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时代》 第1章 地上的血迹还是温热的,刘小钱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警戒线外人头攒动,就在十分钟前,这栋住宅楼上一名少女坠楼身亡。 “长官,这是死者的手机。” “交给物证科的同事,对了,先试着联系这女孩的家属。”段坤头也不抬,沉声说道。 警员熟练的地把手机装进密封袋,屏幕已经稀碎。但是此刻竟然嗡嗡震动起来,来电铃声跟着闷声响起。 警员一惊,又把狐疑的目光投向手里那只刚刚封口的密封袋,屏幕漆黑一片,但是周围人群的目光告诉他,这并不是错觉。 但是在紧接着三秒钟过后,手中拿着电话的刘小钱不可避免的成了人群的焦点。 “你认识死者?”警官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并且伸手示意他吧手机交出来。 “我”刘小钱嗫嚅着准备解释。 警官掏出自己的手机,比对着小钱电话里的号码,挨个按下拨号键。 “带他去确认死者身份。”那警官边说边挑挑下巴。手机的号码已经拨了出去,看着那只再次嗡嗡作响的塑料袋子,警官眉头一阵释然。 “都麻利点儿,注意不要破坏现场。”说完之后,多年警察生涯的直觉让他对刘小钱起了警惕,紧接着快步走到尸体前,两只锐利如刀的眼神死死盯着这个可疑的小伙子。 “他的手机里并没有保存死者的电话号码,嗯!确实很可疑。”警官暗自嘀咕,“瞧瞧他那紧张的样子,看样子,事情不简单。一定有蹊跷。” 敛尸车的尾门砰地关上,而一脸无辜的刘小钱则被拽上警车。尽管他努力尝试着解释,但是那双按在他背上的手,没有解释的余地。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车启动,围观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的意思。张亚军从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抽身离去,一转身看见一辆派件车才想起,他本来是下楼来取快递的。 他径直朝着那小三轮走去,到了跟前才发现并没有人,而且仪表盘下方,赫然插着钥匙。 他是个机灵的人,霎时间脑子飞快运转:“不会” 张亚军沉思几秒,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又微微侧过头向着人群中瞥了两眼。 “吱嘎-!”车门被打开。紧接着一辆派件三轮车晃晃悠悠驶出小区。 审讯室,段坤坐在嫌疑人的对面。 “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刘小钱一脸紧张。 段坤不耐烦地摇摇头,这是他从警生涯以来见过最嘴硬的家伙。本以为他是和死者有关系的朋友或者其他什么身份,但是看这家伙的行为举止实在怪异,坐在这里已经有足足半个小时了,居然连一个问题都没说清楚。 甚至段坤都开始怀疑,那可怜的女孩子并非自杀。 从死者的面部状态看,肤色太过苍白,其实在现场的时候他就想说,这很不正常。 “狡猾的凶手在面对警察盘问时,会用各种各样的伪装。行凶后来不及撤离现场,便会混入人群。哼!这种伎俩!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段坤边想边抬起手指挠挠耳背,而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对面那个小子,目光如刺。 刘小钱惴惴不安,垂下眼睑看着自己膝盖上的手背。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进!”段坤头也没回,依旧打量着对面座位上的嫌疑人。 一名警员走到段坤身后:“初步的身份已经核实,坠楼的女生叫赵妍,23岁。我们刚才打了她学校的电话,但是学校负责人说,尽管还保留着学籍档案,但是她已经有三个月没去过学校了。” 段坤终于挪开了他的视线,扭过头看向警员,一脸责难的眼神:“就这?” 警员:“不过,我们和校方取得了赵妍父母的电话。” “联系上了吗?” 警员难为情的地摇摇头。 “这点儿事情还要我教吗?第一时间,通知家属!通知家属!通知家属!在现场的时候就嘱咐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到现在那可怜的女孩子还踏马孤零零的晾在那儿!”段坤站起身,咄咄逼人地瞪着实习期还没结束的女警员。 “长官,联系上了,但是” “但是什么?” 女警员:“这正是来找您的原因,还是借一步说话吧,局长在办公室等您。” 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看了赵小钱一眼,再回神时,段坤已经快步离开了。 “段警官!”说着也快步跟了出去。 段坤在门口刹住,回头看看她,用食指冲着刘小钱点点:“给我看住咯。” 云步街十字路口,张浩然的手机叮咚响起,他看看红绿灯的倒计时,然后摸出手机。 “喂您好,快递小张。” “啊?怎么可能!准是你小子看花眼了吧?刘小钱再没谱也不会” “你确定没开玩笑?行!我手头还有两个包裹,一会儿就过去。街心公园是吧?” “嗯,好。” 挂掉电话,抬头看看路口对面,还有21秒。他飞快地拨出刘小钱的号码。 “喂小钱!你” “你是谁?什么?警察局!?” “坠楼?谁?什么跟什么呀?” 张浩然顿时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隐隐感觉到,准是出事儿了! 绿灯亮起,车流开始移动,他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等左转的绿灯亮起,他立马朝着街心公园驾去。 审讯室的门被段坤推开,女警员连忙站起身迎上来。 “头儿,接下来怎么办。” “真是够操蛋的!”段坤锤着自己的头,缓了片刻后抬眼看看女警员,“父母离异,监护人是她母亲,真难想象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好像死了的那个不是她女儿?天呐!真踏马操蛋!” “您是说” “八成是酒还没醒,等等吧。”说完段坤长长的哼了一口气。 女警员手足无措的看着上司,“那,总该有朋友什么的吧?” 段坤摇摇头:“别费劲了,那女孩最少有两个月没出过门了。” 懊恼地瘫坐在椅子上,短款的目光再次落到刘小钱身上。 “嘿小子!总得说点儿什么吧,我承认,刚才的语气和态度,可能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压力。来吧,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配合一点儿。” 刘小钱怯怯地抬起头。 “我刚才问过了,他应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听见女警员的话,段坤回身看去。 女警员:“他就是个送快递的,今天第一天替朋友送件。所以他不知道怎么证实自己的身份。” 段坤又回头看看一脸无辜的刘小钱,再回头看看女警员。 敲门声响起,物证科的李警官走进来,手里拿着刘小钱的手机。看见段坤的臭脸,对视片刻:“那个号码,只拨出过一次,其他方面也没有问题,是你太紧张了。” “真踏马耽误事儿!”段坤懊恼地抱住脖颈望着天花板。 李警官把手机递给刘小钱后,回头看着段坤,面带惋惜:“自杀。” “验尸报告还没出来,别太早下定论。”段坤反驳。 “那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来呢?”女警员问。 “那得看她的酒鬼母亲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咯。”段坤话里透着窝火,一扭头看见惴惴不安的刘小钱,又是闷闷地长哼一口气。 “走吧!?你可以回去了!” 刘小钱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紧张感依旧强烈,他缓缓移步出来。 “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平时都踏马不社交的吗!?”段坤没头没脑地狠狠抱怨了一句。 女警员看着刘小钱离开,又看看正在气头上的段坤,缓缓低下了头。 物证科的李警官过来拍拍段坤肩膀:“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你说的没错,是我太紧张了。但那踏马可是一条人命!”段坤用鼻孔瞪着李警官。 【作者题外话】:多多留言,会变好看! 多多收藏,会变土豪! 第2章 街心公园,张浩然站在花池边怔怔地发着呆。小王一定是在开玩笑,哪里有什么派件车!但是紧接着印入眼帘的一幕,让他脑子里嗡的一下。 两个大妈朝着他这边走来,怀里抱着零零散散的快递,个个喜上眉梢。 “哎呀!你就是不听我的。好东西都在纸箱子里,袋装的都是些便宜货!“其中一个美滋滋地看着手里未拆封的新款iphone。 ”唉!谁说不是呢!不过呀,你也别得意太早,我这儿还有好几个没拆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霹雳砸来,张浩然身子猛地一个震颤,后背一股凉意阵阵穿过。 “阿阿姨,请问,您您刚才说什么?”他拦住两个阿姨。 两个女人怀里捧着快递袋子和纸箱从他身边路过,用看人贩子的眼神把他快速审视一番,然后快步离开,还不忘把怀里的战利品捂紧,如同捂紧自己的贞操。 张浩然对这样的冷眼早已习惯,眼下最紧要的是弄清楚某些情况,来证实那不祥的预感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往广场里边走了一段,见象棋石桌那一块围来好些人。喜欢指点江山的大爷总该热心一些,浩然走过去准备询问一些情况。 但是走近来一看,围观者并没有在下棋。而是看着坐在桌边的几个大爷拆快递箱子。 ”这“浩然又倒吸一口凉气 ”嘿!咱们瞧瞧啊,我觉着该出个宝贝了!“ 桌边的老大爷边说边拆开一个纸箱子。 ”嘿!瞧瞧这包装嘿!高端!没说错吧!准是好玩意儿!“ 人群中嚷着:”你倒是快点儿啊!“ ”瞧这色儿,弄不好是女人用的东西。“ ”老张,快点儿拆啊你倒是!光吊胃口!“ 张浩然:”唉大爷,请问“ 人群中忽然爆发的哄笑把浩然的声音淹没,笑声经久不息,坐在对面的大爷更是笑趴在来石桌上。 “哈哈哈哈哈哈!老张你个老不正经的!” 张大爷手里提着一件文胸,一脸懵逼尴尬至极。 “这特么啥玩意儿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再次爆笑。 一个秃顶男人夺过那内衣,双手提起来在张大爷胸前比划起来。笑声爆炸,趴在石桌上那位已是眼泪横流。 站在人群外的张浩然一股子脾气窜上脑门,用力一把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动作堪称粗鲁,毫无尊老爱幼的半丁点儿的风度。也难怪刚才那两位大妈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呢。 只见他挤到石桌跟前,一拳砸扁桌上的空纸箱。然后抬手做个安静的手势。 ”嘿!这年轻人!“ ”我想问一下,半个小时前,有没有一辆送快递的三轮车在这儿出现过?车子是绿色的,有没有?“张浩然凝眉环视身边的大爷大叔。 此言一出,刚才还起哄打趣儿的十来号人霎时安静下来,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一个中年男人开口:”你来晚了,也是来买盲盒的吧?来晚了来晚了!嗐——!“ 张浩然:”这是?盲盒?“ ”是啊,刚才也是一年轻人,在这儿大甩卖。好家伙!30一个30一个,不到十分钟就都给造完了!“ 另一个大叔插话;”也不知道明天还来不来,今儿个出门兜里就50。“说完不免失落地咂咂嘴。 ”你们说的那车是不是绿色的?“张浩然提高嗓门再次问道。 见他焦急的样子,几个大叔开始抿嘴回忆起来,这时候那秃顶男人掏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给浩然看。 ”不会是你的车丢了吧?喏,刚才拍的视频。“ 仅仅看了不到5秒,浩然的内心已经彻底凉透了。若不是身后的人多,他只怕要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了。 石桌边的人见这个情形,一个个陆续起身默默离开了。秃顶男人也不经意地将那内衣塞进怀里,拍拍浩然的肩膀,示意他别太难过,然后闪着凌波微步果断离开。 城郊,大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张亚军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身旁。 “就这个数,感觉合适就留下,要不你就再去其他地方转转。”男人手里伸着啊个手指。 张亚军嘴角咧到一边,为难地搓搓下巴:“痛快点儿,1000,这个价钱可是真不贵,你也不差这一百两百的,多少再加点儿嘛!” 中年男人转身离开,都没多看他一眼。张亚军狼狈地去截他,那男人却头也不回。 “哎呀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八百就八百!真是的会做生意吗!?” 男人停下转身看着他,伸手。 “哦!”张亚军递上钥匙。 男人盯着钥匙上的小u盘看了几秒,然后揣进兜里。 两天后,宅在屋子里的张亚军对着天花板发愣,床头的外卖垃圾丢得到处都是,他扒拉开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看着手机出神。 “小哈尼可有好几天没上播了,哪儿去了呢?” 打了个几乎能把自己熏晕的哈欠后,他挣扎着起床穿好衣服,又摸出口袋里的钞票数了一遍。 发信息给柳小茹 ”晚上出去玩吗?叫上茜茜,半小时后我去接你俩。“ 扔下手机朝着洗手间走去。 苏荷酒吧外的台阶上,张浩然俯身站在一个人跟前,那人坐在台阶上,低低的垂着头。 “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小钱,跟我回家。” 那埋在膝头的脑袋摇了摇,两人沉默半晌。张浩然索性也在小钱的身边坐了下来,望着华灯初上的大街和进出于酒吧的男男女女。 张亚军洗漱完毕,捡起仍在床上的手机,点开柳小茹发来的语音。 “军儿啊,听姐一句劝,早点灭了这个念想吧。茜茜说了,她今晚已经有约了。” 张亚军没有犹豫,聊天框回复: “你也不帮我,机会是争取来的嘛!” 叮咚!柳小茹秒回: “你没机会的。” 张亚军:“?” 柳小茹:“被狮子宠过的女人,怎么会爱上野狗?”外加一长串掩面笑哭的小表情。 张亚军一把将手机丢到床上,气鼓鼓地在9平米的地盘原地打转。他从墙上取下那件粉色小西装,帅气地穿好,怒视着墙壁。 回头拿起手机:“被鸭子玩几天,还真就当自己被雄鹰守护过了?“ 柳小茹语音发来一段咒骂:”张亚军你踏马吃屎了吧!?“ ”我可没吃你!“ 柳小茹:”就你这德行,也难怪茜茜看不上你!“ ”吃过几个果盘,眼光就这么高了!啧啧啧!“ 几分钟后,张亚军在路口拦住一辆出租车。 司机:”哪儿?“ ”苏荷,桥北那家。“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看来电,居然是赵妍,摆了一路臭脸的张亚军笑逐颜开。 ”喂!小哈尼!“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电话那头竟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作者题外话】:拿我的农夫山泉来,给秀儿洗个梨! 第3章 人行道、房间、阳台上、错落起伏的汽笛声,女人、红唇、慢镜头滴落的液体、突然闯入的男人、呼吸急促、尖叫声,玻璃、破碎的玻璃、争吵、尖叫、女人的尖叫 坠落、坠落、坠落!砰! 段坤猛地从床上挣起,凌晨三点半,是一个梦。他此刻满头冷汗,直到看见床头那个熟悉的史努比闹钟,他才慢慢缓和下来,健硕的胸膛如受惊的小鸟般起伏。 他摸起酒杯,咕咕咕灌向喉头,然后颓然躺倒。 “只是个梦。”他对自己说,脑子里已经没了睡意,正望着天花板沉思。 “那家伙没接电话。” “已经过去整整两天,那女孩儿的母亲还没出现。” “下一步从哪里调查?尖叫,邻居说事发前几天晚上,隔壁总有尖叫声传出。” “他杀,可现场并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当然,除了那只猫。它怎么会只有三条腿?想来应该是被女孩儿收养的流浪猫,一定是这样。” 段坤就这样恍惚地躺在床上,梳理着支离破碎的线索和细弱游丝的推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天谢地,天终于亮了。希望今天是个幸运日,说起来也不算奢求,搬到h市这么久,工作也被迫做了调整,但是不管怎么说,半年多过去了,总该有点儿收获了吧,随便来点儿什么。 又是拥堵的早高峰,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车流懊恼。 “得!”说着双拳砸上方向盘,若不是广播里传来一首痛仰乐队的歌曲,那已经吱嘎摇晃的方向盘只怕还得再挨上几下。 摩登时代的公寓楼上,张浩然站在电梯门口。他已经眼睁睁看着这两扇门开合三次了。 “这家伙到底在磨蹭什么?”他懊恼地盯着电梯门。 “还是回去看看吧,看他的状态,好像被吓得不轻。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儿出来。 返回客厅,恰好碰见刘珊出来。 “怎么了老公?” 张浩然用下巴指了指刘小钱的卧室:“你们家的宝贝弟弟。” 刘珊目光从那卧室门上收回,看看浩然:“不早了,我得走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住脚步,回头问: “你的代理点儿真被停了?” 张浩然:“要不然呢?” “要我说这事主要赖你,明知道他才刚干没几天,就给他分那么多活儿!” 张浩然从鼻孔里挤出长长的一口气,生无可恋的扭头看看妻子。 “快点走吧!再白话都赶不上2路汽车了。” 刘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 转身离去,高跟鞋急促的节拍渐渐消失在楼道。 张浩然刚准备去敲小钱的门,只见他已经站在了门口,这家伙终于舍得出来了。 “走吧!?”张浩然说着边朝客厅门努努嘴。 “姐姐夫,我,我可不可以不去呀?你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的吧?”刘小钱嗫嚅着。 张浩然懊悔地闭上双眼,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个大大的白眼掩藏起来,以免伤害到眼前这位那娇贵的自尊心。 缓和一下内心情绪,浩然语气平和地问: “你在家不也没事儿嘛?而且你是当事人呀!” 刘小钱:“我我,我有事儿呢姐夫。” 张浩然心想着:你特么都在家一年多没工作了,能有啥事儿! 不过鉴于我们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束缚,以及婚后两年来刘珊对他的精心调教,只是轻描淡写地问: “嗯?” 刘小钱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把高高箍在右腿上的睡裤拽齐到脚踝,然后慢吞吞地开口: “我接了个单子,说好了今上午给人家打的。” “什么?” “游戏代练。” 张浩然彻底缴械投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慢慢儿玩。” 刘小钱见姐夫如此通情达理,于是心安理得关上了门,歪倒在床上,点开手机继续厮杀。 一声“剃米”传来,方才那个腼腆木讷的男孩子的双眸里瞬时有了神采,两条眉毛也高高挑起,毕竟在游戏中他可是个王者。 客厅外的摔门声传来,不足3秒,那略带愤怒的回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臂伸向床角的大瓶可乐,难以置信,如此纤细的手腕,仅用单手就拧了开来。不得不说,游戏可真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打开懵懂少年的稚嫩心扉,宅男化身勇士,顺便还激发了人类潜能,肌肉骨骼应用之精妙,堪称极限! 一声大波q传来!干的漂亮! “干的漂亮,我以为这事儿只有在新闻里能看到。说句题外话,咋没把人也丢了呢!?”段坤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板着的臭脸可比自己平时臭多了。 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于是继续言归正传: “好吧,张文浩是吧?案发当时你在哪里?刚下车时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鬼鬼祟祟的那种。” “没有,我当时并不在现场。当事人说他刚准备上楼给客户送快递,就看见有人坠楼了。” 听见“坠楼”两个字,段坤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抬头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你是说?当时有人坠楼?你说的可是在新苑小区?” 张浩然:“是,然后当事人稀里糊涂就被你们拽去确认死者身份了,看来你当时也在现场,对吧?” 段坤眼珠转动,似乎在脑海里飞快寻找什么。 “那里是你们的业务负责区吧,我想知道你之前有没有接触过那名坠楼的女生?最近,我是说,最近一周左右。有没有?” 张浩然冷冷地看着他:“警官,我是来报案的,我的车和货丢了,跑题也要有点分寸好吗!?而且我不过分地推测,这件意外的发生和你们不无关系。” “当事人怎么没来?你这样,我们不好登记的呀。”段坤身后的实习女警员这时候插话道。 张浩然垂下眼睑,在眼皮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鼻子里长长的呼气。 这时候段坤用手指敲敲桌面:“给他备案吧,没什么大问题的。” 女警员点点头,接过张浩然手里的表格。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一个。”段坤再次把目光投向张浩然。 张浩然点点头,面无表情。 “你是说当时正在准备给那名死者上门派件?” 张浩然:“是啊,要不然谁吃饱了撑的,会拨打一个陌生号码? 段坤眼珠微微转动,思考几秒后,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子。 ”恕我直言,你这说话风格,容易挨揍啊。你得庆幸不是在两年前这样和我说话。“说着站起身用食指在他面前点点。 ”能找着凶手吗?“张浩然看着段坤离去的背影提高嗓门问道。 段坤对新的思维突破大感通透,整个人也精神抖擞,随时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他头也没回,大声回答:“有眉目了!相信我,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在还有快递未签收的情况下选择自杀!” “我次奥!”张浩然口吐芬芳。 第4章 窸窸窣窣的摩挲声从枕头底传入耳朵,浓郁的香水味隐隐约约弥散着,张亚军缓缓睁开眼,不记得自己昨晚喝了多少酒,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口干舌燥,准备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水杯,这才注意到自己睡在酒店。伸手够过一听红牛,咣咣咣两口淦了个干净。 继续躺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愣。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朝着自己右侧看去。 “这?昨晚在酒吧泡到的妹子?咋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张亚军暗自在心里嘀咕,疲惫地合上眼睛。 他揉揉太阳穴,又摸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不过转念一想,本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再眯一会儿吧。 脑子里虽然这样想,但是身体的反应却告诉他此刻已经全然没了睡意。他把目光落在身边女人光滑细腻的肩膀上,尽管她背对着自己睡得酣然,但是从头发略带保守的样式和香水味浓郁的风格判断,嗯应该还不错!十足的闷骚货。 此刻诚实的身体反应,又开始向他发送另一信号了。被单下隐约可见的手臂轮廓向那梨形曲线处蔓去,张亚军嘴角沉醉地上扬。 对方在朦胧的睡意中感知到了那挑逗与**,轻柔的鼻息声隐约起伏。于是,她又慵懒地翻了个身。 张亚军笑意迷离沉醉,他在暗处的伏兵已经蓄势待发斗志昂扬,只等那最微妙的一刹降临,然后怒发冲冠,淦它个酣畅淋漓!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微妙的弹指间,一句“沃次奥”脱口而出! 这这泥马! 不不不!不是泥马,简直就是大妈啊!!! 女人闻声睁开双眼,张亚军那纯洁而幼小的心灵再次承受起不可估量的压力(没错,她压上来了!) 张亚军看着她嘴角那颗痔朝着自己扑面而来,恐怖如斯!至于昨晚,细思极恐!!! 一声骟猪般的惨叫划破天际,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你说我歇斯底里?”段坤俯身撑在上司的办公桌前,盯着他发难。 吴sir不甘示弱:“如果有病就去治治,花不了多少钱的。” 段坤懊恼地攥拳顿足,气得说不出话来。 吴sir还不过瘾,又冷漠地补了一刀:“记得报医保。” “你不如直接辞了我啊!?” 吴sir摇摇头:“幼稚!不可理喻!如果需要休假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批准你。至于昨天那个投诉下不为例。” “谢长官。”虽然语气干巴巴的,但是段坤见上司给自己递了梯子,也开始尝试缓和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就坡下驴吧。 “如果你确定自己没问题,不用去精神科、还能给我好好干而不是三天两头被投诉态度有问题,那就听我的,别再死咬着坠楼那件案子了,本来就没你想得那么邪乎,所以能查出什么?浪费时间!言归正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去办。” 说完把面前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举在半空,段坤伸手接过。 “什么案子?” “电信诈骗,真正的大案!三组的人手不够,你去支援一下,别让我失望。” 段坤拆开牛皮纸袋,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洗手间的水流声哗哗响个不停,张亚军用力搓洗着身体,仰起头对着花洒灌水,又咕噜咕噜漱口多次。 那个下巴有痔的女人推门进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虎躯一震,紧紧交叉双臂抱紧肩膀。 “这个给你。”那阿姨从手提包里翻腾出一小罐枸杞,大大咧咧放在洗手池边。 “昨晚你说自己24岁,确定不是42?亏得厉害啊宝贝儿!啧啧啧!不过,身材还是蛮好的嘛!”女人继续说着,并绕有兴致地打量着张亚军。 “没啥事儿就快点走吧,拜托了,阿姨!” “不留个电话吗?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愿意,我也不嫌弃。” 张亚军怔怔的看着对方,一边后悔自己昨晚咋就喝蒙圈了。想自己纵横夜店多年,这样马失前蹄的事儿还真是 他没有回答,直接把洗手间的门怦然关上。 那女人继续敲门:“能给我点儿零钱打车吗?” 门那头的张亚军抱头看着镜子,心想自己到底是作了什么孽。那女人继续在门外耐心等着,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貌似这样的事情,早已是家常便饭。她满不在乎地翻翻手提包,或许能翻出几百块也不一定呢。结果是,除了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外,只有几个泡泡糖,仅此而已。 等了不多时,那靓仔终于良心发现,拉开门走了出来。到床边拎起裤子摸索半天,取出几张十元塞给那女人。 没等女人开口说谢谢,他已经关怀备至地将她推出房间,就像推离即将爆炸的恐怖现场。 “宝贝记得多喝枸杞!”门外传来阿姨同样关怀备至的呼唤。 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会议室,段坤垂头坐在后排。会议内容让他昏昏欲睡,他实在理解不了,既然已经有了电信诈骗团伙的罪证和定位,那么还等什么呢?抓人啊!开会开会开会没完没了,没劲!东南亚东南亚东南亚,操蛋! 就在这时,段坤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一看号码,是楼下办公室打来的。 救星啊!!!! 他站起身,做个抱歉的手势,指指电话,然后走出楼道。 “喂?什么?” 电话那头是女警员的声音,她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段坤警官,还以为他休假了。 就在刚才,一位女士来访,说是前几天打过电话的。再详细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前几天坠楼那女生的妈妈。于是,实习警员便赶忙联系段坤。 “可终于把她老人家等来了!行!等两分钟,我马上就到!” 段坤挂断电话就火速奔楼下而去,果然,办公室坐着一位女士,警员小李在一旁陪着。 “你好,赵妍的母亲是吗?”段坤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确认一下对方身份,因为从她的精神状态看去,就像是还不知道或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命丧黄泉一样。 “是的,没错。” “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啊,呵呵”段坤隐隐感觉到这女人身上有着某种气质,在这微妙的特质下,他甚至有点儿不知道如何正常交谈了。 小李也感觉到了些许尴尬:”你们谈,我去倒点开水来。”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别紧张,警官。”女人说罢将嚼着的糖吹了个大大的泡泡。 第5章 客厅里,张浩然愁眉不展。在妻子刘珊呵斥好几次后,终于抬起低垂的头。 “行,听你的。快递点的事,我彻底放弃。不折腾了,就这么着吧。” 刘珊的视线依旧没有从他身上移开,正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番话确实不是他一时赌气说出口的气话,张浩然的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大学肄业的他,19岁就离开校园摸爬滚打,折腾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光是结婚就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主要是父母的积蓄)。 他这一代人,读书时候受偶像的影响,个个叛逆而偏执。 乔布斯也好、比尔盖茨也好,还是几乎同一时代的韩寒,有那么多年里,辍学创业似乎成了一件很酷的事儿! 不过遗憾的是,浩然没能成为盖茨也未能成为乔布斯。甚至出去找工作的时候,连一张像样的文凭也拿不出手。 不过他生来便是不安分的,最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情况也不算糟,而他也的确比较争气。 25岁之前,浩然做过的工作属实不少,以至于他开始有存钱这个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站在丈母娘家门口,即将准备提亲了。 那一年,刘珊刚刚大学毕业。而前脚刚出校门,后脚便立马踏入婚姻殿堂的原因,是因为她赫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如果你问此刻的刘珊,是否有什么人生建议或者忠告之类的话送给正在阅读本书的诸位,我想她一定不会忽略这一条——做好安全措施!!!!!! 然而你如果仔细的话,就会留意到(或许你已经留意到了),他们并没有孩子。起码,现在还没有。 说起原因,总之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版本。女人作妖的天性,往往体现于此。 奉子成婚后,刘珊又把腹中的胎儿打掉了。刘珊自己的解释则是一个比较励志的版本:为了事业(起码名义上是这样。) 而婚后的浩然也终于意识到,光靠上班端盘子,下班摆地摊是根本不够养家的。而且刘珊觉得,这样的工作也不够体面,于是乎他又去了保险公司上班。 貌似新的工作环境可以带来新的人生模式,尤其是在新婚后这样颇有重大意义的人生节点。 崭新的新郎西装也得到了相当高效的利用,干净明快的写字楼,出入这里的年轻男性女性看起来都充满了朝气与活力,业务部的电话声总是经久不息此起彼伏,走在走廊的白领女士也都青春靓丽。 、重点中的重点是,这样的工作居然对学历要求不是很苛刻。最让浩然感动的是主管那句“我们只看能力,不看学历”。 人资在面试时给出的薪资也很诱人,比比皆是月入过万的同事案例,浩然那一瞬间真的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要开启新篇章了。 至于珊珊说要打掉孩子的想法,嗯我们都还年轻,拼搏事业才应该是放在首位的,太早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小屁孩牵绊,说实话他自己也还没有做好准备。 在部门主管那句“只看能力不看学历”之后,浩然才发觉自己感动得有点早了,真正的感动在培训期,倒是句句激情凯然,催人泪下,浩然恨不得推开窗户朝着h市的上空大吼:“我要赚钱!劳资是最棒的!” 尽管这时候他还没有做出半点儿成绩,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早晚会实现的,对此他表示深信不疑! 然而梦幻的泡沫终究会被戳破,而戳破它的那根刺,名叫现实。 现实是:你惦记保险公司的底薪、奖金、提成,而公司惦记你的亲戚、同学、朋友。 听起来像庞氏骗局? 不不不!不是像,本来就是!重点是,好像这并不违法。 你惦记我的收益,我看中你的本金。家人朋友并非钞票和本金,而他们却是最最珍贵的财富。而钞票,无非是财富的一种体现方式而已(最直观的方式,所以我们往往只留意到了那些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好处”,而忽略了其他更为珍贵的、本属于自己的财富。很遗憾,意识到这个公式的换算方式时,浩然已是垂暮之年。) 乱涂乱画只是公德心的责任,而抱墙大啃,就是破坏公物了(补交罚款的那种以及要自费补牙的那种)要怪就怪自己太蠢,那饼太真。 经过此番工作阅历,准确的说,是婚后第一段工作阅历后,浩然成功地成为了珊珊口中的废物,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好在有结婚时收来的份子钱打底,二人婚后第一年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挨了过去。至于浩然离开保险之后,恰逢街上的快递车和派件小哥一天天的多了起来。 在当时这是一个比较新兴的行业,起码对于h市这样的小城市来说完全是。浩然是个对诸事都感兴趣的小伙子,又恰逢当时待业在家。为了少受珊珊几句奚落,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街上闲逛。(用他当时自己的说法,这项行为艺术叫做寻找商机。) 不管怎么说,他成功了。起码确实赚到了相当可观的钱,此外,确实像是一件值得投入的事业(对于三无青年张浩然而言。) 工作稳定了,钱也慢慢多了起来。即便没有准确数字,但有些事情是可以在生活的诸多细节上有所体现的----比如刘珊珊的态度和与日递增的家庭地位。 当初投资所用的钱,事实上前两年很快便赚了回来,但是他在刘珊的“苦心劝导”下,决定还是先只还一部分:朋友的钱,催得紧的先还完,至于不急着要的、和爸妈哪里借来的钱,先自己存着 果然,在刘珊这位精明的贤内助指导下,两人第二年就在市区按揭了一套公寓,首付的钱全是张浩然自己赚来的(当然,那部分钱还没还,反正现在还了以后哪天买房还是得开口再借,麻烦两次不如麻烦一次,刘珊可真明智!)举家搬进新家的那一天,浩然站在阳台上俯瞰着h市的夜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白手起家的优越感(此刻的他,当然不会把以后区区十多年里的月供放在心上) “我想,是时候要个宝宝了。”新家的女主人依偎在男主人的身旁,望着温柔如水的夜色呢喃道。 浩然扭脸看着珊珊,二人四目相对尽是温柔与激情混合后的复杂情愫。二十七岁的浩然一把抱起一米六七的珊珊,扑向那张刚刚一岁半的可爱小床: 六到七件衣物抛落在三十二平米的地板上,十厘米厚的床垫开始颤动,每秒三次的频率,有时候每秒五次。十八岁以下的读者可以自行跳过这两段,总之,此处省略半本《金瓶梅》。 最是光阴易逝,转眼过去半个年头,浩然的生活像极了他每日在床上的表现,开了挂的小马达载着这个幸福的家庭机器高速运转——主要体现在珊珊日渐隆起的小腹,眼瞅着就要升级为三口之家了。 而另一边,浩然代理点的生意依旧有条不紊运转,可见这个男人脊梁中部的超能小马达功不可没,然而喜上眉梢的张浩然对此丝毫没有感到疲惫!(若干年后,每日靠着保温杯里一把把红buff补充能量的浩然,回首起这段激情岁月,依旧颇为自豪!) 然而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珊珊临盆当日,医生告知二人这次怀孕,用通俗点说法——叫做假孕。 “我只知道橡胶套子有假的,没想到这种事也有假的!?”当日站在妇产科过道里的浩然,自打上一次被保险公司套路以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怀疑过人生了。 不过,多怀疑几次也就习以为常了。这样的小玩笑,命运又和珊珊开了两次。(婚后三次假孕让浩然不禁怀疑,未婚先孕的那一次,是不是也是假的) “你自己说吧,接下来准备怎么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主妇问。 浩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道恍了多久的神。 “什么事?” “你代理点的事。” “不干了。重头开始吧。” “我是说,罚款的钱。” 【作者题外话】:天灵灵地灵灵,来张金票行不行 第6章 段坤悄悄溜出办公室,在楼道里点燃一支烟。他望着走廊里的墙壁出神。 “一个还有快递尚未签收的女生,怎么可能选择自杀!”十分钟前他在组长办公室这样据理力争,然而组长用那老练的眼神示意段坤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于是,他识趣地来到了方才推门溜出来的那间会议室。 “不行,我得做点儿什么才行。”段坤仰头望着楼道天花板上的灯,“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还就不信邪了!” 滴溜溜的眼珠转动频率正如他此刻脑海里的思绪踱步,三秒钟后他撇下烟头,小心翼翼地在楼道里张望一番,然后朝着物证科摸了过去。 半小时后,段警官出现在城中村附近的一个市场内。手机维修店的老板信誓旦旦地保证,换个屏幕最多一个半小时。 坐在圆凳上等候的段坤想着还是很有必要再打给那位女士——赵妍的母亲。上次她来访的时候,说实话段坤是感到很诧异的。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如果在这样一个母亲的教育和影响下长大,会不会属于悲剧的一种。 而死者赵妍,生命尚未终结时候的赵妍,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朝着修理店老板瞅瞅,在心里估算着维修进度。 但是不论怎么说,那女人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即便不愿意不愿意承认并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总归能再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吧。至于上一次与她的会谈,简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一次谈话。 他从那女人当天的状态推测,前一晚肯定宿醉去了。当然也有可能,她一直以来的精神状态都是那个样子。但愿最好别是这样。哪怕是那泡泡糖的原因都好,总之,他现在就要打电话过去了,希望她的脑子可以在线哪怕半小时。 电话响了好久,沉睡的女人终于接了起来。 “喂你好,曾女士吗?卧室段警官,前两天我们见过面的。” 电话那头在窸窸窣窣的杂乱声中耗费了大约十几秒。终于,那女人开口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哦段警官,让你久等了。段警官有件事我想你或许知道,如果我,我是说,现在断绝母女关系,还来得及吗?” “啊?”段坤刚刚喝到口中的可乐差点儿从鼻孔里喷出来。 “到底什么情况?你慢慢说。”段坤又看了一眼维修店老板那边的进展。 摩登时代公寓里,刘小钱一身慵懒的家居服走出卧室。姐姐照常已经去上班,刚才又听见张浩然那家伙也出门了。昨夜打了一个通宵,到现在他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厨房里有留下的饭,但是他扫了一眼那已经凉透了的早餐,决定还是转身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吧。 卧室里传来手机的声音,信息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光是听这个消息的频率,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胡乱拿了两盒酸奶,便光脚奔着卧室而去。但是在他还没来得及抵达床前,她居然打来了语音电话。 看样子是有特别的事情了,来不及多想,小钱忙扔下酸奶接起电话。 “喂珠珠宝贝,起这么早呀!” 对方直截了当:“有件事要问你。“ 刘小钱在朱艳说完之后,愣了好久。他实在无法想象,昨晚还在陪自己在王者峡谷浴血奋战的小姑娘,怎么会在第二天中午向自己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我没地方住了,可以去你那儿吗?”朱洋在电话那头说。 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因为严格说,这是二人第一次通电话两个月前,朱洋初到h市时曾经给小钱打过好几个电话。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没敢接,尤其是得知朱洋真的来h市找他时。 毕竟王者,只是游戏里的王者。王的女人为了自己钦慕的人不远千里奔赴而来,幸运之神眷顾着的当事人刘小钱反而没了主意。 当时只好借口说白天事情太多,走不开什。他没有向朱洋坦诚自己的实际状况,或许在他的心思深处,依旧想保持他在小珠珠心目中那王者风范吧。 显然,他并不擅长做这种事。以至于一心热忱的朱洋痴痴等了一个多月,才得以一睹王的风采。 那是半个月前,小钱终于难能可贵地出了一次门,并且匪夷所思地和朱洋在步行街见了一面。 记得当时主动牵手的人是朱洋,小钱镇定地看着马路前方目不斜视。而那一位虽说主动牵了对方小手的迷妹,也没敢一直盯着小钱看。 不过那次约会总的来说还算成功,尽管一路上俩人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后来就去看电影了,漆黑的观众席为两人的羞涩完美地提供了庇护。 这女孩儿不错,小钱当时坐在座位上暗自想着。而这次见面,朱洋那份暗藏在内心深处的热情又同时把小钱吓到,他知道自己并非她所预料的那样,这让他颇感压力之沉重。 之后的几天,他就一直借口有事,一直逃避。但是他同事也发现了自己另一方面的天赋。 比如日常聊天的时候还是那么风趣幽默,尽管只有姐姐和姐夫知道他平日在家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他很喜欢带着他打游戏,这也是二人相识的原因。 然而,就在此刻,电话那头的这个女生,说要来他这里借宿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惊喜还是惊慌。 通话沉默了许久,而对方还在等自己的答复。 “我现在真的没地方去了,还有,其实最近几天“ 其实最近几天,她都在瞒着小钱,事实上自己已经有大约一周没去上班了。 由于总是陪着他深夜打游戏,朱洋的迟到次数已经一次次刷新纪录。这无疑是在挑衅老板的忍耐,尽管她入职这家新公司也才不足一个月。 终于不负众望,老板将她扫地出门了。但是无所谓啦,她对自己说,只要是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为了自己真心真意爱着的人,这点儿牺牲根本算不上什么。 说不准,否极泰来因祸得福也未可知呢,生活总是会出其不意地,给你蹦出一个惊喜。 果然,就在她这样想过之后的第四天。她先是出门去了一趟奶茶店,毕竟不上班的这段时间里,老在家闷着可真难受。 来到街边常去的那家奶茶店,那个帅气的店员小哥哥多给她的杯子里加了一勺珍珠,当然,是趁老板不注意点时候。 小哥哥调皮地冲他挤挤眼,朱洋心领神会。结账时,老板显然没有留意到刚才自家店员那败家的小动作和神操作,不光如此,吝啬的老板在结账时居然送给她一张打折卡! “我说什么来着!?”可爱耿直的女孩子跳着小脚步走在街上,惊喜无处不在!上午9点钟的阳光暖得恰到好处,一边**着杯子里的奶茶,一边绕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柔和的小城。 有着刘小钱的h城,简直不要太温柔。 回到自己那间温柔的小出租房,走上楼梯拐角时,朱洋惊喜地发现,自己那只可爱的行李箱居然蹲在门外,箱子上趴着还在熟睡的蜡笔小新,它们像是等了女主人好久。 快步走上前去,只见门上贴着房东留下的纸条:“逾期5天,押金不退。看你小女生一个人不容易,卫生费就不另算了,记得把大门钥匙留下。“ 朱洋眼眶里顿时积满热泪,她应该在内心感慨吧,毕竟如此善解人意的房东惊喜无处不在。 “我们怎么办?”朱洋说,她垂下头。 撅着屁股的蜡笔小新什么也没说。 【作者题外话】:天灵灵地灵灵!来张金票行不行 第7章 有时候,那种感觉实在不好。段坤躺在床上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害怕,害怕自己在清晨睁开眼,如同往常那样——醒来、起床、开始庸庸碌碌的一天。 我甚至都该开始怀疑人生的意义了,不情愿的警官不情愿地洗漱剃须,直到钥匙插进车子,打火启动,对着空空荡荡的马路思考今天应该做点儿什么。 他在脑海中整理着最近的事情:昨天从物证科偷出了一部手机,赵妍的手机他不太敢确信,这样的事,自己真的做了。 愧疚感还没站住脚,很快便又烟消云散。他冥冥中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而且天意仿佛也让这一切变得有些顺利不是么? 毕竟自己没怎么费力气边潜入了那间库房,而坐在楼道拐角负责看管的大叔,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是赵妍的母亲。老实说,那女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好。看起来是个相当不错的人,但是在她开口说过第一句话后,段坤便意识到这个第一映像,完全是个误会。 这年头的蠢女人怎么这样多,该死!又堵车了! 段坤按按喇叭,在盯着前面的路况十几秒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也就是堵个五六分钟的样子。 他想起丁玲和他开过的一个玩笑,同样是在一次堵车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他望着看不到头的车流,懊恼地摇摇头。 “妈的!又堵车!”当时的他脱口而出。 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侧过脸看着他,她的耳朵很好看,段坤也曾经这样夸赞过她。一次两人屏息相对的时候,四目相对夜色撩人。“我喜欢你的耳朵。“段坤说。对方没有回应,窗外夜色依旧温柔如水,丁玲拨动几下头发,那耳朵便不见了。 ”妈的!天天堵车!“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学着段坤的语气。 他像看着小孩子在自己面前卖弄调皮一样,绕有兴致地看着她。阳光透进车窗,她的每一缕头大都在熠熠闪光。 “不堵车堵什么?“丁玲迎着他的目光,“doyoumarryme吗?” “这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还在为堵车而烦闷的警官看着那倔强的小姑娘。 “我可没有开玩笑。”丁玲丝毫不避让他的目光,车里流淌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你还喜欢我的耳朵吗?“ 阳光在她的嘴角反射这迷人的光,闪耀着令人窒息。 车子后方的一声鸣笛里满是怨气,段坤看看前方,道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通畅。关闭回忆的思绪,车子再次启动。 先去市场,拿了那手机。然后再回去单位开会,没完没了的回忆,没完没了的案情分析。他一边规划着今天的日程,边抱怨那些每日必须抱怨的事情。于是,组长那张长期处于便秘状态的老脸又涌上脑海。 张亚军挂断了电话,坐在公园长椅上的他一脸郁闷。最近的事情,说不上是好运多一点还是糟心的事情更多。 值得开心的是,前阵子小小的发了一比横财。然而不太好的事情,并非是这件事之后带了了什么麻烦,没有任何麻烦。他也确信自己做得很干净。 这样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没人可以分享,便是最大的遗憾了。 他说给了那个女孩儿,然而直到今天,都依旧没有收到一个字的回复。 张亚军承认自己是个渣男,但是心中清楚一点,他有自己的软肋。最最柔软的部分,一定是属于那个女孩子。她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和独一无二的气质,张亚军深知这一点。 不过想来已经最少有三天没有她的消息了,这让他心里怪怪的,难以名状的不安在心底慢慢涌起。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是睹物思人,他最近看谁都像那个女生。事实上自己也只是同她约会过两次,怎么会让自己沉沦到如此地步呢? 实在是匪夷所思。或许,正如好朋友所说,她的道行比自己要高吧。总之这一次,他开始相信真爱了。 “多希望能再和她见一面啊!”张亚军暗自想道。 不知不觉已经掏出手机,盯着屏幕出神。 他看着自己前两天给她的留言,那天恰好是他刚刚把顺手牵来的电瓶车出手。说起这票买卖,张亚军心里就不免沾沾自喜地得意起来。 当天在家,他迫不及待地同她分享。两人总是这样,他们习惯互相倾诉所有的心里话,包括最最私密阴暗的那一面。 她是个比较寡欢的女孩子,但是却又是个很擅长倾听的人。二十多年来,再没有人像她一样,能让自己彻底敞开心扉的了。 同样的,她有什么心里话也一样对自己合盘托出。 “如果能再见到她就太好了!我会亲口告诉她我有多么爱她,我将与过去的荒唐生活一刀两断,和她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我会在没个清晨喊她起床,当她忙碌的时候就静静的在一旁陪伴。静静守候觉不打扰,我愿意舍弃所有乱七八糟的奢靡关系和想来就让人厌恶的暧昧,专心只爱她一个。只要她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我想她一定会愿意的。” 张亚军这样想着,不觉已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 那是他前两天给她的留言,虽然至今没有回复。不过他深知她的脾气,定是最近心情又不美丽,玩起了人间蒸发。 聊天记录里是那天他将自己干的漂亮的一票讲给她听,把那辆顺手牵羊整来的车子脱手后,张亚军第一件事想的便是等到晚上妍儿上播时,给她秒个榜一。她一定会开心死的! 遗憾的是那天下午起,便没有了她的消息。痴痴地守到晚上也没有见她直播间的动态有所变化,她去哪儿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发了好多条私信过去,但是迟迟没有回复。终于他酝酿着的那个惊喜,也都对着屏幕全部吐露出来。他向她讲述自己那天干的那件刺激事儿,想着她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必她应该不会责怪我的,我们是同类! 张亚军深知这点并对此深信不疑。 公园里的人不太多,只有买菜的大叔大妈路过时停下来歇息休憩。张亚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想着今天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不如起身回家算了。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他心头猛地一颤,是她! 果然,她终于回复了:“你在哪儿?” 张亚军先是一愣,心里搜寻着妍妍平时的语气。冥冥中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清楚。 不过,欣喜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他迅速回复: “小宝贝,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在线呢?” 对方再次回复过来一条简短的信息,还是那个问题: “你在哪儿呢?” 张亚军脑子飞快运转着,以往妍妍几乎没有主动约过自己,而前两天又没了音讯,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街心公园,出口左边的长椅上。你在哪?”张亚军思索再三,还是这样回复到。 “在那儿等我。” 张亚军看见这条信息,那个预感越发地强烈起来。 若不是天大的惊喜,便一定是她碰上了什么麻烦。他开始不安地站起身,但是不敢走开,就在长椅附近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向周围张望。 直到二十分钟后,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就要拔腿而逃的时候,段坤一把将他揪了回来。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瞪着自己,一字一字地说出那条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第8章 接到朱洋的电话,刘小钱愣了好久。但是长长的寂静把他思绪拉回,电话那头的女孩子还在等待他的回复。 “好吧,你,你在哪儿呢?”小钱准备先问一下,然后说自己尽快过去,挂掉电话之后再想具体应对的借口。 “我就在摩登时代的a入口,你今天在家吗?” 刘小钱先是一怔,然后脑子里使劲想着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说了你别生气哦,上次其实上次你走后,我一直跟着你来着。所以,你今天在家吗?我还没吃午饭,早餐也没有。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刘小钱挂断电话,而在楼下眼巴巴望着出入行人大量自己的眼神,这一刻,她感觉这个城市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可是,他他会下来的吧?不过,他好像生气了。我是不是太唐突了可是 自己在这时候才开始责怪起自己的任性来。如果听爸妈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在学校里安心读书吧? 如果两个月来的工作经历和拖着行李箱在车站和陌生城市之间穿梭体验教会了她什么,她自己不知道怎样表达。 但是眼下,自己好像只有厚着脸皮再等一等了。那个她为了对方一句话就奔赴而来的男生,此时就在距离自己不足一千米的地方。可是他,刚才 一向倔强的朱洋,第一次感觉到了弱小和无助。如果这时候打电话给妈妈,她一定会狠狠责骂自己活该吧?除了自作自受,还有什么解释呢!?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刚才好像有信息发来,果然,是小钱! “你真的没地方去了吗?” 朱洋的眼眶里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热辣辣湿乎乎的,那感觉微痛微痒,却又直抵心口堵的难受。 “或许,我压根不该出现的。我走了,你别下来了。“她眼含热泪将这条信息发送,而脚下却似乎没有信息里那么倔强,诚实地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生活是残酷的!她对自己说。 终于,她挪动步子,转身准备离开。行李箱的轮子咯咯的声音犹如嘲弄声不绝于耳,她开始想到,自己的钱还不够回家的车票钱。但是她就那样走着,一步一步。 她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管去哪儿,随便哪儿都好。最好去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然后抱头嚎啕大哭一场。 她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在远处楼上的一个窗户后,刘小钱看见了那个无助到让人心碎的身影。她是那个女孩子,他不会认错。 她刚刚挂掉了电话,她看了眼手机,她像是在哭。 他的心里如受到重锤狠狠一击,紧接着脸颊火辣辣的发烫起来。他冲下楼去。 走到街边的朱洋抬眼四望,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一辆出租车在她跟前停下,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 在司机开口的前一秒,一个略带疯狂的想法笼上心头。 “朝南开,去最远所能到的地方"坐在后排的女生说。 司机慢慢消化着这个指令,就在这时,一个脚穿拖鞋的男生朝着这边跑来。 他趴在车窗前,气喘吁吁地看着司机,手里有气无力的打着手势——停车。 司机再次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刘小钱已经来到后排窗户,呆呆地看着车里的朱洋。 她抽出一张纸巾擤鼻涕,同时又连忙借着纸巾的掩护,把眼角的泪水抹干。 车门被打开,那个男孩子站在她面前。他说:“跟我回家。” “十三点,十三点二十四分,十三点二十四分五十七秒。那个男孩子,脚踩着棉拖的男孩子,我为他从四千公里外的地方奔赴而来,而他此刻就站在那里。我看不出他表情背后的含义,是不动声色的欢喜,是掩藏着的嫌弃?他伸出手臂,绕过我直接拎走了我的行李。 司机扭头看我,我知道他在看我,我听得见那一瞬间空气凝固的声音,抬起手臂看一眼时间: 十三点,十三点二十七分,十三点二十七分十九秒。 二十号,六月二十号。二零二零年六月二十号中午十三点半的前两分钟,那个男孩子伸手把我牵下出租车。因为他,我会记住这一分钟。” 那天的日记里,参杂着朱洋被液体浸花的笔迹。 那天同样发生的,还有公寓里的争吵,显然公寓的主人对于这样一位不速之客有点猝不及防,尤其是,在眼下这样窘迫的时候。 “你不觉得是不清不楚的人吗?小钱自己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是谁?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刘珊怒气冲冲地看着喋喋不休的老公,事情有他说得那么严重吗??这货简直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那女孩子是找小钱来的,肯定是男女朋友啦!“刘珊边把卧室门轻轻关上,又回身来到浩然身边,伸手狠狠掐他一下。 张浩然无奈的躺倒在床上:”但愿吧,只不过当事人可没这么说,别到头来是你这做姐姐的自作多情了吧!“ ”我看人家小姑娘挺好的!你别给我没事找事!你那摊子破事可过去好些天了,别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知道你心里烦,但这压根就是两码事,张浩然,我告诉你,别给我不知好歹啊!“ 张浩然无奈地撇撇嘴,胡乱踢着把鞋子甩掉,翻个身闷头睡去。 ”我刚才问了,人家样洋洋是q市的。和小钱是朋友,女孩子嘛,都害羞,就算没说,那也是女朋友!至于小钱,那脸皮就更薄得没话说了。张浩然我可提前警告你啊!你再敢给我在外人面前摆个臭脸,看我怎么修理你!!!“刘珊咬着牙恨恨地伸出手指朝着老公点点。 想起弟弟和朱洋还坐在客厅,她又赶忙拉开门走向客厅。 对于朱洋来说,今天是自己和小钱认识以来,第一次单独相处这么久。 虽然中午两点之前就已经坐在了这里的客厅,但是他领着自己上楼之后,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独自回屋里去了。 ”这是我姐姐的房子,我跟他们住在一起。“ ”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屋里。“ 朱洋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孩子转身离开,她自己有点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两包有点突兀的行李就在对面沙发跟前扔着。 她揉揉肚子,有点饿了但是现在还是忍耐一会儿比较好,她这样想着,一边开始打量这间不大的复式公寓。楼上那房间,应该就是他姐姐姐夫的卧室吧。 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她感觉自己这样呆呆坐着有点傻。她想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即便有土豆茄子什么的,她也不会做饭。 她竖起耳朵听着小钱卧室里的动静,那屋子的门后是不是传来他的声音,他在打游戏,和队友互相发送指令,有时候也破口大骂,互相问候对方的母亲 朱洋拿起手机,想自己是不是该走了。一直在这屋子里呆着真的让她看起来很傻。 不过,就算这样唉! 好纠结呀! “你想吃什么?我叫外卖到这里可以么?”她发信息给小钱。 在等待他回复的这段时间里,自己又来来回回看了23次余额。还好,两份猪脚饭还是够的。 她听见小钱从屋子里走出来,他就倚着门站在那里。 “想吃什么?我去安排。” 朱洋提在心口的忐忑与不知所措,在那一刻,瞬间被他嘴角的笑容柔化得干干净净。 显得茫然的女孩子连忙站起身,回以一个同等甜度的笑:“其实,也不用麻烦,家里有什么吃的么?” 刘小钱:“哦!真抱歉!我刚带你回来就该想到的。你别” 朱洋抿着嘴为微笑着,她看着那男孩子,忙摇摇头。 “我给你做个蛋炒饭吧?可以么?或者还是?你想吃别的什么?“小钱说着已经撸起袖子,走向厨房。 ”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一定都很好吃。"那一秒,朱洋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了! 半小时后,朱洋手里捧着可乐瓶,便抿着吸管边看着煞有其事的小钱在厨房忙碌,她就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瞧着。 “一定能很好吃!”她在心里暗暗期待着。可乐好甜,他好帅! 八分钟后餐桌上,好帅的男生坐在朱洋对面,交叉叠着双臂看着她: "额我还是带你出去吃吧。“ 朱洋被他看得有点尴尬,还好自己不是此刻最尴尬的。毕竟那两盘被炒成碳的炒饭还没说什么呢。 “走吧,我带你去楼下嗦粉。“ 朱洋难为情地看看小钱,又看看盘子里的炒饭,如果它们会说话的话,应该也会赞成这个提议的吧。 "走吧,嗦粉去!“ 第9章 “别问我是谁,先把问你的那两件事交代清楚。”段坤交叉抱着双臂看着眼前这个小子。在他的眼里,张亚军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虽然穿得人五人六的,但是依旧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独特的气质——他称这种气质为"单纯的欠揍”。 张亚军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汉子整得十分错愕,本以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妍妍终于露面了。结果 “唉!?不对呀!”脑子一向好使的张亚军马上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与自己今天和赵妍互发的信息有关。“所以,他怎么他是妍妍的什么人?” 张亚军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分析自己眼下的处境以及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男子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妍妍去哪儿了。 一巴掌在他的后脑勺啪地拍下,段坤两眼目光如炬,仍在直勾勾地盯着他——如同一只老猫盯着眼前的老鼠。 “嘿——!想什么呢!?”段坤俯身看着他,“是不是还有点懵?先说第一件吧,你前阵子是不是顺手偷走了一辆电瓶车?送快递的那种。” 张亚军眼中有光一闪,然后倏地起来转身就溜。这小子的确机灵得很!段坤意识到他溜了的时候,这家伙起码已经冲出去十几个箭步。 说时迟那时快,段坤二话不说也是拔腿就追!双方胶着在h市上午的闹市中追逐,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段坤准备发起最后冲刺,来个空中飞人再接一招泰山压顶,直接将这混球小子扑倒。但是就在他一恍神筹划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张亚军已经消失在视野。 段坤猛地刹住,敏捷地朝着左右两边便道扫视。眼看左右都没有,但是又朝着一辆收废品的小卡车上看去——赫然发现,那混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扒上了那辆堆满纸箱子的卡车。 “真踏马!”段坤一拍脑门,继续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阿弥陀佛,前边路口来个60秒的红灯吧! 段坤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了,尽管眼看到手的猎物就要飞走了,但是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偏执这种古怪的品质,是他的刻在骨子里的基因。他继续追着,眼看那车似乎慢慢减速了 "哎呀~!不行了,这次回去一定要戒酒还有扔了半年的晨跑习惯,也得再捡起来。“ 距离越来越近,扶在小卡车后槽里的张亚军眼看着这疯子穷追不舍,已经试着起身准备跳车。不过看他那慌乱纠结还有点滑稽的样子,显然对于跳车这门技术活儿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眨眼的功夫,段坤已经追至车前,只见他纵身一跃,双手已经牢牢抓住了车身。 车速不快,道路上后边的车辆见这眼前一幕追逐场景纷纷鸣笛,然后从旁边驶过。终于,这辆载着垃圾的卡车司机也意识到了车后的状况。 车子停下,但是此时段坤已经上车。由于猝不及防的停车,张亚军失重仰着跌倒在纸箱堆里。 段坤就着惯性顺势一扑,朝着张亚军攻去。张亚军见状抬起右腿屈膝抵挡,却奈何这货不是一般的壮实。 一招毒辣膝击兔子瞪鹰未能凑效,反被压得咯咯生疼。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右腿,肯定抽筋了 真是糟透了,他确定没有什么情况能比这更糟的了。张亚军看着那张距离自己不足五厘米的脸,昨夜宿醉残留的酒气从他的鼻孔喷出,喷在自己那英俊无比的面部。 想起前几天那老女人强吻自己的时候,都没有如此让人反胃。他试图奋力推开这汉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似乎也被刚才这一砸弄得抽筋了! 真尴尬啊!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梆梆梆!”两人身后传来铁器敲击车身的声音——是一脸怒意的卡车司机。他的眼神里写满了疑问——“你们踏马是在找刺激还是在找死?” “警察办案!”段坤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道,铿锵里夹杂着喘息。 “快点下来。”司机说。 “马上完事。”段坤说。 “刺啦~!”张亚军的裤子说。 那条裤子的主人满脸通红,张亚军什么也没说。 几分钟后,段坤和司机站在卡车跟前,注视着车上的张亚军。 “咦~!没啥事儿~!里边不是还有条裤头儿吗~?“方才还怒目金刚似的卡车司机,在看过段坤的证件后,立马切到憨厚人设。憨厚的大叔这样安慰着车上瑟瑟发抖的靓仔。 张亚军低头在卡车后盘里东找西找,他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还比较合身的纸箱子。 ”咦~!中啦中啦!快儿下来吧!别耽误我干活儿~!“憨厚的司机在他磨蹭了好几分钟后,开始变得不那么憨厚了。 张亚军刚跳下车,段坤的一只大手便将他牢牢抓住。但是由于跟那个才在车上缠斗,他的右腿知道现在还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段坤见状,便松了松那只紧握的手。 “看你这样子,是一点儿也不想配合了?”他看着张亚军问。 “你是警察?干嘛不早说?”张亚军不服气的顶嘴。不过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可以顶撞的话,所以如果这也可以勉强算做顶撞的话。 他本可以顺嘴一口气说出十句以上的脏话并一气呵成的问候他母亲六十八次左右。不过考虑到刚才在车上,顶撞这个男人的后果是右腿抽筋附加裤裆崩裂后,他觉得还是识相点儿比较稳妥。毕竟,自己的舌头显然不比膝盖要硬。 "早说了又怎样?“段坤瞥他一眼。 ”早知道是警察叔叔的话,我就放弃抵抗了。一定配合叔叔的调查,争取成为千千万h市好市民中的一个。“ 段坤嘟哝道:“算你小子识相。走吧!?” 话音刚落,段坤手机响起。 “喂!组长啊。在呢在呢,我刚出来买份早餐,欸欸!马上就到。好!嗯嗯!” 刮掉电话,段坤回头去看那已经被自己驯服的识相的小子。 “玛德!又溜了!”段坤先是一恼,但是接着又平和下来,绕有兴致地看着便道前,“还真是他娘的执着啊!” 前方不远处,是双手拎着纸箱边缘的身影。套在纸箱里的身影在一瘸一拐的俏皮小步伐下,可爱而执着,愚蠢而倔强地前进、前进、前进进! 用纸箱子遮挡着裤裆的张亚军跑不快,段坤就在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唉!狗改不了吃屎的混球小子!”段坤顺手拎起便道旁的一个泊车牌,瞄准那踏着俏皮步伐奋力逃亡的嫌疑人,抡足了臂力,一条低低的抛物线预判并延伸向张亚军飞去! 第10章 七月,阴天,小黑屋。他独自窝在一张旧沙发里,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小屋里的一角萤火虫般的指示灯悠悠地闪烁着,音响里播放着老掉牙的滚石唱片。(起码在刘珊看来,它们相当老土无趣) 今天已经是冷战的第十一天了,浩然对着眼前的黑暗与虚无同自己说。与此同时,也是自己进入无业状态的第三十天——呵!整整一个月了。 窗外的雨声渐紧,浩然摸起手边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就这么着吧,我还能怎么样呢?“他又颓然靠进沙发里,”只是我现在心里忒不是滋味儿,都特么别来打扰我。最起码让我今天一个人静一会儿,至于今天过后的事,明天再去想吧。“ 他又在想,或许刘珊说得没错。自己可能真是个废物,懦夫才会在吵架后离家出走——毕竟这本是女人才该做的事。 他终于站起身,在昏暗中摸索到电灯开关。还没那么快释怀以至于走出去打个电话给老婆,然后说自己错了。此刻站起身并且开灯的原因,仅仅是那张cd播完了。 音乐声再次响起,男人再次坐回沙发。没有关灯,他有点呆滞地环顾着这个小小的空间。 这里本是一个集装箱,两年前他租下来的。之前是为了周转货物方便,以及有些时候加班太晚,干脆就在这里对付一宿。 算作一个小周转仓,里边现在基本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折叠床,一张破桌子以及桌面上的一些小玩意儿。 这时候才看得分明起来,桌面上是一台小音响连着老式的索尼随身听,旁边是散乱堆放着的cd盒子。满满的老古董的味道,也难怪他的老婆会用老掉牙来称呼这些在他而言已是为数不多且难得的小爱好。 而他靠着的地方,原来不是沙发——只是一张折叠床床边地上零零星星几个烟头,坐在上面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杯不知名的热饮。 杯子里深棕色的热饮应该是咖啡,不过看到另一边的那只暖水壶跟前拆开的散落在地上的袋子后,你才知道原来是板蓝根。 浩然往杯子里续满开水,又抽出一支烟。这是最近才学会的新技能,他此前是不抽烟的。 由此可见,不要小瞧无聊这件事。在数亿年前,一个同样无聊的男人(准确来说是猿人,性别不祥,当然也不重要),那人无聊到了什么程度? 他拿着两根木棍互相蹭来蹭去,那猿人用这样更加无聊的方式来打发时间,像极了此时窝在集装箱里猛喝板蓝根的浩然。 后来那猿人发现了只要你摩擦地足够快,木棍就会冒烟。(当然这需要透支更多份量的“无聊”) 于是那个无聊透顶的猿人,第一个在这颗星球上发现了“钻木取火"这档子事。 诸如这样的故事版本数不胜数,我们听过最多的自然是十五六岁的小男生,在无聊并且独处的时候,发现了自己身体的某些奥秘——那奥秘大概不外乎:摩擦、发烫、摩擦地够快、喷射。(虽然像极了钻木取火,不过嗐!前者造福子孙,后者浪费子孙) 这也正是钻木取火和躺身取精的区别。 浩然喝干了杯里的水,掏出手机漫无目的的刷着新闻,这是他另外一种打发碎片时间的方式。 耳朵边的音乐声还在响着,应该是碟片有点受潮了,哔哔啵啵的电流音像炒豆子似的轻轻爆裂,破音后的李宗盛还在毫不介意的唱着。 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的浩然,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期。 那个教室后排,那操场上穿着短裙的女生,球场中打球的男生,以及坐在教室埋头备考的同学,那个物理老师,统考前总是开玩笑说点儿诸如迷信的事情。 如果考试前夜太激动太紧张,那就听听李宗盛的歌吧。在教室里转悠的物理老师总是这样说。 李宗盛,理综胜嘛! 真的是语文老师可从来不喜欢谐音梗。 和浩然一样的男孩子也一样,显然没少找来大哥的专辑来听。他们寻找的途径不外乎是去自己老父亲的旧物箱里去翻寻。 记得有一阵,不光李宗盛,其他滚石唱片的专辑也开始在班上互相交换着听。 可见物理老师功不可没,也可见,老父亲的旧物箱子里不光有李宗盛,还有伍百beyoung任贤齐,甄妮、丽君、卓依婷以及林青霞、王祖贤的海报剪贴。甚至《潘金莲》《武则天》诸如此类的***的录像碟片 真是难以想象,他们在自己这个年纪,就是以这样的辅料来做一些钻木取火之类的事情吗(谢天谢地,自己当时没有随着播放进度条,以及那数十亿蝌蚪兄弟被射入空门) 正如物理老师功不可没,理综胜没胜不知道,反正不该早恋的都早恋了,没有早恋的也开始闭关研究活塞运动的奥秘了。 浩然侧头想象,此刻家里的那几位正在干嘛。低头恰好看见刘珊发的一条新动态: “如果可以的话,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这女人是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吗?浩然看着屏幕上的那两行字,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毕竟,自己还没想好这次要不要原谅她呢。 虽然这样想,但是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给她----"过去,过去真有那么好吗?“ ”叮咚~!“手机响起。浩然抬起来看去,只见她发来一条链接"你最想穿越回去什么时代?“ "我选的民国。"赵珊回复说。 浩然没有点开那条傻乎乎的链接,只是淡淡的回复: “哦民国,你说的是那个风情万种的上海滩,还是挤(shi)满(heng)难(bian)民(ye)的火车站?” “有病!”那个有病的女人这样回复道。 浩然把手机扔在一旁,起身去给自己重新冲了一杯板蓝根味儿的咖啡,顺便给随身听换了一张碟片。 重新坐回单人床上的时候,手机是显示着老婆刚才发来的信息。 “准备折腾到什么时候,回来吧,我养你。” 浩然回复:“不稀罕。” 刘珊:“我知道你在哪儿,有种你就一直窝在那儿别回来哦。天气预报今晚有雷电预警,老天保佑别把你劈了。“ ”好歹毒的女人!“ 另一头,摩登时代公寓里,朱洋看着蜷在沙发上的刘珊没心没肺地边笑边展示着自己的后槽牙。 朱洋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虽然刚来的时候还是感觉拘束怪异,尤其是气走“姐夫”浩然之后,这让她的愧疚感更加重了一些。 不过姐姐和小钱对她还算不错,尤其是姐姐,她简直是个很独特的女人。 虽然来的时间还短,不过朱洋似乎留意到一个规律——只要你对她的某件东西发自内心夸赞三次,那件东西就是你的了。 她还从未见过大方到这种程度的人,在刘珊的字典里,貌似还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转手送人的。 从小钱那里,她知道他们结婚已经好些年了,但是她没有看见她们的孩子。 有一瞬间,朱洋甚至都在想:莫不是有人把那孩子也夸赞了三次吧 朱洋知道小钱好像近期给姐夫闯了点儿小祸,所以姐夫离家出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不过今天上午,有个警察模样的男人来过,看姐姐今天的心情,似乎那件事已经得到了解决。 窝在沙发里的刘珊也想起今天上午的事,于是又给老公发信息说: “对了,你丢掉的那车子,找到了。" 躺在床上的浩然看见这条信息眼前一亮,但是紧接着又觉得一定是老婆在逗他寻开心。 “车子已经被那小偷卖了,车子你就别惦记了,反正现在找回来也没啥用了。今上午有个警察上门来了,说追到了部分赃款,给送来几万块。“ 浩然腾地坐起来,转念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 ”玛德!我的损失可不止这点儿!“ 他拿过扔在床上的外套,一边给刘珊回信息:”等我回去。“ ”不是不稀罕回来吗?“ “我怕雷劈。” “也行,搓衣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第11章 八月中旬的一个上午,张亚军站在路口伸个懒腰。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拥抱这阳光和空气了!真是久违的舒适与顺畅啊。 从这一刻起,他又自由了! 不得不说,这感觉可真棒!他低吼一声,算是给自己助威庆祝。一番简单的小仪式后,他边混入街上,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段坤今天来的格外早,他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刚才街边的一幕。现在那小子已经走远了,但是他依旧对着h市的上空若有所思。 时间过的飞快,一晃眼已经将近半个月过去了。 半个月是那个叫张亚军的拘留时间,这段时间那小子应该也是够无聊乏味的了吧。没办法,拘留就是这样。 段坤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心里假设着,如果这小子再犯点儿什么事,他一定会帮他安排一个活动比较多而且关押时间更久的场所。想他这样的小白脸儿,要是真进去,唉应该有他受的! 总之,不管怎么说,该学乖点儿了! 段坤坐回办公桌前,翻阅着电脑里的档案。脑子却并没有吧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事情上,另外他也知道从这点儿线索中,也压根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过去半个月发生的事情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不光是此时此刻,即便到了若干年后,每每想起那些,都会让他唏嘘不已。 就在那件丢车案件有了个交代之后,在返回警局的路上,段坤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再亲自去一次案发现场。 直觉告诉他,一定有某些地方是他们当日检查现场时候疏漏掉的。而在摸到张亚军这条线索之后,他更加确信那预感的重要性。 说到张亚军这条线索,他简直感觉荒谬到了难以置信度地步。 张亚军和那个坠楼的女孩子居然只见过两次,但是在她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里看去,两人的关系可不一般。 要命的是,张亚军直到自己被段坤抓回警局后才相信赵妍是确确实实的死了。 而且,如果没搞错的话,他当时也在坠楼现场,可惜他并没有认出死者,毕竟他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那辆无人看着的快递派件车。 “我发誓自己当时真没认出她!" 在录口供的时候张亚军这样解释到。 不过看那混球小子的模样,也确实不像那姑娘的男朋友或者情人之类,所以可以排出是情杀这种可能。 “怎么会没认出?”尽管已经排出了他的嫌疑,段坤还是依旧顺着这个思路问下去,或许还有其他什么隐藏的线索,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所以说,审讯这种事,是个需要耐心的活儿。 "她照片可没有那么挫,当然还有可能没化妆的原因。上次见她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了,我记得她最少有一米七。“ 段坤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个鬼话连篇的小子。 “你确定我们现在谈论的是同一个人?” “你别说,我还真不敢确定。” 段坤面无表情,这可比他预想的状况要糟糕多了。 本来还以为这家伙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毕竟在那姑娘的好友列表里,他是在备注大写a的列表里的。 他不大清楚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和思维,就像理解不了一个女生为何会在还有快递未签收的时候选择轻生。虽然说这世界有够操蛋的,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生无可恋了吧。 还有那该死的好友备注,让他这个钢铁直男大叔看得简直一头雾水。那姑娘的列表备注不是鱼儿的图标就是轮胎啊啥玩意的。想来这一定有某种含义,只是暂时没有太多的闲暇去琢磨这些了。或许,他应该找个帮手,和那女孩子年龄相当的女助手。 不过想到自己在单位里出了名的臭脾气以及无限接近于0的女人缘,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另外,最近组长盯他盯得比以前更紧了,如果真有个女搭档在自己身边,也太招摇了。 不行不行!他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去案发现场勘探一番才是正经事,当天晚上,他独自来到了幸福小区的那排单元楼下。 可能是由于那起人命,才八九点的光景,小区里就空荡荡的了。一路走来,只有一个阿婆猫着腰在垃圾桶旁翻塑料瓶时猛地出现。 她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这一下着实把猛男段坤吓了一跳。 这里是那种比较旧的小区,从名字就能猜得出其建筑风格。 没有物业看管的单元楼下,坏掉n年无人修理的楼宇对讲系统,形同虚设的门锁,贴满牛皮癣小广告的楼道,粘接浸透在楼道地板上的浑浊污渍,钢筋已经蠢蠢欲出的水泥栏杆,粗喇喇地轮廓在声控灯的**下若隐若现 果然,段坤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只嘎嘎嘎嘎~”合页缺油的老铁门发出有节奏的**,他抬起头朝着楼道上方望去,一层左右两户的门后有电视声传来。 他轻手轻脚地拾阶而上,地下室里隐隐传来水管滴水的回音。那声音独特的穿透力,在楼道里那嗡嗡的白噪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为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走在这楼道了,但是今晚却让他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_那种恍若隔世的朦胧感。 楼下的电视机声音已经开始听不见了,隐约飘出的油烟味也开始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在他鼻孔里有节奏地吸入、呼出、吸入、呼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那扇门前。段坤抬起双手搓搓自己的双颊,这是他紧张时候的习惯动作。 但是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紧张时是什么样,只有他自己明白——今夜,此地,定不寻常! 双颊的温度开始让他恢复了镇定理智,他能感觉到络腮胡子下的每一丝毛细血管都在律动。 右边裤兜,他掏出一个对折的信封。那里面装着的是他从档案室里偷偷带出来的钥匙。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冰凉的钥匙拿在手心的时候,他这样问自己。 “你是段坤,你在幸福小区,你要查一桩上司觉得压根没必要重新折腾的坠楼案。”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这样回答。 “我还是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段坤又搓了搓自己的双颊,深呼吸一口,闭眼等待那个声音的回答。 “你准备打开这扇门。” 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睁开双眼,n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门开了。 屋里的胖子鬼鬼祟祟,听见门口那声音,一脸愕然地回头。 ““你你是谁!?” 第12章 离开那个临时教育机构后,张亚军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先去找个洗浴中心,冲冲身上的晦气再说。 但是打车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钱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心血来潮相出来的洗礼。索性,又怏怏地回家去了。 先回去看看也好,毕竟自己已经有日子没回去了。倒不是担心房东把自己的铺盖卷从狗窝里扔出来,只是出于某种类似于心灵慰藉。 那是他在h市(也是有生之年)最值钱的财产了。那套房子是年迈的姑妈给他留下的。虽然破旧,但是好在宽敞安逸。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因此他便不需要去体会租房者那苦逼的蜗居生活了。 尤其是对他这样没有长期稳定工作的人来说,此外那房子也是他在同龄人中,优越感的源泉。 单单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对天发誓:阿霞姑妈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没有之一。(此处“最爱”划重点,这并不影响他去爱别的女孩们。就像月亮对这人间的爱一样,日日变换,雨露均沾。) 坐在车窗旁,望着刷过的街景有如倒带一般,他还是不太能接受与自己网恋腻歪那么久的小哈尼居然跳楼了。 “唉!可惜了,可惜了” 他本是个多情的人,在接受教育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对此伤感了不下一百回。 他骂自己居然对此事毫无察觉,但凡有重要的事情要发生,都是会有征兆的。而他自己此刻,竟然是实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或者真如那警察说的,这事情背后另有原因。嗯”他再次陷入沉思。 张亚军的房间确实不小,一张柠檬黄的沙发大喇喇地摆在客厅正中央。地板上扔着换下来的旧衬衣,啤酒罐。 客厅很大,其中两面墙壁前是一些旧得发黄的字画与老照片——那些东西是阿霞姑妈留下来的。 没有什么价值,但是也不知道该处理到什么地方去。张亚军搬进来之后,索性就将它们一直留在那里。不管怎么说,这是阿霞姑妈留下来的东西。 她曾经是市里一家中学的美术老师,应该有过一段婚姻但是,在他记事起,姑妈就是独居的状态。无儿无女,还未到晚年便凄凉离世。 客厅里的另一面墙上则挂满了莱昂纳多的照片,小李子是他最崇拜的男人,没有之一。如果观察仔细些,其中有一张女人的照片,那自然是阿霞姑妈了。 回到久违的窝里,张亚军站在那面墙壁前,看着久违的房间布置。墙壁上那个男人——那个让维多利亚的秘密没有了秘密的男人。 那个女人——那个死后做了一件最最让他感动事儿的女人,(真抱歉,除此之外张亚军对他这个最爱的女人实在想不出任何有关联的生活细节了。) 不管怎样吧,愿天堂没有单身狗,愿另一个世界没有老处女。 只有莱昂纳多才能配得上她不是吗? 洗过澡后,躺在卧室床上,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困意来袭的。然而并没有。 百无聊赖的靓仔翻身起来,从衣柜里翻出几件未穿过的衬衣。太久不穿,有点沾了老家具的腐旧气味。 没关系,熨一下再喷点儿古龙水就ok啦。他拎着几件衣服来到阳台,今天天气还行。 他边熨着衬衣,边哼着小调。脑子里又突然蹦出一个问题:也没有约会,熨这个干嘛? 好吧,有些时候,本来就是单纯地为了做某事而做某事。如果非要给它找个理由--那就当是排解无聊吧。 他低头细细的熨着,有那么一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发生,而且很可能那正在发生的事,与自己有关。 熨斗的蒸汽出得不大顺畅,得再额外洒点儿水才行。他终于抬起了头,长长的刘海甩开后他确切地看见了。 对面那栋楼上,有个女人在朝着自己这边挥手。 阿霞姑妈的这套房子位于幸福小区的最边缘,不远处就是隔壁新开发好没多久的高档小区。 那女人挥手的地方,距离张亚军的阳台仅仅一墙之隔。虽然看不清五官眉眼细节,不过那女人长得应该还不赖。单从身材的角度来说,甚有几分姿色! 张亚军先是用手指指指自己,歪着头和对方确认是否在叫自己。 那女人停下了手臂的挥舞动作,不停的点头。 “怎么了?”张亚军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对方距离太远,根本听不到。而大喊大叫,于此时此刻而言,又怕破坏了那份神秘与刺激的暧昧。 没错,暧昧。他确信对方想要释放的信号,以往闻香识女人的经验可不是盖的! 她在的楼层略高于自己的阳台,他看见了那裙子下隐约而飘渺的一抹玫红。有百分之八十的理由让他足够确信,那女人是个**的好手。 角度也好,尺度也好,这么远的距离下,拿捏得恰到好处。 那女人拖了把椅子在落地窗前坐下,动作有够优雅迷人的。她拿出手机在窗前朝着已经有些飘忽不已的小靓仔晃晃,然后做了会儿“摇一摇”的手势。 张亚军自然会意。 时间管理大师张亚军一边摇着手机,一边在心里勾画这个女人的情况:住在新开盘的高档小区、那衣品、那份优雅**、那柔软如水的纤纤双臂 如果阿霞姑妈具备以上一半的条件,也不至于孤独终老吧 手机配对了四次,一个添加好友的验证发过来:对面 颇为上道的靓仔看着对面窗前的手势——ok,添加! 正在酝酿开场白的他,见对方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我老公不在家,缺男人了,你愿意帮帮我吗?” “几楼?几户?等我!”同样直截了当的靓仔直截了当地回复。 网络通讯的进步,打开了多少少妇的心扉、房门、和双腿!(如果北宋有这玩意儿,西门大官人也能少挨一下高空坠物的物理攻击了。) 张亚军还没来得及大作感慨,放下手机,匆匆套上那件还没熨完的衬衣,又跑去卧室翻出古龙香水嗤嗤一顿猛喷,飞也似地奔楼下去了。 第13章 段坤坐在办公桌前,想着那晚意外出现在赵妍屋内的男人,很难相信他就是房东。 不过自己的预感没错,那家伙看起来鬼鬼祟祟,即便后来他的确证实了自己的房东身份,他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被段坤及时发现。 当晚楼里的气氛很是诡异,尤其是越往高层走,越是寂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事实上,推开房门后,见到里边居然有人的时候,段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自称是房东的家伙,眼神闪缩的同时,又一边迅速往身后口袋里藏着什么东西。 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段坤那双犀利的毒眼。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他直接冲上前去,简单几招擒一气呵成干净利落。那家伙胳膊被反剪起来,只能任由段坤那双粗壮有力的大手在他腚后的口袋里摸来摸去。 想必他刚才藏的那玩意很小,以至于一下子也不容易找到。但是段坤可以很肯定地确信,他刚才一定藏了什么! 那胖胖的家伙面红耳赤,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那只手在自己的后庭处摸来摸去。 终于,他找到了! 办公桌前的段坤眯着细细的眼睛,看着捏在手里的那张sd存储卡。前一晚由于自己偷偷擅自去了新苑幸福小区,并没有上级的行动指示,他见那男人拿出一大串钥匙后,确定他是这里的房东,便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自己并没有把他带回警局拘留的权利,事实上那案子正如吴sir所言,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起单纯的自杀案件。除了段坤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已经把这件事彻底翻篇了。 (所有人里还包括赵妍的母亲) 虽然放走这个同样十分可疑的家伙让他很无奈,但是好像也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段坤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存储卡——总的来说,还是有收获。 段坤打开电脑,把sd卡装进读卡器链接电脑。里边的文件全是录像,监控录像! “我滴个乖乖!”段坤看着文件夹里密密匝匝地视频列表----这不是!?尼玛监控录像啊!!!” 原来那死去的女孩子,一直都在被这个猥琐的老男人**! 一只硕大的拳头即将砸在桌面,但是又及时克制住了。组长正在朝他走来,一脸被宿便卡在喉咙般的痛苦表情! "段警官!”那家伙边往这边走边大声喊,“有行动了,五分钟后来三楼集合!” 段坤站起身:“yessir~!”一边把那存储卡装进衬衣口袋,但是紧接着转念一想,又摸出来放在桌面上。 左顾右盼一番后,乱糟糟的桌面上实在想不出一个妥善安置的地方。他轻轻抬起显示器的底座,将它安安稳稳地压在下边。 组长并没有走远,他在办公室门口听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看着段坤。紧紧皱着的眉头像是在问:“你他妈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段坤见状,赶忙跟着走了出来。组长今天像是准备盯死他一样,这种感觉让段坤浑身不自在。 两人快步离开,消失在转角的楼梯处。 大约半小时后,张浩然出现在段坤办公室门口。从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混球警探并不在里边。 实习警员小李转身看见了他,一只手拎着垃圾桶,另一只手里拿着抹布。她用下巴指指门把手,张浩然点点头然后帮她把门打开。 “谢谢。”小李说。 “那天那个警官,请问他在吗?”浩然问。 "你早来一会儿,他或许还在这儿。有什么问题么?我是说,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浩然一脸愕然,他突然有点想不通自己跑这儿干啥来了。不管怎么说,损失也算找回来了。虽然不是很多,总比没有音讯要强得多吧。 最初,他本来对这件事不抱希望的。看着那女警员的笑脸和柔和语气,浩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变得这样小家子气了。 “没,没什么。”浩然往后退了半步,“帮我说声谢谢,那警官姓什么来着?” “段警官。” “谢谢,再见!” 小李点点头,然后朝着办公楼外的垃圾池走去。 离开警局,浩然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了好久。刘珊今天不上班,此刻应该在家里包饺子。 不过说实话,他并不想回去。所以,还是尽最大限度地在外边享受会儿清静与自由吧。 今天早晨出门前,他与妻子有了些小分歧。主要是关于之前总公司的处罚问题,刘珊认为这件事,这件意外中的意外发生后,浩然的代理点本身也是受害者。 至于那笔处罚金,她觉得大可不必。多年来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即便一直迟迟拖着,也不会怎么样。 不过到了饭点将近的时候,刘珊打来电话,说还是照着老公的方案来办吧。 浩然并没有喜出望外,也谈不上有多开心。他开始在脑子里寻思,这娘们儿是查了失信老赖的处理方案,在一番思维交锋与计算比较之后的最终答案吧,自己的贤内助到底是个精明的女人。 “唉~!”浩然对着街上的车流缓缓地叹了口气,该回家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达成共识了。 而且,那个警探再追回一部分损失后,家里再拼凑拼凑也差不多够交那笔处罚金了。 唉~!有啥子办法呢 刘小钱啊刘小钱 边惆怅边漫不经心走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开门的是刘小钱那位网恋女友。 “回来啦哥?” 浩然把低垂的眼皮抬起一半,算是回应对方的招呼。 除了羊肉馅的饺子,刘珊还另外整了四个热菜。小小丰盛的餐桌上,一家人开动。 小钱蓬乱着头发从王者峡谷爬出来,在姐姐身边坐下。和坐在他另一旁的小女友一起吃得没心没肺。 刘珊和张浩然一样都有心事,二人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着碗里的菜。 "小钱啊,该出去找个工作了。这么老在家呆着可不行。”刘珊开口打破餐桌上的宁静。 浩然抬起头看看其他人,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着碗里的一块排骨。 朱洋用胳膊肘轻轻顶一下小钱,又看看姐姐的反应。 刘珊的视线则一直停留在弟弟小钱身上,刘小钱抬起头。 “哎呀姐,知道了。其实,我现在” “别跟我扯那有的没的,什么鬼游戏,什么鬼代练,都是啥啊!?” 刘小钱整准备开口解释什么。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起。 朱洋又率先起身赶去开门,餐桌上的人齐刷刷朝着门口望去。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浩然。他倏的站起身,先是诧异地愣了一会儿。 “浩然。” “你不是在c市吗?” 小虎站在门口玄关处,胸前捧着一个金属罐子。一脸的风尘仆仆,有点尴尬地看着餐桌前的几位。 浩然迎了过来,拉着他进屋。 “真是没有想到你会来,快进来坐。珊珊,添副碗筷。还没吃饭吧?” “其实,我是来” 来客话还没说完,刘珊已经热情地过来招呼:“快坐啊小虎,别客气。真的是好多年没见了。” “是啊,五年了。”小虎只好先坐下,接过刘珊递来的碗筷。 在这一家子的热情间隙,小虎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这次来,我是想问问,我那三万块,五年了。能不能我最近急需那笔钱。” 刘珊反应飞快,她瞅见放在桌前的金属罐子:“哎呀小虎,不是嫂子说你!大老远来一趟,还带什么东西" "这是,我爸。" 客厅里,一股透心凉的哑然终结了刚才的寒暄与热情。 第14章 君汇华府3栋608,年轻的靓仔已经和这房子的女主人足足**了十五分钟。 “瞧瞧把你给猴急的,在这儿等我一下。你喝什么?红酒还是白兰地?”魅感十足的女主人问,她并不等张亚军回答就已经径直走向客厅的那组双开门大冰箱。 "随便什么都行。”张亚军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打量屋子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新开的楼盘,搬来的住户现在基本上都在忙着翻改装修风格与最后的开荒大扫除。 608这一户似乎格外高效,最后的大扫除也基本上收拾妥当,张亚军有点惊讶地打量着这豪华到无法直视的房间,足足两百多平! 女主人走回沙发前,放下酒水便又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你喜欢什么颜色?”她故作神秘的挤挤眼,留下还在神游梦幻的张亚军。 “她不会是去换衣服了吧?”想到这里,他已经有点儿喜形于色。心里想着今天真是不知交了什么好运。 就在这时,门铃叮咚响起。 与张亚军同时愣住的,还有那正在走向卧室的女人。 “糟了!准是我老公回来了!” “啊!!!!?” 张亚军一时懵得像只小鸡,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人已经快步走到他的跟前,二花不说就推着他往小客厅走去。这屋子大得过份,居然有两个客厅! 另一个小一些的客厅,是还没有开发出来的区域,暂时作为小仓库堆放一些杂物。 张亚军一脸愕然,愣愣地看着那女人。 “你就说是家政公司的,来做大扫除。我男人准是忘记拿啥东西了,你先委屈一下。”女人边说边往客厅正门走去,并不时地回头朝着小靓仔打几个手势。 张亚军会意,忙装模作样地去翻捡那些杂物。 男主人推门进来,先是给那女人一个拥抱。在屋子内厅的张亚军大气不敢喘一声,一边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那些废弃纸箱和瓷砖碎块,一边狐疑的朝着外厅瞥去。 只不过那男主人看起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张亚军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假装干活,耳朵却一直竖起来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女人娇柔的笑声越来越近。张亚军此时心里的滋味,简直一言难尽。 他想着自己还是应该整出点儿动静来才对,干活儿的动静。对,要不然看着太让人生疑了! 张亚军真格地拿起旁边的扫把,弯**子吭哧吭哧打扫起来。 “媳妇儿,这人是谁啊?” 那女人看看张亚军,张亚军没敢和她的目光接触,只是低头扫地。 “家政公司的呗!你啥意思?” 男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拉来一把椅子,竟然大喇喇地在一旁坐下来开始监工。 张亚军已经把地扫得差不多,他放下扫把,朝着另一边堆着的塑料袋走去。 十分钟过去了,张亚军在心里暗暗地想:“越迷人的越危险,就算牡丹花下死,也值了!” "老公你喝什么?沙发那儿有白兰地,你别老坐这儿啊,灰不溜秋的。” 半小时过去了、五十分钟过去了。 “那边的砖头也搬一下吧。“坐在椅子上监工的男人说。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油烟机也清洗一下吧。”一旁监工的男人从椅子上起身。 “大哥,这个我不会。”张亚军被指使了将近俩小时,不停歇地忙来忙去,此刻已经气喘吁吁。 “你们是不是专业的?这都不会?”男主人有点失望扫兴。 这时候那俏丽的女主人晃着酒杯走过来,站在男人身旁。 “哎呀老公,新家的厨房才做过几次饭?洗啥洗呀!我看你是糊涂了。” 男人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练练说是。 “哎呀——!说起来也是奇怪,我没啥别的爱好,单单就一个,最乐意瞧人干活儿。嗐!太投入了,太投入了!“ 女人见缝插针给张亚军递个眼色:“行啦,辛苦啦!下次有活儿再叫你。你,先回去吧。” “哦。”了一声之后,张亚军也诧异自己的愚蠢,居然就只是哦了一声。 “真踏马废物!”张亚军骂着自己一边往门口走去。 “等等!”身后传来了那男人的声音。 怎么了?莫不是偷鸡不成,反被发现了端倪吧? 张亚军只好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过来,等待即将发生的事情。 “还没付你工钱呢,多少钱啊?” 张亚军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得!也不算白忙活。不过要说多少钱呢?自己也从来没叫过家政上门服务。” 在他琢磨着说多少合适的时候,那性感的女主人发话了。 只见她软绵绵地靠在老公怀里,仰起下吧用娇嗔的眼神看着他。 “你瞧瞧你!又糊涂了,钱早付过了。不付钱人家公司会派人来吗。“ 张亚军的心再次沉到冰凉的水里,那冰凉的源头,就在那女人的眼神里。 ”妈的!自己被耍了!“反应过来的他尽量掩饰着情绪,果断转身仓皇离去。 恼羞成怒实在臊得慌,妈的这女人!够狠!站在电梯门口的张亚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候刚才那两口子的母亲。 靓仔张亚军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猎艳史上的滑铁卢呐!卧槽!碧池! 不行,我得发信息好好骂她一顿,方能解我心头怒气!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张亚军已经编辑好一条***的短信。 发送! 卧槽! 果然! 已被拉黑!!! 看着电梯里的广告怔怔出神,他又开始怀念阿霞姑妈了。厚道的阿霞姑妈,从不坑人的阿霞姑妈,孤独死去的阿霞姑妈。 唉!人心不古啊,卧槽!#……¥#……&%*%¥…………&*(&*&#&&(&%%…………%¥%……&……*(……&……(&(*&……@#¥¥%……&!!!!“ 在电梯到达一楼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在这个不久才和警察保证改过自新的小靓仔,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了整整八次。 一分钟四十三秒,八次。他对自己说,或许该考虑考虑里头那位大哥的建议了! 第15章 这一天小虎起床很晚,蹲在马桶上的他隐隐听见厨房那边有声音传来。 女:“你下面太硬。” 男:"你还说我,你下面水太多了。" 接着又是一阵嬉闹声。小虎被这对话怔得瞪大双眼,紧接着闪念一想,赶忙麻利起身兜好裤子。他得在金箍棒被唤醒之前撤回客厅,他昨晚就睡在那沙发上。 从洗手间出来,恰好碰见朱洋迎面走来。他难为情地侧身让路给她,心想原来是她。 不过,这也太快了吧?这就完事了?路过厨房的时候,他没能压住心里的好奇心,想看看那男人是浩然还是那个小屁孩儿。 刘小钱见小虎探头探脑往这边走来,他尴尬地拍拍自己的衣服。 “姐姐姐夫说得出去几天,饿了吧?我也是刚开始学着做。” 小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朝着厨房里扫视一圈。又重新咀嚼方才听见的那番对话。 “你下面太硬了!” “你下面水太多了!” 好吧,事实证明:下好一锅面条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小钱走出来朝着客厅方向去了,小虎也回到自己的被窝前。他顺手整理着茶几上的杂物,又抬头看看小钱。 “他们没说去哪儿了吗?” 小钱:“今天我姐去考试。不过他们说老家刚好也有点事,可能要过阵子才回来。” “我就刚从老家过来的,走之前还特意去看了张叔叔他们呢。我咋没听说有啥事呢。” 小钱又朝着厨房去了,“那就不清楚了。” 小虎看着整理利索的茶几,呆呆地出神,然后猛地想起了什么。 “唉?看见我的东西了吗?”他提高嗓门问小钱。 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不过这时候朱洋倒是从洗手间来到客厅,她从昨天初次见面就觉得这个小虎,是个挺有趣的家伙,简直比自己还要奇葩。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小虎,“找啥呢小个儿?什么东西?” “那个盒子。你没有看见么?我睡觉前记得是放在这里的。”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朱洋也跟着仔细回想起来。小钱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们俩的模样,停下来问:”怎么了?“ 朱洋和小虎齐刷刷向他看去,小虎先开口:“那个盒子不见了。” 见他和朱洋一样懵逼,又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我爸。” 小钱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门儿,转身忙着向厨房跑去,在垃圾桶里哗啦哗啦翻起来。 本来站在客厅的俩人也跟了过来,小钱手里捧着盒子气喘吁吁的看着小虎。 “真是不好意思,我居然给忘了。骨骨灰盒不都是陶瓷的吗?你这你爸怎么是不锈钢的?” 接过小钱递来的罐子,小虎用袖子一个劲地擦了又擦。抬起头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 “我以为是胡椒粉什么的呢,还好还好我”小钱支支吾吾地嘟囔道。 小虎再次用力瞅了他一眼。但是小钱好像并没有理解那眼神里的成分,还是坚持嘟囔着把剩下的半句说完。 “虽然我没,没怎么做过饭,不过我瞅着那颜色和味道不太对。想来应该是芝麻" 站在小虎身后的朱洋赶忙走近他跟前,伸手把小钱的嘴捂住将他从挨打边缘拽了回来。 “你特么还打开了?”小虎的眼睛在冒火。 朱洋想着还是先把手松开比较合适,她慢慢把手收回来。 “糊,芝麻糊。”小钱终于把最后憋着的几个字说完了。 “你爸才是芝麻糊!你爸是不锈钢!会说话吗?信不信我把你屎给打出来!" 话音刚落,小虎已经冲上前一步,马上就要去揪小钱的衣领。朱洋手疾眼快,一个闪身赶忙张开双臂挡在小钱身前。 这一挡不要紧,奈何偏偏偏了一点,而小虎的手不偏不巧 一只撞入虎爪的小白兔在朱洋的睡裙下怦怦乱跳,在小虎的手掌中气喘吁吁。 霎时间,厨房的门口沉寂万分。 小虎——“这这这好软” 小钱——“这这这好乱” 朱洋——“这这这好难” 面锅——“噗噗噗!” 小钱呆头呆脑地看看俩人,又回头看看已经翻滚地锅盖和涌出来的白色泡沫。 他慌忙转身朝着那口锅跑去,那锅的把手看起来好像很烫的样子。小虎倏的缩回手,然后万分尴尬地看着朱洋。 朱洋此时也和小虎一样,小脸涨得通红。她整整衣领,然后把碎发往而后掠一掠。 “吭吭,饭好了,准备吃饭吧。" "哦。“小虎木讷的回复,紧接着又在她转身离开前,”对不起啊,真的不好意思。” 朱洋低着头抬眼看他一下:“不好意思还抓那么久” “我” 朱洋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见他磕磕巴巴的样子,更觉得这家伙有趣了。 “你什么你!刚才不挺拽的嘛!瞧瞧把你给厉害的——!就你这小个儿,要不是我刚才拦着,你现在啧啧啧!哎哟哟!”朱洋龇牙咧嘴地摇头。 “好吧,这次就算了,我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下不为例。”小虎看着朱洋,一字一句地说。 ”他是有口无心,你刚才那样,我也不计较了,就当我替他给你道歉了。” 小虎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摩挲着那骨灰罐子。 “哎呀!你们不来帮帮我吗!?”小钱在厨房失态地叫嚷道,“厨房要炸啦!快来呀!” 他站在那沸腾着的锅前,就只是干巴巴地站着束手无策。方才朱洋和小虎谈话的这段时间,足以让旺火把一口小锅烧干(顺便把锅里的食物变成碳)。 两分钟后,三个人站在灶台前。他们看着那口可怜巴巴的锅和锅里可怜巴巴的面条(如果不说,没人敢确信面条能长成那鸟样) 三人沉默了半晌,小钱开口打破宁静: “还是叫外卖吧。” “嗯,还是叫外卖吧。”朱洋附和着重复一遍。 “是啊,还是叫外卖吧。”小虎惋惜地看着灶台上的一片狼藉。 那口锅什么也没说。 朱洋和小钱什么也没说,齐刷刷地盯着小虎。 小虎被他俩看得一脸愕然:“怎么了点吧,我没意见,随便什么都行。” 小钱:“你还有钱吗?” 朱洋:“我们都没钱了,姐姐姐夫他们也不在” 小虎:“” “别抠抠嗖嗖的,有了还你!”朱洋用力剜了他一眼,又用手肘顶顶他。 小虎生无可恋地打开了手机点餐页面,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吃完这顿就赶紧撤退为妙。否则别讨债不成,再倒贴干净。 小虎抬起头,那俩孩子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头的点餐进度呢。 不行,钱先不要了。必须走!看那姑娘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诬陷自己吃她豆腐,那样一来岂不是得被她讹得死死的! “你吃什么?”小虎问。 “豆腐,麻婆豆腐。”朱洋眨巴着大眼睛。 第16章 床前的微微摇晃的点滴瓶,身体下的白床单,段坤呆呆地出神,他数着点滴落下的次数,时间从他身边悄无声息地溜走。 “难不成真如他们所说,自己的的确确老了吗?”负伤的警探有些伤感。他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着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 实在记不起来,应该很久了吧。自己在之前的警队就不太受欢迎,事实上他已经有好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大型行动了。 尽管刚刚入职那会儿,他可是出了名的勇猛无畏。不怕死的段坤,当时单位的人都这样给他起绰号。 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战功卓著,多少次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 他确信自己是幸运的,没有人能够向他一样。幸运女神一定每天都在身后庇护着他,那时候的段坤,是第七分局的实力干将,当之无愧的扛把子! 但是后来又是发生了什么呢?导致了后来的结局。他已经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起,情况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随后便是他这一生中,最最低迷的阶段了。一次接着一次的挫败,一次接着一次的社会性死亡。终于,他已经彻底没法在第七分局待下去了。 接着便是来到h市之后的新版本了,尽管可以这样说,但是他自己心里明白,事情并没有变得更好。 他此前一直在努力维持着,他已经没有了二十多岁时的傲气与锋芒。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努力维持住现状,别让那辆意念之车继续倒退滑落向那无底深渊。 然而,究其原委。那场生活之战中的滑铁卢,段坤最最不愿去回想触及。 那尘封记忆中的最最脆弱的部分,有关爱情和理想,而再再具体些的版本,无非是一个女人。 心有猛虎盘踞,蠢蠢细嗅蔷薇。 硬汉的柔情,是心底的方寸之间,依旧有着那片月光朦朦。 只是有时候,包裹着他的那壳太过坚硬。只要他不说,便没人会知晓。 躺在床上的段坤想了会儿自己荒诞的过往,又挣扎着在脑子里把那件坠楼案梳理了一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相信直觉这玩意儿了。这一次,脑海里有很强烈的直觉:“这事儿不简单!” 上一次直觉凑效应验的时候,是他隐隐意识到,自己该被组织踢出局了。毕竟在所有人看来,他已经是最大的拖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种。 呵呵!廉颇老矣?妈的! 段坤望着天花板,不服气地闭上双眼。 病房的门被推开,警员小李来探望他。段坤看着小姑娘脸上稚嫩的表情,居然第一次意识到,在h市,几乎没有朋友的自己,竟然如此孤独! “段警官。” “我没事,上班不用做事的吗?”段坤用手臂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听他们说,你伤得不轻。”小李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嘴唇,同时用目光在他身上寻找伤处。 “小腿被扎了一刀而已。”段坤轻轻把被单扯开,露出包扎着的半条腿。 小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擅长安慰别人都那种姑娘,只是呆呆地看着,眉头紧簇表情复杂。 “呵呵!年轻人不讲武德。”段坤笑着抬起手,用食指在鼻子下蹭蹭。 "奥对了,这是我叫食堂特意煲的鸡汤,您趁热喝了。” 段坤:“别这么费事,都说了小伤而已。你先回去吧,局里估计得忙死。还有,别担心,实习期结束,我会给你签字的。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比起那些同龄人,你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去吧。” 小李见段警官既然都这么说,就不好在这里呆着了。她再次和段坤确认一遍真不需要留个人在这儿陪着 “我又不是半身不遂,瞧你说得!” “那我,就先回去啦。段警官您保重!” 小李走到门口,段坤突然想起什么,又连忙把她叫住。 “对了,你帮我跑一趟。我办公桌的显示器底座下,有一张sd存储卡,你回头帮我送来。” 小李点点头,然后离开。 段坤在小警员走后,又独自烦闷起来。真个是孤家寡人了! 他想抽烟了,可惜暂时又没法下地去。想来自己在病房偷偷抽一支应该没啥大问题吧,反正这儿的护士都懒得很。 感觉她们上一次来病房检查,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儿了。 段坤扭头左看看右看看:“妈的!我衣服哪儿去了!?” 他抱头靠在床头,鼻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撇撇嘴。 “刚才居然忘了叫那实习生给我去买一包,唉——!”他挠挠耳朵根。 若有所思了十几秒后,段坤探过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玲玲,是我。” “哎呦——!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呢!?这半个多月死哪儿去了!”长着漂亮耳朵的女人在电话那头埋怨。 半小时后,段坤的病房里迎来了今天的第二位访客。 躺在病床上的段警官显然比接待前一位访客时要热情不少。 瞧瞧这娘们儿都带来了什么!!!!? 丁玲扔给他一包万宝路香烟,自己拉过凳子坐下后也点燃一支。两人先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静静地让烟雾在眼前弥漫。 “真想不到,你这腿是怎么搞的?” 段坤尝试着坐起来在床沿上,那样他就能和丁玲对饮了。费了点儿劲,算是成功了。 “后背也受了点儿伤,软组织挫伤。”一番折腾下来,段坤说话有点儿小喘。 那女人诧异地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像是随时都准备找个借口走人似的。 “你干啥去了?怎么会这么狠。” “办案。”段坤简短的回答。 女人这下更加诧异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警察。不过紧接着她又觉得合乎情理多了,否则寻常打架斗殴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好吧,我还以为你说的皮外伤,唉——!” “不准备把那酒给我吗?”段坤挑挑下巴,冲着她带来的购物袋说。 丁玲把酒瓶递给他,“害的我白白高兴一场。” 段坤抬起眼睛看着她:“哦?怎么说?” “老实说,我最近挺无聊的。”女人伸手从病床旁的小桌下拿来两个玻璃杯,边说边朝着杯底用好几个角度检查一遍。 “另外,我还没试过在病床上做。” 她迷离而媚感十足的眼神,直直的朝着那遍体凌伤的男人投去。 段坤撇嘴一笑,然后扬起眉毛:“为难人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哈哈哈哈哈!“女人没心没肺的笑着。 段坤接过酒杯,看着她沉默良久。 “你能过来真好,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半小时前我还在独自怀疑人生呢。” 丁玲喝一口酒,抿嘴笑着不语。 “有些时候,你是否也会有那种感觉?嗯”段坤也喝一口酒,开始斟酌怎么表达会更加确切。 “会。”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 丁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她绕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空旷无声的午夜,昏沉醒来的黄昏,身边空荡荡的连个鬼也没有,于是你想着出去走走就会好吧。可你不幸地发现,似乎整个城市都在与自己背道而驰。于是,你更孤独了。”丁玲把手里的打火机翻来翻去,目光落在段坤身后的那扇窗外。 段坤低头沉默,手里的玻璃杯第三次被清空。 “最可怕的事,是没了盼头。” 段坤咂咂嘴,“对。有时候你会羡慕那种,” "没心没肺的活着,浑浑噩噩,起码看起来挺开心。” 段坤点燃第二支烟,“医学上管我们这样的叫什么?抑郁症吗?” “医生管这个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通俗的人们都认为这无非是纯粹的空虚。” 段坤呵呵笑着,“一个空虚的老男人?” 丁玲拢拢耳朵边的头发,"那可不!还有一个空虚的老女人。” 两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肆意笑着。 “呵呵呵呵呵!干一杯么?” “好啊,敬空虚。和这操蛋的生活。” “你有心事。” “你对自杀了解多少?” 第17章 张亚军被拘留的日子里,"有幸"认识了一位大哥,并且更有幸的是,这位大哥不止一次拉拢他加入自己的组织。 作为第一次进入这种“短期培训班”的新学员,张亚军起初并没有敢与他走得过近。但是直到后来,貌似所有人都被那位大哥的雄雄辩材给折服。 渐渐的,私下里,那位龙哥很受大家的拥护。 当张亚军小心翼翼地问起龙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时,他会习惯性地挤挤眼,然后故作神秘的说——“至于名字嘛,哥暂时还没想好。不过基本上已经有了头绪。” 对于组织的种种设想,龙哥可谓煞费苦心。至于名字,他有好几个方案,不过最终在大家的热情催促下,他还是决定用“金三角俱乐部”这个名字。 至于为什么叫金三角,他觉得自己的组织将来会负责三大业务,同样也势必会有三个堂主。即便暂时只想到了两个业务,不过他相信第三个肯定也会想出来的。 “金三角,听起来就很牛的样子不是吗?”小学差点儿毕业的龙哥这样问。 ”金三角好像是个地名呢。“张亚军小心翼翼地纠正说。 龙哥像是听到最新出炉的重磅新闻一样,一脸认真的看着张亚军。 “是吗?我读书少,你莫骗我。” 张亚军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过那龙哥貌似这次谈话过后就对他格外赏识。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俱乐部现在,已经招纳了足足八十号人。你叫什么来着?张宇军是吧,小军啊,我们将来的组织最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啊!“ 张亚军没有提醒并纠正龙哥说自己的名字并不叫那个,因为紧接着龙哥又饱含热情地去和未来组织中的另一名骨干成员去商议重要的事情了。并且顺便教训了两个死活不愿意加入“金三角俱乐部”的年轻人,他们好好的尝了一顿龙哥拳头的滋味(这也是张亚军为什么答应龙哥的另一个原因)。 龙哥的计划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只是有一天出了点儿小小的状况。这个小小的状况导致的后果是,原本八十名成员现在说啥也不听龙哥胡扯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有一天龙哥的老母亲给他送来一个包裹。 龙哥拎着包裹回到“短期培训班”的“活动中心”,随手将那包裹一扔。几个小弟欣喜而好奇地围过来去拆那包裹,然后被龙哥老母亲送来的喜羊羊布偶、印着海绵宝宝的内衣、以及一张明信片整得笑抽了筋。 那该死的明信片上印着的居然是殷桃小丸子,而最最致命的还不是这个,明信片后面,是老母亲写下的一行短信: 亲爱的小丁丁,希望你在那里好好改造。你最爱的《熊出没》又更新了,妈妈等你回来。 随着号子里的哄堂大笑,龙哥迎来了那次人生中最最惨痛的,社死! 这让他颜面尽失,他自己都觉得这些玩意简直蠢得要死。本来招募好的几十号兄弟,即将准备出去后大干一场的团队成员,居然就真的一个个全他妈溜了! 龙哥窝火的很,他试图做点儿什么补救一下残局。 这是龙哥的一则人生信条,也是唯一的一条:如果有些人或有些事,它们会让你看起来很蠢,那么你就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了! 尽管若干年后,他依旧会用这一准则来教导晚辈后生,但他还是从来没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过----是否真的只是单纯的、客观的因为自己蠢呢?(毕竟事实就是事实。) 龙哥那一次由老母亲引发的社会性死亡极为深入人心,最起码比他拉拢团队的说辞更具有渗透力。所以以至于后来在龙哥用勺子狠狠塞进两个家伙的菊花后,依然没能改变大家还叫他“小丁丁”这一事实。 而他苦心积虑打造的金三角俱乐部,成员人数也一下子从八十人骤然降到两个。 "我就知道你是个非同非想的家伙!别怕,等龙哥出去,带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龙哥拍拍张亚军的肩膀,心里琢磨着那句不离不弃的名言是怎么说的来着。 张亚军还和往常一样,没有纠正他的口误,也没有说自己不离开的原因只是不想肠子里被塞进一把汤勺或者筷子之类的玩意。 看得出来,这货是个狠人,而且是脑子不怎么够用的那种狠人。不需龙丁丁拍着胸脯保证,张亚军都知道这货啥事都干得出来,对此他深信不疑。 自己还有几天就要出去了,至于之后的事,爱谁谁!那一刻他最怀念的,是阿霞姑妈留给他的小窝。 被那君汇华府里608的碧池女主人拉黑后,那鲜红色的感叹号深深地刺痛了这位靓仔的心。他咬牙切齿的走出电梯,然后回到阿霞姑妈的房子。 躺在卧室里的他气愤地筹划了很久,他想起了那位因把不锈钢勺子塞进室友肛肠而被延期释放的狠人龙小丁丁。 搬了一上午的砖,张亚君又饿又困。饥饿感透支了他的愤怒,这个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至于别的事情,等醒了再说吧。 匆匆下楼吃过饭后,张亚军回屋倒头便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张亚军,看着阿霞姑妈留下的话。脑子里想着给那个少妇一点儿教训,但是想来想去又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案。看来做坏事也是需要一点天赋的,唉,回头再说吧! 夜幕下的h市,华灯初上。这个小小的城市即将拉开夜生活的序幕,张亚军那不甘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打开手机,翻阅着通讯录里的号码。 半个小时后,摇头小丑酒吧里,张亚军和几个红男绿女混在一起,格外开心。这是一个可以让你忘记忧愁的地方,哪怕即使是暂时的忘记。 酒吧里灯光闪烁,音乐声震耳欲聋。狂怒的低音像是要把这地板彻底撕裂,酒精开始在脑子里发挥作用,上头的感觉让他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张亚军又回来了,一切都没发生改变。依旧是熟悉的生活,熟悉的节奏。他被几个女孩拽到舞池里去,声浪汹涌人影摇曳。他醉了,他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无限。 嘈杂声中,一个冷静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左边的小人说:“”今晚又有妞泡了!” 右边的小人说:“别忘了正事儿!” 脑海里闪过一秒,龙哥的面孔,他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此刻的他也无法去努力思考,突然一张温热的脸贴在他的耳边,似曾相识的香水味道中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一起喝一杯吗!?” 张亚军侧脸看去,那张曾经让他一度陷入心理阴影的脸正在他面前咧着嘴笑。 无光十色的灯光闪烁下,那女人的脸,竟然狰狞可怖起来。 “要不,一起跳个舞也好啊!” 刹那间,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张亚军吐了出来,俯身晕倒,软趴趴地贴小桌上,一只耷拉着的手臂有气无力地表示抗议——“莫挨老子!” “唉~!每次都这么激动,至于嘛!”女人伸手去搀扶着张亚军离开,顺便把嘴里的口香糖吐掉。 第18章 看着怦然关上的门,朱洋心里有点失落。虽然和小虎只是初次相识,更算不上太熟,不过她心里明白:一张活生生的饭票就这样走了。 而他和刘小钱只能默默祈祷姐姐姐夫尽快回来。 如果照小虎的说法,那小两口定是故意躲着自己——三万块而已,至于吗? 不过在见到寄居在他们家的这俩活宝,多年的处世经验告诉他,自己还是先撤为妙。 于是,小虎在将手中的外卖扒拉干净后,打包盒往茶几上一撇,便走了。走得一声不响,走得兵荒马乱。 寂静的客厅里,变得更加寂静了。朱洋看看刘小钱,他嘴里正嘬着一条蟹棒。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追回来?” "呃,好像确实是我们招待不周。“刘小钱努努嘴,继续说道,”姐姐回来会不会怪罪我们?“ ”现在追的话,还来得及吗?那货腿短,估计现在还没走出单元楼。“ 一辆老款捷达轰轰启动,小虎离开摩登时代的停车场。 “看样子得在这h市长期呆下来了,不过自己来找张浩然之前差不多也是这样计划的。 虽然同样是留下来,不过性质在此刻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是计划投靠发小张浩然的,听说他在城里混得不错。 不过实际情况,就如大家所见到的那样。所以让他留下来的原因,已经变成了为讨债而不得已来一场持久战。 那么,就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 车内广播里放着不知道名字的歌曲,“鸡你太美、基尼太美、挤你太美、挤你台妹”他有些烦躁。 ”张浩然这小子,变了啊!越来越不厚道,唉!人心不古啊!“小虎边这样想着,然后脱口而出:“神马几把玩意啊!!!!?”一把关掉广播。 挡风玻璃后的台子上有好几个u盘,他扒拉一番后捏起红色的那个插在usb插口。 于是,车内环绕起十分带感的歌声。 “一个唱起歌来咬字不清而且还有点喘的长发男子,怎么竟会有如此大的魔力。真是叫人爱死了,没办法,谁让他是伍百呢?” 紧紧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静静地注视着前方,车子离开市郊,朝着开发区驶去。 他在脑海里回想最近一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先是接到电话说父亲住院,自己匆匆赶回家。 回家后的状况,似乎没有姑妈说得那么严重。虽然父亲看起来不太乐观,大多数时间里,他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哭。 还不错,起码那食欲让人有些诧异。甚至小虎都一度怀疑,父亲是不是故意装病好劳师动众让他回来一趟——这也正是父亲哭的原因。 他总是唠叨,说自己的日子怕是不多了。泪流满面,神情恍惚地看着小虎。 总之,就是这样。大多数时间里,不是在吃,就是在哭。更多时候,是边吃边哭。 很难想象,那个饭量如牛的男人,在小虎一夜醒来后,就真的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他面色安详。 听了姑妈的建议,丧事极简。父亲生前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被火化。这是两个姑妈 告诉他的,尽管对此事深表怀疑,不过在考虑到墓地的价格之后,小虎愉快的答应了姑妈和表姐们的建议。 ‘好啊,那火化后的骨灰呢?怎么处理?“显然,小虎对这种事并没有什么经验。 ”放在家里,供起来。“ ”可是你们也知道的,我们没有家。爸爸之前住他朋友那儿,我几乎一直都是在工地睡。“ ”那就撒掉,他生前最爱的地方,或者对他而言,那些有着重要意义的地方。“ ”总之,你先带着就好了。“表姐把刚从火葬场取出来的骨灰盒塞给小虎。 ”还是热乎的。怎么是这种罐子?“小虎问。 “你带来的钱,只够选这套餐。而这个套餐里,就是这样的罐子。也没什么啦,起码比陶瓷罐子要结实不是吗?”对于他的问题,姑妈是这样回答的。 “就是保温效果差了点。”小虎有点沮丧,低头看着捧在手里的父亲。他像是在自责,如果自己多赚点钱,爸爸就可以被装在珐琅掐丝的陶瓷罐子里了。如果再有钱一点,或许买块好墓地也说不准。要坐北朝南,要像张浩然住的那种一样。 “这么快就凉了吗?”表姐问。 “没,还热乎着呢。” 几个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沉默的小虎在方向盘后眼眶湿润,唉,都怪伍百,太煽情。 小虎拔下u盘的时候,不经意的看看副驾驶座位。 “卧槽!!!!”小虎惊呼一声,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刹车声。 小虎掀起座椅垫子,又翻身探到后排座位去翻找了一番。他接着又慌忙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在座椅下伸长脖子使劲探寻。结果什么也没有,不甘心的小虎又趴在地上,探头在车底扫视一遍。 “有什么东西卡在底盘上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车后传来。 “别烦老子,滚!”话音刚落,小虎才若有所思地起身,他看见了那多管闲事的家伙——穿着绿色反光衣,戴着大檐帽的家伙,此刻正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大哥,听我说,我” 交警抬眼看了小虎一下,低头撕下罚单:“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临时也不行。” 说完用下巴指指前后左右的红绿灯,他们此刻正在一个十字路口,小虎的车就停在正中央。 “我刚才在找我爸,真的抱歉。太着急了,就什么也顾不上了。真抱歉啊,我” 交警一脸好奇:“你是说,你在找你爸?他?”说着指指那辆捷达的底盘,懵逼地看着小虎。 “他死了。” 小虎话一出口,这次轮到那交警趴在地上去查看那可疑的汽车底盘了。 “帮我捡一下帽子。”大檐帽塞滚落在那男人的身旁,他的头已经探进车底。小虎似乎没有听见,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刘小钱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打包盒里的麻辣烫,沉吟了一会儿后说:“不过我觉得,他自己会回来的。” 朱洋一脸纳闷的看着小钱,小钱身子往后一倒,靠在沙发靠背。用下巴指指厨房的大理石操作台: “他爸落厨房了。” 两人默默对视,相顾无言。 十字路口,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那顶还没被捡起的大檐帽被卷入车轮底被压得痛苦不堪。 “卧槽——!”大檐帽的主人似乎要更加痛苦,而且胆战心惊! 就在刚才,一辆红色的本田轿车朝着这边驶来,刹车不及,便从侧翼砰地撞上来! 霎时间,路上灰尘四起。那顶帽子也被空气卷飞起来,而那大檐帽的主人,此刻已经被整个卷入车底! “卧槽!!!!”那红色轿车的后轮还在发疯似的原地打转,现场极度混乱,橡胶轮胎被烧焦的气味像死神一样逼近,直串鼻孔!小虎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 男人的哀嚎和怒骂声、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有小虎脑子里嗡嗡作响的电流声,他听见那辆车里的女人尖叫着(妈的!果然是女司机!) 谢天谢地!那红色本田终于熄火了!而高高扬起的尘土迟迟没有散去,小虎第一时间马上冲到自己车前,趴在地上去看那交警的状况。 他应该还活着吧,如果他命大的话。 小虎没有看见血迹,这是个让人乐观的理由。小虎摸着了他的腿,用力试着拽了一下。 “嗷~!”那男人嚎道。 唔!还活着,活着就好! 小虎又用力拽了一下。 彻底传来男人的咒骂声:“尼玛!嗷~!卡住了!来,绕这边来,来这头试试。” 小虎撇撇嘴,感觉自己这下可闯大祸了。不过,他看见那正在冒着浓烟的红色轿车后,心情释怀了不少。 “你小子踏马还愣着干啥!来!快过来啊!”彻底的男人喘得厉害。 “哦!等一下哎,马上马上。我去叫两个帮手。” 说完小虎朝着红色本田走去,右侧车门也恰好同时在这一刻打开。紧接着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小虎嘴巴张的巨大无比。 “小小虎,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虎也是实在诧异并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他。 “快!快!快,快救人啊!有个家伙被卡在车底了!”小虎恍惚了一秒后又马上意识到眼下情况的紧急。 “先,先过来帮我。”站在车门后的人朝着小虎招招手。 “怎么了?” “刘珊也被卡住了。”浩然说。 第19章 病房里,空虚的男人和空虚的女人几杯酒下肚后,坐在一起聊了好久。 他们谈到自杀,起初丁玲有些震惊——毕竟从这样的猛男口中听到这样脆弱的字眼。后来静静的听他说了几分钟后,原来是和他手头的一件案子有关。 “自杀的原因很多,虽然我也不大清楚,主要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事。虽然刚和你说了,很多时候我也会有那样的感觉。我们刚才提到的,空虚。但是说到自杀,我还的的确确没有想到过。 倒不是因为害怕,恰恰相反,我觉得那正是懦夫才回做的事。即便生活已经混乱不堪,但是不管它怎么操蛋,想找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也并非什么难事。” 段坤认真的看着眼前这女人的眼睛,心里案子惊叹:“这女人竟和自己如此相似!自己准备说的话,居然她的嘴里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在段坤的感概之余,竟然没有发现丁玲已经不知不觉地转移了话题(准确的说,是跑偏了。) “你信命吗?或者说灵媒啦、超自然能力啦这些。” 段坤盘腿坐在床头,怔怔的看着她。当段坤意识到自己居然可以盘腿而坐的时候,也着实被自己下了一跳。和这女人聊天,居然忘记了自己正身负重伤。 段坤就这样投入地看着她,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 “不骗你,我以前是不相信的。”丁玲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神秘的光。 “意思是现在可是相信这些烂七八糟的玩意了?”段坤没难得可以插句嘴,他不甚客气地问道。 “给你讲几个故事,真实发生过的,你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丁玲拉拉凳子,让自己靠他更近些。 “你上辈子准是个神婆,跳大神的那种。”段坤身上的酸痛感觉又上来了,他调整姿势试着躺下。 “我们是不是跑题了?”丁玲放下玻璃杯问。 “真不容易,你居然意识到了!”段坤有点喘,“帮我拿两粒止痛片出来,谢谢。” 丁玲朝着他下巴指着的方向看去,然后拿起小桌子上的药瓶。 “刚才是说自杀的事情哦,”丁玲边拧开瓶盖边说,“你的那件案子,或许不是自杀呢?或者换个说法,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自杀呢?” 这话一出口,段坤又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丁玲听见有人敲门,赶忙把玻璃杯和酒瓶往床底塞,手忙脚乱的。 “段警官。”小李已经推门进来了。 丁玲扭头看看眼前这位小姑娘,又看看段坤。 “东西带来了吗?”段坤问。 小李低着头并不说话,只是像闯了祸一样,两只手拽着身前的衣角揉来揉去。 “没找见吗?”段坤有点失望,看来只能等自己回去后再找了,同时又在心里数落了一遍现在做事不靠谱的年轻人们。 "头儿”小李支支吾吾地开口说,“可能是是我上午帮你收拾桌子的时候,给弄丢了那是什么?很重要么?” 段坤此刻已经闭上了眼,鼻子里哼哧哼哧得喷着怒气,压抑在心头的怒气。 “我回去再去垃圾桶翻翻,真的对不起段警官。主要是我看您的桌面实在太乱了。” 段坤依旧紧闭双眼,努力的靠深呼吸来使自己情绪稳定些。 看着手足无措的女孩子,丁玲在一旁看着实在不落忍。 “男人都这臭德行,以后别帮他收拾了。省得找不到什么又埋怨别人。” 小李更加羞愧了,她抬起头瞟了一眼段警官,然后赶忙闪回视线——他正在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 “去忙吧,回头让他自己找去。”丁玲继续说道。 段坤依旧默不作声。 “那段警官,我先回去了”说罢又冲丁玲微微点头。 “没事儿,啊!有啥大不了的,他已经原谅你了。去吧,再见。”丁玲朝着这个小姑娘笑笑。 小李走后,段坤歪着脑袋,怔怔地看着丁玲,心想这娘们儿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不可原谅。”两人沉默半晌后,段坤突然蹦出这几个字。 “酒呢?要不要再来一杯?”丁玲试探着问。 段坤摇摇头,自言自语喃喃道,“真够操蛋的。” “什么?”丁玲问。 段坤于是把那件坠楼案件的始末和她简单说了一遍,以及自己为何如此固执地不放弃调查。 “那么说的话,你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线索,现在又没了,是这样吗?” 段坤紧紧抿着嘴唇,缓缓点头。 接着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段坤想着那案件,丁玲也在想着什么,她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段时间里,两名护士进来一次问段坤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有异常,伤口处有没有发热瘙痒。只是进来象征性地闲逛了一下就又离开了。 离开病房前,其中一名年龄较长的护士抽动了几下鼻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愣了两秒钟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你干嘛不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呢?”丁玲看着段坤,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 “哪个角度?”段坤问。 “我是说,既然你的上司不想让你一直搅和这件案子,他们也觉得只是寻常的自杀案件,本就该早早结案入档的。” “所以才操蛋。”段坤说,“我有最少三条理由来证明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案件的细节啊什么的我倒是不关心,只不过,你何不试试我这个主意" 段坤看她一脸正色地说,于是坐起身子凑了过来。 “其实你早该这么做的。你联系几家媒体,说起添油加醋,他们可比你在行多了。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听丁玲说完,段坤转动着眼珠,心想她说得并非不无道理。 “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这会不会不太好办?”段坤说出自己的顾虑。 “只要舆论方面的压力施加到位,你们局里就不得不重新重视这件案子。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到时候,会有很多线索自动送上门。当然了,其中可能大部分是没啥卵用的。”丁玲把自己的身子往后欠欠,瞄了一眼那瓶被她塞到床底下的酒,又继续说,“至于事情已经过了热度期,嗯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想和制造话题一样,只要有媒体愿意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他们的办法和标题,会多到让你吃惊。” 段坤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仅有过一夜缠绵的女人,“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女人嘴角露出一抹得意中带有欣慰的笑,目光落在面前这个坐在病床上的男人。 “在生活变成现在这版本之前,我其实是个职业记者。不可思议吧,呵呵!”她喜欢段坤现在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有些老朋友,或许能帮上忙。” “那就先谢谢啦。”段坤很少和人说谢谢。 “久不联络了,也别高兴太早。”丁玲撇撇嘴,“不管怎么,试试吧,我尽力而为。” 段坤点点头,他主意到今天的丁玲头上别了一个发卡。 丁玲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抬手摸摸那个红色的发卡,然后把右侧的耳朵露出来,神秘地朝着段坤笑笑。 发卡卡好后,她贴身过来:“今天的你,依旧喜欢我的耳朵么?” 段坤嘴角微微上扬,冒出短胡茬的下巴在此刻的笑意下,少了几分颓丧,多出几分可靠温和。 “当然。”他慢慢地点点头。 “你的腿,还能走么?”丁玲问,此刻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段坤身旁的床沿。侧脸轻轻地贴在他宽厚的肩膀,目光落在前方空中的某个焦点。 “不确定。”段坤想了想回道。 “我突然想做点儿事了,疯狂的事。”丁玲平静地说,“不过一定要和你一起做,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话,并不想那么做。” “什么事?” 丁玲依偎在他肩头,沉默思考了一小会儿后:“就是那种,比较疯狂又叛逆的那种。” 段坤嘟起下唇沉吟了几秒:“我没坐过过山车。” 虽然那玩意是给小孩子玩的,不过看起来应该满刺激的吧。 丁玲:“我还想喝几杯,不过不是在这儿。” “那去哪儿喝?” “随便哪儿,只是别在这,我刚才都在怀疑自己喝的不是酒而是84消毒液,这味道太操蛋了不是吗?” “是够操蛋的。”段坤伸手绕过她的腰,丁玲又把侧脸更深的埋进他怀里。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他们静静听着对方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气味以及衣服面料的触感。 “我带你逃院吧。”丁玲突然开口提议。 “好主意,其实我也想这么干来着。不过我可能跑不快,没出医院大厅就会被护士发现。” “来的时候,我见走廊那头好像有两个轮椅。”丁玲说着已经站起身,“我保证除了过山车,那玩意你肯定也没坐过。” 段坤惊呆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女人。 “坐着别动,等我回来!”丁玲刻意把嗓音压低很多,用食指指指段坤,然后神秘转身离开。 两分钟后,女盗贼成功得手,嘴角上扬地推着战利品站在段坤面前。 “在一位警官眼皮子底下行窃,这样合适吗女士!?”段坤打趣道。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我有权保持沉默,但我所说的将会作为呈堂证供?哈哈哈哈!” “你他妈小点儿声~!”段坤紧张地瞪她一眼。 丁玲止住笑声,看看段坤:“对了,我可能抱不动你。能自己坐上来吗?” “我又不是半身不遂!”段坤没好气地看着丁玲,“只是有点瘸,暂时。”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段坤已经自己坐上了那轮椅。 “感觉还行吗?可以的话,我们马上‘越狱‘!”丁玲看着他。 段坤左右扭扭身子,用手拍拍两边的扶手,他看起来适应得不错。 “这玩意还带座椅加热的吗?”段坤抬头看着丁玲,眼神像个好奇的小男孩,等待导购小姐姐解说这款神奇的产品。 “谁知道呢,来的时候我见有个老大爷坐着它来着。看样子,像是半身不遂。” “哦哦,可能还有点老盘腿。所以自带座椅加热吧,啧啧啧,现在科技可真先进。”段坤边说边左看看又看看,双手推着轮子转起来。 “我说你他妈还走不走!?”丁玲俯身看着段坤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段坤一个飘移动掉头,看着丁玲:“嗐你别说,还真不错!” “不是座椅加热。” 段坤一愣:“嗯?” ”好像是那老头尿了。”丁玲表情复杂地说完,看着美滋滋地段坤脸色瞬间僵硬。然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丁玲回过神看去,段坤已经条件反射地弹起来。 “我次奥————————!” 第20章 幸运的是,被卷进车底的交警并没有受伤。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惊吓以外 他战战兢兢地站在事故现场,看着自己那顶已经被碎尸万段的帽子,十几分钟过去了,想起刚才那番情形,他依然心有余悸。 “真的十分抱歉阿sir,您没事吧?”当小虎这样问他的时候,他恨不得伸手掐死这货。 要不是这事儿法律不允许,他一定会这么干的。男人的眼神充满着愤怒和惊恐,就那样看着小虎长达两分钟。 小虎本来已经够紧张的了,被他这么一瞅,更加诚惶诚恐起来。 这下简直八成要废了(当然指的是驾驶证)因为那辆老款捷达已经离报废不远了——只是此地到拖车厂的13公里。)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把车停在这里很危险。你瞧瞧,你瞧瞧应验了吧!?”交警事后诸葛亮一般对着小虎狠狠教育到。 小虎则连连点头。 “说说吧,这事儿准备怎么处理。” “我也是受害者啊。而且我现在你刚才也看见了,那女人被撞得不轻,我得赶到医院去。所以,麻烦你快点儿。”话一出口,小虎自己也惊讶这语气竟是出自自己之口。 唉!不过无所谓了。该扣扣该罚罚,谁让自己点儿背呢!? 一旁穿着制服的男人看出了他的焦急,于是故意拿腔作调起来。心说今天且得好好教育这小子一番才行。 他沉吟着在心里斟酌开场白,缓缓低头沉思着踱步。 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看去,小虎竟然溜了。 “喂——!”他朝着那小子大喊。 只见小虎突然停下来,回头对自己比个手势,然后同样大声地回喊到“喊你妹啊!老子不要了!“ 话音刚落,便一股烟似的消失在十字路口。留下那位没了大檐帽的男人,原地懵逼。 医院病房的门被推开,第一眼看见的是满面愁容的浩然。此刻他正坐在并床边的椅子上,俯身用手臂撑着额头。 “啊!小虎你来了!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小虎急喘喘地点点头,目光向病床上投去。刘珊还在昏迷,身上插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管子。 两人几乎同时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是好几分钟的沉默。 午饭前,刘珊的妈妈闻讯之后也急匆匆地赶来了。进入病房后看见重伤的女儿,那位已经满头银发的阿姨哭得近乎更咽。 安慰了许久,阿姨才怔怔地坐下来听浩然述说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期间小虎一直沉默地站在浩然身后,他内心有些许自责,毕竟这件事和自己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午饭时间,食堂餐厅里浩然坐在小虎对面,他没什么胃口。即便是没有刘珊这场意外,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够他头疼的了。 “等下你先回家,我们出去这趟,是不是都快乱套了?”浩然强撑着精神找点儿话题。 小虎默默的点点头,把自己准备要走的事先咽回肚子。而且自己在那辆捷达报废之后,好像自己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 而让他最最难以启齿的,是浩然那满脸的愁容。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他身边需要自己的帮助。 “早知道我就自己开车了。” “会没事的,别太难过了。”小虎停下手里的筷子。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帮我照料一下。”浩然看着小虎。 小虎有点懵,心想你不是在这儿呢嘛?莫不是他也受什么刺激了吧,小虎有点担心地看着浩然。 “等刘珊醒来,我得离开一阵子。这趟出去,是办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总之,我得出去一阵。这事儿你嫂子也知道,唉~!等她先醒过来再说吧。”浩然叹叹气,继续说: “这阵子就先住我家,哦还有,我刚才说的那件事,如果办妥了,你到时候就和我一起搞吧。我欠你的总之,这是个不错的项目,托了好些关系才有了眉目。我欠你的,以后加倍补偿你。至于眼下,我真的"说着说着,浩然吞吞吐吐起来。 小虎在他的一番诚恳坦然下,也有点儿动容他伸手抓住浩然的拳头:“说这些就见外了,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唧唧歪歪,反正我最近也没事做。” 浩然深深地点头表示谢意,紧接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着小虎,有些神秘。 “还有一件事,刘珊的弟弟。你帮我多留意他一下,这件事自然别让刘珊知道。没有别的意图,我只是觉得,那孩子有点怪。” 小虎听得一脸愕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来这儿之前,我们住着的地方,附近有个女人跳楼了。你有没有听谁说起?“ 小虎不由得瞪大眼睛,然后慢慢地摇摇头。 “那天恰好是他去派件给那女人,着当然可能只是巧合。只不过就在前几天,我偶然发现,那天他给人家上楼送件,但是那快件并没有送去。我在公寓楼顶的平台上发现了它,原封不动地被扔在天台。” “怎么回事?” “面单上的收件人姓名和电话,全被打火机烧掉了,但是我一眼认出,那单号是从我原来的站点发出去的。”说这话的时候,浩然微微的扭扭头,见他们身边的其他座位并没有人,才继续对小虎说: “我回去打开电脑登陆系统查那单号,居然是那跳楼的女人的。也就是说,那天他从楼上下来,但是包裹并没有送到那女人手里。” 小虎听到现在,才渐渐明白了什么。同时看着浩然那张布满愁容的脸上又多出几分古怪的神秘气息,他隐隐觉察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了。 而且浩然似乎到目前为止,提到过这件事的人,只有自己。他小心翼翼地仰起头,轻轻闭上眼睛。 食堂里寂静得只有后厨金属器皿在洗碗工的蹂躏下发出的怪叫在回荡,小虎静静思忖了数十秒。 “你说的他,可是住在你们家的那小屁孩儿?他是刘珊的弟弟?” 浩然点点头,然后继续压着嗓音说:“我擅自把那包裹拆开了,你猜里边装着什么?” 小虎没有问那是什么,但他的眼睛注视着浩然,空气在此刻凝固,偌大的医院食堂里两个男人屏息凝视着对方。空气里和地板上氤氲着消毒水的气味,若隐若现。 “那里边” 【作者题外话】:熬夜不要超过两点夜宵只吃水果任何作业要在截止期一半的时间就开始写书不能只借不看英语不能只说不背目标不能只下不达少说闲话少骂人多吃水果多喝牛奶不矫情不别扭不低落不哀怨不抓狂不冲动不固执不胡思乱想要努力要奋斗 第21章 所谓长大,是当你听到“波涛汹涌”的时候,却再也想不起大海。 而所谓成熟,或许是当你目睹“波涛汹涌”的时刻,内心却毫无一丝波澜。 "你莫不是受个伤而已,不会连那功能也没了吧?”丁玲躺在段坤身畔,侧支着身子,伸手扒拉着段坤的头发。 一直沉默的男人依旧沉默,身边的女人于是也陪他沉默。今天他们度过了疯狂的一天,而且此时酒店床上躺着的那个沉默男人,本应该躺在医院病床上。 两人似乎都在回味今天发生的事情。 “这可太操蛋了。”段坤突然开口,说着伸手摸摸自己下巴的胡茬。 “是啊,太操蛋了。”丁玲淡淡的重复一遍男人的话。 接着又是良久的沉默,电视自顾自地播放着无足轻重的新闻。但那却是此刻房间里唯一能制造出点儿声响的玩意儿了,段坤抬眼望着天花板。 下半身开始有感觉了,丁玲刚才已经俯身上去,就在她说完“太操蛋了”之后。 柔软的发丝掠过他的小腹,温润微微带着湿气的鼻息在那里喷涌。 在丁玲一阵吞吞吐吐之后,全身汇聚一处血液在砰砰律动起伏,那感觉明确地告诉他,自己的身体一切正常,血压正常、内分泌正常以及,功能正常。 那平静的海面终于再次波澜起伏,裹挟着血液下的暗流来势汹涌。 “对一位身负重伤的患者,被你携带出逃的患者来说,这样真的好吗?”段坤打趣儿着问。 “咘咘~”丁玲停下手头的动作(划掉,准确地说,是口头的动作),“老娘总得图你点儿什么吧!?” 段坤一脸哑然,无奈的撇嘴笑笑,目光中闪过一丝宠溺,他伸手去抚摸她吹落的秀发。 “别唧唧歪歪的~!你不用动。”女人又扭头瞅他一眼,娇媚一笑。 沉重的呼吸声取代了沉默,沉默中掩藏暴风雨前的宁静,宁静过后,是雨打芭蕉点点急促,阵阵摇曳吱嘎闷响。 闪电,闪电在脑海划过! 空白,炫目的空白! 狂风,狂风在胸膛挣扎! 灼热,窒息的灼热! 惊雷,惊雷在身躯颤栗! 亢奋,觉醒的亢奋! 暴雨,酣畅淋漓的暴雨。二十三分钟四十七秒,微风拂过战场,凉意下疲惫的战士合上双眼,鼻息湿润胸膛起伏。 好大一场雨,兵荒马乱间,竟湿了一大片! “我想起一句戏词。”段坤在丁玲耳边淡然低语。 “嗯,那是什么?”女人同样轻声地问。 “今日谁同我浴血奋战,他便是我兄弟。” 丁玲眼光闪动若有所思,接着又转脸一笑,满不在意地看着段坤。 “别对我太好,说真的,我怕。”男人看着她的眼睛。 “怕什么?” “怕会爱上你。” “我也说真的,别太认真,我也怕。” “怕什么?” “怕你会伤心,会恨我,骂我是个婊子。”丁玲长长的轻叹一口气,“就现在这样,我觉着挺好。” “嗯。”男人轻声回应。 "你腿上的伤,不要紧么?我是说,会不会感染?”丁玲翻起身看看躺在一旁的男人。 战斗似乎让他有些精疲力竭,丁玲想着还是弄点儿抗生素给他比较稳妥,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居然忘记顺手拿几瓶药。 "你躺会儿,我去趟药店。“丁玲边穿衣服边对段坤说。 ”紧急避孕也不至于这么急吧。”段坤恢复起精神,挑起眉毛对着丁玲打趣儿道。 丁玲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接着又有些动容地看着他。 “你个没良心的!要是能怀孕,我的人生,兴许就是另一种情形了吧,家庭和睦幸福美满的老掉牙版本。虽说老土,可是现在想来,做个安分乖巧的家庭主妇,也是挺让人嫉妒的呢。呵呵,不说这个了。” 说着丁玲从衣架上取下外套。 “那你去药店做什么?”段坤的职业病居然在此时发作——开启了刨根问底模式。 丁玲有些小诧异,她看着眼前这男人,简直就是个孩子。都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问题的生物,果然 边想边转转眼珠,丁玲一本正经的说:“我家儿子生病了,买给他的。” “你刚才还说自己没怀孕过。”段坤依旧在刨根问底模式中仔细琢磨面前这女人。 “嗯骗你的。”丁玲忍着不笑出来,看着躺在床上一脸认真的男人。 “而且已经很大了,他受伤了,我很担心他。对,伤得还蛮重呢。” 丁玲看看段坤,段坤依旧认真听着。 “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腿上伤那么厉害。我想着买点儿消炎药和纱布去,唉,你说我这当妈的容易么?” 段坤越听越觉得可疑,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也说不上来。 “也不知道那没良心的臭小子现在在哪个酒店床上躺着,瞅着面前的女人发愣呢。唉!老母亲表示很心痛啊!” 目光从伤腿那头射来,段坤生无可恋的脸呆呆地看着丁玲。 “我次奥!你这女人,嘴可真够损的。”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我嘴要是不吮,你能挺起来吗!”丁玲从容补刀,然后得意转身,开门离去。留下一脸懵逼的段坤。 “真够操蛋的!这叫人又爱又恨的女人!” 这时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段坤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在医院,从轮椅上窜起来的那一下,让他刚刚缝合好的伤口裂开了。 不过作为一名合格的硬汉,这不过是区区流点儿血的小事儿。而且当时两人正在筹划逃离医院的兴头上,尽管出了一丁点小状况,不过段坤还是坚持轻伤不下火线。 于是丁玲推着轮椅穿越医院过道,杀出大厅。所幸的是大厅排号取药的人挺多,居然没有人留意到段坤草率缠在腿上的橙色丝巾(那是丁玲的)。 接下来的时光,确实是让他难忘的一天。 由于不是周末,游乐园的人不多。丁玲推着他比较顺畅地进入园区并买好票,如果那天下午三点钟,你有幸路过南广场的卡迪游乐园,一定会看见两个奇怪的人肆意欢呼大笑。 段坤坐上了过山车,同排座椅一旁,是个拎着啤酒瓶的红头发女人。 “感觉还行么?”丁玲抿下一口百威,扭脸看着段坤问道。 段坤撇撇嘴:“比想象中的要差那么点儿意思,没那么刺激。” “不喝酒的话,就吼两嗓子吧。”红头发的女人提议,同时晃晃手里的咖啡色瓶子。 段坤难为情地看看她,“怪幼稚的。” “反正也没啥人,怎么?害怕明天新闻里报道某警官身受重伤,被可疑女子挟持不知所踪?后又有游乐场热心群众举报某残疾男子在过山车上狂吼扰民?哈哈哈哈!” “知道吗?你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 “你他妈喊不喊!?随便来点儿什么都行。”说话间丁玲又灌了几口啤酒。 “啊~!”丁玲抛飞酒瓶,嘴边撑着双手大声欢呼。她边吼边慢慢调转过来对着段坤,段坤生无可恋。 “啊~!”贴着段坤喊了短短几秒,丁玲累了,于是停下看着这男人的侧脸。 “啊!啊啊啊啊啊~!呃~!啊~!”哦哦啊啊~!”她调皮得像只小猫。 段坤见她这般浪荡,慌忙伸手过来去捂她的嘴。丁玲更开心了,她的笑声在段坤手掌下闷声颤抖。 “啊——~~~~!”这是是段坤的叫声,只见他龇牙咧嘴,双眼怒睁。 丁玲撒手撤去捅在他伤口的酒瓶,调皮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段坤。 “还就不信了,老娘治不了你!” 段坤被这眼前的女人整得没了脾气,“酒瓶你刚才不是已经扔了吗?高空抛物,而且就在本警官的眼皮子底下。” “我买了三瓶呀。别废话,给我打开。” 段坤接过那瓶百威,丁玲看着他。 “所以,感觉还行么?” “你不是已经问过了?” “再问一遍不行吗!?感觉还行么?” “嗯满刺激的!这上边是不是不允许喝酒?”段坤看着丁玲。 “要不然呢?所以我才藏起来的呀。”说着她拉开手提包拉链,“最后一瓶,你确定不来点儿?” “干杯。” “叮~!” ”干杯,敬自由!” 想到这里,段坤嘴角浮现笑意。虽然野了点儿,终究是个可爱的女人。 可惜终究不是她。 不过,如果…… 敲门声响起,想是丁玲买药回来了。 段坤一蹦一跳地下床去开门,走到门口才听见那声音并不是她。两个女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应该是酒店服务员。 段坤开门,门外是两个身穿制服的女服务员。 “先生您好”一个职业微笑从女生脸上堆起,“刚才有位女士让我们送来的。” 说着她递过药房的塑料袋,里边零零散散装着各种药。 “她人呢?”段坤问,心里闪过一丝落寞。 “那位女士让我转告您,说她临时有事,所以……” 这时另一个服务员说:“她好像说给您留了字条。”说着下巴轻轻朝着段坤手里那袋子指指。 “哦,好的。谢谢了。”段坤有些凌乱。 “请问有其他可以帮到您的吗?”服务员再次送上招牌职业假笑。 “奥对了,帮我结下房钱。谢了。” “那位女士刚才已经结过了,她付了一个星期的客房费。” 段坤心里更乱了,他疑惑地看看两个服务员。 “祝您生活愉快。”那个服务员看看他手里的袋子后,这样说道。 “谢谢。”说完段坤关门,脸上写满落寞与疑惑。他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回到床边,打开袋子翻找那张她留下的字条。 第22章 小虎走在医院外的便道上心事重重,浩然和他讲述的那件事,让他觉得有些惊讶。然而更多的是,懵。 这是小虎初次听说这件事,毕竟自己也是才来h市不久。如果真如浩然怀疑的那样,那个叫刘小钱的小屁孩,也就是刘珊的弟弟,跟这件事必定有关系。 事情有好几种可能,最糟糕的情况是:那小子搞不好是个杀人犯,或者心理扭曲的家伙。不过,事情不可能这么邪乎吧!? 而且,这件事好像和自己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不对,是和自己没直接关系,但是和浩然有关,而自己眼下这情形,怕是暂时没法走了吧。 怎么说,也得等浩然这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差不多了再说。 他居然说近期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会真就撇下这一摊子事儿走了吧?如此一来,自己可真的就被牢牢栓在这儿了。 小虎自己那台几乎已经报废的车子还没去处理,还有本来准备去开发区转转,找个营生活儿计来着。得得得~!这下又全没戏了。 说到营生,小虎又想起浩然说的另外一件事。也就是他如此着急要出去一阵子的那件事,把他说过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后,小虎得出一个结论: 看来浩然这家伙并不像老家人们说的那般——混得风生水起。唉~!都他妈不容易啊!想想他那妻子,刘珊现在还昏迷着呢。 想到这里,小虎不免自责起来。毕竟这件事和他自己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如此一来,自己就更走不了了。 唉~!操蛋的生活啊!!!! 不知不觉间,小虎已经快走到摩登时代,现在路过的是一个比较老旧的住宅区。 他抬起头看了几眼,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小区的名字尽管已经面目全非,不过小虎还是认了出来——幸福小区(新苑)。 他越发觉得这名字在哪里见过,走出去一段后他才赫然想起,浩然说的那件跳楼的事情,不就正是发生在刚才路过的那地方吗!? 唉——!小虎又暗自感叹起来,他想着生命的脆弱与我们在死亡面前的渺小。 于是不可避免的,他又想起了过世不久的父亲。他默默的走,脑子里再也没思考什么。只有几秒钟在脑海里闪过一个问号——自己落下的骨灰盒,应该还在浩然家吧!但愿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状况了——比如,被那脑残小屁孩当成芝麻糊冲掉。 不由地他加快了脚步,但是走了两分钟后,他被眼前的一番情形给愣住了。 那是一只小猫,看那毛色应该属于宠物店里卖的比较贵的那种。只是自己的目光被那小猫吸引去的原因,是它正委屈无助地蜷缩在垃圾桶旁边的角落。 它面前的那便道上,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在拿一条树枝捅来捅去戏弄它。小家伙的样子可怜极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不负责任的主人,就让这么娇贵的小猫流落街头了。想来这样的事,也比较好理解。 总有那么一种人,而且这种人在我们的生活中往往还不是占据着极少数,他们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就买来一只小猫。但是不多久便开始腻烦,并且对照顾照顾小动物萌生出厌恶的情绪。 这年月,情人都能频繁更换,何况一只粘人讨厌的小家伙呢。 小虎不是喜欢小动物的人,但是眼前这一幕此时此刻却让他分外动容:如果真喜欢,就好好养着,如果不喜欢,何必拿一只小生命的归宿来儿戏,仅仅为了满足自己那一时兴起的爱心泛滥。 “这该死的滥情的世界!”小虎在心头这样暗自咒骂的时候,已经抬脚吓跑了那两个倒霉孩子。他蹲**子,那猫的身子似乎在颤抖。 它有气无力地眨下眼睛,瞬膜缓慢且同样无力地刷过眼球。一双宝石蓝的大眼睛水润润地盯着眼前这个蹲在它面前的男人。 “它一定饿坏了。”小虎自言自语地说着,并试着伸手去碰它。 小家伙挺通人性,见小虎并没有恶意,它眯起眼睛喵呜一声,同时身子柔软地靠在他的手臂上蹭蹭。 小虎把手伸到那小家伙的肚子下,轻轻将它抱起。 这时候他才赫然发现,这猫竟然——少了一条腿! 一句“握草!”在小虎心头腾起。 他把那猫抱在怀里,继续加快脚步,朝着摩登时代的公寓走去。 来开门的依然是朱洋那姑娘,见到小虎的第一反应是噗嗤一笑。 小虎此时的模样,还是从车祸现场离开时一样,而且在八分钟前,又顺便在垃圾桶旁边抱回一只残疾了的小猫。 “呀~!真可爱啊!”朱洋不加掩饰地夸赞道。 “浩然没有给你们打电话吗?”小虎说着已经走进客厅,那只小猫此时已经到了朱洋的怀里。她也惊奇的诧异于那猫凭空消失的一条后腿。 “你爸在厨房。“瘫在沙发上的刘小钱头也不抬地说,他手头的游戏正在激战时刻。 ”你姐姐出车祸了,张浩然没打电话来通知你们么?“小虎说着走近厨房,捧起那罐子,又顺手抄起袖子擦擦。 捧着爸爸的骨灰盒走到客厅,看着沙发上的刘小钱依旧波澜不惊打着游戏。 此刻若是自己手中捧着的不是限量版的粉末,如果是一桶火碱硫酸什么的,他真想狠狠泼他一脸! 现在的小屁孩,都这德行吗? “欸——!”小虎有点想打人,不过他忍住了。只是没好气地喊他一声,对方终于懒洋洋地仰起头看看小虎。 “去找几件你姐夫的换洗衣服来。“小虎板着脸,冲小钱干巴巴地说。 "他的衣服,我哪儿知道?" "阳台洗好的,快去拿来。" 小钱的视线依旧被牢牢禁锢在手机屏幕上,他依旧头也不抬地嗫嚅着,最终他一边以娴熟的手法一顿对着手机操作,一边难为情地说:“唉,朱洋你去呗,我这儿忙着呢。” 朱洋见他二人火药味渐渐腾起,就走到沙发前:“好啦好啦,不就是拿几件衣服嘛。我去。” 说着把小猫放在小钱腿上,转身离去。 一团热乎乎的小绒球被搁在腿上,那小家伙先是仰起脖子伸伸懒腰,又歪着小脑袋朝着那腿的主人看去。 “喵呜~!”小家伙便朝着刘小钱胸口爬去,居然一点儿也不刚才那般胆怯。 猫爪里伸出尖尖的指甲,一步一步朝上爬去。 突然一声惊呼:“啊——!豆芽?!” 刘小钱的手机已经被下意识地丢飞了出去,站在一旁等候的小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此时,朱洋也已经拿着几件衣服从阳台回来。 空气凝固,三人面面相觑。 小钱恍然回过神,忙用手去推开那只蠢猫。可是它竟然抓得死死的,如何不肯放开。 “你认得这猫?”小虎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小虎。 “啊?没有没有!这里怎么多出一只……一只猫?”小钱用尴尬并带着求援的眼神看向朱洋。 而朱洋,也在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那目光,竟与那个无礼的讨债鬼一样。 “是啊,这小猫好像认得你。”朱洋说完,隐隐觉察到此时客厅里有些诡异的气氛。 刘小钱,一脸哑然的刘小钱靠在沙发上:“我……” 第23章 她离开的第三天,段坤依旧不知道丁玲去了哪里。那茫然的空虚再次席卷而来,它们就潜伏在酒店房间的每个角落——缓缓摇曳的窗帘后,昏暗的床底。莫名其妙的感伤,莫名其妙地在酒店躺了三天。 段坤朝着床边瞥了一眼,他想吧那字条从垃圾桶里翻捡出来。但在两秒钟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他提起客房电话,像前两日一样,叫酒店的人送菜上来。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段坤放下电话兀自发呆。 依赖是一种病,而自己确乎是病了。就从她走进医院病房,拎着一瓶威士忌抛给自己那包万宝路开始,从她推着轮椅掩护自己从医院大厅逃离,然后在莫名地不辞而别之后。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闭上双眼等待服务员敲响自己的房门。 小腿处隐隐的阵痛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的确确还活着。即便心灵深处的空虚与黑暗已经近乎要将他吞噬为一具行尸走肉。 若不是那个莽撞的保洁阿姨一把扯开房间的窗帘,段坤不知道这操蛋的感觉还要持续多久。 周三下午,段坤撑着双拐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迎接他的除了小李讶异的表情外,其他同事都在各忙各的。新装备还没用习惯,段坤有些吃力地在走廊挪动时,忙碌来去的职员中,他成了透明的存在。 “头儿,您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吗?” 面对小李的疑问,段坤嘟了嘟下唇算是打过招呼了。他在那张熟悉的办公椅上坐下,看着眼前的桌面愣了会儿神。 “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不知不觉,小李似乎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久。显然被他的状态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次受伤,似乎让他少了一些锋芒。 或许,这便是让小李有些无所适从的原因。 段坤挪挪身子调整一下坐姿,以较大的角度瘫在椅子里。 “之前的工作进度到哪儿了呢?居然没有半点儿头绪。看来这人,还真是不能闲着。”段坤在心里嘀咕道。 他伸手去翻阅桌上的那本备忘录,事实上他并没有这样的习惯——随手写写画画。 不过他绝地自己还是得做点儿什么,即便知道自己正在做的那件小事压根毫无意义。 他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行为艺术还是别的什么? 打开那个硬皮笔记本,里边果然空白一片。随意翻着解闷儿,一张夹在后扉页的照片印入眼帘。 那是一张多年前的合照,当时的自己意气风发,俨然是那条街上最靓的仔。 “砰砰砰!”身后的玻璃门传来掷地有声的敲门声。 段坤转身看去,组长推门进来。 “干的漂亮啊靓仔!!!???”那家伙在他身后这样嘟囔道,但是段坤怎么听都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他转过椅子,试着站起来但是被组长按住肩膀给压了下去。 组长的眼睛抬过眼睛的金丝框,面无表情地东瞅瞅西看看,最后又把目光落在段坤身上。 段坤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点儿小伤,没什么的组长。“ ”我说段警官,你是真的优秀哇~!“组长的语气依旧怪诞,目光依旧呆然,板着的脸上面无表情。 段坤自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微皱下眉毛。那是他众多习惯动作中的一种——挨叼时候的招牌表情。 看样子他已经准备好了。 组长一直背着的手伸到段坤面前,拿着几份近期的报纸在他面前晃晃。 ”自己看,慢慢儿看。看完之后,回家休假。“ 段坤一脸愕然,不过还是麻利地打开那几份报纸。只见每份上面都刊登着幸福小区的坠楼案件,段坤心里一时间又惊又喜。 想起组长此时就站在身旁,他连忙按耐住心里的欣喜,拧紧眉头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他继续保持着翻阅报纸的姿势,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组长脸上的表情。 “这些媒体我们平时都是敬而远之,你居然没事儿找事!吴sir前两天问我是怎么回事,他很生气。 我一猜就知道准是你小子干的!打电话去医院找你,果然,还玩上人间蒸发了!”组长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他顿了一会儿,缓和一下有些失控的语气,然后继续说道, “经过高层领导一直表决,我们决定,让你暂时停职。不过,考虑到你受伤的情况,从轻处理,休假半年。对媒体我们也会这样说的,负责该案件的警官近期因工伤休假养病。” 组长看着沉默不语的段坤,继续说,“你得吸取这次的教训,感谢领导的仁慈。还有,以后别给我惹事儿了!我这次可被你给坑惨了!行啦,回去吧!好好反省!” 段坤又黯然伤神起来,这似曾相识感觉,又让他想起几天前那场危险而让人兴奋的狂欢,以及短暂欢愉后被空虚落寞填满的心境。 生活一向都是如此吗?先给足你惊喜,然后在还没来得及回味时,将那卑微的快乐猛然抽走。 “呵——!”他在心里冷笑,挣扎着起身。 而那面瘫组长,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站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他。 小李这时端着一纸杯咖啡进来,看见段坤吃力且有点狼狈的样子,她忙不迭地叫了起来:“段警官!” 快步走到桌前,放下杯子就忙去搀扶他。 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组长。小李鞠躬:“组长好。” 段坤不言不语,已经挣脱小李的搀扶,拄着拐杖径直走出向门口。 “小李啊,你去二组吧,叫张警官带你。这边,暂时没啥事了。”组长依旧用干巴巴的口吻说道。 “唔哦。”小李似乎已经料到了这结果,不过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她有一连串问号,不过只是支支吾吾地哦了一声。 组长慢步离开,她又赶忙追出楼道。 “你的腿在流血!”她追了上来,看着段坤的侧脸。 “死不了的。”段坤此时的语气,竟然也和林组长一样,干巴巴的能把人噎死。 他以前虽然也凶,但绝不是今天这样的。小李依旧跟着段坤,他有点儿越来越摸不准男人这种固执的生物了。此前,学生时期的她,一直觉得男生是世界上最简单最无脑的了。 但是看着段坤那有些怪异的背影,她彻底迷路了。 “您去哪儿呀?”小李再次追上踉跄前行的段坤。 “马尔代夫、夏威夷、济州岛、乞力马扎罗,这么长的假,想去哪儿不行!?” 小李当然知道这是他的气话,但是自己在去办公室前,组长一定对他说了什么。不然不会 "你也想休年假吗!?不想实习泡汤就回去!”这是段坤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小李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她知道他的脾气,而且,段警官说的没错。即便他往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嘉,不过从现在起,他对自己的从警生涯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帮助意义了。 她看着他离开,心底有同情,有惋惜。 这个单位里出了名的冷漠男人,倔强和固执似乎将会一辈子烙印在他的骨子里,身边的人依旧会将他划在交际圈外,可是小李在心里由衷地与他领悟着他此时同样的心情。 他是不会被打垮的吧,他可是段坤。 段坤走下大厅的台阶后,一辆蓝色宝来缓缓过来。小李远远望见那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似乎交谈了几句后,车门被打开,段坤被后排下来的人搀扶上车离开了。 他们是谁?小李嘟着嘴若有所思。 第24章 是怎样的十万火急,可以造就一个扔下重病妻子的男人? 小虎站在刘珊的病床前,那为老阿姨还在抽泣不止,而刘珊,依旧昏迷。 “刚才大夫来过一次,”刘珊的母亲说,“下午三点多,再做一次全面检查。检查检查!从我来这儿之后,已经检查了三次,可我问他们,我的珊珊是不是就这么一直昏迷下去了,他们却支支吾吾地啥也说不上来!我的珊珊啊~!你睁开眼睛看妈妈一眼,不要吓我好不好啊~!” 话说到一半,又满面泪水痛哭起来。 站在一旁的小虎看在眼里,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儿。 “浩然,浩然呢?”小虎嗫嚅着开口问道。 刘珊的妈妈听见这个名字,一时间止住了哭泣,愣愣地抬头看看刘珊的点滴瓶子。她沉默地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姨摇摇头,没有说一个字。 小虎的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来揪去,他自己找了个地方怅然坐下。房间被沉默笼罩,只有刘珊母亲间或传来的抽泣和擤鼻涕的声音。 终于度过了难捱的三小时,下午的时候医生终于慎重地宣布了检查结果:大人失血过多所以持续昏迷,但是后苏醒过来还要再做详细的检查诊断。当然,不排除伤者会这样永久昏迷下去(以及成为植物人的可能。)不过,幸运的是,胎儿并没有受到伤害。 两个在病房陪护者在目不转睛地听完医生这番宣布,原本悬着的心,此时悬得更紧,心情也更加复杂起来。 “造孽啊!老天爷~!”刘珊的母亲哀嚎一声,接着瘫软在她的病床前,眼泪再次泛滥起来。 “阿,阿姨!刘珊!刘珊的手动了!”一直呆呆站在一旁的小虎,捕捉到了病床上刘珊的细微反应。 小虎这话一出口,刘珊的妈妈猛地回头看他,愣了一下后又紧张地看着刘珊。嘴里呼唤着她的名字,同时轻轻的摇晃着女儿的身体。 但是,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回头再看看小虎,小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我去叫大夫!”说完转身拔腿就跑。 那件让所有人诧异的消息,是母亲告诉她的。虚弱的刘珊靠在被垫高的枕头上,她看着母亲眼里激动的泪水。 “医生弄错了吧?就算是,到头来又是假孕。”在得知浩然不在这儿后,本来就虚弱的刘珊情绪更加低落。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真让人担心她随时都可能再次昏迷休克过去。 “傻闺女,怎么净说这糊涂话!?凡事呀,要往好处想,这叫什么?不正是人们常说的因祸得福嘛!”老母亲在一旁好生安抚劝导着。 刘珊眼角低垂,面色犹如死灰,那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归来者的神色。她似乎没有听见母亲的话,只是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问问珊珊姐想吃什么,我去弄点吃的回来。她太虚弱了。”小虎说着,尽量掩饰自己那同样低落的心情。 老母亲拍拍刘珊的手背,她似乎又睡着了。刘珊的母亲轻轻回头,顺手拿起小桌上的保温饭盒:“医生说,她这会儿只能吃流食。” “嗯,知道了阿姨。”小虎伸手接过饭盒。 “珊珊喜欢吃甜的。” “嗯嗯。”小虎轻轻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了。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多天,直到一周后才慢慢好转。期间小钱和朱洋来过几次,几个人都是互相看看对方,没几句话便离开了。 刘珊的气色一天天好了起来,浩然依旧没有回来。他也每天打来电话询问刘珊的情况,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其中一个人说着说着睡着了作为结束。 浩然最近似乎很累,他那头已经没有声音好久了,刘珊还是怔怔的把手机贴在耳边。有时候是她自己疲倦地应着,然后眼角低垂昏昏睡去。 这几天来,小虎已经帮他们挂断过好几次电话了。 刘珊的母亲在h市已经停留了半个多月,乡下老家的父亲也需要有人回去照顾,以及他们家的早餐店已经好久没人料理了,一些熟客也经常打来电话催。 刘小钱和朱洋自告奋勇承担照顾姐姐的任务,好让老母亲安心离去。 “那个消息,是真的吗?”刘珊问小虎。 “什么消息?”独自留在赵珊身边的小虎看着她。 “就是,我怀孕的事。医生真的那样说吗?确定不是你们为了哄我开心?” 尽管已经习惯了赵珊以往比较高冷的性格,小虎还是从这个女人此刻的眼神中看到了渴望,她对生活的渴望,对生命的渴望——自己的生命,以及那个新的生命。 他第一次在赵珊的眼神里看见了温度。 “是啊,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前几天,医生进来给你做了好几次检查。但是检查结果迟迟不肯透露一丁半点,现在想来,他们当时正是害怕把这件事给弄错,所以才会一次次检查,一遍遍确认呀。”小虎这样说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赵珊的嘴角露出微笑,她的眼神中有了光彩,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虎。 “这一次,真的谢谢你了,小虎。”赵珊的话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我心里真的很是过意不去呢。” 小虎只是淡淡的笑一下,“你太客气了,这次的事,我本来就有责任。还有,浩然他”小虎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但是此刻病房里的气氛显然发生了变化。 赵珊靠回原来的位置,微微合上双眼,小虎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也陷入了思索,自己接下来怎么办呢?虽然可以缓几天再去想,但是这个问题是终究躲不过的。 现在就等浩然回来了,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珊。不过与此同时,他发现赵珊也正在看着自己。 两人没说什么话,只是长久的看着对方。病房里的挂钟声滴答滴答掠过,不知什么时候,们被吱呀一声推开。 赵小钱没有说话,他看看小虎,然后慢慢走到姐姐病床前。他身后不远处,是拎着购物袋的朱洋。 小虎走出病房去楼道抽烟,推门离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件事——浩然走之前特意叮嘱他的那件事。 把门带上之前,他回头看了看赵小钱。 ”想什么呢?“朱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把拽住那扇即将关闭的门。 小虎没有说话,他朝着楼道尽头的窗口走去。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朱洋跟了过来。 第25章 在打过将近一百通电话后,段坤依旧没有那女人的半点儿消息。此刻躺在床上的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这女人不是一般的想念。她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消失了吗?肯定不会的,一定还有再见的机会。 这几天他的心情属实不错,而现在也终于能再床上躺会儿了。说起那天,从警察局出来后,他被那辆车拦住了去路。上车后段坤看着那几个家伙,自我介绍后才知道是本市的一家媒体。 不过当时的他刚接受完组长的一番教育,心里正郁闷着呢。再看那几个家伙看着自己时的眼神,简直就像三只饿狼盯着一只瘸了腿的绵羊。 “我们准备给您安排一次专访,主要谈谈你对那件案子的看法,以及所谓的疑点。现在大家对这件案子很是关注,不知道段警官有没有时间。”坐在段坤身边的那男人说着递给段坤一支烟。 时间?呵呵!时间多得很了!我现在好像也就只剩下这玩意了吧?不过他们指望能跟一位瘸了的且被停职的警官问出什么呢? 段坤兀自抽着烟,目视前方。 “你们准备把我带哪儿去?”半晌后,他扭头问那方才喋喋不休的男人。 “去导播室啊,刚才不是说了给您安排专访的吗?” 段坤一脸茫然,这特么还没破案呢,就连专访都给安排上了?这混球是在嘲讽自己吗!? “停车,我要下去。” “这么难得的机会,别人就是巴结海求不来的呢,你确定不考虑?”坐在段坤身边的男人继续苦劝。 段坤二话不说,一脚就把车门踹开!(当然,用的是那条好腿。) 于是段坤就那样气鼓鼓地离开了,倔强而孤傲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拄拐前行。不过,在他回到家冷静思考了一下后,有多少有些后悔。 确实,这样的机会的确不是每天都有的。 不过,在他下午出门的时候,机会再次找上门——另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首先,我对那位朋友的莽撞道歉。其次,我不是来劝你接受他的建议的。” 段坤想起这人就是今天车上坐着的另一个家伙,只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你是做什么的?还有,你跟踪我?”段坤一边打量着眼前这家伙。 “我有一个建议,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所以,就先忘记今天上午那喋喋不休的傻子吧。我们重新谈一下,怎么样?” 段坤又多看了这家伙一眼,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地面。 “诉我直言,虽然你更老,不过你看起来可没他官儿大。” 那中年男人倒也并不恼火,只是淡淡的说:“恕我瞎猜,你现在不会被停职了吧?” “恭喜你,还真猜对了!所以,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耽误我去买酒。”说完段坤便踉踉跄跄地离开。 段坤半小时后回来,那男人并没有离开,居然还守在楼下。 “和我想的一样。”那男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段坤便掏钥匙边扭头看他。 “没什么,不请我上楼喝一杯吗?”男人笑笑。 段坤没好气地看看他,深深地呼吸一口,继续回头翻找钥匙,偏偏这时候夹在腋下的一只拐滑落掉倒在地。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受伤这件事感到无比窝火,但是他还是决定先把钥匙插进锁孔再去捡那操蛋的拐杖。 咔嚓,单元门被打开。段坤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去捡那拐。抬眼一看,那玩意居然已经到了那男人的手里。 而且瞧他那表情,显然没有准备还给他的意思,就这样尴尬地对视十几秒后。 “还是喝一杯吧。”段坤说,“只要你不嫌这酒差。” “当然。”于是那中年男子也跟着段坤上楼,直到两个半小时后才离开。 他们在楼上的谈话内容无从知晓,不过在那之后,段坤就进入了忙碌的状态。 每天都有热(多管)心(闲事)的人打电话到他的房间,段坤也不听忙着记录下一条条有用的活儿没用的线索。 在接听电话的间隙,他埋头整理浏览这些线索,分辨哪些是垃圾信息,哪些可能是真实有用的。哪些是自己已经了解的,哪些是还需要确认核实的。 总之这是一件非常繁琐的工作,而且很多时候,正在关键时刻,会有电话进来打断他的进度。有些时候,讲完几分钟的电话后,回头再去面对那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时,刚才的思路全断了! 于是,又不得不重新开始。 虽说现在有了大把的时间,不过他需要一个助手。他想,如果小李在这儿可就太好了。那姑娘挺能干的,可惜,现在估计也被调到别的警官手下去了吧。 他又想起了丁玲,如果她在这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现在正在采用的方法,就是她给自己点拨的。 不过,如果她在的话,只怕得买更多的酒。当然,床也得再加固一下。 想来也是挺不赖的选择,相当不赖。那女人也是相当有想法的,说不定还真能早日有些眉目呢。 不经意间,段坤第49次拨出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还是一阵忙音。 对着房间里的空气失神一阵后,段坤再次将思绪拉回那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 事情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而且他之前的那个推测也越来越得到肯定的验证。 幸福小区的那女孩子绝不是单纯的自杀,而在生活和他开了一次次玩笑后的段坤这一次也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太需要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了!说来也是让人惋惜,那一天他在小餐馆吃饭,当听见电视里那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时候,段坤的双眼差点儿没被面汤的热气熏哭。 至于那该死的组长和什么狗屁吴sir,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人们会知道真正维护正义的人是谁,而他每天又是怎样默默忍受着冷眼不公与不屑一顾! 玛德!段坤愤怒而欣喜地撕下刚刚整理好的那一页,重重地地将它钉在桌前的墙上,力道十足掷地有声! 段坤可还没残透呢! 第26章 那家伙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们两个,朱洋对自己的第六感深表笃定。毕竟,自己也是个女人!有事,这家伙一定有事。 他赖在这里迟迟不肯走就足以说明一切,从医院回到摩登时代的公寓后,朱洋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和刘小钱说了。 不过,他似乎并不以为然。 “有人照顾我姐,这还不好吗?总比张浩然要强一点儿。” 朱洋慢慢消化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她知道刘小钱和自己姐夫的关系不太好。不过他好像也不喜欢小虎,看这样子,应该还是更不喜欢张浩然吧? 自从搬来摩登时代后,他们两个都没有出去上班。朱洋听了小钱的话,做他的助手——如果打游戏也需要助手的话。 他给别人打游戏做代练,反正收入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好在他俩不需要为了吃饭住宿这样的事情发愁,所以也就凑合着瞎折腾起来。 在张浩然眼中,这玩意根本就是不务正业。而他的姐姐刘珊知道后,只是问了一句:“打游戏真能赚钱?难以置信。”说完也是不置可否,继续忙着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虽然两人有时候也一起开黑,但是朱洋的主要指责是负责联系业务。简单说就是在各个游戏平台的公屏区刷广告,找客户(如果十几岁的未成年和小学生也算客户的话)。 刘小钱自己就负责打打打,他的技术按理说挺不错。只不过有时候也会面对连连败局无可奈何(此处的有时候,约等于每天。) 朱洋都快把他那套咒骂麻花藤的语录背下来了。 不过,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朱洋发现他还是个游戏主播。准确的说,是曾经是个游戏主播。 有些让人纳闷不是么?干嘛不做了呢?虽然那玩意在他姐夫那里可能依旧是不务正业,不过总比现在这样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要强吧。 对于这件事,朱洋也曾问过刘小钱,不过每次他总是支支吾吾地敷衍过去。后来朱洋觉得没劲,也就不问了。 对于以后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迷茫过。尤其是跟着像刘小钱这样的男孩子,明天对于她而言,是一个很空洞的概念。 记得自己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或许是来这儿之后,被刘小钱给传染的吧? 要是说起奔现后的感觉,朱洋觉得自己一定说不清楚。真的很难用准确的词汇去表述明白,最起码朱洋自己没有这么丰富的词汇储备。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事,那就是不一样。 绝对的不一样,在和他同居之前,他是那样的一个他。而来到摩登时代后见到的他,却渐渐变得不再是他。 朱洋努力从他身上找寻自己印象中那个刘小钱该有的样子,不过找到的总是微乎其微。 可他终究还是他,确确实实是这个男孩子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陪自己说着心里话,听自己倾诉烦恼。以及有时候那些肉麻发烫的情话,确实是他。 他不再是自己以前以为的那个刘小钱,可是这似乎并没有阻止她继续爱他。 这件事说起来的话,可能和同居也有一点儿关系。朱洋自己这样分析过,确实是不可忽略的一个重要因素。 和他初次偷尝禁果的那天,也就是小虎来到摩登时代的前一天。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是——自从那次以后,他们彼此似乎更爱对方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姐姐刘珊住院,姐夫外出。那个不速之客小虎子,也几乎天天守在医院。这个家成了他们都极乐天堂! 没有订单的日子里(事实上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他们在那条爱之防线边缘疯狂徘徊。 你来我往,一攻一守进进出出。 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不知道评判男人的标准是什么,所以也没法说清楚刘小钱在这方面是好是坏。 不过,那感觉总的来说,是很透人心魄的。 在逝去不久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在小钱的卧室里,甚至还有一次是在阳台上、两次是在姐姐姐夫的卧室里。 如果要问那里是最最让她难忘的,一定是刘珊和张浩然的卧室了。在隐约充斥着别人味道的私人地带,他们感受到了那种野蛮入侵的快感与紧张刺激。 那屋子里的气味,是这房子女主人的气味。 朱洋甚至不止一次在事后怀疑,自己难道也是那种深藏城府与心机的女孩子?但是她告诉自己这一定不是真的,自己远没有那个力量。 而且,刘小钱也没有。 有些事情不能去细细琢磨,否则会让你越想越怀疑人生。 这样的事情诸如刘珊住院后刘小钱若不是在朱洋自己的多次强烈要求下,才去医院探望过几次,她都怀疑这个弟弟到底是个怎样的男生。 而且在刘珊住院后的几天,他妈妈也大老远地从乡下跑来探望。而这些事情对于刘小钱来说,似乎和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这件事的做法在朱洋的心里,属于很经不起推敲的那种。 “或许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吧?就像他姐姐刘珊说的那样。”面对自己内心的疑问,朱洋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只怕他这辈子都是需要别人照料的那种了吧?深深坠入爱河无法自救的朱洋,终于在某一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下了一个决心——她要开始学着烹饪了。 或许这个决定来得有些迟,毕竟如果是在刘珊没有住院之前的话,她一定很乐意亲自给自己指导。 不过,只要自己认真想做好一件事的时候,其他什么也就自然算不得什么事了。困难是这样,没有经验也是这样。总之,做就对了。 她可是要成为那个照顾小钱一辈子的女人。毕竟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姐姐家里吧。他要做他的女人,他的守护者。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小虎看刘小钱的眼神。她说不上那眼神里有什么别的含义,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肯定有什么事儿。 尤其是在朱洋不久前,注意到了小钱手机相册里那个被删除掉的合辑。 她在“已经删除”的照片里,看见了那个她为见过的女孩子。她远比她漂亮,眼睛也大,脸蛋一看就是更讨男生喜欢的那种。 她没有问小钱,毕竟那些照片已经删除。她不知道她的名字,和小钱是什么关系。自然也不知道那女孩子在一个多月前,已经死了。 第27章 总感觉还缺点儿什么。 深夜,站在墙壁前的段坤凝眉沉思。而那缺少的部分,或许正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 段坤又兀自对着墙壁发呆一会儿,然后在桌前坐下抽出一支烟继续梳理着头绪。 他伤腿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尝试着脱离双拐慢慢移动了。 此时是半夜两点多,自打开始没日没夜地推理起案情以来,他的生物钟已经彻底乱了。 老在屋子里呆着可不行,他对自己说。福尔摩斯也好,柯南也好,还没听说那个警探是靠在家面壁来破案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想来再有三五天,就可以回复如初了吧。 想到这里,他皱着的眉头开始渐渐舒展。 等我行动自由了,最多三天,一定把那个看不见的凶手揪出来! 段坤在心里这样保证道。 窗外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好像要下雨了。他扭头看看窗外,城市在夜幕下悄然安睡。犹如乖巧的婴儿。 他托着桌子再次起身,拖着那条腿缓缓移到窗前。他拉开那扇小窗,夜风在趁虚而入。 窗前的男人深深地呼吸一口带着湿气的夜风,他有点困了,可此时却并不想睡。 那坠楼的女孩子是个主播,还是个学生。她有个操蛋的母亲,和从未谋面的父亲,以及一个偷窥她的房东。 段坤想到这里,愣了好一会儿。 “是够操蛋的,如果换做是我,也特么的一跳了之了吧?打住打住!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分析案情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把私人情感带进来。 不对不对,这样不对。” 段坤自言自语地对着夜空嘟囔道。 “那个房东我见过的,最有嫌疑的就是他。不过看他那胆小如鼠的样子,不像是不对,也可能只是那次见面时候他的伪装。谁也没法估量这种油腻的猥琐老男人内心有多变态恶毒!” “不管怎么说,那个房东,还得再会会他。” "还有,如果能登陆她的直播账号就最好不过了。可惜,已经试过好多次了。显然是没啥卵用的“ “还是应该再去一趟案发现场,还有那女孩子生前的学校,虽说已经两个多月没去学校,但是,总归会有朋友闺蜜什么的吧?” "还有那天案发现场经过的快递员,他一定多少知道点儿什么。那家伙就是个木讷的货,当时问的太急了,他一定知道点儿什么!“ 段坤一个又一个推论在脑海闪过,终于,他支撑不住了,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是被手机吵醒的,段坤揉揉发痛的眼睛和额头翻身起来。最近这阵子自己的身体一定被透支了不少,睡眠严重不足。 但是,当那个名字映入段坤眼帘的时候,他几乎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喂!你去”还没等段坤一句话说完,对方已经把他打断。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丁玲,她只说了短短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还活着啊!你家外边的那个理发店,我在这儿等你。如果腿没废的话。” “嘟~嘟~嘟~”段坤睡眼惺忪地看着正在发出忙音的电话。 这有点儿像是在做梦,他用力的挤挤眼,确认过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并发生的后,他麻利地下了床。 双脚踏在地上,那条腿似乎已经痊愈。 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见到丁玲的时候,他正躺在洗头房里。段坤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再见到她了。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里遇见她,本来有许多话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说。 还有自己近来的许多疑问,或许答案就在丁玲这里。 比如,突然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这件事自己只和她一个人商量过,而且是她答应自己帮忙联系媒体的。 但是她这段时间去了那里呢?段坤又有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或许又是那该死的职业病在作怪吧,可能只是自己最近想的太多了,以至于看所有事情都不自觉地想分析出什么由头来。 不管怎么说,她的出现总归是好事。段坤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想念这个女人。 此刻她正躺在那洗头床上,曼妙的身材曲线在段坤站立的角度一览无余。 她似乎比先前更漂亮了。 是的,只要是个眼睛没瞎的男人,都应该会注意到这一点。 “来啦!?”丁玲手扶着包在头上的毛巾,起身后才看见赫然站在那里的段坤。 她娇媚一笑,段坤嘴角一挑,,回以一个默契而久违的笑容。 段坤默不作声地在哪家沙龙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随着丁玲走出店门后他们两人久久对视。 “最近好吗?”先开口的是丁玲。 “还行,准备去哪儿?”段坤问。 “随便,我也不知道。你不忙吗?看你的样子,伤都恢复了?” 段坤点点头,然后抬头看去,丁玲已经迈步朝着停车区域走去。 “不用上班的话,就跟老娘走一趟。”风姿卓越的女人回眸一笑,冲着男人挤挤眼。 段坤随着她上了车,一辆全新的捷豹。段坤有些诧异地看着身旁的丁玲,又回头看看那奢华的内饰。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丁玲懒洋洋地靠在被放低的靠背上,扭头打量着段坤,脑子里粗略计算着两人分开有几天了。 “你,我一直都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还有,你前阵子去哪儿了?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丁玲放下玩弄着的墨镜,拉下化妆镜探着身子瞅瞅,又从包包里翻出粉饼补妆。 “一下子问这么多!哪个能记住?”丁玲漫不经心地回答。 段坤竟然也一时被她说得语塞。 “你又不是我男人,这么关心我干啥?不会是”她扔下粉扑,扭头定睛瞅着段坤。 她爱极了段坤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就这么瞪着他还不过瘾,于是她又凑近身子,贴在他面前,用压低的娇媚嗓音问,“莫不是爱上我了吧!?" "坦白说,我可吃不惯软饭。”段坤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这么有钱。 “不过,对了。那几家媒体,是你帮我联系的吗?” 丁玲抬眼调皮地看他一眼,然后又从包包里翻出一只睫毛膏。 “我记得你说,你很喜欢我的耳朵对吗?”丁玲边说着边把右边的头发拢拢别在耳背后,把那小巧精致犹如被造物用心雕琢的耳朵袒露在段坤面前。 她前倾着身子,对着镜子随意勾勒着睫毛。后背那近乎完美无瑕的曲线被车窗外倾泄而入的阳光勾勒出闪闪的光泽。 “她可真迷人对吧?”段坤在心里暗暗赞叹。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丁玲冷不丁的一句,把已经神游天际的段坤召唤回来。 “哦!什么?” “你刚才问的呀,媒体的事。” 段坤一边看着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在心里暗自思量,女人可真是种麻烦的生物。 不过,要是自己剩下的生命,都一直定格在这一刻,就这样一直在身旁默默的端详着她,想来也是蛮惬意的吧。 看她在阳光下的美丽面孔和如火的红唇是怎样微微翕动,那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怎样的芳香。 “有些事,你不要问。”丁玲终于补好了妆,此刻又贴过来,静静地看着段坤。 “猜到了,不要说。”说着丁玲又靠回座椅,眼角低垂若有所思。 “嗯嗯。”段坤点点头,“对了,还没吃早餐吧?” 丁玲再次捏起那只墨镜腿把玩起来,“是啊,所以,不请我去你家喝口豆浆吗?” “我更喜欢喝奶。" “你家楼下有停车位吗?” “段坤点点头,车子启动。 “奶我带了,你有豆浆吗?” “管够。” “哈哈哈哈哈~!”女人笑得乐不可支。 “要不是看你开车这么六,我还真以为,一阵子不见,你变了。” “变什么变?我还是我,老娘还是那个老娘!” “哈哈哈!” “对了,有效果吗?我是说你的那件案子,媒体的报道我也看到了。” “嗯效果?有吧,起码成功的激怒了领导。” “然后呢?” “然后就被停职了呗,不然还真不能陪你了。” “陪我干嘛?喝豆浆吗?” “哈哈!到了,就这儿!” 两人相继开门下车,丁玲第一次跟着那男人上楼去了他的房间。 “豆浆是鲜榨的吗?” “磨的那种,可能得磨好久,你不急的吧?” “快点开门,你是要馋死老娘好继承我的新款捷豹吗? “哈哈啊哈哈~!” 第28章 朱洋第一次对刘小钱感到失望,也是第一次和她争吵。 事情的导火索是那只该死的猫。 在这只不速之客来到摩登时代的第六天,刘小钱终于受不了了。他已经和朱洋暗示了五次吧这猫送人或者干脆扔掉,但是朱洋那个傻姑娘就是死活不愿意。 想到这个就着实叫他头疼。 朱洋问他将那猫送走的理由是什么,他说自己不喜欢猫。可是朱洋说,那猫明明很喜欢你。这家伙来了之后,缠着最多的人就是小钱。 而这确实是个不争的事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刘小钱近乎哀求道,说自己真的很不喜欢这家伙——有只缺了腿的奇怪毛绒生物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光是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要讲道理还是要我!?”这是朱洋最近发现的一招杀手锏,这句话对刘小钱竟然是如此好用(事实上,对大多数男生都好用得很!) 于是,刘小钱只好找其他理由。如果说自己有洁癖,显然是行不通。毕竟听了这话,他床垫下那已经快要被压成照片的175双袜子都会笑出声来。当然还有堆在床头的若干件衣服,以及朱洋本人。 无可奈何,对于这只讨厌的猫,他只有一忍再忍。都怪那个讨厌的小虎,没事哈把它捡回来干嘛!? 把这怪胎往家一丢,他自己倒好,拍拍屁股走了。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把小虎那罐子视如珍宝的粉末倒出来给这怪猫做猫砂!它一定会感谢小虎的祖宗十八代的! 不过这个想法可行度并不高,因为自从那次疏忽地把他爹的骨灰落在厨房后,小虎就像吉祥物一样把那罐子带在身边。人在罐在,罐在人在。 时间退回他和朱洋争吵的那个下午,小钱依旧窝在沙发上玩游戏,但是朱洋却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那看见那只猫了吗?”她停下来看着刘小钱,目光里满满的怀疑。 “啊!?什么?”他故作没听清楚,等朱洋问第二遍之前,一定要想好怎么应对。 “我说,你看见那只猫了吗?”朱洋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不会又想拿这件事跟我闹吧,我现在忙着呢。”刘小钱嘟囔着,目光不敢与朱洋碰撞,于是继续假装漫不经心地玩手机。 他本以为朱洋已经走开了,因为久久再没听见她说话。他甩掉拖鞋,换个姿势躺在沙发上。 而站在一旁的朱洋,一直在纳闷,那猫平时不都是小钱在哪儿,它就在哪吗?怎么会就这样消失了??? 说起来朱洋自己最近的心情也不怎么好,零零碎碎的烦心事总是赶也赶不走,就像夏天沼泽上空嗡嗡飞舞的蚊子。 虽然说恋爱中的人,只喝白开水都能抗饿。但是,每次想到自己和小钱的以后,她的心里总是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无助感,白茫茫的空洞。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宇宙中,她想大声呼喊,喊喂、喊刘小钱、喊自己的名字。但是无论自己的声带怎样使劲,最后都化作一阵漫长的嘶哑在胸腔盘旋挣扎。空洞而寂静,始终无法挣脱。 这种感觉,恋爱中的人都会有吗?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像大姨妈一样,属于每个女孩子成长蜕变中的必经之路。 但是那恼人的、窝火的感觉,和每次来例假的时候如出一辙。而且,很难和自己以外的什么人去诉说。 于是,她更懊恼了。 至于那只猫咪的事,她真的不是借题发挥。朱洋不是那种玻璃渣里找糖吃的女孩子,只是她觉得有些事,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点点滴滴的碎片,当你有意或无意地将它们串联拼凑加以联想的时候。 你就会有那种感觉,隐约有什么事情正在自己身边悄然发生而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于是,她敏锐地嗅着周围的空气,试图从中发现并揪出那异常的源头所在。 这一点很有可能遗传自她那多疑的母亲,包括她的姐姐,也是和母亲一样疑心重重。这条敏感的dna似乎已经在她的母系家族血统下,悄无声息地延续了一个又一个世纪。 她久久地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若无其事的刘小钱。 她脑子里闪过初次与他见面的那家奶茶店,想起那只缺了腿的猫,她想起那天抱着骨灰盒造访这里的小虎,她想起自己的行李箱被房东扔在出租屋的门外,想起蜡笔小新撅着屁股趴在那箱子上。 门,她离开那扇对她封锁的小门,换乘好几趟公交车来到这里,于是,她又跟着小钱走进此刻所在公寓的客厅外那扇门。 所以,此刻她站在这里。她确切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她已经不再盯着刘小钱看。至于那只可怜的猫,就随它去吧。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归会有一个愿意收留它的居所。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被抛弃的猫,她转身看着客厅玄关,透过亚克力屏风她可以看见那扇门。自己当初拖着行李跟随小钱就是推开那扇门,然后依稀记得当天晚上的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张浩然和刘珊因为自己的到来引发过一次不大不小的争吵。 自己来这里多久了?她试图在脑海里寻找出一个数字,它不需要很精确,只是她此刻突然想知道那问题的答案而已。 只是一个答案,对错与否,准确与否,她不想太浪费脑细胞去计较思量。 她就驻足在原地,对着那扇门思索。比起跟刚才,她似乎已经平静了不少。她轻缓地感受着自己的呼吸,自胸膛下张驰而出。她能确切的感觉到那里的起伏,那里的声音。 她感知到门外有人抱着一只小猫走来,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只小猫缺一条后腿,从那人腋下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犹如初生时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它的瞳孔灰亮透明,它伸出粉粉的舌头去舔前肢同样绒嘟嘟小爪子。 “喵呜~“它叫。 “叮咚~!”门铃声响起。 刘小钱已经坐起身子朝着朱洋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他是被那声幻听般的猫叫还是确确切切的门铃声吸引。我们不知道,他面无表情。只要他不说,我们永远不会知道。 朱洋已经走去开门,小钱扶着沙发靠背关注着那边的情况,手中的手机呆滞在半空。 他听见一个自称是邻居的男子在楼道与朱洋的交谈声音,两分钟后,朱洋回来了。 她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站在沙发前看着自己。他无法快速解读出那眼神中的意味,不过直觉告诉他,凛冬将至。 毕竟,那只三脚猫的冷灰色眼神,他还是可以迅速解读出其中意味。 “真是该死!”他暗骂着扔下手机,朝着朱洋的目光迎了上去。 第29章 今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不眠夜了,浩然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晚上如果不关灯,他压根儿没法安然入睡。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容易说得出口的理由,而那埋藏心底无法言说的,是他无法安心合上双眼的真正原因。 已经有三天没有和她通过电话了,当然并非他不想。毫无疑问,此刻他很担心妻子的状况。 但是现在,他所处的处境,有点儿一言难尽。长话短说,又是一个说来话长且一言难尽的故事版本。总而言之,情况很糟糕,不是一般的操蛋! 他现在身不由己,是真正的那种身不由己。 手机在三天前被没收了,而他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又被套路了。 如果要说起事情的始末,还得从那场意外而巧合的车祸开始。 在碌碌无为了一个月左右,h市能够被他压过的马路也几乎全部压了个遍。期间自然又独自往那个闲置的集装箱里去了几次,终于在一个早晨情况有了转机。 那个电话是刘凯打来的,最初进入快递行业便是他帮忙找的熟人,托的路子疏通渠道。同时他也是刘珊的堂兄,所以接到他的电话后,张浩然决定当天就去刘凯那儿看看情况。 在那个令人振奋的清晨,唯一有点让人不快的是刘珊也非要跟着去。在两人僵持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浩然选择了妥协。 毕竟现在这个家里的财政大权在刘珊那里,如果刘凯电话里说的那件事真值得一试,最终还得经过刘珊的点头许可并心甘情愿的掏出小金库钥匙。 说实话,家里现在是否真的没有钱了,浩然真不敢一口否定。刘珊那儿绝对有,不然一向眼里不揉沙子的她怎么会容忍自己那倒霉弟弟在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久。 总的来说,刘珊跟着去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况且,堂妹想看看堂兄和嫂子,作为丈夫的自己哪有阻拦的理由。 于是,两人就一起驱车离开了。没有和家里的其他人打招呼,包括前一天晚上刚到这里的小虎。 如果他起床后发现自己两口子不见了,不会以为他们是为了躲债而跑路了吧?不过,他的那笔钱,自己现在也确实拿不出来。唉,随它去吧。走一步看一步咯,还能怎么着? 和刘凯谈的还不错,那家伙现在已经是s市某港口的部门负责人了。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他说现在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的时代。 在电商店的崛起大背景下,任何一个行业都将面临新的机遇和转变。尤其是他所在的物流领域,简直,只要是这天产业链上的任何一分子,都比前几年混得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刘珊和浩然以为叫他们来是有新的机会可以投资,但是两个小时的谈话过程中,刘凯对此只字未提。将近尾声的时候,他才打开天窗,说自己近来有个人情要还。 自己这边也没有人手,于是就想到了浩然,恰巧听一个同乡说起他最近待业在家,于是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打了电话过来。 刘凯的那位朋友,手里握着大把的资源和特权,他自己此前就已经受过他不少的好处了。他和浩然说,这次帮忙也绝不会白帮,除了刘凯自己会按照港口工人的薪资标准给他一笔酬劳外,还答应事情完结后,他口中的那位贵人,很有可能会给他指条财路。 总之,这件事就看浩然自己怎样选择了。机会就在眼前,听起来是个出力的活儿,不过,刘凯向来的口碑都是务实靠谱的那种。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真的快要闲出毛病来了。 他自己基本上是很乐意接受刘凯的建议,剩下的就看刘珊的意思了。他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妻子不置可否。 不过看她的脸色,应该是同意的。毕竟这件事,都不需要她动用自己的金库钥匙。唯一的牺牲是,浩然可能得好久不能回家,两口子得忍受一段两地分居的苦楚。 这或许是她此刻不置可否的原因,浩然心里有谱了。希望的阳光再次照进他的生活,未来可期,一切将会再次重回正规。如果真如刘凯说得那般顺利,或许,还能带小虎一把。 刘凯的妻子和刘珊一向很谈的来,这次和执意叫他们两个留下来多住几天再走。 “我们今年又搬家了。”堂嫂笑吟吟地握着刘珊的手,“你们和我回去多住几天才好。你堂哥他每天就是忙忙忙的,家里就除了保姆就是我和小杰小雅,无聊的要死。” 男人永远无法从女人这样长串的唠叨中读出重点,浩然就是这样,包括坐在他对面喝茶的刘凯,也和浩然一样无关紧要的表情。 但是刘珊一下子就被点亮了双眼,她眸子里放出别样的光彩,看着谦逊和气的堂嫂。 “哎呀,你们一年到底要搬几次家呀!是要活活羡慕死我吗?”刘珊大惊小怪地兴奋起来,“新房子一定很大吧!?” 堂嫂怜爱地看着刘珊,“太大了也不好,不过你知道的,小雅那孩子,从小被宠坏了。她不喜欢和额哥哥共用一个游泳池,所以,只好叫工程师设计图纸的时候,额外多弄了三个泳池。” “就是这个原因,我们上一套房子才特意买到海边。”一旁久不作声的刘凯突然插话说道。 见话说到这里,堂嫂无奈的笑了笑。 刘珊懂事地做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本以为海边总够大了吧,唉,那孩子真的有时候太自私了些。她嫌弃海边游泳的人更多了,真是拿她没办法。“表嫂又是一阵无奈的摇头。 ”那儿可是公共区域,我总不能把海滩上的人全赶走吧。“刘凯闷闷地说,神情里却隐约透露着男人的骄傲,成功男人的那种自信与穷人感受不到的苦恼。 ”哎呀,女孩子嘛,精致点儿有什么错。要我说呀,谁能有你们这样的父母,那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刘珊终于在这两口子的一唱一和中插上话了。 “她就像个天使,我是说她不无理取闹的时候。” “新家在哪儿,离这里远吗?我真的好想去看看!”刘珊按耐不住心里的欣喜。 浩然也快按耐不住摔门而去的冲动了,不过他还是按耐住了。 “我们今天着急回去,家里那边还有点儿事情。珊珊,我们哪天再来。没看见凯哥忙着呢吗,我们就先回去了。”他点点头,最后那句是对刘凯说的。 刘凯站起身,伸手和浩然握握手。“行,记得那件事。回去准备一下,一两天就过来。” “嗯,我尽量。” “不要尽量。”成功的男人说话到底是不一样,丝毫不留余地,“一事不烦二主,这事和你说了,我就不再问别人了。别给我出岔子,看你的了。” “行。”浩然郑重地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但是回头时,刘珊竟然已经率先打不离开了,远远的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 堂嫂谦逊而厚道地冲他笑笑,“叫珊珊有空来玩。” 两人回去的途中自然愉快不到哪儿去,而且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刘珊此刻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原因。 刘凯这边后来又给浩然打电话催促了两次,那时候浩然正在焦急地站在病房等待检查结果。 于是,浩然第一次离开刘珊这么远,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说出来有点儿难以置信,他现在在一艘船上。而具体坐标位置,听船上的其他人说,应该是在巴拿马附近。 第30章 医院里,刘珊依旧躺在病床上。最近两天以来,她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目光空洞地发呆。 小虎感觉情况有所变化,所有的情况,不单单是刘珊的病情,就连自己留下来照顾她的这件事,也开始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他注意到,他们俩已经有大概三天没有通电话了,他自己也给浩然打去过不止一个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再后来,就直接关机了。 对此,小虎在脑海中进行了多种假设。浩然遇上什么麻烦了、也可能是他在的环境里,没有办法给手机充电,还有就是可能没有信号。 甚至到了最后,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浩然不会准备就这样溜之大吉了吧?毕竟刘珊的状况看起来确实不太妙,不过,他又想到浩然已经知道了刘珊怀孕的消息——所以,之前的所有假设都全部作废。 他开始和刘珊一样,从睡眠到发呆,时间在指针的运转间隙溜走,小虎也和刘珊一样等他出现。 时间一天天过去,拖的越久,小虎心里便越来越没底。另外还有一件不可忽略的事,他真的没有钱了。 刘小钱和朱洋虽然每天都来,但是那俩家伙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比自己还要穷。 照顾刘珊的这些日子以来,好些细枝末节的事项,几乎都是小虎自己掏腰包。这让他那本来就不厚的钱包更加瘪了,而到现在,它已经真的只是一个钱包了。 要知道,自己当初可是来讨要欠款的。现在倒好,钱没要着,车子也被撞了,而且还是自己的全责。真是叫人无奈啊!债主变成了保姆,生活总是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操蛋!然后男保姆与女主人日久生情?电视剧里不都喜欢这么演吗? 小虎回头瞧瞧病床上,面色蜡黄的刘珊,心想还是算了。最近折磨自己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老天呐~!放过孩子吧! “咳咳咳——!”刘珊醒了,微微皱着眉头。 小虎回头看看她,刘珊撇撇嘴,小虎了然。又该换尿袋了,真够操蛋的!(当然是喊护士来换。)小虎走出楼道,朝着去护士站的方向走去。 浩然呐,你也真是个好男人。 “你怎么不去送外卖呢?”朱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刘小钱在一旁干巴巴冷冰冰地点头。 小虎看着眼前俩个赖在姐姐家混吃等死的家伙,他们提前赚钱了居然头头是道。没赚过一分钱的两个家伙,在指点她姐姐姐夫的债主如何赚钱。 不过还好,反正这年头到处都是承诺教你赚钱的“老师”、“专家”、“平台”、“这总那总”的,与他们相比,眼前这俩倒霉孩子还能有啥坏心眼呢? 无非是担心他们自己饿死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竟然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那你怎么不去?”小虎同样干巴巴地反问道。 “我没有车子,而且我是女孩子嘛” 小虎点点头,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理由,他又看看小钱。 “你知道的,我有单子要打,我有我的事情要忙。” 如此说来,三人中最无所事事,最没有理由不努力的人,只能是小虎了。他自己也是在此刻才恍然意识到这点,真是叫人不可思议! “当心点儿,那玩意会在你手里爆炸。”小虎看着心不在焉的小钱,刘小钱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专心致志、孜孜不倦! 小钱闻声抬头,怔怔的看了小虎一会儿。 ”那我姐呢?谁来照顾?“他终于从手机屏幕上分出一丢丢精力来思考迫在眉睫且具有实际意义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小虎问。 ”那我姐呢?谁来照顾?“ ”前半句,没听清。小虎看着他们俩人蓦然地站在楼道里。 “那我姐呢?”刘小钱重读一遍。 小虎看向朱洋,“他说啥?” 朱洋不做声,保持沉默。 “我说,那我姐呢?”小钱又重复一次,“你耳朵有问题吗?” “真不容易,还知道是你姐。”小虎冷嘲热讽起来,“我还以为,打游戏打到脑子瓦塔了呢。” 他转过头,透过病房门上那扇小窗户朝着里面瞅瞅。回过头,他没有理会那两双带着愠怒的眼神。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那个声音在朱洋的脑海里响起,那是最近频频从潜意识里的越狱出来的第六感。 终于,小虎开口了。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嗯?”他重重地反问,两眼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和小钱。 “你们两个活这么大了,就只是个光会喘气的吗!??看!看!看!除了瞪着俩大眼珠子,还踏马能干点啥!!!?真你妈,你们自己玩儿去吧,我该走了。” 径直走出去两步后,又不忘回头补充:“等张浩然回来,叫他别忘了还我的三万块。” 说完了又怔怔的站了两秒,想起什么似的,大步朝着刘珊病房走去。 “他抽的什么风?”刘小钱轻声问身边的朱洋。 “他爸。”朱洋简单地回答,语调同样轻得像片羽毛落地。 “砰”的一声,病房门被关上,小虎已经从里边出来了,腋下夹着那金属罐子。 三人最后一次沉默对视几秒,小虎愤愤地拔腿离开。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病房里传来那女人的呼喊,声音里的凄惨与愤慨即便隔着那扇门,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它——那复杂的心静,刘珊或许早就醒了,又或许,她本来就没睡着。 门外的对话,她自然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了,又能怎么样?小虎只是愣了片刻,继续迈步离开。 而另外两个家伙,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小虎离开。而对病房内那怨妇的哀嚎,全然置若罔闻,各自出着各自的神。 朱洋:他真的走了,或许我们该对他好点儿的。 小钱:或许我不该说他爸爸是芝麻糊来着。 朱洋扭头看看小钱:“你不觉得他说的很对吗?我们两个就像废物一样。” 两人沉默几秒钟。病房内在声嘶力竭后,也沉默了。 “或许,你该找个工作。”朱洋继续说,“我也是一样。” “以前也不是没找过。”小钱有点无奈。 话音刚落,两人的注意力就瞬间被前方走廊尽头发生的一幕揪了过去。 “怎么了?”刘小钱问,“他好像又回来了?” “没有,他只是撞倒了一个人。”朱洋说,“朝着我们这边来的,不是小虎,是被他撞到的那个男人。” 小虎听着朱洋的话,同时努力地超走廊前头看去。 他看清楚了,那男人确实是朝着他们走来,而且不出意料的话,也是奔他而来的。 他又确认了一遍,他看清楚了,是那个讨厌的警察,他没穿制服,但是确定是他。 “你去哪儿?”朱洋问。 “看看我姐。” “她已经不喊了。” “所以更应该进去看看。” 朱洋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也连忙跟着小钱走近病房。 第31章 浩然从没干过什么不靠谱的事,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最最不该的是乱打电话。在他的脑海中,那个下午至今犹如梦幻。接到刘凯的三次电话催促后,浩然决定还是以事业为重。于是他扔下了当时还在昏迷的刘珊,只是和岳母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离开前他没能等得及小虎去取衣服回来,就那样匆匆上路了。到了刘凯说的那个地方,也联系了他帮自己引荐的那位老板。 但是偏偏阴差阳错,他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原本让他帮着张罗的那件事,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对于这个小小的意外,刘凯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简单的安慰了浩然几句,便称有事要忙先挂掉了电话。 浩然怔怔的站在码头,脑子里嗡嗡乱做一团。有那么好一会儿,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空白之中。 大脑恢复意识开始重新工作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个龙门架前。他眼前是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小广告,自己当时正被一则招聘启事吸引。 “招聘。跟车司机、货运员、海员、搬运工,工作地点可就近安排,岗位分配灵活人性化。薪资标准:5000--12000,转正后底薪6000起,缴纳五险一金、社保公积金,详情请咨询陈先生,联系电话:xxxxxxxxxxx。 浩然若有所思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他鬼使神差般的掏出手机,然后对照着那广告上的号码在拨号盘上逐个按下数字。 那天整整一个下午,浩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支配。但是慢慢意识清楚的时候,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的机遇再次来临。 事实上,生命中会有这样的时刻。我们不止到自己身在何方,正在作什么。恍然一下回过神,才逐渐真真切切的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当时的浩然便是这样。 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接待了他,他拨打电话之前,都不知道那家招聘单位的办公地点,竟然就在这个码头。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他只是准备随便问一下来着。结果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那间办公室,出奇的一气呵成。 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像是有很多入驻这里物流货运公司。院子里停着十几辆卡车,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在挂掉电话后,就出来院子里迎接他了。 随着他走进那间办公室后,眼镜男开始介绍了一下公司和各个岗位的主要负责事项。起初海有些拘谨,只是职业性的简介,配以干巴巴的语气 但是在你一言我一语之后,像是发动机预热完毕,开始进入峰值状态般的口若悬河起来。 浩然心动了,说自己这次过来先了解一下,家里还有些重要的事情得先处理完。然后等忙完了就过来。 但是天知道那男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总之浩然就稀里糊涂的签了那份合同。眼睛男说,浩然看中的那个岗位,现在刚刚是最后一个名额了。 不过既然要做随车人员,证件啦、职能证明这些还是要按照规矩来的,毕竟他们是一家遵纪守法的良心企业(咳咳!此处划重点。) 浩然听出那男人的弦外之音,而且自己之前也是做物流快运的,有些事自然一点就透。 “您的意思是?” “有个培训,你也懂的,就是走个过场。时间不长,两周后就能把需要的证件手续办理齐全。这一点你们不需要操心,公司有自己的途径,你只要人过去就可以了。说是培训,实际上就是些很简单的事。你到时候自然就清楚了,我的建议是,如果你家里的事,不是很着急的话,最好今天就定下来。” 说完直直的看着浩然,等待他的答复。 而另一边的浩然,则无比纠结。 “有什么事情,是比赚钱还重要的呢?”眼睛男从容补刀。 浩然默不作声。 “你闲了好久了吧,嗐~!男人呐,啥都不怕,就怕闲着,你瞧瞧,你不用回答我了,我已经看出来了。而且准保没说错,你现在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气质啊,给人的感觉很很颓丧。”说到这里,眼睛男若有所思的停顿了好久。 “唉我看还是这样吧,你把刚刚签好的那份给我吧,我觉得,你可能不大适合我们这个公司。“眼镜男说着就伸手过来把浩然手中那份合同抽走,“而且公司最近的业务量与日俱增,我们这边急着所有岗位找人顶上呢。你呀,要不再去别家瞧瞧?” 浩然此刻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次选择,他走之前刘珊还在昏迷。岳母看起来也比往日里要憔悴,他是真的放心不下她们。 可是,另外一边,他知道现在也正是最需要钱的时候。第二次交住院费的时候,他已经不得不把刘珊掌管的那张储蓄卡拿了出来。密码试了一下自己都生日,结果错误。又试了一下刘珊的,他看见了那张卡里的余额。 如果刘珊依旧昏迷不醒,或者后续的治疗还要更久,那点儿钱,根本是杯水车薪。 他抬起头,看看眼睛男,眼镜男也正在看自己。 也就在这时,岳母打来电话,浩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接了起来。 岳母告诉她珊珊已经醒来了,当然还有那个肚子里新生命的消息。 那间办公室里的沉默几乎要将浩然吞没,还有坐在他对面那男人的眼神。他还有选择吗?要养家糊口的男人,还有选择吗? 随口答应自己张罗伙计干的朋友,还有的依靠吗?不是一样放了鸽子还把自己使唤的溜溜转? 妈的,我自己有手有脚,什么时候需要靠你们施恩度日了!? 浩然深深地呼吸一口,用郑重的语气对他面前的眼镜男说:“我今天就去。但是我这个月休假可能会比较多。” 眼镜男微微一笑:“都不容易,公司也理解,所以管理都很人性化的。你只要能保证尽快上岗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有啥需求了说给我,我尽量帮你去协调。” 那一刻,眼睛男简直犹如天神下凡,仁慈而博爱。 他仁慈地将那份签好的合同递还给浩然,然后用博爱的口吻说: “那好,就这样定了,你先给我六百块,现金或者转账都可以。” “啊?啥?”浩然一脸懵逼。 第32章 朱洋有点慌乱,不明就里的看着小钱被一个男人带走。而且那男人还声称自己是警察,她有点慌乱。 被那人带走的时候,小钱什么也没说。原本就一头雾水的朱洋更懵了,于是只得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半晌,她才意识到身后病房里的刘珊在喊自己的名字。 “小钱,他怎么了?他去了哪里?” 面对刘珊的问题,朱洋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自己也不太清楚,然后她就看见刘珊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我要出院,我要出院!小洋,去和医生说,就说我要出院。” 说话间,她已经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但是紧接着又瘫软在地上,朱洋见状赶忙过去蹲下扶她起来。 这时候,她才看见刘珊眼角噙着的泪水。 “姐”朱洋感觉自己陷入了有生以来最无头绪的混乱之中,她的手臂此刻被紧紧攥在刘珊手中。 对于安慰人,她实在是没有任何经验可谈。于是,她只能眼巴巴瞅着刘珊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刘珊哭泣,在她的印象中,刘珊一直是个要强的女人。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都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像她那样的女人。 然而,眼前此刻的情形,朱洋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终究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无助感击溃了,内心再强大的女人,也终有崩溃的时候。 是啊,张浩然已经好几天没有打来电话了。小虎在二十分钟前也离开了,还有弟弟刘小钱。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居然是非亲非故的朱洋。 朱洋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没用,即便连安慰人的几句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刘珊已经停止啜泣,她开始嚎啕大哭了。朱洋不知道此刻去抱她是否合适,但是她看见刘珊发红的双眼,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自己现在再搞砸点儿什么,那真的就废物到无可救药了。 于是,她只是谨慎的伸手拍拍刘珊的肩膀,同时试图用力将她搀扶起来。 然而,那好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恍惚间,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搭在刘珊的手臂下,然后将她搀扶上病床。 那是只男人的手。 “那小子怎么了?刘小钱。” 那只手的主人,是小虎,他又回来了。这让朱洋不禁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两个女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小虎的身上,倒弄得他有点儿不自在。 小虎耸耸肩:“刚才在楼道,我见有个男人把他带走了,那家伙说自己是警察。所以,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虎先是看看朱洋,但是立马从她那懵逼的眼神里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啥也不晓得,于是,他又看向刘珊的双眼,等待她的回答。 “你回来做什么?”刘珊显然还在气头上。 小虎嗫嚅着说:“这不是” 刘珊打断他的话,“我要出院。” “可以,不过要到明天。早上的时候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最近几天可以考虑出院,所以我才” 小虎说着边看看刘珊和朱洋的反应,朱洋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倒是刘珊,她又开始抽泣起来。 “我就知道,自己在哪儿都多余!你们都走吧,还管我干什么!?” 小虎见她这样,不禁皱紧了眉头。 “大夫说最近病房的床位紧张,可以开点药回家休养。家里比医院安静,对病人也有好处。只要护理得当,再有半个月基本就可以痊愈了。” 刘珊别过脸,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上,她似乎压根没有听小虎的话。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要出院,一想到浩然和小钱都不在家里,要是母亲晚点儿走,该有多好啊。起码,自己现在不会这么狼狈无助。 “医生还说,胎儿要注意,保护,最好在分娩前不要上班了,就在家静养。”小虎继续支支吾吾地说。 另一边,面对着墙壁的刘珊听到这里,眼眶里强忍了好久都泪水,再次决堤。 不知沉默了多久,三个人就那样静静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刘珊怔怔的坐在床头,无声地留着泪水。朱洋和小虎,不知所措的站在病房门口。 她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不少,终于,刘珊缓缓扭过头,定定地看着小虎的眼睛。 “那你呢?” “我留下,浩然走之前,还嘱咐给我一件事。我留下,等他回来再说。”小虎慢慢地说着,语气平和而笃定。 “和医生说,我今天就办理出院手续。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了。” 小虎有点为难的看看她,又看看朱洋。 “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确定?” 刘珊依旧定定地看着他,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样盯着小虎。 “我去试试看吧。”小虎说完转身,对朱洋说,“你先帮忙看一下,我很快回来。” 经过一番周折和一些必要的冗杂的手续,到了下午四点多,小虎终于把刘珊和朱洋带回了摩登时代的公寓。 电梯今天出了点儿故障,小虎只好让朱洋先拿着钥匙上去,自己慢慢背着刘珊上楼。 16楼,小虎已经记不得自己爬了多久,走了多少阶台阶。 终于,踏上最后一阶后,他缓缓地把刘珊放下来,然后馋着她朝楼道走去。 两人还没走到房间门口,远远的就看见朱洋在前边,和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 争执声隐约传来,小虎和刘珊,似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走得越靠近,呢感觉越发强烈。 “前边怎么了?”小虎轻声问。 刘珊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那个站在朱洋身边的女人看见他们两个走过来,于是也转身迎过来。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来势汹汹,目光如刺。 ”就是你们把我妹妹拐来的吧!?”那女人双手叉着腰,没好气地看看小虎,又移动目光向刘珊看去。 “你是?” “我是朱洋的表姐,你们是不是想吃官司!?啊!知道你们这属于什么行为吗?” 小虎一脸懵逼地看着那女人,又看看躲在一边的朱洋,然后无奈的扭脸看看刘珊。 这娘们儿到底从哪蹦出来的呀!?小虎紧紧闭上眼睛,脑瓜疼!!!! 第33章 “你那件事办完了吗?”躺在床上的丁玲看着坐在床头抽烟的男人。 段坤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望着空气出神,显然在思考什么事情。就这么定定地坐了半晌,直到丁玲伸腿踹他一脚才回头看了看床上的那美艳动人的女人。 “德行~!”丁玲嗔视着他,然后见他扭头过来后一脸不知所谓的表情,又饶有兴致地玩味起来。 “你帮我出出主意,感觉你的点子比我多。”段坤看着丁玲,“总觉得哪里有疑点,可我根本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从那个叫刘小钱的嘴里问出点儿什么来。” 丁玲丝毫没有认真留心他说了什么,只是转动着眼珠,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那盏吊灯上。 “我?别闹了。这种事,还得你们专业人士来。”她将目光重新落在段坤身上,继续娇媚的**道“人家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非常渴望有人保护的那种~!” “别闹,我现在没有心思**。”段坤站起身朝着洗手间走去,步伐匀缓,看样子他恢复得还不错。 男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她看着段坤离开的背影,顺手从床头柜子上拿过香烟点燃。 不过,好像女人自己本来就也挺奇怪的。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专注的男人,最爱看男人专注的样子,可事实上真到了那时候,女人的真实心理,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 就像她现在眼巴巴看着段坤,而他却一门心思在琢磨什么鬼案子。哎!没劲!嗐!无趣! 丁玲掐灭手中的烟,这家伙平时就抽这破玩意的吗?她撇撇嘴起身去翻自己手提包里的烟。 时间在沉默的房间里缓缓流淌,丁玲已经掐灭了三支爱喜。 这货是掉马桶里了吗?半天还不出来,她起身朝着洗手间走去,正准备抬手敲门,玻璃门哗啦一声被打开。段坤赫然出现在她面前,丁玲不觉愣了一下。 “怎么了?”她仰头看着段坤。 “有了。” 丁玲一脸疑惑,“有什么了?” 段坤用下巴指指床的方向,“回去说。” 丁玲转转眼球,撅着嘴眼巴巴地瞅着面前的男人。那件绸质睡裙在她身上楚楚动人,丁玲的目光固执地看着段坤,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明白那眼神后面隐藏的含义,段坤自然也不例外。 他宠溺地看看丁玲,抬手摸摸她的脖颈后的秀发,一如既往的发香,在丝绸般的触感间隙悠悠绽放,醉人而香醇。 “回去再说。”段坤再次朝着床的方向指指。 “不行,要你抱我。”丁玲的红唇撅得更高了,她张开双臂目光灼灼。 有谁能拒绝一个这样魅惑的女人,以及一个同样魅惑的要求? 段坤一把将丁玲抱起,朝着大床走去。女人则因为这小小的满足感,甜蜜得抿嘴掩藏笑意。 “这还差不多!”丁玲被段坤放在床上,他自己也躺下靠在她的身旁。 “说吧。”丁玲侧过脸,看着他的面庞,一边伸出手指在他眉心缓缓拨弄,继续滑下来轻抚他的鼻梁。 “你会做饭吗?”段坤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嗯?会做点儿吧。怎么?要娶我回家?”丁玲玩味的目光从他脸上慢慢扫过。 秀发垂落,她抬手将卷发全拢到一边。 “说得好像你真嫁似的。”段坤扭脸看着丁玲,“去我家住几天,碍事的吗?主要,还有件事得你帮忙。” 丁玲抬起小拇指挠挠眉角,然后故意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嗯也不是很碍事。不过,主要看你的表现咯~!” 段坤见她这样说,便知道八成是没问题了。至于做饭,他自己向来也不挑食,只要能做熟不至于食物中毒就行。于是他和丁玲说了自己的计划,由于自己现在是被停职的状态,所以有些事做起来处处受限。 他回顾了自己第一次审讯刘小钱时候的情形,有意识到了自己确实在几个方面存在问题。导致的结果就是白白耽误俩小时,还让这件案子沉了。不过,终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段坤也没有检讨自己的意思。所以,他需要一个帮手。 一来是协助自己演一出戏,二来他不想像第一次那样一无所获。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没有进展,就真的前功尽弃了。必须在明天十二点之前问出关键线索,否则到时候被告自己非法拘禁可就玩大了。不过,这个几率说大也大,说小也可以小。当然,前提是丁玲要配合得足够天衣无缝。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段坤亲自和刘小钱说自己找他来的原因是为了协助网警部门侦破那件案子,到时候把情况说得严重些。毕竟前阵子的媒体报道也并非丝毫没有效果。网警部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刘小钱和那个叫赵妍的女生关系。但是不想引起媒体的关注,这件事准备低调处理。事到如今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他坦白一切了。 为什么当时他在案发现场,准确的说是刚刚离开案发现场。不对,根据他当时的解释,是准备去案发现场,并不知道那女孩子已经死了。可是监控录像里,他确实是刚刚从楼上下来的,然后才打那电话。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属于那种晕头转向没有方位感的白痴,看他那木讷的样子,还真保不准。 第二种可能,他是个极其善于伪装的家伙,而且心思缜密的那种。 可是他说谎了,小区的监控录像不会说谎(虽然只有楼外的区域)。 疑点正是在这里! 只要丁玲配合得好,没准真能诈出点儿什么来。嗯,网警这个主意属实不错。虽然自己对现在年轻人的世界观已经开始搞不懂了,但是他知道,自己最不熟悉的,那个年轻人网络精神世界,就是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冰山主体。 丁玲认真的听完了段坤的话,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 “cosplay啊?这么会玩?” “啥啊?”段坤一头雾水,想着她刚才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哎呀,就是角色扮演呀。” “哦哦,你就直接说中文嘛!”段坤无奈的摇摇头,又认真地看着她,“怎么样,这个忙帮不帮?" "听起来蛮刺激的,这么难得的机会,而且还是协助警察叔叔,你说呢?” 段坤松了口气,欣慰地笑笑,“成与不成,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丁玲久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细细地看着他,段坤也终于开始留心地端详起她来。 “你今天有点儿不一样。哎不对,好像昨天也是,你这次和往常不一样。”段坤说。 “哪里不一样啦?”丁玲倒在他的怀里,枕在他腿上,平仰着看他。 “连续两天没听你说‘老娘’了。” “哈哈哈哈哈!是吗?我都没留意呢。” ”我可一直都留意着呢。“段坤伸手点点她的鼻尖,然后拨开脸颊上的发丝替她拢到耳后。 ”所以,我今天的耳朵,可还和往常一样?“ 段坤没有说话,他俯身去吻她的耳垂,鼻息喷上她的面颊。那面颊上每一丝睫毛的颤动,都开始有了别样的意味。那颤动,美得叫人心醉。那耳垂,叫他的血液再次慢慢升腾。 窗外夜色撩人,h城的夜空一如往日祥和宁静。月亮旁的一抹白云薄如裙纱,在夜色的渲染下开始模糊朦胧。隐隐约约的月光、隐隐约约的喘息。窸窸窣窣的风吹过城市的角落,犹如轻柔的手指开始撩拨裙角,在那角落里寻觅往日的热情与温存。日落后的星球上,生命在暮色掩护下肆意狂欢。 风还是那流动的风,月亮还是窗外的月亮,一如往日的h城,一如往日的喘息和摇曳,熟悉的体温与芳香,潮湿温润的角落依旧性感迷人。 “你的腿,怎么青了一片?” ”没事,不要问,不要停,嗯~!” “是我弄的吗?如果是我太” “不是,没什么啦。快点” “真的不碍事么?” “嗯,抱紧我。” “我爱你。” “我知道。” 第34章 眼镜男解释说,六百块是培训期间的伙食费和其他一些费用。杂七杂八、这个那个的。 浩然耸耸肩,“可是我只有三百块。” 办公室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眼镜男缓缓站起身来。他走到办理门前,看着院子外面的空地。 “真不敢想象,你是怎么混的?啊?能混成这模样。”眼镜男背对着浩然,但是听那语气,竟像是认识十多年的老朋友。 浩然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他就那样坐着,接下来发生什么,就交给天意吧。说实在的,他自己现在已经对这工作快要没兴趣了。 突然,眼镜男转过身来。 他缓缓转动眼珠,并没有说话,在打量了浩然一番后,才慢慢地开始了新一轮的说教。 “小伙子看你这样子,还没结婚吧?这年头,没房没车没存款,哪个会嫁给你?就算姑娘愿意,丈母娘能答应吗?” 浩然摇摇头表示回应,眼镜男越说越起劲,就要迈步过来坐在浩然身边。 浩然倏地站起身,“那么,我还是先走了。谢谢了。” 眼镜男先是一愣,眼看着浩然就要走到门口,他抢先一步穿了过去挡在浩然面前。 懊恼地用拳头砸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然后配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责难道: “你看看!你看看!” 浩然被他整得一头雾水,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也没弄明白眼镜男到底想让自己看什么。 “出息,作为一个男人,啥子最重要!拿出点儿骨气来!不就是三百块吗?打电话问朋友借一下不就有了吗?” 浩然恍然大悟,“哦,不了不了。” 眼镜男脸色一沉,拉的老长。他抬起眼从镜框上方死死盯着浩然,半晌不说话。 浩然此刻站在离他只有一拳的距离,这样僵持着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我可以走了吗?“浩然开口问。 眼镜男回过神来,先抬起手指推推快要滑落到鼻尖的眼睛。 ”等一下,“他跨出大大的一个步子,探到沙发旁拿起那份合同,然后凑到浩然面前,用手指在那上面的一处划拉着给浩然看。 ”这是什么?“浩然凑过去看那几行小得令人发指的字。 ”你现在走就算违约了,一千块。“眼镜男干巴巴地说完,然后将那张纸塞到浩然手里。 ”自己好好看看吧。“说着已经伸出一只手高高地摆在浩然面前。 ”你们这不是坑人吗?“浩然这时才觉察处哪里不对。 ”别乱说话,我们可是正规公司。“眼镜男收回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而且,你自己确认过没问题才签了字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也没时间和你在这儿扯皮。“ 说着他又抬起手看看腕表,并且不经意地让浩然看清楚那是一支劳力士绿水鬼。 浩然一时间不知道给说什么,脑子里也开始被搅得稀里糊涂的。他大概是太饿了,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别磨蹭了,要么交600,安排你培训上岗。要么违约金一千。别耽误我时间,马上就要下班了。” 眼镜男边说边看着浩然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当然了,你现在可能有其他什么想法。不过我最后在和你说一次,我们是正规公司,而且规模很大,老板路子很广。你要是觉得我在坑你,也没关系,出门右转,就是派出所。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 浩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要银还是铅?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浩然没有心思琢磨眼镜男这句话的含义,他疲惫地伸手到口袋掏出钱包,取出里面仅剩的三张大额钞票。 “我去取钱,附近哪里有取款机。”浩然说。 眼镜男接过那三百元,“我们这里就有pos机。”说完揣起那钱朝着文件柜走去。 那家伙果然拿来了pos机,浩然刷过卡,如释重负地说:“好了吧?” 眼镜男满意的点点头,“嗯,这才对嘛。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别净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600块就办妥了货运资格,怎么算你都是赚的。” 他边说着边收拾茶几上的瓜子皮,“到了培训的地方,别捣乱就行。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必要的过场。时间到了,公司安排人去接你们。” 茶几上的杂物被收拾干净后,眼镜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浩然。 “上边这个地址,自己坐车过去,到了之后打电话给上边的这个号码。到了那边服从负责人的安排,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和他们说,尽量帮忙解决。现在起,就是公司的一份子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嘛。” “哦。”浩然不置可否的说,然后看看那卡片上的地址和电话。 “行啦,去吧!我也该下班了。”眼镜男拍拍浩然的肩膀,“哦对了,去那边别听其他人胡说什么,你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浩然终于从那办公室退了出来,眼镜男也开始锁门。 “再见。”眼镜男夹着公文包离开了。 浩然从那大院出来,随手将那破卡片丢在了路边。他左右看看,最终目光停留在一家卖黄焖鸡米饭的小店。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每当自己陷入混乱的局面,或者事情没有按照预想的发展时,浩然总是习惯试着去捋出点儿头绪。 此刻坐在饭桌前等待上餐的时间里,他一个人静静地想着。 鸡米饭的上餐速度很快,浩然还没想点儿什么,一份热腾腾的鸡块已经摆到了他的面前。 “唉,算了,还是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浩然对自己说,接着就抄起筷子开动。 刘凯答应自己的事烂尾了,自己又胡乱闲逛看到一则招聘,一家叫人捉摸不透的公司。 八成是骗子来的。 可如果万一不是呢? 刘珊还在医院,家里应该是真的没钱了。自从刘小钱那件事后,不光要赔偿客户的损失,还有公司的罚金。 唉,真想把那小子活活掐死! 浩然已经吃饱了,他用最后三元零钱买了一听可乐。 等下给刘凯打电话借点儿钱,自己现在这样还不得怪他?天黑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赶回h市。 走在午后空空荡荡的港口,浩然突然格外怀念起自己那个还有半年租期的集装箱。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老鼠,那些cd该拿出来晒晒了。浩然边喝可乐边想。 嗡嗡嗡~口袋振动起来,浩然掏出手机。 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浩然接起来问。 “你在哪儿呢?” 第35章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儿怪异,紧张感在空气中浮浮沉沉。紧张的人不只刘小钱一个,段坤也是一样。 不过好在丁玲看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绝对是自己有生以来做的最没把握的一件事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个很会伪装的女人。此时房间里的紧张气氛,那源头或许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咳咳。”段坤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他清清嗓子,然后一脸正色地看着刘小钱。 “别再想隐瞒了,说吧,那天你从楼上下来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段坤说完又看看站在他身旁的丁玲,旋即又将视线落在刘小钱的身上,等待着他开口。 这一次,他看起来镇定多了。毕竟第一次在警局如果就沉着冷静有点耐心的话,这案子早就结了。 ”我,我当时正准备上楼呢,你也看见了的。“刘小钱吞吞吐吐地说着,“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段坤靠近那张写字桌,索性又坐在桌面上,他俯低身子看着小钱的眼睛;”你叫刘小钱,没错吧。“ 这句话里明显有坑,刘小钱自然也感觉到了。但是此刻他除了回答是,已没有别的选择。 ”那女孩子的手机里有你的号码。”段坤说着已经掏出一部手机,点开赵妍的通讯录,扔在刘小钱面前。 小钱没有去看,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他索性就那样低着头,发烫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段坤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丁玲,丁玲撅着嘴若有所思。 她上前一步走到桌子跟前,段坤用脚尖勾过一把椅子给她坐下。 ”你当时从楼上下来之前,删掉了她的号码。然后在人群混乱的时候准备假装打电话的样子溜走,可是误打误撞,加上你情绪紧张,手机号码拨了出去。于是,当时他手里拿着的赵妍的手机响了。”丁玲在脑子里搜罗着以往看过的侦探电影里那些家伙们说话的语气和方式。 “可事实上,在你下楼之前,就已经杀了她。并且将她推向窗外,造成坠楼的假象。”丁玲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可是段坤现在在桌子上坐不住了,他开始后悔让这女人来了。完全一派胡言和凭空捏造嘛!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尽管嫌疑人并不是他。 不过他还真是佩服这女人的想象力。 就在这沉默地空当儿,他赶忙跳下桌子,朝着丁玲使个颜色,示意她可千万别再乱说了。 “不,不,不是那样的。真不是”那坐在桌子对面的男孩子简直快要哭了。 也难怪,无论是谁,被丁玲着一通胡乱怀疑捏造罪行,也都得委屈到崩溃吧。 段坤转过身,试图把局面扭转回较为顺畅的轨道上。 “这位女士刚才只是推测,既然你不说,除了推测,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别再咎由自取了。如果我是你,就全交代了,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越简单越好,你和那女孩子认识,对吧。” 刘小钱依旧低着头。 “你之前为什么要说谎,或者换个说法,你为什么要隐瞒呢?” 房间里沉默了良久,有了刚才那个小失误,丁玲也决定不再乱插嘴了。 沉默,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段坤知道这一点,他没有急躁没有催促。起身去厨房冲了两杯咖啡,端来给丁玲一杯。 ”喝点儿什么吗?“段坤问刘小钱。 小钱摇摇头,依旧沉默。 段坤捧着咖啡杯转身,拍拍丁玲的肩膀。丁玲抬头看他,他冲着阳台的方向努努下巴,丁玲会意,起身和他离开。 天气不错,阳光厚道地照顾着h城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段坤这间破旧公寓的小阳台此刻也被照的暖洋洋的。 他俯身趴在栏杆上抽烟,脑子里还在想着坠楼案的事情。 “给我也来一支。”丁玲伸手过来。 “你不是不喜欢我的烟吗?”段坤说着站起身去翻自己的衬衣口袋。 “算了,也不是很想抽。”丁玲说着拿过段坤手指间燃了一半的骆驼,迎着风吸了两口后又还给他。 “是挺操蛋的。”丁玲边评价边回头环顾着这个不到五平米的阳台。 “不种点儿花啊什么的?” 段坤摇摇头,“又没有女主人,没人照顾。再说,要那玩意儿有啥用。” 丁玲没有说什么,喝一口杯子里的咖啡。俯身趴在段坤的身边,望着城市上空。 “那孩子看着不像你说的那么邪恶。” 段坤长长的吐了口烟,“我也没说他就一定是凶手,只不过,他绝对知道事情都关键。那天他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在里边的时候。”丁玲问。 “还好,没什么。”段坤弹掉烟头,‘好啦,火候差不多了。走,回去瞧瞧。” 丁玲跟着段坤走回屋内那张写字台前,刘小钱缓缓抬起头看他俩一眼,紧接着又垂下头去。 “你们两个是网友,对不对?”丁玲间段坤半晌不说话,于是又自作主张地开始引导节奏。 段坤正准备投来责备的眼神,却见刘小钱居然点头了。而且看他那眼神,像是准备要说点儿什么了。 段坤没有责备丁玲,忙摸过桌面上的笔记本和圆珠笔。 “我们,是打游戏的时候认识的。也不是太熟的那种,就是,如果按见面次数来说,我们一点儿算不上熟。”刘小钱开始了支支吾吾的讲述。 “拣重点的说,没必要那么详细。”段坤说着在笔记本上刷刷记录下一个短句。 “说完我就可以离开了吗?”刘小钱闪躲地看了段坤一眼,又抬起眼瞥瞥丁玲的表情。 “只要你肯配合,只要你说的全是真的,否则,你不但没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还会白白耽误大家的时间。当然,你也别想那么容易离开。”段坤头也不地说。 刘小钱继续他那支支吾吾地陈述,边说边抬眼看看对面俩人的反应。 他和那个坠楼的女孩子确实认识,在网上打游戏时认识的。后来加了联系方式,说巧不巧,那女孩子也是个主播。 当时小钱在做游戏直播兼代练,于是后来俩人的互动就频繁起来。 不得不承认,又那么想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之间的好感很浓。相见恨晚的感觉,怎么都说得来。于是俩人就在线下见面了,他自己不确定那段时间都交往算不算的上是男女朋友关系。 因为俩人彼此都没有对自己的朋友公开,事实上俩人都属于比较自闭的类型,又同样早早不读书了,所以基本上也没什朋友了。 “线下见面过几次?具体是什么时候?”段坤边问边做着记录,一旁的丁玲也渐渐听得有了兴致,她对新一代年轻人的恋爱方式感到幼稚又可爱。 “大概十几次的样子,后来关系发生变化是去年九月。大概是一个家伙在直播间里说些不太好的话,然后就”刘小钱继续嗫嚅着说。 “就怎样了?”丁玲抢在段坤前先问。 段坤的问题和丁玲不同:“是什么不太好的话?” 刘小钱一时间又为难起来,丁玲这时候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就算结束恋爱关系了吧。或者说,本来也就没有正式恋爱过。” “发展到哪一步了?”丁玲问,“接吻了吗?” 段坤已经停笔好久了,他此刻干巴巴地看着丁玲,面无表情。他现在可以确信自己后悔叫她来帮忙了。 丁玲见段坤那张铁青的脸,便又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 “是什么不太好的话呢?”丁玲识趣儿地替段坤重复了那个问题。 又是沉默片刻,终于小钱深呼吸一下,缓缓开口了。 “你们,对裸贷了解多少?” 丁玲听后一脸愕然,扭脸看看段坤。 第36章 那天一定是自己的魂儿被人勾走了,不然绝不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浩然来到电厂后,每天都在自责。起初的时候,浩然只是以为他们对待新入职的员工态度不够友好。 但是在电厂呆了将近五天后,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坑了?重要的是,他身边的人几乎都这么说。 “你是哪儿来的?”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几个看起来像是老员工的家伙和浩然搭话问道。 “码头的物流园。你们呢?”浩然问。 “嗐~!猜的没错,我就说都一样吧。”那个率先和浩然搭话的家伙扭头对同伴说。 浩然见这两个家伙有些怪异,便没再追问下去。自己去洗脚回来,准备上床睡觉。 夜深人静的电厂宿舍,浩然躺在床上。他想刘珊,想白天电话里说的情况。 真是叫人意外啊!刘珊居然怀孕了! 或许这就是人家常说的——“因祸得福”吧? 而且对于自己这次的擅自决定,刘珊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大吵大闹。毕竟,眼下这档口,想办法赚来钱才是最实在的。 电话里丈母娘说,珊珊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就是平时太累了,加上怀孕的缘故,这次意外出了很多血。不过老天爷保佑,总算是有惊无险。 浩然起初还怀疑是不是丈母娘编谎话宽慰自己,但是后来在电话里听见珊珊的声音后,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落地。听她说话的语气,像是还有点儿虚弱,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醒了。 而且,还给自己带来了一条新生命。 唉等等?这一次,不会又是什么操蛋的假孕吧? 想到这儿,他那颗刚刚落下的心又腾地悬了起来。 躺在床上,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家里的事情。如果此时此刻,他能守护在珊珊的病床前,那该有多好啊? 当然了,最好是口袋里揣着鼓鼓囊囊的钞票出现在她对病床前。 嗐~!总归是自己胡思乱想。这一次,刘珊没有责怪自己,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浩然自己也觉得最近有些恍惚,净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比如,自己此刻躺在什么鬼电厂的保安宿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唉,大概是自己闲了太久了吧。人果然不能老闲着,不然真的会反应迟钝精神涣散的。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这里。但愿这段培训期快点儿结束吧,然后就可以上岗赚钱啦。 物流公司承诺的底薪是多少来着?他闭上眼睛合计起来。记得那个戴眼镜的家伙给自己算了一笔账,简单的说,就是月收入八千是十拿九稳的,平均的话,一万左右吧。 想到这里,他不觉暗喜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几百块也算是花得超值了。不过,他总觉的那个戴眼镜的家伙好像有什么瞒着自己似的。 他深呼吸一口,换个姿势准备睡了。 “大概真正的工作,到时候会有点儿累吧?搞不好是做搬运工之类的工作?” “唉,无所谓啦。总比没事做在大马路上瞎晃荡要强吧?而且如果只是搬运工那样简单的体力活儿,物流公司也没必要大费周折地把自己弄到这电厂里了。”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啥事没有!” “明天再给刘珊打个电话,问问她怀孕的事。要弄清楚这是是不是又假孕,说到这个,自己可真是受够了。” 想着想着,浩然逐渐进入梦乡。 有些事,他没有想起。当然,本来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当后来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才责怪自己没有早早察觉。 那天,他在港口接到那个电话后,便鬼事神差地照着那张卡片上的地址去了。眼镜男给他的那张卡片,他对这个城市不太熟悉,但是既然顺利地找到了。 在最后一次换乘的公交车到站后,那个打电话给他的男人开着一辆瑞虎出现在马路旁。 一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的男人,三十岁上下。起码,笔眼镜男看起来要靠谱多了。简单地自我介绍后,那个声称自己是刘队的男人叫浩然上车。 大约十分钟的车程,来到了一家看起来像是工厂的地方——山河电厂。 浩然当时还在纳闷,自己应聘物流类的工作,来电厂做什么?莫非负责签发岗位工作许可证书的相关单位是电厂不成? 厂区门口的电动门缓缓拉开,在门岗前站岗的保安立正敬礼。刘队在方向盘上短促地按两下喇叭,又抬手回礼。 “着到底是什么地方?”浩然不禁有些纳闷,“总之看起来像是蛮正规的单位,进去再说吧。" 被带到厂区最里边的办公楼上后,刘队简单地向他介绍了一下情况。 ”我们是这个电厂的安保部门,你也看见了,电厂,国企。能在这地方反正你们公司和我们有合作,来到这边以后,没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服从安排听从管理就可以了,等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们这边会有一些考核之类的。说白了就是做做样子走个流程,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浩然大致听懂了点儿,但是还是有些懵。他想问问培训的内容都有什么,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刘队又继续说: ”对了,在这期间,不可以外出。最好也别和外边的人联系太频繁,简单说,听话就可以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操蛋捣乱的。“ 刘队说着,把一份文件递到浩然跟前:”呐,在这个上面签个字。“ 浩然结果那文件看了两遍,目光移到最后几行的时候,又不禁头皮发麻。 ”伙食费300,服装费150,违约金600。”浩然在心里默念着,不由得皱紧眉头。 “这”浩然为难地看看刘队。 “没事儿,先把身份证给我,我帮你去登记。”那个叫刘队的男人干巴巴地说。 “身份证?”浩然更加纳闷了。 “没犯过什么事儿吧?”浩然有点儿想走了,他纳闷这是什么鸟地方?怎么开口闭口就是要钱?老子特么还一毛没赚到呢!是这地方不对?还是这年头都流行这路子? 想到这里,他甚至开始怀念保险公司了。相比之下,那群家伙还稍微勉强厚道那么一点点。 “别瞎寻思。”刘队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 “别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要给你办理的证件,可不是火车票那么容易就能弄到。说难听些,你就是去外边世面上托关系买一个,没个万儿八百的,有人搭理你吗?”刘队还是干巴巴地说着,面无表情。 “你要是手头紧,我刚才也说了,没事。你有几百?” “最后两百。” “那先把服装费交了,伙食费嘛,反正是公家的食堂,你,我想想,正好这阵子我这儿缺人手,你就延期几天回去得了。多干一星期,怎么样?这机会可不多,好好想想。” 沉默了片刻,浩然脑子里乱哄哄的,完全没法静下心来思考分析。 “把身份证给我拿去刷一下,要是有案底,你就是赖在这儿不走也不行。” 那家伙说话还是那么镇定,面无表情。然而语气中又是那么笃定而让人难以拒绝,于是,他拿着浩然的身份证离开了。 留下浩然一个人在那空荡荡的办公室,面对着那份霸王条约。此刻,他又想起了刘珊。 家里怎么样了?自己是不是在梦游,怎么会出现这这地方?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刘珊、刘珊、珊珊 他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 第37章 朱洋走了,被表姐找上门来大吵大嚷。那女人多少有点儿蛮不讲理,很难想象一向和气乖巧的朱洋会有一个那样蛮横的表姐。 那天她在楼道堵着刘珊她们,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若不是近来发生的事情让刘珊坚强了不少,她差点儿就要晕过去了。 最终,她看了看躲在一旁的朱洋,她很为难。那女人口口声声咬死说是她们把妹妹诱拐到这里来,有那么一会儿甚至故意提高嗓门,生怕邻居们听不见似的。 小虎虽然对这件事不是很了解,但是看着那女人咄咄逼人的嘴脸,他真想冲上去扇她一顿。 但这事终究和自己没啥关系,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刘珊身边气鼓鼓地窝火。 “小洋啊,既然这样,你就跟表姐回去吧。我们家最近,你也知道,全乱套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刘珊强撑着笑脸说。 “可是,小钱,小钱他,还没回来呢。我不走,就算要走,也要先等他回来。”朱洋鼓起勇气站出来说道。 身边的表姐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还是压住火气问:“什么小前小后的?是不是就是他把你骗来的!?” 朱洋窘迫地抬头看看刘珊,又看看小虎和表姐。另外两个女人也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只有小虎背过身面对着墙壁。 “哎呀表姐!你怎么说话呢?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都那么难听!” 这时候,一旁沉默许久的小虎转过身来。作为这里此刻唯一的男性,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儿什么。 “我说大姐,人家年轻人处对象,正正常常本本分分的,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棒打鸳鸯也得挑挑时候吧!我们这儿病人刚出院,你就堵门口大喊大叫的,合适吗?” “行!真行!你们就仗着人多欺负我是吧?还有你朱洋,你个没良心的!刚才说到那谁?他人呢!?把他给我叫出来,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野小子,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表姐说完愤愤地哼了一声。 “他,他不在。反正,我回去可以,但是要见过他之后,才能走。”朱洋说这话的时候也向刘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刘珊见这丫头这么倔,也没说什么。 “你这小丫头也真是的,没事乱跑个什么劲啊?和家里连声招呼也都不打?你瞧瞧,你瞧瞧” 朱洋看小虎嘟噜嘟噜说着,也不知道他让自己瞧啥。反正她现在已经是横竖一条心,非得见小钱平安无事地回来才肯罢休。 刘珊掏出钥匙开门,她有点虚弱,自顾自地进屋前,在小虎耳朵边轻声说,“我好累,让她们走。” “朱洋啊,听哥哥一句话,先跟你姐姐回去。她也是担心你,为了你好不是嘛?至于小钱,他一出来我就叫他给你打电话。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儿,瞧把你给难受的。”小虎走到朱洋跟前,好声好气地劝导。 站在一边的表姐一听见他说到什么出来之后,神经顿时警觉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出来?” 小虎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话太多了,但是面对着那女人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只得抱着侥幸的心思,朝着朱洋投去求援的眼神。 “他被警察带去问话了。”没想到朱洋这么直接干脆,小虎完全出乎意料。 “朱洋啊朱洋!你这蠢丫头!你瞧瞧!你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呀!?不三不四的!”表姐气鼓鼓地说。并轮流剜了小虎和朱洋一眼。 “唉我说这位大姐,你这么说话,很容易挨揍知道吗?”小虎又对这女人头疼起来,真是让人没辙。 “来呀!你打呀!来呀!打呀打呀打呀!?”那娘们边说边往小虎身上贴。 “卧槽!”小虎头皮发麻,真后悔自己乱说话,这下好了,捅了马蜂窝了。 还好朱洋也跟了过来,死活还是把蛮不讲理的表姐拽开了。 小虎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这俩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刘珊听见刚才外面的吵闹声,又出来了。 “回去吧小洋,小钱回来我让他联系你。好吗?”最后那句好吗,从她虚弱的口中说出,听着就像乞求一般。 是啊,这个家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已经没有精力应对更多的麻烦了,何况她自己也是刚刚出院。 她变了,不再是朱洋初次见她时那激情洋溢的刘珊了。 朱洋终于动摇了,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无理取闹。好像成心叫人家难堪似的,话说起来,本来非亲非故的。唉~!好吧,只是小钱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有等他电话了。 正在脑海里寻思着,她已经决定听在场所有人的话,乖乖跟表姐回去了。但是这时表姐的声音再次在楼道里喧腾起来。 ”走,肯定是要走的。不过,你们总得多少给点儿补偿吧?“ ”啊?“不光是朱洋自己,刘珊和小虎也几乎惊掉了下巴。 ”表姐!你怎么这样呢!?“朱洋愤愤地说,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看看小虎和刘珊的反应。 这让她尴尬死了。 ”你懂什么!?姐姐我是在维护你的权益知道吗?“表姐扭头看看朱洋,满脸嗤之以鼻的神态。 说完又用地主看苦力的眼神死死盯了刘珊许久,再回头的时候,却见朱洋已经自顾自地跑下楼去了。无奈何,她只好先丢下这边的战场,去追上表妹再说。 到了楼下,她看见朱洋那倔强的背影正气鼓鼓地朝着大门口走去。包里的电话响了,她也没有心思去接,只顾快步跟了上去。 ”死丫头!“终于在小区外的便道上截住了朱洋,”成心让我丢人现眼是不是?“ 朱洋懊恼的不说话作为对表姐的反抗,她心想明明是表姐叫自己在刘珊和小虎面前丢人才是。 包里的电话还在响个不停,表姐接起电话。 ”喂,线长啊。放心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今天又拉了一个,内部推荐结束前我一定再拉两个。“ ”嗯嗯,知道,王主管开会的时候也说了嘛,最少要干满三个月,我知道的。“ ”嗯嗯,好。嗯,再见线长。“ 挂掉电话后,表姐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朱洋。 ”唉,跟我进厂吧。比你之前那工作赚钱多了,怎么样?去不去?“ 朱洋依旧不吭气,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在哭。 ”现在进厂还有奖金。“表姐继续说。 朱洋继续把脸别向路边,不想看表姐一眼。 “我们厂里加班多,你自己算一下就知道啦,工资加上加班费,还有住房补贴,再加上内部推荐的奖金,五千多块呢!”表姐自鸣得意的说着,“我们两个可以租房子住一起,就能省下更多的钱啦。少说也有三百块。”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原本一声不吭的朱洋,突然扭过来对表姐发难。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怼,表姐愣了好一会儿。 “你眼睛怎么了?”她问。 “没事!”朱洋说着吸溜一下鼻涕,“眼睛里进棒槌了!” 说完继续气鼓鼓的朝前走去。 “唉朱洋!你去哪儿!?等等我呀!” 表姐在后面紧紧跟着,“电子厂还去不去?” 第38章 事情发展得有点儿出乎段坤的意料,不这次的审问也同样让他意外。虽然丁玲这个辅助做的很差劲,但是对于这次审讯,段坤真的很满意。 “是不是就可以放他回去了?那个叫刘小钱的年轻人。”丁玲托腮望着左手杯中的酒,缓缓摇晃。 段坤就坐在她的对面,他抬头看看丁玲,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自顾拿起桌上的骆驼香烟点燃。 “不知道你这附近还有这样的好地方。”丁玲靠回沙发里,仰头环顾着这家酒吧。 段坤随着她的目光张望而去,最后又与她的视线在桌面上方相遇。 ”我不怎么喜欢吵闹的地方,所以,这儿,还不错吧?“段坤说着弹弹烟灰,然后认真地打量起丁玲来。 ”我才发现自己对你,一点儿也算不上了解。“丁玲用以往那种独特的玩味神情,痴痴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我记得你来这个城市还不算太久是不是?“丁玲说着去探段坤手肘前的烟盒,并抽了一支出来衔在唇间。 ”所以,到底是多久了呢?还有,说说你以前的故事,不知怎的,我今天特别想听。“ 段坤一笑,看看丁玲又看看手里转动着的玻璃杯。 “看来,审讯这种事,对你们女人而言,是会上瘾的咯!” 丁玲没好气地回了他一眼:“嘿~!你说不说!” “你想听,当然说咯。不过,现在先让我一个人静会儿,我脑子里现在还是有点乱。故事嘛,晚上回去给你讲。" 看着丁玲不满地撅起嘴,段坤伸手宠溺地去摸摸她的头。 她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丫头了,见到段坤那副神情,她就已经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心情不错,但是那对浓黑的眉毛还未彻底舒展。他有心事,他需要独自思考然后做出选择。 而她自己,现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烦他。 唉,怎么男人都一个德行。不管什么事,一旦上心起来,都是板着张扑克脸。没情趣,嗐!没情趣。 丁玲自顾想着,不觉已经喝完了杯里的酒。伸手去拿桌面上的瓶子,也空了。 她左顾右盼一番,段坤还在对着窗外出神。服务员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现在好像是他们交接班的时间。没法子,丁玲只好自己起身去吧台了。 离开桌前的时候,丁玲拿起打火机。嚓嚓打了几下,并没有火苗出来。她扫兴地丢下段坤的火机,转身朝着吧台径直走去。 环形吧台前还坐着几名客人,当丁玲问酒保再来一瓶干红的时候,其中不远处一位背对着她的男人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丁玲呆住了。衔在唇间的香烟掉落在地板上,几秒钟后她恍然回过神来,连忙挤出一个微笑。 “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丁玲已经在男人的身旁坐下。 “这里的老板,我的一个老朋友,过来叙叙旧。”男人说着转身看看右边的同伴,“没记错的话,你们之前应该见过的。” “哦哦哦~!”酒吧老板拍拍脑门,“小玲对吧?我们之前见过两次的。” 虽然她挺擅长应付各种场合敷衍各种人,但是丁玲还适合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她看见他就那样一直看着自己。而他的酒吧老板朋友,在他的身后朝着吧台里的服务员使着眼色,企图化解这场不言自明的尴尬。 他坐这儿多久了?他看见自己和段坤在窗前的情形了吗? 如果看见了,那一定是她自己上赶着倒贴段坤,而那专注的男人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吧? 吧台里的服务员没有取来丁玲要的整瓶干红,一杯鸡尾轻轻推到她的跟前。 丁玲瞬间觉得,三十多年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这样卑微。 她想回头看看,但是又害怕真那样做了。将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真是操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丁玲顾不得脑子里一个又一个疑问,她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身边的两个男人也是自顾喝酒,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丁玲也低头嘬饮着杯里的彩色液体,她似乎意识到,两个男人在等她喝完,然后顺理成章的离开。 丁玲开始大口喝着,一边望着吧员身后的墙壁,那里整个包裹着亮黑色的亚克力板。丁玲隐约可以看见段坤的身影,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地够久了。 她有点儿想快点逃离这家酒吧了,终于,盛酒的杯子见了底。 “我们回去吧,有点儿冷,我忘记带外套了。”丁玲站起身,她没敢看那男人的反应,视线仍停留在那面反光的亮黑色墙壁上。 男人的手臂揽上她的肩膀,和酒吧老板点头告别后,两人走出酒吧。 她用余光看见段坤似乎已经不在那儿了,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也可能是他去洗手间了吧。 “最近怎么样?”男人问。 “什么时候回来的?”丁玲问。 两人不再说话,此时已经站在酒吧外的马路边。等待出租车的时间里,男人探过身子来吻她。 她没有拒绝。 “你最近抽的什么烟?一股子干草味儿。”男人似乎有些不满。 “叫个代价吧,我车子就在这附近。”丁玲说。 “不麻烦了,反正过了今晚,我又得出差好一阵子。”男人抬眼怔怔地看着丁玲,那眼神里有几分讥讽。 丁玲假装不知道不察觉,男人在假装不经意不在乎。 就这样,两人不知在街边站了多久。终于,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在他们跟前停下。 第39章 稀里糊涂地签了那份合约后,于是浩然在山河电厂开始了所谓的“培训”。 除了第一天的紧张和激动外,浩然发现所谓的什么狗屁培训,无非不过是在这电厂当保安罢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真的能弄到那个从业资格证,倒也是蛮爽的。随随便便在这儿混一段时间,然后就可以高薪上岗了。简直爽歪歪! 用了两天的时间来熟悉电厂的布局和门岗,接下来就是站站岗,巡巡逻什么的。除了那个刘队有点怪以外,并没有特别的事情让他感到不舒服。 此外,还有一点,电厂里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好。 从早餐开始就是自助餐,几十个菜随意放开了吃。光鸡蛋就有五种做法,凉拼热炒,甜点主食,还有各类汤羹 直到手机被没收的前几天,浩然每天都会准时给刘珊打电话嘘寒问暖。那几天,他的心还是比较镇定的。 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自己的背运,也该走到头了。 和刘珊结束通话后,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憧憬未来:会挺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运并没有像他想的那么快到来,而且这世界上充满了一种叫做不确定性的东西,它无处不在,随时随地,各种各样。也或许,早有预谋。 在码头那间办公室的时候,眼睛男曾经和自己说过,到了这边以后,不要听别人乱说什么。 起初,浩然也确实是这样的。他看自己身边的人,大抵是比自己小一些的屁孩儿。 和他们本来就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加上自己很担心家里的状况和刘珊的身体,他几乎都是独来独往,希望这段培训期快点儿结束。 但是,其他人平时的聊天内容,浩然还是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一些。起初觉得无非是些闲言碎语,自然也没太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一天天慢慢过去了。他开始擦觉到了点儿什么,只是当时还很难说清楚其中的微妙。 浩然深知自己的窘迫,不过那些小子们,简直比自己还要窘迫上好多倍。有一天从食堂走回宿舍后,他看见几个小子凑在洗手间外边的过道抽纸。 没有烟了,就卷手纸来抽? 泥马!简直了! 几个小子中,有一个开始渐渐和浩然混熟了些。他试探的询问浩然的情况,自然,浩然也并没有说太多。 “你也是码头那边分派过来的?”叫晓利的年轻人问。 浩然说是。 “真希望快点儿熬过去,真踏马太坑爹了。”晓利抱怨着自言自语。 “怎么说?”浩然问他,“培训完之后去哪个地方上岗,你有没有听别人说?真的自由分配么?” 谁知这话刚说到一半,晓利就哈哈大笑起来。 浩然想起身走了,却被他一把拽住。 “什么狗屁培训?就这?巡逻站岗?培训?哈哈哈哈哈!” 这时候,其他几个小子也都围了过来。 “别傻了,那家公司就是个骗子。” “你来的时候,交了多少钱?” “六百。” “我就知道。”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浩然心里乱糟糟的。 不过,他还是撑着镇定的说:”真的吗?不至于吧?“ ”我们比你来的都早,起初我也像你这么想。“ ”唉对了,你还有烟吗?“ 浩然迟疑着看看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然后掏出一包红塔山,只剩最后三根了。 其中一个不等浩然动手,自己便率先拽了一支衔在嘴里。其他几个人有些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浩然也一样。 那个叫晓利的,抽出一支递给递给浩然,然后和身边几个人轮流抽那仅剩的一支经典。 点着烟抽了几口后,浩然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说:“如果真像你们说的,我想也无所畏了,无非是在这儿浪费半个月的时间。不然的话,还能怎样呢?” 他没有说家里的事,也没有说自己的妻子此时还在医院。 第40章 摩登时代的公寓里,厨房里传爆炒的声音,浓郁的香味和那声音混合在一起,热闹极了。 小虎在厨房里忙得分身乏术,今天刘珊心情不错,因为刘小钱回来了。此刻姐弟俩正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观看电视里的节目。 此刻两人正在为朱洋的离开闹别扭,刘珊不论是说什么,小钱都是紧紧闭着嘴。以沉默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对此刘珊也是束手无策。 身体还是有点儿虚弱,她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和小钱解释辩论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就好。 至于朱洋那个小丫头,嗯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儿惦记她了。 于是,她就那样靠在沙发里。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尽力做出心平气和的样子。 而另一边的小钱内心里真正的想法,朱洋别的离开固然让他有些窝火,或多或少,总有一些的。 但是更多的,或许是,他更想借着这个由头,让姐姐这几天别烦自己。尤其是,关于自己被警察带走这件事。 所有的细枝末节,原委始末,他谁也不想和他们说。 看来这招还是比较凑效的,姐姐现在什么也不再说了。 额!回到家的感觉可真好。 话说张浩然那家伙,可有好久没有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侧过脸,悄悄地瞟了姐姐一眼。 “唉!”叹息一声后,小钱缓缓起身,便回屋子里打游戏去了。 不多时,小虎走来客厅,看着已经眯着打盹儿的刘珊。解下围裙后,他轻轻走近刘珊跟前。 伸手轻轻晃晃她的肩膀,刘珊方才猛地一下醒过来。 这一下也把小虎惊了个激灵,说来也是有点儿奇怪,他最近几天才开始认真地注意起刘珊来。 之前并没有觉得她有多漂亮,而且对于刘珊这类型的女人,他自己一向是避而远之的。 “额饭好了,吃饭吧。”小虎说,“小钱呢?” 刘小钱依旧赖在屋子里打游戏不肯出来,小虎喊了他两次后,刘珊说别管他了。 于是,小虎和刘珊两人坐在厨房外的餐桌前一起用餐。 “小虎啊,真的是太麻烦你了。”刘珊似乎也被这场意外后的疗养改变了性子,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她的话音听起来细声细气的,眼神中也比平时多了不少温柔。 小虎则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笑一下回应刘珊的客套。 “浩然最近来电话了吗?” 小虎看着刘珊摇摇头,自己心里比她还要揪得慌。 “我们欠你的钱,会尽快还上的。”刘珊头也不抬地说着。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且我不是也把你们的车给毁了吗?”小虎说着,停下筷子,顿顿地看刘珊的反应。 她依旧把头压得很低,俯在一小碟菜汤前。 小虎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哭了。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乱七八糟的,全给这个家赶上了。 两人就这样默默坐着,手里的动作都慢得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 不知沉默了多久,小虎才注意到刘珊已经抬起头在看着自己。 小虎先是一愣,然后也以同样柔弱的目光端详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你是不是做过厨师?”刘珊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愉悦。 小虎心里也松了口气,哪怕这愉悦是强做出来的模样,终于有点儿轻松的氛围,也算没有白费自己精心烧的一桌子菜。 “算是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小虎问,“浩然和你讲过的么?” 刘珊的眼角笑起来就像弯弯的月牙,她拉拉座下的椅子,凑近了看着小虎: “我看你切菜时候的样子就知道啦!” 听了她的话,小虎怔怔地愣了好几秒。而且,被刘珊这么一夸,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脸红了。 刘珊见他的样子有些好笑,于是继续说:“人家说二级厨师切菜的时候,刀尖都是不离案板的。就像你那样,我说的对吧?” 小虎有些难为情地撇撇嘴:“在部队的时候,被分到炊事班了。所以,勉强算是厨子吧。” 本以为这么说,会把这次用餐再次拉回起初的尴尬气氛。但是刘珊却出乎意料的笑得更开心了,咯咯咯的银铃声仿佛不是真真切切来自对面,仿佛像是从某个遥远到不知名的美丽国度传来,飘渺梦幻,美妙而难以捉摸。 他看着对面那个有着月牙般眼睛的女人,那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又确确实实从那里传来。 那一刹,小虎的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攉住,并一下一下收紧,收紧 那感觉快要让他窒息了。 “那一定很有趣吧,听起来就蛮特别的。”刘珊两支胳膊拄在餐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虎。 “嗯,还好吧。就是有点儿枯燥,如你所见,切菜的活儿一定没少干。” 刘珊点点头,她此时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这个汤真的很好喝。”她说着又往碟子里加了一勺菜汤,“改天教给我怎么做可以吧?” 小虎点点头说当然没问题。 “你说枯燥,那你们在炊事班的时候,除了做饭,还做什么呢?比如训练啊什么的?”刘珊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小虎,一边品尝着那份让她赞不绝口的菜汤。 “做饭,喂猪。也没别的事情做了。”小虎见刘珊状态不错,于是自己的食欲也开始慢慢觉醒,他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饭。 没曾想刘珊听到喂猪,竟然把口中的汤喷了小虎一脸。 那一霎,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呆了。还有贴在小虎鼻梁上的一片青菜叶子,也呆呆地不敢动。 时间禁止了大约51564148974415秒,反应过状况的小虎看着憋着不笑的刘珊,自己也噗嗤笑了出来,刘珊也哈哈笑出了声。 “天呐~!她笑起来可真美!”小虎脑海里潜藏着的某个声音在耳边轻轻低诉着。 呆呆地笑了几秒,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轻柔绵软的手已经贴在自己脸上。 刘珊已经俯身过来,伸手轻轻把他脸上的菜叶擦掉,意犹未尽地笑着。 那领口里的芬芳,那红唇下皓月般的牙齿,还有那该死的无形之手,那窒息的感觉,又如海面下的暗流汹涌而来。 “真的不好意思哦小虎。”刘珊用手背蹭蹭自己鼻尖和眼角,她已经把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衣服上也是,我去那毛巾给你擦擦吧。”刘珊终于恢复了平静,她再次以柔润的目光看着小虎。 “没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话间小虎已经起身朝着厨房去了。 刘珊也跟了去,拿起橱柜上的一包抽纸,叠好,在他衣服上擦擦。 借着又是脸上的油渍,额头上沾湿了的头发。 小虎第一次感觉到浩然家的厨房是这样小,除去四周橱柜和储物柜的位置,几乎只剩下一米宽的活动空间了。 她擦地那样轻柔仔细,他两只无处安放的双手藏在背后,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 大理石冰凉,可心里却翻腾着某种不知名的燥热。那炽热开始渗透到每一寸血管。顺着脖颈,直直的蔓延到脸颊。 他看见她每丝睫毛的颤动,闻到每一缕发丝的芳香。她小巧的肩膀流线下藏着的倔强,她胸口起伏的波澜,他感觉到了! 那是攉紧他心灵之手的力量源泉。 他必须想办法挣脱才行,背后掌心里的一丝冰凉提醒他保持理智。 “还是第一次见你笑。”他蠕动着喉结,犹豫几秒后,挤出这么几个干巴巴的字眼。 “是吗?”刘珊仰起下巴看着他,“可能,你没赶上好时候吧?哈哈哈!” 小虎也咧嘴笑笑,“那怎样才算好时候?” 刘珊已经擦了好几遍,现在拿着最后一折纸巾在他胸前的衬衣口袋处蹭来蹭去。 “好时候,额嗯,在浩然之前,怎么样?”她玩味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虎思索了好几次这话里的意味。 然而没等到他琢磨明白,刘珊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 ”哈哈哈哈,没什么啦,逗你的!” 小虎撇撇嘴又有些难为情地挑挑眉毛。 突然,厨房的门缓缓合上。小虎注意到的时候,刘珊已经收回了手臂,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三平米,两个人,四目相对。 那窒息,那灼热,那压抑着的蠢动。 那眼眸,那芳香,那红唇下的皓齿。 他呼吸着她的呼吸,她目光灼烧着他的皮肤。 那宝石般的唇齿之间,一定暗藏汹涌的甘泉。 他多想润润喉咙,又好怕将窒息在这爱中。 那温柔带着她手臂的轮廓蔓上腰间,身后藏匿的双手也被攻破防线。 呼吸、贴近、发丝、睫毛翕动朱唇微启,甘泉、挣扎、电流,滋润、解脱、酣畅淋漓 窗外微风吹过,万家灯火的h城。在这个三点五平米的狭小空间里,一场感性的、性感的,同时也是非法的爱情就这样发生了。 在刘小钱吱呀一声推门进来之前,这个城市里的知情者只有窗外的风、厨房里的两口平底锅、三个骨瓷碟、两个水龙头一把长柄勺以及躲在橱柜底下的那口电饼铛。 同样对此知情并无法发表任何意见的——当然还有橱柜角落——已经被罐装保存的老虎先生(小虎的老父亲)。 “姐!你们干嘛呢!?” 三点五平米的小厨房里,出现了第三双眼睛。 第41章 晓利说的没错,浩然越发这样觉得。近几天来,他看刘队越来越怪,而且同事也越来越坑。 或许刘队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不过浩然也只能是出于被动的局面,因为自己一天到晚,也见不到“领导”一眼。 不过,九月十三号晚上却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那天晚上,浩然照旧在门岗内的值班室里坐着。刚刚报过一次门岗,所以只需要继续做这最最无脑也最最无聊的看门就可以了。 他呆呆地望着玻璃窗外的黑暗,房间里的灯光在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漆黑发亮的背景,他想刘珊此时应该在做什么呢? 三天,再有三天就结束了。这操蛋的培训。 浩然蠕动着喉头润润口腔,烟瘾又犯了。 他扭头看看自己身旁的小吴,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不过见他那无精打采的模样,想来问了也是白问。 就在这时候,值班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男子,三十岁出头,看起来很和善健谈。 浩然倏地站起身:“你好,请问你” 那男子慈善地笑笑,然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接着便笑盈盈的走过来。 浩然在心里分析着这人的身份,像是业主模样的男人,可是这里是电厂,哪里来的业主。 那么,应该是个领导之类的了吧。 唉,随它去吧。管他是谁呢。不过,他来这里干什么? 浩然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让他出去,毕竟这里是闲人免进的地方。搞不好回头那个刘队,又得借题发挥了。 他见那男子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脸微笑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嗐!管他作甚,爱咋咋地吧。 浩然又扭头留意窗外的状况了,面对着那闪闪发亮的漆黑,他总能想到刘珊。 已经有两天没有给她打电话了,那天被狗日的刘队,以上班时间玩手机为由没收了。 三天,三天,还有三天,就自由了。 他现在也不再计较纠结出去之后是否真的有一份高薪的工作在等着自己,比起刘珊,其他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自己离开她已经有多少时日,她应该快出院了吧? 还有一件事,尽管不过,还是得问别人借些钱了,只有这样才能挺过去。 只不过,该问谁借呢? 小虎的三万块,人家还等着要债呢。自己再问哪个去借? 看来,又得问老家的父母开口了。 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积蓄。 唉,谁知道呢?去年卖了玉米的钱总该有点儿吧。 出去再说吧。 对了,也不知道小虎走了没有。 要不到钱,应该等不了多久就会自己离开了。 嗯最重要的是刘珊,老天保佑,愿她早日康复,平安无事。 哦!还有肚子里的孩子。emmm这一定不会是假孕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最后三天,最后三天 浩然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想得太投入了。 对讲机里哗啦啦的声音在响着:“北门呼叫总控,报岗完毕。” “总控呼叫南门!总控呼叫南门!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听见对讲机里总控台在接连呼叫自己所在的门岗,浩然猛地收回神来,慌忙抓起对讲机:“南门收到,请讲。” 总控的小马责问:“刚才怎么没有报岗?” 浩然哑然,他扭头看看自己旁边的小吴,那家伙虽然坐地笔直,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打盹儿。 他又慌忙看看身后,刚才那男子好像也已经离开了。 “对讲机出了点小状况。”浩然这样撒谎应付道。 虽然被质问得有些焦头烂额,不过好歹总算应付过去了。 就在浩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的时候,那本已经离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出现在他的身后。 浩然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点头打个招呼。那男人明确地接收到了这份讨好的信号,他也微微一笑,顺便瞥了一眼坐在浩然身旁的小张,他刚才在听见浩然回复对讲机里信息的时候就醒了。 “头发可太长了啊。”那男人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在浩然跟前坐下。 浩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点头:“是啊,有点儿长了。来这里之后还没出去过呢。” 那男人并没有认真听他的话,又继续漫不经心地问:“知不知道部队里对头发的要求是什么?” 男人看着浩然有些木讷的神情,不等他回答便继续自言自语道:“刘海不过眉,鬓角不过耳。你这个,太不合格了。” 浩然只好硬着头皮额额啊啊地应付着,那男人又接着说这帽子也不多。 又很热心地凑过来给他戴正帽子:“这种贝雷帽,戴的时候,这个国徽要对齐眉尖。” 浩然只好继续哦了一声。 “这下不就精神多了嘛!”说着那男人又上下打量浩然一番,“回头最好再换一双好点儿的皮鞋,方头的那种。” 浩然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那男人也回头看了看另一旁的小张。 “你也一样。”说着又回过头来看看浩然,“你俩这仪容仪表简直了,没一个能过关的。你们队长都没教过你们吗?” 小张和浩然同时摇摇头,那男人似乎也不觉得意外。 “不管有没有教过你们,像这样的情况,在我们这里都是要罚款的,知不知道?”男人继续用他那特有的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 “也不是我刁难你们,规定就是规定,来的时候应该和你们讲过的吧?” 听了他这番话,浩然和小张还能怎样呢?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而那来历不明的男人,似乎正享受着这沉默。 小张嗫嚅着问:“罚款,罚款多少呢?” “帽子的事儿就算了,看你们这样子,老刘确实没教过。头发太长,罚500。” 浩然坐在原地,面朝着漆黑的玻璃窗外。在那团漆黑的阴影里,他看见身后灯光下男人翘着二郎腿的懒散模样,以及小张那略显青涩的面孔。 浩然咬了咬牙冠,面无表情。 ”或者,培训期延长两周,不交罚款的话。“ 小张悻悻地哦了一声。 ”你呢,听见了没有?”那男人坐起身子凑过来,用手指戳戳浩然的肩膀。 浩然没有说话,只有腮旁的肌肉微微翕动。 “嘿!问你话呢!!“那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浩然身上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挑衅意味。 所以此时,他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先那副懒散的骨架似乎也在一瞬间蜕变成盛气凌人的模样。 在那男人和同事小张的目光注视下,浩然一动不动,头也没回。 ”嘿小子!当心点儿你的态度!”为了增加气势,男人还特意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时候,桌面上的对讲机又响了。嚓嚓的电流声中夹杂着总控台小马的声音传来: “各门岗注意,开始报岗。” 浩然和小张起立,准备报岗。 那男人见状,也准备转身离开。 “明天要是再看见你头发这么长,”男人撂下半句狠话,然后离开了。 第42章 意识到自己和丁玲已经失联好久的时候,已经是段坤忙完手头的报告文件后。 “嘟—嘟—嘟—”电话里的忙音已经响了n次。他有些懊恼地丢下电话,起身去厨房翻箱倒柜找酒喝。 玻璃瓶里还有三分之一的白兰地,当瓶盖被拧开的那一瞬间,往事袭上心头。 当他的腿上还打着厚厚石膏的时候,那个热辣妩媚的女人是怎样推开他病房的门,妖娆邪魅地对着虚弱的自己上下打量。 然后在一番调侃打趣儿后咬着他的耳朵低语:“我突然想做点儿事了” 回忆犹如窗外午后阳光的微妙一瞬,那卡在光影间隙中的尘埃,恍恍惚惚飘飘荡荡,抓不到摸不着,可它们就真真切切存在于那里。 于是,瘫坐在阳台的男人也随着那光影沉浮恍惚起来。 他好像醉了。 是啊,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侧阳台外的那片天空,竟已被染得通红。 段坤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和额头,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 不过在他决定下楼去吃饭之前,还是执拗地重拨了一遍那个电话号码。 “有些事,不要问。猜到了,不要说。我担心,终究会有那么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段坤走在楼道里那老掉牙的昏暗台阶上,脑海里飘过那女人的声音。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分明是她在泡自己的女人有任何多余的滥情想法,可是现在,他蓦然发现一个事实: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声音,无时不刻不在宣告着——他沦陷了。 于她那飘忽不定的魅力,于她那烈焰红唇星月皓齿件的每一分温柔和妩媚。 楼道昏暗犹如男人此刻挣扎的内心,空荡寂静的老住宅楼里,每一声异响都让他敏感到快要奔溃。 终于,在他推开楼门的刹那。一个不好的念头以及一个临时起意的决定爆炸在段坤脑海。 在停车场启动车子后,他没有去任何一家营业中的餐馆饭店,而是径直开向郊外,奔着国道方向去了。 夜色初降,h城被深蓝色的幕布笼罩。一只巨大到无形的黑手自东向西漫过,然后黑暗开始缓缓吞噬这个星球,一丝一寸,脚步凝重而不迟疑犹豫。 沉重,沉重的夜幕很快就将残阳最后一丝轮廓吞没。 307国道,段坤那辆老款雪铁龙依然前行着。昏黄的车灯随着每一次颠簸微微晃动,他要去哪里? 窗外夜色凝重,段坤的面色更凝重。 车子在一个加油站前停靠。 段坤在后排座位翻了一通,然后拿过一个文件夹。 兀自沉凝片刻,直到戴着壳牌石化鸭舌帽的小伙子敲响他车窗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最不容耽误的事——除了付油钱外,还要尽快弄点吃的。 “这附近有饭店吗?” 壳牌小哥摇摇头:“最近的在300公里外,那里有个农家乐。不过” 说着抬起手看看腕表,又对着段坤撇撇嘴。 “谢谢。”付过钱后,段坤拿了那份文件来到加油站旁边的便利店。 尽管货架上看着挺热闹,但是这地方看起来还能吃的也就只剩下烤肠了。 于是,段坤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啃着汽油味儿的烤肠,一边匆忙翻阅着那份文件。 他买了37个烤肠,用刚才加油找的零钱。 那份文件是近期本市的失踪人口名单,每隔两周,吴sir就会给手下的所有警员发一份。 段坤有些急促地翻阅着一张纸a4纸,他最近听说了j县一个著名景区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 重要的是在那场事故中,有一名女子疑似被歹徒劫持。 事情大概发生在半个月前,而那时候恰巧是丁玲离开自己的第三天。不辞而别地离开 “我应该早点儿给她打个电话的。”想到这儿,段坤自言自语地嘟囔起来。 夹杂着汽油味儿的烤肠吃起来简直不是滋味,但是现在不是矫情牢骚的时候。 段坤几大口嚼光了几个被烤过头的香肠,然后起身走向垃圾桶将最后剩下的八串香肠扔掉。 就在他转身准备去把台阶上散落的文件收拾好,然后驱车离开的时候,垃圾桶旁的一张报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则加粗字体的标题印入眼帘:卡龙山风景区关停整 “卡龙山,卡龙山”段坤在脑海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根据他对丁玲的了解,一个对高跟鞋有着近乎疯狂癖好的女人,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 但是,凡事总有个但是 可是 可是这一次,不会又白白跑一趟吧? 或许丁玲只是出了点儿小状况,或者近期又抑郁自闭了呢? 可是,也太久了吧? 那么,或许,也可能,仅仅是,我对她来言,只是一个已经玩腻了的男人吧? 段坤在脑子里刷新着各种可能,最后又沉沉地垂下了头。 夜晚的风轻轻拂起,加油站前的水泥地上,身影被拉得修长的男人犹豫着还有没有必要把那张已经被丢弃的报纸捡起来。 “嘟嘟~!” “嗤——!”一辆大货车从身后缓慢笨重地靠过来。 段坤忙抬手打个招呼,然后匆忙上车启动引擎。 无边的夜色下,道路两旁的原野寂赖无声。国道上,一辆小巧的雪铁龙汽车渐渐走远。 被黑幕彻底遮蔽的硕大穹宇下,两道昏黄的灯光是那样不自量力。选择、命运、尊严,这些所有抽象的事物,仿佛全都躲进这彻底的黑暗之中。而那方向盘后的男人,一时也说不上来自己在找寻的,到底是什么。 车子就这样缓缓地开,轮毂下的道路在暗夜里延伸,不多时,方才那加油站便已经被彻底甩在身后直到消失不见。 有些事,说不清。 也不知曾几何时,自己开始变得衰败不堪。若要问时间从他身上偷走了什么,段坤也许会思索片刻后告诉那提问的人: 曾经的那个自己。 似乎已有半年多的时间,他竟成了自己此前所鄙夷的那种——一事无成的废物。 车窗缓缓降下,夜风灌进车里。男人长长的吐了口烟,漫不经心地朝着窗外一瞥。 那眼神里不知是否还有半丝英气,这些年来,酒精毁了他自己。这一点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仿佛已经不容他做任何辩解。 段坤将烟头弹向窗外,一块路牌出现在前方大约20米的地方。 他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或许还有一丝不屑。 一脚油门,车子将那路牌抛在后面。 而前面那已远去的车子,依然执拗向前渐行渐远。唯一与之相随而去的,是那两道昏黄的灯光——沉沉夜幕下的,不自量力。 卡龙山,600km 第43章 当阳光照进她的窗户,当每一个夜晚不在孤单。有一个可怕的事实发生了,那样不可思议,却也真切地发生了。 不容否认,不可辩驳。 实在难以想象,刘珊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那种轻浮草率的女人。而出轨这种事,注定是与自己绝缘的。 她很精明,她自己也是深知这一点的。任何一个精明的女人,是不会做出这样愚蠢事儿的。 她懊恼地望着天花板,粗重的鼻息倾吐着对自己的鄙夷。 最要命的是,这危险的关系从发生到此刻,已经远超过一周了。 被爱情沦陷的女人,果然是笨得可以。不过,自己终于还是恢复了理智。 怎么办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钱应该不会察觉到的吧?如果他知道了,可就真的糟了! 还有小虎,是不是该叫他走了? 没错,他必须走,尽快!最起码,在浩然回来之前,在小钱发现之前。 房门倏地被推开,刘珊惊慌地坐起来。看着木然站在门口的小虎,她先是一愣,然后强作出镇静的样子:“怎么了?” “饭做好了。”说完之后,小虎便转身离开,朝着厨房外的小餐厅走去。 今天是小钱去上班的第四天,所以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刘珊慢慢地在桌子前坐下,头也不抬自顾自地用餐。 “浩然他有消息了吗?”小虎问。 刘珊轻轻地摇摇头,尽管身体恢复了不少,但是依旧露着一些虚弱。 “额那个,我是说那个事,你我" 餐桌对面的小虎吞吞吐吐地说着难以启齿的话,刘珊握着筷子的手凝固在半空。她十分清楚,小虎说的是什么事,她比谁都明白。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虎断断续续的词句被刘珊打断。 ”我等等看吧,你呢?今天有没有吃药?感觉好些了没有?过两天是不是得去医院复查了?“ 刘珊看着眼前这个粗糙男人此刻所表现出他最柔情细腻的一面,心底不觉又复杂纠结起来。她想到了自己和浩然刚结婚时候的情形,往昔回忆的温度还没来得及开始蔓延,她长长叹出的气便将那思绪无情吹灭。 抬头看看对面,小虎正在看着自己。 “耽误你太久了,我心里会过意不去。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呢,小虎?” 小虎听见她两次这样问自己,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更准确的说,他自己也不确定接下来的安排,浩然的失联让本就没有主意的小虎彻底陷入被动。更何况,又是在他不经意陷入爱情泥沼之后。 于是,他只有默然。另外,他当然也察觉到了那问题背后的某些含义。 难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吗? 老实说,刘珊这样的女人,是他之前从不敢有任何想法的类型。可是,那些业已发生的事,那几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以及真真切切将她拥入怀中的感觉,还有她的体温、她的鼻息、她那体香中每一丝每一缕的凌厉气质,在她虚弱缺少依靠的时候,竞是那样温柔又富有别样的风情。 对于女人,他知之甚少。除了深夜城中村里幽暗小巷里10块钱每分钟的缠绵外,便是只用两个手指就能数过来的爱情经历。 刘珊的手机响了,他看着她拿起手机站起身走回卧室。 浩然,他想到了浩然。 不,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 刘珊在卧室里呆了很久,他隐约听到的一些话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果然,是刘小钱打来的。 去陪朱洋上班之后没几天,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便商量着一起搬出厂区的公寓,而小钱也不太想老是赖在姐姐家里,于是一起商议后决定在外边合租个房子。 小钱打电话来是征求姐姐意见的,顺便再问刘珊拿几百块钱救急。 小虎看着女人从卧室走了出来。 “你自己先吃,我还是没什么胃口。”刘姗说着自顾坐在客厅沙发上。 “是小钱吗?”小虎己经吃好了,他边站起身收拾碗筷,边回头问刘珊。 刘珊自顾低头翻阅一本杂志,并没有回答小虎的问题。 小虎自知没趣,于是径直端了碗筷去厨房清洗。他知道自己头脑简单嘴巴又笨,是最不讨女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她一定后悔了,前几天的事……就此打住,还是将它彻底忘了的好。”小虎在头脑里自言自语道,然后又不得不去思考那个问题。 自己该走了,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还有自己这次来找浩然的目的,居然也早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唉,还是算了,等浩然回来之后再说吧! 况且,身为幼时的好友发小,自己和刘珊的事,未免也太对不起兄弟了。 想到这里,他的愧疚更深了。除了离开,己经没有其它选择了。 得!洗完手里这最后几个盘子,就和刘珊辞行。至于以后,或许也不会再见了吧。 那是他有史以来洗过最漫长也是最短暂的碗,不过,终究是洗完了。 快也罢慢也罢,是时候该让一切结束了。 他轻轻迈步至客厅,站在刘珊跟前。 “小虎,我想出去走走了。”刘珊仰着小脸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犹豫片刻后继续道,“要不要陪我一起?” 他的手在围裙上缓缓蹭了几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等我换件衣服。”小虎边往厨房走边说。 “额,其实,我还有个建议。” 小虎回过头看向刘珊的时候,见她已经站了起来。 看着小虎一脸的错愕,刘珊沉默一小会儿后,还是用比较稳妥的语气说:”我觉得,我们或许该找个地方安置它了。” 小虎依旧不太明了女人的心思,直到她轻轻指了指放在茶几隔层的那个金属罐子后。 “你说的是,谢谢。”小虎轻轻的点了点头,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后,转身走向厨房。 刘珊看出了他的怅然若失,但是除了一声轻轻叹息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负罪感隐隐从心底袭来。但是,又很快被她从脑海驱散。 她也得回卧室化妆一下了,自打住院起,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化过妆了。 特殊时期的生活节奏总是叫人忽略掉一些仪式感,她告诉自己该重新振作起来。 今天外边的天气看起来很好,金灿灿的阳光像夏季里丰硕的果实一样诱人。 她会和那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短暂时间的男人散步,去一个此前从未涉足的公园或是山顶,然后说说最后的心里话就此分手。 她要独自在环湖路上走一走,就是那个她们高中时候周末最爱去的地方。她记得步行街的尽头有一家花店,那店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她会独自躺在小舟上静静晒着太阳,眼前没有烦恼只有蓝天白云组成的硕大穹顶。就那样安静自由地漂流放逐,没有人会拷问她的心事和秘密。直到落日西斜,她会踩着黄昏手捧鲜花走在回家的路上。身边没有困扰没有烦恼,也没有浩然没有小虎。 消失于万家灯火的夜幕之后,她便又是这钢铁森林中最最普通的一枚尘土了。 但是,很快又是崭新的一天。阳光依旧将窗户照耀,昨日的郁金香尚未凋萎。而那些曾经在午夜给过她温暖依靠的人,也终将会找到方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站在山坡上的小虎望着远处的h城,手里捧着罐装的老虎先生。 “就撒在这里吗?”山顶的风将刘珊的话音吹散在郊外的田野。 小虎没有说话,轻轻点点头。然后慢慢拧开那个骨灰盒。 刘珊静静站在他的身边,闭着眼睛缓缓呼吸。风吹过她起伏的胸脯,头发在肩头挥舞拍打。 她依旧静默,就像参加一场最后的告别仪式。 “我爸他” 刘珊听小虎吞吐的说着,尽管自己还不曾体验丧失亲人的痛楚,但是她此刻对那心境依然感同身受。 一刹间,那负罪感又随着山顶的风阵阵吹来。 “好像进水了。”小虎有些难堪。 “什么。”刘珊缓缓睁开眼扭过头来。 小虎举着黏糊糊的灰浆,脸上写满遮掩不了的尴尬。 ”没关系,撒吧,那依旧是你父亲。“ 两人就那样沉默的站在山坡上,赵珊一言不发地看着小虎,他轻轻地将那泥巴在风中挥洒。 此刻世界万籁俱寂,只有朔风吹过,远处城市里的鸣笛声听来恍若隔世。啪嗒啪嗒,没用太多的时间,孝子小虎就将老虎先生超度完毕。 但是再抬头看那站在身边的女人时,依旧是沉默无话。 两人就如此站着听风不知刮了多久,半晌,小虎说:”好啦,我该走了。“ 说完便准备迈步离开。 “抱我一下可以?最后一次。” 小虎踟蹰着看看面前的女人,终于还是缓缓抬起双臂。黏有老虎先生残留的铁罐从他手中坠落,随风随坡而去。刘珊眼中仿佛含着泪水,脚步轻缓地走到他跟前,搂住小虎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小虎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用单臂将她搂在怀中。 “就像一坨狗屎。”他看着刘珊背后自己举在半空的右手。 “什么?”女人用更咽的声音问,头依旧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骨灰么?” 风继续吹,男人闭上双眼。凌乱间,猛虎落泪。 “不,还有这生活。” 第45章 灯罩下的昏黄轻轻摇曳,几只飞蛾围绕着它拼命飞舞冲撞。房间里的两个男人东倒西歪地躺着,一张直接摆在地板上的床垫隐隐散发着霉烂腐朽的味道。 “龙哥,你真觉得不会有事儿吗?”张亚军说着把手中的烟头弹飞出去。 龙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过了须臾,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张亚军,用他那双冷漠到冰度的眼神。 他讨厌被动,更讨厌被质疑。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这小子挑起来的。 自己才刚刚出狱不久,就摊上了这么档子事儿。不过他倒是也不介意,在里面憋屈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张亚军把他扯进这件事情当中,也不见得就全是坏事。 张亚军被龙哥的眼神瞅得很不舒服,于是只好悻悻地低下了头。 见到他那顺从臣服的小模样,龙哥的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了些。 “把那烟头给我捡起来。”龙哥又谈谈地下达着最新指令。 张亚军之前已经见识过了他的火爆脾气,再加上这次那女人的事儿让他有求于龙哥,所以,尽管心里奔腾着二十万头艹泥马,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龙哥躺在床上不言不语,自顾看着眼前的天花板。金三角俱乐部的构想尽管被破产了很多次,但是他心里还是念念不忘。 恍惚间,他想起在号子里的那段时光。最初的时候多好啊,那么多人愿意做自己的信徒。即便身体失去了自由,但是龙哥的意志、龙哥的影响力是任何枷锁都禁锢不了的! 可是,世间事 多少世间事,偏偏就毁在这“可是”二字上。 他又想起了母亲寄给他的包裹和信,对!就是那封操蛋的信! 她就不能再电话里说吗?随便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多好! 妈的!都2021年了,谁吃饱了撑的还写信!? 一想到这个,龙哥就气不打一处来——老母亲坑爹啊!!!!! 张亚军轻轻咳嗽两声然后慢慢开口问:“那个,龙哥,你饿了没有?我去吃点东西,要不要带什么回来给你?” 龙哥的脑海中还在想着自己那封信被狱友看到后各种冷嘲热讽的嘴脸,自己当时又是怎样尴尬难堪。 被张亚军这么一叫,不禁恍惚了一下。然后半晌回过神儿来,下意识的“哦”了一声。 然后不觉盯着张亚军看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当时这小子不在场。 “龙哥,我问你吃什么?” 张亚军见他有些恍惚,于是又问了一遍。 “踏马的,吃吃吃!就知道吃!”龙哥边说边坐起身来抬脚狠狠给了张亚军一下。 “一天到晚逑事儿不干!就知道吃!吃吃吃吃吃!我这儿有个大耳光贴子你吃不吃?” 张亚军见他这般模样,哪里还再敢多嘴,只好怏怏地靠着墙壁蹲下来。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委屈的他想到了阿霞姑妈。可也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有点儿想回家了,龙哥刚刚出来的时候,帮她狠狠教训那臭婊子的时候,他心里当时确实是很解气的。 那时候对龙哥,还是十分崇拜的。 直到,他亲眼看见龙哥把事情搞砸之后——他不小心把那女人给弄死了。 但是,他又丝毫不敢对此有任何抱怨。而且自己也并不是十分确定龙哥把事情搞砸了,或许这只是人家的常规操作呢 不过有一件事是十分确定的,尽管这个结果并不是张亚军真正想要的,但是不可避免,它还是发生了——那女人死了。 第46章 段坤站在景区门口的台阶上,脑袋疲惫地低垂。地面上的烟头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报纸上报道的那起死亡事件,当事人和她并没有任何牵连。而且经过多次确认后,死者更不是丁玲。 这个结果让他不知该喜还是忧。 段坤用手掌搓搓脸,然后仰头深呼吸。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他一边这样想,一边站起身来。 段坤抬起双手揉揉僵硬的脸颊,结果被肆虐生长了好几天的胡茬扎得手心发痛。 今天是自己从局里出来的第几天了?他有点记不清了。 他尝试着打起精神来,然后挤出一个相当难看而且疲惫的笑容。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个地方充电,然后顺便把肚子填饱——他已经连续二十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 人在饥饿与疲惫的时候,最容易产生焦虑和各种负面情绪。段坤深知这一点,于是他再次启动车子,缓缓朝着景区外的美食街开去。 郊外早晨的路况一点儿也不拥挤,几分钟后他把车子泊在一家早点铺子的门口。 段坤在店内一张正对着玻璃门的桌前坐下,那座位一侧的墙壁上刚好有个插座,于是他又掏出手机来充电。 太阳慢慢爬上对面的山头,城市开始变得明艳耀眼起来。 那光循序渐进地慢慢增强,即便缓慢到不知不觉,但是段坤还是感觉到眼睛有些刺痛,而且脑子里也是嗡嗡的空响。 玻璃门旁边是垒得高高的蒸笼,热气腾腾的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的情形。 但是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想去回忆童年时光,那豆浆锅里涌出来的腥味儿让他有点儿想吐。 他托着脑袋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手机,电量6%,他按下开机键,然后闭上眼睛冥思几秒等待手机开机。 就在屏幕被电量的一瞬间,段坤的手机滴滴答答得响了起来。关机的这段时间里,累积起来的信息和电话,此时几乎要一股脑儿将他的电话挤爆。 坐在其他座位上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客人,也不约而同地朝着他这边投来异样的眼光。 另外一旁在档口边忙碌的老板娘,正准备给那位胡子拉碴的男客人送上早餐。她习惯地先低头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在抬头的一瞬间,她看见那男人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去了。 段坤在看见手机里的几条信息后,便腾地起身,然后以他往常执行任务时才有的莽撞匆匆离开。 路过那口豆浆锅的时候,他哇地吐了。 尽管如此,段坤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快步朝着停车处走去——边走边吐。 砰的一声车门被摔上,段坤上车后抽出几张纸巾,草草擦了嘴,然后启动引擎,就那样离开了。 剩下站在台阶上还在发怔的早餐店老板娘,看着淋漓了一路的酸水,微微张着嘴不知所以然。 此时方向盘后的段坤脸色依然憔悴,还有肉眼可见的焦躁与不安。 他的双眼紧紧注视道路前方,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警察局驶去。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刚才在早餐店里手机开机之后,数十条信息轰然涌来,而现在,他还是得再次把那些信息梳理一下。 然后照着轻重缓急的办事原则来给它们依次排序,接下来去哪儿这样的傻碧问题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起。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段坤把余光在屏幕上瞥了一眼。 就在他决定要不要接起来的时候,手机自动关机了。 段坤记住了那号码的最后四位数,而且可以确定的事,早餐店开机时候的那堆信息和未接来电里,也有刚才拨来的号码。 他习惯性的闭上眼睛冥想,并且抬起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他沉思时候的习惯动作。 可坏就坏在这习惯动作上,“砰~!”的一声,段坤感觉到车子一阵猛晃。 一定是刚才撞上了什么! 段坤心里也随着那撞击声猛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没敢急刹车,但是车速明显降了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刚才撞到的那个什么,此时似乎已经被裹挟在底盘下方。 两秒钟后,事实证明他的感觉一点儿也没错。段坤的车子被那玩意儿死死卡住了,他把车子熄火。 “肯定是卡在底盘了,刚才怎么撞上的?不会是” 段坤靠在座椅靠背上,摇下车窗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不不,不可能的,这么早,而且这条路上怎么看也不会经常有行人。” 一种不详的感觉从窗外随着清晨的冷气一起涌来。 “肯定是大石头什么的,啊!真是够操蛋的!” 他这样宽慰自己,然后起身打开车门,准备下去瞧瞧状况。 段坤俯身站在车子跟前,眼睛干涩得有些发疼。他像一只鸟似的歪着脑袋朝彻底张望。 “怎么可能回撞到人,我就说不可能嘛!”段坤见只是车子底盘并没有什么损坏,而且裹挟在底盘下的那烂玩意儿,连块石头都算不上。 但是依旧叫人有些头疼的是,那个看起来像个垃圾袋的黑色包裹,已经有一部分被卷进轮毂中去了。 他有些懊恼地站在路边,先深呼吸一口又用目光就地在周围搜寻,得找个什么家伙把那垃圾袋弄出来才行。 接连好几个小时的饥饿感让他的头脑有些昏沉,段坤愣愣地站在那里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将思绪归拢。 他先是在马路边搜寻了一圈,见也没有可以临时使用而且又趁手的工具。于是他不得不绕到车子后方,打开后备箱在那里翻腾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有一个超大号的工具包,但是至于里边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自己也实在没有印象了。 不过,还是找找看吧!总比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长街边吹冷风要好得多。 果然,他在一堆杂乱的狭小空间里找到了那个闲置了许久的帆布工具包。 就在他将那拉链刚刚拉动一点儿的时候,他听见一声猫叫。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丝毫没有在意,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只工具包上。 但是,那声音又来了。 “喵呜~!” 不是幻听!段坤脑海里闪过一道霹雳,继而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僵硬地停滞在半空。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那猫叫声再次响起。 他确信它一定还会再叫的,但是自己最好不要乱动,以免把它吓得躲起来。 就那样呆呆地愣了几十秒后,果然! “喵呜~!” 在车底!!!! 第47章 站在港口的码头上,张浩然热泪盈眶。 他终于回来了,在恍若隔世的一个多月里,浩然此时竟变得如同另一个人了——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人。 只要他自己不说,没有人能够猜到他曾经历了什么。 浩然打量着那个算不上十分熟悉的码头,他最先想到的是刘珊。 她此时在做着什么?她还好吗? 站在码头上,浩然心里那块刚刚落地的石头再次悬了起来。 离开太久了,他短暂地感慨过后,开始在脑海里重温着回家的路线。 在那家操蛋的电厂呆了半个多月,又在海上没头没脑的漂了一个多月后,浩然开始变得有些神经质。 他从前看别人的眼神从来没有闪缩过,而此刻,他每迈出一小步都显得小心翼翼。 仿佛一不谨慎就会踩到隐藏于地下的雷。 可他又是走得那样快,他想逃离这里,这个地方让他感到不安。 尤其是,他此刻的心里还在挂念着另一个人。 在没有到家之前,压根儿不存在什么安全的地方! 浩然这样想着,一边往公交车站溜去。 直到不小心撞在一个中学生的书包后,他才又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就像梦游症患者大梦初醒一般。 从身旁路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浩然知道自己刚才大概又犯病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可能和那次在船上发生的事有关。 恢复理智后的浩然再次审视了一遍自己的处境——自己正准备坐97路公交车回摩登时代的家里、家里有一个叫刘珊的女人在等着自己,她是他的妻子、97路坐到英雄台的时候要换乘3号地铁,再坐到莲花池出来,摩登时代就在莲花池的斜对面、 自己和刘珊的公寓在摩登时代c座6栋24楼、 她怀孕了 “嗤——!” 97路公交车在站台前赫然刹住,车门咣啷一声打开。 浩然确认了一遍贴在车窗上的途经站点后,跟在几个零零散散的乘客身后上车了。 自从小虎离开以后,刘珊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 她也总是叫小钱多回来家里转转,还有朱洋那姑娘,如果可以的话也把她带来。 但是小钱自打离开姐姐的庇护独自出去上班后,心就像彻底放飞的小鸟一样了。 他总是在电话里推说工作很忙,下班后也没有太多时间。 只有到了每个月交房租和信用卡还款日临近的时候,小钱才会抽空来姐姐家里一趟。 “她姐姐把她看得死死的。” 每当刘珊向小钱问起朱洋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回答。 看着他漫不经心扒拉着碗里的菜,刘珊肚子里的一堆问题也就只好按捺下来。 小钱和她的话越来越少了,她甚至都有点怀疑,朱洋是否还跟他同居。 或者,是否真的同居过。 她本来有一些委婉的劝诫早该和弟弟谈谈的,就是男生女生之间的那点儿事。 不过现在看小钱的状态,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而且她能够隐约感觉出,他有事瞒着自己。 姐弟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一道隔阂的存在,就卡在通话中的电话两头,桓旋于此刻的餐桌之上。 除了敷衍姐姐几个问题外,小钱几乎没有别的话了。他很快就吃饱了,把饭碗往桌前一推,等着姐姐给他取钱。 刘珊吃得很慢,终于她也彻底没了食欲。看着眼前的弟弟也是没个奈何,于是又像以往那样静静地起身回卧室取钱。 “就剩这么多了,你省着点儿花。你姐夫也不知道” 没等刘珊把话说完,小钱已经从她手中将钱抽走,人影也早已从客厅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怔怔的站在空荡荡的客厅。 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有些怀念小虎了。 多么可怕的念头! 她在心里对自己斥责道,然后又想起小钱的变化。 莫不是她和小虎的事,他真的知道了 就在这时,肚子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痛感不是很强烈而且很快就会消失。 她想应该是腹中那个调皮的小生命又在乱动了。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地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用最最温柔的手势轻抚着它。 “不管怎样,等你出生以后,妈妈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孤单了。”她在心里对未出世的宝宝说。 腰部有些酸,于是她又慢慢朝着卧室移步而去。孕妇都是这样,动不动就觉得身上酸痛。 不过她还是觉得很幸福,刘珊这次有那种预感——鉴于前几次的习惯性小产,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一次与以往的不同。 她对这个宝宝,是充满十足的信心的。 但是就在她拧开卧室门把手的一瞬间,另一个可怕的疑惑出现在她脑海。 于是,她愣住了。 一只手停在还未拧开的门把手上,另一只手叉在腰的后侧。 “不,不,不可能的。”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而下一刻,她想马上进去卧室,然后翻看一下日历,回顾一下浩然离开的时间以及和小虎开始偷尝禁果的日子。 她的呼吸开始紊乱急促起来,她需要亲自验证一番然后告诉自己那并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一时乱想而已。 她进来卧室,紧接着身后客厅的门铃声响了。 她先是一愣,又转身去客厅开门。 一定是小钱,刚才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吧。 刘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朝着客厅玄关走来。 开门后的一瞬间,她愣住了。眼前极不真实的一幕,将她略发臃肿的身形深深地烙在门框里。 “珊珊。”站在门外的浩然缓缓开口,他也是一样愣了半晌方才开口。 刘珊怔怔的看着他,这么久没见,他的模样变了。 瘦了,胡子也多了。 不知道是从多么遥远的地方赶来,时间竟把这个她曾日夜惦念的男人变得这般风尘仆仆。 “浩然,真的是你!?”说话间她已是热泪盈眶,汪汪地看着她的浩然。 “是我,我回来了。珊珊,我回来了!” 若不是那拥抱真实得叫人窒息,她依然会觉得自己置身梦境。 浩然真的回来了! 是啊,拥抱让她感觉到真实。 当然也感觉到了自己那碍事儿的大肚子。 “我爱你。”浩然直直看着她的时候眼神火热,“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么?小钱呢?还有小虎。只有你自己在家么?” 刘珊伸手扳回浩然朝着屋里张望的脸,又轻巧避开他热烈的眼神。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我爱你,浩然。”她吻吻他的耳朵然后在旁边低语道。 第48章 张亚军越来越发觉龙哥就是个脑残,而且要命的是,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未免有些太晚了。 是啊,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就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最近发生了一次争吵。然而就是那次争吵让张张亚军认识到——这个在号子里认识的患难之交,实际上就是个疯子,是个脑残! 事情是这样的,两天前他们终于在那间破旧潮湿的地下室里呆够了。 “我们今天得出去。”当时的龙哥这么说。 张亚军以为他们是要准备跑路了,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兴奋。 “我们去哪儿?”张亚军这样问道。 “我也不知道,出去逛逛吧,再这样呆下去就算是没有发霉烂掉,也该彻底疯掉了。” 张亚军看他脸色不大好,于是也没有敢再多嘴。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两人骑着龙哥那辆小鸟牌小电驴出现在街心公园附近。 “你没有家人吗?”龙哥扭头问张亚军。 “没有,一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住。”张亚军大声地回答龙哥问题。 街上的车辆很多,声音也很嘈杂,他尽量把话说得大声,生怕龙哥听不见。 接着他又回答了龙哥几个闲得蛋疼的问题——“你喜欢姑娘吗?” “你上学时学习成绩好吗?” 诸如此类。 张亚军坐在小电驴的后面,用最大的声调回答他是或者不是。 每次回答过后他都会更大声地提醒龙哥看路。 他每次问自己话的时候,都力求确保张亚军在他的视线内。 但是这就意味着他需要扭头看着正后方,而此时他们可是在市中心骑行——尽管骑着的只是一台小电驴。 坐在后座上的张亚军不知道龙哥要带着他去哪儿,但是也不敢乱问。 于是两个人就那样漫无目的地瞎逛,果然不多时,龙哥那操蛋的驾车习惯就让他们的小电驴出了点儿意外。 就在龙哥一路上第97次回头的时候,他们砰地撞上了路边的一个垃圾箱。 车头上方的小篓子已经严重变形,龙哥本人也整个飞了出去。 好在车速不算太快,但是龙哥也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话说这一摔不要紧,偏巧当时旁边刚好有个孕妇路过。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在身边男人的陪同下谨慎挪动着步子。 但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被突如其来的小型车祸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 张亚军到现在还清晰记得那男人当时的表情——面如土灰! 没错,就是面如土灰。 他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幕在眼前发生。 女人的下体流淌出橙黄色的液体,那玩意好像是在羊水里掺了半碗血。 到后面,几乎是全红色的血了。 女人本来就已经被吓到了,此刻看着自己身边那一滩散发着异味的液体,双唇发白的她,几乎就要晕厥过去了。 果然,她晕过去了。 男人破口大骂,龙哥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抬起拳头就要和那家伙干一架。 而当时围观的人群以及那个晕倒了的可怜女人,他熟视无睹。 “矫情你奶奶个腿儿啊!老子连蹭都没蹭到她!再哔哔信不信老子弄死你!”龙哥一边嚷骂着,一边揉着自己发痛的后脖颈。他的脸色在阵痛和愤怒的双重挤压之下,简直比便秘的时候还要难看。 龙哥口中那个矫情的男人,起初也是一样愤怒暴躁。但是他后来却又扑倒在妻子跟前,抱着头痛哭起来。 “龙哥,龙哥”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张亚军轻轻拉拉他的衣角。 “碰瓷的小把戏老子见多了,赶紧给我滚!”龙哥深知在这样的场合,是万万不能怂的。 气质和气势这一块,他向来拿捏得都是死死的。 第49章 那个电话号码让段坤觉得越来越神秘,从业多年的他时常提醒自己凡事要讲求依据。但是这一次,他决定听从自己的第六感。 他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最好还是约见一下那个男人。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碰到一个无聊到故弄玄虚的死基佬罢了,如果真是那样,段坤将会好好揍他一顿。 话说自己可是有好久没有舒展过拳脚了,最近的事情也着实让他火大。而且还是莫名其妙没头没脑憋在心中的那一种,要么查他个水落石出,要么找个欠揍的家伙发泄一下。 “管他那么多做毛线,嗯!就这样决定了!”段坤拧着眉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在整了整衬衫的领角,若有所思的转身出门去了。 约会的的地方是明珠广场内的一家面包店,段坤在等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见到了那个在电话里头头是道的男人。 在等待的半小时期间,他差点儿就起身走人了。而在当他看见那个面包店的服务员故弄玄虚在他对面落座后,他已经果断起身准备揍人了。 “就是你!? “怎么,看着不像吗?” 段坤现在可丝毫没有心思打趣儿,尤其是陪一个服务员。 不过在他即将起身离开的前一秒,他决定还是挺这家伙到底在扯什么淡。事实上,他从那男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奇妙的难以言表的气质,于是他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段坤不喜欢被动,任何时候,当然包括谈话时。虽然对于他刚才的轻浮言行并没有很介意,但是他觉得另一点则是很有必要的——那就是,得让对方明白,在即将开始的这场谈话,是应该严肃对待的。更重要的一点,要弄清这场谈话主导权是谁。 “嗯三十多岁还在做服务员的男人可不多见。"他只是淡淡的回应,冷酷的嘴角掠过一丝难得的笑意。 但是面对段坤的嘲讽,那老服务员并没有生气。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世人以貌取人这样的臭毛病,所以只以极平静的口吻说: “我知道你最近在折腾一件事,你在找一个人,一个女人。你怀疑她失踪了,或者死了。我不确定你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但是她的失联让你寝食难安。” 他边说边看着段坤的表情变化,果然,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测之内。 于是他只是稍微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如果我说的没错,请你认真的听我说完,而不是用刚才那瞅假币一样的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个不停。” 他此刻变得被动了,段坤对此当然清楚的很。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爽,他开始对眼前这个老男人另眼相看了。 起码这家伙并没有完全跑火车,他一定知道某系很重要的事。 “你是什么人?”段坤在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后,瓮声瓮气地开口。 是啊,他是什么人?这个问题段坤在心里已经暗自问了好几遍。而且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丁玲的结局,而自己还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他是谁? 从年龄看来,如果说是丁玲的父亲实在有些牵强,不过也还真说不准。 但是他并未曾挺丁玲和自己说过有个父亲,而且还是在做服务员的父亲。 就在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开口前十几秒中,段坤才意识到自己对丁玲居然知之甚少。 那么又是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呢?为什么在没了她的消息之后,自己整个人会开始变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那老男人刚才说的那样——寝食难安。 这场谈话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有几件事情段坤终于清楚了——其中包括那老男人的双重身份,以及丁玲的死讯! 老头子是丁玲的金主,他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准确但是刚才老头子说的那个意思,差不多就是这样,他每个月花两万多养着她。段坤一时还难以消化和接受这个事实——当然,如果老头子刚才说的确实是事实的话。 还有就是,老头子说丁玲肯定死了。虽然他自己也并未见到她的尸体,不过他就是确定。 ”那天我和她最后一次通话的时候,她说刚才医院出来,准备打计程车回家。“ ”听到医院这样的字眼让我有些紧张,但是当我问她怎么会在医院时,她说当时是去探望一个朋友,所以后来我以此为线索托人进行了一些调查——于是我们现在才坐在这里。“ ”由于我的身份,实在我没法报警,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名义。而且如你所说,这件事发生的很蹊跷。当我知道你正在追查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只有这样了。“ ”她是个好女孩儿,别让她死的不明不白。拜托了!” 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倒退着刷过,段坤扔掉今天的第37支香烟。 夜幕开始降下,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现在的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回家,他甚至开始有点儿厌恶那个老旧的房间,他受够了。 在那里他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孤独的日子,曾几何时,他想着自己以后的整个人生或许就是保持这个样子一成不变了吧。 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那样,没有人真的喜欢孤独,尤其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遇见丁玲让他的生活有了新的节拍和味道,以往那些每天起床后的脆弱时刻,随着那没心没肺的女人的闯入,也旋即烟消云散了。 茫茫夜色之中,坐在方向盘后的段坤第一次意识到,丁玲对于自己,居然是那样不可或缺。而自己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也会对一个女人依赖到这样的程度。 可是,可是 她真的死了吗? 惊诧和慌乱在他心里轮番捣弄着,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他比谁都清楚,这已然成为事实! 仅仅从她失踪那么久,就足够将心里升起的每一丝侥幸敲得粉碎。 只是没人报案而已。 是啊,为什么没人报案。 思绪随着恍恍惚惚的灯光游离然后再次聚拢,段坤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妩媚女人的身影。 晚风将夜色中的最后一片黑暗涂抹在城市上空,孤独的男人驾车驶入车水马龙,她不会再回来了,故事开始也结束于一场离奇的失踪。 第50章 时间过得飞快,浩然看着怀里的婴儿不禁感慨。自打几个月前回到家里,看见刘珊出现在门口时的身影,他又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而此刻,这奇妙的感觉依然。 自己婚后和刘珊折腾了很多很多次,但偏偏就是命运弄人——一个又一个说来话长且一言难尽的故事啊。 不过此刻,他垂首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宝宝,以前所经历的曲折也自然算不上什么了。 浩然觉得自己是有这方面天分的——做一个尽可能合格的父亲。 “江篱,江篱,小江篱”浩然轻声低语着她的名字。 而此刻父女情深的一幕,在刘珊的眼底看来也是欣慰的很。即便生活不能百般如意,眼下小小的幸福也一样让人很是知足。 也许是此前的一场事故,接着又是一段时间的歇息修养让她的性格柔和了不少。也可能是做了妈妈的缘故,母性绵柔的一面也开始在她身上凸显。 但是她的心里更多的还是一些担忧,家里经历了一堆事情,虽然都已经过去了,可是有一点是让她没法儿舒心的。 家里的经济状况一天不胜一天,自己从车祸住院开始到现在,就已经没有再上班工作。至于浩然,他又何尝不是跟着瞎折腾。 折腾来折腾去,最终差点儿把自己给整丢了。 “知道刚才在卫生间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浩然轻轻的将小江篱放回摇篮,回头看着正在看着自己的刘珊。 妻子轻轻摇头作为回应,浩然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失落。但是很快又浮起一个甜甜的笑,接着凑过刘珊身边坐下。 刘珊扭头端详着他,脑子里一边努力回想着他从前的样子。 很明显的,他变了。 但是又说不上来,那细微却又深沉的变化发生在是什么地方。于是,她就那样看着他,安静地不说话。 "小钱在那地方上班怎么样?”浩然见刘珊似乎对自己的想法毫不在意,于是为了避免尴尬,他随便找了个刘珊应该会比较关心的话题。 将近两个月的分别,他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隔阂。 不过,他猜想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身上。 离开家的这段时间,刘珊问起他一些问题,他总是支支吾吾的。当然,那段灰暗的日子是他不想对任何人提及的。 甚至包括自己每次有想要回忆起它的念头时,浩然都是毫不留情的将其扑灭在心里。 他宁愿相信那只是一场梦,一个不想对任何人提及的梦。包括自己当然也包括刘珊。 那么,这隔阂或许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但是这样下去可不行,浩然当然深知这一点。要尽快让两个人的生活重新回归正轨才行。 他回过神来,看着依旧沉默的刘珊。自己刚才那个随意抛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也许她说了什么,但是他走神了。浩然心想应该是这样。 身后客厅门的铃声响起,浩然恍然回过头,盯着门口发怔。 刘珊起身把孩子放在浩然膝头,然后走向门口。站在门外的是刘小钱,浩然的视线跳过沙发靠背,见到是小钱的身影便又回过头来将目光再次落在小江篱的身上。 不管时间怎么流逝,也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是浩然笃信不移并不会改变的。 那就是刘小钱这小子,他太了解这家伙了。如果倒霉的事情非要追根溯源的话,刘小钱绝对是撇不清关系的。 如果没有他,自己现在唉!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虽不敢说阅人无数,但是浩然自认为还是有着一双火眼金睛的。 尤其是,在经历了一番波折磨难后。 刘小钱在沙发上坐下,还是以前习惯的那个位置。 刘珊把孩子丢给浩然,去厨房准备晚饭。刘小钱见到浩然回来了,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扭头看了他几眼便掏出手来消磨时间。 “听你姐姐说,你现在和朱洋在电子厂?” 刘小钱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但过了一会儿又冷不丁地补充一句,“还有你那个土包子发小,他也在那里上班了。” 听见小钱这样没头没脑地说,浩然纳罕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小虎。 自己居然是这样丢三落四,若不是小钱说起,浩然差点儿就把小虎这茬给忘了。 不过也难怪,仔细数数看,自己离开家的日子,足足有63天了。好些事记不起来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小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回家之后也从未听刘珊提起过这事儿。 唉,想到小虎,浩然心中不觉又是一阵感小慨。他记得自己还欠小虎3万块,他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讨回那笔欠款。 而且自己似乎在那次离家前,还对他许下了什么等自己回来后一起赚钱之类的话。 应该给他打个电话才对,抱着小江篱的浩然面色凝重。 那天的晚饭,三个人吃得心事重重各自埋头思考着自己的事儿。 浩然和刘珊问起小虎的情况,但是得到的答复让他有点失望。 因为刘珊的回答仅仅是两个字——“走了。”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走到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刘珊继续低头吃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孩子哭了,应该得换尿布了。” 浩然怔怔的看着妻子,筷子依旧在半空中停留着。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起身走向卧室。 刘小钱和姐姐也没有什么话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能是自己重新找了工作后不在家里住的缘故,也可能是在她生病住院期间,自己的表现让他失望,还有可能自己上班以后还是老开口问她要钱,还有可能 嗐~!管她呢!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自己等一下吃完饭还得赶回去,晚些时候他们站队有一场线上比赛。 说起这个,他又不免得想起了朱洋,以及她那个势利刻薄的姐姐。 不管怎么说,她最近好像有点儿不开心。 早知道交女朋友这样麻烦,自己当初就 浩然从卧室里抱着孩子出来,他兀自坐在餐桌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 只是扭头看看刘珊,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连他怀里的小江篱也乖巧得很安静了,气氛往往在这种时候最为诡异——尤其是,党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餐的时候。 浩然坐下还不到半分钟,便抱着女儿起身回到客厅。他打开电视,好歹让这个屋子里有点儿声音。 浩然把女儿轻巧地靠在沙发的夹角处,然后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下小虎的手机号码。 第51章 6月19日,段坤翘班的第三天。他窝在那个自己讨厌到极点的老房子里,坐在写字台前看着电脑屏幕凝神苦想。 这三天的时间里,他走访了几家医院附近的街区。所有她可能出现过的医院和街区,段坤软硬兼施地弄到了一大堆监控录像。 光是拷贝就用了整整两天半的时间,而此刻的他,坐在电脑面前,对着海量的录像不停观看筛选。 眼睛涩得发痛,可是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或许,自己应该找个帮手才对。他在脑海里搜寻着自己在警校时期那些刑侦科同学的名字。 埋头忙了太久,也因为不想被打搅的缘故,他的手机早就关机了。 当他打开手机后,跳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留言又让他的眉头拧得更紧。 算了!他又把手机关掉,随手朝着床角一扔,转身回到桌子前,继续孤身一人的战斗。 有一条线索让他忽略掉了,段坤猛地拍了拍脑门,然后又开始在桌面上骑手八脚地找来笔和草稿纸。 她的家里一定还有什么人,就算是闺蜜朋友之类的也行。 眼下还需要弄清楚的事情,最起码还有一件——那就是丁玲有没有什么仇人,可有得罪过些什么人不曾。 依照她那有些疯癫不修边幅的状态,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 再者,段坤又想起她第一次和自己同床共枕之后,丁玲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我做的事,不要问。猜到了,不要说。” 在前几天见过那个身穿服务生制服的老男人后,他确认了之前的那些猜想。 但是,他总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试着联系一下她的家人和朋友,是眼下最有必要的一件事。 于是,段坤先把桌面上那团杂乱的线索扔到了一旁。他得出去走走,即便是为了不让自己患上抑郁症,这样做也是值得的。 他极不情愿地走到床边,再次拿起手机,然后披上外套出门去了。 下楼之后,他在脑海里搜寻罗列着和丁玲有关的人的名字。结果是,一个也没有。 他一边自责于对她的了解竟然是这样少,一边又有些忿忿——因为对于这件无人报案的悬案,他没法动用单位里的资源。 尤其是,在自己无故旷工翘班好几天的情况下。 即便是去找上司说明情况,然后来个特事特办的机会也想都别想了。 事实上,即便是自己没有翘班,每天在局里兢兢业业,到头来的结果还是一个鸟样。 他太了解这些家伙了。 在自己上一次,关于那女主播坠楼的案子最后无疾而终后,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在那个集体中的存在度,已经越来越低了。 想到这些,总会让段坤失望到极点。 那不是汹涌而来的挫败感,而它更像是潜伏在心口的一只虫子,一点点一点点蚕食着自己的生命与信念。 直到你意识到那玩意存在,而且为时已晚又是无可奈何的时候,才是最最接近崩溃的。 脑子里漫无目的地走出了住宅区,他愣愣地站在街口呆了好大一会儿。 “接下来该去哪儿呢?”他问自己。 多么可笑滑稽的问题。 在那么一瞬间,他都有点儿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是那个段坤了。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摆在眼前,他几乎已经丧失了一个警员应该具备的最基础的能力——刑侦推理破案的能力。 可是,最近半年多的时间以来,似乎所有经过他手的事情,都无一例外地搞砸了。 搞砸的搞砸,流产的流产。 自己八成是真的废了吧! 浑浑噩噩地忙活了两三天,可是冷静下来一想,自己还是一无所获。 除了软磨硬泡弄回家一堆监控录像外,而就在此时,他对那本来还心存希望的海量线索也开始没了信心。 这一次,八成又和上次的案子一样,到头来白忙活一场罢了。 他抬起双手搓搓自己憔悴的脸,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又开始试探着冒出来。 “你只是太累了,凉整夜没有合眼,你太疲惫了。还有,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别那么悲观,你只是暂时饿了累了。去吧,去吃点儿东西,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去吧,你只是饿了” 那个声音温暖和善,犹如童年时母亲在他沮丧时的抚慰。 上午阳光的照耀下,他的眼睛隐隐刺痛,他感觉自己好像流泪了。 于是,他再一次抬起双手,在自己布满胡茬的脸色搓了又搓。 抬起头,抽动几下鼻子,然后朝着那家直到中午才会打烊的早餐店。 或许,还有一个他可以尝试联系的人——就是那个有些神秘的老男人。 但是他不太确信自己还记得他的手机号码。不过,记得他之前发过短信给自己。 在短信记录里找一下,一定要比在挤满了未接来电的通话记录里胡猜要来得容易些。 不过,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再说吧。他确实饿极了,两眼有些发昏而且双腿似乎也有些发软得不太听使唤了。 嗯,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养足精神才有动力与谜团斗争。消极对待人生困境可不是一个硬汉的作风,而他段坤,从一开始就是那个公认的硬汉! 不管结局如何,最终都会有个结果的。不管怎样,自己还是要倔强体面地活下去。 近些日子以来,自己竟然一天比一天还要更加颓丧了。 坐在早餐店靠墙的座位上,他一口气吃光了店里今天的最后一屉包子,然后又埋头喝完三碗鸡蛋汤。 他连打开手机的心情也没有了,径直起身付账买单,全程无视老板那讶异的表情。 段坤没有开机也没有去搜集别的证据,面无表情地买完单后又原路返回房间。 好累,真的好累。 他直接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任由思绪放空。其他的什么破事儿,等醒来以后再说。那个操蛋的老男人,也不会下一秒就消失。睡吧,睡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如果醒来之后他听见走廊外的门铃声响起。如果门外站着的,是那个没心没肺咧着嘴大笑的女人。 如果,醒来之后世界真的会重新排版,那该有多好。 小屋里桌子上的电脑屏幕间歇闪烁,疲倦的男人倒在他的床上昏然入睡。 第52章 那天之后,浩然几乎每天都会给小虎打电话。起初的几天,他一直不接,只是偶尔回一条信息说自己在忙。回头等他忙完了,再联系。 还有那三万块的事情,居然也没有提起。 浩然猜想,是不是照顾对自己有了什么误会?比如自己失踪的那段时间,自己同刘珊都没法解释清楚,更何况是小虎呢! 如果他误以为,是自己故意为了躲债的话,那自己可真的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必须联系到他。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小伙伴,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绝交了。 而且浩然至始至终,都很在意自己在老家乡亲们中间的口碑。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即便自己现在还没有钱还给他,但是话一定要当面讲清楚的。这是个原则问题,而在面对原则的时候,浩然是从来不含糊其辞的。 连续那么好几天,刘珊总是看见老公将小江篱抱在胸前,心事重重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而且还总是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 起初她以为,一定是浩然也在担忧家里的生计问题了。因为这件头等大事,也是她这几天一直在愁闷的。 或许是他在联系朋友,托人找工作吧。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什么心事和苦闷,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也不愿意与别人说。 但是她看见浩然抱着女儿时候的模样,心里即便有再多的委屈与牢骚,也都默默地自我排遣掉了。 她甚至开始相信那句“有爱饮水都能饱”的鬼话了,毫无疑问的是,由内心而发的幸福感,是可以相互感染的。 眼下的状况虽然不太乐观,但是这不是他的责任。而且,经历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后,她开始变得豁然了许多。 也可能是因为做了妈妈的缘故吧。 她相信这样死气沉沉的日子终究会过去的,不管怎么说,她的男人终于回来了不是吗? 在养病期间的某一时刻开始,她发自内心地期待着浩然快点儿回来。她也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忏悔过,她希望时间可以卷走一切。 等他回来就好了,那时候她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和浩然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 因为他们即将就要迎来一个新的生命啊! 人总是要经历过一番无谓的折腾和苦难之后,才会明白平平淡淡的珍贵。 刘珊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现在的浩然应该也是一样。 但是现在她听见小虎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总是会猛然悸动。尤其是,那个名字经由浩然的口中说出时。 现在,她越来越害怕,害怕浩然对她询问起小虎的事情。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还有他着急等着的那笔钱,他……” “他真的什么额度没有说吗?” “哦……额……” 听着他满含疑虑的口吻自己嘟囔着的时候,她心里的愧疚感在她身体内发作,那股即将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她的心拉扯得忽高忽低,最后卡在嗓子眼里,再不敢轻易说着什么。 他打电话不是为了找寻新的工作,在一次晚餐的餐桌上,刘珊试探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规划的时候,实际情况与她的预想又一次大相径庭了。 小虎。 那个突然闯入自己生命中的男人,毫无争论的必要,他不绝不是自己喜欢的哪一类型,虽然也说不上讨厌。 可难以置信的是,自己居然和那样的一个男人发生了…… 他打电话是在联系小虎。 她那颗经过好几天贤妻良母形象粉饰好的心,再次感到不安起来。 因为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敢确定,不确定自己对男人这类物种的了解程度到了什么地步。 或许,自己压根对此就是一无所知呢。 他们平日里面对女人的蛮横和小傲娇,永远做出被欺负虐待,正在遭受不平等对待的小模样。然而他们的内心绝对是坚强的。因为他们是男人。 所以他们最后总是能够装出一副对你宽容宠溺的模样来,压根儿看不出半点儿被虐待过的迹象。 如果是女人就不一样了,刘珊了解女人而不清楚男人真正心里的想法。 即便有所认知上的积累但也有限到仅仅是那么一点点,而且极有可能还是错误的。 如果再说到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关系,那她就更加觉得……那是一片她从未涉足过的深海。 她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如同女人们在一起谈论男人那样提起女人,如果提起,那么对于他们而言,什么算是说说无妨的秘密,什么又是互相吹嘘的素材? 她感受到了阵阵恐惧。她开始不敢像从前那样直勾勾的审视浩然的眼睛。 因为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他们两人再如从前那样相互凝视时,是刘珊那略微带有审判意味和蛮横的眼神拷问浩然究竟爱不爱自己,还是她要开始接受浩然眼神中那满是疑惑的率询问。 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内心就开始备受煎熬。 不过,或许事情没有她想的那样糟。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想起小虎来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实本分应该是他留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吧,因为她自己当时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站在人群中间,绝对是最不张扬的那一种。因为相貌平平的外表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一切。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就没有担心的必要了。因为,对于那些事的发生,他一定比自己此刻的愧疚感还要强烈。 所以浩然才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上他的吧? 他一定比自己还要怂,就是这么回事! 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要保持镇静才可以,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刘珊这样告诉自己,而且那件事的发生,如果要细细追究孰是孰非的话,她自己,是不是也和浩然一样,属于受害者呢?公理的天平,应该是会朝着自己倾斜吧? 她努力劝慰自己梳理头绪,好让她再次回到那个心安理得的舒适状态。 她做到了。 可是!刘珊转念一想,那家伙要是果真老实,自己也就不会…… 不!不对! 刘珊的心里越想越乱,那到底是什么? 他的伪装?那就很可能意味着一场或有可能发生的阴谋! 如果不是,那么?他爱我? 她记得他曾经也自己耳朵边不止一次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 那又是什么?算是什么? 刘珊开始变得苦闷起来,浩然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说没什么。 浩然拿出最后的一点儿积蓄,为此还和刘珊起了一场小小的争执。浩然带她去医院检查了各项指标。 医生说除了身体虚弱以外,没有什么大问题。有可能是产后抑郁症,很多产妇都会遭遇到的状况。 医生叮嘱浩然要注意多陪伴一下妻子,还有适当的心理疏导也很重要。不过,暂时不建议服用药物。所以平时一定要注意夫妻双方之间的交流和沟通。 浩然在医生的一番劝导之下,意识到自己确实在这些方面做的不太好,尤其是家里经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后。 他对她亏欠的越来越多了,先是一个安定的未来,然后是现在作为一个丈夫的陪伴。 他听从医生的叮嘱,决定回去之后就开始改善这死气沉沉的生活状态。 生活不该是这样的,尤其是,一家三口的生活。 回去家里以后的前几天,浩然较之从前确实用心了不少。刘珊的状况也似乎有一点变化。 但是直到第三天,老家那边打来电话。 浩然的母亲去世了! 第53章 段坤觉得生活不是一般的操蛋,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以来。回到家里之后,她联系了那个老男人。但是那家伙居然说自己在忙,叫他晚一点再见打过来。 但是当天晚上,当段坤觉得再次拨通那个号码时,老男人说他如果合适的话,他更想当面和段坤聊聊。 本想着这会是一个意外的结果,随之而来的一定是意外的收获和惊喜。 但是等到他在那家酒吧见到他之后,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油腻的男人只是想找个可以聊聊天的伙伴,至于和丁玲有关的事,在上一次见面时,能告诉他的都已经知无不言了。 不过段坤并没有就此扫兴而去,因为最近的自己,也恰好需要一个能够倾诉和倾听的对象。 于是,两个老男人在h市的一家清吧里坐到深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题从酒水品牌到车子性能,最后又扯了会儿细胞机器人的新闻,唯独没有谈论女人。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那种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感觉又回来了:今天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啊。 但是最近的事情让他生物钟有些紊乱,他还没有来得及在脑海里梳理今天的日程。 先下楼去吃一顿早餐再说,这是他最近新学到的一件事——那就是任何时候,只有先吃饱了才能把事情做好。反之只会越搞越糟! 简单洗漱一下后,换好外套准备出门。 刚刚拉开门的一瞬间,他有点儿愣住了。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男人。 “你是真不准备归队了吗?”鬓角有着一半白发的男人说道。 “你什么时候?你在这儿站多久了?” “知道你不习惯早起,我八点半敲门的时候,你还在里边睡得像头猪一样。”前辈毫不客气地说。 段坤撇撇嘴,然后问他亲自上门来,是有紧要的事情吗? “是有点儿事。” “电话里说也一样嘛,您还专程过来。” “要是电话能打得通,你以为我真这么勤快啊。你也知道,人一上了年纪啊” 段坤见吴警官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说教,于是赶忙抬手打住。 “说说什么事儿?” “就在这儿说吗?对了,作为同事,我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嗯,你说吧。你的话我还是能听一点儿的。” “你真不准备归队了?第五天了!老伙计。我知道你有烦心事,来这儿之后就很少顺心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上级再给你做一次调动,你还能去哪儿?” 段坤做个无奈的手势,同时撇撇嘴:“你说的对。” “走吧,先跟我回单位。喏,给你带的早餐。就是凉了点儿。” “客气了。还是有人惦记的感觉好。”段坤说话的功夫已经拿出一张早餐饼大嚼起来。 “先跟我回去,路上慢慢吃。”那位前辈拍拍段坤的肩膀。 “对了,你刚刚说的事情是?” “路上慢慢说给你。”中年男子抬手敲敲手表,“你要是再磨蹭,都该下班了。” 来到单位后,段坤跟着老吴走进一间审讯室。 情况在路上的时候,前辈老吴就已经和他交代清楚了:昨天晚上,本市的一位富家子弟因为在路上飙车导致三人重伤一人死亡。当赶去现场的同事将其抓捕归案后,大家在核实了他的身份信息后,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的老爹,是本市了不起的一位大人物。 而说巧不巧的是,这位大人物同时也是反贪组黑名单上的头号目标。 “所以这件事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段坤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着前辈的侧脸。 “当时在车上,物证科的同事发现后排座椅的缝隙里,有白色粉末。我现在不用说你也晓得啦!” 前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可是这棘手就棘手在,偏偏是后排座椅。” “所以,那家伙咬死了不认是吗?” “这种事,我知道你最拿手。而且,还顾及到另外一点。” “什么意思?” “局里可能有他父亲收买好的人,而且,即便是很多上司,和其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说到这儿,老吴不禁拧紧眉头叹口气,“所以这种事,需要信得过的人,而且最好是新面孔。虽说你被调到这边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是好在你平时不怎么抛头露面,我知道你也不是成日里拉帮接党的人。” 段坤细细听着,然后在脑子里分析着老吴话里话外的意思。 ”所以,这件事,只有你,其他人,都白搭。“ 段坤听出了这又是一件苦差事,如果问出来什么,自己只是个帮忙的。如果没问出什么,反而激怒了那些看不见的势力。 自己无疑是背了一个大大的锅。 唉估计他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到自己吧? 而且,从老吴话里话外的意思听,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暗示自己,得对那家伙来点儿真格的。 而段坤能打,这是出了名的。 所以,老吴会大清早拎着早餐等候在自己家门外这种事,就再好理解不过了。 但是,对于这件事,段坤应该怎么做呢?面对他们这口蜜腹剑的请求,还有老吴这怀柔到家的游说策略。 他可以拒绝的。 ”你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吗?“老吴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段坤闭目想了一会儿。 ”好,不过有个条件,我手里有件失踪案件,事实上应该是谋杀。但是我没有证据,再加上压根没人报警。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想要什么?“ "资源。没问题吧?” "我会试着给你往上边反应一下。“ “就这?”段坤有点儿不满,“老吴,你什么时候也成太极拳师了。” 面对段坤的暗讽,老吴依旧不动声色,他轻描淡写地说:”这世界就是这样。不过有一点我能百分百答应你。” 段坤扭脸看着他:“啥意思?” “下个月我就要调到档案室去了,你以后要是想查找点儿什么,我都给你开绿灯。怎么样?够仁至义尽了吧。” 段坤听了,还是多少有点儿没劲。于是自顾自地交叉抱着双臂看看车外。 “你确定会反映的吗?” “会。” 段坤当然知道这个“会”字背后有多大的批准概率,但是总比完全为0要好一点吧。 再者,他知道老吴在这地方混了这么久,自然有他独到的一套,说不定真能成呢。 还有他这次教训的家伙,也属实是欠揍型的。 得得得!好久没有舒展拳脚了。 至于后果?呵!从穿上这身制服开始,面对再强大的黑暗势力,他段坤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吱呀~!”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段坤刚刚被领进去,陪同他的老吴一句话没说就退了出来。 只剩下一双目露狠光的眼神和另一道同样凶狠的目光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触碰相遇。 第54章 离开姐姐姐夫家之后,刘小钱没有回去出租屋而是径直就去了网吧。 他没有告诉姐姐,自己和朱洋,其实已经分手了。当然他没有说是有原因的,朱洋不同意分手。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他发现爱情在现实生活中,连个屁都不是。 即便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确实很快活。白天如胶似漆,晚上似漆如胶。 哪怕白天在流水线上被线长骂了一遍又一遍,只要等到下班的时候,他一样觉得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因为朱洋总是早早地就在更衣室等他了。 但是好景不长,再加上刘小钱自己本来就是那种三分钟热度的人,现在很多年轻人差不多都这样。 对待工作如此,对待下班后的琐事也是一样。 他不再觉得煎鸡蛋是一件有趣的事,洗洁精的泡沫也不再那么可爱。就连朱洋一周不重样的内衣款式,他也已经开始觉得乏味至极。 照着这样的状况发展下去,终于有一天,他对彼此的爱情也开始觉得乏味起来。 表面上看来,朱洋算不上有多优秀,但是从各方面看的话,她又是无可指摘的那种。 朱洋有点懒。 有哪个女孩子是勤快的 再加上朱洋的那个姐姐,有事没事的总是给她介绍什么男朋友。 这简直不是无视自己的存在吗?!!! 起初的时候,朱洋对姐姐的这种做法也是十分反感的,所以几乎从来没有去过一次。 可让刘小钱气愤的是,她后来终究还是去了。去了第一次,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小洋,我们还是分开吧。”某个夜晚,刘小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头也不扭地对朱洋说。 “不。”那傻丫头死死地抱住他,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吻,覆上他冰冷僵硬的唇。 “我爱你,我只爱你。”朱洋在他耳边喃喃着,“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第一次来到h城的那个下午。” 往往在这样的时刻,刘小钱总是麻木的。他不知道,不知道这傻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爱我,爱我干嘛一次一次地去相亲? 因为你姐?既然,不过,你姐姐说的好像也没错。 我就是废材一条,你朱洋到底是看上了我什么? 有时候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噢!每次都是这样,亲亲亲亲亲,难道就不能像个正常点的女人那样吗? 那一晚,朱洋亲了他大约两百多下。 而他,无动于衷地被她亲了两百多下。 第二天醒来,生活还是照旧。 朱洋嘟囔着就要迟到了,一个劲地催促他。当他终于起床之后,她却赖在镜子前说再有两分钟就好,两分钟就好! 唉!女人真是麻烦。 两个不吃早餐的年轻情侣匆匆忙忙走下出租房去赶公交车,然后一如往常地来到那座死气沉沉的工厂。 一天又一天,这样的日子,他有点感到恐惧。仅仅因为,他不知道以后每一天——这样的开场方式,还要持续多久。 自己以后的生命还将持续多久,而在自己的余生中,这样的日子何时才会结束。 从那以后,本就沉迷游戏的他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有时候仅仅是因为今天该谁洗碗这样的小争执,就可以让他在网吧呆上一宿。 而这时候的朱洋,她一个人在家又能做什么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起床洗碗。别说出走一个夜晚,就是刘小钱死在外边,她估计也不会去碰那洗涤槽里的水一下。 她的孤独,她的委屈,她的无助,刘小钱如果会那样无微不至地去体谅,只怕她以后得变得更懒。 起码刘小钱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的日子里。朱洋也不会再像开始的时候,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嚎啕大哭。小钱也不会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想着心里的糟心事儿了。 她爱干嘛就干嘛去好了,最好尽快搬走去她姐姐那儿去。那样反倒省得在自己家看见她姐姐那张冬瓜脸。 于是,他把所有的精力,以及每天生活中累积的不满,统统发泄在网络游戏的世界里。 用小钱自己的话说,游戏里的傻x一样不比生活中的少。要知道,很多在现实生活中的loser,在游戏里一个比一个都要嘴炮。 刘小钱最最看不惯这样的家伙了。事实上,自己其实也属于这一类,只是他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而已。 记得有一个昵称叫做“张少帅”的家伙,他们本来是同一个站队的好友,但是几乎每一场游戏中,都得对喷几句。 那是一个十分欠揍的家伙,刘小钱好几次喊话叫他出来开房间solo,但是你猜猜那个很嚣张的家伙怎么说? “跟我solo?你还不够资格!哈哈哈哈哈哈!” 每一次在一起组队的时候,只要看见那个家伙,刘小钱都会格外小心。 首先自己绝对不可以死掉,哪怕一次!然后就静静地等待那位“张少帅”出错,只要他一挂,刘小钱立马开启攻势,对着他一通刻薄的数落。 不过,那个家伙并不是经常在线。有好几次战队赛,他都没有上线参与。 渐渐的时间过去,刘小钱又结识了比他更加可恨的玩家。同样,他自己的实力也在一天比一天增长。 后来的某一天,“张少帅”上线了。那一次,他答应了和小钱solo,结果很合他的意。小钱赢了。 不过那一次,他们互相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因为他们发现,彼此就住在同一社区不远的两个小区。 和所有不打不相识的故事一样,他们不再为争一时的口舌之快而故意扰乱游戏节奏,大家本来就是同一站队的朋友。 他们偶尔在不打游戏的时候聊聊天,那个叫张少帅的家伙说自己最近每天都闲得蛋疼,还给他推荐了一个徒弟。 一个游戏新手,感觉年龄应该要比他和张少帅都要大一点。同样也是一个技术很菜但是嘴巴很狂的家伙,刘小钱想着自己无聊,反正也好过回到家里和朱洋冷战。 于是,他就在游戏世界里扮演着与冰释前嫌的兄弟肝胆相照,同时又**着有点莽撞粗鲁的萌新徒弟。把出租屋里那肉嘟嘟的小女友扔在一边,让她对着星座书开始怀疑,天蝎男和白羊女是否真的不合适。 第55章 这一天,刘珊正在为孩子没有换洗的尿布而焦头烂额,这是浩然离开家的第二天。 在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后,浩然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车站,他是家中的独子,这种时候,他理应是冲在最前边的。 由于当时有些匆忙,再加上考虑到江篱还小的缘故,刘珊就没有跟着同去。 但是婆家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的心里也是一样五味杂陈。 最近半年,这个家经历的事太多了。她打心里替浩然担忧,只不过现在,她也为自己感到无奈。 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今天,她早早起床收拾家务,因为等孩子醒了,自己就彻底没有空闲可言了。 没有准备早餐,只是简单地热了一杯牛奶。她开始收拾家里的旧衣服,然后一件件分好类,依次扔进洗衣机。 过了不多久,卧室里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小江篱醒了。 她只好丢下卫生间里洗到一半的衣服,紧忙跑去卧室安抚女儿。 翻来找去,干净的尿布已经用完了。说来也是有些羞愧,由于家里长期以来的入不敷出,年轻的小两口不得不学着老一辈找来一些破旧的衣服剪开做尿布。 就在刘珊有些焦急地寻找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以临时拿来救急的时候,她抱着孩子来到客厅。 小江篱的哭声断断续续,她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布头,就在这时候,客厅的门铃响了。 她本能地准备先将孩子往沙发上一放,然后再去开门。 但是动作刚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意识到这样做的不妥。于是没得法子,随手拿起那件自己挂在沙发靠背上的睡裙,草草地将小江篱裹了起来。 孩子还在啼哭,她抱着女儿来开门。打开防盗门的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小虎。 “额,浩然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无论如何,也抽个时间过来坐坐。所以我今天,他在家吗?” 小虎注意到了刘珊脸上的惊讶,于是赶忙开口,对自己这次有些冒失的来访辩解。 刘珊很快反应过来,她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哦,是,他回来之后一直惦记着联系你。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刘珊说着,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她忙抬手扒拉扒拉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 “对了,他家里的事,你还没听说吧。浩然昨天赶回老家去了,他妈妈去世了。” “啊!”听见刘珊这样说,小虎先是心头一惊。但是紧接着,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刘珊身上,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可真可爱。 楼道对门的中年男子这时候开门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出门上班去。见到小虎和刘珊,不免朝着这边看了两眼。 “我这儿才刚刚起来收拾,家里乱糟糟的。你你别站这儿,先进屋坐,进屋说。”刘珊说着已经把小虎拉进屋里。 小虎看到刘珊一个人在家,而且显然自己来的有点儿不是时候,但是想着还是先坐下听刘珊说说浩然老家那边的情况,然后再离开。 刘珊刚刚准备拉个椅子坐过来,这时候卫生间里传来洗衣机滴滴滴的声音。她又不得不站起身来,准备往洗手间去。 与此同时,小江篱还在啜泣。她把女儿放下也不是,抱去洗手间也不是。眼下的情况,尴尬至极。 小虎看出了她的焦虑,于是笑了笑伸出手,“把孩子给我吧。” 刘珊想到裹在女儿身上那件睡裙下的污秽,心里实在为难。 但是洗手间里堆着的衣物里,又有好些自己的贴身衣物,如果叫他帮忙去关掉洗衣机,也是一样叫人难为情。 就在她心里尴尬纠结的时候,小江篱已经探着小手去抓小虎的衣领了。以前浩然在家的时候,女儿也喜欢去够他的衬衫衣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洗手间里的滴滴声催促着刘珊。 就在她游移不定的时候,小虎已经自作主张地把小江篱抱了过去。 家务事一旦做了个开头,那接下来就是一件接一件的堵在眼前。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安排好后,刘珊看见满是污水的地上也是不堪入目。 即便是小虎,可终究是客人,刘珊还是麻利地拿起拖把,将洗手间地面擦了一遍。 地拖到一半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母亲打来的电话,尽管知道母亲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谈什么事,但她还是不得不丢下拖把,走到客厅门口去接听母亲的电话。 就这样,一件接着一件的琐碎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就把时间快进到了下午。 是的,没错。 不过说来奇怪的是,小江篱跟着小虎,居然不哭也不闹,这着实让刘珊心里的顾虑轻松不少。 中午的时候,小江篱哭了一次。刘珊闻声赶过来,见女儿在小虎的怀中朝着房间里探头探脑地寻找着什么。 “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刘珊说着从小虎手中接过孩子,又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十二点多,女儿饿了。 小江篱被抱到母亲的怀里之后,哭声更加焦急。 刘珊哦哦哦哦地安抚着女儿,一边掀起自己的衬衣为小江篱哺乳。整个上午,她都是在这样的手忙脚乱中度过。 等到女儿的哭声被堵住,小江篱稚嫩的**覆上她胸前的丰腴。她稍微喘了口气,但是紧接着她猛然想到,小虎就坐在自己身边。 而她就这样 自己这半天里的狼狈模样,还有现在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就那样不可避免地,在小虎面前一览无遗了。 这想起来着实叫人尴尬,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唉!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或许,对于此刻的刘珊而言,说是一场浩劫也不为过吧。 她尽量不去想自己和小虎发生过的那些事,小虎似乎也很识趣。 看得出来,他早就坐不住了。可是,他也被卷进这没有尽头的琐事里来了。 就在刘珊给小江篱哺乳的时候,小虎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 站起身后,他觉得更加不自在了。 这时候如果要告辞,其实也是个很好的时机。但是小虎不知为何,就是迟疑着不肯说出那句“我先走了。” 他怔怔的在那儿站了片刻,然后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你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说完之后,小虎就驾轻就熟地逃离到了厨房。 撑着橱柜的大理石台面,小虎感觉拥挤在那里的瓶瓶罐罐都在嘲笑自己。 吃过奶的小江篱睡着了,可能这么大的小孩子本来就觉多,也可能是刚才哭累了的缘故。 刘珊轻轻地把女儿放回卧室的小摇篮里,然后又在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覆了一张纱巾用来挡蚊子。 小虎没有想到刘珊会进来厨房,所以当她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一霎那,他很是不知所措。 但是,他知道,自己那一刻心里真实的情绪,是开心的。带着颤抖的开心。 “我来吧。"她有些难为情地笑笑。 就在这时,洗涤槽里的水开始往外溢出。 刘珊忙伸手去关水龙头,而此刻小小厨房里的小虎,也本能地俯身探了过去。 后知后觉,小虎慢了一拍。以至于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贴在了刘珊身后。 刘珊也感觉到了,一个结实宽阔的胸膛贴在了自己背后。而她的裙子后方,是隔着好几层布料都可以感觉到的灼热与坚挺。 第56章 又是操蛋的一天,段坤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是十一点多。 要不是火锅店的那一起斗殴事件,他现在应该早就躺在床上了吧。 满身疲惫的他在淋浴室的莲蓬头下这样想着。 但是,换个角度想的话,忙碌一点儿也有忙碌的好处。 相比起前些日子那种浑浑噩噩沉浸在忧伤中的生活状态相比,他感觉最近几天起码充实了很多。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仿佛又找回了从前的那个自己,而生活也似乎正在一点点回到正常的轨道。 只是,在他没有时间想念丁玲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忙起来的唯一好处了吧? 但是,他绝不会放弃追查杀死丁玲的凶手。 这完全是两码事。 尤其是,当他还急需通过一起案件来证明自己的时候。 可是话虽然这样说,但是那个案件的线索,真的是细若游丝。 又那么好几次,他眼瞅着马上就要有所新的发现了。是的,在这方面,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和预感。 但是,命运似乎很喜欢跟他开玩笑。 所以至今,他基本上还是一无所获。 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他考虑着要不要下楼吃个宵夜。 就在他换衣服的时候,随着一声猫叫,他的注意力马上被牵扯到工作台上。 那只猫又回来了,它现在正蹲在桌子上。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它应该是前阵子那个坠楼的女主播的宠物。 段坤有一次在自己小区门口的绿化带边发现了它,于是就将这可怜的小家伙带了回来。 但是这只走路不太灵巧的猫,总是神出鬼没的。有那么好一阵子,它自己又不知道溜到了什么地方。 段坤自己又是独居的男子,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为它提供照顾。事实上,虽说段坤将它抱了回来,但是基本上还是长期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 自生自灭的,只剩下三只脚的跛猫。 而段坤也是把它抱回来之后才慢慢发现,这只猫在很多时候,都挺令人讨厌的。 这也是段坤对它不甚上心的另一个原因。 而现在,那只神出鬼没的猫,又回来了。 此刻它正在段坤那张写字台上挠来挠去,从角落里发出恼人的声音。 段坤先是揉着脖子慢慢朝它走去,那猫见他过来,一个箭步又跳上写字台旁边的衣柜顶上。然后蹲在那里看着段坤,同时发出叽里咕噜的奇怪声响。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卷文件丢了过去,那猫喵呜一声跳走躲开了。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跳回原来那张写字台上。 段困回头去看时,它又一溜烟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段困有些郁闷,于是继续蹲下身子去搜寻那只猫的踪迹。 它躲在一个死角处,如果只是伸手去够是够不到的。而且搞不好还极有可能被这家伙挠上一爪子。 这绝对是经验之谈,因为在此之前,段困已经被它挠过三次咬过一次了。 所以他还是有些谨慎地起身,然后准备将那张老旧的桌子移开。段坤将桌子移开的时候,那只猫也旋即跑走了。 他闪过一瞬间的窝火,但是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肚子饿了,还是先不管这只讨厌的猫了。 就在他准备把桌子回原位的时候,他赫然看见地上一枚亮闪闪的东西。 他俯下身去看,原来是一枚u盘。 奇怪,他仔细回想着这个看着很是陌生的u盘,实在想不起和它有关的细节。甚至都不敢确定这是自己的。 随手将u盘装进上衣口袋,然后麻利地把桌子摆好,他转身就开门出去了。 直到吃完饭回来的时候,他才又继续坐在那张桌子前一段段地观看着自己调来的监控录像。 夜深人静,窗外的风轻轻拂动着窗帘。坐在桌前做着枯燥事务的段坤站起身来,他想走到窗口去吃吹风,顺便抽一支烟。 暂停掉电脑里的录像,段坤起身来到窗户边。摸索口袋找烟的时候,那枚u盘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于是,心里莫名地激起一股好奇。 他连忙转身离开窗口,再次坐到桌前。 插上那枚u盘后,他发现里边也是自己拷贝来的录像资料。 不过与其他不同的是,这枚u盘里的文件少得可怜,只有短短十几分钟。 可是他还是点开了文档列表里的视频,和其他录像资料一样,段坤从这些节平平的街景中看不出什么端倪。 如果不出意料,也是和其他监控录像一样,除了浪费点儿时间外,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但是!在视频播放到十一分三十二秒的时候,他愣住了! 那个穿着性感连衣裙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丁玲! 对此,他确信无疑。 那天她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就是这件衣服。 段坤继续播放录像资料,那个摄像头装着的位置有些刁钻,丁玲整个人出现在画面中确实不假。但是那个将她拽上车的身影,却仅仅只是个身影而已。 不对!应该是两个人! 段坤凑着身子,使劲靠近电脑屏幕去分辨。 录像的画质还算过得去,但是偏偏那个将丁玲掳走的人,没能全部入镜。而另外一个帮凶,段坤更加不确定这个人是否存在。 他是根据地面上凌乱晃动的影子来分辨的,但是这样做结论有一个弊端。那就是,这个影子很可能只是其他过路人的。 那辆车子的车牌号在画面中闪过一下,但是不论段坤怎样暂停放大,都无济于事。 他怎样也没法看清楚那串数字。 段坤又确认了一下录像的日期和时间,大体上应该不差。他又回想这段录像是从哪家店铺调来的,或许从这个突破口入手,会有一线机会。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那个车牌也不能放过。于是他麻利地截图保存后,又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 对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做画质修复。 段坤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以往有些交情的朋友,或许他们中间有人会擅长这个。 之前在原单位的老刘是专业的录像分析师,不过他早在几年前就退休了,现在居住在什么地方,段坤也不是很清楚。 而且,老刘应该也只是多方位分析。对于这种画质补偿,好像没听他说过。 做海报设计的、ps专业的那些家伙,对此应该有所了解吧? 不过,自己好像除了拍证件照的时候,还没有去过打印店。也没有熟识的朋友。 嗯……他托腮思忖着。 的确可以试一试,无非就是掏点儿钱的事。 说办就办,明天一早起来就去街上找一家广告设计公司或者打印店。 第57章 浩然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老家。乡下父母住着的院子里三五成群地挤满了来帮忙的乡亲。 浩然一路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之后一,直到这一刻还犹如身在梦幻中。 他只觉得自己脚步轻飘飘的,一步一步就像踩在棉花上。 家里来奔丧的村民和亲戚见浩然回来了,都默默地为他让出一条道路,然后就那样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怔怔地朝着老屋里走去。 若不是看见那红惨惨的棺材,他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含辛茹苦将自己养育成人的母亲,就这样说走就走了。 浩然心里五味杂陈,他晃晃悠悠地在灵柩前跪了下来。 “浩然呀!你这么大半年也不回来看看,你妈她……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浩然身后的张大姑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他。 这话一到浩然的耳朵里,他愧疚的心又更加沉重了几分。 自己有多久没有回来看看了,老母亲是怎么去世的,身为家中独子的他居然一无所知,直到昨天接到家里传来的噩耗。 以前总是借口说工作忙工作忙,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可现在…… 浩然把头垂得低低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好了好了,张婶你就少说几句吧。除了这样的事,浩然他心里也不好受。”这时候,老村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搭在他肩头。 “来浩然,你刚回来,先别这么硬生生地跪着。喏,叫你张姑带你去换了衣服,顺便去看看你爸。” 在这个时候,老村长的话语听起来是那样柔和温暖。浩然满眼含着泪花,抬起脸望了望村长大伯,然后懂事地点了点头。 在老房子的里屋,浩然见到了一脸沧桑的老父亲。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次回来老家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此刻面前的父亲,已经是苍老到那样陌生——这段日子,他老了太多太多。 “回来了?”父亲沉声说,他倔强了大半辈子,即便在这样让人难以承受的悲伤时刻,他看起来还是那样桀骜固执。 浩然从小就怕他,可此刻,他还是看到了那个倔强强硬的面孔背后的脆弱。 浩然点点头,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于是他沉痛地点了点头。 老父亲看着身着孝服的儿子,面无表情地撇撇嘴:“去吧。” 浩然蓦然转身来到院子里,这时候天色开始黑了下来。院子里帮忙的人吆喝着起锅上菜。 菜是老家乡下那种葬礼时的大锅烩菜,锅盖掀起的刹那,白菜土豆粉条的味道一股脑在院子里蔓延开来。 那是只有乡下做白事时特有的味道,此刻这味道叫浩然心里悲痛欲绝。 他还是回来晚了,老母亲的遗体已经用布帛包裹地严严实实。他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想到这儿,他的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时候王六婶子端着满满两大碗烩菜过来,她帮浩然盛里一碗。 “来浩然,人是铁饭是钢,不管怎么着,先吃饭,啊!” 浩然木然地接过那大碗,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候,大门外传来一阵熙攘声。院子里的乡亲们也应声都端着碗围了过去。 原来是母亲的棺木送来了。 人们再次纷纷让道,让那几个抬着棺木的小伙子进来。 那六个小伙子里,有好几个都是浩然儿时的玩伴。为首的春军一进大门就远远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浩然。 “浩然啊!回来了!”春军一面扛着那沉甸甸的棺木,一面冲着浩然点点头。 身后其他几个年轻人听见春军的话,也都纷纷仰起头四下张望。 于是紧接着他们索性就把那新崭崭的棺材在浩然面前停放,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指挥着。 “欸~诶!好、好、慢点儿慢点儿!” 将棺材停放妥当的春军等人一放下重负,就过来问候浩然。 “浩然啊,节哀啊。不要太难过了,我相信吴姨她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样。” 春军说着在他肩头拍拍,劝他鼓舞起来。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浩然你要振作起来。”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伙伴也应声附和着。 “这个……浩然回来了啊,能不能先把棺材钱给我结一下。” 簇拥在浩然身边的几个青年跟随浩然的目光回头望去,原来是刚才指挥着他们搬运的老木匠。 众人闻声,又将目光回落到了浩然身上。 浩然回过神来,忙开口问:“哦哦,多少钱?” “前几天说好了的,四千六。” 老木匠边说边伸出手比着一个四一个六。 浩然听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身上居然没有带钱。此时身上的钱包里,零零整整加起来也超不过五百块。 这可怎么办?他尴尬地看着那老木匠,他的手依旧举在浩然面前。 更尴尬的是,还是在这么多乡亲父老和亲戚朋友的面前。他面露难色地默默口袋,而就站在他身边的春军等人,也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浩然的反应。 “不好意思啊叔,回来的急。我没带那么多现金。”浩然这话一出口,他已经听见了身后的一片窃窃私语。 老木匠也是愣了片刻,然后尴尬地挠挠花白的头发。 “哦,都忘了你们大城市里年轻人现在都用手机支付。没事,叔这儿有支付宝,呵呵,说起来也是臊得慌,这个呀,也还是我那个小学徒教的我呢!”他说完就摸索着从口袋里找手机。 “你妈这次呀,走的急。我这活儿也是加班加点地赶工。嚯~!还成!好歹是没耽误了事儿。” 老木匠边手忙脚乱地翻着口袋,他穿着那种老式的中山装,口袋比较多,而且里边东一堆西一堆地装着小尺子和铅笔头这种小物件。 “你爹说要一块好的柏木板,你等下记得说给他,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我这钱要的急,一来是赶工活儿从来不赊欠,二来我这儿还欠着别人的木料钱。” 话说到这儿,老木匠终于从他那随身小卖部里翻出一台老旧的智能机,然后一下一下煞有介事地打开了支付宝。 老木匠有些气喘吁吁地抬头看着浩然:“哎呀~你扫我还是你扫我?” 与老木匠那等待神情如出一辙的,还有满院子的父老乡亲,以及站在他身旁的几个童年发小。 浩然回来了,呵呵。在城里做大买卖的浩然回来了。张老头天天在人前夸耀的好儿子,浩然回来了。 浩然看着那亮闪闪的收款码,心里苦笑不已。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他在心里骂自己,这半年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呵呵~!一事无成,可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第58章 小虎躺在宿舍的床上,独自想着那天在刘姗家里发生的一幕。 闭上眼睛,那个火辣辣的耳光依旧恍然如昨。 他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因为不提前天的事情,光是浩然不在家的那段日子,自己就已经很对不起朋友了。 他一想到这些就会后怕,自己变了。他记得自己曾经可是非常老实的。 而且如果按照他起初的想法,刘珊这样的女人,是和自己完全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今年的特殊情况,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有任何交集。 刘珊是那种他不可遇到更不可求的女人,可是命运偏偏就是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小虎就那样,犹如戏剧般地被命运支配,然后稀里糊涂地和自己好兄弟的女人发生了婚外情。 这对他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可是它的的确确发生了,而且还不只是一次两次。 刘珊爱他吗?他不确定。 但是就在那天拜访浩然的时候,他确定那女人对自己没有半点儿想法。 否则那一巴掌不会甩得那么干脆利落。这么说,纯属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么,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又算什么? 浩然不在家时的代替品吗? 呵呵~!想到这儿,小虎不禁苦笑起来。 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其实这样对谁都好。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里,需要体面。 自己自始自终,都不过是刘珊在某些饥渴时候的替代品罢了。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不过,他也没有怎么生气。 因为,他本来就没有生气的资格。 在这场暧昧的游戏之中,他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他现在比任何人都要心知肚明。 唉~!算了,这事就让它彻底翻篇吧。 以后确实不能在见面了,他轻声喃喃自语道。 但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过手机一看,是浩然打来的。 小虎不觉心头一紧。 “喂小虎,我现在到老家了。” 小虎忙做镇静地哦了一声,然后开口和浩然打探老家葬礼的情况。 “你最近手头方不方便?我,我回来得急,现金没带多少。还有就是,你也知道的,我最近这些日子,实在没有什么进项。”浩然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 小虎听见这话,不眠为难起来。 倒不是说因为他之前的那三万块还没有给自己一个准确答复,他知道浩然最近几个月确实不大顺,而且眼下浩然家里出了这种事,当然是先救急,至于钱,以后再说也没什么。 真正让小虎感到为难的是,他自己也才刚刚上班没多久,干活还不足一个月,工资自然也还没发放。 “额······”小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拜托了,帮帮忙。不用太多,三千五千的就够了。”浩然明知这让小虎很多为难,不过他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 在这时候,除了小虎,他好像也真的不知道还还能打给谁了。 “你也知道,我才来上班二十多天。”小虎想了想,然后这样回答道。“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刘小钱,他上班时间比我长几个月。” “那小子,不反过来找我要就是万幸了。你这边,真的不方便吗?” 小虎刚刚嗯了一声,然后准备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嘟的一声挂断了。 放下电话不多时,小虎一阵愧疚感涌上心头。他靠在床头,双臂抱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果断起身推门离开了员工宿舍。 今天是周末,他单休的日子,所以一整天基本没有特别的事。小虎出去了一趟,他想帮浩然。 虽然自己现在没有钱,但是他感觉自己如果出去借,多少还是有点儿希望的。 终于,在线长和两个同事那里吃了闭门羹后,他准备放弃这个想法了。 看样子,这年头谁赚点儿钱都不容易啊。 这一趟出去虽说没有半点儿意义,但是也不知不觉将他这难得的休息日给消耗掉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小虎吹头丧气地往生活区走着。路上他还在想,实在不行,要不打电话给家里,叫他们先借两千块给浩然救急。 想着想着又多少觉得有些不妥。 浩然肯定不想被老家的乡亲们知道,所以才打电话给他。 唉~!这可如何是好呢?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一道女声传来。 “嗐~!你你上哪儿去?” 小虎一回头,才看见原来是朱洋那个傻丫头。 小虎停下,然后看着她一路跳着走过来。 “回去宿舍呗,你呢?今天怎么会来生活区?我记得你应该是和刘小钱在外边租房子住的吧?”小虎看着朱洋,这时候才留意到她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 “我今天下午搬回宿舍去住了。东西有点多,还有最后一点儿衣服。”朱洋边说边抖抖身后的书包。 小虎见她这样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所以只是哦了一声。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怎么样?”朱洋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小虎,“等会儿去看电影吧?” 小虎闻言先是一呆:“看电影?你和我?” “嗯嗯!”朱洋点点头,“票不小心买多了。” 还不等小虎说什么,朱洋就轻快得跑在了他的前面。说话的功夫,就刚好到了朱洋的新宿舍楼下。 “等我哦~!”朱洋不等小虎说什么就一溜烟奔着楼上跑去了。 电影院里的人还挺多,等到影片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靠近十一点了。 “早点儿回去吧,我送你到楼下。”小虎到现在还有些懵。 听见小虎这样说,朱洋扑哧笑了出来。不过紧接着又恢复到一副紧板着脸的模样。 “不要,还早呢。而且我现在不是搬来生活区了嘛,晚点儿也没啥,你说对吧?” 小虎就那样看着朱洋,心想这小丫头今天可是又点儿不大对劲。 “怎么没见你和刘小钱那家伙一起?对了,你搬来这儿他不会还不知道吧?” 朱洋有些不满地撅起嘴,转动着大眼睛想说些什么,但是紧接着又将话题一转: “我听说附近新开的一家奶茶店不错,你去给我买一杯。” 朱洋的话始终都是带着戏谑的口吻,但是在小虎面前,一切又都像是一道道指令般不需要商量。 “我得回去了。”小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认真的说道。 那话里的意思就像是在说,你这个小丫头快别闹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刘小钱的事吗?你去给我买了我就告诉你。” 小虎满不在乎地开口:“你俩是你俩,跟我又没关系。再说了。我可没兴趣。” 朱洋见这榆木脑袋的小虎,简直气得想跺脚。 “你!我把本属于他的票都给你了,还说跟你没关系?” 小虎一听,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不过他倒是想起,自己毕竟刚刚被这小丫头请客看了一场电影。 人情再小也是人情,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行吧,再陪你半个小时,你说干啥就干啥。”小虎说完又重复一遍,“知道你想找人说说心里话,就半个小时哦,不许赖皮。我心里也乱着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生活区外边新开的一家奶茶店。 朱洋饶有兴致地看看愣呼呼的小虎,然后径直走到点餐台前。 因为是新开张的店,而且现在又是晚上,所以省去了排队等候的麻烦。 还没等小虎愣过神来,就只见那店员端出一杯桃胶奶茶和一杯冰可乐,除此之外还有满满一餐盘的甜点。 “不是说······?”小虎在朱洋身后小声嘀咕道。 朱洋压根没有理会他,接过餐盘付过钱后,她转身对小虎歪歪头,示意他跟着姐姐走。 两人在一个最里边墙角的位置坐下。 “我还没吃饭呢,忙活了一整天。” “那干嘛不先吃饱了再去看电影呢?” 朱洋给小虎递过去可乐,然后拿起一个蛋挞放在嘴边。 “你是不是傻?电影票都买好了,过期不退。奶茶店24小时营业,你自己说,是不是傻?” 小虎没有和她较真:“你说啥就是啥喽。快点儿吃,我急着回去呢。”小虎催促道。 “我和刘小钱,分手了。” “哦。” 朱洋皱皱眉:“就这反应?” 她有些不太满意地看看小虎,接着将第五块面包塞进嘴里。 “你俩都太幼稚,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所以,不管你俩作出什么事儿,我都不觉得意外。”小虎坦白说道。 朱洋依旧皱着眉打量着小虎,“你这话有点儿伤人知道不?” 小虎想解释点儿什么,但是接着决定还是闭嘴的好。于是,他抿起吸管喝一口可乐,然后就看着桌面怔怔的出神。 “好吧!看样子你确实对我俩的事儿不感兴趣。”朱洋摆摆手投降,“还是说点儿别的吧,大晚上的提那货有点儿不吉利。” “嗯。”小虎敷衍地回应着,依旧含着吸管怔怔的出神。 “祝他早点儿猝死在网吧。”朱洋说着举起手中玻璃杯,“我们是不是得碰一个?” 小虎回过神来稀里糊涂地配合朱洋碰了下杯子。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似乎比刚才心情要好一点儿了。 “你呢?嘟噜着个脸干啥?刚才说有什么什么烦心事来着?” 小虎依旧无精打采地,没怎么理会朱洋。 “装着你爸的那个罐子又丢了吗?” “你爸才丢了!” 看着小虎一下子来了脾气,朱洋调皮的笑了笑。心想看来还是得拿这件事激他才行! “我问你你自己又不说!”朱洋凑过来看着小虎。 “今天出去借钱了,问了三个朋友,结果没一个搭理我的。”小虎叹气罢端起可乐一饮而尽,“跟领导预支也没说成。” 朱洋抬头看着他,一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借钱干啥?” “有用呗,还能干啥?”小虎说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示意朱洋快点儿吃。 朱洋完全不理会他的催促,继续不紧不慢地问:“借多少?” 小虎随口说“三千吧,其实我也是借给朋友救急,也不是我自己用,既然借不到,那就没办了只能放弃了。” 小虎话刚说完,就见朱洋从随身背着的包包里翻出一沓钞票。 “这里有五千块,你先用着。” “这······”小虎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朱洋这黄毛丫头居然会半路杀出来。 “哦···”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在开玩笑,倒是小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不了这么多的。”小虎连忙解释。 “别唧唧歪歪的。”朱洋已经吃完了,准备起身。 小虎似乎晓得她的用意了,话不多说,只是一句诚恳的谢谢,然后两人离开了那家奶茶店。 “我刚来第一个月也特别难熬,因为毕竟还要押二十天的工资。”朱洋说着打了个嗝,“到时候记得还问就行。” “你咋会这么有钱?”小虎不免有些惊讶地看看朱洋。 “你不是对我的事情不感兴趣吗?”朱洋反问道。 小虎被她这么一说,有些语塞。只好尴尬地笑笑。、“唉对了~!”小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又怎么了?”朱洋觉得他有些一惊一乍。 “附近哪里可以换红包?” 小虎看着朱洋疑惑的眼神连忙解释说自己得给浩然转账过去。 朱洋一听是借钱给浩然,立马脸色一变: “把钱给我,我突然不想借了。” 卧槽这咋翻脸比翻烤腰子还快!??? 第59章 段坤一整夜没有睡着,而那让他失眠的原因,是今晚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 他激动了整整一夜,尽管现在还只是捕捉到了一点点苗头,但是这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不光如此,就在他大半夜准备去洗手间在冲个澡的时候,脑海里猛地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虽然那段录像里的影像并不全面,但是现在起码可以确认的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丁玲最后一次曾经在那里出现过,而且明显一个或者两个男子发生肢体冲突。 就在淋浴的时候,他脑海里刷着他曾经采集监控的店铺和街角,他最终确定,那个意外冒出来的u盘应该是医院对面73号商铺的。 那是一家小型的烟酒铺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段坤还顺手在那里买了一包哈德门。 既然如此,那么他家隔壁的商店,一定拍到了更加全面的录像。 只不过,段坤又想起,隔壁应该是一家卖纸钱花圈的。恰巧段坤扫街的那天,那家店铺没有开门。 所以······ 所以,那家店铺门口,应该就是丁玲拦出租车的地方。而凶手也就是在那家花圈店店门口下手的。 洗过冷水澡之后的段坤,思路瞬间开阔起来。 等天一亮,就去那家店铺找视频资料。 想到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他悬着的心也终于缓缓落下。不管怎么说,这事眼看着就要有个交代了。 而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因为激动。 或许这时候不应该激动,毕竟······丁玲显然已经遇害了。 于是,就这样,段坤怀着一半激动一半愧疚,熬过了一个漫漫长夜。 天刚刚露出一丝光亮,段坤就连忙开车去了医院出来的那条街。 11月的早晨有些冷,街上的行人很少,除了几个穿着毛衣背心赶去公园里晨练的大叔大妈,就是几个埋头清理着街道的环卫工人了。 街面上,三四家早餐店开始营业了,段坤走进一家早餐店坐下,他决定边吃边等。 果然,不多时,街上做生意的店铺陆陆续续地拉起卷闸门,准备开始营业。 段坤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两笼包子一扫而光,然后草草喝了几口汤就出去了。 清晨的时间流逝最快,转眼间日头已经爬得老高,街面上的行人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段坤看看走进医院上班的护士和医生,还有进出往来医院的车辆。他又回过头来盯着那迟迟不肯开门营业的花圈店。 按道理说,这种店铺开在医院附近,生意应该很不错才对呀。 怎么瞅着这个架势,今天也不计划开门了吗? 段坤不觉有些沮丧起来。 蹲在地上抽完一支烟,他决定去隔壁那家小卖部问问情况。 “不太清楚,差不多有一星期没开门了。”隔壁烟酒店的老板这样回答到,“估计是回老家了吧。” 这可不行,段坤想着,但是眼下又没有什么办法。 如果这家店的主人一直不回来,难不成自己还硬一直等下去不成吗? 得想办法进去才行,特殊情况下的一些特殊手段还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拖的太久,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很多监控监控系统的硬盘存储量,只有两个月左右。一些个人装的这种,甚至还要更短。 但是,现在光天化日的,自己也不能翻墙进去吧。 那就只有再等到晚上再说了。 段坤有些依依不舍地抬头望了望那个从个招牌后面探出来的摄像头,又一次比对了一下它的监控区域。 确定无疑!就是它!就是那一小段便道旁——丁玲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于是,熬了一整晚的段坤,有些不舍地转身离开。他还得顺便看一下这件花圈店附近的建筑结构,为晚上的行动探探路。 等完天亮又等天黑,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也是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段坤驱车离开。 到了晚上的时候,段坤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将一顶鸭舌帽压得低低的,然后又把卫衣的帽子也戴上。 车子停在医院另一头的马路上,他是走了一段路才过来的。 花圈店的后面有一个低低的防盗窗,但是正因为它低低缘故,段坤决定先从哪儿攀上去,然后再抓着排水管爬上二楼。 如果没猜错的话,二楼应该是和楼下店铺一起的。看样子店主人平时就睡在二楼,而二楼的窗户并没有安装防盗网。 如果搁在几年前,这点儿活基本就是小意思。不过现在这对段坤来说,也算是一个不怎么轻松的挑战。 行动要快,而且不能发出什么响动。白天的时候他留意到附近几户人家养了好几条狗。 说干就干,段坤轻手轻脚地攀上那个锈迹斑斑的防盗窗,接着手脚并用抱住那根从楼顶通下来的排水管。 在他双手接触那管道的时候,他发现晃动有些厉害。但是,由于距离不远,只是需要那管子借力一下,估计问题不是太大。 于是,他深呼吸一下,然后一咬牙,顺势继续朝着二楼攀爬。 有一点点紧张,不过还是上来了。 段坤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向下看看,没有什么疏漏。接下来就是想办法从窗户进去了,段坤先轻轻靠在窗户上缓口气,然后进行下一步行动。 但是!这轻轻一靠不打紧,要命的是那窗户居然轻飘飘地就被他靠开了。 段坤一个猝不及防,砰地一声就仰面朝天跌了下去。 他呲牙咧嘴地忍住不发出声音,缓了十几秒后,他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摸索出口袋里的手机,然后打开手电筒。 卧槽!!!!!!! 这不看不知道,一瞅吓一跳! 这楼上不像段坤想的那样,压根不是一间卧室。而是放着一口口棺材,以及几具尸体。从那形容神态上看去,应该是打了冷冻针停放在这儿的。 我滴个乖乖!!!还好段坤没少跟尸体打交道,这要是换做其他人,保不齐这会儿都被吓晕了! 尽管这么说,段坤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缓和了片刻后,他才想起自己溜进来可不是为了偷棺材的。 “监控,监控···对,去楼下找电脑。”段坤连忙朝着楼梯口走去。 一楼里摆满了惨白色的各种纸钱和纸扎的小物件,还有五颜六色让人炫目到感觉有些瘆人的花圈。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段坤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收银台走去,那里有一台电脑。 他屏住呼吸开机,这时候街上依稀还有人走动的声音。 这是一台很老的电脑了,如果没猜错,应该还是双核的老古董,开机速度很慢,段坤心跳紧张到了极点。 虽然他不是胆小懦弱的人,但是今晚这样的事,他才是第一次。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就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就能看见那家伙的全貌了——丁玲遇害的凶手! 真是操蛋啊!这破电脑简直比蜗牛还要慢。段坤开始有些焦急起来,就在同时门外好像有人走了过来,脚步声在卷闸门外就停止了。 难道会有人······? 别吓自己了,估计是无家可归的乞丐靠门口打地铺睡觉了吧。 “喀嚓!”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段坤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好!!! 他简直······这地方愣是堆满了花圈扎纸和香烛,哪里还有地方可以躲!!!? 对了!先把电脑关掉!!! 他连忙按下主机上的电源键。 什么!!!!卧槽!还没开机就卡死!!!??? 服了!! 段坤看着蓝汪汪的电脑屏幕在心里呐喊道。 他又灵机一动,连忙去找显示器的开关。 啊~!原来是在背后啊。他探出收银台半个身子,去关闭显示器开关。 但是,就在他俯身去按下那按钮的同时。 哗啦啦! 卷闸门被拉起,一位秃顶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距离他20厘米的地方,用同样吃惊的表情看着对方。 “你是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中年男子厉声喝道。 卧槽!!!堂堂英明一世的段坤,居然被当场捉获。 看着中年男子像看蠢贼一样的眼神,段坤一脸尴尬。 看着男子掏出手机,段坤连忙惊呼:“大···大···大···大···大哥,别报警!!!” 第60章 就在那个能够让人尴尬到窒息的时刻,浩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来啦!老张。” 院子里的人闻声也都纷纷侧目看去,只见是浩然的老爹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浩然父亲不慌不忙地走到院子中央,然后看着张木匠沉吟了好久。 张木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就在浩然的父亲出现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气场几户笼罩了整个院子。不光张木匠,就连浩然在内的其他所有人,也都被那股气息压抑着。 浩然父亲全身上下散发出那种一家之主的威严,而且,尤其是在这样沉重肃穆的时刻,他的一举一动和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让人压抑到极点。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他开口说些什么,可他只是缓缓的环视一圈院子里的乡亲。又看看张木匠刚刚叫人送来的棺材。 “做好了啊?”浩然老爹说话间已经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叠现金,扫了一眼之后递给张木匠。 “我这儿已经给你备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木匠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便诺诺地应允,顺手接过那叠钞票细细点了起来。 就在围观的众人散开后,老父亲看了看浩然。 “外边的事如果招呼不过来,回屋里找我。还有,等葬礼结束后,有几件事得跟你谈谈。” 浩然楞楞地点头,看着父亲转身离开了。 由于自己是家中的独子,一边守孝的同时,浩然还得招呼葬礼上的一些琐事。时间在这几天开始变得漫长,不仅仅是母亲离开人世的悲痛,还有浩然身心上的疲惫。 好在有几位族中的长辈帮忙张罗,经历了几天煎熬,老母亲终于入土为安了。 丧事料理完毕后,老父亲问他在家里住几天。浩然说马上就得赶回去了,一来自己最近工作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还有就是把大着肚子的刘珊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不太放心。 如果是在以前老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一旦浩然好不容易回趟家,她都会好说歹说地留浩然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但是,现在的情况变了。那个最爱他的母亲已经彻底离开了。自己以后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她的陪伴了。 一想到这些,浩然的眼眶不觉又湿润起来。 同样是对待子女,男人和女人的爱明显不同。 父亲听他说要等事情一结束就赶回市里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沉沉地点点头。 “对了,你跟我来屋里一趟。”父亲对浩然说,话毕自己率先走了。 跟着父亲回到屋里后,浩然有些诧异地看着老父亲。 想着他也许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嘱咐吧,浩然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父亲开口。 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看样子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果然,父亲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后,从床上的一个角落拿起一把钥匙。接着,他又爬到家里的那个老箱子边。 母亲在世的时候,钥匙是由她保管的。但是现在,看样子父亲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讲清楚。 等到所有亲戚朋友都走光,也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二点钟。浩然几乎已经把父亲的叮嘱给忘在了脑后,而父亲其实一直都在等着那一刻。 不过他看儿子浩然一脸疲惫,心疼他这些天来也都没好好睡一觉。于是作罢,明天早的时候再说吧。 浩然的父亲这样想着,也在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明天一大早,还得早起做早餐。 第二天清早醒来,浩然的父亲有些诧异地看着儿子。他比自己醒得还要早,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浩然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收拾行李。 看样子,他是准备赶回市里去了。 老父亲见状,先是脸色一沉。但是紧接着又缓和下来,走到他跟前说道: "浩然,来我屋里一趟。" 老父亲说罢,不等浩然回复就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浩然跟着父亲进屋,看着他慎重其事的样子,自己也拉过一张椅子缓缓坐下。 浩然他爹把手中那杆老烟锅放在一旁,又翻身掀起床上的被褥。那床板上,积攒了满满的红红屡屡单据。 浩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紧接着他看见父亲在那堆票据里拿过几张存折和证件。 "你今天还走不了。"浩然他爹直截了当,"等下去趟派出所,把你妈的户口身份证信息注销了。" 浩然先是一愣,然后面露恍然,接着他慎重地点点头。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父亲又继续道:"这里边的钱,现在是你的了。" 说着递给浩然手中的所有东西,接着两人沉吟良久,都默默地看着别处不说话。 "可怜你娘她一辈子,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一分钱看得比井盖还要大。唉~!到头来······"不觉间两人已经是满眼含泪,尤其是浩然的父亲,话音也已经开始更咽起来。 浩然见状,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更不是收拾行李着急离开家的时候。 此刻父亲在他的眼里,竟然瞬间变得脆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心里自然不好受。 只是他突然才发现,几天过来,面前这个男人老了好多。 母亲的离去,让他看到了生命的渺小。还有在死亡面前,每个人又是何等的脆弱。 他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努力控制着酸胀的喉咙,然后故作无事地开口:"我这就去。" 说完就很快转身离开了。 到了派出所的时候还早,单位的人还没有来上班。于是浩然就站在那里等着,他又拿起手里的身份证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应该是五六年前拍的。 那时候的母亲,还是那样漂亮,一双明亮的眼睛永远都闪烁着慈爱的光芒。 等待的时间有点儿长,期间他又翻开那几张存折看了一下。 这一看不打紧,那上边的数字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13万!" 这只是他打开的第一张存折上的数额,剩下的两张折子,他也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一眼。 "6万!" "22万!" 浩然心头又是一阵惊厄。 天呐!39万! 他意识到这笔钱居然是这么多后,连忙将它们收好,慎重地装进贴身的上衣口袋。 他低头看见地上的一张纸条,应该是自己刚才不小心掉落的。浩然附身将它捡起,然后打开。 一长串的记录出现在他眼帘,那是老父亲和老母亲的字迹。上面不太工整但是密密麻麻记满了一项项开支和收入。 "10月17号,帮邻居收玉米一天工, 二旺家今欠10元二十个鸡蛋钱(又被划掉) 10月19号,村长家大棚除草半天工, 10月22号,去年的玉米卖3万6000块, 10月26号,集市上买烟一条,20元 小猪饲料,80元 灯泡、螺丝刀、锄头50元 10月27号,大棚做工一天80 读着读着,浩然再也矜持不住,他蹲下身子,抱头嚎啕大哭起来。 几十年来哦,他们就是这样一个工一个工、一个鸡蛋一个鸡蛋······还有一颗一颗的玉米······ 还有那39万,他们······ 不再介意理会路人朝他投来的眼神,他垂首痛哭! 第61章 “你是什么人!?” 面对中年男子突如其来的质问,段坤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他注意到那老板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傻子。是啊,有哪个正常人会在深夜溜进丧葬用品店呢? 段坤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摆手:”我不是贼,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那秃顶男人见他慌乱的样子和整体气质完全不符,于是他决定先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再慢慢地审问这个可疑的家伙。 一脚踢开地上的几个纸箱,然后把吧台后面的那张椅子拉过来。就地坐好后,他仰起硕大的脑袋看着段坤。 “说说吧,看样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警察。”段坤答非所问地说,并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 刚刚情况发生突然,他本来是没有准备表明身份的。因为自己尽管身经百战,但是这样的状况,他也是头一次碰到。 就在缓和了一会儿后,他才想起自己此番出来是带着任务的。而且自己本来也就不是什么贼,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做贼心虚。 于是,他亮出明晃晃的证件,准备扭转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那秃顶男人一见到段坤的证件,先是双眼一亮,不可思议地接过来查看一番后,态度连忙三百六十度急转。 “来来来,段警官啊,坐坐坐!”他从自己坐着的那把椅子上起身,哈着腰给段坤让座。 段坤觉得此刻的情形开始滑稽起来,不过他也没有客气。气定神闲地坐下后,开始一字一顿地表明来意。 得知段坤原来是因为工作需要,来寻求调取监控录像的。而且,照着这家伙说的,他应该上午的时候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是每个市民应该尽的义务。这点儿道理,秃顶男人自然晓得,而且他本来也就是个比较热心的人。 但是,看着段坤期待的眼神,他倒是为难起来。 “先生啊,您也看出来了,我这个小店铺,从头到尾能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就是破天荒了。” “嗯。”段坤附和着点点头,但是心想这家伙怎么东扯西扯的。 “所以我压根也知道你不是贼,不过” “不过什么?”段坤情不自禁地追问到,但是话一出口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已经被这家伙带偏了。 “不过我以为你是**癖啊什么的,毕竟这年头变态还真挺多的。” 段坤皱皱眉毛,”说说监控的事。“ ”没有。”中年男子突然直接了当道。 开什么玩笑,跟我扯了这么久,居然说没有!?段坤一脸懵逼地想着,这货不是想糊弄我吧? “想必你也看见了,我这店里压根也没啥值钱东西。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应该不是贼,除了楼上那几具尸体,本店真的没什么值钱的玩意了。” “至于监控,之前确实是有的,但是那也是好久之前了。大概两年前吧,坏果一次,我也懒得修,更没心思换新的。” “这么说······”段坤将信将疑地看着中年男子,“外边那玩意儿,就是个摆设?” 中年男子挠挠已经秃了的后脑勺,“可以这么说。” 段坤心里又被浇了一盆冷水。唉······又是空欢喜一场。 中年男子看着他有些沮丧地从卷闸门下走出去,又自顾自地纳闷坐下。 心想这也是个有趣的家伙。 花圈店的老板已经有好几天没在这里了,前几天他接到一个活儿得去外地几天,于是他就在那儿忙了一阵子,直到今天下午,才告别了朋友开车赶回h市。 只不过,由于路途遥远,在店门口停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坐在那那张破旧的椅子上,秃顶的老板想着那个家伙。就是今夜闯入自己店中的那个,自称是警察的家伙。 他不会已经看见二楼的那几具尸体了吧? 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吧!看得出来,那家伙一门心思全放在什么监控录像上。 监控录像······嗯······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沉默着,顺手从衬衣的口袋里掏出香烟,然后抽出一支噙在嘴里点燃。 事实上,这店里老板是故意把监控弄坏的。就在他接手了朋友的这家店铺后,他开始从事一些灰色交易。 一些严格说起来算是违法,但是通常情况下又不会有人追究较真的那种。 发死人财听起来好像是一件挺容易的事儿,但是谁干谁知道,要是当真那么好干,当初那位朋友也就不会便宜转手给他了。 秃顶男子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正是在于--他有着超出常人的胆识,尽管大多是时候神经粗得很。 而且因为一些特殊的缘由,他能弄来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 于是,这油腻狡猾的秃顶男人,以他那敏锐的目光盯上了乡下的冥婚业务。 这才是发死人财的最高境界。每次想到这个,他总是免不了在心里暗自得意好久。 正是因为某些不太方便见光的事情,他在接手过这家店铺后不久,就将店里的监控录像给彻底掐掉了。 所以,现在看见的电子探头,早就是个摆设了。 所以,刚刚离开的那个警察,他是想找什么线索呢? 他想知道的是街面上的情况?最近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最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嘛。 其实大多是没有活儿干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对这条街上发生的事情感兴趣,包括对面医院里的一些绯闻舆论。 他其实是个比较喜欢关注闲事的人,只看不管的那种热心吃瓜大叔。 不过,就在那个警察离开之前,听他的口风,好像是说关于一个女人被庐上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掳走。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在他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唉,算了。不想这些了,反正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今天那个家伙没有对楼上那几具尸体刨根问底就是幸运的。 站起身来,秃顶男子准备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一觉。就在他站起身之后伸着懒腰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喂?小吴,这么晚了什么事?” “哦哦,这个······我觉得问题不大,不过,你那边要是靠谱的话,我们最好见面谈。我得当面看看货的成色,这样才能商量价格的事。” “嗯嗯好,我明天可能没空。” “什么?都臭了?呃······” “别忙着乱动,等我到了再说。你们就先把货弄回去,然后拿福尔马林泡起来。这种事还需要我一遍一遍教你吗?” “好了不说了,没说不要,我会去看看的。具体情况,我得到时候再做决定。就这样,先挂了。” 街道上,诡异的小店里散发出诡异的灯光。秃顶的店老板打开淋浴在水流下清洗着疲惫了一天的身躯。 嘹亮的口哨夹杂在水花声中飘忽不定,诡异的小店已经打烊。 第62章 坐在回去h市的班车上,浩然的心里无比复杂。 失去亲人的痛楚自然不言而喻,但是还有让他痛心的事,是当他得知父母这些年来的默默付出和努力。 让他感动也让他钦佩,那么大一笔钱。谁能想象得到,他们二老竟然会有那么多积蓄。 这让毕业后就在市里混了多年的张浩然很不是滋味。 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呀!?为什么到头来依旧还是两手空空。 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赫然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庸庸碌碌。 生活就是这样毫不留情地让他一次次直面现实。 讽刺至极。 不过,他现在终究还是幸运的。 身在老家的爹妈,现在已经彻底将那笔积蓄转手到了他自己手上。 所以,眼下考虑好如何妥善地处理安排这笔钱,是重中之重。 看样子,此前那让人有些窒息的生活节奏,就要彻底告一段落了。 说实话,这一次回到家里之后,他还是感觉很压抑的。一个没有了事业的男人,就好比丢掉了游泳技能的鱼儿。 若不是女儿这个幸运降临的小生命,他不敢相信自己和刘珊之间将会产生怎样的冲突和隔阂。 其实,在他那一趟返家的途中,他就在心里想到了以后会出现的种种可能。 而他想过最多的,也就是最坏的结果。 不过好在一切就像梦幻一场,最终有惊无险之余,还让他意外地做了父亲。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彻底翻篇吧。生活是要朝着前方迈进的,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如果回到家里,让刘珊知道自己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她一定会高兴坏的吧? 看样子,之前的那个规划就可以实施啦! 早知道这样,自己也就不会去那个什么鬼码头,然后去应聘什么鬼岗位了。 如果不发生那样的事,自己的圣活节奏,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荒诞了吧。 他想起离开老家前,和父亲的那场谈话。 他了解了爹妈在老家的耕地面积,以及往年的种植情况后,他忽然意识到,当所有年轻人都涌向大城市的时候,老家乡下成了一片空白的市场。 无论是生产潜力,还是生活需求方面的配套,都在源源不断地衍生出新的需求和机遇。 他这一趟回去h市,第一件事就是和刘珊商量,两个人带着孩子回乡下老家发展。 对于是否能说服刘珊,张浩然心里不敢打包票。但是,他觉得希望还是很大的。 把老家的耕地改造成一片种植园区,然后再承包一家乡下的快递代理点,之前的老本行干起来依旧驾轻就熟。然后还有,自己老家的周边有两个景区。虽然说平时非节假日的时候游客不怎么多,但是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如果能够在村口那个地方,盖一间民宿酒店,浩然相信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到时候,即便是没有什么客流,但是还有种植园和快递点的加持,整体上绝对是稳赚不亏的。 要知道自己在乡下的宅基地申请,比起城里的房价,那简直就是超级划算的。 浩然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是看好,而且,到时候可以用种植园带动一下民宿。 到了收获的季节,可以在市区推广周边游采摘。 想到这里,浩然不免开始得意起来。 他似乎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得到脑海里的那番景象。 到时候刘珊就在家里带带孩子,而且老父亲想孙子了也是十分方便,随时想见就见。 规划民宿的时候,要给刘珊留出一片大大的空地来。到时候就可以种满各种她喜欢的花花草草。 小江蓠会在那里嬉戏玩耍,然后一天天长大。自己忙完每天的工作后,准时回到家里,在日落前的一个小时陪着她们母女俩坐在大院子里玩耍。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一家人其乐融融不就是所有人努力的目标吗? 浩然想到这些,心里莫名地感觉很暖。 到时候肯定得找人手帮忙,光靠自己和家里人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对了,小虎,小虎可以来帮忙。兄弟两个一起努力,然后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美好。还有什么比这让人更加值得期待呢? 回去市里就去找小虎商量这件事,他一定会同意的。 对了,还有欠他的钱。到时候要先把那三万块给他清了。毕竟,亲兄弟,明算帐。 想着想着,时间一眨眼就慢慢溜走。车子在h市的客运中心停靠,车上的乘客也陆续起身下车。 浩然倒是没有很匆忙慌乱,他气定神闲地看看车窗外那熟悉的景色。 然后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直到最后才慢慢走下车去。 双脚着地之后,他又不忘摸摸随身背着的包。 那笔钱真真实实地存在,就在他胸前的背包里。 这不是一场梦,它是真实的。 浩然在心里这样说到。 走出车站的路上,他又不免想起了母亲,以及那张让他泪目的手写清单。 微微仰头挺起胸膛,好啊热闹深深地呼吸一口,然后信步朝着路边走去。 “摩登时代。”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后,坐在副驾驶对司机开口说道。 面对浩然今天的回来,刘珊似乎还有一丝惊讶。 “这么快?家里······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么?”刘珊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边抬眼定定地望着老公。 浩然和她的眼神交融,他只是如久违般地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 沉默的两个人默默注视对方,浩然缓缓走到妻子的身前,抬起双臂将她搂在怀里。 这样的拥抱让刘珊感觉心里踏实,尤其是每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需要他。 婚后的时间越久,她越发确信一个男人对于家人、对于妻子的重要性。 在此之前,强势如她,一贯认为只要自己足够独立,就没有对任何人产生依赖的必要。 而现在,她开始慢慢怀疑,自己之前的那种坚持,是否真的正确真的站得住脚。 在浩然的怀里,她深深地呼吸着。浩然感受到她胸膛起伏处的柔软,那是女人特有的温柔。 而此刻在他怀里的温柔女人,属于他。 触景生情的缘故,刘珊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吻一下。 “有没有想我?” 浩然微微点点头:“嗯。” 双臂将她抱得更紧,直到她开始有些娇喘。 一如往日,当天晚上早早吃过饭,两人坐在沙发上。浩然看着电视里调低音量后的节目,刘珊在一旁哄着小江蓠睡觉。 “对了,前些天,小虎来找你了。”刘珊想起了什么,然后看着浩然开口道。而她的心里,实际上很担心浩然问太多关于小虎来访的事情以及细节。 “哦?是吗?对了,我有事情跟你说,只不过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浩然的话一出口,刘珊的心不觉一紧。 他要说什么?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 刘珊忙把目光移到别处,同时漫不经心地说:“先等孩子睡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女儿身上,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已经睡着啦。 刘珊抬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浩然小声,然后自己起身轻轻将女儿抱起,慢慢朝卧室走去。 她的反应有些不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浩然这样想着,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同往日了。 他也缓缓站起身,跟着来到卧室后,浩然看着刘珊将女儿安置好。 他轻轻走到她的身后,抬手环在她的腰上,轻轻贴身将她抱住。 “你好久,没有碰我了。”刘珊轻声说着。 这话一出口,浩然起初几秒不以为意,但是紧接着,他的心头咯噔一下。 好像真的是这样,而且严格说,这段时间回来后,并不是没有碰过她。 两个人也在机缘合适的情况下折腾过两三次,但是······最后好像,都无疾而终。 这也正是刚才浩然心头咯噔一下的原因:莫非!自己······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一道霹雳在脑海闪过,不觉间,那环在刘珊腰间的手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将她松开。 不可能的吧!?再试一次! 两人都愣了好几秒,突然浩然再次猛地将她抱住,朝着二人温馨的小窝扑去。 第63章 又是庸庸碌碌地折腾了好几天,段坤今天一大早起床后决定还是先去单位上班。 上一次老刘和他谈地很推心置腹,如果老是翘班,也是属实说不过去。 大约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和案子,用一句话来说,最近的h市治安状况最佳,太平无事。 这也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不过唯独段坤觉得心神不宁。 就在他靠在转椅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时候,一位年轻警员敲敲门然后径直走进了。 “段队,刚才又个电话打进来,说是找我们单位的一位警察。主任了解到一些情况后,猜是找你的。” 段坤一愣,“哦?” “您最好过去看一下,吴主任办公室,他刚刚叫我来喊你的。” 段坤没有啰嗦,直接起身,随着那年轻警员走办公室,朝着楼上吴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段坤回拨了那个电话,接通后的第一时间,他听到那个声音确实熟悉,不过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就是昨天晚上,丧葬品商店的老板啊。是你吗?我不确定,希望没有搞错。” 段坤听见对方这样说,心头先是一愣,然后不由地将眉头拧起来。 “对,昨晚我们见过的。”段坤有些谨慎地开口,同时不忘看看站在一旁的吴主任的反应。 领导若无其事地从桌上拿起一支烟,点燃后就径直走到了百叶窗前。 段坤继续问:“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你昨天是要查什么案子,我这儿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听了中年男子的话,段坤不免错愕起来。 “你确定?” 我平时看店没什么事,就坐在店门口。你要知道的情况,如果细细说一下,我或许能帮的上忙呢。” 听对方的语气,段坤推测那秃顶男人不是在开玩笑。但是,现在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而且,吴主任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把你的号码给我,唉算了,你现在在店里吗?” “在的。”电话那头回答。 “等我,我马上赶过去。”说完段坤就一把挂掉了电话。 “什么事?是找你的吧?”吴主任听见电话的挂断声,也同时回过身来问段坤。 “呃,是的。没什么大事。”段坤说完礼貌性地点点头就快步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下楼后径直走向停车场,段坤启动车子朝着医院赶去。 很快,车子在医院对面的马路旁停靠。段坤走下车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油腻腻的中年男人。 如他所说,平时没事做的话,就坐在店门口晒太阳。 段坤快步走到他的跟前,那男人倒是不慌不忙,就那样懒洋洋地看着他。 “你最好别逗我,我可是认真的,刚刚挂掉电话我就开车开车赶过来了。” 秃顶男人抬起手遮在明晃晃的额头前,探着身子从杂乱的物件堆里拿过一把椅子。 他努努嘴示意段坤坐下慢慢说。 段坤疑惑的眼神上下将中年男子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慢慢接过那把脏兮兮的椅子坐下。 “什么时候的事?”秃顶秃顶男人突然直截了当地问。 “嗯······”段坤思索了好一会儿,“大约半个多月前。” “是什么人找不见了吗?”他扭头看着段坤。 段坤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什么,然后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点开相册翻了一会儿后,他拿着一张丁玲的照片给那男人看。 “这个女人,有没有印象?” “倒是挺漂亮的。”秃顶男人举起手机眯着眼睛看了好久。 “问你有没有见过,又没让你评价颜值。”段坤有些不满地拿回手机。 等到段坤再回过头去看那男人的时候,只见他已经仰着头眯起双眼打起盹儿来。 段坤不免心头窝火,但是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怎么样?有印象吗?” 中年男人似乎在想着什么,他的嘴明显张开一半,但是紧接着又僵硬在那里。 “有印象,但是。” “但是什么?”段坤连忙追问。 “如果再见到那两个家伙,我一定能认得出来。但是你要我现在说出什么具体细节,我怕是不行了。我就是个普通市民,而且还是个两眼昏花的半老头子。” 段坤听他这样说完,不觉哑然。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一大早打电话专门联系到我,然后神秘兮兮地说有什么线索。结果老子一路赶过来,你就跟我说个这? 段坤明显感觉自己被眼前的这个家伙愚弄了,应该是昨晚的事,他还耿耿于怀,所以故意叫自己来寻开心。 可是也不太对啊,既然电话已经打到了吴sir那里,他大可以直接投诉自己的。 但是显然,这家伙并没有那么做。 八成是个神经病吧?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个闲的没鸟事的老男人,想刷刷存在感然后顺便找点儿什么乐子吧。 想到这里,段坤就直接站起身来迈步离开。 “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昨晚的事儿我还没有跟你计较呢!”老男人见段坤走了,不免得有些失望。 他也站起身来,连续几个快步跟了上去。他串到段坤前面,一把将他拦住。 “那天我真的看见了。最后再和你说一遍,信不信由你。”秃顶男人怒气呼呼地瞪着那双鱼泡眼,直勾勾地盯着短裤。 这下又轮到段坤迟疑了,这家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怎么搞?再信他一次? 可是这家伙不管问他什么,回答的都跟没说一样。 段坤着实犯起难来。 “就问你信不信吧!?”此刻那老头子的语气,就仿佛一位修女被人质疑自己的贞操一样烈。 “跟我回警局一趟吧。”在心底深思熟虑一番后,段坤这样开口说道。 “什么?怎么还要去警局?”秃顶男人又有些慌了,他连忙摆手,“跟你讲清楚哦,警察局我可不去。” 段坤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这家伙到底是想怎么样?怎么说也算是个奇葩了。 带他回警局,然后找侦查科的同事,让他口述画像。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次海真的保不齐就成了。 但是,如果这家伙是诚心拿自己开涮,就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要知道,开警察的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到时候给他就地拘留。不过,以什么名义呢? 扰乱执法,应该是妥妥能说得过去了。 主意一定,段坤就不顾那家伙的推辞,直接一把将他抓住,然后拉开车门。 秃顶男人被段坤不由分说地塞进后排。 然后段坤用眼神警告他最好乖乖配合,然后又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在他面前晃晃。 秃顶男人见状,于是不得不乖乖坐好,然后静听天命了。 砰地一声,段坤上车甩上车门。 车子启动后,径直朝着来时候的方向驶去。 “不过,到了单位,其他同事如果问起,自己该怎么说呢?要知道最近可是没什么案子啊。” 段坤在车子行驶了一段后,才猛然想到这一点。 “呃······这确实是个问题。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第64章 坐在餐桌前的刘珊看着浩然,她总觉得老公这一趟回来之后,心里肯定有心事憋在心里。 而此刻,她就那样注视着浩然。同时浩然也在看着她,终于,浩然开口了。 “姗姗,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昨天回来有点太累了所以······” 浩然慢慢斟酌着,看着刘珊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嗯。”刘珊静静地点头,她猜得没错。 只不过,浩然接下来的话,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我们现在手头有四十万了。”浩然知道这话一出口,刘珊肯定会吃惊。于是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是我妈留下来的,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刘珊慢慢合拢大张着的嘴,半晌才跟着浩然笑逐言开。 “那就是说,我们的生活,又有转机了是吗?” 浩然长长地舒了口气,拿起水杯喝一口水。 “是啊,我计划先把小虎那笔钱清了。然后剩下的再做安排。也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刘珊此时已经开心地坐不住了,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所经历的生活是那么压抑。 而且自从她自己也彻底离职后,不光是少了最后一笔进项,而且她慢慢感觉到,从那以后自己在家中的话语权一天比一天少了起来。 而现在,一笔意外的遗产终于可以让这一直以来阴沉如死水的生活有所转机和起色。 相信浩然也是这样想的吧,她看着此时同样开心的老公。 不过,刚才浩然提到了小虎。嗯······ 就在夫妻俩沉默相对共享着喜悦的时候,刘珊心里不免又想起了那天他的到访。 当然,还有那一巴掌。 这些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浩然讲起的。 既然说到了小虎,那么希望这件事快点儿过去。如果说浩然清了借他的哪笔欠款,以后应该就很少再有交集了吧。 对于自己出轨的那件事,其实过后她自己非常后悔。即便到了现在,她依然想不通,小虎身上究竟有什么闪光点,居然会让自己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破防! 她可是刘珊啊。 现在,她感觉到了自己最近几个月以来的变化。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过,她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开始变得陌生起来。以至于很多个恍惚的瞬间,都会在心里暗暗问一句我是谁?我还是以前那个刘珊吗?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产后抑郁吗? 一切都会过的,生活还会重新回到前进的轨道上。 而且,她现在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想到小江蓠,她又感觉自己幸福起来。 唉!母爱可真是一种病。 “你觉得,我们回乡下怎么样?” 什么!? 浩然一句猝不及防的询问,让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但是,他刚才说的······ 是自己听错了吗? “什么?”刘珊眉头微微一蹙。 “你觉得回去老家乡下承包一个农场怎么样?” 刘珊这一次听清了,她顿时表情复杂起来。 不过,在短暂的思索过后,她还是比较镇定地问:“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回去乡下吗?女儿也带过去?还有,如果真的都回去了,那我们这里的房子怎么办?” 刘珊丢出一连串的问题,借此来掩饰自己的不悦。说到底,这笔钱究竟不是自己的,是去世的婆婆辛苦攒下来的。 她也知道浩然家里的情况,两位老人平时省吃俭用,在乡下讨生活很不容易的。 所以对于这笔钱,自己还真的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而且,即便是真的想,也是过了这阵子再说。 毕竟,老人家现在头七还没过。小两口就为遗产的安排争吵,这样就太说不过去了。 她看了看浩然的反应,浩然正在思考刘珊刚刚丢出的问题。 “先不忙的,这件事不是小事。我们先都考虑充分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浩然见珊珊既然都这么说,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一声。 “我想今天出去一趟。”浩然顿了顿说,“得找小虎一趟,话要说起来,我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你给他打电话了吗?”刘珊问。 “没呢,不过我觉得还是先把钱还给他。等下再联系也来得及。” 刘珊见老公这样说,脸色不免有些为难起来。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看你刚回来有点累就忘了。”刘珊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 “哦?”浩然疑问着看向刘珊。 “是小钱。” 浩然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还有他对自己这个小舅子的了解,每次刘珊提到他,保准没有什么好事。 浩然不禁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他又怎么了?” “被人打了。” “怎么回事?”浩然嘴上这样问着,心里想着活该,要照着自己的想法,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早该被揍好几次了。 “问他是怎么回事,怎么也不肯说。而且他住院的事,要不是朱洋打电话给我,我也不知道呢。”刘珊缓缓解释着。 “嗬~!还知道要点脸啊。八成是吃了哑巴亏,咋就没被人打死呢?”浩然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那···”浩然看着刘珊,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今天你得在家看着江蓠,我带着孩子去医院不太好。” “额···只是,小虎的钱······”浩然不禁有些为难。 “你朋友重要还是我弟弟重要,而且是我去看他,也没让你也跟着去。”刘珊也不傻,她看出了浩然脸上的不悦。 到现在,他想着的只有小虎的钱,对于小钱,他半点儿都不在乎,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而刘珊自己,就这样被夹在中间。一面是老公,一面是弟弟。有谁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考虑过呢? 浩然被刘珊突然抢白了一句,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他也没有在看着刘珊的眼睛,目光开始在餐桌上随意地游离。 “还有,小虎前几天来过了。”刘珊有些愤愤不平的说。 同时,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浩然。 “什么!?”浩然显然有些吃惊。 “嗯,他来过。还说是你电话里约了他。”刘珊依旧盯着浩然,“有这回事吗?” “哦哦······”浩然随口答应着,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最近的事情有点多,他一时间还有点儿记不清。 “就在你回老家的第一天,他来过了。” “哦,是吗?”浩然莫名有些理亏地看看刘珊,“那他,说什么没有?” “他说那三万块现在不急了,他那边像是计划有了变动。我也具体问,他只说不急,还说你不还也没事。” 刘珊的话让浩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还也没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点儿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浩然也有些愠怒地问。“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你告诉我。” 此刻他的情绪也似乎受到了刘珊刚才那番发作的传染,此刻他的眼神不再游移,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刘珊,他需要一个解释。 “哇~!哇~!哇~!······” 此刻,卧室里传来女儿稚嫩的哭声,刚刚冒起的火药味很快就被这哭声冲走。 “你去看着女儿,我去医院了。”刘珊有些赌气地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客厅门口走去。 “还有,你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没必要问我!”背起挎包,刘珊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摔门离开了。 浩然再次懵逼,女儿的哭声再次传来,于是顾不上想太多,先朝着卧室快步而去。 抱起女儿,他长嘘一口,抬头定定地想,刘珊这女人,到底什么意思? 还有小虎,额······呵呵,什么不用还也可以!不准备把我当兄弟了吗? 第65章 没有和同事过多的解释,段坤直接将那秃顶男子带到了自己办公室隔壁的审讯室。 “段队,什么案子呀?”女警员刘小芳手捧着一堆文件恰好路过,她随口打招呼问段坤,同时又习惯性地打量了那中年男子一番。 “小事情,忙你的去。如果有人找我就说不在。”段坤板着脸吩咐道。 “哦,知道了。” 与段坤共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那出了名的脾气小刘还是十分清楚的。于是,她只是点点头,然后就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段坤也带着那秃顶男人进去审讯室,各自坐定后,段坤抬脸望着男人。 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大约五六分钟后,段坤才恍过神来,他看了看中年男子一脸无辜的模样,然鹅内心丝毫不为所动。 从事这份工作久了之后,他早就心如铁石。只有小孩子才会通过表象来判定一个人是好还是坏。 而段坤知道,这世界上的伪装千千万万,而它们就潜藏在那千千万万张看似无辜的面孔之后。 “老实呆着别动,我去找画像师来。”段坤这时才有些后悔刚才在楼道碰见小刘的时候,忘记和她吩咐一声。 所以现在,他不得不亲自跑一趟了。而且,他和画像师的关系有点儿僵。 这个说来也是怪自己平时做事说话太容易得罪人了。段坤已经记不起自己怼过画像师老王了。 而现在,段坤也只好硬着头皮去碰碰运气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老王那家伙现在一定有时间。平日里上午的时候,老王通常就坐在单位后边的那个小公园里喝茶。 离开审讯室,段坤已经朝着小公园走来。一路上他还在想,自己这一次把那个有些奇怪的秃顶男人带来,说不定最后不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搞不好还会再吃一次投诉。 事实上不光是现在,很多时候,他都会为自己的鲁莽感到自责。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开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枣没枣先捅一杆子就知道了。 果然,老王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公园的石桌旁围观一盘象棋。 “嗨老王,”段坤从身后拍拍老王的肩膀,有些难为情地说,“有件事儿得找你帮忙。” 老王闻声回头看去,一看到来人居然是段坤,又听他说有事儿找自己。 于是他瞬间猜到了这家伙八成是有事儿求自己,心里不觉一阵暗喜。 “哦?”老王故意慢条斯理地问,心想看看段坤怎们说。 “也没啥大事儿,画个像。”段坤很不擅长给人赔笑脸,但是此时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但是此刻的模样不免有些滑稽。 “哦,画个像啊?没啥大事儿?那段警官你自己画一画不就得了嘛。”老王咧嘴笑着,段坤都可以看见这货的后槽牙了。 忍住心里的火,段坤又凑近了一点,从口袋掏出烟给老王递了上去。 “老王你尽会开玩笑,这个术业有专攻嘛,谁不知道老王你是这一行里的大师。“ 老王呵呵地笑着,一边抬手推掉他递来的烟。 “呵呵,我不行。”老王斜眼直直的盯着段坤,他很享受此时段坤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 段坤现在也真的是羞臊难当,要知道那些原本正在下棋的几个老大爷,这时候他也都纷纷停下棋盘上的厮杀,注意力全投向他和老王这边来了。 “真不帮啊?”段坤皱着眉头,凑到老王耳朵边小声问。 老王笑而不语,只是摇头。接着又不慌不忙地拧开手中的保温杯,然后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 “不是我不帮,是帮不了你。我记得是哪个警官说的,我画的就是狗屎。既然是狗屎,我想画了也没啥用。这不能用倒是不打紧,主要是我怕耽搁段队长您的正事儿啊。”老王毫不客气地热讽,“您说对吧段队长?” “以前是我不对,现在是真的有事,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跟我去一趟嘛。真的求你了,算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段坤这时有些焦急起来。要知道他离开审讯室的时间可不短了。 “哎呦~!段队您这是哪儿的话哟。咋还道歉了呢?我又没说你。段队长您可千万别,我是真不敢当呢!” 段坤看着老王有些自鸣得意的嘴脸,真想冲上去给他个大嘴巴子,然后抄起狗日的手里那不锈钢保温杯,照着老家伙的大脑门儿来一顿暴击! “真的不给面子?”段坤压制着心里的窝火,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不能再委曲求全了,不然这家伙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你跟我说不着。”老王也表明了最后的态度。 再次拧开保温杯喝口水,他将目光看向石桌上:“怎么?你们不玩儿了呀?不玩了给我来嘛真的是!” 说话间,老老王已经在棋盘前坐在,将段坤像个傻叉一样晾在一旁。 “哟,就剩个光杆儿司令了,还敢小卒过河,你这不是作死吗?”老王气定神闲地看着上一盘的残局点评道 段坤心里蹦过一句卧槽,然后就扭头走了。 想起那个秃顶男人现在还被自己晾在审讯室里,段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要是这家伙跑了,那今天可就真的是打脸到家了。 不过,等一下自己回去审讯室,又该怎么做呢?毕竟老王可是丝毫不给他面子,难不成真的要自己硬着头皮画吗? 还有,如果那秃顶男人如果说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段坤开始苦笑起来,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是这么不靠谱。 唉,段坤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在没辙,就把他送走得了。全当自己没有请他来过。 不过,他也音乐感觉到,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而且依照自己对那家伙的了解,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拿他没辙,一定会喋喋不休很难缠的。 不靠谱,自己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以前的段坤可是从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 他不免又想起刚才老王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光杆司令,呵呵! 走到办公楼的时候,段坤不免有些意外。因为他好像看见那个秃顶男人已经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就直挺挺地站在审讯室门口。 加快步子走近一点再看,嗨真的是。 奇怪,这家伙怎么就没溜了呢?还有,好好的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他乖乖在里边呆着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事情到了这样尴尬的地步,要是他自己溜了,这件事倒也还好,段坤大可以权当它没发生过。 顿坤不免有些尴尬地走到审讯室门口,板着脸问:“不是叫你在里边等着的吗?” 那秃顶男人自打来到局里,明显地有些怯场,完全没了在花圈店时候的油滑。 他低着头说:“你瞧瞧里边就知道了。我可没有不听你的。” 段坤见男人这样说,于是就势往审讯室里望了一眼。 原来是这样,他猜测应该是自己刚才离开后,别的同事又带其他案子的嫌疑人进来。 而见到秃顶男人没来由地坐在里边,而且段坤自己又离开了。 所以就很好理解了,秃顶男人被请了出来。 段坤又确认了一眼里边负责审讯的家伙,张队。 呵! 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现在就连张智这个家伙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先来后到的规矩也不懂吗!? 想到这里,段坤心里不免愤愤不平起来。 不过,自己也只能怄气一番罢了,现在总不能一脚把门踹开叫张智带着他的人滚吧。 他又回过头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秃顶男人,思忖片刻后,决定还是尽早结束这场闹剧比较好。 “既然这样,你先回去吧。这儿没什么事了,如果有什么,我会再联系你的。”段坤板着脸正色道。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是却见那男人丝毫不为所动。而且看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纠结着不吐不快的样子。 “怎么?”段坤狐疑地看着秃顶男人头上那寥寥无几的头发。 “就是里边的那两个人。” “什么就是那两个人?”段坤有些不以为然地问。 “就是你要找的人。”秃顶男人继续说着,“我敢确定。” 段坤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意识到这家伙是说,此刻在审讯室接受审讯的那两个人,就是绑走丁玲的凶手!!!!! 段坤不由得神经绷紧,警觉地看着秃顶男人:“你确定没记错!??” “如果把他们单个带到我面前指认,我不敢断言,但是他俩放一起,我绝对不会认错。”男人笃定地说道。 段坤又忙将脸凑到审讯室的玻璃窗口,见到里边果然有两个接受审讯的年轻人。 他记起来了,那天接到报警电话后,他还和张智的组员一起参加了出警行动。 额,是火锅店里打架的那两个家伙。 卧槽!这也太巧了吧? “你确定没有搞错?”回过头段坤又和秃顶男人确认一遍。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三遍了,我发誓不会弄错。”秃顶男人认真的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是不是还要做笔录什么的?” “额······”段坤有些犯难道,“这样,你先回去,后续有需要的话,我回去找你的。我知道你的地址。” “哦好,谢谢你警官,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早上在店里的时候,我有些无理取闹,对不起了。希望你能见谅。” 段坤笑笑,说没什么,又问他刚才干嘛不偷偷溜掉,因为因为他完全可以说不知道,然后拒绝配合。 “配合你们的工作是一个公民的义务。”秃顶男人说,“而且,上车前我也不是没有拒绝过。” 呵呵,两人笑笑。然后段坤就看着那中年男人离开办公楼。 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张智慧带着一行人走了出来。 “唉段队,你怎么在这儿?”张智见到段坤开口道,“有什么事儿吗?” 段坤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聚集在那两个嫌疑人身上——张亚军和龙哥! 第66章 走在医院外的马路上,刘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以及来回过往的人群,她用耳朵感受着这座城市的嘈杂。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还有街边商铺的促销广告、音乐声。路过的行人讲着电话,一辆辆车子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这是属于这座城市的声音,然而周围的纷杂,丝毫不能把她的心事分散一二。 她现在还想着家里的事,而且想得最多的,当然还是弟弟刘小钱。 她刚刚从医院的病房走出来,刚才看见小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让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免有些心疼。 左臂骨折,还有面部的轻微烧伤。刘小钱在病床上,胳膊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的纱布将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 他已经住院有一段日子了,之前上班的工厂没有给他病假,而等来的却是自离通知书。 刘小钱当初进厂的时候,是通过中介公司应聘去的,所以尽管已经在那里上了三个多月的班,到现在依然只能算是公司的外包工。 尽管听起来每个小时的薪水和正式工的待遇差不多,但是节假日福利什么的,基本上统统没有。 而且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情况,居然连病假也批不下来。而另一边,则是连续三天不出勤,就做自动离职处理。 对于这样的结果,刘珊自然是气不过的。她也曾在小钱的病床前说会去找哪家公司,问他们要个说法。 但是小钱却满不在意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的脖子也受了伤,不太方便有过大幅度的动作。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静静地发呆,什么也不说。 朱洋来看他的时候也是一样,刘珊知道自己的弟弟从小就是属于那种比较文静腼腆的男孩子。 而这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知道弟弟心里一定是十分委屈。 等自己回去就到小钱上班的那家公司去闹,大不了做一回泼妇。为了弟弟,她有时候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事实上,刘珊早在离校出来打工的时候,就已经扛起了养家的重担。长期以来,她都是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自居的。 而在此之前,她也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女强人。直到······她和浩然的新家庭出了一些变化。 到底是什么发生了变化,刘珊一时间还难以想通着其中的微妙。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她将会为此努力,直到自己重新拿回她在生活面前的的主导权。 而弟弟这次的事情,让她感到的不只是痛心,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不满,对生活的不满,对社会中那些无处言说的不公的不满。 不管怎样,这一次,她真的想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落下一个泼妇的坏名声罢了。 然而,就在她和弟弟表达了这个意思之后,刘小钱终于说话了。 他摇了摇头之后,又有些费力地张开嘴:“不麻烦了姐姐,反正,反正我也不想在那儿干了。” 刘珊看着弟弟,一时间竟然眼眶酸楚起来。 心想小钱如果当时听话一点,能够好好把书读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去做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工作。 她想起一句不只是从哪里听到的话——如果你有一个拒绝好好读书的理由,那这个社会,将有一千种方法把你送进电子厂。 她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失态,这可能和今天早上同浩然的那场争吵有关。 不管怎样,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而且,小钱还在修养阶段,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也受到自己情绪的感染。 走在h城的街道上,刘珊的心里很是感慨。 她不喜欢被动,可最近半年偏偏就是那么被动。 而且更糟糕的是,或许,以后就将会一直这样被动下去了。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对自己说,加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或许她应该多想一想生活中好的方面。最近发生的事情中,总有一些事值得高兴的吧。 她想到了女儿,可爱的小江蓠。 是啊,她爱她。永远永远,无以复加。 还有,现在起码不在需要为生活费的事情焦头烂额了。 浩然母亲留下的那笔钱,不论对于浩然,还是对于刘珊来说,终究算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好事。 原本之前小两口的积蓄,就只够维持到这个月的月底了。事实上,今天之前的刘珊,正在为此发愁呢,尤其是在得知浩然母亲去世的消息后,浩然还独自回去处理丧事。那几天浩然不在家的日子里,刘珊深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以及维持一个家庭的生存居然这样让她感到心力交瘁。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要奔溃了。其实那天小虎出现在她的家里,她那一巴掌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她觉得自己已经在这心力交瘁中,开始慢慢失控——那种对自我的彻底失控。 浩然和自己,总得有一个出去工作才行啊。尽管她不愿意把小江蓠说成是一个拖住自己的负担,但是事实也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 真的是越来越被动了,尚未跨出的每一步,周围都布满了一道道阻力。 可是,事情现在有了转机。 那笔遗产,她想到了那笔遗产。今天早上离开家之前,那个让她和浩然发生争执的因素。 或许,她应该把握这次机会。 此时恢复了部分理智的刘珊在心里思量,自己早上离开家之前说得那些话,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气话,幼稚得要死。 浩然是说征求自己的意见的不是吗?虽然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但是这种事,对于处理安排这么大一笔钱的事情,相信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商量着来的吧。 那么,有没有那种可能? 既能说服浩然听自己的,又让小钱也跟着一起做些什么?她真的太想扶持弟弟一把了。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已经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多小时。 然而,她现在还没有想要回家的意思。 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在淮海路附近。 于是,她索性朝着淮海公园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又在脑海里继续思考着刚才的那个问题。 很快,她就已经来到了淮海公园的中心广场。她在花池边坐了下来,此时是上午十一点钟。 公园里的人不是很多,除了一些锻炼身体的老人,就是推着婴儿车的宝妈以及出来散步的孕妇。 她想到就要到饭点了,浩然在家一个人带着女儿,自己是不是先回去做饭。 不行,她对浩然早上的那番话,实际上还有些耿耿于怀。自己现在不能太低姿态,否则那男人以后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当作理所当然。 而埋头默默付出的自己,怎么会得到他的重视。有什么事情,他还会在意自己的想法,真诚地询求自己的意见吗? 哼~!她还是有些生气。 反正晚一会儿,也饿不死的。 就在她只身一人坐在花池边出神的时候,一双脚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个男人在她面前伫足,她顺着那人的脚往上看去,赫然发现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小虎! “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虎有些难堪地挠挠头:“你忘了,我爸就撒在这山后的坡上,当时还是你带我去的。” 刘珊想起来了,同时她也想起自己在不久前还刚刚打过他一巴掌。于是,她想站起身就走。 但是,小虎忽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 可是就是很奇怪,刘珊自己的双腿却像不停使唤了一样,她定定地坐在那里。 “你最近好吗?”小虎话说出口后,他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可能就是在那一巴掌之后吧。 他反而没有之前那样,对刘珊保持着有距离感的害怕了。 “你看起来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珊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是啊,这家伙之前不是这样的。她知道,自己此前的光环,在小虎这样的男人面前也开始渐渐褪色。 但是她为什么没有果断起身离开呢?她自己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很难解释。 刘珊被小虎连续的两个问题勾起了本就脆弱的心境,她没想到,在自己心情苦闷的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居然是小虎。 而且,他的问题,在这个时刻听来,竟然是那样让人心头一暖。甚至,她差一点就要抑制不住那倾吐心事的冲动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说,不能和小虎说。 但是,她真的感到无助。她想有一个人能够站在自己这边,稍微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你去看你爸爸了?”刘珊淡淡开口问。 “嗯。”小虎点头。 刘珊扭头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出来,他也有自己的心事。 一阵风吹过,刘珊细碎的长发在空中飘舞。她微微侧过头,轻轻靠在了小虎的肩头。 “上一次,对不起。”小虎有些木讷地说,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撑着花池边缘。 “别说话,让我靠一会儿。”刘珊说完,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一动不动。 时间在阳光的缝隙里悄悄溜走,小虎的手臂也随着树影慢慢移上刘珊肩头。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小虎淡淡开口。 “对了,”刘珊说着移开他的肩头,“浩然给你打电话了吗?” “你是说早上的时候吗?” 刘珊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打过了,不过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我准备去后山看看我爸,然后去找浩然的。” ······刘珊心里一万句卧槽飘过,她开始后悔刚才见到小虎的第一时间,没有马上走开了。而且自己居然,还莫名其妙地在这家伙肩膀上靠了那么久! “还能看得见吗?你爸。” “风吹散得很干净,但是,差不多还是可以感觉到。” “嗯嗯,走吧。” “去哪儿?” “去我家,不是你刚刚说的吗?”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