法,两次而断,怕是佛主亲临,仙人指点,也没机会登天成圣了。 清明之后,便是滔天怒火。此时的千面魔君,不想杀了李太平,他改主意了。他要抓住两人,一直折磨到他死的那一天,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千面魔君睁开眼,怒火一瞬间便熄灭了,眼中的光华也随之变得灰暗。因为他看见白衣,看见秃头,看见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知道眼前的年轻和尚是谁,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因为只是一眼,他便看见年轻和尚身后盘膝而坐的佛主释迦摩尼。 佛子道了声佛号,微笑道:“跟我走吧。” 千面魔君低下了头,既没拒绝,也没接受。 这阵子,李太平和慕品山才悠悠醒转。 李太平扭过头,看着白衣和尚,因为他听到刚刚那句话。他知道,那句话不是对他说的,可是那句话跟他有关。 “跟你走?对不住了,这人得跟我走才成。” 佛子扭头微笑的看着李太平道:“跟我走,可一心礼佛。跟小施主走,却又如何。” 李太平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千面魔君,还剑入匣道:“欠钱还钱,欠命抵命。” 佛子笑道:“小施主,他欠下的,贫僧来还可好。” 李太平扭头道:“你还?你拿什么还!光是他欠我的,一条命都不够还。” 安住法罗汉笑道:“小施主何许人也,怎会与这魔头有如此之深的恩怨。” 李太平冷笑道:“别拿话套我。还有,我和千面魔君之间的恩怨,佛门没必要插手。若是你们修佛的也想捅他一刀,我倒是可以分你们一条大腿。” 毫不客气,一句话点明恩怨情仇。若是佛门还要插手,道义上是立不住脚的。 佛子这辈子都在洞庭湖那座山上,从未踏足江湖。今儿还是头一遭,听人如此说话。 其实以佛子的修为,说句话,天下不听的人怕是不多的。毕竟宗师之上,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 堪达法罗汉接过锡杖,面无表情的说道:“此人害我师弟在先,所以人贫僧一定要带走,小施主若是不肯,那就划下道来。佛门接了。” 李太平扭头看着瘦竹竿,冷声道:“听说过买东西要排队,可是没听说过,报仇雪恨也要讲究先来后到的。大和尚不讲道理了吧。” 安住法罗汉忽然大笑着上前,拦在师兄和李太平身前。 “小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结,又何苦多造杀孽。不如将此人交给佛门,许他佛前忏悔九世……” 李太平挥手打断胖和尚,摇头道:“大乾有律法,江湖有规矩,一句佛前忏悔可是糊弄不过去。”佛子念了声佛号:“施主被仇恨蒙蔽双眼,落苦海而不自知。贫僧愿泛舟渡施主脱离苦海……” “你说苦海就苦海,你说脱离就脱离,话都是你佛子说的,可佛子说的又如何。” 一句冷哼,一道人影,忽然破云而下,飘落场中。 一袭青衫,两袖沾泥,眉间有化不开的愁苦。 李太平和慕品山看清来人,不由脸色一变后退半步。 却见那青衫背剑的书生皱眉道:“师弟、弟妹,莫怕。有师兄在,道理大可讲得。即便比拳头,师兄也未必怕了佛子。” 李太平哪里是怕佛子,毕竟修佛的规矩多,讲究多,不会说翻脸就翻脸。他是怕这位前任师兄,再一次捉了他和九妹,到处招摇撞骗。 堪达法罗汉眉头一皱,握紧锡杖挡在佛子身前。一旁的安住法罗汉,虽然在笑,可那笑如今看来,却有些不自然。 佛子却很不在意的微笑上前,双手合十道:“见过聂师兄。家师常说,天下宗师之上,唯师兄最为洒脱。” 聂三礼回身,皱眉望着白衣不染尘的佛子说道:“怕是佛陀看走眼了。飞蝗过境,赤地千里,三郡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聂三礼可是比不了出家人,洒脱不起来。” 佛子毫不在意聂三礼口中讥讽,依旧微笑道:“师兄侠骨大义,小僧自愧不如,且得向师兄学习。只是今日这事,那恶人与我佛门……” 聂三礼冷着脸说道:“停,先别说佛门那些恩怨旧账。我师弟、弟妹跟这秃驴斗法两日夜,眼看便要取胜,现在佛门过来捡现成的,怕是说不过去吧。” 聂三礼一番话,把佛子三人说得皱眉不语,可是把一旁陆一平看呆了。 佛子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陆一平没想到,今日不但见着活的了,还跟人家叫板来着。 而这位能让佛子吃瘪的青衫人,其身份怕不是也要吓死个人。 陆一平晓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现在且要躲远些,莫要殃及池鱼。 陆一平大气也不敢喘,蹑手蹑脚来到李太平身后,轻声低语道:“李兄,府兵们有些乏了,我先带他们回小镇休整一下。” 李太平清楚,接下来的事情不是陆一平能够参与的,不由点头道:“此间事了,当去寻小少爷。” 府兵退了,连带着把那些看热闹的一起弄进了小镇。同时陆一平还命人守住官道两侧,引导行人绕路而行…… 官道上已经清空,在李太平看来,可以动手了,不过动手的不是他,应是聂三礼。 聂三礼跟佛门高僧对上了,这可是大好事。若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才是最好。 只见李太平轻轻拉了拉慕品山衣袖。二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的当起了木头人。 佛子微笑道:“师兄觉得不好,那如何才算好呢。” 聂三礼笑道:“千面魔君夺人性命,取而代之,坐下无数恶事,若是遁入佛门就可还债,这世间公理何在。” “今日,我小师弟要连本带利,找他血债血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便是最好。” 千面魔君霜打的茄子蔫了,因为在佛子面前,他没机会,而且就算给他机会,也不敢出手。 可现在他得拼一拼了,再不拼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只见其,面色沉重,念了声佛号。 “贫僧恶贯满盈,理当下十八层地狱。一切因果,皆是咎由自取。贫僧之死若能平息李施主怒火,也算去一份罪孽。还请李施主动手吧。” 千面魔君一番以退为进的话,成功让三位和尚陷入深思。 李太平本打算退一步,让聂三礼顶上去,此时听了千面魔君的话,却也忍不住了。 只见其踏步上前,大笑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老魔头,既然想赎罪,我便成全你好了。” 说着,三柴剑飞出剑匣,直奔千面魔君咽喉而去…… 千面魔君也是够狠,只见其双手合十胸前,低头闭目,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李太平见老魔头闭目等死,便知要遭。果不其然,肥头大耳的胖和尚挡住了三柴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手下留情。” 却见大和尚身后的千面魔君,道了声佛号:“在下百年虚度,今日得佛骨舍利点化,还请师兄成全,莫要拦着李施主。” 佛子见状,双手合十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聂三礼没有去看佛子,而是转头望着李太平,随后将剑匣取下。 “佛门有佛门的道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师弟且记住了,说一千道一万,依旧是要看谁的胳膊粗,谁才有道理,才能定规矩。” 说着,转头看着佛子说道:“匣中三剑,接得下,我聂三礼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接不下,就甭跟我这叽叽歪歪的,我聂三礼不信佛。” 李太平记得绿柳庄时,聂三礼可是书生的很,直到劝解不成才跟澹台大儒动的手。今儿,怎地说动手,就亮刀子呢。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却见安住法罗汉念了声佛号:“聂大侠,请慢动手。今日之事,我和师兄想要度化千面魔君,两位小施主要报仇,根结在我们四人。事情起于何处,当应何处了结。” 李太平收了三柴剑,等着叫好助威呢,却被圆脸和尚兜兜转转的,又把他拉了回来。 现在好了,聂三礼看着他,总不能舔着脸,让叛徒帮忙吧。若是真开了口,老道士还不一个响雷劈死他。 李太平回头看了一眼慕品山,见对方点头,这才望向大和尚说道。 “大和尚,话说得蛮好听的。还度化,我看二位是想把吸收佛骨舍利的千面魔君,弄回佛门当打手吧。” 安住法罗汉笑道:“小施主多想了。” 李太平冷笑一声:“承不承认无所谓,反正打趴下二位,我就送千面魔君上路。不过动手之前,二位是不是应该先封了千面魔君的任督二脉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佛慈悲 李太平不相信千面魔君会束手待毙,毕竟九世为人的老魔头,心眼多着呢。 可当堪达法罗汉出手点穴时,那老魔头却不躲不闪,任由奇经八脉被封。 千面魔君虽说被李太平坏了修为,不能成圣,却也在佛骨舍利的佛性中,洗练了九世人格。 现在的老魔头,虽然不能九世归一,却也可做到一面一世人。秃头的千面魔君,便是如假包换的退法罗汉,是佛门高僧。 见状,李太平无奈的摇了摇头,解下剑匣说道:“甭浪费时间了,痛快点咱们二打二。” 安住法罗汉念了声佛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小施主请了。” 一声娇叱,两声剑鸣。 慕品山长剑出鞘,同时抽出腰间软剑,踏步腾身,一脚踩在李太平肩头,攀高数丈。 三把剑飞出剑匣,李太平连点三剑如鱼游水,后发先至抢攻而上…… 安住法罗汉大笑着双掌齐出,胖乎乎,白净净,却染上一层金色。便听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 堪达法罗汉,瘦脸如驴,一振锡杖直刺头顶,如长枪贯日金光耀眼。 轻松接下李太平攻击的安住法罗汉,觉得有些不对。年轻人虽然剑法精妙,可是剑上力度似乎过于轻了,哪里像一名宗师该有的水准。 胖和尚正不解呢,却见那年轻人嘴角带笑,猛地抽身而退。 安住法罗汉暗道不好,猛然抬头望去,便见一道墨绿,左右持剑,旋转着刮起一阵旋风,席卷而来。 慕品山那一脚,借足了剑意真气,再一次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 既然能破千面魔君金身,这一次两位罗汉也别想挡得住。 只见胖瘦罗汉,一个挥掌,一个抡杖,绞进旋风之中。恐怖的剑气,穿透掌影、锡杖,便见点点金光爆开。 罗汉金身,在无数剑意真气切割下,被一点点削薄,眼看着便要破金身削人肉。只见两位佛门罗汉,忽然掌杖相交,互攻一记…… “砰!” 一声闷响,大和尚借着反震之力,脱出剑刃风暴…… 慕品山也不恋战,柳腰一折反身飘落李太平头顶,在其肩头轻轻一踏,这才飘落地面。 下一刻,李太平连踏三步,连拍三剑。三剑便连成线,直奔安住法罗汉而去…… 人之势,三步千里。还是借了真气的人之势。 二人之势的三步千里,威势更胜,隐隐有着风雷之声。 一旁观战的聂三礼,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不由暗道。师弟和弟妹这一记双人合璧,果然非同凡响。天下宗师怕是无人能接下这一招。 佛子依旧笑着,他晓得这一招,只有护法罗汉能勉强接下。不过他相信,两位师兄还远远不会落败。 只见这时,李太平瞧见那瘦麻杆站在师弟身后闭目侧耳,凝神细听。 仿佛那对大耳朵,能听见天地脉动。 胖子那双眼睛则特别的亮,好像发着光,可看破世间万物。 李太平三步千里已至,两位佛门罗汉却丝毫不慌。 安住法罗汉滚圆的身子,往前蹭了蹭,看似缓慢的挥出一掌,却正好切在剑身之上。 “当!” 伴着金铁之声,三柴剑猛地震颤起来,长剑中蕴含的剑意真气瞬间崩散…… 李太平瞧得清楚,切在剑身上的并非手掌,而是胖罗汉的手指。 一根伸不直,里外都是茧皮的中指。佛门金刚指。更重要的是,那一指正点在剑意真气最薄弱之处。 接下第一剑,胖罗汉滑步后侧,瘦罗汉却踏步向前,同时挥出手中锡杖。 瘦罗汉闭着眼,可手中那根锡杖却像自己长了眼睛一样,由抡扫变斜刺,精准无误的撞在剑尖之上。随后却又往旁侧一引…… 第二把三柴剑仿佛被戳了一个洞,剑意真气顺着锡杖划出的轨迹,泄了个精光。 李太平心中暗叹,没想到,瞎子把锡杖当降魔杵来用,却有这般威力。 第三剑,是李太平人之势最强一剑,比前两剑要强不止一倍。 若是那二位,想凭金刚指和降魔杵破去这一剑,弄不好就要指断,杖折。 却见胖瘦两位罗汉,忽然将金光汇聚一点,分别在指尖和杖尖,同时点中长剑。 硬碰硬,爆开一圈波纹,一半是溃散的漫天金光,一半是炸裂四溢的剑意真气。 反震之力让李太平连退数步,直到被一只如玉纤手扶住,才停了下来。 李太平在慕品山帮助下捋顺真气,这才咧嘴笑道:“天眼通,天耳通。两个老秃驴,露底了。” 佛门高僧修成罗汉,必然掌握一门神通。李太平想打赢大和尚,首先要知道这两人修成何种神通。 李太平和慕品山凭借两轮借力抢攻,终于逼出佛门神通。虽未胜,却探出大和尚的底,想来胜这一场,只是时间问题了。 慕品山忽然收软剑于腰间,携手李太平,欺身而上…… 佛子见状,忙开口念了声佛号。 “切磋见胜负,无需见生死。二位施主罢手吧。” 佛子发了话,李太平和慕品山对视一眼,微笑着携手后退…… 佛子本来对两位师兄信心满满,可当李太平和慕品山携手那一刻,他知道打下去,怕是也赢不了了。 他眼中有金光闪过,那是天眼通。他清晰的看到,那两人仿佛成了一体,经脉中的真气一脉贯通,流转不息。 他脑中有那么一瞬,感知到二人心意相通。这个感觉错不了,因为那是佛门神通,他心通。 佛子武道修为毋庸置疑,乃世上顶尖存在。可就算他这个宗师之上,却也没见过,如此神奇的功法。 一加一大于二,这是佛子看到的结果。恐怕普天之下,没有宗师能够战胜那两人联手。即便护法罗汉也不行。 佛子见两位师兄心有不服,不由上前说道:“双剑合璧,宗师无敌。二位师兄,无需执着。” 两位罗汉,有着两门神通,看得见也听得见,再加上佛子如此肯定,不由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李太平还剑入匣,朗声道:“承让,承让。那么,千面魔君的命,可就归我了。” 佛子来到千面魔君身前,道了声佛号。 “佛门圣物,且要归还佛门。” 千面魔君抬起头,凝视佛子半响,又将目光投向聂三礼,随后开口道。 “二位云端上的人物,可否给在下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 佛子微微皱眉,伸手点在千面魔君胸口:“恶业产恶果,你既称在下而非贫僧,且先还了佛门圣物再说。” 随着手指离开千面魔君胸口,一节佛骨出现在佛子手中。在看千面魔君,脸色苍白如纸,表情一会狰狞,一会祥和,一会猥琐…… 九世人格不断交替出现,也不知多久,那张脸变得似哭似笑,仿佛一张脸上挤着九个人的表情。 佛子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善恶皆有报,九世修行,九世恶业,今朝复来生不如死。我佛慈悲,且送你脱苦海入轮回。” 说着一指点在千面魔君额头。 梵音猛地再起,超度着九世人格。 空洞的双眼,痴呆的表情,现在的千面魔君,俨然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一旁的聂三礼,冷声道:“我佛慈悲。说得好听,下手可是真狠。活着的行尸,怕是江湖中那些妖魔鬼怪,也干不出这天打五雷轰的事。” 说着,转头望向李太平二人,笑道:“走吧。除非你还想朝那行尸捅上两剑。” 李太平和慕品山有些发愣的看着佛子。实难相信,一身白衣不染尘,佛法高深的佛子,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李太平冷笑一声:“佛门的善念,今儿可是吓到小子了。以后可得躲着你们这些秃瓢远点。” 说着,拉住慕品山的手,就往小镇方向而去。 一旁的聂三礼见状,三步并成两步追了上去,口中笑道:“小师弟等等我。” “师弟别走那么快啊。你看,师兄在太白山送你们两口子一段机缘,今日又帮了你一把,怎地还是这副死人脸。” “三郡饥荒,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反……前两日更是把朝廷十二卫打的屁滚尿流……师弟再考虑考虑师兄的提议……别走那么快,倒是说句话啊。” 聂三礼跟在李太平身后,那张嘴一直到西坪镇也没闲着。 李太平虽然未曾回一句,却很是认真的听着聂三礼说的那些话。 聂三礼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从三郡灾情说到江宁城拓跋迥,从拓跋迥进兵汝阴郡,说到江湖暗流涌动…… 很多事,聂三礼并未细说,李太平倒是听得很不好消化。 小镇上,伍真和陆一平一直未走,此时见李太平安让无恙,忙迎了上来。 一阵客套过后,李太平等人商议,直接压着曲四平回上洛郡,当着漫川关老百姓的面,公审曲四平,明正法典。 回去的路上,聂三礼依旧逮着李太平不放,道理故事没少说,目的只有一个,给小师弟洗脑。 李太平和慕品山也很无奈,这人赖着不肯走,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 只见李太平叹了口气,说道:“三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无能将军 两日前,风天养兵临襄阳城下,拉开阵势直面十万泥腿子。 可是他却看到难以置信一幕。襄阳城都尉,竟然把郡守摔死在护城河前,而且还带着兵出城,跟他刀剑相向。 这**什么意思,老子前脚到,你后脚便反了。早干嘛去了,这不坑爹吗。 风天养现在骑虎难下,襄阳城丢了,就算打赢眼前漫山遍野的泥腿子又能如何,难道靠手里这两万人,攻下襄阳城。 可现在有个关键问题,就算他不想打,对面那些饿红眼的家伙也不肯。 既然不肯,那就打好了。但风天养犯了个大错误,他竟然没有全军压上,而是玩起了战阵指挥这个技术活。 分兵。还是分兵三路,他居中指挥。 众将不乐意了,这不扯蛋吗。人数不占优,还要分兵,这不是等着让人逐个击破吗。 风天养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竟然力排众议,说什么运筹帷幄,兵者诡道也的屁话。 众将心里门清,这就是个二五仔。两万对十万,就算军神老爷子,也不敢这么玩。 可将军们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他们若是不听指挥,怕是下一刻就要以扰乱军心为名,拉出去砍了。 左屯卫两万步卒,有一大半皆是新兵。说句难听点的,比那些个泥腿子也强不了多少。 晋阳城外一战,活下来的老兵不过五千。众将本打算靠这五千人做尖兵,大败敌军士气,未曾想却被风天养留在中军压阵。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风天养一顿胡搞乱搞,把本就不多的胜率,败了个精光。 大战开始,众将也只能期盼,老天保佑,那些泥腿子不堪一击。 风天养犯浑,乐河山脑子可是清醒的。他集中优势兵力,先从敌军左翼下口,只要干净利索吃掉那七千人,此战必胜。 岳千山带着襄阳郡三千府兵,还有三位头领的近卫军,足有六千精锐。至于身后那两万泥腿子,也就是打扫战场用的,他根本没指望。 岳千山手中的三千府兵,也是跟异族豹师真刀真枪干过的。更何况这些年,为了提高府兵战力,他没少往里边砸银子。 军器装备,比十二卫可是不差啥。他有信心,就算对面是左屯卫精锐,也可一战胜之。 平日里不上战阵,瞅着都不错,可一旦真刀真枪见了血,新兵老兵,可就一眼看出来了。 岳千山看着左屯卫那些手脚发软的怂货,顿时乐开了花。 只见其,挥刀斩下一名敌军将领的大好头颅,高举手中,策马挥刀大喊。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其身后府兵,甲胄染血,如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学着自家将军大吼着。 喊声震天,顿时吓得左屯卫左翼士卒心胆俱裂。左屯卫的新兵,还没等那些吃人的家伙冲到近前,便丢了兵器,抱头跪地…… 左屯卫将领见状,晓得大势已去,不想稀里糊涂战死,不由策马而逃。 风天养冷着脸看着左翼被人一口吃下,却仍淡定的开口道。 “莫要慌,听我命令,稳住阵脚。” 一名老兵,扭过头瞥了一眼风天养,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蠢货,还稳个屁的阵脚,一会两翼都让人家吃了。” 中军将领数次请命,打算支援左翼部队,却都被风天养回绝了。 如今见左翼被吃下,襄阳郡府兵在一名高大将军带领下,奔着右翼冲杀过去,众将便忍不住了。 “将军,再不去支援右翼,这一战怕是回天无力了。” 中军一名年轻将领,单膝跪地,面色凝重的吼道。 风天养皱了皱眉,下一刻手中横刀出鞘,那年轻小将的头颅便飞了起来。 “乱我军心者,斩。” 丢了命的小将,怕是临死也未曾想到。晋阳城外大战都没战死,却在襄阳郡稀里糊涂的送了命。 左屯卫有如此二愣子做统帅,军心怎能不乱。中军众将看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蠢货,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圣上糊涂啊! 没有任何悬念,右翼也被吃下。一名老将军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由挺身怒道。 “还不撤军,你在等什么。难道非要把左屯卫所有儿郎的命,都丢在襄阳城外吗。” 风天养怒吼道:“绑了。” 只见风天养近卫一个饿虎扑食,将老将军按在阵前,捆成了粽子。 下一刻,风天养抽刀向前,大吼道:“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儿郎们随我冲杀。” “督战队听令。后退者杀,不前者杀。” 一名士卒看着主将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由腹中一阵恶心。你大爷的,孩子死你来奶了…… 可骂归骂,该冲还得冲,哪怕五千战十万,就是个送死的结果,他也不敢不冲。 战死有抚恤金,被督战队砍了脑袋,可是半个子儿也没有。 左屯卫剩下这五千人,果然凶悍。明知必败,却依旧敢冲敢拼。 他们是真正的左屯卫,大乾精锐中的精锐。 血与火,染红了大地,五千精锐从午时打到日落半山。 横刀卷刃,甲胄不整,精疲力尽。就算小队只剩一人,也依旧挥刀向前,不曾后退半步。 这才是大乾的军人。面对这样的军人,若非有着襄阳郡三千府兵,怕是那些个泥腿子,会杀到心胆俱裂,转身而逃。 风天养和岳千山数次对上,按理说以风天养九品战宗师的本事,砍了岳千山的脑袋不曾问题。可偏偏数次交手,岳千山依旧能策马挥刀,战力不减。 黄昏时分,一名风天养的近身护卫,朝着自家将军吼道:“将军大势已去,您先撤,我们断后。” 风天养抬头怒吼:“左屯卫那群废物,害我啊!” 说着,满是不甘的拨马便逃…… 日头落山,左屯卫两万儿郎全军覆没。风天养作为一军统帅,却跑没了踪影…… 两日后,皇城大门前。 风天养披头散发,甲胄破烂,自缚双手跪在城门前。 弘道帝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左屯卫大败,此时听说主将逃回来了,心里那团火便压不住了。 “把那个废物,给朕压上来。” 不多时,风天养便耷拉着脑袋跪在弘道帝面前。 “臣无能,害左屯卫大败。圣上砍了天养好了。” 弘道帝拍案而起,一把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抡圆了砍向风天养。 “王八蛋。朕,成全你。” 宫女宦官吓得瑟瑟发抖,可那剑却停在风天养脖子处,没能砍下去。 不是风天养拿武道修为欺负弘道帝,也不是老皇帝没了力气,砍不下去。而是弘道帝没舍得砍。 大乾也好,皇城也罢,真心侍奉弘道帝的人不多了。砍一个便少一个,老皇帝不想成那孤家寡人。 李辅国见圣上犹豫,这才开口道:“天养死战不退,直到日落。这孩子尽力了,再说哪里有常胜将军,还请圣上开恩。” 弘道帝把剑一丢,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免去风天养大将军一职,贬为皇城近卫军士卒,罚俸三年。” 弘道帝旨意一出,大兴城可就开锅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不应砍了脑袋吗,怎么能如此糊弄过去。 百官顿时涌向皇城,目的只有一个,让风天养的脑袋搬家。 襄阳城丢了,叛军修整后,又打起另外二郡主意。彭庚切心中焦急,他担心的并非丢了三郡,而是十二卫战败的影响。 大乾各地包藏祸心的人多了,之前还不敢折腾,怕十二卫兵临城下。现在三郡泥腿子都能打败大乾精锐,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左屯卫战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大乾各地。再加上,天下城推波助澜,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江宁城,拓跋家。 拓跋迥命人唤来包阎王和茅三堂。 “大乾虽然只剩下一口气,咱家也不跟他们一起折腾。回头我会给方山去信,让他继续按兵不动。” 说着望向包阎王道:“你带上老三,跑一趟洞玄观和各大门派,想办法把绿林大会搅黄了。” “三堂,周边郡县不听话的,该换换,咱家养的那些读书人也该干活了。不过,莫声张。” 二人领命而去,拓跋迥不由抬头望向斜阳。 弄出这么大动静,三郡算是保不住了。这一次是风天养吃里扒外,下一次呢,十二卫里还有谁。 拓跋迥晓得家里面有天下城的眼线,可他拓跋迥又何尝没埋两颗钉子。 他想知道,大兴城还有哪些人是天下城的人。他得帮弘道帝一把,拔去几根钉子才行。 跟天下城合作,便是与虎谋皮,不偷偷拔两颗牙,最后还不得葬身虎口。 拓跋迥听说长寿门刘鑫去了崔家,现在正要前往大兴城。 拓跋迥知道如此详细,正是因为端木万祥曾经到过江宁城。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端木万象不想一辈子当外事堂堂主,拓跋迥自然看得出来。 挖墙脚埋钉子,虽说是下三滥手段,可拓跋迥觉得,用好了也是能成大事的。 拓跋家这种下三滥手段用的少,天下城却不管那些。只要能达目的,什么手段可是都敢用。 天下城,有专门干黑活的,有专门搞情报的,有专门的战阵厮杀的,分工很是细致。 专业人干专业事,这一点却要比朝廷强了许多。比如诗幼微,一直负责情报收集。这不。便再一次踏入大兴城……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城主之上 午时的漫川关镇,比过年还要热闹。老百姓也好,做生意的商贾也罢,这阵子都往小镇官道赶去。 有热闹看,且是天大的热闹,关乎每一个人切身利益的大事件。 小镇门楼下形形色色挤了好些人,个子矮的要翘着脚,仰着头才能瞧见官道。有些半大小子,甚至不惜爬到门楼之上,也要瞧个究竟。 “真的,假的。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别到时金钱宗给咱们来个秋后算账。” “假不了。没看这两日,金钱宗是伍凯说了算吗。” “谢天谢地,官家可算办了一件好事。” 门楼上有个半大小子,忽然让嚷道。 “来了,来了。” 便见远处官道人影绰绰,车马不少。 四匹高头大马,载着京兆府的捕头,腰间挂着横刀,看起来却也威武。 四名捕头身后,是举着京兆府大旗的八名捕快。旗帜上写着,闲人退避,威严公正等字样。 两名捕快手里拿着铜锣,走了一路敲了一路。在这之后,便是捕快护卫的囚车了。 囚车中,曲四平披头散发,带着脚镣枷锁,一身囚衣破烂不堪,满事污渍。 李太平可没虐待曲四平,跟一个要死的人犯不上费那手脚。曲四平会落得现在这个样,可都是上洛郡百姓关照的。 这一路行来,怕是臭鸡蛋,烂果子,扔了有两车不止。若不是京兆府捕快,严禁百姓扔石头,怕是曲四平无法活着到漫川关镇。 四方居的老婆子,拽了拽自家老头子衣袖,急迫的问道:“看清楚了吗,是不是那个畜生。” 老人家有些眼花,再加上曲四平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的。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能认出来。 老妪有些急了,拽着老头子的胳膊说道:“你到说句话啊。” 没等老人家回话,便听门楼上那些个眼尖的小子嚷道。 “果然是曲宗主。呸呸呸,是曲四平那狗杂碎。” 锣声渐进,百姓们自发的让出道来,且手里备好了各种武器,咬牙切齿的等着那狗杂碎经过。 今天金钱宗很消停,门徒大都窝在宗门里不肯出去。伍凯甚至命人关了大门,他可是怕老百姓打红眼了,殃及池鱼。 当囚车来到门楼下时,可就炸了锅。呼喝叫骂就不说了,竟然还有嚎啕大哭的,一边哭还要一边丢鸡蛋,打没了便要去抢别人的。 几个胆子大的孩童,顶着头顶飞过的各类远程打击武器,跑到囚车前,朝曲四平吐舌头扒眼睛,扮着鬼脸。 “畜生,还我女儿命来。” 忽然一名中年妇人,手持羊叉冲出人群,奔着曲四平捅了过去。还好护卫一旁的捕快反应快,不然也不用等公审,就这一下就得把人犯扎个透心凉。 只见那妇人,挣扎着吼道:“别拦着我,让我弄死这个畜生。” 捕快哪敢松手,忙拉住妇人劝说道:“不可私刑,大人自会帮你们讨回公道。” 曲四平靠在囚车护栏上,抬眼瞄了一下,便又嘴角挂笑的假寐起来。 曲四平这辈子作恶无数,手底下的人命怕是数也数不过来。生与死对他来说,早就算不得什么了。 当年他怒杀曲家一十三口,早就把自己当死人来看了。子弑父,如今又到了他这一辈,这就是命。 他想看伍真杀他时痛快的嘴脸,就好像当年他杀亲爹时一样。 曲四平喜欢把自己曾经经历的痛苦,强加给他人。每当他看到那些人唯唯诺诺的样子,痛苦哀嚎的样子,他就特别开心快活。 李太平和慕品山不在护送队伍之中,而是隐藏在暗处。为的便是,看一看会不会有人跳出来,去救那恶人。 官道旁的密林中,聂三礼摇头说道:“天下恶人无数,费这么大的劲儿,弄死一个恶人有啥用。” “要我说,干脆师弟跟着师兄干,咱们来把大的。把骑在老百姓头上那些狗官,世家大族,一股脑推翻。” 李太平扭头道:“想法是好的,可你们不顾百姓死活的蛮干,我无法认同,也不敢参与。我怕良心会痛。” 聂三礼摇头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师弟应该懂。” 李太平摇头道:“道理不能乱用,这是两回事。说句你不愿意听的。” “天下城做得那些勾当,太过阴暗歹毒。视人命如草芥,视公理如无物,这一点比之拓跋迥且大有不如。这样的城主夺了天下,又会好到哪里去。” 说到天下,聂三礼笑脸不在,十分严肃的说道。 “城主,他也配。你不知真正夺天下的人是谁,不知他的身份有多尊贵,更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要铲除趴在大乾上吸血的毒瘤,他要还富于民,他要眼睛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地方,都是大乾的天下。” 听了聂三礼的话,李太平和慕品山同时皱眉。因为那个他,在城主之上。 李太平笑道:“我不知道,师兄能告诉我吗。” 聂三礼笑道:“一句师兄,就想套话,可是差了点意思。只要师弟点头,跟师兄一起成就大事,所有的一切,皆可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李太平笑道:“师兄就不怕我,假点头,真算计。” 聂三礼哈哈大笑道:“老道士是什么样的人,师兄心里有数,教出来的徒弟又怎会做那两面三派的事。” 李太平摇头笑道:“还是我像师傅多一些。无论那人是谁,有多尊贵,咱们理念不合,路不同,终究走不到一起去。” 聂三礼叹了口气,望着李太平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师兄是念着师门情义的。师弟若真不跟我走,将来再见,说不得便要兵戎相见。” 李太平抬头看天,自顾说道:“师傅临终嘱托,师弟不敢或忘。” 聂三礼仰天大笑,逐冲天而起,踏云而去…… “盼着师弟出剑的那一天。” 慕品山抬头找了半响,却看不到聂三礼,这才疑惑道:“真走啦!” 李太平点了点头,说道:“都说到这份上了,多留何意。除非他一剑杀了我。” 慕品山扭头说道:“那他为何不一剑杀了你,省得将来寻他晦气。” 李太平苦笑道:“你到底是哪头的!” “不杀我想必念着香火情,再说老道士教出来的徒弟,终究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慕品山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总觉得,你师兄脑子有问题。” 李太平笑道:“天下城那些家伙,做事偏激,有几个脑子没问题的。” 慕品山笑道:“这倒也是。对了,你打算啥时候公审曲四平。” 李太平笑道:“这事我交给刘三哥了,咱们只需看着便好……” 漫川关镇中心街,搭了一座高台,专门用来公审曲四平的。 说来可笑,高台竟然是金钱宗出钱搭建的。其实也不可笑,只要能砍了曲四平的脑袋,别说搭架子,就是让伍凯拿出全部身家,他也舍得。 高台上,除了京兆府捕快外,上洛郡官员一个也没有。倒是金钱宗两位伍公子都来了。 伍家大公子现身,坐实了老宗主是曲四平害死的。可伍家小公子现身,这就很耐人寻味了。难道说,伍真并非曲四平私生子。 为了不让曲四平乱说话,伍凯特地找了京兆府捕头刘三哥,封了曲四平的哑穴。 家丑不可外扬是其一,异父同母的弟弟他要认是其二。 金钱宗不能分崩离析,那是他父亲的心血。哥俩就算没感情,也得装作感情深厚。 刘三哥只是京兆府捕头,并无官身,按理说没权力审判曲四平。可事有轻重缓急,当特事特办。 刘老三罗列曲四平八大罪状,任何一条单拿出来都够砍脑袋的。每当刘老三控诉一条,老百姓便要怒骂特骂一阵。 曲四平手脚皆断,跪在那里,费力的用脑袋顶着地,扭头斜眼看着伍真。嘴角上还带着笑,仿佛在说,看着你老爹被砍脑袋,是不是很开心。 伍真倒了一大碗老酒,将曲四平扶起,面无表情的说道:“离别酒,也算我送你一程。” “你死后,我会离开金钱宗,离开上洛郡,再也不回来。这世上以后没有伍真这个人了。” 曲四平仰头,那老酒便喝了一半,另一半落了半身。他咧嘴傻笑,眼中似有不舍,却无半点悔恨。 伍真摇了摇头,再不去看曲四平…… 曲四平是被吊死的,尸体挂着门楼下三天,但凡有老百姓走过,都要啐上一口,骂上一句。 伍真走了,所以没人给曲四平收尸。最后还是上洛郡捕快出面,用席子一卷,丢尽了金钱河里。 善恶终有报,不管生前多风光的恶人,死后也不过一捧黄土,有的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伍凯成了金钱宗宗主,从此不在欺行霸市,欺压百姓。他要洗刷金钱宗的恶名,让老百姓知道,错的不是金钱宗,而是掌管金钱宗的那个人。 西坪镇官道上,走来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道士。此人背有松纹古剑,八字眉,四方口,单眼皮下白眼仁多黑眼仁少。 只见其,下了官道,瞄了眼地上血渍,腾身朝大兴城赶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恶客上门一二三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大兴。 骊山书院,院长看着飘落的黄叶,轻声感叹道。 “今年落叶似乎早了些。” 秋意浓并未在意院长这句话,可也就是从院长这次感叹开始,大乾的冬天越发早了,且一年要比一年冷。 只见秋意浓起身行礼道:“先生,两日后书院就要招生了,我听说您让陈治负责笔试。” 院长笑道:“有何不可吗。” 秋意浓皱眉道:“陈治擅长格物,他出题,怕是很多人都过不了关。” 院长不以为意的说道:“书院就属你方正,怎么今日却要为那些学子担心了。” 秋意浓摇头道:“学子凭本事考书院,考不上怨不得别人。只是书院多年不开门,如今开了门却无人能跨过那道门槛。我怕,世人说先生……” 院长笑道:“放心好了,陈治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怎么也不能第一关就把人都挡在门外,否则后面那些关,岂不成了摆设。” 秋意浓担心并非多余,陈治平日里随和,不争强好胜,可是一旦到了做学问的时候,可是针尖麦芒,一寸也不让的。 院长见秋意浓皱眉,不由笑道:“你是这次的主考,若是不满意陈治出的题,可以让他出到你满意为止啊。” 院长的意思很明了了,人不会换,若是不满意可以换题。 秋意浓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小院…… 这几日秋意浓很忙,他是主考,每一关的考题,他都要看一看,不能任由那些个家伙胡闹。 要知道,术业有专攻,有些学子脑子里的东西,就连他这个书院大先生也是不会的。 书院每次招生,都是由选中的学子出题。五人五道题,天文地理,数数杂学,武学兵器,包罗万象。所以不是功夫高,学识广,就一定能考上的。 为了两日后书院大考,无数人费尽心思。有的埋头苦学,有的翻看过往考题一一作答,有的四处托关系,想走走后门。 李家有好几位要考书院的,按理说到了临阵磨枪的节骨眼了,气氛应该很紧张。可偏偏备考的不紧张,只有下人跟着干着急。 钱满仓一大早便出了门,没多久便领回一位老学究。按钱满仓的意思,且得让老爷临时抱抱佛脚,莫要山门都进不去。 家里有一位学识广博的才子,可钱满仓觉得,玉满楼有才华不假,但教书不一定能行。且得找个有经验的,给老爷开开窍。 老先生到了李家,却也敬业,毕竟收了银子,不好糊弄人家。可之乎者也一番后,李家那位大郎,却伏案打起了呼噜,反倒是那乖巧可爱的小侍女,摇头晃脑学得很来劲儿。 若是以往有学子敢堂上睡觉,说不得便要藤条伺候,可这位睡死过去的,老先生是不敢打的。 李家大郎可是名声在外的武匹夫,打起架来那股子拼命劲儿,老先生可怕藤断面子折。 读书人可是不会跟武人较劲,最起码老先生不会。反正收了银子,也没藏私,若是不学可也怪不了谁来。 一上午还没过,李太平已然睡了好几觉。还好家里来了三位不速之客,算是把觉头打了过去。 李家经常会有客拜访,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可今儿这三位,钱满仓却是有些不知如何招呼了。 三位出家人,穿着不赖,瞧着不像上门化缘的。且开口便要见秋冬,而非自家老爷。 钱满正要去寻秋冬,看门的小子,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说什么有仙子到访。 钱满仓朝着三位大小和尚笑道:“三位且稍等,喝上两口茶。” 仙子却是仙子,不过是曾经打上门的仙子。这阵子要不是有不怕死的看门老汉盯着,非得直接闯进来不可。 钱满仓望着脸色冷白的昔彩英,点头哈腰道:“昔前辈快里边请。不知今日到访,可是有什么急事,小的也好提前知会老爷一声。别再耽误了正事。” 一声前辈,把昔彩英叫得满脸通红:“那三个和尚在哪。” 钱满仓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找老爷,而是找和尚来了,逐而笑道。 “在正堂喝茶呢。” 昔彩英有些腼腆的说道:“引我去见。” 瞧这架势,难不成还有什么故事。钱满仓忙唤来护院,去请老爷,同时脚步放缓,陪笑道。 “秋冬在跟老先生读书,要不先去秋冬那看看……” 钱满仓是有一句没一句,故意拖延时间。他可怕眼前女子跟那些大和尚有什么过节,回头见了面打起来,把李家房盖掀了。 这路还没走上一半,看门的小子又追了上来。 “钱总管,外面有个年轻道士要见秋冬,说是什么昆仑山,白云子。” 钱满仓脑子不慢,三个和尚要见秋冬,昔彩英肯定也是为秋冬来的,这阵子又有人找秋冬,怕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只见钱满仓唤来丫鬟,先招呼昔彩英,他则转身去迎那位远来的客人。 路上,钱满仓忙命人去寻段振山,只要这位在场,钱满仓相信,没人敢在李家惹麻烦。 钱满仓见道士很年轻,形貌甚奇,额宽颈细,胸厚腿长,凝气卓立,甚是威严。 瞧着比自家老爷大不了几岁,可那眼神却冷的下人,好像那眸子里藏着两座冰山。 钱满仓躬身行礼道:“见过真人。秋冬乃内眷,不便见外人。不知有何事寻秋冬,我可代为传话。” 钱满仓面对那三位和尚时也是这个说辞,只是迫于对方带来的压力,怕给老爷热了麻烦,才迎进府中。 很显然,钱满仓的话,云中子很不满意,只见其冷着脸说道:“你家老爷当年上昆仑,是抬下山的,今天我依旧可以让他躺平。所以,前面引路吧。”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钱满仓心中有气,却不得不点头哈腰笑脸相迎。 “真人说的哪里话,既然是老相熟,当然要府中高坐了。真人快里边请。” 李家正堂,左手坐着三位和尚,右手坐着一名道士,一名仙子。座次并非钱满仓安排的,而是按照先来后到落得坐。 三伙人落座后,相互打量一番,便各自心里有了数。 只见佛子起身,道了声佛号,说道:“想必这位真人,便是昆仑圣山云中子了。” 冷着脸的云中子,不好装聋作哑,起身抱拳道:“好说,好说。家师常说,佛门出了位练武修佛的奇才,未来佛门将独领风骚五百年。” 佛子双手合十道:“真人说笑了。佛门一心度化世人,并无踏足江湖争强好胜之心,何来独领风骚。” 还未等云中子回话,便听昔彩英冷笑道:“既然不想踏足江湖,就在洞庭山好好礼佛,来尘世,来李府何意。” 昔彩英本不是那言语刻薄之人,不过今儿却改了性,因为这些人都是为了圣骨而来。不是不挑事,就会相安无事的。 佛子微笑道:“天下宗师之上,唯有两位女施主。一位广陵白剑,一位新罗剑姬。这位想来便是剑术通玄的昔彩英前辈了。” 昔彩英忙摆手收道:“论武道修为,在下比不得云中子,更比不得佛子。论年纪,也没比真人、佛子大上几岁,可是当不起前辈二字。” 昔彩英大乾话说的很溜,那句“比不得,更比不得”恰到好处,真是里挑外撅的高手。 云中子乃道首关门弟子,又乃当世不多的宗师之上,心高气傲那是必然的。 在云中子的世界中,师傅是这天下至强之人。作为徒弟的他,便是这天下宗师之上第一人。 刚刚他只是跟佛子客气两句,那昔彩英却说他不如佛子,面子倒是有些挂不住了。 云中子面色有些难看,刚要起身说话,便听堂外传来爽朗笑声。 “诸位前辈大驾光临,寒舍陋室可谓蓬荜生辉也。” 李太平带着秋冬大步跨入,朝在座诸位一一见礼。 佛子见青衫剑匣,先是一愣,随后才双手合十笑道:“李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 李太平忙摇头道:“不敢,不敢。佛门的缘分,在下可是一直都躲着呢。” 说着,李太平又望向云中子,笑眯眯的说道:“怎地,昆仑山打的还不痛快,这都撵家来了。” 云中子冷着脸说道:“为何而来,你心中清楚。” 李太平点了点头,随后朝昔彩英微微一笑,这才坐到主位。秋冬则低着头,站在李太平身后。 “诸位为什么而来,小子心里有数。小子只有一句话,人是我李家的,要杀要剐得先问过我李太平。”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见佛子笑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李家大郎,何不让秋冬皈依佛门……” 李太平挥手打断道:“不敢,不敢。我怕圣骨也如那佛骨舍利,成了佛门之物,就要归还佛门。” 云中子冷声道:“圣骨不可习武,这是家师和佛陀立下的规矩。你李太平既然要逆天而行,便要承受天罚。” 云中子话音刚落,便听堂外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 “狗屁的规矩,狗屁的天罚。老杂毛和老秃驴可代表不了天地规则,少在此大言不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云中子 白衣佛子入大兴,聚城内城外目光无数。 佛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佛陀意志。如此重要的人物,来大兴城干嘛,且得弄个清楚。 紫宸殿,弘道帝丢掉手中奏折,伸了个懒腰,这才望向候在一旁的李辅国。 “佛子来大兴干嘛,难不成还想宣扬佛法。” 李辅国躬着身子,微微摇头:“回圣上,佛子为圣骨而来。不但佛子来了,昆仑山云中子也来了。” 弘道帝忽然转过身,脸上的笑,如迷雾散尽的初春:“哦——这么热闹。” 李辅国忙陪笑道:“此时那二位都在李家,想必正朝着李太平发难呢。” 弘道帝再次坐回榻上,轻揉着膝盖,忽然抬头盯着李辅国:“慕品山那小丫头呢。” “回圣上,慕品山回来这两日,一直留在幕府并未外出。想来正忙着准备给慕公过大寿呢。” 弘道帝点了点头:“想办法拖住她,给佛子和云中子些时间。没准便让朕省些力气。” 李辅国笑道:“老奴已经安排人去慕府了,说是拜师礼已过,圣上要请小师妹和三师兄聚一聚,顺便商议一下慕公寿辰的事。” 弘道帝这才微笑着,继续批阅奏折…… 李家。一声大笑过后,大堂里便多了一个歪嘴瞪眼的老和尚。 佛子和两位罗汉对视一眼,忙起身,双手合十行礼道:“见过师叔。” 红莲双眼大如铜铃,冷哼一声。 “狗屁的师叔,少跟神僧套近乎。” 话是这么说,红莲却打量起佛子来。 “老不死的一辈子狗屁不通,临了倒是收了个七窍玲珑心的好徒弟。瞧瞧,六神通,竟然修成五种。” 说着,红莲转头望着胖瘦罗汉,面露不屑:“这都什么玩意,一代不如一代。” 两句话把三位和尚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出言顶撞。 一旁的李太平不由心中暗笑,和尚何苦为难和尚,不如直接出手打杀了来的痛快。 只见红莲逐又转身看着云中子,半响后皱眉道:“咋跟你师傅一个德性,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你们的。” 云中子可不是佛门中人,没必要给红莲留面子。只见其,冷声道:“见面不如闻名。东有红莲止夜啼,也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反唇相讥,毫不客气。 红莲还未发作,却见两位罗汉先不乐意了。 “云中子,莫要目中无人……” 云中子慢慢转过头,眯着眼:“云中子也是你们可以叫的。” 李太平心中那个乐啊,最好打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由上前说道。 “诸位听小子一言,都是江湖中人,没必要为了一句话伤了和气。虽说佛门现在大不如前,可江湖地位还是有的,面子还是要的。云中子师兄哪怕武道修为高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火不够旺,那就加柴火,只要不烧到手就行。 红莲朝李太平眨了眨眼,摸了一下自己的大光头,咧嘴笑道:“出家人六根清净,哪来的面子。就算让人欺负到头上了,也只会道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红莲话落,一旁的佛子果然道了声佛号,而那两位罗汉脸上却挂不住了。 堪达法罗汉,赤脚上前,就要开口,却被佛子按下。 只见佛子笑看李太平和红莲,逐又望着云中子说道:“师兄,佛道本一家,倒是不用在意言语上的得失。今日佛道皆为圣骨而来,倒是不如先把此事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云中子回过味来,瞪了一眼李太平,冷声道:“今日圣骨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李太平晓得挑拨离间这招没管用,不由摇了摇头坐回主座,随后挺直了脊背,环视众人。 “诸位要搞清楚一件事,现在的圣骨叫李秋冬,是我李家的人。” “你们凭什么到我李家大呼小叫,难不成胳膊粗就行以力压人,就可以不讲道理。” 云中子眼神冷厉:“李太平,你没有跟我讲道理的资格。若不是看在你死去师傅的面子,入城时我便一剑斩断圣骨了。” 一旁的佛子忙说道:“李施主,生死大事,可得斟酌斟酌。” 听了云中子和佛子的话,秋冬本就白皙的脸庞,这阵子更白了。 忽然一声暴喝打屋外传来…… “够狂妄,够嚣张,够无耻。打铁的今儿算是见识了,昆仑山和洞庭湖的佛道高人。” 墨看山一手握锤,一手持剑,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其,须发皆张,满面怒容。 “李太平没资格讲道理,墨某不才,却想讲讲道理,不知二位觉得够不够格。” 墨看山的出现,让目高于顶的云中子皱了皱眉:“山上人。” 红莲的出现,云中子没放在心上,可这位却让他觉得难办了。倒不是云中子打不过墨看山,而是山上人的不讲道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是打了墨看山,便要来宁望山。打了宁望山,便要来段振山。徒弟都打光了,山上那个最不讲道理,便要出手。 他云中子最后定要被打趴下,虽然被圣人打没什么丢脸的,可关键是,弄不好师傅便要和那最不讲道理的打起来。 剑圣张鸦九,最有机会挑战道首的人,云中子不想给他挑战师傅的机会。所以这阵子,云中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旁的红莲却在此时笑道:“看山老弟,云中子也是耍剑的,神僧不跟你抢。至于小和尚就留给神僧探讨佛法好了。” 云中子和佛子万万没想到,这俩人竟然会为李太平出头,且堂内还有一位立场不明的昔彩英。 四位宗师之上若是在大兴城大打出手,怕是这座城的老百姓,甚至皇城里那位都要跟着倒霉。 昔彩英不在乎乾人死活,可她很在乎圣骨的安全。别到时那二人不顾颜面,来个联手斩圣骨,她可接不下。 昔彩英起身盈盈一礼,面有桃红:“其实奴家也是为了圣骨而来,若是真要动了手,说不好便要偏袒李太平了。” 这是摆明立场,也是警告,更是威胁。 昔彩英望着不语的云中子和佛子,有些腼腆的开口道:“其实,我倒是有个让大家都不为难的办法。” 佛子微笑着双手合十,说道:“愿闻其详。” 昔彩英回礼道:“圣骨要考书院,也就是后日的事情,诸位不如等一等。若是考中了,有院长看顾,也就不必出家礼佛,更不用剑斩圣骨了。” 只见云中子冷声道:“考上了,我无话可说,若是考不上呢。” 昔彩英看了一眼墨看山和红莲,随后笑道:“考不上,三局两胜。我们输,人随你们处置。” 云中子望着墨看山冷声道:“怎么说。” “就这么定了。” 云中子最后看了一眼李太平身后的俊俏丫鬟,丢下一句话转身而走。 “是生是死,且看你造化。” 佛子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善哉,善哉。”却又转过身,望向红莲。 “师叔,可否借步一叙。” 红莲摇头道:“没酒,没肉,没心情。” 李家的不速之客都走了,李太平这才忙向两位宗师之上行礼。 “大恩大德,小子没齿难忘。秋冬还不谢过两位前辈。” 红莲笑道:“省了吧。记得好酒好肉招待神僧便好。” 墨看山望着秋冬半响,憋出一句话来。 “若是有一天成就天人,记得夫人的好便成。” 墨看山会为秋冬得罪昆仑牛鼻子,可不是看李太平的面子,而是为了慕品山的未来着想。 秋冬是李家大丫鬟,虽然以后不会有什么名分,威胁不到慕品山,可终究得让她记着好。不然真成就天人,到那时想要欺负小师妹,可就没人制得住了。 秋冬忙朝二位行礼道谢,却见一旁的昔彩英说道:“记得,你是李秋冬,而非金秋冬。若是搞不清身份,还念着过往,再次将新罗拉入战乱,怕是整个天下d容不得你。” 秋冬低着头,皱着眉,半响后猛然抬头,盯着昔彩英说道。 “我是李秋冬还是金秋冬,这就要看昔家人是如何治理新罗国的了。” 昔彩英笑道:“昔家人的本事不比金家差,若是不信,大可随我回国瞧瞧。” 秋冬不语,国仇家恨在身,可人家若是能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哪怕她圣骨之身,展旗复国,又能有多少人跟随。 李太平来到秋冬身旁,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当务之急是考上书院,旁的先放一放吧。” 秋冬点头道:“秋冬晓得,秋冬这就去跟先生读书。” 红莲见秋冬离开,这才开口道:“你和陈治关系不错,独孤清清还欠着你人情,跟秋意浓也说得上话,怎么不去趟书院。” 李太平清楚红莲的意思,不由摇头苦笑:“您说这几位却是能说上话,可若开口问些不该问的,以后就很难说话了。” 红莲皱眉道:“天下宗师之上,我和无尘只是活的久一些,若是真打起来,不见得能胜。” “说句泄气话,我和看山老弟对上那两人,胜率不会超过一半。” 墨看山皱眉半响后,说道:“若想稳赢,你得去找一个人……”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代天骄 道首乃天下第一人,这是江湖公认的事情。其徒弟云中子,虽说很少踏足江湖,却也被世人捧为宗师之上最强的那个。 李太平当年登昆仑,便是被云中子随手打发的。这人很不好说话,甚至说有些冷酷无情。不然也不会对一个六品的毛头小子,下重手惩戒。 李家大堂,李太平正因红莲的话愁眉不展,却忽听墨看山让他去找一个人,不由狐疑的问道。 “找谁。” 墨看山苦笑道:“当年有个愣头小子登铸剑山,一把剑打了三座山头,你去寻他,胜过云中子的几率要大上许多。” 李太平挠头道:“聂三礼。若是他,怕是不行了。” 李太平逐将聂三礼的事说于二人。 说到天下城,只见红莲道了声佛号:“厉抗天那老东西,当年便没那个心气,不然也不会弄了个天下城躲着不出来。看来老东西背后还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李太平皱眉道:“天下间,还有什么人的身份,能比圣人还要尊贵,总不能是当今那位天子吧。” 红莲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老皇帝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自己造自己的反,亏你想得出来。” 李太平忙笑道:“神僧,您见多识广,可知天下有哪些人,还在圣人之上。” 红莲大笑:“还哪些,应该是哪有。一定是聂三礼忽悠你呢。” 一直未吭声的墨看山摇头道:“聂三礼不是那样的人。他说有,必然有。” 红莲转头道:“说来听听,让神僧也长长见识。神僧在井里蹲了二百年,这天下难不成还出了天人。” 墨看山闭目片刻,睁开眼来说起他师傅的故事…… 一百多年前,还是宗师之上的张鸦九,凭借一把长剑,打遍大江南北无敌手,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那时的宗师之上,无尘和红莲已然销声匿迹,能寻得到的只有大兴城里的鱼粼粼。 为了追求剑道极致,张鸦九毅然入大兴,挑战江湖赫赫有名的鱼匹夫。 二人在城外打了一天一夜,打的日月无光,山崩地裂,河水倒卷。若不是军神出面,怕是要把大兴城外,犁上一遍。 二人这一架,让当时的皇帝陈启年,迷上了武学。那一年陈启年不过三十出头。 张鸦九还被请进皇城,住了半月有余。张鸦九还记得,当时他跟痴迷武学的皇上说过。 帝王乃圣人之躯,即便习武也不会有多高成就,倒是不如把精力放在治理国家上。 陈启年是笑着答应的,并亲自送张鸦九出大兴。 十年后,张鸦九再次入大兴,再一次见到陈启年。可令人吃惊的是,三十岁才开始练武的陈启年,竟然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便已然宗师之上。 可当张鸦九住进皇城,他才发现一件事,那就是陈启年的身子,似乎像得了大病一样,每日都要咳血。 按理说,成就宗师之上,寒暑不侵,少说也能活上二三百年。四十出头的陈启年,怎能病成这样。 五年后,张鸦九突闻帝崩,忙前往大兴,送陈启年一程。 当时,张鸦九站在棺椁前,仰天感叹:“人间真龙求武道成圣,天必妒之。何苦呢。” 墨看山学着师傅的语气说道:“陈启年一代天骄,若非老天爷不许人间帝王武道成圣,怕是现在的天下第一,早不是昆仑山那位了。” 说着,墨看山望着李太平:“想来若是陈启年还活着,以他人间帝王武道圣人的身份,当可凌驾于圣人之上。可惜他死了,这世间有机会站在圣人肩膀上的,就只剩你家那个小婢女了。” 李太平逐又望向红莲,却见红莲摇了摇头:“甭看我,井里蹲了二百年,可是不知天下还有什么人,能高过圣人了。” 墨看山拍了拍李太平肩膀,笑道:“没站那么高,便无需看那么远,先顾好眼前吧。若是哪天宗师之上了,再去看,再去管,也不迟。” 李太平晓得墨看山是让他专心武道,不由躬身一礼,谢过打铁师兄教诲。 迈步出得大堂,李太平却不想回去听老先生说得那些之乎者也。一是听不明白,二是现在学怕是也晚了。 要知道陈治那小子出考题,就算学了一辈子之乎者也,也不见得能考得过。 于其听得脑瓜仁痛,不如出门散散心,兴许灵光一闪,便把陈治那一关糊弄过去。 其实李太平并不在乎,能不能考进书院。如今他如此上心,是想一路护着秋冬,把她平平安安的送进书院,得到院长的庇护。 迈步走出李家,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李太平却突然发现,他好像无处可去,又似乎有太多的地方要去,却不知应该先去向哪里。 人的一生中,总是伴随着迷茫,总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李太平已经打算收回迈出去的那条腿,却忽然看到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步履稳健的灰袍男子。 “正要寻你,过些时日为兄要去三郡平乱。” 李太平听聂三礼说过三郡之事,晓得襄阳城已然落入乱匪之手,不由很是担心的说道。 “大哥挂帅,还是另有其人。若是风天养那样的人,大哥可要多加小心。现在乱匪十几万众,又有坚城可守……” 南宫守独臂搂住李太平,大笑着说道:“先陪大哥吃酒,到时咱们再细聊。” 青云楼,酒菜上齐,二人正要举杯对饮,却听雅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雅间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一名身着甲胄,腰悬横刀的将军冲了进来。 只见那人呼哧带喘的嚷道:“大——大人,红娘子,红娘子她——她……” 南宫守见一向沉稳的罗龙,竟然急成这个样子,且提起的还是喀纳斯,心中难免急迫。 “缓口气,喀纳斯怎么了。” 罗龙眼睛瞪得老大:“红娘子,她——她来大兴城了。现在应该进城了,而且,而且……” 南宫守见罗龙眼神有些飘忽闪躲,皱眉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罗龙有些磕巴的说道:“好像,好像有了。” 南宫守眉头紧锁:“说清楚,什么有了。” 罗龙偷偷瞥了一眼自家将军,忙低头说道:“好像怀孕了。” 南宫守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想起什么,不由开怀大笑。 “快,快带我去见喀纳斯。” 走了两步的南宫守忽然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发白的,摸了摸自己空荡的衣袖。 李太平见状,忙上前说道:“草原儿女,可不在乎心中的大英雄是不是独臂大侠。” 南宫守断臂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当消息传回南宫家,其母心如刀绞,整日以泪洗面。 南宫敬智则在书房呆了半日,便下令**,绝对不能让草原上的喀纳斯知晓。 红娘子有孕在身,消息很快传遍草原。草原各族顿时动了起来,纷纷表明心迹,愿追谁未来可汗左右。 启民大汗见曾经效忠的部族,也生了离去的心思,知道必须有所行动,否则铁摩勒一族,未来将无立足之地。 由于开春那场战事,铁摩勒无力再发动战事,只能选择求助大乾皇帝。以弘道帝天可汗之名,震慑野心勃勃的红娘子。 伊利可汗并不认为曾经的死敌会帮忙,可他父王的一句话,却让他相信大乾会下旨震慑那个疯丫头。 “大乾不会想看到统一的漠北,统一的草原。乾人更希望,咱们这里战乱不断,各族纷争不休。” 出使大乾,需要一个身份高贵,且精通乾人文化的重量级人物。 人选,其实没得选。不用毛遂自荐,阿史那可汗便成了那个,冒着掉脑袋风险也要去的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阿史那可汗刚刚动身,红娘子便收到消息。所以便抢先一步,来到了大兴城。 当红娘子见到独臂的南宫守时,草原上的明珠,漠北最坚强的女子,却也落下泪来。 “怎么会。是谁,是谁敢伤我的男人。我要亲手宰了他。” 草原人不叫玛丽安红娘子,只会叫她草原明珠或者铁娘子。 可见,红娘子在草原人心中,便是那最强壮的雄鹰,而雄鹰是不会落泪的。 南宫守忙上前扶住红娘子,同时微笑说道:“少了一只手臂算不得什么,可不能惊了胎气。肚子里的小家伙和你,才是我南宫守这辈子最重要不可失去的。” 李太平见状,忙道:“都快当娘的人了,就不能收收那火爆性子。走,先到我那住下再说。” 红娘子冷着脸:“干嘛去你那,好像我没地儿住一样。” 李太平笑道:“除非你想住军营和番馆,被那些臭脚大汉熏得死去活来。” 只见南宫守笑道:“太平现在今非昔比了,住他那倒是方便舒适一些。” 李家大郎出门一趟,回来时却多了几十张吃白食的嘴。着实把钱满仓和下人们,吓得够呛。 休课的秋冬,刚刚走过回廊,转过拐角便傻了眼。奇装异服,一看就不是乾人,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老爷这是干嘛,做好事也不能往家里领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一个省心的 李家今日格外热闹,不仅体现在院墙里边,院墙外也是一样。 “听说了么,李家大郎刚回来没几天又不消停了。” “可不是,好像还有个怀了孕的番邦女子。” “我一看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成天勾搭漂亮小娘……” “都少说两句,李家大郎最近开了多少家粥铺施舍穷苦百姓,咋就不念着人家好呢。” 李家大郎,最近月余,可是大把大把的往出撒银子。粥铺开了一间又一间,就连一向心善的秋冬,都有些受不住了。 如今老爷又领回来一群番邦异族,小婢女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秋冬上前拉着老爷衣袖,拽到无人之处,柳眉紧锁:“老爷,这么下去没等夫人过门,咱家就穷得露宿街头了。” “老爷,心地善良没错,可也得量力而行啊。救济乾人也就算了,这咋还弄回一群异族人。这事夫人晓得不。” 李太平朝远处的红娘子摆了摆手,刚要说秋冬两句,却见秋冬再次抢先说道。 “老爷,不会是您不检点,把人家肚子搞大,让人找上门了吧。这可咋办,万一夫人回来了,还不得一把火把咱家点了。” 李太平一听,忙捂住秋冬的嘴。 “你可小点声,若是让喀纳斯听了去,不用你家夫人点火,咱家就得塌上几间屋子。” 见秋冬点头,李太平才松了手。却见秋冬苦笑道:“怀孕的女人不好惹,可夫人也不好惹啊。老爷,秋冬若是考进书院,你可咋办啊。” “啥意思,李家的小婢女都能考进书院,李家老爷会考不进去。你也太小看老爷我了。” 秋冬低着头,轻声说道:“好像老爷确实不如丫鬟。老爷,您别生气,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李太平是拿秋冬没啥好办法了,这丫头一天到晚,小脑袋瓜里胡思乱想的。 “家里的事你少管,有那时间多看看书,后个儿别给老爷丢人。” 秋冬柳腰一拧,转身就走,口中却偏要补上一句。“谁稀罕管老爷那些个遭烂事儿。” 要说世间的事,往往就是那么巧,这不李家刚刚迎来一群番邦异客,就又来了位土生土长的大乾妇人。 刘大头的结发妻子赛金花,收到丈夫噩耗后,哭天抢地差点没死过去。 赛金花当年是被人口贩子拐卖到浔阳郡的,幸得刘大头英雄救美,这才没被卖进青楼。 本以为会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却未曾想刘大头便战死在晋阳城外。赛金花只能哀叹一句,命比纸薄。 原先的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一个被拐卖数年的女子,回到家乡,怕是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赛金花决定守着刘大头的一亩三分地,就这么活一辈子算了。 可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赛金花还不到三十岁,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日子一久,闲言碎语便多了。 好在是,浔阳郡都尉郑天齐,来看望过赛金花两次,一些个泼皮无赖才不敢打赛金花的主意,不然可就真得在浔阳郡待不下去了。 赛金花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却未曾想,广陵崔家商队捎话来,说夫君拜把子兄弟李太平,要接她去大兴城享福。 一开始,赛金花是不想去的,毕竟她也没听说过,大头有什么磕头歃血的兄弟。 直到这件事传到浔阳郡府兵耳中,大头的老兄弟多次劝说,赛金花才半信半疑的同意了。 如今赛金花坐着崔家商队的马车,来到大兴城,见了李家的气派,才晓得大头可能真有个生死与共的兄弟。 崔家的伙计将妇人为何而来告知看门老汉,这才与赛金花告别。 看门的小子腿脚利索,没多久赛金花便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郎君,满脸喜色的迎了出来。 “一定是金花嫂嫂吧。我是李太平,大头哥的弟弟。可算把您盼来了。” 见到大兄弟,进得府中,看到楼阁庭院无数,赛金花如坠云里雾里仿佛做梦一般。 李太平唤来钱满仓,着重介绍了赛金花的身份。 钱满仓晓得眼前这位长相很耐看的妇人,是老爷救命恩人的遗孀,且得敬着些。 赛金花不想当那吃白食的,哪怕是大头的兄弟家里也不行。便求钱满仓给她安排个活计。 赛金花识文断字,且对数数颇为精通。钱满仓觉得账房先生年岁大了,崔家那边收支又大,不如让赛金花上手试试,若是能行,他也能省些心。 赛金花在李家住下后,不过小半天时间,便发现李家很不一样。 偌大的李家,竟然只有一位主人,且只有一位。至于那个什么活也不干,白皙可爱的小婢女,且算上半个好了。 李家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那就是主仆加一起,竟然没有客人多。 那个红衣服,蓝眼珠,个子高挑的异族女子,一看便有孕在身。且对李家大兄弟老是呼来喝去,没个好脸色。 若说是未来夫人,那红衣女子又和一名身材高大的断臂男子老是眉来眼去的。 赛金花有些搞不懂,李家这么大个宅子,总不会拿来当客栈了吧。若是这么干,还不得亏死。 看着那些奇装异服的番子,随便在李家进进出出,受过良好教育的赛金花,着实觉得不自在。 没有规矩,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客人身上,同样体现在下人和主人身上。 赛金花将一切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却什么也没说。 小到家,大到朝廷,想要说话,需站得高。想要说出来的话有人听,便要有让人服众的本事。 赛金花命运坎坷,本打算窝在浔阳郡守着刘大头就那么过一辈子。现在一切都变了,这么大个家,李太平又如此年轻,兴许她的才华还有用武之地,还有更好的盼头。 当赛金花看到李家收支账本后,她的死去的心,又跳动起来,且跳得越发欢快。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可以买上几艘大船,乘风出海,像祖辈一样跑那海上贸易。 赛金花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当然所有的美好,都需建立在李家大郎信任之上。 李家大郎本以为嫂嫂只是个普通村妇,接到家里供养着,也算对刘大头有了交代。 殊不知,未来这个嫂嫂,借着李家和崔家的财力,控制了大乾的海上贸易。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李家大郎,正小心翼翼的哄着那位长腿蓝眼的大美人。 “喀纳斯,大哥军务在身,过几日便要领军剿灭乱匪,你便安心在我这住着。至于拜见老皇帝的事,咱们还得按正常流程走。” 喀纳斯听了李太平的话,猛然起身:“流程是谁,为什么见皇帝,要先去他那里走一遭。你直接带我去见不就得了。” 见喀纳斯动作幅度如此之大,李太平本打算劝上两句,却被一句“流程是谁”,弄得哭笑不得。 “流程,就是明日我带上你的手下,到鸿胪寺说一声。草原明珠玛丽安朝觐圣上。人家好上奏皇帝,皇帝同意了,择日让你入宫觐见。” 喀纳斯一听,头就大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见皇帝一面咋这么费劲儿。” 李太平摇头苦笑道:“你以为大乾朝的皇帝,是你隔壁家的大爷啊,说见就见。” “你知道大兴城内有多少番邦使节想见皇帝吗。” 李太平见喀纳斯一脸不解的样子,不要由笑道:“这么跟你说,新罗国的昔弈道皇子,来大兴城也快两个月了,却依旧没能见到皇帝。” 听李太平如此一说,喀纳斯立马急了,一把抓住李太平的手腕:“我不管,我明日就要见皇帝,见不到我就把你家拆了。” 李太平龇牙咧嘴的说道:“赶紧松手,在不松手就折了。” 喀纳斯却一脸焦急说道:“阿史那要来大兴见皇帝,我必须抢在他前面,你得帮我,否则我就不松手。” “我帮,帮还不成吗。” “快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让人瞧了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李太平挣脱喀纳斯的手,忙把窗户落了,这才回身说道:“一会跟我去隔壁宅子拜见兵部尚书。先说好,可不许毛手毛脚的,且得跟我叫一声叔父。” 喀纳斯忙点头,便又要伸手去抓李太平。 李太平忙闪身躲开,怒斥道:“你干嘛还要捉我。” 喀纳斯掐腰道:“你和老道士一样,说话没个准,且说跑就跑。我不放心,得抓住你,免得又被你溜了。” 李太平挺胸说道:“我现在是京兆府捕头,大理寺寺丞,金吾卫右郎将。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怎会说话不算话。” 喀纳斯摇头道:“你就算当了皇帝,也改不了信口开河的毛病。所以我不信。” 李太平怒道:“喀纳斯,大雪山秘法我可没白拿,那两个大雪山逆徒,已经被我在东都打杀了。” “我李太平和大雪山的帐两清了,可我救你喀纳斯的恩情,你还没还呢。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喀纳斯也瞪眼道:“甭跟我叽叽歪歪的,想要帐找你大哥要去。”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且嗓门越来越大,可是把李家下人,还有李家的客人们,听得直皱眉头……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千有二 前世的对头,今世的冤家。李太平和喀纳斯自打相识,便一路吵,一路打。 说来也怪,这份情义,却在吵闹中越发厚实。如今喀纳斯怀了南宫守的孩子,两个人关系便越发紧密了。 秋冬蹑手蹑脚走进小院,贴着窗户竖耳细听。身后房门却猛地被推开。自家老爷气得满脸涨红,大步而出。 “去,去把咱家滋补品都拿来,不够就去买。给她吃,吃成一头猪才好。” 秋冬见自家老爷恶狠狠的说,可说出来的那些话,怎么听着却不是那个意思呢。 “砰!” 窗户被推开,还好秋冬身手敏捷,不然非得撞个鼻青脸肿。 “李太平我告诉你,见不到老皇帝,我就一把火点了你家房子……” 秋冬已经打听清楚,屋子里的女人是谁,孩子又是谁的了。这阵子忙追上老爷,抱怨道。 “别人家的嫂嫂,对小叔子那叫一个好,咱家的咋这样。” 秋冬见老爷闷头往前走,还以为不信自己说的话,忙补了一句。 “上官家的两个姐姐,时不时便要来看小叔子,好几次我都看见,拉着上官鸿英的手嘘寒问暖的,可亲了。” 李太平回头骂道:“笨丫头,你就没看见,她两个嫂嫂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秋冬皱眉道:“老爷,你这话不对,人家每次来可是也没空手的。” 李太平懒得跟小丫头争辩,回头说道:“晚上去侯府,不回来吃了。回头跟钱满仓说一声。” 尚书府,文武阁。 侯文远正捧着三郡简报细看。马上又要出兵了,这一次是太子挂帅,南宫守作为副将,率领左右翊卫四万儿郎前去剿灭乱匪。 左右翊卫,一万骑兵,三万步卒。晋阳战事之前,左右翊卫其实有两万骑兵,很可惜晋阳一战,折戬万骑。 侯文远心中清楚,虽然人数上依旧不如乱匪,可这四万人有一半都乃百战之士。只要太子不乱来,以南宫守在马邑郡所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剿灭乱匪也只是时间问题。 思量间忽然传来敲门声。 “叔父,太平有事求见。” 侯文远放下简报,微笑着起身开门。 “还没吃吧,且在我这吃上一口。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侯文远虽然觉得这个侄子做事冲动,却不得不服这小子的运气和能力。 堂堂兵部尚书,查了这么些年,也没弄出个眉目。结果这小子到了大兴没俩月,便把假扮刑部尚书的千面魔君揪了出来,且还查到幕后主使者,便是臭名昭著的道门恶徒无尘。 侯文远望着脸色些许难看的大侄子,微笑道:“是因为今日住进你家的草原明珠犯难吗。小事情,明日叔父一早便面圣,想来圣上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女中豪杰。” 李太平疑惑道:“叔父怎会知道的。” 侯文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叔父还没老呢,你俩那大嗓门,想听不见都难啊。” 李太平面色微红,苦笑道:“让叔父见笑了。草原儿女,向来性子直,叔父倒无需在意小丫头言语上的不敬。” 侯文远笑道:“看来你们感情却是不错,都吵成那样了,还替她说话。” 李太平无奈的摊了摊手:“当年救她,实乃心中不忍,却未曾想给自己埋下了苦果。现在放着她不管,却也心中过不去。更何况,她已然是我的嫂嫂,不帮一把着实说不过去。” 侯文远笑道:“当年你不救她,哪里有现在的草原明珠,又哪会有今天草原上的局势。按理说,圣上应该感谢你才对。” “哦,对了。正好南宫守还没出征,明日见过圣上后,最好让他俩一起面圣。” 李太平疑惑道:“叔父,这是何意。” 侯文远笑道:“明日自然见分晓,今日且不去说那些。咱们叔侄二人也好久没聚了,且喝上几杯。” 酒当然不是白喝的,大乾朝的兵部尚书,哪来闲工夫饮酒聊天。这顿酒,侯文远是想弄清楚,若是秋冬考不上书院,李太平可有后手对付大和尚和云中子。 李太平哪里有什么后手,总不能舔着脸去求聂三礼帮忙不是。只能靠着家里那两位宗师之上,兴许昔彩英也会搭把手,毕竟秋冬对他李太平重要,对昔彩英来说同样重要。 侯文远皱眉沉思半响:“这事,不能如此被动。得另想办法,否则一旦落败,就算你把命搭上,秋冬也活不下来。” 道理李太平懂,可面对云端之上的人物,他李太平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够人家一只手打的。 叔侄俩一顿晚饭吃完,却也没想出应对之策。因为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皆是浮云。 既然没办法,没必要非得想破脑袋。只见李太平,放下筷子:“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叔父,大兴城哪里消息最灵通。” 侯文远皱眉道:“你想查无尘?你不觉得为时尚早吗。还是安心备考书院,过了圣骨这一关再说吧。” 见李太平低头不语,侯文远叹了口气:“金玉楼。不过,叔父还是希望贤侄能一步一步来。有一天成就宗师之上,再去寻那无尘也不晚。” 李太平点了点头:“叔父安心,只是提前探探风,就算查到无尘行踪,侄儿也不会拿鸡蛋碰石头的。” 侯文远亲自将李太平送出文武阁,直到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无奈的转身回楼。 文武阁三楼,侯文远仰头望着窗外玄月,心头多少有些落寞。 他还未入知命之年,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老了。想帮忙,想分担,却突然发现有心无力。 堂堂兵部尚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在面对云端上那些人时,也要倍感无力。 “超凡入圣,凌驾众生之上,便要肆意妄为,天道何在,公理何在。” 李太平回头瞥了一眼文武阁方向,微微叹息。叔父那种无力感他也有,甚至感触更深。 “善哉,善哉。世人以为登天便是神仙,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其实,只是高度不同,看到的有些许不一样而已。” “玄月依旧是玄月,站得再高,他也不会变成太阳。没人可以跳出天地规则,圣人也不行。” “世俗之人摘不下月亮,出家人、修道的同样做不到,皇城里那位也是一样。所以没什么好气馁的,也无需仰望那些人。” “我师兄够高了吧。他不一样窝在洞庭山,不一样无法将佛光笼罩大地。” “道首天下第一人,比人间帝王还牛的家伙,要斩圣骨,也要有所顾忌不下山,而是派了徒弟出来。” “所以,你小子要学神僧我,天大地大,佛爷我最大。” 红莲看似说话没个正行,李太平却晓得,和尚用最直白的话告诉他,无需看轻自己,也不用高看他人。 李太平躬身行礼:“谢神僧点化。” 却见红莲大笑道:“屁的点化,只是比你多活几百年,见得比你多罢了。” 红莲说着,收敛笑容,正经八百的说道:“甭管多强,捅上一剑照样要死。就看你敢不敢捅,有没有信心捅。” 李太平见红莲说的如此认真,不由皱眉道:“神僧有见过,凡夫俗子捅死圣人?” 红莲摇头道:“没见过。不过,可以有,也应该有。要不你先试试,看能不能捅死宗师之上。” 李太平微微错愕,逐笑道:“试试就试试。”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算是把李太平压在胸口的那团乌云吹散了…… 两日时间,转眼而逝,快到学子们还没反应过来,书院大门便在秋叶落黄下缓缓开启。 书院在骊山,骊山归皇家所有,所以普通人想要看一眼书院山门,怕是过不了山下金吾卫那一关。 今日书院招生大考,弘道帝特意下旨,允许通行三日,便是寻常百姓也可登山。 皇家园林,美如锦绣,文物胜迹众多。单说看景便很值得一去,更何况还有书院招生之盛况。 想要见书院山门,且要登石阶三千有二。 此时三千石阶行人无数,有学子,有小贩,如此热闹当然也少不了京兆府的捕快们。 “三哥,你慢点,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可是跟不上。” 刘三哥回头瞥了一眼赵四,又看了看那些登山的花样小娘,不由开口骂道。 “丢也不丢,堂堂京兆府赵捕头,脚力还赶不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怎地,升了捕头,你家那口子怕你胡来,腰带拴的更紧了。” 赵四苦着脸道:“三哥,就别笑话兄弟了。昨夜,小弟做牛做马,可是直到东方见白。” 刘三哥啐了一口:“活该,让你升了捕头就去喝花酒。” “三哥,兄弟错了还不行吗。快拉兄弟一把,不然怕是赶不上大考第一场了。” 书院大考,虽说不会有强人来闹事,可难免看热闹的磕碰了,便要争辩几句。 干捕快的,破案捉贼分内活,这给人看场子虽说不是分内,却也要时不时的担着。 不担着也行,哪个不开眼的,骂不过动了手,闹个头破血流,回头还得屁颠屁颠跑来,到时更麻烦。 “三哥,你快看,有人当着咱们的面闹事,不开面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就三字 人多嘴杂,说一听二,不顺眼便在所难免。 石阶上,一群下人手提肩扛,围着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朝着另外一伙奇装异服的家伙怒眉瞪眼。 只见那年轻公子手摇折扇,排众而出,上下打量着一身红衣小腹微隆的绝美女子。 “呦!还是个蓝眼珠的。怎么着,还想带娃考书院。咱大乾的书院可是不收异族学生,哪来的赶紧回哪去,莫在这瞎耽误工夫。” 红衣女子身旁的异族人,虽说听不懂乾人语言,脸色还是能看明白的。一个个须发皆张,便要拔出弯刀,砍了不开眼的。 华服公子身旁的下人见状,忙放下大包小裹,纷纷拔出腰间横刀…… 狭窄石阶上,两伙人眼看就要打起来。刘三哥见状紧上两步,拦在两伙人中间,忙抱拳道。 “诸位消消火气。” 说着朝赶上来的赵四使了个眼色,便见赵四忙来到华服公子身旁,附耳低语。 “小少爷,那红衣服的女子是南宫守将军未来夫人……” 另一边,刘三哥上前两步,朝红衣女子躬身一礼:“见过南宫夫人,小的是京兆府捕快刘老三,跟太平算是生死兄弟。” 前日,南宫守和红娘子进宫面圣,弘道帝很是开心。宫里的小太监传出话来,说圣上过些日子,要下旨收红娘子为义女,加封明珠公主。 弘道帝这个意思就很清楚了,南宫守和红娘子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京兆府的消息是灵通的,捕快对大兴城里的人物,且得做到心中有数,哪些人能得罪,哪些得恭敬着。 耳朵有大小,消息有前后,华服公子不知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毕竟他祖父可是前任户部尚书,就算现在不是了,那也是涿郡卢氏家主。他卢镇沅在大兴城,依旧能横着走。 至于南宫守,也没什么好怕的,难不成南宫大将军,好意思对国子学的学子出手。 卢镇沅这阵子不由斜眼看着赵四:“怎么着,南宫夫人就可以挡着上山路,还是说嫁给南宫守就成了乾人,就可以考书院。” “身为国子学学子,这两件事,我卢镇沅不依,闹到圣上那里我也不怕。先生的话镇沅时刻牢记,有理走遍天下。” 红娘子本来火气已消,听到卢镇沅的话,脸色顿时发冷。 红娘子是什么人,那是在漠北和草原横踢马槽的人物。别说一个小小公子哥,就算眼前的是铁摩勒可汗,她也敢一脚踹下山去。 刘三哥见状忙安抚红娘子,同时回头瞪了一眼赵四。让你扑灭火情,你可好,往里边丢柴火,是嫌火还不够旺吗。 赵四也知办事不利,得赶紧补救,忙拉了拉卢镇沅衣袖,低声道。 “小少爷,两日前红娘子大闹李家,这事您可知晓。” 赵四见卢镇沅皱眉,忙再次开口道:“差点没把李家一把火点了。小少爷知道,李家大郎啥反应吗。” 卢镇沅听到李家大郎四字,嚣张的嘴脸立马不见了:“啥反应?” 赵四嗓音压得更低:“李家大郎怂了。” 卢镇沅听明白了,李家大郎都怂了,你这个被李家大郎打怂的,就别死鸭子嘴硬,该服软就服软吧。 大兴城八面小穷奇卢镇沅怕过谁来,只见其皱着眉头上前两步,忽然笑若花开,抱拳说道。 “瞧瞧这事闹的,原来是一场误会。嫂嫂莫要跟小子一般见识,小子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卢照兴回了老家,卢镇沅却不想离开繁华之地。虽然卢照兴已经不是户部尚书了,可人还活着,总是要给些面子的。所以卢镇沅活得还是那么嚣张,只是面对李太平,他着实有些怕的。 飞扬跋扈的小穷奇,作揖行礼。起身时,忙回头说道:“怎地如此没眼力,没看我家嫂嫂有孕在身,还不赶紧把肩舆扛过来,抬着我家嫂嫂上山。” 竹竿轿子本是给自己准备的,这阵子卢镇沅也不打算坐了,且得让这位带了崽儿的母老虎消消气。 一场闹剧就此打住,刘三哥可算松了口气。不然真打起来,不说会不会闹出人命,单说见了血怕是也不好收场。 当红娘子坐着肩舆,到达山门时,着实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还算宽敞的书院门前,现在满是参考学子,两侧的小路树林则被看热闹的,还有天没亮便来占地方的小商贩霸占了。 凉茶、酒铺、馄饨摊…… 好像把大兴城东西二市也搬了来,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红娘子转过头望着捕头刘三哥,一脸疑惑的说道:“这是书院招生?怎的好像赶庙会一样。” 刘三哥笑道:“往次招生却是没这么多人。这不今年圣上开恩,借着书院招生,让老百姓也见识见识皇家园林,看看大乾锦绣江山。” 红娘子点了点头,随后在那些学子中找寻起来…… 今年参考书院的人有很多,国子学的学子,各大世家公子小娘,背着书筐走世界的穷书生,甚至还有江湖上的后起之秀。 秋意浓作为这次主考,却也被眼前数百考生,弄得哭笑不得。要知道往次书院招生,不过百十人,大都是有真本事的,且一心求学而来。 现在看来,眼前这些人到底是真心考书院,还是为了乱世来临时有张护身符,却也说不准了。 既然人都来了,甭管真心还是假意,也得让人家考不是,总不能看谁不顺眼就轰下山去。 书院内空旷场地还是有一些的,秋意浓也只好开山门,引考生入学院。 汤泉宫本是皇家别院,只不过自打院长创立学院,大乾的皇帝便不在来此度假了。 汤泉宫大殿能容纳数百人饮宴,秋意浓便借来一用。 考试分五场,得分丙等者直接淘汰出局,得分乙等以上晋级下一场。得三甲者,方可考入书院。 这第一场,是由陈治出题。当考生规规矩矩坐好后,大乾朝的八皇子便登了场。 陈治这几日出了很多题,大都被秋意浓弃了,直到陈治写了一个字,书院的大先生才满意的笑了笑。 “武” 一个字的考题,既简单也难,这就要看对谁来说了。 对于才华横溢的学子来说,这题难,因为不知考官所思,便不好下笔。 一个武字,上到国家,下到黎民百姓,涉及政治也涉及民生。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玉满楼,也要沉思半响才敢下笔。 可以有一位,却笔墨放好,起身朝主考官行礼,云淡风轻的离开考场。 秋意浓皱眉看着离开的青衫郎君,大步来到案子前,看了一眼硬黄纸。 硬黄纸上总共六个字,左下角“李太平”三个字,那是考生留名,剩下那三字便是答题结果了。 秋意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见此时又一人起身,朝他行礼。 一身白衣如雪,美的不可方物…… 秋意浓又来到慕品山的桌案前,低头看着硬黄纸直皱眉头。这位更狠,除了署名,竟然只写了一个字。 “剑” 这么快便有人交卷,对考生来说,刚才那二位要么是天才,要么是蠢货。 拓跋平川瞥了一眼离去的背影,只是微微一笑,便又笔走龙蛇…… 玉满楼则是摇了摇头,继续作答…… 秋冬刚要伸手招呼老爷和夫人,可不能这么糊弄,却被秋意浓轻轻敲了敲桌案。 小丫头第一次见秋意浓,虽然不知这人便是书院的大先生,却也晓得,不听话是会被丢出去的。且半分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考场很安静,并未因李太平离去而变得人心浮动,大都埋头作答,无论见解高低,都要写满硬黄纸才甘心。 李太平和慕品山步出山门,四处找了半天,才在一处小摊前寻见红娘子。 红娘子此时手中拿着小巧的瓷娃娃上下端详,嘴角挂着甜美的微笑,就连李太平来到身边都未曾注意。 “喜欢,喜欢就都买了。” 听到李太平的话,红娘子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转过身:“你们不是刚进去吗,考完了?” 李太平扬脖道:“陈治那小子出题太简单了,拆字谁不会。” 红娘子疑惑道:“猜字,是上元节那种彩灯猜谜吗。” 慕品山扑哧一下乐了,挎着红娘子的胳膊说道:“不是猜谜的猜,是拆解的拆。” 李家大郎把陈治出的考题“武”字,给拆成“止戈也”了。 红娘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那妹妹呢。” 慕品山扬脸道:“陈治出一个字,妹妹回他一个字……” 红娘子看着眼前这二位,笑得快直不起腰了。 “干嘛都仰着头,你俩昨晚睡落枕了。还有,如此敷衍,就不怕第一场也过不去。” 慕品山扶起红娘子,认真的说道:“姐姐快别笑了,在动了胎气。” 红娘子强忍着笑,站起身:“无妨,无妨。上得了马,开得了弓,草原女子可没那娇贵。” 说着话,三人寻了个阴凉处,望着山门闲聊…… 竞陵郡石城县,县衙。 项良山背负双手,望着门外那些倒腾金银的手下,头也不回的说道。 “太子挂帅亲征,军师可有妙策应对……”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都是婢女 “话出口是论,下笔便成章,皇家的神童……” 乐河山对老皇帝的几个儿子都有研究,可以肯定如今这位太子,就是个扮猪吃虎的家伙。 项梁山转过身,眉头不展:“我听说南宫家的小子很能打,马邑郡一战,几千人对数万异族,都打赢了……” 乐河山点头道:“一个绝顶聪明,一个有勇有谋,是场硬仗。不过,也无需担心。” 项梁山见军师胸有成竹的样子,忙道:“军师何以信心满满。” 乐河山笑道:“襄阳、竞陵已然落入大帅之手。再拿下夷陵郡,三郡相连,又有坚城可守,别说来四万人,就算来十万咱们也能拖垮他们。” 乐河山见大帅依旧忧虑,不由笑道:“岳千山和左江河已然回兵襄阳,只要他们听话,不冒然出兵,太子也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神算子如此想,骑着高头大马,顶盔掼甲的太子可不这么想。这一战,他必须赢,哪怕亲自提刀上阵,也在所不惜。 手里握着左右翊卫四万精锐,太子可舍不得撒手。若是平叛顺利,不但这四万人握住了,军中的威名便也有了,距离那把椅子就又近了一步。 这场仗输了,再想翻身,怕是没机会了。老头子就算在糊涂,也不会把大乾交到窝囊废手里。 太子熟读兵书,不过他知道那都是纸上谈兵,做不得数。想顺利剿灭乱匪,还得靠众将军齐心协力才成。 四万大军并未直扑襄阳城,因为即便到了城下,那座坚城也是攻不破的。 南宫守和众将商议后,决定绕过襄阳,卡在襄阳郡和竞陵郡之间。以骑兵机动性上的优势,彻底切断两郡,让乱匪变成瞎子、聋子,逼迫其野战…… 汝阴城虽说没有襄阳城城高墙厚,却也不是轻易可以攻破的。 两千府兵,外加五剑盟数千门徒,除非拓跋迥两万精锐不惜代价,否则别想攻下来。 这几日,汝阴城来了好些江湖人士,可是把袁守正忙的团团转。 城内客栈大都被五剑盟包了下来,用于接待各门派管事的。 此次绿林大会,比东都王家那次动静更大。一是长公主和澹台紫衣的号召力,二是天下城闹得太凶,人人自危下便都想找座靠山,以求自保。 推选绿林总盟主是此次大会的重中之重。至于谁会夺得盟主之位,其实不重要,能让现在翻江倒海的江湖,回到之前的风平浪静才是最重要的。 武林总盟主候选人其实有很多,呼声最高的长公主和澹台紫衣,却也未必能夺得盟主之位。 有些江湖名宿,声望修为皆要高于二女,还有更重要一点,让女人骑在头上,很多人是受不了的。 洞玄观这次来了很多人,目的只有一个,把水搅浑,好趁机摸鱼。最不济,也不能让那两个女人得了盟主之位。 洞玄观刚到汝阴城,其门徒便在城内四处拉帮结派。 客栈内,洞玄观观主亲自为身旁年轻道士倒茶:“不修啊,家主可有说过,还有哪些门派是咱们一条线上的。” 谢不修穿着道袍,胖乎乎的样子甚是滑稽:“观主放心,义父自有安排,到时你只需去争盟主之位,旁的无需去管。” 洞玄观的观主,年纪、修为、样貌、辈分,每一样都能拿得出手,唯独胆子小了点。 此时听了解不修的话,依旧有些不放心:“不修啊,这次洞玄观可是精锐尽出,咱们可得一步一个脚印,莫要太过激进。” “还有啊,江湖上认识你的人太多,即便易容也得防着点,千万别被人认出来……” 观主絮絮叨叨的,解不修很不理解,义父怎会选此人争那盟主之位。 拓跋迥选观主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其他人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咋想的可就说不准了。万一是天下城手里的棋子,回头背后捅刀子,可就要命了。 观主不一样,洞玄观就在方山,且是个胆小的,哪里敢使坏,除非他想宗门基业毁在手里。 观主唠唠叨叨的,解不修懒得听,脑子里一直在想,这次与天下城合作,谋夺盟主之位,定然要小心再小心。 天下城那群神经病,仇人满天下,说不好最后会演变成一场火拼。还好义父有话在先,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首先是保住命,旁的都是次要的。 解不修起身推开窗,看着街上那些夹刀带棍有说有笑的江湖人,不由得摇了摇头。一场血雨腥风过后,也不知还能有多少人活着走出汝阴城。 四方武者聚汝阴,小小的汝阴城日渐喧闹,这可乐坏了买卖人。别的地方买卖人都怕混江湖的,可汝阴城里的不怕。 五剑盟为了当地百姓安全,特地在入城处张贴告示。城内禁止斗殴,违者丢出城去,重者按大乾律法办之。 一开始,江湖人士还以为五剑盟也就是说说,直到袁守正亲自带人,将两伙酒后闹事的家伙丢出城去,汝阴城内混江湖的才晓得,五剑盟可是没开玩笑。 五剑盟几位宗主忙得焦头烂额,袁守正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跑了趟秋水剑宗,把静室清修的殷三水,不论死活的拖了来。 殷三水自打去年让位,便一直静修,武道修为却要更上一层,比之袁守正可是只强不弱。 袁守正拉来殷三水,是让她镇场子的,毕竟那张嗖嗖冒凉气的脸,任谁见了都要心里发寒。 殷三水只是带着执法弟子在城里转了一圈,城内的温度顿时便降了三分。 殷三水的冷,虽说效果很明显。可每日里四面八方新来的江湖人实在太多,她不得不一天转上两次,给汝阴城降降温。 去往汝阴城的官道上,一名银发飘飘,无比俊美的年轻郎君,优哉游哉的迈着四方步。其身后,还跟这个打着大黑伞胖乎乎的小侍女。 主仆二人正是离开上洛郡的厉夏和小侍女。 只见小侍女苦着脸说道:“公子,咱们是不是要歇歇了,大黑伞好重的。” 厉夏头也没回的说道:“秋高气爽,打那东西干嘛!早就让你收了,你偏不干,这阵子倒是嫌起累了。” 小侍女噘着嘴:“奴婢不是怕公子晒黑吗。再说,汝阴郡咱们不是去过了吗,怎地还要去。去也行,干嘛走这么急。” 厉夏没好气的说道:“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哪来的银子,没银子拿什么喂饱你这个小吃货。” 说到吃,小侍女脸色一红,却依旧嘴硬:“奴婢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没力气哪里打得动大黑伞,没有大黑伞公子哪会这么白。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都为了公子。” 江湖上敢当面顶撞厉夏的人着实不多,别看厉夏平日里始终挂着笑,杀人时可是不会手软。 如今却被小侍女怼的没了脾气,指着不远处的酒水摊:“休息,现在就休息。” 这年头敢跟老爷胡搅蛮缠的奴婢不多见,敢数落老爷的就更少了。少说明还是有,这不骊山书院走出一位白净净甜美可人的小侍女。 “老爷、夫人,哪有你们这样的,这可是书院招生考试,咱们能不能别这么糊弄。万一只有秋冬一人考上可咋办。” 李太平抬头看了看天,不由笑骂道:“这都日上中天才出来,你是有多笨。” 秋冬苦着脸说道:“别提了。那个蓝衫郎君从头到尾一直站在我身旁,我一动他就敲桌子。直到人都走光了,他才放我走。” 上官鸿英一脸羡慕的望着秋冬:“秋冬啊,那是书院大先生。你要知道,多少人巴不得大先生多看两眼,你倒好还嫌弃上了。” “大先生怎么了,大先生就能盯着人家看啊。” 周菁扑哧乐了,拉过秋冬笑道:“这能怪谁,谁让秋冬妹子这么漂亮呢。” 向来话不多的周菁,现在变得开朗不少,竟也开起了玩笑。看来上官鸿英那小子,没少花心思。 李太平扭头看着二人,心里倒是放下一个担子。 此时一旁的侯离人,看着满脸通红的秋冬,不由说道:“快别逗俺家秋冬了,瞧瞧这脸蛋红的。” 侯离人一句俺家秋冬,把红娘子听得一愣,不由伸手在慕品山腰间轻轻掐了一把:“什么情况。” 慕品山摇头苦笑,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侯离人一直把自己当做李太平未过门的媳妇,就算李太平已经多次暗示侯离人,只是把她当成亲妹妹,小丫头却依旧装糊涂,且越发以李家大妇自居。 这件事,李太平和慕品山谈过,两人还当着侯离人的面演了一段恩爱戏码,希望侯离人认清事实,结果屁用没有。小丫头,该来还是来。 红娘子虽没弄明白具体情况,却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不由拉过慕品山,附耳低语。 慕品山脸色一红再红,这阵子比秋冬看着还要娇艳,不由支支吾吾的说道:“不行的,得要修成宗师之上……” 红娘子见慕品山态度坚决,不由负气道:“那就等!等别的女人肚子大了,我看你怎么办。” 红娘子心中有气,嗓门便大了些……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甲等 一白一红,一冷一热,又都是高挑身子,人群中是很难不惹眼的。 特别是那些远来赶考的学子,一个个可是看傻了眼。 “那个白衣女子,就是第二个交卷的。好厉害,好美,若是能娶回家,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老兄,你也只能是做梦了。没看那女子,正媚眼如春的看着那个青衫背剑匣的郎君吗。对了,那郎君好像就是第一个交卷的。” 先前说话的外地学子,看着同乡说道:“第一个交卷不代表有真才实学,没准是个不认字的粗鄙武夫呢……” 二人正说着,便见手摇折扇的卢镇沅走上前来,瞥了二人一眼:“这位兄台,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想要美人,且得胆大心细不要脸。兄台不争取一下,怎知得不到美人芳心呢。” 卢镇沅不敢惹李太平,可不代表不敢背后下绊子。就算眼前的废物搞不定李太平,废物若是多了呢,可就说不准了。蚁多咬死象,甭管真假,试试也就知道了。 打击报复,背后蔫儿捅,这方面卢镇沅还是很有两下子的。特别是李太平和慕品山先于学子们交卷,这么好的机会,卢镇沅怎会放过。 拓跋平川冷眼看着这一切,虽然拓跋家和李太平有些恩怨,却也懒得推波助澜。毕竟,搞定李太平仅凭读书人的嘴皮是不行的,得用剑,才能让李太平断气。 眼前这些学子,江湖新秀,显然不够看,就算加一起也不够李太平打的。 拓跋平川没和李太平交过手,可他看过李太平出手,所以他知道,即便他出剑,胜负也只是五五分而已。 师尊要杀李太平,大师兄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到时只要他和师兄联手,李太平必死无疑。 关注李太平的人有很多,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认识的想知道,李家大郎也来考书院,还带着一家子都来,这又闹什么幺蛾子。 不认识的很想知道,这位是谁,为啥身边有那么多娇艳如花的小娘。为啥第一场考试第一个交卷,是不是有人漏题了。 人心就是如此,越是搞不明白的事,便越想弄个明白,越是会往歪了想。 玉满楼是为数不多人中,知道李太平写了什么,又清楚那三个字分量的人。 止戈为武。止息兵戈是武,反过来以武止战也是武。玉满楼望着嘻嘻哈哈的李太平,他觉得眼前看到的都是表象,而那三个字才是那个男人心中的世界…… 秋意浓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陈治阅卷,对其批阅从未质疑。 卷子左侧用竹片封装,所以陈治无法得知,眼前三个字出自何人之手。 他皱着眉,思虑许久,手中的毛笔一直悬而未落,最后念叨一句“既然有见解,为何不多写一些”。口中虽然这么说,落笔却写下一个“甲”字。 当陈治翻开下一页硬黄纸,随着那些干净利索的字迹,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以武强军,兴邦之要旨。不以强军屠戮四方,不以武胜欺压番邦,国之德行也…… 洋洋洒洒千百字,看得陈治不断点头,笑意更浓。此时的陈治很想撕下竹片,看看到底是谁,能用一个武字道尽兴邦强国。 陈治不晓得写下这份厚重的那个人,此时正捧着一条兔腿啃的满嘴流油。不然定要摇头感叹,何必如此有辱斯文。 玉满楼也不想有辱斯文,可是他很饿了,且大郎烤的兔肉乃是天下不多见的美味。 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在玉满楼看来,帝王若是能多关注一下老百姓的菜盘子,天下又怎会不太平。又何必向百姓动武。 陈治阅卷很快,因为值得细看却是不多,所以第一场考试的榜单,很快贴了出来。 数百人,能够拿到乙等之人,不过寥寥数十人。拿到甲等的,就更少之又少了。 秋冬凭借宗师修为,很轻松挤到榜单前,盯着榜单细看。 他看到老爷,看到夫人,看到玉满楼,甚至还看到了上官鸿英和周菁,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她自己的名字。 一个一个名字念过去,小丫头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老天爷保佑,皇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也许是秋冬感动了上天,也许幸运之神眷顾,李秋冬三字,可算在榜单最后出现。 小丫头一蹦八丈高,顾不得形象,从众人头顶飞过,口中还在大喊着:“老爷,老爷,秋冬考过啦……” 李太平抱着膀,毫不意外,因为秋冬写下了新罗那场叛乱,写下百姓疾苦。这一切接因武而起,因武结束。 小丫头虽说没有多高的见解,却说明了。武是剑,有刃两面,伤敌也伤己。全看持剑之人,心中善恶。 李太平和玉满楼拿到了甲等,很意外,也在情理之中。意外的是,吊儿郎当的李家大郎仅凭三个字拿到甲等,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李太平是不是找陈治走了后门。 情理之中的是玉满楼拿到甲等。李家,主、仆、客,对这位穷书生很欣赏。觉得这位就是个披着书生外衣的热血侠客,心气从未因为每一次伸张正义的挫败,而气馁。反倒是越战越勇,大有以心中才华改变天下的想法。 知根知底的大兴人,不会说什么,外来的可不知道李家大郎的名声,这阵子便有落榜的不服气,吵闹着找书院**。 闹事的没能见到当朝八皇子,也没能见到主考官秋意浓,甚至连山门都没进去。 山门前一众闹事的,见书院不搭理他们,却也不敢去砸门,只好调转矛头,朝那位有美姬相伴的青衫郎君捅去。 数十人聚在一起,你说一句,他说一句,火气便越来越旺,闹哄哄的直奔李太平而去。 树林里,卢镇沅忙招呼下人抬过一把竹椅,乐呵呵看着那些人寻李太平晦气…… 大兴人喜欢看热闹,特别是李家大郎的热闹一定不能错过。那些个垂头丧气,打算下山的落榜考生,忙转了回来,且要寻个好落脚,看个真切不可。 京兆府捕头刘三哥和兄弟们寻了处凉快地,刚要歇歇脚便听说此事,不由一个个把心中不快写在了脸上。 赵四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娘的,老子气还没喘匀,就给老子添堵,一群不开眼的家伙。” 一名中年捕快忙起身道:“四哥,且歇着。杀鸡焉能用牛刀,兄弟带几个人把他们轰下山去。” 赵四升了捕头,一下子从别人口中的老四变成了四哥,干活时动动嘴,便有一堆人抢着把活干了。 平日里官不大的赵四,官威可是不小,走起路来两臂横晃,可是穷汉子得了狗头金,不够他嘚瑟的了。不过在刘三哥面前,赵四依旧是赵四,可不敢耍威风。 只见赵四冷着脸道:“李捕头是咱自家兄弟,兄弟有事我赵四怎能安心,且得第一个赶过去才行。” 刘三哥拍了拍赵四肩旁笑道:“别演了,你什么德行兄弟们还不知道吗。赶紧走吧,晚了我怕他们被李捕头欺负,万一踢下山去伤筋断骨就不好了。” 一众捕快在刘三哥的带领下,急忙赶往书院山门。可当捕快们赶到时,李太平等人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小子,你若不说出答题结果,今日别想离开此地。” “就是,就是。说出来看看,让大家称一称,看看到底够不够分量。” “背着剑匣,一看就不像读书人,我是不信他能写出什么高谈阔论。” “小子,不敢说,是怕说出来丢人现眼吗。” 一堆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场面乱的很…… 李太平长这么大,被人围殴的次数多了,别说一群只动口不动手的读书人,就算牵着恶犬,提着棍棒的恶汉,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只见其,歪着头掏着耳朵,冷笑道:“诸位是没吃午饭吗,怎么有气无力的,能不能大点声。” 说着,伸展四肢,挽起袖子,向前迈了一大步。大有一言不合,便要以力服人的架势。 围着李太平的都是读书人,擅长打架的可是没有几个,不由得推搡着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干什么?” “你还想动手不成。” “捕快,捕快,打人啦。” 李太平扑哧一下乐了,回头望着玉满楼说道:“都是读书人,跟你比,他们可差远了。” 玉满楼摇了摇头,叹道:“有理行遍天下,没理心中无胆。他们晓得无理取闹,所以心中无胆。” 玉满楼声音虽然不大,围着的那群人却听得真切,一个个便又把矛头对准看起来文雅许多,更好欺负的。 “你说谁无理取闹……” “不是说谁,是说你们。” 慕品山早已看不下去,只见其冷哼一声,手腕一振,便听剑鸣冲霄…… 旁观看热闹的见绝美女子发话,就知道今天的高潮到了,不由伸直了脖子盯着看。 午后书院山门前,有冷冽寒风呼啸,那是满目耀眼令人遍体生寒的剑气……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大考第二场 九天飞狐慕品山,媚如狐,冷如冰,一言不合拔剑相向,道理都在剑上。 江湖人晓得九天飞狐不好惹,大兴人晓得慕公家的孙女不能惹,可那些大兴以外不在江湖的人不知道。 不知道,就让你知道知道。所以满目耀眼,遍体生寒。 剑气过处,青石裂,长袍变坎肩…… 刘三哥还是来晚了一步。为什么收到消息就动身,且还有功夫在身的捕快,会把一泼尿的路程,硬生生的变成一泡屎的路程,这很耐人寻味。 为什么,因为刘三哥走迷路了,当然这是刘三哥给出的解释。至于老百姓信不信,反正那些学子是不信的。 只见刘三哥一脸急迫的拦在双方之间:“弟妹,手下留情。” 外地来的学子们愣了,这是干嘛,为啥口中喊着弟妹手下留情,双手却拦着那些丢尽颜面的找茬人。 数十人被慕品山一剑割袍,虽说没有伤筋动骨,可这脸面终究是过不去的。 只见有人嚷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持利器逞凶,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有一人不畏强权,便会有更多声音,更多血性。 刘三哥见状,摇头暗叹,一群蠢货,找茬前就不好打听打听,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得。无怪,连书院第一场大考都过不去。 感叹归感叹,可不能让这群蠢货惹急了那位喜欢拿剑讲道理的。 刘三哥回头看了一眼慕品山,忙手按横刀,冷声呵斥那些见了捕快,便更加张狂的家伙们。 “肃静,书院门前大声喧哗,你们是读书人,不是街头欺猫逗狗的泼皮。谁再敢惹是生非,莫怪本捕头请他去京兆府的大牢里吃板子。” 京兆府的捕头在读书人眼里,可是不够看的。就算刘三哥怒眉立眼手按横刀,出声恐吓也是无用的。 人群中有人不服气的嚷道:“我等又没触犯律法,少拿京兆府吓唬人。还有,你既然是捕头,为何不去捉拿持剑行凶的女子。” 话音刚落,便听人群中有人喊道。 “包庇,你们是一伙的。” 不用刘三哥使眼色,赵四已然带着捕快冲进考生之中,一边寻那嗓门最大的,一边吼道。 “诬陷官差,聚众闹事,扰乱书院秩序,任何一条都够打你们板子的。” 别看赵四细胳膊细腿,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还是手拿把掐的。 眼看赵四就要杀鸡给猴看,却见书院山门忽然开启,陈治拿着李太平的试卷步将出来。 “武,止戈也。字虽少,意却足。” 陈治毕竟是有修为在身的,此时吐气开声,看热闹的也好,热闹本身也好,这阵子都听得真切。 落榜人中,还有人不服,刚要开口奚落几句,回身一看竟是晋王,顿时成了哑巴。 陈治板着脸,冷声道:“才学不如人,回去苦学便好。若是做人不如人,学好了又有何用。” “书院招生,文武其次,首看品性。品性不端者,便是文曲星下凡,武曲星在世,书院也绝不招录。” 陈治平日和气,很少发脾气,此时板起脸,别说还真有龙子威仪。李太平觉得,皇城里那把椅子,没准陈治坐上去,会更稳一些也说不准…… 陈治见无人吭声,再次开口说道:“李太平乃陈治私交好友,这一点我陈治不否认。可作为考官,莫说李太平,就算长兄亲来,我陈治照样一视同仁,绝不会偏颇一二……” 皇子代表书院表态,就算有人不服气,也不敢吭声。更何况陈治名声向来不错,大乾百姓都称其,八贤王。 陈治本不打算出面的,只是他很了解李太平和慕品山的脾气。怕这俩人出手没个分寸,弄得山门前哀嚎一地,传出去院长的脸上也不好看。 红娘子看了看陈治,忽然上前一步,去揪李太平的耳朵,还好李太平不是初出茅庐的雏,警惕性非常高,没能让红娘子得逞。 李太平闪身,回头怒道:“你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红娘子伸手一指山门前的陈治,冷声道:“他都说和你是好友,见好友的爹,还跟我推三阻四,说什么流程……” “那能一样吗。” 李太平说着,朝慕品山使了个眼色。赶紧把这疯婆娘拽走,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红娘子恐怕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和长公主也自认是李太平的好友,若是知道了,怕是这几日李太平都安生不了。 不开心的不止红娘子一人,还有一旁竹椅上看热闹的卢镇沅。千算万算,卢镇沅着实没想到晋王会为李太平出头。 落榜考生中,有几个贼眉鼠眼的偷偷瞄向卢镇沅,见其摇头便悄悄退了出去…… 废了半天劲儿,本以为能惹怒李太平,暴揍落榜的那些蠢货。他卢镇沅背后偷偷推上一把,没准就把李太平推下山去,丢了考入书院的机会。 现下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卢镇沅盯着李太平看了半响,回头冷声道:“闹哄哄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给公子我找个清净地方备考。” 陈治见事情已经解决,不由宣布未时三刻,进行第二场大考。 李太平看了看天色,回头笑道:“时间还早,不如转一转……” 一旁的秋冬忙道:“老爷,不合适吧。这就跟上阵杀敌一样,有功夫您倒是磨磨刀啊。” 李太平摊了摊手:“磨刀?咋磨?你知道下一场考啥?” 秋冬被老爷问得一愣一愣的,憋了半天回了句。 “反正,不能游山逛水。” 慕品山笑道:“改日吧。” “九妹说改日,咱就改日。” 李家大郎虽未成婚,却很惧内,这事大兴城早就传了笑话。好在是没人敢当着李太平的面说,不然城墙厚的脸皮也要受不住。 汤泉宫灶房,秋意浓望着往灶下添柴的师弟苏玉,微微皱起眉头:“一会出题,不去准备一下吗。” 苏玉起身闻了闻锅中飘出的菜香味,头也不回的笑道:“还差了点火候,不急不急。” 苏玉年方三十,乃书院中最像书生的一个人。诗词歌赋,笔墨丹青,样样拿得出手,就连写得一手好字的谢颜之,都要虚心求教。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这次出题却让秋意浓大感头痛。 不考诗词,不考丹青,凡是跟书生沾边的一样不考,反而考起厨娘才会去弄的吃食。 苏玉这一手,莫说考生想不到,就连书院的大先生也要大感意外。 不过秋意浓很了解这个师弟,相信他绝不会胡来,也就没去多管。 可现在不问问却是不行了。第二场大考很快开始了,师弟竟然还再忙乎锅里的吃食,靠谱的人这么干,就有些不靠谱了。 “师弟,怎么也得跟我这个主考说一说,要如何考,在哪里考吧。” 秋意浓说着话,却见师弟苏玉打了水,很是认真的洗着手。洗得那叫一个专注。 秋意浓摇头叹气,师弟那火上房都要不紧不慢的性子,着实能急死个人。 苏玉洗完手,还要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做菜,要有一双干净的手。大考,心静的不只是考生,我这个考官更不能急躁。” 秋意浓点头道:“师弟说的是,师兄不急。” 苏玉转过身,笑如春风:“上一场不是在大殿吗,这一场也在那里好了。” 秋意浓点了点头,忙转身离开。他觉得再呆下去,怕是被师弟拐到一个拍子上去。都成了慢半拍。 第二场,考生不过七十二人,大殿中央分作两排,所以此时大殿内显得空空荡荡的。 考生们早已坐好,却见主考秋意浓看着台上的书生发呆。因为那书生此时正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殿外的太阳,从斜挂半天,到日落半山,再到红霞似火…… 秋意浓作为书院大先生还是很沉得住气的,并未急着把师弟叫醒。 考生当着秋意浓的面,不敢交头接耳,更不敢出声询问。还以为,台上坐着闭目养神那位,是在考他们的心性。殊不知,苏玉确实睡着了。 外边的天色已然大黑,秋意浓命人点亮烛火,这时苏玉才缓缓睁开眼来。 众考生见那书生起身,先是朝着秋意浓行礼,随后才面有愧疚之色,朝他们歉意一笑。 “对不住,刚刚睡着了。” 卢镇沅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书院考官嘴里说出来的。刚刚?岂止是刚刚啊!你睡了一下午好不好。 卢镇沅心里不痛快,殿内枯坐一下午的考生,又怎会心里痛快。 秋冬很想上去问一问,这是书院大考,先生能不能不要像俺家老爷一样糊弄,认真一些好不好。 想起老爷,秋冬回头看了一眼,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李太平伏案睡得很香,竟然到现在还未醒来,看样子比那位考官还要心大。 却见这时,那个样貌俊朗,慢声细语的考官先生,说了一句让大家更不痛快的的话。 “诸位久等了,那就再等半个时辰好了。” 说着,考官先生竟然起了身,整理一下长袍,慢悠悠的朝大殿外走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甲等,甲等,还他娘甲等 苏玉不靠谱吗,显然不是。 陈治已经考了一个字,他若是在考诗词绘画,就很没意思了。 思来想去,苏玉觉得民以食为天,干脆从五谷杂粮上做文章好了。 苏玉已然出去快半个时辰,殿内学子耐心本就快耗光,此时还能淡定的着实不多了。 玉满楼还是能坐得住的,毕竟这跟万里步量比起来,可是轻松多了。 拓跋平川很淡定,打坐这种事对武者来说,算是入门功夫,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考验。 慕品山脸色依旧那么冷,看不到一丝火气。因为冰山美人,自打李太平睡着后,便只看手中剑,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那位考官。 不过若说七十二名考生,谁最悠闲,精神头最足,当要属刚刚睡醒的李太平了。 有大先生坐镇,李太平这一觉睡得舒心、香甜。伸个懒腰,揉揉眼睛,他才发现玉台上只有秋意浓一人,之前那位考官却不见了。 这是考完了,怎么也没人叫我一声。正寻思着,却见殿门开启,一群小童手捧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上是三道菜,每个人都有份。李太平看着眼前美味,用力的嗅了嗅,轻声感叹道。 “还好没有错过晚饭!” 李太平拿起筷子,正打算夹菜,却忽然发现,大殿很静,好像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微微侧头,余光瞄了一眼,李太平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忙将筷子放下。都不吃,都在看着他,再好吃怕是也吃不下。 苏玉微笑着步入大殿:“都别看着了,尝尝苏某人的手艺。” 随着苏玉话音落下,却只有李太平一人毫不客气的下筷,其他考生则先是认真的看着眼前吃食…… 李太平先从第一道吃食下手,那是一小碗卤汁浇豆腐。寻常百姓家桌上食,除了卤汁鲜香一些,倒也没什么特殊的。 几口下肚后,便又瞄上了第二道吃食。一小碟风干肉,倒是没经过任何加工,若不吃到口里,却也不会知道是牛肉。 碟子小,肉还少,还不够李太平塞牙缝的。所以第三道吃食,便落到李太平手中。 又是小碗,且是半碗。 甘露羹,由何首乌、五谷杂粮、鹿筋熬制而成,很讲究火候。寻常百姓别说做,怕是听也没听说过。 苏玉的手艺很不错,比宫里的御厨也要强上不少。这是李太平三道吃食下肚后,给出很中肯的评价。就一点李太平很不满意,太抠门了,别说半饱,恐怕只起到开胃的作用。 考生们熬了大半天,这阵子其实早饿了,有人开了头,自然便不客气了…… 苏玉微笑着旁观,直到所有人吃过后,才站到玉台上说道。 “今日的考题很简单,三道菜诸位都吃过了,只要按喜爱程度,排出甲乙丙便好。” 这么简单,傻子都会答,可若真按苏玉说的来选,怕是要掉进坑里去。 既然能考过第一场,定然不是傻子。所以如此简单的选择,却将考生们难住了,手中笔一时间悬而不落…… 不过例外终究还是有的,李太平再次抢在所有人之前,做出了选择。 当李太平交卷时,众人本以为第二个交卷的一定是慕品山,却未成想却是第一场倒数第二离场的玉满楼。 还好慕品山也不算慢,保住了第三名的位置。 苏玉将三张卷纸直接收了上来,而且竟然当众宣布大考结果。 卢镇沅眯着眼,竖着耳,震惊的说道:“甲等,甲等,还是**甲等。” 一连三个甲等,把考生劈的外酥里嫩,魂不附体。 秋意浓看得清楚,三张卷纸上的答案一模一样。 他对慕品山会这么选毫不意外。山上仙子清冷,必喜清淡,豆腐自然要排第一,第二个选甘露羹倒也合乎,风干牛肉落到最后也就不意外了。 玉满楼能如此选,秋意浓也能理解。毕竟这人仅凭一个“武”字,便能引申到家国天下,想来三道吃食,他也能想得到苏玉用意。 李太平会如此选倒是大出意外,秋意浓不由多看了几眼笑呵呵离去的背影。 当李太平步出大殿,秋意浓却皱眉迈出一步,刚好来到李太平身旁。 “我们去那边说。” 李太平回头望着慕品山二人笑道:“大先生有不解,我去当次先生,且稍等我片刻。” 二人来到无人之处,秋意浓转身看着李太平说道:“若非你第一个交卷,我倒要怀疑你小子是不是窥视他人了。且说说,为何如此选吧。” 李太平抬头望月,仿佛瞧见老道士趴在月角朝他微笑着咋眼睛。 “我和师傅足行天下,到过五湖四海,吃遍酸甜苦辣。说句大先生不爱听的,怕是书院里没人比我更了解老百姓,因为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豆腐百姓盘中餐,我能长这么高,是没少吃的。且是平日里能吃得到的美味,当要排第一。” 秋意浓点头道:“那为何要把甘露羹排在第二,而非牛肉。” 李太平笑道:“大乾律,宰杀耕牛杖二十。再说,老百姓也舍不得宰杀不是,毕竟那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啊。” “甘露羹,百姓是吃不起的,就算想一想恐怕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不过,终究是可以吃的。” 秋意浓说道:“你是何时想到这些的。” 李太平想也未想的说道:“味觉这东西很怪,总是能帮我们想起些什么。所以吃食入口,脑中便有了画面,倒是没费啥心思。” 秋意浓微微一笑:“去吧,明日别迟到了。” 李太平躬身行礼,这才去追慕品山和玉满楼…… 大殿内,卢镇沅也交了卷,而且竟然也拿到了甲等。别人拿甲等还好,这位**怎么也能拿到甲等,那位慢声细语的考官是不是脑子也慢。 卢镇沅蜜罐子里长大的,什么牛肉、甘露羹、莲子羹,他都快吃吐了。若不是今晚着实饿了,恐怕那两道吃食他一口也不会动。所以,他是按照真实心意来选的。 考生越来越少,秋冬越发觉得初秋的夜有些凉了。怎么落笔,她现在依旧没个谱,特别是大殿只剩她和那位考官后,小丫头心就更慌了。 苏玉缓缓来到秋冬面前,慢慢弯下腰,看着已经空了的碗碟莞,微笑着说道。 “其实,我最拿手的是豆腐,次之甘露羹,至于牛肉,那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说着,还朝小丫头眨了眨眼…… 秋冬一路欢喜的跑出大殿,直到见到老爷,这才忍不住心中喜悦,抓着老爷的肩膀蹦跳着。 “老爷,我考了甲等,甲等啊。” 李太平按住秋冬:“别晃了,再晃老爷就要散架了。” 第二场大考,有二十二个倒霉蛋没能过关。这也不能怪他们无才,只能怪他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吃不出苏玉想让他们吃出来的味道。 秋意浓步入大殿,望着苏玉的背影,半响后开后说道:“为何?” 苏玉没有转身,而是认真的整理着试卷,口中却微笑着说道。 “师兄又为何要借故离开?” 苏玉将试卷叠好转过身,脸上的笑却不见了,很是认真的的说道。 “凡人、圣人,都是人,天人何时开始便不是人了。师兄和老师想来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为什么允许秋冬考书院。” “师兄和老师不方便做的事,苏玉可以做,其他师弟师妹也可做。” 说着抱着试卷走到大殿门口,却又停下脚步说了句。 “师弟们能做的都会去做,剩下的就只能看师兄和老师了。” 秋意浓不语,他的规矩比天大,今日却借故跳出方圆外,因为他也是人。这也是为何第一场,始终站在秋冬身旁,盯着秋冬,时不时还要敲敲桌子。 秋冬不知道,她考进书院是必然的结果。虽然书院几位出题的考官从来没沟通过,却早已心中有数。应该怎么做,又要如何去做。 院长和山上那位,不入朝堂,不踏江湖。一副云端之上,不染尘烟的架势。可真得就不看上一眼尘世吗,显然不是的。 院长亲自将还是孩童的陈治和独孤清清领入书院,闲来无事便要和军神对饮,做这些总不是为了图个乐吧。 山上那位,虽不下山,可他为何要借剑军神,又为何要收弘道帝为徒,最后还把弟子派到大兴城坐镇。 世人看不透,大乾朝的皇帝也看不透,可有一个人却看得明白,想的清楚。 汝阴城,一处僻静小院,一名身材惹火的绝美女子,一心煮茶。那女子面前还有一名中年书生,此时正仰头望着天上明月。 只见中年男子忽然开口说道:“秋冬会考进书院,成就天人之前,想来那两个老东西还是能忍得住的。” 说着转过身,望着那绝美女子:“可我不想等那么久。子曦还是回大兴吧,推云中子和佛子一把。” 钟离紫曦抬起头笑道:“您的意思是,打了小的才能来老的。” 中年男子点头道:“我很想看道首和剑圣比剑,想见佛法和儒学争长短。若是见不到,又何必有新罗国那场战事……”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行路难 小院内,钟离紫曦到了茶,吹去浮沫尝了一口,随之梨涡浅笑。那慵懒的身姿,顿时让皎洁的明月暗了几分颜色。 “张鸦九和老头子,怕是已经知道您的存在,只是还摸不准您到底是谁。” 中年男子笑道:“他俩在跟我下一盘看不见的棋。不过他们注定赢不了,因为天人的存在,棋盘外的那两颗棋子,注定会跳进来的。” 钟离紫曦起身道:“我去推那两个老家伙一把。” 中年男子笑了笑,抬头望着星空说道:“离开大兴城,是因为你犹豫了。若是我不说,你可有想过回去。是怕张鸦九会败吗。” 钟离紫曦抬头望月,淡然说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有些事,有些人,虽难忘,却也要忘的。” 一道曼妙身影冲天而起,踏风而去…… “子曦要走的路,终究不能被人挡住,大可安心。” 声入耳,人已不在。中年书生笑了笑,自顾倒茶独饮…… 一弯月牙上善湖,有白衣仙子赤足起舞。秋水涟漪,映白云足下…… 秋意浓笑的很温柔,就像父亲看女儿开心,他也开心一般。 “大先生,姐姐好美,我什么时候也能那么美。” 妞妞拉了拉秋意浓衣袖,仰着小脸很是认真的问道。 一旁的鱼闪闪抱起妞妞,刮了下妞妞挺翘的小鼻子:“等你长的跟我一般高,便要比姐姐还漂亮。” 妞妞在鱼闪闪脸蛋上亲了一口,咯咯笑道:“姐姐不长了,等等妞妞。” 秋意浓转过身,看着两道:“今天有考生来上善湖,你俩不许捣乱,不然抄书十遍。” 妞妞压根就没听见那十遍抄书,只见其拍手笑道:“太平叔叔终于要来书院啦,太好了。” 鱼闪闪有些担心的说道:“我得把清清姐姐藏起来,不能让那坏蛋见到。” 秋意浓冷着脸,训斥道:“不许胡闹。” 两小见大先生板着脸色,忙吐了吐舌头,手拉手跑的没了踪影。 独孤清清收剑飘落岸边,笑道:“两个小捣蛋鬼,一天到晚瞎折腾,可是苦了师兄。” 秋意浓摇头笑道:“却要比你小时候淘气的多!不说那俩小东西了,考生已经在山门等待了,你这边可有准备好。” 独孤清清点了点头,笑道:“也不知有多少人能走到这上善湖畔。” 书院门前,五十名考生早已等在那里。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众人,下一刻秋意浓便出现在考生眼前。 “从这里出发,先到上善湖的前二十五人,可获得乙等。” 秋意浓话音刚落,便有学子举手质疑:“大先生,考生中可是有一小部分武者,如此考法有些不公啊。” 秋意浓伸出手,分别指向李太平和拓跋平川:“这二位宗师修为,大兴城尽人皆知。不过你们现在大可问问他们,可还有修为在身。” 李太平此时已然额头见汗,刚刚那阵风不但封了他的奇经八脉,仿佛还搬来一座山,压在他的肩头。 那山是秋意浓的气,不但抵消了李太平一身外门功夫,甚至还多出了那么一点。就是这一点,李太平已然大感吃力,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 拓跋平川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正皱着眉头看着大先生。 “先生何以如此,只要先生一句话,平川可以保证,绝不使用任何功夫。” 秋意浓摇头道:“武者修身修心,即便你们不用武技,考生们也拍马不及。” “世间没有绝对公平,我只是尽量让这场考试变得公平。使了些小手段,还望在场有修为在身的武者,能够多多谅解。” 大先生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要大先生改主意那是不可能了。拓跋平川和一众武者不吭声,可考生中却有一人把手举了起来。 “先生,小子身上的禁制是不是太多了。我看其他武者,可是要轻松许多。” 秋意浓看了一眼李太平,微笑道:“先前便说了,我只是尽量做到公平,还做不到绝对公平。小友多受一点累,相信也是可以撑住的。” 李太平左右看了看那些背不驼腰不弯的武者们,心中苦笑道。这是多一点,大先生的数数怕不是火夫教的吧。 慕品山搀扶弓着背额头已然见汗的李太平,很是担心的问道:“如何,可还能坚持住。” 秋冬忙扶着老爷另一只手臂:“老爷,要么秋冬背着您吧。” “小瞧老爷,什么样的风浪老爷没经历过。我跟你们说,即便天塌了,我李太平照样扛得住。” 说着,李太平咬牙挺直脊背,昂首阔步朝上善湖而去。 李家大郎开了头,一众考生顿时争先恐后往上善湖跑去。不大工夫,第一名就变成了最后一名。 玉满楼超过李太平时,回头说道:“不怕慢,就怕停。上善湖等你。” 说着,玉满楼又望向秋冬:“谁都可以考不进书院,唯独你不行。你家老爷不用你陪,所以你还等什么。” 李太平推了秋冬一把,笑道:“咱家的第一名,可不能让别人夺去了。还有,做事要量力而行,别学老爷,凡事逞能。” 这两句话很矛盾,可秋冬却听明白了。老爷即想她走的更远,又怕她在路上吃苦受累。 秋冬转过身,擦去眼角的泪,点头道:“秋冬听老爷的。” 李太平装作没看见秋冬哭鼻子,大笑道:“老爷看好你,去吧,别回头。” 小丫头宗师修为,虽然被秋意浓封住大穴,却没有像对待李太平一样,多加那一点压力。只见秋冬脚下生风,很快便将那些文弱书生一个个超过。 李太平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转头笑道:“这里不会有刀光剑影,九妹无须担心。还是去看着点那丫头吧。” 慕品山白了一眼李太平,松开手说道:“喜欢抗,就自己扛着吧。” 走了几步,慕品山又转过头来:“小丫头我会护着,你看好自己就行。还有,别逞能,即便考不进书院,山上的师兄们也不会笑话你的。” 李太平点了点头:“湖畔等我。” 要去上善湖,需得翻过两座山峰,才能见到一弯月牙。若是李太平修为没有被封禁,想来要不了半个时辰,便能轻松到达。 现在肩头压着一座山,怕是午时也不见得能看到那一弯月牙了。 骊山虽不险,山路却也难行,有坑有坎,有上坡有下坡。普通人一开始到也可健步如飞,可走的久了,便要双腿灌铅,如那蹒跚老人。 现在的李太平走的很慢,每一步他的腿都在抖,看着连那普通人却也不如。 李太平能够感觉到,秋意浓压在肩头的气,一直变化着,不会让他体力不支跪地不起,也不会让他有半分轻松,总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那一袭蓝衫的大先生,李太平一直没见着,可他相信,大先生应该就在云端上看着他。 显然秋意浓给李太平单独开了小灶,因为其他武者李太平一个也没见着。 李太平不晓得大先生为何如此做,若是不希望他考进书院,大可再加上一点点压力,他便要寸步难行,到不了那上善湖了。 秋风忽来,一阵凉爽。李太平低着的头费力抬起来,却愕然发现竟已站在山巅之上。 眼前是长生殿,后殿内供奉着太上老君白玉雕像。李太平费力的躬身一拜,这才转身向另一座山峰行去。 李太平这一路走的很慢,却从未停下脚步。他知道脚步停下的那一刻,胸腹中的那口精气神便不在了。 坚持做一件事很难,更何况肩头压着一座山。想要一直走下去,凭借的不是一时热血,而是耐得住寂寞的枯燥。 当李太平蹒跚着走下山峰,竟然见到小路旁乘阴休息的几名考生。 四仰八叉,如一滩烂泥,看样子就算拿鞭子赶,他们也不会动一下了。 李太平没有瞧不起这几位半途而废的考生,毕竟那种苦累他经历过很多次,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下来的。 这就像发配边疆服徭役的人,当他们觉得自己再也干不动的时候,别说鞭子,即便横刀架在脖子上,宁可死他们也不会站起来。 大多数人都会因为极度痛苦和寂寞,放弃他们所追求的,因为能坚持下来的终究是少数人。 李太平不够聪明,不是天才,他能走到今天,走到现在,是因为他一直在做那个坚持到最后的人。 山路上的考生渐渐多了起来,有的走走停停,有的手脚并用,有的干脆像之前那几位一样,躺下后便再也站不起来。 卢镇沅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他觉得今天走的路,怕是比一辈子走过的路加起来还要多。 他不想走了,能不能考进书院,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卢家小少爷,未来的卢氏家主,吃穿不愁富贵不缺,又何苦受这份罪。 卢镇沅本打算放弃,可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后,他却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且拖着两条灌铅的腿跟了上去。 他都不晓得哪来的力气。争强好胜,他没那份心思,他能继续走下去,兴许是心中的恶念在作怪。 能让一个人一反常态的坚持做一件事,可以是爱,也可以是信念,同样可以是无法忘却的仇恨。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湖秋水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脚步虽慢却一直向前。 李太平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卢镇沅,竟然能呼哧带喘一直跟在身后,这倒是让他很意外。 加快点速度甩掉这小子,李太平也只能是想一想,因为头上顶上那位是不会让他快起来的。 后面吊着个跟屁虫,忽然让李太平想起多年以前爬雪山时,也有个一声不吭的家伙紧紧跟着自己。 那时的喀纳斯就是个倔脾气,跟李太平斗嘴后就要赌气,硬是自己背着行囊爬上了大雪山。 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小丫头已然要为人母,可那个倔驴脾气却一直未变。 如今喀纳斯守在书院门口,说是来看热闹,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喀纳斯是来盯着李太平的,谁让李太平答应要给阿史那好看来着。 李太平倒是不想破车揽债,可是他实在抗不住那位动不动就要一把火点了他家房子的女人。 崔家传回来的消息是,阿史那率领的使节团,要不了几日便可到达大兴城。 李太平也有想过,要不要干一次不露脸的勾当。半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弄死老冤家阿史那。 不过喀纳斯的话,让李太平改变了想法。让阿史那颜面扫地,让铁摩勒一族无脸面见大乾皇帝,好过让他丢了小命。 杀人不如诛心。 喀纳斯会将阿史那丢在大乾的脸带回草原,让草原各族知道,铁摩勒一族已然日落西山,就算称臣纳贡大乾都不稀罕。 这件事就算没有红娘子要他帮忙,李太平也会好好招待阿史那可汗一番。远有私仇,近有国恨,这笔账且要好好算算…… 上善湖,独孤清清一袭白衣,不施粉黛,泛舟湖上,便如那清雅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 独孤清清虽说不是李家常客,秋冬却也认识。湖畔前,秋冬躬身行礼:“见过清清姐姐。” 独孤清清点了点头,微笑道:“秋冬脚程蛮快的,竟然抢了你家老爷的第一名。” “秋冬本场考试乙等,已经可以进入下一轮,可还想再拿甲等。” 秋冬应声道:“李家的目标是甲等第一,这场我替老爷把第一名拿回家。” 独孤清清笑道:“秋冬,你可要知道,想拿甲等若是过不了关,你的乙等可就没了,这一场便要被淘汰出局。” 秋冬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李家人只有向前,没有后退。” 独孤清清将轻舟靠岸,指着不下两百长宽的湖面,浅浅一笑:“游到对岸便是甲等。不过莫要逞能,量力而行。” 山路已经耗尽小丫头的体力,若是以现在的状态横渡上善湖,对毅力是很大的考验。 第一场以武考文,第二场以吃食看民生。这第三场,独孤清清便想看看考生品性和毅力。 登山过关说明有大毅力,不过那也只能获得乙等考评。只有在筋疲力尽之下成功横渡上善湖,方显品性之坚韧。 不过若是以为这平静的上善湖好渡,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当更多考生入了水,仙子考官便赤足踏湖翩翩起舞。 一舞秋水动,风卷白云舒。平静的湖面,在那双白玉赤足下,涟漪渐起…… 秋冬第一个下水的,这阵子已然游过半湖。将其他人和渐起的波澜远远甩在身后。 玉满楼和拓跋平川基本同时下水,这阵子刚好卡在波澜边缘,距离秋冬不过十丈远。 一个跋山涉水行万里的书生,体力之好,让一旁的拓跋平川也要汗颜。 后面那些武者也好,书生也罢,望着玉满楼那浪里小神龙般的矫健身姿,怕是吃上一口蜜,也要苦的说不出话来。 湖畔,周菁靠坐堤岸树下,推了一把上官鸿英:“我没力气了,不要因为我而放弃甲等。上官家的未来,你我的未来,不能在这断了。” 上官鸿英皱眉道:“菁妹,我还有力气,我可以带着你一起过去。” 周菁摇了摇头:“一个人登岸,好过两个人落在半湖被淘汰。去吧,让他们看看上官家的男人,从不会认输。” 上官鸿英看着周菁的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现在的上官鸿英不是胆小鬼,不会在困难面前退缩,因为他肩膀上扛着上官家和周菁。 风浪渐大,已经拿到乙等的一部分考生,望白衣起舞如画,很是无奈的叹气摇头。 他们的体力已然耗尽,并无信心在风浪下渡过上善湖。至于是冒险一搏,还是保守些静待下一场,每个人却有着自己的考量。 那些没有拿到乙等的考生,却没得选。很多人硬着头皮,跳入湖中,游出几十丈,便要被风浪吞没。 学院招生又不是战场厮杀,虽说可以流血,却没必要要命。 湖岸上这阵子多了很多半死不活的家伙,让那些后到湖畔的考生,却也犹豫起来。 为了考书院丢下半条命到底值不值,若是万一救护不及,岂不要淹死在上善湖中。 爹娘给了一条命,丢在此处岂不愧对高堂。各种各样的顾虑,让很多人选择了放弃。 秋日的午后日头依旧毒辣,可那湖水却冷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一道高大身影,仿佛不知秋水之冷,有些呆傻的径直迈入上善湖中。 湖岸上,已然放弃的考生,朝着那道身影指指点点。 “这个傻大个,是怎么考过前两场的。” “小点声,我可是打听过了。这人是东都王家人,可莫要被他听了去。” 只见此时,一名来自东都的考生忽然苦笑道:“那是东都王家老二的傻儿子,可笑的是我们连傻子也要不如。” 一句连傻子也不如,让岸上的考生们顿时变成了哑巴。 王单叶记得不问姐姐说过,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只要你想飞的更高就一定能飞的更高。 王单叶的世界,就是他心中的世界。一个活在自我世界中的孩童,不懂什么是名利,不懂什么是得失,不懂什么事取舍。当他认为自己是巨人的时候,那他便是巨人。 天真让他一路向前,视风浪而不见,因为巨人无畏,必能到达彼岸…… 李太平翻过山峰,望见一弯月牙,望见白衣舞动,见到湖中星星点点的挣扎,不由仰天笑道。 “书院够狠,大先生够狠,独孤清清够狠……” 当李太平到达湖畔时,已然快散了架。他从来没想过,背后的剑匣会那么重,甚至压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 肩膀上的脑袋很重,费力的抬起头。眼中是破浪向前的白衣九妹,勇敢面对风浪的上官鸿英,还有紧追秋冬的玉满楼…… 李家的未来夫人,李家的客人,李家的婢女,都在向前无人放弃,李家老爷又怎能退缩不前。 李太平将身后剑匣紧了紧,忽然回头笑道:“小子可别怂,不然就不是带把的。” 卢镇沅没想到自己竟然稀里糊涂的走到了上善湖,此时听李太平如此说,不由狠声道。 “老子八面小穷奇,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屁大点上善湖还没放在眼里。” 说着,竟然抢在李太平头里,跃入湖中。 “噗通!” 卢镇沅就像一块大石头丢进水里,听了个响,却半天不见冒头。 负责考生安全的书院学子,忙飞身而来,就要跃入水中,却见湖面有水泡冒出,一颗脑袋露了出来。 卢镇沅回头挑衅的瞥了一眼李太平,忙手炮脚蹬向前游去。他只会狗刨,虽说不好看这阵子却也蛮好用的。 比水性,卢镇沅和李太平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差的远了。 曾经的翻江闹海,水中本事了得。如今面对宽不过二百丈的上善湖,李太平却也要深吸一口气。 没得办法,肩头上的那股气不肯松,他李太平就得扛着下水。 李太平一直没下水,因为有个小问题困扰着他。无论哪种游泳方式,被秋意浓的气压着,好像都浮不到水面上来。 李太平苦笑着,仰头嘀咕了一句:“大先生,收了神通吧,小子可不是水里游的。”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觉肩头一轻,大先生果然收了神通。 秋高气爽,蓝天白云,自由的感觉真好。可有一点美中不足,身上经脉还封禁着。 李太平揉了揉酸痛难忍的双腿,咬着牙跃入湖中。没了秋意浓的压制,即便体力透支,天枢境宗师所用有的肉体恢复力,也不是那些书生能比的。 李太平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随着肌肉酸痛感渐渐消失,速度也逐渐提了起来。 虽说力量短时间无法恢复,但是超过卢镇沅还是能够做到的。 李太平扭过头,望着卢镇沅咧嘴一笑:“八面小穷奇果然了得,瞧瞧这姿势,怕不是神兽附体了吧。” 卢镇沅也不去看李太平,咬着牙闷着头拼命地游。可惜实力上的差距,仅靠努力和拼命是无法弥补的。最终还是被李太平一点一点超过。 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李太平高兴的太早了,那湖秋水不知怎的忽然打起了转,且转的越来越快,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寻龙点穴 宗师修为可引天地共鸣舞动风雨,但也只能短时间在很小的区域。 如今湖面忽然起了很大的漩涡,仿佛上善湖被人捅了一个窟窿。 独孤清清虽说修为不凡,能够掀起些风浪,却也没有这么恐怖的威能。 湖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十数名学子盘旋着往那漩涡中心而去。 独孤清清微微一愣,常年在上善湖读书,却从未见过此等异象。她抬头望天,刚要询问师兄,却见一袭蓝衣的大师兄,忽然出现在湖面。 只见大师兄双手挥出,那些被吸入漩涡的学子,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捉住,丢到漩涡之外。 脱险的学子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疯狂的游动,唯恐再一次被那漩涡吞噬。 见状独孤清清松了口气,可是下一刻却见大师兄,一步踏出钻入漏斗中心。 数息后,漩涡停止转动,湖面也归于平静。忽然一道蓝衫跃出水面,皱眉看着一湖秋水。 秋意浓的举动令人诧异,只见独孤清清踏湖而来:“发生什么事了。” 大师兄皱着眉,没有说一句话,下一刻却忽然腾空而起,口吐真言。 “起。” 归复平静的湖面,猛地漩涡在起,只是这一次不是向下,而是向上。 真龙吸水,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让考生们大开眼界,见识了什么是宗师之上。 独孤清清很了解大师兄,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前显圣的人。想来,如此做必然有其原因。 独孤清清一退再退,同时顺手将那些水性差的考生,扔得更远一些。 湖水卷上半空,露出湖底淤泥。独孤清清却见大师兄皱着眉头,往湖底找着什么…… 轰隆隆! 半天湖水落下,仿佛千尺瀑布砸入深潭。 蓝衫飘落,独孤清清急忙赶了过去。 “大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 这一次秋意浓说话了,只见其摇头道:“丢了两个人。” 听了大师兄的话,独孤清清面露焦急之色:“是谁,哪两个……” 大兴城,柳叶剑宗。 秦九宝于密室打坐中惊醒,猛地起身抓过身旁宝剑,夺门而出。 “内门弟子听令,持秦剑随老身护驾。” 今年柳叶剑宗第二次倾巢而出,不过这一次可不是去申屠家,而是奔着城外骊山而去。 皇城内,李辅国急急忙忙跑到紫宸殿,也不见其通报便直接闯了进去。 “圣上,柳叶剑宗终于动了。” 正开心的弘道帝,被老太监打断,却没有露出丝毫不快,反而兴奋的说道。 “等了半辈子,这群家伙可算动了。辅国,大乾能不能续上一口气,这次可全看你了。” 李辅国忙躬身道:“老奴愿为大乾,为圣上,粉身碎骨死而后已……” 一日前,骊山,老君殿西侧。 数十名身穿粗布麻衣农夫打扮的大汉,扛着铁锤手持柴刀钻入半山腰的密林之中。 尖嘴猴腮的瘦小老者,手持罗盘观山望水,指挥那些大汉前进方向。 一名村姑打扮的妙龄女子,身姿婀娜,走动时如那扶风摆柳,甚是惹火。只是可惜了,脸上的点点雀斑,毁了青春靓丽。 只见那女子走到瘦小老头身旁,很是礼貌的问道:“黄锲先生,不知咱们还要找多久。书院大考,可只有三天时间。” 黄锲胸有成竹的说道:“幼微姑娘放心,这些年我虽然在城里蹲着,却也没闲着。此处的风水早已被我研究透了,寻龙点穴要不得半日。” 诗幼微半信半疑,因为她对这个小老头并不放心。别人盗墓是为了金银财宝,他盗墓纯粹图一乐。 盗墓的不受待见,江湖人看不起,官府大族更是把盗墓的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干这行的,大都不敢声张,可黄锲不一样。每次盗墓成功,只取一件儿象征性的陪葬品,然后便要满江湖的到处宣扬。 这么干后果显然不会太好,黄锲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最后无奈的躲进了天下城。 天下城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想到避风港里避风头,没些真本事可不行。 黄锲武道修为刚入品,不是他没有武道天赋,而是这辈子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寻龙点穴上。 他能进天下城,且城主亲自召见,凭得便是那一手盗墓的本事。 黄锲在天下城躲了二十多年,每日都在研究骊山风水,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千古一帝的陵墓。 如今他终于出城,还有天下城的高手听其指挥,老头子无比兴奋,因为他马上会成为天下皆知的盗墓第一人。 找到帝陵,打开它,转上一转,取走人鱼灯传给后代。至于诗幼微带着那些家伙想干嘛,城主想要什么,他黄锲可不在意。 黄锲指挥众人寻到一处并不起眼的山谷,只见此处杂草蔓藤丛生,不见苍松翠柏。 罗盘定方位,双眼观山势。半响后,黄锲来到山谷中央数块已然风化的巨石旁,跺了跺脚。 “挖!” 众人同时转头望向诗幼微,却见诗幼微走上前来,轻声道:“生生不用铁锥探一下吗。” 黄锲摇头道:“那东西没用,千古一帝的陵墓,你觉得会有多深。” 挖坟盗墓诗幼微是外行,胡乱指挥是会添乱的。只见回头道:“听先生的,往下挖。” 黄锲开的是方洞,有五尺宽窄,洞壁开有孔洞方便攀爬。 数十名大汉轮番上阵,挥汗如雨。这些家伙可不是农家汉,而是天下城的武道高手,宗师就不下十人。 不眠不休,直到次日清晨。数十武道高手向下挖了怕是不下百丈,可依旧毫无所获。 诗幼微有些沉不住气,可是看着自信满满的黄锲,却不好出口询问。 正在这时,开口处钻出一名满脸喜色的武道宗师。 “先生有大发现,我们挖到人工打实的夯土层了。” 黄锲眼睛一亮,兴奋的说道:“横向挖开,准备好锲子和铁锤。” 当黄锲和诗幼微来到地下深处,那里已然开出数丈方圆的空间。 夯土不见了,暴露在诗幼微眼前的是,一整块一整块的大青石。只见诗幼微跺了两脚,眉头微皱。 “怕是数尺厚也要挡不住。先生,咱们没带神兵利器,恐怕很难破开。” 黄锲笑道:“何须用蛮力。” 说着,拿过铁锥选了一块大青石,在中间化了两道。 “先凿出沟来,回头把锲子沿着沟敲进去,这窗便开了。” 都是武道高手,轮铁锤敲锲子就跟玩一样。不大工夫,当最后一根锲子钉入大石,便听“咔嚓”一声。那大青石竟然当中裂开。 黄锲笑了笑,指着划出的另一道线:“还差最后一步了,大家小心提防点,毕竟是千古一帝的陵墓,可是有着大凶险的。” 混江湖的又不是盗墓的,听黄锲这么一说,就算几位武道宗师也有些心里发毛。 “先生,这下边不会有绿毛怪吧。” 黄锲摊了摊手,说道:“盗墓这么多年我是没见过,不过就算有也没关系,我不是让你们寻来屠夫的刀么。凭你们的伸手,想来有绿毛怪也杀得。” 诗幼微在女子当中,胆子已经算大的了,这阵子也不由得面色发白。只见其一把将黄锲拽到通道口,显然事有不好,便会拖着黄锲先一步退出去。 数位武道宗师,纷纷抽出杀鸡宰羊的屠刀。其中一名满脸横肉的,更是解下背着的厚背砍刀提在手中。 厚背砍刀,那可是他从刽子手那里弄来的。听说这把刀,砍了不下百颗脑袋。 众人蒙住口鼻,便见一名九品高手,将一根根锲子打入青石中…… “咔嚓!” 随着最后一根锲子钉入,三尺见方的大青石,首尾均已断开,轻轻一敲便掉入一片漆黑之中。 随着青石落下,一股冷风顿时打开口涌出,惊得众人纷纷捂住口鼻后退。 “轰隆!” 足有一个呼吸的时间,才传来青石坠地之声,下面怕不是要有数丈高。 一名武道宗师壮着胆子,将系着绳子的气死风灯,缓缓放了下去。同时伸着脖子往里瞄了一眼,回头说道。 “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看来得下去人才行。” 黄锲忙道:“不急,且等上一个时辰再说。” 黄锲没有解释为什么要等,诗幼微和宗师便不好过问,毕竟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不好刨根问底…… 油灯缓缓落到青石地面,照亮两丈方圆。两名八品武者,一手持刀,一手拿着火把,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这种探路的活,宗师才不会干,当然得由队伍中修为最低的倒霉蛋来干才行。 黄锲修为低,但是人家寻龙探穴的本事大,后面还得靠人家,两名武道八品的,便只好往下跳了。 两个人都有些怕,毕竟杀过人却是没有杀过鬼怪,且下边除了油灯那点亮光,目之所及皆是黑漆漆阴深深的。 两个人刚落地,便听其中一人脚下“咔嚓”一声,把二人吓得一蹦八丈高,差点没撞在头顶的大青石上。 魂不附体的二人,半空中凝目望去,原来是其中一人落脚时不小心,踩裂了青石板。 “悠着点,地面的青石板可是不会太厚,弄坏了赔不起的。” 二人抬头,便见火光映着一张贼眉鼠眼的面孔……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地宫夺命 黄锲听到下边传来响声,忙挣脱诗幼微,捂着口鼻探头望去。 看着两人面色只是有些发白,并无中毒迹象,黄锲松了口气。盗墓这么多年,机关暗器还好办,遇到毒气那才叫麻烦。 谨慎起见,黄锲并没有叫其他人下去,而是将一盏盏油灯丢了下去,慢慢将下边照亮。 这是一条宽五丈,高三丈,长不知几许的甬道。两侧是手持青铜长矛,栩栩如生的秦俑。靠近开窗的一尊秦俑,此时已然被人拦腰斩断。 黄锲蹲在地上,轻轻抚摸着那尊破损的秦俑说道:“都叫你们小心了,怎么敢拿刀把他砍了。” 原来,其中一名八品武者,提着油灯走过来时,被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的秦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绿毛怪,吓得一刀批了出去…… 甬道很长,不但有秦俑,还有高头大马拉着的战车,粗略估计怕是要过万的。 诗幼微很是惊诧的说道:“这是要干嘛,难不成指望着哪天魂兮归来重见天日,便要夺回江山。” 黄锲摇头道:“始皇帝乃天人,天人所思所虑,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懂的。” 一名武道宗师笑道:“也许只是为了彰显帝王富贵而已。” 黄锲正想训斥那人几句,忽然前头探路的八品武者发出一声惊呼,同时传来石壁摩擦的声音。 那武者疯狂的向后飞退,同时高声嚷道。 “小心,有机关。” 话音刚落,便见前路甬道两侧的石墙落了下去,无数青铜长矛朝众人激射而来。 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那是长矛撕裂空气发出的声音。 堪比重弩威力的长矛,呼啸着,铺天盖地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两名,提着油灯后退的八品武者。 面对密集的青铜长矛,八品是不够看的。躲过一根,挡下两根,便要换气的,可显然如飞蝗一样的长矛,没有给那两名武者机会。 只是一瞬,二人便成那破漏的筛子,甚至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 刚刚还在说话的宗师,一把将黄锲拉到身后,同时将厚背砍刀横于胸前。 刚刚做完这一切,便见青铜长矛,已然将身前不远处的战马、战车撕的粉碎…… 厚背砍刀虽厚重,在武道宗师手中,却如鸿毛般轻盈。只见砍刀翻卷而出,洒出一片刀光。 “叮叮当当!” 密集的金铁交鸣,回荡在空旷的甬道之中…… 十名身经百战的武道宗师,乃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那些激射而来的青铜长矛,想将这股力量射杀,怕是做不到的。 最后一根青铜长矛被厚背砍刀磕飞,刺穿了甬道旁尽忠职守快两千年的一尊秦俑,随后在石壁上擦出一溜火花,消失在黑暗之中…… 诗幼微忙上前,扶住黄锲:“先生可还好。” 只见黄锲泛黄的脸色此时有些发白,那皮包骨的身子忽然挺了挺,大笑着说道:“小阵仗。” 黄锲嘴上是这么说,可那脸色傻子也晓得,他在说大话。要知道,黄锲最出名的一次盗墓,也不过是挖了一个落寞王爷的坟。 别说王爷的坟墓,就是当今天子修了十几年的皇陵,跟始皇帝的墓穴一比,那也是小巫见大巫,啥也不是。 不过没人会揭穿黄歇,有那时间接别人短,还不如打起精神,别再触动机关丢了命。 干盗墓的多少都得会些奇yin巧技,不然说不准哪次便从盗墓的,变成了陪葬的。 黄歇望着黑漆漆的甬道,也不知还要走多久碰到多少机关陷阱,不由说道。 “稳妥起见,我们要和前面探路的拉开一些距离。还有,尽量踩着前人的脚印,不要好奇的去碰触任何东西……” 黄歇说了很多盗墓时要注意的事情,天下城的武者虚心听着,因为谁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此处。 诗幼微看着黄歇研究墙壁里的那些机括,不由得微微皱眉:“这人脑子果然有问题,非得死人后才想着警示众人。” 八品武者死了两个,不过并不影响探路,毕竟队伍中就属八品武者多。 诗幼微作为这群人的头,还是很公平的。八品武者轮流探路,若是运气不好,丢了性命,就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为了不丢命,人的潜力是无穷尽的。这不,探路的八品武者,捡起地上的青铜长矛,如那盲人一样,一路敲打过去。 办法是个好办法,可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化险为夷平安通过甬道,那可是太不把前人的智慧当回事了。 青铜长矛敲击在石板上,发出厚实的敲击声,武者能明显感觉到矛杆传来的反震之力。 武者手中一丈又三尺的长矛,不停敲击着石板,且密而快,不肯放过一寸地面。 谨慎小心可以保命,武者想的很好,可结果不一定会很好。 只见长矛再次落下,敲击声却变得不在厚实,仿佛石板下是空的,同时矛杆传回来的反震之力也轻了许多。 武者暗叫不好,猛地一踏打算抽身后退,却忽然发现脚下的青石根本就不受力…… 手持厚背砍刀的宗师,瞪大了双眼。他看见前面探路的脚下石板忽然间翻转过来,人也跟着往下坠去。 而那人也算了得,身子下坠的一瞬间,竟然将手中长矛横了过来,刚好挂在甬道石板上。 死中求活,眼看着便要逃出生天,翻转的石板却狠狠的砸了下去。众人只听见一声惨叫,沉重的石板便又恢复原样,仿佛从未有人打那里走过一般。 一名武道宗师忙捡起两根长矛,腾身飞了过去,随后一矛击碎青石板。 却见那宗师落了下来,转身摇了摇头。 当众人来到那碎裂的青石板前,他们看到四壁光滑如镜,深有数丈的陷阱。可若只是这样,想来那名八品武者,也不会送了命。 陷阱里看不见倒插的利刃,而是一池子墨绿色的液体。众人没有见到那名武者的尸身,想来那墨绿色必定是要人命的剧毒之物。 再次减员一人,众武者胸口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气氛顿时变得极度压抑。 诗幼微微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前路的富贵我想诸位晓得有多重。妾身还记得临走时,老祖许下的承诺,诸位不会忘了吧。” 两句话道尽威逼利诱,宗师们相互看了看,微微点头。只见那提着厚背砍刀的中年男子,回头望着犹豫不前的武者说道。 “城里享福,城外效力,不用我多说了吧。” 三十几名武道高手,纷纷低下头去,没人敢说不前,也无人愿意以身试险。 就在诗幼微柳眉微扬之际,一名瘦高男子摘下背着的蛇首弓,微笑着上前,盯着她说道。 “死了两次都死不了的人,愿意替诸位打头阵。且在下只要那轩辕弓,当然若是有的话。” 诗幼微展颜微笑:“不二先生智勇双全,不愧当世第一神射手。我可以替老祖答应不二先生,无论陵墓中有没有轩辕弓,只要天下城得了,必定赠予先生。” 宫不二微微一笑,随手取箭弯弓,一箭、两箭、三箭…… 一点流星飞过十丈便被第二支箭追上,爆开漫天碎屑笼罩十丈方圆。那第二支箭,飞过二十丈便又被第三支箭追上。 一箭接着一箭,炸裂声打远处漆黑如墨的黑暗中不断传来,直到百丈距离宫不二才收了弓箭。 一众宗师不由暗暗咋舌,只听闻宫不二箭法通神,没想到已然恐怖如斯。若是黑夜里被这人锁定,怕是宗师修为也要饮恨箭下。 死过两次的宫不二,箭法又有精进,可是要射杀那两人怕是依旧不易。所以他主动要求参加此次行动,他要拿到那把传说中的神弓。他相信,他有信心,当他握住那把弓的一刻,天下宗师皆可射杀。 手提厚背砍刀的宗师,冷脸换笑脸:“天下神射手,不二先生认了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宫不二无比自信的说道:“在下名有不二,想来便无第一。” 幸好突骑施-遮弓不在,不然没听到这句话,必要嗤之以鼻。在突骑施-遮弓眼里,天下善射者,为其祖父射雕者突骑施-金。 突骑施-遮弓没在陵墓中,所以现在有的只是各位宗师不要脸的吹捧。 一名强大的神射手,没有人不喜欢,没有人不害怕。好话交朋友,恶言要伤人,怎么做是不需要教的。 只见宫不二微微一笑,弯腰伸手:“诸位请把。” 诗幼微点了点头,看向宫不二身后的那名八品武者。那人心中苦笑,却挺胸上前,提着油灯大步往前行去。 诗幼微落后宫不二一步,盯着宫不二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耍心眼,诗幼微可是行家。你宫不二有这等本事,却非要等到死人才肯出手,你当这里的人都是傻子吗。 挺身而出,却只射了几箭,回头还是要其他人先行,好处都让你宫不二一个人得了,可不是只有诗幼微看得明白。不过没人点破,甚至那名打头前行的,也得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谁有用,谁无用,这一刻已然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且要晓得,别好处没捞到反而得罪一个要命的。 那名打头的九品武者,硬着头皮走过百丈距离,冷汗早已湿透衣背,回头笑道:“幸不辱命,还请先生再射几箭……”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敲了几下 甬道百丈,机关无数,却被一人一弓,尽数破去。 当年修建甬道的工匠绝不会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人可以一箭破万法。 甬道内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一直往那黑暗中行去。 有宫不二开路,众人行进速度大大提高,可是走过数百丈后,甬道依旧不见尽头,诗幼微不由得皱眉问道。 “先生,何以如此肯定我们没有走错方向。” 黄锲手捧罗盘,头也不抬的说道:“幼微姑娘可有听说过,先秦关中有过一次很恐怖的地龙翻身。” 诗幼微摇头道:“恕妾身孤陋寡闻,还请先生明示。” 黄锲笑道:“那一次地龙翻身,天崩地裂,黄河倒流,天地间生灵死伤不可计数。姑娘可知,这骊山伤亡几何。” 这一问,不仅诗幼微摇头,在场的武者也纷纷摇头不知。只见黄锲大笑道:“无伤。” “整个骊山稳如磐石,草木不动。若诸位是始皇帝,修建陵墓时会选哪里。是骊山之外的平原,还是有上天庇护的骊山。” 答案是肯定的,谁不想死后被打扰。 黄锲又指着身后甬道:“那面通往骊山外,始皇帝挖地穿三泉,下铜而至椁,修了多少陵寝不可得知。若是从那面开始,恐怕穷尽我们一辈子,也别想找到真正的地宫。” 一番话,让众人对黄锲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子,以前那些大话,兴许并非大话,无怪城主会亲自召见。 诗幼微看着老头子,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娇笑道:“黄先生大才,世人不懂先生也。” 黄锲鼠眼一翻,扭头道:“老头子有自知之明,当不得大才二字,只是术业有专攻罢了。幼微姑娘无需拍老夫马屁,老夫也会尽全力敲开千古一帝的陵墓。无他,兴趣使然。” 也不知走了多久,宫不二箭囊中只剩下不到十支羽箭。只见宫不二再次弯弓搭箭,这一次却只射出三箭便罢手。 宫不二没有解释,众人却也晓得为什么。那第三只羽箭飞过二十丈后,当的一声撞在了石壁之上。 油灯驱散黑暗,照亮眼前。那是一堵雕刻着九条龙的石门,门两侧的秦俑怒目横眉,手持秦剑,高大威武…… 黄锲上前,轻浮着石壁上的龙纹,眼中有泪光隐现,自言自语,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志,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小人不这么看,没有始皇何来天下一统,没有始皇哪有书同文车同轨……功过掺半,多么可笑的评语……” 诗幼微是不想听黄锲那些话的,不由上前轻声细语道:“先生,先生,不如打开门,当面说可好。” 黄锲愣了一下,忙道:“对,开门,开门才能见到千古一帝。” 不过,黄锲可没打算用暴力手段破坏石门,万一门开了,陵墓却塌了,岂不千年后给始皇帝当了陪葬。 黄锲的办法也简单,不过没盗过墓的,想破脑袋却也想不到。门走不了,那就开窗,从旁边甬道墙上开窗,绕过石门进入墓穴。 不过不要以为谁都能在墓穴中开窗,不懂些建筑学盲目的瞎弄,那可是自掘坟墓了。 这方面黄锲在众人中算得专家了,指挥众人忙活一个多时辰,才在距离石门十丈远的墓室墙壁开了窗。 油灯无法完全照亮陵寝大殿,却见黄锲拿过火把,在石墙沟槽处闻了闻,随后将那里边的液体点燃。 那是人鱼油,一滴便可燃烧数天乃至十几天不灭。只见火光沿着墙壁连成了线,火线围着大殿转着直道将大殿中央八盏人鱼灯也点燃。 大殿长宽不下百丈,高十丈有余。殿中有身着铠甲的秦俑,有官袍大袖的文官,有围着大殿中央跪拜的宦官…… 黄锲抬起头,便见棚顶盘踞着一条镀着金身,龙首朝下的巨龙。而那龙首之下,正是帝王木打造的巨大龙棺。 众人皆兴奋激动,宫不二更是颤抖着,两眼有光华闪耀。一步、两步、三步…… 宫不二走的很慢,心跳却很快,因为他看到一张弓,一张可射杀天人的神弓。 轩辕弓,被一名将军躬身举过头顶,仿佛正是要献给宫不二的。所以宫不二拿到了弓,一张无比沉重的神弓。 当神弓离开那将军双手时,却见那将军瞬间摊成一地砂石。显然,神弓早已将那将军压得支离破碎,只差一根稻草的外力,便要化作尘土。 宫不二的举动,将抬头仰望的黄锲吓了一大跳,忙转身吼道:“不要。” 可惜一切都晚了。只见那一捧砂土下的青石,忽然升高半尺,随后头顶传来隆隆之声…… 众人迅速退到开窗旁,严阵以待如临大敌。黄锲恶狠狠地看着宫不二,冷声道:“成也宫不二,败也宫不二。” 诗幼微俏脸满是寒霜:“先生,这是……” 黄锲摇头苦笑:“走到这,你们不会以为便没了禁制。” 说着仰头盯着那龙首,叹气道:“几十年算计,终究差了一步,没能见天人一面。若事不可为,便从这里逃出去吧,只是希望始皇帝能给咱们留条活路。” 头顶上轰隆隆的声音如同万军擂鼓,敲在众人心头。此时的诗幼微,恨不得一剑捅了宫不二。老祖想要的昆仑玉还没到手,若是走到这一步却空手而回,老祖会如何处置她…… 隆隆之声越来越近,忽然头顶巨龙张开口来,便见水柱喷涌而出。 黄锲脸色一变再变,惨笑道:“头顶是上善湖,这是要淹死我们,给始皇帝陪葬,想来退路也被封死了。” 巨龙施云布雨,蔓淹帝陵,眼看着湖水便到了腰际。诗幼微苦笑着下令道:“退出去。” 众人退出去不久,便见巨龙口中吐出两个人来…… 李太平没想到,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淹死在上善湖中。他挣扎着想要求活,可身上仿佛有无数只手把他往下拉。 修为被禁,终究抵不过那向下的吸力,他很想喊上一句九妹,可一张口便被湖水堵住了喉咙。 水流卷着身子,天翻地覆般的一直向下,向下,向下。李太平感觉胸膛里烧着火,憋闷的要死…… 多么希望能再陪她看一次夕阳西下;多么希望能再陪她看一次潮起潮落;多么希望看她在花开成海洋中翩翩起舞…… 白衣如雪,风起掀白纱一角,师傅我的心丢了…… 人之将死,总有遗憾。 李太平一直以来,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在人间,可天又怎会随人愿。 剑未开太平,人未成双对。不舍,不愿,不想,可还能如何。李太平忽然想起伍真那句,去**,我命由我不由天。去**,山高水长天地广阔…… 就在李太平心中苦涩认命那一刻,忽然感觉身子一轻,那些抓着他的手不见了,人正往下坠去。 李太平忙睁开眼,便见一尊巨大的棺椁出现在眼前。没有丝毫犹豫,就像下落的猫儿一样躬身伸展四肢…… “啪!” 那不是李太平摔在棺椁上的声音,而是另一道人影砸在李太平身上的声音。 李太平将身上晕死过去的卢镇沅推下棺椁,这才剧烈的咳嗽起来。 帝王木千年不腐,坚硬如铁。李太平已经尽力减缓冲击力,可这阵子依旧两眼发黑,脑袋更是像炸了一样的痛。 李太平从佝偻换做仰躺,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那股子发霉的味道。 傻笑,浮上脸颊,即便身上无处不痛。 好死不如赖活着,李太平一直以来都是个乐天派,即便心里压着好几座山。 李太平不想动,因为身上的禁制还在,不过他还是动了。因为头顶的隆隆之声听不见了,龙口也闭合了。 坐起身,打量着屁股下的棺椁,看着点亮的人鱼灯,淹没在玉台下的那些兵俑,李太平揉了揉头笑道:“地府?” 忽然棺椁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道人影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随后发出一声惨叫,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卢镇沅断了一手一脚,站起来时并未发现,起来后才痛的钻心。 “李太平,我们在哪里,莫非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地府。可人都死了,为什么会痛。” 李太平从棺椁上跳了下来,打量四周的同时,顺便帮卢镇沅看了看伤势:“咱们之前那些账不算了,不过今个儿救命的账,回头你可得给我补上。” 李太平拿过两杆长矛,掰断一根固定在断腿上,另一根递给卢镇沅:“这个免费送你的,不用算银子了。” 卢镇沅也算硬气,挣扎着起身,抬头仰望着龙首:“活着出去,俺家的银子大郎随便拿。” 李太平看着高十丈的龙首,苦笑道:“甭看了,没有半个时辰,是爬不上去的。书院大先生的禁制,我可是没本事提前破开。” 说着,回头敲了敲帝王木打造的棺椁…… “当!当!当!……” 卢镇沅瞪大双眼,一脸惊愕的看着李太平,脑袋不动,眼珠子慢慢转向棺椁。 “你敲了几下?” 李太平也蒙了:“三——三下。” “当!当!当!……”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烛九阴 世间有僵尸吗,反正李太平只是听说过没见过,他不信。 可他只是敲了三下棺椁,那剩下是谁敲的,总不会卢镇沅用那只断臂敲的吧。 卢镇沅脸色煞白,这阵子不是痛的而是吓的。 “你别看我,我没敲。” 说着,那三丈有余的棺椁再次传来敲击声,这一次二人相信,不是他俩敲的了。 二人慢慢转过头,盯着那巨大的棺椁。卢镇沅口齿有些打结的说道:“这棺材不会被敲烂吧。” 李太平挤出一丝笑来:“帝王木的……” “碰!” 巨大的棺椁颤动一下,李太平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 二人不说话,只是脸色发白的慢慢向后退去,直到再退便要掉入水里。 卢镇沅向李太平靠了一步,压着嗓子说道:“李大人,李大侠,李大哥,我是卢家独苗,未来的卢氏家住。只要我能活下来,您就是我亲大哥,我的就是你的……” 李太平忙挥手道:“别,咱俩不论情,只讲利。不然我怕一会儿跑的慢了。” 李太平话音刚落,那棺椁便再一次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敲碎棺椁钻出来。 卢镇沅还要说话,却见李太平一声不吭,盘膝打坐起来。 李太平不敢等秋意浓的禁制结束,他怕帝王木撑不过半个时辰。不管那里面出来的是什么,没有修为在身,怕是搏命的机会都没有。 越是危险李太平越是冷静,这是无数次生死徘徊练出来的本事。坐下那一刻,瞬间进入自身观,他要让经脉中那些一动不动的剑意真气动起来。 不去破除禁制还不觉得如何,如今自身观一看,李太平可是傻了眼。秋意浓不愧宗师之上,他所下禁制,效果就跟那封魔钉一样。哪怕一丝剑意真气,李太平也无法控制…… 卢镇沅这阵子越发慌了,因为敲击声渐大,仿佛大慈恩寺的钟声。那棺椁也一蹦一蹦的,棺材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掀飞一般。 他想问问李太平这可咋办,可那位皱着眉头,好像遇见了什么难事。他不敢去打扰,能不能活命全看这小子能不能恢复修为了。 四周的人鱼灯,火苗随着那棺椁震动而摇曳,就连蔓淹的湖水也随之泛起波纹。卢镇沅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没淹死在上善湖,却要死在闹鬼的阎王殿。 没有人想死,卢镇沅强行镇定下来,忍者剧痛一瘸一拐围着玉台转了起来。 也许上天眷顾,也许命不该绝,卢镇沅发现湖水在流动。顺着水流方向,卢镇沅找到了淹没在水下的开窗。 卢镇沅忍着痛浮上水面,瞥了一眼依旧打坐的李太平,本想开口招呼一声,下一刻却深吸一口气,一头钻入水中,沿着那开窗往外游了出去…… 大殿内的湖水顺着开窗流了出去,当湖水落到开窗下沿时,本不应下降的水位,却依旧慢慢下降着。显然,地宫里是有排水系统的。看来当年那位大帝,想修建的不是陵寝,而是地下宫殿,继续当他的帝王,只不过是阴间的。 时间一点点推移,水位也随之一点点下降,而那敲击声却越来越大。也就是帝王木坚硬如铁,不然早被里面那东西敲碎了。 李太平不知卢镇沅已经跑的没了踪影,否则也得脚底抹油开溜。 “碰!哐当!” 数千斤重的巨大棺盖飞了起来,撞在墙壁后落下,砸碎无数秦俑…… 嘻嘻索索的声音打棺盖中传来,一条黑褐色湿乎乎,足有二尺长的舌头探了出来,在空气中嗅探着。 那舌头前段分叉,好似蛇信子一般。 李太平还在自身观中,对外界毫无感知,若是此时睁开眼,怕是要吓得魂飞魄散…… 一颗巨大的头颅探出棺椁,二尺长的舌头,嗅探着渐渐接近李太平。 那是一颗堪比龙头的巨大脑袋,血盆大口锋利獠牙,若是长上两根鹿角,怕是真龙现世了。 忽然开窗处有人惊呼:“烛九阴!” 黄锲紧跟着厚背砍刀宗师钻了进来,瞥了一眼那巨大头颅,忙回身示意大家动作轻一点,同时说道。 “那不是烛九阴,若是的话,当我们看到它时,我们就死了。” 宗师将厚背砍刀横于胸前:“不是烛九阴能是啥,哪里有这么大的蛇。” 黄锲鼠眼一翻:“骊山那么大才是烛九阴,这东西不是。” 说着黄锲感叹道:“这是先秦时期的巴蛇。没想到始皇帝不但弄了这么多陷阱,竟然还用这东西守陵寝。” 黄锲脸色忽然一变:“不对,这不是始皇陵寝。” 诗幼微皱眉道:“不是,为何?” 黄锲一指远处抛飞的棺盖,回头一把拉过耷拉着脑袋的卢镇沅:“说,巴蛇是从里面钻出来的还是从其它地方。” 卢镇沅虽说没看见大蛇从哪里来的,可他晓得棺盖的敲击声,忙道:“从棺材里。” 众人说着,那巴蛇已然从棺椁里游了出来,此时正昂起头,蛇信子不断在空气中嗅探着。 十丈长短的身子,大嘴张开怕是一头大象都不够一口吞的。身上鳞甲蒲扇那么大,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如此庞然大物,显然武道宗师是不够看的,想要制服这东西且得宗师之上。不过黄锲却毫不慌乱,淡定的说道。 “别看那双竖瞳看着瘆人,其实它跟瞎子差不多。这东西听力也不好,不过它对……” 黄锲话还没说完,便听“嗡”的一声。 那是弓弦震颤的声音。 一支羽箭离弦而出,直奔棺椁方向而去…… 李太平不知棺材开了盖,不知有大蛇吐信,更不知有飞箭而至。这一次宫不二没有失手,羽箭带起一蓬血雨“当”的一声钉在棺椁上。 宫不二见李太平一头栽倒,顿时松了口气。他相信手中的轩辕弓,更相信自己的箭法。可还未等他开心的笑出来,便见那巴蛇猛地扭头朝着众人,张开血盆大口。 宫不二条件反射的弯弓搭箭,便见那羽箭去若流星,顺闪而至。 “噗!” 羽箭穿透巴蛇颈部鳞甲,没入半尺深,顿时有殷红渗出。 黄锲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张开的嘴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他很想说,巴蛇听不见,看不见,可它对震动却极为敏感,捕猎凭的便是嗅觉和对震动的感知。 晚了,一切都晚了。那巴蛇吃痛,顿时朝众人扑来。 宫不二九品修为,凭借轩辕弓可以射杀武道宗师,可是面对巴蛇的鳞甲就有些不够看了。那一箭,只是破开鳞甲给巴蛇放了一点血。这就像拿小刀去捅大象的屁股,除了激怒对方,还能干嘛。 宽敞的地下宫殿,让巴蛇有了足够多的移动空间。只见盘踞的身子猛地绷直,巨大的头颅就像射出去的羽箭,快到让人来不及躲闪。 幸好宫不二射出羽箭那一刻,诗幼微便拉着黄锲果断闪向一旁。 众人各凭本事逃命,便没人去管瘸腿断臂的卢镇沅。这小子见事不好,早就脚底抹油开溜,顺着开窗连滚带爬的翻了出去。 “轰隆!” 地宫震颤,巨大的舌头将墙壁青石撞得粉碎,露出夯实的泥土,也封死了开窗。 只见巴蛇晃了晃脑袋,舍了宫不二去追那些八九品的武者。 宫不二能活到现在,箭法还是其次,轻功才是他保命的本钱。落地无声,来去无影,可是要比那些八九品的家伙强了不止一筹。 黄锲此时已然被手持厚背砍刀的宗师接到手中,只见黄锲大吼道:“惹都惹了,还楞着干嘛,继续射它啊。” 接着忙又提醒道:“打蛇打七寸,巴蛇也是蛇。” 宫不二哪里需要黄锲提醒,刚才那一箭便是射在巴蛇心脏位置。 宫不二挥手一摸箭囊,不由眉头一皱。只剩下五根羽箭,想要射杀巴蛇是根本不可能的。 “幼微姑娘,我需要有人破开插着箭的鳞甲,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宫不二的话不假,后路被封,而李太平他们来时的水道也已塌方,不然此时地宫早灌满湖水。 诗幼微没有丝毫犹豫,闪躲腾挪的同时厉声道:“死中求活,一起斩蛇谋富贵。” 十名宗师加上二十几名武道高手,也晓得这阵子不拼命,早晚得是大蛇盘中餐,且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这阵子哪怕是飞蛾扑火,众人也得硬着头皮挥刀而上。 一时间,地宫人蛇大战,弄得乌烟瘴气,可是害苦了那些守卫千年的秦俑。 一名八品武者腾身而起,手中柴刀砍在鳞甲之上,弄得火星直冒。他已经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那堪比金铁的鳞甲,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凹痕。 那武者刚要使出千斤坠,大蛇却要比他还快。蛇头一探,口一张一合,便见血雨洒落…… 身首分离,啪叽一声摔在青石板上。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一名八品便身首分离,而那大蛇看起来似乎毫发无伤。 众人不怕江湖厮杀,哪怕八品对宗师,也拼得。可这是怪物啊,他们没有击杀怪物的经验。特别是那双竖瞳,看了便要肝胆俱裂…… “别怕,一起上。那畜生流血了。” 一滴血,沿着箭杆滑落……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蛇血 李太平意识还在,知道大殿内发生了什么,他没动不是在装死,而是真要死了。 那支箭贴着心脏穿胸而过,差一点便要了他的小命。若非天枢境的肉体,若非寒潭锻体,怕是早已一命呜呼。可即便如此,若是无人及时救治,他一样要流血而死。 心脏跳动越来越弱,李太平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现在他只有等死,别无他法。 一滴血从天而降,落在李太平背上。 大蛇的一滴血,就像装满海碗的老酒,量多且劲儿大。 蛇血落在李太平背后伤口,便见血与血相互交融吞噬,其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蛇血修复肉体的同时,还在侵染着血液,仿佛要吞噬掉这个弱小的生物。 兔子急了还要蹬鹰,更何况万物之灵的人。只见李太平体内鲜红的血液就像大乾府兵,即便面对强悍的异族,也绝不会束手待毙。且要提刀而上拼个死活。 以肉身为战场,血与血展开一场旷世持久的大战,谁也不肯退让。 李太平的身子就像烧红的烙铁,冒着整整热气…… 没有人注意到李太平的变化,因为生死之战容不得半点分神。 数个呼吸的时间,又有数名八品武者丧命蛇口。且有一位宗师想要偷袭,却因脚下声音大了点,反而被巴蛇一尾扫飞,撞在石墙上晕死过去。 宫不二看准机会又射了两箭,每一支都精准射在同一处,硬生生射入一尺。可惜依旧无法突破巴蛇坚韧的肌腱,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说是给巴蛇挠痒痒,却是有些过了,毕竟那是轩辕弓射出来的箭支。 三次吃痛,巴蛇变得更加凶残,所过之处石碎人飞,腥风血雨染红了大殿。 “轰!” 碎石飞溅,不过那并不是巴蛇干的,也不是殿内武者劲儿气所致。只见已经封死的开窗忽然炸开,一袭黑衣,一把秦剑,一名老妪提着个瘸腿断胳膊的家伙钻了进来。 老妪怒目而视,秦剑一指:“擅闯帝陵,杀无赦。” 诗幼微看着老妪身后数十名黑衣人,惊诧道:“秦九宝,柳叶剑宗。” 为什么柳叶剑宗会出现在帝陵,为什么秦九宝会说擅闯帝陵该杀。秦九宝到底是何人,柳叶剑宗到底为谁所用。 诗幼微不知道这些,就算她是天下城的情报头子,也弄不明白。可天下城并非没人知道秦九宝是谁,最起码高高在上那位城主是知道的。 此时的厉抗天不在天下城,不在汝阴城,更不在襄阳城,而是在大兴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做客。 “城主好久不见,风采依旧。” 厉抗天笑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微笑道:“老啦,老啦。倒是无尘师弟风采更胜往昔。” 无尘笑着倒茶,递给城主一杯:“小丫头干得不错,城主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厉抗天接过茶笑道:“师弟何时变得如此心善了。” 二人微笑不语,一时间小院内静得有些吓人。 言语间夹刀带棍,说话好像都不会好好说。 厉抗天晓得无尘和聂三礼并不服他,是为数不多敢向他出剑的主。圣人能把宗师之上打趴下,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人的名树的影,却要比鱼鳞鳞难办,怕是不打个天翻地覆眼前的老杂毛且不会服软。 在大兴城动手,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会坏事是一方面,引出军神和院长那才叫麻烦。钟离子曦不在,厉抗天可不想一不留神,把命交代在大兴城。 只见其微笑道:“幼微那丫头还需历练,这次若能活下来,当可重用。” 无尘品了一口茶笑道:“城主不喝一口吗,今年的新茶哦。” “对了,宫里那个老奴才现在也赶去骊山了,怕是无人可以活着从那里出来的。” 厉抗天看着无尘,一口喝下杯中茶,点头道:“能喝到师弟亲手煮的茶,倒是不用在意是新茶还是陈茶。” “书院的大先生想必不是聋子,就算大先生聋了,能掐会算的院长总不会视而不见吧。” “若是李辅国杀光帝陵守护者那才叫一个好。到时弘道帝就算长了一百张嘴,怕是也解释不清。” 无尘大笑道:“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城主这招够狠。” 厉抗天摇头道:“不是我狠,而是老皇帝想挖始皇帝的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是推了大家一把而已。” “当今圣上,盗始皇帝墓以充军资,大失德行。天下有识之士,皆可反之。” 厉抗天说着,将茶杯递了过去,笑道:“三郡反了,太子挂帅,南宫守为大将,师弟就不怕十数年心血付之东流。” 无尘笑着斟上半杯茶:“太子胜,掌军权,朝中更乱。太子败,三郡做大。胜败于我来说,其实都是赚的。倒是无需城主担心。” 二人举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不由得哈哈大笑。 开心地笑,不过到底是不是为了看对方笑话而开心,却是不得而知。 三郡被太子四万大军截断,襄阳城造反的泥腿子便成了瞎子聋子。 襄阳城,郡守府。 大厅内,左江河皱着眉头来回踱着步子。 “千山老弟,你说这可咋办。咱们的人都被截住了,也不晓得朝廷的军队是要打襄阳,还是奔着大帅他们去了。” 岳千山不慌不忙的笑道:“打襄阳也好,兵指二郡也罢。太子只有四万人,只要我们不出城,他便无计可施。” 左江河皱眉道:“那就这么守着,啥也不干?” 岳千山点头道:“城内粮草够我们守到明年开春,再有月余便要入冬,等下了雪,朝廷那四万人不想撤也得撤。等明年朝廷发兵时,我们早就将三郡彻底吃下,到时就算彭庚切亲自挂帅,也别想吃下我们。” 左江河还是心有不安,忙坐到岳千山身旁:“千山老弟,我听说南宫守那小子蛮厉害的,万一……” 岳千山摆手道:“左大哥无需多虑,只要我们守城不出,南宫守自有军师去应对。” 襄阳城五十里外,朝廷大营横跨数理,士卒遍野构筑防御工事。 左翊卫五千士卒连午饭都没吃,刨坑的刨坑,挖土的挖土,数里外都可见尘土飞扬。 大营外热火朝天,大营内除了飘荡的旗帜,却安静的如同鬼蜮。若是有人转一圈,定要惊掉了下巴,别说人了,就连一个喘气的没有。 此时通往竟陵郡的官道、小路却马嘶不断,一队队骑兵策马狂奔,循环往复。 两千骑兵,漫山遍野驱赶抓捕来自竟陵郡的泥腿子,且不断朝着竟陵郡逼近。 官道上,太子殿下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金甲威风凛凛,大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太子不懂哪有主帅这么穿的,这不是告诉敌人神射手,快来射我吗。其实到达襄阳城之前,太子穿的一直是山纹甲。可到了襄阳城后,南宫守却说山纹甲显不出真龙威仪,且得换上金甲让那些泥腿子开开眼。 “南宫将军,放过襄阳直扑竟陵,是否有些太过冒险!一旦襄阳城那些泥腿子有所察觉,定然倾巢而出,到时左翊卫那五千人岂不危以。” 南宫守笑道:“李正道老将军戎马一生,作战经验丰富,手下五千士卒更是百战精锐。就算襄阳城反贼胆敢野战,面对早有准备的李正道,也讨不到好去。” “再者,我军粮草只够支撑月余,且没有携带棉衣,是耗不过反贼的。必须尽快平定三郡班师回朝。” 太子望着前路说道:“我也想尽快剿灭反贼,可就怕竟陵和夷陵也学那襄阳城,到时我军可就进退两难了。” 太子所虑正是南宫守担心的,之前与将军们议事便提及此事。众将军商议半天,也没能想出应对之策,直到有名不起眼的小将,趴着南宫守的耳朵出了个馊主意。 拿大乾太子为饵,钓大鱼上钩。众将一听,这岂止是馊主意,这简直是混蛋主意,一个不小心让贵人有个闪失,大家都得脑袋搬家。 不过说来也怪,馊主意一出,众将竟然都不说话了,也没人站出来吼一嗓子大逆不道。 没人反对,那就是赞同。既然如此,为了尽快平定三郡,还百姓安康,也只好将那位太子殿下蒙在鼓里了。 阳光下金甲璀璨耀眼,怕是数里外都能晃的人睁不开眼。南宫守很满意太子这身装扮,很醒目,很吸人眼球。想来只要看上一眼,没人不知道这位是谁。 太子不知道他这个一军主帅早已被军中将领给卖了,更不知道,围着他打转的不过一千骑兵,两千步兵而已。大部队早已脱离出去,兜了个大圈子跑到他前头,赶往竟陵石城县了…… 太子殿下挂帅出征,却被将军们蒙在鼓里摆了一道。到达汝阴城的长公主殿下虽没被自己人忽悠,却一头扎进更大的一张网中。 一张大网笼罩在汝阴城上,便见风云再起,秋风瑟瑟…… 下面开始写三郡,然后汝阴城,再写回帝陵。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人挑一城 秋雨微寒,风微凉。 一把大黑伞,一名俊美银发公子,一个胖乎乎小侍女。黑伞缓缓入城,标志性的银发,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让风雨中的汝阴城变得更加飘忽不清。 天下城厉大公子入城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无数个脑袋探出窗,无数眼睛盯着秋雨中那一双身影。 大家都在看,五剑盟要如何办,长公主又要如何办。 此次绿林大会对外说是选盟主,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呢。选出盟主来干嘛,还不是为了对付日渐猖狂的天下城。 如今天下城少主,天下四大公子之一的厉夏来了,且还带着个千娇百媚的小侍女。这是要干嘛,来汝阴城看风景吗,还把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 厉夏笑看着每一扇窗户,看着每一张惊诧错愕的脸,他的笑便越发迷人了。天下英雄,可这些人在厉夏眼中没有一个是英雄皆狗熊也。 灿烂的笑看在窗后眼中,那笑仿佛变成一把锋利的小刀,一下又一下戳在心窝上。 痛吗,痛。 “砰!” 客栈二楼的窗户猛然炸裂,一名彪形大汉怒吼一声跳了下去,就那么站在雨水中,拦住主仆去路。 “老子,陆大勇,江湖朋友抬爱,送了俺过江龙的名号。今日,陆某请教厉大公子高招。” 厉夏的眸子仿佛会笑一般,看着袒胸露腹的大汉摇了摇头:“本公子一根手指便可打发的废物,也配称龙,这江湖是怎么了。” 说着,踏步上前,一指点出…… 大汉怒吼一声:“狂妄,看老子废了你。” 开山刀高举就要劈下,却忽然停住,因为一根手子已然点在他的胸口。 “小长虫,回娘胎里再修炼百年吧。” 随着厉夏话音落下,便见高大身影倒飞而出,带出一溜白烟,消失在雨幕之中。 厉夏收回手指,仰头左右看了看,微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说,却比说了还要让人胸口堵得慌。 又是一道身影闪出窗口,半空中翻转翻转再翻转,最终潇洒的落在青石板上。石街两侧顿时爆出阵阵叫好之声。 “陆地乾坤,崔二,领教公子高招。” 厉夏看着对方那双开叉到胳肢窝的大长腿,微笑道:“跑得快,有什么用,可能接我一指。” 崔二没有犯上一位的错,而是抢在厉夏之前出招。只见两条大长腿,交替着闪电踢出,踢爆秋雨,踢炸秋风,快到将那一声声爆响甩在身后。 九品武者的腿上功夫,恐怕已经被这位陆地乾坤修炼到了极致。 崔二有信心,因为他的腿够快,够狠,够力。可一根手指的出现,将崔二的信心捻得粉碎,因为他的胸骨碎了。 一口血箭,直奔厉夏面门,这是崔二临死前最后一击。陆地乾坤半生英名,不能连对方衣角也摸不到,不然他死不瞑目。 可惜他只能死不瞑目了,因为一把大黑伞刚好挡住血箭。 “公子淋雨不好,会生病的。” 厉夏微笑着推开大黑伞:“别挡住那些崇拜的眼神,让公子再淋会儿雨好了。” 成名多年的江湖好手,竟然敌不过厉夏一根手指,这很说不过去,毕竟厉夏又不是宗师之上。 叫好声咽回肚子里,只剩下满眼不解,满心疑惑。 客栈内,巨阙门宗主林万山拍案而起,声若雷霆:“欺人太甚,老子去会会他。” 一旁的释如钟忙伸手拉住林万山:“年纪一大把了,怎地还是这么火爆性子,这种事还是让年轻人来的好了。” 林万山冷哼道:“这跟脾气有个屁的关系,人家都上门打脸了,咱五剑盟若不出头,还不得让江湖同道笑话死。” 释如钟按下林万山:“那也不用你去。” 不用释如钟多说,其身后便有个无悲无喜的少年郎往楼下行去…… 厉夏抬头看了看,摇头笑道:“这就没人了,没人了还怎么开绿林大会。” 正说着,便见不远处有个少年郎打着伞向他走来。 秋雨不急,雨点不大,按理说这个距离,凭厉夏的眼神,应该能看清伞下人的样貌。可厉夏就是觉得那个人,他越看越模糊。 少年郎的速度不快,好像并不是去打架的,而是享受着秋雨中的那一丝微凉。 厉夏微笑着,眸子却一瞬不瞬的盯着站在一丈外的少年郎。不见一丝烟火,不见世人该有的七情六欲,甚至不见一丝真气波动。 眼前的少年郎,仿佛通透的。若不是收了伞后,雨水打湿那身青衫,厉夏甚至以为他眼花了。 少年郎行礼:“五剑盟四空门,释无相,愿接厉公子一指。” 厉夏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他想起眼前的这个小子是谁了。一年前,汝阴西湖,这小子经脉尽断…… 一个废人,一年时间能做什么。厉夏眉头皱得更深,望着少年郎说道:“我记得你有剑,那么你的剑呢。” 却见那少年郎伸出手,接住不断落下的雨水说道:“何必一定要有剑,心中有剑,世间万物皆可为剑,比如这落下的雨滴。” 厉夏忽然笑了:“好一个万物皆可为剑,厉某人受教了。” 微笑的厉夏更可怕,即便他看不透眼前的少年郎。 阴阳指,道门指法。阴阳对立,阴阳相冲,阴阳转换,攻守兼备。 厉夏一指点出,这一次不在是胸口,而是那少年郎看不清的额头。 只见少年郎不慌不忙,也是一指点出。如厉夏一样修长如玉的手指,点在一滴落下的雨水上。 没有炸裂的劲儿气,雨滴依旧还是雨滴,只是那滴落雨看似缓慢的迎向了厉夏点过来的阴阳指。 雨滴撞雨滴,雨滴连成线,一把透明的长剑便出现在阴阳指前,刚好剑指相交。 没有劲儿气四溢,没有恐怖的爆裂,剑和指就那么静静相对。 只见厉夏朝释无相报以灿烂的微笑:“以气为线,穿珠成剑,好纯净细腻的心思。有这一剑,汝阴城就算没白来,希望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惊喜。” 随着厉夏话音落下,指前的剑,便有一颗颗珠子落下,长剑变成短剑,短剑最后化作落雨消失不见。 厉夏以阴破释无相雨剑,却并未以阳继续攻之。而是后退了一步笑道:“一年如此,小兄弟让厉某也要佩服之极。” 释无相输了,却不见释无相有任何波澜。只见其行礼道:“接公子一指,五剑盟便不会再出剑,公子好自为之。” 林万山耳朵很好使,听了释无相的话不由转身怒道:“你让他代表五剑盟的?” “我让的。”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林万山转过身,正看到袁守正大步走了上来。 “为何?” 袁守正板着脸说道:“厉夏身后是天下城,这一巴掌扇过来,要打的就不止五剑盟的脸,还有天下武者的脸。若是五剑盟都接了,天下武者又怎会同仇敌忾。” 林万山冷声道:“你袁守正怎的也要耍心眼。” 听了林万山的话,袁守正也不生气,而是正色说道:“大是大非,大善大恶面前,我袁守正就算方正,也不能不知进退,不知变通。我五剑盟可以强出头,将厉夏赶出汝阴城,可那样的结果一定会好吗。你也是一门宗主,怎么这也想不明白。” 五剑盟出一人,出一剑,江湖各门派看得清楚,都是明白人,怎会不晓得五剑盟的用意。 长公主站在远处客栈三楼,看着那个风流倜傥的家伙,冷声道:“一个人挑一座城。好,好,好。” 赵十全道:“天下城早已不将世人看在眼里。他们这是明着出招,接不接的下,现在丢人的都是咱们。” 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竟然让厉夏连敌三人。” “这不能怪公主,谁也不会想到,厉夏有胆子入城。” 汝阴城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中年书生打着伞站在雨中,望着不断落下的雨水,感叹道:“厉家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不过这小子还有弱点,需要外人帮一把才行。” 雨幕中一道身影跃出小院,直奔交战的石街而去。 石街不长,所以厉夏走的很慢,他要看看还有多少人够胆。 江湖上不怕死的人多了去,毕竟江湖人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只见厉夏再出一指,便又有一人跪倒在冰冷的雨街之中。 青石街长不过百丈,两侧小楼二三层。可就是这么大个地方,此时却挤下城内小半武者。这些人不是来看热闹的,因为他们便是热闹本身。 “我去弄死他。” “五剑盟那小子都不行,你就更不行了。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那就看着他这么嚣张,踩着我们的脸走过石街。” “急什么,他厉夏并非宗师无敌,总有人能胜过他。且等着好了。” “你们等得,老子等不得。” 一道身影跃落石街,二话不说抡起铁枪便捅了过去…… “好汉子,勇气可嘉。厉某允许你站着死。” 厉夏轻轻拍了拍那汉子肩膀,从其身旁走过。 只见那汉子,杵着铁枪,七窍流血而死。 厉夏大笑着,笑声穿房跃级,远远的传了出去…… 忽然厉夏不再笑,猛地飞身后退,同时耳中传来小侍女一声惊呼……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人已去方知爱 [] 人活一世,心里总要装着一个人。 江湖都说天下城出来的人没有爱,因为进城时,世间便无可爱之人。 厉夏生在天下城,天生就应是那无爱之人。二十多年过去,厉夏也一直认为,他的血是冷的,不带一点温度。 可汝阴城那个雨天,他知道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一人挑一座城,入城前厉夏没有怕,入城后更不会怕。可是现在他怕了,怕的要死。 “不——不会有事的,有公子在月奴不会有事的。” 秋雨中,厉夏跪在石街,怀抱小侍女,大黑伞丢在一旁。 厉夏一只手捂着小侍女胸口,看着小侍女胖嘟嘟的脸颊苍白如纸,他的心痛如刀绞。 “公——公子,让——奴婢,再帮你打一次伞。” 月奴伸出去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公子不哭,公子笑才好看……” 厉夏一把抓过大黑伞,就往月奴手中塞,那胖乎乎的小手,却怎么也握不住伞柄。 “月奴咱们一起打伞,外面雨好大,不然淋了雨会生病的。月奴喜欢公子笑,以后公子都笑给你看。月奴咱们这就回家,公子亲手给你做肉吃……” 小侍女嘴角挂着笑,因为她看到公子在笑,所以她走的很开心。 厉夏抱起小侍女,转身朝石街外走去,口中还在念叨着:“回家啦,回家公子把月奴养的白胖,小脸透粉……” 雨越下越急,忽然前路有人抽刀,一把、两把、三四把…… “杀了人就想走,你当这里是天下城。” “想走也行,把命留下。” 厉夏头也不抬,望着怀中小侍女说道:“月奴不急,先在一旁坐会儿,等公子打发了这群废物,咱们就回家。” 厉夏将小侍女放到街旁坐好,捋顺胖丫头额前碎发,左右端详半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俺家月奴还是那么好看。且坐在这等公子一会儿,公子去去就回。” 厉夏起身,脸上依旧挂着笑,因为月奴喜欢看他笑。 石街银发,无声而笑。出手电闪,一指一命…… 厉夏要杀光这满城废物,这样他就不用去找那个偷袭月奴的人了。 杀人与被杀,石街死了很多人,可雨水中的那个银发小子还没有倒下,所以更多的人出现在石街。 一个人杀光一城人,不是宗师之上的厉夏做不到,可他依旧在做。 月奴的微笑一直在厉夏脑中转着,他不想小侍女孤孤单单上路。他们主仆应该一路同行直到永远,所以厉夏在求死。 随着小侍女离去,厉夏心中那最后一点温度也被秋雨洗净。现在他的笑是冷的,再也看不见如沐春风,只剩秋雨中冰凉…… 有人冰凉,有人火热。 地宫中,李太平的身子就像太上老君的丹炉,内有三味真火,烧烤着灵魂和肉体,似要把他烧成灰烬。 吼不出声的痛卡在喉咙里,清醒的恨不得马上死去。 一动不动的想死,满地宫闪躲腾挪的却想求活。一条大蛇,一伙手持柴刀砍刀的,中间夹着黑衣秦剑,将偌大的地宫拆的支离破碎。 有两个人很闲着,一个是捧着人鱼灯钻进棺椁不见的黄锲,另一个是断腿断手的卢家大少爷。 只见卢家大少爷,忍着痛慢慢从开窗爬了出去。他不想死,他要求活。而地宫里的那些家伙,无论谁赢了,他都活不了。 诗幼微眉头紧锁,对付一条大蛇已然不易,如今又有柳叶剑宗那些把命不当命的狠人,这次别说完成老祖交代的事,怕是能否活着出去都两说。 更重要的事,那大蛇竟然只盯着他带来的人下口,却把那些黑衣秦剑的家伙当做无物。 她带来的十名宗师,现在还能斩蛇的不过七人,至于那些八九品的武者,怕是自保都成问题。局势正朝她最不想见到方向发展,若是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不是葬身蛇口便是死在秦剑之下。 诗幼微是个极度冷静细心的女子,战斗中她一直寻求改变现状的机会。她看到那个倒下的男人身上发生的一切,也许叫醒他,今晚还有翻盘的机会。 诗幼微想扭转劣势,可那老疯子却偏偏盯着她不放,弄得她只有疲于奔命的份。眼看着带来的高手,渐渐不支,而那些黑衣人却像打了鸡血一样。 此消彼长,诗幼微很清楚,自己的人生走到头了。可就在诗幼微觉得要给始皇帝陪葬的时候,忽然追着她不放的秦九宝,猛地收剑退出战圈。随着秦九宝退出,更多的黑衣秦剑也舍了天下城高手,纷纷后退。 柳叶剑宗不是善男信女,秦九宝更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退,是因为开窗处此时多了两个人…… 诗幼微凝目望去,心便彻底凉了,恐怕此时就算李太平醒来,跟她站在一条线上,也改变不了葬身地宫的命运。 开窗处站着个佝偻的老人,手里还拎着卢镇沅那倒霉蛋。 卢镇沅哭丧着脸,心中愤愤不平。你们想要啥本少爷不管,你们打生打死也跟本少爷没关系,干嘛都揪着本少爷不放…… 开窗处,秦九宝带着门徒将老人围了起来。 “李辅国你可知这是哪里。你不退,当今圣上就要失德。屁股下的皇位,便坐不稳了。” 李辅国佝偻的身子,忽然变得像旗杆一样挺直,无一点老态龙钟之像。 老奴才腰板挺直的一刻,无论黑衣还是交战的人和蛇,忽然停了下来且身子都要矮了半头。 恐怖的威压席卷地宫,就连那条巴蛇也要盘着身子,警觉的嗅探着空气中那一丝致命气息。 李辅国微笑看着众人和那大蛇:“始皇帝还真会躲,若非有诸位,老夫怕是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嗯,天下城的诗幼微,守墓人秦九宝,不错,不错。” 说着又瞥了一眼趴在棺椁旁那个小火炉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李家大郎也在,没想到还有惊喜,实在是太好了,倒是省去老夫很多手脚。” 李辅国的态度傻子也能看明白,灭口是肯定的。 只见秦九宝带着门徒慢慢后退,而诗幼微则聚拢高手往前走了数步,直到两伙人站到一条线上,双方才停了下来。 李辅国望着一声不响,从敌到友的地宫众人,摇头微微一笑。 “有用吗?” 秦九宝和诗幼微对望一眼,他们知道没用。皇城里的宗师之上虽说是那最弱一个,要杀光他们也并非什么难事。 秦九宝回头瞥了一眼巴蛇,便见黑衣秦剑阵型一变,来到天下城武者身后,轻轻一掌拍出。随后秦九宝朝诗幼微,点了点头。 李辅国笑了笑:“想人蛇联手,可惜那是一条青黄小雌蛇,不够凶的……” 忽然李辅国眉头一皱,不在说话,双目紧盯着巨大的棺椁。 一条黑身青首的大蛇游了出来。黑蛇半个身子还在棺椁里,便昂起头朝李辅国吐出蛇信…… 一雌一雄两条巴蛇,加上一堆小爬虫,李辅国面色一沉,挽着袖子说道:“多费些手脚而已。” 话音落,李辅国一掌拍出,不过这一掌打的不是人也不是蛇,而是身后墙壁。 “轰隆!” 碎石落下,开窗再一次被堵住。 秦九宝冷哼一声:“护帝王安宁,不死不休。” 诗幼微大吼道:“斩老奴,断昏君手臂。” 剑刀齐出,人影绰绰。 李辅国双眼一直注视那两条大蛇,至于飞扑而来的身影,他无需去看只需出手。 身如陀螺入人群,剑断刀折,一息清场。九品之下,无人能爬得起来。李辅国旋转的身子忽然腾身而起,半空中一人分二影,分别朝雌雄二蛇扑去…… 两道模糊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二蛇头顶按下一掌。 两声闷响,两次低头。二蛇吃痛凶性大发,摇晃着巨大的头颅,却没有找到那个攻击他们的家伙。 宫不二一直躲在角落里,此时猛然弯弓搭箭,一连便是两箭。 两道模糊的影子闪回空中,就要与半空的身影重合。却见宫不二的箭,一前一后,一快一慢,电闪而至。 三道模糊身影变得清晰那一刻,宫不二射出的第二箭猛然加速,绕过第一箭直奔李辅国额头,而那第一箭依旧直奔胸口。 九品射杀宗师之上,宫不二的底气来自轩辕弓,来自他对战斗瞬息万变的把控。 “砰!” 宫不二嘴角的笑忽然僵住,他看到一只模糊的手,同时抓住两支必中的羽箭,爆开一团粉末。 宫不二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恐怖的家伙慢慢扭过头,瞥了他一眼,咧嘴一笑说道。 “弓不错,箭也还行,就是力度差了点。要不要换个主子……” “砰!” “轰隆!” 一颗巨大的头颅出现在李辅国所在之处,是那条雄性巴蛇。 地宫碎裂的墙壁中,李辅国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大步而出:“可惜两个畜生不懂人言,不然送给圣上当宠物倒是蛮不错的。小朋友们,游戏该结束了,让老夫送你们上路吧。” “排云裂空!” 李辅国一步踏出,无数模糊身影出现在地宫半空,同时推出一掌。 掌与掌相容,便见一个巨大无比的掌印覆盖了整个地宫……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战场和江湖会死人的 李辅国一辈子守着老皇帝,看过他出手的人大都去地府报道了。 世人都说李辅国是宗师之上中最弱的那个,可到底有多弱没人知道。 今天诗幼微见到了,这个弱对凡人来说,便是至高的强。 掌印落下,整个地宫仿佛也落了半寸。两条大蛇匍匐在地,武道宗师镶进青石板之中,宗师之下筋断骨折。 恍惚中诗幼微仿佛听见一声怒吼,不知断了几根肋骨的她,挣扎着抬起头,朝棺椁方向看了一眼…… 李太平就像炼丹炉里的丹药,眼看着便要化药成丹,结束短短一生。 浑噩中,一股磅礴无比的气,压在他的身上,背后的衣服刹那间化作飞舞的蝴蝶。恐怖的气似要压断筋骨,压筋肉如泥。一口黑血喷出,天地似乎又变得清明,经脉中的剑意真气拍散重聚,秋意浓的禁制一瞬崩开…… 李辅国本是盯着两条大蛇,忽然皱眉扭头看向棺椁方向。那里站起一个人,一个背有巴蛇纹路,身子火红的男人。 李辅国看到那个男人转过头盯着他,那双眸子,甚至让他这个宗师之上也要不寒而栗。那是一双竖瞳,赤红如火,仿佛能灼烧人的灵魂一般。 他看到那个男人张开口,吐出四个字。 “你要杀我?” 李辅国皱眉道:“你本就该杀,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怪不怪,更该杀。” 李太平扭头看了雌雄二蛇一眼,随后歪着头看向李辅国说道:“那你来杀我啊。” 李辅国眉头皱得更深,因为他看到两条大蛇,竟然与李太平一样,同时歪着头盯着他,仿佛真得能看到他一样。 诡异,诡异的令人心里发毛。在场宗师还有那些幸运不死的武者,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就像李辅国说的,现在的李家大郎,看起来更像一头凶残的,没有人味的怪物。 “还不来杀我,你在等什么。你不来,那我可来了” “砰!” 三声炸响,汇成一声。 众人只见,黄、黑、红,三道模糊的影子…… 模糊有很多原因,光线、速度、角度,看不清也可以理解。可若是烈日之下,一身金黄,高头大马,再说看不清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石城县,竟陵郡治所。城墙高不过三丈,有户五万,在大乾来看,算是小城了。可就是这么个小城,却挤下超过三万起义军。 城小当兵的多,为了保证士卒能吃饱,有军饷可拿。右青山毫不犹豫的拿当地大族大派开刀,且手段很是凶残,寻个由头,便是抄家灭族的结果。 这一日,右青山被传令兵的话吓了一跳,一口气跑到城墙之上。 太子来了。右青山本以为城下会是满目官兵,可上得城墙伸头看去,却是一愣。这是啥情况,两三千人就敢跑来耀武扬威,这是瞧不起谁呢。 一身耀眼的金黄,就算右青山没见过太子,却也晓得这位便是如假包换的当朝太子。 一名年轻小将,上前附耳道:“将军好机会,官军只有三千,一鼓作气擒了太子,这可是泼天的功劳。” 石城县外,二十里的参天古树,早已被右青山命人砍了精光。举目望去,别说藏个人,就是只兔子也瞧得见。 只有三千,就算精锐中的精锐,老子拿人堆也堆死你。 “娘的,干了……” 右青山说干就干,开了四方城门,出动不下一万泥腿子。 太子看见不高的城墙,看见城门大开,看见敌军列阵,有些纳闷的扭头说道:“南宫将军,这些人疯了不成,竟敢跟咱们野战。” 南宫守笑道:“生擒大乾太子的机会,是个人就不会放过,怎会不疯。” 太子仰头笑道:“孤有翊卫三万五千人,跟孤野战,果然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南宫将军,传令列阵。” 南宫守当然要列阵,只不过这阵却是龟缩的防守阵型。 太子糊涂了,望着南宫守说道:“南宫将军,这——没必要吧。” 南宫守笑道:“殿下,很有必要的。咱们只有三千五百人啊。” 太子好像听见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仰头笑道:“南宫将军说笑了,孤可是有三万五千儿郎的。” “是有三万五,只不过另外三万人不在这儿而已。” 太子一听,脸色瞬间惨白:“南宫将军,大敌当前,玩笑不得。” 南宫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还请殿下,战前鼓舞士气……” 当太子弄清状况,脸色很是难看,他知道自己成了钓大鱼的饵。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砍了南宫守的脑袋也改变不了什么。 太子并未拨马而逃,而是狠狠瞪了南宫守一眼,抽出腰间宝剑扬鞭策马在阵前转了一圈,扯着嗓子大吼着。 “孤,与儿郎并肩杀敌,还三郡百姓安康。孤,誓死不退,儿郎们可会退。” “不退!” 太子阵前策马,宝剑锋寒…… “翊卫威武,翊卫威武……”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南宫守笑了笑,这个整日里就知道算计的太子,如今看来却也有些血性。这一刻甭管是不是演的,能面对数倍敌人而不怂就算不错。 阵前,右青山冷笑一声:“活捉太子,赏金万两,良田万亩。” 话落,拔出横刀一夹马腹带头冲锋。 “杀……” 泥腿子,不善战阵厮杀,这一刻却也发了疯般争先恐后,朝严阵以待的官兵发起了冲锋。金银好使,良田好用,更何况眼前不过数千人,跑的慢了,怕是抢不到太子一片衣角。 王富贵,今年三十有七,却连一房媳妇都没讨到。无他,穷。家徒四壁,缸中无米,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哪个女子会嫁给他。 为了娶媳妇,为了不断香火,一向胆小的王富贵,这阵子也红了眼。握着一杆长枪,当然若是木棍上绑着个铁枪头,就算长枪的话。 王富贵瘦的皮包骨,如今玩命跑起来,感觉肺都快炸了。眼看着敌军还有一百五十步,王富贵却瞧见敌阵有一蓬黑点飞出…… 箭雨落下,有人胸口中箭,有人大腿中箭,还有些倒霉蛋眼珠子都被射爆了。王富贵是幸运的,不是那栽倒哀嚎中的一员。 老娘保佑,老爹保佑……王富贵心中念叨着,硬着头皮继续前冲。 还有一百步,王富贵又瞧见箭雨,又有同伴倒下。也许是王家祖宗显灵,箭雨过后,王富贵摸了摸了全身上下,并未插着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百步后,王富贵没有再看到敌军阵列中有羽箭射来,他兴奋的跟同伴一起大吼着,前冲着。 他看见一马当先的大将军,威武神勇的冲入枪阵,他看见自家校尉手起刀落砍翻敌军,他还看见同村的鼻涕虫张牙舞爪的挥着柴刀。 他兴奋的有些颤抖的握紧长枪,朝一名面无表情的敌军捅去。 王富贵没上过战场,甚至活了半辈子连鸡都没杀过,现在却要杀人,他很怕,又有些期待…… 有更多的长枪先王富贵一步,朝那官兵捅了过去,却都被那官兵一杆铁枪挡了回去。王富贵是幸运的,他的长枪,竟然捅进那官兵腹中。 王富贵看见那官兵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依旧挥舞手中铁枪挡开接踵而至的长枪。王富贵怕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或者说这已经不是人了。 王富贵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他感觉头皮一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抡了过去。 幸运一直伴着王富贵,不然刚刚他已然被那名中枪的官兵,一枪开膛破腹。 王富贵傻了,惊恐的看着那官兵,一手握着插入腹部的长枪,一手挥舞铁枪挑飞鼻涕虫。 鼻涕虫身在半空,肠子都露了出来,摔在地上时,还朝他伸出手,吼着什么…… “帮我,帮我。” 王富贵看着鼻涕虫张口,忙连滚带爬,双手颤抖的帮鼻涕虫把肠子塞回去。 鼻涕虫感激的看了一眼,好像说了声谢谢,便头一歪气绝而亡。 王富贵没能救回鼻涕虫的命,他跪在鼻涕虫身旁,打着摆子,干呕着,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当他回过头,那名被他捅了一枪的家伙还没倒下,他又看了看鼻涕虫。脸色变得更白,一种无力感,猛地占据了他的身体…… 王富贵看见了血雨腥风,看见了残肢断臂横飞,看见人头砍下来后,那一腔血竟然喷出一丈多高。 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乾人要杀乾人。为什么朝廷就不能开仓放粮,为什么不让老百姓度过难关。为什么,为什么。 王富贵脑子里有无数个为什么,可惜这一刻没人告诉他答案,有的只是染血的长枪,挥舞的长刀…… 生死不由人,战场如此,江湖亦是如此。 汝阴城的风雨越来越大,电闪雷鸣。石街早已被血水染红,那个一身青衫的家伙还没倒下,所以更多的江湖武者便倒在血泊之中。 小院中,中年书生打着伞望着天,自顾说道:“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随着中年男子话音落下,汝阴城风雨中,出现了许多黑衣人,那些人不说话,因为他们在用刀说话……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那个微笑的男人 [] <a href=" target="_blank"> 江湖不易,入之谨慎。 脑袋别裤腰,有今日没明日,这就是江湖。别说你是一门之主,别说你是大族公子,当刀砍来时,却不会管这些。 想要江湖活得久,且得有真本事。 雨中的黑衣人,手脚利索,刀法干净,杀人不过眨眼。从人少处动手,往人多处杀去,不分男女老少,不分武功高低。一时间,刀光耀眼,一路血雨腥风。 石街外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石街内是不停的车轮战。一个人吸住汝阴城所有目光,厉夏用他的命,转动起巨大的磨盘,把汝阴城从里到外碾得粉碎。 袁守正看着石街上那个嘴角挂笑的恶魔,手中的剑紧了又紧。车轮战换群殴,杀了他。就在袁守正犹豫不决之际,一楼客栈的大门猛地被人撞开,风雨顿时涌了进来。 众人扭过头,看到一名老妪浑身浴血的冲上楼来,那是殷三水,五剑盟数一数二的高手。 “天下城动手了,要快,马上……” 袁守正一把扶住重伤的殷三水,回头道:“万山,马上示警各大门派,如钟组织剑盟弟子围杀天下城杀手。三水可还能坚持。” 见殷三水点头,袁守正点头道:“劳烦三水去见长公主,务必聚拢高手,尽快剿灭天下城高手。我去城墙上看看。” 说着,袁守正翻窗而出,直奔城墙而去…… 风更急,雨更大。头顶的乌云越发浓厚,白日如夜。 汝阴城头,一名年轻剑盟弟子揉了揉眼睛眺望远处。 “三师兄,你眼神好,看看那面是不是有什么。” 三师兄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笑道:“这鬼天气能有啥,别老疑神疑鬼的。”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师兄弟顿时面如黄纸。 暴雨中,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甲。 “快,快……” “鸣钟示警,剑盟弟子尽数守城。告诉长公主,城内交给她了。” 袁守正出现在城头,望着拓跋家数不尽的黑甲,心头的阴云就像此时的鬼天气。风雨过后,也不知还有多少剑盟弟子能再见晴天。也许…… 袁守正不敢再想下去,显然天下城和拓跋家是一个鼻孔出气。借着绿林大会的机会,里应外合拿下汝阴城,把江湖上不听话的武者一网打尽。 当长公主得知天下城高手在城内掀起血雨腥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而拓跋家大军压境的消息传来时,长公主苦笑着扭过头,面有愧疚之色的望着赵十全。 “是我害了你。若是这次能活下来……” 赵十全挥手打断长公主,笑道:“为大乾而战,生死何惧。再说,输赢尚未可知,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长公主微微一笑,第一道命令便传了出去。 杀了厉夏,将他的人头挂在城中最高处…… 石街中,厉夏双手杵着膝,笑看着四周围杀过来的武者,深吸了口气,仰天大笑。 “月奴,公子这就来了。公子答应过月奴,就一定会做到。笑看风云起,一人战四方,痛快,痛快……”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十根手指不断点在落雨之上,仿佛在拨弄琴弦,弹奏一曲生离死别。 厉夏武道天赋惊人,石街一战,便从释无相那学到了落雨为剑,万物皆可为剑。也许再过十年,天下宗师之上便要再多一人,不过很可惜…… 千手观音,落指点化众生。只不过这一次,银发厉夏要借落雨超度众生。 石街上,一道道身影冲天而起,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只为杀那一头银发的俊美。 雨落点滴殷红,下一刻便见满目猩红落石街…… 那是厉夏人生最后一曲,他笑着,坠落着,看着头顶。厉夏眼中的乌云忽然散开,月奴微笑的朝他招手。他笑了,笑的很开心,比以往任何时候笑的都要开心…… 地宫中,黄、黑、青,缠着一名老者,将整个地宫闹翻了天。 撞击,翻滚,铁拳,肉掌,整个地宫跟着那隆隆之声,摇晃着,好像随时都会坍塌。 李太平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即便发动大雪山秘法,也感觉不到有半分虚弱的迹象。 身子骨更是铜浇铁铸,即便被李辅国一掌拍断肋骨撞进石壁之中,当他走出来时,断掉的骨头,便已完好如初。 宗师之上也要打不死的感觉很爽,李太平一双竖瞳盯着那灰头土脸的老者,兴奋的笑道:“老东西不够力,如何想杀谁,就杀谁。” 话落,脚下一踏,数丈方圆寸寸龟裂,人也刺破空气,出现在李辅国面前一拳击出。 李辅国一掌拍出,将火红的身子拍入地面,正打算补上一掌,后心却是猛地一痛。砰的一声撞入头顶石壁之中。 雌性巴蛇一尾将李辅国扫飞,雄性巴蛇盘着的身子瞬间绷直,追着李辅国撞入棚顶青石。 只听棚顶传来一声怒吼,雄性巴蛇比去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出来,狠狠摔在地面,激起满目灰尘。 下一刻,一道模糊的红色冲破烟尘,狠狠撞入棚顶破洞之中。一连串爆裂炸响,那到红色身影又被打飞出来。 李辅国还未从破洞落下,便见黄色一闪,又将其撞了进去。 当李辅国一掌将雌蛇拍飞,便见一支羽箭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捏碎宫不二的箭,李辅国怒声吼道:“小子,老夫改主意了,你也得下去给帝王陪葬。” 秦九宝持剑的右臂断了,只见其左手捡起长剑,二话不说一头撞进棚顶破洞。下一刻,便又如那断线风筝飞了出来。 宗师中还能再战者,这阵子不顾疼痛,不畏生死,一个接着一个腾身而起…… 李太平瞥了二蛇一眼,便见两条巴蛇仿佛心领神会一般,一前一后冲入头顶破洞。 一声爆响,雌蛇巨大的身体抛飞出来,雄蛇则刚好冲了进去,不给李辅国任何喘息的机会。 “轰隆!” 雄蛇飞了出来,李太平朝墙角的剑匣一抓。一剑、两剑、三四剑…… 纯钧出匣,万钧出笼,直奔雄蛇巨头而去…… 三柴剑鱼贯而出,李太平踏空三步,出三剑,人之势直攀封顶,便见三步千里…… 忽然剑匣青光一闪,地宫中雷鸣乍起…… 万钧一闪没入蛇头张开的巨口中,因为那里有个老人,以人力撑开巴蛇合拢的巨口。 剑来,老人只好单臂苦撑,一掌推出。 太平道养剑之术,李辅国不敢小视。虽然他和老道士都是宗师之上,可他知道边关那一剑他接不下。 李太平是宗师,可保不齐这小子也跟他那个蠢货师傅一样,把命压在剑上,只为斩杀与他。 掌剑相交,大蛇的身子弹上半空,李辅国眉头微皱,纯钧便无力的落了下去。 剑落,剑至。一人一剑,三步千里,丝毫不给李辅国换气的机会。 三剑化一剑,直指眉心方寸间。 夺命,夺魂,就算宗师之上又能如何。就像红莲说的,甭管多强,捅上一剑也是要死的,就看你敢不敢捅。 李太平敢捅,现在就看老儿敢不敢接了。 李辅国很憋屈,被两条畜生缠着,他竟然被李太平那小子逼迫到如此境地。怒火压不住,不由冷哼一声。 “小子找死。” 李太平回敬道:“老子就是在找死,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来杀我啊。” 下一刻,李太平眼前一花,一道模糊身影,从大蛇口中扑出,掌拍三步千里。 李太平忽感一阵窒息,两眼满是星星闪烁。因为,一只大手掐住他的脖子。 模糊影子渐渐清晰,李辅国那张老脸,出现在李太平眼前,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在说,小子我来杀你了。 李太平费力的抬起手,指了指影子身后…… “我也——去杀你了。” 模糊身影狐疑的转过头,顿时心中大惊,一把甩飞李太平,反身飞扑回去。 影子看到一把剑,直奔大蛇口中本体后心的一把剑…… 打了这么久,李太平早就发现,老头子最强杀招,便是气化分身。分身越多,攻击越强,老头子的本体也就越弱。 这一次,虽然只是化出一具分身,可怒气攻心之下,老头子似乎把劲儿使大了,竟然来了个五五分。现在麻烦了,本体勉强能顶住大蛇咬合力,根本无力回身挡下那把剑。 当然若是以为这就能致宗师之上死命,就太小看云端上的那些家伙了。模糊身影忽然伸出手,虚空一抓,便见青玄停在李辅国后心一掌间,便再难寸进。 一具分身,一次虚握,剑势雷音就成了摆设。 模糊身影扭过头,看了眼碎石中的李太平,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嘲笑他的天真。而此时碎石中的家伙,却歪着头笑着,好像在说,好戏还没结束呢。 “嗖!” 羽箭刺破空气,直奔大蛇口中的李辅国眉心。同一时间,雌蛇弹身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半空中那模糊身影。 打到你怒火攻心,在叫你分身乏术。这一切既是算计好的,也是临时起意。 现在宗师之上又如何,一个处理不当,照样要饮恨帝陵,死在一群爬虫手中。 前有箭,后有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可宗师之上依旧是宗师之上,又岂是凡人能够斩杀的。 雌蛇口中的模糊身影砰的一下消散无形,下一刻李辅国眼中有精光流转……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人之剑 [] <a href=" target="_blank"> 世间之人想踏破云端,不但要有大毅力,还要有大悟性。只有勘破天道,有一丝自己的明悟,方可见云端之上。 就好比崔家雌虎,将剑意融入真气,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方才有了广陵白剑。 李辅国当了一辈子奴才,可不代表他就低一人等,差其他宗师之上一截,没有自己对天道的感悟。 他的分身,并非简单化气而成,是那牵线木偶。而是有着本尊的一缕神念,所思所想且与本尊无二。 模糊身影自爆炸飞雌蛇,气便瞬间回归本体。当李辅国眼中有光滑闪过时,两道模糊身影,一前一后握住箭和剑。下一刻,箭爆,剑被甩进石壁直没入柄。 两道模糊身影,一个扑向李太平,一个闪到雄蛇身后,一把抓住蛇尾轮圆了砸在石壁之上…… “轰!” 大蛇镶在石壁深处,李辅国信步而出,一掌拍向还想弯弓搭箭的宫不二。 “小子,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 宫不二双臂断,人倒飞,半空中有血洒落…… 李辅国来到李太平身前,本体和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合。随后提起火红渐褪的李太平,拉到眼前。 “小子,我来杀你了。” 说着,转头看向那些半死不活的爬虫们,冷笑一声。 “一群废物,也想登天斩神,可笑,可悲,可怜。” 李辅国转回头,看着李太平妖异的竖瞳由红转黑,不由笑道:“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这样,说的好了,兴许会给你一个痛快。” 李太平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恢复力,还有那红色的竖瞳,透着一股子诡异。李辅国要挖出那些秘密,他觉得如果能挖出背后的真相,兴许可以让他更进一步,甚至让他身体上的残缺得到补全。 李太平感觉蛇血带来的股恐怖力量正在快速流失,不由咧嘴笑道:“告诉你也可以,可我只能得个痛快,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啊。要不咱们商量商量。” 李辅国冷笑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宫里头的手段你没听说过?” 李太平摇了摇头:“头一次听说……” 李太平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而远处剑匣中有一把剑无声无息的漂浮起来。 拿太阿剑干暗杀的活,其威力将大打折扣,可李太平没办啊,剑匣中现在唯有这把剑有孕养过。 “太可笑了,若是欧冶子和干将看见你如此使用威道之剑,怕是要气到吐血不止。” “小子,这剑应该这么用才对。” 李太平耳中忽有轰鸣之声,仿佛那道声音,就在他脑子里炸响一般。脸色顿时青紫,眼神更是惊恐的看着李辅国身后…… “是——是谁!” 李辅国笑了笑:“事到如今,还耍这种小伎俩,李家大郎,这是会让老夫瞧你不起的。” 李太平没有听见李辅国说什么,因为他孕养许久的太阿剑,现在不听话了。就好像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忽然被妖精拐跑一般。 妖精李太平没见过,可李太平见过千年前一缕欧冶子的神念,见过无数恐怖的剑意。如今那种感觉再次上身,而这一次,他不知道眼前的剑会不会连他一起斩杀。 李辅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扭过头,朝身后看去。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因为他感觉到一股滔天杀意,就在身后不远处。 他看到一把剑,震颤着,上面有浓重的黑气萦绕,而那黑气,正是从那些破碎的秦俑中丝丝冒出钻入剑身。 地宫中的温度一时间冷的刺骨,好像能将人的血液冻结。在场宗师也好,高手也罢,这阵子纷纷打着摆子,因为那股寒冷,起于内心…… 李辅国见过钟离子曦,知道圣人的恐怖,可那个女人也只能让他心有畏惧,还无法让他动一下手指都不敢。 现在面对那把剑,他不知道持剑人是谁,可他知道就算道首也不会让他没有了出手的勇气。 “天人!” 李辅国怪叫一声,丢下李太平,丢下圣上交给他的事情,丢下地宫中一群爬虫,转身便逃。 无数道模糊的影子,四散而逃,其中一道更是一头撞破封死的开窗…… 李辅国没动,太阿剑没动,李辅国一动,便见一道道黑色剑气,将每一道模糊刺穿。 忽然,甬道深处传来野兽临死前的哀嚎。 李辅国死了吗,显然没有。老家伙用一道影子挡下那一剑,假死遁走。可他真能逃过天人手中剑吗…… 一道身影飞出骊山,亡命朝皇城逃去,因为他知道只有皇城的紫气能救下他的命…… 骊山,上善湖。秋意浓皱着眉,因为一名绝美女子盯着他,脸色冷的吓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到,我便踏平了这里。” 说着,那如狐般妖媚的女子,朝远山招了招手…… 忽然那女子眉头一皱,因为远处的山峰,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和她断了感应。 下一刻,秋意浓抬起头,因为他看见一道身影,御风而逃…… 忽然,整个骊山,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钻出,慢慢凝成一个把巨大的黑剑,遥指那亡命而逃之人…… 小院中,院长摇了摇头,便又自顾下着棋…… 大兴城,军神放下鱼竿,皱眉起身望着骊山方向…… 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城主看了一眼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笑道:“还真有,这下老皇帝要偷鸡不成喽!” 无尘笑道:“城主亦是如此。” 恐怖的黑气化形成剑的一刻,无论骊山还是大兴城,无论圣人还是普通百姓,皆抬头望天。一股无形的威压落在肩头,仿佛天塌了一般。 李辅国回过头,顿时魂飞魄散,人也跟着急坠而下。 人面骊山,跪地叩首…… “小人,扰先人清净,小人无知,小人该死。先人心胸如天地广阔,能盛世间万物。饶了小人……” 李辅国宗师之上,云端上的人物,这阵子为了活命,脸面也不要了。跪地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本就是个阉人,脸面这种东西,入宫的时就不要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不孝都不在乎,脸面对李辅国来说又算得什么。 可今天他这一跪,丢的就不只是脸面,更丢掉了未来的武道之路。他这一跪,怕是在弘道帝眼里,也就不值钱了。 这一切的一切,李辅国都不在乎了,只要能活,哪怕苟延残喘,哪怕寄人篱下。反正这辈子他也不是个男人,没必要顶天立地。 玄天之剑,忽然化丝如雨,远看好像骊山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地宫中,太阿剑飞回剑匣,那道能碾碎灵魂的声音再起。这一次,整个地宫,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能清晰的听见。 “你们还在等什么,是不想走了么。” 诗幼微忍着伤痛,朝天下城武者使了个眼色,忙跪地叩头:“后人无知冲撞先人,这就离去,从此不在靠近骊山一步。” 秦九宝,跪地叩头九响:“后人无能,愧对先人,愿自裁谢罪。” 说干就干,秦九宝就是那样的性子。只见其,剑刃倒转就要抹脖子。剑刃距离脖颈一寸,却停了下来。不是秦九宝改主意了,而是她动不了了。 “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动不动要死要活的。” 声音冰冷,似在责怪。却见地宫中,有黑气钻入秦九宝身体,钻入那些还活着的柳叶剑宗门人。 秦九宝扣头,剑宗弟子扣头,这一次没有要死要活,而是转身相互搀扶着往外行去。 忽然棺椁中有一只手伸了出来…… “幼微姑娘等等我。” 黄锲手持人鱼灯爬出棺椁,一边朝大殿四周点头哈腰,一边念叨着。 “先人莫怪,先人莫怪……” 卢镇沅一瘸一拐,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瞥了一眼碎石中的李太平,随后头也不回钻了出去。 李太平挣扎着起身,却忽听耳中一声轰鸣。 “让你走了么。” 李太平苦着脸,伸出手指了指离去的众人,却没敢多说。他实在摸不准这位的脾气,难不成这么多人,这位都没看上,怎的就非得把他留下来作伴。 随着众人走过甬道,便见甬道逐渐坍塌,将地宫完全封死。 开窗处有烟尘涌入,同时伴着隆隆之声。 李太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忙躬身行礼道:“前辈,我……” “你什么你。正好闲着无聊,两条大蛇也不好玩,你且留下吧……” 骊山闹出这么大动静,弘道帝不能不知道。当李辅国面无血色的回到紫宸殿,弘道帝忙上前拉着老奴才的手说道。 “辅国受累了,什么也不用说。孤,心里晓得你的不容易。” 李辅国跪了下去,叩头道:“老奴有愧,老奴……” “尽力就好。孤,一辈子累死累活,大乾还不是这样。” 皇宫内是和谐的,即便弘道帝大失所望,却也表现出了帝王的容人之量。 帝王喜怒不形于色,男子汉能吃能装,而女子就不用顾虑这些了。 骊山,上善湖。慕品山冷着脸看着秋意浓,口中的话说出来便结成了冰……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救世主 [] <a href=" target="_blank"> 一晃半月,骊山书院招生早已结束,可骊山内却依旧不消停。 一名没有考上书院的女子,不但赖在书院不肯走,还把书院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最后还是院长出面,说了句话,那女子才不再闹腾了。 “李太平是那长命百岁,多妻多子的福相。你到处挖,岂非多此一举。” 慕品山是不闹了,可她却缠上了院长老人家,一个劲儿的追问:“多妻多子,是几个意思。妻都是谁。” 已经失言,若是再多说,回头死上几口子,他老人家可就造孽了。所以院长不说话了,就算慕品山使出十八般武艺,也不肯多透露一个字。 今天院长耳朵终于清净了,不是那女子不再缠着他,而是军神来了。此时那女子,正冷着脸守在小院外,看那意思,军神一走便要继续追问下去,不从院长嘴里抠出几个字,绝不甘休。 小院中,军神一边落子,一边叹气道:“好消息,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院长笑道:“看你心情好了。” “汝阴城丢了,死了很多人,长公主更是生死不知。希望拓跋迥做人能留一线吧。” 院长笑容渐渐隐去,抬头看了老头子一眼:“天下城动手了,那人有否露面。” 军神摇了摇头:“只是听说厉夏去了,一个人挑战一座城。临死前,却被人救走了。不过想来不会是那个人救的。” 院长点了点头,落子道:“那好消息呢。” “三郡叛乱,太子和南宫守已然拿下竟陵郡,且没有多大伤亡。” 院长笑道:“太子干得不错嘛。” 军神道:“我也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拿自己的小命当饵。听说那一战,三千翊卫生生拖垮三万人,太子那小子砍人砍的都虚脱了。” 院长问道:“朝中是何反应。” “刮目相看呗。” 军神说着,皱眉道:“骊山……” 院长笑道:“还是那样,没啥不同,除了……” 说着,往院门口那一袭白衣,媚如妖孽的女子瞟了一眼。 军神皱眉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院长笑道:“谁知道屁股下面埋的是不是千古一帝,兴许又是假的呢。就算那一剑够吓人,也证明不了什么。”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军神:“你要是好奇,等李家大郎出来后,不妨问问他。” 军神摇头道:“这都半个月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出得来。” 院长忙瞥了一眼门口那位,压低嗓音道:“你就不能小点声,是嫌我这还不够闹腾吗。” 院长幸灾乐祸的说道:“这就嫌烦了,怕是你那个新学生,将来闹腾起来,才真得要了你的老命。” “秋冬啊,不会的。小丫头心善的很,到时老夫只要抹上几滴眼泪,小丫头还不得乖乖的。” 军神白了一眼,笑骂道:“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要点脸。” “脸面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让天下太平,要那东西何用。” 院长的话,对老百姓而言,便是天大的道理。民以食为天,只要能吃饱饭,安居乐业,丢些脸面且算不了什么。 竟陵城,府兵大营。王富贵刚刚吃过一顿饱饭,这是他月余来第一次像模像样的吃顿饭。 为了不饿死,他参加了起义军。加入义军时,说的好好的,会有饱饭吃。可是那一日两餐稀粥,别说吃饱,不饿死就算不错了。 如今,他成了阶下囚,反而有馍吃,有肉汤喝。 喝着肉汤,看着那个身着金甲,为他们这些泥腿子亲自盛汤的男子,他流泪了。 多么好的太子,若是有一天太子成了皇帝,兴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他们村饿死了老弱妇孺,战死了好些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村里还活着的人不多了,而他王富贵是那最幸运的一个。 其他人都死了,为什么他王富贵会活下来。他想起鼻涕虫临死前不甘的眼神,他想起孩子们皮包骨的样子,他想起很多很多…… 王富贵放下汤碗,站起身,整理了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鼓足勇气走到那个金甲男子面前,跪了下去,跪下去不停的磕头…… 太子看了看跪在面前磕头的泥腿子,转过头看着南宫守,见南宫守点头,这才走上前去。 太子扶起王富贵,看着泪流满面的瘦弱男人,轻声说道:“不用磕头,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孤给你做主。” 听太子如此说,王富贵再次跪了下去:“草民无所求,草民要当兵。” 太子狐疑道:“这是为何。我还记得你,是孤亲手俘获的。” 王富贵满脸通红,他知道太子给他留了面子,没有说他贪生怕死的样子。不过如今他想通了,所以他抬起头用袖子抹去眼泪,鉴定的说道。 “之前是为了一口饭,糊里糊涂参加义军,不,是叛军。草民现在想通了,草民要当兵,要为老百姓而战。草民知道,太子仁义,所以要当兵,要在太子麾下打死那些蛊惑人心的坏家伙。” 太子仰头哈哈大笑,当初没一刀砍了这小子是多么的英明。 王富贵不知太子为何笑,难道认为他是胆小鬼而嘲笑他。 “我王富贵,以爹娘起誓。从今往后,为太子而战,若贪生怕死。必定五雷轰顶。” 太子收去笑容,正色扶起王富贵,朗声道:“你记住,你不是为了孤而战,你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战,为了国泰民安而战。” 太子的话,远远传开,府兵营地中的泥腿子们,纷纷丢下吃食,跪地叩头…… “殿下仁义,愿追随殿下扫平四方叛乱……” “殿下威武,战必胜攻必克,还世间清净……” 太子笑了笑,回头朝南宫守点了点头。 太子要收买人心,要名声广传。有些人便是南宫守安排的,毕竟那些话泥腿子可是说不出来。 南宫守这么做并非巴结太子,因为现在他也需要太子的名声足够响亮。泥腿子还有不下十万人,一个名声仁义,战绩彪悍的太子很重要。 那日一战,太子敢持刀而上,南宫守便决定,把那一身金甲的男人,塑造成天家的救世主,救万民于水火。 太子知道王富贵不是南宫守安排的,可那些人是。他欣然接受这一切,因为他着实需要这些好名声。当然他也知道,南宫守已经把他推到战阵之前。 他不能退,因为他无路可退。自打他成为当朝太子那一天起,他就无路可退了。 他的身后,是母后,是鸾儿,是无数跟着他的朝中大臣。他若失败,很多人要死。他肩上的担子很重,就算累死,战死,也不能放下。 每个人生来便有属于自己的使命,无论身份高低贵贱。赵十全知道,现在他的使命,便是护着陈鸾活着回到大兴城,哪怕他身死他乡。 汝阴城陷落那一天,陈鸾不肯退,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 袁守正不想看到长公主死在汝阴城,倒并非因为她是当朝长公主。而是觉得,长公主武道天赋不错,活下来比她战死在这里更有意义。 江湖各门各派,大都选出杰出弟子,在五剑盟高手护卫下,突围而去。而长公主便在其中,不过那时的长公主已然晕死过去。动手打晕长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整日跟在她身边那个英俊郎君。 大雨中,袁守正望着未来的希望突围而去,转过身笑道:“可有怨我,没让你走。” 袁克文挺胸说道:“孙儿不怕死,袁家没有怕死的孬种。” 袁守正望着城内的腥风血雨,又转过头看着已然开始攻城的黑甲,拍着孙儿的肩膀大笑道。 “袁家,得给江湖留下一笔,得让江湖人知道,丹心骨气,比命重要。正道,要一代又一代用命去守护……” 袁家祖孙没能守住汝阴城,却用命守住了武人该有的骨气和尊严。 老人家死在袁克文面前,是笑着离开的。袁克文没有怕死,他吃力的挥舞着宝剑,直到无数黑甲将他吞没。 汝阴城被拓跋家攻破,天下皆惊。 曾经安分的不安分的,这阵子都不安分了。虽说没有插旗造反,却要寻个理由吃下周边弱小。一时间,大乾各地,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天,有两个人到了大兴城,让这天下无数双眼睛,瞄向了皇城。 阿史那可汗身着乾服,倒是依旧红光满面,可是看不见战败后的颓废。 高头大马上,阿史那看着繁华热闹的大兴城,他觉得这里才是他的归处。兴许身后车队上的东西,能换来一世富贵。 他喜欢乾人文化,喜欢乾人美食,喜欢乾人温暖的房子,更喜欢乾人女子。 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阿史那笑的很开心,可是他的笑,进城后没多远,便笑不出来了…… 宽敞的街道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微笑的看着一身红衣的女子,拦住了异族车队的去路。 端木万象走到老者身后,轻轻咳嗽一声:“师叔正事要紧。” 老者摆了摆手:“已然到了大兴,有热闹怎能不看……”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当街拦路 [] <a href=" target="_blank"> 红娘子听说李太平失踪的消息,很是愣了一会。她来到院子里,朝着骊山方向咬牙大骂。 挨骂的当然不是院长和秋意浓,红娘子口中骂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太平。因为这次又被那小子溜走了。 红娘子跺着脚,求人不如求己,阿史那手下败将而已,大不了把事情闹大,看看老皇帝会站在哪一边…… 一身红衣,小腹微隆,淡蓝色的眸子中好像有闪电划过。阿史那忙勒住战马,有些不敢相信看着眼前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大兴城。她要干吗,她还敢当街打杀本王不成。 阿史那心里是没底的,眼前这个女人是出了名的暴力,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干的。 阿史那没有喊护卫,他知道手下打不过那个女人,反而容易激起那女人的凶性。他翻身下马,来到一旁的轿子前冷笑道。 “曲大人,这就是大乾的待客之道。” 曲解鸿胪寺少卿,能说会道。这次阿史那可汗来访,是由他接待的。如今轿子忽然停下,阿史那又如此之说,他倒是有些蒙了。 好像鸿胪寺没安排什么欢迎节目啊,若是有,一定会通知他的。曲解不由满脑子疑惑,低头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当他看见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时,不由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粗心,怎么就把这位暴脾气的给忘了。 现下好了,冤家路窄,一个弄不好就要血溅五步。到时甭管谁流血,他曲解都要跟着流血。 他不想流血,也不希望这二位流血。更何况,阿史那进城的时候,可是送了他数百张上好皮子的。 曲解忙向阿史那使了个眼色,随后满脸堆笑朝红娘子走去。 “哎呀,大热天的,咋能在太阳底下晒着,可是对孩子不好的。” 说着,回头招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公主上轿。” 曲解转过身,忙凑到红娘子身前,低头轻语道:“公主放心,下官早就安排好了,定叫那阿史那好过不了。” 见阿红娘子依旧冷着脸,曲解忙再次说道:“您现在可是明珠公主,身份不一样了。若是当街殴打番邦来客,是会让人瞧了笑话,丢了南宫将军脸的。不如听下官的,即折了阿史那面子,又不会有失身份。” 红娘子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可是那双拳头,却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可是把曲解瞧的冷汗直冒。说了这么多,咋就油盐不进呢。 曲解急了,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目的只有一个。让这位让开路,让他把阿史那可汗全须全尾的送到番馆,回头他马上抱病在家,管你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正在曲解一筹莫展之际,他看到新任礼部尚书的轿子朝这边赶了过来。他笑了,独孤子旭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独孤子旭这人文采一般,武道一般,为人还是一般。可这人有两点很不一般,无人不羡慕,无人不嫉妒。 第一点,他有个好爹,独孤家主独孤孝。第二点,他有个好女儿,天子娇女独孤清清。 他能成为礼部尚书,若是没借了老爹和女儿的光,怕是不会有人信的。实情也却是,弘道帝为了拉拢独孤家,硬生生把独孤子旭捧到那个位置上了。 六部中,礼部是个清闲衙门,一年到头也没多少事,且只要按规矩办,是出不了多大纰漏的。 可这多事之秋,礼部想要独善其身,恐怕是很难的。这不,独孤子旭听说阿史那进城,便留意李家那位明珠公主了。 听说明珠公主怒气匆匆带着人出了李家,独孤子旭便知不好,忙火燎腚的赶了来。 也不能怪独孤子旭坐不住,实在是事情很棘手。若是圣上没有封红娘子明珠公主,那么就算红娘子当街打杀了阿史那,那也是异族之间的矛盾,是可以解释过去的。 现在不行了,大乾的明珠公主打杀异族王子,大乾如何还能称得上礼仪之邦,那些读书人的唾沫星子还不淹死他独孤子旭。 独孤子旭坐在轿子时心急如焚,可当迈出轿子,却不慌不忙迈着四方步来到红娘子身旁。 “礼部尚书,独孤家独孤子旭,见过明珠公主。” 先抛官衔,再报出身,独孤子旭就怕这位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回头卷了面子,可就不好看了。 红娘子微微皱起眉头,转身行礼道:“见过独孤大人。” 行礼过后,红娘子脸色并未好看,盯着独孤子旭说道:“大人这么急着来,是想当和事老了。” 独孤子旭笑道:“谈不上和事老,只是大乾乃礼仪之邦,礼数若是不周,岂不让番邦笑话。” 红娘子冷笑道:“国也好,家也罢。善客美酒香茶是礼,恶客棍棒拳头也是理,总不能只要礼而废理吧。” 独孤子旭很是惊讶的看着红娘子,他只晓得这个女人性子火暴难缠,没想到嘴皮子竟也如此厉害。倒是一时间,把他这个礼部尚书抢白的哑口无言。 阿史那见礼部尚书都来,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不由挺胸冷声道:“哪个是善客,哪个是恶客,大人自会分辨。” 说着,往身后十数量大车一指,笑道:“本可汗带了数万张上好皮子,拜见天可汗,这是做客之道,为客之理。倒是要问问,你带了什么。” 阿史那晓得,草原上红娘子威风八面,可终究家底不厚,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孝敬弘道帝怕是做不到的。 却见红娘子冷笑道:“你要搞清楚,你是客,要住番馆,走哪都有人盯着。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主,家就在大兴,我去哪干吗,没人管。” 阿史那被抢白的面红耳赤,不由怒道:“我是异族可汗,身份高贵……” 红娘子很是不屑的瞥了一眼阿史那,挥手打断道:“我夫乃大将军,我哥乃大理寺丞,我妹乃圣人门徒,俺家的仆人都是新罗公主。本人乃草原明珠,更是大乾的明珠公主。你跟我比,你拿什么比,拿你那一身羊骚味吗。” 说着,仰头大笑:“跳梁小丑,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也。” 红娘子一番话,不但把阿史那抢白的就要吐血,更是惊呆礼部两位大人,一旁看热闹的老百姓,甚至捂住了嘴巴,实怕忍不住叫起好来。 阿史那只是略通乾人语言,怎能比过少时便和李太平一路斗嘴的红娘子。 只见阿史那颤抖的指着红娘子,口齿打结:“你——你——你强词夺理。你——你胡搅蛮缠。” 红娘子见阿史那好像喝了一坛老酒的样子,心中很是痛快,不由笑道:“呦!还知道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可你知道吗,只有自觉理亏,无道理可讲时,才会把这两句挂到嘴边的。” “知道你为什么底气不足,讲不出道理吗。因为铁摩勒一族,就是这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强盗。” “把自己当救世主,对其他族群指手画脚,巧取豪夺,攻城略地。不听话,找个理由便要举起弯刀,就连孩童也不肯放过。” “你们这样的客人,草原不欢迎,大乾一样不欢迎,还是带着你那些血淋淋皮子,滚回去吧。” 红娘子话音落下,便见四周掌声雷动,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已经有人高声大喊。 “滚回去,滚回去……” “大乾不欢迎恶客登门,再来便要棍棒招呼啦……” 人便是如此,越骂心里越气。要知道晋阳一战,十二卫战死过半,也不知有多少儿郎跟眼前的老百姓沾亲带故。 愤怒总会让人失去理智,所以有人丢了第一个鸡蛋、烂菜叶子、鞋子,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时间,杂物如蝗,铺天盖地。 阿史那可汗怒气爆棚,刚要开口怒骂,嘴里便多了些东西。有些臭,有些干。草原人跟马粪打了一辈子交道,阿史那虽然没吃过,却立马便知道嘴里的是什么了。 只见阿史那弓着腰,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怕是隔夜饭也要吐了出来…… 长寿门那位活了快二百岁的老人家,见状却也忍不住了,有些手痒了。只见其低头找了找,发现并无趁手之物,不由伸手打怀里掏出钱袋子,用力的砸了过去。 老人家准头很好,所以阿史那可汗顿时翻到在地,捂着脑袋。 很痛,因为那是一袋子碎银子。阿史那心道,这他娘的,得多恨老子…… 如此混乱的场面,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只见端木万象皱眉道:“师叔,那是我的,不好这样吧。” 刘鑫笑道:“师叔、师侄的,都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多见外。” 端木万象无语,只能忍了。曲解也很无语,可他不能忍,若是阿史那被老百姓活活打死,他可是难辞其咎,回头圣上还不拿他下天牢。 曲大人还是很有担当的,只见其冒着鼻青脸肿的风险,义无反顾扑到阿史那身上,伸出双手嚷嚷道。 “礼仪之邦,礼仪之邦啊。都快住手,住手啊……” 住手倒是都住手了,不过功劳却并非曲大人的,而是赶来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拳头就是道理 [] <a href=" target="_blank"> 大兴城的街道宽敞,看热闹的地方可以有好多。 京兆府的捕快,选了个视线好,又不易被发觉的好地方,笑呵呵的看着阿史那被老百姓热情招呼。直到曲解大人奋不顾身,赵捕头才提醒道。 “三哥,不好睁一眼闭一眼了,曲大人已经豁出去了。” 刘老三笑道:“控制一下场面,只要不扔东西,怎么骂咱们不管。” 京兆府的捕快可算赶来了,曲解大人长出了口气,独孤大人心也了落地。 刘老三先是朝明珠公主行礼,并小声嘀咕:“我们已经看了许久,阿史那会怎样俺们不在乎,可曲大人是不好有闪失的。弟妹放心,三哥定不会让阿史那白日进城的,且看着好了。” 红娘子点了点头,便见刘老三朝独孤子旭行礼道:“还请大人见谅,京兆府和两县捕快这阵子都在骊山,实在是抽不出人手。若是继续往前,便要到了西市,怕是会出大乱子的。” 说着,刘老三上前两步,附耳道:“不如先退出城,晚上悄悄……” 独孤子旭皱着眉头,看着左右依旧情绪高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阿史那的老百姓,无奈点了点头。 阿史那最终还是出城了,毕竟天怒人怨,曲解扛不住,独孤子旭也扛不住。 铁摩勒一族的脸算是让阿史那丢尽了,红娘子很满意。等晚些阿史那进城后,她会让天下都知道,铁摩勒可汗,夜里钻了狗洞才能进城。 皇城内,弘道帝听闻明珠公主一番作为,不由很是开心的笑道。 “孤记得,内库里还有些补身子的,赶紧给明珠公主送去。补好身子,才好有力气骂人,到时也替孤多骂两句。” 大乾是礼仪之邦,作为天可汗,弘道帝还是要表现出帝王该有的风度才好。可他又怎会忘记国仇家恨,所以他要借红娘子的手,好好羞辱铁摩勒一族…… 说过可笑的事,弘道帝这才皱着眉头说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蛊惑那俩个家伙,不然怎会一个去堵书院的门,另一个要在大兴城说佛讲经。” 这话,弘道帝是问李辅国的。只见老奴才忙躬下身,回道:“老奴这就去查。” 看着李辅国躬身退出紫宸殿,弘道帝摇了摇头。这个老东西,越来越不中用了。 白云子堵书院的门,找书院麻烦,弘道帝乐见其成。圣人之间矛盾越大,闹得越僵,他这个人间帝王才好左右逢源。 佛子在大兴城说佛讲经,这可不成。陈家祖训他可是没忘,若是在他当皇帝的时候,让佛门再现辉煌,他可是无脸见列祖列宗的。 把佛子赶出大兴城,皇家是不好直接出面的。可那些个读书人很不争气,说佛论道竟然不是那小和尚对手。弘道帝想了很久,既然文斗搞不过人家,那就只能武斗了。 说不过就动手,这么干的也不只他弘道帝一个人。可要打过那个小和尚,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宗师之上大兴城里现在倒是也有几位,可人家不动手,即便人间帝王也没办法。 不过这些又怎会难得住不要脸的人,毕竟不要脸的人总会想出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办法…… 修正坊,上官家。上官鸿英这几日无精打采,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他没能考上书院,虽然五场都过,可他只拿到两个甲等。 让他心中不舒服的不只没考上书院,还有李家大郎的失踪。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帮了他和周菁一把,这份恩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因为他什么忙也没帮上。 两位嫂嫂见小叔子心情不佳,多少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个家,未来如何,以后能否穿金戴银,可是要看小叔子能否出息的。 “咚!咚!咚……” 大慈恩寺钟声响起,老大家的忽然一拍大腿,冲进小叔子房间,提溜着上官鸿英的耳朵,就往外拎。 “走,陪嫂嫂去看佛子讲经。敢说不去,把你耳朵揪下来。” 老二家的,两只手推着上官鸿英的腰,笑道:“一个大男人整天窝在家里,丢也不丢。” 上官家两位妇人,连拖带拽,连哄带骂,硬是把上官鸿英弄到了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在晋昌坊,紧挨着修正坊,占地不足半坊。别看不足半坊,在大兴城已然很不易了。和尚能弄到这块地,主要还是因为便宜二字。 来看佛子说佛讲经的,大都是周边坊街的穷苦百姓。苦今世,修来生,正对了老百姓心意。毕竟这一世已然苦命,倒不如念念佛,兴许来世便能托生个富贵人家。 说来也怪,上官家的两位妇人刚进寺院,便见到一些夹刀带棍的江湖人。在两位妇人的记忆里,可是没见过有混江湖来念佛的。 佛子讲经是在大殿外,那里可以让更多百姓知道佛祖的智慧,佛祖的慈悲。让更多人心中有佛,一心向善。 只要能教化世人,佛子并不在意是否在寺庙之中,只不过他找京兆府甘蔗说了很多次,人家都不同意寺外说佛讲经。 理由只有一个,那会干扰到老百姓正常生活。 高台上,佛子见到很多熟悉的面孔,也见到一些陌生面孔。而今天,佛子竟然见到带刀佩剑的江湖人,他很高兴,讲经时便格外卖力了。 与百姓说佛讲经,莫要高谈阔论,莫要艰深晦涩,莫要故弄玄虚。且要,通俗易懂,白话直接。 这是佛子下山时,佛陀耳边教诲。佛子佛法精湛,佛经典故随口便能道来。 今天,佛子截取了《佛本生经》和《百喻经》上的一些小故事,点化众生。 小故事很多,每一件都能让老百姓大感茅塞顿开。 上官鸿英不信佛,可他觉得那些故事很有道理。道理这东西,不分国界,不分种群,不分贵贱。人人可懂,人人可学。 三教之立,虽持身荣俭之不同,其所济给之理一。 上官鸿英虽说文武不高,却也懂得,墙里墙外,花开皆香。大道至简,殊途同归的道理。 他听的很起劲儿,可以说受益匪浅。 可有些人不想听,也不想见。 选择性的忽略和睁一眼闭一眼,对那些不听,不见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肥头大耳,袒胸露腹的大块头,扛着一把百斤刀,朝佛子嚷嚷道:“你说了那么多,老子觉得都是废话。这世间的道理最简单,谁胳膊粗,谁就是道理。” “你想老子听你的道理,得让老子称称斤两。别短斤缺两的在这糊弄老百姓。” 前面不管怎么说,也能算掰扯道理,可这称斤两就是不想好好说话了。 佛门清净地,不与人争强好胜,却也容不得有人撒野。只见数名护院武僧上前一步,齐眉棍往地上一杵,怒眉瞪眼…… 那大块头见状冷笑一声,掂了掂手中百斤刀,丝毫不惧的说道:“怎的,想要以多欺少。好啊,尽管放马过来,让俺渭水百斤刀看看,佛门到底有几斤几两。” 百斤刀如此一说,人群中马上有人跟着起哄嚷嚷…… “大家瞧瞧,这就是满嘴道理,口口声声我佛慈悲的大和尚。现在遇了事便要不讲道理,以多欺少……” “说一套做一套,原来也只是把慈悲留给自己……” “狗屁的出家人,不过一群骗吃骗喝的秃驴罢了。” 人群中那些污言碎语,可是要比百斤刀那些话还要难听。 武僧们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可那又能如何,难道一顿棍棒把恶客打出去。还别说,武僧们就是这么想的,若非佛子起身摁下,可就被那群胡搅蛮缠的江湖人得逞了。 武僧动手慈悲何在,武僧动手佛子口中那些故事岂非骗人,武僧动手怕是大兴城又要刮起一股驱佛大风。 佛子道了声佛号,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 “施主想求佛法真知,小僧愿一切法,为度一切心。” 百斤刀大笑道:“佛子乃宗师之上,佛子的一切法,可不是度一切心。怕是佛子想直接超度了在下吧。” 说着百斤刀正色道:“要想在下心服口服,得让在下见见慈恩寺大和尚的佛法,是否像佛子说的那样,人人皆可成佛。” 别看百斤刀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话却滴水不漏。你佛子讲故事,人人皆可成佛,那就让大家看看,除佛子以外的大和尚,可有成佛。 没有,佛子就是骗人,就是妖言惑众,谁还听你说佛讲经。 佛子双手合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施主想见,那便见见好了。” 说着,佛子回头看着大慈恩寺方丈,说道:“师侄,不知悟心可在。” 本性方丈道了声佛号:“师叔稍等,本性这就命人把悟心找来。” 周边百姓大都知道,悟字辈的都是刚出家的小和尚。这一点百斤刀却也晓得,此时不由嘴角挂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当悟心来到大殿前,百斤刀却傻了眼。这他娘的是故意的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悟心之后是悟缘 [] <a href=" target="_blank"> 弘道帝要把佛子赶出大兴城,钟离子曦想佛子惹怒圣人,所以大慈恩寺想不热闹那是不可能的。 初见悟心,百斤刀以为这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和尚,再看时却觉得应该是个中年人,细看之下却觉得大错特错,这就是个小和尚。 也无怪百斤刀会看花眼,悟心来时身形佝偻,白眉如雪。走近却发现,步子稳健,声若洪钟。定睛细看,珠不黄,面无纹,唇红齿白。 渭水百斤刀,宗师修为,在大兴城也是有些名气的。他会看走眼,看不清,只能说明悟心比他更强。 百斤刀脸色一变,冷笑道:“莫不是拿在下开心,这是大慈恩寺悟字辈的小和尚。” 没等佛子和方丈开口,大慈恩寺首座本修已然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善哉,善哉。悟心半月前,由本座亲自梯度,方丈师兄赐法号,见证者繁多,岂能诳语。” 那悟心此时也开口说道:“悟心,幸得佛子点化,于大慈恩寺出家为僧,修心礼佛……” 百斤刀开口打断道:“得了,得了。老子就当你是悟字辈的小和尚,且来比过。” “阿弥陀佛,还请施主划下道来,悟心争取不让施主失望。” 百斤刀朗声道:“简单,文人弄笔墨,武者见功夫。咱们打上一场,输了,我百斤刀聆听佛子说佛讲经。赢了,还请佛子撤去高台。” 悟心转身看着佛子和方丈,见佛子点头,这才道了声佛号:“善哉,善哉。小僧尽力为之,希望可以让施主满意。” 百斤刀笑道:“佛门清净地,动手见血不好,不如到街上打过。” 寺庙里看热闹的毕竟没有街上多,百斤刀这么干,就是想打和尚,让佛子难堪。就算他打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一起来的人可是不少,总有人打的过。 上官鸿英和周菁修习双修功法,虽说没能大成,却也入了武道品级,这时见双方要论武,且有些兴奋。 上官家两位妇人见小叔子面有喜色,不由相视而笑…… 修正坊穷苦人住的地方,街道虽说有些乱,倒也宽阔。大慈恩寺门前,老百姓七手八脚清出好大一块空地,只为看一场热闹。 上官鸿英是有修为在身的,这阵子带着两位嫂嫂,抢到了最前排,兴奋的看着场中一僧一俗。 在上官鸿英看来,百斤刀铁定会赢,毕竟那把刀可是实打实百斤开外,并非虚数。至于悟心和尚,卖相可是差了许多。佝偻着身子,半点气势也没有,怕是接不了几招便要败下阵来。 正如上官鸿英所见,那百斤刀将手中大刀往青石板上一杵,便听“砰”的一声,大青石竟然直接碎了。 “和尚,某手中这把刀,可开山、断江、碎星,且要小心了。” 悟心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可就在悟心低头的一瞬间,说话漂亮的百斤刀,却猛地拖刀而上…… 上官鸿英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也太不讲究了,心口不一啊。 上官鸿英没有踏足过江湖,他不知道,只有活着才能讲究别人,道理才在身上,死人永远是那张不开口的。 大刀将青石板犁出一道半指深的拖痕,火星晃眼间,便见百斤刀吐气开声,拖刀上撩。刀招简单,却也不简单。看得上官鸿英咋舌暗骂,好阴险。 只见那大刀,离开青石板前的瞬间,刀下石板顿时被刀气炸的粉碎。碎石烟尘顿时将悟心笼罩。 前臂外旋,刀身沿右侧弧行切入烟尘。若是悟心按照拖刀的轨迹去防守,定然一刀斜两段。 “当!” 金铁声爆响,烟尘被刀气吹散。只见悟心闭着眼,八指扣拢,中指相并点出,正中刀身前端那最强一点。 纹丝未动,闭目接刀。这份定力,这份修为,天下宗师也要汗颜。 上官鸿英不知道肉身如何能抗刀锋,那是因为他修为低。可看热闹的不乏高手,却也不知悟心这是什么招式。 却见,大慈恩寺中,一名独臂扫地僧,眼中有精光闪过:“密宗,金刚意!” 扫地僧虽然声音不大,那些耳聪目明的还是听见了。 寺门前,佛子眼观鼻,鼻观心,波澜不惊,若老僧入定。本性方丈看着年轻扫地僧,微微皱眉。也不知是因僧人话多,还是别的什么。 却见本修首座,低语道:“都是师弟失职,还请师兄责罚。” 本性摇了摇头说道:“他既然断臂礼佛,前尘过往不知也罢。” 此时,场中百斤刀面色很难看,抽刀后退道:“中原佛门为何会密宗手印。” 这话,百斤刀是看着佛子说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很明白了,你拿密宗高僧当中原小和尚,你玩老子呢。 佛子双手合十,不见喜悲:“千般功法,殊途同归。” 百斤刀一愣,心里可是把佛子八辈祖宗问了遍。这也太不要脸,一句话把老子堵的死死的。 百斤刀冷哼一声:“金刚意又如何,老子照样砍了。” 说着,冲天而起,人刀翻转劈落。这一次,百斤刀没耍滑头,没有丝毫保留,全力劈出一刀。 只见刀落头顶,迎接百斤刀的依旧是金刚意。 “轰!” 悟心脚下数丈方圆青石龟裂,炸开漫天烟尘…… 一道身影打烟尘中飞出,腾腾腾连退数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输了,输的很彻底。名声响亮的百斤刀,出两刀而败北,那些人群中的武者不由面色变得很难看。 百斤刀是他们之中最弱的那个不假,可是人家只守不攻,两招见胜负,换了他们怕是也讨不到好去。 活接了,银子都捂热乎了,现在说不干,怕是金玉楼那位黑面阎罗不肯答应。 既然如此,硬着头皮也是要上的,大不了丢人现眼呗。 左手剑沈方不想丢人,因为他是这些人中数一数二的,他丢不起人。 只见一袭绿袍来到场中,抱拳朗声道:“左手剑沈方,请教大慈恩寺佛法。” 车轮战,不是啥长脸的事。赢了,惹人闲话。输了,更加丢人。 只见沈方再次开口道:“沈某人不想胜之不武。和尚,要么调息后咱们再打,要么大慈恩寺换人。”悟心道了声佛号,刚要接了左手剑的挑战,却见本性方丈上前说道:“阿弥陀佛,沈大侠君子风度,老衲敬佩之极。悟心还不退下来,这一场由你师兄悟缘打过。” 老和尚忽然换人,让在场众人很是意外,却有一人很是欣喜。 左手剑抱拳笑道:“那就让沈某人领教悟缘高招好了。” 打悟心,沈方是没有信心的,可若换了人,那就不一样了。 扫地僧被方丈点名,不由摇头苦笑,话越多,命越薄。藏是藏不住了,可他还想在大慈恩寺继续呆下去,那么出力就是必然了。 扫地僧来到门前,朝悟心微微一笑,随后行礼道:“悟缘,听凭方丈安排。” 左手剑沈方见状,微微皱眉。独臂和尚没有自谦,没有诳语,淡定从容的好像说佛念经。是自己名声不够响亮,还是这悟缘是个没头没脑的家伙。可当悟缘转过身说了一句话,沈芳便知道了,这人不是没头脑,而是胸有成竹。 “左手剑沈芳,武器阴阳子母剑,剑重七斤三两,左手母剑分神,右手子剑夺命。” 沈芳被人家道破所有,不由眯着眼冷哼道:“你到底是何人。大慈恩寺到底还藏了哪些妖孽。” 悟缘笑道:“佛门清净地,妖孽怎能遁形。沈大侠说笑了。小僧遁入空门,佛法浅薄,还请沈大侠剑下留情。” 说着,伸手一召,墙角扫帚便来到手中,并摆出起手式。 沈芳是用剑的行家,看到悟缘起手式,便知道碰到同行了。不由冷声道:“你本是用剑之人,如此托大,大慈恩寺的和尚都这么狂吗。” 无缘摇头道:“剑有双刃,伤人亦可伤己,反不如扫帚来的好。即可扫净尘世千般烦恼,又可扫去心中魔障。” 沈芳大笑道:“受教了。” 剑鸣,左手舞出剑花朵朵,耀眼生辉,夺人神魂。 沈芳擅长剑技,出剑时美感十足,如那盛开的花朵。一步一朵花,一瞬便见花的海洋,刹那间将悟缘吞没…… 上官鸿英从来么见过这么好看的剑法,若是这剑是由女子使出,那才叫色艺双绝。他深深被吸引着,甚至不由自主的叫起好来。 百盟书 人群中叫好声此起彼伏,可见左手剑并非浪得虚名。 夺人神魂,这还是旁观者,可想而知花海中那和尚是何等感受…… 本性方丈,闭目道了声佛号:“善哉,善哉。一心无挂,四大皆空。” 本性话音刚落,便听人群中,有人吼道:“老秃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本修首座面色深冷,盯着那嘴角带血的百斤刀,怒哼一声。眼看本修就要发作,却见本性双手合十摇了摇头。 花海中的悟缘,无喜无悲,丝毫不受影响。现在看来,本性的担忧着实多余了。 倒持扫帚,风浪中踏步而出……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乾起风 [] <a href=" target="_blank"> 一步一扫,花谢花飞,花落满石街。 左手剑沈方那些耀眼,那些剑花,在悟缘眼中便如昙花一现,绽放后便只剩凋零。 可悟缘那一扫,在沈方眼中,简单到令人发指。狂暴到不讲理的剑势,让他手中分神成了天大的笑话。下一刻,沈方愤然双手握剑,迎上那一僧一扫。 沈方拼命了,放弃拿手剑技,跟悟缘拼起了剑势。阴阳子母剑撞在扫把上,恐怖的剑气猛地灌入剑身。 退步转身,沈方似乎不敌,要躲过悟缘一往无前的扫帚。却见转身横移的瞬间,子剑脱离母剑,右手有寒光乍现。 子剑夺命,在回身旋转中斜刺而出,无比刁钻的刺向悟缘握着扫帚的手臂。 悟缘只剩一条手臂,若是左臂被斩落,等同丢了性命。 沈方冷笑,他的右手剑,才是真正夺命之剑。这些年也不知多少人命丧此剑。他本以为,悟缘能一口道破子母剑,兴许是知道他右手剑才是杀人之剑,定然会有防范。现下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他的笑,僵住了。因为那个和尚,好像缺心眼一样,不躲不闪,竟然再踏一步,再出一扫,任由子剑夺命奔着胸口而去。 之前那和尚只会落一臂,现在和尚踏前一步后,便成了要命之剑。宰杀个和尚,沈方是不会在乎的,可他很在乎自己的小命。 比第一扫还要强,不躲可就成了以命换命了。沈方还不想死,他可不想跟疯子一般见识。所以,他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一退一进,七步后,沈方知道,他没得退了,因为悟缘的扫帚,便如七十六年一见的扫把星,拖着一条耀眼的尾巴来到眼前。 沈方咬牙将子母剑横于胸前,他要硬抗,争取把小命保下来。 满目耀眼,贴着头皮而过。沈方看到一缕发丝飘落,苦笑着收了子母剑。他望着转身离去的独臂和尚,半晌后惊诧道。 “你——你是排行第二的杀手,归海千里。” 却听悟缘道了声佛号:“风乍起,雨骤下,弃剑遁空门,往事如烟。世间再无归海千里,只有大慈恩寺扫地僧悟缘。” 这已经是变相承认,悟缘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十步千里。 只见佛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悟缘能够大彻大悟放下屠刀,当可立地成佛。” 却听此时,人群中有人大声吼道:“大慈恩寺藏污纳垢,想来那悟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老子破了他的金刚意,揭开他的真面目……” 打完一场,还有一场,总要一场接着一场才好。 金玉楼花了重金,请来足够多的武者,哪怕输也要一直打下去,不到日头落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执着是很好的品质,昆仑山白云子的执着显然更胜一筹。 不管怎么说,大慈恩寺门前还是很热闹的,输赢都有个叫好的,可是要比书院门前的冷清强上太多。 白云子已然坐在书院门前数日,且是不论日夜,哪怕书院没有一个人出来跟他说上一句话,他也不在乎。 白云子的来意,院长和秋意浓早已知晓,正如军神所说,秋冬那丫头会带来很多麻烦。 惹麻烦的人,惹来的人很麻烦。白云子当日站在山门前,便说明了来意。 院长和书院大先生本事惊天,胸有浩然之气。可是,那不代表教出来的弟子,也会如此。白云子不才,只要书院弟子能走过三招,便证明院长和大先生教书育人的本事了得,秋冬之事从此昆仑不再过问。 这话够恶心人的,你一个宗师之上,不跟院长和大先生叫板,反而要看书院弟子的本事,这不是欺负人吗。 可白云子这话,你也不能说没道理,毕竟师傅是师傅,徒弟是徒弟,不可一概而论。 院长和大先生若是教不出像样的学生,又如何能将天人教明白。白云子不但堵了书院大门,也堵住了院长和秋意浓的嘴。 白云子坐在书院门前那一天,院长只是笑了笑,不打算赶他走,也不打算让弟子出去被人打。 秋意浓看明白了,老师打算冷处理,他也只好不闻不问。再说,他现在很忙,书院招了新生,且有五名之多。 王单仁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孩子,所以他得亲自带,不能让那些家伙带偏了。 玉满楼那小子,很对苏玉胃口,已然被苏玉带走。秋意浓听说,现在的玉满楼整天烟熏火燎的围着灶台转,看起来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另外两位学生也被其他师弟师妹领走,唯独秋冬那丫头,大家都很喜欢,却没一个人肯带走。 秋意浓看着眼泪汪汪的秋冬,也很无奈,毕竟她家的老爷丢了,这阵子谁把这丫头带走,都得哄着,且还要哄不好。 书院对山门外的白云子不闻不问,而那人似乎也不急,耐心甚至堪比风吹雨打数千年的山石。 清冷的书院山门,热闹的大慈恩寺,两相比较,人们还是对热闹更感兴趣一些。 金玉楼重金请来的打手一败涂地,可黑面阎罗却很开心。因为他成功的抛金引玉,引起大兴城各方关注,引来更多跟佛门交流切磋的江湖武者。 大兴城内外风起云动,大乾各地就更不安生了。 太子占了竟陵郡后,却一改凶狠冒险的打法,竟守着竟陵城只派出骑兵跟叛军周旋。 拓跋家打下汝阴城,却也消停下来,即便天下城高手想要对城内武者来个赶尽杀绝。拓跋家不点头,他们也不敢在满城黑甲面前乱来。 当澹台紫衣来到汝阴城时,叶方山亲自迎了出来,且没带一兵一卒。 汝阴城,一里外。 叶方山看着面罩寒霜,握紧秋水的紫衣女子笑道:“盟主,冤家宜解不宜结,您说是不是。” 澹台紫衣上前,二人不过一臂距离,她盯着叶方山冷声道:“这个距离,就算城内有宗师之上,你也会死。” 叶方山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不会杀我的,若是想杀刚刚见面时,我便是个死人了。你想要五剑盟还活着的弟子活下来,所以我们是可以谈一谈的。” 仓啷! 秋水出半鞘,搭在叶方山肩头,剑刃深寒…… 叶方山眼睛一眨未眨,依旧微笑着:“盟主大可血溅五步,方山静待。” 二人相互对视,气势上谁也不肯落下半筹。 这是一场谈判,二人都晓得谁的底气更足,谁就能掌控谈判节奏,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半晌后,秋水归鞘,紫衣微笑。 “杀你,举手而已。” 叶方山哈哈大笑道:“不杀,便再也杀不到了。” 澹台紫衣笑道:“今天说生,不说死。说出条件,我听听。” “一年内,井水不犯河水。人都可以放。” 澹台紫衣笑道:“我在这等。” 叶方山回头挥了挥手,便见近千武者,相互搀扶走出汝阴城。 显然,叶方山算准了一切,只等她澹台紫衣点头而已。 澹台紫衣皱眉,不过并不是因为那些武者,而是眼前的叶方山。她有些后悔了,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兴许应该改变主意…… 却见背对澹台紫衣的叶方山忽然笑道:“我活着,比我死了更重要。大乾只有一个叶方山,拓跋家也只有一个叶方山。我求心中抱负,而非杀戮。” 澹台紫衣一直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走进汝阴城,秋水也未曾出鞘。 天下城要杀人,叶方山要放人,他活下来却是要比死了强。 澹台紫衣看到武者中,有个衣服上结满血痂的年轻人。那是一张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脸颊,而那稚嫩却有一道血色刀痕,从眉锋直到下颚。 年轻人怀抱青瓷坛子,走到澹台紫衣面前,躬身行礼道:“袁克文见过宗主。” 澹台紫衣抢上一步,扶起袁克文:“我来晚了,这是老人家……” 袁克文点了点头,说道:“我祖父力战而死,没有对不住剑盟。” 澹台紫衣指着武者身后的汝阴城,说道:“我们会回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平淡诉说。汝阴城外,澹台紫衣留下一句最重的承诺。 汝阴城的血雨腥风告一段了,可是大乾的风才刚刚刮起来…… 浔阳郡,老百姓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青石街依旧热闹,不知已然有风而来。 午时,急促的马蹄声穿过城门,踏过石街,直奔关家而去…… 那枣红马上有一红衣骑士,红衣有些刺目,因为那是血水染红。 一名妇人抱起娃儿闪到街旁,望着远去的枣红马破口大骂。 “要死了,忙着投胎吗。” 街边摆着杂货摊的老汉,皱眉道:“好像是关家那个小公子。” 挑选杂物的汉子,摇头道:“一身血衣,浔阳郡怕是要出大事了……” 枣红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不安,一路四蹄蹬开,直到关家大门近在咫尺,这才人立而起…… 血人跳下马,径直闯入。人刚进门,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吼起来。 “姑父,姑父,不好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人长不大 晋阳一战很多人升了官,郑天齐却没有。是他军功不够吗,当然不是。没有升官却心无怨恨,因为老皇帝给了他更实在的东西。 依旧是晋阳都尉,不过不同的是,兵额已然到了五千之数,且战马三千匹之多。这些战马可都是上好的异族战马,那是上过战场见过血与火的。 如今的郑天齐手握重兵,又有大量骑兵,周边郡县可都要仰他鼻息才能活着。 老皇帝给了他这么多,他晓得自己要做什么。所以这半年来,他日夜练兵,因为他知道有一天,这支部队会让他站在朝堂之上,让他得到更多。 数日没回家的郑天齐,刚带着贴身护卫回到岳丈家,饭还没吃上一口,便听见关雷声嘶力竭的呼喊。 郑天齐刚要起身,却见岳丈大人已然抢了出去,比他这个年轻人动作还要麻利。 “孙儿,孙儿,你这是怎么了。告诉祖父,是谁,是谁敢如此对待……” 却见关雷挣扎着绕过祖父,扑通一声跪在郑天齐身前。 “姑父救命。青雷宗有人欺师灭祖,夺权杀人。若是去得晚了,怕是师傅和宗主……” 青雷宗乃浔阳郡第一大宗,门徒过千,关系网更是盘根错节,对浔阳郡的稳定,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对郑天齐而言,青雷宗不能乱,否则后院起火,便可能有人趁火打劫。 郑天齐扶起关雷,轻声说道:“雷儿莫急,慢慢说,越详细越好。” 却见关雷急道:“姑父等不得啊!我师父……” “遇事淡定,且越是危急越要冷静。忙中出错,心乱害人害己。你也不想没救出师父,反而把关家也搭进去吧。所以告诉姑父,是谁要夺权。” “我——我只晓得,师叔——不!姜友那恶人,带了好多宗门以外的高手,逼宗主让位。” 郑天齐皱眉道:“吃里扒外。他带了多少人,修为最高的是几品。”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问清楚,若是一头撞进去,很有可能救火不成,反而引火烧身。 “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师傅和宗主被好多人围杀,而我拼了命才能冲出包围……” 郑天齐点了点头,回头朝亲卫说道:“传令带上千骑,把两台重弩也带上。还有,去把张铁牛叫来,就说这次他能帮上忙的话,我便答应他加入府兵,并给他个校尉当当。” 浔阳江第一快船,现在已经没有人去跟铁牛争了,因为这小子的船太快。不过这小子还算知进退,每日里只是早晚往返十次,便会歇了。没断了众人跑船的活计。 午间,铁牛吃过饭,便抱着刀打坐练气。 铁牛武道天赋一般,不过进境却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现在的张铁牛,已然武道七品。别人都认为是奇迹,可铁牛的老母亲却知道,那不是奇迹,那是铁牛用血汗换来的。 老人家看着吃饭睡觉都不肯放下刀的傻儿子,心里有开心,更有苦涩。 铁牛心善,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若是以后踏足江湖,怕是要吃亏的。所以老人家亲自跑了趟府兵大营,跪在郑天齐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 目的只有一个,求都尉让铁牛当兵。 当兵虽然也要面对生死,可总会少一些勾心斗角,傻儿子也能少吃些亏。 雏鹰总要振翅高飞,为人父母,总不能护孩子一生,该放手时总是要放手的。 忽然,家门被人敲响,铁牛站起身,便见郑天齐的亲卫已然来到眼前…… 九岭山为罗霄山脉北段东支,碧水青山,风景秀丽,是修行游历的好去处。这么好的地方,不开门立派岂不可惜。 青雷宗,便在九岭山下,这些年天下不安,宗门便开始广收门徒,以求自保。 门徒弟子多了,有些的人心思便不安分了,也想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姜友乃宗主三师弟,修为也算不错,在江湖上也有了毒云龙的响亮名号。 姜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未曾想已经被有心人放进更大的算盘里。天下城有人找到他,愿意帮着他实现心中野望。 双方一拍即合,谋夺青雷宗便提上了日程。如今各地烽烟四起,正是夺位插旗造反的好时机,姜友怎会错过。 姜友这几年,挑选了好些弟子收归己用。如今有天下城高手帮忙,便寻了机会逼迫师兄让位。 宗门大殿内,宗主和长老被团团围住,此时已然伤痕累累战力全无。 姜友眨着一条细缝的小眼睛,顶着那张方块脸,阴恻恻的说道:“师——师兄,该——该退——退位啦。瞧瞧,这——这一身血。” 姜友平日里口齿还算顺溜,可一旦有急事或者大事,便要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上好久。 却见青雷宗宗主,抱着断臂,脸色苍白的笑道:“自以为是,目无尊长。欺压同门,一副言之即理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想的对,做得对,其实狗屁不通。” “你勾结天下城,以为当了狗,就可以四处咬人。因为你压根没有想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会落到自己脑袋上。” 姜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指着师兄嚷道:“你——你……” 青雷宗宗主身旁一名老者冷笑道:“你什么你,打小看你就不是个东西。师兄弟在一起犯错,你非得到师傅那里偷偷打小报告,甚至套师兄弟口风,不是人的事都让你干了。” “就你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竟干些鸡鸣狗盗的事,也想成大事,快别让师兄们笑掉大牙了。” “天作有雨,人作有祸。你且等着老天爷收你吧。” 姜友越是生气,嘴上的话越是递不上去,被两位师兄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姜友左右看了看天下城的高手,暗道你们还等啥,想看老子热闹不成,倒是赶紧上啊。 这一点姜友着实错怪人家天下城一众好手了,毕竟叫停不打的人是你,现在你不发话,人家哪好意思喧宾夺主,擅做决定。 天下城这次带队的,乃江湖人称笑面虎的杨宝车。此人话语不多,总是笑脸迎人,可那张笑脸后面却藏着九曲十八绕。 杨宝车笑看着姜友,好似在问,你倒是说话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 姜友不傻,口虽难言,心里却早已问候了笑面虎祖宗十八代。 利益驱使下走到一起,路上自然很难一心。 青雷宗的长老骂够了,骂累了,杨宝车这才冷声笑道。 “诸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方为俊杰。要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莫要让我难做才好。” 姜友诧异的看着杨宝车,他很想问一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你了半天,依旧是个你字。 青雷宗主冷笑道:“老夫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也低不了头,就算城主亲来,依旧是这句话。” 杨宝车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江湖上又少了些骨头硬的。” 随着话音落下,天下城一众高手,这才再一次扑了上去。 姜友松了口气,倒是不担心大殿外的弟子扛不住宗门那些死心眼,而是怕宗主点头认怂,那他姜友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现下好了,只要杀光这群不开眼的老东西,回头拿了宗主信物,那些死心眼想不听话,怕是也由不得他们了。 大事将成,开心总是难免的,即便眼中是师兄弟的血,姜友也毫不在乎。 方块脸没有表情,眯成一道缝的小眼睛透着一股子凉薄。现在这个样,了解姜友的都知道,这便是他的笑脸了。因为平日里的姜友,都是一副死人脸,好像别人欠他一吊钱似的。 忽然大殿外传来姜友大徒弟张某人的怒吼声。 “青雷宗家事,无关者敢再踏前一步,莫怪老子拳脚无眼。” 死人脸的大徒弟能将青雷宗门人弟子挡在大殿外,那是因为宗主和长老的心腹门徒都被死人脸支开,短时间无法回山。 不过现在来的人,可是不吃恐吓这一套。只见来人,双臂及膝,背着一把长刀,冷哼道:“让开,不然铁牛可不管你是谁,说砍便砍了。” 张某人打量铁牛一眼,忽然嘴角微微上翘:“我道是谁,原来是浔阳江第一快船啊。小子,这里可不是你刨食的浔阳江,还轮不到你撒野。” 铁牛闷声道:“是吗。” 话音刚落,便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队浔阳郡府兵出现在铁牛身后。 铁牛人憨厚,可不代表人就傻。只见其盯着张某人,瓮声瓮气的说道:“老子现在就要撒野,你待如何。” 张某人脸色巨变,不过仍旧不肯认怂。 “青雷宗奉公守法,官爷无故闯我山门,且要给个说法。” 张某人想要拖延时间,却被郑天齐一眼看破。只见其策马而出,看也未看张某人,冷声道:“浔阳郡都尉办案,不想死的滚一边去。铁牛,给我往里冲。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铁牛二话不说,拔刀而出,径直冲向大殿。看那架势,就算皇帝老儿挡在身前,他也敢手起刀落……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下雪了 [] <a href=" target="_blank"> 铁牛小半辈子一直在浔阳江跑船,他手中刀见的血,大都是鸡鸡鸭鸭的,可是没有见过人血。 打架这种事,铁牛没干过,即便学了白猿十三刀,他也未曾跟人红过脸,就更别提动手了。可如今刀在手,气势看着却蛮吓人的。 能有如此气势,铁牛是从跑船中得来的。他的船一直是最快的,那是因为他无数次挥桨,桨便是他手臂的延伸。桨换成刀,依旧如臂使指,那是千百万次挥刀的结果。 底气来自挥汗如雨,来自咬牙苦撑,来自昼夜不息的苦练。 面对铁牛的刀,张某人怂了。其实以他的本事,就算打不过铁牛,也不该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勇气不见了,是因为铁牛身后那群像狼一样的家伙。 青雷宗之行,郑天齐把晋阳之战那些家伙都带来了。这是一股让他放心的力量,无论是面对异族还是江湖武者。 他相信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家伙会让青雷宗那些叛徒知道,什么才是铁血军人。不过很可惜,大殿前的这些废物,连动手的胆子都没有。 张某人让了路,姜友的其他弟子,躲的就更快了,而且一个个的竟然朝张某人拔了刀子,大有划清界限的意思。 “你们,你们怎敢如此。师傅他老人家,可是有天下城做靠山……” 人群中,张某人的某位师弟啐了一口,骂道:“姓姜的就一长不大的小人,老子早就看出来他头生反骨了。今天老子就要替天行道,除了青雷宗这个叛徒。” 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姜友能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显然他徒弟干的比他还漂亮,还干脆,还绝情。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铁牛从张某人身旁冲过,一刀劈开殿门…… 郑天齐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当铁牛刀劈殿门时,里面已然尘埃落定。好在是青雷宗主和各位长老,还都有一口气,没有被姜友砍了脑袋。 其实,也不是姜友手软,不想以绝后患,而是杨宝车挡住了他的杀人刀。 只见姜友的小眼睛眨么两下,说道:“杨贤弟这是何意。” 杨宝车微笑看着姜友,心里却在暗想,莫不是个傻子。外面闹出那么大动静,不看一眼就就把里面的都宰了,万一浔阳郡府兵发疯,大殿里这些人可就没活路了。 “砰!” 殿门炸裂,一个提着长刀的魁梧身影冲了进来。那人进来后,举着刀却愣住。 殿内人很多,都是佩刀带剑的,这阵子都扭着头看着他,一时铁牛也弄不清,到底要救哪个。 很静,静的有些尴尬。可一个人,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尴尬。 “浔阳郡青雷宗,家务事,无关者还请速速下山。虽说郑某人分得青红皂白,手下千名将士却没什么耐性。” 郑天齐顶盔掼甲,手按腰刀只带了两名亲卫,大步入殿。 杨宝车面带微笑,迎上前来,抱拳行礼。 “在下杨宝车,见过郑都尉。浔阳郡父母官亲自,在下却也不好掺和青雷宗家务事。只是,我这些个兄弟旅途劳顿,可否小息片刻再行离开。放心,绝不会给都尉大人添乱的。” 郑天齐看着杨宝车半晌,手离刀抱拳道:“原来是杨大侠,久仰久仰。哎!若非今天家事不省心,定要留杨大侠吃酒听曲的。” 一番试探,一番讨价还价,二人便把事摆的明明白白,可有个人很不明白。 姜友小眼睛眨了又眨,结结巴巴的说道:“杨——杨大侠,这是何意。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杨宝车没去看姜友,而是望着郑天齐摇头苦笑道:“也是杨某人一时糊涂,竟然掺和起浔阳郡的家务事,让郑都尉见笑了。改日,小弟定然登门赔罪。” 说着,杨宝车朝擒着青雷宗主和长老的手下点了点头,便带着一部分人先行离开。整个过程,甚至没去看姜友一眼。 姜友傻眼了,这是干嘛。为何几句话,自己就成了那个被抛弃的。 你们天下城主动找上老子,说的天花乱坠,现在事不好就要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只见,姜友那张方块脸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小眼睛只剩下一道缝,上前一步说道。 “都——都尉大人,事——事都是他们挑唆的,我——我……” 郑天齐手按刀柄,大声呵斥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再要胡言乱语,本官定斩不饶。” “你——你们……” 姜友很想说,你们串通害我。可话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只见其转过身,持剑向宗主和长老走去,想要拿人质求活。却见天下城剩下的人,忽然持刀将其挡住。 姜友小眼一瞪,怒声道:“人交——交给我。” “对不住了,交不得。” 姜友心里明镜一样,自己已然是那弃子,求活还得靠自己。转头瞥了一眼几个徒弟,随后大吼道。 “动——动手。” 话落,猛地欺身而上,长剑刺向天下城高手…… 大殿内顿时刀光剑影,打的难解难分。对战中的姜友却越打越是心慌,不是他打不过,而是没人帮他打。那些个徒弟竟然丢了刀剑,转身向大殿外走去。 众叛亲离,这是姜友没想到的。其实他应该想到的,一个不把师兄弟当兄弟,为了一己之私便要拔刀相向的人,教出来的徒弟,定然也是凉薄性子。 郑天齐拍了拍铁牛肩膀:“擒下他,要活的。” 铁牛用力点了点头,持刀上前,也没说啥敞亮话,简单直接的一刀劈了过去。 同样是七品,正常情况下没有对战经验的铁牛,是打不过姜友的。不过这阵子姜友心已乱,明明青雷宗以铁拳和轻功闻名江湖,却拿着把剑跟铁牛的白猿十三刀争命。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天下城众高手见姜友已然被生擒,便放了宗主等人,朝郑天齐抱了抱拳,快步离开大殿。 郑天齐没有为难他们,今天的结果已然很好,倒是没必要直接跟天下城开战。 其实,他是应该谢谢杨宝车的,毕竟没有杨宝车怂恿,姜友就不会夺权,姜友不夺权,他郑天齐又如何成为青雷宗的大恩人。 现在好了,收拾完青雷宗这个烂摊子,浔阳郡便只有一个声音了,他郑天齐便又多了一份臂助。 现任青雷宗主也是个明白人,当他一掌毙了姜友后,便主动卸任宗主之位,让位给他的师弟。而新任宗主正是关雷的师傅。 一场闹剧收场,虽然宗主换了人,可毕竟还是自己人,所以青雷宗是幸运的。而大乾其他宗门就不见得这么幸运了,因为不是每个郡都有一个郑天齐的。 随着秋去冬来,大乾的江湖也越发冷了,总有江湖武者无故冻死在荒郊野外,也有倒霉的淹死在马蹄坑里…… 大兴城的第一场雪,来的要比往年早一些。一大早,钱满仓便命人又去东市买木炭了。老爷不在,也不能冻坏下人,这是赛金花嘱咐钱满仓的。 李家大郎丢了几个月,偌大的李家不好没人照看。隔壁侯家小娘倒是经常来,可小娘子毕竟没操持家业的经验。再说没考上书院,小娘子读书越发凶了,照顾不周是必然的。 一个女人,这时担起了李家的担子。赛金花富贵出身,经困苦而质变,一言一行倒是不敢让人小看。特别是此女很有经商头脑,借着粥铺换来的名声,搭着崔家的大船,在东西二市豪掷十万金银,做起了买卖。 钱满仓当时可是吓了一大跳,还亲自跑去问过崔家大掌柜,这事靠谱不。得到的回答是,别人做买卖老夫不敢说,你家那位嫂嫂出手,倒是包赚不赔的。 有些话,大掌柜没跟钱满仓说,怕会吓到李家这位总管。十万金银算什么,赛金花通过崔家,在东莱郡文登县投下五十万两白银建了船厂,到明年开春便会有数艘大船下海。 赛金花投那么多钱,当然是要弄大船,不然如何漂洋过海行万里。 俞大娘海船,别有八艚舰九枚,起四层,高十二丈,能载万石。 弄那么大的船,就连大掌柜都吓了一跳。消息传回广陵,家里的那位女主人不但没生气,还极力推动此事,因此崔家也出了好些钱物的。 东西二市赚了银子,赛金花做主,家里又雇了许多下人,还拿出一部分收入加了月银。算是在这个冬天,驱散一些李家老爷不在的阴霾。 赛金花苦心经营下,李家日子过得却越发红火。同时赚钱之余,赛金花也不忘了安抚下人。 “咱们得把日子过好了,大郎回来才会高兴。咱家大郎是个乐天派,别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到时惹大郎不喜。” 赛金花无比肯定的语气,让下人们松了口气,虽然他们不知道走丢的老爷,还能不能回来。 别说李家无人知道老爷会不会回来,就连守在书院的慕品山现在也越发没底了,人也越发消瘦了。 上善湖一幕雪白,周遭更是银装素裹。湖面结了冰,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让湖上胜雪白衣,心里更乱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地下城 湖有白衣,相对视。瘦比黄花,愁不展。 「妹妹如此愁思,饭菜无味,大郎见了是会心痛的。妹妹且要相信老师的话,大郎是那长命百岁的福相。」 独孤清清虽说劝慰慕品山,可是那些话她自己也是有些不信的。一晃三月,冰冻三尺,这人还在不在谁又说得准。 慕品山望着远山挂白,淡淡的说道:「姐姐也清减了许多。其实,妹妹也看淡了,若是真的回不来,过了年妹妹就回山。孤山作伴,终老此生,倒也无甚遗憾。」 独孤清清没有再劝,因为说什么都跟这山一样满目苍白。总要见到人,人心才能活过来。 慕品山不缠着院长了,就那么守在上善湖看景,呆呆的样子,却是让人心疼。秋冬起初还来作伴,可是被大先生一顿训斥后,便不再来了。 「哭天抹泪的,是嫌你家夫人心里不痛吗。有那多愁善感的时间,不如多看看书,让你家夫人省些心,你家老叶回来见到你修行有成,也高兴不是。」 秋冬一头扎进书院三层楼,便再也没出来。偶尔能见到秋冬的也只有玉满楼了,因为他也是三层楼的常客。 三层楼有很多书,多到几辈子也看不完。院长有时会去三层楼,不过从来没有打扰过秋冬,只是想看看小丫头现在在看什么。 天气凉了,两小也消停不少。上善湖没结冰之前,两小每日都要跳到湖中去寻李太平,从不管湖水有多凉。 现在不跳了,也没心情满山疯玩,每日除了做完大先生交代的事,就是远远看着湖中白衣,跟那发呆。 红莲来过一次书院,他是特意来看梅执礼的。见小丫头心事重重,有些话,有些事,便也不好开口了。毕竟李太平的事,已经狠狠在小丫头心头捅了一刀,若是再把她外祖父故去的事说了,那不是伤口上撒盐么,一个小丫头哪里承受的了。 墨看山倒是每日都会来,不过除了院长和大先生,没人知道他来过。 看着小师妹日渐消瘦,墨看山心里很痛。有几次,他甚至想抽干上善湖,挖下千百丈,撬开帝陵瞧上一瞧,那小子到底是生是死。 生见人,死见尸,怎么也得给小师妹一个交待,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那么干。不是他不敢,不是恐惧天人,他是怕撬开帝陵后,哀鸿遍野,赤地千里。 帝陵中的那一缕神念很强,强到即便他的老师怕也束手无策。 他不知道,那是谁的神念,数千年来成就天人者不多,可毕竟还是有几位的。 其实帝陵中的神念,墨看山也好,圣人也罢,心里大都猜到是谁了。只是他们不想,也不愿承认罢了。 世人都传,帝寻长生,却不知只要帝肯舍了人间帝王,便可登天成那逍遥神仙。 帝想长生,却更想成就千古无人可比的丰功伟业。 祖龙宁为千古一帝,不肯登天成仙。肉身灭,神念不散,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特别是李太平还被留在了帝陵,很多人是睡不好觉的。 其实诸位圣人还有弘道帝,最为担心的并非神念发脾气,而是担心…… 夺舍。 李太平虽非练武奇才,底子打的却很好。肉身强度,倒也可承受一缕神念而不崩溃。 若是千古一帝重临人间,现在的人间的帝王要如何自处,圣人又要如何面对天人。天下格局又将如何…… 地宫已塌,完全被掩埋,包括那口巨大的棺椁。 棺椁被掩埋,可若是有人刨开棺椁内的泥土和碎石,便可看到一个巨大的孔洞,一直向下不可见底的孔洞。 数百丈下,有地宫,有甬道,有楼阁宫阙,有一座一眼看不到头的地下城。 曾经黑暗的地下城,如今有日头高悬。 那是一盏小山般大小的人鱼灯,吊在穹顶之上,将整座城市照亮。 城中街道宽敞,行人小贩随处可见…… 李太平在这里生活数月,他经常会去孙家酒肆。因为那里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酒肆高两层,一楼食客已满,二楼倒是还有空桌。不过李太平并不喜欢去二楼,因为那里可是没有一楼热闹。 迈步走入孙家酒肆,李太平先是朝笑呵呵的胖老板打了招呼。 「今天生意不错啊!瞧瞧这高朋满座的。呦!那不是卢家小公子吗。」 说着,李太平来到一名华服公子身旁跪坐下来,扭头微笑道:「卢公子,不介意挤一挤吧。」 「卢公子,你又有什么烦心事,怎的成天愁眉苦脸的。要不跟兄弟说说,兄弟很喜欢助人为乐的。」 看着满桌子吃食,李太平摇头道:「每日都点这么多,却也不见你动筷,多浪费。你瞧瞧旁桌,人家菜少酒也少,不也是开开心的吗。真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算了,我还是跟裴二他们挤挤吧,省得让你影响了好心情。」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说道。 「卢公子相好的跟人跑了,他怎么高兴的起来。」 李太平白了一眼:「谁说的,可不要造谣,不然卢公子会生气的。」 却听那声音有些发冷的说道:「怕你憋闷死,这才逗你玩,你还来劲了。这满城,除了那两条大蛇就你一个活物,整天还神神叨叨的……」 李太平毫不客气的打断道:「你还知道我憋闷啊。你弄了满城的陶俑假人作伴,怎的就不许我自娱自乐了。」 话音刚落,李太平整个人就飞了起来,且不受控制的飞进城中一座高塔内。 登仙塔,高九层,每一层都有着恐怖的禁制,想要更上一层便要破去禁制。 如今李太平身处登仙塔第三层,这里有一具手握横刀,身披铠甲的青铜武将雕像。想要去到第四层,便要胜过武将手中横刀。 那武将口不能言,无欲无情,可李太平每次与其交手,总是感觉那里面似乎住着一具灵魂。其刀法总是刚刚好胜过他,即便这三个月来修为不断提高,结果却依旧不变。 李太平又一次败了,正盘膝打坐时,耳边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小子,你在怕什么,为何总是偷懒。你就不想早日离开阴间地府吗。」 李太平笑道:「何曾偷懒,又有何可怕。至于离开,急也没用。」 「塔有九层,一层一天,二层十天,而这第三层我用了三个月,却也见不到登楼的机会。那么第四层,难道要三年。五层呢……」 「怕是,我这一辈子,都上不到九层。」 李太平话音刚落,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小子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是怕我夺舍,对也不对。」 李太平咧嘴笑道:「这么直接干嘛,以后咱们还如何好好相处了。」 那道声音忽然大笑:「夺舍。你高看自己,小看孤了。」 「孤,曾横少六合,天下一统。孤……」 李太平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没必要说那么多次的。」 那道声音冷哼:「知道就好。若不是看在你完美融合蛇血,孤想弄出半个天人玩玩,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还夺舍,你不要脸,孤还要脸呢。」 李太平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仰头笑道:「早说嘛,弄得小子整日提心吊胆的。」 「既然胆子回来了,就抓点紧,孤已然醒了好久,有些乏了。」 李太平仰脖道:「神仙还要睡觉。」 「做神仙有什么意思,轻飘飘的什么也不担着。小子,有一天你敢登天成仙,孤便上九天将你打落凡尘。切记,切记。」 李太平笑道:「我可没那个念想。人世间活一辈子,干点喜欢干的不好吗。非得抛下七情六欲修道求仙,也不知求得是啥。长生不死吗。」 那道声音哈哈大笑道:「长生不死却没什么意思,不如谋个国富民强,万邦来朝,那才叫过瘾。」 话落时,那道声音似乎已然远去。 那些话,李太平不敢全信,因为他不敢确定,那道声音是否真是千古一帝。 若是千古一帝,这话可信,毕竟夺舍这种下作的手段,那位帝王是不屑的。可要不是,那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甭管是不是,甭管以后如何,且得先打倒眼前这个不哭不笑,不吃不喝,毫无弱点的家伙。 对付有血有肉的人,哪怕对方修为高一些,也是有办法的。毕竟是人就会有弱点,打的久自然可以寻到破绽。 李太平这些年走南闯北,经历的生死多了,见过的强者也多了,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说明,只要不轻易放弃,无论多难的事,总是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如今面对板着个死人脸只会砍人的家伙,李太平是没啥好办法的,只能起个外号占些便宜了。 「苦大仇深将军,咱们的一百零一次就要开始了。准备好了么。」 给城内陶俑起外号,是李太平最近一段时间最喜欢的事情。人吗,总得给自己找些乐子,让自己开心起来,做事情才能事半功倍。 李太平这边话音刚落,却见那陶俑一反常态的,竟然…… 为您提供大神大叔好疯狂的《剑开太平》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地下城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圣人境 [] <a href=" target="_blank"> 世间生灵万万千,哪怕一棵小树也有着属于它的快乐和悲伤。 阳光明媚时小树是开心的,阴雨连绵,冷风刺骨时,它是悲伤的。 可无论怎么说,那些都是活物,是能发芽长高的。死物何来的快乐和伤感,哪里来的脾气。就比如,山上的石头,可不会因为刮风下雨而不高兴。 既然死物没有感情,那么李太平眼前的青铜将军,为何会伸出拳头,来个大拇指朝下,这很说不通。 青铜将军发脾气,后果是很严重的。以前李太平打输了顶多是真气透支,这一次就惨了。 李太平仰面而躺,直勾勾的望着棚顶,他感觉身上凉飕飕的。本就破破烂烂的青衫,这阵子已然成了烂布条,说句衣不蔽体也不为过。 干嘛这么大火气,不就一句苦大仇深吗,至于吗。 李太平很无语,离开师傅这两年,啥稀奇古怪的事都让他碰上了。今儿,竟然碰到了成精的青铜人,而且还是个脾气不咋好的。 这回李太平不用犯愁地宫冷清了,每日不但要挨顿胖揍,且还要被鄙视一番。 人都是有脾气的,李太平再一次站起身,看着面无表情,内里却不知怎么鄙视自己的家伙,他决定死磕到底…… 登仙塔很结实,也不知用什么石头建造的。以李太平的修为,就算全力以赴,也很难在墙壁上留下剑痕。 李太平觉得,就算聂三礼来了,怕也弄不塌这登仙塔。所以动手时,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天枢境,大雪山秘法,剑技,剑势,凡是李太平会的,都被一股脑的掏了出来。目的只有一个,放倒这个大拇指老是向下的家伙。 剑势万钧,乃李太平最重一剑。数月来从未出匣,今天剑出,便要把那家伙碾碎了回炉重造。 李太平对这一剑很有信心,那东西虽然皮糙肉厚,剑技了得,可终究是个铁嘎达,没有内力修为在身,铁定扛不住这一下。 万马奔腾的隆隆之音,在登仙塔三层响起,却又戛然而止,只是因为一把刀的出现。 刀,毫无花哨的劈出,仿佛极寒之地刮起的风暴,带着冻彻骨髓的深寒,将一切冰封。 李太平引以为傲的最重一剑,夹着一缕天威,却被一把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横刀,劈碎了剑气,破开了天威…… 那是能将天地斩出缝隙的一刀,这一刀介乎于技和势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李太平仰躺着,双眼直勾勾的,脑中更是一片空白,然后空白中出现一把刀…… 不是二黑的刀,因为那把刀没那么快。不是千面魔君的剔骨小刀,因为那把刀耍不出更多花样。也不是南宫守的刀,因为那刀里没有势。更不是雷登高那种,转着圈砍人的刀…… 怎么说呢,普通,普通到那就是一招简单的下劈。 李太平有些想不明白,就连山上砍柴的都能劈出的一刀,为何自己那么重一剑,便被劈开了。这很不合理,很不正常,他甚至怀疑自己刚刚一直躺在这里,压根就没动过,一切不过是臆想罢了。 「对,一切都是臆想,只是臆想……」 李太平扭头看了一眼墙角剑匣,口中梦呓般的念叨着。 忽然李太平不在念叨了,因为他想到了「臆」。而此臆非比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意,人之心念。 臆,天人感应之念。 那一刀,满是天地之臆,却要比技更精妙,比势更足。 李太平猛地坐起身,盯着青铜将军,大笑道:「你不是宗师,不是宗师之上,你是圣人。」 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青铜雕像,似乎动了一下。没错,动了。李太平可以肯定,在他说出圣人二字时,那雕像脚下微微发出一丝震动。 确定心中所想,李太平忽又躺了下去,仰天念叨着。 「这还打个屁,三层就给老子弄了个武道圣人,就算只是一缕神念,老子怕是这辈子也打不过。」 「欺负人,也不该这么欺负啊。怎么也得给个盼头不是。」 没有盼头了,反正也是打不过,所以李太平不想动了,他想躺平了。可这世界就是这样,当你拼命跳起来想触碰天上的云时,却如何也碰不到。可当你不想碰了,那云便压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往你身上落。 是的,这一刻,云主动的落了下来。很猛烈,很暴躁,很不讲道理…… 大兴城东门,一名老者走过石桥,回头瞥了一眼高大的城墙,笑着摇了摇头。 刘鑫见到当今圣上,献上丹药,聊了许多。太叔无疆想弘道帝将长寿门立为国教,同时册封他为天师。 弘道帝别看老迈,脑子可是不糊涂,且是个不要脸的。所以拿了人家好处后,便把人家所求一拖再拖。不是事情不好办,要和朝臣商议,就是感了风寒不好相见。 刘鑫瞧着眼看就要过年了,事情还没个谱,只好硬着头皮再一次求见圣上。 这次弘道帝倒是痛痛快快召见了刘鑫,可是开了口却不聊正事,而是唠起了家常。什么这个年不好过啊,天灾人祸的,皇家都快无米下锅了。 刘鑫甚至听到老皇帝抱怨,说是给自家小闺女买上二尺红头绳的银子都没有。还说,马上过年了,在没钱也得宴请群臣不是。吃吃喝喝的,有些不好办的事,也就能办成了。 一句话,就是哭穷。二句话,办事得掏银子。 刘鑫不傻,当官的跟富家哭穷,那是在伸手要银子。可是已经送了价值连城的长寿丸,这咋还好意思伸手呢。再说了,大乾的皇帝卖官,不好吧。 好不好的,弘道帝已经不在意了,只要有银子拿就行。 长寿门有钱,且不是一般的有钱。所以弘道帝勒大脖子时,是很用力的。刘鑫没得办法,只好送上五十万两白银,并承诺,剩下那五十万两会尽快筹措。 堂堂长寿门会掏不出一百万两白银,弘道帝是不信的,他晓得这是等事情办成了,人家才肯付另一半。 弘道帝无比开心的答应了,还让刘鑫多在大兴城住上些时日,过完年再走。老皇帝话说得好听,事他可不想好好办。 国教,怕是弘道帝吃错药,也不会给长寿门的。老皇帝收了银子,却只打算给太叔无疆一个天师当当。天师吗,只要有人掏得起银子,弘道帝不介意封他十个八个的。 掏了银子刘鑫就赶忙卷铺盖跑路了,他可不敢在大兴城过年,因为他怕过完这个年,明年长寿门就得饿死好些人。 弘道帝和长寿门勾心斗角的,闹了几个月,可算各取所需,各求所得。可弘道帝和佛门的事,却没能捞到半点便宜。 佛子依旧在说佛讲经,江湖上的高手去了一波又一波,败了一次又一次。佛门是踩着江湖武者和他弘道帝的脸往上爬,声望蹭蹭的往上涨。 弘道帝盯着低眉顺目的李辅国看了很久,他对这个老奴才越来越不满意了。 叫他杀个人,拖拖拉拉搞不定。叫他把佛子撵走,让佛门脸上无光,可这都几个月了,佛子没走不说,佛门信徒还不少反增。 弘道帝要不是身边缺个宗师之上,他非得好好训斥一番不可。现在吗,脸面还是要给李辅国留着的,说话也要好听些,不能伤了老奴才的心。 「辅国啊,眼瞅着过年了,咱们也过个消停年。大慈恩寺那边可已暂时放一放。不过,过了年说什么也得把佛子送出城才好。」 李辅国点头应允,同时低着头说道:「圣上,悟心和无缘,一个是千面魔君,一个是归海千里,江湖上很少有人能胜得过,除非长公主身边的二黑……」 说到此处,李辅国偷偷瞄了一眼弘道帝,想看看圣上反应。却只见到圣上面无表情的转着茶杯…… 长公主是月前回来的,人清减了许多,很是无精打采。二黑倒是依旧老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 汝阴城发生的事,弘道帝都知道了,这事其实不能怪长公主,毕竟面对拓跋家和天下城,这孩子还是稚嫩了一些。 老皇帝倒是去劝过,效果却不甚理想,那孩子把一切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出来。 想要二黑出手,就得那孩子点头。可现在这个情况,老皇帝倒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闺女多操劳了。 「二黑的事,过完年再议吧。你这边也想想,我可是听说杀手排名第一的,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让金玉楼再掏些银子吧。」 李辅国点头应是,心里却难办了。金玉楼黑面阎罗也不是随便捏的软柿子,不许些好处,怕是不会再掏银子了。 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李辅国这个宗师之上,这两年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圣上服用长寿丸后,来了精神头,想法多了,事自然就多了。 多事之秋,多事之人。就算你是宗师之上,想好也很难好的了。 天下几位宗师之上大都在忙着,聂三礼显然是那个最忙的…… 为您提供大神大叔好疯狂的《剑开太平》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二章圣人境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 离帮忙着造反,离帮右护法自然是闲不着的。 聂三礼最近几个月,满大乾兜圈子,东西南北跑了个遍。数月前,还抽时间跑了趟汝阴城,想看个热闹。 热闹是看了,却也给自己找了活干。 「今儿,瞧着气色不错嘛,能走能跳的。」 弋阳县,马蹄口村。一家农户院内,聂三礼看着银发俊朗书生,很是开心的说道。 银发俊朗书生,大前朝能对得上号的就一位。只见厉夏面无表情的扭头说道:「活着感觉不错。对了,你为什么和我说那些话。」 聂三礼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人总不能活的太糊涂,该知道的事情,还是要知道的。无论你喜不喜欢。」 「至于为什么。我这人心里藏不住事,不说不痛快,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好了。」 见厉夏盯着聂三礼,眼睛一眨也不眨。聂三礼指了指脸蛋说道:「脸上有花。」 半晌后,厉夏正色说道:「谢谢。」 「谢什么,是我告诉你的那些话,还是顺手救了人。其实大可不必,顺嘴说,顺手救,谢我就多余了。」 说着,来到厉夏身旁,拍了拍厉夏肩膀:「还是笑起来好看。好了,我走了,好自为之吧。」 说走就走,小院中已然没了聂三礼的身影。 「开饭了,开饭了。咦,刚才还都在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没了。」 一名老妇人,来到院子里,她只看到摇晃的藤椅,上面还摆着一锭银子…… 聂三礼为了救厉夏,耽误了很多事。不过他觉得值,因为厉夏年轻,且是年轻有为的人。 他现在要赶去济南郡,拜访一下南宫敬智,聊一聊大乾朝的未来。 南宫家以忠孝文明天下,这一点聂三礼是信服的。那为何还要去谈呢,因为聂三礼觉得,南宫家忠于大乾,而并非弘道帝。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北方过年是很热闹的,特别是除夕夜,家家户户团团圆圆守岁到天明。 南宫家乃大族,人自然是多的。只见火红的灯笼,将郡守府照的通亮。夜食过后,孩童们便在妇人的看护下,围着篝火丢竹子。 细长的竹子丢入火中,不一会便要劈啪作响。南宫家孩童多,爆竹声便久久不绝。 妇人们平日想要聚齐却也不易,此时便围着篝火,聊一些家长里短。谁家的男人官场更进一步,谁家的儿孙书读得好,武艺又有精进。 女人之间能聊的有很多,而南宫家继承人则是绕不开的话题。提起南宫守,妇人们都要夸上一句,赞声一声。甚至之前避而不谈的那个异族女子,现在也被妇人们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妇人们聊得热闹,家里主事的男人,却也闲不着。这阵子正在主厅围着火盆,喝着椒柏酒,谈论着家国大事。 南宫敬勇刚从大兴城回来没几天,这一走一过,对各郡县的情况深有感触,不由摇头叹道。 「大哥,现在各地乱了套,再加上天下城挑拨,朝廷怕是已然控制不住局势了。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年,像拓跋家那样的军阀,便会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家里的男人们都在看着南宫敬智,等着家主给大家说到说到,未来的路应该如何去走。 南宫敬智打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敬仁的来信,今年的税银只收上来三成,他这个新任户部尚书已经揭不开锅了。找我这个大哥要银子呢。」 「银子咱家倒是能拿出一些,可那对大乾来说等同于饮鸩止渴。银子收不上来,就找各大家族要,怕是不想闹事的,也要闹了。」 说着,南宫敬智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椒柏酒,叹气道:「没银子朝廷就运转不了,发不出军饷。十二卫若是闹起来,大乾才真得危以。现在这个局面,你二哥没办法,我这个大哥也没办法,只能先自家掏腰包,帮着大乾续上一口气了。」 南宫敬勇皱眉道:「那可是个无底洞,咱家能出得多少银钱。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南宫敬智望着火盆,红彤彤的炭火预示着明年会更好,可他看到的却是烧成灰的木炭。 一个国家的衰落,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而大乾的病根,就在那些大族世家身上。瞧瞧现在各郡的郡守都是哪些人,都揣着什么心思。便可知道,三成税银,怕也是人家可怜当今圣上才给的。 南宫敬智晓得,弘道帝已经没什么本事治理大乾这个烂摊子了。可是就现在这个情况而言,扶哪个皇子上去也没用,就算高祖复生,怕也镇不住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 现在还听弘道帝话的,甭管真假都算上,怕是也不到大乾三成郡县。三成郡县就算某足了劲儿,掏出全部家底,依旧堵不上朝廷里那个巨大的窟窿。 说白了,现在朝廷最缺的就是银子,有银子就还有机会。 只见南宫敬智,望着南宫家的儿郎说道:「咱南宫家跟着高祖打天下,数百年过去一直是大乾的忠臣。现如今,不能到我南宫敬智这一代,便丢了南宫家的气节风骨。不管多难,咱家也得帮大乾续上这一口气再说。」 南宫敬勇道:「大哥,守儿和太子在三郡平乱,不然咱家扶……」 「慎言。」 南宫敬智果断截住三弟想要说的话,使了个眼色,便见亲卫忙来到大厅外,按刀而站。 南宫敬智这才说道:「咱家忠于大乾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咱家不能掺和那张椅子的争夺。哪个皇子登机,咱家就效忠哪个,在这之前绝不站队。」 说着,南宫敬智声音渐小:「若是有一天,真到了不选不行的时候,太子和齐王也并非最好的选择。」 南宫敬勇惊诧道:「大哥看好晋王。」 南宫敬智摇头道:「我没说看好谁,我只是说了不看好谁。」 「我也觉得,陈家那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争气的。咱们这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一道声音,很是突兀的钻入众人耳中。 南宫敬智眉头一皱,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不是南宫家儿郎说的。不由起身行礼道:「何方高人驾临寒舍,何不现身一见。」 大厅忽有冷风灌入,一个人出现在炭火前,烤着手说道:「天实在是太冷了。哦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南宫敬智可以肯定,他没见过眼前背着剑匣很是书生气的男人。可他知道,这个男人可以轻而易举杀光大厅里的人。 「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深夜到访有何急事。」 南宫敬智不卑不亢,展现了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却见那个青年书生笑道。 「在下聂三礼,名不见经传,想来南宫家主也未听说过。」 听到聂三礼三个字,南宫敬智脸色微变,不由笑道:「先生大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云端上的人物。」 「先生来访,想来必有要事,不如书房慢饮慢聊。」 聂三礼烤着手,左右瞧了瞧南宫家儿郎的脸色,笑着点头道:「客随主便。打扰之罪,还望家主见谅。」 南宫敬智,伸手笑道:「先生请随我来。」 聂三礼离去后,大厅似乎也暖和了一些。只见一名南宫家的小子,忙起身望着南宫敬勇说道。 「三叔,侄儿这就去召集人手。」 南宫敬勇瞪了一眼,冷声道:「一根手指就能要了你三叔的命,你觉得多少人够人家打的。还不坐下。」 说着,南宫敬勇环视众人道:「今晚守岁直到天亮,无人来也无人走。」 书房,南宫敬智倒茶笑道:「先生这两年东奔西走,倒是不知为谁而忙。」 聂三礼被南宫敬智上来开门见山打法,弄愣了,不由笑道:「没想到家主竟也是性情中人,倒是省得咱们兜圈子了。三礼这些年东奔西走,磨破嘴皮子,为的是让天下百姓吃饱饭,穿暖衣,过上好日子。」 南宫敬智起身行礼道:「先生大义,在下不如也,南宫家不如也。」 聂三礼见状忙起身错开一步,不敢受这一拜。 「三礼行走世间这么多年,见过世家大族无数,可让三礼真心佩服的,只有南宫家。忠孝仁义,四字比千金重,比海水深,比云彩高……」 南宫敬智摇头笑道:「先生把南宫家捧着么高,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啊。不知先生这次到底所为何事。」 聂三礼笑道:「爽快人,说爽快话。三礼想为百姓下盘大棋,不知家主……」 天明时分,街坊邻里相互道贺,南宫家自然门庭若市,是这济南郡最热闹的。 南宫敬智走出书房时,聂三礼早已远去。看着旭日初升似火,南宫敬智心里多少有了点盼头。 元日,新一年的开始,有人欢喜,有人断肠。 慕公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老人家不是很开心,因为他的孙女很不开心。 天刚放亮,便有白衣踏雪而去。 老人家望着离去的萧瑟背影,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为您提供大神大叔好疯狂的《剑开太平》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山门见白衣 [] <a href=" target="_blank"> 落雪后的官道满目皆白,只有白衣踏雪,了无痕迹。 「师妹,说走就走,也不来跟师兄道个别。」 慕品山抿嘴一笑:「就知道师兄会来送我。」 「回去好好练剑,师兄短时间不会回山,照顾好自己。」 墨看山不懂情啊爱啊的,对感情一事,他就是个门外汉,所以劝人不如不劝。 慕品山见师兄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 「九妹长大了,心里能装事,也能担得住事,师兄不用担心的。好久没回山,这一说回去,反而归心似箭了。走啦。」 墨看山点了点头,看着小丫头笑呵呵的离去,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人总要长大,走上属于自己的路,吃上一番酸甜苦辣,才晓得什么是幸福。这个别人代替不了,就像墨看山无法替师妹,承受那份断肠之痛一样。 大兴城的年味很足,落了一场又一场雪,这年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大乾的春天来了,可冰雪融化的却要比往年晚了一个节气。春雨顿时变得比油还贵了…… 骊山书院的山门,已经关了大半年,没人进,也没人出。白云子依旧还在,看起来与去年一般无二。好像这人不用吃喝拉撒,也不用沐浴更衣,活的依旧神采奕奕。 面对白云子的执着,院长和秋意浓毫不在意,可显然书院内其他人,能忍一时,忍不了一世。 苏玉不喜争强好胜,也不会打架,做事情总是不急不缓的,可如今他却急了。 一个冬天过去,喜欢搞吃食的三师兄就要无米下锅了。这个时候别人能忍,他苏玉不能忍了。 苏玉推门讲理,讲着讲着,便动上了手脚。苏玉没啥武道天赋,熬了这么多年,勉强成就了宗师修为。所以,一招便被白云子送回了书院内。 送就送,可临了白云子说的那些话,却把书院这个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大火药桶点燃了。 「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可是将修为压制在宗师啊。嘴上来的慢,手脚就更慢了,怕是连昆仑山扫地的也不如。你是院长学生吗。」 这话,是瞧不起苏玉还是瞧不起院长,拿谁不识数吗。 显然书院学生是识文断字的,胸腹间的那口气便压不住了。 书院内武道修为比苏玉强的大有人在,这些人便要替师兄,替老师,出了这口气。 打过白云子,他们不敢想,可是接下三招,还是很有信心的。 信心是建立在实力上的。 白云子很高兴看到书院那些信心满满的学子,往他拳头上撞。只需打过一遍,道理便在他白云子这边,至于以武论理是否偏颇,他并不在意。 这几日白云子有些忙了,书院学生排着号找他讲道理,且一个比一个强。不过能走过两招的却是一个也没见到。 其实这很正常,就算昆仑山他那些个师兄弟,在他不放水的情况下,也没人能走过三招。 不过今儿这位,不由让云中子多看了几眼。 一袭白衣走出山门,好似仙子下了凡尘,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清冷,好像写着生人勿进几个大字。 白云子第一次见独孤清清,漂亮不漂亮且不说,他倒是很喜欢那不食烟火的样子。按他现在的想法,眼前女子大可作为未来的修道伴侣。 都长成这样了,又是书院学生,不用介绍白云子也晓得这位是谁了。 只见白云子一反常态,起身行礼道:「见过清清姑娘。」 独孤清清要出场,学院看热闹的学生自然多了许多,这阵子不由很是唏嘘。 漂亮女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白衣女子回礼,脸色也看不出喜怒:「真人,这里是书院,以武压人,是否有些强词夺理了。」 白云子笑道:「儒释道不分家,文武易不分家。小道以武见文,却也无甚不妥。清清姑娘,你说是吗。」 还未等独孤清清回话,便有学生冷笑。 「一大把年纪了,还小道。怕是一把白胡子的老道士都没你岁数大。」 「原来宗师之上也有不要脸的时候,丢人啊。」 白云子微微一笑,只是盯着独孤清清,至于那些冷嘲热讽,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人不会对蚂蚁的喜怒哀乐感兴趣,白云子也不会在意云端下那些人冒酸水。 「小道听说,清清姑娘文武兼备,乃书院最有可能继承院长衣钵之人。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人间龙凤,天之娇女。」 独孤清清踏出山门,摇头道:「没有真人说的那么好,清清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独孤清清不想跟白云子浪费口舌,她对这个堵着门的人没什么感觉。若非他堵门半年多,就算看一眼都懒得。 「小女子,斗胆问剑三招。真人请了。」 白云子笑道:「师妹,刀剑无眼,师兄便不用剑了。」 突然改变称呼,书院学生顿时张口结舌,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虽说道首和院长一方圣人,二人的弟子、学生,如此称呼倒也无不可。但也不能见个面,就如此套近乎啊。 白云子并非动了凡心,而是觉得天下间的女子,也就眼前这位勉强有资格成为他的道侣。 他想的很简单,我于云端之上,伸手拉你脱凡尘,你当感恩。 白云子所表现出来的,独孤清清并未看在眼里,也不想看进眼里。你白云子的酸甜苦辣,与书院何干,与独孤清清何干。 「真人,请了。」 话落一抹寒光乍起,那是独孤清清的剑。至于刀剑无眼,那是你白云子说的,你不用便不用与我何干。 独孤清清用的是家传剑法,因为书院没有打架这门课程。武,全靠自悟。 独孤九式,一式一天地。独孤清清只练到第六式,距离第七式登云望月,还有着很大一段距离。 虽然只有六式,独孤清清却觉得足够用了,又不是要打败白云子,而是过三招。 四式,问心。 白衣舞动,剑起于心口,达于心口,简单直接,快若电闪。 「当!」 电光石火,一次心跳,一声金铁交鸣。 出剑收剑。白衣如雪山门前,好像未曾动过一下。 白云子两根手指为剑诀,轻松挡下这一剑。 以宗师修为迎战,那也只是将境界内力压制在宗师,并非真得宗师。 其实白云子是有些欺负人的,毕竟宗师之上对武道的感悟,即便压低境界,依旧与宗师有着天壤之别。 白云子笑道:「师妹剑法犀利,直指人心,不错不错。」 话音刚落,白云子便看到了第二剑。不,应该是好多剑。 白衣动,便见五位仙子落凡尘。那是独孤清清第五式,归一。白云子看着打不同角度刺向心口的长剑,还有长剑后那清丽脱俗的身影,不由微微一笑,随后双指剑诀点出…… 五位仙子在白云子看来,只有一个是真身,剩下的不过是残像罢了。 用高速制造残像迷惑对手,这一剑倒是差了点意思。 差么,其实是不差的。若是宗师,即便晓得四假一真,却又如何知道哪个是假,哪个是真。你白云子还不是仗着修为眼力,才有此想法。 五仙子落一剑,剑指相交,二人各退一步。 平分秋色,那是外人看来,独孤清清可不这么想。 果然这时白云子开口笑道:「师妹,两招已过。第三招,师兄要还手了。」 看热闹的叫好声还没落,便被白云子的话,气得涨红了脸,憋得喘不上气。 「师姐,别听他的,这人恁地无耻,定然是出言恐吓。」 「师姐,俺们看好你,这第三招绝不会落败。」 「独孤师姐最美,独孤师姐最棒,独孤师姐……」 一名男学生,眼中闪着小星星,扯着嗓门大喊,恨不得压过所有声音。好让漂亮师姐回头看上一眼。 独孤清清是学院男学生心目中的仙子,且是唯一的仙子。即便秋冬很白,很美,依旧夺不走男学生心里师姐的位置。 一名男学生,扭头看了一眼,鬼哭狼嚎的家伙,故意后退一步,狠狠一脚踩了下去。 「师姐最美、最棒,这还用你说,能不能喊点有营养的。」 师弟们喊些什么,其实独孤清清并不在意。这么多年,跑来上善湖跟她表白的可是大有人在。 每一次独孤清清都会以学业为重,直接回绝了这帮小子。现在看来,她说的那些话,用处并不大。该爱的还是爱,该喜欢的还是喜欢。 待嫁的年纪,样貌、家世、性子,无不是万中无一,就算嫁到皇城里当皇后,那也是富富有余的。 如此女子被人惦记,那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对于独孤清清的婚事,独孤孝不会去干涉,他相信孙女的眼光。 院长教学生,都是按散养来的,更不会去管孩子们感情上的事了。 独孤清清的婚事没人管吗,当然不会。书院大先生,见过很多年轻俊杰,也不是没有入眼的。四大公子的南宫守,数年前他就见过,很满意,很不错。可惜终究差了缘分二字。 小丫头性子淡雅,到现在也没个看上眼的,对情和爱更是不上心。 只见独孤清清转过头,忽然展颜一笑:「且等打过,不输。再叫好。」 为您提供大神大叔好疯狂的《剑开太平》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四章山门见白衣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撞散春风 [] <a href=" target="_blank"> 山门有春风,风里有剑鸣。 独孤六式,风里剑。 独孤清清灵慧境宗师,再加上本就亲近自然的性子,这一剑便有了登堂入室,天地间一丝灵气。 春风拂面,就像母亲的手,轻柔温暖,让人微笑中感动。 白云子是孤儿,打小跟着师傅在山上学艺,每日只会感受到师傅如父的严厉,从来不知母爱是什么。可这一刻,他感觉到暖暖的通体舒畅。 春风中的剑意是温和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是无杀意的。白云子看到风里的剑,风里的人,风里的无数剑气…… 他抬起手,点在春风之上。便见,春风乍暖还寒,暖风中有丝丝凉意,像锋利的小刀切在肌肤之上。 白云子忽然笑了,看着于春风中飞来的白衣,眸子里满是笑意。 “白云之下,春暖花开,点散春风,仙子剑来。漫山花开,仙子浮云,联袂于天地长久。” 这话说的有些露骨了,即便性子淡雅的独孤清清也要颊升绯红,而那些书院学子,却要怒容满面了。 剑于春风中而至,却见白云子手腕翻转,剑便分毫不差停在心口一寸,进退不得。 “师妹你输了。” 白云子没有迷失在春风中的美色里,分寸间和方寸间,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独孤清清面有桃红,几次收剑,都未能抽回…… 白云子不肯放剑,是有些轻浮的。这可把学子惹怒了,一个个步出山门,握剑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放手!” 怒吼声远远传来,炸响众人耳边…… 有人怒吼,有剑打远山而来。撞散春风,撞破云彩,一头撞进浊世尘烟。 书院门前青石碎裂十丈方圆,炸起漫天烟尘。而那里前一刻,便是白云子和独孤清清脚下。 山门前有白衣,山门远处有背剑道人。此时分开的二人,正皱着眉头看着烟尘中逐渐清晰的身影。 隐隐约约,学子们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烟尘之中。那宽厚的肩膀,那强健的筋骨,那飘飞的乱发,显然这人不是书院的,因为书院没有野兽,都是文明人。 白云子被一个人一把剑坏了心情,是要找那一人一剑讨回失去的春风。 “装神弄鬼,且让你魂飞魄散。” 白云子背剑下昆仑,入大兴,剑一直在鞘里。如今剑出鞘,春风不见,如坠寒冬三九,让人遍体生寒。 学子们一退再退,直到一袭蓝衫挡住了三九的凛冽寒风,挡住了刺目的耀眼剑光。 秋意浓伸手拉过目瞪口呆的独孤清清,拽住前冲的秋冬,用身子挡下二小。回头瞪着满心欢喜的玉满楼…… “那是属于他的一战,应该让他无所顾忌,你们可懂。” 剑光至,吹散烟尘。 便见一人踏步而出,随手一召,直没入柄的长剑从碎石中拔出,剑匣又有剑飞出一二柄。 三步三剑,人剑合一,一头撞在耀眼的剑光之上。 白云子刺出的凛冬巨剑,剑气凝儿不散,带着极寒之地的凛冽,让秋意浓也皱起了眉头。 这一剑,有着恐怖的天地之威,就算他这个大先生,面对这一剑,恐怕也讨不到好去。 他很担心披头散发像个野兽的家伙,可当他看到人剑合一时,终于松了口气。 剑和人已然分不清,且那剑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莫名,让秋意浓也感到心神不安。 那莫名是天地意志,是这骊山盘龙卧虎的意志,是天人落世间的意志。 白云子身在其中,他眼前一花,看见一条蛟龙张开巨口,朝他撕咬而来。 原来他斩的不是野兽,而是差一步登天的蛟龙。 凛冬巨剑炸开,便见漫天寒气,笼罩山门,笼罩三千有二石阶,罩着半山落了飘雪…… 白云子回到出剑之地,盯着那人退了一步、二步、三步,不多也不少。 飘雪落发尖,那是一张有着连鬓胡须,眸中竖瞳如火,衣衫破烂的家伙。白云子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熟悉又陌生。 山门前,独孤清清眼中有剑匣,有蓬头乱发的背影,有惊也有喜。 “他是……” “是他。” 秋意浓淡淡的回道。他的心却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他很想问问,消失的大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没问,是因为已经有人问了。 白云子皱眉道:“李太平你不是死了吗。你这人不人,怪不怪的……” 却见那人并未搭理白云子,而是回头咧嘴一笑。 这一笑,配上那诡异的竖瞳,着实把书院学子吓了一跳,即便独孤清清心里也是一颤。 “我李太平回来了。” 说着转回身,笑便不见了。盯着白云子冷声道。 “昆仑山你把老子往死里打,下了山又追到大兴,跟老子家里人过不去,现在又堵着山门。你是专门跟老子较劲儿对吧。” “三招,新仇旧账一起算了,老子也不用你让。接的下滚回昆仑,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白云子笑了,因为他听见这辈子最可乐的笑话,不由摸着随身宝剑笑道:“李家大郎你接不下的。” 李太平嘴角微扬:“你好像没听清我说的话。我说的,你接的下。” 白云子上下打量着李太平,忽然望着秋意浓笑道:“大先生,李太平可是没考上书院,此三招并非比三招。” 秋意浓摇头道:“真人此言差矣。李太平已然是书院学生,三招即代表他自己,也代表书院。” 白云子很是诧异:“可他并未参加五场大考,如何是书院学生。” “因为我说他是,他便是。” 忽然书院里有声传来,在众人耳畔响起…… 白云子皱着眉朝书院内行礼道:“院长说是便是,我白云子无意见。那么三招依旧作数,他输,人我带走。” 时隔大半年,李太平诡异出现,又忽然成了书院学生。别说书院以外的人大感意外,就是书院内学子也要摸不着头脑。 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也只是一瞬,因为大先生轻咳一声,一切不解疑惑,便消失不见了。 秋冬眼中有泪,拉着大先生的衣袖,不安的说道:“先生,老爷他……” 小丫头有很多担心,有很多不解,甚至有些害怕。 担心老爷会输,不解老爷死而复活却变成了怪物,害怕老爷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怎么看都舒服的样子。 秋意浓没有任何解释,而是很认真的说道:“还有两招,好好看。回头要考教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秋意浓特意在“你们”二字上加重语气,同时扭头看着身后学子。 山门前,李太平笑看白云子:“都这工夫了,不想着如何全身而退,还惦记着俺家小侍女,我看你是没挨过世间毒打。” “今儿拽你下云端,叫你晓得。你也是人,挨打也会痛。” 话落,山门前忽有热浪袭来,吹皱了衣襟,吹干了飘雪,迷了人眼…… 山门前的李太平在燃烧,每踏前一步,热浪便涨上一分,脚下碎石也被烧的发黑。 学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秋意浓却多少猜到一些,因为眼前的小子,其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秋意浓晓得那是大雪山秘法,可他不知道李太平到底点燃了什么,因为燃血秘法并无此恐怖的效果。 蛇血被点燃,燃烧着奇经八脉,那些剑意真气这一刻变得滚烫,仿佛经脉中流动的并非真气,而是滚滚熔岩。 这个烧法,钢铁也要融化,李太平没把自己烧成灰,却要亏了登仙塔三层那位,把人不当人的青铜将军。 日夜鞭打,日夜锤炼。塔是熔炉,刀是铁锤,人便只能是剑坯了。 当时的李太平很确定,那将军绝对不是将军,而是铁匠铺打铁的。不然哪有把人往死里整的。 那些日子本就没有黑白,李太平晓得,那把刀不断锤炼着他的肉体,也在敲打他意志。更在每一刀中,融入一丝天地之臆。 每当他身体好似身上破烂衣衫时,总有大蛇前来让刀尖染血,刺入他的骨肉之中。 这就好像锻造一把青铜宝剑,秦人总喜欢往里加锡一样。锡少了武器软,锡多了武器易断,而锻造大师,每一次都会刚刚好。 当千百次锤炼后,需要开刃,那些天地之臆,便成了最好的锋刃。 青铜将军锻剑而成,满意的放李太平登楼,因为在那之后便是试剑,磨剑。这个过程缓慢而细致,来不得半点马虎。 四层,没有青铜将军,没有筋骨敲打,却比三层还难熬。 当李太平登上四层那一刻,心神便被夺去。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孩童生于邯郸,后回秦国,继承王位,时年十三岁。他看到平定长信侯叛乱,看到除权臣吕不韦,重用李斯…… 灭六国,书同文车同轨,北击匈奴,南征百越,筑万里长城…… 他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生,备受争议的一生。这个过程很慢,慢到忍辱偷生,奋发图强,雄心万里,铁血执政,一样也未曾落下。 最后,李太平弄明白了一点,那个男人想用他短短的一生,为华夏奠定万世基业,让炎黄子孙的血脉与天地长存。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剑开太平更新,第一百九十五章撞散春风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肉身成剑 [] <a href=" target="_blank"> 人只能活一生,见一生所见。 若想多活一生,多见几世,也许只有在书本上才能体会到,虽然那些喜怒哀乐并非己出,却也可感同身受。 李太平多见了一生,且是传奇的一生。心境上便也沾染了几分祖龙的天威,再加上体内的蛇血,此时看起来却要比宗师之上的白云子还有气势。 白云子眼中的李太平,和山门前那些人眼中的背影,有着很大的不同。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七步站定。一股莫名的威压,在白云子心头升起。 他眼前燃烧的李太平,从凝实到模糊,再由模糊变得凝实,一个人仿佛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人气冲霄汉,仿佛踩过千年长河来到眼前的帝君。举手投足间,甚至要压天人一头,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白云子暗道一声不好,李太平那小子从宗师到宗师之上走了七步,而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的心竟然乱了。 七十年如云烟,回头望去,从未迷失。他的心是坚定的,他是云端上那最高的人,他更是距离圣人最近的那一个。 这个天下没有人可以追上他的脚步,即便佛子也不行。若是真有人追上来,他也会将那人打落凡尘。 白云子还记得小时候,师傅带着他看昆仑云海。 云海漂浮山巅之间,我们已然高过世间苍生太多太多。你将来会踏云而上,走到那无人可及的地方,打开那扇门,成就师傅一生无法触及的天人。 白云子觉得,他生来便比世人高,苍生只能仰望。可如今,有个凡人爬上了云端,竟然敢与他直视,不能接受,所以要将他踩在脚下。 “我不管你是否借了神鬼之力,还是成了世间真魔,在我白云子眼中。你,依旧不堪一击。” 话落,剑归鞘,却又出鞘。 出鞘的不是剑,而是白云子。 只见道人一步登天,随手一召,远山云海化作滔天巨剑。随后双指剑诀,朝山门前的李太平点去…… 李太平抬起头,眸子中视乎烧着两团火,单臂一指朗声道:“你以为你爬的够高,其实还不够,因为我打得到。” 骊山忽有黑气透出泥土,飘到山门前那个男人指尖。 丝丝缕缕,最终凝成这世间连光也透不过去的黑。如墨巨剑在李太平指尖前,遥指云端上的人。 “待我,劈你落凡尘。” 山门前,蓝衫无风而动,春风便再来,暖了书院,也暖了学子。 小院中,院长终究没能落子,而是将黑子丢入棋奁,站起身仰头看着一黑一白。 师徒俩武道天赋一般,不过这徒儿的武道运势,的确很不一般,无怪老道士会夸下海口。有朝一日必定登天成圣,且在老道士羽化后,一日千里。 院长摇了摇头又坐了下去,再次拾起黑子叹道:“何必把运势转嫁给徒弟,其实不这么做,他一样要快马加鞭的。” 军神府邸,老人家自顾微笑。道门自家人较劲儿也蛮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黑与白孰强孰弱。 骊山脚下,有一僧一俗。僧抱膀,俗负手,仰头而望。 “看山,觉得谁会赢。” 墨看山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小师妹相中的男人怎么会输。” 红莲哈哈大笑道:“小狐狸精,果然是有道行的。不过,想打赢白云子,似乎还差了些火候。” 墨看山嘴角微扬说道:“不输便是赢,白云子却不行。不赢便是输,且他输不起。” 红莲点头道:“心性坚韧不是都有的,有些人输一次便要心中生魔。怕是道首那老不死的,落子后想反悔也晚了。” 墨看山笑道:“还是那句话,我小师妹相中的男人,又怎会平庸。” 红莲再次哈哈大笑道:“神僧看好的小子,又怎会差劲儿。 特别是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敢把天地踩脚下的狠劲儿,正合神圣胃口。” 天边一抹白,转眼而至,搅动风云不说,就连皇城紫气也有所波动。而当骊山有黑龙冲霄,紫宸殿内的老皇帝,不由忽感心悸。 “辅国,外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辅国忙躬身道:“回圣上。白云子在骊山闹出大动静了。” 弘道帝笑着点了点头,没把刚才的心悸当回事。 老皇帝还能笑出来,是因为老奴才故意隐瞒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他瞒不了多久。 太子府,光锦楼。 仙风道骨的老道士,须发无风而动。他知道白云子这么个人,却没见过,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情谊。他在乎的是该死,却没死的人。 “也许,要找个机会尽早除去才行。” 老道士可不在乎聂三礼会怎么想,大不了打上一架,反正这一架早晚要打…… 道门师兄弟内战,打平了,白云子怕要跌落神坛,百年后兴许道首便和昆仑无关了。 这件事情很大,影响也要更为深远,江湖格局因此而变,也不是没可能。 搅动风云的黑白二剑,一个在地,一个在天,于天地间碰撞。雷鸣之音滚滚,震撼着人心,破坏着规矩,扰乱着秩序。 山门前,火红身影脚下地面,落了一尺又一尺,而那道身影的脊背,却依旧如旗杆一样笔直,不曾有一丝一毫弯曲。 云端上的道人,越飞越高,仿佛变成高空中的苍鹰,成了看不清的黑点。 黑与白,在骊山上空碰撞着,炸开一圈又一圈波纹。 电闪雷鸣间,有道人于长空直落,宛若捕猎的游隼,沿白剑俯冲而下。 眼看那道人就要撞在黑剑锋刃之上,下一刻剑出鞘,一点寒光夺目,剑鸣四方。 连光也无法透过的巨大黑剑,在一点寒芒中土崩瓦解,化作漫天黑雨飘落,隐入骊山之中…… 山门前,小丫头鱼闪闪跳脚骂道:“牛鼻子不要脸,第二招还没分出胜负,便出第三招。” 小丫头话音刚落,额头上便落了个脑瓜崩,不由捂着额头,带着哭腔说道:“大先生……” “禁言,细看。” 鱼闪闪不服气,还想顶嘴,却发现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眼珠子还能打转。 当小丫头将目光投向牛鼻子时,一剑一人已然来到李太平头顶。 鱼闪闪的小心肝已然悬到嗓子眼,想要捂住小嘴,莫要惊呼出声,这才想起自己是吼不出来的。 牛鼻子耍赖,小丫头很担心,不由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闷雷,脚下大地随之震颤,仿佛地龙翻身,打滚。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偷偷的眯开一道缝,却又猛地张开。 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映着一幕铺天盖地而来的尘埃。那些碎石飞沙仿佛撞在一道透明的幕布之上,隔绝在山门之外。 鱼闪闪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不由抓着大先生的后衣襟,偷偷探出头来,想要看个究竟。 秋意浓踏前一步,鱼闪闪不由自主的被带着往前行了一步。 只是一步,小丫头眼前的满目灰黑,忽然落下一寸,随后仿佛那刺破的气泡一样,纷纷落下。 鱼闪闪看到头下脚上的牛鼻子,看到牛鼻子刺出的剑。顺着剑身直到锋刃,她看到两根手指…… 书院山门前,经历数百年风雨的石板不见了,周遭参天古树也不见了,那条三千有二的石阶,也硬生生被人抹去数级……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白云子那一剑,绞碎万物的一剑。 可这一剑绞碎了青石,让古树化作漫天粉尘,甚至刮地三尺,却没能将两根手指下的那个人形怪物抹去。 李太平二指夹着锋刃,须发皆张,本就破烂 的青衫,已然化作漫天飞舞的蝴蝶,唯独腰下还留着两块遮羞布。 “三招已过,昆仑白云子,不过如此。就让小爷的第三招,送你回昆仑,从此莫要再踏人间。” “我身为剑,以天地最重,送道兄回昆仑。”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白云子冲天破云,直飞九霄之外。 李太平肉身成剑,化万钧于身,送白云子回昆仑…… 大兴城,有些耳聪目明的人,总是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听说了么,李家大郎死而复生,化作一条黑龙,一口便把堵着书院山门的白云子给吞了。” “瞎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可是听说,李家大郎走丢的这段时日,是跟老神仙学仙法去了。大郎只是念了声口诀,便有地龙翻身,一尾巴将白云子抽飞了。” “都不对。我听说大郎闭关修炼,已然肉身成圣……” 李家大郎消失大半年,老百姓茶余饭后可是少了许多谈资。如今归来,便又成了那最耀眼,最夺目,那个最能惹事的。 白云子着实被李太平吓到了,他那一剑就算圣人也不敢凭肉身去接,可李家大郎竟然做到了。 那第三招,就更为恐怖了,他这辈子只听说过,人剑合一,还没见过化身成剑的。 白云子要活着回去,他要告诉师傅,李太平已然成那世间真魔,需昆仑弟子下山,摆开降魔剑阵,除魔卫道。 白云子是被吓跑的,而非真得败了,两人最多算是平手。若是他肯回头看上一眼,兴许他便不会走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肉身成剑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硬还有弹性 [] <a href=" target="_blank"> 人言可畏,吐沫星子淹死人。 大兴城老百姓把归来的李太平妖魔化了,因为无人在场,便只剩以讹传讹。 独孤清清全程见证,他看到那个男人踏风而来,看到以宗师战之上,更看到火红退去躺在春风里的强壮身体。 她还看到,秋冬跪在碎石泥土中,抱着老爷哭成了泪人。看到妞妞嚎啕大哭,看到刁蛮任性的鱼闪闪捂着小嘴无声哭泣的样子。 他甚至见到玉满楼那个书生,皱着眉头问了大先生一句话。 “现在学武晚不晚。” 这些人都是李太平的朋友,她独孤清清呢,也应该算朋友吧。毕竟,李家大郎救过她的妹妹。 应该哭吗,因为他救过妹妹,因为他的那一声,放手。 她没有哭,她只是看着李太平被抬进书院,她默默的跟在后面…… 独孤清清回到上善湖,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有游鱼跃出落下,荡开一圈圈涟漪。她的心好似湖水,被那尾游鱼惊了平静。 她重新回到院长所在的小院,在门前犹豫许久,才迈步而入。 “老师,那人毕竟是清清的朋友,理应尽些朋友的义务。” 院长很高兴,忙起身拉过独孤清清:“正好把那个哭鼻子的换走,省得山林不静,鸟儿不安,这棋也要落不下子。” 秋冬是被院长轰走的,出了篱笆院还要一步三回头。 昏迷中的李太平待遇很高,竟然住进院长的篱笆院,并由安安静静的独孤清清照顾着。 独孤清清第一次给男人刮面,她的手很稳,很慢,很专注,就像她看书一样认真。 “为何要刮面。大乾上到君王,下到贩夫走卒,皆要蓄须。” 独孤清清头也不回的说道:“老师,没有为何。只是觉得之前的大郎更顺眼而已。” 听了独孤清清的话,院长很快改了口,点头道:“捯饬捯饬也好,不然还以为我这篱笆院里,住着山野精怪呢。” 院长时不时便要来看上一眼,倒不是怕孤男寡女发生些什么,而是他觉得李太平那小子的状态很有意思。 一日两次,身如火烧。 院长看得清楚,李太平那小子奇经八脉真气如熔岩滚滚而动,身子更是该不该硬的地方,都要坚硬如铁…… 独孤清清见老师眼中有光闪过,不由皱了皱眉,晓得这是老师好奇心上来了。 几日来,她便不敢走远,总要盯着门外打转的老师看。 某一次她回来的晚了些,便看到老师竟然取来割草镰刀,在李太平身上试了试,看看哪个更硬一些。 她还看到,老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铁锤,在李太平发病时,玩起了胸口碎大石。 可这都不算什么,她甚至看到老师拿着凿子要给李太平开瓢来着。 “老师,您这是打算救人,还是害人。大郎住进小院,可是有许多人见到了,若是弄死了,您老如何解释。” 独孤清清皱着眉头,张开双臂拦着手持伐木锯的老人家。 院长打了个哈哈,笑道:“不妨事的。老夫就截下来一点点,研究一下。放心,矮不了,也短不了的。” 老人家的话,把独孤清清闹了个大红脸。 看护李家大郎这些日子,每日发病两次,她都要躲出去,因为昏迷中的那个家伙很不正经,虽然李家大郎穿的严实,却也不好呆在那里的。 这阵子即便不好说,却也要说的,否则任由老师胡来,说不好昏迷中的李家大郎,就得少点什么零件,回头怎么跟山上那个丫头交代。 “老师,您要是再胡来,人我只好带走了。” 院长忙将手中的家伙事丢到一旁,笑呵呵的说道:“那揪一根好了。” 说着,绕过独孤清清,伸手就去揪…… 独孤清清急了,忙出声制止。 “不要。” 却见背对着独孤清清的院长笑道:“不但硬,还有弹性,可算被老夫揪下来了。不错,不错。” 独孤清清顿时脸色煞白,脑中更是响起一道惊雷。完了,完了…… 院长转过身,看着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小丫头,笑道:“瞧瞧,一尺多长,韧性极佳。” 乾人女子开放,有些事情到了年纪,便会有家中妇人描述一二。 独孤清清已然到了待嫁的年纪,无论家中妇人言传,还是书中得来,那些事她也懂了。 这时听院长说有一尺多长,着实吓了一跳,随后却也反应过来,院长所说和她所想,似乎有些出入了。 壮着胆子睁开眼,看到师傅手中的是一根头发,独孤清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不由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 院长扥了扥手中头发,疑惑道:“什么还好。对了,等他发病过了,帮师傅再揪一根下来。” 独孤清清见师傅喜滋滋的走了出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世人都说院长乃人间圣人,大儒也。殊不知,老头子是那种比年轻人还能闹腾的性子,只是平日里不出门,见不到罢了。 净室内,独孤清清搬来交床守着李太平。 看着眼前如火一样的男人,不由想起初见时的嚣张跋扈,再见时的精明干练,山门前的狂野伟岸,和如今昏迷后的不老实。 独孤清清怎么也无法和慕品山口中的李太平对上号,她记得,慕品山曾站在冰雪覆盖的湖面上说过。 他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心里装了好多不该他这个年纪忧虑的事。他总是笑,却从不说愁苦。他想活的简单,可摆在他面前的,却没有一件简单的事。 独孤清清还见过慕品山笑着说。那小子好色,可是到口的肉,却又不肯偷吃,老是装成正人君子的样子。还见过慕品山挤眉弄眼跟她说。你最好离他远点,不然吃干净不认账的事,他肯定干得出来。 不要觉得他是个好人,也不要以为他是个坏人,其实他就是平凡的普通人。可相处久了,却又会发现,平凡中的那些不平凡。 他做事喜欢讲道理,其实他只是给自己找个不讲道理的理由而已…… 独孤清清眼中的李太平,慕品山眼中的李太平,世人眼中的李太平,慢慢汇聚到眼前如火的男人身上。 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要醒过来才能知道。 一晃半月有余,书院外的世界,慢慢又把李家大郎忘记。而书院内,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大多学生却也把山门前的那个男人忘了。 忘记一个人很简单,也很难。 铸剑山,灵应峰。 一袭白衣与峰间望月,愁断相思。 去年的慕品山,妖媚如狐,就连花中高手的老皇帝,见了那紧身衣的凹凸有致,也要迷乱了心智。如今的慕品山,不见玲珑曼妙,却多了几分眉宇间的清冷。 风微凉,月中有影而来。 “大师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段振山看着俏皮不在的小师妹,有些木讷的面色,忽然挂上了笑。 “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听哪个。” 慕品山很少看到大师兄笑,且是坏笑就更没见过了。若是去年,她一定会拉着大师兄的衣袖,让大师兄主动把事情说出来,如今她却没那个心情。 “好与坏,与我何用,与这山峰何用。说那些无用之事,倒不如大师兄陪九妹赏月来的开心。” 段振山不敢再逗小师妹,忙说道:“李太平那小子不但没死,还打跑了白云子……” 慕品山苦笑道:“大师兄不会撒谎,所以这谎话实在不怎么样。” 段振山刚要解释,便听风中有声传来。 “让你办点事,你非得办砸不可。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收你为徒的。” 话落,张鸦九落在灵应峰上,笑道:“那小子真没死,如今正在书院睡大觉呢。师傅可是从来不骗人。” 慕品山仿佛被天雷劈中,呆呆的望着师傅,半晌后猛地跳了起来,话也不说便朝峰下飞奔而去。 张鸦九摇了摇头,念叨了一句。 “女大不中留。” 说着,伸手虚抓,跑出去的慕品山又被捉了回来。 “师傅说了好消息,还有坏消息你没听呢。” 慕品山一把拉住师傅衣袖,摇晃起来:“师傅快说。” “坏消息就是——师傅不让你下山。那小子什么时候登上镇西峰,什么时候放你离山。不用摇,摇断了,也不成。” “不用看你大师兄,也不用打其他师兄的注意。这事,没得商量。” 初闻喜讯,慕品山的心再次欢快跳动起来,下一刻却又被张鸦九一句话,打入了深渊之中。 小丫头眼有泪光,面有急色,却见师傅负手而立,望月说道。 “这次是他命好,可下一次呢。要知道人的运气是会用光的。” “还有,我已经叫人通告天下了。一年后,只要有人能登上镇西峰,接我张鸦九一剑不败者,便是我铸剑山的乘龙快婿。” 慕品山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使着性子说道:“师傅欺负人。” 张鸦九回过身,嘿嘿一笑说道:“师傅就欺负他了,没本事还想吃天鹅肉,做梦。你也不用想着偷偷溜下山,你大师兄会盯着你的。” “也别怪我和你师兄们心狠,他要是有聂三礼那两下子,哪里会有一年后的事情。” 登铸剑山,娶九天飞狐,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剑开太平更新,第一百九十七章硬还有弹性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老头子们的心思 [] <a href=" target="_blank">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山里的小野驴,横冲直撞吱哇乱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伏牛山的盗匪随着王家二爷殒命,便也少了许多。曾经热闹的山寨,如今冷冷清清,除了野猫野狗,便只有发了情的小野驴还再乱跑。 午后,山寨断裂的木门,被人拆了下来。并换上刷了油漆的新寨门。 一名手按横刀,发已半白的魁梧大叔,扯着大嗓门喊道。 “都加把劲儿,别跟软脚虾似的,让老将军看了笑话。” 一名老者弓着腰,笑骂道:“三驴子,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叫大总管,回头王爷听了去,又要拿老头子开心了。” 说道王爷,只见三驴子走到老者身旁,挤眉弄眼道:“老将军,你说咱们王爷花重金让咱们进伏牛山招兵买马,是不是那个念想还没断。” 老者瞪了一眼骂道:“你看看,数百老卒哪个像你这么多嘴。” 只见扶着木门的老卒回头笑道:“三驴子还没死心,俺们这些老东西自然不会死心。这辈子不看王爷了却心愿,俺们是不会甘心的。” 老者笑道:“行啦,行啦。都少说两句,赶紧忙完手头上的事,好早些开饭。” 东都,福王府。 陈不问提着碎花裙,快步来到书房,也不敲门就那么推门而入。 “爹,您让老总管带着那些老卒进伏牛山干嘛。” 书房藤椅上坐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虎背熊腰,两眼有神,不怒而威。 只见那中年男子看到陈不问,忙换上一副笑脸,起身说道。 “不问啊,现在大乾各地兵荒马乱的,爹寻思着要居安思危,得给咱家寻条后路才行。” 陈不问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如今江湖归来,有些事便看的越发通透了。 “爹,您以前猛吃猛喝,是怕圣上对您不放心,怕王家找您麻烦。现在您跟王家关系好了,也瘦了,是不是还想着……” 福王忙拉过女儿的手,按进藤椅里,笑呵呵的说道。 “以前,爹只想你能平平安安,爹能有个善终。现在不一样了,你也看到大乾是个什么样了,爹不想当亡国的王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忠这人城府深,若是有一天大乾的定海神针倒了,他会干出什么事,可是不好说的。” “现在的大乾又不是几十年前的大乾,爹早就不惦记那张椅子了。爹这么做,只是想乱世来了,咱家得有自保的实力,得有谈判的筹码。” 知父莫若女,那些话陈不问是不信的。他爹这辈子,不爱美人只爱江山。 “爹,您是武道宗师,女儿也是,您那未来的女婿怕是宗师之上也挡不住,咱家哪里需要寻后路。爹,您是不是打算和王忠……” 女儿的话很在理,福王不是不知道。可正因为他知道,且天下乱世已成,他曾经的念想才死灰复燃。 王忠不姓陈,只站着东都,即争不过拓跋家,也不是天下城对手。 争天下王忠没机会,顶多弄个异姓王当当,那还得命好。可若他福王扛起清君侧的大旗,就不一样了。 各地藩王福王都有联系,加上亡妻南宫家的支持,再有东都坚城,可以说这次是离那把椅子最近的一次。 以前还要顾虑家中没有扛旗高手,可现在有了还是未来姑爷。板上钉钉的宗师之上,他福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福王现在每日里烧香拜佛,只求一件事,让他那个哥哥最好多活几年。 “不问啊,爹没心思去争,但也不能看着大乾就这么倒下去。咱家毕竟姓陈啊。” 福王一句姓陈,却也吧陈不问说的没了脾气。 只见陈不问起身说道:“爹,您答应孩儿,只要大兴城不乱,咱家就不掺和那些事。” 福王笑道:“闺女儿放心,你爹我又没老糊涂。对了,你南宫大哥在三郡打了胜仗,听说襄阳城只剩下岳千山和几千府兵了。” 竞陵郡,郡守府。 太子爷很是兴奋,拉着南宫守说道:“要不咱们趁着大胜,士气正高,一气呵成拿下襄阳。三郡之乱,也就见亮了。” 南宫守笑道:“太子爷不是不着急吗。” “之前不急,现在不能不急。也不怕南宫将军笑话,我那二弟又再作妖了。” “大兴来信说,十二卫没银子发了,我那二弟带头大闹户部。逼着你二叔把给咱们的军饷,粮草,先给了他们。” 南宫守脸色顿时一变,军中无饷无粮可不是闹着玩的。左右翊卫加上收编的泥腿子,现在有大五万张嘴等着吃饭呢。 齐王这一手,可是太狠了,且有些不顾大局了。 南宫守皱眉道:“你我皆回不去,上折子怕是也无用。如今只能跟城内大户借粮了。这个还得太子出面,好说好商量才行。” 太子道:“就不能速战速决吗。” 南宫守摇头道:“襄阳现在是饵,摘了的话,大鱼还如何上钩。” 朝廷缺银子缺粮,老百姓家里也不富余。只有那些富得流油的大族,才会吃香喝辣不愁钱粮。 今年春雨来的又晚,怕是这个年更不好过了。 当今天子为了渡过难关,卖官,卖名声,把能卖的都卖了,就差把自家女儿拉出来卖了。 不过也别说,弘道帝正有卖女儿的打算。这不大兴城第一大商贾,赵家便落入弘道帝眼里。 赵老爷子再一次进了皇城,还在紫宸殿见了当今圣上。 两个老头子见面很热络,谈儿谈女的,就谈到了长公主的婚事。 老皇帝的中心思想就一个。你家那个十全儿子,带着我家闺女跑了两次江湖,这不清不楚的,你家就不表示表示,就不知道登门提亲。 赵家富甲天下这个却是没有,毕竟崔家在那摆着呢。不过怎么说也是这大兴城最有钱的主,说一句金银成山是不为过的。 这么有钱,彩礼怎么说,那可是大乾长公主,少了你赵家好意思。 赵老头子是个财迷,不然也不会置办下这么大个家业。可如今儿子要娶公主,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赵老爷子开口便是十万两白银,可对面那个老头子竟然头不抬眼不挣,赵老爷子只好加到五十万两白银。 五十万不少啦,现在大乾朝一年税银才有多少。可很显然,对面那个老头子胃口很大。 赵老爷子一次又一次加码,价已经开到两百万两,可那位还不吐口。赵老爷子已经打起退堂鼓了,咬着后槽牙给了最后一口价。 “圣上,大兴城外赵家良田,愿献出一半。”弘道帝忽然眉开眼笑,起身拉起糟老头子的手,坐到榻上。 “亲家选个吉日,孤这就拟旨下诏……” 赵老爷子没想到圣上比他还急,甚至有些急不可耐了。 长公主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大兴城,老百姓对长得跟天仙一样的长公主很是喜爱,顿时大兴城便热闹起来。 赵家是高兴的,皇家是高兴的,老百姓是高兴的,就连文武百官也面有喜色。 可有一个人高兴不起来,且那个人做了一件很是匪夷所思的事。 骊山书院门前石阶少了十数级,地面落下一丈有余。院长没有让人恢复原貌,理由很简单,以后学子进出书院还能省些力气。 省了么,其实没省,可院长都这么说了,谁还会一寸一寸的量过去,跟院长掰扯此事。 此时书院山门前多了两个人。一个美若天仙,一个黑的掉进炭篓里,都分不清哪个是炭,哪个是人。 “陈鸾,求见圣人。” 就要大喜的长公主突然拜见书院圣人,这很耐人寻味。可人都来了,不见礼数上是说不过去的。 篱笆小院,长公主将二黑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走入院中。 长公主看到背对他的老人,低头似乎摆弄着什么,口中还要自言自语的说着“有趣”二字。 轻咳一声,长公主施礼道:“鸾儿见过圣人。” 院长转过身,瞥了一眼门口的二黑,这才笑道:“快起来吧。这个节骨眼跑我这来,是对婚事不满,想躲进书院逃婚。” 被院长一口道破心思,长公主面红耳赤,不过依旧用力的点了点头。 却见院长笑道:“赵十全那小子,除了花心以外,还是蛮不错的。数次生死与共,那小子的心思应该不假,怎么,这也没看上。” 长公主没说话,而是再次点了点头。 院长侧头看了一眼二黑,笑道:“看上这个傻不愣登的了。” 长公主开口了:“他不傻。” 院长笑了笑,说道:“都跑我这躲着来,我这是书院,又不是避难所。” 长公主抬头道:“陈鸾不是躲,陈鸾是来跟圣人学做人来了。” 院长哈哈笑道:“小丫头,少拿话哄骗老夫。这么办吧,跟里屋那小子一样,算是记名弟子吧。走留随意,不用像其他学子一样,常住骊山。” 陈鸾如蒙大赦,忙要行大礼,却被院长拦下。 “磕头就免了,回头你爹追来,若是要跟老夫死磕,你就下山。毕竟书院是要清净才好读书的。” 院长虽然如此说,陈鸾却也晓得,他爹绝不会跟圣人死缠烂打的。所以不由回头望了一眼二黑……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扯平了 [] <a href=" target="_blank"> 书院又多了一名学生,还是当朝长公主,这不能不让人多想,院长到底想干什么。 老皇帝想了很多,直到看见赵家那些金银,便不在多想了。 旨意下了,婚事定了,我这个当爹的该做的都做了。现下闺女在书院,上山的路还在,你赵家有本事就去山上要人好了。 赵老爷子暴跳如雷,可他这顿风暴,既不敢朝当今圣上发,也不敢对着书院圣人来。没办法只好转向自家儿子,狂轰滥炸了。 赵十全,为了不把老爷子气死,只好妥协,先把九美娶进门,整日蹲在家里造小人了…… 书院这些年从来没有哪一名学生带伴读的,就算晋王也是独自一人,不成有跟班的。如今有了,还是个抱着刀啥也不干,且得人伺候的。 二黑脑子不太灵光,这事儿书院学生晓得,也没人跟他较真,毕竟被傻子打可是很丢人的。没人想挨打,长公主自然落得清净,除了晋王偶尔来看看,倒是比皇城里活得自在。 长公主最近总是喜欢往三层楼跑,因为那里有个她相见的人。 秋冬是谁,长公主可是比书院学生知道的多,那可是未来的天人。 以前李家大郎护得紧,陈鸾没啥机会和小娘子独处,现在大郎不省人事,机会便来了。 三层楼,满眼都是书随便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也没个坐的地方。 陈鸾在女子中算是大高个了,往秋冬身旁一站,歪头便能看到秋冬在看些什么。 “汉书列传。秋冬喜欢看史书。” 秋冬看得入迷,不知身旁有人,着实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然是大前朝的长公主,不由忙躬身行礼。 “秋冬见过长公主。” 陈鸾忙扶起秋冬,微笑道:“都是书院学子,哪来的长公主,以后要叫姐姐。” 秋冬整日泡在三层楼,还不知道长公主大婚之事,此时不由好奇的问道。 “长公——不,不是。姐姐,怎的也来书院了。” 陈鸾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读史使人明智,秋冬很会选书啊。” 秋冬虽说曾经也是公主,心思却要单纯许多,被陈鸾一带,便自然而然转了话题。 只见秋冬尴尬笑道:“大先生说了,让我把三层楼里的史书看一遍,考教过后才让我看其它书。” 陈鸾忙笑道:“姐姐也喜欢看史书,不如咱们一起看,还能做个伴,相互帮扶一把。” 投其所好,即便不是,也要同路而行。如此才能有共同语言,关系才会自然而然走得更近。 眼看着大功告成,就在陈鸾暗自窃喜的时候,一道声音却很不适时宜的在耳畔响起。 “大先生说了,书要自己看,自己去感悟,别人的感悟终究是别人的。” 玉满楼从书架后绕了过来,望着陈鸾微笑。 秋冬朝玉满楼吐了吐舌头,这才转头说道:“姐姐,秋冬去那边看了,以免惹大先生不高兴。” 陈鸾微笑点了点头,见秋冬离开,脸色顿时一变,冷声道:“书读得多,心眼就多,有时候其实未必是什么好事。” 玉满楼毫不在长公主的冷言冷语,而是微笑着说道:“好过书读得少被人忽悠。长公主,您说是不是。” 陈鸾冷哼一声,顺手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转身要走,却又听那讨人厌的书生说道。 “那是,母牛的产后护理。” 陈鸾低头一看,还果然是,不由气得跺脚道:“要你管。” 三层楼是唯一接触秋冬的机会,却总有讨厌的书生在一旁。而平日里只要秋冬离开三层楼,便会被两个小丫头片子缠着,陈鸾根本没机会靠近。 既然跟天人搭不上关系,那就换人,书院里值得陈鸾结交的人还有很多。比如独孤清清,又比如东都王家二爷的那个傻儿子…… 篱笆院,屋里那位昏迷不醒的又发病了。独孤清清便出来透口气,却正好看见长公主坐在院长留下的残局旁观棋。 陈鸾扭头见到独孤清清,忙起身很是关心的问道:“大郎怎么样了,可有好转迹象。” 独孤清清摇头道:“大半个月了,一直就那么睡,弄出多大动静也不醒。” 陈鸾无奈的叹气道:“姐姐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苦了清妹。瞧瞧,都清减了许多,看着让人心疼。清妹以后可要多加注意身体才行。”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点头应承。 这么一看,姐妹俩关系却也不错。其实不然,小时候独孤清清经常进宫,因为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个性自然都有,难免闹些矛盾。 只不过独孤清清被院长带回书院后,姐妹俩见面次数少了,曾经那些不愉快便也忘得差不多了。可若说关系好,显然只是表象而已。 独孤清清不想和陈鸾聊天,可屋里那位没有半个时辰却也消停不了,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李太平却是昏迷感知不到外边的世界,可内里的世界,他还是颇有感受的。 登仙塔,五层。有蛟化龙。 当然并非真的有条大蛇,而是墙壁上刻着蛟化真龙的过程。 当李太平看到那些壁画,体内的蛇血便再一次沸腾,原本的平衡也就被打破了。 蛇血每一次沸腾,李太平便要身如火烧,黑瞳变为赤红的竖瞳,其修为也会一步跨过宗师之上的门槛。 这个状态李太平不敢持续太久,即便他在三层再次锻体,也扛不住蛇血的吞噬。时间久了,怕是要化成一滩血岁。 压制蛇血的过程很痛苦,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而每次成功压制过后,只要睁开眼看到那些壁画,蛇血便会再一次沸腾。 李太平有想过闭着眼登楼,他也尝试过,不过结果是一样的。以为闭着眼不看,就看不见,那可就太小看这登仙塔了。 那些画面会直接投射在脑海里,且要比主动去看,看的更多。蛇血也就沸腾的时间更长,获得的力量更多,后果就是压制时间更长,更痛苦。 当李太平将壁画完全看过后,他弄明白了一件事,他已然可以控制蛇血沸腾的时间长短…… 书院门前一战,李太平已然到了蛇血沸腾的极限,只要白云子回头看一眼,即便李太平想撑也是撑不住的,除非他打算化成一滩臭烘烘的血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平终于夺回被蛇血侵占的失地。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本以为自己还在登仙塔内,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冰冷的石墙,而是一道高挑的白衣背影…… “九妹。” 李太平面露喜色,喊了一嗓子的同时,一把将白衣女子搂入床榻,抱在怀里,还狠狠的亲了一口。 没有惊呼,没有斥责,有的只是,大眼瞪小眼。“啪!” 耳光清脆响亮。 独孤清清脸色微红,跃下床榻,回头盯着李太平说道:“扯平了。所以这事永远的过去了。” 李太平忙起身赔礼道:“清清姑娘,我以为是九妹,所以我——我——” “我什么我,可千万别说负责。我可受不起。一巴掌扯平了,谁也不欠岁,明白。” 李太平再一次躬身道:“明白,明白。” 往事莫要再提,更何况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再提说不是故意的,怕是独孤清清也不信了。 李太平清醒得很,不由岔开话题道:“白云子他……” “走了,没再回来。就是不知,再回来时要如何收场。” 李太平皱眉头道:“还回来。” “不找回场子,白云子的面子往哪里搁,昆仑道门的脸还要不要。” “对了,你昏迷这段时间,老师取了你两根头发。老师说,你得小心了,那股力量你很难完全压制,用得次数多了,怕是终有一天,李太平再也不是李太平了。” “过度依赖一个人,一件事,一股力量,终究不是大道。那股力量只是手段,并非根本,望你莫要舍本逐末。” 李太平再次躬身行礼:“谢院长,谢清清姑娘。” 独孤清清微笑道:“谢我什么,那些话都是老师说的。” “醒来第一眼便是清清姑娘,姑娘又清减了许多,小子怎能不知感恩。” 独孤清清笑了笑没说什么,正打算离开,却又转过身来,说了句让李太平跳脚的话。 “一年后,铸剑山要选乘龙快婿,早做准备,别到时让人把花摘了。” 独孤清清离开了,丢下傻眼的李太平。 张鸦九一剑,这天下有几人接得,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难不成他想自己徒弟,孤独终老不成。 正寻思着,一道声音打耳畔响起。 “小子,刚睡醒就愣神。怎么,还在回味那一口吗。” 李太平心中苦笑,在人家地盘做错事,果然瞒不过人的。 “学生见过老师。老师说笑了,学生正感腹中饥饿,寻思吃些什么呢。” 院长微笑着走了进来,上下打量李太平一番后,才笑着说道:“小子,可别妄想齐人之福的美事,那倆丫头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小子不敢。” 院长点了点头道:“说正事。你师父让老夫护着你,现在老夫已经护着你家小侍女了。所以,你得自求多福了。” “别说老夫没提醒你,不管帝陵里发生了什么,只要你活着出来,想要你死的人,便翻了一番不止……” 正文 第二百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 <a href=" target="_blank"> 登仙塔九层,以李太平宗师修为,怕是没有百八十年是出不去的。如今他出来,只能说明,他是提前放出来的。 李太平还记得,帝陵中那缕神念,把他从登仙塔五层揪出来时说过。 小子,孤要睡觉去了,你且滚出去吧。以后也莫要想着回来,不然睡熟的孤,可不会管来人是谁。还有,孤既然赐予你小子天大的福缘,且替孤看着世间,做些让孤高兴的事。 不要仗着本事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孤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借你那双眼睛看世间,到时莫怪孤让你神形俱灭。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白吃白喝的事,想也莫要想。李太平早就猜到,那缕神念不会白白给他好处。不过好在是,人家只想借一双眼睛看世间,而不是借他的身体。 李太平临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扯着嗓子朝黑漆漆的地宫大吼。 “仙人啊,小子娇妻美妾在怀的时候,您可别乱看啊。” 李太平得到了一句很肯定的答复。 “滚蛋。” 李家大郎醒了,小丫头第一时间跑了来,一头扑进老爷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弄湿,也弄皱了青衫。可小丫头一开口,却没有关心老爷的身体健康,而是哭诉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夫人就要被恶人抢跑了。这可咋办。” 李太平抓着秋冬的双肩,将其撑开,苦笑道:“老爷这身衣衫可是新的。” 秋冬不乐意了,白了一眼说道:“老爷要知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不能弄反了。” 李太平轻轻在秋冬额头弹了个脑瓜崩,微笑道:“书院果然是个好地方,秋冬竟然开窍了。” 秋冬揉着额头板着脸说道:“老爷,秋冬跟你说正事呢。” 李太平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说道:“秋冬只管安心在书院读书,剩下的事老爷自会处理。放心,夫人定然还是那个夫人,错不了的……” 大兴城,李家这段时间人人脸上挂着笑。他们又有盼头了,只要老爷还在,这天就塌不下来,他们就还能在老爷的羽翼下快乐的生活着。 钱满仓佝偻的腰背又挺直了,拿出了李家大总管该有的气度。 他现在不是总管了,是大总管了。李家在赛金花操持下,已然是大兴城有头有脸的大家了。门前也挂上了李府的牌匾,彰显着李家门庭的大气。 钱满仓作为大总管,现在清闲许多,凡事都有人管着,他只要把握好人事和钱财就好。再加上老爷有了消息,钱满仓最近胖了不少,小腹也如那怀胎数月的妇人一样,看着倒是富态不少。 李家大堂,钱满仓迈步而出,便听家门方向有人大呼小叫,不由眉头一皱。 “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看门的小子,一阵风般从前门冲到后宅,整个李府顿时沸腾了。 看门的老爷子,热泪盈眶的拉着老爷的手:“老爷,老爷瘦了。老爷一定吃了很多苦,都怪俺们这些下人没能耐,不能护老爷周全。” 李太平离开家时,下人不过十几人,现如今当他跨过门槛,却看到宅子里不断有人跑来迎接,初略估计没一百也要有八十了。 绝大多数李府下人没见过老爷,只晓得老爷很年轻。今日一见,不过弱冠之年,不由得一个个心里更是佩服。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家业,这得多精明多能干。在李府谋个差事简直就是福分,下人们甚至看那俩黑炭头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奴隶,没名没分,无产无业,身份低下。不过现在看来,给李家大郎当奴隶,怕是比他们这些拿月银还要命好。 下人们早就听说了,李府大丫鬟就是老爷的奴婢。现在已经被老爷送进骊山书院了,这得多好的命。那俩黑炭头,现在更是内宅护院,一天天屁事没有,银钱更是拿到手软。 一个个生面孔把李太平当菩萨一样恭敬着,这倒是让他这个老爷有些不习惯了。以前家里的下人,可是不会看到他便把腰也弯折了。 李太平看着满脸喜色,一路小跑而来的钱满仓,不由笑道:“咱家这是又赚大钱了。” 钱满仓忙笑道:“老爷,这都是金花嫂嫂的功劳。” “金花。” 李太平有些纳闷,刘大头的媳妇还有这本事,看来这个嫂嫂还真不简单。 正想着,便见数名丫鬟簇拥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快步而来。 那妇人衣着端庄得体,步履虽急,眉宇间却尽显沉稳。 妇人走到近前,微笑着盈盈一礼:“大郎可算回来了,嫂嫂也该歇歇了。” 妇人抬起头,脸色红润,没了来时的土色。双眸闪亮,微笑时唇红齿白,倒是很耐看。 “嫂嫂受累了。” 说着,李太平就要当着下人的面,给赛金花行礼。却见赛金花嫣然一笑,抢上一步,挽上李太平的手臂。 “快别院子里吹风了,嫂嫂刚好做了马蹄酥,咱们一家人边吃边聊。” 李太平微微一笑,心道。这位嫂嫂果然不简单,无怪能把李家的门庭变成了李府。 当李太平吃着马蹄酥,听着赛金花说着一笔接着一笔的大投资,不由得更要对这位嫂嫂刮目相看了。而一旁的钱满仓则张着大嘴,愣在那里。这些事,他钱满仓竟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瞒着他做到的。 “大郎,咱家的大船过些时日就要下水了,估摸着上秋的时候,就能满载而归。到时咱家的铺子还得在大乾开上百八十家才好。” 李太平晓得赛金花这是在交权,不由笑道:“嫂嫂,太平不懂这些,家里的事还得仰仗嫂嫂才成。更何况,我这刚回来,朝廷里的事还等着我去处理,却是没有时间照看的。” 赛金花笑道:“大郎朝中当官,管的都是家国大事,倒是不好分心。也好,家里的事嫂嫂就先代管着,啥时大郎成了亲,嫂嫂再一股脑交给弟妹。” 赛金花以前只是个普通妇人,也就是家里多个吃饭的,倒是不用留心。现在不一样了,李太平且得跟崔家和下人了解一下,这位品行如何,可不能弄个心肝不好的,坏了李家名声。 吃过马蹄酥后赛金花便借故离开,并替李太平约好了崔家大掌柜。显然这个女人,不但聪明,还知分寸,通情理。 李府除了秋冬,钱满仓显然是李太平最信任的一个。 钱满仓没有任何隐瞒,也没带任何个人色彩,只是如实说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李太平很满意赛金花的为人,最起码从钱满仓口中得来的赛金花,是个重情义的女子。 李太平回府后,第一个拜访的便是隔壁侯府。 李太平晓得,只要侯文远在家,就必定在文武阁。这位叔父很忙,忙到没日没夜。 叔侄二人见面,聊了聊最近朝中事,李太平便切入正题。 “帝陵中,李辅国要杀我。从其言行来看,不仅仅是要灭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圣上要杀我。” 听到侄儿的话,侯文远许久没有吭声。 弘道帝为了慕品山盖楼的事,怕是只有李太平一人蒙在鼓里。所以当李太平说李辅国要杀他时,侯文远便猜到,很有可能是老皇帝的意思。 侯文远不吭声,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想着有些话应该如何开口,怎样才能让有本事把白云子赶跑的侄儿,不直接冲进皇城拔剑砍了弘道帝。 只见侯文远,低着头转着茶杯,轻声说道:“很多人都想老皇帝死,那俩皇子怕也不例外。可是老皇帝还好好的活着,你可知为何。” 李太平不知侯文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突然这么说,为何这么问。 “侄儿不知。” 侯文远苦笑道:“弑君的名声,没人背得起,哪怕他是个昏君。” “历代帝王并非寿终正寝者,历史上也有过。皇上可以落马而死,喝水是呛死,不小心拌了个跟头淹死在马蹄坑里。多么莫名其妙的死法都不是问题,只是不能被人杀死。” 李太平皱着眉头说道:“真是老皇帝要杀我。若是要杀我,为什么不趁早,趁我还在江湖的时候。为何要选在当下,选在帝陵。” 侯文远犹豫半晌,抬头盯着侄儿的眼睛说道:“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到不似人间女子的女人。” 李太平沉默了,低着头没有表情的沉默着,冷静的沉默着…… 侯文远心中一颤,他没想到说了那么多,这个侄儿还是要杀老皇帝,不由说道:“你不能动手,他活不了几年了。你不能背上弑君的名声,若是一定要杀,叔父来。” 李太平抬起头,望着侯文远说道:“叔父有家有业,身居高位,不适合。” “我比你适合,你还年轻。” 李太平摇了摇头,说道:“新仇旧怨,杀父谋妻,不好借别人手。叔父也不行。” “糊涂。” 侯文远起身呵斥。 李太平微微一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恩怨当分明……”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佛法无边 [] <a href=" target="_blank"> 文武阁有咆哮声传出,惊得护卫忙将守护范围扩大不下十丈。 “你疯了吗。你可知,钟离家那个女人为何不肯逼死老皇帝,因为她怕沾染上因果。你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还不替后世子孙考虑吗。” “古,有人弑君,可那些都是什么人。阉人,阉人啊。他们没有子嗣,他们不怕沾染因果。你懂不懂,懂不懂。” 侯文远越说越气,恨不得上去给混账侄儿两个耳光。他转过身,不想再看李太平,他怕忍不住真的会动手。 李太平再一次沉默了,直到杯茶已凉,才抬起头看着叔父说道:“我会先杀无尘,再杀李辅国,提着他俩的脑袋,让老东西死的有些尊严。” 侯文远转回身皱眉道:“你要逼死他。” 见李太平点头,侯文远这一次没有再开口训斥,而是皱眉说道:“没有把握不要去做,也莫要急着做。” 说着,推开窗指着李家大宅:“你看到他们开心的笑了么。之前你没回来时,他们笑的少了,头也是低着的。” 李太平起身,望着热闹的李府说道:“侄儿会让他们一直快乐的,幸福的,有盼头的活着。” 侯文远回过身,拍了拍李太平肩膀:“肩头挑着一大家子幸福安康,做事情就得稳,就得狠,就得干净利索。莫给自己,莫给家人和朋友,招来灾祸。” 李太平没有说话,没有回应叔父,只是望着李府大宅…… 他知道叔父一直以来都很难,可他今天才知道要做一件事,到底有多难。 背后剑匣中的剑,在他迈入大兴城那一刻,便多了一份责任,多了一份担当。快意恩仇不是不可以,如何去快意恩仇,才是至关重要的。 成长有时会很快,只需要出现你在乎的人,出现你在乎的事。 李太平回到家,回到后宅,他却忽然觉得呆不住,想要出去透透气,找些事情做,找人喝喝酒。 大街上人来人往,能说上话的人,却找不见一个。不知不觉中,李太平竟然走到了修正坊。 这里的喧闹嘈杂,反倒是让李太平有种很舒服的感觉。也许是这里更贴近老百姓的生活,更能感受到烟火气息。 “这不是李家大郎吗。听说大郎回来了,正打算和大嫂去看你,这可是巧了。赶紧跟二嫂回家,给你弄些好吃的。” 李太平好巧不巧在修正坊撞见上官鸿英二嫂,妇人那股子热情劲儿,就好像亲嫂子一样。 去上官家的路上,李太平买了几坛老酒,切了十斤肉,倒是把老二家的闹了个大红脸。 “大郎,这不是打嫂子脸吗。咱家现在吃喝不愁,银子拿到手软,还不是多亏了大郎。” 李太平呵呵一笑,还以为是那哥俩在崔家干得好,可是听着二嫂絮絮叨叨的才知道。原来那哥俩早被赛金花纳入麾下了,现在各自管着一间李家铺子。 哥俩穷苦人出身,本事虽不大,却讲究一个实在。做生意,一是一,二是二,从不糊弄,坊间口碑很好。 二人有说有笑来到家门口,曾经落了漆的大门不但换了,门庭也扩了。院子里的变化虽不大,却也铺上了青石地面,正房偏房也都翻修了。 正堂置办了红木条案椅子,墙上还挂了字画,虽说落款不是名家,却也像模像样的。 老大家的听说大郎来了,忙迎了出来,那个嘘寒问暖,倒是把李太平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大郎,快进屋,老头子刚好煮了茶,咱爷俩聊会。老大家的还愣着干嘛,还不把酒接过去温一下,在弄些像样的吃食。” 上官老头现在脸上有肉了,精神头可是比去年强了太多,看着年轻十岁不止。 老头子把李太平让进屋,先是感谢这一年的帮扶,便又聊到上官鸿英的人生大事。 “那小子没本事,书院没考上。再有半年国子学那边他也去不了了,老头子就想,先给他安家,再立业。正好大郎来了,老头子寻思着,大郎帮着搭个桥,老头子亲自跑一趟周家……” 李太平的身份虽说一直没公开,有心人却大都知道怎么回事。再说李太平现在朝中当官,江湖知名,又是书院学生,身份已然今非昔比。周家老头子早就改变了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再见一面。 上官老头打听过周家的想法,便想着借着上官家想要认亲的机会,把自家事也办了。更何况现在的上官家,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红火,周菁嫁过来也不会受气。 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别看上官老头大字不识几个,却也有着市井小民的小算盘。李家大郎虽说和鸿英称兄道弟,可终究差了一层关系。若是鸿英娶了周菁,那就不一样了,可就是自家人了。 到时说不得,老大和老二,还能往上走一走,干个大掌柜啥的,最不济两间铺子的掌柜是保住了。 李太平望着老人家笑道:“鸿英和菁妹的事,您老放心,太平一准有好消息。” 老人家见李太平大包大揽,更是开心的合不拢嘴了。老少正了得开心,忽听钟声阵阵…… 晨钟暮鼓,可这大晌午的怎么还敲起钟了。李太平扭头看了看外边天色,有些狐疑却什么也没有说。 一旁的老人家见大郎心中疑惑,不由笑道:“大郎许久未归家,不知钟声为何却也正常。” 老人家把佛子讲经和江湖高手挑战佛门的事说了,还特意强调,那悟心和无缘的厉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只见李太平起身笑道:“那倒是要去看一看了。正好,嫂嫂吃食还没上,且去看看热闹。” 老头子笑道:“去吧。回头吃食好了,我叫老二家的去唤你。” 大慈恩寺的钟声时隔半月后再次响起,显然江湖上又有人不服气,又有人想扬名立万了。 江湖上许多高手都败给了悟心和悟缘,那么谁若是打败其中一位,名声地位自然而然便都有了。 扬名立万,一步登天。好机会不总有,有了自然不能放过。 今日登门论道的是曲氏三兄弟,江湖名号不响,论道时也就不在乎啥面子了。 “俺们三兄弟,动手打架向来共进退。无论打一个,还是打一百个。你若是觉得不公平,大可把寺里的和尚都叫出来。” 寺门前,只有悟心一名僧人,这话自然是对着悟缘说的。 只见悟心道了声佛号:“既然施主有规矩,那就按施主的规矩来。悟心无意见。” 如此不讲规矩的规矩,也就曲氏三兄弟好意思,怕是换个人都张不开嘴。好在是正值晌午,老百姓大都忙活着吃食,没有多少人看热闹。否则唏嘘之声怕就要了三兄弟的小命了。 李太平抱着膀靠在大慈恩寺的院墙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三兄弟耍活宝,憋闷的心情倒是舒畅不少。 曲氏兄弟在李太平眼中,没啥看头,就是三个刀头舔血想要出名的家伙。他在意的是那叫悟心的老和尚,或者说小和尚。 李太平有些看不透,甚至在他看来,如果是自己面对悟心,也不见得能讨到好去。 大慈恩寺他曾经侧面了解过,毕竟和佛门之间的过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留心是不行的。 可悟心是谁,他竟然不知。按理说,大兴城里的佛门高手,京兆府是会留档的。这悟心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李太平琢磨悟心的同时,那边已然大打出手。曲氏三兄弟,老三主攻,老大和老二协同配合,倒也打的有声有色。若是换了一般宗师,却也不一定斗得过。 三兄弟都是使斧的,且是双手斧。六把开山斧,上下翻飞,斧影重重,气势上看着压了悟缘一头。 不过旁观的李太平可不这么认为。三兄弟太急于求胜了,落斧不留余地,以为配合的好,便能将大和尚吃的死死的。 若是能一直压着对方打,倒也有机会取胜,可看悟心脚下移动三尺之间,显然游刃有余未曾尽力。 也许是为了证明李太平所想无错,只见那悟心面对老三力劈而下的双斧,这一次没有躲。 那双开山斧,在宗师修为的老三手中,怕是劈开大慈恩寺寺门也费不了什么劲儿。可就是这么一双力劈的斧头,却在两根手指面前败下阵来。 八指扣拢,中指相并点出。 李太平腾地一下站直,金刚意。下一刻李太平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已然有了怒色。 他看到老二和老三的斧头砍在悟心厚背,却被弹开。因为金身附体,外力不可伤也。 悟心反击迅猛,且用的并非佛门武学。那双手似乎变成两把短刀,轻轻松松破开六把斧头。 无厚入有间,游刃有余。 李太平太熟悉这样的刀法,所以他知道悟心是谁了。 看着曲氏三兄弟抛飞,李太平拍着手走向悟心…… “佛子果然佛法无边,白痴也能回魂。不知这位大师,我是叫你悟心呢,还是千面魔君,或是教您一声叔父呢。” 李太平吐气开声,怕是半坊之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缘尽 [] <a href=" target="_blank"> 缘分这东西就是如此,不想见的总能见到,想见的却隔着千山万水。 冤家再次聚头,说明缘分到了,总要有个了断才好。 李太平背着剑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一步朝悟心走去。 悟心转过头,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 只见其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善哉。原来是李太平少侠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李太平吐气开声,悟心也吐开声,两人的对话便远远传了出去。 还李太平走到大慈恩寺门前,悟心旁便多了好几名僧人。 白衣佛子,双手合十上前一步,道了声佛号。 “气如虹,如龙。许久未见,施主更进一步,可喜可贺也。” 李太平看佛子一眼,冷笑道:“佛子才是真得通广大,小子米粒之光,怎敢在皓月面前显摆。” 佛子丝不在意李太平话里夹刀带棍,依旧笑着说道:“正当午,施主不如寺中用些斋饭。” 李太平摆手道:“小子是来凑热闹的,打完就走,斋饭就了。若是哪天想吃了,自然会来叨扰佛子。” 佛子微微皱眉,一旁的方丈见状,忙接了话把。 “阿弥陀。李寺丞乃朝廷***,鄙寺僧侣哪里敢跟官家切磋论道。李寺丞若想见佛门经,贫僧做主,可为李寺丞开启藏经阁,任寺丞挑选。” 老和尚不想打,想息事宁人,可李太平不想。 李太平微笑着礼道:“见佛经,不如见真佛。在小子看来,悟心便是大慈恩寺仅次于佛子的真佛。九世轮转,放屠而成佛。这样的真佛,小子算寻遍天下也是见不到的。悟心,你说是么。” 悟心眉头紧锁,双手合十道:“李施主如此咄逼人,小僧怕是只能用世换一世礼佛了。” 李太平大笑道:“是如此,当世如。” 却见这时,一旁的悟缘微笑着上,朝佛子行礼道:“悟缘与李施主有着一只手臂的缘分,本以为此生不见,便无执念。如今再见,才知执念依旧,不如让悟缘先断了那份执念,也好青灯古佛无念无挂)” 佛子看了看悟,说道:“渡苦海,放执念,悟缘之缘,断去也好。” “谢佛。” 悟缘转身,李太平笑了。 李太平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悟心身上,并未注意断臂悟缘,今看过去,倒是惊喜不断。 “梦里寻你千里,原来你就在这里。断臂求佛,我倒是更想取命求心安。” 李太平说着,瞥了一眼悟心,笑道:“你且稍等,咱有叔侄缘分要断,有上一辈的兄弟情义要断。 李家郎打上大慈恩寺的消息,很快传遍数坊之地,寺门前顿时闹起来。 人渐多,形色各异,却有红衣扎眼,一眼见之。 李太平许久没见到红娘子,如今见到顿时心情大好,不是因为红衣又变漂亮了,而是红衣怀中有娃待。 “归海千里,一句话的时间,等我。” 说着,太平笑呵呵的走向红衣女子,逗弄粉扑扑的小脸,说道:“像极了大,眼睛像。男娃还是女娃。” 红娘子笑的很甜,很温柔:“跟草原未来的可汗动手动脚,你不想活了吗。” 李太平笑笑,打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襁褓中。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油脂光泽、颜色柔和明亮的小剑,随后附耳低语道。 “地宫物,一点心意。莫见光,莫示人,莫声张。愿这小子长大了像他爹娘一样,有情有义,英雄了得。” 红娘子见李太平如郑重,不由皱眉道:“太贵重了。” 李太平莞尔道:“孝敬未来大可汗的,不贵重怎好意思拿出手。” 说着转身就走(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二章缘尽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却又忽然回头道:“一会要见血,要让孩子看见了。” 红娘子却摇头笑道:“原儿女不怕。” 李太平点点头,大步朝悟缘走去…… 归海千里手下败将,不过那是从前,现在面前的是悟缘,是出家人。出家人讲六根清净,斩断三千烦恼丝,显然李太平便是悟缘最后一丝烦恼。 悟缘将手中扫把在墙根,了拍手说道:“大郎,请了。” 李太平看着手中空空的缘,说道:“不用剑了。” “嗯,不用了。” 李太平笑了笑,将剑匣取下放到身后,背着右手说道:“那就不用。” 话落,二人同时欺身而上,一步、两步、三步…… 二人以步法借势,同以左手为剑,动作惊人的一致。 佛子见状微微摇头叹息,九步千里虽然已被悟缘缩短到七步,可显然李太平蓄势更快,出剑更早。 一快慢,一强一弱,又是同一招,胜负便有了定数。 左手剑相交,没有金铁交鸣,剑气却为凛冽。一瞬间,悟缘之左臂便溃不成军,被剑意真气切入肢解…… 悟缘左手臂血肉模糊,经脉尽断,怕是好了也是个摆设。如此重的伤,悟缘却好像知疼痛没有感觉一样,只是愣愣的看着李太平。 后悟缘仰天大笑,看得一旁老百姓还以为大和尚得了失心疯。 “三步,紧紧三步。李太平啊李太平,哈哈……” 悟缘收敛笑意,正色道:学无老少,达者为先。贫僧输的不冤。也算见识了,贫僧所创九步千里,还可以更强。如今一切皆可放下,李施想要贫僧的命,拿去好了。” 听悟缘如此一说,大慈恩寺的方丈忙道:“众生皆苦,悟缘既已放下,李施主又何必多造杀孽。” 李太平瞥一眼闭目观心的佛子,这才望着悟缘说道:“两条手抵你命,咱们的缘分尽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本性方丈道了声佛号,忙朝师弟使了个眼。便见本性首座上前,扶住悟缘就往寺里行去…… 李太平拦着离去的悟缘,而是看着悟说道:“咱俩的过节,可不是两条手臂能了结的。这一次,且算个干。” 悟心面无表情的上前说道:“李施主如此说,悟心愿用此了前尘过往)还李施主出招吧。” 李家大郎一招败悟缘,已然让百姓和赶来的江湖中人大感意外,如今又要再战悟心,一个个不由兴奋的拍起手来。 对老百姓和混江湖的来说,看热闹可是不怕事大。且要,事越大越精彩,看着才能。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人脑袋打出狗脑袋的,毕竟一样米百样人,终究是有不同的。 人群有白衣清冷绝美,与衣并肩,柳眉微皱轻声低喃。 “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他这人,就不能老老实实在里蹲几天吗。” 看似数落,实则埋怨。红娘子是过来人,只是一眼,便察觉到独孤清清表情中的那一丝微妙。 红娘子看了看白衣,又看了看青衫背影,心不由暗道。这俩人莫不是趁着九妹回山的工夫,地里干了些见得人的勾当。 “认识他十多年了,这人就是这副德行,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的。要么说交友要重呢,悔之晚矣啊。要我说,遇到这样的人,能躲些,还是躲远一些的好。” 独孤清清忽然转过头,若丹霞,齿如编贝,微笑道:“既然如此不堪,为何会担心。又为何要与我那些,是怕我和他走的更近吗。” 红娘子心里一颤,暗道。这小子的桃花运似乎有旺啊,九妹这怕是遇到对手了。 本来以红娘子的火辣脾气,且得回敬几的。可是转念一想,(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二章缘尽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万一那俩人本无意,让自己一闹,没准生了情绪呢。还是冷处理来的稳妥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吗。 “快看,要动手了。” 红娘子岔开话题,指着场中二人说道。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也没抓着红娘子不放,是将目光投向场中。 她不担心李太平会败,只是怕那小子不知深浅,再次使用那股神秘力量,而害了自己。 面对白云子,李太平就算激发蛇血不一定打得过,当然要全力以赴,手段尽出。 如今面对千面魔君,他有信心仅凭自身修为了却恩怨。 二人看就要动手,却见佛子忽然睁开眼,望着悟心说了一句话。 “心中有佛,便无需念九世过往。放下一切,立地成佛。” 李太平着头看向佛子,眸子里有疑惑,也有不解。这是让千面魔君放开脚,不用顾忌过往一切恶,往死里打了。 这是高僧应该说的话吗,啥意思,放下一切,过去的恶就不是恶啦。佛经上就是这么教你们修佛的么。 李平摇了摇头,说道:“佛子果然是有道高僧,说出来的话,满含玄机。在下思来想去,却也想不明白。佩服,佩服。” 佛子双手合十,道了佛号:“大郎身慧根,佛缘深厚,一念慈悲,当可成佛。” 佛子这话,就连不混江湖的独孤清清都觉得不是味儿了,不由多看了佛子几眼…… 第二百零二章缘尽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青玄 [] <a href=" target="_blank"> 大乾朝的佛门,全靠佛陀撑着才能香火不断。佛门未来需要希望,否则百年后佛陀圆寂,佛门将无法立足。 数百年来,佛门修成罗汉者大有人在,却无一人能够达到佛子五神通的境界。佛子的出现,不但让佛门有了延续下去的希望,甚至有一天实现天下佛国的愿望。 佛子想要天下佛国,那么佛门便要足够强大。修成两门神通,又有九世修心的悟心,若能九世归一,天下格局将被打破。 拥有三极致力量的佛门,便可力压一切声音,让佛音笼罩天下,实现佛门数百年的心愿。 大慈恩寺门前,佛子说出那句话,是想悟心放开手脚去打,莫要因前尘过往而束手束脚。 佛子很清楚李太平能赶走白云子,必然有他的杀手锏,决不能因其宗师修为而小看。 悟心不是白云子,不是宗师之上,他不会小看任何人,更不会小看有过数次交手的李太平。 九世修心毁了,又被佛子取了佛骨,这一切都是因李太平而起。杀李太平算是悟心现在挥之不去的心魔,只有除去心魔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两人都起了杀心,都想今天了结恩怨。 李太平青衫无风而动,踏前一步笑道:“九世未曾见全,今日想必可一观全貌。” “说好了,这次不但要见胜负,还要见生死。江湖恩仇,大乾律法,今日一勺烩了。” 说着手捏剑诀,便见身后剑匣有三剑鱼贯飞出。下一刻,握剑,拍剑,挑剑,三剑以不同角度同时切向悟心。 离手剑,以无厚入有间,内有剑意真气含而不发,离身三丈如龙游走。 悟心身不动,手如金色短刀,每刀必然切在三柴剑最弱一点,精准无误。 二人,一动一静,青衫绕僧衣。只见青光翻飞,金刀耀眼,却不闻金铁交击。 一场有影无声,见不到烟火气的技艺比拼。没有沙飞走石,没有冲天之势,没有真气对撞后的冲击震撼,有的只是无声交叠堆砌而出的大凶险。 数息间交手百招,便如满是黑白子的棋中对弈,一子错满盘皆输。而这场比斗却要比黑白争锋还要凶险,甚至眨眼间的衣襟飘动,都会判胜负,定生死。 红娘子将怀中娃儿小心翼翼交给身后妇人,下一刻微微弓身,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中,就像草原盯着猎物伺机而动的苍狼。 独孤清清白衣负手,背后有剑。看似云淡风轻,下一刻便可剑出斩春风。 “男人间的生死,岂可乱来。” 一名赤着双臂的魁梧汉子忽然出现在二女身前,瓮声瓮气的扭头说道。 一老僧盯着佛子方向笑道:“佛讲因果,见证因果。” 墨看山和红莲出现,一人一句话,断了在场之人出手的念想。同时也是在警告看得见,看不见的那些人,今日之战没有结果前,谁也别动。动便是跟老子过不去。 书院学子大战佛门高僧,书院当然要有人见证。只见蓝衫出山门,踏春风而来,眨眼间大慈恩寺门前,便又多了一位宗师之上。 蓝衫负手,衣衫不皱,眉峰舒展尽显书生儒雅。 大先生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淡淡的看着。可在场之人都晓得,大先生代表着书院,代表着圣人的意志。 公平,大先生和书院要的只是公平。佛子若想外力干预生死斗,且要顶得住三位宗师之上,显然佛子是顶不住的。 晋昌坊,青石大街,马蹄急促由远及近。 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忙向两旁散开,让出路来。京兆府甘蔗来了,且是快马加鞭并未坐轿,显然甘大人很急。 健马之后,是连跑带颠的一众捕快。 刘三哥到场后,气还没喘匀便把看热闹的人群,向后推了十丈不止,同时命人守着,不许百姓跨雷池一步。 “大郎,大郎,回家吃饭了……” 人群外有妇人东张西望往里挤,口中还在呼喊着。 赵四看到妇人挤过人群,探头望向交战二人,不由急忙将其拦下。 “此地严谨大声喧哗,也没有你要找的大郎,且回家去吧。” 妇人伸手指着青衫残影,不是很确定的说道:“好像是大郎。” 老二家的叫不准这也正常,毕竟普通人的眼力是跟不上那道青衫的。更何况,李家大郎只是来看热闹,怎么就会成了热闹本身呢。 赵四冷声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大郎我不管,若是再敢踏前一步,莫怪本捕头拿你下大牢。” 老二家的被赵四这么一吓,果然没了声响,只是那双眼睛却一直死死的盯着青衫不放…… 大慈恩寺门前来了许多人,不过却并未影响场中比斗二人。 忽然劲儿气炸裂,三柴剑切入金刀之中,不见青衫,只见满目耀眼。 一幕圆形风暴,于剑刃金刀交击中形成,碾碎了春风,碾碎了青石。说来也怪,那些炸裂的劲儿气却只在三丈方圆间,不曾溢出一丝一毫。 青衫与僧衣,长剑与金刀,风暴中游走,衣衫不皱,发丝不断。前一刻的无声,这一刻的炸裂,二人依旧比拼的是技艺。只不过这一次以身为技,切在每一道劲儿气的缝隙之中。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跨,砉然响然,奏刀骋然,莫不中音。 身与剑,以无厚入有间,而游刃有余。两个人把技练到了极致,便见那三丈风暴缩了一寸又一寸,已然不到一丈之地…… 以无声到有声,再到无声。这一场技艺上的对拼,二人未曾分出高下,未曾见到生死。 二人同时后退,悟心道了声佛号:“大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贫僧技未赢,便算输。” 李太平头也不回,轻拍三剑,剑便入匣,随后望着悟心说道:“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见生死。咱们也别一样样比过了,不如各凭本事看看谁能活下来好了。” 说着,李太平转头望了一眼上官二嫂,微笑道:“嫂嫂稍等,小弟这就打完回去吃酒。” 悟心气息忽然一变,整个人仿佛高大许多,随后微笑望着李太平。 “九世修心,心没修成,却修了一身好功夫。大郎见过佛门金身、神通,密宗金刚意,杀手短刃,却不知老夫最拿手的并非这些。” 李太平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哦,不知魔君最拿手的是什么,且让小子见识见识。” 只见这一刻的悟心,再无佛门弟子的低调内敛,而是仰天大笑道:“我乘风剑游九州,青玄在手败尽天下宗师。游青玄,今请教李家大郎剑法。” 说着,竟然朝李太平身后剑匣招了招手。 “借,我剑一用。” 人群中王单枫目瞪口呆的看着悟心和尚,因为他看到一把剑,打剑匣飞出,落在悟心手中。 “青玄,师祖。” 惊讶的不只是王单枫,还有红莲妖僧。 红莲第一次皱起眉头,他虽然被困枯井二百年,可游青玄的名字,隐隐约约还是让他想起些什么。 红莲被困枯井的前十年,江湖上忽然多了一名剑客,以一把青玄剑走遍大江南北,挑战无数用剑高手,未曾一败。 只见红莲正色说道:“东都宗游龙圣人飞升前,收了一名弟子,此人二百年前凭一把剑,走遍八百里山河,未曾一败。没想到,游青玄未能宗师之上,却以凡人之躯,硬生生活了二百多年。” 红莲这番话,可不是说给墨看山等人听的,而是故意说给李太平,让这小子小心点,别让人宰了。 李太平看着孕养快两年的青玄剑,摇头苦笑道:“游青玄,这是魔君最强一世吗。” 悟心摇头笑道:“何为最强,我只是更善于用剑罢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脚下一踏,顿时身如火烧,有剑出匣。 “魔君请了,让小子开开眼。” 催发大雪山秘法,剑未至,拳已至。 悟心大笑道:“来得好。” 只见悟心不躲不闪,直到耳中拳风呼啸,瞳孔中的铁拳急速放大,这才翻转手腕刺出一剑。 动作不大,伤害性极强。眨眼间青玄后发先至,已然来到李太平眼前。 不躲,便要被长剑贯穿眼球,一命呜呼。躲,显然也是躲不过的。 李太平强行刹住前冲的身子,勉强微微后仰,右拳继续轰出,左手则挡在眼前。伤换伤,这是他现在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只要悟心急于一击而杀,到时谁死还真不好说。 可显然人家即便修心没有大成,却也不是李太平能算计的。 悟心微微一笑,脚下侧移半步,眨眼间,手腕再抖便又奔着李太平左眼而去。 剑快到眨眼咫尺,这样的剑李太平见过,那还是在东都,一个女人手中见过。 面对如此快的剑,李太平脚下青石瞬间炸裂,碎石横飞,人也矮了半头,却刚刚好躲过青玄剑。 青玄再来,李太平便再退…… 一步、两步、三步,一退再退,直到一把长剑贴着耳边飞过,退守中的李太平,猛地转守为攻……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剑开太平更新,第二百零三章青玄免费阅读。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求魔之路 [] <a href=" target="_blank"> 眨眼剑,不只是剑快,轻功也要以快为主,才能真正发挥出眨眼剑的威力。 千面魔君自创眨眼剑,后又修成佛门神足通,其剑法便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李太平在东都见过蛇蝎美人细柳剑,那时他凭借人之势将那女子斩杀,如今看来那女子定然和千面魔君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耳边有剑飞过,那是纯钧夹着天地之威,所以反守为攻。 “细柳剑!” 李太平忽然喊出三个字,便见千面魔君微微错愕,有那么一丝分神。 高手之间的生死战,一丝分神足以致命。 李太平这一嗓子很突然,也很管用。面对千面魔君这样的高手,李太平能用上的手段,这一刻毫不犹豫的都用上了。 生与死面前,任何手段都不丢人。更何况此人携众家之长,怕是天下宗师能与其一战者不过一手之数。 只是刹那间的错愕,纯钧便已来到悟心面前。此时悟心再想使出神足通,怕是没可能了。 乱了心神,心不静神足不同。 李太平是幸运的,甭管悟心和细柳剑是什么关系,现在来看都赌对了。 纯钧夹天地之威,汹涌澎湃,悟心的剑技眨眼剑再快也挡不住。可悟心不只会剑技,他还是金身罗汉。 浓浓的金色忽然打悟心周身而出,巨大的护法罗汉双指并拢点向纯钧,那是金身罗汉的金刚意…… 万钧剑势,如金戈铁马,万骑冲阵,势如汹涌澎湃的滔滔江水。 佛门罗汉双脚扎入大地,一指分江,力断山河。 江水奔涌只会向前,狠狠撞在金身之上,便见水花漫天。 巨剑向前,罗汉不退,隆隆之声便要震耳欲聋,不停不歇。 剑气崩裂带着点点金光,将周遭十丈方圆一切事物尽数绞碎,割裂。 李太平身在巨剑之后忽然腾身而起,直冲十丈高,随后翻转下落…… “当!” 钟声隆隆宛若雷鸣,那是有着万斤之力的下劈腿砸在金身上所发出的声音。 下劈,边腿,旋踢…… 大慈恩寺的钟声再响,这一次不是三响,七响,十八响……而是无数响连成久久不停的一道雷音。 存粹的肉体力量,每一下都是毫无保留的重击。分身乏术的金身罗汉,便如寺里的吊钟,只有被人敲打的份。 李太平又是一记鞭腿扫中,便见金身罗汉微微一晃,似有金漆炸裂。就像斑驳的木门,被愤怒的人甩手关上,震落更多漆皮。 “九世修行,不过如此。我倒要看看,六根未断的你,还能抗多久。” 话落,李太平拳脚并用,什么伏虎拳,十八路谭腿,铁砂掌,也不管精通不精通,全都招呼上了,就连半辈子没用过的铁山靠都用了出来…… 佛子***脸颊上的笑脸渐渐淡了,点尘不染的白衣,似乎也落了尘。只见其,双手合十,低眉闭目道了声佛号。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罗汉也有破戒刀,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佛子话音刚落,便见红莲冷声道:“小和尚,心不正,如何成佛。” 墨看山更直接,单手一召,李府便有一锤一剑冲天而起…… 宗师之上若是在大兴城大打出手,怕是这晋昌坊也要保不住。秋意浓皱了皱眉,低语道:“胜负未分,无需大动干戈。且看着好了。” 红莲摇头叹道:“七窍玲珑心,师兄你到底想干嘛。” 墨看山一手持剑,一手握锤,横眉怒目。看那意思,佛子再敢多说一句,即便山崩地裂,踏平大慈恩寺,也要将其踩在脚下。 几句话不过两三息,便见金身罗汉忽然收回右手,虚空拔刀。 一把金色长刀横空出现,金色闪光过后,刀斩巨剑,满目耀眼…… 。@精华\/书阁*首发更新~~(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四章求魔之路 金刀碎,巨剑断。金身褪去,纯钧落凡尘。 一只手接住落下长剑,一股热浪席卷四方。李太平睁一眼闭一眼,盯着悟心说道:“你的剑有多快,眨眼吗。” 说着,眼不眨,剑已出。 悟心眼前剑光耀眼,已来到眉心一寸,刚刚李太平所站之处青石这才炸开烟尘,耳中才有轰鸣。 剑在手,手腕一抖,青玄以更小的角度,更快的速度,直刺李太平睁开的那只眼睛。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显然悟心生死早已看淡,唯独看不淡心中执念。 两个人要拼命,眨眼见生死。 佛子淡然,红莲微笑,墨看山怒色,秋意浓春风依旧…… 眨眼后,生死未见。 一道残影拉得好长,一道忽隐又现。数丈外,又是拼命对攻,看谁的剑更快,更准,更狠。首发更新@便又留下两道影子。 从斗技,到底牌尽出,再到存粹的快。 存粹吗,其实并非存粹的拼速度,还有心性的比拼。 这种打法不好看,也不震撼,老百姓听到声时,人早已不在,眼里只有一片模糊。 红娘子和独孤清清勉强能跟上二人对攻,却不知下一次二人会出现在哪里。这已经不是宗师能够参与,能够干预的战斗了。 超越宗师,之上不满。李太平凭借激发蛇血,有这样的力量,还能理解接受。而悟心和尚,竟然也可以达到如此高度,却让人费解。 佛子却心中一片雪亮,悟心差的只是顿悟,这个过程也许数百年,也许只在眨眼之间。可遇而不可求。 遇见,便是自然而然的宗师之上,遇不见也只能是眼前这样。 佛子从一开始便没打算阻止这场战斗,他只是确保这场战斗能按照预估的方向继续下去便好。只要保着悟心活下来,哪怕经脉尽断也无妨。 战斗是修心,经脉尽断是修心,只要活下来总会有所收获。 另外三位宗师其实想法差不多,不过却要比佛子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信心,对李天平必胜的信心。 李太平只是激发蛇血,并未让其沸腾,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即便这么打上一天一夜,却也无妨。 他不怕比速度,不怕比狠,更不怕比耐性,可他很怕悟心那双空洞的,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眸子。 这双眸子越是无神,越有可能成神。无悲无喜,斩断七情六欲的和尚,很有可能成为世间真佛。到那时即便让蛇血沸腾,也不可能像吓跑白云子一样,吓退悟心。 白云子只是云端上的人,不是云端上的神,他有着人该有的情感,所以他会犯错。而六根清净的悟心,虽成佛,没了执念,却一样会杀他。 美其名曰,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那双眸子是恐怖的,没有生气的,其实这样的眼睛,他现在也有一只。李太平忽然睁开那只眼睛,盯着悟心刺出一剑。 “细柳剑死了,死在我的剑下。” 悟心看到李太平睁开的那只眼睛,那是火红色的竖瞳,好像能夺人魂魄的妖眼。他的心古井无波,却被人投下一块巨石。 他听到李太平说了一句话,他的心好像猛地被人一把揪住。 落井下石,惹出井中恶念…… 痛,多少年没有心痛的感觉了。自打他成为刑部尚书,他便没了痛感,冷酷而机械生活了几十年。如今他出家为僧,却在寺门前,再一次体会到了七情六欲所带来的的痛苦。 痛苦会让人心扭曲,扭曲变成恨,恨会化作一把利刃,伤了他人也伤了自己。 “我要杀你,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修心终究没能大成,悟心再次变回游青玄。没了佛门神通,他的剑不在飘忽,只剩阴冷狠辣的浓烈杀意。 九世轮转,九种武学,九种人格,不停。(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四章求魔之路 在千面魔君身上切换。 李太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转变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难以捉摸。他有些摸不准,难到一眼一句话,却成了千面魔君成佛的引子不成。 这阵子二人已经打翻了天,没有套路,也无迹可寻,完全是随心出招,不可捉摸。 佛子睁开眼,第一次皱起眉头…… 红莲盯着悟心,口中梵音不停…… 墨看山锤剑不自觉灌入真气,背后有山峰隐现…… 秋意浓蓝衫微动,出现在独孤清清身前,转头望着甘蔗说道。 “撤离晋昌坊百姓,能多快便多块吧。” 佛子没有出手,三位宗师也没出手,他们还抱着一丝幻想。 佛子希望悟心成佛,三位宗师希望他们所思所虑,不会成真。没人出手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李太平已然是引子,他们不想再下重药,见世间真魔。 入魔几位宗师之上都见过,比如二黑。可他们没见过世间真魔,即便他们的师傅,圣人也没见过。 道首和佛陀不希望世间有天人,因为那会打破天地平衡。而其他几位圣人却没有那么在意,毕竟天人不会无理由杀戮人间。 世间不应有真魔,这是所有云端之上的共识。真魔心中有恶,有怨,有恨,唯独没有爱。杀戮就是本心,杀戮才会开心。 千面魔君九世修心,九世归一便是圣人。_o_m可是李太平坏了修心,佛子夺了佛骨,他只能成就宗师之上。而如今,李太平那只妖眼,那句诛心之话,让千面魔君断了佛缘,走上另一条路。 求魔之路……。 第二百零四章求魔之路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丹田碎经脉断 江山一统,始皇却不曾登天为仙。 见过天人,也不过那样罢了。见过真魔,看着无趣。 始皇看不上天人和真魔,因为他有本事,打天人落凡尘,斩真魔还太平。 可很显然,如今这个天下没人打的过天人,没人杀得了真魔。 李家那个丫鬟有机会成就天人,不过那也在圣人们可控范围之内。二黑有可能化作真魔,却有长公主守着,怕是只要长公主在一天,二黑便无望成世间真魔。 今天,大慈恩寺外,那个九世修心的千面魔君,断了佛缘,便断了成圣的念想。 不成圣,他可以做的更多。 他要夺回佛骨,碾成粉末喝下去。他要杀李太平,报修心之仇。他要替女儿杀光世间负心汉,杀光世间负心人。 想要做到这一切,他还有一条路可以选,虽然那并非他的初衷。 修心九世。 他是名震天下的剑客,风光无两…… 他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只看银子办事…… 他是采花大盗,御女无数…… 他是执掌天下刑法,一辈子兢兢业业的刑部尚书…… 他是佛门高僧,一心修佛…… 他是百姓口中的大善人,散尽万贯家财…… …… 如今,他不想成圣,他想走的更高,因为只有更高,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求世间真魔,他比任何人都有机会,那么不如成魔,将天地也踩在脚下。 李太平觉得眼前的千面魔君,九世轮转只在眨眼间,越发难以对付。压力越来越大,所以他的另一只眸子也变成了竖瞳。 蛇血再一次沸腾,那是属于云端之上的力量。肉身成剑。 李太平的速度更快,身体更强,真气也要打着滚的往上翻。 悟心知道为什么白云子会被吓跑了,因为眼前的家伙不是人,而是妖。 现在魔打不过妖,可那也只是现在,或者说眨眼间妖便不如魔…… 佛子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另外三位宗师互看一眼,同时点头做出某种决定…… 李太平是药引,现在又成了猛药。千面魔君吞了药引,喝下猛药。扛住云端之上的踩踏,便可踩着云端而上。@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数息间,李太平便被千面魔君打落凡尘,甚至那三位还没来得及出手。 青玄落肩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李太平没想到,转瞬间打人者,便要被人打杀。 “轰!” 烟尘炸裂,地龙翻身…… 血洒人两半的一幕,并未出现。青玄落肩头那一刻,忽然由斩变拍,将李太平狠狠拍入青石地面。 千面魔君挥了挥衣袖,烟尘便乖乖散尽。只见其,蹲在土坑前,望着七窍流血的李太平微微一笑,嘴角便咧到耳根。 “死不了的,现在死了就没意思了。一年后,我要登山接张鸦九一剑,记得一定要去啊。” 说着,站起身忽又笑道:“你说,当着你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我这个曾经的采花大盗,若是手段尽出,能否驯服九天飞狐……”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一个人,一把铁锤,一把长剑,已然来到头顶,还有那穿云裂石的怒吼。 “老子劈了你。” 千面魔君抬起头咧嘴一笑,同时伸出食指,点了三个方向。 “一,二,三。真君今天玩够了,一年后咱们再见,到时会有好戏让你们看的,可千万别死了。” 食指点出三下,三道身影便撞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之上,抛飞出去…… 大兴城有老人冲天,骊山有院长踏云而来…… “孽障,莫走。” “今日真君没兴趣陪你们两个老东西玩耍,咱们一年后见。” 话。(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五章丹田碎经脉断 出口,千面魔君人已在城外。话落,人便不知去向…… 军神出现在大慈恩寺门前,望着佛子冷声道:“我会去找佛陀要个说法。” 院长抱起昏死过去的李太平,扭头看着低眉闭目的白衣佛子说道:“七巧玲珑心,希望佛陀没瞎眼吧。@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大兴城钟离家,钟离子曦望着翻卷而来的阴云,叹道:“春雨来得晚了,怕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这样的鬼年头,牛鬼蛇神的,难啊。” 紫宸殿,弘道帝见李辅国躬身而入,这才一推奏折起身说道:“如何。” “悟缘先败,悟心被李太平打成世间真魔,输赢不好说。” 弘道帝点头道:“真魔假魔都是魔。大慈恩寺藏污纳垢,佛子如何有脸宣扬佛法。这事要大做文章才行。对了,李太平死了没。” 李辅国摇头道:“被真魔拍了一剑,不死也难活。” 弘道帝点了点头:“下去吧。事情办得漂亮点。” 当李辅国躬身告退后,弘道帝这才笑呵呵的绕道屏风后,一把抱住美人,上下其手的大笑道。 “好事要么不来,一来便是成双。朕高兴,今儿要举枪将美人挑落马下。” 紫宸殿顿时春色无边,嬉笑不避…… 骊山,篱笆院。 独孤清清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院长摇头轻叹,不由心底一沉,忙问道。 “大郎如何。” 院长什么也没说,摇头推门而出。墨看山皱着眉,只是怔怔的看着床上那个气若游丝的家伙。反倒是一旁的红莲笑道。 “只是经脉尽断而已,又死不了,弄得这么压抑干嘛。两三天人就能醒,到时该吃吃,该喝喝,当个普通人消消停停的活着,不也挺好吗。” “没有别的办法吗。” 红莲转头望着白衣小娘笑道:“你老师学贯古今都没办法,其他人就更不成了。对了,等这小子醒了,告诉他,神僧会来找他喝酒的。到时可别寻死腻活的让神僧瞧了笑话。” 篱笆院,现在只剩独孤清清和昏死过去的李家大郎。只见白衣坐床头,自顾说道:“这回不用打打杀杀了,省得九妹担心。” “书院不错的,陈治那小子喜欢数数,三师兄厨艺了得,老师闲来无事便要黑白对弈。书院里除了打架,应该能找到志同道合之人的。” 独孤清清说了很多书院的人和事,可那个家伙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摇头叹道。 “你这人不识好歹,那一巴掌我也没用力,怎地就记恨上了。要我说,还是你占了便宜……”李太平其实什么都听得见,包括红莲之前那些话。他也想有反应,身体却是不允许。 神魂出窍李太平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所以没啥经验。这阵子,他只能无奈的看着那糟糕透顶的身子,想回也回不去。 破烂啊。丹田碎,经脉断,骨肉差点都分离了。就算能活下来,怕是也赶不上普通人的。可老子不嫌弃这副身子啊,让老子神魂归窍啊。 神魂盯着自己的破烂身体,过了一夜又一夜。他现在很怀疑红莲那些话,是不是竟捡好听的说,怕是三天后还有三天。 家在破烂,那也是家。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李太平可不想一辈子有家不能归,所以他一直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晋昌坊,大慈恩寺。 寺门大开,佛子依旧于高台说佛讲经,可与往日不同的是,台下冷冷清清,便是来混斋饭的老人家也没有。 城里已然传开了,庙里有妖魔,是会害人的。别不信,李家大郎命那么硬,本事那么大一个人,不也被妖魔所伤,现在还不知生死呢。 有人故意夸大其词,便有以讹传讹。再有那些挨了打,丢了面的江湖人,拿此事做文章,就更加坐实了此事的真实性。 大慈恩寺,一。(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五章丹田碎经脉断 时间成了老百姓口中的妖精洞,魔鬼窟,别说进门烧香了,怕是绕着走都要心肝胆颤的。无错更新@ 佛子清楚,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更晓得,都是哪些人要搞臭佛门。可他能做什么,总不能撕开脸跟朝廷对着干吧,那佛门可真就无法在大乾朝立足了。 他要天下佛国,他要佛光普照救万民于水火。要做这一切,他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完美的切入点。 佛子走下高台,望着皇城方向微笑着,眸子里似乎藏着什么开心的事。 白衣佛子出大兴,依旧是那个面含微笑,见谁都要点头示意的佛子,仿佛和来时并无不同。 紫宸殿,有中年书生与弘道帝对弈。 弘道帝,眼看棋,心看人。看了几盘棋,却依旧觉得模糊看不清。 儒雅,出尘,不见烟火。这是看了一上午后得出来结果,至于人长什么样,弘道帝可以很肯定,他看清了,却又忘了,怎么也记不住那张脸。 无声无息的来,下了几盘棋,留下几句话,便又无声无息的走。 “想要女人,我送你。想要天下,我保你。想要活得久,也不是不可以。” “你唯一要付出的只是一个名号。等我想好了,会告诉你。” 弘道帝不知书生是谁,看向老奴才时,李辅国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因为李辅国从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一眼。 他不敢看,因为那人步入皇城的一刻,头顶的紫气浓厚的让他喘不过气。 走了一位中年书生,紫宸殿却又来了一位中年书生。好像这大兴城,这皇宫,这紫宸殿,成了坊间酒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第二百零五章丹田碎经脉断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活着真好 皇城不是谁人都能进出的,跟皇帝下棋也不是谁人都有资格的。 可如今紫宸殿刚走了一位不请自来的,便又来了一位我要下棋,皇帝也得陪着的。 李辅国今天算是见识了气运变化,且是那种惊天动地的。作为一辈子守着气运的奴才,没有人比他对头顶紫气更熟悉,甚至一分一毫的变化,他也能感知到。 前一刻书生来,紫气磅礴冲霄。这一刻书生来,紫气乖巧,如不敢见人的小娘一样。 一前,一后。李辅国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 李辅国这一辈子,见过的圣人不少了,可是却没有一位让他连腰都直不起来。即便钟离家那个疯女人,惹急了他也要动手的。 李辅国虽不敢看,却敢竖着耳朵听。这位竟然也是来下棋的,且是专门寻皇帝下棋来了。 老皇帝揉了揉眼睛,因为眼前似乎有一层膜,无论怎么用力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这位也很有意思,下了几盘棋,说了几句话,便也如上一位一样,轻轻的来,轻轻的走。 “想要吃了九天飞狐,明年给你捉来。想要杀谁,可以帮你杀光。想要长生不死,我送你。” “别怕,我什么也不要。只为开心。” 一个有所需,一个无所需,老皇帝却越发怕了。 这两人话里话外,基本一个意思。想要女人,哪怕是圣人的徒弟,也给你抢来。想要天下太平,你只需说杀谁,杀多少。想要寿比南山,不过抬手为之。 这些事,圣人也要望尘莫及,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得到。 可这两位,没有骑鹤而来,也无踏云而去,更是看不见半分仙风道骨,哪里会是神仙。 弘道帝想起前些日子他让李辅国编排佛门之事,不由把自己吓了一跳。莫非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这种事情,没有人见过,却没有几人不怕的。皇帝会怕,老百姓会怕,云端下的那些武者也是要怕的。这其中就包括,昏迷七七四十九天的李家大郎。 日落西山,李太平的魂魄算着日子呢,今晚再不回家,怕是黑白无常就要接他去地府了。 不能怪李太平信那些牛鬼蛇神,因为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普通人不吃不喝三天就得一命呜呼,他那具身体能坚持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了。 心跳越来越弱,脏腑衰竭,就像过了百岁的老人,也许下一刻便会歇了。 可是心门不开,他李太平怎么也挤不进去,只能干瞪眼半点办法也没有。 他的魂魄甚至感觉到自身的憋闷,心跳已然有一下没一下了。他很想叫醒趴在床头睡熟的白衣女子。别睡了,哪怕嘴对嘴续上一口气也好啊。 停了,停了,心脏不跳了。李太平的魂魄大吼着,吼得他感觉自己就要魂飞魄散。 就这么死了,媳妇还没讨上一房,老道士嘱咐的事还没办成,二十载春秋岂不成了黄粱一梦,屁也没留下。 也许是感觉到李太平的不甘,也许是听到李太平的呐喊,停止跳动的心,竟然又跳了一下。 魂魄盯着,期盼着,再来一下。就算诈尸也好,切莫要只是回光返照。 “砰!砰!”一下,两下,直到更多下。心脏跳动的越发有力,甚至将睡熟的独孤清清吵醒。 李太平回到心房,打开方寸间,憋闷与痛苦一瞬间占据识海。感受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受着蛇血疯狂修复着脏腑,这是活着的感觉。 独孤清清有些发白的脸颊,慢慢升起红霞,这一次她没走,而是盯着那个枯瘦的男人慢慢变得充盈,变得雄壮。 她知道,那个男人活过来了,不然那东西怎会又威武起来。 天明时分,那个男人睁开眼,虽然看起来有些无神,却是带着几分生气的。 “让你受累了。” 说着,李太平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随后苦笑道:“没想到有一天,坐着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过,活着的感觉真好。” 独孤清清什么也没说,笑着转身就走,不多时便手捧粥食而反。 “喝两口吧。” 李太平看到粥食那一刻,肚子便不争气的叫唤起来,甚至有些痉挛的痛…… 喝粥,吃肉,从一小碗,到一大碗,到八大碗。这个过程,李太平只用了三天。 独孤清清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李太平狼吞虎咽,不由莞尔道:“上辈子是饿死鬼吗。” 李太平头也不抬的说道:“上辈子不知道,只是想把下辈子的也一起吃出来。” 独孤清清其实很担心李太平现在这个样子。这么个吃法这,哪里像一个普通人,这简直就是一头永远也吃不饱的恐怖妖兽。 李太平也很惊讶自己的饭量,若是之前还好说,毕竟天枢境,能吃能喝很正常。可是现在很不正常,一个走路都要人扶的普通人,吃下一头山猪,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 普通人吃的多,茅房自然去得也多。可他吃了三天,腹中却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有种永远也填不饱的感觉。 李家大郎醒了,所以秋意浓来了。大先生上下打量着李太平,直到确认这家伙是人,而不是妖,才把李家大郎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告诉了秋冬。 小丫头哪里会想到,老爷刚醒没多久,就又让人打个半死。当秋冬看到老爷时,便又成了泪人。 床前,秋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老爷慢些吃,别噎到。等老爷好了,就搬到秋冬那去住,秋冬每日都给老爷做好吃的。” “以后老爷想打谁,告诉秋冬就好。老爷也无需担心夫人的事,明年秋冬一准登山把夫人接回来。老爷,以后秋冬养你。” 李太平风卷残云的忙活着吃食,听了秋冬的话,顿时脸色涨红。小丫头见状,忙帮老爷拍背,口中还要埋怨。 “都说了慢些吃,咋就不听呢。” 李太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在秋冬脑门轻轻一弹:“老爷大家大业,就算娶上十房媳妇,生一堆娃儿,也吃不穷,还用你养。” “不过,登山接圣人一剑的事,倒是个好办法……” “并非好办法,秋冬不应离开书院,或者说修为天人之前不能离开书院。” 李太平话还没说完,便被走进来的白衣小娘打断,不由疑惑的看着独孤清清。 独孤清清微微摇头说道:“大郎是不是忘了什么。大慈恩寺,千面魔君……”李太平那时已然半昏迷,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千面魔君的话,如今独孤清清这么一提醒,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秋冬却是不易离开书院。自家夫人,还是得自己去接。” 独孤清清忽然笑道:“你去,怕是圣人动动手指头,你也接不下的。” 李太平皱眉道:“剑圣总不好连普通人也要打吧。那得多丢人。” 独孤清清坐到李太平身旁,笑若夏花:“可以找人帮忙啊。比如我。” 秋冬眉头微皱,倒不是因为独孤清清那些话,而是两个人坐得太近了。 男未婚,女未嫁,坐得这么近,又这么自然,这是会出事的。秋冬很不放心,忙一屁股挤到二人中间,微笑着说道。 “即便秋冬不能出书院,也无需麻烦姐姐的。不如让木头人跑一趟,那家伙一定很好高兴的。” 听秋冬提起剑西来,李太平忙拍手道:“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个木头人呢。” 说着,眉毛一挑,盯着秋冬道:“地方这么宽敞,干嘛这么挤。” 小丫头的心思,李家大郎没弄懂,一旁的独孤清清可是心中了然,不由起身道:“我去寻三师兄,午间多弄些吃食。” 秋冬来到门口,探出头看着白衣走远,这才回头很是认真的说道:“老爷,你得小心了。” 李太平狐疑道:“小心什么,书院可是比皇城还要安全的。” 秋冬忙坐到老爷身旁,皱眉道:“老爷,您可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了,不然被人吃了还帮人家擦嘴呢。” 李太平右眼皮直跳,一把抓住秋冬说道:“吃人,怎么可能。别吓唬老爷,老爷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 秋冬脸色微红,低声道:“老爷想错了,不是那个吃人,是……” “是什么,吞吞吐吐的,你倒是说啊。” 秋冬面有急色,咬牙道:“我是说,独孤清清打着老爷的坏心思呢。” 见老爷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没事人一样,秋冬拧着眉头:“老爷,您不会已经和独孤清清私通……苟且……” 听了秋冬那些个虎狼之词,李太平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捂住小丫头的嘴:“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嘴咋就没个把门的,啥都敢往外说。若是让人听了去,那还得了。” 秋冬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扒开老爷的手,轻声道:“不会真有事吧。完了,完了,夫人回来还不把咱家房子一把火点了。” “没——没有的事。可别胡乱瞎说。” “不对啊。你不是应该把更多心思,花在老爷身子骨的健康上面吗。”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听门外忽然有把女生说道:“你想知道什么事,我来告诉你……”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神仙抱 一翦秋水半湖寒,轻颦浅笑百花开。极致反差,极致之美。 秋冬盯着身姿高挑婀娜,似笑非笑的独孤清清,两支粉白小手,摇摆不停。 “没有事,没有事,秋冬啥事也不想知道。” 秋冬心道,可别说,捅破窗户纸的事秋冬不干,还是蒙在鼓里的好。 “我以为你很想知道呢。” 独孤清清这么说只是嫌小丫头太能闹腾,小嘴巴没个闲着的时候。 小丫头闭了嘴,独孤清清也就不在出言为难,只是笑着说道:“床边有拐杖,可以多出去透透气,咱书院也没禁地一说,哪里都可去得。” “对了,妞妞吵着要见叔叔,出去时最好先去看看那个小不点。” 说着,独孤清清转过头,嘴角微扬:“师兄留的课业做完了么,别再让师兄罚写抄书了。咱书院,除了那两个能闹腾的小丫头,可是没人被罚过。” 独孤清清话音刚落,便见秋冬猛地跳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老爷,秋冬做完课业就回来接您……” 独孤清清望着秋冬一溜烟跑没了踪影,这才转身来到床畔,弯腰扶起李太平。 “鸟语花香,出去透透气吧。” 李太平拄着双拐,迈出人生的一小步,这个过程不比儿时学走路强多少。 奇经八脉尽断,即便耗光体内蛇血,也很难回到从前了。肌肉酸痛,且不受控制,颤颤巍巍的如病入膏肓的老人。 李太平没用独孤清清扶,即便篱笆院都没出去,便摔得鼻青脸肿。他不在意,哪怕一次又一次摔倒,一次又一次爬起。 他有着自己的倔强和坚持,即便以后只能是个普通人,他也不想被人搀扶走完接下来的路。 自己的路终究要自己走,走的才能坦荡,才能舒心,才能不后悔。 篱笆院外是鹅卵石铺成的林间小路,望着蜿蜒曲折,李太平回头苦笑:“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独孤清清笑道:“是也不是。走过去,便是笔直平坦青石路了。我到前面等你。” 说着,独孤清清快步消失在小路转角。 独孤清清晓得,男人需要尊严,不想让他人看到他们痛苦挣扎的样子。她给他,留下面子,留下挣扎空间,让他有尊严的走过这条路。 蜿蜒小路不见尽头,拐角之后依旧是曲折。李太平笑着,因为疼痛是过往的一种熟悉,而其它熟悉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一剑,拍断了经脉,拍碎了丹田,拍散了剑意真气。遍体鳞伤,只是肉体上的痛苦,心里的苦又能与谁道哉。 李太平没指望有一天找回修行,床头的剑匣,自打他回魂后,从未去看一眼。因为路有很多条,断了一条,那就换一条,哪怕蜿蜒曲折,不见尽头。 既然是路,就有到头的时候,李太平相信他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他的坚韧,会因为失去很多,而变得更多。 再一次爬起,李太平仰头看着云卷云舒,忽然咧嘴笑道:“师傅,徒儿从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以前不会,今天不会,将来更不会。” 林间小路尽头,是一条丈宽青石路。路上有白衣霜雪,有泪雨纷纷,有无声发呆。 独孤清清揪着二小衣领,冷声训斥道:“一条路若是都不能走到头,他以后的路怎么走。你俩若是再闹,我便让大师兄罚你俩抄书百遍。” “特别是你,妞妞不懂事,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吗。” 鱼闪闪耷拉个脑袋,想顶上两句嘴,却又自知理亏。只好蹲下身子,一把抱起妞妞,擦去小脸蛋上的泪痕。 “姐姐带妞妞去别处。别扰了叔叔修行,等叔叔养好身体,姐姐天天带着妞妞找叔叔玩耍。” 妞妞趴在鱼闪闪肩上,偷看一脸严肃的白衣姐姐,噘着小嘴点了点头。 时间走的很快,就像天上日头从不等人。当日头落了半山,小路余晖中走出一道蹒跚身影。 独孤清清微笑着迎了上去,却见李太平拄着拐杖,龇牙咧嘴抱怨道:“早说会耽误两顿饭,就让你扶了。现在前心贴后背,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三师兄那里特意给你留了一条大鱼,你若能走去,相信三师兄不介意给你开个小灶。” 李太平本就饥肠辘辘,说道吃,肚子可就不争气了,且说话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去,就算爬着去,也得让三师兄等我。” 当人饥饿的时候,食物的诱惑力,要远远大于其它。李太平又有了力气,腿和拐之间捣腾的倒是蛮快的。 独孤清清微笑着追了上去,随后抓着李太平的肩头腾身而起。 “还是别让三师兄久等了。” 汤泉宫灶房,李太平倚着墙,好奇看着烟火气十足的玉满楼。 脍鲤这道菜,其实很讲究刀法的。肉质是否新鲜,细嫩,全看执刀人的本事如何。 一尾五斤大鲤,去鳞除内脏,清洗去水,分头尾。刀沿脊骨一分为二,顺纹下刀…… 玉满楼很专注,专注到竟然不知李家老爷一瘸一拐的来到了身后。 李太平看着刀法娴熟的玉满楼,忽然开口笑道:“不读书,改当厨子了。” “苏玉师兄说,民以食为天,不懂何为食,便是不懂民生,不懂民生,读书多又有何用……” 玉满楼一边下刀,一边说着,忽然刀入案板,猛地转过身,眼中有喜有忧。 “你——你醒啦。我说苏玉师兄这么晚了还要弄吃食呢。稍等,我的手艺很好,一会尝尝。” 其实玉满楼有很多话想说,想鼓励李太平,活着就有希望。想说不能练武那就读书,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不能自暴自弃。 可当他转过身,看到李太平的笑,便不知要如何开口才好。 李太平拍着干瘪的肚皮笑道:“快饿死了,就等你这口呢。” 玉满楼书读得好,因为他勤奋,自律,心无旁骛。他不是那种聪明到极致的人,他的可怕在于自律。当他把极度自律用在吃食上时,做饭的手艺同样精湛不输任何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太平会和玉满楼成为朋友,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一条鱼,基本都被李太平吃进肚里,其实是可以完全吃到肚子里的,只不过旁边还站着个饿肚子的。 独孤清清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剩下的时间便只是看着李家大郎大快朵颐。 七分饱,人便有了精神头。 李太平拄着拐站起身,笑着问了一句话,倒是把独孤清清和玉满楼问傻了。 “三层楼在哪边。” 玉满楼看了看天色,这才说道:“这么晚了,还去。” 李太平揉了揉肚子,笑道:“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且得加把劲儿才行。” 独孤清清起身,玉手搭在李太平肩膀:“那便帮你争上一时半刻好了。” 话落,玉满楼感觉有风而来,下一刻灶房里,便只有残羹剩饭和他这个要打扫战场的书生了。 三层楼有很多书,这些书李太平一本也没看过。因为三层楼没有武功秘籍,而李太平匆匆二十载,除了武功秘籍,便没看过其它书。 弃武从文,要比弃文从武,来的容易一些。毕竟读书不分年龄,也无需童子功作为基础。 看着满屋子书,李太平的做法很简单,他没有去选,而是打书架抽出第一本书,点燃油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一旁的独孤清清柳眉微皱:“随便看嘛。” 李太平回头笑道:“反正什么也没看过,不如从头开始。” 独孤清清扑哧一声乐了,指着李太平手中书笑道:“那也得瞧一瞧,手上拿的是什么书吧。大郎,不会对母猪的产后护理感兴趣吧。” 李太平愣了一下,忙低头看去,不由惊讶的说道:“书院三层楼果然藏书如海,竟然连这个也有。” 独孤清清笑道:“只有大郎想不到的,没有三层楼没有的。所以大郎要看书,还是挑选一下的好。” 李太平忙将手中书原封不动放回书架,便又顺手拿出一本。 这一次李太平很乖巧的翻看一下,确定手中不是某某的产后护理,才放心大胆的看了起来。 书很新,一看便知是手抄本。 阴符经,开元十一年,嵩山少室虎口岩,壁刻传抄…… 神仙抱,演道章。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李太平一边看,一边随口念出,无比震惊的说道:“这是修道真经啊!这——这——这是古往今来修道第一奇书啊。” 说着,转头望向独孤清清:“道门都没有的修道奇书,书院就随手摆在三层楼。” 独孤清清笑道:“这个你要问苏玉师兄了,书是他带回来的,随手放在那里的。” “你们,你们暴殄天物啊。” 独孤清清摊了摊手,说道:“书院没人对修道感兴趣,既然不感兴趣,便算不得天物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花开花谢 阴符经,传说乃人皇帝师,广成子所著。道门诸多典籍中,多有提及记。 整书四百余字,其言深奥,演造化之秘,阐性命之幽。乃古往今来修道第一奇书。 李太平手捧阴符经,视若珍宝。却又皱着眉头说道:“为何只有演道章,怎么没见演法章和演术章呢。” 孤独清清笑道:“你也说是修道真经了,苏玉师兄又不是仙人,上哪给你补全去。” 李太平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缘也命也,即得仙人抱,便是天大的福缘,还有何不知足。” 修道,是修行也不是修行。 修行,可成圣,不可成仙。修道,可成圣,亦可成仙。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仙人抱,开篇第一句,便说明了修道者能知天道之奥妙,而神明默运,窃阴阳之气,夺造化之权,可以长生不死,可以无生无死。 这世间早就没有天人了,即便得此修道真经,李太平怕也无法登天成仙。不过,即得此书,作为道门传人,又怎能不去研习,又怎舍得不去研习。 李家大郎奇经八脉尽断,成了不能修行的普通人,所以一头扎进了三层楼,成了只知读书的读书人。 对于书院学子来说,这是好事情,读书才能成大业,可是比舞刀弄剑要好。不过李太平读的那本书,书院没人能帮得了他,院长看了都要摇头。 求人不如求己,李太平搬出篱笆小院,在老君殿旁盖了间茅草屋,过起了读书人的生活。 日出日落,除了一日三餐,李太平都在抄书。他问过秋意浓,书看不懂怎么办,书院的大先生便笑着说道。 “书抄千遍,其义自见。” 李太平成了书院里最能抄书的。 二小去看过抄书将,却没敢打扰,只是趴在窗口偷看。 陈治偶尔也去瞧瞧,时不时还要拿他的学问,驳斥李太平所研习的天书。 秋冬见老爷难得勤奋,倒是夸了又夸,赞了又赞,生怕老爷三天热血。 骊山书院会去打扰李太平的人有很多,独孤清清绝对算是最特殊的一个。因为每日她都会去,且是跑上三四趟那种。 每日三餐,都是由她来送。按理说伺候李太平的活,应当秋冬来干,可大先生没点头,秋冬便只有乖乖的听话。 独孤清清算是书院里腿脚好的,又是李太平好友,这活躲是躲不过去的。再说,她也没打算躲,因为有些事,不能躲,且要直面才行。 李太平的饭量依旧惊人,并未因春夏交替,秋叶落黄而减少。反倒是抢起了秋膘,胃口更加了。 白衣飘落草庐前,推门而入。 伏案急笔的李太平,头也不抬的笑道:“可算来了,再不来,笔都要拿不动了。” 独孤清清提着两个硕大的食盒,这是她翻遍西市能买到最大的食盒了。 “特意嘱咐玉满楼那书生给你加了量,省得你吃不饱。” 说着,独孤清清放下食盒,帮李太平把案子收拾干净,却又扭头看着李太平身上的墨渍,展演笑道:“换下来吧,回头洗干净给你送回来。” 李太平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落筷如风。时不时还要抬头看一眼,给油灯添油,烧水煮茶,忙里忙外的白衣女子。 一顿饭的工夫,屋里屋外点尘不染。只见独孤清清收了食盒,铺上黄纸,清水入砚面,墨汁推砚池…… 墨身垂直,重按轻转,先慢后快,便见光泽。 李太平摇头笑道:“小生几世修的福分,能让仙子研墨。罪过也。” 独孤清清白了李太平一眼:“抄书几个月,就文绉绉的,还真把自己当读书人了。回头九妹见了,要是不喜,可怨不得人。” 李太平抄书,独孤清清研墨,二人相处数月,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切倒是自然而然自的。 天仙般的女子,没有人不喜欢。李太平不是出家人,也不是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他只是觉得,与独孤清清相处很舒服,无需戴着面具活着。 可以说,李太平数月来,活的很惬意,很随性,很不设防。 告别刀头舔血,告别尔虞我诈,告别恩怨情仇,清心寡欲,万世无争。 这一切,是眼前白衣淡雅所致。李太平甚至有结庐而居,脱离尘世的大自在。 心境上的不染尘烟,抄书也就变得无欲无求,无念无挂。 熄了油灯,李太平却未曾入睡,而是来到草庐外的大青石上闭目盘膝,仿佛老僧入定。 不用气转周身,不用心中演剑。只是静静的,听秋风吹落黄叶,感月光落肩头,万物渐渐入眠…… 月落日升,有风见云,飘白雪于五花山。 李太平睁开眼,伸出白玉手,有雪花落指尖,化作点滴落下…… 自打李太平抄书,精神头越来越好不说,且对世间万物兴趣大增。看花开花落,听飞鸟入林,见青草枯黄,知日月轮转季节交替…… 观天道五行,化生万物。五行相克,克中有生,五贼转而为五宝,一气混然,还元返本,岂不昌乎。 去看,去听,去感,方知天书中那句。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人秉五行之气而生身,身中即具五行之气。 观天而明五行,以道心为运,一步一趋,尽出於天而不由人,宇宙虽大,如在手掌之中。万化虽多,不出一身之内。攒五行而合四象,以了性命,可不难。 天性,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修真性而化气性,守天道而定人心。天道,方寸之内也。 顿悟在千万次运笔落字,顿悟在四季交替知晓冷暖,顿悟在指尖落雪方寸之间。 李太平起身,微笑着,风雪不落身…… 李家大郎守着茅庐度过四季,守过年关,篱笆院与院长黑白落子,再输一场。 冰雪渐融,上善湖有青草嫩绿,白衣青衫踏青。 “清妹,衣食住行四季,兄铭感五内,不敢或忘……” 白衣清冷,望青衫背影,柳眉不展:“要走了。” 李太平望着远山笑道:“该走了。” 独孤清清上前两步,并排而站望着远山:“何时回来。” 李太平笑道:“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回来。” 没有告别的告别。青衫上山背剑匣,下山时依旧…… 上善湖旁,白衣孤单,玉手拨开薄冰,便见青草发新芽。 “春发新芽,秋枯黄,不知何时归。” 一袭蓝衫飘落白衣身旁,笑道:“老师说,新生下山,且得有人照看。我觉得师妹去,比较合适。” 白衣有笑,春风便暖了枝丫…… 今年春天,伏牛山不见野驴四蹄蹬开,飞禽走兽也少了又少。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那群小子,怕是要撑破肚皮了。” 龙门寨,教场旁,支着几口大锅。伙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握着铁铲用力搅和着,阵阵肉香顿时让那些卖力操练的小子,口水也要流了下来。 伙夫手中铁铲敲了敲大锅,扯着嗓子喊道:“三驴子,驴肉好了,吃饱了再练。” 三驴子现在是龙门寨数千盗匪的兵器总教头,可是占着聚义厅其中一张交椅的。一个瘸了腿的老家伙竟然也敢大不敬,直呼其外号,这还了得。 只见三驴子气哄哄的大步上了高台,亲手敲响铜锣,吼道:“兄弟们,鲶鱼头已然做好饭,咱们吃饱再练。” 教场一角,老伙夫端着大碗,一瘸一拐来到蹲墙根的三驴子身旁,挤眉弄眼道:“驴三件一样不少,好好补补。” 三驴子接过连汤带肉满满的一大碗,没好气的说道:“鲶鱼头,你小子能不能给老子留些面子,别一天到晚把三驴子挂嘴边。” 看着三驴子狼吞虎咽,鲶鱼头便也靠墙蹲了下去,口中笑道:“晓得了,以后不叫你三驴子了。驴三件也没得了。” 三驴子哧溜一口肉汤,翻着白眼道:“明知老子喜欢这一口,就偏要拿这个说事。你可是越老越不是东西了。” 鲶鱼头嘿嘿一笑:“咱们这些个老卒,哪个是好东西。像样的好东西,早就土埋几十年了。” 鲶鱼头虽说在笑,那笑却怎么看怎么苦,让三驴子也要叹上一口气。 “提那些个死鬼干嘛,徒增伤感。” 鲶鱼头望着那些吃得大汗淋漓的小子们,微笑道:“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曾经的我们。难免触景生情。” 三驴子笑骂道:“这群小子吃一个顶俩,却没咱们那时候的精气神。不拉出去见见血,怕是中看不中用。” 鲶鱼头揉了揉瘸着的那条腿:“却是要见见血,不然上了战场还没我这个老东西腿脚利索,是会误事的。” 三驴子点头道:“回头跟老将军商量一下,先扫一扫这伏牛山里的盗匪。即练了兵,也能弄些粮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二人正说着,忽听寨门方向,有人大呼小叫…… “大胆狂徒,敢闯我龙门寨,来人给我轰走。” 一名大汉,手按刀柄,咧嘴笑道:“头,看我的。今天就叫这小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队长怕手下没个深浅,真把人砍了,不由提醒道:“打一顿得了,别闹出人命。” 大汉将佩刀摘下,掰着指节冷笑上前……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东都化龙 大乾朝的盗匪,如漫山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人吃不饱,有家不能归,便要走。当无处安身立命,一粥难求,便要上山落草。 伏牛山,夹皮沟,有龙门寨。不用抢掠行商,不用打家劫舍,不用干那些生孩子没屁眼的伤天害理事,便可吃饱肚子,这样的好地方哪里去找。山寨里的头领,一个个更是英雄了得。 伏牛龙门,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出现,一经出世名声便响彻大江南北。吃不饱饭的,惹了官司的,自觉武艺不凡的,哪怕千里迢迢也要拜山门,争个一席之地。 今天龙门寨又有来人,且是一男一女。那男子身材高大,背有剑匣,脚步略显虚浮,一看就不是练家子。那女子一袭白衣,长得比天仙儿还要美,风淡云轻的一看就不好惹。 不好惹的,话不多。可那个银样镴枪头的小子,却站在山门前,大放厥词。说什么两年前,夜雨风高,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 吹牛是不是得选个地方,如此不开眼,这便是不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古大膀落草前是个屠夫,臂力惊人,杀猪就跟杀鸡一样,拎过来一刀了结。可能是杀猪宰羊的习惯了,顺手便把县令家那个欺男霸女的恶少,给一刀捅了。 杀气重,长得又凶神恶煞,三驴子一眼就相中古大膀,让他当起了龙门寨的门神。 蹲在山门数月,是个人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叫门,所以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血了。浑身都不舒坦。 如今可算有个不开眼的。古大膀很高兴,咧着嘴放下刀,将指节捏的嘎巴响,一步一步朝那中看不中用的青衫小子走过去。 一拳,只需一拳,他就能把那小子打的鼻口穿血,染红山门前花儿朵朵。 古大膀有些纳闷,自己沙包一样的拳头抡过去,那小子怎么还笑得出来。 这是傻子吗,若是拳打傻子,可就跌了份,会让寨里那帮孙子笑话的。 拳打傻子的事情终究没能发生,因为拳落傻子变白衣。 古大膀看着胸口纤纤玉手,人却离那仙子越来越远,直到后背撞在山门之上。 没有吐血,只是胸口有些发闷,古大膀晓得那个女子留了分寸,不然一掌飞出三丈远,现在的自己怕是要吐血而亡了。 山门前,小队长面色一沉,冷声道:“点子扎手,亮条子……” “且慢。” 三驴子腿不瘸,背不弓,赶到山门时,刚好看到钦定门神,被那白衣女子一掌打飞。 一掌打飞三丈远,三驴子自信也能做到,不过掌下人,说不好就得口喷鲜血一命呜呼了。显然对方修为很高,高到寨子里无人能敌。 三驴子大步而出,脑子却飞快的转着。寨子里龙蛇混杂,说不好这两位便是来寻仇的。若是真得如此,怕是不好办了。 只见三驴子抱拳笑道:“小的们不开眼,让二位受惊,在下给二位赔礼了。有什么事不如寨里上座,边吃边聊可好。” 三驴子抬起头,正瞧见青衫郎君笑呵呵的望着他,不由为之一愣。下一刻,满心欢喜的笑道。 “是太平公子吗。” 青衫郎君点头笑道:“三驴哥,怎地落草为寇了。王府吃食不好吗。” 三驴子上前,挤眉弄眼道:“一言难尽,公子先随我上山,便可知晓一切了。” 说着,三驴子望向李太平身旁那名绝色女子:“这位是。” 也不怪三驴子好奇,李太平和慕品山在王府时便眉来眼去的,傻子都能看明白怎么回事。如今身边换了人,不打听一下,是会睡不着觉的。 没等李太平开口,独孤清清便抢先行礼:“大兴城,独孤家,独孤清清见过三驴哥。” 三驴子吓了一跳,一门三后天下第一大族独孤家的小公主,院长弟子,四大美人之一的独孤清清。这些名头,单独拎出来一个,他三驴子都得奉为上宾了。 三驴子瞄了一眼李太平,忙回礼道:“仙子还是叫我三驴子吧,不然可是要折煞小人了。” 话落,便微笑看着独孤清清,看对方如何答话。 三驴子果然几十年没白活,这句话可是很有学问的。独孤清清接下来的回话,三驴子便能看出此女和李太平关系到了何种程度。 只见独孤清清笑道:“三驴哥说笑了。哥哥既然是太平兄长,便是小女兄长,可是不能乱了辈分。” 三驴子哈哈大笑,迎二人上山。宁可自降身份也要叫一声三驴哥,这关系不言而喻了。 一路上,李太平见曾经的匪寨已然大换面貌,一切显得井井有条,给他的感觉倒是更像踏入军营。 聚义厅,李太平见到了王府老管家,看到了许多王府老卒,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只见老管家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刚要客气几句,却又忽然皱起眉头,一把拉过李太平的手说道:“怎会如此,是谁干的,老夫这就点齐人马……” 李太平忙道:“老总管消消气,太平现在可是因祸得福,由武入文了。以后就是读书人了,可不能动不动打打杀杀的。” 老总管盯着李太平半晌说道:“连王爷和不问也惹不起吗。” 李太平知道老总管不得确切消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由点了点头,却没有说是谁。 老总管苦笑道:“怕是太平到了东都,别人都能忍得,木头人却忍不得。” 李太平摇了摇头:“不忍也得忍。报仇不急,木头人得先陪我登山接媳妇回家。” 三驴子看了看面色毫无变化的独孤清清,这才笑道:“接圣人一剑可娶九天飞狐,这事早在江湖传开了。太平是打算让俺家未来姑爷,帮着出手。” 李太平拍了拍身后剑匣,苦笑道:“这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个习惯,是个摆设,屁用没有。” “大哥还在平乱,无暇分身。二哥那两下子,怕是山都爬不上去。想来想去,也只有木头人适合了。” 老总管微微一笑:“想来王爷一定高兴的,毕竟接圣人一剑,定然获益匪浅。不问那儿,也不是问题,对于你这个弟弟和弟媳,可是很认可的。” 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独孤清清。 却见独孤清清淡淡一笑,望着老总管说道:“大郎这次可是信心十足的。毕竟连打手都找了两位,没理由接不回九妹。” 众人聊了一阵,便见鲶鱼头一边摘下围裙,一边瘸着腿走了进来。 “太平来了,叔可是给你留了驴三件。年轻人更需补一补的。” 鲶鱼头的话,让云淡风轻的白衣小娘,也要颊升绯红。 李太平依旧能吃,独孤清清已经见惯不惯,没什么好惊讶的。可老总管他们却有些受不住了,倒不是怕李太平把他们吃穷了,而是怕这小子吃出问题。 当李太平盛到第八碗时,鲶鱼头实在忍不住了,不由皱眉道:“叔,晓得驴肉香,可也不能这么个吃法,这是会吃坏身体的。” 一旁的老总管也劝慰道:“现在不比从前,不能这么吃的。” 李太平面露尴尬:“自打弃武从文,也不知怎的,饭量却翻了一番,吃多少好像都没个够。不过,诸位叔伯放心,绝对吃不坏的。” 其实,李太平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什么吃了那么多,吃那么久,这副身子也不见胖,反而还瘦了几斤。 不过,吃终究没白吃,走路不靠拐了,也不卡跟头了,就算绕着上善湖从早跑到晚也不带喘的了。 很神奇,吃进去的那些东西,最后都跑到哪去了。就算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健壮,这也很不合理。 李太平有时候甚至觉得,就算一头大象摆在面前,他也能囫囵个吞下去。 一开始李太平还是很担心的,可是这么久也没发生什么特殊变化,也就不在意了,反正仅凭吃,他是无法把自己吃穷的。 吃过饭,独孤清清借口有些累了,独自客房休息去了。 老总管只是微微一笑,他对眼前的天之娇女很满意。宗师修为怎么会累,又不是大战三日夜。这么做,只是为不该听的话,便去听罢了。 李太平和老总管来到教场,看着三驴子一刀一枪的传授武艺,不由说道:“王爷未雨绸缪,太平理解。可是有必要弄出这么大阵仗吗。” 老总管笑道:“太平在大兴城为官,不知现在的大乾官场如何?” 李太平摇了摇头,苦笑道:“想干事又有本事干事的,干不了事。啥也不懂的,却在瞎干事。” 老总管笑道:“鲶鱼头弄吃食一绝,王爷就让他负责王府灶房。你救下的那个翠花,行事果断,还识文断字,现在已经是王府里的大丫鬟了。” 李太平扭过头,望着老总管笑道:“大总管是想告诉太平,王爷晓得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人来干,有才的人要不分亲疏,大力提拔……” 老总管笑道:“不嫉贤妒能,识人善用。王爷蜗居东都,实乃大乾朝的损失啊。” 李太平想起那个肉山一样的福王,不由说道:“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为人所不能为。王爷这是要在东都化龙……”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剑开太平更新,第二百零九章东都化龙免费阅读。 wap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大乾朝善攻者 福王想夺天下,只需要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便可竖起大旗。 陈家人的天下,陈家人坐,倒是名正言顺。福王此人年轻时能征善战,如今忍气吞声几十年,足以说明其城府之深。 老总管笑道:“王爷说了,此事要瞒,却不能瞒着太平。因为太平与本王一样,心系天下万民……” 李太平摇头叹气道:“可惜太平现在武不成文不就,帮不上王爷。” 老总管笑道:“太平自谦了,只要太平愿意帮王爷一把,天下大势便站在王爷这一边。” 李太平晓得大总管的意思,福王要的是他李太平身后站着的那些人。不过李太平并未打算和老管家多说,虽然他很想弄死老皇帝,因为即便要谈,那也应该与福王好好聊聊。 老总管也是个明白人,不由笑道:“太平不妨明日再走,没事可转一转咱们龙门寨。” 现在的龙门寨名义上虽说还是匪寨,可只要到寨子里转一圈,明眼人便能看出蹊跷。 军营,可军营又如何,谁会在意呢。这里吃得饱,还有月银可拿。生逢乱世活着不易,活着还能有个盼头,就更不易了。对于落草之人来说,龙门寨就是最好的归处。 入夜前,李太平看到,近千匹战马被人护送着进入山寨。那是草原上的战马,每一匹都金贵着呢。只从这一点便可看出,福王下了血本,要动真格的了。 李太平看着那些战马交到老总管手上,然后他又看见两人才能抬动的大木箱,摆满了教场。 三驴子走上前,撬开木箱,便见两名老卒兴奋的取出蜡纸包裹的大包。 撕开蜡纸,落日余晖洒落,便见耀眼夺目。 李太平瞪大了双眼,看着三驴子着甲,看着老卒给战马披挂。 具装重甲,难道这些都是,李太平直感头皮发麻。 初略估算,起码有数千口大箱子。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打造出来的,大前朝数百年也不过才打造出六千具装重甲。 老管家笑呵呵的来到李太平身旁,仿佛晓得李太平所想,不由笑道:“两千八百套,王爷到东都那天便开始准备了。” “太平你看,三驴子穿上那套重甲是不是很合身。” 斜阳下,将军驭马人立,槊锋耀眼,大有鄙夷天下之势。 “马披挂,人着甲,二百老卒便敢冲击铁摩勒一万虎师。因为他们曾经是大乾重甲骑兵,曾经在王爷的带领下,横扫草原。” “当三千重甲,再现世间,太平觉得何人能挡。齐王吗,还是拓跋迥,还是善守的老将军彭庚切。” “太平应该晓得,大乾善守者彭庚切也,那么太平可知,大乾善攻者是哪位。” 李太平看到瘸了腿的鲶鱼头着甲上马,兴奋大吼着驭马狂奔,马槊生风似乎能刺破斜阳。不由扭过头,望着老总管笑道。 “看来天下善攻者,非王爷莫属了。” 老总管正色道:“王爷这些年声色犬马,把自己吃成一座小山。还不是当今圣上心中忌惮,总想找个理由弄死王爷。王家老二头些年如此逼迫王爷,想必太平也猜到是为什么了吧。” 李太平点头道:“去铸剑山之前,我会跟王爷好好谈谈谈。” 老总管见李太平皱眉点头,便晓得,所做一切没白费,这小子可算往心里去了。李太平回到客房,刚要推门而入,便见隔壁门开,白衣有笑。 “听了,见了。想好啦。” 独孤清清微笑着说。 那些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宗师修为的独孤清清。其实老总管压根就没打算瞒,且有心让独孤家的人看看,福王依旧还是之前那个福王。 李太平摇头笑道:“独孤家如何想,院长如何想,铸剑山那位圣人如何想,大哥家里怎么想,我那位拿剑砍人的婶婶呢,我叔父……” “太平不知道,所以我的想法重要吗。” 独孤清清走到李太平身前一尺,盯着李太平的双眼,斩钉截铁的说道:“很重要。” “老师和军神都看好晋王,但也只是看好。因为福王没什么不好。你的话只要一人肯听,便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考虑也要考虑的。” “要么,你先问问我的想法。” 李太平莞尔道:“小生斗胆,仙子何想。” 独孤清清笑了,烛影便也摇曳起来。 “大郎如何想,妾身便如何想。我的祖父和老师,说不得也要想一想。” 这话说的,好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样。倒是把李太平弄得不知如何答话了。 只见李太平也不敢去看独孤清清明亮的眸子,而是低头推门道:“一个普通人想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的。” “大郎是普通人吗。大郎师承太平道,头顶着文武官衔,又是晋王救命恩人……” 李太平脚下一顿,半晌后说道:“罢了。身处乱世不由己,明日便去东都吧。” 说着回头笑道:“福王好像一座肉山,别被吓到了。” 东都福王府,书房。 福王放下手中账本,揉着头说道:“手头的银子怕是不够了,崔家那边可有消息。” 翠花忙呈上莲子羹,摇头道:“还没消息,要么王爷见一见刘鑫。” 福王端起莲子羹却又放下,摇头道:“长寿门左右逢源,多方下注,本没什么。可他们不应先去大兴,再来找我。” “想拿老皇帝做筹码跟我谈,且让他刘鑫等着吧。” 翠花皱眉道:“那银钱的事……” 福王笑道:“天黑前,伏牛山有报,太平和独孤家的小娘明日可到。缺金子,金主就到,大势在我啊。” “对了,明日吃食要清淡,且越清淡越好。还有,把我那件褪了色的袍子也翻出来。哭穷就得有个哭穷样。” 东都在如今纷乱的大乾朝,很低调,很安稳。大有你们闹你们的,老子过老子的,很是特立独行。 离帮在东都的势力,基本被王忠和福王联手扫了个干干净净,已然翻不起风浪。 没了内患又和福王携手,王忠要面对的只有外部的敌人。把唯一的儿子押在大兴,老皇帝那一关便算过了。至于其他世家大族,敢招惹他王忠的还真不多。 为了吸引各郡县吃不饱饭,有家不能归的老百姓来东都。王忠颁布政令,开垦荒地者,免除三年税赋。来者,不问过往,一律登记造册,哪怕奴隶也还你自由之身。 东都百万人口的大城,如今外郭城扩了又扩,人口已然几百万。周边郡县,更是把户籍官忙得脚不沾地。 郡守府,王忠皱着眉头听着人口简报,不由摇头道:“明日得和福王商量一下了,这么安置流民,咱们的储粮怕是坚持不到秋收的。” 王忠正为粮食犯愁,却见王单仁连哭带嚎,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叔啊,侄儿活不了啦。叔,要给侄儿做主啊。” 王单仁一进门便扑倒在地,跟那啄米小鸡一样,不断扣头,也不去管一众文武官员在场。 王家子嗣不旺,这一代只有单枫,单叶,单仁三兄弟。单枫如今在大兴做人质,单叶就读书院,家里只剩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东西。王忠就算恨不得打死这个不争气的,却也下不去手。 “有话说,有屁放。” 王单仁劈了啪了往下掉的眼泪,说停就停。只见其,抬起头,干打雷不下雨的哭嚎道。 “叔,您得给侄儿做主啊。俺爹要俺休妻,说什么咱家没钱了。” 王忠眉头微皱,堂兄这是何苦,日子再难过也犯不着让单仁休妻啊。这事传出去,王家名声岂不受损。 “起来吧。回头……” 王忠话音未落,便见堂兄冷着脸走进来。 “让这小畜生继续跪着。” 王忠朝文武官员使了个眼色,便见一个个的忙寻乐个由头,躬身告退。 “大哥,单仁既然已经娶了七房,那些那女子便是咱王家人了,休妻这种事,咱王家做不得。” 王精叹气道:“家主不知,这混小子娶了七房还不知足,竟然还要再娶。且狗胆包天,还要勾搭翠花。” 王忠顿时脸色一变,怒目望着王单仁。 “我,我没有。” 王精一听儿子还嘴硬,抬脚就要去揣。却见王单仁连滚带爬躲到王忠身后,嘴硬的说道。 “没有,就是没有。” 王精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你昨晚又给了烂赌鬼五两银子,你当我不知道。” 王忠见王单仁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便知此事无假,不由冷声道:“你可知翠花现在的身份。你可知福王一辈子没有再娶。你是活腻了吗。” 王单仁低着头,小声嘀咕道:“咱家不是连郡主也要娶吗,娶个丫鬟怎么了。” 王精瞥了一眼冷脸皱眉的堂弟,一把抽出腰间长剑,怒声道:“我砍了你这个不孝子,省得你害了咱王家。” 王单仁毕竟是王精亲儿子,哪能说砍就砍,这么做只是堵家主嘴罢了。 只见王忠夺过长剑,当的一声插入地面,距离王单仁的脑袋不过一寸距离。 “单仁,娶谁家的,叔都由你,唯独翠花不行。若是你再打翠花的主意……” 王忠不知,他的一句话,王单仁却是不再打翠花心思了。 不争气的王单仁改性了,显然没有,因为换人了,换了一个更加惹不起的人……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尘烟往事 东都城墙只比大兴矮了不到一丈,远远望去气势之恢弘丝毫不输大兴。 白衣站在护城河前,仰头望着高大城墙叹道:“第一次来东都,竟然比大兴还热闹。” 李太平回头瞥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外郭城,不由点头道:“王忠厉害啊。人人有笑,这城怎能不热闹。” 入城盘查也要比大兴城省去不少事,只要亮明照身帖,便不会有过多盘寻。即便二人一看就是江湖武者,也不会过多关注。 城内街道没有大兴城那么宽,行人摩肩接踵,倒是更显生气盎然。 “公子,给姐姐买朵花吧。白衣配红花,才叫娇艳呢……” “公子,给姐姐买个糖人吧。准保嘴甜的很……” 青衫与白衣,一看就是不缺银子的,街头上混饭吃的娃子顿时前呼后拥围了上来。 李太平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十几个铜钱,人也蹲了下来。不多时,铜钱不见了,怀里却多了很多他根本就不需要的东西。 “看他们笑的多开心,一文钱怕是也要笑上一天。快乐,有时就这么简单。” 独孤清清也笑了:“这些都是给我买的。” 李太平点了点头,刚要起身,便听有人嚷道。 “滚蛋,滚蛋。你们这群小王八蛋,每天骗吃骗喝,竟然骗到仙子头上了。” 一名华服公子带着一群狗腿子,驱散孩童,出现在独孤清清面前。 “仙子受惊了,都是小生来晚了。仙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很容易上当受骗。不如由小生做那护花使者,保仙子……” 华服公子的话,随着李太平起身而打住。 “这不是王家三少吗。怎么现在不摘花,改护花啦。” 王单仁刚刚全部心思都放在独孤清清身上,并未注意到李太平,此时见了,不由腿肚子转筋,想跑却也跑不动了。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李太平上前一步,微笑道:“摸摸,看看是不是热乎的。” 既然不是死人,王单仁就没那么怕了。大白天的又是大街上,他不信李太平敢揪着他王单仁打。 王单仁硬着头皮,不想在仙子面前丢人,且还想跟仙子套套近乎。不由挺胸道:“大郎许久没来东都了,现在街上刨食的特别多,不如兄弟陪着,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李太平回头看了一眼独孤清清,见其看也不看王单仁,不由笑道:“好意心领了,三少忙去吧。” 王单仁扭头看着脚步虚浮的李太平,脑子一转,忙又追了上去。 “太平兄等等我……” 王单仁算是这东都城最大的纨绔子弟,不要脸起来可是无人能及。 死缠烂打的奉承着,竟捡好听的说,甚至不惜贬低自己,也要一刷再刷存在感。 王单仁一直陪着李太平二人来到王府门前,那白衣女子也没笑过一次,甚至没有一句话,没看过他一眼。 这一路王单仁把不要脸进行到底,只为了一件事。而现在他知道了,李太平即便没死,怕也是个废人了。既然是废人,那就没啥好怕的了。 废人身旁不应有美人,更不应有仙子作伴,有那就是罪,有罪就得治罪。而给人治罪,王单仁有很多办法。 王单仁从来不缺色胆,且还是那种色胆包天的。只看他现在还敢打翠花的主意便可知晓,这人为了女色,怕是命也可以不要的。 王单仁在王府门前转了两圈,这才回转。他手里还有银子,有银子就不怕办不成事。 王府中,陈不问眼圈泛红,拉着李太平的手,看着剑西来说道:“仇,咱们现在没本事报,铸剑山的事,就得给太平办妥妥的。” 剑西来望着李太平不语,直到看得李太平鸡皮疙瘩落满地,这才开口道:“为何还背着剑匣。” “习惯,习惯不好改。” 剑西来皱眉道:“是吗……” 话未落,剑已出。 一抹寒光乍起,晃的人睁不开眼。 这一剑,没有留手,甚至没有留情,李太平躲不开就得死。 “当!” 封喉一剑,被一把长剑挡下。只见白衣冷脸,挡在李太平身前。 “要杀他,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剑西来收剑入鞘,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你不能守着他一辈子,所以下次出剑,他不露一手就得死。” 李太平跳将出来,指着剑西来的鼻子叫嚣道:“你小子还是不是人,你兄弟都成了普通人,你还要落井下石。” 剑西来懒得去看李太平,口中却冷声道:“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就藏着掖着,我很不喜欢。” “既然是普通人,却还要背着剑匣,你从来不干出力不讨好的事。你的习惯只能拿去糊弄别人,在我这不好使。” 李太平无语,木头人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以后可真要小心点了,不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陈不问看了看剑西来,再次拉过李太平的手,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太平骗不了我,是真的武功尽失。怕是这辈子再也无法修行……” 说着,陈不问又红了眼圈。 好在是翠花来的很是时候,只见其行礼道:“郡主,恩公,王爷已到曲溪楼了……” 李太平打量着翠花,翠花却羞的头也不敢抬。 有些事无需明说,只见李太平笑着说道:“命运既已改变,便要好好把握,切莫从指间流走。” 翠花再次行礼,口中支吾道:“恩公,我……” 李太平一把扶住翠花,笑道:“无需多礼,以后要挺起腰板,拿出王府大丫鬟的气度才成。” 翠花点头应是,心里却不会忘了恩情。她从死到生,到富贵加身,这一切都是恩公给的,没有恩公她早已淹死在沟渠之中。 曲溪楼,独孤清清见到李太平口中的福王,一个很有魅力,很有气度的中年男子。却没有见到肉山。 独孤清清扭头看着李太平,却见李太平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福王起身笑道:“贤侄,这是不认识本王了。” “王爷,您这是。” “只是回到从前而已,无需担心。倒是瘦了后,腰板也直了许多。” 说着,福王上前拉着李太平入座:“世事无常,命运无端,可那又如何,男人就要站直了活下去。” 李太平笑道:“王爷放心,小子能吃能喝的。” “那就好,那就好。来,快快入座,都别站着了。” 众人入座,福王这才打量起独孤清清。 “贤侄女,本王可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果然人中龙凤也。” 福王虽然瘦了,却豪爽依旧,几句话便都成了家里人。不过这满桌子的菜,却如福王的身子一般,缩水很多。 只见福王苦笑道:“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我这个王爷日子也难啊。薄酒素菜,还望太平和贤侄女莫要怪罪才好。” 李太平和独孤清清相视而笑,对福王节俭度日,大加赞扬。 月上柳梢,爬到中天,曲溪楼的酒宴便也欢声笑语中结束。 众人离开不久,李太平又回转曲溪楼。刚上楼,便看到福王笑呵呵的看着他。 寒暄那是酒桌上该有的,现在应当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福王和李太平聊了很久,且是毫无保留的。从南宫敬智的大力支持,到王家全心拥戴,再到各地藩王表忠心,福王把所有能端上台面的力量,都展现在李太平眼前。 说了这么多,福王却没有问李太平怎么看,而是讲起一件尘封许久的往事。 二十几年前,李国泰名震大兴,步步高升,一时风光无限,让无数女子闺房难眠。 李国泰的才气,样貌,为人,让无数小娘明送秋波,追求者甚至能从大兴城排到东都。这么多美人,李国泰却一个也看不上,直到那个女子出现。 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可一次偶然间的拜访,李国泰便将那女子看进心里…… 才子佳人,当应良配。李国泰大婚,当今圣上亲自登门祝贺。一眼佳人,正值盛年的弘道帝,便起了心思。 得不到手的才是最爱,直到李国泰案发,弘道帝虽知有隐情,却仍旧选择不闻不见,才有了震惊天下的血涂大案。 说到此处,福王看着满脸惊愕的李太平,不由皱眉道:“文远没跟你说吗。” 见李太平摇头,福王苦笑道:“看来我和你父亲的交情,文远也没说。” “他是怪我当年不肯出手搭救你父亲啊。” “孩子,别怪叔父无情。那时我要出声,怕是你父亲更是没机会活下来了,且我也要被赐上三尺白绫。” “勾结藩王才有造反的底气,你说我能出头吗。只要我开口,怕是审都不用审了,国泰就得脑袋搬家。” 李太平不吭声,他知道福王说的都是实话,没有理由怪罪人家。 却听福王再次开口道:“叔父说这些不是让你站在叔父这边,只是想告诉你,大兴城那段尘封的无人敢提及的往事。” “往事如烟云随风而散,可是文远忘不了,我这个王爷也忘不了。” 说着,福王站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头顶明月说道:“我要去争,不仅为了自己,为了千万百姓,还是为了有朝一日,国泰能够沉冤得雪……” wap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心中事 明月之下,锋芒毕露,福王依旧是福王。 李太平看着福王宽厚的背影,他知道陈家人去争那把椅子,老百姓才能少受罪,朝廷才能尽快安稳。 晋王和福王,谁坐那张椅子,李太平都会支持。只要不是老皇帝和齐王就行。 眼前的福王忽然叹了口气,腰背似乎也弯了一些。 “既要安顿流民,又要养兵,想做事仅凭心气是不够的。难啊。” 福王没提钱粮二字,话里话外说的,却全是钱粮。 父辈,叔侄,姐弟。福王把李太平当自家人,那么自家人有了难处,是不是该伸出手拉一把。 福王没提这些,你李太平就能装糊涂吗。显然是不能的。 只见李太平笑道:“侄儿现在文武不成,没本事帮叔父分忧。不过,侄儿有几艘大船马上就要出海,想来九月份便能满载而归。” 福王猛地回身,故作惊疑道:“侄儿的意思……” 李太平笑着点头道:“刨除成本费用,所得五成用于东都流民,叔父看如何。” “叔父替东都百姓,谢侄儿高义。” 说着,福王正身就要行礼…… 李太平哪里能受长辈一礼,忙伸手去扶,却忘了他武功尽失,怎能拦得住宗师修为的福王。 这一礼,李太平实实成成的受了,反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却见福王笑道:“太平莫怪叔父哭穷,王府这些年积攒的那点家底,还有东都内那些店铺,当的当,卖的卖,着实难以支撑了。” “若是只为了打造一支重骑兵,叔父还能养的起,可东都的情况你也见到了,流民吃不饱饭怕是要翻天的。为了安置流民,叔父和王忠可是绞尽了脑汁。” “现下有侄儿的支持,即便再来些流民,东都也敢安置了。” 李太平和崔家弄了大船,这事瞒不过福王。海上贸易数百倍的利润,那可是能发大财的。福王缺银子,缺粮,不打有钱侄儿的主意,还能打谁的。 许愿这种事,福旺不屑去做。说的在好听,不如实际行动来的实在。若是他真能夺了那把椅子,定然不会亏待李太平,若是折戬沉沙了,说的再好听又有屁用。 福王和李太平又敲定一些细节上的事情,这才欢喜的将好侄儿送下曲溪楼。 李太平回头看着二楼烛火摇曳,良久后长出了一口气。他终究还卷进漩涡之中。 做出了选择,也就心安了。也许他早就晓得,躲是躲不过去的,早晚一天要面对。 人定胜天,能做到的有几人。 命运从李太平出生那一刻,便把他和大乾朝陈家绑到了一起。 生于兵部侍郎之家,拜师太平道,救红娘子,救晋王,遇南宫守和陈不问……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李太平回到住处,却见白衣女子等在那里,正望着他微笑。 “看样子,福王还是说动你了。” 李太平想了想说道:“福王比三位皇子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说着,李太平来到独孤清清面前,逐又开口解释道:“陈治仁义,不适合乱世为帝。” 独孤清清笑道:“无需跟我解释这些。我只是有些好奇,福王没有儿子,十几二十年后……” 李太平摇头苦笑:“明日会如何,我们尚且不知,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想它何用。” 独孤清清看着李太平笑道:“那倒也是。谁又能想到,我们会成为朋友呢。” 李太平不知如何作答,不由说道:“陈治那小子,确定没有争位之心吧。别我这边刚下注福王,他那边又起了心思。到时让我如何做人。” 独孤清清扑哧一声笑道:“他,整日里就知道算啊,写啊的。皇位对他来说,哪里有数数、格物有意思。书院里的师兄弟,都怕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最后连媳妇都讨不到。” 听独孤清清如此一说,李太平忙道:“我那兄弟是个痴情种,喜欢上一个人,便要一辈子。而且他也有喜欢的姑娘,我觉得还蛮相配的。”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大方的说道:“大郎说的那个姑娘是我吧。相配吗。” 李太平本想撮合二人,暗示一下独孤清清,他本无意。没曾想此女竟然如此直接,倒是把他弄不会了。 “怎么不说话了,这有什么的。喜欢一个人又不犯王法。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非要在一起,这就像我喜欢明月苍穹一样,静静看着不很好嘛。” 独孤清清活的自然,简单,无争,倒是比许多道门之人更像修道的。 李太平暗道一声,无怪白云子能一眼相中独孤清清。 “大道无为,道法自然,清清活的明白,太平不如也。” 独孤清清白了一眼李太平:“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冷暖。我可不是修道的无情人。” 李太平摇头苦笑,这话怎么回,有情无情都是麻烦,唯有不吭声才是最好。 见李太平装哑巴,独孤清清笑道:“不说那些了,说点正事。若是我和剑西来没能接回九妹,你打算怎么办。若是有人接下圣人一剑,你又打算如何。” 李太平皱眉道:“我能如何,难不成像妇人一样耍泼打滚,赖在上山不走……” 独孤清清靠在回廊围栏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反倒是让李太平声音渐小。 “剑西来说的很对,大郎凡事都喜欢藏着掖着,哪怕身边最亲近的人。院长让我下山,是不想让你出手,世间修行人如恒河之沙,修道的却唯独大郎一人。” 李太平为了躲避独孤清清明亮的眸子,也靠在围栏上,仰头道:“如果我说,从来没打算瞒你。你信吗。” “我信。所以,大郎准备好了。” 李太平摇头道:“我需要时间,可是我没时间。一年前需要仰望那个魔头,一年后也许还是要仰望。” “剑圣会出手,你又何必强出头。” 李太平低头不语,那魔头销声匿迹一年,必然是躲起来巩固修为。当那魔头再出现时,怕是天下间已然无人能制衡他。 独孤清清猜出李太平心中忧虑,不由说道:“院长说过,千面魔君距离真魔还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并不是那么好跨过去的。” “即便真有那么一天,天下圣人也会联手,将其斩杀。” 李太平起身往房内走去:“明天之事明天再说,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跟了上去。李太平打开剑匣,原本存放青玄的位置,现在放着笔墨纸砚。 抄书,已然成了李太平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曾经练剑一样。 这一年来,先不说修道如何,单说运笔倒是有模有样的。字也从潦草的看不下眼,到落笔轻重适中,不急不躁,且棱角分明…… 字如其人,字里行间藏着一个人的品性。 独孤清清没想到李太平会写出这样的字,在她看来,李太平的字应该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不拘一格才对。 这是一个外表和内在及其不搭的男人,太稳了,仿佛上了年纪的男人,才会有的稳重。 一年相处,李太平大都在写字,偶尔说上几句话,也很少提及过往。而越是如此,独孤清清便越好奇。 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刚过弱冠之年的男人将锋芒隐藏。她想知道眼前男子背后的故事,她想听他,亲口说给她听。 不过,独孤清清从来没有问过。她知道,当他想说时,自然会说,自然会与她分享。 岁月会磨平一个人的棱角,而短短二十年显然是不够的,李太平能做的也仅仅是尽量不让锋芒漏出指缝。 李太平修道,且是这世间唯一修道之人。这件事院长知道,秋意浓知道,独孤清清知道,世间便在无人知。 世间不应有天人,书院已有秋冬,若是再多一个李家大郎,怕是打上门的就不会是白云子和佛子了。就算大兴城那位军神,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圣人还会在乎气运,做事还要有分寸,可天人和真魔不在乎,因为他们已是天上之人,即便掐断气运也不会遭到反噬。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让圣人无法容忍天人存在。世间圣人合力,不畏生死的情况下,禁锢或者杀死一位天人,还是能做到的。可若是两位天人,尘世间的力量,就会被狠狠踩在脚下。 院长以学子下山,当有师姐师兄护佑为名,派出独孤清清,就是怕李太平不得已下出手。 一个经脉断,丹田碎的废人,是如何将武者打趴下的。好奇心,会挖出背后的秘密。 修道成就天人,如此秘密没有人不想知道,没有人不想长生不死。 仅仅“长生”二字,便会让无数人疯狂,甚至那些一心想要夺天下的人也会掉转头,成就更大梦想。 独孤清清默默站在李太平身后,她很想知道,他到底走了多远,自己还能不能追得上。所以她问他,是否准备好了。 现在看来,她还能陪着他走很久,很远。 独孤清清不在乎路尽头的结果,只是在乎一路同行的过程。 黄纸落满字,李太平转头微笑…… 82中文网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游月宫 修道与写字都需要心境和心静。 一年来,李太平的心很平静,因为他身旁一直有个让他心不染尘的人。 他应该感谢她,她的那种出世脱尘,让他心境也随之合乎天道。 院长安排独孤清清在李太平身边,不是没有原因的。白云子想要独孤清清做修行伴侣,也不是见色起意。 独孤家能出一门三后,显然并非偶然。 此女那股子出尘气息,总是能感染周遭,让人与天地共鸣…… 烛火摇曳,那些字便一个个跃出黄纸,飞舞盘旋间,勾勒出浩瀚如海的星空。 这是伸手便能触碰的星海,只要李太平愿意,便可摘星揽月。 星月如此之近,可见月宫参差层叠,琉璃生辉。繁星明暗交替,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观天地玄奇,月宫不知寒暑,天地悠悠。忽然仙宫中传来一把好听的女生,似在呼唤着李太平。 “大郎,大郎……” 白衣霜雪玉楼阁,仙音渺渺尽相思。那女子面如桃花,唇红齿白,肤若羊脂琼牙。顾盼间风情万种,又显幽苦哀怨…… “嫦娥!这是月宫,可他为什么会唤我大郎……” “大郎,大郎醒醒啦……” 仙音就在耳畔,轻声细语,若百爪挠心。 柔荑轻搭肩头,满天星斗落黄纸,伏案而眠的李太平恍恍惚惚睁开眼。 小楼依旧,白衣玉手落肩头。 春夜,提笔游月宫,落字已经年。一场大梦,宛若千秋隔世。 “大郎怎么说睡就睡。” 这阵子即便李太平的脸皮厚若城墙,却也要面有羞愧:“写着,写着,便写进梦里。让仙子受累,心中有愧。还请责罚。” “知道就好,责罚且免了。” 说着,独孤清清收拾了笔墨,下楼时忽又回过头来:“大郎若是有一天有所成,记得多为百姓多做点事,也就算了还了情义。” 其他人说这话,真假不好说,独孤清清说这话,李太平是相信的。 李太平来到窗口,望着小楼下回廊中的一袭白衣,轻声说道:“君子不负,恩情不忘。” 声若蚊蝇,白衣虽不闻,却依旧回眸一笑…… 小楼烛火又燃,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李太平再次起身。摊开黄纸,默写阴符经。他想找到去月宫的路,可这一次黄纸依旧,落字不变,直到月落日升,字还是字。 一大早,福王府门前,却落了一顶轿子。 王忠昨夜无眠,顶着黑眼圈,早早敲开福王府的大门。他睡不着,得找福王商量对策。 流民,粮草,两件事也是一件事。他王忠无法两全其美,只能舍其一,以保东都不乱。 当熬了一夜,苦着脸的王忠见到福王时,心中不快,便尽数写在脸上。 福王似乎睡得很香,精神焕发面露微笑的样子,让王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王爷如何来的高枕无忧,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福王见王忠面有怒色,不由忙道:“贤弟莫急,昨日为兄请财神爷吃了酒……” 却见王忠冷声道:“都什么节骨眼了,王爷还有心思开玩笑。弄不到钱粮,不断涌入的流民会把你我拖垮,会把东都拖垮。” 福王晓得王忠不信财神爷的事,扭头吩咐翠花道:“去把财神爷请来,让郡守见识见识,省得以为我这个王爷信口开河。”王忠疑惑的看着翠花快步离去,半信半疑的说道:“财神爷,哪里来的财神爷。” “一会贤弟就知道了,而且这人你也认识。” 王忠皱眉道:“我也认识……” 翠花来到小楼时,李太平刚刚收好笔墨。 “恩公,王爷有情。对了,王忠郡守来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背上剑匣笑道:“可是许久未见郡守了,前面引路吧。” 福王没有请独孤清清,显然是还摸不清独孤家的心思。既然很多事都不确定,便不能请,省得捅破窗户纸大家难做。 李太平看到王忠时,便觉得此人似乎老了许多,鬓角已见斑白。 “太平,见过家主。” 王忠忙回礼道:“许久不见,大郎风采更胜往……” “昔”字,王忠说不出口了。这一句客套,显然有些欠考虑了。 “大郎这是……” 王忠改了口,面露关心之色。 李太平笑道:“读书也是修行,家主无需忧心。” 不说便不要问,刨根问底可就不懂事了。东都的半个主人,当然不会乱来。 只见王忠忙岔开话题说道:“听说王府来了财神爷,想来便是大郎了。” 福王大笑道:“大郎可是如假包换的财神爷。” 当王忠得知李太平自掏腰包资助福王时,便晓得自己选择福王是对的。 李家大郎上了船,那么广陵那边想不上船就难了。 南有广陵崔家雌虎,中有五剑盟澹台紫衣,北有东都,再加上南宫家,福王如今才算羽翼丰满,可争天下。 王忠喜上眉梢,望着李太平笑道:“贤侄既然来了东都,便不急着走,说什么也得给叔父些面子,吃些酒水才好。” 福王忙道:“那就今晚好了,可别耽误了太平的正事。” 王忠笑道:“贤侄有什么事,若是用的上叔父但说无妨。叔父定当竭尽所能……” 福王摇头笑道:“太平的事,贤弟可是有心无力了。” 王忠大笑道:“这天下能难住王某的事还真不多,太平且说来听听。” “接圣人一剑,贤弟可行。” 王忠扭头看着福王,皱眉道:“王爷是说,太平要登山,可是太平他……” 郡守府后门,一名华服公子鬼鬼祟祟的探出头,东张西望一阵后,朝着柳树下的道人走去。 那道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八字眉,四方口,单眼皮下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左手拂尘搭右臂,背后还有松纹古剑。 “你就是富贵赌坊蹩脚七找来的。” 华服公子上下打量着道人,翻了个白眼说道。 只见那道人,毫不在意华服公子轻视,冷声道:“五百两,李太平就是个死人了。且我得先拿钱。” 华服公子眼珠一转,捂着胸口银票说道:“哪里有先给钱的道理……” 话还没说完,便见那道士转身就走。 “另请高明吧。” 华服公子一愣,脾气不小,想来本事也不会小了。 “真人稍等。本公子可以先付定金百两,事成后定然如数奉上。” 道人停下,头也不回的伸出手。 华服公子却犹豫了:“真人不会卖了本公子吧。”道人没动,华服公子手上的银票却不见了。当华服公子抬起头,道人已然无影踪,耳畔却传来道人冷笑。 “王单仁的胆子如果只有这么大点,如何能抢到天下四美之一的独孤清清。” 安装最新版。】 “胆子足够大,才有机会抢到美人,甚至说抢到家主之位……” 王单仁楞了一下,随后咬牙道:“家主是个屁,老子只要美人。” 落日后的东都依旧繁华,因为这里没有宵禁,没有巡街的金吾卫。 不夜城,销金窝,只要有银子,银子又足够多,东都城会让你快乐似神仙。 华灯初上,东都城却越发喧闹。 世家公子,折扇美酒夜光杯,脂粉堆里谈笑风生。 江湖武者,刀入鞘,酒大碗,吹天吹地吹空气。 文人雅士,杯酒入愁肠,叹世间冷暖,却又风花雪月…… 白衣落足石街,人潮中惊鸿一瞥,便要酒不醉人人自醉,却也生了英雄胆。 借着酒劲儿,胆子大的要博美人一笑,却都闹了灰头土脸。 可总有人不死心,认为自己是那最幸运的。 公子摇扇,酒微醺,在一片叫好声中,步下酒楼,直奔绝美女子而去。 好狗不挡路,挡路非好狗。可今儿个,东都城才华横溢的柳公子,却当了一回狗。 柳青松,柳公子,人称东都第一才子。当然这个第一才子,是不是第一,却也无从考证。 不过东都第一才子的名号,柳青松可是认下了。 自视甚高,甚至不屑去考书院。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有真本事,要么就是自大狂。 “仙子留步,小生柳青松,今见仙子无缘由的想赠诗一首。” 柳青松醉眼惺忪,似没看到独孤清清皱眉,没看到青衫坏笑。提着酒壶,喝了一大口,文绉绉的吟咏起来。 灯火阑珊见白衣,提壶酒醉七分醒。月下花间问相思,一根红线缘分牵。 独孤清清摇了摇头,也不去看那诗兴大发的柳青松,而是望着李太平说道:“你,走还是不走。” “走,当然走。” 李太平刚要迈步,便见柳青松皱眉望着李太平,打了个酒嗝,冷笑道:“你是何人,为何缠着仙子。如何不知羞臊。” 李太平有些蒙了,这是啥意思,博不到仙子芳心,就拿老子开心不成。 只见李太平刚要发作,便见柳青松自言自语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长春亭外打杀大和尚的李大侠啊。” 李太平歪头打量着柳青松,不由心道。这是奔着李大侠来的,不然怎么就一口道出身份了。 “李大侠混了这么久江湖,名声没混到,却把自己混得武功尽失。不知李大侠还有何颜面伴仙子左右,难道说脸皮厚,就可以不知羞……” 82中文网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手笔的王单仁 人美是非多,哪怕独孤清清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 作为绿叶的李太平,很不幸成了柳青松的踏脚石。不过到底是柳青松不幸还是李太平,这个就不好说了。 酒楼上王单仁兴致高昂的趴在窗口,他不在意谁会倒霉,因为最终倒霉的那个一定会是李太平。 李太平正琢磨眼前这小子到底是奔着谁来的,便见柳青松挺胸道:“李大侠,哦不,应该叫李公子。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李公子文不成武不就,怕是连我这个书生也要打不过,为何还要不自量力的招惹仙子。” “若我是李公子,定要羞愤难当掩面而逃。” 李太平朝独孤清清摊了摊双手,苦笑道:“不是我喜欢打架,而是总有人想找我打架。躲也躲不过去的。” 说着转头笑看醉酒书生:“柳公子这是想要考教在下功夫喽。” 柳青松提壶灌酒,摔壶大笑:“本公子提笔安天下,提刀也能砍翻异族三五个,李公子不会说我欺负你吧。” 独孤清清本不想搭理柳青松这个酒蒙子,现在看来却不管不行了。 柳青松有着二品武者修为,若是动起手,即便李太平打架经验丰富,怕也要吃亏的。 “你这人怎的如此无聊,路好好的在那里,你不走反要无理取闹。” 柳青松被王单仁灌了好些酒,此时听了仙子那些话,不由皱眉看了一眼酒楼二层。王单仁,你小子不是说李太平死不要脸的缠着仙子吗,可仙子这话听起来不是那味儿啊。 若是以往,柳青松晓得王单仁给他下套,定会赔个不是,将这事翻了篇。可今天酒劲儿上来了,美人又是如此往心里去,便一咬牙,挺胸道。 “仙子有涅而不缁的本事,可世人如何能懂。今日柳青松宁做恶人,也要为仙子掸尘,肃清周遭。” 李太平微笑着就要上前,虽说他武道修为尽毁,却也不惧只有二品的柳青松。 独孤清清伸出手挡下李太平,望着柳青松说道:“你若不知进退,便要埃顿毒打丢了文人风骨,你可想好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不过很好使。柳青松犹豫了。 其一,他不想跟仙子动手。其二,他也打不过仙子。 柳青松瞥了一眼那些看热闹的人,心道。今晚若是挨了打,明日东都便会传开,那他柳青松可就颜面扫地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丈夫能屈能伸,丢点面子和丢很多面子,还是很多重要。 只见柳青松后退半步,就要张口说道“文人动口不动手”。却见人群中走出一名看热闹的中年道士,堵住了柳青松想说还没说的话。 “柳公子一番好意,仙子不领情也就罢了,怎好出言恐吓。贫道这辈子,最看不惯把好心当驴肝肺,知恩不报的人。” 说着,中年道士扭头望着柳青松硕说道:“柳公子尽管放开手脚教训那个废物,仙子这边有贫道帮你理论一二。” 李太平皱眉打量着道人,恐怕这人才是来找茬的,那个柳青松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只要想动手,还愁找不到理由吗。 还未等柳青松反应过来,便见人群中冲出数名捕快,恶狠狠的朝着众人吼道。 “当街闹事,罔顾国法,尔等可知罪。” 捕快手按横刀,嘴角微扬,一副捉贼捉赃,得意样子。 中年道人瞥了一眼酒楼,正瞧见王单仁朝着那些捕快使眼色,不由摇头暗道。尽干些横生枝节的蠢事,王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王单仁可不这么想,为了对付李太平,为了抢到美人。他给柳青松下套,让其折辱李太平,让美人知道她身边的只不过是个废物而已。 他花大价钱,雇道人除去李太平以绝后患,再把美人弄进衙门,威逼利诱迫其就范。 独孤家再厉害,也要远水解不了近火,到时生米煮成熟饭,独孤家能拿他王单仁如何。有了独孤家做靠山,未来家主之位,不也唾手可得。 此时此景,用心花怒放,都不足以形容王单仁的心情。只见其倚着窗傻笑,仿佛一切已然尘埃落定,他王单仁抱着美人,只待洞房花烛…… 中年道人毕竟见过风浪的,只见其微笑的抱拳道:“官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江湖有江湖的门道。不如先论江湖门道,再按国法办之。两厢无事,两全其美。” 似笑非笑,是恳求,也是威胁。 圆脸大耳的普快,偷偷瞥了一眼王单仁,见其点头。这才笑道:“那就先按江湖……” “闪开,闪开。娘的,不开眼的东西。” “就你他娘的敢惹我大哥,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看热闹的人群忽然散开,一名妇人动作稍慢,便被人狠狠推了个跟头,还要被啐上一口,骂上两句。 瘦猴原名柳青果,乃是柳青松的亲弟弟。与哥哥不同,瘦猴性子急读不了书,便整日里在东都城瞎混。 还别说,凭他哥的名声,凭他老爹讼师的身份,还真被瘦猴混出了名堂。带着东都城内一小撮游侠儿,专门干那讨账要债的活计。 自打落水帮被王忠拔除后,瘦猴凭借手中的力量,迅速称霸一方,倒也成了东都城内不可小视的人物。如今,大哥跟人杠上了,这不是打他瘦猴脸吗。 瘦猴来到李太平面前一尺,恶狠狠的瞪着眼:“老子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就跟玩一样。” 当街恐吓,且还有捕快在场的情况下,可见其嚣张气焰已然凌驾律法之上。 李太平侧过头,看着那些扭头望向一旁的捕快们,大声提醒道:“官爷,这人说要弄死我。当街杀人,官爷不管吗。” 见捕快装聋作哑,李太平不由摇头叹息,却听瘦猴冷笑道:“这里是东都,你动老子一根汗毛都会牢底坐穿,老子弄死你却不用偿命。现在后悔,晚了。” 李太平忽然盯着瘦猴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要不咱们打个赌如何。” 瘦猴冷声道:“你也配。” 李太平笑道:“咱俩一人一巴掌,看看最后谁把牢底坐穿。敢吗。” 在东都,还没有瘦猴不敢干的事。如今被李太平拿话一激,不由狂妄大笑。 “谁怕谁,让老子先赏你一耳光。” 瘦猴说打就打,李太平也不躲,脸蛋还往巴掌上凑了凑。 “啪!” “不要!” 实实成成一下子,却把柳青松吓了一大跳,酒也醒了。再想阻止却也晚了。 他柳青松若是和李太平拌嘴动手,那叫江湖切磋,谁赢谁输都只是面子问题。现在不一样了,瘦猴带着人,以众凌寡,无论江湖道义还是大乾律法,都是站不住脚的。 柳青松知晓李太平的根底,忙上前拉过兄弟赔礼:“李公子,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小生愿意替弟受过,您多打几个巴掌也成。” 柳青松态度转变之快,就连李太平都有些措手不及。冷眼旁观的中年道人,却及时上前,一把拉过柳青松,大声呵责道。 “天塌不惊,地陷不躲,一个理字,敢把皇子拉下马,那才是读书人的风骨。” 说着,又瞪了瘦猴一眼。 “你身为人弟,兄长受辱还有脸跟人打赌,我若是你,早一刀砍了替兄长出气。” 李太平抬眼看着道人,冷声道:“有仇。” 道人慢慢趴在李太平侧耳,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无冤无仇,只是收了王家的银子要你命而已。不信,看一眼酒楼二层窗口。” 李太平瞥了一眼王单仁,随后也轻声细语道:“挑拨离间,对于一个废人有意义吗。” 那道人邪邪一笑:“你不死啥都没意义,你死了,就有意义。” “你说,独孤清清伤心欲绝下,独孤家会不会跟王忠翻脸。你说九天飞狐心死武道之路断,圣人会不会下山,剑斩东都。你说,澹台家那个小丫头,敢不敢率领五剑盟攻打东都。你说崔家雌虎,会不会……” 李太平笑道:“我说,不会。” 中年道人笑道:“谁知道呢。反正你死了。” 李太平皱眉道:“你会得到什么。” “得了银子,开心啊。” 酒楼二层窗口,王单仁见李太平看向他,不由心中一颤。那道人不会不守信用,把他卖了吧。 柳家兄弟,这阵子也诧异盯着附耳低语的二人,很是闹不清楚状况。 东都捕快就更糊涂了,现在这个局面咋办。不由得,都他抬头看向王单仁,希望三少给个明确点的眼神。 独孤清清背后长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手中,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道人。 她不知道二人在聊什么,可她知道,那道士起了杀心,且真正要杀的人是李家大郎。 中年道人瞥了一眼独孤清清手中的长剑,低语道:“你猜,我俩这么近,她有机会救你吗。” 李太平忽然答非所问的笑道:“你是无尘第几个徒弟。” 道人笑道:“是不是无尘徒弟,是第几个徒弟,对一个死人很重要吗。” “嗯,不重要……” wap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报名 天下修道是一家。 人多了,摊子大了,自然良莠不齐。 无尘便是道门中的另类,净干些伤天害理的事,且毫不在乎。算得上天下为数不多的大恶人。 恶人也是人,也要收徒弟,享受徒子徒孙的膜拜。所以无尘正八经的收了几名徒弟,传授的也都是道门正中心法。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云中子算是无尘细心调教出来的大弟子,修为在宗师之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俗话说的好,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云中子跟他那个阴险师傅一样,出手狠辣,从不留活口。江湖不闻其名,不知其人,这也很正常。 他是来杀李太平的,也是来搅和东都安宁的。这些事,王单仁那个糊涂蛋,很好的帮了他一把。虽说有些美中不足,却也算一切顺利。 现在只要伸手,便可捏死李太平,再把王单仁雇佣杀手杀人的事往外一捅,东都再想闷头发展,可就是痴人做梦了。 如此近的距离,莫说独孤清清救援不急,就算宗师之上亲自,恐怕也很难保下李太平一口气。 江湖有风险,进时容易,出时难。李太平很了解江湖,可不是金盆洗手,身无修为,人家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想要江湖活的久,一定要靠自己,外力只是依仗,保一时,保不了一世。 只见李太平低语道:“道门跟我有生死大仇的,只有无尘那一脉。至于你承不承认,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越说声音越小,云中子皱着眉头,便又近了一些,两个人都快脸贴脸了。 “重要的是——你话太多,离我太近。” 话落,云中子猛地感觉身子被两根铁条紧紧束缚,同时耳畔传来一声大吼。 “杀了他。” 其实李太平喊出那句话是多余的,他刚刚有动作,独孤清清长剑便已出鞘。 一抹寒光,眨眼而至。 电光石火间,云中子侧步转身,把李太平当成了人肉盾牌。 “大郎终究不是以前的大郎了。” 说着,真气运转,两根铁条顿时软绵绵的耷拉下来。云中子嘴角微扬,一掌拍出。 掌风压天灵,这一下若是拍中,脑袋怕是比西瓜也强不了多少。 眼看一掌索命,云中子却忽然收手后退。因为他不退,从李太平肋下刺出的那把剑,便会把他扎个透心凉。 对于云中子来说,现在的李太平便是案板上的肉,想砍成几块便几块,没必要以命换命。 白衣将李太平挡在身后,剑却没有停下…… 长街忽有剑鸣与怒吼,那是云中子的松纹古剑。 “柳家兄弟,此女我来对付,姓李的就交给你们了。” 柳青果见过血,杀过人,弄死个把人根本就不在乎。如今听到道人大吼,袖中短刃便来到手中,二话不说朝李太平就扑了过去…… 柳青果本不打算当街杀人,可自家兄长为他低声下气那一幕,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得把面子争回来,不然柳家兄弟的名声,怕是在东都就要不值钱了。 独孤清清只是瞄了一眼,虚晃一招,想要先解决三品武者的柳青果。却见一把古剑,三尺内如影随形,剑剑直指要害。 “姑娘有贫道在,你如何拦得下柳家兄弟。就算你不顾性命,拦下又如何。王家想李太平死,而这里是东都,你能拦下几人。” 独孤清清家传绝学独孤九式,按理说,她已练到第六式风里剑,即便打不过云中子,也不应被对方压着打才对。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无论独孤清清如何变招,就是无法突破三尺,仿佛云中子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 云中子不是半仙,能压制独孤九式,完全是无尘为了对付独孤家,做足了准备。 压制不是目的,只是过程。杀掉二人,才是他要做的。 选在长街杀人,因为这里有很多人。有王家三少,有柳家兄弟,有东都捕快。 人死了,即便王忠满身是嘴,也要百口莫辩。 王忠若是落了水,福王想要不湿鞋,怕也不可能了。 一箭双雕,对于搞阴谋的人来说,不过是小意思。云中子为了一箭多雕,忍了又忍,直到东都方才动手。 无尘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弟子,虽说没白云子走的更高更远。可云中子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却令无尘更为欣喜,更为满意。 师徒俩一个德行,都是那种满肚子坏水,行事谨小慎微的主。如今云中子与独孤清清交手数十招,本有机会伤了白衣,他却没那么做。 他在等,等柳青果弄死李太平,等李太平惨叫出声,等独孤清清分神那一刻。到那时,他将一击必杀,不给独孤清清临死反扑的机会。 柳青果一身武艺是街头打出来的,很有亡命之徒的那股子狠劲儿。 李太平眼里的柳青果,浑身都是破绽,那把短刃看着凶狠,却没什么杀伤力。可就是这么一个出手毫无章法的家伙,他却数次险象环生。 丢人啊。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 李太平自打学会走路勒死过兔子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一路杀鸡宰羊,到与野兽搏斗,与高手切磋,千军万马杀他个七进七出。十几年经历过的生死,可谓不计其数。 如今面对一个不入流的三品武者,他却有心无力,明明一拳就能放倒对方,却总是慢那么一拍儿。 吃了那么多,唯一的好处竟然只是力气大一些,抗揍一些。 李太平很难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心里不舒服,越打越憋气的不只李太平,还有柳青果。 青衫郎君那笨拙的闪躲,那不协调的手脚,在柳青果眼里,满是破绽。可就是这么一个废物,却偏偏每一次都能躲过他的短刀。 这他娘的是祖坟冒青烟吗,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你个废物。 柳青果人称瘦猴,不只是因为他瘦,更是因为他的脾气像猴子一样,猴急猴急的。 只见柳青果宽大的左袖,又有一把短刀滑落到手中。双刀在手,柳青果咬牙怒道:“娘的,别被老子逮到,逮到你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李太平耳朵还是很尖的,瘦猴那些话他听得真切,远处马蹄落石街的声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脚下传来的震动,也能清晰的感知到。 抄书后,李太平耳聪目明,五感越发敏锐,很多修行时无法感知到的事物,如今都能清晰感知。 鸟儿振翅时带起的气流,游鱼拨水时荡起的波纹,蝴蝶飞舞时四溢的花香,林中飘落的树叶…… 茅庐静坐,却能感受天地万物,这是武者无法做到的,也许这就是修道者眼中的世界。 李太平的动作虽然慢,虽然不协调,却依旧在柳青果的猛攻下,抽出工夫挤兑几句。 “小子,欠我那一巴掌很快你就能还上了。至于你拿刀子捅我的事,咱们慢慢来算。” 柳青果表情狰狞,手下凶狠:“等老子剥了你的皮,我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李太平笑道:“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出来混早晚要还。这话你还别不信。” “我信你娘,老子……” “啪!” “你他娘的,是谁老子。” 响亮的耳光,把柳青果打的口鼻喷血。 一道魁梧身影挡在李太平身前,望着柳青果冷声说道。 柳青果被打的头晕眼花,怒声吼道:“敢打老子,兄弟们给我弄死他……” 柳青果大吼着,却半天不见手下,不由回头怒视…… 绯色官袍,飞禽展翅,腰带绣金纹。 柳青果揉了揉眼睛,整个人都傻了,因为那身官袍东都只有一人能穿。 “来人,绑了。” 王忠冷着脸,甚至懒得再看瘦猴一眼,因为他要看着那个微笑收剑的道人。 “你是何人。” 云中子见到福王那一刻,便知今日之事,只能等来日办了。不过云中并未慌乱,而是微笑着说道。 “我是何人,很重要吗。” “不重要。当街行刺朝廷命官,是谁都不重要。” 云中子大笑道:“郡守之言差矣。贫道只是看不公,江湖论事而已。何来的行刺一说。” 王忠冷声道:“柳青松此事因你而起,你来说。” 柳青松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上前行礼:“大——大人,只是,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谁说是误会,我可不认。” 只见李太平大步上前,一指柳青松:“你有辱斯文,当街调戏女子。” 说着,又捂着腮帮子,一指瘦猴:“你殴打朝廷命官,还扬言要弄死朝廷命官,且要剥了皮。” “哪,哪个是,是朝廷命官。” 李太平没有搭理结结巴巴的瘦猴,而是冷笑着望向云中子:“你就更狠了,诬陷朝廷命官买凶杀人,还要当那杀人的刀。” 说着,李太平转身朝福王和王忠行礼道:“京兆府捕头,大理寺寺丞,金吾卫右郎将李太平,见过王爷,见过郡守大人。” 唱戏要唱全套,报名,要报全名号。混江湖的话不够分量,这么多官衔加一起,谁敢说不够分量。 王忠冷脸望着云中子等人,那眼神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百密一疏 遇事莫慌,越慌越乱。 对于活了一百多岁的老人家,云中子很淡定,淡定到有持无孔。 “一家之言,各说各理,郡守大人觉得呢。” 李太平晓得道人是个不要脸的,讲道理怕是讲到天亮也掰扯不明白。不由来到福王身边,轻声低语。 “剑西来呢。” 福王眉峰一挑,朝人群撇了撇嘴。便见李太平大笑着上前说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却也没啥意思,不如当做一场误会,该散就散了吧。” 王忠扭头看了李太平一眼,这才转头看着道人说道:“正主已然不追究,那么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云中子却摇头道:“怕是贫道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追杀,这样的事,贫道可是见得多了。” 王忠冷脸道:“无理取闹在前,当街杀人在后,你当本郡守不敢先斩后审吗。” 道人毫不在意王忠的威胁,大笑道:“大乾朝是个讲律法,讲道理的君子国度。郡守大人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东都的土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了道人的话,李太平有些糊涂了。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吗,怎么又和郡守大人杠上了。 王忠心中有怒,却也不好当着老百姓的面,直接拿下道人,只好忍着恶气说道。 “想讲道理,好。本郡守,就给你讲道理的机会。” “来人,将所有人都带回去,本郡守亲自开堂公审。” 看着围上来的郡守亲卫,道人摇头晃脑道:“不是贫道不相信郡守大人,实在是屈打成招,黑白颠倒的事,太多太多了。” “大人想要公审,此时此地,更为方便。也好叫百姓看个明白。” 李太平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人不是有毛病,而是有大毛病。他要干嘛,不会真认为,黑能说成白吧。 本来事情已经可以翻篇,道士却偏偏不依不饶,柳家兄弟顿时慌了。 只见柳青松忙上前躬身道:“大人,此事因学生而起,学生愿意赔礼道歉……。” 柳青松没法跟道人比,他是读书人,若是惹了官司以后还如何考取功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 道人却抢上一步,摇头道:“此事真的因你而起吗,公子是不是过于武断了。” 柳青松疑惑的看着道人:“学生酒壮色胆,做下的糊涂事。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柳青松为了尽快息事宁人,该不该说的都说了。却见那道人冷笑道:“公子在哪里饮酒,跟谁一起饮酒,饮酒时又都说了些什么。公子不应说给大家听听吗。” 一连三问,把柳青松说的一愣一愣的。而这还不算完,那道人继续望着王忠阴恻恻的笑道:“贫道为何当街拔剑,为何好巧不巧出现在此处,之前去过哪里又见过谁。这些,郡守大人不想知道吗。” 在王忠想来,如今这事好像不是对着李家大郎来的,而是对着他王忠来的。不由打量着道人,眉头皱得更深,脸色也要更加阴沉。 道人见柳青松低头不语,大笑道:“柳公子不敢说,贫道替他来说。” 半个时辰前,石街酒楼雅间。 王单仁举杯望着酒桌上的一众好友,很是兴奋的提起了,昨日见到仙子的情形。并着重提及癞蛤蟆想要吃天鹅肉的事。 故事讲完,果然就有人上钩,且是东都城出了名的有为青年。 天鹅是谁不言而喻,癞蛤蟆是谁,柳青松很感兴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柳青松越想心里越气,却刚好听见王单仁趴在窗口吼了句仙子。 一句仙子,便弄出这么多麻烦事,柳青松是没想见到的。 如今,刚刚亲历的故事,又从道士口中听到,柳青松忙低头挑眉,偷偷去瞄郡守。 道人望着郡守笑道:“郡守大人,柳公子的故事有趣,可若是跟道人的故事比起来,还是少了些惊艳的。” “数个时辰前,郡守府后门,大柳树……” “恶道敢尔。” 一声怒吼,打酒楼二层传来。 王忠皱眉抬头看去,便见王单仁,脸色惊恐的一头从窗口栽了下来…… 大头朝下,头破血流都是轻的,一个运气不好,王单仁这辈子的故事,就算到此打住了。 年轻人因色起些争执,干些丢人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又不是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罪。王忠即便心中有气,也不会看着侄儿坠楼而亡的。 安卓苹果均可。】 王单仁一声惊呼,本以为会摔个半死,结果却掉进叔父的怀里。 “有,有人推我……” 话说到一半,王单仁却猛地心口一痛。 王忠本想把侄儿丢到地上,却瞬间脸色大变,忙将怀中侄儿抛起,同时双手飞快的点在侄儿周身大穴…… 王单仁再次回到王忠怀抱,脸色青紫的下人,口中还有黑血涌出。 王忠虽然封了侄儿周身大穴,可显然王单仁所中之毒,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怕是…… 王忠不敢去想,却见怀中王单仁挣扎着说道:“道士,害——害我。报——仇。” 王忠缓缓放下侄儿冰冷的尸体,慢慢站起身,口中吐出两个字。 “宵禁。” 字越少事越大,显然王忠动震怒,东都又要血雨染城。 却见这时道人冷声道:“郡守这是杀人灭口吗。” 说着打怀中掏出钱袋,取出银票,朝观望的老百姓晃了晃。 “王单仁的钱袋,里边是一百两银子。这些钱是定金,只要贫道杀了李太平,便有五百两进账。” “我只是没想到,王家要杀人,还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且事情败露,就要杀人灭口。东都王家,够狠。” 王忠慢慢转身,望着道人心平气和的说道:“厉害,厉害。一环套一环,一扣套一扣,真是难为了。” “可惜,算计的很明白,做得却不够漂亮。” 云中子淡淡一笑:“贫道说的都是事实,何来算计二字。郡守大人想颠倒黑白,怕是老百姓也不会同意的。” “啪!啪!啪!” 李太平鼓掌道:“无尘的弟子果然能言善辩,手段了得。不过,你这一切谋划想要达成目的,必须做成一件事。而这件事,你没做成,那么一切便是镜花水月,一碰便散了。” “我和独孤清清,你杀不掉,那么一切挑拨,都不会有人信。你说呢。” “还有,你说了这么多,还认为自己可以活着离开东都吗。是不是有些过于自信了。”云中子信步上前,面对王忠和福王丝毫不惧。信心满满的笑道:“没能杀掉,现在杀掉就好了。” 说着,分别看了一眼福王、王忠和独孤清清,这才从新看向李太平。 “李家大郎也说,家师乃无尘真人。那么大郎觉得,这些人能挡得住我吗。若是大郎修为还在,贫道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可惜……” 说着,云中子还摇了摇了头,面有惋惜之色。 李太平朝人群中的剑西来和陈不问看了一眼,这才笑道:“小子想问,你那师傅吃透了独孤家的绝技,可还有吃透其他家的。特别是那些野路子练出来的。若是没有,怕是你今日走不出东都的。” 李太平话音刚落,云中子猛然回身,脸色顿时不在云淡风轻。 因为他看到一个人缓缓走出人群。 那人步子不大,速度不快,可是每一步都踏在云中子心头。 剑西来就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锐直指云中子。 夫唱妇随,便见一身鹅黄碎花裙的陈不问,来到剑西来身后。 王忠见状,忙命亲卫驱散人群,以免云中子狗急了跳墙,见人就咬。 柳家兄弟见没人注意,忙悄悄向后退去,却听一声冷哼在耳畔响起。 “我有说你们可以走了么。” 李太平一指柳青果,笑道:“咱俩可是打赌了。” 说着,走过去,啪的一耳光打在柳青果脸上。 “你,你……” “你什么你。我打你耳光,不用坐牢。你打我耳光,要把牢底坐穿。” “别不信。草民见官不跪已然是罪,更何况你还敢当街殴打命官。不砍你脑袋,本官已经算仁义了。” “压下去。” 侍卫看了王忠一眼,忙上前将柳家两兄弟五花大绑……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附耳称赞道:“李家大郎威风八面,就是手段有些见不得人。” 李太平苦笑道:“本事没了,手段倒是还剩一些,见笑了。” 说着,望向云中子的背影,皱眉道:“怕是不好对付,也不知剑西来如今修为如何。” “你不说他是木头人,木头人没有感情,当然是专心剑道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笑道:“也是,若连牛鼻子老道都拿不下,还怎么帮我登山接圣人一剑。” 正说着,却见木头人手按剑柄,面无表情的说道:“出剑,不然死。” 云中子知道自己算漏了一个人,一个把剑当命的人。 剑西来有多强,云中子没见过,可他当年远远见过张鸦九一面。眼前这个年轻人跟张鸦九很像,眼睛里只有剑。甚至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圣人的影子和眼前的年轻人渐渐融合。 所以,云中子出剑了……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焦骨牡丹 入夜,悬瓠城,正堂。 澹台紫衣高坐,闭目沉思。 五剑盟,丢了汝阴城,五派弟子已然尽数退守悬瓠城。可即便城内有近万弟子,澹台紫衣依旧无法安心。 澹台紫衣并非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拓跋家大举进攻悬瓠城,再让剑盟弟子血染城头。 袁守正走了,师傅在秋水剑中放弃祖地后,便也郁郁寡欢,旧疾复发而撒手人寰。 两位宗师离去,仿佛抽掉了五剑盟的筋骨,让年轻的澹台紫衣有些六神无主。再加上离帮闹腾的越来越欢,时不时便会混入城内,搞事情。 如今的局面,仅凭五剑盟,是扛不住离帮和拓跋家的。澹台紫衣需要找更多盟友,共同御敌。可是上一次绿林大会不但没开成,还让江湖同道死伤惨重。 现在怕是没人敢提绿林大会四个字,即便提了也不会有人响应。可越是这样,越容易被离帮逐个击破。 恶性循环,一旦开始,便很难止住。澹台紫衣心里清楚,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她有些想那个满肚子都是馊主意的小子了,若是他在,没准能另辟蹊径…… 想起李太平,澹台紫衣不由想起江湖传言的事。 最近一段时间,悬瓠城有很多过路的江湖武者,经常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论铸剑山的事情。 这些人,大都是小有名气之人,他们聊铸剑山,是因为他们想去登山碰碰运气。没准接了圣人一剑,便成了铸剑山的乘龙快婿呢。 要知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若是能寻一座大靠山,可就高枕无忧了。再说了,九天飞狐的美貌,哪个男人见了能不眼馋。 接圣人一剑,只有宗师之上能做到。可这天下间有几位宗师之上,又有几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登山接剑。 显然剑圣张鸦九的剑只是做个样子,更多的还是靠圣人那双眼睛看人。既然用眼睛看,说不准就看对眼了,机会也就来了。 澹台紫衣美目睁开,霍然起身。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要登山。当然她可不是去接圣人剑的,她是借着江湖大事,想要为五剑盟找条生路。 澹台紫衣要去铸剑山,第一个找来的竟然不是五剑盟其他几位宗主,而是袁家的独苗袁克文。 那小子见到澹台紫衣,便扑腾一下跪了下去,且还成了闷葫芦,就是不说话。 澹台紫衣被袁克文的举动吓了一跳,因为五剑盟不讲跪拜大礼。 “克文何须如此,有什么话起来说。” 袁克文不起,不说,倒是把澹台紫衣闹糊涂了。 汝阴城大战之前,袁克文是个什么样的人,澹台紫衣了解不多,大战过后,她却知道了。 这是个沉默的,惜字如金的年轻人。 他用他的沉默告诉所有人,他在努力,他在拼命,他要成为祖父袁守正那样的人。 一年时间,袁克文用汗水,换来了五剑盟弟子对他的尊敬。 疯子,傻子。这是五剑盟弟子眼里的袁克文。 一个人的蜕变,也许只需要一件事。 每当袁克文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滂沱大雨中,那个站在血水中老人家,朝他微笑时的样子。修炼,不停的修炼。哪怕吃饭睡觉,若是耽误了修炼,那就不吃,不睡。 澹台紫衣盯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心头有些发酸的说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会答应你。现在告诉我,为何跪。” 袁克文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登山。” “你想娶九天飞狐?” “不,我要登山拜师。” 澹台紫衣摇了摇头:“我可以带你去,可你应该知道,圣人只有九名弟子。” “我会是那第十名。” 若是一年前,袁克文这句话只能是个笑话。如今说来,却让人升起几分希望。 说动身就动身,一大早悬瓠城吊桥前,澹台紫衣看到四空门宗主,带着面无表情的释无相等在那里。 “年轻人也该出门看看外边的世界了,老守着一亩三分地,却也不知天有多大,地有多广。再说,有无相跟着还能多个照应。” 澹台紫衣点了点头,三人走过吊桥,回过头瞥了一眼悬瓠城,还有城头那些人。 澹台紫衣看到那些期盼的眼神,她晓得此行肩上的担子很重,重到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一万多门人弟子,再加上数十万百姓,她瘦弱的肩膀挑着这些人的未来。她要披荆斩棘,找到一条乱世中的生路,带着他们好好活下去。 三人走官道,入密林,翻山越岭。这一路,他们遇过拦路劫匪,见过流离失所拖儿带女的可怜妇人,帮过孤寡无依的病弱老人。 释无相很少离开宗门,即便要出去也只是到悬瓠城购买一些必需品。如今见了更多,方晓得世间疾苦,方知澹台紫衣的不容易。 一个女人,能让悬瓠城方圆百里,人人脸上有笑,口中有食,身上有衣。要付出多少,要有多少个不眠之夜,才能做到这一切。 四空门修习佛门心法,以济世救民为己任。可释无相发现,他能做的,少的可拎。 他救济那些吃不饱饭的人,一顿,两顿,甚至三天五天,可是以后呢,更多的人呢。 现在他知道,师傅为什么让他走出四空门,到天下看一看,他懂了。 一人,一派,一地,改变不了大乾,想要改变大乾,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声音。且要把这些人聚到一起,共同发声,才有希望。 陪着盟主去铸剑山,帮着盟主说服圣人,团结更多的人。 帮眼前的女子担下更多,哪怕付出的更多,他也心甘情愿。 三人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在月余后到达铸剑山下的兵器小镇。 小镇不大,如今却挤下数千江湖武者。兵器铺子也就临时改成了能歇脚的客栈。 小镇客栈与大乾其他地方的客栈不同,家家户户门前挂满了刀剑,想要住店也简单,挑两把兵器买走就行。 澹台紫衣三人在小镇兜兜转转,却又回到小镇入口的兵器铺子前。既然是买剑住店,总要买一把可心的才好。 白头翁所铸之剑,虽说不是小镇最好的,却是小镇最抢眼的。 好看且好用,这是白头翁的独门绝学,别人想学却也学不去的。 画虎画皮难画骨,有些东西模仿是模仿不来的。就好比,天下画师画美人者大有人在,可却无一人能比得了崔氏大公子的十美图。 白头翁是个会说话的,毕竟能把慕品山那小丫头哄开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百花争艳,唯有牡丹不开。见到小娘,老夫便想起焦骨牡丹的故事。” 听了白头翁的话,澹台紫衣面有愧色,摇头道:“小女子不敢比作焦骨牡丹。大师傅过赞了。” 一旁的袁克文好奇道:“什么事焦骨牡丹。” 澹台紫衣见袁克文和释无相都在看着自己,不由笑着讲起焦骨牡丹的故事。 大乾曾经有位女皇,生宴时,命百花开放。百花刹那开放,争奇斗艳,唯有牡丹不开。女皇一怒之下将牡丹赶出大兴,发配东都。 可说来也怪,牡丹到了东都,便开放出美丽的花朵。女皇听闻气急败坏,命人火烧牡丹。 牡丹在火焰中烧成了焦骨,却仍不肯屈服,之后更是绽放出无比娇艳的花朵。 从此,世人感叹牡丹高洁不屈的气节,称赞其为,焦骨牡丹。 “我澹台紫衣何德何能,怎可比作焦骨牡丹。” 却听很少说话的释无相开口道:“盟主更胜焦骨牡丹,天下女子在无相眼中,莫不如盟主。” 白头翁眯着眼,微微一笑:“坍台大儒的孙女,五剑盟之主,当得焦骨牡丹。小老儿打过一把剑,却从未觉得有人能配得上,但是今天,小老儿知道,它的主人来了。盟主且稍等。” 白头翁转身就走,不多时手捧长条木盒回到铺子前。 “盟主若是喜欢,便赠予盟主。” 袁克文接过木盒,缓缓打开。便见盒子中,躺着一把淡紫连鞘长剑。 剑出鞘,有凤鸣。耀眼夺目中,一缕紫色萦绕不散。 澹台紫衣很喜欢,因为人和剑很配,相得益彰。 “大师傅,宝剑小女子很喜欢,您开个价好了。” 却见白头翁摇头道:“说好是赠,便是赠。小老儿怎会出尔反尔。” 白头翁见澹台紫衣犹豫,不由大笑着说道:“相见是缘,所以赠剑。若是盟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大可寻祖父给小老二的铺子要几个字。” “剑翁白头。” 澹台紫衣扑哧一声笑了,点头道:“大师傅想要字,小女子保证给大师傅讨来。不过,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的,紫衣可不敢给澹台家的名声抹黑。” 白头翁见目的已然达到,开心的大笑道:“盟主给多少,都是多。一两银子如何。” 澹台大儒的字,又是专门为白头翁的铺子而写,恐怕银钱已然不能衡量其价值了。 有了这四个字,白头翁家的兵器,便见金字招牌,便要流芳千古。 澹台紫衣三人在剑翁白头的铺子住下,一晃便是半月。这半个月,澹台紫衣并未闲着,她很忙,忙到脚不沾地……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法门寺 兵器小镇,这些年卖出去的兵器,加一起也没有这两个月卖的多。 买剑住店并非关键,关键是那些剑,足够好足够快,称得上物有所值。 不管那些江湖武者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要登山的。不管是用剑的还不用剑的,当他们满目皆剑时,心底总会有个声音告诉他们,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怎能无剑。 铸剑师开心,不仅卖出了兵器,更重要的是,得到了人们的认可。 这些年,兵器小镇铸剑无数,可真被山上相中的,却百里无一。如今就算用来劈柴的铁剑,也等到了有缘人。 最近几日,兵器小镇已然一剑难求,即便舍得大价钱,却也没剑可买。 这就让后来者难办了,买不到兵器,就无法住店,没店主,就要露宿荒郊。 混江湖的都要个脸面,这脸面他们不敢跟铸剑师要,便只能找那些武者来要。 有人识时务,十两银子买的兵器,一转手便能大赚特赚。 有些人不识时务,给多少也不卖。不卖,就是不给面子,不给面子就得争面子。 这是江湖,持强凌弱,弱肉强食,道理都在剑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矛盾,就有利益可争。只要不死人,山上人不会管,山外的官府不敢管。 强买强卖,每日都会在小镇上演。好在是,没人把事情闹大。大都是打过架,你找朋友我找朋友,坐下来谈。 坐下来谈的事,朋友认识朋友,自然便有了人情世故,各取所需,最后相安无事。 一大早,澹台紫衣走出兵器铺子,却发现今天小镇有些不一样,似乎少了些什么。 走过石街,澹台紫衣知道少了些什么了,又多了一些什么。 小镇没了往日的喧嚣,混江湖的大嗓门不见了,一个个躲在墙角腿都软了,好像老鼠见了猫。 一群桀骜不驯的家伙,如今变得如此乖巧,想来定有缘由。 澹台紫衣正打算寻人问问,身旁便有人给了答案。 “听说了么,阴阳人来了,就在小镇靠近山路那一侧住了下来。” “阴阳人,你是说宫里那位。他来干啥,少点啥不知道吗,也想登山接剑。” “没准修炼有成,那东西又长出来呢……” 没人会想到李辅国会来兵器小镇,因为此人担着圣上的安危。如今他来了,说明即将有大事发生, 混江湖的什么人都有,想要巴结阉人的,想要探听虚实的,只不过这些人却大都吃了闭门羹。 老太监除了来时露过一次面,便如大家闺秀一般,二门不出,大门不迈。 江湖很容易忘记一个人,一件事。所以时间一久,小镇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只不过靠近山路的那家铺子,成了无人区,有事没事都不会有人过去晃荡。 距离登山的日子越来越近,兵器小镇再难容下江湖武者。如今小镇外搭起了帐篷,这些帐篷并非来自兵器小镇,而是周边县城,跑来赚银钱的行商。 有吃,有喝,有住,且要比镇里那些个铁匠铺强多了。人一旦有了更好的选择,谁还会去争去抢,干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事情总有例外,总有人不在乎钱财,不在乎铁匠铺里的烟熏火燎。那是一对璧人。郎君风流倜傥出手阔落,大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小娘忽冷忽热,很不好相处,却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澹台紫衣最近这一年很少笑,直到看见迎面而来的一对璧人,这才嘴角泛笑,眸子多了几分暖意。 没等澹台紫衣开口,那华服郎君抢上一步,脸上写满了心痛怜惜:“紫衣瘦了,爷爷怎么就舍得,放手不管。” “为何你的话,还有你那表情,我看了就想笑呢。” 一旁的白衣小娘掩口笑道:“长不大的孩子,说什么不好笑。” 澹台紫衣很是认真的点头道:“确实没长大,还是云上妹子了解崔氏大公子。” 崔明道正色道:“这有什么好笑,我是真心心疼紫衣。” 说着,就去拉澹台紫衣的手。 “你摸着哥的心口,看哥有否撒谎。” 澹台紫衣退了半步,瞪了崔明道一眼:“说你没长大还不服。都这么大了,怎能像儿时一样拉拉扯扯,也不怕云上妹子跟你急。” 白云上脸颊微红,打岔道:“姐姐怎么也来了。对了,怎么没见到李太平那个臭小子……” 三人正聊着,忽听有小镇外有人大喊。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法门寺灵光冲天,怕是有不得了的宝物要出世了。” “啥,宝物。” “走,走,去看看……” 小镇里里外外近万武者,呼啦啦走了个精光。 崔明道搓着手道:“法门寺,不就是以前的阿育王寺吗。那里荒废好几百年,如今竟然有宝物要出世。有意思。” 说着,转身朝小镇外大步走去。 “咱们也去碰碰运气。” 听了崔明道的话,澹台紫衣虽非贪恋宝物之人,此时却也想去看看,毕竟她现在是五剑盟的盟主。 法门寺距离铸剑山不足百里,以江湖人的脚程,却也用不了半天。 数百年前,法门寺毁于一场大火,舍利塔也在那一场大火中仅剩塔基残垣。后世有人在塔基上建了望云殿,以殿代塔,供人祭拜。 望云殿楼高四层,木质结构,前些日子有武者路过此地,殿楼还好好的。如今再来,望云殿已然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从破坏的程度来看,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无比激烈的战斗。 当澹台紫衣来到望云殿时,殿楼周边已经围了好些江湖武者。 能比澹台紫衣脚程还快的武者,显然不是九品就是宗师。 这些人只是围着殿楼指指点点,却没人敢进去一看究竟,因为殿楼已然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忽然,望云殿有宝光打破损的缝隙中溢出,晃得人睁不开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宝光外溢,便有人奋不顾身,顺着破漏的殿窗飞了进去。 “扑通!” 大殿内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用说刚刚那位宗师,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时间,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顿时蔫了。大家要么宗师,要么九品,显然不比刚才那位强多少,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澹台紫衣扭头看了一眼崔明道,却见崔明道摇了摇头。 此时一旁面无表情的释无相却皱起眉头,不由自主的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四空门乃佛门分支,而这里又是法门寺残垣,想来释无相是有所感,才会如此。 崔明道笑呵呵的请教道:“小和尚好像知道些什么,不如跟哥哥说说。” 却见释无相摇头道:“无相并非出家之人,明道兄还是直呼无相好了。” 崔明道尴尬一笑:“无相贤弟,且跟哥哥说说好吗。” 释无相看着望云殿,轻声说道:“佛经有载……” 法门寺供有释迦摩尼佛骨舍利,铜浮屠,银花双轮十二环锡杖等佛门至高圣物。不过那也只是记载,一把大火把法门寺烧了个精光,也无人见到一件宝物。 只见释无相再次道了一声佛号:“现在看来,法门寺果然有佛门至高圣物。” 崔明道盯着望云殿偶尔外溢的宝光,笑道:“当然有了,宝光可是作不了假。可我是想问,无相是不是感受到什么不凡之处,比如那个猴急的小子,是不是已经……” 释无相摇头道:“我不知那人生死,可我知,除非佛子、佛陀亲临,没人能从那里边走出来。” 崔明道惊叹道:“这么吓人,难不成那里边有绝世高手。” 释无相摇头道:“是也不是。” 这话,把澹台紫衣都说迷糊了,不由说道:“无相就别打哑谜了。” 释无相点了点头,无比郑重的说道:“有人误触供有佛祖舍利的秘龛,现在整个望云殿都笼罩在梵音之中。” “六根不净者,入殿必然迷失自我身死道消。” 忽然一道声音打众人耳畔响起。下一刻,白衣佛子微笑着,出现在众人眼前。 “佛祖指骨舍利,没想到真的存在。那么也许里边,真有四枚指骨舍利。” 正说着,溢出的宝光忽然大作。只见微笑的佛子,忽然面色大变。 “不好,又有一节指骨舍利被人误触。” 崔明道忙道:“那你还不赶紧进去。” 佛子苦笑着道了声佛号:“前一刻,可进。此刻,小僧也不可进。” 崔明道皱眉道:“佛子都进不去,那么里面是什么人……” 崔明道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晓得还有什么人比佛子还厉害,佛法修行还要深厚。 要知道即便圣人也不是万能的,佛法这块可是比不上佛子的。 望云殿下是佛塔,佛塔之下是铜浮屠地宫。此时地宫中室,汉白玉双檐灵帐中四壁,有八尊菩萨,摇曳生姿,活灵活现。 一名青衫郎君立于帐中,白玉般的手指,正点在秘龛之上。便如那八尊菩萨一样,不动,不摇……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向天借金贼 法门寺,望云殿。 两名衣着破烂的中年男子,打密林走了出来,在石阶前站定。 崔明道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明道,见过王爷,见过叔父。” 福王回头苦笑道:“明道也来啦。” 崔明道疑惑道:“王爷和叔父怎的如此闲情逸致。” 王忠摇头叹道:“并非闲来无事,而是事太大,走不开了。” 崔明道忙道:“多大事,方便跟侄儿说说么。” 福王再次苦笑:“没多大事,你那好兄弟在里边呢。对了,好像有个叫无尘的老道士也在里边。” 崔明道皱眉:“剑西来。” “是剑西来和李太平,还有我那宝贝闺女。” “太平不是在大兴吗,怎么会……” 说这话的不是崔明道,而是面有急色的澹台紫衣。 王忠道:“说来话长,东都……” 东都那夜,云中子出剑,不过目标不是剑西来,也不是在场任何一位宗师,更不是李太平。 剑刃所指,是那些还没来得及撤走的老百姓。 剑西来只是无情,并非冷血,怎能任云中子乱杀无辜。 出剑救人,云中子却虚晃一剑,踏云而逃。 登云纵,道门最上乘的轻功,却要比太平道的驴打滚还要强上几分。 云中子临走时,还回头嘲笑众人。有本事就追来,没本事就少打诳语。 剑西来追了下去,陈不问怎能不追。陈不问追了出去,福王如何不追。所以,一个接着一个,便追出了东都城。 李太平当然也要追上去,毕竟此事因他而起,是不好让人家拼命,自己看都不看的。 当然,以李太平现在的脚力,是追不上去的,所以独孤清清出手了,一路拎着李太平追到了法门寺。 拎着一个人,宗师也跑不快。当独孤清清和李太平赶到望云殿时,里面已经打的天崩地裂了。 剑西来江湖人称一剑西来,绝非浪得虚名。一个人便战平了云中子和两名使软兵器的宗师。 当独孤清清加入战团,陈不问便把老爹和王忠送了出来。 陈不问是在场唯一一名灵慧境宗师,其控场能力已然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在她眼里,两位老人家,并不适合这场江湖厮杀,打下去很有可能反而成累赘。 丢两位老头出去的时候,塔基已然被剑西来一剑劈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暗道。 大战双方,谁也没在意暗道的出现,直到独孤清清加入大战后,云中子一方渐渐处于劣势,才打起了暗道的主意。 云中子等人退守暗道,在李太平看来,岂非瓮中捉鳖。可在云中子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因为一个人踏云而来,在王忠和福王惊愕的眼神中,迈步走入大殿。 王忠和福王没见过老道士,但并不妨碍二人猜出老道士的身份。 世间还有几名道人,能踏云而来。道首显然不会轻易下昆仑,白云子又太年轻,活着的便只有无尘妖道了。 当无尘进入地宫前殿,眼尖的李太平一眼便瞄到无尘。不用人家自报姓名,从气势上也能看出来,道人已然不是人。 无尘出现,让李太平心中冰凉。现在果然是瓮中捉鳖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全得丧命妖道剑下。 天无绝人之路,退到大殿上的李太平,忽然耳中有梵音响起。多么熟悉的声音,且还在召他。 李太平打开了秘龛,梵音一瞬间笼罩地宫,甚至还在向外延伸。因为秘龛内装着佛主舍利。 刹那间,所有人都不动了。李太平转过头,却脸色一变,他看到无尘抬脚迈了一步。 半晌后,再次抬脚…… 李太平背后有剑匣,剑匣中有绝世宝剑,他却不敢去捅无尘。因为他知道,捅不死,死的就是他。 无尘每走一步都要很久,李太平有充足的时间跑出去,可是他跑出去了,殿内的人咋办。 跑是一定要跑的,不然早晚被无尘追上。既然不能往外跑,那就往里跑。兴许自己命好,无尘半路便被梵音超度了。 地宫很大,路却只有一条,倒是不用担心迷路。李太平跑的速度却也不快,毕竟梵音他也要面对,只是有了上次的经历,这一次要好上许多。 一前一后,直到李太平逃到地宫中室,见汉白玉双檐灵帐中的秘龛,这才转过头,朝无尘说了一句话。 “妖道,今日便让佛祖超度了你。” 说着,李太平走入账内,一指点在秘龛之上。 指落梵音大起,李太平像中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梵音响彻天地,度化一切,净化万物。 灵台方寸,李太平抬眼,周遭不再是降魔金刚,而是八尊菩萨。 这次可是大阵仗,且李太平还是独自一人面对,没了慕品山的心意相通。 一个没有修行的普通人,是扛不住梵音的,李太平能扛住,因为他并非普通人。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修道之人。 天有五贼,见之昌也。 李太平如今已然可以,向天借一贼为己用。便见灵台方寸,有金光悬浮耀眼,护其周身,阻断梵音。 那些金光,并非世间黄白俗物,而是六把长剑。 太平道是靠剑吃饭的,而剑金也,正是五行之一。 李太平养剑练剑十几二十年,总算没白练,练出了人剑合一的剑人境界。 人便是剑,剑便是人,不分彼此。虽然李太平修行尽毁,可对剑的感悟还在。便相当于他修道十几二十年,感悟金之真谛,可向天借金贼一用。 李太平也曾去感悟金贼以外的五行之力,很可惜没啥感觉,除了那最直观的。这就好比盲人摸象,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说白了,没那个天分。没天分还要硬着头皮去感悟,出力不讨好且不说,再把自己弄魔怔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太平很清醒,既然向天借不来其它四贼,那就一贼好了。贪多嚼不烂,再说他也没时间贪多。 人这一辈子,缺啥,时间也。习文练武需要时间,谈情说爱需要时间,就连吃饭睡觉也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修道乎。 现在李太平有时间了,灵台方寸间的时间,可是一天,一年,甚至一辈子。 金木水火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时间是虚无的,在修道者眼里,灵台内外的时间,没什么不同。 李太平指点秘龛也不过是数息时间,而灵台内,他却在八尊菩萨佛音之下,枯坐数载春秋。 向天借金贼,取六剑,抗佛音。 这个过程是把“借”转“生”的过程。由外而内,身具五行之气的过程。 正应了阴符经那句。“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八尊菩萨,于天地间佛音滚滚,无处不佛音。世间万物便在佛音中,化而生,生而灭,不断循环。 灵台世界,唯一人,见苍生万物生灭不息,枯坐不动。 六剑绕体,护六根清净,道心如一。以道门真经,解佛门梵音,可谓大道至简,殊途同归。 李太平睁开眼,灵台方寸已过经年,手指点着的秘龛,才刚刚开启。 转身,李太平看见,无尘闭目,人如剑刃,似要切开第二枚舍利梵音。 一个字“强”,怕是天下宗师之上,无人能胜过此人。 李太平见过拓跋迥雄主之意,见过广陵白剑之锋锐,见过师兄剑势惊天,也见过刀魔洗刀用刀…… 无尘却是他所见云端之上中,那个最为恐怖的家伙。因为这人,看着实在是太像大罗天仙了。 仙风道骨,可不是说一个人的样貌,而是得道者的气质。拥有这样气质的人,天地又几人。无怪道首当年,没有一剑斩了师弟无尘。 只是电光石火间的思绪,便见不远处的无尘,颔下胡须无风而动,长袍摆动,竟然迈出一步。 李太平心中大震,背后剑匣也随之震荡。他能出剑,可出剑,却不知杀不杀得了无尘。若是出剑,却将无尘拉出梵音,死的便只有他李太平。 赌飞剑能否斩敌首,便是犹豫。犹豫说明心里没底,没底的事最好莫做。人不是每一次都幸运的。 李太平毅然转身,朝地宫内行去。他需要时间,因为哪怕多上一息时间,他也会强上一分,搏命时才能多一分机会…… 望云殿外,凝目而望的佛子,忽然皱眉,下一刻忙出声示警。 “退,所有人退后。” 寺庙里的佛子,显然是最强大的佛子。这一刻没人不信佛子的话,因为佛子已然后退不止十丈。 听话归听话,可人总有反应快慢。一名心思都在宝光上的武道宗师,显然回神慢了半拍。只见殿楼宝光大作,瞬时将其吞没。 那人仿佛被抽离灵魂一般,瞬间呆立当场。同行之人想回头帮扶一把,却被佛子出手拦下。 “已经有一个了,难道你想成为第二个。” 江湖武者不知望云殿内如何,不知其内还有铜浮屠地宫,更不知无尘以剑意切开梵音。若是知道,一定会不解,佛子为何不救。 那名呆傻的宗师,忽然皱起眉头,表情有些痛苦。这一切落到众人眼里,反倒是让人松了口气。 福王等人,绷紧的心也算落了地。外面的没死,那里边的也不一定会有事……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水晶棺椁 法门寺宝物即将出世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向四方飞去。 天下间为了美色而动的武者,大都已在法门寺守着了。如今那些为财宝而心动的武者,才匆匆赶往法门寺。 法门寺数百年没这么热闹了,里里外外围了不下万人,就连一些武道修为不高的江湖人,竟也赶来碰碰运气。 修为不高的会想,宝物是讲缘分的,不是谁修为高就一定是谁的。 修为高的会想,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老子的本事便是德。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不望云殿外,明明已经有一名武道宗师,陷入梵音之中,竟还有人不怕死的往里冲。哪怕佛子已然出声警告 初生牛犊不怕虎,特别是那些刚入江湖,修为不高,却心比天高的年轻人。 自认天命在我,便敢拳打阎王殿,脚踢凌霄宝殿。后果吗,不言而喻。 宗师修为那位痛苦呆立,可人家毕竟没跪,还能支棱着。小朋友则不行,刚接触外溢的宝光,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好一点的,心性坚韧一些的,还能做出痛苦的表情。差一点,干脆一头栽倒,生死不知。 澹台紫衣心中不忍,不由拿出江南路林盟主身份,跟那些个仍旧蠢蠢欲动的家伙,讲讲道理。 可身份和道理,并不能阻止人的欲望。总是安抚了前者,便有后者不信邪。 大殿内是个什么样,澹台紫衣不晓得,可大殿外是个什么情况,可是一眼见之。 数名站着的,近百跪着的。这份虔诚,佛祖没感动,她澹台紫衣可是很感动。感动到,就差破口大骂了。 好在无数例子摆在眼前,后来者也没头铁到,一试再试。 日月交替时,半日没说话的佛子,再次开了口。 “退,再退。” 这一次,佛子的话没那么好使了。除了之前那次后退的人,后来者有一半,没能躲过佛音笼罩。 顿时,望云殿外,扑通之声不绝于耳,就像过年下饺子一样。 崔明道对眼前一幕,很是震惊,他想不通,这些人是傻吗,佛子都要退避三舍,难道你们比佛子还强。 福王和王忠倒是没那么在意,不开眼的人,死活对二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们在意的是,大殿内的人。 澹台紫衣很无奈的望向佛子,希望佛子慈悲为怀,搭救世人与苦难。 却见白衣佛子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低头闭目不再言语。 澹台紫衣很纳闷,这是眼不见心为净吗。佛子到底真慈悲还是假慈悲…… 世间这几年出现两处禁地,一处在长寿门玉龙谷玉龙剑洞,另一处在骊山地宫。 前者有长寿门守卫,一般人进不去,进去了也出不来。后者有金吾卫守着,倒是容易进,可就算进去了,也找不见地宫入口。 如今看来这第三处禁地,马上就要名动江湖了。且还是个无人管护,宝光冲天之地。 宝光三次加强,已然笼罩望云殿外近二十丈,五彩霞光难免让人心痒难耐。 入宝山空手归,心有不甘。便见三五成群的武者聚在一起,对着望云殿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多时,人群中便有两位老者,被众人推了出来,往那五彩霞光行去。两位老者修为六七品的样子,前者身材高大,目光如电。后者一手牵着前者衣襟,另一手握着打狗棍,双瞳泛白无黑。 澹台紫衣见状,起身将二人拦下,皱眉道:“身外物,值得吗。” 前一位老者,愣愣的盯着澹台紫衣没有开口,反而是身后那位看老者笑道。 “一个聋哑,一个眼瞎,又都是黄土埋脖的老东西,啥宝物也无用了。如今,只是看看能否帮武林同道做些什么,无论是救人还是寻宝,能做啥做啥吧。” 说的很好听,甭管真心还是假意,甭管主动还是被动。 澹台紫衣瞥了一眼二人身后那群目露期待的江湖人,无奈让开身。 “一切小心,安全为重。” 澹台紫衣就那么看着两位老者,相互搀扶走进宝光梵音,一脸茫然的呆立当场。 远处佛子睁开眼,自言自语道:“不听,不见,不说,不代表佛音不在。佛音由心而生,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澹台紫衣愤怒转身:“为何不早说,你明明可以提醒他们,阻止他们,救下他们。” 佛子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善哉,善哉。我佛渡人斩六欲,却也要众生心中有佛,方能渡苦海。” 白云上属于急性子,听了佛子的话,便抢在澹台紫衣前,冷笑道:“按佛子的说法,世人不信佛,佛便不救,那何为慈悲。难道慈悲,只是留给那些吃斋念佛之人的吗。还是佛子眼中,人要分三六九等。” 佛子淡然道:“众生平等,不分贵贱。佛度有缘人。” 白云上嘴角微扬:“好一句,众生平等,佛度有缘。话都让佛门说尽了。无怪江湖传言,莫跟和尚讲道理,因为和尚便是道理。” 佛子扭头看了一眼伶牙俐齿的白衣小娘,双手合十闭目不语。佛子可是不会说,莫要跟女子讲道理,因为女子没道理。 见佛子不搭理自己,白云上拉过澹台紫衣,瞪了一眼佛子。 “甭跟他废话,想救人,一开始他便救了。” 这边刚安静,便又有混江湖的不消停了。竟然有人腰间系了根麻绳,往宝光中行去。 澹台紫衣刚要出言喝止,便被崔明道一把拉住。 “不让他们试一试,且不会死心的。” 一旁的福王点头道:“人便是如此,不撞南墙不回头,且让他们撞吧。” 南墙撞了,人也被拖了回来,好在是没头破血流。不过口吐白沫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混江湖,刀头舔血,昏死过去一两个人算得什么。再说了,各门各派虽说高手不多,能拿出手的弟子还是很多的。 情愿不情愿,既然入了门,可就不是你说了算,得听宗门长辈的,不然后果怕是比昏死过去好不了多少。 宝光依旧,试探继续…… 当月上中天,忽然殿楼内传来一声怒吼。下一刻,摇摇欲坠的望云殿,在众人惊愕中化作漫天碎屑,一道身影冲天入月,不见踪影。 望云殿被人一剑拆了,而那人却跑了,人群顿时炸了锅。好在是,某位心眼多的大侠,平息了乱哄哄的场面。 “大家莫慌,看那宝光,宝物定然还在。” 一句话,众人消停下来,并未出现情绪失控的踩踏事件。众人情绪刚刚平复,却又突然炸锅。因为废墟中,一道青衫缓步而出,肩上还扛着两个人…… 半个时辰前,李太平来到了地宫尽头。甬道最后是两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共计九百多字,不过可惜的是,李太平一个也不认识。因为那些是梵文。 李太平手上的火折子眼看就要熄灭,而身后黑漆漆的甬道中,则传来沉闷缓慢的脚步声。 眼前竟然是一条死路,这怎么可能。李太平到过玉龙剑洞,游过帝陵皇城,他不相信供奉佛祖舍利的地宫,会如此草率的收尾完工。 身后的脚步声虽慢,却一直没有停,李太平没有时间细致摸索,他要用最简单,最暴力的方式,确定心中所想。 昏暗的甬道内,有剑出匣,切在两块石碑之间…… 漆黑如墨,阴风深冷的地下甬道。一须发皆白的老道,猛地抬头向甬道深处看去,一双眸子开合间,泛着瘆人的幽光。 扰人的菩萨环绕左右,梵音让他心神不宁,虽然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不然,无尘每一步落下,地面青石都将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抵御两颗佛祖舍利的佛性,已是他的极限。若是前面那个该死的小子,再找到一颗,即便是他也要被困,无法脱身。 无尘这一辈子杀人无数,被他惦记上的,无一例外下场都很惨。可李家大郎已经被他惦记许久,却还好好活着。 这一次,无尘不但派出最得意的弟子,还在这望云殿布下天罗地网。却未曾想,终究还得他亲自出手。 可如今他出手了,那小子却依旧活蹦乱跳。无尘微微苦笑,仰天叹了口气。 一辈子低调,攒着气运留给徒儿,你个老东西这是要逆天而行啊。 老东西,你的大徒弟已然很讨厌,这个更是有着气运加持,早晚一天会找上贫道,所以对不住了。 无尘确定甬道深处有剑鸣之声后,猛地拔出身后长剑,同时封闭五根,只留意根。 梵音生六根,如今只余一根,便可随心出剑。意念锁定甬道深处之人,无尘踏步出剑…… 李太平切开石碑,又一道门出现在眼前。只见石门左右两侧门扇上,各雕着一尊精美的菩萨像。 没有时间欣赏千年杰作,李太平正打算推开石门,忽然头皮发麻心生警兆。 三柴剑随心而动,飞出剑匣,与纯钧一起挡在李太平身前。 “当!” 凛冽的剑气,撞在四把长剑之上,其余威仍将李太平击飞。 青衫撞开石门,鲜血洒落大殿。 半空中,李太平看到一副水晶棺椁,椁顶嵌有黄、蓝宝石各一颗,椁盖上雕着观音菩萨坐像。 他还看到,鲜红洒在宝石之上,洒落菩萨坐像……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转瞬千年 封闭五根出剑,即便不是无尘最强一击,这天下也没有几人能接得住。 甬道中,无尘眉头紧锁,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为何一个废人,能接他一剑而不死。 若是修为尽失前的李太平,莫说接一剑,就算再一次使出对付白云子的本事,他也不惊讶。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尘能活到今天,还没被人宰了,凭的可不仅仅是修为,还有他那谨小慎微,持重待机的性子。 无尘已经生了退走的心思,至于精心培养出来的徒儿和那些随手弄出来棋子,他根本不在乎。没了也就没了,大不了费些功夫再弄一些出来罢了。 从出剑到打算退走,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可无尘依旧慢了,因为一股恐怖的让人心悸的佛音,在他意根中猛地爆开。 无尘成了木头人,他身前有高百丈,一手持净瓶,一手持杨枝甘露水的观音菩萨。 面对大慈、大悲、大智,三圣之一的观音菩萨,即便无尘也要困于梵音之中,无法脱身…… 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椁落了凡尘,一股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动,打水晶棺椁中荡漾开来。 半空中李太平如坠云里雾里,身子不停向下坠去,耳中同时伴有佛音呢喃…… 一直向下不知多久,李太平才摔落在白玉之上。 云中白玉一眼望不到头,李太平在佛音中背着剑匣,沿着脚下白玉纹路一直向前行去。 佛音在耳,白玉无尽。一路前行,没有春夏秋冬,李太平走到筋疲力尽,走到口干舌燥。周遭依旧是白云渺渺不见尽头。 忽然剑匣有剑飞出,化作剑舟。李太平跃上剑舟,盘膝而坐,泛舟云海,疲惫一扫而空。 一剑化一舟,一舟换一舟。云雾聚散,众生变换。 李太平见到荒漠中的师徒,见到白衣青衫冰洞修行,见到血染疆场,见到地宫雄伟…… 佛音催生六欲,又让六欲消散,李太平看到他短暂的一生,不断重复着,被拉得好长。 一次次的选择,无论如何变换,李太平依旧一次次不后悔。 不知何年何月,不知几世轮转,泛舟云海的李太平忽然起身大笑。 “天命我不信,我以我心定天命。” “人心主天,以定人也。” 几世春秋,李太平终于悟透阴符经那句。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忽然佛音淡出,云海散尽,白玉见尽头。 李太平跳下剑舟,长剑归匣。仰头看着五根白玉擎天巨柱,微笑道:“几辈子,终于到了天的尽头。” 随着话落,佛音完全淡出,不在六根。李太平忽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且越飞越高。直到他看到,伸出右手的万丈观音。 李太平笑了,原来他在观音菩萨的右手上划船,度过了几世轮转。 现在万丈观音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尺大小。他看到观音染了尘,有一点猩红。他看到水晶棺椁,离他不到三尺,然后很痛,很痛,仿佛被人一剑斩在身上。 转瞬便是千年,归来凡尘未落。 李太平缓缓落在水晶棺椁前,忽然回头瞥了一眼。他看到撞破的石门,看到飞溅的灰尘……这一眼,让他想起很多,很多。 他想起了望云殿,想起了佛骨舍利,想起了无尘妖道,想起被那妖道一剑劈进了大殿。忽然甬道深处传来一声怒吼,那怒吼越来越远…… 无尘是幸运的,李太平顿悟那一瞬间,竟然挡住梵音刹那。只是刹那,对无尘来说,已然足够。 佛音已然无法对李太平造成任何干扰,只见李太平打量地宫片刻,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李太平走的干脆,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困在梵音中那些人的幸运。 人的好奇心,在眼,在耳,在身,若是李太平绕过水晶棺椁,他便会看到一扇门,地宫中最后一扇门。那门后是第四重秘龛。 一个壶门座玉棺,棺盖雕有普贤菩萨像,玉棺放在雕花棺床之上。而玉棺之内供养的舍利,才是释迦牟尼真身灵骨,左手中指。 李太平若是推开那扇门,佛音将笼罩天地,怕是方圆百里无人能够逃脱。他李太平将枯坐地宫,直到尘归尘土归土。 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护佑着李太平。 地宫前室,李太平扛起剑西来和陈不问,大步走出地宫通道。 月光洒落,曾经的望云殿已然随风飘散,李太平抬头看了看星空,不由感叹世事多变…… 青衫扛着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澹台紫衣身前。 “不急着叫醒他俩。” 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 “站住。” “站住。” …… 李太平回头看了看澹台紫衣,又扭头看向一群眼冒绿光的江湖人。 “叫我。” “你们叫我站住。” 头一句很温柔,后一句很冷。 一个普通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宝光,且肩头还扛着两个人,震撼的同时是无数起于心底的贪婪。 能扛着两个大活人在宝光中任意行走,那么扛点其它的出来,怕是也费不了多大劲儿。 对于那些两眼冒光的江湖人来说,普通人是最好的,若是走出来个宗师之上,那就只有干瞪眼了。 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豪爽大笑道:“小子,只要你能从里边带出宝物,爷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娇妻美妾。” 有人开了口,说出大家心声,自然有更多人附和。可有个关键问题,这么多人,若是里边只有一件咋办,咋分。总不能谁嗓门大便给谁吧。 江湖是个讲道理的地方,谁胳膊粗,谁就说了算。 只见有人大声嚷道:“只要这小子带出来一件,咱们就比武定归属。省得闹哄哄的再让人浑水摸了鱼。” 一把公鸭嗓笑道:“大兄弟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定了。” 一大群人,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远处的那些修为低的靠不上前,只能竖着耳朵听,看看有没有机会也分一杯羹。 这些人完全把正主忽略了,自说自话的压根就没人关心,为什么普通人能出入自由。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不关心此事。显然白衣佛子对李太平就很感兴趣。 自打李太平出现在望云殿的废墟中,佛子便睁开眼,且眸子里有光华一闪而过。 佛子已然吸收半颗佛骨舍利,他比谁都了解,其中所蕴含的佛性,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那么修行尽毁的李太平,到底凭什么抵抗佛音…… 李太平没去搭理那些耳朵里都要冒小脚的夺宝人,也未多看佛子一眼,只是微笑望着紫衣美人。 “里面还有些人,我得扛出来。” 澹台紫衣皱眉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为何会这样。是谁干的。” 李太平摇头苦笑:“一言难尽,等我先把人扛出来再说。时间久了,怕要出事的。” 青衫再入宝光,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在场武者一个个盯着李太平,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直到青衫消失在望云殿的废墟之中。 兴奋,焦急,担忧,各种滋味上心头,直到青衫再现。 李太平又扛出两人,并朝王忠笑道:“无大碍,只是心神受损,调养一段时间可好。” 说着又转回身,当起了搬运工。 李太平最后一次走出废墟,却双手空空,既没宝物,也无人。因为他是去告别的,跟无尘的弟子们说声再见…… 地宫前殿,有宗师十几名,除了云中子都是用软兵器的。 李太平捡起掉在地上的十三连环,来到云中子身前,冷声道。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不会杀你们,因为佛祖会送你们下无间地狱,让你们不入轮回,永受刑罚之苦。” 说着,李太平环视那些恶人,咬牙道:“佛祖没送你们的师傅下去,不要紧,不要急,我会去的。” 李太平头也不回的往甬道行去,身后的地宫却狂风大作,伴有雷鸣隆隆。 那是六把剑在搅动风云,将支撑地宫的梁柱一一削断,把铜浮屠地宫深埋地下,永不见天日…… 宝光不见了,青衫却两手空空并无宝物。 江湖武者的百味杂陈顿时变成浓浓的辛辣,火气也就蹭蹭往上涨。 最先沉不住气的便是那豪爽汉子,不过这阵看着可是一点江湖豪气也见不到。 只见其搓着手中铁枪,板着脸一张臭脸,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大步朝李太平走去。 “小子,宝物呢。” 看那意思一个回答不好,就要把青衫小子穿在铁枪上,捅个透心凉。 江湖上讨生活,谁手上还没沾过血,弄死个普通人,即便报官又能如何。 不过大汉终究没能将李太平扎个透心凉,倒不是他不想,也不是李太平躲了,而是一把公鸭嗓拦住了大汉手中铁枪。 “兄弟,手下留情。让在下先跟小兄弟谈一谈。” 说着,公鸭嗓转身望着李太平,皱眉道:“你可知摊上大事了。” 见青衫小子低着头也不说话,公鸭嗓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小兄弟,宝物被你藏哪里了。告诉我,我还能帮你转圜一下。要知道我身后那群家伙,可是不会好好说话的。” 李太平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82中文网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总管现身 普通人在江湖武者眼里,哄一哄,吓一吓,大都会乖乖听话。 而今天这位愣头青,却出乎人的意料,不但没怕,且还不知好歹。 作为和事老的公鸭嗓,心情很不美丽。因为这小子说话,很不中听。 “你是来替他们威胁我的吧。你说他们不会好好说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讲道理。” 李太平说着,将剑匣取了下来,放到脚前拍了拍:“知道我为什么背着这个吗。” 公鸭嗓很是惊讶的摇了摇头,便见那青衫郎君继续说道:“背着它,是想让那些不好好说话的,跟我好好说话。背着它,能让那些不讲道理的,跟我讲道理。” 公鸭嗓好像听到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不由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小兄弟,这东西哪弄的,能不能给哥哥也弄一个,也好让哥哥底气也足一些。” 说着,公鸭嗓忽然收敛笑容,阴冷的盯着李太平。 “敬酒不吃吃罚酒,可知后果会如何。他们会打断你的四肢,用小刀割你的肉,直到你将宝物交出来。别不信,看看他们吃人的眼神,当知哥哥所言非虚。” “把宝物交给哥哥,哥哥可以保你衣食无忧,一世平安。不交,哥哥转身就走,后面的事我可是撒手不管了。” 一旁的澹台紫衣听不下去了,缓步挡在李太平身前,冷声道:“你们如此逼迫一个普通人,可还要脸。” 公鸭嗓笑道:“盟主,今天这事,可不是脸面二字能混过去的。就算在下卖盟主个面子,身后好汉们,却也不会答应的。” “再说了,盟主跟这小子非亲非故,为何要替他出头,是不是藏着……” 公鸭嗓没把话说完,该懂得,大家也都懂了,一个个便叫嚣起来。 “澹台紫衣,别想拿盟主的身份糊弄俺们。今天不见宝物,天王老子也不好使。” “汝阴城都让拓跋家给挑了,也没见五剑盟放句狠话。盟主,哼哼,屁的盟主。” “诸位江湖豪杰,宝物定然在这小子身上,谁拦着就是跟大家过不去。便是藏着独吞宝物的心思。” 群情激奋下,若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怕是会演变成一场混战,死的人可就不是百八十了。怕是整个法门寺废墟,都会被血水染红。 福王皱着眉头来到佛子身前,说道:“这里曾经是法门寺,宝物定然跟佛门有关。佛子,不会想置身事外吧。” 佛门宝物,佛子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他不出头,是因为佛门至宝压根就不在李太平身上,且他还想看看那家伙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手段。 只见佛子道了声佛号,念了个善哉,终究还是开口了。 “诸位江湖豪杰,这位李施主并未携带任何宝物,这一点贫僧可以作保。” 佛子声音不大,却人人听得真切。一时间,数千江湖武者顿时安静下来,可也只是安静了数息工夫,便有人嚷嚷起来。 “佛子说他没有携带宝物,俺们信。可那不代表他不知宝物藏在哪,兴许宝物就是他藏起来的。” 想走,没那么容易。只是一句话,就又把李太平拽了回来,且给足了佛子面子。俺们信你佛子,可是不信那个小子。 不信吗,当然并非都不信。李太平混了这么多年江湖,到过很多地方,名声还是有一些的。见过他的人,认识他的人,却也不少。 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认识的怕是也要装作不认识,毕竟宝物可是要比面子值钱的。 佛子苦笑摇头:“贫僧已然尽力。解铃终究还须系铃人。” 说着,白衣飘飘,踏风而走…… 佛子一走,场面顿时有些控制不住了。澹台紫衣、福王和王忠的身份,显然震慑不住江湖武者心中贪婪。 要知道,大半夜的,一旦动起手,谁认识谁,谁知道谁。就算把澹台紫衣等人做掉,又能找谁评理。更何况没了佛子压场,别有用心之人,便堂而皇之的登场了。 人群中一名身姿曼妙,头戴帷帽,白纱遮面的女子,扭头轻声低语几句。便见十几人挤过人群,下一刻便围住了澹台紫衣和李太平。 一名身材矮小,有着斗鸡眼,塌鼻梁的小老头,上前朝澹台紫衣抱拳道。 “澹台盟主,今日之事并非我等不给面子,实在是兹事体大。若是这位小兄弟不给数千江湖同道一个交代,怕是无法善了的。” 公鸭嗓见状,也笑呵呵说道:“澹台盟主和这位小兄弟非亲非故,就没必要掺和了吧。省得撕破脸,日后不好相见。” 公鸭嗓还是不想和澹台紫衣结仇,毕竟小丫头身后有五剑盟,还有澹台老爷子。 斗鸡眼的小老头,却望着冷脸相对的澹台紫衣,阴恻恻的笑道:“怕是盟主有心独占啊。” 这话一出,公鸭嗓便不言语了,而是上下打量澹台紫衣…… 却见澹台紫衣,丝毫不惧的说道:“此人姓李名太平,乃我五剑盟恩人,更是我澹台紫衣至交好友……” 斗鸡眼冷笑打断澹台紫衣的话:“盟主所言真假先不去说,我们只问宝物在哪里。交出来一切好说,不交就莫怪江湖同道不讲规矩了。” 这就是摆明态度了,不拿出宝贝来,管你什么盟主,王爷的,莫怪混江湖的心狠手辣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动手便在所难免。袁克文虽说跟李太平有些过节,可那也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该站在哪边,他还是很坚定的。 袁克文和释无相大步来到澹台紫衣身后,却见释无相突然惊疑一声,扭过头诧异的盯着李太平。 “你,你似乎与以前有很大不同。” 李太平苦笑道:“经脉尽断废人一个,当然不同。” 释无相摇头道:“同样经脉尽断,我只是勘破心魔更进一步,而你却脱胎换骨。” 这时,忽然人群中有人吼道:“少他娘的扯别的,赶紧交出宝物。” 李太平瞥了一眼人群,随后冷笑道:“宝物就在望云殿的地宫里,有本事就自己去取。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若是还跟我这胡搅蛮缠,就不是想要宝物,而是想要我李太平的命了。” 这边话音刚落,便有武者朝废墟扑去,就连那个公鸭嗓琢磨一番后,也朝废墟行去。 李太平环顾身前十几名有着九品以上修为的江湖武者,笑道:“诸位不是想要宝物吗,怎的还不走,就不怕别人捷足先登吗。” 斗鸡眼冷声道:“宝物当然要,可也得有个合适人才能取出来。” “却需李家大郎去取,可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趁老夫心情好,能滚多远,滚多远。” 夜色有风而来,场中便多了一名佝偻脊背的老者。斗鸡眼顿时变成了哑巴,回头瞥了一眼后,躬身朝后退去…… 李太平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忽然上前一步,将澹台紫衣挡在身后,同时微笑行礼道。 “总管大人可是担着圣上安危,怎的如此清闲来到这法门寺。” 那佝偻老者转过身,换上一张笑脸:“大郎好久不见,圣上甚是惦念,特意让我接大郎回大兴的。” “怎敢劳烦总管亲自跑一趟,只需捎个信,太平定然快马加鞭赶回大兴的。” 按理说李太平看见了李辅国,应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对,没想到两人却客客气气的,好像地宫的事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 澹台紫衣很了解李太平,却不是在场之人中,那个最了解他的。 此时那个最了解李太平的,如今才刚刚睁开眼。 剑西来站起身,看了一眼越笑越灿烂的青衫小子,眸子里似有长剑出鞘。 没有一句废话,剑西来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来到李太平身旁站定,同时气势不断攀升…… 李太平转过头笑道:“可要想好了,不是闹着玩的。” 剑西来依旧没说话,他只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李太平,他的剑从不畏惧。 一股凛冽剑意透体而出,周遭青草瞬间被绞碎,就连夜风也要退避三舍。 剑西来的举动,释无相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其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请盟主和克文到一旁歇息一会。” 五剑盟自打袁守正和殷三水亡故,剑盟中真正的高手便只有一人。这人不善言辞,且无欲无求,在剑盟中很难引人注意。 不过作为盟主的澹台紫衣还是知道的,这也是释如钟为什么要让释无相同行的原因。 释无相上前与李太平并肩而战,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是有差距。” 忽然释无相身旁多了一名淡雅脱俗的白衣仙子。 “加上我,就近了一些。” 仙子话音刚落,便听一声筝鸣。一身鹅黄碎花裙,嘴角有笑的绝美女子来到剑西来身旁。 释无相点了点头,转头盯着眼前的佝偻老人道:“机会还是有的,九死一生而已。” 福王和王忠对视一眼,便要上前,却听耳畔有人说道。 “小侄还在,怎能让叔父打生打死。再说如此长脸扬名的机会,明道怎能错过。还请二位叔父替我等掠阵就好。” 崔明道和白云上并肩而行,可谓金童玉女格外养眼。 释无相再次开口:“二八开。” “不对,是三七开。” 忽然一道身影打人群中跃出…… 看剑开太平。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仇要报 李辅国被世人称为最弱的宗师之上,可那也是宗师之上。是可以横行天下的人物。 今天却有人不自量力,以凡人之躯挑战云端上的人物,且还不只一人。 李辅国佝偻着脊背,饶有兴趣的看着小朋友们越聚越多,直到人群中走出个漂亮到让女人也要嫉妒的男子,他才微微皱了皱眉。 又有一名年轻宗师加入,对于李辅国来说算不得什么,他皱眉只是觉得,此人应该旁观看笑话才对,为何也要掺和进来。 银发,绝美,世上唯有一人。 “厉夏小友,也想蹚浑水吗。” 厉夏表情阴冷,微笑不在。他好久没有笑过了,已经忘了怎么去笑。 只见厉夏看了李辅国一眼,逐又看向李太平等人,这才阴冷的吐出几个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厉夏的话,众人反应不大,人群中却有人反应很大。 头戴帷帽的女子,眼神如刀透过白纱盯着厉夏,心中早已将其骂了一百遍。 “如此蠢,定然要让老祖知道。” 却见厉夏忽然朝女子方向瞥了一眼,同时冷声道:“幼微妹子,没有妨碍到你吧。若是有,可要多担待着点啊。” 诗幼微没搭理厉夏,她现在还不想暴露行藏,哪怕已经被那蠢货一口点破。 她在等双方两败俱伤,好捡果子,即便是李辅国单方面的屠杀她也不在意。 佛门宝物她没本事取,可是既然都来了,顺手取走澹台紫衣的脑袋,却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李辅国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而是微笑望着李太平:“大郎,这是不打算跟老夫回去吗。” 李太平笑的很灿烂,那双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缝。 “我会跟总管一起回去的,只不过不是同行,而是拎着。” “这么有信心,要知道这里虽有地宫,却非骊山。大郎不再想想吗。” 李太平轻轻抚摸着身前剑匣,眼神越发温柔:“最了解我的朋友,拿剑捅我,只是想知道,我还能不能用剑。” “今天总管为小子而来,小子也想知道,我能不能用剑——斩下宗师之上的脑袋。” 自说自话的普通人,声音不大,却仿佛法门寺再有钟声响起,每一下都敲在江湖武者胸口。 震惊,震惊过后是嘲笑,是轻蔑。就连那些手脚并用刨坑寻宝的武者也停了下来。 宝贝就在地下,也不能长退跑了。眼前的笑话,却要好好看上一看,毕竟这一生恐怕也见不到如此可笑之事。 李辅国佝偻的身子猛地挺直,一股滔天的气势,便朝着李太平等人压去。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混江湖的顿时鸟兽散,很怕殃及池鱼。可躲的远了,却又要探头朝这边看来,唯恐错过什么。 李太平转头看着澹台紫衣等人,将那些昏迷不醒的抬走,这才笑道:“总管大人,掌法惊天,分身绝妙,小子很荣幸能再次领教。” 李辅国晓得这话并非对他说的,李太平只是在提醒那些小朋友。不过李辅国依旧接了话。 “若是你还有地宫时的本事,倒是有那么一点机会。现在,大郎觉得说那些有用吗。” 回答李辅国是剑西来的剑,因为剑西来知道,李太平绝不会拿大家的命开玩笑,所以他要给李太平创造出手的机会。 剑鸣。月色下,剑光一闪再闪,便已来到李辅国眉心一寸。 剑西来的剑,依旧简单直接,所以才能做到极致的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是对蓝天白云之下那些人说的,在李辅国这里,这一剑不错,却还不够。 只见李辅国所站之处,有一道虚无的影子,抬手抓住了长剑,而李辅国本身已然退后一丈有余。 杀鸡要用牛刀,这是李辅国的行事风格。一个自宫的,对自己都不留情的人,有多狠不言而喻。 那道分身抓住剑的一刻,猛地一掌拍向剑西来头顶。这一掌拍实,漠北七杰便只能是漠北六杰了。 剑西来想要活,只能撒剑后退,至于绞碎那只虚无的手,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而一个人帮他争取到了时间。原来剑西来拔剑的一瞬间,释无相便动了,只是速度上略微慢了一拍。 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法门寺残垣断壁中那些杂草,便成了释无相的剑。 柔弱的小草,聚在一起,以草尖为刃,切开月色来到虚无身影胸前。 李辅国知道那些已然不是草,而是藏着剑意的锋锐。若是不管不顾,分身便会被草剑一分为二,剑西来得救,他却要损失些心神。 分身右掌改拍为推,一道掌印迎向草剑。 掌印到,草剑被拍散。却见释无相闪身后退的同时,右手轻挥,便有无数青草齐根而断,组成一把新的长剑。 同一时刻,剑西来手腕一振,分身的左手便被绞碎。 李辅国微微一笑,那分身的左手便又长了出来。因为那不是手,而是真气凝成,只要分身还在,斩断几只,就会长出几只。 分身正要再次出手,却见一白一黄两道苗条身影,越过分身朝他扑来。 想要分身去拦截显然是不成的,那两个小子已经先一步出剑,让其无暇回援。可这样就能难倒李辅国这个宗师之上吗。答案是,不能。 又有一道模糊身影透体而出,滑步拍出一掌。掌印迎上白衣的独孤九式,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琴音切开。掌印后的独孤清清,顺势使出第六式,风里剑。 夜风拂面,剑光便已刺到分身胸口。 一剑一琴,一前一后,将李辅国第二具分身死死缠住。那么就该崔家大公子携美登场了。 崔明道自打回了崔家,就被崔家那头母老虎关了起来。且还放出狠话,不入宗师,就关你一辈子。就算白云上那小丫头,老娘也叫你见不着。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若是画美人,不用人看着,崔明道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一直画下去。可若说修炼武学,便成懒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了。 好在是虎威之下,崔明道被逼无奈只能乖乖修炼,还得玩了命的修炼,不然家里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便会让他皮肉开花。 如今他能走出崔家,说明他老娘对他的修行很满意。可在李辅国眼里,俊男美女却还差了许多。 一道分身猛地扑向崔明道,双掌连续拍出,便见掌影漫天,威势惊人。 谁也没想到,李辅国第一个要杀的人竟然是崔明道。要知道他若杀了崔家大公子,惹怒崔家雌虎不说,还会将广陵崔氏逼迫道朝廷的对立面。 面对漫天掌影,崔明道那把美人折扇是挡不住的,这一点白云上比谁都清楚。只见小丫头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崔明道肩膀,将其抛到身后。她要一人一剑独自挡下必杀一击,哪怕因此丢了性命。 “云上,不要。” 崔明道脸色惨白,想要援手却也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间,白衣银发从天而降,十指如玉,相继点出…… “打个架,还搞得这么煽情。” 厉夏以指法挡下大部分掌印,胸口发闷的吐出一口血来,眼神却变得异常兴奋。 “舒服,果然吐血的感觉会让人上瘾。你俩愣着干嘛,上啊。” 白云上和崔明道只是微微错愕,便同时缠上第三道分身。 最弱的一组,有厉夏加入后,顿时变成最强那一组。且厉夏似乎疯了一样,出手不留余地,好像成了病书生那种武疯子,越伤越勇,一副求死的打法。 远处观战的诗幼微,眉头紧锁看着厉夏,也不知脑袋里想什么。 忽然诗幼微转过头低声说道:“想报仇吗。想的话,今晚就弄死他。” 诗幼微突然改变主意,倒是让离帮高手大感困惑。更重要的是,那人并非这次的目标。 就在众人犹豫的时候,一个背着长弓的男人,揉着两只手臂,来到诗幼微身前。 “有仇要报,更何况这么好的机会。先杀最难杀的,再杀容易杀的。今晚一次做个了解。” 宫不二断臂苦修,竟被他修炼到宗师境界。如今手握轩辕弓,自信到天人也敢射下来。 十几名宗师之中,有一半经历过地宫大战,此时有人帮着大家做了决定,便同时点头。 白纱遮面,不见笑若花开。 “那就这么定了,杀李辅国断弘道帝一臂。” 月色下,羽箭破空,啸叫刺耳…… 李辅国脸色微变猛地转身,同时一道虚影飞出,迎上那一抹寒光。 面对宗师后的宫不二,还有他手中的轩辕弓,李辅国丝毫不敢托大。 只见那虚影,双手瞬间抓住飞来的羽箭。强大的贯穿力,虽说没能将分身洞穿,却也将其带出数丈之远。 李辅国眯着眼,看着飞扑而来的十几名宗师,胸中猛地有怒火燃烧。 一群蚂蚁想咬死象,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辅国本打算看看那个一直没出手的家伙,是不是藏着什么后手,以免一时不备走上白云子的老路。 现在他忍不了,再忍怕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朝他狂吠…… “想死,老夫成全你们。” 看\剑开太平\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弱的宗师之上 天下宗师之上被人围殴者,百年来怕是只有一人,且这人还被围殴两次。 弘道帝登基前,李辅国活的怕是还不如一条狗。弘道帝登基后,他的地位水涨船高,且有高人帮他打通奇经八脉,教他绝世武学。 自打他成就宗师之上,得圣上信任,大权在手,便无人敢小视与他。 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风光。可似乎打李太平走进大兴,他就开始霉运缠身,倒霉事一个接着一个。 圣上最近对他越来越不满意了,特别是那俩书生来过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圣上对他越发不重视了。 李辅国是个阉人,是个不完整的人,这辈子最怕别人瞧不起。弘道帝轻视,他还可以忍,可脚下的一群蚂蚁也敢小视与他,他却忍不得。 他要让蝼蚁晓得,天和地的差距。他要杀光他们,用他们的血告诉世人,他李辅国是宗师之上,是大前朝最有权力的人。 怒火会让人迷失,即便一辈子活在阴影中的人,也会走到月光之下…… 法门寺寻宝,宝没寻到,却有意外惊喜。 江湖客眼中,是二十多名高手,围杀宗师之上的惊人场面。 掌风呼啸,走石飞沙树断枝折,打的上天入地星月无光好不激烈。 有人重伤不退,有人断臂硬抗,一个个打了鸡血,发了疯,好似飞蛾扑火。 战斗如此激烈,可为什么那个扬言要斩下宗师之上脑袋的小子,却一动不动,眼珠子更是直勾勾的。 他怕了,终于晓得普通人的弱小。他傻了,知道神仙和凡人的差距。 江湖客是这么想的,直到他们看见宗师之上踏云入月,那小子忽然笑了…… 月宫有仙,踏步而出,如大鹏展翅,一振便是影九道。九影飞扑而下,各自拍出九掌,便见九九八十一掌。 半空中,掌与掌相互吞噬融合,转瞬间一方遮天掌印将法门寺完全笼罩。 看客们脚底抹油,因为他们不在其中,没必要跟着倒霉。他们有得选,进退皆可。而那些身在掌印下的人,没得选。 剑西来扭头看了李太平一眼,见其微笑点头,这才仰头而望,眸子里光华大作。 “不问、释无相,送我上去。” 不问,人如其名,因为她相信未来夫君所做一切。便见一身鹅黄,如仙子飘然而上…… 释无相言语不多,此刻却看着银发厉夏,开口道:“厉兄,借一臂之力。” 说着,释无相腾身而起,半空中突然使出千斤坠,大头朝下剑指厉夏。却见厉夏,弓步一指冲天…… “送兄弟一程。” 指点草剑,一圈恐怖的波纹荡开。释无相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直飞冲天。 剑西来脚下炸裂,人如青烟,持剑直上…… 李太平笑的越发灿烂,一拍眼前剑匣,大笑道:“与诸君共斩宗师之上落凡尘,爽哉快哉。” “借金贼一用……” 法门寺毁于一场大火,数百年风吹腐朽,将一切掩埋。却见此时,地面震动,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忽然,一把锈迹斑斑的禅杖冲破泥土束缚,漂浮半空。下一刻,又有半截戒刀飘然而起……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直到数也数不尽。 刀枪剑戟,金铁之物,甚至还有数口铜制门海带着泥土漂浮起来。 李太平轻声低语:“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法门寺数百年平静,一招打破,便要惊天动地。只见,上有一方遮天掌印,让星月无光。下有满眼金铁旋转成剑,耀眼生辉。中有青、黄、白三色,于天地之间不肯低头。 剑西来冲天来到陈不问身旁,便见臂助,青色速度再提,直追头顶白衣而去。 这一幕,让看客满眼惊愕。他们要干什么,他们不会是想…… 是的,他们就是要做看客心中所想之事。 当剑西来经过释无相身旁时,白衣忽然有笑。 “去吧,一剑斩天。” 青色借黄白二力,冲破天地束缚,如一道青烟直冲九霄,直面一方手印。 剑西来如乌云下的雨燕,虽渺小却顽强。因为他有并肩而战的朋友,有迎难而上绝不服输的决心。 在远处那些武道宗师惊恐的眼神中,青色化作一缕青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斩开一方手印,洒下点点月光…… 这一刻,他们的血是热的,因为他们看到了,凡人相互臂助之下,也是可以登天与云端之上那些家伙比肩。 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宗师之路,还能走的更远。 剑西来用他的剑,洞穿掌印,为李太平争取剑斩李辅国的机会。 他相信,李太平不会让他失望,就像他从不会让李太平失望一样。 金铁交织,剑刃开锋。法门寺外,天地一剑已成,所以剑出…… 巨剑耀眼,带着数百年的厚重冲天而起,精准无误刺在那方掌印月光洒落一点。 一点点撕裂,一点点洞穿,直到掌印崩散,见头顶星月。 巨剑完成使命,落下凡铁无数,云端却也有鲜红洒落…… 分身炸裂,李辅国口吐鲜血。 只见其低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凡尘间那个手按剑匣的青衫郎君。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又借了谁的力…… 半晌后,云端上的李辅国,忽然仰天大笑,声震八方。 “就这些,就这些。李家大郎,莫不是把老夫当成只会夹着尾巴逃的白云子了吧。” 李太平微笑着摇头道:“当然不只有这些。”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李太平越说声音越小,云端上李辅国皱着眉头,竖着耳朵,却也听不清后面那些话。 下一刻,李辅国看到李太平的手离开剑匣。他看到五把剑,看到李太平踩着剑飞上云端。 他没有感觉到武者的气,李太平依旧还是一介凡人。可是凡人为什么会飞,为什么脚下踩着一把剑。 李辅国闹不明白,李太平没了修为,是如何控制五把剑的,这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若是道首和佛陀,想来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现在不在。 未知,会成为恐惧,恐惧会吞噬人心。 “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太平笑道:“斩下你的脑袋后,我会告诉你的。” 说着,也不见李太平有何动作,漂浮在身前的四把剑,便如江河湖海中的游鱼,从不同角度直奔李辅国而去。 李辅国前一刻还说不会像白云子一样,这一刻却转身便逃。 巨剑已然伤了他的五脏六腑。施展不出分身,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一旦失手,脑袋是会搬家的。 “最弱的宗师之上,果然不假。”李太平念叨了一句,四把飞剑一闪,便将李辅国截住,且以四个方位,围死李辅国逃走的路线。 李辅国转过身,皱眉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至高权力。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李太平摇头道:“你没有什么能够给我的,除了你的命。” 李辅国看着逐渐接近的四把长剑,皱眉道:“你若杀我,便是谋反,天下再无你容身之地。” “民杀官才是谋反,我杀你不算。咱俩是政见不合起了争执,我失手杀了你而已。对了……” 李辅国皱眉道:“什么。” 话音未落,李辅国脸色巨变,同时拍出四掌。 “你,阴险……” 李太平歪着头看着长剑沿着掌印纹路,切入真气缝隙之中,将其拆解。看着长剑刺破肌肤,刺穿骨肉,切断经脉,切开喉咙…… 在李辅国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李太平踏剑飞至李辅国身旁,轻声低语道:“阴险毒辣我不如你,江湖经验,你不如我。记住了,江湖险恶,入之谨慎。 ” “对了……” 李辅国目光涣散,却还在努力去听。他想知道“对了”之后还有什么,可他终究没能没听见, 天下最弱的宗师之上,竟然就这么被人斩下脑袋,云端下那些人震惊,疑惑,不解…… 李太平摇了摇头,觉得李辅国确有些弱了。跟那些个家伙比起来,李辅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光心性上,就不像一个宗师之上。 若是今天换做另外任何一名宗师之上,结果很有可能大不一样。兴许剑西来蓄势登天的机会都没有,没有剑西来突破的那一点,他借来的金贼,又如何能破开宗师之上全力一击。 李太平晓得他们赢的侥幸,李辅国输的窝囊。云端下那些人,却不知道。 当李太平御剑落下,寻宝之人便没了声息。 公鸭嗓往后挪了挪,挤入人群消失不见。曾经许诺一世荣华的那些人,却也低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刻的凡人是如此耀眼,让人不敢直视,让人不敢心生贪念。 剑西来走到李太平身旁,将剑匣背起,同时一把搂住李太平的肩膀,大笑着朝兵器小镇方向行去。 没有一句场面话,因为剑西来知道,青衫无力,倒下便要再起贪婪。那些临时盟友也会倒打一耙,他们怕是无人可以活着离开法门寺。 剑西来孤傲冷酷,可他不傻,晓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佛子于云端淡笑,因为他身旁此时有一个人,让他把所有疑惑恭恭敬敬的深埋心底。 看\剑开太平\就\记\住\域\名\:\\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个人的山路 法门寺先有宝光冲天,后有宗师之上被凡人斩落。隔壁闹出这么大动静,铸剑山不可能没有反应。 只不过,让佛子没想到的是,圣人竟然亲自。 张鸦九看着李太平等人安全离开法门寺,这才扭头瞥了一眼微笑恭敬的白衣佛子。 “想的太多,执念很重。所以,你为何能成为佛子。” 看着潇洒转身离开的剑圣张鸦九,佛子微笑慢慢变得僵硬,他不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到底有什么深意。 七巧玲珑心,能与世间万物交流,无论入佛还是入道,都不应是凡人。 佛子生来七巧玲珑心,他不知道父母是会,自打记事便跟着佛陀学习佛法。他经常听佛陀念叨,天下佛国。 天下佛国,便成了他的执念。 放下执念才能立地成佛,可他放不下,即便已是佛子。 他因天人,而行天下。万里之行,让他明了一件事,天下佛国,可望而不可即。直到他碰到一名中年书生,他们彻夜长谈,很有相逢恨晚之感。 那个书生跟他聊了很多,聊到天下,聊到儒释道,聊到如何才能天下佛国。 佛子知道书生在做一件改变天下的大事,且还许诺他,只要他愿意,有朝一日定会天下佛国…… 剑圣的身影飘然远去,佛子这才叹了口气,轻声低语。 “因为我是佛子,所以才有执念,才会想的很多。” 有因才有果,就好比,弘道帝登基为帝,才有了李辅国这位宗师之上。因大乾江河日下,才有了今日李辅国丧命法门寺的果。 皇宫里的宗师之上战死,这是对皇权赤裸裸的挑衅。可当消息传入宫里,当今圣上却成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说不出。 弘道帝能如何办,难道说李家大郎反了。这话能是随便说的么。 暂且不说李家大郎身后都有谁,单说那晚动手之人,便让弘道帝不敢定李太平谋反之罪。 崔家,福王,南海,还有李太平身后那些人,弘道帝拉拢还来不及,怎会往外推。 宫里传出旨意。同朝为官,酒后私斗,致使忠臣殒命。帝震怒,李太平贬为庶民,永不录用。追封李辅国为郕国公。 旨意出宫,文武哗然。酒后私斗,这不睁眼说瞎话吗。还有这个追封和责罚是不是,有些不靠谱了。 太监封国公,这份殊荣怕是绝无仅有了。再说李太平,没有谋反,没有下牢,甚至没有流放,只是罢免官身。这板子打的似乎有些轻,有些不公了。 朝中文武眼睛是雪亮的,却无一人站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圣上都在和稀泥,谁会跟一个死了的太监计较公爵,谁又会头铁的跟李家大郎死磕。 没有好处,谁会得罪人,更何况一个是死人,一个是连宗师之上都能弄死的狠人。 城内的惊涛骇浪,一瞬间变成暗流涌动。明面上没人再去议论此事,暗地里却各怀心思,各有小动作。与城内不同,江湖上却是炸了锅,李太平这下子算是名震江湖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李太平何许人也,一时间被人扒了个底朝天。就连李太平感情上的那点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兵器小镇,白头翁的铁匠铺子,即热闹也冷清。 热闹是因为住进来的人有些多,其中还有一位背着剑匣的普通人。而冷清也正是因为有了背剑匣的普通人,光顾铺子的人才越发少了。 白头翁最近不打铁了,有事没事,便盯着那个背剑匣的小子看。他有些弄不懂,九丫头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要文采没文采,长相也不出奇,整日里只晓得抄书的家伙。 在白头翁想来,九丫头的相好,得是那种玉树临风,世间不多见的文武全才。眼前这小子,可是配不上的。 铸剑山九丫头,是兵器小镇住民看着长大的,镇上跟白头翁想法一样的人,可是占了绝大多数。 李太平刚到小镇时,也四处转过,可当他看到那些人,不是摇头,就是叹气,却也只能摇头苦笑。 “爱上一个人要付出很多很多,爱永远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所以,你得学会接受,学会忍受,学会包容。” 李太平慢慢将毛笔放置在笔搁上,疑惑的扭头说道:“为什么说到爱。” 独孤清清摇头道:“你的字,没有以前写的好了。你的心不静。” 李太平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拿起笔,规规整整书写起来。 他的心不静,他告诉自己也许是山离得近了,也许是镇里人并不友好,也许是他刚斩杀宗师之上,也许有很多,所以他心绪不宁。 至于为什么,他不打算深思,写好眼前的字,上山接圣人一剑,才是他需要考虑的。 陈不问路过窗口,朝里边望了一眼。她看到专心写字的李太平,看见白衣静立,看了许久,才微微摇头叹息…… 在这之前,陈不问只是听独孤清清说,李太平爱上了写字。如今瞥见窗口一幕,不由让陈不问想到。四季风景变换,不变的是窗口青衫伏案,白衣淡雅有笑,岁月静好…… 人,有血有肉,怎能无情无义。 陈不问从二人一言一行中能够看出来,两人都在刻意保持着距离,可那种自然而然的东西却怎么也藏不住的。 她看到过,李太平吃完一碗饭,会随手将空碗递给独孤清清,独孤清清会顺手盛满后递将回去。她还看见过,众人闲聊时都在喝茶,李太平却到了白开水放到独孤清清手中。 类似的事有很多,比如独孤清清知道李太平喜欢吃什么,而李太平又知道独孤清清不喜欢什么。 这一切,没有什么是特意去做的,仿佛是一种习惯。习惯,并非一朝一夕,是水磨工夫,是要长久时间去养成的。 陈不问不会去撞破这一切,她选择了沉默,因为感情的窗户纸一旦捅破,二人刻意回避的事情,便落在了纸上。 房门轻轻打开,独孤清清缓步来到陈不问身后,淡淡的说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陈不问回过头,盯着白衣轻灵的眸子,许久,许久。却见独孤清清回头瞥了一眼案前青衫,浅浅一笑:“大郎懂得,君子之交淡如水。清清也懂得。” 说着转身望着陈不问道:“好久没见九妹了,明日登山如何。” 这是自问自答,所以陈不问点了点头,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铸剑山早就开放了登山之路,只不过李太平斩杀李辅国后,便没有哪个胆子大的,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登山了。 可以说,铸剑山选婿的事情,闹哄了一年,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那条登山之路,此时只属于一个人。 一大早,兵器小镇安安静静。无数双眼睛,看着青衫背剑匣,走出白头翁的铺子,一路走过石街,来到山路前。 当李太平踏上登山石阶,忽然山中有风而来,吹皱了青衫…… 剑西来望着青衫消失在山路上,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我听说山上人不讲道理。” 崔明道抻了个懒腰笑道:“不是不讲道理,而是人家就是道理。” 白云上挑眉坏笑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有苦头吃喽。” “除了几笔烂字勉勉强强拿得出手,还秀才,快别埋汰读书人了。” 白云上翻了一眼崔明道,笑骂道:“就你是读书人,满肚子花花肠子。” 崔明道偷瞄了一眼独孤清清,笑道:“嘴上风流,算不得风流。我那兄弟,蔫捅咕才叫……” 话还没说完,崔明道肋下吃痛,忙闭口不言。 独孤清清淡淡一笑,也不打算解释,也没必要去解释什么。 陈不问收回手来,望着山路说道:“太平这些年吃的苦不少了,也该苦尽甘来春风得意了。” 春风得意,那应该是半月前的事情了,现在是初夏,怕是得意不起来了。 镇西峰直插云端山势巍峨,有泰山之雄,华山之险,峨嵋之秀,青城之幽,黄山之奇,无怪一代剑圣会在此结庐而居。 沿山路而上可见一百多通石碑,那些石碑记载着,几千年来历代帝王将相,祭祀礼拜的过往。记载着华夏历史沉甸甸的厚重。 时值初夏,山风微凉。却见山路上,一青衫郎君汗流浃背,步履艰难。 李太平虽说武功尽失,却也算是小有成就的修道之人,怎会以枯枝为拐,蹒跚而行,怎的如此之虚。 男人不能虚,可山上人想让他虚,他便很难坚挺起来。 剑圣是什么人,存粹以武力来算,当今天下除了一道一佛,应无人是他对手。若是有一天剑圣活够了,道佛也要退避三舍,以免他一时兴起,拉着同游地府。 有这样一位不讲理的圣人关照,李太平想走的轻松,无疑痴人说梦。 李太平登的是铸剑山,可他肩上压着的却也是铸剑山。 华夏五镇,西镇铸剑,压不垮一介凡人,显然不是这人天生神力,力扛山岳。而是这人,从不服输,从不认命…… 看\剑开太平\就\记\住\域\名\_\\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塌了 人生苦短,莫留遗憾。 不登峰顶,不知云海似火,天地浩渺。 李太平抬起头,满目荆棘,不见锦绣。望云海咫尺,足下崎岖,无尽无休。 每登高一步,肩头就要多一分厚重,方寸间那把倒悬的巨剑,便要降下一分。其实那剑不曾动过,会越来越近,只因李太平从不曾停下脚步。 山路考验的是筋骨韧性,哪怕山再高,再险,李太平也可直攀峰顶。而方寸间那把剑,才是真得考验。 剑如山峰倒悬,锋锐中有着山岳般的厚重。那是剑圣的心剑,所以李太平每行一步,剑刃便要近上一些,灵台方寸便要矮上一分。 圣人的意志,让李太平觉得呼吸都是一种痛,灵台方寸轻薄的好像一张黄纸,仿佛下一刻就会轻点而破。 他没有停下脚步,他怕停下便再无勇气面对那把剑…… 日落半山,红霞入眼,风停,珠未落。万籁俱寂…… 春生夏长秋敛冬藏,四时成序,周而复始,循环不已,亘古如是也。这是天地的规矩,道理。而他李太平也有自己的规矩和道理。 勿在别人心中修行自己,勿在他人心中强行他人。 我心化生万物,皆为所用。可有人拿了一把剑,在我心中让我修行,这便是,岂有此理。 眼前的山不是山,方寸间的剑触手可及。李太平伸出手指,点在剑刃之上,一切烟消云散,灵台复归清明。 山还是山,清风徐来,汗珠落地…… 山峰上抱着酒坛的张鸦九霍然起身,却把一旁打着瞌睡的段振山吓了一跳。 “师傅,您老人家喝酒就好好喝,干嘛不知会一声就起身。” 张鸦九将酒坛塞到弟子手中,没好气的说道:“好歹你也是半步圣人,那个登山的,把你师傅的剑意都拔了,亏你还睡得香甜。” 段振山挠了挠头说道:“徒儿早都说了,由我吓唬吓唬得了,是师傅您非要出手的。” 张鸦九上去就是一个板栗:“我看你是没睡醒,谁出手是重点吗。我的剑意被人拔除了,这才是重点。” 段振山尴尬一笑,逐又说道:“我,望山,看山,都能顶着师傅的剑意上山,他能斩杀李辅国,扛住师傅剑意,也没啥大惊小怪的……” 看着师傅很不友善的眼神,段振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自己却也听不见了。 “说你没睡醒,你还不服气。你们师兄弟,是扛着剑意上山,而那小子是山登一半,就把识海中剑意拔了。” 段振山想了想说道:“那就再来一道剑意好了。” 张鸦九一愣,不是徒弟的建议好,而是这个徒弟压根就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张鸦九如同赶苍蝇一样,将段振山赶跑。九个徒弟,没一个贴心的,作孽啊。 忽然,张鸦九转过身,云海中钻出一点青黑,眨眼而至。 李太平收剑入匣,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大礼。 “小子李太平,给圣人请安了。” 张鸦九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挥手说道:“起来吧,喜欢取巧的小子。” 李太平见张鸦九并未生气,忙趁热打铁道:“小子,算是过关了。” 张鸦九背过身,冷哼一声,算是默认李太平成功登山一事。 “你小子登山前杀宗师之上,把那些人全部挡在山路之外,这事办得不地道。” 李太平忙道:“都是机缘巧合,并非有意为之。还望师傅见谅。” 张鸦九转回身,盯着李太平半晌,忽然笑道:“顺杆爬的本事很不错嘛,这就改口了。我那傻徒弟,就是这么被你忽悠迷糊的吧。” 见李太平尴尬一笑,张鸦九这才摇头叹道:“就你一个,改口就改口吧。” “圣人莫急,还有在下。” 天边雷音滚滚,却只闻声而不见人。下一刻,云海翻涌,一点黑影,将云海犁出一道沟壑,分作两半…… 张鸦九双眼微眯,因为山峰已然多出一人。 一名潇洒不羁的中年书生,背负双手,悠然自得来到剑圣面前。只见其,身微躬,抱拳道:“末学后进,见过圣人。” 张鸦九冷哼道:“藏头露尾百年,如今还未成就世间真魔,就敢跑我铸剑山撒野,当我斩不了你吗。” 书生摇头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登山只为美人,圣人莫要误会。” 李太平已知来人是谁,所以他一句话也没说,而是缓缓放下剑匣。 却见张鸦九挥手按下李太平,盯着千面魔君,一字一顿道:“三息,你若还在。灰飞烟灭。” “山上人果然不讲道理……” “一息。” “世间有真爱,为何在下不可得……” “二息。” 千面魔君笑了,笑声穿云裂石,声震九天…… “三息。” 铸剑山有十七峰,峰中有剑,插满山。便见,一道斜阳铺云海,云海有剑十七峰。 剑便是山,有仙、贤、灵、幽、奇…… 这是天地之势,也是张鸦九的剑意。没人会在铸剑山跟张鸦九打,因为没得打。道首不行,佛陀不行,千面魔君并非真魔,想来也不行。 李太平仰头看着剑山倒悬,忽然身子一轻,耳中有风,眼前风景变幻。 “小子,没睡醒吗。没睡醒不打紧,可要是因为没睡醒丢了小命,可就坑人了。到时九妹要死要活,我还能把你从地府揪出来打吗。” 段振山将李太平带到会仙锋,扔到一旁没好气的训斥起来。 只见回山有些时日的宁望山,手捧古书不急不缓而来。 “太平来啦。呦,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嗯,有那么点书生气,就是不一样,以后多看书啊。” 宁望山口中说着,却盯着镇西峰目不转睛。 李太平压根没听这俩师兄弟说啥,口中还在嚷嚷着:“那是,世间真魔。二位师兄,还不去帮师傅一把。” 段振山手里捧着酒坛,此时不知在哪寻来的盖子,正比量着往上盖呢。 宁望山本是笑看镇西峰上的剑山,此时却回过头,瞥了李太平一眼。 “世间真魔,天人,修道的,又能如何。即便他们成了仙,师傅照样能剑开天门,把他们揪出来打。” 宁望山的说的很自信,也许这就是铸剑山敢不讲理的底气。 李太平不敢不信,他怕那个摆弄盖子的,手捧古书的,两个看起来很讲道理的人,会对他进行不讲道理的人身教育。 他转头看着镇西峰,那里霞光满天,惊雷密布,仿佛天也塌了下来。 剑圣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李太平觉得此时若在镇西峰,怕是已然肉体崩解,魂飞魄散了。 剑山十七,已然落九。且每一次落下,天地都要为之一颤,恐怖的冲击波,更是卷着云海倒退十里又十里…… 当剑山只有镇西时,一点黑影,化作一道流星往西而去,逐消失不见。这时,天地间才有声回荡…… “剑圣不凡,盼下次能在山外一战。” 张鸦九收剑,云海复卷,红霞依旧,却忽然望着遁去的千面魔君笑道。 “山内山外,皆在一方天地。现在打不过,成了真魔就能打过了,无知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镇西峰上,张鸦九身后多了三个人。却见张鸦九迎晚霞而立,头也不回的说道。 “世间大道千万条,走到极致,便是天道。修武如此,修佛如此,修道亦是如此。” 说着,转过身盯着李太平,正色道:“你可懂。” 没等李太平回话,张鸦九逐又说道:“你得真经,感悟天地法则,算是走了近路。不过也没啥好自豪的,只要你稍微懈怠,绕远路的一样能追上你。” “再说,这世上能开天门者,想来还是有的。” 李太平虽说没想过,长生不死,得道成仙之类的美事,却也因大难之后,偶入修道之路,而大感庆幸。 今日剑圣当头棒喝,顿时将李太平打醒。 剑道修炼到极致,一样可以敲开天门,得道成仙。只不过,这位喜欢打铁铸剑的圣人,没好意思说罢了。 “师傅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弟子豁然开朗……” 张鸦九哈哈大笑道:“还是铸剑山的女婿会说话,这小嘴甜的。受用。也不枉我与那魔头一战。” 提起千面魔君,李太平皱眉道:“可惜让那魔头跑了。” 李太平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一板栗:“刚夸你会说话,你就给俺添堵。以后就给俺捡好听的说,说错一句小心你的脑袋。” 一旁的段振山点头道:“山上就小师妹嘴甜,这回好了,多了一个拍马屁的,想来定能将师傅拍高兴。” “当!” 段振山脑门挨了一下,跟敲钟一样。 “什么叫拍马屁,不会说话自己心里没个数。” 宁望山忙道:“师傅莫气,师兄就一打铁的,没读过啥书,粗鲁些也是很正常的。” “当!” 宁望山也挨了一下子,只见张鸦九怒道:“你影射谁书读得少呢。你倒是书读得多,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让人追着打,屁滚尿流要多丢人,就多丢人。。” 宁望山还想开口,却见师傅眼睛一瞪:“你俩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碍眼。” “太平,你先别走,有些话得跟你说到说到。” wap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鼻尖上的发香 灵应峰,月攀枝头,微风皱了白衣。 慕品山瘦了很多,曾经那个高挑惹火的女子,妩媚渐去,眉目间却多了些许愁思。 那场镇西峰的大战她看得真切,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接师傅那么多剑。 慕品山不相信师傅会将她许配给不喜欢的人,就算师傅糊涂了,师兄们也会叫醒师傅的。 现在那场大战已经结束好久,却没有一位师兄给她通风报信,这很不正常。她的心现在静不下来,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在一起,揪心的难受。 风带来身后的脚步声,每一下都敲在心头。泪水一瞬间湿了眼眶,还要很不听话的滴滴落下。 “为什么才来。” 更咽中的一句话,便如锋利的小刀,割的人遍体鳞伤。 青衫无语,直来到白衣身后,一把环抱:“什么时候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不再分开。” 慕品山哭中带笑,将头靠在青衫肩头,看着明月说道:“一辈子吗。” “嗯!一辈子,还有下辈子。生生世世。” 幸福有时就是这么简单,无需宝马香车,无需锦衣玉食,无需道不尽的甜言蜜语。 忽然慕品山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挣脱李太平的怀抱,一把抓住对方的脉门,泪水便再也止不住…… 李太平温柔的擦去慕品山脸颊上的泪水,傻笑道:“还能牵你的手,一切便是安好。为何要哭,开心才对。” 慕品山依偎在李太平怀里,哭着点头:“不哭,我们一辈子住在这里,看着日升日落,哪也不去。” 怀抱心爱女子,感受鼻尖上的发香,这一刻,便是无数个夜里,梦中的朝夕相伴。他微笑着,看着明月皎洁洒落枝头,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镇西峰,峰顶。 张鸦九转回身,看着两个徒弟,说道:“一年内,找到他,杀了他。” 段振山皱眉道:“师傅,为何刚刚不让我和望山出手。” 张鸦九苦笑道:“那东西正在气势最足的时候,你们追上去,反倒容易被他反咬一口。” 段振山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道:“师傅,让望山留下吧。家里得有人守着。” 宁望山忙道:“让师兄留下,我是跑过江湖的人,我有经验。” 张鸦九冷声道:“都别争了,你俩都去。山上无需担心,若是有人不开眼,我张鸦九不介意拉着他一起下地府。” 宁望山皱眉道:“要么让三师弟回来。” “不可,他得守在皇城。师傅也不瞒你们,军神快熬不住了。一旦动起手,看山得帮军神一把,争取带走一个。” 段振山不解道:“不是还有院长吗。” “院长,院长脱不开身。也不用提秋意浓,到时他将自顾不暇。” “都是那个该死魔头,非得在这两年化作真魔。” 张鸦九望着怒目抱怨的大徒弟,摇头道:“世事无常,岂是人力可以掌控的。再说,咱们这边也没白费心思,太平不是已经入道。” 宁望山恍然大悟,不由说道:“阴符经是院长故意为之。” 张鸦九点了点头,说道:“李国泰胸有浩然正气,当年又名声太好。好到,只要他死,便有民怨,便会影响到皇城紫气。” “当年我们并未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被暗地里那只手,控制无尘害死李国泰。既然太平是李国泰的儿子,很多事便躲不开了。” “以老东西转嫁给太平的气运,用不了几年,咱们便可多个生力军。” 说着,张鸦九苦笑道:“老东西拿太平道,拿两个徒儿未来,赌上这一局。若是输了,怕是无颜面去见他。” 段振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都是徒儿无能,悟了这么些年,也没能成圣。” 张鸦九伸手扶起段振山,苦笑道:“要怪,也应该怪师傅。是师傅,给你们的担子太重了。” “当年也是我一心求剑道,不然子曦也不会走上另一条路。哎!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还有什么意义……” 师徒三人正说着,忽然法门寺方向,又有宝光冲天。 张鸦九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佛子还是没能放下执念。我真不知道,佛陀在想什么。难道天下佛国,比万千生命还重要。” 段振山回手一召,便见灶房里那根黑漆漆的烧火棍来到手中:“我去断了他的执念。” 张鸦九拦住大徒弟,摇头道:“你进不去了,进去也打不过他。事已至此,就把他留给白云子吧,希望那小子吃一堑长一智,能够更进一步。” 宁望山望着宝光,试探道:“师傅之前为何……” 张鸦九摇头道:“我不指望佛门能帮我们,也不想把佛门推到对立面。佛陀能保持中立,就是我们最大的幸运了。” “去吧,尽快找到那魔头。若是一年内找不到,你们就回山,不可意气用事。” 襄阳城,火箭映红半天,磨盘大小的滚石在守城士卒耳边呼啸而过。 护城河早已被添满,王富贵口中叼着横刀,一手将盾牌顶在头上,一手攀梯而上。 这一年,王富贵大小战阵也见了不少,手中横刀更是染血两三人,早就没了见血就晕的毛病。 今夜攻打襄阳城,他要第一个抢上城头,到时论功行赏,他这个火长就能升队正了。若是运气好些,砍了城头旗杆,弄个校尉当当也不是不可能的。 太子殿下仁义,爱民如子。南宫将军战阵本事了得,这一年竟然一仗也没输过。王富贵相信,跟着太子和南宫将军干,未来定然一片光明。 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他王富贵也能成为,护卫一方百姓安生的大将军。那是他的梦想,而梦想要一步一步的来,抢下城头,便是他朝梦想迈出的一小步。 有些人生来幸运加身,王富贵就是这样的人。上了战场的王富贵,就像诸神上身,刀剑都要避着他。跟他同期加入左翊卫的同乡,大都挂了彩,唯独他王富贵全须全尾,汗毛也没掉一根。 奇迹,是要靠奇迹来创造的,王富贵便是南宫守眼中的奇迹。所以攻打襄阳城的第一梯队,出现了王富贵的身影。 别人盾牌上插着射来的羽箭,他王富贵的没有。别人爬攻城梯,没到一半便要栽下来,他王富贵没有。别人登上城头,同时要面对数把长刀,他王富贵也没有。 城头上,王富贵看着那些敌军悍将,挑飞一名名战友,而他面前的竟然是个瑟瑟发抖的新兵蛋子。 王富贵晃了晃手中横刀,凶了那新兵蛋子一下,那小子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头转身跑的没了踪影。 迎风招展的敌旗,就在十丈外,王富贵咬了咬牙,将盾牌抵在胸前,挥刀冲了过去。 一把长枪从侧翼扎了过来,王富贵压根没注意到。眼看再有三尺便要肠穿肚烂,却见使枪的那个小子,不幸运的被尸体绊倒,枪尖擦着王富贵的屁股捅了个空。 一把横刀,拦腰斩来,王富贵持刀去挡,却挡空了。只见眼前身高八尺的魁梧汉子,踩在血水里的那只脚,猛地一滑,人也向后倒去。王富贵眼见机不可失,冲过去的同时,横刀一拖,便抹了魁梧大汉的脖子。 运气都让他王富贵占了,留给别人的便只有不幸了。 一路有惊无险,顺手还干掉两名敌人,眼看旗杆就在眼前。王富贵大吼一声,老娘保佑,纵身一跃,横刀斜斩而下…… “当!” 横刀斩在铁枪之上,震得王富贵横刀差点脱手。 一名敌军校尉,嘴角微扬,轻蔑的看了王富贵一眼,手中铁枪更是一收一刺,便来到王富贵眼前。 王富贵会几手庄稼把式,军中粗浅功夫也学了些,碰到新兵蛋子,还能耀武扬威一番。若是跟眼前敌军校尉一比,可就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护卫旗杆的校尉,虽说不是什么军中名将。却也在晋阳之战中,一杆铁枪把异族人穿成了串。所以在那校尉看来,这样的对手,一枪就可透心凉。 刺出一枪后,那校尉看也没看,正打算迎击身后袭来的横刀时,却轻“咦”了一声。 枪无入肉,断骨之感,说明枪伤的血不是那人的。校尉枪挑眼前横刀,一脚踹碎胸骨,随后看也不看翻腕就是一记回马枪。 铁枪破甲贯穿,枪上挂了一个人。校尉善使长枪,捅了一辈子人,从来就没捅歪过。而今天,他捅歪了,所以他看到一把横刀,朝着他的脑袋砍来。 校尉冷笑,砍柴的刀如何能砍下他的脑袋。只见校尉滑步后侧,就要轮圆长枪,将那个家伙甩下城墙。可他后侧的那条腿被人挡了一下,且还是赶来护卫他的亲兵。 校尉重心偏移,人也往后倒去,发力后的铁枪,却也只抡起一半。眼睁睁看着挂在铁枪上的家伙砸了下来,躲是躲不过了,好在那小子刀法细碎,不是奔着脖子来的。 看着刀刃奔着胸口而来,校尉长出了一口气。山纹甲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刺穿的,得看刀在谁的手上。 刀刃扎在山纹甲上,并未破甲。可落下来的那个家伙,却砸在刀柄上。横刀一歪,一滑,无巧不巧刚好划过校尉的脖子。 校尉捂着喉咙,死不瞑目。因为他看到那个家伙爬起来,挥刀砍向旗杆……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语言是门艺术 大兴城,紫宸殿。 弘道帝看着手中简报,大笑着起身,张口便嚷道。 “辅国,好消息,好消息。襄阳城夺回来了……” 大笑中的弘道帝忽然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一个个的都走了,朕的喜悦又能与谁分享。” “妾身,愿与君共享。” 紫宸殿门口站着个女人,那是大乾朝最尊贵的女人,最有权力的女人。 弘道帝笑道:“錐稚来啦。朕,正想去后宫寻你呢。太子又打胜仗了。” 皇后款步而入,扶着弘道帝坐在榻上:“上次圣上喊我錐稚,好像还是两年前。” 这话是有些埋怨,有些撒娇的。皇后会如此,也正因圣上唤了她的乳名。 一次称谓上的改变,让离心多年的夫妻俩,拉进了许多。 可也只是许多,毕竟皇后是太子的亲娘。 弘道帝拉着皇后的手,轻声细语道:“孩子大了,长本事了,朕也老了。这个天下,早晚要交到兼儿手中。” 跟弘道帝过了一辈子,感情有多深,这个不好说,但若说这个世上谁最了解这个男人,却非皇后莫属了。 在皇后眼里,无论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还是老了,无论开心的时候,还是发怒的时候,他的话都要掰开了,揉碎了,去细品。 头一句是感叹,是对太子的认可。后一句是安抚,更是告诉皇后稍安勿躁,别着急。 皇上要给你东西,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你得接着。但却不能伸手便接。你得让,得推,得拿捏火候。 这个火候很不好掌握,皇后却早学会绕着弯的控制火候。 只见皇后微笑着摇头道:“圣上这话不对。圣上正是龙精虎猛之时,且兼儿还年轻,还有很多要跟圣上学的。” 语言是一门艺术,特别是皇城里。因为不会说话的,现在不是丢了脑袋,便是打入冷宫。而皇后,母仪天下这么多年,口碑人品,可是样样拿的出手的。 弘道帝笑着,捋顺皇后眉角一缕发丝,却没有再提皇位之事,而是笑着说道。 “想兼儿了吧。三郡收复两郡,想来南宫守一人便能平叛,那便让兼儿回来陪陪你。” 给了甜枣,吃了开心,后面的事,即使不喜欢,皇后也得开心的点头答应。 弘道帝的耳朵长着呢,就算没了李辅国,有些话他也能听得见。 太子仁义,太子英武,太子大智…… 三郡百姓,现在只知有太子,不知有皇上。左右翊卫,更是没报批的情况下,便扩了军。且为太子马首是瞻。 这些事,进了弘道帝的耳朵,便不能不让老头子多想。 权力早晚会交出去,可没交之前,谁也不能砰。亲儿子也不行。 召太子回大兴,让太子好好陪着皇后,尽尽孝心,那么兵权自然而然便要交出来。 太子交出来的军权,不能把在一个人手里,南宫家也不行。更何况最近有风言风语传进弘道帝耳中,说南宫家暗中资助福王。 老皇帝送走皇后,便琢磨着派谁去给南宫守当监军。这个人选不好选,此人既不能束缚住南宫守的手脚,也不能让南宫守独揽大权。 弘道帝正琢磨让谁去好呢,御史大夫钟离履刚好撞在了弓弦拉满的箭镞上。 钟离履是来谈钱的,虽然跟皇帝谈钱很伤感情,可弘道帝还是忍了。 “朕知道,俸禄的事官员们怨声载道。可现在三郡叛乱未平,朕得让抛头颅洒热血的儿郎门吃饱饭不是。” 钟离履也知道,大军在外,且不能乱。不然危害可是比三郡叛乱还要厉害的。可这俸禄的事,也不能拖得太久不是。 现在已经有官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影响很不好。这事他这个御史大夫得管,但问题是没等他张嘴,便被会被那些官员直接怼了回去。 “一家子都要饿死了,大人管不管。” 银钱是户部尚书管的事,他钟离履管不着,遭人白眼便是肯定的了。 如今硬着头皮找上皇帝,却被圣上一句三郡叛乱给搪塞了。钟离履正感无奈的,却见圣上一拍大腿说道。 “正好太子不日将回大兴,左右翊卫缺个监军……” 弘道帝拿战事说银钱,平叛越快,消耗越少,户部便能拿出银子。老大人行事稳重,正是监军的好人选,且能帮上南宫守一把…… 钟离履耷拉着脑袋回的家,刚进门正好撞见了家里的祖奶奶。 “干嘛垂头丧气的。” 钟离履望着眼前貌若天仙的祖奶奶,摇头苦笑道:“圣上让我去监军,可我压根不懂战阵上的事。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钟离子曦本是随口应付一句,刚迈出的脚却又收了回来,忽然笑着开口道:“我当什么难事,回头祖奶奶扮成你的亲兵,陪你跑一趟军中不就好了。” 钟离履晓得自家这位祖奶奶本事惊人,有她跟着去,没准三郡叛乱能更早结束。 望着满心欢喜离去的乖孙子,钟离子曦微微一笑,只不过那个笑,似乎有些发苦。 监军瞎指挥祸乱大军,致使兵败的事,古已有之。所以当乖孙子说起此事,钟离子曦便打算让钟离家扛了这个恶名。 为了大业,牺牲小家,钟离子曦还是有这份觉悟的。只不过,她觉得这么做有些亏欠这个听话的乖孙子了。 佛子和白云子被李家大郎赶出了大兴城,钟离子曦却没想到,那两个老东西倒是沉得住气。既然两个老东西暂时不打算爬出乌龟壳,那么倒是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再恶心一下老皇帝…… 昆仑山,静室。 道首背负双手,望着皑皑白雪,轻声叹道:“李太平剑斩皇城宗师之上,已然由武入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李太平能做到,你一样可以。” “下山吧,找到世间真魔,斩了他。重拾信心。” 静室石门缓缓开启,云中子眼中有光华一闪而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师傅背影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头也不回的大步下山。 白云子已然飘然远去,道首这才转回身,念叨了一句。 “终究是缺少打磨和历练。希望这一去,能看破生死,方入大道。” 道首为了这个徒弟,可谓倾尽所有,费尽心思。 道门需要新的圣人,原本道首有得选,他那个师弟就很不错。可惜天不遂人愿,下了山的无尘,染上太多尘世间的污浊,走上了一条无法转身的岔路。 道首这些年没放白云子下山,也是怕他重蹈无尘覆辙。可温室里的花儿不见风雨,终究不如风吹雨打的野草有韧性。道首不放心,却也没有办法,人总要经历磨难才能真的长大。白云子若是一直在他的羽翼下,百年后如何能挺起昆仑门庭。 风云上的人物,有他们的苦恼,尘世间的苦恼又怎会少。 一大早,兵器小镇上山路口,走来一对男女。 李家大郎携美下山,一路逢人便要点头微笑,心里那个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慕品山更是直接挽上青衫手臂,曾经的冰山美人,如今媚眼含春笑若花开,端得娇艳欲滴。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原来他们这些人,即便能接圣人一剑,怕也是空欢喜一场。 绿叶的活计干完了,继续待在这里除了徒增烦恼,就只剩闹眼睛了。混江湖的到哪里不是混,拎着新买的家伙事,大包小包一个个转身便朝小镇外行去。 澹台紫衣站在铺子前很是纳闷,这些人咋说走就走,她还想多费些口舌,跟大家讲明利害弄个攻守同盟呢。当她看见,石街上走过来的一对璧人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明火执仗,这是昭告天下,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以前的那点猫腻啊。 “紫衣姐姐。” 慕品山松开李太平,紧赶两步抓住澹台紫衣的手,眉眼含笑,一声姐姐叫得格外甜。 澹台紫衣将小丫头拉进怀里,低语笑道:“瞧把你美的,好像掉进蜜罐子一样。” “你倒是美了,却把镇里那些个江湖人都气跑了,叫姐姐哪里寻去。” 慕品山笑道:“师傅晓得姐姐来意。一大早下山,便是来请你们上山的。” 山路还是昨日那条山路,再走一次景色却大有不同。 李太平落在最后,身旁只有木头人,其他人则有说有笑,大赞镇西峰之雄奇秀丽。 登过半山,陈不问却把一直没开口的剑西来换走。 “跟姐姐说,你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李太平不由皱眉道:“姐姐这话,小弟听不懂。” “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或者说打算逃避。” 陈不问说着一指远处白衣同行,摇头道:“她说一生一世,一知己。既是知己,为何昨夜无眠。” 李太平低头不语,陈不问不再追问,直到山峰见顶,李太平才开口说道:“我会和她说清楚。” 陈不问点头道:“长痛不如短痛,别坑了人家丫头。” 其实“到底喜欢哪一个”,这话昨晚就有人问过,且一个回答不好,世间便再无李太平此人。 剑圣的世界里,剑和弟子便是这世界最重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替代。所以,张鸦九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有些事,有些人,李太平得给个交代…… wap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烛火摇曳 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便要身不由己。可有一点要牢记,有多大脚,穿多大鞋,穿大穿小,脚上都要磨出血泡。疼的人是你自己。 夜里的镇西峰,风凉,语更凉。 张鸦九忽然转身,盯着李太平笑道:“山下的丫头见过了,是个好生养的。所以,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剑圣之前那些话,说江湖,说命,说人要有自知之明。李太平便知道后面的话,怕是不好接,却没想圣人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很不好答,答不好,圣人笑着也会要人命。 既然不好答,就莫要想得太多,想的越多,越容易出错,不如心里是什么便说什么。 “独孤清清天仙般的女子,我若说不喜欢,怕是连我自己也不信。可我知道,我的心有多大,我的爱就那么多,齐人之福并不适合我。” 张鸦九笑容渐渐淡去:“现在如此说,那么将来呢。” 李太平笑了:“师傅可知明天一定怎样。” “爱到海枯石烂,爱到天荒地老。太平不敢说那些话,虽然那些话,很好听。太平只晓得,守护一个人,要用一生的时间。” 张鸦九沉默不语,半晌后丢了一句话。 “把话说清楚,别坑了人家姑娘。” 别坑了人家姑娘,这话李太平已然第二次听到。他晓得,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即便很难开口,却也要开口。 镇西峰,圣人说着天下事,独孤清清却飘然离开,因为有一个人不在,她知道那个人在等她。 她了解他,甚至无需一个眼神,也许这就是知己才有的灵犀相通。 青衫望云海而立,身旁白衣为伴,久久无言。 沉默终须打破,有些事,彼此总要有个交代。 独孤清清扭头笑看:“干嘛那弄得那么沉重,又不是生离死别。情啊爱啊的事,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李太平点头道:“确实没必要。你知道……” “我知道。所以,陪我看次日落,可好。” 二人望着云海翻卷,默默无言。也许这一刻惜字如金,才是最好的。 不用去解释什么,不用去掩饰什么,更无需去表白什么,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懂你,尽在无言相伴…… 午后,众人离开茅庐。有人去看十七峰青山绿水,有人观山中之剑,有人跪在茅庐之外不肯起身。 众人很默契的忽略了两个人,就连铸剑山的小师妹,也不曾多问一句,而是拉着陈不问和澹台紫衣,去了灵应峰小楼。 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张鸦九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茅庐,看着院子里跪着的那个人。 “比你有诚心,有毅力的人,有很多。有些人,跪在上山入口,一跪便是半月,直到昏死过去被人抬走。” “这次你是借了李家大郎的光,才能跪在我面前。可你凭什么认为,跪在我面前,我就会收你为徒。” 袁克文不傻,他知道能否接住圣人问话,是他留下来的唯一机会。 上山前,他早就想好了腹稿,可当圣人站在他面前,问出那句话时,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袁克文仰起头,看着茶碗在手的剑圣大人,也不知脑袋哪根筋没搭对,脱口说道:“我,我会煮茶。虽然煮的不算好……” 袁家的大少爷哪里会煮茶,怕是连水都没烧过。这话说的便没了底气,声音也就越发小了。 “我这缺个烧水做饭的……” “我愿意,我愿意。” 张鸦九笑道:“不是徒弟,不教本事,只是个打杂的。想好了。” 袁克文拼命磕头,脑门子这阵子都磕青了。 “起来吧,磕傻了,就得换人了。可不能走了个憨货,又来个傻子。” 袁克文刚站起身,便见圣人摇头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是振山出门,其他那些个家伙又不知道尊老,且用不到你的。” 袁克文不知道这话咋接,他只晓得自己很幸运。他却是很幸运,不过却并非圣人说的那样。 剑圣想要生火做饭的,传出去怕是天下厨子,打破头也要争上一争。 好事能轮到一个五体不勤的人,那是因为澹台紫衣答应圣人,一定会把祖父拖上山,住上十天半月,才给袁克文争取来这么一个烧火做饭的活计。 铸剑山一行,袁克文算是达成心中所愿,福王等人也大都没白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带着某些目的登山,唯独剑西来最简单,他是来看剑的。 剑悬于绝壁,挂于青竹,藏于溪水,于漫山遍野之中。 剑有长有短,有轻有重,有钢有柔,有千万无一相同。 喜欢剑的人有很多,理由各不同。有人佩剑,是为了装饰门面,比如世家公子。有人佩剑,因为剑是君子,比如书生。有人佩剑,是江湖险恶,比如江湖混饭吃的。 剑西来喜欢剑,只因他用剑杀人,且从漠北杀到大乾。 流云亭,亭子不大,三面挂有许多剑,风来便如风铃叮当响…… 剑西来微仰头,从每一把剑上看过,却未有碰任何一把的打算。 忽然亭外有人问道。 “不喜欢。” “很喜欢。” “那,挑一把。” “自己的顺手。” “有多顺手。” “试试便知。” 亭子里青衫静立,手中有剑。亭子外,粗布麻衣,手中无剑。 忽然风停,铃音骤断,因为亭子外有人摘剑。 剑入手,便见亭内剑光乍现。人出亭剑已至,杀气如一道线,凝儿不散。 亭外人信手挥剑,杀气倒卷,剑光漫天,不见星月。 剑西来迎剑光而上,遇强则强,依旧是刚刚那一剑,只不过,此时已然人剑合一,锋芒毕露。 冲天境要的便是一往无前捅破天的气势,剑西来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他手中的剑,可开天,断江,透山河…… 却见漫天剑光骤减,只剩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可就是这么一把普通长剑,却挡下了一剑西来。 剑尖对剑尖,仿佛剑西来的剑主动撞上来一样…… 流云亭外,剑西来收剑行礼。 张鸦九端详剑西来好一阵,这才说道:“很像年轻时的我,眼里只有剑,不过这并非什么好事。” “剑中只有冷酷无情,并非大道。你要晓得为何出剑,为谁出剑,而不是为了出剑而出剑。” “剑也是有生命的,就像人一样。得有喜怒哀乐,得知酸甜苦辣。这些你剑里都没有,那么你的人剑合一便是假,是你自己骗自己。” 剑西来再次躬身行礼道:“谢,圣人指点。” 抬起头时,剑圣已然转身离去,风中却有话传来。 “珍惜身边人,啥时知冷知热了,剑道也就在眼前了。” 剑西来望着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珍惜身边人,他想起了风沙中并肩作战的六道身影,想起了青衫染血的拼命大郎,想起了鹅黄碎花裙的温柔体贴…… 他一路走来,身边的人不多。他们把他当成兄弟,当成朋友,当成最亲的人。 剑西来闭上双眼,他在想,他是否也把他们当成…… 灵应峰,小楼。 剑西来望着小楼二层的微光,半晌后,他鼓足勇气,喊了一句话。 “不问,我喜欢你。” 这可能是剑西来这辈子说过最肉麻的一句话。怕是他以后,也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小楼内,陈不问淡淡的笑着,没有春闺中的欢欣雀跃,春心荡漾,更不会感动到泪流满面。她只是走下楼,推开门,拉住那个木头人的手,轻声说道。 “傻子。” 剑西来笑了,他的笑是有些不自然,有些僵硬的,不过陈不问知道,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小楼内,澹台紫衣摇了摇头说道:“走啦。” 慕品山忙道:“不过夜了。” “不过夜,眼不见心为静。” 铸剑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因为上山的人,借着月色下了山。 大家都忙,都有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即便在铸剑山住上一宿,世人便要想一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青衫登上小楼,便见美人白了一眼,醋劲十足的说道。 “陪着站了一天,一定很辛苦吧。啥时也陪我看一次日落。” 李太平看着慕品山故作娇嗔的样子,微笑着推开窗,让月光洒进屋内,随后搬来一把藤椅,一把将慕品山拉进怀里。 “陪你看日出可好。” “毛手毛脚的,快别闹。” 烛火摇曳,夜已深。慕品山如那乖巧小猫一样,依偎在李太平怀里睡得香甜。 她能睡得安心香甜,是因为她相信,他做事有他的底线。 李太平搂着怀中女子,轻轻摇晃着藤椅。他知道,将来的路还有好长,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那些事兴许有一天会要了他的命。 他不想看到她痛苦伤心的样子,那么只有变得更强,变成比剑圣还要强大的男人。直到有一天,天下太平,他会携她的手,去看大漠孤烟直,去看海上明月升,去过那早就期盼的,没羞没臊的日子。 每个人都有他梦想中的美好,而实现那份美好的过程,充满了荆棘。想要趟过去,需要坚持,需要舍弃,需要的很多很多。 有些人为了心中美好,舍弃父子亲情,舍弃手足情谊,甚至舍弃看上的女人。绝情绝性的人不多,而齐王便是那样的人。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老糊涂 大兴城外,右骁卫大营。 夜里军营很静,除了巡夜士兵,大都沉沉睡去,而大营主帅的灯火还亮着。 齐王正翻着兵部简报,他睡不着,大哥又打了胜仗,那个糊涂的老头子,现在越来越不重视他了。兵部的军饷到现在还没下来,他这边已然捉襟见肘了。铸剑山那边,怕是已然选出乘龙快婿。 好多事,却没有一件能让他开心起来的。 “玉钩,你说老头子是不是越来越糊涂了。陈兼打败一群泥腿子,竟也被老头子拿来宣扬。” 齐王已经不把申屠玉钩当外人了,当着她的面可以毫无顾忌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只见申屠玉钩微微一笑,浅浅的酒窝,很美很迷人。 “王爷,圣上老了,太子过些时日又要回大兴,我怕……” 申屠玉钩,欲言又止。 齐王抬起头,望着申屠玉钩皱眉道:“怕什么,直接说。” “太子回到皇城,我怕他会趁着圣上糊涂的时候,骗圣上传位给他。我觉得,太子回来后,王爷不应待在军中了,应该回王府,也方便时刻到圣上跟前尽人子之孝。” “也许,明日王爷就应该回城,看看圣上。也许圣上一高兴,就把皇……” 后面的话申屠玉钩没说,可齐王知道她想说什么。 齐王皱眉道:“没到那一步,我不想那么做。就算陈兼说动老头子,我也有办法让圣旨出不了宫。你知道,李辅国那条老狗已经死了。” 申屠玉钩见齐王还是不打算摊牌,不由皱眉道:“彭庚切过于方正,不懂变通。圣上若是……” 齐王摆了摆手道:“太子手里的左右翊卫在三郡,彭庚切也只有金吾卫,十二卫本王握着一半,天塌了本王也能顶起来。” “军神……” 齐王望着申屠玉钩笑道:“军神老人家活着,会站在我这边。若是有一天老人家走了,那么十二卫将落于我手。我只是想要个名正言顺,不想让人背后嚼舌根。” 申屠玉钩知道,齐王还是下不了决心逼老皇帝退位。那么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口舌,就显得别有用心了。 只见申屠玉钩笑道:“王爷智珠在握,必登大宝。。” 齐王嘴角微扬:“老糊涂以为只给我留下右骁卫,再给陈兼造势,便可削弱我在军中影响力。看来是真老了。” “大乾朝军中,彭庚切善守,齐王善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借着南宫守打两场胜仗,陈兼就是正八经的军人了,可笑,可笑……” 年轻人的视野,终究是差了点,无论齐王还是太子。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大兴城这一亩三分地,却没看见,天下格局已然今非昔比。 天下城占着蜀地,坐拥精兵不下十万,且高手众多。拓跋家控制江南一带,且触手已然伸到汝阴。大乾各郡,更是由世家大族把控,就等军神老人家归天,便要各扛大旗,做那不臣之事。 军神府邸,荷花池。 军神已然垂钓半日,鱼篓里却空空如也,一条小鱼都未曾进账。 只见老人家脸色很是不好看,顺手将一旁的鱼篓拖了出来,负气道:“没意识,不钓了。回去吃鱼。” “哎!哎!干嘛呢。你不钓,就不钓,拖我的鱼篓作甚。我可是钓了十几条大鱼,回头让老伴炖着吃呢。” 彭庚切急忙起身,一把夺回鱼篓。 军神掐腰道:“你这人怎的越发不地道了。在俺家的池塘,钓俺家的鱼,还要拿回家吃。我看你善守的不是城,是鱼吧。” “说的是什么话,各凭本事钓鱼,你钓不上来,怪的谁来。瞧,又上钩了。” 彭庚切喜笑颜开,又拽上一尾大鱼…… 天气转暖,彭庚切时不时便来陪军神聊天钓鱼,只是军神的运气最近一直不好。 祖不弃没能考上书院,却也没有回到军中,这一年多来一直陪着老人家。此时见状,忙上前打起圆场。 “午饭已经准备妥当,两条大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却见军神一把拉过祖不弃,瞪着彭庚切说道:“不给他吃,要吃就吃他鱼篓里的。” 祖不弃忙道:“老祖宗,那鱼就是彭老将军鱼篓里的,半个时辰前不弃才取的,您忘了。” 军神皱眉道:“是么,我怎么不记得有此事了。” 彭庚切闻言,微微叹息。曾经跺一跺脚,天地都要颤一颤的军神大人,竟也有老糊涂的那一天。 军神最近半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就连大兴城的老百姓都晓得,老人家怕是时日不多了。 饭桌上,军神喝了一大碗老酒,人又清明起来。 “庚切啊,跟哥哥交个底,你到底支持哪一个皇子。” 彭庚切已经忌酒的人,每次却都要陪军神喝上几口。只见其,放下手中酒碗,看着军神摇头道。 “老将军,恕庚切不敬之罪。太子和齐王,庚切都不看好。他俩要是揉吧成一个人,倒是个好选择。” 军神笑道:“庚切看好晋王。” 彭庚切摇头道:“站好最后一班岗,庚切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军神叹道:“庚切,就这么不看好大乾的未来吗。兴许到了年底有转机也说不准的。” 彭庚切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对彭庚切来说,如今的弘道帝不比眼前的老头子清醒多少。两位皇子为了皇位都动上刀子了,另一位则在书院躲清净。大乾还能有什么转机,眼前这个老头子能不能熬过这个年都是两说。 军神见对面的老小子只是灌酒不语,心里却也不是个滋味。他们都老了,没了年轻时的天不怕地怕,就算有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庚切,答应我,先别放弃。无论发生什么叫,过了年再说。” 彭庚切点了点头,叹道:“一辈子都听你的了,也不差这一年。” 一年能发生很多事情,对拓跋迥来说,只要等到上秋,新罗国便会有源源不断粮草乘船而来。到时只要军神归天,大乾最后一口气也就断了,拓跋家的黑甲大军便可横扫天下。 江宁城,拓跋家老宅。 包阎王顶盔掼甲,手按腰刀,亲自守在书房外。今天叶方山回来了,这是之前便约定好的。 入伏后的天气很热,叶方山进门时满脑袋都是汗。 拓跋迥亲自起身拉过叶方山的手,说道:“方山莫要仗着长寿丸的功效,便不拿身子骨当回事。眼看着大事将起,你这个兵马大元帅可不能病了。”叶方山微微一笑:“赶得急了些,倒是让父亲大人见笑了。” 说着,叶方山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兴那边可有消息。” 拓跋迥摇头苦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见面连句家常话也不让聊。” 叶方山无奈的叹道:“不急不行啊。澹台家的那个小丫头,又开始闹腾了。有了大兴那边准确的消息,儿臣就想动悬瓠城了。” 拓跋迥点头道:“军神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看来是大限将至了。” “糊涂了,糊涂了好。那儿臣这次回去,便要动手了。不能等军神归天在动手,且得抢在离帮前头,兵临大兴。” 拓跋迥皱眉道:“十二卫还是有战斗力的,我们这边先动,岂不便宜了离帮那群家伙。” 叶方山笑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一动,离帮想忍着却也不行了。到时大兴城必然有一场恶战,儿臣是想军神发挥些余热,最好能带走离帮一二人。” 拓跋迥点了点头,笑道:“与虎谋皮,是需要更狠辣一些。那就按方山的意思办,新罗那边为父会亲自跑一趟,看看他们能否出兵配合一下。” 大乾朝现在这个烂摊子,内部敌友难分,外部一些番邦小国却也不老实起来。好在是铁摩勒一族被打趴下了,否则天下怕不再是汉人的天下了。 离帮这盘大棋,数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又怎会让意外发生。 距离法门寺最近的一处小镇,有姜家大户。正值午时,大门前锣鼓喧天,爆竹齐鸣,很是热闹。 大院里摆了数十席,十里八乡有点脸面如今都被请了来。 今日姜家老爷子大喜,当然老头子已经七十有三了,纳妾这种事,他是有心无力了。且这个岁数,刚好在坎上,也绝非庆寿。 大办宴席只有一个原因,老爷子花五百两白银买的官衔文书到了。现在要尊一声员外老爷了。 弘道帝卖官,已经卖疯了。只要肯掏银子,就给官。特别是员外官。 现在的员外官,已经烂大街了,就是在朝廷有个编制的官身而已。可对考不来功名的大户来说,这钱花得值。以后见官不用跪,做事情也方便了。 弘道帝不在意的官,很多人在意。特别是对离帮来说,这个散官很有用。之前的大户虽有号召力,却名不正言不顺。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官身,到时登高一呼,不懂事的老百姓还不乖乖听话,跟着官老爷发大财。 姜员外家后宅,一间僻静房舍内,桌案前坐着两个人。 一名温文尔雅的中年书生,一白眉赤目的老者……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打铁 先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吾不如也。 天下城城主,一方圣人,却也干那拍马屁的事,却是让人想不到的。 只见中年书生笑道:“弘道小儿,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已然失了方寸,不足虑也。至于军神,老死不死,大可忽略不计。张鸦九受了伤,他的两徒弟,正满世界寻找真魔,也无需担心。只剩院长和秋意浓,也翻不了天了。” 城主想了想说道:“李太平剑斩李辅国,又蹲在铸剑山不肯下来,想来下山时当是云端上的人物了。” 中年书生摇了摇头,叹道:“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花在李辅国身上的心血,却因缘巧合下给李太平当了垫脚石。不过,倒也无妨,只要守好了法门寺,多几个李太平也无大碍。” 说着,起身来院中,望着法门寺方向:“佛子,需要时间。” 城主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佛门会不会出尔反尔。” 中年书生笑道:“佛门想要天下佛国,给他们。” “您不怕……” 书生回头看着城主笑道:“不怕,为何要怕。” “高祖当年逐佛其实是个错误。佛门教化世人为善,苦今世修来生,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人心稳了,国家也就稳了。” “我给佛门指了一条路,他们想走,就得求着我们。怕出尔反尔的应该是佛门才对。” 与厉抗天说明关键,是因中年书生想让他做一件事。 “劳烦城主一件事。” 厉抗天忙笑道:“先生吩咐就是,何来劳烦一说。” 中年书生点头道:“守着佛子出关,别让人坏了佛子修为。” “包在老夫身上了。只是,老夫很好奇,佛子吸收佛骨舍利,出关后的修为……” 中年书生笑道:“无需担心。” 厉抗天点头应是,心里却不这么想。七巧玲珑心的佛子,若是完全将佛骨舍利吸收,没准便要多一尊世间真佛了。 中年书生似乎看破厉抗天心思,不由笑道:“大乾朝六百余年,也没出几个惊才绝艳之人。最近这几十年,却高手辈出。其实这是好事。” “以前的大乾朝是一潭死水,现在死水变活水,才真得有了希望。” “这个世界需要来一场大的变革,而不仅仅是,权力交接,朝代更迭。” 厉抗天似懂非懂,不过他觉得先生说的对。先生学究天人,修为更是让他这个圣人也要望尘莫及。离帮能有钟离子曦,无尘等人效命,不正因为先生手眼通天吗。 法门寺宝光忽明忽暗,牵动的不只江湖上那些不死心的窃宝者,更牵动着圣人的心思。 张鸦九数月来一直关注着法门寺,因为走出法门寺的佛子,怕是连他也无法制衡了。 书院那个小丫头,是个不省心的,院长又是个喜欢放养的,也不知哪年哪月秋冬才能成就天人。期待小丫头早日天人,还不如他张鸦九每日里折磨那个小子更有盼头。 李太平抱着美人过夜的幸福时光是短暂的,短暂到第二天一大早,便被剑圣揪出温馨小窝。 铸剑山的乘龙快婿不好当,这一点李太平是有心里准备的,只不过他没想到,山上人的不讲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时值三伏天,天和地就像个大火炉,哪哪都热,哪哪都不敢碰。可就是这么热的天,他李太平还得蹲在铁匠炉里,玩了命的打铁。 有时李太平也会想,没准铸剑山招乘龙快婿是假,招苦力才是真。 也不能怪李太平如此想,因为自打他被剑圣揪出小窝,他便看到,铸剑山的驴子、马……那些大牲口都歇着了,十七峰铸剑打铁的好像就他一人。 这种不公的待遇,很没道理。他李太平抱着美人,也就手脚上占了点便宜,凭啥就把人当牲口使。 当牲口使也行,凭啥不让回小楼住。咋的,拜天地,入洞房,这些都省了呗…… 镇西峰半山腰有处铁匠炉,那是圣人让小镇白头翁那些老铁匠,连夜为李太平准备的。 山腰铁匠炉就一人,除了一天三顿能见到挑着食盒的袁克文以外,李太平就没见过其他人。当人,剑圣在李太平心里,早已算不得人了。 铁石心肠不足以形容张鸦九,毕竟就算养些鸡鸭鹅狗,没事还要逗弄一阵呢。可他李太平除了能吃饱,好像每日里就剩打铁了,旁的一概没有。 书院还有独孤清清陪着,来到铸剑山后,自家名义上的媳妇都见不着,世道何时变得如此冷血。 铁匠炉内,李太平要一人拉着几人才能拉动的风箱,给炭火加温。墙上挂着小锤,地上摆着大锤,烧红了铁器,便先抡大锤,在大铁墩上敲打一番,再换小锤。 说不上哪道工序轻松,因为一个人干,哪个都够要命的。外面的生铁料堆成了山,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打完。 铸剑这活,李太平已经驾轻就熟,虽然屋子里挂的那些剑,看起来不怎么像剑。 头两个月,他的手臂粗壮了一圈,不要误会,那不是腱子肉,那是肿的。现在手臂已经不肿了,吃饭时也能拿得动筷子,不用猫腰撅腚舔盘子了。 每日里最舒服的不是倒在床上那一刻,而是跳进溪水里,好似给剑坯淬火时的畅快感。 晚上太阳落山,送饭的依旧是袁克文。李太平掀开食盒,瞧了瞧,闻了闻,皱眉道。 “小子,你不是打击报复吧。这都几个月了,厨艺怎能半点精进也没有。” 袁克文白了李太平一眼,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没有你,我犯得着,一天跑三趟吗。你以为挑着两桶吃食不要力气的吗。” 李太平不想听袁克文抱怨,不由问道:“你给圣人也弄这个。” 袁克文笑了:“不一样的。” 李太平一听不乐意了,把手中的勺子往饭桶里一摔:“几个意思。都是一鼻子,两眼珠子,还要区别对待。” 袁克文也不客气,反唇相讥道:“能一样吗。圣人用碗,你用桶。我没弄成猪食,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不就能吃了点吗。能吃我还能干呢。” 袁克文指着两个大木桶,瞪着眼珠子大叫:“这叫能吃点,铸剑山师兄弟一天吃的,加一起,都没你一顿吃的多。” 两个人在铁匠炉前,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其实俩人早就没了敌意,现如今相互挤兑,完全是铸剑山的日子太枯燥,太淡了。都快淡出鸟了……山峰之上,慕品山乖巧的给师傅捶着肩膀。 “师傅啊,这么整日里打铁,不会把身子骨熬坏吧。” 张鸦九打着哈哈说道:“他一个人,一个月吃的,都快赶上咱铸剑山一年消耗了。他会熬坏了,我看你更应该担心,后半年咱们吃啥。” “师傅啊,他一个修道的,犯得着这么打熬身体吗。再说他以前也有过锻体的。” 张鸦九腾地一下起身,回头道:“那也叫锻体。今师傅就跟你说到说到。” 见小丫头吓了一跳,张鸦九忙温言软语道。 “你看啊,太平以前跟着老道士学剑,虽说偷学了大雪山秘法,可他那个锻体,就跟小屁孩过家家一样,纯属闹着玩的。” “不要误会,师傅可没自大到,不把大雪山外加功夫放在眼里。师傅只是说,李太平锻体差了火候而已。” “妖僧倒是干了点正事,把那小子泡在寒潭里了。可那终究是外力,没有汗珠子摔八瓣的日积月累……” 至于为啥修道的要锻体,张鸦九把李太平塞进铁匠炉时便说了。 李太平当时也有不解,便躬身行礼虚心请教。 张鸦九没有说为什么,而是说了法门寺那一战。他只是冷笑的表示,把李辅国换成其他任何一位宗师之上,李太平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不堪一击。 要打人得先学会挨打,一拳就成了肉饼,再厉害有何用。 道理很简单,也很实用。李太平清楚,所以心中不爽,却也没撂挑子不干。 如今这一干,便是白日里打铁,夜里抄书,时间用了个精光,想干点别,却也挤不出时间来。 时间对如今的李太平来说,就好像大乾朝的税银,是没有结余的。 当一个人,感觉时间怎么都不够用的时候,说明他在很认真,很努力的做一件事。而这一做,便是数月有余…… 一对情侣,见了家长,定了婚事。却忽然间两不相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师傅,我可以去看看太平吗。” 张鸦九笑道:“你去看他,他便要看你。到时落锤砸了手,你可莫要后悔。” “师傅,我只是偷偷的去看。” 张鸦九见徒弟不死心,笑脸便换了冷脸:“你很清闲吗,你不打算和那臭小子一起下山吗。” 慕品山娇羞道:“当然要一起下山。” “那你还不去修炼,功夫都练到家了吗。” 慕品山吐了吐舌头,忙回转灵应峰。 张鸦九摇了摇头,轻叹道。 “没一个省心的……” 张鸦九话音刚落,便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木剑 剑圣一生收了九名弟子,每一个都很有特点。 大徒弟,喜欢煮茶弄饭,整日里围着灶台转。 二徒弟,喜欢看书,一张藤椅,一本书,就能一日夜不吃不喝。 三徒弟,喜欢打铁,从早到晚,铁匠炉里都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四徒弟,喜欢木雕,一把小刀,便能让一截木头活过来。 …… 镇西峰上,张鸦九转过身,看着一路低头摆弄木雕,慢悠悠走来的四徒弟,冷哼道:“什么风,把闻人听山吹到这镇西峰来了。” 闻人听山头也不抬,小刀子上下飞舞,口中却说道:“师傅这话不对,听山是一路走上山的,可是没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的本事。” 张鸦九摇头道:“上山手里也不拎两坛酒,上来干啥。” 闻人听山叹了口气说道:“师傅把师兄弟都派下山了。无聊呗。” “你比你大师兄性子还慢,能怪得谁来。” 闻人听山一屁股坐在张鸦九身旁,一边摆弄手中木雕,一边说道。 “性子是天生的,这个不怪师父。可师傅也应该知会弟子一声啊。现在无聊了咋办,小师妹不用人陪,那小子我又不想陪。” 听到四徒弟提到李太平,张鸦九忽然摇头叹息道。 “你小师妹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小子了,未曾想。哎!想要锻体,想要修道,那是水磨工夫,且得有个性子好的帮衬着。为师觉得,为了你小师妹的幸福,听山应不计得失……” 闻人听山缓缓放下手中活计,扭头看着师傅说道:“师傅想让听山监督那小子修行,直接说好了,何必搬出小师妹。” 闻人听山从此多了一个活,不过并非监督李太平修行,而是去当了半个师傅。 镇西峰上只剩张鸦九,他手中正把玩着两个桃木雕刻的酒葫芦…… 剑圣的徒弟哪里会有傻子。闻人听山在师兄弟中,修为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有学识的,可他的性子却是最稳的那个。而这,并非重点,重点是闻人听山的木雕手艺,可谓巧夺天工,世所不见。 一个人能将一件事做到极致,必有他的不凡之处。闻人听山,能让一节节平凡的木头活过来,说明他对这个世界有足够多的感悟。 日落西山,铁匠炉前出现了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是一个人扛着一棵树。 一颗大愧树丢在门前的声响,是很吓人的。李太平一手拎着铁锤,一手握着剑坯,光着膀子冲了出来。他还以为,哪个不开眼的,打上铸剑山了呢。 可当看到门前那个斯斯文文,面带笑意的中年男子后,他知道这人是谁了。自家人不会砸了自家人的锅碗,何况一向慢条斯理,从不红脸闻人听山。 刻刀,斯文,四师兄。这是慕品山告诉李太平的,所以这一刻,李太平忙躬身行礼:“太平,见过四师兄。” 只见闻人听山皱眉不语打量着李太平,半晌后才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配小师妹略显不足,不过还算说得过去。” 李太平尴尬一笑,却又听四师兄说道:“多学些本事,还能拉进一些距离。师兄勉为其难,教你点本事吧。” 也不等李太平回应,闻人听山便自顾绕着大愧树转了两圈,同时口中说道。 “木雕是一门古老的手艺,这与你铸剑,练剑,修道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是艺的一种。艺,可出神入化,化繁为简,百理相通。” “艺,是心境的拓展,道的延伸……” 闻人听山说着,抽出背后宝剑,将一根树枝切上半空。下一刻,剑花朵朵而出,煞是好看。 剥皮,断枝,修型……枝落,已是木剑。 木剑落到李太平手中,闻人听山转身向山下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 “都是木剑,差距几何。每日一个时辰,飞剑雕木,直到我满意为止。” 李太平翻来覆去的看,逐又看向那道慢慢悠悠下山的背影,不由惊为天人。 木剑锋锐断发,臂之延伸,似如手足…… 李太平感叹之余,看了看身旁的大愧树,又瞧了瞧另一侧堆积如山的铁料。忽然仰天长叹。 “铸剑山到底是干啥的,娶个媳妇咋比登天还难。” 李太平话音还没落,便听下山路有声传来。 “你要娶九天飞狐,铸剑山的小师妹,天下四大美人,国公家的孙女,不落几层皮,这事你也敢想。莫偷懒,山上的愧树还有许多。” 当人经历苦难时,总是会有更多的苦难找上门。挺过去,苦难便不敢再来。老道士的话一直在耳,李太平坚信不疑,因为苦难一直找上门。 打铁铸剑,练字,吃袁克文弄的吃食,已然是三苦,今再添一苦,也未尝不可。 木雕在晚饭之前,理由很简单。因为红霞满山时,纷飞的木屑,李太平觉得很好看。 世间处处皆平凡,平凡之处见不平凡,只需一颗不凡的心。 大愧树只剩下半截,李太平已可做到,御六剑刻六剑。只是想要达到四师兄的水平,还有很多的大愧树等着他。 夏去秋来渐深,黄叶落满石阶,望之金黄喜庆,格外讨喜。半山处,叮叮当当之声不觉…… 袁克文挑着两大桶吃食,踩着厚厚软软的金黄,来到铁匠炉前。朝里边喊了一句,每日都要喊的话。 “饭好,来吃。” 可今天,袁克文一连喊了三遍,都没见到那个饿死鬼托生的家伙冲出来。这很不正常,所以他想看看。 铁匠炉的门一直开着,袁克文蹑手捏手脚来到门口,偷偷探出头往里瞄了一眼…… 没有惊天动地,却也足够惊世骇俗。 袁克文看到光着膀子的那个家伙,躺在摇椅上喝着茶。风箱呼哧呼哧,在那自己拉着。大锤小锤三四把,自顾敲打着大铁墩上的剑坯,且那叮叮当当之声,还颇有韵律之感。 袁克文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呆了,好些话卡在喉咙里,吼也吼不出来。 闹鬼,铸剑山怎么可能闹鬼。光是那满山的剑,怕是厉鬼也要躲远远的。 冷静下来的袁克文,脑子里飘出来的第二个想法是,偷懒。对,偷懒。 师傅让你锻体,你就这么锻体,这是偷懒,我得告诉师傅去。 袁克文转身就往回跑,却发现身子一轻,人便被抓进了铁匠炉内。 “来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趴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你想干啥。” 袁克文冷笑道:“小子,你摊事了,摊上大事了。” “多大的事。” 袁克文一指那些自顾干活的铁锤和风箱:“你偷懒,我要告状。” 李太平站起身,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大铁锤,仿佛捏着一根绣花针,在袁克文眼前晃了晃:“说说看,哪只眼睛看到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袁克文已然不是之前的袁克文了,只见其冷笑道:“敢动我,你会饿死。” 李太平整张脸都快贴在袁克文的脸上,瞪着眼:“威胁我。” 袁克文退后一步,仰头看了看飘在脑袋顶上的大小铁锤,冷哼一声:“彼此,彼此。” 李太平见状,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便见风箱停了,大小铁锤也落了下来…… “砰,砰……” 袁克文皱眉看着落在脚边的大小锤子,随后便觉肩膀一紧,被李太平搂着来到铁匠炉外。 “克文果然胆识过人,兄弟佩服佩服。” “来,瞧瞧,兄弟给克文准备的礼物。” 袁克文皱着眉头,看着嬉皮笑脸的李太平,打房檐取下两把木剑。 “就拿这个贿赂我。咦,这么锋利。” 木剑斩愧枝,碗口粗的树枝断面没有一点毛刺,非常的光华。 李太平微笑着将两把剑塞入袁克文怀中,拍着袁克文肩膀说道:“听说克文练剑以快为主,兄弟别特意弄了两把削铁如泥的木剑。怎么也能让克文的剑法,快上一二分。” “木剑易断,似有不足……” 见袁克文皱着眉头如此一说,李太平指着山中愧树笑道:“克文想要多少,有多少。哥哥包了。” 袁克文逐而笑道:“敞亮,就是不知多久能弄一把。” 李太平也不多说,只是回手一召,嚷了一声“剑来”。便见六把飞剑打铁匠炉内飞出,围着大愧树上下翻飞,如蝶起舞…… 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六把剑便如李太平手中笔,那六把木剑,便是李太平落下的字。 片刻工夫,剑入匣,六把木剑出现在袁克文眼前。一样的锋利,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重量,半点不差,端得鬼斧神工。 袁克文收了木剑,哈哈笑道:“剑好,艺更好。恭喜太平兄,贺喜太平兄。” 两个人插科打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情谊却要深了许多。 “来,看看今日的吃食,想必太平兄,怎么也得赞上几句了。” 李太平搓着手掀开盖子,一股浓浓的肉香,顿时扑鼻而来。 “山猪肉。” 李太平回头,见袁克文点头,忙塞了一大块入口。 袁克文忙道:“烫,刚弄好不足半盏茶的工夫。” 李太平美美的吃了一顿,这才剔着牙问道:“今日怎地都是肉食。” 袁克文摇头叹道:“怕是以后都要是肉食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怒火攻心 肉食很对李太平胃口的,可若是天天吃,顿顿吃,怕是龙肉也有吃腻的时候。 听说只有肉食了,李太平先笑,后不笑,皱着眉头问道:“为何。” 袁克文摇头叹道:“老百姓靠天吃饭,老天爷今年耍脾气,不肯赏饭吃了。” 去年入冬便早了一些,今年开春却又晚了。节气不像个节气样。 雨水到了,不见雨水。立夏来了,没有日头。秋分刚到,却来了寒露…… 袁克文哀叹道:“全国各地粮食减产,老百姓本就吃不饱,今年冬天怕是要饿死很多人。” 铸剑山都没粮了,可想而知老百姓的日子,怕是水深火热都不足形容。 李太平也叹了口气,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乾,怕是消停不了了。” 袁克文望着远山说道:“我跟师傅说要回悬瓠城,师傅没让。可我很担心……” 秋分,拓跋家黑甲杀出汝阴城,一路割了麦子,抢了地盘,直杀到汝南郡才停了下来。 黑甲是不想停的,叶方山更是想一口吃下悬瓠城,不给朝廷反应的机会。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黑甲在汝南郡遭遇一支部队的顽强抵抗,不得不停下脚步。 本来,叶方山没将那些东拼西凑而来的杂兵,放在眼里,但是一支骑兵部队的出现,让他选择了休战。 那是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骑兵,数量虽不多,却看得叶方山剑眉也要皱了。 具装重甲骑兵,三千众。难道皇帝老儿提前收到消息了,不对,大兴城那面风平浪静,一兵一卒未曾离营。 叶方山皱眉打量着三千重甲骑兵,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既然摸不清,就不要打,因为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安营扎寨,构筑防御工事,该打打,该撤撤,绝不犹豫。叶方山的一举一动,稳如磐石,尽显帅才。 这边防御工事还没构筑完,叶方山便派出大量斥候骑兵,同时命人传信家主,查清眼前这支重骑兵到底什么来头。 叶方山如果不计代价,是可以吃下三千重骑的,可是为了一个悬瓠城,是否有这个必要,就得掂量掂量了。且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无论这支骑兵隶属于谁,若是被拓跋家剁了,对方都得不死不休。 拓跋家虽然止步汝南郡,消息传到大兴城后,却依旧朝野震动。因为这个秋末,坏消息并非一个,且是很多个。 十万大军开出蜀地,各郡不但没有抵抗,有甚者竟然带着粮草牛羊夹道欢迎。这已经不是墙头草随风倒了,这是早就投靠了天下城。 各郡吃不饱饭的灾民,要么投靠叛军,要么自立山头。生逢乱世,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明宫弘道帝面对文武百官,拍龙椅,砸琉璃灯,气得直哆嗦。心中怒火却依旧无法平息,且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老皇帝面色通红,猛地拍案而起,刚要再骂两句,却忽感头晕眼花,晃了两晃晕倒在龙椅之上。 文武百官吓傻了,一个个跪伏余地,叩头如捣蒜…… 紫宸殿,各部尚书,皇子皇孙,该来的都来了。此时正守在紫宸殿外间,扒着眼睛往里看呢。 韩百草紧皱着的眉头略微舒缓,起身朝皇后娘娘行礼道:“圣上一时怒火攻心才会晕厥,等圣上醒了,服些养心安神的药物便可无大碍。” 皇后悬着的心刚要落地,却又听韩百草说道:“怒气伤肝,且圣上年岁……还是要少生气,保重龙体重要。” 韩百草虽说是个直性子,当着皇后的面,有些话也得说的婉言些。总不能张口就来,年岁一大把了,再气就得入土了。 韩百草的医术,还是让人信服的。可即便如此,该守在里边的,还是守在里边,该跪在外边的还是跪着,可是没一个人肯走。 圣上不醒谁敢走,万一韩百草误诊了,那可是关乎江山社稷,身价性命的大事。 皇后走出内室,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齐王,朝彭庚切下令道:“关城门全城戒严,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违令者斩。” 说着,皇后来到紫宸殿门口,盯着压刀而站的风天养半晌:“本宫可能信你。” 风天养这阵子不傻了,二话不说扑腾一声就跪了下去。 “天养这辈子,只听圣上和皇后的,皇后娘娘让臣砍谁,臣就砍谁。” 皇后微微一笑,亲手扶起风天养:“现在还用不到你去砍谁……” 剩下的话,皇后没说,风天养却也明白了,忙再次叩首道:“臣听皇后娘娘号令执事。” 皇后这一次没有去扶,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起来吧。” 回到紫宸殿,皇后拉着长公主的手说道:“那些个宫女宦官,毛手毛脚的,还是鸾儿守着,母后才放心。” 听到皇后的话,齐王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依旧什么也没说。 只见皇后转身说道:“你们的孝心圣上晓得,就别跪着了。起来吧。” 齐王和太子直到几位尚书起身,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尚书们松了口气,可齐王却越发不安。因为他失算了,未曾想老头子说晕就晕。 现在他人在紫宸殿,门外有风天养,内室有陈鸾,彻底成了笼中雀,什么话也传不出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用。 若是老头子真得走了,怕是眼前这位看似仁爱的母后大人,转眼就能变成蛇蝎女子,狠狠的咬他一口。 必须把消息传出去,得让军神老爷子赶来,哪怕老人家糊涂了,抬也得抬来。因为齐王很怕一件事,他怕这位母后大人,进去后,再出来时,老头子便没了命。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发生。谁也不敢保证,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儿子,能干出什么事来。 齐王心里没底,几位尚书心里其实也没底。只不过,就算圣上驾崩,新帝登基,也得用他们稳定朝局,暂时不会动他们。 众人心里画着魂,好在是此时内室传来一声咳嗽…… “父皇,您醒了。父皇莫要起身……” “扶我出去。” 弘道帝虽说脸色发白,可帝威还在,陈鸾不敢不听。 外室众人见圣上在长公主搀扶下走了出来,一个个忙跪了下去,口中高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忙抢上一步,扶着弘道帝说道:“錐稚私自做主,封了城门,还请圣上责罚。” 弘道帝微微一笑,拍了拍皇后的手说道:“錐稚做得很好,何来责罚一说。” 说着,弘道帝面向跪伏余地的众人,挥了挥手。 “都起来吧。朕即便不能万岁,再活个十年八年还是没问题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之前,该喊的话,且不能少了,真傻傻的站起来,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该打包袱滚回老家了。 “天下缺粮,烽烟四起,朕心甚痛。几位股肱之臣,今日且得给朕个说法。” 说着,弘道帝望向皇后:“錐稚且回去休息,咱俩口子可不能都累倒了。” 皇后都得退避,太子和长公主等一众皇子皇孙也不傻,忙行礼道。 “父皇保重龙体,儿臣……” 弘道帝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才在宦官的搀扶下带着几位大臣进了内室。 弘道帝半靠榻上,看着彭庚切说道:“老将军,战阵上的事,朕不懂。可朕想老将军交个底,现在这个局面,需要十二卫出动多少人,才能平叛。” 彭庚切看了看侯文远和南宫静仁,正身说道:“军械,银钱,粮草,只要充足,十万大军足以。” 这是弘道帝今天听到最开心的一句话,不过老皇帝还是谨慎的问道:“不说别的,蜀地叛军不下十万,南边还有拓跋迥那逆贼,老将军何来的自信。” “圣上,拓跋迥在汝南郡碰了钉子,一时半会动弹不得。我大军可集中兵力与平叛在外的南宫守汇合,先剿灭三郡乱匪,乘胜而下,当可一举击溃蜀地叛军。” 弘道帝很开心,看来复用彭庚切是对的,关键时候还得看军中老将的。可这份喜悦没能超过三息,便被一道声音敲得稀碎。 “圣上,国库空虚,经不起一场大战的消耗。” 作为户部尚书,南宫敬仁知道这话不中听,可他不能不说,因为国库确实没有钱粮。他又不是大食来的艺人,可是变不出钱粮来。 弘道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一旁的裴延亭忙躬身道:“出动大军之事,却要从长计议。老臣觉得,为今之计,不如采用怀柔之策。” “哦,说来听听。” 裴延亭见圣上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不由挺身说道:“圣上可派大臣分别安抚蜀地和拓跋迥,争取拖到明年。到时朝廷有了钱粮……” “胡说八道。” 彭庚切没等裴延亭把话说完,便面带怒色的将其话语打断。 裴延亭看着武匹夫,冷笑道:“老夫是胡说八道,彭老将军难道就不是胡说八道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罪己诏 紫宸殿几位尚书老将军,就是否出兵一事各说各理,吵的不可开交。 “朝廷没钱,没粮,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出动十万大军,怕是大军还没到三郡,大兴城就得先乱了。” 裴延亭这话在理,这一点彭庚切也知道,可是怀柔之策,他绝不同意。朝廷越是软弱,地方大族世家越会登鼻子上脸,给朝廷难堪。 几位尚书大都表明了态度,唯独兵部尚书一声不吭。弘道帝看着低眉不语的侯文远,敲了敲榻上扶手,屋子里这才安静下来。 “文远,说说你的想法。” 弘道帝都已经指名道姓了,侯文远不得不躬身行礼:“诸位国公老将军,说的都是实情,也都在理。大乾现在不缺兵,不缺将,缺的是钱粮。” 这些话既是废话也不是废话,肯定几位大人的说辞,才能让下面的话说下去,否则几位大人非得插话挤兑不可。 众人都看着侯文远,想知道这个向来低调的人,可有什么高明的办法。 侯文远清了清嗓子,望着弘道帝说道:“圣上也知道,我那侄儿身家今非昔比,资助五万大军一年军饷粮草应该不成问题……” 话到此而止,办法给你们了,至于怎么让李家大郎心甘情愿,掏钱掏粮,你们看着办吧。 李家大郎没了官身,且永不录用,话都是你弘道帝说的,难题自然要弘道帝来解决。至于是否自己打自己的脸,我侯文远可管不着。 诸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望向脸色发青的老皇帝。 弘道帝可不想出尔反尔,让人看笑话,不由皱眉道:“要么朝廷先借,回头有了银子在还上。” 这话是对着南宫敬仁说的,却见南宫敬仁皱眉道:“可行倒是可行,只是一时半会,怕是还不上了。” 现在大乾朝是个什么局面,大家心里都有数,拆东墙补西墙且还不够,哪辈子能还上李家大郎的银子,人家又不是傻子。 强取豪夺这事,弘道帝是不敢想的,能剑斩宗师之上,现在又有铸剑山做靠山,抢谁家的,也不能抢李家大郎的。 想让人家心甘情愿的掏银子,朝廷就得给人家好处。可永不录用这话都说出去了,朝廷还能给啥。 弘道帝眼巴巴的看着侯文远:“文远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侯文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赵家各地商铺停的停,歇的歇,已然自顾不暇,除非诸位国公……” 这话啥意思,各位尚书心里可是明镜呢。掏钱堵大乾这个无底洞,想也莫要想。只见裴延亭瞥了一眼慕道宗,心想你倒是说句话啊,那可是你家的孙女婿。 慕道宗晓得装死怕是躲不过去了,不由把心一横,朝弘道帝行礼道:“依老臣之见,既然无法封官,那就追封太平师傅为国师。反正长寿门那位也是国师,多一个不多。” 办法是好办法,只是分量有些不足。当然还有两条路可以走,诸位大人也都想到了,却没人敢开口。 赐婚,圣上女儿不少,嫁一个公主也无妨。可这事,即便弘道帝肯,铸剑山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平反,还李国泰清白。这事好办,只要弘道帝点头,可这话谁敢说,除非脑子让驴踢了。 当年的案子是圣上拍板的,若是错那就是圣上的错,那可就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能说过去的了。 可侯文远要的就是这个,不趁着这次机会,他那好友如何能沉冤得雪,太平如何挺起李家门楣。 弘道帝实现扫过诸位国公老将,他发现侯文远心里是藏着事的,不由面带怒色的说道。 “文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岁老迈,还是知道江山社稷为重的。” 侯文远晓得,时机已然成熟,不由上前一步,一个头磕在地上。 “请圣上为李国泰翻案,还其清白。到时,臣就算磕死在李家梁柱上,也定然给大军要来钱粮。” 球又踢了回去,江山还是脸面,孰轻孰重,圣上你自己看着办。 紫宸殿的闭门会散了,本就强撑的弘道帝,摊在了榻上,脸色白中有青,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好似风烛残年的百岁老人一样…… 罪己诏,通常在三种情况下会出现。一是君臣错位,二是天灾,三是政权危难之时。而弘道帝把这三样占全了,这事,他也只能不顾脸面的做了。 千字罪己诏,说德行,说过失,深刻的自我反省,当中还夹了一句“误信谗言,害国之栋梁李国泰……”。 一言而过,却是罪己诏中最有分量的一句话,因为其它那些都是虚的,唯独这句是实实在在的认错。 李家现在扬眉吐气了,李国泰不但沉冤得雪,还追封了国公,且是世袭罔替,只不过到李太平这需要降一级,不过那也是郡公。 罪己诏一出,侯文远便拜访了李家。如今当家做主的赛金花,二话没说,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不过,亏本买卖赛金花向来不干。 大军收复失地后,要给李家方便。店铺门面,得李家首先挑选,当然李家也是会给银钱的。 大军还是以南宫守为主帅,而南宫守和李家大郎的关系,傻子也知道这事要怎么办,才会漂漂亮亮的。 书院里,院长看着秋意浓笑道:“没想到圣上会下罪己诏。” 秋意浓点了点头,说道:“老百姓会为了钱财不顾一切,没想到当今圣上竟也……” 院长落子棋盘,抬头笑道:“人这一辈子,有三道坎,金钱,权力,美色。能安稳跨过去的不多,皇帝也不例外。” 秋意浓扭头看着山门方向,皱眉道:“白云子迈不过去的是什么。” 院长笑道:“独孤清清呗。” 白云子奉师命下山,不去寻世间真魔,却跑到书院守着山门不肯离开。 白云子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解释,真魔无处寻,且等送上门。大兴城有皇城有书院,真魔早晚要来,何不守株待兔。 既然要等,那么修行就不能落下,而情和爱在白云子看来,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自打山门见白衣,白云子便忘不了那出尘脱俗的女子。 独孤清清给白云子一种清心寡欲不沾人间烟火的感觉,这样的女人世所难见,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他的人生注定漫长,他需要有人陪着,共走过漫漫长路,所以他来了书院。相见而不可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是带着诚意来的,可那个女子却不肯见上哪怕一面。 书院有书院的规矩,白云子只能等。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耐心,他相信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 两岸秋黄夹着一弯碧绿,碧绿旁是白衣捧书,淡雅浅笑。 离开铸剑山,独孤清清直接返回了书院,甚至连大兴城那个家她都没有回去。 她在书院长大,她的所有美好都在书院。 无论篱笆小院,还是一弯月牙,或是老君殿旁的那个茅草屋,都有她美好的回忆。 回到书院,捧起古书,是放下后的轻松,是无欲无求的淡雅。这份淡雅感染着周遭的一切,有这山,有这水,也有着山里的人。 白云子来的那天,独孤清清就知道了,不过她没打算去见。宗师之上,道首弟子,在独孤清清这里,并不比手中古书还重,即便家里捎来信想让她见上一见。 大兴城的独孤家不需要巴结谁,独孤孝只是觉得白云子要比什么皇子,俊杰,更适合家里的小公主而已。 作为独孤清清的亲爹,独孤子旭现在没工夫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他风风火火的赶回家,因为今天圣上又晕厥了,且时间更长。 书房里独孤孝有规律的敲击着桌案,望着儿子说道:“上次应该是月前的事了吧。” 独孤子旭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再有一次,怕是皇子们就坐不住了。爹,您到底支持哪一个。” “哪一个,哪一个当皇帝独孤家就支持哪一个。对了,你姑娘从铸剑山回来,家也不回,白云子来访,她也不见,你就不好奇吗。” 独孤子旭很纳闷,明明说江山大统的事,怎么就跳到自家闺女身上去了。 “清清有大先生照看着,会有什么事。” 心不细,是独孤子旭最大的毛病。知子莫若父,独孤孝这个当爹的比谁的清楚。既然儿子什么也没想,那还是莫让他想了。 独孤家的未来,早晚是要交到孙女手中的,那么孙女的意见对他独孤孝来说就很重要。 只见独孤孝,摇了摇头说道:“丫头也不回来说一声,我这个祖父又不是神算子,可是猜不准的。” 独孤子旭听的一头雾水,脑子里也就越发糊涂了…… 罪己诏,传遍四方,当消息传到铸剑山时,李太平和慕品山面北而跪,给他们的爹娘磕了三个响头。 慕品山抹着眼泪说道:“大郎应该高兴才对。” 李太平望北说道:“爹娘在天之灵保佑,儿定会手刃贼子,替爹娘报仇雪恨。” 慕品山扶起李太平,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苦了,大郎了。” 李太平看着花脸猫,笑道:“俺家的大美人,原来也有感性的一面。” “谁是你家的大美人,不要脸。” 一声用力的咳嗽,忽然打山路传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噩耗 大乾烽烟四起,特别是弘道帝多次晕厥的消息传出后,各地豪强便如疯了一般,开始大肆动兵,能吞吞,能抢抢。 各郡也好,世家大族也罢,就好像山野里的刺猬,逮谁扎谁。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到天寒地冻,漫天飘雪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铸剑山比往年似乎还要冷了许多,满眼银装素裹,北风呼啸带起林间飘雪,便如卷起银白色的毯子…… 飘雪中有赤着上身的家伙,踩着银白色的毯子,随着山势起伏,一会钻进毯子里,一会又兴奋的钻了出来。 每一次进出,都有一颗愧树化作无数木剑,跟在那家伙身后。就好像,他是鱼群中的头领,他往哪里鱼群便会去到哪里。 袁克文挑着饭桶来到铁匠炉前,朝着风雪大声嚷道。 “大郎,收了神通吧。用不了那么多木剑的。” 一道身影冲出风雪,落在袁克文身前,下一刻漫天飞剑落下,插在二人四周。 “这不是要下山了吗,多给你准备点。” 袁克文笑道:“当柴火烧都够了,赶紧趁热吃。对了,不送你下山了,不然我怕会偷跑回家。” 李太平一边吃一边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忙咽下口中吃食。 “有机会去悬瓠城,用不用给家里带个话。” “就说一切安好,不用惦念。艺成下山。” 二人没有告别,袁克文收拾了吃食便回到山峰之顶。 “师傅,不去送送师姐吗。” “送啥,女大不中留。走了好,走了清净。” 峰顶,张鸦九抱着酒坛,往下山路望去,却只见白茫茫一片…… 山脚下,李太平见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闻人听山。 只见其微笑望着慕品山:“这一去,再见不知何年,若是这小子欺负你,捎个信回来,师兄们会和他好好讲讲道理的。” “听见啦。以后乖乖听话,不然小心我师兄们的拳头。” 李太平朝闻人听山,恭恭敬敬一礼:“谢师兄授艺。请师兄放心,太平定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闻人听山点了点头,嘱咐道:“太平现在虽可独当一面,若是遇到难处,却也不可蛮干,可寻三师兄帮忙。有些事,不是非得一个人面对,太平可懂。” 闻人听山就像看着儿女离家的父母,哪哪都不放心,且要嘱咐一番…… 春上山,冬下山,不足一年,大乾却好像被巨大的磨盘碾过一样,满眼尽是破败荒芜。 李太平一路行来,看见的除了苦难还是苦难,活着对老百姓来说,俨然是一种奢求。可以想见,如今的大乾朝,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便只剩下无助的悲凉。 大兴城在这个冬天,笼罩在阴霾和悲伤之中。老百姓为了过年时,吃上一顿饱饭而犯愁,早已看不见笑脸。而相比老百姓,皇城里的人就更惨了,甚至连笑都不会了。 李太平携慕品山进城时,似乎空气里闻到一丝让人心悸的不安。李太平很熟悉,那是死亡的味道。 守城士卒虽说面色发黄,眼珠子却瞪得溜圆,盘查起来,就差把祖宗十八代抠出来挨个过一遍了。 李家大郎的青衫剑匣,慕品山的白衣绝美,守城士卒大眼珠子看得真切,便只剩恭恭敬敬让开路。守城士卒不想找麻烦,可李家大郎却偏偏凑了上来。 一两碎银子,很硬很硌手,守城士卒却很开心,许久不见的微笑挂在脸上,只是寒风中却显得有些僵硬。 “使不得,使不得。有啥事,大人尽管吩咐,小的绝无二话。” 说是说,做是做,到手的银子早已落进了口袋。 李太平只是微微一笑,凑到耳边说道:“怎么要过年了,还弄得这么紧张。大冷天,后面可是排了好些人。讨生活都不易,谁还不想早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士卒收了钱,面子是要给的,可也不能按李家大郎的意思,放后面那些人进城。只见其,皱着眉头,附耳低语道。 “圣上昏迷好几天了。小的也是职责所在,还望大人体谅。” 李太平拍了拍士卒肩膀,点头道:“辛苦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李太平毫不犹豫的拉着慕品山便走。他要尽快赶回家,弘道帝若是现在咽气了,怕是齐王会把天也翻过来,那是关系到身价性命的。 李太平紧赶慢赶,人还没到家,便听哭天抢地之声远远传来。哭声连成了片,耳中同时传来钟鸣…… “死了。不会这么巧吧,咱们前脚进城,后脚老皇帝就崩了。” 慕品山俏脸微寒,冷声道:“便宜那个老色鬼了,本姑娘还想扇他俩个嘴巴子呢。” 李太平苦笑道:“现在可不是打嘴巴子的时候,我怕齐王会发疯。” 忽然李太平一愣,因为传进耳中的哭声,哭的并非老皇帝,而是…… “苍天无眼,老祖宗怎么就驾鹤西去……” “老祖宗啊,没了您的护佑,我们这些苦哈哈还怎么活……” 无数人口中的老祖宗,只能是一个人。那就是守护大乾数百年的军神大人。 圣人仙逝,那可是大乾朝的定海神针,李太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弘道帝死了,大不了皇子争位,血染皇城。可军神一旦仙逝,大乾基石便碎了,所有的一切,便成了无根之木。 李太平皱眉道:“先去给老人家磕个头吧。没想到,竟然连老人家最后一面也没能看到。” 这一路行来,李太平见到老百姓自发面向军神府邸,行那三拜九叩的大礼。 百姓知道,他们没资格到老人家的棺椁前磕头,可他们依旧要做。百姓做这些,不是给谁看的,而是发至内心的。至于那些能登门祭拜的,到底有多少真心却是不好说了。 李太平在军神府邸见到了很多熟人,有国公大臣,有皇子皇孙。看到这些人,李太平并不觉得什么,可这些人对李太平携慕品山的突然出现,倒是大感意外。 齐王双眼通红,老人家仙逝,可以说除了祖家人以外,齐王是那个最伤心的。所以那双眼睛盯着李太平时,着实有些吓人的。 李太平瞥了齐王一眼,心中暗道。这是演都不打算演了,怎么说自己也是斩了李辅国的大高手。这么想吃了我,就不怕崩下满口牙。 齐王确实不打算演了,所以他不但想吃了李太平,也想吃了李太平身旁的女子。 齐王的胃口很大,他还想吃了那些倒向太子的国公大臣,甚至皇城里的好些人,他也不想放过。 现在大兴城内到底有多少齐王的人,没人知道。 彭庚切作为大兴城里那颗最大的钉子,此时皱着眉头来到刚刚行过礼的李太平身旁。 “你回来的很不是时候,有些人想吃人了。” 李太平瞥了一眼齐王,点头道:“看得出来。老将军打算如何对付吃人的野兽。” “若是野兽,打杀了,也就消停了。可那是龙子,得开口见血后,才能打杀了。” 李太平苦笑道:“可知会先咬谁。” 彭庚切拍了拍李太平肩膀,笑道:“之前不好说,现在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却见太子很不合时宜的凑了过来。 “太平回来啦,回来就好。见过弟妹……” 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这不是告诉齐王,要砍也得先砍了这小子嘛。 李太平皱眉道:“殿下应该在皇城守着圣上。” “老祖宗走前,父皇便醒了。捉着我的手非让我来看看,谁想还没出宫就闻到噩耗。” “圣上洪福齐天,定然百岁安康。” 这话是李太平说的,虽然这话和心里想的截然相反。 “父皇醒了后,一个是想见军神老人家,另个一个就是想见小师妹。兄弟能满足父皇第一个愿望,却不会满足第二个愿望。” 太子话音刚落,彭庚切便很是厌恶的看了太子宜眼,随后朝李太平挥挥手转身而走。 这话弘道帝说没说,只有太子晓得,可就算说了,他也没必要说出来。说出来,便只有一个目的,拿他爹的过错交人情。 弘道帝好色,馋人家姑娘身子的事,在他第二次昏迷就藏不住了。弘道帝说了一辈子假话,也许只有他昏迷中,无意识说出来的话才是真话。 慕品山冷着脸,眼神好似刀子一样。一旁的李太平,确乎然拉着慕品山的手说道:“想见,晚些咱们便进宫见一见好了。” 李太平的话,让太子有些不会接了,一时楞在当场…… “圣上,皇后娘娘驾到……” 奸细的嗓子,远远传来,祖不弃忙起身迎了出去。 老皇帝是被人抬进来的,整个人看起来很糟糕。两眼凹陷,腮帮子的肉也塌了,身上的衣服好像大了一号。 十六人抬的龙辇就放在棺椁前,老皇帝费力的爬起身,竟然给军神老人家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朕,是老祖宗看着长大的。朕,让老祖宗失望了……” 弘道帝的话戛然而止,倒不是又晕了,而是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回家还要通报 弘道帝祭拜过军神大人后,却没有马上回宫,而是扭头趴在皇后耳边低语数句。 “咱们的儿子就要当皇帝了,朕一辈子做了很多糊涂事,却没有亏待你们母子。朕,还有最后一个愿望,等着錐稚帮朕实现。” 弘道帝拿帝位跟皇后说话,是想告诉皇后,虽然朕现在的话不好使了,可你们娘俩不是想要个名正言顺吗。 什么意思,冰雪聪明的皇后娘娘心里有数。只见其,微笑的看着弘道帝说道:“先回宫,錐稚会尽心的。” 弘道帝坐着龙辇,眼珠子一直盯着慕品山,就算扭着头,他也想多看一眼。 一旁的皇后摇了摇头,她知道,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真得时日不多了。 李太平目送弘道帝离开,这才扭头笑道:“九妹不是想打嘴巴子吗,我看这事能成。” “想打谁嘴巴子。” 李太平转过头,忙笑脸相迎:“太平见过祖父。” 慕道宗冷声道:“这是何处,嘴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走,跟我回家。” 李太平本打算再问问彭老将军,如今也只能暂时作罢。 上了马车,板着的脸慕道宗,没好气的说道:“还知道回来啊!” 慕品山忙挎上老人家的胳膊,撒娇道:“这不会来了吗。再说,以前多少年都不归家,您老也没生气,怎么今儿还挑理了呢。” 慕道宗瞪了李太平一眼,说道:“能一样?怎么你们是打算着抱娃回来看我这个祖父吗。” 慕品山俏脸浮现两朵红云,娇羞道:“祖父怎地乱嚼舌根,这不是还没拜堂成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圣人还是心里有数的。回头我去找文远,把你们的日子定下来,爷爷就去了一块心病了。” 见二小没说话,慕道宗这才说道:“其实晚些日子回来或许更好一些。军神这一走,怕是齐王要动手了。” 李太平接口道:“老皇帝到底想如何。不会真想看着,血染宫墙吧。” 慕道宗叹气道:“若是早些罢免齐王还好,现在晚了。别看彭庚切是金吾卫的头,可他真能调动的人不会超过一半。” 李太平皱眉道:“祖父的意思,另一半在齐王手里。那麻烦可就大了。” 慕道宗笑道:“大郎怕什么,你家可是有一位宗师之上坐镇,如今再加上大郎,老夫不信齐王敢乱来。” 李太平疑惑道:“宗师之上,哪位。” “红莲神僧吃住一直都在你家,你不知道吗。” 李太平大感错愕,不由苦笑道:“我离家近一年,那妖僧怎地还赖着不走。” 慕道宗笑道:“这就要问你家那位嫂嫂了。” 说道赛金花,慕道宗盯着李太平半晌说道:“怎么留下红莲,老夫不知道。老夫只晓得,你那嫂嫂很不简单。” 李太平晓得赛金花做生意的本事,自家现在有多少银子,他自己都不知道。 “嫂嫂很有经商头脑,我也就任她施为。” 慕道宗摇头道:“大郎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大兴城从前有,二爷,一楼,一门。大郎可知少了崔天霸崔爷后,哪个顶上去了吗。” 慕道宗如此问,傻子也晓得怎么回事。只见李太平惊诧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你就要回去问问了。不过,以老夫了解的情况,你那嫂嫂若是吼一嗓子,这大兴城的地下世界也得震一震。” 慕道宗也不管李太平信与不信,忽然话锋一转:“你家那些个事老夫本不想管,可老夫的孙女嫁过去,这个家谁做主,不能还是赛金花吧。” 慕品山忙拉了一把祖父衣袖,低语道:“孙女可是不在乎那些的。再说,我和太平也没打算长住大兴。” 慕道宗立马板起脸来教训道:“傻孩子,你可知那是多大的家业,可知手中握着什么样的力量。” “通过祖父这一年的调查,赛金花手中有一支舰队,一支可以灭番邦小国的舰队。现在的李家,已然和崔家捆在一起,不缺钱,不缺粮,不缺兵。若是大郎愿意,争天下也是有希望的。” 慕道宗丝毫没有避讳李太平,甚至说,很有可能是故意说给李太平听的。 没有实力以前,人只求安稳,有了实力后,欲望便也会随之膨胀。 李太平忙摆手道:“人贵在知,有多大脚穿多大鞋。皇宫里那把椅子,请我坐,我都不会去坐。那就不是人干的活。” 慕道宗也就是试探一下,此时不由笑道:“祖父晓得太平志不在此,人间帝王过的苦日子,怎比得了神仙过的快活日子。” “不过,俺家的小公主嫁过去,可以不管世俗那些糟心事,但必须是李家里里外外的一把手。” 李太平忙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对了,那把椅子的人选,祖父心里可有数……” 慕道宗刚要开口,却见李太平打出禁言的手势,掀开车帘往头上瞥了一眼。 “走远了,是白云子。” 李太平把自己都说愣了,不由皱眉道:“白云子不是跑了吗。” 慕道宗把白云子守在书院的事,跟李太平说了,慕品山便紧紧盯着李太平的反应。 李太平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岔开话题说道:“若是齐王铁了心和我过不去,就算我和妖僧联手,也得活活累死。所以我打算让赛金花带着家人出去避一避,在这个关键时期,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 马车到了慕府,李太平却没有下车,他得先回家,把事情敲定。毕竟老皇帝面上可是黑气萦绕,跟那帝陵里的也差不了多少颜色了。 再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等不急,先亮了刀子。 皇位之争,刀光血影,输了就不是一条命,一颗脑袋的事了,怎会如表面看得那样平静。 马车停在李府门前,李太平还没下车,便听甲胄作响…… 下了马车,李太平看到一名顶盔掼甲武装到牙齿的军卒,大步老道马车前。 “公子何人,有何事到访李府。” 李太平没想到,有一天回家还得让人通报,不由看着自家门前八名身材高大的兵丁,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下李太平,还请官爷帮忙通报一声。” 这些人肯定不是候叔派来的,不然怎会连侯府常客都不认识。 却见那兵卒皱眉念叨“李太平,哪个李太平!”。 哪里都有木头人和聪明人,李太平一下车,眼尖的便扭头跑进门房,把看门老汉拽了出来。 “慢着点,慢着点。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起你小子拖拽。” 门口,老汉揉了揉眼睛,下一刻拍着大腿嚷道:“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李家老爷,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可以说是李家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可就是这么个人,一旦回到家,对这一大家子来说,便是如过年一样的日子。 把自家老爷拦在门外,老爷若是不高兴,这不是自砸饭碗吗。那是士卒,忙单膝跪地,耷拉着脑袋说道。 “虎子没能认出老爷,还请老爷责罚。” 李太平拍了拍虎子肩膀,笑道:“责任不在你,在老爷。老爷一年年不回家,都成了这家的生面孔了。” 看门老汉,踢了虎子屁股一脚,笑骂道:“这一脚,算是替老爷责罚的。回头夫人回来时,可要把眼睛擦亮了,若是在犯错……” 李家大郎成功登山的事,早在大兴城传开了,李家夫人算是定下来,所差的也就大花轿迎进门了。 “夫人没回来?” 李太平笑道:“王伯,夫人先回家给父母请安了,晚些时候就能回来。” 看门老汉笑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钱满仓快步迎了出来。蜀锦的袍子,面色白里透粉,笑起来脸就更圆了,看着倒是喜庆。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不在家,满仓是吃不下,睡不好。咦,夫人呢。” 钱满仓说着,探头朝马车望去。 李太平大笑着说道:“走,回家说。”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曾经的家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人多了。多了许多着甲的强壮汉子,且还看到一些带刀佩剑的江湖武者。宅子明显翻修过,不过大都是按原样来弄,并未破坏原貌,只是看着新了些,也富贵了些。 李太平正打量家中变化,人还没到正堂,却陡然心生警兆,不由眉头一皱。 “嗖!嗖!嗖!” 三柴剑鱼贯而出,径直冲天而起…… 钱满仓没学过武,且还吓了一跳,其反应却不可谓不快。只见其大吼道:“保护老爷,保护老爷。” 别看钱满仓是个普通人,这阵子可是不含糊,毫不犹豫挡在老爷身前,张开双臂,就像护着小鸡的老母鸡。 护卫手中有强弩者,顿时瞄着飞剑方向,却压根没看到半个人影。 护卫们很纳闷,自家老爷可是传说中,剑斩宗师之上的大人物,传言不会有假吧。 就在众护卫疑惑时,一股恐怖的真气波动,出现在剑尖所指方向……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简单的嫂嫂 李家老爷刚刚归来,屁股还没落在椅子上便被人行刺,怎能不让人愤怒。 特别是李府护卫,可是李家嫂嫂从军中挖来的,这些家伙可是见过血的老卒。 如今有人不开面,便是瞧不起他们。军中汉子血性一面,这一刻顿时显露无疑。 抽刀出鞘,张弩开弓,管你大罗金仙还是宗师之上,照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吃人家的,穿人家的,怎好寸功未见。送上门的功劳,自然是敢拿脑袋拼的。 一方金色手印,盖在李府头顶,显然出手那人修为无比高绝。这一掌若是落下,怕是大兴城也就没有李府了。 李太平出三剑后,便又再出三剑,而这还远远不够。 只见李太平仰头笑道:“李家大郎,借剑一用。” 李太平没有武人的吐气开声,没有穿云破石的气势,可大宁坊却人人听得真切,仿佛那话伴着风来到耳边。 老百姓无剑可借,闹不明白大郎要找谁借剑,可佩剑的江湖武者,公子小娘,却知道大郎在找谁借剑。 剑鞘中的剑,挂在床头的剑,背在身后的剑,这一刻只要是大宁坊内的剑,统统离鞘而出…… 一瞬借千剑,李家大郎成了大乾朝,唯一不是宗师之上的宗师之上。 那些剑随着六剑,化作一把斩天巨剑,朝着落下的一方金色手掌斩去。 老百姓,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往李府方向望去。 一些初来乍到的江湖武者,很是纳闷,军神刚刚离世,便有人坐不住了吗。这是要在大兴城,大打出手。 “李家大郎回来了。” “那个方向,应该是了。” “为何?” “这都不知,一看你就是新来的……” 天生异象在李家,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定是那位能惹事的回来了。 一剑开天,李太平还做不到,剑斩佛门掌印,努努力还是可以的。 六剑为锋锐,切开漫天金色落下,李府仿佛镀了一层金漆闪亮耀眼。下一刻,却又消散于无形,仿佛一切皆是幻想。 幻象吗,显然不是的。只看插在李府门前,那千把还在颤动的长剑,可知道刚刚那一幕,真的不能再真了。 当然总会有人觉得那是幻觉,只不过话出口,就被身旁空着剑鞘的家伙,一顿暴打。 李府大总管很忙,一个下午竟跟人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了。 钱满仓有时就在想,老爷的朋友正常人真是不多。那大和尚白吃白喝两年多,见了老爷不说嘘寒问暖的客套一番,上来就是一个金色的大巴掌,幸亏老爷本事了得…… 正想着,远处街道忽然一阵鸡飞狗跳,百步宽的青石大街,黑压压都是人,且正朝李府狂奔而来。 那些人,手中都拿着家伙,一个个怒火冲天,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粗略估算怕也过千了。 钱满仓很怕,腿肚子直哆嗦,可他依旧硬着头皮,拦在自家大门前,不肯退后一步。 “尔等何人,可知这是国公府,可知李家大郎威名。谁敢踏前一步,莫怪李府不仁义……” 钱满仓声色俱厉的样子,别说还真管用,那些人果然没往里边冲,只是将李府团团围住。 李太平接了红莲一掌,正聊着一年来的过往,却忽听外边闹哄哄的,不由急急忙忙的赶了出去。 看着自家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远处还有不断赶来的,李太平心中暗道。好家伙,阵仗不小啊,也不知是大兴城哪个帮派的。 忽然围在门前的人群散开让出一条路来,便见一乘轿子,被四名大汉抬到府门前。 轿子微倾,轿帘掀开,一双云锦笏头履出现在李太平眼前。蜀锦的袍子,肩头搭着白狐裘,女子皮肤白皙,样貌端正,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满仓,是哪个敢来咱家闹事。我赛金花倒要见识见识……” 女子话落一半便自顾打住,因为她看见了钱满仓身后站着的人。 赛金花嘴角自然而然的挂上了微笑,盈盈施礼道。 “大郎可算回来了。那么刚才……” 李太平抢上一步,扶起赛金花,回头望了红莲一眼,这才笑道:“神僧心血来潮,想考教一下小子功夫,嫂嫂莫要担心。” 赛金花拍着高耸的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嫂嫂还以为有恶人欺上门了呢。” 说着,赛金花转过身,板着脸说道:“还不见过老爷。” 只见之前还凶着一张脸的家伙们,相互看了看,下一刻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老爷福寿安康,娇妻美妾,百子千孙……” 眼前一幕,一看就是排练过的,不然哪能如此整齐划一,李太平不由得扑哧一声乐了。 “让嫂嫂费心了。” 赛金花这才挥了挥手,便见那些家伙,哪里来的,便回了哪里去…… 李家正堂,此时只有李太平和赛金花二人。 赛金花本打算把这一年来的详细收支,说个清楚,却被李太平打断了。 “钱财方面嫂嫂做主便好,太平只想知道,咱家现在有多少可用之人。” 见赛金花点了点头,将手中厚厚的账本放下,又拿起一旁更厚的黄纸本,李太平顿时头就大了。 “嫂嫂无需说的事无巨细,捡重要的说说就行。比如大兴城内能用之人,大概有多少。” 赛金花笑了笑,说道:“嫂嫂没经过大郎允许,便自作主张的招募了些老兵,还望大郎莫怪。” “大兴城皮甲作战三千士,江湖高手三百余人。远海舰队一支,战船七艘,货船十艘,兵卒一万。各地郡县,有铺子四百余间,人手不下两万人。” 李太平听傻了,这位嫂嫂也太能折腾了。短短一年就置办下如此家业,这要是十年,他李太平不成了大乾朝的土皇帝。无怪,马车上慕道宗会试探与他。 “大郎,大郎。有听嫂嫂说话吗。” 李太平愣了一下,忙点头应是。随后皱眉道:“嫂嫂可知我和齐王有过节。” 赛金花笑道:“大郎可是担心齐王会对咱家下手。” 李太平点了点头,赛金花这才笑道:“嫂嫂早有应对,大郎随我来。” 后宅池塘不见了,原先的池塘现在变成了一座假山。假山下,还有一座四方亭。 李太平站在亭子里,疑惑的望着赛金花。却见赛金花,敲了敲八角石桌,说道:“大郎掀开它。” 石桌下是一条漆黑的暗道,李太平看了一眼赛金花说道:“通向哪里。” 赛金花没打算故弄玄虚,而是爽快的说道:“通化门外。” 李太平不由暗自咋舌“挖了两坊之地!”。 哪知赛金接着说道:“南路七里长乐坡,长乐驿站。快马五十匹,每五十里有换乘,直到东都。家里只有王伯不通马术。” 李太平算是彻底服了这位嫂子了,心里却忽然有些伤感。刘大头没福气啊,要是现在还活着,该有多好。 赛金花望着李太平笑道:“两年积攒的家底,都被我放在海外。等大乾安稳了,在慢慢转移回来。所以只要家里人安全,一切都不是问题。嫂嫂只是怕……” 李太平疑惑道:“只是怕什么。” “大郎平日里看着圆滑,可一旦遇到事,却方正的过了头。嫂嫂知道大郎有很多事要办,嫂嫂只想跟大郎说一句。” “这个家可以没有嫂嫂,可以没有钱满仓,没有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没有大郎。嫂嫂说句难听的,大郎莫气。船沉鼠搬家,树倒猢狲散。大郎无论做什么事嫂嫂都不拦着,只是希望大郎能多为靠大郎过活的数万人想想。” 李太平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有说,他晓得嫂嫂那些话是对的。 赛金花能置办下如此大的家业,能力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这个家,有个男人。家里人才有了主心骨。 晚饭前,李府的女主人回来了。李家下人知道家中大妇,那是天仙一样的人物。虽然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看到真人后,依旧看傻了眼。有些个小子,眼睛都直,甚至忘了给夫人请安。 这样的眼神,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以前的冰山美人,现在笑的很美,还不忘朝那些个傻小子点点头。 赛金花见到慕品山时,先是一愣,这丫头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金花,见过夫人。” 赛金花把姿态放得足够低,从称为上的改变。 慕品山笑道:“嫂嫂不可如此,大郎的命都是刘大哥救的。嫂嫂这不是折煞小妹了么。” 小丫头,哪哪都不小了,精灵的很。一句嫂嫂,一声大哥,便将赛金花的身份,安排的妥妥的。 赛金花是个明白人,不然也不会闯下一片天来。她知道自己是谁,沾着谁的光,且她这一辈子都不能跟那个男人脱开关系,因为李家大郎是个重情义的。 赛金花忽然眼泪汪汪的说道:“大头没福气,若是现在还活着该多好,哎,算了不提伤心事。对了,最近快到年关了,事特别多,嫂嫂正打算搬到店里去住,也方便照看生意。家里就要靠妹妹了。” 慕品山晓得,赛金花这是在避嫌,不由笑道:“嫂嫂无需来回折腾,我和太平过了年就得离开大兴……”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皇后和齐王 李府晚饭之前,来了位非常尊贵的客人,尊贵到李太平和慕品山要亲自接待。 一位身着华贵衣衫,看起来无比高贵的妇人,此时正站在李府大堂,望着墙上的一幅字发呆。 “居敬行简。国泰为人便如这幅字。” 妇人说着忽然转身,朝李太平行了万福礼,这可把李太平弄不会了。 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李太平忙扭头看向慕品山,只见慕品山抢上一步,就要去扶,却听那妇人忽然说道。 “品山不可。这是圣上欠李家的,作为皇后,当应替圣上给大郎赔罪。” 高贵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大乾朝最有权力的女人。如今皇后便衣来访,是要以长辈的身份相见,有些话,有些事,才好说,才好办。 皇后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子,为了坐稳皇后的位置,她把自家人全部撵出了大兴城。父亲在陇西郡任郡守,长兄甚至连官身都没有。 皇后起身,这才任由慕品山扶着做到主位。只见其,刚坐下便拉着慕品山的手说道:“我这侄儿命好,能娶上品山,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 一句话,皇后娘娘便认了李太平这个侄儿,且无半点惺惺作态,让人生不出一丝一毫反感。 贵人无事不登门,登了门又把姿态放得如此低,想来便是有所求。 当然李太平不会傻傻的开口去问,且要聊着家常,等皇后把话引过去。 皇后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女人,可那不代表她不够感性。她能感受到李家大郎心中戒备,能感受到慕品山的情绪波动。 她说笑着,比二人都要放松,因为她知道,情绪是可以互相感染的。 李家的饭菜弄好了,是赛金花亲自下的厨,南方菜,手艺很不错。 今天,钱满仓他们没有上桌,因为皇后只牵了夫人和赛金花的手。 皇后一边吃一边夸赛金花的手艺,还说慕品山要多学学。想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赛金花很懂事,吃了几口,借故离去。不过却没走远,而是候在门外皇后看不见的地方。 吃喝闲聊中,皇后瞥了一眼李太平,忽然笑道:“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色中恶鬼。只是有些人有分寸,有些人没分寸。” “像大郎这样的男人,不多见了。品山可得抓住了。” 莫名其妙的扯到男人本色上来,李太平晓得皇后是有话要说的。果然,只见皇后叹了口气。 “本宫一直把太平当子侄,有些话也不怕小孩子笑话。圣上好色一辈子,不过真看上眼的却没几个,这一点本宫还是知道的。” 说着,皇后看了一眼慕品山,这才继续说道:“年夜饭,你们小两口也去吧。让圣上看一眼什么是郎才女貌,什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明年太子登基,你们两小的婚事就在宫里办,让皇城也沾些喜气。” 皇后这几句话说的很突兀,颠三倒四的,毫无逻辑可言,一般人还真听不明白。可李太平和慕品山都听明白了。 慕品山刚要拒绝,便见李太平笑道:“现在的帝师是九妹的师傅,那圣上也就是九妹的师哥,过年了是应该给师哥拜个年的。这些还得看婶婶如何安排了。” 李太平只提了进宫面圣,却没有提婚事,就是在告诉皇后,有些事等过了这个年再说。至于,这个年能过成什么样,可就看皇后娘娘的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好说的太直白。因为太直白,谁的面子也搁不住。 皇后是笑着走的,慕品山却沉下脸来。 “你还真打算去。” 李太平走过去,环住慕品山杨柳细腰,挤眉弄眼道:“看一眼也不会少一块肉。正好借着机会,咱们把该办的事,一次做个了结。” 慕品山惊诧道:“大过年的,你不会打算剑斩天子吧。你可别发疯,要干咱们也得背地里干才行。” 李太平笑道:“我有那么傻吗。那天谁会拔剑,还真说不准。咱们到时见机行事,只是委屈了九妹,还得被老东西多看几眼。” 慕品山在李太平腰间掐了一把,这才说道:“你怀疑皇后娘娘大过年的会……” 李太平吃痛,却强忍着说道:“也许不只皇后娘娘,谁知道呢。” 皇后虽是微服出宫,却也瞒不过有心人。现在大兴城内,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且瞒不过齐王。 齐王现在不住王府,也不住城外军营,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若不是军神仙逝,怕是齐王也不会露面。 圣上几次宣齐王进宫,齐王都以身体抱恙为由,拒而不去。 齐王晓得,现在的皇城对他来首,就是张开嘴的怪兽,他若进去,怕是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大慈恩寺对面弄巷里,有处不起眼的民宅,身份尊贵的齐王殿下便住在那里。 入夜后,街坊邻居家吵吵闹闹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各家不同,街上很静,看不见半个人影。就连大慈恩寺也是寺门紧闭的。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落入齐王所在小院,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只见那身姿曼妙的女子,来到窗前,轻声说道:“殿下,玉钩有要事禀报。” 齐王放下手中笔墨,笑道:“进来说。” 申屠玉钩能听出来,齐王并未因军神离世而过度悲伤,反而语气中似有兴奋之情。 “殿下,皇后娘娘日落前去见了李太平,半个时辰前,才匆匆返回皇城。” 齐王点了点头笑道:“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女人终究是女人。” “李太平是什么人,说他是小人他不是,说他是正人君子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是的人,如何为伍,如何成事。” 申屠玉钩见齐王将李太平说得一无是处,不由小心提醒道:“殿下,剑斩宗师之上,不可不防。” 齐王低下头,吹干笔墨,随后笑道:“玉钩来看。” 桌案上是大兴城街坊图,且许多地方都被笔墨圈了出来,其中大宁坊的候李二府,是圈在一起的。 齐王微笑着指点二府:“本王会送他们叔侄一程。” 申屠玉钩见齐王信心十足,似乎胜券在握,不由皱眉道:“妖僧加上李太平,即便打不过也是可以逃的。若是逃出去,以二人宗师之上的修为,怕是大兴城要永无宁日了。” 齐王冷笑道:“逃,往哪里逃。本王把侯文远一家子也带上,就是让李太平不敢逃。他不是假仁假义吗,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两家数百口人拼命。” “宗师之上死战,殿下要搭上许多人命。若是杀了李太平,会不会影响到殿下登基。” 齐王冷声道:“大乾的天下乃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是摇尾乞怜得来的。本王眼里没有圣人,只有大乾数十万铁骑。” 说着,齐王站起身,推开窗户,指着外边说道:“你看看外边的大乾,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若不是老糊涂瞻前顾后,大乾何以落到这般田地。” “我若登基,天下便只能有一个声音。圣人也好,世家大族也罢,本王绝不姑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申屠玉钩忙单膝跪地,朗声道:“殿下英明,玉钩誓死追随。” 齐王双手扶起申屠玉钩,正色道:“本王也不是无情之人,若是棋差一着,玉钩大可抽身而退。到时只要记得,逢年过节给本王上柱香,弄些酒水……” 申屠玉钩不肯起身,抬起头时泪水已然打湿眼眶:“士为知己者死,玉钩绝不苟活。” 齐王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本王若输,咱们君臣便同游地府,倒也快哉。” 扶起申屠玉钩,齐王再次回到案前,指着圈圈点点说道:“这些人交给秦九宝和你弟弟,听话什么都好说,不听就让他们消失好了。” 申屠玉钩皱眉道:“裴延亭可是百官之首,殿下……” “老狐狸最不是东西,他若听话,就给他个善终,若是不听话,本王正好找不到借口呢。” 申屠玉钩看着那些被齐王标记出来的,沉思半晌后说道:“殿下对秦九宝不放心。” 齐王摇头道:“那个老女人从帝陵回来后,柳叶剑宗疯了一样的向外扩张,她变得太渴望权力了。” “有欲望,岂非更好控制。”申屠玉钩疑惑道。 齐王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对那个老女人来说,却并非什么好事。一个极端的人,特别想做一件事时,会更极端。” “数万人的生死,本王不允许有半点意外,半点不可控的因素出现。把那些文官交给她来办,办不好也不会影响大局。” 申屠玉钩点头道:“军方那些老将军呢。” 齐王挺胸道:“他们不会选太子,便只能选本王。至于彭老将军,希望莫要执迷不悟,给老糊涂陪葬……” 彭庚切已经好些日子没回家,此时正站在大营外吹着冷风。 军神活着的时候,那些人还有所顾忌,如今老人家走了,天地也就起了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了大雪……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选择 龙生九子,皆不同。 着甲后的齐王是冷血的,是大乾的利器,可现在看来,这件利器很有可能会伤到大乾。 彭庚切答应军神守大兴城十年安宁,可今日看过齐王后,他知道齐王不想等了。 齐王出现在军神府邸,那血色的眸子,是个人见了心里都要发慌。彭庚切知道,指望不上那些家伙了,他们已经被齐王吓破了胆。 彭庚切天黑前,换了城门守将,把所有心腹调进皇城之中。面对齐王,彭庚切晓得他守不住整座城,因为金吾卫中有太多齐王的人,他只能集中兵力守住皇城。 守到那些还忠于大乾的人,赶来勤王。 他站在冷风中,一是想让脑子清醒一些,二是他在等一个人。他得要一句话,方才安心。 风中,青衫不皱,径直来到金吾卫大帐之前。 “老将军这么晚了,可是有急事。” 彭庚切看着眼前青衫郎君,微笑道:“宗师之上就是不一样,连风都要躲着走。” 青衫有笑:“老将军咱们还是进帐聊吧,不然小子可就装不住了。” 彭庚切挥散亲卫,掀开帐帘笑道:“请。” 大帐内,没有香茶,只有一个炭盆,两把交床。 彭庚切和青衫郎君相对而坐,只见老将军烤着手说道:“大郎,这次回大兴不只是回家看看吧。” 李太平笑道:“老将军何时也关心起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来。” 彭庚切摇头道:“以前大郎做事,都可算作小事。现在不一样了,大郎认为的小事,对老夫,对天下来说,很有可能是捅破天的大事。” 李太平伸出手,将炭盆中间通红的木炭翻到上面,抬头笑道:“老将军可知小子要做何事。” 彭庚切按住李太平的手,轻声说道:“不动,也许更好。” 李太平收回炭盆中的手,微笑看着彭庚切。 “为我父正名,登门赔罪,就能把手擦干净吗。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君不自重,臣为何重之。” 彭庚切皱眉道:“我没打算拦着大郎,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现在的大乾,已然千疮百孔,禁不住你们这些云端之上的家伙折腾了。” 李太平起身道:“皇后刚从我家走没多久,今年过年邀我和九妹入宫守岁。折腾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 彭庚切望着掀开帘子的背影,说道:“你可以不去。” 李太平摇了摇头,大步迈入风中,什么也没说。 彭庚切看着眼前炭火摇头苦笑,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越到年跟前,有些人越要睡不着。金玉楼的黑面阎罗,是个很精明的人,可现在他掰着指头也算不明白,这个年如何才能熬过去。 金玉楼不缺钱粮,黑面阎罗的小日子,怕是没几个人比得了。可现在一道难题摆在眼前,解不开,解错了,金玉楼和他黑面阎罗会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 黑面阎罗这辈子就没这么难过,这全都是因为那一家子人。以前他跟那家的男主人干,现在男主人要不行了,女主人和孩子,便要逼着他选边站。可他哪边也不想选,却不选不行。 夜里,又有女人来金玉楼找他了。他黑面阎罗不缺女人,很不想见。可依旧点了烛火,煮了茶,且要笑脸相迎。 有那么一刻,黑面阎罗觉着他好像成了园子里卖笑的姑娘,且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可现在总是有恩客登门,非得逼着他,卖艺又卖身。 眼前女子笑起来很美,有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看在黑面阎罗眼里,却越发堵得慌。 “我家大人还没睡,等着楼主一句话呢。” 黑面阎罗晓得今晚不给个痛快话,怕是糊弄不过去了。形势比人强,他黑面阎罗没得选,选哪边都是赌命。既然逼着他下注,那就赌上命好了。 “请玉钩姑娘回去告诉大人,金玉楼为大人马首是瞻。” 黑面阎罗已然下注,可是为啥眼前的女子还是笑看着他,这似乎有些不对啊。 “玉钩,玉钩姑娘,在下愿意效忠大人。” 却见申屠玉钩,朝黑面阎罗眨了眨眼睛,并且掩口笑道:“玉钩不想难为楼主,所以玉钩打算多给楼主一个选择。” 申屠玉钩来时微笑,去时也微笑…… 金玉楼的黑面阎罗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两扇门,上面各有一个字,却模模糊糊的,不知哪个是生,哪个是死。现在又多了一扇门,他决定推开最后出现的那扇门。 与楼主不同,渭水帮的齐爷早就选了一扇门大步迈了进去,现在即便知道门后是个死字,他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选了便没有回头路。 夜里,一位笑起来有着小酒窝的绝美姑娘登门后,他方知到,其实他一开始选的那扇门,并非是他看到的那一扇。 同样的事情,一年前也发生在柳叶剑宗。秦九宝那个油盐不进的老女人,竟然被人说服了,且那人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申屠玉钩大半夜来到李府门前,她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李府客房,红莲翻了个身,梦呓般说道:“消停点,睡不好觉,神僧是会发脾气的。” 申屠玉钩落脚时更轻了,直到后宅院门前,才轻轻咳嗽一声。 “申屠玉钩请见大郎,冒犯之处还望恕罪。” 李府护卫手握强弩,瞄着那个擅自闯进府的女子,即没射出弩箭,也未吭声。 当后宅院门开启时,护卫们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朝那个开门的女子,看了好些眼。 墨绿紧身,凹凸有致,比白日里那一身雪白,还要让人移不开眸子。 忽然院子里的女子挥了挥手,护卫们晓得此处已然没有他们的事了,便一个个隐入暗影之中。 慕品山捋了一下额前秀发,打量着申屠玉钩:“为什么每次都选在半夜找大郎,清清白白的说,不好吗。” 申屠玉钩一身夜行衣,此时见了慕品山,不由挺了挺胸说道:“夜话,当然要夜里说。” 慕品山冷笑道:“都是夜行衣,与我说也是一样。” “你做不了主。” 慕品山环臂抱胸,更显胸悍:“你要明白一件事,这个家,我说了算。就算李太平想纳妾,也得我这个大妇拍板。” 申屠玉钩毫不退让的说道:“你能管的,只是这个家的女人,管不了外边的人,还有外边的事。” 慕品山嘴角微扬:“外边的人和事我懒得管,我只晓得你是找我家大郎说话,所以要么现在跟我说,要么永远不用说。” 申屠玉钩本打算试一试,没准聂三礼办不成的事,她能办成。申屠玉钩的底气,是师傅给的。师傅说过,只要李家大郎愿意,弟子可嫁,道士可杀。 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李家有个一手遮天的妇人,李家大郎怕是耳根子软得很,成不了大事了。 夜风刮下枝上落雪,打在脸上很冷,可青衫却只觉得耳朵很热。 离开金吾卫大营,李太平没有回家,而是稀里糊涂走去了骊山。直到他沿石阶而上,书院山门前看到一个人,他才晓得为何会来这里。 风中有飘雪,白衣道人转过身时,风停雪也停。 李太平笑着上前说道:“怎地还来,不觉得会惹人厌吗。” 白云子冷笑道:“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 李太平笑道:“还想打,再输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手上的剑,院里的人,你都没啥机会,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和生命。” 白衣道袍缓缓伸手摘下身后宝剑:“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人和剑,都是属于我白云子呢。” 二人立于山门之前,声音不大,声势却很大。剑意让天地为之静默,让书院寒意更浓…… 一道蓝山推开山门,朝剑拔弩张的二人说道:“先生有请。” 篱笆小院,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没啥变化。院长老人家,烤着火盆温着酒,望着眼前并排而作的两个人。 “堵了一次门,打了一次架,怎么还想在书院门前打第二次。” “还有你,大半夜回书院,是来看我老人家的,还是来打架的。” “你们师傅想要什么,你们心里没个数吗。做事情前,能不能动动脑子。” 院长说着忽然转头望着一旁静立的白衣女子,同时指着李太平和白云子说道:“这俩人都是为你来的,给个说法吧。说好了,谁在纠缠不休,老师也是会大人的。”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一个不熟,没啥好说的。一个太熟,用不着说啥。” 院长转头望着李太平和白云子:“都听见了,没啥事过了年就滚蛋。” 白云子起身朝院长行礼后,看了独孤清清一眼,却见独孤清清低着头盯着李太平,不由仰天叹息。 “何苦来哉。” 屋内只剩三人,院长起身笑道:“清清一会可随太平下山,回家过了年再回书院。在这之前,老师有几句话要和太平说……” 飞雪落满地,岁月静好时。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同乘一剑 炭火红彤彤,映着李太平的脸颊也是火红色。 李太平下山时虽无炭火烧烤,脸颊依旧发热,想来也是红彤彤的。 独孤清清望着远处大兴城的灯火说道:“你真打算让我走回去。” 李太平尴尬一笑,这才伸出手来。 独孤清清瞥了一眼,笑道:“怎么弄得好像情人私会一样。” 说着,大方牵上李太平的手。 剑匣有剑飞出,二人踏剑入云…… 一把长剑站着两个人,前有白衣后有青衫,倒是人间潇洒时。 “飞翔的感觉真好,无怪人人都想宗师之上。” 一把剑能有多长,李太平既不敢去搂腰,又怕独孤清清得意忘形,此时听白衣打趣,却也不知如何去接。 “下面最亮的宅子就是了,你在想什么,咱们飞过头了……” 快到年跟前了,独孤家是很热闹的。凡是大兴城附近的,只要是八竿子能打到的亲戚,都会跑来主家,跟着一起守岁。 千年大族的底蕴是什么,是人。各行各业,有本事的没本事,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独孤孝作为家主,晓得一个姓氏想要延续下去,人才是关键。每年独孤家都会花上好大一笔钱置办礼物,凡是登门的亲戚人人有份。 独孤孝这么做,只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归属感,让他们以独孤家为荣。当所有人,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独孤家才有可能延续千年辉煌而不落败。 随处可见的彩灯,已经点了好几天,彩灯下的酒宴落日后也要千杯方才能散。 独孤家的酒宴与老百姓不同,与其他大族也不同。若是非要说与哪些人相同,倒是与草原人差不多。 院子里生着篝火,一只只腌制过的肥羊,架在火上,烤的肉香四溢。一大家子人围着篝火,大碗酒大碗肉,倒是没有一点点名门大族的样子。 独孤烈倒了一大碗烈酒,站起身嚷道:“来,让老夫看看,独孤家的小子这一年来可有长进。只要有人在清风手下走过十招,老夫这碗酒,便赏了他。” 独孤家依旧保留着鲜卑族善战的本性,每年家族都要借着过年的机会,激发年轻人的勇武血性。 骨子里的东西不能忘,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要一辈又一辈传下去。这是独孤孝的使命,也是独孤烈的使命,更是独孤家每一个人要坚守的东西。 独孤清风有多强,下手有多狠,在大乾朝都是有名的。可独孤家的小子们不怕,因为那碗酒是独孤烈的认可,是向上的台阶…… 妇人们聚在一起,喝着酒,看着自家儿孙被打的鼻青脸肿却也不心疼,反而拍手叫好。 忽然篝火旁正交手的独孤清风猛然后退,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好像受了惊的野兽。 独孤清风的表现让他的对手愣了一下,也让在场之人为之错愕。 独孤烈喝了很多酒,可他依旧反应很快。只见其,手按横刀抬头大笑道:“何方朋友到访独孤家,还请下来一叙。” 独孤家没有宗师之上,但是现在独孤家高手云集,宗师修为之人,怕是数都数不过来。这些人为了宗族的延续,可以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这是独孤烈也是独孤家引以为傲的资本,所以独孤烈才有底气,才敢请上面那个不知敌友的人下来。 李太平有些犹豫,轻声说道:“下去吗。” 独孤清清回头笑道:“怎么,李家大郎也有怕的时候。” “不是怕,只是觉得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是我们走的太近吗。” 李太平心中暗道,这哪里是近,这都手牵手了,一句朋友,可是说不过去的。 见李太平不说话,独孤清清叹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惧风言风语。” 独孤孝此时站起身,微仰着头,望着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两个人,忽然开口笑道:“有肉有酒,朋友何不下来畅饮一番。” 随着独孤孝话音落下,一把剑乘着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缓缓飘落。 篝火旁是白衣淡笑伴着青衣,倒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独孤烈看清来人,不由皱了皱眉,脸色是有些不好看的。一旁独孤清清的亲爷爷独孤孝,却开怀大笑道。 “我这个当爷爷的,请了又请,也没把小公主请下山。还是大郎有本事,老夫可要敬大郎一杯的。” 在大兴城这方地界混的,不知李家大郎的人还真不多。独家那些妇人,看着自家小公主和李家大郎同乘一剑,不由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刚刚是我眼花了吗。” “你没眼花,确实是牵手来着。” “不对啊,李太平不是铸剑山的乘龙快婿吗。” 妇人们小声议论着,可又如何能瞒过李太平的耳朵。 篝火很热,让大冬天的李太平,脸上也见了汗珠。一旁的独孤清清见状,忙解围道:“爷爷,大郎可是很能喝的,听品山说,大郎一个人便放到一众漠北好汉。” 独孤孝哈哈大笑道:“那可要见识一下了。咱独孤家儿郎,可都是千杯不醉的。” 家主的态度,就是独孤家的态度,独孤烈虽说心里不痛快,却也不会逆了大哥的意思。 只见其,举着酒碗说道:“酒正温,大郎何不与老夫共饮一碗。” 没人去问为何李家大郎要牵俺家小公主的手,也没人问二人是何关系。有的只是酒,一碗接着一碗的烈酒。 酒后吐真言,人不喝多,总会藏着掖着。独孤孝想要看到喝多后的真性情,想要清楚李太平对孙女到底有着什么想法。 至于是二女共侍一夫,还是把这个最年轻的宗师之上抢过来,那些都是后话了。 独孤家的路,得看清粗,弄清楚,不能赌,不能碰运气,这是独孤家的原则。 独孤清风搂着李太平的肩膀,往肚子里倒酒,打了酒嗝便要想着法挤兑一句。 “你小子不地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不能啥好事都你一个人占了去。” 李太平陪着酒,还得陪着笑,本就不痛快。别人他不好说什么,面对病书生他可是不会客气的。 “你跟剑西来喝酒的时候,咋没这么多话。就不能只喝酒,不说话。” “凭啥不说,那是我妹子,被你这么拉着手,以后还咋做人。” 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男女就不能有过命的交情啦。” “咱们也有过命的交情,怎么没见你拉我的手。” 说这话的不是病书生,而是走来的独孤清雨。 李太平很是纳闷,这女人有病不成,跟着瞎掺合啥,还嫌不够乱的吗。 却见独孤清雨,颊升红霞,也不知酒喝多了还是怎地。只见其,端着酒碗仰着头,不服气的说道:“是我没有姐姐漂亮,还是脾气没有姐姐好,大郎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如姐姐。” 病书生一把夺过妹妹手中酒碗,训斥道:“喝多了就回去睡觉。酒品见人品,不许胡闹。” 独孤清雨向来怕独孤清风,可今儿却一反常态,红着脸眸子里有泪花打转。 “我可是你亲妹妹,我哪里人品差了。打小你们就说她比我强,读书比我好,武道修为比我高。她能进书院,我不能,如今找了个男人还是宗师之上。” “我独孤清雨差了哪里。独孤家的人说话我不信,你们都向着她。李太平你是外人,你来说,我差了哪里。” 差了哪里也轮不到他李太平来说,所以他不能像挤兑病书生一样,也给小丫头两句。 可独孤清雨挺着胸都快撞进他怀里了,那咄咄逼人的样子,着实让他慌了手脚。 李太平求助的望着独孤清清,却见独孤清清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独孤清清而言,这个妹妹好胜心极强,处处都要跟她比个高低,不然也不会发生边家那档子事。所以此时最不应该说话的就是她。 独孤烈眉头一皱,却也不好在此时此地发作,不然丢人丢的可是他这一支,只能朝大孙子使了个眼色。 独孤清风扭头看了李太平一眼:“回头找你算账。”说着,夹起酒醉的妹妹大步离开。 让独孤清雨这么一闹,这酒倒是没什么心情喝了,只见独孤孝朝李太平招了招手,笑道:“大郎不如陪老夫走两步。” 李太平先是看了一眼白衣如雪的独孤清清,这才跟在独孤孝身后,往那登云楼行去。 登云楼其实只有三层,算不得有多高。站在楼台上,刚好能将独孤家尽收眼底。 独孤孝负手而立,望着张灯结彩处处热闹的独孤家,忽然开口道:“作为千年世家家主,老夫日子过得很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清清是这个家未来的希望……” 说着,独孤孝忽然转过身看着李太平:“大郎和福王走的很近,清清又和大郎走的很近,所以大郎打算何去何从。” 一句话两个问题,李太平晓得,接下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慎之又慎。 千年世家底蕴有多深厚,绝非有钱有人就能简单衡量的。朝代更迭,高祖起兵,独孤家都在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可以说,很多人都在看着独孤家,等着独孤家的大旗朝向何方……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独孤孝 年关临近,好久没回家的独孤清清,却带了一个男人回家,怎能不让人多想。 作为独孤清清的母亲,柳雅子倒是很淡定,并未急着捉了女儿去问话。 柳雅子人如其名,姿色天然,般般入画。当年那也是大兴城内出了名的才女。其博览群书,更善画。白描花卉,雅秀绝伦,山水石竹,淡墨淋漓…… 独孤清清这些年一直在书院,母女俩很少有时间说上两句心里话。可知女莫若母,即便离多聚少,自家闺女那点心思,柳雅子还是摸得准的。 篝火添了新柴,却不见了一袭白衣。 独孤清清闺房中,柳雅子拉着女儿的手,微笑着说道:“大郎这孩子不错,娘也很喜欢。娘知道你懂事,有分寸,所以娘不拦着。” 独孤清清点了点头,大方的说道:“处得来,是能换心的朋友。至于未来如何,女儿却也没去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柳雅子微微轻叹:“你这孩子就是太像娘了,凡事看得淡,不喜欢争抢。” 独孤清清揉着母亲的手说道:“他心中有我,争不争都一样。他心中若是没我,争来何意。” 柳雅子伸手在独孤清清额头轻点一下,笑道:“娘不喜争抢,可是为了宝贝闺女,这次也得争上一争。过了年,娘便去李家走走,见一见慕品山那个小丫头。” 独孤清清笑道:“那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去看了,反倒不如不去。” 柳雅子再次点了一下闺女额头:“傻丫头,你还真以为娘是去看人啊。娘是去探口风,看看那丫头可有容人之量……” 登云楼上李太平望着不远处的皇城,皱着眉头说道:“谁能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大乾从新站起来,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谁能做到这一切,太平便不遗余力的支持谁。” “你觉得福王可以,你有多了解他。福王演了一辈子戏,你能确定看到的那个福王不是演出来的。” 李太平笑道:“人生如戏,只要福王一直演下去,演好他的角色,太平觉得就足够了。” 独孤孝望着大兴城看不见灯火的那些地方,摇头道:“不够的。齐王手中握着十二卫,太子有文官支持,福王能有几分机会。大势不在福王,他顶多成就一方豪强。” 李太平接口道:“家主若是肯推一把,福王便有了天时地利人和。” 独孤孝忽然笑道:“眼前就有两位皇子想要皇位,独孤家为何舍近求远,选那个机会不大的。” “独孤家不选,那么哪个当了皇帝都要选独孤家。所以独孤家为何要选。” 李太平皱眉,他知道独孤孝在让他选,或者说要他一句话。他没有说独孤清清的事,而是开口道。 “家主可知离帮。” 独孤孝点了点头。 离帮如今声势很大,满山放火。这把火不分好坏,不讲道理,把大乾朝的世家大族,烧的遍体鳞伤。火势渐大,倒霉的就不止世家大族,老百姓也要跟着倒霉。 “离帮,一群活在梦里的家伙而已。杀富济贫,屠戮世家大族,田地均分,就可再现高祖之盛世,百姓之安居。可笑可笑……” 分田大治,财富均衡。十年后,有人能干,有人懒惰,有人害病,卖田之事多如牛毛。几十年后,富户变大户,穷人变佃户。百年后,大户成大族。 大族有钱有粮,便开始谋权。百年后有了权的大族,便是一方豪强…… 独孤孝这一番话,算是把李太平震到了,才真正晓得千年大族的眼界是何等长远。 李太平恭恭敬敬行礼道:“太平受教了。” 独孤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离帮不可怕,可怕的只是离帮中那几个人而已。说到人,老夫便要问,为何选福王,太平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独孤家需要宗师之上,更需要盟友,所以铸剑山那位的态度很重要。 李太平是铸剑山的乘龙快婿,也可以是他独孤家的乘龙快婿。只有结成亲家,未来的利益才有保障。所以在独孤孝看来,一夫多妻并无不妥。更何况,自家孙女和这小子,显然是有些不清不楚的。 独孤孝看着皱眉不语的李太平,说道:“年轻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婆婆妈妈不可取。一句话,你心里可有我家清清。” “有没有,他心里知道。又何苦逼着他说出来。” 独孤清清缓步登上楼台,微笑的站在李太平身旁。 独孤孝苦笑道:“哎!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老头子口舌费尽,却被你这不知好赖的傻孩子给搅和了。” 独孤孝摇了摇头,一边下楼台,一边说道:“非常时期,非常之事,太平不可拘泥于礼法二字。” 独孤清清扶着围栏,望着家中热闹说道:“你看他们多开心,活的简单快乐多好。至于祖父那些话,倒是没必要放在心里。大道至简,一切顺乎其身,顺其自然。你我无需相忘于江湖,也无需执着一二。” 李太平忽然笑道:“人生得一知己,我李太平不枉此生也。” 独孤清清笑看着李太平说道:“读了几天书,吃了几斤米,就敢说此生如何,你啊……” 独孤烈远远看着楼台,皱眉道:“大哥,真打算将清清许配给李太平。” 独孤孝摇头道:“言之尚早,过了这个年再说吧。对了,把你手中那一卫把住了,不许掺和到皇位之争。” “大哥,太子不足以成事,大乾交到他手里……” 独孤孝摆了摆手,冷着脸说道:“今晚你就回营,过完这个年,再回来。” 独孤烈不服道:“大哥就那么不看好齐王吗。” 独孤孝冷声道:“跳出棋盘外才能看得清楚。如今的大乾,要么浴火后重生,要么改朝换代。我得为独孤家,和那些依附于独孤家的人考虑,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独孤烈心里不服气,却不会逆了大哥的意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独孤烈行军打仗可以,可若说到观天下大势,跟他大哥一比,却要拍马不及。 独孤家的酒宴散了,登云楼也看不见白衣青衫,只剩独孤孝一人望着皇城发呆…… 李太平刚到家,便看见一道苗条身影翻出自家高墙,不见了踪影。 这人是谁,为何家中暗卫连个反应都没有。很快李太平便有了答案,因为后宅一身墨绿的美人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申屠玉钩半夜幽会情郎,可惜……” 李太平笑道:“当她的情郎,不怕脑袋搬家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就是一句屁话。” 见慕品山微笑着白了他一眼,李太平这才说道:“说真的,齐王的说客跑咱家来干啥。难道她不知道李家大郎和齐王有仇,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慕品山脸色微红,笑骂道:“平日里说话还算正八经,怎的到了我这,就没个正行。” 李太平忙赔礼笑道:“夫人再上,还请恕小子口无遮拦之罪。” 慕品山一把将李太平拉进后宅,关了宅门道:“整日里嬉皮笑脸的,你可是这大宅子里的老爷。也不怕下人说你惧内。” 李太平咋眼道:“怎能不惧内,九妹可是有着八位师兄呢。对了,三师兄在宫里,要不要传句话。告诉一声咱们回来了。” “你借剑一坊之地,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怎会不知。” 无论冬夏都赤着双臂的铁打汉子,飘落后宅,来到李太平身前。 只见墨看山上下打量李太平一番后,说道:“看不出修为深浅,看来修道是有些不一样的。” 慕品山坏笑道:“打一顿,不就知道了。” 墨看山正色道:“红莲已经出手,师兄也就无需多费力气了。” 慕品山见师兄很是严肃,不由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事。” 墨看山点头道:“大师兄和二师兄刚传来消息,在南海和千面魔君打了两架。大师兄受了伤,那魔头跑了。白云子此时应该正赶去南海。所以这个年,咱们没有臂助了。” 慕品山疑惑道:“师兄为何如此说,一个齐王似乎还威胁不到我们。再说,金花嫂嫂已经安排好了退路。” 李太平皱眉道:“师兄是怕离帮趁着军神老人家离世,大闹皇城。” 墨看山点头道:“我虽不懂气运一说,却也能感觉到皇城紫气不稳。那两个小子再闹,也是窝里斗,紫气没道理有崩散的气象。” “这个大年夜,怕是要出大乱子。太平既然已是宗师之上,到时说不得也要搭把手才行。” 李太平笑道:“怕是不想参与其中都不行了。皇后请我和九妹一起守岁。” 墨看山看了眼师妹,说道:“丫头不能去。” “打铁师兄,我现在搬一座剑山很快,不会成为累赘的。” 墨看山摇头道:“师傅没受伤你还能搬来一座山,现在……” 慕品山惊愕道:“师傅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墨看山看了看李太平,摇头道:“这个不用你管,你只要听师兄的话就行。” “打铁师兄我……”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拜访 法门寺望云殿,已然不见七彩宝光。 晨曦中,满是断木瓦砾的望云殿,忽然炸上半空。只见一道白衣,手持金色双轮十二环锡杖,缓步走出,纤尘不染。 白衣佛子,肌骨莹润,似有七彩霞光流动,端得如真佛临世。 只见白衣回身,双手合十朝望云殿一拜。那漂浮的漫天瓦砾,这才猛地落下…… 一道高大身影,忽然出现在佛子身后,微笑道:“恭喜佛子,贺喜佛子,修成世间真佛。” 佛子微笑着转过身,道了声佛号:“谢城主护法之恩。” 却见厉抗天大笑道:“结个善缘罢了,谈不上恩德。既然佛子已然出关,那咱们有缘再见。” 佛子望着远去的厉抗天,忽然回头朝铸剑山方向微微一笑…… 相对不相见,却似在眼前。 张鸦九摇了摇头,转身走回茅庐小院。佛子已然成圣,且如真佛在世,这个天下便要再添变数。 一大早,李府老爷和夫人便坐着马车离开了。要过年了,李家老爷也得走走亲戚,看看朋友,在年前把事都办了。 第一站,是周家。那个李家老爷两年多都没认的娘亲家。这个家李太平不能不来,且还要把一大家子请去自家过年。 齐王做事情就如上了战场,一个敌人也不会放过。周家认不认李太平,对齐王来说都一样,只要他齐王认为得杀,就没有放过去的理由。 周家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亲自迎接,毕竟现在的李太平可不是两年前那个权势不大的穷小子了。 周家这两年可是没少借外孙子的光,最起码周菁和上官鸿英结婚时,周家可是赚足了银子和面子。那日,光赛金花送来的贺礼,便足足有辆大车,可是把周家人惊得目瞪口呆。 李家老爷携未来夫人来访,屁股后面虽没跟着装满礼物的马车,却也让周家上上下下喜的合不拢嘴。 周家没有武道高手,不知李太平已然宗师之上,可他们晓得慕品山是谁,更知道现在的大郎,家里金银可是堆成山。 周康从前很看不上李太平,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可如今见了面,那张脸笑得都看不见了眼睛。那股子热情劲儿,好像来的不是外甥,而是当今圣上和皇后。 周老爷子还是能稳住架的,只不过话里话外,全是夸赞。 什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反正老人家能想到的好话,都被说了一遍。 这一家子,唯一变化不大的便只有周猛。倒是把大舅的身份端住了。不过周猛的两个儿子可是很热情。 现在周猛的两个儿子,都在赛金花帐下效力。 老大周天林,不善言语人也厚道,被赛金花放在了身边,主要负责大兴城内各家店铺巡视,修理一些不开眼的泼皮无赖。 老二周天森,能说会道心眼子多,且这两年有了钱,吃好喝好的,武道修为突飞猛进,已经迈入七品。这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小子,赛金花便让他跟船队出海。 兄弟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倒是赚得盆满钵满,让周家过上了富家日子。 周天森也是这两日刚刚赶回来,过了年便要走。如今见了弟妹,眼睛顿时一亮,左思右想,这才来到李太平身前,苦笑道。 “哥哥在海上跑了一年,异域风情,天材地宝,见得多了……” 说着,打怀中取出一个镶金的小盒子,只见里面是一颗镂空雕花的金色珠子,细看之下珠子里面还有一颗母子大小的黑珍珠。 “龙涎香,这是俺们帮着末罗国缚达城城主平叛,得来赏赐。今儿就送给弟妹了。” 礼尚往来,欢声笑语,李太平这才借机表明了来意。老人家虽说觉得大过年不守着家,有些不是味,却也点头答应了。 外孙子放低了姿态,兴许这个年便能认了他这个外祖父,周老爷子对此还是很期待的。 至于齐王要对李太平下手的事情,李太平压根没提。以周家人的胆子,若是把话说明了,怕是要吓死几口子的。 李太平在大兴城的亲戚朋友不多,上官家是一定要去的。毕竟得了刀魔的好,可不能在坑了人家最后的那一点血脉…… 离开上官家前往京兆府的马车上,李太平皱眉道:“祖父那里用不用,我怕齐王疯起来……” 慕品山笑道:“祖父这些年,虽说和齐王走的不近,却也与太子不近。齐王应该不会傻到得罪一部尚书。再说了,咱俩不是还没拜堂成亲呢吗。对我慕家下手,文武官员可是要寒心的,齐王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李太平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咱们也得防着疯狗乱咬人。回头,跟金花嫂嫂说一声,多照看一下。” “要么皇城九妹就别去了。” 慕品山板着脸道:“不是说好了吗,不让三师兄知道,怎么又要变。再说了,我不去,老皇帝看你啊。李家大郎有那么好看吗。” 昨晚墨看山走后,李太平实在是扛不住九天飞狐的软磨硬泡,只好点头答应。有时李太平也会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闹腾的,找的人必然也是个能闹腾的主。 甘蔗最近很忙,整个人瘦了一圈又一圈。大兴城暗流涌动,作为父母官,可以说甘蔗比谁都累,都更费心。 皇后娘娘多次宣他入宫,嘱咐着要过年了,可得打起精神头,让老百姓过个安稳年。可这话,不能这么听,一件事说了好些次,那说的就不是一件事了。 甘蔗晓得皇后的意思,帮她盯紧了齐王,最好把齐王现在的落脚点找出来。甘蔗来到大兴,并非只为了升官,而是想着学有所用,能为百姓多做一些事。 皇家的那些事,他不想参与,那与他的初衷不符。在甘蔗看来,治国需要的是能臣武将,压根就不是皇上一个人的事。 太子和齐王各有所长,又正直盛年,无论谁当皇帝,都要比现在那位强上许多。 不选边站,虽说新帝登基后,不会大力提拔,却也不会出手打压。这对他甘蔗来说已经很好了,因为老师说过,人贵在自知,不能有十分力,却要去做二十分力的事。 他甘蔗再往上走,只能是各部尚书一角。术业有专攻,那些都是专业性很强的活,他甘蔗干不来。 京兆府内,甘蔗有些头痛的翻阅着卷宗。要过年了,家家户户求个团圆,大兴城的人口一下子多了起来。 甘蔗很担心,他怕有人浑水摸鱼,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知道,齐王治军严明,即便会用兵,也是目的性极强的,绝不会祸害老百姓。可那些混江湖的,没收没管的,却是保不齐会赶出啥事来。 甘蔗正犯愁呢,却见捕头刘老三,满脸帯笑的跑了进来。 “大人,李家大人带着夫人来看您了。” 甘蔗疑惑道:“哪个李家大人。” 刘三哥一拍额头,笑道:“看我这记性,李家大郎已经没有官身了。” “你说太平回来了。快,快,带我去迎。” 李太平可是京兆府的老熟人了,哪里会有人拦着。如今甘蔗还没见着,是因为李家老爷和夫人被人围住了。 在京兆府当差的,这两年,在李太平身上没少赢银子。听说一年不见的李捕头带着夫人来了,便一窝蜂的跑了出来。欢迎叙旧是其次,主要的还是想见一见,李捕头的娘子,到底是不是四大美人中的九天飞狐。 赵四看着美人,果然还是那个美人,不由挤上前去,朝李太平竖起大拇指。 “还是大郎本事大,艳福深,咱大乾男人的梦中情人,都被您……哥哥那里有小册子,晚些时候哥哥给你送过去,包你……” 说着,还朝李太平挤眉弄眼的,一副男人都懂的眼神。 李太平不好接话,只能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却见赵四笑道:“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男人,回头哥哥那里还有些虎鞭酒,一并给你送过去。” 李太平只好笑道:“谢谢四哥。” 赵四拿胳膊肘拐了李太平一下:“还跟哥哥客气什么。” 赵四声音压得很低,本以为身后美人听不见,却忽然发现美人突然故意落后几步。不由偷偷瞥了一眼,见美人脸颊绯红,很是懊恼的说道。 “咋不提醒哥哥一声,弟妹能听见,这多不好。” 李太平苦笑道:“四哥,也没给太平说话的机会不是。” 赵四忙附耳道:“不会报复哥哥吧。太平回头可得给哥哥美言几句。哥哥可也是为了你和弟妹好,都是好心啊。” 正说着,刚好瞧见甘大人迎了上来,赵四忙低语道:“哥哥先闪了,回头让你嫂嫂给你送过去,我可是不敢登门的。” 赵四瞄了一眼白衣美人,见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不由摇头苦笑。马屁没拍好,这回拍马腿上了…… 京兆府后院,甘蔗看了看李太平和慕品山,不由大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好好。啥时吃喜酒,可得通知哥哥一声。到时哥哥定然备上一份大礼。” 李太平笑道:“哥哥应该好久没拿到俸禄了吧。大礼就免了,只要哥哥写上一副字便好。” 甘蔗苦笑道:“多亏了大郎的嫂嫂接济,不然这年怕是都过不去了。” 李太平没想到,赛金花竟然连甘蔗也没落下,这位嫂嫂脑子里也不知装了多少东西。 二人叙过旧,李太平这才说起了正事。 “甘大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新 正文 二百四十三章 被打的楼主 李府的马车不算华贵,该有的却也都有了。 马车里铺了羊皮毯子,厚厚的很是暖和。慕品山身着白衣,肩搭白狐裘,有些慵懒的样子,着实让李太平心里发痒。 李太平用力的嗅了一下,两眼放光:“好香。” 说着,便将慕品山搂入怀中,一只手摆弄纤腰上挂着的鎏金龙涎,另一只手却有些不老实起来。 数年前还要为吃食犯愁的穷小子,如今坐香车搂美人,仿佛坠了云里雾里,总有那么点不真实。 “真怕明日醒来,天当被地当床,不过黄粱一梦。” 慕品山俏脸发红,在李太平腰间掐了一把,娇嗔道:“疼不疼。” 李太平傻笑道:“疼,不是梦。” “知道不是梦就好。两天后就是大年夜,说不好就要恶战一场,不养精蓄锐,跑我这使什么坏。” 李太平搂着慕品山不肯撒手,摇头道:“也不知怎地,去京兆府的路上,就有些心神不宁。” 说着,李太平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神识外放,却无任何发现。 “不会有人给咱们下了药吧。按理说不应该啊,午时是在上官家吃的,没道理啊。” 慕品山面颊发烫,再次掐了一把李太平:“还好意思说,你收人家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东西有什么功效。” 李太平捂着嘴,惊愕的看着那鎏金龙涎:“是这小东西闹得?还有这功效。” “你说呢。” 李太平哈哈一笑,再次将慕品山拉入怀中:“这回可真变成狐狸精了。” 慕品山推了推李太平,正色道:“说好的,宗师之上前不许乱来。” 李太平挠了挠头说道:“要么我将阴符经传给九妹。” 慕品山瞪了李太平一眼:“瞧你那猴急样。我师从剑圣,剑为根本,怎能去学道门真经。” 李太平叹了口气,点头道:“却是不能胡来。” 慕品山点了一下李太平额头:“下一站金玉楼,你不想想怎么对付黑面阎罗,还敢在这胡思乱想。” 李太平笑道:“那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只要有银子,怕是连自家婆娘也能卖了。” “再说了,他要是不开口,我就让金花嫂嫂斩了他伸出去的手,断了他的财路。只靠卖消息,看不饿死他。” 慕品山扑哧一声乐了:“你不是喜欢讲道理吗,怎么也扮起恶人来了。” 李太平伸了个懒腰道:“恶人就需恶人磨。道理说的多明白。” 安业坊,金玉楼。 李府的马车刚停下,便见一名昆仑奴跑上前来,半跪在马车旁,当起了人肉马镫。 李太平掀开车帘,牵着慕品山的手,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昆仑奴,却没有动。 只见车把式跳下车,放好马镫,朝那昆仑奴笑道:“李府不兴这个,快起来吧。” 李太平下了车,打怀里掏出几文钱丢给昆仑奴,那黑不溜秋的家伙,才露出满口白牙,笑着说道:“贵人,里边请。” 李家大郎虽说第一次来金玉楼,跑堂的伙计却一眼认了出来,忙转身上楼通知大掌柜去了。听说是那位能闹腾的来了,大掌柜三步并作两步,腿脚可是不像老人家该有的样子。 “大人,快楼上请。” 大掌柜点头哈腰,把恭敬二字可谓演绎到了极致。 却见李太平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也不是洒银子来了。这不,要过年了吗,提前来给楼主拜个早年。”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见几名花枝招展的小娘走下楼来,朝李太平行了万福礼。 “楼主有请贵人。” 当李太平登上二楼,见到两尊黑不出溜的门神时,不由心中暗道。楼主还真是有趣之人。 三楼,露着香肩美腿,分立两侧的美人们,与楼下昆仑奴视觉上的反差,让人觉得这些小娘更白了。 李太平目不斜视,径直来到那扇很少有外人来的房门前…… 半个时辰后,大名鼎鼎的金玉楼忽然传出剑鸣之声。下一刻,三楼的窗户猛地爆开,一道身影飞了出来…… 那身影刚刚摔落在石街之上,便见破碎的窗口中跃下一青一白两个人来。 其中那绝美白衣女子手持长剑,抵在倒地之人咽喉上,面露寒霜的说道:“堂堂黑面阎罗,竟然也是个登徒子,若是再敢出言不逊,就不是打断两根肋骨的事了。” 只见黑面阎罗,转头瞥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硬着头皮说道:“仙子岂可如此不讲道理,在下只是多看两眼,何来的出言不逊。” 慕品山俯下身,盯着黑面阎罗的眼睛说道:“我说出言不逊就是出言不逊,再多嘴,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太平负手而立,看着那些围将过来的黑炭头们也不说话。不过眼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再近点是会血溅五步的。 大名鼎鼎的黑面阎罗,让人在自家地盘生生给打了出来,着实让人震惊。而更震惊的是,原来黑面阎罗也是昆仑奴,且下半身支棱起来的帐篷是很可观的。 有人瞄了一眼黑面阎罗,又看了看白衣女子,这事也就明明白白不用说了。 却见黑面阎罗挥退手下,挺直了脖子说道:“二位的面子在下给足了,那鎏金龙涎是本楼非卖品,在下已然低价转让了。如今就因多看仙子两眼,便要打要杀,在下不服。” 黑面阎罗这话是说给那些看热闹的,便见人群中忙有人钻了出来。 “剑下留人……” 京兆府捕头刘三哥和赵四,忙拦在慕品山身前。 “二位,楼主即便有错,该受的罚,也受了。再喊打喊杀,王法何在,天家威严何在。” 刘三哥话音刚落,赵四便嬉皮笑脸的说道:“弟妹是天仙一样的人物,楼主也是男人,哪能不多看两眼。弟妹,您大人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 京兆府捕头抓人的本事厉害,和稀泥打的本事更厉害。遇到两头都不好惹的主,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往往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太平上前按下慕品山手中剑,朝刘三哥和赵四抱拳道:“看在俩位的面子,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是再有下次,莫怪我李太平不讲律法,只讲江湖规矩。” 说着,恶狠狠的瞪了黑面阎罗一眼,拉着慕品山上了马车。只见车夫放下帘子,却没有马上驾车离开,而是来到刘三哥面前,打怀里掏出碎银子塞进其怀里。 “让两位官爷受累了,一点酒钱不成敬意。” 京兆府捕头当街收银子的事没少干,倒是没人敢说三道四,不过黑面阎罗的脸却更黑了。 这些年金玉楼没少打点,京兆府捕头就这么放那二人离去,却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只见刘三哥朝黑面阎罗点了点头,随后瞥了赵四一眼。便见赵四叫住就要离开的车把式,小跑来到车前,先是小声赔笑,随后才朗声吼道。 “二位随本捕头京兆府走一趟吧。” 各家的面子都给了,剩下的事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这一点没人看不明白。 就连老百姓也晓得,李家大郎和京兆尹大人交情匪浅,这一去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便可大摇大摆的走出京兆府。 京兆府已经给了你黑面阎罗面子,若是不识趣,那就要大家都下不来台了。到时你黑面阎罗会不会比现在还难堪,可就不好说了。 黑面阎罗擦了嘴角的血,冷哼一声,才在手下搀扶下走近金玉楼…… 京兆府内,李太平打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甘蔗。 “黑面阎罗果然不简单,为了不让人知道是他走漏了风声,就连如此丢脸的苦肉计也想得出来。”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见慕品山红着脸笑道:“一个昆仑奴,竟然活得比乾人还像乾人。脑子灵光的不得了。” 甘蔗笑道:“我倒是更想知道,大郎是怎么让黑面阎罗那家伙把这东西交出来的。” “黑面阎罗是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就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 听了李太平的话,甘蔗掂了掂手中的小册子:“这得花多少。” 李太平笑道:“分文不用,且他黑面阎罗还得给我银子。” 慕品山瞪了一眼故作高深的李太平,开口道:“黑面阎罗想要搭上金花嫂嫂的大船走货,所以银子和册子就都有了。” 甘蔗点了点头,翻开手中小册子…… 李太平和慕品山离开京兆府,果然没用上一盏茶的时间,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回家的路上,慕品山将腰间琉璃龙涎摘了下来,丢到李太平怀里。 “这东西还是不带了,回头放嫂嫂那高价卖掉得了。” 李太平忙道:“这可使不得,人家周天森送的礼物,咱们转头给卖了,让人家知道了多不好。” 说着,又给慕品山挂在了腰间。 “挺香的,现在用不上,以后不是能用上吗。” 东西是好东西,光那镂空的雕花手艺,就不是大乾匠人能比了的,更何况里面那颗珠子了。 这颗鎏金龙涎,拿到市面上不说价值连城也相去不远了。慕品山是喜欢的,只是有些功用,真得不太适合罢了。 忽然前行的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吃不死你 大兴城坊街宽敞,就算十驾马车并排跑也不是问题。可就是这么宽的路,竟也发生了意外。 李府的车把式,干这一行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意外。可今儿却霉运到家了,居然撞了人。 车轮下那人看着像个书生,此时正哎呦哎呦捧着右腿哀嚎。车把式拍了拍书生肩膀,指了指车轮下书生的左腿,皱眉道。 「应该捂着这条腿才对。快过年了,不能让你白忙活,十文钱不少了。」 那书生从车轮下爬了起来,看也不看车把式,径直往车上爬去,口中还嘀咕着:「十文钱,打发要饭的呢。怎么不得,白吃白喝十年八年的。」 车把式忙去拉书生,口中急道:「车内有女眷,你这书生怎的如此不懂礼数。」 拉扯中,车帘忽然掀开,一道清冷的声音飘了出来。 「咱家积德行善,多个白痴也无所谓,让他上来吧。」 夫人发了话,车把式忙松开手,放那书生上车…… 李太平看着笑嘻嘻钻进车厢的俊朗书生,摇头道:「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这不快过年了,想看看师弟和弟妹,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慕品山可是没有啥好脸色,冷哼道:「聂三礼,你空着一双手,惊喜何来。」 聂三礼丝毫不在意慕品山言语上的不敬,反而神神秘秘的笑道:「惊喜,过两天就有,保管师弟和弟妹满意。」 李太平皱眉说道:「咱们的事能不能过了年再说。大过年的,不好见血。」 聂三礼往车厢上一靠,伸着懒腰道:「大郎家我这个师兄还没去过,弟妹的厨艺也未见过……」 慕品山翻了一眼聂三礼,冷声道:「吃不死你。」 李太平晓得聂三礼不会无缘无故来寻他,更不会跑他这耍无赖蹭吃蹭喝。显然有些事,聂三礼不想说,或者现在不想说。 李府老爷带着夫人走亲戚,回来却多了个吃白食的。没人知道那俊朗书生是谁,老爷没说,夫人也没说。更关键的是,老爷和夫人看那书生就像看仇人一样。 老爷和夫人的态度,可是让下人犯了难。热情招待还是冷脸相对,好像都有些不妥。好在是,那书生找到了能说话的人,且两人聊得还蛮开心的。 红莲没见过聂三礼,也不知聂三礼是谁,可他知道眼前这位温文儒雅的俊朗书生,有着不弱于他的修为。而慕品山的举动,则让红莲对眼前这位兴趣大增。 白衣美人冷着脸,端来两盘黑乎乎吃食,别说看不明白,就算吃进嘴里都不晓得是何物。 红莲喝了一口老酒,压了压嘴里的苦涩味道,疑惑的看着小丫头:「你做的,这是打算药死谁。」 慕品山白了一眼聂三礼,这才朝红莲笑道:「药死那个该药死的。」 却见聂三礼又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说道:「这是家的味道,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上一些。不过,下次还是太平来吧。家中有苦不宜多。」 慕品山瞪了聂三礼一眼,拎着托盘就往外走,直到门口才丢下一句话。 「挑肥拣瘦的,有的吃,你就吃吧。吃不惯,你就换家吃,俺们不拦着。」 红莲见聂三礼只是苦笑,不由问道:「有仇。」 「嗯,有仇。」 「多大仇。」 聂三礼想了想说道:「没多大。白衣服的想药死我,青衫背剑匣那个想一剑斩了我。」 红莲喝了一口老酒笑道:「横竖一条命就能了结的恩怨,却是没多大。」 聂三礼一口菜,一口酒,红莲只喝酒不吃菜,两个人倒是越聊越投机…… 李府 后宅,慕品山皱眉道:「聂三礼来了,咱们是不是通知甘大哥一声,先按兵不动。」 李太平点头道:「咱们前脚离开京兆府,后脚聂三礼便上了门,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已经让嫂嫂派人通知甘大哥了,先盯死离帮落脚点,且看聂三礼想干嘛。」 说来也怪,聂三礼住进李府后,除了与红莲喝酒,便是在客房休息,哪里也不曾去,直到大年三十那一天。 一大早,聂三礼吃过慕品山弄得那些算作吃食的东西后,忽然打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小册子,丢给了李太平。 「师兄说给惊喜,定然便是惊喜。」 慕品山好奇的望过去,只见小册子上写着…… 阴符经中篇。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 李太平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便晓得这东西假不了。 只见聂三礼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中起身,擦了擦嘴,笑道:「别问下篇。就这,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 说着,在李太平二人愕然之中,转身朝外走去…… 「缘起缘灭,聚散离合,师兄弟一场,就算咱们最后的告别吧。」 李太平追了出去,仰天吼道:「为何如此。」 人已远去,不见回音。 红莲捧着方方正的木盒走了过来,摇头道:「印堂发黑,怕是熬不过这个年了。」 李太平皱眉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絮叨了一些过往。人要死的时候,总是会提起从前,却只字不提将来。」 慕品山追了出来,疑惑道:「我看他活的好好的,不像生了大病。再说这世上有几人能杀得了他。」 红莲摇头笑道:「这就要问他了。」 红莲似乎想起什么,忽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木盒。 「差点把这个给忘了。还记得八根封魔钉吗。我让打铁的弄出八枚小剑,你应该知道这东西怎么用,我就不废话了。」 李太平打开盒盖,一股极寒之气瞬间溢了出来,仿佛要把人的血脉也冻结一般。 慕品山打量着八枚通体黝黑,长不过半尺的小剑说道:「这东西小了些,能干嘛。」 李太平笑道:「能让圣人变成凡人的东西,希望用不上才好。」 红莲拿出一把小剑,把玩道:「小子,这东西可不是白送你的。过了这个年,我得去趟洞庭山,见一见我那死鬼师兄。所以,梅执礼那小丫头,以后你得帮我照看着。」 李太平晓得,红莲登得了山,却不一定下得了山,不由皱眉道:「不能不去吗。」 红莲笑道:「总要见一见,说一说的,我和他没有下一个百年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当年让知客僧踢下山的事我还记着,过了年,我陪神僧走一趟。」 红莲大笑道:「你不陪神僧去,没准咱们还能再见,你若去了,怕是咱俩都得栽在显通寺。」 二人大笑,却见侯离人提着裙摆打回廊那边快步走来…… 「大哥好,嫂嫂好。爹请大哥过府一叙。」 侯离人小脸通红,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样。 慕品山拉过侯离人冰凉的小手说道:「大郎且去吧。许久没见离人了,我们姐妹聊会天。」 文武阁内,侯文远打量着李太平,满意的点了点头。 「长大了,有本事了,只差成家了。慕公跟我寻思着明年春暖花开,便把你和品山的婚事办了。」 李太平笑道:「全凭叔父做主。」 「金花昨晚来了,跟我说了密 道的事。我已经跟你婶婶说好了,让金花带着离人走。」 李太平皱眉道:「只是暂避,叔父没必要和婶婶冒险的……」 侯文远挥了挥手,打断李太平的话。 「十二卫不是齐王的十二卫,他若私自调兵,便是谋逆大罪。你二叔还有吴六七……」 侯文远一番话,让李太平知道了,齐王在军中并不能一手遮天。 侯文义,吴六七,独孤烈,手里各握着一卫兵马,这些人不见虎符是不会动的。若是齐王对文武大臣下手,恐怕会有更多人倒戈一击。毕竟,军中很多将校,都是来自各大家族。 侯文远乃大乾的兵部尚书,即便死也不会夹着尾巴逃出大兴城的。 这是李太平离开侯府时,叔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知道,他无法改变那个男人的决定。 午后,与李府有着一墙之隔的坊街,不见往年的喧嚣热闹,空气中似乎飘荡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赛金花看着府中挂起的彩灯,还有下人们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转过身说道:「大郎什么时候进宫,我在让他们撤入密道。」 「辛苦嫂嫂了。」 说着,李太平又自顾笑道:「兴许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齐王并没有胆子将天翻过来。」 「探子来报,十二卫今日两餐,现在应该正吃着呢。估计刚好会在日落后进城。」 说着,赛金花看了看天色:「日落时分,三千甲士会在府内集结,加上候公手中的一千战兵,齐王想吃下咱们两家,不崩掉满口牙是不行的。」 李太平想了想说道:「派人给齐王捎个信,说我会在皇城内等他,是男人便来皇城找我。还有,备好马车,我和九妹会让外面那些眼线看着……」 「希望齐王像个男人一样,少干些让人不耻的事。」 赛金花摇头道:「齐王怕是不会露面的,露面的只会是齐王手中的刀……」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后宫的女人们 皇城,紫宸殿。 弘道帝面有红光,看起来精神头很足。此时正拉着皇后的手,看着江山社稷图。 “过了今夜,朕就传位为兼儿。到时朕就是太上皇,可以在蓬莱仙岛享享清福了。对了,陈标那小子何时进宫。” 皇后摇了摇头:“往日称病,这次干脆连个音也没有了。外面都在传……” 弘道帝冷着脸道:“传什么。” 皇后皱眉不语,她不是不敢说,只是再等圣上追问,或者圣上自己说出来。 弘道帝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冷,眼神中闪过一缕寒芒。皇后见过那个眼神,晓得圣上已然动了杀心。 是你的,不给你,不能拿。不是你的,想要,甭管是谁都得掉脑袋。皇家没有亲情,儿子爹妈都不行。 “风天养……” 弘道帝声音不大中气不足,不过帝王积威还在,还能一声冷哼,便让人鸡皮疙瘩落满地。 风天养单膝跪地,头埋得很深…… 只见弘道帝拍着风天养的肩膀,让其抬起头来:“你的刀,可还够快。” 风天养忙道:“天养,一直是圣上手中最快的那把刀。” 弘道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让你把谁擒下,你便让谁脑袋落地,不许有一丝一毫迟疑。” 风天养退了出去,皇后这才扶着弘道帝说道:“这又是何苦呢。” 弘道帝摇头道:“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他没来看朕。他来了,便能活,可他没来。” 皇后很想齐王死,最好现在就死,可她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且要继续劝慰。 “虎毒不食子,留他一条命吧。” 弘道帝扭过头笑了笑:“这个恶人还是朕来当的好,不能让儿子背上骂名。” 今天的弘道帝脑子很清醒,清醒到让皇后心里很不踏实。 “陪朕出去透透气,瞧一瞧宫里可还热闹。” 皇后忙给弘道帝披上狐裘:“要下雪了,瞧一瞧咱们就去麟德殿吧。” 天色渐晚,彭庚切身着甲胄,手按腰刀,站在承天门的城楼上。 老人家望着城墙上那些重弩,本是花白的胡子,罩着一层白霜,加之心中悲凉,看起来却有些英雄迟暮…… “圣上驾到。” 尖锐的嗓音听在彭庚切耳中,很不舒服。 老将军转过身,朝来到城头的弘道帝看去,该有的礼数却懒得去做。 弘道帝也不介意,在皇后搀扶下来到彭庚切身旁,望着满眼彩灯的大兴城笑道。 “大过年的,还让庚切在此吹冷风,朕心里过意不去啊。” 彭庚切不喜当今圣上所作所为,特别是在两个皇子之间摇摆不定,让大乾朝的明天变得更加阴暗。 玩火者必自灼,失德者必自戕,践法者必自灭。 看不到老皇帝,彭庚切心里还能舒服些,如今看到了,莫说君臣之礼,他恨不得及劈头盖脸大骂一顿。 “站好最后一班岗,老夫对得起圣上,对得起大乾,唯独对不起老百姓。” 皇后忙笑道:“老将军一世英名……” 彭庚切冷哼一声,打断皇后的话。 “英明个屁。今晚若是举起刀,你可知这大兴城,会多出多少孤儿寡母,又有多少白发送黑发。” 弘道帝长叹一声:“对不住老百姓的不是老将军,是朕。” “朕已经派人去唤陈标,只要……” 弘道帝没有继续说下去,彭庚切却也知道后面那些话。只见其,摇头道:“军神还在,他会来,现在来的只能是……” 彭庚切闭嘴不言,他不怕弘道帝恼怒,只是怕看到儿郎们染血城下。 日落西山,风起飘雪。 皇城延禧门,停了一架马车。马车上走下二人,便见城头等了许久的小太监,操着一口公鸭嗓,冻得哆哆嗦嗦的嚷道。 “可——可是李大人。” 见城下青衫点了点头,小太监忙道:“快,快开城门。” 李太平拉着慕品山的手,跟在执灯引路的小太监身后步入皇城。 延禧门两侧的金吾卫,忽然齐齐跪地,倒是把引路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只见一名顶盔掼甲的军中校尉,来到李太平身前行了军礼。 “属下曹满金,见过将军。” 李太平拍了拍曹满金肩膀,笑道:“好好干,缺啥少啥吱一声,别亏了兄弟们。” 曹满金红着脸说道:“金花嫂嫂,年前便给兄弟们家里送了年货,这个年苦不着的。” 说着,曹满金附耳低语道:“气氛有些不对,将军要多加小心。” 李太平点了点头,低语道:“照顾好兄弟们……” 小太监带着哭腔的回头道:“大人,咱们长话短说吧,圣上还在麟德殿等着呢。” 李太平笑了笑,并没有难为小宦官。 “还请公公前面引路。” 麟德殿张灯结彩很是喜庆,不过这次与上一次不同,没有文武百官,只有皇家的人。 弘道帝的女人很多,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拥有这么多女人,年轻时弘道帝身子骨又很硬朗,按理说应该儿孙满堂,最不济也得有十个八个儿子才对。 很可惜,老天爷给了弘道帝足够多的色胆,还有床榻厮杀的本事,却吝啬的没有给他千子千孙的福气。 弘道帝高坐玉台只是陪着皇后闲聊,将三宫六院的美人当成了空气。甚至懒得去多看那一眼。 至于前排坐得那几位皇子,弘道帝倒是多聊了两句。特别是一年半载也见不上一面的晋王, 老皇帝甚至起了身,捉着晋王的手不肯撒开。 “治儿的本事父皇心中最清楚,治儿的心思父皇也明白,所以父皇从来没有让治儿做不喜欢做的事。” “如今父皇想求治儿一件事,未来一定要用你的本事帮兄弟一把,将这个国家治理好……” 弘道帝撒开晋王的手,因为他最小的儿子跑了过来。 陈聪,韩才人所生。韩才人没啥根基,只是选美选上来的。不过这个女人很幸运,同时也很不幸。 弘道帝一次临幸,韩才人便怀了孕,且为老皇帝生下一子。这得多么幸运,怕是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快妒忌疯了。 韩才人又是后宫所有佳丽中那个最不幸的,孩子刚过百天,便因体弱多病,而撒手人寰。 陈聪今年才八岁,是皇后一手带大的。小孩子聪明伶俐,小嘴很甜,这些年倒是成了皇后娘娘的开心果。 如今陈聪跑将过来,被皇后一把扯进怀里。却见陈聪挣脱皇后臂弯,有模有样的跪下磕头。 “孩儿祝父皇母后,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弘道帝大笑着拉起陈聪,并让其坐在他和皇后中间,坐在那最高的椅子上。 “圣上,别惯坏了聪儿,让他……” 弘道帝笑道:“无妨。小孩子,坐便坐了。” 一家团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有人开心,有人嫉妒,还有人恐惧着。 齐王生母淑妃看着圣上亲近别人家的儿子,心里很不是味道。她既害怕又兴奋,因为她知道过了今夜,儿子将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不过,这一切恐怕她是看不到了。 她不怪儿子,没有接她出宫。因为能出宫时,她不肯。 为了儿子能够成就大业,她愿意舍弃一切,包括自由和生命,这是作为一名母亲的觉悟。她和皇后斗了一辈子,她终于要赢皇后一次了,而且是最关键的一次。 笑吧,笑吧,看你们能笑到几时。淑妃表面挂笑,案子下的手,却攥着衣襟有些发白。 淑妃身旁另外两位贵妃,故意坐得有些远,唯恐让人误会她们姐妹感情很好。甚至进了麟德殿,就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也不怪后宫里的妃子躲着淑妃,实在是怕惹火烧身。齐王要干嘛她们不晓得,可她们知道,圣上现在不喜齐王。 父子不和,现在已经端到了明面上,只看大过年齐王都不肯入宫,便可知道,父子俩已经走到哪一步。 皇子成年要搬出皇宫,封王开府建衙,没有圣上点头不可入宫。可大过年又不是分封外地,有什么理由不进宫给圣上和皇后请安。 聪明的后宫女人们,此时已然心中雪亮,皇位跟齐王不沾边了。所以巴结太子,便成了她们现在要做的事。 不过,人和人总有不同,德妃便是特例。她给圣上和皇后请过安后,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始终挂着笑。 德妃不争不抢,温婉贤淑的性子,让她在后宫很有人缘。虽说无儿无女,却颇得弘道帝和皇后喜欢。 能同时让圣上和皇后喜欢,显然德妃是有着大智慧的。只见话不多的德妃忽然起身,朝陈聪招了招手。 “聪儿,到姨娘这来,姨娘这有你最爱吃的蜜饯。” 德妃的举动,不但让皇后和太子欣喜,就连弘道帝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见太子起身,将案子上的蜜饯端了起来,走到德妃身前笑道:“聪儿贪嘴,吃了光德妃盘子里的蜜饯怎么行,来吃皇兄这盘。” 陈聪忙行礼双手接过:“聪儿谢过大哥。” 德妃不急不缓的起身道:“谢过太子殿下。” 嫡长子,又是太子,在场之人除了弘道帝和皇后,没有人比他身份更尊贵的了。即便皇帝的妃子,在太子面前,也得恭敬着。 德妃的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让弘道帝大为满意……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乱(一) 今年皇家的年夜饭大不如前,山珍海味少了许多,不过却也不是一般大户家能比了的。除了主菜,光是甜点,挖空心思的御厨就弄了八道。 弘道帝见甜点撤下,不由看了一眼麟德殿殿门,很可惜他没看到想见的人。 圣上这已经第几次看向殿门方向,皇后心里有数,不由笑道:“人是我亲自去请的,圣上大可放心。” 弘道帝也不怕皇后笑话,扭头笑道:“长寿门的龙虎丸,朕可是当饭吃了,錐稚可莫要让朕失望。” 皇后心中暗喜,她刚刚还担心,今日里清醒的圣上不会去碰那东西。龙虎丸可是她让太子弄来的,就是想老皇帝多吃上几颗。 是药三分毒,何况虎狼之药。上了年纪的人,把这种药当饭吃,到时李家大郎和慕品山同时出现,怕是血脉偾张下,老头子连大年三十都熬不过去。 皇后心里很美,算计了十几二十年,斗了十几二十年,今日可算替儿子争来了。要知道,为了让后宫那些女人生不出来,她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正暗自窃喜的皇后,忽然愣住了。因为殿门外,那声公鸭嗓,让她听得直皱眉头。 “圣人弟子慕品山奉旨觐见。” 殿门高两丈有余,开启后有飞雪飘落。只见风雪中,一袭白衣的绝美女子缓步走入大殿…… 皇后腾地一下起身,笑脸有些僵硬。为何李太平没来,他怎么会放任慕品山一个人来,之前那些话,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皇后自问,可是她答不上来。她算计无数,他需要李家大郎出现,需要二人在弘道帝面前恩爱有加,不然老头子如何怒火攻心。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独自前来的慕品山会被弘道帝吃了,那些药,不但要不了弘道帝的命,反而成全了他,这是皇后无法接受的。 皇后看了太子一眼,却见太子低眉摇头。摇头说明不知,说明不能动手。 冷静,冷静,皇后不断告诫自己,并亲自迎向慕品山。 “怎的才来,可是让本宫等的心急如焚。” 说着,皇后还瞥了一眼跟在慕品山身后的小太监。却见小太监额头见汗,两条腿直哆嗦。 宫里不养吃白食的,无用之人的下场往往不会太好。小太监见过太多宫女宦官,莫名其妙的失踪,他知道就快轮到他了。 皇后娘娘安排他去迎人,人是迎到了,可是为啥到了麟德殿门前,这人就不声不响的少了一个呢。 长公主打量小太监一番,不由回头低语一句。 “殿外还有人么。” 却见二黑站得笔直,微微皱眉的摇了摇头。 长公主相信二黑,因为皇城内,即便那个打铁铸剑的男人,如今也奈何不得二黑…… 慕品山行过礼,便被皇后牵着手安排到右手第一个位置坐下。 家宴,一个外来人坐在贵妃才应该坐的位置,这不合礼数,也没道理。 皇后的举动,引起众嫔妃心中不满,却没人敢流露出来。 弘道帝见心心念的美人已然落座,不由起身道:“今儿是家宴,朕的小师妹能来,朕很开心……” 这一刻的弘道帝,就像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把开心,得意,全都写在了脸上。 帝王开心,气氛自然热闹,可在那些笑脸之下,却隐藏着会让人流血的刀子…… 人心藏着刀子是看不见的,大兴城里那些出了鞘的刀子,却明晃晃的让人心里发寒。 齐王手中的十二卫,在落日后无声无息的进了城。步兵乙作为齐王近卫头领,今晚一切行动都由他来负责,且还担着打进皇城后,送皇后一家子上路的活。 十万大军攻皇城,彭庚切凭手里那一万多金吾卫,能坚守到日出都算是奇迹。毕竟乾人善守,也善攻,攻城的手段可是要比异族强了太多。 十二卫纪律严明,是无声无息的。相比之下,渭水帮还有柳叶剑宗可就不一样了,就好像下了山的盗匪,一窝蜂的冲向百官住所,冲向各大家族宅子。 风雪里,按着横刀的刘三哥盯着不远处的宅子,却忽然扭头看向街角。他看到一群人手握刀枪剑戟,径直围了鸿胪寺少卿曲解家的府邸。 赵四探出头看了一眼,疑惑道:“没见兄弟们的响箭啊,这伙人是咋跑出来的。” 刘三哥轻声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那个小老头是谁。” 赵四惊大了嘴巴,支吾道:“渭水帮的满江水,他,他要干嘛。没听说曲大人有得罪过渭水帮啊。再说了,大半夜上门,这是……” 没等赵四说完,便见渭水帮已撞开曲府大门,一群人猛地冲了进去。 曲府顿时传来哭喊惨叫之声,这回可把赵四吓傻了。 “造——造反。渭水帮造反了。” 渭水帮不是没干过杀官的事,可那大都是利益之争,搞些下毒暗杀见不得人的手段。如今不一样,这是要灭人满门啊。这不是造反是啥。 赵四回过头正打算问三哥咋办,却见刘三哥已经带着兄弟们冲了出去。 刘三哥手里的活是监视离帮,有需要时便动手擒人。可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在等下去,曲大人一家子,可要救不回来了。 为了对付离帮高手,这次京兆府的捕快配备了军用强弩。便见弩弦嗡嗡作响,那些守在曲府门前的渭水帮众,还没反应过来便倒下一片。 刘三哥第一个跑到府门前,横刀一闪,便结果了一个还要爬起来的。 在刘三哥看来,平日里京兆府和渭水帮井水不犯河水,即便看着不顺眼,也得留些情面。如今渭水帮竟敢灭人满门,就算眼前的不是曲府,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刘老三也忍不了。 刘三哥往门里一看,胸膛里好像起了火。只见一名双十年华的小丫鬟倒在血泊之中,其身下还压着个手握炮竹的小男孩。 渭水帮大汉,一脚踢开小丫鬟的尸体,揪起吓傻了的孩童,满脸狰狞的大笑道:“这里还有个小杂种,老子叫你们这些官老爷骑在俺们脖颈作威作福,今儿老子就给你来个断子绝孙……” 说着,大汉举起刀…… “噗!” 鲜红的血,溅了小男孩一脸,随即摔在青石地面,而那大汉则捂着脖子,难以置信的回过头。 赵四将射空的强弩从新上弦,口中嘀嘀咕咕骂道:“姥姥的,还是个人了。” 刘三哥双眼经发红,冲入府门大吼道:“他娘的,见一个给老子砍一个。一个活口也不用留,大人问起来,有我刘老三扛着。” 渭水帮干脏活的,都是些江湖上混不下去的刀客,没几个有真功夫,面对军中强弩,运气不好的便会被穿了窜。 一瞬间前厅便被捕快们清理干净,刘三哥带着人冲进后宅时,已然到处起火。只见渭水帮一众恶徒,举着刀见人就砍…… 刘三哥回头望着赵四道:“这里交给你,我带几个兄弟去救曲大人。” 当刘三哥冲进后宅深处,一众恶汉已然跟曲府护院激战在一起,而满江水则冲破防线,往护院身后的小楼杀去…… 弩弦再响,又有数名恶汉被射翻,刘三哥趁机带人追着满江水冲进小楼内。 满江水虽说是渭水帮副帮主,可人家是动脑子为主,动手为辅,手上功夫却是一般。不过这一般也绝非刘三哥能对付的。 刘三哥撑死了三品修为,面对五品的满江水,一个照面都没走过,就被满江水一巴掌打窗户扇了出去 。 跟着刘三哥冲进去的捕快见状,丝毫不惧,怒吼一声便扑向那个扎手的小老头。 刘三哥口中发甜吐出一口血来,其中还有两颗后槽牙。 “他娘的,这一脚还真带劲儿。” 嘴上说着,人却跳将起来,再次扑进小楼…… 小楼中不断有人飞出,又不断有人冲进去,直到赵四带人赶过来加入战团,依旧没把满江水拿下。 刘三哥弯着腰,一只手握刀杵地,一只手臂游荡着,看来应该是被打断了。只见其,拦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扭头吐出一口血,咬牙道:“满江水你个老东西,是真得老了。” 赵四用袖子蹭了一把脸,反倒是弄得满脸血,看起来怪吓人的。 “嘿嘿,老东西快不行了,三哥咱们加把劲儿弄死他。” 满江水环顾那些里倒歪斜,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捕快,皱眉道:“一个月才赚几个钱,犯得着拼命吗。要老夫说,只要哥几个让开路,我满江水定然不会亏待了兄弟们。” 听了满江水的话,刘三哥费力挺直腰板,盯着满江水说道:“老子打生打死,你他娘的才跟老子谈钱,是不是晚了点。老子断了胳膊,还有兄弟们的伤,你咋说。” 满江水心中暗笑,果然京兆府的捕快还是认钱不认人。既然认钱那就好办,不由笑道:“三哥只要有价,老夫便应承……” “嗖——” “噗!” 饶是满江水伸手了得,也被弩箭射穿了手臂。 只见赵四丢掉手中强弩,嘲笑道:“任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满江水转身怒喝:“敢戏弄老夫……” 话音未落,满江水忙就地一滚……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乱(二) 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满江水哪能不怒,可他这一转身,便把后背留给了刘三哥。 刘三哥见机不可失,忍痛欺身而上,一刀斩出。这一刀若是砍中了,便要一刀两段。 满江水也算果断,瞬间使出懒驴打鬼的保命绝学,躲过了致命一刀。可还没等他站起身,便见一个更果断的,丢了刀飞扑而来…… 刘三哥晓得机会只有一次,等老东西起身,定然会翻窗而逃,不由飞刀断退路,同时将满江水扑倒。二人顿时成了倒地葫芦,纠缠到一起。 刘三哥用唯一能动的手臂死死抱住满江水,任由满江水拳头落在后背,打的他口喷鲜血也不肯撒手。 “砍啊,还等个屁。” 地上两个人滚在一起,赵四举着刀,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急的直跺脚…… 刘三哥见半天没人下刀子,不由怒吼道:“老子自己来。” 只见刘三哥仰起头,下一刻猛地撞在满江水面门上,两人顿时口鼻喷血。 满江水还是老了,这一下撞得他头晕眼花,半天没缓过神来。可这还不算完,满江水只觉面部再次吃痛,头更晕了。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刘三哥没练过铁头功,他也疼,也晕。可他脑袋里一直有一个人声音告诉他,再给这老东西来一下,再来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三哥觉得自己被人拉了起来,耳中似乎有人在喊。三哥别撞了,那老东西已经完犊子了…… 当赵四扶着三哥走出曲府时,城里已然乱成了一团,到处火光冲天,喊杀不断。 刘三哥双眼肿成了一道缝,模模糊糊看向远处四起的光火,咳着血说道:“还,还有多少兄弟能战。” 赵四回头看了看,苦笑道:“还能拿动刀子的不过十几个兄弟了。” 刘三哥费力的推开赵四,一屁股坐在石街上。 “不用管我,能救多少,救多少。咱们京兆府的捕快,死也得死个人样出来。” 赵四将横刀塞进刘三哥手中,苦笑道:“四儿,今天就陪三哥疯一把。若是不死,三哥记得请酒吃。” 说着,赵四转头望着还能战的捕快笑道:“我赵四一向胆小怕死,可今天却想疯一把,有哪个想疯的就跟兄弟来。” 刘三哥听着脚步声渐远,不由自言自语道:“你小子不是怕死,你小子是怕婆娘改嫁……” 大兴城警钟大作,盖过了喊杀声,盖过了噼啪作响的炮竹声。将年三十的那点喜庆,完全吞噬。 刘三哥躺在冰冷的石街上,忽然耳边再次传来脚步声,不过与赵四他们不同,那脚步声很轻,人很多。 “是盯着咱们的捕快。还有气,结果了他。” “京兆府的废物而已,犯不上费那个劲儿。咱们的目标是独孤家,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曲府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一道缝,鸿胪寺少卿壮着胆子探出头。见四下再无恶人,这才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把刘三哥拖进家门。刘三哥一把抓住曲解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快,快通知甘大人,离帮……” 曲解看着晕死过去的捕快,一脸悲愤的说道:“曲府已然这样,自保尚且不能,我又如何通知甘蔗。哎!” 承天门。彭庚切站在城头之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十二卫,冷声道:“尔等可知,没有虎符擅自离营便是谋逆大罪。不但你们的脑袋要落地,你们的家人还有亲戚都要受到株连。” “老夫看在尔等晋阳为国奋勇杀敌的情分上,只要你们回到军营,老夫便当做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彭庚切心里清楚,下面那些家伙,对于掉脑袋还是拥龙之功已经有了选择,可他还想再试一次。不过很可惜话已然说道这个份上了,下面依旧鸦雀无声。 忽然万军之中有一骑策马而出,朝着楼台上的彭庚切行了军礼:“老将军皇城中有人作乱,欲要谋害圣上,窃大乾江山。属下奉齐王之命入宫护驾,还请老将军……” 楼台上彭庚切摆了摆手,朗声道:“想要进宫,拿虎符和圣旨来,否则便是谋逆。” 步兵乙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可惜了一世英名。” 当步兵乙回到军阵之中,皇城之战便打响了…… 麟德殿内的歌舞升平,热闹喜庆,被持续不断的警钟打断。只见弘道帝将贪婪的目光从慕品山身上收回,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风天养何在。” 还未等风天养答话,麟德殿的大门却猛地被人撞开,一名甲胄染血的军中校尉闯了进来。 禁卫军正要将其拿下,却见弘道帝挥手道:“让他上来。” 校尉跪在玉台下,俯首道:“十二卫作乱,此时正在攻打皇城,彭老将军请圣上暂避。” 弘道帝脸色虽然难看,却没有表现出丝毫震惊之色,好像这一切早已知晓一般。 “避,往哪里避。这皇城是朕的,这大乾也是朕的,朕倒要看看,谁能从朕手中夺了这天下。” 说着,弘道帝望着风天养道:“摆驾含元殿。” 皇后忙要上前劝慰,却见弘道帝忽然转回身笑道:“皇后也陪朕去含元殿可好。” 这不是请,这是命令,而且这道命令不只是给皇后的,还有几位皇子和长公主。至于那些嫔妃,倒是没在邀请之列。 弘道帝大步走下玉台,倒是步履矫健龙威还在。只见其来到慕品山身前,微笑道:“小师妹也去凑个热闹可好。” 见美人点头,弘道帝这才望向那些惊慌失措的妃子们。平日里的山盟海誓,矢忠不二,这一刻全不见了,只剩下闪躲游离,唯恐被圣上点了名。 不过有一位妃子没有躲,且趾高气扬的抬着头,嘴角上还挂着冷笑与轻蔑。 弘道帝打淑妃身旁走过,却没有多看一眼,而是来到德妃身前站定:“带好聪儿跟朕到含元殿。” 说着,弘道帝便当先行去,走到麟德殿门口时,却又回过头来,瞟了一眼淑妃。 “怎么,还得朕请你。你不想看看,你儿子到底有多出息吗。”淑妃也不多说,而是冷笑着跟了上去。 皇后跟在弘道帝身后,没有去看慕品山,也没有去看淑妃,而是时不时去看德妃,还有德妃牵着的陈聪。她有些纳闷,圣上到底安着什么心思,为何要德妃带着聪儿…… 去往含元殿的路上,慕品山时不时望向四周,直到瞥见太液湖上一闪而过的影子,这才嘴角挂笑。 她和李太平约好了,一明一暗,瞧瞧皇后和老皇帝到底唱的哪一出。省得李家大郎现身,这出戏便不好看了。 只见龙辇上的弘道帝,朝慕品山招了招手,毫无顾忌的微笑道:“师妹上来坐,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龙辇上皇后笑了笑说道:“我去看看聪儿,那孩子跟我。” 一人下,一人上,龙辇上还是两个人。 这一幕看得晋王直皱眉头,且不说礼法不合,单说皇家脸面,也不应如此。这两年,晋王虽然不咋下山有些事却也传进耳中,如今看来,一切并非空穴来风。 龙辇上,弘道帝盯着慕品山看了半晌,这才说道:“师妹和大郎的事,师兄听说了。师兄只是叹,苍天弄人,没能早一天认识师妹。” “虽然有些话现在说来已晚,可是师兄觉得还是应该让师妹晓得师兄是真心的,并非只是贪慕美色。” “古往今来,皇帝称孤道寡,皆因他们不敢去爱,朕也是如此。可自打朕第一眼见师妹,便知道,朕舍得用江山换一世与师妹双宿双飞。” 慕品山忽然羞红了脸,低头轻语道:“已然和大郎定了亲,师哥还说那些作甚。难道师哥……” 弘道帝见美人如此说,不由心里一热,脱口说道:“只要师妹愿意,自然有人可以为你我做主,圣人也不可挡……” 话说了一半,弘道帝自知失言,忙然闭口不语。 慕品山低着头,心中不解。李辅国让大郎斩了,军神老人家仙逝,这死老头子难道还有更硬的靠山,不然哪来的底气。 只见慕品山忽然抬起头来,便如绽放的花朵,百媚千娇甚是惹人怜爱。 “师哥,品山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所以品山的男人也不能是那多情种。不瞒师哥说,大郎这两年和独孤清清……” “师哥若是真心,且得过了师傅和李太平那一关。可就算李太平,却也不是世间凡人,师妹怕……” 慕品山是那种天生媚骨,这阵子说起谎来,真假参半。特别是当慕品山娇羞的说道,天蚕宝甲师妹一直贴身穿着的,弘道帝这才戒心大消。 弘道帝盯着慕品山,那双眼睛仿佛能透过白衣,看到一抹墨绿下的玲珑有致…… 弘道帝也许真得老了,也许色令智昏,只见其开口说道:“师妹放心,师傅那里自会有人会帮我们去说,至于李太平,就让他去找独孤清清好了。若是李太平还想左拥右抱,就莫怪师哥请那人打杀了他。” 慕品山忙追问道:“那人是谁……”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乱(三) 大兴城四处起火,且这把火专门烧在百官住所,大族之家。 申屠永嘉站在曾经的户部尚书府邸门前,看着柳叶剑宗门徒黑衣冷血,却毫无办法。 齐王说只是围了各大家族,为何如今却要见人就杀,灭人满门。申屠永嘉心中不解,更是不忍,想要改变这一切,却又做不到。 一名华服公子被柳叶剑宗外门弟子拖出府门,丢在申屠永嘉脚前。 「堂主,这小子自称卢家少爷,还说和您交好……」 申屠永嘉看着一脸惊恐的卢镇沅,心里虽然厌恶,却开口道:「却是本堂主的至交好友。」 卢镇沅忙抱上眼前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爹喊娘的嚷道:「永嘉啊,救救兄弟吧。以前都是兄弟做得不对,兄弟给您磕头赔礼了。」 申屠永嘉拉起磕头如捣蒜的卢镇沅,摇头叹道:「同窗一场,且保你一命吧。」 黑衣人见堂主如此说,这才舍了卢家公子,转身扑进府内,因为那里还有好多金银等着他…… 兵部尚书府邸紧挨着李府,现在是十二卫重点关注对象。不过正因十二卫围了两家,反而让俩家成了这大兴城内,百官住所中最安稳的。 李太平在皇城,那么这两家人就不能死,否则没了牵绊,被一名宗师之上惦记着,怕是当了皇帝也不可安生。且要做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齐王虽藏身坊间,却也发现不对,明明没有下诛杀令,为何大兴城内喊杀不断火光四起。只见其,来到院中,冷声道:「把申屠玉钩给本王找来。」 齐王近卫,在慕府外寻见了正命人攻打府门的申屠玉钩,却见申屠玉钩冷哼一声:「大胆,竟敢冒充王爷近卫。」 话落,剑光至,四名近卫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便倒在血泊之中。 申屠玉钩识得齐王近卫,那些渭水帮众可不认识,这阵子更是死无对证,也就毫不在意的继续攻打幕府。反正对这帮家伙来说,齐爷只说听这个女人的命令行事,旁的无需去管。 还有一点很重要,大乾朝有钱的尚书,除了裴延亭可就要属慕道宗了,且幕府抵抗越激烈,说明府里银子越多。 对于这帮江湖上混得不如意的,管你尚书还是圣人门徒家。抢了杀了,过了今夜便远走高飞,到时圣人要报仇,且去找渭水帮齐天宝好了。 申屠玉钩晓得慕府大总管乃宗师修为,她亲自前来,便是为了对付此人,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慕道宗竟然养了成建制的私兵。 天子脚下养些江湖护院还能说得过去,养私兵就有些过了,除非早有不臣之心。可显然,慕道宗没有谋反之心,毕竟他只是个文官。 在申屠玉钩眼里,硬骨头难啃,也要啃。大兴城的文武百官,各大家族,今夜便要去其十之八九,就算千年大族独孤家也不能例外,这是事先便确定好的。 独孤家高手如云,所以对付独孤家仅凭渭水帮是不行的,且要柳叶剑宗和离帮众高手合力,才有可能连根挖断。 独孤家,登云楼。 独孤孝望着皇城喊杀震天,望着周边***家中起火,不由得皱眉叹道:「齐王难道疯了。攻打皇城,屠戮百官,他这哪里是夺皇位,他这是给大乾掘坟啊。」 独孤家现在还算安稳,可独孤孝心里清楚,这把火迟早要烧过来,说不定还是最大的一把火。以齐王不是朋友便是敌人的性子,独孤烈不归顺,那么独孤家便很难幸免。 只见独孤孝转过身,望着独孤清清说道:「你大哥和二爷爷都在军中,若是有敌来犯,你要护好后宅,其它的无需你管。」 独孤清清皱眉看着骊山方向:「为何老师和师哥还不出手。」 独孤孝摇头道:「这天下人的心思,包括皇帝的,老夫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唯独圣人的心思,老夫……」 骊山篱笆小院,秋意浓望着大兴方向摇头道:「还真让老师说对了,既然弄出这么大动静,果然会有人拜访书院,让咱们无暇分身的。」 登山石阶三千,行半处,有三道身影缓缓而上…… 「大巫还真是准时,三礼还以为大巫无法从三郡赶回来呢。」 钟离子曦看着身背剑匣的聂三礼笑道:「右护法说笑了,这么大个事,子曦怎能迟到。倒是右护法连剑匣都背上了,倒是叫子曦很是意外啊。」 却见聂三礼笑道:「为了今夜之事顺顺利利,三礼把老前辈都请来了,又岂能不把剑匣带上。」 大巫回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刀魔,深表愧疚的说道:「打扰前辈清修,子曦代先生给您赔不是了。」 刀魔没吭声,脸上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一旁的聂三礼笑道:「刀魔前辈最近在修佛门闭口禅,不过并不耽误出刀。」 钟离子曦微微一笑,三人便不再言语,缓缓沿着石阶而上…… 三对二,钟离子曦相信,两位读书人这次有理也要说不清了。搞定书院,铸剑山那位弟子即便加上李太平,也翻不起多大浪。 天时地利人和,如今都在离帮这边,大乾的气数也该尽了。不过这只是大巫的想法,弘道帝那一家子可不这么想…… 李太平看见慕品山登了龙辇,看见小丫头朝他坏笑,还看见小丫头扮出那副样子去骗老皇帝,所以他竖起耳朵去听。 可弘道帝毕竟是庙堂里的老狐狸,当慕品山追问那人是谁时却顿时警醒,原来小丫头在跟他玩心眼。 说到耍心眼,弘道帝这辈子没怕过谁,就算眼前的是狐狸精,怕是修炼的火候也要差了些。 只见弘道帝,色眯眯的岔开话题道:「师妹莫急,这里人多眼杂,等到了含元殿,我们到内室敞开了说。」 弘道帝一语双关,就是在告诉小丫头,想知道的更多,就要看敞开到何种程度了。这话慕品山听得懂,只见其笑的很迷人,心里却在想,到时抛心挖肺虽然不至于,让你敞开了胸膛说却是一定要的。 玩火者必将***,老皇帝玩了一辈子火,对于如何火中取栗可是很有研究的。但这把火到底会烧到谁身上,怕是只有天知晓了。 今夜,是大年三十,弘道帝要做很多事。吃下小丫头只是其中一件,而且要放到最后,慢慢来吃。 江山社稷在帝王眼中,终究是要重于美色的,就算千古昏君,也会拎得清,哪头轻哪头重。 李太平飞身落在嵒悦楼上,望着打铁师兄说道:「老皇帝说所之人,师兄可有发现。」 墨看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把李太平弄糊涂了。 「皇城里曾经来过两位书生,其中一位想来应该是千面魔君,至于另一位师兄不知。那人看着没有修为在身,所以师兄并未过多关注。」 说着,墨看山冷声提醒道:「你俩别玩的太过火,今晚绝对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还有,注意你的行藏,莫要跟那个黑炭头先打起来。」 李太平摊了摊手说道:「师兄,九妹那丫头你也晓得是个什么性子,我如何管得了。至于黑炭头,我还没心情跟他掰手腕。」 说着,李太平凭栏望向承天门,皱眉道:「彭老将军坚持不了多久了。」 墨看山却看着骊山方向说道:「今夜成败不在军中,你我也只需撑到山上分出胜负。」 李太平皱眉道:「师兄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墨看山笑道:「一场几十年前就开始下的棋局,也该到定胜负的时候了。只是 可惜多了个变数,让师傅受了伤,不然今晚会是稳超胜券的局面。」: 李太平忙追问道:「说来听听。」 墨看山却不耐烦的说道:「很快你就会知晓,现在还不去盯着自家婆娘。」 李太平踏着飞剑先一步潜藏在含元殿内,脑子飞快转着打铁师兄说的那些话。齐王手中有十二卫,胜负竟然不在军中…… 大兴城内的血雨腥风依旧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之势。齐王没等来申屠玉钩,所以他坐不住了,他要看看申屠玉钩到底在干什么。 齐王带着近卫离开了晋昌坊,往皇城行去。一路上,他看到渭水帮和柳叶剑宗大肆抢掠屠杀朝廷命官,把世家大族往死了弄。 齐王无比愤怒,这些人在干吗,不知道这是把他往绝路上推吗。他是要当皇帝,不是要当光杆司令,杀一儆百可以,却不能都砍了,不然谁来干活。 「命左右骁卫撤出攻城战,全城宵禁。命渭水帮和柳叶剑宗滚回去,违令者斩。把申屠玉钩找出来,生死不论。」 当齐王来到承天门时,他看到守城的金吾卫已然死伤惨重,彭老将军甲胄染血立于城头,未曾退后一步。 齐王手持方天画戟站在承天门下,仰天大吼:「全军后退。」 「彭老将军何苦螳臂当车。」 说着,也不给彭庚切答话的机会,而是一振手中方天画戟,指向承天门。 「本王给老将军半盏茶的时间,半盏茶后,本王将亲自破门……」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乱(四) 天上的雪飘飘洒洒一直再落,却怎么也盖不住那满目殷红。 当劫难降临,即便千年大族也无法幸免。 独孤孝站在登云楼上,望着黑衣秦剑杀入府内,望着那些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高手,晓得今夜将是独孤家,千年来要面对的最大一次危机。 府中老弱妇孺早已被安置到密室中,现在独孤家便如炸了毛的刺猬,谁来便要扎谁。 后宅独孤清清带领着一众手持宝剑的丫鬟小娘,面对黑衣凶煞,秦剑冷血,也毫不示弱。独孤家的女人不好惹是出了名的,当年有三后,如今有独孤清清和独孤清雨。 独孤清雨脾气暴戾,像极了独孤烈,打架不要命那股劲儿,则跟病书生一样。白衣染血,越战越勇,这一刻甚至把独孤清清比了下去。 独孤姓氏的勇猛好战,就连秦九宝看了都要心中感叹,无怪独孤家能屹立千年不倒。 感叹归感叹,秦九宝下手可是毫不留情。今夜既然出剑,便没了回头路,柳叶剑宗的未来便和离帮死死捆在了一起。 独孤家今晚有两个人必须死,一个是家主独孤孝,一个便是独孤清清。 独孤清清是独孤家未来的希望,杀掉独孤清清是秦九宝今晚必须做的事情。这是秦九宝献给离帮的投名状。 面对独孤清清,秦九宝虽有必杀的信念,却无必胜的把握。那么精心培养的门人弟子,便成了消耗对方的唯一手段。 柳叶剑宗不缺八九品的高手,且黑衣秦剑在大兴城内都是些出了名的狠人。 数把秦剑死死缠上独孤清清,便见风雪中白衣舞动,长剑收放间血洒庭院。 独孤九式中的第六式风里剑,很适合眼前这场厮杀。独孤清清于风中灵动的身影,让黑衣吃尽苦头。可无论伤在哪里,伤的多重,只要还能出剑,黑衣便会义无反顾的拿命去拼。 柳叶剑宗这种沉默的,拿命换伤的打法,让一向内心平静的独孤清清,心中也要起了波澜。一幕幕的血色,钻进独孤清清眼眸,骨子里的血性,这一刻彻底激发。 风里剑的灵动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简单与粗暴。 独孤九式,第三式,战八方。这是独孤家从战场上悟出的杀人技。这一式独孤清清虽然早已练得纯熟,可每一次使出来,似乎都缺少了点意思,甚至不如独孤清雨。 独孤清清曾经问过大哥,这第三式的剑意是什么。当时病书生笑着说,只要清清上过一次战场,便会自然而然悟得。 现在独孤清清知道了,战八方的剑意只要两个字,“血性”。 军人的血性,是不畏生死,是奋勇杀敌。战场上没有对与错,有的只应该是倒下的敌人。 独孤清清不喜好勇斗狠,更不喜以杀止杀。现在她知道,上了战场怜悯敌人,便是对自己对家人的无情。战场上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想要讲道理,得先把敌人打服,打趴下。 剑招变了,人的气质自然也就变了。刚刚的仙子,这一刻化作收割人命的刽子手。每一次出剑,要么剑断,要么人断,绝无第三种可能。 秦九宝看着一名名弟子倒在血泊之中,眼神变得越发阴冷,仿佛比这北风还要让人刺骨。她的手摸象身后剑柄,而那剑柄长足有二尺。 秦九宝的剑与弟子有些不同,现在的秦剑大都是单手剑,只有秦九宝的佩剑,还是原来那个味道。 双手剑,刃更长,更重,更适合战场厮杀。 上一次秦九宝对付崔天霸,都没有选择这把剑,而这一次对付独孤清清,秦九宝却毫不犹豫的带了来。因为她更善双手剑。 以战阵杀人剑对战阵杀人技,孰强孰弱,秦九宝很想知道。所以剑出,隐隐有风雷之声…… 风雪中怎会有雷鸣,可偏偏就有了。只见承天门,那高大厚重的城门,一瞬间四分五裂,宛若纸糊的不堪一击。 齐王只是带了一千重骑,朝承天门挥出一戟,却有着宗师之上的威势。 城门被攻破,本应是更惨烈的近身战,可一道命令传来,双方却停止了兵戎相见。 “圣旨道,宣齐王与十二卫上殿。” 弘道帝的旨意来的很是时候,却让齐王有些摸不着北。这是打算放弃了吗…… 含元殿内,皇后脸色变得很难看,不在顾忌夫妻情分,冷声说道:“本宫答应圣上的事,本宫可是尽心尽力了。圣上如今放齐王和十二卫入皇城,不知是何意。” 却见弘道帝也不生气,而是微笑着说道:“皇后稍安勿躁,一会自然见分晓。” 皇后望向二黑手中的刀,眯着眼说道:“希望圣上言行合一,莫要让本宫难做。” 皇后的话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胁,却见弘道帝不以为意的往龙椅上一靠,顺手从垫子下边拿出诏书晃了晃。 “朕早已拟好,就等今晚了。” 皇后脸色这才好了许多,虽然齐王带着十二卫入城,可只要二黑在,便可带着太子逃出去。到时有圣旨在手,天下归心,齐王再想发兵,那可就出师无名了。当然若是齐王肯进殿,也许会更省事。 皇后能想到的事情,显然齐王也能想得到。进殿送人头的事情,齐王不会干。只见其距离含元殿石阶还有一段距离,便命大军止步,并摆好强弓重弩。 齐王身处军阵之中,并未下马。他有信心凭借手中方天画戟,以万军之势,阵前斩宗师之上。 “孩儿参见父皇,孩儿身体有恙,还请父皇恕孩儿无法进殿面圣之罪。” 皇后脸色一变,却见老皇帝笑呵呵的打龙椅上起身,朝众人说道:“走吧,出去见一见吧。” 弘道帝当先而行,皇后去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来到二黑身前低语道:“保护好太子。” 长公主看了一眼二黑,二黑这才点头领命。 慕品山美目朝含元殿梁柱上瞥了一眼,这才跟上众人脚步来到大殿之外。慕品山在边关三郡见过两军对阵的大场面,可如今看到石阶下黑压压的十二卫,心中却也为之震撼。 这是大乾精锐,若是这些家伙想要踏平皇城,怕是师傅来了也挡不住。可为什么站在台阶上的那个老家伙,一点也不怕,难道他以为,十二卫还会听他的。 十二卫当然不会听老皇帝的,不过弘道帝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一点。只见其,望着拦在台阶之下的彭庚切,笑道。 “老将军,看看朕的十二卫如何,有没有吞天食月之势。” 说着,弘道帝仰天大笑,似乎心情很好,很美丽。 却见此时军阵中的齐王朗声道:“天寒地冻,不如孩儿护送父皇回紫宸殿……” 弘道帝摆手道:“标儿怕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父皇怎忍心让标儿再等。” 说着又转回头看着皇后和太子。 “你们说是不是。” 见皇后和太子皱眉,弘道帝很是开心的转回身,望着军中勇士朗声说道:“朕执掌大乾三十余载,也该让朕歇歇了。” 弘道帝晃了晃手中圣旨笑道:“朕今天就亲自下旨……” 圣旨一旦宣布,任谁也改变不了。即便齐王有本事踏平整座皇宫,却也没本事改变那几个字。 要知道,有些事暗地里怎么弄都可以,甚至刀剑架在皇帝脖子上都行,就是不能端到明面上。 明面抢来的东西,名不正言不顺,屁股下面那把椅子便坐不稳。大乾已然烽烟四起,到时那些人便会手握大义找他齐王算账。 齐王不能让老皇帝当众宣读圣旨,只见其刚要开口阻止,却见老皇帝一脸笑意的朝他压了压手。 “标儿不是打算大庭广众之下乱箭射死父皇吧,要知道就算你能狠下心杀光你的兄弟姐妹,可这皇城内的十二卫,你能杀光吗。弑父的罪名,可是比弑兄大得多。” 弘道帝一句话,差点没把齐王噎死。就算齐王有通天彻地之能,这一刻却也毫无用武之地。 皇后和太子相视微笑,总算没白费劲儿,同时也暗自庆幸。好在还是忍住了,没有直接逼迫老皇帝传位,不然面子和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弘道帝慢慢摊开圣旨,却没有直接宣读,而是回头瞥了一眼慕品山,说了一句不着边际,只有慕品山能听懂的话。 “朕,舍得江山。” 说着,弘道帝转头望向十二卫,无比郑重的朗声道。 “朕劳心三十余载,自感力乏体虚,思虑再三,众皇子德行兼备者……” 弘道帝略微停顿,看着马上齐王摇头道:“陈标善战,却不懂战之根本。且拥兵自重,目无父皇长兄,心无百姓黎民,薄情寡性不可为帝。” “陈标擅离职守,带兵冲撞皇城,有不臣之心。今,剥其王爵,幽禁府邸终生。” 老皇帝终究没有砍了齐王,而是选择了幽禁。却见齐王马上仰天大笑。 “谢父皇不杀之恩!看来父皇最终还是选了那个胆小鬼。” 弘道帝没有在意齐王的大不敬,而是转头看着皇后和太子……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暴雪(一) 齐王带兵入城,杀至含元殿前,却被老皇帝当众摆了一道,不过鹿死谁手未曾可知。齐王打算看完老皇帝的表演,在发兵也不迟。 弘道帝瞥了一眼皇后和太子,微笑着转回身,望向十二卫。 「太子聪明绝顶,且有仁爱之心,乃治国理政的不二人选……」 老皇帝话说一半,却又打住摇头,本以嘴角挂笑的皇后,心里猛地一沉。 「可惜,大乾动荡,并非安稳之年,太子其力不足以安天下。且太子登基,母强子弱,后宫干政,天下必乱。」 「皇后执掌后宫,本应仁爱,善待嫔妃,以身为正。却手段下作歹毒,害朕之龙子龙孙。今,废其后,打入冷宫,生死不见。」 弘道帝这一番话,可是风雪中见霹雳,把所有人都劈蒙了。就连太子的死对头齐王都傻眼了,这是要干嘛,这出戏似乎唱过头了吧。 皇后脸色一瞬间比飘雪还要白,她没曾想老东西这么些年,竟然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做。既然没做,为何又要等到今天,难道他要捧陈治为帝不成。 晋王晓得父皇心思缜密,善于操控人心,可他已经明确表示不会争帝位了,父皇又弄这么一出何意。 忽然陈治想起麟德殿,父皇拉着他的手,说的那番话。不由扭过头,看了一眼德妃牵着的那个孩子,同时耳畔再次响起父皇的声音。 「德妃端庄贤良,德才兼备,乃后宫之榜样。今,封其为后,掌管后宫一切事宜。」 弘道帝话音刚落,淑妃顿时明悟,为何老皇帝一定要带德妃来此。她跟皇后争了一辈子,未曾想,最后却让无所出的德妃捡了便宜。 帝位到底落在哪个皇子头上,现在还没有定论,所以场中很安静,大家都在等最后一刻,同时也在为最后一刻做着准备。 弘道帝慢慢看向手中诏书,微笑着念出那句压在众人心头的话。 「皇十四子陈聪,人品贵重,深消朕躬,必能克承大统,即皇帝位。」 弘道帝话音刚落,便听皇后冷声道:「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治理国家,圣上已然昏聩,把帝位视作儿戏,本宫代聪儿拒旨。代满朝文武驳回帝命。」 此时齐王也于马上朗声笑道:「父皇昏聩,皇后干政,本王代大乾数十万虎贲驳回旨意。」 慕品山心中暗笑,要打起来了,很快就要打起来了。却见弘道帝丝毫不慌,淡定的说道。 「皇八子陈治,学富五车,德才服众,且乃圣人弟子,可辅佐幼帝治理国家。德妃为太后,可安天下民心……」 说着,弘道帝扫视全场,冷声道:「朕知你们不服,还想趁朕体虚,谋夺帝位。你们以为架空朕,就能得偿所愿,简直痴心妄想。」 「先生,事已至此,还请为朕做主,为天下谋福。」 弘道帝身为帝王,竟然向天一拜,似乎口中先生,便是天人一般。 老皇帝的举动,让齐王和皇后有片刻愣神。发神经吗,这是拜谁,难不成是天上的神仙。 若是老皇帝的靠山真是天人,是这天上的神仙,他们还真会栽在含元殿。齐王紧握方天画戟,整个人崩的紧紧的,胯下战马也因齐王的过度紧张,而畏缩打转。 齐王有信心凭借数万大军的战意,跟圣人掰手腕,却无信心跟传说中的仙人叫板。可是半晌过后,风雪依旧,这天,还是这天…… 含元殿石阶上,洋洋得意的弘道帝此刻也慌了。不是说好的,会替朕做主吗,不是说好的让朕多活个几十年吗,不是说好的让朕抱得美人吗。 「先生,先生,还请先生现身一见。」 弘道帝这次是躬身行礼,老人家的腰都快弯折了。 皇后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圣上已然发痴,言如疯话。兼儿,还不扶父皇回含元殿内室静养。」 太子上前欲扶,却见弘道帝眼睛一立,冷声道:「风天养,还不把他们给朕拿下。」 风天养还记得,圣上说过,拿下谁,便是砍谁的头。他眨眼看了看皇后和太子等人,脑袋顿时往下一耷拉…… 皇后笑了笑,说道:「天养也晓得圣上在说疯话,在场之人都晓得,唯独圣上自己不知。哎!」 晋王脸色一变,本打算站出来问问,一个个穷尽心力的互相算计,这就是皇家的大年夜。这还是一家人吗。 德妃眼尖手快,一把拉住晋王,摇头低语道:「事情都端到台面上了,撕破了脸,什么手段都敢用的。治儿,现在只有你能保住其他兄弟姐妹。别再掺和了。」 含元殿内,李太平津津有味的看着皇家上演的一出出大戏,直到老皇帝提起那个所谓的先生,这才神识外放笼罩了皇城。 李太平并未感觉到,那个所谓的先生存在于天地之间。以他现在的本事,即便圣人也无法躲过他的神识,除非弘道帝口中的先生,真得不是人。 弘道帝见风天养老老实实的,不由张口大骂:「你个无耻小儿,朕带你不薄……」 却见皇后出声喝止太子,随后望向风天养笑道:「圣上确实带你不薄,应该感恩。那么,还等什么,怎么能让圣上在此吹冷风。」 风天养憨憨一笑,上前一把拉住弘道帝,就往含元殿内扯…… 「圣上莫要着凉,天养扶您进去休息。」 「你——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要害朕。先生,先生快来救救朕……」 一旁的慕品山忽然动了,跟在风天养身后,往含元殿行去。因为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需得上些手段让老皇帝说说那位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没人注意慕品山的离去,因为大家都在盯着皇后娘娘看。 弘道帝的声音渐渐小了,这时皇后才瞪了一眼德妃,一把拽过陈聪。只见其弯下腰,揉着陈聪的小脑袋,脑子里飞快的转着…… 只见皇后微微一笑,将陈聪抱了起来,走到石阶前,望着十二卫朗声道。 「聪儿还真像圣上,也许圣上的决定是对的。」 德妃见状,一瞬间吓得花容失色。陈聪不继帝位,有陈治保着还能活,若是继了帝位,皇后恐怕不会让他活过两年,到时皇位依旧会回到太子手中。 只见德妃忙跪了下去:「聪儿还小,哪里担得起大乾未来,还请皇后以国家为重……」 却见皇后挥手打断德妃,朝齐王挥了挥手中诏书:「这是你父皇亲笔所写,标儿欲意何为。」 齐王也不客气,冷声道:「父皇得了失心疯,十二卫人人得见,这份诏书是真是假,怕只有皇后心里清楚。又或者说,这份诏书就是皇后娘娘逼着父皇写的,演给天下人看的。」 皇后冷笑道:「标儿这是不认了……」 齐王晓得发兵之前,且得把大义抢在手里,所以还得与这位歹毒的母后周旋一二…… 含元殿内室,风天养躬身行礼道:「圣上,屋子里暖和,就莫要出去吹冷风了。」 弘道帝气得浑身发抖,却拿这个看起来呆傻的家伙毫无办法。 风天养躬身退出房门,却正好瞧见慕品山走了过来,只见风天养忙侧过身,微笑着说道:「仙子劝劝圣上也好。」 风天养压根就没打算拦着眼前女子,至于眼前女子是进去与皇上厮混,还是拔剑砍了脑袋,他才不在意。对他来说,也许砍了脑袋会更好一些。 弘道帝正感绝 望,却见美人款步而来,顿时如那溺水之人,想要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师妹,师妹快救救朕。三师兄还在皇城内,只要三师兄保下朕,朕便能治那些叛逆死罪,这个天下就还是朕的。到时朕封你为皇后,咱们的孩子就是大乾未来的皇帝……」 弘道帝见慕品山微笑着摇头,还以为小丫头误会自己年老体衰不能再生,不由忙拍着胸脯说道。 「朕还年轻,还有许多龙虎丸,且先生答应朕,朕还能多活几十年。朕这些年子嗣不多,并非朕身体不行,而是皇后那个恶毒女人,害得朕。」 慕品山叹了口气说道:「圣上有龙虎丸何用,外面分出胜负,怕是我师兄也顶住不。至于圣上口中的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否镇得住皇后和十二卫,谁又能知道呢。」 「所以,圣上说的那些话,品山不敢信,更不敢拿未来当赌注。」 弘道帝忙道:「师妹放心,先生乃神仙一样的人物……」 慕品山打断弘道帝:「何方神仙,说来听听,可有神迹显现。」 弘道帝皱眉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只见慕品山说道:「圣上不肯说,品山便不敢赌上终身幸福。」 此时的弘道帝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晓得,李辅国说过,那人的本事很大,怕是一只手便能打杀了他。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同时有人轻笑。 「圣人弟子,江湖儿女,又何必执着于这世上是否有神仙。」 守在门口的风天养,此时将头埋的更低,当那说话的人走近,便双膝一软跪伏余地,激动的都有些口齿打结……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暴雪(二) 风天养作为皇帝近卫,见过的大人物多了去了,能让他下跪的却是没有几个。可以说除了弘道帝和皇后,他还没给皇家以外的人下过跪。 可今天,他不但跪,且把头磕得很响,玉石铺成的地面,都磕出了裂纹。可见风天养是真得用力,真得用心。 “属下风天养,见过先生。给先生磕头了。” 却见那人挥了挥手笑道:“起来吧。明明不是傻子却要装作傻子呆子,这几年也苦了你了。离帮不会忘了有功之臣的。” 风天养忙起身,不过头却没敢抬起来,甚至偷瞄一眼都不敢。 内室,弘道帝忽然喜上眉梢,望着慕品山笑道:“师妹,先生来了。先生果然没有骗朕。” 只见内室门打开,一名温文儒雅的中年书生走了进来。 慕品山见过许多不凡之人,可这一位却让她也要刮目相看。 一身素雅青衫,剑眉入鬓,目生重瞳,望之不怒而威,如那九天帝君临世。 不用说,慕品山也晓得,这位便是弘道帝口中的先生。也无怪弘道帝会把这样的人当做神仙,却是有着凡人所没有的绝世风采。 只见弘道帝卑躬屈膝道:“先生可算来了,朕还以为先生不管朕了呢。” 弘道帝见先生只是望着他微笑不语,心中很是没底,不由轻声问道:“先生答应朕的那些事,可还作数。” 只见中年书生微微一笑:“当然。不过,你得送我一样东西。” 弘道帝长出了一口气,忙点头道:“先生尽管说,无论什么,朕都舍得。”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要你的江山而已。” 弘道帝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生您要什么?” 一旁的慕品山笑道:“他要当大乾朝的皇帝。看来神仙也想过把人间帝王的瘾。” 弘道帝见中年书生点头又摇头,不由震惊的说道:“大乾的天下只能姓陈,先生莫要开玩笑。” 中年书生说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只见弘道帝好像得了失心疯,突然大笑起来…… “都想要朕的皇位,原来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朕拼了命的守着陈家江山,熬心熬血几十年,岂是你们想拿就拿的,朕即便死也不会成全你们。” 只见中年书生笑道:“你不给,其实对我来说是好事。拿了你的,便不好不给答应你的。人都是自私的,好东西哪里喜欢送人。” 弘道帝愣了一下,逐看向慕品山,忽然大笑道:“红颜多祸水……” 中年书生摇了摇头笑道:“莫要误会,这孩子我的确相中了,不过不是给我,而是给未来的大乾皇帝当皇后才对。” 慕品山听出话语中的关键,不由笑问道:“未来的皇帝,哪一位,不是阁下吗。” 中年书生没有马上回答慕品山的话,而是打量着内室中的摆设,轻声感叹道:“百多年来,这里一点也没变,还是老样子。可这国家不能是老样子,这里的人也不能是老样子。”说着转头看向慕品山:“天下四美,最适合皇后位的应该是独孤清清,可惜独孤家人都死绝了,她怎肯为后。陈鸾和陈不问都是皇家人,也不在人选之中。” “挑挑拣拣,也就只剩你了。” 弘道帝皱眉道:“你到底是何人。” 中年书生转过身,望着老皇帝摇头道:“你有多久没去太庙了。历代先帝,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弘道帝猛地醒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无怪他觉得眼前书生如此眼熟,只见其口齿打结的说道:“你——你是……” 中年书生笑道:“认出来啦。” 眼前一幕,让慕品山把书生立后的那番话抛到了脑后。这什么情况,老皇帝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可接下来一幕,却让慕品山结舌瞠目,大吃一惊。 老皇帝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了不说,还要磕头告罪。 “后世不肖子孙,拜见启年大帝。还请大帝……” 只见中年书生挥了挥手道:“当年的陈启年早死了,还是叫我先生顺耳些。” 一旁的慕品山很是纳闷的问道:“你是皇帝,他也是皇帝,都是大乾的皇帝,那今天这一出又是何意。” 陈启年苦笑道:“小丫头,也不怕说与你听。大乾朝早已被世家大族掏空,若不打碎重建,如何能现往日盛世之貌。” 慕品山皱眉道:“如何打碎,如何重建。” 陈启年看着慕品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小丫头问道点子上了。要打碎,又不能改朝换代,还是我陈家人做主,确实需要一些手段。” 说着,陈启年便将如何假死,如何创建离帮,一五一十的说了,且没有半分隐瞒…… 只见慕品山皱眉道:“离帮,天下城,拓跋家,三为一体。把大乾拖入战乱之中,趁机铲除世家大族,逼迫老皇帝让位,果然好算计。不过,这么做将老百姓置于何地,可有想过为大乾战死的数十万儿郎。” 陈启年苦笑叹道:“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大乾要重生,就得先死,不死如何重生。至于老百姓,长痛不如短痛,就算为了来世积攒福报吧。” 弘道帝这阵子算是彻底明白来,什么异族入侵,什么各地叛乱,原来都是眼前这位一手弄出来的。 只见弘道帝愤怒的站起身,指着陈启年的鼻子吼道:“你还有脸说,你对得起高祖,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你把好好一个大乾祸害成这样,你有什么脸面自称陈家子孙。” “朕,虽没能把大乾从泥潭里拖出来,可朕也没把大乾架在火上烤。朕这一辈子所作所为,对得起大乾,对得起百姓,即便到了地府,也敢问心无愧的面对陈家先祖。而你,是大乾的罪人,是陈家的叛逆……” 陈启年笑道:“这些年你做的却是蛮用心的,可惜一个色字,把一切都毁了。李国泰是我们选出来送给你砍的,你若不贪图李夫人美貌,又怎会毫不犹豫的给人家定罪。” “钟离子曦也是我们推到你面前的,不然也不会有铁摩勒大巫的问世……” “知道么,这天下男人都可以好色,唯独皇帝不能。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怨不得任何人。” 弘道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怒声骂道:“放屁。朕乃一国之君,天下都是朕的,几个女人算什么。” 陈启年笑道:“做事情要看结果,如今结果显而易见。你是个昏聩好色的帝王,这一点百姓晓得,百官晓得,你那几个儿子也晓得。” 弘道帝冷哼一声:“朕不晓得,也不想晓得。不过圣人们一定会晓得,定然不会让你胡来。” 陈启年笑道:“你是说院长和剑圣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们现在忙不过来。至于皇城里那个打铁的,还有房梁上那位,恐怕分量是不够的。” 被人一语道破藏身地,李太平不由皱眉飘身而下。他从始至终没有发现陈启年进入皇城,直到陈启年来到内室门前,他才感知到陈启年的存在。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人不是人。 风天养守着内室门前,忽然眼前多了一个人,倒是吓了一跳。不由条件反射的抽刀,却听内室中陈启年说道。 “让他进来吧。” 李太平推门而入,当他看到陈启年的第一眼,他觉得这人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他想起晋王,这人与晋王竟有六七分相像。果然是一家子无疑。 “李家大郎,三礼的小师弟。” 说着,陈启年看了看李太平,又瞧了瞧慕品山,忽然笑道:“郎才女貌,却是不错。归顺离帮,可为护法,小丫头也不用当皇后,考虑一下吧。” 李太平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算起来你应是我的仇人才对。” 陈启年摇头叹道:“家国大义,在你们心里总是大不过私人仇怨。” 李太平忽然笑了:“别把自己捧的那么高,你代表不了家国大义,你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说的那么好听干嘛。” 正说着,骊山方向忽然传来雷鸣之声,久久不绝…… 李太平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显然此时有人已经找上书院。 却见陈启年笑道:“开始了,咱们也出去吧。甭管有仇还是有怨,今晚做个了结。” 陈启年当先迈出内室,却见弘道帝来到李太平身前,眼中早已没了光华:“太平,朕有罪,朕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罪己诏和治儿的份上,拉大乾一把吧……” 李太平挥手冷声道:“平反的事,我掏银子了,甭跟我论情义,咱们只论对错。咱们的账不着急,得慢慢算。” 正说着,却见风天养探头进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圣上,大人,咱们走吧。” 李太平笑看着风天养:“我们是不是在玉龙剑洞见过。” 只见风天养,忙躬身道:“大人好眼力,好记性,小人却是与大人在玉龙剑洞有过一面之缘。” 李太平点了点头,打风天养身旁走过时,忽然丢下一句话。 “你确定离帮不会卸磨杀驴,刚才你听了太多……”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暴雪(三) 离帮这些年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这些事离帮不希望世人只晓。 今晚李太平听到了,见到了,说明陈启年不打算让他活着离开皇城,除非他加入离帮。 李太平望着前面那道身影,心中估算着,他和三师兄联手,能有几分胜算。可当李太平迈出含元殿时,他知道,半分机会也没有了。 含元殿前,皇后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强势,齐王也变得安分许多。就连长公主身后的二黑,手也没离开过刀柄。至于那些皇子皇妃,这阵子就更安静了。 此时含元殿前只有一人,站得笔直,任凭寒风冷厉,落雪渐大。 “二位,这是皇城,私闯可诛。” 其中一位,白眉赤目,身材高大,往那一站,便如一堵无法逾越的城墙。另一位,长袖摆动,仙风道骨,一副道家真人模样。 天下城城主厉抗天,朝台阶下的彭庚切抱拳行礼道:“久闻彭老将军威名,今日一见过然名不虚传,真乃旷世名将。” 一旁的无尘也笑道:“太子每一次与贫道说起老将军,贫道心中都要大感敬佩……” 无尘话还未落,一旁太子便厉声质问。 “你到底是何人。” 无尘听到太子怒喝之声,不由回头笑道:“西有无尘遮半天那个无尘,便是贫道了。作为贫道半个弟子,兼儿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怎可如此浮躁。” 太子这阵子傻了眼,显然老道士这些年一直隐瞒着身份,把他当猴一样耍。 被人出卖和背叛,特别是那种如师如父的人,即便是很能忍,一忍便是十几年的太子殿下,这一刻也忍不住了。只见其颤抖的指着无尘老道,刚想大骂几句,却被皇后拉了一把。 “是我们有眼无珠被人利用,多说无益。” 无尘摇头道:“皇后这话不对,这些年贫道可是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夺位,怎能说贫道利用兼儿。” 被人利用,道理还都在人家那,自负聪明心机了得太子殿下,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皇后用力捏了一把太子的手:“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还没输。” 却见彭庚切冷声道:“无尘也好,太子谋士也罢,圣上不宣召,便是谋逆大罪。” 厉抗天笑道:“谋逆。彭老将军还真说对了,老夫这次来,就是想给大乾换个皇帝。” 说着一股磅礴之气,忽然从苍穹上压了下来,压得众人喘气都费劲儿。同一时间,骊山方向天雷滚滚,声势骇人…… 半刻钟前,篱笆小院多了三道身影。 院长微笑着起身,望着钟离子曦说道:“贵客登门,未曾远迎,还望三位多多海涵。” 钟离子曦笑道:“院长客气了。子曦此次前来,实在是仰慕院长才学,想要请教一二。” 院长摇头笑道:“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巫面前,老头子可不敢为人师。不过老头子一手丹青,到还勉强拿得出手,若是大巫不嫌弃,不妨品鉴一二。” 院长一辈子没打过架,也没出过手,没人知道老人家打起架来是个什么样。所以上山三人,便是要以力压服书院。 钟离子曦相信,即便自己斗不过院长也无妨,只要聂三礼或刀魔搭把手,老头子便绝对赢不了。到时三打二,自己这边依旧稳赢。 “小女子粗通音律,倒是可以为院长作画添几分颜色。” 七孔凤鸣骨笛出现在钟离子曦手中时,秋意浓也为老师取来墨笔。 只见院长望着钟离子曦笑道:“生肖有十二,世人见十一,唯独不见真龙。今日便画龙一观如何。” 看似询问,却以挥毫天地之间。乌云做画纸,白雪应笔墨。便见飘雪翻卷,现鹿角,牛头,蛇腹,鱼鳞…… 顷刻间,一条白色巨龙,探出乌云,游走在风雪之中。栩栩如生的巨龙,从苍天幕布中直下,卷着风雪与雷鸣,朝钟离子曦而来。 钟离子曦淡淡一笑,浅浅的酒窝,更显迷人。 “世间既有真龙现,怎能不见凤与凰。” 说着,腾身而起。玉骨冰肌横吹笛…… 笛声悠扬,卷起大兴城四起之火,化作雌雄二鸟,振翅而来。雄为凤,雌为凰,凤凰振翅九天,迎上白雪巨龙。一时间,雷声滚滚,天地震荡,声势骇人…… 含元殿前,众人被天空异象所震,情不自禁抬头而望。就在这时,陈启年已然来到殿前,且微笑着说道。 “天地异象,大乾应如凤凰浴火重生,改天换帝。” 声音不大,却压下雷鸣,灌入每一个人耳中。就好像那声音,是来自灵魂深处。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皇城内的人慌了手脚,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在人们惊愕之时,天地似有洪钟响起…… “启民小儿,这是见到有利可图,便从坟墓里爬出来跟后世子孙争抢,彻底不要脸了吗。你已是老黄历,换谁不换谁,不是你说了算的。” 洪钟般的声音出现在耳中,宛若天籁之音,让数万将士,让含元殿前的沉重,顿时多了喜色。 要说在场之人中最兴奋的,非弘道帝莫属。只见其一扫颓废,大笑道:“老祖宗,您还活着,实在太好了。快,快帮朕打杀了这些惦记朕江山的恶徒。” 一道高大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陈启年身前,正是军神无疑。 死而复生,凤凰涅槃,这世间没人有那个本事,很显然军神乃假死。 只见陈启年朝军神行礼道:“老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玩小孩子的把戏。” 军神冷哼一声,没有搭理陈启年,而是转身望着十二卫道:“还不给我滚回大营。” 军神不倒,大乾的军心便还在,听谁不听谁的自然见分晓。 当大军退出皇城,军神这才转过身,扫视陈启年等人:“不假死,妖魔鬼怪怎会现身。不假死,怎知为了那把椅子,父子,夫妻,情谊比纸还薄。不假死,怎知人心险恶。” 随着军神话音落下,含元殿又多了两道身影。 一道赤着双臂,手握剑锤,不吭声的铁打汉子。一道身披袈裟,双手合十的佛门神僧。 陈启年摇了摇头,笑道:“一个妖僧,一个打铁的,再加上耍剑的小子,这就是老人家的底气吗。是不是有些虚啊。” 厉抗天大笑道:“老东西,耍了这么大个把戏,也不过这点人手,老夫还以为会弄出多大阵仗呢。”军神笑道:“城主莫急,好戏还在后头。” 仿佛为了印证军神的话,只见天空中忽然多出一把巨剑,一把长刀。只见刀剑落下,径直斩向与白龙厮杀在一起的凤与凰…… 天地间有凤凰悲鸣,同时一道苗条身影急速向天边遁去。 陈启年只是微微皱眉便又舒展开来,下一刻含元殿又多出四道身影。 厉抗天怒视着聂三礼,冷声质问:“何时倒向他们的。” 聂三礼笑道:“一直便是他们的人,怎么说倒向,城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厉抗天咬牙道:“你小子够狠,你师父够毒,连欺师灭祖的戏码也能演得出来。” 却见陈启年按下就要发作的厉抗天,望着院长笑道:“军神战阵上无敌,张鸦九打架厉害,这二位却都不善于下棋,想来对弈之人便是院长了。” 院长摇头苦笑道:“应算是半个吧。头半场那个老家伙一剑正道,倒是走的潇洒,没办法我也只好接了残局。” 陈启年忽然望天道:“原来是太平道的老道士,没想到最潇洒那个,却是最累的一个。这一局,输得不冤。” 李太平看了师兄一眼,见师兄点头,不由望天苦笑。师傅,您瞒的徒儿好苦…… 雪越下越大,天地皆白。 却见此时,陈启年转身看着弘道帝,说道:“你不觉得今年更冷了么。大乾的天变了,那么就一定会变下去,他们这些人是拦不住的。” 说着,陈启年笑道:“知道吗,为了大乾,我连帝位都舍得。既然有所舍,便会有所得。几位不妨联手试一试,看看你们能否让这雪也停了。” 一旁的厉抗天忙朝陈启年行礼道:“先生,老夫仰慕军神久已,可否让老夫亲手送军神一程。” 厉抗天话音刚落,便见无尘笑道:“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今日缘分到了,当应缘尽于此。” 红莲念了声佛号,刚要接了无尘的话,却见李太平朝红莲一礼。 “神僧,小子跟妖道孽缘之深可是无人能及,还是让小子了结这段孽缘吧。” 无尘打量着李太平,手中拂尘一扬,笑道:“虽说债多不压身,能了却一桩,却也是一桩。” 聂三礼微微皱眉,挡在李太平身前:“长兄如父,师兄也是一样。你的仇怨,师兄今日帮你了结了。现在带着小妖精赶紧离开。” 李太平摇头道:“今天有师兄帮着扛下所有事,那明天呢,未来呢。该要面对的,总要去面对。躲避不是最好的方法。” “师傅和师兄,为了太平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有朝一日太平能挺直脊梁做人吗……”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暴雪(四) 含元殿前,陈启年背负双手,从容不迫转回身,望着弘道帝微微一笑。 “带着陈家的皇子皇孙回紫宸殿等我,这边讲完道理,我会去寻你。” 弘道帝没有动,而是望向军神,见军神点了点头,弘道帝这才带着一家子慌忙离开。 回去的路上,皇后去到无人之处,唤来之前迎李太平入宫的小宦官。 “圣上有些乏了,一会回去把这个放进燕窝里。” 小宦官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的接过一包粉末,随后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皇后微笑着扶起小宦官,说道:“圣上的癖好你也知晓,这东西不过是龙虎丸磨的粉,并非砒 霜毒药。” 小宦官心道,圣上已然吃了许多龙虎丸,这阵子再吃,跟那砒 霜有何区别。 看着小宦官双腿打颤,皇后笑道:“我听说入宫前,你还有个弟弟寄养在叔父家里。这些年你服侍圣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宫都看在眼里。” “等你走了,太子登基,你那个弟弟会做官,而且以后会做很大的官。” 打断你的腿,再给你一副拐杖,然后告诉你。没有我,你连路都走不了,所以你要懂得感恩。显然小宦官是懂得感恩的。只见小宦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拼命的磕头。 “谢主子抬爱,奴才定然不会让主子失望。” 对小宦官来说,死是一定的,那么用残缺之身换兄弟一身荣华富贵,却也值了。他很不情愿,却依旧要感恩戴德。 回到紫宸殿,皇后将皇子皇妃留在了殿外,只许小宦官扶着圣上入内休息。 “德妃,把聪儿带回你那好生照看着,且不能有任何闪失。至于你……” 皇后冷眼看着淑妃,却见淑妃昂然冷笑,丝毫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陈标造反,其母同罪。先打入冷宫,待圣上发落。” 淑妃也不争辩,只是恶毒的盯着皇后看,只见数名宫女一拥而上擒了淑妃…… 看着淑妃被押走,皇后这才转身望着伺候圣上的两名宫女:“圣上藏着的那个女人呢。” 一名机灵的些宫女,忙跪了下去,叩头道:“回主子,奴才晓得在哪。” “那还跪着干嘛,还不把美人给圣上送过去。” 弘道帝吃下燕窝后,便见美人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一头扑进弘道帝怀里。 “圣上,刚才外边好吓人,臣妾瞧见两只大鸟……” 弘道帝搂着美人一边安慰,一边忍不住上下其手。就在弘道帝龙精虎猛之时,含元殿那边猛然传来雷鸣般的巨响。 一道身高十数丈的披甲战神,手持长枪,将一名白眉赤目的老者掀飞出城。 同一时刻,墨看山身如火烧,一锤一剑燃起熊熊烈火朝陈启年扑了过去。 红莲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双掌齐齐推出,便见一双金色手掌,朝着陈启年当头照下。 聂三礼回头看了一眼院长,大笑道:“俺们几人,争取为院长撑上半盏茶的时间。” 一直没开口的刀魔也笑道:“未曾想冰洞面壁几十年,一出手便是刀斩圣人,再出手就要斩天人。快哉,快哉。” 院长挥毫于苍穹,便见真龙张牙舞爪,从天幕中游走而下,一条,两条,三四条…… “他还不是天人,意浓助老师一臂之力。定能将其降服。” 秋意浓抬头望着巨龙,口吐真言。且是一口气,便是十六字真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只见飘雪为墨画成的真龙,其筋骨相连,鳞甲渐渐凝实,变得晶莹剔透…… 含元殿前,无尘望着李太平笑道:“换个地方如何。” 话落,无尘一步踏出,落脚时,人以来到曲江池上。李太平御剑追至,却见无尘打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朝他微笑的挥了挥。 “打生打死,还不都是为了一个利字。贫道手中有阴符经下册,却苦于没有上册,不得入门之法。不如贫道吃些亏,你我互换。多的贫道也不用你感恩戴德,就当还了你的那些恩怨了。” “咱俩在此以经换经了结恩怨,贫道从此归隐,不在踏足人间。你也可凭此经,修成大道,成就天人……” 李太平望着无尘手中小册子,笑道:“天人,何为天人。” 无尘指了指天,笑道:“长生不死,逍遥天地之间,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李太平摇头道:“天人,那还不得百八十年。到那时要么你也是天人,要么只剩一捧黄土……” 就在李太平说话之时,数把飞剑已然无声息出现在无尘身后。却见无尘笑呵呵的,更显慈眉善目,手中拂尘一扬。 “那不更好,还省得大郎出剑了,到时刨了贫道的坟,来个挫骨扬灰多好。” 话音未落,拂尘千丝万缕,猛地卷向十数丈外的李太平…… 一个拿阴符经说事,一个就事论事,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好像说的跟真事一样。其实,二人都在为出手寻找时机。 这二位很没有宗师之上的觉悟和风范,还像混江湖时一样,能用上的手段,都会毫不犹豫的用上。 无尘好像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三把飞剑即将近身,他才横移丈许,轻松躲过。 “小子,竟然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道门,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败类。” 李太平御剑飞退,毫厘之间躲过千万丝线。便见一尺多厚的冰层,瞬间切成无数薄薄的冰片,看着就像大厨刀下的鱼脍一样。 “彼此,彼此。咱们谁也别说谁。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的好。” 无尘冷笑道:“上次是你命大,这一次可没那么好命了。就让贫道送你一程,让你师徒,父子地府团圆去吧。” 只见老道士将手中拂尘插入冰封的曲江池,同时一拍身后长剑,顿时剑鸣九霄,一剑入苍穹。 李太平急忙御剑而起,剑匣中接连飞出数把飞剑。 这一刻,李太平脚踩太平道掌门铁剑,周身环绕着三柴剑等五把飞剑,算是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至于为啥不借剑,怕是剑还没借来,脑袋就得搬家。 无尘不是善男信女,可不会等你准备好了再开打。见啥人,说啥话,看啥人点啥菜,对付无尘这种人,就应无所不用其极。李太平脚下的曲江池,飘雪下落忽然比其它处慢了那么一丝。很细微的变化,却瞒不过对天地五行感知敏锐的李太平。 没有丝毫犹豫,李太平瞬间御剑飞升,便见冰面先有一点真气透出,随后一瞬便是千万点…… 若非李太平提前发现异常,就是这一下,怕是便要千疮百孔,如大乾般没得救了。 躲过来自冰面下的攻击,拨开云层那一剑,便也落了下来。 无尘修的是道门正中 功法,有阴自然有阳。手中拂尘是阴,背上宝剑是阳,阴阳之下早已冤魂无数。 那是一柄由煞气凝成的巨剑,阴冷气息在破开云层那一瞬间,便将整个曲江池笼罩。 风雪中,似有鬼哭狼嚎之声,夺人心摄人魂。 面对这一剑,李太平没有躲,且御剑而上,他要以人之势破斩天一剑。 纯钧为锋刃,其它四剑铸成剑身,脚踏铁剑化作剑柄,这是他的剑人归一。不过这一剑,没有磅礴的剑气,却以金借水,卷起曲江一池寒水,化作一条水龙冲天而起。 无尘虽未曾勘破阴符经,却也晓得,李太平在借天地五行为剑,自身并无消耗。而他拼的是自身数百年修为,论持久战,吃亏的是他。所以一上来便大招全出,为的便是一招定胜负。 这一剑无尘倾尽所有,就算圣人也无法全身而退。 仙风道骨白须飘飘,微笑看着剑人归一在斩天巨剑下崩散开来,而巨剑也只是生出一丝裂痕而已。 巨剑追着那坠落青衫而下,誓要将其碾成粉末,却被一条水龙缠上。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巨剑的一丝裂痕,在水龙的束缚下,如决堤的江水,蔓延无数枝杈…… 当巨剑挣脱束缚,落在冰面上的一瞬间,便如满是裂纹的琉璃灯,炸裂无数细碎。 狂暴的剑气四溢,绞碎风雪,绞碎数十丈曲江之冰。一丝殷红,于冰水中散开,紧握拂尘的那只手这才微微一松…… 无尘剑斩水龙,可大兴城出现的龙却不止一条。只见皇城上的云雾中,九条真龙翻出云海,朝皇城内的含元殿扑来。 含元殿是象征天家威仪的主殿,可这一刻,却成了瓦砾废墟。 一个人立在含元殿的石基之上,只见其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虚空一抓,便见金色龙爪探出。捉住那铁打的汉子,狠狠砸进瓦砾碎石之中。 废墟中,墨看山扭头吐了口血,挣扎爬起身。第几次吐血,他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他相信,应该还能吐上几口。 刀魔上官九悔手中的刀已经碎了,现在只剩锁着双臂的铁链还在。刀魔苦笑,这辈子最狼狈的一次是天池一战,不过现在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比那次还要狼狈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殇 刀魔很惨,一旁的聂三礼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聂三礼手中三剑,只剩一剑,另外两剑恐怕要到天边去找了。显然现在不是寻剑的时候,因为那只金色龙爪又朝他抓来。 聂三礼心中苦笑,看来最后一把剑也保不住了,再来一次估计就得人肉为剑硬抗了。 忽然一道金色身影挡在聂三礼身前,那是金身罗汉的红莲。 红莲仗着金身不败,可是没有另外几位的蓬头垢面惨不忍睹。可那也只是看起来,估计再被那只爪子捏咕几下,佛门金身也要变成软面条了。 红莲跟陈启年无仇无怨,对大乾也没啥好感,蹚浑水完全是因为这几个小子很对脾气。 一顿酒水,交心换命。只见红莲被金色龙爪握住,依旧大吼着:“再捅他一剑。” 不用红莲说,聂三礼已然宝剑离手,于风雪中化作千百剑…… 废墟中一声爆响,炸起漫天烟尘,一道火红身影冲天而起,追着那千百剑朝着陈启年当头砸下…… 刀魔飞身半空,轮动寒铁锁链搅动风雪,化作一把可斩天地的雪白长刀…… 陈启年从始至终没有动过,他只是抬起头笑了笑,便见金色龙爪握着红莲,将漫天剑影尽数扫清。随后丢垃圾一样将一代妖僧抛进废墟之中。 一锤一剑,一道火红,在陈启年瞳孔中急速放大,已然来到头顶一尺之处。剑锤还没劈中,那恐怖的真气已然将周遭数十丈的青石碾成粉末。 陈启年看似缓慢的抬起手,点在剑锤之上,便见天地炸响,毁天灭地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沿着陈启年的手臂直达脚底。 以陈启年为中心,地面翻卷丈高,如掀起的巨浪朝四周翻涌而去。可陈启年脚下数丈方圆石基却依旧好好的。 二人近在咫尺,只见陈启年笑看着墨看山。 “剑山呢,我等了好久了。” 说着,屈指轻弹,墨看山火红的身子便如烟火一样冲入高空…… 一把风雪化作的长刀,劈开天幕,硬生生将天地分作两半。却见陈启年笑道:“这应该顿悟后的一刀。还算不错。” 随后陈启年一指点出,本是一丈左右的金色龙爪,猛地膨胀数十倍。便见金色巨爪握住白刃,下一刻白刃炸裂,化作一团白色风暴,消散在天地之间。 红莲从废墟中爬了出来,望着半空中的火红身影吼道。 “还记得,你我在大郎家酒后说的那一招吗。” 墨看山大笑道:“等我搬来一座剑山。” 铸剑山,会仙峰,有剑冲天,如银河倒卷…… 张鸦九盘膝镇西峰上,忽然睁开眼,脸色由白转红。 “小丫头,师傅给你送剑过去。” 话落,又是一道银河冲天…… 赶往曲江池的慕品山,忽然心生感应,扭头望向天际…… 两道银色匹练翻过山河,插入云海来到大兴城,化成两座剑山。 城外战神抬头而望,大笑着枪指厉抗天。 “老小子,让老夫先送你一程,好给你主子下去铺铺路,省得磕磕绊绊的阴间路不好走。” 话落,军神盘膝而坐,一道道生气打体内钻出,融入巨甲战神。只见本是虚无的巨甲战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 厉抗天脸色瞬间大变,怒吼道:“死老鬼,你疯了。” 军神大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厉抗天双手齐齐推出,巨大的掌印合二为一,朝巨甲战神劈去。 “要死,你自己去死,老子可不跟你携手赴黄泉。” 掌印成形,厉抗天扭头踏云往天边遁去。却见巨甲战神猛地睁开眼,盯着远去的厉抗天,本是面无表情的脸颊,此刻却挂上了微笑。 长枪离手,巨甲战神消散,可那枪却如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道长虹,穿破掌印,追着厉抗天消失在天尽头…… 许久后,天边远山有精光闪耀,当光华褪去,远山也只剩了半截。 一片雪花缓缓落下,正好落在盘膝而坐的军神额头,只是片刻阻碍,便又落下。而军神则慢慢变得虚无,化作青烟飘散,仿佛世间从无此人一般。 远山半截,落下一道妖娆身影,低头俯视着深不见底的漆黑,轻声叹道:“大势已然不可逆,不久的将来大乾定然重现盛世之貌,想来城主也可含笑九泉了。” 话落,那女子看了一眼大兴方向,袍袖一挥吐出一口血来,却见半山塌陷将一片漆黑掩埋…… 世间有圣人陨落,且一走便是两名,洞庭山佛门怎会不知。静室中,佛陀唤来刚刚回山不久的佛子。 “圣人并非世间真无敌。既然已得机缘,便修成真佛下山。到那时,天下佛国便在你一念之间。” 佛子受教回到静室,一心礼佛,不在关注外界的风起云涌…… 昆仑山,道首只是看着洞庭山方向,却没有下山的打算。佛陀不下山,他亦不会下山。至于师弟无尘,道首夜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兴城上方飘着两座剑山,一座落向皇城,一座落向曲江池。 无尘抬头而望,他不理解为何会有两座剑山,且其中一座还是奔着他来的。 剑斩李太平,已经耗去他七七八八的功力,如今面对剑山,不走只有死路一条。无尘毫不犹豫的选择开溜,就像钟离子曦和城主一样,他们并没有死战的觉悟。 离帮不是铁桶,他们这些云端上的人聚到一起,有的为利,有的为情,有的则是为了心中执念。 只见无尘双脚刚刚离开冰面,却忽然眉头一皱,很是疑惑的盯着曲江池。 下一刻,游鱼跃出水面,且有八条之多。 无尘眼不瞎,那不是鱼,那是八柄小剑…… “你还没死。” 无尘怒吼一声,舞动拂尘,便见万缕千丝炸开,卷向那些奇袭而来的飞剑。 飞剑短小,且如游鱼一般灵活游走,在银丝缝隙逆流而上。那是庖丁解牛一样的精准细腻…… 无尘这一网,即便能捞净曲江池内的大鱼小虾,却无法尽数将眼前八条小鱼捞入网中。只见无尘一手舞动拂尘,一手挥剑,却仍有漏网之鱼,穿透层层阻碍…… 一条游鱼漏网,无尘还是有信心挡下的。只见其长袍鼓动,就像张开的气泡。那是护身罡气,是无尘最后的保命本钱。 却见信心满满的无尘,眉头一皱,低头看着左胸口,那里赫然插着一把小剑。 罡气依旧,那把剑是如何突破的。下一刻,无尘恍然醒悟,因为天池穴被那把剑封住了气血。 “封魔钉。” 说着,无尘条件反射的就要去拔,却见青衫跃出水面,指了指头顶,随后笑道:“时间不够的。” 无尘抬起头,不由惨然一笑。 收了拂尘和长剑,无尘望着李太平说道:“为何没死。” 李太平看着身上数十道已经冻结的剑伤,笑道:“师傅说,要打人,先要学会挨打。还有,小子得谢谢你,若不是选在曲江池,没准假死还真瞒不过你。” 无尘苦笑:“未曾想,算计一辈子,结果选了曲江池作为埋骨之地。” 无尘抬头看了看已然来到头顶的剑山,忽然咧嘴一笑:“贫道身死道消,你小子也别想修成天人。临死,还能断你天人之路,快哉,快哉。” 李太平无所谓的摊了摊手,说道:“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我所在乎的都不在了,要那长生不死有何用。至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古往今来可有人做到。所以天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无尘微微错愕,他这一辈子,挖空了心思算计,便是想成就天人,最不济也要胜过昆仑山那个牛逼老道。他要站在师傅的墓碑前,当着师傅的面,告诉牛鼻子,老子的路不用你安排,一样走的比你远。 他要在武道上胜过师兄,他要在身份地位上胜过师兄,甚至他的徒弟,未来也可以打败师兄的弟子。他要将昆仑山那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完全踩在脚下。这是他一辈子不折手段的唯一念想。 现在看来,一切不过镜花水月,人生走到尽头,他依旧不如他。 剑山落下,无尘却仰天吼道:“可是剑圣,可是段振山,可是……” 无尘想要死个明白,最好是剑圣斩杀与他。那么兴许有一天,剑圣登昆仑败道首,那他就还没输。到时他便可以在地府等着师兄,嘲笑他几句。 可当无尘看到白衣临湖,便顿时没了神采。铸剑山的小妖精,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修成大妖…… 这是无尘脑子里最后一丝想法,因为那座剑山已将他压成了粉末。 无尘伏诛,西边的天晴了一半。大兴城的落雪,便也渐渐小了。 可风却更大,搅动着天地飘雪,仿佛刮起了西北的烟泡。 坊间百姓,裹的严严实实站在自家院中,他们要看真龙降世。可这风和雪,却挡住了真龙,挡住了大兴城内想要看清楚的一双双眼睛。 一方金色手印,按着剑山落向皇城…… 真龙遨游而下,龙威压城,城欲摧……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佛门金身 白衣妖娆,笑可倾城。 慕品山就要去扶冰面上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却见青衫望着皇城方向,摇头道。 “借九妹剑山一用。待我助院长一臂之力,斩了那个想要抢我婆娘送人的家伙。再回去养伤也不迟。” 慕品山很担心李太平的伤势,想要去拦,却最终还是放弃了。那家伙只要还能动,便不会看着院长等人打生打死,而不管不顾。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自家男人想要当英雄,还是相当怂包,慕品山都会全力支持。当然色狼是要另当别论的。 李太平脚踏铁剑,打曲江池上转了一圈,便见一把把长剑跃出水面跟在铁剑之后。 飞剑这年头对大型老百姓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铺天盖地的飞剑贴着头皮飞过,撵着一个人的场面,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坊街小院内,一名妇人揉了揉眼睛,惊叹道:“好——好多飞剑。那——那前面的是谁,怎地好生面熟。” “好——好像是李家大郎。” 听到自家男人的话,那妇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那就没事了,李家大郎出了名的打不死,换个人怕是不成的。” 独孤烈帅军驰援独孤家,却见头顶飞剑嗖嗖的飞过,不由扭头道:“前面那个是。” 独孤清风摇头道:“是李太平那个家伙。” 一身血水已冻成冰碴的赵四,刚打秘书少监家里来到坊街,忙仰头双手扣在眼睛上,大声惊呼起来。 “大郎,快些飞,马上就要追上啦。” 话音刚落,却见前面飞盾的李家大郎晃了两晃,差点失足从铁剑上栽下来。 却见赵四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好险,还好大郎脚下有准。” 说着,赵四扭过头,朝身后个个带伤的兄弟们笑道:“兄弟们,回家啦。” 大兴城内除了独孤家那些人还在玩命,骚乱基本都已平息。 齐王的部队退了出去,独孤烈等人所率领的十二卫则进驻大兴。且配合着彭庚切的金吾卫,将渭水帮那些不安分的全部绑了,丢进京兆府的大牢。 李家大郎本是带着飞剑直奔皇城,却在路过独孤家时打了个转。随后一指独家宅院,便见身后飞剑,如天女散花般,飞入独孤家…… 不多时,独孤家那些玩命的家伙,死的死,跑的跑。就连与独孤清清死磕的秦九宝,却也不见了踪影,只是地面多了一滩热乎乎的血迹。 独孤清清仰起头,淡淡一笑,便见宅院中的飞剑,呼啸着追着那个青衫男人不见了。 皇城,陈启年一手低着剑山,一手握着皇城紫气将九条真龙紧紧束缚。 “没用的,这里是皇城。只要我陈启年站在皇城内,这天下便无人是我对手。” 院长的身形有些佝偻,在面色发白的秋意浓搀扶下,望着石基上那个男人笑道。 “说这话你心里不发虚吗。你若无敌,为何不打碎剑山,捏死九龙。现在的你,也不过是强撑罢了。” 陈启年衣襟飘荡,微笑着扭过头,说道:“看看天上的那几个家伙,这话应该对他们说才对。” 剑山上压着一方金色手印,手印之上是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四道身影。 显然,在场众人,皆无余力。 院长轻咳两声,示意秋意浓扶着他坐下。 “当年的你意气风发,大有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的劲儿头。那时的你,虽说修为只有宗师之上,却一心为国为民,所以那时的你才是皇城内无敌。” 说着院长摇了摇头,指着头顶的紫气说道:“你在看看现在,气运可完全在你手中。你现在不过强行控制气运不散而已,或者说你在激发行将就木老人最后一丝生气,一切不过回光返照罢了。” 陈启年大笑道:“回光返照,这个比喻我喜欢。我就是要将大乾最后一丝气运掐灭,重新在废土上建立一个新的大乾。” “百年后,大乾土地上将再无心有杂念之人。生在人世间,众生皆凡人,那时大乾将是一方净土,人心有爱,人心向善……” 院长摇头苦笑:“人,是活活生生的,有善自然有恶。这天地,也是活的,有阴自然有阳。你只想见到一面,就算杀光所有人,从头再来,结果依旧不会如你所想。” 陈启年大笑道:“院长乃当世大儒,所言之理,启年信服。人心善恶,启年在假死那一年便想通了,启年如今敢这么做,是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且时机已然成熟。” 院长狐疑的望向那个信心十足的男人。陈启年文武全才,是这世间不多见的绝顶聪明之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信口开河,拿大话装点门面。 “什么样的办法,能将人心归一,无有杂念。老夫一生研究如何教书育人,却也没能想到,倒是要请教一二了。” 却见陈启年神神秘秘的笑道:“若是院长真相知道,不妨撤去真龙,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老夫一把年纪,可是没本事再画出九条真龙。不想说,那就不说也罢。” 现在双方僵持不下,刚好保持微妙的平衡。哪个敢先撤去神通,哪方便要倒大霉的。院长还没老糊涂,就算陈启年说的都是真的,他也不会自掘坟墓的。 陈启年毫不在意的说道:“现在紫气为我所用,耗下去输的也是你们。” 正说着,忽然陈启年眉头一皱,同时院长起身笑道:“现在还真不好说了。” 秋意浓转头,便见李太平脚踏飞剑翻过城头,随后便是一把接着一把飞剑,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很显然李太平与无尘一战,李家大郎胜了,且是大获全胜,还有一战之力。 多出一个生力军,看来运气这一次没有选择陈启年。 陈启年眉头微皱,显然他很意外,无尘那种人竟然也会输,而且输给一个毛头小子。直到他看见李太平身后跟着的那些剑,才想起来,之前还有一座剑山来着。 “铸剑山又有哪位到了,为何不露个面。藏头露尾的可不是山上人的作风。” 李太平御剑绕着陈启年打转,同时笑道:“铸剑山最厉害那一位到了。怎么,怕了。” 陈启年嘴角微扬:“剑圣亲自又如何……” 李太平忙道:“挤出来的笑,终究是有些假的。” 语言是用来达到某种目的的过程,对于这一刻的李太平来说,说的那些话是拖延,也是试探。 很显然陈启年并没有看起来的胜券在握,不然大可打发了围着他转的李太平。 李太平引着飞剑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大漠上黄沙滔天的飞旋龙,又好像江河湖海的龙吸水。不同的是,眼前的龙卷风满眼雪白中夹杂着晃眼的银色闪光。 剑山化作鱼群,在李太平导引下自发运转起来。只见一道青衫脚踏飞剑脱出剑刃漩涡,剑速便再次提高。 剑刃漩涡一尺一尺缩小,其威力却逐渐显现出来。只见那些被卷入风暴的雪花,也被削的跟小刀一样锋锐,轻易便可割裂人的肌肤。 含元殿废墟中,一根本以很不幸的梁木,这一刻更加不幸的卷进风暴之中。当一人难以环抱的红木接触风暴的一瞬间,便如纸糊的一般,爆成一片尘埃消失不见。 可以想见,剑刃风暴中那个男人,将要面对怎样的恐怖。 平衡终究需要打破,陈启年微眯着双眼,肌肤慢慢浮现一层金黄,且那金黄色还在慢慢的,一点一点向外延伸。 一条覆盖着金色鳞片的巨龙渐渐成形,这一切看在红莲眼中,不由大感惊诧。 “这是,难道……” 聂三礼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痛快点。这是什么,难道什么。” “很像佛门金身,只不过为何是龙身。” 红莲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应该,心中无佛绝对无法修成佛门金身的。” 聂三礼盯着红莲道:“那若是心中有佛呢。” 红莲白了一眼聂三礼,冷笑道:“别闹了,你听说过陈姓人信佛,更何况皇家之人。他陈启年敢修佛,就不怕没脸去见高祖。” 聂三礼摇头道:“他不修佛就有脸下去面对历代先帝了。” 红莲疑惑道:“他敢把高祖的话当放屁。” 聂三礼冷声道:“他都敢把高祖一手建立的大乾推翻重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红莲很是肯定的摇头道:“不对,不对。想要修成佛门金身,至少要修成一门神通。佛门神通是不会外传的。再说都打到这份上,你们可有看见他使用佛门神通。” 好久没有出声的院长,此时忽然摇头叹息道:“他早已修成神通,不然哪里有今天的陈启年。” 仿佛是为了印证院长的话,风暴中的陈启年忽然微微一笑。 红莲看着陈启年嘴角挂笑,不由大怒。虽说红莲看不上师兄所作所为,却无法忍受有人偷学佛门神通,不由怒声吼道。 “小儿,你是何时偷学的,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陈启年眼皮也没抬一下,反倒是院长摇头叹道……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帝崩 人间帝王,圣人之躯,占着一国之气运。若要武道成圣,便要改天换命。 苍天有眼,又岂是假死能瞒过的。若是能,怕是这天下每天都要上演假死的戏码了。 显然陈启年做到了瞒天过海,不然就不会有近乎天人的修为。 想要做到换命,奇经八脉尽断的死而复生兴许可以,命格换命格兴许也可以。再不然,修成大神通,比如佛门的漏尽通,能破除执著烦恼,脱离轮回。 陈启年那个笑,算是证实了这位曾经的人间帝王,果然修佛了。 别人修佛,算是个人信仰,不好说什么的。可这位不一样,祖训里可是明明白白写着不许陈家子孙修佛的。 院长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还能说啥,连自家江山都舍得推倒重建,更何况祖训里的一句话。 剑刃风暴已然切上金龙之身,发出刺耳的磨牙之声。金光四溢的同时,便见切在金身上的那些宝剑,就像喝醉酒的大汉,摇摇晃晃,里倒歪斜,最终无力的瘫倒在地。 好在是灵应峰的剑足够多,看样子一时半会消停不了,而且陈启年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李太平瞥了一眼化作废墟的含元殿,他很想上去点一把火,到时以金借火,便可狠狠的烧一烧这位人间帝王了。 正打着如意算盘的李太平,忽然听到上面师兄问红莲。 「佛门金身可有弱点。」 却见红莲摇了摇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能想到的都不是弱点。因为压根就没有弱点,只能以力破之。」 李太平曾经敲碎过佛门金身,所以他有信心再敲碎一个。只见无数飞剑中,有三把剑前后紧紧相连,依次切在金身一点。三剑落地,那一点却被切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剑实在太多,对陈启年来说,刚刚兴许仅仅是个意外。可没多久,又一把剑同样切在那一点上,而这一次竟然切开半尺深。 这就不是意外了,显然是李太平那小子再跟他耍心眼。 一缕紫气落下,盖在金身之上,只见那道切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 眼看就要前功尽弃,李太平哪能如此算了,忙操控纯钧再一次狠狠刺向那道切口。 这一次,纯钧为鱼头,数百剑为鱼身,其势头之猛,威力之大,竟然让陈启年也为之皱眉。 只见纯钧刺入金身一尺,力竭之际便会有剑撞在纯钧剑柄上,且是一柄接着一柄。 陈启年斗九龙,抵剑山,消耗的不仅仅是自身修为,还有他的精神力。此时还得控制一缕紫气,不断修复金身,算是忙的不亦乐乎。 眼看着那把剑威势渐弱,陈启年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人没有三头六臂,想要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算陈启年也做不到。这不,八柄小剑,神不知鬼不觉的脱离剑刃风暴,猛地刺向陈启年后心。 飞剑如此之多,又有纯钧在前,当陈启年感觉背后金身被切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时,一切都晚了…… 木雕是们艺术,很讲究下刀时的力度和技巧。想要雕出满意的作品,灵感很重要,练习同样重要。无数飞剑切割金身便是李太平下刀练刀的过程,金身很硬,没有死角,那便要去尝试每一次下刀的力度,找到最佳的切入角度和力度。 李太平找到了,那么八柄小剑以庖丁解牛的无厚入有间切开金身,便是必然。虽然这个过程浪费了七把小剑,不过值了。 中枢穴督脉大穴,此穴被封,天人也要跌落凡尘。 陈启年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二指夹住小剑。若搁在往常,却也没有什么,可如今收回一只手,天上便少了一只管事的手。 平衡一瞬 间被打破,剑山猛地压了下来…… 金色龙爪再次探出,想要抵住剑山时。李太平忙控制剑刃风暴舍了金身,瞬间缠上金爪,且控制一部分长剑,疯狂切割龙爪的根部。 当金色手印摁着剑山,撞在龙爪上时,一股毁天灭地力量在大兴城上空炸开。 天上有乌云,掉雨点,落雪花,这是正常的,往下噼里啪啦的掉宝剑,这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老百姓的脖子今天有些累,有些酸,却没有人舍得低头歇一歇。天上的热闹,莫说十年百年,恐怕穷一辈子也只能见到这一回。 赵四满身是伤的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家里的婆娘仰着头,兴致大高。 「俺回来啦。」 赵四的婆娘还算俊俏,就是脾气不甚好。这阵子看也未看赵四一眼,只是丢下一句话。 「灶上热着粥,还有你喜欢鹿鞭,自己取了吃。回头给我搬把交床来。神仙打架,可是真好看。比你那花拳绣腿的可是强多了……」 赵四本想炫耀一番,毕竟今儿个夜里,他可是像个男人一样出尽了风头,身上的伤便是最好的证明。 赵四耷拉着个脑袋,刚要进屋,便听婆娘再次开口道:「大郎好威武,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赵四扭回头,看了看皇城方向,又用力的看了半晌,却也没找见李家大郎的身影,不由皱眉道:「这能看见啥,哪就威武了。」 却听婆娘开口道:「老娘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支棱不起来的。对了,你不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赵四苦笑道:「渭水帮作乱,大牢里已经塞不下了,只好临时把班房改牢房了。」 赵四婆娘疑惑的回头道:「渭水帮作乱……呀!我的天老爷,你这是咋地啦,咋浑身是血。伤哪啦……」 「别,别摸,疼……」 这阵子赵四婆娘也顾不得神仙打架,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别看她骂自家男人,可自家男人若是有个闪失,她的天可就塌了。 此时大兴城的天,却是好像塌了一般。只见金光炸裂,剑山崩塌,好不渗人。 金色龙爪被李太平的剑刃风暴一次次切割,再也抵不住剑山而炸裂开来。同一时间剑山却也到了极限,而崩散。可李太平的剑刃风暴还在,红莲的金色手印还在。 陈启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紫气,做那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可皇城的紫气早已大不如前,如今这么一分,扛得住李太平和红莲,便扛不住九条真龙。 只见风雪巨龙,猛地震散紫气,朝陈启年扑来。而另一边,剑痕风暴和金色掌印也将仅剩的紫气绞碎拍散。 萦绕在皇城上空数百年的气运一瞬间消散无形,这一刻皇城内的人好似冷了许多。 只见陈启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却不怒反笑。 「多谢诸位帮忙。」 下一刻,陈启年所站之处,有九龙落下,剑刃风暴席卷而至,外加一方金色手印。 恐怖的力量顿时让整座皇城也晃了两晃,仿佛地龙翻身,吓得嫔妃宫女抱头四窜…… 皇后很淡定,脸色一点没变,因为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紫宸殿内,甚至没有感觉到脚下的震动。 忽然紫宸殿内传来一声女子惊呼,同时伴着小宦官哭天抢地的哀嚎。 皇后嘴角微扬,随后板着脸冲进紫宸殿内…… 弘道帝崩了,且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这是皇家的耻辱,按理说人都死了,皇后娘娘不该折腾了。那曾想,皇后竟然焦急的命人唤来御医,甚至连给那光着身子的女人一件袍子遮掩都懒得。 韩百草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弘道帝的女人,这才转身 跪地,老泪纵横。 「圣上阳神亏虚,驾崩了……」 皇后掩面哭泣,太子和长公主跪地嚎啕,一时间皇城内哭声连片…… 天子驾崩,诸事繁多,皇后娘娘强打精神,安排着弘道帝的身后事。 只见皇后看着榻上美人说道:「这两年,你得圣上独宠,如今圣上崩,你也陪着去吧。也好一路服侍圣上。」 美人无声的哭泣着,也不知是为自己哭,还是为弘道帝哭。却见皇后娘娘再次开口道。 「你得谢谢本宫给你入帝陵的名分,不然你这样的女子,守皇陵都不配。」 说着,皇后娘娘也不看那榻上美人,转身出了紫宸殿,带着长公主和二黑往德妃住处赶去…… 含元殿数丈高的基石,此时已然不见,且还成了一个深数丈的大坑。 李太平来到坑前细看,除了碎石却连陈启年一片衣角也没有见到。 「怎么也是近乎天人的身子骨,不能连渣都没剩下吧。」 正说着,忽然后宫方向,亮起一抹刀光。众人脸色一变,忙赶了过去…… 皇后娘娘站在德妃寝宫前,此时已经傻了眼。她看见二黑忽然朝寝宫劈出一刀,紧接着一道身影穿破房顶,朝天边飞盾而去。 二黑刚要追出去,却被长公主叫住。 「追不上的,追上去你也打不过。」 长公主看得清楚,穿房而出那人正是之前含元殿的那个书生。 皇后指着早已远去的身影,磕磕巴巴的说道:「鸾儿,刚刚可有见到……」 陈鸾无奈的点了点头:「聪儿被那人掳走了。」 这时德妃才从寝宫中跑将出来,见到皇后那一刻忙跪了下去…… 正文 第一章 女扮男装的雏 浔阳郡教场,一名校尉手握长刀与十数名兵丁战在一起。 那校尉个子不高却很壮硕,特别是一双手臂,长可及膝,且还舞着一把更长的横刀。 臂长刀长,身法灵动,游走在兵丁之间,出刀便有人倒下。 只见那校尉使出一记白猿拖刀,最后一名兵丁便打着转飞了出去。 兵丁滚了几滚爬起身,忍着痛兴奋的大声叫好道。 “铁牛校尉威武,铁牛校尉无敌。” 铁牛校尉不是别人,正是浔阳郡第一快船手张铁牛。 只见张铁牛板着脸,大声训斥道:“幸亏俺用的是刀背,不然你小子这阵子早肠穿肚烂了……” 铁牛越说越来气,指着那些鼻青脸肿的小子恨声道。 “一个个的,连俺一刀也接不住,以后上了战场焉有命在。还不给老子,拼了命的练……” 铁牛这边还没骂完,便听营中锣声震天,不由眉头一皱。便见此时传令兵飞奔而来…… “都尉有令,一盏茶后,全军在大营教场集结。” 铁牛嘿嘿一笑,心道这是又有活干了,已经消停大半年了,可算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浔阳郡,郡守府。 郡守大人面北而跪,哭天抢地哀嚎道。 “圣上,圣上啊……” 郑天齐一把拉起干打雷不下雨的郡守大人,皱着眉头说道:“我会发兵大兴城,家里会给大人留下一千兵丁。我走后守好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莫要出城。” 郡守顿时收了哭声,其实也没哭,表情自然转变的很快。 “天齐要干嘛,可不能兵发大兴带头作乱啊。” 郑天齐板着脸说道:“圣旨在西边,新帝也在西边,大兴城那个只是太子,不是皇帝。郑某人,看不惯巧取豪夺,连亲爹也要害死的畜生。” 郡守疑惑道:“这么说,天齐不应该到西边去才对嘛。” 郑天齐看傻子一样看着郡守:“西边是蜀郡,是叛军。我如何去得。” 郡守低头沉思,却如何也想不明白,郑天齐闹这一出到底是要干嘛。 郑天齐摇了摇头,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郡守府。 “大人只需守住郡城便好,旁的天齐自会斟酌。” 郡守此人平庸难以成事,可也正因为其胆小怕事,郑天齐才放心。只要郡守听话守好郡城,他郑天齐便可打着征讨叛逆的幌子,大肆扩张地盘。 郑天齐手中有五千骑兵,若说更大的野心他没有,但是横扫周边郡县,做个一方豪强还是很不错的。 弘道帝驾崩,该登基的没登基,不该登基的登基了,且还有一位手握重兵的想要登基。陈家人自己内讧,外人又怎会不趁机抢些甜头。 大营教场,郑天齐慷慨激昂,高举家国大义的同时也不忘升官发财,可是把府兵们的情绪点燃了。 铁牛不晓得什么真皇帝假皇帝,他只知道天下乱老百姓不会有好日子。靠着浔阳江过活的那些船把式,就要没活干,没饭吃。 都尉这两年守着浔阳郡,让百姓有吃有喝不受战乱之苦。虽说关家越发飞扬跋扈了,不过只要不弄出人命,看在都尉的面子也无人跟关家一般见识。 铁牛这几年武道一年一品,顺风顺水便到了八品,早已是这浔阳郡数得上数的高手,更是军中第一高手。 为了稳住铁牛,郑天齐特意在关家大宅旁买了宅院,把老太太接了过来…… 五千骑日夜兼程,一路畅通无助,直到江夏郡的地盘,才驻军不前。 郑天齐想谋江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苦于出师无名。如今好了,江夏费氏接了齐王的旨意,竖起大旗支持二皇子才是正统。 齐王有兵且还答应娶费氏之女为正妻,如此厚利哪个家族能不动心。再说费氏经营江夏数百年,私兵加府兵早已过万,且还有江夏郡内各门派臂助,逢此乱世当然要大展拳脚更进一步。 费氏府邸后宅。老爷子费密,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立在一旁的大儿子费道卿。 却见费道卿苦着一张脸,唯唯诺诺的哀求道:“老二家的小悠想嫁,爹您又何苦逼筱儿呢。” “婚约之事以后休要再提。自己生的女儿管不了,你还能干些什么。筱儿要寻死腻活,你就让她去。告诉她,生是齐王的人,死是齐王的鬼,改不了了。” 房外一身白衣,背着雕有兰花剑匣的费筱,可是将房内父亲和祖父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才从南海回来没几个月,早知会是如此,她宁可战死南海剑宗,也不会回这个家。 小丫头心中暗想,南海剑宗算是回不去了,那魔头不但打伤师傅,还毁了剑宗,如今只有去找师姐,求个安身之地。兴许,还能在崔家见到师傅也说不准。 擦去眼泪,费筱转身回了闺房。她给父母留下一封信,说明去向,便换了一身衣裳,且将剑匣用蜀锦包着偷偷的溜出了费氏。 小丫头虽说没闯荡过江湖,却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出城时没走东门,而是走的北门。这样即便老头子想抓她回去,也是抓不到的。 出城后小丫头一路急行,见驿站不停,见酒铺不歇,晓行夜宿,赶了两天的路,才见到竟陵郡城。 费筱带的干粮早上就吃光了,这天都快黑了,她肚子咕咕直叫,还好关城门前进了城。 竟陵郡这两年一直饱受战乱之苦,还好南宫将军仁义,饿死人的事倒是没有发生。 老百姓念着南宫将军的好,可这竟陵郡却并非所有人都说南宫守是好人。 特别是世家大族和大门大派,对南宫守很不满意的。这不城南酒楼,千手门的少门主司徒如玉,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去年就借粮,今年还是借粮,粮食都给那些穷苦人吃了,难不成想饿死咱们……” 司徒如玉话还没落地,便见门口进来一伙人。其中一名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年轻郎君,冷笑接了话。 “千手门干哪行的,少门主心里没数吗。把老百姓都饿死了,你千手门可就真喝西北风了。” 司徒如玉拍案而起,冷声道:“姓林的少在那说风凉话,你妙空门不也是吃这口饭的吗。” 只见林妙手合了折扇,摇了摇说道:“非也非也。盗亦有道,咱们可不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胆小怕事见硬就回,只敢朝老百姓下手,妙空门可干不出那缺德事。” 林妙手话音刚落,便见司徒如玉那桌人呼啦一下站起身。一个个咬牙磨拳,看那意思林妙手再敢多说一句,就得拳脚招呼了。 只见司徒如玉伸手一拦,冷声道:“姓林的,别盗了几家大户,就认为自家本事过硬……” 林妙手抢白道:“怎么不服,不服咱们挑个扎手的点子比一比。” 正说着,便见酒楼内走进来一名蓝衫小郎君。只见那小郎君唇红齿白,样貌甚是俊朗,且身后还背着个蜀锦包着的长条物件。 千手门和妙手门不但手上本事了得,看人的本事更是不凡。混这行的眼睛贼,什么人兜里有银子,什么人能惹,扫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那蓝衫小郎君看着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是赶了许久的路,可是落脚时却依旧轻快,一看便是练家子。且身后还用蜀锦包着长条物件,想来是不会缺银子的。 当那小郎君选了空桌坐下,便见司徒如玉扫了一眼,随后笑道:“送上门的,就怕你林妙手不敢。” 只见林妙手来到司徒如玉那桌,一把推开不开眼的千手门徒,大马金刀的坐下低声说道:“腰间那块兰花玉佩我妙空门的了。” 司徒如玉不以为然的轻声笑道:“没技术。入睡前,本公子取其怀中香巾。” 林妙手笑道:“输了怎么说,怎么也得有个彩头吧。” 司徒如玉冷笑道:“南宫守借粮,借多少咱们赌多少,林少门主可敢。” 林妙手点头道:“一言为定。就是有些对不住小娘子了。” 女扮男装,其实常年混江湖的,一搭眼便能看出来。 那蓝衫小郎君,一进门便露了底,且还被人盯上,自己却一无所知。此时点了一碗素面吃着正香。 费筱从来没觉得素面这么好吃,狼吞虎咽的一点也不顾及形象。 对费筱来说,反正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更何况现在她可是女扮男装,还在意那些作甚,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费筱吃过面,直接掏出钱袋子,丢给小二一亮碎银子,笑呵呵的说道:“明天早饭还在你这,到时给本公子备些路上吃的干粮,剩下的就赏你了。” 财不露白,要知道那可是一两银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两位盗门少主一看,心里就更有底了。这就是个会功夫的雏,一会定然手到擒来。 费筱起身离开,两位少门主对视一眼,便也跟了出去。 司徒如玉和林妙手前脚刚离开,便见酒楼内又有一男一女起身结账离开。 男子,青衫背剑匣,身材高大,眸有星辰。女子白衣绝美,如妖如狐…… 正文 第二章 捉贼捉赃 混江湖也有高低,这高和低不仅体现在武道修为上,更体现在江湖经验上。 财不露白,夜不赶路。宁睡乱葬岗,不近荒山庙…… 费筱显然不是老江湖,日头落山竟然还没寻到住处。这倒也不能怪小丫头不懂事,实在是这竟陵城的客栈太少,还脏乱差。 好在是不远处有一家三层小楼的客栈,似乎看着还不错。费筱紧赶两步,却见一名年轻郎君手持折扇打对面笑呵呵朝她走了过来。 林妙手背着一个大包袱,来到费筱身前,先是躬身一礼,这才开口说道:“小郎君,在下远来访亲,想跟您打听个道。” 说着展开折扇,递将过去…… 费筱低头看了一眼扇子上的鬼画符,皱眉道:“这是……” “这是俺二叔公,给俺画的三叔公家的路线图。” 费筱忙道:“实在对不住,我也不是本地人。” 林妙手摇头叹气的合上扇子,随后寒暄一句便错身而过。 费筱也没在意,径直朝那客栈行去。只见其前脚跨过门槛,后脚还没跟上,便与人撞了满怀。 按理说费筱武道四品,怎会发生如此意外。因为想撞她的那位,武道修为并不比他低。 “对不住,仇人追杀,容后赔礼。” 费筱见那人慌慌张张丢下一句话,便跑的没了踪影,不由叹道:“郡城里都要打打杀杀,这世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夜里石街上,林妙手看了司徒如玉一眼,二人心领神会的拐进一旁巷子里。 只见林妙手晃了晃手中玉佩,司徒如玉也毫不示弱的闻了闻手中香巾。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开口道。 “再来比过。” 这回司徒如玉抢先道:“谁先拿到蜀锦箱子谁赢。” 林妙手笑道:“一言为定。” “有完没完了,非得可一个小丫头祸害吗。” 忽然巷子里传来一声清脆冷哼,倒是把二人吓了一大跳。 司徒如玉左右看了看,未见到有人,不由冷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小爷可不吃这一套。” 只见林妙手环顾四周不见人影,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遇到高人了,忙陪笑道:“小子只是跟那小娘开玩笑,借来的东西,一会就会还回去。” 却见司徒如玉瞥了一眼林妙手,嘲笑道:“怂货,就这点胆量还敢跟小爷比手艺。” 司徒如玉话音刚落,香风扑面眼前顿时一花,随后脸上一痛狠狠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轻,只见司徒如玉原地转了一圈,转回来时,眼前已然多了一名娇美如花,冷若冰霜的白衣女子。 “你说哪个装神弄鬼,再说一遍听听。” 司徒如玉看清来人,顿时心里慌了。吃酒时他见过此女,一看就是不能惹的主,忙赔礼道:“都是小的口无遮拦,女侠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软能硬,该低头时绝对不挺胸。司徒如玉可是把不要脸,做到了极致。 一旁的林妙手见状忙道:“女侠,盗门混饭吃,却也懂分寸,有规矩,绝对不会胡来的。” 白衣女子猛地踏前一步,盯着林妙手说道:“你这是说我不懂江湖规矩了。” 林妙手抱拳一礼,却没有开口分辩。 小巷暗处忽然多了一名青衫郎君,只见其微笑望着白衣女子道:“这是挑九妹理了。” 白衣女子和青衫郎君不是别人,正是慕品山和李太平。二人大兴城事了,便急着赶去南面好助师兄一臂之力,斩杀千面魔君。 李太平顺路到襄阳见了南宫守,夜里才赶到竟陵郡,却无巧不巧的撞上两位盗门少主欺负一个小姑娘。 混江湖的都有规矩,盗门的规矩是凭技术吃饭,不干打家劫舍那种没技术的活。 正常情况下,李太平是不会管这种行路不小心丢银子的,只不过这次不管却是不行。 只见李太平伸出手说道:“东西交出来,回头给人家赔个礼,今天这事就算过了。若是非要讲道理,我怕俺家娘子到时不讲道理,倒霉的可就是你们了。” 嘴棒子硬,想要讲规矩和道理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得能打,或者打不死,显然林妙手这两样都不占。 技不如人,打不过,林妙手也只能忍了。特别是看到那白衣女子面露寒霜的样子,心里却是没底。 却见李太平接过玉佩后笑道:“南海剑宗的玉佩,小丫头跟我套的上交情。若是真讲道理,也是你们理亏。” 一旁的慕品山冷哼道:“费那么多话干嘛,打一顿拎过去,多简单的事。” 李太平忙道:“夫人言之有理,下次一定按夫人的意思办。” 说着,李太平望着两位盗门少主笑道:“二位,走吧。” 费筱刚住下,便听小二说有人找,顿时就慌了。二话不说,背上剑匣翻窗就从三楼跳了下去。倒是把传信的小二吓傻了。 在费筱想来,定然是祖父派人追来,若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可就难了。 三楼并不高,费筱眼看着就要落地,半空中身子却猛地一顿。只见费筱被人揪着后脖领,又给拎了回去。 费筱被抓回三楼,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上够不着棚顶,下够不着地。她费力的扭回头,见到身旁站这个白衣美人,此时正笑呵呵的望着她。 “你——你是谁。” “你不跑就放你下来,并且告诉你,我们是谁。” 说话的并非白衣女子,而是门口小二身后站着的人。 门口站着一名青衫背剑匣的年轻郎君,其身后还有两名年轻男子很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费筱心里猛地一沉,这些人她从来没见过,不可能是家中高手,难道是齐王…… 费筱越想越怕,脸色也就越发白了。大眼睛不由得再次瞄向一旁开着的窗户。 慕品山扑哧一声笑了,顺手将费筱丢在榻上。 “还想跑,往哪跑,就算你长了翅膀也跑不了。乖乖听我们把话说完,到时再想跑也不迟。” 费筱大眼睛眨了眨,只能认命的点了点头…… 李太平走进房内,打怀中掏出玉佩和香巾,在费筱眼前晃了晃。 “走路要小心,亏得求财,不是求色。” 费筱一摸腰间,脸色顿时一变,就像熟透了的小苹果:“你,你……” 李太平回头道:“二位不打算进来解释一下吗。” 就在两位少门主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之际,千手门和妙空门却炸了锅。 儿子被人掳走,还是在自家地盘,这不是老虎口中拔牙吗。只见两位门主点齐人马,呼啦啦直奔客栈而去…… 二三百号人夹刀带棍,吵吵把火,可是把竟陵郡的捕快吓坏了,忙连滚带爬的往军中大营跑去…… 两伙人泾渭分明,隔着店门相互怒视,好像绑了自家少门主的就是对方一样。 两位门主压下门徒喧闹之声,相互点了点头。都是老江湖,有些话不用明言。一个眼神便定下了,往日恩怨放一放,解决今晚的事再说。 两位门主抱拳各自报了名号,说了一大堆场面话,可上面半天也没个反应。这就是不开面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事不好做得太绝。 面子落地沾了灰,可就不值钱了。若是搁在往常,两位门主就算丢了命,也得争一争,可今个儿不行,命 根子可是在人家手上握着呢。 只见司徒门主大笑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小儿司徒如玉若有得罪的地方,在下愿请酒摆宴,当面赔罪。” 一旁的林门主忙朗声道:“恩怨宜解不宜结,都是江湖上讨生活的,何不网开一面。日后也好相见。” 两位门主你一句我一句,即说小话,也藏着刀子…… 江湖盗门,虽说不像山里盗匪,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啥都干,毕竟干的那些事也都不光彩,没准顺走的便是救命钱。所以李太平对这些人没啥好感,也不想套啥交情。 李太平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却被性子急的慕品山抢了先。 “呱噪。再多说一句,惹姑奶奶心情不好,小心把这俩小子大卸八块。” 声音很冷,可不像说笑,两位门主顿时闭了嘴,心头怒火却越烧越旺…… 半晌后,李太平一脚一个,将那俩小子踢出房间。 “滚蛋,别再让我见到,不然是会打断腿的。” 见那俩小子点头哈腰,嬉皮笑脸的滚下楼,李太平这才将身后剑匣取下,放在费筱面前。 “认识吗。” 费筱顿时惊大了嘴巴:“这,这是师傅的剑匣。你,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师傅怎么了。” 费筱的话,让李太平确定了,小丫头就是南海剑宗门徒,不由笑道:“这个可不是你师傅的,至于我是谁,见到白云上你可以问她。” 南海剑宗弟子,武道修为不到八品禁止踏出南海。显然眼前的小丫头武道平平无奇,这说明南海剑宗出了大事,没准和千面魔君有关。 只见李太平盯着费筱道:“南海剑宗可是有什么变故,速速说与我听。放心是友不是敌。” 费筱晓得,凭那位白衣女子的修为,若是非友,怕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小丫头想起南海剑宗的事,顿时眼圈一红,刚要开口,便听房外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正文 第三章 双子神偷 千手门和妙空门两位少门主刚跑下楼,便被两位门主,一人赏了一个耳刮子。附带着,还要训斥几句。 只见两位门主相互对视一眼,转身使了一个眼神,便见两伙人,猛地冲进客栈…… 司徒如玉和林妙手顿时傻了眼,忙伸手去拦,同时口中惊呼。 「不要……」 可两位门主今日丢了面子,若是不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所以,有些话说了也无用,因为分量不够。 呼喝叫骂已然来到楼梯口,只见慕品山瞥了一眼,按下李太平说道:「外面交给我。」 话落,费筱便见白衣飘身离开房间,下一刻耳边顿时传来重物坠地并伴着哀嚎之声,且一直往楼下而去…… 客栈门前,两位门主见门徒冲进去,没多久又一个个的倒飞出来。 一名白衣女子信步下楼,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嚎不断。两位门主傻眼了,特别是那绝美女子一脸煞气的来到二人身前,顿时让人觉得血脉似乎也要冻结了。 盗门数百门徒,互相推搡,却无一人敢靠前,因为那白衣女子,修长如玉的手,已然搭上剑柄。 只见那白衣女子眯着眼,扫了一眼两位门主,贝齿轻起吐出几个字来。 「三个数,要么滚,要么死。一……」 慕品山还没数到二,便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同时伴着一声大喝。 「将军有令,夜间宵禁,聚众闹事者斩。」 一名军中校尉策马冲到客栈门前,勒马而停,冷眼扫视二位门主。 「二位门主,将军有令在先,这是不把我家将军的话当回事了。以为我家将军不敢砍了你们吗。」 司徒门主忙躬身行礼道:「小将军您来的正好,我儿被这女强人掳走。我等来要人,她还要打杀了我等。还请小将军为我等做主。」 一句话解释了为何违背将军之令,同时又告了慕品山一状。 军中校尉这才转头看向慕品山,不由眼前一亮。不过仍板着脸问道:「他们说的可属实。只需摇头,本校尉便替你做主。」 就在校尉问话之时,数百精锐步卒已将两门弟子包围。看样子,只要慕品山摇头不承认,那校尉就会下令擒拿竟陵城内的盗门祸害。 却见此时那绝美女子竟然点了点头,承认了,这就让校尉不好办了。 那校尉心中苦笑,将军一直想寻个机会清理了这些祸害,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且他还特意提示了,这女人怎的就如此不开窍呢。 校尉跳下马,来到白衣女子身前,眨眼道:「有本校尉在,小娘子无需怕他们……」 话音还未落,司徒庆忙接了话把说道:「小将军这是何意,要知道我儿才是受害者。」 林门主这阵子也听明白了,这是想把白说成黑,扣屎盆子啊。不由冷声道:「小将军,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可是会有损南宫大帅威名的。」 忽然一声冷哼,打远处传来。 「清理你们这群狗杂碎,我家大帅威名会更胜。」 只见一名虎背熊腰的军中将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肩上还扛着一把大铁枪,缓缓来到客栈门前。只见那将军跳下马,快步来到白衣女子身前,冷脸顿时化作春风:「弟妹何时来的,也不通知哥哥一声。对了,我那兄弟可曾一起来。」 司徒门主心底一沉,咬牙道:「杜虎威,你算哪门子好汉,竟然下套……」 只见杜虎威扭头的一瞬间板起脸来:「司徒庆你小子少放屁,老子要对付你千手门还用下套。还有,你们得感谢老子,被老子擒了去也就是蹲大牢服苦役,老子若是来晚片刻,估计你们的脑袋早让 俺弟妹给砍了。」 司徒庆扭头看向林门主:「莫说哥哥没提醒,今晚这是死局。」 司徒庆的话提醒了林门主,一旦今晚被擒,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怕是就要捂不住了,到时抄家灭族是肯定的。 林门主点头道:「由死向生,拼了。」 杜虎威冷笑道:「当着本将军的面探讨造反的事,本将军很想知道,二位哪来的底气。」 司徒庆也不看杜虎威,而是望着林门主笑道:「咱们师兄弟斗了一辈子,今夜便再联手一次吧。」 林门主笑道:「这个女人交给我了,师兄带着两个孩子先走。」 却见司徒庆摇头道:「之前就因为女人你我才闹掰的,这次师弟莫要跟师兄抢。」 杜虎威大铁枪往地上一杵,冷哼道:「你们两个当我是死人不成。」 司徒庆大笑道:「姓杜的,不是我瞧不起你,若是打起来你还真就是个死人。」 一旁的林门主微笑着来到杜虎威身前,打了个哈哈:「双子神偷听说过没。当着你的面,不知不觉摘了你的扣子,便能摘你脑袋。」 话落,林门主晃了晃手中物件,那是从杜虎威山纹甲上摘下来的一枚钉扣。 杜虎威低头看了一眼胸前,不由面色一变。 双子神偷杜伏威没听说过,可千手门和妙空门一众门徒却听说过。此时不由一个个楞在当地,他们没想到两家斗了二十几年,而门主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双子神偷,且还是师兄弟。 人的名树的影,能光顾广陵崔氏还没被抓住,可见这二人的本事如何。不过也正因为偷了崔氏的宝贝,当东方慕白成为广陵白剑,这二人便销声匿迹,从此江湖不闻双子神偷。 慕品山没听说过双子神偷,显然双子神偷的名头,还不足以入山上人的法眼。只见慕品山往前踏了小半步,手按剑柄身子微微前倾,冷着脸说道。 「再摘一枚钉扣试试,只要你摘得下来,明日城门开启前,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两位门主对视一眼,只见司徒庆笑道:「小姑娘莫说大话,即便你做得了杜虎威的主,难不成还能做得了南宫宇的主。」 慕品山冷笑道:「莫说南宫宇,就是南宫守的主,姑奶奶也做得。」 司徒庆瞥了一眼不吭声的杜虎威,不由眉头一皱,抱拳行礼道:「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却见慕品山冷笑道:「你不配知道。我只问你们敢不敢。」 今天的面子可是被眼前小娘踩的一塌糊涂,司徒庆怒极而笑。 「好,好,好。」 「我觉得不好,既然是双子神偷,当然要一同出手才好。这样,算我一个,你们师兄弟也好联手,这才好玩吗。」 话落,只见客栈内走出一名青衫郎君,身后还跟这个小郎君。 司徒庆上下打量着李太平,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真气波动。在司徒庆眼里,这就是个普通人,只是个子高大一些而已,没啥本事的。 双子神偷二十年前便是宗师修为,所以司徒庆相信他绝不会看走眼,不由大笑道:「小兄弟勇气可嘉。好,本门主今天赌了。」 李太平却摇头道:「说到赌,若是你们输了呢,不好没有彩头吧。」 司徒庆拍着胸脯道:「输了,两门三百余弟子,听凭处置,绝无二话。但有失言,天雷轰顶。」 李太平大笑道:「好。」 事情敲定,杜虎威这才上前,锤了李太平一拳:「大兴的事哥哥听说了,好样的。若非战时,咱们兄弟且要醉上一场才开心。」 李太平捂着胸口笑道:「杜大哥的拳头可是越来越重了, 就凭杜大哥一双铁拳,一杆铁枪,平定叛乱定然指日可待。到时庆功酒,咱们兄***痛快快喝上一场。」 慕品山听到二人约酒,不由扭头冷哼:「还赌不赌了。」 「赌,当然赌。杜大哥你且站好就行。」 李太平朝杜虎威眨了眨眼,这才与慕品山并肩而站。 司徒庆心中暗喜,若是面对那个女子,一对一的情况下,他还真没底。现在不一样了,多了个自告奋勇的傻子,到时只要他拦下白衣女子,师弟林里定然不会走空。 师兄弟朝门人弟子交代几句,相视而笑,也未多做沟通。二人虽然十几二十年没有联手,默契却还是有的,倒是无需多言。 只见司徒庆笑道:「三位可有准备好。」 没等李太平答话,慕品山便抢先冷声道:「啰里啰嗦,要动手就快点。」 司徒庆也不生气,大笑道:「那就得罪了。」 话落,二人竟然一把扯下外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当二人带上黑色面具的一刻,这两人竟然就像一个人一样。 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胖瘦,黑夜中还真难分出哪个是师兄,哪个是师弟。 李太平点了点头,无怪江湖给二人起了双子神偷的名号,只看扮相想来是有真本事的。 杜虎威此时站在客栈门前,李太平和慕品山则相巨杜虎威丈许,站在左右两侧。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倒也给双子神偷留下了出手的空间。 司徒庆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前倾,便见林里也动了。二人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几乎同时欺身而上。 两道黑色身影,在客栈门灯昏暗摇曳的亮光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身影不断交错中,快速逼近…… 正文 第四章 盗亦有道 天下盗门,最近百年名声最盛者,便是双子神偷了。 这二人干过许多惊天大案,作案后还喜欢标榜留名。特别是盗了广陵崔氏一对玉如意后,名号更是响彻大江南北一时无两。 丢点宝贝对崔氏这样的大族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脸面上却不好看。当时崔氏联合世家大族重金悬赏,且朝廷也颁下海捕文书捉拿二人。直到数年后,广陵白剑问世,这二人才销声匿迹。 李太平闯荡江湖多年,老道士又是个爱唠叨的性子,江湖上的许多奇闻趣事便大都有所耳闻。今在竟陵撞见双子神偷,便想看看二人的本事。 对李太平来说,替婶婶讨回玉如意只是其一,其二是顺手为竟陵百姓除了这些祸害。当然,清除祸害不一定非得打杀了…… 慕品山不晓得李太平想了那么多,她的想法很简单,那俩人敢把爪子伸出来,她便要一剑剁了,来个一劳永逸。 看着不断逼近的飘忽身影,慕品山握剑出鞘一寸。她要确保出剑足够快,因为那俩人的身法却有些独到之处,并非易于之辈。 在慕品山看来,艺高人胆大,也许说的便是这两个家伙。所以她很认真,这阵子已无半点轻视之心。 美目中,两道身影越来越快,四五丈的距离,竟然被两人弄出数道残影。同是宗师,慕品山有心斩杀其中一人,却无信心是在对方得手之前还是之后。 只见其中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一丈之内,可下一刻却又远离一丈开外,而另一道身影却在交错间猛地扑向杜虎威。 慕品山暗自庆幸,好在是没有先出剑,不然第一剑便要落空。 正打算剑斩第二道身影时,慕品山却眼前一花,两道身影竟然再次交替,且是奔着她来的。 高手过招意很重要,慕品山剑虽没出鞘,意却出了鞘,错误的判断,让她心中多少有一丝诧异。不过,毕竟是铸剑山剑圣的弟子,即便错误的出剑,依旧犀利无比。 一抹剑光乍起,映着门灯光亮射入人眼。 剑不落空,慕品山的剑斩过第一道身影…… 没有一剑两段,没有血洒门前,剑斩过的只是一道残影,而另一道影子则贴着剑锋而过,出现在杜伏威身前三尺之内。 司徒庆晓得师弟已然被剑所伤,不过这一场他们依旧赢定了。即便那女子能够回剑斩杀与他,也来不及阻止他从杜虎威身上摘下一枚钉扣。 至于眼前傻笑的小子,司徒庆压根没放在眼里。扮相好顶个屁用,这年头又不能当饭吃。 一命换数百门人弟子的性命,在司徒庆看来,这场赌局值了。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回转反刺的同时,司徒庆的手已经抚了出去。 司徒庆的中指和食指一般长,而且长出无名指近乎一个指节,这是专为盗门而生的手指。 距离目标只剩一寸的距离,而那把剑还有半尺才能穿透他的后心。 司徒庆笑了,而他的笑却在即将碰触钉扣时,变得有些僵硬。眼角余光中,他看到一把剑,从左侧飞来,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他想再快点,哪怕只是一点。 这一辈子,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慢过,也从未觉得一瞬竟然如此之长。 咫尺距离,便是天涯。 那个傻笑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一把剑自己飞出剑匣,且还在他即将得手时挡住了他的手指。 死,对司徒庆来说并不可怕,弟子门徒甚至儿子下了大牢也不可怕。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这一刻,他怕了。 他怕输,他怕失手,这一辈子他没输过,也从未失手过。而今天,他和师弟联手竟然输了,且是一 败涂地。失了手,也丢了命。 两根手指同时点在剑身之上,司徒庆看到剑身微荡,顿时心灰意冷,认命的闭上双眼。 竟陵城的夜,并不静。但是这一刻,挤了数百人的客栈门前,却很静,静到落针可听。 剑鸣过后,依旧是剑鸣。 「当!」 「当!」 两声汇成一声。 第一声,手指撞剑身,第二声剑身撞剑身。 司徒庆发现两声过后,他竟然没有死。他扭过头,惊诧的看着那个面带微笑的男子。 「为何。你到底是谁。」 司徒庆不相信,天下宗师有人用剑比他两根手指还快。而眼前的这个小子,即便刚刚他也没感到一丝真气波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司徒庆想要输个明明白白。 却见李太平,望着将不高兴写在脸上的绝色美人,笑得好像春风里的旭日,无比的灿烂。 「九妹莫气,回头要打要罚……」 慕品山归剑入鞘,将身子扭向一旁,冷声道:「懒得理你。」 却见此时,杜虎威瞥了双子神偷一眼,冷笑道:「输了就是输了,问那么多作甚。」 司徒庆摇头苦笑:「一世英名,毁于今夜,双子神偷从此江湖除名。」 说着,朝李太平一拜,眼中再无神采。 林里看了师兄一眼,捂着腹部剑伤,正色说道:「林某人愿用一命,请教高人姓甚名谁。也好让我师兄弟,输得明白。」 杜虎威扬头抚须,无比自豪的说道:「我兄弟,江湖人称拼命大郎的李太平是也。」 书院一剑逼退云中子,法门寺剑斩李辅国,最近更是曲江池上斩妖道无尘。李太平已然是实打实的宗师之上,江湖上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到李太平的名号,心若死灰的双子神偷,忽然眼中又有了神采。败给拼命大郎可不丢人,且面上更加有光。双子神偷的名号,不但没有落灰,这下子怕是更要响亮了。 司徒庆和师弟对视一眼,忙双膝跪地扣头…… 「我和师弟输得心服口服,要杀要剐只要李大侠一句话。也不用李大侠动手,以免脏了大侠的宝剑,我师兄弟自会以死谢罪。」 李太平看了一眼杜虎威,随后说道:「江湖规矩,你们输了,命是我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兄长需要压你们入牢,若是你们并无人命债,到时咱们再说。」 司徒庆叩首道:「谢李大侠不杀之恩。我师兄弟可向李大侠保证,俺们是凭手艺吃饭的,绝无害人性命之事。」 「盗门有盗门的规矩准则。老百姓衣食父母,当,不偷尽,不谋命,不害身,盗亦有道也。」李太平笑了笑,望着杜虎威说道:「劳烦杜大哥了。」 杜虎威命人压着盗门几百号人回了府衙大牢,临走时还与李太平约好,晚些一定要到军中大营,兄弟三人毕竟好久未见。 望着杜虎威等人离开,李太平转身看着费筱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帮了费筱,知道她为何跑到竟陵郡,总要知道小丫头未来有何打算。毕竟身后还背着人家南海剑宗的宝贝呢。 小丫头如今知道,眼前的青衫郎君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太平,不由低头道:「家是回不去了,我打算去广陵崔氏,圣女在那里。」 李太平点了点头:「倒是选了个好去处,就是远了些。」 听到李太平的话,费筱俏脸一红。人家没好意思说她江湖经验少,怕是走不到广陵,可她心里清楚,人家就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慕品山瞪了李太平一眼,拉过费筱的手转身 进了客栈。 「明日事,明日说,别听他吓唬你。能有多远。」 李太平苦笑着摇了摇头,几千里地,女扮男装就能平平安安走过乱世,那得啥运气。这江湖也太好走了吧。 乱世江湖路,不知难了几何。就算经验老到的江湖人,现在也要三思而后行,以免一步错,人生便走到了尽头。 就好比隔着两条街,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内,十几名江湖人士,此时便换了夜行衣,悄悄溜出客栈…… 回到客栈的李太平又开了一间上房,在小二诧异的眼神中推开门来。却又忽然转身说了一句。 「她们是姐妹。」 自家婆娘牵着英俊小郎君进了一个屋子,不解释一句,李太平这心里难受。 望着小二点头哈腰的离开,李太平这边刚刚关好房门,便听隔壁一声怒吼,紧接着哐当一声,然后刚关好的房门就被人从外边踹了开来。 慕品山一脸怒气拽着费筱冲了进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 「你婶婶广陵白剑是南海剑宗曾经的圣女,你那好二哥勾搭着如今的南海圣女,怎么着你就看着南海剑宗弟子让人欺负吗。」 李太平纳闷了,这不刚帮小丫头摆平一件事吗,怎么转头就不承认了呢,不由苦笑看着慕品山说道:「九妹……」 却见慕品山也不给李太平开口的机会,望着窗外冷声道:「逼婚的事,你就说,管是不管。」 李太平这才恍然,不由苦笑道:「齐王确实不是个东西,费家家主也是老糊涂了……」 「大胆,齐王和费公也是你能评价的。」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哼,那可是三楼,显然外边藏着强人。 李太平和慕品山本以为外边的人是奔着他俩来的,现在看来,依旧是费筱这丫头惹的祸…… 正文 第五章 不客气 黑衣夜行,蹿房越脊。 “一会见机行事,尽量低调,别引起不必要的争执。现在竟陵郡是南宫守的势力范围,且这人态度不详。” “老管家放心,这次来的都是各门高手,绝不会误事。” 虽然都穿着黑衣,可三两人一组,一看便知并非相熟之人。 其中落在最后那两人,一边借着月色前行,一边低语。 “三师兄,一个小丫头,犯得着动用这么多人手吗。我看咱俩就能搞定。” 当先而行的高大男子,回头瞪了一眼满脸傲气的师弟说道:“六品就很了不起吗,以为就能在江湖横着走了。天高地广又逢乱世,不夹着尾巴做人,说不定一觉醒来便身首异处了……” 作为三师兄,林啸天其实很不想带着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弟一同行事。只是宗主很看重这个小儿子,想历练这孩子,又怕孩子出事,便把这小子塞给了他。 临走时,宗主还拉着林啸天的手嘱咐。 “傲天这孩子打小纸包纸裹娇惯坏了,这次出门作为师兄,无需跟他客气,不听话,该打打,该骂骂……” 林啸天性子稳重,武道天赋也不错,如今已是武道八品,即便游龙宗宗主也有不如。 此时板着脸,倒是让龙傲天消停不少。可十六岁的少年人,又怎会因师兄几句话就能乖巧的。 这不,刚倒挂在客栈三楼房檐,便听里边有人说齐王和费老爷子不好。少年人哪里忍得住,不由冷声怒喝。 “大胆,齐王和费公也是你能评价的……” 费家大总管看了游傲天一眼,虽然对其莽撞很是不喜,却依旧微笑点头以示鼓励。毕竟,这孩子一心向着费家,莽撞些倒也情有可原。 游傲天见老总管含笑点头,不由胆气更胜,也不跟三师兄打招呼,破开窗户便跳了进去。 客房内两男一女,游傲天本打算进来便教训那出口不逊之人,却被白衣女子的美貌惊在原地。 游傲天觉得十六年白活了,竟然不知这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顿时被迷得失了方寸,一双眸子怎也无法移开。 十六岁的少年人,血气方刚,被女色冲昏了头脑倒也不奇怪。可你不能傻傻的盯着看啊,那会出事的。所以林啸天不得不抢入房内,挡在那女子和师弟之间。 林啸天没见过费筱,还以为眼前白衣女子便是费家那个逃婚的丫头,不由抱拳道:“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慕品山柳眉倒竖,冷笑道:“窗户都撞破了,如何见谅。还有,外面进来个管事的,屋子小装不下那么多人,省得进来多了,再被丢出去。” 费家老总管微笑着跃入房内,抱拳道:“小老儿给两位告罪了。实乃担忧小姐安危,这才言行冲撞……” 费筱见到黑衣老头,不由往慕品山身后藏了藏。却反而被慕品山一把拽到身旁。 “躲什么躲,有姐姐在怕什么。” 费家老总管曾经那也是江汉一带出了名的狠角色,算得上老江湖了。只是一眼,便将屋内三人底子摸了个精光。 小郎君不用说,那是女扮男装的自家小姐。那个青衫郎君虽然背着剑匣,却是个普通人。唯独白衣女子,有着不下于他的武道修为。 老总管客气,是想先礼后兵,倒并非怕了那白衣女子。此时不由再次笑道:“小姐负气离家,老爷很是忧心。这才命小老儿一路追来,以免小姐不知江湖险恶,吃了恶人的亏。” 费家老总管一向阴沉,脸也白的瘆人,费筱回家后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位了。这阵子不由往慕品山身旁靠了靠,壮着胆说道:“我不回家。” 一旁的游傲天微微错愕,下一刻恍然大悟,顿时兴奋的上前一步,指着慕品山说道:“你不是费筱,太好了,太好了。” 一屋子人,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游傲天,更何况这话前后不着边际,任谁听了都要皱眉。 林啸天一把抓住师弟手臂往回一拽,怒目低吼:“闭嘴。” 李太平看着游傲天摇了摇头,心道。君子好色取之有道,当年自己可是没有这么色急。年轻人啊,这么莽是会挨打的。 慕品山瞥了一眼游傲天,逐又望向费家老总管,冷声道:“能做主的说话,乱说话我会让他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还有,费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不回去。” 一旁的游傲天被美人瞪了一眼,反倒是欢欣雀跃,好像吃了蜜枣一样,压根没听到美人说得是啥。此时便要开口报上名号,却被眼尖的林啸天,揪着后脖领丢出了客栈…… 老总管笑了笑,这才说道:“小娘子,这是江夏费氏家事,插手似乎不妥吧。” 却见慕品山望了李太平一眼说道:“南海剑宗前任圣女是我夫君婶婶,现任圣女是我夫君嫂嫂,费筱的事,自然是我夫君的家事。管一管,没什么不妥。” 刚爬到窗口的游傲天,见那个青衫男子点了点头,不由心中发出一声哀叹,便又掉了下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李太平微笑着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一切看在费筱眼里,意义却不一样了。这说明,眼前男人答应帮她做主了。 有宗师之上做靠山,费筱便有了底气。不由挺胸说道:“回去告诉我祖父,我是不会嫁给齐王的,就算死也不会。” 老总管却摇头道:“说什么傻话呢孩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女孩子说了算的。” 慕品山冷哼一声:“江湖儿女学本事,为得不是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便可以不做。” 老总管晓得这是谈不拢,脸色顿时一变,冷声道:“做与不做都是我费家的事,与旁人无关。还请让开,否则莫怪老夫不客气。” 慕品山扭头道:“他说不客气。” 这话是对着李太平说的,李太平晓得,该是到自己不客气的时候了,不然回头美人也不会对自己客气的。 李太平一拍剑匣,笑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会去江城拜访,好好谈谈费筱的婚事。” 话落,飞剑出匣三把,在老总管冷哼声中,把老总管请了出去,当然也包括林啸天。 只见三把飞剑绕着客栈转了一圈,十几名武道高手,便从房顶、房檐来到了石街上,只不过落地时姿势大都不好看。 游傲天算是最倒霉的一个,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落向石街了。头两次还好,是双脚落地,这一次他是被一把剑拍在屁股上,脸蛋 子狠狠地跟大青石来了次亲密接触。 他不晓得这是屋里人故意惩戒他,因为其他人都好好的。 游傲天晕死前,还心心念着美人。看来这一剑,并未让他长了记性。 老总管抬起头,看见一道道黑影落下,且都跟他一样,胸口衣衫被开了一道口子,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好恐怖的控制力,好吓人的剑法,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剑。 “撤!” 随着老总管话音落下,却见破碎的窗户探出一张笑脸,一边朝他挥手,一边笑道。 “不远送啦,记得某会去江城费氏拜访的。” 按理说,这时的老总管该撂下一句狠话,然后带着人跑路。可老总管没有,因为他不敢。 能给你衣服开口子,就能挖你的心,所以说话办事得会变通。 只见老总管抱拳行礼,腰足够弯,头足够低,客客气气的说道:“谢阁下留情,您的话小人一定带到。” 老总管是倒退着离开的,见状林啸天忙抱拳行礼,拎起师弟刚要走,便听楼上青衫郎君笑道。 “告诉你手里那个小子,美人已经有夫君了,下次可不敢这么看人的。” 林啸天忙躬身行礼…… 江城费氏一众人灰溜溜的逃了,客栈老板却找上门来,望着那破碎的窗户发呆。 要钱,不敢开口。不要钱,亏得慌。 李太平看了客栈老板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不由望着慕品山一拍大腿说道:“只顾着装高人,忘了要银子,回头去江城可得提醒我。这可是大事。” 说着,打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丢给客栈老板。 “多了不用找,当明日早饭钱。” 老板乐呵呵的给李太平换了上房,还叫灶房弄了夜宵,毕竟江湖人大打出手,拆房子的都有,给钱的却是不多。 一旁的费筱却偷偷拉了拉慕品山衣袖,附耳低语道:“平日里也这么抠门吗。” 慕品山笑道:“你是没见他撒银子的时候,看见了一定会说这就是个败家子的。” 李太平转过头笑道:“平日里节省,做善事才能大方。银子总要花在刀刃上才好。” 费筱好似懂了一般点了点头,逐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真要去江城,我怕……” 李太平道:“回家有啥好怕的,又不是去打架。放心好了,我这人不喜欢打架的。” 慕品山瞪了一眼李太平,心道。不打架,我看你是不少打架。 夜深,李太平翻窗而出,直奔军中大营而去…… 正文 第六章 儿子和儿子 江夏郡交界官道,月色下有火龙快速游走。那是三百骑在官道上疾驰。 夜里,又是天寒地冻,按理说不宜动兵,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鬼天气,却有人动兵了。 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军中校尉,只见其背着一把很长的刀。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浔阳郡校尉张铁牛。 铁牛还记得,出发前都尉说过。夜里用兵是大忌,这个大家都知道,可越是知道,我们才越要发兵。给你三百军中高手,给我沿路拔掉所有钉子,为大军扫清障碍。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铁牛带着三百骑,趁着夜色没费多大力气,扫清了沿路哨卡。直到天将破晓探子回报,再有六十里便到江城,这才停下脚步。 铁牛人实诚,可铁牛不傻。江夏城有户五万九,人口不下二十万,这么大的城别说攻,怕是还没到城下,这点人手就得被射成马蜂窝。 铁牛晓得,他的任务是拔掉所有哨卡,将对方的斥候吃下,让江城变成瞎子。到时都尉会带两千步卒为饵引江夏兵出城,他则带两千骑野外一战击溃江城主力部队…… 江夏城有步卒一万,骑兵不过数百,除了晋阳一战幸存的数百老卒还能拿得出手外,是没啥战斗力的。 当浔阳郡府兵出现在城外数里扎营时,费氏家主费密一脸怒气的登上了城头。 “浔阳郡郑天齐一声不响跑到老夫城下,他想干嘛,以为老夫好欺负不成。” 费密说着转身,盯着顶盔掼甲的儿子骂道:“你大哥是废物,你也是废物吗。人家都跑到眼皮子底下了,你才知道。” 费道正手握军权,算是江夏郡的二号人物,可在老头子面前,却被训斥的抬不起头来。 “是孩儿疏忽,孩儿这就点齐兵马……” “胡闹!点齐兵马干嘛,跟人家野战吗。你有几斤几两,你自己没数。” 费密挺胸昂头望着老爷子说道:“孩儿不怕死,孩儿……” 却见费密怒道:“闭嘴。郑天齐是何人,当年晋阳城外,凭三百府兵就能大败异族豹师千骑。你是打算把咱家的家底,在城外都扬了吗。” 费道正还要吭声,却被一旁文士打扮的费道卿拉了一把。 “爹,都是孩儿们无能……” 费密瞪着大儿子费道卿,冷哼一声。 “都说虎父无犬子,老夫一世英雄,怎的就生了你们两个废物。” 说着,费密一指远处扎营的浔阳郡府兵,不容置疑的说道:“只守不攻,把他们冻死在江城之下。” 费道正很不情愿的领命,费道卿则苦苦的陪着笑。忽然城头跑上来一名小将,忙朝费密行了军礼。 “爹,孩儿来晚了。” 却见费密立刻换上一副慈父该有的笑脸,眼中满满的都是爱。“瞧瞧跑的满头大汗,别着了凉。” “有你大哥和二哥在,麟儿不用上城墙的。以后你若当了一军主帅,且得运筹帷幄,可不能往前冲……” 费密拉着小儿子费道麟有说有笑,真是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风。 费氏三子,老大和老二是费密原配夫人所生,小儿子费道麟则是费密续弦后新夫人所生。 老来得子,加上原配亡故,新夫人又是个能说会道的。费密对这个小儿子便别格外喜爱,甚至过于宠溺。至于老大和老二,费密则越看越不顺眼。 都是儿子,可儿子和儿子不一样,一个在天两个在地,怎能没有怨气。 费道正望着下了城墙的父亲和三弟,不由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一旁的费道卿摇头叹道:“按理说,子不应论父过,可父亲大人如此偏袒三弟却是不应。” 费道正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我看是越老也糊涂了。只说齐王和筱儿的婚事,在我看来就是个错误。” 费道卿点头道:“现在太子登基,手握五万虎狼之师,齐王就算战神转世也攻不下大兴城。我还听说太子煽动老百姓,整日里站在城墙上劝说儿郎回家。齐王手中的十万大军,已然不足八万数。” 费道正摇头道:“昨日刚来的消息,齐王已然率军北上,看来粮草是不够了。如今虎落平原,日子怕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个时候咱家靠过去,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费道卿指着远处的浔阳郡府兵说道:“不然郑天齐又怎敢打咱家的主意。” 说着,费道卿命人取来大乾地形图,指点各郡…… “蜀军有圣旨,有傀儡新帝,再有月余便可兵临夷陵郡。南宫守握着左右翊卫五万人,且没有向任何人称臣,想来即便称臣也轮不到齐王。咱家现在选错了主子,在这些人眼中就是一块让人流口水的肥肉,不然郑天齐也不会这么快就来……” 听了大哥的话,费道正不由忙道:“大哥,那咱家岂不危以。” 费道卿摇头苦笑道:“老爷子不这么认为,他还以为齐王手中有兵,早晚平乱称帝。到时筱儿嫁过去,咱家便占了拥龙之功。” 费道正皱着眉头,在城墙上转着圈,半晌之后忽然说道:“咱家不能就这么被吃了,既然老头子刚愎自用听不得劝,不如大哥……” 费道卿眼睛一立,冷声道:“不可胡说。” 费道卿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好像没有主见的软骨头。可真得如此吗,显然不是的。只看敢跟老头子顶嘴的费道正立刻闭嘴不言,便可知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现在什么也不要做,不要说,只管守好城。” 费道正看着大哥迎着冷风,望向冉冉升起的旭日。他相信大哥心里一定有数,这个家最终还得是大哥做主,费道麟那小屁孩,想也莫要想。 冻天冻地的,浔阳郡府兵扎了营,喝了肉汤,一个个便来了精神头。 两千步卒吃饱喝足,便列队来到城前五百步站定,扯着脖子开始了一天的叫骂。没错不是摆开刀枪的攻城,而是像泼妇一样的骂街。且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那种。 五百步的距离,投石机够不着,军用重弩也够不着,江城郡兵还有费道正便只能干瞪眼的挨骂。这样的局面直持续到郡守府的师爷赶到,才有了转机。 师爷给军中校尉上了一课,这开口骂人的活才有了方向。 骂人是讲究技术的,不是带上娘就管用的。且要骂得对方羞愧难当,愧悔无地才行。 这是一场喊破喉咙的对骂,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对骂。 两伙人直骂到日上中天,喉咙干哑方才休兵。午后吃饱睡足,城上城下便又开始恶语相向…… 郑天齐其实是有些纳闷的,两千人摆在那,骂的又如此难听,费家人竟然也忍得住。费密那老东西,看来并没有传言的那么暴躁。 对郑天齐来说,这就有些尴尬了。攻城显然人手和器械都不够,对方要是龟缩在城里,他还真没办法。还有个问题很棘手,他没带那么多粮草。 一天过去了,费密那老小子连头也没冒,郑天齐算是看出来,对方怕是不会出城迎战了。 这不是浔阳郡,郑天齐很难筹到粮草的,除非亮了刀子强抢。可一旦亮了刀子,便要失了民心,即便拿下江夏郡怕是也要守不住。 夜里,正为粮草愁眉不展的郑天齐,忽然迎来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半百老者…… 次日一大早,一支车队,为浔阳郡府兵送来了十几大车的粮草,还有数百头肥羊。 郑天齐这才相信昨日那人并非信口开河,看来有些事需要从长计议了。 午时,费家。 刚刚吃过的费密,见到了出去数日的大总管,老头子的心情顿时便不好了。 “一个人回来的。” 大总管低着头,苦着脸说道:“发生了点意外,小姐她……” 啪的一声,费密摔了手中茶碗,冷声道:“费筱不过四品,你带着十几名高手去抓人,竟然空手而回,还有脸告诉老夫意外。” 大总管一家老小吃的是费家的饭,穿的是费家的衣,若是家主觉得他没了用处,那么一大家子就要露宿街头了。再说费密这人,对亲生儿子都没啥感情,更何况他这条老狗,到时会不会打断腿,可是不好说的。 只见大总管双腿一软,忙跪了下去:“老爷,并非奴才不肯尽全力,而是小姐她找了帮手。那人只出了一剑,我等便败下阵来。” “放屁!别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大总管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 费密这才冷哼一声说道:“念在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便饶了你这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且去道正那当上一年大头兵吧。” 大总管哪敢有异议,忙叩首谢过老爷格外开恩。 望着大总管离去的佝偻背影,费密摇了摇头道:“越老越不中用了,看来费家也该换个大总管了。” 大总管换了士卒的甲胄,来到城墙之上,倒是让费道正很是吃惊。 只见大总管摇头苦笑,望着远处官道刚要感叹两句,确乎然脸色大变。 “是——是那人。他——他果真来了……” 正文 第七章 登门 草原深处,一望无际的雪白,午后的日头洒落白雪之上,映出闪着小星星的亮银色,晃得人直流眼泪。 没有北风呼啸,难得的好天气。按理说这样的天气,应当宰杀牛羊大碗酒大碗肉才对,可铁摩勒一族大营的气氛却很压抑很紧张。 草原上的狼王启民大汗,因为数年前的一场败仗,郁郁寡欢而患重病。数年的病痛折磨,如今的启民大汗已然到了弥留之际。 大帐内,启民大汗的儿子们围在病榻之前,他们知道大汗天寿将尽,也就是这几日的工夫了。 已然昏迷数日的启民大汗忽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指着大帐门口说道:“快,快扶我起来。大巫回来了,我要亲自去迎。” 启民的几个儿子相视一眼,晓得大汗这是在说胡话,忙安危老人家躺下。可启民大汗这次说什么也不肯,硬撑着病秧秧的身子站了起来。 “大巫回来了,咱们铁摩勒一族便还有希望。大巫讲究礼数,我不迎怎么能行。” 伊利可汗摇头轻叹,卧床数月,如今却能自行起身,怕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不由上前,扶住父王摇摇欲坠的身子。 “孩儿扶父王迎大巫。” 金帐王庭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雪白中,忽然出现一个小黑点,且速度极快的朝王庭而来。 启民大汗笑了,他就知道大巫一定不会忘了他,一定回来看他最后一眼,送他一程。 看着那道小黑点越来越近,几位可汗心中却不报什么希望。大巫生死不知已经数年,恐怕这次父王又将空欢喜一场。 可当小黑点变成身影,再到一身黑袍头戴青铜面具出现在众人眼前,可汗们傻了眼。 大巫来到启民身前,轻声说道:“天寒地冻,回大帐吧。” 启民什么也没说,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巫还活着,且已回到金帐王庭,消息顿时在铁摩勒一族传开了。 欢呼,篝火,酒肉,铁摩勒一族久违的笑脸再次浮现…… 大帐内只有启民大汗和脱去黑袍,一身汉家女儿装扮的钟离子曦。 只见启民大汗脸色红润,竟然亲手为钟离子曦煮茶。 “听,外面多热闹,好久没有听到族人的笑声了。” 钟离子曦苦笑摇头:“数年时间红娘子带着她的小儿子,已然席卷草原,成了草原和漠北的新主人。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即便是我也不能。” 启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给钟离子曦倒上煮好的茶:“本王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因为你的笑会给铁摩勒一族希望,哪怕只是短暂的。” 钟离子曦浅浅一笑,外面冰雪似乎也在微笑中渐渐融化。 启民大汗也笑了,伸出手轻轻握住钟离子曦的柔夷。 “年少轻狂得遇你,是本王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如今有你送本王最后一程,本王此生便无憾了。” 说着,启民大汗用祈求的眼光看着钟离子曦:“能告诉本王,你的汉家芳名吗,本王也好来世去寻你。” 钟离子曦虽铁石心肠,这阵子也变得柔软许多。不由微微一笑说道:“父姓钟离,名子曦。” 启民面色更红,就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说道:“子曦,好名字。本王记住了,子曦记得等本王十八年,十八年后本王一定去寻你。” 快乐总是短暂的,即便钟离子曦也无法让启民多活几年,只能是陪着启民最后去看一眼大草原的广阔无垠…… 天地广阔,不同的人看到的风景却也不同。有人欢喜,有人悲伤,还有人会瞪大了眼睛心胆俱裂。 费家老总管看着不断走近的三道身影,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这人一旦在江城出手,无论结果如何,费密一定会把屎盆子扣在他的脑袋上,结果不用想。 费密那个无情的老东西,要么用他的命给人赔不是,要么拿他的命给费氏一个交代。 只见老总管回头望着费道正说道:“大公子呢,快带我去……”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有意思,有时你想破脑袋,也见不到想见的人,有时你刚有一个念头,那人便出现在你的眼前。 只见费道卿登上城头,微笑着说道:“老总管,因何要见江夏郡最不中用的窝囊废啊。” 老总管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公子救救老奴吧……” 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无数个必然堆积而成的。想见谁便见谁,那是因为你想见的那个人,也想见你。 费道卿听说了老总管的事,便第一时间追到了此处,因为干了几十年的总管,其手中握着的,又怎会轻易从手中溜走。 费道卿一边听着老总管为何受罚,一边看着城下三人渐行渐近。不由回头说道:“这事错不在老总管,父亲大人偏颇了……” 大中午的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府兵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倒是让李太平很是疑惑。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江城,平日里也这样吗。” 费筱摇头。“以前没有。” 李太平有些哭笑不得。“不会是专门为了迎接我吧。” 却见城头上,有人厉声质问。“城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费筱抬头看着二叔,不由皱眉道:“二叔是我,是筱儿啊。” 费道正没有去看费筱,而是望着青衫郎君再次质问。 “城下何人,来江城何事。” 一旁的慕品山拉了拉费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你二叔不会这里有问题吧……” 费道正脑子当然没有问题,这么说是因为费道卿叫他这么说的。同时,费道卿已命人去请父亲大人了…… 费密午饭后喜欢小息片刻,此时刚刚打瞌睡,便有人把老人家的午休砸的稀碎。 费密脸色不悦的起身,当传令兵说小姐不但被人裹挟,那恶人还打上门时,费密彻底怒了。 费密不会跟郑天齐一般见识,却绝不允许有人坏了他和齐王的好事。只见费密冷声道:“去,通知各门宗主,到城墙上等老夫。” 江城数得上数的宗门有那么几个,游龙宗有了林啸天后,也算上得了台面了。 林啸天带着鼻青脸肿的师弟刚回宗门没多久,便见府兵登门,让宗主到城墙等费公,至于什么事却没说。游广门主正心疼儿子呢,此时却不得不带着林啸天赶往城头。而说话都要漏风的游傲天,见有热闹便也偷偷的跟了去。 当游广登上城头,费公却还没到,不由朝着费道正还有一众宗门之主行礼。 “见过都尉大人,见过诸位门主,不知家主唤我等前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见费道正往城下一指。“你自己看吧。” 游广看着城下三人有些糊涂,却听林啸天附耳低语几句,顿时明了。 “这是真打上门了。” 却听城下青衫郎君笑道:“事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某人是来讲道理的,并非来打架的,城门因何不开。” 费道正看了看身旁的数位门主,这才探头回道:“江城正直特殊时期,没有家父之命,城门谁也开不了。还请……” “请什么请,跟拐了你侄女的恶人客气什么。”只见费密冷着脸,带着小儿子登上城头。 一众门主忙躬身行礼,却见费密冷声道:“人家打上门了,不知那位门主,宗主,下去会一会那恶人。顺便救回费家人。” 这可不是请,这是令。 有令不行,费公要发怒,众人要倒霉的。加之前几日回来的各门弟子,把过错一股脑推到了费家总管身上,也没说明具体情况,各位门主并不清楚其中厉害。这时便有人想要在费公面前显摆一把,主动担了此事。 只见天地宗两位宗主抢先行礼。“上次的事,我兄弟二人刚好不在宗门。这次诸位便歇一歇,看我兄弟二人将人擒下……” 两人说的挺好听,可是听到耳里却怎么都不是味。 一旁的游广心中冷笑,这是挤兑谁呢,笑话大家办事不力,我倒要看看你们二人是怎么当着费公面丢脸的。 有人领了差事,费公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不过下一刻却又板着脸望向城下,冷声叱喝。 “无知小儿,竟敢跑到江夏郡管我费家之事,老夫倒要看看你长了几颗脑袋。” 慕品山看见这次冒头的是个老家伙,不是之前那位说话还算客气的,不由冷笑道:“江夏郡费氏,看来是不打算讲道理,想要以武服人喽。” 却见费密冷笑道:“讲道理要有讲道理的资本,就凭你们,也配。” 正在这时,费道麟见了白衣貌美如天仙,忙在费密耳畔轻声低语数句。 费密不由打量那白衣女子一番,回头笑道:“定然给麟儿捉来当媳妇。” 费密声音不大,城墙上众人却听得清楚,众人有点头的,也有偷偷摇头的。 城上城下,要说心中最气的怕是要属李太平了。自家娘子总是有人惦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且得让天下人知道知道,惦记我李太平的娘子,后果是很严重的。 天寒地冻,李太平的嘴角却慢慢挂上了微笑…… 正文 第八章 取剑吓人 江城的武林人士不少,也有些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其中两仪剑宗乃道门分支,虽说这几代没啥响当当的人物,但眼界和底蕴还是有的。 魏无心刚过弱冠之年,乃两仪剑宗最杰出的弟子。也曾到过兵器小镇和法门寺,李太平剑斩李辅国那日他也在。 既然魏无心晓得城下那人是谁,自然不会让师尊替费家出头。为了两仪剑宗能够远离是非之地,既不得罪费家,也不招惹李太平,魏无心装作行功出了岔子,拉着师傅下了城墙。 魏无心的举动林啸天看在眼里,晓得其中定有古怪。他和魏无心斗了这么些年,很清楚魏无心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林啸天扭头低语道:“师傅,徒儿有要事禀报,咱们城下去说。” 游广甚是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要事了。刚要开口询问,便见自家儿子游傲天远远的趴在城墙上,朝城下之人挥手。 城下本以心中有气慕品山,瞥见城墙上手舞足蹈的游傲天,不由皱眉道。“这是打轻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打轻了。” 放在心里偷偷惦记,谁也不好说啥,可当面勾搭,当面抢了去做媳妇,是不是太狂了。 李太平嘴角挂笑,心中冷笑。年少轻狂,谁他娘的还没狂过。 望着攀着城墙下落的天地宗两位宗主,李太平上前一步,将剑匣立于身前,大笑道。 “费老头觉得分量不够,道理不通,某也是这么觉得。” “某今天来,只是想告诉诸位,费氏,江城,乃至江夏郡,某还没放在眼里。所以……” 李太平稍作停顿,看着城墙上那些家伙一脸的愕然,这才再次朗声道:“所以,十息后,某要看到城门大开,费氏跪迎。否则……” 费密吹胡子瞪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哆嗦。 “否则如何,你倒是说啊。” 李太平朗声道:“天下再无费氏。” 费密一愣,竟然气得笑了。“好,好个天下再无费氏……” 各宗门之主,此时不由仰天大笑,仿佛听见这世上最好笑的事。 这是李太平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话嘴巴没有把门的。那句“天下再无费氏”他压根就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了。 费筱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拉着慕品山的衣袖说道:“大哥不是不喜欢打架吗,不是说来讲道理吗,这可如何是好。” 慕品山拍了拍费筱有些发白的小脸蛋,挤眉弄眼道:“放心,只是吓唬吓唬而已,不会动真格的。” 费筱半信半疑,偷偷瞄着一脸微笑的李太平,心道。却也不像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剑西来不在,若是在,此时一定会告诉费筱,这个男人越是笑,下手时越黑,且得提防着。 此时此刻,城头上却早已骂开了,特别是混江湖的,污言碎语可是一句好听的也没有。 李太平聪耳不闻,依旧微笑着数道:“一息,两息,三息……” 已经来到城下的天地宗二位宗主,相互对视一眼,瞬间欺身而上。天剑地刀,毫不留情的朝李太平身上招呼…… 费道卿皱着眉来到老管家身旁。“怎么说。” 老管家摇头道:“我不知,不过那人的剑,会要命的。” 这不是答案的答案,让费道卿心里多少有了数。只见费道卿望向城下,却见那青衫郎君看也未看即将临身的刀剑,只是转头忘了那白衣女子一眼…… 刹那间,天地有剑鸣。 一把剑斜刺里杀出,炸开漫天剑光,将一刀一剑卷入剑气风暴之中。 一袭白衣于城下,只是一剑便将天地宗两位宗主送回了城门之下。两位宗主挣扎了两下,便头一歪没了生息。 慕品山收剑,冷哼一声。“八品,不堪一击。” 费筱忙拉了拉慕品山衣袖,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死啦。” 慕品山回头一笑:“放心死不了,不过躺上一年半载是一定的。” 却听一旁的李太平,吐气开声数道“十”。 城墙上费道卿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怒火万丈的父亲,突然开口喊道:“阁下,且慢。” 一向不多言不多语的费家大公子,今天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口。这倒是让众人很意外,而更意外还在后面。 费道卿也不去看父亲那要吃人的眼神,而是朗声说道:“费家不是一个人的费家,所以费家也是有人讲道理的。阁下若是想讲道理时,可到费家老宅寻在下。” 说着,费道卿瞥了一眼弟弟,便转身下了城墙,竟一眼也不去看父亲。 费密颤抖的指着费道卿的背影,破口大骂道:“胆小如鼠的废物,废物。” 费密话音还未落,便见二儿子费道正,竟也往城墙下行去。这个儿子更狠,竟然一句话也没留下。 老总管一身甲胄,左右看看了,忙追着二位公子下了城墙。老头子已然靠不住,现在看来没准大公子才是他活命的根本。 儿子走两个,对费密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一名府兵的离开,却牵动很多人的心。 费密将军权交到二儿子手中,也有十年之多。十年时间里,有多少人听命费道正,老头子心里也没底。只见,不多时,城墙上竟有三分之一还多的府兵,追着自家都尉下了城墙。 只见费密眯着眼,冷声道:“好,好,费家的两个不孝子……” 一旁的费道麟忙劝慰道:“爹,您还有孩儿,孩儿永远站在您身边。” 就在费密看着小儿子时,林啸天忙拉着师傅揪着游傲天,从另一侧悄悄的离开是非之地。 城墙下,李太平朗声道:“可还有走的,若是没有就不用走了。” 下一刻,寒风中似乎多出一只只无形的手。那些手沿着街道,顺着门窗缝隙,悄悄摸上一把把长剑。 李太平修道数年,他终于弄清一件事,他天生的五行属金,与另外四行压根就不沾边。至于为何那些手摸到剑柄上,而不是其它兵器,主要是李太平觉得既然装,就得装圆了,装好看了。 满天飞剑,可是要比杂七杂八的都飞到天上好看的多,也有气势的多。 江城有多少把剑,李太平不知道,想来一千柄总是有的。 一柄柄长剑飞上半空,朝着李太平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转瞬间城头上便飘着不下千柄飞剑。 飞剑密密麻麻,如盖顶乌云,将城头完全罩住,且一点一点压了下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城头压塌一般。 费筱惊大了嘴巴,眼中满是恐惧。她见过这样的场面,甚至比这还吓人,因为南海剑宗就毁于那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剑就在脑袋上面打着转,城墙上费密也好,各门宗主也罢,这阵子腿肚子转筋,想跑却也跑不动了。 费密一辈子窝在江夏郡,见过最厉害的就是自家的老总管。所以在他看来就,宗师没啥了不起的,只要人多一样能弄死。 宗师如此,那么宗师之上或是那些云端上的家伙,想弄死也不过多添几条人命罢了。 费密这种没出过门,便以为世界只有江城那么大的人,便如井下之蛙。如今看到悬在头顶的一把把利剑,方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真正含义。 费密毕竟一家之主,虽说也怕死,可终归还是挺住了没有跪下。一旁的费道麟却是不行,这阵子两腿一软,胯下顿时有热流涌动。抱着老爹的大腿,连哭带嚎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爹啊,儿不想死,儿连一房媳妇也没有呢。爹,您快求求那人,您求他一准好使……” 这阵子已经没人会在意费家三公子的孬种样子,只想着如何才能平息那人的怒火。 只见几位宗主额头现汗,朝着费密躬身行礼道:“家主,显然只是一场误会……” 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反正就一个意思。那些剑若是落下来,在场诸位谁也跑不了,到时怕是连个全尸也保不住。 好死不如赖活着,丢人总比丢命好。形势比人强啊,费公该放低姿态的时候也要放低姿态才行。 费密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剑,他一辈子没向人低过头,所以即便一双腿直打颤,他也没服软。 服软就是认错,费密宁可死也不会认错。 老头子一脚踹翻小儿子,张口骂道:“滚下城去,没用的东西。” 看着小儿子连滚带爬的下了城墙,费密这才望着城下冷声道:“老夫就站在这,有本事你小子就一剑劈死老夫。” 李太平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劈死好了。” 说着一把剑急速落下,好像一道闪电,劈向费家之主…… “不要。” “噗!” 剑刃没入城墙,只留下剑柄在外面。 只见李太平转过头望着费筱,微笑道:“放心,吓唬吓唬,又不是有啥深仇大恨。不过话说回来,你祖父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不过也硬不了多久了。” 随着李太平话音落下,东面忽然有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远远望去好似一条风雪巨龙。与此同时,北面也卷起漫天风雪…… 正文 第九章 兵临江城 数日前左右翊卫大营,南宫守给李太平看了济南郡的来信。 信是南宫守父亲南宫敬智写的…… 新罗集结十万大军与边境,月前忽然兵发大乾,已然拿下辽东城和燕郡,现在直奔北平郡。涿郡家主卢照兴发来求救信函,说都是大乾子民……望儿领大军来援,莫让异族屠戮我华夏百姓。 内有叛乱,外有强敌,南宫守思虑再三,决定应当先驱除外敌,再平内乱。至于大兴城,一道接着一道的旨意让其率军北归,南宫守直接选择了无视。 只顾着一亩三分地的帝王,南宫守看不起,怕娘的帝王就更不可取了…… 江城闹出这么大动静,郑天齐早有所觉。当探子回报,郑天齐不由哈哈大笑,念叨了一句天助我也,便骑兵尽起,直奔江城北门。 白衣天仙,青衫剑匣,满城飞剑。若是郑天齐这还想不到是谁,半年多的战友情谊,晋阳外的生死与共,岂不成了笑话。 四千骑与风雪中来到李太平身后五百步,当两名将领策马而出拔出横刀的一刻,四千骑同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 这四个字,是浔阳郡府兵的军魂,是浔阳郡府兵战无不胜的意志。 李太平忽然回过头,眼中有泪盈眶,他还记得那四个字…… 两骑距离李太平还有十余丈,便见将军跃马而下,急奔数步,与李太平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郑天齐锤了李太平胸口一拳,大笑道:“好小子,本事越来越大了……” 铁牛也憨憨一笑说道:“我就知道太平将来会成为大人物。” 三人寒暄,却把城头上的费密给忘了。老头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是早有预谋,那青衫郎君到底是谁。可让老头子更震惊的一幕,很快就要出现了。 远处一条风雪长龙滚滚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骑兵,很多很多的骑兵。 当长龙渐进,费密看到翊卫大旗,看到了南宫守的旗帜。 两万铁骑兵临江城,事先竟无任何征兆。 城下黑压压的骑兵,让费密心头越发慌了。他可以死,可江城不能破,不然费家就完了,他怎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只见军阵之中奔出三骑来到李太平身旁,其中一名断臂将军跳下马来,望着李太平笑道:“谈还是打。” 将军的声音很响亮,城头众人听的一清二楚。 那是南宫守,四大公子之一,最近数年更是战阵无敌猛将,他为何要问那个小子,是打还是谈。 青衫郎君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早应该有答案才对,为何拖至现在还不知。这个错,完全是费密那个狂妄的老糊涂,一手造成的。 只见城下断臂将军朗声道:“费公,我这兄弟脾气不好,若是吓到您,守给您赔礼了。不过,我这兄弟我管不了,他若是想剑劈江城,我也没办法。” 听了南宫守的话,费密脸色数变。这话说的,先赔礼,再恐吓,这不就是先礼后兵吗。一旁的郑天齐则笑道:“我太平兄弟的剑只要落下,郑某人便带着铁骑踏平江城。” 李家大郎媳妇,太平兄弟。城上数位宗主顿时回过神来,城下那人岂非就是宗师之上的李太平。费密啊,费密,可是让你把大家坑惨了。 几位宗主相互看了看,就要开口划清界限,却见费密的大儿子,去而复返…… 费道卿来到城头,朝城下抱拳行礼道:“费氏,费道卿见过诸位大人。” 说着,费道卿看了一眼父亲,摇了摇头,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费道卿代表费氏,给大郎赔罪,欢迎诸位进城把酒一叙。开城门。” “不可。” 费道卿扭头看着父亲说道:“父亲大人还是颐养天年吧。您逼迫孙女嫁给齐王就是个错误,您想搭上齐王那艘要沉的船,也是个错误。费氏不是您一个人的费氏。所以,儿不答应,费氏子孙也不会答应。” 费道卿话音刚落,便见城门大开,费道正顶盔掼甲而出,朝李太平等人抱拳行礼。 “道正恭迎诸位大人。” 只见城墙上费密催胡子瞪眼,大骂道:“不孝子,窝囊废,你们敢反了。” 费道卿挺直腰板说道:“不孝子,窝囊废,孩儿从来没认过。费氏的未来,孩儿早已有了规划。所以,孩儿给南宫将军去信,昨日又给郑都尉去信……” 费密恍然,指着大儿子半晌,才挤出几个“你”字。 只见费道卿回头望着老总管说道:“天寒地冻,麻烦老总管,扶老家主回去休息。” 话落,费道卿再次朝李太平躬身行礼。“还请大郎收了神通,也好暖屋陋室,饮酒几杯。” 李太平本想见血立威,却未曾想最后弄成眼前这个样子,不由转头看向慕品山。 却见慕品山白了一眼,轻声道:“看我作甚,当着你兄弟的面,咱家大事你说了算。” 杜虎威大笑道:“那可不,谁人不知,李家小事夫人做主,大事老爷做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南宫宇捂嘴轻笑:“只不过大事和小事,是要由夫人定夺的。” 李太平挥手散去满天飞剑,挺胸道:“诸位哥哥请吧,有本事酒桌上见,莫要逞口舌之能。” 费家老大费道卿,显然成了江城新的主人。城墙上一众宗主忙来到城门处,躬身相迎。该表现的时候,且要表现,莫让费道卿寻个由头来个秋后算账。 这阵子游广师徒三人也跑来迎接,李太平路过连头也不敢台的游傲天时,轻声低语道:“下次伸手,剁手。动心,挖心。” “不敢,不敢,傲天再也不敢了。” 杜虎威上前拍了拍游傲天的肩膀,只见游傲天顿时矮了半截。 “小子,这次是你运气好,可好运不一定常有的。” 南宫宇拉了杜虎威一把,笑道:“老杜,你这样子,会害这小子以后讨不到媳妇的。” 杜虎威哈哈大笑道:“老子到现在还没媳妇,不是过得一样潇洒。男人吗,就应该刀枪为伴,活的才够洒脱。” 一众人有说有笑,来到费氏老宅。费氏老宅占地不小,却见不到堂皇富丽,倒是多了一些质朴简单。 费道卿的酒宴也简单,没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些薄酒素菜。不过众人并未觉得如何,毕竟逢乱世又赶天灾,老百姓能吃饱饭已然不易,大家大族也要过得简朴一些才行。 费道卿微笑望着众人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道卿最不想看到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吃不饱饭,又岂会管你人间帝王还是千年世家,说反也就反了。” “天下大乱,道卿虽没什么本事,却也想为老百姓做点啥。今日宴请各位大人,便是想诸位给道卿指条明路。” 说是请教,其实是在问,费氏应该如何选,怎么选。 南宫守看了一眼郑天齐,随后笑道:“南宫家忠于大乾,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大兴城是皇后娘娘说了算,太子又是文官推上去的,并无先帝旨意。有先帝旨意的却困在蜀军……” 南宫守一番话说下来,费道卿算是听明白了,这位现在谁的话也不听。兵临江夏郡,也只是希望江城费氏莫要给他的大军拖后腿,因为左右翊卫马上就要开拔,前往涿郡驱逐外敌。 郑天齐听说新罗兵犯大乾,不由冷声道:“新罗刚消停几年,怎么就敢犯我大乾。” 南宫守叹道:“还不是拓跋迥勾搭的。福王屯兵悬瓠城,掐死拓跋迥北上之心,拓跋迥便想借新罗之兵破局。” 郑天齐思虑片刻说道:“南宫将军若是率大军驰援涿郡,那蜀军怎么办。” 南宫守大笑道:“今日来此江城,便是想几家联手,共同抵御蜀军。” “南宫宇和杜虎威各领五千翊卫,留守襄阳,竟陵,若是在加上郑都尉的四千铁骑,再有费氏江城作靠山,十万蜀军不足惧也。” 费道卿不懂军事,不由皱眉道:“就算加上江夏郡一万府兵,咱们才两万多人,如何拦住十万蜀军。” 南宫守笑道:“蜀军缺马,即便有马,骑兵也不是一年半载能有战斗力的。而我方却有一万五千百战铁骑,若是蜀军冒然进兵,我军便可将其分割轻松吃下。” 郑天齐点头道:“道卿兄,兄弟说句大不敬的话。江夏郡一万府兵若是敢出城,兄弟也不需全军压上,只要铁牛率两千骑,便可野战击溃你那一万步卒。” 郑天齐说着,扭头看向李太平:“若是太平兄弟肯留下来,我郑天齐便敢保证,蜀军半步踏不出夷陵郡。” 李太平摇头苦笑:“不是太平不肯,而是不能。千面魔君已然把南海搅翻了天,此人若不趁早除去,天下恐无宁日。” 南宫守皱眉道:“这么棘手。” 一旁的慕品山叹道:“大师兄已然回山养伤,现在只有二师兄和云中子在撵着那魔头四处乱跑。若是拖得久了,怕是……” 费道卿疑惑道:“天下圣人就不管一管吗……” 正文 第十章 一抹白嫩 遇事莫慌,越慌越乱。 对于活了一百多岁的老人家,云中子很淡定,淡定到有持无孔。 “一家之言,各说各理,郡守大人觉得呢。” 李太平晓得道人是个不要脸的,讲道理怕是讲到天亮也掰扯不明白。不由来到福王身边,轻声低语。 “剑西来呢。” 福王眉峰一挑,朝人群撇了撇嘴。便见李太平大笑着上前说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却也没啥意思,不如当做一场误会,该散就散了吧。” 王忠扭头看了李太平一眼,这才转头看着道人说道:“正主已然不追究,那么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云中子却摇头道:“怕是贫道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追杀,这样的事,贫道可是见得多了。” 王忠冷脸道:“无理取闹在前,当街杀人在后,你当本郡守不敢先斩后审吗。” 道人毫不在意王忠的威胁,大笑道:“大乾朝是个讲律法,讲道理的君子国度。郡守大人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东都的土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了道人的话,李太平有些糊涂了。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吗,怎么又和郡守大人杠上了。 王忠心中有怒,却也不好当着老百姓的面,直接拿下道人,只好忍着恶气说道。 “想讲道理,好。本郡守,就给你讲道理的机会。” “来人,将所有人都带回去,本郡守亲自开堂公审。” 看着围上来的郡守亲卫,道人摇头晃脑道:“不是贫道不相信郡守大人,实在是屈打成招,黑白颠倒的事,太多太多了。” “大人想要公审,此时此地,更为方便。也好叫百姓看个明白。” 李太平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人不是有毛病,而是有大毛病。他要干嘛,不会真认为,黑能说成白吧。biqugétν 本来事情已经可以翻篇,道士却偏偏不依不饶,柳家兄弟顿时慌了。 只见柳青松忙上前躬身道:“大人,此事因学生而起,学生愿意赔礼道歉……。” 柳青松没法跟道人比,他是读书人,若是惹了官司以后还如何考取功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 道人却抢上一步,摇头道:“此事真的因你而起吗,公子是不是过于武断了。” 柳青松疑惑的看着道人:“学生酒壮色胆,做下的糊涂事。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柳青松为了尽快息事宁人,该不该说的都说了。却见那道人冷笑道:“公子在哪里饮酒,跟谁一起饮酒,饮酒时又都说了些什么。公子不应说给大家听听吗。” 一连三问,把柳青松说的一愣一愣的。而这还不算完,那道人继续望着王忠阴恻恻的笑道:“贫道为何当街拔剑,为何好巧不巧出现在此处,之前去过哪里又见过谁。这些,郡守大人不想知道吗。” 在王忠想来,如今这事好像不是对着李家大郎来的,而是对着他王忠来的。不由打量着道人,眉头皱得更深,脸色也要更加阴沉。 道人见柳青松低头不语,大笑道:“柳公子不敢说,贫道替他来说。” 半个时辰前,石街酒楼雅间。 王单仁举杯望着酒桌上的一众好友,很是兴奋的提起了,昨日见到仙子的情形。并着重提及癞蛤蟆想要吃天鹅肉的事。 故事讲完,果然就有人上钩,且是东都城出了名的有为青年。 天鹅是谁不言而喻,癞蛤蟆是谁,柳青松很感兴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柳青松越想心里越气,却刚好听见王单仁趴在窗口吼了句仙子。 一句仙子,便弄出这么多麻烦事,柳青松是没想见到的。 如今,刚刚亲历的故事,又从道士口中听到,柳青松忙低头挑眉,偷偷去瞄郡守。 道人望着郡守笑道:“郡守大人,柳公子的故事有趣,可若是跟道人的故事比起来,还是少了些惊艳的。” “数个时辰前,郡守府后门,大柳树……” “恶道敢尔。” 一声怒吼,打酒楼二层传来。 王忠皱眉抬头看去,便见王单仁,脸色惊恐的一头从窗口栽了下来…… 大头朝下,头破血流都是轻的,一个运气不好,王单仁这辈子的故事,就算到此打住了。 年轻人因色起些争执,干些丢人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又不是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罪。王忠即便心中有气,也不会看着侄儿坠楼而亡的。 王单仁一声惊呼,本以为会摔个半死,结果却掉进叔父的怀里。 “有,有人推我……” 话说到一半,王单仁却猛地心口一痛。 王忠本想把侄儿丢到地上,却瞬间脸色大变,忙将怀中侄儿抛起,同时双手飞快的点在侄儿周身大穴…… 王单仁再次回到王忠怀抱,脸色青紫的下人,口中还有黑血涌出。 王忠虽然封了侄儿周身大穴,可显然王单仁所中之毒,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怕是…… 王忠不敢去想,却见怀中王单仁挣扎着说道:“道士,害——害我。报——仇。” 王忠缓缓放下侄儿冰冷的尸体,慢慢站起身,口中吐出两个字。 “宵禁。” 字越少事越大,显然王忠动震怒,东都又要血雨染城。 却见这时道人冷声道:“郡守这是杀人灭口吗。” 说着打怀中掏出钱袋,取出银票,朝观望的老百姓晃了晃。 “王单仁的钱袋,里边是一百两银子。这些钱是定金,只要贫道杀了李太平,便有五百两进账。” “我只是没想到,王家要杀人,还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且事情败露,就要杀人灭口。东都王家,够狠。” 王忠慢慢转身,望着道人心平气和的说道:“厉害,厉害。一环套一环,一扣套一扣,真是难为了。” “可惜,算计的很明白,做得却不够漂亮。” 云中子淡淡一笑:“贫道说的都是事实,何来算计二字。郡守大人想颠倒黑白,怕是老百姓也不会同意的。” “啪!啪!啪!” 李太平鼓掌道:“无尘的弟子果然能言善辩,手段了得。不过,你这一切谋划想要达成目的,必须做成一件事。而这件事,你没做成,那么一切便是镜花水月,一碰便散了。” “我和独孤清清,你杀不掉,那么一切挑拨,都不会有人信。你说呢。” “还有,你说了这么多,还认为自己可以活着离开东都吗。是不是有些过于自信了。” 云中子信步上前,面对王忠和福王丝毫不惧。信心满满的笑道:“没能杀掉,现在杀掉就好了。” 说着,分别看了一眼福王、王忠和独孤清清,这才从新看向李太平。 “李家大郎也说,家师乃无尘真人。那么大郎觉得,这些人能挡得住我吗。若是大郎修为还在,贫道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可惜……” 说着,云中子还摇了摇了头,面有惋惜之色。 李太平朝人群中的剑西来和陈不问看了一眼,这才笑道:“小子想问,你那师傅吃透了独孤家的绝技,可还有吃透其他家的。特别是那些野路子练出来的。若是没有,怕是你今日走不出东都的。” 李太平话音刚落,云中子猛然回身,脸色顿时不在云淡风轻。 因为他看到一个人缓缓走出人群。 那人步子不大,速度不快,可是每一步都踏在云中子心头。 剑西来就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锐直指云中子。 夫唱妇随,便见一身鹅黄碎花裙的陈不问,来到剑西来身后。 王忠见状,忙命亲卫驱散人群,以免云中子狗急了跳墙,见人就咬。 柳家兄弟见没人注意,忙悄悄向后退去,却听一声冷哼在耳畔响起。 “我有说你们可以走了么。” 李太平一指柳青果,笑道:“咱俩可是打赌了。” 说着,走过去,啪的一耳光打在柳青果脸上。 “你,你……” “你什么你。我打你耳光,不用坐牢。你打我耳光,要把牢底坐穿。” “别不信。草民见官不跪已然是罪,更何况你还敢当街殴打命官。不砍你脑袋,本官已经算仁义了。” “压下去。” 侍卫看了王忠一眼,忙上前将柳家两兄弟五花大绑……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附耳称赞道:“李家大郎威风八面,就是手段有些见不得人。” 李太平苦笑道:“本事没了,手段倒是还剩一些,见笑了。” 说着,望向云中子的背影,皱眉道:“怕是不好对付,也不知剑西来如今修为如何。” “你不说他是木头人,木头人没有感情,当然是专心剑道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笑道:“也是,若连牛鼻子老道都拿不下,还怎么帮我登山接圣人一剑。” 正说着,却见木头人手按剑柄,面无表情的说道:“出剑,不然死。” 云中子知道自己算漏了一个人,一个把剑当命的人。 剑西来有多强,云中子没见过,可他当年远远见过张鸦九一面。眼前这个年轻人跟张鸦九很像,眼睛里只有剑。甚至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圣人的影子和眼前的年轻人渐渐融合。 所以,云中子出剑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大叔好疯狂的剑开太平 御兽师? 正文 第十一章 有感觉吗 封闭五根出剑,即便不是无尘最强一击,这天下也没有几人能接得住。 甬道中,无尘眉头紧锁,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为何一个废人,能接他一剑而不死。 若是修为尽失前的李太平,莫说接一剑,就算再一次使出对付白云子的本事,他也不惊讶。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尘能活到今天,还没被人宰了,凭的可不仅仅是修为,还有他那谨小慎微,持重待机的性子。 无尘已经生了退走的心思,至于精心培养出来的徒儿和那些随手弄出来棋子,他根本不在乎。没了也就没了,大不了费些功夫再弄一些出来罢了。 从出剑到打算退走,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可无尘依旧慢了,因为一股恐怖的让人心悸的佛音,在他意根中猛地爆开。 无尘成了木头人,他身前有高百丈,一手持净瓶,一手持杨枝甘露水的观音菩萨。 面对大慈、大悲、大智,三圣之一的观音菩萨,即便无尘也要困于梵音之中,无法脱身…… 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椁落了凡尘,一股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动,打水晶棺椁中荡漾开来。 半空中李太平如坠云里雾里,身子不停向下坠去,耳中同时伴有佛音呢喃…… 一直向下不知多久,李太平才摔落在白玉之上。 云中白玉一眼望不到头,李太平在佛音中背着剑匣,沿着脚下白玉纹路一直向前行去。 佛音在耳,白玉无尽。一路前行,没有春夏秋冬,李太平走到筋疲力尽,走到口干舌燥。周遭依旧是白云渺渺不见尽头。 忽然剑匣有剑飞出,化作剑舟。李太平跃上剑舟,盘膝而坐,泛舟云海,疲惫一扫而空。 一剑化一舟,一舟换一舟。云雾聚散,众生变换。 李太平见到荒漠中的师徒,见到白衣青衫冰洞修行,见到血染疆场,见到地宫雄伟…… 佛音催生六欲,又让六欲消散,李太平看到他短暂的一生,不断重复着,被拉得好长。 一次次的选择,无论如何变换,李太平依旧一次次不后悔。 不知何年何月,不知几世轮转,泛舟云海的李太平忽然起身大笑。 “天命我不信,我以我心定天命。” “人心主天,以定人也。” 几世春秋,李太平终于悟透阴符经那句。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忽然佛音淡出,云海散尽,白玉见尽头。 李太平跳下剑舟,长剑归匣。仰头看着五根白玉擎天巨柱,微笑道:“几辈子,终于到了天的尽头。” 随着话落,佛音完全淡出,不在六根。李太平忽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且越飞越高。直到他看到,伸出右手的万丈观音。 李太平笑了,原来他在观音菩萨的右手上划船,度过了几世轮转。 现在万丈观音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尺大小。他看到观音染了尘,有一点猩红。他看到水晶棺椁,离他不到三尺,然后很痛,很痛,仿佛被人一剑斩在身上。 转瞬便是千年,归来凡尘未落。 李太平缓缓落在水晶棺椁前,忽然回头瞥了一眼。他看到撞破的石门,看到飞溅的灰尘……这一眼,让他想起很多,很多。 他想起了望云殿,想起了佛骨舍利,想起了无尘妖道,想起被那妖道一剑劈进了大殿。 忽然甬道深处传来一声怒吼,那怒吼越来越远…… 无尘是幸运的,李太平顿悟那一瞬间,竟然挡住梵音刹那。只是刹那,对无尘来说,已然足够。 佛音已然无法对李太平造成任何干扰,只见李太平打量地宫片刻,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李太平走的干脆,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困在梵音中那些人的幸运。 人的好奇心,在眼,在耳,在身,若是李太平绕过水晶棺椁,他便会看到一扇门,地宫中最后一扇门。那门后是第四重秘龛。 一个壶门座玉棺,棺盖雕有普贤菩萨像,玉棺放在雕花棺床之上。而玉棺之内供养的舍利,才是释迦牟尼真身灵骨,左手中指。 李太平若是推开那扇门,佛音将笼罩天地,怕是方圆百里无人能够逃脱。他李太平将枯坐地宫,直到尘归尘土归土。 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护佑着李太平。 地宫前室,李太平扛起剑西来和陈不问,大步走出地宫通道。 月光洒落,曾经的望云殿已然随风飘散,李太平抬头看了看星空,不由感叹世事多变…… 青衫扛着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澹台紫衣身前。 “不急着叫醒他俩。” 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 “站住。” “站住。” …… 李太平回头看了看澹台紫衣,又扭头看向一群眼冒绿光的江湖人。 “叫我。” “你们叫我站住。” 头一句很温柔,后一句很冷。 一个普通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宝光,且肩头还扛着两个人,震撼的同时是无数起于心底的贪婪。 能扛着两个大活人在宝光中任意行走,那么扛点其它的出来,怕是也费不了多大劲儿。 对于那些两眼冒光的江湖人来说,普通人是最好的,若是走出来个宗师之上,那就只有干瞪眼了。 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豪爽大笑道:“小子,只要你能从里边带出宝物,爷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娇妻美妾。” 有人开了口,说出大家心声,自然有更多人附和。可有个关键问题,这么多人,若是里边只有一件咋办,咋分。总不能谁嗓门大便给谁吧。 江湖是个讲道理的地方,谁胳膊粗,谁就说了算。 只见有人大声嚷道:“只要这小子带出来一件,咱们就比武定归属。省得闹哄哄的再让人浑水摸了鱼。” 一把公鸭嗓笑道:“大兄弟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定了。” 一大群人,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远处的那些修为低的靠不上前,只能竖着耳朵听,看看有没有机会也分一杯羹。 这些人完全把正主忽略了,自说自话的压根就没人关心,为什么普通人能出入自由。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不关心此事。显然白衣佛子对李太平就很感兴趣。 自打李太平出现在望云殿的废墟中,佛子便睁开眼,且眸子里有光华一闪而过。 佛子已然吸收半颗佛骨舍利,他比谁都了解,其中所蕴含的佛性,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那么修行尽毁的李太平,到底凭什么抵抗佛音……biqugétν 李太平没去搭理那些耳朵里都要冒小脚的夺宝人,也未多看佛子一眼,只是微笑望着紫衣美人。 “里面还有些人,我得扛出来。” 澹台紫衣皱眉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为何会这样。是谁干的。” 李太平摇头苦笑:“一言难尽,等我先把人扛出来再说。时间久了,怕要出事的。” 青衫再入宝光,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在场武者一个个盯着李太平,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直到青衫消失在望云殿的废墟之中。 兴奋,焦急,担忧,各种滋味上心头,直到青衫再现。 李太平又扛出两人,并朝王忠笑道:“无大碍,只是心神受损,调养一段时间可好。” 说着又转回身,当起了搬运工。 李太平最后一次走出废墟,却双手空空,既没宝物,也无人。因为他是去告别的,跟无尘的弟子们说声再见…… 地宫前殿,有宗师十几名,除了云中子都是用软兵器的。 李太平捡起掉在地上的十三连环,来到云中子身前,冷声道。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不会杀你们,因为佛祖会送你们下无间地狱,让你们不入轮回,永受刑罚之苦。” 说着,李太平环视那些恶人,咬牙道:“佛祖没送你们的师傅下去,不要紧,不要急,我会去的。” 李太平头也不回的往甬道行去,身后的地宫却狂风大作,伴有雷鸣隆隆。 那是六把剑在搅动风云,将支撑地宫的梁柱一一削断,把铜浮屠地宫深埋地下,永不见天日…… 宝光不见了,青衫却两手空空并无宝物。 江湖武者的百味杂陈顿时变成浓浓的辛辣,火气也就蹭蹭往上涨。 最先沉不住气的便是那豪爽汉子,不过这阵看着可是一点江湖豪气也见不到。 只见其搓着手中铁枪,板着脸一张臭脸,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大步朝李太平走去。 “小子,宝物呢。” 看那意思一个回答不好,就要把青衫小子穿在铁枪上,捅个透心凉。 江湖上讨生活,谁手上还没沾过血,弄死个普通人,即便报官又能如何。 不过大汉终究没能将李太平扎个透心凉,倒不是他不想,也不是李太平躲了,而是一把公鸭嗓拦住了大汉手中铁枪。 “兄弟,手下留情。让在下先跟小兄弟谈一谈。” 说着,公鸭嗓转身望着李太平,皱眉道:“你可知摊上大事了。” 见青衫小子低着头也不说话,公鸭嗓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小兄弟,宝物被你藏哪里了。告诉我,我还能帮你转圜一下。要知道我身后那群家伙,可是不会好好说话的。” 李太平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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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啸天来说,从来没想过剑还可以这么用,什么招式技巧都是多余的,就一个字“莽”。 还别说林啸天很喜欢这种够劲儿的剑意,时不时便要跃落水波之上,玩了命的出剑。 李太平吃饱喝足,趴在船舷看着那个踏浪前行,死命出剑的男人。 “其实他的性格有些方正,并不适合铸剑山的剑意。练不出来铸剑山那股子不讲理的味道。” 慕品山筷子一拍,冷声道:“你说谁不讲理。” 李太平自觉失言,忙笑道:“我是说,铸剑山的剑意太过霸道,不是天姿伟岸,胸藏天下的非凡之人,哪里能够能领悟。” 慕品山起身挺了挺胸,白了一眼说道:“知道就好。” 说着,慕品山来到船舷看着林啸天出剑,微笑点头道:“瞧着挺不错的吗,怎么就不合适了。” 忽然,李太平抬起头,望着十几艘捕鱼的小船快速靠近,不由笑道:“娘子马上就知道了。” 慕品山在李太平腰间掐了一把,警告道:“上次当着你兄弟的面,给你留足了面子,怎么着还叫顺口了。” 李太平嘿嘿一笑,揽上慕品山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咱不就差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哎呦!别,别掐啊。好多人看着呢。” 慕品山手上使劲儿,嘴里也不闲着。“看就看,有什么好怕的,收拾自家男人不丢人。” 饱暖思淫 欲,饥寒起盗心。乘船观景,悠闲度日,好吃好喝被人供着,身边还有个千娇百媚冷艳无双的美人,手脚不老实便在所难免。 所以这段时间,李太平身上可是青一块紫一块,旧伤没好便又添新伤。 李太平忍着痛,正打算继续调戏自家娘子,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闷响。不由扭过头去一看,竟然是一支精钢打造的飞爪扣在船舷之上。 下一刻,一道身影飞落夹板之上。只见那人五短身材,手里握着鱼叉,掐腰怒声吼道。 “哪家的船,懂不懂规矩,出来个管事的答话。否则莫怪老子凿沉大船,把你们这些家伙喂了老子的鱼。来个一命抵一命。” 甲板上本来只有李太平二人和游龙宗的弟子,这么一喊一闹,船舱里便又出来一些胆大看热闹的。 湖上练剑的林啸天早已发现不对,不由收剑回到船上,朝那精短汉子抱拳行礼道:“在下游龙宗林啸天,不知阁下是……” 只见那五短汉子挥手道:“什么阁上阁下的,老子就是洞庭湖的渔民。老子只问这船是不是你的。” 见林啸天点头,那汉子冷哼一声,开口便骂:“姥姥的!谁让你们在洞庭湖里跑船的,把俺家的鱼都吓死了,你们赔得起吗。” 林啸天微微错愕,不由说道:“这位大哥说笑了,我们只是正常行驶,怎么会吓到您家的鱼。” 只见那五短汉子,手中鱼叉往夹板上一杵,扭头大声吼道:“哥几个,这孙子耍赖,说没吓死咱家的鱼。” 汉子话音刚落,便听大船四周传来一声声叫骂。 “奶奶个腿的,这是欺负谁呢。” “娘的,还敢抵赖。” …… 数把飞爪忽然扣住船舷,下一刻,甲板上便又多出四个手持横刀拎着鱼篓的五短汉子。 只见四人把鱼篓扣翻在甲板上,指着数十条翻白大鱼,张嘴便问候了林啸天祖宗十八代…… 慕品山打量着五人的身材样貌,扭过头附耳低语道:“这是亲兄弟吧,不然怎么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中一个猥琐汉子,耳朵一立,斜眼看向慕品山。只见那汉子嘴角微扬,大步走到慕品山身前,盯着慕品山看了半晌,忽然矮下身,一把将将还未吃净的面条鱼端了起来。 “好啊!你们不但吓死俺家的鱼,还把俺家抱窝用的面条鱼祖宗给吃了。” 那汉子说着转过身,将手中吃剩下的面条鱼展示给众人看…… 林啸天皱眉道:“这些死鱼就当被吓死的,我可按市价赔偿。可那几尾面条鱼却是船没进洞庭之前,在下亲自钓上来的。” 最先上船的五短汉子冷声道:“先不说俺家的面条鱼祖宗,先把这些鱼说清楚了也不迟。这些鱼都是有爹娘,有孩儿的,就这么让你吓死了,给俩糟钱可不行。得——得加钱。” 林啸天看出来了,这就不是花点钱能买路的,不由冷声道:“报个名号吧,看看游龙宗能不能接得下……” 李太平扭头笑道:“我说他无法领会铸剑山剑意吧。老是想按江湖规矩办事那哪成,得暴力点,拔剑砍了再说。” 慕品山微微一笑:“我就那么暴力。” 这话不好接,所以李太平干脆选择不接,而是朝那五个精短汉子努了努嘴。 慕品山转过头来,她要瞧瞧那些看似渔民的恶人,还会玩出什么花样。 为首的五短汉子,把鱼叉往船上一丢,凶着一张脸说道:“俺们都是临湖打渔为生的老实人,不懂你说的是啥。这些鱼一口价,一百两银子,至于面条鱼祖宗,那不是钱能买来的。谁吃了,就把谁留下。弄不出一窝小鱼,弄出几个娃来俺们也认了。” 几个跳上传来的精短汉子,顿时一阵大笑,还要时不时瞄向白衣美人。 林啸天已然有些压不住火了,这他娘的哪里是渔民,这就是一群打着幌子的强盗。 看热闹的人很多,有些人看不过去,都是坐一条船的苦命人,便壮着胆打起了抱不平。 指指点点,冷声呵斥,特别是其中一位带刀的汉子,上前说道:“你们这些人,怎能如此不讲理。洞庭湖又不是你家的,这鱼也是老天爷赏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竟敢光天化日讹诈勒索。” 只见五短汉子中最小的,偷偷来到那汉子身后,眼中凶光一闪,猛地用刀鞘砸向汉子后脑…… 江湖上敢管闲事的,大都有点本事,只见那汉子冷哼一声,向旁横移躲过一击,便要抽刀,却被林啸天一把按住。 “谢谢朋友仗义执言,这份情谊游龙宗领了。” 林啸天说着瞪着那下黑手的五短汉子,冷声道:“林某人剑下不斩无名之辈,死前通个名吧。” 只见领头精短汉子,冷笑道:“游龙宗持强凌弱,吓死俺家的鱼不给钱,吃了俺家的鱼不留人,欺负洞庭湖的老实人。只要俺兄弟几个吼一嗓子,你且看看,你们的船沉不沉。” 话音刚落,便听那围着的十几条渔船有人嚷嚷。 “弄沉了船,弄死他们喂鱼。” “娘的,欺负渔民,看龙王爷不收了你们。” …… 游龙宗不怕恐吓,可船上二百来号老百姓怕啊。只见刚刚还义正言辞怒骂的,这阵子却转了口,求着林啸天舍财保命。可别伤及无辜。 林啸天还没开口,便见游龙宗二十来号人先不干了。这趟买卖,撑死了能赚几十两银子,若是陪人家一百两,这趟活白干不说,还得倒贴,这哪行。 如此闹将起来,倒是把林啸天弄得左右为难了…… 精短汉子这阵子也不吭声,抱着膀在那看游龙宗的笑话。在他们看来,这趟买卖必然人财两得赚大发了。 “大哥,那小娘子腿好长,脸蛋就像个小狐狸……” 刚刚偷下黑手的五短汉子,这阵子留着口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白衣女子,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正文 第十三章 水妖 天作有雨,人作有祸。 干哪行吃那饭,跨行是要倒霉的。偷的莫抢,抢的莫骗,山上落草的,别干江河湖海里摸虾的勾当。 隔行如隔山,你个拦路抢劫的,非要干采花贼,你不倒霉谁倒霉。 这不,流口水的收不住,且越看心越痒,不由来到慕品山身前,猥琐的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且还说了一句,刚刚好。 五短汉子挺直了腰板,双眼直视眼前的胸器逼人,又绕着圈的上下打量,嘴巴还没个把门的。 “好生养,胸大,腰细,臀圆……” 粗言碎语猛地戛然而止,小个子面色涨得通红,两眼直往外凸。 只见一只大手,掐着小个子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一顿大嘴巴子招呼。噼里啪啦的,好像有人鼓掌一样。 李太平一边打,一边笑骂:“当年没宰了你们洞庭五鼠,是老子的不对,今儿个补上……” 为首汉子循声望去,不由大怒:“娘的,敢骂俺们洞庭五虎为五鼠,老子看你是活腻歪……” 说着,为首汉子好像记起什么,顿时脸色大变,大吼道:“沉船。” 话落,也不去管自家兄弟,腾身而起跃入洞庭湖内。 “扑通!扑通……” 四道落水声,紧接着有更多入水之声打湖面传来。 李太平冷笑着刚要出剑,便听慕品山冷声道:“继续打,姑奶奶扔上来一个,就给我打掉满口牙。” 说着,便见慕品山跃出大船,半空中只见白衣炸开,墨绿色的苗条身影一头扎入湖中…… 李太平将手中已然昏死过去的丢给林啸天。“继续打,打到他妈都不认识他。” 下一刻,飞剑出匣,目标却不是水里那些家伙,而是十几艘渔船。 飞剑绕行一周,那些渔船,顿时成了湖中飘荡的碎木,怕是拼凑一起,也弄不出一条整船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这边飞剑刚刚收回,便见湖水中一道身影飞出,摔在甲板之上。 只见落在甲板上那个家伙还算清醒,此时刚好看见林啸天在扇自家兄弟耳光,不由挣扎起身朝林啸天扑去。 “老子跟你拼了。” 话落,忽的眼前一花,一道青衫拦在眼前,且坏笑的看着他。 “打了你兄弟,怎好不打你,做人不能厚此薄彼。你说呢。” 精短汉子很想说,可他现在说不出来,因为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即便想求饶也张不开嘴。 却见李太平笑道:“是条汉子,宁死不屈,佩服佩服。” 甲板上顿时传来噼里啪啦之声,且是双重揍…… 老百姓眯着眼,不敢看,又想看,倒是有些纠结。 “砰!” 甲板上又多了个大老鼠。只见那青衫郎君,望着之前仗义执言的好汉说道:“他们想敲你闷棍,不打算痛快痛快吗。” 那好汉搓了搓手,笑道:“正等着呢。” 李太平将手中半死不活的丢给那汉子,随手又捞起个生龙活虎的。可到手里没多久,便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人是一个一个丢上来的,也是一个一个看着自家兄弟惨像晕死过去的。 老百姓见那些恶人如此不堪一击,便有胆子大的也要过过手瘾,伸张一下人间正义。 十几艘小船,六七十号人,一个也没跑了。因为水下有条墨绿色,见人就抓的美人鱼。 若论水性,当然是洞庭五虎和那些水里讨生活的更胜一筹。只是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慕品山,一个无论天上地下,都要将暴力演绎到极致的女人。 船下,六子和水生已经将凿子贴上船底,手中的锤子刚要落下,其中一人却猛地消失不见,只剩凿船的物件缓缓往下沉去。 水生手中的锤子僵在那里,眼中尽是惊恐之色。他刚刚好像见到一条墨绿色大鱼一闪而过,随后六子便不见了。 老人说洞庭湖里有吃人的水猴子,水生一直不相信,可今天他信了,且越想心里越要发毛。水生顾不得凿船了,丢了手中物件拼命的往上游。 水生探出水面,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惊恐的吼道:“水里有怪物,是吃人的水猴子……” 见船舷上探出好多个脑袋,水生忙连喊带比划的。 “快,快,拉我上……” 水生没有见到抛下来的绳索,他只看到那些人指着水中喊着什么。 水生忙转头四望,却见脚下一道墨绿阴影急速接近。水生脑袋里,猛地闪过六子被铁猴子撕碎的画面,他彻底慌了。 惊慌失措中,水生不小心呛了两口水,弄得自己连眼睛也睁不开。下一刻他忽然感觉腰间猛地一痛,好像被铁夹子夹住,然后整个人飞出了水面。 天旋地转,肺里呛水,这个过程让人难受的要死,可水生还不想死。他挣扎着,他不想被水猴子撕成两半,落得个身首异处。 忽然水生感觉腰间剧痛,好像被人抽出了脊梁骨一般。下一刻,便如布袋子一样被抛了出去。 水生以为自己死了,他很后悔,当年潘阳湖的史龙王被人打死后,他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打鱼,非得跑来洞庭湖投靠五虎。现在好了,让水猴子抽了脊梁骨,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砰!” 水生忽然感觉身子散了架一样痛,好似砸在阴曹地府的石板上。 人死后会不会痛水生不晓得,可他晓得死人一定不会因为呛水而不停的咳嗽。 水生佝偻在甲板上不停的咳嗽,像极了软脚虾。当水生好不容易缓过来,睁开眼时,却见到一只大手揪住胸口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当水生看清眼前人时,不由惊恐的嚷道:“你,你是松门岛黄龙寨被大和尚打死的那个家伙。你,你怎么还活着……” 李太平皱眉道:“认识我。认识我也没用,打劫都打到熟人身上了,更饶你不得。” 一顿大嘴巴子过后,水生眼冒金星,却忽然瞥见一道模糊的墨绿身影,跃落甲板之上。完了,完了,这是水生昏死前最后的想法。 慕品山歪着头拧干秀发,随手扎了个歪马尾,微笑着来到李太平身前。“一个也没跑掉,打够了,就全挂到船尾当鱼饵。” 墨绿天蚕丝紧紧包裹着凹凸有致,倒是把一众游龙宗门徒看得不好意思,忙扭过头去。 一名游龙宗门徒,面朝波涛汹涌的湖水,想起刚刚那一幕的胸器逼人,不由轻声感叹:“无怪小少爷会掉颗门牙……” “啪!” 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顿时打断游龙宗弟子脑子里的乱七八糟。 “出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们说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林啸天冷着脸站在师弟身后,恨不得一脚把师弟踹下船去。 乾人女子衣着大胆,说句坦胸露乳毫不为过。可大多数人只是看,可没有傻了吧唧去说的。更何况,那女子是什么人,能是随便放脑袋里去想的吗。 只见林啸天忙命游龙宗弟子,将船客撵回船舱,他很怕有哪个不开眼的节外生枝,再闹出点不愉快。 李太平丢了水生,忙转身道:“娘子背包里还有干净的衣……” 话说一半,李太平忽然皱起眉头望向远处湖面。 一道身影,袍袖挥舞,踏浪而来。那是一名看起来百岁开外,眉须皆白的大和尚,且身后还背着一把厚背长刀。 李太平扶着船舷盯着那道身影快速接近,不由心道。这里是洞庭湖,能踏浪而来,又是大和尚,想来便是那个一直未见过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声至人也至。 只见老和尚落在船头,扫视一眼后,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幸好没有铸成大错。” “洞庭不安,让诸位施主受惊。老衲在此给诸位施主赔礼了。” 林啸天忙回礼道:“不敢,不敢,不知这位法师……” 李太平按下林啸天,望着大和尚笑道:“不知法师如何称呼,又因何而来。” 大和尚瞥了一眼倒地晕死的那些家伙,摇头叹道:“老僧法号不提也罢。至于为何而来,还是想施主慈悲为怀心存善念,饶了这些恶人一命。” 听了大和尚的话,急脾气的慕品山第一个站了出来。 “拿死鱼讹诈我们的时候你怎么没来,要把船凿沉的时候你怎么没来。哦,恶人擒下了,你来了。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是为救好人而来,还是为救恶人而来。” 慕品山上前挺胸质问,却见那大和尚忙低头不敢去看,双手合十道:“众生平等,杀生有恶。种因得因,种果得果。女施主应菩萨心肠……” 慕品山大眼睛眯成一道缝,却也有一丝火气跑了出来。“放过这些恶人,让他们继续为恶,就是菩萨心肠。你这秃驴到底是修佛的和尚,还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慕品山越说越气,就连“秃驴”二字也说了出来。 大和尚只是一个劲儿的念叨善哉,善哉,也不去争辩一句。 李太平见状,越发心里有数了,不由拉回自家娘子,望着大和尚笑道:“洞庭有五虎,自幼跟洞庭山的大和尚学刀,刀法破戒。想来……” 正文 第十四章 佛陀面子也不给 显通寺金身罗汉有六位,其中护法罗汉修为最高,以一把破戒刀可护八百里洞庭。 李太平望着大和尚,笑道:“想来那什么洞庭五虎,便是您,护法罗汉传授的刀法了。” 不等大和尚回话,李太平回身拎起一名晕死过去的五短汉子,在大和尚眼前晃了晃。 “我说这些个废物,怎敢如此横行霸道,原来是有依仗啊。” 李太平见大和尚面色微变,不由再次冷声道:“洞庭五虎打家劫舍的不义之财,是不是都孝敬了佛门。不然就凭这五个废物,怎敢在佛门的一亩三分地,在您护法罗汉眼皮子底下,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 护法罗汉脸色通红,双手合十,低头直念“阿弥陀佛”。 护法罗汉如此,别说慕品山,就是游龙宗弟子也瞧明白来,原来大和尚与这些恶人是一伙的。现在是来求情放人的。 一时间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护法罗汉见状,忙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误会了。当年老衲只是看这几个孩子孤苦无依,便想传授些本事,让他们以后能吃上一口饱饭。未曾想,哎!” 护法罗汉叹了口气,盯着那几个晕死过去的家伙说道:“长大为恶,老衲也想过清理门户。只是这几个孩子,每年都要到寺里忏悔,求佛祖原谅。老衲觉着,他们有求佛之心,想来定会有顿悟的一天。到时便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太平摇了摇头,顺嘴念叨着。“烧香礼佛,捐功德。我看大和尚更看重他们捐出来的功德吧。” 话音落下,便见大和尚的脸蛋 子,涨成了猪肝色。 一旁的慕品山冷笑一声。“说的那么好听,原来全是借口。你这护法罗汉,护的不是法,是银子才对……” 冰山美人刀子嘴,吐出来的气,说出来的话,是很伤人的。即便护法罗汉,佛法高深,皮若老树,依旧羞愧难当,面若重枣。 罗汉有金身护体,能扛住世间一切伤害,却在慕品山的刀子嘴下,直伤内府喷出一口老血来。 李太平见状,心道。看来这老秃驴还是要脸面的,知道羞耻二字。不由拉了拉自家娘子,随后朗声道:“大和尚造的孽,按理应该大和尚自己赎。不过,既然五鼠想要这一船人的命,说不得在下便要替大和尚清理门户了。” 说着,李太平转头看向林啸天。“弄醒他们,也好让他们死的明白。” 林啸天二话不说,打了两桶冷水泼到五鼠身上。同时游龙宗的弟子,也将那些跟着五鼠刀头舔血的坏家伙们弄醒。 五鼠呛水醒来,瞧见护法罗汉忙跪地叩头,想要求救,却吱哇半天说不明白。 人没了牙,说话是要漏风的,怕是五鼠吐出来的字,他们自己都听不明白。 只见李太平冷声道:“谋财害命就要以命抵命,这是律法,也是公道。于情于理,今儿饶你们不得。” “林啸天,给他们一人一碗酒,喝完了好送他们上路。” 五鼠本以为师傅来了,他们磕头认栽,这条命也就保住了。却没想到,那个年轻郎君压根不给佛门面子。 林啸天命人拿来大碗倒满酒,送到五鼠面前,却见五鼠说什么也不喝。而是爬到李太平和慕品山身前,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请求网开一面。 李太平退后几步,也不去看护法罗汉,而是冷声道:“不要以为头顶有凉棚,身后有靠山,太阳就照不到你们。凉棚该拆的时候会拆,山该搬的时候会搬,老天爷长着眼睛呢。” “做什么样的事,走什么样的路,都是你们自己选的。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现在后悔,晚了。” “下辈子,若是真有下辈子的话,好好想想,别有人不做,做畜生。” 慕品山瞪了一眼李太平:“跟这几个东西废什么话。” 洞庭湖很深,五鼠不是鱼,又被慕品山封了穴道,且湖里好像有很多双手,再把他们往下拖……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那是来找五鼠索命,血债血偿的幽魂。 看着五鼠喂了鱼,那几十号人顿时哭爹喊娘的磕头求饶,之前的嚣张气焰是一点也见不到了。 除恶务尽的道理李太平还是懂的,他的仁慈可不是留给这些人的。 眼看青衫郎君板着脸就要下诛杀令,水生忙朝显通寺方向跪了下去。一边扣头,一边求佛祖宽恕。 不求李太平,不求大和尚,因为水生晓得,求也没用。大和尚既然拦不住那青衫郎君杀五虎,自然也保不下他们的命。那么,想活命,只有真心求佛,才会有一线生机。 一众恶人见状,忙有样学样,朝显通寺方向跪了下去…… 也许我佛慈悲,也许心诚则灵,反正一道缥缈慈悲之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大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首恶已除,不如将这些人交给官府定罪如何。” 这算求情,也不算求情的一句话,倒是让李太平皱起眉头。他看向显通寺方向,仿佛看到佛陀在朝他微笑。 慕品山这阵子也没那么大火气了,因为那个老和尚他们惹不起。 佛陀已然数百年没过问江湖之事,如今开了口,便是圣人也要考虑考虑。 却见李太平忽然笑了,随后是剑鸣之声,下一刻数十名恶人手筋尽数被斩断。 只见李太平打怀中掏出京兆府和大理寺腰牌,朝显通寺方向挥了挥手,笑道:“职责所在,不办他们对不住官身俸禄。” 李太平官复原职,正是在太子登基那日。所以,此刻才敢不给佛陀面子。 把人交给官府,官老爷做个样子转头就把这些家伙放了。到时这些家伙,晓得靠山硬,回头还不得变本加厉祸害过往船只。 你佛陀想把恶人交官府,巧了,我李太平就是官府。左手捕头抓人,右手大理寺定罪,只要不是砍脑袋的事,小爷一条龙办了。 甲板上尽是些打滚哀嚎口中叫骂的,李太平顿时怒喝:“都把嘴闭上,不然以蔑视王法 论处。” 慈悲之音忽又传来。“大郎秉公执法,护佑洞庭安宁,大乾之福也。既然此事已了,贤伉俪何不入寺吃些斋饭,也好叫我显通寺尽些地主之谊。” 李太平跟佛门的缘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甭管孽缘还是善缘,如今佛陀有请,不去岂不成了胆小鬼。 只见李太平朝显通寺方向抱拳行礼。“恭敬不如从命。” 话落,李太平打怀中掏出百两银票塞到林啸天手中:“哪能让你们白跑,之前让你师傅免费送一程,也不过想让你那小师弟晓得,色字头上一把刀,见到美人可得有个分寸。” 林啸天忙要推脱,却见慕品山板着脸走了过来。 “让你拿你就拿,以后做事莫要婆妈,不然练剑何用。” 李太平上前拍了拍林啸天的肩膀,微笑道:“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慕品山取了包裹,李太平已然跟游龙宗弟子拜别,二人便踏剑入云,直奔显通寺而去…… 藏经楼位于显通寺后山,算是佛门禁地。平日里,除了打扫藏经阁的小沙弥,很少会有寺僧来此。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佛陀竟然来了藏经阁。因为佛陀要见一个人。 佛陀面无纹,珠不黄,浓眉方脸,肤若凝脂,看起来倒是像刚过不惑之年。 只见佛陀盘坐于藏经阁顶层,微笑望着眼前的老僧说道:“师弟,此处可还住得惯。” 老僧头不抬眼不睁,冷声道:“比之枯井也不如。” 佛陀微微一笑,也不去争辩。“今日师兄请了两位小友吃斋,想来快到山门了。” 红莲有些疑惑,一枚铜钱也要掰八瓣的老东西竟会请人吃饭,显然来人很不简单。他很想知道师兄口中之人是谁,可他更知道师兄就等他开口问呢,所以他偏不问。 “爱谁谁,妖僧不感兴趣。” 红莲行走江湖,向来自称神僧,可当他迈进显通寺那一刻,便改了口。一句一妖僧,且和佛陀说佛讲理一日夜。很可惜,二百年前他输了,二百年后他依旧没赢。 佛陀微笑起身。“不想知道就算了,我本以为师弟会想再见一见,救命恩人呢。” 红莲这辈子唯一一次人情债,便只有枯井那一次。只见其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师兄莫要把事做绝。” 佛陀停下脚步,转头道:“只是看一看,也好心里有个底。” 红莲皱眉道:“为何要看。” 佛陀晓得已然勾起师弟的好奇心,这才满意的下了藏经阁。当佛陀迈步走出藏经阁,这才转头笑道:“想知道,等时机到了,师兄自会如实相告。现在,好好礼佛吧。” 师兄弟不和,是因为脾气秉性差异过大。红莲一辈子,最看不上师兄凡事都要神神秘秘的,有屁就是憋着不放的德性。 显通寺山门,可是不够气派,只是两根石柱顶着个横梁,上面的金漆大字也已落了漆。 李太平没有御剑直落大雄宝殿,毕竟该有的礼节和尊重还是要有的,且不能让人说了小家子气…… 正文 第十五章 坑的就是你 物是人非,显通寺山门前的知客僧,已然从小沙弥变成了中年油腻的大秃驴。 李太平打量着知客僧,知客僧却也打量着李太平。二人看了良久,还是由知客僧率先打破了沉默。 “二位施主可是进寺烧香求子。” 李太平一愣,不由笑道:“故人来访,可性大师不好装傻充楞吧。” 可性狐疑道:“施主此话怎讲。” 可性是真没认出来,毕竟那时的李太平还是个黑不溜秋的小小少年,如今却肤白大郎君,已然换了天地。 李太平朝可性眨了眨眼,开口笑道:“秃驴不是驴,没得倔脾气,念经不吃草……” 一套说辞说下来,可性先是面有怒色,再到双拳紧握,最后心中释然。他知道眼前这位郎君是谁了,只不过当年的小子变了样,身边的老杂毛换成了娇滴滴的小娘。 只见其可性双手合十道:“原来是小施主。” 李太平笑道:“记起来了,记起来好啊!对了,可性大师这都快十年了吧,怎地还干着迎客的活计。” 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往人伤口上撒盐了。 可性眉头一皱,心道。这小子还是以前那个熊样,嘴里没有半句好听话。 挤兑人谁不会,在这方面可性还没怕过谁,更何况手下败将。 “小施主还是曾经那个秒人,少时还有四品修为,现在怕是一品也无了。人家都是修为渐长,小施主却非得反其道而行之。小僧佩服,佩服。” 说着,可性还看了一眼李太平身旁的绝色女子。眼神里写满了“你瞎啊”三个字。 之前没敢看,可性这一看,顿时觉得佛性不稳,忙双手合十闭目念叨。“善哉,善哉。” 可性打小长在显通寺,武道修为得看天赋,这个没办法,可若说佛法这一块,却是高出师兄弟不少。 作为知客僧,可性这些年见过不少女子。有可爱的妙龄少女,有楚楚动人的貌美小娘,还有风韵十足的美妇人。这些女子,在可性眼中不过红粉骷髅,不能乱其半分佛性。 今天,他只是多看了一眼妖娆多姿,心头便见万种风情,胸中擂鼓不断。好在是一声“阿弥陀佛”,这心算是安稳下来。 “大和尚,小女子又不会吃人,怎地畏如蛇蝎额如此怕俺。” 一声娇莺初啭,可性顿时胸中鼓声再起,虽不看却依旧心头媚态横生。 “大和尚,大和尚,可是病了。” 慕品山修习过双休功法,再加上天生媚骨,此时极尽魅惑之声,却叫可性吃不消。 只见可性不自觉的睁开眼,瞳孔中映着那道迷惑众生的墨绿,有些痴傻的说道。 “小娘子好美……” 可性话音刚落,眼前的媚态娇柔霎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冷寒气直扑面门。可性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性眼中的美人,如一块墨绿色的万载寒冰,吐出的字好像都带着冰碴。 “可性大师言语轻浮,就莫怪小女子替佛门惩戒你这淫僧。” 可性顿时恍然,这女子在坑他。不由怒道:“妖女竟敢在佛门之地撒……”“野”字未落,可性眼眶便中了一拳。 慕品山冷笑道:“坑得就是你。” 可性这么些年也只是六品修为,在慕品山面前,莫说还手了,就算想求救都没机会喊出口。 只见墨绿身影,一拳将可性放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甚是凶狠。 可性最后指着模糊的身影,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一对狗男女”便晕死过去。 李太平忙拉住还要踩上两脚的慕品山,笑道:“可以了,可以了。已经双倍奉还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慕品山扭头嫣然一笑,尽显媚态。“九天飞狐,可不是浪得虚名,今天不大闹显通寺给俺家男人出口气,岂不坏了名头。” 李太平心中苦笑,无怪登山前,九妹怎么也不肯白衣示人,原来是早有打算。 “毕竟是佛门圣地,不好太过。” 慕品山挽上李太平手臂,娇笑道:“哪里过了,秃驴不是六根清净吗,坏了修行难道要怪我喽。” 见李太平还要劝说,慕品山顿时板起脸。“还登不登山。” 李太平忙点头:“登,当然登。不过,九妹见了佛陀,可莫要施展魅功。” 慕品山笑道:“我又不傻。” 二人沿石级而上,每每遇见寺中僧侣,慕品山都要使出浑身解数,把那些和尚迷得晕头转向,佛心大乱。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可当二人来到普照宝塔时,一身墨绿却化作白衣,妖女转眼变成仙子。转变之快,让袒胸露腹,大肚硕圆的安住法罗汉,也要苦笑摇头。 “女施主这又是何苦……” 忽然塔中传来慈悲之音,响彻天地之间。 “九天飞狐之色相,若能视而不见,佛法当可更进一步。” 慕品山脸色一变,看来佛陀什么都知道,却故意放任她魅惑寺中僧侣,用来考验弟子修行。不由心中暗骂,老秃驴不是个东西。 却听佛塔内再传慈悲之音,不过这一次,却只有李太平等人能听到。 “有因自有果,老僧岂会白得剑圣弟子好处。进来吧。” 李太平看了看按住法罗汉,却见大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笑,让开佛塔入口。 普照宝塔,八面九层,高三十丈,塔内设有木梯,可循级而上,俯瞰洞庭山全貌。 宝塔内壁刻有二十九位佛陀金身,其佛性之浩瀚,如汪洋大海,就连李太平也要大感震撼。 慕品山拉了拉李太平的衣角,皱眉道:“老和尚不会打算在此度化了咱们吧。” 李太平轻轻捏了捏柔软无骨的玉手,微笑道:“佛陀乃当世最清醒之人,怎能干出糊涂事,九妹过虑了。” 慕品山会心一笑。“大郎说的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二人循级而上,你一句我一句,直把圣人说成了神仙…… “两个小朋友果然有趣,把我这个就要入土的老僧,说成了天下间最慈悲的人。不过说的倒也没错。” 宝塔顶层点着一盏油灯,正中蒲团上坐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和尚。不用说,李太平二人也晓得,这位便是名闻天下数百年的佛陀了。 李太平和慕品山躬身行了晚辈之礼,佛陀这才睁开眼,打量二人一眼,便见两个蒲团出现在二人眼前。 “坐吧。老僧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二人盘膝而坐,只见李太平笑道:“前辈召见,小子不敢不来,只是不知……” 佛陀微微一笑:“老僧普照塔闭关百年,魂游后世,见到二位与我佛门缘分,纠缠了五百载。” 李太平相信佛陀绝不会信口开河,不由皱眉问道:“不知是善是恶。” 只见佛陀微笑着看了二人一眼,说道:“缘起缘灭不过因果循环罢了,何必执着善恶。放下,方成大道。” 放下,方成大道。李太平心中暗想,这才是佛陀想说的。可是到底放下的是什么,自己和九妹又有什么是需要放下的…… 对于慕品山来说,打哑谜这种事山上人一直不喜欢,所以压根没在意佛陀说的那些话。却见这时佛陀看着她微微一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刚刚说了,佛门不会白白得了九天飞狐的好处,老僧便送你一场造化吧。” 说着又看向李太平道:“喜、怒、哀、惧、爱、恶、欲,看破可成圣,放下可天人。不过却也不用苦想,当真正遇到时,你自然晓得。” 佛陀起身笑道:“随我来。” 普照塔对面山峰,绝壁万丈,四四方方,仿佛天上压下来的一方石碑。 山峰下,佛陀指着万丈绝壁,笑道:“可看出什么。” 李太平和慕品山盯着山峰半晌,摇了摇头。 只见佛陀笑道:“老僧给二小,讲个小故事吧。” 始皇当年巡狩天下,船过洞庭时,忽风浪大作。始皇大怒,天子行舟,竟敢兴风作浪,此乃何地?有臣回是君山。始皇一听愈加恼怒,普天之下,唯我为君,怎么山也称起君来。遂命刑徒伐木劈山…… “二小,看那绝壁上可有字。” 李太平和慕品山闻言细细打量,这才发现那绝壁上好像刻着两个大字。却无法认得到底是什么字。 佛陀笑道:“永封。这是始皇的封山印。与方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从此君山再无君,便有了洞庭山。” 说着,佛陀转身望着慕品山笑道:“这便是老僧送你的造化。登山下山,能领悟多少,且看缘分二字。” 李太平可是记得帝陵中那位神通广大的存在,忙说道:“九妹我陪你。” 佛陀却转身笑道:“小友,缘分不可强求,还是随老僧见一见藏经阁中的老友吧。” 李太平依旧不放心,却见慕品山白了一眼说道:“还怕我跟人跑了,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李太平哪里拧的过慕品山,只好千叮万嘱“一切小心,莫要逞能!”。 白衣立于山峰之下,忽腾身而起,如敏捷的白狐,攀岩而上…… 正文 第十六章 封山印 藏经阁,红莲心绪有些不宁。他很担心,李太平那个二愣子会惹恼师兄。 要知道,即便李太平修为宗师之上,在显通寺他也没法和佛陀掰手腕。 红莲倒是很想走出藏经阁,把李太平撵出洞庭,可惜有六尊金身菩萨镇着他的修为,不成佛陀,他没本事离开。 正忧心李太平安危的红莲,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不由忙闭目打坐,装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显通寺能随意进出藏经阁的,除了那名负责打扫藏经阁的小沙弥,便只有佛陀和佛子了。 在红莲看来,显然来人只能是去而复返的师兄了。可为什么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这就让红莲有些疑惑了…… “神僧,您胖了。” 红莲霍然转身,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太平。“你来作甚。” 却见佛陀笑道:“老友相见当有话要说,老僧也就不碍眼了。对了,藏经阁内的经书,大郎可随意翻阅。” 红莲看着师兄离开藏经阁,忙一把抓住李太平道:“大郎修为可还在。” 李太平有些疑惑的看着红莲,随手一拍剑匣,三柴剑便落到手中。 红莲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师兄把你……算了算了,不说了。对了,我走时不是叮嘱过你,不要来显通寺吗,你是猪脑子吗。” 李太平摊了摊手道:“我是路过啊。我哪里知道,佛陀会请我吃斋饭。” 说道斋饭,李太平不由揉着肚子说道:“说是请我吃饭,可到现在我还饿着呢。” 红莲瞪了李太平一眼,冷声道:“白混了这么多年江湖,客套话都听不明白,你还有脸说。” 李太平不想和红莲掰扯那些没用的事,不由将佛陀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跟红莲说了一遍。 却见红莲摇头道:“老东西一向爱打哑谜,神僧哪里晓得他的鬼心思。” 李太平再次开口问道:“你师兄把我送到藏经阁,不会紧紧是让咱们叙旧吧。” 红莲想了想说道:“反正小妖精没下山,这破寺庙你也无处去,不如按老东西说的,在经书里找乐子吧。” 李太平却觉得,佛陀如此做定然有深意,可到底是什么却一时也想不明白…… 万丈崖显然没有万丈,在慕品山看来,撑死了二百丈。可说来也怪,爬过百丈后,头顶便好像压着一块巨石,且越往上分量越重。 天风拂来,潮声隐隐,绝壁半崖处,慕品山脚踏一块凸起的岩石,背贴山崖而立。 眼前是一抹斜阳铺水中,半湖瑟瑟半湖红。如此美景,慕品山却无意欣赏。头顶巨大的压力,已然让她有些力不从心。 那股莫名的力量与圣人的意志并不相同,好似有些像帝王的威压。这种感觉她在弘道帝身上感受过,只不过相比起来,弘道帝就好比刚学会走路的踉跄小儿。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慕品山抬头看了看最后几十丈崖壁,手慢慢摸向剑柄,她要以铸剑山的剑意开路,强行打通上行之路。 无需穷思苦想,无需权衡利弊,铸剑山做事一向简单直接。万事一剑可决。 剑出鞘,映晚霞火红,破开帝威一道缝隙,便见白衣如雪扶摇而上。一剑十丈,若是不够,那就再来一剑。 出三剑,日头落湖后,只剩天边晚霞。当慕品山登临绝壁之顶,汗水已尽沾白衣。 峰顶帝威之厚重,仿佛一只手从苍穹中按下来,落到峰顶之上,压住了想要抬头的君山,也压住了白衣。 慕品山的剑未曾归鞘,因为她从不肯认输。 人有骨气,若弯便再难挺直。铸剑山的骨头很硬,即便天人也压不弯。 天风拂来,白衣微皱,日落月升,一股浓稠的威压猛地袭来。光秃秃的山峰,除了一人一剑,便再无任何生灵可在那股恐怖的威压下活下来。 这是千古一帝所拥有的的杀伐之气,就算铸剑山的剑,这时也要弯曲,可即便如此,握剑的手依旧坚定。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喝令慕品山,只要她肯低下头臣服,她便可以活下来,甚至得到帝君恩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慕品山能看上李太平,正因为她也是那种不懂放弃的人。所以这一刻,小丫头反而变得更加坚定,倒是大有剑心通明之意。 天风有帝音滚滚萦绕周身,让那白衣猎猎作响,直指人心…… “朕,扫六国,统海内,山川皆要跪伏,汝怎敢不跪……” “汝不要以为,像极朕的郑妃便敢持宠而娇……”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帝音不断冲击着慕品山的心魂,其恐怖程度比之佛骨梵音更胜,更霸道。 日月轮转,潮起潮落,世间有奇女子,立于封山印之巅,以剑证天命…… 显通寺的斋饭,初尝味淡,再尝更淡,吃上几日,便要淡出鸟来。李太平已经吃了八天不重样的斋饭,这第九天便如同嚼蜡。不过好在是,他找到一本感兴趣的佛门真经,可用来打发枯燥的消遣活动。 洗髓经,洗髓还原篇。 易筋功已毕,便成金刚体。外感不能侵,饮食不为积。犹恐七情伤,元神不自持。虽具金刚相,犹是血肉驱…… 说是消遣,李太平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明之处又有红莲指点,倒是受益匪浅。 李太平合上经文,笑道:“这便是佛门金身吧。” 红莲笑了,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太平。“小子,凭一句外感不能侵,便以为是佛门金身,那佛门罗汉岂不要遍地走了。” 李太平指着经书道:“那这个……” 红莲笑道:“你若练成这个,最多金刚不坏,外家功法大成。不过对你现在这副破烂身子来说,这本真经倒是可以让你脱胎换骨。” 李太平如获至宝,他现在缺的便是自保手段。以前打架敢拼命,那是因为有拼命的本钱。现在不成了,打架前得想好怎么保命。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神僧的意思是,我可以……” “可以个屁。除非你体内的还有蛇血,再帮你一把。不然莫做梦了。” 说道蛇血李太平顿时想起帝陵,想起封山印上的慕品山。 李太平瞥了一眼天色,皱眉道:“我有些不放心,已经第九天了,即便宗师不吃不喝怕也扛不住。” 红莲按下就要起身的李太平,正色道:“这是你们二人的机缘,即便神僧不晓得老东西打着什么算盘,可既然机缘已到,就莫要放手。” 说着红莲起身,看着封山印方向,自言自语道:“小丫头若是能扛的过去,兴许便可登上云端,这样的机缘并不多。当年神僧也只是坚持了七天。” 李太平皱眉道:“不吃饭,终究熬不住的。” 红莲笑道:“日头当午,封山印会有些许松动,自然会有人送吃食上去……” 一袭白衣,午时登临绝顶,望着绝美女子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将手中食盒放下,便飘身离开。 慕品山望着远去的白衣佛子却也没多说什么,这已经是佛子第九次登临绝壁,只不过二人从未有过一句话。 佛门斋饭很不错,四道素菜很精致,味道很不凡,且九天九种样式,竟然没有重样,味道更是一天好过一天。恐怕这是慕品山对佛门仅有的好感了。 同样是斋饭,为何如此不同,因为佛陀给白衣小娘开了小灶。且掌灶之人,乃佛门之子。 九天前,佛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去了灶房,第一次拿起厨刀,第一次拿起锅铲,做了第一道菜。 饭头僧可是打心底佩服佛子,他做了一辈子斋饭,却在佛子起锅第四次时便被超越了。 七巧玲珑心,这世间只有一人。 一理通百里融,佛子学什么都很快,仿佛天生的生而知之。 饭头僧看着数日来不断变着花样,将最普通的食材,弄成这世间最不普通的佳肴,他的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佛子今日来灶房已然是第四十九天,而每一次佛子下厨,灶房外都会围着好多小沙弥。 与其他饭头僧不一样,佛子下厨很好看,没有烟熏火燎,也听不到锅碗瓢盆叮当乱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浑然天成,自然而然。 佛子的手就像女人一样,纤细修长,厨刀在手时,就像花间飞舞的精灵。 玉手捧豆花,厨刀轻舞。当豆花盛于清水中,便如随风飘荡的蒲公英…… 封山印绝壁,慕品山刚刚松了一口气,便见白衣再临,不由笑道:“今日里的吃食,可有惊喜。” 佛子微微一笑,打开食盒:“人淡如菊,豆花易是如此。且来尝尝吧。” “扑哧!” 慕品山掩口笑出声来。“俺家大郎可是一直说俺像蔷薇一样扎手,怎么到了佛子这……” 佛子道了声佛号,笑道:“青枝碧叶,傲霜寒,小僧觉得更贴切。” 慕品山也不争辩,不由笑道:“道理说不过你,不说了。” 佛子双手合十道:“女菩萨慢用,小僧还得琢磨明日里的吃食。” 慕品山一开始是很讨厌佛子的,不过现在看来,佛子并没有那么讨厌,最起码这弄吃食的本事,是不弱于大郎的…… 正文 第十七章 一场姐妹 午后,涿郡,卢家老宅。 卢照兴刚吃过午饭,便见传令兵来报,说西南方尘烟滚滚,似有大军抵近。 当了半辈子尚书的卢大人还是很沉稳的,只见其端着家主的架子命令道:“且去看清旗帜,回来再报。” 传令兵前脚刚走,卢照兴便从榻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在屋子里打着转。 “来人,快去请师函将军。” 师函,卢照兴没请来,此时的师将军正站在城头眺望,而他那两千骑已然集结在城门口,随时可给来犯之敌迎头痛击。 师函这些年一直在草原,观烟尘便可知来得是骑兵还是步卒。 那尘烟卷起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龙,师函初略估计,怕是要有四五万骑兵。师函微微皱起眉头,新罗人没那么多马,大乾境内有这么多骑兵的,便只有齐王。 齐王和卢照兴的关系早就不瞒人了,大年一过,卢家便第一个跳出来支持齐王。对师函来说,若是来人是齐王,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涿郡有府兵三千,虽然比他手中骑兵多一千,师函也有信心吃下。可关键是,骑兵不善守,拿下郡城也守不住。野战就更不成了,城外骑兵可是数十倍与己。 师函手按横刀,他已做出决定,齐王若是想接手这个烂摊子,那就给他。新罗人南宫家不管了,这就率兵退出城去。 正要走下城头的师函,忽然看到迎风招展的旗帜,他笑了。因为那是少爷的旗帜,少爷的左右翊卫。 南宫守四万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却见城门大开,卢氏举族相迎。 卢照兴这回心里有底了,即便来得不是齐王。 南宫家一直没有向外扩张的野心,这一点卢照兴很肯定,也很放心。如今南宫守带着四万骑兵来援,新罗那十万人,也就没啥好担心的了。 卢氏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大乾,只是付出一些粮草军饷,便能保得平安,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干户部尚书小半辈子,别的不敢说,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卢氏备了丰盛的酒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目的只有一个,让那个独臂小子高兴,只要南宫守高兴,卢氏依旧可以再涿郡横着走。 南宫守的确很高兴,因为他在酒桌上见到了陈不问和剑西来。 数年不见,表妹越发温婉稳重了,而那个木头人则没多大变化,依旧言语不多,眸子犀利。 南宫守望着表妹和未来的妹夫笑了笑,随后看着丰盛的吃食端杯笑道:“本将军一路急行,轴重带的不多,还得多多仰仗卢公才好。” 卢照兴忙回道:“侄儿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两家乃世交,侄儿又是率军保我卢氏,我这个做叔父的怎能亏待了自家儿郎。” “当咱们叔侄干了这杯酒的工夫,大营里的将士们,想来也喝上肉汤了。至于军饷,就按兵部制定的执行,绝不会短了将士们的银钱。” 南宫守见卢照兴如此痛快,不由大笑着干了杯中酒。他确实需要粮草和军饷,没了这两样军心会不稳,到时别说驱逐外敌了,自家就得先乱了。 一切事宜敲定,南宫守便借军事要务为由,起身离开。他如此着急,是想见一见师函,问一下自家娘子的近况。 城外军中大帐,师函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公子。” 南宫守忙抢上一步,扶起师函。 看着塞外奔波数载,皮肤粗糙,鬓角见白的师函,南宫守心中愧疚,忙躬身行礼。“让叔叔受累了。” 师函扶着南宫守大笑道:“一点也不累,反而很过瘾的。这几年,少夫人横扫草原漠北,年后铁摩勒大汗又死了,现在草原漠北都奉少妇人为大可汗。” 说道红娘子,南宫守不由眼圈微红,轻声道:“喀纳斯和孩子都还好吗。” 师函笑道:“有老夫人在,少夫人老实多了,很少会亲自上阵了。倚天不但满地跑,还敢爬马背了,想来长大了会是公子一样的大英雄。” 南宫守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等驱逐了新罗人,抽个时间也该去看看她们娘俩了……” 生于天地之间,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封疆大吏,或是天之骄子,心中难免要有挂念。 齐王贵为天之骄子,却也有挂念。他的娘亲,还在冷宫中度日如年,作为人子哪能不急。 河东郡,曾经的郡守府现在成了齐王府。 齐王北上兜了个圈子,兵发河东郡,占了晋州城。有了晋州的高墙壁垒,有了河东郡这个大粮仓,齐王这才心里有了底。 齐王府正堂,现在成了军事重地,每日里齐王都要在此推演沙盘。 西可牵制大兴,东可兵临东都。虽说是被夹在中间,在齐王看来却是最安稳的地方。 现在蜀军和拓跋家闹的很凶,东都和大兴的压力很大,如此一来他齐王便可安生修养,等待时机。到时那些家伙斗得两败俱伤,他便可以雷霆出击,一举平定各方势力。 对于齐王来说,现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娘亲还在冷宫受苦。 皇城冷宫,弘道帝在位时,却是冷冷清清。可现在不一样了,皇后娘娘送了好些妃子美人进去,冷宫也就多了一些人气,没那么冷了。。 天气渐暖,冷宫又变成了后宫,淑妃倒是没有那么苦闷了。只见淑妃看着那些愁眉苦脸的女子,心里格外的暖和。 她相信那些女子吃的苦,有一天皇后也会经历,且要吃得更多。因为她会加倍奉还,亲自关照。 正暗自诅咒皇后的淑妃,忽听院子里响起阴冷的公鸭嗓。 “都赶紧滚出来,跪迎皇后娘娘驾临。” 只见那些才人美人,一个个脸色大变,忙跑到院中跪下。 淑妃缓缓来到院中,正瞧见老太监将一名美人踹翻在地,阴阳怪气的骂着。“你是个什么 东西,也敢抬头,一会皇后娘娘到了,哪个敢抬头,小心回头叫你们好看。” 淑妃冷哼一声,那老太监忙笑脸相迎。“娘娘屋里等着便好,皇后来时,奴才会提前招呼一声的。” 齐王还没死,手里还握着重兵,只要不是脑子不好使,便没有奴才敢给淑妃脸色看。 老太监在宫里混了一辈子,起起落落见多了,谁还有翻身的机会,他可是看得清楚。所以淑妃在这冷宫,过得不算苦,当然皇后娘娘来时,是要另说的。 淑妃不会跪皇后,所以当皇后娘娘出现时,她依旧站得笔直。若是以往,见到淑妃如此,宫女便要扑上来,强行让淑妃跪下,可今天太阳却打西边升起来了。 只见宫女刚要上前,便被皇后伸手拦住。 “一场姐妹,这又是何苦呢。” 皇后一反常态,这次不但没让淑妃跪,还给淑妃带了袍子,带了酒水吃食。 弘道帝一家子,皇后是那个心眼最多,手段最毒的。皇后突然转了性,淑妃立马便晓得,自己的儿子看来已经站稳脚跟。 正如淑妃所想,皇后不咸不淡的说着过往,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生分。只要齐王肯认大哥,齐王便还是齐王,淑妃便还是淑妃。 淑妃只是冷眼看着皇后,直到皇后说,齐王可以不回大兴,圣上许他挑个地方开府建牙,这才面色一变…… 淑妃面色略有缓和,不过说话时依旧冷淡:“为何如此,我们母子不死,你和你儿子会安心吗。” 皇后上前拉住淑妃的手说道:“天下大乱,又有外敌入侵,大乾是陈家人的,妹子也不想这个天下改了姓吧。” “只要他们兄弟联手,天下平定后,标儿可自己选地方,妹妹也可以搬到大兴城的齐王府去住。” 皇后能让步,只能说明局势已然无法控制,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 淑妃盯着皇后的眼睛,皱眉道:“姐姐不是给妹妹下套吧。” 皇后苦笑摇头。“江山社稷岂可儿戏。给标儿去信吧,说明厉害,想来标儿会顾全大局的。” 淑妃思虑半晌,这才点了点头。 信,皇后没有看,因为那并不重要。如何谈,如何分配利益,只有齐王才说了算。 在皇后看来,利益摆在那,齐王定然会联手。等到天下平定,便可以腾出手来,慢慢收拾齐王。 弘道帝虽然崩了,可他那一大家子,还是不肯消停,誓要将勾心斗角进行到底。当然也是有例外的,比如回到书院的晋王。 上善湖畔,晋王拎着食盒却被两个小丫头拦住了去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梅执礼长高了许多,这时掐着腰,倒是有些气势。而一旁的鱼闪闪已然长成了大姑娘,举手投足却依旧不见沉稳,反而更加跳脱了。 陈治摇了摇头,将手中食盒一分为二。“两位女侠饶命,小生愿意付钱买路。” “你们就惯着吧,早晚是要吃亏的。” 湖畔传来一把悦耳的声音,只见一身白衣有些消瘦的独孤清清走了过来…… 正文 第十八章 娘子一剑入云端 湖畔旁,独孤清清和师弟并肩而坐,望着风吹水暖的一池春水。 “师弟,真得不打算管了吗。” 陈治叹道:“如何管,大哥称帝,二哥跑出去占山为王,聪儿则成了人家举在手中的幌子。” 独孤清清笑道:“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去抢那把椅子了。” 陈治笑道:“师姐还不了解我吗,我哪里是那块料。老师和剑圣的心意我早就晓得,可赶鸭子上架总不是好办法。”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说着,陈治打趣道:“说道后悔,师姐有没有后悔。” 独孤清清狐疑道:“我后悔什么。” “后悔没抢男人啊。” 见陈治认真的样子,独孤清清扑哧一声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着,独孤清清看着一池碧水,淡然道:“天地悠长,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正说着,忽然一弯月牙荡起了波澜,一圈一圈旋转起来,且速度越来越快…… 二人身旁忽然多了一人,且望着上善湖面有微笑。 “清清好好看着,未来的登云之路……” 忽然那人闭口不言,转头看着独孤清清发呆。 陈治拽了拽秋意浓的衣角,轻声道:“师哥,这是……” 秋意浓回头道:“禁言。” 说着,一把拉着陈治向后飞退,同时把那俩个草地上大快朵颐的家伙,顺手带走。 湖水翻卷,仿佛要将天上的日头也捉进漩涡之中。下一刻,漩涡中走出一个娇媚可人的女子。一步,两步,三步…… 那女子步步生莲,越走越高,同时将一弯月牙也带到了云端之上。 骊山上的云在湖中,日光透过,映出霞光万道,天地生辉。 “圣骨步入云端之像,果然非同凡人。”就连院长都要抬头称赞一句,可见是多么的不一般。 忽然一滴雨水落入干涸的上善湖,那不是雨,那本就是湖中之水。 一滴落下,滴滴落下,仿佛上善湖下了一场大雨。 湖水回源头,云端上的那个女子却忽然挥手,便见一道彩虹出现在骊山上空…… “姐姐还等什么,妹妹可是把桥给你架好了。” 独孤清清望着云端上的女子,淡淡一笑。脚下轻轻一点,往那彩虹桥上落去…… 数千里外,红莲摁着李太平吼道:“你这什么破烂身子,快停下来。” 李太平经穴移位,如今闭门修炼洗髓经,已然弄出了岔子。不由歪着头,苦笑道:“我倒是想停,可它不听话啊。再说了,不是易经洗髓吗,怎地还弄出真气了。” 红莲这阵子忙活的满身是汗,不停拍散李太平体内新生真气,口中还要骂道:“显通寺建寺以来,修行过洗髓还原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个也没弄成你这样。你还好意思说。” “噗!” 正说着,李太平右臂忽然鼓了个大包,一股锋锐的真气破体而出,带出一股血箭。还好红莲反应快,除了溅身上点血,倒是没有受伤。只见李太平苦着一张脸,扭头道:“神僧,你可别分心,我上次救您的时候,可是全力以赴的。” “放屁,你没看神僧汗都下来了。神僧可是宗师之上,你这狗屁倒灶的身体不是这堵就是那堵,你那真气又跟刺猬一样,哪能怪我。” 正说着,李太平大腿又喷出一股血箭。 这回李太平可是真慌了,本就破烂一样的身体,再这么糟蹋下去,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快点想想有啥好办法,体内真气越来越无法控制了。” 红莲双掌不停拍在李太平身上,不断拍散那些自然而生的剑意真气。口中骂道:“大和尚我是神僧,不是神医,哪里给你找办法去。光注意下掌力道,就已经分不开神了。” 正说着,李太平又有一处大穴被剑意真气刺破。 只听李太平哀嚎道:“完了,完了,这医好了也是个废人。” “废个屁,下面不是还没爆开。赶紧收摄心神,控制体内真气。” 李太平忍着痛回头道:“没法进入自身观,也无法坐忘,真气也不归我管,我都不知道那些剑意真气哪里冒出来的。” 李太平现在的身子骨跟如今的大乾没啥两样,说不准那座山头上就能冒出一股盗匪,路边草丛里就要跳出四个拦路抢劫的大汉。用一句,满身是汉,毫不为过。 那些剑意真气,是在李太平洗髓经大成后忽然出现的,可以说出现的毫无征兆。血肉金刚,也只是外感不能侵,内里作妖压根不归人家管。 现在好了,生生不息的剑意真气,在李太平体内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更为关键的是,他的那些真气极度锋锐排外,就连妖僧也无法导引,只能强行拍散。 世间本无路,走的多了路便有了。可李太平的身子不好这么走的,会踩成肉泥的。 血箭越来越多,因为李太平体内的剑意真气越来越多。 李太平已经没了力气,说话时出气多进气少。“本以为会死在某个人手上,未曾想却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到时俺家娘子替俺报仇,总不好再把俺挖出来打一顿吧……” “所以,告诉俺家娘子,告诉俺师兄,告诉俺那几个兄弟,仇就别报了,让俺在下边消停点吧。折腾一辈子啦。” 红莲手上忙活,口中答应,面对李太平这具破烂身体却着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一个时辰后,天忽然阴沉下来,炸雷一道接着一道,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藏经阁内,红莲已经不在忙活了,倒不是李太平已经咽气,而是不能在拍了,再拍就成肉泥了。 李太平的身子骨就像风化后的岩石,轻轻一碰便要往下掉渣。在红莲看来,就李太平现在这副模样,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 世间宗师之上死的最窝囊的一个,马上就要有了。红莲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念叨着我佛慈悲。 忽然乌云中同时响起两道炸雷,就好像睁开的一双眼睛。同一时刻,晕死过去的李太平也睁开眼来…… 红莲看到李太平忽然站起身,一双眼珠子没有一点眼白,好像涂了墨一样黑。黑得让他这个妖僧也要心里没底。 静室中佛陀忽然睁开眼,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便再次闭目入定。老和尚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法现,反正是没打算多管。 藏经阁内,李太平低头看了看自己,念叨了一句。 “还好!” 下一刻眼睛一闭,人便倒了下去。可说来也怪,红莲忽然打李太平身上感受到了勃勃生机,好像初春发芽的小草…… 封山印绝壁,慕品山已然坚持七七四十九天,说句世间奇女子毫不为过。毕竟红莲当年也只是坚持了七天而已。 只见天幕炸开两道响雷,慕品山耳中的那缕声音,好像忽然多了些感情。 “睡一觉睁开眼,便看到蠢小子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够晦气的。不过还好,小丫头蛮像郑妃的,特别是那股子精气神。朕还算蛮开心的。” “来,出一剑,让朕看看。” 慕品山本以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便不由自主按照那道声音的旨意,孤注一掷朝天一剑。 一袭白衣仰天出剑,忽然威压不在,云开一线。 慕品山感觉那股恐怖的帝王之威,是瞬间消失的,大有一剑斩空之感。可也正因为她是面对帝威出剑,这一剑没了压力后,便气势如虹直将天地劈作两半。 一剑入云端,看似轻松,其实乃厚积薄发。且是在最后崩溃的临界点,这个火候不好拿捏,拿捏不好人就废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看着世界,现在慕品山晓得了,那是李太平口中帝陵那位。至于郑妃是谁,慕品山却没有听说过,史书上好像也没有记载过始皇帝有妃子。 千古一帝子嗣虽不多,可总是有的,但为什么史书没有记载任何一名妃子,想来其中是有着大秘密的。不过这对慕品山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更重要的是,她要下山了。 以剑证道,剑之所指,心之所向。慕品山以她坚韧之心,得证剑道。这天下便又多了一名宗师之上。 绝壁万丈,在慕品山眼前,如今不过挥一挥衣袖的事。这种感觉真得很好,无怪天下习武之人,都想登天入云超凡入圣。 回到显通寺的慕品山,忽然心生感应,直奔藏经阁而去。可是很显然,即便她已宗师之上,没有佛陀接引她也进不去。 藏经阁世间真经无数,若是谁都能进,佛门岂不遭殃。所以藏经阁的禁制,是历代佛陀所设,除非慕品山能成就天人,方可不告而进。 来到藏经阁下,慕品山才发觉李太平似乎有些不对,其生机紊乱,似乎哪里出了岔子。 慕品山没有硬闯,而是皱眉凝思。若是佛陀搞的鬼,她进去便是自投罗网,怕是搬救兵的机会也没有了。 “大郎,大郎可还好。” 红莲闻声摇头,来得太不是时候,不由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郎,好也不好,稍等可好……” 正文 第十九章 一觉不知几日 等待是一件既让人兴奋,又让人痛苦的事。 红莲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插在慕品山心口,让她喘不过气。好,或者不好。为何是好也不好,天下的和尚都这么喜欢打哑谜吗。 只见慕品山冷声道:“等多久。” 红莲看着浑身发红,好似打摆子的李太平,皱眉道:“恐怕要多等一些时间,神僧觉得应该是好事。” 李太平的反应越发剧烈,好像棺材板里的诈尸,不过红莲可以肯定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一柱擎天。 当年李太平在书院昏迷时,红莲便见过,只不过那时的李太平可没这么强烈的反应。 在红莲看来,一切应该是向好的一面发展的,因为他能感觉到,李太平的生命力越发旺盛。只不过是有些吓人的。 剑意真气在经穴中游走,所过之处尽数破坏,而一股神秘的力量却在快速修复着李太平的身体。 毁灭到再生,这个过程很凶险。红莲相信只要李太平能活下来,那便是涅槃重生,侥天之大幸。 帝陵中李太平侵染了许多蛇血,那些蛇血救过李太平一次。李太平以为体内蛇血已经清除干净,其实不然,蛇血只是深入骨髓不可激发而已。 如今他修成洗髓功法,不但让剑意真气再生,也刺激到了沉寂于骨髓中的蛇血。再加上,帝陵那位好巧不巧的醒来,才有了如今一幕。 破坏重建,再破坏再重建。剑意真气在不受控制下,按照行功路线自行运转,蛇血便跟在屁股后疯狂修复。这个过程,竟然把李太平乱糟糟的经穴捋顺,着实让红莲吃了一惊。 只见红莲长出了一口气,往蒲团上一坐,念叨了一句佛号。 “命真大,这都不死。” 话音刚落,便听藏经阁外传来一声娇斥。“大和尚,瞎说什么,再说一次试试。” 红莲自知失言,忙道:“我是说大郎因祸得……” 却见藏经阁外,慕品山面有寒霜,冷声打断道:“大郎在显通寺内,祸从何来。且要说个明白。” 红莲摇了摇头,忙道:“大和尚糊涂了,不是祸,压根没祸只有福。小丫头再多等会,保管还你一个身体贲棒,吃嘛嘛香的铁打汉子。” 听红莲满口保证,慕品山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依旧守在门外,手按剑柄凝神静气…… 红莲看着逐渐好转的李太平,心道你小子也该醒了,不然外面那个丫头,说不好就要在显通寺撒野了。 李太平看起来却是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可他没醒,且这一觉就睡了不知几日。 红莲光靠一张嘴是压不住慕品山的,这几日里若非佛陀出面,即便白衣佛子有送饭的情义,慕品山也要把显通寺的房顶掀了。 李太平还在藏经阁里迷糊着呢,蛇血已经安稳了,人也没了性命之忧,看起来睡得还很香甜。可就是不肯睁眼说句话,不由害得白衣落泪…… 天地有黑白,可李太平的世界里没有白,只有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空荡荡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静得可怕。 无尽黑暗中,最可怕的是五感尽失人还清醒着。度日如年胡思乱想的滋味很难受,这种虚无的感觉李太平从来没有过。 这样的环境中,人呆久了是会疯掉的。还好的是,李太平曾经历过佛骨舍利的转瞬千年。 大众咸鼾睡,忘却生与死。明者独惊醒,黑夜暗修为……成功有定限,三年九载余。 李太平脑海中闪过洗髓经一段段经文,忙平息杂念,默默低喃…… 黑暗中的李太平很忙,藏经阁中的李太平却睡得很香。慕品山一直守在自家男人身旁,看着他如活死人一般,心里的苦涩便越发苦了。 一天又过了一天,慕品山早已不去数过了多少天,也不再问红莲睡着的男人还会不会醒来。她只晓得,若是自家男人就这么睡下去,她便一直陪着他,直到他醒来或再也醒不来。 佛子还是每天会来送吃食,可慕品山却不在去看一眼。在她眼中,再好的美味,也不赶不上自家男人烤的兔肉香。 “宗师之上也是要吃饭的,即便不吃,喝口水也行啊。” 红莲终究没能忍住,还是开口说话了,即便会被那个小丫头训斥一顿,他也是要说的。 慕品山站起身,也不去看红莲,只是开口说道:“大郎若是醒来,看到我如此邋遢一定不喜……” 红莲诧异的看着慕品山走出藏经阁,半个时辰后却又见小丫头回转。丫头还是那个丫头,只不过精神面貌看起来要好上许多。 红莲不敢吭声了,他有些怕,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把小丫头的脑袋都说坏掉了。 却见小丫头放下手中食盒道:“一起吃点吧,刚刚寻佛子弄的。” 红莲看着慕品山小口的吃着,不由小心翼翼的问道:“啥味道。” “有点甜。” 红莲忙也尝了一口,确定口中吃食确实甜,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小丫头说不出啥味道,或者味道不符,那才是真得出了事。 一句话,一顿饭,前后的慕品山好似判若两人。 红莲还见到,饭后慕品山给那小子擦了脸,讲了好多他们二人的故事,说了好些他们的未来。故事一直讲到次日清晨,红莲这才见到慕品山起身。 “我们夫妇要走了,还要去南海,神僧有朝一日出得藏经阁,记得寻我夫妇吃酒。” 显通寺的马车被慕品山买了下来,佛子一开始是不要钱的,可慕品山一句话,佛子便不好不收了。 “俺家大郎可不会欠佛门人情,这个钱不收也得收。” 佛子看着白衣驾车,七扭八拐的下了洞庭山。看着白衣租船,直到看不见船帆,这才道了一声佛号,转身离开…… 衡山郡官道,年久失修凹凸不平,别说马车,就是人走在上面也得小心,莫要崴了脚。 官道如此破烂,行人车辆自然少了许多,路边的茶棚也因盗匪横生,没人敢讨这口饭吃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一驾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可就算车把式赶了一辈子马车,也躲不开一路的马蹄坑。 只见车把式叹气道:“客官,莫要怪罪老汉赶车的本事不精,实在是这条路一年不如一年了。” 马车内忽然传出一把女生:“听说衡山郡很富裕的,官道怎会如此破烂。” 车把式摇头道:“小娘说的那是老黄历了,往近了说也要三十年前了。” 提起从前,车把式便打开了话匣子,一番感叹…… 三十多年前,衡山第一大门派两仪四象门,门下弟子数千,个个英雄了得,守着衡山郡百姓安康。可三十年前,老门主仙逝,门中便起了内讧,听说死了好多人。 新门主可没老门主的心胸,不但勾结郡守巧立名目盘剥百姓,但有怨声便要喊打喊杀,俨然成了衡山郡的土皇帝…… 车把式说得牙根直痒,却听车厢中传来一声男子冷哼,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老汉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叫他这张嘴没个把门的。 “公子恕罪,都怪老汉口无遮拦,顺嘴胡说……” 却听车厢中那男子气愤道。“并非怪你,只是恨那两仪四象门不干人事。” 老汉如此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敢再提从前之事…… 车厢内,一名妙龄女子瞪眼道:“师兄咋就那么多话,我还想听听两仪剑宗过往呢。” 只见那郎君笑道:“柳儿莫气,你想听啥,师兄说给你。” 只见柳儿翻了个白眼。“你和爹说的那些,听得耳朵都起腻了。才不稀罕呢。” 那郎君笑道:“那师兄就说些江湖上的事,要知道我魏无心闯荡江湖多年,可是见多识广无所不知。” 柳儿轻啐了一口。“师兄吹牛,上次问你李家大郎和九天飞狐事,你不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吗。” 提起李太平,魏无心便想起那日江城之下,人家大显神威,他则拉着师傅灰溜溜跑下城墙的事。这是丢人的事,他那里肯说给师妹听。 如今师妹再次提及李太平,魏无心怕小师妹看不起,便把他打听到的一些事,当故事一样讲给师妹…… 车把式可不关心李太平是谁,他现在更关心那里有歇脚的地方,好给马儿喂喂草料。累坏了他的宝贝疙瘩,那才是大事。 想啥来啥,不远处还真有个茶棚,这对老汉来说,算是个新鲜事了。这条路他可是长跑的,茶棚这种稀罕物,好多年没有看到了。 “客官,前面有茶棚,咱们歇歇脚,也好给马儿喂些草料。” 胡柳儿早已颠得要散了架,忙回道:“就听老人家的,咱们也歇歇。” 茶棚很简陋,就一个老妇人忙里忙外。当马车停下后,老妇人既要招呼客官,还要给马儿喂草,可谓忙得脚不沾地。 魏无心一边看着忙里忙外的老妇人,一边说着李太平的故事,眼前的茶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而胡柳儿则是听得入神,也忘记了口渴的事。 胡柳儿正听得入神,忽然发现师哥竟然不讲了,且看着官道驶来的马车发呆…… 正文 第二十章 歇脚钱 官道上马车是不多见的,不是大户人家,一般都花不起那个银子。 虽说官道上马车不多,魏无心也不至于盯着看,且忘了口中的故事。要知道还有个人眼巴巴的等着呢。 “师哥,你干嘛不讲了。” 却见魏无心看着马车停靠到茶棚旁,忙低下头轻声道:“师兄口渴,先不讲了。” 胡柳儿很纳闷,不是口渴吗,为啥低着头却不去喝上一口茶水。 正纳闷的胡柳儿,忽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位白衣女子,那女子的腿好长,胸好…… 胡柳儿晓得师兄为啥不说话,不敢抬头了,肯定是偷看人家被逮个正着。 “阿婆,一碗清水,再给马儿喂些草料。” 只见那老妇人笑道:“小娘子好俊俏,就冲这一点,阿婆不要你茶水钱。” 说着便给那白衣女子倒了一碗茶水,却见那白衣女子笑道:“谢谢阿婆。还是来一碗清水吧,茶钱照付。”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胡柳儿捅了捅师哥。“不是奔你来的,怕什么。快跟我说说,李太平到底是喜欢慕品山多一些,还是独孤清清多一些。” 一句话刚落地,便见一口茶水没喝的魏无心却好像呛了水,猛地咳嗽起来。 胡柳儿瞪了魏无心一眼:“不说就不说,干嘛装咳嗽。师哥你干嘛拉我。” 只见那白衣女子瞄了一眼魏无心,接过阿婆手中的一碗清水,回到马车之上。 魏无心见状,忙拉过胡柳儿,附耳低语了一句。却见胡柳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马车,惊呼道。 “你说她就是慕品山……” “小点声我的姑奶奶。” 茶棚里那些话慕品山听得清楚,却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慕品山掏出手帕,沾着清水,轻轻点湿李太平的嘴唇,同时咬牙念叨着。 “大郎只要能醒,喜欢谁多一些都无所谓。即便大郎要娶,我这个大妇也认了。” 慕品山这一路与李太平说了好些话,无论说啥李太平都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如今慕品山都肯认了独孤清清的事,躺着的人依旧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慕品山用剩下的清水给李太平擦了擦脸,自言自语道:“闷在车里也一天了,要不我扶大郎下去透透气。” 说是问,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因为躺着的那个人,现在什么都听她的。 慕品山将李太平抱下车,放到茶棚的藤椅上,像个小媳妇一样守着自家男人有说有笑。 这一幕看在魏无心眼中,却大为震惊。要知道李太平可是宗师之上,看现在的样子却好像死人…… 魏无心正暗自吃惊,却被胡柳儿一句小声嘀咕,吓个半死。 “那人不会就是李太平吧,怎么好像死了一样。” 魏无心一把捂住师妹的嘴,厉声训斥道:“不可胡言乱语。” 下一刻,魏无心忙站起身,朝白衣冷眼的绝美女子行礼道:“孩子小不懂事,还请仙子莫要怪罪。魏无心在此赔礼了。” 却听胡柳儿一脸委屈的说道:“人家只是关心,并无恶意的。” 慕品山摇了摇头,没在搭理胡柳儿和魏无心。 却见茶棚的老妇人端出两盘点心,笑道:“尝尝老婆子的手艺,不好吃不要钱。” 老妇人卖力的夸赞自家吃食,可直到两伙人要走,那茶和点心也没动一口。不过吃没吃,银钱倒是都给了的。 眼见两伙人就要起身离开,老妇人有些急了,掂着十几枚铜钱说道:“这钱不对啊。” 魏无心回头打量着老妇人,随后微微一笑,说道:“有何不对,说来听听。” 老妇人笑着说道:“几位歇脚钱还没给呢。” 魏无心点了点头。“也对,开个价吧。” “十两银子一个人。” 胡柳儿一愣,掐腰怒道:“你怎么不去抢。” 老妇人的脸顿时耷拉下来,冷声道:“儿子,有人歇脚不给钱,还说咱们是恶人。” 茶棚后密林里,呼啦啦跑出十来个大汉,一个个拎着刀剑把几人围住。 胡柳儿第一次跑江湖,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紧张的拉住师兄衣襟。却见魏无心拍了拍胡柳儿的小手,示意她放心,一切有师兄。 魏无心望着老妇人笑道:“一人一两银子,我这里有五两。阳关道,独木桥,咱们各走各的。” 老妇人冷笑道:“打发要饭的那。这里衡山郡,江湖那一套行不通。五十两,一个铜子儿也不能少,不然莫怪扭你们见官。” 一旁的慕品山将李太平抱上马车,冷眼看着老妇人,却见一名大汉朝老妇人说道:“娘,那个狐狸精瞪你,儿子看不过,得——加钱。” 老妇人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被魏无心拦下。 “混这口饭,得明目识人,见好就收。” 说着魏无心扭头扫视一眼那些大汉,冷笑道:“换了衣服,手中兵刃却还刻有四象二字,我眼睛不瞎。做事情莫要太过。” 老妇人见身份被识破,干脆摊开了。 “没错,茶铺就是两仪四象门的。怎么,你敢不给钱。” 话音刚落,便见那些大汉纷纷抽出刀剑,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魏无心皱眉冷声道:“王法,江湖规矩,在两仪四象门眼中,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吗。” 老妇人哈哈大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这衡山郡俺们就是律法,就是规矩。来到这,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敢支棱毛,叫你变秃毛鸡。” 魏无心冷声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老妇人瞥了一眼魏无心,眉头一挑:“刚刚十两,现在不行了。每人二十两,还得给老娘磕头认错。” 说着,老妇人一指慕品山:“小子,你不是愿意替人出头吗,那个小狐狸精值五十两。这么着给你凑个整,二百两银子,磕头交钱滚蛋。” 魏无心冷笑道:“可是算的一笔好账。只是,我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一旁的大汉也不装了,不由冷笑道:“小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衡山郡威胁两仪四象门。活得不耐烦了这是。” 却见魏无心,将胡柳儿和车把式送到慕品山的马车旁,随后一边往回走,一边摇头叹道。 “虽说这里是官道,可路人少啊。莫说威胁两仪四象门,就算杀光了又有谁知道。” 老妇人顿时目露凶光,怒吼道:“给我弄死他们,扒光了吊在官道上。” 一众大汉顿时喜笑颜开,弄死一定要弄死的,不过弄死之前得先扒光了再说。 只见十几名大汉分作两伙,一伙围上魏无心,一伙朝慕品山所在的马车逼近。 胡柳儿吓得花容失色,握剑的手都在发抖,却依旧将车把式挡在身后。 却见车把式拉住胡柳儿,朝着车上慕品山说道:“老头子风吹日晒一辈子,早活够了。你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将来。一会老头子跟他们拼了,你们驾车快跑。” 一直冷眼旁观的慕品山,忽然回头笑道:“大郎一定嫌他们呱噪了,娘子这就打发了他们。” 话落,剑出。 春风虽暖,却也会乍暖还寒。 茶棚前忽然落下寒霜,那霜极冷。顷刻间,十几道猩红飞溅,顿时哀嚎一片。 十几把刀剑落在地上,因为曾经握着它们的那些手,也在地上。 老妇人脸色白的瘆人,那不是冻得,是吓得。因为一袭白衣站在她面前,一双眸子就像化不开的万载寒冰,就那么盯着她…… “我不管什么两仪、四象,也不管这是衡山郡还是哪个郡。若是再有人呱噪,我会让他们永远变成哑巴。” 话落,茶棚瞬间静了下来,听不见哀嚎,甚至听不见心跳。老妇人眼睛一眨不眨,两条腿死命的夹着,唯恐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只见白衣转身的一刻,老妇人猛地倒飞出去,半空中喷出一口血来,砸塌了茶棚。 “衡山郡但凡有人给我添堵,让我心气不顺,都要算在两仪四象门的脑袋上。记住了。” 当白衣路过魏无心时,扭头看了一眼。 “谁在问你,李太平更喜欢慕品山多一些,还是独孤清清多一些,你可知如何回答。” 魏无心忙躬身行礼道:“当然是九天飞狐多一些,而且多很多。” 慕品山满意的笑了笑,上车前看着车把式笑道:“老人家替我赶车如何。” 说着丢下一片金叶子在老汉手中。 老汉有些手足无措,却见魏无心忙打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塞到老汉手里。“咱们的账结了,我二人步行。” 老汉点了点头,这才躬身朝车厢里说道:“小老儿,大名房锁柱。以后便是夫人的车把式了。” 车厢中慕品山看着李太平,不由笑道:“房锁住,好名字。” 胡柳儿望着远去的马车,皱眉道:“师兄,九天飞狐好霸道。柳儿也要那么厉害。” 魏无心苦笑摇头,从车厢里拿出包裹道:“会的,柳儿早晚有一天会那么厉害。” 茶棚前只剩下哀嚎之声,却见这时一名老者从密林中飞出……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里外不是人 衡山郡,郡城,雕花楼。 衡山郡最大的销金窝,便在雕花楼。能在衡山郡敛财,没有郡守陆地方点头,肯定是不行的。 雕花楼四楼雅间,花甲之年的陆地方一手一个搂着娇滴滴的美人,望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笑道。 “马老弟,咱们兄弟几十年的情义,没必要算那么清楚的。” 马天圆摇头笑道:“那哪成,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该陆大哥拿的一文钱也不能少。” 只见陆地方哈哈大笑着,打案子上拿起两个银元宝塞到美人手中。 “赏你们的。” 马天宇笑道:“还不谢过陆大人。” 马天宇舍得给钱,从不缺斤少两,那是因为陆地方每年花在雕花楼的银子怕是要堆成小山了。这一出一进,人交下了,钱也回来了,何乐而不为。 而对于陆地方来说,也没啥不舍得的。他膝下无子,除了一个侄儿,便再无血脉。攒那么多钱干嘛,留给谁,不如一世快活,痛痛快快的。 吃喝嫖赌,陆地方占全了,活到六十多岁人还是那么硬朗,无他没啥烦心事。 山高皇帝远,这些年他陆地方俨然便是衡山郡的土皇帝,除了需要给马天圆些面子,他谁的面子也不用给。想干嘛,便干嘛。 看上哪家小娘,也不用管嫁没嫁人,拖进府里便是他的人。赌输了银钱,也不要紧,手头紧了自会有人给他送来。 这样快乐似神仙的日子,想不身体棒,对他来说还真是件难事。 花酒喝的正开心呢,却见雕花楼的小厮走了进来,在马天圆耳畔低语几句。 马天圆起身抱拳笑道:“陆大哥玩着,小弟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就不陪着了。” 陆地方也没当回事,毕竟衡山郡这快地界,还没人敢触两仪四象门的霉头。 马天圆走出雅间,却脸色一沉,冷声道:“人在哪。” 雕花楼后宅,一间偏舍内。马天圆看了衣服上挂着血渍的老妇人一眼,不由扭头道:“你师妹伤成这样,为何你还好好的。” 一名灰袍老者,忙躬身道:“门主不知,师妹惹上不得了的人物了。” “不得了!在衡山郡这块地界,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夫提鞋。” 马天圆说着作势往后一靠,便见那小厮忙跪了下去,当起了人肉椅子。 灰袍老者头更低了,费力挤出一句话来。 “是铸剑山的九天飞狐。” 马天圆眉头一皱,冷声道:“人在哪。” 灰袍老者忙答道:“刚刚进城没多久。” 马天圆起身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老妇人,冷声道:“绑了你师妹给人家赔礼去,若是九天飞狐不肯谅解,就让你师妹自尽好了。还有,九天飞狐在衡山郡的一切开销全免,直到恭恭敬敬送走为止。” 灰袍老者瞥了师妹一眼,却不敢求情,只好躬身领命。 灰袍老者姓云,名启,从辈分上来说,乃马天圆的师弟,只不过二人并非一个师傅。 两仪四象门,以剑和掌闻名于世。云启学的是剑,两仪剑法也算不错,只不过他这一脉,当年输得很惨。一部分师兄弟战死,一部分逃了,只有他和师妹等几人留了下来。 现在四象一脉独大,马天圆又是个阴毒性子,便把生孩子 没屁 眼的阴毒事都交给了他这一脉。 云启这些年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没办法,不干两仪一脉就得被马天圆连根断了。 衡山郡城,一间还算干净的客栈内,慕品山山刚刚安顿好,便见小二敲了房门,送进一桌美食。 看着忙前忙后的小二,幕品山皱眉道:“我并没点吃食,贵店这是何意。” 小二忙笑道:“酒水钱已经有人付过了,客官只管放心享用。对了,房钱也付过了,客官想住多久便可以住多久。” 慕品山点了点头,并没苛责小二,难为一个跑堂的小伙计是没用的。不管是谁,做了这一切,总是要露个面才有意义。那么等待既省时也省力,便是最好的选择。 慕品山看着满桌子的山神海味,反倒没了胃口,不由唤来房老汉,帮着消灭眼前这些碍眼的东西。 这么一桌子吃食,房锁住就算大婚时候都没吃过,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也太浪费了,而夫人却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小口。 房锁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老汉吃不下可以拿到外边去吗。” 慕品山不由好奇道:“这是为何。” 房锁住叹了口气,说道:“进城时看到的那些孩子太可怜了,反正也吃不了,丢掉了也是浪费,不如让那些孩子吃顿好的。” 慕品山点了点头,说道:“以后不用问了,尽管拿给孩子们吃。” 衡山郡没爹没娘的苦孩子多了,这些孩子沿街乞讨,只为了一口冷饭。如今听说有管饱的地方,便一窝蜂的涌向客栈…… 客栈对面酒铺里,云启看着客栈被孩子们围了里外三层,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云启本打算先恭敬慕品山几天,然后登门赔罪,到时也好说话。没曾想,慕品山倒是狠,不闻不问来者不拒。 这可就苦了云启了,他这一脉本就不富裕,兜里的银子跟脸蛋一样干净。他都不舍得大吃大喝,现在倒好,全都便宜那些小兔崽子了。 云启起身搭着师妹的脉门,轻声说道:“这一关怎么也得过,若是过不去,师妹也莫要怪师兄无情。毕竟咱们这一支还有数百弟子呢。”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老妇人被慕品山打伤内府,这阵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她能怪谁,只能怪自己一对招子不够亮,认不得真神,害得自己重伤,弟子残废。 老妇人是被云启绑着登门的,态度很是谦卑,甚至可以说是低声下气。 可这些在慕品山眼里什么都不是,既然开黑店谋人钱财性命,那么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没有什么好原谅的。 慕品山甚至都没正眼看云启哪怕一眼,只是瞧着老妇人说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其祸,怨不得别人。我那日没有一剑将你们斩杀,已算网开一面了。” 听了慕品山的话,云启咬了咬牙,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却忽然发现眼前好像有一堵墙,怎么也跪不下去。 “你不应该跪我,要跪也应该去跪衡山郡的老百姓。若是老百姓肯原谅你们两仪四象门,这篇我慕品山就算翻过去了。” 云启晓得再多说也是无意,不由抱起五花大绑的师妹,躬身退出了客栈。 客栈外,云启一个头两个大。如今他里外不是人,慕品山不肯原谅,门主那便说不过去。若是这么跪了,便是承认了两仪四象门犯的那些错,到时即便慕品山翻篇了,门主那也不会翻篇。 云启耷拉个脑袋,傻愣愣的站在客栈外,直到有人朝他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呸!猪狗不如的东西。” 在内被人欺压,在外被一个女人羞辱,云启本已压不住火头,此时听见有人骂他,顿时恼羞成怒。 “哪个王八蛋,可敢再骂一句。” “呸!叛徒,狗东西。老子今天就骂你了……” 云启回过头,刚要拔剑,却忽然愣住了。眼前是个半百之人,可那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人很像几十年前逃走的师弟。 “你,你是——胡清扬师弟。” 胡清扬吹胡子瞪眼道:“哪个是你师弟,我胡清扬可没有欺师灭祖的师哥。” 云启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师弟我……” 却见此时,魏无心和胡柳儿走了过来。 “师傅,这就是您说的那个叛徒云启。要不要弟子打发了他。” 胡清扬笑道:“不急,过几日人到齐了,咱们上山好好会一会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就。” 云启打量着胡清扬身旁的年轻人,不由眼前一亮。 剑眉朗目,虎背熊腰,阴阳双剑虽未出鞘,却能感受到一股深冷的寒意。 “师弟,这是你徒弟,怕不是修为已然八品。” 胡清扬抬头望天,冷笑道:“何止八品,你太小看我胡清扬了。” 几人正说着,忽然楼内传出一声冷哼。 “不怕死的就继续说。” 魏无心脸色一变,忙拉着师傅远远躲开。显然这家客栈是住不了了,因为里面住着不得了的人。 胡清扬见状,忙也跟了过去…… 慕品山所住客栈,现在是郡城里最特殊的存在。两仪四象门,为了确保无人打扰那个说动手就拔剑的女人,特地派出弟子守在一旁,但凡泼皮无赖敢靠近,都要一顿棍棒伺候。 这一切,客栈内的慕品山全都知晓,只不过装作不知而已。在慕品山看来,两仪四象门做什么都没用,不能因为恶人对你好,恶人便不是恶人了。 慕品山还从两仪四象门弟子口中听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门主要过六十大寿了。慕品山觉得离开衡山郡之前,她应该去贺寿,而且要场面足够大才好。因为她男人就喜欢干这种砸人脸面的事情……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强买强卖 房锁住这几天吃得满嘴流油,可以说把这辈子没吃过的全吃了一个遍。 对于无儿无女的房锁住来说,他命好啊,老了老了,还碰到慕品山这样好的人。 这段时间,房锁住很卖力,不但给老爷打了热水,洗了澡,每日里还给老爷做全身推拿活血。 只是有一件事,房锁住有些疑惑。为什么每次给老爷洗澡的时候,夫人都要红着脸躲出去,两口子有啥好害羞的。 这几日的药酒推拿,房锁住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自家老爷身上那些腱子肉很硬,硌得慌不说,还有一种针扎的感觉。 房锁住也曾壮着胆子问过夫人,老爷这是怎么了,夫人每次却只是笑着说。“老爷贪睡,没个一年半载,怕是睡不醒的。” 其实房锁住活了大半辈子,是见过活死人的。只是他不敢说,更不敢问。 他看到过夫人以泪洗面,也见过夫人对着木头人老爷大诉衷肠。有时候,房锁住觉得,夫人这样守着老爷实在是太可惜了,年纪轻轻守活寡,这哪里是人遭的罪。 房锁住眼里的慕品山,是个外表冷若冰霜,内里柔软细腻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认准的事,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他没开口劝说,不是怕,而是无用。 他现在能做的事就一样,帮着夫人伺候好老爷,没准哪天老天爷开眼,奇迹也就出现了…… 两仪四象门马天圆过六十大寿,这可是衡山郡天大的事。陆地方郡守,为了好兄弟财神爷的寿辰,可是费尽了心思。其动作之大,好像皇帝过大寿普天同庆一样。 郡守弄出这么大阵仗,各门各派,世家大族,不好不表示表示吧。若是表示少了说不过去吧。 对于衡山郡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说,郡守老爷和门主过大寿,就是他们大出血的时候。且每一次都要血流不止,还要好开心的样子,祝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仪四象门距离郡城有一天的路程,要拜寿便要天还没亮出发,紧赶着点日落前便能登山拜寿。 官道上很热闹,都是有头有脸的,见了面便要热络几句,说些口不应心的话…… 不过有一伙人很扎眼,这些人带刀佩剑,冷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们钱一样。 “师兄,讲讲四大公子的故事呗。” 两匹高头大马并排而行,其中骑马的小娘百无聊赖中,便又打起师兄的主意。 胡柳儿是胡清扬的心头肉,也是两仪剑宗师兄弟最疼的小师妹。但凡小丫头有吩咐,没有不应承的。 只见魏无心小声道:“那就说说白衣银发厉夏好了。那是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子,那是个永远挂着笑的男子……” 魏无心虽说没有参加英雄大会,却也听说暴雨中,厉夏石街血战的故事。此时添油加醋的说起来,倒是把胡柳儿唬的一愣一愣。 “师兄,不对不对。你不是说厉夏喜欢九天飞狐吗,怎么故事里那个小侍女却成了主角。” 魏无心扭头道:“我哪有说小侍女是主角了。” 胡柳儿噘着嘴。“你见过哪个老爷会抱着自家小侍女,哭成泪人的。不对,既然是故事里的主角,小侍女不应该死啊。师兄你是不是落了什么。” 魏无心挠了挠头说道:“不会啊,唱百戏的就是这么唱……” “哦!师兄又骗人,你压根没参加过英雄会。” 魏无心自知失言,忙岔开话题道:“要不师兄跟你说说南宫守,南宫将军如何。”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听那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要是能见上一见该多好。” 话落,双骑刚好超过一名打着大黑伞的男子。胡柳儿不经意间扭头瞥了一眼,顿时惊得捂住了小嘴…… 白衣银发,美的让天下女子也要无颜。 胡柳儿从恍惚中回转,不由望着师兄喜道:“是他,是他。可是为什么不笑,若是笑起来一定会更好看的。” 四条腿的就算不跑,也是要快过两条腿的。只见厉夏打着黑伞往官道边上靠了靠,让过几十骑,这才不急不缓的朝前行去。 他也是去两仪四象门贺寿的,虽然老祖宗不在了,可他依旧不是自由之身。他可以选择自由,却没有那么选,只因聂三礼跟他说了一句话。 显通寺外既然他肯出手助李太平击杀李辅国,说明他相信聂三礼的话。 厉夏这辈子没拥有过什么,除了月奴的爱。而汝阴城有个人剥夺了他唯一拥有的,让他变得一无所有。所以他要让那个家伙也一无所有。 人没了挂念,没了牵绊,铁了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是很可怕的。因为无所顾忌。 厉夏是孤独的,直到密林中有人飞落其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他才停了下来。 奔着两仪四象门贺寿的人有很多,厉夏看着那些人,那些马车从身旁一一而过,眼睛也未眨一下。直到一驾马车驶来,他才一步踏出…… 人肉拦车,且还是到了近前。 房锁住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不由跳下车来张口就要大骂,却被大黑伞下那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吓得说不出话来。 “可否给在下一盏茶的工夫,到时若是弟妹觉得我厉夏该杀,大可一剑斩了。” 房锁住扭头看着车厢,半晌后,里面飘出冷冰冰一句话来。 “想死,那便成全你。” 马车继续前行,没用上一盏茶的工夫,房锁住便见那个银发男子飘然离开。随后便听夫人吩咐道。 “不用敢那么急了,天黑能到就行。” 房锁住点头应是,其实夫人不说他也得慢下来,因为前路官道堵上了。 这次不是有人拦路,而是好多人拦住了去路。 马车距离堵路的还有十丈便停了下来,因为房锁住怕离近了崩身上血。 两伙人二十来号,光天化日之下,刀剑相向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动刀子的起因也很简单,只因为两个字“让让”。 混江湖的都要个面,你让我让我就让,那多没面子。 “伍莫问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已经忍了你两年了。都他娘是走镖的,你把价格压那么低,老子这口饭怎么吃。”开口大骂的是衡山郡老牌镖局,镇西镖局总镖头,镇西一杆枪的郝大仁。 挨骂的是这两年忽然冒头的四方镖局总镖头,此人看着年岁不大,人也算俊朗。 只见那伍莫问冷声道:“吃饭就要有个吃饭相,你半路起价吃相难堪,怪得谁来。大路这么宽,你不走,我还往哪里给你让。莫要欺人太甚。” 郝大仁冷哼一声:“老子怎么吃饭关你屁事。一句话,让出衡山郡,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旁的房锁住虽然不是混江湖的,却也听明白了。这不就是故意找茬吗。 只见伍莫问看了兄弟们一眼,苦笑道:“还走吗。” 一众汉子纷纷摇头,其中一人掂了掂手中横刀,狠声道:“数千里咱们一让再让,老子让够了。少爷,只要您说一句话,老子把命丢在这也认了。” “跟他们拼了,不让俺们活,就谁也别活了。” “以前都是别人让老子……” 伍莫问点了点头,抽出长剑说道:“都是莫问不争,害得兄弟们吃尽苦头。打今儿起,老子要争了,谁他娘的挡路,老子就砍了谁。” 看热闹的房锁住叹道:“这年头,吃哪口饭都不容易啊。” “房老伯,告诉那个四方镖局,不用打,他们以后有饭吃了。” 房锁住回头道:“夫人的意思是……” 只见车帘掀开一道缝,一片金叶子来到房锁住手中。 “不用怕,去吧。” 房锁住晓得夫人是有大本事的,不由跳下马车,壮着胆跑到伍莫问身前,挺胸道:“夫人赏饭,以后你们负责护卫马车。干好了,那就是一辈子的活。那,这是定金。” 半两重的金叶子,那可就是五两银子。定金就这么多,弄好了还能长期混饭吃,谁能不眼红。这可比,整日里翻山越岭刀头舔血强多了。 眼尖的郝大仁,瞥了一眼身后马车,不由朗声道:“夫人,在下镇西镖局总镖头郝大仁,江湖人称镇西一杆枪,要名号有名号,要本事有本事,可是比这些小子靠谱多了。定然能护卫夫人周全。” 话音刚落,便见四方镖局的小子们不乐意了,不由怒声大骂。 房锁住见夫人没吭声,便知道镇西镖局铁定没戏,不由回头朝郝大仁行礼道:“夫人已经定了四方镖局……” 郝大仁打量房老汉一眼,眼珠子一转,只是个普通的车把式,想来车里那位夫人,只是钱包鼓鼓,没啥根底。这活强买强卖,也无不可。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只见郝大仁冷声道:“江湖走镖的门道夫人不懂,还是由在下帮着夫人做主好了。护卫马车的活,我镇西镖局接……” 伍莫问也是个聪明人,没等郝大仁话说完,便拔出长剑大吼一声。 “护夫人周全。” 镇西镖局的郝大仁也不含糊,持枪在手吼道:“保护夫人,但凡有靠近马车的,都他娘的砍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房锁住赶了一辈子车,也跟镖局走过,却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顿时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两伙人眼看又要打起来,却忽听马车中传出一声冷哼。 “你想接,好啊。那就先接我一剑好了。” 郝大仁心中一喜,一个女人能有多强,别说一剑,一百剑也能接得下。 “请夫人指教。” 话落,郝大仁便见车帘掀开一角。下一刻,瞳孔中闪过一道深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人便飞了出去。 镇西镖局一众走镖的,看着不知生死的总镖头,顿时傻了眼。 伍莫问大笑道:“还不带着你们的废物总镖头滚。” 当镇西镖局那些家伙连滚带爬跑的没了踪影,伍莫问这才来到马车前,躬身行礼,并将金叶子双手奉上。 “夫人武功高绝,想来并非需要镖局护卫,只是路见不平……” “你怎知我不是真心雇你们护卫马车。” 话落,车帘掀开,一袭白衣出现在伍莫问眼前。 慕品山的绝美,见过一次便要终身不忘。 只见伍莫问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一暖。“好久不见,太平可好。” 却见慕品山答非所问的笑道:“伍真少爷,这是彻底跟过去告别了啊。改名不说,还不让问。” 伍莫问苦笑道:“离开金钱宗才晓得,江湖不易,活着不易。” “行啦,别叫苦了。这不是接到大活了么。” 伍莫问一愣,疑惑道:“品山真要雇我等走镖。” “当然。金叶子不是钱啊。” 伍莫问摇头道:“我四方镖局,又不能让品山接济一辈子。” 慕品山叹了口气道:“上来一看便知,我并非接济你们,而是真得需要。” 伍莫问半信半疑的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的一瞬间,脸色不由一变。“太平这是……” 李太平最近这两年的事,伍莫问也有所耳闻。晓得当年那个青衫郎君,已然高到云端之上。 伍莫问有时也会想,若是投奔过去,兄弟们也就不用这么苦了,可是他没有。他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没想到过去却找上了门。 当伍莫问知晓李太平身上发生的事,对他来说,于情于理这个忙都要帮的,哪怕一两银子也没有。 慕品山却也是真心想雇些人,毕竟房老汉年岁大了,很多事他帮不上忙。一直没下定决心,也是因为找不到托底的人,如今撞见伍莫问,倒是正好应景了。 有了伍莫问等十几号人护在马车左右,却是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烦恼。最起码,一些个山上落草的泥腿子,是不敢打马车主意的。 黄昏后两仪四象门,彩灯高悬,宾客纷至沓来好不热闹。 两仪四象门负责接引之人,乃马天圆的师叔,周有三。 周有三比马天圆大不了几岁,不过辈分在那摆着呢。对于马天圆来说,也算给足了江湖同道面子。 只见周有三脸上挂着笑,眼睛却毒的很。谁家的礼物更厚重,哪位爷更有牌面,可是心里门清。 谁的面子大,谁带的礼物贵重,谁能坐到正厅,坐在哪,周有三可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过半个时辰前来了一伙人,却让周有三犯了难。那伙人自称江夏郡武林盟的,拜帖上还有个两仪剑宗。要知道,门主可跟江夏郡武林同道没啥交情,再者说那个什么两仪剑宗又是个什么鬼。 人家带了贺礼,不好拒之门外。没得办法,周有三只能将几十号人安排到了偏厅,同时命弟子看紧了,别闹出事端来。 周有三心里没底,正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事跟门主说到说到,却见山门前又来一伙人。 只见当先那人一头银发,漂亮的不像男人,周有三不由心里一突。银发厉夏,天下城为何要来。 拜帖,贺礼,一样不少,这人便拦不得。就算人家是来砸场子的,也得放进去,毕竟人家还没开始砸呢。 再者说,以厉夏在江湖上地位,不但要放进去,还得安排到正厅,座位还得是那最靠前的。 马天圆今天心情大好,不但收了银子,还收了一堆阿谀奉承。郡守大人更是把文武官员都弄了来,为其站场助威。 面子里子都有了,笑起来便格外的开心。特别是酒席开了后,拍马屁的又来了一轮,马天圆这酒算是喝的上了头。 人间得意莫过此时。马天圆不由大笑着起身,说了两句场面话后,便开始往脸上贴金…… 却见有人很不适时宜走近正厅,喊了一句话。 “人要脸,树要皮。欺师灭祖抢来的基业,也好意思吹。” 这是什么情况,这他娘好比新郎新娘拜过天地要入洞房了,有人站出来横插一杠。 一众宾客不由愣愣的看着走进来的一伙人,脑子反应快的,不由心中偷笑。叫你他娘的年年过寿辰,坑老子银钱…… 马天圆此时冷着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里是两仪四象门,说话得走脑子,否则是会掉脑袋的。” 陆地方可没有马天圆的阴沉,在衡山郡一亩三分地闹事,就是不给他陆大人面子。 “啪!” 陆郡守拍案而起,指着进来的一群人,大骂道:“娘的,活腻歪了。来人,都给本官抓起来,等着秋后问斩。” “陆大人,多年不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可喜可贺啊。” 那群人中,忽然有人大笑着走了出来,陆地方皱眉望去,却没想起这人是谁。而一旁的马天圆却一眼认了出来,不由眯着眼冷声道。 “胡清风你个逆徒,你还有胆子回宗门。” 只见胡清风冷笑道:“逆徒!两仪四象门最大的逆徒是你吧。当年师傅临终遗言可是传位给大师兄,是你暗中围杀大师兄,屠戮两仪一脉弟子。怎么着,这就忘了。” 家丑不可外扬,这么些年,胡清扬都没把马天圆的老底掀了,可不是怕外人笑话,而是时机不成熟,自家人不够本事。 一时间,偌大厅堂内顿时开了锅,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胡说八道……” 马天圆大声怒喝,压下了满堂宾客,却压不住胡清风。 “怎么着,沉不住气啦。” 胡清风冷笑看着气急败坏的马天圆,大步来到大厅正中,望着各方宾客朗声道:“马天圆欺师灭祖,并非在下信口开河。两仪四象门的弟子皆可作证。” 本已火冒三丈的马天圆忽然笑了,望着满脸疑惑的宾客们笑道:“这人是我两仪四象门的叛徒,一个卑鄙小人而已。诸位高朋好友,可睁大了眼睛瞧瞧,门内弟子会将矛头指向谁。” 曾经那场大战,现在还活着的,大都是四象一脉的弟子。这些人吃香喝辣,可是没亏了他们,哪个会脑袋少根筋反咬一口。至于两仪一脉的,今天都被他马天圆支开了。 马天圆心里有底,不由端起酒杯朝各方宾客示意,却忽然脸色一变。他看到本应在郡城内给九天飞虎赔礼的云启,竟然不知何时站到了大厅中央。 只见云启朝四方宾客抱拳道:“在下云启,和马天圆乃同辈师兄弟,想必诸位贵宾中定然有认识在下的。今天,在下便要揭了马天圆的面皮,让诸位晓得这就是个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畜生。” “这些年,他和陆地方合谋,不但谋诸位的财,还要谋诸位的命……” “啪!哗啦……” 陆地方摔了酒杯,指着云启骂道:“娘的,狗血喷人,还不给我把这个疯狗拿下。” 一队顶盔掼甲的军卒冲进大厅,却被来自江夏郡的各派高手拦住。 马天圆见状怒道:“这里是衡山郡,是两仪四象门,尔等若是不识趣,莫怪老夫不念江湖同道情谊。” 游龙宗主游广眼睛一翻,指着马天圆冷声道:“江湖不是你马天圆的江湖,你马天圆也没本事一手遮天……” 游广话音还未落,大厅外忽然传来一把男声。 “江湖是所有江湖人的,事自然不是一两个人的事。厉某人不才,倒是想给诸位和气和气,指条明路。” 厉夏带着天下城高手排开众人,直来到马天圆和胡清风中间,这才朝在场众人抱拳示意。 “天下城,厉夏。” 银发厉夏孤人战一城,血染石街的事,可是早就传开了。 人的名,树的影。厉夏往那一站,大厅顿时便安静了。 马天圆脸色数变,最后还是换上一副笑脸:“不知厉大公子光临,有失远迎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只是不知……” 只见厉夏冷着一张脸,回礼道:“今日前来,厉某人只为一事。吾皇承接天命,却有乱臣贼子不肯俯首。想邀诸位共讨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且哪件事摆不平,马天圆的寿辰都会变成忌日。 厉夏环顾,见在场诸位眼神闪躲,见马天圆低头不语,不由冷声道:“诸位不会也要学那些乱扯贼子,跟天家做对吧。” 江夏郡众人没想到竟然撞见厉夏,要知道现在蜀军可是和江夏郡开战呢,两方关系势同水火……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翻脸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于这一点,马天圆还是能看明白的。可是让他就这么归顺天下城,却多有不甘。 归顺代表着他马天圆刻了天下城的印记,衡山郡再想左右逢源,乱世偏安,那是没可能的。 马天圆不想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帮别人争什么皇帝。他今年已经六十了,只想躲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享受生活。 可现在两伙人都找了上他,这是不想让他有好日子过啊。只见马天圆扭头看着陆地方,便见陆地方起身板着脸说道。 “衡山郡的事,本郡守说了算。什么天子、叛逆,本郡守统统不知。” 马天圆点头道:“陆大哥的意思就是两仪四象门的意思。一句话,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诸位今日来了,那便吃些酒水,咱们和和气气的,以后见面就还是朋友。” 厉夏扫了眼二人,摇头道:“三心二意,两面三刀可不行。” 马天圆笑道:“厉大公子这么说,可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话音刚落,便见两仪四象门弟子,在周有三的带领下呼啦啦涌入大厅,一个个恶狠狠的盯着厉夏等人。 厉夏看也未看那些拔剑出鞘的,他今日来就是要抢在胡清扬得手前拿下衡山郡。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目的,其实就算马天圆想归顺,他也是不认的。 天下城是厉家的,可老祖去了后,现在有很多人不听话。如何让不听话的变得听话,最稳妥的办法是让他们永远的听不见话。 身后的几十号人是他精挑细选的,虽说只有一个部分,不过不要紧,小刀慢慢割,总有割完的一天。 厉夏要拿回天下城的控制权,要登天入云,只有这样他才有本事做他想做的事。 只见厉夏轻蔑的看了一眼马天圆,冷声道:“朋友,你也配。” 马天圆一直忍着,可他现在不能忍了。这些年都是他马天圆欺负人,何时让人欺负过,不由怒极而笑。 “束手就擒者活,负隅顽抗者杀。” 马天圆笑着下了诛杀令,他要杀光这些人,即便是天下城的厉夏也不能活。他得让大乾各方势力晓得,打他马天圆主意,是要付出代价的。 三方生死大乱斗,瞬间展开。其实也不算乱,不是自己人那便都是敌人,至于哪头的敌人,已经不重要了。 两仪四象门的大厅里,拳来脚往,刀来剑去,杀得昏天黑地。有些倒霉的富家商人,稀里糊涂的倒在血泊之中,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捅的刀子。 人心阴暗的角落里藏着刀子,这一刻便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 宾客中有拜把子的兄弟,前一刻还再共同御敌,后一刻便要背后捅刀子。趁乱要命,也许为了女人,也许为了钱财,也许只因看着不顺眼。 马天圆冷笑看着,他不在乎谁死谁生,反正肉是烂在锅里的,最后只要落进他口里便成。 山门前,停着一架马车,车中白衣女子看着熟睡的郎君,嫣然一笑。 “时候应该差不多了,再不去怕是江夏郡那些人会吃大亏的。”说着白衣女子走下车来,嘱咐护卫守好车内之人,便飘然登山…… 白衣女子步子不大,每一步踏出却有几十丈远。那些两仪四象门的弟子,甚至都不晓得刚刚身边有人走过。 大殿四周围满了两仪四象门的弟子,且不断喊杀着朝殿内涌入。只见白衣女子只是一闪,便越过了那些人,来到了大殿正厅门口。 白衣女子信步走入大厅,一股深冷的杀气便猛然贯入,好像三九天的寒风,如刀子一样切在肌肤之上让人隐隐作痛。 那些玩命厮杀的,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竟然主动让出一条路来。这是练武之人的条件反射,不是真得脑后有眼。 白衣女子一路毫无阻拦,径直来到被弟子围在中间一脸阴沉的马天圆身前。 只见白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长剑出鞘半寸,大厅内的厮杀瞬间便停了。 马天圆晓得眼前的绝色美人是谁了,所以他忙要躬身行礼,却见那美人挥了挥手,转头说了一句话。 “天下城的自我了断吧。” 天下城还活着的,半死不活的,这阵子都傻了眼。哪里来的女疯子,真当天下城的好欺负。只见恶人门左右四顾,似乎在找着什么,可寻了半天却也没寻见。 恶人们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而是晓得他们被人卖了。都是江湖上做尽恶事之人,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寻不见厉大公子。 事已至此骂人是无用的,只见恶人们相互点了点头,便朝那白衣女子逼去。对穷凶极恶之人来说,生死之事早已看开了,横竖都是个死,当然要拼一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没有什么敞亮话,也没人说那无用的狠话,因为他们晓得那个白衣女子一旦出剑,便没了出手的机会。 白衣女子身前十数丈空间早已没了人,刀枪无眼,谁也不会傻傻的站那里,万一挨了刀子岂不冤枉。只见下一刻,那十数丈空间又被填满,那是恶人们飞扑过去的身影。 人摇头,剑出鞘。半空中恶人们便如过年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 一剑过后,还能站着的,不足一手之数。 四名天下城宗师,身上还在往外冒血,却好似浑然不知,因为他们眼睛里只有剑和握剑的那之手。人没有想死的,恶人也不想。如果一定要死,死在宗师之上手里,不丢人。 四道身影同时出手,这应该是他们生前最后一次出手,所以毫无保留。霎时间,大厅内罡风大作,声势骇人…… 这次白衣女子点了点头,看来对四名宗师的垂死挣扎很满意。握剑上撩,恐怖的剑气风暴顺势而出,卷向半空中扑来的四道身影。 大厅内,众人眼前先是绽放四朵血花,眨眼前忽然炸开血花千百朵。 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厅中显得很突兀。所以厅内还能喘气的,条件反射的望向声音来源。人们看到一张满是皱纹,嘴角流着口水,眼睛里闪着小星星的老男人。那是衡山郡郡守陆地方,他的两颗眼珠子这阵子都快掉了出来。不要误会,那不是吓的,那是馋的。他不懂功夫,不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可他懂女人。 他这辈子御女无数,可天生眉骨的女人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女子有多祸国殃民他不晓得,可他晓得这样的女子在床上会要了他的老命。可他不在乎,都这把年纪了,死在那双大长腿之下,他觉得这辈子值了。 陆地方眼里只有白衣,没见到那把剑更要命,所以他接下来的话,不但让人惊掉下巴,也让保护他的那些两仪四象门弟子,躲瘟疫一样躲着他。 “这个女人我喜欢,马老弟哥哥愿用全部身家换一夜快活。” 这话陆地方是对马天圆说的,不过马天圆不这么认为。只见其瞬间拔剑抵在陆地方咽喉上,表情无比愤怒,无比狰狞。好像眼前之人乃杀父仇人一般。 “休得胡言,哪个是你兄弟。你这衡山郡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老夫今日便替天行道……” 陆地方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面,一动便成了浆糊。他不晓得,一辈子在一口锅里刨食吃的兄弟,怎么就忽然翻了脸。 眼看那把剑就要刺穿陆地方的喉咙,马天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可算划清界限了,谁也不能因为一个死人,跟他过不去吧。 死无对证,一死百了。马天圆想的很好,可那也得人死了才有意义。 人没死,因为那白衣女子已然转回身来,看着脸色发白的陆地方。 “你要睡我!” 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所以马天圆看到那白衣女子扭头看向他,且吐出一句话来。 “记得让人给你捎信了。我慕品山在衡山郡一天,只要有人给我添堵,让我心气不顺,都要算在两仪四象门的脑袋上。现在这个老东西想要睡我,而我又在衡山郡,这事便只能由你这个门主担了。” 马天圆慌了,忙用力的往前送剑,想要弄死陆地方在跟慕品山解释。可惜他的本事再大,大不过宗师之上。 “仙子莫气,老夫这便杀了他,为民除害。” 只见慕品山摇头道:“你杀他,跟我没关系。你为民除害,也跟我没关系。可我现在心中有气,跟你关系大了。” 陆地方这阵子清醒了,因为脑子里那些水,都成了冷汗排出去了。只见其,猛地双膝一软,朝慕品山跪了下去。 “仙子饶命,小老儿一时色迷心智口不择言,望仙子大量……” 只见路地方磕头如捣蒜,口中还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儿孙要养,反正为了求活,能用上的这阵子都用上了。 慕品山不急不缓来到陆地方身前,弯下腰将老人家扶起,然后说了一句杀人诛心的话……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人心 “你兄弟为了活命,不但跟你撇清关系,还要杀你。你不杀回去吗……” 陆地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脑子就算没有马天圆转的快,人家都这么提醒了,哪里还不晓得该干嘛。只见其直起腰,大吼道:“两仪四象门欺压百姓,拿人当牲口使,今日我陆地方要为民请命,剿了衡山郡的祸害。来人,统统给本官拿下。” 门口的府兵只是愣了愣神,下一刻便拔了刀子,朝两仪四象门的弟子砍去。江夏郡的相互看了一眼,便也加入战团,直奔马天圆而去。而那些来访的宾客,看着那冷艳无双的白衣女子,稍微一琢磨,便也晓得,这刀应该挥向谁了。 一时间,喊杀声再起,只不过这一次,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砍翻了两仪四象门,绝对没错。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可见美女的杀伤力是很大的。若是美女人又有着凡人需要仰望的绝对力量,那么想一想都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当年马天圆就是在这座大殿背叛了师门,杀害了很多同门师兄弟。如今还是这座大殿,再一次上演了血色杀戮。只不过这一次,是轮到他倒霉了。 “本门只诛首恶,其余弟子可戴罪立功。” 胡清风一嗓子,倒是提醒了那些不想为马天圆陪葬的弟子,是该倒戈相击的时候了。 什么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胡清风那一嗓子便是。本打算死命一搏的内门弟子,忽然动作一僵,当人再动,剑再刺的时候,却忽然换了人。 马天圆这些年对四象一脉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可以说能给的都给了。可是这些家伙,竟然一点也不念好,说翻脸就翻脸。他很绝望,可他还不想死,即便要死,他也得拉两个陪葬财甘心。 只见马天圆一掌拍退围上来的内门弟子,怒吼道:“小儿胡清风,可敢一战。” 马天圆这一嗓子,乃江湖上惯用伎俩。不应战,老子死了你也没面子,应战老子便拖着你一起死。大家明明都知道的事,可事真得轮到自己脑袋上,都得硬着头皮上,不然没了面子以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 胡清风是有些怂的,不然当年就战死了,哪还有今天这场戏。不过今天他没怂,很是英雄的接了马天圆的战书。 两位主角要分生死,自然乱战也就消停。只见大厅中间空出了很大一块场地,专门留给二人用作生死一战。 马天圆宗师修为,且并没有受伤,对付不到八品的胡清风可以说手拿把掐。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生死战。很多人都不太理解,胡清风为何要送死。 胡清风忍辱偷生这么多年,无数个夜里都从噩梦中惊醒。每次他都会看到,两仪一脉师兄师弟,浑身是血的质问他,为何要逃…… 他不想逃了,即便死。 他要挺直了腰板去见师傅,去见师兄弟,告诉他们胡清风是个真男人。 马天圆忽然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冷笑道:“一只手便能捏死你,你说你,跟那些个死去的废物有和区别。” 不但要杀,还要让人死的窝囊,这是要杀人,还要诛心。 “师傅,杀鸡焉用牛刀,还是把这个逆贼交给徒弟吧。” 人群中走出个背着双剑的年轻郎君,微笑看着胡清风。却见胡清风摇头道:“你还年轻,两仪四象的未来还需你担着……” “年轻人有担当是好事,做长辈的应该多给机会才对。” 胡清风话音还未落,便见那白衣女子抢了话,不由眉头微皱。 却见慕品山笑道:“徒弟代师傅出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胡清风这才点了点头,给魏无心打气道:“九品战宗师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毕竟拳怕少壮。” 马天圆不在乎换人,对他来说,弄死胡清风的爱徒比弄死那老东西更开心。 “小子,两仪四象门,剑为辅,掌为主,好叫你死个明白。下辈子拜师,可要睁大眼睛,不然是会短命的。” 魏无心摇头笑道:“天下武学人为根本,枉你活了一大把年纪,这点道理都不懂。” 马天圆脸色一沉,冷声道:“小儿,少呈口舌之能。”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好了。”说着,魏无心取下背后阴阳双剑,摆下起手式。 两仪剑,剑法中有阴阳,一快一慢,一轻一重,刚柔并济。魏无心手上双剑也很有讲究,那原本是一把子母剑,只不过被他分开来用了而已。 魏无心八品闯荡江湖,用三年时间冲击九品,可以说身经百战,实打实的九品修为。 打架是需要经验的,宗师不见得一定就能压九品一头。除非登天入云成就宗师之上,那才是真得仙凡有别,不是经验能够弥补的。 显然在魏无心看来,马天圆即便年轻时飘过江湖,这些年养尊处优的也都就饭吃了。再加上年纪大了,气血不足,只要扛过头一轮猛攻,弄死马天圆也不是没可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事情已然到这了,多说无意,所以二人也没啥场面要走,摆好架势便动上了手。 一开始果然如魏无心所料,马天圆掌法刚猛绝伦,招招狠辣夺命。魏无心只能凭借步法,配合阴剑的三两拨千斤,游走周旋,倒是看着险象环生。 胡清风紧握双剑,双眼一眨不敢眨,甚至比他亲自上场还要紧张。年纪轻轻便已然是九品,未来不敢说成就宗师之上,但宗师定然不成问题。挺起两仪四象门,还有他闺女的幸福,可都要靠这个徒弟。所以他可以死,这个徒儿却不能。 掌风呼啸,开碑裂石。五招,十招,百招,老头子依旧坚挺能打,这倒是大出魏无心所料,也让众人大感意外。 “老东西怎地和小郎君一样持久,不应该啊。” “可不是吗。一大把年纪了,骨头都酥了,精神头还这么足。” 胡清风拉过云启,皱眉道:“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逆贼还修习了其它功法。” 云启面色发红,很是羞愧的摇了摇头。“两仪一脉,现如今是宗门边缘人……” 却见陆地方满脸堆笑,一副谄媚小人的样子来到慕品山身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官不懂武夫那些事,可小官知道马天圆一个秘密。只是不知当将不当讲。” 慕品山看也未看陆地方,只是冷哼一声。“不怕死可以再近点。” 陆地方讨了个无趣,忙躬身后退,却又转到胡清风处,谄媚道:“这老东西,那方面有问题,从来都不碰女人的。” 胡清风微微错愕,随后笑的前仰后合。“六十年的童子功,六十年。可笑,可笑……”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六十岁的老头那也是男人。胡清风这话一出口,还不如拿把刀往马天圆心窝子里捅呢。只见马天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撞在剑尖上。 魏无心一直被压着打,如何肯放过得来不易的机会。只见其瞬间反守为攻,其凶悍程度便如猛虎下山。 阴阳双剑合璧,子母合体,剑交右手大开大合,刚猛异常。若是仅仅如此,魏无心也不见得能压住马天圆。真正让马天圆感觉到压力的是,左手为掌的快捷迅猛。 观战众人见魏无心扳回劣势,正要长出口气,却见马天圆猛地拉开架势一掌拍出。忽然大厅中有热浪袭来,只见好似有一只火鸟打马天元双掌中飞出,绕开阴阳双剑直奔魏无心面门。 云启脸色大变,惊声道:“小心,那是朱雀掌。” 火鸟飞至面门,却见魏无心丝毫不慌,竟也推出一掌。那掌中似有白光一闪,好似一只吊睛白额大虫猛地扑出,一下将火鸟按翻在地…… 云启脸色再变,颤声道:“白虎掌!师弟,他……” 胡清风面有羞愧之色,低头轻语道:“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我要跑。” 二人正说着,魏无心已然一剑朝愣在当地的马天圆斩去…… 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是四象一脉绝对不会让两仪弟子学到的掌法。两仪四象兼修,只有当年开山立派的祖师爷,而今天魏无心使出白虎掌,便成了宗门内二百年来唯一一人。 马天圆怎能不惊,怎能不傻。直到剑刃临头,他才豁然惊醒。可一切都晚了,他只来得及双臂护住头顶…… 阴阳二剑忽然一翻,改劈为拍,只听“咔嚓”两声,马天圆双臂顿时折断。阴阳双剑余威落在马天圆肩头,顿时将其五脏六腑震碎。 魏无心收剑后退,同时冷声道:“六十大寿,见血不好。” 马天圆晓得这是给他留了个全尸,不由长叹一声:“没想到一番折腾,最后竟然给两仪一脉做了嫁衣。胡清风啊,胡清风,师兄弟几十人,没想到你才是笑道最后的那个……” “噗!” 马天圆低下头,他看到一把长剑刺穿了腹部,露出半截剑身。谁会对一个将死之人下手,这人的心得有多毒。 马天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来,他看到一张……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弹丸之地 两仪四象山门前的马车动了,房老汉扬了扬手中鞭子,甩出一声脆响,却没舍得抽在马屁股上。可那马儿却四蹄蹬开,直奔官道而去。 马是通灵的,有感情的生灵。你对它好,它心里有数,干活自然是肯卖力气的。这不,房老汉也不用吆喝了,那马儿在山路上跑的欢快着呢。 忽然密林中飞出一袭白衣,径直往那马车上落去。却见护卫马车的数名骑士同时拔出横刀,朝那白衣砍去。也不能怪护卫们下手狠,哪有好人这么出场的。 “大胆狂徒,还不给我退下。” 伍莫问怒吼一声,踏马背腾身而起…… 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便见那白衣已然立于马车之上。 伍莫问面露惊骇之色,因为那人仅用一根手指,便将他的横刀拨开,且虎口现在还有些发麻。 “不用拦着,让他进来。”车厢里忽然传出慕品山的声音。 房老汉见过白衣郎君,因为如此漂亮的男人,只要见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只见其挪了挪屁股,让开车门处,那白衣郎君才点了点头钻进车厢。 厉夏靠在车门处坐下,有些狐疑的望着慕品山。“这么快,都搞定了。” “该死的都死了,还留在那里干嘛。” “都死了!” 慕品山抬头瞥了厉夏一眼,冷声道:“不信?” “当然信。九天飞狐出手……” “我没出手,是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慕品山见厉夏皱眉,不由说道:“你的人是我杀的。至于马天圆和陆地方……” 困兽犹斗,狗急跳墙。马天圆虽说身负重伤随时咽气,可当他转过头,看到一张狰狞的老脸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跳将起来扑进那人怀里。 手臂断了,抱不住,马天圆就用牙咬住那人的肩头,腰部用力一挺,完成了他这辈子最硬一次突进。锋利的剑刃破开官袍,刺破了浑圆的肚皮…… “陆地方,你想老子死,老子便带你一起死。” 衡山郡两位最大的恶人,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宣告罪恶的一生就此结束…… 厉夏点了点头。“恶有恶报。” 慕品山狐疑的看着厉夏,冷声道:“你不也是恶人。” “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品山又何必急在一时。” 慕品山盯着厉夏说道:“你来不会只是告诉我,时辰未到吧。” 厉夏摇了摇头。“我只是确定带来的人死光没有。还有就是,品山接下来要去哪里……” 兵荒马乱,盗匪横生。这年头,没点真本事,就莫要出门了。当然若是有天大的本事,还是可以出去随便逛的。比如骊山书院,夜里便有两位白衣女子登天入云,转眼各奔东西。 南方四月还有到倒春寒,五月则是闷热中偶见酷暑。北方则不一样,午时酷日当头,让人汗流浃背,早晚却又凉飕飕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北方五月乱穿衣的季节,可一位俏丽可爱的小美人,却一身单薄白衣迈进了涿郡城门。 那小美女很白,比她那身白衣还要白,就像落下的霜一样。任谁见了,都要躲远一些,唯恐一不小心,让那无暇的白染了世间的尘。 其实人们是多虑了,这世间的污浊怕是不敢近那女子身的。这不,一队骑兵呼啸着,打还算宽敞的石街朝城门疾奔过去,卷起的烟尘来到那女子面前时,却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忙远远的绕开。 只见领头的将军忽然勒马急停,调转马头又奔了回来…… “秋冬,秋冬真的是你吗。” 马上将军还未奔到女子身前,便急忙跳下马来。 那将军见秋冬转回头,有些疑惑,不由忙道:“我是南宫将军麾下罗豹啊,你还给我到过茶呢。” 李家客人多,李家的大丫鬟忙里忙外的,哪里记得那么多人。不过罗豹这一提醒,倒是让秋冬想起了罗家三兄弟。 “罗大哥怎么会在涿郡,你家大人呢。” 罗豹见秋冬记起他来,不由高兴的笑道:“我家大人半月前率军东去柳城郡了。” 秋冬眉头一皱,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柳城郡。” 罗豹疑惑道:“你一个弱女子去那里干嘛,新罗国十万大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秋冬笑道:“我去会一会昔彩英,问问她当年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罗豹忙伸手要拉秋冬,却又觉得男女有别,这手伸到一半便停住了。 “我家将军说,那个女人是新罗国的宗师之上。当年我在马邑郡可是见过道家仙人出剑的,一剑便是千里赤地,村草皆无,厉害的没边了。你去找她说话,还不枉送了小命。”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秋冬笑了笑说道:“罗大哥无需担心,我是去找她说话,又不是找她打架。就算打架,我家老爷那么厉害,老爷家的大丫鬟难道还会差了。” 罗豹听了秋冬的话,虽说没去质疑,却依旧不放心。不由说道:“稍等我,我现在出城去接刘良锐大哥,回头咱们一起走。” “你也要去柳城郡。” 罗豹无比傲气的笑道:“我可是南宫将军麾下最棒的斥候,我不去怎么成。” 秋冬点了点头,说道:“我就在此等你。” 罗豹忙道:“你去郡守府先吃顿好的,回头我点齐兵马,就去寻你。” 秋冬一笑。“瞧罗大哥说的,好像郡守府是罗家的一样。” “虽说郡守府不是俺罗家的,可提俺罗豹是好使的。秋冬,你还别不信,到时一试便知。” 秋冬点头道:“那就在郡守府等罗大哥了。” 其实秋冬是很着急的,新罗国刚刚消停也没多少年,若是再打一场国战,怕是新罗国的男丁都要打光了。作为新罗圣骨,她有责任,也有义务,让百姓远离战火,过上平平安安的小日子。 秋冬答应罗豹,主要原因还是数千里急赶宗师之上也得歇一歇。更何况,很有可能在柳城郡撞见昔彩英,到时谈不妥一旦翻脸,人家以逸待劳,自己的胜算便不大了。 小丫头一路来到郡守府,还没进门,迎头便撞见一位老熟人。只不过,人虽熟关系却不咋地。 秋冬本以为对方会冷言冷语拿话挤兑她,未曾想这位老熟人竟然笑成了满脸褶,大步迎了上来。“呀!这不是秋冬吗,好几年没见了,瞧瞧女大十八变,越便越好看了。老夫都不敢认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秋冬也只好挤出笑来说道:“伊大总管,多年不见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 伊陆横看见李家的大丫鬟,是打心里往外膈应,恨不得上去扇两耳光。可现在卢家得靠南宫守过好日子,哪里能得罪李家的大丫鬟。不但不能得罪,还得笑脸相迎好吃好喝的恭敬着。这人啊,做糖不一甜,做醋却一定酸。 卢家的饭菜却是如罗豹说的一样,丰盛的很,一个人要面对一桌子菜。小丫头没动口,不是不合胃口,而是觉得太浪费了。这一桌子菜若是换成银钱,怕是够普通老百姓一年开销了。 新罗国当年的战乱,秋冬从未忘怀,看着那些面黄肌瘦却无米下锅的痛苦,她有的只是弱女子的无力。而现在她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所以她来了…… 柳城郡,户九百三,口三千七,弹丸之地也。柳城郡的郡守,梁志鹏跟卢家沾点偏亲,不然就他那穷酸样,别看读了二三十年的书,也谋不到这份差事。 老百姓看着土生土长的梁志鹏坐上郡守的位置,其实是很嫉妒的,都说他攀高枝才有今天的地位。老百姓对他的感官很不好,直到新罗国先锋部队,一万人到达城下,他们才晓得,那个窝窝囊囊的穷书生可不像卢家人,是个骨头硬的家伙。 柳城郡只有不到五百府兵,且装备参差不齐。若非梁志鹏死皮赖脸,赖在卢家不肯走,是弄不来城头上那几架重弩。如今兵临城下,老少爷们只要能上城墙的,都在城墙之上了。没别的,城破了谁也讨不到好去,新罗国那群家伙可是比穷鬼还穷。 梁志鹏站在城墙上,看着地下黑压压的新罗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见其信心十足的朝着城下敌军吼道:“我大乾无敌将军南宫守,正率领十万铁骑,不日便至。尔等不怕死的尽管攻城,不过可别说我梁志鹏没提醒,别看我城小人少,照样打的你们哭爹喊娘……” 梁志鹏从不吹牛,可今天,他很能吹,把一众府兵和百姓,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那个穷秀才吗,怎地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我看变得挺好,输人咱不输阵,先骂个痛快再说。” “竟说些没用的,南宫将军啥时有十万大军了,我怎么没听说……” 梁志鹏听着耳边那些话,强装镇定的大笑道:“不出三日,不,是不出两日,南宫将军必到。大家众志成城定然可以坚持到南宫将军到来。” 其实梁志鹏不但不知道南宫守有多少兵,就连南宫守是否来援柳城郡他也不知道。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安大家的心,不然就这小破城,怕是用不上半日就得让新罗人攻破。 梁志鹏正吹着,忽然瞥见敌阵中一骑奔至城下,似要开战前叫嚣几句。不过梁志鹏友些纳闷,这穿着好像……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狂人 新罗没有文字,这些年一直学习大乾文化,能写上两笔大乾文字的,才算有学识的人。 如今城下那人,自持精通乾人语言和文化,认为大乾乃礼仪之邦,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便很是狂傲的说什么,开门投降之类的屁话。 梁志鹏越看那人越气,这是战场,我一文官不着甲还说的过去,你一个跑我城下耀武扬威的小胖子,还什么新罗狗屁的大王子,也敢不着甲,这是瞧不起谁呢。 只见其拉过都尉低语道:“跟他闲扯两句,我去办点事。” 都尉有些莫名,却见不多时梁志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笑得还有些猥琐。都尉不晓得,郡守大人决定将不要脸进行到底,且再有突破。 梁志鹏站在城头,指着狗屁的新罗大王子骂道:“孙子,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有本事放马过来。” “来”字落下,重弩齐射。 大王子昔弈道脸色顿时一变,后退的同时抽剑在手,将四根弩箭挡开。 “你无耻。” 梁志鹏着实没想到,城下那个狗屁王子还有这等本事,心里大感失望。至于无耻,梁志鹏可不这么觉得。只见其破口骂道:“你无耻,你全家都无耻,你新罗国都是无耻小人……” 昔弈道精通乾人文化语言,可这骂架的本事,却差了天地。一时间,只有挨骂的分,不由大怒。 “踏平柳城,把城头那个该死的家伙,给本王捉来。” 柳城不大,人不多,城不高。在昔弈道看来,手中一万先锋,只需一个照面便可以攻上城墙,敲开城门。可想法和现实总是不一样,且现实更为残酷。 不到两丈高的城墙,大军功了一波又一波,眼看着日头就要落了西山,竟然还没拿下来。大王子的面子搁不住,眼看就要掉地上了。来时他可跟父王保证过,大军到达涿郡之前都是一马平川,可屁大个小城却把他挡住了。 要知道辽东军事重镇,新罗也没费多大力气便拿下了,却在柳城这个小河沟翻了船,这怎么能行。 昔弈道要在日落之前再攻城一次,且这一次他要调集军中高手组成敢死队。还是那句话想法是好的,现实却会啪啪的打脸。新罗国内战,已然耗光了有本事的,现在矬子里拔大个,昔弈道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看着军中凑出来的二百来号人,昔弈道无奈的摇了摇头。武道二品就是顶了,还弄什么敢死队,拿出去丢人吗。 望着城墙上的杂牌军,昔弈道叹了口气,总不能他这个大王子亲自攻城吧,那新罗国的颜面何在。生火做饭,这是无奈的大王子,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梁志鹏看着潮水般退去新罗人,顿时浑身酸软,一屁股坐在城墙上。这第一天可算是挺过去了,可是能挺几天,他是真没底。柳城到涿郡不下千里,就算南宫守能掐会算,现在来援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到…… 新罗国兵发大乾,拓跋家这边当然也要大军压上,这是事先便说好的。 黑甲大营,叶方山冷眼看着站没站相坐没坐样的干应龙,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只见叶方山起身扫了一眼军中将官,冷声道。 “这里是军中,要的是令行禁止。我叶方山不管你们有何背景,靠山是谁,不听军令便要人头落地。” 为了拿下悬壶城,拓跋家大举抽调各郡府兵。可这些府兵也好,将校也罢,在叶方山眼里却实在不成样子。特别是干应龙,仗着拓跋迥小舅子的身份,不服管束带头闹事。所以今儿这番话,主要便是说给干应龙听的。 干应龙掏了掏耳朵,小声嘀咕道:“好大的官位,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声音虽说不大,该听到的却也听到了。只见叶方山盯着干应龙半响,忽然冷声道:“东阳郡都尉,干应龙听令。” 却见干应龙慢慢悠悠的行了军礼。“属下——在。” 叶方山命人拿来香炉,亲手点了一根香,头也不回的说道:“半炷香的时间,你部在教场集合。” 干应龙回头看了亲卫一眼,笑道:“没听见大帅的话吗,还不去叫兄弟们起床。” 叶方山头也没回,只是看着香在不断燃烧…… 黑甲驻地教场,东阳郡的府兵七扭八歪的刚刚站定,便见一众将校陪着大帅来到高台之上。 叶方山看着那些衣着不整,甲胄凌乱的东阳府兵,回头望着干应龙道:“花名册拿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对于干应龙来说,花名册肯定是不能给的,给了是要出事的。只见其淡定的说道:“来时冲忙,花名册落在东阳郡了,要不大帅等等,我这就命人去取。” 叶方山冷哼一声。“支度使何在。” 一名中年将领,忙上前领命。叶方山也不去看面色不悦的干应龙,而是望着支度使道:“本月东阳郡府兵,军饷几何。” 没有花名册不要紧,你东阳郡领银子有人头数吧。一句话,便能掀了你的老底。 未等支度使大话,干应龙冷声道:“大帅这是不相信干某了。都是自家人,这么做不好吧。” 干应龙在东阳郡吃拿卡要惯了,到了黑甲大营依旧如此。东阳郡府兵不足两千人,干应龙却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人的军饷。报上去,银子给了,干应龙也没多想,现在看来那叶方山一早便在算计他。 却见叶方山一点面子也没给,冷着脸盯着干应龙道:“你可知贪墨军饷是何罪。” 干应龙一看这是上纲上线啊,这罪名坐实了,是会砍脑袋的。 “姓叶的,别给脸不要脸。怎么着,想砍老子脑袋。” 叶方山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之前他只是想惩戒一下干应龙,现在他改变主意了。那年是拓跋迥来到方山,告诉他,我们可以改变这个天下,才有了那份父子情谊。 他不在乎谁当皇帝,他只在乎一身所学有施展的空间。没有人可以在大乾的舞台上挡住他的光芒,如果有那便推倒,像干应龙这样的人,即便推倒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拓跋迥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 “来人,将干应龙拿下,彻查军饷。” “你——你敢绑我。你不过是拓跋家的一条狗……” 叶方山头也没回,便见黑甲武士将干应龙按在地上来了个五花大绑,同时也把那张臭嘴给堵上了。 各郡都尉吓了一跳,这是杀鸡儆猴啊,只不过这只鸡的个头可够大的了。一时间,什么散漫,桀骜,全都不见了,毕竟他们也不干净,那只鸡最后会不会被砍头不晓得,若是换了他们铁定会砍脑袋的。 只见这是叶方山忽然转过头,望着各郡都尉冷声道:“我拓跋家黑甲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叶方山。拓跋家可以没有干应龙,没有你们,却不能没有我。所以,如何做,我不会再说,下次只会用刀告诉你们。” 狂,谁能狂得过叶方山。各郡都尉以前只晓得叶方山足智多谋,这回他们算知道了,这位还是个狠人,猛人。 叶方山拓跋家军中第一人,即便拓跋迥这位家主,在军中的威望也不如叶方山。名义上的父子,实际上拓跋迥是拿叶方山为实现远大抱负的同路人。 人这一辈子知音难求,更何况叶方山这样的军事大才。拓跋迥得了叶方山如虎生双翼,他怎么可能自断翅膀。所以莫说绑了他的小舅子,就算他小舅子人头落地,他也只会跟夫人告错,把责任揽下来。 叶方山搞定军中不稳定的因素,率领四万大军直逼悬壶城。这一次,两万黑甲负责盯着福王那些具装骑兵,剩下两万府兵则用来攻打悬壶城。 其实在叶方山看来,悬壶城那些武林人士并不具有威胁力,他这次主要目的,还是要吃下福王手中的力量。只要将那些具装骑兵收拾了,那么直到东都将是一马平川,无人可以威胁到黑甲大军。 天气转暖了,五剑盟也晓得叶方山是要发兵来犯,便提前将百姓收拢入城,备好了坚守一年左右的粮食。打算来个死守不出,看你叶方山能如何。 澹台紫衣这两年劳心劳力的消瘦不少,一个女人肩上压了这么重的担子,能挺下来已算着实不易。 一大早,悬壶城府兵驻地来了位紫衣女子。只见刚刚吃过早饭,嘴巴还没擦干净的大头兵们,急忙起身跑向大营门口两侧,推搡着探出脑袋去看那紫衣美人。 养眼的女子,多看上两眼,这一天的心情都是好的。对府兵来说这是一种习惯,只要澹台 盟主来,便一定要行注目礼。 澹台紫衣瞥了一眼那些嘻嘻哈哈的家伙,却也没心情搭理他们。探子已经带回拓跋家大军消息,现在她得寻老总管好好商量一番。 福王三千具状骑兵如今都在悬壶城内,是走是留,怎么也得议出个对策来。 大帐外,三驴子鬼鬼祟祟的听墙根,听不清时还要掏掏耳朵……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药不能乱吃 府兵大帐内此时只有三人,分别是澹台紫衣,老总管和悬壶城都尉。三人代表了三方势力,算是这悬壶城内真正做主之人。 澹台紫衣皱眉道:“老总管,您战场经验丰富,紫衣都听您的。” 一旁的林峰都尉忙附和道:“老总管,不瞒您说,战阵之事我也是个半桶水,还得仰仗您老。” 老总管晓得二人说的都是实话,并非忽悠他老人家,不由笑道:“二位无需忧虑,叶方山想凭四万人吃下悬壶城,那是痴心妄想。” 林峰挠头道:“城内只有三千府兵和您老的三千骑,就算加上五剑盟门徒,也不过一万出头,如何是那叶方山的对手。” 老总管笑道:“不是人多就一定赢的。我会带三千骑出城跟叶方山捉迷藏,只要没吃下城外骑兵,他就不敢全力攻城。” 看着老总管信心十足的样子,倒是让澹台紫衣二人心里踏实不少。可自家事自家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老总管心里有数,跟叶方山对阵他半分把我也没有。 老总管说的天花乱坠,可是把大帐外的三驴子听得直皱眉头,一不小心扑开门帘,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军中大帐岂可儿戏,还不退出去。” 三驴子忙躬身倒着退了出去,不过却没走远,当澹台紫衣二人走远,三驴子便又转了回来。一进门便嚷嚷起来。 “老将军,您说话能不能有个把门的。您可别告诉我,咱那具装骑兵,能跑的过人家一万轻骑。到时若不在开阔之地,身死是小,王爷这点家当若是折腾没了,咱可就是罪人了。” 老总管瞪了三驴子一眼。“这还用你说,我还不知道。这不是为了给那二位点信心吗。” 三驴子见状苦着脸说道:“那咋办,难不成撤回东都去。” 老总管摇头道:“撤不了,若是撤了悬壶城保不住,到时江夏郡也保不住。咱们得钉死在悬壶城,给拓跋家足够的压力。” “为啥不能撤,您老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老总管指着大乾地形图说道:“咱们一撤,江宁城那两万黑甲就会直奔江夏郡,一旦和蜀军汇合,便可直逼大兴城,到那时王爷可就没半分机会了。” 三驴子恍然道:“老总管的意思,咱们不但得守,关键时候还得攻。” 老总管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整军吧,吃过午饭带足物资,咱们躲出去。” “外面是大平原,兔子都没地方藏,咱这三千多骑能藏哪。” 三驴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着…… 南海郡,长寿门分堂,又到每月给信徒发放健体丸和龙虎丸的时候了。后宅内,云秋雅却看着手中的瓷瓶发呆。 上个月已然拖欠药丸,这个月再拖欠,怕是糊弄不过去的。云秋雅手里倒是还有几颗龙虎丸,可那东西不是谁都能吃的。现在信徒大都还是上了岁数想多活几年的老人家,若是吃了龙虎丸,精力没处发泄,还不把老人家送走了。 云秋雅正犯愁,却见有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是有人打进来了。云秋雅忙将龙虎丸收入怀中,拿起宝剑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不知这里是长寿门吗。” 那弟子刚要回话,便听不远处有人冷哼道。 “你便是此地主事的,天上落下来的那几个人往哪里去了。” 一袭白衣面色不悦的绝色美人出现在云秋雅身前,云秋雅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男人应该不会抢她的龙虎丸才对。 云秋雅宗师修为,却看不出眼前白衣修为几何,晓得这位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忙恭恭敬敬的回道:“应该是往东去了。” 那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似乎想起什么,不由扭头道:“他们来此都干什么了。” 云秋雅不敢隐瞒,忙道:“抢了健体丸……” 话音还未落,云秋雅忽然眼前一花有香风扑面…… “就是这个,正好给我家郎君服用。” 云秋雅看那白衣女子举着瓷瓶,忙摸向怀中,不由一惊。刚要开口说那不是,却见白衣已然不再。药丸又被人抢了,云秋雅一跺脚,忙追了出去。 抢回药丸,云秋雅不敢想,她只是想告诉那白衣女子,那是龙虎丸可不能乱吃。若是那女子的夫君重病,回头在把龙虎丸当健体丸服用了,怕是要腿一蹬…… 长寿门分堂前停着一架马车,不用说云秋雅也晓得,那女人定然在车里,忙抢上几步喊道。 “不能吃啊,那不是健体丸……” 只见帘子掀开,白衣女子冷着脸看着云秋雅说道:“你说什么。” 云秋雅忙道:“那不是健体丸。” “前一句说的什么。” 云秋雅微微一愣,说道:“不能吃。” “可已经吃了。” 云秋雅脸色一变,追问道:“您夫君有病。” “有病。” 云秋雅如招雷劈,一时间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女子见状,皱着眉头道:“药有问题。” “没问题,没病吃了有好处,有病吃了……” 白衣女子脸色一沉,手按上剑柄。 “如何。” 云秋雅强装淡定道:“我能看看吗。” “可以。” 云秋雅上了马车,看到李太平时,不由楞了一下。这人好面熟,好像哪里见过…… 三年又九载黑暗中,李太平不断念诵洗髓经,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忽然感觉漆黑中多了一道亮光。 那道光越来越亮,直到李太平看到一身墨绿妖媚如狐的幕品山。李太平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定睛看去。他看到幕品山水汪汪的眸子里好像泛着桃花,身子就像水蛇一样在扭,还在朝他招手。 李太平用力的摇了摇头,他不相信幕品山会如此,毕竟就算二人一起修炼双修功法时,也没有如此放浪形骸。可眼前勾引他的女子,的确是他的九妹…… 当里太平脑子里出现幕品山时,车厢里一动不动的他,却有了反应。只不过这个反应,让云秋雅脸色变得通红,忙转过身去。 “他应该不会有事。” 幕品山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声道:“别告诉我,刚刚我夫君吃下去的是龙虎丸。” 云秋雅低着头,不敢看那要吃人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幕品山伸出手搭载李太平脉门上,半响后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剑意真气没有过激反应,不然就算她引导起来,一个不小心也要出事的。 只见幕品山抬眼看着云秋雅道:“准备一间上房,我会在此处住上一段时间。若是我夫君有什么意外,便挑了此处。” 白衣女子说的很平淡,结果若是不好却会死人的。只见云秋雅红着脸说道:“上房,热水,该有的都会有,而且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夫人尽可放手施为。” 幕品山微微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云秋雅红着脸,瞥了一眼李太平,却不敢接话…… 马车是从小门驶入后宅的,停车后幕品山也没用房老汉和伍莫问帮忙。只是一闪,便抱着李太平进了小楼。 伍莫问已经知晓幕品山为何要来南海,可怎么就突然在此住了下来,难道千面魔君还会来此不成。更奇怪的是,自打幕品山进了小楼,便再也没露过面,且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扰…… 李太平眼中的九妹,好像变成了索命的妖精,若是把持不住便会被吸干一样。他晓得,方寸间出现了妖女,很大可能是身子骨出了问题,一个弄不好可是要精疲力竭,甚至成了人干的。 静心守性,以大毅力,坚守防线,不给美色一线可乘之机。修心大成,借佛音渡苦海色劫,李太平以肉体凡胎,硬扛飞狐乱心。 佛门说人有六欲,李太平没想到第一个找上他的竟然是“意欲”,可为什么这意却只有“色”而无它。 黑暗中的那一丝亮光,会被人心放得很大,仿佛把所有的黑都照亮一般。又好像一双柔若无骨的柔荑,变成吐信子的蛇精死命的缠着…… 识海中的世界,很慢,很慢,李太平一直咬牙苦撑,直到立地成佛,才堪堪吓退那变幻莫测的九天飞狐,让其消停下来。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可没过多久,黑暗中又多了一道光亮…… 两天后,一身白衣揉着酸软玉手走出小楼,面有喜色望着守在门口的房老汉。 “弄些清淡吃食,咱们这就出发。” 房老汉微微一笑,说道:“去哪。” “一路向东。” 房老汉见到夫人笑,便猜到老爷是有了好转。他从来不怀疑夫人,因为夫人有着通天的手段…… 两天时间,云秋雅一直提心吊胆,直到看见那白衣女子笑呵呵的走出小楼这才安了心。 目送着马车远去,长寿门南海郡分堂,可算是消停了。可千里之外的武夷山,却没那么好的运气,空气里好似都飘着令人心悸的不安。 这种不安已经两个多月了,在这么下去人是要疯掉的。刘鑫作为长寿门的大长老,倒是还能稳得住,此时正提着食盒往那玉龙剑洞行去……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谁还不是个狠人 两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是对于柳城郡的郡守大人来说,却好像一辈子那么长。 不到两丈高的城墙,破破烂烂,而城墙上的人,便也如城墙一样,让人看不下去眼。现在莫说府兵和老少爷们,就是拄拐的老妇人都磕磕绊绊的上了城墙。无它,人越打越少,想要活,柳城里凡是喘气的,就得往城墙上爬。 梁志鹏靠在城墙上,看了看手中半个馒头,又看了看一身黑毛染了血的大奎,叹了口气道:“你也吃点吧,没力气如何能咬人。” 馒头丢出去,流着哈喇子的大奎也不客气,一口叼住躲到墙角吃去了。 梁志鹏,看着两口便没了的白馒头,苦笑道:“连看家犬都得守城,这他娘的是什么倒霉世道。” 不要误会梁志鹏骂人,因为大奎却是一条忠心护主的好狗。即看家,又守城,这样的狗哪里去找,怕是哮天犬降世也就这样了。 老人与狗都登上了城墙,可见柳城已然处在奄奄一息的边缘。 梁志鹏已然没有信心守到落日,他的手满是血泡,这阵子连刀都握不住了。可他没有倒下,因为柳城的墙还没倒…… 屁大点的小城,满打满算不到四千人。可就是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郡守,却挡住了新罗国前锋一万大军的脚步,且挡了两天还要多。 昔亦道王子殿下要疯了,虽然依旧胖墩墩的,可那脸色却好似死人脸一样,惨白惨白的。一万大军虽说没有大乾军队装备精良,却也半数着甲了,竟然损失近乎千人,打了两天没能破城。 在昔亦道看来,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奇迹,只不过这个奇迹是站在柳城一边的。 “啪!哗啦……” 新罗大帐内的案子,之前只是矮了两只脚,这回好,在昔亦道王子的怒火下彻底碎了。 “午时——午时前必须拿下柳城。拿不下,你们也不用回来了,就给本王战死在柳城好了。” 一众将校脸色很难看,倒不是因为王子殿下那些话,而是丢人啊。被一群手无寸铁的乾人赶下城墙无数次,且其中还有一条大黑狗,新罗国的脸面何在,新国男人的尊严何在。 他们要支棱起来,要让乾人看看,新罗国的男人也是狠人,猛人,不能让乾人小瞧了。 众将憋着一口气列阵城下,这一次要么城破,要么殉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可当新罗国的男人们,励志要当真男人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今天他们当不成男人了。 柳城远方的地平线,卷起一望无际的尘烟,那是骑兵,横陈在视线尽头的长龙。 昔亦道傻眼了,为何大乾的骑兵来的这么快,南宫守总不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就算未卜先知,这么远的路,难道他能飞过来。 天降奇兵,柳城沸腾了,因为郡守没骗他们,南宫将军真得来了。 望着新罗国前锋部队,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夹着尾巴逃了。柳城爆发出震天欢呼,老百姓将就要散了架的郡守大人丢向空中,且一丢再丢。 梁志鹏两天时间,从没有用的软骨头,一下子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转变之快,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是如假包换的郡守大人,可在大乾各郡中,却是那最不起眼的小人物。 小人物也能创造大奇迹,成为大英雄。梁志鹏柳城一战,便在大乾朝出了名,且是以狠人的形象登上了大乾朝的舞台。 柳城一战,天下知。 大兴城的皇帝下旨嘉奖,齐王与军中大赞,就连蜀军中那位傀儡皇帝,也要称其为国之栋梁。当然这都是后话,眼前的是,南宫将军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给梁志鹏敬了军礼。 一个简简单单的军礼,这一刻却似乎比什么都重,差点没压弯了梁志鹏挺直的脊梁…… 小人物挺直了脊梁骨,有些大人物却没挺住。 天下第一大门派,也有解决不了的烦心事,好像天塌了一样压在太叔无疆肩头,让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也要弯了腰。 天宝九如殿,太叔无疆望着须发皆白的刘鑫说道:“那二位现在什么情况。” 刘鑫苦笑道:“之前啥样,现在还啥样。我就不明白了,想要剑那就进去取,若是不敢,站在那瞧上一年,不一样是没胆。” 太叔无疆点了点头,微笑道:“喜欢看,就让他们看。咱们别的不管,管吃管喝管住就好。” 刘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又是我!掌门师兄,您不能可一个人祸害啊。送饭的差事,也该换换人了吧。我觉得三娘就不错,温婉性子……” 太叔无疆上前拍了拍刘鑫肩膀,笑道:“封三娘不成的,另外那俩弟子更不成,这事还得师弟来。师弟可是咱长寿门的福将,多大的事到了师弟手里,都要迎刃而解的。” 刘鑫忙摆手道:“师兄你又忽悠我,那可是登天入云的大事,我除了活的久了些,可没那个本事……” 太叔无疆见师弟这回铁了心要往后躲,不由长叹一声。 “师弟,为兄就跟你说实话吧。那两位可不是来取剑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起的千面魔君吗。” 刘鑫脑子反应很快,脸色大变道:“那魔头难道藏在玉龙剑洞。” 太叔无疆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晓得藏在哪里,师兄早豁出去和那两位联手,弄死那魔头了。” 刘鑫脑子转了转,却忽然发现,脑子打了卷,转不明白了。不由皱眉道:“师兄还是直说吧,我这脑袋可是越老越糊涂了。” 太叔无疆闭目良久,睁开眼后苦笑道:“说啥来啥。那魔头在南海郡云秋雅手上抢了丹丸,估计是吃上瘾了,最近两个月宗门弟子都有丢丹药的经历。想来是藏在山中,拿咱长寿门的丹药填肚皮呢。” “至于那两位为何不漫山遍野的找,却守着玉龙剑洞,估计是怕那魔头吃饱喝足没事干,跑到玉龙剑洞取了绝世宝剑,回头再跟他俩死磕。所以干脆来个守株待兔。” 太叔无疆这么一说,刘鑫便觉着,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那一炉子丹药流口水呢。 “师兄,这送饭的活更得换人了。我那一炉子丹药,在有九天可就成丹了。那可是我这两年东奔西走攒下的名贵草药啊。怕是能换一座金山的。” 说道丹药,太叔无疆不由皱眉道:“二百来岁的人了,练啥丹药不要好,非得炼制龙 根丸。师兄都替你臊得慌。” 刘鑫摊了摊手说道:“炼制长寿丸,师弟没那个本事。炼制龙 根丸说出去却是不好听,可这世间有权有势的男人,不都好那一口吗。到时卖个大价钱,也好贴补内库啊。” 见师兄摇头,刘鑫忙道:“想要开枝散叶,人丁兴旺,花点银子算什么。再说了,我这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刘鑫正要把那一炉子丹药说成金山,忽见师兄走向大殿门口,皱着眉头望天。不由也抬头望去,却除了天上的云,啥也没瞧见。 “二师兄,云中子……” 黄莺出云,清脆婉转,响彻天地之间。 玉龙剑洞旁打坐的二位,有一人忽然抬头,下一刻便已在云端。 只见那道人望着白衣淡雅,躬身一礼:“清清姑娘许久不见,再见已然登天入云,可喜可贺也。” 独孤清清微笑回礼。“师兄为天下苍生,受累了。” 白云子笑道:“除魔卫道,本是分内之事,吃苦受累也是应该的……” 太叔无疆望着云端上的白衣女子,不由暗道,长寿门若是也能出个独孤清清和李家大郎该多好。 总是羡慕别人家的弟子比自家的好,太叔无疆却不去想想,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当然了这也不能怪太叔无疆,毕竟长寿门可是炼丹药的,不是整日里打打杀杀的。 “仙子登临长寿门,别院陋舍蓬荜生辉也。” 独孤清清晓得太叔无疆这是在邀她登门一叙,不由微微一笑,打云端飘然落下…… 独孤清清的出现,让太叔无疆心里多少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前受伤的千面魔君面对三名宗师之上还伤了一人,可见其本事了得。现在四对一,在太叔无疆看来,胜算起码是多一些的。 太叔无疆早就听闻独孤清清清丽脱俗,乃人间仙子。这接风宴,自然便淡雅可口,不见荤腥。 见啥人说啥话,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太叔无疆可是拿捏的死死的。 菜是长寿门的心意,吃喝中说的话才是太叔无疆请下仙子的重点。一番看似无意的闲谈,让太叔无疆确定了传言中的事,白云子果然有意独孤清清。 撮合两位宗师之上成为道侣,这可是求不来的机缘。若是成了,这二位便欠了长寿门一个天大的人情。 太叔无疆自信,拍马屁的功夫已然炉火纯青到不见烟火那种程度,成那顺水推舟的人情,不过几句话的事。可半个月下来,那白衣仙子,怎么好似油盐不进的顽石,让他白费了功夫呢。 功夫哪有白费的,这不独孤清清寻到太叔无疆,单独说了一句话…… 正文 第三十章 六欲见其五 “有缘无分,彼此安好,余生不扰。”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太叔无疆哪里会不晓得,这是郎有情妾无意,忙乎下去怕是要不得好的。 感情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除非两情相悦,才有可能朝朝暮暮。例如驶向武夷山的一架马车。 马车里是依旧昏迷不醒的李太平和守在其身边的白衣美人,白衣美人倒是一切依旧,只是那昏迷不醒的这阵子却是很不容易。 半月前幕品山离开小楼时吃了顿素食,三年九载中的李太平便又见到一片新的光亮,那里飘荡着一股让人口水直流的鲜香。意欲之后的味欲和香欲一样令人煎熬,哪怕半年不吃不喝也饿不死的宗师之上,也要心难平静。 好在是,幕品山吃过这一顿,下一顿又不知何年何月,可房老汉和伍莫问等人要吃啊,且一顿也不能少。所以,当鸡鸭鱼肉轮番登场时,李太平觉得他真得很饿,即便一头牛也吃得下。还有幕品山独有的那股淡淡菊香老是往鼻子里钻,同样馋人。 当马车就要驶进武夷山时,黑暗中便又多了两道亮光。 “夫人,山路不平,以免老爷受罪,前面路过小镇可以买一张厚一点的毡子。” 只见车帘掀开一角,幕品山笑道:“劳烦伍家哥哥跑一趟好了……” 李太平隐隐约约听到车夫要买毡子,而声音是从新的亮光中传出来的。当他靠近便听到九妹喊某人为伍家哥哥,然后是马蹄远去的声音。此刻天地仿佛就在耳边。 忽然他感觉到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打另一团亮光中伸出,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贪睡,好色,还要硬挺。龙虎丸的药效早就帮你熬过去了,怎地还是这么不老实……可别想我在帮你,上次差点没累死……” 手很轻,很软,听到那些话更是让人骨头都酥了。李太平很想跳起来,把那娇滴滴的美人搂入怀中好好赏析一番,可惜他看不见。 人有六欲,见、听、香、味、触、意。李太平已然再次体会到五种,且每一种都被无限放大过。如今只差六欲其一“见”,便六欲皆全。 能够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却无法睁开眼来看这个世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李太平不知还要在这种痛苦中,苦熬多久。好在是,他现在已经可以进入自身观,感受到身体中的生气是如此的旺盛。 剑意真气沿着已经修复的经脉自行运转着,修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也许用不了多久,便可恢复往昔,甚至更上一层。 李太平还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就是这一次他竟然看到了蛇血,那些不安分的家伙现在汇聚在下丹田之下,闹腾的很厉害,好似要化作蛟龙的意思。 蛟龙入渊,那也得是醒来之后的事,现在闹腾的越厉害,黑暗中的李太平便越是煎熬…… 马车很颠,即便铺了厚厚的毡子也不行。黑暗中,李太平感觉那团亮光在猛烈的震动着,连同整片黑暗也不放过。忽然那团亮光不震了,整个人好似倒在温暖的怀抱中,鼻尖更是芬芳不散,沁人肺腑。 这种感觉很好,好到让人得意忘形,直到李太平听到有人大声嚷嚷,把他强行从那温暖的怀抱中拉了出来。 “入山有拜帖,进门有礼数,这么往里闯,是欺我长寿门无人吗。” 步由人这段时间很忙,门中弟子大都丢过丹药,就连他这个长寿门内堂堂主,门主的大徒弟也不能幸免。这口气步由人咽不下,这不整日里带着徒弟满山巡视,却正好撞见要上山,却没有半点礼数的江湖人。 在步由人看来,甭管马车里坐着谁,也得下车露个脸表明一下身份,不能就这么往里闯。不然以后,什么阿猫阿狗的,还不踏破了长寿门的门槛了。 伍莫问忙躬身行礼道:“事有缓急,我家夫人急需见门主一面,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步由人冷哼一声:“现在知道礼数了,晚了。还有,你家夫人是谁我不管,可长寿门门主却不是谁都能见的。” 幕品山晓得伍莫问再说也是多余,不由冷声道:“铸剑山幕品山,拜见太叔无疆前辈,还请一见。” 这话可不是对步由人说的,而是直接朝着天宝九如殿那位。 “铸剑山高徒驾临,老夫欢迎之至。” 太叔无疆话音刚落,山门前便多出一袭白衣,一袭青衫。 “九妹。” “小师妹。” 宁望山的出现,是情理之中,因为幕品山就是来找师兄的。可独孤清清的出现,却令幕品山大感意外。不过却是意外的欣喜。 当太叔无疆赶来时,三人已经几句话说明最近境况。只见幕品山与太叔无疆见了礼,便拉着独孤清清上了马车。 见到车上不省人事的李太平,独孤清清倒是并未露出小女儿姿态,而是轻轻叹息一句。 “别后忆相逢,犹恐相逢是梦中。岂知是梦也不是梦。” 很是露骨的一句话,幕品山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叹道:“上次大郎可也是这个样子。” 独孤清清微微摇头。“这次还是有些不一样,却也不知大郎何时能醒。” 二女一时无语,却见幕品山忽然笑道:“喜欢睡就让他睡,睡不醒我就守他一辈子。” 李太平将一切听得清楚,很想爬起来喊一声娘子我早醒了,就是眼不能睁口不能言…… 太叔无疆本以为二女会去天宝九如殿,未曾想马车却直奔了玉龙剑洞。这是干嘛,都守在那里,万一那魔头不去取剑,却偏偏可我长寿门的丹药祸害,可咋办。 直到玉龙剑洞,太叔无疆实在是憋不住了,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幕品山抱着李太平跃入玉龙剑洞之内。 “李家大郎这是……” 太叔无疆看着独孤清清,却见独孤清清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倒是白云子皱眉,念叨了一句。“活死人吗。” 独孤清清只是瞥了一眼白云子,却什么也没说。一旁的宁望山可是不管那个,瞪着白云子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太叔无疆拿那魔头没办法,拿这几位同样没办法的,只好笑道:“这么干等也不是个事,正好我师弟那一炉子丹药快练成了。倒时我再来请诸位可好。” 宁望山点头道:“希望能钓出那魔头吧。” 白云子直勾勾的望着太叔无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门主为何不再拿些长寿丸出来,我想那魔头一准会上钩的。” 太叔无疆心里可是骂死了白云子,你当长寿丸是路边胸口碎大石,卖大力丸的呢,还拿些。想归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只见其嘴角挂笑的说道:“长寿丸倒是还有一颗,为了天下苍生,老夫献出来也是应该的。” 白云子冷笑,宁望山皱眉,只有独孤清清行礼道:“清清代万千生灵,谢门主高义。” “应该的,应该的。” 玉龙剑洞内,幕品山抱着李太平来到第一座大殿,便不再往里去了。此地的剑意已然很犀利,幕品山也不晓得里面会是个什么样子。 李太平提起过玉龙剑洞中的剑意,幕品山也能感觉到剑意在她识海中兴风作浪。她相信,只要李太平并非活死人,那些剑意一定会刺激到他,兴许要不了多久,便可以醒转过来。 六欲已通其五,三年九载的黑暗中,除了那些亮光,还真有许多锋利的剑意四处游走。这些剑意,在李太平看来就是一把把活着的宝剑。可说来也怪,攻击性很强的剑意,却对他视而不见,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走…… 李太平拿那些剑意毫无办法,别看他已然可以进入自身观,已经可以感知到外面的一切,可他就像个旁观者,所有的一切皆都不受他控制。 玉龙剑洞内是安静的,李太平的世界也是安静的,除了越来越多的剑意跑进他的识海中散步,倒是没有其他变化。 当年欧冶子将一部分剑意封印在纯钧中,纯钧便是剑意的载体,而现在他的识海便也成了剑意的载体。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太平发现那些剑意只进不出,这就有些吓人了。 李太平晓得识海内可以高度压缩时间和空间,一天可以是一年那么长,一地也可是天那么广阔,可那些剑意一旦过多,怕是有一天他醒来时,便要将他的脑袋绞成了浆糊。 宗师之上也不是无敌的,只看剑洞内那最后那扇门,太叔无疆只是迈出一步就可知道,浩瀚的剑意一样可以杀死云端之上的人物。 时间一点一滴哪怕再慢,也不成停下。外面的幕品山倒还好说,毕竟她清醒着,那些剑意随时可以驱逐出识海。而李太平不行,他的方寸间,就好像能容纳天地一般,不断收拢那些剑意,让他越发心里没底。 李太平看着那些剑意如游鱼一般越聚越多,已然成了鱼群,在他空空荡荡的识海中任意游走。现在他不想醒了,方寸间的黑暗若是换了天地,怕是那些剑意便找到了宣泄口…… 忽然,李太平感觉识海中视乎多了什么……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炼丹 拓跋家四万大军兵临悬壶城,这一次攻城器具一应俱全,摆开的架势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城头上,澹台紫衣看到两万黑甲负责压阵,杂牌府兵则有条不紊的构筑防御工事。显然对面是有着持久战打算,铁了心要吃下悬壶城,不然哪里会弄出如此大的动作。 林峰都尉皱眉道:“老总管不是说拓跋家不敢攻城吗,看这架势可不像。” 澹台紫衣摇了摇头。“不管如何,咱们也得守到入冬的第一场雪。” 林峰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知对面要准备到何时,你我也不能整天守在城头上,倒是不如府兵和五剑盟弟子轮番守城,省得被对面拖垮了。” 林峰不晓得,他的这番话正好说中了。半个多月过去了,对面的确只准备攻城,可就是不来攻,甚至跑到城下喊两句狠话都懒得。 林峰摇了摇头,老总管说的还真对,半个多月的提心吊胆果然是多余的。 被拓跋家吓到的可不止悬壶城一处,这不浔阳郡的老郡守,看着无数黑甲绕城而过,双腿软的跟面条一样。若非有青雷宗帮忙守城,老郡守怕是连城头都不敢登。 “他们,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郡守舌头有些打结的问道。 只见一旁的关雷回头看了师傅一眼,见师傅点头,不由脸色大变。 “我得去通知姑父……” “用不到你的,快马一个时辰前就出发了。” 当郑天齐收到消息,顿时如招雷劈,缓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找上了南宫宇和费道卿。 费道卿眉头一皱:“双线开战,拓跋迥疯了吗。就不怕江宁空虚……” 南宫宇摇头道:“家主有所不知,我听太平提起过江宁城防。别看人家没有城墙,可那密密麻麻的箭楼,却也不是谁都敢朝拓跋家亮刀子的。” 郑天齐忙道:“江宁城能不能守得住,不用咱们操心。两万黑甲一路绕过各郡,显然是奔着咱们来的,到时腹背受敌咱们这点兵力可就捉襟见肘了。” 费道卿苦笑道:“二位,道卿不懂战阵之事,但道卿可以保证,费氏的江城一定会站在二位这边。绝不做那墙头草……” 南宫宇抱拳道:“宇信得过家主为人,宇相信只要咱们团结一心,蜀军不可怕,拓跋家亦不可怕。” 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拉出一万五千骑,截杀拓跋家那两万黑甲。以闪电战的方式,在蜀军反应过来前,吃下两万黑甲…… 夷陵郡,蜀军大营。 收到消息的乐河山,大笑着来到军中大帐。曾经三郡叛军的智囊,现如今已是蜀军军师,也是十万大军中,唯一一个可以不用禀报,便可自由出入主帅大帐之人。 “河山,什么事这么开心。”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乐山河。 乐山河大笑着来到沙盘前,指着江夏郡说道:“拓跋迥两万黑甲终于快到江夏郡了。” 却见老者摇头冷声道:“只有两万黑甲,拓跋小儿还是藏了心眼。” 乐山河毫不在意的说道:“面和心不和,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那两万人来了,牵制住南宫宇的骑兵,咱们便可并发竟陵、襄阳,到时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咱么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新兵训练如何。” “回大帅。五万新军士气正高,可堪一用。” 老者手指沙盘上的竟陵、襄阳,冷声道:“不见血永远是新兵,攻打这两处便让他们来……” 对于老大人的命令,乐山河很少意见相左,毕竟这位邓南阳除了没啥人味外,其它一切皆好。 天气转暖后,各方都动了起来,即便不想动的,这阵子怕是也不行的。人是个体,却要依赖群体,所以没人敢不动,除了玉龙剑洞那位。 这位身子骨倒是一动不动,可方寸间却动荡的厉害。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学会沟通,剑乃杀伐之物,你得能镇住它们才行……” 半月前,李太平发现方寸间多了一些什么,因为那些剑意慢慢聚到一起,不再随意游走,而是在他头顶转着圈。 李太平当时便晓得出事了,果不其然,方寸间忽然传来一声冷哼。那声冷哼不是来自任何光亮,而是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说过了非圣人不许入内,老夫的警告都当成耳旁风了。” 李太平心中苦笑,身不由己,自家娘子要干啥,他哪里管得了。“前辈,我这半死不活的,哪里做的了主。” “控制不了这些剑意,当你活过来那一刻,也就是你的死期。甭想着老夫能帮你控制那些剑意。” 李太平听欧冶子前辈如此一说,却也傻了眼,忙超黑暗中一拜…… “拜我也没用,老夫的神魂随时消散,哪里能够控制如此多的剑意。你小子自求多福吧,谁让你家娘子把你搬来剑冢的。” 话虽这么说,可那些剑意显然还是很听老人家话的,李太平忙再次扣头:“还请前辈教弟子控制剑意的法门,弟子若有所成,绝不会辱没了欧氏威名。” 欧冶子乃欧姓得姓始祖,听到李太平如此一说,这才说道:“也不用你替欧氏争什么脸,只需记得能帮扶就帮扶,能留情就留情便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李太平心中大喜,忙朝黑暗中扣头,他却不知高兴的太早了。欧冶子能成为圣人,铸就无穷威力与摄人心魄的天下名剑,可见此人已得天地大道,他的天之精神如何好学。 控制剑意,要有天之精神,而剑主杀伐,其精神便要更胜,方可治剑意于己用。 楚王曾引泰阿之剑大破晋郑王三军,剑意之威无出其右。李太平想要控剑意,怕是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被欧冶子训斥,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又过半月,前后相加已然一月有余。一月时光并不长,可在李太平的方寸间,时间是会被拉得无限长的。这就好比人做梦一样,半炷香的梦境,也许是一生一世那么长…… 天宝九如殿犄角旮旯处,有间不起眼的偏房。偏房虽小,却是长寿门大长老刘鑫的炼丹之地。 丹炉底封,只留八孔,以八卦分。接天气,以进巽风,风使火旺…… 炼丹是门技术活,比大厨做菜可难多了。可不是天才地宝往里边一丢,弄出一锅大乱炖就能成丹的。 活了二百年的刘鑫,在炼丹一路,仅次于师兄太叔无疆。其实天赋这一块,他还是强于太叔无疆的,可惜武道修为制约了他的天赋,所以长寿丸这种逆天的东西,他是弄不出来的。 龙 根丸就不一样了,补阳气,久战不败,也只是利于传宗接代,床第之欢而已。不过也莫要小看了龙 根丸,这东西可是龙虎丸比不了的。享用龙虎丸得看身体,身体不好的龙虎丸可就变成毒药了,且那东西只是顶药,一时而已。 一个治根治本,一个治标不治本。哪个更值钱,且不用多说。所以刘鑫这一炉子若是丹成,可是能换回一座金山的。 太叔无疆对于龙 根丸能引来那魔头也是因为这东西补阳,那魔头只要把这东西当饭吃,还是可以起到修养内伤效果的。 可太叔无疆不晓得的是,那魔头对长寿丸不感兴趣,对龙 根丸却兴趣大大的。九世归一,那魔头其中一世,乃采花大盗,可以想见一个御女无数的魔头,如何能放过一炉子龙 根丸。 “当当当!” 刘鑫正聚精会神盯着丹炉,忽听敲门之声,不由怒道:“不是说谁也不行打扰吗。” “师傅,弟子准备了您最爱吃的,您老歇会,我来帮您看会丹炉。” 门外的声音刘鑫很熟悉,那是他的最喜爱的弟子无花。不由面色一缓道:“进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无花笑呵呵的推门而入,看起心情特别的好。“恭喜师傅,贺喜师傅,这一炉丹药必然丹丸大成。” 刘鑫看了一眼无花不由笑道:“今儿怎地梳洗的如此干净,这可不像你。” 无花一边拿出吃食一边笑道:“今日乃师傅出丹之日,弟子当然要焚香沐浴,给真君上香求个好彩头。” 刘鑫哈哈一笑,拍着无花的肩膀道:“为师这些弟子,就属你小子懂事还勤快。丹成,师傅赐你一颗。” 那无花顿时喜上眉梢,忙跪地扣头,口中还要喊着什么师傅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之类的,反正马屁那是拍的铛铛响。 刘鑫拂着白胡子,笑的都快能看道小舌头了。 正笑着,忽然丹炉中精光一闪,顿时满室飘香,让人醉了心肺。 刘鑫忙放下筷子,激动围着丹炉转悠,口中自顾念叨着,什么及时到,真君护佑等拜年嗑。一旁的无花两眼冒光,紧紧盯着炼丹炉,唯恐错过些什么。 丹炉起,丹香扑鼻,刘鑫眸中带着兴奋,一点一点探头向丹炉里望去。只见花生米大小的丹丸,竟然不下百颗。 刘鑫激动的语无伦次:“徒儿,徒儿,咱们赚大了。赏你一颗哪行,怎地也得三颗,不最少三颗。” 一旁的无花忙拿起瓷瓶,大笑道:“师傅,弟子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