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 第一章 债台高筑 洛邑,成周。 王宫。 在那长长的台阶上置于一口大鼎,此便是那赫赫有名的九鼎,乃是最高权力的象征,谁若能得到此鼎,那便是天下之主,故也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 但是,若单从物理意义上来说,在历史上此鼎只让一位英雄折腰而亡,那便是秦武王---嬴荡! 唉只能说他是死得其名啊! 这好好的大王不做,非要来这里荡,非要举鼎,结果就活活将自己给荡死了。 此时,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坐于九鼎前的台阶上,披头散发,白色的睡衣敞开着,里面只穿着一条有别于当今衣冠的红色大短裤。 他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九鼎,掉在脸颊旁的长发往后滑落,露出那稚嫩的小脸,只听他感慨道:“此景若是能够再流传两千多年,那妥妥是网红打卡点,只可惜只可惜我的相机没有跟着我一块穿越,唉!” 此子名叫姬定,乃是周显王姬扁得独子,其实在他前面还有两个哥哥,但可惜一个夭折,一个意外身亡,他还算是周显王老来得子,其母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但是其体内的灵魂,却是来自两千多年之后,是一名国际关系学的应届毕业生。 穿越到世子的身上,这本应该是有悲亦有喜,虽然失去了不少,但在那个就业残酷的年代,试问又有哪个毕业生能够直接应聘上世子,可惜偏偏是在这东周末年,亡国之君都已经提升议程,他就是来背锅的呀! 而且这速度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世子,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但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世子,大事不好了,那吴将军带着不少人在宫外,请求大王发放拖欠的军饷。” 此人名叫坤才,乃是世子府的大管家。 姬定只是偏头看向坤才,神色淡定地问道:“父王那边有消息吗?” 坤才稍稍一愣,旋即讪讪道:“小人已经托人将世子的建议传进去,但是但是并未有消息传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大王近日还命人加筑了南宫的簃台。” “果然是债台高筑,我就说这看着很眼熟,唉看来我得赶紧忘记史书的存在。”姬定小声嘀咕道。 他作为一个外交学院的毕业生,对于自己祖国的历史,那自然是了如指掌,毕竟他将来要是能够就业,且专业对口的话,那他就必须要对外国人讲述自己国家的故事。 根据史书记载,他将来会成为周慎靓王,而债台高筑那是讲述周赧王的故事,也就是他的儿子,周王朝最后一位国君,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却出现在周显王身上。 不过他对此也不是感到非常的意外,他来到这里之后,就从未想过将史书当成能够预知未来的天书,他甚至认为谁若这么干,那可能会死得很难看,毕竟那史书是人写得,而且还反复转手,只要是人为之事,那必有会有主观因素,以及各种添油加醋,也许史官就是喜欢将更多的罪名堆积到亡国之君身上。 但是在大事件上,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那商鞅依旧是被车裂,而在秦国刚刚即位的嬴驷兀自是心怀霸业,且去年还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齐、魏“徐州相王”。 可也正是因为这“徐州相王”,极大地刺激了周显王,因为之前天下只有一个王,那就是周王,也是诸侯公认的,可如今诸侯又私下称王,那周王又算什么? 周显王认为自己要做些事情了。 而在这几十年间秦魏一直都在交战,之前秦国一直被魏国摁着打,但由于商鞅变法,导致秦国国力大增。 而这期间那魏惠王却是四处浪,得罪了几乎所有的诸侯国,尤其是齐国,在输掉与齐国的马陵之战后,魏国国力大损,这才有魏齐“徐州相王”,这其实是魏国示好齐国,战略收缩。 可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然而,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因为秦国赢来一代雄主嬴驷,也就是以后的秦惠王。 此消彼长,在与秦国的交战中,魏国已经渐渐处于下风,魏王就打算与其它诸侯国联合,共同抗秦,但是魏王又没有这个地位,而且之前得罪了不少诸侯,于是魏王就跑来成周忽悠周显王,让他出来号令诸侯国。 周显王本就郁闷着,而这郁闷的源头还就是这魏王,他不相王,屁事没有。按理来说,周王不应该去帮助魏王,但外交可不是好勇斗狠,意气用事,完全是要从自身利益出发,如果魏国被秦攻占,洛邑可就岌岌可危。再加上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可扬天子之威,故此不管是出于自身安危,还是出于其中利益,周显王就答应了魏王的请求。 当然,魏王也给予周显王许多许多承诺,毕竟魏国乃是战国开始第一个霸主,如今还未彻底衰败,他的承诺还是非常吸引人的。 于是周显王就抱着尝试的态度,派人去游说各诸侯,共同出兵伐秦,而在六雄中,除韩国没有答应之外,其余诸侯国都答应出兵抗秦。 周显王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于是他又以诸侯的信件为筹码,又向洛邑的大富户借钱,终于让他筹集到六千兵马,然后就浩浩荡荡杀向秦国。 可真到要出兵时,在那五国中,除魏国本就在与秦国交战外,剩下的就只有赵、楚略有表示,派了一些兵马去,而齐、燕是各种理由延缓出兵。 其实赵、楚出兵也仅限于自身利益,周王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媒介,他们都不想秦国太强大,若能够一起攻秦,那么一旦打赢了,秦地就是他们的,毕竟他们是与秦搭界。 但是在诸侯国中,可没有谁是傻子,别人也都在算,齐、燕与秦国不搭界,而且都是在最东边,他们知道打赢了,也只会便宜赵、楚、魏,这是为他人做嫁衣,而他们之所以答应周王,纯粹就是想拱火,希望他们自相残杀,然后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故此当楚国见到齐、燕都未出兵,也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小算盘,肯定是没戏了,马上命军队后撤,根本就不管周显王。 所谓的六千王军那可真是未触即溃,连秦人都没有见着,就狼狈地逃回王城。 然而,此次出兵的军饷十有八九都是借来的,如果这仗打赢了,那当然是有钱还,因为是有战利品的,但是偏偏打败了,周显王立刻就变得负债累累,将士们要军饷,洛邑的大富户也都纷纷上门讨债。 更为可怕的是,周显王此举还激怒了秦国,嬴驷已经扬言要出兵攻打王城。 然而,在这关键时候,魏王还背刺周显王一刀,将所有责任全部推给周显王,然后自己跑去跟秦国修复关系。 在这内忧外患之下,周显王直接就崩溃了,溃的是非常干脆,回到王城之后,他就躲在南宫的簃台中,成天与自己的妾侍饮酒作乐,可以说他已经是处于一个等死的状态。 这情况几乎是无解! 可此时的姬定觉得自己很冤,什么都没干,别说作威作福,身体上都还是个处,这就已经是命悬一线。 他是真不想死啊! 上辈子他是一个毕业生,经济都还没有自由,而这辈子他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人生都才刚刚开始。 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里,令他很无奈,这都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他也只能接受,但是这回他是绝不会再束手就擒。 天意难违,那没办法,但是人祸的话,那还是可以努力去尝试一下。 他也曾去求见过姬扁,但可惜未能见到,于是他又让坤才托人传话进去,但依旧是石沉大海。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呀,这军队若是再闹起来,那可就不好收拾。 姬定沉默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向坤才道:“你去请吴将军来这里。” “小人遵命!” 过得半响,一个面容刚毅,身着铠甲的中年汉子来到这里,此人正是王城的大将军吴亨,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 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九鼎后面可就是王殿,一般来说这将军哪能直接带着士兵进来,也可见这情况是多么危险。 “臣!” 吴亨来到台阶之下,便停住脚步,抱拳正欲行礼时,姬定突然喊道:“将军请上来说话。” 吴亨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修边幅的少年坐在九鼎前,也不知是不是九鼎给予这位世子增添了几分威严,令他对这个少年莫名的生出一丝怯意来。 姬定望着吴亨,笑道:“将军都敢带兵来此,还怕这几步台阶吗?” 是呀!吾为何要惧怕一个小娃!吴亨毕竟是一个武将,被姬定这么一激,便鼓起勇气上得台阶,但不知为什么,他每上去一阶,这心里就咯噔一下,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当他来到离姬定只有三步台阶时,便收住了脚步,不敢再往上,抱拳一礼道:“臣吴亨见过世子。” 姬定直视吴亨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行以揖礼:“姬定多谢将军。” 谢我? 吴亨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姬定。 姬定感激道:“若非有将军在,只怕那些士兵不会乖乖地站在下面。” 也不知是不是姬定适才给予吴亨足够的压力,以至于吴亨听到姬定这话,这内心是极为感动,扪心自问,他也没有什么造反之心,就现实而言,如今的王室可能比他家还穷一些,关键还欠了一大堆债,谁若造反,那周王可能还会拍手称快,终于有个傻缺来接盘了。 虽然造反没有意义,但是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周显王还拖欠着将士们的军饷,因为周显王这回是募兵前往,之前就已经说好,要给多少军饷,虽然这仗打输了,但之前在出兵时,可也没有说输了就不给钱啊。 而对于那些士兵而言,这就是生计,是工作,你不给钱,那我们怎么生活? 其实是忠心让吴亨站出来,带头索要军饷,如果他也撂摊子,那这局面就难以控制。 姬定的这一声“谢谢”,倒也无可厚非啊! 吴亨神色动容,“世子,臣!” “将军无须多言,我知道将军的难处。” 姬定伸手打断了吴亨的话,又道:“其实我一直都是建议父王变卖王宫的财物,然后作为军饷发放给将士们,如果不够的话,可先写上欠条,今后再慢慢还,虽然这仗是打输了,但这非尔等之过啊。” 吴亨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只能说理解万岁啊! 姬定瞄了眼吴亨,又是轻轻一叹:“可惜父王不听我的劝,父王宁可拿着这钱去修建宫殿,也不愿意发军饷给将士们。” 咕噜! 坤才喉咙里面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直接将矛头直接对准周王,要是这传出去,那可就坏事了,将士们铁定会反啊。 吴亨似乎也听出这话中有话,是又惊又惧看着姬定。 姬定微微一笑道:“你们别怕,我不是想要篡位,我只是想去找父王谈谈心,让父王接受我的建议,但是这可能需要将军的帮忙。” ps:更新时间,还是下午五点一章,凌晨一章,萌新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章 父慈子孝(求推荐,求收藏) 外面的催债声是不绝于耳,但是在南宫的簃台之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灯火通明,琴音绕梁,莺歌燕舞,宛如那太平盛世,只不过在王城那压抑氛围的承托下,就好似那回光返照! 此情此景,可正是应了那一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但即便现在送上这首诗给姬扁,相信在姬扁心中也不会激起半点涟漪,甚至都不会去怪罪任何人,因为他已经是彻底崩溃了,此战过后,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心气,也已经是荡然无存。 高情商说法,那就是英雄气短。 此时姬扁正搂着两位爱妾,喝着美酒,唱着小曲,好不快活! 但是在别人看来,又是那么的悲哀。 他就如同一个垂死之人,争取在这最后的时光,好好享受人生。 “你们来此作甚?” “吾等是奉大王之命前来接替尔等。”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令屋内琴音、笑声是戈然而止,不管是琴师,还是歌女,皆是恐慌地看着窗外,可见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 “出什么事了?”此时姬扁已经喝得是双眼迷离,伸着大舌头问了一遍,见外面没有人答,于是又吩咐侍从道:“你去外面看看。” 可那侍从出去之后,过得好半响,也没有再回来,姬扁不禁稍稍有些疑惑,待他又准备派人前去看看时,大门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上着白色睡袍,下着红色大短裤的少年入得门内,来人正是世子姬定。 “定儿拜见父王。” 姬定不理会父亲那迷离的眼神,径自上前,跪拜在地,行以大礼。 “定儿?” 姬扁赶紧揉了揉眼,这才看清楚姬定,又很是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是谁放你进来的?”说到这里,他神色不悦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叫得几声,可外面是寂静无声。 姬定突然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然后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姬扁。 姬扁懵了。 未等他反应过来,姬定已经来到桌前,突然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一位妾侍,伸出自己那白嫩的小手,将那妾侍的衣襟拉了拉,遮住里面的春光,神情严肃地说道:“今后在我面前,脖子以下都不准露。” 心中却是暗自一叹,就这宽松的大短裤,以及我的天赋,你们还穿成这样, “啊!” 后知后觉的妾侍惊叫一声,双手捂住衣襟。坐在另一边的妾侍也赶紧捂住,可是她们的眼神却透过那姬定那敞开的睡袍,打量着那白白嫩嫩的胸膛,以及那极其显眼的红色大短裤。 而姬扁已经是目瞪口呆,哪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是我疯了? 还是我的儿子疯了? 他竟然! “这才对!” 姬定满意地点点头,又是语气温和地说道:“我现在想跟我父王谈谈心,二位可否去外面等候,就当是中场休息。” “奴婢遵命!” 二女已经被姬定给吓傻了,立刻抛下姬扁,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姬定又抬头环目扫去,顷刻间,屋内的琴师、侍从、阉人纷纷跑了出去。 姬定的小脸露出郁闷之色,小声嘀咕道:“我都已经这么彬彬有礼,他们为何还这么害怕?” “定儿,你在干什么你是疯了吗?” 待人都跑了,姬扁才回过神来,一拍桌子冲着姬定咆哮道。 姬定却是不语,站起身来,一边拿出手帕抹去脸上的唾沫,一边往窗前走去。 姬扁整个人都是懵的,呆呆地望着姬定,只见他走到窗前,提起放在窗下的大木桶,弱不禁风的身子差点还被那木桶给拉到,咬着牙,鼓着青筋,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待行至姬扁面前时,姬定突然一手托着木桶底部,姬扁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大叫,“你!” 哗啦! 姬定直接将半桶水泼在姬扁脸上。 死罪! 如果说方才那拉衣襟的小动作,还能够原谅,毕竟也只是两个妾侍,是没有名分的,赏给儿子又如何,但是此时此刻,姬定绝对是死罪,不管是从律法来说,还是从道德伦理来说。 士可杀尚不可辱。 更何况是子辱父。 大逆不道,也不过如此。 姬扁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诸侯欺我也就罢了,你也来欺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他噌的一下,蹦跶起来,冲着姬定咆哮道:“逆子,胆敢如此对余,余今儿非得杀了你。来人啊!来人啊!” 可任凭他如何嚎叫,外面兀自是鸦雀无声。 姬定则是悄然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叫了半天的姬扁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是惊恐地看着姬定,颤声道:“你你想篡位?” “有想过。” 姬定点了下头。 姬扁一怔,呆呆地看着姬定。 姬定皱了下眉头,用那稚嫩的声音说道:“在父王你抛下一切责任,抛下孩儿,躲在这里享乐的时候,孩儿确有想过直接过来继承你的王位,但是孩儿又想到,若是将来孩儿重铸我大周盛世时,少了父王您这位看客,那无疑是一大遗憾啊!” “重铸大周盛世?” 姬扁听到前半句话,不禁心生内疚,脸上怒容稍稍褪去,可当听到后半句时,他就如同着了魔一般,嘴里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又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整个人也瘫倒下去,趴着桌上失声痛哭起来,哀嚎道:“完了!完了!已经全完了!” “谁说的。” 姬定缓缓言道,但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姬扁抬起头来,满脸眼珠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大周不是父王你一个人的大周,同样也是孩儿的大周,也许父王已经认输了,但是孩儿是决不允许大周就此灭亡,同样也不允许任何人再继续伤害大周,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父王。” 姬扁看着儿子脸上那与年纪不符的神态,听着那老气横秋的语气,只觉好笑但又好奇,指着姬定道:“就凭你这口尚乳臭的小儿?” 姬定从旁抄起边上一床毛毯,上前两步,弯下身来,将毛毯披在姬扁的身上,顺便还将姬扁鬓前散乱的发虚往后拨了拨,微笑道:“父王乃天子也,可不能把自己弄得这么邋遢,父王先打理好自己,孩儿去将眼前的困难解决了。”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 姬扁呆呆地看着儿子背影,真是满脑子的脏话,你穿成这德行,也好意思说我邋遢,真不要脸。 来到外面,正巧见到吴亨走了过来,他抱拳一礼,“启禀世子,我们已经控制住了王城。” 姬定略带一丝自嘲的意味笑道:“恁地简单的活,我就不奖赏你了,关键我还欠着你钱。” 吴亨听罢,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怎一个尴尬了得。 确实,这真是太简单了。 毕竟这王城连弹丸之地都谈不上,军队也就那么一点点人,而且近八成都在吴亨的控制中,因为姬扁战败回来,就直接颓了,也无心管这些事,导致军队就一直控制在吴亨手中,至于姬扁的臣子们,嗨早就跑光了,他们都认为这局面是没得救了,都在自谋出路,谁还有功夫关心天子啊! 反正这年头流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谋臣是到处混,从不谈什么忠心,而利益和地位才是他们所追求的。 姬定又道:“父王已经答应变卖王宫的一些财物,充当军饷发放给士兵们,而今日发生的一切,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故此此事一定要严格保密,决不能透出半点风声。” 吴亨忙道:“世子放心,臣保证此事绝不会泄露出去的。” “我当然相信将军。”姬定笑着点点头。 ps:本来想把这时期的地图发到文章里面,但是好像发不了,只能发到评论去里面,大家可以去看一下,毕竟这书名有些吓人,你们看过地图之后,就知道其实主角这个世子是随时都要自挂东南枝。 第三章 欠钱为尊(求收藏,求推荐) 姬定当然相信吴亨会严格保密的。 因为吴亨自己就是帮凶,没有他的支持,姬定也不可能来这里。 到底姬定是没有篡位,这要是传出去的话,不篡也得篡了,而篡与不篡,性质是完全不同的,故此事先他们就已经做好万全的安排。 如今守在这里的,全都是吴亨的亲信,而那些见过姬定的小妾、琴师,也都被软禁起来了。 在控制住姬扁之后,姬定又拿着姬扁的印鉴,伪造王令,让坤才带人清点王宫财物,用于偿还士兵的军饷。 “世子,这是小人从王宫里面清点出来的。” 坤才哆嗦着手,递上一份清单。 姬定一手将他手中布拿过来,看得一会儿,皱眉道:“才这么一点?” 坤才讪讪道:“暂时就找到这么多。”说着,他又补充道:“之前出兵,大王也花了不少自个的钱。” 姬定点点头,又偏头瞧向吴亨,将清单递去,“将军,这是目前王宫内所能够动用的一切财物,你与坤才将其拿去变卖,换得的钱,就全部发给将士们,但我估计也只能抵上一半的军饷,剩余的就先打上欠条,我保证在半年之内全部还清。” “多谢世子。” 吴亨也不看清单,直接抱拳道。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他知道王室如今是非常窘迫,而姬定能够搬空王宫来还债,这真是没话说了。 坤才突然道:“世子,其实这将士们的军饷,还只是其次,这主要的债务,还是大王之前从那些富户手中借来的钱,如今他们也是成天上门催债,若是知道我们发放军饷给将士们,只怕他们会催得更加厉害。” 招募兵,肯定得先给一些军饷,如今还的军饷,可以说是尾款,而之前募兵的钱,几乎都是借的,所以欠富户的钱,才是这大头啊! 不过向天子催债,这听着有些离谱,但目前周王室衰微,以及当下的制度也并非是那种高度中央集权,大富户还是敢上门讨债的,至于天子还不还,那又得另说。 姬定道:“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一个月后来这里,届时大王会一钱不少的都还给他们。” 坤才与吴亨相觑一眼,眼中尽是困惑。 这小头就已经让你变卖家业,那大头你拿命去还,还一个月之内,只怕一年都还不清啊! 姬定瞧他二人一眼,问道:“怎么?你们不信我?” “小人不敢!”坤才忙道。 吴亨道:“世子,就算债务能够还清,可是他日秦军若来,我们又该如何抵挡?”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有些于心不忍,这位世子不过十三四岁,却要面临着这么多困难。 可以说,除了控制王城之外,任何一个困难,那绝对都是地狱级别的,在他看来,也都是无法解决的,故此他也只能向姬定问策,因为他能做的非常少。 姬定却是气定神闲道:“这攘外必先安内,秦国方面目前还只是嘴上说说,并未真的发兵攻打王城,但如果我们不能团结一心,纵使秦军不来,王城也会不攻自破的。” 话虽如此,但是! 吴亨、坤才心中皆是暗叹一声。 他们认为这只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姬定又向吴亨道:“将军,如今是非常时期,城内的治安是至关重要,这期间就劳烦将军了。” 吴亨抱拳道:“还请世子放心,只要有臣在,王城就乱不了。” 他之所以有底气说这话,盖因钱到位了,不然的话,他可保证不了。 “多谢将军。” 待吴亨退下之后,姬定又从被褥底下,拿出一块布来,递给坤才,“你马上命人去准备这上面的材料,另外,召集宫内所有的工匠,让他们在北宫待命,我有任务交给他们。” “小人遵命。” . 虽然姬定没有篡位夺权,但是王城其实已经易主,只不过大家都还蒙在鼓里,只有少数人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对外是告知周王身体抱恙,暂时先由世子来处理政务。 不过还债,还是以为周王的名义,姬定只是躲在后面操纵。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还了部分债务,虽然只还得一半,但是也打了欠条,并且保证每月都还款,还带利息的,这令将士们对世子是感恩戴德。 王宫内部也就安定下来。 但是那些大富户可就不干了,我们的钱怎么办,按照地位阶级来说,也应该先还我们的钱,而不是那些士兵,于是他们联合起来,上门讨债。 而王宫给予的回应就是,让他们一个月后来这里,保证全部还清。 虽然那些富户已经知道王宫没钱了,什么都卖了,但由于他们之前都已经做好被赖掉的打算,故此如今王宫还给予保证,那他们当然愿意等上一个月。 转眼间,就过去了七日。 北宫。 姬定来到宫门前,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向旁边的坤才道:“这里你得看紧一点,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每个步骤都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否则的话,我们就都得上街乞讨。” “世子放心,小人就是不眠不休,也会盯紧他们的,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那倒没有必要。”姬定呵呵笑道。 这时,一个护卫来到门外,行礼道:“启禀世子,大王召见你。” 虽然姬定将姬扁软禁在簃台中,那也不是那种完全封闭的,还是给姬扁留了个窗口,让他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消息是只准进,不准出。 姬定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向坤才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出这里。” “小人遵命。” 吩咐之后,姬定便往南宫走去。 自那日之后,姬定就再也没有见过姬扁,他唯一做得事,就是极大程度上削减姬扁的开销,什么美酒佳肴,那就别想了,两荤一素,就这么多,你爱吃不吃。 再度来簃台时,不说姬扁整个人精神许多,但也没有醉醺醺的,而且还穿上王的冠冕,跪坐在铺垫上,至少看上去像个人物。 “定儿拜见父王。” “!” 姬定行礼半响,见父亲不出声,索性直起身子来,反正如今都是跪坐,行礼与不行礼的区别,仅仅是低个头,弯个腰。 父子二人对视好一会儿,姬扁才冷冷问道:“余真是很好奇,你这小儿是如何夺取军权的?” 在当时那种情况,他不是没有想过后果,恰恰相反,各种后果他都有想过,但是他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姬定会站出来夺权,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姬定就是一个小孩,而吴亨对他又是忠心耿耿,他两是怎么勾搭一块去了。 这些天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姬定微笑道:“这很简单,孩儿只是告诉吴亨,父王宁可花钱去修建宫殿,也不愿意给将士们发军饷,而孩儿愿意变卖家业,来还军饷。” 他当时真的就这么一句话,吴亨就直接倒向他,因为吴亨当时就没得选择,如果他不作为的话,只要姬定将这话告诉将士们,吴亨可能就自身难保。 “你!” 姬扁咬牙切齿地怒瞪姬定一眼,被儿子背刺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关键这混蛋还说得理直气壮,他不由得冷笑一声:“如果余将你隐瞒王宫部分钱财的事,告诉吴亨,你说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还会听你的吗?” 原来他早就将他的私房钱悄悄运送到南宫来,但是据他所知,这部分钱并没有拿走,他不相信姬定就没有查到这一笔钱。 姬定对此只是微微一笑:“父王大可去试一试,孩儿也不会拦着父王的,正好孩儿也觉得这夺权太过简单,毫无挑战性。” 这么嚣张?姬扁怔怔望着姬定,只觉这个儿子十分陌生,又问道:“可是你为何要隐瞒这部分钱财?” 姬定摇头一叹道:“父王如此天真,也难怪当初被那魏王玩得是团团转。” 姬扁脸都垮了下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姬定又道:“如果孩儿一次性就将军饷还清,那他们现在还会听孩儿的吗?这欠钱为尊的道理,父王不会不知道吧?” 第四章 村里只能有一个老大(求推荐,求收藏) 确实,姬定是隐瞒部分财物,没有全部发给将士们,当时坤才交出的账目,其实是一笔假账。 但是这一笔账并不难算,如果他全部还清了,那士兵们即便愿意留在这里,也必然会再索要军饷的,如今还一半,那士兵们自然就不会走,且保护债务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对于生活拮据的姬定而言,可以免费雇佣,那自然最好。 姬扁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来,这一招还真是高。可他嘴上却道:“你这只是小聪明罢了,这军饷其实算不得什么,我也能够还上,我们真正的债主可是那东西二周,以及那些大富户们。” 洛邑(今洛阳)这块地是周朝的京畿地,也是周朝仅有的土地,但是如今这块京畿地已经被两个公国瓜分殆尽,一个在成周以东,叫做东周国,成周所在的地方,叫做西周国,这和历史上的东周和西周,可不是一回事,就只是两个小公国而已。 等于姬定现在所在的王城,是建在西周公国里面的,这可以理解为,姬扁只是拥有王城的房产权,但不拥有地契,这地是人家西周公国的。 姬定突然问道:“父王是否知晓你的臣子们都已经跑去西周公国那边,为姬朝效命。” 姬扁沉默不语,显然是知道的。 其实在此战之前,姬扁还算是有些权力的,那东西二周的国君也算是他的臣子,是在王之下的,勉勉强强也可以说是听命于他,当初二周也都出了一些钱,但是如今的话,由于姬扁实力大损,这东西二周已经趋于各自为政,不再听命于王城。 如今在成周管事的,已经不再是姬扁,而是西周国君姬朝,那西周国的都城也在成周,而且就在王城的边上。 姬定等了一会儿,见父亲不说话,于是笑道:“看来父王是知晓的,那么父王也应该猜到,如此下去,我们父子只怕会沦为傀儡。所以。” “所以甚么?”姬扁下意识问道。 姬定冷笑一声:“所以就算他们不来找孩儿,孩儿也要去找他们,孩儿可不想永远都住在别人的土地上,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再说,如果连洛邑都无法统一,又何谈重铸我大周盛世,故此孩儿打算借此机会一并消灭他们,从今往后,洛邑就只有一个王,那就是父王您,也只有一个世子,那就是孩儿我。” 姬扁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这话说得,让他感觉他们才是大债主,才是有钱人,才是村里最有势力的,到底是他没有搞清楚状况,还是姬定没有搞清楚,他不禁纳闷道:“你你凭什么说这话,如今我们哪有实力去消灭他们,要是真有实力,他们也不敢如此。”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叹了口气,“就算我们真有实力统一,也没有什么用,因为韩国是不会答应的,当初余就是被韩国逼着将巩赐予公子根,成立了东周国。” 原来这东周公国的诞生,完全就是姬扁自己一手缔造的,在他即位的第二年,便将王室仅有的土地巩(今巩义市)赐予西周国君的弟弟,公子根。 自此京畿地被一分为二,天子连一块土地都没有了。 这听着是很离奇,世上就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人,但其实他也是没有办法,这都是韩国和赵国在后面搞鬼,尤其是韩国,因为洛邑这块地,几乎是被韩国的领土围着的。 其实诸侯国都想削弱周王室,一个分裂的周王室,一个不拥有土地的周王,才是他们最想见到的,姬扁是没有办法,才自我分裂,这些年来也是忍辱偷生,心里憋着一口气,故此这回才会被那魏王给忽悠了。 姬定当然知道这一切,他只是轻描淡写道:“这回孩儿还要让赵、韩有苦说不出,终有一日,孩儿还要去找他们算账。” 这么嚣张?我喜欢!姬扁睁大双眼,忙问道:“不知吾儿有何良策?” 姬定高深一笑:“到时父王便知。” 姬扁狐疑地瞧了眼姬定,他是真不太相信,如今王城都岌岌可危,你却还要吞并东西二周,以及冒犯韩、赵两大诸侯国,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可是姬定的气定神闲,令他又不由得信得几分,因为之前他也没有想到姬定有能力夺取军权。 “看来父王平日里真是疏于关心你了,竟不知你小小年纪,已拥有这般手段,父王可真是真是倍感欣慰啊!”说到这里,姬扁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你这火候还是差了一点。” 姬定立刻道:“父王的意思是,孩儿何不直接弑父篡位,如此便无后顾之忧。” 姬扁神情一滞,惊讶地看着姬定。 从他的神情来看,可见他确实就是这个意思,他今日还想着给姬定上最后一课,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帝王。 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你都已经夺权,你何不就直接篡位,帝王家不都是这么干活的吗?你留着我其实是挺危险的一件事,况且,姬定还将偿还军饷一事,算在他头上,不知情的士兵们还是向着天子。 在政治斗争中,这显然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而他方才问的那几个问题,其实是在考验姬定,如果儿子真有能力扭转乾坤,或者说能够帮他出这口恶气,他就将王位传给儿子,然后就自挂东南枝,随风飘荡。 哪知道姬定轻描淡写地就说了出来,这听着心里可就不是滋味呀,虽然他是这么想的。 姬定见姬扁不语,呵呵道:“看来父王真是这个意思,不过孩儿希望父王能够继续坐在上面,为孩儿吸引仇恨,挡挡刀剑什么的,如此孩儿才有操作的机会,如果天下诸侯全都盯着孩儿,那孩儿也难以有所作为啊。” 吸引仇恨,挡挡刀剑?哇要不要这么诚实啊! 姬扁郁闷道:“你可真是孝顺啊!” 姬定笑道:“这孩儿也不能否认,将父王从绝望中拉回来,为父王还债,并且还在努力完成父王的心愿,天下孝子也不过如此吧!” 他每一句话都是夹枪带棒,明嘲暗讽,但是姬扁听着听着,却渐渐的觉得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倒不是说他有受虐倾向,只因为他之前都已经麻木,一般的话,他就听不进去,之前姬定也传话给他,他根本就不鸟,否则的话,姬定不太可能会走这一步。 可见姬扁就需要这种刺激,姬定表现的越嚣张,越可恶,越刺激他,他就越爽,如果姬定也是愁云惨淡,哭哭啼啼的,那他只会感到更加绝望。 这姬定的话,看似大逆不道,但其实是恰到好处,对于姬扁而言,没有比这更加动听的话,哪怕这是谎言。 故此姬扁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带着一丝期待地问道:“不知父王能帮你什么?” 姬定呵呵笑道:“坐着就行。” “好!” 姬扁一拍桌,激动道:“父王就坐在这里,看吾儿是如何重铸我大周盛世。” “那行!”姬定起身道:“孩儿现在就去重铸了。”小手往门外一指。 就这么简单吗? 姬扁赶忙抬手道:“你先等等。”又打量着姬定,道:“你上回要父王打理好自己,可是你看看你自己,成天披头散发,穿着睡袍、短裤到处跑,这成何体统啊。” 姬定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装扮,又抬头向父亲道:“孩儿只是想让自己看着更加成熟一些。” “?” 姬扁无言以对。 这就是五零后的审美观吗? 这番看似火药味十足的谈话,但其实也算是父子俩开诚布公,并且还消除父子之间的隔阂,暂时来说,是解决了王宫内部矛盾。 但话又说回来,比起宫外来说,其实他们父子的矛盾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说处不处理都无所谓,完全不影响大局,故此才会这么容易解决。 转眼间,一月之期已到,洛邑那些大富户门也是如期而至。 这讨债谁也不会落于人后的。 世子府。 “世子,这样可以了么?” 一个少女正站在姬定身后,为他打理着头发。 姬定看着铜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神情异常严肃,“这中分还是有些过于正派,还是三七分吧,看着比较冷酷一些。” “是。” 那女婢点点头,眼中却是充满着困惑,这个世子很是古怪,每天都研究着如何披头散发,但她也不敢多问,又重新帮姬定打理了一番。 “嗯,如此才对!” 姬定点点头,又偏头看向旁边那根至于火炉旁的铜棍,道:“热度应该差不多了,取来帮我烫烫吧。” “是。” 女婢又用布包着铜棍,小心翼翼地帮姬定将头发定定形,主要是将掉落在脸颊两边的头发稍微烫卷一点,保证大部分时间能够遮住小半边脸颊。 搞定发型之后,女婢又将一件干净的睡袍递去,眼中兀自是透着无尽的困惑,这世子每天都换衣服,但每天都是换同样的睡袍、大短裤。 其实花这么多时间,绝对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 套上睡袍,露出胸膛,姬定便往门外走去。 吱呀一声,门打开来,只见坤才站在门口,姬定还吓得一跳,问道:“你何时来的?” “小人?”话刚出口,坤才突然上下打量了下姬定,见他穿着依旧,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白色睡袍,大短裤,脚踩一双木屐。 可真是看不下去了,坤才终于鼓起勇气道:“世子,您就这样去见那些大富户?” “有什么问题吗?” 姬定双手一张,看着坤才,问道。 坤才不太敢说,只是用眼神反问姬定,你确定这没问题吗? 姬定气势一敛,笑道:“他们是来要钱的,又不是来看美男子的。” 言罢,他便出得大门,挥舞大袖,大步走在廊道上,木屐与地面撞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坤才望着姬定,忽然觉的这装扮也不错啊! 可见一个人若是意气风发时,这睡袍也能穿出龙袍的感觉,但如果一个人萎靡不振,纵使龙袍也能穿出小丑的感觉。 第五章 千万别还钱给我们(求推荐,求收藏) 沉寂多年的王殿,今日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可惜,坐在里面的不是满朝文武,也不是当世英杰,而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大富户。 虽然这不合规矩,他们哪有资格往这里面坐,但也没法子,讨债的人太多,只有这大殿才容得下。 这也是大周开国七百年来头一回啊! 到底是大兴之预兆,还是亡国之预兆,还真不好说。 “你们说,今儿咱们能拿得到钱吗?” “我看难呀,他们都已经搬空了王宫,结果也才发了一半的军饷,如今才过去一个月,他们拿什么来还给我们。” “我还特地打听过了,东周和西周都没有借钱王城。” “那我可不管,是大王说一个月后还清我们的债,如今期限已到,大王就必须拿钱出来,这可不是小娃戏言,是可以不认账的。” 话音未落,听得门外一声高喊。 “世子驾到。” 又听得强有力的“啪嗒”之声。 殿中众人偏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睡袍,不修边幅的少年从门外进来。 这一幕! 殿中大富户是面面相觑啊。 方才是谁说小娃戏言,可以不认账的? 快出来挨打吧。 真是一张乌鸦嘴啊! 大家见到姬定,都觉得有些不妙。 这大王让一个小娃来应付我们,他是打算赖账吗? 很有可能。 姬定完全不理会他们那充满悲观的眼神,径自去到正上方坐下,道:“父王抱恙在身,而如今父王身边只有一个十三岁的世子,如果各位并不介意世子年幼的话,可以用行礼来表示。”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瞧了眼姬定,见这小子翘着小嘴,是一脸不耐烦,赶紧向姬定行得一礼。 抛开礼法不说,欠钱的可就是大爷啊。 就这小表情,稍有不对,可能就拍屁股走人了。 “免礼!” 姬定微微伸出小手,还是一脸不情愿。 一众富户偷偷打量着这个很少露面世子。 不得不说,姬定的这番穿着,还真的令他们完全忽略了姬定的年纪,就这发型,就这衣冠,多大年纪都会被人看成疯子的。 太不靠谱了。 必须得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这孩子是最不可控的。 在大家入座之后,左首那位名叫成之望的木材商人便立刻用温和的语气道:“世子,在一月之前,我等被告知,王宫将在一月之后还清我们的债务,但愿我们没有记错日子。” 别看这些大富户中许多都是商人,但他们其实洛邑有头有脸的人,因为如今可没有什么重农抑商,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大地主,全都有涉足商业,故此他们也敢于来这里闹事。 只不过对方派出一个小孩,这得哄着点,这只是策略,而非是他们害怕姬定。 “你们没有记错日子。”姬定说着便向外面喊道:“拿上来吧。” 还真有钱啊! 哎呦!这可真是太好了。 众人面色一喜,是翘首以盼,只见十余个女婢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但是托盘内放着的并非是钱财之物,大伙不免一愣。 “不是钱。” “是笔墨!” “咦?那是黄布吗?” “这布是用什么编织而成的,看上去如此奇特?” . 但见那些女婢将笔墨,以及一张似布非布的东西放在他们面前的矮桌上。 大家不禁又茫然地看着姬定。 不会又是打欠条吧? 这! 姬定斜目轻蔑地看着他们,道:“父王交代过我,要对清楚好账,多给少给,对双方都不公平,而且父王还让我写一份账本送去,可你们这么多人,如果你一言,我一语,我都会被你们吵死去,也难免会出错的。就先请各位先将自己的债务数额和名字都写在那黄纸之上,省得我麻烦,在与债契对比之后,若是没有错漏的话,我便将所欠之钱一一还于你们。”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还是世子您想得周到。” . 对于这些大富户而言,只要有钱还,怎么都行,更何况只是写几个字。 大家纷纷执笔,在黄纸上写了起来。 “咦?这不是布?” “这是什么,以前从未见过。” “方才世子好像说,这叫做黄纸。” “黄纸?” . 还未写两个字,大家突然停下笔来,拿着姬定口中所言的黄纸是左看右看。 姬定很是不耐烦道:“各位怎么都不写了,是不是写错字了,这不打紧,写错了扔了便是,那黄纸不是准备了好几份么,快点写,我还想着回去睡觉。” 成之望吞咽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不知这黄纸是何物?以前从未见过啊!” 姬定哦了一声:“这黄纸是我王宫里面一名工匠所创,非常便宜,比那缣帛便宜的多,故此大家无须谨慎,写就是了,错了就扔,不值钱的。” 不值钱? 你这个“不值钱”可真是太值钱了呀。 一个名叫白乙丁的商人问道:“敢问世子,您说这黄纸比缣帛便宜,不知便宜多少?” 姬定想了想,才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听那工匠说,同等大小的缣帛,至少可以买上一千张黄纸。” “多多少?” “一千张?” “咝!”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在坐之人,可都是洛邑有名的富商啊! 说到钱,没有谁的脑瓜子比他们还转得快啊! 白乙丁立刻道:“世子,你可愿将黄纸的做法卖给我?这价钱都好商量。” 商人就是这么直白。 成之望立刻道:“世子,他出多少钱,我多出一倍的钱。” 白乙丁怒目相向道:“你什么意思?” 成之望双手一摊,道:“这价高者得,天经地义啊!” “成之望,你可莫要小瞧人,我弓远就不服你。”只见又一人起身,向姬定抱拳道:“世子,你只管开价,多少钱,我弓远都出。” 大家又纷纷看向姬定。 姬定是一脸莫名其妙:“我何时说过要卖?” 不卖? 你这多伤感情啊! 成之望郁闷道:“世子,如今王宫不是缺钱么?” 姬定点头道:“是缺钱啊!所以我们就打算自己做来卖。” “!” 商人们彻底抑郁了。 如此宝物,若不得到,今晚怎睡得着。 白乙丁继续忽悠道:“世子,这造物可也得花钱,而且还很辛苦,你卖给我们,既可解王宫之困,亦可省事,岂不美哉。” 姬定笑道:“这倒是的,目前来说,王宫确实缺少一些本钱,还完你们这一笔债,基本上就没钱了,故此王宫打算找人合作,一块生产这种黄纸,但是直接卖了是不可能的。” “我愿与世子合作。” “我也愿意。” . 在坐之人,是争先恐后的表示要与姬定合作。 这黄纸,是肉眼可见的利益,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啊! 姬定问道:“不知你们能够出多少钱?” “这!” 众人偷偷使着眼神。 这一时半会,他们还真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宝物,多少钱合适? 正当这时,一个机灵鬼站出来道:“世子何不这样,我们就以王宫欠我等的钱来与世子合作。” 机灵! 可真是太机灵了。 此人坐在末端,可见其身份地位财富肯定都不如成之望等人,如果凭实力竞争的话,怎么争得过成之望他们,但如果以债务合作,那大家可都有份。 “是呀!如此也省去不少麻烦。各位说是不是?” “是是是。” “如此最好不过了。” 不少人纷纷对点赞。 如此一来,便可做到见者有份。 而成之望等人也有些犹豫不决,他们当然想独吞,但问题是这个价钱还真不好定,以债务合作,倒也是个办法。 站在门外的坤才,听到里面发生的一切,是拼命的捂住嘴,憋得浑身颤抖着,我家世子可真是一个天才啊!这样也行,哈哈哈! “这才多少钱?”姬定一脸委屈道:“你们不能看我年幼,就如此欺我。” 到底谁欺谁啊?成之望立刻道:“世子,这钱加起来本就不少了,再说,这其中我们都还没有算利息啊。” “是呀!当初大王可是承诺要给我们利息的,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借,虽然我们之前没有谈到利息,但不代表我们不要啊!” 之前他们觉得能够要回本金就不错了,利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那就不得不谈了。 姬定挠了挠头,不耐烦道:“好吧,好吧,就依你们所言,我也省得麻烦,干脆一点,你们一半,我一半。” “啊?” 大家惊讶地看着姬定。 如此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欠我们这么多钱,才抵得一半。 “世子,您这太少了一点啊!” “坤才,快让人拿钱给他们。” “等等。” 成之望一抬手,又道:“世子,对于你而言,可能这不算什么钱,但是对于我等而言,这可是不少钱,要不,你让我们商量商量。” “真是麻烦。” 姬定一翻白眼,挥手道:“你们快些商量,我可没多少耐性,你们要知道,你们在这里商量一会儿,我那边又能够生产出多少黄纸来,到时那些黄纸可不能算是你们的哦。” 哇产量还这么高? 哎呦喂! 成之望激动的双手直哆嗦,忙道:“世子请放心,我们很快就商量好。” 这时,忽听得一人叱喝:“你们这群目光短浅之辈,在这大难临头之际,你们竟然还在算计着这点钱财,真是可悲啊!” 第六章 慷他人之慨 这一声厉声怒喝,顿时令大殿中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一个国字脸,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怒目瞪着他们。 大家又是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完全在状况之外。 那人见罢,又是怒其不争地喝道:“你们难道忘记那秦人马上就要打了过来吗?纵使此物再宝贵,再赚钱,最终也会落入秦人之手,你们如今不思如何保命,竟还想着这蝇头小利,可真是岂有此理。” 此言如醍醐灌顶一般,使得众人惊醒过来。 可是。 那又怎么办? 这无解啊! 他们只能期待秦军别打过来。 故此大家皆是相觑不语。 那人见大伙兀自不语,气急不过,又直接向姬定道:“世子,关于欠债一事,都只是其次,这命都快没了,还要钱作甚,此事皆因大王而起,难道大王不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纵使他这么说,大家还是无动于衷,确实,这事得怪周王,但事已至此,怪也没啥卵用,周王若是挡得住,那咱们还敢这么嚣张吗? 还不如得过且过啊! 姬定直视此人半响,突然朝外面喊道:“坤才!坤才!” “小人在。” 坤才麻溜地跑了进来。 “上前说话。”姬定又招招手。 “是。” 坤才又来到姬定身旁。 姬定小声问道:“此人可是你安排的?” 坤才愣了了下,忙道:“当然不是,此人叫作黑象,从事布匹买卖,但其实他也可以算是西周国君的家臣,哦,今日东西二周并没有派人来。” 当时东西二周的国君也都借了一些钱给姬扁,但他们从未提过要账的事,他们甚至都害怕姬扁再问他们要钱,哪有自己送上门的道理。 “原来如此。” 姬定点点头,笑道:“我还以为是你安排得,帮助我承上启下。” 承上启下? 坤才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自然也没有理会他的困惑,又问道:“你怎么站在外面?” 坤才讪讪道:“小人怕忍不住笑出来。” “滚出去。” “小人遵命。” 这对主仆的互动,令大家看得是莫名其妙,不过看看姬定的穿着,也就能够理解。 待坤才出去之后,姬定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突然从屁股后面抽出一块布来。 大家看得是目瞪口呆。 难道他拉了? 哇!这么大还得用布包着,是个弱智吗? 姬定也不理会他们,将布平摊在面前矮桌上,瞅了瞅,嘴里念道:“秦人,秦人,哦,在这里。”突然,他抬起头来,小手一指成之望,“你!不对!” 他又指向黑象道:“你此言差矣,关于此事,父王当然有一定的责任,但是也不全都是我父王的错,我我代父王问各位一句,倘若打赢了呢?” 原来是照本宣读啊。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也能理解,他这么小,哪会处理这么复杂的事,做做笔迹,实属应当,反倒是放心不少。因为这足以证明事还是天子在处理,这个小世子只是一个代言人。 可黑象顾不得这么多,立刻反驳道:“怎么打得赢?” 姬定笑问道:“打之前你可有断言会输?” “我!” 黑象一时语塞,他哪有断言的资格啊。 既然是照本宣读,姬定自然也不可能刁难他,又看了看那块布,然后说道:“但是你有句话说得不错,就是这事总要解决,而我父王也没有说不担这责任,父王让我转告各位,请各位放心,父王自有对策让秦人不出兵攻伐我成周。” “当真?” 众人闻之一怔。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啊! 姬定傲娇道:“各位何不想想,若无对策,我父王又何必让我坐在这里跟你们废话,这都已经死到临头,为何还要还你们的钱,不还你们又能怎样?” 如此理直气壮的老赖,在这年代倒是很少见啊。 不过这话说得也对,如果没有退敌之策,姬定完全没有必要坐在这里跟他们谈,不还又怎样,来打我呀,反正你不打,秦人也会来打,比起残暴的秦人而言,就还不如被你们打。 众人是连连点头,都静待着姬定的退敌之策。 哪知姬定话锋一转:“不过我父王从未打算赖账,不但如此,父王他近日还痛定思痛,认为自己险些让洛邑遭受灭顶之灾,如今这天下大乱,纷争不断,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招来杀身之祸,在这种时候,万事皆要小心谨慎,决不能再由一人说了算。” 大家听得纷纷点头,觉得这很有道理。 这场祸事可就是发生在周王一念之间。 姬定又道:“故此我父王决定,从洛邑挑出一批富人,组成一个议会,来掌管洛邑的兵马和税赋,也就是将来出兵与否,必须得通过议会,各位都是洛邑的大富商,自然也都在其列。” 什么? 将军队和税赋都交给我们?世上竟有这么好的事? 大家都不太敢相信。 姬定又瞧了眼布上的笔迹,然后道:“不可否认,我父王也是有私心的,虽然父王这回有对策可退秦人,但是谁能保证,今后就没有人来攻打我们,而以王城现在的财力,是难以再保护洛邑。 但话说回来,保护洛邑,只是保护我们王室吗?当然不是,是保护我们所有的人,故此我们所有人都有义务担当起这份责任,组建议会是为了让大家团结一致,保护好自己。” 此话说得非常现实,也不难明白。 要保护洛邑,必须得有钱,王室现在没这么多钱。 这可以说是一种交换,王室将部分权力和地位让渡出来,换取钱财来招募兵马来保护自己。 说到交换,在坐的可都是商人,这脑子转的可是飞快。 这绝对值得他们思考。 因为即便不组建议会,要真有人打来,这钱他们还是得出,以前就出过很多回。 如今打仗,百姓只是上去送死的,不会说去抢百姓的钱打仗,他们哪有钱,他们都只是工具人而已,这钱主要都是富人在出,不像以后的封建王朝,百姓都拥有土地,可以去抢他们的钱。 如今出点钱,还可以将钱和兵马握在自己手里。 这买卖当然做得。 成之望有些不敢相信,道:“世子此言当真?” 姬定笑道:“别说我坐在这里,纵使我父王坐在这里,他说‘真’,你们又会信吗?” 成之望有些无语。 话都让你说了,那我还说什么。 姬定又道:“不过我父王也知道你们不会相信,父王觉得商人的契,可以弥补你们口中的‘当真’,若是大家都同意组建议会,那么必须立法来规定,上至君王,下至马夫,都得遵从议会的法令。 而议会又凭什么立法,很简单,相信大家已经听说了,在前些时候,士兵们闹军饷一事,但如果税赋钱财都控制在议会手中,那么军队也必然会听从议会得。” 你这么一说,我们就都明白了呀! 这还真是可行啊! 大家对于这个抱团取暖的建议,都显得非常动心。 如今这时候,还不抱团的话,那死都不知道怎么写,关键他们都是有钱人,他们才是最需要保护的人。 可是黑象听着听着,就越发觉得不对劲。 如今这权力是你们的吗? 你们王室都是住在我们国君的土地上,你们现在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凭什么决定组建议会? 你拿我们家的东西,去跟别人交换,你tm当然不心疼,你这买卖做得可也真是没谁了。 “我反对。” 黑象立刻跳出来。 姬定一脸呆萌道:“你为何反对?”说着,他仔细瞧了瞧布上的笔记,嘀咕道:“我父王没有说会有人反对呀!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黑象张着嘴,却不知怎说是好,毕竟天子的身份在这里,他一个家臣,哪敢说出来,只能心里大骂姬定,卑鄙无耻。 姬定又道:“我父王只是提出这个建议,至于成与不成,就还得看各位,你回去认真考虑考虑吧。” 大家看着这位世子只觉好笑,上面没写应对之语,就赶紧让我们走。 智商堪忧啊! “是是是,我们回去一定会认真考虑。”成之望连连点头,但随后又露出一脸贪婪之色,问道:“关于那黄纸?” 毕竟是商人,即便是大难临头,这钱还是得赚。 姬定用一种不可商量的语气道:“你们一半,我一半啊。” 说着说着,姬定突然张开嘴,鼻子一个劲地耸动。 “阿嚏!” 一个喷嚏打出,姬定随手从桌上拿起几张黄纸,擦了擦鼻子,然后又随手揉成一大团扔在一旁。 第七章 吾儿小心,小心吾儿 堂堂世子,竟然随手扔垃圾。 真是没素质。 不过我们喜欢。 姬定这么一个毫无素质的动作,却让成之望等一众大富户们看得是如痴如醉,欣喜若狂,仿佛见到一位大美女在脱衣。 这是一种迷人的贱。 但这就是我们需要的。 如今各国都是战火纷飞,人群流动相对是比较多的,同时信件来往也变得越来越多。 而当今的文字的载体主要就是竹简和缣帛,但是这两种载体,都有着致命缺陷,竹简太过笨重,一本书可能就是一大车,运输成本极高。 而缣帛的话,产量太低,成本又太高,毕竟如今的纺织工艺是非常落后的,那么用纺织品来作为文字载体,这显然无法普遍开来,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这么干。 然而,在整个大环境下,旧贵族阶级正在瓦解,而新贵也在诞生的过程中,想成为人上人,自然需要读书认字。 可见不管是局部,还是大环境,都对文字载体的需求是越来越高。 这需求越高,利益就越大。 巧了的是,这纸张是属于中国四大发明之一,对世界文明进程都造成巨大的影响,也是整个华夏民族的荣耀,姬定对此真的是了如指掌,因为四大发明是他们外交人员必讲的故事,他都还去看过一些艺术家用古代工艺造纸。 他很早就想到利用黄纸来解除王室的债务危机。 而且在这一笔买卖中,他不但占据天时地利,同时他还占尽人和。 这时期的商人,不管是眼光、谋略、胆色,其实都要胜过以后那些朝代的商人,倒是更像后世的资本家,只不过如今的生产力有限,导致商人有着不可突破的瓶颈,若想发展壮大,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这都是因为这时期虽然很乱,但同时也是非常自由,对于商人是没有太多约束。 这诱惑对于当下的商人而言,实在是太大了,太香了。 成之望他们都不敢说,咱们先回去商量一下,虽然这笔钱可也不小,但他们都觉得,姬定的态度,不是那么渴望与他们合作,而且又是那么的随意,十分不专业,那么如果他们离开,可能会被一些商人趁虚而入,与姬定达成合作,这小子可真是太容易被人忽悠了。 这走不得! 最终,他们当场答应了与王室合作,一块生产这种黄纸。 但是他们也不傻,在答应的同时,他们也提出三点要求,确定产量,确地成本和确定垄断。 在产量和成本方面,姬定其实是有些夸张的,毕竟当下的工具是有限的,但姬定也都全部答应,因为他知道,就是产量少一点,对方也不会去计较得,只要是垄断的,那就绝对有利可图。 双方愉快的达成了一个初步协议。 待成之望他们告辞时,姬定还每人给他们送了一箩筐黄纸,这更是令成之望等人开心不已,可他们哪里知道,这已经是王宫内所有的纸张。 “世子,您可真是英明,这么多债务,您轻而易举的就给解决了。” 坤才是两眼放光地看着姬定,仿佛要扑过来,在姬定那白嫩的脸上啃上几口。 姬定却是面无表情,道:“今后就由你负责与成之望他们洽谈,记住,黄纸的生产必须由我们负责,他们都不得染指,而销售方面,则统统交予他们。” 坤才疑惑道:“他们能答应吗?” 姬定道:“除非他们不想垄断这黄纸的生产,为了大家的利益,也只能这么做。” “小人明白了。” 坤才点点头,嗫嚅了几下,又道:“世子,其实您也可以以自己的名义来解决此事,无须假借大王之名。” 他身为世子府的大管家,当然是向着姬定,如果姬定继承王位,那他当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故此他觉得姬定有些装过了,其实议会制也是姬定提出来的,跟周王没有一点关系,他认为姬定应该借此机会崭露头角,为以后上位做打算,特别是你想合理篡位的话,就应该这么做,你得拿出功绩来,证明你才是天之子。 “这你别管,也别多问,我另有打算。”姬定又吩咐道:“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世子尽管吩咐。” “方才交涉时,我并没有多提秦人,我担心舆论会集中在黄纸和议会上面,你得暗中派人提醒大家,秦人即将要打来的事实,以及父王有能力阻止秦人。” “是,小人遵命。” 姬定以一张黄纸,轻描淡写间就轻易解决了王室的债务问题。 这不仅仅是解决了外部忧患,同时也使得内部变得更加安定。 尤其是稳定住了军心。 士兵们再也不害怕会拖欠军饷,王宫现在可不缺这小钱。 整个王城都仿佛在一日之间走出了阴霾。 其中最为开心的莫过于周显王姬扁,其实这两天,他一直都是忐忑不安,虽然姬定展现出一定能力,从他手中夺取兵权,但这毕竟是家庭矛盾,而且是在他颓废之际,正常情况,姬定也难以夺权,这外部矛盾才是主要矛盾。 但是这一刻,他是彻底的放下心来,既然儿子能够解决债务问题,他相信儿子也能够解决其它的问题。 姬扁是几度派人传话,终于将姬定给叫来了,真是开心的像个孩子。 “是吾儿来了,快快快坐。” “孩儿见过父王。” 姬定坐下之后,道:“这些天孩儿一直忙于计划建设造纸作坊,未来拜见父王,还请父王恕罪。” 虽然他没有出面,一直都是让坤才去跟成之望他们谈,但背后的始作俑者,可是他。 “没事,没事。”姬扁是一脸谄媚道:“这些天可真是辛苦吾儿了,不过父王非常好奇,吾儿是如何想出那黄纸来的?” 姬定笑道:“这可得多谢父王。” 我还有功劳?姬扁忙问道:“吾儿此话怎讲?” 姬定道:“在父王欠下如此巨债,且准备撒手人寰的时候,孩儿就知道当前只能靠自己,故而才绞尽脑汁想出这黄纸来,这真是多亏父王的刺激啊!” “!” 姬扁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呵呵笑道:“早知如此,父王就应该早点刺激吾儿。哈哈!” 姬定一翻白眼,心道,看来他已经完全免疫我的吐槽了,嗯,这才是一个统治者该有的面貌,一定要脸皮够厚。 姬扁瞧了眼儿子,眼珠突然转了转,问道:“父王还听说,你还提出一种议会制度?” 姬定点点头。 姬扁又问道:“听说你要将兵权和税赋都交予议会?” 姬定又点点头。 姬扁道:“这如何能行,若是手中没兵,没钱,那谁还会听咱们的。” 姬定反问一句道:“敢问父王,您如今拥有这二者吗?” 姬扁傲娇道:“以前有,现在没有。” 姬定双手一摊,“那不就结了,我们什么没有,我们怕什么,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说着,他又嘀咕道:“倒是西周国和东周国。” 姬扁听得一个真切,双目一睁,道:“你的意思是想借此解决!” 姬定点点头。 姬扁皱了皱眉,道:“事情可能不会如此简单,此事你知余知,只怕东西二周也知晓,他们如何会让我们得逞,如今我们可没有实力与他们抗衡。” 姬定笑道:“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是他们暂时也不会说什么的,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是为何?”姬扁纳闷道。 议会制摆明就是要夺权,这真的不难猜,东西二周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如今他们在洛邑的老大。 “因为。” 坤才突然出现在门口,“启禀士子,毕高子和蔡叔度求见。” 姬扁一怔,忙道:“他们两个定是为了那议会制而来的。吾儿,你可得小心,这两老头可都不是好惹的,以往可没有少骂我们王室。” 这年头的大夫、士人,那可真是非常厉害,谁没有公然骂过君主、诸侯,家常便饭,都是最基本的,什么魏征、包拯,跟当下的名士相比,那可真不是一个次元的。 姬定道:“父王可知孩儿为何禁止您离开这簃台吗?” 姬扁愣了下,下意识地摇摇头。 “就是担心父王你去跟别人说‘小心吾儿’。”说着,姬定站起身来,作揖道:“孩儿告退。” 等到姬定出去之后,姬扁才反应过来,笑骂道:“这臭小子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吾儿小心,小心吾儿,哈哈!” . 回到世子府,只见大堂中坐着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右边那位年纪稍轻,颧骨高高凸出,身形高瘦,不怒自威的老头便是毕高子,而左边那位身形微胖,和蔼可亲的老头便是蔡叔度。 他们两家可是洛邑有名的贵族,不管是实力,还是名望,那都是数一数二的。 姬定面对他们的时候,可就没有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而是战战兢兢,行礼道:“定见过二位老先生。” 蔡叔度微微颔首,回礼道:“世子有礼。” 毕高子却是皱眉道:“世子这是刚刚起来么?” 姬定低头瞧了眼自己微微露出的大短裤,旋即面露苦笑道:“不瞒老先生,我三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起来了。” 三个时辰前?那时天都没亮啊! 毕高子便道:“那你为何还是这般穿着?” “如今是多事之秋啊,我父王又卧病在床,我现在是忙得连洗漱、吃饭的工夫都没有。” 说到后面,姬定眼眶一红,语带哽咽。 仿佛再问下去,他可就要哭出来了。 蔡叔度当然知道王室如今面临许多困难,又见姬定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这心有不忍,于是道:“既然世子都还未用餐,那世子就先用餐,我们等等也无妨,可莫要饿坏了身体啊!” 毕高子虽然不太认同,但见老友这么说了,他倒也不好说什么。 姬定慌张地摇摆着小手,道:“不敢,不敢,还是以正事为主,这饭晚些时候吃也无妨。” 毕高子立刻道:“难得世子有如此担当,老夫真是深感欣慰,其实身为世子也应该如此,这饭就是少吃一顿也无妨。” 蔡叔度瞧了眼老友,微微露出苦笑。 “老先生的教诲,定必当铭记于心。”姬定微微拱手,又请得他们入座,然后道:“我父王如今抱恙在身,无法接见二位,也让我向二位说声抱歉。”顿了顿,他又道:“不知二位老先生今日上门,是为何事?” 毕高子道:“老夫听闻世子在前几日提出建立一个议会来掌管洛邑兵马和赋税,不知是否?” 第八章 贤富之论(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其实自那日要债之后,大家对于黄纸议论的并不算太多,主要是局限于商人,而大多数人都在讨论姬定提出的这个议会制度。 因为如今这天下奇才都在寻求一个如何走出这乱世的办法,故此出现一种新得制度,那必然会引发许许多多的争论。 毕高子、蔡叔度乃是洛邑大夫阶层中的泰山北斗,这时候他们就必须要出面,否则的话,他们自身的地位、名望可都会受到影响,毕竟有许多人是支持的,同时也有许多人前去问他们的意思。 毕高子甚至对于王室没有跟他们商量,就直接提出来,还感到非常不满,再加上姬定这个穿着,更是令他觉得受到了怠慢,故此他方才有些不爽。 他们今日是特地为此事而来,毕竟传言不可信,他们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做决定,是支持还是反对。 姬定忙摇摇头道:“不不是我建议的,这都是我父王的意思。” 这得撇清关系。 瞧把人家小娃吓得。蔡叔度似乎对于老友的态度有些不满,对一个小娃咄咄逼人,着实有失大家风范,于是他抢先言道:“世子莫要紧张,我们也都知道此乃大王之意,只是外面传言甚多,不知这议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定老实巴交地答道:“定不敢欺瞒二位老先生,其实父王提出这议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王室已无力保障洛邑之安危,同时洛邑内部亦是分崩离析,故此父王希望借议会来团结洛邑上下,唯有如此,才有可能保住洛邑。” 蔡叔度与毕高子相视一眼。 关于这个原因,姬定在会议上已经说明,他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高子问道:“那不知何人可进议会?” 哦原来他们在意的是这个,我早应该想到这一点。姬定如实答道:“富人居之。” 毕高子皱了下眉头,问道:“难道不是贤者居之吗?” 姬定摇头道:“不是。” 蔡叔度好奇道:“这是为何?” 姬定沉吟少许,不答反问道:“二位老先生可知那商鞅、公孙衍?” 毕高子不屑于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们什么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两。 蔡叔度点头道:“老夫当然知晓此二人。” 姬定又问道:“敢问二位,他们又可算是贤者?” 蔡叔度抚须思忖少许,才道:“既然你这么问,那就算吧。” 可见他对于此二人是有疑虑的,其实这也很正常,在这年代,谁也不服谁,毕竟这是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那孔孟也经常被人怼,被人调侃,那庄子更是杠中之王,见谁都杠。 姬定便道:“可是他们都并非是秦国人。” 毕高子问道:“那又如何?” 姬定道:“父王建议组建议会,其目的是在于保护洛邑,而非是争夺天下,那么什么人最想保护洛邑,绝非是贤者也,因为贤者追求的是梦想,是天下,是苍生,而非是一隅之安危。 我父王认为真正想要保护洛邑之人,乃是洛邑的富人,简单来说,就是在洛邑有土地和财富的人,他们一定会尽力保护洛邑,因为一旦洛邑沦陷,那他们的土地就成别人的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来,左右瞧了眼二老,眨着纯真的大眼睛:“只可惜二位老先生都乃是凤毛麟角,若是洛邑的富人都如二位老先生一般,那可就好了。” 这言外之意,自然是暗指他们有才又有钱,如果都如他们一样,即便是以富人居之,那也都是贤者啊! 这马屁拍得,真是不露痕迹。 而且姬定看上去年幼,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毕高子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微笑。 孺子可教也! 蔡叔度反倒是比较淡定,问道:“看来大王也知其中之忧,这治国到底还需贤者啊!” “这我当然知道,父王也是教过我的。” 姬定用力地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所以议会只是掌管钱财和兵马,其主要目的,只是为了避免上回父王所犯下的错误,组建议会之后,将来父王也不能轻易决定是否出兵,议会是可以否决父王的提议。 但是议会并不直接参与管理国家,真正管理国家的还是贤者,到时父王会招纳贤者,治理国家,议会主要是监督,防止有人做出伤害自己利益的事,而组成议会的人员都是洛邑得富人,他们若好,洛邑便好啊。” “原来如此!” 蔡叔度稍稍点头。 毕高子也是若有所思。 他们首先考虑的也还是自己的利益,此乃人性。 就他们而言,既是有钱人,又是贤者,可二者兼顾,这无疑是增长了他们的地位和名望啊! 而且姬定的这番说辞,他们可是深有体会,他们就是洛邑最大的有产者,前面说秦人要来打他们,他们可是最慌的,他们都不在乎那些债务。 毕高子又问道:“老夫听说可不止这么简单,这其中还要推行法制?” 姬定哦了一声,解释道:“这其实是一回事,父王能号令诸侯,那是天命所归,是名正言顺,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议会又凭什么掌管税服和兵马,他们是没有这个资格,何以服众? 这就得凭借法制来赋予他们这个权力,而且立法之人皆是洛邑有地位,有钱的人,他们立出来的法,他们自然也会遵守,他们都遵守,下面的人自然也会遵守,如此一来,便可做到人人守法。”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蔡叔度听到这里是频频点头,这可真是一环扣一环,非常严谨,凡事都得师出有名,如果不推行法制,议会必然是名不正,言不顺,可他对此又感到非常好奇,道:“这当真是大王想出来的?” 他是了解姬扁的,没有这么灵泛,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魏王给忽悠。 姬定点点头道:“父王对于此次出兵,是万般懊悔,这些天在宫中亦是痛定思痛,故而想出一套解决之法,若无这般经历,只怕也想不出来啊!” 这说得可真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由不得人不信啊! 蔡叔度点头道:“这倒也是。” 毕高子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可仅凭洛邑之力,亦难以挡住秦人啊。” 蔡叔度愣了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议会制这事先谈到这里,咱们私下商量再做决定,毕竟这里还牵扯到东西二周,而他们其实是东西二周的大夫,跟王室反而没有太多的关系。 由此可见,毕高子转移话题,恰恰证明他是动心,他若不动心,就直接拒绝了。 姬定道:“父王已有退秦之策!” 毕高子忙问道:“不知大王有何良策。” 姬定摇摇头道:“这父王倒是没有对我说,父王怕我管不住嘴,一不小心说漏了,坏了大事。” 蔡叔度、毕高子相视一眼,表示理解,毕竟姬定太过年幼,这等机密哪能告诉他啊! 他们也就没有多问,就周王的动作来看,他肯定是有破秦之策,不然的话,也没有必要搞这么多花样,二人便也告辞了。 出得王宫,蔡叔度和毕高子便是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看?” 说罢,二人又是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第九章 借力打力(求推荐,求收藏)   “呼这装傻充嫩可也是一门技术活啊!”   好不容易送走毕高子和蔡叔度之后,姬定不免是松得一口气。   一旁的坤才充满疑惑地瞧了眼姬定,小声道:“世子,您真犯不着装傻,小人以为若是大家知道实情,反而是能够振奋士气。”   这其实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这个疑问,对此他是真不理解。   姬定侧目瞧了眼坤才,笑道:“看不出你还有点政治脑子。”   确实如此,因为此战输了,大家对于天子都是非常失望的,如果这时候他以世子的身份站出来,反而是可以振奋人心,至少比起重振天子的名誉是要简单的多。   坤才憨厚一笑。   姬定突然话锋一转:“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言罢,他便大步离开了这里。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坤才小声念叨着,困惑道:“世子此话是何意?”      如今周王室是非常的衰弱,掌控局势的能力几乎为零,不能如秦始皇一般,乾坤独断,轰轰烈烈地进行改革,只能说是建议,这决定权不在周王室手里,而是在那些贵族手里。   当无法一个人做主的时候,这效率往往是非常慢的,因为没有一件事是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有支持的,那肯定就有反对的,自古以来就不乏杠精。   但很明显,支持的人是要多一些。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是有一个大背景在,就是周显王为图一己私利,将整个洛邑都拉下水,搞得大家是人心惶惶,命悬一线,那当然得想办法阻止此类事再度发生。   这也是毕高子、蔡叔度并没有反驳议会制的关键原因。   而洛邑的大富商几乎都是支持的,因为这个制度给予他们以前从未有过的权力,但是也一些老夫子是反对的,他们反对的原因,就是认为应该还是要贤者居之,而不应该富者居之,可见他们也并非是针对议会这个制度。   然而,姬扁对此是非常纳闷,这都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可东西二周皆是毫无动静。   这不科学啊!   难道他们也愿意组成议会吗?   但这怎么可能。   谁愿意将权力让渡出去,他们王室愿意,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权力,脚下那块地可都是人家的。   还是说吾儿会仙法,迷惑了他们。   \n   这小小的成周,可以说是装着两个王城,一个是名义上的王城,还有一个是具有真正行政权的王城,后者自然就是西周公国的都城。   虽说西周只是一个小公国,也谈不上什么人才济济,可是姬定的这个计谋,也算不上隐藏得多深,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都知道这背后的目的。   但是西周国君姬朝,却一直置若罔闻,这令不少忠于姬朝的大臣是倍感焦急,这种事是决不能任由其发酵,必须得赶紧阻止,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于是他们纷纷向姬朝进言。   “君上,大王提出的议会制,分明就是针对君上来的,他们就是想借此瓦解我们西周和东周。”   “蔡大夫言之有理,我们必须要马上有所动作,若长此下去,这局面只怕难以控制。”   “是呀!如今许多人都在议论此事,且支持的人是越来越多,这一定要赶紧制止啊!”   \n   坐在上面的姬朝,看着大臣们苦口婆心,不由得苦笑一声:“诸位大夫,寡人岂不知这其中之凶险,这天子打输了仗,便想让我们来分担王室的损失。”   那大夫蔡陈好奇道:“既然君上早已明其动机,为何却无动于衷?”   “皆因秦人啊。”姬朝叹了口气。   “秦人?”   “你们难道忘记了,那秦君已经扬言要出兵洛邑。”姬朝目光一扫,又是叹道:“倘若秦人到来,争论这些有何意义?我们统统都得成为阶下囚。”   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是叹息不语。   秦人要来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相比之下,那议会制倒也无关紧要。   蔡陈突然道:“大王好像说他有退秦之策。”   姬朝点点头道:“这就是寡人按兵不动的原因,退秦才是当务之急,而目前整个洛邑似乎就只有大王有退秦之策,故此寡人的意思是,先让他们退秦,然后再就议会一事与大王商议。”   说到“商议”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可见他心里是非常愤怒的,但是没有办法,他可没有退秦之策。   一个大臣问道:“倘若大王并没有退秦之策,只是在故弄玄虚?”   姬朝冷笑道:“若是如此的话,寡人敢说,那秦人一定要比议会制先到来。”   蔡陈道:“可是任由此事发酵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我们必须要先想好如何应对此事。”   这种事其实是非常恐怖的,因为这个议会制太具有诱惑性。   姬朝面色凝重道:“寡人已书信巩(东周公国的都城),只待那秦人退去,我们将会共同反对议会制,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诸位也可以去告诉其他人,大王提出议会制,并非是为大家着想,而是希望夺取大家手中的财富。”   蔡陈等大臣是纷纷点头。   这凡事都是轻重缓急,要是权益行事,议会制令姬朝非常不满,但相较而言,秦人是要更可怕,秦人若来,洛邑必将成为一片焦土,至于王室么,已经不成气候,目前王室没兵没钱,那当然还是要选择先退秦。   然而,目前就只有姬扁说有策退秦,那当然不能动他,不但不能动,还得暂时维系天子的权威。   而他们是如此害怕秦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姬扁出兵乃是魏王之计,主角就不是姬扁。当时联军溃败,已经证明魏王的计策并没有成功,故此在联军退走不久,那秦国大将公孙衍便率领秦军于雕阴大败魏军,吓得魏王是心惊胆颤,故而才将锅都甩给周天子。   而嬴驷似乎也有意与魏国修好,双方罢兵不久,他便携大胜之威,要求魏国借道,出兵攻伐洛邑。   这周天子站出来,虽然伤害性极低,但却令嬴驷是心有余悸,得亏当时齐、燕没有上,要真来了,秦国危矣。   目前来说秦国单挑魏国,也只是处于上风,并未占据绝对的优势,如果说当时楚国、赵国全力支持魏国,不用齐燕,秦国只怕也难以取胜。只不过楚、赵也知道齐、燕在打什么算盘,就是希望他们自相残杀,故此他们才都没有上。   但在嬴驷看,此次他们联合未能成功,主要原因不在于他,而是在于对方自己的矛盾,对于他而言,这是不可控的,如果对方修复关系,那他不就完了。   他一定要杀鸡儆猴。   关键打洛邑,成本极低,也不需要出几个兵,而且是必胜,但是可以极大的助长秦人的威望。   而关于秦国向魏国借道的消息,也传到洛邑,这又令整个洛邑是人心惶惶,姬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根据目前的消息,魏王也渴望与秦罢战,他都把锅甩给了天子,那他肯定会愿意借道,姬扁赶忙叫人把儿子请来。   “吾儿,你你不是说有退秦之策吗?”姬扁忐忑不安地问道。   姬定点点头道:“是啊!”   姬扁激动道:“那你倒是快使出来啊!”   姬定微笑道:“不急。”   “这还不急?”   姬扁焦虑道:“如今秦君都已经向魏国借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打过来的。”   姬定点头笑道:“孩儿方才也已经听说了这事,但是根据孩儿估计,至少还得两个月,秦人才能够出兵的,毕竟是借他国之道,不是那么方便。”   姬扁问道:“两个月很长吗?”   姬定道:“但是对于我们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父王可知东西二周为何一直没有公然反对我们的议会制吗?”   姬扁愣了下,忙道:“父王正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定道:“因为比起我们而言,他们更加害怕秦人,孩儿之前几度表明,父王有退秦之策,这才令他们畏首畏尾,故此往后拖下去,对我们是非常有利的,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支持我们的。”   “原来如此。”姬扁是恍然大悟,又直呼道:“吾儿此策可真是妙啊!”   这算得可真是太精妙了,秦人来攻打他们,这本是不利于他们的,如今姬定却借力打力,利用秦人吓唬住东西二周,否则的话,那议会制肯定是胎死腹中。   如果没有秦人,只要姬定提出议会制,第二天西周国就会派兵包围了王城,这是毋庸置疑的,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但随后姬扁又惆怅道:“可是他们背后还有韩国在。”   如果韩国干预,铁定没戏,就是洛邑所有人一块上,也是打不过韩国的,而且韩国肯定会干预的,韩国是绝不会允许洛邑统一。   姬定微微一笑道:“父王请放心,这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十章 退秦之策(求推荐,求收藏) 其实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议会制上面时,姬定并没有将精力投入到舆论宣传上面,任由他们相互嘴炮,他一直都在忙于造纸一事,只是他没有出面而已,但他已经吩咐坤才将具体合作事宜谈了下来。 为了确保垄断,确保造纸术不被人偷走,将由王室独掌造纸作坊,就连成之望他们都不能随意进出,而成之望他们就只负责销售,一个人负责一块区域,避免相互竞争。 另外,造纸需要原料,姬定也吩咐坤才与不少大家族谈妥了。 越来越多的利益,聚集在这黄纸上面。 然而,正当这些商人们憧憬美好未来时,秦人借道魏国一事犹如当头一棒,令他们如梦初醒,这问题若不解决,还忙个屁,做再多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于是他们赶紧跑来王宫,要求见世子。 “这买卖上的事,我也不懂,你们非得找我干嘛,跟坤才去谈就行了。”姬定刚见到他们便是一顿抱怨。 你当我们想么? 商人们皆是委屈地看着姬定。 那成之望忙解释道:“世子息怒,我们并非是为此事而来。” 姬定好奇道:“那你们是为何而来?” 白乙丁立刻道:“听说秦人已经在向魏国借道,目的就是要出兵攻伐我们洛邑。” 姬定一手托腮道:“此事我也听说了,诸位还请放心,关于此事父王自会解决,只是,唉!” 你这都还叹气,叫我等如何相信你,你这说谎的技术可真是堪忧啊。成之望郁闷道:“既然大王有策退敌,世子为何还要叹气?” 姬定委屈道:“我愁的并非是秦人,而是!” “而是什么?”白乙丁忙问道。 “而是咱们自家人啊!” 姬定摇头叹道:“父王当初提出议会制,其本意是想要向各位表露悔改的决心,以及团结洛邑,可不曾想有人却在歪曲父王之意,还说我父王是在针对东西二周。唉我父王本就抱恙在身,如今又要忙于退秦,又要忙于内政,我这做儿子都心疼的要命啊!如今父王也认为如果议会制会使得洛邑变得更加分裂,就不如收回算了,以免再发生争斗。” 成之望顿时就急了,“世子莫要气馁呀,关于二周近日的一些动作,我等也都略有耳闻,但是世子还请放心,我等皆是支持大王的,而且据我所知,大多数人都是支持大王的。” “不错,我们都是支持大王的,这议会制,大王又未占便宜,怎能说是大王的阴谋。” “依我之见,是那东西二周的国君心胸狭隘,只顾一己私利,而不顾大局,不愿意让权罢了。” “世子大可放心,我等必将支持大王。” . 他们当然知道最近东西二周在背地里笼络人心,抵制议会制,但他们兀自是议会制的忠实拥趸,因为他们再也不愿意将大权集中在一个人手里,这回吃得苦还不够多吗? “多谢各位的理解。” 姬定向在座的商人行得一礼,又道:“但是各位也勿要太过激动,此事成与不成,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们洛邑可再也经受不住一场内战。” 内战? 一众商人两两相视,皆不答这话。 白乙丁又再道:“这不过小事,关键还是秦人!” “关于秦人,你们可以将心放到肚子里,待时机成熟,父王便会出策退秦。”姬定打断了他的话。 “时机成熟?” “是的,只是这天机不可泄露,就连我也不知道父王到底打算怎么做。” “那是,那是。” 众人被忽悠地频频点头。 他们见姬定一方面对于退秦是充满信心,另一方面还有闲功夫担心东西二周,他们反而放心不少,他们才不担心东西二周,他们就怕秦人。 姬定都瞧在眼里,心中暗自一笑,叔叔们,赶紧去准备吧,这可是属于你们的战争,你们若是还不招兵买马,那我也不敢轻易退秦啊。 出得王宫,这些商人并未各回各家,而是去到成之望在城内的住宅。 “看来大王有心想要收回议会制的建议?” “这也很好理解,推行议会制,大王也并未从中得利,真正得利的是我们这些商人,大王自然也不愿意为此与东西二周翻脸。” “言之有理,真正得利的其实是我们,故此我们决不能因此放弃,我可不想将来再与这回一样,钱是出了不少,还要平白无故的去担惊受怕。” “还有,如果成周出现动乱,我们与王室的合作也将会被迫停止,黄纸的利益将会被那姬朝收入囊中。” “那不知各位有何打算?” “虽然大王不想与东西二周兵戎相见,但是我们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说道保护自己,我们可以借秦人出兵一事,招兵买马,以防不时之需。” “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纵使国君也不好说咱们,另外,万一大王到时不能退秦,那咱们可就得离开这里,招些人来保护自己也不错啊。” “对对对,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招一些人马。” “但如果大王能够退秦,那咱们就与东西二周拼了。” . 王宫。 姬定在吴亨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向台阶上面的大鼎。 “成之望他们近日可有动作?”姬定突然问道。 吴亨答道:“自那日他们回去之后,便开始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而之后洛邑的那些大家族也都在招兵买马。” 在这个敏感时刻,只要有人开始招兵买马,那大家就都会招兵买马,因为这足以证明,规矩是彻底废了,要用刀说话,没有刀就只能任人鱼肉。 “东西二周对此没有动作吗?”姬定又问道。 吴亨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因为成之望他们都对外宣称这是为抵抗秦人,臣以为东西二周也乐于见到这情况,毕竟谁也没有把握能够退秦。” 东西二周当然乐于见到大家武装起来,因为这是能够给他们提供支持的,但其实即便他们想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因为谁都知道在武力方面,这国君是靠不住的,尤其还是面对秦国,故此那些世家大族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招募士兵保护自己,哪怕是逃跑,也需要人保护啊! 这在当下是非常合理的。 “那他们还需要准备多久?” “啊?” 吴亨皱了下眉头,思索好一会儿,才讪讪道:“若是对抗秦人的话,就是再给他们十年光景,只怕也是徒劳无功,击退秦军的希望非常渺茫。” 哪怕是同样多的人马,洛邑也只有被吊打的份,战斗力真不在一个次元上。 姬定笑道:“我指得是对付东西二周。” 吴亨一怔,语气坚定道:“其实他们那些人本就代表着东西二国的势力,如果他们都站在我们这边的话,这此消彼长,根本就不需要准备多久。” “很好!”姬定点点头。 吴亨又颇为担忧道:“可是若让他们掌握这么多兵马,这对我们也很危险啊!” 这么发展下去的话,他们王室将会成为势力最弱的一方,这真的靠谱吗? 姬定却是摇头笑道:“不怕,我有护身符。”说着,他偏头看向吴亨,“准备安排使臣出使秦国吧。” “出出使秦国?”吴亨不禁一惊,这事先可是完全没有预兆的,姬定就没有为此做过任何准备,他自己都非常好奇,姬定到底怎么退秦,急急问道:“不知世子有何良策退敌?” 姬定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向面前的大鼎,又伸出手拍了拍那大鼎,用最霸气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我要将此鼎赠予秦君,以求秦君放我一马。” 吴亨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就这? 第十一章 这足以(求推荐,求收藏) “你说什么,你要将九鼎赠予秦人?”姬扁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姬定。 姬定不答反问道:“父王不舍得那九鼎吗?” “当当然不是。”姬扁摇摇头,但却是一脸困惑,问道:“这难道就是你的退秦之策?” “是的。”姬定微微点头。 姬扁顿时百感交集,他万万没有想到儿子的退秦之策,竟如此简单和草率,其实这一点他与吴亨一样,原本见姬定隐藏的那么深,底牌至少也是四张a,拿出来便是要惊天动地,哪知他就拿出一对小二来,着实不敢相信,又再问道:“如此便可退秦?” “是的。” “为什么?” 姬扁真是难以理解,道:“倒不是父王舍不得那九鼎,而是那秦人一旦来到这里,他们同样可以获得九鼎,那他们为何又要因此而放弃攻伐洛邑?” 姬定突然瞧了眼姬扁,眼神中充满着鄙视。 姬扁倒也习惯了,只是稍显尴尬地问道:“难道父王说错了吗?” 姬定沉默少许,道:“也不能说是说错了,而是父王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误判。” “误判?”姬扁错愕道。 姬定突然伸出一个拳头来。 “你干什么?”姬扁定眼看去。 姬定不语,只是慢慢将五指张开,只见他手中握有一只黑蚂蚁,黑蚂蚁顺着他的中指,飞快的爬到地板上。 姬定缓缓开口道:“此时这只蝼蚁的焦虑、恐慌,真是像极了父王。” “!” 姬扁郁闷地瞧了眼儿子,问道:“那又如何?” “而这!” 姬定扬起手掌来,“便是秦人。” 言罢,他便是一巴掌拍下去。 “啊!” 姬扁也不知为何,吓得一声惊叫。 砰的一声。 姬扁定眼一看。 呃拍歪了! 蚂蚁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姬定这才直起身子来,鄙视了姬扁一眼,缓缓道:“在蚂蚁看来,一掌下去,就犹如泰山崩于前,它必将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但是对于我而言,拍死一只蚂蚁,是不费吹灰之力,而是否拍死它,对于我也没有丝毫影响。” 姬扁满脸困惑道:“你在说什么?” 姬定道:“这蚂蚁便是父王,秦君便是手掌,父王一直以来都是从自身出发,来预判局势的发展,但从未站在秦君的位置上去去思考,此乃外交之大忌。请求秦君放过洛邑,就如同不拍死这只蚂蚁一般简单。 是生命的威胁,是实力的差距,令父王觉得这天都要塌下来了,但对于秦君而言,这个决定其实是可以轻易的改变,只要在秦君落下手之前,给他递去一杯美酒,或者告诉他木板上有一根小刺,他便会立刻收手。” 姬扁听罢,凝目思索起来。 确实,一直以来他都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听到秦人要来攻打,便是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崩溃了,但是对于嬴驷而言,攻打洛邑,是轻而易举,是个人都知道,洛邑根本挡不住秦人,就如同拍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但是蚂蚁又能够影响大局吗? 显然是不能得。 拍死蚂蚁容易,但放过蚂蚁其实更加容易。 “所以所以九鼎就是那杯美酒?”过得半响,姬扁才开口问道。 “不。”姬定嘴角一扬,笑道:“九鼎是那根刺。” “君上,刚刚收到消息,王城昨日派出使臣团出使咸阳。”蔡陈向姬朝禀报道。 姬朝闻言,倏然起身,忙问道:“派得是何人?” 蔡陈微微皱眉道:“是一个名叫季牙的官员。” “季牙?” 姬朝微微一愣,道:“寡人未曾听说此人,可是从他国请来得?” 蔡陈摇摇头,道:“此人乃是王宫中的庶府,目前的职务是专门与商人交涉有关黄纸的事宜。” “庶府?” 姬朝一脸懵逼。 这庶府可是超低级官员啊! 派个庶府出使咸阳,你这是求生,还是求死啊! 姬朝当即出得一身冷汗,颤声道:“就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蔡陈道:“除此之外,还有三十名王城护卫,甚至连礼物都未带,皆是快马前往。” “咝!” 姬朝吸得一口冷气,喃喃自语道:“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此次出使,直接关乎洛邑的存亡,你竟然派个庶府前去,且连礼物都不带,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 就事论事,从这阵容来看,不可能让人安心的,如这种情况,那必须得找到张仪、苏秦那样的嘴炮之王,才能够化解危机,你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员,带着三十个护卫,这真的很扯啊! 但凡是皆有利弊。 这个阵容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快,毕竟人数少,其中又没有娇生惯养的老头,最主要是没有辎重,九鼎也并没有真送过去,得先秦人答应这个条件,才会把九鼎送过去,所以这简直就是使节团中的法拉利。 再加上韩国给予这个使节团极大帮助,一路上通关是非常顺利,由此可见,韩国也并不想秦人攻打洛邑,因为洛邑是属于韩国势力范围,但是由于魏国以借道来与秦国修复关系,如果韩国也不敢多说什么。 王城的使节团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咸阳。 那嬴驷听说天子派出使节团来了,当然还是得见一见,他可不知道对面就是一个小庶府。 唤作季牙的庶府来到大殿上,是二话不说,一个作揖,差点将自己的脑门磕在了地板上,什么天子尊严,那就是个屁。 他以最卑微的姿态,告诉嬴驷,吾王是听信了谗言,之前才会号令诸侯,攻打秦国,如今吾王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此也感到非常的抱歉,并愿意奉上九鼎,乞求秦君放吾王一马。 大殿上的秦国大臣们一听这话,心里真是舒坦,皆是得意洋洋。 知道怕了吧。 天子也不过如此啊! 既然如此,那还要天子作甚,象征天子的九鼎都能送,何不将自己也送来。 秦国刚刚大胜魏国,是一雪前耻,士气高昂,大臣们也有些飘,纷纷扬言,不劳烦天子相送,咱们自己去拿。 言下之意,就是免谈。 该打还是要打。 嬴驷瞧着来使,是深感困惑,你没有听见寡人的大臣都不答应吗?你怎么也不打打嘴炮,这不科学呀,难道是被寡人的王霸之气,给震慑住了,于是他还好心问道:“尔为何不语?” 我能语什么?那季牙唯唯若若道:“回回君上的话,大王只是命外臣将此话转告于君上,君上若是答应,便立刻派人将鼎送来。” 就这? 嬴驷一怔,倍感困惑。 他以为此人必有一番游说,哪里知道这人只是一个传话的,不禁是好生失望。 如此便让寡人放过你们,你们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嬴驷微微有些不爽,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正欲开口时,突然间,他发现殿中有一人一直垂首不语,不禁稍稍皱眉,又沉吟少许,便向那小庶府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答复,但季牙也不敢多问,他的任务就是传话,其余的他都不需要管,小命要紧,赶紧闪人。 退朝之后,嬴驷便将那个垂首不语的大臣单独叫到后宫。 此人来到殿中,行礼道:“臣张仪见过君上。” 第十二章 心有灵犀(求收藏,求月票) 此时,张仪虽才刚来秦国不久,只是作为客卿参与朝政,但是嬴驷是非常看重张仪,张仪方才垂首不语,令嬴驷有些疑惑,于是见到张仪,他便直接问道:“先生方才为何不语?” 张仪反问道:“君上可想要那九鼎?” 嬴驷愣了下,笑道:“天下英雄谁不想要?” 张仪立刻道:“蒙君上恩宠,臣这些年存了一些钱,臣愿将所有的钱拿出来,为君上铸鼎。” 嬴驷一阵无语。 你那点钱就算了,留着找个婆娘它不香么,关键此鼎非彼鼎,这马屁技术也真是堪忧啊! 张仪也不纠结这个话题,又问道:“君上可想要洛邑?” 嬴驷不答。 张仪也不管,自顾言道:“君上若是想要,臣愿派兵从其它诸侯国那里攻取一块与洛邑相当的领土,献于君上,以报君上知遇之恩。” 嬴驷瞧了眼张仪,透着一丝鄙夷。 洛邑才多大,我秦军所向无敌,就是随便派个人,也是轻轻松松的,你张仪在这吹什么牛。 张仪似乎没有察觉到嬴驷的不爽,兴致盎然地问道:“君上可想当天子?” 嬴驷被问的很烦了,说得尽是一些没营养的话,带着怒气道:“当然想,不知先生可否助寡人当天子?” 张仪笑呵呵道:“这何须臣相助,君上都已决定出兵洛邑,以洛邑的实力,岂能挡住我秦军,以臣之见,不出二月,君上便可取代周天子,届时诸侯皆来朝拜,臣在此先恭喜君上。” 嬴驷哪里听不出张仪在讽刺他,争辩道:“寡人出兵洛邑,并非是要取代天子,是那天子先号令诸侯来对付寡人的,寡人这才反击,难道这是寡人的错吗?” 说到后面,他话语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他只是扬言要出兵洛邑,可没有说要灭天子。 张仪马上回答道:“君上自然没错,不过如今天子已然认错,那不知君上又有何打算?” 嬴驷本想说打都打了,这一句认错就能解决?但他也听出张仪话里有话,怕又被套住,于是道:“寡人暂时还未想好,不知先生有何建议?” 张仪侃侃而道:“君上若想要鼎,臣可铸之,若想要地,臣亦可取之,除非君上是想要取代天子,可君上又说不想取代天子,那臣真不知攻伐洛邑到底又有何意义?还是说君上是想借此告诫诸侯,这便是得罪君上的下场。” 嬴驷哼道:“寡人倒有此意。” 张仪扬手指向东方道:“那不知君上认为以秦国一国之力可敌天下诸侯之力?” 嬴驷不语。 这点b数,他还是有的。 张仪道:“君上此举,必然会震慑到各诸侯国,但这也必然会引来一个后果,那便是天下诸侯共伐之,难道君上是想引蛇出洞,然后将其一网打尽吗?” 有完没完! 张仪每一句话都在刺激嬴驷。 嬴驷是恼羞成怒,手往桌上一扫。 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什么酒壶、酒杯碎了一地。 寡人现在很生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仪也不做声了。 君臣二人僵持半响,嬴驷倒是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地问道:“那依先生之意,寡人该当如何?” 张仪耐心地解释道:“君上,此次天子伐秦,败于齐、燕不作为,倘若当时齐、燕出兵,楚、赵必然全力以赴,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倘若君上伐周,亦或接受此鼎,齐、楚、燕、赵必不会袖手旁观,因为天下诸侯皆不会认同君上可以取代天子,这可能会为秦国带来灭顶之灾啊!” 虽然同是伐周,但是发生在送鼎前和送鼎后,其实是两件事,若无此鼎,嬴驷伐周,诸侯其实是支持的,你天子没事找事,今日是伐秦,那明日可能来伐我齐国,当然得教训一下你。 但如今性质就变了,天子直接就跪下了,连象征天子的九鼎都送出来,事情就变成取代天子与否,这是其他诸侯不能容忍的,再说,天子都已经怂成这样,足以证明他得到教训了,诸侯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如果还要伐周,他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嬴驷也理清了这个道理。 张仪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于是道:“可见这天子虽弱,但亦不可取代,既然不可取代,那么君上就应该拒绝此鼎,并且遣使去王城,以示尊奉天子,如此可令其他诸侯难以再利用天子来对付我们,亦可以打消诸侯的疑虑。” 话说至此,他稍稍顿了下,然后言道:“同时亦可以此为由,加强对魏国用兵。” 嬴驷不由得皱了下眉头,道:“可大良造前不久还劝寡人与魏国重修旧好,好集中兵马对方西边的犬戎,待除之后患,再继续东进,寡人也应允了。” 大良造就是公孙衍,前不久才升的,就是因为他率领秦军大败魏军。 张仪呵呵笑道:“大良造劝君弃东往西,先除后患,可是西边犬戎习以游牧,若是不能彻底消灭他们,是难以占领寸土,可若想彻底消灭他们,只怕需要穷尽全国之力,耗费数十载之久,难道君上愿意将这大好时光浪费在西边那蛮荒之地吗?而魏所处之地,乃是我秦军东进之大门所在,君上不择大门,却走后门,这是何道理。 另外,君上莫要忘记,魏今日有此一败,就在于当年魏王没有继续对秦用兵,而是选择与齐、赵、楚为敌,若是当初魏与他国修好,然后全力对付我国,只怕君上未有今日啊! 魏根基雄厚,若不趁机继续削弱魏国的实力,待魏恢复过来,可能君上又要再背负一次当年所受之辱啊!” 嬴驷听罢,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当年魏军大败秦军后,是尽其所能来羞辱秦国,也正是这份耻辱,激励了秦人变法,这才有今时秦国之强盛。 而关于这其中发生的一切,嬴驷当然也是深有体会。 那么张仪的意思就是,如今乾坤逆转,你是处于上风,你却要干与当初魏王一样的事,你这不是傻吗。 张仪瞄了眼嬴驷,突然叹了口气:“唉其实倒也不怪大良造出此策,这故国之情,亦是人之常情,大良造身为魏人,能够为秦做到如此,已是非常不易,张仪是打心里钦佩啊!” 嬴驷瞧了眼张仪,是若有所思啊。 张仪也适可而止。 与张仪谈过之后,嬴驷没有犹豫片刻,便立刻命人将那小庶府季牙给追回来,不但拒绝接受九鼎,还表示是自己是受奸人挑拨,冒犯了天子,且还赠予厚礼,同时还表示将来要入王城朝拜天子。 给予天子极大的尊敬。 张仪已经给他分析的非常清楚,单以物而言,鼎,我可铸,地,我可取,若你是剑指天子,那你就是纯粹作死,哪个诸侯会服你?他们必然群起攻之。 这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但为何之前张仪就不说,很简单,就是因为之前周天子还没有表示,若天子不表示的话,就是嬴驷答应,秦国的大臣们也不会答应,你说打就打,你说不打就不打,我秦人就不要面子么,我们秦人现在可不是你周天子的马夫。 而如今周天子已然认错,那这个台阶当然可以下,你可以去羞辱天子,可以不听他的,但没有必要把天子给灭了,如今天下谁都没有资格取代天子,要真将天子给弄没了,你只会惹了一堆祸来。 不过对于张仪而言,说服嬴驷放弃进攻洛邑,那真是微不足道,这其实也并不难,他考虑最多的其实是如何借此事去捅公孙衍一刀,就职场而言,他要上位,必然要将公孙衍给压下去,就政见而言,他与公孙衍也相互不对付。 虽然嬴驷并未明言到底是往西还是往东。 但是,既然已经放弃攻洛,那从侧面就说明周天子无锅,这锅必然是要魏国来背啊! 这与公孙衍的主张是背道而驰的。 虽然还没有明确这一点,但这个苗头已经出来了。 然而,张仪不知道的是,远在成周有一个人跟他的想法是一模一样,都是企图借外力,来消除内在的威胁。 二人可谓是心有灵犀啊! 第一十三章 大孝子(求收藏,求月票) 出使秦国的小庶府季牙,在得到嬴驷的许诺之后,可真是欣喜若狂,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在来之前,内心是忐忑不安,心惊胆颤,一路上就没有睡着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拒绝这个任务,因为这实在太危险了,毕竟是周王号令诸侯伐秦。好在姬定也并没有交代他太多,只是让他去传个话,他这才鼓起勇气来到这咸阳,传个话不至于被杀吧。如果是让他来打嘴炮,那他死都不会来的。 更别说什么立功的想法。 可不曾想,这不但没有丢掉小命,反而还得到不少礼物,在他看来,这份功劳简直就是从天而降啊!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啊! 真不是吹,以后出门就业,就凭这份资历,那可不要太轻松啊! 反正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 于是,他命人直接快马回成周,向姬定报喜。 然而,当坤才兴奋地将消息告知姬定时,姬定却是非常冷静,脸上是毫无喜色,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立刻让人准备二十车黄纸,回赠咸阳。” “是。” 坤才点点头。 “还有!” 姬定又道:“待这消息传出去之后,肯定会有人对父王歌功颂德,你必须要让他们不要忘记,父王只不过是将功补过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 “啊?” 坤才只觉自己听错了一般。 姬定道:“照做便是。” “是,小人遵命。” 坤才连连点头,他虽然不明白姬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对于姬定的孝顺,他还是颇有了解,绝对是大孝子。 可对于姬扁而言,这个消息可真是一颗救命丸,如果再晚些的话,是轻则神经衰弱,重则抑郁症。 这些天来,他比季牙还惨,也是天天失眠,这人都憔悴不少。 虽然姬定向他解释其中原理,但是他兀自是不放心,他觉得这就很离谱,如果送个鼎就解决问题,那我上我也行。 这一点也不复杂,一点也不高明。 这期间,心都是一直揪着的。 故此当姬扁得知这消息时,当场就喜极而泣。 其实他心里就担心秦人,之前什么还债,议会制,他其实都不太上心,因为在他看来,还与不还,其实不重要,不还你们又怎能,天子当老赖,那可都是传统技艺。 而秦人是否到来,这就直接关乎周王朝的命运,还不仅仅是他的小命,到底谁也不想当这亡国之君。 如今,他内心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他都已经在畅想,百姓们对他歌功颂德,高呼天子圣明,毕竟姬定当时是说他有办法退秦,而如今他已经完成“自己的承诺”,是该享受欢呼的时候。 很快,关于嬴驷决定不攻打洛邑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洛邑。 这洛邑上下皆是长长松得一口气。 但是并没有姬扁想象中的普天同庆,亦或者大家出门来载歌载舞,庆幸逃过这一劫,当然,更加没有人去歌颂天子。 而且情况恰恰相反,民间出现许多议论,这不过是天子将功补过而已。 原本大家都是相安无事,你天子非得出门浪,差点导致整个洛邑都遭受灭顶之灾,如今虽然你阻止秦人,但是秦人也就是你招来的,若要较真,你罪还大于功,毕竟让我们担惊受怕这么多日。 这令姬扁非常郁闷,赶紧将姬定找来倾诉心中的委屈。 “真是岂有此理,吾儿妙计退秦,可那些人不但不感激吾儿,而且还处处责怪王室,真是一群薄情寡义之人啊!” “父王,您可能有些误会。”姬定淡淡扫了一眼父亲。 姬扁一愣,道:“什么误会?” 姬定讪讪道:“其实是孩儿命人去警告大家,不要忘记父王您这不过是将功补过。” 姬扁不由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是你让人这么做的。” “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哦父王明白了,你这是怕大家都夸父王,以至于对你夺权不利,哼,你这也太小心眼了,你可以将功劳据为己有,父王也不会有意见的,你又何必如此呢?” 姬扁激动地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对着姬定就是一顿狂喷。 姬定默不作声。 姬扁发泄完之后,又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姬定瞧向姬扁,缓缓开口道:“在整个为父还债的事件中,其实还钱是属于第二难的任务,而最简单的任务就是退秦。” “!” 姬扁只觉自己听岔了,侧耳问道:“你说什么?最简单的就是退秦?” “父王认为送个九鼎能有多难?” “!” 姬扁无言以对。 要这么说来的话,此次外交,还真是最为轻松的,连个重臣都不派,就派了个小官前去,也没有过多的嘱咐,关键那鼎也没有送出去,这比还债肯定是要简单啊。 姬定又道:“而最难的事,就是如何消灭东西二周,统一洛邑,其实前面两件事,也都是为这件事在做准备,否则的话,也不需要弄得这么复杂。” 姬扁越听越纳闷,“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让他们来责怪父王,这难道是对我们王室好吗?” 姬定摇头苦笑道:“父王,你怎还不明白。如果父王您都是对的,那么议会制还有必要出现吗?议会制可是基于父王的痛定思痛上,而非是父王的英明神武。” 姬扁这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就是他和姬定的重心是放在不同的地方,姬定想着的是统一洛邑,而他想着的是不当这亡国之君。 饶是想明白了,这姬扁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这儿子也讽刺他,臣民也指责他,天子毫无颜面,酸溜溜道:“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让父王为你挡刀剑吧。” 姬定委屈道:“当然不是,父王怎么会这么认为,这本就是父王的责任,可不是为孩儿挡刀剑,而且,孩儿说得挡刀剑,那就是挡真的刀剑,乃是字面上的意思,跟指责父王是毫无关系。” 姬扁听着觉得有些怪,哼道:“怎么?你还真想让人来刺杀父王么?” 姬定双目一睁,惊喜地看着他,眼神中还带有着些许赞赏。 可这些许赞赏却让姬扁只觉毛骨悚然,颤声道:“你你又想干什么?” 姬定笑呵呵道:“孝敬父王。” 张仪的目的是要借此次外交击败政敌公孙衍,而姬定的目的是要借此次外交消灭东西二周。 对于他们而言,这场游戏不过刚开始。 但也就他们两个这么想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已经结束了,其中就包括西周国君姬朝。 “呵呵!” 姬朝是开心地笑道:“看来大家都还是很明智的,并未将功劳归于天子,这事实也是如此啊!” 原本这退秦一事,令他是非常纠结,他没有办法退秦,且只有天子说有办法,不管他信与不信,他都只能看天子有没有办法,但他之前也有一些些担心,如果天子成功退秦,会不会借此威望大涨,重新夺回成周的主导权,只不过权衡利弊,他还是觉得这性命更为重要,故此如今见到几乎就没有人歌颂天子,那自然是非常开心啊! 但是坐在下面的蔡陈却是满怀忧虑道:“君上,臣以为这反而对我们不妙啊!” 姬朝诧异道:“此话怎讲?” 蔡陈皱眉道:“难道君上忘记那议会制了吗?” 听到议会制,姬朝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蔡陈又继续道:“如今大家都在讨论此乃天子之过,那么如何防止此类情况再度发生,就是议会制,据臣所知,如今可是越来越多人支持议会制。” 姬朝猛然醒悟过来,立刻么问道:“这该如何是好啊?” 蔡陈思忖少许,道:“由于之前我们并未有效阻止大家谈论议会制,以至于不少人已经深受迷惑,如今再想利用舆论来扭转这个局面,倒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却非常困难的,只怕迟则生变。臣建议还是直接出兵控制王城,如此一来,便可平息此次风波。” “出兵?” 姬朝微微皱眉,倒不是说他念及亲情,但是这得师出有名,贸然出兵王城,这种事可大可小! 到底对方是诸侯们的天子,是不是得先跟诸侯们打声招呼。 蔡陈忙解释道:“臣并非建议君上出兵攻打王城,恰恰相反,是出兵保护天子,虽然秦人已退,但此战过后,王城损失惨重,成周防卫也十分薄弱,君上身为天子之臣,且又是西周之主,自然应该出兵加强成周的防卫。”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又道:“另外,臣听闻成周之所以得到许多大富商的支持,皆因那黄纸,如果我们能够控制王城,得到造黄纸之术的话,那些富商必然也会支持我们。” 擒贼先擒王,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且不说他们之前由于畏惧秦人,一直闷不吭声,任由姬定在那里忽悠,导致关于议会制的议论,已经是压不上去,关键他们对于成周的优势,就是兵力更强,肯定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在于姬朝商议之后,蔡陈便火速出得宫去,前往武罗家,原来这西周的兵马一直都归武罗氏掌管,但其实姬朝也不想,只因武罗氏是有着韩国背景,若没有韩国的支持,西周公国也存活不了,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正好两个士大夫见到蔡陈飞奔出宫。 其中一人不禁道:“咦?那不是蔡大夫吗?他这是急着去哪?” “看来是有大动作啊!” “那你想好了没有?” “原本还没有想好,但是如今的话这天子到底是天子啊,洛邑能够存活至今,全凭有天子在,否则的话,早就被诸侯国给瓜分殆尽。” “是呀!以前还以为天子衰微,已变得是可有可无,不曾想,在如此情况下,秦君都坚持尊奉天子,可见我们皆是活在天子的庇佑之中啊。” “道理正是如此。” 武罗府。 “蔡大夫请放心,兵马早已调派好,只待君上一声令下,我们便可立刻包围王城。”武罗氏的家主武罗柱向蔡陈保证道。 因为之前大家都在招兵买马,西周方面早就将兵马集中起来。 蔡陈拱手道:“有将军这句话,那我便放心了。那行,我就先回宫向君上复命。” “蔡大夫慢走。” 这蔡陈前脚刚走,一人便急匆匆来到府上,将一封密函递给武罗柱,“主公,这是阳翟(韩国都城)刚刚送来的密函。” 武罗柱接过来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他身边一名谋士问道:“主公为何这般神情?” 武罗柱将密函递给他。 那谋士看罢,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头,然后道:“这倒也不奇怪。” 武罗柱忙问道:“此话怎讲?” 那谋士道:“如今秦君已言明尊奉天子,而韩君又才刚刚即位,自然不愿意在此时出兵洛邑,避免与秦国发生矛盾。然而,洛邑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各大家族都备有兵马,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一旦发生内乱,在韩国不出兵的情况下,这胜败犹未可知,但如果主公倒戈相向,那将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同时将来主公在议会里面是能够占据一席之地,且地位举足轻重,这并不会令局势失控,韩君只是选择一种最为稳妥的方式。” 然而,姬定对于他们的效率,真是深感不满,这袖子都撸起来了,光看着可不行,得干起来啊! 王城。 夜已深,王宫的灯火也相继熄灭,渐渐地,就只听得那蛐蛙放声高唱,好似一首催眠曲,催促着人们入睡。 “刺客!” “有刺客!” 一声尖厉地大喊声,打破了王宫的寂静。 第十四章 父爱如山(求收藏,求月票) 翌日。 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但是成周的国人们已经纷纷来到街上,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议论昨夜王宫里面发生的事。 “你们也都听说了。” “大王刚刚计退秦人,怎么转眼就被刺杀,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真的,我兄长就在宫中任职,昨夜本都已经回家休息,可谁知半夜又被叫去宫中。” “不知大王可安好?” “听说好像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 “这到底是谁干的呀?” “有人怀疑是西周那边干的?” “此话怎讲?” “听说这都是因为大王提出议会制,惹怒了西周国君。” . 宫门前。 “有没有见到大王?” 蔡叔度见到毕高子,急忙上前问道。 毕高子摇摇头。 “世子呢?” 蔡叔度又问道。 毕高子兀自摇摇头,又道:“看来传言非虚,昨夜宫里必然发生了一些事,你看那城门前的护卫都多了不少。” 蔡叔度紧锁眉头道:“你以为这是谁干的?” 毕高子低声道:“我方才听说昨夜宫里抓了不少人,都是外面派来监视大王的,你说谁有能力在王宫安排那么多细作。” 蔡叔度叹了口气:“这一切尚未有定论,他们犯不着如此急切吧。” 正当这时,一人来到毕高子身旁,在毕高子耳边轻声说得几句。 “我知道了。”毕高子点点头,又向蔡叔度道:“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 蔡叔度一愣,道:“此话何意?” 毕高子道:“我的人刚刚收到消息,西周方面准备派兵来加强对王城的保护。” 蔡叔度那和蔼可亲的胖脸露出一丝愤怒。 . 砰! 成之望将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环视在坐的富商们,“看来此战是避无可避了。” “是呀!天子尚且都能够反省自己,让权于我们,以求团结洛邑,而他们却只顾一己私利,真是岂有此理。” “我看还不止如此,你们想想看,倘若天子有任何闪失,他们又借此出兵控制王城,那黄纸自然也会落在他们手里,到时我们可真是白忙活一场啊!” “既然如此,那我以为也没有什么可说得了。” . 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反过来说,就是乱内也必先安外。 这外部才刚刚稳定下来,就传出天子被刺杀的消息,这可真是大戏连台,精彩纷呈,自周朝没落以来,洛邑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围观群众亦是看得高潮迭起。 这洛邑虽小,一时间竟也是暗流汹涌,原因就在于参与人数众多,不像其它诸侯国,要闹也就是几个大贵族之间,就如那三家分晋。 而在如今的洛邑,基本上有产者都参与其中。 然而,这人多嘴杂就难以控制。 任何一个成熟的政客,其实都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发生,甚至可以说这是政客最忌讳的一点,因为一旦失去控制,那政客就将失去意义。 “定儿,你是否太过着急了?” 但见姬扁躺在塌上,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似一个伤者,不过他眼中却充满忧虑地看着坐在一旁的姬定。 姬定轻轻一叹:“孩儿也没有办法。” “什么没有办法,待一切都安定之后,再做打算,岂不更好,你为何要急于动手。” 姬扁急得是直接坐起身来。 他觉得真不需要这么着急,可以再准备一下,如今王城啥也没有,就连债务都给还清了,这时候挑起动乱,并非是明智之举。 关键大家还都是一家人,甚至都可以坐下来谈谈。 关于他被刺杀的消息传出去,无疑会激化各方矛盾,加速事情的进展。 姬定给予姬扁一个鄙视的眼神,“父王,在这整件事中,您就只需要扮作一个伤者,只是扮演,难道这您都干不好吗?” “啊?” 姬扁尴尬眨了眨眼,赶紧躺了下去,瑟瑟发抖地瞟了眼姬定。 姬定无奈一叹,又道:“孩儿记得父王曾说过,东西二周后面有着韩、赵支持。” 姬扁皱了下眉头,差点又坐起身来,好在被姬定的眼神吓退,但他兀自忍不住激动道:“是呀!这个问题还未解决,你怎能轻易出手,一旦洛邑乱了,这这不是给了那些诸侯出兵洛邑的机会吗?” 姬定道:“正是因为如此,孩儿才要急于动手,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我们就难以再统一洛邑。” 姬扁听得云里雾里,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定道:“父王难道忘记,秦君刚刚才表示尊奉天子吗?” 姬扁双目一睁,似想到什么。 姬定道:“这秦君刚刚表态尊奉天子,且赠予厚礼与王城修复关系,那么韩国敢在这时候入侵洛邑吗?秦国尚且都不敢入侵洛邑,那么其他诸侯国自然也得掂量掂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要他们都不出兵干预,我们才机会统一洛邑。” 其实他玩得就是狐假虎威,秦国这么强大,且有足够的理由出兵洛邑,但秦君并没有这么做,其他诸侯国能不明白这其中道理,如今这事与他们屁关系都没有,倘若他们出兵洛邑,那后果真是不可预计。 谁都不敢冒这风险。 但是得快。 因为这个窗口期是非常短的,一旦这个热度过去,那可就不一定了,毕竟如今秦国的威慑力是很有限的,跟政哥时期没法比。 故此看着他们不动手,姬定心里着急,索性就帮他们点把火。 干起来吧。 姬扁听罢,也渐渐冷静下来,沉吟半响,他才道:“但是诸侯国可都不想见到一个统一的洛邑。” “那只是以前。”姬定道。 “嗯?” 姬扁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难道父王认为韩、赵等诸侯国是控制着东西二国国君吗?其实恰恰相反,据孩儿所知,他们主要控制的是洛邑有势力的世家大族,武罗氏背后便是韩国,而毕高子背后是赵国。然而,议会制并不会削弱世家大族在洛邑的地位,他们同样可以通过议会来控制住洛邑的局势。”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道:“孩儿当初留下那一半财物,其实就是为了拿去贿赂韩国和赵国的大臣,让他们去告诉他们的国君,根本不需要冒险派兵入侵洛邑,亦可通过议会制控制住洛邑。” 姬扁纳闷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那姬朝、姬昭到底还是咱们亲人,你这是便宜外人啊!” 姬定笑道:“孩儿的目的是统一洛邑,但只要有二周在,孩儿就无法统一洛邑,议会制将会使得洛邑统一,至于说便宜外人么?凡事总是有舍有得,而且这是孩儿想出来的制度,自然有办法驾驭他们。” 姬扁突然瞧向姬定,眼神中充满着疑惑,虽然姬定解释的非常清楚,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觉得困惑。 利用黄纸来笼络住那些大富商,利用他的错误提出议会制,蛊惑人心,离间世家大族与姬朝、姬昭的关系,又利用秦人伐周吓唬姬朝、姬昭,让他们举棋不定,以至于错失良机,然后又利用秦人来威慑韩、赵等诸侯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一举统一洛邑。 这一环扣一环,不但不说,真是算计得可真是非常精确。 而且目标是非常明确,就是统一洛邑,不管是还债,还是秦人,其实都是为这事服务,只不过姬定巧妙的利用了其中利害关系,出现一物降一物的现象。 可是谁能相信,这一切都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设计的。 “这这一切都是定儿你事先就设计好的?”姬扁不敢置信地问道。 姬定一瞧姬扁,便知道他为何这么问,笑道:“父王可知道,你在创造孩儿的时候,失去了一些东西。” 姬扁睁大眼睛看着姬定,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这这真是太突然了,一脸古怪道:“你说这个作甚?” 姬定道:“孩儿认为父王当时是将自己所有的智慧凝结于精,赠予母亲体内,最终被孩儿全部继承下来,更令人感动的是,父王将自己所有的愚昧全都留在体内,否则的话,这一切都无法解释。真是父爱如山啊。” 姬扁眨了眨眼,思索半响道:“余就说嘛,为何生出你之后,余就变得越发糊涂了。” “父王,您错了。” “哪错了?” “不是应该从父王你失去智慧算起么,那时孩儿可还未出生啊。” “对对对!当时你还未出生。不对,你怎懂得这么多?” “呃!” “有孩子了么?” “” 第十五章 放一万个心(求收藏,求月票)   由于那西周国的都城就在王城的边上,相距并不是很远,很快,关于天子被刺杀一事便传到了西周都城。   “君上可有听说天子被刺杀一事?”   蔡陈是火急火燎地入得屋内,都顾不得行礼,便向姬朝问道。   姬朝点点头道:“寡人也是刚刚听说的。”   蔡陈狐疑地瞧了眼姬朝,问道:“君上是刚刚听说的?”   姬朝愣了下,只觉他这话里有话,皱眉道:“怎么?你莫不是也以为这是寡人干得?”   “臣不敢!”   话虽如此,蔡陈显然有些不太相信。   如今外面都传言是姬朝干得。   姬朝叹了口气,委屈道:“不错,寡人确实安排了一些人在王城那边,但寡人都已经决定出兵,为何还要去刺杀天子,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蔡陈见姬朝不像似是在说谎,皱眉道:“那这到底是谁干的?”   姬朝道:“这会不会是姬昭所为?”   蔡陈一怔,若有所思道:“倒是有这个可能。”   姬朝道:“其实寡人也正打算请大夫过来商量商量,如今外面有传言是寡人所为,此时若再派兵前往王城,这会不会让人误会?”   蔡陈突然皱了下眉头,立刻问道:“君上,这会不会是王城自己所为?”   姬朝忙问道:“此话怎讲?”   蔡陈道:“因为如此一来的话,君上必然会畏首畏尾,如果君上此时出兵完成,岂不是坐实外面那些谣言。”   姬朝紧锁眉头道:“还真有这个可能,若真是如此,那那寡人该如何应对呀?”   蔡陈思索半响,道:“君上,事已至此,不管君上怎么做,那都会让人误会的,这已经无法解释清楚,咱们何不就以此为由,出兵王城,保护大王的安危。”   姬朝却是有些犹豫不决,道:“还是先与姬昭那边商量一下吧。”   蔡陈瞧了眼姬朝,思忖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他认为这局势已经失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但是话又说回来,东周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那边也有可能会认为这是姬朝所为,刺杀天子之事,可大可小,若不跟东周商量好,东周万一站在王城那边,那可就尴尬了。      夜已深。   按说在如此动荡之际,身为王城大将军的吴亨,应该非常忙碌才是,得加紧布置防卫,但事实并非如此,此时吴亨正与坤才站在王宫内最高的高楼上,一副闲得蛋疼的模样。   一阵夜风拂过,在那火光摇晃间,隐隐可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来回踱步着。   这道身影自然就是姬定。   坤才与吴亨相视一眼,眼中尽是困惑。   他们都看出姬定有些不安,但这令他们非常费解,对付秦人时,姬定真是无比淡定,从未有过片刻不安,可如今却有些不安,这反射弧忒也长了吧。   又过得一会儿,坤才小声问道:“世子,这秦人都被您退了,那东西二周自然不在话下,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懂什么?”   姬定瞪他一眼,“姬朝、姬朝、成之望之流能与秦君相提并论吗?这就好像你永远不会担心一个成年人会尿在裤子上,但是你永远都会担心一个小孩会尿在裤子上。”   坤才被训得一怔,只觉世子说得无比有道理。   事实也是如此。   在外交方面,大国的外交方针总体是稳定的,是可预测的,反而那些小国是难以预测的,如果将川普放在一个小国当总统,哪怕他再反复无常,大家也不会感到任何意外,偏偏他在一个超级大国当总统,大家才会觉得这非常离谱。   其实比他离谱的总统多了去。   在日常的外交事宜中,跟小国打交道要更难,当然,这大小国指得是综合国力,而非是单纯版图大小。   故此事情到了这一刻,才是最不可控的。   姬定手中又没有权力,又没有兵马,他只能去引导,去怂恿,但鬼知道成之望他老婆是不是今天生孩子。   “亮了!亮了!世子,你快看呐,亮起来了。”坤才突然手指东方,一边蹦跶,一边叫嚷着。   姬定偏头看去,只见漆黑的夜里,突然亮起许多火光来,眨眼间,又多出好几处来,一时间远处是灯火通明,他不由得松得一口气,道:“回去睡觉吧。”   言罢,他便慢慢从台阶上下去。   坤才又在夜风中凌乱了,这这都还没有打起来了呀,就回去睡觉了,说好的不安呢。   吴亨笑道:“咱们盯着就行了。”   他心里也知道,只要打起来,那就胜负已定,因为成之望他们本身就是西周的主要力量,这不是对外战争,力量是在此消彼长。   回到屋里,姬定是听着外面那震天的杀声,缓缓入眠。   这真是一首美妙的催眠曲。   但对于别人而言,可不是这样的。   “君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他们他们已经打过来了。”   蔡陈不顾君臣之礼,直接就冲到姬朝的卧房里面。   姬朝从梦中被惊醒过来,是一脸懵逼,道:“谁谁打来了?”   蔡陈是垂首顿足道:“他他们全都反了。”   “什么?”   姬朝大惊失色,“全都反了?”   “是啊!”   蔡陈道:“就就连武罗氏都反了。”   姬朝一听,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武罗氏就是掌控西周兵马的大臣,他要都反了,姬朝可就没得玩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姬朝抓着蔡陈的胳膊,神情激动地哭诉道。   “君上,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对方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蔡陈一步抢上前去,拉着哭哭啼啼的姬朝就往外面跑。   “寡人不走!寡人不走!”姬朝兀自是不敢相信,心有不甘啊!   这输得可真是太离谱了。   因为之前闹得最凶的,只是成之望他们,而那些世家大族,多半都没有表态,之后姬朝还几度派人去游说他们,告诉他们这都是姬扁的阴谋,而他们也都表示将会支持姬朝的。   结果这一下,全都反了。   原来那些世家大族压根就不相信这是姬扁的阴谋,原因很简单,根据这形式发展下去,打完之后,王城里面依旧是没兵没马,这仗跟天子没有半毛钱关系,那就不可能再由王城说了算,若这是阴谋,那王城图得是什么?   所以他们更愿意相信,这确实是天子的悔悟。   而之前姬扁号令诸侯伐秦一事,是吓得他们够呛,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们一定会阻止的,如今秦人虽已退,但他们也决不能再让历史重演,故此这议会制其实是非常符合他们的心愿。   然而,天子退秦一事,更加令他们下定决心,他们明白天子才是洛邑的定海神针,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然而,姬扁可不是这么想的,这眼看洛邑大乱,他内心也是慌得一b,他如今的实力可远不如姬朝、姬昭,要是那些人脑子一歪,跑到王城来,那他也就完了。   其实之前还就是东西二公国在保护着他,如今将他们都给做了,那他是砧板上的肉啊!   这越想越不对劲,根本就睡不着,那他自然也不会让姬定这个罪魁祸首睡着,硬是三番五次派人将姬定从睡梦中叫过来,毕竟他现在又出不去。   “父王,这三更半夜的,您搂着小妾睡觉它不香么,叫我干嘛,是要言传身教吗,那可真是好人一生平安。”   姬定揉着睡眼,就是一顿抱怨。   “什么好人一生平安,如今这世道,好人才死得快!”姬扁看到儿子这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嚷嚷道:“此时外面都已经打得是热火朝天,你竟还睡得着?”   姬定直翻白眼道:“这又不会打到王城来,您怕什么呀!”   “你凭什么这么说?”姬扁瞪了儿子一眼,又道:“定儿,父王再三思虑,还是觉得你这么干风险也太大了,咱们手中如今可是什么都没有,万一他们!”   “没有万一。”   姬定郁闷地快要抓狂了,“要是咱们有兵马的话,咱们就犯不着这么做。”   说到这里,他见姬扁是一脸委屈,这心一软,又耐着性子道:“父王,您想想看,是谁阻止了秦人,那可是父王您啊!他们今日若敢来王城,那明日秦人就敢来洛邑,而且他们可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谁都没有资格入驻这王城,若是将父王您给赶下台,坐在上面肯定也不是他们。   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父王您现在可真是人畜无害,人见人欺,要啥没啥,对他们是毫无威胁,跑来对付您,那除了浪费钱财之外,是毫无意义,总之,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第十六章 父王,您把握不住(求收藏,求月票) 放一万个心? 开什么玩笑,这一颗心都放不下来啊! 虽然姬定说得是有他的道理,但姬扁可兀自忐忑不安。 三家分晋,可还历历在目。 谁又敢保证不会三家分周。 虽然洛邑也没有多大,但是蚊子再小,可也是肉啊! 关键他是什么都没有。 但姬定可不愿意再跟他耗着,你爱信不信,哥要要说得可就这么多了,他说完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姬定才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来,他伸张了个懒腰,“啊---!真是可恶,打乱了我的生物钟。” “世子,您醒了。” 坤才突然从旁闪出。 姬定吓得一怔,训斥道:“以后别这么冒冒失失的,这心再大,也会被你吓着的。” 坤才忙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姬定又问道:“现在外面打得怎么样?” 坤才忙道:“小人听说那西周国君昨夜就已经跑了。” “这么快?” 姬定诧异道,心里又想,难道我睡了一日? 坤才讪讪道:“世子,咱成周就这么一点点大,走两步就到他们家了,再加上那边武罗家突然叛变,站在了咱们这边,这几乎就没有这么打,不该就没有抓到那西周国公。” “无所谓啦。”姬定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又问道:“东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坤才道:“暂时还未收到消息,但是小人以为,这边都乱了,那边不可能不乱,可就怕那韩国又从中作梗。” “没什么可怕的。”姬定摇摇头,又道:“这几天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没事就别来打扰我了。” 坤才愣了愣,讪讪道:“世子,如今外面那么乱,肯定会有事的。” 姬定翻着白眼道:“只要王城不乱,就别来打扰我,听明白了吗?” “小人遵命。” 砰! 门又关上了。 坤才已经渐渐习惯了姬定的行事作风,晃悠悠地离开了。 回到屋内的姬定脸上却是毫无喜悦之色,他从柜中取出一块白布来,挂在墙上,但见白布上画着一幅非常潦草的地图,也可以说是当今的势力分布图。 时不待人,他没有功夫沉浸在当下的喜悦中,他必须要决定如何走下一步,之前那一套组合拳,只能说是防守,他必须要进攻。 他站在地图前,凝视半响,突然叹了口气,搓着额头,苦恼道:“难道真要走上单这条路吗?可如今外面是战火纷飞,又没有插眼,又没有队友,这要出门的话,必然是九死一生啊!可我若是不能carry全场,那也等死的节奏。” 这姬朝一跑,西周公国自然也就灭亡了,而那东周国就在边上,自然也是不能幸免。 七日! 这一场内乱仅仅维持七日,死亡人数都还没有超过两百人,其实压根就没有怎么打,因为姬朝、姬昭的许多大臣都是直接跳反,这还打个什么。 要真说起来,这都不能算是战争,只能说是村民械斗,然后将村长给赶出去。 一点也不夸张的说,就成之望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一百秦军便可扫平。 那西周国君姬朝直接跑去了赵国,而东周国国君姬昭则是跑去了韩国。 然而,韩、赵二国皆是按兵不动,隔岸观火,其实能够这么快取胜,他们可都有一份功劳在,而且姬朝、姬昭能够逃走,也是他们安排的,韩、赵都认为留着他们两个以后可能有用。 因为他们此时按兵不动,主要是因为秦国的原因,不太敢贸然干预,然而,这议会制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控制不了,到时再将姬昭、姬朝送回来就是,这对于他们而言,轻而易举。 在占领二国都城之后,成之望他们并没有马上解散军队,而是让自己的人马原地待命,自己则是火速赶往王城。 这些人压根没想去称王称霸,他们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不是那块料,也没有那个基础,同时他们也清楚洛邑之所以现在还存在,全因周天子,如果没有周天子,早就被诸侯国瓜分殆尽。 但是军队可不能马上解散,因为他们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其目的是要争夺议会制,他暂时要留着军队,确保议会制得以建立。 有军队在,也就不怕王城反悔。 而姬扁听了这消息,胸口悬着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了下来,毕竟他们都没有带着兵马前来,自然就是要跟他谈,但同时他又觉得这不可思议。 要知道在前不久,他还是负债累累,危在旦夕。 转眼间,不但还清负债,还还把洛邑给统一了,虽然“统一”这个说法有些勉强,但是如今东西二周都没了,这王城的地位自然也就提高了。 更加离谱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 突然,外面一阵嘈杂之声,打乱了姬扁的思绪,他抬头看去,只见周边的侍卫纷纷退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姬定突然来到簃台,可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父王,您自由了。” “自自由?” 姬扁显得有些慌张。 拜托,我又不是老美,你慌什么呀! 姬定疑惑道:“难道父王想一直被软禁么?” 姬扁眨了眨眼,道:“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呀!” 难道父王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姬定担忧地打量一下姬扁。 姬扁叹道:“父王最近也想通了,你说得很对,父王已经将智慧都传于你了,自己都老糊涂了,你管着就挺好的。” 姬定一翻白眼道:“要是这样的话,孩儿不直接篡位得了,哪需要弄得这么麻烦啊。” 姬扁立刻道:“你说的很对,父王一直也很好奇,你为何不篡位?” “我!” 姬定欲哭无泪道:“父王,您就别贫了,他们马上就来王城朝拜父王您,到时候您就按这上面写得去做便是。” 说着,他将一张纸递给姬扁。 姬扁接过黄纸来,来来回回看得数遍,才道:“原来余不是去当个傀儡,还是有权力的。” 姬定道:“当然,议会只是掌管税服和兵马,但这行政大权还是在父王手中的。” 姬扁皱眉道:“可是他们会答应吗?” 姬定道:“试问谁会信服一群商人,尤其是如蔡叔度、毕高子这样的大夫子,就算父王您不开口,他们也会提出这个建议的,治理国家的可还是需要贤者。” 姬扁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道:“可是你就不怕!” “怕父王找孩儿报仇?”姬定轻蔑地笑道。 姬扁神色一变,哼道:“你三番五次欺辱父王,你有何把握父王就不会找你报仇,如今他们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谋划的,你在他们面前可是毫无威信。” 他若自由,并且出面接管这一切,王宫的权力立刻就会回到他手里,关键外人都不知道,幕后的操纵者,竟然是世子定。 姬定微微笑道:“父王就孩儿一个儿子,而孩儿也就父王您一个至亲,咱们父子可以说是同舟共济,有什么理由自相残杀。另外。” 他呵呵一笑:“这里面的水可是深得很,父王您把握不住,您还是非常需要孩儿的。” 真是的,又被他看穿了。姬扁一脸幽怨道:“你也知道余是你的父王,那你当初还那么对余。” 姬定嗤之以鼻道:“父王,您以为孩儿想这么做,孩儿也想保持那份纯真,可是当时,孩儿之前几番求见,你都不见,孩儿托人传口信给你,说有办法解决眼前得困难,你也置若罔闻,孩儿除了这么干,还有别的办法么?” 姬扁被教训的是一脸尴尬,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脸皮也厚了,“你才多大,你随便去找个人问问,看他们会相信这是你的计谋吗?” 姬定道:“所以孩儿只能用行动来证明。” 姬扁道:“但是你跟父王说话,好歹也要委婉一点,这不是明嘲,就是暗讽,可真是岂有此理。” 姬定哼道:“那不知父王是喜欢被孩儿嘲讽,还是愿意被秦人拖去车裂。” 姬扁听到秦人,吓得喉咙里面发出一声闷响,道:“父王可以答应你,出面去跟他们谈,但是你也要答应父王,可得暗中帮助父王,你自己也说了,这里面水可深了,父王把握不住。” 真是的,我还你自由,你竟然要跟我谈条件?老美怎就碰不到你这么聪明的对手?你可真是生不逢时啊! 姬定直接比出一根中指。 “何意?” “一定。” “哦那就这么定了。” 姬扁开心地也向姬定比出一根中指来。 姬定有些怀疑这老头是在故意装傻。 第十七章 成也天子,败也天子 时隔多日,姬扁终于是出得簃台,重新接管了王宫,整个人也精神许多,毕竟这困难都已经过去了,而剩下的就是装逼。 而姬定则是回到世子府,深藏功与名。 当然,姬扁可也没有想着去报复姬定,正如姬定所言,他们父子两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伤害对方其实就是在伤害自己。 再说,姬扁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子,而不是讨厌。 真是太霸道了! 嘤嘤嘤! 而那边蔡叔度、毕高子、成之望等人也赶到王城,毕竟洛邑是真的小,上哪都是走两步。 但他们这回可不是来效忠天子的,因为这场战争是他们打的,跟天子可没有关系,既然这仗是我们打的,那这权力自然也应该给我们。 况且这还是你天子自己提出来得。 姬扁也在王殿亲自接见了他们。 姬定倒是没有跟着去,他倚靠在石栏上,眺目远方,稚嫩的脸上透着忧虑。 一旁的坤才见罢,这心里是越发的好奇,之前那么多困难,世子脸上也没有这般忧愁,如今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但是世子却比之前更加忧愁了。 他甚至怀疑姬定是不是后悔没有篡位,于是他小声道:“世子,大王年事已高,这一切迟早都是您的。” 姬定微微一怔,回头看向坤才,笑道:“你以为我后悔没有篡位?” 坤才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姬定呵呵两声:“虽然困难已经解决,但是我们还是要看诸侯的脸色行事,夹着尾巴做人,如此天子,做来也无趣啊。” 坤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是为此不开心么?” 姬定犹豫片刻,道:“可以这么说吧。” 正当这时,忽听得一声怒骂道:“岂有此理,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姬定偏头看去,只见姬扁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当即一翻白眼,嘀咕道:“不是吧,连这点小事你也干不好?” 过得片刻,姬扁来到姬定面前。 “孩儿见过父王。”姬定行得一礼。 “免礼。”姬扁一挥手,又使退左右。 姬定也让坤才退下。 廊道之上就只剩下他们父子。 姬定笑道:“父王可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搞定了。” “搞定甚么?” 姬扁当即是吹胡子瞪眼道:“他们那些人可真是欺人太甚,方才那哪是议事,分明就是针对余,他们不但要求削减王宫的支出,还要求余与他们一样守法,否则的话,也得接受审判,余乃天子,若与他们一样,那余还算甚么天子?” 姬定面无表情道:“就这?” “这还不够吗?”姬扁睁大眼睛道。 姬定郁闷道:“父王,这议会制的诞生,就是避免父王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他们不限制父王,那他们又何必组建议会制?” 姬扁睁大眼睛道:“可余乃天子,又怎能如此卑微。” 姬定问道:“父王可有兵马?” “没有。”姬扁傲娇道。 “父王可有钱财?” “没有。” “那不就是了。” 姬定苦口婆心道:“父王您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想要,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姬扁听罢,突然打量了姬定两眼,“难怪你不想篡位,原来你早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姬定哭笑不得道:“孩儿从未想过篡位,是因为孩儿另有打算,如果父王愿意换的话,孩儿倒也愿意。” 姬扁好奇道:“你打算干什么?” 姬定沉默半响,突然叹了口气道:“孩儿可能会离开洛邑。” “离开洛邑?” 姬扁惊呼一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于是又急急问道:“你打算去哪?” 姬定摇摇头道:“现在还没有考虑好。” 姬扁又是问道:“你你为什么要离开?” 姬定道:“孩儿不是说过么,要重铸大周盛世。” 姬扁愣了下,道:“那那你就更不应该离开了呀!” 姬定没好气道:“父王当初也说了,诸侯们都不愿意见到王室过于强大,其实利用议会制统一洛邑就已经是诸侯们能够承受的极限,毕竟议会制的话,他们还是能够干预的,但只要我们再进一步,他们必然会群起攻之,绝不可能让我们做大做强,毕竟我们的身份可不同于一般诸侯。孩儿就是留在洛邑,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发展,故此孩儿打算离开洛邑,独自去外面扩张自己的势力。” “独独自?”姬扁听得是目瞪口呆,道:“这这如何扩张?” 姬定道:“孩儿这不是在想么。” “不不不不行,这太危险了。”姬扁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姬定叹道:“孩儿也知道危险,但是孩儿并没有选择,如今洛邑看上去似乎比较安全,但这一份安全只是在秦人的一念之间,这并非是永恒的,若是我们无所作为的话,迟早还会被诸侯吞并的。” 他如今只是将周王室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而其中关键原因,就是天子的身份,目前还没有人能够取代天子,那么谁也不愿意去消灭天子,但不是他们不想消灭天子,故此放一个孱弱的王室在那里,最符合他们现阶段的利益。 成也天子,败也天子,诸侯国可以容忍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强大一时,但绝不会允许天子做大做强,一旦让他们发现天子开始扩张,都不需要苏秦、张仪等人合纵连横,他们必然会群起攻之,就如同他们之前非常有默契得分裂洛邑。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议会制,而是天子直接出兵消灭东西二周,即便是秦国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这是诸侯们都不允许的,天子的光环,如果再加上强大的实力,这谁不害怕呀! 天子与诸侯其实是有着天然的矛盾,再高明的外交策略,也是无法调解的,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关键洛邑的位置又不太好,刚好在中间,道路也是四通八达,谁都能来,不管你干什么,大家都看得是一清二楚,想猥琐发育都很难啊! 从洛邑对外发展,是决计不可能的,只能另辟蹊径啊! 这也是姬定当初没有篡位的主要原因之一,他需要姬扁立在这里,被诸侯们监视着,如此他才有可趁之机。 姬扁当然深知其中利害关系,他可是常年饱受其苦,他只要有一丁点动作,诸侯立刻就会干预,可是他又不放心姬定独自出门,道:“非得要离开这里么,难道就不能另想他法?” 姬定摇摇头道:“事已至此,孩儿已经没有选择。” 姬扁皱眉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孩儿之所以提出议会制,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孩儿的离开在做打算。” “啊?” 姬扁听得是一脸疑惑。 他一直以为议会制完全就是为消灭东西二周准备的,不曾想,还有别的原因。 姬定道:“且抛开诸侯的问题不说,如果我们想要对外扩张,那必然是要如那秦君一样,天子能够一言九鼎,集所有人力物力来为此奋斗,但是议会制是不能做到如此的,他们各自打着小主意,甚至愿意为父王您明天吃什么菜而吵得天翻地覆,更何况这其中还有韩国、赵国的人,可以预见的是,父王您什么也干不成。” 姬扁忙问道:“既然如此的话,你为何还要提出议会制。” 姬定道:“但凡事都有两面,议会制的好处就是会给内部带来稳定,大家相互制衡,谁也干不成什么事,而父王也不需要做出太多决策,一个孱弱的洛邑是诸侯们想要看到的,而一个稳定的洛邑是我们想要见到的,议会制可以同时满足这两点,如此我便可以放心的离开,孩儿可不想身在外,但这老巢却被人给抄了。” 第十八章 躺平(月初,求月票) 其实当姬定提出议会制,就已经决定他必然会离开洛邑。 如果他要对外扩张,发展国力,必然是要独揽大权,走中央集权的路线,而不是让一群人来限制自己,关键这制度根本就不适用于战国时期。人家一句话,百万雄兵就杀了过来,而你这里却还在扯皮,是打还是跪,这军饷大家分摊多少,这还打个屁啊! 其实制度没所谓先进不先进,好与不好,这得看周边的情况和自身的情况。 这个议会制其实是为姬扁专门设计的,求的就是一个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知道真相的姬扁不禁是倍感羞愧,这儿子可不是要躲在后面享福,而是要以身犯险,而他却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很惭愧地说道:“那那父王回去再跟他们谈谈吧!” 姬定瞧了眼姬扁,笑道:“那倒也不必,父王生生气也是应该的,不然的话,他们就只会得寸进尺,反正任何谈判,双方都会先提高自己的价码,如此才有得谈,而他们的底线必然是要约束天子的权力,至于王宫的支出么,我认为父王是可以争取更多的。” 姬扁如今也不在乎那点点福利,敷衍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不知吾儿打算何时出门?” 姬定摇摇头道:“暂时都还未确定,反正在洛邑没有彻底安定下来,孩儿是不会离开的,这时日还算是比较充裕吧。” 姬扁又纳闷道:“可是你一个人在外,又能干成什么?” 姬定笑道:“敢问父王,是不是孩儿一个人还清债务的?一个人挡住秦国大军的?一个人解决东西二周的?” “!” 姬扁无言以对。 姬定道:“这机会终究是有的,只不过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那就要另说了。” 这番谈话之后,姬扁也就沉下心来,与成之望等人谈判,他觉得自己真没啥可抱怨的,毕竟他只是负责混日子,而重铸大周盛世的重担都扛在姬定一个人的肩膀上。 不过组建议会亦非易事啊! 光吵就吵了大半个月。 这里面的势力是非常复杂的,有传统的血统贵族,也有新晋的功勋贵族,还有一些大地主、大富商,谁也不放心对方掌权。 吵着吵着,姬扁是恍然大悟,原来大家不是都针对我的,他们自己也相互针对,心里顿时就平衡了许多。 那就吵吧! 可渐渐地,大家也都感觉有些吃不消,毕竟他们的武装力量可还未解散,要不断的支出军饷,成之望他们的兵,全都是招募来的,别说给钱,光养这么多人也吃不消啊,这么下去的话,谁也扛不住啊。 这时候姬扁才拿出姬定给他定制的方案。 那就是一视同仁。 反正不管怎么规定,大家都要遵守,别说什么高人一等。 这话说回来,光约束天子,不约束贵族,天子也不会答应。 那么如果某些人还养着家兵的话,必然就会高人一等。 这又牵扯出军权。 要么大家就都养,要么大家就都不养。 但如果都养的话,那就会出现恶性竞争,到时谁也吃不消,商人虽然不如那些传统的血统贵族,但是他们已经抱团,这实力也不容小觑。 最终决定除天子的近卫外,大家都不养兵,洛邑就只有一只军队,全归议会掌管,财政大权也都归议会,等于还是他们拿钱出来养兵,但不会恶性竞争,这争吵就转移到议会里面的势力分布。 但是这个就好谈,关键就是人数的问题,确保能够相互制衡就行。 其实最终还是根据姬定的方案,只是稍稍做出一些改变,姬定早就帮他们都设计好了。 之后就是确定三权分立。 最大的权力还是控制在议会手里,军权、税权、立法权都在他们手里。 而行政权在天子手里。 这都不是姬扁争取来的,是蔡叔度他们这些人争取的,他们本就是议会成员,但他们还是要求尚贤,不能由那些暴发户来制定国家政策,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们。 姬扁屁话没说一句,行政权就落在他手里了。 而司法权被以武罗家、吴家为首的武将集团给控制住,因为军权归议会,他们是受伤最大的,那些商人以前可没有家兵,但是他们这些人是有的,等于是解散他们的兵权。 故此将司法权给予他们,其实也是一种补偿。 而商人也进入行政,他们要求参与制定经济计划,他们就是求财的,你们这些读书人懂赚钱么。 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不进入行政管理,那他们在议会肯定每回都会反对,那就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整个制度下来,其实跟普通百姓是毫无关系,还是他们这些掌控资源的权贵把控着权力,那么任何政策都必须要为他们服务,百姓只是干活的工具而已,以前也是,也没差。 即便是律法,也是由他们来制定的。 所谓的平等,只是在于他们内部平等,确保天子不会脑门一热,就跑去跟秦国开战,损害大家的利益,跟百姓还是完全不平等得。 “吾儿,如今大致都定了下来,这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这个议会制,姬扁目前还不太会玩,只能依靠姬定。 姬定笑道:“父王若是想要取得主导地位,就必须要提出令人信服的政策,用实力令人折服,如今您那天子之威只能用于对外。” 对此姬扁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姬定。 他是毫无主意啊。 姬定道:“之前我们就谈过,洛邑对外扩张是不可能的,那么土地是无法继续增长,权力亦不可再扩大,若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大家也就不会热衷于组建议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道路其实就只有一条,那就是大行商道,用财富来满足大家的欲望,来凝聚大家。” 说着,他便拿出一份计划递给姬扁。 姬扁忙接过来,立刻就翻开看了起来。 这份计划非常简单,总结起来就一点,开放。 全面放开。 几乎就不设任何限制。 任何人都可以做买卖。 任何国家的人都能够来洛邑做买卖。 几乎任何买卖都能干,什么青楼、赌场全都可以开。 道路也都开放。 在不对洛邑造成安全威胁的商队皆可以通过,并且还不收取任何过路费。 简单来说就是完全躺平,诸侯的人都可以来玩,那就没有必要带着兵马过来,我家就是你家,你家还是你家。 求生欲拉满啊! 看罢,姬扁不禁是一脸疑惑道:“这这如何管理?” 姬定耸耸肩道:“依法管理啊。” 姬扁直摇头道:“余的意思是,如此一来,必定会产生许多纠纷,我们哪有这么多人去管。” 姬定笑道:“纠纷往往源于利益,故此纠纷越多,就代表着利益越多,利益越多就代表着我们能够找更多人去处理这些纠纷,二者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另外。” 他稍稍顿了下,又道:“唯有如此,父王才能够取得主导地位。” 姬扁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一旦大行商道,那必然是最有钱的人做主,若无意外的话,造纸坊将会成为洛邑最大的作坊,甚至可能将整个洛邑都囊括其中,而我们是占据着一半的份额。” 姬扁听得眼中一亮,道:“是呀!如今干什么可也没有造纸赚钱啊!” ps:月初,求一张月票。 第十九章 纵横“十”字(求月票,求收藏)   躺平!   也是有很多种姿势的。   姬定可不是追求那种如死鱼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人玩弄,不管他出门与否,这老巢对他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他必须要维护天子的政治意义,可不能出一趟门回来,他爹又被软禁了。   既然天子号令诸侯,是诸侯不愿意见到的,那咱就换个方式,将整个洛邑变成一个公司,以公司的方式来管理。   姬扁拿着儿子制定的计划,在王殿召开了组建议会制以来的第一次朝会。   几乎是获得满堂喝彩,只有少部分人提出质疑,质疑的点就是过于重利,但绝大多数人都是举双手赞成。   对!   就应该这样干!   如今掌权的都是一群权贵、富商,而他们又都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他们也不是那块料,那么赚钱无疑是他们最为热衷的。   赌场,青楼全都能开,可以和任何人交易,基本上就是不管,这可真是太美妙了。   整场朝会下来,简单来说,就是一场“多数人的暴政”。   没有道理,没有道德,就是人多手多。   但是要知道这可是姬扁提出来的,姬扁是在无形中主导者会议进程。   朝会结束之后,姬扁便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姬定。   “定儿,定儿。”   老远姬扁就喊了起来。   可喊得几声,屋内没有人应答。   姬扁直接推开门,入得屋内,见姬定在屋内,好奇道:“定儿,父王叫你,你为何不答?”   姬定郁闷地瞧了眼毫不顾忌他隐私的父亲,有气无力道:“父王定是方才出尽风头,想与孩儿分享分享吧。”   姬扁神情一滞,自顾坐了下去,没好气道:“本来是这样的,现在可不这么想了,父王就不明白,你为何老是不开心。”   姬定叹道:“父王,你的任务是完成了,可孩儿的任务才刚开始啊。”   说到这里,他双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脸,“应该说还未开始。”   姬扁听得一愣,又抬头看去,只见墙上挂着一幅七雄势力分布图,上面还写着各方势力的一些记载,这些记载都是来之王宫,姬扁自然也都知晓,问道:“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姬定摇摇头道:“秦、齐、楚、燕,以及三晋,他们国内的势力都是盘根错节,且纵横交错,过于复杂,单凭孩儿一己之力,实难扭转乾坤。”   “何止是难,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姬扁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之前他也认为洛邑完了,而姬定不但挽救了王室,而且还统一了洛邑。   但话又说回来,洛邑才多大,而且你自己本就是洛邑的主人,否则的话,你也做不到,如今你想一个人去诸侯国那里扩张土地,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姬扁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定儿,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想到具体该怎么做,要不父王先帮你把婚事给定下来。”   “婚事?哇!孩儿才这么小,哪怕是看片都属于违法啊!”姬定吓得一跳。   关于女人的事,他还真就没有想过,哪有功夫给他想这些。   “不小了,不小了。”   姬扁直摇头道:“关键你这要出门,留个后在这里也好,父王可就你一个儿子,不知你可有心仪之人?”   我要是有什么闪失,你罩得住吗?留个后让人多砍一刀99999么?姬定随口敷衍道:“没瞅见漂亮的。”   姬扁道:“这宫里漂亮的女人那可都是父王咳咳,父王帮你去外面找,那么多诸侯之女,漂亮的还怕找不到么。”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道:“说到这美人,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来咱们王城的郑姬么?”   “郑姬?”   姬定愣了愣,道:“三年前的事,孩儿哪里还记得。”   他对于以前的记忆是非常模糊的,这印象中最深的还是姬扁,其实姬扁是很疼他的,毕竟就他一个独子。   “如此美人,你都不记得?”   “不记得了。”   姬定摇摇头,问道:“这郑姬是何人?”   姬扁道:“这郑姬乃是郑国的公主。”   “郑国不是都亡国了么?”   “那她也是公主啊!”   “好吧。”   “不瞒你说,当时父王就想让她嫁于你,虽然她比你大两三岁,但父王认为其容貌放眼天下,可也是数一数二,不过她以同是姬姓给婉拒了。”   “婉拒?这同姓不是不能成婚么?”姬定好奇道。   姬扁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以前是如此,但如今也没有谁在乎这个,诸侯之间同姓成婚的还少么。再说,这天下诸侯一半都是姓姬的,根本就顾忌不来得。”   在春秋年代,同姓成婚还是比较严格的,是有可能会遭受到严厉的惩罚,毕竟春秋还是保持着一点点周礼,打仗都是有讲究的,逃跑也只需逃五十步。但是战国就是彻底礼坏乐崩的时代,强者为尊,赢者通吃,其余的全都是狗屁。   政哥就是弄个光头,他还是始皇帝。   “那倒也是。”姬定点点头。   “其实你不记得也好,若是你还记得她的容貌,只怕别得女子你就看不上喽。”   “有这么夸张么?”   姬定还悄悄在脑海中努力搜索了一下,可惜毫无收获。   “父王怎会骗你。”   说到女人,姬扁立刻变得滔滔不绝,“当初她来到成周时,父王就断定此女长大之后,定是一位大美人,故而她虽大你两三岁,父王也不在乎。果不其然,如今那郑姬居住在卫国都城濮阳,乃是大家公认的卫国第一美人,如果她居住在秦国,只怕也是秦国第一美人。”   “濮阳?”   姬定突然皱了下眉头,偏头看向那幅地图,心道,我似乎遗漏了什么?   姬扁并没有注意到,自顾言道:“而且此女不但美貌无双,且还精明强干,她父亲去世时,她还年幼,她的家业一直都被她的两个叔伯占据着,可不曾想她在去年竟然将她的两个叔伯给赶出郑家,夺回了她家的家业,她可只比你大两三岁,且还是一个女人你有没有在听,你在看什么?”   说着说着,姬扁发现儿子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卷竹简来,看得十分专注,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   “在听,在听。”   姬定很是敷衍地点点头,“父王您继续说。”   姬扁没好气道:“你不爱听就罢了,真当父王如今很闲么。”   姬定抬起头来,笑道:“父王息怒,关于传宗接代一事,孩儿不会落下的,但这也不需要父王您操心,孩儿自己会搞定的,不过听父王这么一说,孩儿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位大美人。”   姬扁激动道:“那你可得赶紧,莫要让他人抢了去,如今她年纪可也不小了,我听说她之所以还未成婚,主要就是因为她太想光复郑国。”   姬定笑着点点头。   姬扁突然又打量一下姬定,睡袍、大短裤、木屐,啧了一声:“不过你这样子,人家不见得看得上,你堂堂世子,不能老是穿扮啊。”   姬定叹了口气道:“孩儿也不想,孩儿这么穿扮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也许父王很快就会知道了。”      姬扁走后,姬定立刻将坤才叫来。   “小人见过世子。”   “坤才,为什么这里关于濮阳的记载非常少?”   “濮濮阳?”   坤才睁大眼睛看着姬定。   姬定好奇道:“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坤才忙道:“世子,那卫国早已经不行了,领地被赵国、魏国、齐国抢了不少去,如今也就比咱们洛邑大一点,关于濮阳的记载自然就少一些。”   姬定沉眉道:“比咱们大一点,所以咱们就还看不上人家,你是这个意思吗?”   “小人不敢。”   坤才吓得一哆嗦,又道:“据小人所知,目前那卫国生死存亡,都得看大梁(魏国都城)的脸色,情况倒是与咱们洛邑差不多,不过那里倒是出得不少人才,如商鞅、吴起可都是卫人,这卫国又有君子之国的美誉。   可惜那卫国根本就留不住人才,但话又说回来,卫国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吞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些人才虽然在外为他国效力,但每每有人要攻打卫国,他们还都会求情的,好几回都是因卫人求情,才让卫国躲过一劫的,但这些年还是被魏、赵夺走不少土地。”   “原来如此。”   姬定点点头,又道:“你立刻帮我收集有关卫国的一切记载。”   “小人遵命。”   坤才正准备离开时,姬定又想起什么似得,“等等。”   “世子还有何吩咐?”   “你再帮我找一些有关郑国的记载来。”   “郑国?”   坤才睁大眼睛看着姬定,好似说,那郑国都亡了几十年了。   “叫你去就去。”   “是。”   等到坤才离开之后,姬定来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拾起笔来,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卫国来,自言自语道:“一直以来,我都将重心放在研究七雄上面,从而忽略了这些弱小的国家,可是七雄中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我年纪又这么小,此时想要立足恐怕都很难啊。这弱小国家倒是挺适合我这个应届毕业生,不该就是!”   话说至此,他稍稍皱眉,“不该就是这地理环境太过变态了,刚好也是在最中间,周边是强敌环伺,只怕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吞并,唉这世上真是没有完美的存在啊。嗯?不对!”   他突然退后一步,仔细地看了看,又执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十”字,道:“如今七雄的实力相差并非是非常悬殊,必然是需要合纵连横,其实父王之前号令诸侯伐秦,已经算是第一次合纵连横,但不管是合纵,还是连横,卫国皆是必经之地,若是在关键时候,或许可以用最小的力量撬动最大的政治资本。” 第二十章 左右逢源(周一求一波支持) 转眼间,又过去一个月。 这洛邑渐渐安定了下来,到底洛邑也就这么点点大,而且还不需要考虑太多百姓们的感受,就没什么太多事要处理,贵族们体验了一番这议会制的新鲜感之后,就各忙各的生意去了。 你姬扁爱怎么折腾都行,反正没有议会的允许,你什么也干不成。 不过姬扁倒是干劲十足,毕竟他是职业政客,他好这一口,天天与一帮大臣议事。 而在这一个月内,姬定一直都是闭门不出,存在感极低,大家也都已经忘记了这位特立独行的世子。 . “定儿!定儿!” 姬扁兴致匆匆的来到世子府,与往常一样,老远喊得两声,不管屋内有没有应答,他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但见屋内坐着一位俊美少年,衣冠楚楚,眸如星辰,眉如墨画,唇红齿白,他不禁一愣,“你是何人?” 那俊美少年一翻白眼,道:“父王,您就不能先敲门吗?” 听到声音,姬扁才反应过来,惊呼道:“你是定儿?” 这俊美少年正是姬定,只不过今日他突然衣冠楚楚,头发也是梳得整整齐齐,姬扁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姬定无奈一叹,起身将门关上。 “好好好!” 姬扁围着姬定转悠着,打量着姬定,乐得是嘴都合不拢了,道:“这才像一个世子,父王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以前老是披头散发,穿着睡袍到处走。” 姬定道:“孩儿只是不想他日出门,被人给认出来、唉许多事孩儿都能够改变,可唯独这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难以改变,只能出此下策。” 姬扁听罢,当即恍然大悟,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突然!” 说着说着,他忽然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定儿,也就是说在债务还未还清时,你就已经想到今日了。” 姬定点点头。 你这未免太可怕了,在那种危机的情况,都还能够顾忌到这一点点细节!姬扁不由得吞咽一口,道:“虽说是父王将智慧和样貌都传于你,但但父王年幼时也未有你这般城府。” 姬定道:“那只是因为父王也没有摊上一个如父王一样的父王。” 父王一样的父王? 姬扁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委屈道:“你就不能对父王尊敬一些么?” 姬定道:“孩儿以为在父王犯下如此大错,孩儿依旧愿意支持父王继续执政,这就是最大的尊敬,如果父王您已经无可救药,那孩儿也绝不会这么干。” “那倒也是。”姬扁欣喜地点点头,如今能够得到儿子的认可,哪怕只是一点点,那是也他最开心的事,又问道:“对了,你今儿怎么又这打扮?” 姬定道:“因为孩儿准备出门了,故此先试试各种装扮,看看哪一种与之前的反差最大。” 其实现在的姬定,是非常在意自己的穿着,这也跟他之前的家庭教育有关,他可不喜欢邋里邋遢,故此他当初还教训姬扁不要搞得太邋遢了,那可不是讽刺,他是认真的,但是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出门的决定,故此才一直保持那个放荡不羁的形象。 其目的就是为了将来自己出门不会被人认出来,方才姬扁的神情已经说明他其实是非常成功的。 事实也是如此,随着姬扁重新出山,他渐渐淡出大家视野之后,在大家的脑海中,仅留下一个披头散发,睡袍、短裤的形象,因为那个形象太特别了。 “出门?” 姬扁一怔,“你要去哪?” “濮阳!” “你去濮阳作甚?”姬扁纳闷道。 “找郑姬。” 姬定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 “郑郑姬!” 姬扁愣了愣,旋即就给了儿子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呵呵道:“这哪用得着你亲自去找,父王请她来成周便是。” 言下之意,就是别把自己看的太低了一点,你大小也是一个世子啊! 我看着很饥渴吗?姬定无奈道:“孩儿只是顺便去见识一下,孩儿还有更重的任务在身上。” 任务?重铸大周盛世。姬扁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问道:“那你跑濮阳去作甚,那卫国就还不如咳咳,也不比咱们洛邑好多少,你去那里能够有何作为。” 姬定道:“孩儿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孩儿毕竟年幼,涉世不深。” “咳咳,你也就是看着年幼。”姬扁打断了儿子的话。 “孩儿指得也就是看着年幼,但这就是一个劣势。”姬定笑了笑,又道:“而关于齐、秦、楚等大诸侯国的问题,孩儿也与父王谈过,孩儿单凭一己之力,是难以吞下整个国家。但是卫国的话,领土并不大,且国内关系相对也比较简单,孩儿还是有机会能够吞下卫国的。” “就算你吞下!”姬扁话说到一半,问道:“你你说什么?你你一个人要将卫国给吞了。” 姬定点点头。 姬扁长大嘴巴,半天都合不上,过得好一会儿,他喉咙里面发出咕噜一声,嘴巴一合,立刻又道:“这这怎么可能?” 姬定道:“孩儿有认真分析过,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具体怎么做,就还得等孩儿去到卫国,才能够决定。” 姬扁想到东西二周,倒也觉得这并非是完全不可能,道:“其实你若真去卫国的话,父王也是比较放心的,毕竟卫国多君子,凡事都还讲道理,且离洛邑比较近,但是父王还是舍不得你,你如今才多大,就跑那么远去,还必须隐瞒身份,你叫父王如何放心的下。” 姬定道:“孩儿此去,先要了解卫国的情况,这可能就要花上一两年光景,关键孩儿待在这里,每天都得装傻充嫩,甚至还得异装示人,孩儿也很累啊!” 姬扁皱了皱眉头,道:“但是你若不在,父王一个人怕撑不住啊!” 姬定笑道:“父王你要管得其实就是一件事。” “何事?” “外交。” 姬定道:“父王一定要明白,为什么议会那些人会尊重父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只要父王还在,洛邑就在,若是没有父王,洛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故此父王唯一要负责的就是与诸侯打交道,只要处理好这事,那么父王就能够在这里保持极高的威信。” 姬扁忐忑道:“这这父王能够处理好吗?” 上回外交就差点搞得亡国。 姬定道:“之前孩儿已经帮父王铺好路,就是当初回赠秦君黄纸,如无意外的话,秦君应该会喜爱这黄纸,接受父王的恩赐。” 姬扁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你不说父王差点都忘记了,今儿父王来找你,就是因为秦君派来使臣,答谢余的恩赐。” 姬定微笑地点点头,道:“父王可利用这黄纸与诸侯打好关系,孩儿相信不久之后,其它诸侯便也会派使臣前来,因为秦君如此尊奉天子,让他们也会意识到父王的价值所在,另外,如果父王仅恩赏秦君,也非他们所愿意见到得,故此父王也要赠予他们相等的黄纸,并且年年都要赠送。” 姬扁道:“那也得看他们有何表示。” “不需要。” 姬定笑道:“如果各诸侯都用咱们的黄纸,那咱们的黄纸还怕卖不出去吗?这可就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姬扁稍稍点头道:“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姬定微微笑道:“不过这买卖上的事,就不劳父王操心,孩儿已经安排坤才来管理,父王您一定要记住一点,表面上一定要在诸侯中间保持中立,万不可偏向任何一个诸侯,但实际上,我们的外交主要是针对两个诸侯国。” “哪两个?” “第一个,韩国。”姬定道:“咱们洛邑几乎就在韩国国内,任何诸侯国若想出兵洛邑,必然是要先出兵韩国,而秦君威慑会慢慢减弱,我们的保护国,还是韩国,故此与韩国的外交,始终是我们的首要外交,我们必须要与韩国交好,而且还不能仅仅是在口头上,今后不管韩君宠信任何一位大臣,我们必须花重金得到这大臣的支持。” 姬扁听着有些憋屈,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状况,问道:“那第二个又是谁?” “秦国。” 姬定道:“与秦国的外交,倒不是怕他们来打咱们,而是与三晋(赵、魏、韩)有关,周边能够威胁到我们的,主要就是三晋,而秦国对他们而言,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如果我们保持与秦国的友好来往,这等于是给他们保留一个与秦国对话的机会,实在打不过,他们还能够通过父王与秦国谈判,只要有这份价值在,他们就不会轻易动洛邑。” 姬扁问道:“难道他们就不会担心我们与秦国联合吗?” 姬定闭了闭眼,道:“父王在说出这个问题前,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秦国会不会要咱们。” “!” 姬扁尴尬不语。 打得过,少你一个也打得过;打不过,多你一个也打不过。 这种合作对于秦国而言有何意义? 姬定见姬扁始终有些焦虑,于是又安慰道:“父王也莫要太过焦虑,孩儿只是去濮阳,离这里也不是很远,若真有问题,孩儿会马上回来,亦或者传信给父王。” 对呀!濮阳离这里也没有多远,定儿随时都可以回来。想到这里,姬扁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姬定道:“孩儿已经安排人前去打探环境,等他们在那边布置好,孩儿就可以出发了。” 姬扁点头道:“吾儿行事恁地小心,父王也就放心不少啊!” 姬定笑道:“孩儿可是最怕死得。” 第二十一章 周先生(求月票,求收藏) 怕死! 这绝对是一句大实话。 正是因为怕死,姬定才站出来,还清债务,消灭东西二周,也正是因为怕死,他才决定离开洛邑。 这可是战国,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不进则退,而是不进则亡,若想存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而就他个人而言,他也不愿意天天待在宫里面,他自己也想去外面闯一闯。 在三个月后,姬定便悄悄离开了洛邑。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姬扁对于姬定要出门是充满着担心,但如今他更多的是相信姬定。 因为在这三个月期间,洛邑发生的一切都如同姬定预计的那般。 秦国使臣刚刚离去,韩国使臣接踵而至,表示希望天子也能够赐黄纸于韩国。 言外之意,也就表示尊奉天子。 其实在洛邑统一之后,韩国对此一直没有表态,并且还收留了东周国国君姬昭。 然而,在诸侯国中,韩国一直将洛邑视作自己的势力范围,对于洛邑的干预也是最大的,韩国的表态,也就预示着洛邑的外部危机暂时解除。 之后赵国也遣使前来洛邑。 毕竟洛邑是战略要地,赵国也不会允许洛邑完全靠向韩国。 如今的天子就如同那信用货币一般,诸侯承认他,他才有价值,若都不认的话,那就什么都不是。 而嬴驷之所以尊奉天子,只是想打消诸侯的疑虑,我可没有想取代天子,你们别都针对我。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这也让其他诸侯国看到这天子还是有价值的。 诸侯纷纷派使臣前来,姬扁一时间是风光无限。 要知道在几个月前,他都已经做好亡国之君的准备,是姬定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也是为什么姬扁对于姬定此番出行充满着信心。 \n 一年之后。 战国无太平! 是一刻太平都未曾有。 各诸侯国还在不断的相互征伐。 然而,身处在中原中心的卫国,却是一片安宁,平和,完全没有一丝丝紧张的氛围。 不是卫国超凡脱俗,而是他们也已经躺平了。 这个国家看似繁荣,生气勃勃,但其实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未来,这也是为什么卫国一直都在对外输出人才,可不是他想输出,而是被迫输出,平台太小,留不住人才。 不过两年前卫国迎来了一位新国君,也就是卫孝襄侯。 卫国许多大臣盼望着这位新国君能够给卫国带来一点新气象。 冬去春来,明媚的春光照在大地上,万物呈现一片生机,使得濮阳城内的国人们纷纷来到郊外踏春。 在一片青绿的田野边上,两个中年文士徐徐而行,其身后还跟着三个小书童和四个护卫。 那位四十岁左右,身形高瘦,身着蓝衫,留着一缕山羊胡的文士乃是当朝上大夫殷顺且,而他身边的那位年纪稍轻,身形微胖的男人名叫富术,是当朝士大夫。 然而,在如此美景之下,二人却是愁绪满脸。 “大梁也真是欺人太甚,我们君上是如此谦卑的上门讨要一个胥靡,且不惜出以重金交换,他们却仍置之不理,真是岂有此理。”殷顺且充满愤怒地骂道。 他口中的“胥靡”,是一种刑罚名,指的是那些服劳役的奴隶或刑徒。 原来在不久一个卫国的胥靡逃去了魏国,卫国国君便派人前去大梁索要这个胥靡,并且愿意拿重金赎回这个胥靡,不曾想大梁方面对此置之不理。 富术道:“听闻魏王之所以不愿归还那个胥靡,其原因是因为那胥靡治好了魏王后的病。” “那又如何?难道一个胥靡比两国之间的关系更重要吗?”殷顺且神色激动地言道。 富术瞧了眼他一眼,嗫嚅几回,终究是没有出声。 他本想说也许魏王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这话说出来,可真是太伤自尊了。 这就是弱国的悲哀之处。 殷顺且心里哪能不明白,又是长长一叹道:“若非君上有意要借此事来严明法度,我们也不会陷入这般被动啊!” 其实这个胥靡还就是一个普通胥靡,也不是什么敏感人物,只不过卫国国君希望借此来严明法度,一个胥靡出逃,我都愿意大费周章将他赎回来,让他继续服刑,这就是违法必究,此与商鞅立木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可惜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富术苦笑道:“想来当初君上也没有想到,他亲自去要人,魏王竟还是不愿意放人。” 殷顺且又道:“可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不知你可有对策?” 富术摇头叹道:“如今这大国欺负小国,已是常态,魏王根本就不讲道理,我暂时也未想到办法。” 殷顺且重重叹了口气,突然双目看向前方,语带诧异道:“那是什么?” 富术闻言,也举目看去,但见前面有着一条河流,而在岸边却有着两个大轮子在转动。 二人心生好奇,于是走了过去。 待他们行至大轮子前,但见那水轮转动时,竟将河中之水引入田间,富术当即哎呦一声:“这可是宝物啊!” “此物真乃鬼斧神工!” 殷顺且不禁也是眼中放光。 当今的灌溉绝大多数都是百姓拿着木桶去河里打水灌溉,最多也就是用一些非常粗糙的工具,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人们一直也都在想办法,如何提升灌溉的效率。 毕竟民以食为天。 这水轮可真是他们盼望已久的灌溉工具,不曾想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可真是大大的惊喜啊! 殷顺且又左右看了看,见到一个年轻农夫正坐在河边歇息,于是上前问道:“请问一下,此轮是何人所做?” 那农夫瞧他指向水轮,立刻道:“这水轮乃是我们周先生所创。” “周先生?” 二人相觑一眼。 富术又问道:“你说的周先生是?” 农夫立刻是一脸骄傲道:“周先生乃是我们下湾村的老师,我们周先生可是厉害,上至天,下至地,是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我们下湾村的村民也因为周先生,这日子过得可是一天比一天好。” “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富术有些不太相信,于是问道:“你可知周先生现在在何处吗?” 农夫摇摇头道:“前日周先生刚刚上山采药,至今还未归,我也不知先生在何处采药。” 二人听罢,略显失望,与农夫别过之后,便沿着阡陌小道往前走去。 行得一会儿,忽闻一阵香气袭来,寻香望去,但见大路边有着一个小草棚,草棚下置于一个土灶,灶上堆着一摞样式奇特的蒸笼,不少游人坐在草棚下,人人手中拿着一个白白的,好似面饼的东西,吃的是津津有味。 正好二人行得多时,肚中有些饿,于是走了过去。 那店家乃是一个老头,富术便问道:“老丈,你这卖得是甚么?” 那老丈回答道:“包子、馒头。” “包子?” “是的,里面添加腌菜的唤作包子,没有腌菜的叫做馒头。” 那老丈一边解释这,还一边揭开笼盖,指给他们看。 富术从未见过这面点,于是问道:“不知这是哪国美食,以前可从未听过啊!” 那老丈忙道:“这包子和馒头是我们周先生所创。” “又是周先生。”殷顺且诧异道。 正当这时,一个客人上前付账,那老丈便转身忙活去了。 过得片刻,忽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大父,你算错账了,两个包子一钱,四个馒头一钱,这位客人一共要了三个包子和六个馒头,一共是三钱,而不是两钱。” 殷顺且、富术低头看去,但见说话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不禁面露惊讶之色。 这普通家庭的孩子都这么聪明了吗? 那老丈挠着头道:“是吗?” 那游人呵呵笑道:“老丈,你这孙女可真是聪明伶俐啊!是三钱没错。” 那老丈呵呵道:“这都是我们周先生教得好。” 那小女孩趁着老丈与客人说话时,小手偷偷拿得一个包子,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向旁边的草地上,嘴里朗诵着:“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但见草棚边上的草地上还有四五个小孩在嬉闹,听着小女孩的朗诵,他们也跟着朗诵起来了。 富术低声道:“看来这位周先生还真是一位奇人呀!” 殷顺且点头笑道:“如今我还真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周先生。”说着,他突然顿了下,“那不是郑公主的马车吗?” 富术偏头看去,但见那片草地旁停着一辆马车,一位模样极为俊俏公子正好从车上下来,向那群小孩走去。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俊俏“公子”其实是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 但见那女子来到那群小孩旁,语气温和地问道:“你们方才朗诵的诗歌是何人教你们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旁边有人言道:“应该是周先生。” 女子偏头看去,忙颔首一礼道:“原来是殷大夫、富大夫,失礼、失礼。” 殷顺且、富术正欲回礼时,一个小娃突然睁着大眼睛道:“你们怎知这是周先生教我们的。” 富术笑道:“如此优美的诗句,除了周先生,也没有人作得出。” 那小娃傲娇道:“老先生说得可真对,我们周先生可是厉害了,又会作诗,又会算术。” 小女孩补充道:“还会做菜。” “不止,不止,先生还会看病” “还有,还有,你们忘记那大水轮了么?” “对对对。” \n 说着说着,那几个小孩也不顾殷顺且他们,自顾聊得不亦说乎,话里话外,都快将那周先生说成神人。 殷顺且也没有再打扰他们,悄悄来到路旁。 富术笑道:“是不是方才那些小娃朗诵的诗歌,又令公主思念起故国来。” “让富大夫见笑了。”郑公主微微颔首,又转而问道:“不知这周先生是何人?” 殷顺且摇摇头道:“我等也是今日才听说的,不过现在看来,这周先生还真如那些小娃所言,好像是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正当这时,殷顺且的仆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些包子、馒头。 殷顺且笑道:“公主要不要尝尝?” “多谢。” 郑公主摇摇头。 富术笑道:“这包子、馒头可也是周先生所创。” “是吗?” “公主何不尝尝,看看这位周先生是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那我倒是要尝尝看。” 郑公主接过一个馒头来。 这富术好美食,拿过一个包子来,大咬一口,一种从未尝过的松软,令他睁大双眼,仿佛在问,我吃的是什么?未来得及思考,菜汁溅射,顿时胃口大开,驱使着他的唇齿进行加速运动。 殷顺且、郑公主亦是盯着手中被咬过一口的馒头、包子,神色稍显惊讶。 \n 夕阳西下,只见一个翩翩少年与一个壮士拉长着影子,一前一后走在去往下湾村的泥土小道上,那壮士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竹篓。 “周先生。” “周先生回来了。” “周先生。” “先生。” 但见田间、路上的村民们,见到这位翩翩少年,纷纷放下手中的活,热情地迎了过来。 这翩翩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世子姬定,一年前来到濮阳,且改名为周济。 第二十二章 正巧也长大了   虽然只是时隔一年,但这一年刚好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姬定不但长高不少,声音也有所改变,褪去了脸上的稚嫩,再加上他擅于打扮自己,使得他看上去要更加成熟一些,无论从气质上,还是模样,都发生一些变化,纵使姬扁恐怕也难以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围过来的村民们,与姬定是家长里短,聊得是没完没了,虽然姬定才出门几日,但却好像有大半年没有回来。   不过这也难怪,自姬定来到这里之后,下湾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且都与姬定息息相关,哪怕是一日,都是有很多事是可以聊的。   直到来到下湾村东北角的一片小树林前,村民们才与姬定作别,各自回家去。   但见那林中有一篱墙围起的小院,院中有三五茅舍,此处便是姬定的住所。   姬定刚刚入得院内,便有一个女婢从中间那屋快步行出,“先生,您回来了。”   这女婢名叫小莺,是一直在宫里为姬定梳发的丫鬟。   姬定点点头笑道:“家里一切可好?”   “先生放心,一切都好。”   小莺回答时,还顺便帮忙将那大汉身后的竹篓给卸了下来,又向姬定道:“先生,你这回为何去这么久?”   姬定摇头叹道:“你是不知道,这些草药有多么难找。”   小莺瞅了眼竹篓里面的草药,又好奇道:“先生,这些草药是用来医治什么病的?”   姬定道:“这都是用来改善我那牙粉的。”   小莺眨了眨眼,然后哦了一声。   她本因为姬定这么辛苦,采来的药定是一些珍贵药物,哪里知道只是为了改善牙粉。   不过她也并未感到太多惊讶,她是一直跟在姬定身边的,自然也知道这位少主的性格,常常做很多复杂的事,但目的可能只是非常微小的。   刚来这里的时候,姬定成天就逛马市,逛了足足一个月,他们都以为姬定是要买马,结果姬定只是买了一些马毛回去,弄了一个牙刷出来。   之后他又花重金,请来好几名工匠,捣鼓了整整三个月,就为打造一口说是用来做菜的铁锅,结果还以失败告终。   可以说在这一年间,姬定别得没干,成天就是为了那粗茶淡饭,衣食住行去绞尽脑汁。   姬定对生活的态度,就是不要求奢华,但也绝不能马虎,毕竟人的一生是短暂的。   这茅舍亦不例外,外面看着跟普通农舍没有多大区别,但是里面的装潢是非常讲究的,都是铺着木地板的,放着一些桌椅,他是真不习惯天天跪坐着,这太损膝盖,等真的需要膝盖时,万一支撑不起,那会少了很多乐趣。   小莺知道这位少主是很爱干净的,于是又赶紧为姬定打来一盆水。   在外面洗过之后,姬定才入得屋内,小莺又为他烫上一壶自制的茶水,说到这茶水也是充满着血汗啊。   而那大汉则是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   “是先生回来了。”   忽听得一声惊喜的叫喊,只见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入得小院。   那大汉淡淡扫他一眼,旋即又继续闭目养神。   中年大叔轻轻哼地一声,也不去理会那大汉,径自入得屋内。   他们三人是为数不多知道姬定真实身份的人,全都是从宫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不过当初从洛邑来濮阳时,吴亨还是派了不少人伪装商人保护姬定,毕竟这是战国时代,路上是非常不安全的。   但在姬定安全抵达濮阳之后,那些人就全都回去了,只有这三人留在姬定身边,小莺是掌管饮食起居,而那大汉名叫莽,乃是赵国人,专门负责姬定的安全,而这个油腻的中年大叔名叫法克,相当于秘书。   “是法克回来了。”   姬定笑着说道。   他之所以选中法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每每叫他的名字时,是可以帮自己发泄一下负面情绪,那么在平时就可以更多保持优雅的一面。   “先生。”   法克略显欣喜道:“今日咱们下湾村这边可是来了不少贵人啊!”   姬定哦了一声,问道:“都有哪些人?”   法克道:“殷顺且,富术,还有那卫国第一美人郑公主。”   哦,是我老婆来了。姬定问道:“那他们是否知道我的存在?”   法克立刻道:“都已经知晓,其实先生之才,早已传到城内,只不过是局限于坊间,他们算是知晓的比较晚的。”   “看来时机已然成熟。”姬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又补充一句,是时候走下一步了。突然又问道:“对了!我让你打听有关那胥靡的事可有消息?”   “都已经打听清楚了。”法克道:“其实这事情并不复杂,原来在卫侯与大梁第一次交涉后,大梁方面就已经抓住那胥靡,可那胥靡本是一个方士,还知晓一些医术,恰好当时魏王后抱病在身,那胥靡阴差阳错的又治好了魏王后的病,故而大梁方面才不肯放人。”   姬定微微皱眉,问道:“就仅仅是如此吗?确定没有别得原因?”   “我们的人在大梁已经打听的非常清楚,就只是这么简单,绝对没有别的原因。”法克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这个魏王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啊,若有机会,我一定要跟斩鸡头,烧黄纸。姬定眸光闪动几下,道:“那卫国方面呢?”   法克道:“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那卫侯前前后后已经派了四拨人前去交涉,但只有第一拨人见到了魏王,之后派去的人连魏王的面都见不着,我估摸着卫侯也不会再派人去了,毕竟这也太丢人了,我听说许多大臣也在劝卫侯就此罢休。”   姬定笑道:“那可不一定。”   法克好奇道:“为何?”   姬定并没有回答,只是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法克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哦,脍炙酒舍今日派人来赠予厚礼,答谢先生的帮助,嘿嘿,先生的烫发术,令他酒舍的舞妓是大受欢迎,也让脍炙酒舍成为濮阳第一酒舍。”   姬定斜目瞧他一眼,道:“你没有少去捧场吧。”   法克嘿嘿道:“我就去过一两回。”   姬定道:“玩不要紧,但是不要被人玩了。”   法克笑意一敛:“是,我记住了。”   这一年来,他早已经摸清这位少主的脾性,平时说话可以随意一点,但是当他认真的时候,你就必须得更加认真。   “咱们撒了一年的鱼饵,这些大鱼也应该上钩了。”姬定笑了笑,又向法克吩咐道:“你立刻去加大宣传力度,正巧我也长大了,是时候出门走走了。” 第二十三章 逼格(求月票,求收藏)   在这个血统贵族渐渐瓦解,且又没有科举的乱世,这天下人才如何就业?   很简单。   名气!   只要你有名气,或者说有名人推荐,你就能够就业。   故有名士一说。   当然,这名气未必与能力相等,如果你会炒作的话,哪怕就是徒有虚名,亦能就业。   因为如今对于人才的需求,还在不断地上升中,如今更是盛行养士之风。   而这卫国虽小,但素有君子之国的美誉,可见卫国是人才济济,而如今的人才,大多数也都是文人,且多半是出自贵族。   这文人多,贵族多,且又开放和自由,那么濮阳这娱乐行业自然也是非常发达,但凡大一点的酒舍,皆有歌妓、舞妓供文人取乐。   当然,文人以妓取乐,那也是雅,除此之外,那便是俗。   其实所谓的雅俗之分,仅在于参与者的身份是高贵,还是低贱,就仅此而已,至于干得是什么事,其实并不重要。   \n   饕餮酒舍。   “主人,主人,小人已经打听到了。”   一个店家入得屋内,喘着大气向屋内坐着的中年男人禀报道:“原来那烫发术,是那脍炙酒舍从下湾村一个名叫周先生的人那里请教来的。”   “周先生?”   中年男人摇头道:“未有听说过这人啊!”   那店家忙道:“主人莫不是忘记了,您之前让小人打听那包子和馒头吗?”   中年男人愣了下,问道:“这二者有何关系?”   那店家道:“那包子、馒头也是那周先生所创。”   “哎呦!看来这还真是一个高人啊!”   中年男人微微一惊,突然站起身来道:“你立刻去准备一下,我也要去拜访那位周先生。”   那店家道:“可能还得过几日。”   “为何?”   “因为小人听说周先生只在十五会见宾客,平时是不见客的。”   \n      这日,一辆马车缓缓来到下湾村,来到村口时,领头的护卫突然叫停了马车,旋即他又向抱拳向车内的人禀报道:“主公,这这村里好像不准车马通行。”   话音刚落,一手掀开门帘来,车内坐着的正是当朝卿大夫殷顺且,他抬目看去,只见村口的大树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车马、轿子皆不得入村”。   “真是好狂妄的语气。”殷顺且笑呵呵道。   这寻常人哪能够坐马车、轿子,可见就是给他们这些达官显贵看得呀!   不过殷顺且也没有显摆官威,而是下得马车来,带着两个仆人入得村内。   正好一村民扛着锄头行过,殷顺且立刻叫住那村民,正欲询问“周先生所住何处”时,那大叔却不等他开口,手指小树林那边,道:“先生就住在那树林里面。”   言罢,也不等殷顺且说话,就扛着锄头往村外走去。   这令殷顺且有些懵逼,难道这下湾村的村民都能够未卜先知?   神奇!   太神奇了!   殷顺且不禁是暗自咋舌,揣着好奇,往树林那边行去。   可刚来到树林前面,就听得一阵争执声。   “我出出五百钱。”   “我出六百钱。”   “九百!”   “一千。”   “阿呀呀呀!岂有此理,这周先生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见?”   “我可没有不让你见,可我也想见,小莺,反正不管这人出多少钱,我都比他多出一百钱。”   “呀呀呀,达贵,你真是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   “来啊!怕你不成。”   \n   殷顺且举目看去,只见两个中年男人在树林前相互推搡着,而在旁边还有六七个商贾打扮的男子围观着。   他身边的仆人突然道:“主公,那二人好像是脍炙和饕餮的店主。”   “是他们?”   殷顺且好奇道:“他们怎会在这吵起来。”   那仆人不太确定道:“小人想他们应该是为了那烫发术。”   “烫发术?”   “是的。”   那仆人解释道:“近日那脍炙酒舍寻得一种烫发术,能够使得舞妓变得更加漂亮,故而抢了不少饕餮酒舍的买卖,而就在最近大家才知晓,原来这种烫发术乃是这位周先生所创。”   “原来如此。”   殷顺且点点头。   站在树林前的小莺,瞅着这两个岁数加起来都快过百的大叔推搡着,小脸不免露出郁闷之色,于是转头求助身旁的莽。   莽瞧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你们别打了,这样打,那会打死人的。”   “我就是打死他这个小人。”   砰!   “哎呦!好你个达贵,你来真的,我杀了你。”   \n   这莽一开口,二人顿时从推搡上升到扭打。   小莺皱着眉头看向莽。   莽是一脸无辜啊!   “咳咳!”   听得一阵咳嗽声,大家回头看去,见是殷顺且走了过来,那扭打的二人立刻分开来,战战兢兢道:“大大人。”   这年头的“大人”可不是泛指官员,而是特指王公贵族,且双方阶级相差很大,才会这么称呼。   殷顺且并没理会他们,上前去,向小莺拱手道:“殷某人是慕名前来拜访周先生,劳烦二位通传一声。”   小莺睁着纯真的大眼睛道:“若您想见我家先生,可得先与他们竞价。”   “!”   殷顺且身边一位仆人顿时跳出来,怒斥道:“大胆,小小女婢也敢在我家主公面前放肆。”   莽突然回过头来,呆呆地望着那仆人。   那仆人见莽看来,更是火冒三丈,正欲训斥时,却被殷顺且的眼神给制止。   殷顺且向小莺问道:“何谓竞价?”   他事先并未打听清楚这些规矩,就直接来了,毕竟他可是当朝上大夫啊。   小莺道:“我们先生每个月十五都会拍卖一顿午饭,价高者得,且计时一个时辰。”   殷顺且是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方才那村民为何知道他是来找周先生的,不过他也是碰巧撞上这十五,并非是事先就打听清楚了,不禁笑道:“我原以为你家先生乃是世外高人,可不曾想也被这名利所缚啊。”   语音中透着一丝失望。   什么高人,你这分明就是躲在这里敛财啊!   小莺只是呆萌地看着殷顺且,我就一收钱的,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正当这时,法克突然从树林中走出来,道:“殷大夫此言差矣啊,来求见我家先生的,多半也是为求财而来,我家先生收取一些钱财,也是理所当然吧。”   殷顺且打量下法克,只觉有些诧异,因为这寻常人见到他腿都是软的,哪里还敢反驳他的话,然而,这小小仆人不但不畏惧他,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可见这周先生并非是浪得虚名,他又瞧了眼在旁商人们,笑着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他说着轻轻一挥手,他身边的仆人是极不情愿的将一金交予小莺。   其余商人纷纷表示不出价。   谁敢跟殷顺且竞价。   疯了吗!   况且他们也竟不过啊!   固执的小莺还是坚持喊得三声,见无人应答,这才宣布将这顿午饭有殷顺且竞得。   法克也立刻邀请殷顺且入得林中茅舍。   但见中间那屋门前站着一个翩翩少年,见他来了,便是迎上前来,作揖一礼,“周济见过殷大夫。”   殷顺且并不知周先生真实之名,其实知道的人也非常少,大家都称呼他为周先生,殷顺且就以为这少年乃是周先生的书童,但他也不敢怠慢,微微拱手道:“殷某冒昧拜访,不知你家先生现在可有空闲?”   法克神色古怪地瞧了眼殷顺且,讪讪道:“殷大夫,这便是我家先生。”   殷顺且听得双目睁圆,打量着面前这位翩翩少年,震惊道:“你你是周先生?” 第二十四章 先生大才   在来之前,殷顺且想象中的周先生,年岁至少也比他大上一些,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倒也不是他尊老歧幼,只不过学问和阅历这都是需要岁月的积累,既然这周先生是无所不知,那自然是上了年纪。   就算不上年纪,好歹也三十来岁,你这好了,直接来个十多岁的少年。   这真是令人尴尬!   如果知道周先生就这般年纪,他方才也就不会这么谦卑。   这又不是上青楼招妓,咱要个御姐,你硬塞个萝莉,那也是能够接受的呀!   而殷顺且的惊讶,自然是在姬定的预计之中,他非常谦虚道:“不敢,不敢,这先生之名,实乃村民们过誉之称,济愧不敢当。殷大夫,屋里请。”   殷顺且微微一怔,自知有些失态,又见这位少年气度不凡,谦虚之下,并无半点卑微,一时也不敢怠慢,还是拱手回得一礼,便与姬定入得屋内,但也没有方才那般尊敬。   这会客的地方,就还是根据当下人们的习惯设计的,是没有椅子的,木地板上就垫着两个草垫,中间一张小矮桌。   小莺也赶紧端上一些早就备好酒菜。   虽是香气扑鼻,但殷顺且没有一丝用餐的想法,因为他至今都还是处于震惊中,于是试探道:“想不到人人交口称赞的周先生,竟如此年轻。”   姬定微微苦笑道:“实不相瞒,几乎人人见到我都这么说。”   “倒也不意外。”殷顺且点点头,笑道:“因为这确实令人感到惊讶啊。”   姬定解释道:“家父乃是下湾村人,在年轻时便就出门经商,赚得一些钱,后来在洛邑遇到家母,不久便生下我,可惜在生下我时,家母不幸去世。而之后家父便带着我到处做买卖,期间因缘巧合,又遇到了三位良师,教会我不会少学问。但是家父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够回这里造福村民,可惜一年前家父染上恶疾去世了,为了完成家父的遗愿,故而我就回到了这下湾村。”   这话是半真半假,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但是由于战争原因,这一家人都被杀了。   在那几个月,姬定就是命人专门布置这事。   他在生活上都是如此讲究,那么工作方面,他自然也要求尽量做的完美。   即便是去问那些村民,不少村民也都认识姬定的口中的“父亲”。   “原来如此。”   殷顺且抚须点点头。   这一番话看似是周先生在说自己的来历,但其实也是帮殷顺且解惑。   为什么他懂得这么多,一,遇得三位良师;二,自小就与父亲周游列国,见多识广。   不过殷顺且还是觉得有些离谱。   太年轻了一点。   殊不知姬定也不想,他都已经等自己长大,等了足足一年多啊。   姬定突然道:“殷大夫。”   殷顺且一怔,道:“何事?”   姬定犹豫片刻,报以歉意地微笑道:“这一顿饭只有一个时辰,若是无事的话,我陪殷大夫聊聊也行。”   殷顺且诧异地瞧了眼姬定,姬定这言外之意,就是你这大夫归大夫,咱吃饭归吃饭,一个时辰后,你还是得走人,你有话就赶紧说。   而殷顺且在来之前,他就只是想拜访一下这位高人,可没有别的意思,方才花钱,也是意料之外,可没有想到周先生这么年轻,这还怎么拜访呀!   我堂堂上大夫,上门求教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这是哪来的自信啊。   可转念一想,这不来也来了,这钱不花也花了,面子早就没了,何必还在乎那么多,殷顺且倒真想看看这年轻小子,是否真的那么厉害,他稍一沉吟,道:“我今日前来,还真有一事相求?”   姬定神情淡定地问道:“请说。”   单单这两个字,已是让殷顺且心下微微一惊,我所求之事,能是一般的事吗?这小子却是如此淡定。他思量再三,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不知先生可有听闻那胥靡之事?”   姬定道:“可是那逃去魏国的胥靡?”   “正是。”   “此事济也略有耳闻。”   “如今魏王扣押着这胥靡不肯归还,不知先生可有妙策解之?”殷顺且问道。   姬定沉吟半响,道:“济私以为之所魏王扣着那胥靡不还,乃是卫侯诚意还不够。”   殷顺且道:“百金换一个胥靡,这还不够诚意吗?”   姬定笑道:“难道殷大夫认为魏王缺那点钱吗?”   殷顺且一时语塞,问道:“那先生以为到底如何才够诚意?”   姬定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座城池!”   “一座城池?”   殷顺且睁大双眼。   姬定点点头,道:“魏王如今缺得就是土地。”   殷顺且愣得半响,实在是忍不住笑得几声,“呵呵。我还以为先生会有一番妙论,可不曾想竟如此幼稚,若是能够花一座城池去交换这个胥靡,那我又何必花钱来请教先生。”   最后这个“先生”可真是充满着讽刺意味。   若非之前他就是这么称呼的,不太好改过来,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叫的。   姬定笑道:“殷大夫先勿要着急,我话还未说完。”   殷顺且递去两道疑惑的目光。   姬定笑道:“我的意思是,只是去跟魏王这么交涉,但最终结果是魏王将胥靡送回,而并不会要我们的城池。”   殷顺且皱了下眉头,忙问道:“这是为何?”   姬定道:“魏王要取我国城池,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可若是以这种方式得到我国的城池,那其他诸侯,及天下有识之士,又会如何看魏王?利用一个有罪在身的逃犯胥靡去要挟邻国,索要土地,这只会让魏王贻笑大方,得不偿失啊!”   殷顺且沉思少许,道:“话虽如此,可魏王亦可不答应。”   姬定道:“卫侯若是提出以一座城池去交换,这足以表明卫侯的决心,在如此情况下,魏王若还是不答应,这必然会令两国之间出现裂痕。   近几年来,魏国到处惹是生非,引得周边邻国都对魏国不满,而我国算是对魏国比较忠心的。殷大夫方才认为以一座城池去交换一个胥靡,乃是幼稚的想法,这话不错,可是反过来说,因为一个胥靡而去得罪一个邻国,这难道又是成熟的想法吗?”   殷顺且双目一睁,是呀!我从未试着反过来想。可旋即他又沉思起来。   过得半响,殷顺且突然拱手一礼,道:“先生大才,真是令吾辈汗颜,方才冒犯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姬定不紧不慢回得一礼,道:“不敢,不敢,我收了钱,就该大夫分忧。”   殷顺且尴尬一笑,这钱给的值,可真是太值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道:“先生此计虽妙,但但恐怕君上,以及朝中其他大臣不会答应的。”   姬定微微笑道:“难道殷大夫认为卫侯还有得选择吗?” 第二十五章 伤害不大...   “立刻去调查一下此人的来路。”   出得村口,殷顺且便向自己的随从嘱咐了一声。上得马车后,他又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当真有这等奇才,小小年纪就能够看得如此透彻?”   其实他疑惑地不是姬定这番话有多么高明,而是结合姬定的年纪,他觉得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故此他猜想姬定背后可能有高人指点,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个高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他作为朝廷大臣,自然是要调查清楚这一切的。   \n   “将这些饭菜拿去给小竹她们吧,作为她们努力学习的奖励。”   姬定抬手引向那桌并未动过的美味佳肴,向小莺吩咐道。   小莺应了一声,便上前来收拾。   他们都是跟姬定吃一样饭菜,有些饭菜还都是姬定亲自下厨的,故此这些饭菜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姬定也起身出得门去。   在院中站着的法克,见姬定出来了,便道:“先生,这殷顺且来了,估计今后上门的人会越来越多,其中可能还不乏王公贵族,咱们十五的规矩可能维系不了多久,我估摸着那殷顺且今日也是正好撞到这十五,否则的话,这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当然是不见。”姬定道:“你若不坚持,那只会更加麻烦。”   逼格!   认真的说,这是很重要的。   他不能亮出自己的身份,那么周济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若是还丢了逼格,那他可就得对每个人卑躬屈膝,这他可是做不到。   他一定要捍卫自己的逼格。   \n   然而,那殷顺且到来之时,刚好被城内两大酒舍的店主给看见了,这哪里还瞒得住啊。   殷顺且何许人也。   当朝上大夫,同时殷家亦是传统贵族,地位非常显赫。   他竟然花钱求见这位周先生。   那这位周先生真的是高人中的高人啊!   故此不到几日功夫,“周先生”之大名,便在濮阳城内传得是沸沸扬扬,同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之前姬定帮助的都是一些商贾,他的名气只是流于坊间,但这回可不一样,可是有着质的改变,因为这已经引起贵族们的注意。   永远不要低估这年代世家大族对于人才的渴望。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下并非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招募一个人才,是要遇到很多人竞争的,可不像以后的人才,都求着为一个人服务,是完全调转过来,导致人才是越来越不值钱,皇帝杀几个也都无所谓。   故此这也引来不少人欲前往下湾村,一探究竟,虽然如今大家都已经知道周先生只在每月十五会见一位宾客,而这其中就包括复国心切的郑公主。   “公主,您看,那就是周先生所创的大水轮。”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突然朝着马车内说道。   窗帘立刻掀开来,一个精致的脸庞出现在窗口,她举目看去,只见河边站着不少人,相互交谈着。   这水轮无疑是“周先生”最为耀眼的代表作,没有之一,殷顺且只是起到一个名人效益,关键还是这水轮,因为如今的灌溉,效率实在是不敢恭维。   而如今的田地主要是集中在大贵族手中,都是那种一望无际的,这水轮可真是太对贵族们的胃口,他们立刻派人前来学习制作这种水轮。   这无疑又狠狠地为周先生宣传了一波。   导致很多人都跑来参观这水轮,俨然已经成为下湾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过得半响,郑公主来到下湾村口,只见村口站着不少人,是清一色的贵族子弟,因为好奇心最重的就是这些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   听到下湾村出现这么一个人物,他们立刻就赶了过来。   而他们可不会守什么规矩。   只见一个肤色黝黑的小子在村口冲着一个油腻大叔叫嚣道:“不见?我姜季武今儿还非得要见,不但要见,我还不会给钱,你家先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么?那行,今儿只要你家先生能够打赢我,那我以后就再也不来打扰你家先生了,否则的话,我今儿就要将你们这下湾村都给拆了。”   随他而来很多贵族子弟也是纷纷起哄。   而躲在里面的村民,则是瑟瑟发抖中。   “公主,好像是姜季武他们。”那老妇说着,又道:“要不我去制止他们,说不定不需要等到十五,也能够见到那位周先生。”   这老妇并非是一般的仆从,这年代可不流行什么贴身丫鬟,主要是因为当下的贵族都觉得,安排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在自己女儿身边,是没有多大的教育意义,故此都是安排一些年长妇人作为女儿的傅姆,同时也负责启蒙教育,里面可是有着老师的成分,地位自然也不一般。   “不用!”   郑公主摇摇头道:“倘若连这些人都无法摆平,那我还见他作甚。”   话音刚落,又听得有人喊道:“来人了,来人了。”   郑公主侧身看去,只见一个大汉和一个女婢走了出来,那大汉肩上还扛着大木偶。   这二人自然莽和小莺。   莽将木偶往村口一立,小莺便道:“我家先生说了,诸位皆是身份显贵之人,但拳脚无眼,先生怕出手会伤到诸位,这我家先生可是担待不起。”   “怕伤到我?”那个唤作姜季武的年轻小子气鼓鼓道:“你家先生忒也瞧不起人了,好,若是你家先生能够伤到我,我决计不会怪你家先生,在这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愿为季武作证。”   “哼,你们是瞎了眼么,季武他父亲可是我国大司马,能够伤着他的人,我还真是没有见过。”   “说得是,快去叫你家先生出来,再不出来的话,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n   一旁的狐朋狗友纷纷起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等到他们说完之后,小莺才不紧不慢将小手引向那木偶,道:“这是我家先生专门做来练习武艺的,倘若这位公子能够将它打倒,那我家先生便出来与公子比试一番。”   姜季武定眼一瞧,见这木偶虽然体型与他相差无几,但是风一吹都摇摇晃晃的,这不推一下倒了吗,顿时气得是火冒三丈。   这可真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真是气死我也,你们忒也瞧不起人了,好,待我击倒这木偶,我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你家先生。”   说话时,姜季武便撸起袖子,道:“你们且都让开。”   莽、小莺、法克相视一眼,纷纷退到一旁。   “啊!”   姜季武大吼一声,冲上前去,就是一脚飞踹,但见那大木偶倒地的瞬间,直接反弹回来,姜季武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木偶还能够反弹回来,躲闪不及,直接来了个亲密接触。   砰地一声响。   姜季武顿时是眼冒金星,步伐跟那木偶一致,摇摇晃晃,就喝醉了酒一般。   我是谁?   我在哪里?   “少主!”   “少主!”   两个随从立刻上前来,搀扶着姜季武。   “哎呦!这是妖法!”   “妖法?呀!快跑!”   “快跑呀!”   一旁的狐朋狗友,顿时吓得脸色发青,纷纷跳上马去,作鸟兽散。   姜季武也被两个随从给扶上马车,狼狈逃窜。   村内一个小女娃看到这一幕,嘻嘻直笑,还拉了拉她母亲的手,“阿母,那些人可真傻,被一个不倒翁吓成这样。”   “可不能乱说。”   母亲赶紧制止女儿。   而那些夺路而逃的公子哥们,从郑公主的马车旁经过,但也顾不得那么多,这逃命要紧啊!   “这这是仙法么?”   那傅姆可也是看得神乎其神。   郑公主却是若有所思道:“若真是仙法,那为何不做出双腿来,我想其中玄妙可能是在那木偶的底部。倘若老师在这里,绝对可以看出其中缘由。我们回去吧!”   那傅姆诧异道:“公主不想见见此人吗?”   郑公主苦笑道:“这种情况下,他如何会愿意见我,还是等十五再来吧。”   马车掉头的时候,郑公主又道:“等等。”   傅姆诧异地看着郑公主,但见她望着左前方,那傅姆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村口的小河边,有一个人坐在河边垂钓。   河边有人钓鱼,这不很正常吗?那傅姆好奇道:“公主,你识得那人?”   郑公主嘴角一扬,笑道:“算是识得吧。”   言罢,她便出得马车。 第二十六章 奇货可居(求月票,求收藏)   只见一位清丽秀雅的少女从马车上下来,妆容朴素,乌黑如泉的长发梳至背后,结成发髻,露出那修长雪白的玉颈,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肤如凝脂,面如皎月,上着黑边红裳,下着黑裙,腰间黑绸一束,那袅娜的身段是尽显无疑,同时又平添几分英气。   若只看模样,此女子也不过十六七岁,但其脸上却透着与其年纪不相匹配的成熟,这清纯少女的模样配上高傲御姐的气质,真可谓是万种风情,美艳不可方物。   也难怪当初姬扁对她是赞不绝口。   郑公主来到河边,轻声朝着那位正在钓鱼的人轻声喊道:“周先生。”   但是那人并无反应。   郑公主又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周先生。”   只见那人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一脸呆萌地看着她。   郑公主见到此人竟生得一张如此稚嫩的面孔,不禁微微一怔,忙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她虽然已经听说这周先生非常年轻,但是她想象中的周先生,应该也是个弱冠青年,而眼前这个人可比她还要年轻,关键那稚嫩的脸,怎么也不像个先生。   “哦,没事。”   那人也不在意,回过头去,又再继续钓鱼。   我也真是自作聪明。郑公主暗自嘀咕了一句,正准备转身时,突然又停了下,她仔细地打量着那少年的手,心里又道,也许我并未认错。   于是,她又再度上前,道:“想不到周先生恁地年轻?”   那钓鱼人又回过头来,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郑公主道:“适才村口那么热闹,而你却对此无动于衷,且你又并非聋哑之人,另外,你的手也不像似一个干过农活的人,我敢肯定你便是那周先生,只是我没有想到周先生这般年轻。”   那钓鱼人沉默了一会儿,无奈一笑,收起鱼竿,站起身来,伸手引向村口那边道:“郑公主,屋里请。”   此人正是姬定。   郑公主错愕道:“你怎知道我?”   姬定笑道:“虽然我没有郑公主那么聪明,观察入微,但我会以貌辨人。”   郑公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不禁羞赧一笑。   “公主,这边请。”   “有劳了。”郑公主突然瞟了眼姬定肩上的鱼竿,好奇道:“周先生,你钓鱼不用鱼饵吗?”   姬定哦了一声:“这小河里面没有鱼。”   “!”   郑公主不禁莞尔,当他只是乔装躲在这里。   当二人来到村口时,还在村口跟小莺闲聊的法克不禁好奇道:“先生,今儿不是不见客吗?”   言下之意,我们这都已经准备休假了。   姬定低声道:“不小心被逮着了。”   法克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郑公主听得一个真切,顿时晕生双颊,她就还真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但她也自知是自己不对。   故此当入得屋内,坐下之后,郑公主便非常歉意地说道:“姬舒冒昧上门,坏了先生的规矩,还望先生多多见谅。”   在那春秋时期一般都是男子称氏,以明贵贱;女子称姓,以别婚姻。   这位郑公主就是姬姓,郑氏,郑氏就是来源于郑国,许多人都是以封地为氏,这也就是为什么姬扁、姬定是没有氏的,而她在自家中,是排名第三,又根据伯、仲、叔、季排名来说,本应该叫做“叔姬”,但是进入战国之后,同姓不通婚的禁忌渐渐被打破,姓氏也开始合一,再加上郑国已经亡国,大家为了给予她尊重,以及用于区别,故而大家尊称她为郑公主。   另外,这时期女子是没有大名的,只有姓氏,要到秦汉之后的女子才渐渐有名字,但是这位郑公主是特立独行,自取名为“舒”,其实就是将“叔姬”倒过来念,故名为“姬舒”。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忽略她的名字,因为没有这个习惯,还是只称呼“郑公主”,而一些地位、辈分比她高的人,就称呼她为“郑姬”。   “岂敢,岂敢。”   姬定笑道:“其实我定下这规矩,也只是因为能力有限,帮不了太多人,并非是故意为之。”   “先生过谦了。”姬舒礼貌性回了一句,又道:“我曾偶得一首诗,听闻是先生所作?”   姬定问道:“哪首?”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是的。”   姬定点点头,道:“但这只是因为我父亲的思乡之情感染了我,毕竟我不是在这里出生的,这点与公主可能不一样,公主虽未生于郑国,但却心怀故国。”   姬舒出生时,郑国早已灭亡。   姬舒稍稍一愣,旋即笑道:“先生果真是聪明绝顶,已经猜出我此行的目的,不知先生可有办法助我复国。”   她可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复国之心,她去了很多国家寻求帮助,既然这位周先生知道她这个人,自然也知道她想要复国,对此她也不觉诧异。   姬定沉默少许,才道:“公主若想复国,只有一策可行。”   “还望先生赐教。”姬舒顿时是又兴奋,又紧张。   对于她而言,有策就行,因为这代表着复国的希望,在此之前,她还没有看到任何希望。   “就是公主自己。”   “我我自己?”   “嗯。”   姬定点了点头,道:“公主虽然富有,但还不至于富可敌国,身边又没有千军万马,而且而且公主到底只是一个女人,故此公主最大的本钱,还就是公主这倾国倾城的容貌,婀娜多姿的身段,以及未婚的事实。”   姬舒闻言,美眸中闪过一抹失望。   这听着就还真不怎么高明啊。   说句难听一点,这也能够算策?   但复国心切的姬舒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先生之意,是让我依靠与他人联姻来复国。”   姬定点点头   姬舒又问道:“那不知我该与何人联姻?”   “公主请稍等。”   姬定言罢,便起身去到书柜前,翻找少许,找出一块布来,然后又回到座位上,将布摊平在中间的小矮桌上。   姬舒凝目瞧去,只见布上的图案,乃是一副非常潦草的地图,上面有着各诸侯的势力范围。   姬定正色道:“这是当今世上最具有势力的七大雄主,秦、齐、楚、赵、魏、韩、燕,他们中任何一位,都有实力帮助公主复国。”   姬舒问道:“你的意思让我与其中一位联姻?”   姬定笑道:“公主虽然美丽,但容颜终有老去的一日,可是只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再多美人都能够唾手可得,这二者之间,其实并不难以抉择。另外,这七国国君都心怀雄途霸业,又岂会被一个女人给绊住脚,给自己制造一个新得竞争对手。”   姬舒闻言,当即是一脸窘迫,两颊生晕。   既然没用,你拿来作甚?   成心羞辱我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这真是十分尴尬啊!   姬定笑道:“我拿出此图,只是想告诉公主,这七国虽然实力强大,但公主若想依靠这七国来帮助自己复国,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故而公主在他们眼里,其实是不足为道的,这一点公主应该也理解吧。”   姬舒稍稍点了下头。   如果这么轻松的话,她早就与这些诸侯联姻,毕竟她追寻的可不是真爱,而是要复国,最关键她是没有看过偶像剧,不会成天白日做梦,会有哪个大富豪,或者男明星会无可救药的爱上自己,为自己付出一切。   正是因为她知道,这联姻之策,多半都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故此当姬定提到联姻时,她是感到有些失望的。   姬定又道:“不知公主可有听说过奇货可居的故事?”   “奇货可居?”姬舒念得一遍,旋即摇摇头。   吕不韦如今都还没有出生,她怎么会知道。   姬定便将吕不韦的故事改改名,讲给了姬舒听。   姬舒听罢,似懂非懂道:“这道理我是听明白了,可这奇货不好找啊。”   姬定突然为道:“公主可有与我这般年纪的人谈论复国之策?”   姬舒下意识地摇摇头,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睁大美目看着姬定。   姬定点头笑道:“公主猜对了,鄙人乃奇货也。” 第二十七章 谁是奇货(求月票,求收藏)   汝乃奇货!   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奇!   尤其是连上后面那个“可居”,那更是无比精妙啊!   翻译过来,不就是“此货可睡也”么。   他是这意思吗?姬舒是充满疑惑地看着姬定,但姬定是微笑不语,没有办法,她只能主动问道:“先生之意,是是让我与先生联姻?”   话出口时,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来,更增秀色。   姬定却是非常坦然地点点头。   姬舒看着姬定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道:“先生之才,确实令人佩服,但是先生居于这茅舍之中,又凭什么说能够助我复国?”   姬定笑道:“公主不妨试想一下,倘若我如今佩戴七国相印,身边又是娇妻如云,那公主又凭什么让我帮你复国?”   这一句话问得姬舒,差点是哑口无言。   那嬴驷绝逼有能力帮你复国,但问题是,人家会帮你吗?   这奇货可居的关键,是要在这个人最失意的时候,你去笼络他,若是在他风光之后,那人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人才,哪里还轮得到你。   姬舒眼眸晃动下,道:“可故事中的奇货,好歹也是身份尊贵。”   姬定摇头道:“公主代入错了,我们可以将故事中的两个主人翁调换一下位置,是那位公子看中商人才能,认为这位商人可以帮助自己继承爵位,此依旧是奇货可居。”   这一调换,不就是当下他两所处的位置么。   姬舒沉吟少许,道:“如果我答应你,不知你打算如何帮我复国?”   姬定笑道:“公主可能有些误会,现在是公主向我求策,而我的计策,就是公主与我联姻,但这只是我的计策,而不是我想与公主联姻,至于我答不答应与公主联姻,这就还需要公主自己去争取,我只能帮到这里。”   感情说了半天,还是让我去追求你啊?   这再度刷新姬舒对无耻的看法,但她也是经历过磨难之人,不至于一点事就拍桌子走人,她思忖片刻,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姬定问道:“什么办法?”   姬舒笑道:“故事中讲述的亦非是联姻,我也可请先生来府上当门客,为我出谋划策。”   光凭这一番话就嫁给对方,姬舒又不是傻子,但她也认为姬定确有才能,故而想招募姬定,她来的目的也是如此。   姬定笑问道:“公主一定招募了许多门客吧。”   姬舒稍稍点了下头。   姬定又问道:“被骗得很惨吧。”   姬舒一愣,道:“先生为何这么说?”   姬定笑道:“公主招募门客,肯定就是为了复国,然而,公主至今寸土未有,自然是非常失败,这不就是被骗了吗。”   姬舒想了想,是越想越尴尬。   好像确实没啥用。   姬定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方才说,公主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联姻是唯一之策,因为除此之外,比起魏王、齐王,公主有何优势?倘若今后再有人跟公主说,在不求联姻的情况下,愿帮公主复国,那一定是个骗子,公主都不用多问,可直接用棍棒将其轰出去。”   言下之意,真有能力帮你复国的人才,那为什么不去魏国、齐国谋一份职业,干嘛要跟你混,除非他是馋你的身子。   姬舒俏脸一红,真是娇艳欲滴,但她也无法反驳,颔首道:“多谢先生赐教,姬舒打扰了。告辞。”   姬定拱手一礼道:“公主慢走。”   出得门来,姬舒瞟了眼靠在墙上的鱼竿,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径自离开了。   相送至门口的姬定,是微笑地看着姬舒离开。   “真不愧为卫国第一美人,可真是漂亮啊。”法克一边嘀咕着,一边来到姬定身旁。   姬定笑了一声:“纵使她奇丑无比,她依旧有资格成为我的入幕之宾。”   “真的吗?”   法克是一脸不信。   “你懂什么。”   姬定笑道:“此乃奇货可居也。”   言罢,他便转身回到屋去,顺便还将门给关上了。   留下法克、小莺、莽三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法克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   莽微微点了下头,难得站在法克这一边。   小莺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在说甚么?”   \n   宫中。   啪嗒一声响!   卫侯手中的酒杯掉落在桌上,杯中美酒洒的到处都是,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殷顺且,“卿让寡人以一城的代价去交换那个胥靡?”   殷顺且忙解释道:“君上,臣之意只是让君上提出这个建议,而并非是真的拿着城池去交换那个胥靡。”   卫侯顿时怫然不悦,“卿可真是糊涂呀,此等大事,怎能如同儿戏一般,万一那魏王答应了,难道你们要寡人做个言而无信之君么?还是说让寡人真的拿城池去换。”   殷顺且犹豫了少许,才道:“根据臣的估计,魏王是不会要我们的城池。”   卫侯好奇道:“此话怎讲?”   殷顺且立刻搬出姬定的那一番言论。   卫侯听罢,不禁眉头紧锁,神色纠结地问道:“卿卿真的有把握?”   殷顺且点点头。   但卫侯还是非常纠结,拿着一座城池去交换一个胥靡,这听着都非常离谱啊!再三思量后,他摆摆手道:“此事再容寡人考虑考虑。”   殷顺且非常能够理解卫侯的顾虑,他也是在家中纠结了许多天,才决定将此策献于卫侯。   因为这个计策,且不论能否成功,只要爆出来,那必然会引来朝中大臣的非议,拿一城去换一个胥靡,这是人干得事吗?   卫侯作为君主,是要顾虑到很多很多方面,而不仅仅是可行与否。   故此殷顺且也不再多说什么,行得一礼,便告退了。   待殷顺且从殿中出来,在门外等候的富术,见到殷顺且,立刻上前去问道:“君上怎说?”   殷顺且回答道:“君上说还要再慎重考虑一番。”说着,他又道:“不过我兀自相信周先生之言,君上其实没有太多的选择。”   富术点了点头,道:“若是没有其它办法,纵使真以一城的代价去交换,君上可能也会答应的。”   这卫国虽小,但也不至于小到一个胥靡就能够将整个国家弄得愁云惨淡,主要原因还是卫侯自己造成的。   如今卫侯才刚即位不久,是迫切的想要竖立自己的权威,刚好又发生了这事,于是乎,他便想借这事来为自己竖立威信,而他之所以这么选择,那是因为如今他们卫国是处于魏国的保护中,那么与魏国的关系,就是他们的首要外交。   如果他能够从魏国要回这个胥靡,一来,可以证明他与魏王的关系非常密切,魏王是支持他的。二来,这可以帮他在国内竖立威信,瞧瞧,一个违法的胥靡,我都绝不放过,你们谁还敢违法。   当然,如今的法,都是指王法,故此违法,也可以说是违抗他的政令。   他原本是以为,魏王绝对会给他这个面子得,说到底不过也就是要一个胥靡,但是没有想到,经过四次交涉,魏王还是不愿意放人,这他就很尴尬了。   然而,外交就是一把双刃剑,这利益有多大,风险就有多高。   那么反过来说,若是他连一个胥靡都从魏国要不回,那他还能够请求魏国干什么?更别提保护他们卫国,届时他在国内,还有何威信可言。   魏王的支持对于卫国国君而言,那可是至关重要的。   从一个君主的角度来说,此次外交,已经威胁到他的统治地位,他是没有办法妥协的,他必须要回这个胥靡,但是卫国的实力,不足以威胁到魏国。   “不过。”   富术突然好奇道:“那个周先生当真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么?”   殷顺且点点头,道:“我之前也不敢相信,故此不敢贸然将此策献于君上,不过经过几番调查,发现并无可疑之处。”   富术道:“那此人还真是少见的奇才啊!”   正当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在殷顺且身旁低声说了几句。   殷顺且听得眉头一皱,“什么妖法,简直就是在胡闹,你立刻去告诉他们,周先生乃是我的挚友,谁若敢再去找周先生的麻烦,我决不轻饶。”   “是。”   待此人走后,富术好奇道:“出什么事了?”   殷顺且哭笑不得道:“说是姜家小子跑去下湾村闹事,结果被周先生的一个木偶给打得昏了过去,他们认为周先生会妖法,准备叫上人去捉拿周先生。”   富术诧异道:“木偶?”   殷顺且笑着点点头,道:“你若想知道实情,只能等到下个月十五。” 第二十八章 外交无小事(求月票,求收藏)   以殷顺且在卫国的地位,以及他们家族的威望,他说周先生是他的挚友,那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去打扰姬定。   下湾村也渐渐回归平静。   但是这事也让姬定有所觉悟,这可是战国,杀人是随处可见的,那么是不是得学上几招,不管是为了应景,还是为了防身。   于是乎,他将莽给叫来,让莽教自己几招绝世武功。   他还是一个金庸迷,如今来到这古代,对探索武功也还是有一点兴趣的。   “啊打!哇打!哇---!”   但见姬定站在茅舍后面的草地上,手持木刀不断劈向面前的稻草人,声势吓人。   小莺、莽则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不练了,不练了!”   姬定突然将木刀往地上一扔,侧目看向莽,抱怨道:“莽,你是不是在戏弄我,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绝世武功?我看跟陈浩南的刀法也没啥区别啊。”   莽问道:“陈浩南是何人?”   “呃这你别管,我只想问你,光这么练,就能变得跟你一般厉害?”姬定怀疑地看着莽。   “我就是这么练的。”莽又补充道:“但是我没有这么发出先生那种声音。”   “你别管我怎么叫,问题是这么练的意义何在?”姬定纳闷道。   莽神情木讷地回答道:“我习武只为杀人,那么只要够快,力道够大,便能够杀人,先生只要这么砍上十年,自然就很少有人能够挡住你这一刀。”   “十年?”   姬定纳闷道:“你就这么砍了十年?”   莽摇摇头道:“我砍了二十年。”   “二十年?”姬定眨了眨眼,问道:“就就没有速成法吗?”   莽摇摇头。   姬定呵呵笑道:“你可真会赚钱。”   莽递去两道疑惑地目光。   姬定道:“我原本想练成这绝世武艺之后,然后就将你给辞退了,如今你成功打消了我这个念头,故此你这辈子都将衣食无忧。”   莽却是一脸无所谓,好似说,哥可是凭实力吃饭。倒是一旁的小莺显得忐忑不安。   这武艺不好学,但是洗衣服、扫地?   她头回感受到什么是失业危机,赶紧将一块湿帕递上。   “先生。”   法克突然从外面走了过来,道:“方才城里传来消息,那卫侯说是要以左氏城(曹县)去交换那个胥靡。”   姬定一边拿着小莺递上来的帕子抹着脖颈,一边笑道:“看来他们也并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法克又道:“但是并没有人提到先生,看来那殷顺且是想将此功据为己有。”   姬定将帕子递给小莺,呵呵道:“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殷顺且,他不是想要将功劳据为己有,而是他不想给我带来麻烦,毕竟这事一定会遭受到许多人的反对。”   法克是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此消息一出,立刻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反对此事。”   姬定笑道:“可见那殷顺且乃是真君子也。当初是他来向我求策,而非是我主动献策,至于用不用那也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这些麻烦自然也不应该是属于我的。”   法克疑惑道:“可是如此多人反对,卫侯还敢这么做吗?”   姬定微微耸肩道:“他若有选择,也就不会采纳殷顺且的建议,如果他要不回那个胥靡,呵呵,那他的统治地位都将遭受到重大的打击,他必然是要赌这一次的。”   法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可是如此一来,先生难以受到卫侯的重视。”   姬定笑着摇摇头道:“连一个胥靡逃去魏国,那卫侯都能够一清二楚,你认为卫侯会不知道我的存在吗?你等着好了,这条小鱼迟早会上钩的。”   法克嘿嘿道:“原来先生的鱼饵都是无形的,难怪先生钓鱼从不带鱼饵。”   “就你聪明!”姬定瞪他一眼。   “周先生!周先生!”   忽听屋外有人喊道。   小莺道:“听声音好像是竹伯。”   外人若要求见,要等到每月十五,但是村里人那是可以随时来找姬定的,毕竟姬定是对外宣称自己回来,主要是完成父亲的遗愿,要帮助这些老乡。   姬定来到前院,只见一个神态憨厚的老头站在屋前。   “竹伯,你有事吗?”   “周先生好!先生,是是这样的,今儿那那饕餮酒舍的店主找到我,希望我将包子和馒头的秘方卖给他,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卖,所以来请教先生。”   原来这竹伯便是在道路旁卖包子和馒头的老头。   姬定稍一沉吟,道:“卖!这趟水太深,竹伯你肯定是把握不住的,再说即便卖了,也不会影响到你的买卖,但如果你捂着不卖的话,这会惹来无尽的麻烦,就一百钱卖给他。”   “一百钱?”一旁的法克道:“这也太便宜了吧?”   姬定笑道:“我这不是怕那些小酒舍买不起么。”   法克愣了愣,道:“先生的意思是?”   姬定没有理会他,又向竹伯道:“竹伯,这卖是肯定要卖的,但是这卖法,得稍微变通一下,你先再等等,我会想办法让城内所有酒舍的店主都来找你,一百钱卖一家,加起来可也不少啊!”   法克眼眸一转,大家都来买的话,这钱可还真不少啊!   “是是是,我记住先生的话了。”竹伯一个老实人,哪里懂这些,反正姬定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姬定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看向法克问道:“城里那些国人们还在传我会妖法吗?”   法克当即乐呵呵道:“怎么没有传,一直都在传,先生您那一招,可真是将他们都给吓坏了,得亏有殷顺且拦着,否则的话,他们非得将先生您当妖精抓起来。”   “所以你这么开心?”   “!”   法克赶紧闭上自己的嘴。   姬定微微瞪他一眼,又带着一丝警告道:“记住,说我是什么都好,但是绝不能随便成精,不然的话,分分钟小命不保啊。”   他又向竹伯道:“竹伯,这钱若是你一个人赚,只怕其村民会不开心的,有钱还是得大家一块赚,你让你的孙女教大家做一些不倒翁,然后拿去城里卖,不管这成本多少,都以二十倍的价钱对外出售,我保证你们卖得一个不剩。”   竹伯是直点头,“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二十倍!二十倍!”心里也在犯嘀咕,不倒翁这么值钱么?   姬定笑了笑,又道:“但是你也要记住,最多只做三百个,多了可就不灵了。”   “是!做做三百个。”竹伯如机器人一般的只知点头。   与竹伯谈过之后,姬定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便拿着书本去教下湾村的孩子们读书。   虽然不管是帮助下湾村的村民,还是教孩子读书,都只是为了掩护自己的身份,但是姬定都是全身心投入,是真心的在教孩子读书,至今就没有旷工过,为此还自己编写课本。   这是性格使然,他不管干什么,都乐在其中,若是做不到,那索性就别干,不然的话,难受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不一会儿,树林间又传来阵阵读书声。   然而,相比起下湾村的宁静,在那朝堂之上已经是吵得天翻地覆。   “君上,近几十年来,我国领土不断被周边强国蚕食,如今就只剩下这几座城池,君上若是想励精图治,理应带领我们卫人开疆扩土,岂有往外送土地的道理。”   “左氏城土地肥沃,拿去交换一个胥靡,这这吾等实在是不理解。”      对于卫侯提出要以左氏城去交换那个胥靡,大臣们是极力劝阻,他们许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卫侯要这么做。   他们就没有想过,如果卫侯就此罢手,那对于他的威信是有着多么大的冲击,而这对于一个刚刚即位的君主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当然,卫侯可不能明言,这得从大义上去解释,故此面对大臣们的不解、疑惑,他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周王朝衰弱,始于周天子难以再号令诸侯,而秦国之强盛,始于商君变法,由此可见,若是法令不通,纵使拥有再多的城池,也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崩塌,但若法令严明,违法必究,纵使只剩下一城,也终无大害啊!”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面面相觑。   这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城池多,但管不住也没啥用啊!   可问题是就卫国如今的领土而言,实在是经受不起这一城的代价,关键还是临近齐国的左氏城,这地理位置也是非常重要的。   正当大臣们还想继续规劝卫侯时,但见左首一位老者道:“君上不安于现状,欲变法强国,此真乃我卫国之福啊!”   这老者一开口,令朝堂上不少人侧目看向他,但随后就有不少人转而支持卫侯。   这老者名叫绁错,也是上大夫,与殷顺且旗鼓相当,他们两个也代表着卫国朝堂上的两大阵营。   殷顺且当然是支持得,再加上绁错的支持,那些反对的人,自然也就收敛起来。   最终卫侯决定最后一次派人前往大梁交涉。   散朝之后,一个五十岁有的老者来到绁错身旁,只听他小声道:“左氏城恁地重要,绁兄为何要支持卫侯?”   绁错叹了口气:“适才老夫才想明白,为何君上执意要赎回这个胥靡,你想想看,如果君上始终赎不回那胥靡,这国内还有谁会听君上的,不管我们反对与否,君上一定会这么做,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惹君上不开心。”   擎薄紧锁眉头,长叹一声:“此事怎会变成这样。”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要真说起来,这其实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就连魏惠王也是这么想的,他认为本王从你卫国要一个胥靡,这也很过分吗?   正是因为卫侯与魏惠王都是这么想的,结果就发展到这一步。   真应了那句话,这外交无小事啊。   大梁就是以后的开封,离濮阳并没有多远,卫国使臣很快就赶到大梁。   不过由于两国实力相差悬殊,而且这事也交涉了好几回,都已经专门的官员负责,魏惠王并没有亲自接见来使,当那官员来通报的时候,他正在与相邦惠施议事。   当魏惠王听到卫侯要以左氏城来交换,不禁都震惊了,向通报的官员问道:“你你没有听错吧?”   那官吏回答道:“臣也再三确认过,卫使就是这么说的。”   “难道这胥靡与卫侯有仇?”魏惠王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你先下去!”惠施先是使退那名通报的官员,然后再向魏惠王道:“大王,这卫侯要反啊!”   魏惠王听得一惊,忙问道:“何以见得?”   惠施道:“大王认为一个理智的国君,会以一城的代价来交换一个胥靡吗?”   魏惠王是直摇头。   这事他都干不出。   是个狠人呀!   惠施道:“这就足以证明卫侯对于大王已经是非常不满,是在愤怒之下,做出如此决定的,依臣之见,卫侯是迟早要反,或许不日就会倒向齐国。”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过这也难怪,堂堂卫侯连一个胥靡都要不回,这能不生气吗。”   魏惠王听出惠施话里有话,当即哼道:“寡人要他一个胥靡,他都舍不得,寡人也会生气的。”   惠施点点头道:“大王说得极是,那卫侯欺人太甚,故此臣建议直接发兵伐卫,一举消灭卫国,万不可学那嬴驷小儿,连一个小小洛邑都不敢攻伐,可真是令天下诸侯耻笑啊。”   魏惠王听完这话,这脸都红了。   相比起来,嬴驷攻伐洛邑,那真是太有道理了,当时人人都认为秦国肯定要打,而秦国打洛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然而,嬴驷不但没有攻伐洛邑,反而还尊奉天子,以至于后来诸侯纷纷效仿,然而,周王威望并没有涨,涨得其实都是嬴驷的威望,这秦国一低头,大家就都低头,那谁还敢小觑秦国。   而你魏惠王却为了一个胥靡,不惜要跟卫国拼得你死我活,这差距可真是肉眼可见。   惠施瞧了眼魏惠王,见他也知道尴尬,于是语重心长道:“大王,您若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报恩,而保护这个胥靡,那倒也罢了,臣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这胥靡确实治好了魏王后的病。但您可是大王,要以国家利益为先,那胥靡到底是一个逃犯,如今卫侯要追捕一个逃犯,若大王还是一味的袒护,您还能奢望您的子民能够遵纪守法吗?到时您又如何管理这个国家?”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不但如此,这些年来,大王四处征伐,几乎得罪了所有的诸侯,以至于我们变得孤立无援,如今我们正需要联合其他诸侯共同抗秦,如果此事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大王用一个逃犯去要挟卫侯拿一座城池来换,那试问谁还愿意与我们交好?”   魏王是幡然醒悟,一拍脑门道:“寡人糊涂呀!”   如今魏国面对秦国的压力,是四处寻找盟友,而惠施是主张合纵抗秦,他也在尽力修复与诸侯们的关系,这时候若是发生这种事,那影响可大可小。   攻伐卫国是更加不行,明明这事就是你不占理,你还出兵去打人家,且卫国还对你忠心耿耿,那谁还敢跟你联盟。   魏惠王马上接见了卫使,先是赞赏卫侯一番,真是不愧是君子之国的国君,法令之严明,令吾辈汗颜,不但没有索要城池、钱财,还专门派车,将那胥靡送回濮阳。 第二十九章 自古套路得人心   脍炙酒舍。   只见一群贵族子弟围聚在一张长桌旁,个个是睁着大眼睛,盯着桌上的那几个摇摇晃晃的小木偶。   “这不倒翁可真是神奇,怎么都不倒。”   “是呀!不知其中有何玄妙?”   “不管其中有何玄妙,但肯定不是妖法所至。”   “亏我们当初还以为这是什么妖法,如今想来也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竟还有人被不倒翁给撞晕过去。”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侧头看向边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子。   只见那小子正独自一人坐在一旁喝着闷酒,见大家看来,他不禁恼羞成怒道:“你们等着看好了,总有一日,我一定会让那周先生知晓我的手段。”   这小子正是上回被不倒翁砸晕的姜季武。   如今市面上出现一些不倒翁的小木偶,更是令他难堪,他宁可这是妖法,那也不算丢人啊。   “哈哈!”   大家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你们哼!”   姜季武拍案而起,气冲冲地离了酒舍。   他前脚刚走,又见一个白面小子兴冲冲跑了进来,激动道:“你们听说了没,大梁并没有咱们的城池,而且还答应将那胥靡送还给咱们。”   “什么?这这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   “这怎么可能,之前咱们以五百金去交换,他们都不愿意交换,如今咱们拿一座城去交换,他们不但将那胥靡给送还回来,还不要咱们的城池。”      郑公主府。   扑通!扑通!   姬舒趴在矮桌上,伸着她那如削葱根的玉指,拨动着眼前的不倒翁,却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公主!”   那傅姆入得堂内。   姬舒坐起身来,慵懒地问道:“什么事?”   傅姆道:“刚刚传来消息,魏王不但没有要咱们的左氏城,还派人将那胥靡送了回来。”   姬舒轻皱柳眉,问道:“为何?”   那老妇回答道:“据说魏王是被咱们君上的诚意给感动了。”   姬舒沉吟少许,笑道:“绝非如此简单,定是那周!”   话说至此,她又顿了下,那绝色的脸庞上透着一股郁闷之色,这或许是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她宁可那周先生是一个骗子。      当这消息传到濮阳时,绝大部分人是大跌眼镜啊!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啊!   硬塞一块肥肉到饿狼的嘴里,还能给吐回来。   这!   是疯子遇到了傻子吗?   真是不可思议啊!   卫侯虽没有非常震惊,毕竟他是知道其中缘由,他就是在赌,但他也着实是长长松得一口气,突然发现坐在右下方的殷顺且也悄悄松得一口气,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笑意,旋即又面露感激之色,行以揖礼:“这真是多亏卿之良策,才令寡人化险为夷。”   “不敢,不敢,臣受不起。”殷顺且赶紧回得一礼,随后又道:“其实其实此非臣之策。”   “是吗?”   卫侯惊诧地看着殷顺且。   殷顺且点点头道:“此策乃是下湾村周先生所出。”   “周先生?”   卫侯问道:“不知是哪个周先生?”   殷顺且立刻将周先生的来历,以及最近发生的一切告知卫侯。   “真是想不到我濮阳还有这等奇人。”卫侯听得不禁是啧啧称奇,又向殷顺且问道:“为何之前卿没有提及此人?”   殷顺且面露惭愧之色,道:“毕竟不是周先生主动向臣献策,臣怕连累到他,故而没有提及。”   “原来如此,寡人能拥有卿这般君子之臣,真是寡人之福啊!”卫侯笑着点点头,又道:“不知卿可愿为寡人引荐此人?”   殷顺且立刻道:“臣也正有此意。”      下湾村。   “一片两片三四片。”   只见十余个孩子坐在草地上,齐声朗诵道。   而姬定则是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着,只听他又朗声道:“两片三片四五片。”   一派良师风范。   而小莺、法克、莽则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除此之外,今日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殷顺且。   法克瞄了眼一旁静静等待地殷顺且,不禁有些暗自得意,堂堂上大夫,在我家先生面前,可也得规规矩矩。      “飞入梅花总不见。”   “飞入梅花总不见。”   “好了!”   待朗诵完最后一句,姬定便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回家好好复习,下一节课,我会点名背诵的。”   “是,先生。”   一张张小脸不禁露出忐忑之色。   待学生离去之后,姬定才来到殷顺且面前,拱手道:“让殷大夫久等了,真是抱歉。”   殷顺且拱手回得一礼,道:“是我未守规矩,冒昧拜访,还要请先生多多包涵。”   相比起这一次来,他的尊敬中多了一份真诚。   殷顺且又饶有兴趣地问道:“方才那诗歌定是先生所作吧?”   姬定摇摇头道:“此乃恩师所作,当初济便是受的此诗的启蒙,故而拿来教育他们。”   “原来如此。”殷顺且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殷大夫今日屈尊来此,不知是有何吩咐?”   “殷某此番前来,实为答谢先生而来。”   殷顺且身后的仆人立刻将礼物呈上。   姬定一抬手道:“这礼我不能要,因为之前殷大夫已经花了重金买下那顿午餐,而非济无偿相助,那钱我收得应该,但是这礼我是万万不能收。”   殷顺且见他神色坚决,也不再强求,稍稍挥手,那仆人立刻退了下去。   姬定又将殷顺且请入屋内。   入得屋内,殷顺且便道:“以先生之才,却居于这乡村之间,实属不该呀!”   姬定笑道:“殷大夫不会是想请我去府上做门客吧?”   殷顺且哈哈笑道:“殷某倒是想,就怕先生是不答应。”   姬定一笑,不置可否。   殷顺且对此倒是不意外,如今外面想跟姬定吃饭的人,可是多了去,又问道:“不知先生可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没有!”   姬定非常干脆地摇摇头。   殷顺且没有料到姬定会拒绝的恁地干脆,毕竟如姬定这种身份的人,若能为官,那将是阶级的跨越,是无数人追求的梦想,问道:“为何?”   姬定道:“我此番回来,只想完成父亲的遗愿,从未想过要去当官,”   殷顺且道:“难道先生打算在这里教一辈子书吗?”   姬定沉默了片刻,道:“那倒不敢说,但如今我确没有为官的想法。”   殷顺且稍一沉吟,道:“适才先生说完成父亲的遗愿?”   姬定点点头。   殷顺且道:“而你父亲的遗愿乃是为家乡尽以绵薄之力?”   姬定又点了点头。   殷顺且问道:“不知故乡是指下湾村,还是濮阳,还是卫国。”   “啊?”   姬定一愣,旋即拱手笑道:“晚辈真的非常感谢殷大夫的一番好意,但是晚辈实无为官之心。抱歉!抱歉!”   殷顺且见姬定态度恁地坚决,连回旋的余地都不给,自也不好勉强,带着遗憾和失望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法克后脚便来到屋内。   姬定瞧了他一眼,道:“你来的正好,明日叫人将这房屋加固一下。”   法克一愣,好奇道:“这房屋挺好的,为何要加固?”   姬定道:“这房屋是好,但就是这缝太多了一点,容易让人偷听。”   法克尴尬地挠挠头,讪讪道:“先生勿怪,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帮先生打听消息,不经意间养成这偷听的坏习惯。”   姬定一翻白眼。   法克立刻转移话题道:“先生为何拒绝殷顺且,莫不是使得那欲擒故纵之计?”   “不会说话就少说一点,也不怕让人笑话。”   姬定瞪他一眼,又道:“我若是被他殷顺且举荐入朝,自然就会被划入到他阵营中,那么朝堂上均衡的局势可能会被打破,这是卫侯最不想见到的,而我也难以得到重用。”      那边殷顺且回去之后,便将被姬定拒绝一事,如实告知卫侯。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强人所难啊!”卫侯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   殷顺且立刻道:“君上,臣还是以为得尽力争取,这位周先生年纪虽不大,但却是难得的人才,臣相信他绝对能够辅助君上振兴我卫国。”   卫侯稍稍点头,又道:“但是此事是急不来的,卿为寡人奔波一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臣告退。”   待殷顺且离开之后,卫侯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突然向身旁侍从问道:“记得你上回跟寡人说,那周先生用一木偶尔打晕了姜季武?”   “是有此事。”   “姜季武就没有想过去报复吗?”   “姜季武一直想去报复那周先生,但是被殷大夫给拦住了。”   “让他去,这年轻气盛又怎能憋着。” 第三十章 套路依旧(求月票,求收藏)   自有人类以来,不管是文明、科技,甚至于衣冠,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有一点是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那便是套路。   你在后世能够看到飞机大炮,但是你在古代是肯定看不到的。然而,你在后世看到的套路,在古代比比皆是,只不过是换了一身皮肤而已,呃这皮肤好像也是套路。   故有“自古套路得人心”一说。   今天又是“十五”,下湾村的百姓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天还未亮时,就早早起来,虽然有周先生的帮助,但是基于现在工具,还是得辛勤劳作,只不过他们赚得外快比以前多多了。   之前卖不倒翁全村人又大赚了一笔。   “啊---啊!”   一个哈欠声陡然转换成尖叫声。   这在宁静的早晨显得尤为的刺耳,其余村民纷纷出得门来。   “出什么事了?”   “方才是谁在大叫?”   “你们你们快看呐!”方才尖叫的那妇人指着村口,颤声道。   村民们偏头看去,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村口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嗬哟,怎么这多人?”   一个老汉顿时惊呼道。   “啊你们忘记今儿是十五么?”一个抠脚大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扛着农具往村口走去,一副哥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对对对,今儿是十五,那他们他们定是来找周先生的。”   “可真是吓死我了。”   \n   想起今儿是十五,村民们也就不再害怕,该干嘛干嘛,妇女操持家务,男人则是拿起农具准备去农田干活。   可是当他们来到村口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惊。   但见村口站着的人,皆是身着华丽服饰,人人身边至少两仆从,这还不止,那后面的马车那更是停出千军万马的感觉。   可真是太壮观了。   原来如今站在村口的都还只是一些商人、小地主,真正的大贵族,都还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面的。   要知道周先生刚刚推出这个规矩时,来得人多半都是周边一些小地主,或者城内的小商人,小猫两三只,哪有这般景象。   这真是多亏了殷顺且。   是他的广告打得好,让大家都知道这位周先生还能够解决政治上的困难,并且是越传越神,试问谁家还没有个难事,大家都想来见识一下周先生的风采。   渐渐地,天亮了起来,村口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人人皆是翘首以盼,同时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焦虑。   “哎呦!怎么这么多人?”   “今儿钱可能带少了。”   “难道又是白跑一趟吗?”   “这一天吃三顿饭,为何周先生就卖一顿午饭,可真是好没有道理。”   “那一月还有三十天,应该是三十顿午饭才对,为何周先生就拍卖十五的午饭,今天是他的生辰么?”   \n   焦虑!   太焦虑了!   这么多竞争,可真是太恐怖了。   纵使如此,但无一人知难而退,虽然有些人知道自己是肯定拿不下这顿午饭。   可因为根据以往的事例来看,纵使自己拿不到这顿饭,也决不能竞争对手拿到这一顿午饭,他们要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才能安心离开。   树林间。   “先生,看来您的大名,在濮阳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法克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不免也是兴奋不已啊!   姬定却是轻轻叹道:“看来这下湾村咱们是待不了太久了。”   法克好奇道:“先生为何这般说?”   姬定瞥他一眼,道:“你真当我是神,什么困难都能够解决,这被人捧得越高,必然会摔得更惨,这么下去的话,迟早是会出事得。”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马蹄声。   姬定举目看去,只见远处是浓尘滚滚,村口的人人仓皇避之。   顷刻间,数十骑不顾规矩,直接闯入村中,为首一人乃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后生。   “姜季武?”   法克惊讶道。   来着正是以姜季武为首的贵族子弟。   “周小贼,上回你用木偶戏弄于我,此仇不报,我姜季武枉为人。”姜季武坐在马上,冲着小树林叫喊道:“你快快出来与吾一决高下。”   听得姜季武的叫喊,法克皱眉道:“奇怪!那殷顺且已经放话出去,说先生您是他的挚友,为何这姜季武还敢前来挑衅?”   姬定眼中却闪过一抹惊喜之色,笑道:“法克,你去拖着他们,别让他们闯进来。”   法克听得一惊,颤声道:“先生,这这不应该是莽去吗?”   莽道:“我要保护先生撤退。”   姬定点点头。   法克顿时觉得自己被卖了,委屈巴巴地看着姬定,这过去不是找打么。   姬定无奈地摇摇头,又向莽道:“莽,你拿着后院我练习武艺的草人跟着法克一块去,告诉姜季武,只要他打倒那草人,我便与他一决高下。”   法克诧异道:“先生,那草人可没啥玄机。”   姬定一翻白眼道:“倘若你都能看出来,那还叫玄机吗?照我的话去做便是。”   “也也是,那那我们去了。”   “去吧!去吧!”   法克是一脸忐忑与莽离开了。   来到后院,法克突然向莽道:“莽,你去试试。”   莽道:“你怎么不去试?”   法克心想,先生鬼主意那么多,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陷阱。他瞅着草人,吞咽一口,摇头道:“算了,还是让姜季武来试吧。”   当莽扛着草人与法克出现在村口时,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只不过观众要更多了。   砰!   莽将草人一立,法克鼓起勇气上前道:“我家先生说了,只要你将这草人击倒,那我家先生就与你比试一番。”   又来!   姜季武气得是火冒三丈,道:“岂有此理,上回你利用那不倒木偶玩弄我,这回又弄个草人来,真当我姜季武好欺负么?”   “不敢!不敢!”   法克口才也是一流的,摇头道:“上回我们也没有欺瞒你,那木偶真是我家先生习武用的,是你们自己误认为那是邪法,未听我等解释,便离开了这里!”   “季武,别怕,就一草人。”   “季武!上!”   “他说很对,你若他家草人都打不过,那也别去找人家报仇了。”      跟着来看热闹的同伴,纷纷出言拱火。   他们也别得意思,就是对这草人太好奇了,反正待会被打晕的又是姜季武。   可真是稳赚不赔啊!   而后面的马车是纹丝不动,显然车内之人也都想看看这草人到底有何魔力。   姜季武也不傻,道:“你们怎么不上?”   “不是你叫我们来看你如何教训那周先生么?”   “是呀!我们可没有要来找周先生算账。”   “季武,你若是连个草人都不敢打,我劝你还是回去算了。”   “谁说我不敢?”   姜季武跳下马来,可转头一看面前那草人,心里是莫名的犯怵。   “打啊!季武!”   “上啊!”   “别怕!我们支持你。”      围观的人很着急呀!   陪着姬定站在小树林的小莺也紧张地小手握拳,“先先生,这草人真的能够击退那人么?”   姬定笑道:“当然不能,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草人,不过你放心,他是决计不敢打的。”   “啊!”   姬定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大叫,只见姜季武冲向草人,飞起一脚踢去,同时他紧紧闭上双眼,而围观的人则是睁大双眼。   然而!   草人飞了。   场面一度鸦雀无声。   小莺顿时望向姬定,你不是说。   “呃这马有失蹄,人有失算。”姬定说着,头微微往后一摆,“走!”   “去哪?”小莺问道。   “收拾包袱,准备跑路。”      法克与莽相觑一眼,用眼神告诉彼此,我们可能被出卖了。   怎么回事,周边怎么没声,我我好像也未感到疼痛?   过得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的姜季武发现自己毫发无损,而那草人却被他一脚踢飞了,不禁绕场飞奔,就如同拿下奥运冠军的健儿们,举臂高呼,“我打倒了草人,我打倒了草人。你们快看呐。” 第三十一章 我真不会武功(求月票,求收藏)   在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中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这周先生无所不能么,怎么今儿就不灵了。”   “是呀!难道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吗?”   “他他是个骗子吗?”   “幸好还未竞价。”      之前人人都以为姜季武会再度出丑,哪里知道姜季武一脚就踢飞了那草人,半响过后,姜季武还是生龙活虎,而那草人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令大家对于周先生的能力产生了疑虑。   对于这一顿午饭的欲望也是减弱不少。   “姜季武,你打倒一个稻草人兴奋个什么劲,有本事你把那周先生揪出来打。”   一个随姜季武来的贵族子弟突然出声道。   法克和莽同时侧目看着他,心里同时骂道,卑鄙!   姜季武也醒悟了过来,是呀!我打倒了一个稻草人,我高兴个什么劲,他立刻冲着法克嚷嚷道:“如今这草人已经被我打倒,快让你家先生出来受死。”   法克讪讪道:“请稍等,我这去请我家先生出来。”   言罢,他飞快地往树林中那边跑去。   莽左右看了看,心道,好像就剩我一个人了。他默默地拾起稻草人,然后保持着高手风范,快步追了过去。   大家见他们两个神情怪异,步伐轻盈,越走越快,不禁心中生疑。   “这周先生不会跑了吧。”   “倒是有可能。”   姜季武听得一个真切,立刻道:“走,我们过去看看,可莫要让骗子跑了。”   对于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来说,不管是谁打倒谁,他们都爱看,赶紧随姜季武追了过去。   “先生!先生!咦?怎么没人?小莺,小莺。”   法克来到屋内,发现姬定和小莺都不见了,心中顿时一慌,突然又发现桌上放着一张小纸条,他赶紧过去,拿起纸条一看。   纸条上面就写着两字---断后!   法克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只是想到自己被姬定出卖了,但万万没有想到,姬定会跑路。   这!   又听得外面传来嘈杂之声,他心中一紧,欲夺门逃窜,可是一出门,便见到莽“领着”姜季武他们来到这里,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莽一看法克那欲哭无泪的表情,立刻道:“我去保护先生。”   言罢,他拔腿就跑!   “骗子休走!”   姜季武见莽突然逃窜,便要去追,可哪里追得上,顷刻间,莽便跑得不见人影。   而可怜的法克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呀!你们果然是一群骗子!”   姜季武指着法克,怒骂一句,又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法克的衣襟,“快说!周大骗子在哪?”   法克哭诉道:“我我真不知道啊!”   “不说是吧,我便打得你说。”姜季武举起拳头来。   “小壮士饶命啊!”法克吓得大叫起来。   “住手!”   忽听得一声叱喝。   “今儿谁来都没用。”   姜季武霸气地回得一句,突然意识有些不对劲,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国字脸,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从林中走来,他充满诧异地喊道:“父父亲。”   来者正是其父姜佐,也是卫国的大司马。   姜佐指着姜季武道:“逆子!还不快放手。”   “啊?”   姜季武吓得一哆嗦,赶紧将手松了,眼中透着疑惑。   原来他今日之所以赶来闹事,盖因得到父亲的允许,可是为何父亲又要阻止他呢?   忽听得有人言道:“臣见过君上。”   君上也来了?   不会吧?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天庭饱满,留着小八字胡年轻人从林中行出,此人正是卫国国君。   姜季武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来到这里。   其余人也纷纷向卫侯行以揖礼。   卫侯问道:“你们为何都站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姜季武。   姜佐立刻瞪向姜季武,“逆子,还不快说?”   姜季武眼眸滴溜溜一转,道:“父亲,孩儿是来抓骗子的。”   姜佐问道:“什么骗子?”   姜季武道:“就是周先生这个大骗子。”   “周先生是一个骗子?”卫侯问道:“此话怎讲?”   姜季武立刻是上蹦下窜的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告知了卫侯,旋即他又揪住法克道:“这便是帮凶。”   法克哭诉道:“冤枉啊!小人只是遵从我家先生的意思,小人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卫侯问道:“你家先生呢?”   “!”   法克支吾不语。   姜季武道:“君上,那骗子已经跑了。”   卫侯当即皱了下眉头,立刻吩咐身边一名护卫,“你快去将周先生追回来。”   “是。”      “先生,你别管我,你快跑!”   小莺背着一个包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焦急地向姬定喊道。   姬定却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笑道:“那怎么行,若是没有小莺,今后谁帮我梳头。”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个粗哑的声音,“原来头发比头还要重要!”   姬定吓得一怔,回头看去,只见莽抱着一把刀,斜靠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   “莽!”   小莺惊喜地喊道。   姬定纳闷道:“你怎么跑前面去了,对了,法克呢?”   莽道:“也许被人打死了。”   姬定猛地一怔,过得片刻,他叹了口气:“改日去买点好木头,给法克做一副上好的棺材。”   小莺眼眶一红,泪光盈动。   “周先生!周先生!”   忽听得后面一阵叫喊。   姬定一听,便道:“快跑!”   莽好心提醒道:“对方可是骑着马的。”   “让你跑就跑!”   三人又埋头往前奔去。   可是这人哪里跑得过马,不一会儿,只见三五护卫便骑马冲上前来,将姬定三人拦住。   “壮士饶命,我真不会武功!”姬定人都没有看清楚,便是委屈地大叫起来。   一人抱拳道:“周先生误会了,我等是奉君上之命,前来请先生回去的。”   “君上?”   姬定错愕地看着那人。   “是的。”   “这样呀!那我崴脚了,走不动了。”   “先生请上马。”   “不会骑马!”   “我为先生牵马。”   “那你还愣着作甚,扶我上马啊。”      当姬定骑着马回到茅舍前时,顿时迎来了许多不友善和惊讶的目光。   这败军之将,怎么以一个胜利者姿态回来,君上的近卫竟然还为他牵马,可真是岂有此理。   在场看热闹的人,更希望见到一个狼狈的周先生。   而法克看到姬定时,差点落下热泪来,小命可算是保住了,同时心里又是万般委屈,同是跑路人,为何先生就那么帅气,而我就那么狼狈,老天不公啊!   他又哪里知道颜值即正义的道理。   来到离卫侯还有十余步远,姬定才下得马来,是悠哉悠哉地来到卫侯身前,不卑不亢行得一礼,“周济见过君上。”   “骗子!”   姜季武怒骂道。   姜佐怒瞪其一眼,“不得无礼!”   姜季武顿时一脸委屈,可也敢怒不敢言。   卫侯打量了下姬定,道:“想不到先生如此年轻。”   姬定不卑不亢道:“济不过是教了村里几个孩子认字,这先生一名,济愧不敢当。”   “先生过谦了。”   卫侯笑了笑,问道:“先生方才为何离去?”   姬定苦笑一声:“这只是一个误会。”   “什么误会,你分明就是一个骗子。”姜季武气急不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侯问道。   姬定道:“其实小英雄所言不错,我确实骗了他,因为我根本就不懂武艺,第一次用那木偶侥幸赢了他,第二次我便想故技重施,用一个普通的草人吓唬住他,哪知小英雄不但不惧,还一脚踢飞了那草人,识破了我的小计,到底小英雄是出身于将门世家,其谋略、胆色,皆超出常人,相信将来亦是我国之栋梁。”   姜季武听罢,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怒色,不由得心花怒放,眼巴巴地看着姬定,好似说,会说你就多说一点,我爱听。   卫侯瞟了眼姜季武,哈哈一笑,“原来如此。”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卫国素有君子之国的美誉,不能单以拳脚论英雄。”   说到这里,他又向姬定拱手道:“不瞒先生,寡人今日是特地前来拜访先生的。”   此话一出,旁观的人皆是大吃一惊。   姬定却是神色淡定,任何时候,这逼格是决不能丢的,笑道:“听闻君上不惜以重金从魏国赎回一个胥靡,以正法令,身为卫人,济是倍感骄傲,故此今日纵使君上亲自到来,济决定还是不能坏这规矩,还是以竞价的方式来拍卖今日的午饭。”   他是疯了吗?   旁观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卫侯稍稍一愣,旋即哈哈笑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那寡人就先出一金。” 第三十二章 献策(求月票,求收藏)   卫侯不但亲自来拜访这位周先生,而且而且还愿意出钱竞价。   这令众人是大跌眼镜啊!   由此可见,这周先生不是个骗子啊!   哎呦!   那我们到底是出还是不出价呀?   站在前面的商人们皆是纠结不已,是你看我,我看他。   毕竟他们可真是等了足足一个月啊!   然后,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音,他们回头看去,只见停在后面的马车,相继驶离了这里。   坐在马车里面的人与卫侯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了一顿午饭去得罪卫侯,这显然是不划算的。   他们都走了,站在那里的商人也知道肯定是没戏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马车相继离开这里,卫侯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一月一度的午饭。   被小莺请入屋内,姬定早已是虚席以待,见得卫侯进来,他也只是颔首微微一笑,但卫侯却是上前两步,向姬定作揖一礼,道:“此番真是多谢先生献策,助寡人度过此次难关。”   姬定这才赶紧回得一礼:“不敢,不敢,君上该谢的是殷大夫,济受之有愧。”   卫侯却道:“若非先生心系我卫国,又怎会关注此事,这献策更是无从谈起啊!”   姬定只是笑了笑,也不否认,伸手道:“君上请坐。”   “先生请。”   二人是对席而坐,并无尊卑之分。   这就是战国,跟秦以后的王朝,那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以后的那些王朝,能为君主服务,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更别提君主亲自上家来求策,但如今可不同,如今更像似各大集团公司在争相招聘人才,导致各诸侯对于那些真正的人才,那都是非常谦卑的,哪里敢吆五喝六。   “我敬君上一杯。”   姬定举杯敬向卫侯。   卫侯连忙举杯道:“该寡人敬先生才是。”   这一杯酒落肚之后,卫侯放下酒杯,突然叹了口气。   毕竟这顿饭只有一个时辰,他得赶紧进入主题啊!   姬定非常懂事地问道:“君上为何叹气?”   卫侯瞧了眼姬定,叹道:“说来也真不怕先生笑话,其实在寡人刚刚即位之时,也是有着一番雄心壮志,望能励精求治,振兴我卫国,可不曾想,这一个小小胥靡,都令寡人不知所措,若非有先生相助,这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姬定微微一笑,安慰道:“君上真无须灰心,其实君上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这事不凑巧罢了。”   卫侯道:“但是但是寡人如今真不知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够令国家兴盛。唉近年来,因我国国力孱弱,是备受列强欺辱,寡人每每念及先人所受之辱,是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寡人真是枉为人子啊!”   说话时,他还抹了下眼角。   姬定却是呵呵一笑,指向西边道:“那秦穆公不过一马夫,他都能雄霸天下,可见君上心中所难,也仅限于君上心中,这世上并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秦穆公?马夫?   这可真是狂得没边了。   卫侯当即拱手一礼,急切地问道:“还望先生赐教。”   姬定沉吟少许,道:“我以为若君上想要将我卫国拉出泥潭,令国家兴盛,首先要做到一点。”   卫侯问道:“哪一点?”   “君权!”   “君权?”   “正是。”   姬定点点头,道:“若是没有至高无上,一言九鼎的君权,要想富国强兵,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我国本就地小民寡,倘若这人力、物力还很分散的话,纵使君上励精求治,也是难以有所作为的,毕竟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卫国的一切必须要集中在君主手里,由君主来统筹规划,如此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才可有与他国抗衡的资本。”   是他!   就是他!   这便是寡人梦寐以求的人才!   卫侯顿时听得是心花怒放,这就是他内心最渴望的,前面之所以发生胥靡一事,就是因为他想立威,他想要稳固住君权,导致后来他骑虎难下时,纵使拿出一城的代价,也要赌这一把。   可见他将君权看得是非常重要。   而姬定直接切中要害。   得亏本来就是跪坐着,不然的话,卫侯真的就跪了,赶忙言道:“先生说得极是,寡人时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不知寡人该如何做,还望先生告知?”   姬定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当今朝堂被那些世家大族把持着,而他们又是世袭制,若不削弱他们的权力,君上是难以做到独揽大权啊!”   卫侯听罢,是沉吟不语。   这话姬定能说,他可不能说,万一传出去,这后果是可大可小的!   姬定就可以随便说,无所谓的,因为这年头言论实在是太自由了,很多人都是直接公开建议君主高度集权,这都很正常。   姬定呵呵笑得几声。   卫侯问道:“先生何故发笑?”   姬定笑呵呵道:“君上的沉默,恰恰证明我没有说错。”   卫侯不禁尴尬一笑。   姬定又道:“我也知君上的难处,但君上若想振兴国家,这一步棋是非走不可,不过又不能一步到位,以免弄巧成拙。”   卫侯期待地看着姬定。   姬定缓缓言道:“君上可先设内朝。”   “内朝?”   卫侯诧异道。   姬定点点头,道:“据我所知,那些世家大族由于世袭制的原因,导致他们不思进取,沉浸于声色犬马之中,这一点在我卫国尤盛,真正办事的乃是下面那些士人,这些士人出身相对贫寒,不受世袭之恩,乃是凭本事上位的。   君上可在不提升他们爵位的前提下,将他们直接召入内廷,与君上议事,同时又保留那些世家大族的尊贵地位,如此便可一步步将实权从世家大族身上转移到那些不享受世袭待遇的士人身上,而士人是否能够进入内廷,又全凭君上决定,如此权力便集中在君上一人手中。”   卫侯听得两眼放光,他可也是一个政客,其中玄妙,一听便明白过来,这真的是可以操作的,顿时是欣喜不已,由衷地拱手道:“先生高论,真是令寡人受益匪浅,还请先生受寡人一礼。”   姬定一抬手道:“君上先不忙谢,光凭内朝,还是难以与那些世家大族抗衡,这上有政令,下不执行,内朝也会变得虚有其名,届时君上还是要与那些世家大族妥协。”   卫侯又问道:“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姬定笑道:“君上需要借一股力量来给予内朝支持。”   “但不知这股力量又从何处借?”卫侯急急问道。   姬定用手指在杯中点了点,然后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卫侯定眼一看,惊道:“儒家!” 第三十三章 独尊儒术(求月票,求收藏)   此时的儒家,跟以后的儒家,那可是两回事,是决不能一概而论的,不管是在思想方面,还是社会地位,还是受众,那都是不能比的,要知道那亚圣孟子如今都还在到处找工作,可见儒家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国家取得政权。   更令儒家郁闷的是,以前的对手就只有道家,而如今墨家是异军突起,已经能够与儒家抗衡,法家虽然在群众中并不得志,但是却深得君主喜爱,进入战国之后,各诸侯国其实都是围绕着法家来变法。   儒家的地位是非常之尴尬,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名无实。   但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如今可是战国时代,是一个适者生存的时代,儒家的仁,放在这个时代,听着更像似是一个笑话。   当然,有德之人,还是会获得许多人尊重的,那孟子虽然不得志,但是诸侯们对他都非常礼遇,这个并没有变,只不过这尊重归尊重,谁也不会蠢到用儒家来治国。   这是疯了吗?   故此卫侯对于姬定的这个建议,一方面感到非常惊讶,同时也感到非常疑惑。   不应该是法家吗?   卫侯一时有些拿捏不准,问道:“寡人愚钝,不知先生的‘儒家’指得是什么?”   “我国素有君子之国的美誉,可君上是否知道此话最先是出自何人之口吗?”姬定笑问道。   卫侯忙道:“乃是出自孔老夫子之口,其原话为‘卫地自古多君子’,而在之后,吴王之弟季老先生也曾说过,‘卫多君子,其国无祸’。”   说起来,可真是如数家珍,那言语之间,也是充满着骄傲。   但悲哀的是,这也是卫国唯一能够值得骄傲的,除此之外,是一无是处啊!   姬定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道:“君上又可知他们口中的‘君子’指得又是什么?”   卫侯稍稍思量之后,才道:“指得自然是有德行之人。”   姬定点点头,道:“适才我建议取士于内朝,但不知君上打算如何取士?”   “这!”   卫侯迟疑不语,当下可没有科考,主要是世袭、血统,之后那就是客卿,或者门客,故有养士一说,但并没有一套理论来取士,他一时半会哪里会想得那么清楚,过得一会儿,他突然看向姬定,不太确定道:“先生之意,莫不是以德取士?”   姬定点头道:“正是如此。既然我国多君子,那么可见在我国,儒学是有着很深的根基,君上若以德取士,那必然会得到许多儒生的支持。且这以德取士,虽不能说是完全正确,但谁也不能说这是错的,那些世家大族若是反对,也必然会被千夫所指,不仅如此,这儒家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凭借儒家力量,君上便可潜移默化地将权力牢牢控制在手中。”   卫侯闻言,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儒家只是一个口号,这关键还是利用儒生的支持来削弱世家大族,再加上内朝的设立,以求达到集权的目的,他思忖半响,突然摇头道:“仅仅如此,还是不够得。”   姬定问道:“君上此话怎讲?”   卫侯笑道:“若是少了先生相助,此策绝对谈不上天衣无缝。”   姬定愣了下,拱手谦虚道:“君上过奖了。”   “不不不!”   卫侯站起身来,行以揖礼,语气真挚道:“先生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姬定稍稍瞥了一眼卫侯,沉吟不语,似有些不开心。   卫侯见姬定无动于衷,很是尴尬,真是浪费表情,忐忑地问道:“先生不愿意么?”   姬定笑道:“君上,那些商贾请人,亦是先问才能,再谈酬劳,若双方都满意,才立佣契,您这。”   言下之意,你的一金,就值这一顿饭,其它的可是要另算费用。   卫侯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是呀!与他吃饭都得出钱,怎能不谈酬劳。连拍脑门道:“寡人一时激动,险些忘记了这等重要的事,不知先生要多少酬劳?先生尽管说。”   姬定呵呵道:“我要君上拜我为上大夫,将下湾村赐予我做食邑。”   “上上大夫?”卫侯惊住了。   根据当下的制度而言,卿分上中下三等,大夫亦分三等,但是这其中是有大小国的区别,小国的上卿,在大国就只能匹配下卿,而卫国实在是太小了,就没有设卿,因为如果卫国设卿,那么卫国的上卿,就得匹配魏国的下卿,但魏国的下卿觉得你还不够资格,故此卫国最高爵位是上大夫,就只有殷顺且和绁错。   不过他们平时称呼,有时候称卿,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听一点。   你姬定这一上来要拜上大夫,商鞅、公孙衍、张仪可都没有你这么狠。   还是你认为我卫国这庙太小,起步就要上大夫。   姬定笑道:“君上似乎很为难呀!”   卫侯一怔,道:“不瞒先生,寡人倒是愿意,只是只是朝中大臣们可能不会答应。”   姬定高深一笑道:“在君上与大臣们几番交涉不下时,君上是一怒之下,设内朝,拜我为侍中。”   卫侯眼中一亮,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是欣喜若狂,再度作揖道:“先生大才,寡人叹服。”   设内朝,得有个说法,你不能直接说我设内朝,就是夺你们的权,得将这个真实目的给掩盖过去。那么拜姬定为上大夫,那就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这其实就是商业中的谈判策略,给抛出一个高价,咱们再慢慢谈。   “不敢!不敢!”   姬定这才起身来,回敬一礼,道:“济何德何能,能得君上如此厚爱,若君上不嫌济才疏学浅,济愿为君上效以犬马之力。”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方才让君上竞价,亦是为此,这足以表明君上非常看重我,那么到时君上要拜我为上大夫,也就是顺理成章,若有得罪之处,君上勿怪。”   “先生!”   卫侯激动地双手紧紧抓住姬定的双臂,动情地呼喊一声,又是泪眼汪汪道:“寡人若得先生相助,何愁这国家不兴。”   要不要这么用力?姬定也露出一副感动的表情。   肉麻了一会儿,二人再度坐下,卫侯举杯道:“能得到先生这样的人才,真乃一大幸事,来,寡人敬先生一杯。”   “岂敢,岂敢,济先干为敬。”   二人连干数杯,脸上均有一些泛红。   卫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了,有件事,寡人倒是非常好奇,也不知当问不问?”   姬定忙道:“君上尽管问。”   卫侯道:“之前寡人曾请殷大夫前来邀请先生,先生为何拒绝?”   姬定微微皱了下眉头。   卫侯忙道:“若是先生不想说,那就当寡人没有问过。”   毕竟还是刚刚追上,连小手都没有摸过,那自然得百依百顺,卫侯这点功力还是有得。   “不不不!”   姬定连连摆手,道:“就算君上不提及,济也正打算与君上说明这一点。”   “哦?”   卫侯忙问道:“那不知是何缘故?”   姬定叹了口气:“不瞒君上,我此番回国,乃是希望为父完成遗愿,造福乡邻,除此之外,济别无所求。”   卫侯立刻拱手敬道:“先生之孝心,真是感天动地啊!”   活脱脱一只大舔狗啊!   “哪里!哪里!”姬定拱手回得一礼,又道:“如今君上希望能够励精图治,而这也是家父所愿,济自然愿意辅助君上。然而,殷大夫乃是出身世家大族,在朝中不乏政敌,我不想卷入其中恶斗,也请君上能够谅解。”   卫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心里可不认为仅仅是如此,以如今的情况来看,若是周先生不出山,那他在这里肯定也不能安生,他认为姬定其实是没有选择,不过他也没有点破,只是一语双关道:“先生请放心,寡人绝不会让那些事打扰到先生。”   “多谢君上。” 第三十四章 禽兽不如(周一来个大章,求一波支持)   不虚此行?   不,对于卫侯而言,这都已经不能说是不虚此行,而是远超其预计,他此行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和他最想要的人才。   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出得茅舍,他是一脸春风得意,开心之情是溢于言表,而对于出门相送的姬定,那更是再三拱手,可真是礼贤下士,一派明君风范啊!   “先生!”   待卫侯离去之后,法克是瘪着嘴,带着一丝埋怨地来到姬定身旁。   姬定打量他一下,哼道:“你不是毫发无损吗?”   法克顿时就炸了,激动道:“先生,幸好方才君上来了,可若是君上没有来,我可能会被那姜季武给活活打死。”   姬定笑道:“难道你以为卫侯只是凑巧赶到的吗?”   “难道不是吗?”法克反问道。   “你跟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单纯。”姬定鄙视了他一眼,又道:“姜季武若想报仇,他早就应该来了,为何偏偏等到今日?”   法克道:“因为之前有殷顺且在那压着,他不敢前来。”   姬定笑问道:“今日他为何又敢?”   “是呀!这一点我也未想明白。”法克充满疑惑地摇摇头。   姬定呵呵笑道:“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一个比殷顺且更厉害的人物支持他来闹事。”   “卫侯!”法克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可真是细思极恐,道:“如此说来,卫侯是想借姜季武逼先生出山。”   姬定笑呵呵道:“正好我也有此意,故此我方才只是配合他演上一出戏罢了。”说着,他拍了拍法克的肩膀,“你这么能干,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   这话说得,法克心中的埋怨,顿时烟消云散,转怨为喜道:“不过这卫侯为了得到先生,可也是煞费苦心,且对先生如此礼遇,虽然手段不怎么光彩,但也算得上一个明君。”   姬定偏头看向他。   法克忐忑道:“难道难道我又说错了么?”   姬定摇摇头道:“虽说昏君不至于,但是明君也决计是谈不上的,从他的种种言行来看,此人只是擅于操弄权术,玩弄民心,在乎的也仅仅是他手中那一丁点权力,而非是志在天下。”   说到这里,他嘴角微微扬起,笑道:“不过这也符合我心中的最佳人选。”   法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姬定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道:“对了!我们的黄纸好像已经卖到卫国来了。”   法克立刻道:“早就来了。”   姬定点点头,又问道:“我们有多少商人驻扎于此?”   法克想了想,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估计不多,毕竟濮阳才多大。”   姬定道:“你去安排一些商人过来,常驻于此,我可能要用到他们。”   “知道了。”法克点点头道。   嘱咐完之后,姬定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望着挂在墙上的地图,他是若有所思道:“如今这鱼儿已经上钩,就缺一张网,将这鱼给网入桶内。”      随着卫侯亲自前来拜访,这周先生的名望无疑又上得一个台阶,大名响彻濮阳。   大多数人都认为周先生入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姜季武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去闹事。   毋庸置疑,世上最不愿意看到这一切发生的,还就是那郑公主姬舒。   此时,姬舒可真是百感交集。   当初她可是拒绝接受姬定的建议,她觉得那个建议是十分离谱。这联姻之策,并不奇怪,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若是跟嬴驷联姻,不管成于不成,那至少让人看到希望,嬴驷确实有那个实力,跟你一个村野先生联姻,这不是搞笑吗。   但随着越来越多人去招募姬定,以及姬定还帮助卫侯无偿赎回那胥靡,姬定的那番话就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犹如在她芳心上纵了一把火。   难受啊!   她宁愿周先生是个大骗子。   可目前看来,显然不是,那到底姬定能不能帮他复国呢?   看着满桌的饭菜,姬舒真是毫无胃口,心中是患得患失。   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哈哈看来为师来的正是时候啊!”   姬舒猛地一怔,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苍发老者入得厅内,此人身着打满补丁的布衣,长满老茧的手杵着一根木杖,满脸的沧桑,若非气质带着几分仙骨,那活脱脱就是一个老乞丐啊。   可多了着几分仙骨,看着就更像似一个世外高人。   “老师!”   姬舒惊喜地喊道。   这老者名叫端木复,字子让,宋国人,也是姬舒的老师。   能够成为姬舒的老师,那自然非寻常人,别看他一身寒酸,但他却是宋国墨者行会的长老,在宋国墨者行会中,他是有着极高的声望。   只不过墨者强调节俭,墨者大多数都是这种非常简朴的穿扮。   “姬舒拜见老师。”   姬舒连忙上前,行以大礼。   “舒儿无须多礼。”   子让微微抬手,又来到桌前,瞅着那一桌美味,摇头叹息道:“这么好的一桌饭菜,放着不吃,可真是浪费啊。”   姬舒尴尬一笑,伸手道:“老师快快请坐!”   她知老师生性节俭,可不敢纠结这个话题。   待请老师坐下之后,姬舒又问道:“老师怎有空来濮阳?”   子让哦了一声:“为师近日正好来濮阳周边办点事,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对了,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或许老师能够为我指明去路。姬舒稍一思量,道:“多谢老师的关心,其实倒也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只不过近日遇见一个怪人。”   子让诧异道:“是吗?这世上竟还有人能够令舒儿你茶饭不思,倒是令为师挺好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舒便将那日拜会姬定一事,原原本本告知子让。   “是他?”   子让微微一怔。   姬舒忙问道:“老师也识得此人?”   子让摆摆手道:“倒是不认识,不过为师近日也听闻有关此人的故事。”   姬舒狐疑地瞥了眼子让,突然恍然大悟,道:“老师,您这回来濮阳不是来看舒儿的,也是为了那周先生而来吧。”   子让捋了捋胡须,尴尬地笑得几声:“也不能这么说,为师来濮阳,首要任务,自然看看舒儿你,顺便再见识一下那为周先生。”   姬舒笑而不语。   当下各家学派,并不是统一的,儒家分成好几派,墨家其实也分成好几派,如子让这一派,他们就比较推崇逻辑学、物理学,以及机械方面,宋国一直没有被其他列强吞并,跟着他们这一派墨者是有着相当大的关系,他们的守城技术,那可真是举世无双。   那不用想也知道,子让此番前来濮阳,就是冲着那水轮来的。      而那边卫侯回去之后,立刻召开朝会,表示要拜周先生为上大夫,他必须表现出一种非常心急的状态,表示自己非常看重这周先生。   “拜周济上大夫?”   绁错震惊地看着卫侯。   如擎薄、殷顺且、富术等大臣,不免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事先就已经知道,那位周先生接受了卫侯的招募,这个他们其实也都无所谓,毕竟他们自己也养门客,卫侯招募个人,他们又能说什么,但没有人想到卫侯会直接拜周先生为上大夫。   这这就太夸张了一点。   要知道如今朝中唯有绁错和殷顺且是上大夫,那擎薄是中大夫,而富术乃是士大夫,比下大夫还要低一个等级。   那周先生什么都没有干,就直接拜上大夫,这合适吗?   卫侯却是激动不已,笑呵呵道:“诸位大夫有所不知,这位周先生乃是旷世奇才,是能够辅助寡人振兴我卫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绁错立刻道:“老臣听闻那周先生不过才十五六岁。”   卫侯摆摆手道:“年纪不足以说明什么。”   绁错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娃,他纵使再聪明,到底还是涉世太浅,若是管理一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说到让他治理国家,这与儿戏又有何异?”   擎薄也道:“臣听闻君上只是与那周先生谈论不到半日,君上凭何断定其就是天纵奇才?”   “可不止寡人一人与之交谈过。”卫侯又指向殷顺且道:“殷大夫也与他谈过。”   绁错、擎薄又看向殷顺且。   殷顺且沉吟少许,道:“不错,我确实与那周先生交谈过两回,其人极其聪明,乃是少见的天才。”说到这里,他突然又看向卫侯,道:“不过臣也以为拜周先生为上大夫,确有不妥,他到底是寸功未立,又如此年轻,难以服众,还望君上三思。”   卫侯立刻道:“诸位可还记得商鞅、吴起,他们可都是我卫人,可结果却都为他国效命,好在我卫国人杰地灵,如今又出得如周先生这样的少年英才,故此寡人这回是决不允许这样的奇才再去为他国效命。”   富术道:“话虽如此,但但臣始终觉得这有些操之过急。”   “若不如此,又如何留得住人才。”卫侯一挥手道:“寡人意已决,你们也无须多言。”   绁错见卫侯如此霸道,也是极为恼怒,你这么给爵位,那我们还混个什么,他立刻道:“既然君上眼中就只有那周先生,那就还请君上恩准老臣回家颐养天年。”说罢,他俯首一礼。   擎薄直接了当道:“臣也不愿让一个口尚乳臭的小娃骑在臣的头上,还望君上恩准臣致仕回家。”   之后又有不少大臣纷纷俯首,表示要辞职。   殷顺且也是左右为难,他也认为那周先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觉得这么做,也是非常不妥的,这么上位是难以服众的,关键周先生也没有贵族血统,如今这情况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你们哼!”   卫侯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不得不说,这卫侯的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而这一切自然也在姬定的预料之中,他也没有打算马上就离开下湾村,还是每天坚持教孩子们读书。   “你们不会是来接孩子的吧?”   下课之后,姬定突然发现村民都围了过来,有点像似后世家长们接孩子放学。   可都没有一个人瞧孩子,这就在村里面,用得着接吗?   那竹伯忐忑地看着姬定,问道:“周先生,听听说你要离开咱们下湾村,去城里当官?”   姬定恍然大悟,旋即轻轻点了点头。   “周先生若是走了,那那我们可咋办呀?”   “周先生,你能不能别走?”      村民们顿时就慌了,自姬定来到这里之后,下湾村顿时成为郊外最富裕的村庄,当然不舍得姬定离开啊!   姬定笑道:“各位请放心,我已经与君上谈妥,将来君上会将这下湾村赐予我做食邑,但是我不会向你们征收任何食禄,你们所得都归你们所有。”   “这这是真的吗?”   “是的。”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   村民当即脸色一变,乐得是嘴都合不拢了,憨厚的村民们都是非常现实的,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又开始恭喜姬定。   与村民交流了一会儿,姬定正准备回去时,法克走上前来,指向河那边,小声道:“先生,你看那边?”   姬定回头一看,一道妙曼身姿映入眼帘,他眼中闪过一抹喜悦之色,“郑公主?”可随后他又看到妙曼身姿边上还站着一个老头,真是大煞风景,他又皱了下眉头,喃喃自语道:“我让她去联姻,她不会领悟超前,跑去找干爹了吧!”   他来到河边那水车前,轻声喊道:“郑公主。”   姬舒回过身来,立刻回得一礼,“周先生。”   此时,那老者也回过身来,打量了下姬定,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姬定也瞟了眼这老头,但见其虽身着寒酸,但却风姿隽爽,湛然若神,脑海里顿时冒出两个字---高人。   姬舒介绍道:“老师,这位便是学生方才向你提到的周先生,此水轮便是周先生所创。”   老师?是他,端木复,来的可正是时候啊,这真是天助我也。姬定不等姬舒介绍,他便拱手道:“原来是公主的老师,失敬,失敬。”但也没有表露出半分卑微,逼格他一直都保持着,谁来都是一样。   子让再度打量了一番姬定,觉得此子气度不凡,问道:“这水轮当真是你所创?”   姬定道:“是的,老先生。”   子让惊讶道:“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本事,看来老夫还是孤陋寡闻了呀。”   姬定忙道:“老先生过奖了,其实晚辈曾师从一位墨者,此技乃是恩师所授,周济一名,也是恩师赠之,希望我学成之后,能够周济世人。”   姬舒稍稍一愣,原来此名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但这非常符合墨家的思想。   “墨者?”   子让立刻问道:“不知你的这位老师叫做甚么?”   姬定摇摇头道:“恩师并未告知晚辈。”   子让稍显失望地点点头,又问道:“如此说来,你也是墨者?”   姬定摇摇头道:“晚辈不是。”   子让好奇道:“你既师从墨者,为何又不是墨者?”   姬定苦笑道:“因为当时恩师已被逐出行会,故而并不能给予晚辈墨者的身份。”   “原来如此。”子让皱了皱眉,心想,能够教出如此出色的学生,那么此人绝非平庸之辈。他又问道:“老夫可否多问一句,你的老师为何会被逐出墨者行会?”   “这是因为!”姬定突然打量了下子让,问道:“老先生不会是墨者吧?”   子让微微一愣,道:“你为何这般问?”   姬定笑道:“不瞒老先生,恩师的穿着喜好与老先生是一模一样。”   姬舒抿了抿唇,暗笑,这是喜好吗?   子让倒也不恼,呵呵笑道:“算你有点眼力,老夫确实是墨者。”   “这!”   姬定讪讪笑着。   子让摆摆手道:“你若不说,老夫也能够理解,学生自然得维护老师,哪能揭老师的短。”   老头子,有点功力啊。姬定立刻道:“晚辈并不觉得这是恩师的短,只是晚辈怕说出来,老先生会不高兴。”   姬舒闻言,暗自一笑,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啊!   子让立刻道:“老夫什么事没有见过,岂会因你一句话就不高兴,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说说说。”   姬定道:“因为恩师曾说,墨者,禽兽不如也。” 第三十五章 兼相爱 交相利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姬舒都已经是吓得是屏住呼吸,手心微微冒着冷汗。   就是再给她一万次重来的机会,她也想不到这位周先生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甚至都无法想象她的老师会做出何种反应来。   “哈哈!”   哪知子让却是哈哈一笑,问道:“你是孟子舆的学生吧?”   孟子?姬定愣了愣,摇头道:“晚辈虽也听说过孟先生的大名,但晚辈从未见过孟先生,不知老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子让呵呵道:“孟子舆曾骂圣祖乃禽兽也,与你这禽兽不如,可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   姬定忙道:“不敢,不敢,晚辈可不敢与孟先生相提并论。”   姬舒听得是十分纳闷,小声道:“老师,您难道就不生气吗?”   “为师为何要生气?”子让反而感到不解。   为何生气?这还用问吗?   姬舒当即无言以对。   子让又抚须言道:“对方若是无理而言之,自然是要激怒于你,你若生气,那正中其下怀,他若是有理言之,那自然得问明理由,再论对错,总之,这辩论之事,不应生气。”   说着,他又向姬定问道:“你说是么?”   姬定点头笑道:“晚辈受益匪浅。”   “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地好好论一论你这禽兽不如。”子让笑呵呵道。   “啊?哦是是。”姬定苦笑地点点头,对于这位老者的智慧,真是叹服,不经意间便将他的后路给堵住了,这不论还不行了,他又道:“老先生若不嫌寒舍简陋,要不去寒舍一坐。”   “不必麻烦了,老夫又不是来这里做客的。”子让挥挥手,又指着脚下的阡陌小道,“就坐这里吧!”   “是。”   二人便是席地而坐,姬舒则是站在子让身后,她偷偷打量着姬定,眼神中透着狐疑之色,她虽知这周先生并非是浪得虚名,但她不太相信周先生能与他的老师对论。   “快说说你的禽兽不如究竟是怎么回事。”子让急不可耐地挥挥手。   姬定笑道:“不是晚辈的禽兽不如,此乃恩师所言。”   “都一样,都一样。”子让兀自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能一样吗?要传出去是我说得,天下墨者不都得上门蹭饭?我可养不起啊!姬定稍稍瞥了眼子让,但也不做多解释,沉吟少许,道:“根据墨家学说,其核心思想乃是兼相爱,交相利,简单来说,就是人人爱我,我爱人人,不分亲疏远近,不知晚辈可有说错?”   子让抚须沉吟少许,道:“你这么说也不算错,只是过于肤浅,不过也无所谓,难道这就是禽兽不如吗?”   姬定笑道:“禽兽亦知先维护自己的孩子,这不是禽兽不如,又是什么?”   子让呵呵一笑,问道:“你说禽兽不如,这语气中是颇有看不起禽兽之意,亦或者说,你认为人应该比禽兽的境界更高。不知老夫所言对否?”   姬定点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子让又问道:“你说禽兽亦知,也就是说,人也是维护自己的孩子,是也不是?”   姬定点点头。   姬舒抿唇一笑,心想,想不到胜负竟分的如此之快,就你这点手段,也想跟老师辩论,可真是自讨苦吃啊。   子让道:“禽兽只知该维护自己孩子,人也知道该维护自己的孩子,那人与禽兽何异?唯有人人都能够做到兼相爱,如此才能高于禽兽。”   姬定听得哈哈一笑。   子让微微皱眉,道:“你为何发笑?”   姬定笑道:“晚辈见老先生乃是公主之师,以为见解必然与众不同,哪里知道,老先生是如此肤浅。”   子让不但不恼,反而兴致盎然地问道:“你倒是说说,老夫肤浅在哪?”   姬定笑道:“若是抛开本质谈表象,这与无赖无异,当今墨者只知谈爱,却又不知这爱的本质又是什么,就如同老先生也从不问为何禽兽与人都会维护自己的孩子。”   子让稍稍皱眉,道:“敢问这爱的本质是什么?”   姬定笑道:“墨子言,兼相爱,交相利,故而当今墨者都认为是爱产生了利。”   姬舒都忍不住好奇道:“这难道不对吗?”   兼相爱,交相利,简单来说,就是互相帮助,共谋福利。   但如果相互征伐,乃损人不利己事,故而是先有了爱,才会有利。这就是墨子给天下开出的药方,要相爱,而不要相争。   姬定摇摇头道:“这其实是本末倒置,爱的本质是利,自然是利先而后爱。”   “利?”   “不错。”   姬定点点头道:“爱其实是源于利,禽兽与人为何都会先维护自己的孩子,这句话其实已经阐明爱的本质是什么,自己的孩子,这里面包含着一种拥有关系,就如同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马车的一样。”   说到这里,他突然问道:“听闻墨者好助穷人,是否?”   子让点点头。   姬定笑道:“对于穷人而言,他是得到了帮助,亦可说是得到了利益,故而穷人尊敬墨者,喜欢墨者,爱墨者。这一点很容易证实,你对一人说我爱你,而我则是默默帮这个人种一亩地,对于受帮助的人而言,他必然是更爱后者。我爱你,虽然也是一句好话,但是并不产生实际上的利益,跟一亩地比起来,那更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子让笑道:“故此恨亦是如此,正因为你侵夺了我的利益,故而我才恨你。”   姬定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子让立刻又道:“因利而爱,因利而恨,而这便是天下大乱之因,而我们墨者志在为天下医病,唯有当爱高于利,如此天下才可太平啊!”   “不对,不对!”   姬定直摇头道:“因利而爱,因利而恨,并不代表者对与错,是与非,而是一种自然关系,禽兽如此,人亦是如此,是不可改变的。爱恨皆源于利的关系,利才是源头。”   说着,他手指向身旁的小河,“这就好比河水是源于高山之上,你若将高山都给铲平了,这河水自然就干枯了,利没了,爱也就没了。”   “不对,不对!”   子让连连摆手,道:“老夫问你,你若看到路旁有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你会不会去帮它?”   “会。”   姬定点点头。   “为何?”   子让问道:“这中间又有何利益关系?难道这不是因为爱吗?”   姬定笑道:“我救兔子,是因为我觉得兔子可爱,故此我才会救它,若是换一种我讨厌的动物,那我肯定不会救,这其实只是满足我内心的一种需求,与我施舍乞丐是一个道理,如果我爱乞丐,我理应邀请他进屋,就如同我对待我的妻子一样,而不是给他一些钱打发他,我给他钱,只是因为同情。爱源于利,而利又是源于需求,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第三十六章 天下大治,唯有墨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姬舒低语小声念了一遍,美目又瞧了眼姬定,眼神中是充满着疑惑和纠结。   最初她以为姬定很快便会败北,但没有想到,这绕着绕着,姬定竟然还占据上风,特别是这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更是在气势上就压过了子让。   “呵呵!”   子让抚须一笑,道:“爱源于利,利源于需求,你这话可是有取巧之嫌呀,若是如此说来,圣祖为求天下大治,创立墨学,亦是内心的一种需求,如此说来,亦是利。然而,圣祖创立墨学,乃是大公无私,乃是因爱而至,这是需求,但这是爱,而非是利。”   “真是好一个大公无私啊!”姬定摇头一笑,道:“而这便是墨学永远无法迈过去的坎。”   子让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因为墨子的大公无私,是一种需求,是一种利,此乃事情的本质也,但是老先生与天下墨者,却都不认同这一点,认为此乃爱,这就是我之前说得,抛开本质谈表象。若是连自己的学问都弄不清楚,这成功也只怕也无从谈起啊!”   姬舒忍不住插嘴道:“你可知当今天下有多少墨者吗?”   言下之意,这么多墨者,你能说这是失败吗?   姬定立刻反驳道:“但远不及商鞅、吴起、李悝三人影响之深远。”   姬舒一时语塞。   这顿时又变成数量与质量之争。   但这也是辩论惯用的伎俩。   子让摆摆手道:“老夫并未说你的言论就是错误的,只是说有取巧之嫌,另外,老夫也从未说利与爱是毫无关系,只是说若想天下大治,这爱必须要高于利,凡事要从爱出发,相爱之后,自然就能够互利,因爱而生利,可长久也,由利而生爱,是无法长久。”   姬定摇头叹道:“老先生的理解能力真是有些堪忧。”   “噗!”   姬舒没忍住笑出声来,旋即又赶紧抿住嘴唇,神色是相当尴尬,她真没想到,当今世上竟还有人敢这么说她的老师。   子让似乎正全神贯注与姬定辩论,并没有注意到,但他也是听得一乐,他都记不清是否有人曾这么说评价过他,兴致盎然地问道:“此话又从何说起?”   姬定道:“晚辈方才再三强调,爱源于利,这是一种自然关系,就如同母护子,禽兽是如此,人亦是如此。先谈爱,后谈利,这无异于本末倒置,又岂能成功,若只是图名,那大可谈爱,但也只是欺世盗名罢了。若要大治天下,就必须追根溯源,从利着手,这利好了,爱也就来了,但若是从爱来着手,这必然会失败,因为这种自然关系是不可改变的,就如同你不能让太阳从西边升起。”   姬舒听罢,不禁凝眉思索起来。   子让也是若有所思,问道:“那依你之意,又该如何从利着手,大治天下。”   姬定突然手指向旁边的水轮,道:“我创造这水轮,乃是希望减少村民们的负担,让他们可以得到更多的休息,同时还能令粮食丰收,事实就是这水轮确实能够减少村民的负担,同时由于灌溉充足,今年粮食产量应该要比去年要多一点。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与村民之间产生了爱,他们会关心我,我也会关心他们。”   子让道:“这不就是我们墨家所提倡的吗?”   “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墨家强调的是劳动,多劳则多得,而我强调的是幸福,少劳我也要多得。”   少劳也要多得?姬舒侧目地瞧了眼姬定,这话说得可真是霸气啊!   “幸福?”   子让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   “正是幸福。”   姬定道:“恩师所授晚辈此计时,曾再三告诫晚辈,此技的意义是在于能够减轻人们的负担,同时增加人们的收获,这便是一种幸福,恩师认为唯有幸福,才能产生爱,无尽的劳动只会让人变得冷漠无情。”   墨者是真的苦,996在墨者面前,那就跟休年假没有啥区别,这绝对值得人们尊敬,尤其墨子这个人,那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就人品而言,孔孟都比不上。   非常了不起!   但是,谁也不希望过跟墨子一样的生活。   姬定这一番话看似就是墨家所提倡的,但二人双方理念并不相同。   子让这一派,虽然也着迷于工技,但他们只是想到去帮助百姓,并没有想过去减少劳动,因为墨家思想,就是要劳动,姬定的这一番话,令子让突然有些迷茫。   幸福产生爱。   劳动却让人变得冷漠无情。   如果这两条都成立的话,墨家思想就变得自相矛盾。   但又不得不说,姬定说得确实有他的道理所在,爱是需要建立关系的,是需要有空余的时间,如果这人总是在劳动,又怎么去爱别人。   姬舒突然问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天下便可大治?”   姬定瞧了眼姬舒,微微一笑,道:“恩师是墨者,自然也是赞同兼爱的思想,墨家认为天下大乱,始于大家都不爱,但恩师认为天下大乱,是始于利太少,基于爱源于利,那么由此推论,利少则爱少,故天下大乱;反之,利多,则爱多,爱多则天下得以大治。”   姬舒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芒,顿时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以前墨家给她的感觉,有些飘渺,怎么去爱自己的母亲,这不用教,但问题是怎么去爱别人的母亲,跟爱自己的母亲一样,但是姬定的这一席话,墨家思想在她心中开始形象化,如何去爱,那就是去创造更多的利益,利多则爱多。   不管对与不对,至少有一条清晰的脉络,容易让人理解。   然而,子让其实也有这种感觉,点头笑道:“你这番推论,倒也是非常缜密啊!”说着,他又指向旁边的水轮,“这便是大治天下之良药?”   真不愧是子让先生,反应果然快。姬定点点头,道:“不错,其实恩师一直都认为能大治天下,唯墨家也,因为唯有墨家学说,推崇此技,而此技是能够减少劳动,同时又能增加物产,试想一下,当天下所产之粮食,都丰富到怎么吃都不吃完,那么争斗是不是会减少许多,毕竟当下许多人还就是为一口饭而争,如此天下便可得到大治。” 第三十七章 口说无凭 若天下之争,是源于利。 那自然得从利着手,而不能从爱着手,爱毕竟不是直接关系,而是次级关系。 这好比大家都抱怨房价太高,你却让人恬淡一点,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可问题是,这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手疼医脚,这不是庸医吗? 墨子当然不是庸医,他心里也很清楚,故此兼相爱后面还有一句交相利,浅薄一点的说,这就是用利益去引诱大家去互爱,如果没有利益,就没有爱的基础,抛开利益去谈思想,那就是公知,哦不,那就是狗屁。 可见姬定讲述的其实还是墨家思想,只是有一点与墨子不同,墨子的意思是,你们都相爱,日子才会过得好,不会天下大乱,而姬定的意思是,先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人民自然就会相爱。 而如何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只有技术,唯有墨家的技术,可以将这块蛋糕做大,而儒道法只是追求将利益最大化,或者说利益再分配,而不能去增多。 他的这一番话令子让陷入沉思之中。 姬舒看在眼里,是忧在心里。 为何她会忧,就是她也认为姬定说得是对的,至少能够让她理解的非常透彻。 但她真没有想到这番辩论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自己的老师竟然被一个小子逼到这种地步。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子让的内心是狂喜不已,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因为他这一派墨学,崇尚的是科学,是逻辑学,是几何学。 但是这一派在整个墨者行会中,并不是占主流,其原因就是这派学问也只是辅助兼爱,他们造工具也只是为了帮助百姓,单纯的是一个工具。 但如果根据姬定这番言论,那么这门学问将会主导兼爱,因为唯有这门学问才能够令兼爱盛行,才能够大治天下。 姬定的意思很好理解,利用发明创造,生产出更多的利益,利多则爱多。 子让高兴不高兴。 当然高兴。 过得好一会儿,子让才抬起头来,不露声色地问道:“不知尊师家住何处,老夫很想去拜访他。” 姬定一愣,神色黯然道:“恩师已故。” “真是抱歉。”子让又道:“看来尊师的年纪不小了。” 姬定点点头,内心有些小小忐忑,他不会看出我是“无中生师”吧。 子让沉吟少许,突然道:“行了,今日就谈到这里,这人老了,坐一会儿就有些累了。” 一旁的姬舒急忙上前,搀扶着子让站起来。 “告辞!” 子让微微笑道。 “老先生慢走。” 姬定拱手一礼,旋即又向姬舒笑道:“公主慢走。” 姬舒颔首一礼,便搀扶着子让离去。 没有走多远,姬舒便小声问道:“恩师可知周先生的老师是何人吗?” 子让点点头。 姬舒问道:“是谁?” 子让笑道:“多半就是周先生他自己。” 姬舒一惊,问道:“什么?” 子让呵呵道:“根据他所言,他老师的追求也是大治天下,擅于工技,且年纪不小,最为关键的是,他老师曾被逐出墨者行会,可见他老师亦非是淡泊名利之人,若真有此人,老夫不可能不认识,这唯一的解释,此人就是周济本人。” 姬舒柳眉一皱,道:“可他年纪恁地小!” “故此他才要借他人之口说出来。”子让笑道:“如此才更令人信服。” 姬舒眼眸一转,轻轻哼道:“也就是说恩师被一个恁地年幼的小子给说得哑口无言,这舒儿可不接受。” 子让哈哈一笑,道:“论学问岂有胜败一说,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可学习,错亦可学习。”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光用嘴说,谁人都会说,说得比他更加动听的,老夫也是见识过的,可问题是能不能做到,这才是关键所在。” 墨者就爱做实验。 姬舒问道:“恩师的意思是?” 子让突然道:“你之前好像说,那卫侯想要拜他为上大夫,但却被朝中大夫给阻止了。” 姬舒点点头。 子让沉吟少许,笑道:“那我们就再给他增添一点难度。” 子让和姬舒刚离开,法克便是凑过来,一脸谄媚道:“先生可真是好厉害,竟然将那端木复说得哑口无言。” “我之所以比他厉害,并非是我比他聪明,而是而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说罢,姬定便背负着双手,往村里行去。 法克挠着头,困惑道:“站在巨人肩膀上。”言罢,他左右看了看,“巨人在哪?” 在这里,讲思想,论制度,姬定不认为自己比任何人差,他足以傲视群子,因为如今的大学问家对于未来更多的是一种探索,而他是已经知道结果的。 这等于就是在开挂。 而且姬定心里也清楚,其实子让并没有与他争论什么,更多的是诱导他将他的看法说出来,如果要抬杠,绝逼可以争一整天,然后谁也说不服不了谁。 因为思想是没有绝对得对于错,各家都有所长,也有所短,在思想方面,真的是鱼和熊掌难以兼得,有利必有弊,不可能做到完美。 然而,此时卫侯与大臣们玩得也是不亦说乎啊! 任命姬定为上大夫的想法,在朝堂上被驳回之后,卫侯又说要拜姬定为下大夫。 直接往后退两步。 结果自然又被堵了回去。 年纪这么小就当大夫,那你让我们这些老大夫该如何处之? 这不可能啊! 如果可能的话,卫侯也不会这么说,如今他对于姬定提议的内朝要更感兴趣。 君臣又在朝堂上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这火候也就差不多了。 卫侯是“一怒”之下,扬言要开内朝,设侍中、常侍,专伴左右,辅助他处理政务。 大臣们还是有些不爽,毕竟他们认为卫侯专门开一个小屁孩,专门设立一个部门,这这是不是有些离谱。 但他们也都认为该见好就收,这侍中、常侍是君主自己设的,自然也就不含爵位,就没有必要再跟卫侯较劲。 殷府! “哦?原来老先生此番也是为周周济而来?” 殷顺且略显诧异地向子让问道。 子让笑道:“殷大夫将此子夸成天纵奇才,老夫自然也想见识见识。” 殷顺且如实道:“如他那般年纪的人,我还真没有见过谁比他更有才华。” 子让呵呵道:“这口说无凭,还得用事实来证明呀!” 殷顺且本还想跟子让说说周济的故事,可他又听子让似乎话里有话,于是问道:“依老先生之意,该如何用事实来证明。” 子让笑道:“老朽听闻君上欲为那周先生专门开内朝,设侍中。” 殷顺且点点头。 子让又道:“不知朝堂大夫们又是如何看?” 殷顺且如实道:“虽然许多人还是不支持,但也不便再继续反对。” 子让抚须一笑,道:“有何不便,毕竟周先生年纪太小,连资历尚浅都谈不上,如此怎能服众,将来若是周先生入得朝堂,只怕与朝堂大夫们也是矛盾重重,这不利于朝堂和睦啊!” 殷顺且稍稍点头,他也是非常看重姬定的,如今这事闹得这么不愉快,将来姬定在朝上能有好日子过吗?道:“老先生言之有理,不知老先生有何良策?” “良策倒是谈不上。”子让呵呵一笑,又道:“这样吧,老朽派一人与他比试一番,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 殷顺且好奇道:“这如何比试?” 子让笑道:“很简单,从濮阳挑选出两个比较贫穷的村庄,一个交予他管理,一个交予我的人管理,三月之后,看哪边治理的更好。若他真有能力,也可借此堵住悠悠众口,若他只是虚有其表,那君上也就不便多说什么。” 殷顺且只觉也颇为有趣,点点头道:“我可向君上进言,但至于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子让抚须笑道:“卫侯如此看重那周先生,若是都不敢让他管理一个小小村庄,那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这倒也是。” 殷顺且笑着点点头。 第三十八章 应战(求一张月票)   当姬定快步出得村子,来到河边,见卫侯背负着双手在那里装深沉时,不免感到有些诧异。   他对于朝中的消息,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应该说目前一切都还是在他的预计之中,故此卫侯的突然出现,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没有预料到,就证明可能出现变故。   姬定拱手道:“周济见过君上。”   卫侯回过身来,笑道:“先生无须多礼。”   姬定抬起头来,好奇道:“君上今儿怎有空上我这来?”   卫侯叹了口气,惆怅道:“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姬定问道:“什么麻烦?”   卫侯又是重重叹了口气,道:“原本这一切都还非常顺利的,可是当寡人在朝堂上提出,要拜你为侍中时,却还是遭到不少大夫们的反对。”   姬定闻言,不禁暗自皱了下眉头,你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吗?那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卫侯稍稍瞟了眼姬定,虽然姬定只是露出一丝疑惑,但他自己还是觉有些尴尬,于是又解释道:“他们都说你年纪尚幼,又无任何资历,只会偷奸取巧,且还拿出你利用木偶戏弄姜季武一事来作为证据,甚至还说随便从濮阳找一个青年才俊,也是能够胜过你的。”   姬定稍稍皱眉,疑惑地看着卫侯,静待下文。   卫侯道:“他们说要找一个青年才俊与你比试一番,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不会跟那些网络小说里面一样,又比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吧?那那我可真是太欺负人了。姬定好奇道:“如何比试?”   卫侯道:“在濮阳选择两个比较穷困的村庄,让你与他们推荐的一人各管理一个村庄,三个月后,看哪边治理的更好。”   姬定皱眉问道:“君上就是为此而感到担忧?”   卫侯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先生千万别误会,寡人当然相信先生的本事,但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而寡人又不能出面帮你,寡人担心!”   “君上无须担心。”姬定摇摇头,笑道:“我卫国多君子,谁若敢耍巧,就不怕败坏自己的名声么,退一步说,他们就是一块上,我也不惧。”   卫侯欣喜道:“也就是说,先生愿意与之比试?”   姬定微笑道:“其实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否则的话,君上也不会这么为难,我得拿出一些本事来,才能够证明君上设侍中是明智之举。”   真是理解万岁,他要设一个侍中,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也没有谁拦得住,但关键是他之前如此夸赞姬定,都要拜姬定为上大夫,倘若不敢应战的话,这不是打自己的嘴脸吗?   是面子问题令他无法拒绝,到时跟君权无关。   他在朝堂上就已经答应了下来,可之后他又怕姬定不答应,故此在来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很虚的。   如今见姬定愿意应战,卫侯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寡人坚信先生是能够赢得这场比试。”   姬定笑道:“也许不用三个月就能够结束。”   “好!那寡人就静待先生的佳音。”卫侯哈哈笑了起来。   又过得一会儿,卫侯便离开了。   这卫侯刚刚离开,姬定便向小莺喊道:“小莺,将我的鱼竿拿来,我要钓鱼。”   “稍等,先生。”   不一会儿,小莺便迈着小步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将鱼竿交给姬定,虽然姬定钓鱼从来没有要过鱼饵,但是她也从未过问,因为姬定做过比这更加离谱的事。   姬定将鱼钩往小河里面一抛,望着河面,是怔怔出神。   约莫过得一个时辰,姬定都有些昏昏欲睡,忽听得一个动听的声音,“周先生,周先生。”   姬定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美貌少女,正是姬舒,他丝毫不觉惊讶,道:“公主来了。”   姬舒一愣,又瞧了眼那无饵鱼竿,觉似曾相识,于是道:“先生好似知道我会来。”   姬定笑道:“我还知道你老师比较无聊。”   姬舒眼波流转,笑道:“恩师并不是无聊,反而是想帮你。”   姬定笑问道:“帮我?”   “嗯。”   姬舒点点头,道:“那日在这里,恩师察觉到你似乎对你的老师被逐出墨者行会是深感不满,故此恩师决定给你一个为师证明的机会,这不是帮你又是什么。”   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姬定笑道:“如此说来,我还得跟你的老师说一声谢谢。”   姬舒摇摇头道:“那倒不必,恩师并不在乎这些。”   姬定一笑,道:“说吧!什么规矩?”   姬舒道:“规矩很简单,你用你老师的思想来管理便可,看到底是兼相爱,交相利,还是交相利,兼相爱。”   “这么简单吗?”   “嗯。”   姬舒点点头。   姬定笑了笑,道:“这一句话的事,也犯得着公主你亲自跑来跟我说?”   姬舒一怔,立刻道:“因为这事就只有我知道,总不能让恩师来跟你说吧。”   “也对。”   姬定也没有跟她较真,道:“我知道了,多谢公主。”   姬舒嗫嚅了两回,才道:“你若无意见的话,那那我就先告辞了。”   姬定笑道:“我没意见。”   姬舒稍稍迟疑了下,见姬定疑惑地看着她,她才微微颔首:“告辞。”便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等等!”   姬舒立刻转过身来,期待地问道:“先生还有何指教?”   姬定暗自一笑,道:“劳烦公主告诉尊师,我可以答应这场比试,但是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此乃我与墨者的比试,我不想惹来麻烦。”   姬舒点点头道:“请先生放心,恩师不会给先生带来麻烦的。”   姬定颔首道:“有劳公主了。”言罢,又见姬舒踌躇不走,于是问道:“公主还有事吗?”   “哦,没事。”姬舒摇摇头,道:“我先告辞了。”   便是转过身去,万般沮丧地轻轻一叹,一边往马车方向走去,一边暗自埋怨,连问一句都不敢么,你可真是没用。   “墨者。”   姬定突然言道。   姬舒立刻回过身来,快步走了过去,期待道:“什么墨者?”   姬定目光落在河面上,淡淡道:“公主若想复国,就必须要领导墨者。”   姬舒心中一喜,问道:“为何?”   姬定道:“因为墨者与公主一样,公主是一个没有国家的公主,而墨者是一支非军队的军队,可谓是天作之合。”   姬舒顿时眼中一亮,可旋即又郁闷道:“可是我我非墨者,又如何能够领导墨者?”   姬定不再做声。   姬舒等了一会儿,颔首道:“多谢先生指点,告辞。”   她又转身向马车那边走去,走得两步,她又回眸瞟了眼姬定,但这一次姬定没有再出声,她带着一丝失望地离开了。   上得马车,姬舒看着窗外地姬定,喃喃自语道:“领导墨者?”   待马车离去之后,姬定才站起身来,将鱼钩往肩上一扛,长长叹了口气,“老婆,真是抱歉!我不会泡妞,只能劳烦你来撩我。” 第三十九章 定一个小目标   实践出真知。   这在当下,其实不仅仅是墨家精神。   当下的思想家都非常喜欢讲道理,做实验,摆事实,任何理论都有着非常清晰的逻辑和大量的事实来支持。   光说不练,可绝非他们所好,不管是墨子,还是孟子、荀子。   这与之后那些思想家真就不是一回事。   之后那些多半就是靠嘴忽悠。   不管是先爱后利,还是先利后爱,双方都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关键还得根据事实来。   而那殷顺且也乐于见到这一场比试,虽然这主意是子让提出来的,但其实都是他在忙活,也是他在朝中先提出这一主意的。   子让是他所尊敬之人,而周先生是他所看好之人。   对此他真是充满着期待。   他也是出力最多的,在姬定答应之后,他立刻在濮阳的西南边,选择了两个非常穷困的村庄。   这年头富裕村庄几乎是没有,穷困的村庄,那真是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这真是肉眼可见的贫穷啊!”   站在山坡上的姬定不禁感慨道。   这里交通相对比较闭塞,关键还是周边没有太多耕地,都是一些贫瘠的山林或者洼地,基于当下的交通、科技,没有耕地的村庄多半都是非常穷困的。   殷顺且道:“若是你们觉得这里并不合适,那可以换个地方。”   姬定皱眉道:“还能换个地方,呼原来我卫国有这么多贫困的地方,难怪君上求才若渴,急于求治。”   殷顺且闻言,不禁非常尴尬。   这是在讽刺谁呢。   子让则是抚须笑而不语,他心里是支持姬定的这一句话。   而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与姬定年纪相当,皮肤黝黑的青年,矮壮的身形穿着一套短褐,露出他那钢铁一般的手臂,旁人若是不知,还以为这是村里的导游,但其实他是子让身边年纪最小的学生,名叫鲁伯友,光从这名字来看,可见他不是一般百姓出身,但是身为墨者,就必须要刻苦耐劳,人人皆是如此。   而他就是此次姬定的对手。   子让选择鲁伯友,只因鲁伯友在墨家行会中地位非常低,即便输了,也不能说明什么,更加不会引来其他墨者。   如今子让出面的话,这事可就大了,墨者是当下各学派中最不好惹的,因为墨者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我没意见,不需要换。”姬定摇摇头。   殷顺且又看向鲁伯友,鲁伯友憨厚地摇摇头。   殷顺且又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山,道:“山以东的村庄,名叫前丘村,共三十五户人家,以西的那个村庄名为后丘村,共三十户人家。”   姬定看向子让。   子让笑道:“这建议是我们提的,就你先选吧,如此才公平。”   姬定也没有客气,道:“我选前丘村,毕竟可以少走两步路。”   殷顺且又看向子让,见子让点了点头,他又道:“行,那!”   “杀人了!杀人了!”   忽听山下一阵叫喊。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大汉手持木棒追着一个身形高瘦的年轻男子,又听那大汉嘴里骂咧咧道:“你个臭猴子,天天偷我家粮食,我今儿非得好生教训你一番。”   “放屁!你哪知眼睛看着我偷了。”   “人家小山亲眼看见的。”   “小娃的话你也信?哎呦!你还真打呀!疼死我咧。杀人了!杀人了!”   \n   殷顺且顿时冒得一头冷汗,忐忑地瞧了眼姬定,生怕这厮又出言讽刺,见姬定看得是津津有味,于是赶紧朝着坡下一名护卫点点头,只见两名护卫立刻跑了过去,阻止了那追打的二人。   法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哎呦!这穷山恶水的村夫可真是不好管啊!”   鲁伯友突然道:“这些大兄说得对,故此得先让他们懂得尊重彼此,互爱互助,才能够想办法令他们生活的更好。”   法克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你站哪边的?”姬定问道。   法克顿时醒悟过来,讪讪笑着。   姬定轻轻哼得一声,又侧目诧异看向鲁伯友,在他印象中,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对手发表意见,心道,看来这人还不是一个傀儡啊。   子让瞟了眼姬定,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笑呵呵道:“老夫毕竟年事已高,许多事都是力不从心,你若跟老夫比,那你可就太占便宜了。”   姬定笑道:“老先生误会了,我从没有考虑过对手是谁,因为结果是不会变的。”   殷顺且不禁惊讶地瞧了眼姬定,心想,难道这小子还不知道端木先生的身份?就算不知道,可这年纪也放在这里,你这么说好吗?   鲁伯友稍稍皱了下眉头。   子让只是呵呵笑得几声,他已经将姬定看成是能与自己平起平坐之人。   而一旁女扮男装的姬舒则是露出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殷顺且咳得几声,道:“如果诸位都没有意见,那就可以开始了。”   规矩之前就已经定好了,朝廷会给予他们一个月的粮食和二十钱备用,除此之外,自己不能再多带钱,毕竟当官可不会拿钱去救济百姓。   当然,他们的吃住可不是算在这里面的,这些钱粮只是管理的启动资金,等出结果时,谁留下的钱多钱少,也是一个判断标准之一,他们会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农庄内,这一点是姬定提出来的,如果让他住这里,他宁可放弃比赛,小莺都已经提前过来打扫。   另外,每个人可以带两名助手,一名护卫,这个规矩完全是根据姬定身边的人来规定得。   双方皆表示没有意见,然后各择一条路下得山去。   “这位周先生还真是高深莫测,连端木先生都不放在眼里。”富术笑呵呵道。   殷顺且道:“若他真无本事,又岂能让君上甘愿拜他为上大夫。”   富术问道:“你认为他会赢?”   殷顺且点点头。      “公主,你是不是走错边了?”   走到一半,姬定突然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姬舒。   姬舒一本正经道:“我是来专门监视你的,你也可以派人去监视我鲁师弟,不过你放心,恩师和师弟是不会作弊的。”   姬定道:“所以我会。”   姬舒认真地点点头。   “如果我想作弊,你也抓不着。”   “是吗?”   “信不信由你。”姬定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道:“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女人离我越近越危险,甚至还可能被我利用了,还帮着我数钱。”   姬舒却是急急问道:“我有什么值得先生利用?”   姬舒偏头看她一眼,他无语地摇摇头,径自往前丘村行去。   姬舒笑了笑,快步跟了过去。   姬定回眸一瞥,心中暗笑,这是在撩我么,请加大力度,毕竟我比较高冷。   来到村里,殷顺且已经安排人先召集村民等候新上任的村长。在那村中那泥土地里,是懒懒散散坐着一大群人,算上小孩的话,估计得有一百大几十人。   大家都是呆呆地看着姬定他们。   他们一直都是属于无人管,这里若给贵族当食邑,贵族非得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这突然安排个人来管他们,他们自己也不知所措。   姬定一边抛着手中七个小铜板,一边慢悠悠地来到大家面前,目光来回扫得数回,突然将手中铜钱递去,道:“你们谁要?”   “!”   场面顿时寂静无声。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姬定。   这是干什么?   上来就送钱。   这七钱对于他们而言可真是不少啊!   不敢相信。   过得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出声。   正当这时,只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我我想要!”   只见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娃勇敢地举起手。   姬定当即走过去,“给!”便将七钱塞在那小娃的小手中。   “哎呦!”   顿时听得一声痛苦的呻吟。   只见方才被人追打的年轻人正懊恼地撅自己的大腿,嘴里还骂咧咧道:“我怎么就这么傻,给钱都不要。真傻!真傻!哎呦!哎呦!”   “不要懊恼。”   姬定笑了笑,又退回到方才的位置,目光一扫,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带你们赚大钱的。”   直白!   可没有比这更直白的语言了!   话说回来,如果不这么直白,这里的村民可能就听不明白,你不能指望这里的村民能有多机灵,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赚钱!   这大家都懂!   人人皆是两眼放光地盯着姬定,没有人质疑这一句话,因为姬定这上来就扔出七文钱,这还能是假的吗?   “会木工的举手。”姬定突然言道。   唰唰唰!   立刻有七个汉子举起手来。   姬定手往左边一指,道:“站那边去。”   那个七个汉子立刻起身,乖乖地站到姬定指定的方向。   “会渔猎的举手。”   唰唰唰!   这回举起三十多只手来。   “站那边去。”   \n   “会采集的举手。”   几乎所有人的手都举起来了,包括那些小孩。   他们可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也差不多了。”姬定点点头,又笑道:“这样,我们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在一个月之内先赚个五千钱,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   “多多少?”   “五千钱。”   姬定五指一张,也不理会大家震惊的目光,道:“对了!你们有谁家里已经彻底没有了余粮。”   全部举手。   姬舒看到这么“淳朴”的村民,不禁抿唇一笑,但旋即她便轻轻皱了下眉头,侧目看向姬定,心道,真是厉害,就这么几句话,便能在村民中获得如此高的威信。   方才姬定要给钱,无一人答话,但是这回还没说要给粮食,只是问了一句,所有人举手,这证明大家都坚信姬定会给他们粮食。   姬定笑道:“我会让人去你们家看看的,如果谁说谎,那我将不带他赚钱。”   顿时放下无数之手,只有十余人兀自骄傲地举着手。   我穷我骄傲。   “待会我会让他发些粮食给你们。”姬定手指向身旁的法克,又道:“同时他会布置一些赚钱任务给你们。”   真是好手段呀!姬舒暗道一声。   这有奶就是粮,可想而知,当法克将粮食发给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是欣然接受那些任务的。   法克提着一个竹筐走过去,他先是去到采集队,将几株草递给他们,道:“你们就专门负责采集这几种草。”   随后他去到渔猎队,将一些贝壳递给他们,吩咐道:“你们就负责采集这些贝壳。”   \n   姬舒看得十分好奇,心想,贝壳,草,他这是要做什么?   正当她好奇之时,姬定突然来到她身边,道:“我要回去了,公主还要跟着吗?”   姬舒微微一怔,惊诧道:“你就回去了?”   姬定点点头道:“这事情都吩咐完了,难道还留在这里跟他们交流感情吗?他们现在缺得是钱,又不是爱。你!”   姬舒眼眸一划,道:“我还得去一趟恩师那里。”   “真是敬业。”姬定笑着点点头,又拱手道:“告辞。”   言罢,他便与莽离开了。   姬舒瞧着姬定那无聊、懒散的背影,不免就有些生气,轻轻哼道:“可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第四十章 赠礼(求收藏,求月票)   相比起前丘村而言,这后丘村可就要热闹多了,只见那鲁伯友与一众村民席地而坐,双方聊得是不亦说乎,时不时还传来欢声笑语。   要知道他们可还是第一次见面,可见鲁伯友是很具有销售天赋。   子让则是坐在山坡上一块大石头上,远远观望着。   姬舒走了过去,欣慰地笑道:“鲁师弟可真是厉害,这才多久,便与村民们熟络起来。”   子让问道:“你怎么来了?”   姬舒稍显郁闷道:“因为那周先生已经回去了。”   子让诧异道:“就回去了?”   姬舒点点头,然后将那边发生的事,告诉了子让。   子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姬舒道:“老师,看来以利驭人,确实是最快的办法。”   子让笑道:“若是治国之道如此简单,天下早已大治,以利驭人,虽然能够在短时日内,获得民心,但这绝非正道,因为这回促使人们的贪婪,再多的利益也是满足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如今天下大乱,不就是因为那些人利欲熏心吗。你师弟的办法虽然笨了一点,但可使得这里得到长治久安。”   姬舒蹙眉道:“可是我们只比三个月,而不是比三年,老师说得那些情况,可能都还来不及出现,就已经,他是可以以巧取胜的。”   子让笑道:“此番比试,胜败的关键在于能否应证自己的理论,而不是周先生是否能够入朝为官,故此老夫相信他若要赢,也会令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表面上看,这好像是一次比试,其实大多数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上这只是一场实验。   实验的目的是要探索真理,并无关胜败。   对此,子让相信周先生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因为子让知道,以那位周先生的才能,再加上卫侯的支持,他想要入仕,其实是非常简单,犯不着跑来这里跟他比试。   \n   翌日。   姬舒是一如既往地早早起床,在屋内洗漱之后,来到外面的小院,深吸一口气,闻着田野间独有的芳香,只觉精神气爽,忽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她不禁来到院门前,探头往面瞧去,只见姬定站在门前的沟渠前,一手拿着一个陶杯,一手拿着一个奇怪的骨质品,仰着头,含着一口水。   他在干什么?姬舒不禁略感好奇,于是开门走了过去,轻声喊道:“周先生早。”   “tui咳咳咳!。”   这嘴里含了一口水的姬定,被吓得一跳,登时被呛了个半死,拿出帕子抹了一把鼻唇,才回过头来,是一脸郁闷地看着姬舒。   姬舒美目中闪过一抹笑意,心口不一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姬定无奈一笑,点头道:“早。”   姬舒问道:“你在干什么?”   “簌口!”   姬定双手将簌具往前一送。   “簌口?”   姬舒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解释道:“这是我自创的簌口法,因为我觉得以前清理牙齿的方法过于繁琐,若是不仔细的话,还清理不干净,故此我就自创一种簌口法。”   其实当下的贵族们,都非常重视口腔健康,毋庸置疑,无论哪个时代的人都怕牙疼,他们是想尽各种方法来清理口腔,什么盐、参茸,等等,还有专门清理牙齿的工具,甚至还有专门的佣人。   “这就是你簌口的工具?”姬舒指着姬定手中的骨质品道。   “对!”   姬定道:“我将其取名为牙刷,再配上我调制的牙粉,便可轻松的清理牙齿。”   说着,他又从边上拿起一个小陶罐,用牙刷里面蘸了一些青白相间的粉末,又含了一口水,吐出之后,便刷了了起来,不一会儿,便鼓起一嘴的泡泡。   他在里面加了一种名为皂荚树的果实,因为里面富有碱性,具有洗涤的效果,如今人们都用这种果实洗衣服,也是会有气泡,只不过没有很多而已。   姬舒可没有想到姬定会直接给她演示一遍,看得是目瞪口呆。   “咕噜咕噜!tui!”   一口水吐出之后,姬定笑道:“是不是很简单?”   姬舒稍稍点了下头。   “你稍等一下。”姬定突然朝着院内喊道:“小莺!小莺!”   “来了!”   很快,小莺便出得门来,“先生有什么吩咐?”   姬定笑道:“我衣柜里面有一个小木盒,你去帮我拿来。”   “是。”   待小莺进去之后,姬定又向姬舒道:“我一般出门就备上两支牙刷,今儿就送你一支。”   姬舒忙道:“多谢先生的好意,但但是不必了。”   姬定笑道:“放心,是没有用过的,而且我保证你用过一次,就再也离不开它了,这可是我生平最为得意的发明。”   姬舒听他说得是神乎其神,不禁暗想,真的有这么好用吗?   基于之前周先生那些神奇的操作,她倒还真想试试看。   过得片刻,小莺便小跑过来,将一个长长的,精致小木盒递给姬定,姬定拿过之后,立刻给姬舒,笑道:“保证不会令你失望的。”   姬舒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过来,颔首道:“谢谢。”   “咳咳!”   忽听得两声咳嗽,只见子让杵着木杖走了出来,笑呵呵道:“大清早的,就能收到礼物,看来公主的风采是更胜往昔啊!”   姬舒忙道:“老师,可不是你想得那样。”   “是也无妨,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子让走上前来,突然看着姬定笑问道:“周先生,老夫方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姬定道:“什么问题?”   子让道:“你说这男子赠礼物于女子,是先有爱,再送礼物,还是先送礼物,再有爱。”   姬舒稍稍翻得一个白眼,郁闷地看着老师。   姬定笑着摇头道:“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为何?”子让诧异道。   姬定呵呵道:“因为这是一个陷阱。”   “此话怎讲?”子让不解地望着姬定。   姬定笑道:“因为老先生就只给我两个选择,换而言之,就是我必须选择老先生心里想要的答案,这不是陷阱是什么。”   子让捋了捋胡须,问道:“难道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当然有啊!”   姬定笑道:“这男子赠送女子礼物,也许只是某种欲望驱使,是一种需求,无关爱恨。”   姬舒震惊地看着姬定。   这是先生该说的话吗?   “言之有理。”   子让稍稍点头。   完全被无视的姬舒是忍无可忍,沉眉问道:“老师,周先生,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学问吗?”   子让一愣,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姬定忙道:“真是抱歉,我只是只是以为公主听不懂。”   听不懂?   姬舒唰的一下,俏脸通红,同时一双美目充斥着怒火,狠狠剜了一眼姬定。   这小子的嘴可真是厉害啊!子让都差点笑出声来,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打算何时去前丘村?”   姬定道:“后天。”   “?”   子让惊讶道:“后天?”   这个时间跨度着实有些惊人啊!   姬定点点头,道:“对呀!我恩师的思想是先有利,再有爱,如果我天天待着那里,依靠自己的人格魅力令那些村民对我言听计从,那并不能证明恩师的思想。”   “人格魅力?”   姬舒冷笑一声,方才可真是将她给气着了。   姬定呵呵道:“公主去过下湾村哦。”   姬舒神情一滞,不答这话。   姬定又向子让道:“老先生请放心,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的。”   子让点点头道:“老夫也是。”   “若无其它事,我就先失陪了。”   “请便。”   回到院内,小莺立刻上前,从姬定手中接过牙刷和杯子来,又小声问道:“先生,小莺已经为你专门准备了洗漱房,你为何要站在外面刷牙?”   “嘘!” 第四十一章 利用(求月票,求收藏)   相比起旷工情节极其严重的姬定,那鲁伯友可真是兢兢业业,他都没有想过来这里住,而是在村民家借宿,与村民们同甘共苦,日出之时,带着村夫开垦土地,这要想富裕起来,还是得开垦出更多的耕地来,虽然这里土地情况非常糟糕,开垦难度也大,但是墨家的本事就是设计工具。   鲁伯友身为子让的弟子,自然是深通此技,他利用更为先进的工具,帮助村夫开垦出不少的土地来。   而在中午休息时,鲁伯友又教村妇门编制草鞋、草席,等等。   他仿佛不知疲倦。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得到后丘村村民的尊重。   反观姬定,可真是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谈不上,在过去的十天,若不算第一次的话,他也就只去过一次,而且不到半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在前丘村百姓心中,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都只记得他比较豪爽,再无其它。   今日这里迎来一群贵客,正是绁错、擎薄等一干大夫们,他们说是来游玩的,顺便来这里看看。   他们表面上好像不太关注这场比试,也没谁过问,都是殷顺且在忙活,但其实他们都还挺留意这事的,鉴于卫侯对于姬定的评价,故此他们都很想见到姬定吃瘪的。   小小年纪,就想当上大夫,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个小山丘上面,刚好可以纵览前丘村和后丘村的情况。   “想不到短短几日就已经分出胜负。”   绁错笑呵呵道。   其余同行之人,也是纷纷点头。   这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可真是天壤之别。   那后丘村可真是士气高昂,一大群人正在田里面开垦土地,远远就能够感觉到一股奋发向上的气势,这就是墨家的精神。   干活非常刻苦。   而前丘村的话,哎呦可真是不堪入目,就零零散散见到一些人背着一些竹篓,扛着一些木头,走在阡陌小道上,但同时还能见到好些个懒汉就睡在草堆上,此时可还是上午,这人就已经开始午睡了。   捏一把冷汗都是解决不了的。   懒惰!   乃天性也!   若不时时刻刻盯着,谁还不会偷个懒,姬定自己玩忽职守,这上行下效,法克也懒得吆喝,也跟个大爷似得,每天就是安排任务,是多是少,他也就是教训几句,动怒都不至于。   这种情况下,可真是谁干活,谁傻逼啊!   孰优孰劣,是一目了然。   擎薄笑道:“我倒是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那所谓的周先生不过才十五六岁,如此小的年纪,纵使再聪明,也不可能治理好一个国家的。”   他身旁一人道:“他如今可是连一个村庄都治理不好啊!”   “哈哈!”   绁错突然看向不远处的殷顺且,走了过去,问道:“殷大夫觉得如今谁占优势?”   殷顺且一怔,摇头道:“这才没过几日,暂时还看不出来。”   擎薄一听,立刻走了过来,问道:“这还看不出?”   殷顺且笑道:“方才各位都在议论周先生年纪,但我却以为在如此年纪就能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实乃难得一见,光凭这一点,我相信周先生不会就此输掉这场比试的。”   擎薄道:“既然如此,我想与殷大夫赌上一把,如果周先生赢了,我输五金给你,但如果鲁伯友赢了,殷大夫就只需要输我一金。”   殷顺且道:“我若输了,也输你五金。”   “一言为定。”   \n   不巧,今日姬定并没有来这里,没有让他们看着笑话,着实有些遗憾。   而此时姬定正在屋内接待一位客人。   “如何?”   姬定笑吟吟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中年胖子。   此人乃是濮阳一个开杂货店的大商贾,名叫卫富。   “清爽!”   卫富张着嘴,直摇头道:“可真是太清爽了。周先生的这牙刷、牙粉真是妙不可言啊!”   姬定又问道:“能赚钱否?”   “能!一定能!”卫富是直点头。   姬定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卫富那对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先生这牙刷、牙粉能够放在小店买,那可是小店的福气,只不过之前从未人用过,可能还需要过一些时日,才能够买出去。”   姬定道:“关于这牙刷牙粉,郑公主是用过的,并且对此是赞不绝口。”   “是吗?”   卫富问道,可眼神中又透着几分疑惑,郑公主用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姬定点点头,又道:“故此你可以在你店里,挂上一块招子,就说这是郑公主同款洁牙具。”   卫富眼中一亮,惊喜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可说着,他又忐忑道:“这能行吗?万一郑公主!”   “放心。”   姬定笑道:“郑公主知书达理,可不像那些蛮不讲理的村妇,首先,这是事实,我们没有说谎。其次,这确实是很好的洁牙具,我们也没有骗人。”   卫富还是有些担忧。   之前可没有人这么玩过啊!   姬定直接道:“郑公主若是去找你麻烦,你来找我便是。”   卫富当即头一抬,“那行。”   商人啊!姬定心中感叹一声,又道:“那你就早点让人将粮食运去前丘村,就算是订金。”   卫富赶忙道:“先生请放心,我现在就回去让人送。”   赚钱可不能耽误,出得小院,卫富便回身向姬定拱手一礼,“先生请留步。”   姬定笑道:“慢走。”   “告辞!”   卫富刚走不久,姬定正准备回去时,忽听得篱墙那边有人问道:“这么快卖出去了。”   姬定偏头一看,只见姬舒笑吟吟地看着他,他走了过去,问道:“什么意思?”   姬舒笑道:“就是你的牙刷和牙粉。”   姬定也没有否认,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姬舒道:“我尝出你的牙粉里面含有皂荚,而同时你又吩咐那些村民去采集皂荚,以及你还让人专门去猎杀刚鬣(野猪),这显然是想用刚鬣的毛制作牙刷。”说着,她又道:“你赢了。鲁师弟再怎么努力开垦,也比不上你赚得钱多。”   姬定呵呵道:“公主无须激我,如果只是比赚钱的话,就是天下墨者一块上,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的,我会让尊师输得心服口服的,他不认输,这比试就不算完。”   姬舒眸光闪动了下,道:“说到墨者,我倒是有一事想请教你一番。”   姬定没有做声,一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样子。   姬舒权当没有看见,厚着脸皮问道:“我一个女子如何领导墨者?”   姬定笑道:“公主可以找钜子联姻。”   这钜子就是墨者行会的老大。   姬舒反问道:“为何那日我向先生求策之时,先生并未这么说。”   姬定笑道:“因为立场不一样。”   姬舒好奇道:“此话怎讲?”   “当时公主是向我求策,这关乎我名声,那我自然要如实告知,但是如今的话,我们就只是闲聊。”姬定微微一笑,指了指姬舒道:“最重要一点是,我可不希望公主打我的主意,但我这是为公主着想,因为这可能会令公主伤心欲绝,肝肠寸断,连复国都能够抛之脑后。”   “打扰了!” 第四十二章 同款!爆款!   宫廷。   “这不可能,周先生怎可能会输,定是你看错了。”   卫侯鼓着双眼,瞪着面前站着的那个阉人。   那阉人赶紧道:“小人怎敢欺瞒君上,这这是真的,那鲁伯友带着后丘村的村民已经开垦出好些土地来,但是前丘村的村民跟往常也没多大的区别,就是采集、渔猎,可就连一亩地就没有开垦出来,周先生已经将自己的粮食都拿出来救济他们了。”   卫侯皱了下眉头,问道:“那周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那阉人答道:“小人听说周先生也就去过前丘村两三回,人家鲁伯友可是一直住在后丘村的,如今许多大夫都断定鲁伯友已经赢了。”   “这不可能!”   卫侯始终不相信,“周先生向寡人保证过,他是不会输的。”   \n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   后丘村的村民拖着疲态的影子,扛着农具,缓缓走在阡陌小道上。   同样辛劳一日的鲁伯友倒是没有随村民回村,而是去到田边,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子让,拱手一礼:“老师。”   子让微微睁开眼来,道:“你似有疑惑?”   鲁伯友一怔,迟疑少许,才道:“老师,学生以为此番比试根本就毫无意义,那周先生几乎都不来这里。”   子让叹了口气:“当你说出这句话时,你就已经输了。”   鲁伯友惊讶地看着子让,旋即又颔首道:“学生愚钝,还望老师指点。”   子让道:“此番比试,比得就是爱与利,而你却说此番比试毫无意义,那么换而言之,就是你认为若无此番比试,你也就不会帮助这里的村民,也就不会爱他们,这不就是周先生所说得爱是源于利吗。”   鲁伯友听完之后,一张脸变得如西边那残阳一般,羞愧地低下头,道:“学生错了。”   子让长叹一声:“也许不是你错了,而是为师错了。”      相比起干劲十足的后丘村,前丘村的士气可是一天不如一天,姬定喊出那五千钱的激励已经是消磨殆尽,关键干了这么久活,也没有见着钱,村民心里开始在打鼓了。   这日中午,村民刚刚干完活,准备吃午饭,可看着家里的余粮,心里犯愁,这撑不了几日啊!   吃过饭后,村民们就聚在一起,嘀咕了起来。   “这都过去半月了,别五千钱,可连一钱都没有见过。”   “是呀!会不会骗咱们的。”   “骗咱们干什么?咱们有啥可骗的。”   “哎!臭猴子,你胆子大,你去问问法先生。”   一个村妇向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言道,一对斗鸡眼还瞟了瞟正靠在草堆上打瞌睡的法克。   被唤作臭猴子的男子眼珠子一转,道:“行!我去问问。”   他走到法克身前,小声道:“法先生!法先生!”   法克缓缓睁开眼,道:“什么事?”   “嘿嘿,您看我家我家粮食又又见底了。”这臭猴子腆着笑脸,搓着手道。   法克瞧他一眼,哼道:“你这臭猴子,饭吃得最多,活干得最少,还不长肉,真不知你吃饭干啥。”   臭猴子嘿嘿道:“可不是我一个人没余粮了,其他人也没了,是大家让我来问的。”他还指了指门前那几个村民。   法克瞧了他们一眼,又闭上眼道:“马上就会有粮食的,到时非得吃撑死你。啊---!”   说着说着,他一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法先生,法先生。”   那男子喊得两声,见法克不答,便郁闷地回去了。   “啥!能吃撑?”   那村妇喜道。   “你高兴个什么劲,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可谁知道呢!”   正当这时,忽听得几声稚嫩地叫喊声。   “哇好多马儿啊!”   “马儿!马儿!”   “阿母,你看,来了好多马儿。”      村民们立刻张望起来,只见远处一支车队缓缓向这边驶来。   “啊---!”   听得一声哈欠,只见法克伸了个懒腰,“这人可真会挑时辰,偏偏赶上人家午觉的时候来。讨厌。”他又向那些村民道:“你们还愣着作甚,你们要的粮食不都来了吗,快去帮忙吧。”   “哎哎哎!”   “哎呦!这么多粮食。”   “快快!”      村民们乐得是活蹦乱跳,一窝蜂便拥了上去,完全忽略了与粮队一块到来的姬定。   “先生也来了。”   见到姬定,法克立刻打起精神来,闪现到姬定面前。   姬定问道:“这货物都准备好了吗?”   法克道:“已经准备好了,但并没有很多,可能还得等些天才能够持续供货。”   “这我知道。”姬定点点头。前几天一直都在采集原料,以及做一些初步的加工,再加上这里的百姓懒惰成性,成品相对是比较少的,又道:“接下来就要开始出货了,你也安排他们去跟那些店家商量,可别累坏了自己。”   法克见姬定如此关心自己,乐得嘿嘿一笑,又道:“这些村民都非常愚昧,大字都不识一个,这买卖上的事,他们肯定干不了。”   姬定问道:“难道你想永远呆在这里?”   法克忙道:“我可没有这么想,我的意思是,我先带着他们干。”   姬定摇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你只管安排他们做就是了,就是做不成也没关系,咱们又不靠这致富。”   法克听出姬定是另有目的,并非是关心自己,于是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几日后。   濮阳城。   姜季武无所事事的在街上晃荡着,忽闻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他举目看去,只见前面一间店面前站着不少人,不禁好奇道:“前面咋这么热闹!”   他立刻加快步子,来到那家店前,只见那店门上面挂着一张条幅,他不禁念道:“郑公主同款洁牙具。咦?这是啥意思?”   他直接粗暴的挤了进去。   那些围观的人被他推得是东倒西歪,正准备开骂时,一看是咱武哥,想想还是算了。   “店家!”   姜季武立刻将那店家招来,问道:“你这买得是啥?”   那店家忙回答道:“小店买得是一种新的洁牙具。”   姜季武又问道:“郑公主同款是啥意思?”   那店家道:“这意思就是这是郑公主专门用的洁牙具,诸位可有人见过郑公主的,郑公主那洁白如雪的贝齿,便是因为自小就用这种洁牙具。”   话音未落,一个白面青年凑过来,小声问道:“也就是说这是郑公主用过得?”   那店家一愣,忙道:“那倒不是,只是说跟郑公主用的一样。”   白面青年听罢,不禁面露失望之色。   姜季武却兴致盎然道:“快给我瞧瞧你这洁牙具。”   “您看。”   店家侧身一让,只见一个少女站在门前正在演示如何用牙刷、牙粉。   姜季武顿时睁大眼,“哎呦!可还会起泡泡。有趣!真是有趣。”   那店家笑呵呵道:“这不但有趣,而且还很好用,很方便。”   姜季武点点头道:“快快给我来一点。”   那店家讪讪道:“早就卖完了。”   姜季武眨了眨眼,瞪着那店家道:“卖完了?”   那店家点点头道:“是的,这刚一开始就卖完了,如今就只能先订。”   姜季武指着那正在掩饰的少女道:“那她用得是甚么?”   那店家道:“就剩这一点了,而且还是用过的。”   正当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挤了进来,直接几卷布砸在那店家的脸上,气喘吁吁道:“订订二十支牙刷,一百斤牙粉。”   “我也订!”   “我要三支牙刷,一斤牙粉。”   “哎呦!哎呦!别挤!”   一不留神姜季武又被挤了出来,可没把他给气炸了,可任凭他如何咆哮,就没有人搭理他。         “周济!周济!你给我出来。”   “谁呀!”   姬定出得门来,只见姬舒那双狭长的凤目充斥着无尽的怒火,胸前起伏间,真是波涛汹涌。   真挺!姬定暗道一声,走了过去道:“公主找我有何事?”   姬舒怒道:“我且问你,郑公主同款洁牙具是什么意思?”   这么快传来了,看来是卖得不错啊!姬定笑道:“一句实话。”   姬舒怒指姬定道:“也就是说你承认这是你所为。”   姬定点点头,道:“我为什么要否认?”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卑鄙之人,竟然利用来我卖这牙粉。”姬舒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姬定却是心平气和道:“我之前就提醒过公主,别离我太近,小心被我利用,公主偏不信,这不能怪我吧。”   “你!”   姬舒差点没有咬着舌头,这可真是作茧自缚啊!“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言罢,她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姬定若有所思道:“想不到我老婆的脾气这么大,看来在成婚前要先好好调教一番,免得成婚后,天天给我上房揭瓦,我可不擅于哄女人。” 第四十三章 惹不起!惹不起!   确实!   姬舒可不是那些大家闺秀,自小就养成一种温柔甜美的性格,其实她跟姬定一样,也是在那腥风血雨中长大的,但她也从未像个泼妇一样,去堵在人家门口叫骂。   这不是她的性格,她也并非是那种气量很小的女人。   可见这回真是将她给气着了,因为这弄得她跟酒舍里面的舞妓一样,是招摇过市。   什么郑公主同款?   她听着都觉得恶心心,这就好像别人用自己的牙粉、牙刷一样。   毕竟在她之前,可没有人这么干过。   一时间是难以接受。   回到院内的姬舒,气得直接将晾在外面的衣服给拉下来,入得屋内,似觉仍不解气,又是一脚踢翻矮桌。   姬舒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原来那日他赠我牙刷、牙粉是早有预谋,我还以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不曾想他竟是一个卑鄙小人。”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冷一笑:“是你犯我在先,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她回首喊道:“来人啊!”   “公主有何吩咐?”   一个护卫立刻出现在门前。   姬舒道:“你立刻找人想办法把牙粉的秘方弄来,还有,找人去赶制牙刷。”   “是。”   待那护卫退出去之后,姬舒突然微微一笑,又弯下身来,一边收拾着被她打乱的屋子,一边自言自语道:“既然你利用我的名字来赚钱,那这钱为什么我不自己赚。”   \n   擎府。   “咕噜咕噜!tui---!”   擎薄从女婢手中拿过丝帕来,抹了下嘴,呵呵道:“不得不说,这牙刷、牙粉可真是好用啊!郑公主同款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哈哈---!”说着,他又向那管家吩咐道:“你赶紧再去买一点来,如今我可是一日都离不开这牙刷牙粉。”   那管家忙道:“少主之前已经命人去订了百斤,只是目前缺货。”   “那你可得盯紧一点,莫要让人抢了先。”   “是。”   擎薄又问道:“对了!这牙粉、牙刷是何人所创?”   那管家道:“小人听说好像是来自前丘村那边。”   “前前丘村?”   擎薄猛地一怔。   那管家见擎薄面色不善,战战兢兢道:“是是的。”   擎薄懊悔地嗨呀一声:“这牙刷、牙粉可真是贵啊!”   \n   宫廷。   “哈哈!”   卫侯看着手中的牙刷,是乐得嘴都合不拢,又向那阉人道:“寡人说什么来着,周先生怎么可能会输。”   那阉人忙道:“君上英明,如今看来,鲁伯友就是开垦出更多的荒地,也不可能赢的,小人听说如今已经有不少大商贾是带着钱去了前丘村。”   “哈哈!”   \n   原本在这媒介欠缺的年代,一般这新事物是难以立刻获得大家的认同,但是这卫国第一美人的名号实在是太好用了,太有噱头了,又与这牙刷、牙粉匹配,真是男女通吃!   再加上这牙刷、牙粉本就非常好用,很快便风靡全城。   如今在街上,只要看着有人是张着嘴出来的,那绝对是用了牙刷、牙粉。   而那卫富的小店都已经快要被挤爆了,天天有无数客人来催着他交货,而且来的客人全都是得罪不起的。   毕竟这牙刷、牙粉卖得可不便宜,针对得客户就是贵族。   卫富料到卖得出,但没有想到会这么火爆。   这令他都有些慌了,万一到时交不出货来,那可就不是尴尬不尴尬的问题,而是性命堪忧的问题。   于是他马上赶去前丘村那边找姬定,然而,姬定这回却没有见他,而是让小莺告诉他,让他去找法克谈。   于是卫富又急忙忙赶去前丘村,可是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发现有许多同行在,还有还有一些不是同行的商贾。   “达贵,你在这里作甚?”   他突然揪住一人道。   此人正是脍炙酒舍的店主。   达贵立刻道:“我来买牙刷、牙粉的。”   卫富怒道:“你一个开酒舍的买甚么牙刷、牙粉。”   达贵哼道:“谁规定开酒舍的就不能买牙粉、牙刷。”言罢,他一手甩开卫富,往前走去,冲着坐在草堆上的法克叫嚷道:“法克,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能不能安排一个懂点事的人跟我谈。方才那人啥也不懂,连句话都说不好。”   而此时法克正已经被一群商人包围着,根本听不到他的叫嚷。   “这些村民连个简单的算术都不懂,这怎么谈呀!”   “别说算术了,就是买与卖他们可都分不清啊!”   “哎呦!这可真是急死我了。”   \n   而他们身后则是有一群村民,一边听着他们抱怨,一边抹着眼泪,个个都哭得跟个泪人似得。   法克被他们吵得是一个头两个大,高举双手,汗道:“你们静一静,静一静。”   大家渐渐安静下来。   法克道:“你们这一群人突然跑来,还带着这么多钱,吓都把人吓死了,还怎么跟你们谈呀!”   那些商人听了,差点喷法克一脸,我们带着钱来,你还怪我们?   早知这样,就应该带一坨屎来了。   真是日了狗了。   但是看在牙刷、牙粉的份上,他们都忍了。   “那你可以跟我们谈啊!”达贵挤上前去,很是费解地看着法克。   法克哼道:“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吗?我可还得帮着你们审契。”   “那就多找几个人啊!”   “没有。”   法克一挥手,很是不耐烦道:“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安排他们上你们店去谈。”   语气是不容置疑啊!   那些商贾看着法克,真是敢怒不敢言!   惹不起!   “那那可得安排一些机灵点。”一个商贾是敛声屏气道。   法克不爽道:“你们还想不想谈?”   “谈谈谈!”   “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法克那张长满横肉的脸,比茅坑里面的石头还要臭。   这些商贾皆是摇头晃脑的出得村庄,个个都是一脸怨气。   “做了这么年的买卖,还头回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么赚钱的买卖,竟然安排一些傻子来跟我们谈,可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可恨我做不出这牙粉来,我要是做得出,我才不来这里,真是气死我了。”   “咳咳,小声一点!”   正抱怨着,突然发现路旁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苍发老者,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这更令他们觉得这村里的人都是一群神经病。   \n   刚刚到来的卫富,被这情况吓得有些懵,他连忙找到法克,“法克,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法克笑道:“这与你无关,你是与先生谈好的,让你的人准时来这里,我们会准时交货的。”   卫富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现在你们就是爸爸,得罪不起啊。   要是他拿不到货,那他可就完了呀。   无形之间,他已经被姬定给套牢了。   法克也不管他,径自上前,看着一群哭得稀里哗啦的村民,道:“你们都多大的人,哭成这样就不嫌丢人么。”   “呜呜呜!法先生,我们是真不会做买卖,求求你了,别让我们去谈买卖了。”一个大汉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方才看着人家捧着钱来,结果又看着人家硬生生的将钱拿走,而这一切都是因他嘴笨,整个人瞬间就崩溃了。   他这一哭,其他人纷纷也嚎啕大哭起来。   那么多钱,对他们而言其实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啊。   法克道:“我不会逼你们干什么,谈不谈随便你们自己,反正你们谈成一笔十钱的买卖,就能够拿两钱走,一百钱,你们就能够拿二十钱,一千钱,你们就能够拿两百钱。”   “这活我干呀!”   卫富直接跳了出来,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送钱啊!   法克是一脸无语地看着卫富。   卫富讪讪道:“我我就随便说说。”   法克又回过头去,朝着一众村民道:“干不干随便你们自己。”   那叫做臭猴子的男人突然问道:“要谈不成会不会被罚钱。”   法克摇摇头。   “那还怕什么,干,咱干。”臭猴子激动道。   其余村民两两相望,一个憨厚的老汉道:“会不会打我们?”   法克又摇头道:“不会,谈不成就拿不到钱,就这么简单。”   “那那咱试试。”   “我我也试试。”   \n   顿时有不少人动了心。   但还是有更多人畏畏缩缩,犹豫不决。   法克也不勉强,道:“愿意去谈的,待会来找我,我给你们安排任务,现在你们快点将活干完吧。”   待村民离开之后,卫富又凑过来,道:“法克,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这么好的活,你犯得着找这些傻子干么,再机灵得也能找着,哪怕你少给一半的钱。”   他真的觉得这也任性了一点,简直就是不把钱当钱啊!   法克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也不明白。” 第四十四章 姬鸣女盗   “哎呦!先生,您是不知道,那些愚昧的村民将那些捧着钱上门的商贾都气成啥样了。不管你跟他们说什么,他们要么就是啊啊啊啊,要么就是摇头,你要问急了,他们就哭,可真是丢人啊!”   回到住所的法克,是口沫横飞地向姬定抱怨着。   他今日待在那里也不好受,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因为这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傻。   “哭了?”   姬定放下茶杯来,神情认真地问道。   这是重点吗?法克一怔,点头道:“都哭得跟个小孩似得。”   姬定又问道:“任务安排的怎么样?”   法克道:“倒是有一些人接了任务,这做成了就有奖赏,做不成又没有惩罚,稍微机灵一点都会接下,可结果还是有一大半人不敢接。”   姬定微笑地点点道:“我知道了。”   法克稍稍瞄了眼姬定,十分好奇地问道:“先生,你为啥这么做?”   姬定淡淡道:“教书育人。”   “那些村民恁地愚蠢,这得教多久,三个月只怕是不够的。”   “谁说我是在教那些村民?”   “不会是我吧?”法克有些慌,他可什么都没有学到。   姬定淡淡瞧他一眼,“我每月给你那么多钱,就是为了教你读书么?”   “嘿嘿!那那先生您是在教谁?”   “我是在教子让。”   “呃!”   法克挠挠后脑勺,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是说先生吹牛,还是帮着先生一块吹,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忙道:“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点忘记跟先生说了。”   姬定问道:“什么事?”   法克道:“我今儿发现有两个村民不太对劲,他们似乎想偷咱们牙粉的秘方。”   “就这?”姬定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向法克道:“让他们偷。”   法克点点头。   没有任何迟疑。   没有任何疑惑。   因为他家先生向来就是如此,就是从不按套路出牌。   姬定又道:“另外,完成卫富的订单后,我们就不再生产牙刷,全部人力都投入到生产牙粉中去。”   法克连连点头,道:“其实咱们也生产不了多少牙刷,且不说咱没几个木工,就是有,那鬣毛也是有限的。”   \n   翌日。   天还未亮,前丘村的百姓便是早早起来,随意吃了一点的东西,便背上干粮往村口行去。   “算算了!咱咱不去了。”   刚到村口,一个村妇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汉子很不爽道:“你又干什么?”   那村妇道:“咱咱怕。咱咱就不会谈买卖,去了也只会丢人。”   “你有人可丢么,法先生都说了,谈不成也不打紧,要谈成了,咱这一个月都不会挨饿。”   “咱咱们中谁不害怕,试试呗,谈不成,他们还能杀了咱们么。”   \n   在大家的劝说下,那村妇终究还是决定跟大家一块去。   “你们看,又是那个老头。”   “这老头可也真是奇怪,这几天天天坐在咱们村口,也不说话。”   “是个傻子么?”   “谁知道呢。”   “走吧,走吧,别管闲事。”   \n   他们口中的老头,自然就是子让,他可是从昨夜一直坐到今儿早上。   这村民走后不久,姬舒便来到这里,他将一件外衣披在子让身上,关心道:“老师,您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子让笑着点点头,道:“在想一些事情,回去也睡不着。”   姬舒不解道:“周济又不在这里,您坐在这里看什么?”   子让指向不远处正在赶路的村民们,道:“你看他们。”   姬舒偏头看了一眼,又是疑惑地看向子让。   子让问道:“你不觉得他们有何不同吗?”   姬舒再举目看去,凝视半响,道:“倒也没有太多不同,只是说比往常穿得更加干净整洁。”   子让道:“但这可不是周济教他们的。”   姬舒蹙眉道:“他们此番是要进城与人谈买卖,穿得干净整洁一点,也不足为奇。”   子让点点头道:“这的确是不足为奇,但却一直被我们忽略,在刚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村民都是非常自私自利,只顾自己而不顾别人,为了一根木柴都有可能打起来,但是方才他们却懂得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真是想不到我活了几十年,竟还没一个小子看得透彻啊。”   姬舒问道:“老师已经认输了?”   子让笑道:“即便是输了,老夫也输得非常欣慰,别说输一次,就是输一百次,若能从中明白一个道理,老夫也是非常知足啊!”   姬舒却道:“但是学生不愿意就此认输。”   子让偏目看向姬舒,呵呵道:“看来周济的所作所为,真的激怒了你啊!”   姬舒笑道:“起初学生确实非常生气,但如今反倒一点也不生气,他若只跟老师谈学问,学生还真插不上嘴。但是如今的话,学生倒是可以见识见识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老师应该不会阻止学生吧?”   子让抚须呵呵笑道:“你赢不了他的。”   姬舒道:“也许他比学生聪明,但是他现在的实力却不如学生。”   子让瞧了眼姬舒,是若有所思。   \n   这前丘村头回出征,几乎是全军覆没,共十多人去,但结果就只有一个人谈了下来,其余人都是空手而归。   这不能说是没有经验而导致的。   稍微机灵一点的,不需要做过买卖,也是谈得下来的,因为对方太渴求这牙刷、牙粉了,只要正常一点就行。   可见他们谈得有多么糟糕。   不过成功的那个人,光这走一趟,就赚得三十文钱,这将意味着这个月他什么都不干,也不饿不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虽然成绩是如此惨烈,但是第二回有三十人愿意出门尝试一下。   而这回成功率稍稍提高一些,共有四人谈下买卖来,共得一百三十钱。   而第三回就有五十多人愿意出门尝试,这还得分好几批去,毕竟这里还得生产啊。   对于子让而言,这无疑是非常非常深刻的一课。   可能也是他这辈子上过最为宝贵的一课。   他真的是亲眼看着这些村民在不经意间发生的变化。   首先,村民们开始变得非常团结,以前的冤家,如今也经常坐在一起交流经验,且相互帮助,这是他们成功率提高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且他们人人都开始主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穿着整齐,脸也洗得干干净净,不再像以前那样,邋里邋遢的。   甚至还有人向法克求教认字算术。   关键这不是别人引导的,姬定压根就不来这里,这显然是一种自我的行为。   基于当下的社会环境,子让是从未观察过一群人从十分贫穷到逐渐富裕的过程,这令他非常兴奋。   然而,就在这冉冉上升之际,濮阳城内传来一个坏消息。   “先生,我刚收到消息,城内得一家店铺突然出现大量的牙粉,且价钱还比咱们便宜,那边咱们刚刚才与人谈妥,就发生这事,相信很快卫富他们便会找上门来。”   法克突然瞄了隔壁的小院,低声道:“据我所知,那家店铺就是郑公主的,我敢肯定就是郑公主收买了前丘村的村民,将我们的秘方给盗走的。”   “我知道了!”   姬定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心里却想,那是我老婆,能叫盗吗?   等到法克走之后,他便去到隔壁的小院门前,朝着正在院内看书的姬舒道:“公主在家啊。”   姬舒回眸一瞥,问道:“先生有事吗?”   姬定呵呵道:“想不到公主也干这鸡鸣狗盗的勾当。”   “彼此!彼此!”姬舒笑道。   姬定又问道:“公主就不怕这会惹得尊师不开心吗?”   姬舒道:“是你将我牵扯进来的。”   姬定道:“但我记得好像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   姬舒回答道:“所以你就利用我?”   “所以你就盗取我的秘方?”   “我可是花钱买的,真正偷盗之人,乃是你前丘村的村民,不过这也难怪,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行!咱们走着瞧!”   扔下这句话,姬定便回屋了。   他一走,姬舒立刻站起身来,偷偷往隔壁瞄了瞄,得意一笑:“若真玩手段,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殊不知姬定并没有回屋,而是躲在篱墙边上,正偷偷地观察着她。   看到姬舒得意洋洋的模样,姬定不禁自嘲一笑:“都说不哄她开心,结果还是没有忍住,如此男人,谁不爱呢。” 第四十五章 万恶之源   卫富急了。   不!   是疯了。   这可真是站得越高,就摔得越惨啊!   前来退订的人又快要将他的店铺给挤爆炸了,这退也就罢了,他的名声也受到极大的打击。   你这店铺用得可就是人家郑公主的名号,而如今人家郑公主的店铺也卖这牙刷、牙粉,而且还卖得比你便宜。   你要不要脸啊!   你这是坑钱啊!   更要命的是,卫富已经从姬定那里订购了大量的牙粉、牙刷,这货出不去,但是这钱必须要退,毕竟那些客人可都得罪不起啊!   卫富是火急火燎地赶来前丘村这边。   这回姬定倒是亲自接见了他。   “你来的正好!”   姬定刚开口,就被卫富给粗暴地打断了,“先生,这您可得救救我呀!”   姬定愣了下,道:“救你?此话怎讲?”   卫富委屈道:“前日那郑公主的铺子也开始售卖牙刷、牙粉,并且卖得比咱店铺还便宜,导致许多客人上小店退钱,可可是我把钱都用来从你这里买牙粉、牙刷了,我要拿不出钱,那我可就完了。”   “竟有这等好事?”姬定喜道。   “这我哪敢骗先生!”卫富顿了下,懵逼道:“先生,您方才说什么?竟竟有这等好事?”   姬定点点头。   卫富惊慌失措道:“这这是好事?”   他顿时有一种被玩弄的感觉。   “你先别急,且听我跟你解释。”姬定呵呵笑道:“这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因祸得福?”   卫富越听越懵逼了。   “可不是么。”姬定叹道:“也怪我粗心,当时我在写这牙粉秘方时,少用了一味关键的药,法克他们也没有注意,可若无此药,牙粉可就起不到保养牙齿的作用。我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的,正准备让人去叫你,赶紧别卖了,这不是骗人吗。   可不曾想他们主动来退,赶紧退钱,全部都退了,到时你再将那些牙粉给我运来,我再加工加工,至于其中损失么,我全部负责,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卫富眨了眨眼,道:“等会!郑公主那边卖得牙粉跟小店的一样,难道那牙粉也是?”   姬定点点头道:“公主是花钱买通了前丘村的几个村民,将秘方给取了去,故此其中也没有那味药,我也不知道公主会做这种事。”   卫富眼眸一转,又问道:“敢问先生,如何辨别有没有添加先生遗漏的那味药。”   姬定笑道:“若是不能辨别,我倒也不会这么担心,问题就是这太好辨别了。正好,我这里刚做出来一些真正的牙粉来,你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就爽了!   用过之后,卫富是无比惊喜道:“是呀!是呀!这种牙粉比之前那种要更加清爽,吸气可都带凉风的。”   原来之前姬定并未放入薄荷叶,而之前那种清爽的感觉是皂荚,但如果添加薄荷叶之后,感觉自然是完全不一样,他其实也没有骗人,薄荷叶确实有治疗牙龈肿痛的药效。   姬定微笑地点点头,又道:“我原本是打算让你如实告知,然后给他们改换,但是如今的话,咱就不说了,这退了就退了,损失由来我担着。”   卫富眼珠滴溜溜乱转,直摇头道:“不行,不行,做买卖可得诚实,有错就得认,怎么能够瞒着。”   姬定不解地瞅着他道:“我这可是为你好,我只是卖牙粉给你,是你卖牙粉给那些人的,你要说出去,那可能会把事情闹大的,他们只会找你的麻烦。”   卫富立刻道:“可是先生也如实告诉了我,我又怎能去欺瞒客人。多谢先生的好意,这我卫富断然做不到,纵使被人骂,被人打,我也得跟大家道歉。”   姬定拱手道:“富大兄德行之高尚,令济佩服不已。”   “哪里!哪里!”   卫富嘿嘿一笑,又道:“而且这损失也不能让周先生一人担着,你我一人一半。”   “这这怎么可以。”   “没啥不可以得,就这么定了。”卫富十分大气地一挥手,又道:“那周先生,咱们咱们还继续合作,如何?”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能够跟富大兄合作,那是济的荣幸。”   “能够与周先生合作,才是我的荣幸。”卫富说着,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道:“不过周先生,这种事你可得小心一点,别又让人知晓去了。”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放心,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一定会保护好这秘方的,如果再出现,我将会翻倍赔偿你。”   “那那我就放心了。”   又与姬定谈了一会儿,卫富便告辞了。   出得远门,卫富瞥了眼隔壁的院子,哼道:“真不愧是亡国公主,就知道盗窃他人之物,这回我可要你好看。你等着吧!哼!”   卫富离开不久,姬定也出门,去往前丘村。   当他来到前丘村,老远便听得村里传来阵阵吵闹声,原来秘方被盗一事,已经被村民们得知,而那两个盗窃者已经离开前丘村,去到郑公主那边做事。   这可是将村民们给激怒了,这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另外,不少商人前来退货,退钱,也令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来救火的吗?”坐在大石头上的子让笑吟吟道。   姬定摇摇头道:“我只是闲着无聊,过来陪陪老先生。”   子让一愣,道:“既然你知道舒儿会这么做,你为何不阻止她。”   姬定笑道:“因为我是一个老实人,我知道这种情况迟早会出现的,如果我加以防范,那对于老先生而言,就是一种欺骗,我希望尽量给老先生看到事情的全貌,输得心服口服。”   子让点点头道:“老夫从中的确学到许多,你这先利而后爱,虽然能够在短时日内,令人们发生巨大的改变,但到底这根基不稳,稍有风吹草动,利益受到威胁,那便会原形毕露,先爱而后利,根基牢固,方可长治久安啊!”   姬定摇头笑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别看他们闹得凶,但是经此一役,他们会变得更加团结,更加懂得保护自己,而后丘村的村民么,虽然一直都相安无事,但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如今咱们已经看完前丘村的笑话,也是时候该看看后丘村的笑话了!”   说到这里,他给子让递去一张纸。   子让接过来,问道:“这是甚么?”   姬定笑道:“这是我刚刚写得招人公告,我将要扩大牙粉的生产,故此要招更多的人来,届时前丘村和后丘村将会合二为一,纵使老先生您亲自出马,也是阻止不了的。”   子让皱了下眉头,问道:“是吗?”   如今他还是有挽回的机会,毕竟后丘村那边也一直在发展,只不过慢而已。   姬定笑道:“当然是的,如果老先生想办法阻止他们来我们前丘村,那就是自私自利,这本身就不是兼相爱,难道爱一个人,不是希望他过得更好吗?”   子让双目一睁,旋即苦笑道:“这回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姬定笑道:“其实老先生说得是很有道理,但可惜这道理只是一种理想,而非是现实,现实就是贫穷乃是万恶之源,爱是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 第四十六章 谁赢了 擎府。 “主公!主公!” “什么事?” 擎薄皱着眉头看着刚刚跑进来的仆人,略显不满道:“冒冒失失的。” 那仆人讪讪道:“还还是因为那牙粉的事。” 擎薄愣了下,郁闷地问道:“这牙粉又出什么事了?” 那仆人道:“小人方才听闻卫富告知他们店的客人,说是要给大家退货,即便是用过的也都可以退。” “他敢不退。”擎薄哼了一声,又纳闷道:“咱们不都已经退了么。” 那仆人道:“咱们是退了,但是但是那卫富说,这回之所以退货,是因为之前的牙粉少添加了一味药,虽用着无什么害,但也不能保护自己的牙齿。” 擎薄呵呵道:“也就是说郑姬卖得牙粉才是真的牙粉。” “要是这样,那小人也不会这般着急。”那仆人道:“小人方才在卫富的店里试过真正的牙粉,跟之前的牙粉完全不一样,郑公主那边卖得牙粉,跟他之前卖得是一样的。” 擎薄眨了眨眼道:“也就是说郑姬那边卖得也是假的?” “可以这么说。”那仆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的陶罐来,“主人,这里面才是真正的牙粉,小人是好不容易才要到这么一点。” 擎薄立刻试了试。 “嗨呀!这牙粉可真是要人命啊!”擎薄都快要抓狂了,道:“你赶紧去将从郑姬那里卖得牙粉给退了,再再从卫富那边买,还有还有,问清楚,这假的牙粉到底有没有害。” 这差距可真是太明显,用过最新的牙粉,之前的牙粉就是一个p。 “是!小人这就去。” 反转!反转!再反转! 谁能够料得到,这小小一个牙粉,能弄得满城风雨。 关键还是因为买牙粉的客人,全都是王公贵族,一般人也买不起,而用过牙粉的人,再想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谁人又猜得到这“郑公主同款牙粉”,郑公主自己卖得也是假的。 也真是没谁了。 而作为贵族,惜命的很,怎么能用假的。 这听着都觉得可怕呀! 故此当卫富亮出最新款牙粉时,他的小店再度被人挤爆,而同时姬舒的店铺出现退货潮。 而将这些贵族玩崩溃的姬定和姬舒,此时正坐在那农家小院里面喝着茶。 “先生早已料到我会这么做?”姬舒是心平气和地问道。 对方是毫无防备,她都能输成这样,可不能再将自己的风度给输了。 姬定摇头道:“我与公主不熟,怎么可能料得到。” 姬舒笑吟吟道:“彼此!彼此!”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没有料到,你会卑鄙地用我的名号去卖牙粉。 姬定笑了笑,道:“我绝无讽刺公主之意。我希望尊师能够看到一个非常真实的过程,如果都由我来主导的话,那么尊师看到的就只是我个人的本事,这与我们探讨的内容是不一样的,故此我是不能管太多。而前丘村的村民是没有做过买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必然是破绽百出,否则的话,公主不可能轻易得到牙粉的秘方,但这也不正常,那我自然是要藏着一手,我不能输掉这场比试。” 姬舒问道:“你是想借我之手告诉恩师,在利益的驱使之下,村民会变得贪婪,而非是兼爱。”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如这种比试,要赢就一定要赢得堂堂正正,否则的话,毫无意义。” 姬舒道:“但我到底是得逞了,他们经不住任何诱惑,便因为利益而背叛了前丘村,这可不是爱。” 姬定笑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刚到这里时,看到一个人举着棍棒追打另一人么。” 姬舒点点头。 姬定道:“而原因就是偷了一点点粮食,然而如今的话,那两个叛徒令前丘村蒙受巨大的损失,可也没有人拿着刀去砍他们。这不就是我说得天下大治之策吗? 当大家都在为一口饭奔波时,一粒米都可能换得一条人命,而当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时,也许一桶米,也只是骂得几声而已。人是如此,国亦如此,我们不能消灭战争,我们只能想办法去减少战争,富足的生活,会令战争的成本增高,那么战争的可能性就会变小。” 姬舒不禁是恍然大悟,这才是关键,哪边生活过得更好,其实并不足以阐述姬定的思想,这一定要有个比较,才能说明问题。 想明白之后,她又有一些郁闷,到今日她才明白,她原来是站在周先生这边的! 少了她,这一堂课就并不完整。 她才是关键。 正当这时,她的傅姆突然走了过来,道:“公主,方才城里传来消息,不少人要求退钱。” “退一半吧!” 姬舒还未开口,姬定倒是抢先说道。 那傅姆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牙粉可以给他们退,但牙刷就不用退了,因为我现在也没有生产牙刷,牙刷还是可以继续生产的,一定赚钱。” 那傅姆自然不会听姬定的,于是又看向姬舒。 姬舒恨得是牙痒痒:“你可真是将我利用的彻底啊!” 对于姬定而言,牙刷比牙粉可是难做多了,牙刷需要木工,需要野猪毛,这他都无法大量获得,但是对于姬舒,就没有什么难度,姬舒用得还是那种最好的马毛,最上等得木头。 正是因为有姬舒的牙刷大量供应,他的牙粉才能够起来啊! 姬定笑道:“这要是别人的话,肯定会对我感恩戴德,毕竟也赚了不少钱,但公主却如此恼怒,原因就是公主因为不差这钱,这不又应证我的说法么,爱恨的程度取决于利益的多少。” 姬舒向傅姆点了下头,“照先生说得去办。” 傅姆稍显诧异地瞧了眼姬舒,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道:“知道了。” 待那傅姆退出去之后,姬舒突然展颜一笑道:“其实我是立于不败之地。” 姬定点头笑道:“所以我才敢利用公主去卖牙粉。” 姬舒笑意一敛,沮丧道:“先生真是好算计啊!” 这位周先生总是令她患得患失,此次比试亦是如此,这道理很简单,目前周先生是唯一给她提供复国之策的人,只是那个策略让人怀疑,而怀疑的关键,就是周先生个人的能力。 故此当周先生表现的越聪明,越厉害,那么这个联姻之策的可行性就越大。反过来说,如果姬舒凭借牙粉击败了周先生,她其实也不会开心得。 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你还说帮我复国,你不是扯淡吗。 与之为敌,毫无益处,就不如与之为友,还能保留了一切选项,这就是姬舒心平气和坐在这里的原因。 而姬定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这般戏弄她。 我越弄你,你越兴奋。 大家各取所需。 这时,法克突然屁颠屁颠地跑来了,极其兴奋道:“先生,后丘村已经并入我们前丘村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姬舒美目一睁,不敢置信地看着法克。 姬定微微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村民们都还在为一口饭挣扎时,你就不能奢望他们还能去爱谁,不是他们不想,也不是他们本性冷漠,而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爱是需要付出的。” 这真是瞬间结束战斗啊! 当姬定解决牙粉之事后,更多的商人是背着钱,运着粮食来找姬定合作,后丘村的村民能不眼红吗? 干得活比咱们少,赚得却比咱们多这么多。 这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而鲁伯友再怎么解释,也不能让他们得到更多。 就不说现在,说未来,前丘村的未来明显更好一些。 对于鲁伯友而言,他面临着一个死亡性的选择,如果爱他们,就得放手让他们离开,让他们去过更好的生活,这才是兼相爱,死拽着就不是兼相爱。 一个墨者连兼相爱都放弃,那还比什么。 结果就是爱与不爱,他都是输。 但最终鲁伯友还是选择鼓励村民们前往前丘村,这也是为什么前丘村与后丘村瞬间合并,不是村民们忘恩负义,瞬间就跑了,而是他先放得手。 后丘村! 看着空荡荡的村庄,鲁伯友显得无比的沮丧。 虽然自牙粉出现时,他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付出了所有的爱,但是这份爱的真谛却化作了放弃,而不是拥有。 很真实! 很讽刺! 也很令人沮丧。 一道人影照来,鲁伯友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子让缓缓走了过来,他无比羞愧地说道:“学生令老师失望了。” 子让却是哈哈一笑,道:“你也认为自己输了?” 鲁伯友左右看了看,难不成这是胜利的场景吗?他点了点头,道:“学生输了。” 子让呵呵笑道:“如果你没有选择让后丘村与前丘村合并,那我们的确是输了,但是如今的话,是我们赢了。” “赢了?” 鲁伯友睁大眼睛看着子让。 子让呵呵道:“利用工技创造去帮助人们,去保护人们,不正是我们所追求的吗?而周先生是用我们的学问赢得了这场比试,那他便是我们,我们自然是赢了。” 第四十七章 只有人求我,休让我求人   对于子让而言,这场比试的结果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故此姬定赢了,他也不算输,姬定输了,他可能也不算赢。   但是对于卫侯而言,他就完全不在乎过程,他只看重这个结果。   他已经是迫不及待。   故此在得知姬定取胜之后,他立刻召见殷顺且、绁错、擎薄、富术等一干大夫们。   “为什么我卫地人才辈出,却又留不住一个人才。哼,这就是原因。”卫侯怒目从大夫们脸上一一扫过,“寡人当初再三言明,周济乃是不可多得人才,一定要好好珍惜,可是你们偏偏要三阻四阻,寡人真不知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绁错讪讪道:“君上,臣等只是认为那周济年幼,还需一些历练。”   “这是理由吗?”卫侯怒斥道:“那商君非秦人,可那秦孝公却重用他胜于秦人,致使秦国国力大增,而你们却仅以年幼为由将如此奇才拒之门外,真是岂有此理。”   擎薄兀自不服,嘀咕道:“管理好一个村,也谈不奇才吧。”   卫侯斜目一瞥,笑道:“看来擎大夫还是有所不服,既然如此,那大夫就与周济再比试一番,寡人倒也不在乎再多等几日。”   擎薄立刻低下头去。   没听见!   什么都没听见!   让他去比,这不是让他原形毕露吗?   哥又不是靠实力上位的,哥靠的可是投胎技术。   你行你上啊!   富术突然言道:“君上,臣等也并非是说周济无才,只是他如此年纪,便拜上大夫,这这着实有些不妥啊!”   其余大夫纷纷点头。   “够了!”   卫侯一挥手,道:“如今我国是危在旦夕,若再不奋发图强,寡人可能就要沦为亡国之君,寡人将要效仿秦孝公,只要是人才,只要能够助寡人治理好国家,寡人就破格提拔。”   这才是他今日最想说得话,因为他要组建内朝,而姬定的胜利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   对于绁错他们而言,卫侯设个侍中、常侍,他们本也不反对,只要不跟他们平起平坐就行。   故此他们赶紧夸夸这位年轻的君主。   卫侯哪里听不出他们的敷衍之意,但他也并不在意,他要得可不是这些毫无意义的恭维之言,他当朝宣布设内朝,赐封周济为第一任侍中,将下湾村、前丘村、后丘村赐予周济作为食邑。   宣布之后,便退朝了。   出得殿门,殷顺且向擎薄拱手道:“多谢了。”   擎薄敷衍地拱手道:“不谢,不谢,待我回去便会让人将钱送到贵府上。”   言罢,便大步离开了。   但是殷顺且却无半点高兴之色,反倒是叹得一口气。   “殷大夫为何叹气?”富术走了出来。   “我怕君上弄巧成拙啊!”殷顺且摇摇头,往前走去,边走边道:“我虽也理解君上方才为何发怒,但这也会为周济带来麻烦,绁错、擎薄等人不敢触怒君上,只会迁怒于周济。”   富术笑道:“也许君上不是不知,而是故意为之。”   殷顺且错愕道:“此话怎讲?”   富术道:“君上也许是不希望周济与我们的关系非常好。”   殷顺且恍然大悟:“哎呦!这我怎么都没有想到。”   富术笑道:“那是因为你太紧张周济。”   殷顺且苦笑几声,也未反驳,只是叹道:“方才君上说不想做亡国之君,我又何尝想做那亡国之臣啊!”   \n   夕阳西下。   两道斜长的影子掠过路旁的杂草。   “精彩!真是精彩!这真是老夫上过最为精彩的一堂课啊。”   子让忍不住摇头称赞,又偏头看向身旁的姬定,道:“但有一个问题,老夫至今都还未看明白。”   姬定笑道:“但愿我能再为老先生解惑。”   子让捋了捋胡须,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你之前说得,老夫如今也是甚感认同。那么你如此煞费苦心给老夫上了这一堂课,你所求定不只是想为你恩师证明吧。”   姬定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不知老先生以为我所求的是什么?”   子让斜目打量下姬定,似笑非笑道:“你想要领导墨者。”   “呵呵!”   “怎么?莫不是老夫猜错了?”子让神色一变,诧异道。   姬定摇摇头道:“其实也不怪老先生,毕竟老先生与我认识不久,对我这个人并不了解。”   子让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姬定摇头笑道:“我很少求人,一般都是别人求我,老先生猜我是有所求,那肯定是猜错了。”   子让愣了愣,不敢置信道:“也就是说,你是要让老夫求你来领导墨者。”   “我不见得会答应。”姬定摇摇头道。   子让听得都傻了,是好气又好笑道:“如你这般狂妄之人,老夫还真是头回遇见。”   姬定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想低调,只是能力不允许。就好比那牙粉,我犯得着去求人来买吗?”   子让呆愣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就不求人。”   姬定是笑而不语。   这时,一辆马车从后面追上来,停在了他们身边。   子让道:“老夫就告辞了。”   姬定颔首道:“老先生慢走。”说着,他又向车内道:“公主慢走。”   车内的姬舒言道:“先生告辞。”   子让笑了笑,在仆人的搀扶下上得马车,随即便扬长而去。   没过一会儿,莽便乘着马车来到姬定身旁,姬定摆摆手道:“有点累,想走走。”   小莺好奇道:“先生是不是说错了,累了不应该坐马车吗?”   姬定呵呵笑得几声,倒没想为小莺解惑,道:“小莺,你去帮我准备一把羽扇。”   法克听得很好奇道:“先生,你什么时候有自个扇扇子的习惯,一般不是小莺帮你扇么?”   小莺心中顿时又感受到失业的危机感。   姬定笑道:“羽扇不一定是用来扇的。”   法克问道:“那还能够作甚?打人可是不疼。”   姬定道:“还能够遮挡唾沫。”   “!”   \n   “恩师,您有没有想过,其实周济可以很轻松赢下此次比试,但他仍愿意多费周折,来证明其理论,难道恩师不觉得可疑吗?”姬舒向子让言道。   子让问道:“舒儿如何看?”   姬舒道:“学生以为他定是想从恩师身上图些什么。”   子让问道:“什么?”   姬舒道:“接替恩师,领导墨者。”   子让抚须一笑。   姬舒问道:“恩师早已察觉?”   子让点点头道:“方才为师就是在问周济,他到底想从老夫身上得到什么。”   姬舒忙问道:“他怎么说?”   子让道:“他只是说他很少求人,多半都是人求他。”   又是这一招。姬舒听到这话就有些来气。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够理解,联姻他都要对方主动,你还能奢望他在其它事上面主动么。   将来谁若嫁给这种人,哼,恐怕还得先学好骑术。   子让瞧了眼姬舒,呵呵笑得几声,旋即又严肃道:“此子绝非是淡泊名利,非但如此,他还拥有很大的野心,所以舒儿,你要么就别与他接触,另择他法,若你真想依靠他来帮你复国,那就必须要跟他联姻,因为你绝非是他的对手。”   姬舒蹙眉道:“学生有一点还未想明白,到底是学生选择了他,还是他选择了学生。”   子让捋了捋胡须,也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八章 初来乍到 终于! 姬定经过几十天的奋斗,终于从野人变成了国人,从郊外住进了城内。 可真是“不容易”啊! 而那卫侯早早就为他准备好一间宅院。不过对生活非常讲究的姬定,还是先派出小莺按照他的生活习惯,雇人对那宅院重新装潢了一番。 而在这期间,他还是居住在下湾村,同时也完成对他食邑的一些安排,什么食禄,他统统不要,他还将牙粉的生产一分为二,主要是为了确保不再被人盗走,然后便与村民们告别。 虽然下湾村离城里也不是很远,乘车也只需要小半日,但下湾村的村民们仍旧哭得死去活来,给人一种“痛失我定”的感觉。 搞得姬定都有些招架不住,是好劝歹劝,并且指天画地的表示,自己会常回来看看的,这才安抚好一众村民们但是村民们为了纪念,咳咳咳,不,为了感激姬定,还是下湾村改名为周村,前后丘村的村民们闻此消息,也立刻改名为后周村,这马屁可不能让下湾村的百姓独占,我们也得拍一拍。 “先生,你若有何不满的地方,告诉小莺,小莺马上就叫人来改。” 小莺一对漆黑的眸子是忐忑不安地看着姬定。 她深知姬定对于这方面是非常挑剔的。 姬定左看看,右看看,道:“装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还是更喜欢住在下湾村,那里比较幽静。” 小莺睁着大眼睛,挺无辜地看着姬定。 这我可没有办法了。 姬定也察觉到小莺那种焦虑的目光,笑道:“我很满意。” 小莺当即长松一口气。 姬定纳闷道:“小莺,我就有这么可怕吗?” 小莺忙道:“先生一点也不可怕,只是小莺担心不能达到先生的要求。” “自信一点。” 姬定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若非你能力出众,我也不会带着你出来。” 小莺顿时一喜,忐忑地小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先生!” 法克从外面走了进来,道:“方才脍炙酒舍、卫家杂铺送来不少礼物。” 姬定微微皱眉道:“你没有拒绝吗?” 法克道:“我都没有机会拒绝,那些人将礼物扔下就离开了。” 姬定点点头道:“那你也仔细看看,若是有贵重礼物,就给我退回去,这人情债可是最难还的。” 法克立刻道:“我先前已经看过了,都不是一些贵重物品。不过!” 姬定问道:“不过什么?” 法克道:“不过没有一个官员送礼物来。” 姬定笑道:“你见过两军交战前,还相互赠送礼物吗。” 法克讪讪道:“我也就是想提醒一下先生,明儿先生第一天上朝,他们一定会给先生使绊子的。” 姬定呵呵道:“若他们真有能耐,也就不会窝在这里混日子,都是一群庸人,无须惧怕。” 小莺突然道:“可是先生,您就一个人,他们可是有很多人的。” “但是我比他们帅。”姬定昂首哼了一声,又道:“去把他的羽扇拿来。” “是。” 小莺飞快地将一把崭新的羽扇拿了过来,递给姬定。 姬定接过羽扇,轻轻摇摆着,突然二指指天,厉声骂道:“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小莺吓得是颈缩肩耸。 这是在干嘛? “唉我虽与那诸葛是在伯仲之间,但他们那些人是肯定比不上王朗,还用得着这么费神去骂么?罢了!罢了!明儿就还是随意一点吧。” 姬定一边摇着羽扇,一边自言自语道。 小莺与法克相视一眼,眼中尽是困惑。 翌日。 姬定手持羽扇晃悠悠来到宫里,第一天上班的他,并无半点紧张,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上去是平易近人啊! “侍中请先在这屋里稍作休息。” 一个内侍将姬定引到一间大屋前。 “有劳了!” 姬定拱手一礼,在廊道上脱得鞋,入得屋内。 但见屋内跪坐着二十余人,殷顺且、绁错坐在正上方,富术、擎薄坐在左右两边,其余人则是错落而坐,并非是按部就班,可见之前大家都在闲聊。 但是自姬定进来之后,屋内是鸦雀无声。 姬定向众人拱手一礼,道:“周济见过诸位大夫。” 殷顺且手引向旁边的一个位子,道:“周侍中请坐。” “多谢!” 姬定的步子才刚刚跨出去,忽听得身后有人言道:“听闻周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陈芝早就想一睹先生风采,只可惜囊中羞涩,未能前去拜访,今日得见,亦算是夙愿以偿。” 坐都不让坐?大叔,你完了!姬定收回步子,回过身来,只见门口站起一中年人来,两颊与鼻子都是异常红润,留着稀松的胡须,他微微颔首道:“济徒有虚名,令足下见笑了。” “先生过谦了。”那名叫陈芝的人呵呵笑道:“若只是徒有虚名,又岂会使得大家不惜出以重金,只求与先生共进午餐。正好我也有一事,想向先生请教,还望先生能够不吝赐教。” 姬定轻摇羽扇,沉吟不语。 陈芝讥讽道:“莫不是先生要先收取钱财,才愿赐教?” 姬定这才拱手道:“不敢,不敢,赐教真是不敢,若只是作为同僚之间的交流,那倒是可以。” “一切都依先生之意。” 陈芝很是敷衍地拱拱手,神色颇为得意,朗声道:“如今天下大乱,纷争不断,以至礼坏乐崩,如大国吞并小国之事,比比皆是,短短数十年间,已有十余个国家被大国吞并。而如今我卫国国力孱弱,且强国环伺,稍有不慎,便会遭灭顶之灾,其危犹累卵也,不知先生可有良策,可助我国走出困境。” 殷顺且闻言,不禁皱了下眉头。 他倒是不反对这些人要给姬定一个下马威,这新人来了,总得教训一下,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古今中外都一样,但好歹也出一些合理的题目,大家来辩论,这题谁能解,他可都插不上嘴。 若是知道这个答案,那卫国可也不至于如此啊!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些无耻。 姬定斜目瞥他一眼,又思忖一会儿,缓缓道:“人才。” “人才?” “不错。” 姬定点点头,道:“唯有人才可令我国躲过这灭顶之灾。” 这个答案,永远都不能说是错,但有取巧之嫌。 陈芝又岂会令他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呵呵道:“我卫地虽也不乏人才,但尽为他国所用,先生可有法改之?” 姬定摇摇头道:“我说得人才,不是要将人才留于国内,而是要将人才送于周边邻国。” 第四十九章 诸葛定 “他到底会不会治国之道?” “是呀!如今各国都是费劲心思招揽人才,他这倒好,反而鼓励将人才往外送。” “真是胡闹啊!” “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 \n 姬定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在坐的人窃窃私语。 饶是殷顺且、富术他们也是面面相觑。 将人才往外面送,这不是自断前程吗? 如此昏招,你都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可也真是个人才啊! “哈哈!” 短暂的愣神后,陈芝突然仰面大笑起来。 姬定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手上还轻轻摇着羽扇。 他这一笑,陈芝当即神色一变,问道:“你笑甚么?” 姬定反问道:“你又笑甚么?” 陈芝道:“我笑你愚昧无知。” 姬定呵呵道:“我笑你鼠目寸光。” “你!” 陈芝强忍着住骂人的冲动,道:“你说我鼠目寸光?那你去各国问问,看看有哪国愿意将自己的人才往他国送,你这不是愚昧无知又是什么?” 姬定缓缓而道:“这各国国情不同,又岂能一概而论,你问的是我卫国,亦非他秦国,我倒也想学秦国,可是学得来么?而你方才说数十年间无数小国被大国吞并,正因为那些小国不懂取舍,如你一般鼠目寸光,未用此策,故而才会被吞并。” 富术闻言一笑,心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口才,可也真是难得啊! 陈芝冷笑一声:“那我倒是洗耳恭听,你这送人才究竟有何道理。” 姬定问道:“敢问足下一句,以我国现有的兵马,在未来三年之内,可否有机会在战场上击败大梁?” 陈芝谨慎地瞧了眼姬定,他觉得这个问题有陷阱,仔细斟酌之后,才道:“我国国小民寡,在三年之内,只怕是难以击败大梁。” 姬定哼道:“真是大言不惭,什么难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这不是给大家一点面子么?陈芝立刻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这与向他国送人才有何干系?” 姬定微微一笑,道:“若要保护自己,这兵马无疑是首要选择,但如今的现实就是我国国小民寡,短时日内是难以依靠自我防卫,保证领土不被强国吞并,既然如此,唯有另寻他法,然而,这已是燃眉之急,容不得片刻迟缓,故而要选择最为便捷的方式,最好是立刻就能够见效。”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去,面向大家,问道:“各位以为是否?” 大家两两相觑,皆是不语。 殷顺且见大家都不做声,于是点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 姬定向殷且顺微微颔首,又转身向陈芝道:“那么向周边国家输送人才,就是最快最为有效的方式。各位不妨想想,如果商鞅、吴起皆是我国出钱出力,特地将他们送去秦、楚,以他们当时在秦国和楚国的地位,想要说服秦、楚不来进攻我国,这是很难的事吗?” “哦,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殷顺且抚须点点头。 “天真啊!” 陈芝哈哈一笑,又道:“不过如先生这般年纪,天真一点,倒也无妨啊!” 姬定反唇讥风道:“可如足下这般年纪,就开始糊涂了,可就为时过早了。” “你!”陈芝差点没有吐血,怒瞪姬定一眼,辩道:“商鞅、吴起皆为秦、楚耗尽心力,以他们当时的地位,又岂会记得你这点恩情,你真是异想天开啊!” 姬定羽扇轻摇,呵呵笑道:“若要商鞅说服秦国不攻大梁,不攻赵国,不攻楚国,只怕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都关系到秦国的存亡,也直接关系到他在秦国的地位,但是说服秦国不攻取我卫国,那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我卫国不过是弹丸之地,对于秦国,是毫无威胁,吞并与否,对于大局亦是无关紧要,如此顺水人情,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放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目光凌厉地看着陈芝,“至于你方才提到的问题?呵呵,敢问足下,你可知道打一场战争需要多少钱吗?” “我。”陈芝有些犯怵。 姬定又上前一步,气势逼人地问道:“你又是否知道对外输送出去一个人才,需要多少钱?” 陈芝往后小退一步,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他哪会算这账。 姬定轻蔑一笑,哼道:“我不妨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 陈芝闻言,当即蹦跶起来,怒指着姬定,“你小子敢戏弄!” “我可没这功夫戏弄你。”姬定一挥羽扇,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虽说具体数目,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二者所需钱财乃是天壤之别,别得不说,就以我国疆土,稍有不慎,那就是亡国之战,再多钱可也买不回一个国家,相信各位也听过郑公主的故事。” 说着,他哼了一声:“是,商鞅也许不会记得那点点恩情,但一百个商鞅里面,若有一个人记住这份恩情,有一个人阻止了对于我卫国发动的一场战争,那我们就是赚了。 为他国培养人才,输送人才,这看着好似本末倒置,但其实是以最小的成本撬动最大的利润。而你却只看到一两个人才,而未看到未来之大计,你不是鼠目寸光又是什么。” 说话时,他来到陈芝身旁,打量着,笑而不语。 陈芝怒道:“你看甚么?” “呵呵!” 姬定很欠扁地笑了笑,道:“足下不会害怕君上若采纳我之策,会将足下给送出去吧?这您大可放心,您是送不出去的。” “你!” 陈芝气得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那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忽听得一个笑声。 姬定斜目一瞥,只见坐在里面的一位身形矮小的官员笑吟吟地看着。 “先生此计虽妙,但也只能缓得一时之安稳,若想不被欺负,还需提升自身实力,你将人才都给送走了,那谁来辅助君上,治理国家,我看你这是等死之计啊!” “说得我们好像留得住人才似得。” 姬定轻摇羽扇,轻蔑地哼了一声,又道:“那三岁小娃,就算是身披宝甲,手持宝剑,也是打不赢仗得,真正身怀大才之人,留在我国,其实也无大用,毕竟我国一无实力开疆扩土,二无实力争霸天下,他们的才能根本就用不到。目前来说,治理好卫国。” 他环目四顾,拱手笑道:“有诸位足以啊!” 第五十章 不讲武德 他这是夸我们,还是贬我们? 对了,他之前说三岁小孩他的意思,莫不是我们就是那三岁小孩? 这地图炮开得。 可算是想明白的大夫们,纷纷是怒目相向。 真是岂有此理。 “你此话何意?” 擎薄阴沉着脸,向姬定问道。 姬定当即拱手笑道:“擎大夫勿怪,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毕竟有一些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比不过他们也不算丢人。我的意思是,大国有大国之臣,小国有小国之臣,就如穿衣服一样,这好不好看,贵贱与否,都只是其次,关键还是要合身,人才亦是如此。如今我国国小民寡,并不需要有大才之人,待国力强盛之后,有大才之人自就会上门,又何须为此忧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问题是从你嘴里说出来,为什么就那么的可憎啊! 擎薄虽然很是不爽,但也难以反驳,他总不能说自己可比商鞅、吴起吧,这点b数,他还是有得。 “惭愧!惭愧!” 只见一个须发黑白参杂,身形较为高大的老者站起身来,他呵呵笑道:“先生真是高抬吾等了,要说治理好卫国,吾等也真是惭愧,这么多年来,也未能使得我国变得强盛。”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转而问道:“但不知先生有何良策,能使得我国变得强盛,能那些不世奇才前来投奔,卫苏愿洗耳恭听。” 姬定轻摇羽扇,打量此人片刻,才呵呵笑道:“其实如何使得国家强盛,君上早已做出表率,前不久君上以一城之代价去交换一个胥靡,为得是什么,为得就是这法。法不立,令不行,则民之用者寡矣。” 卫苏哦了一声:“听先生之言,莫不是要效仿商君,推行那刑名之学?” “混账!” 姬定突然怒喝一声,吓得卫苏是满脸惊愕。 殷顺且等人亦是目瞪口呆。 这话有什么问题,怎么就激怒了你? 你要发飙,好歹给个铺垫。 可真是吓死人了。 姬定突然怒瞪卫苏,愠道:“适才我拿商鞅举例,那只是因为他在秦国取得巨大的成功,可并不代表我认同他的所作所为,我周济虽非什么不世奇才,但也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凡事无愧于心。夫若再拿商鞅那等暴君与我相提并论,休怪我不客气。” 他一挥袍袖,转身背对卫苏。 哥是真的生气了。 卫苏是大惊不已,他都顾不得去生气,问道:“拿商君与你相提并论,你还觉得委屈?” 姬定一扬袍袖,哼道:“何止是委屈,此话与骂人何异。” “?” 在坐的人不由得侧目以对。 好家伙! 这口气还真是够狂妄的。 赶紧! 赶紧去摁住商鞅的棺材板,可别让他跳了出来。 卫苏气得都笑了,关键他也没有拿姬定与商鞅相提并论,他只是说效仿,这是要低一个等级的,点着头道:“那你倒是说说,这话怎么就是骂人了。” 姬定冷笑一声:“那商鞅只不过巧借驯兽之法以训人矣,如此简单粗暴之法,有何值得推崇的?拿我与他相比,岂不是暗讽我乃屠夫也。” 卫苏诧异道:“驯兽之法?” “难道不是吗?”姬定哼了一声,又道:“欲让兽行,只需鞭打,而商鞅在秦变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轻则削鼻,重则剁手,使人畏惧,只能服从,虽然他最终还是做到令行禁止,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最终他亦是死在自己的酷刑之下。 关键这驯兽之法,人人皆知,只不过大多数人皆有恻隐之心,故而难以做到。而商鞅能够成功,只不过是他够狠,够绝,铁石心肠,残暴不仁,这并非什么高明的手段。效仿商鞅,那就是泯灭人性,自甘堕落。” 这番话下来,竟有不少人是直点头,要知道他们方才都还对姬定怒目相向。 卫苏差点都被姬定打动,他赶紧定定心神,问道:“既然你说商鞅之法,并无高明之处,那我倒要问问你,何法才是高明的手段?” 姬定笑道:“兽不知人言,故只能用棍棒鞭子使唤之,人亦非兽,人知言语,自可用教化的手段使其遵纪守法。这治国之道,当使仁政,而非暴政。” 顿时又有不少人频频点头,对待姬定更是和颜悦色。 原来这濮阳乃是中原之中心所在也,是深受礼教熏陶,孔孟都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君子多,儒学在这里是非常盛行的。 在坐的大多数人都不认同商鞅那一套,只不过商鞅成功了,他们也难以反驳,他们心里还是推崇儒学。 姬定这一番话真是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好一个仁政治国。” 听得一声叫好,只见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君上!” 殷顺且下意识道。 来者正是卫侯。 他抬手制止众人行礼,又道:“适才寡人正欲去往大殿时,听得诸位在此议论,热闹非凡,心生好奇,便过来看看,本也不想打扰各位,只是听得先生妙论,经不住为之叫好。” 说着,他又伸手言道:“诸位无须在意寡人,你们继续。” 其实他是担心姬定一个人招架不住,故此赶来这里想为姬定撑撑场面,实乃护犊子心切。 殷顺且急忙起身道:“君上请上座。” 卫侯拱手致谢,坐在殷顺且的位置上,绁错则是稍稍往旁边挪了挪。 这时候君臣之礼其实是非常随便的,地位没有那么悬殊,尤其是在这小国。 虽然卫侯说自己只是来旁听的,但是有他没他,这性质可不一样,毕竟他可是一国之君,是boss,再加上姬定偏向儒学,而在坐许多人都尚儒学,这也令卫苏有些束手束脚。 这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你若站在商鞅一边,那我们倒是有得聊,可你偏偏选择儒学,这我要是说错话了,那我以后恐怕是既不得君主的赏识,又没了朋友。 正当卫苏有些左右为难时,富术突然起身道:“仁政乃是儒家所提倡的,虽然如今有许多人尚儒学,可是纵观天下诸侯国,强国之法,皆是取之刑名之学,未有一国使用儒学强国,先生又凭何说仁政可治国。” 姬定微微一笑,气势一敛,风轻云淡道:“那只是他们不会玩罢了。” 第五十一章 仁本无错   不会玩?   可这这是玩吗?   如此严肃之事,你竟然来了个“玩”字,这还能够聊下去吗?   富术差点就问姬定,“请问该怎么玩”。   当然,他并没有这么说,他只是言道:“先生此言是何意?”   姬定又开始轻摇羽扇,思忖一会儿,突然问道:“大夫可知宋襄公泓水之战。”   “这我自然知晓。”   富术点点头,又稍显诧异地瞧了眼姬定,道:“泓水一战,宋襄公不就是败于儒家所推崇的“尊礼”之上么?这恰恰说明,儒学被诸侯冷落的原因。”   你这好了,还把刀子递到我手里来了,如此大善之人,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姬定笑了笑,道:“宋襄公的确是一败涂地,但不知大夫以为,宋襄公是否错了?”   富术沉吟少许,摇头道:“倒也不能说是错,只是只是他败了!”又是摇头惋惜一叹。   其实宋襄公做的并没有错,因为当时贵族之间的战争,确实是有许多规矩的,那就跟打擂台似得,他只是输了而已,他若赢得那一战,自然也不会有人质疑他春秋五霸的地位。   胜败在于能力,是非在于道理。   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姬定又问道:“宋襄公当时所为,乃仁政否?”   富术这回倒是没有多想,直接摇头道:“只能说是仁义,倒不能说是仁政。”   仁义和仁政,虽然都是仁,但肯定是不能一概而论。   姬定笑道:“首先,我是说以仁政治国,亦非是‘尊礼’治国;其次,宋襄公只是败了,但并未是错了。而这,就是我所讲的,他们不会玩。   其实孔老夫子,早已经给出答案。人,要因材施教;事,要因地制宜。儒家所尚之‘礼’乃是二者相对之,父慈则子孝,兄良则弟悌,夫义则妇听,长惠则幼顺,君仁则臣忠。一旦前者不成立,那么后者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如今周天子衰微,礼坏乐崩,若单方面还一味的尊礼,其实此非儒家所尚,那宋襄公败就败在这里,而非是儒家之过啊。”   这二者相对,其实就是先秦儒学和宋明儒学一个很大的区别,以后的儒学更强调子孝臣忠,而不谈这子孝臣忠的原因,是先有父慈,后有子孝,先有君仁,才有臣忠。   反过来说,就是父不慈,则子不孝,君不仁,则臣不忠。   这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最初的儒学其实一门非常人性化的学问,不尊神鬼,也不像墨学一样有着理想主义的大爱,孔子认为人就应该更爱自己的孩子,若爱别人的孩子跟爱自己的孩子一样,那就不正常,就不是人了!   富术闻言,不禁也抚须沉吟起来。   而殷顺且等一些士大夫,皆是频频点头,他们已经是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姬定。   姬定目光悄悄一扫,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这天下儒生,推崇儒学之时,首推尊礼,岂不知当今天下,若想尊礼,实在是难于上青天,从而导致儒学虽盛,但始终不得诸侯采纳。”   富术问道:“那依先生之意,该当如何以儒家治国。”   姬定笑道:“因地制宜,以法替礼。”   富术哦了一声:“何谓以法替礼?”   姬定答道:“礼盛于周,可当时天下未有大乱,有足够的时日,去教化百姓,遵纪守礼,但是如今的话,是金戈铁马,快意恩仇,已无时日,去教化百姓,法制要更适合当下。”   富术问道:“此与商鞅之法,有何不同?”   以法替礼,用得就还是法制啊!   姬定反问道:“敢问大夫,你若重罚了一名仆从,你是否还敢留他在身边,伺候食寝?”   富术沉吟少许,摇摇头。   姬定问道:“为何?”   富术坦然道:“谁知他有没有怀恨在心。”   姬定又问道:“倘若一直善待一名佣人,且对他的家人都好,你是否敢他留在身边,伺候食寝?”   富术点点头,道:“这我自然敢。”   姬定笑道:“前者乃是商鞅之法,后者乃是吾之法。商鞅之法,虽在一时令秦国变得强盛起来,但也绝非长久之道,当你的父亲,你的兄弟,皆被商鞅削鼻斩手,你还会对商鞅感恩戴德吗?自然不会,在亲情面前,是难以分清是非对错,但你也不敢顶撞商鞅,你只能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那么对于商鞅而言,就必须要用更重的刑罚去威吓。奖赏亦是如此,当秦人人人都有土地,若还想驱使他们,就必须要用多的赏赐,如此罚与赏必然会陷入恶性循环之中。”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笑道:“反观吾之法,以仁为基,以法辅之。仁义,理之本也;刑罚,理之末也。宽仁慎刑,以教化为目的,以追求公平正义为目的,让人们知道,是律法给予了公平和正义,如此便可做到人人爱法,人人敬法,则法可长存。”   富术听得是频频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敬佩。   擎薄突然哼了一声:“你未免想得也太天真了,这乱世当用重典,若是宽仁慎刑,又岂能令人们尊法。”   姬定问道:“敢问擎大夫,你儿子会否偷盗?”   擎薄当即怒斥道:“你说甚么?”   姬定又问道:“你儿子会否拦路打劫?”   “岂有此理!”   擎薄气得直接站起身来,道:“你若再敢在此诬蔑小儿,我饶不了你。”   卫侯瞧他一眼,道:“擎大夫无须动怒,他只是这么一问,又并非真的指责令子。”   擎薄这才想起卫侯也在,当即收敛几分,坐了回去,可见姬定还看着,似乎在等他的答案,当即怒道:“小儿再也怎么不会去拦路抢劫,你莫要再顾左而言他。”   卫侯、殷顺且、富术他们皆是困惑地看着姬定,这问题问得有些出戏,谈治国之策,你怎么绕到人家儿子身上了。   “我绝非是在顾左而言他。”姬定摆摆羽扇,道:“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为何会有偷盗、打劫,皆乃穷因所至,若人人都如擎大夫之子一样,生来就是荣华富贵,又岂会沦为强盗。   在贫穷的国家,再重的刑罚,亦可不阻止偷盗抢劫,而在富足的国家,纵使宽仁慎刑,亦可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贫穷才是万恶之源啊!   故而才要追求仁政治国,施以恩惠,以利争取民心。”   “妙哉!妙哉!”   卫侯忍不住为之叫好,又拱手一礼,“先生之高论,令寡人受益匪浅啊!”   富术瞟了眼卫侯,旋即向姬定拱手道:“受教了。”   而殷顺且等一干大夫也纷纷拱手致敬。   可见他们是希望卫侯推行仁政。   卫侯见火候也差不多了,朗声道:“寡人欲以仁政治国,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大夫纷纷行礼。   “君上心怀仁义,乃我卫人之福。” 第五十二章 刀切豆腐两面光   “看来这位周先生还真不是徒有虚名啊。”   “如此年纪,便通晓百家之学,真乃难得一见的奇才啊!”   “难怪君上如此看重他,还要拜其为上大夫。”      这会议结束之后,一众大夫们是窃窃私语出得大堂,言语之间,对于这位周先生更是赞不绝口。   如今大多数士大夫是比较纯粹一些,如果你真有本事,他们还真就服你,不会过于的去强调论资排辈。   而儒家学问在卫国是比较受众的,故而姬定力挺仁政,立刻也得到他们中不少人的支持。   “看来我还真是瞎担心了。呵呵。”随后出来的殷顺且听到同僚们的夸赞之语,不禁笑着摇摇头。   富术笑道:“我们还是低估了这位周先生的学识,方才他对于各家学问的言论,虽不能说是无懈可击,但也都是精彩绝伦,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啊!”   殷顺且点点头道:“儒家学问虽受到不少人推崇,但始终未能得到君主赏识,其原因可能还真如周先生所言,未能因地制宜,过于尊礼,以至于受到冷落,若能将仁法结合,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富术点头道:“这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最后出来的绁错、擎薄看着前面的同僚们,不禁是面泛愁绪。   “绁兄,你如何看?”擎薄有些拿捏不定。   绁错叹道:“变法变法,变得就是这权与利啊!”   擎薄皱了下眉头,低声道:“那该如何是好?”   绁错沉吟一会儿,道:“君上肯定早就打算推行仁政,再加上朝中不少人也是支持儒学的,我们若是公然反对,那只会令殷顺且他们有机可乘,既然这周先生喜欢谈学问,那咱们就找些人跟他去谈。”   擎薄问道:“那咱们找谁去跟他谈?”   绁错抚须笑道:“你说谁最不愿意见到君上用儒学治国?”   擎薄想了想,道:“非墨者也。”      姬定倒是没有离开,毕竟今天上朝,卫侯自然是要设宴好生款待一番。   “先生之才,真是令吾等叹服,那么多学识渊博的大夫,竟被先生说得是哑口无言。”卫侯笑呵呵地夸赞道。   虽然姬定已经入职,但可不代表他就不会跳槽,故此卫侯对姬定始终保持着极高的尊重,言语非常谦卑。   姬定淡然一笑:“臣不过是侥幸取胜。”   卫侯笑道:“在寡人面前,先生无须这般谦虚。”   姬定摇头道:“臣真不是谦虚,臣今日是有备而来,而他们却没有想到,臣会推崇儒学,以至于他们中许多人都被臣打了个措手不及,若是双方都准备充分,臣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在臣看来,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问之论,再怎么都有得争。”   “好一个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先生真是妙人妙语啊!”卫侯哈哈一笑,又问道:“如今已经确定推行仁政,那么接下来就是要以德取士,先生以为这具体又该如何做。”   姬定笑道:“君上可设察举制来取士。”   “察举制?”   卫侯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简单来说,就是由那些大夫来向君上推举人才。”   卫侯稍稍皱眉,道:“若是让他们举荐的话,他们必然会将自己的人推举入朝,如此一来,岂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对于他而言,仁政就只是一个工具,并非是他的信仰,他的目的是要集权,如果不能集权,那就没有意义。   姬定反问道:“敢问君上,若是绕开他们,他们还能支持君上取士吗?”   卫侯不语。   姬定又继续言道:“目前来说,如果得不到他们的支持,仁政也就推行不下去!”   卫侯问道:“这两难又该如何取舍?”   姬定笑道:“关键还是在这标准,谁立标准谁做主,取士的首要标准是德行,至于才干方面那得君上您面试之后,才能够断定。而德行是要有口皆碑的,可不是说某一人说此人有德行,那此人便有德行,说到底,还得众望所归。   纵使将举荐权交予他们,他们也必然会推荐一些德行高尚之人,否则的话,必有人反对。然而,这有德之人,可不是那么好笼络的,他们有德,故而忠于德。待他们进入内朝,帮助君上制定以儒家学问为基础的令法时,自然就会更偏向君上,而非是忠于旧人。”   卫侯听后,却仍是皱眉不展。   姬定斜目瞥了他一眼,道:“君上是不是担心,这些人若只忠于德,自然也不会忠于君上。”   卫侯一怔,不禁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先生。”   姬定笑道:“君上为此担心也是应该的,但是君上也无须为此担心。”   卫侯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这些有德无权之人,君上又何许担心,若是君上发现其中有人不忠,大可找个理由将其赶出内朝,亦或者调去其它职位。”   卫侯突然醒悟过来,这不就是他答应设内朝的原因,轻轻拍着脑门道:“寡人真是糊涂,真是糊涂啊!哈哈!”      当日,关于卫侯欲以仁政治国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儒生们闻此消息,真是喜极而泣,是奔走相告。   对于儒生们而言,这真是太不容易。   儒学如此昌盛,但总是得不到君主的认同,别说大国,小国都不认同,那孔子穷尽一生,结果连鲁国都没有搞定,而孟子穷尽大半生,亦未能做到,而法家却是到处开花,这令儒生们一直都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不曾想却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令一国之君确定以仁政治国的方针,虽然卫国只是一个小国,但有与没有,那可是质的改变,意义重大啊!   也不知孔孟是该欣慰,还是该悲伤。   但是对于广大的儒生而言,这绝对是值得庆祝的一日啊!      周府。   “先生,公主求见。”   “请她进来吧。”   “是。”   姬舒来到堂内,见姬定跪坐在矮桌上,悠闲自得品着自制的香茗,心中有一丝怪异的感觉,她总感觉自己每回来找姬定,都在姬定的意料之中。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可真是不好。   姬定放下茶杯来,偏头看向姬舒,伸手引向对面的位子,道:“公主请坐。”   姬舒一怔,回过神来,来到姬定对面坐下,稍稍颔首道:“姬舒若是有打扰到先生,还望先是多多见谅。”   “公主客气了。”姬定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姬舒又问道:“先生,你不是推崇墨学吗?怎么一转脸,又变成了儒生?”   她听到这消息,都不敢相信,因为之前一系列事,都表明周先生肯定是推崇墨学的,可结果一转身,就险些成为儒家的图腾。   这玩得太花了。   她完全看不懂,关键姬定之前还让她领导墨者,至少她认为,这与她有关系,故此她才赶了过来。   姬定不紧不慢的品了口茶,待放下茶杯后,才缓缓言道:“如果我是公主,我会为此感到欣喜若狂,根本就无暇关注他人是儒生,还是墨者。”   姬舒一愣,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这难道不是收拢人心的好时机吗。”   收拢人心?难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这不可能,他哪会这么好心,再说我也没有答应与他联姻。姬舒试探性问道:“你是想让我借此去笼络墨者?”   姬定摇头笑道:“不是我想让公主这么做,我只是认为我若是公主,我会为此感到欣喜若狂,但遗憾的是,我并非是公主,故此我猜错了。”   姬舒蹙眉沉吟半响,轻轻叹道:“就算我得到一些墨者的支持,但是这还不足以帮我复国。”   姬定双手一摊。   姬舒问道:“什么意思?”   姬定反问道:“不知公主想让我说什么。”   “我。”   姬舒努了下嘴,心知白嫖是不对的,转而问道:“我只是想问你,你不是推崇墨学,认为墨学乃是天下大治的唯一学问,为何会突然建议君上以儒学治国?”   姬定笑着点头道:“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我如今是辅助卫国国君,而不是追求天下大治,我不采用墨学,而采用儒学,这不很正常吗。”   姬舒道:“但是你这样做,可能会引来其它学派的攻击。”   姬定呵呵道:“我选择儒学,其中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卫国,儒生最多,我又何须惧怕。”   姬舒无言以对。   还真是这么回事。   正当这时,法克突然走进来,在姬定耳边小声言道:“先生,方才有人给先生下了一封战帖。”   “战帖?”姬定微微一惊,旋即皱眉道:“这种事你理他作甚,我又不会打架,要打找莽去打。”   姬舒抿了抿唇,心想,原来他也有怕的事情。笑道:“只怕这一封战帖不是为了要来跟你决斗。”   “是吗?”姬定诧异道。   法克点点头,道:“是的,这封战帖是一个名叫左槐的人送来的。”   “左槐?”姬舒脱口道。   姬定瞧她一眼,问道:“你认识?”   “嗯。”   姬舒点点头道:“此人乃是墨者,在卫国的墨者行会中是颇有名气,他应该是想来找你辩论得。”   法克点点头。   这是一个思想高度井喷的时代,各家学派辩论是常有的事,左槐这么做,也并不稀奇。   “辩论?”姬定稍一沉吟,突然向法克道:“你去让脍炙酒舍送一点上好的木头来,正好我这里还少一点家具。”   法克错愕道:“先生,你弄错了吧,那脍炙酒舍可不卖木头。”   姬定没好气道:“我是让他送,又不是让你去买,你管他卖不卖。”   法克更是诧异道:“脍炙酒舍为何要送木头给我们?”   姬定一翻白眼,正欲发飙时,姬舒突然道:“也许你家先生的意思是,将辩论的地方放在脍炙酒舍。”   法克突然醒悟过来,忙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姬定叹了口气,道:“法克,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竟然都还没有一个外人懂我,你说是我该伤心,还是你该伤心。”   “我我先去给对方一个答复。”法克拔腿欲溜。   “等会!”   姬定叫住他,道:“告诉对方,三天之后,脍炙酒舍,过期不候。”   “是。”   法克赶紧点头。   “唉天赋这玩意确存在啊!”姬定摇头一叹,又瞧向姬舒,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禁问道:“公主还有事吗?”   姬舒笑意一敛,道:“先生如此轻易答应对方,是否有些草率,那左槐学识虽然远不如恩师,但是此人非常擅于辩论,先生可不能大意。”   当初姬定跟子让的那场辩论,其实子让并没有一本正经的跟他去辩,更多的聆听他的想法,这回情况跟上回可不一样,那些人都是职业辩手,她好心提醒一下姬定。   姬定眼眸一划,反问道:“公主到时会去看吗?”   姬舒点点头。   “这样!”姬定笑道:“从辩论开始数,数上一百声,百声之内,我必定结束战斗。”   姬舒一睁美目,不敢置信道:“这这如何可能?”   姬定笑道:“公主现在还认为我草率吗?”   姬舒莞尔一笑,道:“真是期待先生到时的精彩表演。”   姬定呵呵道:“很短。别眨眼。”      “老师,方才学生收得消息,左槐给周先生下了一封战帖。”   鲁伯友快步来到屋内,向子让禀报道。   子让微微皱眉道:“为何?周济在朝中的那番言论,并未有提到墨家。”   鲁伯友羞愧道:“这这可能跟学生有关。”   “与你有关?”子让疑惑地看着他。   鲁伯友点点头道:“因为外面有人传言,周先生乃是儒生,上回是以儒学击败了学生,也是儒学击败了墨学,故此卫侯才选择儒学,这引起左师兄他们非常不满,故而才给周先生送去一封战帖,要为墨学证明。”   子让听罢,不禁皱眉道:“他们真是糊涂呀!当初那场比试,周济都未说上几句话,与儒学毫无关系,这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其意图只怕是想阻止周济变法,那你可知周济接下了没有?”   鲁伯友摇摇头道:“这学生不知。”   “已经接下了。”   只见姬舒从门外走了进来。   子让瞧了眼姬舒,又向鲁伯友道:“你先出去吧。”   待鲁伯友离开之后,姬舒道:“学生方才就是从周家回来,三日之后,脍炙酒舍,并且他还说在百声之内结束这场辩论。”   “百声之内?”   子让惊诧道。   姬舒点点头。   “这小子到底还藏着多少本事!”子让笑骂一声,又向姬舒问道:“你方才去周家,也是为了这事吧?”   姬舒点点头道:“从周先生之前的所为来看,他应该是推崇墨学,为何突然推崇儒学,这令学生百思不得其解。”   子让问道:“那他可有告诉你答案?”   姬舒道:“他只是说,天下大治唯墨学,但是治理卫国需儒学。”   子让思忖一会儿,道:“说得是有道理,但老夫以为他的目前绝非如此简单。”   姬舒面泛犹豫,道:“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一句话。”   子让问道:“什么话?”   姬舒道:“他说如果他是我,他会欣喜若狂,因为这是一个收拢人心的好机会。”   子让稍稍皱眉道:“难道他是有意为你创造机会。”   姬舒点点头道:“学生最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也并未明言,而这又不是小事,哪能仅凭猜测行动。”   子让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姬舒诧异道:“恩师为何发笑?”   子让笑道:“也许他就是让你瞎猜,让你难受,让你有求于他。”   姬舒美目中突然闪过一抹光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来:“他非善类,若是真如恩师所言,那他也必在我身上有所求。”      绁府。   “主公,周济接下了左槐的战帖。”   “到底是年轻气盛啊!”   绁错抚须一笑。   一旁的擎薄问道:“那日在朝中,周济面对满朝士大夫,尚且还能够占据上风,左槐能赢得了周济吗?”   绁错笑道:“在朝中那是因为君上、殷顺且、富术都是站在周济那边的,更别说还有不少人本就是推崇儒学,如今可不一样,如今可是儒墨之争,关于两家学派的辩论,可从未间断,一直未能分出胜负,就算周济能够赢得了左槐,接下来还会有右槐、上槐、下槐,只要将周济拖在这里就行,至于他们谁胜谁负,与吾等毫无关系啊!” 第五十三章 又是禽兽(求月票)   今日最开心的莫过于脍炙酒舍的店主达贵。   这大清早的,他就穿上一身崭新的服饰,亲自站在门口迎客。   他知道今日来的客人,那定是非富即贵。   果不其然,天亮没有多久,姜季武等一干贵族子弟,便赶来这里,连笑脸相迎的机会都不给达贵,直接入得酒舍中间得大院,长桌一甩,拿着金子就往上面扔。   “季武,你押周先生?”   “不行么?”   “你不是说周先生是个骗子么?”   “是呀!所以我才押他赢,这骗子不都会说话么。”   思路清晰,有理有据。   “我压左槐。这可是学问上的事,光胡说八道,可是赢不了的,这还得见真本事。”   “可是我听闻周先生在朝堂上可是将好些士大夫都说得哑口无言,我押周先生。”   “这局还真不好说,我暂且先不押。”      “主人,他们又赌上了。”那跑堂的仆人,是一脸郁闷地向达贵言道。   达贵今儿可是一点也不慌了,道:“就由他们去吧,待会那些贵客来了,他们自然就会安生的。呵呵。”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过得一会儿,只见不少马车相继来到这里,院内的声音渐渐从嬉笑怒骂声变成高谈阔。   姜季武等一干贵族子弟,哪里还有方才那般嚣张跋扈,是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腰挺的笔直,乖巧地聆听着长辈的交谈,时不时还点点头证明自己在听。   这一场辩论大会,一点也不夸张地说,可真是全城瞩目。   如今这儒墨之争已经达到白热化,目前儒生和墨者也是当今人数最多的两个群体,法家是属于闷发大财的那种,这两派的争论,一定会吸引到不少目光的。   恰逢周先生风光无限,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到处都是,不少人都想一睹周先生的风采,也有不少人是想看周先生吃瘪。   这热点人物加上热点事件。   必然会爆啊!   就连殷顺且、富术、擎薄、擎薄等一干朝中大臣也相继来到这里。   一时间酒舍内是人声鼎沸啊!   酒舍的仆人,可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他一脸谄媚地向达贵道:“主人,您可真是厉害,前几日小人还一直都想不明白,为啥主人愿意将那么好的木头送给那周先生,如今小人可算是明白了。”   达贵哼了一声:“你要都明白了,那还有我什么事啊!”   那仆人讪讪一笑,突然双目直盯盯地看着前方,哆嗦着嘴道:“主主人,你你快看呀,蔡蔡夫人。”   “蔡夫人,哪呢?”   达贵听罢,激动地左右乱瞅,突然定眼看着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当即喜不胜收道:“这回可真是赚大了。”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脍炙酒舍的门前,只见一位极其貌美,令人难以判断其年龄的贵妇从车上下来,一袭淡黄色长裙,掩不住那婀娜多姿的身段,芙蓉秀脸,肤白胜雪,星眼如波,顾盼生辉,一对小酒窝,仿佛天生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小人见过蔡夫人。”   达贵忙上前,拱手一礼,虽然此妇生得貌美,但达贵却都不敢偷看一眼,只觉这是一种玷污。   蔡夫人微微颔首。   达贵不敢抬头,手往门内引去,道:“蔡夫人里面请。”   那机灵的仆人,已经招来女婢,引着蔡夫人往里面行去。   当蔡夫人入得前院时,只见院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目光看来。   蔡夫人目光一扫而过,突然朝着一人喊道:“季武。”   声音极其温柔,如春风拂过,令在场不少人是心醉神迷。   但姜季武却是故意左右张望,好似没有听见。   倒是他身边的一群狐朋狗友起哄道:“季武,你阿姐叫你,你赶紧过去啊!”   “是呀!快去啊!”      姜季武被逼的没有办法,这才走了过去,挠着头问道:“阿姐,你怎来了?”   蔡夫人温柔地笑道:“我过来看看热闹,你跟阿姐一块坐吧。”   姜季武是摇头晃脑道:“免了!免了!我跟伯象他们一块来的,要是阿姐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过去了。”   可也不等蔡夫人回话,他便跑了回去。   蔡夫人幽幽一叹,目光有些暗淡,便又跟着那女婢往台阶上面的亭子走去。   因为如今女人也是经常出门,这酒舍中设有专门供女人吃饭的位子。   可人群中却响起了窃窃私语。   “蔡夫人真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何止不减当年,简直是更胜往昔。”   “真是奇怪,蔡夫人很少出门,今儿怎么也来了?”   “难道是为周先生而来?”   “那还用说,总不能是为那左槐而来吧。”   “哎呦!这周先生可真是厉害,连蔡夫人都想来一睹其风采。”   正当大家都在议论蔡夫人时,又见一位红衣黑裙的绝色女子走了进来。   大家见到这女子,认识的人只是微微点头,有些人直接将目光移开。   这女子正是郑公主姬舒。   这可是一支带刺的玫瑰,虽然漂亮,但一不留神,就会被她刺着,谁都知道她要复国,可谁又愿意陪她去疯。   “公主!”   刚刚在亭内坐下的蔡夫人,赶紧喊道。   郑公主偏头看去,脸色一喜,快步上得台阶,来到厅内,她稍显激动道:“阿姐,你怎来了?”   蔡夫人笑道:“最近一直都听到周先生的大名,心生好奇,就来看看。你快些坐。”   “是。”   姬舒坐下之后,又道:“姐,好奇归好奇,你可莫要与那人接触。”   蔡夫人好奇道:“此话怎讲?”   姬舒笑道:“那人可是狡猾的很,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占了便宜。”   蔡夫人笑道:“如此说来,你已经与他打过交道。”   姬舒郁闷地点点头。   蔡夫人咯咯笑道:“那我更是要见识见识,是什么人能够让我们公主吃亏。”   话音刚落,只听得下面有人言道:“来了!来了!”   蔡夫人急忙偏头看去,只见十余个身着黑麻衣的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乃是一个被迫留着地中海发行的中年男人,她稍显诧异道:“是墨者。”   来者正是以左槐为首的墨者。   他们与殷顺且他们一一道礼,然后跪坐在场地中间的铺垫上,闭目养神。   不少儒生见罢,不禁是嗤之以鼻。   如今的儒生跟以后的儒生是两个概念,在坐的儒生,人人身边放着一柄长剑,即便是动武,他们可也不惧,更何况他们人数还占优势。   如今有一方来了,大家就开始心急了。   “这周先生怎么还不来?”   “他不会不来了吧?”   “那怎可能?他若不来,那他还有脸在朝中混下去么?”   “那倒也是。”   “你们急什么,这时辰还未到。”      “莽!你倒是快点呀!时辰快到了。”   法克是一脸不爽地朝着驾车的莽。   莽淡淡道:“你来。”   法克道:“我来就我来。”   车内的姬定出声道:“你们两个少吵两句,慢点也无所谓,我不想等人。”   法克讪讪道:“先生,让人家等着也不太好吧。”   姬定哼道:“免费教学,还挑三拣四?”      晃晃悠悠地来到脍炙酒舍,姬定刚刚下来,那达贵就差点扑了上去。   “哎呦!周先生,你可算是来了,你要不再来的话,这场面我就控制不住了。”   “不用准备我的饭菜。”   姬定吩咐他一句,又回头道:“莽跟着我进去,法克你留在这里看着马车,我很快就回出来。”   言罢,他便往里面走去。   达贵一脸懵逼地向法克道:“今儿不比了么?”   法克道:“不比我先生来此作甚?”   达贵好奇道:“可先生说他很快就出来是什么意思?”   法克哼道:“里面那也些人也配跟我先生辩论,真是不知好歹。”      当姬定来到院内时,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他。   姬定一点也不怯场,俨然一派主人风范,大步来到院中间,完全无视跪坐在边上的左槐等人,环目四顾,朗声道:“正好今日大家都在,有件事我要申明一下,如这种比试,我只应这一回,不管输赢与否,下回可别来下什么战帖,卫侯拜我为侍中,可不是让我来跟你们打嘴仗的。”   蔡夫人之前看到周先生如此年轻,就已经大吃一惊,如今听到这话,更是目瞪口呆,不禁又向姬舒道:“你说得不错,此人果真是与众不同。”   姬舒只是莞尔一笑,心里去却在准备着默数。   只见姬定说完之后,又看着跪坐在旁的墨者们,道:“你们是打算一起上,还是一个个上?”   哇!   饶是殷顺且他们,不禁也是睁大双眼。   这绝对是他见过最为狂妄之人。   虽然左槐的地位远不如子让,但是在坐的可是有许多文坛大家,且都是老前辈,你这么嚣张,就不怕被人群起而攻之吗?   但儒生却听得是激动万分,热血沸腾,不少人都已经将姬定视作偶像。   燃!   太燃了!   “混账!”   左槐气得直接站起身来,怒指姬定道:“对付你一个口尚乳臭的小儿,何须多人,我左槐一人足以。”   姬定嘴角一扬道:“那就这么定了,可别到时你输了,又来一个,没完没了,我待会可还有事。”   左槐道:“这你放心,我们墨者言出必行。”   姬定点点头,又道:“首先,我还是要问一句,为什么你们要给我下战帖?”   左槐哼道:“你别以为赢了鲁伯友,就以为你们儒学胜过我们墨学。”   姬定摇头道:“什么我们儒学,我又不是儒生。”   左槐错愕道:“你不是?”   “当然不是。你不信?听好了。”姬定一字一顿道:“孔子,禽兽也。”   姬舒听得是直翻白眼,又来这一招? 第五十四章 短,亦可精彩 然而,除姬舒之外,在场所有人皆是大惊失色。 尤其是那些特地赶来支持姬定的儒生们。 他们都傻了。 你不是儒生吗? 怎么一上来就骂我们的圣祖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甚至有些儒生手都已经握住了身旁的长剑。 此人决不能留。 唯独姜季武看得是激动不已,“骂得好!骂得痛快!” 他身边一人问道:“季武,你与儒生有仇么?” “没有。” “那你为何这般开心。” “你不觉得骂得痛快么?” “呃!” 那左槐也是懵了,直接骂孔子禽兽也,那肯定不是儒生,他神色稍微缓和几分,不禁问道:“难道你尚刑名之学?” 姬定立刻道:“商鞅,禽兽也。” 左槐心里渐渐有些发毛,这是一个疯子吗?又问道:“难道你是尚无为之术?” 姬定呵呵道:“老子,禽兽也。” 这! 在坐的人都傻了,饶是儒生们都完全没有站出来与姬定叫骂的念头,这绝逼是当世第一猛人。 没了! 明天这人铁定就没了。 你这好了,直接将当今最为显贵的学派全都给罪了,指定活不过今晚啊。 那还骂他作甚。 通知他的家人,准备帮他收拾吧! 饶是殷顺且等人不禁也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我们跟他可没有一点关系。 狠人见多了,没有见过这么狠的。 左槐大脑也有些不太想事了,眼巴巴地问道:“你总不会是我们墨者吧?” 姬定仿佛机器人一般念道:“墨子,禽兽也。” 左槐闻言,立刻从懵逼进入勃然大怒的状态,指姬定道:“岂有此理,你胆敢骂我们圣祖。” 在场的其余墨者,也纷纷起身,怒目相向。 而在场的人,都已经觉得是头昏目眩,这是在干什么? 蔡夫人不禁看向姬舒。 这是什么情况? 姬舒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姐,我方才就说过,最好不要与这人接触。” 然而,就在这时,姬定突然微微一笑,拱手道:“你们输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怎么就输了? 这从何说起啊! 他们完全在状况之外。 饶是姬舒不免都疑惑地看着姬定,她可是刚好数到九十二。 左槐愣了半响,才道:“你胡说什么,我怎就输了。” 姬定笑道:“我且问你,兼相爱可是墨家学问的核心思想?” 左槐点头道:“这是当然。” 姬定道:“那你们就输了。” 左槐困惑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我骂的孔子的时候,你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我是和颜悦色,我骂老子的时候,你们也没有生气,唯独我骂墨子的时候,你们个个是暴跳如雷,如果是兼相爱,那你们对这些人的爱,应该是一样的,但事实却证明,你们就只爱墨子,不爱他人,你们自己都不兼相爱,你们还有脸拿兼相爱与我来争论吗?” 左槐一时语塞,不知怎说是好。 “妙哉!妙哉!” 殷顺且抚须哈哈笑道。 富术也点头道:“真是精彩!一语便道出墨者的软肋。” 不少人亦是恍然大悟。 如此也行? 虽然此番辩论非常短,节奏非常快,但却无比精彩。 蔡夫人不禁向姬舒道:“此人真是名不虚传,乃少见的奇才也。” 姬舒只是笑了笑,这算什么,他在子让面前,都敢骂墨子,禽兽不如也。 姬定根本不管左槐他们,而是向四周拱拱手道:“诸位真是抱歉,方才周济口出粗言,但周济绝非有意侮辱先人,只是为证明兼爱的确非常伟大。” 兼爱伟大? 你这弯转得可真是有些猝不及防啊! 众人顿时又迷茫了。 左槐本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反驳,哪知他又来这么一出,顿觉处在云雾之中。 “不错,是伟大。”姬定笑着点点头,又道:“兼爱的确比仁爱要伟大的多,虽说仁爱与兼爱都是以爱为药方,欲求大治天下,但仁爱是分亲疏远近,而兼爱是主张爱无差别,不分亲疏远近,换而言之,若能做到兼爱,自然也就做到了仁爱,那么单以爱来论,兼爱自然是要胜于仁爱。” 左槐与一干墨者的目光顿时又从愤怒转变和善。 对! 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是友军。 反观儒生则是怒目相向,原来是敌军啊! 姬定突然话锋一转,道:“但现实是我们还做不到兼爱,千百年来也只有一个墨子,故此我才向卫侯建议,以仁政治国,因为相比起来,仁爱要更实用,我绝非是在针对墨家,只因为我是服务于卫侯,我自己都做不到兼爱,我自然不可能建议卫侯兼爱治国。” 一个儒生突然道:“那依你之意,岂不是说我们儒学要低墨学一筹。” 姬定笑道:“如果你主张连蚂蚁都爱,连蚂蚁都不能踩死,那你的主张就比兼爱更伟大。” 那儒生还未开口,左槐突然愤怒道:“岂有此理,你这是讽刺我们墨学。” 姬定淡定一笑,道:“你们输就输在过于偏爱墨学,偏爱墨学会导致你偏爱墨者,偏爱墨者,那就不是兼爱,墨子曾言,天下大乱,皆因大家不爱,爱了就不会争了,而你们却到处下战帖,这可也是挑起战争,这也是乱之根源,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不能代表墨家与我辩论,你若做到这一点,你也就不会与我争论。” 左槐张着嘴,满肚子的话,可就是说不出口。 根据这厮的理论,做不做,他都是赢。 欺人太甚啊! 儒生们也不再生气了,心里寻思着,将来咱们也可以用这一招去恶心墨者啊! “告辞!” 姬定微微颔首示意,便大步出得门去了。 “结束结束呢?”门口站着的达贵,是眼巴巴地望着姬定。 姬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果再待久一点,你那点木头可就不够用了。呵呵” 言罢,他便跨出门去,可来马车前时,发现法克不见人影。 “人呢?” 姬定左右望了望,旋即又回头看了眼,见没人追出来,稍稍松了口气。 “先生!先生!” 只见法克从一小巷子跑出来,见姬定怒瞪着他,忙道:“我没想到先生这么快出来,所以方才去方便了一下。”说话时,他还眨了几下眼。 姬定没有多问,上得马车,主仆三人便扬长而去。 留下一酒舍的贵宾坐在那里回味。 上来就直接击中要害。 完全就不给对方活路,一棍子直接敲死。 这也说明一个道理。 短,亦可精彩! 饶是姜季武也挠着下巴,啧啧道:“我啥时候也能如他这般霸气。” 第五十五章 边缘人 真不怪姜季武对周先生是如此向往。 今日的姬定可真是风一样的男子! 不羁而来,潇洒而去。 是何等的霸气! 足以令人仰望。 然而,他走得倒是潇洒,可却给在场的墨者留下一个巨大的难题。 就是兼相爱! 这姬定走后,在场的儒生就揪着一点,开始对以左槐为首的墨者发起了攻击。 你们动不动就给人下战帖。 你们这是兼相爱吗? 你们自己都做不到兼相爱,却让别人推崇兼相爱,你们好意思吗? 而我们大多儒生都是能够做到仁爱的。 这兼爱与仁爱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爱是否平等。 兼爱是追求平等的爱,爱别人的母亲,要跟爱自己的母亲一样,因为在墨子看来,只有平等的爱,才会避免争斗,如果你只爱自己家,肯定就会与别人家发生矛盾,但仁爱是有差别的爱,最爱是自己的家人,其次朋友,其次是乡邻,最后是国际友人。 正如姬定所言,兼爱很伟大,以至于伟大到多数人都做不到。 左槐也做不到,而他此时疲于应对儒生们的挑衅,也就顾不上姬定了。 “先生,你回来了。” “嗯。” 姬定跳下马车,向小莺吩咐道:“多备一份饭菜,待会有一位贵客要来。” “是。” “法克,你跟我来。” 来到书房,姬定便向法克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法克忙点点头道:“刚刚洛邑那边传来上半年各诸侯国发生的大事,其中有两件大事,主要是围绕着秦、魏、齐、楚、越五国。” 原来他方才不是去方便,而是去拿消息了。 毕竟姬定不是志在卫国,而是志在天下,但是他又没啥本钱,只能投机取巧,故此他一定要时时刻刻了解各诸侯国发生的大事,看看哪里有缝,可以去钻一钻。 年轻气盛的他确实也有些饥渴。 “说。” “秦国大良造公孙衍离开了咸阳。” “公孙衍离开了咸阳?”姬定微微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法克摇摇头道:“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是有传言说是公孙衍收受了大梁方面的贿赂,劝秦君与魏国重修旧好,故而在朝中受到排挤,而前不久秦君又正式拜张仪为相邦,那公孙衍便自行离开了咸阳,同时秦魏的关系又变得非常紧张。” 姬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法克又道:“第二件事,就是越国出兵伐楚,但是却被楚王击败,并且还杀死越王无疆,由于越王未并立世子,以至于越国内部分裂,如今越国境内已经出现了十余个政权。” 姬定又道:“这跟齐国有何关系?” 法克道:“原本越王是打算北上伐齐,是齐国派使臣诱使越国伐楚,结果却被楚国击溃,而同时齐国也在徐州击败了越军。” 姬定闻言,起身来到地图前,凝视着地图,道:“根据之前的消息表明楚军主力正在巴蜀地区作战,自然不可能以偏师之力击溃越军,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楚王的一个阴谋,他早就做好灭越的准备。” 法克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具体细节是什么,我们未能查明。” 姬定拿起桌上的笔来,在越国领土上打了一把x,道:“如今越国已经不对楚国构成任何威胁,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楚国,必然会选择北上。而秦国似乎也打算东进,这秦国的路线倒是好判断,问题是这楚国,他们究竟会选择沿着巴蜀北上伐秦,还是北上伐魏,亦或者走越王的路线,北上伐齐,不管怎么说,对于楚国而言,目前的形势可真是一片大好啊!” 念及至此,他突然回过头去,道:“我们的人可有查到,这齐楚之间是否有勾结?” 法克摇摇头。 他目前只能得到传出来的消息,无法打探到十分机密的消息。 姬定紧锁眉头,叹道:“真是时不待我啊!但也没有办法,如今我又不是主角,我就是一个边缘人,我得随着他们变化而变化,看来我的计划也得提前了。” 说着,他又向法克道:“我记得前些时候,我让你从洛邑调派商人来这里,此事进行的怎么样?” 法克讪讪道:“先生,这才多久,哪有这么快。” 姬定道:“但是也没有多少时日让我去准备,这样,你让我们在濮阳的商人,就地将钱、纸变成粮食,然后运回洛邑。” 法克愣了下,道:“先生,这商人一般都不做粮食买卖,因为这肯定是不划算的。” 当下的贸易,基本都是贩卖奢侈品,不做大宗贸易,因为运费过于昂贵,而且风险系数极高,一般商人是肯定负担不起,除非有政治利益贴补。 姬定道:“其中运费,都由我来补贴。” 法克讪讪道:“先生,咱们也补不起,这得多少钱啊!” 姬定一翻白眼,道:“我又没说大规模购买,只是买一点点而已,刚开始可以往里面多塞一些杂草、谷壳,看上去很多便行,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往魏国走。” 法克困惑道:“这是为何?” 姬定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如今魏国常年与秦国交战,这国内粮草必然匮乏,如果魏王突然发现,咱们这里的粮食买卖,竟然还做得如火如荼,魏王他还能够坐得住吗?” 法克大惊失色道:“那魏王肯定会选择出兵来打我们的。” 姬定呵呵道:“我就是让要魏王出兵,他若不出兵的话,我就无法如张仪、公孙衍他们一样,身处在旋的涡中心,可以主导局势的发展。”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姬定直接问道:“是郑公主来了吗?” 外面的小莺回答道:“是。” “我马上就过来。” 姬定站起身来,又向法克道:“你立刻去办,记住一定要小心一点,万不可让人察觉到有人在大规模收购粮食,每次买少一点,就说是路上吃,这一趟运多少不是问题,只要保证持续不断的往洛邑运便可。” 法克点头道:“我记住了。” 来到厅堂大门前,姬定便向站在里面的姬舒笑问道:“不知公主数了几声?” 姬舒回过身来,嫣然笑道:“九十二声。” “好险!就差一点点呀!唉这千算万算,没有将他们的语速算到里面,可真是失策啊!”姬定摇头叹了口气,完全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又伸手道:“公主请坐。” 姬舒倒未急着坐下,瞧了眼两张矮桌上面放着饭菜,又笑吟吟地看着姬定,问道:“先生似乎已经料到我会来。” 姬定苦笑道:“以前有女子帮我取了一个外号,名为芳心纵火犯。” 姬舒疑惑道:“芳心纵火犯?” 姬定点点头,道:“也不怕公主笑话,但凡跟我接触过的女子,芳心都会燃起一团烈火,是一种来自思念的煎熬,时时刻刻都想念着我,一些女子认为我这是一种犯罪,但是在律法上,又难以制裁我,故而帮我取名为芳心纵火犯,以告诫其他女子,离我远一点。” “是是吗?”姬舒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稍稍抽搐了下。 姬定笑道:“这一点公主应该最为清楚,我看公主最近有点上火,这还只是初步症状,若是不及早脱身,只怕会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姬舒莞尔道:“先生经常为此烦恼吗?” 姬定点点头。 姬舒眼波流转,巧笑倩兮道:“作为过来人,我倒是可以教先生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第五十六章 彼此!彼此!   “过来人?”   姬定坐了下来,是充满疑惑地看着姬舒,心道,以前怎就没发现她还是一个凡尔赛?   姬舒跪坐在另一张矮桌旁,是充满自信地说道:“当初我的仰慕者,应该是要先生的多,至少也不会少。”   “原来公主还是前辈呀,失敬,失敬。”姬定拱拱手,又问道:“公主适才说当初,也就是说现在少了。”   姬舒点点头。   姬定又道:“不知公主使得是何妙法,还望公主不吝赐教。”   姬舒笑道:“当他们见到我不遗余力的寻求复国,害怕引火烧身,故而渐渐都远离我了。”   姬定闻言,不禁哀叹一声。   姬舒好奇道:“先生为何叹气?”   姬定苦叹道:“公主此法虽妙,但也不解吾之难矣。就说公主吧,我都已经多次与公主言明,甚至于利用公主赚钱,但公主仍然不计前嫌,天天往我家跑,这如何是好啊。”   姬舒嘴角扬起一抹赞许的笑意道:“那也只是因为先生是目前唯一一个敢在我芳心纵火的男子。”   姬定赶紧一抬手,紧张兮兮道:“你少来,我这火只是被动触发,非我有意为之,我可从未主动去找过公主。”   姬舒神色一变,蹙眉道:“既然如此,先生就应该闭门不出,至少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非有意为之,难道就不用负责吗?”   哇!这战斗力!姬定有些懵,上下打量着姬舒,脸还是那么美,身材还是那么棒棒,前凸后翘大长腿,就是脸皮?他不禁问道:“敢问公主近日是否拜得名师?”   姬舒点头笑道:“姓周。”   “了解!”   姬定点点头,无奈地笑道:“好吧!算你赢了,那不知公主打算让我如何负责?”   他果然也对我有所求。姬舒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旋即严肃地问道:“之前先生说,如果先生是我的话,应该会对卫侯选择仁政治国而感到惊喜,因为可以借此收拢墨者的人心。”   姬定点点头。   姬舒又道:“这与之前先生所言,墨者是唯一能够帮助我复国的力量,倒也是遥相呼应,可是我想知道,先生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我?”   “当然不是。”姬定摇摇头,道:“我与公主非亲非故,我为得是我自己,绝不是为了公主,这一点公主可以放一个万个心。”   姬舒点点头,似乎对于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又问道:“可是我想知道,我该如何借此收拢人心?”   如今外面形势瞬息万变,我们夫妻已经没有多少成长的时间,只能揠苗助长了。姬定沉默半响,突然问道:“适才公主也在场,不知公主觉得我说得是否有道理?”   姬舒稍一沉吟,道:“先生是以巧取胜。”   “不!”   姬定摇摇头,道:“我是凭借真理取胜,兼相爱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人性就是自私的,这是墨学最大的问题所在,若是不改的话,是难以成功得。而真正能够帮助墨学发扬光大的,唯有工技方面的学问,因为工技之学是确确实实可以帮助到穷人,从而获取穷人的支持,而这恰恰又是儒学最大的缺点,儒学最多只能是善待穷人,但不能帮穷人过得更好。然而,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过得好从不是人们所追求的,过得更好才是人们所追求的。”   顿了下,他又道:“而这就是公主的机会。”   姬舒思索半响,不太确定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改变墨学,从而借机领导墨者。”   姬定欣慰一笑,点头道:“正是如此。”   姬舒又问道:“可是具体该怎么做?”   姬定是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姬舒,笑道:“公主,你还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   姬舒一脸幽怨道:“我倒也不想当这外人,只可惜先生看不上我。”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我就再教教你吧。”姬定呵呵一笑,道:“适才我与左槐的那番言论,其实已经点出问题所在,若兼相爱,就应该踏踏实实做事,而不是到处找人争论。   然而,大多数墨者都是穷苦之人,他们可不会到处去跟人辩论,唯有那些居高位者,喜欢与人辩论。公主便可以此为切入点,通过尊师,提出墨者该脚踏实地,帮助那些穷苦之人,并且提供钱财方面的支持,如此即可获得大量墨者的支持,又可以排挤那些居高位者。”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一下,道:“当然,公主的目的是要复国,而墨者纪律性极强,等同于一支军队,同时帮助穷人,便可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如此便可获得一支力量来帮助公主复国。”   姬舒道:“但是诸侯们如何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姬定笑道:“故此最开始公主一定要低调一点,要以发展墨学为己任。”   姬舒道:“之后呢?”   姬定呵呵道:“公主现在一无所有,故此对于之后的事感到非常迷茫,等到公主拥有一定基础之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可不需要他人来教,教了,可能公主也不会听的。”   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下,他又言道:“好了!我能说得,就只有这么多,麻烦公主以后别有事没事,就专门往我家跑,毕竟这会影响到我今后娶妻生子。”   姬舒倒也不恼,还笑吟吟地问道:“那不知先生喜欢怎样的女子,说不定我可以帮先生寻得意中人。”   小小年纪,就干上媒婆这种勾当,可真是有前途啊!姬定笑道:“我喜欢的类型,真是刚好与公主完美错过。”   姬舒问道:“是什么?”   姬定道:“很简单,样貌一般,贤、良、淑、德。”   姬舒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怒火,这贤、德,你说我没有也就罢了,可良、淑,我也算不上吗?可真是恶心人,但她兀自是保持微笑道:“我知道了,到时我帮先生留意一下。”   “不必了!”   姬定手一抬,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得是没错,但这句话并不适用我,对于我个人而言,应该是,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噗呲。”   “怎么?”   姬定问道:“这很好笑吗?”   “不不是。噗!”   姬舒低着头,使劲的憋着不笑,但是这真的很难,只见她双肩急耸,挺拔双峰亦是随之稍稍起伏着。   姬定道:“别人若是笑,我倒也能理解,但是公主这般笑,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毕竟我可从未去过公主府,一直都是公主往我家跑,我这还得左防右防。”   姬舒神情一滞,旋即笑道:“可也是先生一步步将我引诱至此的。”   姬定冷笑一声道:“可我也不能将脸遮住啊。”   姬舒嘴角一扬道:“彼此!彼此!” 第五十七章 实力单身 “不错!不错!这么快就放下了骄傲和自尊,进步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姬定背负着双手,看着远去的马车,微微一笑,道:“那么接下来就能够愉快地撩我了,但愿你不要将撩汉这门艺术变成死缠烂打。”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当姬舒上得马车后,一张俏脸红得如朝阳一般,两颊都快要滴出水来了,此生她都没有这般羞耻过。 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得办法,姬定的出现,让她心中燃起了复国的希望,但如何与姬定打交道,一直困扰着她。 招揽姬定?她凭什么。 钱?姬定似乎从来就没有在乎过钱,还带着她赚钱; 权?她给得还不如卫侯给得多,更别提那些大诸侯; 美色?退一万步说,就是她愿意与姬定联姻,姬定还不答应,人家都已经明说了。 那么她只能放下一切,厚着脸皮主动去跟姬定打交道,虽然她也察觉到姬定可能对她有所图,但是她又不知道姬定想干什么,她到底有多少价值,所以还得她主动。 忽然,车外传来一阵议论声,打断了姬舒的思绪,她掀开窗帘,往外看去,只见道路两边,三三两两站着不少人,都在议论今日脍炙酒舍比试,对周先生更是交口称赞。 要知道姬定可还没有以儒生自居。 姬舒不禁酸溜溜地撅了下嘴。 曾几何时,她的名气可是远胜姬定。 但如今她若跟姬定闹绯闻,可能她还是受益者,可能还得被姬定的女粉吐口水。 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可是第一次姬定在公开场合,展现自己的风采,以前大家都只是听闻,真正目睹他风采的人并不多,这一番精彩的辩论,顿时令他获得了不少忠实的粉丝。 而名望在这年代,可是非常重要的。 “使计取胜?” 子让看着鲁伯友问道。 鲁伯友点点头,道:“那位周先生利用圣祖,激怒左槐他们,从而断言他们做不到兼相爱。” 子让问道:“你呢?” 鲁伯友困惑地看着子让。 子让问道:“若此时有人当着你的面辱骂孔子、老子,以及圣祖,你心中是何感受?” 鲁伯友沉默少许,道:“学生学识尚浅,只怕也会跟左大兄他们一样。” 子让笑道:“所以周济并非是巧计取胜,兼相爱虽然伟大,但能够做到的人,真是寥寥无几啊。”说到这里,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又道:“故此我们墨者一味的追求兼相爱,只是好高骛远,亦或者是自欺欺人,学问之事,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步的走啊。” 翌日。 “先生来了,快快请坐。” 卫侯见到姬定,真是如同热恋中的男女,两眼放光。 “多谢君上。” 姬定拱手一礼,跪坐在卫侯的正对面。 卫侯开心地笑道:“听闻先生三言两语,便将左槐等一干墨者说得是哑口无言,可惜那里人多嘴杂,寡人不便亲自前往,错过了目睹先生的风采,可真是好生遗憾啊!” 姬定笑道:“君上无须遗憾,但凡能够用嘴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算问题,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对于现状是毫无帮助,真正的治国之道,可不能光用嘴来解决。” “先生说得极是。” 卫侯非常谦卑地点点头,又赶紧问道:“今日寡人召见先生,便是想请教这治国之道。” 如今他已经设有内朝,拜姬定为侍中,接下来就应该变法。 另外,他刚刚利用那胥靡竖立了权威。 必须得趁热打铁啊! 姬定沉吟少许,开口言道:“不管是齐国管仲变法,还是秦国商鞅变法,他们首先第一步,都是立户,其原因十分简单,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果一个国君连自己都有多少子民都不清楚的话,又如何能够治理好这个国家。 故此第一步,要合理的规划出郡县,在郡县的基础上再立户,而这里面也包括那些世家大族的门客、家仆,私藏没有立户的家仆、门客,都将视为违法。” 卫侯听到后面一句,不禁心中一喜,这主意好,若是如此的话,对于各大家族的实力,可就一清二楚,同时也可威慑到他们。问道:“先生之意,是依秦法?” 姬定摇头道:“是,但也不全是,秦国的户籍可是有着非常严格的限制,农就是农,商就是商,但这都是基于秦国有着广袤的田地,而我们是没有的,我们只立户,而不限士、农、工、商。” 卫侯闻言,不禁皱眉道:“但是秦、齐立户,也不仅仅是为了知己知彼,同时也便与管理,以及督促农夫们多耕土地,如今我国游手好闲之人,比比皆是啊。” 懒,乃是人之本性。 耕地在如今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你若不拿着大棒加红枣,谁愿意去耕地,秦朝在商鞅变法之前,也是随处可见懒汉,这懒汉多了,这国家自然就难以发展! 真正具有发展潜力的国家,必然是拥有大量的工具人。 管仲、商鞅都是利用户籍,防止百姓迁徙,将他们限制土地上种地。 姬定笑问道:“可是这人都不干活了,那他们又如何维持生计?” 卫侯立刻道:“自然偷盗,或者砸抢。” “问题的根源是在这里。”姬定道:“如果我们能够杜绝这一类事件的发生,那么人们为了求生,自然就会去干活。凡事皆有利弊,小国亦有小国的好处,我们国小民寡,不需要如秦国那样重典整治,我们可以设立专门的官署,来杜绝这类案件的发生,而不需要用律法去强制人们干什么。另外,这抓捕强盗,可是需要人力的,我们将一些无所事事的闲汉招募进官署,如此便可以更好的维护治安。” 卫侯思索半响后,道:“但是招募役夫,可是需要钱的呀。” 他爱权力,但也爱财啊! 这就是小国国君的特有属性,因为他也图不了其它的。 让他出这钱,他可不会愿意。 姬定点点道:“故此君上需要在财政上,进行改革。” 卫侯连忙问道:“如何改革?” 姬定道:“方才君上也提过,秦国以法强制百姓耕种,而我们并不能使用这种办法,我们只能用利益去驱使百姓耕种,据臣所知,目前我们的田税,是十税一,臣建议改为三十税一。” 卫侯诧异道:“三十税一?适才我们还说若要招募役夫,需要更多的钱,若三十税一,岂不是更少了。” 姬定笑道:“但若每寸土地都三十税一,那可就不少了。” “每寸土地?” 卫侯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但是这可能会遭到不少人的反对。” 姬定呵呵道:“敢问君上,减少税收,是不是仁政?” 卫侯点点头道:“当然算是仁政。” 姬定道:“那就能够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当然,这事得一步步做,不能一步到位,以免逼着他们狗急跳墙,但这一步,君上必然要走,否则的话,是难以竖立起至高无上的君权。” 这最后一句,令卫侯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姬定又道:“而在之后,我们还要将盐铁都收归国有,但都要从仁政出发,将盐利收归,其原因是由于许多人吃不上盐,一旦收归国有,人们便可以拿粮食来换盐,如此便可为国家储备粮食,而将铜铁收归国有,原因是百姓农具非常落后,国家将给有耕地的百姓,免费赠送更好的农具,也许从短期来看,这好似有些吃力不讨好,但是从长期来看,君上将控制着一切。” 卫侯听得是心花怒放。 这听着好像是推行仁政,但其实借仁政,一步步将权力收回来,以求达到君主集权。 立户,是为了震慑那些世家大族,不能肆无忌惮的招兵买马,同时建立新官署,其实就是自己招募人马。 减低税率,主要让那些世家大族缴税。 盐铁收归国有,实则是为收回财政大权。 与姬定交谈过后,卫侯心中燃起了一团烈火,整个人是亢奋不已,若非姬定显得有些疲惫,他非得留着姬定在那吃晚饭。 “先生回来了。” 法克迎出门口来,一对小眼珠子滴溜溜转。 姬定问道:“有什么事吗?” 法克嘿嘿道:“今儿蔡夫人派人送来帖子,邀请先生上府。” 姬定愣了下,问道:“蔡夫人?是什么人?” 法克啧啧道:“这位蔡夫人可是了不得,乃是姜家的长女!” 姜家长女?我计划中可没有这个人。姬定摇摇头道:“帮我推了,委婉一点,可莫要得罪人了。”便往屋内走去。 法克立刻追上去,“先生,这蔡夫人可是一个大美人啊!” “推了。”姬定一翻白眼道。 “还是一个寡妇。” 法克也真是一个狠人啊! 这寡妇跟我有什么关系?姬定停下脚步来,偏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法克,道:“法克鱿。” 法克闻言,问道:“先生,您心情不好么?” 姬定诧异道:“你怎知道?” 法克郁闷道:“一般先生心情不好,就喜欢在叫我名字时,后面还加个鱿,故此我都打算将我的字,改成鱿。” 姬定听得稍稍有些感动,于是语重心长道:“今后会有更多的美人主动上门,你要习惯这种场面,不要来一个就高兴成这样,这真是很丢人。” 言罢,他便入得屋去。 法克挠着头,一脸委屈道:“我也不想,可是这一般女子你又看不上,我不只能帮你物色一些长得美,又拥有特殊身份的女人。唉那边大王又天天催我帮你找女人,可真是太难为我了。” 第五十八章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寡妇?   尚不知实情的姬定真的对法克有些生气,你说他是江东小霸王,那也有迹可循,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表露出曹县小阿满的气质。   这跟诽谤有何区别。   而关于女人,姬定现在还真没动这心思,因为此时的他是真不放心任何一个女人睡在他枕旁,当然,男人就更加不行了。   再加上如今变法已经提上议程,他必须要全力以赴,到底他也是一个应届毕业生,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如果在卫国都不能成功,那就更别说去秦国、齐国、楚国这样的强国。   在卫侯确认以仁政治国之后,首要任务,就是要组建内朝,而组建内朝的方法,就是察举制,上至大夫,下至县公,皆可推荐人才。   取才之标准,以德为主。   虽然目前看来,内朝只是卫侯一时意气用事,但是对于绁错、擎薄这些大家族而言,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他们都想举荐自己的人入朝。   然而,舆论却令他们畏手畏脚。   察举制在广大的儒生中,引起极大反响,大家都在议论谁有资格入朝。   毕竟儒学好不容易得到君主的赏识,可得珍惜,入朝之人,代表的可是儒学。   如果绁错、擎薄将自己人举荐进去,那真的会被骂死去的。   而殷顺且本就崇尚儒学,他主动根据舆论来举荐人才。   不少大臣也都纷纷效仿。   绁错、擎薄也只能摆出一副自己支持儒学的态度,也举荐一些大家推崇的人选。   立刻便有十二名众望所归的儒生入朝,成为第一批常侍。   卫侯是激动万分,因为这一切都在姬定的预计之中,如果卫侯自己挑人进入内朝,那濮阳那些大家族不都得生疑,你是要撇开我们吗?   察举制的权力还是在这些大夫们手中,你们可以举荐自己的心腹,这是被允许的,谁让你们跟着舆论选。   卫侯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将自己的一间平时休息的一间楼阁拿出来,给内朝作为官署,这也方便他过来问政。   故而这内朝又被一些人叫作内阁,因为这年代的人还就喜欢用什么地名来做名字,不过官方名还是内朝。   内朝组建完毕之后,立刻召开第一次内朝会议。   当绁错、擎薄他们第一回来参加内朝会议时,发现卫侯都只是坐在一旁,正上方那位子是属于姬定的,而他们也只能做到一边旁听,这心中顿时有些患得患失。   这好好的主人,怎么就变成客人了。   唉早知如此,给他当一个下大夫得了。   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在内阁,又不是大殿,他们就是客人。   坐在正中间的姬定,没有丝毫得怯场,一派主人风范,他看着下面跪坐着十二名常侍,道:“各位能够进入内朝,德行方面,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光有德行还是不行,还得有才能,故此各位也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坐在这里,一旦发现你们其中任何人,只是徒有虚名,那么我也只能请你们离开这里。”   这一番话,看似告诫这些常侍,其实不然,这更是确定,常侍可不是世袭制,去留全由姬定和卫侯来决定。   卫侯听得很开心。   而那十二个常侍个个都是坐得笔直,昂首直视着姬定,没有一丁点心虚。   他们若没有才能,那些儒生可也不会推举他们进来。   姬定微微一笑,又道:“我曾听闻商鞅在秦国变法是,曾讽刺儒学中的礼乐、诗书、修善孝弟、诚信贞廉、仁义、非兵羞战为‘六虱’,乃弱国之事,当废之。”   十二常侍闻言,纷纷面露愠色。   姬定又道:“故此商鞅选择了重刑酷法,他确实取得了成功,但是我私以为,他根本就不懂治国,故此才选择最为简单的办法,就是如对待畜生一样对待秦人,用食物和鞭子引导者秦人前行,我坚信这种成功是不可持久的,否则的话,桀纣也就不会失败。”   下面坐着的十二常侍纷纷点头。   这一番话下来,大家的情绪都上来了。   为什么姬定老是拿商鞅说事,而且只提坏的一面,就不提好的一面,他心里当然清楚,商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政治就是这么回事,他的目的就是给儒生竖立一个强大敌人,竖起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以此来团结儒生。   “而从今日开始,我们要制定一套以儒学为基础的律法来,慎刑、少刑、宽刑,其理念为德主刑辅,我们决不能让秦人的刑罚传到我们卫国来,就好比说,同样是死刑,为何要让人身首异处,更别说车裂那种毫无人道的刑法,我认为死刑只能是绞刑,其余的都应该统统废除。”   “如此又岂能制止那些刁民作乱?”擎薄哼道。   姬定笑道:“但是酷刑只是令刁民不敢,而不是不想,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必须以不想替代不敢,至于怎么做,上回我已经说过,没有谁愿意偷鸡摸狗,皆因生活所迫,要想彻底杜绝这种情况,唯有给百姓带去更好的生活。”   “周侍中心怀仁义,吾等钦佩不已。”   “周侍中请受吾等一礼。”   擎薄还想反驳,哪知这一众常侍纷纷向姬定拱手致敬,他这才想到,这里可不是他的主场,瞅了那十二个常侍,心想,什么德行,不过是一群溜须拍马之辈。   姬定侧目瞧了眼擎薄,又道:“即便抛开仁义不说,就我卫国现状而言,我们也不能学习秦法,秦国可是有着数百万人之多,而我卫国呢?故此每一条人命都是非常重要的,都是我们卫国最为宝贵的财产,但是据我所知,除国家律法之外,还有存在着不少私刑、家规。”   此话一出,所有士大夫猛地看向姬定。   好似在问,你几个意思?你想干什么?   姬定假装没有看见,道:“我以为君上作为一位仁君,理应阻止任何杀戮的行为,但我也知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故此我建议如果家仆犯以严重的家规,要执行重刑,致残或者致死,也必须要到官府报备,给予君上一个劝住的机会,当然,这清官难断家务事,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家主手中的。”   真是好厉害的手段,之前老夫怎还就没有看出来,这小子还有这般本事。绁错当即是吸得一口冷气啊!   这手段还真不像似一个新手啊!   擎薄更是怒目相向。   别说当下,就是之后的朝代,家主也经常对家奴执行死刑,更何况如今的贵族本身就拥有生杀大权。   虽然姬定只是说报备一下,而官府也只是劝说两句,这决定权还是在他们手中,但是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就不能随意用刑,还得去官府报备,官府批了之后,他们才能够执行。   要是官府拖着呢?   这个决定权就相当模糊了。   卫侯呵呵笑道:“不知诸位大夫,可愿以身作则,给予寡人一个做仁君的机会。”   气氛变得有一些诡异。   大臣们相互看了看。   他们是真没有想到,内朝长官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往他们身上烧。   没准备啊!   殷顺且突然站出来,拱手道:“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臣等依仗权势随意杀戮,那么君上亦可如此,故此善待每一条人命,是吾卫人之福,亦是吾等之福。”   卫侯立刻保证道:“寡人绝不会滥杀无辜。”   绁错、擎薄岂看不出这两人的配合。   咱们杀得是家仆,我们可是大夫,又不是君主的家仆,这能比吗?   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们也总不能说让卫侯做个暴君,咱们就一块暴,再加上还有十几个常侍睁着眼看着他们,这些常侍可代表着主流舆论,他们也只能表示愿意支持卫侯。   姬定见好就收,向十二常侍道:“以仁政修法,便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若是修不好的话,那我希望你们自己递上辞呈。”   “吾等绝不会令君上和侍中失望的。” 第五十九章 小鬼难缠   绁府。   “不简单!这不简单啊!”   擎薄端着一杯酒,是直摇头,浑然不觉这杯中酒已经洒出大半来,过得一会儿,他又将酒杯放下,向坐在正上方的绁错道:“绁兄,此事不简单啊!”   绁错瞧他一眼,道:“此话怎讲?”   擎薄道:“这君上欲以仁政治国,我们给予一些支持也实属应该,就算去官府报备一下,其实也并非是无法接受,可问题是,这内朝竟然可以决定我们大夫的家事,这真是太可怕了呀!”   绁错叹了口气,如今他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就是给周济一个上大夫,他也绝不会多半句嘴的,道:“你说得不错,我们之前似乎没有将这内朝当回事,但是如今看来,这内朝绝非那么简单,可惜当时殷顺且他们选择支持周济,否则的话,老夫绝不会让周济轻易得逞。”   擎薄道:“我们必须要及早想办法应对,以免养虎为患。”   绁错问道:“你有何想法?”   擎薄非常直接道:“我以为此人绝不能留。”   绁错稍稍皱了下眉头,思索半响后,突然摇摇头道:“不可!不可!若是这么做的话,君上难免会怀疑我们。”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道:“即便要这么做,先也得先找一个替死鬼,避免引火烧身。”   \n   内朝。   “不仁!”   姬定直摇头道:“你们真是太不仁了。”   言罢,便将手中文案扔在一旁。   “这这还不仁?”一个名叫范贡的常侍不可思议道:“我们已经将任何可能致残的酷刑改为鞭打。”   又有一个常侍道:“若是再减轻的话,只怕真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姬定道:“鞭打亦分很多种,若打在脸上,可能会留下疤痕,影响犯人的一生,若是打在脚板上,可能会令犯人短时日内行走困难,若是打在臀部,可能会影响坐卧,导致失眠等并发症。”   常侍们都听呆了。   仁!   您这也太仁了吧!   孔孟也没有您这么仁啊!   范贡问道:“依侍中之意,该如何量刑?”   姬定道:“可以选择较细的藤条鞭打犯人的小腿,以此来作为惩戒,除此之外,你们还要明白一点,我们修法,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惩罚犯人,如果只是为了惩罚,那是一种报复,这有违儒家思想。   我们的目的还是要教化犯人,犯人偷盗,多半是因为懒惰,我们必须要帮助他们养成劳动的习惯,我们可以将更多的惩罚从肉体上转移到劳动上。”   范贡他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当这时,法克突然走了进来,在姬定耳边小声道:“先生,那左槐来了。”   姬定略显诧异道:“找到这里来了?”   法克点点头,道:“先生可不要低估这墨者的实力,那左槐扬言若是先生不见他,他们便要去找卫侯理论。”   “可真是小鬼难缠啊!”   姬定不禁骂得一声,这真正的大佬,不会去纠缠谁,最难缠的就是这些半吊子水,你说他不懂吧,他又懂一点,你要说他懂吧,他也就是懂了个表面,这种人可是最爱抬杠的。   “你们先修着。”   姬定吩咐了一句,便起身与法克出门去了。   来到外面的一间屋内,只见左槐与两个墨者正跪坐在屋内,姬定面色一沉,道:“各位,记得那日我曾说过,我只比一次,不管输赢我都不会再与各位辩论,毕竟我还得谋生计。”   左槐哼道:“虽然那日你是使计取胜,但我左槐也绝非是输不起之人,我们今日上门,并非是为了此事。”   姬定一愣,问道:“那你们是为何事?”   左槐道:“我们听闻你正在修法,要杜绝私刑。”   姬定只觉诧异,好奇道:“这与你们墨者有何关系?”   左槐还未开口,他左边那人便激动道:“你少在这里装糊涂,你分明就是针对我们墨者,想以此来打击我们墨者?”   姬定纳闷道:“这话从何说起?”   左槐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墨者行会自有刑罚,难道我们墨者惩罚自己人,也需要你们官府的应允么。”   哎哟!这一点我还真是忽略了。姬定不是不知道墨者有自己的一套刑规,只不过他当时只是想到削弱那些世家大族,忽略了这一点,不曾想,那些大夫们还没有说什么,这墨者倒是先找上门来。   这真是令他有些始料未及啊!   姬定沉吟少许,道:“你们可知我修法限制私刑的初衷是什么吗?”   左槐冷笑一声道:“我们墨者本就不服儒学,你用儒家的仁政来替代我们墨者的行规,你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姬定不禁皱了下眉头,心想,这确实有些棘手啊!   右边那名墨者冷笑道:“商鞅可都不敢这么做。”   我若答应他们,那定有人会借此抨击新法,这第一把火就被浇灭了,那还玩个屁啊!姬定侧目瞧了那人一样,沉眉道:“商鞅不敢,那只能说明他心中有鬼,我周济光明磊落,所为之事,无愧于天地,有何不敢。   我不管你们墨者的行规是什么,我也并非是以儒学来规范你们墨者,但是这国法必须在家规之上,否则的话,国法还有何意义?若你们要使用私刑,就必须向官府上报。”   他事先都没有算到这一点,故此他并未想好给不给墨者行会特权,允许他们使用私刑,但是他觉得还是一视同仁最好。   左槐倏然起身,愠道:“看来你是要与天下墨者为敌?”   姬定冷笑一声:“你能代表天下墨者吗?”   左槐神情一滞,道:“我是不能代表天下墨者,但我知道你这番举动将会得罪天下墨者,既然你不肯听劝,那我等也无话可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墨者绝不会由儒学来取代我们的行规。告辞!”   他怒震袍袖,与那两名墨者,愤然离去。   姬定不禁搓了搓额头,喃喃自语道:“这官当着可真是难啊!”   “后悔了?”   只见卫侯从门外走了进来。   姬定一怔,先是拱手一礼,旋即笑道:“臣倒不是后悔了,只不过臣没有料到墨者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是臣未有考虑清楚。”   “这事哪能顾忌周全,又岂能怪先生。”卫侯说罢,又问道:“但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应对?”   姬定沉吟少许,道:“既然君上已经决定仁政治国,自然就不能容墨者放肆,否则的话,这两边都不讨好,墨者虽然强势,但是在卫地,还是儒学更盛。”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道:“可是同时针对世家大族和墨者,这也非明智之举。”   他之前百声之内,击败左槐,内朝开门第一天,他又给了世家大族一个下马威,可见他并不是非常惧怕墨者和世家大族,但如果逼得二者合作,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卫侯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这种事决不能意气用事,道:“你看这样可好,左槐与先生有私怨,若再由先生出面,只怕会委屈先生,不如寡人让殷大夫去与他们商量,寡人以为这里面是有误会的,解释清楚那便没事。”   姬定点头道:“如此也好。” 第六十章 危   不可否认的是,卫侯对墨者也是有些忌惮的。   虽然卫地是儒学昌盛,但是卫侯认为也没有必要得罪墨者,毕竟墨者在隔壁的宋国是有着很强的影响力,这宋国只是略微比不上当今七雄,打卫国那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各种姿势,各种道具,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就不可能会输。   而当下各学派中,墨学也是最为强势的一派,原因当然就是因为这墨者是有行会的,是有强大的组织能力,商鞅在秦国变法,是那么的霸道,但是墨者依旧可以在秦国擅自使用死刑,秦君也管不着。   可若是墨者过于蛮横的话,国君肯定也是容不下他们的。   可见他还是讲道理的。   那左槐的愤怒,其实不是报备与否,去官府报备,走一个流程,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动怒,问题就在于这个说法,是源于儒学的仁政。   这是墨者无法接受的,墨者行规是根据墨者学问制定的,结果却要受到儒学的审查,才能够最终执行,这士可杀不可辱,要知道如今儒墨之争,已经处于白热化。   卫侯自然也知晓其中缘由,他认为这是一个误会,于是就委托殷顺且去安抚墨者。   暂时先不让姬定管墨者的事,姬定只负责在内朝领导常侍修法。   说实在的,姬定也不想管这事,他之前就没有算到这一点,他真不是要针对墨者,这事怎么处理,并不会影响他的计划,他也乐得一个清闲。   这日中午,姬定回到家中,发现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竹伯?”   来人正是下湾村的竹伯。   “先生,你可得帮帮我们呀!”竹伯见到姬定,当即就哭得稀里哗啦。   姬定心下一惊,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田田没了,坏了,都踩坏了。”   这竹伯不善言辞,说得半天,姬定听得是一知半解。   好心的小莺帮着解释道:“先生,是这样的,今儿早上下湾村的村民们发现,他们的田地都被人给破坏了。”   竹伯听后,顿时又嚎啕大哭起来,“马上就要秋收了,全没了,全没了。呜呜呜---!”   法克突然小声道:“先生,这这会不会跟您有关系?”   这还用你说。姬定皱了下眉头,又向竹伯道:“竹伯,你先别哭,我先与你去下湾村看看。”   于是他立刻动身与竹伯一同去往下湾村。   来到下湾村,场面着实令人不太好受,好几个村妇坐在田边,一边愤怒地拍着土地,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哭,嘴里骂着一些难以入耳的话。   而男人们沮丧的坐在村口,垂着脑袋,默默地抹着眼泪。   “先生来了!”   “先生!”      当大家见到姬定,如疯了一般,冲过去将姬定给团团围住。   委屈、愤怒、痛苦,如排山倒海一般涌向姬定。   “我知道!我知道!”   姬定头都是大的,是不住的点头。   他毕竟是一个应届毕业生,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还真有些应付不过来。   法克见姬定有些扛不住,赶紧挡在姬定身前,大声吼道:“你们先别吵了,我家先生都快别你们给吵晕了。”   他这么一吼,大家才安静下来,含着眼泪,挂着泪珠,呆呆地看着姬定。   姬定先是瞪了法克一眼,然后语气温和地言道:“诸位乡亲请放心,此次损失我将会补偿给你们。”   他知道这是他造成的,他理应给予补偿。   可是乡亲们却仍旧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姬定。   姬定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又补充道:“并且我还会将凶手抓出来,给予凶手应有的惩罚。”   此话一出,村民神色一变,个个都是咬牙切齿,双目赤红。   “先生,你一定要揪出那些凶手,为我们报仇啊!”   “是呀!先生,一定要抓住那恶贼。”   “要将那恶贼碎尸万段。”      当下下湾村的村民,家家都有余钱,不会因为秋收断了,就面临绝境,但是农夫与粮食是有着天然的感情,破坏他们的田地,就如同杀了他们的儿子。   这必须要血债血偿。   安抚住村民之后,姬定又带着法克与莽来到田边,看着田里尚未成熟的麦子是横七竖八地倒在田里,他不禁紧锁眉头,道:“你们看出什么来了吗?”   莽道:“这肯定不是一个人所为,而且边上还有不少马蹄印。”   法克立刻接着道:“那这就不是私人恩怨,且对方肯定是大有来头。先生,看来对方是想借此来恐吓你。”   法克以前混迹于王宫的,这点洞察力还是有得。   姬定皱了下眉头,良久之后,他才缓缓道:“他们会受到惩罚的,但不是现在。”   法克问道:“那先生如何跟那些村民们交代?”   姬定道:“这痛苦只是一时的,只要将损失补偿给他们,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记的。”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下,道:“如今离冬季还早,看看能否种一点皂荚之类的草药,可别让他们闲着,闲着就容易多想。”   法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三人在田边待了好一会儿,便往回村里去了,由于如今天色已晚,此时回城是有所不便,故此姬定决定在茅舍住一晚,其实他也更喜欢住这里。   回到屋内,姬定坐在椅子上凝眉思索着,心道,如今可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可又有什么办法,阻止此类事再度发生。   对于尚无实力的姬定而言,他的食邑可就是一个活靶子。   “法克。”   “先生,什么事?”法克急忙上前来。   姬定道:“你看能不能找一些人,去毁掉绁错、擎薄他们的一些田地。”   法克道:“先生认为是他们干得?”   姬定摇摇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这都无所谓,我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会还手的,否则的话,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法克想了想,道:“他们那边的保护,比咱们这里可要强多了。”   何止强多了,姬定的食邑基本上就没有看家护院的。   姬定道:“这本就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就是多花点钱也无所谓,但是一定小心,可决不能让他们查到我们头上来。”   法克沉吟少许,很谨慎地说道:“这我得先去打听一下。”   姬定点点头。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姬定的思绪。   “进来!”   只见莽推开门走了进来,道:“先生,我方才在后面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脚印。”   姬定一愣,道:“这里也应该经常有人来。”   莽道:“但是那边一般都是没有人去的,而且那里是唯一可以绕开整个村子,进入我们的院子,故此当初我让小莺在那边弄了一片菜地,放了一些比较黏的泥土。”   姬定问道:“什么意思?”   莽道:“也许对方这么做根本就不是为了威慑先生,而是为了引诱先生来此,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姬定猛地一怔,呆呆地看着莽,心道,难道我已经达到了被刺杀的资格?   法克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得赶紧回去。”   “不可!”   莽摇摇头道:“如今天都已经黑了,此时再赶路的话,要更加危险,我们无法预测对方会在何处动手,又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法克焦急地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莽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向姬定道:“先生,为了你的安全,今晚你必须得到密室住一晚,这外面的事就交给我。”      夜幕已经降临。   一辆马车孤孤单单地行走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   “这一次多亏恩师相助,否则的话,恐怕是难以说服左槐他们。”姬舒向对面的子让说道。   子让却是摇摇头道:“其实为师也只能算是将功补过,若非为师当初挑起那场比试,也不会给周济带去那么多麻烦。”   说着,他又是略显疲态地叹了口气。   姬舒问道:“恩师为何叹气?”   子让叹道:“左槐他们所为之事,真是令为师感到羞耻呀!墨者行会已经渐渐远离圣祖的思想,成为一些人手中的工具。”   姬舒眸光闪动了几下,道:“恩师,学生以为周先生的一些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子让淡淡扫她一眼,没有做声,只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着。 第六十一章 我不杀人   黑夜笼罩了下湾村,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安抚着人们入睡。   在朦胧的月光下,四五道黑影在林间穿梭着。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姬定所居住小院外边。   观望半响之后,他们才悄悄入得院中,他们轻手轻脚地来到姬定的卧房外,踌躇半响后,只听得很轻地一声响,门掩开一条缝,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摸入屋内,其余三道黑影则是留在屋外,观察着其余几间茅舍。   忽然,屋内传来啪地一声响。   又听得两声惊叫。   一时间,黑漆漆的屋子突然亮了起来,火光照出,使得那三道黑影显得尤为的刺眼。   “不好!中计了!”   只听得一人道。   嗖!   一声破空之音紧随而至。   那人当即倒下。   嗖嗖!   又是两声,剩余的二人也都相继倒下。   院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过得好一会儿,只见一人悄无声息地从院外一棵大树上跃下,此人正是莽,他又在周边巡视了一圈,确认周边无人之后,才去到自己的卧房,掀开被褥下的木板,但见下面有一个小梯子,莽顺着梯子下去,下面有着一条地道,他又沿着地道来到了一间密室内。   此时姬定正坐在里面密目养神,而法克则是站在一张小板凳上,双手趴在一个小窗口,往里面瞅着,嘴里是嘿嘿直笑,“就你们这几个小蟊贼也想来刺杀我家先生,可真是不自量力。”   只见隔壁房间,两个黑衣人被紧紧束缚在一张网内,正在拼命的挣扎。   适才这两个杀手入得姬定卧房内,正准备动手时,脚下的地板突然张开,二人就直接掉入网内。   姬定可是很怕死的人,他敢带着莽这一个保镖在身边,肯定就还留有一手,别看这只是几间小茅舍,但是里面可是藏着许多机关的,当然,也不是电视里面演得那种,一脚踏错,便有暗箭射出,都还是一些非常简单的陷阱,只是用来辅助,或者是用来逃命的。   “先生,外面已经安全了。”   莽面无表情地说道。   姬定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法克,别看了。”   “哦。”   法克急忙跳下板凳来,呵呵道:“这些杀手未免也太弱了一点。”   姬定稍稍翻了个白眼,道:“要是再强一点,你就得上去与莽并肩作战。”   法克吓得一慌,连连道:“那还是弱一点的好,弱一点的好。”   三人又返回到地面上,然后从上面将那两个杀手给拉出来,莽又用粗绳将他们捆绑起来。   “是谁派你们来的?”   姬定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向那两个杀手问道。   其中一人哼了一声,将头偏到一边。   突然,一道寒光从他眼前闪过。   只见一道血注从那杀人的脖颈飚出,这人当即倒下。   法克一脸嫌弃地瞧了眼莽,又将头偏到一边去。   真是暴力!   莽缓缓将刀放回刀鞘,面无表情地向姬定说道:“他是不会说的。”   姬定抬头看着莽,问道:“这就是你练了二十年的刀法?”   莽点点头。   说实话,姬定还真没有看清楚这刀是何时出鞘的,二十年的功力果真不一般,他轻咳一声,又向还活着的那人问道:“如果你坦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保证不杀你。”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别杀我,求你别杀我啊!”   那杀手看到同伴瞬间倒在血泊里面,不免慌张地叫喊起来。   “不知道?”   姬定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娃么?”   那杀手激动道:“是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前几日有人来武剑馆请我们来这里刺杀一个名叫周济的人。”   姬定听得有些迷糊,问道:“请你的人是谁,你不知道?”   那杀手道:“那是武剑馆的规矩,就是不能问对方是谁,是一个蒙面人来找得我们,所以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拿人头去交换酬金。”   法克忙道:“先生,这武剑馆我也是听说过的,那里专门收留一些流浪剑客,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故此经常有一些贵族上那里去寻得护卫,也有传言说那里接一些刺杀的任务。”   这同一批杀手,素质却是天差地别,再加上他们的身手也并不是很强,显然也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   姬定点了点头,问道:“馆主是谁?”   法克道:“那馆主早就病死了,现在那里都没人管。”   姬定又那杀手问道:“你们如何用头颅去交换酬金?”   那杀手立刻道:“很简单,我们只需将周济的人头挂在村口,然后就去大梁拿取酬金。”   “大梁?”   姬定吃得一惊,你这也太远了吧!   “是是的,一般我们干成一笔买卖,都会去其它国家待一段时日。”   那刺客不住地点头,又哭丧着求饶道:“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求求你,别杀我,别别杀我。”   姬定笑道:“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因为我如果拿刀杀人,那是对我学问的一种侮辱,而且一旦养成这种习惯,今后遇到任何事,我都会用这种方式解决,这是一条不归路。”   那刺客听得是似懂非懂,但具体意思是什么也不重要,只要知道姬定不会杀他,那便足够了,他不禁是转忧为喜,不住的弯腰,磕头道:“多谢不杀之恩,多谢不杀之恩。”   毕竟他们都是一些流浪剑客,素质是参差不齐,其中有些人并不在乎什么尊严,再加上同伴都死了,到时跑到其它国家去,又是一条好汉。   哧!   只见锋利的刀尖从他胸膛窜出。   他缓缓转过头去,看了眼那张冷漠的脸,又回过头来,望着姬定道:“你你说过不杀我的。”   姬定双手一摊,很是无辜道:“我没有杀你呀!”   话音刚落,莽便抽出刀来,听得一声痛苦的呻吟,那名杀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面目狰狞,双目睁得是眼眶迸裂,充斥着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法克喉咙里面发出一声闷响,问道:“先生,为什么不留下一个活口,这都杀了,可就死无对证了。”   “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姬定偏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死无对证,只有黑白颠倒,目前我在朝中是毫无势力,一旦将这一张能说话的嘴交出去,那么我将无法保证这张嘴到时会说出什么话来,这会令我极为被动,反而是这说不出话来的嘴,倒是可以让我利用一番。”   法克皱眉道:“可是若不查明真凶,他们迟早还会再派杀手来的。”   他最关心的还是姬定的安危。   姬定叹了口气,道:“这就是问题所在,这幕后的真凶极有可能是我全盘计划中非常关键的棋子,故此我暂时还不能去伤害他们。”   法克道:“那就任由他们的来刺杀先生。”   姬定眯了眯眼,道:“此次失败之后,朝廷肯定会调查,在这期间,应该不会有人敢来刺杀我,等到此案了解之后,我的计划应该也进行到了下一步,那他们可就连刺杀我的资格都没有了,他们都不过是我的踏脚石。”      翌日,早晨。   擎薄乘坐马车顺路来到绁府,接上绁错,一同去往官署。   “如今都还没有消息传来,看来是失败了。”   擎薄一脸郁闷道:“我早说那武剑馆根本就不行,你偏不信,这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绁错呵呵道:“但至少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那有何意义?”擎薄哼了一声:“如果能够杀掉周济,我倒也不怕查到我头上来。”   “就怕杀不掉,还查到我们头上来,那将会对我们非常不利,为了一个周济,这值得么。”说着,绁错又抚须笑道:“虽然未能成功杀掉周济,但这意义还是有得呀!”   擎薄听他话里有话,赶紧问道:“此话怎讲?”   绁错笑道:“虽然刺杀没有成功,但这事到底是发生了,周济刚刚主持修法,便遇到行刺,这不得不查,只要调查起来,这事就能没完没了,这新法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啊。” 第六十二章 借题发挥   虽然此番刺杀,被姬定轻易化解。   但这也再度提醒他----欢迎来到战国。   在这个充满杀戮的年代,什么暗杀,刺杀,都是稀松平常的手段,且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讽刺的是,差点被刺杀的姬定,却还在保护着下湾村。   今夜由于有周先生在,故此乡民们都睡得非常安稳,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知道昨夜村里来了好些个刺客,这在下湾村可是头一回,人人都是吓得六神无主。   而姬定也如实告知他们,毁坏田庄只是一个陷阱,目的是要刺杀他,而如今这些恶贼全都已经死了,也算是为他们的田地报仇了。   可乡亲们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只要周先生没事就行了,田地毁了就毁了,竹伯甚至自责的哭了起来,后悔不该请周先生回来。   如今周先生可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啊!      很快,周先生被刺杀的消息就传到城内。   “你说什么?周先生被刺杀了。”   姬舒倏然起身,惊惧地看着自己的傅姆。   那傅姆真是看着姬舒长大的,可她也还是第一回看到小主人露出这般恐惧的表情,不禁也吓得一愣,忙道:“公主无须担心,周先生安然无恙。”   “阿姆,下回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可真是吓死我了。”姬舒是长松一口气,浑然不觉脸上已渗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又问道:“可有凶手的消息?”   那傅姆道:“目前只是听闻那些杀手好像是来自武剑馆。”   “武剑馆?那恐怕是很难找到幕后的真凶。”姬舒叹了口气,又是愁道:“这才刚刚开始,对方就急于将周济置于死地,可想而知,之后的路将会越来越艰难。”   傅姆却道:“如果周先生连这一关都躲不过去,那也不可能帮助公主复国,公主无须为此烦恼。”   姬舒瞧了眼傅姆,没有做声。   然而,还有一个人比姬舒更加紧张,这个人自然就是卫侯。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卫侯吓得何止出汗,差点就昏厥了过去,目前的局势,姬定对于他太重要了,如果姬定挂了,那变法也就到此为止,那他不但没有做到集权,反而会因此威信大损。   可想而知,如果姬定有任何三长两短,那今后谁还敢变法。   这种情况必然是要杜绝的。   人虽然都死了,但也决不能就此罢休,一定要揪住那幕后真凶来。   殿中。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一向温文尔雅的卫侯,今日不免也是大发雷霆,在座位前,来回踱步,嘴里气愤地骂道:“寡人不过是想以仁政治国,这也惹着了谁,要对周侍中下如此毒手,寡人还真是不明白,不管此事是何人所为,寡人一定要揪出这人来,要好好问问他,到底哪里不如他的意。”   姬定见这火候差不多了,正欲站出来借题发挥时,哪知那绁错先一步出声道:“君上说得极是,这朗朗乾坤之下,竟公然刺杀朝廷官员,真是藐视朝廷,如今这事已经是闹得朝中是人心惶惶,若不严查此案,将凶手绳之于法,臣等亦是寝食难安啊!”   不少大臣纷纷出声,支持绁错。   这还真是一句大实话啊!   如果这风气盛行起来,谁还敢当官,说一句话都有可能会被刺杀。   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绝不能助长这一股歪风邪气啊!   刺杀这种事在这时期,并不是少见,但是在卫国并不多见,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更多的是一种悲哀,只因卫国也没啥人值得冒险去刺杀。   姬定诧异地瞧了眼绁错,心道,难道他是想借此自证清白?也就是说,这不是他干得?   卫侯瞧了眼绁错,神色缓和几分,问道:“不知卿有何建议?”   绁错道:“首先,此事决不能姑息,一定要严查到底;其次,应该立刻命人封掉那武剑馆,将与之有关的人统统抓回来审问;最后,就是将那左槐带回来审问。”   “左槐?”   卫侯微微一怔。   绁错立刻道:“是的,据臣所知,他们墨者对于君上施行仁政是十分不满,那墨者一直不服儒生,也是众所周知之事,关键那左槐曾还去找过周侍中的麻烦,并且扬言不会就此罢休,故此左槐的嫌疑是最大的。”   殷顺且立刻出声道:“不可能是左槐,之前我已经请端木先生与他们谈过,他们也愿意向官府报备,他们没有理由还去刺杀周侍中。”   擎薄笑呵呵道:“殷大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若是如此查案的话,那可永远都查不出凶手来,因为谁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凶手,说不定左槐是故意答应,以此来迷惑殷大夫的。”   “哎!   等到擎薄说完之后,绁错才抬手拦着擎薄,道:“殷大夫这么说,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是说这一定就是左槐所为,但是目前来说,这嫌疑的最大可就是左槐,若是不将左槐带回来审问,此案又从何查起,还是说殷大夫有其它的证据?”   殷顺且皱了皱眉头,旋即摇头道:“我并没有证据。”   确实!   目前来说,左槐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捉拿他回来,也是应该的。   但问题是,他刚刚跟左槐谈妥,并且还清了端木复来做中间人,这一转脸,马上就去抓人,那这无疑会激怒墨者,也会令端木复变得为难。   身为受害者的姬定,听到这里,也算是听明白了,稍稍瞥了眼绁错,心道,可真是厉害啊!我这都已经杀人灭口了,你们还是能够利用死人来借题发挥。   他当然知道绁错他们这些老贵族,可不是真心帮着他追查凶手。   绁错就是要将墨者给拉进来,将这案件越弄越复杂,最好是将各方势力都拉进来,如此一来,卫侯也好,他自己也罢,就都要疲于应付这些势力。   最终当风险高于利益时,卫侯也只能放弃变法。   如此新法便胎死腹中。   关于这种政治手段,姬定可是一点也不陌生,不说古代各朝代发生过无数回,就是以后的那个世界,外国也都有发生,而且是经常用于应对变法。   并且通常都是非常普通的案件,一般不会是什么大案,因为大案子通常都牵扯统治者自身利益,那就一定要低调处理,不然的话,就可能会玩火自焚。   小案子大家都没有利益在里面,那就可以尽情的操纵,只要这个小案子出现在关键时刻,那就能掀起滔天巨浪,让变法者疲于应对,就不能投入全部精力去变法。   然而,对于是否捉拿左槐,卫侯心中也有些疑虑,毕竟就是他让殷顺且去调解与墨者的矛盾,他突然看向姬定,问道:“周侍中,你怎么看?”   姬定也在权衡利弊,他也在算计这案件怎么玩,对他是最有利的,但不管怎么样,事已到这份上,不查是肯定不行的,因为新法就是要强调法令,在这一点上,是不能知难而退的,于是他道:“臣也以为绁大夫言之有理,这公然行刺朝廷官员,若是不严查的话,试问谁还会将朝廷法令当回事。”   绁错欣慰地点点头。   殷顺且闻言暗自一叹,他也知道想要阻止捉拿左槐是不可能的。   姬定突然话锋一转,又道:“虽然臣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但是臣还是建议君上该以仁政治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恶人,亦不要错怪任何一个好人。”   卫侯点点头,道:“言之有理啊!”   姬定又道:“但是这需要足够的人力物力,方能杜绝冤案,而在臣看来,我们在司法方面,还有许多欠缺,以至于那些杀手横行无忌!”   “哎!”   绁错抬手打断了姬定的话,道:“周侍中,你的意思,老夫也明白,是该这么做,但也总不能说等到完善司法之后,再来审理此案,若是如此的话,凶手恐怕早就跑没影,先审理完此案,安抚人心,我们再谈其它。”   他一听就知道姬定想借此案推行变法,他当然不会给姬定这个机会。   姬定倒也没有勉强,毕竟这里是大殿,他可没有资格去跟绁错争论,点头道:“绁大夫言之有理。”   卫侯沉吟一会儿,问道:“不知诸位以为,该派何人去调查此案。”   绁错立刻道:“臣以为周侍中最为合适,没有谁比他更想抓到凶手。”   姬定忙道:“我是受害者,又与左槐有恩怨,若是负责调查此案,只怕对许多人来说,是不公平的,也不会令人信服。”   他哪里不知道绁错在打什么主意,他要变法,如果让他去查案,如果此案越查越扑朔迷离,那他就抽不身来了。   而且推荐他去,还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卫侯也反应了过来,可不能让周济离开内朝,道:“此案就交由擎大夫与富大夫去办吧。”   “臣遵命。” 第六十三章 杀济儆候 查! 是肯定要查的! 在这一点上,卫侯与姬定想得一样,如果不严查的话,将会有更多的杀手出现,这对于变法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只不过卫侯也没有想到,会将左槐给牵扯进来。 但就事论事,绁错说得是一点也没错,目前嫌疑最大的还真就是左槐。 毕竟之前姬定曾让左槐颜面尽失,而前不久左槐又去找过姬定麻烦,甚至还放出狠话来,除此之外,姬定也没有跟谁发生过争吵。 如果之前卫侯没有让殷顺且去调解,没有将端木复给牵扯进来,他其实也不会犹豫的,墨者也不能刺杀朝廷官员,关于这一点,全天下诸侯都会支持他的。 而卫侯之所以将调查此案的任务交给擎薄和富术,那是因为殷顺且也被牵扯进去,自然不能让他参与,他不参与,也就没有办法让绁错去。 毕竟朝中就他们两个是上大夫。 但也正是因为殷顺且也被牵连其中,卫侯必须得让朝廷的两大势力都参与进去,如果只让一方去调查的话,另一方肯定会不满的。 这案都还未查,就已经变得非常复杂 “此案可是不好查啊!” 上得马车,富术便是苦恼道。 左与右! 儒与墨! 改革与保守! 这矛盾可真是太尖锐了。 殷顺且道:“但是我现在就只能靠你了,绁错他们极有可能是想利用墨者来阻止周济变法。” 富术道:“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挑起儒墨之争,而在濮阳的儒生是远多于墨者的,如果儒生也都认为是左槐所为,那我们将会面临非常大的压力。” 殷顺且道:“在这方面,我会尽力帮助你的,但是你一定要监督好擎薄,可莫要让他屈打成招,若真成了一桩冤案,那就难以再挽回了,到时我们又如何向端木先生交代。” 富术点点头。 “绁兄,你这一招可真是高啊!” 擎薄是一脸钦佩地向绁错拱手赞道。 绁错摆摆手道:“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小娃,说来可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啊!” 可神情却是十分得意。 “那倒是的。” 擎薄点点头,又道:“这就当做是杀鸡儆猴吧。” “嗯?” 绁错不由得看向擎薄。 鸡?周济。 猴?卫侯。 你这说得可真是太tm真实了。 但这要是让卫侯听见,可有你好果子吃啊。 擎薄也反应了过来,忙道:“我指得是殷顺且他们。” 绁错叮嘱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是是。” 擎薄也意识到这话可深可浅,转移话题道:“不过这富术也是很难缠的,他肯定会从中破坏。” 绁错呵呵笑道:“我们回去便让人放出消息,就说是左槐找人刺杀周济,只要激起儒生的愤怒,那么富术便不足为虑啊!” 会议结束之后,卫侯并没有让姬定离开。 “当真是你身旁的仆人认出其中一个杀手乃是住在武剑馆吗?”卫侯疑惑地问道。 “并非如此。”姬定摇摇头,又道:“不瞒君上,其实当时臣抓了两个活口。” “那为何?” 卫侯惊讶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这只是因为经过臣的几番拷问,他们确实不知道幕后的主使者是谁,臣又怕留着他们,被其他人借题发挥,陷害忠良,故此臣才选择杀人灭口,可哪里知道,还是没有避免。” 卫侯沉吟少许,点头道:“你做得很对,若是留有活口,只怕会比现在更加麻烦。” 姬定道:“君上,臣以为目前的情况对我们其实是比较有利的。” “此话怎讲?”卫侯问道。 姬定道:“既然君上已经选择儒家,那么就必须将儒生团结在自己周围,那么此时若竖立一个敌人,将事半功倍,墨者显然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卫侯摆摆手,道:“若是此事没有牵扯到端木复,那倒也罢了,可之前殷大夫曾去找过端木先生,让他帮忙从中调解。而端木先生为人仗义,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左槐受到冤枉的,要知道端木先生在宋国可是有着极高的地位,若是得罪了他,这甚至可能引起我国与宋国的纷争。” 宋国可是他得罪不起的。 姬定笑道:“我也与端木先生有过一些交谈,其为人正直,光明磊落,豁达大度,不会贸然掀起一场战争的,只要我们不冤枉左槐,那端木先生就不会跟我们过不去。” 卫侯道:“难道你有证据证明不是左槐所为?” 姬定摇摇头道:“但是目前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左槐所为,臣以为对于君上最好的结果,就是放了左槐,但同时没有铁证洗去左槐的嫌疑,那么如此一来,儒生就会更加支持君上,与君上共同进退,因为他们也会害怕墨者威胁到他们。” 卫侯思索半响,道:“这这如何做得到?” 姬定笑道:“这就是臣要说得第二点,君上可以借此案,完善律法、司法,确保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避免屈打成招,如果有铁证指正就是左槐所为,那端木先生也不会为左槐求情,若没有铁证指正左槐,那就放了左槐,但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左槐所为,儒生心里肯定会认为是左槐所为,那么到时君上就可以借儒墨之争,来获取民心。” “放开我!这不是我干得!这是一个阴谋,是周济小贼设计害我的。放开我!” 只见左槐被两个官兵押着从房里走了出来,但他却在不断地挣扎,面目狰狞,一张黑脸都气成了红色,嘴里是破口大骂。 但很快就被赶来围观的儒生们得唾沫给了堵了回去。 这墨者愤怒,但儒生们要更加愤怒,这儒生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如果周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损失是不可估量的,甚至都有儒生主张大伙一块去保护周先生。 姬舒坐在马车上,一直注视着左槐被押走。 又过得一会儿,她吩咐道:“去周家。” “这不是左槐干得。” 刚刚入得大堂,姬舒便向正在喝茶的姬定说道。 姬定自顾品着茶。 姬舒稍稍一愣,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姬定这才斜目瞧她一眼,淡淡道:“一个前不久才被刺杀的人,你能指望他还有心情跟你说话吗。” 姬舒眨了眨凤目,突然反应过来,两颊微微透着一抹红晕,轻咬朱唇,问道:“你你没有受伤吧?” 姬定微微皱眉道:“为什么你的问候,都充满着一股虚伪的味道,曾几何时,我以为问候应该是最真诚的话语,毕竟又不用花钱,只是动动嘴皮子。” 姬舒抿了下唇,道:“当我知道你被刺杀,我立刻就派人去打听,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安然无恙,故此才没有问候你。” 说到这里,她偷偷瞄了眼姬定,又道:“不过我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毕竟先生您神通广大,本事是深不可测,区区几个小蟊贼,又焉能伤得了先生。” 姬定放下茶杯,问道:“还有呢?” 姬舒暗自翻了白眼,微一沉吟,道:“倒是那个想刺杀先生的人,令我感到生气,竟然从武道馆找几个下三流的刺客,便想去刺杀先生,这真是太瞧不起先生了,想必先生也对此感到生气。” 姬定挑眉瞧她一眼,问道:“何以见得?” 姬舒轻轻哼道:“这还用说么,五个刺客前去!” 姬定打断了她的话,“我是问你为何笃定左槐不是凶手。” 姬舒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正色道:“如果恩师没有出面的话,那我倒也不敢保证,毕竟我与左槐他们接触甚少,但他既然在恩师面前许诺过,那他就绝不会这么干。” 姬定点点头道:“言之有理,但你跟我说没用,我只是一个受害者,我也在等待答案。”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道:“但如果公主敢肯定这一点得话,我倒是认为这对于公主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姬舒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淡淡扫她一眼,“别在我面前装嫩,我比你嫩。” 姬舒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出面替左槐伸冤。” 姬定笑道:“如果公主敢肯定不是左槐所为,那为何不这么做呢。” 姬舒道:“但我也没有把握找到证据洗脱左槐的嫌疑?” 姬定问道:“这重要吗?” 是呀!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啊! 姬舒稍稍瞥了眼姬定,道:“这不会先生在故弄玄虚吧?” 姬定笑问道:“意义何在?” “为了助我一臂之力。”说出这话时,姬舒只觉脸颊略微有些发烫。 好羞耻啊! 姬定拱手道:“公主如此厚颜无耻,将来必成大器啊!” 姬舒啐了一声,脸红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姬定也不忍再打趣她,神色一变,严肃道:“如果我没有被刺杀,朝廷内部可能都已经在商量新法的事,可如今又变得是遥遥无期,只不过事已至此,我顺便帮公主一个小忙,公主切莫自作多情。” 我才没有自作多情。姬舒撇了下嘴角,问道:“不知先生以为这凶手是谁?” 姬定问道:“如果我知道,公主会帮我报仇吗?” 姬舒想了想,道:“如果先生死了,我一定会帮先生报仇,如今先生还活着,哪轮到我出手。” 姬定道:“原来公主嫁不出去了,也不完全是因为公主想复国。” 我不过就是忘记先问候你,你至于这么处处针对我么?可真是小心眼。姬舒美眸一划,笑吟吟道:“还有就是因为没有遇到先生。” 姬定吓得一惊:“你走,别打我主意。” “呸!真不知羞。告辞!” 姬舒微微瞪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姬定偏头看着那紧致的翘臀,直至消失在门外,他才回过神来,不禁又抬起右手来,五指张开,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面露挣扎之色,过得好半响,他突然摇摇头,“滚!休想夺走我的第一次。” 第六十四章 浑水摸鱼 逮捕左槐,只是一个开始。 擎薄又以左槐为由,开始捉拿与左槐有关的墨者。 这左槐在濮阳也算是墨者行会中的一个头目人物,与他有关的墨者那可真是不少啊! 牵扯的人可是越来越多。 然而,儒生们也都坚信这就是左槐他们所为。 这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墨者行会中确实出现过一些刺客组织。 对此儒生们是非常愤怒,虽说姬定从未将自己归于儒生,但他是第一个做到让君主以仁政治国,这可是孔孟都未有做到的,在濮阳儒生们的心中,姬定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图腾存在。 就这一根独苗,你们墨家也要赶尽杀绝。 而儒生们的愤怒,等于是给擎薄他们提供了舆论上的支持,如今的读书人肯定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平民是很难混到这个阶层的,擎薄才敢肆无忌惮的捉拿墨者。 当然,这也激起了墨者的愤怒,但是他们的实力不如儒生,好在子让在濮阳,故此不少墨者希望子让出面帮他们伸冤。 其实就算他们不求,子让也绝不会放任不管。 “殷大夫,之前是你让老夫去劝说左槐他们,且他们也都答应了,相信他们是不会违背对老夫的承诺。”子让沉眉盯着殷顺且,极为严肃地说道。 一向和蔼慈祥的他,今日露出这般表情,可见他是非常生气,这事做得可真是太欺负人了。 殷顺且也很是内疚,忙道:“老先生请息怒,我也相信左槐是无辜的,并且我也向君上说明了这一点,但是这国有国法,目前来说,左槐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官府带左槐回去问话,也是应该的,这我不好多说什么。” 子让道:“但目前抓得可不仅仅是左槐。” 最初逮捕左槐时,他并没有立刻站出来,可见他也知道,左槐确实嫌疑最大,但紧接着又开始捉拿墨者,这他可就坐不住了。 殷顺且讪讪道:“他们也只是因为与左槐关系密切,才被带回去问话,这这其实也合规矩。” 子让皱了皱眉,过得好一会儿,他才道:“殷大夫,倘若你们真有证据证明这是左槐所为,那老夫也绝不多言,但若是你们想要屈打成招,栽赃陷害,老夫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殷顺且自然知道这不是一句玩笑话,这老头是真的有能力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急忙点头道:“我保证,若左槐真是清白的,绝不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然而,殷顺且不知道的是,那牢房里面都已经开打了。 富术也没有想到,他们下手会这么快,当他来到牢房时,左槐都已经被吊起来,打得是一身鞭痕,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墨者也被打得是不像人样。 “是谁让你们用刑的?” 富术又惊又怒地问道。 “是我。” 只见擎薄从旁边的休息室走出来。 富术当即质问道:“擎薄,你这是想屈打成招吗?” 擎薄道:“你可别冤枉人,我可是再三审问,可他们什么都不承认,这不打又怎么破案。” 富术道:“可如今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所为。” 擎薄呵呵道:“这以前不都是这么审案的吗?为何富大夫这回偏偏有意见,难道富大夫是想包庇他,以此来讨好墨者。” 如今审案用刑,那是合法手段,毕竟如今调查证据是很难的,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富术怒斥道:“你少在此血口喷人,君上让我们一块审理此案,我难道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吗?” “当然有。” 擎薄点点头,又吩咐身边的小吏,“快将犯人们的供词给富大夫看。” “是。” 那小吏很快便将一份供词给富术呈上。 擎薄笑道:“你自己看,他们是如此态度,我除了用刑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富术瞧了眼擎薄,又拿起供词大概看了看,上面尽是左槐他们的谩骂之言,他不禁皱了皱眉,又去到左槐面前,道:“左槐,若你是无辜的,就应该好好配合我们调查,如此才可避免皮肉之苦。” “呸!” 左槐直接一口血水吐在富术脸上,“你们这些奸人,设计冤枉我,我告诉你,我左槐光明磊落,宁死不屈,你们休想得逞,哈哈哈!” 说到后面,他竟疯狂地大笑起来。 富术差点没有吐出来,赶紧拿出手帕抹去脸上得血水,心里也是怒不可遏,这一番好心,却当成了狼心狗肺,真是岂有此理。 在一旁看笑话的擎薄,不禁乐呵呵道:“如今富大夫应该知道我为何要用刑了吧。” 富术虽然心中生气,但他知道此时还是该以大局为重,在没有查到证据之前,一定要保护好左槐,道:“不管怎样,在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不赞成用刑。” 擎薄道:“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你无权干预我。” 富术道:“倘若不小心出了人命,你负责吗?” 擎薄呵呵道:“我负责就我负责。” “你!” 富术没有料到擎薄会这么强硬,但很快他便想明白过来,擎薄后面可是站着无数的儒生,即便打死左槐,也没有人会怪他的。 一时间,富术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只能坐在这里跟擎薄耗着,避免他真的下黑手。 \n 而子让与殷顺且谈过之后,立刻也派人去寻找证据。 墨者也是先入为主,他们认为这就是周济在设计陷害左槐,故此他们开始着手调查周济。 而他们调查的第一个关键,就是为什么五个刺客,在周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行刺,五个刺客竟然无一生还,而周济却安然无恙。 姬舒在得知此事后,觉得这么下去的话,只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学生以为这绝不是周济在故弄玄虚,因为这并不利于他的变法,而且以他的本事,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他也能够压制住墨者。” 子让问道:“那你以为这是何人所为?” 姬舒道:“学生昨夜想了整整一夜,这极有可能是绁错等人所为。” 子让递去两道疑惑的目光。 姬舒道:“恩师之前调解过左槐与周济的矛盾,那应该也有所了解,其实周济最初提出私刑需要报备,针对的是那些世家大族,但也不知为什么,传到左槐他们那里,却变成针对墨家,以至于闹出这误会来。 没过去多久,这下湾村就出事了,那显然是一个陷阱。而当时左槐正在气头上,他不可能想得细致,还先破坏下湾村的耕地,引诱周济前往,明显就是有人想让左槐当这个替死鬼,而以目前局势来看,继续闹下去,对绁错他们其实最为有利的。” 子让思忖半响,问道:“那你以为这事该如何应对?” 姬舒道:“目前他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左槐所为,而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左槐所为,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必须给予他们压力,否则的话,左槐在他们手里,只怕是难逃一死啊!” 子让沉眉不语。 姬舒偷偷瞄了眼子让,道:“学生知道的老师的顾虑,若是老师亲自出面的话,这事只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会引起卫、宋两国之间的矛盾,学生愿意为老师出面。” 子让听罢,突然瞧向姬舒。 姬舒微微一怔,微微低头,不太敢直视老师的双眼。 过得好一会儿,子让点点头道:“就由你去办吧。” 姬舒道:“是。” “为师老了。”子让感慨道。 \n 卫侯虽然身处宫中,但并不是说他对外面的事,是一无所知,恰恰相反,他是了如指掌,眼看这事情越闹越大,他也感到非常不安。 但是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去制止,毕竟他是要严明法令,如果他因为外界的因素,比如说子让,而停止调查,那他还怎么严明法令,可他心里又有些担心。 于是,他将姬定找来,询问对策。 “虽说如今得到了儒生的拥护,但若是不加以制止,导致牵扯的人越来越多,这局势恐怕难以控制,这也让寡人心里不安啊!” “君上之所以感到不安,那是因为君上对司法疏于掌控,以至于现在无所适从。”姬定缓缓言道。 “先生所言极是啊!”卫侯是连连点头,又问道:“不知先生可有良药?” 姬定道:“如今外面人心惶惶,治安受到极大的威胁,君上可借机设刑狱司,将司法权收回来。” “刑狱司?” “是。” 姬定道:“目前绝大多数国家都是政法合一,简单来说,就是县公亦掌刑狱,而出任者县公多半也都是世袭制,君上若设刑狱司,专管刑狱,等于是将政法分离,如此便可将司法权拿回来。” 卫侯闻言,不禁眼中一亮。 姬定瞟了眼卫侯,继续道:“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君上亦可借此招揽人才,扩充兵马,若没有足够强大的硬实力,也是难以威慑那些世家大族的。” 卫侯急急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姬定道:“武剑馆创立的初衷,乃是因为有着许多流浪剑客,这些人个个都是武艺高强,若设刑狱司,必然就要增派人员,二者乃是天作之合,君上何不借刑狱司将这些人招致麾下。” 卫侯摇摇头道:“先生想得可真是太简单了,那些剑客若是愿意去官署当一个役夫,也不至于到处流浪。” 姬定笑道:“这很简单,君上只需要提高刑狱司官吏的地位和待遇,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君上可将刑狱司追捕罪犯的吏,命名为锦衣卫。” “锦衣卫?”卫侯疑惑道:“此名有何讲究?” 姬定笑道:“卫,自然就是保卫的意思。而锦衣,顾名思义,就是漂亮的衣服,毕竟君上也不能给他们爵位,就只能用其它的办法去吸引他们,那么一件漂亮的官服,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一份丰厚的酬金,以及一个光明的前途,这足以吸引他们为君上效力。” 卫侯问道:“这光明的前途从何谈起?” 姬定为笑道:“凭借锦衣卫作为跳板,可以成为我们卫国的将领。” 卫侯听得目光急闪,如此一来,不但可能控制司法,甚至还能以此牢牢控制住军队,可真是一举数得。但人都是贪心的,他安耐住心中的欣喜,问道:“这可要不少钱啊!” 姬定道:“君上何不换个思路去理解,这是一个要钱的活,但这也是要钱的借口。” 第六十五章 擒贼先擒夫 刑狱司! 锦衣卫! 这自然都是姬定早就想好的,之前也跟卫侯提及过,要拿下司法权,但并没有说得非常详细,因为这个是要等待时机的。 而他本就想借此案,提出这个建议,只不过那日被绁错他们抢得先机。 但是身为受害者的姬定,自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绁错将便宜都给占了,他也得借题发挥啊! 而对于卫侯而言,他请姬定来此,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君主集权,但是这权力可不能靠嘴,得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够压住那些世家大族。 那么刑狱司、锦衣卫,无疑是非常符合他的需求。 原本一件不安的事,如今却又变得机不可失。 于是卫侯赶紧召开会议,商议此事。 “刑狱司?” 绁错皱了下眉头,听到这个名字,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姬定点点头道:“之前绁大夫也说了,下湾村一案,闹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也可见朝廷在司法方面是存在不少问题的,以至于刺客在濮阳是横行无忌。增开刑狱司专管刑狱,是为了更好的维护治安,避免此类的事再发生。” 擎薄笑道:“那些刺客个个武艺高强,增设司狱司也难以制止。” 姬定笑道:“武剑馆既然存在,自然是有它的道理,封了武剑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将来还会出现更多的武剑馆,而且这武剑馆一封,那些流浪剑客成天在街上瞎逛,对于城内的治安是一个很大的隐患,而刑狱司刚好需要缉捕人员,朝廷就能够借此招揽那些剑客,让他们从刺客变成追捕刺客的人,从邪恶变成正义,是一举两得。” 他没有提锦衣卫,因为没有必要,到时将刑狱司拍下去,锦衣卫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反正锦衣卫也没有啥爵位。 绁错道:“我并非是反对,只不过先处理好此案再来完善司法。” 姬定苦笑道:“可如今你们捉拿了那么多墨者,令局势变得更加紧张,我不知道各位怕不怕,但我是很怕墨者的报复,我认为该马上设立刑狱司,增派更多的人手来维护治安。” “嗯,言之有理啊,目前确实需要增派人手。” “万一那些墨者狗急跳墙,谁又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武剑馆创立的初衷,也只是为了给那些流浪剑客一个安生的地方,避免他们滋生是非,封了武剑馆,还是得另寻一处,安置这些人,若是能够让他们为国家所用,那倒也不错。” \n 不少大夫交头接耳,言语之间多半都是支持姬定的。 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搞得这么大,这时候就应该加强管制,他们比谁都怕死一些。 虽然他们手中也有一定的军事力量,关键那墨者也都不是一些善茬,他们任何一家都难以单独面对成千上万的墨者。 这时候动员国家力量也是理所当然的。 擎薄道:“但是想找要招揽那些刺客,可是需要很多钱的。” 姬定笑道:“钱乃身外之物,这命更重要啊!这钱的事,可以慢慢考虑。” 擎薄还欲再争论,卫侯突然开口道:“先依周侍中的意思去做吧,最近寡人也觉得十分不安。” 此话一出,擎薄自然也再继续说下去。 就是你们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我身为君主,我现在感到不安,你们还不准我保护自己,那你们安得是什么心啊! 但是绁错、擎薄等人心里也都清楚,这事绝非那么简单。 上得马车,擎薄便是神情激动道:“刑狱司!刑狱司!听听这名字,这真的只是为了稳住局势吗?” 如果只是维稳,他们也不会反对,但这“刑狱司”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术语,如果只是维稳,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增派人巡逻就是了。 绁错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闹得还不够大啊!” 擎薄纳闷道:“不就是因为我们闹得太大,才给了周济这么一个机会吗?” 绁错摇摇头道:“恰恰相反,我们是要借墨者的力量来迫使君上放弃变法的念头,可如今墨者并没有如我预计那样做出反抗,证明我们闹得还不够大啊!” 擎薄道:“濮阳的墨者可远不如儒生。” 绁错道:“但是端木复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只要端木复出手,君上自然不会因为左槐,而去激怒宋国,必然会选择息事宁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儒生又会感到不满,这仁政治国就是一句空话。这样,你将左槐在狱中受刑一事传出去,就说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不管怎样,一定要逼着端木复出手。” \n 果不其然,关于左槐在牢狱中受刑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无疑进一步加剧矛盾的激化,墨者只觉受到莫大的冤屈,但是濮阳的墨者并没有实力与官府抗衡,他们只能再去需求子让的帮助。 “左师兄已经是危在旦夕,师尊,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师尊!这一切都是对方的诡计,他们就是要借此铲除我们墨者,从而好尊崇儒学。” “还望师尊能够为我等做主啊!” \n 子让看着面前的这几个墨者,面露挣扎之色。 一旁的姬舒突然开口道:“恩师若是出面,只会适得其反。” 那几个墨者纷纷偏头看向姬舒。 一个名叫重类的墨者问道:“公主此言是何意?” 姬舒笑道:“目前尚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左槐没有刺杀周济,如果恩师凭借自己的威望,迫使对方放人,那只会落人口实。” 重类立刻反驳道:“但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左师兄刺杀了周济?” 姬舒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故此此事根本就不需要恩师出面,我们亦可让他们放人。” 说到这里,她目光一扫,“各位何不想想,为什么左槐会在里面受刑,定是左槐不愿接受这不白之冤,如果不能让左槐光明正大的走出来,这也绝非他所愿啊!” 重类皱了下眉头,道:“他们摆明是要屈打成招,而我们势力又不如他们,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加害左师兄。” 姬舒笑道:“各位可有想过,为什么他们敢对左槐用刑,皆因后面有不少儒生的支持,那么只要在道理上能够说服儒生,那么对方自然就不敢肆无忌惮的对左槐用刑。” 重类道:“那些儒生岂会跟我们讲道理。” 姬舒浅笑道:“如果我们以此来攻击他们所信奉的仁政,他们自然就会跟我们讲道理,我们便可以仁政来迫使他们放人。” “老夫也以为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子让点点头,道:“舒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姬舒道:“学生定不会令老师失望的。” 重类他们面面相觑。 没有听错吧? 交给一个女人? 这能行吗? 重类问道:“不知公主打算怎么办?” 姬舒笑道:“如今大多数儒生都视周济为领袖,若想尽快救出左槐,唯有先击败周济。” “先生,方才郑公主那边送来一封战帖。”法克走了进来,将一张帖子递给姬定。 姬定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接了过来,拆开看了看,大意就是借左槐一案讽刺的他的仁政治国,并且还约他在后天脍炙酒舍,就左槐一案进行辩论。 看罢,他稍稍点头笑道:“不错,不错,还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法克问道:“先生打算应战吗?” 姬定呵呵道:“这应不应战,她的目的都会达到的,先不用理会她。” 法克小声道:“可如果先生应战的话,我们可以再去脍炙酒舍要点木头啥的。” 小莺立刻道:“先生,家里倒是可以添置一些酒杯。” 姬定瞧了他们二人一眼,皱眉道:“这上面都已经写明去脍炙酒舍,咱们还怎么去要。” 法克道:“先生可以选择去别的地方,没有先生,这也论不上,还是能要的。” 姬定是一阵无语,纳闷道:“我这么一个谦谦君子,怎么就养出你们这一群强盗来。” 说着,便将战帖扔到一边。 法克和小莺相觑一眼,彼此眼中尽是委屈,这不都跟你学得么,以前我们可都是善良的人。 第六十六章 妇唱夫随 “公主,那周济并未应战,这该如何是好?”重类是倍感忧虑道。 他本就对姬舒的能力有所怀疑,果不其然,这战帖下了,周先生一句答复都没有。 这可真是尴尬呀! 姬舒却是胸有成竹地笑道:“不管他应不应战,我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重类听得是一脸困惑。 但没过多久,他就明白过来。 平民vs贵族! 男人vs女人! 儒家vs墨家! 这一封战帖几乎包含了一切你能够想象到的噱头。 试问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加香甜的瓜么。 当姬舒下战帖给周先生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是瞬间引爆舆论。 一时间,整个濮阳城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对俊男美女身上。 光想想都觉得赏心悦目啊! 绁府。 “这老头还真是能忍呀!竟然请得郑姬出手。”擎薄又向绁错问道:“这会不会再生波折?” 他们事先可没有料到,子让会让姬舒出面。 虽然这也合情合理,毕竟姬舒是子让的学生,但是姬舒一直以来,都很少与人为恶,因为她是想要复国,在复国成功之前,自然不能轻易得罪人。 绁错摆手笑道:“勿忧!勿忧!若是周济赢了,那端木复是退无可退,必然是要站出来,可若是郑姬赢了,这仁政治国就是一个笑话。” 擎薄眼中一亮,道:“如此说来,我们怎么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n 一日之后,脍炙酒舍再一次被挤爆,其盛况还要胜于第一次,要知道这还是在姬定没有应战的情况下,可见姬舒的魅力真不是左槐可比的。 姬舒是早早就带着重类等五名墨者来到脍炙酒舍,静待的周先生上门应战。 虽然周先生迟迟未出现,但因有姬舒在,光看着也养眼,当然,他们也明白,此女只可远观,切莫娶进门。 不知不觉中,中午都过去了。 姬定还是没有出现。 人群中开始有些躁动不安。 只见左边角落里面,几个白面儒生嘀咕着,眼神时不时瞟向姬舒,过得一会儿,又见一个模样俊朗的儒生被怂恿着站起身来,他走到姬舒面前,拱手一礼道:“翟白见过公主。” 姬舒只是淡淡扫他一眼,颇为不屑。 翟白稍显有些尴尬,又道:“公主在此已经等候大半日,我看周先生是不会来了,但并非是周先生畏惧公主,只不过之前周先生就已经说过,他就只应战一回。” 姬舒沉默不语。 你这也太瞧不起人了。翟白脸上的尴尬顿时化作愠色,其实他站出来,不是为了泡妞,而是因为泡男,他乃周先生的小迷哥,他认为你郑姬不配与我偶像辩论,他冷笑一声道:“我知公主乃是为尊师出面,但我也得奉劝公主一句,那墨者阴险狡诈,残暴不仁,公主贸然为其出头,只怕会连累的自己名声。” 姬舒语气平淡道:“且不论善恶,至少墨者行事光明磊落,可不像你们儒生,表里不一,假仁假义,虚伪至极。” 此话一出,在场的儒生神色一变,皆是怒目相向。 而姬舒身后的墨者们,则是默默的在心里为之叫好。 看不出这公主貌如天仙,但讽刺起人来,恐也不遑多让啊! 痛快! 真是痛快! 真是骂出了他们的心声。 翟白沉眉质问道:“公主此话从何说起?” 姬舒道:“你们表面宣传仁政,奉劝君主要宽厚待人,可实际上,却又容不得他人,甚至不惜栽赃嫁祸,陷害墨者,以求将墨者赶尽杀绝。” 翟白怒斥道:“我们何时栽赃嫁祸,你倒是说个明白。” 姬舒冷笑道:“你们妄图将左槐屈打成招,这不是栽赃嫁祸又是什么?” 翟白昂首道:“我们可没有将左槐屈打成招,还请公主慎言。” 姬舒微微笑道:“你们是没有动手,但若非你们在此造谣,指责左槐,给予官府施加压力,左槐也不至于会受到酷刑。” 翟白道:“是左槐刺杀周先生在先,难道他就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姬舒问道:“你可有证据?” 翟白笑道:“谁人都知道,左槐曾因周先生建议私刑需要向官府报备,而去找周先生的麻烦,周先生拒绝他之后,便立刻遇到行刺,不是他,又是何人?”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儒生起身道:“周先生此番建议,完全是出自仁义,可即便如此,墨者却仍不答应,可见墨者曾用私刑残害过多少无辜的人,亏他们还口口声声谈兼爱,真是令人笑话。” 姬舒笑道:“可据我所知,那姜季武还曾多番前去挑衅周先生,并且扬言要报复,为何从未有人怀疑过他?” “是呀!” 只见一个黝黑后生站起身来,“我确实说过要报复周先生。” 众人偏头看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事人姜季武。 这! 众人是一阵无语!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天真可爱之人。 殊不知前来看热闹的姜季武,见他们又不吵架,只觉好生无聊,这都快要睡着了,突然见公主主动提到自己,不免兴奋极了,赶紧出来露露脸。 可他这一出声,真是将翟白的脸都给打肿了。 姬舒瞧了眼翟白,讽刺道:“左槐对周济不满,或下战帖,或上门理论,且不论是非对错,至少也是坦荡荡,至于行刺么,目前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左槐所为,哪像你们,就只想着躲在背后,借刀杀人,口口声声说要仁政治国,却又想着屈打成招,甚至想将墨者一网打尽,这不是虚伪又是什么?” 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令翟白顿口无言。 忽听得门口有人高声言道:“公主此言差矣!。” 一众儒生们皆是喜出望外地看去。 这声音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啊! 只见姬定与几个常侍走了进来。 “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 姜季武激动的是直哆嗦。 其余人也是翘首以盼,这场对决可真是太有噱头了。 场地中间,二人一照面。 可真是养眼啊! 姬舒瞧了眼姬定,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姬定叹了口气,道:“不是不敢来,而是公主的战帖毫无意义,原本我以为你们都已经散去,故而请几位常侍来这里吃饭,不曾想你们还在这里。” “毫无意义?” 姬舒凝眉看向姬定,问道:“先生此话又从何说起?” 姬定笑道:“你的战帖是借左槐一案,讽刺我向君上提出仁政治国的建议,但问题是,这仁政都还未颁布,目前擎大夫他们还是以旧的方式在审问左槐,而这恰恰是我建议君上仁政治国的原因所在,关于这一点,这几位常侍都可以作证。” 范贡立刻言道:“周侍中所言不错,我们内朝一直都在修法,其中就包括恤刑慎杀,我们已经将刑罚减少至只能鞭打小腿,以及在未得确凿证据前,不得滥用刑罚。” 姬舒讥讽道:“说得可真是好听,你们这些常侍,就是在坐的儒生举荐进内朝的,而他们所言与你们所言,却是截然相反,这只怕难以令人信服啊!” 那常侍一时语塞。 在场的不少儒生也都尴尬地有些脸红。 这个确实。 许多儒生都扬言要严惩左槐,跟范贡说得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姬定目光一扫,道:“我倒是认为他们的言论,是值得理解的,因为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左槐反对私刑需要向官府报备,而如今他却饱受私刑其苦,这本身就很讽刺,大家讽刺他几句,亦是人之常情,但是我相信在坐的儒生们,都不赞成严刑逼供。” 说得可真是太对了! 在坐的儒生们是拼了命的点头。 姬舒美目瞟了眼姬定,笑道:“是吗?适才先生还说仁政未颁布,故而此次比试毫无意义。” 姬定点点头。 姬舒笑道:“仁于心,法于令,我们说得是仁政,但先生却以法令之名来推脱责任,这到底是以仁政治国,还是以法制治国,若以法制治国,法令不下,自然不能轻易改之,但若以仁政治国,心中必存仁义,那又怎会忍心看到一个个无辜的人受到折磨,而无动于衷。难道先生的仁政,就只是包着儒学外衣的刑名之政么。” 重类等人面色一喜,想不到公主的战斗力竟然这般恐怖如斯啊! 这话说得可真是太妙了。 其实擎薄那么干,就不能说是错,因为以前也是那么干的,如果讲法,那是讲不过的,但若是讲仁的话,这当然就是不对的。 仁与法有着微妙的关系,但本质又是完全不同。 姬定道:“公主犯不着激我,即便你今日不说这番话,我们内朝方才也已经奏请君上,颁布新法,根据新法,若无确实证据,是不能随便用刑,一旦新法颁布,也将会释放左槐等人。” “但愿不是在人死之后,若是你们的仁政诞生于血腥之中,只怕将来也难以服众啊!” 言罢,姬舒便起身往门口行去,在经过姬定身旁时,她微微颔首道:“告辞。” 香气袭人! 姬定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女人究竟学了我多少手段! 第六十七章 差点阴沟里翻船 还记得当初那个风一样的男子么,百声之内,便将一干墨者说得哑口无言,然后潇洒地走了出去。 那是何等的威武霸气。 然而如今,走出去的竟是公主。 输了? 是输了吗? 周先生竟然输了。 这令周先生的一些小迷哥是难以接受啊! 他们面面相觑,场面一度非常寂静、尴尬。 突然,一个激动的声音打破了院内的寂静,“这是谁赢了?这怎么算啊!” 姬定偏目看去,只见姜季武站在一张矮桌上,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 众人瞅他一眼,皆是面露愠色。 不用想也知道,这厮肯定就拿着这比试坐庄。 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先生若是认输,那可如何是好啊! 他身边一个白面后生道:“自然是公主赢了。” 姜季武哼道:“凭什么就是公主赢了。” “不信你问周先生。” “问就问!” 姜季武立刻向姬定问道:“周先生,你说谁赢了?” 姬定瞧他一眼,笑了笑,道:“自然是我赢了。” 此话一出,全场是一片哗然。 众目睽睽之下吹牛逼,这合适吗? 姜季武听得面色一喜,激动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故此全都押了你赢。” 那白面后生激动道:“怎么是你赢了,你倒是说个明白。” 翟白也一脸茫然道:“是是呀!不不知周先生赢在哪里?” 大家都看不明白。 明明郑公主占着上风,怎么就成你赢了。 姬定环目四顾,笑道:“各位可还记得上回我是如何赢得左槐的吗?” “自然记得。” 翟白忙道:“上回周先生的那番精彩的妙论,至今还犹在耳边。”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上回我是以兼爱击败墨者,而这回公主显然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仁义击败儒生。” “以仁义击败儒生?这!” 一众儒生们听得是似懂非懂。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姬定笑道:“关于左槐一案,其实我与几位常侍都不赞成用酷刑逼供,我们更加希望寻找证据来找出凶手,也就是新法中的疑罪从无,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是不能断定嫌疑人有罪,更不得严刑逼供。 而郑公主方才的那番理论都是基于儒家学说,而非是墨学,如果我与她相争,反驳其言论,等于就是在反驳我所推崇仁政治国,如果还对此付诸行动,那就可能会令仁政治国胎死腹中,故此我才没有与她争论,就事论事,我是支持她的观点,而支持她的观点,恰恰就是支持仁政,而她代表墨学,我代表仁政,方才的辩论也算是我们双方达成共识,仁政是要更好,这不是我赢了,又是谁赢了。” 他身旁的几位常侍也都纷纷点头。 不少儒生是恍然大悟。 适才郑公主是张口仁义,闭口仁义,是以仁义来断此案,可从未讲过兼爱,你若跟她争,不就是要否定仁义吗。 “原来如此!” “看不出这公主原来恁地奸诈,若是周先生没有来,我们险些就上了她的当。” “也也不能这么说,这只是一种辩法,谈不上狡诈。” “你怎帮着对方说话?” “你忘记周先生也这么干过。” “是是是。” 姜季武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他见大家都点头,自当是自己赢了,便是朝着自己狐朋狗友嚷嚷道:“快点拿钱出来,拿钱,拿钱。” 他的朋友,学问又能高到哪里去,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给这钱。 姬定自然不会在意姜季武他们,而是朝四周一拱手,朗声道:“这些天多谢各位为济鸣不平,济心里非常感激,但是济以为左槐一案,也给予我们了一个警醒,正如孔老夫子所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左槐推崇私刑,如今却备受私刑折磨,如果我们今日也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他日我们也会深受其苦。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故此我与常侍们是连夜修法,期望能够早点杜绝这类不公的现象,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够安心的生活在这个国家里面,不用害怕被冤枉。” 这一番话下来,顿时让整场辩论升华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妥妥的儒家思想。 而身为受害者的姬定,却为嫌疑犯而争取权益,妥妥的儒家胸怀。 一众儒生纷纷起身,躬身一礼,“先生宽宏大量,仁义为怀,请受吾等一礼。” “哪里!哪里!” 姬定拱手回得大家一礼。 这刚回过身来,忽觉手腕被人擒住,只见一张奸诈的脸出现在面前,正是脍炙酒舍的店主达贵。 姬定没好气道:“你干什么?” 达贵赶紧松开手来,腆着笑脸道:“先生这回可就别急着走了,让我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先生一番,每回周先生都只是在小店逗留片刻,然后便急着离开,莫不是小店的酒菜不合先生口味?” 这他还真说对了,姬定不常在外面吃饭,就是因为如今这些酒舍大厨的手艺,还不及他,根本就吃不惯。 “就这事啊!”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我今儿就是来请客的,这饭都没吃,我怎么会走。” 达贵兴奋道:“不走就行,不走就行,我现在就赶紧去命人备上酒菜。”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个嚣张的声音,“周先生,你又帮我赢了钱,今儿我请你。” 说话得正是姜季武。 姬定笑道:“下回吧。这回已经有人付钱了。” 姜季武爽快道:“那行,我就下回再请你吧。” 其余人听到周先生将会留在这里吃饭,个个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似得,立刻就围了过来。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姬定有意为之。 他今日来这里,是要借比试之名,行吹风之实。 如今新法还没有确定是否颁布,卫侯那边是没有问题,如果再加上舆论基础,那姬定就有十足把握。 简单来说,他就是要借此案的弊病来办法新法。 很快,那些常侍便与在场儒生们探讨其新法来。 说是探讨,其实是一种宣传。 儒生们听到新法,是如痴如醉,字里行间无不透着儒学的智慧。 太仁了。 为了让犯人很好起坐,连屁股都打,只打小腿,这与当下法家是南辕北辙,而这恰恰就是儒生们希望可以看到的,这一定要区分开来,如今终于有一个平台能够与那刑名之学一争高下。 而那边达贵也赶紧带着女婢,将酒菜放在姬定的桌上,如今吃饭,都是分餐制,人人一张小矮桌。 方才说话太多,姬定也觉得口干舌燥,待女婢倒上酒之后,便迫不及待的举杯欲饮。 突然,莽快步走来,道:“先生。” 姬定抬头望了他一眼。 莽弯下腰来,在姬定耳边小声道:“这是刚刚有人塞给我的。” 说话时,他右掌微微翻转,手心向着姬定。 姬定瞟了一眼,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来。 只见莽手心上有着一块小布条,上面写着三个字---酒有毒! “什么?” 姬定突然惊呼一声,手中酒杯掉落在地。 这顿时引起其他人的主意。 姬定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揪住莽,拼命的摇晃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的旺财死了。” 摇晃之间,他的膝盖有意无意的几次撞到身旁的矮桌,桌上的酒瓶突然翻到在桌面上,又滚到桌下,瓶中酒洒的满地都是。 莽是一脸错愕。 一个儒生问道:“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旺财死了,我的旺财死了。”姬定眨了眨眼,眼中顿时泛着泪光。 达贵问道:“旺财是谁?” 姬定闭目道:“是我的爱犬。”说着,他提了一口气,朝着四周拱手道:“抱歉各位,家里有事,扫了各位的兴致,济先告辞了。” 说着,他悲痛欲绝地往外面走去。 眼睁睁地看着周先生离去的背影,一众儒生们不禁是肃然起敬。 “周先生果真是仁义无双,家犬死了,都如此悲伤,也难怪他能够对左槐等人以德报怨。” “先生真乃吾辈之楷模啊!” “周先生如此仁义,吾等虽不能比之,但也不能令儒学蒙羞,我们也应该支持朝廷先放了左槐,待查明证据,再做判决,要让墨者输得心服口服。” “嗯。” 第六十八章 是她? “呼---呼---!” 上得马车的姬定,双目呆滞,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饶是驾车的莽都听得一个真切,那冷漠的脸上不免也咧开嘴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你也有今日啊! 说真的,他真是从未见过这般状态的姬定,就觉得十分稀罕。 “该死的!你怎就不长记性。” 姬定突然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嘴里亦是懊恼地骂道。 方才那一刻,姬定真的感觉死神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因为他当时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这酒里会有毒,可要知道,前不久他才被人刺杀,他觉得自己犯了自己不能容忍的错误。 向来十分自律的他,此时对自己是非常失望,甚至都有些难以接受。 回到家里,法克得知此消息,虽然姬定安然无恙,但他吓得也是汗毛竖立,冷汗涔涔,他激动地言道:“先生,你为何不找那达贵算账,他竟敢下毒害你。” 此时姬定已经冷静下来,他瞧了眼法克,苦笑道:“你也是吓傻了吧!达贵就算要毒害我,他能够在自己家下毒害我么,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是不是他所为,他又能活得了吗。”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当时那里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嫌疑,若是节外生枝,只怕这事会越弄越复杂,甚至影响到我的全盘计划。” 法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只知道一点,就是在姬定眼里,没有敌友,只有棋子。 姬定又向莽问道:“你可知道是何人给你送得信吗?” 莽摇摇头道:“当时先生你危在旦夕,我没有过多注意送信之人。” 别看他表面上淡定,当他看到这消息,是立刻就冲了过去,阻止姬定喝下毒酒,哪有功夫在乎是谁送的信。 法克挠着头道:“这到底是谁下的毒,又是谁报得信呢?” 姬定皱了皱眉头,突然摇摇头道:“这没有道理啊!” 法克忙问道:“先生,啥没道理?” 姬定道:“就算有人猜得到我会去应战,但也不可能猜得到我会在那里请吃饭,在此之前,我可从未在脍炙酒舍吃过饭。” 法克立刻道:“说不定那下毒之人只是赌赌运气。” 姬定微微瞪他一眼,道:“这可是下毒,你以为是下面,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毒死我,这一旦被发现,这后果是什么,相信他们应该清楚。若是无万全的准备,又岂敢轻易动手,为了这么一点点机会,而布置一个下毒的局,这显然是不划算的,况且况且目前的局势,还不至于这么迫切的要置我于死地。” 这回他可真是毫无头绪,不禁又掏出那快小布条,喃喃自语道:“这难道是一个恶作剧?” 法克好奇瞅了眼,突然咦了一声。 姬定抬头看向他,“你咦什么?” 法克道:“先生,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姬定立刻递给他。 法克接过布条来,左看右看,道:“这字迹我好像在哪见过。” “是吗?”姬定为之一怔。 “嗯。” 法克点点头,道:“在哪看过呢?” 姬定忙道:“你仔细想想。” 法克想了半响,突然双目一睁,道:“先生,你稍等一下。” 言罢,他便跑了出去,过得一回,他便又满头大汗的跑进屋来,又将一封柬札递给姬定,“先生你看,这字迹是不是一样的。” 姬定忙接过来,仔细对比了一下,“还真是一个人写得。”他目光下移,惊讶道:“蔡夫人。” 法克道:“先生,您忘记了,前些时候蔡夫人曾派人来邀请您上府,可您当时直接就拒绝了,我就没将这柬札拿给先生看。” 姬定皱眉道:“看来还真得去拜会一下这位蔡夫人。” 法克听得心中一喜,您可算是要去找女人了,道:“先生,要不要我去!” “先不要。” 姬定摇摇头,道:“她偷偷给我报信,显然就是不想介入其中,还是等这风头过去之后再说,以免将她给牵扯进来。” 绁府。 绁错与擎薄虽然没有去脍炙酒舍,但他们可是派了人前去,因为他们要根据比试的结果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得知此次比试的结果。 “这一下可遭了!” 绁错皱了下眉头,又向擎薄道:“你立刻派人去把左槐给做了。” 擎薄睁大眼睛看着绁错。 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绁错解释道:“他们这么一论,只怕左槐很快就会从狱中出来,这倒还不打紧,只怕那周济还会顺势颁布新法,现在唯有将左槐给杀了,让这个结变成死结,这儒墨才会继续斗下去,才能够制止君上变法。” 擎薄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安排。” 擎薄走后,绁错兀自是懊恼不已,“早知这只小狐狸恁地狡猾,我真应该早点杀了左槐,如今可真是得不偿失啊!” 他没有直接杀左槐,也是因为对端木复有些忌惮,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得那么僵,他只是想利用端木复来阻止周济变法,他之前做得一切就是要逼着端木复出面,给卫侯施压压力。 可哪里知道,周济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而且周济摆明是要借此案推行新法,如今左槐是不死也得死。 正当他懊恼之际,忽听得一个懊恼之声,“就差一点,那狗死得也真不是时候。” 绁错抬头看去,只见他的宝贝孙子绁美从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不禁问道:“孙儿,你在嘀咕甚么?什么死的不是时候?” 绁美立刻跑了过去,在绁错面前小声道:“大父,孙儿方才差点就杀死了周济。” “你说甚么?” 绁错听得大惊失色。 绁美道:“适才在脍炙酒舍,孙儿叫人在周济的酒里面下了毒,眼看着周济就要喝下去了,哪知他家下人突然跑来告诉他,他家的犬死了,结果周济就回去了。” 绁错听得是心惊胆战,过得片刻,他直接一耳光扇了过去,怒不可遏道:“谁让你去下毒的。” 绁美直接就被打蒙了,捂住半边脸,可见绁错气得眼珠子都鼓出来了,意识到自己可能犯错了,眼珠一转,含着眼泪,委屈道:“孙儿就是就是看大父每日都为周济伤神,就就想帮大父除掉周济。” 事实并非如此,他只是因为周济又令他输了钱,再加上姜季武在那里耀武扬威,这一时气不过,就命人去弄了一些毒药来,准备毒死姬定,出心中这口恶气,这小子仗着家族得宠,经常胡作非为,就没有将周济当回事。 因为说到底,姬定也就是一个平民。 贵族杀平民,那跟杀畜生有啥区别。 姬定就是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竟然会这么回事,要真被毒死了,那绝对死不瞑目啊。 绁错听得心中一软,道:“大父也是为你好,你可知道一旦被抓住,那会是怎样的后果吗?对了,可有人看到你下毒?” 绁美直摇头道:“大父放心,没有人看见。” 绁错哪里放心得下,这孙子大大咧咧的,他能做得多细致,指不定就露了什么破绽,又问道:“那毒酒呢?” 绁美道:“因为那周济急着回去,不小心将那瓶毒酒给打翻了,全部都洒了。” 绁错问道:“你确定?” 绁美点点头道:“孙儿亲眼看见的。” 绁错这才松得一口气,反正也没有人喝,就算被人看见,他也可以不认账,反正谁也无法证明那瓶酒是毒酒,突然间,心中又有一些遗憾,心想,要是真将周济毒死了,那倒也省了我很多事啊! 一时间,心里是五味杂陈啊! 而那边擎薄急忙忙命人去牢狱杀人灭口,但是他的人去到牢狱时,却发现左槐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左槐方才被富术给弄到另外一间牢狱去了。 这可是将擎薄气坏了,当即就带着人找上门去。 闯入屋内,发现左槐躺在床上,一个医师正在为他治病。 而富术则是站在一边。 这! 擎薄指着富术质问道:“好你个富术,你竟敢擅自偷放犯人。” 富术笑道:“擎大夫误会了,我这只是在审问。” 擎薄怒道:“你这是什么审问,当我看不见么。” 富术呵呵道:“之前擎大夫不是说了么,你用你的办法审问,我用我的办法审问,你用鞭子抽打审问,而我用医师草药审问,这有何不可,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你!” 擎薄气得脸都绿了。 原来殷顺且、富术他们也在关注那场比试,在结果出来之后,他们也害怕绁错等人会杀人灭口,于是先一步将人保护起来。 第六十九章 夫妻双赢 当绁错得知未能杀掉左槐,知道这已经是无力回天。 因为仁政治国和打压墨者,其实是一回事,而这就是目前濮阳所达成的一个共识,独尊儒术,朝廷内部多半士大夫都是支持的,其中还包括殷顺且、富术等重臣。 他们眼看着一个个小国被吞并,也想努力一把,尤其是这儒生凝聚起来,很好的提升了士气,有着那么一丝希望的曙光,另外,仁政乃是他们所认同的,若是搞什么刑名之学,那他们可不会答应的。 绁错、擎薄他们并不认同这些,但他们是属于少部分人群,故此他们从未明言反对,只是想方设法激化儒墨之争,令新法无限期延后。 然而,经过姬定和姬舒的一番辩论,再加上那些常侍们与儒生们讲解新法,从而导致这舆论开始发生变化。 儒生们从支持打压墨者变成支持新法。 他们突然的转变,也并非是被糊弄了,而是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他们绝对都是一些聪明人。 儒学如何掌权,可不是打压墨者就能够掌权的,而是要颁布以儒学为基础的法令,才算是真正掌权,这才是他们最为渴望的。 而姬定与姬舒那番辩论,其实就是要告诉他们,继续对左槐用刑,继续捉拿墨者,只会阻碍新法的推行,只会让新法被人诟病。 这小小一个左槐,哪能与仁政相提并论。 这才是舆论转向的关键原因。 而之前姬定就已经向卫侯递上新法,卫侯顺势就给通过。 朝野上下也是一致支持。 包括绁错、擎薄他们,也都上书表示支持。 第一部以儒学为基础的法令,终于在卫国颁布。 可要说这是历史性的,那倒也谈不上。 毕竟卫国的影响力,那是非常非常有限的,几乎等同于没有,卫国采取什么思想治国,是不具任何参考价值的,大家还是都崇尚强者,除非你强大起来,否则的话,都不会有人借鉴的。 但是儒生们却非常激动,他们认为只要儒学在卫国取得巨大成功,还是会影响到周边国家,儒学将得以推广。 这卫国就成为儒生手中的宝贝,可得捧好了,这要是完了,那他们儒生可能就抬不起头来了,一个卫国都治理不好,能说治理好楚国、齐国那样得大国吗。 以至于有不少人直接捐助朝廷。 给钱!给物!甚至给房子! 如今的儒生可都是有钱人,不是一般的人,从贵族到商人都有,更离谱的是,大梁方面都有一些贵族跑来濮阳捐钱。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整个国家的士气都开始上扬。 卫侯自然是威望大涨,以至于他在这一时间真是大权在握,他立刻拿着大家所捐助的钱,拍刑狱司,设锦衣卫。 他知道这权力是民心所至,而非他真的拥有,想要拥有无上权力,还得依靠硬实力。 刑狱司的出现,也算是第一个政、法分离的制度。 刑狱司的的长官唤作按察使,负责审理案件,将由举荐上来的士人充任,但是这个官名就很有意思,后面来了一个“使”,简单来说,就是君主直接使派,是没有爵位,也没有世袭的,当然,这也得通过察举制。 这司法权就落在卫侯手里。 但是卫侯知道,这一切都是周先生给他带来的,他是亲自设宴款待姬定。 “此番变法成功,先生厥功至伟,寡人敬先生一杯。”卫侯举杯敬向姬定。 “岂敢!岂敢!” 姬定举杯回敬卫侯,一杯下肚之后,他又言道:“再聪明的臣子,若遇不到英明的君主,也是无济于事,臣能遇到君上,那是臣的福气。” 真是会说话。 卫侯开心地哈哈笑道:“寡人能遇到先生,不仅仅是寡人的福气,也是我们卫人的福气。来来来,寡人再敬先生一杯。” 这一番互吹过后。 卫侯又道:“如今变法已经开始,接下来就还得多多劳烦先生。” 姬定羽扇一抬,道:“君上,臣只管出谋划策,这具体执行,臣可不管。” 卫侯微微一愣,道:“先生为何这么说,是不是寡人。” “君上勿要多想。”姬定摆摆羽扇,道:“臣不管,皆因臣不会。” 卫侯忙道:“先生过谦了。” 姬定苦笑道:“臣是真的不会,具体执行,这是需要经验的,臣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臣以为交给那些常侍们去执行,就非常不错,臣就只负责帮助君上您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之前答应卫侯来帮他,可没有说要做牛做马,要996,他只是帮卫侯出谋划策,这多余事,他自然不会去做。 卫侯见姬定神情严肃,不像似在假意推让,自也不敢勉强,生怕得罪了先生,道:“先生可也得帮忙看着一些。” 姬定点点头,又半开玩笑道:“臣可以帮忙设计一下锦衣卫的服饰。” 卫侯惊奇地问道:“先生还懂得设计服饰?” 姬定点头道:“兴趣。” “先生真是无所不能。”卫侯夸赞一句,又问道:“先生,关于左槐,你有何打算?” 姬定道:“马上放人。” “马上?”卫侯诧异道。 他也知道要放人,他也想放人,但没有想到要这么快。 姬定笑道:“一般来说,但凡有刺杀朝廷官员的嫌疑,必然是要受到酷刑,只要没有确凿证据洗脱嫌疑,也是不可能出得来,那么现在放他出去,这恰恰是仁政的表现,新法诞生于此案,再以仁政收尾,臣以为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的了。” 卫侯点点头,道:“就依先生之言,马上放人。” 当然,这放人归放人,但朝廷也有言明,此案在未结案之前,左槐是不能离开濮阳的。 这就是新法中“疑罪从无”,但这与以后的“疑罪从无”,还是很大的区别,在有一定的证据基础上,还是可以用刑的,而且证据越来越多,用刑的量也可以越来越大,毕竟如今获取证据的手段有限,严刑逼供是不能完全放弃的。 但是对于左槐而言,至少捡回一条命来啊! “多谢师尊救命之恩。” 左槐被人搀扶着,向子让行得一礼。 子让道:“你能够出来,是多亏郑公主出手相助。” 左槐又看向一旁的姬舒,抱拳一礼道:“左槐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姬舒赶忙道:“左师兄无须多谢,左师兄乃是被人冤枉的,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提起冤枉这事,在场的墨者不禁是怒上心头。 “他们儒生真是假仁假义,以这种卑劣的手段妄图对我们墨者赶尽杀绝。” “师尊,目前左师兄虽然被放了出来,但他们并未还师兄一个清白,就怕日后他们又会故技重施。” 子让思索一会儿,突然看向一旁的姬舒,问道:“舒儿,你怎么看?” 左槐、重类他们也都是期待地看着姬舒。 经过此番比试,姬舒在墨者心中的威望大涨。 姬舒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故作思忖,过得片刻,她才开口道:“学生以为如今朝廷已经选择尊儒学,此时与之对抗,也只会得不偿失。” 子让稍稍点了下头。 重类却有些不甘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姬舒笑道:“自然不是,关于墨学与儒学,孰是孰非,孰好孰坏,还得以事实来证明,仅凭口舌之利,是难以服众的,虽然朝廷已经选择儒学,但不代表他们就一定会成功的,我们还是可以发展墨学,以兼爱之心,工技之术去帮助穷人,以此来证明墨学要胜于儒学。” 种类他们面面相觑,犹豫半响之后,他们稍稍点了点头。 他们当然不服,但他们的不服恰恰证明,光凭口才,是难以分出胜负,到底事实胜于雄辩,而目前的局势,也容不得他们再去跟儒生对抗,只能想办法用实践去打儒生的脸。 子让见罢,不禁瞧了眼姬舒,抚须笑道:“看来舒儿你又成长不少啊!” 姬舒眼中闪过一抹心虚,颔首道:“学生能有今日,多亏恩师的细心栽培。” 子让呵呵道:“此非吾之功啊。” 此时真正的功臣正站于桌前,挥洒着笔墨。 小莺则是乖乖地站在一旁。 “先生!” 法克突然走了进来,小莺急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法克赶紧闭嘴,又探头往画卷上瞧了一眼。 过得一会儿,姬定将笔放下,小莺立刻递上一块手帕。 姬定接过手帕来,一边搓着手,一边向法克道:“法克,待会你拿着这画卷去给那些商人,谁能够做到最好,锦衣卫制服的买卖就交给谁。” “我知道了。” 法克走上前去,往画卷上一瞅,但见画卷上画着一个英武不凡的武士,身着红黑为主色的衣服,虽然没有刺绣,但看着也非常华贵、漂亮,不禁道:“先生,您画得可真是好,这可比那些将军都要帅气啊。” 姬定叹道:“这衣服我可以设计得漂亮,但是能否招到这么帅气的锦衣卫,就犹未可知,可别招了一群歪瓜裂枣来,把我这衣服都给穿丑了。” 法克点点头道:“那倒也是,这衣服若是穿到先生身上,那定是英俊不凡,可若是穿在莽身上,那就没法看了。” 姬定摇摇头道:“我可不适合这衣服,如今我穿扮这么朴素,这公主、寡妇就已经找上门了,如果我穿得这么鲜艳,那我什么事都别干了,天天光应付那些女人去了。” 寡妇?法克一怔,忙道:“先生,您打算何时去拜访一下那蔡夫人?” 是呀!差点将这事给忘记了,如今新法已经颁布,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姬定道:“你帮我去一趟蔡夫人那里,就说我要去拜访她。” “哎!我现在就去。” “等等!” 姬定突然叫住他,问道:“你方才不是有事吗?” 法克眨了眨眼,忙点头道:“对对对,先生,我方才收到来自大梁的消息,果然不出先生所料,秦魏在河东地区那边又打了起来。” 公孙衍下野,秦国必然是要东进,那就必然要与魏国开战。 “来得正好。”姬定面色一喜,旋即又向法克道:“你赶紧去拿点钱,上脍炙酒舍玩玩。” 法克惊愕道:“先生,这消息就恁地重要么,我只是告知先生一声,都能获得奖赏。” 姬定笑道:“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你好像已经是非常饥渴,这说到女人,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能抛之脑后,你若不发泄出来,我还能指望你干好事吗?” 法克尴尬的脸都红了,小声道:“先生,小莺还在这里。” 小莺睁着单纯的大眼睛,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在小莺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回。”姬定瞪了法克一眼,又道:“我让你准备的粮食商人,可有准备好?” 法克忙道:“先生,已经在运送了,但是由于之前准备不足,目前只能是零零散散的往洛邑运送粮食。” 姬定道:“零零散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持续不断,引起对方的重视。” 法克立刻道:“这先生请放心,刚好洛邑那边又来了一些商人,马上就能够补上,是不会断的。” 姬定点点头,问道:“那你今晚上还回不回来?” 法克尴尬地直挠头:“先生,这这事真不不敢劳先生操心。” 姬定道:“我只想警告你,若见到蔡夫人可别失礼,丢了我的人。” 法克忙道:“先生您真是高看我了,我哪能见着蔡夫人,最多就是跟她的傅姆见个面。” 他心里是真冤枉呀,他只是想早点完成姬扁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往姬定床上塞满女人,不管姬定怎么转身,都有一个归属地在等着他。 第七十章 救命之恩,当扶弟相报 翌日上午。 “先生,我们到了。” 法克跳下马车,向车内的姬定说道。 昨日他来到这里下帖,结果蔡夫人直接就约姬定今日上门。 这令姬定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一点,看来真得准备一块面纱,不能随便在公共场所露面。。 下得马车来,姬定抬目看去,眼前这府邸可是比他周府要气派的多啊。 一个老妇便迎了出来,道:“这位一定是周先生吧?” 姬定愣了下,点头道:“正是。” 那老妇侧身,手往里面一引,“先生快快请进,我家夫人已经厅中等候。” “多谢。” 姬定颔首一礼。 法克小声道:“先生,你在里面待多久都行,我可以等得。” 姬定微微瞪他一眼,然后与那老夫一块入得府门。 脱鞋入得大厅,只见厅中坐着一位美少妇,盘云高挽,一袭天蓝色裙衫,淡雅高贵,赛霜胜雪的肌肤透着淡淡红晕,娇艳欲滴,一双剪水瞳仁,清澈若泉,似笑又似哀,那唇角的弧度,仿佛天生带着一抹微笑,娴静之余,带有似水温柔。 如此容貌,也难怪这么早做了寡妇,如今又没有海狗丸那等大补药。姬定暗自一番感慨,然后拱手道:“周济见过夫人。” 蔡夫人微微抬手,引向旁边的位子,“先生无须多礼,快快请坐。” 声音极其温柔,如春风拂面。 “多谢。” 待姬定坐下,蔡夫人微笑道:“之前我冒昧派人前往贵府,邀请先生,若是有打扰到先生,着实抱歉。” 姬定尴尬一笑:“岂敢,岂敢,是我该抱歉才是,只因近日一直都有女人邀请我过府一叙,故此我早就吩咐下人,此类邀请,一律推掉,我那下人也真是好没眼力,连夫人的邀请也给推了。” 蔡夫人不由得抿唇一笑,道:“先生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这也难怪。” 姬定谦虚一笑,又道:“今日济登门拜访,实乃为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蔡夫人并不意外,只是好奇地问道:“你如何得知是我?” 姬定如实道:“是我那下人认出夫人的笔迹。” “原来如此。” 蔡夫人点点头,道:“其实那日我也只是凑巧见到的,举手之劳,先生无须言谢。” 姬定问道:“不知夫人可愿告知我,是何人下毒害我?” 既然是蔡夫人告知他的,那就不是一个恶作剧,而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到底是何人下毒。 蔡夫人迟疑片刻,道:“我可以告诉你是何人所为,但是我不会帮你作证,也不会承认我说过这话,还望先生能够理解。” 姬定保证道:“放心,我绝不会给夫人添麻烦的。” 蔡夫人道:“乃是绁大夫的长孙绁美所为。” “是他?” 姬定微微皱眉,如果是绁错所为,他倒也不奇怪,但问题是绁错怎么会让自己的孙子去下毒。 难道不是亲生得? 蔡夫人似乎看出他心中疑惑,于是道:“我看那孩子也是因为你令他输了钱,这心中生怨,一时冲动,才险些犯下大错,非有人在背后指使。” 嗯。这就说得通了,难怪我怎么也猜不到。姬定点点头,又向蔡夫人道:“夫人请放心,我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蔡夫人微笑地点点头,道:“我亦相信先生不会与之一般计较。” 姬定好奇道:“我与夫人素未蒙面,为何夫人这般相信我。” 蔡夫人不答反问道:“敢问先生,为何当时先生并未直接说出来,而是假借家犬为由,离开了酒舍,且还有意打翻了那瓶毒酒。” 这女人观察还挺细致的。姬定问道:“不知夫人以为我为何这么做?” 蔡夫人笑道:“我认为先生是担心牵连到脍炙酒舍。” 姬定没有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蔡夫人笑道:“先生是如此宅心仁厚,那么先生说不会去找他的麻烦,我又有何理由不相信先生。” “过奖!” 姬定又问道:“夫人之前邀请我,目的应该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吧。” 蔡夫人一愣,忙道:“不一样,不一样。” 真是吓坏了。 姬定又问道:“那不知夫人是有何事吩咐?” 蔡夫人犹豫了一会儿,道:“其实我是想让我弟弟拜先生为师。” 姬定下意识道:“姜季武。” “正是。”蔡夫人点了下头。 姬定稍稍松得一口气,原来不是想要跟我发生什么,那就好,那就好,她若让我以身相许报答这救命之恩,我还真不好拒绝她。同时他又感到有些好奇,问道:“令弟缺老师?” 姜家也是几百年来的大贵族,连个老师都请不起吗? 蔡夫人幽幽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家母去世得早,曾将弟弟托付于我,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嫁去了鲁地,而我父亲又因公务繁忙,疏于教导,以至于他现在变得不学无术,成天游手好闲,这令我觉得愧对家母,此番我回来,就是希望能够为弟弟寻得一位良师,助他走回正道。” 又是一个扶弟魔。姬定又问道:“不知夫人为何想请我做令弟的老师?” 蔡夫人道:“这当然是因为先生学识渊博,精通各家之学。”说到这里,她稍稍顿了下,“此外,先生与季武年纪相当,相处起来也比较容易。” 姬定心里自然明白,她其实是将主次关系调换了,关键还是在于他的年纪也许能够与姜季武更好的相处,换而言之,之前那些老师都没法跟姜季武相处,点头道:“好吧!我答应夫人。” 蔡夫人面色一喜,道:“真真的吗?” 姬定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这就当我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蔡夫人忙道:“我救先生!” 姬定手一抬,打断了她的话,“也许夫人认为这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而言,我的命是无价的,这份人情我必定是要还,当然,夫人亦可留着这份人情,将来有需要的时候,我亦会义不容辞,也许到时可以帮夫人更大的忙。” 蔡夫人稍显尴尬,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有劳先生了。”话说至此,她稍稍顿了一下,“不过!” 姬定笑道:“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蔡夫人道:“不过季武性格顽劣,我也难以使唤得动他。” 姬定笑道:“夫人尽管带令弟来我府上,我自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拜我为师。” 蔡夫人微微蹙眉。 姬定问道:“夫人还有何难处?” 蔡夫人讪讪一笑,“季武不见得愿意与我去贵府。” 姬定都笑了,道:“夫人,如你这么好的阿姐还真是不多见啊!” 蔡夫人哪里听不出他暗讽之意,那娇媚的脸庞不禁透着淡淡红晕,却更显得娇艳无比,轻叹道:“是我先不该在他年幼的时候离开他,他如今疏远我,倒也怪不得他。” 你又不是抛弃他,你只是嫁人而已,这也能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姬定思忖少许,道:“这样吧,夫人你就帮我带一句话给令弟,就说他那日骂我骗子,我要找他算账。” “啊?” 蔡夫人美目一睁,道:“这。” 姬定笑道:“夫人放心,我不会伤害令弟的。” 蔡夫人道:“可我怕他会伤到先生。” 姬定呵呵道:“若是令弟能够伤到我,那我也不配做令弟的老师。” 蔡夫人这才是露出喜悦的笑容,颔首道:“有劳先生了,我代季武先谢谢先生。” “不用!这只是还夫人的人情。” 言罢,姬定便站起身来,“若无其它事,周济就先告辞了。” 蔡夫人微微一愣,忙道:“方才光顾着与先生谈事,连宴席都未备上,实属失礼,先生若是有空闲的话,就留下来吃顿便饭。” 姬定道:“抱歉,我还有事。” “那好吧!先生忙走。”蔡夫人又向老妇道:“阿姆,你代我送先生。” “是。先生请。” 在外等候的法克,忽见姬定行得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等到那老妇回去之后,一脸贼兮兮道:“先生,你咋就出来了,谈得不开心么?” 姬定稍稍瞪他一眼。 法克讪讪道:“先生小心。” 扶着姬定上得马车。 入得马车,姬定不由叹了口气,感慨道:“这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啊!又捡了个活宝回来。” 车外的法克听得一个真切,道:“先生,那蔡夫人怎能说是活宝,这这不妥吧。” 姬定道:“我说得是她弟弟姜季武。” “姜季武?” 法克诧异道:“这跟姜季武有何关系?” 姬定道:“她拜托我做姜季武的老师。” 法克吓得一惊,道:“什么?给姜季武当老师,先生,你没有答应吧?” 姬定道:“已经答应了。” 法克哎呦一声:“先生,您这回可是失算了,那姜季武顽劣不堪,我听说好几个老师都被他气得昏厥了过去。” 姬定道:“那也总比让我以身相许的好。” 以身相许还不好,我家世子是不是不爱女人,那可真是糟糕了。法克一时间是思绪万千。 姬定突然又问道:“法克,你对姜家有多少了解?” 法克忙道:“说到姜家,那可得追溯到齐桓公时期,当年卫国险些亡国,是齐桓公出兵帮助卫君复国的,姜季武的先祖就是齐国派来救援卫国的将军,后来卫君为了答谢姜家,便将女儿下嫁于姜家,自那之后这一脉姜家就一直留在了卫国,这也是为什么蔡夫人是嫁到齐鲁那边。” “原来如此。” 姬定点点头,若有所思着。 而那边老妇回到屋内后,蔡夫人便向她道:“阿姆,你待会派人去帮我找找季武。” “是的,夫人。”那老妇点了下头,又道:“夫人,这周先生果真是与众不同。” 蔡夫人问道:“此话怎讲?” 那老妇笑呵呵道:“一般男子若见到夫人,这腿都迈不动,可这周先生却急着离开,我跟着夫人身边这么久,可还是头一回见到。” 蔡夫人微微看她一眼,道:“先生是我很尊敬的人,我不希望今后再听到这些话。” “是。”那老妇点点头,道:“夫人若是没有别得吩咐,我就先去忙了。” “去吧。” 第七十一章 男人当击剑 目前刑狱司还在建设之中,那边各大夫在举荐人才,而这边常侍们也在招募锦衣卫,唯一弄好的,就是濮阳刑狱司的官署,是用端木家捐出的一间宅院改造出来的。 姬定虽然表示只是负责出谋划策,具体事宜,他都不管,但他还是得看着一点,可别好好的九阴真经让他们练成了九阴白骨爪。 当姬定来到刑狱司时,几个常侍正在屋内交流着。 “诸位在议论什么?”姬定坐下之后,便是询问道。 一个名叫曹耳的常侍回答道:“我们正在考虑宗族问题。” “宗族?” “各乡宗族亦有宗族规矩,其中也包含私刑,我们的法令要不要下达到宗族。”范贡解释道。 姬定稍稍点头,道:“那你们可有商量出结果来?” 范贡与几个常侍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才道:“这宗族与墨者行会还不太一样,宗族大大小小,遍布在各个乡村,如果要废除宗族的法规,那么我们可能需要招募比原先计划多好几倍的人,但是管理的人又不多。” 一个名叫曹耳的常侍补充道:“故此我们认为,让各宗族来刑狱司报备他们的宗规,并且督促他们依照法令修改宗规,以及若是涉及到刑罚,还需刑狱司派人前去监督,如此既可避免耗费太多的人力,亦可监管到每一个乡村。” 如今可不是城市化,人口不是集中在一起的,而且交通也不是那么便利,如果说跟后世的警察制度一样,那么一个小小的濮阳,恐怕也得弄个上千锦衣卫,才能够做到全面监管。 这显然是不划算的。 再加上儒家思想与宗族是很强的联系,常侍们认为还是得让宗族来辅助刑狱司。 “你们考虑的非常周到。”姬定点点头,又道:“正好,我们马上就要重新立户籍,你们在与那些宗族打交道时,顺便给那些乡民立户。” “是。” 曹耳又递上一份文案,道:“周侍中请过目。” 姬定接过来一看,诧异道:“锦衣卫行为准则。” 曹耳立刻解释道:“根据周侍中的意思,设锦衣卫其中一个目的,是要安置那些流浪剑客,而这些剑客虽然武艺高强,但其中有许多剑客只会杀人,不会救人,这与锦衣卫是截然相反,为了确保仁政能够更好的实施,故此我们讨论出一份有关锦衣卫的行为准则。” 姬定一边点头,一边看着。 只能说---人才啊! 上面严格规定,在哪些情况下,锦衣卫可以使用拳脚功夫,在哪些情况下,锦衣卫可是使用武器,在哪些情况下,锦衣卫可以抓捕犯人,换而言之,在一些特地的情况下,锦衣卫是不能抓捕犯人的。 考虑可真是面面俱到。 这是姬定真没有想到的,他只是想到如何安置这些剑客,至于这其中会遇到什么问题,他还真没有去想。 只能说这是儒家的天赋,因为儒家就是喜欢制定各种各样的规则,只不过以前是礼,而现在是法。 当然,这其中许多意见,都是别人提供的,不全是范贡他们想出来的,这儒生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他们是迫切的要证明自己,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内朝有着一个庞大的团队为他们出谋划策。 既然他们考虑的这么周详,姬定就准备休假了。 在刑狱司没待多久,他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姬定换了一身短褐出来,旋即便兴致盎然地向莽道:“莽!我们来比试一番。” “比试什么?” “男人之间还能比试什么,当然是击剑。” 砰! 小莺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 法克的下巴掉落在地。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姬定郁闷地看着法克和小莺。 法克下巴一动,合上嘴来,道:“先生,您您不是不会武艺么?” 小莺用力地点点头。 “我那只是谦虚罢了。我以君子自称,自然通晓君子六艺。”姬定一挥手,道:“小莺,取我大宝剑来。” 小莺茫然地看着姬定,道:“先生,您没有大宝剑。” “没有吗?”姬定问道。 小莺肯定地摇摇头。 姬定又向法克道:“法克,你记住,下回有人求办事的话,必须以大宝剑来换。” 法克点头道:“我记住了。” 姬定左右看了看,突然走到墙边,取出一根细竹来,又向莽道:“我就拿这个与你比试吧。” 莽左右看了一眼,去到角落里面拿起一个扫帚来,十分严肃道:“我也不占先生的便宜。” 姬定笑道:“这是自然,我也不想胜之不武。基于这是你的专业,规矩该由我来定。” 莽点点头。 姬定道:“我的规矩很简单,就是只能我攻你守,若是你进攻便算输。” 莽道:“合理。” “那就开始吧。” 姬定先是双脚颠了起来,前后移动着。 莽手握扫帚,瞧着姬定的步伐,微微皱眉。 “嚯!” 姬定突然来到莽的身前,一剑刺出。 莽微微偏头,躲了过去,但马上又是一剑刺来,逼得他不挪动右脚,侧身避过。 唰唰唰! 又是几剑刺来。 最初四剑,莽还能保持只动一只脚,但之后莽左脚也不得不动起来,但他还是尽量保持不往后撤,只是原地闪转腾挪。 “呼!” 姬定突然停了下来,喘着气问道:“你拿着扫帚干什么?” 莽道:“还未到用得地步。” 原来是我太菜。姬定又是问道:“你认为我凭借此剑术,能否打得过姜季武?” 莽摇摇头道:“先生的剑术虽有可取之处,但是出剑太慢,难以击败姜季武。” “我又不是奥运冠军,出剑能有多快。”姬定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这剑术,其实就是西方的击剑运动,如果要成为一位出色的外交人员,不但要懂自己的学问,还得学习别得国家的一些运动,尤其是上层阶级的运动,什么高尔夫、击剑、马术,他都有涉猎,但也只是会,远没有达到精通的地步。 姬定思索一会儿,突然看向莽道:“这样,你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不能左闪右躲。” 莽点头道:“合理。” 装逼。 姬定不打招呼,直接一剑刺出。 啪! 莽不紧不慢地拿起挡开姬定的剑。 唰唰唰! 啪啪啪! 又一脸刺出十余剑,皆被莽轻松化解。 姬定步子一收,也不气馁,又问道:“在如此规矩下,我可能赢得了姜季武?” 莽犹豫了下,道:“不一定。” 姬定嘴角一扬道:“那就行了。” 法克道:“先生,你要与姜季武比试吗?” 姬定点点头。 法克道:“姜季武可不会像莽一样,只守不攻。” “我也不会给他进攻的机会。”姬定一笑,又向小莺道:“小莺,准备笔墨,我今儿又要开始备课了。” 第七十二章 狭路相逢智者胜 “周济!周济!你快些出来,我姜季武来应战了。” 姜季武莽撞地直接闯入周府,仰着头,大声喊道。 昨日他从蔡夫人那里得知周济要与他比试,兴奋地昨晚便想来周府找姬定比划两下,是蔡夫人好劝歹劝才拉住他。 但是今儿一早,是谁也拦不住他了。 如今周先生名震濮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能够击败周先生,这多么大的荣耀。 吹上半年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不在这吗?” 听一人言道,姜季武终于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定眼看去,只见姬定与莽、法克站在院中,他急忙跑了过去,嘿嘿道:“周济,听说你要与我比试?” 姬定还未张口,忽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季武,你怎这么不知礼数,快些向先生道歉。” 只见蔡夫人慌慌张张跟进来,真是像极了一个带着刚学会走路孩子的母亲,也许还在哺乳期,故此有些晃。 “不打紧。” 姬定偏头瞧了眼蔡夫人,笑道:“今日我要与令弟决斗,有点火气,才好继续下去。” 蔡夫人气喘吁吁,两颊红润,都快要滴出水来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目歉意地看着姬定。 说实在的,就她这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一旦透出一丝内疚,立刻就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相信这天底下没有几个男人会责怪她。 姬定也不例外,给了她一个淡定的眼神。 姜季武可不管蔡夫人,瞅着姬定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武艺么?” 姬定道:“刚学的。” 姜季武听罢,顿时兴致缺缺道:“你这刚学的武艺,如何是我的对手,还是等几年再说,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他毕竟是出身将门世家,还是希望能够挑战强者,不然的话,他当初也就不会去挑战周先生。 姬定笑道:“我念得是速成班。” “何谓速成班?”姜季武好奇道。 姬定道:“就是很快就能够成为高手。” 姜季武惊讶道:“真的么?世上还有这种武艺。” 姬定点点头,又道:“如果你现在认输求饶,并且告诉其他人,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便饶了你。” 姜季武当即原地一蹦,激动道:“让我认输?你真是好不要脸,来来来,咱们现在就比划比划,我非得打得你不能说话。” “等会!” 姬定手一抬,道:“我之所以今日约你出来比试,那是因为你这臭小子,总是在外面造谣我是骗子,还说我打不过你,真是岂有此理,我周济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有过败绩,岂有打不过你的道理。” 姜季武哼道:“你若打赢我,我就再也不说你是骗子了。” 姬定道:“这可不够,我还要惩罚你。” 姜季武昂着脸道:“什么惩罚,你尽管说。” 姬定道:“我若输了,我拜你为师,你若输了,你拜我为师,你敢么?” 周先生拜我为师?这倒是有趣。姜季武目光闪动几下,道:“有何不敢的,咱们一言为定。” 姬定突然回头朝着空荡荡的大厅道:“你们都听见了。” “听见了!” “嘿嘿!有趣!有趣!” 只见厅中走出来三人,年纪都只有十四五岁,与姜季武差不多大。 姜季武看到他们三个,不禁惊讶道:“伯象,许臼,曹小丘,你怎么在这?” 名叫伯象的胖子嘿嘿道:“我们是来看热闹的。” 姬定却道:“他们是来作证的,以免你输了不认账。” 姜季武大怒道:“我会输?” 许臼立刻道:“季武,我们就是相信你会赢,所以我们才答应来作证的。” 姜季武可也不傻,哼道:“是吗?” “是的,是的。” 三人直点头。 姜季武撇了下嘴,不理会他们,又看向姬定道:“快点开始吧,我现在已经忍不住想揍你了。” “等等!” 姬定又一抬手道:“虽然这是比试,但是得有规矩,万一你打不过逃跑,那我可能追不上你。” 姜季武都快气疯了,道:“我姜季武打架无数,却从未逃跑过。” 姬定道:“上回你被我那不倒翁打倒,不就逃走了么。” 姜季武顿时满脸通红,做不得声。 伯象立刻道:“周先生,这我可得说一句公道话,季武当时是被抬走的。” 姬定道:“今日他也可以装晕被抬走了。” 伯象想想,点头道:“那倒也是。” 姜季武眼中充斥着怒火,道:“那你说该怎样?” 姬定手往左边一指,道:“看到那堵矮墙了没,这样,我们就在那矮墙上比试,谁若下得矮墙就算输。” “好!” 姜季武道:“走。” “等等!” 姬定又抬起手来。 姜季武双拳已经握的咯吱咯吱作响,你这到底打不打啊! 姬定伸手往旁一放,小莺立刻将两根细竹放在姬定手里,姬定又向姜季武道:“手打着不疼,若是真刀真枪,我又怕伤着你,这竹子就最适合教训你了。” “看谁教训谁。” 姜季武一手夺过一根竹子来。 姬定又道:“可是这竹子到底打不死人的,如何判定输赢?” 姜季武都已经气过头了,哭丧着脸道:“你说怎样?” 姬定又将手往身旁一放,小莺又将两个白色肚兜递上,姬定拿过来,向姜季武道:“我们将这个套在胸前,然后用竹子沾墨,谁胸前先出现黑点,就算谁输。” 伯象嘿嘿道:“这比试听着可真是有趣。” 姜季武挥手道:“都依你,都依你,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姬定微微颔首,道:“请。” 姜季武套上白肚兜,便冲向那面矮墙,一跃而上。 蔡夫人悄悄向姬定道:“还请先生手下留情。” 曹小丘立刻喊道:“季武,你阿姐已经在向周先生求情了。” 姜季武当即原地炸毛,咆哮道:“阿姐,你别管闲事好么。” 蔡夫人脸都红了,唯唯若若地点点头,余光又带着一丝埋怨地瞟了眼曹小丘。 姬定笑道:“夫人,这慈母多败儿啊!” 言罢,他便走了过去,踩着木梯上得矮墙。 姜季武看得是一脸不屑。 小莺又端着墨过去,姜季武与姬定皆用手中细竹沾了一点墨汁。 “开始!” 伯象立刻喊道。 姬定笑道:“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来吧。” “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 姜季武举着竹子便向姬定冲来,可刚迈出两步,脚就踩偏了,差点没有摔下去,毕竟这矮墙就是一脚掌宽,撒开步子冲,那肯定不行的,除非有特别练过,这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稳定住身形,顿时是一脸窘迫地看着姬定。 站在下面的莽看到这一幕,心想,今后我也要尽量少与先生比试,先生可真是太狡猾了。 论身手,姬定是肯定不如姜季武敏捷,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但是在这矮墙之上,姜季武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一身武艺施展不开,反观姬定却是如履平地,因为他的步法,就是一条直线。 姬定一派高手风范,笑道:“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的。再来。” 吃了教训的姜季武,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同时心里也是万分后悔,方才怎么就答应在这上面比试,就这点点宽,步子都迈不出去,这可如何打是好。 他又仔细瞅了瞅姬定,只见姬定颠起了脚尖,前后移动着,好奇道:“你这是什么剑术?” 姬定头一扬,笑道:“刺驴剑术。” 蔡夫人闻言,不由得抿唇一笑。 姜季武想了想,道:“刺驴剑术,没有听过呀!” 这旁观者清,许臼突然道:“季武,你傻呀,他骂你是驴。” 姜季武恍然大悟,顿时气得哇呀呀大叫,“竟敢骂我是驴,我杀了你。”也顾不得那么多,他直接一个大跳过去,飞身一剑刺出。 莽摇摇头。 姬定似乎早有预计,连续后撤,从容地躲了过去。 “哎哎哎---!” 落地后的姜季武,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未等他稳住身形,只听得一声大喝。 “看剑!” 啪! 只见姬定一个前冲步,手中的细竹已经抵在了姜季武胸前。 小莺激动地小手相握于胸前,道:“先生就连打架都这么优雅好看。” 姜季武则是呆若木鸡。 而下面的伯象、曹小丘、许臼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快啊! “你输了!” 说罢,姬定直接跳下矮墙。 “你!” 反应过来的姜季武,举起手中细竹来,但墙上已经没人了,激动地喊道:“不算!不算!方才不算!” 姬定不搭理他,立刻看向那三个证人。 伯象道:“季武是你输了。” 曹小丘道:“输了就要认账。” 许臼道:“你不认账,我就会告诉所有人,你说话不算话,到时可就没有人跟你玩了。” 姜季武怒道:“你们竟然帮着他?” 伯象道:“你若赢了,我们也会这么说。” “你们!” 姜季武急得是只挠头,道:“周济,你真是好生卑鄙,竟然使诈,谁比武会站在那上面比。” 姬定笑道:“我方才说得很清楚,你也答应了,如今再反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三个裁判一致点头。 姬定笑道:“快些下来拜师吧。” 听到“拜师”二字,姜季武眼眸滴溜溜一转,从矮墙上跳了下来,“拜师就拜师,你可是近三年来,第一个想做我老师的人。” 曹小丘小声道:“先生,季武曾经将他的三位老师都给气晕了过去。” “哼!” 姜季武傲娇地昂着头。 姬定不为所动,道:“拜师。” 姜季武斜目瞥了他一眼,抱拳一礼,道:“学生拜见老师。” 但神情却是一点也不服,嘴角还扬起一抹冷笑。 姬定瞧了眼法克。 法克立刻递上几张黄纸,姬定拿着黄纸便扔到姜季武脚下,“这是为师给你布置的课业,好好念,写一篇读后感给我。” 说罢,便转过身去,向蔡夫人伸手道:“夫人,请。” 蔡夫人回头担忧地瞧了眼姜季武,嗫嚅两回,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与姬定一块去到大厅。 “让我看书,真是岂有此理。” 姜季武瞅着脚下的几张写满文字的黄纸,便是抬脚欲踩。 “等会!等会!” 伯象急忙叫住他,胖胖的身材却是异常敏捷,没几下,就将那几张黄纸捡了起来,抖掉上面的一些泥土。 曹小丘、许臼也凑过头来。 三人异口同声地念道:“射雕英雄传。” “是什么?” “不知道。” “没听过这文章啊!” 姜季武斜目鄙视了他们一眼,哼道:“要读你们读,我可不会读。” 第七十三章 先生,我想读书!(今晚凌晨上架) “有趣!有趣!” “你等会再换呀!我都还没有看完。” “你怎看得这么慢?” “如此有趣,我舍不得看太快啊!” 姜季武一个人傲娇的站在矮墙边,忽见曹小丘、许臼、伯象这三个损友,拿着姬定给他的课业,蹲在角落里面,看得是异常投入。 这是什么情况? 姜季武眼眸一转,哼道:“你们三个休想骗我,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们定是拿了周济的好处,与他一块整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半响过后。 三个损友根本就不搭理他。 好似没有听见。 姜季武偷偷瞄着他们,实在是按耐不住的心中的好奇,悄悄走了过去,大声问道:“我说伯象,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看书了。” 伯象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季武,你可真是不识货,恁地好看的故事,你竟然不愿意看。” 曹小丘道:“你若不愿拜周先生为师,你就回去吧,待会我们顶替你就是。” “是极!是极!你回去吧!”许臼也是连连点头。 阴谋!这肯定是阴谋!我姜季武又岂会中了你的诡计。姜季武暗自冷笑一声,一直斜目注视着三个损友,又过得一会儿,那三个损友还真没有一个人偷偷瞄他一眼,看得是异常投入。 不像似装的呀!姜季武暗自嘀咕一句,悄悄移了过去,探头一瞧,看得几句,又蹲下身来,“咦?这课业好像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你让开,别挡着光。” “凭什么?这是我课业啊!”姜季武激动道。 他这一声嚷嚷,伯象他们抬起头来,姜季武一眼,又相互瞧了瞧,曹小丘突然抽出他们已经看过得两张,递给姜季武,道:“季武,给。你先看着。” “这还差不多。” 姜季武接过来一看,眸子一凸,道:“射雕英雄传?这是什么课业?” “真是难为先生了。” 那边蔡夫人与姬定来到大厅里面,这刚刚坐下,连茶水都还没有奉上,她便是一脸内疚地看着姬定,又充满歉意地说道:“季武这孩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只怕将来还会给先生带来更多的麻烦。” 她确实非常不好意思,这师拜得也真是别出心裁,只怕任何一个老师也不会要这种学生。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感到忧心忡忡,迫切想给姜季武找一个好老师。 但又觉得这给周济添麻烦了,这心中是好生为难。 姬定笑道:“但是在我看来,可没有什么比我的性命更重要,这份人情我还得是心甘情愿,再多的麻烦我也愿意承担。” “先生真是宅心仁厚。”蔡夫人感激地点点头,又道:“可是先生这般教法,只怕季武是不会受教,他可是最不爱看书的。” 姬定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我周济从不喜欢强迫别人干什么,一般来说只求别人来求我,教书亦是如此,用不多久令弟就会拿着课业跪求我教他,有空的时候,我就教教他吧。” 蔡夫人听得惊奇不已,道:“恕我愚钝,不知先生有何妙法?” “待会夫人就知道了。”姬定自信一笑,又道:“不过夫人,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蔡夫人忙道:“先生请说。” 姬定道:“我发现令弟一点也不尊重你,对你是吆五喝六,如此不懂得尊重的弟弟,你又何必为他这般劳神。” 若非是救命之恩,他是不可能劳这神的。 蔡夫人幽幽叹道:“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很喜欢跟着我,是我先抛弃他的,他如今这么对我,倒也怨不得他。” 姬定笑了笑,不再多言。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且人家还是亲姐弟,他这外人又能说什么。 蔡夫人稍显尴尬地瞧了眼姬定,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好像与郑公主相识?” 姬定点点头道:“郑公主一直在追求我。” 好在蔡夫人此时没有喝茶,否则的话,必然会一口喷在姬定脸上,杏目睁大,又长又翘睫毛都快伸直了,“追追求你?” 姬定点点头,问道:“夫人也认识公主吗?” 蔡夫人点点头。 姬定道:“若是蔡夫人与公主很熟的话,就麻烦夫人帮我劝劝她,不要再白费功夫,她与我并不般配。” 蔡夫人斜目狐疑地瞧着姬定,小心翼翼道:“据我所知,公主的性格,应该不会!” “那也得看对方是谁。”姬定一笑,又道:“你认为是令弟跪求我教他读书难,还是公主主动追求我难?” 蔡夫人螓首轻摇,笑道:“在我看来,这都很难。” 姬定却是笑道:“但是在我看来,这都很简单。” 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动情的呼喊声:“先生!” 只见曹小丘、许臼、伯象三小子,冲入厅内,手中一张课业,人均一张痛苦脸。 “先生,您这忒也短了。” “是呀!真不够看呀!” “先生,求下文。” “先生,我愿花钱买。” “先生,您就行行好,再多给我们几张,好歹也让我们知道,到底那郭杨二壮士是否打赢了。” 说到动情之处,他们还情不自禁抹了抹眼角。 演技一流。 姬定淡定一笑:“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只是我给姜季武的课业,与尔等无关。” 扑通! 扑通! 扑通! 三人二话不说,直接跪下,又异口同声道:“求先生收我们为徒,我们想读书。” 一旁的蔡夫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三个臭小子,她也是知道的,跟姜季武是一个德行,也是打小就不爱看书,成天到处厮混。 怎么如今? 难不成这周先生会仙法? 她哪里知道,在这个读物匮乏的年代,《射雕英雄传》从天而降,会给他们这些少年带来怎样的冲击。 原来故事还能够写成这样。 姬定摇头道:“我之所以收姜季武为徒,主要是因为蔡夫人!” 他话未说完,伯象就道:“我们也有阿姐。” “我阿姐也很漂亮。” “而且还未嫁人。” 蔡夫人听得是满脸通红,都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这童言无忌,好像也不能用于他们几个啊! 姬定一翻白眼道:“你们听说我完,我的意思是,我欠蔡夫人一个人情,我又没有欠你们阿姐人情。” 这! “哈哈!” 忽听得一个非常贱的笑声,只见姜季武一脸得意地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向姬定行得一礼,道:“老师,学生想读书,可否再多给学生几张课业。” 姬定瞪他一眼,道:“我不是说了么,写一篇读后感给为师,这篇都没有学好,如何教你下一篇。” 此话一出,伯象他们似乎又找到了成功的钥匙。 倏地一下,三人同时站起身来,又同时将胳膊压在姜季武肩膀上,人均一张严肃脸。 “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帮先生监督姜季武学习的。” “季武,先生对你如此用心,你可得下苦功念书,否则的话,你如何对得起先生的良苦用心。” “如果你不好好念书,我们就不认你这朋友了。” “恁地没义气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如果季武不好好读书,我们作为朋友,理应监督他读书才是,怎么能不认这个兄弟。” “是的!是的!” 姜季武看着他,不免感到有些心慌慌。 姬定偷偷冲着蔡夫人眨了眨眼。 蔡夫人嘴角含笑,微微颔首,以表谢意,心里却在想,难道公主真的在追求他? 第七十四章 猜忌(跪求首订) 此时姬舒可没有空闲,去想着背后是否有人在诽谤她,在救出左槐之后,她在墨者心中的地位大涨,但她的目的可不是要得到墨者的感激,而是要领导墨者。 但如何领导? 毕竟她又没有加入墨者行会,那只能另辟蹊径。 有道是,时势造英雄。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如今濮阳的墨者完全被儒生压制住,没有与儒生抗衡的资本,若是不小心,还可能会继续被儒生针对,毕竟儒墨可是一对老冤家,那么只能先苟着。 今日姬舒就带着左槐等一干墨者,来到南郊外的一个农庄。 只见农庄里面有着几十号人正在做着木工。 目前就还是家庭式生产,作坊很少很少的,当今世上最大最先进的作坊,就是洛邑王城的造纸作坊,而这农庄就是一个个农家小院组成的,大家也都是各做各的。 姬舒向左槐等一干墨者道:“随着城内的国人都习惯于用牙粉,我这牙刷卖得也是越来越好,需求的量也是越来越大,故此最近正好要再招点人来。 左师兄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将这里得一切都交予左师兄管理,到时左师兄便可利用这生产牙刷,去帮助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同时推广我们墨家思想。当然,若外面情况有所变化,左师兄以及各位想要离开这里,与我说一声便行。” 左槐与一干墨者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旋即他们一同向姬舒拱手道:“多谢公主。” 语气真挚,这可真是患难见真情。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姬舒微微颔首道。 最初周先生喊出领导墨者口号时,姬舒完全想不明白,她如何领导墨者,但是如今这个谜底已经揭开了,就是利用墨者虽为擅长工技,来领导墨者。 墨者可是非常强调劳动的,那么只要将他们招来自己的农庄做工,不就可以领导他们吗。 当然,这里面还是有子让的相助,这也是姬舒一个很大的优势。 濮阳的墨者如今都非常依赖子让,墨者想要在濮阳翻身,或者说存活下去,必然是要依靠外部力量,而宋国离濮阳最近,且宋国的墨者势力非常强大,如果能够得到子让的支持,那他们就有翻身的可能。 姬舒并未在这里逗留太久,因为在做工方面,左槐可比她厉害得多,她也不想表现出太多的企图心,目前她还是需要用善意去收拢人心。 出得院来,姬舒突然回眸看向那大院,心想,难道他当初将牙刷交给我来制作,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日吗? 念及至此,她不禁又回想起那日子让与她说过的话,要么就与他联姻,要么就离他远一点。 \n 而姬定在摆平姜季武之后,也闲着无事,他便去到内阁那边看看。 “周侍中,您来了。” 范贡见到姬定,是立刻迎了上来。 姬定打量了下他,问道:“有事找我吗?” “周侍中,有件事我想!”范贡是欲言又止。 “什么事?” 姬定问了一句,可见范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笑道:“这君子坦荡荡,有何是不能说的?” “周侍中言之有理。”范贡点了下头,然后道:“最近我们的人去各乡村与那些宗族商议宗规法令一事,这来去车马、干粮可是花了不少钱。” 不等他说完,姬定便道:“缺钱是吧?” 范贡点点头。 虽然之前大家捐助了不少,但这可非长久之计,最终还得依靠朝廷的拨款,光凭捐助是肯定不够的,而且朝廷的拨款也代表着朝廷的支持。 姬定笑道:“今后若是缺钱,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本就是你们该拿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得,如果你们忍着,而我又不知道,可能中间会出现误会,反而不利于我们的团结。” 范贡顿觉轻松许多,这老大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n 有句话说得好,这谈钱就伤感情,故此在钱方面,就一定不能马虎,这该给的钱,一定要及时结清,哪怕迟一日,都有可能闹出误会来。 姬定是深晓其中利害,于是从内阁出来之后,他便立刻去找卫侯,将情况跟卫侯说了一遍。 卫侯听罢,却是面泛为难之色。 这还真是姬定没想到的,目前来说,这都还只是小钱,犯不着动用你卫侯的小金库,若是连这都不舍得,那干脆就别干了。 卫侯稍稍瞟了眼姬定,似乎看出他所想,忙解释道:“先生可千万别误会,寡人不是吝啬那几个小钱,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似有难处。 姬定也是非常好奇,问道:“君上若有难处,尽管说,臣也许能够为君上分忧。” 卫侯沉吟少许,道:“先生与郑公主好像也认识?” 姬定心中一凛,不露声色地点头道:“郑公主当初曾招揽过臣,只不过臣并未答应她。” 卫侯迟疑少许,又问道:“寡人可否多问一句,先生为何没有答应郑公主?” 姬定笑道:“谁都知道郑公主想要复国,可如今每一寸土地都有自己的主人,那么她若要复国,必然是要侵害他人的利益,也必然会被人防备,臣可不想招惹这种是非,不过臣也非常敬佩郑公主的毅力和决心,她一个女人确实不容易啊!” 卫侯点头笑道:“先生看得可真是透彻啊。” 话说至此,他稍稍顿了一下,又道:“今日寡人听闻郑公主收留了左槐等一干墨者,并且将他们安置在郊外的一个农庄里面生产牙刷。” 姬定皱了下眉头,略显疑惑道:“臣听说郑公主与墨者可是有着很深的渊源,她这么做也并不奇怪。” 卫侯立刻道:“但适才先生也说了,谁都知道郑公主想要复国,寡人愿意让她住在濮阳,但是寡人也不希望她在这里招兵买马。” “臣明白了。”姬定点点头,又问道:“不知臣可为君上做些什么?” 卫侯笑道:“寡人听闻那牙刷乃是出自先生之手。” 姬定点头道:“是的。” 卫侯问道:“为何先生只做牙粉,而不做牙刷。” 姬定苦笑道:“其实臣也想做来着,但是臣一无人手,二无生产牙刷所需要的原料,如果牙刷的生产跟不上,这牙粉也难卖出去,故此当初比试结束之后,臣索性就不生产牙刷,让郑公主去生产。” 卫侯笑道:“但今时不同往日,先生可是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自己来生产,若还是不行的话,寡人也可以给予先生一些支持。” 姬定沉吟少许,道:“君上的意思,是想让郑公主知难而退。” 卫侯叹道:“寡人也不想伤了情面啊。” 姬定拱手道:“君上请放心,臣会去解决得。” 卫侯大喜,拱手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姬定点头道:“这是臣应该做的,毕竟此事与臣也有关系。” \n 等到姬定出得宫来,上得马车之后,这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凝重。 难道他已经猜忌我了,还是说他是想借此试探我,但这未免也太早了一点,就目前的形势来说,郑公主帮助左槐他们,那是理所当然之事,毫无破绽,毕竟这里面可还有端木复的因素,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目前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认为这不会引起卫侯的猜忌,如果姬舒是突然招揽左槐等人,那肯定会引人猜疑,但是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所以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再正常不过了。 他从头到尾又梳理了一遍,仍觉得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出现任何破绽。 然而,卫侯也确确实实对此有所猜疑。 “到底这问题出在哪呢?” 姬定是越想越愁,突然,他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不对呀!郑公主那边才刚刚安排左槐他们过去,卫侯这边马上就得到消息,这说明一直以来,卫侯都在监视着她。” 念及至此,他突然笑了笑:“真是该死,我怎么将卫侯的性格给忽略了,根据以往的事例来看,卫侯明显就是一个信心不足,且又有多疑之人,那么郑公主有所动作,他自然就会感到非常不安,如果他真的猜忌我,以他的性格,反倒不会声张。” “先生先生!” “嗯?” 姬定突然回过神来。 车外的莽道:“到家了。” “哦。” 姬定从车上下来,小莺与法克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等候。 “先生。” “嗯。” 姬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入得大门,来到前院,他突然又停下脚步来,皱眉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失算,而且这一步棋对于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得想个办法挽回这一切不过,那卫侯生性多疑,我若稍有异动,只怕会立刻引起他的猜忌,那只会得不偿失啊!对了,我亦可利用他这多疑的性格,去解决这个问题,而且而且还不用我出手。” 在院中踌躇好半响,姬定突然开口道:“法克。” “先生有何吩咐?”法克急忙上前来。 姬定低声道:“你立刻去告诉卫富他们,就说一个月以后,我们将会自己生产牙刷,且与牙粉绑定销售,若想用牙粉,就必须要用我们的牙刷。” 法克一愣,好奇道:“先生不是已经将牙刷交给郑公主去生产了吗。” “这你别管。”姬定又道:“同时你要借此让人知道,郑公主最近收留了左槐等墨者,并且让他们帮忙生产牙刷。” 法克眨了眨眼,道:“先生的意思是,让大家认为先生这么做,其实是在打压墨者?” “这回你最聪明!”姬定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道:“快些去办吧。” “是!” 得到姬定的赞许,法克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待法克离开之后,姬定站在院里自言自语道:“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唯有永恒的利益,但愿这回你们能够接住我的传球,否则的话,你们就连做我的棋子都不配。” 第七十五章 神鬼莫测(求订阅) 那对狭长、性感的凤目,透着无尽的幽怨。 真是像极了事后。 可问题是,咱啥也没干呀! 姬定终究还是敌不过,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向坐在对面一语不发的姬舒言道:“我说公主,咱有事说事,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会让人误会的,坏我名声。” 姬舒那高挺的琼鼻微微抽搐了下,“你自己心里明白。” 当她听到周先生要开始生产牙刷时,只觉不敢相信,她倒不在乎这牙刷能够赚多少钱,她只是不能理解姬定的这种做法,明明就是你引诱着我走到这一步的,结果我这刚刚将左槐安置好,你这就要自己生产牙刷。 你这纯属就是在玩弄人呀! 故此她是立刻赶来了周府。 姬定是心平气和道:“不是我要这么做的,而是卫侯让我这么做的。” 姬舒一怔,惊诧道:“卫侯?” 姬定点点头,道:“卫侯只允许你住在这里,但不允许你在这里与任何势力接触,更别说扩张自己的势力,但也不瞒你说,我也没有料到卫侯会这般忌惮你,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可怕。” 说着他笑着摇摇头。 可姬舒面色却是愈发凝重,遭到国君的猜忌,对她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问道:“那我又该如何应对?” 姬定笑道:“当然是关门,还能怎么办。” “关门?” 姬舒惊讶地看着姬定。 姬定好奇地问道:“难道这只是公主的第一次失败吗?” 姬舒摇摇头。 她已经失败过无数回了。 姬定笑道:“这不就结了,就当做是又一次的失败,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这可真是杀人诛心啊!姬舒眼眸一划,道:“但这可是先生的第一次失败,先生又怎会轻易接受。” 老婆这么了解老公,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姬定忙道:“这只是你个人的失败,可与我无关,谁让你弄得世人皆知你要复国,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说到这里,他又了口气,“接受现实吧,若是过于的强求,也只会重复今日的失败。” 姬舒稍稍蹙了下眉头,带着一丝狐疑地看着姬定。 姬定只是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正当这时,小莺突然跑了进来,“先生,姜季武、曹小丘等人求见,说是来交课业的。” “这么快?不是说他们都是坏学生么?” 姬定皱了下眉头,旋即赶紧向法克道:“你快去将我放书房里面的文稿拿来。” “是。” 法克走后,姬定又吩咐小莺道:“小莺,你让他们在外面等一等,就说我在会客。” “是。” 过得一会儿,法克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将一张纸递过去,道:“先生,给。” “就一张?”姬定双目一睁。 法克点头道:“先生,您就写了一张啊!” 姬定眨了眨眼,该死的,这该怎么应付他们。他凝眉思索片刻,突然朝着法克勾了勾手,法克立刻附耳过来,姬定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 法克点头道:“是,我明白了。” 姬舒完全就在状况外,正欲询问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叫喊。 “老师,老师!” 只见姜季武、曹小丘等人硬闯了进来,耿直的小莺拦,可哪里拦得住他们几个。入得厅堂,那姜季武还装模作样道:“听说先生在会客,原来是郑公主,季武见过公主。” 曹小丘、许臼他们也向姬舒行得一礼。 姬舒木讷地点点头,心里万分好奇,周先生什么时候与他们变得这么熟络。 她最近一直忙着墨者的事,并未关心外面的八卦。 姜季武又激动地向姬定道:“老师,学生今儿是来交课业的。” 姬舒微微一惊,这姜季武拜周济为师?可真是稀奇啊! 姬定点点头,然后转头向法克道:“你去帮我将季武的课业拿来。” “是,先生。” 姜季武他们听得是心花怒放。 郑公主却是一头雾水,什么时候,姜季武他们变得这么热爱学习? 让姜季武他们爱上读书,可能比帮她复国还要难啊! 姬定却一派严师作风,道:“将你们的课业交上来吧。” “是。” 姜季武恭恭敬敬行得一礼,双手奉上自己的课业。 姬定接过来,展开一看,眼中一亮,点点头道:“你这读后感写得可真是不错。” 姜季武与伯象他们使着小眼神,颇为得意。 姬定又看向姜季武,问道:“可我听说你学习没有这么好,这是不是你写得?” 姜季武立刻道:“当然是学生写得,学生怎敢欺瞒老师。” “那你背一遍。”姬定道。 “!”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 唰唰唰! 伯象他们紧张兮兮地看着姜季武。 姜季武顿觉压力骤增,眼巴巴道:“老师,您只是让学生写一篇读后感,可没有说让学生背啊!” 姬定反问道:“你连自己写了什么都不知道吗?” “学生学生!”姜季武急得是满头大汗。 姬定微微皱眉道:“为师为了让你好好学习,不惜亲自写故事来教你读书,而你却让人代笔来敷衍为师。算了!算了!你还是回去吧,我教不好你。” 扑通! 扑通! 扑通! 姜季武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伯象他们倒是先跪下了。 “先生,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出得主意。” “是呀!先生,你可千万别责怪季武,要怪就怪我们吧。” “先生,求求你了,千万别将季武逐出师门,季武他真的不容易啊!” \n 他们这一招弃车保帅,弄得姜季武眼眶都红了,你们你们可真是太讲义气了,我以前还真是错怪了你们。他抽搐了下鼻子,义薄云天道:“老师,你别怪他们,是学生自己找人写得。” “季武,你傻么。” 伯象用力拉了下姜季武的衣袖,又是低声道:“我们反正又不是先生的学生,你要是被先生逐出师门,那我们今后可就没得射雕英雄传看了。” 姜季武愤怒地看着他们,指着他们道:“原来你们不是想帮我,只是想看射雕英雄传。” “你不想么?” 三人异口同声。 姜季武抹了下脸,没有做声。 这时,法克走了进来,将几张黄纸递给姬定,道:“先生,你要的课业。” 伯象看着那几张黄纸,嘴巴微微张口,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嗯。” 姬定伸手接了过来,哪知一不小心,一张黄纸落下。 但紧接着的一幕,令姬舒是瞠目结舌,只见伯象他们是饿虎扑食般的朝着法克脚下扑去,吓得法克都往后退了一步。 那张黄纸都还未落在地上,就被伯象塞入袖中,然后左顾右盼,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 “你们!” 姬定皱着眉头,指着他们。 伯象立刻义正言辞道:“季武,你可真不识好歹,先生如此待你,你竟然还作弊,可真是好没良心。” “是呀!还窜通我们帮你一块作弊,可真是该死。” “季武,你快向先生认错,快些认错啊!” \n 姜季武瞧了眼三位损友,又瞧了眼姬定,无奈之下,只能躬身作揖道:“老师,学生错了,还请老师再给学生一次机会。” 姬定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看你表现吧,下回为师不但要你背诵,还会问你一些问题得。” “啊?” “嗯?” “是,老师。” 姜季武委屈拱手一礼:“老师,学生告辞。” “嗯。” 四人刚出得门去,立刻就听得传来他们相互抱怨的声音。 “真是一群蠢货。” 姬定无奈地摇摇头,突然看向一旁的姬舒,问道:“公主还有事吗?” 姬舒猛地一怔,回过神来,好奇道:“先生何时收了姜季武做学生。” “前几日。” 姬定叹道:“当时他死抱住我的腿不放手,哭着跟我说,先生,我想读书。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答应做他的老师。” 要是以前姬舒肯定不相信,让姜季武读书,可真是难于上青天,他哪里还会哭着求书念,可是方才那一幕,让她由不得不信啊!但是她此时也顾不得这事,又再问道:“先生,难道那事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姬定摇摇头道:“我只能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要么就将墨者赶走,要么就停止牙刷生产。” 姬舒见他神色坚决,不像似话里有话,故也不再勉强,颔首道:“打扰先生这么久,真是抱歉,我先告辞了。” “公主慢走。” 看着姬舒出门的背影,姬定喃喃自语道:“老婆!你也别怪我,这回我将球传出去了,绝杀的人不是我。” \n 姬舒刚出得周府大门,就听得左边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你们看完了没有?” “还没!还没!你们先等着。” “哎呦!可真是急死我了。” \n 姬舒偏头看去,只见墙角上坐着不少人,除了姜季武、伯象、曹小丘、许臼四人,还有十余个少年,他们个个将脖子伸长,瞅着姜季武手中的黄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舒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此时也没功夫顾忌他们,上得马车扬长而去。 回到府上,只见子让、鲁伯友、重类三人正在厅中等候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子让问道。 姬舒颔首一礼,带着一丝内疚道:“对不起,恩师,是学生连累了墨者。” 子让疑惑道:“此话怎讲?” 姬舒道:“其实是卫侯要求周先生这么做的,其目的为了防备学生。” “这分明就是借口!” 重类立刻跳出来,气急不过道:“公主不过是暂时帮左师兄他们找一个安身之处,这有何防备的?他们分明就是想逼迫我们墨者离开这里。” 子让瞧了眼姬舒,又瞧了眼重类,沉吟少许,又向姬舒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姬舒道:“我会想办法向卫侯解释清楚的,这只是一个误会。” 重类略显沮丧道:“他们成心要赶绝我们墨者,又如何会听公主的解释。” 姬舒瞧了眼重类,心想,难道他是要激化墨者与儒生的矛盾? 她始终相信她走到这一步,都是周济在为她引路,因为她并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顺势而为,那么周济应该是最不愿意见到这一切发生的人,虽然周济是语气坚决,就是要让她关门,但是她兀自认为,周济肯定有办法解决此事。 故此她并没有立刻说要关门,而是要坚持一下,反正姬定也给了她一个月时间。 \n 擎府。 “主公!小人方才听闻周先生要自己生产牙刷,并且还与那牙粉绑定销售。”老仆向擎薄禀报道。 “他怎么突然要自己生产牙刷?”擎薄错愕道:“如今的牙刷可就挺好用的。” 那老仆道:“好像是说最近那郑公主安排一些墨者去帮他生产牙刷,其中就包括那左槐,故此外面都传言,周先生这么做是为了报复。” 虽然左槐被释放了,但是大家还是认为是左槐刺杀周济,只是目前还未找到证据而已,此案一直也在调查之中。 “报复左槐,拿郑公主开刀?我看此事未必这么简单啊!”擎薄皱了下眉头,思忖半响,突然道:“立刻备马车,我要去一趟绁府。” 第七十六章 接球就是一个暴扣(三更求订阅) 绁府。 “你特地上我这来,就是想跟我说这牙刷的事?” 绁错是莫名其妙地看着擎薄,“难不成你也想去生产牙刷,给周济添堵?” “我像是这么闲的人么。”擎薄郁闷的瞧了眼绁错,又道:“绁兄可知道,前不久那郑公主才让左槐等人去帮着她生产这牙刷,结果周济马上要自己生产牙刷,并且还说什么跟牙粉绑定一块出售,如此一来,郑公主必然要将那农庄给关了。” 绁错皱了下眉头,道:“你的意思是,郭淡这么做,是为了报复左槐等人!”话说至此,他突然一怔,“不对,这可能是在针对郑公主。” 擎薄直点头道:“极有这个可能,可若是牵扯到郑公主,那么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君上的意思,而不是周济的意思,周济若是要报复左槐他们,决计不会拿郑公主开刀,他嫌是仇人还不够多么。” 绁错想了想,道:“可就算如此,这与我们又有何关系?这事关郑公主,咱们也就别瞎掺合了。” 擎薄道:“绁兄,我这几日在家是左思右想,咱们这回之所以恁地被动,其原因还是在于那些儒生,若非那些儒生在后面支持着周济,咱们又何许这般伤神,什么时候我们连一个小小先生都对付不了。” 绁错瞧了眼擎薄,又凝眉思索片刻,才道:“你的意思,咱们支持墨者,以此来抗衡儒生。” 擎薄点头道:“正是如此,只要墨者能够牵制住儒生,那咱们对付周济,可就简单多了。” 绁错吸得一口气,点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这还真是可行。” 他又皱了下眉头,道:“可问题是,如今这君上都已经起了疑心,咱们又如何介入进去,可别引火烧身,此事还未到这地步。” 擎薄笑道:“绁兄,你可是最了解咱们君上的了,那郑公主不过是收留了左槐等人,君上尚且都容忍不了,君上又如何能够容忍儒生骑在自己头上。” 绁错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何主意?” 擎薄似乎有些担心,左右看了看,侧身过去,在绁错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绁错听罢,不禁激动道:“你这出的是什么主意,怎么能让我家小美去,你怎么不让你自己儿子去。” 擎薄哎呦一声:“绁兄,你还不信我么,若是能够换我儿子,那我就不会多这一句嘴,可纵观全国,也只有您够分量,让君上感到威胁,您就放心,我看过那新法,只要不致残致死,也就打几下小腿而已,不会受多大的罪。” 绁错紧锁眉头,显得有些犹豫。 擎薄又道:“再说这事关你的宝贝孙子,那对方再怎么猜,也不会猜到咱们头上啊!” 绁错似乎有些动心,瞟了眼擎薄,思索一会儿,点点头道:“也好,借此教训一下那小子也行,如今这世道乱得很,他那性子不改改,迟早会闯出祸来。” 说着,他又指着擎薄道:“但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会饶你。” 擎薄点头道:“绁兄,您就放心,这双方都是咱们的人,那是绝不可能出事的。” 姜府。 这日中午,姜佐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地骑着马回家吃饭。 “主公回来了。” 守门的仆人立刻迎上来。 姜佐下得马来,将马鞭扔给那仆人,问道:“那臭小子回来了吗?” 那仆人忙道:“少主今儿没有离开过家。” 姜佐又问道:“还在睡觉?” 那仆人道:“少主一早就起来了,正在院里读书。” “读书?” 姜佐虎目一睁。 那仆人点头道:“是的,少主一早起来就在读书。” 姜佐低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最近武儿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伤着脑袋了。” “没有!” “从马上摔了下来?” “也没有。” “那他怎么可能在读书?” “好像是少主最近拜得那周先生为师,自那以后,就一直勤奋读书。” “周济?” “是的。” 姜佐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于是直接去到姜季武的小院,悄悄地站在门口,往里面瞅去,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不已。 只见姜季武跪坐在矮桌前,周边全都是竹简,除此之外,还有他那群狐朋狗友,人手一卷竹简,在摇头晃脑地讨论着。 姜佐始终不敢相信,侧耳聆听,隐隐听得他们在讨论什么仁义,狭义! 这是真的? 过得半响,姜佐不禁感叹道:“那周先生果真乃神人也。” 让姜季武一个人读书也就罢了,关键让姜季武、伯象他们那一群臭小子都读书,还不用监督,这不是神又是什么。 而此时的这位周神仙正在与卫侯议事。 “君上还请放心,臣已经与郑公主谈过了,她答应将会在一个月之后停止生产牙刷。” “是吗?” 卫侯面色一喜,旋即又问道:“先生是亲自与她谈得?” 姬定点点头,如实道:“因为臣曾与公主有谈过此事,也算是臣让公主继续生产牙刷的,故此当她知道臣要生产牙刷,便主动上门询问。” “又给先生添麻烦了。”卫侯稍显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问道:“不知先生是如何说得?” 姬定道:“臣只是告诉公主,如今左槐他们还有刺杀臣的嫌疑,公主用臣想出来的牙刷去帮助他们,臣这心里当然会不舒服。” 卫侯讪讪问道:“这郑公主能相信吗?” 你还真是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也难怪你只能做一个小国之君。姬定暗自感慨一番,又道:“其实不管臣用什么理由,公主应该都能够猜得到,不过君上也无须为此感到不好意思,臣倒是认为君上这么做是一点错都没有。 如今君上推崇仁政治国,这墨者就不应该多管这闲事,臣被刺杀一案,不管是不是他们所为,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如今谁人能够清楚那些墨者心里是怎么想的,臣估计他们中不少人定是怀恨在心,郑公主在此时收留他们,这显然没有顾忌到君上的想法,君上如今是好言相劝,这已经是仁至义尽,她若还不懂事,那也只能说她是咎由自取。” 他这么一说,卫侯心里顿时好过多了,笑呵呵道:“若是人人都如先生这般通情达理,这国家就是不治也安啊。” 姬定稍稍颔首道:“君上过奖了。” 正当这时,一个阉人出现在门口,向卫侯躬身行得一礼,却是不语。 卫侯瞧了那阉人一眼,道:“进来说话。” 那阉人快步来到卫侯身旁,弯着腰,在卫侯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 卫侯微微一惊,旋即又压低声音道:“没有弄错人?” 那阉人答道:“许多人都见到了,是不可能弄错的。” “真是多事之秋啊!”卫侯郁闷地拍了下桌子,突然又瞧了眼姬定一眼,然后向那阉人道:“你先出去吧。” “小人告退。” 待那阉人出门之后,卫侯立刻向姬定道:“先生,这回可能遇到棘手的事了。” 姬定问道:“什么棘手的事?” 卫侯叹了口气,道:“绁大夫的孙子绁美踩踏了一户人家的庄稼,还将那田户给打伤了,如今那人已经告到了刑狱司,你说这如何处理是好啊!” 说到后面,他是一脸为难。 绁美以前可没少打人,卫侯一向不过问,可偏偏这刑狱司刚刚拍下去,结果就发生这事,这事就变得可大可小啊! 姬定面色一惊,心里却在想,这球他们还真接住了,不过他们也真是够狠的,我只是让他们空位投篮,他们竟然来个暴扣。 话音未落,门口通报的阉人站在门前道:“启禀君上,范常侍说有要事要见周侍中。” 卫侯裂开道:“定也是为了此事。” 姬定回头向那阉人道:“劳烦你告诉范常侍,我等会就过去。” “是。” 卫侯又向姬定道:“先生,此事可得慎重行事,你有所不知,绁大夫可是最爱他这小孙子,他是不可能轻易答应让他的孙儿出来受罚的。” 姬定皱眉道:“可是如今新法才刚刚颁布,若是包庇绁大夫的孙子,那只怕会影响到新法啊!” 卫侯点点头道:“这寡人也明白,但是你若真抓人的话,那绁大夫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他们没有反对新法,也只是看在寡人的面子上,若是刑狱司真的去抓人,到时只怕会给新法造成更大的阻碍啊!寡人以为,此事还是应该息事宁人。” 姬定点头道:“君上说得是,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卫侯拱手道:“此事就劳烦先生了。” 他不会轻易出面的,尽量还是让姬定站在前面,如果他不拿捏住绁错、殷顺且等人,而是直接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他们肯定会反对的,如今他说任何话,都只能仁政治国的角度去说。 姬定颔首道:“君上请放心,臣会将此事办妥的。” 卫侯当即松得一口气道:“有先生这一句话,那寡人便放心了。” 姬定又道:“若是君上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就先告退。” 卫侯点头道:“先生慢走。” 第七十七章 苦肉计(为盟主郭淡加更!四更求订阅) 当范贡等一干常侍,见到周先生到来时,个个都显得非常亢奋,仿佛是发现了一个大宝藏,想跟周先生分享。 “周侍中,你可算是来了,方才我们得到消息,那绁大夫的小孙子绁美不但踩坏他人的庄稼,还打伤了上前与他理论的田户,这回是证据确凿,只要侍中你批准,我们马上便可让锦衣卫去抓人。” 姬定打量他们两眼,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兴奋?” 几个常侍相觑一眼,范贡憋不住笑地言道:“周侍中,我们都认为这是新法立威的绝佳机会,如果我们能够惩罚绁美,那么今后谁还敢违法。” 姬定笑道:“商鞅可就这么做过。” 范贡神情一滞,是尴尬不语。 如今商鞅就是儒学的反面。 曹耳突然问道:“那依侍中之意,我们该当如何处理?” 姬定道:“当然是以德服人,还是要先调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是单方面殴打,还是二人互殴,亦或者是绁美指使下人所为,这可都得问清楚,先不要急着去抓人。” 范贡道:“周侍中可能还不知道,当时是正好被我们的人看见,也是我们的人上前制止的,这事已经是非常清楚,就是绁美踩坏庄稼,还亲手打伤人。” 姬定摇头道:“我只相信证据。” 曹耳狐疑地瞧了眼姬定,道:“周侍中,你不会是想包庇绁美吧?” 姬定不答反问道:“我与绁美并不认识,我为何要包庇他?”心里却道,那厮还想毒死我,我会帮他?这回是他在帮我啊!大哥们! 曹耳又问道:“如果不是绁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国人,那周侍中还会这么说吗?” 姬定沉默少许,道:“但问题是对方就是绁美,不是普通的国人。” 曹耳立刻道:“周侍中就是想包庇绁美。” 姬定摇头道:“我绝非此意,我只是让你们先去调查清楚,给我提供足够的证据,但我也不否认,如果对方不是绁美,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做,但我也想问你们一句,如果不是绁美的话,你们又会这么激动吗?” 常侍们沉默以对。 答案当然是不会。 姬定又道:“绁美身份尊贵,这就是事实,越是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就越要慎重对待。还有,你们要明白一点,我们现在无权无势,凭什么推行新法,这少不了那些大夫们的支持,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如果我们完全不考虑这些,那就不是刚正不阿,而是不顾现实的愚蠢表现,故此我们是不是可以想一个办法,既做到了违法必究,但又能让绁家心服口服。” “这如何可能?”范贡不禁道。 姬定道:“聪明人可不会说不可能的。” 常侍们是你望我,我望他,皆不做声。 姬定又道:“先调查清楚再说吧。” “是。” 话虽如此,但是常侍们眼中都透着一股子不服。 好不容易逮到一条大鱼,就这么糊弄过去? 那当然是不可能。 这常侍又没有爵位,如果还不能做些什么,那他们真不知道这常侍干来有何意义。 姬定看在眼里,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说也没啥用,更别说这就是他所期待的。 \n 绁府。 “你可知错?” 绁错沉眉看着跪坐在面前的绁美,问道。 绁美立刻道:“孙儿没错,孙儿是被冤枉的。” 绁错愠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认错?” 绁美道:“孙儿只是在打猎时,不小心踩到那人的庄稼,可是那人却跟疯了似得,将孙儿拦住,要跟孙儿理论,孙儿一时害怕,才打了他几下。” “混账!” 绁错拍案而起,走到绁美面前,指着他道:“人家找你理论,你打他作甚。” 绁美绷紧着脸,是据理以争道:“不过是一个野人,有何打不得的。” 绁错气得火冒三丈,道:“老夫前几日才告诫过你,如今外面世道很乱,不要再去惹是生非,你偏不听,如今好了,人家都已经告到刑狱司去了。” 绁美不屑道:“大父,您可是上大夫,那刑狱司又算什么。” “你!”绁错气得直接扬起手来,但但就是落不下去,真舍不得打呀,又放下手来,道:“我今儿不打你,那是因为到时你去到刑狱司,自然有人会代大父管教你。” 绁美惊慌道:“大父,您可不能不管孙儿呀。” 正当这时,一个仆人道:“主公,犁伯求见。” 绁错忙道:“快快有请。” 过得一会儿,只见一个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小人见过绁大夫。” 此人乃是卫侯身边的一个阉人,只不过他是阉人中最大的,故而大家都叫他犁伯。 绁错问道:“不知犁伯突然上门,是有何事?” 犁伯瞟了眼绁美,低声道:“不瞒绁大夫,小人今日是奉君上之命来的。” 绁错哦了一声:“君上有何吩咐?” 犁伯道:“关于令孙的事,君上已经知晓了。” 绁错故作惊诧道:“如此小事,也惊动了君上。” 犁伯道:“绁大夫万不可大意,关于此事已经惊动朝廷,故此君上希望绁大夫能够息事宁人,莫要将事情闹大了。” 绁错皱了下眉头,思索一会儿,才点头道:“劳烦犁伯告诉君上,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待犁伯走后,在旁偷听的绁美,突然一把抱住绁错的腿,道:“大父,你可得救孙儿,孙儿可不想被抓到刑狱司去。” 他也不傻,连卫侯惊动了,这肯定就不是小事。 绁错一脚将他撂开,指着他怒斥道:“我再三嘱咐过你,你就是不听,如今才知道错了,晚了。”说着,他又嚷嚷道:“来人啊!” 立刻便有两个仆人走了进来。 绁错一扬手,道:“将这逆子带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大父!大父!您可不能抛弃孙儿啊!” 绁美一边嚎叫着,一边被拖了出去。 绁错哼了一声,理都不理,待嚎叫声越来越远,他突然悄悄走到门口,伸长脖子往外面瞧了眼,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该给他吃点教训也好,不然的话,今后都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来。” 说着,他又吩咐身旁的老仆,道:“你拿点钱去摆平此事。” “是。” \n 公主府。 “公主,此事应该是无可疑。”傅姆向郑公主道:“那绁家小子,成天在外惹是生非,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姬舒却道:“但这却是第一次闹到官府去。” 傅姆道:“这也只是因为当时正好有两个常侍经过,阻止了那绁美行凶,否则的话,这事估计也闹不起来。” 姬舒紧蹙眉头:“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傅姆道:“这肯定是一个巧合,周先生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使唤绁美去打人。” 姬舒斜目瞧了眼傅姆,突然道:“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是一个巧合。”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也犯嘀咕,如果真是他所为,那他应该就是为了解决左槐他们一事,可是这两件事到底有何关联呢? 擎府。 “主公,前不久绁大夫已经派人送钱过去了。” “嗯。” 擎薄点点头,突然问道:“如今那些儒生是如何议论此事的?” “他们都要求将绁美抓捕归案,说一句不当说的话,绁大夫那孙子确实比较调皮,平日里可没有少得罪人,这一下被人揪住把柄,再加上有儒生带头,大家自然是同仇敌忾。” “不然我也不会选择他啊!”擎薄呵呵一笑,又道:“你将这事给我传出去。” “是。” 如今儒生士气高昂,正愁没地方伸张一下筋骨,如今见绁美送上门来,此案立刻就成为卫国的头等大事。 几乎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再加上那绁美本就恶名远播。 导致绝大多数人都要求严惩绁美,甚至包括许多在野的名士。 这舆论一旦起来了,那真是压都压不住啊! 好死不死,那田户突然又表示不告绁美,而马上就传出消息,说绁错赔偿了那田户不少钱。 但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舆论更是一边倒的指责绁错。 别说常侍自个也不愿意就此放过绁美,就算他们愿意,他们也不敢,他们若不依法行事,那他们也别干了。 内朝。 “好了!如今对方也不告了,你们就还是将精力都放在这立户上面吧。” 姬定说着自己先松了口气。 但过得片刻,却无一人应答。 姬定不禁抬头看去,只见在坐的常侍皆是沉默不语,于是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范贡道:“对方之所以不告,乃是因为绁家用钱堵住了那田户的嘴,并不是绁美没有违法。” 姬定笑道:“就算如此,那也算是颇有成果,如果不是我们,只怕那绁家连钱都不会给。” 范贡是倍感失望道:“周侍中,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如果用钱就能够摆平,那这新法修与不修又有何区别?” 姬定叹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是但是我得以大局为重,君上为了推动新法,可也耗费了不少心血,若是因为此事,而得罪了那些大夫,只怕到时会功亏一篑,如今绁家难得给出赔偿,我们也应该见好就收。” 范贡直摇头道:“但是这么一来,谁还会信任新法,到时人人效仿,打人可以用钱解决,那么杀人亦可用钱解决,今日我们惩罚绁美,也许将来会因此而失败,但如果今日我们不作为,那么我们现在就失败了。” 其余常侍亦是纷纷点头。 姬定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再去跟君上商量一下,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但是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君上的难处,没有人谁比君上更希望能够成功推行仁政。” 无人应声。 别来这一套,要是不惩罚绁美,这事就没玩。 “君上,此事不好办呀!” “寡人听闻绁家已经赔了钱给那人。”卫侯略显诧异地看向姬定。 姬定点点头道:“但这并不是刑狱司的惩罚,而是他们私下的交易,到底绁美违反了律法,按理来说理应将绁美定罪的,但是由于这情况比较特殊,臣也与那些常侍再三商量,看能不能找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可如今的问题是,大家都知道这事,几乎所有的儒生都是支持将绁美定罪,包括朝中许多官员,常侍们若不据理以争,只怕他们将来也难以服众,新法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卫侯皱眉道:“但绁家愿意赔偿,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若是你们还得寸进尺,这必然也会激怒绁家,以及许多贵族,只怕到时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反对新法。” 姬定道:“所以若想完美解决此事,唯有君上能够做到。” 卫侯忙问道:“先生有何办法?” 姬定道:“君上是绁大夫唯一尊敬的人,若是君上能够让绁大夫大义灭亲,主动将绁美交给刑狱司,如此便可化解此次危机。” 卫侯听得是直摇头道:“这如何可行,你叫寡人如何劝说绁大夫,将自己的孙子送去受罚。” 姬定道:“绁大夫若是能够大义灭亲,他也能获得不少名望,得到不少人的尊重,绁家并不会因此损失颜面,而且臣保证,不会让绁美受太多的苦,很快就会放他回去的。” 卫侯皱眉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姬定摇摇头道:“臣也没有想到此事会闹得这么大,若是不将绁美捉拿归案,儒生们可能会认为君上的仁政治国,只是在欺骗他们,这会动摇儒生们对于君上的支持。” 卫侯犹豫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道:“那寡人就去试试吧。” 姬定道:“是臣无能,未能为君上分忧。” 卫侯赶忙道:“这与先生无关,又不是先生让那绁美去打人的,先生无须自责。”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况且先生也为寡人出了这一策,这么做的确不会让绁家丢了颜面,同时还能够表示这绁家是支持新法的,也算是一举数得。” 第七十八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为椰子果汁加更!五更求订阅) 卫侯当然也清楚这民间的舆论是什么情况,这还真不能怪周先生无能,绁美刚好撞到这枪口上,真的只能怪他自己倒霉啊! 但是卫侯作为国君,他可得顾全大局,他也不能直接下令抓人,因为这不但会破坏他与绁错的关系,同时也会引起其它贵族的担忧。 那他们就问,这贵族打一个野人,你都不放过,你这新法到底给谁立的。 其实姬定提供方案,是最优的,就是由他与绁错私下先商量好。 这其实也是政治上惯用的手段。 能掩则掩,实在掩不住那就意思意思一下,平息众怒。 卫侯只能将绁错召入宫中。 “君上,老臣可就这一个宝贝孙儿,平日里老臣可都舍不得打他一下,老臣真是!” 当绁错听到卫侯要他交出绁美来时,顿时是惊慌失措,又是充满着委屈道:“而且老臣也已经赔了那田户不少钱,不是老臣不认错,是他们要揪住老臣不放。” “寡人知道!寡人又岂不知卿心中的委屈。”卫侯是十分为难地说道:“其实寡人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如今这舆论已经失控,若是不将令孙抓捕归案,恐是难平众怒,这会影响寡人的新法。” 绁错道:“可是可是那到底是臣的亲孙儿,不是别人,臣臣怎么能将自己的孙儿交出去,让人惩罚。” 他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因为如今就还是要以阶级为主,法制是要排在其后的,贵族就是要拥有特权,我们什么地位,犯个法,还得受罚,这没有道理啊。 卫侯叹了口气,道:“这回就当是寡人欠卿的,待此事过后,寡人便立刻赐令孙爵位,以及食邑,同时寡人保证,一定不会让令孙受到太多的惩罚。” 绁错心中暗喜,看来这还有得赚,但脸上却是表现的非常挣扎,过得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叹道:“其实老臣老臣也明白君上的难处,好吧,老臣交出那逆子来。” 卫侯不禁大喜,忙道:“寡人也不愿意让锦衣卫上门抓人,以免对卿的威信造成伤害,卿可自己将令孙送到刑狱司,如此一来,卿亦能平复那些对卿的污蔑之言。” 绁错是老泪纵横,拱手道:“多谢君上为臣考虑的这么周详。” 卫侯讪讪道:“是寡人对不住卿。” 绁错离开之后,卫侯却还是跪坐在桌前,这脸色是越发阴沉,而旁边的阉人可都是大气都不敢喘。 反倒是那边绁错上得马车后,便是一脸轻松地将方才与卫侯的对话,告知了擎薄。 擎薄听罢,惊讶道:“君上还承诺赐爵位给小美?” 绁错呵呵道:“怎么?后悔没让自己的儿子上了?” “那倒不是。”擎薄讪讪一笑,又道:“绁兄,你可千万别误会,要是我儿子上能够闹出这动静,那我也开心啊!” 绁错哼了一声,但脸上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得意。 擎薄又问道:“绁兄,你说君上会不会放墨者一马?” 绁错笑道:“这主意是你出的,你自己没有把握啊!” 擎薄笑道:“我又不在场,哪能知道君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绁错想了想,道:“依我看,这事足以令君上警惕儒生,至于会不会放墨者一马,我认为君上暂时应该不会再继续排挤墨者,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也得看君上是否想到其它的办法,咱们也得先等等看,可别忙着与墨者接触。” 擎薄点点头道:“这我自然知晓。” 绁错回去之后,立刻命人将绁美绑起来,然后亲自送去刑狱司。 这一路上可真是受到万众瞩目,只怕孟子来了,也没有这般待遇。 而那边姬定也带着几位常侍主干在刑狱司严正以待。 “这个逆子真是气死老夫了,不但不知错,竟还瞒着老夫,欲花钱平事,可真是家门不幸啊!”坐在刑狱司,绁错一顿义正言辞的训斥,顺便就将责任全推给了绁美。 范贡他们心里清楚的很,以绁美的性格,他岂会愿意花这冤枉钱。 不过人家堂堂上大夫,都将自己的孙儿送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这已经是巨大的成功。 姬定笑道:“绁大夫也勿要生气,这小孩子调皮一点,也是在所难免,相信吃了这回教训,他下回就不会再犯。” 绁错瞧了眼姬定,叹道:“周侍中的年纪也比逆子也大不了多少,若是周侍中是老夫的孙子,哎呦,那老夫只怕做梦都会笑醒啊。” 你可真会占便宜!姬定苦叹一声道:“我哪有这福气啊,我大父是很早就去世了,我连面都没有见过。” 那还是别当你的大父了。 绁错轻咳一声,站起身来道:“老夫今日就将这逆子交给你们了,还劳烦各位帮老夫好生帮我管教一下,若是管教不好,就别放他出来。” 范贡拱手道:“绁大夫还请放心,我们将会依法办事,该放人时我们会放人的,绝不会让令孙多受半点苦。” 言下之意,少受一点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有劳了。” 绁错拱拱手,道:“好了!这人我已经给你们送到了,若是没事的话,老夫就先回去。” 根据新法的话,要是破坏庄稼,加上行凶伤人,且没有造成致残至死,那么是要鞭打十下至五十下,同时还要根据不同的情况,去耕种田地,由于绁家给予了足够的赔偿,获得对方的谅解,这是能减轻不少惩罚。 虽然还未量刑,但是姬定估算的惩罚,应该就是鞭打十下,囚禁一日,然后就去农田劳务七日,而在劳务期间是可以住在家里的,只要准时报到便行。 毕竟这是仁政,惩罚也不可能太重。 “绁大夫慢走。” 众人拱手言道。 绁错慢悠悠地离开了。 姬定向范贡等常侍道:“好了!这人已经送来了,压力也来了,你们可是要小心行事,万不可出什么错漏,否则的话,绁大夫就会来管教你们的。” 范贡拱手道:“周侍中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 “那行!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出得刑狱司,只见街道边上站满了人,这在当下可真是稀罕事,而且这也是属于儒学的胜利啊! 儒生们对此都非常激动。 看看! 这就是我们儒学,会给大家带来正义。 姬定却是暗自一叹,心想,对于你们而言,也真不知道是胜利,还是失败啊! 来到宫里,卫侯问道:“先生,一切可还顺利。” 姬定答道:“君上请放心,一切都很顺利,绁大夫也是非常配合。” “那就好。” 卫侯点点头,稍稍瞄了一眼姬定,突然叹了口气。 姬定偏头瞧了眼卫侯,问道:“这事都已经解决了,为何君上还是这般忧心忡忡?” 卫侯犹豫片刻,才道:“之前先生建议寡人借儒生之力来集权,可是如今看来,反倒是寡人受制于儒生啊!” 绁家可是濮阳的大家族,地位斐然,他都不太敢随意惩罚绁家,可如今儒生把绁家给办了,那么他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如果是他的儿子犯了错,那怎么搞?难不成他也得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刑狱司受罚吗? 就当下这情况,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是要集权,可不是要让自己受制于法。 你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了。姬定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道:“其实!” 卫侯立刻道:“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姬定道:“臣之前与君上也提过借墨者来团结儒生,那么也就是说,有墨者在,儒生则会更需要君上的支持,那么君上就可借此来限制儒生,但是臣没有料到,那郑公主会突然闯入,所以臣!” 关于这个问题,他确实有提过,只不过没有具体去说。 卫侯哎呦一声:“先生,你为何不早说呀。” 姬定讪讪道:“因为君上的所虑,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人人都知道那郑公主复国心切,臣臣也不敢保证她与墨者没有非分之想。” 卫侯道:“这凡事还是得以大局为重,寡人那么做,也只是以防万一,可若影响到大局,那可就得不偿失。”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要不这样,劳烦先生再去跟郑公主商量一下,就说这只是一个误会。” 其实在姬定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到好,还是得留着左槐他们,因为这件事让他明白,可不能让舆论都控制在儒生手中,那样的话,他也将受制舆论,而目前唯一能够跟儒生抗衡的,唯有墨者。 这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臣知道了。” 姬定点点头,又道:“君上,这事已至此,何不顺水推舟,再进一步,掌控国家财政。” 卫侯一怔,道:“先生的意思是?” 姬定笑道:“不管怎么样,如今儒生们是士气高昂,包括君上都得对此退避三舍,如果他们此时提出要改革财政,那些贵族也就怪不到君上头上。” 卫侯听得是目光急闪,可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要是能够扩大财政,那他可就赚了,激动地手都在抖,道:“就依先生之言。” 等到姬定离开之后,卫侯朝旁边招招手,那犁伯立刻走了过来。 卫侯吩咐道:“你想办法去收买郑姬身边的一个墨者。” “小人知道。” 犁伯古井不波地点点头。 卫侯虽然打算用墨者来牵制儒生,但同时他也会花更多的精力去防着姬舒。 第七十九章 天下无墨(第一更,求订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小小卫国,勾心斗角之事,可一点也不比那些大国少啊! 可见人的格局是有大小之分,但本性并无差别。 然而,对于姬定而言,这还只是一个新手村啊。 “先生,回家吗?” 莽回头向刚刚马车里面的姬定问道。 “回家!” 可话一出口,姬定又道:“等会!还是去公主府吧!” “是。”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内的姬定眼中难得出现一抹柔情,“也不能总让她往我家跑。” 当姬舒听闻周先生大驾光临,直接出得门来相迎,当她看到门口的姬定时,不免还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这可是姬定第一次上府。 姬定见她没有邀请自己进去的意思,于是笑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可以在这里谈,反正也没有几句话。” 姬舒一怔,忙道:“周先生大驾光临,岂有不方便的道理,先生,快快请进。” “多谢!” 随着姬舒来到厅堂,姬定举目四顾,打量着这公主府的厅堂,可能用家徒四壁有些过分,但其实也差不多,里面是空荡荡的,什么装潢都没有,只有两个布垫,一张矮桌,不过姬舒又命人搬来一张。 没有一丝丝少女的情怀。 “让先生见笑了。”姬舒见姬定面带诧异地张望着。 “哦!” 姬定回过神来,眼眸一划,笑道:“不敢,不敢,这装潢大有学问啊!” 姬舒好奇道:“是吗?愿闻先生高见。” 姬定笑道:“空无一物,唯有一颗复国之心。” 姬舒微微一怔,稍显诧异地看着姬定,她没有想到,姬定一语道出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态。 的确,一心想要复国的她,对于这些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想到这里,姬舒神色黯然了下来,道:“可是这谈何容易?” 姬定偏头看向她,道:“何止。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为何公主不放弃?” 姬舒道:“我父亲因为复国被人欺骗了无数回,最终也死在这上面,我兄长亦是如此,我可以不成功,但是我不能放弃。” 姬定点点头,突然伸手道:“公主请坐。” “多谢。” 话一出口,姬舒突然醒悟过来,稍稍一翻白眼,伸手道:“先生请坐。” “啊?” 姬定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客人,道:“多谢。” 坐了下来,姬定便道:“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告诉公主一声,我们的合作还将继续下去。” 姬舒错愕道:“什么合作?” 姬定道:“我生产牙粉,而公主继续生产牙刷。” 那事果真不是一个巧合。可是可是这两件事到底有何关系?姬舒并没有表露出震惊来,而是凝眉思索起来。 姬定也没有打扰她,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明白了!” 姬舒突然抬起头来,道:“这都是因为卫侯想利用墨者来制衡儒生,先生可真是好计谋。” “计谋?” 姬定笑道:“什么计谋?难不成是我在陷害那绁美,或者说是我在指使绁大夫?” 姬舒笑道:“这当然不是先生在操纵,但却是先生将这个问题放大了,否则的话,暂时卫侯可能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姬定却是失望地摇摇头。 姬舒问道:“我说错了么?” 姬定叹道:“不在于对错,而是在于这重要吗?” 姬舒眸光闪动了几下,问道:“如果先生是我,先生会认为这重要吗?” “如果我是公主嘿,还知道套我的话了。”姬定没好气地看了眼姬舒。 姬舒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在虚心请教先生。” “但愿不是在自作聪明。”姬定哼了一声,又正色道:“我以为此事对于公主最大的帮助,不是留下了左槐他们,而是告诫公主,复国这种事,放在肚子里面就行了,不要弄得人尽皆知。” 姬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即便我私下进行,又岂能瞒过诸侯耳目,到时只会惹来杀身之祸,如今我光明正大的复国,他们最多也只是看个笑话,而并不会对我痛下杀手。” 姬定微微一怔,沉眉思索起来,过得一会儿,他点点头道:“公主想得比我更加透彻。” 姬舒轻叹道:“但也因此变得更加困难。” 姬定笑道:“所以这虽然能够保全自己,但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姬舒立刻抬起头来,充满期待地看着姬定。 “别这么看着我。”姬定摇摇头,又道:“我今日来这里,就是想警告公主,这光明正大也好,偷偷摸摸也罢,都是行不通的,卫侯之所以放左槐他们一马,这原因方才公主自己也说了,故此当公主的威胁高于儒生时,那么卫侯也是决不能容忍的,我劝公主就不要再想着复国,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姬舒眼中的期待,顿时变成了困惑,她眼睑低垂,思忖良久,突然摇头道:“算了,我还是不做这牙刷了。” 姬定笑问道:“为何?” 姬舒叹道:“这儒生对于卫侯有威胁,但对于绁错等人的威胁更大,他们只怕比卫侯更期待墨者能够抗衡儒生,若是我继续收留左槐他们,只怕会被他们利用。” 姬定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拱手道:“告辞。” 姬舒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先生若有空闲,可留下来吃一顿便饭。” 姬定一翻白眼:“别欺负我年纪小,你们这些女人的套路,我可是明白的很,先吃饭,后过夜,我才不上这当。” “阿姆,帮我送先生。”姬舒一甩长袖,背过身去。 那傅姆立刻出现在门口,道:“先生请。” “不用送了。” 姬定一扬手,又回头向姬舒道:“还有公主,今后别没事有事就往我家跑,我是一个单身男人,这会让人误会的。” 言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待姬定离开之后,姬舒才回过身来,嗔道:“谁没事往你家跑呢,可真是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说到这里,她稍稍撇了下嘴角,无奈道:“可偏偏他又如此聪明,可真是令人气恼。” 嘴上说着气恼,可她神情却显得异常兴奋和喜悦,就连门前的傅姆都看出来了,笑道:“看来周先生又为公主带来了好消息。” 姬舒抿唇笑道:“我再也不用去求人,自会有人主动来支持我。” 如果那不是个巧合,也不是周先生操纵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绁错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而目的就是让卫侯放墨者一马,那么绁错、擎薄等人将会转而支持墨者,以此来抗衡儒生。 她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傅姆闻言,也是非常开心,道:“也就是说公主以后再也不用去求周先生了。” “!” 姬舒神情一滞,又郁闷地瞧了眼傅姆:“阿姆!你非得要扫我的兴么。” “老先生?” 姬定出得府门,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见到子让杵着木杖走来。 子让呵呵笑道:“周侍中果真是不求人啊!” 这老头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不是因为他无能,而他看得明明白白,他已经过了那争强好胜的年纪,他更希望在一旁观察这些后辈。 姬定自然知道是瞒不过子让的,笑道:“根据我的经验,求人之事,十有八九都是以失败告终,那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是呀!与其求人,不如让人来求己。”子让点点头,又向姬定道:“这本事老夫倒也想学,不知周侍中可愿不吝赐教。” 姬定笑道:“其实很简单,就看谁更需求谁。” 子让抚须呵呵笑道:“看来周侍中是志在必得啊!” 姬定双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有得。” 子让笑吟吟地问道:“周侍中以为老夫指得是什么?” 姬定问道:“老先生指得是什么?” 子让道:“老夫指得当然公主,不然先生以为老夫指得是什么?” 姬定尴尬一笑:“老先生的这一番话应该去跟公主说,我只拥有拒绝的权力。” 子让哈哈一笑,旋即又正色道:“不瞒你说,老夫曾以为你会认为光凭你的一番言论,便想让老夫将墨者交付于你,老夫甚至还为此暗笑你太天真了。可不曾想,你竟让是想让老夫将墨者交予舒儿,唉这舒儿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她的野心,她的性格,老夫是知根知底,不得不承认,这倒是有可能发生的。” 姬定笑道:“我觉得老先生还可以再观察观察,千万不要因师徒之情,而轻易下判决,因为我的成功,凭借的是实力,而非是感情。” “这便是老夫至今还留在这里的原因。”子让点点头,突然问道:“老夫倒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姬定道:“老先生请说。” 子让道:“假如老夫将墨者行会交予你,你会带领墨者走向何方?” 姬定笑而不语。 子让叹了口气道:“老夫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几年了。” 姬定稍稍皱眉,思忖少许,昂首道:“天下无墨。” 子让老目一睁,嘴里喃喃自语道:“天下无墨天下无墨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一个天下无墨!” “来了!来了!” “哎呦!可算是来了!” 当姬定回到家时,发现门口站着不少年轻人,看着他来了,个个显得是激动不已。 定又是那臭小子来了。姬定暗道一句,也没有管他们,径自入得院内。 “先生!” “老师!” 果不其然,刚刚入得院内,就见姜季武、伯象等几个臭小子站着院中冲着他招着手。 除此之外,那美艳的蔡夫人也站在一旁。 姬定没有搭理那几个小子,向蔡夫人拱手道:“夫人也来了。” 蔡夫人带着一丝内疚道:“我知先生最近很忙,便不想让季武来打扰先生,可是他们!” 姜季武是一脸不爽道:“阿姐,你若没事,就回家去吧,别打扰我学习。” 啪! “哎呦!” 姜季武捂住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姬定道:“你竟敢打我。” 姬定纳闷道:“我打不得你吗?” “打得!打得!” “先生,要不要我们帮忙?” 姜季武还未开口,伯象他们就已经将胳膊搭在他肩上,一边拉着他,一边还不住地点头附和。 姬定瞪了眼姜季武一眼,道:“连自己的阿姐都不尊重,我还奢望你能尊重我吗?真是岂有此理,下回再让我看见你这么跟你阿姐说话,你就给我滚。” 姜季武那牛脾气也上来了,鼓着眼瞪着姬定,那张稚嫩的张飞脸,渐渐变成了二哥脸。 除了他爹,可还没有人敢打他的头。 “嗯?” 姬定皱眉瞪着他。 伯象小声道:“季武,冷静一点,待会你要拿不到课业,那咱们这门可能都出不去啊!” 姜季武瞟了眼伯象,吐出憋住的那口气,朝着姬定点头道:“老师教训的是,学生错了,学生错了。” “这还差不多。” 姬定点点头,道:“你的读后感写好了吗?” 姜季武一个激灵,忙点头道:“写好了,写好了。” “在哪?拿来给我看看。” “不就在这里么。” 姜季武手往旁边一指。 姬定偏头一看,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只见曹小丘身旁堆着一大摞竹简。 第八十章 严师出高徒(求订阅) 姬定围着那堆竹简转悠了一个圈。 “这这都是你的读后感?” 姬定指着那堆竹简问道。 姜季武一个劲地点头,道:“老师,我在家可是写了好些天,我活了这么多年,可都还没有写过这么多字。” 一旁的蔡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姬定突然又问道:“为什么你不用纸写?” 伯象道:“那是为了显得尊重先生。” 不用我家的纸,还是尊重我?这是什么道理?姬定沉眉道:“今后只准用纸写。” “是。” 哎呦!你这到底是在交作业,还是在整我啊!姬定瞅着那一堆竹简,就有些发愁,但他还是点头道:“不错!不错!但是我得先问问你。” 姜季武信心满满道:“老师尽管问。” 姬定思索一会儿,问道:“说说你最大的感受吧。” 姜季武立刻道:“侠与义。” 姬定点头道:“有点意思,继续说。” 姜季武立刻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但他围绕的都是郭、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狭义精神。 原来这狭义精神在当下是非常流行的,各国各学派都有很多侠客,其实这也很正常,越是乱世,就越需要一种地下规矩,就越需要一些非执法人员来维护正义。 蔡夫人听得是热泪盈眶,她没有想到,姜季武在这么短时日内,变化这么大。 正当她听得入神时,姬定突然开口打断了姜季武,“行了!行了!你这还没完没了了,灌水也没有你这么灌的。” 姜季武眨巴了眼,道:“老师,关于这读后感,学生可真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姬定没好气道:“但是你要将力气用在那刀刃上,要懂得什么是言简意赅,你说这么多,我头都被你说大了。” 蔡夫人突然道:“可我觉得季武说得很好啊!” 姬定回过头去,郁闷地看着蔡夫人道:“夫人,要不您来教。” 蔡夫人顿时晕生双颊,忙道:“抱歉,我我不该多嘴。” 姜季武立刻凑过来,道:“老师,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阿姐站在这里,她就会多管闲事。” 啪! “哎呦!” “刚刚才教了你,你就忘了。”姬定训斥道。 姜季武一脸委屈:“我可是帮着老师的。” “季武,快承认错误。”伯象紧张道。 姜季武瞧了眼伯象,又垂首道:“老师,学生错了。” “记住,下次别写这么多,要言简意赅,我只会给你一杯茶的功夫。”说着,姬定又向小莺道:“小莺,你去书房将姜季武的课业拿来。” “是。” 可算是入得正题了。 伯象他们激动地都快要哭了。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了这一日。 太不容易了。 可是当小莺将课业拿来时,他们个个都是充满失望地看着那五六张黄纸。 姬定接过来,直接递给姜季武,道:“给。” 姜季武拿过来,来回数了三遍,就五张,一张不多,一张不少,激动道:“老师,我写这么多读后感,你就给我这么一点?” 他写这么多读后感,不是因为他热爱,而是认为他多写一点,姬定也会多给他一点,结果比上回也没好多少。 姬定道:“我方才说什么来着,言简意赅,若是我也跟你一样,那我还怎么教你。” 伯象郁闷道:“可是先生,您这也太短了一点,这这这这根本就不够看啊。” 姬定道:“下回交上来的读后感也不能超过这字数。” 姜季武嘿嘿道:“老师,您就再再给一点,学生十分好学,您多给一点,学生也学得来。” “求求您了,再多给一点吧。” “我们可是盼了许久。” 个个都是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姬定手一伸道:“你们不学算了,拿来,拿来。” 姜季武赶紧捂死。 这要给了,那就完了呀! 要知道这读后感,可不是他一个想出来的,他后面有许许多多人支持着他,而目的就是为了这份课业,大家辛苦了这么多天,今儿要是不把课业拿出去,指定是横尸街头啊! 曹小丘眼眸一转,道:“先生说得是,一定要言简意赅,我明日再来。” “等等会!” 姬定问道:“明日再来?你什么意思?” 曹小丘道:“是这样的,季武最近进步很大,已经懂得如何写这读后感,我想他明日便可前来交课业。” 姜季武也反应了过来,是连连点头。 这几个臭小子,是想累死我吧。姬定轻咳一声,道:“七日之后再来。” 姜季武道:“读书不应该天天读么?” 蔡夫人听得差点都笑出声来,这还是她弟弟吗? 姬定道:“我又不是职业老师,我还得做事,哪有这么多功夫教你读书,走走走,都走,七日之后再来。” 姜季武虽有些不爽,但他还是拱手道:“学生告辞。” 姬定道:“前面加上一句,老师辛苦了。” “老师辛苦了。” “连起来再念一遍。” “你。” “嗯?” “老师辛苦了,学生告辞。” “路上主意安全。” “是。” 四个混小子,拿着五张课业,是痛苦并着快乐的离开了。 等到他们四个走后,姬定便向小莺道:“拿去柴房吧!”他手指着边上那堆竹简。 “等等!” 蔡夫人突然上前,挡在小莺的身前。 姬定回头看去,尴尬道:“蔡夫人还在啊!” 这一句话问得蔡夫人也是尴尬不已,红着脸道:“我我也正打算走。”说着,她立刻又向姬定问道:“先生,这这不应该是送去书房吗?” “呃!”姬定眨了眨眼,道:“我那只是气话,夫人不懂,但小莺很懂我,她会送去书房的。” 小莺单纯的就跟白纸一样,是一脸木讷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问道:“小莺,你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小莺点点头,道:“我我是要送去书房的。” 恁地拙劣得演技,又如何能够瞒得过蕙质兰心的蔡夫人,她稍一沉吟,道:“先生若是不要的话,不如将这些送给我。” 姬定听得很为难,你好歹是也是学生家长,这么做,那我不是自投罗网么。他微微笑道:“那怎么可以,这些季武交上来的课业,我必须得认真审阅。” 蔡夫人笑道:“先生公务繁忙,若是将这里全部看完,只怕要耗费先生不少功夫,说不定还会耽误正事。正好我现在闲着无事,要不我先拿回去,看过之后,将季武的意思总结好,再交予先生过目。” 还总结什么,你拿回去行了,千万别再送来了。姬定思索了一下,道:“夫人不会帮着写吧?” 你会看吗?蔡夫人暗道一句,嘴上却道:“先生请放心,是我恳求先生当季武的老师,我自然不会干扰到先生授业。” 姬定想了想,好像没啥破绽了,这才点头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不敢,不敢!” 蔡夫人颔首一礼,又道:“先生亲自为季武布置课业,定是很辛苦吧,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先生只管吩咐。” 你能帮什么忙?姬定愣了下,便明白过来,定是她见到姜季武渴望课业的样子,希望能够多给一些课业,问道:“夫人会写吗?” 蔡夫人羞涩道:“我我不会写。”说着,她又立刻道:“但是我可以帮先生代笔,先生只需口述便行。” 我傻么,你这是帮我代笔,还是监督我。可他转念一想,这写着确实也很累,毕竟他只是记得大概内容,平时还得自己想词修饰,关键还有些词语还不能用,若是有一个代笔,那也挺不错的。姬定思量再三后,道:“这会不会打扰到夫人。” “不会,不会,我成天坐在家里也无所事事。”蔡夫人急忙说道。 姬定道:“这样吧,我想好内容,就通知夫人一声。” 蔡夫人点头道:“先生做主便行。” “那就劳烦夫人了。” 姬定是真不想当这老师,但是救命之恩,必须得还。 然而蔡夫人心里也清楚姬定不想给姜季武当老师,对此她心里是很内疚的,甚至后悔请求姬定给姜季武当老师,可如今见到姜季武变得热爱学习,虽然心里内疚,但为了姜季武,她也只能厚着脸皮,让姬定多教一会儿,故此她也想帮帮忙,哪怕是磨墨,她也心甘情愿。 院外。 “季武,你就拿了这一点出来,这这根本就不够看啊!” “我们帮你想了那么多读后感,你就拿这一点来打发我们。” “!” 五张? 塞牙缝都不够了,关键他们等了这么多天,真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啊! 姜季武怒道:“你们知道周先生有多么严格么?这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就是因为你们帮我想了那么多,导致我还被骂了一顿,周先生说了,下回要言简意赅,字数是决不能比这课业多,你们还好意思跟我抱怨,下回你们自个去吧,我不去了。” “别别别!你可不能不去,是我们的错,我们的错。” “你放心,我们帮你想读后感,下回决不能让你挨骂。” 听到姜季武说不去了,可是把大家都给吓坏了。 哄着! 赶紧哄着! 姜季武心中暗自得意,他方才为什么能够忍住,就是因为这一刻,周先生唯一的入室弟子,多威风呀,他轻咳一声道:“这读后感可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先想好,然后解释给我听。” “是是是。” “肚子有些饿了。” “走走走!我们上脍炙酒舍,今儿我请客。” 第八十一章 国与民,公与私(为盟主雉水猫熊加更!三更求订阅) 就事论事,姬定可真不是一位好老师。 这学生耗尽心血,写得读后感,他是连一句评价之语都没有,课业也就是千篇一律的读后感,要说教了什么吗,可真是什么都没有教。 但没有办法。 耐不住他的学生就是爱学习,爱读书。 这找谁说理去。 当然,这也是因为姬定真没有太多功夫去教姜季武读书,如今这刑狱司往下一拍,锦衣卫一招,接下来自然就是无数双手伸向他。 给钱! 但这钱从何来? 内阁。 由于在绁美一案上,大获成功,常侍们是士气高昂,干起活来,真是如有神助,这每天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下班。 泪求996啊! “周侍中,这是濮阳十二乡的户籍册。” 范贡将一份册子递上。 姬定接过来,看得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范贡,问道:“你就没话说吗?” 范贡有些懵,问道:“说什么?” 姬定叹了口气。 范贡心里打鼓,又问道:“周侍中为何叹气?” 姬定道:“难道你们以为我让你们乡村走动,目的就仅仅是立户吗?” 在坐的常侍们都忐忑地看着他,难道还有隐藏任务? 他们是真不知道。 范贡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其它目的吗?” 姬定哀其不争地瞧了他一眼,道:“仁政!仁政!你们就没有想过,这仁政的对象是谁吗?不就是那些穷困潦倒的乡民们吗?我让你们去乡村走动,立户只是其次,关键是考察乡民们的生活情况,如此才能够对症下药,让乡民们感受到仁政的温暖。可是你们呢?” 他将册子往旁边一扔,“这真是冷冰冰的文字啊!” 范贡等一干常侍,被训斥的是面红耳赤。 “周侍中教训的是,是我们辜负周侍中的期望。” “那日郑公主说得很对,仁于心,法于令,这才是二者最大的区别,若是你们心中有仁,就不会对仁政治国感到迷茫,否则的话,你们会无所适从的。”姬定是苦口婆心道。 范贡他们羞愧地说不出来。 “你们好自为之。”姬定站起身来,一边摇着羽扇,一边行出门外。 下班! 开心! 但没有人察觉到姬定已经早退,他们还沉浸在姬定的教诲之中。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今我们儒生这么牛批,不能成天互吹,这吹多了,也腻歪,还伤身! 得找些事干,得彰显一下仁政。 逮捕绁美,那是维护法令,不足以彰显仁政。 对!得帮助那些穷困的乡民。 这个话题一抛出来,立刻得到极大的反响。 大家都在问,这仁政治国! 仁在哪里? 而如今孟子是儒学的图腾,他提出的主张,是民贵君轻,这仁是对象是民。 关于施仁于民的言论瞬间占据头条。 而儒生如今是独占文坛。 在这一刻,他们的言论就是唯一的声音。 朝廷也不能不重视啊! 卫侯当然是心领神会,顺应民意召开朝会。 大殿上。 卫侯道:“寡人最近听到许多言论,人们都在期待朝廷的仁政,不知诸位大夫有何建议?” 擎薄立刻回答道:“刑狱司主张少刑,慎刑,这不就是仁政吗?” 富术笑道:“这是仁政,但所惠及对象是非常有限的,大多数人还是感受不到。” 大家一看我,我看他,若没人可看,那就眼观鼻,鼻观心。 仁政治国,还得让大多数人看到。 这难度不小啊! 卫侯等了半响,突然瞟向跪坐在左下角的悠然自得摇着羽扇的姬定,咳得一声,道:“周侍中。” 姬定抬起头来,“臣在。” 卫侯问道:“当初是你建议寡人以仁政治国,为何你现在却沉默不语?” 姬定摇了摇羽扇,目光一扫,笑道:“臣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轮不到臣开口。” 这是人话吗? 大夫们都是很不友善地看着他。 “是吗?”卫侯笑问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寡人也想知道,这到底有多简单。” 姬定笑道:“仁政治国,且要广惠于民,减税,减税不就行了吗?” 殿中诸位大夫瞅着姬定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只觉得这厮十分欠扁。 你何不直接说送钱得了。 那更好啊! 陈芝讽刺道:“周侍中说得可真是轻巧,如今又是刑狱司,又是锦衣卫,这些钱可都还没有着落,若是减税的话,这钱是你出么?” 虽然大多数都支持仁政,但前提是不能谈钱啊! 谈钱那就伤感情。 姬定笑道:“想不到足下还是未这改鼠目寸光的毛病。” 虽然陈芝爵位比他高,但是内朝直属卫侯,他倒也不怕这些大夫。 陈芝怒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当然错了。” 姬定道:“你只看到减税所带来的财政减少,却未能看到减税得话,预示着乡民种田可以得到更多,这将会鼓励乡民开垦出更多的田地,田地多了,税自然也多了,从长远来看,减税将会使得国家财政富足,国民富足。” “我还当你有什么高论,听来也不过如此啊!”陈芝哼了一声,又是言道:“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国富民富,即便能做到,那也需要很长的时日,开垦土地又岂是一两年可以做到的。然而,现在国家就需要用钱,这远水可解不了近渴啊。” “足下言之有理。”姬定笑着点点头,又环目四顾,道:“我们常侍不但发现乡民们生活穷困,且许多乡民,是面黄肌瘦,软弱无力,为此还有常侍去请问过医师,医师说此乃缺盐所至。” 盐? 绁错心下一惊。 这小子想干嘛? 陈芝道:“这减税的事,还未说明白,你说那些作甚?” “不急!我会慢慢道明的。” 姬定摇摇羽扇,不紧不慢道:“根据那些医师的话来看,足见有许多乡民们不但过得穷困,且身体上是饱受折磨。但如果都由朝廷来产盐,然后每年拿盐去跟乡民们换取粮食,如此一来,即便减税,也不会降低国家的粮食收入,亦可令百姓富足,且身体无恙,这不是一举三得吗?” 好家伙! 原来你是在打这主意? 听到这里,大家才听出一点味道来。 对于这个建议,大家并不陌生,那管仲就在齐国这么干过。 姬定又看向陈芝,笑道:“之前足下说开垦土地需要很长的时日,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乡民们没有好的农具,若是朝廷将所有的铁矿都收回来,用于制作农具,发放给那些有土地的乡民们,且帮助他们兴修水利,这可极大的缩短开垦的时日,同时又能鼓励百姓开垦出更多的土地。” 说完之后,他不等陈芝张口,便又拱手向卫侯道:“君上,之前臣曾多番指责商鞅,只会用恐吓的手段驱使人们,这也引起不少人的质疑,他们认为光仁政还是不行的,好生好劝,乡民也不会听从的,还是要拿着鞭子去抽打他们。 这显然都是一些无知之论,臣也没有去搭理他们。那么仁政之下,该如何让人们开垦出更多的土地,到底这粮食可是国之大计,如何鼓励人们耕种土地,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人们能够得到更多,同时以更好的工具减少人们的劳作,自然就会有许多人去开垦土地。这土地开垦出来了,税收自然也就增多了,国家自然也就富足了。” 他说得是云淡风轻,但是有些人听得却是咬牙切齿。 好狠呐! 这轻描淡写,就想将盐铁全部收归国有,真当我们都是吃素的么。 其实就当下的经济规模而言,盐铁的利润并没有以后那么高,但盐铁可是战略物资,是人人必需的,谁掌控盐铁,那人人必然都有求于他啊! 擎薄急得直接站起身来,道:“一派胡言,你口口声声惠及于民,但你又知不知道盐铁关乎多少人饭碗,我看你这是与民争利。” 面对擎薄的愤怒,姬定只是微微一笑,问道:“敢问擎大夫,谁与民争利?” 擎薄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呀!” 姬定笑道:“我只是提个建议,所得之利,可与我毫无关系。” “你虽不得利,但你。” 擎薄突然心虚地瞟了眼卫侯。 卫侯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姬定呵呵道:“擎大夫莫不是想说,我是为在君上谋利。” 擎薄立刻道:“我可没这说。” 姬定笑道:“君上请我来,可不是为君上自己谋利的,而是为了卫国,若只是为君上谋利,也真不是我周济自夸,我赚钱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不需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 那么究竟是谁与民争利?是国。我的建议是盐铁都收归国有,再由国家统一分配,惠及于民,同时还能够建设国防,维护治安,发展国力,使国家变得强盛,非君所得,非吾所得,所得者,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卫人,包括在坐的所有人。 近几十年来,我国领土不断被蚕食,其中肯定也包括诸位的一些土地,这二者相比,究竟是有所得,还是有所失,还请诸位好好权衡一番。” 你拿这个说事,那可就没意思了。 大夫们都默不作声。 显然就是不答应。 这时,卫侯突然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容后再议,今日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 第八十二章 我火了?(为盟主night_night加更!四更求订阅) “呵呵!” 擎薄站起身来,朝着姬定一笑,道:“天下诸侯都想如秦、齐一般强大,但凡事也要量力而行啊!” 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姬定笑道:“我的职责只是提建议,至于采纳与否,全在于君上与诸位大夫,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擎大夫多多见谅。” 擎薄只是微微一笑,往殿外走去。 意思很明显,哥不见谅。 刚走到门前,忽听得一个笑声,“周侍中,我倒愿意支持你的提议。” 谁人这般嚣张? 擎薄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冲着姬定笑眯眯的。 此人名叫田修。 齐人。 只因家族与濮阳有买卖往来,他便搬来濮阳,这田家在齐国的地位,那是可想而知的,卫侯可不敢怠慢此人,就封他一个中大夫,这在诸侯国其实都很正常,血统贵族上哪都能够混个爵位,不过田修很少过问朝政,纯属就是玩票性质,今日突然来参加会议,不少人还感到有些好奇。 搞笑的是,姬定与擎薄的神情是出奇的一致,都是处于懵逼状态。 说真的,姬定还不认识田修。 绁错、殷顺且等人也都停下脚步,侧目看着他们两个。 “多谢!多谢!”姬定拱拱手,却是一脸茫然地。 田修抬手道:“周侍中先别忙着言谢,我可以支持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会是想将女儿许配给我吧!千万不要,我可最烦这种事,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姬定忐忑不安地问道:“什么条件?” 田修呵呵道:“我想请周侍中给我的幼子当老师。” “儿子?” 姬定错愕道。 “对啊!”田修点点头道:“总不能是女儿吧!” “也也是。”姬定尴尬一笑。 “呵呵!” 又听得一个笑声,只见一个三十来岁,器宇轩昂的男子走过来,“周侍中若是愿意收我儿子为徒,我也愿意支持周侍中的建议。” 这人名叫滕鲁,是以前滕国老贵族,如今变成齐国的贵族,也是属于那种业余官员。 有几个都已经迈出门槛的大夫,又收回脚来,站在一旁,瞅着姬定。 卫侯都离开许久,就没有一个出门的。 这是什么情况? 擎薄、绁错、殷顺且等人都看傻了。 我卫国虽小,但这到底也是国之大计,怎么在你们嘴里却如同儿戏一般。 关键这周济才多大,怎么为人师,你们是疯了吗? 姬定也是懵的,他就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讪讪道:“各位大夫,济何德何能,哪够资格为人师,这不是误人子弟么,还望各位长辈莫要调侃晚辈。” 田修哎了一声:“周侍中过谦了,你不是都已经收了那姜季武为学生么。” 就因为这个?姬定真是欲哭无泪道:“那只是因为我欠了蔡夫人一个人情,故此才答应她收姜季武为学生,可是我也没有怎么教他,半月都难见一次面,说来我自己都内疚,我真是不配为人师。” 滕鲁摇头道:“若能得周侍中授业,就是一月见一回,可也是福分啊!” 疯了! 疯了! 这些人都疯了! 擎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尼玛绝逼是妖法! 不然的话,这些人怎么个个都在说胡话,一个月见一回,还是福分? 孔孟也不敢这么说啊! 陈芝着实也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问道:“二位身份恁地显赫,可寻得名师来为令子授业,为何要请周侍中,这着实令我感到费解。” 姬定也是直点头。 陈芝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这好像是周济第一回认同他的话。 不容易啊! “陈大夫,这事咱们待会再说。”田修很敷衍地回了陈芝一句,又向姬定道:“周侍中不妨考虑一下?” 姬定直摇头道:“这济真是恕难从命,而且我方才也说了,我的职责只是提建议,至于采不采纳,我也不强求,各位,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等会!等会!” 滕鲁直接拉住姬定的袖子,道:“周侍中先别急着走呀,要不你三个月教一堂课,可否?” “真教不来。” 一向从容淡定地姬定都快哭了,道:“多谢各位的厚爱,你们还是另寻名师吧。” 言罢,便拔腿开溜。 这是掉进了盘丝洞么,可是可是那盘丝洞全都是美女,穿得又少,可这里全都是油腻大叔。 田修望着姬定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看来还是得去找蔡夫人请教一下,她这人情到底是怎样的人情?竟然能请得动周侍中。” 滕鲁突然道:“会不会只有情,没有前面这个‘人’字。” “情?” 田修一怔,道:“哎呦!这可就难办了,在濮阳,除那郑姬之外,谁的姿色比得上蔡夫人。” 说到这八卦,大家可就更不困了,侧耳偷听着。 滕鲁道:“田兄,咱们可去齐国找找。” 田修点点头道:“既然周侍中爱美女,那咱们就去找找。” 擎薄听着他们尬吹,实在是忍不住了,太丢我们贵族的脸了,直接走了过来,问道:“二位,我怎就不知道这周侍中还有这般本事,让二位不惜屈尊相求。” 田修好奇道:“你们都没有听说吗?” 只听一人呵呵笑道:“怎没有听说,姜季武以前不学无术,成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可自从拜周侍中为师之后,性格大变,天天在家苦读。” “我家那小子虽然未能拜得周侍中为师,但因与姜季武关系不错,最近也变得爱读书,天天找我要各种书籍,还与我谈论各种学问,可真是将我高兴坏了。” 绁错突然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道:“这是真的吗?” 他孙子刚刚刑满不久,他也为此头疼的厉害啊! 也不知何时,关于姜季武求学的事情在濮阳传开了。 这在许多长辈眼中,这简直就是人类的奇迹。 以前姜季武那真是出名的坏学生,说是老师克星,亦不为过。 姜家是什么家族,姜佐以前也为姜季武请得各路名师,但无一例外,不超一月,就被气走了,姜佐尚武,经常吊打姜季武,但也没卵用,他后来也就放弃了。 不曾想,拜了周济为师之后,姜季武开始变得酷爱读书,还影响了许多人。 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然而,他们这些贵族中,自然也有些许多人的孩子跟姜季武一样的不学无术,做父母哪能不愁,如今他们都想请周济给他们儿子当老师。 至于卫国的盐铁,他们这些业余政客,并不是那么在乎,他们的主要利益都在本国,而不在这卫国,支持谁不是支持。 “先生,您回来了。” “嗯。” “先生!” 在门口迎候的小莺还欲在说些什么,姬定已经是阴沉着脸走了,只听他嘴里还嘀嘀咕咕抱怨着。 “真是岂有此理,我什么身份,我犯得着去求你们答应么,有能耐你们倒是不答应,还想跟我交换,太瞧不起人了。” “周先生。” 听得一声如春风拂面的温柔之音。 姬定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美艳少妇站在厅中,不禁诧异道:“蔡夫人。” 蔡夫人微微颔首道:“冒昧上门,打扰先生了。” 姬定没好气道:“夫人,我可真是被你!” 话说一半,他突然又停住了。 蔡夫人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罢了!罢了!这也是我自己答应的,报答救命之恩,又怎能有怨言。姬定收拾了下心情,伸手道:“夫人请坐。” 蔡夫人也瞧出先生心情不太好,而且可能还与自己有关,跪坐下去之后,还是显得忐忑不安。 姬定问道:“夫人今日上门,是有何事指教?” 蔡夫人忙道:“不敢,不敢,我。” 姬定笑道:“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蔡夫人见姬定心情不好,本不想说的,但是要不说,那她来干嘛,这左思右想后,她才道:“明日季武就得来交课业了。” “明日?” 姬定微微一惊,心想,想不到七天上一更,还是这么紧,不如改成月更或者年更。 蔡夫人点点头,道:“之前不是说好,让我来为先生分担一些,故此我今日才。” “对对对,夫人来的正好,我还正打算去请夫人。”姬定点点头,突然又想起田修等人,于是道:“夫人,你希望我教多久?” 蔡夫人忙道:“一切先生做主便行。” 你还真会谈判。姬定讪讪一笑。 蔡夫人问道:“我是不是给先生带来了什么麻烦?” “啊?没没有。”姬定摇摇头,在救命之恩下,哪有什么麻烦可言,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维护的,笑道:“我们现在开始吧。” 不得不说,这男女搭档,可真是干活不累啊! 光用嘴说,也确实省了姬定不少功夫。 半个时辰后。 “可以了吧!” “我我倒是不觉累。” 蔡夫人偷偷瞄了一眼,才写了六张。 她自然希望多写一点,让弟弟开心一些。 姬定笑了笑。 蔡夫人立刻反应过来,道:“若是先生累了,那就写到这里吧。” 说着,她便整理了一下,又将文稿拿去给姬定过目。 姬定看了看,面露郁闷之色。 蔡夫人问道:“写得不好,还望先生能够多多指点。” “不是!” 姬定摇摇头,道:“我是觉得写得太好了一点。”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蔡夫人,“这故事真的就这么吸引人吗?” 蔡夫人愣了下,抿唇笑道:“确实非常有趣,不知这是尊师授予先生的,还是先生自创的?” 姬定道:“当然是自创。” 蔡夫人道:“先生真是大才,将学问融入这故事之中,比起那些枯燥的文章,更容易引起学生的兴趣,能够更好的教育学生,我以为可以稍加整理,再加上先生之前的一些言论,合为周学,供大家研读。” “千万不要!” 姬定吓得真是心惊胆战,道:“夫人千万别误会,我正还想着如何让这故事不那么吸引人。” 蔡夫人问道:“为何?” 姬定苦恼道:“我觉得我真的有些过于出色,为什么我就随便当个老师,也能够做得这么出色,这真是好烦。” 第八十三章 学区女(五更求订阅) 关于抱怨,蔡夫人也是听过不少的,但如姬定这种抱怨,她还真是头回遇见。 一时手足无措啊! 安慰? 怎么安慰? 你这出色都是你父母的错,怪不得你。 可这是安慰吗? 起初蔡夫人还以为周先生是在说笑,可瞧着他又不像似装的,好奇道:“难道出色还不好吗?” 姬定反问道:“夫人可有为自己的美貌而犯愁过?” “我。” 蔡夫人微微张着嘴,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她那娇媚的玉颜。 姬定又问道:“生得美难道不好吗?” 蔡夫人不知如何说是好,脸上红晕加深了。 姬定笑道:“想必夫人应该理解我的痛苦了。” 蔡夫人连点头都觉得羞耻,但她确实是明白了,道:“是不是我请你给季武当老师,惹来一些麻烦?” 姬定呵呵道:“当初我曾与夫人再三说过,我的人情有些时候挺宝贵的,其实我当时还是觉得有些亏欠夫人,但如今的话,我并不觉得亏欠夫人。” “我。” “我知道夫人认为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有我的原则。” “好好吧。” 蔡夫人点点头,同时也明白,自己可能给姬定带去一些烦恼,她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姬定,故而坐得一会儿,她便告辞了。 相送至门前的姬定,待蔡夫人的马车离去之后,他不免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都说这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是不是有些过于看重自己的处子之身,以至于他们对我这么感兴趣,如果我躺平,任由他们上下其手,说不定很快他们就会感到厌烦的。嗯,这倒也是一个办法啊!” “先生,你怎么站在这门口?” 法克微微喘着气的走了过来。 姬定道:“刚刚送走蔡夫人。”又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法克眸光左右一瞟,低声道:“我方才是去安排粮食买卖。” 姬定道:“回屋说吧。” 来到书房,姬定问道:“我已经运了多少粮食去洛邑?” 法克道:“目前已经有三十多趟了。” 姬定点点头,又问道:“大梁方面目前有何反应?” “还没有收到消息。” 法克摇摇头。 姬定皱了皱眉,道:“也许还是少了一点,有没有办法再增多一些。” 法克点点头,道:“刚好最近有一批送黄纸去齐国的商人返程,我就是去安排这事的。” 姬定道:“那得赶紧,留给我们的已经时日不多了。” “时日不多了?”法克只觉一阵慎得慌。 姬定道:“别用你那蠢脑子瞎想,我的意思是,我在濮阳的任务就完成的七七八八,如今可就等着大梁那一把火,他们若不来,我就不能走这下一步。” “我明白了。”法克点点头,道:“先生放心,我会安排更多的商人去运送粮食。” 姬定道:“但也要小心,切莫让人察觉到。” “我会小心的。” 翌日。 姬定吃过早饭之后,坐在自己的书房内,思索着今日这堂课该怎么上,该如何降低自己的魅力。 在他看来,这要难于重铸大周。 “先生。” 门外响起小莺的声音。 姬定问道:“什么事?” 小莺道:“绁大夫、殷大夫、田大夫、滕大夫!” 她一连报了好一大串大夫。 姬定一拍脑门,苦恼道:“天啊!还真找上门来了,这么下去,我真会给他们烦死去的。” 但也没有办法,全都是大夫,他怎么也得出去见上一面。 来到大厅,看到里面那些人,姬定只觉卫侯将朝堂搬到他家来了。 他快步入得屋内,拱手道:“抱歉!抱歉!济有失远迎,还望诸位大夫多多包涵。” 田修呵呵笑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冒昧,周侍中多多包涵才是。” “岂敢!岂敢!” 姬定坐下之后,问道:“不知诸位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周侍中稍等。” 田修向外喊道:“带进来。” 只见一个仆人带着一名美貌少女走了进来。 姬定只觉莫名其妙。 田修呵呵道:“我听闻周侍中独爱美女,故而特地在府上挑选一女,想赠予周侍中。” “?” 姬定傻了。 还能这么玩吗? 这年头好像房价也不高,难道流行学区女?哇我要不要换个职业。 田修问道:“周侍中看不上此女么?” 姬定一本正经道:“我是爱美女,但是凭我这样貌,我也不会缺美女的,平时没事的时候,我最常做得事,就是将美女拒之门外。” “噗!咳咳咳!” 一阵呛咳声,引得大家看去,只见绁错咳得脸都红了,他神色古怪地瞧了眼姬定,好似在说,老夫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姬定却不管,正色道:“不管各位信不信,我身边真不缺美女,诸位送什么都好,唯独不要送美女。” “那是!那是!” 田修尴尬地点点头,又一挥手。 那仆人赶紧将那少女给带出去。 姬定又问道:“诸位不会都是来送美女的吧?” 你想得美! 绁错微微翻了白眼,但他也是忍着没说,今日他可不想得罪周先生,万一待会有所求呢。 殷顺且哈哈笑道:“不瞒周侍中,我等是来学习的。” 姬定道:“学习?” 殷顺且点点头,道:“听闻今日乃是姜季武交课业的日子,我等是来向周侍中学习如何教书育人。” 老师在这年代,可是相当受人尊敬,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老师的,关键殷顺且看过周济下湾村教学,没有特别的,他们就不太相信,于是亲自上门旁听。 绁错自然是为了绁美而来,儿女教育始终是父母心中的头等大事,为了绁美,他也不要这脸。 姬定脸有些红。 田修看得纳闷,之前说那么不要脸的话,你也不脸红,夸你有本事,你倒是脸红了,可真是一个奇人啊! “其实!” 正当姬定羞于启齿时,小莺走了进来,“先生,姜季武他们来交课业了。” 姬定叹了口气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就听得一阵鬼哭狼嚎,“老师!老师!我来交课业了。” 转眼间,四个冒失鬼便闯入厅中。 绁错、殷顺且他们看得是直皱眉头,不禁又看向田修。 你有没有搞错? 这是教育的好吗? 田修也有些纳闷。 原本姬定也有些头大,一看他们这脸色,顿时计上心头。 这时姜季武他们发现殷顺且他们在,稍稍一愣,正准备行礼时,姬定忙道:“不用了,我待会还有事,你赶紧交完课业走人。” 一众大夫皆是惊讶地看着姬定。 这是老师该说的话吗? “是的,老师。”姜季武不觉有任何不妥,赶紧将几张黄纸递上,“先生请过目,这是学生的课业。” 姬定一挥手道:“我懒得看,你们自己说。” 殷顺且紧锁眉头与绁错他们面面相觑。 心里都在犯嘀咕,这是哪派的教育方式。 姜季武哪里会怯场,昂首便是滔滔不绝。 “咝!” 绁错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真的是姜季武吗? 姬定一看他们这表情,知道他们坏事了,赶紧道:“行了,行了,可以了。”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课业递去,“拿着滚。” “是。” 姜季武激动地接过课业来,数一数,比上回多一张,可真是欣喜若狂,道:“老师,学生告退。” “嗯。” 姬定点点头,突然又叫住他们,道:“等等。” 姜季武激动道:“还有课业么?” 姬定笑道:“没有了,不过我看你们最近学习挺努力的,要适当的放松一下,可以去酒舍喝喝酒,搞搞大保健。” “这宝剑学生是有,但并不大。”姜季武郁闷道。 这你也要抬杠?姬定没好气:“硬就行了。” “那是很硬。” “。” 姬定深吸一口气,直接道:“我的意思是,寻欢作乐,这你都不懂,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学生。” 绁错他们都已经看得是瞠目结舌。 这样也行? 姜季武愣了愣,道:“这寻欢作乐随时都可以去,但是这课业要紧。” 此话一出,绁错差点没咬断舌头。 这绝逼不是姜季武。 你是成心玩我吧。姬定阴沉着脸,突然眼眸一转,道:“对了!这故事是不是看得很有趣。” 姜季武连连点头。 “你们看着不手痒么。” “老师是说摸女人么?” “我。” 姬定又深吸几口气,这是射雕英雄传,可不是金瓶梅呀,苦口婆心道:“我的意思是,找几个人练练,这故事讲得不就是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么,你们要学以致用,懂么?” 姜季武眼中一亮,道:“学生明白了。” 你可算是明白了。姬定欣慰地笑了笑,“去吧!去吧!” “老师辛苦了,学生告辞。” 待姜季武他们蹦蹦跳跳出得门去之后,大厅内是一片寂静。 过得好一会儿,绁错突然站起身来,向姬定质问问道:“你就是这么教学生的?” 姬定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教的。” 殷顺且突然道:“周侍中是不是担心我们偷师?” “真的不是,诸位大夫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姜季武,我真是这么教的。”姬定还不敢道出实情,如果说他是以故事去引诱,那这故事也就他会写,不还得找上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其实是刚好姜季武转了性子,想要奋发图强,这又刚刚好被我撞上,结果就成这样。” “不对!” 田修突然摇摇头,道:“我明白了。” 姬定纳闷道:“明白甚么?” 田修恍然大悟道:“之前我用那么多办法去教育幼子,可结果幼子依旧是劣性难改,但老夫唯独没有用过周侍中这种教育方式,原来如此啊!” 姬定彻底绝望了。 第八十四章 身份决定成败(第一更求订阅) 当然,没有人认同田修的想法,要是教育这般简单,孔子只怕得气活过来,而孟子则气得上吊去,但他们也不相信周先生说的话,他们还是怀疑姬肯定是藏着掖着,不想让他们知道。 这也是人之常情。 坐得一会儿,他们便告辞了。 出得周府,他们瞧见姜季武他们一群小子正蹲在墙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姬定交给他们的课业。 就这么爱学习吗? 绁错呵呵道:“诸位,我们过去问问。” 殷顺且点点头。 正当他们准备过去问问清楚时,忽见翟白等四五个年轻的儒生走了过来。 “翟白见过几位大夫。” “你们是来找周先生的吧。”绁错笑呵呵道。 翟白点点头道:“是的,我们是来向周先生请教他昨日在朝中提起的仁政。” 绁错微微一愣。 来者不善啊! 果不其然,翟白身旁的一名儒生突然拱手道:“不知诸位大夫怎么看?” 绁错一听就明白,这哪是来找周济的,分明就是来找我们的,他不露声色地呵呵笑道:“老夫觉得非常不错,这仁政就该当如此啊!” 翟白激动道:“也就是绁大夫是支持周侍中的建议。” 绁错点头道:“支持!当然支持!不然的话,老夫今日也不会来此。” 一旁的殷顺且抚须笑而不语,心道,这老狐狸反应还真是快啊!又见翟白他们看来,不禁也点头道:“我也是支持的。” 他可是真支持。 那日在朝堂上,他之所以没有声张,就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不需要声张,周济也不是要他们的支持,他只是提出这个建议,自然会有人帮他在下面拱火。 绁错又道:“老夫方才谈得有些疲乏,就不与你们多聊了,你们快去找周侍中吧。” 田修一心顾着请老师的事,急忙问道:“不去问了吗?” 绁错摇头道:“下回再去吧。诸位,先告辞了。” 他向殷顺且等人拱拱手,便是上得马车离开了。 田修又看向殷顺且,道:“殷大夫,我们过去问问。” 殷顺且是一脸轻松,笑着点点头道:“走走走!” 说话时,他还回头瞧了眼绁错,暗道,这老狐狸定是赶回家去想对策了。 不过绁错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去到擎薄家。 “我们恐怕还得答应周济的建议。”绁错颇为无奈地说道。 “什么?” 擎薄惊诧道:“这这是为何,发生什么事了?” 绁错叹了口气,道:“他的每一条建议,都是从仁政出发,都是惠及于民,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擎薄哼了一声:“但是你我皆知,他的目的不止如此,况且我们是可以不答应的,因为这影响到我们的利益。” 绁错又是叹了口气,道:“但问题是儒生们都会支持他,如今儒学风头正盛,那些儒生是张口仁政,闭口仁政,如果我们反对的话,那便是要与所有儒生为敌,只怕到时会落个两败俱伤,让殷顺且他们从中得利,他们如今可是与儒生串通一气,咱们别无选择啊!” 殷顺且很朝中很少与姬定打配合,因为他心里清楚,卫侯不希望他们与周济走太近,但是他经常去脍炙酒舍与儒生论道,他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支持周济。 变法会不会损害他的利益,当然会,但是相比起心中的抱负,这点利益又算得了什么,与殷顺且一样的贵族,也是大有人在,那端木家将宅子都捐出来了,还会在乎那点钱吗。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是不答应的,绝对多数人都是支持仁政,但又希望不损害自身利益。 擎薄紧锁眉头道:“减税增税,这倒是可以商量,但是这盐铁可是至关重要,这若是交出去,那那我们怎么办?” 绁错道:“故此我们还得先下手,根据周济的建议,盐铁可是交给国家,而不是交给君上,那亦可控制在我们手里啊。” 擎薄皱了皱眉,道:“但是这非长久之计,周济下回还能这么干,岂不是我们都得听从于他。” “故此我们也得与儒生站在一块,目前来说,还得以儒制儒。”绁错无奈地叹了口气,如今儒学一家独大,必须跟他们站在一起,但他随后又道:“但到底还得依靠墨者,毕竟咱们失去了先机,如今许多儒生都执迷于周济的仁政,想要从中分化他们也难。对了,记得周济在谈及仁政时,还提到水利和农具。” 擎薄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提了一句。” 绁错道:“关于水利和武器制造方面,都是墨者所擅长得,待我们控制了这一切,又可以借机提拔一些墨者上来,但是总而言之,此时可不宜与那些儒生作对。”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儒生突然能够爆发出这么惊人的能量来,但天下间,唯卫独尊儒术,独苗一根,天下儒生都支持卫国。 而在拿下绁美之后,儒生们确实是有些上头,他们还想干更多的事。 但是又有些茫然,你一句,我一句,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就在这时,姬定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议。 是非常符合孟子的思想。 惠及于民。 很快,关于这些建议,便引起儒生热烈的讨论。 同时他们也都在问,如此仁义的政策,为什么当时就没有通过。 是谁在阻碍? 且不说朝中有许多官员是支持的,就是不支持,可也不敢说。 而就在这时,擎薄等一干世家大族,建议上书卫侯,表示支持姬定的建议,并且还给出非常细致的规划,如何将盐铁全部收归国有。 可当卫侯看到他们的上书,就有些晕,赶紧将姬定找来。 “先生,若是依照他们所言,盐铁之利亦非到寡人手里,而是被他们所掌控。” 如今卫国部分体制还是沿袭周制,但是许多细节方面就是东抄齐国,西抄魏国,毕竟这国家小,东拼西凑其实也是能用的。 而如今朝中五个掌权的大臣是: 大谏,殷顺且,掌谏诤。 大司徒,绁错,掌财政。 大司寇,擎薄,掌刑狱。 大司马,姜佐。掌兵权。 大行,富术,掌外事。 分是这么分的,但职权却是非常模糊,主要还是这国家太小,不太需要明确的分工,大家其实都有越界,殷顺且也干预财政和外交,绁错也干预谏诤,富术也干预刑罚,总而言之,就是他们一块管,大事都得他们几个商量着办。 当然,他们也代表着世家大族的利益。 而擎薄的这一封上书,给出明确的规划,规划的结果就还是我们几个一块管,他们还拉上了殷顺且、富术,大家各管一块。 他们心里也清楚,想要独掌是不可能的。 卫侯显然不是想为他人做嫁衣。 变来变去,还是在你们这些贵族手里,意义何在。 但是这么一来,这个建议通不通得过,可就不在于绁错他们,而是在于卫侯。 绁错他们这都已经表明答应了这个建议。 这压力全在卫侯身上。 姬定轻摇羽扇,呵呵笑道:“君上勿要焦虑,这一切都在臣得预计之中。” “是吗?” 卫侯惊喜地问道:“先生有何应对之策?” 姬定反问道:“君上认为臣之前的提议,可以做到国富民富吗?” 卫侯稍稍迟疑了一下,道:“先生的提议当然可以做到?” 姬定摇摇头道:“可不见得,君上莫要忘记,臣的建议是,乡民可用粮食换取低价盐,以及免费制作农具送于乡民,这都是造福于民,但也会对财政造成困难。” 卫侯皱眉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还要提议这么做?” 姬定笑道:“那只是因为,如今内朝无名无分,凭什么揽下这权力来,按理来说,也应该是交予他们管理,故此臣才提出这般建议,只有等到他们遇到困难,这变法进行不下去了,内朝这才有理由接下这活来。” 这内朝就是国君权力的延伸,因为常侍都无爵位,没有土地,没有家兵,完全是依附于国君,如果内朝拿下这些权力,等于就是君主控制了。 简单来说,内朝不过是卫侯集权的一个幌子。 卫侯道:“如此说来,先生能够做到既造福于民,亦能给国家带来收入。” 姬定点了点头。 卫侯问道:“不知先生有何妙策?” 姬定笑道:“其实很简单,君上是国君,而他们是臣子。” 卫侯听得更加困惑。 姬定又解释道:“若是交予给他们管理,就仅仅是财政改革,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整个财政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而国君是要从整个国家的发展去考虑。 若是盐铁都在君上您的控制之中,那么君上就可以以此来控制人民,那就能够将他们集中起来,统一安排,而当一个国家的人民都凝聚起来,那么将能够发挥出最大的能量,其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财富。其实盐铁所得之利,并不是至关重要的,重要的君上您能够集大权于一身,这有权在手,还怕没钱吗? 而纵观整个卫国,唯有君上您可以独掌大权,而他们皆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这事交给他们做,必然是入不敷出,而交给君上来做,那又必然是国富民富。” 卫侯似乎一时还未听明白,还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若是交予绁错他们,盐铁改革只是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注定是要亏钱的,而在他手里,则是一把武器,他可利用这武器从别得地方将这损失给补上,或者从别得地方减少损失,不过他可没这本事,这把武器还得交给周先生,他不禁感慨道:“还是先生看得长远啊!” 同时心里也很欣慰,由此也可见,周先生并未忘记自己的使命,就是帮助他集大权于一身。 第八十五章 孝出强大(二更求订阅) 这大国有大国的好处,但小国也有小国的好处。 相比起大国而言,这小国可以在发夹弯上不断飘逸,整个国家转向那是非常快的,而大国想要转向,那可是非常难得,因为会有一个巨大得惯性拉住它的,不管是上,还是下,还是左右,都是非常难的。 如汉、唐、明、清,这些大朝代,他们在下坠的时候,可都不是一年到底的,坠都要坠个上百年之久,小国可能一天就完了。 比如说在卫国,这刑狱司是说拍就拍,因为也拍不了多少个,但如果要在楚国话,那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可能你人都老死了,刑狱司还没有拍下去。 卫国才多大,这国家财政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 卫侯就直接应允了绁错的上书,将盐铁税务改革全部交予他与殷顺且。 也不得不说,朝中绝大多数大夫也都是支持的,这盐铁到底都是战略物资,许多贵族还是认为该掌控到自己手里,同时又可以施仁政于民,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但是,绁错与殷顺且他们只是执行者,这大致框架还是内朝定的,盐铁改革的方向还是要惠及于民,要彰显仁政治国。 散朝之后,殷顺且来到姬定身边,小声问道:“周侍中为何不争取一下?” 虽然他如今也是执行者之一,但他却希望由姬定来负责,因为他太紧张此次变革,故此也害怕失败,但是没有想到,姬定完全躺平,什么话都没有说。 姬定笑道:“殷大夫,我可是再三申明过,这君上请我来,主要是为了出谋划策,但具体执行,我自己也不想参与,因为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交给您与绁大夫也是很正常的。” 殷顺且皱眉道:“难道周侍中就不怕我们未能做到周侍中期许的那样。” 姬定呵呵道:“我相信殷大夫比我更希望卫国能够变得强大起来。” 殷顺且点了点头,但眼中却透着些许忧虑。 那边绁错却是信心满满,因为具体政策都已经制定好了,他们就只是执行,他们也没有想过从中捞多少好处,他只不过是要维护自身权益,不被周济拿走,而且,这还能刷刷名望,毕竟这一系列政策对乡民确实不错。 他们是非常激动。 马上就对外宣布,农税从十税一,调整为三十税一,同时还有一系列奖励农耕的政策,主要就是奖励农具,当你开垦出多少土地,便能获得一整套农具奖励。 这可是大规模的降税。 立刻获得广为称赞。 而儒生们也赶紧大肆宣扬,什么是儒学,这就是儒学,这就是我们儒学的仁政。 乡民们之前哪懂什么学问,如今他们获得极大的好处,对儒学自然就充满好感,儒学就等于减税,这谁人不爱。 儒学开始深入人心。 之前儒学还只是在士阶级盛行。 至于盐铁方面,绁错他们暂时并未颁布,因为还得先收回来,才能去跟乡民们交换。 但早已经传得是沸沸扬扬。 减税,开垦,使得人民手中拥有更多的粮食,便可用粮食来换盐,人民生活更好,同时国家的粮食储备,并不会减少。 如果光减税,粮食储备减少,这国家也支撑不住。 但是绁错他们心里也都清楚,他们现在顺着儒生的毛在做事,当然是一帆风顺,如果是逆着呢? 不能逆吗? 如果不能逆,那就要问,这到底是谁在做主,他们可不想当这工具人啊! 他们还是要未雨绸缪,不能一直这么继续这么下去。 今日公主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擎薄的次子,擎隽。 “擎隽见过公主。” “擎兄免礼。” 姬舒回得一礼,又伸手道:“擎兄请坐。”待擎隽坐下之后,姬舒又问道:“不知擎兄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擎隽开门见山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跟公主谈一门买卖。” “什么买卖?” “关于牙刷的买卖。” “牙刷?” “是的。公主应该知道,我家在西北边有着一个牧场,是可以为公主的牙刷提供马毛,故此我想跟公主一块生产牙刷。” 姬舒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嘴上却道:“牙刷不过是小买卖,哪里用得着我们两家生产。” 擎隽立刻道:“公主先别忙拒绝,公主应该知晓,朝廷要奖励乡民农具,如果公主愿意与我合作,这一笔买卖我们可以继续合作,甚至还包括制盐和武器制造。” 姬舒哦了一声:“当真?” 擎隽立刻道:“我怎敢欺瞒公主。” 姬舒问道:“冒昧问一句,如此多好处,为何擎兄会偏偏选择与我合作。” 擎隽讪讪一笑,道:“也不瞒公主,这主要是因为濮阳大多数巧手工匠,都在公主手下做事。” 什么巧手工匠,他指的就是墨者。 姬舒笑道:“有如此多好处,我当然不会拒绝,多谢擎兄的照顾。” 擎隽拱手回得一礼,道:“愿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又坐得一会儿,擎隽就告辞了。 并没有说就买卖的细节交谈。 因为双方心里都有数,这买卖只是其次,他们可都不在乎这点钱,关键还是墨者,擎隽摆明就是要给墨者输血,用财力来支持墨者,为以后做打算,如今儒学风头正劲,也只能先哄着,但是等到机会到来时,你得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这一切。 然而,当擎隽离开之后,姬舒却是激动地在厅中来回踱步。 以往都是她去求人,结果屡屡被人婉言相拒,而如今的话,却是对方主动来求她,给予她支持。 这可真是不要太爽。 求人与被求。 这明显是周先生的套路,周先生可是从不求人的,就算他要求人,也得变着法来让你来求他。 念及至此,姬舒又停下踱步,喃喃自语道:“下一步又该怎么走?” 虽然她得到了绁错、擎薄他们这些大贵族的支持,但大局上,还是儒生占有绝对优势,而且卫侯是防着他们的,他们的实力不能过于强大,一旦超出卫侯的心里底线,卫侯还是会压制住他们的。 她也知道绁错、擎薄跟卫侯一样,都只是想利用墨者来对抗儒生,那么只有牵制住就行,不可能说让墨者凌驾于儒生之声,毕竟卫侯是推崇仁政治国。 这前路越发清晰,姬舒越觉自己是处于迷雾之中,而唯一洞晓一切的就只有那个男人,此时她不禁心想,如果我与他联姻。 之前她觉得好笑,那只是因为周先生只是嘴上说说,凭什么呀,可如今梦想渐渐照入现实,这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 然而,姬舒并不知道,姬定现在比她还要愁。 周府。 姬定看着绁错、田修等人,不敢置信道:“绁大夫,你们不会是来真的吧?” “真的。真的。”绁错也频频点头道:“正巧我那劣性难改的孙子刚刚从刑狱司出来,老夫想帮他寻得一位严师,好好管教一番,希望周侍中能够收我那孙儿为徒。” 姬定欲哭无泪道:“其实不是我真的会教书,只不过!” 一旁的田修道:“射雕英雄传。” 姬定点点头道:“就是如此。” “高!实在是高!” 田修是一脸钦佩地向姬定道:“周侍中以故事育人,可真是高明至极。” 姬定黑着脸道:“上回授课时,诸位也在,我让他们寻欢作乐,打架惹事,这也是高招吗?” 田修立刻道:“这当然是高招。” 姬定问道:“高在哪里?” 正当这时,小莺出现在门前,道:“先生,姜季武他们来了。” 姬定不爽道:“明天才交课业,他们今天来作甚,告诉他们,我没空。” 小莺道:“他们说不是来交课业的,而是有其它事。” 姬定愣了下,心想,莫不是惹了祸,来向我求救的,可真是极好!念及至此,他立刻道:“让他们进来吧。” “老师!老师!” 姜季武一如既往地冒冒失冲进厅堂来,这回他甚至都顾不得向绁错等人行礼,便向姬定道:“老师,你瞧这是什么?” 说话时,他抖动着一块红布。 这不像似闯了祸啊!姬定打量了下他,才问道:“这是什么?” 姜季武道:“刑狱司的奖状。” “奖奖状?” “是呀!” “你胡说甚么?”姬定哼道:“这刑狱司哪有什么奖状。” 姜季武道:“是学生特地要的,就是担心老师您不信。” 姬定愣了愣,道:“你凭什么向刑狱司要奖状?” 姜季武道:“那是因为学生昨日帮锦衣卫捉得两个小贼。” “什么?” 姬定不由得大怒,道:“是谁教你这么干的?” 姜季武道:“老师啊!” 姬定错愕道:“我何时教你这么做了。” 姜季武道:“老师不是让学生找一些人练练手么。” “对呀!我是让你们去打架咳咳去找人练习武艺” “学生明白,老师是想教学生习武是为了向郭、杨二位大侠一样,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故此学生与曹小丘他们最近一直都在锄强扶弱。”姜季武口沫横飞地说道。 姬定听完之后,兀自不信,拿过那奖状一看,顿时是面如死灰。 田修微笑地点点头,显然他是事先知道的,只觉这招数太高明了,故此又来这里拜师。 而一旁的绁错却是满脸的羡慕,曾几何时,姜季武跟绁美是一个德行,可如今姜季武已经变得是文武双全,而绁美却是刚从牢狱里面出来。 差别好大啊! 这老师,我是拜定了。 姜季武嘿嘿道:“老师,你看学生立下如此大功,老师明日可否多赏学生几张课业。” 姬定勾了勾手指。 姜季武心领神会,立刻附耳过来。 姬定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滚!立刻!” 姜季武是滚了,可是经他这么一弄,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我说这只是一个误会,诸位大夫会相信吗?” 从不求人的姬定,此时此刻不免也眼巴巴地看着绁错、田修、滕鲁等人。 田修抚须一笑,哈哈道:“妙哉!妙哉!书以文育人,书中之人又以武育人,一本书是文武俱全,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绁错更是直截了当道:“周侍中,你尽管说,究竟要怎样,你才愿意收我孙子为徒。” 田修也道:“美女!还是金钱!周侍中你尽管开口。” “。” 姬定是一阵无语,这真是心累,这些老头脸皮又厚,对他死缠烂打,拒绝根本不起作用,若是天天上门,这谁又受得了,过得好一会儿,他才道:“这样吧!等我调教好姜季武再说吧,毕竟我此举是为还蔡夫人的人情,这人情未还清,我也不好再收其他学生。” 绁错问道:“那得等多久。” “不久!不久!” 姬定摇摇头,道:“最多不超三月。” 几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三个月还是等得起。 绁错点头道:“那行,三个月之后,我亲自带着孙儿来拜师。” 言下之意,你别想躲。 姬定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三个月之后,我要是还不离开这里,我特么就回家去了,这上单失败,我就去改玩打野。 好不容易打发掉这些贵族大夫,姬定是倍感疲惫,他完全就没有兴趣当老师,这可真的是阴差阳错。 “先生,蔡夫人求见。” “她又来凑什么对了,明日好像就得交课业,她肯定是来帮忙代笔的,这真是个扶弟狂魔啊。”姬定嘀咕了一句,道:“请蔡夫人进来吧。” “是。” 过得一会儿,蔡夫人来到厅堂。 “蔡夫人来了,快快请坐。”姬定还是保持着微笑。 蔡夫人却是一脸内疚,道:“真是抱歉,给先生添了这么多麻烦。” 那双水汪汪的杏目,真是自带我见犹怜的属性,着实让人难以责怪她。 由此可见,这颜值绝对是一种优势。 姬定也不再否认,苦笑道:“夫人全都知道了。” “嗯。” 蔡夫人点点头。 她上回没有出现,就是因为绁错他们在这里,她还特地派人特地去打听一下,才知道如今许多贵族想让自己的儿子拜姬定为师。 姬定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也怪不得夫人,要怪就怪我父母,谁让他们将我生得这般出色。” 蔡夫人还真不擅于接这种话,她语气真挚道:“这些天多谢先生为季武费心,为先生带来这么多麻烦,着实对不起先生,我看还是到此为止,以免给先生带来更多的麻烦。” 姬定摇头笑道:“要是到此为止的话,恐怕我一出门,就会被令弟他们给打死的。” 蔡夫人立刻明白过来,两颊微红,望着姬定,也不知怎说是好。 姬定又道:“我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先教完这一本书吧。” 蔡夫人也就不再勉强,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夫人请坐。” 待蔡夫人坐下之后,小莺立刻将笔墨放于桌上。 姬定张了张嘴,突然问道:“上回是说道哪里?” 蔡夫人立刻道:“是说到郭靖遇到一个小乞丐。” “对对对,黄蓉出场了。”姬定连连点头。 他也不可能全文默写,很多篇幅,他都是能省则省,什么政治、战争,他都是一笔带过,主要讲得还是江湖,反正如今就这一本长篇小说,哪能不火啊! 蔡夫人立刻问道:“这个小乞丐叫做黄蓉吗?” “是。” “这黄蓉应该是一个女子吧。” “嗯。” “那那华筝怎么办?” “华筝夫人以为该当如何安排才妥当?” “到底还是从一而终的好啊。”蔡夫人轻声道。 你懂什么,自然是我蓉儿最好。姬定绝对是黄蓉的铁粉,但他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 蔡夫人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姬定笑道:“意思就是我不会事先透露剧情。” 蔡夫人不免脸上一红。 姬定道:“我们开始吧。” “是。” 蔡夫人点点头。 进度到黄蓉,这剧情开始全面展开,也变得精彩纷呈。 “到这里吧。” “啊?” 蔡夫人抬起头来,朱唇微张,直盯盯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差不多了。” “哦。” 蔡夫人回过神来,一看,她已经写了十页黄纸,问道:“先生是打算留着一半下回用么?” 姬定摇头笑道:“听说令弟得到刑狱司的奖状,今日就多写一点,就当是奖励他的,我也可以早点完成任务。” 蔡夫人顿时是喜上眉梢,可没有什么比夸赞姜季武要更令她开心的,忙道:“这一切都要多谢先生的细心教导。” 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姬定都看在眼里,暗道,将来谁若要泡她,只要搞定她弟弟便可。道:“要谢也应该谢夫人,姜季武有你这位姐姐,才是他最大的福气。” “是是吗?” 蔡夫人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问道:“先生认为我是一个好姐姐吗?” 姬定却是反问道:“夫人又认为我是一个好老师吗?” “先生当然是。”话说到一半,蔡夫人突然抿唇一笑,似明白了什么。 姬定笑道:“我觉得如果夫人你一直留在姜季武身边,他可能远不如现在。” 谈到这事,蔡夫人非常感兴趣,问道:“先生为何这般说?” 姬定道:“如今的姜季武,只不过是调皮了一些,这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得,男孩子打打架,不爱读书,爱女人,这都很正常,但如果夫人一直留在他身边,一直都这般宠爱他,可能会让他变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若是那样的话,纵使我再怎么教,也是不可能成才的。” 蔡夫人稍稍点头。 姬定又继续道:“其实郭母与杨母已经说明问题,她们都疼爱自己的孩子,但结果显然不同,你当初的离开,反而令姜季武成长的更快,打仗打输了,他也不会哭,也不会求助长辈,也是自己扛下来,一个男人最重要就是要有担当,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挺欣赏姜季武的,至少他自己来找我决斗,从未想过叫人来打我。” 蔡夫人眼中聚起一层雾气,由衷道:“多谢先生能够与我说这一番话。” 姬定笑道:“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蔡夫人噗嗤一笑,又打量了一下姬定,好奇道:“不过先生这般年纪,为何懂得这么多?” 姬定叹道:“因为我父母去世的更早。” 第八十六章 恃强凌弱魏君子(为流_冰盟主加更) 翌日。 当姜季武拿到那份厚厚的课业时,感动地声音都在颤抖:“谢谢谢老师!” 姬定笑道:“继续努力。” 他既然已经决定教完这本书,那他就觉得应该好好干,也算是对得起这份救命之恩。 这这好像是老师第一次鼓励我,我。 姜季武顿时眼眶一红,差点没有哭出来,哽咽道:“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努力什么,我都被你的努力给害苦了。姬定倒是有些受不了这么感性的姜季武,道:“行了!行了!你快些出去吧,外面那些人肯定等急了。” “是!” 姜季武又嘿嘿一笑,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只见周府外面的人数差不多翻了一番,个个都是翘首以盼,仿佛是在等候科举放榜。 而当姜季武出来时,他们立刻将姜季武团团围住,姜季武可是非常享受这一刻,他这么努力的读书,写读后感,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可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而黄蓉的出现,令个故事都更上一层楼,在看的人,那是全神贯注,而在旁等候的人,则是坐立不安。 浑然不觉那法克匆匆忙忙他们身旁经过。 “先生,先生。” 法克兴冲冲地来到大堂,道:“先生,您的计划成功了。” “计划?”姬定听得是激动不已,直接站起身来,“大梁出兵了吗?” 法克愣了下,摇摇头道:“那倒没有。” 姬定神情一滞,怒道:“那你说什么成功,你耍我啊!” 法克忙解释道:“虽然大梁并没有出兵,但是那魏王已经派遣成陵君出使濮阳,而成陵君此行,就是来向卫侯要粮食的,而这原因自然因为咱们的人不断从卫国运送粮食去洛邑,引起了成陵君的注意,成陵君又向魏王禀报此事,故此魏王才会派成陵君出使濮阳。” 姬定问道:“那我们的人可有打探清楚,他们打算要多少粮食?” 法克道:“这倒是不清楚,但我估计这肯定不会少。” 姬定问道:“此话怎讲?” 法克道:“如果只是少量的粮食,也不可能派成陵君来的,成陵君的爵位虽然比卫侯是要低一个等级,但这成陵君在魏国的地位是举足轻重,其实要比卫侯高,他都亲自前来,这粮食自然少不了啊!” “可这还是差点意思。” 姬定摇摇头,道:“如果只是要粮食,以卫侯的性格,在能力范围之内,那是有可能答应下来的,只要大梁不出兵,那我的目的就很难达成,看来我还得找机会做些什么,毕竟我可不是来濮阳养老的。” 正当这时,小莺来到门前,禀报:“先生,卫侯派人来,请您马上入宫。” 姬定皱了下眉头,道:“看来卫侯在大梁也有不少人啊!” 出得门来,姬定刚准备上马车,就见一群年轻人围聚过来。 “先生!求求你了,再多给我们几张吧!” “先生!您这断的可真是太难受了。” “先生!姜季武已经想好了读后感。” “先生!先生!” 姬定一翻白眼,指着姜季武道:“姜季武,下一次读后感若是写的不好,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 言罢,他便钻入马车内,扬长而去。 大家同是回过头去,呆呆地看着姜季武。 姜季武只觉不寒而栗。 魏国作为卫国的保护国,直接关乎卫国的存亡,不用想也知道,卫侯在大梁那边肯定有人的,而且还不止一个,卫侯也是在第一时间得知成陵君出使濮阳的消息。 这令卫侯是非常生气,你们落得今日这地步,不都是你们大王败出来得么,凭什么来问我要粮食,但同时他也非常害怕,对方不像似是来讲道理的呀。 而这就是小国的悲哀之处。 于是他立刻与殷顺且商议对策,但是殷顺且却建议找周先生来询问。 卫侯突然醒悟过来,上回胥靡的危机,不就是周先生化解的么。 于是他赶紧派人去请周先生。 姬定自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拿着羽扇,悠闲悠闲地来大殿,一看卫侯、殷顺且皆是面泛愁绪,颇为好奇地问道:“君上,殷大夫,这是出什么事了?” 卫侯瞧了眼殷顺且,后者便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姬定。 卫侯又叹道:“成陵君此番前来,定不是要一点点粮食,而如今我国刚刚减税,哪有什么粮食,先生可得帮帮寡人啊!” 姬定轻摇羽扇,思忖半响之后,道:“君上,臣以为这只是一个表象问题,给与不给这粮食,都是治标不治本,若想彻底解决此类危机,还得另寻出路啊!” 先生真的有办法。卫侯大喜,问道:“这出路在何方?” “齐国。” “齐国?” 卫侯一愣,怎么扯到齐国去了。 “不错。” 姬定点点头道:“大梁此番来要粮食,是毫无道理可言,完全是实力差距所至,而我们想要在短时日内,追上大梁的实力,可以与之平等对话,那也是不可能得,只能依靠外交去解决问题。” 卫侯直点头,道:“不知先生有何对策?” “君上先别着急,且听臣慢慢道来。”姬定笑道:“抛开实力差距不说,其实这也跟我国外交单一,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国过于依附大梁,以至于当下只要大梁打个喷嚏,我国就得病上三年。 但纵观我国地理位置,是正处于中原的中心,这也是我们唯一的优势,故此我们应该改变整个外交方针,加强与齐国的往来,如果大梁要打咱们,那咱们就倒向齐国,如果齐国要打咱们,咱们就倒向大梁。” 简单来说,就是左右横跳。 “这!” 卫侯瞧了眼殷顺且。 殷顺且立刻道:“周侍中之策过于冒险啊,这齐、梁二国,想要消灭我们,那是不费吹灰之力,周侍中之策,只能在二国交恶的情况可为之,但若是二国重修旧好,那我们必然遭受灭顶之灾,而之前齐魏就曾相互尊王,当下他们两国也极有可能会联手。” 卫侯也是直点头。 对于弱小的国家而言,在大国之间左右横跳,那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 姬定笑道:“殷大夫言之有理,故此这还需要第三者,方可避免殷大夫所言的情况。” 殷顺且问道:“第三者?” “就是秦国。” 姬定道:“殷大夫说当今大势,齐、魏极有可能联手,不错,若是齐国与魏国联手,那我们再也没有回旋余地,而我们也无力阻止二国联合,故此我们事先就要破坏他们的联合的可能性。而最不想他们联合的就是秦国,只要我们能够帮助齐秦联盟,那么我们将不再惧怕魏国。” 卫侯听得都傻了。 这这是我们该玩的游戏吗? 秦、齐、魏,这可是当今天下三大强国,咱一个小国冲进去,跟他们玩合纵连横。 您今日出门有没有照镜子啊! 饶是殷顺且听得也是目瞪口呆,直摇头道:“先生大略,殷某是自愧不如,殷某也不知道这这能不能行。” 这个层面,是他难以企及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 姬定轻摇羽扇,呵呵道:“这其实也并不难,我愿为君上去秦国跑一趟,从秦国借助力量,然后与齐国谈判,如此便可促成秦、齐联盟。” 而这个策略对于卫国而言,真是犹如龙于浅水,随便吸一口气,这水都没了。 殷顺且抹了抹汗。 卫侯亦是大汗淋漓,他们就是要个粮食而已,你是要将天给捅破了吗,他真不敢这么干,于是道:“先生勿要着急,目前来说,我们都还是听说,也不清楚成陵君此番出使的具体目的,待询问清楚再说吧。” 姬定点点头。 他从不勉强,你问,他就回答,至于你采纳与否,他也从不强求。 但卫侯真心觉得这周先生有些可怕,道:“先生,此事尚未清楚,暂时不要声张,待寡人探明缘由,再做打算。” 姬定点点头道:“臣明白。” 如今国家士气上扬,儒生可也是非常强悍的,这事要传出去,只怕会引起民愤,到时可就不好处理。 民意是一把双刃剑,对于统治者而言,能不用则尽量不要用,这民意起来容易,下去难啊! 卫侯是深谙此理。 \n 那大梁就是以后的开封,离濮阳是非常近,很快那成陵君便来到濮阳。 卫侯可不敢怠慢,是亲自出城来到郊外相迎,双方交流片刻,便同坐五乘马车往城内驶去。 姬定并没有凑热闹,只是站在远处观望,一瞅那成陵君不过三十岁出头,国字脸,浓眉大眼,身形魁梧,真是一表人才,又见成陵君只带着两百余护卫,是两手空空,不禁骂道:“这一只铁公鸡。” “先生。” 忽听得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姬定回头看去,只见一袭黑红裙衫的姬舒走了过来,待她走到面前时,姬定笑道:“我还以为公主现在很忙,无暇关注这事。” 姬舒抿唇一笑道:“这多亏先生相助。” 随着绁错、擎薄等人的支持,如今她是完全控制住濮阳的墨者,绝大多数墨者都在帮她做事。 姬定笑道:“那也得公主把握得住机会。” 姬舒眼波流转,道:“其实我也未必把握得住。” 姬定笑而不语,回过头去,昂首眺望远方。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姬舒偷偷瞄了眼姬定,道:“到底卫侯还是对我有防备之心,倘若墨者不断壮大,卫侯一定不会应允的。” 她如今已经找到这门路,就是利用生意和墨学去帮助穷人,壮大墨者的力量,但问题是随着力量不断壮大,这肯定会引起卫侯的猜忌。 姬定笑吟吟地看着姬舒,道:“看来公主还真是缠上我了。” 姬舒巧笑倩兮道:“我不过是依照先生之策。” “嗯?” “不是先生让我追求与先生联姻的吗?”姬舒是大大方方说道,但那狭长的凤目中还是闪过一抹羞涩。 虽然她如今找到出路,但其实也是上了贼船,进退维谷,没有周先生的指点,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但现在是不走也不行。 姬定叹道:“那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策啊!” 姬舒暗自啐地一声,心想,你这般狡猾,若是不想与我联姻,根本不会出此策,如今这情况,只怕就是你心中所想。轻轻哼道:“后悔也来不及了。” 姬定老是这么吊着她,她也着实难受,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姐还就是要追求你。 “真是怕了你了。”姬定摇摇头,又道:“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姬舒微微一惊,蹙眉道:“难道卫侯会由着我壮大自己的势力么?” “公主认为卫侯如今有心情管你吗?”姬定挑眉望着已经远去的车队。 姬舒偏目看了眼,道:“关于成陵君此行的目的,我也略有耳闻,但是大国向小国索要粮食,这也是非常常见,我想卫侯还是会答应送一些粮食给他们的。” 姬定笑道:“但是人的贪念是无限的,得了一回好处,就会想着第二回,这个窟窿是永远都弥补不上的。” 姬舒瞟了眼车队,笑道:“说到这贪念,不知先生可有想过,为什么成陵君会亲自前来?” 姬定愣了下,反问道:“这有何不对的吗?” 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姬舒笑道:“成陵君的地位是在卫侯之上,这到底是来要粮的,又不是施于恩惠的,我想犯不着让成陵君亲自前来,那魏王派个大臣来便可。” 姬定皱眉道:“公主是不是知道什么?” 姬舒道:“我知道成陵君一直都很想得到一个人。” “女人?”姬定道。 姬舒点点头。 姬定侧目瞧向姬舒,问道:“难道是公主?” 姬舒眸光一闪,点了点头。 姬定皱眉道:“这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姬舒笑道:“看来先生对我是了如指掌啊!” 姬定一怔,呵呵道:“你之前那么高调,谁不知晓。” 姬舒抿唇一笑,显然是不信,如今她已经非常肯定,姬定对她下了很多功夫,以至于她面对姬定时,总是那么被动,又正色道:“其实并非是我。” 姬定立刻道:“蔡夫人?” “你怎猜到的。”姬舒错愕道。 姬定道:“我认识的人当中,唯有公主与蔡夫人的容貌尚可,不是公主那就肯定是蔡夫人。”说到这里,他又皱眉道:“为了一个女人,这可能吗?” “绝对有可能。”姬舒点点头,道:“关于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在好几年前,我与蔡夫人在大梁游玩,遇到了成陵君,自那之后,成陵君就不顾一切的想要将蔡夫人娶回家,但是却被蔡夫人拒绝了,可成陵君仍没有放弃,直到后面蔡夫人嫁人,他才作罢,但是自蔡夫人的夫君死后,他又不断派人送礼物给蔡夫人,关于这一点,也是蔡夫人最近才跟我提起的。” 姬定道:“看不出这成陵君还是一个痴情男子。” 姬舒笑道:“但可惜蔡夫人并不喜欢他。” 姬定问道:“为什么?” 姬舒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 姬定眯了眯眼,心里是郁闷极了,老子花了这么多功夫,将你引来,你他娘若是来泡妞的,那老子真非得吐血啊! 第八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为小希粉丝共筹盟主加更!) 而那边卫侯先是在宫中举办宴会,为成陵君接风洗尘,但是宴席上,大家也都只是叙叙旧,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及要粮食一事。 如这种事,就不能在这种公开场合上说,毕竟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谈得不愉快,可就没法收场啊。 等到这宴会结束之后,卫侯才将成陵君邀请到自己休息的阁楼上。 其实这种事,国君是最好不要直接出面得,因为如果没有谈妥的话,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一般都是双方先派人去吵架,吵出个结果来,双方老大才会碰面,但问题是这成陵君的地位太高,如果让殷顺且去,这地位不对等,外交是非常讲究这地位对等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都有规定,这小国的上大夫,只能匹配大国的下大夫。 而这成陵君其实也算是国君,他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臣民,严格说起来,面对成陵君,卫侯才是臣。 关键方才成陵君好似也没有打算跟别人交涉,适才殷顺且宴会临近结束时,还故意去试探了一下,但是成陵君直接敷衍了过去。 这更是令卫侯惴惴不安。 “呼---!” 喝了几口茶,阁楼上微风拂过,散去一些酒气,成陵君将茶杯一放,看向卫侯,开口言道:“想当年我们大王为了贵国,是东征齐国,北伐赵国,这些事卫侯应该都没有忘记吧。” 卫侯忙道:“大王的恩情,寡人是没齿难忘啊!” “那就好!” 成陵君点点头又道:“如今我国与秦国正在交战,粮食比较吃紧,也望卫侯能够慷慨解难啊!” 他常年带兵打仗,不太喜欢那些弯弯道道,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换而言之,他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外交人员。 卫侯问道:“不知大王所需多少粮食?” “五十万石。”成陵君五指一张。 卫侯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诉道:“我国国小民寡,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粮食。” 他都恨不得带着成陵君去数数濮阳的田亩数,那真就是从菊花里面抠都抠不出来啊! 成陵君笑道:“卫侯过谦了,一直以来,贵国遭受袭击,都是我国出兵帮助贵国驱逐敌人,故此近年来,贵国一直都相安无事,这濮阳的国人,比我们大梁的国人都要富裕啊!” 卫侯听得吐血,请你们来帮忙,你们哪回没有带一点东西走啊! 但是他也不好说出口。 成陵君又道:“另外,贵国的粮食多得都国外贩卖,这区区五十万石又何足挂齿,卫侯可莫要吝啬。” 卫侯听得惊奇不已道:“此话从何说起,寡人可从未向国外贩卖粮食。” 成陵君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就连我们大王都知道此事,近些日子一直都有商人从贵国运送粮食途径我国去往洛邑,或者就地变卖,卫侯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调查。” 卫侯直摇头道:“寡人真不知此事。” 成陵君道:“不管卫侯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但这足以证明,贵国粮食多得都吃不完,如今我国粮食紧缺,卫侯理应施以援手。” 但语气却不像似在求人,更像似一种命令。 卫侯抖着双手,道:“不是寡人不愿意,而是寡人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寡人也没有听说有人贩卖粮食去洛邑。” 成陵君沉眉不语。 卫侯瞟了眼成陵君,道:“若是成陵君愿意帮寡人向大王解释清楚,寡人必有重谢。” 成陵君稍稍瞟了眼卫侯。 卫侯心领神会,忙道:“金银珠宝,自不在话下,我卫地美人,亦可供君挑选。” 成陵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说到你们卫地的美人。” 卫侯一听,有戏,若能用女人解决,那真是最好得结果,去特么的合纵连横,忙道:“君看中何家女子,但说无妨。” 成陵君直接了当道:“就是你们大司马之女。” 卫侯眨了眨眼,道:“蔡蔡夫人?” 成陵君点点头。 卫侯顿觉一阵晕眩,“蔡夫人可是一个寡妇啊!” 若是大家闺秀,那咱们就可以父母之命,可这寡妇该怎么操作。 “那又如何?” 成陵君略显不快。 卫侯很是为难道:“大司马在我国的地位是举足轻重。” 成陵君道:“这我知道,若是卫侯答应的话,我倒有一策,可化解卫侯心中所难。” 你这连计策都想好了,那摆明就是志在必得。卫侯全然明白过来,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翌日上午。 卫侯将殷顺且、绁错、姜佐三位重臣都召入宫来,其中还包括姬定。 “昨日寡人与成陵君已经谈过了,这也许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 绁错一怔,问道:“是什么误会,能让成陵君亲自前来?” 卫侯道:“根据成陵君所言,一直都有商人从我国贩卖粮食去大梁、洛邑,魏王才会误以为我们这里有许多粮食,再加上他们那边前线粮草吃紧,故此才派成陵君出使濮阳,向我们索要粮食。” 大家面面相觑。 殷顺且道:“我们从未听说有人贩卖粮食去大梁。” 言下之意,这也许只是一个借口。 卫侯道:“但是成陵君不像似在说谎,故此寡人打算派人前去调查,关于这一点,成陵君也已经应允。” 殷顺且纳闷道:“难道就仅是如此吗?” 卫侯叹了口气道:“当然不止,成陵君亲自前来,又岂会空手而归,寡人与成陵君已经商量妥当,我们支援大量一万石粮食,还有一些牙粉、牙刷。” 说到这里,他看向姬定。 姬定忙道:“只有在臣能力范围之内,臣愿意捐助君上。” 卫侯感动道:“先生如此慷慨,寡人寡人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姬定笑道:“臣身为卫人,为国家做出贡献,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好好!”卫侯感动地直点头,他突然又看向姜佐,“大司马。” 姜佐道:“臣在。” 卫侯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交给别人,寡人亦不放心,就劳烦大司马跑一趟,主要是去查明贩卖粮食一事,看究竟是个误会,还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 姜佐道:“臣遵命。” 姬定瞟了眼姜佐,心道,为什么偏偏是姜佐,难道他这是故意支开姜佐吗?如果是的,那可能真的如公主所言,这成陵君还真是为了蔡夫人而来,看来我得做些什么。 会议结束之后,姜佐突然来到姬定身前,抱拳一礼道:“近日真是多谢先生教导小儿,本想抽空拜谢先生,只是公务缠身,一直未能前去拜访,还望先生见谅。” 其实他那日去了,只不过恰好碰上绁错等人,就没有去凑那热闹。 姬定笑道:“大司马言重了,其实我真的没有做什么,还是令子本性并不坏,只要稍加点拨,他便能醒悟过来,将来必成大器。” 姜佐道:“犬子是什么样的品行,我是再了解不过了,还是先生教导的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姬定笑道:“哪里!哪里!” 姜佐又道:“我如今马上就要前往大梁,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姬定心领神会,道:“大司马放心前去,我身为令子的老师,一定会看住他的。” 姜佐抱拳道:“真是多谢了,待我回来之时,必定上门亲自道谢。” “大司马见外了。”姬定拱手回得一礼,又道:“我在此祝大司马马到功成。” “多谢,多谢!” 姜佐怎么也想不到,这罪魁祸首就站在他面前。 回到家里,姬定便告诉法克,“那卫侯可能已经起了疑心,并且还派了大司马前去调查粮食贩卖一事。” 法克嘿嘿道:“先生大可放心,我早就根据先生的吩咐安排好了,他们查不到什么的,咱们其实也没有贩卖多少粮食,就是让他们查到,那也只是个误会。” 姬定点点头,突然问道:“这成陵君在魏国的地位怎么样?” 法克道:“那可是有着极高的地位,成陵君一直镇守魏国北境,防止赵国入侵。” 姬定点点头,道:“你安排一些人去蔡夫人府周边,看看有没有人在监视着蔡夫人府。” 法克好奇道:“难道有人对蔡夫人不利。” “这你先别管。”姬定瞟了一眼他,又道:“你只要记住,这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他觉得法克什么都好,唯独谈到女人,这人就有些不太对劲了,还是得提醒提醒。 法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难怪先生从不找女人。” 姬定一翻白眼,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找女人,那是因为没有必要,自会有女人来找我的,而不是我害怕,虽说这温柔乡,英雄冢,但是这对我洛邑小阿瞒并无作用。” 法克听罢是一脸纳闷道:“可是女人找上门,先生您也不要啊!” 这一句话差点将姬定给堵晕了过去,“要不你回去,换坤才来?” “别啊!先生,我就随便说说,如今那些商人可都认识坤大总管,他要来了,谁都知道先生您的身份。” “那你就给我闭嘴。” “哦。” 第八十八章 狐狸尾巴(五更求订阅) 虽然目前还未肯定,这事到底与蔡夫人有没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不在姬定的预计之中。 不过姬定也无所谓,他虽然非常注重计划,但是外交之事,往往都是需要随机应变。 在来之前,姬定就做好一万种失败的准备,他并不会为此感到不知所措。 当然,目前的情况,也还未到失败的地步。 但首先一点,就是要知道卫侯与成陵君之间,是否有不为人知的交易,这个是至关重要的。 那么他目前要做的就是---暗中观察。 可一连过去数日,仍旧相安无事,卫侯每天陪着成陵君欣赏濮阳的风光,为了哄成陵君开心,卫侯还特地带着成陵君去军营视察,让成陵君狠狠装了一回逼。 毕竟这卫国的军事,对于成陵君而言,那就是小孩子玩闹,不值一提。 姬定一直在家休息,并没有去陪同,毕竟这成陵君还是入不了他的法眼,至少也得魏王这个级别。 “先生!” 法克快步入得堂内,道:“果真不出先生所料,那大司马前脚刚离开,蔡夫人府周边就多出一些陌生面孔。” “果然如此。” 姬定皱了下眉头,道:“不过这个成陵君还真是小心谨慎,这大司马不走,别说狐狸尾巴,可真是连毛都没有露出一根来,若非公主告诉我此事,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盯上了蔡夫人。” 法克道:“先生,您打算怎么办?” 姬定道:“杀了他。” 法克哆嗦了下,道:“先生,那成陵君身经百战,而且他身边又是高手如云,咱们的人是难以杀得了他的。” “我就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姬定一翻白眼,道:“若真是将他给杀了,那就可能会弄巧成拙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将这事给他搅黄了,让那卫侯和成陵君都下不得台,那样的话,我的计划还是能够得逞的。” 法克道:“先生打算亲自出手?” 姬定反问道:“我怎么出手?” 法克阴笑道:“先生先一步得到蔡夫人,不就将这事搅黄了么。” “如果我一脚能够将你踹回洛邑,那我是绝不会留情的。”姬定瞪了法克一眼,又道:“这事我不能出手,我得找一个帮手来。” “谁?” “姜季武!” “姜季武?” 法克一睁双目,道:“他可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姬定笑道:“这孩子闹起来,才不好控制,也不会惹人怀疑。” 法克道:“话虽如此,可是我看那姜季武和蔡夫人的关系不太好,他会帮这忙吗。” “不好便是好!” 姬定笑道:“这家人之间的恨,要么是来自于利益,要么就是来自于爱,他们姐弟之间显然没有利益纠纷,姜季武越讨厌蔡夫人,就证明姜季武越在乎蔡夫人。你赶紧去将姜季武找来,我估摸着成陵君很快就会找上门了。” 法克好奇道:“先生如何知道?” 姬定笑道:“你刚来濮阳时,不也急不可耐地去找了几回女人么,可那成陵君来濮阳这几日,可是半个女人都没有碰,我相信他这都是为了蔡夫人。” 作为男人的法克,自然懂得其中道理,但同时他也倍感焦虑,道:“先生,您好像是一个例外。” 姬定偏头看向法克。 “先生,我先去找姜季武了。”法克拔腿溜了出去。 姬定皱了皱眉,道:“这法克也真是奇怪,为什么对我找不找女人如此上心,他又不是我爸妈难道应该没错了。扁哥,你赢了。” \n 很快,法克便将姜季武给找来了。 “老师,你找我。” 姜季武是一如既往,不爱通报,不爱脱鞋,直接满头大汗地闯入厅堂。 姬定倒也懒得说他,伸手道:“你坐。” “哦。” 姜季武乖乖跪坐下来,外面太多的羡慕,令他是越发珍惜作为周先生唯一的入室弟子,再加上姬定一直以来都是非常严肃,久而久之,心中也有一丝那么畏惧。 姬定道:“近日我比较有空,仔细看了看你的读后感。” 是要夸我了么?姜季武激动道:“老师,那些读后感真的都是学生亲自写得。” 他交了几次作业,都没有得到姬定的夸赞,这令他有些郁闷,他一直都在等着姬定夸他,因为那些读后感他确实耗费了许多心血在里面。 姬定点头笑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下了苦功。” “嘿嘿。” “但是。” “但是甚么?”姜季武立刻问道。 姬定道:“你的几篇读后感里面都缺了一样极为重要的内容。” “啥?” “我且问你,第二至四回,讲得是什么内容。” “是讲述郭靖母子逃亡到北戎。” “你以为郭靖对郭母如何?” “郭靖可是孝顺母亲。” “你呢?” “我?” 姜季武指着自己鼻子道:“我甚么?” 姬定笑问道:“你孝顺吗?” 姜季武立刻显得有些不太自在,道:“我母亲早就去世了。” 姬定道:“所以长姐如母,而你似乎完全没有学习到郭靖对待母亲态度。” 姜季武有些不爽道:“老师,这学生的家事,您管不着吧。” 姬定笑道:“那你说,一个老师教自己的学生爱护自己的阿姐,这难道是错的吗?” 姜季武神情激动道:“可是老师,郭母可是用生命在保护郭靖,而且也未再嫁他人,换成是学生,学生也会如郭靖一般,孝顺母亲的。” 姬定道:“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你阿姐。” 姜季武有些不耐烦道:“老师,你找学生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姬定苦笑道:“罢了,罢了,你说得也对,这清官也难断家务事,既然你并不是那么关心你阿姐,那这是也没有必要跟你说。” 姜季武眨了眨眼,问道:“老师,我阿姐出了什么事?” 姬定道:“不管你的事。” 姜季武急了,“我阿姐的事,怎么不管我事,老师,你倒是快说呀,我阿姐怎么了?” 姬定瞟了他一眼道:“你真想知道?” “你这不是废话,我阿姐的事,我当然想知道。” “嘿!你就这么跟老师说话得。” “老师,学生错了。” 姜季武当即就怂了。 姬定又瞧了他一眼,道:“看来你还是很关心你阿姐。” 姜季武没有做声。 姬定笑了笑,然后道:“你阿姐可能有危险。” 姜季武听得直接站起身来,道:“什么危险?” 姬定道:“据我所知,那位来自大梁的成陵君,已经打上你阿姐的主意了。” 姜季武听得顿时火冒三丈,又向姬定质问道:“老师,你没有骗我?” 姬定点点头道:“这种事我敢骗你么?” “岂有此理,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姜季武作势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 姬定赶紧叫住他,道:“你杀得了他么。” 姜季武道:“难道就任由他欺负我姐么?” 姬定道:“目前来说,我也不敢确定,我只是听到这风声,你这么贸贸然去,只会送死,到时谁又来保护你阿姐?” 姜季武眨了眨眼,道:“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姬定笑道:“你放心,我是你的老师,我会帮助你的。” 姜季武狐疑地瞟了眼姬定,道:“你帮得了么?” 姬定呵呵道:“你说呢?” 姜季武瞅了瞅姬定,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凑了过去,问道:“老师,你有何办法?” 姬定道:“首先,我们要确定一点,就是成陵君真的再打你阿姐的主意。” “如何确定。” “当然是先人赃并获。”姬定道。 姜季武听得是直挠头。 这好像有些难度。 姬定勾了勾手指。 姜季武立刻附耳过去。 姬定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姜季武目光急闪,连连点头,嘿嘿道:“老师,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 姬定道:“你放心去,不管出什么事,为师就会保你没事的。” “哎!” 姜季武点点头,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过头来,问道:“老师,这可不是小事,你为何要帮我?” 这小子倒也不傻啊!姬定笑道:“因为我欠你姐一个人情。” “是吗?”姜季武狐疑道。 “你什么眼神?”姬定没好气道:“难不成是因为我喜欢你阿姐。” 姜季武鄙视了眼姬定,“就知道是如此,不过我劝你是死了条心吧!” 言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喂!姜季武,你这小子。” 姬定笑着摇摇头。 \n 傍晚时分。 “季武,你怎来了?” 蔡夫人看着弟弟,惊喜地说道。 姜季武道:“不欢迎我么,那我走。” “等等!” 蔡夫人急得快步上前,拉住姜季武,道:“阿姐怎会不欢迎你,只是!” 她本想说“只是没有想到你回来”,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姜季武道:“父亲出门了,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寻思着上你这边住住。” 蔡夫人听罢,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直点头道:“好好好!阿姆!阿姆!” “夫人,什么事。”那老妇走了进来。 蔡夫人一连说了好几个姜季武自小爱吃的菜。 姜季武听完之后,鼻子有些发酸,心里也暗暗发誓,若是那混蛋敢来伤害我阿姐,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第八十九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二合一大章) “主公,那姜佐已经进入我国境内,我们的人也已经盯上他了。” 一个仆从快速入得屋内,向成陵君禀报道。 姜佐名义是押粮去大梁,但实际上他是先走一步,去大梁调查粮食贩卖一事,因为粮食准备,也是需要一些时日的,一万石粮食对于卫国而言,也不是小数目,姜佐是要赶着查案的,不可能等着粮食。 “很好!” 成陵君闻言大喜,站起身来,迫不及待道:“立刻安排一下,今晚我要去蔡夫人府。” “是。” 待那仆从离开之后,成陵君目光中充满着期待,道:“姜姬,这一回我一定要得到你。” 然而,他这边刚有动作,姬定那边就得到消息。 “先生,成陵君出发了。” “你可有将消息告知姜季武。” “我已经派人去了。” “那就行了。” 姬定点点头。 小莺突然来到门口,“先生,郑公主来了。” 姬定皱了下眉头,道:“我怎么将她给算漏了。” 过得片刻,姬舒来到大厅,也不等姬定开口,她便道:“蔡夫人今晚有危险。” 姬定诧异道:“此话怎讲?” 姬舒道:“这回我没有功夫与你猜谜,如果这事与你无关,我便要去救蔡夫人。” 姬定愣了下,问道:“你打算怎么救?” 姬舒似乎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姬定。 她是在唬我吗?如果是,那她就赢了。姬定伸手道:“公主请坐。” 他不喜欢把自己逼入死角,如果他咬死不承认,只要姬舒一转身,他还是会叫住姬舒的,到时会非常窘迫。 姬舒却没有坐下,只是问道:“我想知道蔡夫人到底有没有危险?” 姬定肯定地答道:“不会有危险的。” 姬舒点点头,道:“打扰了。” 姬定愣了下,道:“公主这就回去了?” 姬舒道:“我确实有很多疑问,但蔡夫人曾帮过我许多忙,我不会利用她,来达到任何目的。” 言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等等!” 姬定突然叫住了她。 姬舒回眸一瞥,道:“先生还有事吗?” 姬定皱眉问道:“为什么你会将成陵君与蔡夫人的事告知我。” 姬舒嘴角一扬,不答这话,径自离开了。 “岂有此理!” 姬定猛地一拍桌子,骂道:“我竟然被她给玩弄了。” 法克问道:“先生,公主是怎么玩咳咳,此话怎说?” 姬定微微瞥了法克一眼,道:“这回她是算到我前面了,她根本就无力去救蔡夫人,故此那日她有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其目的就是想借我的手去救蔡夫人。”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笑了。 法克恍然大悟,道:“看不出这公主还挺聪明的。” 姬定耸耸肩道:“毕竟是我老婆。”心里却有些好奇,她难道看破了我的计划,还是成陵君到来那日我露出了破绽? 蔡夫人府。 “啊---!阿姐,我先回屋睡了。” 刚刚吃过饭不久,姜季武便站起身来,打着哈欠。 “啊?” 蔡夫人诧异道:“你今儿怎么睡这么早?” 姜季武道:“困了。” 言罢,便扭着屁股出去了。 蔡夫人眼中一片黯然,她自当姜季武不愿与跟她聊天。 那边姜季武出得门去,并未直接回屋,而是招手将他的随从叫来,在那随从耳边吩咐了几句。 “知道了,少主。” “给我盯紧一点。” 姜季武又吩咐一句,然后便趁着夜色从后门溜了出去。 那边蔡夫人在厅中坐得片刻,正准备回屋休息时,那老妇突然出现在门口,“夫人,成陵君求见。” 蔡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冷冷道:“不见。” 那老妇又道:“他说事关大司马的性命。” “父亲?”蔡夫人不免一惊,犹豫半响,才道:“请他进来吧。” “是。” 那老妇又回到门前,“成陵君,我家夫人有请。” “打扰了。” 成陵君抱拳一礼,然后便往里面走去。那老妇突然看向成陵君身后想跟进去的护卫,道:“成陵君勿怪,这毕竟是晚上,府上难以招待太多人,您看。” 成陵君回头看向两个想跟随他进去的护卫,道:“你们在外面等就是了。” 一个护卫担忧道:“主公,这。” 成陵君沉眉道:“我不想任何人打扰。” 言罢,便大步走了进去。 他手握大司马的性命,那蔡夫人还能将他吃了不成。 他倒是想被吃。 终于! 成陵君终于见到了令他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女人。 当成陵君来到厅堂,看到坐在正上方的美妇时,一时竟看痴了,怔怔不语。 蔡夫人微蹙眉头,还是礼貌性言道:“成陵君请坐。” 成陵君猛地回过神来,露出一丝歉意来,旋即便笑道:“多年未见,想不到姜姬你还是那么明艳动人。” 蔡夫人微微偏头。 “失礼!失礼!” 成陵君见美人不开心,赶紧抱拳一礼,然后跪坐下来。 蔡夫人立刻问道:“适才我听阿姆说,成陵君有家父的消息。” 成陵君微微一笑道:“姜姬,我们多年未见,不如先叙叙旧。” 蔡夫人当即道:“我与成陵君无旧可叙,阿姆,送客。” “想不到你的性子还是如此刚烈。”成陵君丝毫不恼,反而乐在其中,又道:“如果今晚我走出这扇大门,那大司马就肯定回不来了。” 蔡夫人蹙眉道:“此次家父的任务,是你有意安排的。” 成陵君没有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卑鄙!” 蔡夫人当即怒斥一声。 “你生气的模样与当年可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如此的迷人。”成陵君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强烈的欲望,又道:“倒也不瞒你说,我这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干过任何卑鄙的勾当,但是为了姜姬你,再卑鄙的事我也干得出来。” 说到后面,他笑意一敛,严肃地看着蔡夫人。 蔡夫人便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成陵君却不急着说,他今日可是志在必得,如今佳人就眼前,他反倒是不急了,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问道:“难道姜姬你平时就是这般招待客人的吗?” 蔡夫人可没心思与他共饮,但也确实礼数不周,她还是向那老妇点了下头。 很快,便有一个女婢呈上酒菜。 成陵君用一副主人的语气吩咐那女婢道:“给夫人也准备一壶酒。” 蔡夫人断然拒绝:“我不喝酒。” 成陵君权当没有听见,举杯道:“先陪我喝一杯。” 蔡夫人斜目一瞪。 成陵君呵呵笑道:“那我就不说。” “你!” 蔡夫人怒瞪成陵君一眼,又向那女婢使了个眼色,待那女婢将就斟满,她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砰地一声。 她此生都未有如此用力的放酒杯。 “哈哈!” 成陵君仰面大笑几声,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向蔡夫人道:“我想怎样,你应该很清楚。” “你休想。”蔡夫人道。 “那大司马就不可能回来,另外,令弟只怕也活不成。”成陵君那张阳刚的国字脸上露出了一抹阴冷地笑意。 “季武!”蔡夫人猛地一怔。 成陵君笑道:“看来夫人要更重视令弟,早知如此,我就应该!” 不等他说完,蔡夫人便道:“你若敢动季武,我一定饶不了你。” 成陵君笑意一敛,道:“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你,否则的话,我也是绝不会收手的。” 然而,面对成陵君的咄咄逼人,蔡夫人渐渐有些难以招架,她到底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丝哀求道:“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寡妇,你成陵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偏偏要纠缠于我。” 成陵君笑道:“你说得是不错,但我唯独对姜姬你一往情深,这么多年过去,我可从未忘记过你。” 蔡夫人道:“但是我讨厌你。” 成陵君神情激动道:“为什么?你我门当户对,男才女貌,而且我自问也不比那个短命鬼差,为什么你总是要拒绝我。” 蔡夫人怒斥道:“还请成陵君自重,若你再这般羞辱我夫君,我!” 成陵君冷笑一声:“你打算怎样?而且据我所知,你与那短命鬼就只有夫妻之名,并未夫妻之实,在你嫁去鲁地的路上,那短命鬼便奉命出征,结果却惨死于我军之手。” 蔡夫人气得银牙紧咬,粉拳紧握。 而成陵君却是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你们干什么,这不是你们能进的地方。” “我有急事向主公禀报。” 成陵君不禁眉头一皱。 咚咚咚! 随着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只见一名护卫出现在门前,“启禀主公,外面有一队人马正往我们这边行来。” 成陵君眉头一皱,颇为不满道:“你慌什么,这小小濮阳,焉能困得住我。” 毕竟久经沙场,对此他是丝毫不惧。 “小人该死。” “还不退下!” 成陵君道:“若是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莫要打扰我与故人叙旧。” “小人遵命。” 言下之意,就是谁敢闯进来,格杀勿论。 这护卫刚刚退下,便听得院外有人叫嚣道:“成陵君,你这淫贼,快些放我阿姐。” 蔡夫人激动道:“季武。” 成陵君紧锁眉头,看向蔡夫人,极其不爽地说道:“你弟弟这是在自寻死路。” 蔡夫人神色一慌,又道:“你若敢动季武半分,我决计饶不了你。” 外面又是一阵喊话。 “成陵君,大淫贼,快些放了我阿姐。” 这回好似有着数百人在齐声叫喊,就连屋顶上的灰尘都在跳动着。 成陵君闻言,不禁紧锁眉头,眼中充满着杀气。 濮阳城就这么大,这么个吼法,很快就会将全城的人都给惊醒过来。 要打要杀,成陵君倒是不怕,但他再怎么也得顾忌自己的名声,这么喊下去,今晚注定无果,他念念不舍的瞧了眼蔡夫人,站起身来,道:“真是抱歉!是我没有安排好,以至于让令弟打扰了我们叙旧,但是下回我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告辞!” “等等!我父亲!” “若是姜姬想见你父亲,就来大梁找我。” 言罢,成陵君便大步出得门去。 来到院外,只见数百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成陵君抬目瞧向身着战袍,骑在马上的姜季武,笑道:“好小子!不愧是姜家的后人。” 姜季武长剑指向成陵君,道:“你这大淫贼,还不快滚,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成陵君微微皱,眼中闪过一抹杀气。 “季武!我没事,放他们走吧。” 听得院中传来一声叫喊。 成陵君外门内一瞥,上得马车,他的护卫直接无视姜家的家兵,直接往外走去,姜家的家臣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来。 待他们离开之后,姜季武立刻跳下马来,冲入院内,只见蔡夫人站在院中,他立刻跑过去,“阿姐,你没事吧?” 蔡夫人瞧着姜季武紧张的模样,眼中泛着泪光,抬手摸着姜季武的脑袋,柔声道:“先生说得对,我的季武是一个好孩子。” 姜季武嘿嘿道:“老师有这么夸我么。” 蔡夫人笑着点点头,旋即又是叹道:“可是如今我们父亲在他手里。” “父父亲?” 姜季武眨了眨眼。 今夜对于姬定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他已经在厅中来回踱步小半个时辰了,在火光照耀下,还能够看得出他有些焦虑,虽然他对此是期待已久,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也是临时做出调整,焦虑自然也是在所难免。 “先生!先生!” 法克突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怎么样?” 姬定闻之一怔,急忙迎了过去,迫不及待地问道。 法克嘿嘿道:“姜季武那小子可真是没有让先生失望,那一番吵闹之后,成陵君是直接带着人马连夜离开了。” “是吗?” 姬定呵呵一笑,道:“想不到那成陵君的脸皮这么薄,直接就走人了。” 法克道:“先生有所不知,就姜季武闹得那动静,您看着好了,不出一日,就能弄得满城皆知,他留在这里被人骂么。” 姬定哈哈一笑,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然而,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没有睡。 这个人就是卫侯。 他也是第一时间得知这消息的。 “你说什么?成陵君直接离开了。” 卫侯面色苍白地看着犁伯。 “是的。前不久,成陵君直接带着人马从西门离开了。” “哎呦!” 卫侯狠狠跺了下脚,“这小子坏寡人大事啊!” 犁伯道:“要不要将姜季武抓起来。” 卫侯低声道:“要是抓了姜季武,那不是告诉别人,此事与寡人有关么,万不可轻举妄动,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小人明白了。” 但又不得不说,成陵君选择连夜出走,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否则的话,那将会很尴尬。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姜季武几乎出动了他们姜家所有的家兵,这濮阳城才多大,就那一阵吼,立刻是人尽皆知啊! 等到第二日天亮之时,满城皆是“淫贼成陵君”。 寡妇与公子。 这瓜,无人不爱吃。 啃! 必须连瓜皮都给啃掉,渣渣都不能剩。 否则的话,都对不起这瓜。 更加要命的是,如今濮阳可是儒生当道,而他们可是最厌恶这种事,再加上儒生是一身正气,他们纷纷抨击成陵君,堂堂公子,竟然欺负一个寡妇,可真是不知廉耻啊! 若是成陵君在此,那得多尴尬。 甚至都无法解释,要说叙旧,哪有半夜说去一个寡妇家叙旧,这成何体统。 而同时,姜季武成为儒生眼中的英雄,儒学非常注重伦理关系,姜季武舍身救姐,这真是太伟大了。 姜季武直接从不学无术的纨绔变成了大家的榜样。 周先生又顺便蹭了一波热度。 大家认为这都是周先生调教出来的。 话说回来,如这种话题,是千万不能透风,一旦透风出去,那就会变成无数个故事。 其中自然也包含着真相。 有传言成陵君此行前来,就是以粮食为借口,逼迫蔡夫人就范。 可这粮食关蔡夫人什么事? 这姜佐离开,就成为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 大家挖着挖着,这矛头顿时就指向卫侯。 卫侯当然是坚决不认账,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他也不是善茬,他答应成陵君时,就想到如果被发现,他可得撇清关系,故此他只是答应将姜佐调走,其余的事,你成陵君自己看着办,总不能让我去帮你去摁住吧。 儒生们就要求卫侯停止援助粮食给大梁的安排,同时马上遣使去大梁问责成陵君,顺便自证清白。 卫侯也真是有苦难言,你们这些蠢货,寡人也是为了保护我屁股下面那把咳咳,保护我们卫国,如今寡人是忍辱负重,你们竟然还责怪寡人,可真是岂有此理。 单就政治而言,他现在应该赶紧派人去大梁,去跟魏王求饶,可如今他不但不能跑去求饶,还得顺从民意,指责成陵君。 可是这国家怎么办? 为了一个女人,赔上一个国家,这是政客绝对干不出来的事。 但现在他也没有办法,他还是下令表彰了姜季武,又派自己的妾侍去安慰蔡夫人,以及暂停援助大梁粮食一事,同时赶紧召集重臣商议对策。 “寡人实不知情啊!也只因此事关乎我国存亡,寡人才派大司马前往大梁调查,寡人哪里知道成陵君会干出这种事来,寡人!” 卫侯是一脸冤枉地向殷顺且、绁错、姬定解释道。 这事他绝对不能承认,倘若他承认,那就培养儿子接班吧,这君主肯定当不下去,所以哪怕成陵君与他当面对质,他也不会承认的。 绁错焦虑道:“君上,如今可不是在乎这名声的时候,成陵君这么走了,他会不会?” 卫侯闻言,哀叹一声:“只怕只怕。” 绁错忙道:“君上应该赶紧遣使去大梁,将此事解释清楚。” “不可!” 殷顺且立刻道:“这事本就是成陵君的错,如果我们还遣使去道歉,就算大梁接受,我们卫人也不会接受的。” 要这么搞的话,那可就完了呀! 如今卫人都非常愤怒,你这还跑去道歉,那人心可就散了,这个国家将不亡自亡,况且大梁那边还不一定会答应。 卫侯也早就盘算过,遣使去骂成陵君还行,遣使去道歉,那是万万不行的,这也正是感到焦虑地方,于是他又向殷顺且问道:“依卿之意,该当如何?” 殷顺且张了张嘴,突然偏头看向姬定。 卫侯猛地惊醒过来,忙看向姬定问道:“先生可有对策?” 姬定缓缓道:“如今能够救我国的,唯有秦国。” 卫侯与殷顺且相觑一眼。 关于此策,他们是知道的。 绁错上回没来,不太知情,问道:“秦国?” 姬定点点头道:“成陵君在大梁是地位斐然,且以他自己的兵马,就足以对付我国,如今他又激起我卫人愤怒,想要和解,困难重重啊!那么目前唯一能够阻止成陵君进攻我国的,就只有魏王,而魏王如今最害怕的就是秦君,秦君是绝对可以阻止魏王出兵我国的。” 绁错好奇道:“可这秦国怎会来救我国?” 姬定笑道:“如果我答应帮助秦国达成秦齐联盟,那就另当别论了。” 卫侯问道:“先生真有把握?” 关于这个外交策略,姬定之前就说过,但他觉得这太离谱了,咱们一个小国掺合大国的事,成功率必须得百分之一百,只要一次失误,那可就彻底完了。 但如今已是没有办法。 姬定点点头。 绁错问道:“可来得及吗?” 姬定沉吟少许,道:“这我可就不敢保证,此去咸阳,也是需要一些时日的,我们可能还得出兵防卫一下,但是我可保证,等我到达咸阳,七日之内,必定说服秦君出面,迫使魏王停止对我国用兵。” 绁错忙道:“君上,臣以为周侍中说得很有道理,可派周侍中出使秦国。” 此时得周济在绁错眼里,又是那么得性感动人。 卫侯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况且这似乎是唯一的希望,问道:“先生可愿为寡人去一趟咸阳。” 姬定显得有些犹豫,道:“臣倒是愿前往,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此事可是一定要保密,万不可泄露出去。” 卫侯都没有说话,绁错抢先说道:“先生请放心,我保证此事绝不会泄露出去。” 姬定也如实道:“我还就是担心绁大夫会将这事泄露出去。” 绁错激动高举起手来,道:“老夫对天发誓,若是老夫泄露半句,老夫将不得好死。” 姬定赶忙道:“那倒也不必。” 卫侯拱手道:“一切就全指望先生了。” 姬定道:“那臣就先回去准备一下。” 卫侯忙道:“要不要寡人派一些人去保护先生。” 他生性多疑,还是得让他跟着。姬定暗自思量少许,道:“此去咸阳最近的路程,还是得往大梁走,臣需要扮作商人,但是臣只有几个仆人,可能还需要君上帮忙,以及帮臣选一条最近的路。” 卫侯立刻道:“寡人立刻就让人去安排。” 姬定又道:“那臣也回去准备准备。” “那那一切就拜托先生了。”卫侯不禁起身躬身一礼。 “君上请放心,臣必定不会让我卫人遭受战火之害的” 姬定回敬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老师!老师!” 姬定刚刚来到宫外,就见姜季武跑了过来。 姬定问道:“你怎么来了?” 姜季武急切道:“老师,我我父亲有危险啊!” 姬定故作惊讶道:“怎说?” 姜季武道:“昨日那成陵君便是想我用父亲逼迫我姐就范。” 姬定紧锁眉头,思忖好一会儿,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父亲救出来的,但是你要记住,切不可声张,否则的话,我可能就无法救出你父亲。” 姜季武连连点头道:“老师请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能不能告诉我阿姐,她她比我还着急,我怕她真应了那成陵君。” 姬定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你先回去安心待着,等我的好消息。” “哎!” 也不知何时,姜季武对姬定是充满了信任。 回到府中,法克和莽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消息都已经发出去了吗?”姬定问道。 法克点头道:“早已经传出去了,肯定要比成陵君的消息快一步达到大梁,但是先生这肯定还是有危险啊!” 姬定笑道:“这危险总会是有得,当初从洛邑来濮阳也是有危险的,但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这一步是必然要走的,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当日,卫侯在殷顺且和绁错的帮助下,很快就为姬定准备好了。 这要命事,干起来的就是麻利。 当天晚上,姬定便乘坐马车,在夜色的掩护,缓缓驶离了周府。 车内,姬定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那朗月星稀的夜空,嘴角一扬,极其兴奋地笑道:“张仪、公孙衍、惠施,小弟这回可是真的来了。” 第九十章 大王,可想灭梁魏呼?(二合一大章) “先生虽然宅心仁厚,聪明绝顶,但他到底与我们非亲非故,又如何会愿意为我们冒险去救父亲?” 蔡夫人带着一丝悲观地看着充满自信的姜季武。 她作为当事人,心里非常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卫侯可不是真心实意的支持他们的,目前的情况对他们姜家是非常不利。 姜季武嘿嘿道:“阿姐,这可是有原因的。” 蔡夫人问道:“什么原因?” 姜季武一对黑漆漆的眸子左右瞟了瞟,又搓了下鼻子道:“因为老师喜欢阿姐。” “啊?” 蔡夫人脸上一红,蹙眉道:“你休得胡说。” 姜季武道:“我可没有胡说,这是老师自己的说得。” “啊?”蔡夫人朱唇微张,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 姜季武道:“要不然的话,老师又如何会帮阿姐这么多忙。” 蔡夫人瞧了眼姜季武,螓首轻摇道:“我不信,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他又如何会喜欢我这个寡妇,这话你可切莫乱说,以免坏了先生的名声。” 姜季武哼道:“阿姐,你爱信不信,反正你等着看好了,老师一定会救出父亲的。” 正当这时,一个仆人来到门前,“少主,伯象、许臼他们找你。” “知道了!” 姜季武应了一声,又向蔡夫人道:“阿姐,你就别多想了,相信老师,我先出去看看是啥事。” “你可别再惹事了。” “知道啦!” 姜季武飞快的出得门去。 “季武,出大事了。”伯象激动地直跺脚。 姜季武一脸懵逼道:“什么事?” 伯象道:“还能是啥事,我们听说周先生出远门了,我们看不了射雕英雄传看了。” “我的黄蓉,呜呜呜----!” 姬定是非常低调地出门,他以为可以瞒得几日,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离去,很快就被人知晓了,而原因竟然是《射雕英雄传》。 这黄蓉这刚刚出来,大家迫不及待的等着下一回。 结果。 断更。 竟然断更了。 哇。 周府的门都快被人踹破了。 这可真是要了命啊! 当下濮阳的纨绔界最热门的一个话题就是---周先生上哪呢? “确定周济已经离开了濮阳?” “确定!” 傅姆点点头,道:“如今许多人都在因为射雕英雄传找周先生,但是将整个濮阳翻了一遍,可都没有找到周先生,可见周先生已经离开了濮阳。” 姬舒若有所思道:“看来成陵君一事根本就不是一个巧合。” 傅姆问道:“何以见得?” 姬舒道:“之前他曾告诉我,不用再担心卫侯的猜忌,可以肆无忌惮的扩张势力,如今他的这番话,已经渐渐实现,此时此刻,卫侯不可能还有心思来监视我。” 傅姆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道:“可是这么大的事。” 姬舒笑道:“他又何时怕过。” 深秋的天空里,团团白云像弹好的羊毛,慢慢地飘浮着,天空一碧如洗,好像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样。 田户们躬身于在农田里,无暇顾及那美丽的天空,商人们则是焦急的干着路,他们都渴望在冬天到来之前,回到家里,可不想在寒冬之际,还在道路上风餐露宿。 毕竟这年头可不是三步一饭店,五步一旅馆。 大梁城百里外,有着一个草棚,在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这个草棚就显得弥足珍贵。 来往商人皆在此歇脚,小小草棚,早已经坐不下,不少人都是在草棚外面休息。其实这人还好,可以随便往地上一坐,吃一点干粮,关键是马,必须在此补充马粮。 “少主!弄好了。” 只见一个少女将一盘烤肉放在一个少年面前。 霎时间,浓浓的香气弥漫开来。 引来许多人的目光,个个皆是馋涎欲垂。 少年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优雅的吃着,浑然不顾他人的感受。 一些有钱的商人不禁找到草棚的主人,询问道:“老丈,给我也来一份这烤肉。” “哎呦!那是人家自己做的,咱这可没有。” “真是越闻越饿啊!” 一时间,草棚内外是充满着羡慕嫉妒恨,大家都是赶路的商人,凭什么你吃得这么好。 这时,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来到那正在用餐的少年旁。 他低下身来,小声道:“主人,此去百里那便是大梁城,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还是往西南方向走,绕过大梁城,虽然要多走百里路,但是更加安全一些。” 那少年点点头道:“你决定就行,等马儿歇够了,那咱们就继续上路。” “是,我去马槽那边看看。” 正当他起身准备去马槽那边时,只见一队官兵往草棚这里行来。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略显紧张地看着那些官兵。 而少年边上的一个油腻大叔,低下头来,正准备跟那少年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少年抬手制止了。 不一会儿,那队官兵便来到草棚前,只见一个中年文士翻身下马,径自来到少年面前,拱手一礼:“周先生,我家大王有请。” 少年莫名其妙地瞧了眼那文士一眼,道:“足下是在跟我说话?” 文士点点头:“是的。” 少年笑道:“你看我像先生吗?” “素问那周先生也不过十五六岁。”文士笑吟吟道。 少年摇摇头道:“但我真不是什么先生,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 文士道:“不管你是与不是,总之,你今日必须得跟我走一趟。” 方才那男子突然拔出剑来,“快掩护主人先走。” 唰唰唰! 只见马车周边的仆人纷纷抽出剑来。 而那些官兵也纷纷拔剑迎上。 一时间,草棚外是刀光剑影,草棚的主人与其他的商人则是非常淡定的看着他们。 能在这郊外摆摊的,心理素质肯定是相当过硬,毕竟这就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而对于那些商人而言,可能这不过是小场面。 甚至还有不少商人为之叫好,叫你吃独食,揍死你这狗日的。 文士与少年相互看着,皆是处变不惊。 过得一会儿,少年轻叹一声,又向自己的仆人喊道:“住手!” 铛铛铛! “住手!” 少年大声喊道。 他的仆役纷纷后撤,罢手。 文士也向他的官兵点了下头,那些官兵也都停下手来。 少年看着那文士问道:“敢问一句,你怎知道我就是那周先生?” 文士道:“我只不过是奉命前来。” “好吧!我与你走一趟。”少年点点头。 文士笑道:“不知先生可否让你的人交出兵器,如此一来,先生也更加自由一些。” “好主意!”少年笑着点点头,又向他的仆人使了个眼色。 他的仆役听罢,便将兵器扔在了地上,个个皆是面如死灰。 适才那男子向少年问道:“主人,这可如何是好?” 少年嘴角一扬道:“既来之则安之,上哪也得管饭吃。” 这少年正是姬定,如今他可是肩负着卫国存亡的重任,但是他的目的地是咸阳,可不是大梁,更要命得是,他此去咸阳的目的,恰恰就是要对付大梁。 如今落在大梁手里。 这十有八九是回不去了。 可即便如此,姬定依旧保持着高逼格,是不紧不慢的上得马车。 那文士一挥手,官兵们立刻将他的马车围的水泄不通,“护送”着他往大梁方向行去。 连夜赶路,行得一日,终于来到大梁城。 进入城内,可真是感觉从省会城市来到了国际大都市,繁荣的大梁城,街道上可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两旁的店铺也是鳞次栉比,是热闹非凡。 但是整个氛围却不如濮阳,显得非常压抑,不管是文士,还是武士,都是一脸忧心忡忡,可不像濮阳的儒生,个个都是斗志盎然。 没有办法,如今魏国被秦国压着打,屡屡吃败仗,盛极一时的魏武卒,威名也已经是所剩无几。 这大起大落有些快,导致魏人有些难以接受。 但即便如此,仍然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该如何扭转眼前的败局。 那秦人能够卧薪尝胆,变法一雪前耻,魏人亦可啊! 想当初姬定去到卫国时,那里真是一片祥和,就没有人在讨论国之兴亡,大家都是躺平的,如今是因为儒生当道,濮阳才有人议论那强国之策。 但是身临其境,还是能够感受到大国与小国之间明显的差别。 来到王宫,真是非常气派,一派大国风范。 要知道姬定可是从周王宫出来的,但是周王宫跟魏王宫那也是没法比的,毕竟这魏王宫是刚修建不久,之前魏国的首都可不在大梁,正是当今的魏惠王将首都从安邑迁到大梁,而且是以王宫的规格修建的。 那文士带着姬定来到一间大殿前,让他在此稍后,自己入得大殿,过得片刻,他便出得门来,“大王有请。” 姬定手持羽扇,昂首入得大殿,但见整个大殿真是富丽堂皇,几根红色柱子立于大殿之中,其主色调也是红黑,相比较而言,卫国的大殿,在这里可能只能用于官员休息。 此时,空旷的大殿内就只坐着二人。 正上方坐着一位头戴冠冕,身着黑袍,留着一缕黑白掺杂山羊胡的花甲老人,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魏惠王,魏武卒的缔造者,前半生纵横捭阖,南征北战,成为战国初期第一个霸主,但在那之后,就急转直下,尤其是马陵之战败于齐国后,基本就退出霸主的行列。 当然,他也是当初姬扁债台高筑的始作俑者。 左首位还坐着体态微胖的老者,两颊的肉都掉了下来,那双仿佛睁不开眼睛,却让人觉得充满着睿智,这人便是魏国的相邦惠施。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他们却是当下魏国的一号和二号人物,这真是给予周先生足够大的重视啊! “卫人周济见过大王。” 周济上前来,作揖一礼。 魏惠王毕竟年纪大了,老目有些昏花,他眯着眼瞅了姬定半响,又看向一旁的惠施,仿佛在问,咱们没有找错人吧? 惠施稍稍点了下头。 这也太年轻了。魏惠王问道:“你一个卫人,来我大梁作甚?” 先生他可真是真叫不出口,这般年轻、俊美的少年,一般可都在当男宠,怎么可能成为先生。 周济道:“回大王的话,我是打算去洛邑做点买卖,途径大梁。” 魏惠王呵呵道:“去洛邑?寡人看你是想去咸阳吧。” 姬定皱了下眉头,道:“大王是如何得知的?” 魏惠王哼了一声道:“这你休问,寡人问你,你去咸阳干什么?” 这语气冲得很。 姬定没有做声。 魏惠王见他不语,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寡人。” 姬定皱了下眉头,昂首道:“回大王的话,我此去咸阳,乃是请求秦君救我卫国。” 魏惠王哈哈一笑,道:“你这年轻人可真是不识好歹,咸阳离濮阳那么远,秦人如何救得了你们。” 姬定笑了一声:“咸阳离濮阳的确比较远,但是秦君却令大王感到惧怕。” “大胆。” 魏惠王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着姬定道:“你这黄口小儿,胆敢在寡人面前放肆,寡人何时惧怕过那赢氏马夫。” 姬定轻摇羽扇,笑道:“怕与不怕,大王心里最为明白,又何须虚张声势。” 魏惠王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一旁的惠施突然道:“且不论这怕与不怕,老夫倒是好奇,你这小小卫国之臣,如何说得动秦君为你卫国出头。” 姬定微笑道:“这我自有办法。” “我看你才是在虚张声势。” 魏惠王冲着姬定一扬手,道:“你也别去咸阳了,你就当寡人是秦君,你若能够说服寡人,寡人就下令放你卫国一马。” 姬定问道:“大王此话当真?” 魏惠王道:“相邦可为寡人作证。” 惠施也是点点头。 姬定摇了摇羽扇,突然拱手一礼,道:“敢问秦君,可想灭梁魏乎?” wqnmd! 这一句话,就令魏惠王差点口吐鲜血,嘴角抽搐着,心里赶紧默念,吾乃秦君,吾乃秦君。 过得半响,他突然一拍桌子,咬着牙道:“想!你可有办法?” “有!” 姬定道:“欲灭梁魏,必先破坏魏齐联盟。” 惠施一听,不由得眉头紧锁。 魏惠王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因为秦军若要东进,最担心的那便是齐国,故此齐国最有可能相助梁魏的。” 魏惠王又问道:“如何破坏?” 姬定道:“如今楚已灭越,与齐相邻,下一步极有可能将会北上发齐,而魏国主力在西线作战,是自顾不暇,难以助齐抵挡楚国,若是齐与秦联盟,便可在东西二线牵扯楚国,相比起魏齐联盟,秦齐联盟将更符合齐国的利益。” 魏惠王闻言,脸色一变,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 惠施眯着眼,愁眉不展。 这番话可绝不虚张声势,就在一年前,楚王统兵与齐将申缚战于泗水,进围徐州,但最终却被齐将田盼打败,楚国是先胜后败,这令楚王非常不爽,因为当时楚国还得堤防越国,如今越国已不成气候,那么楚王真有可能会卷土重来。 魏国如今自顾不暇,自然救不了齐国。 姬定又以咄咄逼人的气势问道:“秦君想灭梁魏乎?” “不嗯,想。”魏惠王声音有些颤抖。 “欲灭梁魏,先破魏韩联盟。” “如何破?” “楚国若不东去,必然西来,韩国将首当其冲,以韩国之力难以挡住楚国大军,秦君便可以此为由,与韩国达成联盟,共同抗楚,形成秦、齐、韩三国联盟。” “!” 魏惠王眨了眨眼,立刻道:“我那梁魏亦可以此为由,与韩国达成抗楚联盟。” 姬定笑道:“如今梁魏正在与秦军作战,若是魏韩联盟,也就是说魏韩要与秦楚作战?大王认为韩国会倒向哪边?” 魏惠王一时语塞。 这真是国比国,气死王啊! 姬定又再向魏惠王问道:“秦君可想灭梁魏乎?” 魏惠王不做声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不做声,姬定也不做声。 魏惠王觉得这小子真是欺人太甚。 惠施突然道:“先生请说。” 姬定瞧了眼惠施,这才开口言道:“欲灭梁魏,先破魏赵联盟,秦与赵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北戎,秦国可以此为由,与赵国达成共同对抗北戎的军事同盟,以此来破坏赵国与梁魏的联盟。”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道:“秦君可想灭梁魏乎?” 你到底要灭我多少遍。魏惠王的血压真是直线上升,好在他身体素质过硬,没有脑梗,咆哮道:“你还有何办法?” 姬定淡定一笑:“欲灭梁魏,必先要与梁魏停战。” 魏惠王神情一滞,问道:“这又是为何?” 姬定呵呵笑道:“这道理很简单,韩、赵、齐皆不想秦灭梁魏,若秦一鼓作气灭掉梁魏,那么与齐、韩、赵的联盟也必然破碎,因此秦先当与梁魏停战,然后与其他三国达成联盟,破坏梁魏与这三国的关系,然后从中挑拨梁魏与韩、赵的关系,以魏王的暴躁的性格,他见韩、赵与秦联盟,只要稍加挑拨,便会与韩赵开战,到时秦以大义出兵,与韩赵一块灭了梁魏。” 惠施听得嘴角直抽搐,瞟了眼姬定,心想,看不出他还挺了解大王的。 魏惠王就不止是嘴角抽搐,整个左脸都在抽搐着,磨着牙道:“你认识魏王么,你凭什么说他性格暴躁,真是岂有此理。” 姬定看着魏惠王,呵呵直笑。 魏惠王突然反应过来,他适才的动怒,就已经证明姬定所言。 可寡人就不要面子么。 姬定忍着笑意,摇摇头道:“我并不认识魏王,但是根据魏王以前的事迹,以及三晋之间的恩怨,挑拨他们相互交战,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好狠的心啊! 好毒的计啊! 魏惠王恨得是牙痒痒。 姬定突然道:“秦君此时应当问,如今我大秦正与梁魏交战,又该如何与梁魏停战?” 魏惠王强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姬定期待地看着他。 真是可恶!魏惠王强忍着爆锤姬定的冲动,道:“如今我大小秦正在与大梁魏交战,又该如何与大梁魏停战?” 魏惠王成功暴露出自己稚气的一面,老小老小,也真是有道理的。 姬定笑道:“我听闻梁魏欲出兵伐卫,秦君可以卫国为条件,与梁魏和谈。” 惠施一怔,侧目看向姬定,心道,好小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魏惠王听罢,倒也冷静了下来,问道:“这倒是稀奇,寡人与那卫侯毫无交情,为何要以卫国为条件?” 姬定笑道:“大王稍安勿躁,那卫国虽小,但地理位置却是至关重要,是在齐、梁、楚、赵、韩的中间,而秦刚又远离中原,若是秦君此番救卫,卫必然投靠秦君,那么秦君便可借卫的地理优势,从干涉与各国之间联盟,阻止他们联合起来共同抗秦。另外,那魏王伐卫,乃是不义之战,那么秦救卫,那便是正义之战,如此一来,诸侯必然也会谨慎与梁魏结盟。” 可怜的魏惠王啥事没干,坐在这里片刻,就已经被灭了数回,还被从头到脚讽刺了一遍。 关键这些计策,真是一条比一条毒啊! 杀人诛心,亦不过如此。 魏惠王是鼓着眼,瞪着姬定,一对老目愣是让他鼓成了火眼金睛。 姬定却是微笑以对。 吓唬不住啊! 过得半响,魏惠王突然开口问道:“你适才三番四次羞辱寡人,难道就不怕寡人杀了你吗?” 姬定笑道:“适才大王可是扮作秦君,我在秦君面前,难不成还夸魏王好?我是怕死才这么说的。” 惠施捋了捋胡须,偷偷笑着。 魏惠王哼道:“如今寡人不是秦君,寡人就是寡人,你又该如何说?” 姬定轻摇羽扇,笑道:“已经说了。” 魏惠王好奇道:“你说了什么?” 姬定道:“适才我与大王打赌,若是能够说服秦君,大王就放我卫国一马,如今大王显然是被我说服了。” 魏惠王哼道:“寡人何时被你说服了。” 姬定笑道:“既然大王不认同,那大王何不放我去咸阳,反正我也不可能说服秦君的。” “你想得美。”魏惠王哼了一声,道:“来人啊!将这周济给寡人带下去。” 姬定拱手一礼道:“周济告退。” 第九十一章 亚圣(八千字大章) 告退? 拜托!寡人是让人带你下去,而不是请你下去得。 可真是不要脸。 这周济退下之后,魏惠王气得直接站起身来,在桌前来回踱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是气死寡人也!”骂着骂着,魏惠王突然又指向旁边的惠施,“相邦,这便是你给寡人找的人才?” 惠施反问道:“大王,难道这还不算人才?” 脚步一顿,魏惠王道:“什么人才,难道相邦也以为他说得那些计策可用吗?” 惠施捋了捋胡须,道:“这道理都说得通,只不过执行起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这可能需要非凡的口才,且充满着变数,毕竟你能游说,别人也能游说。但其中秦齐联盟,老臣以为是最有可能做到的,因为如今楚国确实给齐国带来很大的威胁,同时也给秦国带来不小的威胁。”说到这里,他又看向魏惠王,笑道:“大王若是不信他,何不就放他去咸阳?” 魏惠王咳得一声,又道:“但但他说的话未免也太气人了,寡人就不要面子么。” 惠施没好气道:“大王,如今可是您在求才,而周济是个人才,理应是大王该顾及他的面子,而非是顾忌自己的面子。” 魏惠王被怼地快哭了。 你们一个接一个的怼,到底谁才是大王。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头有一点好,就是心胸比较开阔,或者说是有着传统贵族的胸襟,在这一点上,那卫侯是完全没得比。 当然,魏惠王也为此付出过代价,就是当初放商鞅去咸阳。 如今世道轮回,又来了一个,他哪里还敢将周济放去咸阳,上一个已经弄得他半死不活,这回再放过去,说不定还真要了命。 惠施见魏惠王不语,又道:“大王,方才您就应该请周济坐下,询问对秦对策。” “不行!” 魏惠王直摇头道:“他方才三番五次对寡人明嘲暗讽,即便不论君臣,他一个小娃,一点也不懂得尊老,寡人一定要好好治治他。” 惠施苦口婆心道:“大王,您这又何苦呢。” “寡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魏惠王哼道:“倘若这回不治服他,将来他又怎么为寡人所用。” 惠施道:“以他的口才,就怕大王您这是自讨苦吃啊!” 魏惠王突然计上心头,道:“那倒未必。” 惠施问道:“大王有何打算?” 魏惠王呵呵道:“寡人兴许说不过他,但孟先生肯定能够令他哑口无言。” 惠施忙道:“大王,这您可得慎重,莫要将孟先生也给得罪了。” “你不用多说,寡人已经决定了。” 魏惠王呵呵笑道。 他为什么会想到孟子,就是因为姬定来之前,他就被孟子连续几日怼的是里焦外嫩,又不能杀了他们,怼又怼不过,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 魏惠王被自己的机智给感动了。 \n “先生,暂时先住在这里,若有任何需求,吩咐一声便是。” 那文士带着姬定来到一间院子里面,言语之间,暗示姬定,有事就只管吩咐,出门可就别想了。 姬定直截了当道:“我可以不出去,但我也不喜欢被陌生人伺候,我要我的那三个仆从。” 那文士迟疑少许,点头道:“就依先生之意。” 很快,那文士便依姬定的意思,将法克、小莺、莽给带到这里。 “先生!” 法克看到姬定,委屈地想哭。 小莺也是红着眼,好似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 莽显得有些不自在,毕竟武器被收缴了,不能抱着自己的宝剑睡觉。 姬定道:“行了!行了!别整得我们没有见过世面似得。”说着,他又向莽道:“莽,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偷听。” “是。” 莽在外转悠了一圈,回到门前,道:“先生放心,外面没有人。” 姬定点点头,又向法克道:“法克,这回干得不错。” 法克嘿嘿道:“先生,您成功了吗?” 姬定笑道:“目前来说,算是比较成功。我想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其实我的真正目的地就是这大梁,而非是咸阳。” 虽然他离开濮阳不久,很多人就知道他离开了,但那是因为射雕英雄传,没有人清楚他到底去哪了,而且也没有想到他要去咸阳,这本是一件非常机密的事。 怎么可能刚到大梁就被人发现了。 显然是有人告密。 但绝不是绁错,其实就是姬定自己。 因为早期姬定为姬扁定下的外交策略,就是黄纸外交,洛邑每年都花许多钱给秦、韩、魏,收买了这些国家的大臣,这回也是转了好几个弯,让魏国的一个大臣,将这个机密告诉了惠施,并且还将之前胥靡一事的前因后果也都告诉了惠施。 反正就是说明一点,这周济是一个人才,如果他到咸阳,将会给魏国造成很大的威胁。 惠施也不敢怠慢,于是赶紧将这事告知魏王,但君臣二人又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周济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但对方又说得神乎其神,万一是真的呢? 这君臣二人一合计,不管怎么样,先见见这周济再说。 当然,姬定也有失算的事,就是没有想到,他方才那番话,令魏惠王真的很是生气,而原因就在于,姬定年纪太小,要是孟子这么讽刺魏惠王,魏惠王也就无所谓。 毕竟孟子的地位在那里。 可你周济算个什么东西,这么嚣张。 魏惠王先凉了姬定整整七日。 姬定也沉得住气,他在濮阳就等了足足一年,他会在乎这七日吗。 七日之后,魏惠王才有将姬定找去。 这回可是单独召见姬定。 静! 二人坐在殿中,都不做声。 魏惠王也真是头回看到这么嚣张的卫臣,他偷偷瞄了眼姬定,只见这厮轻摇着羽扇,好似神游在外,一点也不敢感到焦虑。 魏惠王不禁心想,是寡人面善,还是这人缺心眼? “你很热么?” 最终还是魏惠王按耐不住,先开口道。 姬定微微一怔,瞧了眼魏惠王,扬了扬手中羽扇,笑道:“回大王的话,这只是习惯。” 魏惠王道:“那卫侯可还等着你救命,但你似乎并不着急,你就是这么做臣子的吗?” 姬定笑道:“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济只求无愧于心。” 魏惠王哼道:“无愧于心?如今你落在寡人手里,却都不求寡人,怎好意思说自己无愧于心啊!” 姬定摇摇头道:“我从不求人?” 魏惠王道:“是吗?” 姬定点点头,道:“因为我坚信,求,是求不来的。” 魏惠王道:“那可未必,你若求寡人,寡人说不定会答应的。” 姬定摇摇头道:“大王之前已经食言了。” “那可不是食言。”魏惠王狡辩道:“寡人当时并没有被你说服,寡人认为你那都是信口胡说,至于说敢不敢放你去咸阳,倒不是不敢,只不过寡人才不会中你这激将之法,你身为卫臣,竟然想去与秦人勾结,寡人又岂能放过你。不过你若是能够帮寡人出一口恶气,寡人保证放卫国一马。” 姬定稍显诧异地看向魏惠王,道:“大王此话何意?” 魏惠王咳得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对了,你可知道孟子舆,孟先生。” 跟亚圣有什么关系?姬定暗自皱眉,点点头道:“知道。” 魏惠王道:“前些天那孟子舆惹得寡人很不开心,只因他门生遍天下,故而寡人又不好教训他,若是你能够帮寡人出这一口恶气,那寡人保证绝对不会出兵卫国。” 开什么玩笑,让我去对付亚圣?姬定沉默不语。 魏惠王呵呵道:“看来你也很怕孟子舆啊!” 姬定问道:“依大王之意,如何才算教训?” 魏惠王道:“这很简单,只要你能够将他说得哑口无言,那就算你赢。” 姬定笑道:“如果那孟子舆能够将我说得哑口无言,我立刻就去上吊自杀,但凡是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那就不可能无懈可击,唯有那些思维迟钝之人,才会被说得哑口无言。” 魏惠王阴沉着脸,你小子又是讽刺寡人吗? 显然他是误会了,姬定还真不是讽刺他,这文无第一,文学方面,思想方面,谁不能侃侃而谈,年年高考,讨论最多得不就是作文么。 只有谈论作文的时候,人人都是高手。 孟子舆要是活在那个互联网时代,只要他敢发微博,绝逼能够被一群网名怼得吐血身亡。 实在不行,还有一句cnmb! 魏惠王哼道:“你这是挑毛拣刺,寡人又不是让你说得他连话都不敢说。” 姬定道:“非也,非也,只因有例在先,若不说清楚这规矩,到时大王亦可赖账。” 魏惠王一张老脸顿时给憋成了猪肝色。 哑口无言! 姬定稍一沉吟,道:“大王之所以生气,是不是孟老先生经常指责大王的治国之道。” “何止是指责啊!”魏惠王鼻子微微发酸,话一出口,他便反应过来,道:“你说这个作甚。” 姬定道:“我可以帮大王这个忙,让孟老先生体谅大王的心中的难处。” 魏惠王大惊,道:“当真?” 姬定点点头,道:“但是大王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魏惠王道:“寡人知道,放卫国一马。” 姬定道:“这是上回的赌注,而上回我已经赢了,这回我希望魏王确保姜大司马能够无恙回到濮阳。” 魏惠王问道:“就这?” 姬定点点头道:“就这。” “一言为定。”魏惠王道:“这回寡人绝对说话算数。”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道:“上回寡人也作数。” 但他只是说作数,并没有说作什么数。 姬定也不与他计较,道:“但毕竟对方可是孟老先生,故此这还需要大王您配合一下。” “配合?” 魏惠王瞅着姬定。 \n 亚圣如今已是不惑之年,经过多年的磨练,他已经架构出自己一套完整的政治理念,当然,跟后面的孟之学,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他继承孔子的事业,开始周游列国,阐述自己的政治理念,但这回来大梁,只是为了见一见老友,他目前主要是在齐国活动。这魏惠王这人非常爱才,知道孟子舆来了,赶紧召见。 结果可想而知,被孟子狠狠批评了一番。 但话说回来,能够被孟子批评,那也真是福气。 要知道魏惠王平时还不太请得动孟子。 今日孟子听闻魏惠王要介绍一个儒学大家给他认识,这心中好奇,他心中的儒学大家,也就那几个,不需要魏惠王做中介人啊! 来到王宫,正沿着殿外的廊道走向殿门时,忽听里面有人对话。 “孟先生那可真是大学问家,待会先生来了,你可得小心谨慎一些,可莫要得罪了孟先生,否则的话,寡人可也帮不了你啊。” 说话的显然是魏惠王。 又听得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大王这话,我可不爱听,孟先生之才,我自然知晓,但是吾之才,亦非孟老先生可比的。” “此话怎讲?” “大王若能够得孟老先生指点,那可是莫大荣幸,大王该当虚心闻教,但是大王切不可重用孟老先生,此人只可听之,但不可用之。” 孟子那真是个暴脾气,性子也比较直,偷听这种事,也不是他的作风,听到这话,直接就走了进去。 那门口的阉人都来不及通报。 入得殿内,孟子吃得一惊,殿中就两人,一个魏惠王,一个半大的汉子,难道方才口出妄言的竟是这个半大的孩子。 这! 这要跟个小娃计较吗? 孟子心里也在犯嘀咕。 “是孟先生来了。” 魏惠王赶紧俯身,行以揖礼。 孟子拱手回得一礼。 “先生请坐。” 待孟子坐下之后,魏惠王便向他介绍道:“这位乃是来自濮阳周济,周先生。” 周济?孟子暗自皱了下眉头,这好似在哪听过。 魏惠王又补充道:“正是这位周先生在那濮阳推行仁政治国。” 孟子恍然大悟,不禁打量着姬定,心中有些郁闷,第一个说服君主仁政治国的,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 这真是! 很沮丧啊! 姬定拱手一礼,恭恭敬敬道:“周济见过孟老先生。” 孟子点点头,旋即就直接问道:“适才我走在廊道时,听闻二位正在议论我。” 魏惠王与姬定尴尬地相视一眼。 孟子道:“背后才敢言人是非,乃小人也。” 魏惠王忙道:“先生莫要误会,寡人可没有说先生的是非,是是。” 手悄悄指着姬定。 是他! 是他说得。 跟寡人没有关系。 姬定点点头道:“不错,晚辈方才建议大王可听先生之言,但不可用先生之人。” 孟子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先生之言,可谓是治世之宝典,但拜先生为相邦,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先生失败,要么国必亡矣。” 国必亡矣?孟子心中大怒,你这话说得,我今后还出去就业吗。但他也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恰恰相反,他是很讲理的人,问道:“这是为何?” 开始了! 魏惠王吃着早就准备好的点心,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 姬定沉吟少许,问道:“敢问老先生,假如有一条河流决堤,若不派一人去堵住这个缺口,这洪水将会泛滥至整个村庄,牵连到上百条人命,先生会如何做?”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道:“假设只能用人去堵,先生可别说用牛、猪去堵。” 孟子听得哈哈一笑,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我若是其中一个村民,那我必上前去,但若我肩负着村民逃生之重任,那我亦会选出一人去堵住缺口。” 魏惠王点点头,又瞧向姬定,只见其笑而不语。 孟子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姬定道:“若是老先生作为一个先生,这么说自然没错,但如果老先生作为一个相邦,这么说,那就是大错特错。” 孟子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如果让管仲、商鞅来,他们会选出十人去堵住那个缺口。” 魏惠王纳闷道:“不是说一人就可以堵住吗?” 孟子稍稍一怔,又打量下姬定。 姬定点点头道:“是一人就可以堵住,但是作为君王,作为相邦,在这存亡之际,必然是要做到万无一失。” 孟子突然看向一旁看戏的魏惠王,问道:“何许管仲、商鞅,大王不就在这里吗?问问大王便知。” 魏惠王瞅着他们二人,不对呀!寡人是来看你们自相残杀,怎么这一开始又怼到我头上来了。他摇头道:“这这寡人不知道。” 姬定笑道:“这我们可举例,大王在位这么多年,看看是不是有许多政令都乘以十。” 魏惠王想了想,道:“寡人兴许会会派十个人去。”说话时,他用透着威胁的眼神,瞥了眼姬定,你小子可别举例,这一举例,那就没完没了。 孟子捋了捋胡须,道:“这一人就可堵住,大王偏偏要选择让十人去,你这与谋财害命又有何区别?” 魏惠王做不得声。 老头真可怜。 姬定笑道:“在我看来,这国君分三等,暴君、昏君、明君。” 孟子问道:“有何讲究?” 姬定答道:“就以这故事为例。暴君,他生性残暴,他有可能派更多的人去堵。昏君,是真不知道,可能派五十人去赌,亦可能派一人前去。而明君,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假借臣子之口,行不仁之事。” 这小子可真是有些意思。孟子呵呵笑道:“大王显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此看来,大王真乃明君也。” 姬定点头道:“正是。” 明君?懂我!魏惠王呵呵笑道:“哪里!哪里!”可话一出口,他突然惊醒过来,你们两个这是狼狈为奸讽刺寡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借臣子之口! 岂有此理! 魏惠王涨得老脸通红,这戏看得代价太大了。 此话一出,三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孟子不管魏惠王,向姬定问道:“难道你认为是这对的吗?” “这是错的。” 姬定道:“故此我才建议大王要认真聆听先生的告诫之言,但万不可让先生来治国,而原因就是先生是不可能会让十个人去堵。” 孟子道:“既然是错的,却要用之,道理上就说不通。” 姬定笑道:“我与老先生讲个故事。” 孟子听得一乐,这可是他最为擅长的,点头道:“你说。” 姬定道:“曾今有一个国君,他率领子民,击败了屡屡来犯的北戎部落,并且将这个部落的首领,以及身边的臣子,统统都杀了,唯独留下一个半岁大的婴儿,不知二位以为!” “寡人不知。”话都没有问完,魏惠王便是哼道。 你们两个坏人,十句话,九句话藏着陷阱,谁答谁sb。 孟子不能不答,他甚至都已经猜到这故事的下部分,但他也着实不忍亲口说出对一个婴儿下杀手,于是道:“这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无辜的,又怎能痛下杀手,可带回去,好好教育,使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甚至可借此消弭两国的恩怨。” 姬定拱手道:“老先生心怀仁义,令晚辈钦佩不已。确实,这婴儿令那位国君生了恻隐之心,于是他就留下了那个婴儿,并且收为义子,从小就培养他,可惜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那婴儿长大之后,还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他想尽办法报仇雪恨,而最终他成功报仇,并且还屠杀了那位国君数十万的子民。敢问先生,这位国君他是对,是错?” 孟子知道这种问题万不可回答,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道:“我也与你说个故事,有个国君非常担心别人谋朝篡位,于是他派出许多密探,偷听那些大臣们有没有被后议论他,但凡有议论他的人,他都是斩草除根,是一个不留,你认为这国家还能够兴盛吗?” 面对这种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问题,其中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问他一个类似的问题,推给对方答。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避重就轻。 姬定笑道:“在我看来,这只因这个国君无能,明目张胆滥杀无辜,那是昏君、暴君所为,而明君所为,乃是杀人于无形之中,昏君、暴君是人杀了,国也亡了,而明君是人杀了,国家也兴盛了,此乃二者又一区别。” 孟子岂不知对方是在避重就轻,我说得杀人,你说得是能力,他突然瞟了眼魏惠王,点头道:“这话我只认同一半,确实,不少国君都是杀人于无形之中,就比如说这梁魏,外面成天饿死多少人,可国君却每天大鱼大肉,这牲畜多得都吃不完,但此绝非明君。” 魏惠王郁闷极了。 这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他渐渐明白,自己不是来看戏的呃,而是来当靶子,心里后悔没有听惠施的劝告。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这便是不能重要先生的原因所在。” 孟子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先生是否知道,如果国君将自己的牲畜和粮食、绸缎都分给那些吃不饱的子民,结果会是什么?” 孟子问道:“是什么?” “那就是死更多的人。” “此话怎讲?” 姬定道:“牲畜、粮食、绸缎皆是一个国君的统治基础,这个基础要是没有了,国君还拿什么统治,这世道只会越变越乱,死得人只会越来越多,这就是为什么,即便外面许多子民饿死,但再英明的国君仍将自己食物分享给那些富裕的人,而不是那些子民。 其原因很简单,因为国君的食物只能救济一时,真正能够让子民脱离苦海,乃是治国之道,而治国之道是出于人才,故此英明的国君是拿更多的钱求人才,只有愚昧的国君,才会将自己财物分给那些挨饿的子民。 统治者必然是虚伪狠绝的,因为统治者要以大局为重,要以长远为重,而老先生你过于仁义,眼里就容不得沙子,对于统治者而言,仁义是必不可缺的,缺乏仁义,必将亡国,但如果仁义成为唯一,那也必将亡国。” 孟子直摇头道:“若不以仁义为先,那必是暴君,依你所言,任何一个国君都能够以此为由,来为自己残暴不仁开脱,当杀人杀多了,也必然会变得麻木不仁。 另外,你说国君拿着钱去招人才,而不应该救济那些挨饿的子民,但若是这人才能够心安理得的收下这钱,先图自己一时安乐,不顾子民之死活,那这种人才不要也罢!” “老先生言之有理,是这么回事。” 姬定点点头,又道:“再回到之前那个问题,一人,还是十人。老先生肯定是派一人去,但是国君相邦肯定是派十人,但这是残暴不仁吗?那我们就要问,统治者为何要派十人去,说到底他还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他不是说要害那无辜的九个人。” 孟子道:“为了救人?我看是为了他的统治地位吧。” 姬定摇头笑道:“老先生言之有理,因为国君知道,死十个人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但若死一百个人,那么这个国家就亡了,可见他明白他的统治是基于子民,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故此他要确保更多的人万无一失。 什么是万无一失,再说回那个婴儿的故事,其实留下那个婴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的,最终婴儿能够复仇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及微,可一旦成功,那就是赔上数十万的子民。一个无辜的婴儿,一个微乎及微的可能性,以及几十万的子民,但凡是统治者,每天都在做这样的抉择。” 是的! 就是这样的。 魏惠王身为国君,顿时感动地看着姬定,说得可真是太好了,太懂寡人了。 孟子正欲开口时,姬定抢先一步,道:“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孟子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第三个选择,就是孟老先生。” 孟子这回就有些不太明白,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在没有孟先生的情况下,就是一个人,十个人的选择,但若是有孟先生,那便是一个人,五个人,十个人的选择。” 孟子当即反应过来,问道:“就不能还是一个人和十个人的选择吗?” 姬定摇摇头道:“先生的考虑,是出于仁义,而国君的考虑,事出于统治,既然死十个人和死一个人差别不是很大,那国君必然还是派十个人去,但若有孟先生的谏言,国君可能就只派五个人前去。” 孟子闻言,心里泛酸啊。 姬定这一句话,可真是说到他心坎上了,其实事实已经证明,他就是穷尽一切办法,但也就只能救五个人,救不了九个人。 原因就是大家出发点不一样,他是为仁义,国君是为统治,中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姬定又道:“如果老先生成为相邦,是连五个人都救不了了。” “为什么?” 孟子问道:“为什么不是我改变它,而是它改变我,为什么你不说我若成为相邦,是可以救得九个人。” 姬定道:“适才我说了,国君、相邦每天都做一人和十人的抉择,老先生可以救一回,可以救两回,可是老先生,你能够确保,每一回就能够精准到不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吗?可只要错一回,那就是人死国亡。 而老先生如今之所以能够教训各国国君,只因为老先生您一生光明磊落,事事无愧于心,但是每一个国君,都伤害过无辜的人。 但若老先生成为相邦,那么结果就只有两个,要么老先生坚持信念,可这么一来,也必然失败,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成功的相邦手里不沾无辜人的鲜血,只要有一个无辜的人因老先生的政策而死,今后先生说得每一句话,就都是虚伪的。 可若是老先生成功胜任相邦,那先生就丢掉了人格,丢掉了灵魂,也丢掉了第三个选择,丢掉了那五条人命,故此只要老先生出任相邦,那不管怎么做,都是失败。” 孟子又岂不知其中道理,他一直在做的事,其实也就是救那五个人,而不是九个人,只不过他喊得是救九个人的口号,政治之事,亦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万变不离其宗啊。 只不过他这一上来,就被姬定给逼到这条路上,他不能说自己是要救五个人,如果他这么说的话,可能只能救一个人,他一定要坚持自己救九个人的口号,他才能够救五个人。 既然对方看得如此透彻,孟子也不想跟他抬杠,毕竟这是孟子,不是庄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救不了九个人。 姬定又道:“老先生是我非常敬佩的人,老先生的治国之道,对于每一个君主都很有用,都是警世之言,任何一个国君都应该倾听老先生之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能明白此理,方可长治久安啊!” 孟子错愕道:“我从未过这话。” 不,是还未说,天啊!姬定讪讪道:“这是我对老先生思想的一个总结。”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孟子抚须念得几遍,越念越是喜欢,呵呵笑道:“你这总结得比我说得可都要好啊!” ps:求月票,求订阅。。。。! 第九十二章 两面三刀(二合一大章) 一般来说,两个人辩论,那是不能赞同对方的话,要给出另外的见解,故此孟子的这一句话,顿时令剑拔弩张的气氛减缓不少。 看戏入迷的魏惠王,也慢慢走出来,却觉有些懵。 不会吧! 孟先生竟然处于下风? 这怎么可能! 深受孟子毒打的魏惠王亦不觉惊喜,曾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个臭小子要更加可恶,毕竟孟先生怼他,那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传统文人的作风。 而这臭小子则是咄咄逼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上来二话不说,就是要灭你。 真是没有比较,就不知前任的好,魏惠王变得越发尊敬孟先生。 他的感觉也没错,从场面来说,姬定的确是占据上风,但那只是表象,因为姬定对待孟子的策略,是明争暗舔,他没有否定孟子的理论和思想,他话语之间都是非常支持得,他讲得乃是统治者的思想。 这导致孟子是有力也使不出来,不像似他与墨者相争一样,两方都有着非常鲜明的观点,那就有得论。 但是跟姬定辩论时,他说什么,姬定都是言之有理,如果孟子继续发难,那就纯属抬杠,而且一不留神就连自己的思想都给否定了。 “不知大王如何看?” 孟子突然话锋一转,看向魏惠王。 魏惠王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道:“看什么?” 孟子神色严肃地问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还是很清楚的自己使命,他不是来跟姬定斗嘴的,既然话说到这里,就不妨再就多说一句。 还是孟子舆比较讨厌。魏惠王暗自嘀咕了一声,嘴上却是虚心道:“适才寡人听闻二位先生之论,是受益良多,寡人也很希望寡人的子民能够生活的更好,但正如这位周先生所言,寡人也是希望招揽更多的人才来辅助寡人,治理好国家。” 确实! 他在招募人才方面,也真是没话说,比秦君也没有差,只不过他将几个非常关键的人才给放走了。 这也许真的是天意。 孟子微微瞧了眼姬定,又向魏惠王道:“大王若真的这般想,那真是魏人之福啊!” 魏惠王一看这情形不对,要再聊下去,那不得聊到自己身上来,要是他们两个联手,那今日这条老命可得交代在这里,于是他赶紧装模作样打个圆场,然后让他们走。 而孟子目前最要是在齐国活动,他也没有强求,就与姬定一同出得大殿。 刚走出殿门,孟子突然一把揪住姬定的衣袖,训斥道:“好小子!竟然与大王一块戏弄我。” 他早已经看明白,这是一个局。 姬定苦笑道:“老先生勿怪,晚辈也是被逼的,如今晚辈都还被大王软禁着。” 孟子一惊,松开姬定来,又问道:“这是为何?” 姬定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打算去向秦君去献策,灭了梁魏,故此大王就将晚辈给软禁了,今日这一出,都是大王安排,他就想看我与孟先生自相残杀。” 如此严肃的话题,他却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弄得孟子是哭笑不得,他也懒得管这闲事,问道:“你师从何人?” 孟先生是一个非常自信、骄傲的人,但如今他还真不敢小觑姬定,方才他们二人的交锋,其实就已经道出统治者最真实的一面,而他还觉得姬定比他看得透彻。 但是姬定才这么年轻,这令孟子很惊讶。 姬定自然是搬出他那套说法,自小随父周游列国,师从杂家,村里悟道,等等。 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啊!孟子心里一番感慨,又问道:“其实之前我已经听说,你建议卫侯仁政治国,并且取得成功,本打算回去的时候,去濮阳看看,可不曾想,竟在这里遇上你,你是如何使得卫侯答应仁政治国。” 姬定笑道:“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将孔老先生和先生的一些言论,打造成一把统治的武器,然后交予卫侯。” 孟子一听就明白过来,皱了下眉头,但又好奇道:“你这么说,就不怕老夫去给你找麻烦吗?” 姬定道:“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卫侯请我去,又不是要听我论道,再说我这个小子,亦无道可论啊!” 可惜此子品行不怎么样!孟子眼中闪过一抹惋惜,好心劝说道:“你天资聪颖,若能用在正道,将来必成大器,可若只顾着追求名利,只怕会被名利反噬啊。” 姬定笑道:“先生何不这么想,对于我这般年纪而言,此时不争名利,更待何时。” “倒也是得。”孟子抚须笑得几声,也不再多言。 可孟子刚刚离开,姬定又被叫回大殿。 “先生请坐。” 就这一转脸的功夫,魏惠王对于姬定的态度大变,真是客客气气的。 生气归生气,但魏惠王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如此年轻,便能与孟先生侃侃而谈,且还占据上风,这不是人才是什么。 那自然得好生招待。 待姬定坐下之后,魏惠王便道:“先上方才那番言论,可真是精彩至极,寡人是受益匪浅。” 姬定懒得与他瞎逼逼,直接问道:“大王这回不会再赖账了吧。” “咳咳!寡人一直就没有想过赖账。”魏惠王尴尬笑得几声,又道:“不过以先生之才,待着濮阳,难免是大材小用,何不留在大梁,寡人愿拜先生为客卿。” 这客卿那可是非常尊贵的职位,客,代表着非本国人,卿,代表着爵位,也就是说,客卿是专门给他国人才安排的爵位,可比那什么侍中,要强多了,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姬定在梁魏出任客卿,什么殷顺且、绁错见他可都得行礼啊! 姬定摇头道:“多谢大王的一番美意,但是我曾答应过父亲,要造福乡邻,故此我并没有为他国效力的打算。” “先生的想法,寡人也能够理解。”魏惠王呵呵笑得几声,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温和地说道:“先生何不替寡人想想,先生有数策可灭我梁魏,就还请先生告诉寡人,寡人又该如何处置先生?” 姬定微微皱眉,显得有些挣扎。 魏惠王偷偷瞄了眼姬定,心里好爽,寡人也不差,能将这小子说得哑口无言。他咳得一声,又道:“寡人倒是有一策,可一举两得,让先生安心留在我梁魏。” 姬定看向魏王,问道:“不知大王有何良策?” 魏惠王呵呵笑道:“很简单,一鼓作气,将濮阳都并入我梁魏,到时先生在我梁魏为官,亦可造福乡邻,岂不是一举两得。” 看着老头也没有老糊涂啊!姬定思索半响,摇摇头道:“大王可有想过,若吞并濮阳,自然避免不了兵戎相见,届时无数无辜卫人将会因此丧生,亦可说是因我丧生,这又怎能说是一举两得。” 魏惠王摆摆手道:“这种事是在所难免的,今日卫地不被我梁魏吞并,他日也有可能被齐、赵吞并,到时可能会更惨,先生应该看得更加长远一些。” 姬定紧锁眉头,思忖好一会儿,才道:“大王方才说此策是一举两得,但是在我看来,此策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不得好,大王也不得好。” 魏惠王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大王难道还不明白吗,为何当初盛极一时的梁魏会落到如此境地,不就是因为大王你到处树敌,以至于周边诸侯皆来讨伐大王。” 魏惠王据理以争道:“可我梁魏身处四战之地,周边亦是强敌环伺,寡人若要称霸,不战怎行。” 姬定道:“但是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想那齐桓公、秦穆公、晋文公称霸难道都是单纯的凭借武力征服吗?他们其实都有着仁义的一面,只不过他们的这番仁义,也是为了他们的霸业,而大王只学到他们的霸道,而没有学到他们的王道,故而才有今日之败。” 魏惠王沉思片刻,问道:“那依先生之策,寡人该如何做?” 姬定道:“王道在外,霸道在内。就说我卫国,如果大王直接出兵,不可否认的是,我国是难以抵抗,但这也会令齐国感到担忧,这国与国之间,可是没有信任可言,齐王对于大王的判断,是在于大王所作所为,而不是大王的口头承诺,大王突然派兵吞并卫国,那么齐王必然会认为大王在西边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是要采取东进策略,这极有可能导致齐国主动寻求与秦国联盟,到时面对秦齐两大诸侯国从东西两面夹击,梁魏危矣啊!” 魏惠王吸得一口凉气,后背已然是冷汗涔涔,但旋即他便苦恼道:“倘若连一个小小卫国都不能吞并,那寡人还能做些什么,难道先生让寡人在这坐以待毙吗?” 他说得也有道理,不管打谁,都会有其他诸侯感到威胁。 不打吗? 可你不打别人,别人必然会来打你。 “非也!非也!” 姬定轻摇羽扇,道:“要吞并一个国家,其实很有多种方法,不是非得出兵征伐不可,可以采取智取的方式。” 魏惠王目光闪了闪,道:“那就以你卫国为例,寡人该如何智取?” 姬定皱眉瞧向魏惠王,好似说,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魏惠王笑道:“适才先生也说了,先生之所以留在卫国,其因乃一片孝心,而非是为了别的,可那小小卫国,又岂配得上先生之才,如果能够将濮阳并入我大梁,那么先生既可以造福卫人,慰籍尊父在天之灵,亦可在我大梁大展身手,岂不美哉。” 姬定挣扎半响,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说道:“大王可以悄悄收买卫国的贵族,推翻卫侯,然后扶植一个傀儡上去,如此一来,便可以慢慢地吞并卫国。” 魏惠王稍一沉吟,道:“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可难啊!”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够推翻一个国家,那还等着你说吗。 姬定又迟疑了少许,道:“这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如今我正辅助卫侯变法,这已经引起许多贵族的不满,但是由于大多数人都支持,贵族亦是敢怒不敢言,大王可趁虚而入。” 魏惠王立刻明白过来,简单来说,就是里应外合呗,那这绝对有可能,不禁暗自得意,你小子再厉害,可也逃不出寡人的手段,哈哈笑道:“先生此策,果真是妙啊!来人啊!备宴!寡人要与先生痛饮一番。” 其实这年代也不是太看重忠诚,更像似以后公司争夺人才,不谈忠诚,就谈钱,故此魏惠王一上来,就直接欲拜姬定为客卿,他们这些诸侯,主要就是靠地位、金钱、女人,去笼络人才。 马上宴席备上,二人一番痛饮,喝得皆是红光满面。 期间魏惠王与姬定狼狈为奸,制定出一条吞并卫国的计划。这计划咋一听,也不是非常高明的那种,可是一旦谈到细节,魏惠王不禁大为震惊,原来还能够这么玩,当即就被姬定的计谋所折服。 这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让姬定带兵打仗,他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要说让他玩这一手,那他绝对是行家,因为后世那个所为的“和平”年代,就经常这么玩。 但之后魏惠王并没有再问策,二人交流的是风月,是诗歌,是女人,魏惠王在得知姬定还未成亲后,便强行要为姬定寻得一美女,可是将姬定给吓坏了,心里也纳闷,自己不管上哪,都有人要送女人给自己。 可真是气人啊! 当然,他将罪责推倒郑公主身上,都怪那女人不懂撩汉,撩了半天,也没有到手,否则的话,哪有这么多事。 也可见魏惠王也是很通情达理的,这什么好处都还没有给对方,就光问策,这吃香也太难看了。 二人越聊越起劲,一坐就是大半日,实在是魏惠王年纪大了,这体力不支,这才念念不舍的与姬定分开。 回到住所时,院内多出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姜佐。 魏惠王这点笼络人心的手段还是有得,如今他已经是铁了心要留下姬定,许多事就不需要姬定开口,如果还得姬定提醒他,那可就没意思了。 姜佐见到姬定,立刻问道:“周侍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成陵君还真不是开玩笑得,他回到魏国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拿下姜佐,并且还向魏王进言,说卫侯只愿拿一万石粮食打发他。 姜佐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莫名其妙就被抓了。 姬定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随后他便将成陵君与蔡夫人的事,告知了姜佐。 姜佐闻言,是怒容满面,拳头握着咯吱咯吱作响。 事到如今,他心里哪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气得可不是成陵君,而是那卫侯,他们姜家可也是血统贵族,竟然被人这般玩弄,叫他如何不生气。 姬定看在眼里,劝说道:“大司马切勿生气,此事君上是毫不知情,并且君上也立刻派我前来,搭救大司马。” 姜佐却是冷冷说道:“周侍中方才不是说,自己本是要去咸阳的吗?” 姬定笑道:“可是我去咸阳,亦可救出大司马,在这事上面,君上也有诸多难处,还望大司马能够顾全大局啊!” 姜佐虎目直视着姬定,过得半响,他叹了口气,抱拳道:“不管怎样,姜佐多谢周侍中救命之恩。” 姬定拱手回得一礼,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姜佐见姬定喝了不少,也就没有跟他多聊。 姜佐离开之后,小莺赶忙为姬定拿来一块热帕子,敷了敷,一双巧手帮姬定轻轻捏着。 法克突然凑上来,嘿嘿道:“先生,姜佐此番回去,对于卫侯的忠心必然大减。” 姬定闭目养着神,淡淡道:“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说着,他睁开眼来,道:“对了!可能用不了多久魏王就会将卫侯派来的人给放了,你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去向卫侯禀报,危机已经解除,我已经劝说魏王停止对濮阳出兵,让卫侯暂时别再担心,还是要以国内为主,我还需要在大梁留一些时日,等处理完一些事,我便会立刻回去。” 法克点头道:“我知道了。” 姬定又问道:“目前我们与楚国有多少来往?” 法克忙道:“在七雄之中,我们与楚国的往来是最少的,因为楚国乃蛮夷之地,他们不喜中原文化,故而在楚国暂时没有多少人用黄纸,单就买卖而言,黄纸运去楚国贩卖,这路途遥远,成本也颇高啊!” 姬定稍稍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小莺睁着大眼睛地看着法克,法克茫然地摇摇头。 卫国对于姬定而言,只是一个新手村,在那里取得成功,不代表着什么,而如今姬定进入了大国之间游戏,这就难以一手掌控,对于姬定而言,未来将充满着变数。 翌日。 由于昨日与姬定喝得比较多,直到下午,魏惠王才彻底缓了过来。 “这年纪大了,不能再这般喝酒了。” 魏惠王躺在塌上,发出了一声“英雄迟暮”的叹气。 两个妾侍一个跪在前面,一个跪在后面,个个都是袒胸露ru,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要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真的是英雄迟暮啊! 这时,一个阉人在门外禀报:“启禀大王,成陵君求见。” 魏惠王眉头一皱。 这时,一个妾侍突然开口道:“大王,上午的时候,成陵君可就来过一回,” 魏惠王瞧了爱妾一眼,沉默少许,方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那两个爱妾急忙扶着魏惠王坐起身来,麻利地帮他整理好衣服,然后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成陵君入得屋来,抱拳一礼道:“臣参见大王。” “免礼!”魏惠王又指向旁边的位子,道:“成陵君请坐。” “多谢大王。” 待成陵君坐了下来,魏惠王就问道:“方才寡人听说成陵君上午就有来过?” 成陵君点头道:“是的。” 魏惠王又问道:“不知成陵君有何要事要向寡人汇报。” 成陵君立刻道:“听说大王昨日下令放了姜佐?” 魏惠王点点头。 成陵君道:“为什么?” 魏惠王哦了一声,风轻云淡道:“关于粮食一事,寡人已经命人查明,这只是一个误会。” 成陵君愣了下,这事一直都是他在调查,立刻道:“臣手中可是有确实的证据,那些粮食绝不是个误会,而且臣去过濮阳,卫侯最近还下令减免农税,若是他们没有粮食,又岂会减免粮税。” 魏惠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道:“行了!此事你就不用过问了。” 成陵君只觉倍感好奇,问道:“大王,这又是为何?” “你还好意思问。”魏惠王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成陵君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口口声声说是去为寡人去要粮食,可结果却跑去濮阳调戏寡妇!” “大王,此事您请听臣解释。” “还解释什么?” 魏惠王打断了成陵君,“你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少大儒在濮阳,如今他们都上书给寡人,讽刺寡人,讽刺我们魏人,我大梁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为了你这事,寡人可真是伤透了脑筋,寡人本还念着你为国立下不少功劳,不想说你,你却还在这里纠缠不休,真是岂有此理。” 原本这对他而言,倒不算是什么大事,他都交给了成陵君,他的心思都在与秦国的战争中,偏偏当时有来信说,卫使要去秦国,这才是引起他的重视,故此这事的来龙去脉,他都非常清楚。 就是成陵君从中搞鬼。 成陵君辩解道:“大王明鉴,臣那是被人陷害。” 魏惠王道:“你多大的人了,竟然被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娃给害了,亏你还好意思说。” 这话还是给成陵君留了一份薄面。 间接肯定成陵君是被人陷害的。 成陵君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他自己说被人陷害的。 魏惠王道:“你先回家待三个月,好好反省一下。” “大王。” “你怎还不明白,寡人这也是为了你好,避过这阵风头,你再出来,寡人也会为你说话的。” 他这软硬皆施,成陵君也没有办法。 正当这时,门外阉人又道:“启禀大王,相邦求见。” 成陵君抱拳道:“多谢大王宽恕臣之罪,臣告退。” 魏惠王哼道:“你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啊!” 成陵君好生尴尬。 魏惠王道:“你下去吧。” 成陵君前脚刚走,惠施后脚就来到屋内,君臣二人,相互行得一礼,惠施便道:“大王,方才好像见到成陵君。” 魏惠王叹了口气道:“如今国家举步维艰,他倒是有心思为了一个寡妇是绞尽脑汁,甚至不惜欺瞒寡人,看看人家周先生,如此年纪便为了自己的国家东奔西跑,以身犯险,唉!” 惠施愣了下,道:“周先生。” 魏惠王呵呵一笑道:“相邦可真是为寡人举荐了一个人才啊!” 惠施好奇道:“难道昨日周济还论赢了孟子舆?” 魏惠王哈哈道:“相邦昨日是不在呀,周先生才思敏捷,口才非凡,竟将孟子舆说得几乎是哑口无言。” 惠施赶忙问道:“那大王可有问他,他可有办法扭转当下战局?” 魏惠王讪讪道:“这才第二回见面,寡人如何好意思问,等过几日再问吧。” “这倒也是。”惠施点点头,随即又道:“可是大王,臣刚刚收到前线的来信,秦军又再进犯我们河西仅有的城池,倘若那些城池有失,那么河东也变得岌岌可危啊!” “他们秦人真是欺人太甚。”魏惠王气得拍桌子,又向惠施问道:“相邦可有对策?” 惠施沉思一会儿,突然起身走到魏惠王桌前,用手在杯中沾了一点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魏惠王定眼看去,“楚!”又抬头瞧了眼惠施。 第九十三章 秦魏争楚(二合一大章) 惠施在见过魏惠王之后,就立刻跑去找孟子。 见到孟子,他便问道:“孟先生,我方才听大王说,你被那周济说得哑口无言,此事当真?” 这惠施不但是一个政治家,他还是一个思想家,大学问家,对于思想、学问之事亦是非常感兴趣,他与孟子可是老相识,自也知晓孟子的本事,故此对于这个八卦,他是非常上心的。 另外,如今的文人可不只有一腔抱负,多半都怀有浪漫主义。 孟子沉默了片刻,才捋须笑着点点头道:“亦可这么说。” 惠施是直摇头道:“我可不相信你会被一个小儿说得哑口无言。” 孟子呵呵笑得几声,突然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惠施闻言,不禁是喜出望外,拱手道:“先生这两句话,真可谓是治世之言,必定流芳万古啊!” 孟子摇头道:“但此话并非出自我口。” 惠施愣了下,好奇道:“那不知是哪位大家所言?” 孟子道:“乃是出自周济之口。” 惠施大吃一惊,不敢置信道:“周济说得?” 孟子点点头道:“此子可真是天纵奇才,就连大王与相邦你,可都被他看得非常透彻啊。” 惠施问道:“此话怎讲?” 孟子沉吟少许,便将姬定那个故事,讲给他听,又问道:“相邦会怎么做?” 惠施想了一会儿,道:“为了顾全大局,自然还是得派一人去堵住。” 孟子摇摇头道:“你在说谎。” 惠施纳闷道:“这我为何要说谎。” 孟子呵呵笑道:“你会派十人去堵。” “一个人就能够堵住,我为何要派!” 话说一半,惠施猛然反应过来,尴尬地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又看了眼孟子,问道:“先生也是败于此?” 孟子点点头道:“他说的很对,我之前对国君说得那些话,其实就是劝说他们别派这么多人去堵,但诸侯皆是如此,可见一人属人心,十人属王座。他因此断定,我若成为一国相邦,必然失败。”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昨夜我辗转反侧,一宿未眠,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相邦来得正好,你认为他说得对吗?” 惠施思忖好半响,道:“孔老夫子的智慧远胜于商鞅,可为何商鞅能够成功,而孔老夫子未能成功。” “正是此理。”孟子哈哈笑道。 惠施感慨道:“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奇人。” 孟子点点头道:“小小年纪,却能够看得如此透彻,这的确是十分罕见啊!” 如果姬定年纪稍微大一点,他们这些骄傲的人,也不会觉得十分惊讶,主要还是姬定的年纪太小,这令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以德服人! 虽然人人都怎么说。 但事实上这是很难的。 因为这必须要确保,你是一个道德高尚之人,而同时对方也是一个非常重德之人,另外,文人相轻,自古有之,除非境界相差很大,否则的话,必然就是白马非马。 在如今苛刻的条件下,才能够做到以德服人。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要以利服人。 魏惠王是深谙此道,故此连续三日,他都派人送许多贵重的礼物给姬定。 重赏之下,才有忠心。 “先生,魏王又派人送来一些貂绒,说是寒冬将至,怕先生您冷着。” 法克来到屋内向姬定禀报道。 姬定只是稍稍点头。 法克道:“这魏王也真是奇怪,天天就送礼,也不召先生去问策。” 姬定笑道:“也许只是魏王认为相比起待会我要帮的忙,这一点点礼物还是太轻了一点。” 法克问道:“先生已经知道魏王是何事要求助先生?” 姬定呵呵道:“你不会以为我们来这里,真的是为了搭救姜佐吧。” 又过得二日,魏王终于派人来邀请姬定明日入宫。 今儿天气不错,魏惠王也就没有在大殿接见姬定,而是去到花园,同行的还有那相邦惠施。 姬定来到这里之后,魏惠王对他是嘘寒问暖,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惠施则是旁敲侧击,与姬定交流一些有关仁政方面的事宜,姬定是心如明镜,耐心地回答着,以及静待下文。 走了小半天,都没有谈一句正事。 魏王似乎有些疲累,三人又在花园中的一个小亭子坐下,待女婢将酒水奉上之后,魏王便使退了所有下人。 “唉!” 魏惠王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姬定非常懂事地问道:“大王为何叹气?” 魏惠王叹道:“先生有所不知,河西地区又传来坏消息,秦军咄咄逼人,掠夺了我们好几座城池,我军主力都已经被逼到了河东,可秦人仍不罢休,寡人亦是毫无对策。” 惠施赶忙道:“惭愧!惭愧!” 魏惠王摆摆手道:“这怪不得相邦,要怪就怪寡人之前未听从公叔座的建议,才有了今日之苦果啊!” 当初公叔座临死之前曾建议魏惠王,要么就启用商鞅,要么就杀掉,可他都没有听。 结果就尴尬了。 姬定瞅着这对君臣唱双簧,是默不作声。 但他心里清楚,魏惠王并非想一个办法来刁难他,或者试探他的才能。 确实目前的战况是非常严峻的,自雕阴之战,公孙衍率秦军大破魏军之后,魏国就基本上失去河西的主导权,如今魏国的策略,就是要保住河东,如果连河东都保不住,那魏国就完全丧失进攻的可能性,只能一味的被动防御。 但是嬴驷显然不会就此放过魏国,必须要趁胜追击。 眼看这河东也保不住了,魏王心里确实着急啊! 故此最近他疯狂的招揽人才。 魏惠王偷偷没瞄了眼姬定,问道:“不知先生可有计策助寡人扭转局势?” 姬定轻摇羽扇,道:“当年那秦人丢掉河西之后,对外卑躬屈膝,同时在家闭门练功,大成之后,才出来收复失地。秦人能够这做,那只因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其腹地是易守难攻,而大梁乃是四战之地,倘若大王效仿秦孝公,力图变法强国,只怕秦人不会给大王这个机会啊。” 魏惠王点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不知先生以为该当如何应对。” 姬定道:“目前来说,若拼兵力,大王是难以取胜,在这情况下,唯有与他国联盟,才能够抵挡住秦国的攻势,扭转战局。” 魏惠王先是瞧了眼惠施,然后又向姬定道:“该与哪国联盟?” 姬定羽扇一扬,道:“纵观天下大势,如今可抗秦者,唯楚也。” 惠施会心一笑。 魏惠王又稍稍瞧了眼惠施,嘴上却道:“先生可能有所不知,在一年多前,寡人曾联楚抗秦,可结果是楚人未来,反而激怒了秦人,以至寡人变得十分被动,这楚乃蛮夷,不可信也。” 笑话!这我岂不知道,md,我爹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要不是你出得那馊主意,我堂堂世子,在家喝酒玩女人不香么。姬定知道魏惠王指得就是当初他忽悠姬扁,联合抗秦,差点就将姬扁给坑到沟里去了。 “大王,此一时,彼一时。” 姬定摇摇头,道:“如今越国已不成气候,迟早会被楚吞并,没有后顾之忧的楚国,必然是要选择北伐中原,往东则是要面对齐国,而往西则是要面对秦国,这两个都是强大的对手,楚国以一己之力,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倘若秦齐联盟,还会令楚国显然两面作战。若是楚与魏联盟,那便可往东,亦可往西。若是往东,那么西面可以偏师协助大王抗秦,集主力伐齐,若往西走,可与魏联合一块伐秦,入驻中原,指日可待啊。大王可以此理去说服楚王,若是楚魏联盟,那么又可以此说服韩国加入联盟,共同抗秦。” 惠施突然问道:“若楚与我们联盟,那么秦国极有可能回去找齐国联盟,我们还是处于下风。” 姬定笑道:“故此我们在说服楚国与我们联盟的同时,也必须说服楚国西进,而非是东去。” 魏惠王问道:“这又是为何?” 姬定道:“如果楚国选择西进伐秦,那必然不会去攻伐齐国,在这种情况下,秦国若是找齐国联盟,那么就有可能会令楚国去伐齐,一旦楚国伐齐,以偏师协助我国抗秦,秦国其实是难以救齐国的。故此我预测,即便齐国想要相助秦国,也不会与贸然与秦国结盟,到了这一步,秦国必然从进攻转入防守,大王将得以喘息之机,然后可再图变法强国。” 魏惠王瞧了眼惠施。 惠施默默地点了下头。 之前他向魏王献的策,也是要联楚抗秦,因为目前来说,唯有楚国有实力协助魏国抗秦,当初忽悠姬扁号令诸侯时,楚国是真派兵来了,只不过齐国按兵不动,楚国也就回去了,可见楚国是真想伐秦。 而且从前不久发生楚越战争来看,惠施也看出楚王一直都在布局对付越国,也就是说当时楚王无法集全部主力北上,得留大量的兵马在国内应对越国,如今越国垮了,情况是完全不一样。 惠施认为这次是真的有机会。 而魏惠王失败过一次,故此他对于联楚其实有些怀疑的,毕竟楚乃蛮夷,本就不太信任,他是先询问惠施,再询问姬定,但如今惠施与姬定是不约而同提出连楚抗秦,他就觉得这还是可以试一试,反正这外交成本是最低的,向姬定道:“先生可真是好计策,那不知先生可否为寡人去一趟楚国?” 姬定沉吟一会儿,道:“如果大王可以保证不攻伐我卫国,我愿为大王跑这一趟。” 魏惠王当即道:“先生若是愿意为寡人跑这一趟,寡人保证不攻伐卫国,相邦可为寡人作证。” 惠施也是赶紧点点头。 他本也不是非常赞同去攻伐卫国,因为拿下卫国,对于当今局势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他认为只要确保卫国忠心就行。 可是他哪知道,之前魏王就已经与姬定已经达成了一项非常卑鄙的协议,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协议不能曝光,故此姬定目前还是卫臣,魏王要驱使他国之臣为自己办事,自然也得给一些好处啊! 故此就将不攻伐卫国,当成一个条件来交换。 “准备一下,我们可能要去一趟楚国。” 回到住所,姬定便立刻向法克吩咐道。 “楚国?” 法克愣了下。 姬定点点头,嘴角一扬道:“楚国才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啊?” 法克一脸惊愕,旋即又道:“先生,如今已是深秋,咱们这时候去楚国,可是很难走啊!” 姬定摇摇头笑道:“我们如今是一无所有,却又想拥有一切,除了废了这双腿,还能有别得办法吗。” 法克挠着头,呵呵笑道:“我这都是为先生着想,咱们皮厚,也跑惯了。” “别啰嗦了,快去准备吧!” “哎!我这就去准备。” 待法克出得门去时,姬定狠狠挥了一下拳,激动道:“这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顺利啊!接下来就是要促成魏楚联盟。” 魏惠王这回并没有召开朝会商议是否与楚联盟,且不说联楚会不会引起争论,就算大家都赞同,但毕竟那姬定是个外臣,如此大的事,派一个外臣去,这不得争个天翻地覆啊! 但是目前来说,惠施年迈,去楚国太远,他走不太动,纵观全国,姬定无疑是最佳人选。 而且要是他大张旗鼓的去跟楚联盟,那韩、赵自然也会多想,秦国也会有所防范,甚至于从中破坏。 在未成功之前,魏惠王和惠施都觉得不应声张,于是魏惠王秘密派人护送姬定前往楚国都城,与楚国商议联盟之事。 由于姬定是外臣,魏国国内还真不知此事,谁都没有想到大王会派一个外臣去楚国商议如此重要之事。 但是,有一个人猜到了。 而这个人就是张仪。 咸阳! “相邦可真是料事如神。”嬴驷笑道:“方才楚国那边传来消息,有一队魏国使臣已经入境楚地。” 张仪摇头道:“并非臣料事如神,而是目前我们急于攻占河东地区,这势必会给魏国造成巨大的恐慌,而韩国、赵国与魏国的关系,已经被我们破坏,唯有齐、楚可帮助魏国扭转战局。” 目前战国时代,内奸是多如牛毛,但是张仪十分狡猾,他没有期待大梁那边能够透来什么消息,大梁内部怎么改革,他倒也不怕,他就担心一点,就是防止魏国与楚国或者齐国联盟。 故此他在楚国和齐国安排了大量的耳目,监视着魏国与楚国来往的队伍,姬定刚刚入楚不久,这个消息就送到咸阳。 即便姬定扮作商人,也得接受非常严格的盘查,这跟濮阳去大梁可不一样,濮阳去大梁就跟上自己国家一样,双方都不设防,梁魏不担心卫国入侵,卫国没实力担心梁魏入侵。 但楚国可是查得很严,姬定其实也没有扮作商人,他就是以使臣的名义进去的,因为要扮作商人的话,一路去到楚国都城,那可真是太麻烦了。 嬴驷问道:“不知相邦有何应对之策?” 张仪问道:“君上可知对方是派何人前去?” 嬴驷摇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惠施,因为大梁那边也有消息传来,惠施目前还在大梁。” 张仪想了想,道:“君上,臣可能还是得亲自跑一趟,目前楚国士气高昂,楚王肯定也有入主中原的想法,相比起齐国而言,楚国令臣更加担心,决不能让魏国与楚国达成联盟,否则的话,会对我们夺取河东的计划,造成很大的阻碍。” 夺取河东的计划,其实就是张仪提出来的,他虽然目前在咸阳,但其实他就是统帅,他一定要确保这个计划成功。 嬴驷当然也知道这问题的严重性,就连韩、赵与魏联盟,他们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楚国这样的大国,况且楚国如今令中原所有诸侯都有一些忌惮,问道:“如今对方已经占得先机,先生可有把握?” 张仪迟疑少许,道:“把握倒是有,只是楚国实力强大,以威吓的手段,是难以逼迫他们的罢手,故此,如果我们要破坏魏楚联盟,那么我们必须要与楚联盟。” 嬴驷皱了下眉头,道:“相邦以为魏与楚,谁对我们的威胁最大?” 张仪道:“当下而言,自然是魏国,但若再往远处看,那便是楚国。” 嬴驷又问道:“秦楚联盟可长久吗?” 张仪摇摇头,旋即笑道:“故此这回臣打算一石二鸟,削弱魏国的同时,打击楚国。” 嬴驷眼中一亮。 从宫中出来之后,张仪回家收拾一下,便立刻赶往楚国。这一路上可真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过得数日,张仪终于来到秦国与楚国的边界商於。 这商於以前是楚国的领地,后来被秦国夺了过来,之后又赐封商鞅作为封地。 奇怪的是,来到商於之后,张仪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商於住了几日,并且还是大张旗鼓,在军营整顿军队,弄得是人人皆知。 此乃秦楚边界,来往楚人非常多,秦国相邦怎么跑这里来整顿军队,这是几个意思,是要跟我们楚国开战吗? 刚好那楚昭王的后代,松阳君昭微也在此,他听说张仪来了,还在整顿军队,于是立刻前去拜访。 “不瞒公子,张仪此番来此是奉秦君之命,出使贵国,以免贵国上了魏人的当。”张仪见到松阳君,是如实地说道。 昭微听得十分好奇,你张仪作为秦相,怎么这么关心吾王被骗,说出来你也真不脸红,问道:“张相此话从何说起?” 张仪道:“难道公子还不知道,前不久魏国遣派使臣前往贵国游说楚王,希望能与贵国联盟共同对抗我国。” 昭微还真不知道,但也不稀奇,不禁呵呵笑道:“难怪张相如此着急。” 张仪微微一笑,道:“贵国要与谁联盟,我张仪也无权干预,同时我大秦也不怕贵国,但是那魏人狡诈,他们此去乃是为了挑拨你我二国的关系,贵国没有道理为了他们魏人而白白流血牺牲,如果贵国与魏国联盟的话,那我军将会进入巴蜀,到时我们两国拼得头破血流,只会让魏国捡了便宜去啊!” 昭微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他在此整顿军队,是为此做打算啊! 楚人刚刚拿下巴国的三大盐池,准备一鼓作气灭了巴国,昭微如今待在这里,还就是准备做这盐池买卖的,我这还没有开始,你秦人又要跑来捣乱。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但昭微亦非普通的商人,呵呵笑道:“张相可也别吓唬我,当真我们楚人就怕你秦人?” 目前来说秦楚是在伯仲之间,纸面上的实力,楚国显然是更占优势,但是在体制上秦国是要更占优势的,秦国是七雄变法最为彻底的一个国家,而楚国恰恰是七雄中变法中最不彻底的。 如果他们两国单挑,绝对可以说是保守派与革新派的战争。 如果秦国赢了,那就证明变法还是有必要的,如果楚国赢了,那就证明变法只是一个笑话,还是旧得好。 张仪道:“若是贵国想来与我国一较高下,我大秦随时奉陪,但是我主就是不甘心你我被魏人给玩得团团转。” 昭微皱眉问道:“张相三番四次指责魏人狡诈,欲欺瞒吾王,但不知张相有何证据,这空口无凭。” “魏人如今在河西被我军打得是连连败退,这才逼不得已跑去求助贵国,难道公子以为魏人是邀请楚王来中原安家的吗?不,那不过是魏人的无奈之举,待魏人利用完贵国,得到喘息之机,缓过这一口气,他们必然翻脸不认人。” 张仪又道:“公子若是不信,张仪可出一策,证明我张仪没有说谎。” 昭微问道:“何策?” 张仪便道:“听闻魏国公子高正在贵国作人质,不知是否?” 昭微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张仪道:“那很简单,公子可让楚王去跟那魏使说,若魏国真有心与贵国联盟,那就让魏王立公子高为世子,若那魏王是真心实意要与贵国结长久之好,必然会答应,若是这样的话,我张仪便无话可说,立刻回国备战,但若魏王只是想利用贵国,他必然会拒绝。” 昭微皱眉不语。 张仪偷偷瞄了他一眼,又道:“但如果贵国与我秦国联盟,共同伐魏,我主便承认这巴地归贵国所有,另外,我国只要河西河东之地,魏国腹地也尽归贵国所有。” 第九十四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惧与怒(二合一大章) 由于这事出突然,昭微也是毫无准备,他自然不能给予张仪任何答复,回去之后,他就叫来自己由于这事出突然,昭微也是毫无准备,他自然不能给予张仪任何答复,回去之后,他就叫来自己的两位门客询问对策。 “主公,张仪说魏人狡诈,可秦人也未必就想着我们好,我看张仪是害怕我们与魏结盟,故而才这么说。”其中一个名叫李禽的门客道。 昭微点点头道:“这我自然也知晓,但问题是如今他们两家已经找上门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另一位名叫陈殇的门客道:“我们的选择无非也就三种,其一,与魏联盟;其二,与秦联盟;其三,都不联盟。与魏联盟,可削弱秦国,与秦联盟,可灭魏国,要都不联盟的话,可保存实力,仍由他们自相残杀。” 昭微沉吟少许,道:“似乎都不错啊。” 的确!如今楚国的情形是一片大好,手里握着一手好牌,好似怎么打就有道理。 陈殇笑道:“如今他们二虎相争,而我国拥有左右胜负的能力,那自然谁给的好处多,那咱们就与谁结盟。其实张仪之策,确有道理,秦国野心不小,且实力强大,如果我国要称霸中原,与秦必有一战,与魏国联盟阻止秦国壮大自己的实力,其实要更利于我国,关键就是魏国是否真心与我国联盟,若是魏王能够立公子高为世子,那倒未尝不可啊!” 昭微好奇道:“张仪乃秦相,他岂会为这般好心,为我国出策,这其中是不是有其它原因?” 李禽道:“我以为张仪也是知晓此理,认为我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秦国变得更加强大,故此可能会与魏国结盟,才帮我们出此策,也许他认为魏王是不会答应的,其本意还是要破坏我们与魏国联盟。” 昭微沉吟少许,问道:“那如果我们依其所言,岂不是正中其下怀。” 陈殇道:“主公不应这么看,张仪当然是为秦国着想,这是非常合理的,主公也应该为我们楚国着想,如果魏王不接受这个条件,到时我们帮助魏国击退秦国,魏国翻脸不认人,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我们就还不如与秦联盟,瓜分魏国,如此一来,秦国虽然变得更加强大,我们也能够在中原立足,之后可与秦,先分天下,再争雌雄。” 李禽亦是点点头。 这外交之事,可不是什么好勇斗狠,也没有太多阴谋,大多数都是阳谋,那张仪不管说什么,那肯定是为秦国谋利,他不可能是为了楚国耗尽心血,故此凡事还是得根据自身利益来权衡。 张仪为什么帮助楚王出此策,目的肯定是破坏魏楚联盟。 可他说得确实有道理,秦楚联盟,利益是可见的,瓜分魏国,将巴国纳入版图。而魏楚联盟,利益是不可见的,打压了秦国,占便宜的可是魏国,而不是楚国,河西河东,离楚国那么远,楚国又得不到。 可见张仪的计策,其实是很公道的。 虽然他是怀有私心,但只要利于楚国,那为什么不用。 昭微也想明白了,于是马上书信其兄长昭阳,他的兄长昭阳乃是楚王身边的一员大将,是深得楚王信任,在楚国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甚至可以说是下一任宰相最有力竞争者。 \n 而那边姬定冒着寒风,一路上是风餐露宿,赶到楚国都城鄀都,也就是以后湖北省宜城一代。 但是楚国两个习惯,一,喜欢迁都,二,迁到哪里都城叫做郢。故而也可以叫郢城。 然而,令姬定没有想到的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楚王不但没有亲自接见他,反而就让他们住在一个非常简陋、破烂的小院里面。 这惹得法克是非常不满。 我们先生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上哪不得好酒好菜招呼。 但姬定心里清楚,楚王目前占据绝对优势,必然会漫天要价,对此他是早有心里准备,所以他一直都是耐着性子,因为如果他表现的过于着急,那楚王肯定还会不断抬高筹码。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啊! 这令姬定有些摸不着头脑,要再晾下去,这黄花菜可都凉了,另外,哪怕你楚王不见我,你们也得派个人来跟我谈谈啊! 谈都不谈,这是什么外交? 搞不懂! 最终还是楚王耗赢了,这没有办法,姬定只能让法克拿着钱去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生,已经打听清楚了。” 法克回到屋内,是一脸尴尬地看着姬定。 姬定察觉到其脸色有异,心中有些不安,问道:“是怎么回事?” 法克挠着头,讪讪道:“其实其实原因就是因为先生。” “因为我?” 姬定纳闷道:“别说楚王,我与楚人可都没有过来往,怎么可能因为我。” 法克叹了口气,道:“根据我打听来的消息,主要是因为楚王听说先生您太年轻,进而认为是魏王瞧不上他们楚国,故此才不见先生。” “啊?” 姬定有些晕! 自己忙活这么久,就得到这么个答复。 可真是想哭都不知道该躲去哪里哭啊! 法克又将其中原因解释了一番。 原来中原诸侯一直视楚为蛮夷,这当然令楚王是非常不爽,但这也是激励楚人发愤图强的一个重要原因,到后来楚王干脆就自称蛮夷。 你不是叫我蛮夷吗? 好! 那我这蛮夷就要称王,就要与你们抗衡,就要打败你们,就要称霸中原。 但其实楚王当然是不愿意当这蛮夷,他是要证明自己不是蛮夷。 基于这段恩怨,这回魏王突然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来这里与他们谈结盟的事,无疑又一次刺痛了楚人那敏感神经,他们下意识就认为魏王又是再羞辱他们楚人。 这令楚王非常愤怒,刚好最近楚军是南北两开花,楚国版图达到前所未有之大,楚王的野心也随之膨胀,他现在心里其实已经有些瞧不上魏国,导致这反差就更大了。 姬定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连楚王的面都见不着,他信心满满而来,可楚王都不见他,这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几经考虑之后,姬定决定让法克拿着魏王给予他的所有财物,去贿赂楚国的大臣,只要求能够见楚王一面。 然而,这钱都给出去了,但是依旧是石沉大海。 这拿钱不办事,可不是蛮夷之风。 “先生,我方才又去问了问,那个。”法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姬定却是笑道:“还能比现在更丢人么,说吧,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法克道:“听说那秦相张仪马上就要来到这里,楚王是打算先见张仪,再见先生。” 姬定闻言,双手捂住脸,用力地揉捏几下,感慨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语气中已经透着一股沮丧。 法克很少见到这般状态的姬定。 确实! 此时姬定的确实非常沮丧,但他也能够理解,为什么楚王会决定先见张仪,原因就是因为魏国更加需要楚国,而秦国不是那么需要楚国,楚王心里清楚,他再怎么对待魏使,魏使也不敢动怒。 但是随着张仪的到来,姬定知道这情况对他是越发不利。 但这到底是他首次介入大国外交,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先机,但他也早已经做好面对张仪的准备。 那张仪来到这里,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样。 首先,楚王麾下大将,楚国顶级贵族的掌门人昭阳是亲自前去迎接,随即楚王在宫廷大办宴席,招待张仪,搞得是好不热闹。 毕竟张仪如今乃是秦相,谁又敢怠慢。 楚王是看不上魏国,可他万不敢小觑秦国,楚王心里非常清楚秦国的实力。 这显得姬定就更像似一个笑话。 楚王在见过张仪之后,终于派了一名名叫都斜的谒者来到姬定的小院,这谒者主要就是掌管传达的官员,是一个非常小的官员。 但是外交之事,本就讲究对等。 都斜来到屋内,见到姬定跪坐在桌前,阴沉着脸,见他来了,也是沉默不语,心里也是能够理解,要再没脾气,那就不是人了,他主动拱手笑道:“最近吾王政务繁忙,怠慢之处,还望魏使能够多多体谅。” 姬定呵呵两声:“不敢,不敢,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都斜倒也不生气,笑道:“吾王知道魏使前来,是想与我国结盟,而吾王的条件就是,首先,你们魏王必须放弃称王;其次,必须立公子高为世子,若是贵国答应这两个条件,吾王便愿意与贵国结盟。” 当今七雄之中楚是最早称王的,故此他对于魏、齐称王是耿耿于怀,当时还为这事打过一仗,至于说让公子高回去当世子,更不难理解,公子高一直都在楚国人质,一旦他返回魏国做储君,那必然是要依靠楚国的支持,这当然是能够换取楚国的信任。 姬定听完之后,面无表情,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放于掌心,递上前去:“这块玉,本是吾王托我赠予楚王的。” 都斜定睛一瞧,可真是一块好玉啊! 姬定反手将玉拍在桌面上。 啪地一声。 “哎呦!” 都斜惊叫一声,又向姬定道:“你这是作甚?” 姬定缓缓将手拿开,只见那玉石已经碎成三块,姬定拿出一块,递给都斜。 都斜愤怒道:“岂有此理!” “你先拿着。”姬定道。 都斜稍稍一愣,下意识地接过那半块玉,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姬定皱眉看着他,道:“你将这半块玉拿去给你们大王,待日后他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之时,我会拿着余下的半块玉来此看你们大王的笑话,已报今日之辱。我们走!” 便是起身而去。 这两个条件一出,姬定不用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杀人诛心,不过如此,顿时怒上心头。 你们可真是欺人太甚。 都斜毕竟只是一个小官,也不敢拦着,他赶紧回宫去,将此玉交予楚威王,并且将姬定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楚威王。 楚威王拿着那半块玉,一边看着,一边冷冷笑道:“魏使当真是这么说得。” “是的,小人不敢欺瞒大王。”都斜说着,又道:“如今他们定还没有走远” 不等他说完,楚威王便是一挥手道:“不必了!也许他就是想激怒本王,让本王去见他一面,由他们去吧,既然他们不答应本王的条件,那本王就与秦国结盟。” 此时张仪正在昭家做客。 “不知魏使如今住在何处?”张仪突然问道。 昭阳张了张嘴,只觉若告诉张仪,魏使住在哪里,张仪可能会降低价码,毕竟魏使住得地方,那是非常破烂,转而问道:“秦相问这作甚?” 张仪笑道:“我与魏相惠施也算是认识,故而想去拜访一下。” 昭阳当然也知道惠施的大名,道:“若是如此得话,秦相可能要失望了,那惠施并未来。” 张仪哦了一声:“那不知魏王派的是何人?” 昭阳道:“是一个唤作周济的人,秦相可认识此人?” “周济?” 张仪想了好半响,摇头道:“未曾听说过此人。”这心里也犯嘀咕,如此重要的谈判,魏王竟然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这是何原因? \n 那边姬定拂袖而去,上得马车,第一句话就是,“走!去吃顿好的。” 这绝对是他来到这里之后,过得最为窝囊的一段日子,平时也没有心情去逛街,如今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个结果,虽然是不好的结果,但太阳最终还是会出来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可得好好吃一顿,发泄一下。 法克天天在外面溜达,早就将这楚都给摸透了,直接带着姬定去到楚都最大的酒舍,叫作荆蛮酒舍。 法克告诉姬定,这荆蛮酒舍也很奇葩,是跟着楚国都城走,都城定在哪里,荆蛮酒舍就开在哪里,意在告诉中原人士,你们蔑称我们楚人为荆蛮,我们楚人还就以荆蛮自豪。 姬定下得车来,一看这名字,心中是五味杂陈,喃喃自语道:“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卑所至,还是自信所至。” 可说着,他又道:“也许是政治所至。” 就这荆蛮酒舍往这一放,不管是哪个楚王要北伐中原,都会得到支持的。 入得酒舍,但见这酒舍比卫侯的大殿还要大,此时里面是人声鼎沸,偌大得酒舍,显得异常拥挤。 店家带着姬定他们来到一个角落里面,才找到一个位子。 “各位想吃点什么?” “按最贵的来。”姬定直接拿出一锭金子往桌上一放。 那店家见罢,脸色大变,堆满了虚伪的笑容。 姬定倒是没有在意,他瞅着中间,只见中间摆放着各种乐器,周边围聚着不少人,且个个都是锦衣华服,不禁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店家忙道:“这是荆夫人办的乐友会。” “乐友会?”姬定愣了下,问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乐会友。” “可真是时尚啊!” 姬定冷冷一笑,又挥手道:“你快去上菜吧,我们等会还得赶路。” “哎哎哎,贵客稍等,酒菜很快就上来。” 很快,酒菜就上来了。 又过得一会儿,中间瑟音袅袅,只见一个白面年轻文士,跪坐琴桌前,一边拨弄瑟弦,一边朗诵的诗歌,满脸的骚气。 他们朗诵的诗歌体裁便是后世著名的楚辞。 旁边的人则是摇头晃脑,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要说这七雄之中,唯楚人最为浪漫,因为楚国毕竟不在中原,没有那么多教条,楚国的贵族可是非常浪漫,很有文艺范。 姬定本身是很喜欢楚辞的,但是这几天憋得够呛,而且他第一次主导大国外交,竟然是这般收场,回去都还不知道怎么给魏王答复,真是吃啥啥没味,听啥啥恶心,心中积郁,急需发泄,又瞧着这些楚人个个一脸骚气,将酒杯一放,嘴里忍不住低声骂道:“真是好难吃的酒菜,好难听的诗歌。” 这话音刚落,身旁突然一人站起,指着姬定怒斥道:“岂有此理,你胆敢说我兄长的诗歌难听。” 这一声暴喝,顿时令整个酒舍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姬定。 莽顿时是如临大敌,而法克则是一脸大汗。 这还出得去吗? 姬定也是吓得一跳,可瞧这人怒目相向,这火气也上来了,双手一摊,回应道:“这难听还不让人说吗?还是你们楚人就爱自欺欺人?” 法克可真是想拦都拦不住,心想,先生今儿是怎么了。 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可想而知啊! 在坐的十有八九可都是楚人,你这地图炮开的,等于是将所有的楚人都给得罪了。 大家一看这厮还是穿得中原服饰,个个皆是怒不可遏。 好家伙! 你们中原人鄙视我们楚人都鄙视到我们都城来了。 士可杀不可辱啊! 一个公子当即拔剑指向姬定,“你有胆再说一句?” 姬定冷笑道:“是真的很难听。” “你---!” “住手!” 这时,只听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又听这女人说道:“今日我在此以乐会友,先生若有好听之曲,何不拿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 登时有一人道:“夫人所言极是,你若觉得难听,那你倒是拿出好听的乐曲,让吾等见识见识。” “你若拿不出,那你就是成心来找麻烦的。” \n 姬定蔑视他们一眼,道:“好!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免得你们在这里自娱自乐,自鸣得意,岂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着,他便向小莺道:“去把我的乐器拿来。” “是。” 众人见姬定还真要拿家伙,倒也不再咄咄逼人,毕竟今日是以乐会友,也有比试的意思,在坐的人也皆是文人雅士,你若真有本事,力压群雄,那活该你嚣张。 不一会儿,就见小莺抱着一架巨大的筝进来,往桌上一放,众人探头望去,皆是一惊。 目前主流的筝都是十二弦,而桌上那筝却是二十一弦。 姬定看到面前的筝,不禁皱了下眉头,这筝乃他亲自找人做得,准备献给楚王,因为他打听到楚王很喜欢音乐,可哪里知道,连赠送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想着就生气。 他双手轻抚琴弦,闭目沉思起来。 众人也都安静地看着他。 咚地一声响! 这一开始,琴音直接就进入紧张激烈的旋律中,犹如那金戈铁马,又犹如滔滔江水,众人为之一怔,面面相觑,这是哪派曲风,而且这演奏的方式,也从未见过啊! 忽见姬定朗声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此诗一出,众人脸上皆是大吃一惊,同时又有些困惑,这是哪个地方的文风。 从未听过这类诗歌。 未等他们回味,琴音又转入舒缓阶段,过得一会儿,又听姬定吟诵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词曲罢,众人已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楚辞乃是处于中国诗歌的起步阶段,而唐诗宋词已是登峰造极。 他们头回意识到,原来诗歌还能这么玩啊? 突然,姬定双掌往琴弦上一按,琴音顿时终止。 怎么停了? 正听着过瘾的众人不免都看向姬定,只见姬定站起身来,拱手道:“打扰了各位以乐会友,此琴就当做是我的赔偿。告辞。” 便起身往外走去。 “等!” 一人正准备叫住姬定时,忽又闻姬定朗声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准备叫住他的那人顿时握拳击掌,赞道:“真是好一句‘老夫聊发少年狂’,妙哉!妙哉!” 而此时,姬定已经出得酒舍,只给众人留下一道狂妄的背影。 来到舍外,姬定立刻回首一瞥,见没人跟出来,便低声跟魏王派来的随行人员道:“你们赶紧驾马车离开,法克、小莺莽你们跟我走,我们到时在北门外回合。” 法克还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我们先生就是厉害,什么都会,听姬定这么一说,不禁错愕道:“这是为何?” 姬定一脸郁闷,极其懊悔道:“我方才嘴贱,可能都已经闯了大祸,别说了,快走吧。” 其实他方才肠子都已经悔青了,开地图炮,这不是疯了吗,但当时他确实非常不爽楚人,而且他如今也是血气方刚,一时没有忍住,想要嘲讽几句,以解这心头之恨,但是在弹琴的同时,就已经在思考该怎么跑路了。他最后将那筝赠予对方,以及念得那半首词,都是希望别被他们注意到自己是要跑路。 草草吩咐几句,姬定便与莽、法克、小莺转入边上的小巷。 背影是那么的狼狈。 第九十五章 未来是你的(二合一大章) 荆蛮酒舍。 雅间。 只见一位身披白色貂绒的美妇坐在桌前,一双洁白如玉的素手,轻轻放在桌上的筝弦上,如笋一般的尖尖十指,拨弄琴弦,朱唇轻启,露出那雪白皓齿,吟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音停,她美目仍呆呆地望着桌上的筝,爱不释手,摇头赞道:“如此设计,可真是巧妙至极,也难怪音色是如此动听。”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门外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夫人。” “进来吧。” 吱呀一声,一个女婢伴随着一阵寒风,走了进来。 女婢行得一礼,恭敬地道:“禀告夫人,那人已经跑了。” “跑了?” 美妇偏目诧异地看向她,似乎不太明白。 女婢点点头道:“方才我们的人追上去,可那人并不在马车内,经我们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人是害怕我们去找他麻烦,故而出得酒舍他们便分开走,暂时还未知道打听到那人的下落。” 美妇眨了眨美目,想起适才那道狂妄的背影,突然噗嗤一声,咯咯大笑起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真是好狂妄的诗,好胆小的人,有趣!真是有趣!” \n 楚人浪漫,自是极爱诗歌,而姬定的这几首诗词,仿佛为他们打开了一扇窗户,从韵律到格式,再到叙事手法,真是有太多是可以去研究的,原来诗词还能这么写,一时获得不少文人推崇,也激发了不少文人的灵感。 目前这年代,思想可是非常开放的,因为没有一个统一的价值观,也没有一个主流文化体系,本就是杂七杂八一锅粥,大家都在相互学习,没有谁故步自封。 王宫内。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诗句还真是独具风格啊!” 楚威王爱不释手地看着布上几首诗,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昭阳,问道:“此诗乃是卿所作?” 昭阳摇摇头道:“这几首诗皆是那位年轻的魏使所作。” 楚威王惊讶道:“是吗?” 昭阳点点头,道:“臣听闻魏使临走那日,曾去过一趟荆蛮酒舍,正巧当日荆夫人在那里举办乐友会,魏使嘲讽他们乐诗难听,之后还拿出一种非常古怪的筝,不但演奏了一曲非常优美的筝曲,还一口气吟诵了这三首诗歌,令在场的文士是哑口无言。” 楚威王点点头,笑道:“看来这魏使还真有些本事。” 昭阳问道:“那要不要臣去将那魏使追回来?” 楚威王摇摇头道:“那倒不必,如今是他们魏国有求于我们,而他什么都不想答应,却又什么都想得到,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既然如今他没有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也就没有什么可谈得。” 昭阳点点头,问道:“大王是决定与秦国联盟?” 楚威王嗯了一声:“虽然寡人亦知秦人野心,不会尽信张仪的,但目前来说与秦国结盟,可为我们打开中原之大门,就当下而言,与秦联盟显然对我们更加有利。” 几首诗词,倒不会影响到楚威王的判断。 魏王派一个小子来,确实令他非常不爽,但他绝不会因此而做出决断,他之所以敢晾着姬定,就是因为他知道魏国如今有求于他,换句话说,如果姬定是秦君派来的,他会恼怒,但也不会这么做,毕竟秦国实力非常强大。 楚王还是经过一番缜密的考虑。 楚国若帮助魏国出兵,在河西、河东与秦决战,那么这胜利的成果,多半都会归魏国所有,这当然是不公平的,楚国上下都认为,必须迫使魏王放弃王号,不能与楚王齐平,以及立公子高为世子,确保魏国不会翻脸不认人,这在楚人看来,是非常公平的。 故此这两个条件其实还只是谈判的基础。 如果姬定答应这两个条件,楚王才会派人跟他谈有关势力范围划分的问题。 楚威王又向昭阳吩咐道:“你立刻去整顿兵马,明年我们有可能将与秦联合伐魏。” 昭阳抱拳道:“臣遵命。” 如今楚威王确实有些迫不及待,这手握百万雄兵,不能光在家待着,总得干些什么,再加上如今楚军士气高昂,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另外,之前楚国的策略,就一直都是联秦制魏,因为魏国是最早成为霸主的,那时候魏国将六国打了个遍,如今与秦国结盟,也算是政策的延续,并不突兀。 关键与秦联合打魏国,那几乎是不可能输的,怎么也得占一些便宜去。 就目前来,秦国的条件显然更真实,至少确保秦人不会跑去巴国给楚国添乱,以及可以瓜分魏国的领土。 楚国贵族当然也喜欢这种战争。 虽然楚王心里也清楚,若从长远来看,秦国是更具威胁,但问题是与魏结盟,长远是充满着不确定。 作为一个成熟得政治家,必然还是选择一个可预见性的方案。 \n 而那边姬定可真是狼狈的逃出鄀都,他虽知楚人浪漫,但他也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对方的浪漫基因上,这拔剑见血,亦是一种浪漫。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活着最为重要,可不能将小命赔在这里。 在城北与魏王派来得人会合之后,姬定的车队便是顶着寒风,向北行去。 由于寒冬已至,路上亦是人迹罕至,这也显得姬定更为孤单和落寞。 这一次失败确实令姬定是深受打击。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一个结果,同时他的整盘计划也都被打乱了。 他可不能当做什么没有发生过,因为张仪也去了,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楚国没有魏国结盟,但也没有秦国结盟,局势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而最坏的结果就是楚国与秦国结盟。 一旦楚国与秦国结盟,那魏国可真是岌岌可危啊。 早知如此,魏王是铁定不会派他出使楚国的。 那么他又该如何向魏王交代。 关键他是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用一次又一次成功,来获取政治资本,但一次失败可能就会他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一时间,他亦是毫无头绪。 “唉!” 姬定索性掀开窗帘来,让寒风吹在脸上,却怎么都吹不散这脸上的愁绪,那张年轻、帅气面孔,不再显得稚嫩,而是显得更加成熟,也许失败才是一个男人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 不过姬定并未就此认输,在他毕业之前,他的老师就曾跟他说过,外交是没有绝对的,就是再大困境,依旧有翻盘的机会,因为事情总是在发生变化,而不是静止不动的。 他对此亦是坚信不疑。 经过一个月的赶路,姬定终于回到了大梁。 那魏惠王并没有说张开双臂去欢迎姬定,而是与惠施在殿中等待着姬定的到来,见面的时候,三人脸上都非常尴尬,都快要尬成冰了,显然,魏惠王和惠施事先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抱歉,周济令大王失望了。”姬定十分惭愧地拱手言道。 魏惠王摆摆手,叹道:“这这这其实也怪不得先生,还是寡人没有考虑清楚,忽略了先生的年纪太小,作为使臣确实有些失礼。不过那楚王也真是欺人太甚,他凭什么左右寡人立谁为世子,还要寡人放弃称王,可真是岂有此理。” 要不是楚王提出这两个条件,他心里可能还真会有那么一丝丝责怪姬定。 但这两个条件是他不可能答应的,首先,世子的问题直接关乎魏国的未来,就算他答应,满朝文武也不可能答应的,因为公子高一直生活在楚国,与国内得贵族并太多利益关系,公子高若当王,那公子哥肯定要更照顾楚国的贵族。 而放弃称王,那也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他是与齐国国君一块称王的,若他放弃称王,齐王可能也会被迫放弃称王,那么魏国与齐国的联盟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顺道还将齐国给得罪了。 不管个人颜面,还是国家利益,他都是无法接受这两个条件。 这当然也就怪不得姬定。 但失望那是在所难免的,姬定之前表现的那么自信,导致他对姬定此行也是充满着希望,这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但如今他可没有时间让自己沉浸在失望之中,他挥挥手道:“如今也没有必要再谈这些,寡人听闻秦相张仪也在那里?” 姬定点了点头。 魏惠王吞咽一口,问道:“张仪在那里作甚?” 姬定如实回答道:“张仪此行,是寻求与楚国的结盟,以求破坏楚国与我们结盟。” 魏惠王急急问道:“那张仪可有成功?” 姬定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猜测应该是成了,否则的话,楚王也不会仍由我离开。” “那可如何是好?” 魏惠王顿时有些慌了。 要是秦楚联盟,魏国可能真的要面临亡国的危机啊。 惠施立刻道:“大王莫慌,秦楚若联盟,最担忧的可不只是我们魏国,那韩国、赵国、齐国必然也都会因此感到恐慌,我们可以寻求与他们联盟,来对付秦楚联盟。” 他心里不但不怪姬定,反倒是责怪自己,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误造成的。首先,他也是追求魏楚联盟的,如果他不点头,魏惠王也不敢贸然决定,是他的支持,让魏惠王决定让姬定去试一试的。 至今他也是相信姬定的才干,但是年纪和身份问题,姬定再聪明也解决不了,再加上那边还有张仪从中作梗,张仪好歹是秦相,这令人真是防不胜防啊! 故此惠施觉得自己有义务站出帮忙擦屁股。 魏惠王忙道:“这一切就全依仗相邦了。” 惠施拱手道:“臣责无旁贷。” 魏惠王突然又瞟了眼姬定,见姬定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安慰道:“先生,寡人深知先生之才,也不会因此而责怪先生的,只不过先生确实太过年轻,这外事还是不便让先生前去。” 这老头心还是不错的。 姬定抬起头来,年轻的面孔,依旧充满着属于年轻的自信,他瞧了眼魏惠王,又瞧了眼惠施,呵呵笑道:“难道大王和相邦认为秦楚联盟真的就是牢不可破吗?真的就会无往不利吗?” 魏惠王微微一怔,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秦国的野心,那是众所周知,楚国的野心,亦是街知巷闻,他们都渴望能够问鼎中原,且他们也都有实力,可见秦国才是楚国最大的对手,而楚国也是秦国最大的对手,他们两个结盟,其实是非常脆弱的,焉能长久。” 魏惠王与惠施相视一眼。 惠施沉吟道:“但即便是短暂结盟,亦是我国难以抵抗的。” 姬定笑道:“难道相邦认为,我就这点本事,区区挫折,就能够让我周济知难而退?若是如此的话,大王也真是信错人了呀!” 惠施问道:“难道这其中另有玄机?” 魏惠王也是充满期待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楚王之所以提出那两个条件,其原因在于,楚王深知与我们结盟,共同抗秦,就地缘来说,我们其实是要更占便宜的,楚王自然不见得会让我们占这便宜的,而同时秦国也不可能罢手的,其实与楚国结盟,就还不如与秦国结盟,若能秦国结盟,那我国立刻就能够得到喘息之机,何许多费周折。” 魏惠王听着十分纳闷,道:“当初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姬定信誓旦旦地说要与楚结盟,这一转脸,又开始吹嘘与秦联盟。 毫无节操可言。 姬定笑道:“那是因为之前,秦国占据绝对优势,我们拿什么去跟秦国谈,但如今情况可不同了。” 魏惠王问道:“哪里不同。” “楚国来了。” 姬定呵呵道:“如果张仪不去的话,我也不会空手而归,我还会继续努力争取,正是因为张仪去了,令我看到与秦国结盟的机会,我才放弃争取与楚国结盟。” 魏惠王是越听越糊涂了,问道:“张仪跑去与楚国结盟,来对我们的,这机会从何谈起?” 姬定道:“大王勿要着急,我先给大王讲一个故事。在一座山上,有一只狐狸被老虎追得是满山跑,跑着跑着,狐狸来到一个路口时,往左去是自己的老窝,往右去是一个狼窝,大王认为这狐狸该往哪边跑?” 魏惠王立刻道:“当然是往自己的老窝跑啊!” 姬定直摇头道:“狐狸最终跑去狼窝,将一群狼给引了出来。” 魏惠王惊讶道:“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姬定道:“可结果狐狸却逃之夭夭。” “这是为何?” “因为狼出来了,看到了虎,虎也看到了狼,在他们眼里,这狐狸随时都可以去吃,但若丢了这地盘,那就只能另觅栖身之地,最终狼与虎撕咬了起来,而狐狸则是逃出生天。” 听到这里,魏惠王听明白了,道:“先生之意,秦是虎,楚是狼,吾乃狐狸也。” “正是如此。” 姬定点点头,又道:“大王认为,我国国力比之楚国,如何?” 魏惠王轻咳一声道:“稍逊一筹。” 你真不要脸,岂只一筹。姬定道:“那大王认为,秦国是愿意面对我国,而是愿意面对楚国?” 魏惠王难以启齿道:“当然是是面对我国。” 姬定道:“就是这么个道理,如果秦国与楚国瓜分我国,秦国其实是损失惨重,因为他们将要面临着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齐国亦是如此。” 魏惠王纳闷道:“既然如此的话,秦国为什么要跑去跟楚国结盟。” 姬定又问道:“大王若是秦君,您是愿意面对楚魏联军,还是愿意秦楚共同抗魏。” 魏惠王被姬定绕得有些晕,可听着又觉得有些道理。 姬定道:“我以为张仪此去,乃是被逼无奈,而非真心想与楚国联盟,只是不想面对魏楚联盟,所以大王大可放心,只要楚国出兵,我们便能与秦国结为紧密的联盟,共同抗楚。 当然,这与相邦之策并无冲突,我们还能够与齐国达成联盟,对于齐国而言,目前最大的威胁,也是楚国,秦国毕竟相距齐国太远,如果形成三国抗楚联盟,这个联盟将会更加牢不可破,我们将会得到喘息之机,可以发展国力,再图霸业。” 魏惠王思索半响,不禁又看向惠施。 惠施点点头道:“以我国目前的国力,是难以与秦抗衡,若是能够与秦联盟,暂时来说,倒也未尝不可,不过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要先要争取与齐国联盟,然后再伺机而定。” 魏惠王稍稍点了下头,其实他们早就想跟秦国联盟,因为马陵之战和雕阴之战令魏国国力损失惨重,停战是魏国最为迫切的,而最好的停战方式,自然就是与秦国联盟,到时秦国自然也就不会打魏国了,故此当初他们才会派人去游说公孙衍,只不过张仪半路杀出,破坏了秦魏联盟。 绕了半天,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魏惠王思前想后,道:“二位所言都有道理,不过此事还是交予相邦去执行。先生,你毕竟是卫臣,且年纪太小,为寡人出使他国,终有不便啊。” 姬定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他也并没有强求,点头道:“大王说得是,正巧我这回出来许久,国内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处理,若是大王没有其它得吩咐,周济也想回濮阳去。” 魏惠王想了想,他和姬定还有一项非常卑鄙的勾当,而且卫国到底离齐国近,姬定在卫国也能帮到忙,于是点头道:“好吧!寡人将派人送先生回去。” 姬定笑道:“多谢大王的好意,不过大梁离濮阳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 魏惠王也没有勉强。 出得大殿,惠施偷偷瞄了眼姬定,呵呵笑道:“怎么?气馁呢?” 姬定苦笑两声道:“要说不气馁,那也是骗人的,毕竟我当初曾对此次出使充满着信心,但去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果,真是丢了颜面,且有苦难言啊!”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毕竟他可是连楚王都没有见到。 惠施抚须笑道:“你也无须太过气馁,你如此年轻,就已经站在这里,这可比老夫当年要强多了。” 姬定半开玩笑道:“如此说来,那就只能都怪我老师了。” 惠施好奇道:“此话怎讲?” 姬定微微耸肩道:“谁让我老师从小就教育我,年纪从来就不是失败和犯错的理由。” 惠施听得哈哈一笑,又好生安慰道:“你老师说得其实也对,但未来总是你的。” 姬定笑道:“可若不争当下,又岂有未来。” 说着,他又偏头看向惠施,道:“多谢相邦安慰,不过我也没有相邦想象中的那般脆弱,迟早我会赢回今日的。” 惠施笑道:“我对此是深信不疑。” \n 在大梁休息三日,姬定便踏上了归程。 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大梁城,目光中透着一丝不舍,过得好一会儿,姬定才收回目光来,喃喃自语道:“我终究还是太自大了一点,以为此行便可获得我所想要的一切,不过终有一日,我还是会抵达彼岸的。” 行至数日,终于来到了濮阳边界。 “先生,你看谁来接你了。” 车外的法克突然道。 姬定掀开车帘来,只见远处有着不少人翘首以盼。 正是卫侯与一干大夫们。 虽然姬定出使楚国,未能成功,但是对于卫国而言,姬定此次出使,是大获成功。 在姜佐回来之后,卫侯终于确定这危机已然解除。 举国欢腾啊! 但是先生为什么没有回来。 在这期间,卫国上至国君大夫,下至文人武士,无不在担心姬定。 当马车行至队伍前,姬定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得一声动情地呼喊:“先生!” 只见那卫侯也下得马车,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激动的手,眼中含泪,哽咽道:“先生受苦了!” 这。 不少大夫看到这一幕,都感性的抹了抹眼角。 姬定可真是心中有愧,此事可是他一手安排的,关键还没有达到目的,他赶紧道:“君上切莫这么说,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卫侯不管,强行拉着姬定,上得他的马车,一同往城内驶去。 而在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等到卫侯的队伍远去之后,车内的人才轻声道:“回去吧。” “是的,公主。” \n 而与此同时,张仪也踏上了归程,姬定的失败,也从侧面证明他的胜利,他成功破坏了魏楚联盟,但他与姬定一样,也是满面忧愁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令他身边的老仆感到非常不解。 “主人已经破坏魏楚联盟,同时又帮助我秦国与楚国达成联盟,为何主人一点也不开心。” 张仪瞧了眼老仆,笑问道:“此去咸阳还要走多久?” 老仆想了想,回答道:“若是快的话,一月左右。” 张仪又问道:“此去大梁,需要走多久?” 老仆回答道:“差不太多。” 张仪又问道:“此去临淄又需要多久?” 老仆回答道:“就在这寒冬之时上路的话,可能需要两三月之久啊!”回答了半天,老仆却是越发好奇,问道:“主人为何这般问?” 张仪举目四顾,叹道:“楚国太大了。” 第九十六章 公主,你把握不住!(二合一大章) 虽已是寒冬之日,但仍有不少国人冒着那刺骨寒风守在城门前,迎接着他们的英雄归来。 这还真是令姬定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对于他而言,这并不是一次成功之旅,心里还正郁闷着呢,就没有想到,对于卫人而言,他此行可谓是大获成功。 就连心眼比较小的卫侯此时都不吝啬大家将欢呼声都给予姬定,并且还在宫中大摆宴席,庆祝姬定凯旋而归。 说真的,姬定心里很难受。 他不开心,但他又必须要装出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因为他必须表现出拯救卫国就是自己此行最大的初衷。 演得可真是累啊! 席后。 卫侯又单独将姬定请到内宫。 火炉旁,君臣二人是对席而坐。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侯是充满困惑地问道。 虽然之前他派去护送姬定的人,早已经全部回来了,姜佐也已经回来了,但他也只是知道魏国已经放弃出兵,并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知道事先姬定可是要去咸阳求助秦国,来对付魏国的。 结果却在大梁被抓了,按理来说,那应该不可能活着回来,结果姬定不但没事,反而是魏王放弃攻打濮阳,最终也就是让卫侯将那一万石粮食给运送过去,毕竟魏国也是要面子的。 这中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 姬定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对了,君上可知我为何没有去成咸阳吗?” 卫侯眼中闪过一抹怒火,道:“寡人只知先生刚刚抵达大梁,就被魏王的人给抓去了,此事寡人已经在调查,看看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说着,他又马上向姬定问道:“先生可知是何人所为吗?” 这都不用想,肯定是有人泄密。 姬定摇摇头道:“魏王并未与臣谈及过此事,臣也不好询问。” 卫侯皱了皱眉,道:“可是知道此事的可没有几个人,寡人没有说,先生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殷顺且和绁错。” 姬定忙道:“君上不可妄下断定,臣在那时候出门,这本来就容易引起怀疑,好在臣化险为夷,君上还是该以大局为重。” 卫侯当然会以大局为重,不然的话,早就原地爆炸了,但是以他的性格,这事也是不可能不了了之的,这身边可就有魏王的人,他能够心安吗,道:“先生宅心仁厚,寡人真是唉真是愧对先生啊!” 这人是他安排的,路线也是他安排的,结果刚到大梁就被抓获,他当然非常内疚。 姬定忙道:“这怪不得君上,唉这大国欺负小国,又岂有道理可讲。” 关于这一点,卫侯可比他感触深,这些年来,卫国不断被周边列强欺凌,谁又跟他讲过道理,他不禁重重叹得一口气,又问道:“不知先生是如何说服魏王放过我国。” 姬定道:“当时臣也是灵机一动,向魏王表示,如果此时出兵我国,极有可能会引起齐国的猜忌。” 卫侯道:“就仅是如此吗?” 姬定摇摇头道:“倒不是得,只不过臣得这番分析,令魏王对臣刮目相看,之后魏王又招揽臣。” 卫侯心里咯噔一下,忐忑瞧了眼姬定,道:“先生答应了吗?” 姬定摇摇头道:“在未有完成父亲的意愿前,臣暂时是不会作他想,否则的话,臣也不会回到濮阳,况且如今又多了君上对臣的知遇之恩,臣又岂能离君上而去,但是最终令魏王放过卫国,还是因为臣与魏王做了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话一出口,卫侯又道:“若是不方便,先生就还是不要说。” 此人生性多疑,若是不告诉他,他定不会再信任我。姬定暗自思量片刻,旋即道:“虽然我曾与魏王保证过,不会告诉他人,但是臣相信君上会为臣保守秘密的。” 卫侯立刻道:“这是当然。” 姬定道:“其实之前臣曾去了一趟楚国。” “楚国。” 卫侯大吃一惊,他可真没有想到。 姬定点点头,道:“魏王希望臣能够帮助他,促成梁魏与楚国的联盟。” 卫侯道:“也就说先生成功帮助魏王与楚国结为联盟。” 姬定摇摇头道:“并没有,当时秦相张仪从中破坏,导致臣未能成功,但这跟臣的年纪和身份有关,故此魏王也并未因此责怪我,只是记下这个人情,到时有需要的时候,臣还是得去还这个人情。” 卫侯暗吃一惊,这就已经开始跟秦相打交道了,可他哪里想得到,姬定在楚国窝囊的很,张仪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对手,怎一个尴尬了得。 “原来这其中发生这么多事。”卫侯感慨道。 姬定道:“而这一切的原因,皆是因为我们太弱了。” 卫侯不禁看向姬定。 姬定道:“君上,留给我们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若是我们再不发愤图强,迟早还是会被大国吞并的,而眼下可就有一个机会摆在我们面前。” 卫侯忙问道:“什么机会?” 姬定道:“臣此行也是有一些收获的,就是目前魏国的情况非常不妙,根本无暇顾忌我们,我们可以趁机大肆发展国力,另外,一旦魏国有什么危机,我们还能够从魏国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卫侯听得猛吸一口凉气,忐忑道:“这这我们能做到吗?” 姬定道:“当然是能的,只要君上你能够集大权于一身,再加上儒生的力量,我们绝对有机会创造奇迹,拿出那些被魏国夺取的土地。” 卫侯思索半响,眼角又泛着泪光,道:“寡人连累先生遭受如此多磨难,先生却还是一心念着我卫国,寡人真不知说些什么好,还请先生受寡人一礼。” 姬定赶紧俯首,回敬一礼,道:“臣身为卫人,自然得为我们卫人着想。” 卫侯心里是非常感动和开心,但其原因还是因为姬定的这一番话,令他放下心来。 作为小国之君,最担心和最无奈的,莫过于人才外流,在此之前,他心里一直都有疑虑,猜想姬定会不会已经投奔魏王,回来只是为了监视我的。 但结果姬定不但如实告知其中缘由,而且还让他准备好趁火打劫,这令他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卫侯在得到这个重要的信息之后,终于安心了,又与姬定聊了一会儿,便让姬定早点回去休息。 出得皇宫,一阵寒风袭来,姬定双手将衣襟拢了拢,心想,虽然没有达到最终目的,但是这盘棋也没有废掉,还是可以继续下下去的。 念及至此,他精神为之一振,心中的抑郁,也是一扫而空。 回到家里时,已是深夜,再加上赶路的疲乏,姬定躺到床上不久,便进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听得外面传来阵阵嘈杂,令姬定感到自己处于闹市之中,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还是睡在卧室里面,并没有再度穿越,而外面嘈杂声也变得愈发真实。 “小莺!小莺!外面怎么这么吵?” “先生!” 门外立刻传来小莺的声音,道:“是姜季武他们在外面吵闹,好像都是为了《射雕英雄传》来的。” “这些混蛋,可真是吃饱了没事做。” 姬定骂得一句,将头埋在被窝里面,这寒冬天气,起床确实是一件难事。 好在被窝里面没有女人,姬定只是窝了一小会儿,便念念不舍地从暖和的被窝里面爬了出来,洗漱吃过早饭之后,才慢悠悠来到大厅。 “去将姜季武叫进来吧。” “是。” 过得一会儿,只见姜季武兴冲冲跑了进来,令姬定诧异的是,这厮在门口,竟然准备脱鞋。 “别脱了,我怕你有脚臭。”姬定挥挥手,制止姜季武。 这大厅他一般不待,毕竟他不习惯跪坐,脏一点他倒也无所谓,关键又不是他打扫。 “学生可没有脚臭。” 姜季武辩解了一句,但也没有脱鞋,入得厅内,恭恭敬敬行得一个大礼,“学生多谢老师得救父之恩。” 姬定问道:“那你有没有将我教你救阿姐的事说出去?” 姜季武直起身来,一本正经道:“当然没有,老师怎么帮学生,学生怎么可能会背叛老师,学生可是谁也没有说。” 其实他也有一点小九九,就是那日之后,我被封为救姐小英雄,他要说出去,那这个小英雄可就是大打折扣的。 姬定点点头道:“那就好。” 说真的,他当初临时选择姜季武,倒也做好走漏风声的准备,没有说出去,当然最好,但即便说出去,他也不怕。 姜季武搓了下被冻红了的鼻子,又道:“原本学生是要同父亲一块来感谢老师的,但是父亲怕来早了,打扰先生休息,故此打算过两日再来,学生由于太想老师了,就先来了。” 姬定没好气道:“你是想射雕英雄传吧。” 姜季武嘿嘿笑道:“学生是被伯象他们逼着来的,他们是想蓉儿,学生还是更想老师一些。” 他是一大早他就被许臼他们给抬了过来,他们对蓉儿的思念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姬定道:“我也没有存稿,七日之后再来拿吧。” “哎!” 姜季武点点头,可没有走得打算,又盘腿而坐,神情认真地说道:“老师,那您跟学生说说你去大梁发生的事,老师,您知道么,如此濮阳不少人可都将老师您视为英雄。” 姬定呵呵笑道:“故此你若掌握第一手消息,必然又能够大出风头。” 姜季武嘿嘿直笑道:“谁叫老师就我一个学生,今后老师可得经常带着学生一块出门,如此学生才能够记下老师的所言所行,就好像那孔老夫子一样。” 如今老师与学生的关系那可是非常密切,如《论语》什么的,可都不是孔子自己写得,而他的学生写得,这才是一代宗师,自己写,写得再好可也是自吹自擂,难以服众。 姬定呵呵道:“以后再说,我今日真的有些疲乏,你先回去吧。” “哦!” 姜季武失望地点点头,但又见姬定确实一脸疲态,倒也不忍继续打扰老师,于是恭敬地行得一礼,便退了出去。 但其实他的主要目的也达到了,就是询问那《神雕英雄传》何时更新。 果不其然,他出去不久,外面的嘈杂声就小了很多。 但是没有过久,那绁错又来了。 姬定已经猜到绁错此行的目的。 一番寒暄之后,绁错便道:“先生可知是何人泄密,以至于先生刚到大梁就被魏王给擒获。” 姬定摇摇头。 绁错立刻又道:“虽然之前老夫与先生发生过一些矛盾,但此事跟老夫可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夫是绝对没有向魏王告密。” 他非常担忧姬定向卫侯告一状,故此一早就赶过来,试探姬定的想法。 姬定点点头道:“这我知晓。” 绁错愣了下,道:“当真?” 姬定嗯了一声:“我此去乃是为了保住卫国,这也关乎绁大夫的利益,绁大夫自是绝不会向魏王告密的。” 绁错心中一宽,笑道:“先生若能明白这一点,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姬定笑道:“绁大夫大可放心,昨夜我已经向君上解释,此事事出突然,不可能做得非常周全,走漏风声也并不稀奇。” 绁错眨了眨眼,问道:“昨夜卫侯问过此事?” 姬定点点头道:“怎么可能不问,不过我已经向卫侯解释清楚了。” 绁错点点头,但眼中还是透着一丝不安,不过姬定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若再多说,反而像似在欲盖弥彰。 绁错前脚刚走,殷顺且后脚就来了。 殷顺且也是因为这事而来的,因为这事除卫侯之外,可就他们三人知晓,以正常的逻辑思维来推断,姬定是肯定不会泄密的,卫侯也不会,那么他们两个是嫌疑最大的。 殷顺且见到姬定,也是自证清白,表示自己没有泄露半个字。 “殷大夫万不可这么说,谁人都知道殷大夫您为人正直,且一心都希望卫国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又岂会出干这种事。” 说着,姬定又道:“其实这事在我看来,是谁告密并不重要,因为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真正问题乃是在于我卫国太弱小,以至于谁人都可以来欺负我卫国,若想这种事不再发生,唯有变法强国。” 殷顺且连连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 姬定立刻又问道:“不知殷大夫你们变法进行得如何?” 殷顺且愣了下,叹道:“真是惭愧,这几个月先生未归,大家都还是忧心忡忡,无心处理政务,许多事都停了下来。” 姬定叹道:“但是留给我们的时日也不多,如果此次变法再失败的话,那。” 殷顺且点头道:“先生之意,殷某明白,待殷某回去之后,便立刻推动新法。” 姬定拱手道:“拜托了。” “哪里!哪里!殷某倍感惭愧。” 殷顺且羞愧之余,不禁又肃然起敬,人家周先生在外奔波,尚且都还惦记着变法,而他们却不思上进,庸人自扰,白白浪费了这几个月,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推动新法强国。 被人欺凌的感觉可真是太难受了。 等到殷顺且离开之后,姬定是若有所思道:“楚国那局,我还未彻底出局,还是有机会的,目前还是先将手中这副牌打好再说吧。” \n 绁错刚刚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多了一位客人,正是好友擎薄。 “绁兄,你当真相信周济所言吗?他心里真的就没有怀疑过你?”擎薄问道。 绁错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他若要怀疑,老夫也没有办法,但这事确实不是老夫所为啊。” 擎薄道:“其实周济是否怀疑,倒并不重要,就怕他向君上进言,虽然我也相信此非绁兄所为,但我亦认为在他们眼里,绁兄您得嫌疑肯定还是最大的。” 绁错叹道:“老夫也明白,那你说老夫该怎么办?” 擎薄突然压低声音道:“绁兄,这事不管怎么发展,咱们可都是受害者,新法也对咱们不利,如果君上再猜忌咱们,那那咱们今后可就难了,我们可得及早做好应对之策。” 绁错斜目瞧他一眼,问道:“你以为该如何应对?” 擎薄沉吟道:“我以为就当今局势而言,咱们卫国最终还是逃不了被大国吞并的厄运,周济此行,也不过是为卫国续了一口气,我可不信回回周济能够化险为夷。既然留不住,那就不如主动并入大国,如此一来,咱们不但不会损失什么,而且还能够在大国做官,岂不美哉。” 绁错闻言,当今惊讶地看着擎薄。 擎薄却道:“难道我说得不是事实吗?难道我们非得等到君上来找我们算账时,再另谋出路吗。” 绁错呵呵两声道:“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就是咱们愿意,咱们又能做成什么事。” 擎薄立刻道:“若是绁兄您愿意的话,这事准成。” 绁错问道:“此话怎讲?” 擎薄道:“不瞒绁兄,前不久我的一位老友从大梁来,他告诉我,魏王对于卫侯最近的举动其实是非常不满的,只不过是担忧齐国误会,故而这回才没有出兵,但是吞并卫地只是迟早的事,我们何不早做打算,否则的话,到时咱们可能一无所有啊!” 绁错瞧了他一眼,紧锁眉头,似乎显得有些挣扎。 擎薄又道:“绁兄,如果君上对你有所猜忌,以君上的性格,他肯定会处处提防你的,待时机成熟,只怕君上就容不下你了。” 绁错道:“但是咱们没有这个实力啊!” 擎薄道:“这一点绁兄大可放心,大梁方面将会全力支持我们的,只要咱们投靠魏王,哪怕君上对咱们有所不满,魏王也一定会替咱们撑腰的。” 绁错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n 而那边周府兀自是贵宾络绎不绝,田修、滕鲁也都纷纷上门,毕竟周济是他们已经认定的老师,他认为姜季武在拯救蔡夫人一事中,表现的有勇有谋,乃是姬定教育有方,这时候必然要来恭贺一番,拉近关系。 直到傍晚临近时,他们才散去,但姬定并未回去休息,而是坐在厅堂内,独自品着秘制的香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得一会儿,姬舒便来到这里。 姬舒来到厅堂,见糕点、香茗就已经摆放好了,就等着她入座。 她倒也不客气,直接跪坐在姬定对面,笑道:“恭喜先生又一次立下大功。” 真是想不到我老婆的颜值还能有上升的空间。几月不见,姬定只觉公主更加成熟,娇艳迷人,道:“如果这些天让公主担心了,济感到非常抱歉。” 姬舒抿唇一笑:“先生这回可真是猜错了,我可是一点也不担心先生。” 姬定摇摇头,十分严肃地说道:“这是不可能,担心自己所爱的人,乃是人之常情,公主犯不着否认。” 真不要脸。姬舒稍稍一翻白眼,无语道:“我之所以不担心先生,那是因为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先生一手操纵的,故此我坚信先生此去一定会大获成功,只不过我猜不到先生的成功究竟是什么。” 这你就猜错了,此行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败。姬定心里暗自苦笑,嘴上却是问道:“何以见得?” 姬舒想了想,道:“就只是感觉。” 姬定只是点点头,倒也没有解释。 姬舒又补充一句道:“而且是一种不好的感觉。” 姬定问道:“什么意思?” 姬舒如实道:“我一心想要光复故国,而我却在先生的计划中,可见先生想要得到的更多,这越想我就越不敢去想,但是如今我似乎想要回头也是不可能的。” 姬定笑道:“我之前就几番提醒过公主,别离我太近,可公主偏偏不听,这可怨不得我啊!” 姬舒螓首轻摇道:“所以我也没有怨先生,只是我自问不是先生的对手,但同时我又不想就如木偶一样,被先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姬定目光往她胸前一瞥,问道:“那你想怎样?” 姬舒迟疑半响,声若蚊吟道:“我想要与先生联姻。” 姬定似乎没有听清,疑惑地看着她。 姬舒晕红的脸色为之一凝,道:“我希望与先生联姻。” 曾几何时,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真的会说出这句话来。 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成为现实。 在这期间,她想得最为透彻的还就是这件事,经此一事后,她觉得若是不与姬定联姻的话,她根本玩不起这个游戏。虽然她也猜到姬定也需要她,但即便如此,她一直都被姬定控制着,她走得每一步,都是姬定为她设计好的,但问题是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她是没有一点头绪,这令她感到非常不安。 但如今她已经难以抽身,她认为这么下去,迟早还是要与姬定联姻,这晚联就不如早联。 当然,她已经笃定姬定也是希望能够与她联姻。 姬定对此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稍微有些失望,他曾以为公主会小露香肩,媚眼放放电,然后先上车后补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粗暴,他沉吟少许,叹道:“公主醒悟的有些早啊。” 姬舒疑惑地看着他。 姬定摇摇头道:“目前公主的条件还未达到与我联姻的地步。” 姬舒真的很想一拳将这厮的嘴给打歪,说的话,就那么令人生气,但她还是忍了下来,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因为我的夫人必须是当今世上第一位女王,而公主如今到底还只是个公主。” “女王?”姬舒惊呼一声。 姬定点点头。 姬舒很快便反应过来,问道:“先生就不担心我翻脸不认人吗?” 她曾以为姬定肯定会拿着这事吊着她,但似乎姬定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姬定摇摇头道:“不担心。” 姬舒问道:“为什么?” 姬定道:“因为我非常清楚,这一切都不过公主追求我的借口,公主要与我联姻的唯一原因,乃是因为爱。” 姬舒颇为无奈道:“有时候我真的非常好奇,先生这到底是何来的自信。” “不信?”姬定笑道:“你先闭上眼。” 姬舒稍稍迟疑了下,狐疑地打量了姬定两眼,见姬定那双明亮眸子带着几分挑衅地看着她,暗自哼得一声,依言轻轻闭上眼。 姬定道:“放松一点。公主出身贵族,这些年来,为了复国东奔西跑,自然也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如果这些青年才俊供公主挑选,不知公主会选择谁做自己的夫君。” 话音刚落,姬舒猛地睁开眼来,高挺的琼鼻冒出点点汗珠。 姬定郁闷道:“我的模样有这么可怕吗?” 真是怪哉,怎么真的是他?姬舒顿时满脸羞红,方才那一刹那,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还真是姬定,且没有第二个人,她不禁恐惧地瞥了眼姬定,心想,难道他真的会邪法。 姬定微微笑道:“我不是神仙,这些都不过是经验之谈。” 姬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嗔怒道:“就算如此,权力亦可令亲人之间反目成仇,更何况只是区区爱情。” 姬定笑道:“说到这权力,敢问公主一句,你把握得住吗?” 姬舒猛地一怔,是呀!就算我能够复国成功,又如何能够守得住,我还是得!她稍显沮丧地看了眼姬定,点头道:“我明白了。” 姬定低头瞧了眼,心道,她真的明白了吗? 第九十七章 美女谁不爱(二合一大章) 一直以来,姬舒都只想着如何光复故国,至于之后的事,她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就她一个女人在这种环境下,想要复国,那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只不过她深受父兄执念的影响,认为光复故国就是自己活着的唯一意义。 但是连复国都没有希望,那么以后的事,还有必要去想吗。 而如今姬定已经为她打开了一扇希望之窗,可以稍稍想一想以后的事,可这一想到复国以后,姬舒顿时又焉了。 即便上天垂怜,她侥幸复国成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下一大片土地,而这又不是春秋时期的排位战,已经是战国的生存战,当今的主流可就是大国吞并小国。 可能复国与亡国相距不会超过一个月。 最终答案就是更得依靠姬定。 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姬定跟她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可能也并非是有意要吊着她,而是时机还不够成熟。 “下一步该怎么走?”姬舒突然问道。 如今她已经答应联姻,一家人自也没有必要说两家话。 姬定不答反问道:“你现在发展的怎么样?” 姬舒点点头道:“目前发展的很好,特别有了绁错和擎薄他们的帮助,但是再这么下去,就一定会引起卫侯的警觉。” “这我之前就与你说过,不需要再担心这一点。” 姬定摇摇头,又道:“你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在国内,就领导墨者去做善事,去帮助穷人,其余的就统统不要去管,因为绁错、擎薄他们会为你冲锋陷阵的,他们也会将你扶到那个位子上的。” 姬舒问道:“为什么?” 姬定笑道:“到时他们会主动告诉你的,而公主只需要勉为其难接受这一切。” 姬舒瞧了眼姬定,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一些,又问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姬定道:“如果公主还想要确保万无一失,就得依靠你老师的关系,在宋国悄悄训练一支军队。” 姬舒细眉一皱,道:“老师不见得会答应。” 姬定笑道:“这钱你自己出,而老先生就只需要说服宋君,允许你在宋国训练一支小规模军队,我相信老先生会答应的,因为这并不难以做到。” 姬舒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因为濮阳地处交通要冲,如果濮阳与宋国的关系能够更近一点,对于宋国自然是有好处的,而宋君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风险都不要担,就能多一个盟友,又何乐而不为。” 姬舒又问道:“如果老师不答应,那又该如何是好?” 姬定沉吟少许,道:“那就得看公主你自己的手段,你到时能否压得住绁错、擎薄他们。” 姬舒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又坐得一会儿,门外候着的傅姆提醒她时辰不早了,她便起身告辞了。 上得马车内,姬舒微微扬起嘴角,心想,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呢?怎么可能,他是那么可恶,尤其是他说的那些话,可真是气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可是方才那一刻,我想到的确实是他。 她就不信邪,于是又闭着眼,主动去幻想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却还是那张面目可憎的面孔。 不管她怎么想,最终出来的总是那张脸。 姬舒不禁气馁了,叹道:“其实是他也不错,反正最终还是要与他联姻,只不过只不过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翌日。 姬定是早早起床,一边伸展着双臂,一边来到他的小客厅。 “法克,准备马车,我待会要出门。” “先生要去哪?” “去内阁看看。” “先生刚回来,不在家多休息两日么。” “我也想在家休息,可是昨天是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在家能安心休息么,纯属浪费时光,还不如去工作,工作还能使我快乐。” 毕竟他志不在此,应酬这些人,确实令他有些疲惫。 另外,卫国这盘棋的关键,就在于内阁,故此他打算去内阁看看,常侍们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 吃过早饭之后,姬定便乘坐马车去往内阁,不曾想当他来到内阁时,发现卫侯竟然正在与常侍们探讨政务,要知道如今可是大冬天,国君这么早上班,可也实属难得啊! “臣周济见过君上。” 姬定赶紧向前行得一礼。 “先生有礼!” 卫侯回得一礼。 范贡等一干常侍又向姬定行得一礼,比起以前,他们的态度要更为尊重。 为国为民,不过如此啊! 他们皆是自惭形秽。 姬定也回得一礼。 待姬定坐下之后,卫侯笑问道:“先生为何不在家多休息几日?” 姬定苦笑地摇摇头道:“不瞒君上,经此一事,臣是难以安心在家休息。” 卫侯点点头,叹道:“看来先生与寡人,以及诸位常侍都想到一块去了,唉这一个小小的误会,都能够令我国面临绝境,寡人真是寝食难安啊!” 那些常侍闻言,既是羞愧,又是愤怒,以及郁闷。 任凭他们如何努力,魏王打个喷嚏,他们的努力就险些付诸东流,对于常侍们,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仁政治国,怎么能够这么脆弱。 说出去会让墨者笑话的。 姬定立刻道:“君上,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不能再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目前我们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亡啊!” 卫侯问道:“不知先生有何建议?” 姬定道:“若想要强国,首先就要废除贵族的世袭制,削减他们的特权,收回他们的财政,用这些钱来招揽人才,根据个人能力来提拔官员,以及打造军备。” 此话一出,范贡、曹耳等一干常侍不由得精神一振,这是要捅破窗户纸呀,又是期待地看着卫侯。 卫侯点头笑道:“先生的建议与寡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常侍们大喜。 其实魏国、秦国、齐国,都已经走了这一步,只是彻底与不彻底的区别,卫国因为国小,国君就没有争霸之心,也不需要这么变法。 战国初期为什么各国流行变法,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这些国家不断的在膨胀,旧的管理办法,已经不再适合,故此一旦某国变法,国力立刻就上去了。 卫国没有膨胀,是在缩小,完全没有必要变法,将就着过呗。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卫国国人士气上来了,儒生们有着极强的屈辱感,他们渴望着变得强大,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安心躺平,等着他人来接管。 而卫侯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他知道这时候提出变法,会得到不少人的支持,关键还是经过此事,他对于那些贵族已经有了戒心,其中甚至包括那大司马姜佐,虽然姜佐回来之后,也并没有说什么,但他自己心里有鬼,确实是他出卖了姜佐,他认为姜佐对自己的忠诚肯定不如以前,所以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卫侯与姬定、以及那些常侍们开始商议如何在朝中进一步推动变法,结论还是跟以前一样,朝中由姬定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提出这个建议,但在此之前,先由常侍们在民间吹风,开启这宣传机器,儒家宣传还是不错的。 直至下午时分,姬定才回到家里。 刚入得家门,小莺便道:“先生,蔡夫人来了。” “是吗?” “嗯,都已经等了大半日了。” “我知道了。” 姬定快步来到厅堂,只见里面跪坐着一位高贵、端庄的美妇。 不是蔡夫人是谁。 “是先生回来了!” 蔡夫人见到姬定,作势就要起身,哪知这腿上一麻,“哎呦”一声,便是要跪了下去。 姬定下意识一步上前,搀扶住蔡夫人,问道:“夫人没事吧?” 蔡夫人慢慢站起身来,轻轻摇头道:“我没事,方才只是坐久了,腿有些麻。”说话时,她不露声色地放下手臂,轻轻颔首:“多谢先生。” 娇媚的玉颜泛起一抹红润。 姬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来,笑道:“夫人没事就好。” 蔡夫人又道:“今日我是随父来此答谢先生的救命之恩,不巧的是,适才父亲因临时有事,只能先离开了,但是父亲已经再三嘱咐过我,让我好好答谢先生。” “夫人可真是太见外了。”姬定笑道:“如今我是季武的老师,同时夫人又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是我应该做的。” 蔡夫人倍感惭愧道:“上回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却不想能换得先生如此回报,我。” 姬定抢先道:“这只能证明我这条命可是很值钱的。” 蔡夫人稍稍愣了下,抿唇一笑,又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真是多亏先生相助,否则我们一家人只怕都难逃厄运。”说着,她那双秋水杏目渐渐黯淡了下来,幽幽道:“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姬定笑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正是因为夫人,最终才化险为夷的。” 蔡夫人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笑容,问道:“那先生以为,这是好,还是不好。” 姬定想了想,道:“谈不上好与不好,世上之事不都是如此吗。如果真的要怪,就真的只能怪大司马和夫人的母亲。” 蔡夫人疑惑地看着他。 姬定道:“谁让他们将夫人生得这么美丽动人。” 蔡夫人羞赧一笑,默不作声。 这话要出自他人之口,她肯定会有些恼怒,这简直就是赤luoluo地调戏,但是这位周先生经常这么调侃自己,她倒也习惯了,并不见怪。 姬定又伸手道:“夫人请坐。” “多谢!” 蔡夫人轻轻颔首,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她朱唇微张,但旋即又抿了下唇。 姬定好奇道:“夫人是不是有话想说?” 蔡夫人瞟了眼姬定,点点头,道:“有一个问题,我也不知当不当问。” 姬定道:“夫人尽管问。” 蔡夫人迟疑少许,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先生是不是早就知晓成陵君会找上我?” 姬定心中一凛,道:“夫人为何这般说?” 蔡夫人道:“我仔细想了想,在那晚之前,季武的一些行为举止有些怪异,而在那天晚上,季武显然也是早有准备,以及发生之后,季武表现的亦是非常冷静,故此我猜测他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这思来想去,就就想到了先生。” 想不到终究还是被她识破了。姬定点点头道:“夫人猜得很对,的确是我教季武这么做的。” 蔡夫人螓首轻摇道:“可是我何德何能,能够令先生冒如此风险来救我。” 想不到夫人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姬定不禁暗道一声。 蔡夫人表面上是在感激姬定,但其实是在问他,先生恁地聪明,也应该知道这么做会引发什么后果,你这图得是什么? 姬定稍一沉吟,笑道:“夫人未免太谦虚了一点。” 蔡夫人疑惑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夫人说自己何德何能,能够令我冒如此风险,那我倒是想问夫人一句,夫人何德何能,能够令那成陵君为了夫人,不惜拿我卫国存亡来做条件。” 蔡夫人杏目睁圆,神情怪异地看着姬定。 姬定稍微委婉地道:“我也不想夫人受到伤害。” 蔡夫人目光一收,两颊生晕,但美目中还是带着一丝疑惑。 姬定又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除此之外,我也并不赞成一直对大梁卑躬屈膝,其实之前我就向君上提过建议,只是没有被君上采纳罢了。 其次,我也不是神仙,可以未卜先知,是那郑公主无意间将夫人与成陵君的事告诉我,再加上之后成陵君的一些举动,令我猜测到,成陵君可能会对夫人你不利,但我并不确定,故此当时我只是让姜季武多照看一下夫人,免得夫人落入奸人之手。” 蔡夫人轻轻点头,心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能够猜到成陵君会找上我,原来是公主告诉他的。 姬定笑道:“不过我倒没有成陵君那么疯狂,我还是会为自己打算的,故此我当时才找来季武,让他去救夫人,我来处理善后的事,如此一来,不至于给我带来太多麻烦。就正如夫人上回救我一样,夫人也没有让自己置于麻烦之中。” 蔡夫人点了点头,旋即又赶紧摇头道:“可是不一样,我上回救你,那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没别得意思。” 说到后面,她是声若蚊吟,羞赧不已。 “这样啊!” 姬定稍显失望地点点头。 蔡夫人瞟了眼姬定,又补充道:“其实其实当时我正打算找先生给季武当老师,自然也是不想看到先生受到伤害。” 姬定呵呵笑道:“夫人犯不着这么紧张,其实喜欢夫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敢问夫人,这世上有不喜欢夫人的男人吗?” 蔡夫人瞬间面色血红,赶忙道:“先生真是高看我了。” “还真有?” 姬定好奇道:“那不知是哪位瞎子?” 蔡夫人香腮红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真心做不得声。 “看来是夫人谦虚了。”姬定微微一笑,又道:“我认为夫人应该早已经习惯拒绝别人,为什么对我却是这么难以启齿,难道夫人。” 蔡夫人猛地一怔,道:“你可别多想,我我只是怕!” 姬定笑道:“怕伤我自尊?” 蔡夫人没有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姬定摇摇头道:“夫人大可放心,其实这种事,我个人是颇有经验的,夫人应该也是很清楚的,一直以来,都有很多女人喜欢我,但我也经常拒绝她们,故此我知道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但是被人喜欢终归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而不是什么坏事。” 蔡夫人紧紧抿着朱唇,嘴角稍稍抽搐了几下,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姬定偏头一瞧,道:“夫人似乎不信。” 蔡夫人忙摇摇头道:“没没有!我我当然相信先生,先生你一表人才,聪明绝顶,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坐到这个位子上,真是实属难得一见。” 姬定笑道:“夫人在说谎。” 蔡夫人忙道:“我绝无半句谎言。” “真的?” “真的。” “那我就好奇了。”姬定一脸困惑道:“既然夫人知道我是如此优秀,且没有见过比我更优秀的男人,那夫人为何对我没有好感?这说不通啊!” 蔡夫人眨了眨美目,这回就连那些雪白的玉颈都红透了。 到底这还能不能愉快地聊下去。 姬定笑道:“开个玩笑,夫人莫要介意,那成陵君也很优秀,夫人却如此讨厌他,可见这优秀不能代表什么,我也只是想说明这一点,被夫人拒绝,并不代表我不够优秀。” 蔡夫人也终于忍不住了,稍稍翻了个白眼,是哭笑不得道:“我可算是明白公主当初为何说,要离先生远一点。” 姬定忙道:“夫人莫要中计,她其实是想独占我。” 蔡夫人莞尔不语。 随你怎么说吧。 姬定眼中带笑地瞧了眼蔡夫人,道:“夫人来的正好,我这《射雕英雄传》断了这么久,导致外面那些人个个见到我都是苦大仇深,再不写一篇打发他们,他们可能都会搬到我家来住。” “那也是因为先生写得好看。”说着,蔡夫人突然瞧了眼门外,“可今日天色已晚,要不改日我再来写?” 姬定瞧了眼天色,点点头道:“也好!” 蔡夫人轻轻颔首道:“若无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我送夫人。” “多谢。” 二人刚刚来到门前,蔡夫人忽觉鼻尖微微一凉,抬头看去,带着一丝惊喜道:“下雪了。” 姬定抬头看了眼,问道:“夫人很喜欢雪吗?” 蔡夫人只是点了下头,道了一声“告辞”,便是上得马车离开了。 姬定望着远处的马车,笑着摇摇头,刚一转身,一张油腻的打脸差点砸进他的眼球,直接抬起脚来。 “先生莫踢,是我,法克。” 法克往后一跃。 姬定道:“我踢得就是你。” 法克嘿嘿一笑,凑了过来,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定是喜欢蔡夫人的。” 姬定一翻白眼,道:“喜欢蔡夫人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法克想了一下,道:“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先生之前。” 姬定神情严肃道:“喜欢并不能代表什么,关键我们此次出行,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生孩子的,我不想被太多的感情所羁绊。” 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少恋爱,这美女哪能不喜欢,只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任务,他不能花太多的心思在女人身上。 法克点点头,又问道:“那为何先生方才要承认?” 姬定道:“她聪明的很,我若不这么说,打乱她的思绪,她兴许还真能顺藤摸瓜,猜出一些什么来,反正被她拒绝,又不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何乐而不为。” 法克赶忙道:“夫人好像也没有直言拒绝先生。” “那更好啊!”姬定耸耸肩,不再多言,往院内行去。 法克若有所思道:“这样也好,至少证明先生还是喜欢女人,不是喜欢男人。” “莽!” 忽听得姬定喊道。 法克一怔,看向姬定,又听得姬定道:“我知道你想揍法克已久,今天一整天他都是属于你的。” 法克吓得魂飞魄散,一边跳着,一边慌张地大叫道:“先生,我也不喜欢男的。” “滚!” 说话的是莽。 公主府。 “看来那小子在外面转了几个月,肯定又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啊!”子让感慨一番后,又看向姬舒,道:“舒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姬舒忐忑地瞧了眼子让,道:“学生只怕会连累到老师。” 子让摇摇头道:“这倒是不会连累为师,为师只是担心你,倘若你最终失败了,你可有清楚这后果是什么吗?” 姬舒道:“学生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可真是像极了你的父兄,都是那么的顽固不化。” 子让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你若真想要成功,那就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懂得苟且偷生,那越王勾践尚且都能够卧薪尝胆,更何况是一无所有的你。”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既然决定这么做,那为师自然会帮助你,若你能够在宋国拥有一支秘密军队,必要时刻,也确实能够保你无恙。” 姬舒俯身一礼,道:“多谢老师。” 第九十八章 风起云涌(二合一大章) 大雪犹如天幕一般降下,将世间万物都包括在内,很好的阻止了愚昧的人类自相残杀,只能乖乖地在家从事繁衍工作。 但可悲的是,繁衍也只是为了下一轮厮杀做准备。 因为大雪到底还是冻不住政客们那满脑子的阴谋诡计。 虽然姬定此次出使,对于他个人而言,算不得成功,但是他却逼得张仪使楚,达成了秦楚联盟,这令明年充满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眼瞅着秦、楚两大国都在备战,身为东方大国的齐国自然也不会傻到坐在一旁看戏,认为这一切跟自己毫无关系。 即便齐国想看戏,魏国也不会答应的,惠施先派遣了一名家臣,来到齐国首都临淄,将秦楚联盟的事,告知齐威王。 如今齐国那可真是人才济济,虽然在马陵之战后不久那名留青史的军事家孙膑便退隐了,而那赛马的田忌也逃去了楚国,但兀自架不住齐国还就是人杰地灵,齐威王身边还是有相邦邹忌,大将田盼,宗室大臣靖郭君田婴。 这三人可就是齐国当下的三驾马车,有他们在,齐国无忧矣。 殿内,君臣四人围着火炉而坐,商议对策。 田婴道:“秦楚是各怀鬼胎,他们的结盟焉能长久。” 邹忌立刻道:“靖郭君万不可大意呀!秦楚确实各怀鬼胎,但是他们的结盟还是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威胁,依我之见,我不能将这当做是魏国的事,而应该当成我们齐国的事。” 齐威王道:“相邦此话怎讲?” 邹忌道:“上回楚王兵败徐州,一直都耿耿于怀,他对我们齐地的觊觎之心,是要胜过魏地。一旦秦楚联盟破魏成功,将极大的减轻楚国在西边压力,那么楚王必然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齐国。” 田盼也道:“如果楚国占据魏国腹地,那便可从西、南两面夹击我们,将会对我们非常不利。” 齐威王道:“看来你们都支持与魏结盟,对抗秦楚。” 邹忌摆摆手道:“切不可与魏联盟。” 齐威王听得非常纳闷,道:“相邦此话又是何意?” 邹忌道:“秦楚联盟,就是为了对付魏国,而此时秦楚并未与我国为敌,如果我们现在与魏国联盟,秦楚必将视我们为敌,楚国又会不会约秦国来攻伐我们,这都是不可预测的,而那魏国也不可信也。” 齐威王越听越糊涂,道:“那依相邦之意,我们该如何应对?” 邹忌抚须笑道:“我先与魏国谈着,但不与其结盟,然后去与赵国、韩国谈判,与他们结盟。这秦楚联盟,我们齐国尚且都有些害怕,更何况那赵韩二国。 他们如今一定也是手足无措,若是倒向魏国,以他们三国之力,面对秦楚,同样也是非常危险,若倒向秦楚,那等于是自取灭亡,待灭魏之后,秦楚又岂容得下他们两国。 这时候如果我们伸出援手,赵韩二国必然会抓紧我们的援手,与我们齐国结盟,这可确保秦楚不敢妄动,再加上宋国的话,我们便可组成齐、赵、韩、宋国四国联盟,那足以左右天下局势,到时再去救魏国,也是绰绰有余。” 齐威王又看向田盼和田婴。 田婴立刻道:“我也赞成相邦之策,若能结成四国联盟,那么秦来,韩赵可挡在前面,楚来,宋挡在前面,我国可进退自如。” 田盼也道:“我们还可以借此联赵制约燕国。” 燕国与齐国真是一对老冤家,齐国一直将燕国视为心腹大患。 齐威王点点头,又向邹忌道:“此事就交由相邦处理。” 邹忌道:“臣遵命。” 危机危机,不就是危险与机遇并存么。 每个国家都感受到威胁,但这个世界的天才都在从危机中捕获机遇。 大国如此,小国亦是如此。 天下大势,风起云涌,身在中原中心的卫国,在这内忧外患之下,那卫侯也终于决定不再躺平,要将变法进行的更加彻底。 在寒冬之际,脍炙酒舍兀自是生意火爆。 儒生们挤在里面,探讨着,废除官员世袭,任人唯贤。 这不用想,儒生们肯定是支持的。 而且成陵君带给他们的屈辱,也令他们迫切的想要变法强国。 两边可真是一拍即合啊! 两三日之间,民间舆论就起来了,卫侯赶紧将这球接过来,召开会议。 殿外是大雪纷飞,但是殿内却是吵得热火朝天。 “你们可真是异想天开,如今天下大势,早已经容不得我们卫国变法图强,我们只能依附于强国,才能够得以存活。” 在听到姬定提出取消官员世袭制,任人唯贤后,绁错立刻站起身来,口沫横飞,激动地说道。 “绁大夫言之有理。” 擎薄出声道:“什么自强,我看这就是在自杀,各位不妨想想,不过是有几个商人从我卫地贩卖一些粮食去洛邑,而这就引得魏王险些出兵我国,在如此情况下,倘若我们还扩充军备,魏王岂能容得下我们,这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姬定呵呵笑道:“敢问擎大夫一句,结果又如何?魏王又出兵了吗?” 擎薄哼道:“你能保证回回都能说服魏王不出兵我国吗?” 姬定道:“你又能够保证我们不变法图强,列强就不会来打我们吗?” 擎薄道:“虽然我不能保证,但显然我们不作为,要比有作为更加安全。” “真是一派胡言。”殷顺且站起身来,指着擎薄,厉声喝道:“你身为人臣,自己不思上进也就罢了,竟然还劝阻国君变法强国,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按着是什么心?” “一颗忠心。” 擎薄争辩道:“我身为臣子,难道看到前面有一个火坑,也仍由着君主往下跳吗?” 富术立刻道:“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们现在就身处于火坑之中,随时都可能丧命吗?” 绁错突然道:“诸位可还记得,周侍中上任第一日,曾提出的人才计划吗?就是培养人才,送去强国,以求保住我国不受攻击,我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好。” 姬定笑道:“二者并不冲突,如今同样也可以这么做,另外,当时我也说了,这个办法只能延缓,最终还是的靠自己。” “够了!” 卫侯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论,道:“诸位卿家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是寡人欲求变法,并不为与他国开战,扩张领土,而是为了保护寡人的子民,保护我们卫人仅有的一丝尊严。” 绁错道:“君上,对于子民而言,这性命更可贵,谁也不想让自己置身于战火之中啊。” 姬定哼道:“难道我们卫国之前的那些领地,那些子民,全都是自动消失的吗?” “周侍中说得很对。”卫侯点了下头,道:“牲畜尚且都懂得保护自己,难道我们卫人连牲畜不如吗?” 绁错道:“而我们人类与牲畜的区别,就是我们人类知进退,知深浅,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容不得我们轻举妄动。” 卫侯道:“若以卿所言,那寡人这个国君还有何意义?” 绁错气势一敛,道:“君上,臣亦是为大局着想。” 卫侯点点头道:“寡人知道,但是经此一事,寡人还是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子民,难道这也不被允许吗。如果是的,那寡人这个国君当着还有何意义?” 话说至此,绁错不再多言。 卫侯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言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然后起身,默默往外走去。 要是平时,在坐的大臣没几个会答应的,他们可都有世袭在身,可如今外界给予濮阳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也是患得患失,要不做这些事,这世袭也不稳,到时魏武卒一来,不都交代了吗。 正如擎薄所言,谁又能保证姬定回回都能够创造奇迹。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环境,卫侯才敢直接要求取消官员世袭,任人唯贤。 出得大殿,擎薄突然来到姜佐身旁,是阴阳怪气道:“这事都因大司马而起,为何大司马却一句话都不说?” 姜佐皱眉道:“擎大夫此话何意?” 擎薄笑道:“大司马千万别误会,我倒不是指蔡夫人一事,或许大司马还不知道,大司马身在大梁时,可有不少人传言,之所以君上安排大司马去大梁,都是为了让成陵君得到蔡夫人。” 姜佐偏头怒目瞪向擎薄。 擎薄立刻道:“我当然不相信,但这事在当时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君上难免也会担心,大司马是否会信了那么传言,在我看来,正是因为君上的这份担心,才导致君上渴望变法。” “你休想挑拨我与君上的关系。”姜佐冷笑一声,又道:“到底是谁泄密周侍中前往濮阳一事,目前都还在调查之中。” 擎薄笑道:“但我不像大司马一样,明明心中有所担心,却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的确很担心,故此我才会站出来阻止君上变法。” “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 姜佐扔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 “怎么样?” 绁错从后面走了上来。 擎薄笑道:“我敢保证,他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忠于君上,而君上也不可能再信任他,这最好的结果,就是他站在我们这边,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两不相帮。” 绁错长长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想不到君上真的会走这一步啊!” 擎薄冷哼道:“什么变法强国,我看君上分明是猜忌我们,想要削减我们贵族。” 绁错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擎薄道:“也真是幸亏当初周济提出盐铁改革,导致国内的盐铁铜矿都在我们手里。” 绁错点点头,道:“但是还差一人。” “郑公主。”擎薄道。 绁错道:“郑公主与端木复关系密切,若是能够得到墨者相助,那将事半功倍。” 擎薄笑道:“郑公主不是一心想复国么?我们可以以此来诱惑她。” 绁错问道:“你可有把握?” 擎薄道:“绁兄以为郑公主收留墨者,当真就是一片好心吗?” 刚刚才与殷顺且出得大殿的富术看着擎薄和绁错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禁是面泛愁色,道:“他们可能不会就此罢休啊!” 殷顺且叹道:“这我也看出来了,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此时也不便向他们动手。” 富术点点头。 这里刚提出变法,那边就将绁错、擎薄给处理掉了,那其余贵族会怎么想,你这分明就是借变法,来对付我们贵族,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殷顺且又道:“但是咱们可得盯着他们,若他们有风吹草动,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从旁溜过。 殷顺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周侍中这是急着上哪?” 姬定讪讪道:“我约了蔡夫人写射雕英雄传。” 殷顺且听得一愣,旋即道:“这变法也是你提出来的,你却惦记着与蔡夫人幽会,你叫我们如何相信你?” “什么幽会。”姬定欲哭无泪道:“这可是要命之事。” 富术错愕道:“要命之事?” “可不是么。” 姬定叹道:“要是我再不出一篇射雕英雄传,那些臭小子会将我家的墙都给挖了。” 殷顺且没好气道:“就算如此,可也比不上变法一事啊!” 姬定道:“可是我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可就是你们的事,不能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啊。” “此话怎说?”殷顺且好奇道。 姬定笑道:“适才绁大夫和擎大夫,一直对于邻国忧心忡忡,但我可以向二位保证,不管我们怎么闹,邻国都不会做声,更别说派兵来打我们。” 殷顺且面色一喜,道:“此话当真?” 姬定点头道:“千真万确,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但是我在国内,无权无势,我只能出谋划策,其余的我可做不了,这都得依靠二位。” 殷顺且不禁信心倍增,道:“若是周侍中此言当真,那我保证此次变法绝对不会错的。” 姬定低声道:“你以为君上糊涂么,若非君上知道邻国不会干预我国变法,君上也不会贸然提出来的。” “原来如此。” 殷顺且点点头,又与富术相觑一眼,二人皆是喜不胜收。 姬定拱手道:“二位可以放我走了吧。” 殷顺且拱手道:“周侍中大可放心,我们不会将周侍中的努力白白浪费的。” “我对此坚信不疑。告辞。” 姬定拱手一礼,便是匆匆离去。 他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约了蔡夫人,而且是极限操作,明日便是七日之约,可哪里知道卫侯将这么重要的会议也安排到今日。 上得马车,姬定便向莽道:“莽!展现你车技的时候到了,越快越好。” 莽没有做声,但是马车很快就动了起来。 行得一会儿,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差点没把姬定给颠出去了,他不禁朝着车外喊道:“莽!这就是你的车技?” 莽道:“先生,我们被人撞了。” “被人撞!” 姬定脑海中闪过一个词语---碰瓷。 他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一个裹着破皮袄的男子倒在马边上,这看年纪也就是二十七八,他不禁心想,这么年轻就出来碰瓷,有意义吗,再说,也别来碰我的瓷,那刑狱司可就是我开的,看不起谁呀。“莽,去看看。” 冷血的莽这才下得马车,用脚撩了一下,那人立刻躺平,但见此人双目微合,嘴唇灰白,脸色发青。在确定此人没有威胁之后,莽才蹲下身瞧得一会儿,回头看向姬定道:“先生,应该是饿晕了。” 姬定有些无语,又瞧这人单单瘦瘦,若是扔在这里不管,那必死无疑,不禁叹道:“真是越急越出事!”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道:“前面就是脍炙酒舍,先将这人安置那里吧。” 莽立刻将那人抗上马车,然后送到脍炙酒舍。 姬定送来得人,达贵二话不说就收下了,还一个劲的拍姬定马屁,真是大善人啊! 姬定才没有功夫与他瞎扯,扔下这人之后,便赶回家去。 “夫人,抱歉,我来晚了。” 回到家里,姬定便是向厅内的蔡夫人道歉,又伸手道:“夫人别起身,免得又跌倒。” 蔡夫人见姬定来了,本打算起身行礼,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上回差点跌倒,不由得双颊生晕,道:“先生该当以政务为先,我反正清闲的很,等等也无事,再说,这还是我给先生添的麻烦,要说抱歉,也是我向先生说抱歉。” “多谢夫人理解。” 姬定坐了下来,瞧了眼对面的蔡夫人,但见今日蔡夫人肩披一件青绿色披肩,在这冬天更显雪白的肌肤透着一圈红晕,吹弹可破,一双秋水杏目泛着潋滟波光,明艳动人。 她与姬舒虽然都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但给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一个似火,卓乎不群,英姿飒爽;一个似水,仪态万方,惠心纨质。 蔡夫人见姬定坐下之后,看着自己,又不说话,眸中含羞,轻声喊道:“先生。” 姬定一怔,一本正经地问道:“夫人这披肩挺好看的,不知是上哪买得?” 蔡夫人神情一凝,抿唇笑道:“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给我的。” 姬定点点头道:“难怪看着有些旧。” 蔡夫人莞尔一笑,又道:“先生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 姬定摇摇头,笑道:“说话是我的天赋,让我说话,就等于是休息,我现在开始吧。” 小莺非常乖巧的将笔墨奉上。 姬定一边烤着火,暖着身子,一般说着故事情节,偶尔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这不知不觉中,两个时辰过去了。 姬定突然发现蔡夫人一双雪白的柔荑,冻得有些发红,不禁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蔡夫人微微一怔,瞧了眼姬定,点点头道:“好吧!”放下笔之后,她两手相互揉捏着,又往旁边一看,诧异道:“写了这么多。” 竟有二三十页黄纸。 姬定笑道:“我觉得还是得留一些存稿,万一有个什么事,耽搁了,我那大门都会被人敲烂的。” “先生言之有理。”蔡夫人轻轻点头,又拿起那些文稿,一边整理着,一边看着。 姬定也趁机喝口茶,休息一下,说话虽然的确是他的天赋,但天赋用久了也会感到累。 过得一会儿,蔡夫人突然看着文稿,突然柳眉微蹙着,又偷偷瞄了眼姬定。 她这小动作,姬定都看在眼里,于是问道:“夫人觉得哪里不妥吗?” 蔡夫人摇摇头道:“倒不是不妥,只不过只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姬定道:“什么问题?” 蔡夫人问道:“如果将杨母和郭母的性格交换一下,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姬定道:“夫人的意思是,美貌的杨母有着坚强的意志,而样貌普通的郭母却十分软弱。” 蔡夫人点点头。 姬定沉吟少许,道:“如果郭母既没有样貌,性格又软弱,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我认为他们母子的下场可能不会太好,而杨母又坚强,又美丽,这个就不好说了,首先,她到底没有能力与那公子抗衡,如果她坚决不从的话,可能母子二人也会遭遇不测,但如果从了的话,这又不像似她的性格,我判断她会反抗,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为了孩子,她还是会从了。” 蔡夫人轻轻点了下头。 姬定笑道:“夫人想到了自己?” 蔡夫人轻轻啊了一声,尴尬地笑了下,倒也没有否认。 姬定道:“夫人的确像似郭母与杨母的合体。” 蔡夫人摇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好。” 姬定道:“其中当然也包括杨母对孩子的宠溺。” 蔡夫人尴尬一笑。 姬定又问道:“如果是夫人,夫人会做出如何选择?” 蔡夫人凝思半响,稍显无奈道:“也许会像先生说得那样。”说着,她又抬头看向姬定,道:“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姬定道:“我想这还是得取决于这个女人的智慧,黄蓉就会给我们不一样的答案。” “是吗?”蔡夫人期待道。 姬定点点头。 第九十九章 人来人往(二合一大章) 终于! 停更数日的《射雕英雄传》终于再出新稿,这真是犹如冬天里的一把火,再度点燃濮阳国人的激情。 经过这几个月的发酵,越来越多的人看过《神雕英雄传》,这天下虽大,但此中之乐,却独此一例。 故此,这新稿一出,濮阳各大酒舍的营业额,那真是直线上升,甚至将变法的舆论都给压了下去。 儒生们也非常无奈,《射雕英雄传》可是周先生写得,他们当然不可能去喷周先生,他们也只能忍这一日,就当做是放假。 对于姬定而言,也算是了了一桩事,他现在都打算若是有空的话,就直接全部写出来,反正他就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其余的蔡夫人动就行了。 至于变法一事,他也不管,他也没法去管,他都没有正式进入卫国的大夫阶层,手中是没有任何权力的,他只提出建议,这细节由常侍去完善,而具体执行则是由殷顺且他们去做。 他的话。 则是负责为卫侯制定整个朝廷的架构,既然取消官员世袭,很多架构就都要重新设计。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打断了姬定的思绪。 姬定问道:“什么事?” 门外的小莺说道:“先生,外面有一位名叫苏秦的人求见。” 姬定眨了眨眼,过得片刻,他才问道:“谁?” 小莺道:“他说他叫苏秦。” 不会是同名同姓吧?姬定皱了下眉头,这史书对于他而言,只能作为一个参考,他也不太相信什么名人效应,还是得拿出真本事来,道:“我并不认识什么苏秦。” 小莺道:“他说他前天晕倒在路边,幸亏先生搭救,故而特地来感谢先生。” 什么?我前天救得人竟然是苏秦?姬定笑了笑,道:“让他在大厅等我吧。” “是。” 不管怎么样,光凭这个名字,就值得一见啊! 他稍稍整理一下,便去到厅堂。 “洛人苏秦多谢周侍中救命之恩。” 姬定刚刚来到厅堂,这人都还未看清,那厅中男子便是对着他深深一揖。 “先生免礼。” 姬定拱手道。 苏秦站直身来,虽然还是瘦脸上只有两块颧骨,但是脸色比起前日来说,可是要好得多啊! 姬定坐了下来,又伸手道:“先生请坐。” “多谢。” 待苏秦坐下之后,姬定便问道:“先生是洛人?” 苏秦颔首道:“正是。” 姬定笑道:“可真是巧了,我虽是卫人,但我自小也是在洛邑长大的。” “是吗?” “嗯。” 姬定点点头,又问道:“先生怎会来到濮阳,而且还晕倒在路旁。” 苏秦面露羞愧之色,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之前我曾在周王宫做事。” 姬定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先生曾在周王宫做事?” 苏秦点点头,道:“我本想去建议周王趁着当今天下乱局,站出来重新号令诸侯,却被那议会赶出洛邑,后来有辗转大梁,几乎花光了身边所有的钱,又听闻卫侯求贤,故而又来到濮阳,但因身边的钱财用尽,两日都未吃过饭,饿晕在路边,幸得周侍中相救,不然的话!” 口才还真是不错。姬定顺着他的话,好奇道:“周王室衰微,早已不是秘密,此时周王站出来号令诸侯,这不是自取灭亡吗?也难怪先生被议会赶出来。” 苏秦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他可就在这等着姬定的,他那番话,表面上是在介绍自己的履历,其实是想引起姬定的好奇。赶紧道:“此一时,彼一时,依我之见,如今天下大势,乃是七雄争霸,虽然秦、齐、楚实力更胜一筹,但谁也无法消灭谁,而原因就在于,谁也不愿意对方的实力太强大。 那么各国必然都会寻求结盟,不管是保护自己,还是为了削弱对方,可是结盟又会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谁来做盟约长,然而,周王室虽然衰微,但名义上却是天下共主,我以为此乃周王最后的机会,周王若敢于站出来,便有可能主导联盟。” 姬定笑道:“之前我听闻那周王站出来,差点连命都没了。” 苏秦立刻道:“那是因为周王自己也畏首畏尾,没有敢于担当,以及用人不当,故而才失败,但周王的选择,我以为并没有错,如今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周王室也只是在等死。” 姬定问道:“那依先生之见,该怎么做?” 苏秦道:“主导三晋结盟,如今秦、齐两大强国在东西两边,楚在南边,三晋被夹在中间,若不结盟的话,迟早会被秦、齐,以及楚国兼并,若是三晋能够结盟,便可以再与燕、宋结盟,如此一来,便可联秦制衡齐楚,亦可联齐制衡秦楚,以此来左右天下局势。” 姬定笑道:“那三晋相互之间,是矛盾重重,只怕很难令其结盟。” 苏秦自信地笑道:“苏秦不才,倒是有把握,能够助周王主导三晋联盟,只可惜周王未能采纳我的建议。” 就事论事,光凭这一番话,要当苏秦是个骗子抓起来,也绝对不算冤枉他,故此洛邑议会将他赶出洛邑,可真是做得非常对。 他说得这一切,有没有机会成功,当然是有的,但是非常难,这可需要极其牛x的口才,以及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 到底这世事无绝对,许多骗子的谎言,其实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几率非常非常小。 姬定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这么跟姬扁说得,因为有可能苏秦也只是在夸大其词,以此来自荐自己,但这人到底顶着苏秦的名字,当然还是得给个机会,他又问道:“如今我们卫国的情况与洛邑有些像似,若是卫侯重用先生,先生会怎么做?” 苏秦偷偷瞄了眼姬定,心里有些打鼓,因为姬定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预测姬定听到他的这番说辞,要么就会嘲笑他,要么就会非常感兴趣。 但不管是哪种,那都是谈判时的策略。 口才是需要争论,才能够展现出来,如果姬定否定他,他可以进一步阐述,再否定,再阐述,他的才能就能够展现出来。 可是姬定既不嘲笑他,又不表现出兴趣。 这就有些尴尬。 苏秦沉吟一会儿,道:“卫国国力虽与洛邑相差不多,且地理位置也相差无几,但是卫侯不是周王,若是卫侯能够重用我,我可助卫国与周边国家打好关系,不至于被吞并,但若想发展壮大,就还需要先依先生之策,变法强国。” 姬定微微一笑,道:“先生在来之前,可有听说过我?” 苏秦忙道:“我还未到濮阳时,就已经听过周侍中的大名。” 姬定点点头,道:“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先生有没有想过,其实先生能够做到得,我也能够做到,先生做不到得,我也能做到,先生认为卫侯会重用你吗?” 苏秦皱了下眉头,沉默不语。 姬定道:“再华丽的衣服,穿着若是不合身,那也不好看。” 苏秦尴尬地点点头道:“周侍中说得是。” 姬定又道:“我知道有一人比卫侯更需要先生的帮助?” 苏秦原本以为没戏了,忽听得姬定这么一说,不禁为之一喜,拱手道:“还望周侍中为苏某指一条明路。” “郑公主。” \n 公主府! “擎兄此话是何意?” 姬舒凤目睁大,斜目惊诧地看着擎隽。 擎隽笑道:“公主不是一直都想复国吗?” 姬舒微微蹙眉,道:“但是我!” 不等她说完,擎隽便又抢先道:“难道这世上有一块无主之地,在等着公主去建国吗?” 姬舒沉吟不语。 擎隽又道:“如今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郑公主愿意与我们联手,将那卫侯赶出卫地,我们愿意奉你们郑氏为主,将卫改为郑。” 他敢这么说,自然也不担心姬舒会去告密,因为之前他们合作可是非常密切的,不仅仅局限于牙刷生产,还有后来的盐铁生产,兴修水利,等等。 绁错利用变法,又在姬舒的帮助下,招募了不少墨者。 如果姬舒告密的话,必然会牵连到墨者,也必然会牵连到她自己。 姬舒问道:“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擎隽道:“我们也是被卫侯逼的,一直以来,我们这些贵族对卫侯是忠心耿耿,公主也知晓,许多年来,这里可从未发生过内乱,可如今卫侯得到儒生的相助,便想一脚将我们踢开,哦,也包括墨者,一旦我们这贵族被打压,墨者自然也会遭到清除,而公主之前收留了那么多墨者,我看也难以幸免啊!” 姬舒凝眉思忖好一会儿,摇摇头道:“你们未免也太小觑那卫侯的实力。” 擎隽道:“难道公主比家父还要清楚卫侯的实力吗?” 姬舒疑惑地看着擎隽。 擎隽充满自信道:“如果公主愿意与我们联手,我们便不怕卫侯。” 到底他们隐藏了什么?姬舒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收留墨者乃是因为恩师,并非有其它目的,而卫侯对我有恩,我也不可能与他作对。” 擎隽皱眉道:“也就是说公主要与我们为敌?” 姬舒摇摇头道:“我不会与任何人为敌,正巧恩师最近打算回宋国,我也打算与恩师一块去宋国,到时我会将牙刷作坊全部都搬过去。” 擎隽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但是姬舒的选择,他们也是有预想到的,姬舒不可能去告密,她要么就答应,要么就离开。 姬舒突然又补充一句:“不过这作坊难以说搬就搬,早则半年,晚则一年,在期间,那些作坊可就拜托擎兄了。” 擎隽瞧了眼姬舒,沉吟少许,旋即抱拳道:“公主请放心,我会照看好的。” 又谈得一会儿,擎隽便告辞了。 出得门来,擎隽见到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站们门前与门童交谈着,又听那门童道:“苏先生请稍等。” “有劳了。” 擎隽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毕竟时常有人来郑公主府自荐,希望能够混口饭吃,上得马车离开了。 这人正是苏秦。 他在得知被姬定救了之后,心中是一阵窃喜,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却万万没有想到姬定建议他来找郑公主。 此时苏秦虽然落魄,但志气不减,他是渴望为诸侯效力,而不是为一个女人做事。 可大丈夫也得为五斗米折腰,他如今是身无分文,先得找一个安身之处,对于苏秦,活下去才是最为重要的。 \n 擎隽是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去,将他与姬舒的谈判结果告知了父亲擎薄和绁错。 这个结果倒是令擎薄和绁错有些意外,二人非常默契地相觑一眼。 擎薄哼了一声:“这公主到底是一个女人,一点胆色都没有,这样畏首畏尾,想要复国,可真是痴人说梦啊!” 绁错摆摆手,道:“我倒是不这么看。” 擎薄疑惑地看着绁错。 绁错轻轻哼道:“这女人狡猾的很,她这么做,是既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可又想要保留这个复国的机会。” 擎隽点头道:“侄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擎薄皱眉道:“她都不站出来,也没有答应我们的条件,就是我们赢了,也不会推举她上位的,她凭什么呀。” “你能保证墨者也不会推举他吗?”绁错呵呵一笑,又道:“你别忘了,她虽然走了,但是她却将那些墨者都留给了我们,因为她知道我们必须要依靠墨者的力量,墨者当然是向着她的。” 擎薄冷笑一声:“那她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若仅凭墨者,我们又如何敢这么干。” 绁错若有所思道:“如此也好,省得到时与她再发生什么冲突。” 然而,这要走的还不仅仅是姬舒。 “大司马为何突然要离寡人而去。” 卫侯诧异地看着姜佐,又问道:“难道是因为变法一事?” 姜佐赶忙道:“绝非如此,臣是非常支持君上变法的,臣也早受够了周边强国的欺凌,君上欲变法图强,亦是臣所愿,但是臣也没有办法,臣那堂兄在齐国遇到一些困难,希望臣能够回去帮助他,家族长辈也都有写信来濮阳,让臣回去,还望君上能够谅解。” 他为人可是非常正派,有着传统贵族的信仰,他不愿意与绁错他们同流合污,干那些卑鄙的勾当,但卫侯所行之事,也令他大为光火,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齐国去,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思,毕竟君臣之间已经毫无信任可言。 卫侯心里当然非常清楚,同时心里也非后悔,当初早听周先生的话,哪会发生这么多事,姜佐这个决定,令他更加羞愧,但是话说回来,如今这种情况,他也不敢信任姜佐,这大司马可是掌管兵权的,即便姜佐不走,他还是会收回兵权的。 但卫侯还是虚情假意道:“可是寡人如今非常需要大司马的辅助,寡人实在不想大司马离寡人而去。” 姜佐岂不知卫侯真是虚情假意,语气坚决道:“但是臣已经答应了堂兄,还望君上能够恩准。” 卫侯沉默半响,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司马去意已决,寡人自也不便强求,但是大司马突然离去,可能会令大家认为大司马是在反对变法,这这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姜佐皱了下眉头,这他倒是没有想,他就是不想为了卫侯去趟这浑水,于是问道:“那依君上之意,该当如何避免?” 卫侯思索一会儿,道:“要不这样,寡人派大司马出使齐国,如此可避免大家多想。” 姜佐犹豫少许,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卫侯这么安排,也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他希望能够借大司马出使齐国,来威慑其他人,因为这可以表示卫国和齐国的关系可也是很密切的。 姜佐离开之后,那阉人犁伯便来到屋内。 “什么事?”卫侯问道。 犁伯道:“君上,小人刚刚收到消息,郑公主准备与端木复一同前往宋国,并且还打算将作坊都搬过去。” “哦?” 卫侯一怔,旋即笑道:“看来这女人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其实不管是姜佐的离开,还是姬舒的离开,对于他而言,都是好消息,从一个国君的角度来看,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两个人始终是一个隐患。 卫侯又问道:“绁错、擎薄他们可有什么动作?” 犁伯道:“他们还在四处游说那些贵族,希望他们能够反对新法。” 卫侯道:“除此之外,他们就没有别的动作吗?” 犁伯摇摇头道:“没有!除了他们封邑内的家兵之外,就只剩下那些墨者,但是这些人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若是他们敢有任何妄动,我们的人可以立刻消灭他们。” 卫侯点点头,道:“最近你再派一些人,盯紧他们,如果他们只是想联合其他贵族,从朝堂上来反对寡人变法,那寡人倒不会责怪他们,但若是他们敢有任何不轨之心,寡人就决计不会轻饶他们。” 他要废除这些贵族的世袭,身为贵族,若站出来反对,这他是能够理解得,这也是正常的,哪个国家变法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基于当下的制度,这也是可以容忍的。 如果他这都不能容忍,派人去将绁错、擎薄驱逐,那其他贵族会怎么想,要知道如今不少贵族是支持他的。 只要绁错他们的实力是在可控范围内,那卫侯就还是可以继续留着他们,并且卫侯也会继续留着他们,因为如果将绁错他们全部除掉,那么殷顺且这一派将会一家独大。 要知道这一派一直都是非常支持变法的,殷顺且他们在儒生心中也是有着极高的地位,可想而知,如果变法成功,那么他们的威望会有多高,这可也是君之大忌。 国君想得从来就不是是与非,对与错,恩与仇,他永远是先想到自己的权力,这就是为什么,即便是千古明君,朝堂上可也有着一**臣。 而目前来说,濮阳还是在他的控制之中,即便算上左槐等一干墨者,那也无法与之匹敌,这都还不算那些儒生的支持,如今的儒生也是可以拔刀见血的,可不是以后那些文弱书生。 周府。 “道别?” 姬定略显诧异地瞧了眼姜季武姐弟。 姜季武郁闷地点点头道:“君上派父亲出使齐国,父亲非得带着我去,说是顺便回老家探亲。” 姬定稍一沉吟,道:“就算你们回去探亲,也没有必要这么郑重的道别吧。” 姜季武立刻道:“老师说得极是,学生可也是这般想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偏头看了眼蔡夫人,“可是我阿姐非得带着我来跟老师道别,好似以后都见不到恩师一样。” 蔡夫人无语地摇摇头,耐心解释道:“此乃尊师重道之礼,你看那郭靖是多么尊重自己的老师。” 说到郭靖,姜季武可也不敢反驳,最近蔡夫人也经常用郭靖来教导姜季武。 蔡夫人又带着一丝嗔怪地瞟了眼姬定,她哪能看不出姬定其实是在套姜季武的话,又向姬定道:“这些天来,真是多谢先生为了季武劳心劳力,若非先生的悉心栽培,只怕季武现在都还不懂事,此番恩情,我们姜家是没齿难忘。” 姜季武问道:“阿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呀!不小心说漏嘴了。蔡夫人忙解释道:“阿姐的意思,若无先生的细心教育,你也不能成为大家口中的小英雄。” 姜季武立刻转怒为喜,道:“那倒是的,不过现在有不少人都叫我‘小郭靖’。” 其实是他自封的,只因他能够得到第一手稿,故此大家也都顺从他意思,认同了这个外号。 姬定笑了笑,道:“其实你最应该感激的是你阿姐。” 姜季武呵呵道:“这我当然知道,若非先生喜欢我阿姐,也不会当我老师。” 姬定一愣,心道,看不出这小子挺聪明的呀! 蔡夫人脸上一红,嗔道:“季武,你瞎说甚么。” 姜季武道:“我可没有瞎说,那么多人想拜老师为师,可老师都不答应,偏偏收了我做学生,不就是因为阿姐你么。” 蔡夫人是满脸羞红,都快要滴出水来。 姬定呵呵道:“你比郭靖聪明多了。” 姜季武道:“可惜我阿姐不喜欢老师。” 姬定神色一变,郁闷道:“你也比郭靖耿直多了。” 蔡夫人眸光四处瞟动,看看哪里有缝隙,能够钻进去,只觉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起身道:“打扰先生多时,若无其它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姬定点点头道:“你们一路顺风。” “先生也多多保重。”蔡夫人轻轻颔首。 姜季武戏谑地笑道:“老师是不是舍不得我阿姐。” 姬定呵呵道:“你若再叽叽歪歪,我就将黄蓉写死,将郭靖写残,并且还告诉伯象他们,是你让我这么写的。” 姜季武吓得差点没有给姬定跪下,道:“老师!学生错了。” 真是太毒了! 要是姬定这么做,他肯定会横尸街头的。 姬定神色一变,严肃道:“如果你不听你阿姐的话,我保证你永远看不到射雕英雄传。” “是,学生知道了。”姜季武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 姬定哼道:“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说话时,他却向蔡夫人使了使眼色。 蔡夫人抿唇一笑,悄悄递去两道感激的目光,又忐忑地瞟了眼姜季武,好似生怕被姜季武发现。 一刻钟后,姬定站在门前,当蔡夫人的马车从他们面前驶过时,窗帘突然被掀开小半边来,一张娴静、美丽的脸庞向他轻轻颔首。 姬定微笑地点了下头。 法克突然靠了过来,低声道:“先生为何不留住蔡夫人?” 姬定目光注视着离去的马车,道:“你们以为明年我们还能够安心地呆在濮阳吗?也许我们马上也要离开了。”说到这里,他微微皱眉,道:“不过姜佐的选择,倒是令我有些意外,我原本还以为能够促成姜家与公主的联盟,不过也无所谓啦。” 第一百章 纵横序幕(二合一大章) 这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未等冬去春来,姬舒便与端木复动身前往宋国,而相隔没两天,姜佐也带着姜季武姐弟去往齐国。 这便是战国贵族的一种常态。 他们若是不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大家好聚好散,国君也不会拦着他们的。 虽然姬舒和蔡夫人可以说是世上与姬定关系最为密切的两个女人,但是此时姬定可无暇顾忌那儿女私情,他必须要在这冬末帮助卫侯设计出一套新得制度来。 因为明年将是关键性的一年,他预计自己不会在濮阳待多久。 今日,他便拿着刚刚设计的全新体制架构献于卫侯。 “三省四部?” 卫侯看着姬定献上来的资料,语带诧异地念道。 姬定点点头道:“这是臣根据之前的三公九卿制改良出来的。” 卫侯问道:“有何不同之处吗?” “大有不同。” 姬定道:“就说之前的三公与臣的三省,看似差不多,但其实从根本上就不一样。最主要的区别,公指得乃是人,而省指得是官署。就以绁大夫为例,是君上先拜绁错为大夫,他再自己设立大夫府,招募家臣,决断公事。是先有人,后有府。而三省,是先有省,后有人,换而言之,就是君上先将权力划分好,然后往里面塞人。” 先有人后又府,先有府后有人。卫侯思索一会儿,突然眼中一亮,嘴里直呼道:“妙哉!妙哉!” 这关系一颠倒,变化可真是天翻地覆。 先有人,后有府,人于府之上,国家依赖的是这个人,反之,府于人之上,权力赋予府,国家依赖是府,而不是人,而府的权力又是国君赋予的。 宰相权力大减,相对君权就提升了。 姬定笑道:“这还只是其一,中书省负责起草,门下省负责审核,尚书省负责执行,三省相互制衡,只要君上手握一省,那么政令就出不了。” 卫侯急忙问道:“不知先生以为,寡人该控制哪一省?” 姬定沉吟少许,道:“其实最好是控制尚书省,因为尚书省权力最大,统辖四部,但是目前来说,时机还不成熟,国家的事,还是需要那些大夫们去做,至于内朝常侍,他们中有些人出身卑微,在执行的过程中,是难以驱使贵族的。 另外,关于国家主要政策,也是需要大夫们出谋划策,故此负责起草政令的中书省也不适合,臣建议将内朝直接改为门下省,卡主审核这一关,若是君上对于大夫们的建议不满,但又不便说,便可授意门下省驳回政令。 如此既限制了大夫们的权力,同时又避免君上与他们直接发生冲突。另外,臣并没有将之前设立的刑狱司放入其中,单独列出来,直属君上,不被任何控制,亦可很好得监督官员。 如此一来,君上便能集大权于一身。” 原本三省六部,但是刑狱司之前就已经建设完毕,姬定还是希望将司法独立出来,至于礼部么,姬定可不想操这心,故此也没有放进去。 四部就是吏部、度支部、工部和兵部。 卫侯听得是心花怒放,但他知道,现在可还不是庆祝的时候,他当然愿意,但问题是别人愿不愿意,道:“寡人可也不能说,设这三省四部,乃是为了集权。” 言下之意,这吃相太难看了。 姬定反问道:“对于君上而言,您的权力有什么变化吗?” 卫侯愣了愣,却答不出这话来。 姬定道:“其实君上您的权力并没有变化,您还是得与三高官官商议国策,还是得依靠下面的人去执行,只是将下面的权力分散,给予更多人机会,同时更为合理化。 我们卫国国小,就连风吹草动都有些难以承受,必须要尽量避免失误,如此架构,相互监督,相互制衡,可确保每一条决策都是有利于国家的,同时分工明确,大家各司其职,不管是哪个环节出现错漏,立刻可以问责,及时止损,这可以起到很好的监督作用,又可确保每条政令就能够依决策而执行。” 卫侯听得是连连点头。 以往的决策,都是他与几个上大夫商议着决定,决策确定之后,就跟他没关系,是上大夫去执行,至于怎么执行,要执行多久,都是上大夫自己决定,导致出了错,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个人去执行。 姬定又道:“集权于一身,首先得有权力,故此臣不管考虑任何决策,都还是先从国家出发,毕竟臣答应辅助君上,集大权于一身,为得也是我们卫人,如果不能利国利民,集权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们迟早也会被他国吞并的。” 卫侯神色动容道:“先生为我卫人耗尽心血,却又不图名利,寡人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先生。” 我要图名利的话,你不得吓坏了么。姬定笑道:“很简单,只要君上能够振兴卫国,那便是对臣最好的回报。” 卫侯闻言,不禁目泛泪光,要是臣子都是如此,何愁这卫国不兴啊! 只能说他低估了人性,他就没有想到,姬定其实是看不上这小小卫国。 在研究透这三省四部制后,卫侯是越发欢喜,对于姬定自然也是越发信任,这个制度不但有利于国家,而且能够极大的提升君权,做到真正的集大权于一身。 卫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的如此之快,当然,他更加想不到,姬定不会在卫国耽搁太多时间。 在摸透这个三省四部制后,卫侯便召开会议,与大夫他们讨论此事。 绁错请了病假,擎薄则是表示坚决反对。 他的理由太过繁琐,国家就这么点点大,弄这么多官署纯属是浪费钱,并且表示之前减税已经为国家带来许多负担。 但是殷顺且他们是坚决支持,他们也知道这会削弱他们的权力,但如果他们在乎这一点点权力,那他们从开始就会反对,他们还是更渴望实现心中的抱负。 关键他们也都认同三省四部制,能够更好的管理好国家。 卫侯的决心更是不容置疑,即便绁错不在场,即便擎薄坚决反对,他兀自决定明年就将国家体制改为三省四部制。 而明年就近在咫尺。 冬去春来,那阴霾的天空也渐渐放晴,在家繁殖一月的人们,也终于走出家门,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以往春来时,贵族都忙于踏春,农民忙于农耕,但今年比较特别,郊外都看不到几个贵族,这贵族比农民还要更早上班,因为今年对于卫国而言,可以说是崭新的一年。 一个崭新卫国将在今年诞生。 今日,卫侯来到绁府。 “君君上,老臣!” 卧在塌上的绁错看到卫侯,摇晃着手,招呼仆人赶紧扶自己起来。 “卿莫要起身。” 卫侯快步上前,握住绁错的手,道:“卿有恙在身,那些繁文缛节,是能免则免。快快躺下,快快躺下。” “多多谢君上。” 绁错又缓缓躺了下去,微微喘着气。 卫侯也是非常随意坐在塌边,问道:“卿身体如何?” 绁错道:“蒙君上关心,这天气暖和了一些,老臣也觉得舒服了一些。” 卫侯忙道:“卿可得早点好起来,寡人可是离不开卿。” 绁错叹了口气道:“臣老了,只怕难以再为君上分忧。” 卫侯突然举目四顾,问道:“卿以为是你这府邸豪华,还是寡人的宫殿豪华。” 绁错忙道:“自然上君上的宫殿更为豪华,臣的府邸岂能相提并论。” 卫侯又问道:“那为何卿在这里比较自在一些。” 绁错愣了下,道:“这是老臣的家,待在自己家里自然要更自在一些。” “卿说得不错,这是自己家!”卫侯感慨一声,又道:“再富丽堂皇的房屋,也不如自己家更加逍遥自在,你看看那郑公主,倘若郑国不灭,她可就是一国公主,又岂会如今日这样,到处颠沛流离,不管是住在哪里,都只是一个客人,客人就会感到拘束。” 绁错忙道:“君上,老臣!” 卫侯抬手制止了绁错,又道:“我知道卿的建议,也是想保全我们卫国,但是卿可有想过,在自己家,自己说的话都不能作数,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寡人并非是要与强国为敌,寡人只是希望自己的子民活得有尊严,在自己家说的话,是可以作数,就仅此而已,这难道是一种奢望吗?” 绁错听得是老泪纵横,道:“老臣岂不知君上的想法,但是老臣实在是害怕我卫国会遭受到灭顶之灾啊!” 卫侯道:“卿大可放心,寡人岂不知其中凶险,若非十足的把握,寡人也绝不敢这么做。” 绁错呆呆地看着卫侯道:“十十足的把握?” 卫侯点头道:“正是,但是具体细节,寡人暂时不便与卿,可是目前寡人可是非常需要卿,寡人已经封卿为尚书令,卿一日不在,这政令就一日不得执行啊!” “君上臣愧对君上啊!”绁错拉着卫侯的衣袖是痛哭流涕。 卫侯也是眼中泛着泪光。 这时,屋外忽听得有人道:“君上,小人有要事禀报。” 绁错赶忙松开卫侯,抹着双眼道:“抱歉,老臣失态了。” “这不怪卿。” 卫侯也抹了抹眼角,又向屋外人问道:“什么事?” 屋外人道:“我们刚刚收到消息,魏国相邦已经入境。” 卫侯面色一惊,道:“可知惠相是因何而来?” “惠相是要去往齐国,到时会经过我们濮阳。” “呼!” 卫侯松得一口气,旋即又稍显尴尬地看向绁错,咳得一声,道:“卿看见了,寡人的大夫去到大梁,人家是爱见不见,可他们的相邦经过我国,对于我国可也是头等大事。” 绁错羞愧不已。 卫侯又道:“寡人就不打扰卿休息,但是卿一定早日康复,寡人可真是一天也离不开卿啊!” 绁错哽咽道:“君上如此厚待老臣,老臣老臣真是无以为报,唯有耗尽这残烛之躯,以报答君上的恩情。” “好好好!” \n 这卫侯一走,绁错立刻坐起身来,精神矍铄,哪里像似一个病老头。 那女婢赶紧拿着热帕子给绁错擦了擦脸,又递上一杯热茶。 一直站在旁边的文士走过来,道:“主公,看来卫侯还是离不开您啊!” 绁错冷笑一声:“他当然离不开老夫,他可还希望老夫帮着他制衡殷顺且。” 那文士道:“可是君上欲拜主公你为尚书令,在三省之中,尚书令的权力可是最大的。” 绁错呵呵道:“关于这事,老夫早已经知晓,而那三省四部制老夫也了解的非常清楚,尚书令的权力的确是最大的,但是你不要忘记,尚书令主要负责执行,若是他将老夫安排在中书和门下,那么老夫要是反对得话,岂不是政令得起草和审核都通不过。而尚书省下的四部中,吏部在富术手里,兵部在子南权手中,政令下来,老夫纵使想阳奉阴违可都不行啊!” 那文士皱眉道:“如此说来,卫侯还是防着主公的。” 绁错笑道:“他谁都防着的。不过他可能没有想到,老夫装病,可并不是为了阻止改革,而是让他放松警惕,认为老夫也就这点手段了。” \n 对于卫国,这是崭新的一年,而是天下诸侯而言,这却是充满变数的一年。 去年张仪一手缔造的秦楚联盟,一下子打破现有的局面,在冬天的时候各国之间都忙于制定应对之策,这春天一来,各国之间立刻相互走动起来。 惠施也是立刻赶往齐国,商讨结盟一事,而他之所以途径濮阳,当然是冲着姬定而来,亏卫侯还亲自率领大夫们前去迎接,结果惠施就是跟他们草草聊了几句,吃了顿便饭。 也真不是惠施摆架子,看不起他们,而是他现在没有心情跟他们聊天,魏国如今的情况非常不妙。 在宴席结束之后,惠施便急忙忙去到周府。 “真是好一个三省四部。”惠施抚须呵呵笑道:“先生的智慧总是能够令人感到惊喜啊!” 姬定笑道:“哪里!哪里!这只不过是我根据旧制改良出来的。” 惠施又问道:“那不知这三省四部可否用于我梁魏?” 姬定摇摇头。 “为何?”惠施问道。 姬定笑道:“如果梁魏也采用三省四部,基于三省相互制衡,惠相又岂能这么随意出使齐国,如今天下局势瞬息万变,若晚人一步,结果可能是天差地别。” 惠施又问道:“那为何先生又在这卫国推行三省四部?” 姬定道:“卫国目前求得是稳,是发展,避免犯错,三省四部虽然繁琐一点,但也能够最大程度避免犯错。” 惠施稍稍点头,旋即叹道:“这制度再好,若无实力,可也是白忙一场啊。” 姬定笑道:“可坐着等死,亦非人性。” 惠施叹道:“我指得不是你们卫国,而是我国。” 姬定皱了下眉头,道:“出了什么事?” 惠施道:“我此去齐国,多半会无功而返啊!” 姬定惊讶道:“这是为何?” 惠施道:“我刚刚进入你们卫地,就听到消息,齐国相邦邹忌将会出使韩国。” 姬定皱了下眉头,问道:“齐国可知惠相将要出使齐国?” 惠施眼中闪过一抹赞色,点点头。 姬定思索片刻,道:“既然齐国知道惠相将要出使齐国,却又让相邦出使韩国,这不符合常理,也就是齐国并不打算与贵国结盟,难道齐国是想借此去拉拢赵韩二国?” 惠施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齐楚联盟,对齐国必然也会造成非常大的威胁,但若直接与我国结盟,那么就是与秦楚为敌,这又是齐国不想见到的。 如果能够拉拢赵韩,就能够左右西边局势,又可以避免齐国与秦楚直接发生冲突,这其实也是齐国一直以来的作风,齐人盘踞在东方,是七国之中最为富庶的国家,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极力避免战火烧到自己家。 当初我魏国强势之时,齐国也是与韩联盟,与赵联盟,将韩赵推倒前面,然后出兵援赵,援韩,使得我国一败再败,国力大损,而齐国国力却是蒸蒸日上,这才有了今日的危机。” 其实真正将魏国从霸主地位拉下来的,不是秦国,而是齐国,当初齐国大将孙膑采取围魏救赵,围魏救韩的策略,接连削弱魏国的国力,阻止魏国进一步扩张。 而秦国当时因为变法不久,这国力也不是很强大,只能趁着魏国四处交战,不断出兵偷袭,慢慢蚕食魏国在河西的地盘,但显然是齐国在主导这一切。 齐国的策略,就是周边吃掉小国,平衡三晋,然后卯足劲打燕国,因为就地势而言,燕国对齐国的威胁是最大的,而楚国的话,由于之前并不与齐国接壤,主要是跟越国接壤,最近齐国才感受到来自楚国的威胁。 但不得不说,在这几十年来,齐国才是真正的霸主,因为齐王的抉择,将直接影响最终结果,魏国只是魏武卒强盛一时,但是国家远不如齐国富裕,外交也没有齐国玩得溜。 姬定道:“但是在我看来,这对于贵国是非常有利的,齐国不与贵国结盟,其目的只是避免直接与秦楚为敌,但是齐国拉拢赵、韩,其目的也为了制衡秦楚,若是要制衡秦楚,就必定要保住贵国不被秦楚兼并。” 惠施叹道:“短时日来看,确实有利于我国,但是从长远来看,却对我国非常不利,秦与楚联盟,齐与赵韩联盟,而燕国在最东北边,与我国相距甚远,我国乃四战之地,又无盟友,迟早还是会被人蚕食殆尽的。” 姬定稍稍点了下头,问道:“那惠相打算如何应对?” 惠施道:“我以为现在必须要采纳你当初提出的建议。” 姬定道:“联秦制楚?” 惠施点点头道:“如果齐、赵、韩联盟达成,我国与秦国结盟的可能性将会大为增长,毕竟秦楚联盟,只不过是因我国而起,而并非是从长远考虑。而一旦齐、赵、韩三国联盟,对于秦国是要更具威胁,如果秦国继续攻打我国,只要齐、赵、韩三国出兵援助,秦国将会面对四国的攻击,在这种情况下,楚国到底会不会全力援救,估计秦国也没有把握,毕竟楚国也很乐于见到秦国被削弱,但若与我国结盟的话,这情况将大为不同,我国必然会全力以赴,同时在地势上,又分割了韩、赵,以及可直接出兵伐齐,不至于让秦国限于被动之中。” 姬定沉吟少许,道:“不知我能帮什么忙?” 惠施道:“我临行前,大王就托我通知你一声,让你去一趟大梁。另外,吾王耳根子软,我这边出使齐国,若同时齐国在拉拢赵、韩,这肯定会引起国内的一些动荡,我怕大王会听信谗言,做出错误的判断。但我还是得去一趟齐国,虽然难以结盟,但也得消除双方疑虑,若是联秦之策不能成,我们就还是得依靠齐国,若这期间有你在大王身边,我也要放心不少。” 他就担心魏惠王又干糊涂事,将齐国也视作敌人,那可真是要命了。 姬定点点头道:“惠相请放心,我会将惠相的想法转告大王的。” \n 惠施走后,姬定立刻写了一封迷信,然后叫来法克。 “你立刻将这封信送去宋国给公主。” “是。” “呼!” 姬定轻轻吐得一口气,笑道:“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n “什么?” 卫侯诧异地看着姬定道:“先生要去大梁?” 姬定点点头道:“是的,魏王托惠相传信于臣,让臣去一趟大梁。” 卫侯皱眉道:“可是国内改革才刚刚开始,寡人非常需要先生的帮助。” 姬定笑道:“不瞒君上,这其实是在臣的预计之中,如今臣留在国内,所能做的事其实是非常有限的,具体事宜还是需要殷大夫他们去执行,如果臣在大梁的话,至少可以确保我国无外忧,如此一来,君上便可一心改革。” 卫侯稍稍点头,就目前国内的局势而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所担心更多的是外来的压力,若是姬定能够消除外忧,这无疑是能够确保改革成功。 他叹了口气,道:“寡人真是没用,这外忧内患,都得依靠先生。” 姬定忙道:“其实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跑跑腿,具体事宜,可都是君上与殷大夫在做,该羞愧的是臣。” 卫侯道:“先生万不可这么说,若没有先生的相助,我卫人哪能看到这一丝曙光。先生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寡人在濮阳等候先生凯旋归来。” 就怕你等不了我回来。姬定暗道一声。 第一百零一章 朝秦暮楚(二合一大章) 刚刚继任的韩威候觉得自己挺倒霉的,这国内都还没有收拾好,外面又是风起云涌,秦楚结盟伐魏,韩国那真是战战兢兢,因为就是那么刚刚好,韩国正好处在楚国、秦国、魏国的中间。 而韩国又是三晋中,实力最弱的一方。 韩国也面临着一个抉择,就是倒向秦楚,还是与魏国结盟。 朝堂上分成两派是争论不休。 毕竟魏韩有着传统盟友的关系,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心里也有数,但是人性又总是喜欢依靠强者。 正巧,齐国相邦邹忌来到了韩国都城阳翟(今河南禹州)。 韩威候与相邦公仲侈接见邹忌。 邹忌见到韩威候,便好奇道:“君上为何愁眉锁眼,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韩威候一听,差点使唤仆人拿面镜子来,难道寡人的忧愁都写在脸上的? 一旁的公仲侈岂不知邹忌这点小伎俩,笑道:“齐相千里迢迢赶来,不会是专门为吾君排忧解难的吧。” 韩威候顿时醒悟过来,神色稍显尴尬,差点就被这邹忌给套路了。 邹忌抚须一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我齐国与贵国一直以来相安无事,关系甚好,若是君上有难处,兴许忌能够帮上忙,哦,倒不是说韩国无人才,需要忌多嘴,只不过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韩威候毕竟年轻,不太敢开口,瞟向公仲侈。 公仲侈沉吟少许,道:“齐相说得不错,吾主最近确实遇到一点难事。” 邹忌忙问道:“不知是什么难事?” 公仲侈道:“关于秦楚结盟,相信齐相也是知道得,如今秦、魏皆在拉拢吾主,吾主正在考虑跟哪边结盟。” 邹忌听完之后,立刻说道:“这很简单,何许忧愁?” 韩威候忍不住问道:“齐相此话怎讲?” 邹忌道:“当然是与秦楚联盟,若与魏国结盟,以韩魏之力,又岂是秦楚的对手。” 公仲侈叹道:“话虽如此,可一旦与秦楚灭掉魏国,我国在秦楚之间,又如何自处?” 邹忌笑着点点头道:“韩相言之有理啊!但你们也只是给我两个选择,这两个选择,一个早死,一个晚死,那当然是选择晚死啊!” 公仲侈哦了一声:“依齐相看来,这都是死路一条?” 邹忌点点头道:“如今秦楚拉拢贵国,目的是要灭魏,待灭掉魏,贵国对于秦楚还有何意义,同时贵国又处于秦楚腹地,秦君和楚王还有何理由不吞掉贵国。” 韩国如今是被秦、楚、魏包在中间,如果魏被秦楚灭了,那韩国就变成被秦楚包在中间,就是留着也是一个废物。 韩威候沮丧道:“如此说来,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非也!” 邹忌立刻道:“秦楚联盟,野心是可想而知,那就是要平分天下,对贵国是威胁,对于赵国和我齐国亦是威胁,那为什么我们三国为何不结盟,共同抗衡秦楚。” 韩威候好奇道:“为何不拉上魏国,共结四国联盟。” 邹忌叹了口气,道:“君上有所不知,之前我齐国与魏国交战,与楚国交战,导致国力大损,若再兴战事,我齐国实在是难以负担。” 韩威候差点喷口血出来。 谁人不知七雄之中,就属你齐国最富,就属我韩国最穷,你竟然还在我面前哭穷,真是好不要脸。 公仲侈则是沉默不语。 邹忌又叹了口气,道:“能不打仗,还是不打得好啊!” 韩威候听得是连连点头。 他即位前一年,韩国大旱,至今都未恢复过来,这几年间,韩国都是在休养生息,尽量避免战争,之前姬扁号令诸侯伐秦,韩国是唯一一个拒绝的国家。 邹忌的这个想法,非常符合韩威候的心意。 韩威候立刻问道:“如此便能避免战争?” 邹忌道:“至少可以减轻我们三国的负担,若是我们直接与魏结盟,那便是公然与秦楚为敌,秦楚皆有理由攻伐我国,但若不与魏国结盟,我们便可伺机而动,若是魏国抵抗的住,那咱们就不出兵,若是魏国抵抗不住,那我们再出兵援魏,如此便可避免直接与秦楚开战。” 韩威候非常开心,连连点头。 公仲侈却是叹得一口气。 邹忌道:“韩相为何叹气?” 公仲侈叹道:“齐相有所不知,我们韩国国力本就不如你们齐国,近年来天灾不断,这粮食都吃不起了,哪里还有能力援魏,若是与贵国和赵国结盟,只怕会连累贵国啊!” 邹忌微微笑道:“若是到时真的要援魏,这粮食方面,我国可以支援贵国一些。” 公仲侈苦笑道:“一些可能不够啊!” 邹忌神色稍稍一变,道:“此事到时咱们可以再商量,难道韩相已经知晓缺多少粮食?” 公仲侈呵呵道:“是是是,等到齐相说服赵国结盟,咱们再一块商量。” 言下之意,你先去说服赵国,赵国同意,我们韩国才同意。 不然的话,这齐、韩联盟有个球用,两国就连一寸接壤的土地都没有。 另外,这齐国乃是东方老狐狸,总是躲在后面,让别得国家为他齐国冲锋陷阵。选择韩、赵结盟,不还是为齐国保存实力么,真要援魏,自然是韩、赵出兵最快,等齐国大军杀到时,又是以逸待劳。 那孙膑和田忌曾就将三晋玩得是外焦里嫩。 但也不得不说,与齐国联盟,最符合韩国的利益,毕竟齐国对于韩国的威胁是最小的,秦、楚可都是如狼似虎啊。 既然这人我要出,那么这粮食,你齐国自然要负责。 这其实是非常公道的。 齐国也愿意干这种花钱消灾之事,毕竟齐国的经济非常发达,且粮仓充盈,救济一下贫困户,那也是应该得。 谈完之后,邹忌便就告辞了,他还要赶去赵国。 刚出王宫,忽听一人喊道:“邹忌子。” 邹忌回头一看,愣了下,道:“张仪。” 来者正是张仪,他最不想在这里遇到的人,还就是邹忌,他走上前,拱手道:“想不到在这里遇见齐相。” 邹忌呵呵道:“这可真是巧啊。” 二人寒暄两句,便一同去往边上的酒舍坐下。 张仪问道:“齐相以为这天下诸侯,谁更有希望问鼎中原?” 邹忌摇头道:“这我倒是未有想过,不知秦相对此有何看法?” 张仪道:“依我之见,唯秦、齐、楚三国。” 邹忌笑了笑,没有接这话。 张仪道:“既然如此,何不我们三家先分天下,再决雌雄。” 邹忌摇摇头道:“不瞒秦相,吾王未有秦君之野心,如今吾王更希望以和为贵。” 张仪呵呵道:“是呀!齐王确实没有野心,那滕、莒等国都是自己消失的。” 邹忌笑了笑,道:“抱歉!我这还要赶去赵国,不能与秦相多聊,改日我再登门谢罪。” 张仪笑道:“齐相就不怕张仪去邯郸给您添乱。” 邹忌呵呵道:“哪能不怕,这狮子都和老虎结盟了,试问天下谁人不害怕啊!”说着,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告辞!告辞!” 张仪还是颇有风度地站起身来,拱手道:“齐相慢走。” 待邹忌走后,张仪坐了下去,感慨道:“是呀!这狮子与老虎结盟了,谁人不害怕啊!唉他既然来了,那我就还是回去复命吧,待在这里也毫无意义。” 他来这里就是想拉拢韩国,但是齐国来了,那就是给了韩国第三个选择,张仪知道自己没戏了。 秦楚联盟,那么这些小国家还有跟他们结盟的意义吗? 一个老大带一个小弟,或者两个小弟,这是很正常的,但是两个老大带一个小弟,这小弟绝对活不长,就是不累死他,也会被打死的,到底听谁的呀。 且不管打谁,肉都会被他们给吃了,小国最终只能沦为他们的午餐。 张仪都知道自己没戏,魏国就更加没戏。 而魏惠王在一开春,就将让自己谋士倾巢而出,包括相邦惠施,就连那燕国都没有放过,四处寻找盟友。 但无一所获。 毕竟谁也不敢轻易与秦楚为敌。 魏国朝堂上吵得已经天翻地覆,觉得这天都要塌了下来。 各种昏招层出不穷。 有人建议直接向秦国或者楚国投降。 有人建议倾国之力与秦、楚决一死战,魏武卒尚还有一口气在。 好在姬定及时赶到,拼命的安抚魏惠王,老头这才没有失了理智。 但老头还是急得要命,在花园的亭台中是来回踱步,突然瞧了眼坐在那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姬定,郁闷道:“先生,你们怎还有心情下棋。” 同时心里在想,待会就去吩咐将宫里所有的棋盘都给烧了,让你小子下棋。 姬定抬起头来,问道:“大王有事吩咐吗?” 魏惠王道:“如今秦国大军压至河西,而楚国大军直至襄陵(河南睢县),稍有不慎,那便是灭顶之灾啊!” 楚国觊觎襄陵已久,打通这里,西去可征伐三晋,而东去则是可以进攻齐、宋。 当初与秦国结盟时,两国就说清楚,魏国的河东地区,由秦国负责占领,腹地由楚国负责占领。 姬定问道:“大王可知这解除死结的最快方法是什么吗?” 魏惠王不耐烦道:“寡人不知。” 姬定便道:“那便是一刀割断,如今还没有打起来,再多的对策,也是空谈,打起来,打起来这问题就解决了。” 魏惠王哼道:“打起来可就晚了。” 姬定呵呵道:“不晚,不晚,如今我们越是孤立无援,那就越安全,目前只需通知前线将领,让他们死守一段时期,万不可出战,那便行了。” 魏惠王坐了下来,道:“先生真有把握与秦国达成结盟吗?” 姬定点点头,道:“齐国这一脚插进来,其实对于我们更加有利,因为秦国是最不想见到三晋与齐国达成联盟,一旦达成,那么秦楚联盟,要更有利于楚国和齐国,而非是秦国。” 正当这时,一个阉人通报道:“禀告大王,相邦回来了。” 魏惠王大喜,忙道:“快请相邦进来。” 哪还用请,惠施已经走了进来。 魏惠王急忙问道:“相邦此去可有收获。” 惠施先是瞧了眼姬定,然后才道:“跟预想中的差不多,齐王并未答应与我们结盟,同时齐王希望我们借一条粮道给齐国,用于支援韩国。” 魏惠王听罢,道:“齐王可真是欺人太甚。” 不结盟,还要借粮道,这不是欺人太甚是甚么。 惠施笑道:“大王勿恼,且听臣说完,如果我们愿意借一条两道给齐国,那么韩国也愿意借一条粮道给我们,用于支援河东地区。” 魏国的地形是很离谱的,看上去好似被韩国一道切成两半,如果韩国愿意提供粮道,对于魏国确实一个帮助。 但这远远不够。 魏惠王还是非常生气。 惠施又道:“齐王不愿意与秦楚为敌,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向我们借粮道,意在随时支援我们,但前提是我们支持不住。” 魏惠王哼道:“不就是先让我们自相残杀,削弱我们各国的国力,然后他再出来打病老虎,我们魏国可没有少吃这亏啊。” 惠施道:“故此想要依靠齐国,于我国不利。” 魏惠王道:“相邦也认为,我们还是该追求与秦国联盟?” 惠施点点头。 魏惠王沉吟半响,道:“又得劳烦相邦你去一趟秦国。” 惠施瞧了眼姬定,暗自一叹,稍稍拱手道:“此乃臣分内之事。” 其实早在去年,姬定就提出联秦的策略,但只因上回使楚失败,魏惠王也不敢再让姬定担任这么重要的任务,毕竟姬定太年轻了一点,十多岁,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啊! 而在这些纵横家四处奔波之时,各国将帅也都在积极备战,这事情都已经发展这地步,袖子都撸起来了,这不打那是不可能得,不管打谁,总要干一干。 而秦国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故此秦国也是最先发难的,他开始针对魏国在河西仅有的城池发动进攻,而且是以泰山压卵之势,直接十万大军压上。 作为盟友的楚国,等到秦国出兵之后,也立刻出兵攻伐魏国。 魏惠王在宫中哀叹,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楚国这回可也是全力以赴,因为对于楚国而言,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楚国也一直寻求为进军中原撕开一道口子。 故此楚威王这回派出麾下大将昭阳统兵伐魏。 昭阳将中军大帐设于陈(河南周口),这陈就是以前的陈国,七十多年前,被楚国消灭。 “主公,刚刚传来消息,宋国一支主力大军集结于商丘。”一个谋士,入得屋内,向昭阳禀报道。 商丘可就在陈上面。 昭阳问道:“可知有多少人马?” 那谋士道:“不下于三万。” 昭阳皱眉道:“小小宋国也敢与吾为敌?” 那谋士道:“自然是没有这么简单,消息还说,其实齐国在后面唆使宋国出兵,为此齐国还赠予了宋国不少粮食。” 昭阳沉吟半响,道:“立刻传信景将军那边,让他们先别进军,护住侧翼为先。” 那谋士道:“可如果景将军不按计划进军,那么我们是难以一举拿下襄陵。” 昭阳叹道:“这也没有办法,如果不护住右翼,万一宋军突然杀出来,可截断我军后路,亦可直奔我们中军大帐,我们还得另想对策啊!” 正当这时,一个年轻小将走了进来,道:“启禀大将军,齐国大将田盼率领三万大军去到徐州驻扎。” 昭阳狠狠骂道道:“这齐人真是鼠辈,要打就出来打,躲在后面算什么男人。” 徐州是交通要冲,是齐楚争夺的关键,谁若占有徐州,谁就能够先发制人,上回楚威王伐齐就是要夺徐州,结果失败而回,如今这弊端渐渐显露出来。 那谋士道:“这齐国在边上虎视眈眈,看着我们自相残杀,也使得我们难以集主力进攻魏国,就还不如向宋齐宣战。” 楚国现在国力强盛,即便要打,楚国倒也不怕,至少比现在好。 昭阳为难道:“如今我们与秦结盟,若是要向齐宣战,也得先与秦商议。” 如果齐国没有与韩、赵结盟,那楚国打也就打了,如今楚国要是跟齐国宣战,韩、赵必然也加入与秦魏的战场,事先二国只是讨论伐魏,其它的可没有说。 于是昭阳立刻传信楚王。 楚王宫。 楚威王接到昭阳来信,差点没有气得吐血,这就是他上回失败的后遗症,齐国这么一弄,无疑在他伤口上撒盐,嘴里骂道:“有朝一日寡人定要将那田盼碎尸万段。” 坐在左首的一个老者道:“大王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这老者名叫高固,乃是楚国令尹,相当于宰相,但是由于楚国没有改革彻底,宰相的权力是远不如秦魏等国。 权力最大的还是昭、景、屈三大家族。 楚威王就问道:“令尹有何对策?” 高固咳得几声,道:“依臣看来,有齐国在旁相助,我军是难以消灭魏国的,只会让秦国和齐国得利,臣建议不如与魏国结盟,破坏齐魏联盟,同时又可割断齐国与韩、赵的联系,既孤立了秦国,又孤立了齐国。” 楚威王道:“这如何能行,之前我们与秦国已经结盟伐魏,如今这才刚开始打,怎能就背信弃义。” 高固问道:“难道大王认为秦楚联盟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吗?总会有一日破裂的,如今我们拖住魏国重兵,但因为有齐国在,我们难以兼并魏国,而秦国在西边自然得利,这联盟是不利于我国,那为何还要坚持与秦联盟。” 楚威王皱眉道:“拿不下魏国,倒也不损失什么,可若这么做,那定会激怒秦国,会令我国东西难顾,也会令中原诸侯认为我楚人不讲信用。” 高固激动道:“中原哪个诸侯讲信用。” 楚威王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道:“还是先派人去秦国与秦君商议一下吧。” 高固瞧了眼楚威王,沉吟一会儿,道:“秦国在西边,暂时难以帮助我们,若想破宋齐联盟,就必须拉拢燕国,记得两年前,燕文公去世,齐王竟然借着办丧事之名,攻伐燕国,此举彻底激怒了刚刚上任新国君,他也一直在寻求报复齐国的机会,大王可派人去游说燕国加入秦楚联盟。” \n 相比较而言,秦国那边要更加顺利一些,很快就将魏国河西的城池全部拿下,剑锋直至黄河东岸的汾阴、皮氏、曲沃三地。 扫平河西,等于是将魏国插在自己喉咙上的剑给拔了出来,但是这个其实在雕阴之战就基本上完成,目前做的只是扫尾工作,现在秦国得战略,是在河东建立根据地,唯有如此,才算是打通了东进的大门。 魏国早已经放弃河西,依靠在河西修建的长城,固守东岸。 更令楚威王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使臣都还没有派出来,那魏相惠施就已经秘密来到咸阳,与张仪商谈结盟一事。 而张仪则是向惠施索要河东汾阴、皮氏、曲沃三地。 “这不可能!” 惠施是直摇头道:“如果将汾阴(今山西省运城市)、皮氏(山西河津市)、曲沃三地割让给你们秦国,那你们秦军随时都可以进犯我国河东地区。” 这三个城池是非常重要的,皮氏和汾阴刚好在河边上,曲沃在腹地,形成一个三角形,就如同一把利剑插入河东腹地,直逼魏国以前的都城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 但对于秦国而言,更为重要,要知道河东地区是在函谷关内,换而言之,如今齐、楚、韩、赵、燕想要攻秦,必须要通过函谷关,唯独魏国是不需要的,而这三镇刚好是函谷关的上方,秦国图谋这三镇,一来可以保证自己在河东占据主动权,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确保魏军不能绕道函谷关后面,威胁到函谷关。 张仪对此是志在必得,道:“难道现在我军就不能随时进犯贵国在河东的领地吗?” 惠施道:“你们秦军可还没有过河。” 张仪呵呵笑道:“那我们就猜一猜河东的魏军还能够挡得住多久。” 如今秦国是全力以赴,而魏国分兵作战,不可能调派援军来支持河东地区的。 惠施道:“难道秦相以为,齐、赵、韩三国真的只是在旁观望吗?” 张仪摇着头道:“我太了解齐人了,他们若真心帮助贵国,何不直接与贵国结盟,他只是不愿意见到我国消灭贵国,但如果我军只是要占领这三个地方,齐、赵、韩三国绝对会袖手旁观。” 惠施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不得不说,张仪说得很对,如果只是拿下这三个地方,赵、韩不可能出兵的。 张仪又道:“这三座城池,我们是要定了,如果贵国愿意将这三个地方割让与我国,那我国便愿意与贵国结盟,如果贵国不愿意,这三个地方还是会被我国夺取,并且我国还会持续对贵国用兵,直到占领整个河东地区。” 说罢,他又用温和的语气说道:“相信魏相心里也是清楚的,即便今日我国迫于当前局势,与贵国结盟,但日后我们还是想办法拿下这三地,我们的盟约也会因为这三地变得十分脆弱。 如果贵国愿意割让三地于我国,那我国也会在河西割让三镇给予贵国,作为补偿,如此我们的盟约将更加牢靠,我们秦魏联手,那么不再畏惧齐、赵、韩三国。” 你给我河东三镇,我给你河西三镇,这听着是很公平。 但其实是非常不公平的,魏国国力大不如前,早已经没有进攻秦国的实力,即便秦国在河西给予魏国三镇,秦国随时都可以拿回去,但是若给秦国河东三镇,那可就大不相同,秦国就可以随时出兵河东,将魏国势力彻底赶出关内。 但表面上是非常平等的。 惠施权衡半响,道:“此事我不能做主,我得先传信给吾王。”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如人,张仪这么嚣张,惠施也只能忍着。 张仪笑道:“我军可不会停止进攻的,魏相可得赶紧做出决断啊!” 惠施恼怒地瞧了眼张仪,起身道:“告辞。” 原来秦国就没有想过真的与楚国结盟,虽然在此之前,秦楚是有过百年之久的盟约,是老朋友了,但那是为了对付晋国,在三家分晋之后,魏国强大起来,两国又共同对付魏国。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秦国变得非常强大,令诸侯畏惧,楚国也变得非常强大,令诸侯畏惧,两国结盟的意义,一定是有一个更强大国家威胁到他们,而他们如今可就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强国,且在伯仲之间,这结盟意义非常小。 去年张仪使楚,只是为了破坏魏楚联盟,张仪心里也明白,秦国若跟楚国结盟,大家都害怕,必然会抱团。 那么三晋重兵将会堵住秦国东进的道路上,楚国最多也就是在后方齐国缠绵。 这可是秦国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秦国一直以来都在不遗余力的破坏三晋结盟。 张仪与嬴驷早就商量好了,一开始就大军压上,但又留有余地,不让韩、赵出兵援魏,目的就是迫使魏国来谈判。 信用! 抱歉! 这年代谁讲信用谁sb。 惠施就赶紧传信给魏惠王。 魏惠王动心了,如果能与秦国结盟,魏国便能喘一口气,目前给予魏国最大压力得,可就是秦国啊! 姬定突然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魏惠王呵呵道:“先生确实是料事如神啊。” 姬定却道:“但是我的计划却是与楚国联盟,而非是与秦国联盟。” 第一百零二章 无尽背刺(二合一大章) “与与楚国结盟?” 魏惠王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姬定。 这老头的脑子开始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当初与楚结盟失败之后,不是说好了要与秦结盟的吗?怎么又变成与楚结盟。 可真是秦秦楚楚傻傻分不清楚啊! 姬定笑道:“适才我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指得并非是我们与秦结盟,而是我早已经看出秦并非是真心与楚结盟,其目的就只是为了破坏我们与楚结盟。于是我就将计就计,若是我们想与楚结盟,必须也要先破坏秦楚联盟,如果秦背叛楚,并且还背刺一刀,那么我们便可与楚结盟。” 他一开始就是强调魏楚联盟,而不是秦魏联盟,这转悠了一个圈,还是没有变。 魏惠王都不知道该说姬定执拗,还是该说他善变,但同时又心生好奇,问道:“为何先生偏要寡人与楚结盟?” 姬定回答道:“秦国为何一定要那河东三镇,其目的还是要夺取我们在河东的领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我们是挡着秦国东进一道重要屏障,那么我们与秦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迟早还是会被秦国给吃掉的。而我们与楚国并没有这么尖锐的矛盾,除襄陵之外,楚国还可以往徐州北上,并且还要优于往襄陵北上,那么我们与楚联盟要更加可靠。” 魏惠王听完之后,是只摇头道:“寡人当然知道秦人不可信,但楚人亦不可信啊!咱们若是与秦结盟,至少秦国暂时不会来攻打我们。” 姬定问道:“敢问大王,秦国打谁,大王又能够做到袖手旁观?” 秦国若是不打魏国,必然是打韩或者赵,秦军不可能在家待着生孩子吧! 然而,魏国也不能仍由秦国将韩赵给灭了。 可见三晋与秦的矛盾是根本性的。 魏惠王讪讪道:“这我们到时可以看情况而定,至少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被动啊!但若寡人与楚结盟,秦国一定会对我们穷追猛打,而楚人也不见得会倾国之力来救我们的,这国家战事,可不能过于依靠盟友,这盟友往往是靠不住的呀!” 与秦联盟,秦当然不会攻魏,魏就能够得到喘息之机,而与楚联盟,秦一定攻魏,故此前提是楚国一定要尽全力救魏国,但这谁敢保证? 楚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呀! 姬定羽扇轻摇,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能够成为魏、楚二国相邦,大王可放心否?” 魏惠王听得是大吃一惊,这口气可真是太狂妄了,纳闷道:“先生凭何能够成为楚国相邦?你可知道近十年来,可都没有外人在楚国担任相邦啊!” 若说去齐国、燕国,那他也不会觉得这么惊讶,毕竟姬定还是很有才干的,关键要去楚国当相邦,一点也不夸张的说,难度系数,乃七国之最。 姬定是充满自信地笑道:“这大王您别管,我自有办法,我就问大王一句,如果我能够做到,大王可否放心与楚国结盟。” 魏惠王根本不信,你既不是楚国贵族,又是这个年纪,你怎么可能成为楚国相邦,点头道:“如果先生能够成为楚国相邦,那寡人必然也封先生为相邦,并且愿意与楚国结盟。” 姬定道:“那行!大王与相邦只管与秦结盟,到时我会以个人名义出使楚国,若我能成,大王再与楚国结盟,若不能成,倒也不妨碍大王与秦国结盟。” 魏惠王想了想,好像这样也不错,至少也多了一个选择,不怕秦国漫天要价,点头道:“一言为定。” 正当这时,一个阉人快步入得殿来,在魏惠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魏惠王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下去吧!寡人现在哪有空处理这等闲事。” “是。” 待那阉人退下之后,姬定突然问道:“大王!出了什么事?” 魏惠王瞧了眼姬定,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不就是关于濮阳的事么?濮阳那边传信来,说如今卫侯大力推行新政,若是再不动手可就晚了,可是寡人现在哪有心情处理那事。” 秦秦楚楚已经令他转不过来弯来了,再加个卫国,他哪里想得过来啊! 你个糟老头子,是要害我老婆跟我分手么?姬定暗自翻了下白眼,道:“大王,您若是现在对濮阳不管不顾的话,那濮阳的贵族定会认为大王只是在玩弄他们,说不定还会将此事告诉卫侯,那我也会受到连累的呀!” 魏惠王眨了眨眼,心烦意乱道:“可是现在寡人哪有心情去管那事。” 姬定真的很想捶死这老头,道:“大王要管什么,只需要吩咐他们动手就行了,难道大王现在拿个酒杯的功夫都抽不出吗。” 魏惠王想了想,极其敷衍道:“寡人待会就去安排。” 姬定双手一摊道:“那为什么不现在去安排?大王您现在都有功夫在这打扰我下棋。” “你!” 魏惠王吹胡子瞪眼地指着姬定,可一想到这厮方才自吹能成为楚国相邦,何不等到他灰溜溜从楚国回来之后,再好生嘲笑他一番,于是点头道:“行行行,寡人现在就去安排。” 姬定不依不饶道:“大王,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这事是您逼着我做的,如今做到一半,我已经很愧对卫侯,您要是又突然撤手不管,万一被卫侯察觉出什么来,我可是连家乡都回不得了。” 魏惠王哼道:“你要是能够楚国相邦,你想去哪都行。” 姬定道:“大王请放心,此去楚国我是志在必得,但是我得顾忌卫人对我的看法呀。” 如今齐、宋忙于对付楚国,三晋忙于对付秦国,这对于卫国而言,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在这个期间,是没有人顾得上他们的。 姬定在临走之前,也是跟卫侯这么说的,我能保证外面安然无事,你只要确保国内无事就行了。 卫侯是信心满满,如今他对于国内的掌控,是胜过以往任何一年,怎么可能会有事。 结果就出事了。 左氏城(曹县)蔡家以卫侯废除世袭制为借口,突然起兵反抗濮阳,并且还将当地县公,以及锦衣卫全部拿下。 卫侯闻此消息,是大惊失色,倒不是小小蔡家可以威胁到他,只不过事先是完全没有预兆,毕竟卫国非常小,这些有封邑的大家族,他可都是盯着的。 蔡家之前并没有任何异动,怎么突然就反了。 发生了什么? 卫侯赶紧找来殷顺且,要调兵遣将去平叛。 卫国已经好些年么有打过仗,突然打起来,卫侯有些手忙脚乱。 “君上,切勿着急,那蔡家没有多少人马,是成不了气候的,但若是君上立刻就派子南将军率兵前往平叛,这可能会导致濮阳空虚。”殷顺且劝住道。 卫侯猛地一怔,问道:“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殷顺且道:“可从绁家和擎家抽调部分人马前去。” 卫侯突然反应过来,他如今对于绁错、擎薄还是有些保留的,于是他立刻下令,从绁家和擎家的封邑借调人马,由子南权统兵前往平叛。 绁错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入宫,道:“君上,臣与擎家深受君上的恩情,自然愿意出人助君上平叛,但是臣以为也必须从殷大夫的封邑抽调人马,否则的话,若有任何差池,殷顺且在濮阳振臂一呼,以他在儒生心中的地位,以及他们家族的实力,谁能挡得住他啊!” 卫侯觉得绁错的话,也有些道理,况且他生性多疑,于是他又下令,从殷顺且的封邑抽调部分人马,保证濮阳各方势力的均衡。 卫侯的中心就是濮阳,只要濮阳不乱,那就是万事大吉。 但这人马刚刚派出去,西边又有贵族起兵反抗卫侯的统治,南边又有一个贵族起兵。 卫侯这下有些晕了。 之前商议新政的时候,他们可都是支持的,怎么这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啊! 可他哪里想得到,魏王早已经暗中派人收买了这些贵族,那魏使也是非常直白的告诉他们,大梁方面是决不允许卫国变法图强,卫侯要变法,那我大梁就要出兵。 如果你们这些贵族自己将卫侯推翻,那大梁还能够容许卫国继续存在,你们的封邑也还是会继续保留的。 虽然这些贵族的实力不是很强,最多也就数百人,且分散在全国各地,并没有拧成一股绳,根本无法对卫侯造成任何威胁,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令卫侯有些头疼,他得不断调派人马去各地平叛。 而掌管十年军政的大司马姜佐其实人已经在齐国,濮阳上下都显得有些慌乱。 一时间,小小卫国亦是烽烟四起,热闹非凡。 但没有一个诸侯国关注这里,如今谁还顾得上卫国,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村里械斗罢了,打完之后,不还是个村么。 而那边楚威王派出大臣司马昭鱼前往燕国游说,令燕国也加入到秦楚联盟。其实燕国早就想加入秦楚联盟,燕国跟齐国真是势不两立,而如今齐国拉拢赵国,这令燕国感到非常痛苦,故此司马昭鱼一到,燕国国君立刻答应加入秦楚联盟,表示只要楚国出兵齐国,燕国就一定出兵。 同时楚威王又委派身在巴国的昭微前往咸阳与张仪交涉对齐宣战。 昭微立刻赶到咸阳,找到张仪,商谈出兵宋齐之事。 这齐国老是后面搞鬼,必须得对齐国宣战,不然的话,楚国也必然要派同等的兵力去防守宋齐联盟,等到我们都打累了,齐国再跳出来,那我们更加难,那就不如现在开战。 我们结盟,那就是要灭魏,而齐国与赵韩结盟就是不希望我们灭魏,这可是根本矛盾。 “这样!” 张仪向昭微道:“如今我军在河西已经彻底将魏军压制在河东地区,魏军难以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由我们秦军先分兵攻打韩国,迫使齐国出兵救援,到时贵国再出兵齐国,令齐国首尾难顾。” 昭微听罢,不禁喜出望外,这才真的盟友,双方立刻商定出兵具体事宜,然后昭微便回去了。 昭微刚走,只见屋后走出一人来,不是别人,真是秦君嬴驷。 嬴驷压压手,让张仪别起身了,然后坐了下来,问道:“我们是真出兵,还是假出兵?” 张仪立刻道:“真出兵,臣这么做的原因,就是要以军事迫使韩国离开齐、赵、韩三国联盟,与我们联盟,令他们变成一盘散沙。” 嬴驷问道:“相邦可有把握。” 张仪点头道:“只要臣拉着惠施一块去到韩国,韩国必然会加入我们的联盟,因为韩国是难以抵抗我们与魏国两面夹击,同时亦可令楚国与齐国交战,使得齐国难以派遣太多援兵支援韩国,等到我们与魏国正式结盟,便再派兵支援魏国,对抗楚国。” 嬴驷点点头,又道:“可是楚王还游说燕国加入我们的联盟,但是燕国一直与我们的关系不错。” 他女儿就是燕国国君的妻子。 张仪笑道:“君上说得是,我们一定维持好与燕国的关系,暂时让燕国出兵,也只是为了配合楚国,削弱齐国,但如果齐国反击燕国,我们也必然出兵支援燕国。” 如今秦国拿下整个河西地区,等于是将最好的一块地收入囊中,东边诸国中,除魏国之外,其余的国家要打秦国,最佳的路径可都是要攻取函谷关,这个地理优势赋予秦国外交极大操作空间。 张仪可以大胆操作,他这一回是要削弱楚国,挑拨三晋,打击齐国。 而那边惠施也收到魏王的来信,于是他又去找张仪谈判,表示答应张仪的条件。 “难得魏王如此深明大义。”张仪拱手道:“为表示我国的诚意,我会奏请君上,抽调河西兵力,前去攻打韩国。” 惠施点点头,旋即又好奇道:“为何要攻打韩国?” 张仪笑道:“我这是以战逼和,若是不将韩国拉入我们的联盟,我们秦军又如何前往大梁,与贵国共同抵抗楚国的入侵。” 大梁与河东是被韩国割开,如果不打通这一条路,秦军确实难以支援魏国,韩国对于秦魏联盟而言,也是至关重要,但是对于秦国而言,要更加重要。 如果韩国对秦国开放的话,秦军便可从函谷关倾巢而出,北上可进攻赵国,东去可进攻齐国,南下可攻击楚国。 惠施并不知道那边魏惠王已经是朝秦暮楚,他也知道秦国的野心,但就目前局势而言,他们确实要拉拢韩国,但他又不是很信任张仪,于是道:“我国重兵都在防守楚国,恐怕难以协助贵国啊!” 他就怕张仪挑拨魏国去进攻韩国,离间魏韩关系,然后掉过头打魏国。 张仪心里明白的很,点点头道:“暂时不需要贵国出兵,我们先可以做做样子,等到我们一块拉拢韩国之后,再公布结盟一事。” 与惠施商定之后,张仪立刻命正在河西作战的大将公子疾率领三万秦军出函谷关攻打韩国重镇宜阳(洛阳西部)。 只要打通这里,对于秦人而言,可真是猛虎出笼啊! 可见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公子疾只是负责打赢战争,至于打谁,那不是他决定得。 昭微一看秦国如果出兵韩国。 好兄弟,讲义气。 立刻传信楚威王。 楚威王也表示不亏老盟友,果然讲信用,于是立刻又调派身在越国境内的大将军景翠从魏国出兵徐州,正式对宋齐宣战。 他这边出兵之后。 燕国立刻派兵南下,进攻齐国。 而赵国此时顾不得燕国,毕竟齐国可比韩国强大的多,同时赵国离齐国甚远,赵军主力得去援助韩国,而身处在赵国与燕国中间的中山国就成为至关重要,燕君和赵君纷纷遣使前往中山国,游说中山国。 一时间,整个中华大地烽烟四起。 对于战国而言,这只不过是常态,几乎每隔几年,就要这么大打一回,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就在秦国猛攻韩国的时候,张仪与惠施悄无声息来到韩国都城,与韩国相邦公仲侈会面。 公仲侈见到张仪跟惠施一块来了,心里顿时是叫苦不迭,他刚刚与赵国商量,准备拉魏国入盟,如果魏国这时候投向秦国,那韩国顿时就是四面秦歌啊! 张仪呵呵笑道:“到底这远亲不如近邻啊!齐国哪里派得出兵马来援救你们韩国啊!” 公仲侈鄙视了惠施一眼,哼道:“若是我们三晋联手,何需齐国相助。” 惠施怒拍桌子,指着公仲侈道:“之前你为何不答应与我国结盟?” 公仲侈被惠施这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你们想得好,在旁看戏,只要不打死,你们都能忍,还好意思说我。 张仪站起身来,呵呵笑道:“二位息怒,且听张仪一言,齐、楚二国皆想挑拨我们三国之间的关系。” 惠施讽刺道:“这还需要挑拨吗?” 张仪笑道:“魏相出身高贵,不知城外那些乡民的生活状况,平时这邻里之间老是争吵不休,甚至拳脚相向,这都是很正常的,但若面临外敌来犯时,邻里之间就应该放下之前的恩怨,共同抗击外敌,否则的话,将会被外敌逐一击破。这就如我们三国之间关系,我们三国虽然时常相互攻伐,但如今我们应该团结一心,共同抗击外敌,只要我们三国结盟,那便不惧齐楚。” 公仲侈不禁看向惠施。 如果魏国倒向秦国,那么对于韩国而言,加入秦魏联盟,显然要更加有利于本国的安全,不然的话,秦魏肯定会出兵韩国,打通秦国与大梁的道路。 惠施点点头道:“秦相言之有理。” 公仲侈迟疑少许,道:“我们韩国可以答应与秦魏结盟,但是前提是不能进攻赵国。” 这赵国的援兵都还在路上,若韩国背刺赵国,那赵国不得记恨韩国一辈子,公仲侈知道,还是得防着秦国,就不能与赵国闹得太僵。 张仪立刻道:“这我可以保证,我们目前主要是帮助魏国抵挡入侵楚国。” 他和嬴驷心里都很明白,真正能够威胁到秦国霸业的,是南方大国楚国,东方大国齐国,尤其是最近楚国的气焰嚣张,势力扩张太快,必须得削弱楚国。 在张仪一系列的威逼利诱之下,秦、韩、魏三国达成联盟。 并且三个相邦很快就制定出一条攻楚救魏的计划,秦韩联军将从韩国进攻楚国,迫使楚军主力回援,同时令楚国东西两线作战,再解襄陵之困的同时,削弱楚国的势力。 消息也很快传到大梁来。 魏惠王觉得目前的情况很不错,既可以与秦国罢兵休战,同时又打击了楚国。 “先生以为还有必要与楚结盟吗?”魏惠王不禁向姬定问道。 姬定道:“这得看大王你图得是什么?若只是图一时安稳,那自然不需要与楚结盟,但若从长远来看,与楚结盟显然更为有利,原因我之前也说了,魏国与秦国的矛盾,是难以调和的,魏国在河东的势力,对于秦国而言,那就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魏韩又是挡住秦国东进的绊脚石,秦魏联盟焉能长久。” 魏惠王道:“可魏楚联盟,会使得我们太依靠楚国,从长远来看也是非常不利啊!” 姬定笑道:“大王千万别这么想,且不说魏楚联盟的前提是我能够成为楚国相邦,就说各个国家都是以本国利益为先,魏楚联盟不会令秦国记恨魏国,而会令秦国更加讨好魏国,因为秦国不想见到魏楚联盟,故此与楚联盟,是必然要好过秦魏联盟,如果我们与秦国结盟,秦国必定会对我们吆五喝六。” 魏惠王稍稍点头,道:“但具体怎么做,还是得相邦回来,咱们三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姬定点点头。 回到住所,法克立刻走上前来,道:“先生,濮阳那边又传来消息,卫侯果真是上当了,如今卫国周边有不少贵族起兵,使得卫侯手忙脚乱,已经对外派出不少人马平叛,同时他又还对绁错和擎薄保留着信任,如今濮阳空虚,绁错他们是大有可为啊!” 姬定笑道:“这就是能力缺乏,且没有信心的表现,他总是害怕如果除掉绁错、擎薄等人,那他将无法驾驭殷顺且他们,这种国君留着也没什么用,我的人准备的怎么样?” 法克道:“都已经潜伏在濮阳四周。” “多在往大梁的路上安排一些人,如果卫侯有机会逃去大梁的话,我想他可能会想到我。” “是。”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将他干掉,我要的是死无对证。” 对于姬定而言,他其实是同时在下两盘棋,一个大局,一个小局,小局那盘棋下得差不多了,毕竟有魏惠王的支持,对付卫侯还是比较轻松,关键就是大局这盘棋。 目前为止,一直都是张仪独舞,他还在等待机会。 第一百零三章 轮回(二合一大章) 在政客们尔虞我诈的时候,各国的大将军们可也没有闲着,毕竟政客们的阴谋诡计,最终都会演化成一场场杀戮,只不过是通过不同的形式呈现出来。 楚国的大将军景翠统帅五万楚越联军与田盼率领的三万齐军大战于徐州。 这也算是目前最为精彩的一个战场,毕竟齐楚二国围绕着徐州,都已经打过无数回,故此双方对于徐州的一草一木都是非常熟悉,是你来我往,胜败各半。 不像秦魏战场一样,从一开始秦军就占有绝对的优势。 而与此同时,燕国也履行自己的承诺,出兵伐齐,齐国作为东方大国,面对两国夹击,倒也是游刃有余,毕竟楚国没有倾国之力来与齐国决战,但是此时齐国也难以抽身,去支援西边战场。 另外,齐国给予宋国的支持,也相对有限,昭阳所率领的楚军主力面对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昭阳只派少量的军队,护住右翼,然后集主力攻伐魏国的襄陵重镇。 正当战局焦灼之时,战局突然发生了变化。 最先出现变化的,乃是赵军。 前去支援韩国的赵军,突然在半道上又跑了回去,原因就是赵国国君收到了来自韩国的信,得知秦、魏、韩三国达成联盟。 但是战争既然已经开始,那就不能够停下来,赵军都还在返回的路上,赵国就已经发起对中山国、燕国的进攻。 原来与燕国的外交博弈下,赵国最终输给燕国,中山国选择与燕国结盟。 这是赵国决计无法容忍的,赵国一直视中山国眼中钉,肉中刺,是不吞不快,而中山国也一直记恨赵国。 燕国一边与楚国夹击齐国,但同时也被齐国与赵国夹击。 同时赵肃侯也将这个消息传给齐国。 虽然韩国倒向秦国,但是赵国还是将齐国视为盟友,毕竟他们现在又有共同的敌人,那就燕国。 临淄。 齐威王接到赵国的来信,顿时是吓得面无血色,目瞪口呆道:“魏魏和韩与秦结盟了?” 他并不知道张仪整个计划,在他看来,这等于是秦、楚、魏、韩四国结盟,换而言之,敌军将有可能直接从魏国入侵齐国,齐国等于是要面临三面作战,唯独东面是安全的,那还是因为靠海。 这局势对于齐国而言,真是太可怕了,也不怪将大名鼎鼎齐威王吓成这样。 那相邦邹忌突然道:“大王先勿担忧,臣以为这事有蹊跷啊!” 齐威王忙问道:“相邦此话怎说?” 邹忌道:“首先,既然他们都已经结盟,为何韩国要书信给赵国,告诉赵国这个消息,如果韩国不说的话,以他们三国之力,将会很轻松的消灭赵国的援军。” 齐威王道:“那有可能他们还想拉拢赵国,孤立我齐国。” 如果赵国也被拉拢,齐国就将会面临六国联军。 光想着,那当然是非常可怕啊! 其实真打起来还真不一定有想象中的可怕。 邹忌摇摇头道:“如果秦、魏、韩、楚达成联盟,那么楚军为什么还在集主力大军进攻襄陵,而不是将主力派往徐州,以楚国现在的兵力部署来看,显然还是以灭魏为主,进攻齐国,也只是为了减轻楚军主力的压力。” 齐威王也是久经沙场,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仔细梳理了下这事,的确也有许多蹊跷的地方,道:“相邦以为这是为什么?” 邹忌思索半响,道:“臣想可能是秦国已经背叛了楚国。” 齐威王忙问道:“为何?” 邹忌解释道:“大王不妨想想,倘若六国联军来进攻我们,并且击败我们,那么这六国之中谁最得利。” 齐威王想了想,道:“楚国。” 邹忌点头道:“其次是魏国,再其次是燕国,秦国并不占便宜,秦国难以获得我们齐国任何一寸土地,那秦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秦背叛楚国,那么其中谁又最得利。” 齐威王皱眉思忖好一会儿,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除楚国之外,我们都得利。” 邹忌笑道:“正是如此,削弱楚国,不是我们都想见到的吗?这应该不会有错,大王如今可悄悄命令宋国将主力调往徐州,臣以为秦军必然会去支援魏国的。襄陵已经不用我们担心。” 齐威王悟透此理之后,立刻转忧为喜。 如果是这样的话,齐国可真是发达了,北边的燕国有赵国牵制,南边的楚军主力将有秦军对付,那齐宋联军都可以专心对付徐州的楚军。 只能说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然而,至今楚国都还蒙在鼓里。 这最后得知消息的,必然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这也只能说张仪实在是太狡猾了,对于局势把控,确实是难以有人匹敌,他之前遣派主力去进攻韩国,对齐、韩、赵三国宣战,着实令楚国上下对于秦楚联盟是充满信心,当时秦国出兵韩国,是极大减轻了楚国在东边的压力,可楚国哪里知道,这一支秦军并非是为韩国准备的,而是为他楚国准备的。 在张仪与公仲侈、惠施商定伐楚计划后,秦国大将公子疾,也就是嬴驷的弟弟樗里疾是立刻率领三万秦军精锐,与一万韩军组成盟军,悄悄过宜阳,绕过伏牛山,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楚国与韩国接壤的一种重镇---方城,之后,韩军留守方城,秦军则是马不停蹄,直扑楚国在南阳盆地的中心邓地(南阳)。 要知道秦国的野心可不止削弱楚国这么简单,张仪悄悄遣派自己的心腹大将魏章统帅三万兵马出武关,顺丹水而下去,配合公子疾进攻邓地。 而秦军此番作战得目的不仅仅伐楚救魏,同时还想要迫使楚国退出巴国,如果将邓地控制住,那么楚国必然退出巴国,而秦军将由此进军巴蜀之地,夺取巴蜀之地的财富。 不然的话,秦军若想从关中进军巴蜀,得走非常险阻的蜀道。 与此同时,秦、魏、韩三国正式对外宣布结盟。 那边齐国见秦国真的出兵楚国,大喜过望,立刻传信宋国,调集宋国主力,与徐州田盼率领的齐军夹击前来进犯的楚军。 这可真是风云变幻啊! 楚国立刻面临中原诸侯的共同讨伐。 楚威王差点崩溃,在宫里大骂张仪卑鄙无耻,乃小人也。又悔不当初,没有听信令尹高固的建议,先选择与魏结盟,而是选择相信秦国。 如今可真是自食其果。 没有办法。 楚威王只能立刻遣派正在进攻襄陵的昭阳率主力前去支援邓地,留下一支精锐镇守陈地,又下令进攻徐州的景翠后撤三百里,进入要塞,转入防守。 楚国是如临大敌。 而此时此刻,惠施也已经回到大梁,表面上看他是完成此次出使的任务,但其实主角显然是张仪,故此惠施此番凯旋,也并没有表现的非常开心,反而显得有些英雄迟暮。 面对咄咄逼人的张仪,老迈的惠施,是唯唯若若。 遥想当年盛极一时的魏武卒。 然而,他刚刚大梁,就听到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计划。 “与与楚联盟?” 惠施震惊地看着姬定和魏惠王。 敢情我才是那个小丑啊! 我在咸阳被张仪怼得生活都难以自理,好不容易与秦国结为联盟,结果这一回来,你们告诉我,最终计划是要与楚结盟。 你们几个精壮男人,竟然玩弄我一个老头。 你们好意思吗? 委屈! 惠施倍感委屈啊! 魏惠王对于与楚结盟,并不是非常热衷,他指了下姬定,非常随意道:“先生说他能够成为楚国相邦?” 惠施又缓缓转过头去,看着姬定,那眼神好似说,真的假的?你小子是在做梦吧。 就是他或者张仪去,都不太可能成为楚国相邦,更何况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而且还都不是贵族出身。 你这是哪来的勇气。 姬定却是微微一笑道:“我以为相邦会非常支持我的计划?” 惠施一怔,纳闷道:“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他真的没有非常支持啊! 姬定道:“就凭张仪的嚣张。” 惠施眼中不免闪过一抹尴尬,又问道:“你怎知张仪态度嚣张?” 姬定呵呵道:“若是张仪不嚣张,我想相邦当时也不会那么快就传信大梁,请求大王割让汾阴、皮氏、曲沃三地给秦国。” 惠施没有做声。 确实! 姬定猜得一点没错。 张仪十分嚣张。 但张仪的嚣张,那是建立在实力上面的。 这没有办法。 姬定又道:“同时我亦相信相邦心里清楚秦国的野心,割让这三地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即便我们达成联盟,秦国也一定会想办法蚕食我们在河东的领地,以至于吞并整个河东地区,如此一来的话,秦国便可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再无后顾之忧。” 惠施叹道:“但问题是,我们现今确实打不过秦国。” 姬定道:“如果有楚国的支援呢?” 惠施叹道:“你以为楚国会平白无故的支援我们吗?” 姬定道:“如果我成为楚国相邦,必定会要求楚国竭尽全力支持魏国,这一点相邦大可放心。” 惠施纳闷道:“你凭什么成为楚国相邦。” 姬定笑道:“这我自有办法,如今当着大王的面,我想问相邦一个问题,与秦联盟,可真的保证秦军不再进犯我国吗?” 魏惠王也看向惠施。 惠施叹了口气道:“秦国野心昭然若揭,这又何许问我。” 人人都知道这结盟是不可长久的,所有的结盟都只是为这一时得失,而不是为长远打算。 姬定立刻又问道:“那么与楚国联盟,是不是更有利于我国。” 惠施沉吟少许,道:“如果楚国真的会出兵援助我国抗秦,确实更有利于我国。” 魏惠王一听,立刻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先生若能够成为楚国相邦,我们就再谈结盟一事。” 惠施补充一句道:“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还是会确保与秦结盟。” 谁都知道三晋与秦联盟,都是与虎谋皮,但是没有办法,打不过呀,为了不被秦国揍,只能与秦联盟。 姬定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 \n 中原大地,打得是不可开交,宋国、中山国等三流国家也纷纷卷入其中,这就是小国的无奈,城门失火,必然会殃及池鱼。 但唯独有一个国家例外。 这个国家就是卫国。 没有哪个大国,去游说卫国加入自己的联盟,这充分地说明一点,卫国真没啥卵用。 但是人家卫人也都不关心这天下大事,你们爱打不打,卫人现在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如今卫国打得也是异常热闹,但节奏是远比不上那些大国。 人家公子疾、昭阳等秦楚大将,都是统帅几万大军,南北纵横,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卫国内乱,相对就是非常可爱一些。 慢得是一塌糊涂,调兵遣将,对于卫人而言,那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就如便秘一般,半天挤出一个兵来,打得亦是一塌糊涂。 但不是如古惑仔一样,街头火拼,恰恰相反,由于卫国有着雄厚的文化底蕴,且对战双方都是贵族,而且大家都没有打过进入战国时代那种残酷的生存战,大家还讲一些礼仪,没有秦人那么残暴,打退就行。 只是说排兵布阵,战术上,打得是一塌糊涂。 这么一来的话,那些造反的贵族反而占得优势,因为贵族就只有几百家兵,再怎么胡打,也算是军令通达。 前去平叛的子南权虽然人数比较多,但其中包括卫侯自己的亲兵,绁错、擎薄的家兵,殷顺且的家兵,可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将叛乱给平定。 关键他们还不知道,部队里面充满着内奸,这边作战计划刚出来,那边就是一清二楚。 而这就造成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 来一个,卫侯就得派兵去镇压,来一个,又派兵去镇压。 来着来着。 这兵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起初卫侯还时时刻刻关注濮阳的势力均衡,但是到后面,他哪里还顾得上,头都是大的,完全没有意识到濮阳已经是非常空虚。 绁错、擎薄他们意识到机会已经来临。 他们与一干同党悄悄出得濮阳城,去到城外的牙刷作坊。 虽然卫侯将他们的家兵抽调不少前去平叛,但是并没有调派这些作坊里面的墨者,人家都只是工匠,又不是谁的家兵,没有理由调派他们前去平叛。 这些墨者平时看着是人畜无害,但他们纪律性远胜那些家兵,一旦拿上武器,那就是一支算是比较精锐的军队,当然,这是相对卫军而言,同时他们的装备,也要远胜于那些家兵,上回擎薄借改革一事,悄悄打造军备。 绁错振臂一呼,濮阳城外顿时事一片火光。 卫侯在得知此消息后,顿时瘫倒在塌上,目光呆滞,“完了!全完了!” 像极了当时东西二周的国君,如果他们见面的话,一定能够找出凶手是谁。 对! 就是姬扁。 他的爱妃立刻道:“君上,咱们快逃吧。” 卫侯如梦初醒,立刻爬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逃跑。 正当这时,犁伯突然快步走了进来,道:“君上勿慌,殷大夫率领城内的守军以及他的家兵,挡住了绁错等一干叛贼的进攻。” 卫侯惊喜道:“真的吗?” 犁伯点点头,道:“殷大夫可能早就意识到绁错他们有不轨之心,故此早已经安排人守在城内。” 卫侯听罢,悔不当初,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道:“寡人当时若听了殷大夫的建议,又岂会有今日。”说着,他又向犁伯道:“你立刻让寡人的亲军在西城待命。” 犁伯愣了下,道:“君上,此时应该派人去支援殷大夫啊!” 卫侯啧了一声:“如今这外面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殷大夫可不一定挡得住啊!但如果寡人能够去到大梁,找到先生,便可回来复国。你快些去安排。” 犁伯点头道:“小人遵命。” 此时此刻,卫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先生,他对于周先生的忠心,那真是无比信任,因为周先生一直以来都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且不图任何名利。 如今周先生又身在大梁,若能够通过周先生,得到大梁方面得支持,濮阳丢了也就丢了,到时轻而易举,便可拿回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是不知道殷顺且会不会哭晕在城墙上。 \n 此时此刻,在宋国北境集结了一直三千人的部队。 这里就是姬舒的全部家当。 她这一回也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将自己所有的钱,全部都砸了出去,这也算是郑国最后一份财产,又在端木复的帮助下,从宋国得到了这么一支精锐部队。 反正不成功便成仁! 她所有的钱也就能够打造出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部队,这个机会要是错过,她再没有复国的希望。 “启禀公主,濮阳那边传来消息,绁错他们反了。” 一个墨者快步入得帐内,向姬舒禀报道。 姬舒不禁喜出望外,这复国就在眼前,她不禁激动地手都在颤抖。 这是边上一个年轻文士突然道:“公主先勿着急,再等等看。” 这文士正是苏秦。 他原本来到姬舒这里,只是想先混口饭吃,不曾想一来就干大事,苏秦也是激动不已,这比去卫侯那里讨饭吃还要好得多啊! 毕竟他去到卫侯那里,卫侯也不会重用他的,而他如今在姬舒身边,那就是宰相一般的人物啊! 姬舒看向苏秦,问道:“苏先生此话怎讲?” 苏秦笑道:“如今各国打得是不可开交,咱们就是晚点去,也不会出现什么变数,但是目前大国之间的局面,尚未明朗,可就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若是再等等,我或许能够帮助公主从齐国和魏国那里要几座城池来。” 姬舒凤目睁大,惊喜道:“先生此话当真?” 苏秦是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道:“到时我去趟齐国,让齐王送几座城池给我们。” 姬舒有些懵! 这怎么跟周先生有些像啊! 莫名其妙的自信。 但有周先生在前,姬舒觉得值得一等,反正卫国国内打成一团糟,如果没有大国介入,这一时半会也难以结束啊! 时隔差不多一年,姬定再度从大梁出发,前往楚国,但这一回他是以个人名义出使楚国。 行得数日,姬定来到大梁与楚国的边境,当然,他可没有往襄陵那边走,那边兵荒马乱,分分钟小命不保啊! “先生,濮阳传来消息,绁错、擎薄他们已经反了,如今战况依旧非常焦灼,而暂时还未有郑公主的消息。” 正准备进入楚地时,关于濮阳的消息也传来了。 姬定稍稍皱了下眉头,道:“机会我已经给她创造了,至于她能否把握住,在于她自己的能力,我目前还没有实力娶一个花瓶回家,如果她不能成功的,那我就只能另择佳偶。出发吧。” “是。” 濮阳那个小局,只是大局上面一枚关键棋子,对于姬定而言,此次出使楚国要更为重要,大局这盘棋下好了,小局总是有所错漏,那也是可以轻易弥补的。 但如果大局下不好,小局那盘棋,是难以弥补损失的。 姬定不想想太多,他要集中精力,下好当前这盘棋。 而如今楚国如临大敌,边界上的巡逻队伍也是非常多,姬定的队伍刚刚入境,就被巡逻兵给拦住了。 法克没有多逼逼,直接一块令牌递上。 那小将官见到这令牌,立刻下得马来,抱拳道:“小人见过克陵君。”又双手将令牌奉还。 法克接过令牌来,上得马车,扬长而去。 原来楚国的克陵君此时正在洛邑与好友赏花论诗,洛邑可就是姬定的大本营,那边得人就将克陵君的令牌给盗了过来。 凭此令牌,姬定这一路上是畅通无阻,贵族在楚国可是极大的特权,这也为什么当姬定说要成为楚国的相邦,魏惠王和惠施都不相信。 就是楚王答应,贵族也不会答应啊! 上一个担任楚国宰相的卫人,早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之后又被车裂分尸,至今尸骨未寒。 那个人叫做吴起。 而如今姬定又以卫人的身份前往楚国,这难道是命运的轮回吗? 第一百零四章 合纵之王(二合一大章) 树倒猢狲散! 墙倒众人推! 这打着打着,中原诸侯们猛然发现,好像这天下人都在打楚国,此时要不从楚国割一块肉下来,更待何时啊。 关键削弱楚国也是大家都想看到的。 毕竟楚国太大了一点,以前吴、越的地盘都被他慢慢蚕食掉了,这不公平,大家都得分一点。 宋齐联军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好在这时期,楚国是将才倍出。 那楚国大将景翠在后撤三百里之后,依靠要塞挡住了宋齐联军的反攻。 好在韩国对于秦国对巴国的企图是丝毫不感兴趣,不愿意为此损兵折将。 待昭阳率领楚军主力赶到之时,留守方城的一万韩军早就跑得没影了,老子只是来友情站街的,秦军在前面,你们赶紧去吧! 好在秦国此番进攻,也只是偷袭而已,嬴驷和张仪都是打算,如果楚国方寸大乱,那就顺势夺取邓地(南阳),否则的话,将从武关退回秦地。 昭阳并没有因此方寸大乱,他知道对方是急行军,这后勤必然是跟不上的,故此他并不急于与秦军决战,而是稳扎稳打,最终公子疾与魏章见无机可乘,一番劫掠之后,便从武关退回秦地。 楚国的危机暂时解除。 但是对于楚威王而言,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他举目四顾,突然发现,自己连一个盟友都没有。 玩了半天,把自己玩成了孤家寡人。 想哭! 楚王真的想哭,威风了大半辈子,结果这收关之作,竟然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不禁没有得到寸许土地,越地还丢了部分土地给齐国和宋国占领,齐国兵锋直指江淮一代。 这一怒之下,楚王悬赏千金,只求张仪人头。 张仪也幽默,立刻接受,逢人便自诩为千金张,住店吃饭都可以不用付账,只需刷人头。 千金张的大名响彻秦国。 楚王默默收回悬赏令。 狗日的,寡人才不帮你炒作。 但是这一回,确实将已经年迈的楚王给打颓了,心中锐气尽散。 楚国王宫。 “启禀大王,方才克陵君的人给大王送来一份礼物。” 通报官员都斜来到宫内,将一个礼盒呈上。 楚威王斜躺在卧榻上,握拳枕首,当即眉头一皱,愠道:“这仗都打成这样,他还给寡人送什么礼物,是成心要气寡人么?” 都斜讪讪道:“那送礼之人说,此礼物可解大王之忧。” 楚威王闻言一怔,斜目看向都斜,吩咐道:“打开看看。” “是。” 都斜将木盒送至楚王面前,然后打开来,但见里面是半块玉。 楚威王目光透着一丝好奇,脱口道:“怎么只有半块玉。” 都斜这才低头一看,突然一惊,自言自语道:“这玉看着好生眼熟,似乎在哪见过。”话一说完,他便想了起来,抬头向楚威王道:“大王,你可还得去年那个魏使?” 当时楚王就是派都斜去跟姬定谈得呀。 楚威王猛然坐起身来,将那半个玉取出,仔细看得一会儿,又名身旁侍从去他边上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来。 侍从将木盒拿来,打开,里面也是半块玉,两块玉一对,十分吻合,但还缺一块,就是一块完整的玉。 楚威王紧锁眉头,咬着牙道:“去将那魏使带来,寡人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 过得小半个时辰,只见都斜带着一个十六岁,唇红齿白,风度翩翩的少年走了进来。 楚威王知道之前那位魏使十分年轻,但真没有想到,会这么年轻。 这少年正是姬定。 他手持羽扇,站在殿中,也不行礼,也不自报家门,就是直视着正上方的楚威王。 楚威王亦是瞪着这小子。 二人目光相碰,真是火光四溅啊! 谁也不肯退让。 一旁得都斜是战战兢兢,咱们大王如今心情不好,你小子别这么嚣张好么,真的是不想活了吗,可也别连累我呀,低声道:“还不快行礼。” “呵呵!” 姬定很欠扁地笑得两声,旋即他又仰面大笑起来,“哈哈!” 都斜吓得是浑身发颤,又偷偷瞄了眼楚王,只见楚王脸色铁青,双腿一软,差点自己给跪下去。 楚威王一声不吭,就盯着姬定。 姬定根本不管,大殿中,回响着他那极其猖狂地笑声,好似一个个大巴掌,扇在楚王脸上,左一个,右一个。 楚威王也真是配合,脸上是一阵红,一阵青。 过得好一会儿,笑声才慢慢弱了下来。 楚威王问道:“你怎么不笑了。” 姬定吞咽一口,稍显尴尬道:“没气了。” 楚威王比他更尴尬,冷冷一笑,又问道:“你笑什么?” 姬定笑道:“当然是笑大王,我去年走得时候,就曾说过,我一定会来看大王的笑话。” 言罢,他从袖中直接拿出最后那半块玉来,并没有给都斜呈上,而是直接扔向楚王,但他也没有往楚王脸上扔,半块玉落在楚王身边的兽皮上。 都斜吓得魂飞魄散,厉声喝道:“大胆!” 楚威王一抬手,又是一挥手,“你先下去吧。” “小人告退。”都斜躬身行得一礼,慢慢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瞟了眼的姬定,多俊俏的少年,可惜死得太早,去当个男宠不香么。 楚威王又瞧向姬定,笑道:“你现在尽管笑,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 姬定呵呵笑道:“是吗?那不妨我们赌一赌,看我能不能活过今日?” 楚威王听得一乐,你的小命都握在我手里,你还敢跟我赌,颇有兴趣地问道:“你打算赌什么?” 姬定羽扇一扬,道:“就赌你楚国相邦。” 楚威王愣了下,道:“什么意思?” 姬定道:“如果我活过今日,我要成为楚国相邦。” 楚威王愣得半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过得片刻,楚威王突然笑意一敛,怒瞪姬定,问道:“你凭什么?” 姬定笑道:“凭我在一年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今日大王会在自己的大殿中,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嘲笑,试问荆楚大地上,又有谁能料到今日,这本事配不上楚国相邦一职吗?” 楚威王紧锁眉头,道:“你说你去年就料到寡人有此一败?” 姬定呵呵道:“难道大王认为我站在这里只是一个巧合吗?如果大王当日见到我,今日落寞的那便是秦君,那便是齐王,而大王应该风光无限,真可谓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楚威王眯了眯眼,道:“你这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姬定笑道:“大王可以认为我是误打误撞,难道大王认为张仪也是在误打误撞吗?” 楚威王皱眉道:“此话怎讲?” 姬定轻摇羽扇道:“大王可借我一扇屏风,一支笔,我自会帮大王解释清楚,我为何能够料到今日,这绝对不是误打误撞。” 楚威王迟疑少许,然后向旁边的侍从点了下头。 很快,一扇屏风便抬上大殿来,一个侍从又将笔给姬定递上。 姬定不放羽扇,单手持笔,在屏风上随意画得几笔,当今中原大地的势力分布在这草草几笔下,变得清晰无比。 什么时候这地图变得这么容易画呢? 楚威王收起小觑之心,但脸上还是充满着不屑。 姬定站在屏风旁,从容不迫地说道:“大王请看,这便是当今诸侯势力的分布图,若以实力划分,诸侯国可划分三等,秦、齐、楚为一流强国,三晋与燕乃二流强国,中山与宋乃三流强国,其余的暂时可以忽略。在三家分晋之前,诸侯想得是如何称霸,但是如今的话,由于各国势力的壮大,诸侯们的野心也随之膨胀,想得是如何歼灭他国,一统中原。” 楚威王听得是若有所思,这事要是姬定不讲,他还真没有意识到。 姬定又道:“当前这种局势,称霸相对而言,是比较简单的,若想要兼并他国,其实是非常难的,因为这不是两个国家的问题,而是十多个国家的问题。目前的问题就是谁都想兼并对方,但谁又都不愿意对方兼并其它诸侯国。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寻求结盟,以此来打破僵局。而我将张仪此番计策,称作合纵连横。” 楚威王道:“合纵连横?” 虽然合纵连横乃是这时代的主旋律,但是目前来说,姬定是第一个提出这个概念的人。 而这个概念将一直都会沿用下去,是每个外交家的必修之课,且永不会过时,不说大国战略,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时常用到这个策略,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 姬定点点头,道:“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楚威王喃喃念叨一遍,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姬定解释道:“最初张仪使楚,与楚结盟,视为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其原因在于当下。” “当下。” “正是。” 姬定点点头,道:“就当下而言,秦国与楚国并没有尖锐的矛盾,秦国目前最渴望的乃是将魏国在河东的地区收入囊中,同时打击三晋,获取东进的道路,故此张仪选择连横。” 说话时,他笔锋在地图上划过,一个箭头自西往东。 楚威王似乎忘记方才被姬定嘲笑的事,面色严肃道:“寡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与秦国结盟的,这明明对秦国有利,张仪为何又放弃连横?” 姬定笑道:“方才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张仪选择连横,乃是就当时情况而言,然而,在秦国与楚国结盟的期间,张仪已经获得最渴望河东三镇,那么连横之策,便可暂时放一放,毕竟张仪乃是一流强国的相邦,是要看得更加长远一些。 近年来楚国势力扩张极快,又将势力伸向巴蜀之地,乃是秦国未来的心腹大患,故此张仪在得到连横之利后,立刻改变为合纵战略,密谋与魏韩结盟,合众弱以攻一强,同时还挑拨齐楚关系,打击楚国上升的势头,张仪此策,近远之利皆获,使秦国成为最大的赢家。” 说到这里,姬定突然呵呵一笑。 楚威王问道:“你又笑什么?” “当然是笑大王,这里还有别人值得我嘲笑吗?”姬定左右看了看。 楚威王冷冷道:“你当真是活腻了。” 姬定淡定一笑,又道:“要知道原本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大王,属于楚国的胜利,而错失这一切,竟然是因为大王你觉得我年纪太小,从而看不起我,这难道不值得嘲笑吗?” 楚威王哼道:“就算寡人当时见了你,你就能帮寡人取胜么?” “当然。” 姬定道:“虽然当时我是以魏使身份出使楚国,但我的目的是要成为楚国相邦,我本打算将合纵连横视为先给大王的一份见面礼。” 说着,他手往旁边的屏风一引,道:“看看这地图,秦、齐两大强国在东西,而楚国与三晋在中间,楚国简直就是天生的合纵之王。 因为三晋也面临着秦、齐的夹击,但他们又无力抵抗,如果楚国站出来联合三晋,西可弱秦,东可攻齐,故此我当时是先说服魏王,然后再南下,如果当时大王选择与魏国结盟,夹在中间的韩国必然也是倒向楚国,以三国之力,足以护住魏国在河东地区的领地,秦国就无法完全依靠函谷关来龟缩其中。 同时又可以堵住秦国东进,那么赵国必然也会加入联盟,此便可完成合纵计划。但可惜的是,我比张仪年轻,那张仪来了,大王是盛情款待!” “你到底还要说多少遍。” 楚威王不由得恼羞成怒。 撒了多少盐了,还不肯罢休。 可恶! 当时他盛情款待张仪,却被张仪玩弄的里焦外嫩。 这真是很讽刺啊! 他早已经将肠子给悔青了。 姬定亦是怒容满面,神情激动道:“我周济从不求人,却没有想到大王这里,头回求人,就弄得是灰头土脸,大王的此番失败,到底还是可以挽回得,但是我的失败,却成为我一生中难以抹去的污点,我现在比大王还要生气。” 哇! 楚威王还真没有想到这小子的脾气比他还要大,比他还要横,怒拍桌子,指着姬定道:“你这小儿未免也太咳咳,你说此番失败还会可以挽回?” 姬定笑道:“何难之有?” 楚威王问道:“如何挽回?” 姬定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楚国乃是天生的合纵之王,自然是采取合纵之策。” 楚威王叹道:“如今韩国、魏国、燕国已经投奔秦国,而赵国则是与齐国结盟,合纵之策又从何谈起?” 姬定问道:“大王生不生气?” 楚威王道:“寡人当然生气!” 姬定又问道:“大王恨不恨张仪?” 楚威王哼道:“当然不过现在寡人更恨你小子。” 张仪只是杀人,你可是诛心啊! 姬定道:“对此我非常开心,我此番来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讥讽大王,让大王非常愤怒、后悔。” 楚威王点头道:“你做到了。” 他已经气过头了,有些麻木。 姬定又道:“而第二个目的就是成为楚国相邦。” 楚威王笑而不语。 姬定也不在意,瞧了眼边上的屏风,继续言道:“对于楚国而言,最大的对手始终是齐国与秦国,如果说楚国是天生的合纵之王,那么秦国便是天生的连横之王。 合纵对于秦国而言,只有当他感受齐国或者楚国壮大之时,才会采取合纵,而在平时,秦国肯定会采取连横之策,因为秦国唯有东进才能够统治中原,那么吞并三晋,是秦国永远的渴望。 而齐国的话,是介于秦楚之间,可合纵削弱秦楚,亦可连横兼并三晋,就看局势如何变化。” 楚威王问道:“如何合纵破秦?” 姬定道:“方才我问大王恨不恨张仪,大王回答我,要更恨我,但是我相信除大王之外,所有的楚人都恨张仪,都恨秦人,这要不恶心秦国一番,大王以及所有楚人如何出心中这口恶气?” 楚威王眯了下眼,道:“如何出这口恶气?” 姬定道:“我可以促成魏楚联盟。” 楚威王愣了下,喜道:“当真?” 姬定点点头,又摇摇羽扇道:“但这还不够恶心秦国。” 楚威王激动道:“快说。” 对于他而言,要是临死之前,不能狠狠恶心秦国一番,必然是死不瞑目啊! 这也是他忍着没砍掉姬定脑袋的关键原因。 姬定笑道:“若是魏国突然背叛秦国,与楚国结盟,大王以为秦国会怎么做?” 楚威王道:“自然是出兵伐魏。” 姬定又道:“那么大王就出兵救魏,以事实告知中原诸侯,秦国打谁,楚国就救谁,秦国盟友打谁,楚国就救谁。” 楚威王沉吟半响,道:“这么做倒是可以恶心秦国,但问题是,此非长久之计,这国家战略,怎能如同小娃斗气。” 他还故意加重“小娃”的读音,意在讽刺姬定年幼。 姬定笑道:“难道大王认为秦国能够打到齐国或者燕国去吗?打得不还是三晋吗?这么说看上去是意气用事,但实际上是分化三晋与秦国,三晋其实不想与秦国结盟,只是迫于秦国的虎狼之师,故而与之结盟,若是有楚国在背后为他们撑腰,他们自然勇于不跟秦国结盟,而选择与楚国结盟,那么合纵之策便可完成。” 楚威王沉默了一会儿,道:“就算如此,那我楚国如何凭借合纵之策,入驻中原。” 姬定微微一笑,道:“等大王拜我为相邦之时,我再告诉大王。” 楚威王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要不这样,寡人先拜你为客卿?” 客卿也是非常高的职位,能够来楚国当客卿,其实也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可见楚王也意识到这姬定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人才,之前他尚且对当前局势感到非常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经过姬定这么一番分析,他是豁然开朗。 姬定摇头道:“必须拜我为相邦。我知道高尹令年事已高,是难以再辅助大王,如今我来了,那他便可安享晚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年轻气盛,那也没有这么个气盛法啊! 楚威王呵呵笑得几声,着实无奈道:“你如今是寸功未立,就想佩戴楚国的相印,你认为这可能吗?” 姬定点点头道:“可能。” 楚威王问道:“如何可能?” 姬定道:“一个相印,换取破坏秦魏韩三国联盟,同时又为楚国获得三晋的支持,张仪所立之功,也不过如此,他能够在秦国为相,我为何不能在楚国为相,况且此时楚国的局势还远不如秦国。” 楚威王问道:“你真想知道为何?” “是的。”姬定点点头。 楚威王道:“那寡人就实话与你说,就算寡人同意,寡人的大臣也不会答应的,你可知道!” 话说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 姬定笑道:“大王想说吴起?” 楚威王闭目一叹,点了点头。 吴起变法真的是楚国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自那之后,楚王纵使想变法,那也只有想想。 吴起变法的最终结果不仅仅是吴起被杀,关键吴起临死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报复之计,当时吴起扑在楚王的尸体上,乱箭之下,吴起虽然死了,但是楚王的尸体也被射成马蜂窝。 根据楚国律法,丽兵于王尸者,将被诛灭三族。 新上任的国君,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将那些射杀吴起的贵族,统统杀掉,一共牵连到七十二家大贵族,对于楚国而言,这真的是非常痛苦得回忆。 自那以后,大家都不太愿意提变法。 姬定呵呵道:“我不是吴起,只要大王您答应,那我便能够说服那些贵族。” “是吗?” 楚威王惊讶地看着姬定。 这一句话,比之前任何一句话,都令楚王感到震惊。 姬定点点头道:“大王若是不信,不妨试试。” 楚威王真是不相信,道:“好!如果你能够说服大臣,寡人就赐予你楚国相印。” 姬定摇摇头道:“应该是这样的,大王欲赐予我相印,询问大臣们的意见,我再去说服他们,否则的话,我如何开这口。” 楚王微微一笑,道:“就依你之意,寡人还就真不相信。” 姬定霸气地双手一张,道:“曾今大王也不相信我,可结果如何?” 这天可真是没法聊了。 “来人啊!带。” 楚王突然问道:“你叫甚么?” 姬定笑道:“卫人周济。” 楚王愣了下,问道:“梁魏?” 姬定摇摇头道:“吾乃濮阳人。” “又是个卫人。” 楚威王哑然失笑,好言相劝道:“那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他便将都斜叫进来,让都斜给姬定安排住所。 周济也不行礼,转身便离开了。 楚威王摇着头,不可思议道:“寡人活了这么久,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又补充一句,“还能够活着离开。” 若是魏惠王在此,必定与他心心相惜。 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第一百零五章 带你们赢(二合一大章) “真是没有想到,你还能活着出来。” 出得大殿,都斜便是诧异地向姬定说道。 适才他已经帮姬定想了无数种死法,偏偏就没有想到姬定还能够活过今日。 虽说如今的国君都非常开明,尤其是对于人才的容忍度,可谓是前所未有,但相比较而言,楚国无疑是一个例外,在诸侯国中,楚王的权力是最大的,有很多位楚王经常对大臣,对人才是大开杀戒。 不会顾虑那么多。 故此楚国后期人才凋零,不是因为楚国没有人才,而是楚国人才也跑到别国去就业,更别说外国得人才上楚国来就业。 楚国乃是人才禁区。 姬定微微一笑道:“你见过有人千里迢迢赶来送人头的吗?” 都斜道:“但你是我第一个见到敢跟大王这般说话的人?” 姬定笑道:“这不叫勇敢,而是叫做智慧。” 在他这个年纪,若想直接位居高位,必须得拼,得搏,但是他也不莽撞,他分析过楚王此时的心态,此时此刻,绝对是恨张仪恨过一切,迫切的想要出这口恶气,那么只要拿捏住楚王的这个心态,就是再怎么怼他,他也会忍着的。 “智慧?” 都斜想了想,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总不能说姬定会妖法吧!也不再多言,客客气气地伸手引向前方。 而在姬定离开不久,楚国的令尹高固便来到大殿。 “令尹怎么看?” 楚威王向高固问道。 高固凝视着那扇屏风,颇显激动道:“真是好一个合纵连横,光凭这一句话,足见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楚威王道:“但这人只有十六岁。” “什么?” 高固转头震惊地看着楚威王。 楚威王点了点头。 高固摇摇头道:“不可能,臣以为他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大王应该派人去调查清楚,这可能又是一个阴谋。” 楚威王摇摇头道:“他背后一定没有高人。” 高固错愕道:“大王为何恁地笃定?” 楚威王点头道:“寡人敢肯定,是因为寡人相信若真有一位老持稳重的高人在他背后指点,他方才就决计不会说出那些令寡人足以将他车裂的话。” 高固问道:“他说了甚么?” 楚威王道:“明目张胆地嘲笑、挖苦和指责寡人,寡人还从未听过那么难听的话。” 高固一惊,问道:“大王为何没有杀他?” 楚威王道:“因为合纵连横。” 其实原因当不止如此,上回姬定摔碎玉石,都是临场反应,并且还弹奏出那么美妙的曲调,以及做出那些从未出现过的诗句。 高固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捏了一把冷汗啊! 楚威王又道:“他想佩戴我楚国的相印。” 高固又是惊诧地看着楚王。 楚威王问道:“令尹觉得他是否有资格佩戴我楚国的相印。” 高固道:“这不是有没有资格问题,而是!” 楚威王打断了他的话,道:“他说能够说服那些贵族支持他。” 高固整个人都是懵的,过得好半响,他突然道:“若是如此的话,大王可以给他佩戴相印,让他主持合纵连横之事,但不能封他为令尹。” 楚威王问道:“为何?” 高固道:“因为他太过年轻。” 楚威王叹道:“关于他的年纪!” 高固手一抬,道:“臣指得并非是这个,而是他相对于大王而言,太过年轻,如果大王就封其为令尹,一旦他真的立下大功,那么下一任楚王又该如何封赏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各国相互征伐之时,卫国也是烽烟四起,而当各国的战争进入尾声时,卫国的战争也被终结。 是的,被终结! 当绁错、擎薄他们起兵之后,殷顺且率领家臣拼死防卫濮阳城,但是殷顺且万万没有想到,卫侯不但没有派亲兵前来支援,而是扔了下一句“寡人会回来的”,便从西门择路而逃。 这令殷顺且深感绝望。 他作为传统贵族,如此搏命,保卫的就是卫侯,因为卫侯是近几十年来,第一个寻求变法强国的卫国国君。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国君,却在这时候,露出最为软弱的一面。 这甚至令殷顺且对于未来都感到了绝望,所有的期望,在这一刻,化为泡影,他打算以身殉国,以身殉法,而他的斗志,也感染到了城内的儒生。 从来只知坐而论道的儒生们,也拔剑上得城墙,与绁错、擎薄率领的墨者厮杀。 这可能也是儒墨之间,最正面的一次对决。 然而,就在双方打得快要精疲力尽之时,一支精锐部队抵达了战场。 正是郑公主。 占据绝对优势的郑公主,率领军队冲了过来,是直接收割战场,不到一日就结束了濮阳之战。 其实也没有怎么打,因为绁错自认为是跟郑公主一边的,故而直接就倒向了郑公主,而殷顺且与郑公主关系不错,他也不想跟郑公主为敌,于是也就没有抵抗。 大殿中。 之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绁错、擎薄与殷顺且、富术等人,如今却又是如以往一样,站在大殿中,只不过坐在正上方的不是卫侯,而是一个女人。 “公主,我等愿奉郑氏为国君。” 绁错拱手一礼,一脸谄媚道。 擎薄等人亦是连连附和。 殷顺且鄙视了绁错、擎薄一眼,怒哼一声。 富术却道:“公主,若是你能够以援助之心,来帮助我们卫国,我们卫人必将永世铭记公主的恩情。” 姬舒兀自是沉默不语。 一直站在郑公主身旁的文士突然向绁错他们道:“为什么是郑氏,而不是公主?” 此人正是苏秦。 绁错、擎薄不禁相觑一眼,又震惊地看着姬舒。 谁都知道姬舒想要复国,但他们没有想到,姬舒竟然想当国君。 殷顺且笑了,看着姬舒问道:“公主想当国君?” 苏秦也笑了道:“有何不可吗?” 殷顺且哈哈笑,直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这可不可以,因为从未有女人当上国君。” 苏秦戏谑地笑道:“殷大夫言之有理,这世上的亡国之君,亡国之臣,皆是男人。” 殷顺且神色一变。 苏秦突然哈哈一笑,目光一扫,道:“看看各位现在的模样,看看国家如今的状况,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来嘲笑公主。” 此话一出,殷顺且、富术等人的脸都涨了猪肝色。 确实! 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 当然,他们的口才更是跟苏秦没得比。 擎薄突然道:“我们倒是不介意公主当国君,但问题是其它诸侯国会答应吗?” 苏秦侧耳道:“你说什么?” 擎薄眼中闪过一抹怒火,但是这刀在他人手里,他有什么办法,道:“其它诸侯国会答应吗?” 苏秦笑道:“这你们放心,我们邻国不但会答应,而且还是赠送公主几座城池,当做贺礼。” 擎薄道:“这不可能。” 苏秦蔑视他一眼,道:“你们若是觉得这可能,那就不会沦落到此。” 姬舒突然开口道:“来人啊!” 几名武士入得殿来。 姬舒又看向殷顺且、绁错等人,道:“暂时就劳烦各位先在宫里住着,待一切稳定之后再说。” 殷顺且皱了下眉头,便是转身离开了。 绁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后,姬舒又向苏秦问道:“先生以为我该如何处置他们?” 苏秦笑道:“他们才能有限,若是依靠他们治国,只怕郑国难以复兴,故此公主应该不拘泥于身份,对外广招贤才,如此才能够复兴郑国。”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就当下而言,还是需要留下殷顺且、富术他们,帮助公主让国家安定下来。” 姬舒微微蹙眉道:“但是他们未必会服我。” 苏秦呵呵道:“如果连齐王、魏王、赵侯都愿意支持公主,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服。” 姬舒看向苏秦,道:“劳烦先生了。” 苏秦拱手道:“若当初无公主收留,只怕苏秦已经饿死在路边,苏秦必当为公主竭尽全力,复兴郑国。” 等到苏秦离开之后,殿中就只剩下姬舒一人,她举目四顾,打量着这大殿,只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虽然她一直心心念念着如何复国,但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坐在这里的场景。 对于她而言,犹如做梦一般。 是那么的不真实。 正当这时,那傅姆突然走了进来,“公主!” 姬舒回过身去,问道:“什么事?” 那傅姆道:“方才传来消息,说是卫侯死在了去往大梁的路上。” “什么?” 姬舒微微一惊,道:“是不是我们的人干得?” 那傅姆摇摇头道:“肯定不是,我们的人都还没有到那边,是殷顺且的人将消息带来的,据说卫侯本打算逃亡大梁,但路上一连遇到三次伏击,最终一家人都被乱箭射死。” 姬舒蹙眉道:“那会是谁干得?” 那傅姆道:“肯定是绁错、擎薄他们干得。” 姬舒思忖一会儿,摇头道:“不应该是他们干得,他们有多少人,我清楚得很,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杀卫侯。” 虽然如今进入战国年代,但是一般来说,贵族还是有逃跑的权力,通常是不会捕杀逃跑的贵族。 傅姆问道:“那会是谁干得?” “难道是他!” 姬舒突然想起那个帮她编织这个美梦的男人。 “谁?” “哦,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 等到傅姆离开之后,姬舒突然又举目四顾,心想,他到底在这里隐藏了多少人马,难道他是想以此来威慑我,那他未免也太狠了一点! 只能说她猜对了一半,的确是姬定的人干得,但原因还真不是为了威慑她,也不是说姬定心狠手辣,当初他可没有对东西二周的国君痛下杀手。 姬定这么做,只是因为有这个必要,如果卫侯还活着,姬定就会非常难做,他已经为自己设立好一个人设,如果他到时不帮助卫侯,那岂不是坏了自己的人设,这会给姬定多出许多麻烦事。 此时此刻,咸阳是一片欢腾,此次战役中,咸阳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不但成功扫除魏国在河西的势力,夺取了河东三镇,削弱楚国实力,还离间了三晋与楚的关系,以及挑拨了齐楚关系。 秦国真是占尽便宜。 “此次战事,多亏相邦之策,我大秦才能大获全胜,来来来,寡人敬相邦一杯。” 嬴驷十分开心地举杯敬向张仪。 张仪赶紧举杯回敬。 此次大胜,也巩固了张仪在秦国的地位。 一番痛饮之后,嬴驷神色一变,颇为认真地问道:“不知相邦以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张仪道:“联齐抗楚。” 嬴驷稍显诧异道:“联齐抗楚?” 张仪点点头,道:“此次楚国大败,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报复我们,我们可以此为由,与齐国达成抗楚联盟,只要楚国攻伐我们任何一国,另一国必须出兵攻伐楚国,如此可令楚国首尾难顾。” 嬴驷沉吟道:“这显然齐国更占便宜。” 张仪问道:“君上为何这么说?” 嬴驷道:“虽然如今楚国可能更恨我们秦国,但是我们秦国到底是没有占领楚国一寸土地,倒是齐国与宋国趁机攻占了越地十三座城池,再加上我秦国有险隘助守,只要我们秦人不出关,楚国一时也拿我们没有太多办法。楚国必然先选择报复齐国。” 张仪笑道:“若非如此,齐国又岂会愿意与我们结盟?” 嬴驷道:“可我们能得到什么。” “三晋。”张仪笑道:“之前我们与魏韩结盟,其原因在于,我们害怕三晋倒向齐楚,那么只要我们使得齐楚相争,让他们无暇顾忌西边,我们便能够出兵三晋,一步步蚕食魏国在河东的领地。” 正如姬定所言,秦国是天生的连横之王,鉴于他的地理位置,导致他的大战略不管怎么变,必须要对付三晋,那么就必然选择事一强以攻众弱。 嬴驷听得是频频点头。 张仪又道:“但是当下,我们还得巩固与魏韩的联盟,以及与齐国结盟,共同对抗楚国,而在这期间,我们可以先打击北边的义渠,削弱这后患,我们便可集中兵力攻伐三晋。” 如今咸阳方面,都已经在探讨下一步该怎么走,这当然也预示着此次战事已经彻底结束,事实也是如此,公子疾他们退走之后,昭阳也不敢贸然反攻秦国,毕竟西边可也还在于齐国作战。 同时景翠也不敢反攻齐国,因为东边在与秦国作战。 齐国大将田盼在得知秦军回去之后,立刻转入防守,巩固他们在淮河一代获取的战争成果。 而楚军被秦齐东西拉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与两国大国同时作战的情况下,可不能各自为战,必须得统一决策,故此昭阳、景翠都回到楚都,与楚王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一步! 拜相? 这些大将军刚刚回到都城,就听说楚王欲拜一个卫人为令尹。 又是卫人? 有完没完。 关键之前他们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判断昭阳可能会接替高固的班,成为下一任令尹。 这又是什么情况? 大殿中。 除楚威王外,还有令尹高固,以及大司马昭阳,上将军景翠,莫敖屈易为。他们三人代表着昭氏、景氏、屈氏三大家族,而这三大家族也是楚国最顶级的三大贵族。 如果他们三个大家族都同意拜姬定为相,那么其他贵族自然也就不会多说什么,因为他们就是代表着贵族阶级的利益。 当他们看到一个手持羽扇的少年走进大殿时,皆是目瞪口呆。 不会是他吗? 有木有搞错? 大王是气糊涂了吗? 病急乱投医! 一万个问号从他们脑中闪过。 “卫人周济见过大王。” 来到中间,姬定只是微微拱手一礼。 楚威王也极其敷衍的回应道:“免礼。” 昭阳三人也都惊醒过来。 景翠急道:“大王,您不会是打算拜这小娃为令尹吧?” 楚威王微微笑道:“寡人是有这想法,若是你们都答应得话。” 景翠立刻道:“他不过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凭什么成为我楚国令尹,这我绝不答应。” “呵呵---!” 姬定又笑了。 他笑声在楚威王听来,兀自是那么的刺耳,真的很想痛扁此人一顿。 景翠回头怒目相对,喝道:“你笑甚么?” 毕竟是手握上万人头的大将军,气势也是令人胆战心惊。 姬定确实毫不畏惧,还慢步走到景翠面前,道:“骄傲!” 景翠听得一愣。 姬定又走到昭阳面前,“荣耀!” 昭阳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姬定。 姬定又来到屈易为面前,道:“尊严!” “!” 众人一阵无语。 这是个疯子吗? 转了一圈,姬定又回到中间来,看着楚威王,笑道:“失败!” 怎么回事?今儿的主题还是嘲笑寡人么?楚威王沉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姬定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骄傲、荣耀、尊严,三者是为贵也,然而,但这一切都应该是建立在胜利之上,我不知道这些败军之将,为何还能如此傲慢,着实令人费解啊。” 败军之将? 好家伙! 楚威王顿觉平衡许多。 而高固也觉得楚威王没有骗他,这不像似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景翠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我杀了你这小儿。” 楚威王不动声色,好似说,你杀吧,赶紧的。 姬定双手一摊,道:“我说错了吗?若论贵,这天底下谁比姬姓更贵,但如今谁还将周天子放在眼里。再说那秦相张仪,他的出身可远比各位贫贱,可如今你们去中原各国走走,看看那些诸侯是更尊重你们,还是更尊重张仪。有能耐你们就去咸阳冲着张仪凶,在这里冲着我凶,算什么本事。” “你!” “景将军,莫要与这小儿置气。” 昭阳突然出声叫住景翠。 高固倒有惜才之心,见景翠还是有些按耐不住,生怕他真的会让姬定血染大殿,于是开口道:“周先生,你来此吵架的吗?” 姬定笑道:“当然不是,我是来讲道理的!” 高固问道:“你这讲得是什么道理?” “胜利!” 姬定道:“一切的尊贵都是基于胜利,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唯有胜者才值得尊重,唯有胜者才能被当做贵族。” 说到这里,他斜目看向景翠,笑道:“适才这位景将军感到不解,为什么大王会想拜我为相,其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能够带你们赢。” 带我们赢? 这绝对是在坐的人听过最为狂妄的一句话。 也难怪此人年纪轻轻就能够写出“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诗句。 要知道这句诗,若是出自一个老人之口,大家可能还不会觉得什么,但是若是出自一个少年之口,那立刻显得非常狂妄。 确实非常狂! 昭阳斜目看向姬定道:“就凭你?” “就凭我。” 姬定笑道:“关于如何扭转当下败局,我之前已经跟大王说明,这也是大王想要拜我相的原因,在此我就不多费唇舌,待会你们与大王商量。” 三人同时诧异地看向楚威王。 楚威王点了下头。 高固也点了点头。 景翠不禁又惊讶地看了眼姬定,当即收起了小觑之心,因为他们三人之前会面,就已经商量过如何扭转当下的败局,但是并未商量出结果来,如果这小子真的有办法,那确实是一个天才啊! 如今局势对于楚国而言,虽然不致命,但也非常不妙,因为没有一个盟友。 姬定微微一笑,道:“其实以楚国的底蕴,要扭转当下的局势,这也并不是很难,各位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说得带你们赢,是要赢得未来,当下不过是微不足道。” 这口气可真是狂得没变了。屈易为都忍不住问道:“如何赢得未来?” 姬定道:“要赢得未来,必须自身强大,如果拜我为相,我将带来变法,令楚国变得更加强大。” “变法”一出,在场的人皆是神色一变。 就连楚威王不免暗自皱了下眉头,心里暗自寻思道,到底是年轻气盛,这还没有当上令尹,就提出变法,你这如何能够获得大家的支持。 高固也是为姬定捏了一把冷汗。 第一百零六章 怼与舔(二合一大章) 傻子! 这绝对是个傻子! 不! 也许是太年轻了,不知道那吴起的故事。 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各位为何都是这般表情?” 姬定一边轻摇羽扇,目光左右扫着,是一脸好奇的样子。 昭阳他们皆是沉默不语,同时紧张的神情也缓和不少。 不怕你变法,就怕你不提。 只要你提变法,这事铁定要黄了,即便他们一句话不说。 姬定笑道:“是不是我令各位想到了吴起?” 屈易为呵呵道:“原来你知道吴起啊。” “知道!知道!” 姬定连连点头,又道:“对于吴起变法失败,我是既觉得同情,但又觉得应该。” 屈易为听得有些好奇,同情他是能够理解的,但这个应该,着实让人费解,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瞧了眼屈易为,笑道:“这里没有外人,那我也就直说了,不管各位承认与否,但各位心里应该非常清楚,吴起的变法是能够使得楚国变得更加强大,那么他的失败当然值得同情,毕竟他是希望楚国强大,但却又被楚人杀害。” 楚威王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喟然一叹。 这显然是事实。 当时楚国在吴起变法之后,一跃成为一大强国,并且还击败了当时威吓八方的魏国,这谁也不能否认。 “但是。” 姬定话锋一转,道:“吴起之前乃是李悝的下属,而那商鞅也是深受李悝影响,可谓是秦楚变法,师出同门。 但楚国是楚国,楚国不是魏国,不是秦国,文明文化都大有不同,而吴起却希望将楚国变成秦国,变成魏国,那为何不直接让秦国或者魏国统一楚国,那不就结了吗,还有什么可争的。” 此话一出,昭阳他们脸上显得有些困惑。 听着好像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想,好像又完全没有道理,为什么不是我楚国统一他们,文明文化只是竞争次要原因,领土才是主要原因。 高固问道:“也就是说,你的变法有所不同?” “不是有所不同,而是大为不同。” 姬定道:“吴起变法一个关键法令,就是要废除贵族的世袭制,这在我看来,那是万万不可的。” 高固听得只想笑,这真是用最硬气的语气,说出最怂的话,这拍马屁的境界,他的确是自愧不如,笑着问道:“为何?” 姬定道:“敢问高令尹,在这楚国境内,谁更在乎楚国的兴亡?” 高固没有回答。 姬定又问道:“楚国灭亡,谁损失最大?” 高固兀自没有回答。 姬定继续问道:“人才是出自平民多,还是贵族多?” 高固始终没有回答。 姬定笑道:“我知道高令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在于谦虚,毕竟高令尹亦是贵族出身。 但是这三个答案是呼之欲出。 谁在乎楚王的兴亡,当然是楚国贵族。何解?原因是楚国若亡了,楚国的贵族损失最大,因为他们将再也不是贵族。而贵族家中人才出得最多,抛开天赋不说,这平民家的孩子,长大之后就得干农活,哪有功夫读书,贵族的孩子从小就培养,二者就不能相提并论。” 景翠、屈易为、昭阳听得是直点头。 越发觉得这小子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很可爱! 会说你就多说亿点。 自进入战国以来,贵族就在不断地瓦解,人人变法,都是要废除贵族世袭,唯独姬定是反其道而行,是支持贵族世袭的。 十分难得啊! 高固反驳道:“魏国变法,使魏国称霸一时,秦国变法,令秦国国力大增,各国效仿,国力皆有所提升,你怎能说吴起变法是错的。” 姬定道:“楚国废除吴起变法,就因此衰败了吗?在坐的几位,如今可都是楚国的顶梁柱,他们中又有哪个不是出自贵族?” 景翠感动地瞧了眼姬定,我真是误会你了。 高固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变法?” 姬定笑道:“试问谁不想变得更加强大,适才我也说了,胜利才是一切的基础,唯有变得更强大,才能够拥有无尽的胜利。” 景翠突然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变法?” 楚威王瞄了眼景翠,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你这也太好哄了吧。 姬定道:“我的变法分上下二则,上则,强化贵族实力。” 楚威王神色虽然没有变,但是手指头却不由自主的动了下,原来你与吴起变法的不同是在这里,吴起是强化君主权力,你是要强化贵族权力。 嗯。 确实刚刚相反。 杀你的不可能是贵族,而是寡人啊! 昭阳偷偷瞄了一眼楚威王。 这同仇敌忾的气氛中出现了一丝诡异。 景翠已经被姬定带到沟里去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兴致盎然地问道:“如何强化贵族实力?” 姬定道:“之前我那三个问题已经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就是楚国灭亡,对贵族的伤害最大,故此贵族是最不希望见到楚国灭亡,同时贵族也是最希望楚国变得强大,贵族对于楚国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贵族出人才。 而之前高令尹也说明了吴起变法并非是错的,原因在于贵族也会出一些平庸之辈,如果这些平庸的贵族,凭借世袭的关系,出现在楚国的最高决策层内,然后又提出一些会昏庸的建议,可能就会导致楚国亡国。 要解决这个矛盾,其实很简单,就是确保贵族中最为优秀的人才,出现在楚国的最高决策层内。就如同在坐的各位一样,但是谁又敢保证,下一代也如各位一般出色,而这就是世袭制不确定性。” 高固好奇道:“这如何确保?” 姬定笑道:“让贵族中的天才从小得以锻炼,楚国地域广阔,但也有着许多荒无人烟的地方,同时也有着许多尚未控制的地方。 而这些地方,将是天才的施展之地,朝廷可以用律法得形式,规定但凡取得世袭高位的官职,必须要通过一系列的考验,比如说,开发出一片荒地,又比如说,管理好一片尚未控制的乡村。一步步来到这大殿里面。 如果你连一个小地方都管理不好,如何能够管理好偌大的国家,若是管理不好国家,受损失是所有的贵族,如果你能够做到,那为什么你不去证明。” 说到这里,他看向楚威王道:“大王,不管你是否拜我为相,您都得想办法激励贵族奋发图强,如果贵族腐败了,堕落了,国家也就亡了。” 高固听完之后,心中直叹,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天才。 从昭阳他们都不出声,就可见一斑啊! 他们心里是认同的。 但其实姬定是要增加世袭的难度,不能再随便世袭就上位。 按理来说,昭阳肯定应该反对。 但是姬定这番话,有一个论点,令他们很动心。 姬定确实是增加了世袭高位的难度,但同时他也确保这高位必属贵族,只不过你得先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昭阳他们自然也是非常认同,你在自己的封邑里面,你吃喝玩乐随便你,但是你要进入国家决策圈,你就必须要对大家都负责,你的决策失误,可是损害大家的利益。 这个说法没有一点毛病。 楚国贵族与楚国,不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屈易为笑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岂不是白走一趟,你非我楚国贵族出身,又怎能在我楚国位居高位。” 姬定笑道:“此言差矣,我来的恰到时候,如果变法,必须要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不能多,但也不能少。” 屈易为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比如你们屈氏的一名勇士与昭氏的一名勇士决斗,该请谁来做判决,贵族之间相互联姻,相互也有矛盾,不管请谁,另一方可能都有些不服,这时候请一个外人来,与大家都没有关系,是不是最为公平的。 变法亦是如此,如果这变法由你们贵族来策划,就是你们制定出再好的政策,总有一方会不服,我乃外人,与各位又无怨无恩,由我来变法,自然最为公正得。” 屈易为沉吟不语。 的确,如果由他们屈氏来变法,昭氏和景氏肯定不服,你们屈氏来主导变法,证明你在我们之上,这当然是不行的。 但是姬定不同,姬定没有地位,没有身份,大家只会考虑变法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不会考虑到家族之间的地位和权力。 楚威王倒是没有对此表态,他只是问道:“下则呢?” 姬定道:“下则自然是关于楚国平民的,贵族只能确保决策不失误,但是完成决策的终究还是平民,不管是种田,还是打仗。 秦国因变法而国力强大,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迫使秦人都耕种土地,如今秦人就两个选择,要么打仗,要么耕地。 但那是因为关中有着现成的沃土,这一点楚国是难以效仿,楚国的土地都是需要开发的,如何开发土地,这是需要技术的,我的建议就是引入墨者。” 墨者? 景翠他们皆是用一种怪异地目光看着姬定。 这边推贵族,那边推墨者,这听着都觉得矛盾。 毕竟墨者尚贤,且都是穷苦大众,又反对不义之战,这个局怎么玩。 姬定瞧了他们一眼,笑道:“我知道各位对于墨者有着诸多怀疑,但也证明各位对于墨者并非是真正的了解,对于墨者也只有一个十分笼统的看法。” 年纪最大,且见多识广的高固便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天下墨者其实分好几派,而据我所知,其中宋国就有一支墨者追求墨学中的工技之术,志在帮助穷苦贫民。” 高固便道:“你指得可是那端木复所领导的墨者。” “正是。” 姬定点点头,道:“高令尹知道端木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免得有人质疑我是在说谎。这一派墨者有两个优点,对于楚国而言,就是最完美的补充。” 屈易为问道:“哪两个优点?” 姬定笑道:“第一,工技之术。楚国疆土乃诸国之最,但目前所用之地,又是诸国之中最少得,故而拥有最辽阔土地得楚国,真实的实力并没有比其他国家强大多少。 而墨者的工技之术,与楚国的辽阔的疆域简直就是完美的契合,是能够将楚国的潜力给挖掘出来,各位不妨试想一下,如果楚国国力提升十倍,那又是怎样得存在?。” 这一番话很好理解,而且听得是极其悦耳。 他们都是国家的领导者,自然也知道辽阔的疆域乃是楚国最大的资本,是其它诸侯国难以企及的。 姬定又继续言道:“可光有土地,光有工技,还是不行,还是需要平民劳动,若是惰性成风,再多的土地,再好的工技,也种不出一粒粮食来。而墨者吃苦耐劳的精神,对于楚国而言,是十分必要的支持。” 沉默许久的昭阳突然道:“你不能光说墨者的优点,而不说墨者的缺点。” 姬定笑道:“大将军言之有理,但是二者相处,必然是要相互谦让,而不是一味得索取,如何吸引墨者来此,必须满足墨者的一些需求。 而我认为墨者最渴望的,就是实现心中信仰,如果能够帮助穷人致富,如果能够多劳多得,对于墨者而言,无疑也是一个满足。 而这恰恰也是楚国所需求的。” 昭阳问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姬定道:“我仔细分析过秦国的成功,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军功制,为何军功制能够令秦国取得成功,很简单,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任何一个国家想要长久,就必须给予平民一个上升的机会,否则的话,这个国家决不能长久,因为没有哪个平民在这种国家会有归属感。” 高固也好,屈易为也罢,听得是连连点头。 这绝对是警世之言。 饶是楚威王也不由得点点头,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姬定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之前已经说过,决策权必须握在大王与贵族手中,同时我也支持贵族世袭制,那么就不可能效仿秦法,在爵位上面,给予平民一个上升的机会。 既然权力无法赐予平民,那么唯有让平民在财富上有所追求,在这一点上,我们将会与墨者找到一个契合点。 财富可以让平民生活的更好,墨者是追求平民安居乐业,多劳多得,那么我们就有了合作的共识。至于墨者其它的追求,如果他们不能让平民过得更好,其它的多说无益,如果他们能够让平民过得幸福,那又有何需要改变呢。” 昭阳问道:“朝廷又该如何配合墨者,让平民过得更好?” 姬定道:“大将军问的非常好,其实这也是楚国独一无二的优势,就是楚国拥有许多的荒地,楚国地广人稀,可以给予平民足够土地,让他们去开垦,去耕种,去致富,对于贵族而言,更多的田地总比更多的荒地要好,毕竟平民也是需要交税的,这是从无变成一,平民赚得更多,朝廷和贵族也都因此得利。 除此之外,还可以发展工商业,耕种土地可以令老实、憨厚的平民通过努力致富,而工商业可以令聪明的平民在短时日内致富。 而贵族拥有先天优势,聪明的贵族即便在官途受阻,也可以通过工商业去统治平民。至于那些愚蠢的贵族,我的建议就是让他家待在,别出来丢人现眼,让人误以为贵族都不过一群酒囊饭袋,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多数变法之人,就冲着贵族去,因为太多无能的贵族,败坏了贵族的名声。” 这最后一句话,又昭阳、景翠他们是侧目相对。 但他们也没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就得让那些愚蠢的贵族出来丢人现眼。 楚威王突然开口道:“这就是你的变法?” 姬定笑道:“这就是我来楚国的原因,当今天下,唯有秦、齐、楚三国最有可能成为中原的霸主。而我选择楚国,是因为秦国与齐国的潜力都已经被挖掘的差不多了,即便我去了,也不能尽显我的才能,唯有楚国还蕴含着无尽的潜力,我的才能将会因此施展的淋漓尽致,我能够令楚国变得无比强大,变得纵使中原诸侯联合,也不是楚国的对手。” 吹得真是太好了。楚威王怕自己动心,等姬定说完之后,便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姬定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昂首大步走了出去。 这臭小子!楚威王看着姬定那傲慢的翘臀,不免暗骂一声,随即又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以为此人如何?” 方才叫嚣最大的景翠,此时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这小子的变法,听着好像确实不错,既确保了能够提升国力,又不会动贵族的蛋糕,不免看向昭阳。 昭阳反问道:“大王,方才他说已经跟大王说了,有扭转当前局势的妙策。” 楚威王点点头,又让人将那面屏风抬上来,然后又将姬定的合纵连横之策,跟昭阳等人讲述了一遍。 昭阳、景翠、屈易为三人听罢,不免面面相觑。 在绝对实力面前,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啊! 屈易为道:“如此看来,此人的确是少见的天才,但是他到底寸功未立,便让他成为我楚国的令尹,这这恐怕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服。” 楚威王道:“寡人自然不会让他当令尹,寡人现在想知道,是否可以重用此人?” 楚国的国情就是,大王认同只是一个关键因素,关键还得这些大贵族都认同,如此才能够重用一个外臣,如果他们都不认同,楚王虽有权力强行拜他为令尹,结果也只会适得其反,原因很简单,令尹掌管国家至高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下面得人都不听,你还没有办法惩罚他们,那就不如不用。 楚威王是深谙此道,故此他一直都在培养昭阳,因为昭阳有才能,且可以服众,哪里知道这半道上又杀出一个卫人周济。 昭阳、景翠、屈易为用眼神交流一番,然后同时点点头。 不可否认,此人确实怀有大才,且此人非常有b数,还知道维护的贵族利益,基于这个两点,以及目前楚国的局势,还是值得一用的。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如今楚威王心里又开始动摇了。 这小子说了一大通,全都是说如何维护贵族的利益。 我大王就是个摆设么? 楚威王没有当场决定给予姬定什么官职,只是点了点头,而在当晚,楚威王便单独召见姬定。 殿中就二人,姬定与楚威王对席跪坐。 楚威王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回去之后,就吩咐下人晚点做饭,这是为何?” 姬定笑道:“因为我知道大王今晚会召见我,晚点吃饭,就不至于在与大王议事时,腹中饥饿,影响状态。” 楚威王笑道:“你就没有猜到寡人也许会设宴招待你。” “事实是没有。” 姬定瞟了眼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 楚威王又问道:“那你说寡人为何召见你?” 姬定道:“因为王与贵族也是有矛盾的。” 楚威王道:“既然你心里明白,为何还要那么说,你认为寡人还敢重用你吗?” 姬定笑道:“既然大王心里这么清楚,为什么大王不提出变法,削弱贵族的权力?” 楚威王没有做声。 姬定道:“我是来当相邦的,而不是来千里送人头的,我知道在楚国得罪贵族,那会是什么下场,大王自己都不敢说的话,就不能指望我来说,我若成为相邦,必然会维护贵族的利益。” 楚威王沉眉问道:“那寡人的利益呢?” 姬定笑道:“我自然是维护了大王的利益为先。” 楚威王问道:“寡人怎么没有看出来?” 姬定笑道:“毕竟我也为贵族世袭制定了一条规则,这不就是加强大王的权力么。 虽然我所做并不多,但是我以为目前还不是解决这个矛盾的时候,目前楚国需要团结一心,需要同仇敌忾,去对付中原各国,等到一统华夏大地,再来讨论问题,要更为合适。” 楚威王问道:“难道你就不知道三家分晋的故事吗?” 姬定点点头道:“这我当然知道,但那只是因为晋国没有启用一个非贵族出身的人才为相。” 楚威王听得双目一睁,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的口才不在张仪之下啊!” 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妙了。 姬定道:“但我的能力却远胜于张仪,张仪加上商鞅差不多可以与我匹配,因为我还会变法改革,治理国家。” “你!” 对于姬定的狂妄,楚威王都有些无语了,神色一变,神情严肃道:“寡人可以赐予你楚国相印,将外事交予你处理,但还不能拜你为令尹,毕竟你寸功未立,直接成为令尹,是难以服众,如果你能够帮助我国扭转当下的局势,相信你能够令大多数人服你,故此暂时寡人只能拜你为客卿。” 姬定点头道:“合理。” 楚威王一愣,笑道:“寡人还以为你会继续争取令尹一职。” 姬定道:“首先,大王到底赐予了我相印,其次,大王的这番安排,也非常合我之意,毕竟突然让我处理偌大国家的政务,我也有可能处理不过来,但是天下大势,我是了如指掌,我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可以很快的增加我在楚国的功绩,同时也给予我与大将军他们一个磨合的机会。” 楚威王沉吟少许,道:“这人若是过于摆弄自己的才智,也会招来祸端的。” 姬定却道:“我这么年轻,血气方刚,必然是要锋芒毕露,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惧哉?” 楚威王听得哈哈一笑:“真是好一句,有何惧哉?不错,如果你不是这性子,只怕你也不可能成为我楚国的客卿。” 说着,他站起身来,主动来到姬定身前。 姬定也站起身来。 楚威王是神情庄重地向姬定行得一礼,又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双手奉上。 而姬定结果令牌来,旋即毕恭毕敬地回敬一礼。 第一百零七章 纵横天下(二合一大章)   “呼!”   出得大殿,姬定吐出一口浊气来,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道:“终于是抵达了彼岸。”   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一些汗珠来。   不怕?   他不是神,心里能不怕吗?   但这就是他的宿命!   他没有任何资本,只能用命去拼,去博。   “周客卿。”只见都斜带着几个举着火把的武士走了过来,他拱手道:“这晚上看不太清,故此大王特地命我来送客卿回去。”   姬定偏头瞧了眼都斜,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似乎对我尊重了许多。”   都斜笑道:“您如今可是我国客卿,下官又怎敢怠慢。”   姬定微微一笑道:“我很欣赏你。”   “多谢客卿夸奖。”   都斜颔首一礼,又伸手引向前方,“客卿请。”   “请。”   \n   回到住所,那法克、小莺立刻迎了上来,皆是忐忑地看着姬定,唯有莽还是一如既往地默默站在旁边。   姬定给了他们一个淡定的眼神。   都斜拱手道:“若是客卿没有别得吩咐,那下官就先回去复命了。”   姬定道:“慢走。”   “告辞。”   都斜走后,法克激动道:“先生,你成功了?”   姬定直接将方才楚王赐予他的相印,随手扔给法克,然后便往中间的大厅走去。   几经波折后,法克才稳稳的将那令牌捧着手心,仔细瞅了瞅,嘴里一直激动地念道:“楚国相印!真的是楚国相印!先生成功了。”   其实近一段期间,他可也是非常紧张得,因为他是知道楚国的文化,可不像其它诸侯国那般礼贤下士,这楚王杀大臣,可也是说杀就杀的,不会顾忌太多。   这大晚上楚王突然召见姬定,他们心里可也是相当紧张。   姬定坐在厅内,赶紧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轻轻抚摸了下脖颈处,道:“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一定的保护好,该死的楚王,连杯茶都吝啬。”   “先生!先生!”   这时,法克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令牌递还给姬定。   姬定只是看了眼小莺。   小莺立刻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道:“我去帮先生放好。”   “嗯。”   姬定点点头。   小莺走后,法克又低声道:“先生,适才你前脚刚走,濮阳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姬定只是斜目看着他,并无半点紧张。   法克道:“郑公主已经攻占濮阳,那卫侯也也被我们的人给杀了。”   姬定稍稍皱了下眉头,问道:“全都杀了?”   法克点点头,又安慰道:“先生犯不着为此感到内疚,那都是卫侯自己咎由自取,根据消息来看,当时绁错他们不一定能够攻破濮阳城,而卫侯却选择在关键时候抛下大家,独自逃生,是他抛弃国人在先。”   姬定笑问道:“你从哪看出我内疚了?”   法克愣了下,道:“先生似乎不怎么为此开心?”   姬定笑道:“我如今已经佩戴楚国相印,纵使公主失败,我也能够力挽狂澜,这没有什么值得开心和不开心的,至于那卫侯么?”   姬定微微扬起嘴角,“虽然卫侯对我还算不错,但是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杀他那只是我的工作,仅此而已。”   法克听得似懂非懂,问道:“先生,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姬定沉吟少许,道:“我现在要集中精力,帮助楚国走出这泥潭,如此才能够稳固住我在楚国的地位。”   在姬定接下相印的同时,其实也接下目前这个烂摊子。   虽然此番大战已经濒临尾声,但不意味着战争就此结束,这远远还没有结束。   齐国与燕国的战争,赵国与中山国、燕国的战争,秦国与楚国,齐国与楚国。   这些事可都还没有解决。   战争在此时停止,只是因为打下去都占不到任何便宜。   但解决不好,战火立刻就会重燃。   而如今中原诸侯国,是一致针对楚国,这对于楚国而言,可是非常不妙的局势。   这导致楚威王都没有时间,向群臣介绍这位新上任的客卿。   第二日,楚威王便召开最高层会议,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这也是姬定首次以楚臣的身份,参与这楚国最高层会议。   昭阳他们心里也清楚,姬定才是今日的主角,他们都知道,楚国一国之力,是打不过中原诸侯的联盟,目前楚国是需要依靠外交手段去斡旋,而这就是楚王重用姬定的一个原因。   至于说姬定的变法,也得等到姬定立下大功再说。   姬定当然也知道,这场会议就是为他而开,他也没有谦让,立刻站出来,语气非常强硬地说道:“此事决不能轻易了结,无论如何,楚国必须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否则的话,大王和诸位将军,又如何向千万万楚人交代。”   这一句话,立刻得到在坐所有人的一致认同。   楚威王点点头,问道:“我们又该如何报复?”   姬定道:“我们不能向所有诸侯国报复,那样的话,只会逼迫他们团结在一起对付我们,而此次大战,乃是秦相张仪挑起来的,秦国才是罪魁祸首,故此我们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秦国身上。”   景翠突然道:“但是齐国趁火打劫,夺取我们不少土地。”   姬定笑道:“将军也说了,齐国是趁火打劫,那么齐国就只是次要的,放火之人才是罪魁祸首。至于齐国抢夺我们的土地,只能以后再找齐国算账,但绝不是现在,而目前我们需要拉拢齐国。”   昭阳道:“秦国虽然是罪魁祸首,但秦国并未占领我楚国一寸土地,就当下而言,对我楚国威胁最大的,是那宋齐联盟,他们的联军,已经威胁到我们江淮一代。”   他们都想要报复,但他们觉得应该先针对齐国,而不是秦国,秦国目前来说,还不足以威胁到楚国,秦国若想从商於出武关与楚国决战,那楚国倒也不怕,从军事角度来说,楚国也难以进攻秦国。   但是那齐国若从徐州南下,威胁太大了,毕竟楚国现在没有完全控制住越地。   姬定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但是这恰恰是秦国想要看到的,说不定秦国正不遗余力的拉拢齐国,因为一旦楚国与齐国打起来,那么秦国便可趁机整合三晋,若是让秦国完成这一步,那么对于我楚国的威胁简直就是致命的,相比较起来,齐国目前的威胁就算不得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我们的目的,不是一定要与齐国结盟,而是要与齐国缓解关系,然后集中精力拉拢三晋,只要三晋倒向我们,那我们才能拥有极大的战略空间。   反之,我在没有拉拢三晋前,就因为那几百里土地,贸然与齐国开战,那我们整个楚国的战略,就仅限于与齐国战争的胜败,这可不是属于大国得战略。大国的战略就应该覆盖到每一个诸侯国,就如同现在的秦国一样,如今秦国的任何一个决策,都将影响到中原各个诸侯国,也包括我们楚国。”   楚威王稍稍点了下头,又瞟了一眼昭阳等人,见他们没有立刻反驳,这才开口道:“那依卿之见,该如何拉拢齐国?”   姬定道:“据臣所知,几年楚齐之战,楚魏之战,皆因魏齐徐州相王!”   不等他说完,楚威王便道:“卿是让寡人承认他们吗?”   姬定点头道:“正是。”   楚威王道:“这不行。”   历代都以楚王唯有自己是除周天子之外,唯一一个有资格称王的,其它的都不行,徐州相王不但引起姬扁不爽,也引起他的不爽。   姬定笑道:“那秦君并未称王,而魏君早已称王,敢问大王,他们两如果碰面,是谁低下那高贵的头颅。”   楚威王皱眉不语。   姬定又继续道:“真正铸就冠冕的不是身份,不是地位,而是实力,若拥有强大的实力,纵使你不称王,别人也会将你视作为王,若没有实力,纵使你称王,在别人眼里也什么都不是,兴许还是一个小丑。   如今不管大王是否承认,齐国都是实力能够与楚国媲美的大国,对待齐国得态度,就是不能如对待其它小国一样。   另外,如果去年臣是以秦使的身份入楚,纵使臣再年轻,大王也未必会那般待臣。”   楚威王不爽地看了眼姬定,你这都已经是寡人的臣子,还提那事?有完没完。   姬定笑道:“大王,臣只是想说明一点,你点一下头,便能够换取与齐国友好,如此代价便能够换取楚国大战略的利好,比起当年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这又算得了什么。”   令尹高固突然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周客卿所言大有道理,以齐国目前的实力,纵使咱们一直不承认,其它诸侯国也都会承认的,如果到时就我们一国不承认,那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还会令个诸侯国对我楚国产生极大的戒备之心,那我们难以拉拢其它国家,改变我们楚国被孤立的现状。”   如今的周王室已经是一个图腾,对于称王与否,诸侯国没有那么的忌惮,如果楚国一直都不承认其它诸侯国,那你楚国的野心,那就是昭然若揭。   你不准我们称王,无非就是想取代天子,成为唯一的王。   试问在这种情况,谁还愿意与楚国结盟,你楚国迟早是消灭我们的。   关键齐国已经称王,并且得到绝大多数诸侯国的承认,包括秦国,倒是楚国称王,中原诸侯一直不太愿意承认。   这也是楚王不愿意承认齐王一个重要原因。   但如今可不是春秋时代,而是战国时代,诸侯都得凭实力说话,而不再是身份,所以这承认与否,政治意义其实是非常小的,但如果承认的话,那将会为楚国换来一个战略空间,对于改善当下楚国困境是非常有帮助得。   这一笔交易在姬定看来,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   楚威王又看向昭阳,昭阳也点了点头。   正如姬定所言,以齐国目前的实力,迟早还是要承认的。   从战略意义上而言,如果姬定真的能够拉拢三晋,那么楚国就能够报复秦国和齐国。   楚威王是犹豫再三之后,最终还是点头下来。      秦楚为敌,且目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那么齐国自然就成为关键。   此时,楚国使臣与秦国使臣都在赶往齐国的路上。   然而,有一人先他们一步,抵达了临淄。   这个人就是苏秦。   关于卫国的内乱,齐威王也是知道的,如果没有这场大战,齐国必然会干预,齐国喜欢干这种事,趁你病要你命,但是如今齐国真的无暇顾及卫国。   但是齐威王万万没有想到,前来的是一个郑使,而不是卫使,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来的。   齐威王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秦,道:“你的意思是,让寡人承认一个女人为国君?”   苏秦道:“回大王的话,目前来说,郑氏一脉,公主的血统最为纯正,也是公主以一人之力复国,由公主成为国君,也是理所当然的。”   齐威王非常坚决地说道:“这不可能,寡人绝不会承认一个女国君的。”   齐国没有秦国的地理优势,也没有楚国那广阔的疆土,但是有一点,是秦国和楚国都比不了的,就是文化方面,相比较起来,齐国算是继承周礼最为完整国家,当然齐国也对这周礼做出许多修改。   齐威王如果感觉到臣子有所威胁,他一般驱赶,是很少杀重臣。   导致人才都爱往齐国跑,孟子就是其中之一,其次才是秦国,最后是三晋,楚国几乎不再考虑之中,唯有姬定这个傻缺往上面凑。   齐威王是根本不可能承认一个女国君,因为这有违礼制。   苏秦丝毫不气馁,突然问道:“大王,外臣在来的路上,看到许多齐国士兵,不知为何?”   齐威王道:“此乃我齐国之事,你问来作甚?”   苏秦笑道:“莫不是为了防守秦魏?”   齐威王道:“是又如何?”   苏秦神情严肃道:“之前齐国夺取越地十余座城池,楚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而燕国与齐国仇深似海,同时燕国与赵国尚未停战,而秦国已经与魏韩结盟,已经拥有进攻齐国的条件,如果秦国没有攻伐楚国,要么就是出兵赵国,救燕国,要么就是直接出兵齐国,但即便出兵赵国,大王也必然要派兵支援。   虽然齐国目前是取得大胜,但又面临着三面作战的风险,大王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齐威王一听,这人不简单,小小郑使竟然对于天下大势了如指掌,素来喜爱人才的齐威王,不禁放下傲慢,谦虚地问道:“依你之言,寡人该如何应对?”   这就是楚威王与齐威王的差距所在,苏秦也还不到三十,并且是个小小郑使,跟魏使没得比,但齐威王不但亲自接见,而且还虚心询问,那楚威王见都懒得见。   苏秦道:“大王竟然主动相问,外臣焉有不说之理,臣以为大王若要破此局,必然还是要拉拢魏韩二国。”   齐威王道:“这寡人也想,但魏韩已经与秦结盟。”   苏秦道:“魏韩与秦结盟,实属无奈之举,当时情况,若不与秦结盟,秦国必然出兵攻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道:“对了!大王之前为何不与魏结盟?”   齐威王稍显尴尬道:“那是因为寡人不想与秦楚为敌啊!”   苏秦道:“如今秦楚已经闹翻了,而楚国绝不会再与秦国结盟,既然如此得话,这个顾虑就没有了。”   齐威王想了想,道:“但这会惹秦国不满,而我国刚刚攻占了越地一些城池,同时得罪秦楚二国,可是不明智之举啊。”   苏秦道:“大王无须有任何担忧,如果齐国拉拢魏韩,楚国是绝对乐于见到得,虽然齐国占得越地十几座城池,但是对于楚国而言,这算不得什么,最令楚国忌惮得还是秦魏韩三国联盟,因为这么一来,秦国可以从韩国绕道进攻楚国,而楚国本就与齐国接壤,楚国如今一定也在思考如何破秦魏韩三国联盟。   至于秦国,齐国就更不需要担心,若无魏韩的支持,秦国想以一国之力远征齐,那大王根本无须惧怕。   而魏韩之间,魏国又是起主导,韩国必然随魏国,齐国只需要拉拢魏国,便可破秦魏韩三国联盟,同时就可以集中力量应对楚国。”   齐威王问道:“那如何拉拢魏国?”   苏秦反问道:“大王认为是邻居之间发生矛盾比较多,还是与外人发生的矛盾比较多。”   齐威王回答道:“自然邻居之间发生的矛盾比较多。”   “为何?”   “因为近啊!”   “是啊!”   苏秦就道:“当初魏国与齐国会发生那么多战争,就是以为齐国在向西边扩张,而魏国在向东边扩张,自然就遇上了,如果魏国与齐国并不接壤,矛盾自然就会减少许多,信任自然就会多出不少。”   齐威王问道:“这邻居怎能够分开?”   苏秦笑道:“这很简单,在两家中间放一个大院子,不就隔开了吗?”   齐威王问道:“邻居之间都是挨着的,哪还有空地放个院子啊!”   苏秦道:“邻居之间是放不了院子,但是魏国与齐国中间是可以放个院子的。”   齐威王好奇道:“怎么放?”   苏秦道:“我们郑国啊!其实魏国与齐国接壤的地方非常少,中间主要隔着的是我们郑国,如果齐国与魏国都愿意将接壤的几座小城池,交予我们郑国,那齐国与魏国不就变得不接壤了吗。”   齐威王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不过他为人十分大度,还笑呵呵道:“原来你是在为你们郑国谋利啊!”   苏秦如实道:“吾乃郑国臣子,自然得为郑国谋利,但是这么做,对于齐国也好,郑在赵、魏、齐、宋四国之间,而就当下而言,秦楚才是大王最大的敌人,舍弃几座城池,表示齐国无西进之心,从而换取三晋的信任,对齐国无疑最有利的。”   齐威王沉吟不语。   谁说寡人没有西进之心啊!   目前是能这么说,但以后呢?   苏秦岂不知齐威王在想什么,道:“郑国在四大强国之间,齐国不给城池,郑国也夺不了,齐国要拿回去,郑国也守不住,目前是我们郑国最难之时,如果大王能够效仿当年齐桓公,对于我郑国施以援手,郑国必然铭记大王的恩情。”   齐威王道:“魏王一直视卫郑国为他的地盘,寡人若是干预的话,如何还能够拉拢魏国。”   苏秦立刻道:“我去帮大王游说魏王,要是魏王不答应,大王您答应,那也没有用啊!”   齐威王认为若是给几座小城池郑国,就能够让魏国倒向齐国,这当然是非常划算,秦魏联盟就等于让秦国拥有伐齐的底气,但齐国又打不倒秦国。   况且郑国国力那么弱,就是给几座城池,也翻不了天。   齐威王道:“但寡人绝不会承认你们郑国的女国君。”   苏秦笑道:“只要大王您别否认就行。”   齐威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道:“还有,不能光我们齐国赠送郑国城池,魏国也得让几座城池出来。”   苏秦点头道:“那是当然,不这样的话,这城池也不好给啊!”   齐威王又想了想,道:“寡人还得派大臣去郑国担任要职。”   苏秦点头道:“可以。”   齐威王道:“行,你能够说服魏王,那寡人也答应。”   苏秦讪讪一笑,道:“但大王您得给臣一些凭证,证明您有意与魏国修好关系,如此臣才能够去大梁游说,魏王可没有大王您大度,若没有大王的凭证,魏王可能会将臣视作骗子抓起来。”   这话齐威王很爱听,他一直认为自己比魏王要大度,为此他还讽刺过魏王,同时他又觉得这苏秦是个人才,以小国之臣,跑到我大国来要城池,还让他要成了,这是一般人干得事吗?笑道:“寡人赐你一块客卿的令牌。”   苏秦心中暗喜,他当然还是想为大国效力,郑国是很难发展起来的,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跳板,但他并未有表露出来,拱手道:“还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第一百零八章 阳谋(二合一大章)   这苏秦前脚刚走,那秦使和楚使便一前一后抵达了临淄。   当然,来者可不是张仪和姬定,秦国和楚国得先派人与齐国接触,如果效果不错,可以再由相邦过来进行深入探讨。   毕竟这年头,跑一趟不容易,除非是紧要时刻,但如今的局势显然不是那么紧张。   而二人来的目的其实是一样得,都是为了寻求与齐国联盟。   只不过说法不一样!   先到的秦使是从战略上来游说齐王。   大王您看,这番大战,我们两国可算是将楚国给得罪了,他必然会报复我们,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为什么不携手抗敌。   虽然我们之间也有矛盾,但是没有关系,我们只需要在楚国问题达成共识就行。   任何一国受到楚国攻击,另一国必须要出兵进攻楚国。   这个结盟,显然是有利于齐国的呀!   因为楚国进攻秦国的可能性并不大,目前来说楚国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进攻秦国,就是走武关,进商於,但武关是易守难攻,在秦国兵强马壮之时,楚国是很难拿下武关的,但是楚国要进攻宋齐的话,那就有无数条路。   虽然楚国可能更恨秦国,但进攻齐国的可能性要更大。   齐威王非常动心。   然而,他这都还没有答应下来,楚国使臣便到了。   楚国使臣就告诉齐威王,秦国与魏韩结盟,南下可攻楚国,东进可攻齐国,对我们的战略威胁太大了。   我们应该结盟共同对抗秦国。   我们楚王不但愿意将那十几座城池送于齐国,同时还愿意与齐国相互称王。   这二者相比较,显然是秦国的理由,要更有利于齐国,但问题是秦国的理由,是基于楚国与齐国的关系不好。   如今楚国显然是要拉拢齐国,这个理由就不是那么充分。   齐威王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一个香饽饽啊!   这幸福来的太快,让他难以决断,接下来该选择谁!   于是他赶紧找来相邦邹忌商量。   邹忌听完之后,立刻道:“大王,万万不能与他们结盟。”   齐威王问道:“为何?”   邹忌解释道:“您与秦国结盟,那必然引来楚军,您若与楚国结盟,也必然会引来秦军,不管咱们与谁结盟,都会引来另外一方的不满,甚至于出兵我国。   另外,咱们齐国可不是燕、韩之流,也不需要去依附谁,咱们是能够与秦楚对抗的大国,我们应该要有自己的主见。”   齐威王立刻问道:“以相邦之意,寡人该如何做?”   邹忌道:“离间秦楚,拉拢三晋,臣相信如果秦楚对抗,三晋是万不想卷入其中,之前韩、赵愿意与我们结盟,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齐威王稍稍点头,又笑呵呵道:“秦楚之间恐怕不需要我们离间,楚国定然是恨死了秦国,不然的话,那楚王也不会这时候答应与寡人相互称王,且还赠送寡人那十几座城池,可是寡人又该如何拉拢三晋。”   邹忌道:“如今秦楚都有求于我国,大王可以借此事来增加齐国在中原威信,让三晋知道我们齐国是有能力保护他们的。”   齐威王问道:“这又该怎么做?”   邹忌道:“大王可以召集各国相邦来齐国议事,虽然如今大战已经结束,但是各国之间并未停战,自然得商议是否停战,又该如何停战,如果齐国可以主持此次会议,必然威信大增。”   齐威王听得眼中一亮,这倒是有当年齐桓公称霸的味道。   如果相邦级别的会议交涉比较愉快,且有利于各国的话,那么接下来还可以召开国君级别的会议。   到那时!   齐威王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于是便让邹忌全权处理此事。   虽说没有永恒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但是,一时的敌人还是有的。   楚国此时是万万不会与秦国重修旧好的,这一回秦国可是将楚国给坑惨了,在秦楚交恶的情况,齐国自然而然就成为最大的赢家,至于能够获得多少好处,那就得看齐国如何操作。   反正如今的情况是绝对有利于齐国的。   这人走运的时候,什么都顺风顺水,邹忌的策略跟苏秦差不多,都是要拉拢三晋,如今经秦楚这么一闹,这个战略将更为关键。   齐威王对于苏秦出使魏国,是充满着期待。   而如今魏惠王已经得知姬舒突然杀出来,掠夺他的胜利果实,他非常生气,因为姬定为他制定卫国战略时,可没有将姬舒给算进去。   只不过由于大战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魏惠王也只能先忍着,好在这郑国也不强大,待他腾出手来,随时都可以收拾掉姬舒。   可不曾想,他都还没有出手,郑使倒是先上门了。   魏惠王见到苏秦,都不等苏秦开口,便是怒斥道:“你回去转告郑姬,如果她还想活着,就立刻离开卫国,否则的话,休怪寡人不讲情面。”   他也不傻,他背地里是要弄卫侯,但如今卫侯也死了,那他自然得改变说法,要帮助卫侯,帮助子南氏上位。   以道义之举吞掉卫地。   苏秦笑道:“大王您一句话,我们国君。”   “国君?”   魏惠王问道:“你们奉郑姬为国君?”   苏秦点头道:“是的。”   魏惠王笑了。   可真是天助我也,到时我出兵真就名正言顺了。   苏秦岂不知魏惠王在想什么,他接着说道:“只要大王您一句话,我们国君立刻就会离开濮阳。”   魏惠王立刻道:“那就赶紧离开。”   苏秦点头道:“是,苏秦回去之后,自会将大王的话转告我们国君。”   魏惠王突然有些纳闷,问道:“难不成你来之前,认为寡人会承认你们郑国?”   苏秦摇头道:“不,外臣认为大王一定会拒绝得。”   魏惠王更是好奇,又问道:“既然如此,你还来作甚?”   苏秦回答道:“外臣是代表齐国来的。”   说着,他便将齐国令牌呈上。   魏惠王仔细看了看,神情顿时缓和不少,终于给了苏秦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但嘴上却好奇道:“你是郑姬的人,怎么会代表齐国。”   话一出口,他突然皱了下眉头,道:“难道郑姬已经投靠齐国。”   卫地可是他的势力范围,当初为了卫地,可没有少跟人打仗。   苏秦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只不过齐王想借我们郑国,与大王重修旧好。”   魏惠王道:“是吗?”   苏秦点点头,道:“齐王已经说了,为了表示齐国并没有西进,与魏国为敌的想法,故此愿意将几座与郑国、魏国交界的城池,赠予郑国。”   魏惠王大惊,道:“这是真的吗?”   苏秦点头道:“这事外臣可不敢撒谎啊!”   魏惠王又好奇道:“可是齐王为何要这么做?”   苏秦道:“齐王自然是担忧秦魏联军出兵伐齐。”   “原来如此!”   魏惠王抚须一笑,颇为得意。   苏秦瞧了魏惠王一眼,问道:“大王难道真有心伐齐?”   魏惠王微微笑道:“这可说不准啊!”   苏秦笑道:“我还以为大王也害怕秦魏联军伐齐。”   魏惠王愣了下,好奇道:“寡人为何要害怕?”   苏秦问道:“敢问大王,秦魏联军若是伐齐,受伤的是谁?”   魏惠王回答道:“当然是齐国。”   苏秦摇摇头,又问道:“大王有把握这秦魏联军一定能够打得赢齐赵联军吗?”   魏惠王道:“我们还有韩国和燕国。”   苏秦道:“而齐国也有可能获得楚国的相助,如今谁都知道,楚王悬赏千金,只求张仪项上人头。”   说到楚国,魏惠王皱了皱眉,那边周先生还在操作,这变数,不能让他妄下决断啊!   苏秦可不知道这事,他继续说道:“大王何不想想,如果秦魏联军伐齐失败,齐国反扑,可是打不到秦国的,要打也只是打你们魏国,齐国虽然会受伤,但贵国同样也会受伤,一旦魏国陷入与齐国的战争,大王认为秦国会不遗余力的出兵援助魏国,还是会趁机拿下魏国的河东地区。”   魏惠王听得猛吸一口凉气,紧锁着眉头。   这秦国可没少干这事,以前只要魏国与齐国或者赵国、楚国开战,秦国必然出兵魏国,趁火打劫。   到时真的魏国与齐国打起来,他相信秦国更愿意夺取魏国的河东地区。   张仪的信用,毕竟摆在那里的。   苏秦瞟了眼魏惠王,又道:“如今齐王主动示好,为何大王不借此与齐国重修旧好,也赠予郑国几座城池,表示自己没有东进之心。”   魏惠王哼道:“你可想得真美,那卫国国君本就是寡人的臣子,凭什么寡人还送城池。”   苏秦笑道:“君王赐封城池给臣子,不也很正常吗?”   魏惠王一时语塞,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自相矛盾。   苏秦又道:“大王可知为何臣之前要去往齐国吗?”   魏惠王问道:“为何?”   苏秦道:“因为我们发现齐国最近在边境处,不断地增加兵力,我们国君担心齐国会攻伐郑国,故而才派我出使齐国。”   魏惠王皱眉道:“此事当真?”   苏秦道:“可能马上就会消息传来。”   魏惠王认为苏秦不太可能说谎。   苏秦就道:“是臣去说服齐王,不应将大王您视作对手,而应该要拉拢大王,但前面的一些误会,导致齐魏两国缺乏信任,如果魏国和齐国都愿意拿出一些城池赠予郑国,表示诚意,那么便可放下芥蒂,重修旧好。”   魏惠王道:“如今寡人与秦国结盟,何许惧怕齐国。”   苏秦笑道:“与秦国结盟,对于魏国,乃是下下策,只要魏国还占据着河东地区,秦魏联盟就难以维持下去,只要有机会,秦国必定会出兵河东,如果大王真的想与秦国交好,很简单,只需将河东地区都交予秦国。”   魏惠王沉默不语。   这个他心里也清楚,故而才会让姬定去楚国,如果楚国会真心帮助魏国,显然与楚王更有利于与秦国结盟。   苏秦又接着说道:“对于大王您而言,最有利的不是与秦国结盟,而是与齐楚结盟,共同对抗秦国,对抗秦国才有利于魏国啊!”   此话一出,魏惠王突然眼中一亮,那边姬定正在游说楚国,如果这边能够与齐国联合,那魏国就有能力对抗秦国。   其实苏秦不说,魏惠王也明白,如今打谁都不利于他,唯有打秦国是对魏国最有利。   可恨的是,秦国的地理位置太变态,除魏国之外,别得诸侯国都打不着秦国,这也为什么不管是姬定,还是苏秦,都判定秦国一定会拿下魏国的河东地区。   思忖半响,魏惠王突然问道:“但是寡人怎么也不会让卫地落入一个女人的手中。”   苏秦道:“正是谁也没有想到,我们国君能够复国成功,齐国才愿意这么做,如果还是那卫侯,齐国可不见得会愿意。”   卫侯到底是魏王的人,齐王并不信任卫侯,而姬舒是半道杀出来的,暂时还没有选择依附谁,齐王才会去争取郑国。   苏秦又道:“但是我们国君也知道,不管是齐国,还是魏国,若想消灭郑国,只是轻而易举,而郑国的存亡,就在于齐魏联盟,我们郑国一定会不遗余力帮助魏国与齐国结盟紧密的同盟。”   说到这里,他见魏惠王还是有些犹豫,又道:“如果大王您此时出兵郑国,那么齐国又会怎么想?必然也会出兵郑国,郑国是亡了,但是齐魏之间的战争也将永不停歇,要知道赵国对于我们郑国亦是觊觎已久啊!”   魏惠王终于被苏秦说动心了,他也得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秦魏没有联盟,魏国要吞卫地,齐国估计也当做没有看见,但如今齐魏联盟,魏国此时吞掉卫地,齐国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因为秦魏联军,打破了齐魏之间的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弱势的一方就必须做好战斗的准备,不断的增兵,确保实力再度平衡。   这个是决不能猜测的,对方这么做的意图是不是冲着我来的,这猜者必亡,实力平衡才是和平的唯一基础。   而如今魏国不见得打得赢齐国,暂时托付给郑姬,避免被齐国抢去,其实也不错,关键还能与齐修好,如果那边姬定成功,那么苏秦说得战略,是真的有可能做到的。   魏惠王问道:“不知齐国愿意交哪几座城池给郑国。”      楚都。   楚威王得知齐国的回信之后,当即是铁青着脸,冷冷笑道:“这齐王莫不是想效仿当年的齐桓公,哼,他们还真是得寸进尺啊。”   原本与齐国相互称王,楚王就有些不爽,但这到底还是平等,齐国此举,显然是要当霸主,楚王当然就更加不爽了。   姬定立刻站出来,道:“大王说得极是,万不可让齐王的阴谋的错,这个会议倒是没有问题,因为这些事总得解决,但是若在齐国开,只怕三晋就会倒向齐国,这是我们楚国决不能接受的。”   这番话令昭阳、景翠他们颇为赞同。   要知道提出与齐化干戈为玉帛的是姬定,但如今他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由此可见,这位新上任的客卿,是时时刻刻将楚国利益放在最前面的,而不是说为了自己的计划能够得逞,便宁可舍弃楚国的利益。   楚威王就问道:“那我们是拒绝吗?”   姬定道:“那也不必,大王似乎忘记,臣还有一个身份乃是魏臣,我们目前是要与齐国修复关系,但也不能表现的过于谦卑,臣可写一封信给魏王,让魏王要求在卫国举办这场会议。”   昭阳突然道:“对了!我之前就收到消息,听说那郑姬趁着卫国内乱,已经夺取多濮阳,并且改国号为郑。”   姬定点点头道:“这我也知道,但是我在濮阳还是颇有影响力,如果能够在濮阳举办此次相邦会议,那么我还能够将濮阳争取到我国这边来,如果濮阳在我国手里,对于大王将来进军中原,是有着极大的帮助。”   楚威王听得面色一喜,如果能够在中原的中心多一块飞地,那可真是太妙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姬定立刻书信一封,快马送去大梁。   而在这期间,经过苏秦的游说,魏惠王越发觉得秦国不可靠,对于姬定楚国之行,是更为期待。   这时收到姬定的来信,知道姬定已经拥有楚国相印,顿时是开心不已,立刻找来惠施,商议对策。   还真的是朝秦暮楚啊!   惠施道:“大王先别妄下决断,正好齐国找各国相邦前去商议,到时臣看看形势,再做定夺。”   这左右横跳,跳不好可就两边都给得罪了。   魏惠王点点头,又问道:“周先生说选择在濮阳召开会议,相邦以为如何?”   惠施笑着点点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齐王想效仿齐桓公,楚国不愿意,咱们也不愿意,正好齐国也是想借濮阳来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何不以此为由,由齐王召开,但是会议地址放在郑国,这样齐王也不好拒绝。”   魏惠王点点头,又是笑道:“如此说来,相邦也认同借郑国一事,与齐国修复关系?”   之前他就已经跟惠施说过,惠施说还是要考虑考虑。   惠施点点头道:“且不管周济在楚国到底怎样,臣觉得当前与齐国交好,还是利于我国的,一味的依靠秦国那是万万不可的,但是我们也必须委派大臣去郑国出任相邦一职。”   魏惠王道:“何许委派他人,周济不就最为合适吗?”   惠施沉吟少许,道:“周济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毕竟周济本就是卫国的旧臣,由他出任相邦,齐国也不会多想,但是周济还是要以楚国为主,大王可以让周济去当相邦,但必须要派一人去帮助周济,以便周济身在楚国,我们的人仍旧可以监视濮阳。”   魏惠王点头道:“就依相邦之意。”      咸阳!   “齐王果真是野心不小啊!”   齐威王的态度,令嬴驷也是非常不爽。   一来,齐国并没有直接答应与秦国联盟,二来,齐王还想效仿齐桓公,但问题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秦国与齐国国力相当,更关键的是,整个计划是秦国设计的,秦国也是最大的赢家,你齐王凭什么借此成为新一代霸主!   张仪沉吟少许,突然问道:“君上您在乎此事吗?”   嬴驷道:“这表面上的东西,寡人自是不在乎,寡人所在乎的乃是齐王的野心。”   张仪手一抬,道:“君上您恰恰应该在乎这表面上的东西,而应该忽略齐王的野心。”   嬴驷听着有些困惑,这不是本末倒置吗?问道:“相邦此话怎讲?”   张仪道:“齐王这么做,无非是想效仿齐桓公,拉拢中原诸侯,在对抗楚国上面,我们渴望与齐国结盟,但是决不能让齐王将三晋拉到他那边去。”   嬴驷忙问道:“相邦有何良策?”   张仪笑道:“如今各诸侯国中,唯有魏、楚、齐三国称王,我们何不拉着韩、燕、赵、三国一块称王。   那齐王不是想效仿齐桓公吗?那我们就在齐国称王,齐王若是反对,那么必然会得罪韩、燕、赵,如果他不反对,此次会议,那齐王就是自取其辱。”   嬴驷听得十分动心,以秦国当前的国力,不称王好像不应该,但若是单独称王,那无疑会引起其他诸侯的戒备之心,这么一来的话,既可以恶心齐王,令他左右为难,又可以趁势称王,还可以拉拢韩、赵、燕。   可真是一举三得。   “相邦妙策啊!”嬴驷哈哈笑道:“此事寡人全权交予相邦去办。”   “臣定不辱使命。”张仪胸有成竹道。   秦国是最先答应齐国的建议,张仪倒是不介意在临淄开会,我就是打你脸的。   但是秦国的信还未到齐国,魏国的使臣先一步给予齐国答复,就是希望能够在郑国开会。   这引得齐威王有些不爽。   但是邹忌认为这也是可以的,既然魏国提出这建议,如果齐国还是要求在临淄开会,那野心也天赤luoluo了。   选择一个没有卷入此次大战的中立国,但是由齐国来主持,这其实也非常不错,既可以借机笼络三晋,同时又可以消除各国对于齐国的戒备之心。   在邹忌的劝说下,齐威王最终决定在濮阳召开相邦会议。   各国也都表示答应。   且不论在哪里开,这个会议还是很有必要的,如今这情况,不谈就只能打,大家都非常支持齐国的建议。 第一百零九章 小国的悲哀(二合一大章) 濮阳! 如今卫国,不,应该说如今郑国的情况,因为卫侯之死,国内已经渐渐安定下来。 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就是因为苏秦说服了殷顺且、富术辅助姬舒。 如今卫侯全家都被杀害,如果你们还是不服的话,那么谁来当这个国君?若是这样的话,可能还会继续打下去。 不管你们愿意与否,公主都已经坐在那个位子上,如果你们现在愿意辅助她,那么国内将马上安定下来。 非得要玉石俱焚吗? 殷顺且、富术他们在商量之后,认为姬舒一个女人,是得不到诸侯们的认同,他们可以暂时先稳住国内局势,这今后肯定还是会换人的。 于是他们以继续维持新法为条件,与姬舒谈判。 姬舒也答应了。 因为濮阳的儒生太多,还有许多颇有名望的名士,如果用武力来以墨替儒,那国内也是难以维持稳定的。 殷顺且在儒生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周先生,他站出来之后,儒生们也就不再闹了。 但是这又引起墨者的不满,您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左槐他们为什么帮助姬舒,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对抗儒学。 如今都已经成功了,应该马上废除新法,以墨学为基础建设新的郑国,这才是他们所期待的,而不是继续维持新法。 姬舒是几番安抚,并且决定将刑狱司交予墨者,如此才安抚住一干墨者。 但是这也埋下一个雷。 这儒墨势如水火,迟早会爆发的,姬舒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就在姬舒为此头疼之时,齐国突然派人来,告诉姬舒,齐国将会借濮阳这地方,召开相邦会议。 这是什么情况? 各国相邦要来这里开会? 姬舒顿时感觉有些晕! 完全就不知道如何应对,于是赶紧找来苏秦询问,这是您的杰作吗? “君上,这臣实不知情。”苏秦亦是一脸困惑地姬舒说道。 这事也真是巧,他离开的临淄之后,齐王才决定召开这个相邦会议,在他离开大梁之后,魏王才收到消息的,他刚好都完美错过,对此是真的毫不知情。 姬舒微微蹙眉,忧虑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本就是一个女人,如今立国未稳,这一群大国相邦就要跑来她这里开会,要是见到是一个女人坐在上面的,会不会将她给踢了下来。 是有这个可能的。 苏秦沉吟少许,道:“君上勿忧,依臣看来,这是好事,如果各国相邦来咱们这里开会,并且还取得成功了,这不就是从侧面承认了君上么。” 姬舒就问道:“那如果他们不承认我呢?” 这还真是将苏秦给问倒了,他心里也明白,各国相邦是绝不会明言承认姬舒的合法地位,因为承认一位女国君,将会威胁到每一个男人的社会地位,于是苏秦道:“只要他们不否认就行?” 不否认就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姬舒又问道:“如果他们否认了呢?” 苏秦道:“君上请放心,臣自会帮助公主从中斡旋的。依臣之见,他们来此开会,是为更重要的事,而之前臣已经说服齐王与魏王,而他们又是绝不会允许其它诸侯也都染指濮阳,那其余诸侯自然就会避重就轻,不会为了君上这小事,而坏了他们的大事。” 姬舒还是有些忧虑,心里不免又想到姓周的那个男人,一手将她推了上来,结果撒手不管,如今人影都找不着,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但纵使她不愿意,她也不敢拒绝齐王,只能回信表示非常欢迎。 “殷兄,你听说没有,齐国打算在咱们濮阳召开相邦会议?” 富术激动地向殷顺且道。 殷顺且点点头道:“我也正打算找你来商量此事。” 富术道:“殷兄也想借此次机会,将公主赶下去?” 殷顺且稍稍点头道:“我相信各国诸侯,都不会愿意见到一个女人成为一国国君的。” 他们之所以答应辅助姬舒,那也只是为了卫地,是权宜之计,而不是真心臣服于姬舒,虽然殷顺且与姬舒的关系不错,但是他们也很难承认一个女国君。 只不过他们更加不愿意用武力来解决,他们希望借外界的力量,来迫使姬舒下位。 楚都。 “卿打算何时出发?” 此事已经定下了,楚威王也决定派遣姬定参与此次相邦会议,是马是骡子终究还是得拉出来溜溜,但是姬定却迟迟未有行动,楚威王于是将姬定召来,询问一番。 姬定回答道:“臣的新衣还未做好,等新衣做好,臣就出发。” 楚威王愣得半响,才道:“卿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发,就仅仅是为了一件新衣?” “是的!”姬定点头道。 楚威王哭笑不得道:“真是看不出卿如此在乎仪表。” 姬定笑道:“臣并不是很在乎。” 楚威王好奇道:“这还不算在乎?” 姬定道:“臣之前见大王时,臣有穿得非常华丽吗?” 楚威王回忆了下,纳闷道:“正是因为卿之前一直都穿得非常朴素,故此寡人才感到好奇啊!” 姬定道:“臣素来就穿着朴素,但是臣此番是代表楚国出使,这情况是有所不同的。” 楚威王问道:“有何不同?” 姬定道:“不同之处,在于楚国一直被中原诸侯视为蛮夷,臣要为楚国争这一口气,臣要让楚国的文化在中原流行,衣冠便是其一,臣此番出使,不但为大王争取楚国的利益,还要做最帅的那个相邦。” 楚威王听得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最帅的相邦,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人,卿可慢慢等待新衣,勿用着急,寡人一定支持卿。” 楚国文化一直有别于中原文化,两边的斗争,也有着文明文化的因素,这对于历任楚王而言,可都是非常重要的。 “多谢大王的谅解。”姬定拱手一礼。 “这是应该的。” 楚威王笑着点点头,道:“若是卿早点将这想法告知寡人,寡人定要亲自命人为卿设计新衣。”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下,又道:“不过寡人也特地为卿安排一名下属,愿能帮助到卿。” 姬定一愣,好奇道:“大王不是派了司马太宰协助臣么?” 司马太宰指得就是司马昭鱼,这楚国的太宰可不是宰相,而是专门负责外交事宜,如今各国都重视外交,纷纷设立专门外交的官员,这些官员可就不止是负责礼仪方面那么简单,是具有实权的。 司马昭鱼在楚国的地位是举足轻重,而这一回却是以助手身份与姬定一同前往,这主要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姬定是楚相的身份,姬定的年纪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不派一个重臣去帮他证明身份,那可能会被人当做骗子给抓起来。 楚威王微微一笑,喊道:“让王子槐进来吧。”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体态微胖,留着一缕山羊胡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便是楚国王子,熊槐。(这里就特别说明一下吧,在这时期,世子、王子、太子都是同一个意思,怎么称呼都行,我之所以称呼姬定为世子,那是因为周王室太衰弱了,就给他一个听着最低调的称呼。) 也就是历史上记载的楚怀王。 “儿臣拜见父王。” 王子槐向楚威王恭敬行得一礼,旋即又向姬定作揖一礼。 姬定赶紧回得一礼,但脸色却显得有些不开心。 楚威王瞟了姬定一眼,笑道:“怎么?卿对于寡人的这番安排不满吗?” 姬定稍一沉吟,回答道:“不是不满,是非常不满。” 王子槐侧目瞟了眼姬定,心道,此人果真如传言一般。 楚威王可也是一代雄主,经常统兵亲征,楚国上下都非常害怕这位大王,包括王子槐。 但是有种东西,叫做习惯。 楚威王倒是习惯了姬定的风格,不但不恼,反而笑问道:“是吗?不知卿有何不满?” 姬定道:“臣何德何能,怎能让王子给臣做下属,臣愿协助王子参与这场相邦会议。” 楚威王听出姬定这言外之意,你塞个王子给我,这明显就是主次不分,到时谁做主! “他还不够资格。” 楚威王毫不在乎王子槐的颜面,又道:“此次寡人派王子随你一起去,实则是让他去学习的,他只是作为你的下属参与此次会议,也不会表露真正的身份,此次会议,还是由卿全权做主。” 王子槐也向姬定拱手道:“周客卿大可放心,我此去只是向周客卿学习的,绝不会多嘴。” 姬定立刻拱手道:“王子万不可说向臣学习啊!臣以前还真当过老师,而且是非常严厉的,臣怕到时忍不住,没有收住嘴,教训了王子几句,那可如何是好,王子最好还是用王子的语气跟臣说话,那是能提醒臣。” 楚威王哈哈笑道:“你尽管教训,这就是寡人派他去意义。” 姬定讪讪笑道:“大王勿要当真,臣不过是开个玩笑。” 其实这是半开玩笑,他这么说的主要目的,还是先给楚威王打个预防针,我必须要全权做主,王子槐也不能干预,休想给我增加难度。 楚威王却道:“寡人可是认真的。”说着,他还饶有兴致道:“正好今日让寡人见识见识卿的严师风范。” 姬定愣了下,道:“大王,这不必了吧。” 楚威王点头道:“很有必要!” 说实在的,王子槐可比姬定大十岁有余啊! 王子槐也拱手道:“还望周客卿能够多多指教。” 话说到此,姬定大概也猜到楚威王的用意,道:“既然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 楚威王点头笑道:“真是好一句恭敬不如从命。你就在这里跟他说说要注意哪些事,莫要到时闹出笑话。” “臣遵命!”姬定稍一沉吟,向王子槐道:“王子若真的想要借此次出使的机会,让自己得以历练,那么首先就要做到两点。” 王子槐谦虚地问道:“不知哪两点?” 姬定道:“第一,少用嘴!第二,多用眼!” 王子槐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这君无戏言,王子将来可是要成为我楚国的国君,自然不能像我一样,成天胡说八道,一定要谨言慎行,要养成对自己说得每一个字负责,如此才能够成为一个好的国君。” “君无戏言!” 楚威王微笑地点点头,道:“说得好啊!这多用眼呢?” 到底谁是学生啊!姬定暗道一句,又道:“至于这观察么,臣以为作为君主,每天主要做的事情,就是采纳臣子的建议,故此国君更应该要懂得去观察局势,观察臣子,只有清楚局势,清楚臣子,才能够采纳最优的建议。 臣认为国君不需要去考虑每件事具体该怎么做,只需要笼统地考虑国家的大方向就行,具体怎么做,就应该集思广益。” 楚威王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又向王子槐道:“槐儿,你听明白了吗?” 王子槐拱手道:“儿臣听明白了。” 楚威王又问道:“那你做得到吗?” 王子槐迟疑了下,道:“儿臣还得向周客卿多多学习。” 楚威王语重心长道:“若你能够做好这两点,那父王便可放心的将楚国交给你。”说着,他还赞许地瞧了眼姬定。 王子槐一怔,他没有想到父王竟然如此认同姬定的这番话,道:“儿臣定当铭记于心。” 楚威王又向姬定道:“卿切莫因为王子的身份,而处处忍让,该教训时当教训。” 我可不想当商鞅,得罪未来的大王!姬定心口不一道:“臣遵命。” 由于会议安排在濮阳,那么魏、齐、赵离得最近,三国相邦也最先来到濮阳的。 他们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近而来得早,而是因为他们三国先要来濮阳决定郑国的命运。 苏秦只是去游说了齐国和魏国,并未去赵国,赵国其实是齐国找来的。 要决定郑国的命运,还真不能撇开赵国。 几年前,赵国一直攻打卫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掀起当年的魏赵大战,最后又演变成,赵韩联军vs齐魏联军。 如今魏国已经难以在撑起三晋的大旗,赵肃侯是毫不留情的给夺了过去,为此他是连连攻伐诸国,可见赵肃侯是非常尚武,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在收到韩国的来信,已经得知韩魏与秦结盟的情况下,并没有说,先龟缩一阵子,而是直接转向进攻燕国。 赵肃侯认为,既然战争都已经开始了,那就不要让它轻易停下来。 如今燕齐都已经休战,但是燕赵还在交战,只不过规模并不大,只要燕国一日不放弃中山国,赵肃侯就要跟燕国打到底。 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生得出赵武灵王那样的猛男。 齐国认为如果将赵国排除在外,他万一闹起来,那就白谈了。 而赵国此番也派出他们的相邦大戊午。 姬舒很无奈,很不愿意,但是她也没有办法,还是亲自出面接见邹忌、大戊午、惠施这三位相邦,并且花园里面设宴款待他们三人。 殊不知人家更加不满。 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吗? 没有? 那我帮你找。 “公主的堂弟郑丁如今正在我们邯郸做客,若是公主愿意的话,我们君上愿意将郑丁送来,继承君位。”大戊午刚刚坐下,便向姬舒言道。 可不等姬舒回话,那惠施便道:“说到郑氏,如今住在我大梁的郑晨,比起郑丁而言,与公主关系要更近一些啊!” 虽然卫国变成了郑国,但大梁方面也不可能将濮阳这个关键要冲拱手让人。 姬舒笑道:“这就不劳赵相和魏相操心了。” 大戊午呵呵道:“难道公主不觉得你一个女人坐在那里,大家都挺不自在的吗?” 姬舒笑道:“但是如今我郑国被人虎视眈眈地看着,究竟能够存活几年,尚不清楚,我可不想让我的那些堂兄堂弟来当这个替死鬼,待一切稳定之后,我自会打算。” 大戊午一时语塞。 姬舒说得非常有道理,如今的郑国就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翻船,小命都是握在别人手里的,这种情况下,纵使她愿意,郑氏的人恐怕也不会愿意来的。 分分钟小命不保。 同时姬舒也没有表明,一定要当这国君。 邹忌瞧了眼吃瘪的大戊午,暗自一笑,突然拿起一个小包子来,自言自语道:“这濮阳的包子可真是美味,我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面食,只可惜太小了一点,这一个人尚且都吃不饱,要是再多几个人的话,根本就不够分啊!” 大戊午侧目看向邹忌道:“不知齐相以为该怎么办?” 邹忌将包子往碟中一放,叹道:“谁让这包子就这么大,我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只有先放回去,大家都不吃,如此一来,至少大家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惠施抚须笑道:“是呀!为了一个包子而大打出手,这显然不值得的,但齐相就将包子放在那里,不怕被人偷了么?” 邹忌思忖少许,问道:“魏相以为该如何处理?” 惠施道:“至少也得也得弄个罩子罩着吧。” 邹忌点点头,看向大戊午,问道:“赵相以为如何?” 大戊午瞧了眼邹忌,又瞧了眼惠施,点头道:“这我也赞同。” 濮阳对于邯郸,是非常关键的,濮阳北上可直通邯郸,这就是为什么赵国老想夺取濮阳,但大戊午心里也非常清楚,赵国想要夺取濮阳,魏国和齐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在这个前提下,就不如大家都不要。 可姬舒见他们将自己的国家当成包子在那里品头论足,这心中很是不爽,正欲出言反击,但是却被一旁的苏秦用眼神给制止了。 他之前已经与齐魏谈妥了,这时候就应该交予惠施与邹忌去处理,如果姬舒表现得非常强势,也只会引来齐魏的猜忌,这女人的优势就是楚楚可怜,要是还表现的如男人一般强势,那谁受得了啊! 正当这时,惠施突然看向姬舒,笑呵呵道:“这濮阳刚刚才稳定下来,公主一定有很多事要做吧,我们已经给公主添了不少麻烦,又怎好意思再劳烦公主亲自在此招待我们,公主若有事的话,大可自便。” 姬舒眼中闪过一抹怒火,但她还是忍了下来,轻轻颔首道:“若无其它事,那我先失陪了。” 惠施笑道:“公主慢走!” 但无一人起身,同时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事。 姬舒还主动行得一礼,才起身与苏秦一起离开了这花园。 这刚刚出门,姬舒就忍不住道:“他们三人谈论我郑国的命运,竟然还不准我在场,可真是欺人太甚啊!” 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三个相邦早早来到这里,必然是谈论的郑国的事,换而言之,我的命运,你们做主也就罢了,竟然还得将我赶出来,这让姬舒很难受啊! 但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你没有做主的权力,必须得由大国来决定。 苏秦却道:“他们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若是楚相和秦相,可能还会变本加厉,君上还需继续忍让,莫要因小失大。” “不忍让又能如何?”姬舒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并没有去邯郸吧?” 苏秦摇摇头,道:“但如今齐赵有盟约在,而我们濮阳的位置对于赵国也是非常重要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齐国将赵国拉进来一块讨论,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果然,姬舒一走,惠施与邹忌就开始忽悠大戊午,让公主掌管濮阳,那是好事,只要咱们都不承认,但也不否认,这块地就是无主之地,就是一块中立之地,大家都能够放心。 大戊午觉得倒是有些道理。 惠施与邹忌又表示,愿意拿出几座小城池放到郑国托管,大家重新划定分界线,表示相互没有敌意,让赵国也拿出一座城池出来,意思意思。 大戊午哪里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其实早就商量好了,就是等着他入套。 但是赵国目前也有自己的打算,对于赵国而言,目前南方局势错综复杂,大家都在左右横跳,一时难分胜负。 魏国和齐国本就不是好惹的,如今楚国、秦国也都加入其中,这导致赵肃侯已经有意先将重心放在北方,对付燕国、中山国和胡人,待南方局势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这也是赵肃侯为什么愿意继续维持与齐国结盟的原因,如果能够稳定住濮阳关键要冲,避免邯郸受到南方的威胁,那么对于赵国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大戊午只是表示自己同意,具体还得等回去跟赵肃侯商量,不过他再度重申,就是决不能承认一位女国君。 对此惠施、邹忌也给出非常明确的保证,绝不会承认。 第一百一十章 冰与火(二合一大章) 决定郑国的命运,齐、魏、赵三国足以。 但若要决定天下大势,没有秦国与楚国的参与,那就什么都不是。 秦相张仪其实很早就出门,但他并没有直接去往濮阳,而是绕道去了一趟韩国的都城阳翟,游说韩国国君称王。 并且取得巨大成功。 这称王与否,其实是在于大家,而非是自己,魏国是早就称王了,那么同为三晋的韩国,这心里当然不太好受。 但是韩国国力弱小,韩威侯虽想称王,但也不太敢。 如今有秦国牵头,那大家跟着秦国一块称王,自然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韩威侯当然答应。 之后,张仪又与公仲侈一块去往濮阳。 张仪主动拉拢韩国,但却有意忽略魏国,要知道如今他们可是三国联盟。原因就在于张仪心里非常清楚,魏国是不会跟秦国一条心的,而秦国也必然是要进攻魏国。 故此张仪是有意放纵魏国,让魏国主动跳反,秦国才有机会收拾魏国。 秦国也不能老是背叛盟友,今后还敢跟秦国结盟。 这秦相一来,姬舒可真是如临大敌啊! 毕竟之前苏秦是与齐、魏通过气的,大家心里有数,唯一一个没数的赵相,就逮着她狠狠讽刺了一番。 好在有魏相和齐相在,才不至于下不得台。 而郑国与秦国是完全没有联系,这秦相要是逮着她骂,她又能怎么办? 这心里十分忐忑! 然而,她的忐忑是毫无意义的,张仪直接拉着公仲侈拒绝见姬舒,并且还当着前来迎接他的苏秦的面,表示秦国与韩国是绝不承认郑国的。 面对如此蛮横的张仪,苏秦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能回去告知姬舒,将宴撤了吧,秦相和韩相不会来的。 姬舒得知之后,真是患得患失。 见,她也不想见,但是对方主动不见,她又感到十分焦虑。 于是心里又将周先生拉出来狠狠骂一遍。 这姬舒可以不见,但是邹忌可不能不见,张仪就直接将邹忌视为主人,来到城里,就直接去拜会邹忌。 邹忌也将惠施、大戊午给找来。 五大相国一照面,张仪就愤怒地说道:“什么时候这女人也能够当家,可很是稀奇啊!” 邹忌笑呵呵道:“秦相勿恼,我们也不会承认公主乃是郑国国君的。” 张仪双手一摊:“就这?” 邹忌问道:“依秦相之意,该当如何?” 张仪道:“我主在得知卫国之事后,表示绝不会承认郑国的,公主必须要还政于子南氏。” 邹忌微微皱眉道:“这也没有必要吧?” 张仪道:“这当然有必要,若是一个男人,那我们秦国倒是无所谓,但若是一个女人,那就决计不行,各位不妨想想,若开此先例,女人也能够篡政,那还得了。” 说到这里,他环目四顾,道:“诸位相邦难道不知此理吗?” 公仲侈点头道:“我也以为秦相说得很有道理。” 惠施突然道:“此事我们已经与公主谈过,如今郑国刚刚立国,尚未稳定,待稳定下来,公主会让位于他们郑氏子弟的。” “为什么不是现在?”张仪问道。 惠施道:“那只是因为郑国前途未卜,别人也不敢来啊!” 张仪道:“这很简单,咱们做出保证,前途不就可卜了吗?总之,一个女人绝不能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刻都不行。” 惠施皱眉道:“秦国未免将手伸得太远了吧。” 张仪道:“魏相莫要误会,我们秦国对于濮阳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争得是男人和女人,而这也会影响到我们秦国,故此我们秦国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此例是决不能开,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惠施也很坚决道:“此事我们自会与郑国商量,不劳秦相操心。” 张仪寸步不让道:“如果郑氏继续坐在上面,那我们秦国必然会出兵将她赶下去的。” 惠施哼道:“那你们秦人也得先走到濮阳来。” 张仪道:“我们秦人一定会来到这里的。” 公仲侈再度表示道:“我们韩国也不能容忍一个女人坐在上面。” 邹忌赶紧站出来道:“各位先消消气,此事也是刚刚发生,以前也从未有过的,我们也在商量着怎么办,但这需要时日啊!” 张仪瞧了眼邹忌,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道:“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们的态度一定要明确,这事可是关系到各国国家的安危啊!” 邹忌道:“我们绝不会承认一个女国君,这一点秦相大可放心。” 张仪气势一敛,拱手道:“我也针对的也是女人乱政之事,无关其它,若有得罪之处,各位还请多多包涵啊。” “是是是!” 邹忌点点头,又举杯道:“秦相远道而来,忌心里是倍感感激,我敬秦相一杯。” “哪里!哪里!” 张仪赶紧举杯,道:“该我敬齐相。” 刚开始就闹得这么不愉快,之后大家也没有心情谈其它得事,随便说了几句叙旧的话,张仪和公仲侈便离开了。 张仪一走,大戊午就道:“我觉得秦相说得也有些道理。” 惠施立刻道:“这跟道理没有关系,而是秦国凭什么干预濮阳的政务,这是我们大梁决不能容忍的。” 邹忌皱了皱眉,道:“但我看张仪的态度,他是不会就此罢休,我们可能还得另做打算啊!” \n 张仪出得门去,突然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就是自己住哪? 根据礼仪而言,他们得先拜会主人,主人再安排住所,但是他们没有去拜会姬舒。 不过张仪这人也不挑,就向公仲侈笑呵呵道:“要不咱们找个旅店住,我看这濮阳旅店也挺好的。” 公仲侈可是出身名门望族,道:“这不妥吧!齐相他们住宅院,咱们要是住旅店,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张仪呵呵道:“到时可就不知道是谁笑话谁。” 正当二人闲聊之时,几个身着制服的人走了过来,表示自己是奉命要带他们去住所休息。 张仪还真有些不愿意,还是在公仲侈的几番劝说,张仪才勉强答应下来。 来到住所,发现厅中站着二人,张仪不禁一愣,这是别人家吗? 那二人见张仪来了,立刻快步迎上。 “殷顺且!” “富术!” “见过秦相。” 张仪眸光闪动了几下,轻轻哼道:“原来殷大夫,富大夫,你们可真是一鸣惊人,竟然奉一个女人为国君,干脆今后穿上女装见人吧。” 殷顺且被骂得是心中一喜,忙道:“我们也不想,只是没有办法。” 张仪问道:“此话怎讲?” 殷顺且立刻道:“不瞒秦相,之前我们就去找过齐相、魏相、赵相,希望他们能够迫使公主让位,但是他们都是含糊其辞,似乎不愿意支持我们。” 原来邹忌他们刚到濮阳,殷顺且他们就立刻活动起来,但是结果却令他们非常失望,三国相邦都不愿意支持他们,原本他们都已经感到绝望,突然听说秦相不但拒绝见姬舒,还将苏秦给数落了一顿。 他们立刻又燃起了希望。 这宅邸也是殷顺且他们临时给张仪准备的。 张仪道:“你们自己都甘愿为臣,你们好意思让别人来帮你们吗?” 富术解释道:“我们只是不想卫人再被战火蹂躏,故此才暂且答应下来,此乃权宜之计。” “原来如此!” 张仪点点头,又伸手道:“二位请坐。” “多谢!” 坐下之后,张仪便道:“二位的良苦用心,张仪心里也是非常敬佩,也愿意支持你们,但是你们自己首先要表明态度,我向你们保证,公主绝不敢动武。” 殷顺且、富术不免喜出望外,连连拱手致谢。 待二人离去之后,坐在张仪边上的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便道:“主公,您管这闲事作甚,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此人正是张仪的心腹大将魏章,上回就是他与公子疾出兵进攻楚国的,而此次他又奉命保护张仪来此开会。 张仪笑道:“这可不是闲事啊!濮阳这块地可是魏、齐、赵三国的一块心病,他们如今想要将这块心病先放在一边,我就要将这块心病给他们挖出来,只要公主让出濮阳,他们三国必然会争得你死我活。” 魏章又道:“但这也有可能将齐国、魏国、赵国都给得罪了。” 张仪摆摆手道:“不会得,我又不是真的想干预濮阳政务,我争得只是这男人和女人,只要换个男人上去,随便他们换谁,我都没有意见。” 魏章点点头道:“那倒也是,如果真的要换人,三国必然都会想换自己的人,那他们必然会因此不合,如此便有利于我们秦国。” “正是此理。” 张仪点点头,又道:“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结果?” 魏章摇摇头道:“我们目前能够确定的是,高固是肯定没有来,他如今还在楚都,昭阳、景翠也都没有来,唯一得知的,就是司马昭鱼来了,但据说他只是协助另一人来参与此次会议,但这人究竟是谁,目前还不清楚。” 张仪纳闷道:“这如何可能?” 魏章道:“此事确实有些诡异,我们预计可能会来参与此次会议的楚臣,全都没有来。” 张仪道:“难不成是派了他们王子来?” 魏章愣了下,道:“倒是有这个可能。” 张仪皱了下眉头,道:“这敌人在暗,我在明,这无异于丢了先手啊!” 姬舒一事,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如今秦国最大的敌人,就是楚国,可是如今连楚国派了谁来都不清楚,这令张仪有些不安。 没过几日,燕国相邦子之与中山国相邦司马赒,以及宋国相邦王受相继来到濮阳。 其实他们的到来,就已经证明齐国取得极大的成功,这足以证明齐王的号召力,如果韩威侯号召大家开会,绝逼没几个人去。 可惜偏偏有张仪这颗老鼠屎在。 这几国的相邦来到濮阳,就纷纷效仿张仪,拒见姬舒。 这倒不是说他们献媚于秦国,只不过这女人出头,就直接威胁到男人的地位,在这一点上,他们还是非常支持张仪的。 而殷顺且他们也开始活动起来,四处走动,找到这些相邦诉苦,表示希望能够迎回子南氏。 话题一下子就集中在郑国上面。 这令邹忌、惠施、苏秦等人始料未及啊! 张仪更是得理不饶人,喧宾夺主,要求先召开一场会议,商定郑国何去何从,反正楚相还没有来,这楚相不在,咱们说了也不作数。 虽然楚国大败,但是如今矛头都指向楚国,要是楚国不表明态度,确实这事也无从谈起。 转眼间,刚刚成立的郑国就变得是岌岌可危。 苏秦立刻找到邹忌与惠施。 “二位相邦,此乃张仪之诡计也。” “哦?” 邹忌问道:“此话怎讲?” 苏秦道:“我想是张仪已经识破我们的想法,郑国的存在本是为了缓和齐魏的关系,那么张仪自然就想毁掉郑国,以求齐魏为了郑国发生冲突。” 惠施点点头道:“还真有这个可能。” 邹忌叹道:“就算如此,这也不好办,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支持张仪的,就你们自己的臣子也都支持张仪,你叫我们如何为你们出头。” 惠施道:“干脆你们还是换个人吧,具体换谁,我与齐相商量好,再通知你们。” 苏秦道:“可是!” 邹忌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心里也明白,我们也不会承认一个女国君的,如今既然大家都反对,那我们也争不过他们,我们也不会为此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苏秦道:“但你们这么做得话,那无疑是中了张仪的计,你们一定会为此后悔的。苏秦告辞。” 扔下这句话,苏秦便离开了。 他可以以国家利益去游说各国,但是男女之争,就直接威胁到男人的切身利益,他再怎么能说,也打动不了一众男人。 回到宫中,苏秦带有一丝沮丧道:“君上,此事恐怕不妙,秦相为了离间赵、齐、魏三国的关系,必然会揪着我们郑国不放,而大多数人也都不愿意承认君上。” 姬舒幽幽一叹,道:“这我已经料到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想着复国,至于复国之后,我倒是从未想过。” 说到这里,她看向苏秦道:“换一个人,是不是能够保住我们郑国?” 苏秦点点头,道:“但究竟换谁上来,恐怕还得齐魏说了算。” 姬舒点了下头,道:“但能否确保是我们郑氏?” 苏秦点头道:“这应该问题不大。” 张仪借着此事,直接将第一次会议的主导权,从齐国手里给抢了过来。 更欺负人的是,这会议的地点,就安排在郑国大殿里面,且姬舒、苏秦无权参与,倒是殷顺且他们受邀参与。 会议一开始,张仪就站出来,道:“我首先要申明一点,我之所以召开此次会议,并不是想对卫地指手画脚,我们秦国也从未想过干预卫地的政务,卫国也好,郑国也罢,这我们秦国并不在乎,我此番前来也只是受齐王所邀。 但是我秦国是决不能容忍一个女人篡政,还被大家所承认,只要郑氏一日还住在这里,我们秦国就绝不会罢休,必要时刻,我们秦国甚至会出兵将郑氏赶下去。” 韩国、中山国、宋国、燕国、也都纷纷表态支持,就连赵相大戊午也都点了点头。 唯一没有表态的就是齐国和魏国。 张仪就看向邹忌和惠施,道:“不知魏相和齐相怎么看?” 邹忌见这场面,知道难以反对,可他刚想表态,忽见一人快步入得殿内,向邹忌道:“启禀主公,楚相来了。” 大戊午笑道:“可算是来了呀!” 公仲侈呵呵道:“可能上回被打断马腿还未痊愈,故此走得比较慢。” “哈哈---!” 一众相邦纷纷大笑起来。 唯独张仪是谨慎地看着门口。 过得一会儿,只见三人从台阶下走了下来,为首一人乃是年纪还不到弱冠的俊美少年,眸如星辰,眉如墨画,唇红齿白,一袭白袍,比起当今流行的宽袍大袖,要显得更为修身,上面刺有楚国的山水画,腰间配有一把长剑。 真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往殿中一战,绝对是全场最靓的仔。 在他身边跟着一个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的青年和一个老成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张仪他们全都认识,正是楚国太宰司马昭鱼,也是楚国鼎鼎有名的贵族人士。 司马昭鱼竟然站在旁边,那这个年轻人莫不是楚国王子? 正当大家错愕之际,忽听得一人喊道:“周先生。” 出声之人正是殷顺且。 来者也正是姬定。 其实殷顺且在第一时间都还没有认出姬定来,因为姬定这一年多来,长高了不少,已经完成男人最后的冲刺,直到姬定来到门前,他才敢确定。 大家纷纷好奇地瞧了眼殷顺且。 周先生? 什么意思? 个个都是一头雾水。 来到殿内,司马昭鱼先向张仪、邹忌、惠施等人一一拱手行礼,然后又将手引向姬定道:“这位乃是我们楚国新上任的令尹周济。” 虽然楚王没有拜姬定为令尹,但是对外是佩戴相印,也是以令尹的名义来参加此次会议的。 外交非常讲究等级匹配,如果只是个客卿,显然不对等,人家也不会将你当回事,因为你又不是最高决策者,你说得话能不能作数,鬼知道啊! 姓周? 那就不是楚国王子! 楚王拜这么一个小子为令尹? 这! 在坐许多人都为之大吃一惊,唯独惠施没有那么震惊。 而张仪马上就瞟了惠施一眼。 姬定都看在这里,心道,张仪果真是名不虚传,脑子就是转得快。 虽然二人已经交手过几回,但二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只是当初张仪在楚都的时候,听说那魏使非常年轻,只有十多岁,故此楚王都不愿意见魏使,而当时一直没有打听到究竟是谁,今日一看这楚相的年纪,再加上殷顺且的反应,他马上就想到当时的那位魏使。 姬定拱手道:“各位,真是抱歉,最近我那秦人老马夫刚刚去世,没有办法,又找了越人来当马夫,差点将我的马车给驶到沟里去了,导致我来晚了,可见这马夫还是得找秦人啊!一个字,稳!” “噗!” 王子槐头回参与这种外交大会,他以为应该非常严肃、庄重的,哪知姬定上来就揭秦人的老底,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顿时又是一脸忐忑瞟了眼姬定,见姬定并没有在意,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邹忌、惠施等一干相邦皆是忍俊不禁啊! 好家伙! 可真是态度鲜明啊! “你说甚么?”魏章顿时是暴跳如雷。 姬定笑道:“我只是想解释我为何来晚了,足下为何这般激动?” 张仪突然伸手拦住魏章,冲着姬定笑道:“难怪上回公子疾回来复命时,说在楚地来回驰骋数月,就没有见到一个楚兵,我还以为他在说谎,原来是你们不会驾车,跑得慢啊!” 姬定呵呵道:“论驾车,我们楚人当然赶不上秦人。但公子疾之所以没有看到一个楚兵,还真不是因为我们的跑得慢,而是根本就找不着他们,秦相应该知道我们楚国有多么大,又岂是那山沟可比的,不管谁来了,抬头就能够看见,下回多派一点人来,不然的话,还真不好找啊!” 张仪笑着点点头道:“一定,一定。” 邹忌见他们吵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惺惺作态道:“楚相请坐。” 不管姬定多么年轻,他佩戴的到底是楚国相印,那就必须以礼相待,谁敢轻视。 “多谢。” 姬定坐下之后,很不好意思地问道:“齐相,这会议已经开始了吗?” 邹忌笑道:“楚相未到,这会议怎能开始,今日这场会议乃是秦相召开的,主要是商讨关于郑氏篡政一事。” 姬定点点头道:“此事我也听说了,那郑公主占领了濮阳,改国号为郑,我听着都觉得好笑,一个女人也想当国君,可真是岂有此理。” 邹忌闻言,知道没戏了,必须得换人,问道:“如此说来,楚相也是反对郑氏的。” “这是当!” 话一出口,姬定突然问道:“秦相是何意思?” 张仪道:“我召开此次会议,就是希望让郑氏退位,还政于男人。” 姬定立刻语气坚决道:“那我们楚国就坚决支持郑氏,并且愿意承认郑氏国君的身份。”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秦楚交锋(二合一大章) 虽然姬定语气坚决,且掷地有声,但是一众相邦仍是困惑地看着姬定,仿佛没有听清楚。 你方才不还说“好笑”,“岂有此理”吗? 怎么转头就变成支持郑氏,还承认女国君? 到底是你口误,还是我们听错了,还是说! 念及至此,大家突然不约而同地瞟了眼张仪,顿时全然明白过来。 看来这俊美少年,到底还只是一个少年,心智尚未成熟,只懂得意气用事。 这就是典型的为了反对而反对啊! 饶是王子槐都有些震惊,偷偷瞄了一眼姬定,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周先生,你怎能说出如此忘恩负义之话来!” 这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殷顺且,只见他激动地站起身来,怒斥姬定。 姬定都不看他,而是偏头看向邹忌,问道:“齐相,我以为我是来参加相邦会议的,而不是跟一些小国大夫谈论道德伦理的。” “是秦相邀请他们来的。”邹忌将锅轻松一甩。 “原来是这样啊!”姬定又转头向司马昭鱼道:“太宰,看来你的消息并不灵通,这会议比得是谁的嘴多,谁的嗓门大,咱们可就三个人,这寡不敌众啊!” 司马昭鱼笑道:“令尹说得是,这是我的失误。” 殷顺且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真是看走眼了,原来是一个白眼狼,指着姬定道:“好你个周济,我殷顺且真是!” “你们的私人恩怨等会再说。” 张仪突然出声打断了殷顺且,同时又用眼神制止他,让他坐下。 这确实不像话,小国的上大夫只能匹配大国的下大夫,你一个小国大夫,当着这么多相邦的面,怒喷楚国相邦,这会议还怎么开下去! 制止殷顺且之后,张仪又看向姬定,笑道:“楚相莫不是因为我们秦国反对郑氏,故而支持郑氏。” 姬定笑道:“当然不是,秦相为何这么说。” 但眼神却告诉张仪,是的,就是如此,你想怎样? 张仪问道:“是吗?那我倒想请教楚相,是出于何理由支持郑氏?” 姬定不答反问道:“我也想请教秦相,为何要反对?” 张仪道:“这女人篡政难道不应该反对吗?” 姬定笑呵呵问道:“你们秦国经常有女人篡政吗?” 张仪笑道:“这不关乎我们秦国,只关乎天下礼法,难道你们楚国又容许女人干政吗?” 姬定道:“倒也没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因为我们楚国男人是充满着自信,如果我们楚国有女人能够凭借实力坐在那个位子上,我们楚国男人也会认的,只不过这种事一直都没有发生,也没法去规定。” 说着,他又笑吟吟地看着张仪,道:“秦相对于一个女人如此惧怕,看来你们秦国的女人比男人更为彪悍,故此只能用礼法来压制女人!呵呵---!” 司马昭鱼笑吟吟道:“看来上回秦国并没有出动精锐之师啊!” 一旁的魏章怒哼道:“你知道便好,上回我们秦国随便派点人就将你们楚人打得狼狈逃窜。” 司马昭鱼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 “呵呵!” 邹忌他们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司马昭鱼嘴中精锐之师,明显指得就是秦国的女人啊! 魏章突然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姬定等人道:“岂有此理,你胆敢侮辱我们秦人。” 姬定双手一摊,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一个女人当国君,有什么可畏惧的,这我真的很费解。” 张仪道:“可不只是我们秦国反对,在坐的相邦都反对。” “是吗?” 姬定偏头看向邹忌,道:“齐相也反对?” 邹忌沉吟少许,道:“我们齐国与贵国不同,我们的礼法确实有规定,这女人不能干政,故此我们齐国是不会承认女国君的身份,但是我们齐国男人也并不是惧怕女人,我们可以承认这郑国暂时归公主所有。” 惠施也点点头道:“我们魏国与齐国的看法一样。” 他心里是非常开心的,任何国家跟秦国为敌,其实都有利于魏国,齐国亦是如此,秦楚争得越厉害,对齐国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方才都还支持张仪的相邦,这时候个个都是三缄其口,不做声了。 之前是男女之争,那他们当然支持男人,而如今显然是秦楚之争,因为楚相最开始都表示岂有此理,结果一听秦相是反对的,立刻改变口风,表示强烈支持,摆明就是针对秦国去的。 如今秦楚的恩怨,大家可都是心如明镜,谁也不愿轻易卷入他们的斗争中去。 姬定笑道:“就是说吗,这女人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你们秦国奉一个女人为君主,我们楚国绝对是第一个支持,并且还愿意赠送几百里土地给你们秦国。” 说着,他又偏头看向司马昭鱼,笑问道:“太宰,你说是吗?” 司马昭鱼道:“如果大王不愿意,我个人就是变卖家业,也得凑出几百里土地给秦国。” 公仲侈觉得这楚相有些胡搅蛮缠,这一事归一事,不能混为一谈,道:“楚相莫要在此混淆视听,这不是惧不惧怕!” “别解释。” 姬定打断了他的话,道:“解释到最后就还是惧怕,不信你自己可以理一理。女人干政,只能说明一点,就是男人能力不行。在濮阳危难之际,卫侯竟然抛下卫人,夺路而逃,而郑氏却敢于率兵前往,这恰恰说明,卫侯就是不如郑氏。但我们楚国男人是绝不会接受‘不行’这个说法。” 张仪眯了眯眼,道:“如果郑氏不还政于男人,那我们秦国将会出兵濮阳。” 姬定笑道:“如果秦国出兵,我们楚国也必定会出兵的。” 张仪冷笑一声:“但愿这回能够见到你们楚国的男人。” 姬定笑吟吟道:“但愿你们这回能够说话算话。” “那咱们就走着瞧!” 张仪一震袍袖,便大步离开了。 魏章怒瞪姬定一眼,旋即便跟了出去。 姬定自言自语道:“这秦相脾性跟我那马夫真是一模一样,一言不合就驾车狂奔。唉!” 大戊午笑呵呵道:“楚相,既然你知道秦人的脾性,你还敢惹他们,上回秦人可是将你们楚人揍得不轻啊!” 秦楚要打起来,作为北方大国的赵国当然也是乐于见到啊! 姬定笑道:“如果秦人来我楚地转悠了一个圈,就能说成是将我楚人揍得不轻,那我楚人去邯郸住上三日,岂不是可以说将你们国君给睡了。” “噗!” 邹忌、惠施这些老油条这回可都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乃真蛮夷也! 大戊午哼道:“楚相要自欺欺人,那我也没有办法。” 姬定道:“我们没有自欺欺人,但我们确实被人骗了,这也给各位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反面例子,出来混一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让人骗了。” 一众相邦都是笑而不语,心里更是幸灾乐祸。 很好! 就是这样! 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最好是同归于尽,那这个世界就清静了不少。 但不管怎么样,这楚相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但是态度是如此强硬,而且是面对秦国,其他相邦,一时还真不敢与他叫板。 而张仪走了,这会议自然也没有必要继续开下去。 一个支持郑氏,一个反对郑氏。 那就不如你们先打一仗。 邹忌再度夺回会议的主导权,宣布散会。 大家是有说有笑的出得大殿,而走在最中间的自然是楚相姬定和齐相邹忌,要知道在楚相还未来之前,他们可没有少打趣楚国,因为楚国这回确实被秦国玩惨了,但是楚相强势的表现,让他们也不太敢小觑楚国。 这点点损失,还伤不到楚国的根本。 公仲侈试探道:“想不到楚相这般年轻。” 姬定笑道:“我们大王向来就非常开明。” “哈哈!”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司马昭鱼都有些不好意思,您这也吹过头了吧! 谁都知道最不开明的可就是楚王。 姬定又补充一句道:“但同时我们大王要求也非常高,唯有那些天纵奇才,我们大王才会重用的。” 众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这小子的嘴可真是损啊! 既夸了自己,又贬低了他人。 出得宫廷,邹忌、惠施便想邀姬定一叙,但是姬定却以待会要去拜祭故人为由给婉拒了。 惠施心里当然清楚他口中的故人是谁。 邹忌也并未勉强,因为他也知道姬定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他打算先打听清楚再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n 那边魏章追上张仪,便愤愤不平道:“主公,我们立刻回去请求君上发兵攻伐濮阳,我就不信楚国敢来救援。” 张仪笑道:“我那就随便说说,你怎还认真了。” 魏章道:“那小子恁地羞辱我们,若是我们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谁还会将我们秦人放在眼里。” “上回大战,我们是赢家,楚国是输家,怎落在你嘴里,变成我们需要证明,如今需要证明的是他们楚国,而不是我们秦国。” 张仪摇摇头,又是叹了口气,道:“其实关于郑氏一事,我也是临时起意,若能够得到好处,那固然最好,得不到也无所谓。我只是没有想到,楚相会直接反对,可他这么一说,就变成秦楚相争,其他相邦多半不愿意卷入其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真的发兵来攻,其他相邦是肯定不会支援我们,但是齐魏赵三国是肯定会出兵的阻止我们的。” 魏章也明白其中道理,秦国真要发兵来进攻濮阳,楚国会不会真的发兵来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魏赵三国必定会出兵阻止秦国。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忍了。” 张仪笑道:“当然不是,我方才说了,这不是我们来此得主要目的,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要联合诸侯称王,经楚相这么一闹,反倒是更有利于我们,女人都可以成为国君,谁不能称王。至于说打不打濮阳,今后若有机会,便可拿这借口出来一用。”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道:“对了!殷顺且他们好像都认识楚相,你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位楚相到底是何来头。” \n “周侍中?” 姬舒凤目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秦道:“你说刚到的楚相乃是周济?” 苏秦点点头道:“是的,方才大殿中的情况一度对我们非常不利,秦相坚决要求君上还政于男人,且大多数相邦都是支持的,幸亏周侍中及时赶到,不但当众宣布支持君上为国君,之后还将秦相给气走了。” 姬舒只觉头有些晕,那个男人去外面溜达了一个圈,就摇身变为楚国相邦。 这! 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之前她还在算计着,她已经当上国君,姬定还如何控制她。 如今答案已经揭晓。 没有姬定在旁护着,她只怕如今已经在收拾包袱了。 姬舒又问道:“周先生现在在哪?” 苏秦摇摇头道:“他已经离开了。” 姬舒稍稍有些失落,但同时一颗悬着已久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 那边姬定出得宫殿,便让小莺带着司马昭鱼、王子槐去他的宅邸住下,而他则是带着莽,以及一些楚国武士前往卫侯的陵墓。 姬舒可不是以反贼身份入驻濮阳的,虽然人人都知道她是窃国而来,但她自己是坚决否认这一点,在得知卫侯死后,她立刻让人将卫侯的尸体运回来,与子南氏的先祖安葬在一起。 同时将绁错、擎薄等人软禁起来。 而当姬定来到卫侯的陵墓时,发现殷顺且和富术正在陵墓前。 原来方才殷顺且、富术一直在宫外等候姬定,见姬定没有回家,而是往卫侯陵墓行去,于是便先一步赶来。 他们可是有着太多的问题要询问姬定。 “主公,要不要属下将他们赶走?”一名护卫抱拳道。 “不必了!” 姬定摇摇头,然后走了过去,不等殷顺且、富术张口,他便道:“走,去墓前说话。” 殷顺且一愣,旋即道:“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说得。” 来到陵墓前,姬定只是向陵墓稍稍拱手一礼,然后斜目看向殷顺且、富术,哼道:“真是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还有脸来见我?”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殷顺且愣了半响,旋即冷笑嘲讽道:“当了楚相就是不一样啊!” 姬定摇头道:“这跟我当不当楚相无关,我且问你们,在我走之前,我是怎么说的?” 殷顺且、富术哑口无言。 姬定又继续道:“你们就只需要将国内看好,外面的事都由我来负责,我将确保不会有任何外界的因素干扰我国变法,哼,你们看得可真是好啊!我这一回来,连家都没了,一个女人带着几千兵马就把你们给灭了,这我可真是没有想到啊!” 殷顺且、富术皆是满脸羞愧。 确实! 相比起姬定成为楚相,他们的任务真是简单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姬定却成功了,而他们则是失败了。 真是尴尬啊! 殷顺且红着脸道:“这是我们失职,是我们辜负了先生的期望,我们甚至愿意以死谢罪,但为什么方才在大殿上,先生要支持郑氏?” 姬定道:“首先,这与秦楚之争有关,但这只不过是次要的原因。”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陵墓,道:“主要的原因,就是卫侯他不配。” 殷顺且双目一睁,惊诧地看着姬定。 富术激动道:“卫侯对你有知遇之恩,你怎能如此说他。” 姬定冷哼一声:“以我的能力,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份知遇之恩,我之前愿意辅助卫侯,乃是为了我们卫人,这一点二位也应该清楚,而当时我是相信,卫侯是真心想要令我卫国变得强盛,我才愿意为了卫侯,东奔西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卫侯竟然在最紧要的时刻抛下我们卫人,独自逃命,在那一刻,他已经配不上我的尊重。 如果卫侯当时选择坚守濮阳,是极有可能成功的,即便守不住,我也会马上带领楚军前来相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卫侯,保护卫国。但可惜的是,他没有那么做。” 殷顺且、富术不禁相觑一眼,皆是羞于启齿! 他们对此也很失望,他们是能够理解姬定的这种想法。 殷顺且道:“但这也不是先生支持郑氏的理由。” 姬定道:“我也不否认,我与郑氏确实关系不错,但我之所以选择支持郑氏,也是为了我们卫人着想,我并不在乎谁当这个国君,我也并不在乎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只在乎我们卫人,我的家乡,因为这是我父亲的遗愿。 如今的情况是一旦郑氏离开,那么谁来当这国君?这必然又会引起一番新得争斗。另外,你们以为秦相真的那么好心,为了正义而支持你们。不,他的目的是要借濮阳挑起齐魏赵三国之争,因为这三国都不希望见到濮阳落入对方手里。 一旦打起来,受苦的可就是我们卫人,至少现在来说,我一定会支持郑氏的,我也会说服楚国支持郑氏,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殷顺且、富术顿时是恍然大悟。 原来那张仪是在挖坑啊! 顿时又觉得羞愧不已,差点就将卫人带到沟里去了。 理清此理之后,二人沮丧地垂头不语。 姬定又瞧了眼殷顺且、富术,道:“我对二位虽然有些不满,但是我也知道当时二位拼死阻挡绁错等叛贼,同时又督促郑氏坚持新法。我也希望二位能够竭尽全力辅助郑氏,造福我们卫人,如果二位答应的话,我也将全力支持二位。” 这一番话下来,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殷顺且、富术皆是自惭形秽。 为的是什么? 是君主吗? 还是国家,还是卫人。 姬定显然是处处为卫人着想,以卫人的利益为先,这恰恰也是他们心中的抱负,但他们之前却走偏了,他们更加在意郑氏,而没有考虑到卫人。 殷顺且目不敢直视,拱手一礼:“是我们错怪了先生,但是先生还能不计前嫌,愿意支持我等,这令我等真是羞愧不已。” 富术也是拱手一礼,表示抱歉。 姬定笑道:“二位不必见外,待我参与完此次会议,我会与郑氏,以及各位,坐下来,好好探讨一下,我们卫人的未来,但不管怎样,我的态度始终如一,儒墨也好,男女也罢,我始终为得是我们卫人,就仅此而已,故此除此之外,你们也别跟我谈其他的,我对此是毫无兴趣。” \n 待姬定回到住所时,天已经黑了,不过王子槐、司马昭鱼还是等着姬定回来一块用餐。 这场会议下来,他们开始发自内心的尊重姬定。 明明是秦相召开此次会议,但楚相却大出风头,恶心张仪,不就是楚人都想见到的吗。 司马昭鱼自问,如果是他的话,他达不到这种效果。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姬定拱拱手道。 王子槐笑道:“客卿恁地重情重义,我与太宰都非常钦佩,又何许道歉。” 司马昭鱼也是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姬定曾是卫臣,也是魏臣,如今这年代,一个人在几个国家当官是很正常的。 况且楚王也想利用姬定的身份,拉拢魏国,对抗秦国。 待姬定坐下之后,王子槐便问道:“周客卿,咱们为了与秦国作对,不惜支持一个女人篡政,这真的合适吗?” 虽然在会议上,姬定是威风八面,狠狠恶心了张仪一番,令他们感觉很爽,但是阻止女人参政,那是男人的共识。 王子槐对此还是有所保留的。 姬定笑道:“绝对合适。” 王子槐问道:“还望周客卿不吝赐教。” 姬定道:“因为如今可不是一个讲礼法的年代,而是一个讲实力的年代,我们如今是以败者的身份参与此次会议的,如果我们不表现的非常强势,那么其他相邦就都会轻视我们的,甚至转而投向秦国的怀抱。 而郑氏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秦国联合诸侯国反对郑氏,而我们楚国若是能够以一国之力,一家之言,就让郑氏继续坐在上面,这就是实力的体现,那么谁也不敢轻视我们,这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谈判,将有着莫大得帮助。” 王子槐又问道:“既然他们都反对,就我们一国支持,岂不是与各国为敌?” 司马昭鱼笑道:“不会的,王子难道忘记,当时齐相和魏相其实是暗中支持我们的。” 他是非常支持姬定这么干,既恶心了张仪,又彰显出楚国的威风,这绝对是利大于弊。 姬定点头笑道:“不错,关键秦国是绝不敢发兵进攻濮阳的,因为魏国和齐国是绝不会答应的,他们一直视濮阳为自己的势力范围。 至于女人干政与否,就是我们答应,其它诸侯国也不会答应的,只要大家都不承认,我们承认其实也改不了现状,这并不会影响什么。” 王子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姬定又道:“还有,张仪也并不是为了男人而争,他是为了秦国而争,他反对郑氏,只不过是想挑起齐、魏、赵三国的战争,只要中原打起来,就对秦国有利。我们自然不能让张仪得逞。”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又是笑道:“不过王子,您可是我们楚国未来的君主,这可不能学我,君主还是保持风范的,我们就无所谓,我们就是来吵架的,只要达到目的就行,至于是不是粗言秽语,这并不重要。” “我明白了。”王子槐笑着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姬定道:“等!” 王子槐疑惑道:“等什么?” 姬定道:“等他们主动上门。” 王子槐还是不解,又问道:“客卿如何笃定他们会主动上门。” 姬定摇摇头道:“我也没有笃定他们就一定会主动上门,但如今的情况下是,秦国是手握大刀,而齐国则手提大枣,作为失败的一方,我们现在手里是既无大刀,又无大枣。 但不管是大刀,还是红枣,他们必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那就可能会伤害到别人的利益,而我们楚国如今唯一具备的优势,就是与秦国势不两立,一旦他们与秦国有利益纠葛,就极有可能会求助我们,与其咱求人,就不如等人来求咱。” 虽然在之前的会议上,姬定是大出风头,但楚国毕竟是失败的一方,这后遗症还是避免不了的,凭借嘴炮想塑造赢家的形象,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嘴炮就只能塑造莽夫的形象。 别惹我,我真的会咬人。 主导会议的肯定还是以齐国为主,秦国为辅,楚国就只能伺机而动。 王子槐听得是将信将疑。 他认为作为败者参与此次会议,更应该主动出击,而非是在家等待,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来之前,楚王就向姬定保证过,由他全权做主。 正当这时,一个护卫在门口禀报道:“启禀主公,郑国大夫苏秦求见。” 王子槐、司马昭鱼同时看向姬定。 这不会是你等得人吧? 那我们还是回去算鸟。 姬定赶忙解释道:“二位可别误会,苏秦是我的旧友,他应该上门找我叙旧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各怀鬼胎(二合一大章) 对于苏秦的到来,姬定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心里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于是他在自己的小书房接见了苏秦。 “苏秦见过楚相。” 苏秦见到姬定,是恭恭敬敬行得一礼。 这姬定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姬定笑问道:“先生最近过得怎么样?” 苏秦忙道:“多亏当初楚相点醒苏秦,苏秦才有今日,楚相的大恩大德,苏秦将会铭记于心。” 姬定呵呵道:“那也得你自己有本事,但不知先生下一步有何打算?” 苏秦愣了下,心知姬定已经猜出他所想,于是拱手道:“还望楚相能够再指点苏秦一二。” 他可不是奉姬舒之命而来,姬舒若要见姬定的话,也不需要派苏秦来跑一趟,那多生分啊! 苏秦是为自己而来,他的野心可不仅仅是在一个小国当大夫,他希望能够跟姬定一样,去到更大的平台上面。 而这郑国确实没啥发挥空间。 之前他其实并没有尽全力,就是因为他在为以后做打算,他不愿意过多得罪这些相邦。 只不过他是姬定介绍来的,再加上姬定如今是楚相,故此他觉得有必要跟姬定交代一下。 姬定道:“燕国。” 苏秦错愕道:“燕国。” 姬定笑道:“先生以为我会说齐国?” “!” 苏秦尴尬一笑,显然是默认了。 姬定道:“齐国确实比燕国好,但是如今齐国人才济济,先生若去的话,要面对很多人的竞争。而燕国不同,燕国面对如今风云变幻的局势,是非常缺乏这方面的人才,先生若去燕国,更能够施展自己的才能。另外,楚国在最南边,燕国在最北边,楚国的实力虽然不俗,但也难以干预到燕国,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够帮我掌控燕国。” 苏秦微微皱眉,显得有些犹豫。 姬定这番话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对于你而言,燕国比齐国好;关键是这第二个意思,就是你去燕国,对我好,换而言之,你是我的人。 姬定也不着急,端起茶杯,浅饮香茗。 过得好一会儿,苏秦拱手道:“多谢楚相赐教,但是我与燕国并无来往,我如何能够在燕国站住脚。” 姬定将茶杯一放,笑道:“这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给你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让各国相邦都注意到你的才华。” 苏秦心中一喜,拱手道:“多谢楚相照顾。” 姬定笑着点点头,突然又问道:“先生怎么不问我当初为何推荐你去公主那里?” 苏秦一怔,看着姬定,默不作声。 之前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这场内乱,多半是姬定和公主在背后操纵的。 姬定笑道:“不瞒你说,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路都是他们自己选得。” 苏秦沉吟道:“楚相只是猜中他们的选择。” 姬定摇头笑道:“我只是给予他们很多个选择。”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道:“公主那边,我会去帮你解释的。” 苏秦回过神来,拱手道:“多谢楚相。” 但内心却生出一丝惧怕来,因为姬定如今可也给予了他很多选择啊! 这不能乱选,否则的话,那卫侯可就是前车之鉴啊! \n 这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濮阳的国人可不知道那会议上各国相邦的明争暗斗,他们就只是看一个热闹,看最表面的东西。 他们见到不少相邦都不愿意去见郑氏,来到濮阳,也是以齐相为主,但凡来到这里,都是先拜会齐相,而不理会郑氏。 这令卫人觉得羞于见人,太丢人了,我们才是濮阳的主人,若是卫侯在此,再不济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也将怒火都倾泻在郑氏身上。 认为是郑氏让他们卫人受辱。 再加上殷顺且、富术他们之前也是带头反对郑氏,导致民间事非常反对郑氏的,就连那些墨者都不太敢出声。 不管怎么说,这女人当政到底是一大禁忌啊! 然而,当周先生就是楚相的消息传开之后,卫人不禁是精神大振,喜出望外,可真是天不亡我卫国,毕竟谁人都知道,周先生可是非常忠于卫国的。 周先生此番回来一定是为卫侯报仇来的。 可随后又得知周先生是坚决支持郑氏。 这令国人们有些雾里看花。 周先生不是忠于卫侯吗? 怎么会支持郑氏。 这! 而那殷顺且、富术赶紧出面帮助周先生向大家解释,周先生之所以选择支持郑氏,那完全是为了我们卫人。 同时从侧面提醒国人们,当时卫侯可是抛弃了我们。 基于周先生在濮阳的威望,以及周先生现在的地位,再加上殷顺且、富术他们帮着解释,大家也纷纷愿意追随周先生,支持郑氏。 然而,他们这一闹,张仪哪里还需要派人去调查,就在街上随便找一个酒舍一坐,绝对能够将姬定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那真是不要太轻松啊! 故此不到一日,魏章就将姬定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 在得知姬定底细之后,张仪不禁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小子真是不容易对付啊!” 魏章好奇道:“可我看这小子来头并不大,为何主公会恁地认为?” 张仪苦笑道:“正是因为此人来头不大,却能够在如此年纪,就得到楚王的赏识,这足以证明其是有真本事,而不是虚有其名,若他是楚国贵族出身,那我们反而不用担忧。” 魏章兀自不太认同,毕竟姬定太过年轻,给予一点点重视便行,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张仪笑道:“那倒也不至于改变我们的计划,反正我们目前也不奢望能够改善与楚国的关系,不过从楚相和齐相的态度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不少,那么我们更得坚持我们的称王计划,以此来离间他们的关系,只要中原打起来,那对于我们就最为有利。” \n \n “如此说来,这周济与大梁还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邹忌问道。 他面前的门客回答道:“应该是的,根据消息来看,周济曾为那卫侯去过一趟大梁,并且成功游说了大梁停止出兵卫国,但是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密切的关系,暂时还无从得知,大梁许多大臣都还不知道周济的存在。” 邹忌点点头,道:“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那么魏国极有可能已经背叛秦国,而是想要与楚国结盟。” 那门客道:“如果魏国与楚国暗中勾结,这对于我们齐国也非常不利啊!” 邹忌点点头道:“故此我们还得与秦国继续保持很好的关系,可不能闹得太僵。” 正当这时,一人走了进来,道:“启禀主公,中山国相邦司马赒求见。” 那门客立刻道:“据说赵国还在与中山国、燕国交战,这司马赒定是来向我们求援的。” 邹忌点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是。” 过得一会儿,那司马赒便入得屋内,寒暄两句之后,便急不可耐地表示希望齐国能够援助中山国,抵抗赵国的入侵。 在别人眼中,是赵燕之战,但几乎所有的战争就在中山国进行,中山国迫切希望能够停战,中山国对于此次相邦会议,也是充满着期待啊! 而一直以来,齐国都在支持中山国,只不过与赵国关系好的时候,就暗中支持,与赵国关系不好时,那就直接出兵支持。 双方是有着传统盟友的关系,司马赒自然也就不需要拐弯抹角。 邹忌很为难道:“如今我们齐国与赵国是盟友,如何能够支持你们。” 司马赒道:“如果赵国吞并我们中山国,那么也将会威胁到齐国,近年来,赵国四处攻伐,其野心不小啊!” 邹忌想了想,道:“你去找燕相,让他去求助秦相。” 司马赒迟疑片刻,道:“若求助秦相的话,一旦秦相答应,那么秦国必然会选择出兵攻伐赵国,而贵国与赵国又是盟友,岂不是让我国与贵国为敌,我们中山国从未想过与贵国为敌啊。” 中山国心里非常清楚,目前而言,在诸侯国之间,唯有齐国是最值得信来,虽然目前是燕国一直在保护着中山国,但是中山国心里清楚的很,燕国也想吞掉中山国,但不管赵国或者燕国,吞并中山国,都是齐国不愿意见到的。 故此齐国是最为可靠的。 邹忌笑道:“秦国若想出兵,早就出兵了,岂会等到今日,燕相去找秦相,秦相必会来找我,我才好出面调解赵国与你们的关系,如今你们与燕国共同对抗赵国,我齐国怎能直接出面帮助你们。” 司马赒恍然大悟,拱手致谢后,便离开了。 然后他马上去找到燕相子之,让他去求助秦相张仪,这燕国与秦国的关系一直不错,此次大战也是结为盟友。 就算司马赒不去求助子之,子之也打算去求助张仪。 而当燕相子之找到张仪求助时,张仪是二话不说,就立刻答应下来,并且表示,他将会去找齐相谈判,如果谈判破裂,秦国必然发兵进攻赵国,以解燕国之急。 秦国是非常看重与燕国的关系,因为燕国刚好在齐国与赵国的中间,拉拢燕国,同时能够牵制齐国和赵国,一石二鸟,而同时燕国暂时与秦国没有半点利益冲突。 在张仪来之前,嬴驷也交代过,一定要维护好与燕国的关系。 在得到张仪的保证之后,子之自然是非常开心。张仪顺势向子之推销自己的称王计划,我们一起携手称王,不然的话,齐王总是比你们国君高一个等级,这你受得了吗。 子之是喜出望外,这可真是双喜临门,谁不想称王,但燕国若是独自称王,显然实力不够,要是有秦国牵头的话,那就没啥可怕的,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公仲侈也在与惠施商议称王一事。 “称王?” 惠施诧异地看着公仲侈,浑浊的眸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公仲侈道:“秦相已经明确表态,秦君一定会称王,如今我们三国结为联盟,你们两个都是王,而我主却是侯爵,魏相认为这合适吗?如果秦君称王,我主也必然要称王,我希望魏王也能够支持我们。” 惠施沉思半响,点头道:“韩相言之有理,如果韩君要称王,那我们大王一定是第一个支持韩君的。” 公仲侈面色一喜,道:“要不我们借此机会互相称王。” 惠施点头笑道:“这还用说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 等到公仲侈告辞之后,惠施身边的谋士便道:“主公为何答应韩相,他们韩国凭什么与我们大梁平起平坐,大王也不会答应的。” 惠施苦笑一声道:“当今天下,诸侯中称王者,唯有我主,齐王和楚王,而齐国和楚国实力强大,无须惧怕什么。但是我魏国实力已经是大不如前,别说秦国,就连赵国都要强于我们,故此这王号顶着头上,那就等于是在自己头上竖了一靶子,招惹别人来打我们,但如果大家都称王,这个问题就将不存在。” 那谋士道:“可是齐楚肯定不会答应的。” 这称王的背后都是硬实力,如果是三十年前,魏国绝逼不会同意的,韩国、赵国凭什么跟我们大梁平起平坐。 但如今魏国实力大不如前,要还独自顶着一个王号,赵国、燕国、韩国都会不服气。 同理而言,如今齐国和楚国乃是大国,秦君要称王,那他们没有办法,就好比这回姬定游说楚王承认齐王,那也只是因为齐国的实力,但小小韩国也敢称王,楚王和齐王能答应吗? 惠施呵呵道:“那就由他们去反对,他们若与韩赵关系太好,也不利于我们啊!” 可见国与国的联盟,与义气无关,纯粹就是利益,在称王一事上面,惠施认为选择支持秦国更有利于自己,那他当然会选择支持秦国。 秦楚之争,他觉得楚国对自己有利,那就选择楚国。 齐国当然也一样,齐国如今与赵国关系非常好,但是涉及到中山国,齐国就不会跟赵国讲感情,必然选择与秦国站在一起。 那边张仪也知道齐国是肯定不想赵国吞并中山国的,他们犯不着出兵,他就跑去找邹忌谈论中山国一事。 “齐相也知道,此番燕赵之争,皆因我国而起,我国也不会放弃燕国的,如果赵国还是不肯罢兵的话,那我们秦国只能出兵赵国。” 说到这里,张仪叹了口气,道:“但是我国知道贵国与赵国有盟约,我国又不想与贵国为敌,以免让楚国从中得利。” 邹忌明知故问道:“那秦相认为这事该怎么办?” 张仪就道:“由我们出面,调解燕赵之争。” 邹忌思索一会儿,笑道:“秦相,你这可就有些欺人太甚,你为了你的盟友出头,这我能够理解,但是你也不能让我迫使我的盟友缩头啊!” 张仪问道:“齐相认为该当如何?” 邹忌道:“赵国与燕国之争,乃是因为燕国先拉拢中山国的,只要他们结盟,赵国就不可能停止攻伐燕国,这是燕国的错,凭什么让赵国退让,如果要停战,首先一点,燕国必须解除与中山国的盟约,不能再干预中山国事务,如此我才能够说服赵国罢兵。” 张仪早有预料,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数,秦国不想赵国太强大,而齐国更加不想赵国和燕国太强大。 大家是心照不宣。 张仪突然又道:“关于楚相的来历,想必齐相也知道了吧。” 邹忌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张仪道:“这位楚相与大梁的关系可不浅,如果楚国与魏国结盟,对我们秦国和贵国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以为我们两国在对抗楚国这个问题上,应该携手进退。” 邹忌叹道:“要说不担心,那也是骗人的,但是我主更希望以和为贵,这也是为什么我主要召开此次相邦会议,这能不打还是不打得好啊!” 这只老狐狸!张仪心里暗骂一句,嘴上却笑道:“那是!那是!能不打还是不打得好。” 目前楚相的态度那么明确,就是要对付秦国,齐国自然不愿意与秦国结盟,但是邹忌认为完全拒绝对齐国也不利,这能不打还是不打得好,换而言之,就是打起来,那我们再商量。 不得不说,由于秦楚交恶,齐国真是游刃有余。 但是对于北方战事,二国是达成共识。 于是二人又将赵相大戊午找来。 张仪主动表示不想与赵国为敌,但赵国如果不愿意罢兵得话,那秦国就只能出兵支援燕国。 大戊午的态度非常强势,你秦人少来这一套,表示我们赵国绝不退让。 可一旁的邹忌却是委婉地表示我们齐国如今又要防备魏国,又要防备楚国,实在是无力再与秦燕作战啊。 言下之意,我们齐国希望北方能够停战。 能不打还是不打得好。 大戊午突然醒悟过来,这两个人只怕早已狼狈为奸,其目的就是要阻止赵国吞并中山国。 其实赵国心里一直都非常清楚,齐国是最不愿意见到赵国或者燕国吞并中山国,当初魏国吞并中山国,齐国也是二话不说出兵与魏交战。 但问题是他双拳难敌四手,那赵肃侯再勇猛,可也不敢同时与秦齐开战。 是疯了吗。 面对两大强国的胁迫,大戊午也只能暂时答应罢兵,但同时他要求燕国必须与中山国解除盟约关系。 张仪是装模作样,表示自己无权决定,于是又将燕相、中山相找来一块谈。 在秦国和齐国两大强国的撮合下,燕国和中山国答应解除盟约,而同时赵国也答应罢兵休战。 这其中得利的自然是秦国与齐国,其次则是中山国,中山国毕竟得到了秦国与齐国的支持,这可比燕国的支持更稳,那么受伤的当然是燕国与赵国,尤其是赵国。 燕国的话,目前实力还是不如赵国,相比较起来,赵国吞并中山国是更有可能。 而如今赵肃侯正准备将重心转移到北方,认真对付中山国和燕国,结果秦齐这一脚插进来,赵国不就只能去打胡人了么。 对此,大戊午心里是非常愤怒,越想越生气,欺负人么,于是在会议结束之后,他连住所都不回,就直奔周宅而去。 “赵相?” 姬定得知赵相求见,不禁与司马昭鱼对视了一眼。 司马昭鱼道:“目前唯一还未停战的就只有赵国与燕国、中山国。” 姬定笑呵呵道:“而齐国是肯定不会帮助赵国吞并中山国的。” 司马昭鱼道:“秦国肯定也不愿意见到燕国被赵国削弱。” “他就是我们在等的人。” 姬定嘴角一扬,立刻道:“快快有请。” 大戊午来到厅堂,与姬定只是稍稍寒暄几句,大戊午便开口试探道:“如今尚未停战的唯有我国与燕国和中山国,此次大会也必然会说到此事,不知楚相对此有何看法?” 姬定眸光闪动了几下,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们楚国对此是毫无兴趣。” 大戊午心中暗自一喜,又问道:“如果我们赵国吞并中山国的话,贵国也没有意见?” 姬定反问道:“难道赵国对于我们吞并越国有意见吗?” 果然没有找错人,我们才是同道中人啊!大戊午叹了口气道:“若是其他人也如楚相一般明事理就好了。” 姬定是明知故问道:“怎么?谁反对你们赵国吞并中山国?” 大戊午道:“齐国和秦国。” 姬定皱眉道:“秦国。” 大戊午点点头。 姬定立刻道:“那我们楚国必定支持你们赵国。” 大戊午心中一喜,又道:“那秦君野心不小,对于贵国,对于我们赵国是虎视眈眈,何不我们结为盟友,共同抗衡秦国。” 姬定毫不犹豫道:“只要对抗秦国,我们楚国必然愿意。” 大戊午明明说得是齐国和秦国,但是姬定完全忽略齐国,意思非常明显,我只针对秦国,我不想与齐国为敌。 对此,大戊午心里也清楚的很,但如果只有齐国一家干预的话,那赵国也不是很怕,毕竟齐国与赵国还有盟约的,齐国也不敢轻易出兵支援中山国。 只要楚国能够在南边牵制住秦国,那赵国就可以集中精力处理北方问题。 姬定又道:“赵相,如果我们两国要结盟对抗秦国的话,必须要再将魏国拉进来,否则的话,秦国可从魏国借道进攻贵国,而我国却难以支援贵国。” 大戊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楚相说得极是,我找机会先去试探一下魏相。”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教会徒弟打师父(二合一大章) 待大戊午离开之后,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子槐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周客卿可真是料事如神,赵国果真主动上门要求与咱们结盟。” 因为之前姬定就分析过,与其主动出击,就不如在家等待。 但是王子槐对此还是有些保留的,他认为在被动的情况,就应该主动出击,可是没有想到,还真将赵相大戊午给等来了。 姬定笑道:“王子过奖了,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秦国在此战中大获全胜,必然会表现的比较强势,这也是为什么张仪要带头驱逐郑氏。 然而,强势就会令人感到畏惧,故此我们只要在针对秦国方面表现的更加强势,那么我们就将会成为诸侯心中另一个选择,同时我们在涉及到他国的事务上表现的低调,这自然又会给人带去好感,再加上我们楚国的实力,我们自然成为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王子槐、司马昭鱼皆是听得频频点头。 如果赵国倒向楚国,这无异于缓和了楚国的危机,楚国现在非常需要盟友。 这也由此可见,姬定并非是信口雌黄,他是真的有能耐扭转目前楚国的不利局面。 王子槐对于姬定的存疑,也渐渐消散。 如果楚国主动去追求与赵国联盟,成不成另说,但效果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好。 正当这时,法克突然走了进来,在姬定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我知道了。” 姬定点点头。 王子槐好奇道:“什么事?” 姬定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一位故人想要见我。” \n 那边大戊午回到住所,突然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坐在厅堂内。 正是那秦相张仪。 大戊午不禁有些心虚,那边刚刚与楚国商议着如何对付秦国,这边秦相就找上门来。 张仪笑道:“赵相方才是去见楚相了吧。” 大戊午微微一怔,先是跪坐了下去,然后笑道:“我去见谁,犯不着向秦相通报吧。” 张仪点点头,笑道:“这是当然,我也并非是为此而来。” 大戊午稍显诧异,道:“那不知秦相是为何而来?” 张仪道:“我是为称王而来。” 大戊午不禁是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称称王?” 张仪点点头道:“众所周知,一直以来,我们秦人都是非常坚定的尊奉天子,但是齐、楚、魏三国厚颜无耻,相互称王,且不把其它诸侯的质疑放在心上。 就拿此次会议来说,齐国是以王的号令召开的,在名义上这就是天子号令诸侯,我主对此自然非常不满,我秦国凭什么屈居于齐国之下,相信贵国亦是如此,这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既然他们不肯撤销王号,那只有我们大家都相互称王,如此才能够平等,故此我主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与其余诸侯国一块称王。” 大戊午没有想到秦国会来这么一出,既然你都认为齐国是以王的号令,召开此次会议,那你若要在此称王,岂不是打齐国的脸。 这这对于赵国而言,还真是一件好事啊。 这秦国和齐国刚刚联手扼制赵国的扩张,他们两家关系若变得很好,自然是不利于赵国的发展。 张仪瞄了一眼大戊午,又道:“如今韩国、魏国、燕国皆以答应,就差贵国了。” 大戊午道:“是吗?” 张仪点点头。 大戊午思索半响,道:“若是他们都答应的话,那我赵国当然也愿意。” 张仪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大戊午点了点头。 殊不知大戊午的心思,张仪是了如指掌,他之前答应与齐国介入北方战事,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借此告诉赵国,如果秦国与齐国联手的话,赵国是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然后借此游说赵国跟他们秦国一块称王。 而最终目的就是要离间中原各诸侯的关系。 齐国召开此次会议,野心昭然若揭,这令秦国当然感到有些不安,如果三晋倒向齐国,那对秦国相当不利的。 齐国的目的是要整合中原势力,而秦国的目的就是要破坏齐国的整合计划。 对于秦国而言,其实无所谓跟谁交好,跟谁交恶,最重要得是,你们几个不能团结一起,将我给排挤在外。 虽然秦国有意与齐国结为抗楚同盟,但如果齐国要整合中原势力,那么秦国也绝不会答应的。 至于赵国与楚国勾搭,暂时来说,张仪还是能够允许的,如今要对付的是齐国,赵国倒向楚国,齐国的算盘就要落空。 另外,张仪认为楚国也会坚决反对他们称王的。 毕竟齐国称王,楚国都非常不爽,更何况是燕国、韩国这样的国家。 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总之,诸侯国之间,越多矛盾,对秦国就越有利。 \n 第二日,姬定便出得门去,会见那位故人。 而这位故人倒也不是别人,正是郑公主姬舒。 姬舒没有在第一时间召见姬定,还真不是为了避嫌,而是因为生气,这姬定失踪大半年,连封信不都来,弄得她差点都决定退位让贤。 虽然姬定及时出现,挽救了一切,但她心中的委屈也随之都涌了上来,她认为姬定应该主动上门道歉和安慰她。 哪知姬定好似忘记了她,完全没有见她的意思。 最终还是如以前一样,姬舒先低头了。 不过姬舒并没有在大殿上接见姬定,毕竟她又不是召见楚相,而是以姬舒的身份相邀,故此选择在自己的书房接见姬定。 其实她也不太习惯在大殿上与姬定交谈。 这二人一见面,顿时都有一种世上千年的感觉。 其原因就是二人年纪都非常小。 姬定长高不少,已经完成了一个雏鸟到成鸟的蜕变。 而姬舒在少女时期,就拥有着御姐的气质,如今更比以往美艳动人,尤其此时那眉宇间还透着一抹少妇才有的哀怨。 “我还以为楚相事务繁忙,抽不空来见我。”姬舒轻轻哼道。 姬定笑道:“说真的,我的确不太想来。” 姬舒一怔,忐忑不安道:“为什么?” 姬定道:“当然是因为生气。” “生气?” 姬舒当即凤目睁圆,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 可真是岂有此理。 “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姬定沉眉道:“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但是你看看你干得都一些什么事,这国内国内处理不好,外事更是处理的一塌糊涂,可真是令我失望。” 姬舒听得也是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指着周济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是你一手将我推倒这上面,但是你却大半年不见人影,就连一封信都不来,我怎知道该如何处理。 就说那殷顺且和绁错,究竟他们谁是敌人,谁又是盟友,这恐怕只有你知晓,可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再说那外事,那齐国、魏国、赵国哪个又是好惹的,我的小命都拽在他们手里,我又能怎么办?” 这一番痛斥是酣畅淋漓,也是姬舒憋在心里已久的话,姬定确实没有跟她交代太多,什么事,都是说一半,藏一半,全靠她去猜。 别说邹忌他们,就连国内许多事,她都是先放着,因为她并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面对姬舒的指责,姬定摇头一叹:“我没有来信,那只是因为我认为这点小问题,是让你历练的好机会,哪知你会蠢成这样,被他们逼得都快要离开了濮阳。” “小问题?” 姬舒差点没有喷出一口血来,直点头道:“好好好,你能耐,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解决这个小问题。” 姬定直翻白眼道:“很简单呀!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你不会吗?” 姬舒错愕道:“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姬定神情严肃地说道:“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啊!你一个女人,却要以一个男人的姿态去跟他们打交道,你这不是疯了吗? 难道你以为你展现出男人的风范,就能够令他们尊重你么?你再怎么装,你到底还是一个女人,他们就不可能尊重你的。 但是这女人也有女人的优势,我听说那大戊午不是出言羞辱你么,你就骂他父亲,你就跟他哭,跟他闹啊! 那些相邦不是不见你么,你就找齐相去闹,去吵,你带根绸子挂在他厅堂的悬梁上,你看他怕不怕。” 他还真不是故意这么说,女人地位并不高,这是劣势,但也是优势,正是因为如此,女人才没有男人那么多顾忌,这女人就是胡闹,大家也能够理解,男人还不好意思去跟女人计较,这么好的武器,放着不用,不是傻又是什么。 姬舒不傻也听傻了,道:“这不是泼妇所为吗?” 姬定好气好笑道:“你一个女人要当国君,你未必还想当淑女,你是想多了吧。” 这一句话怼的姬舒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道:“我就这么哭闹,他们就会答应?” 姬定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这一次会议,齐国可是比你更加看重,你要是闹得大家都不安生,他们能不服软吗? 难道因为你一个女人,他们连会议都不开了么。还有那张仪,你直接堵着他家门口骂他有娘生,没娘教,就连这主宾礼数都不懂,张仪又能拿你怎样,说不定其他相邦还会为你拍手称快。你只要充分发挥女人的优势,天天哭,天天骂,天天闹,他们都会怕你的。 然而,就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竟然给玩成这样,国内也不服你,国外也不服你,唯独我是真的服了。” 这一番长枪短炮,怼的姬舒简直怀疑人生,且不说可不可行,光想想那些画面,她都觉得无比羞耻,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红得如朝阳一般。 憋了半天,姬舒才道:“你说得倒是轻巧,他们想要灭亡我郑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又岂会容我哭闹。” 姬定没好气道:“说你蠢,你还不服,他们若能灭你,还会跑到这里来开会么,问题就是谁也灭不了你,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由苏秦负责严肃的交涉,你就负责在旁哭闹,他们根本就招架不住,就这么简单,你都做不好,你说我能不等等,你怎么哭了呀!” 他说得正兴起,突然发现姬舒的眼泪是哗啦哗啦往下流,当即就傻了。 “呜呜呜---是,我是很愚蠢,你都知道我很愚蠢,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该怎么做,你就是成心想看我笑话,想看我出丑,想让我求你,你知道这些天我受了多少委屈么,呜呜呜---你们都知道欺负我---呜呜呜--。” 一向坚强、果敢的姬舒,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崩溃了一般。 姬定顿时就慌了神,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柔弱的公主,心想,我这是刺激过头了么。赶忙解释道:“你别哭呀,我不过是想考验一下你,让你成长快一点,绝不是成心看你笑话---。” “你骗人。” 姬舒泪流满面地指着姬定道:“你欺负我还欺负少了么,我好歹也是一个公主,你却变着法让我去主动追求你,还骗我帮你卖牙粉,呜呜呜---在遇到你之前,我可从未受到过这么多委屈,我不干了,你自己去玩吧。” “别啊!” 姬定急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姬舒身边,安慰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高估你了咳咳咳,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先别哭了好吧!” “虚情假意!” 姬舒一扭头,给了姬定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你就是见我笨,好欺骗,好被你欺负。” 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姬定愣了下,无奈地笑道:“谁敢说你笨,你这现学现卖的功夫,我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可真是教会了学生打老师。” “噗!” “别把鼻涕跟喷出来了。” “呸!你真是恶心。” 说话时,姬舒下意识地还真的摸了下鼻子。 姬定笑着摇摇头,突然伸出手来,拉着姬舒的手,而姬舒则是触电一般的甩开姬定的手。 “你想作甚?”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当然是证明我没有骗你。” 姬定再度伸出手,紧紧拉住姬舒的手,笑道:“既然你不满意我让你追求我,那现在我主动拉你的手,这你总满意了吧。” 姬舒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便任由姬定握着,嘴上却道:“毫无诚意,谁稀罕!” 姬定笑道:“我都帮你达成你父兄的遗愿,难道这还不够诚意吗?你倒是找一个比我更有诚意的。” “哼!那也是因为你想利用我。”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去利用别人,偏偏要利用你,什么蔡国公主,吴国公主,曹国公主,不都可以利用吗?” “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那只有你清楚,我怎知道。” “当然是打你的主意。” 说罢,姬定轻轻将姬舒拉到怀里。 姬舒芳心顿时如小鹿一般乱撞,稍稍扭捏了一下,旋即羞赧地白了一眼姬定,嗔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但见她那冷艳绝美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姬定倒也不忍再讥讽她,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搂着她。 姬舒似也感觉到姬定眼中那一抹柔情,不禁芳心暗喜,要知道姬定以前对她可是非常严厉的,轻轻偎依在姬定怀里,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抿着唇笑道:“不过你教的招数倒是好使。” 她终于领悟到女人的最高奥义。 以往她越坚强,姬定讽刺的就越狠,反倒是她这么哭闹,姬定立刻就怂了。 姬定突然面色一紧,道:“等等,我只是教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没有教你投怀送抱,算了算了,这招你还是别用了,你还是继续保持高冷,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姬舒噗嗤一笑,旋即又嗔怒道:“我可没有投怀送抱,分明就是你拉我过来得。” 此时的她哪有平时高贵、冷艳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热恋中的少女,虽然哭花了脸,但也更显得楚楚动人,令姬定目光稍稍有些呆滞。 姬舒见姬定呆呆看着自己,俏脸宛如染上一层胭脂,将目光移至别处,嘴里轻声问道:“周济,你真的喜欢我么?” 姬定微微一怔,语气真挚道:“一见钟情。” 爱上姬舒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是吗?”姬舒斜目瞥了眼,道:“我怎没有看出来。” 姬定笑道:“这当然不能让你看出来,不然的话,你又怎会主动接近我。” 姬舒略显沮丧道:“你可真是一肚子的坏水。” 姬定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就咱们的身份来说,你要不主动接近我,我哪有机会能够接近你,这只是策略。” 姬舒美目闪了闪,道:“那你一定还骗了不少女人吧。” 姬定苦笑道:“我还需要骗吗?你可也太瞧不起人了。” 姬舒撇了下嘴,倒也无法反驳,酸溜溜道:“是呀!你如今可是不可一世的楚相。” 姬定道:“这不都是为了保护你么。” 姬舒当即给了姬定一记白眼,表示老娘才不信,但心里却觉吃了蜜一般,可说到楚相,她不免又想到当下的局势,坐起身来,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姬定笑道:“你只要做好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将这一次的大会举办成功。” 姬舒一愣,疑惑道:“此次大会乃是齐相举办的,就算成功,那可也是齐国占便宜,这与我们无关。” 姬定笑道:“那你认为秦国和楚国愿意见到齐国大出风头吗?” 姬舒没有多想,便轻轻摇头。 姬定道:“故此张仪来到这里之后,立刻拿你立威,并且还喧宾夺主,召开第一次会议,但如果这是在齐国的话,你认为张仪还敢这么放肆吗?” 姬舒兀自摇头道:“这自然是不敢。” 姬定继续问道:“可是张仪明知道齐王是想效仿齐桓公称霸,为什么他还要来到这里。” 姬舒沉吟少许,道:“我以为秦国是想与齐国缓解关系,然后共同对抗楚国。” 姬定笑道:“这其实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乃是张仪也知道各国都需要这场会议,此次战争,乃因秦楚而起,旋即便将各国都卷入进来,但随着秦楚停战,各国开始意识到这么漫无目的的打下去,只会落得两败俱伤,大家都不想再打下去,故而才会积极响应齐国,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姬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又道:“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与我们有何关系?” 姬定笑道:“这关系可大了!首先一点,大家目前都需要这种会议,来调解一些没有必要的战争;其次大家又都不希望由某一国来主导这种会议。 而这就是郑国的机会,濮阳的位置刚好是处于中原的中心,郑国可以对外表示中立,然后专门为各国建设一个会议场所,让各国派人员常驻于此,以便能够及时沟通,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纷争。如此一来,郑国对于各国就都变得非常重要,便可却确保大家都不会攻伐郑国。” 姬舒听得眼中一亮,又问道:“但我到底是一个女人,他们岂会承认我,如果他们不承认我,那他们自然也不会接受我的建议。” 姬定道:“凡事都有两面,女人确实不合礼仪,但是女人的野心也要小于男人,由一个女人来掌管,其实是更令人放心。但是你也得放弃国君这个称号,还是以公主名义来掌管这个国家。” 他之前在会议上,表示楚国愿意承认女国君,那只是针对秦国,以及保护郑国,但不是真的要支持女人成为国君,他这么大步向前,只是为姬舒主动往后退做铺垫,这一进一退,大家就都能接受,张仪也就能够借坡下驴。 姬舒又道:“可我又该说服各国答应派人常驻于此?” 姬定笑道:“这事你可以交予苏秦去做,他自会懂得如何说服大家的。” 姬舒点点头。 姬定又道:“另外,苏秦在处理完此事,就会离开这里。” 姬舒一怔,道:“为何?” 姬定笑道:“当然是因为郑国太小,难以让他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另外,既然我们做好中立,不对外扩张,那么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之前安排他来投靠你,其目的也只是让他借此事涨涨名声,为以后做打算。” 姬舒道:“如今你是楚相,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那我得依靠谁?” 姬定一本正经道:“当然还是要靠自己,其次还可以依靠殷顺且、富术等人,他们虽然没有大才,但是管理好这一亩三分地,他们绝对是最佳人选,另外,公主还可以吸引一些才女来此,我相信世上有很多有才能的女人,都不是安分的主。而这些才女多半都是身份尊贵,她们的到来,也是能够给予郑国不小的支持。” 姬舒沉吟少许,突然问道:“那你呢?” 姬定摇摇头道:“你现在还没法帮到我。” 姬舒闻言,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姬定突然又握住她那柔弱无骨的柔荑,笑道:“但是我相信你最终会成为我的贤内助之一。” 姬舒原本心中一阵窃喜,可是听到最后那两个字时,当即柳眉倒竖,猛地回过头去,“你!”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姬定用双唇给堵了回去,凤目一睁,只觉脑中是一片空白。 不过姬定也就是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了一下,旋即便抬起头来,笑吟吟道:“好了,我的初吻都交给你了,这你应该放心了吧。” 7017k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有大餐,我有老鼠屎(二合一大章) 虽然姬定是早就认定了姬舒,但他原本还真不打算在这时候就确定二人的关系,因为这一次大会,对于他是至关重要,他需要凭借此战在楚国立威,故而他不想为儿女私情分心。 但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因为他也察觉到姬舒有些承受不了这么多压力,对此他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姬舒想要复国,并非是出自自己的野心,而是一种对父兄的执念,自然也不会考虑太多复国成功之后该怎么办。 这时候就必须得给她更多的支持。 而他在洛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将濮阳打造一个外交战场,而不是拿濮阳做基地,这濮阳地处中心,且是交通要冲,四通八达,无险可守,又实力孱弱,从濮阳对外扩张,只有疯子才会这么想,外交圣地才是濮阳的真正归属。 关键这也是他所擅长的,他一定是要想办法放大外交的作用,那么他的作用也将会随之放大。 而目前的局势也是比较乱,谁都没有一统天下的实力,且又不是类似于楚汉大战时的双雄之争,大家也迫切需要外交斡旋。 然而,目前信息手段是非常落后的,如果各诸侯国派人常驻于濮阳,大家就只需要将信息传至濮阳,不管是想找谁,都是两点一线,这么处理起来,信息就会加快,信息加快,外交就有更多施展的可能。 而目前濮阳的情况来看,也正印证着姬定的猜想,各国相邦都在相互走动着,不管是大国,还是小国。 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局势,各国相邦也在不断调整自己的计划,为自己的国家争取最大的利益。 而张仪提出来的共同称王,无疑非常符合各国的利益,且不说称王带来的一些好处,如果大家联合起来称王,那至少可以暂时的放下彼此之间的矛盾,再度携手,要知他们来此可不是为了掀起新一轮的战争,而是想要停战。 此事也在不断发酵,自然也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面。 “称王?” 邹忌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名叫的梁柱门客。 梁柱点点头道:“根据我们所知的消息,张仪一直都在暗中游说各国一块称王,且打算在此次大会上提出共称王的建议。” 邹忌当即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嘴里更是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张仪,真是一个卑鄙小人,竟然想在我背后捅刀子。” 他如此气愤,也不是没有理由的,齐王召开此次大会,有效仿齐桓公的意思,那就是要称霸。 这甚至可以说是齐国召开此次会议最大的利益,至于其它方面的得失,齐国是可以容忍的,比如说将郑氏驱逐出濮阳,齐国本想是保郑氏的,但之后又打算还是顺从大家的意思。 如今张仪却要联合各诸侯在此称王,这摆明就是要砸场子啊! 而就在这时,一个仆人门口通报道:“启禀主公,秦相张仪求见。” 可真是说张仪张仪到啊。 “他还敢上门来?”邹忌一听张仪,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梁柱赶忙道:“主公还请息怒,且先看看他来的目的。” 邹忌瞧了眼梁柱,喘了几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待张仪来到厅堂时,邹忌仿佛换了一张脸,笑呵呵道:“稀客!稀客!秦相今儿怎么有空上我这来。” 张仪笑道:“张仪今日冒昧上门,其实是有一事想与齐相商量一下。” 邹忌问道:“不知何事?” 张仪道:“是这样的,我主听闻齐、楚二国有意相互称王,不知是否?” 邹忌笑着点点头道:“是有此事。”心里却在想,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说服我答应你们称王?可真是欺人太甚啊! 张仪当然够让没有这么霸道,只听他说道:“不瞒齐相,我主对此是非常不满,楚乃蛮夷,焉有称王的资格。” 邹忌叹了口气,道:“但是楚国称王多年,虽然质疑不断,但也未能改变什么,如今我们也是称呼楚王,不是吗?” 张仪道:“话虽如此,但是中原诸侯,未有谁明确承认楚国,齐国作为中原大国,一旦齐国承认楚国,那么中原诸侯也必将随齐承认楚国。可是我主不愿意屈居于蛮夷之下,其它诸侯国对此也都感到十分不满,如果齐国承认楚国,那我秦国与其他诸侯国也都将称王。” 邹忌心里是万马奔腾,嘴上却笑呵呵道:“依秦相之意,我齐国似乎有决定秦君是否称王的权力?” 张仪稍稍一愣,摇头道:“我非此意!” 不等他说完,邹忌便立刻道:“既然不是,那也就是说,秦君有决定吾王是否称王的权力。” 张仪摇摇头道:“当然也没有。” 邹忌皮笑肉不笑道:“那秦相希望我说些什么。” 张仪拱手道:“我只是劝齐相多多考虑一番,不要中了楚国计,至于决定权,自然还是在齐相手里,张仪打扰了,告辞。”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一意孤行,那我们也必将称王反制。 待张仪走后,邹忌的脸都已经气绿了,在厅中踱来踱去,显得十分焦虑。 不得不说,张仪这一招还真是够狠,刚好打在齐国的七寸上。 但邹忌决不能任由秦国将他搭建好的台子给砸得粉碎。 过得一会儿,邹忌突然停下脚步来,“你快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楚相那里。” “是。” 目前能够给予齐国支持的,就只有楚国和魏国,因为他们三家是已经称王的,自然不愿意更多人来分享。 此乃人之常情。 但是消息又表示惠施是支持秦国的,魏国的情况非常不明朗。 那么在此事上面,楚国似乎就是唯一的选择。 邹忌立刻赶往周府,将秦国联合诸侯国称王的事告知了姬定。 “称王?” 姬定此时的表情与邹忌刚得知这消息时,是一模一样。 他也没有想到,张仪竟然会走这一步棋,一时间也有些懵。 邹忌点点头道:“这是张仪亲口跟我说的,如果我们齐国与贵国相互称王,那么秦国也将联合各诸侯国称王。” 姬定稍稍瞟了眼司马昭鱼,见后者轻轻摇头,当即破口大骂道:“岂有此理,他张仪真是欺人太甚,我们的王,那可都打出来的,而他张仪就想凭借一句话称王,未免想得也太美了吧!他若敢这么做,那我们楚国也必将让他们付出代价。” 其实姬定对于这个称号,并不是非常在意,之前他也跟张仪一样,建议楚王利用这个称号跟齐国修复关系。 但是司马昭鱼是毫不犹豫的摇摇头,那就说明楚王是不会答应的,既然如此,姬定赶紧先表明态度,大家统一战线。 “楚相,你先消消气,此事可没有这么简单。” 邹忌见姬定比他还激动一些,赶忙安抚道。 姬定瞧了眼邹忌,问道:“此事能有多么复杂?” 邹忌叹道:“楚相应该知晓,那张仪是有多么狡猾,我怀疑他是想借此事来挑拨我们齐楚的关系,以及我们与其他诸侯国的关系,因为他知道,我们必然会反对的,一旦我们反对,那么其他诸侯国定会记恨于我们,他张仪倒是做了一个大好人。” 姬定皱了皱眉,思索半响,道:“齐相言之有理,还真有这个可能。” 话说至此,他不禁挠了挠脑门,“这事可就难办了,答应吧,那决计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我们三家为了称王付出了多少代价,就说那燕国、韩国凭什么与我们平起平坐。可是不答应吧,又会令诸侯国都倒向秦国。” “是啊!” 邹忌道:“我也是觉得这事非常棘手,故而才赶来与你商量。” 一旁的司马昭鱼和王子槐相觑一眼,也都是眉头紧锁。 这事确实难办啊! 他们楚国是肯定不会承认的,但如今他们楚国采取合纵战略,要是反对韩、赵国称王,这又如何合纵。 关键还是张仪付出的代价太tm小了,就一个称号,而且伤害的还是人家周天子,答不答应,秦国都是半点损失都没有。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高明。 姬定突然问道:“魏相是什么态度?” 邹忌叹道:“我还未去找过他,但是据我所知,魏相已经答应与秦、韩、赵、燕相互称王。” 姬定紧锁眉头,如果魏国也反对的话,那情况倒也不算糟糕,以他们三国的实力,是有机会阻止此事发生的。 但是魏国选择站在那边,他也是能够理解的,魏国不可能完全寄望于与楚国结盟,魏国肯定还是希望于韩、赵搞好关系,毕竟他们三晋有着非一般的关系。 “不知齐相有何打算?”姬定又问道。 “暂时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邹忌摇摇头,道:“实在不行,就只能用武力威慑燕、韩等国,迫使他们不与秦国一块称王,但这只是下下策。” 若是秦国要称王,那他们也难拦得住,但如果只有秦国一家,那他们肯定也会借题发挥,联合众诸侯打秦国一波,因为他们也都被打过,不可能放过秦国,但如今秦国是联合众诸侯国一块称王,他们只能去威胁韩国、燕国。 那么换而言之,就是齐国不可能答应。 称王看似不会威胁到齐国,其实不然,齐国如今强大起来,是野心勃勃,想整合中原,如果中原各诸侯国都称王的话,名义上就与齐国平起平坐,齐王怎么会愿意。 必要的时候,就只有动用武力,不服?那就打服你们。 但其实齐国不想打,楚国就更不想打,齐楚联合对抗诸侯国,这其实是不划算的,因为秦国是躲在后面,打不着,打到最后,肯定是秦国最占便宜。 姬定思索半响,突然看向邹忌,问道:“齐相,你说咱们为什么反对?” 邹忌愣了愣,如实道:“若是谁都能够称王,那这称王还有何意义?” 姬定点点头,又问道:“那如果只有秦国一家称王,齐相还会这般伤神吗?” 邹忌摇摇头道:“那倒不会,毕竟秦国的实力不弱于你我二国,但咱们也不会轻易让秦国称王。楚相为何这般问?” 姬定笑道:“其实说到底,还是实力问题。” 邹忌没有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姬定笑了笑,道:“张仪想拿用从别人家偷来的野味,在别人家烹制一桌美味的佳肴,宴请自己的宾客,这可真是好事占尽,坏事做绝啊。但是,我们亦可如此。” 邹忌忙问道:“楚相此话怎讲?” 姬定道:“只要我们当着他们的面,扔两粒老鼠屎进去,只怕再美味的佳肴,他们也会毫无胃口的。” “老鼠屎?”邹忌略显困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听闻齐国与中山国和宋国的关系都不错。” “是的,你说这个——!” 话一出口,邹忌突然明白过来,道:“楚相的意思是,让宋国、中山国也跟着他们一块称王。” 姬定笑着点点头。 “妙哉!妙哉!” 邹忌立刻转忧为喜,道:“楚相此计可真是妙啊!” 姬定笑道:“我也不过是受张仪的启发,周天子又不是他们家的,他们能借,咱们也能够借啊。”心里却是叹了口气,这都是我家的东西啊!你们这些混蛋。 “那是。”邹忌笑着点点头,又道:“楚相请放心,此事我会办妥的。” 姬定拱手道:“那就有劳齐相了。” 邹忌摆摆手道:“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既然这主意是楚相出得,那这事自然得由我来办!” 大家都是老司机,有些事不需要说透,又坐得一会儿,邹忌便起身告辞了。 邹忌一走,王子槐便问道:“周客卿,你们方才说的那什么老鼠屎究竟是何意思,还有,这事还不够乱么,为何还要让中山国、宋国他们都称王,这我们更加不可能答应。” 姬定笑道:“关键就在‘更’上面。” “更?” “不错。” 姬定点点头道:“齐相方才说的非常明白,秦国称王,咱们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最多也只能去找找麻烦,但是其他国家,咱们可不愿意,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国力太弱。 那么中山国对于赵国而言,亦是如此,赵国也不可能愿意中山国与他们赵国平起平坐,咱们只要让中山国、宋国跟着一块称王,那赵国等国可能就不会愿意了。” 王子槐恍然大悟,激动道:“这一计可真是妙啊!” 司马昭鱼突然道:“但是张仪可能不会答应。” 姬定笑道:“韩国敢称王,不就是因为秦国在牵头,如今有我们和齐国暗中支持,宋国、中山国也就没什么可怕的,而且到时我们反对起来,也是理直气壮,赵国等国也不会认为我们是在针对他们。” 王子槐道:“也就是说,我们还是要反对?” 姬定点点头,突然皱了皱眉,道:“不过在我看来,想要完全阻止此事发生,也是非常难得,而齐国也只是想阻止他们在此次会议上称王,至于后么,那就不一定了,我们还是得有自己的打算。” 司马昭鱼道:“你有何想法?” 姬定道:“太宰可还记得方才齐相曾说,魏国方面也是支持秦国的。” 司马昭鱼点点头。 姬定问道:“太宰认为魏国为何要支持秦国?” 司马昭鱼沉吟少许,道:“我以为可能是因为如今魏国实力确实不济,目前正在寻求更多的盟友,同时也担心这王号会给魏国带来麻烦。”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姬定又道:“而在称王方面,我们楚国必然是反对的,秦国必然是支持的,这会使得我国陷入两难境地,毕竟我们的目的是要拉拢三晋。” 司马昭鱼道:“那你的意思是?” 姬定道:“我们在表面上是坚决反对,但是暗中可以给予魏国支持,让魏国去笼络韩、赵等国,之后我们再与魏国结盟,决不能让秦国的计划得逞。” 司马昭鱼谨慎地瞧了眼姬定,道:“魏国野心也不小,周客卿就不怕魏国缓过这口气来,然后对付我们吗?” 姬定笑道:“且抛开我魏臣的身份不说,即便魏国不与我们结盟,魏国变得强大,其实也是有利于我们的。因为真正与魏国有核心利益之争的,乃是秦国,而不是我们楚国。 秦国可是最不想见到魏国变得强大,我们支持魏国变得强大,其实就是支持魏国与秦国对抗。当然,我还是有十分的把握,能够促成魏楚联盟,只不过由魏国先牵头,咱们最后再与魏国结盟,以此来达到合纵抗秦的目的。” 司马昭鱼稍稍点了点头,道:“你做主便行。” 毕竟姬定是魏国来的,当姬定提出支持魏国时,司马昭鱼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猜忌,但也不得不承认,姬定说得非常有道理。 魏国变得强大,是秦国最不愿见到的,只要秦魏相争,那么魏国必然倒向楚国,另外,张仪弄这么一出,导致楚国现在难以去游说各诸侯国,楚国是必然会反对他们称王的。 由魏国来牵头,总比秦国要好得多啊! 在与司马昭鱼他们谈完之后,姬定立刻将法克找来,将一份密函递给法克,“你立刻去宫里,将这封信交给公主。” …… 而那边留给邹忌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他回去之后,就立刻联系中山国相邦司马赒和宋国相邦王受。 告诉他们,秦、赵、燕、韩打算称王,而他们齐国和楚国,将会暗中支持他们两国称王,但是表面上又会反对的。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要么你们就都称王,要么就都不称。 司马赒和王受皆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 宋国其实也很有野心的,如果大家都称王,宋国肯定也要称王。 中山国的话,虽自知实力不足以称王,但如果赵国、燕国都称王,中山国若是不称王的话,那将来赵国和燕国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吞并他们。 都称王与都不称王都符合他们的利益。 虽然在称王一事上面,齐国与楚国有着共同的利益,但双方也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都想联合其他诸侯国。 在邹忌约见司马赒和王受的同时,姬定也约见了魏相惠施。 “先生之才,真是令人叹服。”惠施摇头一笑,道:“不瞒先生,当时我还真不敢相信先生此行能够成功。” 姬定笑道:“这是正常的,谁人也不会相信,但是没有大王和相邦的支持,我也不能成为楚国令尹,周济永远不会辜负这份恩情的,今日我邀相邦来此,主要是谈及关于称王一事。” 惠施稍稍一愣,问道:“此事楚国怎么看?” 姬定道:“楚国必然会反对。” 惠施稍稍点了下头。 姬定道:“但是我已经成功说服楚国,将全力支持魏国。” 惠施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姬定道:“我知道魏相有意在此事方面支持秦国。” 惠施没有做声。 姬定又道:“我也知道魏相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如果此事由魏国来牵头的话,那么对于魏国要更加有利。” 惠施皱眉道:“但是此事秦国已经提出,我们如何来牵头?” 姬定将之前与齐相商量好的计划,全部告知惠施。 惠施点着头道:“你这一招可真是妙啊!” 姬定笑道:“相邦以为张仪会如何抉择?” 惠施沉思半响,道:“这还真不好猜,张仪有可能顺势让中山国、宋国一块称王,也有可能阻止中山国和宋国加入。” “我也是这么想的。” 姬定道:“但不管张仪怎么抉择,相邦做出相反的决定就行。如果张仪答应让中山国、宋国加入,那么相邦就反对,这更符合赵国、韩国、燕国的利益。 但如果张仪反对,那么相邦就支持他们加入,虽然楚国和齐国是表面上是反对的,但实际上是暗中支持的,那么魏国就可以借此将此中利益从张仪手中夺走。” 惠施心中暗喜,问道:“楚国真的愿意将此中利益,都让给我们魏国?” 姬定笑道:“如果连这点好处,我都不能为大王争取到,那么我又怎对得起大王的恩情。相邦请放心,我将会说服楚国支持魏国联合韩、赵。就事论事,魏国变得强大,对于楚国亦非坏事,目前秦国才是楚国的心腹大患,楚国应该乐于见到魏国变得强大。” 惠施点点头,十分欣慰道:“大王若是知道你如此为他,定会感动不已,相信大王也会信守承诺将魏国相印交予你。” 姬定拱手道:“我也必将会继续效忠大王。” 如果魏国也将相印交予姬定,那楚国和魏国是什么关系,这不是结盟,胜似结盟。 7017k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相邦大会(二合一大章) “中山国与宋国也要称王?” 张仪一脸诧异地看着魏章。 “是的。”魏章点点头。 张仪冷笑道:“这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魏章道:“光凭他们两个小国,自然是没有这胆量,但是如今有齐国和楚国在后面支持他们。” 张仪眉头紧锁,道:“他们定是想借此破坏我们的计划。” 魏章道:“但如此一来,我们确实很难做出抉择,若是接受中山国和宋国,那么赵国、燕国、韩国可能都会感到不满,可若是不接受的话,我们暂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毕竟他们背后有齐国和楚国的支持。” 张仪沉吟半响,道:“支持他们与否,对于我们秦国来说毫无意义,我们如今主要是要笼络三晋和燕国,还是将他们排除在外吧。” 魏章问道:“可是我们如何将他们排除在外?” 张仪皱了皱眉头,道:“是呀!我们如何才能够将他们排除在外。” 若没有齐国和楚国的支持,他们完全可以用武力来迫使这两国放弃称王,但如今有齐国和楚国的支持,武力胁迫显然是没有用的。 魏章道:“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将他们排除在外,就还不如接纳他们,其实对于我们秦国而言,宋国与韩国也并无太多差别。” 张仪叹道:“但是赵国与燕国肯定不希望与中山国一块称王,如果接纳他们,反而会破坏我们几国的团结,这事还得再慎重考虑,不可轻易做决断。” \n “苏秦见过齐相。” “无须多礼!” 邹忌将手往旁一伸,十分客气地说道:“苏大夫请坐。” “多谢。” 苏秦坐下之后,道:“我知道最近齐相很忙,若有打扰到齐相,还望齐相多多包涵。” 邹忌笑问道:“你怎知道我很忙?” 苏秦道:“因为我听说秦相打算联合诸侯在此次会议上一起称王。” 邹忌眯了眯眼,道:“既然如此,忙得不应该是秦相么。” 苏秦道:“但是齐相可能并不想他们在此次大会上称王。” 邹忌瞧了眼苏秦,问道:“不知苏大夫可有办法?” 苏秦沉吟少许,才道:“苏秦以为即便阻止他们称王,对于齐国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只是避免了一些面子上的损失。” 邹忌听得眼中一亮,道:“如此说来,苏大夫有更好的建议?” 苏秦答道:“依我之见,秦国也并非是真心想要与其他诸侯国称王,毕竟秦国的实力是要强于那些诸侯国的,而秦国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破坏齐国召开此次大会的目的。” 邹忌问道:“目的?什么目的?” 苏秦道:“称霸。” 邹忌没有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苏秦又道:“故此苏秦以为,齐国不应该将注意力放在秦国称王与否,毕竟阻止他们称王,也不见得能够达到齐国自身的目的。” 邹忌问道:“那你说我们齐国应该怎么做?” 苏秦道:“我有一策,可助齐国巩固此次会议的成果。” 邹忌哦了一声:“苏大夫请说。” 苏秦道:“让此次会议一直存续下去。” “一直存续下去?” “是的。” 苏秦点点头道:“我以为各诸侯国这回之所以响应齐王的号召,首要原因,那自然齐国的影响力,齐国是有能力调解各国的纷争。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各国也不愿意继续打下去,希望能够停战。 但是今日停战,明日又可能开战,而如今各国势力错综复杂,一旦开战,必将又会将其他的国家卷入进去,这回齐国就是被迫卷入其中,可继续打下去,又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果这个会议一直存在着,就能够让各国及时沟通,避免一些误会,这其实也符合各国的利益,那么齐国就可以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邹忌稍稍点头,旋即又好奇地问道:“可如何让这个会议永久存在着。” 苏秦笑道:“这很简单,选择一个中立小国,作为会议的存在地,让各国派外事官员常驻于此,一旦出事,便可及时调解。” 邹忌听得眼中一亮,嘴上却笑道:“这个中立小国,指得就是你们郑国吧。” 苏秦点头道:“选择郑国,对齐国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邹忌问道:“此话怎讲?” 苏秦道:“郑国之所以能够存在着,自然离不开齐国的庇佑,齐国对郑国的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同时将会议地点安排在郑国,亦可让其它诸侯国接受,如果安排在齐国的话,只怕秦国与楚国都不会答应。” 邹忌沉吟道:“可是对郑国影响力最大的是魏国,而非是我齐国。” 苏秦笑道:“若是没有这个会议,那么魏国对于郑国的影响力的确是最大的,但一旦有了这会议,齐国对于郑国的影响力,就将要胜过魏国,毕竟齐国比魏国更有资格去调解各国的纷争。” 邹忌笑道:“苏大夫果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大王对苏大夫如此青睐,苏大夫请放心,若此事能成,我定会奏请大王奖赏苏大夫。” 苏秦如今可是配有齐国官印。 苏秦拱手道:“多谢齐相提携。” 随后,苏秦又去找到惠施,用同样的一番话,说服了魏相惠施。 不得不说,这个建议,确实符合当下各诸侯国的利益,因为当下局势确实非常乱,随便两国开战,其余的国家都大有可能卷入其中,但这里面有着颇多无奈,出兵并非是争夺自己的利益,而是防止对方获取更多的利益。 对于许多诸侯国而言,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 如果这个会议能够永久存续下去,那么各国就可以及时调解,而不是动不动就被卷入其中。 而郑国这块地一直都是在魏国的势力范围内,如果这个会议安排在郑国,当然有助于提升魏国的威望。 这当然是好事啊! 惠施是举双手赞成啊! 张仪倒是没有想到,对方还藏着这么一手,关键他如今也无暇顾忌这事,因为姬定那一招老鼠屎,确实令他很是痛苦。 他都已经喊出诸侯国共称王的建议,如果失败了,那秦国就会非常尴尬的,他一定要弄好。 而张仪最终选择还是让中山国和宋国加入进来,因为他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容易一些,因为他知道他也阻止不了啊! 如果他一方面想要称王,但是另一方面却又不准他人称王,这确实非常难操作。 同时他也知道,最有可能反对的就是赵国,于是他先去找到大戊午商量。 果不其然,大戊午听罢,当即语气坚决道:“这不可能!我们赵国绝不会与中山国共同称王,如果秦相让中山国加入,那我们赵国就退出。” 赵国一直视中山国为附庸,共同称王,这是绝不可能的呀! 张仪笑道:“赵相先勿要生气,且听我说完。” 大戊午道:“这还有什么可说得。” 张仪道:“我并不是要强迫贵国答应承认中山国,贵国是可以拒绝承认的,但是这并妨碍,我们之间相互称王。” 大戊午道:“秦相休要多言,只要中山国参与,我们赵国必然退出。” 张仪笑道:“难道赵相要放弃这么一个进攻中山国的绝佳理由么?” 大戊午神色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张仪道:“不瞒赵相,其实中山国和宋国的加入,皆因齐国和楚国在背后支持,他们的目的就是破坏我们的团结,以此来阻止我们称王。 如果赵国退出的话,他们的计谋就得逞了,但如果赵国还是愿意参与进来,我们秦国也将会接受赵国不承认中山国的事实,甚至于赵国出兵中山国,迫使他们放弃王号,我们秦国也不会阻止的。” 大戊午狐疑地瞧了眼张仪,道:“秦相也说了,中山国背后可是有着齐国和楚国,我们若出兵,只怕齐楚也会出兵。” 张仪笑道:“如今齐国的盟友可是贵国,而并非是中山国,齐国有何理由出兵?至于楚国么,他的兵马能过得去吗?就算过得去,我们秦国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之前齐国是拉着秦国一块阻止赵国罢兵,而原因就是齐国是赵国是盟友,如果秦国转而支持赵国,那赵国可就没有太多顾虑。 大戊午思索半响,道:“这这我还得仔细考虑一下。” 张仪点点头。 \n 此次来到濮阳的相邦中,最为低调的,莫过于魏国相邦惠施,作为昔日的霸主,在这里一度让人遗忘。 但并不是说魏国就已经衰弱到这种地步,只不过惠施知道,如今魏国的实力难以唱主角,再加上魏国之前惹了太多是非,此时需要低调,但他也并非是自甘堕落,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如今,魏国的机会来了。 在张仪见过大戊午的第二日,惠施便约见了赵相大戊午。 “听闻昨日秦相去找过赵相,想必又是为了称王一事吧。”惠施笑吟吟地问道。 大戊午点点头,道:“秦相也跟魏相谈过?” 惠施道:“是韩相与我说得。不知赵相是如何打算得?” “暂时还未决定。”大戊午摇摇头,又问道:“魏相又是如何打算的?” 惠施叹了口气,道:“打算什么,此次大战,可算是让我看清楚,我们不过是秦、齐、楚三国的玩物罢了。和解需要依仗齐国,称王需要依仗秦国,停战则是需要看楚国的脸色,他们扔一块肉出来,咱们就吃好一点,洒点汤出来,也凑合着过吧。” 此话一出,立刻引力了大戊午的共鸣,叹道:“谁说不是呢,想当年我们三晋盛极一时,秦国、楚国皆畏惧我等。” 惠施也是长叹一声:“但是随后我们自相残杀,倒是让他们趁机壮大起来。” 大戊午瞧了眼惠施,轻轻哼道:“这可全拜贵国所赐啊!” 当时就是魏国要称霸,导致三晋内战非常严重。 惠施抚须笑道:“赵相谦虚了。” 说罢,二人相觑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但笑声中却又充满着自嘲和辛酸。 过得片刻,大戊午突然道:“魏相究竟有何打算,直说便是。” 他其实已经猜到惠施来此的目的。 惠施神色一变,严肃道:“如今齐、楚、秦三国实力强大,我们中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战胜他们。 而如今他们三国之间是矛盾重重,尤其是秦国与楚国,那更是水火不容,这对于我们而言,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我们三家能够团结一心,就足以抗衡他们其中任何一国,甚至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他们三国的矛盾,将他们逐个击破。” 大戊午听罢,是毫不犹豫,拍着桌子激动道:“我可就等着你这句话,我岂不知道他们三国是各怀鬼胎,这嘴上说得好听,但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们到底还是得靠自己啊!” 他其实是最有感触的,一来到这里,就被齐魏忽悠,答应拿出一座城池来给郑国,之后又齐、秦忽悠着罢兵中山国,随后又被张仪忽悠着与中山国一块称王。 虽然他都答应了,但其实这不是他所愿,他只是没有办法,想想昔日晋国,那是多么得强大,秦楚都被迫抱团来面对晋国所带来的压力。 故此当惠施提出三晋结盟,大戊午是举双手支持啊! \n 经过半个多月的磋商,终于等来了相邦大会。 在这期间,各国相邦谈得也差不多了,该是时候坐在一起聊聊了。 今日上午,各国相邦便谈笑风生的来到大殿。 嗯? 当他们入得大殿时,神情皆是一愣。 只见这大殿完全变了模样,就连君主的位子都没了,而是在中间搭建了一圈矮榻,每个塌上都放着三个铺垫和三张矮桌。 这倒还没什么,关键布置成是个圆形的,这有别于当下的礼仪啊! 当下坐席布置,一般都是正上方是主人位,然后左右两边,或者直接坐在对面,是主次、尊卑有序。 在里面等候的苏秦,迎了过来,笑道:“这是我们公主特地为各位相邦准备的会议室。” 张仪呵呵笑道:“此次会议不是齐相召开得吗?” 其实要说郑氏跟秦国有多大的关系吗?那真不见得,只不过张仪一开始为了别得目的,要驱赶郑氏,而之后楚国表示支持郑氏,那么张仪自然不能就此让步,必须要坚持自己的主张。 邹忌笑道:“但这里毕竟是人家郑国,我们就客随主便吧!” 张仪稍稍一愣。 赵相大戊午突然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么安排也不错。” 燕国、中山国、宋国等国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布置成圆形,他们这些小国自然占便宜啊! 姬定突然道:“苏大夫,你怎么称呼你们国君为公主,这不合礼仪吧。” 此话一出,大家也都反应过来,苏秦改变了称呼啊! 苏秦笑道:“我们公主只是渴望复国,完成父兄的遗愿,绝无其它野心,只不过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就暂时称之为君上,但是后来经各位相邦的提醒,我们公主也觉得这非常不妥,于是下令郑国上下还是以公主来称呼她。” 张仪冷笑一声:“还算这女人有些自知之明啊!” 其实这话也让他有台阶可下。 苏秦伸手道:“各位相邦,请入座。” 张仪问道:“这如何入座?” 苏秦道:“回秦相的话,这桌上都放有各位相邦的名字,诸位根据自己的名字入座便可。” 姬定笑道:“你们考虑得还挺细致的呀!” 苏秦颔首道:“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邹忌伸手道:“诸位,请。” “请。” 大家也不管的张仪态度如何,反正他们对这安排都非常满意,找到自己的名字,然后对号入座。 虽然是圆形的,但还是有些差别的,比如说秦、齐、楚是坐在上半圈最顶端的,看着还是有序的,但是你若坐在上面,是完全感觉不到的。 纵使中山国、宋国是坐在下半圈,但他们也是直接与齐相、秦相、楚相对席而坐。 “真是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只见姬舒从门外走了进来。 今日她又换回了自己常穿的红黑裙衫,稍稍修身,既显得干练,又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过比起以前来,她还戴了一些金玉首饰,显得更加雍容高贵。 姬定稍稍打量着姬舒,暗道,这花开堪折直须折。 但公仲侈等相邦,却感到有些诧异。 张仪直接说道:“这人不是已经到齐了吗。” 姬舒瞟了眼张仪,也不管那么多,径自来到位子上跪坐下去,然后才笑道:“在秦兵还未到达濮阳前,我就还是这濮阳的主人,今日来了这么多宾客,这主人焉有不出席的道理。” 好家伙! 一众相邦是纷纷惊讶地看向姬舒。 连秦想都敢怼? 岂不知今日她夫君可也在,她是一点也不害怕。 张仪则是看向邹忌。 邹忌笑道:“我知道有人对我喧宾夺主深感不满,故此我也觉得由公主来主持此次会议,更为合适。” 显然就是暗指张仪唆使各诸侯称王一事。 张仪笑道:“既然齐相都没有意见,那我也没有意见。” 姬舒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够主持这么重要的会议,今日我来此只是尽地主之谊。” 说到这里,她稍微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当初齐王告知我,希望能够在濮阳召开相邦会议,解决当下的纷争,我们郑国上下都非常支持。 相信各位相邦也都知道,如今我们郑国多半人都奉行儒学和墨学,但不管是儒学还是墨学,都希望能够减少战争,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而我也相信各位以相邦的智慧,一定可以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这些纷争! 故此我决定将出钱在濮阳修建一个专门的会议室,各诸侯国可派官员常驻于此,以便及时沟通,减少因误会而发生的战争。” 张仪立刻道:“这回我是看在齐相的面子上,才来到这里开会,你们郑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谁又敢常驻于此。” 邹忌道:“我倒是觉得公主的这个建议不错,只派一个官员常驻于此,那么只要能够阻止一场可以避免的战争,就是值得的啊!” 惠施点点头道:“是呀!其实许多战争都是因误会而起,若各国之间能够及时沟通,这对谁都好啊!” 其他诸侯国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边稍稍点着头。 姬定瞟了瞟大家,笑道:“如果秦国不派人来的话,我楚国愿意多派一名官员常驻于此。” 张仪冷冷道:“那你们楚国就多派一个人吧!我们秦国是不会派人来的。” 姬定的态度摆在那里,秦国当然也不能认怂,楚国支持的,我秦国也必须反对。 “那就这么说定了。”姬定呵呵一笑,又向公主道:“公主,我们是支持你的。但是有一个问题,我想问清楚,我们派官员常驻于此,这衣食住行是你们负责吗?” 姬舒笑道:“我们会为各国官员提供住所,但是其余方面还是得自己负责。” 惠施打趣道:“你们楚国连这点饭钱都掏不起么?” 姬定笑道:“魏相见笑了,我只不过以为我们派官员来,公主一定会非常开心,顺便将这衣食住行都给包了。” 姬舒道:“楚相所言,倒也合乎情理,只不过我们郑国才刚立国不久,财政上非常窘迫,还望楚相多多体谅。” 惠施道:“公主请放心,我们大王将会支助一些钱财给公主。” 邹忌也立刻道:“我们齐国也会捐助一些。” 大戊午一看这情况,赶紧表态,赵国也愿意给予一些支持,他事先可是不知道的这事,但是他也不傻,邯郸离濮阳也很近,这会议地点若是安排在濮阳,当然对赵国有帮助。 而这一切当然是姬定和姬舒早就商量好的,没道理便宜都让齐国、魏国占了,而他们又什么都不想付出,总得给点什么。 如今郑国财政确实非常难,若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那对于郑国真是莫大的帮助。 随后中山国、宋国也纷纷表态支持。 他们都答应派官员常驻于此,燕国和韩国自然也表态支持。 唯独张仪不为所动。 张仪岂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与楚国针锋相对是一回事,另外,濮阳到底离秦国太远了,如果以濮阳为中心,那秦国不就成边缘国家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张仪虽然表现的非常硬气,但心中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会议才刚刚开始,他好像就被孤立了。 而他的感觉非常准确。 姬定突然道:“公主的一番仁义,我等敬佩不已,但我以为若想要减少战争,及时沟通当然是有必要的,但是还有一点,大家也不能忽视。” 邹忌问道:“楚相指得是什么?” “就是战略平衡。”姬定道。 7017k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奇制胜(二合一大章) 战略平衡? 这是什么意思? 一众相邦听得是一脸懵逼,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番,还是不太理解,不禁又纷纷看向姬定。 惠施主动问道:“何谓战略平衡?” 姬定笑道:“很简单,比如说,两个人对峙,如果双方都能够打死对方,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双方谁也不敢轻易动手。但如果一方是穿着盔甲,而另一方却没有穿,那么发生互殴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因为身着盔甲的一方知道对方是打不死自己的,而这就是战略平衡。” 张仪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邹忌、惠施也是不约而同地瞟了眼张仪。 在诸侯国中,好像唯有秦国身穿着盔甲啊! “拿上来吧!”姬定突然对外喊道。 只见两名仆人抬着一面屏风走了进来,而屏风上面画着的正是秦国的地图。 张仪一看这地图,已经猜到姬定想说什么,心中暗自叫苦,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楚相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这可不是口才,而是专业知识啊! 姬定从矮榻上下来,来到屏风前,道:“各位请看,这便是如今秦国的地图,中间是一马平川,沃土千里,但四周却又是天险环绕,易守难攻,若要进攻秦国,只能从南边的武关,北边得萧关,西边的散关,以及东边的函谷关。而我们大多数诸侯国就只能从函谷关进攻秦国。 这就如同一个强壮的男人,缩在一副铜墙铁壁般的盔甲之中,若有机会,便可趁势出关,挥刀杀人,可若形势不利于秦国,亦可退守关中,依天险而拒天下英雄,换而言之,就是只有他打我们,我们却难以打到他。” 这番话下来,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这可真是将秦国的底裤都给掀了呀! 张仪冷笑道:“你为何不将你们楚国的地图拿出来,是不是太大了,这屏风装不下啊。” 姬定呵呵道:“我们楚国虽大,但亦是坦荡荡的站在大家面前,我们可打人,人亦可打我们。不过秦相放心,我这么说,可不是希望联合各诸侯国一同伐秦,毕竟齐相召开此次会议,为得是和平,而不是战争。” 张仪哼道:“是吗?那我可真不知道楚相这么说到底是何用意?” 姬定道:“我们楚国的态度非常简单,就是要确保秦楚之间战略平衡,而目前唯一能够绕过函谷关进攻秦国的,就唯有魏国,因为魏国可以从河东地区直接发兵攻秦。 一旦让秦国攻占魏国的河东地区,那么秦国将再无后顾之忧,也彻底打破了现有的战略平衡,这是我们楚国不愿意见到的,故此我们楚国今后将会视魏国在河东的地区,为我们楚国的战略核心利益,只要秦国出兵河东,我们楚国必定出兵伐秦。” 一旁的司马赒和王子槐听得是热血沸腾,这话说得可真是硬气啊! 惠施心中一喜,大王果然是没有信错人啊! 其实魏王与他对于是与秦国联盟,还是与楚国联盟,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与秦国结盟,至少暂时可以避免与秦国开战,而与楚国结盟,与秦国开战的可能性,将会大幅度提高,而同时楚国是否真的会来救援,谁也不敢乱下判定。 如果楚国会真心帮助魏国,那当然与楚国结盟,更有利于魏国,但问题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谁敢断定楚国就一定会来支援魏国。 而姬定这一番话,无疑给魏国吃了一颗定心丸啊! 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跟结盟不结盟毫无关系,魏国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这还不算真心,那什么才算是真心。 而邹忌、公仲侈、大戊午等相邦,则是大为震惊,心中直呼,这样也行,将人家的地盘,视为自己的核心利益,这说法可真是很新颖,但很快他们就沉思起来。 对于楚国如此,对于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要说起来,魏国在河东的地盘,还真与他们息息相关啊! 这绝不是别人家的事啊! “哈哈!” 张仪突然大笑起来。 姬定面带微笑地问道:“秦相觉得这很可笑吗?” 张仪笑意一敛道:“楚相所言的战略平衡,倒是不可笑,甚至令张仪觉得大为钦佩,且受益匪浅,故此我们秦国也会将巴国视为我们秦国的战略核心利益,任何国家想要染指,我们也必将会出兵。” 姬定对此微微一笑,心想,学得可真是快啊! 巴国都已经被楚国占领了,张仪这么一说,自然是要跟楚国争夺巴国。 有道是,这来而不往非礼也。 其他诸侯国则是瑟瑟发抖,我们不是来商量停战的话,你们又要打的话,那我们能够置身事外吗。 张仪话锋一转,又道:“可是楚相的用心,却是令人觉得可笑至极啊。” “是吗?” 姬定笑道:“周济愿闻其详。” 张仪笑道:“如今谁都知道,我们秦国与魏国乃是盟国,而楚相却处处暗示我们秦国会出兵魏国的河东地区,无非也就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从中得利,楚相莫不是将我们看成与楚相一般年纪的人。” 言下之意,暗讽姬定道行太浅了。 姬定笑道:“秦相真是误会我了,我绝无挑拨之意。” “是吗?”张仪呵呵道。 姬定点点头道:“当然是的,因为我们不是要魏国背弃与秦国的结盟,或者说与我们结盟,我们才会出兵,而是将河东地区视作我们楚国的核心利益,不管魏国与谁结盟,不管天下大势是如何变化,只要秦国出兵河东地区,哪怕是前进一步,我们楚国都一定出兵奉陪到底。 反之,如果秦国不出兵河东地区,那我们楚国自然也就不会出兵,大家相安无事,这当然是最好的,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我们楚国自身的利益,还望秦相不要误会。” 旁听的姬舒不禁都抿了抿唇,心想,这还需要误会吗? 其实在坐的人都知道,秦国必定是要蚕食魏国在河东的地盘,如果楚国将河东地区是为自己的核心利益,就是针对秦国。 邹忌突然开口道:“如果秦国没有觊觎魏国的河东地区,为何又要在已经拿下河西之地后,还威胁魏国交出皮氏、曲沃、汾阴三地。” 这只老狐狸,就会躲在人后虚张声势。邹忌这一支冷箭,真是令张仪是大为恼火,秦国与楚国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且明确化,互相叫嚣,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你齐国插一脚是几个意思,这可是开了个坏头,他冷冷回应道:“这是我们与魏国商讨所得,还望齐相莫要在此搬弄是非,以免坏了秦国与齐国的友谊。” 说话时,他余光瞟了眼身旁的惠施,可是那老头好像快要睡着了一般,心中不禁暗自恼怒,这魏国果然有反叛我秦国之心。 邹忌笑呵呵道:“秦相莫要误会,我绝无搬弄是非之心,但是我觉得楚相说得很有道理,我们齐国可能也会考虑采取与楚国同样策略,不过我相信秦国与魏国的盟约是非常可信的,秦国是绝不会出兵河东的。” 心里偷偷为姬定竖起大拇指。 好小子!你这一招可真是绝了,我老头佩服五服投地啊! 在此之前,他还真没有见过这种无赖的招数。 一个字! 绝! 河东地区明明就是魏国的,楚国却将那块地视作自己的核心利益,关键人家魏国自己都没有点头,这不是无赖是什么,但他要这么认为,你还真没法反驳他。 然而,齐国当然也不想秦国太强大,同时张仪从中作梗,借称王来破坏齐国的称霸梦想,邹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恶心秦国的机会。 就事论事,姬定说得也是非常有道理,秦国的地理位置已经是非常变态,若还让秦国拿下整个河东地区,那真是无敌一般的存在,故此邹忌是临时决定,支持楚国的战略平衡,迫使秦国不敢轻易出兵,这也非常符合齐国的利益。 更绝的是,秦国若是出兵河东地区,楚国、齐国主动愿意相助,那魏国能不答应么。 可见惠施昏昏欲睡也不是没有理由,他们主动要帮我,我能有什么办法,那我总不能拒绝吧。 而张仪也没有理由让惠施反对齐国和楚国,告诉他们,就算我被秦国打,我们也不要你们帮忙。 韩国、赵国虽然没有出声,但心里也是默默支持的,甚至都有一丝丝羡慕,有齐国和楚国针对秦国,那么秦国自然也不可能给予三晋太多的压力。 要知道最近几年,秦国在军事方面,确实给予三晋很大的压力,除赵国之外,他们两国是真心打不过啊! 张仪呵呵笑道:“且不论我们秦国与魏国的盟约,并非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我主做的任何决定,是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随便你们怎么说。” 言下之意,你们要来就来,我们秦人也不怕。 他也只能这么说。 姬定笑道:“我只是想申明这一点,以便将来我们楚国出兵,让秦国手足无措,毕竟我们楚国不会说谎,也没有别的意思。” “但我有话要说。” 张仪马上就将矛头指向楚国和齐国,道:“众所周知,这楚乃蛮夷,其国君称王,也不过是他们楚人自欺欺人,就如当初的吴国和越国一样,是从未被人承认过。 而如今,齐王似乎有意要与楚国相互称王,这岂不是让我们屈居于蛮夷之下,如果齐国这么做的话,那我们秦君也将称王。” 公仲侈点点头道:“这我支持秦相,你们若是都称王,那我们的国君岂不是成为你们的臣子了,我还是建议大家都别称王,否则的话,我主也将称王。” 其实对于韩国而言,大家都不称王是更利于与韩国,毕竟洛邑在韩国的控制之中,如果天底下还是只有一个王,那么周王的作用将会增加不少啊! 而大戊午、司马赒、王受、子之等相邦也纷纷表态,如果你们都称王,我们的国君也要称王。 可别开一场会,又矮了半截。 这是不能接受的。 然而,这司马赒刚刚表态,那赵相大戊午就立刻说道:“不过我们赵国是绝不会承认中山国的。” 司马赒哼道:“你们赵国一直妄想吞并我们中山国,真当我们好欺负么,只要你们赵国称王,我们中山国也必将称王,你们赵人休想高我们一等。” 大戊午冷笑道:“如果你们国君敢称王,那之前的停战协议可就不会作数。” 张仪暗自皱了下眉头,虽然他与大戊午已经商量好了,他们两国相争,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但问题是方才姬定的战略平衡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如今他们两国这么一闹,倒还真是伤士气啊! 姬定笑道:“反正我们楚国是都不会承认的,要知道我们国君称王的时候,可没有少挨打啊!称王绝不是没有代价的。” 张仪心中一喜,笑道:“你们楚国是准备与我们这么多诸侯国为敌么?” 不等姬定开口,那邹忌便开口道:“还有我们齐国,当时我们国君称王时,你们纷纷派兵来攻,这来而不往非礼也啊!” 在这一点,齐国与楚国是有着绝对相同的利益,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只要你们称王,那我们肯定要出兵的。 因为我们称王的时候,你们都来打过,你们要不挨打,那是不可能的呀! 一时间,气氛又变得是剑拔弩张。 张仪就爱这种气氛,道:“二位说得不错,王都是打出来的,不过最终我们还是会让你们承认的。” 姬定笑道:“那可不见得,毕竟你张仪可是出了名说话不算话,要真打起来,你们秦国究竟愿意出多少兵,还真不知道啊!” 张仪冷笑道:“上回可是你们楚国先背信弃义,当时我们结盟只是说进攻魏国,但是你们楚国却想借此将齐国拉下水,我们秦国可无意与齐国为敌,我们也不愿意被你们楚国利用,故而才决定与魏国结盟。” 坐在后面的司马昭鱼和王子槐听得皆是气愤不已,你这真是不要脸,睁着眼说瞎话。 但问题是这事只有他们两家知道,其他诸侯都是将信将疑。 大家都知道,秦楚都不是什么好人。 姬定笑道:“就算我们有意拉齐国下水,可若你们秦国不答应,我们楚国又岂会蠢到独自去招惹齐国。” 张仪道:“你们楚国无非是想逼迫我们对齐宣战,但是我们秦国可不会上当。” 姬定突然瞧向惠施,道:“此事魏相应该知晓一二吧。” 张仪也看向惠施。 惠施哼道:“你们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还是你们认为我们魏国当真好欺负。” 一句话,怼得姬定和张仪都不好意思张口。 这简直就是在魏国伤口上撒盐。 宋国相邦王受突然道:“各位先勿要动怒,齐国召开此次会议,其目的乃是为了解决纷争,如今好不容易达成和解,我以为这称王一事,是可以缓缓再说。” 大戊午点头道:“这我也赞成,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张仪惊诧地看着大戊午。 这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呀! 形势是立刻急转直下。 这宋国跳出来,赵国又突然反水,而魏国也没有给予秦国任何支持,这么一来的话,此事可就不那么好成了,毕竟楚国和齐国的态度是那么坚决,要是你们敢称王,必定会挨揍,我们绝不会当做没有看见。 那燕国、韩国见形势不对,也都不做声了。 秦国毕竟是缩在后面的,想要打秦国还真不容易,那么齐楚肯定是拿他们两国出气,这建议可不是他们提出来得,他们不过是想坐秦国的顺风船,可不愿意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张仪瞧了他们一眼,心知今日恐怕难以挽回,心平气和道:“不管你们如何选择,反正我主是肯定要称王的,在此我先通知各位一声。张仪告辞。” 说罢,他就气冲冲的离开了。 姬定笑道:“论迟到早退,我还就服秦相。” 邹忌闻言当即呵呵笑了起来。 其余相邦则是面面相觑,这神色显得有些怪异! 其实这个结果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要知道楚国是此次战争中,最大的输家,而秦国则是最大的赢家。 按理来说,此次会议应该是秦国和齐国各领风骚。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楚相凭借着嘴炮,硬生生成为了最大的赢家,而秦国反倒是四处碰壁。 要驱赶郑氏,结果郑氏却以主人的身份坐在这里与他们一块开会。 要称王,结果到头来却没有人响应。 反而是楚相一个战略平衡,完全将秦国的野心给暴露出来,令大家都心生警惕之心。 但话说回来,这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平衡,他们是乐于见到这个结果的,如果秦国在战场占尽便宜,在谈判桌上又占尽便宜,那大家都会很难受的。 然而,张仪此番来此,可就是想着通吃的,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会遭遇如此惨败。 回到住所,便立刻吩咐魏章准备一下,立刻启程回咸阳。 魏章只觉异常憋屈,道:“主公,咱们就这么回去,那那也太丢人了。” 张仪哼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没有我们秦国,这场会议将毫无意义。” 对于秦国而言,并不是那么迫切的需要这场会议,既然捞不到好处,那自然就当没有来过。 当日,张仪不顾外交礼仪,直接不辞而别。 他这么不负责任地拍拍屁股走人,也确实令未来也充满着一些变数。 邹忌便找到姬定商量该如何应对。 “楚相,秦相就这么走了,我看秦国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啊!” “秦相之所以走,那只不过是因为秦国得野心太大。”姬定笑道:“就事论事,此次会议上,我们也并没有说要从秦国身上割一块肉下来,而秦国却老是想着拿别人的东西做自己的顺水人情,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邹忌道:“话虽如此,但是秦国可能会出兵贵国。” 姬定非常硬气道:“那正是我们楚国所期望的。” 邹忌捋了捋胡须,没有做声。 姬定岂不知他在担忧什么,又道:“不过我并不希望,又将其它诸侯国卷入进来,我们楚国一定会支持这个会议,以求能够及时与各位沟通,避免一些误会。” 邹忌笑着点点头。 楚国要单独面对秦国,自然也不会畏惧,楚国现在就怕两线作战,毕竟楚国太大了,这个会议如果能够帮助楚国稳定住东边,那当然是有利于楚国的。 但是老奸巨猾的邹忌,可不想此时表态,虽然是他和姬定一块气走了张仪,但是他认为齐国作为大国,是绝不应该在楚国和秦国中间选边站。 当然看情况而定。 这也是齐国一直以来的套路,老想着别人先打的筋疲力尽,最后齐国才出兵。 齐国当然有资格看情况而定,但是其它国家可没有齐国这么有底气,一旦齐楚开战,他们可能要被迫选边站。 尤其是身处四战之地的三晋。 但是在魏国看来,这却是一个大好机会,一直低调的惠施,可就在等这一刻啊! 在得知张仪离开之后,惠施赶紧与大戊午将韩相公仲侈约来,魏赵已经达成共识,就差韩国。 “此次大战,虽说楚国是最大的输家,但真正损失惨重的其实是我们魏国。” 三人刚刚照面,惠施便是一顿诉苦。 大戊午赶紧点头道:“魏相言之有理,如今秦相走了,秦楚之间极有可能开战,一旦秦楚开战,我们也必然会卷入其中,我们赵国可不想老是被人当刀使。” 公仲侈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毕竟韩国与秦国目前打得火热,试探道:“那依二位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惠施就道:“在我看来,不管是秦国、楚国、还是齐国,都不是什么善类,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如此才能够与他们抗衡。” 大戊午也点头道:“如今这情况,我们三家必须放下一切的恩怨,否则的话,迟早会被他们给吞了。” 惠施又道:“如果我们三家联合起来,就还可以拉拢燕国、中山国、宋国,毕竟他们可也没有少被秦、齐、楚三国欺负啊!” 公仲侈瞧了眼大戊午,道:“这恐怕很难吧。” 大戊午并没有表态。 惠施道:“这个可以到时看情形而定,目前来说,我们三家是一定要联合起来,否则的话,只怕又将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公仲侈思前想后,觉得如果魏国也脱离三国联盟,再加上秦楚的矛盾,韩国必然会卷入其中,相比较起来,他们三家联合,是更有利于韩国的利益,于是也点头答应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制造工具人(二合一大章) 战争到底只是政治的延续。 虽然秦国取得此次战役的胜利,夺得了一个战略先机,将兵马布置在河东地区,但是在外交上面,张仪却是铩羽而归,甚至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一,未能成功破坏齐楚关系。 第二,也未能离间三晋、燕国与齐楚的关系。 第三,未能巩固与三晋的关系。 而楚国虽然在此战中丢了几百里土地,但是在外交上面,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秦国方面,是来索取的,而楚国方面,则是来奉献的。 张仪是想着躲在后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而楚国则是自己站出来,正面硬刚秦国。 原本大家都还是有些畏惧秦国的,毕竟秦国的军事力量确实比以前强大不少,但如今楚国表现出一副与秦国势不两立的架势,那么各国自然也就不再畏惧秦国。 秦国如果与楚国争锋,自然就无暇对他们施加压力。 他们更不会愚蠢到卷入秦楚的斗争中。 大家都希望,秦楚能够拼得你死我活,最好是一个躺在棺材里面,另一个则是变成植物人。 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啊! 当然,齐国肯定是最大的赢家,这没有办法的事,只要秦楚相争,齐国就是躺平了,那蛋糕也会砸在他的脸上。 故此张仪虽然离开了,但是邹忌还是尽量维护此次会议上取得的一些成果。 比如说,调解燕、赵、中山三国的纷争。 又比如说,让大家派官员常驻濮阳。 以及,强调河东地区对于中原诸侯的重要性。 至于是不是要像楚国一样表态,这还得回去跟齐王商量一下,但是邹忌认为,这么做是有利于齐国的,因为这可以在极大程度限制住秦国的扩张。 而真要打起来,顶在前面的肯定是魏国,齐国只是援助,这也符合齐国一贯的战略方针。 然而,如果齐楚二国,都将魏国的利益视作自己的核心利益,那么魏国自然也是此次会议上大赢家。 虽然惠施并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但是齐楚的支持,很好的缓解了魏国东边和南边的压力,同时惠施又拉拢韩赵,等于缓解了北边的压力。 如今魏国可以集中所有的力量来应付秦国。 但是外交桌上的只是政治家的博弈,究竟能够实现几成,这个就犹未可知。 在会议结束之后,各国相邦也都相继离开濮阳,苏秦也随邹忌一同前往齐国。此次会议令局势发生了一些变化,各国都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王子槐、司马昭鱼自然也急着回去。 “我暂时还不能回去,王子与太宰可先回去复命。”姬定言道。 “客卿还有事么?” 王子槐问道。 姬定点头笑道:“是还有一些事要处理,首先,我要处理好濮阳的事,毕竟这里可是我的家乡,我不能放置不顾。其次,我还得去一趟大梁,商讨楚魏结盟一事。” 王子槐点点头,来之前,姬定就曾说过,利益他的身份,将郑国拉到楚国一边来,如此楚国不费一兵一卒,在中原就能够获得立足之地。 姬定又道:“我估计张仪回去之后,秦国必然会做出一些反应,表达对此次会议的不满和不承认,而我们则是要对秦国的反应,做出更为激烈的反应,如此才能够将此番胜利彻底收入囊中,如果我们表现的犹豫不决,那大家都会怀疑我们在此次大会上做出的承诺。至于具体怎么应对,那就还得看大王与大将军他们如何安排,打仗方面,我可不太擅长。” 言下之意,就是要做好战争的准备。 王子槐立刻道:“我回去会跟父王说得。” 司马昭鱼道:“周客卿留在这里,可得万事小心,我们将会留三百武士在此保护周客卿。” 第二日,司马昭鱼便与王子槐便启程回楚国去了。 一场盛宴过后,留下的自然是一片狼藉。 等到这些相邦都离开濮阳之后,郑国立刻是原形毕露,有着一堆的问题等着去处理。 比如说如何处置绁错、擎薄等一干旧贵族。 他们反抗的是卫侯,但是他们又是支持郑公主的。 只不过因为卫侯之死,郑公主就暂时将绁错和擎薄给软禁起来,因为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们两个。 还有儒家和墨家,以及官员任命的问题。 其实目前整个郑国还就濮阳城内比较安定,而这个安定,是因为各国相邦来这里开会,故此谁也不敢闹事,就连强盗都不敢出门,但整个国家都还是处于瘫痪的状态。 公主的政令都还不能出濮阳城。 如今各国相邦都已经回去了,这些问题就变得是迫在眉睫。 姬舒也是立刻召开会议,商讨国家的未来。 时隔一年,姬定再度以周侍中的身份,出现在这熟悉的大殿中。 他一出现,郑国的臣子们纷纷围聚过来,谄媚之声,不绝于耳啊! 遥想一年多前,每当姬定出现在这里,不是怒目相对,就是视而不见,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人还是那帮人,但是脸却变了。 直到一个老头一个中年男人入得大殿后,大殿中才渐渐安静下来。 这二人正是绁错和擎薄。 “绁错!” “擎薄!” “见过楚相。” 被软禁多日的绁错、擎薄来到昔日的政敌面前,是恭恭敬敬行得一礼,即便是神情都是充满着尊敬。 不过他们两个能够出来,跟姬定还真没什么关系,都是惠施的安排的,要知道这些旧贵族可就是被魏国策反的,他们自身并没有实力与卫侯作对的,这绁错和擎薄已经变成魏国安排在郑国的大臣。 殷顺且、富术等人则是嗤之以鼻。 他们是不愿意将绁错和擎薄放出来的,虽说目前还是没有查到证据指证是他们杀了卫侯,但他们到底是叛贼啊! 可是他们叛的是卫侯,而不是公主。 再加上他们也知晓,其实是魏国从中周旋,向公主施压,关于旧贵族作乱一事,不能再继续追究,必须全部赦免无罪。 魏国又给城池又给钱,软硬皆施,这没法拒绝啊! 姬定笑道:“在这里就还是叫我侍中吧。至于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因为提起来丢人的也是你们自己啊。” “周侍中能够不计前嫌,我等真是感激不尽啊!” 绁错、擎薄是连连道谢,神情亦是唯唯若若。 毕竟他们之前与姬定是有恩怨的,如今这小子摇身一变,成了楚相,这真是太吓人了。 现在姬定要杀他们,那简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魏国都不一定保得住。 不过姬定也不太可能杀他们,关于策反的主意,可就是他出得。 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过得一会儿,姬舒来到大殿,除姬定只是微微颔首,其余人真是恭敬地向公主行得一礼。 事到如今,大家也都承认公主就是郑国国君的身份,因为不管怎么说,公主上位之后,不但成功举办了相邦大会,且还与各国相邦坐在一起开会,同时还为郑国争取到不少城池,以及金钱上的支持。 功绩已然盖过卫侯。 卫人在得知齐国、赵国、魏国都会支援公主之后,也都接受了这个现实。 姬舒瞟了眼绁错、擎薄,道:“之前的发生的一切,不管是非对错,都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我也不想将精力再浪费在那些事上面。 目前我们郑国仍是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我希望诸位大夫能够与我同心协力,治理好郑国,让我们郑国的子民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姬定往旁边一坐,她说话都充满着底气。 绁错赶紧谄媚道:“公主宽容大度,心系子民,此真乃我郑国之福,臣等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力。” 其余大臣也纷纷表示效忠公主。 “若诸位能够同心协力,何愁我郑国不兴。”姬舒微笑地点点头,旋即又道:“至于该如何治理国家,我认为周侍中之前的建议,是有利益国家的复兴,故此我打算将变法全权交予周侍中,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大臣们又纷纷表示支持,其实这事大家心里早就有数,要不然的话,姬定站在这里干嘛。 姬定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朗声道:“此次动乱,皆因取消贵族世袭制而起,但是我的建议,就是继续沿用新法,取消贵族世袭制,并且我还将会变本加厉,取消贵族私养家兵的权力,以及完善对于土地征税的律法,确保每一寸土地都将向国家缴税,律法面前,一视同仁。各位没有意见吧?” “没没有。” 只有两三个大夫轻声回应道。 这哪能没意见,还变本加厉,你这是要我们的老命啊! 但如今这家伙可是楚相。 这惹不起啊! 姬定笑道:“诸位没有必要说谎,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有着诸多怨言,你们认为,我这么做志在削弱你们的权利,但是恰恰相反,我这么做乃是为了维护你们的权利。” 大家纷纷看向姬定。 你再说一遍。 你就不脸红吗? 我再傻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吧! 姬定笑道:“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以权势而论,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你们如何对待他人,我亦可如何对待你们。” 大夫们皆是敢怒不敢言啊! 因为这是实话! 姬定笑道:“我这不是在恐吓你们,这可能会变成现实。你们应该都知道,将来各国都会派官员常驻于此,如果我们此时不完善律法,不支持律法,还要搞什么特权,那么可想而知,将来你们在自己国家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以为你们是豺狼虎豹?错了,你们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论身份,论血统,论权势,你们比得上齐国和魏国的贵族吗?如果你们还想当自己国家的主人,确保不会在自己家被人欺负,就必须捍卫国家的律法,唯有律法严明,唯有一视同仁,其它国家的贵族才不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那陈芝突然问道:“如果我们遵守律法,他国官员就不敢在此闹事吗?” 姬定笑道:“但是你们不遵守的话,他们就一定不会遵守。我们将会制定出一套针对国外官员的律法,确保他们若敢在濮阳闹事,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殷顺且点头道:“周侍中言之有理,我等愿支持周侍中。” 其他人也纷纷附议。 他们也突然醒悟过来,这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毋庸置疑,郑国乃是实力最弱的国家,就连隔壁宋国都能够轻易拿捏住郑国的命脉,而将来他们又都会派官员常驻濮阳。 如果继续尊崇贵族那一套,那他们在那些官员的眼里,不就是一只蝼蚁么,基于这个会议的存在,旧制度还真不能继续玩下去。 否则的话,那些外国官员住着住着,可能就会住进他们的大宅,与他们的妻子睡在他们的塌上,而他们则是一旁给孩子喂奶。 这想想都可怕啊! 目前唯一能够捍卫自己的利益,还真的就剩下遵纪守法。 而坐在上面的姬舒,见大家是心服口服,这心中唯有感慨,这张嘴可真是能敌过千军万马。 这两件事看似不搭边,却硬是让姬定说成了因果关系,并且还解决了一个非常尖锐的矛盾。 也真是没谁了。 姬定又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儒墨之争。” 此话一出,大家又纷纷打起精神来。 这绝对是一个雷啊! 濮阳明显儒生势力更为强大,但郑公主与旧贵族却与墨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关键两家又是水火不容。 姬舒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苏秦亦是束手无策,这非常他所擅长的,只能等姬定来处理。 “我非常乐于见到儒墨之争。” 姬定笑道:“这绝非是坏事,只要我们将儒墨之争引向正途,对于国家将有莫大的好处。不管是儒家也好,墨家也罢,都得不少人的认同,证明两家学问都有自己优秀的地方。 要分高下,可以,但别天天坐在脍炙酒舍打嘴仗,那毫无意义,各自都拿出自己得真本事来,提出对国家有利的建议,国家将择优取之,哪家学问对国家做出的贡献更多,那自然就是谁取胜。” 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岁的官员便站出来道:“这择优取之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可就难了,我们墨者不怕竞争,就怕不公。” 此人名叫宋踵,乃是宋人,当初姬舒去宋国借兵,主要是依靠墨者,宋国的墨者行会当然也不会无偿帮助,当时他们就要求如果成功,必须安排墨者进入郑国为官。 宋踵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他们掌管着整个刑狱司。 “不公?”姬定反问道:“何谓公平正义?” 宋踵莫名其妙地看着姬定,道:“难道周侍中连公平正义都不知道?” 姬定摇头道:“这还真不太清楚,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率先垂范,先告诉我什么是公平正义,什么叫做大公无私,我再根据你所作所为,确保公平正义。” 宋踵登时脸都红了,道:“宋踵何德何能,岂敢率先垂范。” 姬定直摇头道:“不不不,既然这问题是你提出来的,你就得解决,不然的话,你这就是诬蔑。” 这帽子扣得宋踵头都是晕的,但这决不能退缩,拱手道:“既然周侍中如此看得起我宋踵,我宋踵又怎能让周侍中失望。” 姬定笑道:“非常期待你大公无私的表现。” 殷顺且、富术瞟了眼宋踵,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心道,你还真是自讨苦吃啊! 在刚开始的时候,宋踵跟他们闹得很凶,导致姬舒只能将刑狱司交予他们,这些墨者可都是很有口才的。 但是论嘴炮,谁又比得上周先生。 此次会议,确定了郑国的治国方针,就是继续变法,并且还要更加彻底,直接打破贵族的垄断。 表面上是周规郑随。 实际上是夫唱妇随。 在楚相身份加持下,郑国上下都团结在姬舒和姬定身旁,这国内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此时已经入冬,寒风凛冽,肆掠着大地。 但是郑国上下依旧是热情高涨,而姬定也是每天陪着姬舒处理政务,凡事都是他们二人商量着办。 虽然工作繁忙,但这也让二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感情也是迅速升温,虽未有夫妻之实,但却已过上夫妻一般的生活。 “当真完善律法便可以令那些大国的官员安分守己吗?”姬舒突然抬起头,向一旁的姬定问道。 姬定笑道:“不一定,故此光凭律法,还是不行。” 姬舒问道:“那你还有别得办法吗?” 姬定点点头道:“公主不但要修建会议室,还应该修建一些道场,供天下名士前来论道,以前的卫国是独尊儒术,而如今的郑国是儒墨并行,这必然会引起争论,公主便可借此来吸引天下名士来此。” 姬舒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借舆论和律法,来限制那些大国官员。” 姬定笑道:“正是如此。” 姬舒放下手中的奏章来,偏头看去,那满桌等着她批阅的政令,只觉永远都处理不完,不禁苦恼道:“以前总想着复国有多难,却不曾想治国更是难上加难。” 这太难了! 比她想象中的可是要难得多啊! 姬定瞧着生无可恋的姬舒,突然想到自己,是呀!复国难,治国更难。这还只是小小的郑国,如果我将来复国成功,那我不得活活累死去。 过得片刻,姬舒见姬定没有出声,不由得瞟了眼姬定,见他呆呆坐着,额头上微微有些冒汗,她先是瞧了眼屋子中间的火炉,并不觉的热,于是关心道:“周济,你还好吧?” 姬定猛地回过神来,摇头道:“我我没事?” “没事?” 姬舒狐疑地看着姬定,指着姬定的脸,道:“可是你出了很多汗?” “是吗?” 姬定摸了下额头,心想,这不都让你给吓得么。忽然,他心念一动,计上心头来,起身来到公主身旁坐下,轻轻搂着她那纤细的腰肢,问道:“很累么?” 姬舒顺势往后靠在姬定的怀里,点头道:“这事好像永远都处理不完,幸亏有你在,不然的话,我还真怕我应付不来。” 姬定道:“可是我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旁。” 姬舒往后瞄了眼姬定,美目中透着一丝不舍,嘴上却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可也没有那么娇贵,等我习惯了,就不会觉得累了,不过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需要你的帮忙。” 她出生的时候,郑国就亡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治理一个国家,都是姬定在旁指导她,不过她自己也非常努力,她并不想给姬定增加负担。 姬定眼眸一转,笑道:“但你若累坏了,我也会心疼的。” “是吗?” 姬舒瞥了眼姬定,道:“你也会心疼人?你若能少讽刺我两句,那我就很开心了。” 姬定苦笑道:“果然如此。” 姬舒错愕道:“什么果然如此?” 姬定道:“你们女人就是记仇啊!其实当初我就想到,当时我那么对你,将来我们若是能够结为夫妻,你只怕会记一辈子,三天两头就翻出来说。” 姬舒噗嗤一笑,轻轻哼道:“这你倒是没有说错,你当初对我做得一切,我可都记得很清楚。” “天呐!” 姬定一拍脑门。 姬舒却是幸灾乐祸地咯咯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突然发现姬定呆呆地看着自己,不免晕生双颊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姬定微微一怔,突然想起正事来,轻咳一声:“对了,我想到一个办法,能够让你早日脱离苦海。” 姬舒错愕道:“什么脱离苦海?” 姬定道:“就是不用每天都处理这么多事务。” 姬舒听得面色一喜,问道:“什么办法,你快说。” 姬定道:“就是我们赶紧生个孩子。” 姬舒听得顿时满脸通红,啐了一声:“你这无赖,又变着法来戏弄我。” “我是认真的呀!” 姬定屁股往前一挪,紧紧贴着姬舒,双手轻轻抱住她,充满诱惑力地说道:“你想想看,你到底是一个女人,那些诸侯们也肯定不会承认你国君的身份,迟早你还是得让你一个男人来接替你,这最好的人选不就是你的儿子么。 难道你还真想从你们郑氏家族找个人来代替你么,你也知道权力这东西,一旦沾上,那就很难离得开,为了权力,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传给自己的儿子,不就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姬舒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不过姬定的提议,令她也十分动心,如果有个儿子,那真的是能够解决很多问题,她轻咬着朱唇,声若蚊吟道:“可可是这儿子该怎么生?” 姬定笑道:“我也不会,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说话时,他环抱在腰肢的大手悄悄上移,心中一阵暗爽。 这是不会吗? 啪! 姬舒突然一手摁住他那作怪的大手,蹙眉嗔道:“可是可是你还未娶我过门,这孩子怎么生。” 姬定愣了下,问道:“你希望我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吗?” 姬舒道:“那我倒是不奢求,但是但是如果我怀孕了,岂不是让人知晓我们的关系!” 姬定立刻道:“知道就知道,我们两个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结为夫妻,不是很正常么。” 姬舒道:“这不会引来非议么?” 姬定直接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笑道:“这有什么非议,我从未想过要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我认为,我们走出去,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便我们关系清白,人家也会误认为我们是一对夫妻,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将这事给坐实了。” “呸!什么坐实,可真是难听。呀,你干什么?” 话说到一半时,姬定突然抱着姬舒倒了下去。 “生孩子!” 此时,火炉之中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木柴爆裂声。 那摇晃的火光,起伏不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民贵君轻(二合一大章) 其实在很早之前,姬舒就已经将姬定视作自己的真命天子。 虽然才华和颜值,也是其中的关键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孤独,倒不是说他们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孤家寡人一个,而是他们选择的道路,是非常孤独的。 举目看去,唯有彼此。 两个孤独的人,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躲在被窝里面,做一些羞羞的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关键二人都非常需要这个孩子。 既然没有继承人,就努力制造一个继承人出来。 这是可以办到的,只是需要努力。 故此一番云雨还不够,几番云雨过后。 一向坚强、果敢的姬舒,此时不免也是软绵绵地趴在姬定怀里,两家绯红,媚眼如丝,如削葱根的手指,轻轻挠着姬定的脖颈。 姬定低目瞧了她一眼,打趣道:“终究还是让你得逞了,你今后可得对我负责。” 姬舒噗嗤一笑,旋即赏了姬定一个大白眼:“真是不知羞,分明就是你在追求我。” 姬定立刻道:“做人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呀!” 姬舒据理以争道:“什么睁着眼说瞎话,这我可是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你倒是拿出来瞅瞅。”姬定道。 姬舒笑道:“你想想看,自我们认识以来,一直都是你在对我献殷勤,我可未有为了你做任何事。” 姬定翻着白眼道:“那都是你求我的好不。” 姬舒哼道:“那么多人求你,你怎么不去帮助他们,偏偏要帮我。” 姬定傲娇的将脸一撇。 姬舒明知他是有意让着自己,但是她心里也是忍不住洋洋得意,毕竟周先生在嘴炮方面就没有认过怂,能够让他谦让,可也真是稀罕啊!眼波流转,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盯上我了。” 姬定稍稍一怔,轻轻点了下头,道:“其实很多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吗?” 姬舒激动道。 姬定笑着点点头。 姬舒突然仰起雪白的脖颈,露出那性感的锁骨,凝视着姬定的脸庞,这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起来,她突然似觉这张脸有些熟悉,但一时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朱唇轻启,正欲询问,可见姬定眉宇间似乎透着一丝犹豫,她轻咬了下朱唇,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伸出手来,摸了摸姬定那光溜溜的下巴,转而问道:“你这胡须是自己的刮得么?” 姬定愣了下,稍稍点了下头。 姬舒问道:“为何要刮胡须?” 姬定道:“因为我觉得留胡子不太好看,你不觉得吗?” 姬舒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没有看过你留胡子的样子,不过大家都以须髯为美。” 是呀!我的审美观与当下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姬定问道:“那你想我蓄须吗?” 姬舒盯着那光溜溜的下巴,想着姬定留须的样子,摇摇头道:“暂时还是不要,你现在的样子就挺好看的。” 说着,她又补充道:“但是我今后若是想看的话,你可得蓄给我看。” 姬定笑着地点点头,突然双手轻轻抱住姬舒那光滑、细腻的玉背,道:“其实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我也不想对你再有任何隐瞒,毕竟在这悬崖峭壁上面,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攀登着。 只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毫无意义,因为我也不知道能否达到终点,告诉你,也只会徒增你的压力,我们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往上爬,等穿过云雾,自然会看到终点在何处,也许不是所我期望的,但至少你不会感到失望。” “其实我早已看出你的野心可是不小。”姬舒抿唇一笑,又道:“但是我并不在意,只要是我姬舒认定的,纵使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后悔的。” 她自小就认定了一条不归路,她从未为此后悔,今日她认定了姬定,自然也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公主!你在里面吗?” 门外突然想起傅姆声音。 姬舒吓得一惊,俏脸瞬间红得如朝阳一般,目光四处寻找蔽体之物,仿佛被人捉奸在此一般。 可她这一起身,顿时春光乍泄。 姬定又是一阵激动,直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向外面问道:“什么事?” 门外一阵沉默。 姬舒轻轻拍了下姬定的胸膛,责怪地瞧了他一眼。 姬定笑道:“难不成你还打算瞒住她吗?” 姬舒努了下嘴,声若蚊吟道:“那那也不要在这时候承认。” 这时,门外的傅姆又道:“子让先生已经进入了濮阳。” 姬舒愣了下,道:“老师怎么来了?” 姬定笑道:“是我约他来的。” 姬舒自小就失去了父兄,之后又因为财产问题,将自己的叔叔伯伯赶出家门,子让对于姬舒而言,可以说是亦师亦父。 子让来了,姬舒自然得出城相迎。 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令万物凋零,令大地陷入沉寂之中。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与一对俊男美女走在下湾村外面的阡陌小道上,这三人正是子让、姬定和姬舒。 刚刚与姬定确定关系的姬舒,见到子让,眉宇间不免露出一抹羞涩。 子让看在眼里,倒也急于点破,看到眼前的景色,不免感慨道:“还记得当初老夫与你在此坐而论道时,你还只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而如今你却是声名显赫的楚相。遥想当日,仿佛过了数十年之久啊!” 姬定颔首道:“老先生过奖了。” 子让摇摇头道:“其实再多的溢美之言,也比不上你取得的成就啊!老夫是真未有想到你竟然当上了楚国相邦。” 他原以为姬定的目标是卫国,这个目标就已经令子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不曾想姬定竟然是奔着楚国相邦去的。 说着说着,他又偏头看向姬定,笑道:“也许这对于你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毕竟你想要得到的更多。” 姬定笑道:“若是我与世无争,那我也不可能拥有今日的成就,贪婪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你的成功就在于你从不避忌人性的丑恶。”子让笑着点点头,道:“说吧!请老夫来此,是为何事?” 姬定道:“我希望老先生能够去一趟楚国。” 子让稍稍一愣,道:“老夫去楚国作甚?” 姬定道:“推行墨学。” 子让听罢,当即是直摇头道:“楚国并非是推行墨学的好去处,老夫方才之所以夸赞你,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是在楚国担任相邦,如果换成齐国,亦或者秦国,老夫倒也不会觉得那么意外。” 姬舒亦是惊讶地看着姬定。 饶是她都知道,在楚国的体制下,推行墨学,那可真是嫌命太长了,儒家可还有长幼尊卑一说。 而墨者的核心思想是尚贤,从某种意义来说,尚贤和尚贵,那就是天生的冤家,若贤者居之,那贵族世袭就肯定是行不通的。 那墨子的思想,是天下最圣贤之人担任国君,次圣贤之人当然宰相。 且不论非攻、兼爱,光就这一点,楚国贵族能爱墨学吗? 你们来了,我们可就得走了。 姬定笑道:“但是我成为了楚国相邦。” 子让苦笑道:“但是你若在楚国支持老夫推行墨学,只怕这相邦你也当不了多久啊。” 姬定摇头笑道:“老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都能够在楚国担任相邦,那么墨学也为什么不能够在楚国盛行。” 子让瞧姬定信心满满,稍稍皱了下眉头,没有与他再争辩什么,而是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如何在楚国推行墨学?” 姬定微微笑道:“不争名利,无私奉献。如此墨者,谁人不爱。” 子让抚须叹道:“我们墨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啊!” 不争名利,无私奉献,那谁会愿意去。 傻么! 姬定道:“老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并不喜欢撇开人性讲道理,我觉得那很愚昧,也毫无意义,单就人性而言,墨者难道就不希望天下之人皆墨者吗。” 子让沉吟少许,摇头道:“老夫愚钝,实在想不明白你此话究竟是何意?” 姬定道:“我观天下学问,发现各家学问都有一个通病。” 子让问道:“什么通病?” 姬定笑道:“各家学派都渴望结束这乱世,都渴望天下得以大治,都口口声声说是为天下人着想,但在我看来,这却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 子让问道:“何以见得?” 姬定道:“我在大梁的时候,曾听说过一个关于孟子的故事,说是孟子规劝魏王要爱民如子,并且告诫魏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唯有凭此治国,才能够做到国富民安。老先生以为孟子说得对吗?”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子让小声念叨一遍,不由得肃然起敬,反问道:“你觉得不对吗?” 姬定点头道:“我觉得说得非常好,只不过我觉得十分好奇。” 子让倒是对他这话感到好奇道:“这有何值得好奇得?” 姬定道:“敢问老先生,就这人性而言,是更容易说服君主接受民贵君轻的道理,还是更容易说服平民接受民贵君轻的道理?” 子让皱眉沉思良久,道:“自然是平民更容易接受。” “这就是我所好奇的。” 姬定道:“大多数学问,都是以天下苍生为重,但为什么他们却只跟君主诉说其中道理,而从不跟平民讲解其中道理,这是不是显得很虚伪。” 子让当即就反驳道:“谁说没有跟平民说,我们墨家圣祖就经常跟乡民讲课论道,只不过这一个人能力有限,难以跟所有平民讲解其中道理,而君主则是一个人,同时握有大权,游说君主显然更有用。” 姬定笑道:“真的更有用吗?那不知用在了哪里。” 子让微微张嘴,却是半天出不得声。 这天下比以前更乱了。 他也不知道到底用在了哪里。 姬定道:“其实孟子的民贵君轻,是基于人性,他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诫君主,唯有视人民为珍宝,这国家才能够繁荣昌盛,你的王位才坐得稳,反之,国必亡矣。换而言之,就是孟子知道君主最看重的不是人民,而是他们屁股下面的那把王座,故而才将人民与王座联系在一起,以此来规劝君主爱惜子民。” 姬舒好奇道:“就算如此,但归根结底,孟子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这是当然,谁也不能否认。”姬定笑着点点,话锋一转,道:“但是将天下苍生系于一个人的一念之间,这最多只能说是权宜之计,乃治标不治本,若真是为了苍生,就应该让苍生知道自己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只有当苍生都明白民贵君轻的道理,君主才能做到民贵君轻。” 子让思索良久,才道:“你说得虽然很有道理,但这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姬定笑道:“老先生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若要天下大治,唯墨家也。” 子让点点头道:“这我自然记得。” 姬定道:“而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我认为唯有墨家是可以做到这一点。因为在各家学派中,唯有墨家是最接近劳苦大众的,一张嘴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若口口相传,这一传十,十传百,那足以改变一切。” 姬舒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记得当初你曾告诉我,让左槐等人不要去与儒生争斗,脚踏实地地去帮助那些穷苦乡民,当时确实在短时日,令许多人加入墨者行会中来。” 姬定笑道:“这其实这只是我做得一个实验。” 子让突然明白什么似得,问道:“你是想在楚国故技重施?” 姬定苦笑道:“什么故技重施,我身为楚国相邦,自然得为楚人着想,我是请老先生去帮助楚人,而非是去害楚人的。” “你要这么说,老夫倒也不能说你错。”子让捋了捋胡须,旋即又道:“楚国可不是当初的卫国,而且舒儿能够复国成功,也不是依靠左槐等人,而是从宋国借来的兵,你这个实验谈不上成功啊。” 姬定道:“但是这个实验目的,与公主复国也无关,而是论证如果墨者无私奉献,帮助穷苦大众,能否获得穷苦大众的认同,能否壮大墨者行会,从这一点来看,此次实验显然是成功的。 至于说楚国与卫国之别,这我也不否认,那我们亦可去改造墨者行会,完善墨者行会,如此想要取得成功,在楚国推广墨学,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子让问道:“如何改造和完善?” 姬定道:“从思想方面来说,放弃那些虚无缥缈之论,一心为民,同时重新设计墨者行会的架构,令整个架构变得更加缜密,更加有组织性。” 姬舒问道:“可是楚王会容忍这一切发生吗?” 姬定笑道:“我们不争名利,且无私奉献,楚王又有何理由不接受呢?” 子让问道:“可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姬定道:“自然是用墨家思想大治天下。” 子让笑问道:“是吗?” “当然是的。”姬定是理直气壮道:“让天下苍生都懂得民贵君轻的道理,这不就是推崇墨家的尚贤思想吗?” 子让双目一睁,旋即又陷入沉思之中。 孟子的民贵君轻,其实是从君主的角度出发,告诫君主不宽厚待民,你的江山是不稳固的,你将会失去最宝贵的东西,这当然是儒家思想。 姬定虽然说得同样是民贵君轻,只不过他是从人民的角度出发,君就是轻,民就是贵,以此推论,民不可换,君可换。 若君主贤明,为什么要换呢。 换得原因,肯定就是因为君主不贤,因不贤而换之,这不就是墨家推崇的尚贤吗。 然而,墨子在尚贤方面,只是给出一个理论,具体怎么操作,墨子并没有说,而姬定却给出一个操作理论。 让人民自己去判断。 如果能够真正的做到民贵君轻,那么究竟是谁坐在上面,自然也不重要。 子让终于心动了,有些跃跃欲试,问道:“我又如何跟楚王说呢?” 姬定笑道:“首先,老先生必须将自己与传统墨家分割开来,提倡老先生所推崇的工技之学,因为工技之学是纯粹的学问,不涉及到名利,不涉及到权力,这就伤害不到楚王的利益,但是工技之学却又能够富国强兵,若是老先生能够讲明白此理,楚王必定会接受老先生的墨学。” 子让点点头,又问道:“之后呢?” 姬定道:“之后自然是帮助楚国人民过上好日子,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只能证明我是错的。” 姬舒摇摇头道:“我看你想得太简单了,纵使墨者一心帮助楚人,但是那些贵族可都是非常贪婪的,楚人拥有的更多,他们就会索要的更多。” 子让笑道:“想必这就是你夫君选择楚国的原因。” 姬舒脸上一红,支支吾吾道:“什什么夫君。” 姬定却是主动拉着姬舒的笑,笑道:“你看,我没有说错吧,就咱们两往这一站,男才女貌,谁都会以为我们是一对,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姬舒羞赧地瞧了眼子让,低头不语。 子让哈哈一笑,倒也不忍调侃徒儿,又向姬定道:“老夫以为你会等到老夫将墨者行会交予舒儿,再表明这一切。” 姬定摇头道:“那老先生可真是猜错了。我的确是希望老先生将墨者行会交给公主,但是我也不会瞒着老先生的。” 子让哪里肯信,笑问道:“是吗?” 姬定点点头,神情严肃道:“我总得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去说服楚王接受墨家吧。” 子让猛地一怔,心想,错了!错了!老夫之前全都猜错了。念及至此,他不免瞧了姬定,一股沮丧感涌上心头,对于他而言,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道:“原来老夫早已经在你的算计之中。” 姬定笑道:“我认为用志同道合来形容要更为贴切啊!” 子让只是呵呵两声,向来古井不波的他,此时情绪也难免有些波动,他一直都认为,虽然猜不到姬定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每一步的用意,他认为自己还是了如指掌,如今却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也是那笼中之鸟,又问道:“如今你信得过老夫了吗?” 姬定点点头,道:“毕竟老先生还是出手帮助公主复国,这至少证明老先生是认同我的一些想法,这对于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子让自嘲地笑了笑,道:“原来你在帮助舒儿复国上面,愿意多费周折,只是想要试探老夫啊!” 姬定微微笑道:“这相互的信任,可不能光凭嘴说,而是合作中产生信任,难道老先生就没有试探过我吗。” 帮助姬舒复国,绝对可以说是他们两人的一次合作。 子让道:“所以你现在已经笃定老夫一定会答应你去楚国?” 姬定道:“我知道老先生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利用墨家思想让天下得以大治,而如今我为了老先生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为什么老先生要拒绝呢。” 子让摇摇头道:“但是此乃你的想法,而非是我的想法。” 姬定也是摇头道:“不不不,是老先生的想法,我只是提供了解决的方案,我甚至相信,如果我有选择的话,老先生还会尽力争取。” 子让哈哈大笑几声,道:“罢了!罢了!反正都已是这把年纪,就不如陪你疯狂一回。” 不得不说,姬定的这个想法,确实令他十分心动,传统文人的想法,都是想方设法去游说君主,他也不例外,但随着想得越多,看得越多,他渐渐有些心灰意冷,在他看来,人性如此,君主亦是狗改不了吃屎。 就慢慢淡出江湖,一心求道。 然而,姬定给出一条非主流的道路,咱不去游说君主,改为游说人民,这个想法非常吸引他,他也没有试过行不行。 一颗沉寂已久的心,开始躁动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索真理(二合一大章) 虽说姬定是给出一条非主流的道路,从游说君主改为游说人民,但是在游说人民之前,还是得先游说君主,在没有获得君主的支持,你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如何获得楚王的信任。 对此,姬定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以墨家的工技之学,来获得楚王的支持。 然而,这工技之学,可就不能光凭嘴上忽悠,得拿出证据来,证明这工技之学确实对楚国是有莫大的帮助。 这个计划既然是姬定一早就设计好的,那他自然不会指望子让绞尽脑汁,去想一个工具出来,获得楚王的信赖。 其实他早已经帮子让想好了。 在田边交谈半响,三人又去到姬定在下湾村的住宅住下,打算明日一早再进城。 “这这是船吗?” 子让都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双老眸挂在面前的屏风上面,要看个仔细。 那屏风上面画着可不是一个脱光的美女,毕竟子让都已经是这把年纪,美女可吸引不了他,画着的是一艘帆船的设计图。 进入战国之后,这帆船才刚刚出现,但那也只是非常非常简陋的帆船,这跟姬定设计的帆船可以说不是一回事。 且不说船的设计,光这图的设计,都足以令子让瞠目结舌。 子让是头回见到这么设计工具的。 实在是太专业化了。 姬定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设计的帆船,楚国的地形可不是如中原一般,一马平川,而是多山地,且道路崎岖,陆路上交通是有所不便的,但是当地河流却非常发达,如果能够利用好河道,那么楚国的交通将更上一层楼。 一旦交通便利,就能够将各个乡村与中央连成一片,那么楚国就能够将地域广阔的优势发挥出来,楚国的国力也将会成倍增长老先生,您有没有在听?” 这说了半天,姬定忽见子让直盯盯地看着屏风上面的设计图,对他的话,是无动于衷,不禁又问道。 子让似乎真的没有在听,兀自是一脸陶醉地看着那设计图,还咽了口唾沫。 大爷,我是让你去搞政治的,可不是让你去当设计师的。姬定无奈地看向姬舒。 姬舒却用眼神警告他,可别打扰我老师。 姬定翻了翻白眼,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过得好一会儿,子让才念念不舍地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看着姬定道:“这这是你想出来的?” 姬定点点头。 子让不可思议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姬定一本正经道:“贪婪。贪婪使我进步。一想到我能够担任楚国相邦,我就思如泉涌。” “是吗?” 子让显然不信,但是姬定已经不止一次让他感到震惊,他也不想究其原因,突然指向设计图的一处,问道:“这个机关是何用处?” 姬定道:“这个机关是为了改变帆的角度,以此来根据风向做出调整。” “角度?风向?” 子让眼中一亮,仿佛发现了一个新宝藏啊! 这好了! 子让完全将楚国抛之脑后,揪着姬定是问东问西,几乎将这设计图上面每一块木板都给问了一遍。 这墨家可是不同于以后那些所谓的“奇技淫巧”,在墨家销声匿迹之后,也有着许多发明创造,最有名的当然是四大发明,但二者可不是一回事,不能相提并论,而其中最大的区别,墨家是讲理论,包含着逻辑学和物理学。 后世的工技只讲实用性,不怎么讲理论。 子让不仅仅是问船的设计技巧,而是问原理是什么。 这解释起来,那可真是没完没了。 姬定都被子让给带到沟里去了,他要说的明明是政治,告诉子让怎么去赢得楚王的重用,但却谈起了物理学。 直至五更天,子让实在是扛不住疲倦,这才讪讪作罢,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休息去了。 “哼!” 子让一走,姬定当即一翻白眼,向姬舒道:“你老师可真是不自量力,竟然与我们两个年轻人拼精力,真是的。” 姬定和姬舒都才十多岁,是精力充沛,毫无疲态。 “可不允许你这么说老师!” 姬舒稍稍瞪了姬定一眼,旋即又好奇道:“周济,你怎懂得那么多?” 姬定笑道:“你第一天认识我。” 姬舒撇了下小嘴,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为何你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好像真的没有是你所不知的。” 唉又是这个问题,可惜我不能告诉她,我是一个三好学生!姬定突然抬起手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笑道:“方才我不是说了么,贪婪使我进步,当你想拥有一切,你自然就会试着去了解一切。” “是吗?” 姬舒显然有些不相信,道:“世上比你贪婪的人,多不胜数,为什么他们没有你知道的多。” “贪婪只是诱因,其中还包含着天赋和努力,尤其是这天赋。”说着,姬定沉吟少许,突然道:“公主,你听过孔子的故事吗?” 姬舒木讷地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为什么孔子能够讲出那么多的道理来?” 姬舒沉吟少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姬定又问道:“你知道老子吗?” 姬舒又点点头。 姬定继续问道:“如果我问老子,孔子为何懂得那么多道理,你说老子能够回答上吗?” “我想应该能。” 姬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好奇道:“你问这个作甚?” 话一出口,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瞪着姬定道:“你什么意思?” 姬定呵呵道:“没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 姬舒道:“你是暗示我愚蠢。” 姬定忙道:“我可不是这意思的,难道说不如我的人,都是愚蠢之人么,你若这样想,可就对天下人不公啊!我的意思,大家的境界不一样,有些东西就是没法解释的,就好像天下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老子、孔子、墨子能够悟出那么多道理来。” “真不知羞,竟然自比圣贤。” 姬舒啐了一声。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姬定眼眸一转,道:“如果公主不信,我可以现在就为公主演示一遍,我为何懂得这么多。” 姬舒忙点头道:“好啊!” 姬定神情严肃道:“刚好最近我又迷上一种学问。” “什么学问?”姬舒问道。 姬定道:“这门学问就是生理学。” “何谓生理学?呀!你干什么?” 话刚问出口,姬定就将手往她衣襟里面伸出,姬舒赶紧抓住姬定那作怪的手。 姬定一本正经道:“当然是研究学问啊!为什么这男女睡在一起,就能够让女人怀孕,为什么有些人是生男孩,有些人是生女孩,这会不会跟姿势有关系,我现在对这个非常好奇,今日我们就先换几种姿势,看看感觉怎么样,明天我们在从快慢和力度大小去分析。咦?公主,你怎么脸这么红,莫不是已经兴奋了?” “你去死!” 愤怒的姬舒随手拿起一个铺垫摁在姬定脸上。 不得不说,这年轻就是好,年轻就是棒。 工作了一个通宵,在清晨之时,还有余力做一些激烈晨运。 哪里像那子让,休息到下午,老头才缓过来,又逮着姬定,开始问东问西。 虽然之前姬定已经发明水轮,但是水轮的原理相对简单,子让看一眼就明白过来了,而当时子让也只是觉得姬定这人很聪明,是个可造之材,但是帆船设计可就涉及到许多专业方面的知识。 对于子让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大宝库。 交谈之间,二人的差距是越拉越大。 子让在姬定面前,也是越发谦虚,表现的像一个学生。 科学方面,可就没有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是绝对能够分出高下的。 姬定对子让,自然是碾压式的。 当然,姬定愿意花费这么多精力,与子让交流学问,可不是不务正业,而是他必须从细节着手,从长远考虑,因为他不能暴露自己的野心。 其他相邦可不愿意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临淄! 当邹忌与苏秦回到齐国时,正是寒冬之际,但是那齐威王是亲自出城门相迎。 之前就已经有一些消息传到齐国来。 对于齐国而言,此次会议绝对算是一次大获全胜,是战争、外交两开花,齐威王自然是非常开心。 但是邹忌却表现的非常谦虚,如实告知齐威王,其实真正主导此次会议的,乃是楚相,而非是他,只不过楚相的作为,是有利于齐国的,他能做的其实也很有限。 “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等天才。” 齐威王听闻那楚相不过十余岁,不免惊叹道。 邹忌如实道:“这位新上任的楚相,的确是有勇有谋,臣在他那般年纪时,可是远不如他,也难怪那楚王愿意破格提拔他。” 齐威王的惜才之心,又再蠢蠢欲动,只觉这老天不公,楚王那么混账,那么不爱惜人才,竟然能够获得这种奇才,我齐王这么爱惜人才,竟然得不到! 真是岂有此理。 邹忌非常了解齐威王,见齐威王面露郁闷之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大王,此番会议为我们齐国赢得当下,而苏先生的计谋,更是为我们赢得未来。” 齐威王突然看到一旁年轻的苏秦,这心里稍稍有些安慰,问道:“此话怎讲?” 邹忌道:“关于让各国派官员常驻于濮阳,便是苏先生提出来的。” “是吗?” 齐威王知道这事,但他并不知道这是苏秦的计谋,不禁偏头看向苏秦。 “相邦过奖,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苏秦急忙说道。 这其实跟他没有关系,都是姬定想的,只不过姬定让他提出来,给他刷名望。 邹忌可不知道这些,笑呵呵道:“苏先生谦虚了,这个会议对于我们齐国,可是至关重要,甚至能够帮助大王,奠定中原霸主的地位。” 齐威王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个会议这么重要,问道:“相邦此话怎讲?” 邹忌解释道:“若只论军事方面,那么秦国、楚国皆不弱于我国,也许秦国在这方面还要略胜于我国。但是我们齐国在文化、工商业、农业,皆领先于各国,而这个会议能够将我们齐国的优势发挥出来,以此来影响中原各国,从而奠定我齐国之霸业。” 这话可还真不是自吹自擂,就当下的三巨头而言,楚乃蛮夷,秦乃马夫,唯有齐国乃传统贵族,且拥有中原传统文化的底蕴,国内更是百花齐放。 但可惜很多影响力是在战场上体现不出来的,如果有这么一个会议在,那么齐国就可以对外输出自己的软实力。 在春秋时代,齐国其实就已经这么干过,当时管仲就好几次利用贸易战,击溃了楚国、衡山国等周边国家。 要说会玩,就还真是齐国会玩。 齐威王非常开心,向苏秦道:“卿如此为寡人着想,寡人定要好好奖赏卿。” 虽然苏秦比那位楚相大不少,但这绝对也是一个少见的天才。 苏秦不卑不亢道:“回大王的话,臣不敢要赏,因为臣之所以提出这会议,主要还是为了报答郑公主的知遇之恩,若不还清郑公主的恩情,臣也难以一心为大王效力。另外,臣以为如今也还不是论功行赏之时。” 齐威王问道:“卿此话怎讲?” 苏秦反问道:“不知大王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齐威王愣了下,又看向邹忌。 邹忌当然心中有打算,但他并未说,而是向苏秦问道:“不知先生有何建议?” 苏秦道:“我以为齐国若想要对外扩张,无非就是三条路,西进,攻打三晋,南下,进军楚国,北上,征伐燕国。 但经此会议,我们已经与魏国、赵国达成协议,西进,是暂时不可取的,那么就只剩下,南伐楚国,北征燕国。 而如今楚国与秦国势不两立,无暇东顾,这的确是给予我们齐国可趁之机,但是我认为,贸然卷入秦楚的战争中,太过冒险。 在秦楚之间,我可以采取平衡策略,谁打输了,我们就帮谁,让他们两国自相残杀,同时限制住他们两国的扩张。” 邹忌听得是频频点头。 他跟苏秦想到一块去了。 之前那一战已经遏制住楚国的扩张的势头,而目前就做的就是要遏制住秦国扩张的势头,故此在那场会议上,他更多的是与楚国站在一起。 齐威王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剩下的只有北伐燕国?” 苏秦点点头道:“不错!但是燕国目前与秦国的关系非常密切,再加上此次会议上,我们已经燕国达成停战协议,直接出兵燕国,只会令此次会议的成果荡然无存,同时引起各国对我们的猜忌。” 齐威王问道:“那以卿之见,该当如何做?” 苏秦道:“若是大王信得过臣的话,臣愿为大王去往燕国,使其主动挑起与其他邻国的战争,如此一来,大王便可携以大义,出兵燕国。” 这可真是奇谋啊! 齐威王犹豫道:“卿如此重情重义,寡人当然信得过卿,但这是不是过于冒险。” 苏秦自信地笑道:“大王还请放心,臣孤身一人前往,又没有带千军万马,纵使不成,那燕君也不会杀了臣。” 齐威王不禁看向邹忌。 邹忌思索半响,道:“目前我们的确不便出兵征伐燕国,但是燕国与秦国来往密切,一旦我们与秦楚发生战争,燕国必然会趁机攻伐我们,乃是我们齐国的心腹大患,臣认为此计可以一试。” 齐威王稍稍点头,沉吟道:“此事容寡人再考虑考虑吧!” 说着,他又问道:“关于那楚相提出的战略平衡,二位以为,我们齐国该如何应对?” 邹忌立刻道:“关于此事,臣以为我们齐国也应该做出一样的表态,一来,这可以限制秦国的扩张;二来,可示好魏国,不至于让魏国倒向楚国或者秦国;三来,秦国毕竟离我们比较远,纵使秦国对我们有所不满,也拿我们没有办法,秦国若是希望我们放弃这个战略平衡,首先对付的也是楚国。” 齐威王是连连点头,道:“此事就依相邦之意,我们齐国也将将魏国的河东地区,视作我们齐国的核心利益。”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似得,问道:“对了!我们该派何人前往濮阳?” 齐国可不仅仅是要派官员驻扎,他必须得派官员前去郑国为官,保证齐国在濮阳的影响力。 毕竟齐国可是给了好几座城池,比魏国还多了两座。 邹忌立刻道:“此人臣早已经想好。” “谁?” “就是之前卫国的大司马姜佐。” 在齐王看来,齐国是最大的赢家,但是在惠施看来,魏国才是最大的赢家。 与此同时,惠施也回到了大梁。 魏王得知会议结果之后,也是喜出望外,哈哈笑道:“真是好一个战略平衡,寡人果真没有信错人啊!” 对此惠施也不得不承认,点点头道:“大王说得是,此番周济作为楚相,提出对秦国的战略平衡,确实为我们魏国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良机。” 在此次会议之前,魏国作为四战之地,再加上实力大损的情况下,可真是四面楚歌,过得亦是如履薄冰,天天被人揍。 魏王已经吃到教训,不敢再跟以前一样,让魏武卒四处去浪,关键那魏武卒也所剩无几,如今他是迫切的想要缓和与周边邻国的关系,但一直未能得逞。 而周济此策,等于是帮魏国赢得了一个完美的外部环境。 魏王顿时又有些患得患失,道:“如此奇才,寡人还真不想让他继续待在楚国。” 惠施呵呵笑道:“大王的心思,臣非常了解,但是就我国的境况,周济只有留在楚国,才能够帮助到大王。” 魏王稍稍点了下头,如果周济没有成为楚相,也不可能给予魏国这么大的支持,又问道:“相邦以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惠施立刻道:“国内,大王该赶紧颁布政令,休养生息,这常年征战,我们魏人早已经不堪其累。” 魏王是羞愧地点点头。 事到如今,他已经意识到之前得穷兵黩武,不但让魏国丢掉了霸主地位,差点连国家都保不住。 而这也惠施一直以来的主张,之前还请求孟子去劝劝魏王。 惠施话锋一转,道:“但是对外,我们要与秦国对抗。” 魏王好奇道:“既然国内要休养生息,如何还能与秦国对抗?” 惠施道:“但如果不与秦国对抗,我们更不可能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在那场会议上,臣发现各国相邦对于那个平衡战略都表现的忧心忡忡,齐国更是明言支持周济的平衡战略。 故此我们魏国就应该支持周济的平衡战略,只要让各诸侯国都意识到我们魏国河东地区的重要性,那我们魏国就能够以此为由,联合各诸侯国,共同抗衡秦国,唯有压制住秦国,我们魏国才能够获得真正的喘息之机,以便于国内休养生息。” 对抗秦国,就是要加重魏国的战略重要性。 魏王又问道:“如何与秦国对抗?” 惠施道:“将之前我们与秦国的盟约废除,将曲沃、皮氏、汾阴三地收回,以求将秦国势力,驱逐出河东地区。” 魏王喉咙里面发出咕噜一声,道:“咱们现在可打不过秦国啊!” 惠施立刻道:“目前秦国尚未还在河东站住脚跟,短时日内,我们还是有优势的。另外,我们可以先联系韩国、赵国、楚国、齐国一同向秦国施压,若是秦国不答应的话,那我们以此为由,联合诸国,共同伐秦。” 国与国之间的合作,得有一个理由,我们结盟对付谁呀! 秦国的强大就是魏国的契机。 如今惠施已经拉拢韩国和赵国,但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支持,这个结盟是非常松散的。 唯有与秦国继续对抗下去,他们的结盟才能够紧密。 惠施认为三晋团结,再加上齐楚的支持,足以压制住秦国。 第一百二十章 诚会玩(二合一大章) 到底魏国与齐国,谁才是最大的赢家,这个还真不好判断。 就看你是从哪个角度去分析。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秦国肯定此次外交争锋中最大的输家。 这也是张仪事秦以来,遭遇到最大的一次失败,没有之一。 然而,面对铩羽而归的张仪,嬴驷却没有半点责怪,反而还哈哈笑道:“相邦无须为此介怀,他们联合起来针对我秦国,这不恰恰证明,我秦国实力之强大,此乃好事啊!哈哈---!” 张仪拱手一礼,道:“君上还请放心,今日之辱,臣定会还于他们的。” “不!”嬴驷大手一挥,霸气道:“寡人要百倍还于他们。” 说着,他又紧接着问道:“相邦可有应对之策?” 张仪立刻道:“君上有所不知,臣之所以急忙忙赶回国来,就是希望能够早日奏请君上,出兵攻打魏国,臣倒是不信那楚国真的愿意倾国之力来救魏国。” 嬴驷一拍桌子道:“说得好!相邦可真是与寡人想到一块去了,寡人也认为那楚相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上回周天子号令诸侯伐秦,那楚人不也是过来看了一眼就灰溜溜回去了么,何须惧哉。” 他虽然没有责怪张仪,但他心里可是非常窝火,你们这些混蛋,又联合起来对付我秦国,真当我老秦人好欺负么。 既然骂不过你们,那就开战呗。 拼一拼硬实力。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秦国的外交,本来也是依仗自己的军事实力,经常用武力威慑,来到达自己的政治目的。 张仪点点头道:“君上言之有理,但是在出兵之前,我们也得做好万全准备,万一楚国真得倾国之力来救援,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嬴驷点点头,问道:“相邦以为我们该如何应对?” 张仪稍一沉吟道:“如果楚国真的发兵来救,那么齐国也有可能会出兵,因为此次会议乃是齐国召开的,齐国必然会捍卫此次会议的成果,届时,赵国、韩国可能都会发兵,这么算下来,我们至少要准备好五十万兵马来应战。” 嬴驷吸得一口冷气,“五十万兵马?” 张仪点点头,又道:“若是要让他们百倍奉还,至少得一百万。” 嬴驷彻底无语了。 你张仪到底会不会打仗,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万,寡人不过是想出口恶气,你这是要打国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是疯了吗? 嬴驷瞟了眼张仪,呵呵两声:“原来相邦不是希望寡人出兵雪耻,而是希望寡人忍让啊。” 张仪讪讪点了下头。 原来张仪早就猜到年轻气盛的嬴驷,肯定是不堪受辱,就算他不主动提起,嬴驷也会有发兵之心,但是他认为此时绝不是好的时机,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对待。 方才被张仪连泼两桶冷水,嬴驷也渐渐冷静下来,问道:“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 张仪摇摇头道:“自然不能算了,臣以为君上该主动将曲沃、汾阴、皮氏交还给魏国。” “什么?” 嬴驷睁圆双目,瞪着张仪。 好家伙! 让寡人憋着这口恶气也就罢了,竟然还主动跪下。 我小驷就不要面子么。 张仪忙解释道:“君上,依臣判断,楚国这回多半不是虚张声势,可能楚国与魏国已经达成某种秘密协议,就算我们不出兵,他们也定会想办法在河东地区挑起战争,以此来联合其他诸侯国。” 嬴驷哼道:“让他们来就是了,寡人可是不惧。” 张仪道:“君上说得是,其实就算他们联合伐秦,我们亦有胜利的可能,但到底是有风险的,臣以为这并不值得啊! 目前来看,各诸侯国都畏惧我秦国,都想遏制住我们扩张的势头,在这情况下,我们若是还寸步不让,只会加重他们对我秦国的防备之心。 然而,他们的联盟只是一时的,只要我们退让一步,以弱示敌,他们很快就会想起彼此间的矛盾,他们的联盟很快便会瓦解。 其实那楚相说得对,我们秦国占有绝佳的地理位置,在他们团结一心之时,我们可退避三舍,等到他们相互争斗之时,我们再出关,逐个击破。” 输了自然得付出代价。 外交之事,最忌讳意气用事,该舍弃还是要舍弃,始终要以国家利益为先,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外交家。 嬴驷郁闷道:“寡人倒不是吝啬那三座城池,只不过只不过若是这么做的话,其他诸侯国还会将寡人放在眼里么。” 张仪道:“臣此番建议,正是为了君上的颜面着想。” 嬴驷只觉莫名其妙道:“是吗?寡人怎么没有看出来?” 张仪道:“目前那河东三镇,还未完全交予我们,我们秦军在河东地区,也未站住脚,如果这时候,楚国与三晋联合伐秦,我们可能还是要退出河东地区,到时岂不是更加丢人。 如今我们主动还给魏国,并不代表我们害怕,而是我们要与楚国竞争,楚国花这么大的代价,无非就是想拉拢魏国,我们秦国若想拉拢魏国,自然也得付出一些代价。” 嬴驷铁青着脸,兀自摇头道:“这这寡人做不到,寡人要是这么做,如何向臣民交代。” 张仪耐心地劝说道:“臣并非是让君上一味的忍让,只不过臣认为,此时不宜将三晋推到楚国或者齐国的怀里去。” 嬴驷立刻道:“如今楚国为魏国撑腰,我们就立刻让出三镇,那大家都会认为楚国比我秦国更加强大,不都会投靠楚国么。” 张仪道:“让出那三镇,只是为了继续拉拢魏国,而非是要向楚国低头,在那会议上,楚国明言要支持魏国,但魏国可没有说要支持楚国,而且楚国似乎已经铁了心要与我们秦国作对,故此臣认为,要打就直接打楚国。 我们若打楚国,齐国是绝不会帮忙的,其他诸侯国也都乐于见到我们与楚国拼得你死我,届时我们攻伐楚国,其他诸侯国都不来支援,那么之后我们再转身东进,就是那楚相想要支援,楚国的臣民也不会答应的。”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反思过,自己怎么会输得如此彻底,究其原因,就是他没有料到楚国这么无私奉献。 但是,只有楚国是这么打算的,其他诸侯国是各怀鬼胎,打魏国的话,他认为楚国肯定会出兵支援,楚国一出兵,就可能带动连锁反应,大家都一拥而上,群殴秦国。 那秦国就会变得非常困难,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但是打楚国,他们就不见得会帮忙,秦楚太过强大,相互削弱一下,对大家都好。 嬴驷也想明白此理,皱眉道:“若想直接攻伐楚国,只有从武关出兵,但是如今武关外面,楚国已经派了重兵防守,最好的路线还是要从韩国借道。” 张仪笑道:“当时会议上,楚相提出平衡战略后,臣当时就说了,会将巴国视为我们秦国的核心利益。 如今楚国正在巴国征伐,一旦楚国彻底消灭巴国,那么蜀国就岌岌可危,臣愿去一趟蜀国,与蜀国和巴国结盟,共同抵抗楚国的攻伐,我们若在巴蜀与楚国交战,其他诸侯国就更加不会来了,到底巴蜀还不是楚国的领地啊!” 嬴驷稍稍点头。 确实! 这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应该找楚国撒气,那魏相惠施到底是没有明言反抗秦国。 关键这可以令大臣们接受。 受到如此屈辱,还跪还三镇,那老秦人可是受不了啊! 嬴驷又道:“我们何不直接出兵楚国,无须将那三镇还于魏国。” 他还是比较有野心的,河东地区,他是势在必得,如今好不容易占得先机,马上就拱手让出,这令他非常不爽。 张仪道:“如此倒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我们能够速战速决,一举击垮楚军,如此便可携大胜之威,令魏国他们不敢与我们为敌。 可万一不成,陷入与楚国的持久战,魏国就极有可能会出兵,趁虚而入,一旦魏国出兵,那么将会引起一连串的变数,臣以为还是风险过高,先将三镇还于魏国,稳住三晋,然后再大张旗鼓的南下与楚交战,如此便可稳定住东边的齐国。” 如今这个乱世,一旦打起来,就充满着不确定性,而目前得情况对于秦国而言,是比较危险的,走每一步都要求稳为先,决不能让东边诸侯六国联合起来伐秦。 与楚国在巴蜀交战,齐国要出兵,也是打楚国,不可能帮楚国,巴蜀距离齐国太远,毫无利益可图。 嬴驷最终还是接受了张仪的建议。 在之后的朝会上面,张仪就将所有的原因,都归咎于那位楚相头上,还说楚相辱骂咱秦人马夫。 这立刻就引起秦人的极度不满。 秦国上下顿时是同仇敌忾,誓要与楚国决一死战。 如今的秦国可不是当初的秦国,国力的强大,让他们都无法接受这般屈辱。 张仪便以此为由,提出将三镇还于魏国,稳住三晋,然后全力进攻楚国。 这倒是引起一些大臣的反对,他们也不愿意让出河东三镇,但是张仪最终还是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他们。 就事论事,那楚国都已经表明态度,要与秦国战到底,若不将楚国打下去,别人也不会畏惧你。 只要将楚国打下去,魏国已经挡不住秦国,河东地区就是秦国的囊中之物。 楚都。 “当真?当真将那张仪给活活气走了?” 楚威王是激动地向王子槐问道。 王子槐忙点头道:“是的!当时那张仪在会议上可真是众叛亲离,他打算的称王之谋,也被周客卿轻易化解,若继续留下去,呵呵,也只有让周客卿嘲笑的份。” “好!” 楚威王一拍桌子,大笑道:“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人,可算是帮寡人出了这口恶气,哈哈!” 这利益先不谈,他可是最恨张仪,只要能够恶心张仪,那这一趟就值了呀! 真是开心啊! 说着,楚威王又略感遗憾道:“可惜周济未与你们一块回来,否则的话,寡人定要好好犒赏他一番。” 这回楚国的大贵族们可都不做声了。 这功劳可真是不小,直接转败为胜,这谁敢相信啊! 要知道在此之前,楚国许多人对于姬定此行,并不是那么看好,他们只求能够保住楚国利益就行,不要再失去太多,毕竟楚国在战场上失利了,可不曾想姬定不但在会议上大出风头,将秦相气走,还成功阻止了秦国联合诸侯称王,以及破坏了秦国与齐国和三晋的关系。 超出预计! 大大的超出预计。 这必须得赏啊! 司马昭鱼突然道:“大王,在我们回来之前,周客卿曾再三嘱咐过我们,接下来秦国可能会对我国出兵。” 楚威王还未开口,昭阳就道:“如果秦人出门与吾等决战,那可真是好极了!” 楚威王点头道:“说得好!寡人亦从未想过用嘴去击败秦人,只要确保我们不会陷入多线作战就行。” 楚国上下都憋着一口气,不真刀真枪的与秦人干一仗,还真是睡不着觉。 这时,那令尹高固却道:“大王,臣以为如今着急的应该是秦国,而不是我们楚国,故此老臣以为该以防守为主,以逸待劳,而不是与秦决战。” 楚威王斜目一瞥,很是不爽道:“防守?” 高固点点头道:“老臣也赞成联合诸侯国抗衡秦国,但若我们死战秦国,只怕会让齐国有机可乘,我们此战只要取胜,那便可达到目的,而不需要倾国之力,去与秦决战,防守的话,显然更容易获胜。” 楚威王思忖半响,瞧了眼昭阳。 昭阳心领神会,道:“大王,臣以为高令尹说得有道理。” 楚威王稍稍点了下头。 虽然姬定为楚国创造出一个绝佳的战略环境,但这到底不是两个国家的事,不能眼里只有秦国,还得考虑到齐国、三晋。 只要楚国取胜,那么姬定在会议的表态,值得大家信服,就可以得到政治目的,战争是为政治服务啊! 但无论如何,这秦楚相争,齐国必然得利。 对于齐国而言,如今可真是幸福的苦恼,这个绝佳的机会摆在眼前,到底要怎么操作,才能够利益最大化。 最终齐国还选择在秦楚之间,先观望,不要轻易站队,采用平衡策略,让他们自相残杀,永远都站在输得一方。 而对于中原诸侯,齐国可以出兵,削弱他们,但是齐国觉得楚国这番挺身而出,间接帮了魏国一把,目前三晋走得很近,轻易出兵,可能得不偿失,决定还是采取软实力去干预各国。 那么濮阳就变得至关重要。 于是齐王找到姜家,让姜佐回濮阳继续担任大司马。 因为姜佐在濮阳有着极高的声望,还有着人际关系,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濮阳! “我真是后悔跟你老师讲解那帆船的设计,他老人家简直入魔了,天天在屋里研究,真是不务正业。” 姬定念念叨叨地来到姬舒的书房,他跟子让讲政治,结果子让却迷上了屋里,对此,他非常无语,这个力学,可是永远讲不完的,这是一个巨坑啊! 可见姬舒对于他的抱怨,无动于衷,姬定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 姬舒郁闷地瞧了他一眼,叹道:“方才齐国方面来人传信,希望姜佐能够回来继续担任大司马。” “姜佐?”姬定点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好人选。” 姬舒古怪地瞧了他一眼,道:“是不是你又可以见到了蔡夫人。” 女人啊!姬定笑道:“能够见到故人,自然是一见开心的事啊!” 姬舒哼道:“你若能够让蔡夫人追求你,那我还会支持你。” “真的假的?”姬定诧异道。 “我可没想管住你。”姬舒鄙视了姬定一眼,旋即又正色道:“这大司马位高权重,就这样交予齐国吗?对了,到时赵国还会派官员来,我又该如何制衡他们?” 之前她一直考虑那个联合会议的事,再加上姬定也没有提过,就忽略了赵国、齐国还会派官员来。 魏国倒不需要派,朝中,地方上都是他的人,就连姬定也是。 姬定笑道:“随便他们。” 随便? 姬舒稍稍有些不悦,道:“郑国对于我而言,可也是非常重要的。” 她知道姬定的野心很大,濮阳可能算不得什么,但郑国对于她而言,可是至关重要啊! 姬定坐了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笑道:“就凭借赵、魏、齐三国的实力,你只能去平衡他们,让他们相互制衡,而你是无法制衡他们的,你到底连国军都不是啊。” 姬舒道:“难道要我听命于他们?” 姬定立刻道:“怎么可能!我费尽心思帮你复国,可不是让你当一个傀儡。” “你可没有费尽心思,你这只不过顺便而已。”姬舒小声嘀咕了一句,又问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做?” 姬定笑道:“关于如何对付他们,夫君已经帮你想好了。” 姬舒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姬定笑道:“很简单,另立山头,不跟他们在朝堂上面较劲。” 姬舒疑惑道:“另立山头?” “不错!” 姬定道:“在朝中,你只需要坚持新法,防止他们搞破坏就行,这一点可以借助舆论,而权力方面,让他们相互制衡。同时大力发展工商业。” “发展工商业?” 姬舒越听越迷惑,这不是一回事吧。 姬定笑道:“就是将国家的财政、人力、物力都绑定在工商业上面,比如说牙粉作坊,牙粉是既好用,又便于运送,咱们可以大肆扩建牙粉作坊,试想一下,当有一万人在牙粉做事,同时又有十万人与牙粉利益息息相关,那你说会怎样?” 试想一下? 姬舒都无法想象,一万人的作坊,那是一个什么东西,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岂不是商人说了算。” 一个商人控制着十万人,那他还能听你的吗? 姬定道:“谁又是牙粉作坊的主人?” 姬舒猛然醒悟过来,牙粉作坊的主人,不就是她么,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作为商人来控制这个国家。” “正是如此。” 姬定点点头,道:“比如说财政,财政是交于他们,但如果这个国家的五成财政都是你来交,那到底谁控制着财政。” 姬舒听得是目瞪口呆,还能够这么玩? 姬定又道:“还有军备方面,如今国家财政负担大,养不起一群工匠,而最省钱的方式,就是需要的时候,直接从商人那里购买。 如此一来,军政也控制在商人手中,盐铁方面,统统都可以交予商人,甚至可以直接交给赵国、魏国、齐国的商人,只要公主保持自己的是最大的商人,控制最多的财富,那么便可结合自己的权力控制住这个国家。” “我明白了!” 姬舒点了点头,又诧异地瞧了眼姬定,原本想问,这些鬼主意,你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但又意识到,自己好像问过很多遍,答案就是,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孔子懂那么道理。 却不知,这其实是姬定手中最为强大的武器。 要说玩阴谋诡计,他还真不见得是张仪、邹忌他们的对手。 但要说到制度,就是天下所有聪明人一块上,可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谁掌控着制度,谁就掌控权力。 如今是百家争鸣的时代,大家都还在摸索中,没有任何已经成熟的体系,对于任何新制度,都了解的不是很透彻,而姬定就已经能够预测到制度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在洛邑,在之前的卫国,其实都是用了这一招,但玩得却是不同的制度。 他为濮阳制定的方针,其实就是商业,濮阳乃是交通要冲,目前来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没有人打它,只要发展工商业,富人都会来这里,当商人成为郑国的第一大阶级,那么自然就是商人说了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唯利治国(二合一大章) 在经过殷顺且他们的努力,以及冬天的到来,整个郑国境内,已经渐渐安定了下来,各地的刑狱司也都开始执法。 治安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其它方面还遗留下许多问题。 当时正在推行新法,许多政令已经下达到各地,比如说以盐置换盐铁,又比如说发放农具给乡民,这些当时都已经在执行,但是随之而来动乱,又打破了这一切。 虽然朝廷已经下达政令,将继续维持新法,但这种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而如今已经是冬末,春季马上就要到来,如果不处理好这些问题,那么可能会影响到春耕。 今日殷顺且、富术、绁错、擎薄等人来到内阁开会,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记得内阁刚刚组建的时候,只不过卫侯权力的眼神,只负责帮助卫侯出谋划策,以及执行卫侯的政令,并没有太多的实权。 如今可不一样,姬定实际上就是郑国相邦,是大权在握,他今日是当仁不让地坐在正上方,而殷顺且等人与一干大臣、常侍则是坐在左右两边。 “如今国内虽然安定了下来,但是许多乡民无家可归,入冬以来,光我们濮阳都已经冻死百余人。”殷顺且面泛忧虑地说道。 富术补充道:“这还只是我们所得知的人数,真实人数可能远比这要多,另外,我们也都拿出不少衣物前去救济他们,但我们能帮的也很有限。” 姬定点点头,问道:“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大臣们两两相视,皆是默不作声。 收钱的事,人人争先恐后,有钱万事不难,但缺钱的事,人人望而却步,没钱寸步难行啊! 殷顺且突然道:“我倒是认为这也不见得是坏事,因为这对于公主而言,可是一个收拢人心的好机会,如果公主能够帮助到他们的话。” 绁错瞟了眼姬定,见他没有急于给予答复,立刻道:“殷大夫,你说的倒是轻巧,但是你可知道,如今国库里面还有多少钱粮吗?其实每年冬天都会冻死不少人,今年就是多一点而已,我们也已经竭尽所能去帮助他们,已经尽到责任,可是不能因小失大啊。” 殷顺且哼道:“多亏绁大夫,国库才如此空虚。” 当时打仗可是耗费不少粮食,而姬舒也将自己所有的钱拿了出来,魏国、齐国、赵国的支援可也没有这么快送到,如今郑国确实非常穷。 “你……!” 话刚出口,绁错突然又看向姬定。 姬定立刻道:“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绁错这才理直气壮地瞪了殷顺且一眼,旋即又委屈道:“其实这跟我没有太多的关系,当时新法刚刚推出,朝廷一方面减税,另一方面又要免费发放农具给乡民,今年一整年是入不敷出,哪还有钱啊!” 擎薄也道:“说起这事,我们去年还承诺给乡民发放农具,用粮食换盐,这还算不算数?” 殷顺且闻言,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出声。 他本想说,既然朝廷明言维持新法,那就理应算数,但同时他也知道,这很难办得到,完全没有能力。 商量到这里,这气氛就更加凝重。 渐渐的,大家都不做声了,然后看着姬定。 大哥,怎么办? 姬定目光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道:“如果我们对此放任不管,那么今后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告诉别人仁政之国?如果我们不信守承诺,那其它的政令又如何令人信服?” 绁错一愣,感情我会错意了。 他之前见姬定不做声,就以为姬定不打算管,毕竟如今的人命比纸薄,死了不就死了呗,也不会影响到国家,这年可不流行农民起义,都是贵族间的游戏,野人的命就不算命。 实在管不了,那也没有办法啊! 富术脸上一喜,忙道:“难道周侍中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此话一出,大家心里又莫名一紧。 如今国家穷困潦倒,谁心里都知道,姬定又不是神仙,变不出钱来,那么唯一可以出手相助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贵族。 殷顺且倒是想帮,但他家里的粮食也已经用的所剩无几,之前坚守濮阳,他可是掏空了家底,但是绁错、擎薄他们可是非常有钱的。 姬定笑道:“别那么紧张,我不会问你们要钱的,即便要,那也得根据律法来。” 律法? 律法不就是你定的吗? 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姬定沉吟少许,道:“不管怎么样,人命关天,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乡民,粮食和衣物方面,公主来解决,但是房屋方面,我希望你们能够帮一下忙,我知道各位都有不少空置的房屋,希望你们能够拿出一些房屋来,供那些人遮风避雨,待天气暖和后,我会帮他们找到住所,将房屋还给你们。” 绁错忙道:“我愿意支持周侍中。” 擎薄等贵族也都反应过来,纷纷表示便是愿意支持。 如果姬定不提,那他们肯定不会主动借,但姬定提了出来,那总比问他们要粮食和钱好得多,房屋借出去,到底还是能够收回来啊! 殷顺且问道:“公主还有粮食吗?” “没有!” 姬定摇摇头,又道:“我与公主商量过,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首要问题是解决财政问题,没有钱,锦衣卫都不会愿意穿上那漂亮的制服。 最终我与公主决定,变卖朝廷的财产,比如说盐铁,比如说牧场,统统都卖给商人,换取粮食救急。” 殷顺且听得大惊失色,道:“这如何能行,若是朝廷失去这些,那谁还会听朝廷的。” 姬定笑道:“关于这些,好像就一直没有完全被朝廷掌控,很多资源不都在你们手里吗?如今更是名正言顺,岂不美哉。” 大家皆是尬笑不语。 你这捅破窗户纸的频率,未免太高了一点吧。 知道就行,说出来干嘛。 在变法之前,这些都在贵族手里,上回农税改革,又给都收了上来,但那只是很短时间,并且还是绁错、擎薄他们在管。 如今等于姬定又将这些给放出去。 看似跟以前确实没有区别啊! 殷顺且道:“关于盐铁都是必不可少的物资,如果都卖出去,那朝廷用什么?” 其实区别还会有的,以前都在贵族手里,贵族又组成朝廷,他们有对朝廷负责的义务,但如果卖出去,所有权将与朝廷分割,朝廷真的啥也没有了。 “买啊!” 姬定笑道。 殷顺且问道:“朝廷哪来的钱买啊!” 姬定道:“税啊!” 殷顺且道:“如今朝廷可是刚刚将税收减至三十税一,至少也需要好几年,才能够超过之前的税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姬定道:“我指的不是农税,而是商税。” “商税?” 众人为之一愣。 目前商税最为完善的莫过于齐国,但是齐国在管仲变法之后,主要是官营,而姬定却将盐铁都卖给他人,这商税又该怎么设计。 姬定解释道:“我们郑国如今疆域小,但是同等土地下,人口却又不算少,再怎么开垦土地,那也是有上限的,依靠农税是不能发展起来的,也不可能满足仁政之国的需求,在这种条件下,我们必须得依靠商业,商业用地不多,但是利润却高。” 富术道:“买卖虽然利润高,但毕竟商人少,就算是十税一,也还是远不如农税的,光凭商税,国家更是难以维持下去。” 他们家族是常年经商,在齐国都有不少家业,对于商业非常了解。 姬定笑道:“那只是现在,未来朝廷将会颁布法令,支持商业发展,比如说私有制,在我们郑国,私人财产等同于人命,是不可侵犯的,只要你们是合法所得,又比如说,自由交易,你们交易自己的私有财产,无须顾忌任何事。” 富术摇摇头道:“还是不对,如果朝廷要鼓励商业发展,那么就必须减税,更高的利益才能让商人来这里,但是朝廷又要征收商税,那谁还会来。” 姬定笑道:“相比起利润而言,买卖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若是治安不好,赚再多的钱,也只是为贼寇准备的,那么是谁为商人创造出安定的环境,是锦衣卫,是刑狱司,是谁在保障他们财产的安全,是朝廷,那他们理应为此付钱,我相信只要这个税收合理,商人愿意为此付账。” 富术立刻又问道:“如何才算是合理?” 姬定道:“但凡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交易,商税自然就低一些,比如说粮食、盐,朝廷虽然将盐池卖出去,但同时也会规定盐价,在确保有利可图的前提下,尽量降低盐价,这税收自然也不会高,但是酒、毛皮、纸张等交易,税就要多一些。 至于具体定税多少,那得根据交易情况,交易价格,以及交易物品的种类来定,确保商人能够获得丰厚的回报,同时朝廷也能够得到相应回报。” 富术觉得这有些难啊! 这账可真是太难算了。 擎薄道:“就算如此,但是商税难收,农税的话,可以根据田地来,商税又根据什么收?”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商人税为何难收?不就是因为商人比农民狡猾么,从古至今就没有商人甘愿交税的,都想着如何避税。 姬定道:“城内将以店铺收取商税,而同时朝廷会在城外建造一个大型的交易市场,专门供商人交易,任何进出货物,都必须拿着税收凭证通关,至于税收细节,我们到时再商量,有一点我要说明,逃税、避税,不是不行,但是别被抓住,抓住将以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偿还,而这部分钱,朝廷将会拿出十分之一,来奖赏锦衣卫,我相信再奖金之下,锦衣卫将会乐于调查税务。” 关于税收,姬定早就看透了,越有钱就越逃税,这是人性,那么收税就是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与其讲道理,就不如讲惩罚,有本事避税,那我就认,被抓住你也得认。 但是这可不符合当下的制度,没有人这么玩过。 他们也不认为商税可以弥补农税来到来的空缺,大多数大臣,都是不看好的。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他们是希望在国家财政极其空虚的情况下,推行仁政,这二者在当下其实矛盾的,减免农税,不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商税好像又是唯一的选择。 故此他们纵使不好看姬定的策略,也只能表示支持, 先看你怎么玩。 会议结束之后,姬定便往后宫走去,如今他就住在宫里,他与姬舒的关系,已经是濮阳公开的秘密,但也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不管是儒生,还是墨者,都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议论。 这男未娶,女未嫁,住在一起不很正常吗? 相反有许多人视他们二人为神仙眷侣,实在是太般配了。 对于大臣而言,公主嫁给楚相,对于国家利益也有好处啊! “先生!” 法克突然走了过来。 姬定道:“情况怎么样?” 法克道:“一切都很顺利,坤大管家派来的盐商已经与田修搭上关系,而在洛邑那边,我们的人也与赵国贵族牵上线,等到政令颁布之后,我们的人将会他们联合买下郑国大部分盐和铁。”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下,道:“以我们的实力,其实全部买下也不成问题。” 姬定笑道:“作为一个统治者,是最不希望见到一家独大的情况,多一个人,我就多一个选择,多一个选择,就多一份安全。” 盐铁至关重要,姬定怎么可能完全交给别人,他早就吩咐法克去洛邑找人过来收购,等于就是左手倒右手,只不过在倒的过程中,他又将赵国、齐国、魏国的贵族拉进来一块分蛋糕。 这跟他在洛邑玩得招数差不多,如今纸张的生产商都是洛邑商人,但是承销商,全都是各国贵族,如今韩国重臣,都涉及其中,包括相邦公仲侈,公仲侈从洛邑分得的利益,已经高于他平时一年所得。 法克点点头,又道:“还有,大王捎了一封信过来,让先生抽空回去看看。” 姬定道:“你回封信告诉父王,就说我正在努力生孩子,暂时没空。” “……!” 来到公主的寝宫,虽然姬舒没有参与会议,但她也没有闲着,坐在火炉旁,全神贯注地看阅读姬定写给她的一些资料。 “怎么样?” 见到姬定回来了,姬舒立刻问道。 姬定在姬舒身旁坐下,笑道:“还能怎么样,他们可没能力给我第二个选择。” 姬舒点点头,稍显沮丧道:“我也不能。” 姬定愣了一下,好奇道:“怎么?哪里没看懂吗?” 姬舒幽幽道:“也不是没看懂,看是看懂了,但是……但是你这商人制度太过复杂,执行起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复杂就对了。”姬定笑着点点头。 姬舒好奇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世上还有比世袭更加简单、直白的制度吗?会生孩子就行,是对男女就能操作,在这种情况下,聪明人并不占任何便宜,唯有在复杂的制度下,我们的优势才会发挥出来。” 姬舒红着脸道:“我可没有你聪明。” 姬定呵呵道:“任何与我走得近的人都会这么想,没有我聪明,这是很正常的事,也不代表愚蠢。” 姬舒稍稍瞥了眼姬定,心里窝火啊! 竟然反驳不了。 毕竟她一直尊敬的恩师,如今都还窝在屋里,做着姬定就给他的数学题。 姬定又道:“我教你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很快你就能够运用自如。” 姬舒忙问道:“什么办法?” 姬定道:“先忘记国君的身份,以商人的身份来思考这事,看看如何从国君手中将权力夺过去。” 姬舒听得一怔,似乎领悟了什么,“商人的身份?” “是的!” 姬定点头道:“以国君的角度来看,这制度的确很复杂,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国君不再一言九鼎,凡事都得平衡各方利益,这自然会令你觉得很复杂。但若以商人的角度来看,就简单多了,就是利益,夺去权力也是要确保的利益安全。 其他人以后也会这么想,你如今想明白之后,你就会知道他们到时是怎么想的,如此一来,这看似复杂的制度,将会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姬舒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姬定笑道:“那就开始了。” 接下来,姬定以姬舒的名义,颁布了一系列政令。 其中第一条就是废除没收财产制度,确定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没收他人合法所得的财物,即便官员违法,只能将他本人绳之以法,而他的家人和财物,都不能动。 违法所得,还是要追回来,同时给予非常完善的罚款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确保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只要走商业发展的道路,必须要保证这一点,你一句话我就倾家荡产,那谁还敢发财?那么贵族就占有绝对优势,他们天生就拥有权力保护自己的财产。 接下来,就是出售国营产业,但凡需要财政支出的,一律出售,姬舒是率先垂范,她将宫里的一些制造部门,统统都给解散,只是保留她自己的一些下人,比如说厨师、裁缝。 接下来就是救济法案。 所有的贵族,都必须将空置的房屋借给朝廷,以供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同时还是出钱购买农具、种子,发放给乡民。 再度保证农税三十税一。 又对外招商,兴建交易大市场。 殷顺且他们颁布这一系列法令的时候,寒冬之际,依旧是大汗淋漓,这就不像似一个穷人所为,哪来的钱啊! 然而,待这政令颁布之后,牙刷、牙粉作坊,立刻赶去招人。 几日就内就扫光了所有的年轻人,不管男女,下至十三四岁,上至三十来岁的妇人,统统不放过。 并且又与一些乡村签订原料的购买契约。 招这么多人? 又是要造反? 不对呀! 牙刷牙粉的主人不就是我们公主吗? 没道理造自己的反啊! 这一下许多人都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公主早就想好的,他那边招人就顺便解决了难民的问题。 只是这人数忒多了一点,从来没有哪个商人招这么多人,洛邑的造纸作坊虽然大,但那是国营作坊,而且是全民性质的, 其他商人一瞅这情况,再结合最近风声,朝廷准备支持商业发展,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故此许多商人也想扩大自己的买卖。 但是毫无头绪! 怎么扩大? 毕竟牙粉这玩意,实在是太变态,卖到哪个国家就能够买一个好价钱,运费往里面加就是了。 最先跟随姬定的,就是濮阳的酒舍。 如果各国经常来这里开会,那么来往贵族、官员势必会与日俱增,这些人可都是有消费能力的,酒舍他们必去的地方。 酒舍开始扩招,酒舍可是离不开酒的,许多贵族开始准备大规模酿酒。 许多商人也醒悟过来,咱们没有必要像姬定一样,非得生产货物,再将货物卖出去,这人多了,照样能够赚钱。 濮阳绝大多数商人开始围绕着娱乐行业下功夫。 粮食和盐的利益就是肉眼可见了。 而这两者刚刚减税,利益同时又增加,利润空间就来了,许多商人都表示对于盐池感兴趣,而朝廷给予的办法,就是价高者得。 许多贵族都盯上了那些荒地,姬定并没有说一定要给予农民土地,大家都可以申请开垦,反正就近优先,贵族同样也可以,反正你申请,我就给你地契,你拿着地契你就得交税。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一时间,濮阳的商业氛围是相当农业,虽然还只是停留在交谈的阶段。 商业是最容易的发展,不需要劝,自古只有劝农桑,但是并没有劝工商,有利可图,人自然就去了。 殷顺且他们都傻了,发生了什么,这……这就完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的征程(二合一大章) 又是一个冬去春来,但已物是人非啊。 还记得去年这时,姬定是以魏国使臣的身份前往魏国,仅仅相隔一年,姬定成为了地位显赫的楚相,而那位年轻的卫侯却已经!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而其中最关键的莫过于在濮阳开得那一场相邦会议,这场会议将直接影响到未来几年的局势变化,只不过不确定到底会怎么发展。 而今年将会看到这场会议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秦国是肯定不想未来的局势朝着会议上的结果去发展。 张仪更加不可能就此认输,这外交可不同于战场,战场上,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在外交战场上,就是再不利的局势,依旧是有机会反败为胜。 这才刚刚入春,张仪就悄悄来到韩国都城阳翟。 “攻打楚国?” 公仲侈惊讶地看着张仪。 张仪点点头道:“那楚相在濮阳是大放厥词,几番羞辱我秦国,虽然我秦人不善言辞,但我们秦国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我主已经决定出兵攻打楚国,韩国与我们乃是盟友,故此我们希望韩国能够与我们一道进攻楚国。” 公仲侈对于秦国的这个决定,其实并不感到惊讶,他方才只是故意装出来的,早在去年大家心里就都有预计,今年秦楚可能会开战。 一旦秦楚开战,那么韩国的地理位置将变得至关重要。 但是韩国与各国的心思也都一样,就是在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绝不再轻易卷入其中。 公仲侈忙道:“秦相请息怒,我以为这不过是楚国的计谋,他们难以攻打贵国,故此使得这激将法,引诱贵国主动出击,还望贵国三思而后行。” 张仪哼道:“怎么?韩相也认为我们秦国只敢缩在这关内,依靠天险防守,正面打不过楚国吗?” 公仲侈哎呦一声:“秦相误会了,我是绝无此意,我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楚国去年那么窝囊,楚相嘴上叫嚣几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知道去年大战,秦国才是胜利者。” 张仪摇摇头道:“他可不是嘴上叫嚣那么简单,如果我主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让天下笑话,这口气我们秦人绝对不会咽下去,还望韩相能够给我一句明白话。” 公仲侈故作沉思。 张仪又道:“如果贵国愿意与我国一同进攻楚国的话,我主愿意将宜阳以西,崤山两百里土地给予韩国。” 公仲侈听得大吃一惊。 别看只是两百里土地,自古以来,这函谷关与崤山并称为崤涵要塞,在这一段路,那可真是寸土寸金啊。 如今秦国几乎占领了整个崤涵通道,随时都可以进攻韩国的宜阳重镇,这令韩国面对秦国,总是有些畏首畏尾。 如果秦国能够让出这两百里来,那宜阳就相对安全多了。 公仲侈是真没有想到,那位年轻的楚相能够激起秦国这么大的愤怒,一时间,也是心动不已,但是他也深知这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给予的越多,索取的自然不会少,他还是非常慎重地说道:“此等大事,我还得与我主商量。” 张仪道:“还望韩相能够早日给我答复。” “一定!一定!” 与张仪交涉过后,公仲侈立刻前去找韩威侯,将秦国的条件告知了韩威侯。 “崤山两百里地?”韩威侯听得是动心不已,甚至不敢相信,道:“这是真的吗?” 公仲侈点点头道:“看秦相的态度,这多半是真的,况且我们可以先得到土地,再与秦国一道出兵,进攻楚国。” 韩威侯问道:“那相邦是何意?” 公仲侈沉吟半响,道:“君上,这崤山之险,主要是为防谁?” 韩威侯道:“以前是防秦魏两国,而如今自然是为了防秦国,目前也是秦国对于我国威胁最大。” 公仲侈又问道:“君上,如果我们与秦国结盟,那我们是与谁为敌?” 韩威侯又道:“那自然是与楚国为敌。” 公仲侈继续问道:“我们与秦国联合攻楚,可否消灭楚国?” 韩威侯沉吟一会儿,摇头叹道:“想要一举消灭楚国,这恐怕是很难的。” 公仲侈道:“如果我们答应秦国,那么此后,我们面临的威胁,就不是来自秦国,而是楚国,同时还可能会引来赵国与魏国的进攻,在与这些国家为敌之时,崤山可是一点丁作用都没有啊。” 韩威侯当即呆愣不语。 这崤山之险,虽然寸土寸金,但也就只能防止秦国,对其他国家都没有意义,而秦国的条件又是攻伐楚国,这不但会引来楚国的进攻,而且还可能会引起齐国、魏国的攻伐。 那么这交易的意义何在? 这条件和任务,是相冲突的,风险和利益相差甚大。 答案自然也是呼之欲出。 翌日,公仲侈又将张仪请来。 张仪见到公仲侈,就急急问道:“韩相与韩君商议好没?” 公仲侈叹了口气道:“秦相,我们君上是非常看重与贵国的结盟,也很想与贵国一道攻伐楚国,但是我国毕竟国小民寡,前两年又是天灾人祸,去年又与贵国攻伐楚国,以至国力大损,此时实在是无力支援贵国。” 张仪一脸失望道:“贵国的家底,可不止这么一点吧。作为盟友,本就有共同御敌的责任,而我主更愿意让出数百里关键要隘,贵国却还要拒绝,实在是令我秦人寒心啊!” 公仲侈赶忙解释道:“秦相言之有理,作为盟友的确有共同御敌的责任,如果楚国进攻秦国,那我主总是耗尽国力,也必将与贵国并肩作战,但如今是贵国要主动进攻楚国,而我国的国力是远不如贵国与楚国,且一旦交战,我国必将是主要战场,我国根本就消耗不起,我主实在是力不从心,还望秦相能够体谅一二。” 张仪沉默半响,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韩相,张仪告辞。” 公仲侈赶忙起身,拱手道:“未能帮助到秦相,公仲真是倍感愧疚。” “不劳烦送了。”张仪稍稍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公仲侈还是行至门口,望着张仪落寞的背影,笑道:“看来这秦国已经乱了分寸啊!如此心态,又如何能够打得赢。” 那边张仪与专门保护他的魏章上得马车,二人立刻是相视一笑。 “主公可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算到韩国连崤山之险都不敢要。”魏章激动道。 张仪呵呵道:“这礼物虽然人人都爱,但是这送礼时机,也是很重要的,在人家丧事时期,送去喜庆的礼物,纵使礼物再好也会被拒绝的。走吧,去大梁。” 而就在张仪踏上新得征程时,姬定却还在郑国变法改革,就事论事,这真的是有一点不务正业,毕竟他的身份就不应该花太多时间在这种小事上面,其实在他的计划中,他也不应该在郑国待那么久。 但是但是这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心里确实是有一点舍不得姬舒,同时他也希望将路先铺好,减轻姬舒的压力。 他是尽量想晚一点离开濮阳。 不过子让已经启程前往楚国,姬定的计划令他很心动,同时姬定的才华,更是令他钦佩不已。 他倒也向在这残烛之年疯狂一把。 周村! 顾名思义,此乃是周先生的封邑,只不过这周村是两个相隔很远得村落组成得,其中一个村落就是以前的下湾村,如今改名为西周村,还有一个就是前丘村和后丘村,也就是当初姬定与子让比试的地点,如今改名为东周村。 从某意义上来说,这周村可以说成是姬定的发迹地。 时隔近两年,姬定又来到了东周村,遥想当年这里乃是濮阳境内有名的穷山恶水,因为周边都是贫瘠之地,无法种粮食。 而今时今日,这里已经变得是非常繁荣,因为这里是牙粉的生产地,而目前各国对于牙粉的需求,可不亚于对黄纸的需求。 用过牙粉的贵族,可真是再也回不去了。 需求量也是越来越大! 来往的商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多。 春日的阳光非常和煦,微风宜人,适合出门踏春,姬定也邀姬舒一块来到这里,随行的还有殷顺且、绁错等人。 “公主,小心一点!” 姬定站在一个山坡上,突然侧过身去,将手伸向旁边的姬舒。 “我可没有这么娇贵!” 姬舒稍稍瞪了姬定一眼,她走的路可比姬定多多了,这小山坡焉能难得住她,同时余光瞟向后面,好似提醒姬定,殷顺且他们可还在,你要占便宜,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可见姬定却当做没有看见,伸出的手,也没有收回,她又无奈地瞧了眼姬定一眼,最终还是拗不过姬定,将玉手轻轻放在姬定的手上。 姬定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行去。 这可是姬定和姬舒头回在宫外同行,也是在外人面前第一牵手。 这狗粮撒的。 真是毫无伤害! 开什么玩笑,人家绁错他们玩过的女人,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个,他们倒是不在意对方秀恩爱,只不过感觉有些怪怪的,到底这公主是大家心里默认的国君,国君跟一个男人牵着手走在山坡上! 这成何体统啊! 关键二人可还未成婚啊! 这真的合适吗? 抬目看去,还真的挺合适的。 他们两往面前一站,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最终还是颜值令殷顺且他们接受了。 反倒是姬舒有些不自在,双颊生晕,余光时不时就往后面瞟一眼,心虚的很,嘴上还小声埋怨道:“你这是作甚,这么多人看着。” 姬定笑道:“就是想牵着你的手走在这山野小道上。” 也不知是不是他平时很少说情话,又或者那张嘴平时太贱了一点,总之,这一句话姬舒是非常受用,心头上抹了蜜似得,倒也顾不得他人的眼光,与姬定手牵着手,聊着这东周村近年来发生的变化。 行得好一会儿,一行人来到山顶上。 “各位还好吧?” 姬定回头看着喘气的殷顺且等人。 “老了!老了!可是不能跟周侍中比。”殷顺且是喘着气,一说一顿。 富术虽然年轻一点,但由于身体比较胖,故此也比较吃力,喘着气道:“周侍中,你打算在哪里修建牙粉作坊?” “就是这里啊!” 姬定回答道。 富术愣了下,目光投向远方,道:“不知是哪处?” 姬定耸耸肩道:“就是你们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 “!” 新距离单位---目光? 绁错讪讪道:“周侍中说笑了。” 姬定摇摇头道:“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 “是的。” “建这么大的作坊?” “还行吧。” “周侍中,你这是建造作坊,还是建造城池?许多地方得城池也不过如此。” “你们可以理解为建造一座城池大小的作坊。” 城池大小的作坊? 这是人话吗? 殷顺且等人不禁吞了一口。 这手笔可真是前无古人。 姬定又道:“如今我们招了这么多人,这作坊若不建大一点,又怎么容得下。” 在冬末之际,周村就已经招收了三千余人,而且还在继续着。 就这个人数规模,建大一点,确实也说得过去。 但是! 但是自己的建造城池,且大规模招人。 这可是君王最为忌讳的。 擎薄偷偷瞄了眼公主,猛然醒悟过来,就二人的关系,公主决计不会在意这些得。 但是但是开了这个头,那其他商人是不是也能这么弄。 公主又会不会在意呢? 殷顺且对此表示忧心忡忡。 然而,他们的神情变化,都被姬定和姬舒瞧在眼里。 这恰恰是姬定希望见到的。 其实姬定根本不需要建造这么大的作坊,当然,他也不是展现一下凡尔赛功底,他只是想要率先垂范,鼓励商人大规模建造城池,大规模招揽工人。 唯有商人拥有强大的实力,商人才能够涉及到权力的中心。 而这个权力中心,可不是属于姬舒的,而是将会被齐魏赵三国把持着,也许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会商量着办,尊重公主,以公主为主。 但久而久之,姬舒肯定还是会被他们架空的,权力这东西,那就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或者说寄望于别人不会夺我的权力,这是不可能的。 古往今来,君主都非常心狠手辣,这可不是什么天赋,而是一种理性,权力这东西实在是太诱人了,你给他一点,他就一定会要更多,由此可见,君臣矛盾是天然的。 可想而知,赵、齐、魏三国的大臣,怎么可能甘愿一直屈服于一个女人,这中间一定会发生冲突的。 而楚国毕竟没有与濮阳接壤,楚国在濮阳的影响力是极其有限的,姬舒不能依靠楚相来集权。 姬定的计策,就是反其道而行,一般君主即位都是要集权,而姬定直接将权力先给散出去,公主就直接躺平,反正她也守不住。 这么一来,公主与魏赵齐三国大臣发生冲突的几率就非常小。 而这权力送出去容易,但收回来可就非常难。 咱们换个战场较量。 “老师!老师!” 忽闻一阵叫喊声。 姬定愣了下,道:“咦?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啊!” 姬舒抿唇一笑。 姬定问道:“你笑甚么?” 姬舒道:“我笑你连自己的唯一的学生都能忘记。” “我的学生?” 姬定赶紧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站在山下兴奋的朝着他们招着手,此人正是姬定唯一的学生,姜季武。 而在姜季武身旁还停着两辆马车,百名武士保护在马车周边。 殷顺且皱眉望去,道:“是大司马回来了。” 绁错叹了口气道:“这人是回来了,但身份却是永远回不来了。” 如今姜佐可是受齐王之命,来此担任大司马,不过如今也已经改为兵部尚书。 殷顺且呵呵两声,“这都是托你的福啊。” 绁错立刻道:“这与我有何关系?” 殷顺且一愣,突然想起姜佐离开,可真是卫侯一手造成的,跟绁错一点关系都没有,心里不禁一声叹息,倘若当时姜佐镇守濮阳,可能结局又会有所不同,也许卫国的灭亡,还真怪不得别人。 而绁错如今乃是魏国的人,姜佐肯定是对手,故此绁错才有意提醒大家,如今姜佐可是齐王的臣子啊! 姬定担心他们又吵起来,赶紧走上前来,笑道:“走吧!我们下去欢迎大司马。” 一行人又下得山去。 “学生姜季武见过老师!” 姜季武恭恭敬敬向姬定行得一礼。 姬定笑问道:“这期间可有听你阿姐的话?” “我!”姜季武眨了眨眼,嘿嘿笑道:“老师,你可真是厉害,竟然当上了楚相,你知道当时我爹知道这消息时,是怎样的表情么?我可真是从未见过。” “不得无礼。” 听得姜季武身后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 只见姜佐站在马车前,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美貌少妇,正是那蔡夫人。 在喝止姜季武的同时,姜佐也与女儿上前来,先是向姬舒行得一礼,道:“姜佐见过公主。” 蔡夫人也跟着盈盈向姬舒行得一礼。 姬舒忙道:“大司马、姐姐,你们无须多礼。” “这君臣之礼可是坏不得的。”一丝不苟的姜佐非常执拗地向姬舒行以臣礼。 姬舒也不再勉强,规规矩矩地回得一礼。 姜佐又向姬定抱拳道:“姜佐见过楚相。” 目光中却有着一丝不敢置信,一转眼功夫,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从卫国的侍中,摇身成为楚国相邦,除齐国和秦国的相邦,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大臣能与之平起平坐,他就更加不行了。 姬定抱拳回礼道:“大司马,夫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蔡夫人轻轻颔首。 姜佐又与殷顺且等一干旧同僚,一一打招呼。 姜季武趁机溜到姬定身边,道:“老师,你可真是厉害,如今我爹都得这般尊敬你。” 姬定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姜季武问道:“啥问题?” “你有没有听你阿姐的话?” “嗯!” 姜季武挠着脑门,支吾不语。 蔡夫人抿唇笑道:“季武非常听话。” 姬定苦笑道:“夫人还是一点也没有变,这么宠爱弟弟。” 蔡夫人忙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话,比之以前,季武确实要懂事多了。” 比之以前?真不愧是扶弟魔,这角度我也是醉了。姬定无奈地点头道:“这我绝对相信。” 姜季武嘿嘿傻笑着。 蔡夫人稍显歉意地瞧了姬定一眼,又走到姬舒身边,轻声道:“公主,恭喜你。” 姬舒忙道:“我我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蔡夫人微微诧异道:“误打误撞?” 姬舒点点头,很是心虚道:“是真的,我我当时只是想来援助卫侯的,不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蔡夫人眸光闪了闪,嘴上却是笑道:“谁说得是这事。” 姬舒一愣,道:“那姐姐所指何事?” 蔡夫人笑道:“自然是求得如意郎君。”说着,她目光瞟了眼姬定。 姬舒满脸通红,声若蚊吟道:“姐,你已经知道了?” 蔡夫人点头笑道:“在来的路上,可没有少听你们的故事。” 而那边姜季武也是正在与姬定小声嘀咕着。 “老师,你不是说喜欢我阿姐么?怎么又与公主在一起了。” 姬定耸耸肩道:“我是喜欢你阿姐,但是你一早就告诉我,我肯定是没希望,那我就算了。” 姜季武顿时激动道:“老师,我的话,你也相信?” 姬定没好气道:“你是我的学生,我当然相信你啊!” “!” 姜季武郁闷地看着姬定,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痛苦。 最初他是真的认为姬定配不上他阿姐,毕竟当时的姬定一没身份,二年纪太小,但是久而久之,他突然觉得如果一定让他选一个姐夫,他一定还是会选姬定。 尤其是对比成陵君。 如今就更不用说,他觉得姬定跟他阿姐是绝配。 不曾想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进退之间 众人在东周村闲聊片刻,便一同前往附近的宅院,毕竟这东周村相距濮阳城比较远,半日工夫,还赶不回去,只能在这里居住一晚。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回到屋中,姬定发现姬舒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禁好奇道。 姬舒笑道:“你今儿是不是挺开心的?” 姬定稍稍一愣,问道:“你为何这么说?” 姬舒轻轻哼道:“你不承认就算了。” 姬定想了想,十分好奇道:“承认什么?” 姬舒道:“你之前说可能在濮阳待不了多久,可是你在得知姜佐会回来的消息后,就再也不提此事,不就是在等姐姐么。” “啊?” 姬定愣得半响,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姬舒道:“你笑甚么?” “你也真是不识好歹。”姬定哼了一声,道:“你说得不错,按理来说,我此时应该在大梁才对,但是我我是舍不得你,也想帮你减轻一些负担,故而才一直没有走,这跟蔡夫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真真的么?”姬舒凤目睁大,看着姬定。 姬定没好气道:“当然是真的,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我自也不想立刻分开。”说到后面,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姬舒见他脸都红了,不像似是在说谎,心中不禁一阵窃喜,嘴上却道:“那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姬定道:“早跟你说,你不得劝我以事业为重。” 姬舒神情一凝,轻声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姬定故作生气地瞧了她一眼,又将她揽入怀中,道:“以前怎么没有想到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姬舒忙道:“我可也是有根据的,可不会胡乱猜想的。” “什么根据?”姬定问道。 姬舒道:“我自小就认识姜姐姐,除你之外,她可从未与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过,而你也曾为了她,不惜得罪成陵君。” 她与我亲近,又不是被我美色所迷,而是为了她弟弟,至于我得罪成陵君,那都是为了你好么。姬定也并未反驳,而是问道:“你很在意么?” 姬舒眼波流转,反问道:“你喜欢姐姐么?” 姬定呵呵道:“你认为我喜欢么?” 姬舒道:“姐姐的姿色,世间罕有,那成陵君只见过一面,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你焉有不喜欢的道理。” 姬定倒也没有否认,喜欢蔡夫人跟喜欢姬舒一样,都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不喜欢反而不正常,道:“喜欢也并不代表什么,现在你一个人就已经令我迈不动腿,这甚至都超出我自己的预计,要是再加个蔡夫人,那我可能真的会沉醉于这温柔乡,不可自拔。” 在爱情方面,姬定确实是有些高估自己,其实他在大学里面也就谈过一个女朋友,并非是那种身经百战的风流浪子,自从与姬舒确定关系后,他心中确实多出一份牵挂来,也确实令他自己感到惊讶。 姬舒微微扬起雪白的玉颈,双眸深情地看着姬定,道:“虽然我也不想与你分开,但我更想要帮助你,而不是拖累你。”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初她复国成功之后,曾一度非常消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毕竟她没有什么野心,可是在成为姬定的女人后,她又有了新得目标,就是当姬定的贤内助。 姬定点点头道:“虽然之前是有点点低估你的魅力,但是你放心,这事情还在我的掌控中,相邦大会上,是我出招打了张仪一个措手不及,而如今就等秦国方面给出应对之策,等那边拿出应对之策,我就得离开这里了。” “老师!老师!” 外面一阵叫喊声,打断二人的柔情蜜意。 姬定一翻白眼,气鼓鼓道:“蔡夫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有这么一个弟弟。” 姬舒抿唇一笑,道:“别瞎说,这学生来找老师,不很正常么,你块去看看他有什么事吧。” 姬定点点头,便出得门去。 刚刚出得院门,姜季武就一把将他拉过去,“老师!我姐不见了。” 姬定一惊道:“你姐不见了?” “嗯。” 姜季武点点头,便是拉着姬定的手道:“老师,我们快去找吧!” “等等下。” 姬定刚想说,你爹在这里,犯得着我去找么,但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姜季武这小子给拉了出去。 来到宅院外面,姬定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宅院边上的小溪站着一道倩影,当即火冒三丈,“你姐不在咦?臭小子呢?” 回过身来,发现姜季武已经不见人影了。 “真不愧是为师的好学生。”姬定笑了笑,自然明白姜季武的用意,然后走了过去,道:“夫人。” 蔡夫人回过头来,轻轻颔首道:“先生。” 姬定问道:“夫人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蔡夫人笑道:“屋里比较闷,就出来走走。”言罢,她便立刻转口道:“差点都忘了恭喜你了。” 姬定笑道:“你应该去恭喜公主。” 蔡夫人抿唇笑道:“先前就已经恭喜过了,我这是恭喜你成为楚国相邦了。” 姬定耸耸肩道:“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恭喜的事。” 蔡夫人闻言,喃喃自语道:“也许吧!” 也许吧?姬定瞧了她一眼,问道:“夫人不希望大司马回来?” 蔡夫人一怔,抬头看向姬定,道:“你怎么知唉如今这濮阳就是是非之地,而我父亲为人耿直,只怕他难以处理好这些事。” 以前的濮阳,是非常简单的,没有什么太多勾心斗角,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但是如今可不同,各国都会派官员驻扎于此,其中肯定会出现许多矛盾和冲突。 姬定道:“夫人不放心,故而跟了过来。” 蔡夫人轻轻点了下头。 姬定笑道:“故此夫人以为自己可以帮助到大司马?” 蔡夫人稍稍一愣,道:“但愿吧。” 姬定道:“既然如此的话,夫人何不直接参与到这游戏中来。” 蔡夫人递去两道疑惑的目光。 姬定笑道:“公主都能够成为国君,夫人为何不能成为相邦。” 蔡夫人睁大美目,直盯盯地看着姬定。 这个想法可真是惊到她了。 姬定问道:“我说得不对吗?” “哦!不我!”蔡夫人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姬定道:“我只是觉得在这个时代,不能寄望于远离是非,你看生活在城外的那些野人们,他们就远离是非的中心,但是他的性命又如同蝼蚁一般,随时可能会丢掉,想要活着,还得靠自己去努力。” 蔡夫人沉吟少许,轻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来帮公主请帮手的。” 姬定点点头。 他一早就跟姬舒说过,女人的身份一把双刃剑,会给她带来麻烦,同时也会给她带来帮助,就看她会不会利益,如果女人都支持她,那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啊! 蔡夫人笑道:“有你在公主身旁,哪里还需要我帮忙。” 姬定道:“但是我可能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是吗?” “嗯。” 蔡夫人稍稍蹙眉,思忖半响,道:“我再考虑一下!” 与蔡夫人在河边交谈半响,二人便一同回到宅院,蔡夫人刚刚回屋,姜季武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姬定一把就将他揪了过来,“你小子能耐,连为师都敢戏弄。” 姜季武忙道:“老师勿怪,学生只是见阿姐闷闷不乐,故而才请老师出马的,不过看来学生还真是做对了,方才阿姐与老师谈得可是开心了。” 原来是这样!姬定松开他来,道:“这种事你直接说就是了。” 姜季武点头道:“是,学生记住了。”顿了顿,他又道:“老师,学生能不能收回那么句话。” 姬定问道:“什么话?” 姜季武轻咳一声,道:“就是学生说我阿姐看不上老师。” 姬定笑道:“知道老师的魅力了吧。” “知道!知道!” 姜季武直点头,旋即又道:“可惜老师已经有了公主,这都怪我啊!” 姬定问道:“难道你小子就只打算找一个女人?” 姜季武挠着头道:“已经不止一个了。” 姬定道:“那你小子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为师就只能找一个?” 姜季武眨了眨眼,眼巴巴地问道:“难道老师还想再与我阿姐好。” 姬定瞪他一眼:“什么叫做还想再与你姐好,我就一直都没有想过,这喜欢归喜欢,又不是非得要怎样。” 姜季武摇头道:“学生不明白。” 姬定翻着白眼道:“意思就是你姐不喜欢我。” 姜季武道:“我觉得我阿姐喜欢你。” “是吗?”姬定急急问道:“此话怎说?” 姜季武道:“我阿姐方才还闷闷不乐,结果老师一去,我阿姐立刻就开心起来了。” 那是因为你爹,又不是因为我,你个白痴!姬定一翻白眼,一把将他推开,“去去去!滚一边去。” 姜季武又凑了过来,嘿嘿道:“老师!学生此番回来,还想完成学业。” “学业?” “嗯!就是《射雕英雄传》的读后感。” “!” 第二日,他们便返回成立,姬舒在宫中设宴,为姜佐接风洗尘,同时拜姜佐为兵部尚书。 关于如何平衡魏赵齐三国,姬定与姬舒早就商量好了。 军政交予齐国,军令交予赵国,而这两个职务也分别是二国所擅长的,至于财政大权则是全权交予魏国,其中魏国所占有的权力也是最大的,不仅仅是掌握财政,还在三省中拥有尚书省,同时濮阳的许多贵族,也都是心向魏国的,几乎比齐国加上赵国的权力还要大。 毕竟之前的卫国就是受魏国保护。 不过魏国此时可没有心思关注濮阳这些细枝末节,如今魏国正准备撕毁与秦国的盟约,夺回河东三镇,以求能够凸显出魏国的战略价值。 但就在这时,张仪突然来到了大梁。 这令魏惠王、惠施都有些始料不及。 “魏相不会真的将那位楚相的话当真吧?”张仪笑吟吟地向惠施说道。 惠施呵呵道:“那自然不会。”说着,他话锋一转,道:“但是他说得也并非是毫无道理,不然的话,秦相当初为何非得要挟我们让出河东三镇。” 张仪道:“那是为了我们的盟约更加稳固。” 惠施笑道:“那为何当时秦相不拿出河西几座重镇来换取我们之间稳固得盟约。” 说到底,还是实力决定一切。 张仪皱了下眉头,道:“如此说来,贵国打算倒向楚国?” 惠施道:“至少楚国比贵国更有诚意。” “诚意?” 张仪微微一笑道:“看来魏相还真是被那楚相给迷惑了。” 惠施呵呵笑道:“那倒也不至于,那楚相再厉害,可也比不上秦相您聪明呀,当初我可也未被秦相的话给迷惑,如今又怎会被那楚相给迷惑。” 这明显就是讽刺张仪,什么让出三镇,获取两国的和平,你忽悠谁呢,我们那是没有办法,打不过你们而已,只能被你们欺负。 张仪哪里听不出惠施言外之意,小道:“要真说起来,贵国当初欺负我们秦国时,做得可是比我们狠多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再互相责怪了。” 惠施点了点头。 都是老熟人,知根知底,那些借口、理由说来也只会让自己觉得可笑。 张仪神情严肃地说道:“不瞒魏相,我主打算今年将出兵攻伐楚国,如果贵国倒向楚国,那我国将会出兵河东地区。” 惠施淡定地捋了捋胡须,心中暗道,这回你张仪可是吓不倒我了,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的。 上回魏国孤立无援,只能与秦谈和,这回情况可就大为不同,惠施自然也不会担心。 张仪也清楚惠施心里在想什么,道:“就算楚国回来救援贵国,那么魏相可有想过,在战场究竟又是谁说了算?” 惠施瞧了眼张仪,道:“不知秦相究竟想说甚么?” 张仪道:“我只是希望贵国能够明白,楚国不可能倾国之力来救援贵国,难道楚国就不怕齐国从东边趁虚而入吗? 就算楚国倾尽全力来救援,一旦这战争陷入持久,楚军常年驻扎在贵国,谁又能保证这战争结束之后,你们还能够将楚军请走。” 惠施面无表情,道:“楚军救与不救,走与不走,那都是以后的事,如今我就只知道你们秦人一直想要夺取我们的河东地区,如果换做是秦相,秦相又会做何种选择?” 张仪笑道:“但如果我们秦国愿意将河东三镇再还与你们呢?” 惠施一怔,道:“那自然是另当别论。” 张仪道:“我也不妨跟魏相明言,楚相三番五次羞辱我们秦人,这我主是决不能容忍的,当然,我主也不惧怕与你们楚魏开战,只不过我主认为若是在河东地区开战,你我双方都将会损失惨重,却让楚国和齐国得利,这又是我主如今最不想见到的,我主只想要找楚国出这一口恶气,为了避免贵国受楚国挑拨,我主愿意将河东三镇归还与贵国,我们划河而治。” 惠施倒是没有想到,秦国会主动归还三镇,因为当时秦国可是废了不少心思得到那三镇。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决。 思忖少许,他问道:“贵国若是与楚国开战,又岂能避开我国与韩国?” 言下之意,就算我不与楚国结盟,但我也不会与你结盟,而你们若是开战,魏国必然会卷入其中。 要是那样的话,我们还是选择楚国。 张仪笑道:“我在会议上不是说了么,巴国利益就是我秦国的核心利益,故此我秦军将会出兵巴蜀,将楚人赶出巴国。” 惠施心中一喜。 你们若是在巴蜀开战,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你们两个狗咬狗,狗毛还不会落在咱家。但他也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道:“此事我还得与我们大王商量一下。” 张仪立刻道:“如此说来,贵国的确打算倒向楚国?” 我主动还你们三镇,你竟然还犹豫,那你们显然与楚国有不为人知的猫腻啊! 惠施呵呵笑道:“秦相误会了,我只是去跟大王商量一下,如何接收那三镇,之后再一并答复秦相。” 张仪嘴角抽搐一下,心中暗怒,好你个惠施,竟然暗讽我言而无信。道:“放心!只要贵国承诺不与楚国结盟,那我们秦军将会立刻退出河东。” 惠施立刻道:“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与张仪谈过之后,惠施就立刻去到宫中,将张仪的条件告知了魏惠王。 魏惠王听罢,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而神情凝重道:“张仪会有那么好心,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老对手了,谁信张仪谁完蛋。 惠施沉吟少许,道:“有诈我们也不怕,张仪并未要求我们与他们联合攻楚,只是希望我们不与楚国一块攻打秦国。” 魏惠王道:“可是周先生已经暗中帮我们与楚国结盟,如果我们与秦国修好,楚国定然会不满,这也会令周先生左右为难呀!” 惠施道:“这事我也问清楚了,秦国并不打算从崤山或者武关出兵,而是打算去巴国跟楚国为战,巴国离我们那么远,我们就是想帮忙,也爱莫能助啊! 此外,秦国都愿意拿出河东三镇来阻止我们与楚国结盟,可见秦国已经下定决心与楚国开战,如果我们贸然卷入其中,只怕会得不偿失啊!” 其实张仪说得很对,如果秦楚二国倾国之力,在河东地区大战,魏国绝对不能幸免,损失最大的可能还是魏国。 相比较起来,当然是白得三镇,那边秦楚再相互消耗,要对魏国更加有利啊! 魏惠王还是有些疑虑,道:“这会不会是张仪的离间之计,如果秦国出兵楚国,那楚国向我们求援,我们又该怎么办?” 惠施笑道:“如果秦国将河西主力抽调去巴蜀与楚作战,那都不用楚国提醒,我们也必然会趁虚而入,但臣以为秦国绝不会抽调河西的主力,他们肯肯定以黄河为天险驻守,我们也难以渡河,我们更加没有理由派兵去往巴蜀作战。” 魏惠王稍稍点头,道:“如此说来,相邦认为应该答应张仪的条件?” 惠施点点头道:“但是我们必须要求秦军早日撤离河东,而不能等到开战再撤。” 魏惠王点了点头,道:“那就依相邦之意。” 说着,他又道:“对了!周济如今还在濮阳吗?” 惠施愣了愣,道:“好像是的。” 魏惠王道:“他在濮阳干什么?哦,上回好像说他跟那郑公主已经。” 惠施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竟然被一个女人给迷惑住了。”魏惠王道:“赶紧派人去将他叫来,这都是他弄出来得,如今张仪都来了,他还不见人影,可真是岂有此理。” 魏惠王这么一说,惠施也觉得不能让姬定这么下去,点头道:“是!臣马上派人去濮阳,将周济请来。” 魏惠王动了动嘴皮子,本想说要不要等周济来了,再做打算,但想想,到底相邦是惠施,于是没有说出口。 惠施看出魏惠王心中所想,但他认为,这事就不可能挑拨魏楚的关系,魏国如果占据河东地区,再怎么也能够牵制住秦国在河西的主力。 如果秦国以偏师,过蜀道,还将楚国击败,那也没有必要与楚国结盟。 况且惠施真的目的是整合三晋,而非是真心想跟楚国结盟。 第二日,惠施又将张仪请来,表示魏国愿意答应秦国的条件,咱们两国井水不犯河水。 其实这都是屁话,张仪岂会相信这等鬼话,他主动让出三镇,其目的就是在东边战场转攻为守,将重兵布置河西,以黄河天险,防止魏国进攻。 如果这时候,在河东地区开战,同时魏国又得到楚国等国的支持,秦国也是非常难受,防守的话,即便魏楚一块来,秦国也游刃有余,毕竟进攻要投入的兵力是远高于防守的,尤其是隔着黄河天险。 如果付出的代价将高于货物本身的价值,那就应该放弃。 什么都想要,通常都是什么都得不到。 7017k 第一百二十四章 债王定(二合一大章) 一连数日的绵绵细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也渐渐放晴,殷顺且、富术见难得没有下雨,于是结伴步行前往官署。 “殷兄可有听说那事?”富术问道。 殷顺且道:“你是说公主到处借钱一事吧?” 富术点点头,道:“当时我们就说如今的财政,即便将盐铁矿出售给商人,所得之钱,也难以维持下去,关键大家都知道朝廷急需用钱,肯定会压低价格的,可是周侍中却说一定可以,我们当时都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招,不曾想竟是向别人借钱。” 殷顺且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之前将钱都拿去保卫濮阳,如今纵使想帮助公主,也是力不从心啊!” 富术道:“我觉得公主还是有些急于求成啊!如今这时候,理应缩减开支,但是公主一方面想继续推动新法,减税,同时又给予乡民农具,令一方面,又要大兴土木,这这如何能够成功。” 殷顺且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可都是迫在眉睫之事啊!如果公主收回新法,亦或者改变新法,那乡民定会认为公主不如卫侯,那自然也是不行的,至于会议室,各国官员的住所,齐魏赵三国不是答应给予我们一些支持么。” 富术道:“但这远远不够。” 殷顺且道:“故此借钱似乎是唯一的办法,待会我们去见周侍中,看看是否需要我等帮忙。” 富术稍稍点了下头。 他们直接去到内阁,找到姬定。 “周侍中,关于公主派人四处向濮阳贵族借钱一事,我等已经知晓,我们身为郑国的臣子,不能将所有的担子都让公主一人承担。” 如今的贵族,那就是统治者之一,也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可不是主仆的关系,他们是有一种承担的意识。 这也是与以后朝代的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姬定笑道:“这等小事,那需要二位大夫出马。” 富术忙道:“周侍中,这可不是小钱。” “小钱!小钱!”姬定呵呵道:“在我楚相眼里,这都是小钱,二位无须为此担忧。” 殷顺且、富术相觑一眼,无言以对。 你拿出楚相的身份,那我们还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姬定又道:“这钱马上就会来了,一旦钱到位,马上就会有许多事要做,比如说分发种子和农具给乡民,这些事可都非常琐碎、麻烦,可能还得多多劳烦二位。” 要钱难,送钱容易啊! 让我们去送钱,这简直就是让我们刷声望啊! 殷顺且、富术都羞愧地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真是羞于见人啊! 擎府。 “借钱?” 擎薄斜目诧异地瞧着旁边坐着的法克。 法克点点头道:“是的,我今日乃是奉公主之命,前来贵府借钱。擎大夫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如今国库中本就空虚,但是今年又得兴建会议场,各国官员的住所,以及发放农具给乡民,实在是无力承担,故而希望能够擎大夫这里借些钱去贴补。” 擎薄当然知道国库里面还剩多少钱,根本就难以承担这些支出,当时他们这些大臣也提出质疑,但是却被姬定出售盐铁资源为由给糊弄了过去,如今又跑来借钱,这令他十分纳闷,道:“关于此事,公主并未在朝中提及过,另外,为何派你前来借钱?” 众所周知,法克乃是姬定的身边的人,在朝中并没有任何任职,他代表公主来借钱,这肯定会让人觉得好奇。 法克解释道:“公主若在朝中提及此事,那与抢钱有何区别。” 擎薄稍稍点头。 这确实,如果在朝会上,公主公然想大臣借钱,那大家都会觉得非常尴尬的。 又听法克言道:“公主说了,此番借钱只不过是一种商业行为,与政务无关,擎大夫若是不想借,那不借也罢,是没有关系的。至于为何派我前来,那是因为暂时我管着作坊的事。” 擎薄哦了一声:“也就是说,我可以不借?” 法克点点头道:“是的。不过,如果擎大夫答应借钱的话,我们公主会给予一定的利息钱。” 擎薄问道:“多少利息?” 法克道:“以一百钱来算,每个月二钱利息,一年二十四钱。” 擎薄闻言,顿时兴致缺缺道:“这可也没有多少。” 法克道:“如果是一万钱的话,这一年就是两千四,十万钱可就是两万四,四年就差不多能够翻一倍,这钱可也不少啊!” 擎薄顿时觉得还真不少,其实这利息比如今的高利贷,还真不算高,甚至可以说低,但如果数额非常庞大,那利润可也是非常可观的,这平时放高利贷,利息虽然高,但是数额并不大,数额大小是关键,擎薄就问道:“那你们打算借多少?” 法克道:“不瞒擎大夫,公主是打算借五百万钱,其中亦可用粮食替换。” 擎薄当即猛吸一口冷气。 法克立刻道:“当然,我们也不是打算从擎大夫这里借五百万钱,我们还会从其他人那里借贷,甚至去他国借贷。” 擎薄纳闷道:“借这么多,公主还得起吗?” 法克笑道:“当然还得起,我家先生已经为公主计算过了,借来的钱,将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于国家建设,这部分钱将会以每年的税收来还,还有一部分用于公主自己,而这部分钱,将会用牙粉、牙刷的利润来还。” 说着,他又将三张黄纸递给擎薄,道:“这就是我们每年归还的预算,还请擎大夫过目。” 擎薄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一共借三年,三年之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借,当然也可以将本金取回,利息则是一年一付。 如果税收加上牙粉的利润,也确实还真有能力偿还。 看到后面,擎薄惊讶道:“你们愿意用牙粉做抵押?” 法克点头道:“是的,如果逾期不还,我们会用牙粉作坊和公主的一些田地、宅院做抵债。” 牙粉的利润,那可真是诱人了呀! 但是借多少呢? 少了没意义,多了吧,又难免有些担心对方是个老赖。 擎薄犹豫道:“关于此事可否容我考虑一下。” 法克点头道:“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还是希望擎大夫能够早做决定,毕竟这数额有限。” 擎薄呵呵道:“这么多钱,这一时半会哪能全借来。” 法克道:“话虽如此,但我也有必要与擎大夫说清楚,免得到时又闹出误会来。” 擎薄哪里肯信,笑着点点头道:“放心,这不会有什么误会得。” \n 田府。 “周济在此多谢田大夫慷慨解难。”姬定拱手向田修道。 田修摆摆手道:“周侍中言重了,我之所以答应借钱,可不是什么慷慨解难,而是你们给的利息倒也不错。” 姬定笑问道:“难道田大夫就不怕我赖账吗?” 田修眯着眼笑呵呵道:“有牙粉作坊做抵押,我倒也不担心。” 他乃齐人,虽然在郑国担任官职,但那只是玩票性质的,他真正得工作其实做买卖,谈到买卖,他可是非常认真,不会像谈政务一样,为了让姬定能够收自己的儿孙为徒,都不惜答应在朝中给予姬定支持。 当然,现在他不敢再提拜师一事,毕竟姬定如今可是楚相,哪有工夫教学生。 不过他也不怕姬定赖账,他背后可是齐国,如果能够得到牙粉作坊,那他肯定不亏啊! \n 绁府。 “不瞒你说,那法克也来过我这里借钱。”绁错向擎薄言道。 擎薄立刻道:“那绁兄你借了没?” 绁错摇头道:“没有!我说还要考虑一下,你认为咱们该不该借?” 擎薄道:“我也不太确定这钱能不能借,不过我听说田修他们可都借了,而且数额还不少啊!” “是吗?” 绁错道:“他们就不怕公主赖账吗?” 擎薄道:“他们都盼着公主还不上。” “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想得到牙粉作坊。” “原来如此。” 绁错点点头,道:“既然他们都借,那咱们也借,如果借的钱多得话,这利息还真是不少,平时哪有人能借这么多钱。” 目前可没有什么投资项目,这钱和粮食放着也是放着,吃不起粮食的人,他也买不起粮食,买得起粮食的人,又不缺粮食。 真是一个糟糕得商业环境。 既然如此何不借给公主,蹭一点利息。 擎薄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只问他们两个借,那他们肯定不敢,这风险太高了,但是如果大家都借,那就不怕公主赖账。 毕竟这些人可都很有实力的呀! 另外,国家所有的收入,加上公主所有的财产,再加上牙粉、牙刷作坊,也应该是可以抵上这些债务的。 \n 宫中! “已经借了一百万钱?” 姬舒震惊地看着姬定。 姬定点点头,道:“相信凑足五百万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姬舒焦虑道:“借这么多钱,能还得上吗?” 姬定笑道:“三年之后,那是肯定还不上的。” 姬舒道:“那你还借这么多?” 姬定道:“本金是肯定还不上,但是利息是绰绰有余,只要我们每年准时支付利息,三年之后,多半人不会要求取回本金,只要有一半人不取回本金,那就无所谓。” 姬舒郁闷道:“我还真是不明白,我们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多钱,你为何要借这么多,这利息可也不少啊!” 姬定呵呵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欠钱的才是老大。” 姬舒道:“你这是歪理,多少人欠钱被逼的卖屋卖田,甚至于卖儿卖女。” 姬定道:“那是因为儿女屋田足以抵偿债务,换而言之,就是借的不够多,如果债务足够庞大,那就另外一回事。” 姬舒纳闷道:“你不是算过么,我们的财物也事能够抵得上这些债务的。” 姬定笑道:“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那当然抵得上,如果我们还不上,那肯定就朝廷财政,以及牙粉生意遇到问题,在这前提下,那就抵偿不了债务,那么就会出现一种情况,就是这些借钱给我们的人,都不希望我们垮。 这还只是开始,随着我们越做越好,越做越大,我们借的钱也要越来越多,然后凭借债务,将大家的利益绑定在一起,如此一来,就足以抗衡魏国、齐国的影响力。你只要记住一点,不要留一钱在钱袋里面,然后空出一个屋子来装债务。” 这道理倒是不难理解,但问题是姬舒可从未借过钱,就没有当老赖的觉悟,始终有些转不过弯来,心里兀自何时忐忑,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姬定嘴角一扬,“自然是挥金如土。” 姬舒稍稍白了姬定一眼,她以为姬定用得是夸张语句,哪里知道姬定说得可是大实话。 这钱一到手,姬定二话不说,就是一股脑全都砸了出去。 干干净净,一钱不剩。 弄得殷顺且、富术他们是战战兢兢,借这么多钱已经够狠了,不曾想花钱更狠。 大型土木,建造会议室,建造各国官员的住所,以及在东周村那边兴建超级大作坊,同时到处求购农具、种子、盐,以及军备和货币。 这钱就是大家借给他们的,自然也知道他们现在手里是真的有钱。 那这可都是大买卖啊! 种子倒是没啥问题,关键是农具、军备、货币、盐,这些可都需要矿产的支持,而这些目前都还在朝廷手中。 你自己又不生产,又不将这些资源给我们,我们怎么生产农具、军备和盐。 而当初姬定就已经明言,这些都会卖出去。 姬定也是说做到做到,在颁布求购的告示之后,就立刻拍卖这些资源,这么一来,大家都非常关注这些资源,竞争的人可也不少。 这在濮阳造成极大的轰动效应。 可以说是商人和贵族的盛会,如今的贵族,都做买卖,而规模也都还不小,毕竟商业来钱比农业要快得多,不过最终这些钱还是会落到土地上,哪怕是从商业角度来看,土地到底是永恒的资本,其实后世很多大资本家都买下很多的土地。 别看郑国疆土不大,但这种商业轰动效应,可是前所未有的,因为没有哪个国家将这些都拿出来卖了。 而绁错和擎薄还天真得认为,只需要拿出少少的钱,就能够拿下大部分资源,他们如意算盘,空得真是一塌糊涂。 他们两家最终花了预算中十成的钱,却只拿到一成的预期。 其中五成资源被洛邑的大富商,以及魏国、赵国、齐国,甚至于韩国的贵族给拿下。 这都是姬定早就安排好的,如今洛邑凭借这黄纸买卖,与周边各国都建立起非常紧密的商业关系。 但是商人都是非常贪婪的。 洛邑的富商,在姬定的指导下,去游说各大贵族,咱们一块去濮阳玩一票,因为这其中涉及到军备、货币,而这两门买卖,目前是很少的,也很难在本国做,毕竟都是受到管控的,但是郑国现在不管控,而且这一旦放开,将来公主想收也收不回,她就没那个实力。 那可以尽情的玩。 大家也觉得这挺新奇的,值得去试一试,因为这些东西,在当下是有着极高的需求,濮阳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那么大,拿下一半的资源,倒也不会伤筋动骨。 而姬定拿着他们中标的钱,又马上给予他们订单。 洛邑的大富商与各国大贵族,在拿到资源的同时,也立刻得到朝廷的订单,马上开始招人,将作坊运营起来。 而目前的生产力,是非常低下的,这需要招很多人,好在现在也没啥工钱可言,管吃管住,也就差不多了,目前颠沛流离,挨饿的人,可真是多不胜数,毕竟这可是战国时代啊! 人命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钱在每个人手中转一圈,也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少,但仿佛给郑国注入一阵强心剂,全民都动了起来。 这就是商业的魅力。 而商业残酷的一面,却被当下的战争给粉饰成人类的福报。 可见这好与不好,还得看与谁比较。 如果在太平盛世这么玩,那可真是丧心病狂,拿去枪毙都不为过,但如果在这年代,那还真的是福报。 这里刚刚安排好,那边魏王就派了人来,让姬定马上去一趟大梁。 虽然姬定和姬舒都知道,离别是即将到来,但是真到这一刻,还是令二人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姬舒也并未表露出来,她如同一位贤惠的妻子,一边抚平姬定衣领上皱起的地方,一边说道:“你安心去吧,这里我会看好的。”说着,她又抿唇一笑:“其实如今除了还钱和收税,也没有什么可管得了。” 如今这该扔了的都扔了,姬舒肩上的担子也确实轻松许多。 姬定马上就要离开濮阳,但他都不打算抽空去嘱咐殷顺且他们几句,你们该干嘛干嘛。 如今郑国唯一要处理好的事,就是刑狱司,就是律法,如今这律法可不仅仅是捍卫郑国国民的利益,而且还捍卫者郑国权贵的利益,到时他们可得依靠这律法,去抗衡即将来到这里的各国官员。 这也是为什么刑狱司的工作,展开的非常顺利。 基本上大家都支持。 姬定笑道:“如果有空的话,我还会回来一趟的,但是如果有其他的事,那我可能就直接回楚国去了,那样的话,可能会比较久。” 姬舒点了点头,只觉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觉说不出什么话来,隔了一阵子,她才轻声道:“你还是要以自己的事为重,唯有你好,我们才有再见的机会。” 他们二人可是刀尖上跳舞,真不能有片刻分神,否则的话,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姬定点点头道:“我知道。那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嗯。” 姬定低下头来,在姬舒樱唇上亲吻了下,便转身上得马车。 当姬定的马车从眼前驶过之后,姬舒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n “老师!” 当姬定来到城门时,早就在此等候的姜季武,立刻迎了上来。 “学生这才刚回来,老师就要离开了。” 姜季武郁闷道。 姬定笑道:“那是你自己没出息好么,若是你练就了一身本事,那老师就可以带你到外面去闯荡一番。” 姜季武闻言,精神一振,激动道:“老师,你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不过!”姬定突然看向他身后那位清纯动人、却又不失娇媚性感的少妇,笑道:“还得你姐答应。” 蔡夫人见姬定看来,轻轻颔首。 姜季武突然眼眸一转,捂住肚子,“哎呦!哎呦!我肚子疼,不行了,我得去方便一下。” 言罢,便溜得没影了。 扶弟魔蔡夫人急忙走过来,“季武他怎么了?” 姬定笑道:“说是肚子疼,但我想他可能是不想打扰我们吧!” 蔡夫人那雪白的两颊顿时染上一层红霞,摇头道:“这个季武可还真是一点也不懂事。” 姬定呵呵笑道:“这难道不是懂事的表现吗?” 蔡夫人神情一凝,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斜目瞧了眼姬定,问道:“公主定是舍不得你走吧。” 哇!真够狠的!姬定神色一敛,讪讪道:“我也舍不得走啊!但是没有办法。”说着,他又问道:“对了!那事夫人考虑的怎么样?” 蔡夫人迟疑少许,道:“我今日来此,也是想给你一个答复,我与公主自小就认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她的,但是我可不想当什么女相邦,我也不适合,所以,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姬定点点头,突然回过头去,向小莺道:“小莺,把我的包袱拿来。” “是!” 不一会儿功夫,小莺便将姬定的包袱给拿了过来。 姬定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沓黄纸,递给蔡夫人。 蔡夫人问道:“这是什么?” 姬定道:“《神雕英雄传》的余稿,也是姜季武最后的课业,不过作为一个老师,我确实是有些失败,希望夫人能够多多谅解。” 蔡夫人接了过来,满怀感激道:“你千万别这么说,若非有你费心教导,只怕季武已误入歧途。” 姬定笑道:“但我若细心教导他,他将来定能成为大国的栋梁之才。” 蔡夫人一愣,旋即莞尔道:“你可真是一点没变。” “是吗?”姬定摸了下自己的发髻,道:“但别人说我长高了不少。” 长高? 蔡夫人噗嗤一笑,旋即美目一抬,下意识地打量着姬定,忽觉之前那个神情老成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一个俊美的男子。 又听姬定问道:“怎么样?是不是长高了?” 蔡夫人一怔,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羞涩,立刻将目光移开,轻轻点了下头道:“是长高了不少,也。” 姬定问道:“也什么?” 蔡夫人螓首轻摇道:“没什么,你赶紧上路吧,时辰晚了,可就不好赶路了。” 如今的旅店可是非常少,开旅店的商人也都是算好路程开的,赶路的时辰是很紧的。 姬定与蔡夫人道别之后,便上得马车,扬长而去。 他刚走,那姜季武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阿姐!” 蔡夫人微微一怔,回过头来,瞅着贼头贼脑的弟弟,好气又好笑道:“肚子不疼啦?” “好了!” 姜季武心虚地摸着肚子,嘿嘿笑得几声,又好奇道:“阿姐,你方才跟老师说了什么?” 蔡夫人扬了扬手中的稿子,道:“你老师说了,若是你不听话,就不给你布置课业。” 姜季武瞅着那稿子,眼珠子都发绿,差点就扑了上去。 “阿姐,最近我可是非常听话啊!” 说话时,姜季武双手是伸了过去。 蔡夫人突然将稿子往回一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等阿姐看完了再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相(二合一大章) 今日的郑国,可以说是姬定一手缔造的,但很奇怪的是,姬定的离开,在郑国并未掀起一丝丝的波澜。 因为实在是太忙碌了。 每个人仿佛都有做不完的事,慢节奏的生活一去不返,殷顺且、富术他们个个都忙得是焦头烂额,又是发放农具,又是规划田地,这哪里还有功夫惦记着周侍中是否还在濮阳。 不过,这是姬定所期望见到的,他在为郑国设计制度时,其实就已经考虑这一点,尽量减轻国家对于某一个人的依赖,甚至于以后也不要太依赖于朝廷,在律法的基础上,尽量自己去解决。 而离开濮阳的姬定,也立刻收拾好心情,暂时忘却那儿女私情,全身心的投入到下一场博弈中去。 魏王急于召见他,肯定就是秦国方面出招了。 其实那场相邦大会,只是一个开始,究竟谁能够真正的得到其中利益,还得看接下来的博弈。 这濮阳离大梁可是非常近,道路状况也非常好,不到几日,姬定便来到了大梁,都不等姬定歇一口气,魏惠王便急急召见姬定。 见到姬定时,魏惠王也还愣了下,他头回发现这相邦还能够长高的,可真也是稀罕啊! 待姬定行礼之后,魏惠王便是问道:“先生似乎与那郑公主的关系不错啊!” 哎呦!看不出你这老头还挺八卦的!姬定不禁愣了下神,他还真没有想到,魏惠王急于召见他,竟然是先关心他的感情生活,这真是令人感到意外啊! 不过他也没有否认,点点头道:“不瞒大王,郑公主如今已是臣的妻子。” 魏惠王面无表情地问道:“看来那郑公主能够复国成功,先生一定出了不少力吧。” 坐在姬定对面的惠施,稍显诧异地瞧了眼魏惠王。 姬定是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大王这是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那郑公主复国成功与臣可是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当时臣与公主只是相识一场,是公主自己从宋国借的人马。但是公主能够继续掌管郑国,臣倒是出了不少力,那也是因为如今公主乃是臣的妻子,不过臣以为由一个女人坐在上面,对大王来说,更加有利。” 魏惠王审视姬定片刻,见姬定也不像似在说谎,关键他也知道郑公主确实是从宋国借的人马,其中也是她老师子让出手相助,姬定当时可都不在濮阳,于是又道:“先生,如此女子,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啊,寡人担心先生因美色而误了大事。” 如果他们两个不是事先就好上了,那么他当然有理由认为姬舒之所以与姬定好,乃是因为姬定如今是楚相,不过是利用姬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这糟老头子可真是坏得很,这一照面,就要拆散我们夫妻。姬定神色稍稍有些不爽,他可没有卑躬屈膝的习惯,道:“大王请放心,这孰轻孰重,臣还是分得清楚,臣之所以一直留在濮阳,并非是贪念儿女私情,而是因为臣也在等着秦国出招,唯有秦国出招了,臣才能够做出应对之策。” 惠施也感觉到姬定不满,觉得这话题确实不宜放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说,吃饭的时候倒是可以聊聊,于是开口道:“如今秦国已经出招了。” 姬定问道:“是吗?” 惠施点了点头:“在半个月前,张仪曾来过大梁,并且表示他们秦国愿意将河东三镇归还给我们。” 姬定对此倒是不觉意外,立刻问道:“那他的条件是什么?” 惠施道:“条件就是我们魏国不与楚国结盟共同对抗秦国。” 姬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惠施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就没有要求我们与秦国结盟?” “没有。”惠施摇摇头。 “这可能只是张仪的离间之计。” 姬定思索着言道:“如果秦楚交战,魏韩二国也必然会卷入其中,想要独善其身,只怕是很难的。” 惠施道:“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张仪说他们秦国打算绕蜀道去攻伐楚国,而非是出函谷关从中原进攻楚国。” “蜀道?”姬定一脸错愕。 如今的蜀道,那简直就不是人走的,秦国大军要走蜀道过去,脱一层皮可能都过不去! 惠施点点头,道:“另外,我当时也跟张仪说得非常清楚,我们魏国是不会再贸然卷入其中,但他对此并无任何异议,他只希望我们不要卷入秦楚之间的战争。” 这张仪又在玩什么花招?姬定沉吟少许,道:“我觉得张仪的话,还是不能相信,除非秦国先交出三镇来。” 惠施道:“昨日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曲沃的秦军已经全部退走。” 姬定顿时一脸懵逼,这可真不像似秦国的作风啊! 惠施道:“我以为秦国可能之前就已经打算退出河东地区,在张仪与我交涉之时,秦军就已经开始悄悄撤出河东地区。” 姬定问道:“相邦何出此言?” 惠施沉吟道:“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如果秦国要与楚国在中原开战,那我们是极有可能会倒向楚国,这显然是对秦国不利,在巴蜀与楚国开战,那么就可避免楚国与我们结盟。 张仪心里也明白呀,如果秦军不退出河东地区,那么一旦秦国与楚国开战,我们极有可能会趁虚而入,夺回三镇,同时我们也一定会与楚国结盟,那么秦国将面临两线作战,主动退出河东,那么便可以黄河天险防止我军从河东进军,只需要再守住函谷关,那便可全力与楚国作战。” 魏惠王这老头一直没有做声,但目光却偷偷审视着姬定。 姬定稍稍点头,心想,蜀道虽然难走,但如果往蜀道走,的确可以避开三晋,那么就可以减轻那场会议对于秦国的影响,同时又还能巴国与楚国作战,又可以挽回在会议上失去的颜面,可真是好算计,不过到底还是让秦国主动让出河东三镇,那倒也不亏,只可惜那边是雄主嬴驷,而这边却是惠老头,这个差距可是致命的呀! 念及至此,他下意识地抬目瞧了眼魏惠王,只见这老头赶紧将目光移至别处,神情一滞,旋即明白过来,笑道:“既然秦国如此慷慨,那咱们收下吧!” 一直沉默的魏惠王立刻就问道:“但这会不会引起楚国方面的担忧?” 目前的局势,对于魏国可是一片大好,终于结束四面楚歌的窘境,但这都是楚国为魏国创造的,魏惠王万万不愿意为此又去得罪楚国。 而且他心里也明白,魏国的河东地区,对于秦国而言,是如鲠在喉,不吞不快,一旦楚国撤手,那么秦国立刻又会进攻河东地区。 他必然是不会站在秦国那边的,但他又不想跟秦国大动干戈,尤其是在秦国主动让出河东三镇的前提下,其实魏国要渡河作战,也是非常难的。 姬定沉吟一会儿,点头道:“这当然是会的,但我会帮助大王说服楚国的。” 惠施皱眉道:“这恐怕是很难吧!如果秦楚交战,而我们却不出兵相救,或者说在河东地区牵制秦军主力,只怕到时楚国也不会来支援我们的。” 魏惠王是直点头。 如果秦国在巴国与楚国交战,那么楚国极有可能会要求魏国从河东地区出兵,东西牵制秦国。 这可是一个很简单的战略,也是楚国为什么将河东地区视作自己核心利益的原因,如果这核心利益发挥不出作用,那为什么还要去捍卫。 魏国是不想卷入秦楚之争,也不想得罪楚国,同时还想得到其中利润。 说实在是有些贪心。 姬定却是风轻云淡地笑道:“这一点大王和相邦都大可放心,臣一定会说服楚王,支持魏国收下河东三镇,同时也不需要我们魏国帮楚国去牵制秦国。” “此话当真?”魏惠王激动地问道。 姬定肯定地点点头。 魏惠王不禁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先生如今已经贵为楚相,却还一直为寡人着想,寡人甚为感动,寡人已经决定要正式赐予先生我魏国相印。” 至于姬定与郑公主的烂事,他都已经抛至脑后,如果姬定真的又能够让魏国白白占着便宜,别说你让一个女人坐上去,你就是让一个男人坐上去,他也不会在意的。 什么是忠心! 这就是忠心! 姬定作揖道:“多谢大王。” 魏惠王哈哈笑道:“此乃你应得的。哇哈哈---!” 他犒赏姬定的忠心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就是希望借姬定来维系魏楚联盟,毕竟魏国是真不打算去支援楚国的。 出得大殿,惠施突然拉着姬定,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真有把握能够说服楚王?” 方才姬定答应的非常轻松,但是这在他看来,这可是很难的,你是不是草率了一点,如果有难处,那大家可以再商量一下。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相邦大可放心,我是最不愿意见到楚魏联盟破裂的,若无十足的把握,我方才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惠施稍稍点头,正欲询问姬定有何妙策时,姬定突然向他问道:“对了!大王很喜欢关心臣子们的感情生活吗?” 感情生活?惠施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过得片刻,他才想明白,讪讪笑道:“也许大王只是担心你被女色所迷。” 姬定道:“但是我听大王的语气,似乎有质疑我的意思?” 惠施倒是没有想到姬定会这么直接,呵呵道:“大王是看你在郑国待得太久,心有不满,方才语气才不那么好,你就别多想了。” 姬定却是异常严肃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固然最好,但若有小人在旁挑拨离间,那可就麻烦了。相邦,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大梁,如果有奸人趁机离间我与大王,那我可是毫无办法啊!” 惠施皱了下眉头,其实方才也察觉到有些怪异,之前魏惠王可没有提到这一点,只是对姬定一直留在濮阳感到不满,同时他也明白姬定的担忧,点点头道:“这回是我的疏忽,此后我会帮你看着的。” 姬定拱手道:“多谢相邦。” 与惠施别过之后,姬定又跟着几个魏惠王的侍从,前往他在大梁的府邸,这府邸当然是魏惠王赐予他的。 什么女婢、仆从、马车,是一应俱全,而且全都是以相邦的规格为姬定准备的。 但其实真正的相邦还是惠施,姬定只是以客卿的身份佩戴魏国相印,与姬定在楚国差不多,只不过楚国对外是直接表示姬定就是令尹,没有说姬定是客卿,因为那是一场相邦大会,都是各国的相邦出席,说得每句话,都能够代表自己的国家。 要知道如今的相邦,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有自己的一整套行政机构,许多事可以直接决断,亦可以直接委任官员的,不需要与君主商量,每天都要处理许多事务。 姬定显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他更多是担任外相的角色,但也可以直接向大王进谏,出谋划策,以及地位非常崇高。 不过之前姬定与魏惠王的交谈,那其实都是属于机密,是很少人知晓的,当时的外交,都是要秘密行事的,一旦曝露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故此魏国许多大臣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是在相邦大会之后,魏国臣子才知道有这么个人,以及这个楚相还曾以魏使的身份出使过楚国。 魏惠王这才将姬定的事情告知大臣们。 如今既然要赐予姬定相印,那总得跟大家见个面,如果都不认识,谁又会听他的呀! 在姬定抵达大梁的第三日,魏惠王便在大殿召开朝会,正是赐予姬定魏国相印。 魏国的大夫们也迫切地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后起之秀,到底是何方神圣,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楚国令尹,同时还要佩戴魏国相印。 当姬定出现在大殿时,大夫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人果真与传说中一般年轻,但是与之前姬定在卫国不一样,魏国的大夫们都是主动上前打招呼。 毕竟姬定还是楚相,是跟张仪、惠施平起平坐的猛人,谁人又敢怠慢,个个都是客客气气,夸赞姬定年纪轻轻,就已经贵为两国相邦,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只怕也是后无来者。 姬定当然拱手致谢。 一番寒暄之后,魏惠王才姗姗来迟,大臣们依序而坐,姬定与惠施分别坐在左右首席。 魏惠王先是对姬定一顿猛夸,此番我们魏国能够由危转安,全都是依靠周客卿的计谋,周客卿是厥功至伟。 要赐予相印,那首先得给大家一个理由,若是毫无功绩,就要赐予相印,这大家可不会信服啊! 而如今大臣们也都明白,楚国对于魏国的重要性,以及姬定也不会常驻大梁,故此大臣们都还是表示支持的。 在大殿上,魏惠王正式拜姬定为相,赐予魏国相印。 这也是相邦制度普及以来,第一次由一人佩戴两大国相印,之前最多就是一人在两国当大夫,但没有说佩戴相印,拥有实权。 要说新鲜,倒也新鲜,但是结合这实时来看,这其实也是顺理成章之事,目前合纵连横已经在诸侯国中成为一种潜在的共识,那么一个人佩戴两国相印,这无疑也是结盟的一种新形式。 今后肯定还会有来者。 但这到底是第一次。 对此的疑问,倒也不少。 待拜相仪式结束之后,立刻便有一人站出来,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周客卿能够为我解惑。” 姬定一眼瞧去,哎呦,老熟人啊! 问话之人,正是那成陵君。 姬定微微颔首,道:“成陵君请说。” 成陵君便道:“如今周客卿佩戴我国与楚国两国相印,如果我国与楚国发生冲突,那周客卿岂不是很为难?”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姬定。 这个问题,他们也都非常好奇啊! 谁也不敢保证,魏楚两国就不会发生冲突,那么到时你站在哪边? 姬定呵呵笑道:“不为难,不为难,我之所以能够佩戴两国相印,那足以表明,二国的关系非常融洽,要胜于往昔。如果两国发生冲突,那我自然会从中调解。” 成陵君立刻又问道:“如果无法调解呢?” 姬定呵呵道:“那就先保留着。” 成陵君纳闷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楚国与魏国又无深仇大恨,这一时冲突,也不至于说要斗得你死我活,或者老死不相往来,冲突之后,甚至在冲突之中,该合作的还是得合作,故此即便二国发生冲突之时,我依旧能够发挥极大的作用,依旧是两国一个保留选项。” 成陵君问道:“周客卿真的可以做到不偏向任何一国吗?” “做不到。” 姬定摇摇头,道:“我能够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不是因为我大公无私,而是因为魏国与楚国的友好往来。基于自身利益,我也必将维护魏国与楚国的关系。换而言之,如果偏向魏国,有利于二国的合作,那我就偏向魏国,反之亦然。” 魏惠王稍稍点头。 就事论事,目前姬定对于魏国最大的贡献,还以自己为锚促成魏楚联盟。 至于姬定更偏向哪国,魏惠王认为姬定更偏向自己,因为姬定做的这一切,都更有利于魏国,但是在这种场合,姬定也不能说出来,这要传到楚国去,楚王不得认为姬定是魏国派了的奸细。 惠施倒是一脸淡定,姬定独身一人前往楚国,都能够当上楚国令尹,这种场合又岂能难到他。 这时,又有一人出声问道:“听闻周客卿当初在卫国任职时,曾提议卫侯独尊儒术,且还主导卫国变法,可惜在不久之后,卫国便被郑国取代,不知周客卿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此人名叫曹孚,乃是魏国的上大夫。 姬定直接瞧向坐在正中间看热闹的魏惠王道:“这得怪大王啊。” 魏惠王先是心虚地看了眼姬定,这事明明就是我们两个密谋的,你怎么能够将整口锅往寡人身上甩,真是岂有此理,道:“这与寡人有何关系?” 姬定道:“当时若非大王派我出使楚国,卫国又怎会被郑国取代。” 魏惠王直点头道:“是是是,这事的确怪寡人,卿临走之前,还曾请求寡人保护卫国,寡人也应允了,可是寡人也没有想到,卫国自己乱了,未等寡人反应过来,就就被郑国取代了。” 曹孚抚须一笑,又问道:“那以客卿看来,客卿在卫国的变法是成功还是不成功?” 他倒不在意卫国的存亡,他主要是想戳戳姬定的锐气。 姬定老气横秋地打量下曹孚,反问道:“敢问足下,商君在秦国变法,是成功还是不成功?” 曹孚愣了下,回答道:“秦国因商君变法而变强,这已经是公认的,当然算是成功。” 姬定问道:“可是商君却被那秦君车裂于咸阳。” 曹孚呵呵道:“虽然商君被车裂,可秦君并未废除新法,你问的是法,又非是人。” 姬定笑道:“难道足下不知道如今郑国还在继续维持我的新法么?” 曹孚立刻道:“可是卫国已经被郑国取代,而原因就是卫侯听信客卿所言,变法图强。” 姬定道:“可你问的也是法,而不是国,国是没了,可法依然在,当然,我也不能说变法成功了,毕竟这才刚开始,但也不至于说我变法失败,至于成功与否,还得以后再论。” 这人亡法存,倒是说得通,也好理解。 可是国亡法在,这好像是有些矛盾啊! 你变法就是为了强国,结果国没了。 可如果单从法来说,好像还真有意义,毕竟还有人继续在用,既然有意义,那就不能说变法失败。 曹孚都被姬定给绕晕了,道:“国都亡了,法还有何意义?” 姬定道:“那田氏代齐,也没有说另弄一套制度,那你说如今的齐法是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 曹孚一时哑口无言。 当然有意义啊! 没有意义,齐国不早就乱套了么。 惠施对于姬定也做过调查,知道此人并非只有名家之才,且还有治国之大才,既然谈到这事上面,他便问开口道:“那依周客卿之见,我国又该如何变法图强?” 魏惠王连连点头道:“寡人一直都在寻策变法图强,客卿之才,寡人亦是早有听闻,寡人也想向客卿询问一策。” 姬定沉吟片刻,道:“大王若欲求大治,先治河东,欲治河东,先治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均田与府兵 欲大治,先治河东,欲治河东,先治军。 这句话其实并不难理解。 目前可是战国时代,各诸侯国追求的是大战略,是成为赢家,而不是什么休养生息,丫就没法休,就算你不去打别人,别人也会来打你的。 那么对于魏国而言,一旦丢掉河东,那就再无未来,就魏国的地势而言,是不可能再崛起。 如果没有河东的话,等于魏国是被秦、赵、楚、韩、齐,五国包围在中间,不管魏国去攻伐哪个国家,其它的国家必然会趁虚而入。 而拥有河东,在战略上就拥有无限可能。 因为与魏国接壤最多的其实是韩国与赵国,魏国想要称霸,也必然是要先整合三晋,那么在拥有河东的情况下,魏国不管是面对赵国,还是面对韩国,都可以做到两面夹击。 河东地区对于秦国重要,其实对于魏国是要更加重要。 而如今河东地区是孤悬在外,与大梁是分割开来的,随时都有被攻占可能性,要保护河东,这军事力量自然是最为重要的。 欲治河东,必先治军。 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保护,治理的再好,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该如何治呢? 魏惠王问道:“那依卿之意,该如何治军?” 姬定回答道:“在魏国若谈治军,自也离不开魏武卒,曾今盛极一时的魏武卒,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令诸侯闻风丧胆,显赫一时。” 魏惠王与大臣们听罢,却无半点骄傲,无不羞愧、叹息。 曾经那支军队战无不胜的魏武卒,在魏惠王的作死之下,已经被消耗殆尽,是所剩无几。 惠施问道:“周客卿之意,莫不是想再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来。” 姬定道:“若是能够训练出来的,那固然最好,但这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就国内而言,国家财政,已经无力再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 惠施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也知道魏武卒已是过去式。 就当下的生产力而言,魏武卒这种精兵制度几乎可以耗尽国家的一切财政,这就是为什么秦国等诸侯国,都知道魏武卒非常牛x,但就没有人效仿,原因很简单,根本养不起。 魏国在强盛之时,屡屡打胜仗,能够获得许多战利品,还能够勉强维持,但如今的魏国,根本想都不用想。 姬定又道:“而就周边邻国而言,他们也不会允许我国再打造一支强大的魏武卒来,臣敢在此断言,想要再重回魏武卒时代,已经是不可能的。” 这一句话可真是将魏国的底裤都给掀了。 目前魏国还是维持着魏武卒制度,但那都是徒有其名,跟以前的魏武卒根本就没法比。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承认而已,毕竟魏武卒乃是魏国军事上的荣光。 常年驻守边境的成陵君见这个小儿,在此大谈魏国武士心中的荣耀,这心中很是不快,问道:“周客卿对于这练兵之学侃侃而谈,想来之前一定经常带兵作战吧。” 姬定摇头道:“我从未打过仗,我甚至都没有见过别人打仗。”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但是据我所知,那位令魏国吃尽苦头的孙膑,可也不是带兵出身。” 成陵君嘴角抽搐了下。 十个他可也比不上孙膑啊! 姬定又笑道:“其实这二者也并不冲突,我的职责,乃是找寻兵源,打造军备,以及告诉成陵君,该打哪里,该跟谁去打,而成陵君的职责,则是根据我的命令,去打赢这场战争。” 成陵君当即恼羞成怒,我怎就成你的马仔了,但如今姬定风头正劲,他倒也不太敢太过嚣张,问道:“那我倒想周客卿请教一下,这强兵之策。” 姬定笑道:“成陵君这一句话,就已经道出你我二人职责上的不同啊。我谈得乃是治国之策,而成陵君谈得只是治军之策。” 成陵君争辩道:“你方才说得是,欲大治,先治河东,欲治河东,先治军,这与我所问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 姬定笑道:“若抛开前二者,只谈强军之策,那可真是太简单了,只需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投入到军事当中,我敢保证,短时内,必将练就出一支强大的军队,但是这种不顾一切代价的强军之策,很快就使得国破家亡。 我那话的意思,唯有先治理好军队,才能够治理好河东,唯有先治理好河东,才能治理好整个国家,治军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治国,强军也是为了强国,这个关系是决不能轻易变化的,若是治军,不能达到治国的目的,那么治军也毫无意义。” 说到这里,他看向成陵君,笑道:“若单论治军之道,济不如成陵君,可若是要基于治国来治军,呵呵,成陵君恐不如我也啊!” 成陵君顿时哑口无言。 让他训练一支军队,这没有问题,但若是将治军和治国联系在一起,那他要有办法,不早就说了么,岂会等到今日。 惠施抚须呵呵笑道:“周客卿此番言论,令吾等茅塞顿开,也吾等更加期待,周客卿的治国治军之道。” 魏惠王也激动道:“是呀!卿有何妙策,快快说来,寡人都已经等不及了。” “不敢!不敢!” 姬定站起身来,拱手一礼,谦虚地说道:“在坐的各位,都是治世之贤臣也,若济所言有不对之处,还望各位能够及时帮济纠正。” 一片沉默。 谁也不想跟成陵君一样,瞬间成为马仔。 姬定微微一笑,道:“我当初在卫国任职时,曾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人,这人不太爱拖鞋,每回与他去官署办事,他总是将地板踩得脏兮兮的,一些同僚实在是忍不住,便问他,你为何总是不拖鞋,他说他有一种怪病,这脚不能受寒,我们觉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也没有再说了。 可是有一天,我去他家做客,突然发现他竟然是赤足而坐,家里的地板也非常干净,我就很好奇,你不是脚不能受寒么,怎还赤足坐着。” 魏惠王喜欢听故事,就道:“自家的地板,他自然舍得弄脏。” 姬定忙道:“大王英明,正是如此,他说官署的地板,又不是自己的,为何要那么爱护,自家的地板可是自己的,那自然得好生爱护。各位说,这人是不是很有趣?”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毫无笑意,呆呆地看着姬定。 这趣味在哪? 惠施见有些冷场,回答道:“此不过人之常情罢了,诸如此类的事,是随处可见啊!” “对!就是人之常情!”姬定点头。 魏惠王好奇道:“这与治军之道,有何关系?” “大王勿急,且听臣慢慢道来。”姬定拱拱手,又道:“方才我说了治军与治国的关系,治军的目的一定是为治国,若采取不顾一切的强军之策,那只不过是自取灭亡。 故此治军之道,首先就是要考虑国家现状。而我们魏国的现状,就是因为常年征战,导致国力衰弱,急需恢复国力,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要选择最省钱的方式,去练就一支强大军队。” 成陵君一听,又坐不住了,道:“养兵可是需要花钱的,省钱可就养不了兵了。” 姬定点点头道:“成陵君言之有理,但我说得是选择,同样是抵达彼岸,至于是自己游过去,还是造舟划过去,这得根据自身情况而定。 同样巩固河东防卫,是从大梁派兵过去防卫省钱,还是从河东募兵防卫省钱。” 成陵君道:“那自然是从河东募兵更加省钱。” 姬定目光一扫,朗声道:“如今河东地区与大梁并不相连,中间可还隔着韩国、秦国,想要依靠大梁去防卫河东,这是国力不被允许的,故此还得想办法,依靠河东自身的实力,去防卫河东。” 魏惠王听得是连连点头。 且不说大梁难以支援河东,就算韩国愿意借道,大梁也不敢抽调太多人马去救,人都去了河东,大梁怎么办?那赵国、齐国、楚国哪个又是好惹的。 这其实也是张仪愿意出动让出三镇的原因所在,对于秦国而言,河东是瓮中之鳖,是跑不掉的,只需要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便可一举拿下,亦或者慢慢蚕食。 我给你的东西,只要我随时能够夺回来,那等于还是我的。 惠施摇头叹道:“光依靠河东之力,恐难以守住河东啊!” 姬定笑道:“但秦国也不可能集全国之力,去攻伐河东,且我们大梁亦可在东边牵制秦军主力,只要我们确保河东地区有能力防守住河西秦军主力的攻伐,那便行了。” 魏惠王立刻问道:“这又如何做到呢?” 姬定回答道:“人之常情。” 众人为之一愣。 姬定解释道:“方才我讲那个故事时,相邦点评为人之常情,对,就是人之常情。只要利用这个人之常情,那便可以在河东地区练就一支精锐之师。 适才我们都认为,依靠河东之力防守河东,乃是最佳的方式,也最符合我们魏国的现状,而河东之力,说白了就是依靠河东的乡民,如何让河东的乡民为大王拼死守卫河东地区?很简单,就是将河东变成他们的家,每个人都会不顾性命捍卫自己的家园,此乃人之常情。” 魏惠王听得似懂非懂,问道:“如何将河东地区变成他们的家?” 姬定笑道:“很简单,将河东地区的土地平均分发给河东的乡民们。”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要知道魏国以前的旧都安邑(山西省运城市夏县)就在河东地区,当地的贵族自然不会少。 将土地分发。 呵呵! 你是分谁的土地啊! 魏惠王讪讪道:“河东大多数田地又不是寡人的,寡人如何能够将土地分发给乡民。” 姬定笑道:“据臣所知,河东地区常年交战,尤其是在秦国接管三镇之后,当地许多贵族都迁回大梁,出现了许多荒地,这些荒地自然归国家所有,臣也知道安邑还有一些贵族,大王可以采取置换的方式,将他们的土地置换出来。” 惠施诧异地瞧了眼姬定,他猛然意识到,这还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啊! 秦军打仗可是要土地的,他们一去,岂能让魏国的贵族继续拥有着大片土地,魏国的贵族也是知道的,那些在秦国没啥关系的关注,就直接跑路了。 如今秦国又将三镇给还回来了,那么当地的土地,到底算谁的呢? 要还给那些贵族,倒也是可以的,但是国家也有理由据为己有,毕竟秦国是还给魏国的,而不是还给私人的。 魏惠王又道:“寡人也没有那么多土地去置换。” 姬定笑道:“若以一比三置换,那也就不多了。” 魏惠王道:“一比三,他们可不会答应。” 姬定呵呵道:“会的!自河西、雕阴丢掉之后,河东地区是岌岌可危,远不如大梁这边安全,若河东守不住,秦人一到,别说一比三,只怕秦人连一成土地都不会留给他们,一比三,绝对会有许多贵族是愿意接受的,哪怕是置换出一部分来,也已经足够了。” 魏惠王稍稍点头,但眉宇间还是有些犹豫。 哪怕是一比三,可也不少啊! 姬定又道:“而这土地自然也不能白给河东的乡民,谁若得到土地,就必须承担起守卫河东的责任,农闲之时,必须还得接受军事训练。 大王可以将河东地区划分出几个军事重镇,镇上的每个人成年男子,既是农民,又是士兵,以求做到全民皆兵,全民皆农,如此便既可解决兵力的问题,亦可解决战争给财政造成的负担。 同时,大王还可以派以前魏武卒旧将前往河东,专门负责训练事宜,但他们只有统兵之权,而调兵之权,则归大梁,若有战事,由大梁直接遣派统帅过去,调兵作战。” 其实他说得就是隋唐时期的均田制加府兵制。 而姬定之所以选择隋唐兵制,那是因为河东地区的现状跟唐初有些像似,大战过后,一方面出现许多荒地,但同时又有许多颠沛流离的百姓,这需要国家的力量,将他们结合在一起。 关键国家财政已经难以给予河东更多的支持,只能自力更生,那么采纳均田制和府兵制解决河东的难题,无疑是最佳的方案。 魏武卒制度如今对魏国而言,那就是鸡肋。 其实制度就跟衣服一样,没有好坏一说,只有合不合身,什么情况下,采用什么制度。 当然,儒家所提倡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可不是什么制度,而是近乎于真理的存在,任何制度都要基于这一点,否则,必将灭亡。 大殿上是一片沉默。 谁也没有想到,姬定还真出一个套非常细致的解决方案来,里面甚至都还考虑到王权,统兵权与调兵权分开,不就是防止河东自立门户,那就是维护王权,可见此人是名不虚传,绝非徒有虚名。 但是,这其中涉及到土地问题,那就得慎言啊! 这笔账可不是那么好理清的。 魏惠王也是犹豫不决,于是他也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于是宣布散朝,但马上又将惠施与姬定召去后殿议事。 来到后殿,魏惠王冲着惠施眨了眨眼。 惠施心领神会,于是向姬定眼道:“客卿之策,虽然高明,但是但是涉及到这么多土地的分发和置换,只怕是难以执行啊!” 姬定却是看向魏惠王,问道:“不知大王是想将国家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还是放在他人手里。” 魏惠王道:“当然是握在自己手里。” 姬定道:“那大王这回就必须要下定决心,推动河东地区的改革,因为这已经是魏国仅剩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魏国就只能依靠楚国、三晋来协助防卫河东地区,至于能否守住河东,就得他们其它诸侯国的脸色。” 魏惠王忙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任何政策,都是需要时日,才能够发挥出作用来,可不是一蹴而就。臣之策,亦是如此,如今秦军正打算南下,与楚国争锋,这可是给予了河东地区喘息之机,如果此时再不变法图强,等到秦国回过神来,那可就非常难了,这种机会可能再也不会到来。”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下,道:“当然,我也知道变法不易,卫侯、商鞅、吴起都是死于变法。凡事都有两面,河东地区与大梁不相连,从战略上来说,确实不利于国家,但从变法上来说,却有利于国家。” 惠施问道:“此话怎讲?” 变法依靠中央决策,自然是连在一起好,若是分开的,执行力很难到位啊! 姬定解释道:“如果在大梁推动此法,臣敢保证,是绝无可能成功。” 魏惠王和惠施同时点点头。 表示认同。 大梁可没有什么多余的土地,贵族又多如牛毛,要在大梁搞均田制,那是不可能的。 姬定道:“假设河东与大梁是连在一块的,大臣们会相信大王只会在河东推动新法吗?” 魏惠王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分开来还有利于变法啊!” 若连在一起,水乳交融,你说只在某一个城镇变法,那谁会相信啊! 但是两地没有连在一起,周边环境大不一样,根据当地的情况,制定适合当地的新法,这大家都能够理解啊! 河东是有大量的荒地,均田制自然可行。 姬定又道:“除此之外,河东常年征战,当地贵族的实力,已经被削弱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么根深蒂固,错综复杂,他们是难以形成对朝廷有效的抵抗,再加上大王您恩威并施,给予他们置换土地,只要大王您决心改革,就一定能够有效执行。至于置换土地给予大王造成的财政负担,相比起朝廷每年为防卫河东的耗费,根本就不值的一提啊!” 魏惠王是连连点头,如果跟大梁每年对河东战事的支出相比,那真是不值一提,又看向惠施。 惠施点头道:“臣以为周客卿说得非常有理,河东地区对于我国而言,是至关重要,不容有失,目前秦军转头南下,对于我们而言,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再寻求变法图强,机会稍纵即逝,将来国家只会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代价去防卫河东。” 魏惠王虽谈不上明君,但也不至于昏庸,近年来,他也一直都在找寻人才,以求变法图强。 如今人才、新法已经到位,就等着他决断。 权衡一番之后,魏惠王突然向姬定道:“卿可愿为寡人治理河东。” 姬定立刻道:“大王如此器重臣,臣自然义不容辞,只不过臣还得去一趟楚国,向楚王解释河东三镇一事,以免造成楚国方面的误会。” 魏惠王连连点头道:“是呀!卿还得去楚国。唉。” 这治军是需要时间的,而目前魏国得到这喘息之机,全依靠姬定在楚国发挥的作用,如果楚国改变策略,那魏国又得重回旧路。 姬定肯定是要去一趟楚国,将这事给解决了。 姬定又道:“关于这治军之策,臣已经想得非常完善,朝廷只需执行便可,关键还是在于大王的决心,只要大王决心在河东推动变法,再加上相邦的支持,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寡人当然有决心。”魏惠王立刻道:“寡人近年来一直在寻求变法之策,如今卿拿出变法之策来,寡人岂有不用之理,相邦以为呢?” 惠施点点头,也表示支持。 且不说强不强军,光这个政策,他心里就是支持的,毕竟是将土地拿出来给乡民们,这也是他期望发生的事情。 另外,他也觉得姬定说得非常对,在河东变法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一方面河东与大梁不在一起,在那边变法,不会给大梁造成什么影响。 还有,那边的贵族实力确实被削弱许多,没有大梁的支持,就都是秦国的俘虏,这个机会被姬定说着说着,还真的是千载难逢啊! 7017k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兵来将挡(二合一大章) 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在商议之后,惠施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姬定上他府上,恨不得立刻掏空姬定。 方才姬定只是说了一个笼统,细节方面可都没有说。 短短半日之内,姬定就被掏一滴不剩。 “子之变法,胜于商君啊!” 惠施看着自己记下的一些要点,不禁摇头赞许道。 姬定放下茶杯来,笑道:“相邦过奖了,胜于商君,那倒是谈不上。商君变法,针对的是一个完整的国家,而我的变法,只是针对一个地区,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这还真不是谦虚,商鞅的变法,那是制度创新,而他的变法,只是制度的更新,或者说一个补充。 商鞅真的是一锤子,一斧头将秦国打造成一个战争机器。 他更多是根据河东地区的现状,填充一种制度进去,目前河东的现状就是流民多,荒地多,常年战乱,乃是均田制的最佳土壤啊! 要说胜过商鞅,还真是有些夜郎自大。 但是惠施认为姬定是在谦虚,因为这实在是太详细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比商鞅变法考虑得更加细致,可他哪里知道,这些对于姬定而言,那都是现成的。 “可惜你马上就要去楚国,不然的话,由你来主导变法,恐怕要更为合适啊!”骨子骄傲的惠施,如今也被姬定的才智所折服。 不但才华横溢,口才非凡,还会变法治国,这种奇才,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姬定笑道:“不瞒相邦,其实我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管理经验,哪怕我不去楚国,由我来主导变法,也是不适合的。 毕竟纸上谈兵与具体执行,可是两回事,具体执行,将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解决这些困难,聪明才智,是不行得,更多的是需要经验,而我并没有解决这些困难的经验。” 惠施捋了捋胡须,随后稍稍点了下头。 这他还真没法反驳,一些决策性的大战略,可能需要天赋,需要聪明才智,但是处理那些琐碎之事,多半就需要经验,一天就遇到十几个问题,凭借聪明才智去解决,再年轻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精力。 管理者最重要的就是经验,管理方面,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问题,遇到多了,不需要时刻就知道该如何解决。 一年前在卫国变法,前不久在郑国变法,姬定都只是出谋划策,真正去执行的,都是别人,他从未参与过。 他一直都谨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应届毕业生,最大的缺点,就是毫无经验。 惠施突然叹了口气,道:“但是许多时候,这经验也敌不过利益啊。” 经验只能解决问题,但是解决不了人性。 变法总会伤害到部分人的利益,那他们就一定会阻止变法。 这是永恒不变的对抗。 姬定问道:“相邦可有做过买卖?” 惠施稍稍一愣,点头道:“倒也有所涉猎,你为何有此一问?” 姬定道:“相邦适才说得很有道理,经验到底敌不过利益,但是利益并非是恒定的,而是在变化的,只要分析清楚,那就能够因势利导。 此番变法肯定会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让他们了解清楚,不变法他们将损失更多,那他们自然就会支持变法。” 惠施思索半响,道:“秦国。” 姬定点头道:“不错!正是秦国,秦国对于魏国的威胁,是要远远大于变法,故此相邦只要抓住秦国不放,将魏国所面临的一切问题,全都归咎于秦国头上,哪怕是路边的野狗饿死,也都是秦人的错,让所有人都认识清楚,秦国对于魏国的威胁有多么大,那么再在河东推行变法,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 惠施觉得这就有些卑鄙了,简直就是胡编乱造,不讲道理,讪讪道:“这路边野狗饿死,又怎能算到秦人头上。” “怎么不能。” 姬定笑道:“相邦可以说,那狗是因为主人被秦人所杀,才沦为野狗,最终也因此抑郁而死,这完全可以编造成一个潸然泪下的故事。” 这样也行? 惠施不由得瞧了眼姬定。 姬定却是一本正经道:“如果诬蔑秦人几句,就能够减轻变法的阻碍,相信世上没有比这更加划算的买卖,也没有比这更加善良的变法。” 惠施闻言,羞愧地点了点头。 变法若是遇到的阻碍少一点点,可能就会挽救许多许多人的生命,而代价就只是昧着良心,骂秦人几句,这都不干,那就别谈变法。 然而,对于魏国而言,变法是唯一的出路。 在进入战国时代后,魏国是第一个开启变法的,由李悝主导,也一度让魏国成为霸主,可没过几十年,就急转直下,同时秦国、楚国、齐国是后来居上。 但这能说李悝变法失败吗? 当然不能。 原因就在于李悝乃是先行者,前面是没有参照物的,他在魏国的变法,并非十分完善,随后的吴起,亦是如此。 而商鞅则是吸取他们二人的教训,然后再在秦国变法,相对而言,商鞅的变法比他们都要完善。 惠施自然看得非常透彻,他心里清楚,这可能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不是魏国太弱,而是秦国、楚国、齐国发展太快,而目前差距还不是很大,但是发展速度已经被拉开了,再不奋力直追,可就为时已晚啊! 惠施也顾不得那么多,遵循姬定的计划,没有直接提出变法,而是先制造变法的环境。 而这个环境就是---秦国威胁论。 这倒是不需要编造。 事实就是秦国对于魏国威胁最大,惠施先制定出一整套的理论来论证秦国对于魏国的威胁,简直就是致命性的。 虽然如今秦国跑去跟楚国争锋,但是不管怎么样,秦国的最终战略目的还是要消灭我们魏国。 而河东地区自然是首当其冲。 此时若是不在河东变法,那就是坐以待毙。 而就在这时,姬定已经离开大梁,前往楚都。 张仪的应对之策,确实是姬定没有想到得,他必须马上回楚国去,跟楚王解释清楚,以及如何接招。 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张仪的整个计划。 韩都,阳翟。 “真是岂有此理!” 韩威候来回踱步,气愤道:“之前他们魏国拉拢我们一块对抗秦国,可结果我们没有要秦国的土地,他魏国却打算接受秦国的土地,与秦国交好,早知如此,寡人就接受了张仪的条件。” 他在得知魏国将接受秦国归还的河东三镇的消息后,不由得是勃然大怒。 相邦会议上,三晋已经达成初步共识,大家抱团取暖,韩国才拒绝张仪的条件,如果没有三晋抱团的前提,韩国必然会维系与秦国的结盟,毕竟韩国太小了一点,必须得与他国结盟。 我这拒绝了,你那却接受,韩威候自己被魏国与秦国玩弄了。 公仲侈忙道:“君上还请息怒,此事尚不明朗,不宜妄下结论,待臣去一趟大梁,询问清楚,我们再做打算。” 韩威候道:“不管怎样,如果魏国接受了秦国的好处,那魏国就必须分一半给我们韩国,否则的话,寡人将不再支持他们魏国。哼!要是我们韩国先接受秦国的条件,这好处轮得到他们魏国吗?” 公仲侈拱手道:“臣遵命。” 咸阳。 “主公,方才大梁那边传来消息,魏王并未因郑公主一事,责怪周济,反而还正式赐予他相印。” 魏章来到屋内,向张仪禀报道。 张仪点头笑道:“这也在我的预计之中,以此人的口才,想要打消魏王的疑虑,那还是很简单的。但是信任这种事,建立起来难,若要摧毁,呵呵,也就一夕之事,再加上那魏王生性多疑,多来几次,他自然就会对周济产生怀疑。” 说着,他又向问道:“楚国那边进行的怎么样?” 魏章道:“我们的人已经去了,相比起利用郑公主离间周济与魏王的关系,我倒是认为离间楚王与周济的关系,更加有可能成功。” 张仪淡淡一笑,道:“此人不可小觑,不要妄想一举就将他击败,要做长久打算,你让我们的人,时刻注意此人的动作,只要有机会,就制造对其不利的言论,如今他一人事二主,虽然风光无限,但其中隐患可也不小。” 魏章问道:“主公似乎挺重视周济的?” 张仪道:“虽然魏楚二国表面上并未结盟,但因为周济的存在,以至于他们两国不是结盟却胜似结盟,要破坏他们的结盟,唯有先对付周济,只要将此人除掉,那他们的结盟将不攻自破,故此花一些精力,专门对付此人,也是值得的呀!” 魏章点了点头。 张仪又问道:“河东撤军一事,进行的怎么样?” 魏章忙道:“非常顺利。” 张仪点点头,道:“你待会去与公子疾商量一下,看留多少人马在河西驻守,能够防止魏国突袭河西,剩余人马全部调去崤山。” 魏章问道:“主公想要进攻韩国?” 张仪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让韩国知道,我们秦国如今与魏国的关系非常融洽,我们不可能进攻河东,那么就只能进攻宜阳。” 魏章抱拳道:“臣遵命。” 张仪也意识到魏国在拉拢韩赵,他不但要破坏魏楚关系,还要离间三晋,之前他跑去韩国,说是要赠送土地给韩国,其目的就是要离间魏国与韩国的关系。 他知道韩国是不可能答应的,同时他也知道,魏国一定会答应他的条件,因为他给魏韩的条件,是完全不一样的。 韩国若接受秦国的条件,必然要楚国为敌,而魏国就是白白接受。 当然,这前提是秦国已经决定将河东三镇交还给魏国,张仪不过是顺势利用一下。 另外,也是他收买了魏国大臣,在魏王面前,说周济与郑公主狼狈为奸,窃夺卫国。 这还没完。 他还收买楚国大臣,在楚王面前说姬定的坏话。 离间之计,在这年代,可是用得非常多。 因为成本低,收益大,傻子才不用。 可见张仪的反击,绝非是稳魏攻楚那么单纯,他其实是要全方面反击姬定,大到国与国之间,小到君与臣之间。 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秦国确实具有极大的优势,没有别的,只因那嬴驷乃是一代明君,用人不疑,在这一点上,魏王和楚王是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姬定还真没有想到,张仪为了针对他个人,动了这么多歪脑筋。 他回到楚都时,受到楚威王热情的迎接,在大殿上,更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言,并且当场就奖赏了姬定一份特殊的礼物。 是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官员。 姬定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大喜之日就见血,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楚王道:“大王,这这臣不明白。” 楚威王指着趴在地上的那人道:“在卿还未回来之前,此人就在寡人面前诬蔑卿乃是魏国派来我楚国的奸细,寡人听罢,是震怒不已,卿在濮阳计退张仪,为寡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同时又在相邦大会上,大涨我楚国威风,怎会是魏国派来的奸细,今日寡人就将此人交由卿,任卿处置。” 高固、昭阳等一干楚国大臣则是沉默不语,带着怀疑的目光斜目看着姬定。 姬定知道自己可能是命悬一线,但他兀自淡定地问道:“大王,不知此人凭何诬蔑臣乃是魏国派来的奸细?” 楚威王哼道:“他说卿利用寡人,帮助魏国从秦国手中得到河东三镇,同时还接受魏王的密令,希望楚国与秦国斗得两败俱伤,让魏国得到喘息之机。” 昭阳突然开口道:“我等亦不相信此等鬼话,周客卿一心促成楚魏联盟,如果我楚国受到秦国的攻击,周客卿定然会说服魏国出兵秦国。” 姬定瞧了昭阳,微微一笑,又问道:“他就说这些,没有说别得了吗?” 楚威王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大王已经将此人交由臣处理?” 楚威王道:“任卿处理。” 姬定马上道:“赶紧来人,将他带下去好好休息,务必要治好他身上的伤。” “等等!” 楚王纳闷道:“此人恁地诬蔑卿,卿为何还要为他疗伤?” 姬定道:“待会臣自会向大王解释清楚,这救人要紧啊!” 楚威王迟疑少许,点头道:“既然此人已经交予卿,那卿说怎样,就怎样吧。” 很快,那人便被抬了下去。 同时,楚王与一干大臣们皆是好奇地看着姬定。 世上真的有这么善良、大度的人吗? 姬定左右瞟了眼,并没有张口解释。 楚威王是心领神会,拍拍脑门道:“寡人差点忘记卿舟车劳顿,定是十分疲乏,这样,卿先下去休息一下,明日寡人在设宴庆祝卿凯旋归来。” 姬定抱拳一礼道:“多谢大王恩赏。” 不少大臣们面露郁闷之色,他们可是心如明镜,就是故意支开他们。 你几个意思,我们是外人么,你才外人啊! 还得偷偷摸摸讲。 这不是成心吊人胃口么。 真是可恨啊! 果然! 待大臣们离去之后,楚威王又将姬定、昭阳、高固三人叫去后殿。 一到后殿,楚威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卿为何要如此善待那人?” 姬定回答道:“因为那人并未说谎,只不过他不理解臣的用意,这不知者无罪啊!” 楚威王皱眉道:“并未说谎?卿这是何意思?” 那人若是没有说谎,那便是你真的魏国派来的奸细啊! 明天的太阳,你可就见不到了。 姬定道:“大王有所不知,前不久张仪曾去过大梁,与魏相惠施密探,表示秦国愿意将河东三镇还给魏国,而条件则是魏国不能与我国结盟。 当时魏王和惠施都有所疑虑,怕因此得罪大王,破坏魏楚关系,于是将臣找去商议,是臣向魏王保证,让他安心收下这三镇,并且还表示,臣一定会说服大王,即便秦国犯楚,也不需要他们魏国支援。” 高固、昭阳不约而同地挑眉看向姬定。 这姬定说得比那人还要夸张一些。 你这要不是内奸,那什么才是内奸。 楚威王面无表情,问道:“卿为何这么说?” 姬定解释道:“因为臣得知,秦国将选择在巴蜀之地,与我国一决高下,当时臣欣喜若狂,因为臣认为在巴蜀决战,完全符合我国的利益,也完全符合臣的战略构想。魏国若是从河东进军,反而会得不偿失,故此臣赶紧稳住魏国,让他们千万别出兵。” 昭阳作为楚国当仁不让的第一上将,头回听到这么诡异的战略构想,道:“周客卿此话从何说起?如果秦国进攻巴蜀,河西地区必将有机可乘,魏国若同时出兵河西,秦国是首尾难顾。” “然后呢?”姬定问道。 昭阳道:“然后我们便可一举击退秦军。” 姬定又问道:“然后呢?” 昭阳沉眉道:“什么然后?” 姬定笑道:“大将军勿恼,假设这一切都如大将军所言,魏国出兵河西,令秦国首尾难顾,以至于兵败巴蜀。 但是这会对秦国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我看也不见得,毕竟蜀道难走,秦国不可能调集太多人马过来,更加不可能从河西抽调太多主力。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胜利,对秦国而言,也就是一些皮毛之伤。” 昭阳道:“毕竟这能够粉碎秦国入侵巴蜀的战略,又怎能说是一次普通的胜利。” 姬定道:“但这就是击退来犯的秦军,秦国不会为此伤筋动骨,我以为如果不击退秦军,秦国反而更加难受,要是幸运的话,还能够将秦国活活拖死在巴蜀,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昭阳纳闷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这得从秦国的制度说起,那秦人打仗,为得可是田地,有军功就有田地,这军功无限,田地有限,只要我军与秦军在巴蜀僵持着,让秦人无限刷军功,拖个两三年,只怕秦国就拿不出土地奖赏秦国士兵,到时秦国谁还愿意打仗啊!” 楚威王听得眼中一亮,这一招可真是有点点狠啊! 虽然他心里清楚,不太可能成功,但理论上还真是可行的,没有土地,这军功制就玩不下去啊。 如果能够耗住,秦国确实耗不起,军功可不是基于大战略的胜利,局部战役的胜利,那也是军功啊。 高固道:“战争可非儿戏,战场上那是瞬息万变,你说拖就能够拖住吗?这万一打输了怎么办?” 姬定笑道:“如果是在濮阳,那我绝不敢这么说,但那是在巴蜀,就巴蜀的那地形,我不敢说打赢,但是我们有意要拖住秦军,那是绝对能够拖住的。” 高固瞧了眼昭阳,昭阳没有做声。 就巴蜀的地形,楚国只要不主动倾巢而出,与秦军决战,拖是肯定拖得住。 姬定又道:“如今秦军主动跳到这火坑里面,我们没有道理还不准他们跳。另外,让魏国从河东出兵,帮我们牵制,臣以为这绝对是一个昏招。” 昭阳没好气道:“这怎么算是一个昏招?” 姬定道:“这么做那就是不顾现状的战略盲动。魏国在河东的军事力量已经大不如前,魏军若是主动进犯河西,结果大有可能就是魏国跑来我国求救,因为如今秦军主动让出三镇,那么秦军就将拥有黄河天险防守,魏国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基于盟友关系,以及魏国对于我国的重要性,大王肯定是要派兵前去救援,原本大王打算两面牵制秦军,结果反倒让我们陷入两面作战,而且河东离我们那么远,可能还会两面失守,故此臣才跟魏王保证,如果秦军只是出兵巴蜀,魏国千万别出兵河西,并且臣还帮魏国出策,如何在河东练兵,以便将来可以完成这个战略。” 楚威王瞧了眼昭阳。 昭阳稍微有些尴尬,如果秦国在巴蜀与楚国僵持,同时还在东边击溃魏军,可能被动的就是楚国啊! 战争可就不是外交,统帅设想的再完美,打不过还是白搭。 楚威王神色一变,笑问道:“卿还懂得练兵之策?” 姬定道:“比吴起稍微强一点吧!” 7017k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化整为零 比吴起强一点? 好家伙! 丫就不知这名字里面但凡带“起”的,全都那种绝世猛男,惹不起的吗。 你又不叫周起。 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不过他叫周济,但凡认识周济的人,对他都有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 狂! 十分的狂妄! 这岁不过弱冠,便能喊出“老夫聊发少年狂”之语,试问还有比这更狂妄的人吗? 楚威王自是深有体会,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就被这小子怼得差点吐血身亡,骂得是怀疑人生,他至今都纳闷,当时为什么没有宰了这臭小子。 才比吴起强一点点。 对于这小子而言,那着实是一种谦虚啊! 然而,这小子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每回吹牛逼,他总是能够兑现。 你说气人不? 故此当姬定说自己练兵比吴起强一点点,楚威王对此倒是有些期待,哈哈笑道:“想不到卿还有这本事,寡人倒是想见识见识。” 昭阳侧目看向姬定,目光中透着一丝鄙夷和不屑,他也见识过姬定的狂妄,但在练兵方面,他可是专家级别的,见一个从未打过仗的门外汉在此大谈练兵之道,心里能开心吗? 他认为这是对于他们武将的侮辱啊! 姬定微微笑道:“大王若想见识的话,正好当下有一个机会。” 楚威王哦了一声:“是吗?不知什么机会?” “巴蜀。” “巴蜀?” 楚威王听得是一脸困惑。 姬定神色一变,正色道:“臣专门研究过巴蜀的地形,那边山路崎岖,地势险要,难以供大规模军队在其中大开大合的交战。” 楚威王点点头道:“这寡人也知道。” 姬定道:“不但如此,这后勤补给也是一个问题,遣派大军去巴蜀作战,非明智之举,臣以为可以根据巴蜀地区那特殊地形,来训练军队。 比如说攀崖,比如说射箭,比如山林生存,等等。以一支规模较小的精锐之师,与秦军在山地间周旋,这越往后拖,对我们就越有利。” 方才还一脸鄙夷的昭阳不由得眼中一亮,心想,这一招还真是妙啊! 他曾去领兵攻打巴国过,非常清楚那边的地势,的确在很多地方,大军难以展开,若有这么一支山地军在旁辅助,那么拖住秦军的可能性将要更大。 楚威王也是带兵出身,听得亦是连连点头,道:“好一个根据特殊地形,来训练特殊士兵,妙哉!妙哉!” 说着,他便问道:“卿可愿为寡人训练出这么一支精锐之师?” 既然姬定说出个所以然来,楚威王期望自然是更大了,何不让姬定试试看。 姬定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 “好!” 楚威王一拍桌子,道:“此事就全权交予卿,正好寡人也想见识一下,卿又是如何练军的。” 昭阳并未反对,他也想看看姬定是不是在吹牛逼,这个主意是不错,姬定能够想出这个点子,倒也不稀罕,毕竟这家伙常出奇策,但是练兵又是另一回事。 一旁的高固突然言道:“对了!你方才说与秦军在巴蜀交战,符合你的战略构想,不知你的战略构想又是什么?” 楚威王也回过神来,差点就被姬定给糊弄过去了。 之前姬定说得那个理由,其实还不足以令楚威王甘愿让魏国白白占着便宜,你自己也说将秦国耗死在巴蜀,可能性非常小,如果双方只是小规模交战,魏国白白捡大便宜,我楚威王什么时候成了大善人。 姬定回答道:“我的战略构想,就是制止大国兼并小国,以支持小国,来削弱中原诸侯的国力。” 这番言论,并未让人眼前一亮。 楚威王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姬定道:“臣的这个战略构想,主要是来自于秦楚制度之别。” 楚威王疑惑道:“制度之别?” “是的。” 姬定点点头,又道:“关于秦国的制度,相信大王与二位都非常清楚,商鞅为他们制定出一套非常严谨的制度,秦君的政令是层层下达,每个秦国士兵都非常清楚自己任务,这让秦国具备极强的统一性,组织性,而这恰恰是我们楚国不具备的。” 楚威王听得十分不开心,也不服气,哼道:“是吗?” 姬定笑道:“是与不是,大王应该比臣清楚才是。” 楚威王瞪他一眼,你小子又开始了是吧。 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 高固、昭阳不禁神色也变了变,斜目谨慎地看着姬定。 这个差别其实非常明显的,而愿意就在于秦国变法非常彻底,而楚国的变法,却只是昙花一现,虽然如今吴起变法还在发挥着作用,但归根结底,还是再往回走。 贵族的势力开始反扑。 这么明显的差距,是不是改了,就能够改善,可若是要改,那就还是得继续吴起变法。 这与你之前说得可不一样啊! 之前姬定表示坚决拥护贵族。 姬定兀自保持淡定,解释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秦国有秦国的优势,我们亦有我们的优势,就看谁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我们楚国的优势,是疆域广袤,物产丰饶,人才济济,且每个地方,都具备独自作战的能力,只要发挥出贵族的优势,那我们在局部上,是占优势的。” 高固稍稍点了下头。 秦国是以中央命令为主,自上而下,而楚国是贵族组成的,楚国内部就有很多封国,他们可都拥有大片的封地,自己就拥有一套完善的管理系统,可谓是有钱、有粮、有兵,不需要事事都先请示中央,如昭氏、屈氏、景氏三大家族,他们的封地若是遭受到袭击,直接就可以率兵反击,不需要依托中央。 这种制度在遇到突发情况,以及两地的局部战争,是占有优势的,如今可没有电话啊。 姬定又道:“基于两种制度的不同,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打国战,也就是说双方倾国之力去交战,胜败不敢说,这关乎天时地利人和,但是秦国肯定是占有一定的优势,因为秦国的组织性是要胜于我们,军队规模越大,我们就越吃亏。 可若打局部战役,我们的制度就是占优势的,同时我们纵横东西的广袤的疆域,能让我们从多地发起多场局部战争。 故此我们尽量要将战争化整为零,在各个地方发起小规模战争,如此一来,我们的优势,将会体现的淋漓尽致。” 楚威王道:“将战争化整为零?” 姬定道:“就拿巴蜀来说,假设秦军进入巴蜀,与我们在巴蜀交战,可以肯定的是,秦国肯定不会倾国之力在巴蜀与我们决战,这就是对我们有利的战争。 又比如说宋国、中山国、郑国,等小国,不管哪个大国想要吞并这些小国,我们都将出兵支持,届时我们就可以以少量兵马,配合小国的军队,与对方僵持,不求击败他们,但求不让他们吞并。” 昭阳皱眉道:“虽然这化整为零,能够避免一些劣势,但是这样也难让我们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同时我们也需要消耗与对方同样的财力、人力、物力,甚至可能比他们更多。” 姬定点点头道:“关于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冒昧问一句,如今这局势,如何又能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昭阳挑眉瞧向姬定,但没有做声。 他要知道就好了。 如今局势异常复杂,决定的胜利,几乎是看不到。 姬定道:“两只老虎决斗,是可以立刻分出胜负的,但如果是七只老虎,那就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情况下,若想要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首先就要壮大自己,同时又要不断消耗对方,如此才有机会取得决定的胜利,而当下局势是不具备这个基础的。 至于说消耗问题,一场大规模战役的消耗,是可以抵消数十场局部战役的消耗。因为局部战争,地方上就可以支持,而不需要从各地调集粮草,毕竟如今的战争,主要消耗是来自于运输啊! 秦国打齐国,光走过去,就得消耗不少粮食,而我们不管是打齐国,打韩国,打魏国,打秦国,只要规模较小,根本就不需要调集粮食,因为我国地方上都拥有相对比较独立财政。 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们楚国的潜力,是要胜于任何一个国家,只要我们挖掘出我们的潜力来,在战争中,我们与其他诸侯国的国力,将会越拉越大,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获得决定性的胜利。” 楚威王听得是连连点头。 这么一番分析,小规模战斗确实比较适合楚国。 制度上来说,单独一个贵族,统领家兵作战,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但如果很多贵族联合在一起作战,战斗力其实是递减的,贵族越多,战斗力越渣。 秦国就恰好相反,规模越大,秦国的优势就越明显。 地域上来说,楚国太大了一点,如果打国战,打东,西边就可能被趁虚而入,反之亦然,但如果小规模局部战役,楚国反而占优势。 地势上来说,楚国越往南,道路越不好走,调集大量的军队,粮草,消耗是非常大的,不像北方,一马平川,秦国也有着关中平原。 昭阳直摇头道:“战争可不是某一方说了算,如果对方倾国之力来打你,你也必将倾国之力应战啊!” 姬定笑道:“大将军言之有理,这就需要依靠外交去斡旋,而当天下局势也是有利于我们的,因为目前七大国之间谁也无法吞并谁,在这情况下,谁也不敢倾国之力去攻打另外一国,因为很有可能会被他国趁虚而入。” 高固质疑道:“但是支持小国与大国对抗,可能会导致其他大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姬定道:“这也需要外交斡旋,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个大国想要兼并小国,反对的肯定不止是我们一个大国,只要利用好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很好的掩饰我们的战略意图,让人家认为,我们的决定,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 今日我们可以利用巴蜀削弱秦国,明日我们也利用宋国削弱齐国,利用中山国削弱赵国、燕国,利用郑国削弱魏国。” 楚威王问道:“即便秦国不来巴蜀,卿也打算这么建议寡人?” “是的。” 姬定点点头道:“臣之前就说过,目前最有机会称霸中原的,唯秦、齐、楚三国,而臣之所以选择楚国,那就是因为楚国蕴含着极大的潜力,而臣的才能能够帮助楚国挖掘出这些潜力来。” 楚威王瞧了眼高固、昭阳,见他们脸上都有些犹豫不决,呵呵一笑道:“这战略到底行与不行,打一回就知道了,正好秦国要来巴蜀,那就在巴蜀试一试吧。” 高固、昭阳同时瞧向楚威王,又异口同声道:“大王英明。” 楚威王又道:“卿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定是非常疲乏,寡人已经为卿准备一间新宅院,寡人现在命人带卿前去看看,明日寡人将在宫中设宴,为卿庆功。” “多谢大王赏赐。”姬定拜谢之后,便出得大殿。 在殿外等候他的,正是那老熟人都斜,姬定很有礼貌颔首示意,但后背已然湿透啊。 他知道方才可是在鬼门关打了个转身,目前还在鬼门关逗留着。 虽然楚威王最终采纳了姬定的建议,但这并不代表楚威王就对姬定深信不疑。 信任其实最难建立的。 从一开始的卫侯,到之后的魏惠王,再到如今的楚威王,其实没有谁对姬定深信不疑,都是有所保留的。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千万别以为自己掏心掏肺,人家就会对你深信不疑,毕竟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掏心掏肺,那只是你傻,可不是人家坏,有道是,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而楚威王在用人方面,可是比不上嬴驷的,而嬴驷对张仪肯定是有所保留的,秦孝公一死,商鞅立刻就被车裂,嬴驷一死,张仪立刻就被扫地出门,这真的是后人的锅吗? 不! 这就是帝王之术啊! 如今有人质疑姬定是魏国派来的奸细,楚威王心里当然对姬定是有所怀疑的,毕竟魏国确实占得大便宜,而楚国却成功将秦国的仇恨给吸引到自己身上来,方才只要姬定稍微结巴一下,如今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外国人才不愿意来楚国,可不是因为信任问题,而是因为一旦不信任就会被杀,这太可怕了。 但姬定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楚威王知道姬定原本就是魏臣,如今也是佩戴两国相印,他为魏国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不能光凭这一点,就指证姬定是奸细,关键就在于姬定的策略会不会给楚国带来更大的战略利益。 这就得用事实说话。 如今就按照姬定的方案去做,将秦国拖入巴蜀,看看这结果是不是有利于楚国,如果真的有利于楚国,那足以证明姬定并非是魏国派来的奸细。 同时,还可以看看这个战略是不是可行的。 而高固、昭阳也对此抱有疑虑,他们不是认为这个战略不行,而是认为这个操作难度非常大,即便这局部战役,更有利于楚国,但这可不是你说了算,想要将战争化整为零,这个真的很难啊! 但这恰恰是姬定的专业。 如果姬定是个军事家,那他肯定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但他是学习外交的,他的战略肯定是要外交主导战争。 将战场零碎化,这就更多需要依靠外交去斡旋,可就不是将军说了算。 如此一来,他才能够牢牢掌控权力。 既然已经决定先采纳姬定的策略,那楚威王自然也不会表现出对姬定的猜忌,他还是给予了姬定极高的待遇。 当都斜带着姬定他们来到楚王赐予他的府邸时,法克举目望去,真心看不到头,不禁发出惊叹之声。 “哇这比咱家还要大得多啊!” 他口中的咱家,可不是濮阳的周府,亦不是魏王赐予姬定的府邸,而是指的是世子府。 这府邸可比世子府大得多。 既然相邦规格,那就不仅仅住房那么简单,只求住得舒适,里面可是配有家臣办事的官署,有开会的会议室,有宴请宾客的大堂,有批阅政令的书房。 同时有着数百名奴仆。 一应俱全。 魏王虽然也是以相邦规格赐予姬定府邸,但魏王知道姬定暂时不会待在魏国,并没有给予姬定这么完善的相邦府。 姬定看着这么完善的行政机构,不禁有些纳闷,问道:“大王还帮我配备了家臣么?” “那倒没有。”都斜好奇地问道:“周客卿难道没有门客吗?” 姬定摇摇头,自嘲地笑道:“两年前,我差点就被人当做门客给招去了,我身边就他们三人。” 说着,他还指了指法克、莽、小莺三人。 三人闻言,可是一脸傲娇。 都斜稍一沉吟,道:“那周客卿就得自己去招募家臣。” “我知道了。” 姬定点点头,突然道:“但是有一件事,更为迫切。” 都斜问道:“什么事?” 姬定指了指屋子四周,“就是这府邸的装潢!” 都斜赶忙道:“若是周客卿有不满的地方,可以告知我,我立刻安排人帮周客卿处理。” “不用了,这我自己可以搞定。” 说着,姬定偏头看向法克和小莺。 都不等姬定开口,法克便立刻道:“先生,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跟着姬定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姬定的习惯,家中备有两套完全不同的装潢。 姬定摇摇头道:“与以前不一样,除了会客室之外,我要全部都换成我习惯的装潢,我如今可是楚相,自然不需要迁就每个人,大多人都应该迁就我。” 说着,他偏头看向都斜,道:“你说是吗?” 都斜笑着点点头,道:“这是当然。” 但他并不知道,姬定口中的装潢,差别可是非常大的。 待都斜离开之后,法克突然道:“先生,这楚人的服饰,可与您不一样,他们可是不方便坐椅子。” 姬定的服饰,那可是特别设计的,内有玄机,坐着是不会露点的,但是如今大多数服饰坐着是可能露点,里面没有保护措施,这可是极度危险的,弄不好可就404啊! 姬定道:“那就让他们换成跟我一样不就行了么。” 法克点点头,心里纳闷,以前先生可没有这么霸道。 他以为姬定是当了楚相,飘了。 姬定又道:“法克,今后可就得辛苦你了,这些仆从,以及府里一切事务全都归你管。” 法克兴奋道:“不辛苦,不辛苦。” 可算是熬出头了,不用什么事都自己去跑腿了,这一下他可比那世子府大管家坤才还要威风啊! 但他也知道,姬定可能是要在楚国长住,在魏国的时候,姬定没有交代这些事,都是他自己看着办。 姬定又向小莺道:“至于我的衣食住行,还是全由小莺负责。不过小莺,你现在也不需要事事都亲力亲为,待会你去选几个机灵的女仆,负责协助你。” 小莺点头道:“我知道了。” 姬定又看了莽一眼。 莽点了下头。 关于安保问题,自姬定当上楚相以来,身边可是有着上百楚国勇士保护着,而一直以来都是莽来负责,故此也不需要特别嘱咐。 交代完之后,他们就立刻忙去了,姬定则是去到卧房里面休息,看着宽敞的卧室,随随便便弄上十几二十个女人,搞搞多人运动,都是绰绰有余,可他脑子里面满满都是公主,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那女人过得怎么样?” “先生。” 外面突然响起小莺的声音。 姬定立刻道:“我还没有休息,你们进来吧。” “是!” 只见小莺领着十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进来。 姬定愣了下,哭笑不得道:“小莺,你的助手,你自己决定就行,不用带来给我看,你现在要独当一面啊。” 小莺红着小脸,声若蚊吟道:“先生,她们是来专门侍寝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姬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侍什么寝?” “就是就是。”小莺小脸红彤彤的,嘴里支支吾吾。 “哎呀!我瞅着都着急啊!”法克急急走进来,道:“先生,她们就是专门陪先生您睡觉的呀!” 姬定猛然醒悟过来,再仔细打量一下那些女子,这才注意到这些女子穿着比较单薄,上能见小沟,下能见小腿。当即瞪了眼法克,道:“你知道你还让小莺带她们过来,你是不是诚心耍我。” 法克错愕道:“先生怎知道是我让小莺带过来的。” 姬定道:“小莺哪懂这些。” 法克讪讪一笑,又道:“我以为先生你当上楚相!” “滚一边去。” 姬定又瞪他一眼,道:“你安排她们去绣房工作吧。” 他虽然不是杨过那种专情男子,但也不至于说风流成性,在他的认知之中,性就还是要基于爱,否则的话,他早就可以每天搂着百八十个女人睡觉,犯不着将第一次留给姬舒。 法克郁闷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还有你。” 姬定突然叮嘱道:“你可别在这府里乱搞,有需求就自己去外面自己想办法解决。” “噗嗤!” 忽闻一个笑声。 姬定当即斜目一瞥,目光瞧向站在后排的一个女人,只见那女人一直低着头,瞧不清样貌,穿得也比其她女子更加保守一些,但兀自掩盖不住那丰满的身材。 他微微皱眉,心想,这身材可不像似少女拥有的。 7017k 第一百二十九章 爱变不变,哥不求人 “你留下!” 姬定指了下那名方才笑出声的女子,然后又道:“其余人先退下吧!” “是!” 小莺屈膝一礼,便领着一干侍女离开了。 但好奇的法克却企图继续留在这里瞅瞅八卦,他适才并未注意到那女子,毕竟人太多了,一眼望去,都是含苞待放的少女,故而就没有细看,只可惜姬定看得见他,一个眼神便将他给瞪了出去。 屋内就只剩下姬定和那女子。 “抬起头来。” 姬定面无表情地向那名字女子道。 那女子螓首一昂。 姬定不由得神情一滞。 但见此女面似芙蓉,皎洁饱满,仿佛自带三分雍容华贵,一双比桃花还要媚的大眼睛,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再加上那成熟到喷火的性感躯体,可真是人间尤物啊! 片刻,姬定便回过神来,神情漠然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妩媚的笑意,道:“大王赏给你的侍女啊!” 姬定摇头道:“不。你不是。” 那女子饶有兴趣地笑问道:“何以见得?” 姬定如实道:“因为你年纪比较大。” 其实他也难以判定此女的真是年龄,她既拥有少女一般的雪白细腻肌肤,以及饱满的脸庞,但同时又拥有二十七八少妇那雍容华贵,娇媚性感的气质。 “!” 那女子神情一凝,笑意全无,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迸射火光来。 突然,她转身往旁边走去,从塌上抄起一床崭新的毯子,裹在自己身上,便径自往门口走去。 姬定诧异道:“就走了?” 那女子回眸一瞥,那摄人心魄的妩媚眼神,令姬定差点都把持不住,心里暗道,真是个妖精! “既然客卿看不上小女子,我还留着作甚。” 言罢,她便潇洒地出得门去。 姬定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可是一点也不小,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 她前脚刚走,法克后脚就走了进来,激动地手舞足蹈道:“先生,方才那女子” 姬定道:“由她去吧。” 他心里知道,拦也拦不住,这些侍女肯定都是楚威王赐予他的,但是那女子却能够轻易的混进来,能是一般的人吗。 法克哦了一声,旋即道:“不不是,我是说那女子可真是真是。” 着急呀! 他阅览群书,却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那女子。 姬定瞅他一眼,道:“真是人间尤物?” “尤物?” 法克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可真是人间尤物啊!那为何先生看不上她?” 姬定微微瞪他一眼,道:“你傻呀!如此尤物,怎么可能是一个侍女。” 法克好奇道:“那她是谁?” 姬定摇摇头道:“我怎知道,不过看她气质,应该不是一般人啊。” 不是一般人?法克却是更加好奇了,“那她为何混入侍女中。” 对此姬定也非常好奇,皱眉思索半响,道:“也许是觊觎我的美色吧!” “!” 法克在姬定眼神的胁迫下,木讷地点了下头。 那女子离开房间之后,便是光明正大的从侧门出得这客卿府,只见门外停着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 女子直接上得马车,旋即就见一床毯子从车内抛出,落在了门前,马车也随之缓缓动了起来,驶离了客卿府。 车内还坐着一名老妇,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貂皮披在那女子身上。 可那女子好似浑然不觉,透过车窗狠狠剜了一眼府门,蹙眉哼道:“真是可恶,竟嫌我年纪大。” 那老妇一阵无语,纳闷道:“夫人,那人不过是一个客卿,您若要见他,可召他来府上,犯不着这么作践自己啊。” 女子瞟了眼老妇,神情稍显尴尬,道:“那可不一样,我召他来府上,与我亲自上门见他,见到的可能就不是一个人。” 老妇一愣,眼中充满着困惑。 女子倒也没再理会她,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虽然是有些可恶,但也的确与众不同。” 翌日上午。 王子槐早早就来到客卿府,接着姬定一块前往王宫参加庆功宴。 马车上。 姬定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济何德何能,岂敢劳王子亲自来接。” 王子槐却是笑道:“无妨!无妨!上回与客卿一块去参与相邦大会,可真是令我受益匪浅,周客卿在会议上的风姿,至今仍是记忆犹新,我早就盼着客卿能够早日回国,我便可再向客卿多多学习。原本昨日我就打算过来的,只因客卿刚刚住进新宅,恐有许多琐碎之事要处理,故而才没有来打扰客卿。” 姬定谦虚地笑道:“王子过奖了。” 王子槐又道:“不知客卿是否已经知晓,近日一直有人在朝中造谣,诬陷客卿乃是魏国的奸细,我相信客卿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我楚国的事。” 姬定点点头道:“关于此事,我昨日已经向大王解释过了,而且,对于这种事,我早已是见惯不怪,毕竟我这般年纪,便成为楚国客卿,引来非议也是很正常的。” “这倒是的。” 王子槐点点头,道:“如客卿这般少年英才,可真是不多见。不过客卿也得小心这些流言蜚语,我与父王虽然都相信客卿,但是朝中还有许多大臣,对客卿并不了解,甚至都还未见过客卿,以及他们已经听说客卿建议父王变法强国,待会他们可能会对客卿有所非议。” 哦!我明白了!他是赶来给我打预防针,让我做好思想准备。姬定点头笑道:“王子还请放心,我会让他们闭嘴的。” 王子槐一愣,道:“客卿,今日可是你的庆功宴,不宜与他们争吵。” 姬定摇头道:“我从不吵架,我喜欢以理服人。”说着,他又笑问道:“王子以为他们比之张仪,如何?” 王子槐见姬定信心满满,也就不再多言。 他大清早就赶来接姬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拉拢姬定,同时还希望姬定能够做好思想准备,待会的场面可能不会那么融洽。 因为自吴起之后,楚国就很少任命外人为重臣,纵观各诸侯国,唯楚国最为排外,再加上传出姬定又要变法的消息,故此对于这位年轻的客卿,许多贵族都是怀以敌视的。 只不过之前这事,他们并不知道,姬定就代表楚国去参加了相邦大会,并且还力挽狂澜,粉碎了可能形成的抗楚同盟,还离间了三晋与秦国的关系,改善了楚国的外部环境,立下大功。 可随后便有人传出,姬定乃是魏国派来的内奸。 虽为楚威王表现的非常相信姬定,但想要这么糊弄过去,倒也是很难的,他们肯定会揪住不放的。 不过王子槐与姬定一块去参加相邦大会,他清楚整个会议的过程,故此他要比楚威王要更加相信姬定,当然,他也想借此来拉拢姬定。 来到王宫,只见那空旷的平地上,站着或者坐着茫茫多人,至少都有上百号人,三五围成一团,埋头私语着什么。 昨日在大殿上的大臣们,都是决策圈内的,而楚国的制度,可是贵族世袭制,今日来此参加宴会的,真是清一色贵族,唯独姬定是一个“平民”出身的洛人。 当姬定与王子槐出现时,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姬定。 其中大部分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姬定,姬定年纪都快成为永恒的话题。 面对大家的目光,姬定是手持羽扇,微笑以对。 他已经经历过太多这种场面,甚至在他出来之前,他就已经料到这一幕会不断出现,故此他开始就尽量将自己打扮的更加成熟,只可惜掩盖不住那都已经快要溢出的胶原蛋白。 王子槐亲自引着姬定上前,与众人介绍了一番。 姬定拱手道:“有礼!有礼!” 其余人只是适才向王子槐行了一礼,对于这位客卿,皆是睥睨以对。 哪有贵族向平民行礼的道理。 一人呵呵两声:“真是想不到周客卿如此年轻。” 姬定苦笑道:“不瞒足下,这年纪可真是为我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啊!” 那人顿时不语。 再多问一句,岂不是帮姬定解释了这“不必要的麻烦”。 关键姬定已经立下大功,再质疑他的年纪,也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楚威王让姬定参加相邦大会,也是有意让他立功,不然的话,是很难提拔他的,更别说让他来主持变法。 又见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道:“我听说周客卿是刚从大梁回来得。” 王子槐在姬定身旁,小声地介绍着。 这年轻人名叫蓝林,乃是文坪君的长子,人称公子林,其家族盘踞在汝南一代,乃是楚国一流贵族。 姬定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是的,我前不久刚从大梁回来。” 蓝林又质问道:“听闻周客卿在大梁时,曾建议魏王与秦国修好,收下秦国所赠还的河东三镇,且向秦国许诺不与我楚国结盟。” 姬定不答此话,是斜目看向一人。 只见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站出来,道:“关于此事,大王已经另有安排,周客卿不便在此多言,待以后大王自会向诸位说明一切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昭阳。 关于姬定那个化整为零的战略,绝对是属于楚国最高机密,如果这传出去,秦国可能就不会上当了。 大家一看昭阳站出来,并且还亮出楚王的名号,自然不好再继续询问。 但是这个解释并不能打消大家对姬定的怀疑。 关键在吴起之后,他们就不愿意去相信外人。而且相比起内奸一事,他们也更加关心内政。 站在姬定对面的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突然开口问道:“听闻周客卿乃是商贾家出身。” 王子槐又在姬定身边小声介绍道。 这位中年人乃是邸阳君潘郢。 姬定点头道:“正是。” 潘郢又道:“周客卿曾建议大王,变法图强,且变法内容,乃是推崇贵族世袭制,不知可有此事?” 姬定点头道:“虽然没有这么简单,但推崇贵族世袭制,这倒是真的。” 潘郢继续问道:“你一个商贾出身的孩子,为何会推崇贵族世袭制,这着实令人感到费解啊!” 姬定笑道:“这不就是商贾的本性么,商贾既跟平民做买卖,亦跟贵族做买卖,在商贾眼里,就只有利益,而没有阶级,变法亦是如此,我认为这么做,有利于楚国,那就这么做,至于推崇谁,不推崇谁,皆由利益为准。” 这一番话,倒也非常商贾。 乞丐拿着金子找商贾买东西,难道商贾会不卖? 蓝林冷笑一声道:“难道周客卿认为,我们这些贵族会认为你一个商贾会为我们着想。” 姬定目光一扫,见其余人面泛冷笑,手中羽扇轻摇,笑吟吟道:“我知道诸位对于我向大王建议变法,心里有着许多质疑,此乃人之常情,毕竟吴起变法所造成的惨剧,至今还历历在目,我能够理解各位。” 你知道就好! 你若变法,注定是失败的,而且还会小命不保。 虽然昭阳、景翠他们对于姬定提出的新法,表面上表示支持,但心里肯定还是有所保留的,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此时站在这里的贵族,他们当然不希望变法。 只要变,就会改变,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愿意冒此风险。 不管你说得再天花乱坠。 姬定又是笑道:“但我不是吴起,我这人性格比较怪,很不喜欢求人,因为我认为,这求是求不来的,变法亦是如此,若是大王让我来主持变法,我保证变与不变,各位说了算,我绝不强求。” 大家听得是一脸懵逼。 变法还能这么玩? 变与不变,是我们说了算,那那你算什么? 这还能算是变法吗? 饶是王子槐不禁也是一脸困惑地看着姬定,问道:“周客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定笑道:“很简单,我国大部分土地,那都是各位的封地,当初吴起变法,是强迫诸位接受新法,可我不一样,我为人相当随和,这愿意变法的,就变,不愿意变法,那就不变。” 屈易为突然站出来,道:“你这变法怎如同儿戏一般。” 上回姬定解释变法时,他是在场的,但是上回姬定可没有这么说啊! 哪有这么变法的。 这绝对会令国家越搞越乱的。 姬定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以为这变法不能以某一个人的认知而决定,不是我说好就好,得大家都说好,那才是真的好。 如果大家都觉得这法不好,那这法肯定就不行,若跟那吴起一样,刚愎自用,结果肯定也会如吴起一样,凄凉收场。诸位以为如何?” 大家听得是频频点头。 这小子挺可爱的呀! 但但是他们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是忽悠人的吧! 蓝林就问道:“如此说来,如果我们都觉得这法不好,那你是不是就不变了?” 姬定点头道:“当然呀!如此人之常情,为何你们会觉得不可思议,这令我有些费解,难不成你们还希望我跟吴起一样,将新法硬塞给你们。” “!” 大家面面相觑。 感情还是我们的不对。 说起来,好像还真是我们的不对。 他都这么说了,变与不变,随我们的意思,若还要质疑他,岂不是丧心病狂。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大王从哪里找来的活宝啊! 张仪竟然会输给这种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原本这些贵族想将姬定生吞活剥了,如今可真是无从下口啊! 原本支持姬定的王子槐此时也是犹豫不决。 就你这态度,变法要是能够成功,那可真是见鬼了呀! 变法最为关键的就是决心,这么随意的变法,岂能成功。 正当这时,楚威王是姗姗来迟,跪坐屋檐之下。 众人也纷纷入座,毕竟人太多,大殿容不下,只能露天席地而坐,然后向楚威王行得一礼。 楚威王问道:“方才寡人来的时候,听着这里好生热闹,不知诸位卿在聊些什么?” 潘郢答道:“回大王的话,方才臣等正在与周客卿聊变法一事。” “是吗?” 楚威王瞧了眼姬定,笑道:“正好,究竟是否变法,寡人也还在忧虑之中,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潘郢讪讪笑道:“周客卿的变法,可真是前所未见,臣等亦不知如何回答大王。” 之前他们可是想了一肚子理由反对,结果如今完全用不上,人家姬定都没有强求他们,爱变不变,这还怎么反对啊! 楚威王有些疑惑,道:“卿此话怎讲?” 潘郢道:“周客卿的变法,实在是非常随和,他说变与不变,在于我们愿不愿意,愿意则变,不愿意则不变。” 屈易为立刻站出来道:“大王,臣以为周客卿简直视法如儿戏,如此性格,怎能担当变法的重任,还望大王能够三思。” 楚威王看向姬定,道:“周客卿,他们说得可是真的?” 姬定忙道:“大王明鉴,臣绝非此意。” 潘郢大怒,指着姬定道:“这可是你方才自己所言,这么多人可以作证,你难道还想狡辩?” 姬定道:“邸阳君稍安勿躁,我并非是否认说过这话,只不过我方才才说了一半,你却认为这是我的全意,这我当然否认啊!” 楚威王心中满是困惑,问道:“那卿到底是什么意思?” 姬定回答道:“大王应该知道臣的性格,臣很少求人,最近唯独一次求人,还以失败告终。” 楚威王讪讪点了下头,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骄傲。 唯独一次求人,指得就是当初来到这里求见他,竟然还没有见到。 姬定道:“臣就这性格,如果大王支持臣变法,那臣也不会求着诸位大夫支持臣变法,他们愿意就变,不愿意就不变。” 楚威王听得目瞪口呆。 你这可真是比过家家,还要随意啊! 国家大事,怎能如此轻率。 如昭阳等一干重臣,都快听不下去了。 闭上你的嘴吧! 这简直就是笑话。 潘郢立刻道:“大王,臣没有冤枉周客卿吧!” 楚威王很是不爽地瞧了眼姬定,你这么说,寡人还怎么支持你变法,再说了,这变与不变,难道不是寡人说了算么。 你这么说,那肯定就变不成。 丫就没有办法执行下去啊! 姬定视若不见,笑道:“邸阳君此您别着急,我这话还未说完,诸位有所为,有所不为,有自己的骄傲,我亦是如此,我不可能无偿帮着你们变法,你们愿意变法,我还不一定会帮了。”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 人人皆是两眼呆呆地看着姬定。 这是个傻子吧? 过得半响,蓝林突然道:“依你之意,我们还得求着你变法?” 姬定笑道:“公子之前对我有些不太礼貌,也许即便公子相求,我也不太可能会答应的。” “噗!” 蓝林真心被姬定逗笑了,哈哈大笑道:“我公子林可从未见过如周客卿这般可爱之人,你放心,我们蓝氏,是绝不会求你变法得。” 姬定目光一扫,道:“还望各位能够为我与公子林作证,他绝不会求我变法,而我也绝不会将新法带去他们的封地。”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不语。 他凭什么这么嚣张? 他的变法不就是让我们贵族还得通过考核才能够世袭么。 这我们岂会答应。 难道其中另有玄机。 不如看看再说。 反正他也说了,变与不变,由我们自己决定。 蓝林见无人出声支持他们,顿时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你们这些家伙,可真是岂有此理啊! 王子槐简直不敢相信,他来的时候,就预计到这些贵族肯定会质疑姬定,不曾想,他们竟然被姬定给唬住了。 这样也行。 楚威王也有些看不太明白了。 你们是生的贱吧! 之前吴起坚定的要求你们执行新法,你们这些家族恨不得天天堵在人家门口叫骂,而如今姬定反而让你们去求他,你们却又跟哑巴似得。 搞笑吗? 不过楚威王认为姬定这话更加搞笑,简直就是胡闹,于是道:“变法一时,日后再说,今日主要是庆祝周客卿凯旋归来。设宴!设宴!” 7017k 第一百三十章 大小法 这庆功宴自然不是吃吃喝喝那么庸俗,总得弄一点雅兴的东西来增添一丝高雅。 于是乎,就见到一群年轻貌美的少女,来到中间的空地上,她们的出现也终结了变法这个话题。 随着乐师开始奏乐,少女开始扭动着她们那妙曼的身姿。 都说这楚人是能歌善舞,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但可惜此时许多人都没有心情欣赏这些舞蹈。 相比起这些貌美的少女,一众贵族们更加在乎那个与王子槐坐在一起的俊美男子。 有趣的是,似乎唯独这个俊美男子,正全身心的在欣赏舞蹈和音乐,就连王子槐与他说话,一时都未在意。 “王子,你说什么?” 姬定偏头看着王子槐。 王子槐满心好奇地问道:“周客卿方才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苦思冥想,还是无法理解姬定的变法,完全就想不明白该如何操作。 简直就是离谱啊! 姬定笑道:“王子勿怪,现在我实在是无心思谈这些。”说着,他眼神还瞟了瞟那些美貌少女。 王子槐尴尬地点点头,心里却想,你若现在为我解惑,我将这些少女送女又有何妨! 姬定突然问道:“王子,那筝是出自何人之手?”说着,他指了指一位乐师正在弹奏的乐器。 王子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又侧目看向姬定,似笑非笑道:“这不是你带来的么?” 姬定讪讪一笑:“王子知道呀!” 王子槐笑着点点头,又问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诗当真是你所创?” 姬定谦虚地笑道:“让王子见笑了。” 王子槐忙道:“不敢!不敢!你是有所不知,如今可是有不少文士,模仿你的格式创作诗句,由于他们并不知你是谁,故而还将你的这种体裁,称之为无名。” 其实知道这一切的人并不多,因为当时姬定装完逼就跑了,唯有楚威王、昭阳等寥寥几人知晓。 姬定还真不知这事,诧异道:“是吗?” 王子槐点点头,道:“但目前来说,还未看到有那首诗词能够超过你。” 如今是什么年代,可是春秋战国时期,在这时候的文化,真的是百花齐放,璀璨绚烂,关键就没有一个主流去引领,哪怕你唱一首《双节棍》,估计也会有人喜欢的,但也会有人觉得不堪入耳。 毕竟这文无第一,好与不好,全凭喜好。 而楚人又十分好诗歌,姬定留下那一首诗,很快就在楚国流行起来,甚至有部分人是极为推崇,渐渐形成一个流派。 王子槐又道:“至于你留下的那筝,之后便落入那荆夫人手中,荆夫人又将其取名为鸾筝,命工匠仿制,如今这天下鸾筝尽出荆夫人的乐器店。” 荆夫人?这名字怎么听得好生熟悉,对了,那日好像就是这荆夫人在荆蛮酒舍以乐会友。姬定突然想起这人来,问道:“这荆夫人又是何许人也?” 王子槐笑道:“这荆夫人的故事就是说上三天三夜,只怕也说不完呀!其先祖乃是邗国贵族,后来邗国被吴国所灭,他们家族就迁入荆地,是为荆氏,如今她更是我楚国第一富商。” 姬定惊讶道:“第一富商?” 王子槐点点头道:“其实他们家族一直都擅于经商,那荆蛮酒舍可就是他家开的,经久不衰,不过她很早就离开了家族,独自出来做买卖,不到十年间,她就成为我楚国第一富商,单论买卖所得,恐已超过其家族。” 姬定惊叹道:“这么厉害?” 虽然这第一富商,指得只是纯粹的商人,无法与那些大家族相比,但一个女人亦是非常了不起了。 王子槐笑道:“她是我楚国最大的玉器商人,乐器商人,服饰商人,以及铜镜商人。” 姬定稍一沉吟,道:“咦?这都是一些加工货物。” “加工?” 王子槐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这就是荆夫人厉害之处,就是她从不贩卖玉石,也不贩卖绸缎、皮革,但是这些货物若经她手之后,这价钱就得翻上好几番,她穿什么衣裙,戴什么首饰,我国贵族女子都争相模仿,你这筝,若是没有落到荆夫人手中,只怕也不会传得这么快。据传言光秦国每年都得从她这里购买价值好几十万钱的货物。” 姬定震惊道:“这么多钱?” 王子槐道:“这虽然是传言,到底多少,谁也不知,但这肯定不少,但凡秦国贵族来我楚地游玩,都会抽空去拜访她。” 秦国在流行文化方面一直都比较落后,真心就没有多少艺术细胞,而如今他们的制度方面更加不推崇这些,但是秦国贵族也得享受,这导致秦国境内好看的衣服,精美的铜镜,珍贵的玉器,多半都是从楚国、齐国购买所得,甚至连乐师、厨师都是别国请来的。 当然许多是打仗得来的。 而楚国就恰恰相反,老说楚人乃蛮夷,可楚人非常附庸风雅,贵族过得可是相当精致。 “原来如此!”姬定点点头,心道,这年代还真是天才辈出啊。 如今这年代,什么最赚钱,可不是粮食,也不是绸缎,而是奢侈品,因为奢侈品价钱昂贵,便于长途贩卖。 突然间,这个荆夫人和他脑海中一个形象渐渐合为一体。 姬定突然问道:“这荆夫人一定很老了吧?” 王子槐忙道:“并非如此,荆夫人也就是二十来岁,至于具体多少岁,我也不大清楚。” 难道真的是她?姬定又问道:“其夫君也在这里么?” 王子槐道:“她并未嫁人?” “是吗?”姬定问道。 “嗯!据说她之所以离开家族,就是因为不愿听从家族的命令,嫁给屈氏,故而被家族赶出家门,曾一度不再来往,不过近年来关系倒是缓和不少。” \n 在这闲聊之间,宴会也渐渐进入尾声。 其实是楚威王提前结束的,因为他也看出大家都无心赏舞,同时也没有人去搭理姬定,各自在那交头接耳,谈论着变法一事。 其实那些贵族事先准备揪着奸细一事,冲着姬定发难,不曾想昭阳给拦了下来,同时姬定之前那嚣张的语气,也使得大家不愿意去恭贺他。 导致这庆功会着实有些尴尬,毕竟姬定才是主角,主角都没有人搭理,那还庆功个屁啊! 而楚威王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情,他也心心念念姬定的变法,之前关于变法,姬定也只是说了一个笼统,但具体怎么变,还没有细说,如今楚威王已经决定用姬定,那自然也就希望借姬定之才来变法。 楚威王又不傻,秦国因变法变得那么强大,他都看在眼里得,同时他也知道楚国也存在许多弊病,必须得解决啊! 在宴会结束之后,楚威王立刻命人告知王子槐,让他带着姬定去后殿。 来到后殿,还是原班人马,除楚威王之外,还有令尹高固,以及三大家族的代表人物,昭阳、景翠、屈易为。 为什么楚威王只要谈及变法,总是要他们三人在场,这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十几年来,楚威王南征北战,这三大家族都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并且昭阳、景翠还立下汗马功劳。 他们既是君臣关系,又是同盟关系。 这变不变法,肯定是要得到他们三大家族的点头。 楚威王是开门见山地问道:“卿方才那番变法言论,可是当真?” 方才姬定说得十分随意,他也是半信半疑,他认为姬定可能是在故弄玄虚。 姬定点头道:“回大王的话,臣说得句句属实,如果大王启用臣变法,臣就是这么变。” 楚威王问道:“关于变法之事,寡人可是听过不少,可也从未见过谁像卿这般变法,寡人至今还未想明白,若依卿之言,这究竟该如何变法?” 昭阳等人亦是好奇地看着姬定。 怎么变? 谁变法不被人恨,世上就没有这种人,你却还让人求着你变法,要么你疯了,要么大家都疯了。 当然是你一个人疯可能性大一些。 姬定正色道:“方才王子、大将军也都瞧见了,纵使他们知道我的变法是支持贵族,但他们兀自不愿意,其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家大业大,又怎会将整个家族的利益寄托在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身上,此乃人之常情,也怪不得他们,臣也能够理解的。” 楚威王道:“但是寡人与诸位卿都会支持你的。” 传统变法的流程,都是先说服君主,以及朝中几位重臣,然后自上而下展开变法,依靠权力去变法。 这可是法呀! 岂能说对方愿不愿意变。 对方说不变,就不变,那还能够叫法吗? 那叫儿戏。 姬定拱手一礼道:“多谢大王与各位的支持,若无大王的支持,这变法根本就无从谈起,臣又岂敢再给大王添加更多的麻烦。话说回来,若是他们心中不愿,只是碍于大王的权威,被迫点头答应,这种变法又焉能长久啊!” 高固便道:“那商鞅便是如此变法,他的变法可是在秦国大获成功,且一直延续至今啊!” 姬定道:“但是商鞅却死了呀!” 高固无言以对。 这可是事实啊! 谁会想死。 姬定紧接着有道:“不仅如此,纵观商鞅与吴起变法,二者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吴起变法,更多侧重于改变朝中弊病,比如说贪污受贿,又比如说人才流失,而这一些改变都是针对贵族。 商鞅虽然也做了同样的事,但他同时还针对财政改革,开阡陌,实行土地私有制,而这些措施都是有利于国家财富增长的,平民财富增长,其实贵族也在增长,这也导致在当时的秦国,是有不少人支持商鞅的,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当然,这不是说吴起就不如商鞅,只不过吴起在前,商鞅在后,故而商鞅吸取了吴起教训,令其法变得更为完善,而如今又是商鞅在前,臣在后,臣若还跟商鞅一样,岂不是原地踏步,毫无进步,这不值得提倡啊!” 楚威王稍稍点头,道:“你说得虽有道理,但自李悝开始,随后的吴起、商鞅都是一脉相承,可是你这变法,与吴起商鞅变法,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姬定笑道:“那只是因为臣比商鞅手段更多。” 他并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比商鞅聪明,但要说手段更多,这绝对也是一句大实话。 楚威王问道:“那你究竟打算如何变法?” 姬定道:“首先,这需要得到大王的认同;其次,他们得花钱来请我去变法,否则的话,我才不会搭理他们。” 楚威王听得真是哭笑不得,呵呵笑道:“如果真的有人花钱请你变法,那寡人当然支持你啊。” 本是一句玩笑话,姬定却当真了,他看向昭阳、景翠、高固、屈易为四人,道:“济来此之后,诸位给予济不少支持,济今日就给予各位一个友情价,十万钱。” 十万钱? 王子槐心想,你这可比荆夫人还会赚钱啊! 高固、屈易为瞧着姬定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觉十分好笑。 你想屁吃啊! 昭阳半开玩笑地问道:“花十万钱请你变法,我们又能够得到什么?” 姬定道:“那得看地方大小。” 昭阳稍一沉吟,突然看向楚威王,道:“大王不是刚刚将古勃海之地赐予臣作为食邑吗?” 楚威王点点头。 当初灭越之战,昭阳是功不可没,楚威王便将古勃海之地,也就是以后兴化一代赐予昭阳,作为他的封地食邑。 昭阳又看向姬定道:“就以此地为例?” 姬定沉吟少许,道:“由于我不清楚当地的状况,故此不能给出一个准确数目,但至少也是千倍之利吧!” 千倍之利?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一钱,而是十万钱,千倍之利,那可就是万万钱啊! 昭阳问道:“若是没有这么多呢?” 姬定咳得一声道:“概不退款!” “?” 昭阳额头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来。 楚威王嘴角抽搐着,差点笑出声来。、 你这可真是霸道啊! 姬定笑道:“这风险总是有得,若是在我变法期间,发生天灾,那我也没有办法,若是我能确保我一定成功,那我就不是要一万钱,而是咱们五五分成,我如今就只是要了这么一点点。” 昭阳问道:“那我如何相信你?” 姬定反问道:“我有失败过吗?” 昭阳沉吟少许,突然又向楚威王道:“大王,若是您答应的话,臣愿请周客卿上臣的封地变法。” 楚威王笑道:“这可真是有意思,寡人允了!” 姬定突然开口道:“大王请先等等,臣话还未说完。” 楚威王道:“你还要说什么?” 姬定道:“大王,这变法变法,变得可是法,法属大王,属国家,如果大将军请臣前去变法,臣当然是代表大王,代表朝廷前去,而非是以个人身份前去。” 景翠当即就道:“那你还收钱?” 姬定笑道:“原本来说,的确是不应该收钱的,但是耐不住那么多人质疑我,甚至于诋毁我,我可不是吴起、商鞅,还腆着脸为他们谋利。” 说着,他又看向昭阳,道:“如今我给大将军的价钱,可只是友情价,之后他们若是想邀请我,这钱肯定比这多得多,但我还不一定会帮。” 王子槐好奇道:“二者有何区别吗?” 姬定笑道:“这区别大了,若我是以个人身份前去,那自然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心为大将军谋利,但我是代表大王前往,那我自然是为大王谋利,我届时将会以朝廷的名义前去变法。” 高固瞧了眼昭阳。 这区别可真是大了,这又给说回来了,还是跟商鞅他们一样,区别就在于,商鞅乃是奉命前往,不管对方答不答应,而姬定则是被请去的,这逼格高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昭阳就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变法?” 姬定道:“我打算采用大小法。” “何谓大小法?”昭阳纳闷道。 姬定道:“大法,指得乃是朝廷律法,由朝廷来制定;而小法,则是地方法,由地方自己制定。比如说,货币,地方不能私铸货币,必须采取统一的货币,这便是大法。 又比如说打架斗殴此类刑事案件,这就属于小法,地方上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违法,得如何量刑,但如果是通敌叛国,这又是属于大法,就必须由朝廷来审判。 故此若请我去变法,我制定的乃是小法,同时也必须接受朝廷的大法。” 这可跟商鞅、吴起的法,可真是完全不一样啊! 商鞅、吴起可都是讲究统一性的,在秦国不管你是在哪里打劫,可都得受到的同样的刑罚,而姬定的大小法,等于是求同存异啊! 楚威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这人还真是一个奇才啊! 如果是这么变的话,还真有可能成功,新法并没有吴起变法时那么霸道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究竟对他是否有利,就看着大小法该如何定。 惩罚一个强盗,他在乎吗? 他不在乎! 但货币他在乎吗? 他当然在乎啊! 由大法来确保他的权力至高无上,由小法来确保贵族的权力,只要保证大法凌驾于小法之上,那不就皆大欢喜吗? 但具体还得看怎么去设计这个大小法。 高固就道:“既然如此,那首先应当定出大法来。” 姬定摇头道:“大法先不急,在未取得成功之前,大法说来也无用,我还是先帮大将军制定出小法,咱们再论大法。” 昭阳笑问道:“若是小法成功,我不支持大法,那你又怎么办?” 姬定呵呵道:“既然我是这么设计得,那我就敢确保若没有大法的支持,小法也必然会失败。” 说到这里,他看向楚威王,笑道:“关键这大法乃是王法,自然得由大王来定。” 楚威王微微一笑,算你小子懂事。 昭阳道:“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统统都交予你。” 姬定点头道:“就凭大将军的这一份信任,我保证至少万倍之利。” 大家已经晕了! 一言不合,就乘以十,这谁受得了啊! 昭阳道:“那得需要多久?” “两年。” 姬定道竖起两根指头,道:“两年之后,若风调雨顺,每年所得之利,都比如今高出如今十万万钱。” 昭阳道:“一言为定。” 楚威王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寡人真是越发期待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龙头椅(二合一大章) 其实不管是从历史的背景来说,还是从生产力的角度来说,淘汰旧贵族制度,已经是大势所趋,是无法避免的。 但楚国的问题又比较复杂,扩张的太快,版图太大,其中又有着许多不同的族群,混杂在一起,而当前的管理手段,又是无法处理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一直堆积至今,变得是越来越麻烦。 故此楚国贵族还真不是尾大不掉,如果说要改革,彻底击溃旧贵族势力,极有可能会掀起一场内战。 古往今来,很多君王都是通过武力来完成改革的,比较有名的就是汉景帝平七国之乱。 不同的是,汉景帝当时外部环境是相对比较和平,而如今可是战国时期,没有时间给予楚王来一场平七国之乱的壮举。 如果真打起来,楚国就完了。 因为其它诸侯国都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绝佳机会。 故此还真不是楚王意识不到问题所在,那楚怀王不也启用屈原变法,只不过最终失败了,虽然楚怀王志大才疏,但这还真不能完全怪楚怀王。 既然打不掉,那就得合作,毕竟政治就是一门妥协艺术。 姬定自然清楚楚国的情况,他一早就设计好要来楚国,当然是有备而来,他为楚国量身订做的大小法,用学术语言来说,就是联邦制度。 什么是联邦,就是一个个邦国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国家,这与楚国当下情况,十分相似。 而当姬定在宴会言论传出去之后,立刻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你一个洛人胆敢来我们楚国逞凶,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吴起可也没有这么嚣张。 不得不说,这些贵族也真是无聊,要强迫他们接受新法,他们不爽,不强迫他们,他们也不爽,反正只要听到这变法,就浑身难受。 而昭阳邀请姬定变法的消息也随之传出,立刻便有不少贵族找上门来。 毕竟昭氏是代表着贵族,许多贵族认为昭阳这么做,无异于是对他们贵族的背叛。 “你们说得不错!” 昭阳直爽地点点头道:“我的确是邀请了周济帮我去封地变法。” “大将军,您这么做,我可就看不明白了,昨日您也在场,那小子是何其狂妄,竟然让我们去求他变法,简直就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啊!”蓝林十分激动地说道。 昭阳瞥了眼他,神色稍显不悦,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这么与我说话。 蓝林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赶紧道:“林冒犯了大将军,还望大将军多多见谅。” 昭阳倒也大度,并未与他置气,道:“其实我比你们更加生气。” 蓝林一愣,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大将军还要请他?” 昭阳道:“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我封地那边的情况。” 众人你瞧我,我瞧他,皆是摇摇头。 昭阳解释道:“那边才刚刚结束战乱,有着一堆的麻烦事等着处理,不瞒各位,从去年到今年,我可是连一粒粮食都没有收回来,最近我也一直都在为此头疼,既然周济那小子恁地自信,说不但能够帮我管理好,还能够为我带来丰厚的利润,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家突然反应过来。 古渤海那一带地区,原本是属于越国的,近两年才被并入楚国,而昭阳一直忙于四处征战,哪里有功夫去管,可想而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大将军莫不是有意刁难周济?”一人问道。 昭阳笑道:“刁难倒也谈不上,只不过他说他能够上天,你若不让他去飞一次,他又怎会摔得粉身碎骨,且还能够一直这么嚣张。” 大家彼此互看一眼,觉得昭阳说得也不无道理。 姬定令他们当时无言以对,其关键原因就在于,姬定的牛皮吹得太大,都让人哭笑不得。 简单来说,就是不讲道理。 因为贵族们就是反对变法,又怎么可能又会求着你变法。 这是不可能的呀! 这没道理的言论,那就没有办法去反驳,你只能说让他去试一下,然后再看他得笑话。 不让他试一试,就没法争得过他。 蓝林突然问道:“倘若周济真的做到了呢?” 昭阳笑道:“那自然是好事啊。” 蓝林又问道:“那大将军是否会支持周济变法?” 昭阳道:“这事我支持与否,并没有什么用。” 又有一人道:“大将军谦虚了,大王可是非常器重大将军,若大将军不支持,大王决计不会任用周济变法的。” 昭阳呵呵道:“你们弄错了,我的意思是,即便大王任用周济变法,那你们也是可以拒绝的,周济也可以拒绝的,变与不变,在于你们双方。 故此你们今日来找我,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只要你们不答应,那就什么都不会变,大王也不会强迫你们的。” “将军此话当真?” 虽然昨日姬定说得很明确,但他们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这里面肯定是有陷阱的,但如果昭阳能够保证这一点,那他们自然会相信。 昭阳点头道:“千真万确!但如果周济不愿意帮助你们变法,你们也是强求不得的。” “哼!我们才不会求他。” “那就行了。”昭阳笑道。 他们来找昭阳,其目的自然希望昭阳能够站出来反对姬定变法,这在政治中是非常常见的,也是非常正常的。 各国都是这么玩的。 但如果真的如姬定所言,导致他们找不找昭阳,真是毫无意义啊! 决定权就在他们自己手中啊。 如果真的确定这一点,那他们还真无所谓。 但楚威王却越想越觉得这有些别扭,本王要变法,你们竟然可以拒绝,那这变法的意义何在? 要知道如今国家可不是人民的国家,而是叫做王国,国家就是王的家,变法肯定是要有利于王,要伸张王权。 如果不是王权主导变法,那王权算什么? 故此第二日早上,楚威王便又将姬定召入宫来,陪着他一块吃早餐,吃完早餐之后,二人又在花园中散步。 “卿之变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寡人昨日思考一宿,还是未能想明白。”楚威王叹道。 姬定道:“大王想不明白,只因为臣并未向大王解释清楚,不过这也怪不得臣,臣刚回来,本是在处理与秦国的事,不曾想他们却主动提及变法一事,故而臣才被迫道出变法之策。” 楚威王呵呵道:“寡人也未有怪卿,不知卿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姬定道:“关于我们楚国的情况,相信大王最为清楚,若是如秦国一样变法,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相信大王也不愿意承担这些风险。” 楚威王并未做声,显然也是默认了。 一方面他近年来是非常依赖昭氏、景氏、屈氏三大家族,而如今各诸侯国都还是非常强大,远没有到鸟尽弓藏的地步。 另一方面,他年纪大了,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不想采取非常激烈政治手段。 万一斗到一半,他就撒手人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是打算为王子槐铺路,先扫清一些障碍,最终让王子槐来完成变法,姬定就是他为王子槐培养的令尹。 姬定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李悝变法,还是商鞅变法,他们其实都在强调一点,那就是严明法令。 故此臣私以为法令的内容,倒只是其次,关键在于‘严明’二字上面,只要法令严明,纵使法的内容不一样,也能够达到一样的效果。 而目前楚国的问题就在于,这王权与贵族的权力很模糊的,在这情况下,王权伸张与否都在于王自己的手段。 如大王这般英明神武,自然是可以掩盖住许多问题,但如果王的性格软弱一点,那贵族可能会在王之上。故此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王与贵族的界限。” 楚威王稍稍点了头,问道:“那这界限在哪?” 姬定道:“在于国家利益。” “国家利益?” “是的。” 姬定道:“但凡是涉及到国家整体利益,就属于王权,比如之前提到的货币,又比如说军权,以及财政大权。” 楚威王立刻问道:“军权该如何划分?” 这两个权力,可是涉及到君王的核心利益,其中军权是最为关键的。 没有军权的王,就是一个傀儡。 姬定道:“军权至关重要,理应是属于国家,属于大王,这地方上就不能拥有军队。” 楚威王不禁皱了下眉头。 他倒也想,但是这可能吗? 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那就不需要搞什么大小法,军队尽在我手,谁又敢不听啊! 姬定道:“故此贵族的家兵,就不能够称之为军队,只能作为维护地方治安的存在。” 楚威王哦了一声:“你说得地方不能拥有军队,指得是让他们换个称呼啊!” 姬定点头道:“正是。” 楚威王有些失望,还以为有什么高招,结果就是换个名词。 姬定瞧了眼楚威王,道:“大王,别看这只是换一个称呼,但这是法,律法规定地方上不能拥有军队,那么基于此法,征兵权自然也在国家手中,军队必须归国家统一指挥,而这就是军权的统一性,这与秦国变法又有何区别。” 楚威王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的话,换个名字还不真是自欺欺人,因为这是律法,是明文规定的,而且可以由此延伸出许多法规来。比如说,调集军队,必须是要经过国家的政令,贵族就不能带着人马到处溜达,贵族家兵是不能随便出境。 这就是统一性。 楚威王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是大有学问,但一时半会倒也说不上来,不过他至少不亏,所谓的军权改革,就是换个名字,于是又问道:“财政大权又该如何划分?” 姬定道:“但凡涉及到财政,必然是更需要考虑其中的合理性,不能光考虑这钱多钱少的问题。” 楚威王点了点头。 姬定道:“对于大王而言,去向每一个人征税,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反而更需要依托于当地贵族去征税,这会使得国家的财政非常依赖于贵族。 故此,国家征税,要选择一种稳定,且大王可以直接管理的方式去征税,人是流动的,但土地却是不变的,国家可以根据土地来征税,那么朝廷唯一要做得就是丈量田亩,然后根据田亩征税。 到底征收多少税,臣的建议是,三十税一,所得之税,朝廷取四成,地方拿六成。” 楚威王皱眉道:“三十税一,朝廷还只取四成?” 姬定笑道:“大王,账目可不能这么算,地方上就只是取一块土地的六成,而大王您可是征收所有土地税入的四成,包括贵族自己拥有的土地。” 楚威王眼中一亮,若是将贵族的土地全部算入其中,那么算下来,这数目可就非常可观了。 姬定又道:“而关于工商业的话,这地方商税就归地方所有,比如临街店铺的税入,这是因为朝廷想要收这部分税入,也是很难的,那店铺开门又关门,总不能天天派人去查。 而臣始终建议,财政上不要过多依赖于贵族,这流动性的税收,就尽量交予当地自己去处理,如此还能够促进各地区的工商业发展。 而大王就只针对那些固定不变的税入,比如说矿税、盐税,则由大王收七成,地方拿三成,这些矿产利润很高,即便他们只拿三成,他们也会找人去开采。 但是将货物贩卖出国,那就必须要国家缴税,为此,大王可在边境建设交易会场,以此来征收商税。” 说到这里,姬定顿了下,道:“但是只进不出,那也是不行的,大王还得制定出一整套奖励政策,比如说朝廷每五年丈量一次土地,那么这五年之间多出来得土地,所得税入,就都归地方所有。 这么一来,还能够促使地方上开垦出更多的土地,土地越多,地方所得税入就越多,大王自然所得更多。 还有就是奖励军功,但凡为国家立下战功的士兵,不但给予田地,给予农具,还免除十年税收。 反正我们楚国拥有许多荒地,在臣看来,没有交税的土地,就都是荒地,将这些土地就可赐予立下军功的士兵,由他们去开垦,十年以后,国家便又多一份税收。” 楚威王笑着点点,道:“你考虑的还挺细致的呀。”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一下,道:“但是他们不见得会答应。” 毕竟还是要向贵族征收田亩税。 姬定笑道:“那些贵族之所以反对,无非是因为权与利,权力方面,只是划清界限,他们的权力并未减少什么,只是多了一些约束,但他们手中的许多权力也变得名正言顺。 而利益方面,只要新税制令他们得到更多,那么他们自然就会接受。而这一点臣有信心,让他们主动接受新法。” 楚威王笑道:“好!寡人就等着看他们如何求卿变法。” 经过这么一番交谈,楚威王心中疑虑是烟消云散,对于新法是给予肯定,但是否决定启用姬定变法,还得看姬定在昭阳封地上的表现。 如果大家都不接受,他还是会求稳,关键就在于他年纪大了,不宜在这时候去激化矛盾,担心自己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问题。 “先生,端木老先生来了。” “是吗?” “如今正在厅中等候先生。”法克道。 “回来事太多,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姬定苦笑地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道:“对了!装潢的事进行的怎么样?” 法克忙道:“先生,我们才刚回来,府里的事,都还没有!” “我不是怪你。”姬定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只是让你先别去搞装潢的事,这事我自己安排。” 法克愣了下,道:“先生,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姬定道:“当然不是,只不过这事我留着另有用处。” 装潢还另有用处?法克只觉莫名其妙。 但是姬定也没有向他解释,径自去得大厅。 “老先生,别来无恙了。” 姬定拱拱手。 “别来无恙!” 子让笑着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不知老先生可还顺利?” 子让稍一沉吟,道:“顺利倒是顺利,但是楚王只是将老夫的船视作一件宝贝,对于墨学,楚王似乎并不感兴趣。” 姬定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以为只能说楚王对于以前的墨学并不感兴趣,但是对于我们的墨学,是很感兴趣。” 子让愣了下,旋即抚须笑着点点头,“如此说,倒也没错。” 以前的墨学,更注重于思想,非攻,兼爱,尚贤,这些楚王不可能感兴趣,而如今的墨学,那是工技之学。 对船感兴趣,那就是对工技之学感兴趣。 姬定又问道:“大王如今又是怎么安排的?” 子让道:“大王让老夫先造出一艘船来。” 姬定点点头,又道:“老先生应该听说我变法一事了吧。” 子让笑着点点头,道:“坐在家里,都能听见墙外之人在交谈此事,这可是像极了你作风,变法都得让人来求你。哈哈!” 姬定又道:“而我的变法,是离不开工技之学的,到时老先生与我去一趟大将军的封地,顺便在那里造船。” 子让笑道:“那你可别失败了!” 姬定笑道:“有老先生相助,猪都能够上天。” 子让呵呵道:“反过来说,可就对了哦。” 送走子让之后,姬定便窝在书房里面,一直没有出门,晚饭都是在书房里吃的,守在外屋的小莺都不知道何时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而且她还是被姬定叫醒的。 “先生,您昨夜一宿都在书房吗?”小莺揉着眼睛道。 姬定点点头。 小莺又道:“那先生岂不是一夜未眠?” 姬定笑道:“睡了一小会。你赶紧命人去准备早餐,待会我带你们出去逛逛。” “是!” 小莺点点头,但那对纯净明亮的眸子中却闪烁着困惑的光芒,一宿未眠,第二日就跑去逛街? 洗漱吃过早餐之后,姬定便带着小莺、法克、莽出得门去。 话说来楚国这么久,他们还真没有好好闲逛一番,原本是有些期待的,但是似乎姬定并非是真的想要逛街。 哪有坐着马车逛街的。 “停一下!” 在街上走了大半圈,车内的姬定突然说道。 莽立刻停下马车来。 打着瞌睡的法克,不禁偏头看去,只见他们正停在一间首饰店铺门前,心想,先生是想买点首饰送给公主么。 姬定从马车内下来,径自入得首饰店。 看店的店主立刻见姬定身着华丽服饰,还是从马车上下来的,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迎上去,道:“不知贵客想要做一些什么首饰?” 姬定瞧了瞧店里放着的首饰,非常随意地说道:“我倒不是想做一个首饰,我只是想做一样金器,不知你们这里是否做得了。” 那店主立刻道:“这我不敢保证一定做得了,但如果我们这里都做不了,贵客你也别去其它店找了,不可能有人做得了。” “是吗?”姬定笑问道。 那店主道:“不信您可去外面打听一下,在楚国,有哪家店比得上咱店。” “我信你!” 姬定点点头,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绢帕来,递给那店主道:“你看看,能不能做。” 那店主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长着四脚的塌,突然,他双手抖了下,只见榻两边的扶手上,竟然雕刻成龙头的模样,“这这我可不敢做。” 姬定问道:“为何?” 那店主道:“你这可是龙头,这龙头可是象征着天子、大王,一般人可不能轻易使用,小店又怎敢做。” 说话间,他又不禁斜目打量着姬定,你丫是要造反么? 姬定笑道:“你先回答我,你做不做得了。” 那店主皱了皱眉头,道:“做是做得了,但也许没法做得这么漂亮。” “差一点也行吧!” “但小店可不敢接这买卖。”那店主摇晃着脑袋。 姬定没有废话,直接取下令牌,递过去。 店主看罢,赶忙行礼道:“见过客卿大人。” 姬定笑道:“你别害怕,此物乃是我做来送给大王的。” 店主迟疑一会儿,道:“就算如此,但我不敢做这主,这事这事我还得禀告我家夫人,才能够决定。”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到时你给我回个信。” “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买卖之道 “这榻真是好生奇怪。” 荆夫人拿着那块绢帕,凝视半响,蹙眉道:“这坐着怎会舒服呀?” 她身边的老妇道:“夫人,此非关键,关键是在于扶手上那两个龙头。” 荆夫人轻轻一笑道:“我们只是负责做工,至于是做什么头可就与我们无关,再说那人不都说了么,这是送给大王的,我还是更好奇,这榻到底该如何坐?” 说着,她昂首问道:“对了!对方是何许人也?我可认识?” 既然是送给楚王的,那定是贵族级别的,她便想找来问一问,这榻该怎么坐。 老妇犹豫片刻,才道:“此人夫人倒也认识。” 荆夫人问道:“是谁?” 老妇道:“就是那位年轻的周客卿。” “是他?” 荆夫人美目一亮,又凝视着那手帕,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道:“你去一趟周客卿府,就说此事我得亲自跟他交谈。” 那老妇显得有些疑虑。 荆夫人问道:“怎么?” 那老妇道:“夫人若是见他,岂不是会被他认出来的。” 荆夫人笑道:“无妨!反正我也没打算瞒着他。” 那老妇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而那边姬定逛街回去之后,也没有闲着,开始忙活着招揽家臣一事。 这楚国可不是当初的卫国,这一年下来也都没有多少事,还能够给姬定写射雕英雄传的时间。 但又不跟以后一样,是有着一个宰相群体来处理国事。 如今可就是一个人乾纲独断。 如果姬定成为相邦,那是要处理许多事的,故此一般是要找许多家臣来辅助自己。 “奇人异士?” 法克目瞪口呆地看着姬定。 姬定点点头道:“不错!你就去给我找一些奇人异士来!” 法克挠着头道:“先生,您这范围可真是太广了,而且我也不太明白啊!” 姬定翻着白眼道:“这很简单,就是有一技之长的,比如说跑步跑得比较快,写字写得比较快,这都是奇人异士。” 法克听得是哭笑不得道:“先生,您如今可是楚国客卿,这家臣怎么也得找如苏秦那样的人,跑步跑得快,那对先生您有什么帮助?” 姬定笑道:“我不太需要别人帮我出主意,我更需要是执行方面的人才,就比如向你法克这样的。哦,还有一种人才,就是熟知各地风土人情的人,或者说喜欢出门远游的人。” 法克还是一脸懵逼。 姬定啧了一声道:“你就这么办吧,将他们的才能都给记下来,再给我过目,那就行了。” 法克点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但其实他还是不明白。 正当这时,小莺突然走了进来,道:“先生,外面有一个人说是荆夫人派来的,邀先生明日过府一趟,商议那龙头榻的事。” “这么快?” 姬定暗自一笑,心道,看来那日的侍女十有八九就是这位荆夫人。点头道:“告诉那人,明日上午我会上门拜访的。” “是。” 法克突然道:“先生,这位荆夫人我已经去打听过了,在楚国可真是大有名气,只只不过。” 姬定斜目看他一眼,问道:“只不过甚么?” 法克道:“只不过外面的人对这位荆夫人的评价可是褒贬不一,有人说她才华横溢,不弱于男子,但也有人说她放浪形骸,常与年轻男子厮混。” 姬定笑道:“她的私下生活与我无关,我需要的是她的名气。” 法克稍稍一愣,道:“先生之前去她的店,原来另有目的。” 姬定笑道:“不然的话,我直接让你去就行了,我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 法克讪讪道:“我这不是怕先生被她迷住么。” 姬定没好气道:“亏你待在我身边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见我被人迷到过,向来只有我迷人,哪有人迷我。” “蔡夫人算不算?” “滚!” 翌日上午,姬定乘坐马车前往荆夫人府。 要说起来,姬定还真的很少上女人家里,目前他就只去过蔡夫人府和姬舒府,蔡夫人府就比较中规中矩,完全就是居家用的,毫无特色可言,而姬舒的府邸则是空无一物,啥也没有,就连居家都不太适合。 而这荆夫人府可与她们完全不同,她并不住在城内,而是住在城外的一个很大庄园里面,那庄园外面,真是绿竹猗猗,松柏参天,杨柳同垂,桃李争艳,蝶舞鸟鸣。 庄园内更是藤蔓菇郁,各种走兽的巨石,在院内是错落有致,犹如一个个守卫的武士。 三女相比,姬定还真是更喜欢荆夫人格调,他也是那种对生活有所追求的,可不能敷衍了事。 入得大堂,里面装潢并没有彰显富丽堂皇,而是给人一种高雅、精致的感觉,里面器皿不多,但每一件都是稀罕的珍宝,肉眼可见的名贵。 当然,最稀罕的,还是坐在正上方那位人间尤物。 姬定料想的没有错,这荆夫人就是上回那位举止怪异的侍女,只不过今日的荆夫人身着一间淡黄色的裙衫,但兀自掩盖不住她那豪丰的身段,金簪斜插,更为雍容华贵,性感妩媚,举手投足间都充满着诱惑,毕竟上回她穿得是侍女装,她的气质并未完全展现出来。 但是姬定并未表露出什么来,只是拱手一礼道:“周济见过夫人。” “周客卿有礼。” 荆夫人回得一礼,玉臂轻抬,“请坐。” 待姬定坐下之后,荆夫人见姬定神情并无任何异样,于是问道:“周客卿,我们是第一回见面吗?” 姬定瞧了眼荆夫人,道:“在我印象中,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荆夫人身旁的老妇闻言,不由得瞧了眼姬定,心想,此人果真有与之年龄不符的城府。 她还真担心,姬定认出荆夫人来,然后在外面乱说,虽然她也知道她家夫人从不在乎这些,但总归不好呀! “不过!” 姬定又瞧了眼荆夫人。 荆夫人忙问道:“不过什么?” 姬定笑道:“不过我也不知道这么说妥不妥?” 荆夫人道:“周客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姬定道:“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夫人多多担待。是这样的,我府中一名侍女,与夫人长得倒是有几分像似。” 那老妇心里默默收回了方才的想法。 荆夫人面色不改,哦了一声:“是吗?” 姬定点点头,道:“但是那名侍女可远没有夫人年轻、貌美。” 如今才说,哼,已经晚了。荆夫人心口不一道:“多谢客卿夸奖。客卿也如传言中一般年轻俊美。” 姬定点点头道:“许多人都这么说。” 荆夫人轻轻一笑,旋即又道:“对了!听闻周客卿找到小店,希望小店能够帮客卿制作一种镶嵌龙头的榻。” 姬定点点头,道:“是我准备送给大王的礼物。” 荆夫人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此乃周客卿要送于大王的礼物,故而今日才请客卿上门来,因为我觉得这榻就不太好坐,若是送给大王,只怕大王也不会喜欢的,而小店可从未做过别人不喜欢的首饰,若是传出去,也会影响到小店的声誉。” 姬定点头道:“关于夫人的担忧,我是能够理解的,但是夫人请放心,我送得礼物,也从未有人不喜欢过。” “是吗?但不知周客卿这榻该如何坐?”荆夫人问道。 姬定稍一沉吟,问道:“假设夫人出门远游,行到一半,觉得双脚疲乏,想找一处地方休息,正巧路边有着一块大石头,夫人是会席地而坐,还是会坐在大石头上面。” 荆夫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那榻该如何坐了。” 说着,她便将一双修长、饱满的美腿从榻上放下,当即就觉得有一丝怪异,于是道:“但是这有别于大王的习惯。” 姬定突然斜目瞥向一旁的老妇,问道:“这位阿姆,敢问你近年来膝盖可还好?” 那老妇稍稍愣下,道:“多谢客卿关心,我这膝盖倒还好,只是不如年轻的时候。” 姬定又问道:“那你是觉得跪坐着起身方便,还是如夫人现今这般坐着起身方便。” 那老妇思索半响,道:“也许是如夫人这般坐着起身舒服。” 荆夫人若有所思道:“如今大王年事已高!”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身体的改变,也将会改变自身的习惯,就比如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健步如飞,不知拐杖为何物,但是老了,双腿使不上力了,自然就会习惯于拄拐,而如今大王年事一高,跪坐着,起身着实不便,如果坐在我这榻上,那自然是要方便许多。” 荆夫人沉吟少许,道:“但如果这般坐着,可有不雅之处。” 姬定下意识地目光一低。 荆夫人当即美目一瞪,“你看甚么?” 其眼睛本就非常大,随便一瞪,倒也令人害怕。 “抱歉!抱歉!我绝无冒犯夫人的意思。” 姬定赶忙解释一番,又道:“其实这方面我也有考虑过,故此我还专门设计了一种服饰,可以坐这种榻。” 荆夫人立刻问道:“什么服饰?” 姬定讪讪道:“这我暂时还不能说。” 荆夫人好奇道:“这是为何?” 姬定沉吟少许,笑道:“听闻夫人乃是我楚国第一富商,做买卖的手段,十分高明。那我就跟夫人说一个有关于商人的故事吧。” 荆夫人笑着点点头道:“好啊!我可是喜欢听故事了。” 姬定道:“话说一个洛邑商人去到濮阳做买卖,这个洛邑商人是专门做剔牙工具的买卖,但是可惜濮阳有一个从事这方面买卖的商人非常厉害。 导致他开门数月,兀自是无人问津,敢问夫人,若是夫人的话,夫人会如何做?” 荆夫人沉吟一会儿,道:“若是我的话,我会想办法做得比对方更好。” 姬定道:“但问题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位大梁商人世代做这买卖,有独门技巧。” 荆夫人摇头道:“这样的话,只能改做别得。”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理应如此,但是那洛邑商人又不服气,在家苦思冥想数月,终于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改变人们的习惯,用兽骨与马毛做出一种新得剔牙工具来,并之前的要更加方便,此举立刻让濮阳商人关门。” 荆夫人笑道:“这洛邑商人就是周客卿吧。” 姬定呵呵道:“看夫人也是我的客户啊!” 荆夫人笑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做服饰买卖。” 姬定道:“正是如此,但是据我所知,楚都的服饰买卖都被夫人占据着,我也去夫人的店里逛了好一会儿,自问我家的巧手工匠远比不上夫人的,短时日内,也不可能追得上,那么如何以拙胜巧,很简单,就是想办法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然后根据人们新得生活习惯,去制作一种新得服饰。” 那老妇皱了下眉头,如果那种榻真的被人接受,如今的服饰自然就需要改变。 但是荆夫人却笑吟吟道:“原来周客卿是来找我合作得。” 姬定笑问道:“何以见得?” 荆夫人笑道:“若是客卿想要抢我买卖,又岂会主动上门暴露自己的想法。”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夫人猜想的不错,我的确是来找夫人合作的,我观察过关于衣饰的买卖。如今家家户户都有好些衣饰,在这种情况下,衣饰买卖是非常平稳的,若想要更进一步,除非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让当下的衣饰无法满足日常需求,自然就需要购买新得。” 荆夫人道:“但首先得人们习惯于你的这种榻,故此你希望借我的名气,来吸引大家的目光。” 姬定点头道:“正是如此。” 荆夫人道:“我有一点非常好奇,据我所知,周客卿对于做买卖其实并不感兴趣,也不缺这点钱,为何花这么多精力,来做这些事?” 看来她还真的仔细调查过我。姬定道:“因为中原人一直视我楚人为蛮夷,虽然听着好像只是名誉上的事,但是实际上,这种想法却对我楚国非常不利。比如说,我们楚国与齐国攻伐同一个国家,当一切条件都相等的情况下,那么这个原因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故此我曾向大王许诺,我要令我们楚国文化入侵中原,击败中原文化,但其实楚国文化与中原有许多像似的地方,在中原人看来,是我们在学习他们,我唯有先改变楚国文化,然后再入侵中原。” 那老妇听得目瞪口呆。 就这么一个怪异榻而已,你都能说得如此高大上,都上升到文化之争上面。 这口才也真是没谁了。 但是荆夫人美目中却充满着欣赏,问道:“大王答应了吗?” 姬定点点头。 荆夫人笑道:“但不知我们该如何合作?” 姬定道:“我出设计,夫人出钱和人,但利润我要占六成,夫人占四成。” 那老妇道:“你只出设计,其余的都是我们出,你凭什么占六成。” 这你还用问我?没有我,你们能行吗?可我若要找合作对象,真是多如牛毛。姬定懒得解释,道:“因为我长得帅。” 荆夫人噗嗤一笑,乐道:“一言为定。”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流汹涌 “夫人为何要答应他?这人与钱都是我们出,他凭什么拿走六成利润。” 待姬定离开之后,那老妇立刻向荆夫人说道。 她对此非常不理解。 荆夫人慵懒地斜躺下去,衣领微张,一道深不见底的沟,若隐若现,只听得她幽幽叹道:“其实他能给我们四成,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老妇疑惑地看着她。 荆夫人微微搓着额头,道:“如果真如他所言,他的那种榻能够受到大家的喜爱,那么这将会改变许多人的习惯,一旦这些习惯发生改变,那么许多起居之物,就全都得重新设计,而我们若是慢人一步,可能失去的就不止是六成的利润,而是如今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老妇问道:“夫人以为他真的能够成功吗?” 荆夫人道:“如果不成功,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但如果成功了,而我们又没有先人一步,这后果就不堪设想啊。” 她在买卖上一直都有着敏锐的嗅觉,她非常清楚这个坐姿的改变,将会影响到方方面面,很多日常用品都得重新设计,比如说桌子就得跟着改变,衣服也得跟着变,甚至于房屋格局的设计,等等。 而她一直以来就是在做这方面的买卖,而且已经将这一切已经做到非常极致,可在预见的未来内,是很难有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 但如果推倒这一切重来,那她也得跟着重新开始。 她认为今日这个抉择,对她而言,是至关重要。 人是如此,国家亦是如此。 如今每天都有不少统治者在做出可能决定以后命运的抉择。 比如说韩国。 之前韩国已经渐渐倒向秦国,因为韩国方面知道,秦国已经拿下河西地区,稳定住关内,下一步极有可能是要出关,那么韩国是秦国出关的必经之路,若不跟秦国结盟,秦国必然是会攻打韩国,故此当时韩国决定与秦国结盟。 但是在相邦大会上面,楚国的表态,令韩国觉得还是要重新审视与秦国的盟约。 道理还是那个道理,秦国要出关,必经韩国,但是别人要攻打秦国,也是必经韩国,一旦韩国与秦国结盟,同时又与诸侯国发生冲突,诸侯国必然是先攻打他们韩国。 就在这时,魏国突然站出来,认为如今秦、齐、楚三国势力强大,他们三晋该重新联合起来,抗衡三大国。 导致韩国又渐渐靠向赵、魏二国。 但是三晋之间亦是矛盾重重,相互之间,并不是那么信任。 当韩国得知魏国接受了秦国的河东三镇,气得是直跳脚,他们认为自己被出卖了,于是那公仲侈又拉上赵国相邦大戊午,前往大梁,与惠施会谈。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韩国为了巩固我们三晋联盟,前不久拒绝了秦国给予我国的崤山数百里地,若非如此,秦国又岂会主动还给你们魏国河东三镇,我怀疑你们大梁是在利用我们韩国与赵国。” 公仲侈是吹胡子瞪眼,怒斥惠施。 惠施愣得半响,道:“若是我未记错的话,我可还是一次听说秦国要赠送你们崤山数百里地。” 公仲侈闻言,当即是暴跳如雷,心中亦觉万般委屈,有一种被人过河拆桥的感觉,道:“怎么?你认为我是在说谎,那你可以去打听一下,看看张仪去你们大梁之前,是不是先去了一趟我们韩国,其实我本也想来跟你们说得,又岂知道你们魏国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秦国好处。” 赵国相邦大戊午也道:“我相信韩相在此等大事上面,不可能故意造谣生事。而当时可是你惠施主动来找我们,说要团结三晋,与秦、齐、楚抗衡,但是自己转背却与秦国修好,可真是岂有此理,此事你们若不解释清楚,也休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惠施激动道:“他秦国主动赠还我们河东三镇,这可都是白送的,难道你们要我拒之门外吗?” 公仲侈道:“我们韩国为了我们之间的联盟,便拒绝了,你们为何不能拒绝。” 惠施反问道:“那崤山数百里险隘,寸土寸金,你们韩国为何要拒绝?” 公仲侈哼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因为我们韩君不希望贵国与赵国误会。” 惠施笑道:“如果贵国掌握着崤山数百里土地,对于我们可是有利的,我国一定会支持的,除非秦国有别得要求。” 公仲侈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嘴上却道:“难道秦国又是白送你们河东三镇吗?” 惠施道:“虽谈不上白送,但也差不多,其目的是希望与我国不与楚国结盟,以便于他们能够专心对付楚国。” 公仲侈道:“这不就结了,我们为何结盟,不就是大家都不希望卷入秦楚之争中。” 惠施道:“我这么做,正是因为我不想卷入秦楚之争中,我可没有答应与秦国一块对付楚国。” 大戊午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在相邦大会,楚国如此支持你们魏国,如果让楚国得知你们魏国与秦国修好,那么楚国还会否支持你们,这极有可能是秦国的离间之计,一旦你们失去楚国的支持,秦国万一转背出兵河东,我们势必还是会卷入其中。” 惠施道:“这你大可放心,那楚相可也佩戴着我们魏国相印,我们已经与楚国沟通过了,楚国方面的意思是,只要我们魏国不与秦国结盟,那么楚国将会继续支持我们魏国对河东地区的掌控。” 大戊午稍稍皱眉,狐疑地看着惠施。 这么好的事,就让你魏国给撞上了? 不可思议啊! 正当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快步入得屋内,在公仲侈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公仲侈听得一惊,道:“当真?” “千真万确。” “我知道了。” 待那人下去之后,公仲侈便激动道:“我相信魏相所言,有楚国支持你们魏国,秦国自然也不敢妄动,故此秦国已经从河西抽调出主力,来到我们宜阳前面驻扎。” 惠施一怔,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公仲侈道:“就是在我来的路上,而且是公子疾亲自率兵。我们韩国为了巩固我们三晋的盟约,拒绝秦国的好意,却不曾想却是引火烧身,早知如此,我们韩国就不应该答应与你们魏国结盟。” 惠施眉头紧锁,道:“如果秦国真的进攻贵国,我们魏国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公仲侈一挥袍袖,怒哼道:“我们韩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魏相就打算以一句坐视不理,敷衍我们韩国吗?” 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惠施岂不知公仲侈是何打算,无非就是想从魏国这里捞点好处,他点头道:“好好好!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二位都不会相信,不如这样,如今秦国大军压境,那我们三国就联合一块主动出击,攻伐秦国,如此总可以证明我们魏国绝无背叛你们吧。” 大戊午一听,赶忙道:“魏相还请息怒,这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赵国之所以答应三晋重修旧好,乃是因为赵肃侯认为中原局势非常复杂,不愿意趟这浑水,打算先趁机解决北患,主力目前都在往北调,万不想南下与秦国作战。 惠施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公仲侈见惠施还有脾气了,也是怒了,道:“你们也休想让我韩国来承担这一切,如果今日谈不妥,那我们韩国将立刻与秦国结盟。” 惠施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是叫苦不迭,唬不住这家伙啊! 如果韩国倒向秦国,那惠施如意算盘又得落空了。 大戊午瞥了眼惠施,道:“魏相,我觉得韩相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们理应给予韩国支持啊!” 惠施道:“我从未说过不愿意给予韩国支持,如果秦国出兵,我们魏国必当全力以赴,决不能让韩国独自面对秦国。” 公仲侈道:“话谁不会说,我只知道我们韩国拒绝了秦国的示好,而你们魏国却接受了。” 大戊午心想,韩国若是倒向秦国,对于赵国也非常不利,但是他又觉得让魏国退还河东三镇,这就更加不合理,魏国也不可能答应,他思索半响,道:“干脆这样,我们三国共同遣派使臣前往秦国,告诉秦君,如果秦国攻打宜阳,我们是绝不会坐视不理。 另外,不管怎么说,你们魏国因为我们的支持,而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河东三镇,同时也使得秦国主力转移到宜阳,魏国方面理应给予韩国支持,帮韩国分担一些军费。” 惠施点点头道:“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给予韩国一些支持的。” 公仲侈哼道:“就仅是如此吗?” 惠施愠道:“那你究竟想怎样?” 公仲侈道:“我要你们魏国和赵国,立刻出兵协助我们防守宜阳,如此我们韩国才会相信你们是真心支持我们的。” 惠施道:“这秦国又没有进攻宜阳,如果我们现在就派兵前去协助你们,来回要耗费多少粮草,那何不将这些粮草赠予贵国,岂不更好。” 大戊午也点头道:“魏相言之有理,如今秦国只是从河西转移部分兵马过去,还不至于让我们大动干戈啊!” 公仲侈油盐不进,直摇头道:“那可不行,你们若不出兵,只是嘴上承诺,你让我们韩国如何相信,一旦秦国出兵,你们真的会来救援我们吗,我没法回去复命。” 惠施与大戊午相觑一眼。 大戊午道:“这样吧!我们二国都派一些兵过去,同时由魏国帮助贵国分担一些粮草,以表示我们三国共患难的决心,但如果真的调派主力前往,这么多人在宜阳吃吃喝喝,谁负担得起啊!” 惠施知道总得割一块肉给韩国,毕竟赵国啥也没有得到,自然不会愿意出这钱,只能由他们魏国出,于是点头道:“我赞成赵相的意思。” 公仲侈心里也在盘算着,这时候秦国正在集中精力对付楚国,只要魏国与赵国站在韩国这一边,秦国不太可能会同时与楚国和三晋为敌,那就可以白白得到魏国的粮草,要知道韩国如今粮食确实比较吃紧。 各种权衡之后,公仲侈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三国约定,首先,一块派使臣前往咸阳,告诉嬴驷,他们三国的军事同盟。 其次,魏国、赵国将遣派部分兵马驻扎宜阳,不过对外可要虚张声势,表示三国同盟的决心。 最后,魏国帮助韩国分担宜阳驻兵的军费,这一笔钱可真是不少,惠施也知道秦国不大可能此时进攻韩国,但是没有办法,毕竟魏国得到了河东三镇,而这其中的确有韩国和赵国的功劳。 虽然最终还是解决了分歧,但是此事也在三国盟约上,留下一道只怕是难以恢复的伤痕。 另外,公仲侈料想的也没有错,秦国并不打算在这时候发兵攻打韩国,张仪演这么一出,一来是吓唬韩国,离间他们三晋的关系;二来也是防止韩国与楚国联盟,从函谷关进攻秦国。 而此时张仪已经前往蜀国,为秦军进入蜀地做准备。 消息也很快传到楚国来。 楚威王立刻召开会议,商议如何应对。 “这与臣料想的一样。”姬定道:“张仪肯定会借助我国入侵巴国一事,来吓唬蜀国,从而与蜀国结盟,如此一来,秦军才能够顺利进入蜀地。” 昭阳点头道:“臣与周客卿想得一样。” 毕竟那蜀道难走,如果秦国没有争取到与蜀国的同盟,那秦军是很难进入蜀地的。 楚威王问道:“那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姬定道:“臣以为我们应该加快攻伐巴国,趁着秦军未到之前,先拿下巴国。” 高固皱眉道:“如果我们此时加快攻伐巴国,那么无疑会令蜀国坚定不移的与秦国结盟。” 姬定道:“首先,基于目前的局势,只怕很难阻止秦军进入蜀地,毕竟我们楚国已经占领巴国三大盐池,除非我们楚国主动退出来,否则的话,蜀国必然会感觉到威胁。其次,放秦军进入巴蜀,也符合我们楚国的战略。” 昭阳略感疑虑道:“但是就这么放秦军入蜀,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妥。” 他并不反对姬定化整为零的战略方针,但是他对于是否放秦军进入蜀地,还是有所保留的。 如果秦军在蜀地站稳脚跟,等于又多一处可以直接进攻楚国的地点,同时秦军要撤走,楚国最多也就是拿下巴蜀,不可能从蜀道去进攻秦国。 姬定笑道:“自然不能这么就放秦军入蜀,我们还是要阻止秦国,提高秦国入蜀的代价。” 楚威王问道:“如何阻止?” 姬定道:“据臣所知,巴蜀二国的关系一直就不太好,两国经常相互攻伐,臣愿意亲自前往蜀国,与蜀君谈判,表示我们楚国愿意与蜀平分巴国,也许竞争不过秦国,但如果蜀君不傻的话,他肯定会借我们的条件,去跟张仪谈判,张仪必将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而同时,亦可为我们争取到攻取巴国的时日。” 楚威王又瞧了眼高固和昭阳。 昭阳回答道:“臣支持周客卿的建议,但是臣以为周客卿已经提出变法,且引起极大的争议,若是朝廷迟迟没有动作,就怕迟则生变啊!” 高固瞧了眼昭阳,并未做声。 楚威王点点头,道:“卿与寡人想得一样,既然放与不放秦军进来,都对于我国有利,就不需要客卿亲自前往,客卿还是该以变法为先啊!至于蜀地那边,寡人会派司马太宰前往。” 这事有轻重缓急,蜀地那边毕竟比较偏远,秦军在那边的动作,暂时不会影响到大局,但变法可就不同,时隔多年,再度开启变法,对于楚国而言,是至关重要。 攘外必先安内啊! 其实不管是楚威王,还是昭阳他们,都对于变法有所保留,让姬定去昭阳的封地变法,只是做个实验,看看能不能行,楚威王希望能够在生前,决定是否变法,不要将这事遗留给后代去做。 姬定倒也没有强求,此事确实也不需要他亲自前往,变法对于他而言,也是更为关键,而他之所以主动要求前往,纯属职业习惯,他认为这就是他的事。 在会议结束之后,昭阳悄悄找到高固,问道:“令尹,你觉得周客卿那战略到底能不能行?” 高固犹豫道:“能行是能行,关键在于在哪里拖住秦国,若是在巴蜀,于我国不利,如果是宋国、郑国等地,那倒无所谓。” 昭阳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关键我军在拿下巴国的那些盐池之后,恰逢与秦国结盟攻伐魏国,于是停止继续进军,驻守巴国的士兵早已无心念战,故此我打算让太宰全力阻止秦军与蜀国联盟。” 高固点点头,道:“我也赞成这么做,那么首先我们得与巴国缓和关系,如此才能够减少蜀国对于我们的恐惧。”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下,道:“将军既然反对,为何之前不提出来?” 昭阳叹道:“相比起蜀地,国内变法更为重要,我不想在这关键时候,让周客卿分心。” 高固欣慰地笑道:“有将军在,那我便可放心的离开了。” 而如今最为舒服的无疑是齐国。 如果齐国如今想要变法,那真的是天赐良机。 然而,齐威王可也是一代雄主,且身边是人才济济,他可不会跟以后的齐王一样,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坐以待对手弊。 邹忌道:“张仪已经前往蜀地,看来秦国要南下的消息是真的。” 田婴道:“如果秦楚真的在蜀地打起来,这对于我们而言,可真是天赐良机,我们可趁机攻伐三晋,亦可南下进攻楚国。” 邹忌立刻道:“此举万万不可!一来,秦军在蜀地难以牵制住楚军主力,在东边楚国依旧拥有强大的实力与我们抗衡,同时楚国亦可借此联合三晋。如果我国趁机攻伐三晋,秦楚都不会愿意见到,这可能引起众怒。 当初相邦会议,我们可是做出过承诺得,如今背弃承诺,失信于众诸侯,只怕会得不偿失啊!” 田婴道:“这天赐良机,我们总不能白白放过吧。” 邹忌道:“自然不能。” 齐威王问道:“但不知相邦有何良策?” 邹忌道:“就我们齐国周边来看,楚国对我们的威胁无疑是最大的,但是楚国毕竟受到秦国牵制,相比较而言,燕国才是我们齐国的心腹大患,一旦消灭燕国,我们齐国就无后果之忧,到时再攻伐三晋,亦或者南下攻楚,都将游刃有余。” 田婴立刻道:“但是在相邦大会,相邦也做出过承诺,如今攻伐燕国,不也是背信弃义么。” 邹忌笑道:“我们自然不能主动去攻伐燕国,我们可以先诱使燕国与中山国攻伐赵国,然后再以救援赵国为名,出兵燕国。” 齐威王问道:“如何诱使燕国攻伐赵国?” 邹忌道:“据臣所知,那赵侯已经将主力调集到北方,显然是打算趁着秦楚之争,去解决胡人之患,近年来,与赵国交战最多的,并非是我们中原各诸侯国,而是胡人,一旦赵国与胡人打起来,东面必将空虚。 而中山国一直都想摆脱赵国的控制,同时中山国也一直都受我们保护,我们可以暗中命中山国去联系燕国,共同攻伐赵国。 而我们只需要将兵力秘密转移到南边,但同时又让燕国知道,让燕国误以为我们可能会趁虚而入,攻伐楚国,等到他们与赵国损耗过半时,我们再出兵支援赵国,趁机一举攻占燕国,亦可趁势攻打虚弱的赵国。” 齐威王眼中一亮,欣喜道:“相邦之策,寡人认为大为可行啊!” 如果能够一举解决燕国,同时削弱赵国,甚至于攻占赵国,那么将彻底解决齐国北方之患,无疑奠定齐国霸主地位,在与秦楚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啊! 这时,坐在末端的一人突然道:“一直以来,秦国都与燕国有着盟友关系,且对燕国支持甚多,秦国不会坐视我们消灭燕国的。” 此人正是苏秦。 齐威王笑道:“秦国就算想救,只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苏秦道:“那楚国呢?” 齐威王不禁皱了下眉头。 苏秦道:“臣以为最不愿意见到齐国消灭燕国的,还不是秦国,而是楚国,一旦我们消灭燕国,楚国将会面临多大的压力啊!” 邹忌问道:“那苏客卿有何建议?” 苏秦道:“我非常支持相邦的计策,此计若成,不但能够削弱燕国,还能够削弱赵国,我只是不认为可以一举消灭燕国,故此我以为可做两手准备。一方面以消灭燕国为目的,但同时臣亦可借此进入燕国,取得燕君的信任。” 关于派遣苏秦入燕当卧底,齐威王与邹忌他们也都是非常支持的,而且这一招,各国都经常使用。 只不过这得找个合适机会。 齐威王问道:“卿如何借此进入燕国?” 苏秦就道:“臣可以以受到相邦排挤唯由,前往燕国,最初自然是难以受到燕国国君的信任。 可一旦相邦的计划取得初步成功,那么臣便会建议燕君,不要去攻伐赵国。” “嗯?” 齐威王不禁狐疑地看向苏秦。 苏秦忙道:“大王且听臣说完,如果那燕君真的动心了,必然是不会听臣的,毕竟他不信任臣。 待我国出兵之后,燕君必然就会想起臣的建议,到时臣便可视情况而定,如果秦楚并不打算出兵相助,那么臣便与大王里应外合,一举消灭燕国。 但如果秦楚将直接干预,臣便可顺水推舟,帮助燕君解决这困境,如此一来,臣便可获得燕君的信任,即便拿不下燕国,臣亦可保证,燕国将不会对齐国再造成任何威胁。” 第一百三十四章 懂事 和平! 毋庸置疑,这不仅仅是每个百姓的渴望,同样也是每个统治者的渴望。 此时的统治者们,都非常坚信一点,那就是当敌人都死光后,和平就将会到来。 由此可见,相邦大会上面的那一丝丝的友好氛围,其实也不过是妥协下的产物,因为当时大家都知道,那一场战争,继续打下去将毫无意义,只会便宜秦国,但也没有人期待战争就此终止,毕竟敌人可还未死光光啊! 各诸侯国都在调整战略,要打就得打一些有益于自己的战争。 武功强大的赵国欲趁机除北患; 而连连征战不休的魏国则欲趁机休养生息,恢复国力。 而势力强大秦国更是不甘寂寞,一方面整顿兵马,与义渠作战,另一方面则是张仪南下入蜀,阻止楚国西扩的脚步。 作为东方大国的齐国则是悠闲的下着一盘大棋。 至于楚国,由于楚威王年迈,楚国的扩张的脚步,也随之放缓,重心已经从对外扩张转移到国内改革上面,虽然在相邦大会上,楚国是锋芒毕露,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即便将来在巴蜀与秦作战,也不可能形成大规模战争。 变法才是目前楚国最为重要的政务。 楚威王哪能不明白,开阡陌,废井田,正式承认土地私有制,已经是大势所趋,其实楚国早已经从侧面承认土地私有制,但是楚国自有国情在,就是贵族与王族绑定的非常密切,他们都渴望在不伤及贵族统治的前提下,完成这一步。 但是这很难,历史上楚威王并未走这一步,还是那楚怀王借父王之威,任用屈原变法,但是屈原变法还是要冲击旧贵族的统治,最终这也导致变法失败。 而姬定提出的大小法,联邦制度,给予楚王一个理论上的可行性。 楚威王决定让姬定去试一试。 当然,大部分贵族们还是非常反对变法的,但是姬定那无厘头的变法,可真是令他们有力无处使啊。 姬定的意思非常简单,我胆小,我怕事,你们完全不需要依靠权力和血统来阻止我,那真是杀鸡用牛刀,只要你们口头上拒绝就行了。 这回可是昭阳主动请姬定去他的封地变法,可不是姬定强行要去的,那么其他贵族自也不好多说什么。 然而,姬定本还想做一些准备,但是张仪入蜀加速了这一过程,楚威王不想再拖下去,于是让姬定早日前去,且还让王子槐与姬定一块前去。 可见楚威王其实是在为王子槐铺路,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昭阳的封地就是以后兴化一代,位于江苏省中部、长江三角洲北翼,地处江淮之间,是非常富裕的一个城市。 但那是以后,而如今的兴化,由于四面环水,交通不便,地处偏僻,只是周边百姓避难的好场所,自然也不会多么富饶,非但如此,由于如今楚越大战才刚刚告一段落,这一代地区,可谓是百废待兴。 可惜昭阳随楚威王南征北战,无暇管理自己的封地,导致这里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理,而当地的贵族却是趁乱不断劫虏百姓为奴,掠夺田产,唯恐落后于人。 一句话可形容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初到这里的王子槐,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禁是心下惴惴,对于姬定此行,是越发的担忧。 都还没有得到最基本的治理,变法真是遥遥无期啊! 姬定却是淡定从容,每当王子槐表达自己的忧虑时,他总是微笑地告知王子槐,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不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耽搁太久。 来到这里,姬定便立刻将所有的贵族都找来。 这些贵族多半都是随昭阳征战,立下战功的将军的家属,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以前越国投降的贵族。 其实早先他们就收到消息,朝廷变法,要拿他们开刀,故此他们也早就暗中联合,商量着如何对付姬定。 但不管怎么说,姬定可是昭阳请来的,并且还有王子槐随行,那他们自然也不敢立刻就给姬定脸色看,皆是受邀前来,倒也没有人缺席。 大堂内,坐着数十人之多,显得非常拥挤,这还只是当地的头部贵族,若是全部请来,只怕这都坐不下。 姬定不愿与他们废话,将拟定好的大小法给他们看。 待他们看完之后,姬定又如同一个证婚人,微笑地问道:“你们愿不愿意?” 大家两两相视,是犹豫不语。 姬定纳闷道:“你们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好歹也给我一句明话啊!” 一个名叫麻海的贵族便开口道:“不知大将军答应否?” 他口中的大将军自然是指昭阳,不过他们也谈不上是昭阳的小弟,因为他们可都是家族企业,有可能他家中某一人在昭阳帐下任职。 姬定笑道:“大将军并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也不好妄下判断,就还是希望我能够征求诸位的同意。” 麻海得知昭阳并未给予姬定百分之百的支持,便道:“我以为这不公平。” 姬定道:“怎说?” 麻海便道:“之前我们随大将军南征北战,那可都是自备粮草前往,而如今你又向我们征收田亩税,这难道公平吗?” 其余贵族纷纷点头,出言附和。 如今楚国打仗,其实都是贵族自带人马前往支援,粮草也是贵族自备,但这与府兵制不同,府兵制得话,可是百姓自备粮草兵甲,而如今大多数百姓哪有什么田产,多半还都是贵族的家兵。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姬扁征秦,要借钱筹集粮草,招募士兵,就是因为他没啥家兵。 大王打仗,我们出粮食,结果到头来,我们还得交税,秦人可都没有你这么狠啊! 姬定笑道:“后面不是有写着么,收税税是以四比六来分,地方占六,朝廷占四,但是军费的话,则是由七比三来分摊,朝廷占七,你们占三,这难道还不公平吗?” 又有一人道:“这未免太复杂了,出征一次耗费粮草之多,怎能算得清楚,什么六四、七三,想想都头疼啊!” “我们看如今的就很好,也不需要做什么改变。” “就是!这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做,是嫌我们这里还不够乱么。” \n 众人一看这位周客卿,年纪轻,又好说话,也不再忐忑,说话也是一句比一句蛮横,几乎快要原形毕露。 王子槐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就姬定这态度,若是能够成功,那可真是见鬼了。 这变法者,必须得强势,你这好了,还问别人愿不愿意,那人家当然不愿意啊! 姬定兀自微笑不减,道:“这税入的事,可以商量的,但是这并非是没事找事,如今我楚国正面临秦国的挑战,大小法只是为了在一些涉及到国家安全事务上,地方上能够与中央统一行事,以及鼓励大家开垦荒地,至于这税多税少,总得给一个数,这难道也有错吗?” 麻海道:“那这数谁定呢?” 姬定道:“大家商量着定,你们有何看法,直说便是。” 这么好? 姬定的善意,令他们有些忐忑不安。 这里面定有陷阱吧? 大家偷偷打量着王子槐。 他们可以不将姬定放在眼里,但可不敢无视王子槐。 姬定看在眼里,于是笑道:“王子只是过来作证的,确保一切都是公平、公正、公开,这事还是我说了算,你们无须担忧。” 王子槐点点头,道:“此事全权由周客卿做主。” 忽听末端有一人道:“如果是我们定,那我们当然希望不缴这田税。” 姬定偏头看去,那人脖子一缩,躲在他人后面,就不是让姬定瞧见。 姬定乐得呵呵呵一笑,笑问道:“若是如他所言,不缴田亩税,你们愿不愿意啊?” 还有这等好事? 大家顿时是目瞪口呆啊! 姬定道:“各位都不说话,看来是不愿意!” 不等他说完,麻海当然道:“这我们当然答应。”说着,他又小声道:“就怕周客卿不答应。” 姬定笑呵呵道:“你们若是都答应,那我当然也会答应的。” “此话当真?”麻海睁大眼睛问道。 姬定点头道:“你们都答应的话,那自然证明你们是对的,我为什么不答应。” “!” 这小子真是可爱! 聪明! 通情达理! 在坐的贵族们心里顿时充满着对姬定的赞美之言。 那吴起若是能有周客卿这般懂事,又岂会落得尸骨未寒的下场。 但问题是,这未免太通情达理了,大家简直有些不太相信啊。 麻海试探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都愿意不缴这田亩税。”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姬定点了下头,又问道:“那军费也如以前一样?” 大家连连点头。 姬定点头道:“行!那就不缴这田亩税,但是这得定下来,到底我是来变法的凡事都得以律法的形式,来规范好,口说无凭啊!” 是认真的吗? 麻海直点头道:“周客卿言之有理,定,当然得定下来。” 姬定又偏头向法克使了个眼色,“法克,你赶紧让人修改。” 王子槐彻底眩晕了。 你在朝廷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来到这里,就直接不缴这田亩税了,几度想张口,打断姬定,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姬定又看向在坐的各位,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定定了!” “就就这么定了!” \n 幸福来的太快,他们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姬定又道:“各位,我在朝中,跟大王说得是,田亩税咱们四六分,可是你们都不愿意,那我也能够谅解你们,并且愿意支持你们,那那你们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些支持,不然的话,我也没法回去复命啊!” 麻海问道:“不知周客卿需要什么支持?” 姬定道:“这田亩税,统统不缴,那这商税,是不是该归朝廷,若是什么税都不缴,你们认为大王会答应吗?” 麻海立刻道:“这这当然。” 舌头都有一些打结。 这个代价可真是太美丽了,这里交通闭塞,商人可都不来这里的,还什么商税,商个屁啊! 你拿去! 你统统拿去! 姬定笑道:“各位真是通情达理,给予济恁地大的支持,济感动不已。” “哪里!哪里!” 一众贵族纷纷向周济拱手。 跟你比通情达理,我们真是愧不敢当啊! 姬定笑道:“税务就这么定了,今日我就会命人连夜修改,至于其他方面,各位还有何意见,大可直说。” 麻海立刻道:“刑法方面,我们觉得应该写明我们贵族的特权。” 姬定道:“这个你们可以自己商定,只不过呢,我有一点点要求。” 麻海道:“周客卿请说。” 姬定道:“是这样的,原本没有想到会这样,刑法方面是规定,偷盗抢劫的惩罚,都由你们来定,但如今商税全归朝廷所有,跟你们毫无关系,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基于这一点,你们肯定也不会在乎商人的死活,但朝廷肯定是要保护商人,这是不是合情合理。” 麻海点头道:“周客卿言之有理。” 姬定道:“这样,商人就全归朝廷直接管辖,贵族当然是拥有特权的,但是你们的特权不能完全凌驾于商人之上。 简单来说,如果商人有冒犯你们贵族,那当然是要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但你们也不能欺负商人,到时我会也立法专门保护商人的权益,毕竟朝廷也就指望商人这一点税了。” 麻海与其他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点头道:“只要到时的规矩,真如周客卿所言,这我们当然会答应。” 这里都没有几个商人,也不会有商人来,你爱保护不保护。 姬定笑道:“那这样,我让手下连夜修改,明日咱们再谈。” “就这么定了。” 大家出得门去,个个都是忍不住的竖起大拇指,夸赞姬定,这人真是很有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难怪大王破格提拔他,昭阳大将军更是请他来变法。 真是名不虚传啊! 但是王子槐却是一脸懵逼,满脑子的问号,等到他们走后,王子槐便是急急问道:“周客卿,这与你向父王承诺的可不一样啊!” “一样啊!” 姬定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王子槐激动道:“怎么一样,你方才拿出的大小法,才是你与父王商量的结果。” 姬定点点头道:“王子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我与大王商量的结果,但是大王想要的是证明这一套新法是否可行,是否胜于旧法。” 王子槐越听越糊涂了,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擅自改变。” “我没有改变啊!” “你这还没有改变?”王子槐睁大眼睛看着姬定。 “当然没有。” 姬定问道:“敢问王子,何种方式才能够证明这套新法是目前最好,最适合我们楚国?” 王子槐沉吟少许,道:“若要证明此法好与不好,首先一点,必须得有效执行,若不执行,又怎能判断此法的好坏,可你却又要修改其法,那怎能证明得了。” “王子此言差矣。” 姬定摇摇头,道:“如果直接执行新法,就算干得再好,也会被人诟病的,这大家说好,还真的好。 如何证明此法是最好的,很简单,先让他们拿出一套他们认为最好的新法来,咱们一比较,自然就可以分出优劣,如此也能够让大家更加信任新法。” 王子槐思索半响,摇头道:“这我还是不明白。” 姬定耐心解释道:“方才我们已经给出新法,但他们却认为自己吃亏了,如果我们强行推动新法,那他们总是会憋着一口怨气,想尽办法与我们作对,如果各地都如此,那我也分身乏术啊! 故此最开始,还得顺着他们来,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条件任由他们选,王子应该也见到了,他们方才都是很开心地离开这里。 当他们发现,他们自己定得新法,就还不如我给的好,那他们才能够深刻的认识到,这新法的好处。 否则的话,纵使我们做得再好,他们也会因为人性的贪心不足,认为若按自己的想法来,他们是能够得到更多的。” 王子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不对!不对!你这说法是要基于你收上来的商税,要远远高于他们所得,他们才会感到后悔。” 姬定点头笑道:“王子说得不错。” 王子槐道:“这如何可能。我知道周客卿在濮阳做买卖非常成功,但那可是濮阳,交通四通八达,而这里交通闭塞,我们来到这里之后,连一家酒舍很难看到,商人都没有,这商税又从何谈起。” 姬定笑道:“这里没有商人,那是因为我没有来,我来了,商人来了,否则的话,我又怎敢向大将军保证,帮他获得万万之利啊!” 王子槐见姬定信心满满,不由得信得几分,但他兀自想不明白,这地方咋做买卖。 姬定对此倒也没有细说,半日之内,他就将新法给修订出来。 重新修改的新法,比之前要更加简单粗暴,且非常好理解,田亩税统统都不收,甚至都不管,反正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而关于山泽之赋,这个其实应该属于商税,但姬定也并未做出改变,一切都归大将军府拥有。 一般来说,楚王只是收取各地一些贡品,当地的山泽之赋,还是由当地贵族把持,关键是你想收,也没有手段去收。 但是呢,姬定要求划一块地方出来,供商人行商,这里就归朝廷直接管辖,专门收取商税,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此才能够确保商人的权益,如果混杂在一起的话,不管你律法是怎么定的,这贵族还是会凌驾于商人之上。 直接圈一块地出来给商人,直接将商人与贵族隔开来,如此才能够确保商人的权益。 当麻海他们看到这份新法的时候,真的是不敢相信,他们就不明白,为什么楚都那些贵族,还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千万别接受姬定的新法。 事实胜于雄辩啊!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呀,你们不能因为人家的出身,就反对他,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就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对于姬定修改出来的新法,是全盘接受。 要知道姬定只是修改条例,但主要框架还是大小法,中央有中央的大法,什么造反、通敌,这些可都归国家管,至于一些偷盗、抢劫,这些就归地方自己管。 但是姬定又代表着昭阳,这地方法也是他立出来的,在这一点上,他照搬他在卫国时的变法,并未剥夺贵族的特权,但是控制贵族的生杀大权,就是需要向官府报备。 至于偷盗、抢劫这些罪,就都是一视同仁,毕竟贵族也不可能去干这些事啊。 “好了!” 姬定在审视过他们连署签名过的政令后,又向王子槐道:“王子,您可是专程来为我作证的,我可没有威逼利诱他们,也没有依仗大王之威,此乃他们自愿签署的,回去之后,若有人诬蔑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麻海心想,这事我们是不可能反悔,就怕朝廷反悔,于是也道:“还请王子为我等作证,此法皆是周客卿拟定的,我们也没有逼迫他。” 王子槐是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姬定道:“若是王子没有异议的话,就还请在这上面签名。” 王子槐哪没有异议,根本就看不明白,但他还是选择支持姬定,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姬定又道:“此法大家都同意了,那今后谁若违法,就得认栽,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众人纷纷点头,心里皆想,但愿你们也能够信守承诺。 “那行!” 姬定呵呵一笑,道:“我代表朝廷的任务就完成,接下来我还得代表大将军处理一些事务。” 众人为之一愣。 对了!他可还代表着大将军。 要真说起来,昭阳才是这片土地上,权力最大的人。 这就很有意思了。 大家又稍显忐忑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各位别担心,原本倒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这临时修改了新法,既然朝廷不再征收这里所有的田亩税,这其中不但包括各位的田亩税,也包括普通平民的,而同时这里有着很多荒地,故此我将会代表大将军将那些荒地赠予平民,开垦出来的土地,都归他们所有,只不过要向大将军交税。” 众人闻言,当即眼中一亮,是呀!如今普通平民也不需要向朝廷交税,那我们也可以组织平民去开垦荒地,这税我们收了呀。 以往都是家奴种地,但如今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普通平民拥有自耕的能力,不少平民就不愿意甘为家奴,纷纷逃走。 以前的旧制度维持不下去,统治者们都在想办法提高平民耕地得积极性,如秦国就将土地给予平民,鼓励他们开垦。 姬定这一语,倒是点醒了他们,于是纷纷表示愿意支持。 谈完正事之后,他们又主动准备宴席,招待姬定,为姬定接风洗尘。 真是一团和气,宛如一家人啊! 古往今来,真是没有比这更加和谐的变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收之桑榆,失之东隅 微风轻拂,摇摆的芦苇丛中,一舟荡出,舟上三人,一老二青。 正是子让、王子槐、姬定。 迎着春风,荡在这烟波浩渺、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使人感到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感受。 不! 这里处处皆桃源。 这只是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的说法,这里人迹罕至,荒无人烟。 王子槐显然是更偏向低情商的看法,他充满困惑地看向姬定,“周客卿,这这便是你的变法?” 姬定笑着点点头。 子让亦是面带微笑,捋着苍白长须。 王子槐实感不解,摇头道:“这我真不明白。” 姬定笑道:“王子槐可还记得,当初我建议大王变法时,其中曾有一点,我是反复提到。” 王子槐本未想到是什么,突然,他看向一旁的子让,忙道:“周客卿指得可是墨家?” “准确的来说,是墨家的工技之学。” 姬定笑道:“这便是我与吴起、商鞅最大的不同,他们更多是依靠刑名之学,故而他们需要立威,需要立信,需要强势,需要果敢。 而我是依靠工技之学,自然不需要这些,王子也不能以商鞅的标准,来看待我的变法,因为我们走得就不是一条路。” 王子槐听得似懂非懂,确实,他是以商鞅、吴起他们的变法,来审视姬定的变法,故而总是觉得,姬定变法如同儿戏一般,但如果二者就不是一回事,不用传统变法来审视,那就不能说是儿戏,但他又不知该如何审视,没有例子可以借鉴,问道:“不知二者有何区别?” 姬定道:“区别就在于,刑名之学是用权威去修改人们的行为,变法是自上而下,而工技之学是用创造,去改变人们的习惯,变法是自下而上。” 行为与习惯?子让听得是若有所思。 而王子槐兀自一脸困惑。 姬定解释道:“之前我在那些贵族面前提到商税归朝廷时,他们都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支持。何解?就是因为这里四面环水,导致交通闭塞,没有商人会来此,商税更加无从谈起,他们当然愿意。 但是端木老先生为我们楚国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船只,而这种船只将会改变这一切,这四面环水,就变成了四通八达,在不久的将来,这里货物将会堆积如山,日夜不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这也将会改变人们出行习惯,水路将会成为我楚国最为重要的道路,盐、茶、绸布、酒,以及各地特产,将在河面上交汇,当物资变得丰富起来,这又会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 当这一切都发生改变,税入的比重,国家的重心自然也会随之发生改变,这就是自下而上的变法。” 说到这里,他看向王子槐,道:“王子,你一定要记住,这自上而下的变法,是不可长久的,因为自上而下的变法,往往都是用美好的构想,去改变现实中的问题,可构想终归是构想,是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憧憬,是难以照入现实的。 唯有自下而上的变法,方可长久,作为统治者,不应该刚愎自用,一意孤行,纵使你的初衷为的是全天下,也是难以成功的。 身为统治者要做的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就是要懂得因势利导,随着人们习惯、行为的变化而做出政策上的改变,故而王子一定要将目光看得更加长远,可不要像那些贵族一样,鼠目寸光。 不出三年,这里的农税,比起上商税,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而到时他们将会追悔莫及。” 这一番话下来,王子槐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全然明白过来,不禁拱手道:“多谢周客卿赐教,槐受益匪浅。” 其实他要比姬定大了差不多十岁,但是二人关系,却是如师徒一般,这一切皆因姬定的自信,不管是跟谁交谈,他都充满着自信,不会因为年纪、身份而表现出矮人一等。 久而久之,人们就忽略了他的年纪。 回到岸上,姬定又向王子槐道:“方才我们行过的地方,都需要划出来,由朝廷直接管辖。” 王子槐点点头道:“我亲自吩咐人去安排的。” 姬定颔首道:“有劳了。” 王子槐也不甘于就在旁边瞅着,方才姬定的一番言论,点燃了他心中的激情,他也想参与其中,于是自告奋勇的将这些活都给揽了下来。 姬定也由着他,毕竟大家都知道,楚威王就是想借此锻炼王子槐。 王子槐走后,姬定又与子让沿河边一边交谈着,一边欣赏着这里的风光。 “你应该没有这般好心,要为楚国培养出一位圣贤之君来。”子让似笑非笑道。 姬定呵呵道:“那老先生真得误会我了,记得在卫国的时候,我对卫侯建议,比对王子槐的建议可是多多了。 然而,卫侯并未完全听从,原因就在于他最在乎的是他的权力,如果他当时选择除掉绁错、擎薄等人,卫国也不会被郑国取代。” 子让偏头看向他,问道:“那你与他们有何区别?” 姬定沉吟少许,道:“也许我与他们的区别,也就仅仅在于,我更懂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吧。” 子让抚须哈哈笑道:“论自吹自擂,可真是无人出周先生之右者啊。” 话说至此,他稍稍一顿,又道:“可真要论聪明才智,只怕也少有人能够与你匹敌。其实在你告知老夫,你的计划之后,老夫心中就一直有一个问题,始终参悟不透。” 姬定问道:“什么问题?” 子让道:“就是如何将工技之学与治国之道结合起来,要知道工技之学只是墨学中其中的一门学问,墨学中有专门的治国之道,也就是非攻、兼爱、尚贤,但是这些,你又统统不用。 而楚王的态度其实也说明,这工技之学到底只是工技之学,是难登大雅之堂,他只是将新式船只视作珍宝,但这与治国无关。 不曾想,你还真就将这工技之学与治国之道,结合在一起,如此变法,无疑最能体现工技之学。” 为什么长久以来,工技之学无法得到统治者的重视,真不是君主昏庸,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统治者的目的是令国家安定,工技之学不涉及这些,故此需要儒家,需要法家,用这些学问来帮自己统治这个国家。 而当朝堂上全都是儒生、法家,工技之学自然就难以受到重视。 然而,他们只不过是当局者迷,他们并未理解,其实周王朝的没落,不是因为烽火戏诸侯,而是因为生产力的进步,导致旧的制度必然瓦解。 在历史长河中,虽如罗贯中所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皇帝轮流做,但纵观历史,其中几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都跟生产力发生进步有关。 姬定作为旁观者,自然知晓其中道理,这也是他的优势,故而选择反其道而行,他在朝中说得是一套,在这里做得又是另外一套。 什么都不管。 我干我的,你们干你们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算什么变法? 但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变法,当交通环境发生巨大的改变,很多事都得随之改变,甚至于可能会影响到天下大势。 那哥伦布开辟新航路,发现美洲,虽然中间他并未创造出什么黑科技来,但是却改变了全球的局势。 这可跟统治者可是没有直接关系,可不是因为统治者的英明决策,而改变了全球局势,原因就只是发现了美洲。 话说回来,如果姬定取得成功,那么大小法就是完全基于工技之学,而非儒学、墨学、道学。 因为姬定除了造了一艘船出来,啥也没有干,变法是自然而成。 子让是来到这里,得知姬定变法的内容之后,才悟透此理,只觉妙不可言啊!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啊!” 姬定叹了口气,道:“如果我们寄托于他人会根据我们的初衷去改变这一切,那只能说是自欺欺人,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午餐,每个人幸福,都应该靠自己去奋斗,不能奢望与他人的施舍,因为每一份施舍,都将会被百倍取回。” 子让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姬定道:“昭阳让我来此,倒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这里地处河道要冲,且连接南北,关键如今越地可还是一团糟,不用想也知道,那里的人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应该派人潜入越地,告诉那里的人民,幸福需要靠自己去争取。” 当初楚越一战,是直接将越王无疆给干掉了,随后越国就崩溃了,而越国各贵族在这个要命的时刻,不但没有抱团取暖,反而各自为政,相互攻伐,乱成一团,被楚国吞并,只是迟早的事。 除非有勇者能够扭转乾坤。 子让道:“你是想以此为大本营,然后渗透越地。” 姬定点点头,道:“那里地处偏远,且不说如今乱成一团,即便被楚国吞并,楚国也难以有效控制,这越是战乱的地方,墨家思想就越容易发扬光大。” 子让闻言,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道:“你最厉害之处,就是能够将一些卑鄙肮脏之事,说得光明正大,正义凛然。” 姬定却是笑道:“看来老先生已经完全明白我的用意。” 子让叹了口气,道:“但是老夫并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姬定立刻问道:“敢问老先生,墨子所为,是对还是错?孔子所为,是对还是错?老子所为,是对还是错?” 这一连几个问题,令子让有些措手不及。 姬定又问道:“如果老先生都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那敢问老先生这几十年来,所作所为,又是对还是错?” 子让哑然无语。 这嘴上大家都说得好听,都说得头头是道,但问题是还没有出结果,这没有结果的事,就还不能笃定是对,还是错。 担忧我的理论,而不担忧墨子理论,这是偏见。 姬定道:“其实大家都在探索之中,就应该克服心中的担忧,敢于前行,毕竟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子让抚须叹道:“是呀!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而所谓的变法,只不过是一个小子在河边画了个圈,其它的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当地的贵族非常开心,他们也投桃报李,认真执行起大小法,维护好当地的治安,以及跟随姬定鼓励平民开垦荒地,但凡在一块土地上面耕种超过五年,便自动拥有这块土地。 就这样。 不到一个月,姬定就返程了,正如他来之前跟王子槐说得一样,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 至于那个圈,暂时交由子让与他的得意门生鲁伯友负责。 说白了,就是造船。 设计图纸,子让已经是滚瓜烂熟,剩下的就是招人,砸钱,造船。 这些不需要姬定去管。 姬定还是要统筹全局,尤其是他在巴蜀还有一盘棋要跟张仪下。 而巴蜀地区,目前已经是乱成一团。 楚国攻伐巴国,巴国打不过楚国,那怎么办呢,咱就去打蜀国,故此当楚国放缓进军脚步后,巴国立刻联合自己的小兄弟苴国一块攻打蜀国,希望从蜀国身上要回自己的损失。 苴国是在巴蜀中间的一个小国,辖管范围大致是今四川绵阳的梓潼县、广元的剑阁县、青川县等地区。 而此时入巴的楚军,驻扎在巫山一代,也就是以后的重庆巫山县。 为什么楚军打到这里,就停滞不前,不是因为遇到巴国顽强的抵抗,而是因为拿下这里之后,就等于是拿下巴国第三道盐泉。 盐泉就是产盐的地方,在如今这盐就是金子,就是硬通货,齐国强大也与这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齐国靠海,能够产出大量的盐来,那管仲就曾利用盐,打了几次大规模的经济战。 而楚国都是贵族在打仗,他们就是冲着这盐来的,拿下巴国三大盐泉,自然就开始消极怠工。 如今楚国的士兵正在组织巴国的战俘产盐。 此时,司马昭鱼奉命来到这里。 驻守在这里的将军们,纷纷向他抱怨,而矛头直至姬定。 如今待在这里的将军,最恨之人,莫过于姬定。 而原因就是因为姬定将秦国引来巴蜀。 原本大势已定,盐泉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秦军一到,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他们心里能不恨姬定吗。 这倒是姬定没有料到的。 而这些将军们又直接影响到朝中,故此朝中很多反对姬定的,表面上是反对姬定变法,但其实则是为了自己家族在巴中的利益。 楚国还是有一部分人希望与秦国结盟。 司马昭鱼也没有料到,大家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令尹与大将军是另有安排,没有说遵循姬定的策略,有意放秦军进来。 要是这么搞的话,说不定这里还会发生军变。 他是再三安抚,表示绝不会让秦军轻易入蜀。 而要阻止秦军入蜀,说难其实也不难,只要蜀国与苴国守住要隘,不放秦军进来,那秦军想要入蜀,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安抚完巴中各将帅之后,司马昭鱼立刻动身前往蜀都,也就是成都。 他猜想张仪可能已经到了蜀都,即便没有到,也肯定在来的路上,而军中的不安定因素,也令他倍感忧心。 蜀都。 王宫。 那蜀王开明十一世杜后是亲自接见了司马昭鱼。 当然,这个蜀王乃是他们自封的,楚国从未承认过,楚国大臣都是称他为君。 司马昭鱼也立刻表明来意,由于那巴国同时与我们楚国和蜀国开战,故此我们楚国希望与你们蜀国联合消灭巴国。 杜后听完之后,不动声色,问道:“巴国根本无力与抵抗贵国,为何贵国突然跑我蜀地来要与我们联盟。” 司马昭鱼道:“我也不瞒君,我们楚国之前并不想一举消灭巴国,对于巴国其它领土也不感兴趣,原本我们都已经打算与巴国休兵,可不曾想巴国竟然暗中与秦国勾结,这是我们楚国决不能容忍的,故此打算与贵国联合,一举消灭巴国,我们楚国只要现在占据的土地,其余皆归贵国所有。” 其实秦国那边来的消息,只是说张仪来到这里,没有说入蜀,还是入巴,杜后这么一问,司马昭鱼心知杜后至少也收到消息。 杜后哦了一声道:“原来贵国是因为害怕秦国,才来找本王合作。” 司马昭鱼笑道:“我们不是害怕秦国,只是不想此地再生波折,况且秦国真的入巴,难道君以为蜀地可置身事外吗?秦国的野心,我是再清楚不过,若放秦军进来,乃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杜后道:“你说得虽有道理,但谁又能保证,你们楚人非狼也。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楚国在入侵我们巴蜀,秦国可从未入侵过我们。” 司马昭鱼道:“虽然我们之间曾发生过多次战争,但是我们谁也没有消灭谁,并且也对彼此非常了解。 君应知我们楚军在拿下巫山之后,也没有乘胜继续进军,这足以表明我们只是为了得到巴国的盐泉,对于巴国其它领地丝毫不感兴趣,更无心与贵国为敌。 倒是那秦国近年来正在四处扩张,君何不想想,如果秦国真的要与我楚国为敌,为何要选择在这里与我国作战,武关可战,崤山亦可战,且都比这里要好,秦国分明就是觊觎蜀地之富饶,故而假借与我国为敌之名,行灭巴蜀之事。” 杜后带着审视地瞧了眼司马昭鱼,思索再三之后,道:“本王可以答应与你们楚国结盟,但前提是你们楚国必须退出巫山,巴国三大盐泉,你们都想据为己有,未免也太贪婪了。” 司马昭鱼微微一笑,道:“这我们断不会答应,如果君以为我们楚国只是因为害怕秦国,故而来此求助于贵国,那君可真就猜错了。” 杜后权当没有听见,道:“还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考虑。” 司马昭鱼道:“我也希望君能够三思而后行。司马告辞。” 他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虽然楚国渴望与蜀国结盟,但不知让司马昭鱼放低身段,求助蜀王,关键你若表露出这个意思,对方肯定是漫天要价。 他刚刚出去不久,只见那后屋行出三人来,正是张仪与苴国和巴国的国君。 司马昭鱼只是想到张仪可能在这里,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巴国和苴国的国君也在这里。 原来张仪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来得早,在消息传到楚国时,其实张仪已经抵达苴国,而张仪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要跟谁联盟,共同对抗楚国,而是从中调解苴国、巴国、蜀国的纷争。 他第一站是苴国,这苴国是夹巴蜀两国之间,反正成天就是左右横跳,夹缝中求生存,秦国在这时候递上橄榄枝,等于给予苴国另一个选择,而且秦国可是大哥级别的,大腿极粗,双手都抱不过来,苴国自然不会拒绝秦国的好意。 而张仪也许诺,如果苴国愿意与秦国结盟,对抗楚国,秦国将会保护苴国,苴国国君自然答应,毕竟苴国与楚国又不接壤。 在苴国的牵线之下,张仪又去到巴国,与巴国国君密谈。 而巴国为什么在这时候与蜀国交战,就是因为打不过楚国,只能从弱者身上挽回一些损失,这看似昏招,但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宋朝也是这么干的。 你欺负我,我就欺负比我弱的,人性会驱使大家更希望与强者联合,而不是弱者。 但如果秦国将给予巴国支援,这情况又大不一样了。 张仪就告诉巴国国君,我们秦军来此,不为别的,就是要给楚国添堵,因为楚相不但羞辱我秦人为马夫,还迫使我们主动让出河东三镇给魏国,我们秦国也要将楚国赶出巴国。 巴国国君也听说了相邦大会上发生的事,以及秦国主动退出河东三镇,张仪一报还一报,自然是再合理不过了。 那如果能够夺回盐泉,将楚军赶出去,自然比跟蜀国交战要好啊! 在说服这两国之后,张仪又邀上二国国君,前往蜀都,与蜀王杜后密谈。 此时,司马昭鱼才姗姗来迟,当然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姬定,是他的战略,令楚威王也不太重视张仪入蜀。 “哈哈!真是有趣啊!” 张仪哈哈笑道。 杜后问道:“秦相觉得哪有趣了?” 张仪笑呵呵道:“这狼入室了,却还告知屋中主人,莫要放前来帮忙的邻居进来帮忙,这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杜后淡淡道:“就怕来得不是邻居,而是老虎啊!” 张仪点点头道:“其实君这么说,倒也没错,他楚人是狼,我们秦人就是虎,若是没有那蜀道,呵呵,我们秦人早就出兵荡平你们巴蜀。” 他宽袖一挥,霸气十足啊! 三国国君,皆是面露畏惧之色。 张仪又叹了口气,道:“但可惜中间偏偏隔着那难于上天的蜀道,我秦国若是派大军攻伐此地,就连粮草都运不过来啊。” 说着,他又向杜后道:“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呀!我们秦军入境,主要目的就是协助巴国将楚军赶出巴中,但苦于粮草无法运送过来,故此我们希望贵国能够卖粮草给我们,价钱好说。” 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杜后,就蜀道那环境,想要遣派大军来攻伐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得调派多少人去负责后勤啊! 不是秦国不想攻伐巴蜀,而是这条件就不允许,这相比较起来,楚国的威胁更大。 如果与楚国结盟,谁能保证楚国不会在消灭巴国之后,立刻进军蜀国。 但与秦国结盟,一来,可以暂缓与巴国的战事; 二来,还可以卖粮草给秦人赚取秦国的金银财宝。 三来,届时巴国与秦国联合对抗楚国,这巴国国力必将受到削弱,而他们蜀国将躲在后面发财,这此消彼长,到时秦人一走,蜀国还可趁势进攻巴国。 再三思虑过后,杜后终于答应与秦国结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岂有此理 其实谁都知道秦楚都不是啥好人,都是豺狼虎豹,但问题是打又打不过,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对于巴蜀而言,肯定是楚国的威胁最大,这其实跟魏国当初的抉择一样,对于魏国而言,楚国威胁是远小于秦国的威胁,故此魏国是选择与楚国暗中联盟,一块对付秦国。 可见蜀王选择与秦国结盟,也算是明智之举。 这其实也是远交近攻的战略思想。 在蜀王杜后决定与秦国结盟之后,张仪又让杜后先假意与司马昭鱼交涉,给予他们一丝希望,先拖住楚军,给秦军入蜀争取宝贵的时间。 然而,那边司马昭鱼心里还是很希望能够与蜀国结盟,将秦国挡在蜀道之外,不要放秦国这搅屎棍进来,故此他也是耐着性子与蜀王交涉。 没过两日,司马昭鱼就已经料到张仪可能就在这里,但是他认为蜀王是在两边要价,就没有想到张仪这么快接连游说了苴国和巴国,导致蜀王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当然,对于中原诸侯国而言,蜀地到底是非常次要的战场,没法影响到大局,是英雄就还得逐鹿中原啊! 咸阳! “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以为派几个人来,就能够吓唬住我们秦人么。” 嬴驷坐在殿中是大发雷霆。 而原因就是因为赵国、魏国、韩国同时遣使入咸阳,告知嬴驷,他们三晋已经达成军事同盟,若是秦军敢进攻宜阳,那赵国和魏国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等于是恐吓啊! 向来只有我嬴驷恐吓人,何曾被人恐吓过。 嬴驷当然非常生气。 一个名叫苏夯的谋士便道:“君上勿恼,依臣之见,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因为据臣所知,赵侯正在调集军队北上,而魏国还在忙于收复河东三镇,根本就不可能抽调主力前去救援韩国,君上何不将计就计,命公子疾率兵攻打宜阳,臣敢担保,咱们只要一出兵,那三晋联盟必将成为笑话。” 不少大臣纷纷站出来,支持苏夯,建议嬴驷出兵攻打宜阳。 原本秦国抽调河西部分主力前往崤山,只是为了吓唬一下韩国,乃是张仪的离间之计,可不是真的想要打宜阳,可不曾想到三晋竟还主动派人来威胁秦国。 这是要在老虎头上拔毛么? 那就得让他们看看咱老虎的獠牙。 秦国大臣判断三晋联盟是非常脆弱的,不堪一击,这要不打他们,他们还以为秦国畏惧他们的联盟,反而会更加抱团,那不如就重兵出击,给他们一个教训。 如果到时魏国、赵国不派兵来救,他们的联盟自然就瓦解了。 嬴驷点了点头,觉得这也是可行的,反正崤山那边也已经做好战争的准备。 大臣陈庄突然站出来,道:“君上,此举万万不可啊。” 嬴驷问道:“为何?” 陈庄道:“三晋这回遣使来此,并非是为挑衅或者威胁,而是因为惧怕我秦人进攻宜阳,若是我们出兵的话,这确实有可能逼迫韩国再度与我们结盟。 但是,君上可莫要忘记边上的齐国和楚国,他们肯定都渴望我们与三晋打起来,如果我们出兵的话,他们在后面使力,给予三晋支持,韩国就不会那么容易屈服,我们也无法速战速决。 而如今相邦已经入蜀,北边我们也在于义渠交战,若是东边再打起来,我国就要面临三面作战,此乃兵之大忌啊!” 他们这一吵,嬴驷反倒是冷静了下来,问道:“依卿之言,我们该如何应对?” 陈庄道:“臣以为还是要遵循计划行事,先打击义渠,再在蜀地牵制楚军,至于三晋,暂时先由着他们,等我们腾出手来,再给予他们教训。” 正当这时,一个侍从快步入得殿中,在嬴驷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嬴驷听得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脸上的怒容立刻消失的无隐无踪,挥手使退那侍从之后,便道:“那就依卿所言,先由着他们吧。” 大臣们皆是一脸八卦地瞄着嬴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说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呀! 可惜嬴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陈庄去与三晋使臣交涉。 虽然嬴驷最终还是摁住了心中的魔鬼,未出兵宜阳,掀起新得战争。 但话说回来,那苏夯的策略也并没有错,三晋联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团结。 魏国上下也都知道,若想不挨打,还得靠自己。 于是魏惠王采纳姬定的建议,决定河东地区实行均田制和府兵制。 也正如姬定所料,此番变法,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毕竟这一笔账并不难算,依靠河东的军事力量来防备秦国,那是最为省钱的方式。 如果从大梁出兵支援,他们这些贵族可也得出钱出人啊! 但是在变法效率方面可就比不上秦国,尤其是与河东贵族置换土地一事,进行的比较慢,惠施是采取一边给予河东百姓土地,一边派人与贵族谈判,两边是同时进行。 相比较而言,楚国的变法,那可真是太tm简单随意了。 说是儿戏,可真是一点也不过分啊! 姬定逗留不到一个月就溜了。 这令当地的贵族,都有些懵逼啊! 你丫还真是来搞笑的。 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姬定离开之后,才开始有些动静。 姬定才刚走不到三日,便有人从他们这里购买大量的粮食,同时姬定划出来的商业圈,也在大规模招人造船,且给的待遇是非常不错。 干一日活,给三日的粮食。 等于一户家庭,出一个劳力,就能够让一家人都不至于饿死,出两个劳力的话那就还有得剩。 而如今这地区,就是难民躲避战火的地方,他们这一招人,立刻就有不少百姓赶去找活干。 当地贵族们得知对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了造船,也猜想姬定肯定是打算利用舟船来打通这里的交通,吸引商人来此,不免都觉得这很可笑,真是异想天开啊! 造船肯定就是为了将货物运出去,或者运进来。 先抛开这舟船技术不说,如今这里可是非常荒僻,哪有什么货物进出,造出船来,又有何意义? 再说这造船,小舟没有意义,大船如今也只有国家才造的起,造价十分昂贵,且运输成本还不低,如今这船可都是依靠人力,短途还行,长途的话,绝对不划算,以及水上运输的风险,毕竟如今的船发生漏水的可能性不小。 在湖泊里面还好一点,要去到大江大河里面,这一个大浪过来,可能就是九死一生啊! 当地贵族嘲笑了一番之后,也就由着他们去,不再理睬,反正他们还因此赚了不少钱,毕竟卖出去不少粮食。 而那边楚威王、昭阳等人见姬定这么快就回来了,也是有些懵啊! 这比他们预计中的可是要早得多啊! 见到姬定,楚威王便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卿此行如此顺利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昭阳等一干也非常好奇地看着姬定。 因为姬定回来的太快了一点,昭阳都未来得及收到消息,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这简直太可怕了。 姬定道:“回禀大王,臣此行倒不能说是比较顺利,只能说是非常顺利,比臣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王子槐不由得捏了把汗。 你这变法就是画了个圈而已。 不少大臣则是瞟向昭阳,是不是你暗中给予这小子支持,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昭阳也感受到大家不友善的目光,心里觉得很无辜,他可真是一碗水端平,什么都没有干。 如果他偏向姬定,反而会坏事的,又会变得跟吴起变法一样,只能让姬定自己去想办法。 “是吗?” 楚威王激动地问道:“那卿快与寡人好生说说。” 姬定笑道:“是这样的,臣先是拿着拟定好的大小法去与当地贵族商议,可他们皆是反对,并且表示愿意以田亩税换取商税。” “以田亩税换取商税?”楚威王错愕道。 姬定道:“简单来说,就是商税全归朝廷所有,而朝廷也将田亩税算入小法内,由他们自己商议着定,收与不收,收多少,皆由他们自己定,收上来的也算是地方财政。” “!” 楚威王呆愣半响,问道:“卿答应了?” 姬定道:“他们如此慷慨,臣自然是赶紧答应下来,臣还担心他们后悔。” 大臣们是两两相望。 这真的是个傻子啊! 立刻就有一个大臣站出来,一边忍住笑意,一边道:“启禀大王,臣臣之前可能误会了周客卿,如今臣支持周客卿变法。” “臣也支持。” \n 顿时就有不少大臣站出来,表示支持姬定。 这可真是太妙了。 田亩税才是大税,那点点商税根本就不够看,朝廷要是这么弄,等于所有田亩税都归他们贵族所有,那大家当然都愿意啊! 当然,他们倒不奢望楚威王会答应,只是想借此来嘲笑姬定。 “多谢各位支持!多谢各位!” 姬定是受宠若惊,连连拱手。 楚威王瞅着姬定一脸单纯的样子,额头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来,真是胡搞八搞,早知道你是这么干,寡人就不该让你去,他轻咳一声:“关于变法一事,寡人以为还是得慢慢来,可不能急于求成,以免重蹈覆辙。今日寡人有些累了,就到这里吧。” 言罢,他便在仆从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离开了大殿,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大臣们皆是笑而不语,待楚威王离开之后,他们便将姬定给围起来。 “呵呵!周客卿,之前有人说你这变法,完全是为我们贵族着想,我当时还不太相信,毕竟你又不是贵族出身,如何会设身处地的为我们贵族着想,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哎呀,我们真是误会了你啊!” “之前有所冒犯,周客卿多多担待。” \n “哪里!哪里!各位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我始终坚信一点,贵族兴,则楚国兴!” “如今我们是绝对相信周客卿,不知周客卿何时有空,我也想请周客卿上我的食邑变法。” “听说还要钱,这钱真该出,多少钱,周客卿但说无妨。” “我这才刚回来,身体疲乏,容后再说,容后再说。” “一言为定。” 难怪你之前那么嚣张,还得让我们请着你去变法,如果是这么变的话,那确实得出钱请。 这些大臣们纷纷出言相邀,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昭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道:“多谢周客卿为我获得那万万之利啊!” 言语之间,充满着讽刺。 他倒真是希望姬定的变法,能够同时满足贵族和国家的需求,对此也有一些期待,但没有想到,竟是这个结果,真是浪费表情。 姬定拱手回礼道:“不谢。不谢。此乃我应该做的,毕竟大将军是出钱请我前去的。” 昭阳轻轻点了下头,便大步离开了。 显然是非常不满。 年迈的高固好不容才爬起来,站了半响,才开始慢步来到姬定身旁,问道:“周客卿如此聪明,难道就看不出他们都是在嘲笑你吗?” 姬定呵呵笑道:“怎看不出来,但总比他们反对我变法要好吧!” 高固愣了下,若是从这个角度看,倒还真是不错,问道:“不知这其中有何玄机?” 姬定笑道:“说来令尹肯定也不相信,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吧。”说着,他又问道:“对了!巴蜀那边是什么情况?” 高固道:“司马太宰已经去到蜀都,至于与蜀君谈得怎么样,还未有信传来。” 姬定稍稍点头,嗫嚅两回,还是没有再问下去,毕竟高固还是坐在令尹的位子上,他也不想高固认为,自己欲喧宾夺主,反正秦军来与不来,他都能够接受。 突然,他低头瞧了眼高固的双腿,道:“令尹的膝盖好像有些不适?” 高固愣了愣,旋即笑道:“人老了,这坐久了,起身就很难呀!” 姬定道:“令尹还得多注意身体啊!” \n 那边楚威王可真是被姬定气得够呛,暂时还真不想见到这小子,于是他没有叫姬定前去问话,而是将王子槐给叫了去。 “工技之学?” 楚威王稍稍一愣。 王子槐点点头道:“是的,父王难道忘记,最初周客卿提到变法,曾建议父王重用墨家的工技之学,之后父王才将端木先生从宋国请来。” 楚威王连连点头道:“你若不提此事,寡人还真忘记了,也就是说,周济是要凭借工技之学来变法?” 王子槐点点头。 楚威王沉吟半响,问道:“你以为他能成功吗?” 王子槐道:“儿臣倒是非常看好周客卿。” 楚威王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王子槐便将姬定自下而上的变法议论阐述了一番。 楚威王听罢,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先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然后再根据习惯的改变,而推动变法,听着倒也有些道理啊!” “正是如此。” 王子槐道:“如那商鞅变法,乃是依仗于国君之权威,去改变秦人的生活习惯,而周客卿乃是用工技之学改变人们的习惯,从而推行变法,相较而言,显然是更高一筹。” 楚威王呵呵笑道:“哪有这么简单,那商鞅变法,可是方方面面都加以束缚,如此才取得成功,这一艘船又能改变什么?” 王子槐讪讪道:“这儿臣也不太明白,但周客卿对此是信心满满,父王何不先看看,他能否取得成功。” 楚威王苦笑一声道:“事已至此,也唯有如此了。” 但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些怪异,这变法真是太无厘头了,与姬定的年纪非常相符。 \n 姬定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小莺便走了过来。 “先生,荆夫人来了。” “是吗?” “嗯,正在厅中等候先生。” 来到大厅门前,只见厅中坐着一位身着绿裙的性感美妇,他快步上前,拱手道:“真是抱歉,让夫人久等了。” 荆夫人微笑道:“周客卿公务繁忙,我是能够理解的。” 说着,她稍稍一顿,又指向面前被黄布盖着的一物,道:“此物乃是我们根据周客卿的图所做,不知周客卿是否满意。” 姬定愣了下,道:“这么快吗?” 他话音刚落,那老妇便掀开黄布来,但见黄布之下,乃是一把用上等好木打造出来的椅子。 姬定当即咦了一声:“怎么没有龙头?” 荆夫人道:“关于那两个龙头可能还得多费时日,不过我以为那龙头倒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得看这榻是否会被大王所接受,若大王不习惯于坐这榻,纵使镶嵌龙头上去,大王也不会喜欢的。” 姬定笑道:“还请夫人放心,大王一定会喜欢的。” 荆夫人摇摇头道:“我乃女子,比较胆小,做买卖也是小心谨慎,我之所以答应与周客卿合作,并非是因为自己喜爱这榻,而是周客卿的那番说辞,打动了我,但到底行不行,还得先试试看。” 真不愧是楚国第一富商,考虑的如此周详。姬定点点头道:“好吧!我会先证明大王一定喜欢这榻。” 荆夫人又道:“还有一点,之前我们就谈过这榻的弊端,就是需要改变当下的服饰,才能够坐这榻。” 姬定点点头道:“关于那种服饰的设计图,我不是已经交给了夫人。” 那老妇突然开口道:“但是根据周客卿的设计,贴身之处,一定要使用上等丝绸纺织,否则的话,会令人感觉不适。” 所谓贴身之处,指得就是裆部。 因为如今可没有棉花,多半都是粗糙的麻制品,可想而知,裹着下面,哪能舒服啊! 只能用丝绸。 但是如今丝绸可是很贵啊! 荆夫人又道:“光凭这一点,这种榻就难以令所有人都喜欢,毕竟如今能够用得上丝绸的人可是不多。” 姬定道:“我这榻如今还就是为贵族所准备的。” 荆夫人道:“这我也知晓,但周客卿可有考虑过,如果不是人人都用得上,那么可能会遇到诸多不便,比如说家中来了一位比较穷困的门客,你是请他坐着,还是让他站着?虽然这些都乃小事,但这些不便之处,可能会令人们对你的这种榻,望而却步。” 姬定稍稍一愣,笑着点点头道:“夫人考虑的的确周详,但是夫人何不这么想,也许这能够促进丝绸行业的发展,说不定是好事。” “这我可不敢去想。”说着,荆夫人又站起身来,道:“不管怎样,先得大王接受这种榻,我才能够继续与客卿合作。” 姬定点头道:“当然。” 荆夫人道:“若无其它事,我就先告辞了。” 姬定道:“我送夫人。” “不敢劳客卿相送。” 荆夫人轻轻颔首,便与那老妇走了出去。 姬定瞧着她那高傲又不失性感的背影,不禁又想起那日那个侍女,心道,奇怪!她既然扮作侍女混进我府中,摆明就是想勾搭我,可这两回见面,她又如此高冷,连个媚眼都没有给我。 寻思间,见法克走了进来,姬定问道:“法克,你不是说这荆夫人放浪形骸,我看着比淑女,还要淑女啊!” 法克错愕道:“先生不是不关心这些么?” 姬定没好气道:“你可真是越来越不会聊天了。你手里拿着什么?” 法克哦了一声,将手中一沓黄纸递去,“先生,这这是目前前来应试者的详细介绍。” 这事真是都赶在一块了,如今这客卿府可是连一个门客都没有,也真是稀罕啊! 姬定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突然道:“善钩技者?这是什么技能?” 法克瞄了眼姬定一眼,道:“就就是擅于用细钩从别人身上盗取财物。” “哦---我懂了!”姬定点点头,又往下看,“咦?阳担百斤?这又是什么技能?” 法克抹了下脸,讪讪道:“就就是指他的那个可挑起百斤之物。” “什么东西?” “阳ju。”法克挠着头尴尬道。 姬定呆愣半响,道:“去将此人杀了。” “啊?” “我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吗?”姬定当即是勃然大怒道:“我又不是寡妇,那厮跑我这来干嘛,是成心羞辱我么,还是说我是可真是岂有此理。” 法克突然激动道:“先生,我早就说过这么干是不行的,就他们这些人往咱府里一站,那些真正的人才谁还敢来啊。” 姬定尴尬地瞧他一眼,道:“你也别以偏概全,那位擅钩技者,我就很需要,你难道忘记,当初我们就是找人盗取克陵君的令牌,才能够畅通无阻的来到这里。除了咳咳,阳方面的人才不要之外,其余得就择优取之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危机四伏 对于这个招募家臣,法克还真是有些不太理解姬定,尽招一些鸡鸣狗盗之辈,这是要将相邦府,打造成强盗窝么? 但如果姬定身边真的需要一些真正的人才,那姬定当初就会将苏秦留在身边。 姬定需求的是执行人才,真心不需要别人来帮他出谋划策,但这不是他盲目自大,而是他处理事务的方法,跟如今的人才是有着非常大的不同,就说这变法,若是商鞅、吴起在他门下,不得天天跟他吵架,而这一切又都是基于他独有的技能,那就是穿越。 只要别人开个头,那他就能够预见结果,因为他是看过历史书的,这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啊! 基于这个优势,他的变法,就与别人大为不同,而原因就是因为他能够预测到将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但别人却都看不明白。 楚威王虽然从王子槐口中,得知姬定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心中仍然存疑,故此过得一日,他便召见了姬定。 “关于卿打算用工技之学来变法,王子已经告诉寡人,但是寡人却非常好奇,这一艘船究竟又能够改变什么?” “回禀大王,这一艘船能够改变很多很多事情,臣这一时也说不完。”姬定回答道。 楚威王道:“那你就捡重要的说。” 姬定稍一沉吟,道:“即便臣捡重要的说,大王也许兀自不会相信,不如臣用另一物向大王演示一遍,从此物就能够看出工技之学的妙用。” 楚威王听着颇为有趣,点头道:“好啊!不知卿打算用何物向寡人演示?” 姬定笑道:“最近臣发现大王每每起身之时,都需要他人的搀扶,不禁忧在心里,故而臣想出一物来,或许能够帮助大王改善这一点。” 楚威王闻言,不禁大喜,原来他最近确实饱受其苦,一旦坐久了,从屁股到腿都是麻的,膝盖更是酸疼难忍,赶忙道:“卿快将此物拿出来。” 姬定讪讪道:“此物无法随身携带,不过臣已经让人放置殿外。” 楚威王立刻命人去拿。 过得一会儿,只见两个仆人将一张椅子抬了进来。 楚威王瞅着好奇,道:“这是甚么?” 姬定道:“此物是专门用于坐,臣将其取名为椅。” “椅?” 楚威王问道:“那此物如何坐?” “臣为大王演示一遍。” 说着,姬定便起身来,来到椅前坐下,嘴上还解释道:“根据臣的观察,起身难,在于跪坐时,膝盖需要完全弯曲,并且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上面,若坐在此物上,膝盖无须完全弯曲,起身时,就相对比较容易。而且这两边还有扶手,后面还能靠着,减轻腰肩的负担。” 楚威王连连点头,忙道:“快抬上来,让寡人试试。” 姬定立刻站起身来,两个仆人又将那椅子抬了上去,楚威王一时激动,想直接起身,哪知膝盖一阵酸疼,难以起身,好在旁边的仆从眼疾手快,上前搀扶着他站起身来。 姬定又道:“如果是下面放一个坐垫,要更为舒服。” 仆人依言将跪垫放于椅子的坐面上,然后再搀扶着楚威王坐下。 刚刚坐下,楚威王便情不自禁地松得一口气,刚刚起坐这一下,对于他而言,确实很难,故此这又马上坐下,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忽觉胯下一阵凉风袭来,楚威王当即一手捂住裙衫,稍显尴尬地瞧了眼姬定,咳得一声,“你这椅子还是有诸多不便之处啊!” 话刚说完,他又道:“为何你方才坐下之后,未未有不便啊?” 姬定回答道:“但是因为臣穿着改良过的服饰,故而不会有任何不便。” 楚威王稍有不满道:“坐你这椅,未免也太麻烦了。” 姬定笑道:“这就是改变。” “改变服饰?” 楚威王好奇道:“就算改变了这服饰,又与治国变法有何关系?” 姬定笑道:“臣还是那句话,这口说无凭,过些时候,等结果出来之后,大王自然就会明白。” “是吗?” 楚威王狐疑地审视姬定,道:“你若不说明这好处,寡人为何又要坐你这椅。” 姬定道:“大王若是不喜欢坐,那自然也不要勉强,如果强迫着自己坐在这椅上,那与强迫他人接受新法又有何区别,臣追求的还是顺其自然,也唯有顺其自然,才不会步吴起后尘。” 楚威王稍稍点头。 对此,他倒也难以责怪姬定,毕竟他能够给予姬定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如果姬定要用权威去变法,主要是靠他。 而楚国目前真不具备这个条件,那么在楚国变法,唯有大家都主动接受新法,才能够取得成功。 否则的话,吴起的悲剧又再会上演。 楚威王点头道:“好吧!寡人就试试这椅,合适则用,不合适则不用,一切都顺其自然。” 等到姬定离开之后,楚威王顿时就觉得这椅坐着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双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方才他之所以感到轻松,那是因为他刚刚跪坐起身,这习惯到底是难以一时改变的,自言自语道:“此物坐着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说罢,他双手摁住两边扶手,直接站起身来。 眼看楚威王要起身,仆从准备上前搀扶,可这步子才刚刚迈出去,楚威王就已经站起身来,那仆从登时一脸懵逼。 起身来楚威王,也觉得哪里不对,这其中好像少了一个步骤,回头看去,与自己老仆面面相觑。 过得片刻,他又坐了回去,双手拍了拍两边的扶手,呵呵道:“此物还真有其奥妙之处啊!” 光凭这一个起身,令他对此物好感倍增。 背靠! 斜靠! 楚威王也真是无师自通,各种姿势轮番演示了一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 对此物是越发喜爱啊! 其实最能够改变习惯的,唯有身体的变化。 如那荆夫人对此物就不是很感冒,因为她很年轻,跪坐习惯之后,坐在这椅子上,她并不会觉得非常舒服。 但是楚威王不同,跪坐对于他而言,身体上是非常吃力的,立刻就能够感觉到其中妙处。 这就好比拄拐,拄拐还用教吗? 当然不需要,腿撑不起身体了,那自然就会拿一根棍子来杵着。 楚威王也想明白此理,不禁皱眉思索道:“此物对于年迈之人,确实方便许多,但年轻人未必就能够接受,而且,这又能改变什么,与治国又有和关系?” 一时间,脑中冒出诸多疑问来。 身体上的舒适,加上心中的好奇,楚威王决定试一试,于是吩咐裁缝去找姬定,帮他改良一下服饰,以便能够方便坐此物。 姬定早就为楚威王准备好了,其实所谓的改良,就是在裳里面穿一条丝绸做得裤子,而裤子的关键,也就是增加了裆部。 如今的裙衫是没有裆部的,这腿上是捆着两个裤袜的布筒。 不但如此,姬定还帮楚威王配有一张高度与椅子匹配的长桌。 一整套都给楚威王配齐。 毕竟,试问当今天下,还有谁比大王更适合当这代言人。 然而,这树欲静而风不止。 楚威王虽然放缓对外扩张的脚步,但不代表其它诸侯国愿意让楚国安逸的盘踞在南边。 这日,徐州就传来消息,发现齐国暗中调集兵马布置在徐州。 这齐国可是出了名的搅屎棍,根据齐国以往的表现来看,确实很有可能等着秦楚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从背后捅楚国一刀。 楚威王得知消息,立刻召开商议如何应对。 当大臣们来到殿中时,见到楚威王那奇异坐姿和屁股下那样式奇特的榻时,不免都是一脸诧异。 楚威王也察觉到大臣们的诧异目光,于是道:“近日寡人双膝旧疾复发,难以久坐,幸得周客卿献上此物,缓解了寡人的疼痛。” 昭阳等人闻言,立刻开口,让大王多多保重身体。 虽然这么坐,于礼不合,尤其是在行君臣之礼时,但到底这身体要紧,大臣们也都非常理解,不少大王年迈之时,都只能躺着议事,这总比躺着要好。 高固瞅着那椅,问道:“大王,此物真的能够缓解双膝疼痛吗?” 楚威王笑呵呵道:“确实能够缓解一下,尤其是便于起坐之时。” 说着,他双手撑着扶手,轻松的站起身来。 高固眼中是满满地羡慕啊! 他那双膝盖可还不如楚威王啊! 楚威王看在眼里,于是道:“若是卿也需要此物,可找周客卿帮忙。” 唰唰唰! 顿时就有不少目光,看向姬定。 殿中的老臣可也不少啊! 但昭阳等一干年轻臣子,却对此嗤之以鼻。 楚威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要顺其自然,又坐了下来,问道:“听闻齐国最近又增兵徐州?” 景翠立刻道:“据臣所知,最近齐国与燕国关系有所缓和,故而将部分主力从北方抽调至徐州。” 昭阳补充道:“也许齐国是得知张仪入蜀之后,想等着我们与秦国交战时,南下趁火打劫。” 立刻便又一个大臣站出来,道:“这都怪周客卿,若非在相邦大会上激怒秦国,秦国又岂会放弃与魏国为敌,前往蜀地与我国作对,这是引火烧身啊!” 楚威王当即怒瞪此人一眼,道:“听卿之意,莫不是怪寡人没有在被那张仪欺辱后,对秦人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大王恕罪,臣并无此意。”那人吓得一哆嗦。 楚威王哼了一声,朗声道:“关于周客卿在相邦大会所为,寡人是绝对支持,也绝不会为此后悔,任何代价寡人都愿意承担,今后寡人再也不想听到此等言论。” 那场打仗,楚国被张仪玩弄于股掌之间,若连嘴都不敢还,那不如投降算了。 关于变法,楚威王是有所保留的,但是对于姬定在相邦大会上面的强势,那他是绝对支持。 昭阳立刻道:“大王,虽然齐国在徐州布置了一些兵马,但我们在那边的驻兵足以防守。” 屈易为道:“如今是能够防守,但如果我们在蜀地与秦军打起来,同时与秦齐开战,会不会令我们首尾难顾啊!” 昭阳道:“秦军若想入蜀,并非那么简单,况且蜀道难走,秦军也无法遣派太多人马入蜀,我们完全能够应付。” 姬定突然站出来道:“不仅如此,秦国也不可能在蜀地与我们决战,毕竟蜀地对于秦国而言,只是一个次要战场,即便我们占据蜀地,也难以通过蜀道对秦国构成威胁,走蜀道,就不如走武关。秦国的主力,肯定还是布置在河西、崤山一代。” 楚威王点点头,又问道:“卿对此有何看法?” 姬定道:“臣以为不能排除齐国想要趁火打劫可能性,但是臣认为齐国目前也是观望中,如果我们调集主力与秦国在蜀地决战,那么齐国就大有可能顺势南下,否则的话,我不认为齐国会贸然对我国用兵。 故此大王可一方面在那边增加一些兵力,表示对齐国的回应,另一方面可派人传消息给濮阳,跟齐国进行沟通,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威王点点头,又看向昭阳、高固他们。 他们也是纷纷点头。 楚威王道:“就这么办吧。”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哦!再派人去巴中走一趟,问清楚,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这么久没有来信。” “臣遵命。” “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罢,楚威王便站起身来,离开了大殿。 高固瞅在眼里,妒忌在心,曾几何时,他跟楚威王一样,得被搀扶着起来,如今楚威王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而他还得等着被搀扶。 起身之后,高固便立刻拉着姬定,“周客卿,大王方才坐的那物,是出自你手?” 不少上年纪的大臣,纷纷竖起耳朵来。 姬定点点头道:“是我想出来的,如果令尹也想要的话,可去找荆夫人,我也是找荆夫人做的。” 原来可以找荆夫人,那敢情好,不用求这小子。 那些大臣听完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高固点点头,笑道:“想不到周客卿还这般手段。” 姬定笑道:“我曾师从墨家,学得一些工技之术。” 高固道:“客卿小小年纪,便能精通百家之长,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姬定笑道:“过奖!过奖!” 他们还能将心思放在这椅子上,足见齐国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恐慌。 这年代,打仗乃是家常便饭之时,齐国这个举动,放在现在就是稀松平常,可也吓不倒谁。 关键楚国可是大国,给予一定的回应,保持地区平衡就行。 但是这一举动,倒是在姬定的意料之外。 回到府中,他便将法克找来,“苏秦可还在齐国?” 法克道:“前不久来的消息,苏秦还在齐国。” 姬定道:“你马上派人去一趟濮阳,打听一下齐国为何突然增兵徐州。” 法克点头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等会!” 姬定道:“你再派人去巴中跑一趟,谈判谈这么久,怎么没点下文。” “是。” 傍晚时分。 荆夫人府。 “夫人。” 傅姆一边用手背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入得大堂来。 慵懒地斜靠在榻上看书的荆夫人坐起身来,问道:“阿姆,你怎去了这么久?” 那傅姆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去的时候,店里就不止高府的仆从,还有屈家、景家,种家、蓝家的人,谈的过程中,又来了不少人,一直谈到现在。” 荆夫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傅姆道:“听闻是大王今日在大殿上,坐了周客卿送去的椅子,而周客卿说那椅子是我们这里做的,故此他们就上我们这来了。” “原来如此。”荆夫人抿唇一笑,又道:“你们谈得怎么样?” 那傅姆讪讪道:“今日我才明白,为何夫人愿意让六成利给周客卿,这买卖实在是太赚钱了,光这一个下午,那些人便从我们这里订了上百张椅子,不仅如此,我们还跟他们解释了,若要坐这种椅子,就必须穿一些改良过得服饰,也因此卖出上百套服饰。而这些东西,原本他们这些大家族不可能上我们这店里买,都会命自家仆人制作。” 说着,她顿了下,又道:“不过我听说想买这椅子的人,多半都是年迈之人,或许他们只是不便跪坐,故而才来买这椅子。” “如果家中长辈皆坐此椅,那么他们的后辈也必然会坐在椅子上,否则的话,大堂的布局,就会显得非常怪异。” “若是如此的话,那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卖出更多的椅子。” 那傅姆听得是激动不已,可瞧夫人脸上不但没有半分喜悦之色,反而紧蹙眉头,又好奇道:“这买卖恁地赚钱,夫人为何不开心?” 荆夫人道:“你方才也说了,平时他们不会上咱们店里买这些,都是命自家工匠、裁缝去做,只因这刚出来,他们家中的工匠并不会做。可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够自己做,而不需要上我们店里买。” 那傅姆点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他们中许多家里的工匠要胜过咱们家,只要买几张回去,他们家里的工匠很快便知道如何制作,到时就犯不着来咱们店里买,不过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荆夫人却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看那牙粉,出来这么久,可还是只能上濮阳去买,这才是最赚钱的买卖啊!” 那傅姆道:“那牙粉不也是周客卿所创么。” 荆夫人笑着点点头,道:“他要我六成利润,总不会只想赚这么一点钱吧!我以为他定有办法,能够将这买卖长久做下去。” 巫山。 前往蜀都谈判的司马昭鱼,终于回到了巫山。 楚国大富商昭微问道:“太宰,你去了这么久,谈得如何?” 他乃是昭阳之弟,作为楚国三大家族之一,昭氏自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如今昭微也是这里最大的盐商。 司马昭鱼眉头紧锁道:“并未谈出结果来,但是我以为这情况可能不妙。” 昭微忙问道:“此话怎讲?” 司马昭鱼道:“我怀疑那蜀君是有意在拖延时日,而在蜀都待了那么久,一直未打听到张仪的消息,很有可能蜀君已经与张仪达成协议。” 昭微面色一惊,道:“太宰可有证据?” 司马昭鱼摇摇头,道:“这都是我的猜测,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做好备战的准备,我之前去过营地视察,如今我军有些懒散。” 昭微嗨呀一声,道:“这都怪那周济,将秦人引至蜀地,这蜀地对秦国难以构成威胁,但是对我楚国可是有着极大的威胁,秦人若来,我们将寝食难安啊!” 司马昭鱼倒也难以反驳此话。 确实! 从蜀地进攻秦国那是很难的,但是若从蜀地进攻楚国,那就相对容易多了。 司马昭鱼道:“就凭那蜀道,秦国也无法派遣大军前来,我们巴中的军队足以防卫,过不了多久,秦人便自会退去,我想秦国也只是碍于颜面,故而才入蜀与我军作战。” 在司马昭鱼离开蜀都之后,张仪也回到苴国,因为两万秦军正在迅速往这边集结。 而此次领军正是张仪帐下的大将魏章。 魏章已经先一步抵达苴国。 “怎么样?” 张仪偏头瞧向正认真审视地图的魏章。 魏章抬头看向张仪,问道:“不知主公给臣多久时日?” 张仪迟疑了下,道:“最多不能超过两个月,否则的话,楚军必然会反应过来,到时我们可能就会面临腹背受敌。” 魏章思索半响,道:“一个月足以。” 张仪面色一喜,道:“你可有把握。” 魏章自信地点点头,道:“臣在来得路上,顺道去看了看蜀军的营地,他们之前为了抵抗巴国和苴国的联军,兵力非常靠外,其内部肯定非常空虚,而臣带来的两万士兵,全都是我国百里挑一的精兵,一个月足以灭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战火重燃 濮阳! 殷顺且和富术走在田间地阡陌小道上,看着眼前这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景象,不免是心生感慨。 “这这就是我们心中一直渴望的振兴卫地吗?”殷顺且迷茫地向身边的富术问道。 富术摇头苦笑道:“若说振兴,这兴盛未免来的也太突然了,我们我们可什么都还没有做啊!” 殷顺且叹道:“是呀!我们可什么都还没有做。” 也不怪他们发出如此感慨,如今站在濮阳,放眼望去,真会让人有一种身处于盛世的感觉,但却又给人一种海市蜃楼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象。 因为来的太快,太过突然。 以至于他们这些统治阶层都未能反应过来,犹在梦中。 他们可真是什么都没有干。 眼前的繁荣是自然而成。 就很怪! 但其实正是这种怪,促成此番繁荣。 这种怪就是无为。 而这无为是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朝廷之前已经将家底都给卖了,能管得事很少很少,就连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盐铁都不在自己手里。 如今在各部门中,最为忙碌的就属刑狱司,因为大量的锦衣卫在维护着治安。 这个部门也是花钱最多的。 另一方面,随着各国官员抵达濮阳,各方势力也都渗透其中,朝廷就是想有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但这权力可是恒定的,你管与不管,它就在那里,那么朝廷一旦呈现出弱势时,其余阶层立刻就会趁虚而入。 这权力谁不爱啊! 而目前在濮阳势力最大的阶级,莫过于商人阶级。 如今谁都知道这濮阳无战事,各国都是这里的主人,自然就没有必要来争夺这里,朝廷又不管事,同时濮阳本身就是交通要冲,这简直就是商人的天堂啊! 当然,如今的大富商几乎都是出自名门望族,其中许多商人就是各国派来这里驻守的官员。 说到底,还是这同一群人在玩。 如今这濮阳城已经变成一个不夜城,晚上亦是灯火通明。 殷顺且、富术他们曾几何时非常渴望见到这一切,这也是他们心中的抱负,但问题就在于,这好像跟他们没啥关系。 更加离谱的是,那公主都已经有两个月没有露过面,基本上什么事都不管,连外臣都懒得见。 当然,那些外臣也不太想去见她。 公主府。 “收到情郎的信,公主为何一点也不开心。”蔡夫人略显好奇地看着腹部稍稍隆起的姬舒。 姬舒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随手将信函递给蔡夫人。 蔡夫人愣了下,道:“你情郎写给你的信,怎能给我看。” 姬舒讪讪道:“这不是他写的。” 蔡夫人听罢,这才接过信来,原来信中是要姬舒继续加大对牙粉的生产,要在明年之前,囤积一万斤牙粉。 看罢,蔡夫人将信放下,又瞥了眼姬舒,道:“你还不打算将你怀孕的事告诉他么?” 姬舒摇摇头道:“他要做的事太多了,我不想令他分心,再说,就是告诉他,他也帮不到忙。” 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蔡夫人,问道:“阿姐,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 蔡夫人错愕道:“报应?” 姬舒幽幽道:“当初我曾有想过,将来谁若娶了我,只怕会被我受累一生,因为当时我一心复国,根本无暇关心任何事,任何人,却不曾想遇见了周济,如今真正饱受其苦的人反而是我,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蔡夫人沉默一会儿,螓首轻摇道:“我倒不这么认为,正因为懂得了相爱之乐,才能够体会到相思之苦,也正因为饱受相思之苦,才有了相逢之乐,这不就是快乐吗?” 姬舒想起与姬定的点点滴滴,心想,是呀!此苦不就是乐吗?突然,她偏头看向蔡夫人,问道:“阿姐,那你觉得快乐吗?” 蔡夫人神情一凝,轻叹道:“这相思之苦,我倒是从未感受过,但好在这世上并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 姬舒又问道:“阿姐可有遇到意中人?” 蔡夫人稍稍迟疑了下,旋即摇摇头,见姬舒还欲再问,抢先问道:“对了!我曾听周济说,是你主动追求他的,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 姬舒立刻反驳道:“阿姐,你可千万别信他,他就是一个卑鄙的渔翁,而我就是河里那无知的鱼,被他一步步引诱至此,他还到处说是我追求他,可真是岂有此理。” “这鱼追鱼饵,他倒也没有说错呀!”说着,蔡夫人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姬舒郁闷地瞧了眼蔡夫人,哼道:“阿姐,你别开心的太早,谁知道他有没有给你下个饵。” 蔡夫人脸上一红,啐道:“你瞎说甚么,他可是你的情郎。” 姬舒立刻问道:“若非我情郎呢?” 蔡夫人稍稍一愣,道:“那那也不可能。” 然而,这繁荣的景象之下,却也少不了勾心斗角。 “你们齐国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当初我们两国说好罢兵休战,可你们眼见张仪入蜀,便立刻增兵徐州,这是何道理啊!” 驻守在濮阳的楚臣屈善,冲着面前一人怒喷道。 那人名叫田浑,乃是齐国大臣田婴的侄子,他亦不甘示弱,道:“难道我们齐国越界了吗?还是说我们齐国在自己国内调动兵马,还得经过你们楚国的同意? 是,最近我们是增兵徐州,但那只是因为除此地之外,其它地方暂时不需要用兵,北边我们与燕国已经停战,而西边又因这濮阳缓和了与三晋的关系,唯有南边刚刚增加数百里地,我们增兵巩固当地防卫,这难道也有错?” 屈善直点头道:“好好好!你们齐国往哪增兵,我们楚国无权过问,反正你们齐国增兵多少,我们楚国将奉陪到底。” “二位切勿动怒啊!” 中间一位胖胖的中年人立刻站起身来,拦在二人的中间。 此乃名叫魏溪,乃是魏国派来濮阳的官员。 他便言道:“如果你们两国都不断往徐州那边增兵,迟早会爆发冲突的,如今大战才停歇不到一年,这又开战的话,只怕大家都吃不消啊!” 屈善哼道:“这你得问问他们齐国到底是何意思?” 田浑道:“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增兵徐州,只不过是为了巩固当地防卫,是你们楚国过于敏感。” “二位先别争了。”魏溪再度打断他们的争论,道:“我有一策,不知可行否,这话说回来,徐州的稳定,完全取决二国,不管是增兵也好,撤兵也罢,只要保持当地兵力均衡便可,依我之见,你们不如让自己的兵马后撤百里,都只保留少量的兵力在前线,如此便不会因误会,而引发冲突。” 田浑沉吟少许,道:“倒不是不行,但是怎么撤,撤多少,还得由我们大王决定。” 屈善亦表示得写信回去,具体有楚王来定夺。 殊不知他们吵得正欢时,隔壁院子,两个老头欲骑墙相望。 这两老头正是韩国驻扎于此的官员,翟名,以及赵国驻扎于此的官员,雍上。 “能打得起来吗?”翟名一边伸长着脖子,一边问道。 雍上一脸坏笑道:“要打起来就好了。” 翟名道:“可不是么,如果秦楚在蜀地打起来,而齐楚又在徐州打起来,那可真就没咱们什么事,也不知那魏溪是不是傻,竟然还想调解他们的纷争。” 雍上哼道:“他可不是傻,这魏国白得河东三镇,不全是楚国的功劳吗。要是楚国同时与秦齐开战,对于魏国也是相当不利,魏国可能也会被卷入其中。” 翟名立刻道:“如果魏国卷入其中,那咱们也难以置身事外,这事咱们可得跟魏溪好好商量一下,如果要出兵,可得我们三国一致同意。” “不错,齐国此番举动,肯定又是想趁火打劫,而楚国才刚刚击败越国,还未能控制住越地,齐国看着眼前的肥肉,又岂能安耐得住啊!” \n 这可是战国时代,一日的和平,可能都是奢望。 去年的停战协议,只不过是给予诸侯国们调整战略的时间,而下一场大战,其实已经在蜀地打响了。 张仪成功游说了蜀国、苴国和巴国,使得两万秦军顺利的通过了那条被后世命名为金牛道的蜀道。 然而,这刚刚入苴的秦军,突然就翻脸不认人,直接进攻苴国军队,那苴国国君一看上当,知道根本挡不住秦军,关键他苴国毫无纵深可言,也是干脆,直接打开城门,表示愿意归顺秦国。 拿下苴国之后,秦军主力片刻不得停息,就直接杀向驻守在葭荫(今四川广元西南)的蜀军主力。 经过一日厮杀,便杀得蜀军溃不成军。 苴国国君一看那尸横遍野的战场,这心中发憷,同时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投降的早,这秦人简直就是恶魔一般。 蜀军一直以来都缩在蜀地,与中原各诸侯国关系也不错,就没有打过什么像样大战,不知中原地区早就已经从排位战晋升到生死战。 更加要命的是,这一支秦军,那可真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但身经百战,且都是马上就要晋升爵位的士兵。 这蜀军的人头,在秦军士兵眼里,那可都是良田、美女啊! 秦军士兵是争先恐后的奋力砍杀,各种抢人头,打得蜀军是魂飞魄散,丢盔卸甲。 张仪站在山头上,看着蜀军在峡谷中上狼狈逃窜,不禁哈哈笑道:“这些逃兵可真是胜过千军万马,由他们打头阵,我军将无往不利啊!” 魏章道:“蜀军之前在与巴苴联军交战,这主力都布置在前线,后方极为空虚,如今这前线主力溃败,后面就是一马平川,我军将可直接杀向蜀都。” 张仪笑意一敛,神情严肃道:“此战必须要速战速决,一定要在楚国反应过来之前,先攻下蜀都。” 正当这时,一名探子快步上得山顶来,喘着气道:“启禀主公,前方传来消息,那巴国国君正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往这边赶来。” 魏章道:“主公,待臣率军去拦截他们。” 来到这里,魏章真是有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感觉,进入战国之后,这巴蜀的战斗力,实在是没法跟中原军队相比。 张仪摆摆手,道:“不用,你的任务是攻破蜀都,至于巴国那边,我去拦着。” 魏章愣了下,道:“主公您一个人去吗?” 张仪笑道:“怎么?你怕我拦不住。” “不不是。” 魏章摇摇头,道:“只是这太过冒险了。” 张仪眯了眯眼道:“但如果能够借此将那人给除掉,此番冒险倒也是值得的。” 那巴国国君巴庆子正好就在边上整顿兵马,准备与秦军会合,一同前往东线,夺回巫山,不曾想这兵马才刚刚整顿好,就听到苴国被秦军占领的消息。 巴庆子心知被张仪给骗了,赶紧率领主力前来救援。 行到半道上,突然发现一个文弱书生在两个书童陪伴下,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书。 定眼一看,这不就是张仪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巴庆子怒目圆睁,冲着张仪咆哮道。 张仪笑道:“自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什么万无一失。”巴庆子道:“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们秦人分明就是觊觎我们巴蜀之地。” 张仪问道:“故此我独自一人前来送死?” 巴庆子一愣。 是呀! 你为什么在这里? 张仪又道:“我不是没有给过蜀人机会,可是那蜀君却不愿意与我们一道出兵抗楚,反而还想借此发财,我秦军一旦入巴,不但粮草得依靠蜀国,同时这后路也都将控制在蜀国手中,这叫我军如何安心与楚国作战。 一旦我们消灭蜀国,那么我们将再无后顾之忧,蜀地粮食也尽归我们所有,这也能够减轻你们巴人的负担。” 巴庆子冷冷笑道:“谁又能保证你们秦人在消灭蜀国之后,不会趁势攻伐我们巴国。” 张仪昂首道:“届时我们君上将会赐封你为巴侯,还是有由你们巴氏继续管理巴中事务。” wqnmd! 你张仪一句话,我就从国君变成臣子? 我们巴人就不要面子吗? 巴庆子不禁勃然大怒,道:“你们秦人可真是欺人太甚,我巴庆子当初真是瞎了眼,信了你张仪的鬼话,今日我便要杀了你。” 说着,他拔出佩剑来,指向张仪。 张仪丝毫不惧,呵呵笑道:“如果你们巴国被楚人所灭,你认为你还能够继续掌管巴中地区吗?但如果你们巴人愿意归顺我秦国,我们将会协助你们,从楚人手中夺回盐泉,你们巴人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说着,他稍稍一顿,看向巴庆子,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被我们秦人所灭。” 巴庆子不由得吞咽了一口。 他来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得知与他们激战数月的蜀军主力,顷刻间就被秦军击溃,这是何等战斗力。 张仪抬手拔下他的长剑,笑道:“我们还是商议如何对付他们楚人吧。” 巴庆子立刻道:“你是想利用我们来拖住楚军,好让你们消灭蜀国?” 张仪仰面哈哈一笑,道:“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和楚军了,不信我们就赌一把,你将主力全部调至西线来,我张仪敢以人头担保,楚军绝不会前进一步。” 巴庆子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张仪道:“如果你将主力都调至西线,那么楚人便会认为你们并未归顺我们秦国,我料想楚国一定会派人来游说你,而不是派兵趁机攻打你们巴国,因为一旦楚国出兵,那么你们巴国必然会归顺我们秦国。 可一旦你们与楚国联盟,就肯定避免不了,被楚国吞并的下场,而如今归顺我们秦国,至少你还能保证如今的地位。” 巴庆子额头上已满是汗珠,道:“你之前已经欺骗过我一次,我又凭什么再相信你。” “我可没有欺骗你,至今我们的结盟仍旧有效,我灭的是蜀国。” 张仪笑道:“另外,如果我们两军交战,即便我军击败你们,也不可能在短时日就拿下整个巴中,这不就是在给楚人机会吗。为了稳定住巴蜀地区,以及能够尽快出兵攻伐楚国,必然还是需要你的支持。” 巴庆子显得犹疑不定。 张仪说得很直接,但也很有道理,秦军主力即便能够击败蜀国和他巴国的军队,但也无法控制住整个地区,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抵抗楚军的,他还真是有利用价值,既然有利用价值,秦军自然就不会进攻巴国。 如不他不答应,并且在此杀了张仪,然后投奔楚国,引楚国主力来对付秦军,可秦军一退,那他可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楚国必然会顺势吞并整个巴蜀地区。 而且楚国有着地缘优势,不需要依靠他来掌控巴中,秦国反而更需要。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张仪不愿意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又道:“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够做些什么,表示对我秦国的忠心。” 巴庆子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张仪道:“只要你们一日不归顺我们秦国,那楚国就必然会派人来游说你,而我希望你能够将楚国的说客杀了。” 然而,楚国上下目前对此是一无所知,如今楚都最热的话题,可不是张仪入蜀,也不是齐国增兵徐州,而是一把椅子。 这椅子的出现,立刻就得到众多老人的推崇。 订单就如雪花一般的飞向荆夫人。 可是尝到甜头的荆夫人,却感到非常苦恼,她可不是想做这一锤子买卖。 “如果我了解的没错,夫人做买卖好像从未以数量为主,而是以独到的设计为主。” 姬定略显好奇地看着荆夫人。 荆夫人轻笑道:“如果周客卿没有从我这里要走六成利润,那我倒也不会这般着急,可之前周客卿卖给我的是设计,如果这设计人人都能够用,那我为何要让给周客卿六成利润。” 姬定稍稍点头:“这倒也是。” 荆夫人笑道:“如果周客卿还想继续与我合作,可得再想个办法。” 姬定稍稍瞧了眼荆夫人,道:“想要阻止他们仿制我们的椅子,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大家族养那么多工匠,可不会让他们闲着的。” 荆夫人点头道:“此正是我所担忧的。” 姬定笑道:“既然没法阻止,就不如帮助他们仿制。” “帮助?”荆夫人神情一凝,疑惑道:“如何帮助?” 姬定笑道:“这买卖之道在于供需,有需求,就有利益。他们需求椅子,那么就供应椅子,他们要自己做椅子,那咱们就供应做椅子所需。” “木材?” 荆夫人美目一睁。 姬定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如今我们还是占有着先机,而这个先机不在于他们何时能够仿制出椅子来,而是用什么木材做椅子最好。 一旦椅子盛行起来,那么适合做椅子一切材料,都将会被广泛需求,只要我们先一步囤积好这些材料,待价格上涨之时,再出售给他们,这就能够赚不少钱。除木材之外,还有丝绸。” 荆夫人轻摇螓首,道:“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若要大量囤积此类木材,又将木材运到这里,你可知道这要耗费多少钱财吗?而那些大家族可是有着不计其数的车马,我们是争不过他们的。” 姬定笑道:“这一点我能够帮夫人解决。” 荆夫人稍稍一愣,道:“船!” 姬定神情一滞,道:“夫人果真是聪明绝顶啊!” 荆夫人沉吟少许,笑道:“再聪明也不及周客卿之万一。” 姬定问道:“夫人此话怎讲?” 荆夫人笑道:“当初周客卿主动找我合作时,我就非常好奇,周客卿公务如此繁忙,却怎还有心思做买卖,原来周客卿做这么多事,说到底,还是为了变法。” 姬定倒也没有否认,道:“变法不易啊!” 他变法关键在于造船,而船的用处,就是要运货,他先得创造各种需求,令货物流动起来,船的作用才能够体现的淋漓尽致。 荆夫人道:“我懒得再去动脑筋,该囤积什么材料,周客卿告知我一声便是。” 咚咚咚! 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只见王子槐连鞋都不脱,便是闯入堂内,“周客卿,快快随我进宫。” 姬定错愕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子槐稍稍诧异地瞧了眼荆夫人,又向姬定言道:“咱们边走边说。” 荆夫人正准备起身告辞,那王子槐却直接上前,拉着拖拖沓沓的姬定,就往外面走去。 “等等等!王子,我我这还没有穿鞋啊!对了!夫人,你先坐会,我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这话都还未说完,姬定便已经被王子槐拉着出得大堂。 荆夫人瞧着踉踉跄跄的姬定,不免抿唇一笑,可随即又面露担忧之色,“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王子槐如此紧张。” 别说她,就连姬定都毫无头绪,心里甚至以为楚威王突然暴毙,可想着,如果楚威王暴毙,也不会是王子槐亲自来找他。 被拱上马车之后,姬定终于稳住神,定住裆,问道:“王子,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王子槐喘着气道:“蜀国被秦灭了。” 姬定眨了眨眼,过得片刻,他侧耳问道:“什么意思?” 王子槐重重叹得一口气,道:“蜀国已经被秦所灭。” “!” 姬定道:“灭?” “嗯。” “?” 姬定只觉有些口干舌燥,道:“那个,咳咳咳,王子,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王子槐道:“这等大事,我岂敢开玩笑,是司马太宰亲自派人传信过来,蜀都已经被秦军攻破。” 姬定眨了眨眼,道:“这这怎么可能?我们那多军队驻扎在巴中,都是瞎子么,怎么可能会让秦军把蜀国给灭了。” 王子槐叹了口气,道:“这具体发生什么,暂时还不清楚,太宰信中只是说,张仪假意与蜀国、巴国、苴国结盟,可是等到秦军通过蜀道之后,却立刻转向攻打蜀国,只用了一日便全歼蜀军的主力,且顺势一举攻破蜀都。” 姬定双手一摊,道:“所以那司马昭鱼如今正在巴中看戏?” 王子槐稍显尴尬道:“由于由于我们之前想到的是张仪肯定是拉拢蜀国,未未有做好准备,故此故此并未有所动作。” 姬定是真心笑了:“这可真是一个惊喜啊!数万大军,眼睁睁看着蜀国被所灭,而无动于衷,王子,您可千万别将此事说出来,那真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他是真tm想不到,原来还能够这么玩,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的计策是要拖住秦军,耗费秦国国力,迫使咸阳不断给予补给,如果秦军拿下蜀地,那可就有足够的资本跟他们玩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仪可往,吾亦可往 姬定气笑了。 而楚威王则是气炸了。 老远就听到楚威王的骂娘声。 要是打不过秦军那倒也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输给秦国。 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是几万楚军精锐驻守在巴中,是眼睁睁地看着秦国灭蜀,还有比这更加可笑之事吗? 此时不骂娘,留着过年么。 当姬定入得大殿之后,楚威王这才稍稍收敛一些,但也是阴沉着脸。 “大王,这都是臣的错,若非臣当时拉拢魏国,也不至于会将秦军引入蜀地!” “这与卿无关。” 楚威王一挥手,怒不可遏道:“谁能想到秦军不到一个月就能够消灭蜀国,更令寡人没有想到的是,寡人催来的消息,竟然是秦军已经灭蜀,寡人现在非常好奇,在此之前司马太宰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此事寡人一定要严查。” 姬定讪讪道:“大王,臣以为此事倒也怪不得太宰他们,关键谁也想不到蜀国这么快就会被秦军消灭,这这简直不可思议啊!” 楚军确实闹了个笑话,但最大的笑话,莫过于蜀国,死得也太夸张了一点。 昭阳道:“据说这又是张仪的诡计,是他先欺骗了巴、蜀、苴三国,以至于苴国直接放秦军入蜀,而入蜀的秦军立刻攻占了苴国,之后又全歼蜀军主力,而由于之前蜀国正在与苴国和巴国交战,兵力布置的比较靠前,这主力被全歼之后,再也没有对秦军形成有效的抵抗,那蜀君更是吓得未等楚军兵临城下,就逃出蜀都,秦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攻下了蜀都。” 姬定稍稍皱眉,暗自松了口气,道:“如此说来,秦军也并没有消灭蜀国,只不过是打了蜀国一个措手不及。” 楚威王没好气道:“这都城都被攻占了,蜀国被灭都是迟早的事。” 姬定道:“大王,不管是迟是早,但如今蜀国并未被灭,既然没有被灭,那我们就还有机会。如今我们不能再给秦国整合蜀国的机会。对了!巴国那边是什么情况?” 高固叹道:“其实正是因为巴国,我军才才眼睁睁地看着秦军消灭蜀国。” 楚威王瞥了眼高固,稍显不满地将脸撇到一边去。 事到如今,还在甩锅。 哼! 姬定好奇道:“此话怎讲?” 高固道:“当时我军得知秦国正在攻伐蜀国后,便想立刻出兵,可中间到底隔着一个巴国,而巴国也是受害者,司马太宰他们就认为,如果此时进攻巴国的话,那么巴国可能就会倒向秦国,故此司马太宰想着拉拢巴国,共同抵抗秦国,我军才没有立刻出兵。” 姬定点头道:“这是对的,而且巴国是受害者,那么拉拢巴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高固叹道:“但是张仪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也在继续拉拢巴国,司马太宰已经去过一回,并未能取得成功。” 说到这里,他看向姬定,道:“此事可能还得周客卿亲自出马啊!” 楚威王也看向姬定。 目前唯一让张仪吃过瘪的,唯有姬定,之前是大意了,认为放不放秦军进来,也都不打紧,因为秦国不可能大军入蜀的,故此才没有第一时间将姬定前去,但是没有想到张仪会选择直接消灭蜀国,这样一来,秦军可源源不断进入蜀地。 这可不符合姬定自身的利益,他立刻拱手道:“大王,此事变成如今这样,臣也是责无旁贷,还望大王能够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楚威王立刻道:“此事与卿毫无关系,卿无须自责,寡人派卿前往,是去对付的张仪,并非是让卿将功赎罪。这样,卿就与大将军一同前往吧。” 几万秦军在蜀地,他也不敢怠慢,关键那边楚军的表现令他非常失望,在姬定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让昭阳前去统兵。 “臣遵命。” 高固突然道:“大王,如今这形势有变,徐州那边也不可大意啊!” 楚威王闻言,不禁眉头紧锁。 之前他们判断与秦国无法在蜀地大战,最多只是冲突,在这个前提下,齐国不大可能会选择趁火打劫,而楚国也有实力防备齐国。 但秦人用实力证明,他们的猜想是错的,那么一旦秦国与楚国在蜀地展开决战。 齐国就真的有可能趁火打劫,一旦齐国出兵,那么其他诸侯国! 这么一来,楚国疆域辽阔的劣势立刻就会展露无遗,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了,不像秦国一样,守住几个关口便可。 这地理优势,让秦国始终占据着主动权。 楚威王头疼呀,不免又看向姬定,姬定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一定得压住蜀地秦军,否则的话,就可能会引起一系列得连锁反应。 楚威王最终决定,让姬定、昭阳前往巴中接管当地的军队,而景翠则是立刻赶往徐州前线,防止齐国趁火打劫。 待姬定回到府里时,那荆夫人已经回去了,姬定还抽空写了一份清单,让人送给荆夫人,同时又让小莺准备一下,明日便要赶往巴中。 “我们的人还没有回消息吗?” 姬定向法克问道。 法克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估摸着应该也快了,也许在路上就能够收得消息。” 姬定点点头,皱眉道:“我总感觉昭阳他们有所隐瞒。” 法克问道:“先生为何这么说?” 姬定道:“那司马昭鱼的信来的太慢,其中肯定遇到什么困难,只是没有说而已,但是昭阳肯定是知道的。” 法克道:“先生,那我们此去,会不会有危险?” 姬定笑道:“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危险就从没有离开过我,就是有危险我也得去,蜀地对我来说,也是至关重要。对了,我们的人联系上了蜀都的墨者没有?” 法克摇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消息。” 姬定叹道:“这都是我预判失误,我以为至少还得过几个月,我才会前往那边。看来秦国这虎狼之师,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准备一日之后,姬定便与昭阳一同前往巴中。 而此时此刻,咸阳则是一片欢腾。 其实关于灭蜀计划,整个秦国也只有几个人知道,甚至可以说是张仪与嬴驷私下商定的。 秦国大臣也一直认为此去是要拉拢巴蜀与楚国对抗,这也符合常理。 如果一开始就表明是要去灭蜀国,那绝对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因为这其中风险太高了。 你先得让秦军顺利通过蜀道,同时还得保证速战速决,一旦陷入其中,那是很难回来。 不用想也知道,届时巴蜀肯定会投奔楚国,秦军就得面对四国的围剿,同时还是客场作战,又无粮草支援,怎么可能回得来。 齐国、楚国也都是这么想的,包括姬定之内。 姬定也并不知道,其实张仪入蜀,嬴驷也面临着很大的压力,主要还是因为在相邦大会上,张仪铩羽而归,令不少秦国大臣对张仪是深感不满。 明明是打了胜仗,却在相邦大会弄得如此狼狈,最终是嬴驷压住了那些反对张仪的声音,但是此战若再败,可想而知,嬴驷将面临多大的压力。 好在张仪也没有辜负嬴驷的信任。 一战灭蜀,又稳固住张仪在秦国的地位,嬴驷立刻命大臣陈庄再率领一万精锐前去支援张仪。 之前也不敢派大军入蜀,因为蜀道控制在别人手里,玩不好就都回不来了,而如今已经消灭蜀国,同时苴国也投降秦国,秦国已经彻底控制了蜀道,如今便可放心遣派军队入蜀。 随着越来越多秦军入蜀,楚国极有可能与秦国在蜀地决战,这与姬定当初的设想可是不符啊! 而这也是楚国尽量要避免的,毕竟秦国不太可能面临其它诸侯国的进攻,而他们是有可能的。 经过连日的赶路,姬定与昭阳终于来到巴中。 “兄长!” “大将军!” 昭微、司马昭鱼等一干将领来到帐外迎接昭阳。 昭阳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道:“来人啊!将他们全部给我拿下。” 只见一群士兵立刻冲上前去将昭微、司马昭鱼等人擒住。 “兄长?” “大将军饶命啊!” “大将军!我们是无辜的呀!” 片刻功夫,昭阳便将这些统帅们统统捆绑起来,随后又押入大帐中。 “大将军冤枉啊!” “冤枉?” 昭阳冷冷瞪他们一眼,道:“那秦军都已经占领了蜀都,你们却还在这里休息,亏你们还有脸在我面前叫冤,真是不知羞耻。” 司马昭鱼立刻道:“大将军,这都是我的错,当时我们得知秦军攻伐蜀国的消息后,各位将军都打算出兵,是我阻止了他们。 因为我得知消息,巴国也是受到张仪的蒙骗,故此我打算与巴国结盟,共同对抗秦国,将军们才没有及时出兵。” 昭阳怒瞪其一眼,道:“你还有脸说,大王是如此信任你,而你却将这里弄得是一塌糊涂,你就是不请罪,大王也决计饶不了你。” 司马昭鱼垂首道:“大将军说得是,我我当初的确上了张仪的当,被他拖在蜀都多日,以至于未能及时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大王。” “你不用跟我解释,待你回去之后,自己去向大王解释吧。” 昭阳哼了一声,又瞥了眼那些统兵将帅,道:“司马太宰虽然责无旁贷,但你们这些人就更是罪无可赦,秦军在攻打蜀国时,你们在干什么,在制盐,在卖盐,在惦记着自己的钱袋子,也难关你们在巴中待了两年,是寸土未得,而秦人一个月就攻占了蜀国。来人啊!将他们全部拖出去斩了。” “大将军饶命啊!” “大将军饶命!” 一众将帅顿时吓得面色苍白。 “且慢!” 坐在一旁的姬定突然开口阻止上前来的士兵们,又向昭阳道:“大将军请息怒,我认为他们罪不至死。” 昭阳道:“周客卿休要为他们求情,若不斩他们,何以严明军纪。” 姬定道:“但我以为秦军显然是有备而来,而我军若是贸然出击,容易中了秦人的圈套,一旦巫山失守,那我们就得后退数百里,故此他们按兵不动其实是对的。再加上如今两军交战,若是将他们都斩了,可能会影响我军士气。” 昭阳皱了下眉头,显得犹豫不决。 姬定又道:“大将军,我保证他们一定能够将功赎罪,如若做不到,再斩不迟。” 昭阳瞧了眼姬定,思索半响,道:“好吧!既然周客卿为他们求情,那我就先放他们一马。” 说着,他一挥手道:“松开他们吧。” 他当然不会手刃自己的亲弟弟,他这是演给姬定看的。 他事先就已经知道,巴中楚军早已没有战斗欲望,是一门心思在卖盐,这才导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也直接影响到司马昭鱼的谈判,司马昭鱼也是知道就楚军如今的状态,能不战则不战的好,故此他才中了张仪的缓兵之计。 而当秦蜀已经打起来之后,这里的将军就立刻集结人马,结果这人马都还没有集结完毕,秦军就已经消灭了蜀国。 可真是尴尬啊! 昭阳也知道瞒不过姬定,真要查起来,楚威王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他就卖一个人情给姬定。 由他来做恶人,姬定来做好人。 而姬定在来的路上,也收到了消息,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也终于知道原来这里的将帅对他是非常不满,都恨他不死,因为大家都认为是他将秦军引来蜀地,坏了大家的买卖。 这个人情,姬定也是非常需要的,不然的话,这工作也难做啊! 他就顺势收下了这个人情,并且表示愿意为他们担保,换而言之,我不会去告状的。 “多谢大将军饶命,多谢周客卿为吾等求情。” 那些将军被松绑之后,纷纷向姬定致谢。 姬定笑道:“各位将军无须言谢,其实你们做得并没有错,因为我已经得知消息,秦国之所以决定入蜀,并非意气用事,那张仪乃大丈夫也,他受到的委屈远比相邦大会上面要多得多,又怎会被我讥讽一番,就想尽办法与楚国决战。” 说着,他又看向司马昭鱼,道:“司马太宰,你与张仪也是认识的,你认为他是这么容易冲动的人吗?” 司马昭鱼摇摇头,又问道:“但不知秦军入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姬定叹道:“盐!” 此话一出,那些将军们皆是紧张地看向姬定。 姬定道:“关于这盐利,自然不用我来告诉诸位将军,而众所周知秦国本土少盐,一直以来都是依赖从三晋购买盐,这无疑是秦国的一大隐患,故此秦国一直都渴望获得盐泉,至于秦国为什么会盯上了这巴蜀的盐泉,这倒是有各位一份功劳啊!” 他笑吟吟地看着那些将军们,呵呵道:“正是因为最近各位将军大量往秦国贩盐,导致秦国动了歹心,那相邦大会只不过是用来掩盖秦国的真实目的。” 那些将领听罢,不禁又气又懊悔。 他们之所以避免秦国交战,就是为了保护这盐泉,要知道秦国就是冲着这盐泉来的,那他们早就去秦人拼命了。 “大将军,我们决不能让秦人得逞啊!” “是呀!若是让秦军尽获巴国盐泉,不但能够助长秦国国力,同时还会对我们楚国构成巨大的威胁。” 这口风立刻就变了。 干! 必须跟秦国干到底。 昭阳瞅着这一群被财迷眼的草包,不禁又动了杀心,你们这群蠢货,人家就一句话,你们就原形毕露,留着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他可是第一回听到秦国是冲着盐泉来的。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反倒是钦佩地瞧了眼激动。 在来之前,他也在寻思该如何激励士气,如今巴中楚军确实过于懒散,他方才动怒,也是想借此刺激他们,要是不能将功赎罪,你们都得死。 可不曾向,姬定一句话,士气是腾腾地往上涨。 这真是败也盐,成也盐啊! 如今这里的将军都不再记恨姬定,而是记恨秦人。 昭阳向姬定问道:“不知周客卿有何建议?” 姬定稍一沉吟,道:“如今的关键还是在于巴国,但不知目前巴国到底是什么情况?” 司马昭鱼立刻道:“周客卿所言不错,目前秦国方面,也在极力拉拢巴国,这期间我也曾去过巴国两回,但是那巴国国君始终犹豫不决,这导致我军也是非常被动,如果出兵进攻巴国,那么巴国肯定会倒向秦国,但如果就这么僵持着,这就给予秦国彻底消灭蜀国的机会,这可能还需要周客卿亲自出马。” 姬定点点头,又问道:“那不知巴国的条件是什么?” 司马昭鱼稍稍一愣,道:“对方倒是没有提出具体条件,只是说秦楚都非善类,还得慎重考虑考虑。” “没有提条件?”姬定稍稍皱眉,又问道:“难道巴国就没有以盐泉做条件吗?” 他怀疑对方提了条件,只不过司马昭鱼没有答应罢了。 司马昭鱼摇头道:“如果巴国以盐泉为条件,那我自然会答应,毕竟秦军是在西边,即便我们允诺将盐泉给予巴国,但在战时盐泉还是会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姬定稍稍点头,思索半响,他突然瞧了眼昭阳。 昭阳心领神会,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他们都出去之后,昭阳便向姬定问道:“此事客卿如何看?” 姬定道:“我以为巴国极有可能已经投诚秦国。” 昭阳道:“何以见得?” 姬定叹了口气,道:“从局势上来看,继续拖下去对我们非常不利,但巴国也应该感到着急才是,这越往后拖,对巴国也非常不利,等到秦国彻底控制蜀国,以及我们的耐心被他们耗损殆尽之后,届时巴国的处境将会非常艰难。 如果我是巴国国君,应该及早做出抉择,如此才能够要到更好的条件,目前来说,我国和秦国都非常需要巴国的支持,再过得几个月,可能我们都会嫌巴国碍事了。” 昭阳皱眉道:“所以巴国是使得缓兵之计,掩护秦国攻伐蜀国。” 姬定点点头道:“极有可能是这样的。” 昭阳问道:“那客卿是否还有把握能够将巴国拉到我们这边来。” 对出楚国而言,如果能够拉拢巴国,那么马上就对蜀地秦军开战,并且还能够威胁到蜀道。 但是姬定是打着另外的算盘,他虽不想秦国整合蜀国,但也不想赶走秦军,于是摇头道:“如果巴国已经投诚秦国,那即便我亲自前去,希望也不大。”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道:“不过我认为是否能够拉拢到巴国,都是可以接受的。” 昭阳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即便我们能够拉拢到巴国,巴国也难以与我们一条心,同理而言,巴国也不会忠心事秦,如今只是被迫投诚秦国。 除此之外,我看各位将军都非常看重这巫山的盐泉,若将巫山推至前线,这能够激励士气,大家一定会拼命守住巫山,如果推至巴国西线,我军可能不会全力以赴啊! 反过来说,如今秦军士气高昂,我军不见得能够正面打得过秦军,但我们打巴军,还是很有把握得。 一旦我们给巴国施加压力,秦军必然要来救,他们就那么两三万人马,一旦主力被迫来救巴国,那么对蜀地的控制便会非常空虚,如此便给予我们可趁之机。 与其去找巴国谈判,那就不如去蜀地与蜀君谈判。” 昭阳愣了下,道:“客卿要亲自前往蜀地?” 姬定点点头。 昭阳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如今蜀地到处都是秦军。” 姬定笑道:“之前张仪都敢只身潜入蜀地,我又什么不敢的,我输谁也不能输给他呀。” 昭阳听得好奇,道:“难道周客卿与张仪有私怨?” 姬定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们是同行。” “!” 昭阳狐疑道:“周客卿不是在说笑吧。” 姬定神色一变,严肃道:“这军中无戏言,再说,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们还是要避免与秦国在此地决战,以免给予齐国可趁之机,对于我们最有利的,就是在前线与秦军对峙,同时在后方给秦国添乱,不让秦人彻底控制住蜀地。” 昭阳还是有些迟疑。 姬定道:“大将军,这个战略是我提出来的,我不希望以失败告终,就是再危险我也是要去的。” 昭阳见姬定面色坚决,不免对他刮目相看,就这份胆量,只怕这里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第一百四十章 吾辈何以为战 对于姬定主动要求深入秦军后方,以身犯险,阻止秦军吞并蜀国,昭阳其实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姬定的战略就是希望跟秦军在这里耗着。 虽然昭阳之前对于姬定的这个战略是有所保留的,但是如今他也知道这里楚军的情况,这两年过于安逸,同时又疏于训练,可能还真不是秦军的对手啊。 贸然出击,与秦军决战,风险太大了。 若以巫山为前线,那么楚军将领必然会决心与秦军死战到底,而同时还能够得到楚国国内的贵族大力支持。 这里的盐利可以说是关乎楚国境内所有贵族的利益。 那么姬定的战略是最为符合楚军的现状。 大军压境,迫使秦军主力支援巴国,从而给他可操作的机会。 在商定完此事之后,姬定就悄悄离开了这里,既然要开战,那姬定留在这里的意义就不大,毕竟打仗可不是他所擅长的,昭阳可比他强多了。 昭阳也立刻调整战略,不再奢望与巴国结盟,而是以守住巫山为目的,开始发动对巴国的进攻,希望将防线再往前推个一百里,确保巫山境内不会受到袭击。 果不其然。 疏于训练的楚军,前三回小规模出击,皆是无功而返,要知道秦军主力可都还在后方追杀蜀王,也就是说一直被他们压着打巴军,竟然连续击退他们的进攻。 怎一个尴尬了得啊! 开会的时候,楚军将领脸红得跟猴子屁股的似得。 昭阳倒是坦然接受,因为他是有心里准备的,故此前三会都是试探性的出击,他也想看看楚军到底还剩多少战斗力。 然而,巴国那边也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他们都知道继续打下去,他们还是难以抵挡得住楚军的进攻。 毕竟两国实力相差悬殊啊! 关键后面还有一个强大的老大哥在,那为什么自己要孤军奋战,投诚的意义何在。 于是巴庆子赶紧向张仪求援。 但是张仪却有着另外的目的。 对于楚国的突然进攻,张仪也感到非常困惑,向巴庆子问道:“楚国就没有再派人前来交涉吗?” “没有。” 巴庆子直摇头道:“之前就那司马昭鱼又来过一回,但是你说,这不是你要等的人,故此我就说再考虑考虑。之后那昭阳来到巫山,没过几日,楚军就开始对我军发起进攻。” 张仪紧锁眉头,心里思忖着,这不应该呀,目前巴国犹豫不决,此时开战,岂不是将巴国推向我们秦国,难道那楚王已经沉不住气了。 正当这时,一人快步入得帐内,弯身而张仪耳边言语了几句。 张仪闻言,问道:“当真?” 那人点点头道:“不会有错的,那位年轻的楚相此时也在巫山。” “我知道了。”张仪点点头,心里又寻思着,看来这位楚相在楚国的地位还是远不如昭氏家族啊! 既然姬定都来到这里,那肯定就还是要交涉。 但这一切却没有发生,故此张仪猜想,姬定是没有争过昭阳,从而导致楚国直接发动进攻。 他压根没有想到,姬定其实是非常欢迎他来到这蜀地的。 姬定也万万没有想到,巴国之所以摇摆不定,根本就不是什么缓兵之计,乃是张仪专门为他布置的圈套,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张仪已经动了杀他的心。 经过上回交锋,张仪觉得这小子若在楚国,对秦国将是一大威胁,他甚至认为只要能够除掉姬定,那么增添一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如果姬定前往巴国,是必死无疑。 这可真是阴差阳错啊! 既然如今楚国已经开始进攻,那么楚国再与巴国谈判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张仪要做的就是如何应对楚军的进攻。 而蜀国那边已经难有反抗之力,大将魏章也随张仪来到巴国,准备与楚军作战。 张仪只是负责大战略和后勤,打仗的事,还是由魏章指挥。 魏章在得知楚军的情况之后,便分析道:“楚军急于进攻,应该是希望赶在我秦军到来之前,想要先声夺人。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会连续吃败仗,我想此时楚军上下一定都急于求胜,我们可以抓住楚军的这个心理,引诱楚军深入,待我秦军抵达之后,与前线巴军配合,围歼楚军主力。” 秦军有两万主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目前在蜀国作战的军队,已经从秦军精锐变成秦苴联军。 张仪点点头,道:“此计可行。” 濮阳! 秦国一战灭蜀,震惊了中原诸侯啊。 韩、赵、燕、魏、齐五国相邦不约而同地来到濮阳。 “如果让秦国得到富饶的蜀地,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在会议上,惠施率先表示道:“故此我认为,我们该联合起来进攻秦国,迫使秦军退出蜀地。” 燕国相邦子之却是笑道:“魏相到底是想帮蜀国,还是想帮楚国啊!” 惠施哼道:“我既非为楚国,亦非为蜀国,而是为了自保,难道各位都希望见到秦国吞并整个巴蜀吗?” 子之呵呵道:“这秦军入蜀,我等早已知晓,而秦国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吞并巴蜀,而是针对楚国,当初楚相在此信誓旦旦,要与秦国对抗到底,我以为楚国定有对秦之策,这又何许我们关心。” 说着,他又道:“此外,秦军为何选择入蜀与楚国为敌,不就是不想与我们发生冲突么,为此秦国甚至还与你们魏国河东三镇,那我们为何自己又要卷入其中。” 韩相公仲侈也道:“我赞同燕相的意思,秦国强大,楚国也很强大,听闻他们国内,粮食都堆积如山,车船川流不息,比之他们,我们韩国都还在为一口饭发愁,这两个富人打架,用得着我们穷人在旁操心么。” 大戊午点头道:“不错。我们确实不希望秦国吞并巴蜀,但也无须我们为此担心,因为楚国是绝不会仍由秦国占领蜀地的,我们赵国也无心参与秦楚之争。” 邹忌瞅着他们几人是你一言,我一语,越发觉得不对劲,你们这到底是在针对谁啊! 不像似是在针对秦国啊! 惠施瞄了眼邹忌,一脸期待地问道:“不知齐相怎么看?” 邹忌沉吟少许,抚须道:“我们齐国也无心参与此事。” 惠施郁闷不语。 大戊午突然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何不签订一份协议,大家都不参与,两不相帮,如此一来,我们中原便可置身事外。” 韩国、燕国都表示答应。 惠施又看向沉默不语的邹忌,又问道:“齐相也答应吗?” 邹忌瞧了眼惠施,眼中闪过一抹不快,但也是一闪即过,犹豫半响之后,他还是点头道:“如果大家都答应的话,那我齐国当然也会答应的。” 惠施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依赵相所言。” 各国签订完协议之后,邹忌便借故先一步离开了。 上得马车,邹忌嘴里开始骂咧咧起来,“真是岂有此理,竟然着了惠施这老狐狸的道,不过你们想借此阻止我们齐国扩张,那也真是痴心妄想。” 三晋与燕国,是真不想参与秦楚之争。 而齐国是真的想参与。 当今三大强国,有两大强国打了起来,剩余的一大强国,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啊! 大好机会就摆在面前,是决不能错过。 原本齐国是另有打算,因为齐国认为,秦楚不会在蜀地展开大战,甚至都不会正面对抗,多半是借巴蜀之争,来打代理人战争。 哪里知道秦国这么猛,蜀国一灭,秦楚必然会正面交锋。 那齐国在徐州就处于绝对优势。 齐国本是想在徐州虚晃一枪,一看这情况,那就不如就坐实此事。 而魏国自然偏向楚国的,惠施非常担心齐国会南下进攻楚国,故此才组了这个局来请君入瓮。 他一开始就要求打秦国,因为他知道韩国、赵国、燕国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既然不打秦国,那咱们也不能打楚国。 如果他们都联合起来,制止战火袭扰中原,那齐国自然也得掂量掂量。 “多谢魏相挺身相助。” 楚国驻濮阳大臣屈善向惠施拱手一礼。 惠施忙道:“哪里!哪里!当初全凭贵国仗义相助,我国才能够度过难关,如今贵国有难,我国又岂会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我国如今还未治理好河东地区,再加上韩国与赵国又不想与秦为敌,所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不过足下可回信楚王,等到我们治理好河东,我们必将出兵河西,以减轻贵国在巴蜀的压力。” 屈善闻言,不禁大喜,连连道谢,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殊不知惠施这么说,也希望楚国继续给予魏国支持,确保秦国不会在河东尚未治理好之前,就入侵河东。 但不管怎么样,惠施此计,确实能够减轻楚国的压力,至少五大诸侯国都已经表态,不参与秦楚之争。 但齐国显然不愿意就此罢手。 齐国目前是占有绝对优势,为什么不参与,这个局他们是可以去玩的呀。 这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啊! 于是邹忌又生一计,悄悄找来宋国驻守濮阳的官员,因为宋国并未签那协议,他让宋国找个借口出兵楚国的巨阳,也就是今安徽太和县。 如今这个地方非常关键,刚好是在宋国南部与徐州之间,如果能够拿下这里,那么徐州西面就非常安全,徐州亦可协助宋国防守楚国。 而齐国将在后面全力支持宋国。 此时姬定早已经离开巫山,带着法克和莽,顺着巴江南下,秘密前往蜀地。 而途中,他又与刚从昭阳封地赶来的鲁伯友会合。 只要秦君入蜀,他也必去蜀地一趟,对于他个人而言,蜀地是一个极其重要战略位置。 只不过秦军一战灭蜀,也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暂时都没有办法与蜀地的墨者联系上,在他出行之前,就已经写信给子让,让他想办法帮自己联系上蜀中的墨者。 而子让则是直接派鲁伯友前来相助。 经过数日的赶路,几人终于沿着青水悄悄进入了蜀地。 如今居住在这里的人,主要是羌人为主,这文化还是非常古老的,多半是以萨满教为主。 在一个昏暗的山洞内,洞内竖着各式各样的图腾,石壁上也画着一些古怪的图案。 “先生,咱们还是出去等吧,这这山洞里面有些令人慎得慌。”法克只觉这洞内阴风阵阵,背后凉飕飕的。 可是姬定瞅着石壁上的图案,却是极为入迷,还让莽举着火把,为他照明。他挥挥手道:“你出去等就是了,我再看看。” 他对于这些文化可是非常感兴趣的,因为他也算是这方面的业余高手。 “那那我出去等。” 法克实在是不想留在这里,这些古怪的图腾都吓得他够呛。 正当这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 “先生!先生!” 又见鲁伯友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其身后还跟着五人,大概都在三十岁左右,皆是身着短打,满面风霜,双手满是老茧,脚上一双草鞋。 可真是墨者的标准造型。 是肉眼可见的苦啊。 墨家为何盛极一时,却又很快就销声匿迹,跟这吃苦耐劳也有着很大的关系,身为墨者,可真是太苦了。 平民百姓也不想吃苦啊! 鲁伯友喘着粗气向姬定介绍道:“先生,这位是我原生师兄,这位是我杜远师兄,这位是我宋水师兄,这位是我黑弋师兄,这位是我伯太师兄。” 姬定拱手道:“久仰!久仰!” 鲁伯友又向那五位师兄介绍道:“这位便是恩师在信中提到的周济,周先生。” 五人皆是抱拳一礼。 他们五人看着像似三大五粗,大字不识的工匠,但这一开口,一行礼,立刻又表露出一股读书人的气质。 这子让的学生,他们能不识字吗。 他们五人本是在秦国,后来因为与秦国墨者有所不合,于是辗转来到蜀国宣扬墨家思想。 而之前子让就已经写了信给他们,告知他们,将派一位周先生来领导蜀地的墨者。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周先生恁地年轻,若非鲁伯友在,他们只怕会认为姬定是一个大骗子。 一番介绍之后,几人在洞中席地而坐。 姬定开门见山道:“我此番前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在蜀地建立起一个以墨家思想为主的国家。” 五人一听,不禁是面面相觑。 杜远便问道:“先生凭何说此话?” 姬定道:“信仰。” “!” 信仰谁没有? 黑弋就道:“恐怕光凭信仰还是不够的,如今秦军正在到处追击蜀王,蜀国已经是危在旦夕,光凭我们墨者的力量是难以阻止秦军的。” 姬定笑道:“那得看你们为得是什么?” 黑弋反问道:“不知先生为得又是什么?” “为得是天下苍生。” 姬定道:“自周王室没落以来,各诸侯国都已经打了数百年的战争,以至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为何而战,为得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天下苍生又为何死,为得却也是他们的荣华富贵,诸位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 杜远叹道:“这又有什么办法,我们墨者四处劝阻诸侯,希望他们能够停止这不义之战,但他们却是不听。” 姬定笑道:“那只是因为你是错的。” 原生皱眉道:“圣祖所提倡的兼爱、非攻,怎能说是错的。” 姬定道:“兼爱没错,非攻亦无错,但是我们墨者的做法却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此话怎讲?”原生问道。 姬定道:“那儒家尚礼,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说,故而儒家学士游说君主,乃是理所当然的,而我墨家是尚贤,敢问各位,这天下诸侯又有哪位配得上那贤者之位?” “!” 五人皱眉不语。 如果从非攻、兼爱的角度来看,各诸侯都配不上贤者,他们中谁没有打过那不义之战啊! 姬定又问道:“各位怎不说话?” 杜远道:“观天下诸侯,倒是没有人配得上贤者之位。” 姬定笑道:“那就奇怪了,圣祖尚贤,而你们却去游说那不贤之主,此乃尚贤吗?此乃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当你们游说那些不贤之主时,不就是给予他们肯定吗?” 杜远一时词穷,不知如何反驳。 宋水问道:“依先生之意,该当如何?” 姬定道:“推翻他们,再立贤主。” 杜远又道:“可是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墨者的力量难以与他们抗衡。” 姬定哼道:“什么墨者,什么儒生,你们若是还保留这种观念,那将永远无法取得成功。” 五人听得是越发糊涂了。 宋水困惑道:“还请先生恕吾等愚钝,不知先生此话又从何说起?” 姬定道:“敢问各位,圣祖是为墨者而创立墨学的吗?” 宋水摇摇头。 姬定又问道:“那是为什么?” “自是为天下苍生。” “既然是为天下苍生,难道儒生就不是天下苍生吗?”姬定又问道。 “!” 五人再度陷入沉默。 唯独鲁伯友是一脸学习的态度,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子让都被姬定说得是哑口无言。 姬定长叹一声,道:“身为墨者,应该时时刻刻谨记,要以天下苍生为重。而如今各诸侯为了了一己私欲,而不顾苍生,视人命于草芥,他们是加害者,而我们则是受害者,故此我们墨者任务,应该是领导天下苍生,对抗那些残暴不仁之主。 而当天底下的受害者都联合起来,试问谁又能与吾之为敌,也唯有天下人建立起来的国家,才能够去为天下人着想,这才是我们墨者的使命,而不是与儒生去争一日之长短。 忘了非攻,忘了兼爱,当你们心中唯有苍生,那么你们所做的一切就是非攻,就是兼爱。 而当你们心中只有非攻,只有兼爱,而无苍生,那你们与那些诸侯也并无两样。” 这一番痛斥下来,五人是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只觉自己的思想都升华了一般。 当墨者为兼爱与非攻而战。 这不是兼爱,不是非攻,而是一种私欲。 而当墨者为天下苍生而战,这才是真正的兼爱与非攻,这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 五人心中是肃然起敬,拱手言道:“吾等受教了。” 杜远又问道:“敢问先生,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姬定道:“秦人残暴,蜀王不仁,致使当地人民生灵涂炭,家破人亡,故此我们要做的就是将秦人赶出蜀地,同时推翻蜀王的政权,建立一个以人民为主的国度。” 以人民为主的国度。 这听得确实热血沸腾,可问题是他们如今一贫如洗,要啥没啥,凭什么赶走秦人,凭什么推翻蜀王。 得实事求是啊! 姬定瞧了他们一眼,道:“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杜远立刻道:“先生请放心,吾等不惧艰辛,只是不知该从何做起。” 姬定道:“如今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在我们面前,秦人的到来,迫使这里人们离开家园,颠沛流离,躲避战火,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予他们帮助,给予他们勇气,带领着他们为自己而战。” 原生讪讪道:“如今外面到处逃难之人,而我们能力有限,纵使我们都拼尽一切,所能帮助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姬定笑道:“这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提供粮食和武器的。另外,到时我还会代表楚国去会见蜀王,并且给予蜀王支持,令蜀王在正面拖住秦军,而你们则要借此机会,发展壮大。” 五人相觑一眼,眼中尽是欣喜。 若有强大财力支持,那他们就可以帮助很多很多人。 姬定向法克使了个眼色。 法克立刻从包袱里面拿出几本小册子来,分别递给他们。 姬定道:“我知道各位之所以来到蜀地,盖因是与秦国墨者不合,而端木老先生,也决定从墨者行会中脱离出来,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墨者行会,而这就是我们新的纲领,上面有写如何组建新得行会。” 五人接过小册子,立刻就翻阅起来。 而纲领的第一条,就是确定要以人民为主,推翻贵族统治,建立起以人民为主的国家。 要将农民、工匠、商人、文人都组织起来。 不分性别,不分国籍,不学分派,只要坚持推翻贵族统治,坚持以人民为主,皆可召入会中。 之后又详细写明行会的管理制度,如何招人入会,如何在各地建立堂会。 等等!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仔细看过小册子上面的具体内容后,杜远等墨者都感到极为兴奋,他们之前离开秦国,不就是因为对于旧墨者行会的固化感到不满么,都表示愿意加入这一个崭新的墨者行会。 “新会”由此诞生。 对于这个名字,姬定也对他们做出解释,原本是叫做“新墨会”,以此来区别以前的墨者行会,但姬定认为若要追求天下大同,追求兼爱、非攻、尚贤。 那就要做到心中无墨。 若心中有“墨”,自有你我之别,这有违大家创会的初衷,故而去“墨”,名为“新会”。 各学派的人,皆可加入。 姬定、鲁伯友,再加上杜远等五人,共七人,在洞中立誓,新会正式成立,而他们则是新会的第一批成员。 会长,将由端木复担任。 副会长则是姬定。 鲁伯友、杜远则是组成宣传部。 目前来说,也不需要去打仗,主要任务就是吸纳会员,宣传是目前新会的首要任务。 之后姬定又给他们扎扎实实上得一课。 之前墨者行会的宣传,是有问题的,就是没有深入群众,如杜远等人,都还是有一定家庭背景的人士,可不是城外那些野人,他们都是有读过书的。 能够成为子让的学生,就不可能是一般人。 墨者行会多半都还是针对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如武艺高强,尚工技,学问好,其中也包括家庭背景,而劳苦大众只是他们所领导的对象,而并非是行会所吸纳的对象。 姬定首先将这一点纠正过来,任何人只要愿意坚持这个信念,为此愿意付出,且经过考验,那就能够加入新会。 如何吸纳新的会员,自然就是用爱,爱虽然不能发电,但是在这个乱世之下,那就如寒冬中的一根火柴,是每个人都渴望的。 火柴点燃的星星之火,也终将因爱燎原。 之后又针对蜀地的乱局,姬定开始安排他们的任务,在哪几个地方建立起分会,暂时来说,还是以辅蜀抗秦为主。 虽然之前姬定是要求推翻蜀王,驱赶秦军,但是小小新会,不可能同时做到这两点,故此要分而治之。 在经过几日的探讨和布局之后,大家就开始分头行事。 杜远他们根据计划去各地建立分会,而鲁伯友负责后勤支持,而姬定则是前往广都(今成都南部)。 之所以要去那里,只因目前那蜀王杜后正在那里整军备战。 广都乃是蜀国三都之一,这蜀有三都,成都、新都、广都,圈起来就是后世的大成都区,那新都在成都以北,是蜀王亡命天涯的第一站。 而广都在成都以南,那里农业发达,且是蜀地的产盐大都,蜀王希望能够在那里重组人马,抗击秦军。 而秦军自然不会放过蜀王,若非楚国在巴国东线突然发起进攻,魏章早就带着秦国主力杀了过来。 而巴国的突变,令魏章又赶往巴国,接管当地的战事,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延缓了秦军的进攻。 毕竟这已经不是秦军的精锐之师,而是秦军部分主力与苴国的联军,进攻并非如之前那么犀利。 这倒是给予蜀王喘息之机啊! 蜀王杜后在广都收集残兵败将,多达四万之众,准备在此与秦军决一死战。 虽然在人数上,蜀王这边是占得优势,但不少大臣都认为,凭借这些残兵败将,是难以抵挡住秦军。 古往今来,越是到这性命攸关之际,这争论就越多。 一些大臣主张继续跑路,是不可能打得过秦军的。 但也有些大臣认为必须得守住广都,守住广都,才有反攻的机会,继续逃跑的话,那将永远成为丧家之犬。 因为再退的话,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广都乃是他们最后的粮仓,再往南的话,就等于离开了大城镇,进入部落山区,那可就失去了翻盘的本钱。 杜后对此也是犹豫不定,一方面他也怕死,对面秦军一路横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反观蜀军这边士气已经低落到望风而逃的地步。 但是他又舍不得放弃广都这个富饶的城镇。 正当他们纠结之时,姬定抵达了广都。 蜀王杜后听闻楚相来了,可真是喜极而泣,连鞋都不穿,跳下卧榻,就跑了出去迎接楚相。 可一瞧这楚相还不到二十岁,顿时就有些慌。 这是楚相吗? 直到姬定拿出自己令牌之后,再加上有几个蜀国大臣听过这位年轻的楚相,蜀王杜后这才相信姬定的身份。 杜后立刻就向姬定诉苦,以及辩解,毕竟最初他们蜀国是决定投诚秦国,与楚国为敌。 “楚相有所不知,我们蜀国本无与贵国为敌的想法,只因听信了那张仪的谎言,才!” “君上无须对此解释。” 姬定手一抬,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道:“不管我们两国之前有多少恩怨,都暂且先放到一边,我今日奉命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协助贵国抵抗秦军。” 杜后与他的一干大臣们,皆是喜不胜收。 杜后忙问道:“那不知楚相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目前就我们主仆数人。”姬定如实道。 “!” 杜后等一干蜀国大臣,顿时从天堂跌入地狱。 主仆数人? 是开玩笑的么? 那你拿什么协助我们抵抗秦军啊! 是嘴么? 姬定目光一扫,笑道:“相信诸位已经感受到,对面秦军的攻势已经是大不如前。而这都是因为我军主力正在对巴国发动进攻,迫使秦军尽半主力前往巴国支援。” 这不说还好,说了杜后更加尴尬。 那又如何? 还是打不过啊! 魏章之所以赶抽调半数主力去支援巴国,不就是因为他认为蜀地大势已定。 姬定又接着说道:“当然,我们也知道,葭阴一战,蜀军精锐损失大半,即便我们牵制住一半秦军主力,以蜀军目前的实力,还是难以抵抗住秦军。但是,我们对巴国发动进攻,也并不是为了让贵国与秦军决战,而是为了给你们争取撤退的机会。” “撤撤退?” 杜后又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姬定。 他得知楚相到来,肯定是要帮他们抵抗秦军,哪知姬定却是让他们撤退。 这! 姬定点点头,道:“我们大王希望君上能够放弃广都,南撤到青水一代,依靠山林、河水等天险与秦军继续作战。” 所为的青水一代,就是后世的乐山、峨眉山地区。 立刻便有一个蜀国大臣站出来,道:“这广都若丢,等于蜀中富饶之地,尽归秦人所有,届时我们将永无翻身之日啊。” 姬定先是审视此人一番,然后质疑道:“你莫不是秦人派来的奸细?”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你凭什么这么说?”那大臣当即怒斥道。 姬定冷笑一声:“你难道还看不清局势吗?真正迫切想要决战的乃是秦军,看看秦军进军路线,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擒贼先擒王。他们不顾左右两翼的防线,直奔这而来。 这是为何? 很简单,秦军拢共才派三万兵马进入蜀地,而蜀地又与秦国本土隔着蜀道,同时又面临着我国在东线的进攻,那么这务必要求秦军速战速决,拖下去,只会对秦军更为不利。 如果能够一举擒获蜀君以及各位大臣,那么蜀国将群龙无首,其余地方只能投诚秦国,如此简单的战略意图,你们竟然视而不见,还建议与秦军决战,不是奸细又是什么。” “你我!” 那大臣指着姬定,气得话都说不全,于是又向杜后道:“大王明鉴,臣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绝无反叛之心,臣之所以建议与秦军决战,乃是因为广都是我们最后的粮仓,若是丢了广都,我们凭何立足于蜀地。” 姬定冷笑一声:“凭何立足于蜀地?那我倒要问问你,我又是为何来此?” 那大臣当即反驳道:“我也想知道你为何来此?你一没有带人马,二没有带粮食,你拿什么支持我们。” 姬定都气笑了,道:“我倒也想带人马和粮食来,但是你们有给过我们筹备这一切的时日吗?” “!” 堂中是一阵沉默。 确实! 除非楚人会飞,亦或者楚王料事如神,先就将人马和粮食备好,否则的话,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就带着千军万马赶来。 姬定又道:“如果我们楚国决定不支持贵国,那么我也会建议在此与秦军决一死战,确实也没有退路了,但是如今我们楚国将会给予贵国全力支持。 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你们失去广都,也有我们楚国在后面支持你们,你们依旧可以立足于蜀中,与秦军继续作战,何谈无路可退啊!” 那些主逃派,纷纷站出来,给予姬定支持。 而主战派则是沉默不语。 他们主战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广都这个粮仓的重要性,若失去这里,将再无本钱翻盘,但如果楚国给予全力支持的话,那这个粮仓的重要性自然就大大降低。 杜后也动心了,是眼巴巴地问道:“贵国真的会给予我们支持吗?” 姬定正色道:“这不是给予你们支持,而是我们两国命运已经连在一起,如果蜀国灭亡,巴蜀尽归秦国所有,那么我们楚国将面临多大的压力,故此我们一定会给予贵国源源不断地支持,我们只要求一点,就是君上能够带领蜀人继续与秦军作战。” 杜后突然反应过来。 是呀! 楚国这可不是什么友情相助,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而是为了自身利益。 如果让秦国拿下巴蜀,那楚国将要面临多大的威胁,秦国灭蜀,不就是为了要对付楚国么,楚国必然会给他们支持啊! 这不是帮助蜀国,而是帮助自己啊! 不管杜后,还是蜀国大臣,都渐渐相信姬定的话。 一个蜀国大臣便问道:“那依楚相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做?” 姬定沉吟少许,道:“首先要做的,就是带走一切可以带走的物资和乡民,然后就是烧毁广都,不要留给秦军留下一粒米。” 杜后听罢与大臣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舍。 这广都乃是蜀国的起源之地。 烧毁广都,犹如切断自己的根啊! “各位,这可是战争。”姬定看出他们心中的疑虑,道:“难道各位想看见到时秦人悠闲地坐在这里,吃着你们剩下的粮食,商量着如何抓获各位吗?” 杜后听罢,犹豫得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点头道:“楚相言之有理,我们决不能给秦军留下一粒米,一尺布。” 一个大臣又问道:“但不知我该撤往何处?” 姬定回答道:“在烧毁广都之后,君上可率领将士们转入南部的山区地带,依靠地理优势与秦军继续作战。” 那大臣又道:“可是若烧毁广都,带着这么多人一块撤离,只怕会被秦军追上。” 姬定笑道:“这一点各位还请放心,我自有办法令秦军不敢追击,保证各位能够安全撤离到青水。” 杜后惊讶道:“此言当真?” 姬定到底年纪太小,又是细皮嫩肉,不像似会打仗的人。 姬定点点头道:“这是我的任务,若我没有办法,我们大王也不会派我来此。之前我就说过,这秦军可是没有多少人,若是他们都集中在一起,以我们目前的情况,确实难以击败他们,但如果能够分散他们,那我们就可以将他们逐个击破,故此我们可兵分三路撤离这里,迫使秦军分兵追击,只要我们能够击退其中一路,那么秦军必然不敢贸然追击。” 杜后听姬定说得很有道理,不由得信得几分。 姬定又道:“此外,目前秦军只是占领了蜀地中心地带,而边缘大部分地区,可还都没有失守,同时我们楚军在巴国牵制住大部分秦军主力,以及巴军所有主力。 君上可以传信给那些部落酋长,让他们从各个方向袭扰秦军,但不与秦军正面对抗,积小胜为大胜,令秦军疲于应付。 各位可要知道,秦国不可能将全国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蜀地来,秦国北边要面对义渠,东边要面对三晋,而在南边要面对我军,只要我们能够拖住,就对我们非常有利。 同时我国将会给予贵国粮食和武器等支持。” 这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姬定这一番话下来,杜后等一干蜀国大臣也都清醒过来。 秦军就没有多少人,除非他们自己投降,否则的话,秦军是不可能一下子占领整个蜀地,那么只要他们坚决不投降,不断地袭扰秦军,烧毁带不走的粮食,再加上他们有楚国的支持,那么秦军极有可能先一步陷入困境中! 最终杜后决定采纳姬定的建议,其实他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姬定又没有带人马过来,确实打不过秦军,他们唯有依靠楚国,才有翻盘的机会。 于是蜀军火速的动员起来。 将粮仓里面的粮食,全部带走,而田里的粮食就全部摧毁,其中当然发生许多悲剧,这田地就是百姓的命啊! 看着田里的粮食被摧毁,一时间广都真是哀嚎遍野。 但是也没有办法,留着也不是他们所能享用的,那秦军远道而来,不得就地补给啊! 怎么可能留给他们。 还是那句话! 兴! 百姓苦! 亡! 百姓苦! 最后,一把火点燃了经数百年建起来的广都,一时间是火光耀天,滚滚浓烟将蓝天都熏成了黑夜。 一双双眼睛看着冲天的火光,眼中不禁也泛起泪光,甚至有不少人掩面而泣。 唯独一人眼中闪烁着笑意。 这个人自然就是姬定。 而当蜀王刚刚撤离不久,秦军便抵达了这里。 看到眼前一片荒芜的景象,领军的秦国大臣陈庄是气得差点没有吐血,你这粮仓不留也就罢了,连田里的你们都给毁了,做得可真是太绝了,又得知蜀王还带着广都的百姓撤离,于是立刻下令全军继续追击,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蜀王杜后听从了姬定的建议,分兵三路往南部山区,也是就是青水一带撤离,他自己是往中路撤离,且没有带多少百姓,而姬定则是领着一万人马,带着不少百姓从下路撤离。 而这无疑增加了秦军追击的难度。 但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秦军,也真心不怕蜀军当人看,就当成一头头猪,原本兵力就不占优势的秦军,竟然还兵分三路追击,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蜀王是在哪一路。 而对于秦军而言,首要目的,就是捉住蜀王。 然而,下路追击的三千秦苴联军,才刚刚出广都,就在一处名为青水口的峡谷,遭到一万蜀军的伏击。 姬定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他可是熟知兵法,尤其是面对当下这个局势,他更是信心满满,有着太多的回忆,脑子可是相当清醒。 姬定是先田单一步,采取火牛阵,在秦苴联军经过峡谷时,用募集来的五十头牛,在牛尾点燃火,驱使牛群冲向峡谷中的秦苴联军。 而与田单不同的是,姬定之所以采取火牛阵,只是为了给蜀军壮胆,之前蜀军已经被秦军打得是心惊胆颤,真心没有勇气与秦军作战,即便己方是三倍于敌方。 依靠牛群助势,冲乱秦军阵型,蜀军这才鼓起勇气杀了上去。 秦军也没有想到,蜀军竟然还有勇气杀一个回马枪,一时间被蜀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三千秦苴联军,只有百余人逃了回去,几乎是全军覆没。 这也是自秦军入蜀以来,吃到的第一次败仗。 中路追击的陈庄听到这消息后,是大为震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兵家大忌,越往南走,道路就越崎岖,遭遇伏击的可能性就越大,若继续追下去,只怕会被对方逐个击破,于是他赶紧下令,吩咐军队停止追击。 但这其实也非常讽刺,这两万秦苴联军,追着四万蜀军在蜀地到处跑。 话说回来,面子算什么,保住性命最为重要。 刚刚逃出生天的蜀王,激动地向前来会合的姬定道:“真是多亏楚相计退秦军,才使得秦军不敢继续追击,大恩大德,待将来寡人击退秦军,必有厚报。” 姬定笑问道:“那不知君上是否做好反攻的准备?” “反反攻?” 杜后震惊道。 姬定点点头道:“如今是我们开始反攻的时候了。” 杜后一脸呆萌道:“如何反攻?” 姬定道:“目前秦军已经占据蜀中最为富饶的地带,我料想他们一定会派官员前来,治理当地,如果让他们治理好蜀地,那么真的回天乏术,且到时他们有足够的补给,来继续围剿君上。” 杜后连连点头,道:“这寡人亦知,但但是我们目前为什么反攻?” 他身边的大臣亦是一脸懵逼。 如果要反攻,就不如不走。 姬定道:“我并非是建议主力与他们决战,而是将军队化整为零,多面出击,袭扰秦军的后勤,至于具体该如何作战,我还得赶回去调派粮食、武器来支援你们。不过,我已经将我的战术,交予孟殇和都布二位将军。” 说着,他指向身边两个年轻人。 杜后瞅了眼二人,表示真心不认识啊! 孟殇和都布二人也是一脸尴尬,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只是底层的小将军,哪有机会在大王面前露面,而如今他们已经是新会成员。 在这逃跑的路上,姬定看中他们二人,于是便将他们吸纳入会,这也给鲁伯友上了一课,让他知道该如何吸纳会员。 其实姬定主动要求带着百姓撤离,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为新会吸纳会员。 姬定又道:“如今君上要做的就是一方面赶紧派人联系其他部落酋长,告知他们,若投诚秦军,只会是死路一条,因为秦国制度,是要将土地奖赏给那些有功的士兵,而不是留给降兵,组织他们继续抗秦,同时可派孟殇和都布他们率领游击军去往前线袭扰秦军,令秦军无暇派兵来此。” 杜后听得是连连点头。 倒不是他懂得其中奥妙。 他就知道一点,若是让秦军整顿好,秦军肯定还是会来继续追击他们的,是不可能放过他,故此就不能让秦军在这里安定下来。 要不断地去骚扰他们。 另外,这姬定不显山露水,却打出了蜀军的首胜,这令杜后认为姬定肯定打仗非常厉害,而孟殇和都布竟然巧得他真传,自然得重用。 他立刻委派孟殇与都布各率三千游击军前去袭扰秦军。 而在布置完这一切之后,姬定便离开这里,返回楚国,他还是要统筹全局,如果正面抗不过,这里玩得再花也是没用的。 7017k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博弈 其实姬定建议杜后打游击,也是出于现实的考虑,别看他张口就是全力支持,闭口就是粮食武器。 其实不然,基于目前的交通,以及云贵这边的地形,楚国即便真心想要全力支持杜后,能够给予他们的粮食、武器也是很有限的。 故此杜后得将蜀军都派出去,让他们自己去各地谋食,不能都待在青水等着吃喝,那样的话,楚国也负担不起啊! 而青水这一带,是山地多,耕地少,自产粮食也养不起太多人。 当然,一旦将军队都派出去打游击,这无疑就给了新会一片肥沃的土壤。 而在姬定入川之前,就已经安排人运送一些粮食武器过来,他知道,这得马上让蜀军感觉到楚国的温暖,如此他们才会坚定的与秦军斗争下去。 新会才有成长的空间。 巴国都城,江州(今重庆)。 “这昭阳可还真是老成持重啊,接连大胜竟然都不乘胜追击,反而忙于修固防线,真是不好对付啊。” 张仪叹了口气,是愁绪满面。 原本他们打算采取诱敌深入战术,先利用巴军以弱视敌,然后秦军在后面伏击。 可是楚军根本就不上当,是稳扎稳打,终于醒悟过来的楚军是越战越勇,反攻接连取得四五场胜利,但所得土地也不过数十里,甚至还在得胜之后,主动后撤,未有一兵一卒冒进。 这令秦军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说着说着,张仪见魏章不回话,抬头看去,只见魏章盯着地图,沉思不语,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 魏章微微一怔,皱眉道:“主公,臣以为目前的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利啊!” 张仪问道:“此话怎讲?” 魏章道:“我之前一直在前线视察,发现昭阳巩固的防线都在巫山以北。” 张仪一时未明白,又问道:“那又如何?” 魏章道:“但是这江州可是在巫山以西啊!” 张仪突然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昭阳之前举动,都是在防止我军从北面进攻巫山,一旦北边防线稳固之后,楚军主力便可西进攻取江州。” 魏章点头道:“极有可能,在我们未到来之前,楚军的攻势就是沿江而上,一路西进,只不过在他们攻克巫山之后,一方面得到了巴国境内三大盐泉,而另一方面又恰逢与我国联盟攻魏,以至楚军停止西进。 可如今我们已经占领巴蜀,如果我们要与他们争夺巫山,必然是要屯兵江州,若不攻取江州,巫山始终面临着威胁,我预计楚军下一步应该进攻枳地(今涪陵)。” 张仪紧锁眉头,道:“我们是否守得住?” 魏章道:“如果昭阳集楚军主力来攻,在兵力上,我们恐有不足,而巴军的战斗力又敌不过楚军,故此可能还得再从国内调集至少三万兵马,方可守住这江州。” 张仪稍稍点头。 正当这时,一个将官入得帐内,将一封战报递给张仪。 张仪看罢,当即骂道:“这个陈庄可真是不堪大用,如此局面,竟然还能损兵折将。” 魏章闻言骇然,忙道:“主公,陈庄战败?” 前线本就亚历山大,要是后方再出问题,那可真是腹背受敌。 关键之前他已经打得蜀军没了心气,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输啊! 张仪道:“那杜后并未在广都与我军决战,而是选择撤离,同时将整个广都城一把火给烧了,就连田里面的粮食都全部捣毁,陈庄一怒之下,就率兵前去追击,其中一路人马被敌军伏击,几乎是全军覆没,虽只有两千余人,不影响大局,但也因此放跑了杜后,目前所知的消息,杜后已经率领残部逃至青水一带。” 魏章皱眉道:“青水那边到处都是山地,而陈庄手中人马有限,只怕不好追击啊!” 张仪点点头,道:“故此陈庄来信,问我该怎么办。” 魏章问道:“不知主公有何打算?” 张仪沉吟少许,道:“若是我们派大军深入山区,继续围剿杜后,这风险太高,而目前我们已经占领蜀中最为富饶的地方,杜后与其残部,已不成气候,无法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 这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得赶紧控制住蜀中,开垦土地,如此也能减轻前线的压力,至于杜后那边,我们可以一方面悬赏,一方面想办法收买杜后身边的人,在得知杜后具体行踪后,再出兵,务求一击必杀。” 魏章稍稍点头。 确实! 杜后都已经跑到山里去,没有粮食支援,是很难组织一支足以威胁到秦军的军队,目前的关键就是在于杜后这个图腾,只要将这图腾给弄掉,就再无后顾之忧,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再派大军前去围剿,这显然是风险高于收益。 要知道这边可还面临着楚军大军压境。 采取斩首行动,以最小代价来换取最高的回报,这无疑是最为合适的。 魏章又道:“既然我们无法一举消灭掉蜀军全部主力,以陈庄那点人马,只怕难以控制住蜀中。” 秦军在蜀中战略就是擒贼先擒王,如今没有抓到蜀王,并没有完成全部的战略目的,也不能奢望那些地方会主动投诚。 肯定还是增派兵马。 张仪问道:“那你以为我们还得派多少人马?” 魏章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道:“加上支援江州的部队,臣以为至少至少还得派七万人马。”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但是这些人马,也仅限于能够巩固我们目前的胜利成果,想要击溃楚军,可能还是很难的。” 他也发现,这楚军在巫山盐泉的战争中,都是异常勇猛,战斗力不容小觑啊! 张仪笑道:“击败楚军的关键,并非是在这里。” 魏章忙问道:“那是在哪里?” “中原!” 张仪呵呵笑道:“你来这里才多久,怎就认为此地乃天下?这天下还是在中原,得中原者得天下,我们与楚国的对手也都在中原。 我们增兵,楚国也必然会增兵,那么这就给齐国和三晋可趁之机,只要我们在这里站住脚跟,与楚军对峙,那么楚国所面临的压力是远胜于我秦国。” 巫山。 楚军大本营! 在经历过几次大战之后,这里楚军将士也慢慢从安逸中走出来,恢复到战时的状态。 昭阳对此也颇为满意。 大帐中,他向一干将领道:“如今我们已经巩固巫山以北的防线,凭借地理优势,我们不惧秦军从北袭击我军后方。但若不攻取江州这个大粮仓,敌军始终能够对巫山形成威胁,下一步我们该集中兵力攻取江州。” 为什么楚军这么快就能够恢复过来,并且接连打胜仗,主要就是因为姬定巧妙的凭借盐利来鼓舞士气,说秦军就是奔着盐泉来的,这令楚国贵族难以接受,打起来仗也是不要命。 既然这么好用,那么昭阳自然不会放着不用。 他的战略就是以保护大三盐泉为由。 司马昭鱼道:“可是目前巴军和秦军主力都在江州,我军难以攻取啊!” 昭阳道:“经过前面几次交手,我发现那巴军战斗力是远不如秦军,但是秦军目前在江州的兵力极其有限,故此我们要避开秦军,或以少量的兵力牵制秦军,多点佯攻,然后针对巴军防守的阵地发起进攻,让秦军疲于应付。” 巴人以前占据着三大盐泉,幸福的要命,当地人是不耕而食,不织而衣,这战斗力自然远不如每一亩耕地都得用性命去交换的秦军。 前面几次交手,但凡秦军主力镇守关隘,楚军都是难以攻破,但巴军镇守的关隘,楚军基本上都能够夺取。 正当这时,一名将官入得帐内,“启禀大将军,周客卿回来了。” “是吗?” 昭阳不顾他人,立刻起身出得帐中。 留下一群将军面面相觑。 回来了? 从哪回来的? 他们并不知道姬定都已经跑去蜀地溜达了一圈。 昭阳亲自出得大本营,将姬定迎入帐中。 “周客卿,你怎就回来了?” 昭阳略显忐忑地问道。 姬定笑道:“这事情都已经办成了,我可不想留在那深山老林里面过冬。” “办成了?”昭阳对此是又惊又喜又有一些怀疑。 他原本见姬定这么快就回来,自然是以为遇到挫折。 其实他对于姬定此行,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姬定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幅地图铺在桌上,将杜后辗转青水一事告知昭阳。 昭阳听罢,是皱着眉头直摇头道:“蜀军羸弱不堪,在已经失去富饶之地的情况,他们又能够牵制住多少秦军?” 姬定笑道:“大将军若是这么想,可就本末倒置啊!” 昭阳诧异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如今可不是让他们帮我们牵制,而是我们帮助他们牵制。” 昭阳愣的片刻,笑道:“到底是我本末倒置,还是周客卿你主次不分啊!” 姬定道:“不管是本末,还是主次,都得从秦军的目的来看,不知大将军以为秦军的目的是占领巴蜀,还是在此击败我军?” 昭阳沉吟少许,道:“在最初时,我们都以为秦军入蜀,其目的乃是针对我军,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军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秦军是利用我军对巴蜀的威胁,从而企图占领整个巴蜀地区。” 姬定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故此蜀中对于秦军而言才是最为重要的,得不到蜀中,即便在此秦军占得上风,那也是失败,以此来看,蜀中才是关键战场,这里只是次要战场。” 昭阳道:“但是我军的目的!” 话一出口,他突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才是主次不分。 楚军目的虽然是保住盐泉,但若让秦军占领整个巴蜀,盐泉是否还保得住?同时这将楚国造成相当大的威胁,楚军的目的就是要制止秦军吞并巴蜀。 这么看的话,蜀中战场自然是至关重要啊! 而能够影响到蜀中战场,唯有杜后率领的蜀军。 昭阳又道:“就算你说得对,可即便我们在此牵制住大部分秦军主力,只怕蜀军也难以击败秦军。” “不需要击败秦军,只需要袭扰便可。” 姬定摇摇头,道:“这攻城略地难,可是守城就更难,目前蜀中是一团糟,秦军作为外族,想要治理蜀中,也绝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故此蜀军根本不需要与秦军正面交锋,只需要让他们无法治理好蜀中,不断消耗秦军,终有一日秦军会不堪其累。” 昭阳还是对此抱有疑虑,道:“蜀军能做到这一点吗?” 姬定道:“一定可以。” 昭阳稍稍点头,道:“正好,我军如今也打算西进,攻取江州,而江州乃是目前巴军和秦军的粮仓所在,他们一定会全力防守。 但如果秦军继续增兵这里,我军也必须增兵,那么补给方面,又需要增派大量的人力物力,同时齐国又在徐州虎视眈眈,一旦齐国知道我军大军囤积于此,极有可能趁势南下,如此一来,三晋亦有可能蠢蠢欲动,这会令我国陷入腹背受敌。” 当初各方都认为秦楚在巴蜀只会发生小规模战斗,大家都按兵不动,但如果秦楚都派重兵在此对峙,谁能保证其他诸侯还能够坐在一旁看戏。 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可都是兵家常事啊! 姬定是自信地笑道:“关于粮草之事,我自有办法可以在不浪费军力的情况下完成对前线的补给,同时我也会前往濮阳,让齐国放弃南下的想法。” 昭阳大喜,问道:“不知客卿有何妙策?” 姬定笑道:“妙策倒是谈不上,只是沿用巴人之策罢了。” “巴人之策?”昭阳错愕道。 姬定点点头道:“相信大将军也听说过,巴人不耕而食,不织而衣。” 昭阳点头道:“那是因为此地产盐。” 姬定道:“正是如此,我们可以让国内商人运送粮食来此换取盐,甚至允许顺道将盐贩至秦国,到时定有不少盐商来此,如此便能够解决粮草的问题。” 昭阳直拍脑门道:“对呀!如此简单,我怎就未想到。”说着,他又向姬定拱手道:“客卿大才,昭阳叹服。” “哪里!哪里!” 姬定拱手回得一礼,又道:“大将军只需负责前线,这后面的事,我会为大将军办妥的。” 昭阳不禁是喜出望外。 如果姬定真的能够搞定后勤,还能够避免楚国东西两线作战,那昭阳将会在这里过得非常舒服啊! 那陈庄在收到张仪的信后,于是率领部队返回成都,开始着手巩固蜀国三都,其实当初嬴驷派他前来,不是让他来打仗的,而是来让治理当地的。 如果是为打仗而来,那就应该公子疾来。 关于治理方面,陈庄倒是得心应手,而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清除这附近的顽抗势力。 由于之前秦军一味与蜀军决战,只是攻陷主要的城镇,而三都附近部落酋长,并没有去理会,周边大多数地方也都没有去占领。 这回过头来,秦军自然也不会放过那些大酋长,因为这里大多数土地,都控制住这些部落酋长手中,若不将他们都给干掉,到时拿什么去奖赏奋勇杀敌秦军将士。 陈庄开始派兵清除这大酋长。 是清除。 就是能杀,尽量不留。 嬴驷可没有打算以蜀制蜀,他肯定要在这里推行秦制。 而且他们还得让蜀人充当奴役,为前线运送粮草。 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只见一群男男女女,十余人,抱着孩子,搀扶着老妇,在茂密的林中奔逃,人人脸上都布满着恐慌。 其身后听得阵阵叫喊声。 “在那边!” “站住!” 片刻间,就见三十多名武装到牙齿的士兵,背弓持刀追将过来。 听得“哎呦”一声,只见一个妇人绊倒在地上。 “阿姆!” 又见一个少年回身过来,想要搀扶其妇人。 “你别管我,快跑!”那老妇却伸手去推那少年。 而就这母子拉扯之时,追兵已然追至跟前。 “我与你们拼了!” 少年挥刀迎上。 砰! 对面一名大汉一脚将其踹翻,大手一挥,“将他们绑起来。” 话音刚落。 冷矢突至。 正中那大汉胸膛,大汉应声倒下。 嗖嗖嗖! 又是一阵暗箭射来。 顿时又有五六人倒下,追击的士兵,哪能料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伏击,不免惊慌失措,举刀四顾。 忽觉一阵劲风袭来。 但见一人手握绳索,凌空踏箭而至,双脚踹翻一名士兵,那士兵当即昏厥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十余人飞身袭来。 与此同时,林中又有数十人杀将出来。 一阵乱战过后,追击而来的三十余名士兵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tui---!”一个大汉将嘴里一直咬着的草根吐向一名倒下的士兵脸上,不屑道:“秦人也不过如此啊!” 又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过来,道:“你看清楚,这可不是秦人,而是苴国人。” “确实不像秦人。” 那大汉倍感遗憾道:“我倒想与那秦人回回。” 男人笑道:“以后有机会的,但愿你还能活着。” “少瞧不起人了。”那大汉哼道。 这时,那对母子突然走过来,齐齐跪拜下去,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你们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男人急忙搀扶起他们母子。 那老妇看上去显然有些文化,充满感激地问道:“敢问壮士大名,将来若有机会,我们母子愿意做牛做马,以报答壮士的救命之恩。” “阿姆切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叫黑弋,你们叫我黑子便是。” 此人正是新会七子之一的黑弋。 自那日与姬定一别,他便来到这成都附近,而在他来之前成都就已经沦陷,但也正是如此,给予新会提供了壮大的土壤。 如果待在青水一带,那边可都是土酋长,新会是不可能在那里发展起来的。 黑弋先是叫上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墨者,在成都建立起第一分会,暗中解救乡民,而当时秦军正在追击蜀王,对于这里是疏于防范,故此他们很快发展就壮大起来。 黑弋没有与那对母子过多交流,又赶紧吩咐其余人道:“快些拿上东西,赶紧撤,此地不宜久留。” 这一群人立刻上前,扒光那些苴国士兵的武装,带着这十余个奔逃的人往林中深处行去。 出得林子,他们又行得山路,来到山后的一个小湖边上,只见这里炊烟袅袅,但见大多人脸上是惊恐稳定,坐在火旁,瑟瑟发抖。 还有不少人为他们分发干粮。 还有数十人在周边巡视,而这些人清一色身着短打,背弓持刀, “黑子,你们回来了。” 但见一人迎了过来,又瞅着黑子身后的那些人,道:“他们是?” 黑弋道:“我们之前在前面那片树林中巡视,正好遇见他们正在被苴国士兵追捕,故此将他们救了下来。” “原来如此。” 那人又见那些人个个是惶恐不已,笑道:“你们莫要害怕,在这里你们是很安全的。” 说着,他又招呼一些人过来,带着他们找得一处空地休息,又分了一些干粮给他们。 这些人刚刚从鬼门关出来,是惊魂未定,吃完干粮之后,才稍稍回过神来,可又想起亲人惨死,顿时有不少人掩面哭泣起来。 他们这一哭,不少人也跟着偷偷哭泣起来。 看到这一幕,黑弋不由得叹了口气,在这短短一月之内,他已经见过无数回这种场面。 正当这时,方才那个被他们救下来的少年,走了过来,问道:“黑大兄,你们都是官兵么?” 黑弋摇摇头道:“我们不是官兵,我们新会的人。” “新会?” 少年错愕道。 黑弋叹了口气,道:“秦人残暴,蜀王无能,我们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于是我们建立新会,志在保护蜀民,与秦人斗争到底。” 少年闻言,单纯的眸子两眼放光,道:“我我能加入你们新会么?” 黑弋一愣,问道:“你想加入么?” 少年直点头道:“我父亲就是惨死在秦人手中,我要为我父亲报仇。” 黑弋问道:“那你会些什么?” 少年稍稍忐忑道:“我不太会武艺,但但是我会写字。” 黑弋惊喜道:“你会写字?” “嗯。” 少年直点头。 黑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如今我们新会正却你这种人才。” “我也想加入新会,我也会写字。” 又见一人起身喊道。 “我们也要加入。” 陆陆续续,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起身,一双双眼中充斥着愤怒。 7017k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争变法两开花 蜀中战争还在继续着! 但如今都是一些非常零散的,主要就是派小规模部队消灭那些大酋长。 已经是无伤大雅。 故与此同时,陈庄也在安排人测量土地,根据张仪的来信,到时咸阳那边又会遣派大量得士兵过来。 一方面是为了巩固当下的胜利成果,另一方面,则是要通过移民的方式,将蜀地纳入秦国体制内。 这秦国是实行兵农一体,兵即是农,那些士兵来到这里,肯定是要耕地的。 当大量的秦人移居于此,且占据多数时,体制方面就能够直接对接。 这也是最为直接有效的办法。 “启禀主公,前日我们一支押送劳役的队伍在经过桃花乡时,又遭到一群来路不明的贼人袭击,死伤五十六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庄沉眉质问道:“为什么这些天里,不断有人遭受到袭击?” 那门客回答道:“我们估计这附近隐藏着一支人马,专门偷袭我军,解救那些劳役,由于他们一直藏于山岭之中,神出鬼没,难以追捕。” “岂有此理,实在是如今我军人马甚少,还得忙于与那些酋长作战,否则的话,岂容他们这些贼寇放肆。”陈庄怒斥一番后,突然又问道:“对了。你说他们专门解救那些劳役?” 那门客点点头。 陈庄又寻思着,相邦让我想办法收买杜后身边的人,务求一击必杀,此计亦可用来对付这些小贼,于是道:“这样,你安排一些人混入那些劳役中,以此来找到他们窝点,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真心抽调不出太多人去那崇山峻岭里面收铺。 “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哼。这一群小贼,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就大局而言,目前这些小贼倒也影响不到什么。 但是陈庄并不知道的是,一场成都治安战,也由此打响。 与此同时,姬定也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楚都。 这真的是得亏姬定非常年轻,稍微年纪大一点,都肯定经不起这般折腾,这东奔西跑,就没有停下来过,故此姬定此次出行都没有带上小莺,那法克就很要命,一身肥膘硬生生跌了二十斤。 油腻的大叔都快变得阳刚起来。 但是姬定可还不到二十,真是精力旺盛,骑着马围着川蜀跑了个圈,还跟没事人似得,回到楚都,楚威王立刻召见他。 这主战场的情况,楚威王是非常清楚的,他主要是向姬定询问蜀中的战况。 在得知蜀国三都都被秦国拿下,楚威王也表现出与昭阳一样的忧虑,在这种情况下,那杜后又能够坚持多久。 姬定又搬出他的主次战场论,道:“身在青水的蜀君能够坚持多久,完全取决于我军在巴中能够给秦军多大的压力。” 楚威王表现的有些疑虑,道:“可是根据卿之前的战略安排,乃是要在巴蜀消耗秦军,亦非是要跟秦军决战。” 姬定道:“臣也并非是说与秦军决战,目前秦国也不可能倾国之力来巴中与我军决战,此乃我们两国都难以负担的。 虽然敌我双方都还在继续增兵,但总得来说,这只是一场局部战役,当我们能够迫使咸阳派遣更多的兵力前往巴中,他们的负担就越大。” 高固摇头道:“他们增兵,我们也得增兵,我们的负担也在增大啊。” 姬定笑道:“故此现在比得就是消耗,谁更耗得起,谁将取得最终的胜利。而我有一策,可大为减轻我军的消耗。” “哦?” 楚威王忙问道:“卿有何妙策?” 姬定道:“目前巴中三大盐泉,都在我军前线阵地,而当地所产之盐,又皆要运送到我荆楚大地来贩卖,朝廷可以采取以盐换粮的方式,给前线提供补给。” “以盐换粮?” “是的。” 姬定点点头,道:“盐利之巨,大王与令尹应该是非常清楚的,那么只要大王下令,但凡想要将巴中之盐运往我荆楚大地,就必须运送粮食去往巴中地区换取盐。如此一来,朝廷就不需要花费一钱,便可为前线数万将士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 楚威王稍稍点头。 高固却道:“但如此一来,也增加贩盐的成本,盐价势必会上涨啊!” 如今巴中是怎么贩盐的,基本上就是直接从巴中销往内陆,或者从武关销往秦国,之前巴中将士们都在干这事,现今可没有这闲功夫。 如果要先将粮食运过去,再将盐运回来。 等于是增加了一趟路费的成本,如今的路费可真是不便宜啊! 尤其还是运送粮食。 姬定笑道:“令尹言之有理,这么做的话,的确会使得盐价上涨,但这也会促使新法加快普及全国。” 楚威王听得是一头雾水,满脸困惑地问道:“这与新法又有何关系?” 姬定道:“当大王下达以粮换盐的政令之后,这贩盐的成本,将会急剧增加,但是新法却又能够抵消此中成本,新法便随盐利而普及。” 楚威王还是未听明白。 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 高固突然道:“船?” 姬定点头笑道:“正是如此,目前新法是否能够得在古渤海一带一鸣惊人,完全取决于造船。而臣曾去前线看过,刚好巴中三大盐区全都在江边上,而我军前线亦是在江边,臣估算过,如果通过水上运输过去,其贩盐成本不但不会增加,反而会降低不少,因为那些船只能够将大量的盐运送到内陆。” 楚威王是恍然大悟,直点头道:“妙哉!妙哉!卿此策可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要知道之前楚威王为何没有派姬定前往蜀中交涉,就是他已经将重心转移到国内变法,但是如今看来,确实没有变法的环境。 自秦国灭蜀之后,楚国上下已经无人再提及变法。 基本上就忘了这事。 就如昙花一现,不,是还未现。 不曾想两件事竟然可以联系在一起,并且产生那么密切的关系,是一环扣一环,这可真是太妙了。 高固也不得不服,这真的是设计的非常巧妙,又问道:“但是造船亦非一朝一夕之事,目前军情紧急,只怕等不及你们将船造出来。” 姬定笑道:“钱可弥补这一朝一夕,只要有足够的钱,就会有足够的船。待大王下达这个政令之后,那么船的利益将会急剧增加,只要能够赚钱,自然也就会有不少人投钱进去。大王,令尹,皆可投钱造船,亦可花钱买船,臣保证这船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昭阳封地的那个船坞,可不是由朝廷建办的。 因为那是要收取商税的,如果是朝廷建办的,自然就不需要交税,是姬定自己投钱建办的。 姬定可是一个超级大富豪,他一手黄纸,一手牙粉,那真的就跟躺在钱上面没有什么两样。 楚威王呵呵笑道:“寡人就免了吧。到时让王子去投一点钱吧。” 言下之意,就是愿意采纳了姬定的策略。 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且还能够政治经济战争三开花,楚威王怎么可能放之不用啊! 高固也是稍稍点头,他突然觉得以工技之学来变法,确实有它的妙处。 就是变法之初,政治意义不大。 变法更多是要考虑,一旦失败,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但此举若是失败,那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基于这一点,他就没有理由反对,至于是否投钱进去,那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交谈。 高固突然道:“对了!有件事差点忘记跟你说了,如今中原地区也不是非常安定,上回燕、齐、赵、魏、韩五国相邦又去到濮阳,商议如何应对秦国灭蜀一事,齐国似乎蠢蠢欲动,幸得魏相出手相助,巧计令他们签得一份协议,表示大家都两不相帮。” “是吗?” 姬定稍稍一愣。 其实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收到消息。 楚威王开口道:“虽然魏相此举,令寡人感到非常欣慰,但是寡人认为这还远远不够啊!如果魏国能够在东面给予秦国施加压力,那么我们在巴中将会更加从容不迫啊!” 姬定稍一沉吟,道:“其实回来的路上,臣也有考虑过让魏国出兵河西,减轻我军在巴中的压力,而且臣还有把握能够说服魏王出兵!” “此话当真?”楚威王忙道。 姬定点点头道:“是的,但是臣对此还是有很大的疑虑。” 楚威王道:“为何?” 高固也是困惑地看着姬定。 目前从两国的交战状态来看,显然秦国是要占优,而原因就是楚国始终要东西两线防守,而秦国就不需要。 国内是非常稳定。 如果魏国能够给予秦国东线更多的压力,那大家就都扯平了。 关键还是楚威王认为,在与魏国的交往中,楚国是吃了亏的,心中总是有些不爽,希望魏国能够付出更多。 姬定道:“这都是蜀国给予臣的教训,构想得再巧妙,但抵不过绝对的实力,之前臣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蜀国会如此不堪一击。 而如今魏国的情况臣也是知晓的,虽然比蜀国要强大不少,但是比起秦军,还是稍逊一筹,大王的想法,是要基于魏国能够赢取对秦的局部胜利,至少也得僵持住,如此便可牵扯更多的秦军。但如果输了呢?” 楚威王呆呆地看着姬定。 姬定又道:“是我们要求魏国出兵给予秦国压力的,如果打输了,那我们是不是得去救魏国。这等于是秦国以河西兵力又牵制了我军的一支主力,情况将会对我们更不利。臣以为只要魏国能够稳住东线,那就是最好的牵制。” 楚威王点了下头,道:“卿说得也不无道理,其实魏相也托人传了口信过来,说待稳定住河东局势,便会在东线给予秦国施加压力。” 姬定点头道:“臣也认为目前魏国连自保都够呛,实在是难以帮助我国分担更多的压力,但是与魏国结盟,还是有益于我国的,至少少了一个敌人,至少暂时挡住了秦国东进。” 楚威王稍稍点头,道:“行吧!就依卿所言,暂时先这样。” 其实外交之事,就不能算是纸面上账,得从长远看。 确实,若楚国不干预河东之事,秦国暂时也不会去蜀国,那么也就不会改变巴蜀的现状,给予楚国添加麻烦,但问题是,一旦魏国倒向秦国,亦或者被秦国攻占,对于楚国的后果更不堪设想。 在蜀中,中原各诸侯并不愿意卷入其中,毕竟那边太过偏远,且只跟秦楚有关系,但如果在南阳盆地,亦或者襄陵、徐州交战,各诸侯国必然会卷入其中,这些地方都涉及到他们的核心利益。 这成本是远高于此时付出的成本。 甚至可以说,只要魏国保持与楚国的密切关系,楚国就是赚。 楚国到底是天生的合纵之王。 国与国之间,老大和小弟的区别,就在于老大是局部付出,但在全局获利,而小弟则是在局部得利,全局都在付出。 翌日。 楚威王便表示要向巴中再增兵五万,同时又颁布以粮换盐的政令。 但凡盐商要去巴中买盐,就必须运送粮食前去交换,否则的话,一旦查出,将严惩不贷。 这立刻引起朝中一些大臣的不满。 表示这将会抬高盐价,于民不利。 但是楚威王表示盐价上涨,那也只是全民平摊,但如果由朝廷全权负责往巴中运送粮食,那将会使得百姓的负担更大。 如果由朝廷来干的话,那么必然要调集沿途大量百姓去运送粮食,就是让百姓选,百姓也会选择承担更高的盐价。 毕竟也没有第三个选择。 同时许多大贵族也是支持的,反正这运费是要平摊到盐价上面的,他们又不会亏。 不这么干的话,他们也得出粮食出人去支援巴中。 巴中盐泉涉及到他们的利益啊! 待这条政令一下,昭氏家族立刻斥资十数万钱,从姬定的船坞订购专门运送粮食和盐的船只。 这是因为姬定来之前,就向昭阳保证过,可完全借用水路运输来完成以粮换盐。 而昭氏在巴中可是第一大盐商,昭阳立刻让昭微书信家族,让他们订购船只。 屈氏、景氏可也都是知道内幕的,又见昭氏是如此迫不及待,也都纷纷斥资巨款购船。 三大家族同时斥资这么多钱造船,顿时是舆论哗然啊! 关于水路运输省钱的消息,传得亦是沸沸扬扬。 其他贵族也纷纷出资购船。 这没得选啊!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而他们还是选择传统路线,那么他们的运盐成本将要远高于三大家族,到时候他们的盐价高,而三大家族的盐价低,肯定卖不过人家啊! 不用想也知道,盐利将会完全被三大家族垄断。 这可是大家都无法接受的。 这盐利实在是太重要,甚至比粮食还要重要,毕竟粮食哪里都有的产,怎么也饿不着他们这些贵族,但盐可就不同了。 在这极短的时日内,姬定的船坞便获得百万之利。 荆夫人府。 “这周客卿可真是名不虚传,这不声不响的,凭借这一笔买卖,就就!” 荆夫人身边的傅姆很郁闷啊! 她家夫人经营多年,一直霸占着商业奇才的称号。 可如今被姬定瞬间超过。 关键这买卖实在是太夸张了。 人人都需求。 而且是迫切的需求。 真心是没得比啊! 事先谁没有想到,造船会这么赚钱。 荆夫人却是非常淡然地笑道:“他原本就比我富裕,他的牙粉就胜过我们所有的买卖,只不过他这买卖不在咱们荆楚大地,这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说至此,她稍稍顿了一下,道:“不过我们也未失得先机,如今大家都去买船,乃是为了盐利,而忽略了周济所预测的变化,只要我们能够悟透这一点,我们不需要与他们去争抢盐利,亦可得到更多的财富。” 傅姆问道:“夫人预测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荆夫人笑道:“船只能够令货物变得更多。” 傅姆纳闷道:“这船只又不能耕地,又不能织布,怎会令货物变得更多。” 荆夫人道:“货物可不是仓库里面的粮食,而是可交易的粮食。” 傅姆猛然反应过来。 荆夫人也未多说,道:“你吩咐下人准备一下,我要去周府一趟。” “是。” “等等。” 荆夫人又叫住傅姆,道:“如今肯定有很多人去周府,你先派人过去看看吧。” “是,我这就命人去看看。” 一个时辰后。 那傅姆又来到大堂,道:“夫人,周客卿已经离开楚都了。” 荆夫人一愣,问道:“他又去哪呢?” 傅姆道:“据说是去大将军的封地。” 荆夫人面露郁闷之色,“想见他一面,可真是比见大王一面还要难啊!” 周府。 “嗨呀!还是咱们先生有先见之明啊!要是这里坐着的都是苏秦之辈,那我真的会疯了。” 法克看着一屋子账房正在算账,不免心有余悸啊! 之前招募门客,姬定的要求,就是有一技之长,许多会算账的人跑来应试,毕竟周府是以门客的规格招募。 而如今有着大量的金钱、布匹、粮食入账,整个周府忙得是团团转啊。 故此姬定此番出行,都没有带上法克,一来,法克身体有些承受不住这么个跑法; 二来,这府里也有很多事要忙。 姬定这回就只是带着莽前往昭阳封地。 然而,子让在得知姬定此行还带来了一份巨额订单时,毫无惊喜,只有惊吓。 “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们墨者,我们墨者也是需要一锤一锤的去敲打,而不会仙法,能够在短时内,就变出上千艘船来。” “金钱就是仙法。” 姬定笑道:“只要咱有钱,还怕找不到人,找不到木头么。如今越地到处都是逃难之人,将他们找来,给予他们生计,这难道不是咱们墨学所提倡的吗?” 子让苦笑一声,“老夫说不过你啊!不过你这也太仓促了一点吧,我们这里是毫无准备啊!” 姬定叹了口气,点头道:“老先生说得不错,原本我预计至少得明年年中才会走这一步,而且订单是慢慢增加的,但是哎呀,到底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呀,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蜀国会被秦国直接打崩,这也导致我的整个计划都得加速。” 以粮换盐可不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而是早有打算,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故此原本的步步为营,如今全部都得提前。 子让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笑道:“你若舍得花钱,那倒也不是造不出来。对了!蜀中那边是什么情况?” 姬定笑道:“目前来说,还算是非常顺利。” 说着,他便将组建新会,并且子让乃新会会长一事,全部告知了子让。 子让闻言,眉头紧锁道:“如今你不在那里,就凭他们几个真的能够斗得赢秦人吗?” 姬定道:“这时势造英雄,我相信会有人失败,但也会有人取得成功的,而我在这里,能够在那里脱颖而出的人才,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而我在这里对于他们的帮助,其实要远胜于我带着他们去跟秦人周旋,毕竟我并不擅长捉迷藏。” 子让笑道:“但是你却非常擅长破坏,为了组建这个新会,你甚至都不惜挑起一场大战。” 姬定呵呵道:“这场战争可不是我挑起的,那秦君楚王可都不是傻子,我就是再能说,若是对他们没有好处,他们也不会答应的,我只不过是想窃取最后的胜利果实。” 子让问道:“你打算在越地也这么做?” 姬定摇摇头道:“不仅仅是越地,但凡战乱的地方,都将会有我们新会的影子,待鲁伯友在那边得到历练之后,我会将他再调回这边来。不过现在我们就得派人潜入越地,了解清楚越地的具体情况。” 子让笑道:“然后你再故技重施,使越地变得更加混乱。” 正当这时,一人走了进来,禀告道:“周客卿,外面有人找你。” 姬定问道:“谁?” “是麻海等人。” “他们来的可真快啊!”姬定一笑,又向子让问道:“老先生,敢问你可有后悔药卖?” 子让笑着直摇头。 姬定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7017k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多事之秋 子让自然非常清楚麻海他们这些贵族来此的目的,倒是不太想看他们的那番嘴脸,于是就去到后屋。 过得一会儿,只见三人入得屋内。 正是当地比较有权势的三个贵族,麻海,钟哙和司马昱。 “三位贵客快快请坐。” 姬定请他们坐下之后,又是呵呵笑道:“原本我打算过两日再去拜访各位,顺便询问一下这新法成效如何,不曾想三位竟先一步上门来,这真是令济受宠若惊啊。” 麻海呵呵笑道:“我们听闻周客卿到来,便想过来为周客卿接风洗尘。” “哎呦!” 姬定是连连摇头道:“济何德何能,能劳三位如此费心。” “哎!” 司马昱都耐不住抬手拦住姬定,笑道:“周客卿真是过谦了,我们听闻客卿此番前来,可是为咱们这里带来了数百万之利啊!” 说到后面,他真是两眼放光。 什么咱们这里,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么,不,还真是有些关系,毕竟你们也得向叫我缴税。 姬定是挺不好意思的,道:“不敢!不敢!只是天佑此地,我这船坞刚刚造好,这朝廷与许多大贵族、大富商就迫切的需要一种能够长途运输的船只,又是那么刚刚好的,我们这船坞本就造这种船只的,故而才能获得这么多订单,实乃巧合,实乃巧合。” 钟哙惊叹道:“也就是说你真的带来了数以百万之利?” 姬定笑得两声。 三人是相觑一眼,这眼中满满都是羡慕嫉妒恨啊! 他们之前已经收到消息,但是都不太相信,这是怎样的买卖,一笔就数以百万计。 要知道如今的买卖,多半都是针对一些奢侈品,由于运输条件,大宗商品一般都是很少的,仅存于国与国之间的交易,但那不是为了挣钱,而是国家利益。 那奢侈品虽然昂贵,但毕竟少,是数目不可能这么大的。 这对于当下的人可是一个相当大的冲击。 原来买卖还能够这么做啊! 麻海酸溜溜道:“难怪当初周客卿不要这田亩税,只要商税。” “哎!” 姬定手一抬,道:“我说麻叔,你这话可真是冤枉济了,我记得当初,是你们强烈要求不要这商税,只要田亩税的,怎如今又说得是我不要这田亩税。” 麻海一时语塞,情急之下,便道:“谁变法也没有如你这般随和,我们不答应,你就由着我们,这如何能行,你看商鞅,你看吴起,哪个变法如你这样。” 数以百万计,这得种多少粮食,才能比得上这份税收啊! 姬定真心明白什么叫做厚颜无耻,笑道:“感情我随着你们意,还是我的错。呵呵。至于你说商鞅、吴起,我学他们?我嫌命长么。另外,你们不要忘记,我被大将军花钱请来的,跟他们就不一样。” 麻海还欲再辩,钟哙赶忙拦住他,又冲着姬定讪讪笑道:“周客卿,当初是我们无知,不知这新法的奥妙之处,要不咱们重新订如何?” 真是不要脸则无敌啊! 姬定都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直接,摇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法若能够轻易改变,那还能叫法吗。” 三人听罢,老大不满了。 这么多钱,你一个人独占,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他们贵族一直以来着霸占大部分的利益,他们就无法接受,在自己的地盘上,有一个人赚得比他们还要多。 姬定瞧了他们一眼,道:“虽然这法是不可能更改,但是各位亦可从中获得不少好处。” 麻海顿时神色一变,忙问道:“还望周客卿赐教。” 姬定道:“根据我的预测,用不了多久,这里将会变得非常繁荣,商人、贵族络绎不绝,而他们到此自然需要住宿,需要吃饭,各位可来这里开酒舍、旅店,我保证一定赚钱。” 麻海面露失望之色。 相比起你那买卖,这又能赚多少,等于还是你吃肉,咱们喝汤啊! 司马昱突然道:“那要不要交税?” 姬定点头笑道:“当然要啊!而且还要缴地租!对了,你今后要运送货物出去,统统都得交税,这一点在当初立法的时候已经说明。总之,一切依法办事。” “!” 不开心! 哥很不开心! 玩了半天,等于这商税没有收到,田亩税还得都还给你。 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当初签订大小法时,他们认为这里就不可能拥有什么商业,原因就是交通闭塞,四面环水,商税几乎为零,他们就没有怎么去管商税订了多少,但如今回忆起来,那商税可真是不低啊! 而如今情况又完全不一样,船坞就在这里,同时朝廷、贵族都跑来这里买船。 这里的交通闭塞反而成为四通八达。 如果大量的进出货物,那田亩税真心就是个屁啊! 他们就不会想,这缴得越多,赚得越多。 他们就认为这税就不应该缴。 “这算得了什么好处?”越想越懊恼的麻海不由得激动道:“这地可都是我们的,凭什么还让我们缴地租。” 姬定淡定的回答道:“账是这么算的,这地租是缴纳给大将军,因为这地是大将军的,若在上面建造房屋,自然得给钱,而税是缴纳给朝廷的。 至于说这好处么,就是你们拥有优先权,不信你们等着看好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很多很多商人来此开店,他们会非常愿意缴纳这些费用的。你们若有意的话,就得赶紧准备好押金,否则的话,可能就会其他人抢得。” 什么? 还得缴纳押金? 真是欺人太甚啊! 你怎么就不去死啊。 活了这么大,还真是头回受到这种屈辱。 三人不禁怒瞪姬定。 姬定丝毫不惧,反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好似说,你们可以拂袖走人,谁挽留半句,谁tm就不是男人。 最终麻海他们还是怂了。 含着眼泪表示自己会将押金准备好的。 之前他们很是强势,姬定全都由着他们,二选一,他们都能够选错,如今自然得为此付出代价。 当初姬定划这商业圈,刚好就划在河道要冲上面,一旦水路运输真的搞成的话,那今后进出门可都得看他的脸色。 当然,他们倒不是害怕姬定,而是姬定又代表着昭阳,昭阳才是这里的领主啊! 当初是他们自己要求那么签的,如今想要反悔,就算姬定答应,昭阳也不会答应啊! 可真是亏惨了! 光这造船就不知道能够收多少商税,再加上在商业圈做买卖,还得交一笔商税,那田亩税看着真特么碍眼啊! 谈完之后,他们也没有心情为姬定接风洗尘,提都不提,草草说得几句,便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子让便从后屋行得出来。 “他们好似忘记为你接风洗尘了啊!”子让笑呵呵道。 姬定哈哈笑道:“我想他们可能没有这个心情吧!算了!” 子让问道:“也就是说你不会做出妥协,回到你最初制定的新法?” 姬定摇摇头道:“他们就是商鞅手中的木头,可为其他贵族做出表率,若想要得到更多,就得执行我定得新法,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子让却道:“你这新法可是比商鞅的要复杂的多啊!别说他们,老夫至今也都还未看明白。” 姬定笑道:“那商鞅变法,主要是针对农业,而农业相对是固定的,关键就在于你是否有权力可以管控住一切。 而我是针对工商业,这相对就比较复杂,但不仅仅是对我而言,对于所有人都是如此,而我此次变法的关键,就在于我能够帮助他们发展工商业,产生多余的税收,以此来换取他们对新法的支持。” 子让又问道:“这船坞就只一个,难道每个地方你都能够想出一条生财之道?” 说到底,那商鞅只是财富再分配,而姬定是要创造出更多的财富来,这二者是没有可比性的。 后者显然是要难太多太多了。 姬定笑道:“有船就有一切。” 子让不明所以地看着姬定。 姬定想了想,道:“这么说吧,此次造船,我不从中赚一钱,不亏就行,我会将我的利润全部平摊给那些工匠。” 子让惊讶道:“当真?”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其中利润相当可观,要是平摊给工匠们,那真是一大善举啊! 姬定肯定地点点头道:“因为只要这船早出来一年,那我的牙粉就能够这部分利润都赚回去。” 其实他还有黄纸。 楚国至今还没有普及黄纸,这是一个空白市场啊! 当然,还有各方面的利益,这点钱他真心看不上,赶紧造出来就行。 子让似乎明白了一些,但又不是完全理解,捋了捋胡须,笑道:“这老夫可真是期待啊!” 那么当下最紧要之事,自然就是造船,而姬定也是说到做到,就是以不赚钱为目的去造船的,以此来换取速度。 给予工匠、劳役极高的工钱,又大量购买木材,布匹,等等。 就这么个洒钱法。 就是科技再落后,速度也是快啊! 那工钱往外面一贴,贵族都让自己家中的仆役上这来干活赚钱,同时大量出售原料给予姬定。 原本姬定划出的商业圈几乎是荒无人烟,而如今俨然成为这一代的中心地带。 从来没有谁往一个这么小的地方砸这么多钱。 效果自然也真是前所未有的。 大家都是往死里干,这干的越多,就得到越多啊! 真的是一天一个变化。 这店铺看着就多了起来,麻海他们都在这里缴纳地租,建住所,在这里所得之利,比那种地实在是多赚太多。 当然,他们已经卖了大量的粮食给姬定,赚得不少,只不过每一次交易都得缴纳一笔商税,这令他们十分郁闷。 然而,姬定这钱都还没有洒完,楚威王突然又派人来,让姬定速速赶回去。 对此,姬定倒也不觉什么意外,如今确实是多事之秋,这出事也是很正常,反正这里安排得也都差不多了,于是他将这里暂且交给子让,自己又急忙忙赶回楚都。 他这一年还真就没有停过。 没有办法,要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计划已经启动,他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悠哉悠哉地无钩垂钓。 王宫。 “什么?宋宋国出兵我国?” 当姬定听到宋国突然出兵攻打楚国的消息,不免是惊讶地看着楚威王,“这这如何可能?宋国是疯了吗?就算我们是在与秦国作战,对付他宋国仍有余力啊!” 高固道:“宋国自然不敢主动挑衅我国,所以宋国背后肯定有人怂恿他这么做!” “齐国!” 姬定猛然反应过来,道:“后面定是齐国在怂恿。” 其实这并不难猜到,只是他刚刚回来,听到这消息,一时就未反应过来。 屈易为又道:“目前宋国还只是派小规模军队过界挑衅,但如果我国出兵反击的话,只怕就正中齐国下怀。”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姬定道:“但如果不出兵的话,宋国就会继续得寸进尺,而其他诸侯国可能还会效仿宋国,吃准我们一定会忍让。” “正是如此。”屈易为点点头,又道:“其实在平时,这种事也是非常常见的,我国与宋国也因为边界打过很多回仗,但如今这时候,可就令我们着实难受,这忍也不是,不忍也不是啊。” 宋国这时候挑衅,摆明就是想跟楚国刚一波的,这宋国加上齐国,再加上那边秦国的话,这对楚国就相当不利。 如果打输了,可能还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因为痛打落水狗是如今各国的常态,大家都会趁机从楚国身上割一块肉下来,毕竟楚国这块肉实在是太肥美了,与各国接壤之地,要么就是要冲,要么就是险隘。 高固又道:“但如果能够令魏国出兵进攻宋国的话,也许可以令宋国不战而退。” 原来他们是希望我去游说魏国出兵,难怪急着召我回来。姬定皱眉思忖一会儿,道:“但如果魏国出兵的话,秦国也极有可能会出兵攻魏,如此一来,只怕又会掀起一场大战。” 楚威王稍显不悦道:“那也总比挨打要好啊。” 姬定瞧了眼楚威王,见他满面怒容,可见他是忍着没有发作,齐国这一招实在是太坏了,那边与各国签订协议,两不相帮。 这边又怂恿小弟去挑衅,如果楚国反攻宋国,齐国必然会直接出兵,这小弟挨打,大哥当然得出面,那么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撕毁协议。 沉思半响,姬定突然道:“大王,不知您有没有发现,上回宋国也扮演着关键角色,令我国好生难受。” 上回楚国伐魏,不就是宋国集结重兵,给予楚军后方威胁,导致楚国难以全力攻魏,以至于最后功败垂成。 这回又是宋国先跳出来。 楚威王哪能忘记,怒哼道:“待寡人解决蜀中秦军,定要找宋国算清这一笔笔账。” 姬定突然微微一笑,问道:“大王能忍这么久吗?” 楚威王听得一愣,十分期待地问道:“难道卿有灭宋之策?” 姬定道:“灭宋臣倒是不敢说,但是臣以为如今宋国完全倒向齐国,而同时宋国又身处于魏国、齐国与我国之间,这对于我们十分不利,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改变这个现状,如此才能够一劳永逸,不然的话,解决完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楚威王又问道:“如何改变现状?” 姬定沉吟道:“这就跟治病一样,先得查明病因,这宋国为何会倒向齐国。” 高固叹道:“这都是因为如今的宋国国君之所以能够继承国君之位,都因为齐国在背后支持他。” 姬定点点头,道:“既然这是病因,就得对症下药,办法无外乎,再换一个人上去。” 高固道:“其实关于此事,我们也曾讨论过,但问题是如今宋国政权稳定,难以换人,这只能等着宋国国君去世之后,才从继承人上面想办法。” 如今在立储一事上面,这大国是经常胁迫小国,楚国当初给魏国的条件,不就是希望魏国将当初留在楚国人质回去做太子。 但魏国到底是下山的神,自然不会答应楚国这个条件。 魏惠王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姬定道:“那得等到何时去,如今他们国内政权稳定,那我们就想办法令他的政权变得不稳定。” 高固问道:“如何令他们的政权不稳定?” 姬定反问道:“敢问令尹,什么事最常引发政权的不稳定。” 高固下意识道:“那自然是战争。” 话一出口,他突然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姬定点点头道:“宋国这一出兵,不管我们如何应对,我们都是要吃亏的,唯有借此更迭宋国得政权,扶植一个倒向我们楚国的人上去,才能够从中得利,至少不会亏本。” 楚威王道:“可是若与宋国开战,齐国必然会卷入其中,届时我们面临的压力比宋国更大,如果我们从徐州前线调兵去巨阳,那么齐国就有机会南下,若不调兵去,巨阳又难以防守得住。” 宋国虽然不是一流,但二流中也算是最强的。 姬定道:“单凭我们一国,确实难以招架,臣会去濮阳说服魏国借兵给我,但不要主动参战。如果魏国也参战,三晋必然会受到影响,这战争规模只怕会越打越大,而秦国最乐意见到这一切的,目前我们的主要敌人还是秦国。 另外,宋国倒向齐国,对于魏国其实也非常不利,故此臣还会与魏国商量,该如何设法更迭宋国的政权。” 反正只要中原混战,秦国最乐意见到的。 楚威王这才点了下头。 如果这都不让魏国出兵的话,那他真的会怀疑姬定的忠诚度。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回一定得让魏国出兵,关键还不在这兵力上面,而是站位问题,如果魏国无动于衷,那么楚国就必须考虑到,三晋也有可能会背刺一刀。 魏国出兵之后,就可以确保中间这一路是安全的,不会令楚国陷入三面作战,同时还能够给予齐国一定的震慑。 故此借兵也是可以接受的,关键姬定说得确实有道理,一旦魏国直接参战,秦国必然会在后面拱火,甚至于直接出兵河东地区,如此秦国和齐国就是不约而盟,事情可还没有到那一步。 楚威王道:“那劳烦卿再为寡人去一趟濮阳。” 姬定拱手道:“臣遵命。” 从王宫出来后,发现法克正在与莽闲聊,问道:“法克,你怎么来了。” “先生!” 法克赶紧快步上前,悄悄递了一封密信给姬定,“这是前不久苏秦送来的,我本想叫人送去古渤海那边,可没曾想先生竟然先回来了。” “来得正好!” 姬定接过密信来,然后上得马车,之前是他叫人去联系苏秦的,原因就是他暂时不清楚齐国到底是什么打算。 可是看完这封信,姬定却是更加困惑了。 苏秦信中将齐国与他的计划全部告知姬定。 信中事写明,齐国的真是目的乃是要打燕国,南边不过是虚晃一枪,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齐国真不像似要去打燕国,是真得在搞楚国。 毕竟齐国都已经怂恿宋国出兵。 原来苏秦在回信的时候,是身在燕国,并不知道宋国进攻楚国一事,他就不清楚齐国眼看秦国灭蜀,稍稍改变了主意,虚实转换。 能打则打,如果南边打不了,也可以执行原计划,且还能够更具有欺骗性。 如今这局势对于齐国太有利,齐国随便怎么玩。 “算了,还是先去濮阳再说吧。” 姬定将信一合,眼中却闪烁着贪婪的目光,心道,这事虽然都赶在一块了,但如果能够借此一举将宋国也给弄乱,那我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极为亢奋,丝毫不觉疲惫。 因为局势对于他个人是越发有利。 他在家里只是休息一夜,第二日,他就马不停蹄赶往濮阳。 7017k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你所愿 不知疲倦! 今年的姬定真的就如同一头永远不知疲倦的驴子,是满世界到处乱窜。 光马匹就跑死跑伤十数匹,马车也是修修换换两三辆。 好在他不是打工仔。 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故此再多的辛苦,也会不觉苦。 而且他是想要得到别人需要穷尽数代人方能完成的伟业。 那他自然没有资格天天躺在家里吃喝玩乐,且要付出比别人多好几倍的努力。 上天是公平的。 离开楚都后的姬定并没有直接去往濮阳,而是绕道又去了一趟昭阳封地。 而那子让见到姬定去而复返,是丝毫不觉意外,反而眉宇间透着一丝愁绪,抚须道:“老夫就知道你会再来这里。” 姬定稍稍一愣,旋即道:“看来老先生也收到了消息。” 子让点点头道:“在你离开不久,老夫就得知消息,宋国出兵进犯楚国,老夫心想楚王应该就是为了此事召你回去的。” 说到这里,他重重一叹:“但是老夫可不愿见到你再回到这里。” 姬定呵呵笑道:“看来老先生已经将我视作瘟神。” 子让却是十分严肃地问道:“那你认为自己是不是?” 姬定沉吟少许,道:“我以为凡事都得用比较法去论证,相比较老先生而言,我自然算得上是瘟神,但如果相比起当今的宋国国君而言,那我自然就算不上。 这宋国本无事,可是那宋君偏偏要掀起一场战争,不顾他宋国子民的死活,老先生若无法阻止宋君这么做,也就不能说我是瘟神。” 子让道:“故此你又打算借此搞乱宋国,以便于新会能够在宋国能够成长。” 姬定点点头,道:“这世人皆知,宋人最擅于经商,而在诸侯国中,也唯宋工商业最为发达,这可是一片非常好的土壤啊!” 子让紧锁眉头,沉默不语。 姬定的套路,他如今也是非常清楚,但他乃是宋人,让他帮助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国家,这他难以做到啊! 可见他自己也做不到兼爱,在他心中,对于蜀人的爱和对于宋人的爱,是完全不可比的。 姬定知子让心中所难,于是又道:“如果老先生能够却说宋君罢兵,那我可以不这么做。” 子让瞧了他一眼,问道:“那以后呢?” 姬定双手一摊道:“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你若不去伤害别人,别人定会来伤害你的。 如果想要结束这一切,那就必须摧毁旧制度,建立起一个新制度,我相信在新会控制下的宋国,将会比现在更加繁荣,宋人也将会活得更加幸福、安定。” 他可不是想要在蜀国称王称霸,他是志在天下。 等到他壮大起来,迟早还是要对付宋国的。 子让叹了口气,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姬定道:“我会想办法推翻宋君,然后换一个人上去。” 子让道:“换谁?” 姬定摇摇头道:“暂时还不确定,就看谁更有野心。” 子让略感诧异地瞧了眼姬定,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换汤不换药?” 他以为姬定是要搞乱宋国,然后让新会做主,但若换个人上去,显然不是指让这新会会长坐上去。 等于不会摧毁旧得体系。 姬定苦笑道:“我不想新会这么快就在中原冒头,那样的话,会引起诸侯们的警惕,可能会使得新会胎死腹中,但如果能够成功,这场混乱足以令新会在宋国成长壮大。” 子让又问道:“那你希望老夫做些什么?” 姬定道:“我希望一旦生变,老先生能够率领墨者保护宋人,避免他们受到战火地蹂躏。” 子让自然明白姬定的意思。 先制造混乱,然后墨者暗中保护百姓,从而让新会变得壮大。 这就是他在蜀国玩得套路。 子让思来想去,就算他不愿,他也难以阻止,如果只是宋君要与楚国开战,那他还可能说服宋君罢兵,但问题是,后面是齐国在怂恿。 另外,姬定也只是让他去保护宋人,而非是让他迫害宋人,如果让他去制造混乱,他自问无法做到。 子让道:“这不用你说,如果国内真的发生混乱,我们墨者自会承担起我们的责任。” 但是他并不知道,其实宋国一早就在姬定的计划之中,只不过姬定原本的计划,是先越地,再蜀地,然后才轮到宋国。 当时的情况是,越地最为混乱,自越王无疆死后,越国就分崩离析,而蜀地非常安稳的,宋国更是当今的二流强国。 这凡事开头难,姬定自然是从最容易的地方着手,而新会若要成长,就必须在混乱的地方。 姬定就打算先在越地成立新会,锻炼出一批人才,下一步再弄乱巴蜀,在巴蜀建立起新会,之后再对付宋国。 故此他最初给予楚王的战略建议,就是以小国消耗大国,其目的就是为新会制造成长的土壤。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姬定正打算在越地建立新会,蜀国直接崩盘,姬定只能先在蜀国成立新会,等到他回过头来,打算进军越地时,这宋国又跳出来。 姬定又只能先针对宋国。 \n 濮阳! 经过一年的努力,供各国开会的会议室终于建成,就在宫殿边上,是一个圆形的建筑,独特的样式,非常显眼。 建造这会议室的本意是多沟通,避免一些误会,以此来减少战争,大家和气生财。 可惜事与愿违。 这会议室自开门以来,天天都在吵,屋顶盖都快被吵翻了。 不过这也是外交常态,在正式场合上面,大家都表现的温文尔雅,但是在私下交涉时,肯定是经常互喷,甚至会亲切地问候对方的母亲。 只要是吵架,这文化人跟文盲也都差不多。 今日这里的气氛依旧如此。 “真是岂有此理,你简直就是在血口喷人。”楚国大夫屈善是拍着桌子,指着对面一人骂道。 那人名叫孟晦,乃是宋国驻濮阳官员。 孟晦冷笑道:“我们血口喷人?真是笑话,关于此事,你们大可去调查啊,三个月前是不是有一支我们宋国的商队在你们楚国巨阳附近失踪。” 屈善道:“就算真有此事,你也不能说这是我们楚国士兵所为,你们宋国可有证据?” 孟晦呵呵道:“这还用证据吗?你们楚蛮子可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反正你们不把人交出来,那我们宋国是绝不会罢休的。” 原来最近一只宋国商队在巨阳附近失踪,宋国就以此为由,要求派人前去巨阳调查此事,以及逮捕凶手,楚国怎么可能会同意,屈善就表示让宋国在家等候结果,他们楚国自会派人前去调查。 但宋国认为此事就是楚国军队所为,毕竟跨国贸易的商队,可不是几十个人,都是又武装力量保护的。 其实一直以来各国也都有发生本国士兵在本土劫掠外国商队的事,这倒也算是很平常之事。 双方对此争执不下,当时这会议室真是充分发挥了它功能,虽然是在争吵,但至少也没有直接开战。 大家都还是想凭借外交解决此事。 突然,宋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接派兵去掠夺巨阳附近的楚国商队。 这令楚国大为恼火,咱们这边还交涉,那边你们就直接出兵,可真是欺人太甚,关键你宋国凭什么欺负我楚国。 屈善一听“楚蛮子”,当即气得是吹胡子瞪眼,这可是楚人最为敏感的地方,怒指孟晦:“你们还不愿意罢休,我告诉你,你们宋人遣派军队在我楚地烧杀抢掠,我们会定要你们宋人血债血偿。” 孟晦丝毫不肯退让,亦是拍案而起,道:“我们宋人可不怕你们这些楚蛮子。” “二位勿要动怒!勿要动怒!我来说一句公道话吧。” 坐在中间一人突然开口道。 此人正是齐国派来驻守的官员田浑。 不等他将话说完,屈善就怒指田浑道:“你们齐国休要在此装好人,你们以为我们不知道么,这事都是你们齐国在后面唆使的。” 田浑神色一变,冷冷道:“看来你们楚人还真是如传言中一样,蛮横不讲理,你说是我们齐国在后面唆使的,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人家宋国可是拿出确实证据,证明那支商队确实是在你们楚国失踪的,难道你们楚国就不用为此负责吗?” 屈善怒哼道:“这不多亏你们齐国当初进犯我国,以至那巨阳附近山贼四起。” 之前楚国也在调查此事,楚国方面认为不是军队所为,而是附近的山贼所为,因为巨阳就在徐州下面,上回交战,巨阳算是一个次要战场,战争给予当地带来一些破坏,导致当地出现许多山贼。 齐国自然有一份功劳。 田浑道:“当初这事我们相邦与你们楚相可是谈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 “这事当然不能怪齐国。” 忽听得屋外一人说道。 只见一个年轻人入得屋来。 不是姬定是谁。 “令尹。” 屈善见到姬定,立刻起身走上前来,真是一脸委屈。 姬定手一抬,让他先别说话。 “哎呦!是楚相来了。” “楚相,别来无恙。” 在坐官员见姬定入得室内,纷纷起身向姬定拱手示意。 姬定也拱手一一回礼。 田浑笑道:“楚相突然到来,可是为了处理楚宋商队一事?” 姬定摇摇头,道:“倒不是的,我此行是专门来处理有关于宋国遣派士兵进犯我国一事。” 孟晦冷笑道:“是你们楚国先不守规矩,袭击我国商队,我们才给予报复。” “关于宋国商队在我国失踪一事,我们楚国一定会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毕竟我们楚国与各国都有来往,出现这种情况,也非我们所愿,关于此事,我们可以再仔细详谈,就是如何确保商人在各国的权益。但是。” 姬定偏头看向孟晦,道:“但是任何处理的方式,都不应该是出兵烧杀抢掠的报复,故此我们楚国将正式向你们宋国宣战。” 此话一出,各国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真心没有料到,楚国会主动向宋国宣战,毕竟在巴蜀,楚国和秦国正在不断增兵,这种情况下,再与宋国为敌,可真不是明智之举。 毕竟谁都知道,如今宋齐是穿一条裤子的。 但是这又符合楚相的一贯风格,当初楚国被各国群殴,楚相都能够那么嚣张,更何况是现在。 “哦。” 姬定又看向孟晦道:“这才是文明人的做法,唯有野蛮人才会干那种不宣而战的卑鄙行当,看来如今的宋国早已不是当年宋襄公时期的宋国。” 屈善赶忙道:“令尹难道忘记当年戴氏取宋一事么,如今的宋国本就不是当初的宋国。” 在进入战国之后,诸侯国是普遍发生卿大夫夺权,江山改姓或由旁支取代,像什么田氏代齐、三家分晋。 宋国也发生了戴氏取宋,那宋桓公被宋剔成君推翻,与田氏代齐不同的是,这宋剔成君乃是宋戴公的后裔,是属旁支,非外姓人。 而当初宋剔成君能够夺权成功,齐国可是出了很大的力,得位不正的宋剔成君自然有些心虚,故此他与齐国的关系是非常密切。 姬定点头笑道:“对哦!差点都忘记这事了。” 孟晦听他们一唱一和,编排自己的国君得位不正,不禁倏然起身,冷笑道:“你们可有见过谁人会与牲畜讲礼仪。” 姬定笑道:“故此我们楚国选择拿起鞭子。” “你!行!那咱们走着瞧!” 言罢,孟晦便是拂袖而去。 这都已经宣战了,自然就没有什么可谈的。 田浑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啊! 当宋国出兵过界,抢掠巨阳,这事就变得非常复杂,因为楚国到底是大国,若忍下这口气,那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而这正是齐国想见到的。 魏溪瞧了眼田浑,稍稍皱了下眉头,然后来到姬定身前,小声道:“客卿此举是否冲动了。” 姬定可还佩戴魏国相印,他是称呼姬定为客卿。 魏国如今是最渴望和平了。 姬定笑道:“此事咱们待会再谈,我这刚到,舟车劳顿,比较疲乏,脑子有些不好使。” 魏溪稍稍一愣,道:“行,过两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行!”姬定点点头,又向其他人道:“若无其它事,济就先告辞了。” 田浑笑道:“楚相远道而来,我等愿为楚相接风洗尘。” 姬定忙道:“不敢,不敢,到时我宴请各位。” 这一番客气之后,姬定便与屈善出得会议室。 屈善立刻道:“令尹,此事分明就是齐国在后面怂恿,若非如此,宋国岂敢轻易入侵我国。” 姬定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不说,大家就不知道吗?这些话说出来可就多余了,至少此时没有这个必要。” 屈善却是感到不解,道:“我只是想戳破齐国那虚伪的面具。” 姬定苦笑道:“难道你认为此战,我们能够一举消灭宋齐吗?” 屈善不语。 姬定道:“故此最终还是要跟齐国谈,他若不承认,你公开将矛头指向齐国,是毫无益处。” “我我也不过是被他们气昏头了。”屈善叹了口气,今年就他楚国事多,嗓子都给吵哑了,又问道:“令尹打算怎么办?” 姬定道:“事已至此,要不打一仗,谁也无法想本国臣民交代。” 谈话间,他们已经出得院门,姬定突然左右看了眼,又看向左前方,然后向屈善道:“屈大夫,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明日我们再谈。” 屈善顺着姬定的目光看去,见是宫殿的方向,立刻反应过来,关于姬定与姬舒的事情,大家都是知晓的,于是拱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到时我们再聊。” “屈大夫慢走。” 与屈善别过之后,姬定便迫不及待地赶去宫里。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后宫,这刚刚来到屋门前,就见一名美貌少妇快步从屋内行出。 不是姬舒是谁。 二人一照面,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怔怔看着对方,过得好一会儿,姬舒才走上前来,凝视着姬定那清瘦的脸庞,道:“你瘦了。” 姬定拉着她的手,叹道:“天生丽质也敌不过那相思之苦啊!” 说着,他打量了姬舒,发现她的美貌却是更甚往昔,更加娇媚动人,只不过那御姐的妩媚已经渐渐胜过那少女的清纯。 姬舒微微撅了下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来看我?” 姬定忙道:“我也想来,但是今年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不瞒你说,我有大半年在路途中度过的。” “可真是不打自招。”姬舒哼了一声:“可见你般憔悴,非相思之苦所至。” “!” 姬定眨了眨眼,突然摸了下自己的脸,“我现在很憔悴吗?” 天生丽质能否抵过相思之苦,这不好说,但肯定是抵不过长日的风吹日晒。 姬舒凝视着消瘦的姬定,是一阵心疼,倒也不想再去追究姬定是否想她。 正当这时,一声啼哭打断二人的倾诉。 姬定偏头看去,只见那蔡夫人抱着一个小婴儿,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手上还一边哄着那婴儿,心里没由来的一阵不爽,当即道:“夫人,这才多久没见,你你就生了?奸夫是谁?” 蔡夫人本想跟姬定打声招呼的,听到姬定这么一说,差点没咬着舌头,当即恼怒瞪他一眼,啐道:“奸夫就是你。” “我?” 姬定震惊地指着自己,一时间各种狗血剧情在脑中上演,难道我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冒充我之容,骗了蔡夫人的身子? 蔡夫人话刚说出口,顿时觉得有些不对,轻轻跺了下脚,道:“真是被你气糊涂了,我的意思是这孩子是你的。” “我的?” 姬定错愕道:“我跟谁的?” 姬舒心中的万般柔情,顿时烟消云散,冷冷道:“看来你还有很多情人啊!” “没有啊!” 姬定猛然反应过来,瞧了眼姬舒,又看向蔡夫人。 蔡夫人抿唇一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姬定纳闷道:“为什么你从未跟我说过。” 他之所以反应不过来,就是因为姬舒一直都瞒着他的,他认为如果姬舒怀上了,肯定会跟他说得呀。 姬舒道:“我这不是怕给你增添负担么。” 姬定听罢,心中一阵感动,哪敢怪她,握住她的手又加得几分力道。 蔡夫人突然道:“快些抱抱你儿子吧。” 便将婴儿送上。 姬定凝视着那眯着眼,粉嘟嘟的小婴儿,一时竟是感慨万分,他从未当过父亲,也根本就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缓缓伸出手来。 蔡夫人突然将婴儿轻轻抱回怀里,稍稍白了一眼姬定,道:“你看你手抖的,我真不敢让你抱。” 姬定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快抖出幻影来。 姬舒、蔡夫人相视一眼,咯咯笑了起来。 姬定一脸窘迫,赶紧深呼吸两口气,还做了几下伸展运动,又惹得二女笑声不止。 为了抱儿子,姬定也懒得跟她们拌嘴,小心翼翼地从蔡夫人手中接过婴儿来。 蔡夫人刚刚脱手,小婴儿立刻张开嘴,大哭起来,声音极其洪亮。 “怎么回事?” 吓得姬定差点将婴儿给抛出去。 姬舒赶紧从姬定手中接过婴儿来,一边哄着婴儿,一边道:“你儿子可是挑剔,就得我跟阿姐抱着,其他人都不行,可真是折腾坏阿姐了。” 蔡夫人笑道:“什么折腾,麟儿可也给我带来不少欢乐。” 姬舒眼眸一转,道:“阿姐既然这么喜欢小孩,何不自己生一个。” 蔡夫人脸上一红,剜了一眼,啐道:“你瞎说什么。”顿了下,她又道:“我知道,你情郎回来了,可不想我留在这里,那行,我先回去了。” “就走?” 姬定错愕道。 蔡夫人道:“我这都有好几日没有回过家了。” 姬定哦了一声:“真是多谢夫人,改日我们夫妇亲自上门答谢夫人。” “我与公主的关系,倒是不用这般见外。”蔡夫人螓首轻摇,又道:“告辞。” 便是下得台阶去。 蔡夫人一走,公主突然好奇地问道:“你方才见到阿姐抱着婴儿出来,为何那么激动?”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小婴儿才刚刚出生个月有余,只懂得吃喝拉撒哭睡,唯一与姬定的互动就是制止他抱自己。 对此姬定也很无奈,婴儿对他的嘴炮是完全免疫的。 一家三口来到屋内坐在塌上,姬定先是简单地讲述了一番今年发生的一切。 女人在爱情方面,是比较记仇的,必须得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一年来都没有过来看望姬舒。 之前一直志在复国的姬舒,如今对于这些事却又如同春风拂过,心中未荡起一丝涟漪,只道:“关于楚国发生的事,我也是略有耳闻,但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曲折,很难想象你一年就跑了这么多地方,那寻常人家只怕一辈子也不可能走那么远路。” 如今她更加关心的是姬定,而非是天下。 “不管再苦再累,这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倒也怨不得谁。” 姬定抬手轻轻揽着姬舒,带着一丝歉意道:“倒是你怀有身孕,却还得管理一个国家,而我又无法在你身边帮助你,你这一年一定过得很苦吧。” 姬舒心中一暖,之前仅有一丝抱怨,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摇摇头道:“我都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未与殷顺且他们见过面,也没有怎么管过政务,一直都在后宫,不瞒你说,活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过得这般悠闲。” “是吗?”姬定狐疑的瞧她一眼,道:“你可莫要为了让我安心,便将一切都扛在身上,这样只会令我更加担心。” “是真的,我可没有骗你。”姬舒点了下头,又是笑道:“要说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你当初设计的那个制度,导致朝廷基本上无事可做,而民间却是热闹非凡。如今我们濮阳新修的道路,驿站,全都是那些大富商商定的,与朝廷都没有任何关系,就连钱都是他们出得。” 姬定稍稍点头,道:“我当初设计这个制度,确实是希望能够减轻你肩上的负担,但真没有想到会减这么多。”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切宛如自然而成。” 说着,姬舒稍稍一顿,又是笑道:“哦,这其中还发生一件趣事。” 姬定问道:“什么趣事?” 姬舒道:“就是各家学说都将此番繁荣的功劳,归咎于自己学派上。除了之前的孔孟与墨子之争,如今道家也参与其中,说此乃无为而治。而杨朱门人,则是认为,此乃杨朱所提倡的,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为此,他们是争论不休,最长的一次辩论足足进行了两天一夜。” “百家争鸣”终于在濮阳得到具体的体现。 而原因就在于,很多思想在之前并未得到证明,只是存在于理论上,而如今大多数诸侯国都是在行霸道,是武功胜于一切。 故此法家开始发扬光大。 但是郑国却走向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各国都在集权,郑国却在放权。 结果郑国在短短时日内,就便变得繁荣昌盛。 导致各家学派都认为郑国是采取自家的思想,且说得都有道理。 道家认为,这还用辩么,瞎子都知道这是“无为”啊! 法家认为整个朝廷基本上就是依靠着刑狱司在运转着,其它部门都不怎么管事,若没有刑狱司,你看会不会乱。 这显然是以法家为中心的社会啊! 孔孟这一派认为朝廷发工具、发种子给百姓,国则安定,这不就是仁政么。 杨朱学派就认为,你看,濮阳的人,个个都是自私自利,人人为己,什么君主,什么国家,统统都放到一边,这不就是杨朱提倡“不拔一毛以利天下”。 墨者认为,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靠你们那就完了,你们就没有瞧见么,在这繁荣之下,是谁在付出吗?那可是我们墨者,没有我们墨者辛勤劳动,生产出大量的商品,你们拿命去繁荣啊。 姬定笑道:“文无第一,这将是一个永恒的争论。” 姬舒问道:“那你这始作俑者又是如何看的?” 姬定沉吟少许,道:“我是这么看的,我不认为这世上有一种完美的制度,因为人性充斥着贪婪、自私,且擅于破坏。 而任何制度诞生之初,都会带来一定的繁荣昌盛,因为新制度的诞生,肯定针对旧的问题,将问题都给解决了,自然就会繁荣昌盛。 但久而久之,弊端就会显现出来,好的制度是在于它自我修复的能力。” 姬舒稍稍点头,又问道:“那你又认为濮阳的繁荣还能够维持多久?” 姬定道:“能够繁荣多久,这我可不敢说,但是我即将将濮阳的繁荣推向另一个高峰。” 姬舒诧异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这中原可能再生战火,倘若濮阳能够置身事外,那么就将会有更多的商人来到濮阳,再加上船只的出现,濮阳只会变得更加繁荣。” 姬舒问道:“你指得是楚宋之争?” 姬定点点头。 姬舒又问道:“真的会打起来吗?” 姬定叹道:“只怕是难以避免,既然齐国走了这一步,就证明他们已经耐不住寂寞,如今秦楚打得难解难分,齐国可不会让这个好机会白白流失。” 姬舒轻轻点了下头,道:“我还以为你此番回来,主要是为了制止这场战争。” 姬定摇摇头道:“这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姬舒微微蹙眉,道:“但是一旦中原打起来,谁又能保证濮阳就一定能够置身事外。” 姬定道:“确实无人敢确保这一点,故此我们要证明这一点,一旦能够证明这一点,那么濮阳就能够变得更加繁荣。 目前来看,这希望还是很大的,除非齐国有能力扫平其它诸侯国,否则的话,他们不大可能会进攻濮阳。” 话音刚落,姬舒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 姬定一怔,小声道:“是吵着他了么?” 姬舒笑道:“他应该是饿了。” 说着,她便向门外喊道:“阿姆。” 过得片刻,只见那傅姆走了进来,将小婴儿抱走了。 姬定愣了愣,道:“饿了不是要喂奶么?” 姬舒点头道:“所以要送他去奶妈那里。” “?” 姬定又问道:“不应该是你喂吗?” 姬舒小声道:“有奶妈我为什么要自己喂。” 她可不想半夜三更起床喂奶。 姬定眨了眨眼,叹道:“那可真是少了不少乐趣。” “什么乐趣?” 姬舒不明所以地看着姬定。 姬定一笑,突然将姬舒揽入怀中。 姬舒瞧着姬定脸上一抹坏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轻拍了下姬定的胸膛,“下流。” 姬定嘿嘿笑得两声,又问道:“我听说女人怀孕之后会变大,是不是真的?” “什么变大?呀!你你先别动,你这才刚回来,先先去洗澡。” “也是,要不一起?” “!” 憋了一年的小两口,自然是久别胜新婚。 然而,就在姬定与姬舒翻云覆雨之时,却有不少人因姬定的到来,而感到十分苦恼和担忧。 其中也包括方才叫嚣最狠的孟晦,在会议结束之后,他赶紧去找到田浑。 “田大夫,楚国已经向我们宣战,你看这!” “勿慌!勿慌!” 田浑连连摆手,呵呵笑道:“这不是我们意料中的事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孟晦担忧道:“但是我们之前预计楚国应该不敢轻易向我国宣战,可是那楚相到此二话不说,就直接向我国宣战,可见他是有恃无恐,是不是秦国并没有在巴蜀给予楚国太大的压力。” 田浑摇摇头道:“这不可能,据我所知,秦国前前后后已经向巴蜀增兵十万,再加上巴蜀的军队,这军队规模可能都已经达到二十万之多,楚国如今肯定是如坐针毡啊!” 孟晦纳闷道:“既然如此的话,楚相为何还那么嚣张,完全就不想与我们谈判。” 田浑稍一沉吟,道:“我估摸着楚相肯定是在虚张声势,他想吓唬贵国,不过他的想法注定要落空。” 说着,他又偏头看向孟晦,道:“孟大夫莫要担忧,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其中七成兵力和粮草由我国来出,放心,不会给贵国带来太多的麻烦。” 孟晦稍稍点头,但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谁都认为楚相赶来这里,肯定是为了调解纷争,而不是宣战。 毕竟楚国现在还在与秦国交战,但凡一个成熟的外交家,都会尽量避免自己两线作战。 但是这位年轻的楚相再一次出人意表啊! 其余各国官员也都赶紧传信给国内,告知楚国向宋国宣战的消息。 一旦楚宋开战,难得安定的中原,极有可能又会变得烽烟四起。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在于秦楚于巴蜀的战争。 江州。 “废物!这巴军真是不堪一击啊!一群废物!” 魏章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歇地破口大骂,似还不解气,突然又转身向坐在正上方的张仪道:“这正面都是由我军在守,他们只需要据河道险隘守住西线便可,可即便如此,他们竟然会让楚军绕道身后,数万大军几乎是全军覆没,还差点令我军主力也被楚军包围,真是岂有此理。” 张仪瞧了眼魏章,自己也是愁眉不展。 之前他们已经算到楚军将会进攻江州这个极为重要的粮仓,而江州前面一道非常重要的防线就是枳地(涪陵),魏章一直都在那边布置防守。 正面由秦军主力来固守,两翼则由巴军负责防守,两翼都有险隘,东边是山,西边是江河,这么安排是因为巴军战斗力确实差了一点,正面可能打不过楚军,同时巴军熟悉这里的地形,魏章认为他们可以更好的利用地理优势。 他们都认为这个冬天应该是扛得过去,等到春暖花开之际,秦军援兵抵达这里,那就可以谋划反攻。 可哪里知道,这河面结冰,而巴军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让楚军直接从河道上绕过巴军的防线,然后前后夹击,巴军顿时溃败。 驻守的巴军被消灭之后,楚军又直接从侧翼又绕道秦军主力后方,差点就将枳地与江州给隔开来。 要真是那样的话,秦军可能也会全军覆没,寒冬已至,如果得不到补给,那得多难受。 好在魏章比较果断,而他果断的原因,也只是因为这地不是自己的,没有必要拼死防守,他是立刻下令主力回撤,这才逃过一劫,但也损失不少,算是秦军入蜀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战役。 虽然保全主力,但枳地已经被楚军攻占,昭阳自然不会给予秦军太多喘息之机,立刻率领大军兵临城下。 更要命的是,秦军和巴军还在相互指责。 巴庆子认为是秦军不去救援巴军,导致枳地失守,而秦军更是倍感委屈,我们当时也在交战,楚军又不是放弃正面进攻。 谁知道楚军只是在佯攻正面。 你们那么多人守几个关隘都守不住,你们还有脸怪我们。 这也使得魏章极为愤怒。 魏章见张仪愁眉不展,于是道:“主公,如今江州岌岌可危,我们得为退路做好打算啊!” 他认为枳地一丢,江州时时刻刻都面临楚军进攻,再加上内部又不团结,真心不见得守得住。 张仪眉头紧锁,过得半响,他道:“不行!必须死守江州。” 魏章道:“可是!” 不等他话说完,张仪道:“只要守住,就有可能等来转机。” “转机?” 魏章一脸困惑地看着张仪。 张仪只道:“我立刻书信援军,让他们先别去蜀中,全部赶来这里支援。” 此次嬴驷共派有七万援军,其中一半是要前往蜀中控制局势,剩余一半来这里支援。 魏章点点头道:“若是全部援军都赶来这里的话,那那还是有机会守住的,但如果楚军也增兵的话?” 他话未说完,一人快步入得屋内,将一封密函递给张仪,“主公,这是刚刚从齐国传来得消息。” 张仪闻言,面色一喜,赶紧接过密函来,打开一看,过得一会儿,他哈哈笑道:“我等的转机可算是来了。” 魏章一脸懵逼。 张仪瞧了他一眼,道:“齐国终于耐不住寂寞,唆使宋国出兵楚国。”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我们与楚国不断增兵巴蜀,拼得你死我活,那齐国是不可能放过这个良机的。” 魏章道:“主公之意,是打算依靠齐国在东线牵制住楚国。” 张仪摇摇头道:“光凭这一点还不够,楚国不是视河东地区为他的核心利益吗?那我倒要看看,楚国是否还能够履行诺言。” 说着,他将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函,递给方才送信来的那人,道:“你立刻将这封送去咸阳给君上。” “是。” 那人接过信函之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张仪立刻又向魏章道:“你现在赶紧前线布置防守,我估摸着昭阳在得知此消息,肯定会急于进攻,至于与巴人的矛盾,我会去跟那巴庆子谈谈,你不用管这些事。” 成都以西百里之外的一片湖泊,但见湖边的湖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随着涟漪缓缓流向湖中心,随后慢慢变淡。 岸上两千秦军踏着岸边横七竖八的尸体,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舟,眼中尽是不甘、郁闷。 就差一点,一点点,他们就能够全歼这一支经常袭扰他们的贼寇,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里留有大量的舟船,直接从水路上逃窜,以至于他们的围剿功亏一篑。 “主公,这是我们的人留下的消息。” 一人来到陈庄身旁,将一封密信递过去。 陈庄接过来,拆开来一看,不禁眉头一皱,又左右看了看,并未做声。 原来信中是告诉他,在他们出发之时,这里的人已经收到消息,故此才能够从他们的围剿中逃脱。 可见陈庄已经成功将卧底送入对方的阵营中,但可惜自己内部也有对方的奸细。 这是陈庄没有料到的。 正当这时,一个纵马飞驰至陈庄面前,抱拳道:“启禀主公,方才广都那边传来消息,我们的队伍接连遭到蜀军的袭击。” “蜀军?”陈庄听得眉头一皱,道:“蜀军开始反攻了?” 那人迟疑道:“倒不像是。” 陈庄怒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不像是?” 那人回答道:“我们的确遭遇到蜀军的连番袭击,但对方都是数百人组成的小规模的军队,对我军袭扰一番就撤了。” 又是袭扰? 陈庄是咬牙切齿道:“这些混蛋,待我援军抵达,我定要他们不得好死。” 但援军未到,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他又道:“这些贼寇虽然逃之夭夭,但遭此重创,一时半会也难以恢复过来,还是先去解决广都的蜀军。” 归根结底,还是这里的人马太少了一点,但是要做的事,却又太多了,内部问题都还没有处理好,周边到处都是贼寇,陈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是让他知道张仪已经将援军全部调去巴中防守,真不知他会不会气得吐血。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惠施却有吐血的冲动。 姬定在会议厅向宋国宣战之后,就一直躲在后宫与姬舒缠绵,连屈善都见不到他的面,倒不是他沉迷于女色,只不过这些驻扎在此的官员,并没有这等大事的决定权,故此姬定懒得跟他们瞎bb。 直到惠施抵达濮阳,他才露面。 那惠施见到姬定,顿时是口沫横飞。 “你们楚国是疯了吗?那边在巴蜀与秦军的战斗还未结束,又想在东边挑起新得战争,我倒想知道你们楚国到底有多少人可以死?” “魏相还请息怒。”姬定淡定地笑道。 惠施道:“老夫并未生气,老夫只是感到困惑,你们楚国为什么要急于向宋国宣战。” 姬定道:“可不是我们楚国想要在东边挑起新得战争,而是宋齐两国想发动战争。” 惠施立刻道:“那你这么做,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姬定道:“我们主动向宋国宣战,那是因为我们楚国判断,这一场战争避无可避,于是才决定先声夺人。” “谁说避无可避。” 惠施道:“此事在老夫看来,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不等他说完,姬定便道:“但要我们楚国对此处处忍让。” 惠施道:“那有何问题?想那越王勾践,为求保存越国,都不惜卧薪尝胆,你们楚人连这一点屈辱都无法接受吗?” 这各国都有屈辱史,秦国当年也对魏国卑躬屈膝,毕竟人们只会记住最后得胜利者。 姬定道:“但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能够换得吴王夫差放越国一马,但纵使我们处处忍让,换来只会是对方变本加厉。 魏相想想看,这如今楚国与秦国在巴蜀战争规模越打越大,双方都在不断的增兵,齐国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 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发动这场战争的,上回魏相巧计使得齐国被迫签下协议,可转眼齐国便唆使宋国挑衅楚国,可见一斑呀!除非能够令秦楚停战,但是楚国是不会允许秦国在巴蜀站稳脚跟的。” 惠施闭目一叹,坐了下去,问道:“那你们能够同时与秦齐宋三国作战吗?” 姬定笑道:“我此番来此,就是希望能够得到魏国的相助。” 惠施又叹了口气,他就担心姬定开这口,道:“如今我国正在休养生息,上至君,下至民都不想再卷入战争中。” 如今最不想打仗的可就是魏国。 真的是打厌烦了。 战国初期,就是魏国在挑战其它诸侯国。 如今魏国国内迫切地希望和平。 那韩国亦是如此啊! 姬定又道:“但如果能够让贵国既置身事外,同时又能够迫使宋国倒向我们楚魏,魏相认为值不值得?” 惠施眸光一闪,道:“此话怎讲?” 这两点令他很是心动啊! 首先,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是魏国如今主要战略目的。 其次,宋国倒向楚魏,这对于魏国战略而言,可真是一大利好消息!当初郑国重新划定边界,暂时将齐国与魏国隔离开来,可是宋国与魏国南边有大面积接壤,齐国可以通过宋国进攻魏国,而魏国却难以通过宋国进攻齐国。 战略上就是不平衡的。 但如果宋国能够倒向魏国,情况就刚刚反过来。 姬定道:“原本楚王打算让贵国直接出兵与楚军联合,进攻宋国,经我劝说之后,贵国只需要暗中借兵给我国,在巨阳阻挡宋国的进攻,不需要我们抽调徐州前线的兵力。如此一来,就可以保证贵国不被卷入其中。” 惠施皱眉道:“这焉能瞒住齐国。” 姬定笑道:“齐国唆使宋国,难道这真是一个秘密吗?” 惠施沉吟不语。 姬定又道:“而我主动向宋国宣战,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齐国老是拿宋国来当刀使,齐国却躲在背后装仁义,这我们都很难受。 而我仔细研究过宋国的国情,他们国内权贵多半都经商,且因此富甲一方,原因就在于宋国的地理位置,那商丘、彭城皆是有名的大都会。 可一旦打起仗来,宋国的经商环境必然会遭到破坏,而我们同时力保濮阳不遭到战火袭扰,再加上我们两国暗中支持,改变商道,足以令濮阳取代商丘的地位。 那么宋国贵族自然会感到不满,因为这场战争乃是宋国挑起的,而这就给了我们可趁之机,我们可以暗中与宋国贵族联合,推翻现任国君,再立一个亲魏亲楚的国君上去。” 惠施眨了眨眼,道:“我知道那宋君之弟戴偃可一直都怀有野心。” 姬定错愕道:“魏相如何得知?” 话一出口,姬定便反应过来,笑道:“看来魏相早就想这么干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强争霸 不管怎么说,魏国到底是战国时期的初代霸主,那魏惠王在即位初期,可也是雄心壮志,只不过最终是将一手好牌,给打得稀烂。 但到底是霸主,眼中看到的还是天下。 跟卫侯可不一样,卫侯看到的只是手里那丁点权力而已。 魏国在各国都有自己的布局,因为大家都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兵家上策。 如果能够策反搞垮一个国家,那为什么还要派千军万马过去打。 宋国倒向齐国自然是魏国不想见到的,因为这不利于魏国的霸业,魏国一直都在关注着宋国国内。 虽然今日的魏国已经不是当初的魏国,也无力再去更迭宋国的政权,但是曾今的布局,曾今棋子,都还是了然于胸的。 如果以借兵给楚国,能够阻止齐国西扩,同时换取一个亲魏的宋国,这显然是非常值得的。 惠施有些动心。 于是又向姬定询问,到底要借多少兵马。 姬定给出的答案是三万,但魏国还得准备两万预备兵马,具体就看到齐国会增兵多少。 楚国向魏国借兵,主要就是两个原因,其一,就是建立起信任,之前一直都是楚国在付出,魏国可什么都没有付出,在这种关键时刻,口头承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楚威王必须要看到魏国的付出。 其二,就是避免动用徐州的兵马,楚国就怕齐国是在巨阳虚晃一枪,然后从徐州出兵南下。 然而,这五万兵马,对于秦国、楚国、齐国可能比较简单,但是对于此时魏国而言,可真不是小事。 惠施也不太敢擅自做主啊! 于是他又火速返回大梁,将楚国的条件告知魏惠王。 魏惠王听罢,显得有些犹豫,于是召集一干重臣,商议到底该如何抉择。 那成陵君听到要借兵楚国,立刻站出来反对道:“大王,臣以为目前楚国是四面树敌,继续与楚国结盟只会令我们深陷其中,臣建议咱们何不与齐国结盟,共同对付楚国。” 立刻就有不少大夫站出来,支持成陵君的建议。 从传统观念来说,齐国到底是中原大国,且文化底蕴深厚,而楚国只是南蛮子,二者相比,许多魏臣从主观意愿上就更倾向于齐国。 大家都是文化人,好沟通,那楚人都是土鳖。 而从现实来说,楚国目前境遇确实比较难,始终难以避免同时与两个大国作战,只要楚国与秦国开战,齐国必然会在背后捅刀子。 反之,楚国若跟齐国开战,秦国也必然会在背后捅刀子,地理决定一切,那么就人性而言,大家也更愿意依附强者。 魏惠王听到他们的建议,也有些动心,他也没有打算一直跟楚国结盟,可瞅着惠施沉默不语,于是问道:“相邦以为如何?” 惠施瞧了眼魏惠王,道:“大王,我国身在齐楚两国中间,且暂时又无力与他们两国抗衡,故此我们要尽量平衡两国,如此才可保全我国啊。” 说着,他环顾在坐的大夫们,又道:“你们说帮助齐国去对付楚国,可一旦我们将楚国击败,齐国会就此罢手吗?那么齐国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大夫们不语。 惠施自问自答道:“必然是我国啊!其实对于齐国而言,我们的地理位置更为关键,一旦齐国拿下大梁,那么东可攻秦,南可灭韩,北可破赵,齐国霸业可成啊!” 魏惠王稍稍点头。 成陵君哼道:“近两年来相邦总是为楚国说话,莫不是因为相邦与那位楚相的关系密切。” 惠施笑道:“我与楚相的关系谈不上非常要好,我们之间的交谈也都仅限于国事。另外,我可不是说一定要帮助楚国对付齐国,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帮助弱势的一方去对抗强势的一方,我国身处四战之地,外事必须得灵活,不能偏向某一方。而目前齐国是处于攻势,而楚国是处于守势,我自然得帮助楚国对抗齐国,如果他们两国攻守转换,那我们就应该站在齐国一边。” 又有一些大夫站出来支持惠施的建议。 其中一个大夫便道:“大王,如今我国之所以外无战事,全因楚国将我们的主要敌人都吸引过去,我国才能得一时安稳,若是楚国被击败,那么我国只怕也难以独善其身啊!” 魏惠王点点头,道:“言之有理,楚国若败,且不说齐国会否进攻我国,光西边的秦国就足以令我们头疼,还是依相邦之言,借兵给楚国防卫巨阳,但也仅限于此,到底巨阳也关系到我国南边的防卫。” \n 徐州。 点将台上,站着三人,正是齐威王帐下的三驾马车,邹忌、田婴、田盼。 三人看着下面统一身着宋军战袍的齐国战士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激动、兴奋的神采。 其实目前而言,这齐国的综合国力才是最为强大的,要胜于秦国,因为秦国基本上就一直在打,就没有消停过,而齐国则躲在后面猥琐发育。 上回大战,齐国是损失最少,得到的却是最多,实力更胜往昔,如今齐国的将军们瞅着楚国和秦国打得那么热闹,都闲得开始有些着急。 这么多军队,这么多粮食,这要不打仗,那留着干嘛! 其实姬定、张仪也都想到这一点,此时此刻,齐国必然是要挑起战争。 邹忌将一杯酒递给田盼,又是笑道:“将军!这可是天赐良机呀,能否一举奠定我齐国霸业,可就在此一举了。” 田盼点头道:“相邦大可放心,若此战战败,我田盼提人头来见。” “好!” 邹忌举杯道:“我祝将军早日凯旋。” 田婴也举杯敬向田盼。 饮罢,田盼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开向宋国。 等到大军远去之后,邹忌与田婴才慢慢从点将台上下来。 “听闻那位年轻楚相已经去到了濮阳,还向宋国正式宣战。”田婴道。 “这倒是符合那位楚相的个性。”邹忌笑呵呵地点了下头,又道:“我也马上要过去会一会他,至于中山国那边就拜托靖郭君了。” 田婴充满自信地笑道:“相邦请放心,我不会让北方势力对我国形成威胁。” 邹忌点点头,又是感慨道:“原本我们都还以为楚国与秦国在巴蜀只会小规模打一打,可不曾想,这局势竟然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呵呵,这可真是天佑我齐国啊!哈哈---!” \n 楚都。 “启禀大王,屈将军已经率领两两万大军赶往巨阳,再加上当地一万的守军,共三万兵马,如果周客卿能够成功从魏国借兵,我们在巨阳的兵力可达到六万之多,足以防卫巨阳。” 屈易为向楚威王禀报道。 楚威王点点头,但是眉宇间还是暗藏忧虑。 试问谁想两线作战。 但这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得不承认,楚国此次确实是被迫应战。 深思一番后,楚威王又道:“寡人曾与齐人多番交战,那齐人狡猾多变,我们还是得小心行事,再传信给徐州前线,让景翠务必要防守好徐州的齐军,没有寡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擅自调动,若是徐州前线有失,巨阳将会面临两面夹击。” 那邸阳君潘郢突然站出来道:“大王,如今我们与宋国战事在即,可是我国最近可是来了不少宋人,这可是一大隐患啊!” 此话一出,高固、屈易为不免皱了下眉头。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宋人,指得就是子让他们那些墨者。 而子让又关乎着新法。 可见这保守派也真是无孔不入啊! 虽然如今新法还未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但若有机会他们还是会上去踹一脚。 楚威王不露声色,问道:“那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潘郢迟疑片刻,才道:“臣以为那端木复乃是大王您邀来的,若是他们抓起来,会令大王名誉受损,不如将他们驱逐出境。” 楚威王点点头,道:“言之有理啊。” 高固突然瞧向坐在对面王子槐,冲着对方眨了两下眼。 王子槐愣了愣,旋即又显得有些迟疑,但在高固不断鼓励下,还是站出来道:“父王,儿臣认为此举不妥。” 楚威王立刻问道:“王子有何看法?” 王子槐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才道:“端木老先生他们目前可是关乎国内变法,而如今周客卿又不在这里,就将他们驱逐出境,这这于变法不利啊。” 潘郢立刻道:“王子此言差矣,新法的关键在于周客卿,而非是端木先生,天下墨者可不只有端木复一人,到时我们可以再请他人前来,不一定非得是宋人。” 王子槐道:“我与端木先生交谈过,其为人正直,品德高尚,就算端木老先生心念宋国,他也会选择回宋国与我军为敌,绝不会使出一些卑劣手段来帮助宋国。” 潘郢笑道:“王子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这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端木复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子槐显得有些迟疑。 高固却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王子槐得到令尹的鼓励,才道:“我愿为端木老先生担保。” 楚威王哦了一声:“王子真的愿意为端木复等人担保?” 王子槐还是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是,儿臣愿为端木老先生担保。” 楚威王点头道:“那行,既然王子愿意担保,那就让他们继续待在我们楚国吧。” 潘郢见罢,也只能讪讪作罢。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楚威王言罢,便起身离开了。 王子槐赶忙来到高固身旁,搀扶起高固。 高固瞧了眼患得患失的王子槐,呵呵笑道:“王子大可放心,那端木复的为人,大王与我都非常清楚,他这番受邀来此,是断不会以宾客身份为宋国谋取利益的。” 王子槐忐忑不安道:“可是我瞧父王也怀疑端木老先生,而且父王方才也显得有些不太开心。” 高固笑道:“这不都是为了王子么。以周客卿变法来看,这一时半会是难以完成的,将来此番重任可能还是要落在王子肩上,如今你站出来为他们担保,必然也会换来他们的忠心。” \n 在这寒冬之际,各国都在调兵遣将,就连那普通百姓都已经嗅到了硝烟的气息。 但是大多数国家的百姓都不愿意再生战事,才刚刚打过没有多久。 你们又要打。 还让不让人活啊! 故此许多外交官员都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希望能够平息这场战事。 恰好濮阳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 除秦国之外,中原各国的相邦又不约而同的再度齐聚濮阳。 齐相邹忌先是将之前签订协议的各国找来商量。 “如今楚宋二国都在调兵遣将,加紧备战,只怕此战是难以避免啊!”邹忌叹了口气道。 真是贼喊捉贼啊! 惠施淡淡扫他一眼,道:“齐相为何叹气?我听说贵国的军队在不断进驻宋国。” 邹忌立刻道:“不知魏相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各位莫要忘记,自上回我国与宋国联合助贵国抵御楚国的入侵之后,我国在宋国的驻军尚未完全撤离,我想定是有人在宋国看到我国的士兵,故此造谣诬蔑我国。” 惠施瞧了眼邹忌,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上回楚国入侵之时,齐国确实派兵前往宋国,给出楚军后方造成很大的压力,以至于楚国一直未能更进一步。 惠施总不能指责齐国不该帮自己吧。 虽然齐国也只是为自己的利益。 韩相公仲侈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站出来道:“我们与其在此相互指责,何不联合起来,向楚宋二国施压,迫使他们不能开战。” 邹忌立刻道:“韩相言之有理,我此番赶来这里,也是希望楚宋二国能够各退一步,化敌为友。” 惠施心想,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事肯定就成不了啊! 大戊午皱眉道:“这恐怕是很难呀,楚相都已经想到宋国宣战,而宋国也已经向楚国宣战,这一笔笔血海深仇,又如何化解?” 邹忌问道:“那依赵相之意,我们该如何做?” 大戊午沉吟少许,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五国还是坚守那份协议,大家两不相帮,诸位以为如何?” 邹忌立刻道:“这可不行,那份协议只是确保我们五国不卷入秦楚之争,与楚宋之争无关啊!” 公仲侈立刻道:“那我们可以再签一份协议。” 邹忌摇摇头道:“秦楚之争,两国势均力敌,而楚宋之争,楚国国力是远胜宋国,如果不帮宋国,宋国迟早会被楚国消灭的,我们齐国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公仲侈道:“如此说来,齐国是打算帮助宋国?” 邹忌点点头道:“但是我们齐国并不想这么做,我们大王派我前来,就是希望能够阻止这场战争,我希望各位与我一道努力,制止他们的冲突。” 燕相子之道:“但如果无法制止,又该如何?” 邹忌不语。 惠施突然道:“如果齐国介入的话,我们魏国也将出兵帮助楚国。” 大家纷纷看向惠施。 惠施如实道:“楚国帮助我们魏国阻止秦国对河东地区的入侵,一旦楚国出事,那我们河东地区也将岌岌可危。” 邹忌瞄了眼大戊午。 大戊午道:“倘若你们都出兵,那我们各国也都会被卷入其中,为了区区一支商队,这真的值得吗?” 邹忌道:“我们齐国也不想卷入其中,可是,难道你们就想见到楚国吞并宋国吗?” 大戊午点点头,道:“齐相说得也不无道理啊!” 公仲侈、子之也都纷纷点头,包括惠施也点了下头。 楚国要是吞并宋国,那还得了。 大戊午又沉吟一会儿,道:“那不如这样,我们五国再签订一份协议,承诺不卷入其中,也不能相互宣战,以及不能对楚,对宋宣战,但允许齐国暗中帮助宋国抵抗楚国,保证宋国不被楚国吞并。不过我认为,他们打了两仗,见讨不到便宜,他们自会停下来的。” 燕相、韩相皆表示支持大戊午的建议。 惠施并未急于表态,而是看着邹忌。 邹忌挣扎半响,点头道:“好吧!就按赵相所言去做吧。” 惠施还是显得有些犹豫,道:“但是我们还得尽力调解楚宋的纷争。” 大戊午道:“这是当然,我们还是要尽全力向楚宋施压。” 惠施这才点点头。 于是,五国又签订一份协议,表示将团结应对楚宋之争。 会议结束之后,邹忌上得马车,却吩咐马夫先等等。 过得一会儿,只见一人上得马车来,正是那赵相大戊午。 邹忌赶紧拱手道:“方才真是多谢赵相出言相助。” 大戊午手一抬,道:“齐相先别忙着谢,如果你们齐国违背了你我之间的承诺,那就休怪我们赵国不讲情面。” “这是自然。” 邹忌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齐国也是被逼无奈,楚国大军就压在我们徐州前线,给我们齐国造成极大的困扰,吾王为此是夜不能寐,若能够拿下巨阳,那便可解徐州之困,故此赵相大可放心,我齐国只要巨阳,绝无意与各国为敌。” 大戊午点点头道:“但愿齐相能够信守承诺。” 邹忌保证道:“一定,一定。” 原来他们二人早就秘商好了,方才两人其实是在打配合,确保他们三晋不会卷入其中。 而邹忌也没有跟大戊午隐瞒,且承诺齐国只要巨阳。 为得就是彻底巩固徐州防线。 只要拿下巨阳,楚军就必然要后撤,因为巨阳就是徐州楚军的侧翼,侧翼都丢了,楚军随时可能被齐国截断后路。 而赵国与魏、韩的情况还不太一样,魏国和韩国是真不想中原再生战事,他们迫切地想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 但赵国却希望齐国能够与楚国打起来,主要是因为如今赵侯已经率兵北上,与胡人作战,这就要极力避免,赵国南部再生战事。 这导致赵国最希望见到的是,齐国跟楚国发生小规模冲突,但是不要全面开战,最好两国是在不宣战的情况下交战。 不管是赵侯,还是大戊午,这心里都非常明白,齐国这几年一直都在厉兵秣马,国内雄兵百万,这要不打仗,那会憋死去的。 问题就在于齐国会打谁? 齐国就三条路,若不打楚国,就肯定是要打三晋,或者燕国,但是齐国若对燕国用兵,这也会对赵国构成威胁。 赵国就希望将祸水南引,只要齐国跟楚国打起来,赵国就再无后顾之忧啊! 因为秦国目前是肯定抽不出身去打赵国,三晋目前也还是比较团结的,燕国毕竟国力不如赵国,赵国如今最担心的就是齐国。 只要拖到赵侯凯旋之后,那就得另外谈了。 大戊午认为楚国毕竟疆域广阔,扛得住揍。 故此大戊午暗中给予邹忌支持。 而如今三晋之中,这赵国军事最为强大,他这么一说,韩国、魏国也不好多说什么,关键大戊午这么做,也是为韩国、魏国争取和平啊! 惠施在会议结束之后,也立刻去找到姬定。 “这齐国可真是虚伪,干着强盗的事,却说着圣人的话。”姬定怒哼道。 惠施叹道:“齐相是看准我们各国都不愿意卷入其中,故而来此一招,阻止其余各国去援助楚国,楚国可能会同时面对秦国、宋国、齐国。” 姬定听得是眉头紧锁。 齐国的目的已经是非常明确,就是干楚国。 如果楚国单挑宋齐联军,那倒也不怕,关键那边还有一个秦国。 这份协议对于齐国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惠施见姬定愁云满面,不禁道:“不过协议上面没有阻止我们魏国暗中借兵给楚国,但是若无韩国和赵国的支持,我们所能给予贵国的帮助,也是十分有限的。” 姬定道:“暂时也不需要太多帮助,但如果齐国是倾国力来战,那三晋与楚国就必须坚定地站在一起,因为如果楚国损失惨重,无力在东线牵制住齐军,那么三晋也将会面临齐国巨大威胁。” 惠施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此事我会去跟赵相和韩相商量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深夜。 睡梦中的姬舒忽觉背部传来阵阵凉意,于是她转过身来,往她认为温暖的地方挪动了少许。 但那处并未有她想象中得温暖,她不禁下意识地伸手过去。 空空如也。 睡梦中的她突然睁开眼来,柳眉微蹙,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一丝犹豫。 过得片刻,她终究还是坐起身来,披上外衣,去到外屋。 一束火光射来。 微微有些刺眼。 她下意识眯了了下眼,过得一会儿,前面模糊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姬定裹着一件外衣,坐在火炉前,愁眉不展,双眸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不安的光芒。 姬舒皱了下眉头。 一直以来,姬定在她面前,都是充满着自信,仿佛是全能全知一般,不管是面对任何事,任何困难,他都是一脸从容淡定。 从未! 姬舒从未见过这般焦虑不安的姬定。 于是,她走上前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姬定微微一怔,偏头看去,却是露出歉意的微笑道:“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姬舒只是浅浅一笑,然后坐了下来。 姬定叹了口气,道:“当初的预判失误,到底还是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姬舒稍稍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姬定。 姬定又是叹了口气,道:“在我的预测中,巴蜀乃是秦楚最好的战场,由于有蜀道的阻隔,注定二国不会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张仪竟然会选择冒险吞并整个巴蜀,并且秦军还真的迅速击溃了蜀国,拥有蜀中的秦国,在巴蜀地区将有了与楚军一战之力。” 姬舒疑惑道:“但你之前不是说巴蜀的情况,还是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姬定点点头道:“我原以为是这样的,我还是可以顺势在蜀中建立起新会,但是但是预判失误的代价,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也不是我东奔西跑就能够解决的。” 说到这里,他稍稍皱了下眉头,道:“为什么我认为巴蜀会是秦楚最好的战场,其原因就是巴蜀的地形,令两国难以展开大规模的战斗。那么如此一来,楚国就有足够的实力,阻挡东边的齐国。” 姬舒凤目一睁,若有所思道:“而如今秦楚二国都在增兵巴蜀,那么齐楚的均衡实力也将会被打破。” 姬定点了下头:“正是如此,当下齐国的举动,令我感到非常忧虑。” 他可从未奢望齐国只会当一个观众,唯一确保和平,就是实力均衡,齐楚在巴蜀大战,导致东线已经是实力失衡了。 姬舒道:“如今齐国与魏国等国达成协议,确保其它诸侯国都不会参与其中,换而言之,齐国也不想扩大战争。”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姬定摇着头道:“但是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齐国只是想沾一点便宜的话,他大可不必与各国签下这份协议,因为就算不签,三晋也不会想卷入其中,我的猜测若是没有错的话,也就是说齐国渴望对楚国发动一场大战,故此齐相才主动与三晋签订那份协议。 身为楚相的我,应该传信告知楚王,防备这一点,但是我又不能这么做,因为我一旦告知楚王,那么楚王极有可能会选择停止巴蜀战争,全力以赴东边的齐国。 那么这将给秦国带去喘息之机,给予秦国整合巴蜀的机会,目前尚弱的新会,以及那软弱的蜀王,根本就不是秦国的对手,很快他们就会被剿灭。” 听到这里,姬舒总算是明白姬定为何焦虑。 若以楚相角度来看,是理应劝说楚王,改变战略,全力应付东线的威胁,因为他猜测齐国可能是要玩一笔大的,那么西线战场是可以防守为主。 这才是最符合楚国的利益,毕竟东边才是楚国的核心利益啊! 而巴蜀对于楚国而言,关键是那盐泉,守住盐泉就行。 但如果这么做的话,那就不符合姬定个人的利益。 当楚国利益与姬定个人利益产生冲突时,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之前姬定不管是卫国,还是在楚国,他都在尽量避免自己利益与国家利益发生冲突,他的很多计谋,都设计的比较复杂,或者要多走两步,原因也是如此。 姬舒道:“可若不这么做的话,楚国就会面临巨大的危机,届时你的计划,依旧难以成功。” 姬定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若从长远来看,我确实应该先退一步,但偏偏巴蜀对于我而言,是至关重要的,若让秦国整合巴蜀,我的处境将会变得更加艰难,但若楚国遭受重创,我可能会因此失去楚王的信任,以至于全盘计划都功亏一篑。” 姬舒沉默了。 这是她难以企及的,她也无法为姬定出谋划策。 过得一会儿,她突然道:“我记得你曾三番五次提到过,你选择的这条道路,无比艰辛,再苦再累,也都在你的预计之中,如今的困难难道不正是你预计的吗?也就是说你并未预判失误。” 姬定一怔,偏头看向姬舒,过得片刻,他自嘲地笑道:“也许我并没有我认为的那么坚强,但是好在有你在我身旁,两个人的坚强,总归是要强于一人的。谢谢你!” 姬舒摇头笑道:“我并未帮你什么。” 但她并不知道的是,她其实给予了姬定太多太多的帮助。 她的执念,又何尝不是一种坚强,在遇到姬定之前,她从未成功过,一直都是失败失败再失败,这也让她在面对如此危机之时,并没有感到恐慌。 她的坚强也感染了姬定。 姬定到底不是完人,当初他一无所有时,自然可以坦然面对失去,面对失败,面对任何危机,但如今他拥有了许多,他变得害怕失败,害怕失去。 而他之前一直孤军奋战,并没有意识到他也是需要别人的支持。 姬舒问道:“那你可有想到应对之策?” 姬定摇摇头,但嘴角那一抹自信的微笑,再度出现在他脸上,只听他说道:“这世上从未有过绝路,有得只是绝望。 如今齐国的动机尚不清楚,我只不过是在自己吓唬自己。打起来!打起来就会出现机会。” 冷静下来的姬定,又重新梳理局势,看看有什么细节是自己所忽略的,并且在第二日就立刻写了一封信,送去楚都。 信中内容,就是告知楚王,东边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但同时他担心齐国的消息,会影响到在西线征战的昭阳。 其实东线的情况,根本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完全是在齐国手中握着,但是巴蜀对于他而言,是至关重要,这不到最后时候,他是不愿意放弃的。 况且目前来说,尚不知齐国具体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姬定认为是能拖则拖,一定要稳住西线。 确实也影响到了。 远在巴蜀统军与秦军作战的昭阳,在得知齐国的举动之后,是深感不安,故此他迫切的希望能够拿下江州。 只要拿下江州,那么秦军必然要退到蜀中,一时半会是难以对楚国所控制区域造成威胁。 这就可以极大的减轻西线的压力,在东线就可以全力以赴。 但是魏章所率领的秦军,也展现出强大的意志,是死战不退。 其实之前魏章是有所保留的,他并未将巴中视为秦地,这不是自己的地盘,自然也不会珍惜。 魏章是能战则战,不战则退。 但是退到江州之后,张仪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要死守江州,除非战死,否则的话,决不能撤退。 秦军也因此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而随着双方的援军几乎是同时抵达前线,战争的天平渐渐倒向秦军一方。 虽然双方都得到补给,且楚军目前还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但是昭阳心里明白,在这寒冬之际,想要速战速决,已经是不可能的。 可一旦东方生变。 情况将会对他们非常不利。 就在这时,楚王来信了,信中告诉昭阳,勿要急于求成,以免得不偿失,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齐国的举动都在寡人的掌控之中。 不得不说,这封信可真是来得恰到好处,这令昭阳浮躁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立刻下令暂缓进攻,待寒冬过去再说。 \n 冬去春来。 温暖的春天总是会给人带来无尽的期待和憧憬。 然而,这个春天注定会让人怀念刚刚过去的寒冬。 这天气刚一转暖,齐国就按耐不住了,宋齐八万大军,是浩浩荡荡的杀向楚国巨阳。 虽然在会议上,姬定很嚣张,主动宣战,但嘴炮终归是嘴炮,嘴炮是改不了的现实的,当下的局面,楚国只能是处于防守。 楚国大将屈盖率领六万楚魏联军应战。 然而,几乎是同时间,秦国大将军公子疾率领三万河西秦君,从少梁出兵,针对河东地区在展开攻势。 然而这出门,就遇到魏军非常顽强的抵抗。 亲自来到前线督战的公子疾,不免感到有些诧异,“奇怪!河东魏军何时变得这么顽强?” 他以为第一战,应该是很轻松的,因为这都还没有打到魏国在河东修建的长城。 正当这时,公子疾身边一人,突然道:“少将军,你快看。” 公子疾举目看去,但见魏军阵中竖起一面大旗,不禁眉头一皱,道:“原来如此。” 过得一会儿,公子疾便下令暂时撤军。 待秦军退去之后,只见魏军阵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来。 此人正是昔日的秦国大良造,曾与公子疾联手,凭借一战,一举拿下河西地区的公孙衍。 只不过如今他成为魏国犀首。 这魏人也并不糊涂,当初能够收复河东,全凭楚国在牵制秦国,但是如今楚国是四面受敌,难以给予河东更多的支持,那么秦国就极有可能会出兵河东。 而河东地区又与大梁相隔甚远,必须的派遣一名独挡一面大将军前去镇守。 于是惠施劝说魏惠王启用公孙衍。 这公孙衍不但能够独挡一面,而且对秦军是了如指掌,关键公孙衍当初离开秦国,也是因为对于故国的眷念,不忍痛下杀手。 魏惠王听从惠施的建议,重新启用公孙衍,且拜他为犀首,命他驻守河东。 这倒是令公子疾有些措手不及,有没有公孙衍的魏军,可能就是两支军队,故此公子疾选择先撤军,不过面对昔日的长官,这公子疾不但没有丝毫胆怯,这心里反倒是十分激动的,这棋逢对手,他很渴望能够与公孙衍一战高下。 故此他要重新布置作战计划。 但是公孙衍看着撤退的秦军,脸上却充满着忧虑。 这一支秦军可是他一手打造的,知己知彼的他,知道目前的魏军并不是秦军的对手,而千疮百孔的魏国,更难以与国力日益强大的秦国抗衡。 魏国迫切的需要盟友的支持。 秦国出兵河东的消息,令魏国上下都感到极为恐慌。 这东边才刚刚打起来,西边又生战事。 四战之地的劣势再度显现出来,不管哪边开战,魏国势必会卷入其中。 魏国上下纷纷要求楚国履行诺言,出兵救援河东地区,否则的话,魏国将从巨阳撤兵。 濮阳! “虽然老夫知道楚国目前的情况非常难,但是老夫现在也没有办法,目前河东地区是岌岌可危,如果楚国不能出兵相助得话,那么纵使老夫想,老夫也难以维持我国与楚国的联盟。” 惠施是既无奈,又坚决地向姬定说道。 他其实也不想向姬定求助,楚国面对的敌人可比魏国多多了,且强大多了,这时候向楚国求援,这显然非常不厚道。 但是他没有想办法,魏国贵族强烈要求楚国出兵救援,毕竟这人都是自私的,他们都认为自己都在挨打,为什么还要借兵给楚国抗击齐国。 姬定瞧了眼惠施,沉吟少许,道:“但是魏相也清楚,我们楚国暂时难以抽调大量的兵马前去救援。” 惠施没有做声。 他知道,但他真的没有办法,国内给予他的压力太大了。 姬定又道:“我认为情况也并不是那么糟糕,毕竟秦国十万主力在巴蜀作战。” 不等他说完,惠施便道:“但即便如此,河东地区依旧难以抵抗住秦国在河西的主力。” 姬定皱眉不语。 他若再写信给楚王,让楚国出兵支援河东地区,楚王断不可能会答应的,目前楚国的局势岌岌可危,他再怎么忽悠,楚王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抽调兵马前去救援的。 但如果不帮忙的话,一旦魏国在巨阳撤兵,这巨阳就岌岌可危啊! 惠施瞧了眼姬定,道:“我们犀首有一计,可解河东之危。” 姬定忙问道:“魏相请说。” 惠施道:“方才你说得也对,秦国到底也在多处作战,这国内兵力肯定也是不足的,与其出兵支援河东,就不如再给秦国施加更多的压力。 由楚军从武关进攻秦国,而我国将会联合韩国与赵国,从函谷关进攻秦国,如此一来,秦国就不可能集河西主力去进攻河东地区,河东之危可解。” 姬定犹豫道:“此计虽好,但是但是我若写这封信回去,可能会令楚王不再信任我,在这种危机的时刻,我应该一心为楚国考虑。” 惠施道:“这我也知道,但是我们大王也面临着国内巨大的压力,如果楚国此时不履行诺言,挺身相救,那么楚魏联盟也必然会破裂。” 该死的张仪,想必这就是你进攻河东的目的吧。姬定不禁暗骂一句。 楚魏联盟,就在于楚国将保护河东地区,这是姬定在相邦大会上许下的诺言,如今秦国来了,你楚国救不救啊! 但若不救,魏国自然不会相信楚国。 姬定沉默半响,点头道:“好吧!我立刻传信回国。”说到这里,他又问道:“但是魏相有把握说服赵国和韩国吗?” 惠施道:“如果楚国坚决支持我国,那老夫将更有把握说服韩国和赵国。” 姬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姬定料想的一点没错,当他的信送到楚都之后,立刻就引起不小的争论。 随着楚国的情况愈发不妙,也导致越来越多人对姬定表示不信任。 他们认为都是姬定将楚国拉入这个困境的,若非姬定当初站出来为魏国说话,楚国又岂会陷入两难的局面。 会议上。 许多贵族向楚王表示,应该立刻将姬定驱逐处境,更激进的人,甚至都要求让姬定立刻回来,然后将其处死。 同时他们也还表示,不应该再顾忌魏国的死活,应该立刻与秦国修好,然后再东线全力应对宋齐联军,如此一来,也就不再担心魏国撤兵。 他们的理由也是非常充足的,目前秦国到底不会对楚国的核心利益构成威胁,至于蜀地么,在秦国没有去之前,楚军也没有再进攻。 这证明蜀地在楚人眼中,并不是那么重要,远不能跟巨阳相提并论。 而齐国是可以直接威胁到楚国的腹地。 故此他们支持与秦修好,对抗齐国。 如果这个战略方针改变的话,姬定的作用将会大大降低,甚至于都无关紧要,因为姬定就是楚魏联盟中间的线,如果不再与魏国联盟,那么这线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然而,楚威王考虑的可不仅仅是战局得问题,还关乎下一代,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为王子槐铺路,故此姬定这一颗棋子变得越发重要。 如果不用姬定,之前的准备,统统都将付诸东流。 高固知道楚威王在担忧什么,因为这是他出得注意,于是主动开口道:“大王,臣不赞成此时与秦国修好。” 楚威王一怔,问道:“令尹此话怎讲?” 高固道:“目前我军还在于秦军交战,如果我们主动示好,那么秦国自然会认为我国目前内忧外患,已经抵挡不住了,且不说秦国会不会愿意与我国修好,就算愿意,他们也一定会漫天要价,不管我们答应与否,这都会影响到我军的士气啊!” 楚威王稍稍点头。 高固又道:“至于说是否支援魏国,如果我们突然放弃魏国,我们可是得不到半点好处,这好处都让秦国给拿走了,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白浪费。” “令尹此言差矣。” 潘郢站出来,道:“如今情况对我国非常不利!” “哪里不利?” 高固当即打断了他的话,义正言辞道:“江州目前还是我们处于攻势,而巨阳我们也有重兵防守,宋军尚未突破我军防线,景将军如今都还守卫着徐州前线,牵制齐军主力,我们寸土未丢,未尝败绩,这劣势都只是存在你们口中。 至于你们认为都是周客卿让我们楚国陷入这等困境,那老夫倒要问问你们,周客卿是在我们最为风光之时来到我们楚国的吗? 不。 周客卿是在我们最难之时,来到我们楚国的,并且一度为我国消除外患,至于当今困境,亦非是周客卿造成的,而是蜀国无能所至,倘若秦国未能吞并蜀国,岂有今日之患。” 这一番话是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潘郢等人皆是哑然不语。 楚威王也醒悟过来,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已经到这一步,要想在回头,付出的代价可能要远胜于坚定走下去,点头道:“令尹说得对,目前我们寸土未丢,而你们却要寡人向秦人卑微求和,真是岂有此理。 寡人亦相信周客卿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寡人之事,寡人对周客卿充满着信心。另外,周客卿在信中说得非常明确,如果我们此时不帮助魏国,那么秦国将极有可能趁机拉拢魏国与韩国,到时他们三国联合起来,秦军将可出函谷关,借道韩国进攻我国,那样一来,才是岌岌可危啊! 寡人决定将从各地再征召三万兵马,由进攻武关,寡人不求能够占秦人寸地,但求能够牵制住秦军部分主力,以分担魏国河东地区的压力。” 楚威王到底是一代雄主,虽然年迈,但胆色依旧在,他心里非常清楚,咱不好受,秦国肯定也不好受。 秦国在巴蜀有十万精锐,北边还在与义渠作战,虽然规模不大,但一直都在打,河西又主动攻击魏国,函谷关也要重兵把守。 秦国目前唯一比楚国好一点的,就是秦国不需要面对另一个大国。 这就看谁顶得住啊! 随着战局变得越发复杂,秦国、楚国都被迫要全力以赴。 局势也变得是扑朔迷离。 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会打到这个地步,因为当时大家都认为只会是秦楚在巴蜀狗咬狗,打打代理人战争,没有想到,看戏不成,反倒被卷入其中。 这就是战国。 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能置身事外。 而如今除齐国之外,谁也无法预料到底此番大战,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齐国却是信心满满。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合纵VS连横 宋都,商丘。 “相邦!刚刚传来消息,秦国大将公子疾已经率河西之兵攻打魏国河东。” 田盼来到屋内,激动地向邹忌道。 “当真?” 邹忌倏然起身。 田盼点点头,道:“千真万确,不过魏王又重新启用公孙衍镇守河东,暂时挡住了秦军的攻势。” “哼!公孙衍一人也翻不了天,而且,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邹忌呵呵笑道:“这张仪果真没有令我等失望呀!”说着,他眯了下眼,道:“如今就差一个国家了,倘若靖郭君那边也能成功的话,我齐国霸业可成啊!” \n 战无休而祸不息。 随着秦国出兵魏国,这也正式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这将预示着没有国家能够置身事外。 不管愿不愿意,大家也都只能全力以赴。 拼国力的时候到了。 而楚王是力排众议,将履行自己的承诺,河东地区就是楚国的核心利益,立刻调兵遣将,开赴武关。 楚国的这个动作,立刻给魏国打了一针强心剂。 惠施以此又说服赵国与韩国,从韩国的宜阳出兵,进攻函谷关。 虽说韩国、赵国一直都在避免战争,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是避无可避,如果放任秦国吞并河东地区。 那么韩国、赵国都将受到秦国的威胁。 关键还是楚国真的出兵了,这是很重要,如果楚国不出兵的话,韩国不见得会答应,而楚国出兵武关,同时又与秦国在巴蜀鏖战,那秦国还能剩多少余力,来对付他们三晋盟军。 一条合纵线已然形成。 而齐国和秦国虽然并未结盟,但却胜似结盟,双方心里都是有数的,这种配合,还不会玩么。 连横线也将形成。 可见合纵连横,就是此时此刻的主旋律。 就是说不管怎么去变,最终都是合纵vs连横。 然而,此时远在北边的燕国,就变得至关重要,燕国也是目前唯一还没有表态的国家。 是合纵! 还是连横! 亦或者。 不! 如今可没有什么独善其身的机会。 大家都结盟,你独善其身,那就等着孤立无援吧! 就在这时,中山国相国司马赒突然来到燕都,会见燕君。 “你说什么?” 燕君惊讶地看着司马赒,道:“你们中山国打算进攻赵国?” 目前赵国的武功乃是三晋最强,中山国竟然打算主动挑起与赵国的战争,这是疯了吗? 这真是令燕君没有想到。 司马赒点头,道:“是的,因为对于我们中山国而言,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吾君希望贵国能够助我国一臂之力。” 燕君问道:“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从何谈起?” 司马赒立刻道:“目前那赵侯正统兵与胡人作战,同时赵国还得与和韩国、魏国一道抗衡秦国,这国内必然空虚,故此吾君决定趁机出兵收复故地。” 燕君听罢,皱眉不语。 你们收复故土,跟我燕国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不是成心给我燕国找麻烦吗。 司马赒看出燕君所想,又道:“君上,贵国处于齐国与赵国之间,经常顾此失彼,这也迫使贵国时时刻刻都需要两线作战。 如果今日贵国给予我国支持,从赵国手中夺回故土,那么我国也就能够帮助贵国分担西线赵国的压力,贵国便可全力应对齐国的威胁。”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又道:“那赵侯为何选择北上与胡人作战,无非就是希望为赵国消除后患。而消除后患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令赵国可以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对中原进行扩张,那么我国是首当其冲,故此吾君才决定此时出兵赵国,而一旦我国被赵国吞并,那么贵国也岌岌可危啊! 而且目前乃是削弱赵国最佳时机,因为齐国正在联合宋国攻伐楚国,无暇北顾,贵国南边并无压力,而韩国、魏国又要面临西边秦国的威胁,也无力给予赵国支援。” 燕君点点头,沉思半响,道:“此事事关重大,寡人还得慎重考虑考虑。” 司马赒也不再多言,拱手一礼,便退了下去。 待司马赒离开之后,燕君又向在坐的大臣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立刻便有一名大臣站出来,道:“臣以为司马赒说得很有道理,近年来赵侯一直统兵征战诸侯,可见其野心不小,等到赵侯消灭胡人,那么对于我国的威胁比如今要更大,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赵国目前国内十分空虚,乃是攻伐赵国的最佳时机,若能够削弱赵国,对于我国百利而无一害啊!” 又有一名大臣站出来道:“我国若想壮大自己的实力,要么东去,要么南下,但是齐国国力强盛,我国一时难以得逞,那么就只有往东,攻伐赵国,先增长国力,然后再与齐国一较高下。” 许多大臣都支持攻伐赵国。 燕君觉得大家说得也很有道理。 目前赵国国内确实非常空虚,原本赵国都是在尽量避免参与中原的战争,但最近逼得也没有办法,三晋这时候需要团结,故此从国内又抽调部分主力前往宜阳。 这时候要不去打他,等他强大之后,他肯定会来打你的,就算不打你,去打中山国,那燕国也受不了啊! 这时,站在末尾的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突然站出来,道:“大王,您贵为君主,应该看得更加长远,而不能局限于眼前利益,否则的话,这将会得不偿失啊!” 燕君举目瞧了眼那人,问道:“苏先生有何建议?” 此人正是苏秦。 他来到燕国,也有近一年,由于他在相邦大会上,表现的非常出色,得到相邦子之的欣赏,随后子之又将他引荐给燕君。 但可惜一直未得到燕君的重用。 也真不是燕君不识货,只是这苏秦平时不大说话,跟个哑巴似得,这还是苏秦第一回在重大事情上面开口。 苏秦就道:“当今天下局势,乃是楚联合三晋,对抗秦齐,为何三晋要联盟?为何三晋又要与楚国结盟? 就是因为三晋都明白,目前秦、齐、楚三国最为强大,单凭他们任何一国,是无力与之对抗。 同时,三晋联合亦挡不住秦、齐、楚三国联盟,故此他们需要拉拢其中一个强国,去对抗另外两个强国。 之前三晋是与秦国联盟,对抗楚国,如今他们又与楚国联合对抗秦国。” “这不用苏先生来教我们。”一个大臣怫然不悦道:“此与我们攻伐赵国有何关系?” 苏秦瞧了眼那人,道:“如果我们此时攻伐赵国,可不仅仅是攻伐赵国,而是与三晋,与楚国为敌,也就是说我们将站在了秦国与齐国这一边。” “苏先生有所不知,我国与秦国关系一直以来都非常要好,秦国屡屡帮助我们,我们助秦,有何不妥?” 燕君也是频频点头。 他妻子可就是嬴驷的女儿啊! 燕国、秦国最近的关系极为密切。 苏秦不紧不慢道:“帮助秦国,那当然是可以的,但也得量力而行,可是齐国的话由于我们燕国就在齐国的后方,而齐国又心怀霸业,若齐国要奠定其霸业,必然是要对付我燕国。 秦国到底是远在西方,一旦我们得罪了三晋和楚国,那么到时齐国来打我们的时候,楚国、韩国、魏国可挡住秦军,赵国又会与齐国联合攻伐我们,到时我们真的是孤立无援。 我们燕国的情况与韩、魏像似,故此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对付强国,而不应该自相残杀。” 燕君稍稍点了下头。 他方才看到的的确只是三国之争,忽略了三晋的同盟关系,以及三晋与楚国的关系。 “真是一派胡言啊!” 只见一个须发苍白的老者抚须反驳道:“苏先生的这一番言论,是笃定我们此次攻伐赵国将以失败告终,但若是成功了呢? 若成功,赵国甚至于被我国消灭,那么如此一来,我国实力将与齐国不相上下,何惧齐国? 方才苏先生自己也说了,三晋时而与秦国结盟,时而与楚国结盟,可见这盟约根本就不可信,唯有壮大自己的实力,才可保全自己啊!” 说着,他又向燕君道:“君上,如果依苏先生之言,与三晋结盟,那么齐国必然会对我国出兵,而同时又破坏我们与秦国的关系,而赵国此时又无力再支援我国,到时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啊!既然如此,那为何不与齐国结盟。” 随即又有不少大臣站出来反对苏秦。 燕君点点头,道:“苏先生的话,倒是提醒了寡人,目前三晋正在与秦国作战,若是我们与赵国结盟,也会破坏我们与秦国的关系,这是断不可取的,故此寡人决定支持中山国出兵赵国。” 最终燕国还是倒向了连横一方。 苏秦也没有勉强,还是与往日一样,悠哉悠哉的回到家里。 只见厅中有一个与他年纪相当的男子。 苏秦见到此人,不禁微微一愣,问道:“田先生何时来的?” 此人名叫田広,乃是齐国靖郭君田婴的家臣。 田広拱手一礼,便回答道:“我与中山国相邦一道来的。” “司马赒?”苏秦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田広道:“我听闻方才先生在朝堂之上,建议燕君与赵国联合对付我齐国?” 苏秦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田広当即皱眉道:“先生为何这么做?” 苏秦道:“因为我见燕国大臣们都支持与中山国联盟,攻伐赵国,故而才那么说得。” 田広兀自不解。 你难道就是初代杠精么? 苏秦笑着解释道:“我知道燕君是不可能采纳我的建议,因为如今燕后便是那秦君之女,就这一层关系,燕国是不可能与三晋联盟的。 故此我选择与燕国大臣不一样的建议,万一燕国失利,燕君必将会想起我的这番话,自然就会重用我。 我才能够帮助齐国,消灭燕国,永绝后患。如果成功了,那我齐国霸业可成,那我苏秦是否得到燕君重要,自然也就不是那么重要。 这也是我与大王、相邦早就商量好的。而事实也如我预想中的一般,燕君并未采纳我的建议。” “原来如此。”田広稍稍点头,又拱手道:“方才误会了先生,还望先生勿怪。” 苏秦连连摆手,道:“我主动请求来到燕国,就已经料到会被人误会的,若没有人误会我,反倒是说明我此行非常失败。” 他就是来当间谍的,若是大家都能够看出他一心向着齐国,那他是绝对失败的。 田広哈哈笑道:“先生大量,広惭愧。” “哪里!哪里!”苏秦连连拱手。 二人又再交谈片刻,田広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原来中山国是受到齐国的唆使。” 苏秦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看来齐国已经改变战略,不打算借此机会,消除燕国这个后患,而是要挑起燕赵之争,以至使燕国难以对齐国北境造成威胁,也就是说齐国将会在南边全力以赴,可是楚国到底大国,齐国若想要一举消灭楚国,这亦非易事啊!” 念及至此,苏秦双目一睁,满脸惊惧之色,“哎呦!不好!但愿之前那封信没有误导周先生。” 他立刻书信一封,命人快马送去濮阳。 \n 濮阳! “邹忌这只老狐狸,原来下着一盘这么大的棋。” 姬定将苏秦的信一合,嘴里狠狠地骂道。 一旁的姬舒忙问道:“苏先生信中说了什么?” 姬定道:“中山国已经联合燕国进攻赵国。” 姬舒听得微微蹙眉道:“这局势可真是越来越乱了。” 姬定冷笑一声:“一点都不乱,这一切都是齐国设计好的,齐国的真实目的可能不是要进攻楚国。” 姬舒一怔,问道:“那齐国打算进攻谁?” “魏国!” “魏国?”姬舒微微一惊。 姬定点点头,道:“我早应该想到,此事没有这么简单。毕竟楚国拥有任何诸侯国都难以企及的纵深,且一直防备着齐国,齐国就是举国之力来攻,也难以一举吞并楚国,说不定还会陷入楚国战场,这就给予其它诸侯过攻伐齐国的机会。 对于齐国而言,一旦秦楚相争,最佳的战略就是西扩,吞并国力较弱的三晋,从而取得对楚国、秦国的绝对优势,如此便可成就中原霸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可以解释邹忌之前为何要与各国签订那份协议的目的,那只是为了让三晋放松对于齐国的警惕,认为齐国不可能进攻他们。” 姬舒忙道:“那你赶紧去通知惠相,令魏国早做防备。” 姬定摇头叹道:“已经来不及了。如今韩国、魏国的主力都在函谷关与秦军作战,赵国又即将面对中山国与燕国的入侵,自顾不暇,而楚国又刚刚调集兵马前往武关牵制秦军,前线的兵力又被宋国、齐国牵制巨阳和徐州前线,如果此时齐国转攻大梁,我们都将无能为力。” 姬舒闻言,不禁满面恐惧之色。 如果齐国真的一举拿下魏国,那么濮阳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那那可怎么办?”姬舒焦虑地问道。 别说郑国岌岌可危,就连姬定的全盘计划,也已经是命悬一线。 这也是姬定到来,掀起最大的蝴蝶效应。 姬定思索半响,道:“此事先不要泄露出去,切不可让魏国知晓。” 姬舒一愣。 这是要卖队友吗? 姬定瞧了她一眼,并未解释太多,道:“我可能要出一趟门。” \n 那边中山国可不是请求燕国应允,而是他们中山国已经决定要攻打赵国,只是希望燕国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 换而言之,燕国帮与不帮,中山国都是要出兵的。 在与燕国沟通之后,中山国对赵宣战。 随即燕国也对赵宣战。 虽然赵国一直对中山国都有防备,但是架不住燕国也出兵,目前赵国国内确实比较空虚。 不到半月,中山与燕国的联军就攻占赵国十余座城镇。 赵国上下大为惊恐。 如今他们国君赵侯可都不在国内啊! 主管国政的大戊午赶紧下令,让派往韩国的军队火速回撤。 虽然在函谷关一直都是韩国和魏国的主力在打,赵国其实并没有派多少兵去,但是赵国危机,也令魏国和韩国感到有些惊慌失措。 惠施赶紧找姬定商议对策。 “什么?周济已经离开了?” 惠施睁大眼睛看着姬舒。 姬舒点点头,又将一封信递给惠施,“这是他留给魏相的。” 惠施赶紧接过来,拆开来一看,满面惊惧之色,二话不说,转身小跑着的离开了,上得马车,他立刻吩咐道:“回国!快快回国。” 吩咐之后,他又急急掀开窗帘,朝着外面一名护卫道:“谷生。” “主公有何事吩咐?”那护卫立刻上前来。 “你速速回国,告诉大王,齐国极有可能偷袭我国。” “是。” 那护卫得令之后,立刻纵马飞驰而去。 惠施放下窗帘,狠狠骂道:“这该死的老狐狸,咱们走着瞧。” 然而,为时已晚。 当中山国、燕国起兵入侵赵国后,田盼便率领着身在宋国的十五万齐军,兵分两路,如洪水一般涌向魏国。 而魏国根本就没有想到齐国会突然对自己发难。 因为之前齐国种种举动,都预示着齐国此次进攻目标乃是楚国。 当时齐国与三晋、燕国签订那份协议,在惠施看来,也只是为了稳住三晋,不让三晋从西面进攻齐国,好让齐国可以集中精力对付楚国。 其实但凡正常思考,齐国也不会在与楚国交战的同时,去进攻三晋。 但是魏国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齐国的诡计。 而目的就是为了让魏国放松警惕。 为入侵魏国做准备。 因为齐威王和邹忌都认为,想要一举消灭楚国,是不可能的,要灭楚的话,是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毕竟楚国纵深太长,这一口吞不下去。 但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却有可能是转瞬即逝的,这齐国上下都在思考,如何在短时日内,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奠定齐国霸业。 故此齐国将目标放在魏国与韩国身上。 如果一举能够消灭魏国和韩国,那么齐国将占领中原所有的战略要地,也将成为中原唯一的霸主,这霸业可成啊! 齐国之前的那一番操作,目的都是给进攻魏国做铺垫,意在分散楚国主力,让楚国无力救援魏国。 当然,其中也有秦国的一份功劳。 而如今魏国南部的三万精锐身在巨阳与宋齐联军奋战,东面两万精锐又在宜阳与秦国作战,国内也是比较空虚的,只有大梁的精锐没有动。 然而,齐国主力精锐其实根本就没有动,在巨阳跟楚国作战的乃是全部宋军,是宋人扮作齐人,而非是齐人扮作宋人。 楚都。 “幸亏大王料事如神,早有准备,暗中派景大将军率军赶往巨阳防守,否则的话,那魏军一撤,我军在巨阳可就岌岌可危啊!” 高固言道。 大王叹道:“非我早有准备,而是!” “大王,那魏使来了。” 都斜突然入得大殿,向楚王禀报道。 楚王还未说话,屈易为便是愤怒道:“他们魏军擅自从巨阳撤军,差点陷我军于绝境,他们还敢上门?” “卿先勿要动怒。”楚王抬手拦住屈易为,又向都斜问道:“他来此作甚?” 都斜道:“据说齐军已经包围了大梁,魏王希望我们能够出兵救援。” 高固闻言,不禁皱了下眉头。 这齐军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楚威王问道:“他们不是从巨阳撤走的三万魏军吗?” 都斜道:“那三万魏军在回救的路上,被田盼手下的大将申徽伏击,被迫退守襄陵。” 楚威王面无表情,道:“你去告知他,寡人正在调集兵马,但还需要一些时日,让他们坚守住大梁。” “是。” 待都斜退下之后,屈易为便道:“大王,如今我们哪里还有兵派去支援大梁,就算是临时召集那可能也来不及了呀!” 如今楚国已经是四线作战,在巴蜀,在武关,在巨阳,虽然徐州目前无战事,但楚国也不敢撤走那里的主力,让景翠率领部分主力赶往巨阳,已经是非常冒险,哪里还凑得出兵马前去救援魏国。 楚威王叹道:“其实并非是寡人料事如神,而是之前周客卿曾来过一封密函,告知寡人,齐国极有可能入侵魏国,届时魏国定会抽调走巨阳的魏军,让寡人提前做好准备。” 此话一出,高固与屈易为皆是诧异地看着楚威王。 高固问道:“周客卿又是如何得知得?” 楚威王摇摇头道:“这寡人也不清楚,不过周客卿还在信中说,让寡人千万不要出兵去救援魏国,只要在东线防止齐国入侵,以及在西线继续与秦国作战便可。至于魏国的危机,他自会想办法解决。” 第一百五十章 危在旦夕 目前从形势上来看,胜利的天平显然是更倾向于连横。 以楚国为首的合纵大队,内部已经是濒临瓦解,关键还是在于楚国被秦齐东西牵制的太狠,以及之前预判失误,又派遣重兵前往武关,导致楚国无力前去救援三晋。 而三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赵国,亦是自身难保,更别说去救援魏国。 那中山军与燕军是势如破竹,一路打到赵国信都(今邢台),如果让燕军和中山军拿下信都,那么赵国都城邯郸将完全曝露在敌军的视野中。 赵国上下是恐慌不已。 有大臣建议放弃邯郸,往北撤走,等待赵侯率军回援,再组织反攻。 但是这建议却被一位年仅十二岁的小娃给驳回。 而这位小娃就是赵侯的儿子赵雍,也是赵国未来的继承人。 年幼的赵雍不但驳回大臣北撤的建议,还不顾大臣的劝阻,是亲自率领邯郸守军前往信都支援。 赵军大帐中。 “我父临走之前,将国家托付于我,我决不能令父亲失望,要么取胜,要么战死,反正邯郸丢了,我也无颜去见父亲。” 年仅十二岁的赵雍,披甲坐于帐中,是老气横秋地向一干将领道。 那些将领瞅着这小孩,不禁羞愧不已。 咱们的公子雍这么勇吗? 赵雍又问道:“诸位将军可有破敌之策?” “!” 将军们皆是沉默不语。 这时,坐在赵雍身旁的一位名叫肥义的大臣道:“公子,经臣观察,中山军士气高昂,战斗力极强,我军应当避其锋芒,而那燕军是远不如中山军激进。我们可在正面拖住中山军,然后集中精锐部队进攻燕军,涨我军士气。” 赵雍只是稍稍点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那双清纯的眼睛盯着墙上挂着地图。 那些将军心想,你看得懂吗? 过得一会儿,赵雍突然问道:“父亲如今在哪?” 一位将军道:“君上如今已经在回援的路上,但是由于之前君上已经率军攻入胡人腹地,这一时半会撤不回来。” 赵雍又问道:“父亲如今在哪?” 那将军稍稍一愣,手指着地图一处,道:“根据君上的回信来算的话,君上如今应该退到这一带。” 赵雍小皱了下眉头,道:“可否让父亲率军绕过塞外,从北境进攻燕国?” “?” 一众将军震惊地看着赵雍。 赵雍眨着眼道:“你们看,这回来的路上与去往燕国的路程也差不多,而燕国一定想不到我们会从北边进攻他们,这也许能够打燕国一个措手不及,当年齐国孙膑不就是用此策连番击败魏国么?” “公子,这这可不行。” “为何不行?” “公子,这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君上有个什么闪失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呀!此策万万不可行。” 众将领吓坏了,赶紧制止这小孩恐怖的想象力。 这真是太疯狂了。 孙膑围魏救赵,好歹也是从本国出兵,至少路途上是安全的,不会被人阻截后路,就是打不过也还能够退回来。 你这好了,直接走塞外,那可都是胡人的地盘,完全没有补给可言,真是不成功便成仁啊。 关键齐国是孙膑、田忌率军,如今可是咱们的国君亲自统兵。 你这么做,跟弑父有什么差别? 赵雍又看向肥义,肥义轻轻摇头。 赵雍道:“好吧!那就依肥大夫之策,在面对中山军时,以防守为主,然后集中精锐进攻燕军。” 将军这才松得一口气。 等到这些将军领命出去之后,肥义便向赵雍道:“公子,你适才真不该那么说?” 赵雍问道:“为何?” 肥义面色凝重道:“你以公子之令,让君上以身犯险,这会令人误会的。” 赵雍道:“我只是认为大夫之策,最多只能延缓敌人的攻势,但不能反败为胜,倘若我军能够奇袭燕国本土,那么燕军必然回撤,打乱敌军作战计划,那么我们就有机会一举围歼中山军,甚至趁势与父王从北面和西面进攻燕国。” 肥义道:“但是统兵的君上,那么就应该以国君安危为重,这胜利只是其次。” 赵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大梁。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转眼之间,盛极一时的魏国,竟然半壁江山沦陷,就连国都大梁都深陷齐军包围之中。 亡国已在旦夕之间。 也可见齐国的实力,比诸侯心中想象得都要强大。 齐国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厉兵秣马,之前那一场大战,齐国也是占尽便宜,且并没有损失什么。 关键齐国并未展露出自己真正实力。 而不管是魏国、秦国,还是楚国,都一直在交战,如今都已经快要打到精疲力尽的地步。 故此当田盼率领十五万精锐之师,入侵魏国时,那可真是所向披靡,真的就跟秦国打蜀国一样,基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在齐人眼里,中原已是唾手可得,霸业亦是近在咫尺啊! 齐威王难以安耐住内心的激动,是亲自来到大梁。 漫步在大梁的郊外河边,齐威王深吸一口气,看着远处的沃土,不禁感慨道:“这大梁果真是繁花似锦啊!” 说着,他又看向身边邹忌道:“寡人将来若将国度迁到这里,相邦以为如何?” 邹忌沉吟少许,道:“在未消灭秦楚之前,臣不建议这么做。” 齐威王问道:“为何?” 邹忌道:“此地虽乃中原的腹地,但也是四战之地,若国都在此,那就需派重兵把守,这将要耗费不少国力,同时也可能会导致前线兵力不足。” 齐威王稍稍点头,亦觉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又道:“如今魏国已是垂死挣扎,坚持不了多久,那么下一步就是联秦灭楚,相邦以为淳大夫此番使秦可否成功?” 邹忌道:“臣以为成功可能性很大,目前据臣所知,秦国也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么与我国结盟,不但可以化解秦国危机,反而能够秦国得到韩国的领地,秦国没有理由拒绝我们。” 齐威王突然问道:“秦楚之间会不会结盟?” 邹忌皱眉道:“不瞒大王,其实这也是臣最担心的事情,但是从目前看来,秦楚在巴蜀、武关还在继续交战,可见双方的矛盾依旧非常尖锐,结盟的可能性不大。臣以为除非楚国主动让出巴蜀,且不再管河东,否则的话,秦国多半还是会选择与我们就结盟,但如今我们并未出兵楚国,而楚国国内相对还是比较安定的,楚国不可能会愿意放弃那么多。” 齐威王稍稍点头。 正当这时,只见田盼走了过来,抱拳道:“臣见过大王。” 齐威王问道:“战事如何?” 田盼是直摇头道:“这大梁城还真是如传言中一般固若金汤啊!” 邹忌抚须道:“当初魏王迁都于大梁,耗尽国力来修建这大梁城,岂能让我们轻易攻破。”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一下,道:“不过我倒是识得一人,曾参与过大梁城的防卫建设,说不定此人可助我们破城?” 齐威王忙问道:“何人?” 邹忌道:“就是那洛人白圭,白老先生。” 齐威王又问道:“此人如今在何处?” 邹忌道:“就在濮阳,他如今可是濮阳最大的商人,占据着郑国一半的盐铁买卖,以及所有的军备制造。” 齐威王立刻道:“那赶紧派人去找他来。” 邹忌点了点头。 齐威王又问道:“那是请到白先生再攻,还是继续进攻?” 田盼立刻道:“回禀大王,臣以为还是应该持续给予大梁压力,毕竟魏国在外还有一些军队,如今魏王肯定是惊慌失措,必将从各处调集援军来就,那我们便可以以逸待劳,在半道上伏击这些援军,待我们消灭魏国所有的军队,大梁城也将不攻自破。” 田盼料想的没有错,如今的魏王真是如惊弓之鸟一般,转瞬即逝间,亡国就近在眼前,搁谁也难以承受这般打击。 “楚国援军可否到了?” 魏王赤脚下得台阶,一脸期待地向惠施问道。 惠施无声地摇摇头。 魏王又问道:“那可有楚军消息?” 惠施兀自摇头。 “完了!全完了!” 魏王失神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如今魏国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楚国,那赵国、韩国都无力前来救援魏国。 所以他是第一时间派人去楚国求援。 也得到楚王的应允。 那么按理来说,就算楚军未赶到大梁,至少也应该楚军行动的消息,但目前来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见楚国压根就没有出兵来救援。 惠施暗自一叹,道:“大王先勿丧气,周客卿在信中说得很清楚,让我们坚守大梁,他会率领援军赶来救援的。” “那援军在哪?” 魏王一听周济之名,不由得窜了起来,激动道:“这都过去多久,若是周济真的是去求援,早就应该赶到了,可如今连楚军的影子都看不见。” 惠施却道:“但是周客卿并未指援军就是楚军。” 魏王道:“如今能够救我们的,唯有楚国,除此之外,他还能上哪去求援军。” 惠施皱了下眉头,道:“倒还有一个国家。” 魏王问道:“哪个国家?” 惠施道:“秦国。” 濮阳以西,白马渡口。 只见一行十数人站在河边,看着空荡荡的河面,脸上不由得露出绝望之色。 “平时这里很多船来往的,为何今日连一艘船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战乱的原因?”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啊?”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其中一个白发老头仰面长叹一声,又向面前五个年轻人道:“齐人要找的是为师,待为师死后,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们的,到时你们只需将为师的遗体带回洛邑薄葬便可。” “恩师,您难道是要!” “恩师,不可啊!” “你们勿用再劝,为师是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为师都不会帮助齐人破城的。”老头一抬手道。 “恩师!” 五个年轻人齐齐跪倒在地,眼含热泪。 白发老头却是笑道:“为师这把年纪,就算今日不死,也活不了几日了,唯一令为师遗憾的是,就是未能报答天子的恩情。唉!” 他长叹一声,拔出剑来,便要自刎。 正当这时,只听得一人喊道:“等等!” 老头回头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一边招着手,一边跑了过去,他不禁愣道:“孟子舆?” 来人正是孟子。 而这要自刎的老头正是当今濮阳第一富商白圭。 孟子来到白圭面前,喘着气,满脸好奇地问道:“白兄为何要轻生?” 他本随齐王一块去到大梁,其目的就是劝住齐王罢兵,但齐王压根就不理他,任凭他怎么劝,齐王都不予理会。 这种机会,谁来都是白搭,齐王不可能心慈手软的。 孟子很郁闷,只能独自离开,又不想再回齐国,于是就来到这濮阳。 正好撞上白圭。 白圭叹了口气道:“因为齐人想要请我前去帮他们破城,而我又不愿,故而想逃回洛邑,却又无船渡河。” “原来如此。”孟子立刻道:“白兄切莫轻生,快随我来。” 孟子让白圭的人混在他的学生之中,徐徐往濮阳城行去。 没走一回儿,就遇到一支军队。 领兵之人正是姜佐。 “车中何人?” 姜佐拦下车队来,向车内询问道。 孟子掀开车帘,道:“原来是姜大司马。” 姜佐一见孟子,忙抱拳道:“姜佐见过孟先生。” 且不说孟子如今就在齐国为臣,就算没有,姜佐也是非常敬佩孟子的。 如今齐王意气风发,孟子却总在他面前晃荡,令他不开心,齐王也只是敷衍他,不理他,也没敢杀他。 孟子问道:“将军这是急着去哪?莫不是濮阳也发生战事?” 姜佐忙道:“倒是没有,我是奉命在追捕一人,不知孟先生可有见到一个白发老丈领着十余人?” 孟子道:“大司马说得可是那白圭白老先生?” 姜佐点头道:“正是。” 孟子笑道:“我方才见到白老先生已经渡河去了。” “多谢孟先生相告。” 姜佐抱拳一礼,道:“若先生无其它吩咐,姜佐就先告辞了。” 孟子道:“我与白老先生倒有一丝交情,只望大司马勿要伤害白老先生。” “是。” 言罢,姜佐便率兵继续追捕。 孟子伸出头去,见姜佐走远之后,他才放下车帘,但见白圭双手抱膝,缩在车帘后面。 “多谢孟先生舍身相救。” 白圭拱手一礼。 “岂敢!岂敢!” 孟子拱手回得一礼,又道:“那齐王不仁,白兄宁死不屈,轲钦佩不已。” 白圭叹道:“可惜我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不从,但愿那齐人想不到破城之策。” 孟子问道:“白兄何出此言?” 白圭摇头叹道:“虽然那大梁城修建的固若金汤,且四面环水,易守难攻,但成也环水,败也环水,当初魏王命我修建河堤之时,我就想到,将来若有人决堤放水,大梁城将不攻自破,但是但是城内城外数十万平民也将随大梁城一同而亡。” 孟子听罢,满面惊惧之色,道:“此等机密,白兄可且勿跟他人说啊!” 白圭点头道:“这我自然省得,我也只是跟你说说。” 孟子叹了口气,又道:“我们还是赶路吧。那姜佐去到河边,可能会发现蛛丝马迹,说不定马上就会追了过来。” 而那边姜佐领兵追击到河边,却发现河面上一艘船都没有。 难不成白圭是背着船离开的? “启禀大司马,根据附近的渔民说,他们听说齐人到处征召船夫运粮粮食,故而躲藏起来,近几日未有人在这一代撑船。” “可是方才孟先生明明说看到白老先生乘船渡河?” “大司马,会不会是孟先生!” “你认为孟先生在欺骗我们?”姜佐向属下质问道。 “末将不敢。” “孟先生一直以来,以诚待人,自不会欺骗我等,而白老先生富甲一方,难不成连几艘船都弄不到吗?不过白老先生也走不远,你们立刻传信对岸,让他们继续追捕。” “是。” 这战争的规模越打越大,秦国也非常难受,商鞅变法所积存的国力,也经不起这么个消耗法,国内精锐尽出,且已经在巴蜀跟楚国打了一年,眼看这战争似乎才刚刚开始。 秦国都已经被迫将派往塞外与义渠作战的军队给调派回来,同时派人去跟义渠媾和,希望能够全力以赴中原大战。 如今就连嬴驷都在咸阳待不住,跑到河西少梁来亲自督战。 其实督战只是其次,关键还是少梁离中原更近。 而张仪也早就从江州赶回秦国。 少梁! 秦军大帐。 “平分天下?” 嬴驷看着面前这个身高矮小,样貌丑陋的中年男子。 此人名叫淳于髡,乃齐国大臣。 淳于髡点头道:“是的,吾王愿与秦君平分天下。” “你们齐王可真是大度啊!”嬴驷呵呵笑道。 淳于髡道:“非吾王大度,此乃秦人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若无贵国在西边牵制楚军,我国进军也绝不会如此顺利。 如今我军已经攻破大梁,魏国亡国乃是迟早之事,我军本可趁势攻取韩国,但吾王认为,若攻韩国,这必会引起贵国的担忧,而我国无意与贵国为敌。 如今赵国自顾不暇,魏国已经奄奄一息,韩国是孤立无援,只要贵国此事出兵,韩国必亡矣。 然后我们两国又可一同进攻楚国,平分天下,至于到底谁是中原之主,也只在君与吾王之间。” 张仪突然道:“如果贵国能够立刻出兵楚国,我想我们之间的谈判要更加容易一些。” 淳于髡道:“秦相难道不知,我国一直都在楚国作战吗?” 张仪道:“但是据我所知,贵国在徐州的兵马并未动,巨阳的军队也都是出自宋国,这导致楚国仍有余力在巴蜀、武关与我军作战,贵国的策略,并未给我国分担太多压力。” 淳于髡道:“楚国可非魏、韩,光凭我齐国,是难以在尚未结束对魏作战之前,出兵重创楚国,如果贵国出兵攻伐韩国,我军亦可配合贵国,迅速消灭韩国,届时便可一同南下攻楚。” 张仪道:“但是我国目前难以抽调出更多人马前去攻伐韩国。” 淳于髡道:“我军已经在韩国以东牵制住韩国部分主力,身在宜阳的赵军、魏军也已经纷纷撤走,贵国其实不需要派遣多少人马,便可攻破宜阳。” 在场的秦国将臣纷纷点头。 嬴驷也有些动心。 如今秦国的确也是四面楚歌,如果能够正式与齐国结盟,就能够轻易地打破僵局。 唯独张仪面露疑虑之色。 嬴驷也没有急于决定,毕竟如今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一个举动,都是影响重大。 嬴驷先命人带淳于髡下去休息。 待淳于髡走后,嬴驷问道:“你们怎么看?” 大臣们纷纷表示支持与齐国联盟,平分天下。 关键在于,不跟齐国联盟,也没有别的出路,秦国目前也很头疼,连河东都未攻下来,其原因就在于河西兵力不足,打到如今,反而不如河东兵力充沛,这都是因为之前调集部分兵力前往宜阳和武关。 如今宜阳的战局随着魏军和赵军撤离,压力稍微小了一点,但是武关那边跟楚国打得还是很激烈。 巴蜀就更不用说,兀自是亚历山大啊! 秦国现在也是孤立无援啊! 嬴驷点点头,又向张仪问道:“相邦为何不说话?” 张仪道:“君上,如今我们主要的敌人是楚国,而齐国又并未与楚国发生激烈冲突,谁又敢肯定,这不是齐国的离间之计。 倘若我们今日与齐国联盟,出兵攻打韩国,届时齐国一招手,韩国在绝望之下,极有可能会倒向齐国,这等于是我们将韩国拱手让于齐国。 哪怕齐国真的信守承诺,由我们消灭韩国,可我们又如何面对强大的齐国?可不要忘记,我们十数万精锐之师,还被楚国牵制住巴蜀和万贯,万一齐国进攻我们,那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此时齐国不管在兵力,还是国力,都要强于我国,我们若跟齐国结盟,等于就是自取灭亡,平分天下更无从谈起啊!” 一名大臣立刻反驳道:“依我之见,与齐国结盟,还有一线生机,若不与齐国结盟,那才是自取灭亡啊!” 嬴驷点点头,此时此刻,他也倾向与齐国结盟。 再往下拖的话,可就是绝境。 如今秦国是真的无力再与齐国决战,继续拖下去,待齐国灭掉韩国,可就直接打到家门口来了。 倒是怎么办? 不是死路一条么。 张仪就道:“如今可不止我国陷入困境,我想楚国也与我国差不了多少,都面临着齐国的威胁,若能够与楚国结盟,要胜于与齐国结盟。” 嬴驷没好气道:“就我们现在与楚国的关系,真是势如水火,如何结盟?” 张仪皱眉不语。 如今秦国与楚国,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关键他们主动寻求与楚国结盟,那楚国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至少也得让秦国退出巴蜀,同时放弃进攻河东。 那样的话,等于秦国忙活了一年,损兵折将,大损国力,除了在巴蜀为楚国做了嫁衣,什么都没有得到啊! 然而,巴蜀是秦国绝不可能放弃的,那是一块战略要地,同时也是一个大粮仓。 楚国也不可能任由秦国在巴蜀发展。 这可是一个死结啊! 正当这时,一人快速入得屋内,在张仪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张仪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又冲着嬴驷使了使眼色。 嬴驷心领神会,咳得一声,“寡人再好好考虑一下,除相邦之外,你们都且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等大臣们退下之后,张仪立刻向嬴驷道:“君上,楚相来了。” “楚相?” 嬴驷一惊。 张仪点头道:“看来他们楚国先撑不住了。” 嬴驷眸光一闪,道:“那咱们可得好好跟这位楚相谈谈。” 张仪却是面色凝重道:“至少也要迫使楚军退出巴中。” 嬴驷点点头,心中暗爽,他原本都要沉不住气了,没有想到楚国先一步沉不住气,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对了!就是这位年轻的楚相在相邦大会上面羞辱我秦人乃马夫?” 张仪点点头。 嬴驷想了想,道:“相邦命人拿一副马鞍给他送去,务必要让他背着马鞍来见寡人。” 你不是羞辱我们是马夫么,那行,我给你按上一副马鞍,我这马夫就爱用鞭子抽你这不懂事的马匹。 张仪愣了愣,道:“君上,这位楚相虽然年轻,但其胆色、谋略胜于大多数人,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屈服,还是不要再生波折。” 嬴驷直摇头道:“不行!他能羞辱我秦人,难道寡人就不能羞辱他么,如今可是他上门求寡人的,有能耐他倒是不来啊!” 张仪就问道:“如果他不愿意,那我们该怎么办?” 嬴驷笑道:“相邦放心,那楚相此时跑来咱这里,肯定是他楚国已经到了绝境,他肯定不会走的。” 张仪问道:“如果他走了呢?” 嬴驷不爽道:“他是不会走的。” 张仪道:“臣知道君上之意,臣只是想知道,万一他走了,臣到底拦还是不拦。” “他若要走,那就由他去,寡人还就不信他敢走。”嬴驷哼道。 张仪立刻道:“也就是说,君上为了羞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宁可赌上整个国家的命运。” 嬴驷恼怒地瞪了张仪一眼,道:“你这是无理取闹,他不会走的,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张仪道:“他是有可能走得。” 嬴驷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张仪道:“敢问君上,如今我们与楚国势如水火,我们为什么要跟楚国结盟?” 嬴驷道:“你方才不是说!” 话一出口,他突然反应过来。 张仪点头道:“正是如此,他定是也知道我国情况亦不容乐观,故而才来这里,如果我们这么做,万一他转身走人,我们若不拦,那可真是白白便宜齐国,可是若拦,那岂不是告知他,我们现在确实也很困难,也需要楚国的帮助,等于先机拱手让人,那小子绝非善类,此番交涉,我们可能也占不到太多便宜。” “他有这么厉害?” 嬴驷瞧了眼张仪,道:“行行行,那就依相邦之意,先不刁难他,哼,寡人倒要见识一下,这人究竟是长了两个脑袋,还是长了四双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脆弱的联盟 谁也没有想到,这消失多日的姬定,竟然会出现在秦国少梁。 要知道如今楚国和秦国依旧是水火不容,完全没有停战的意思。 而秦楚相争,全是姬定一手推动的。 在秦国仇恨榜上,暂时高居第一。 虽然这还是姬定第一次踏足秦国的领土,但其实他与秦国的关系可谓是源远流长啊! 他走上这条道路,也可以说是拜秦国所赐。 但也并非是秦国所迫,因为即便没有秦国,身为一个应届毕业生,他也迫切地渴望能够施展自己的才能。 无论成败。 也不管今生,还是前世。 秦国只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而对于嬴驷而言,他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位年轻的楚相,毕竟秦国最近两年的对外政策,都与这位楚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过得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便来到屋内,正是姬定。 虽然此时的姬定,比之前要成熟许多,毕竟去年是饱经风霜,但他的年纪还是令嬴驷感到十分惊讶,嬴驷甚至都还瞧了眼张仪,用眼神询问张仪,这真的就是那位楚相吗? 张仪点了下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楚臣周济,见过秦君。” 姬定长身一揖。 嬴驷语气平淡道:“免礼。” 直起身来的姬定,又向张仪拱手一礼,笑道:“秦相,别来无恙了。” 张仪拱手回得一礼,微微笑道:“别来无恙。” 嬴驷淡淡地问道:“楚相突然来我秦国,是为何事?” 如今这情况,嬴驷自然不会给姬定好脸色看。 姬定昂首道:“外臣此番到来,是希望能够公平的与秦国较量一场,而我们楚国也将会凭借我们真正的实力,将秦军彻底从巴蜀赶回去。” 张仪听得眉头一皱,心道,难道我想错了? 这上来就挑衅,虽然很符合楚相以往的风格,但是但是这不合常理啊! 在这种关键时刻,楚相跑来秦国挑衅秦君? 由此可见,这楚国也并不打算与秦国结盟啊! 嬴驷也是目瞪口呆。 好家伙! 是活腻了么,上一个敢在我小驷面前这么说得话,如今可都还在四分五裂中。 过得片刻,嬴驷才反应过来,对于这位楚相的身份是深信不疑,当即大怒,指着姬定道:“尔等楚蛮,竟敢在此放肆?当寡人不敢杀你么。” “君上还请息怒!” 姬定气定神闲的解释道:“外臣绝无挑衅君上之意,外臣只不过是就事论事,难道君上希望外臣说,欢迎秦人来巴蜀度假,若是秦人钟意此地,我们楚人甚至愿意将巴中盐泉赠予秦国,如果外臣这么说的话,那一定也是欺骗君上的。” “你!” 嬴驷一时语塞。 姬定又道:“秦人要夺巴蜀,而我们楚人是绝不会答应的,这卧榻边上又岂容他人酣睡。” 语气是相当坚决啊! 但是嬴驷却认为姬定厚颜无耻。 巴蜀凭什么就是你们楚国的卧榻,蜀地明明离我咸阳更近一些。 真是不要脸。 “真是好狂妄的口气。” 张仪冷笑一声,“如今你们楚国是自顾不暇,别说巴蜀,你们的盟友魏国如今都已经快要亡国。哦,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君上已经决定将与齐国结盟,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国君,巴中的盐泉,我们秦人是要定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 姬定愣了下,旋即笑道:“这可真是巧了,那齐国也正在游说我国与之结盟吗?” 嬴驷稍稍一愣,问道:“你说齐国想与你们楚国结盟?” “正是。” 姬定点点头,道:“那齐军都已经包围大梁,但并未向我国宣战,也未有一兵一卒踏足我们楚国领地,何解?就是希望能够与我楚国结盟。” 嬴驷与张仪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张仪真有些拿捏不定,因为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如今的齐国自然不愿意见到楚国与秦国结盟,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拉拢其中一个,如此一来,便无后顾之忧,齐国极有可能在拉拢秦国的同时,也在拉拢楚国。 他狐疑地瞧了眼姬定,笑道:“难怪楚相敢吾君面前恁地放肆,原来楚国已经决定追随齐国。” 姬定摇头笑道:“我们楚人这点傲气还是有得,虽然齐国屡屡向我国示好,但是在吾王看来,齐人是虚伪至极,每每都是趁着中原混战之际,然后趁虚而入,此绝非勇士所为,我们楚国也羞于与之为伍啊!” 嬴驷都快被姬定绕晕了。 你到底想怎样? 真是无耻!张仪暗骂一句,他已经知晓姬定来此的目的,就很随意问道:“那楚相到底是什么意思?” 姬定道:“原本我们楚国打算在巴蜀好好与你们秦人较量一番,以报上回秦相欺骗吾王之仇,可齐国偏偏跳出来捣乱,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先联手将齐国给打下去,然后我们再分胜负。” 嬴驷可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可真是比狐狸还要狡猾。 说到底,还不就是想跟我秦国联盟吗? 说那么多屁话干什么。 你直说呀! 看出姬定此行的目的之后,嬴驷反倒是不生气了,呵呵道:“若是你们国君想与寡人比试剑术,那寡人自然也不会退缩。” 姬定惊讶地看了眼嬴驷,想不到嬴驷你这么不要脸,你多大年纪,吾王多大年纪,还比试剑术? 嬴驷根本不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但是这国与国之间,可不能好勇斗狠,寡人身为一国之君,还得为寡人的子民着想,如今齐国十分强大,这顷刻间便令魏国濒临亡国,论实力,我秦国是远不如齐国,诸侯国中谁敢与之为敌啊!” 姬定笑道:“我们大王亦在乎自己的子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国才不愿意与齐国结盟。”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道:“君上说得很对,论实力,不管是贵国,还是我楚国,都不是齐国的对手。 既然如此,齐国为何不一举消灭我们,很简单,就是齐国也没有能力,同时进攻贵国和我楚国。 对于齐国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拉拢我们其中一国,去消灭另一国,然后再消灭剩余的一国。 既然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不如与齐国一战。” 张仪笑道:“这可不见得,若是你们楚国与齐国结盟,避免不了被齐国消灭的命运,但齐国未必能够攻入函谷关。” 姬定笑道:“凭借齐楚两国的兵力,就是再多一个函谷关,也不在话下啊!” 张仪问道:“怎么又是齐楚,你不是说你们不会与齐国结盟吗?” 姬定道:“是不会,但是我们也决不允许秦国染指巴蜀。” 嬴驷皱眉道:“怎么?你们楚国难道想同时与我国和齐国开战。” 姬定笑道:“事已至此,我们楚国亦无退路,而且我们还要追着你们秦国打,总之,我们若死,你们也别想活。” 嬴驷不屑道:“你想以战逼和?” 姬定笑道:“难道君上认为我们会屈膝求和?那君上可真是想错了,如果我们屈膝向贵国求和,结果就是齐国占得便宜,贵国也占得便宜,唯独我们楚国损失惨重。 我们楚国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只要秦军一日不离开巴蜀,我们楚国就从未想过要与秦国和谈。 如今对于我们楚国最有利的结果,就是让大家都不能从中得利,否则的话,我们楚国必将死战到底。” 张仪微微皱眉,道:“如果你们不再保护河东地区,我们愿意考虑与贵国合作。” 你真当我傻,此时我们若不支持魏国,魏国必然会倒向你们秦国。姬定道:“只要贵国不停止进攻河东,那我们楚国就不会从武关撤兵。”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嬴驷当即起身,拂袖而去。 是他拂袖而去,而不是让姬定滚蛋。 张仪瞧了眼姬定,呵呵道:“这空手上门,可非中原礼节啊。” 姬定道:“礼节可不是勒索,两个人都挂在悬崖上,谁也不想勒索谁。” 张仪冷笑道:“既然如此,为何楚相又要主动上门。” 姬定道:“那只是因为我年轻,这腿脚利索。秦相,这里就咱们二人,也就别藏着掖着,我们之间的恩怨,只能在战场上决定,休想我们楚国对此退让半步,我唯一可以答应秦相的,就是可以由秦国将领来担任伐齐的统帅,但也仅此而已。” 张仪沉默少许,道:“来人,带楚相下去休息。” “告辞。” 姬定果断地拱手一礼,便与侍从出得屋去。 来到屋外,姬定是轻轻松得一口气,其后背已然湿透,心道,看来他们秦国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如今唯一可解困境之法,就是秦楚结盟,再联合三晋,共同对抗齐国。 但问题是,秦楚相争又非常符合姬定的利益,这二者是非常矛盾的。 姬定只能赌秦国也快要支持不住了,同时张仪、嬴驷也迫切渴望与楚国结盟,那么他就可以不以齐楚停战为条件,与秦国结盟,共同对抗齐国。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是赌对了。 他走之后,张仪也叹了口气,道:“就知道这小子不是送上门的肥肉,而是一块刺喉的骨头啊。唉!” 去到后堂,只见嬴驷阴沉着脸坐在里面。 嬴驷见张仪来了,当即怒喷道:“那小子真是目中无人,狂妄至极,寡人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喷得半响,嬴驷见张仪也不接话,于是问道:“相邦为何不语?” 张仪道:“因为臣也对其恨之入骨,故此臣也理解君上的愤怒。” 嬴驷哼道:“光恨没用,得给他一些教训,好让他知道今后如何求人。相邦以为与齐国结盟,到底可不可行?” 张仪沉吟少许,道:“不是不行,可是一旦我们答应与齐国联盟,那么同时也将楚国推向齐国那边,而对于齐国而言,只要能够拉拢我们与楚国任何一国,那都是胜利,且如果臣乃是齐国臣子的话,那臣定会劝那齐王,尽量与楚国结盟,而非是与我秦国结盟。” 嬴驷微微皱眉,道:“这是为何?” 张仪道:“因为如果是与我秦国结盟,那么齐国将会承受攻楚的主要重任,毕竟齐国有一大块领地是与楚国接壤的,而我国只是在巴蜀与楚国有纷争。 但如果是与楚国结盟,进攻我国,那齐国便可顺势将三晋纳入囊中,同时可与楚国平分攻伐我国的任务。 当然,齐国始终是最大的赢家。” 其实嬴驷如今对齐国也非常害怕,关键他可不昏庸,在这种三足鼎立的情况下,肯定两弱合作对付一强。 与楚国合作,对于秦国是最为有利的。 只不过嬴驷认为,这姬定主动上门,一点好处都不愿意给,还威胁秦国,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但是姬定的威胁,也确实令他有些畏惧,故此他才很生气。 即便秦国与齐国合作,但若楚国揪着秦国打,齐国肯定会乐意见到这情况,绝不会在东线给楚国施加太多压力。 结果就是秦楚同归于尽,齐国坐收渔翁之利。 要生还是要死,自然是要生。 如果与楚国合作,一块击败齐国,虽然大家可能都损失惨重,但这个结果是大家都能够接受的。 不能老是让齐国占便宜。 嬴驷已经决定要跟楚国合作,只是说占不到便宜,这有些难以接受,但也没有办法,姬定上来就表示要公平对决,言下之意,就是在对齐我们可以合作,其它的就免谈。 嬴驷很不开心道:“你去跟他谈吧,寡人不想再见到那小子。” 张仪道:“臣遵命。” 翌日。 张仪又邀请姬定来到自己府上。 “既然我们彼此都知根知底,那也就别相互算计。” 张仪是开门见山道:“我们君上已经同意与贵国结盟,但是如今我们两军都还交战中,如果我们不撤兵的话,那我们也无力与齐国对抗。 这样,我们停止进攻河东,然后各自从武关退兵,双方都保留之前的兵力即可,另外,江州那边我们也各撤走五万兵力。” 姬定立刻道:“如果贵国停止攻打河东,我们自然愿意从武关撤兵,但是江州的话,我们拒绝撤兵。” 张仪怒道:“即便咱们要打,也应该等击败齐国之后,再分胜负,若不撤兵的话,我们二十万大军在江州交战,我们又如何结盟对抗齐国?” 姬定笑道:“秦相息怒,其实我也希望在此时此刻,能够减缓巴蜀的战事,但问题是,你们撤兵,那是撤往蜀中,而我们是撤往国内,这可不公平,撤往蜀中的秦军,可是打不倒齐人的,只不过减轻贵国的一些负担,而我们楚国是决不允许贵国趁机整合蜀中,除非你们将兵撤回咸阳,那我们倒是可以商量。” 张仪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他确实是打这主意,就是想趁机整合蜀中,但他认为姬定肯定是会答应的,双方二十万大军囤积在巴中,这边又要打齐国,双方减少巴中兵力,是理所当然的呀,不然的话,这粮草也没法补给啊! 他就没有想到,姬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一眼就看出他的真实目的。 可他哪里知道,姬定之所以这么强势,就是因为姬定不愿意见到巴蜀战争这么快结束,那涉及到他的核心利益啊! 之前他就想到张仪可能会来这么一招。 张仪哼道:“不愿你们愿不愿意承认,那蜀国已经被我国消灭,如今那蜀地就是我秦国的领土,我们秦国也一定会加强对蜀国的控制。如果你们不愿意撤兵的话,那我们之间的结盟就是不可能的事,就是那补给也运不过来。” 姬定道:“我们五国结盟伐齐,不需要贵国派遣所有军队前往,若从秦国运送补给前往齐国作战,那也不划算,关于贵国军队补给,可以由我们几国分担。” 张仪斜目瞥了眼姬定,略显诧异道:“想不到你们恁地看重蜀地,宁可帮我军承担粮草,也不愿意在巴蜀做出丝毫让步。” 姬定笑道:“齐国可以进攻我们,我们亦可进攻齐国,大家关系是平等的。但贵国不同,贵国本就因为这地理优势,而占据进攻的主动权,如果再让你们拿下巴蜀,那么贵国随时都可以从巴蜀进攻我们楚国,而我们楚国想要打贵国,那可真是难上加难,这无疑会加剧我们两国的战略不平衡,合作是务求双赢,而不是你赢,而我不输。” 张仪思索半响,道:“我再退一步,我们还是各撤五万兵,其中我们会将三万撤回咸阳,两万去蜀中驻扎,毕竟我国还得防止蜀君那数万残兵败将,以及保证将来再战,我们的军队能够立刻赶往前线,如果都撤回国力,那你们就太占便宜了,如果你这还不答应的话,那就不要谈了,我也无法想君上交代。” 姬定思量一会儿,点头道:“好吧!就依秦相之意。” 撤兵是肯定要撤兵得。 就这年头的交通运输情况,十万大军屯在那里,还想跟齐国大战一番,那可真是太难的。 关键如今秦国、楚国都有些筋疲力尽。 减少五万,可就完全不一样,因为那里的粮草是可以勉强负担得起,这就极大减少两国的负担。 至于巴蜀么。 姬定估算两万秦军过去,也只能暂时稳定住成都得情况,外面的情况,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也是他能够接受的。 商议完之后,张仪与姬定便去到河东,与公孙衍商谈。 公孙衍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他已经得知大梁被围,而他却是无能为力,他也早就想到,唯一能够解救大梁的办法,就是撮合楚国和秦国和解。 只要这两国还僵持着,那谁也没有办法去救大梁。 河东罢兵。 张仪、姬定又赶往第二个战场,宜阳。 韩国上下得知楚国与秦国已经达成停战协议,同时准备携手共同对抗齐国,韩国国君直接泪崩了。 如果他们再不来的话,韩国都已经准备主动向秦国或者齐国投诚。 之所以拖到现在,就是因为朝中有两派,一派认为该向秦国投诚,而另一派认为该向齐国投诚。 如今齐国已经打通进攻韩国的道路,而韩国根本就挡不住齐军,更别说韩国西线还在跟秦国作战。 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啊! 如今楚国与秦国达成协议,情况又大不一样,因为楚国是绝不愿意见到韩国向齐国或者秦国投诚的。 韩国就没有亡国的风险。 同时老战友魏国还能够保住一条老命。 只能说,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但是这联盟说来容易,但做起来可是相当难啊! “听闻赵国来信了。” 姬定和张仪同时入得屋内,向坐在里面的公仲侈问道。 公仲侈点点头,道:“赵国方面表示,愿意与我们结盟,但同时也希望我们能够出兵帮助他们应对燕国和中山国。” 张仪立刻道:“我们如今可是希望他们赵国能够出兵与我们一道反攻齐国,怎还有兵马派去支援他们赵国。” 公仲侈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秦国怎么可能会愿意帮助赵国对付燕国,张仪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他不禁瞧了眼姬定。 姬定也知张仪不大可能会愿意出兵帮助赵国,于是问道:“可否调解赵国与燕国的恩怨。” 公仲侈叹道:“我看这很难,关键不是燕赵,而是赵国与中山国之间的恩怨,此番便是中山国先挑起的战争。” 姬定向张仪问道:“秦相如何看?” 张仪沉吟少许,道:“我也支持通过调解,令他们停战,如果不成,我们现在也无力参与他们的纷争,只能将他们排除在外,由我们四国军队前去支援大梁。” 姬定沉吟半响,又向公仲侈道:“韩相可愿意亲自去一趟邯郸,如果能够调解赵国与中山国、燕国之争,那么我们便可借此将燕国拉入我们的同盟中来,燕国与齐国毕竟是一对老冤家,而且燕国可以在北边直接进攻齐国本土,如此一来,便可迫使齐国在北线、西线和南线三线作战,这对于我们是非常有利的。” 张仪也点点头。 他只是不想帮助赵国对付燕国,但将他们都拉入同盟来,他显然是非常乐于见到的。 毕竟他们之前耗损太多,一时半会哪里恢复的过来,面对国力强盛的齐国,即便是结盟,也不是说一定能够取胜,关键他们还在西线留有重兵把守,并没有说和好如初,多一个帮手,少一个敌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公仲侈点点头道:“好吧!我亲自再去一趟,但你们也别抱太多希望,据我所知,如今赵国上下对于燕国和中山国的入侵是极为愤怒。”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纵横捭阖 姬定跟嬴驷说,齐国正在游说楚国,那其实故意说来吓唬嬴驷的。 他并不知道齐国是否有派人去游说楚国。 他只知道是有这个可能性的,对于齐国而言,只要拉拢秦楚其中一国,便可成连横之势,再加上齐国目前已经攻占合纵大队中最为关键的中心位置,这霸业可成也。 这是有理有据的,可不是胡说八道,故此才能够唬住嬴驷和张仪。 然而,齐国还真派使臣前往楚都游说楚王。 只不过齐国方面认为拉拢秦国要更为容易一些,毕竟秦国如今也在跟三晋与楚国作战,大家是有着共同的敌人。 这连横之势,乃是天然而成。 而楚国与魏国如今可是联盟关系。 二者相比,显然是秦国更好拉拢。 齐国花了更多的功夫去拉拢秦国,但是在楚国方面,齐国也没有少下功夫,从中收买了楚国不少贵族。 同时也获得不少大臣的支持。 但是却被楚威王直接拒绝。 谈都不谈! 这令楚国大臣十分纳闷。 在三晋如此羸弱时,楚国可是要极力避免同时与齐国和秦国作战,如今齐国主动要求结盟,为什么不答应? 楚威王在当时只是表示,在齐军未退出魏国前,就不会与齐国进行任何交涉。 这又令不少大臣感到困惑。 我们大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义气。 直到姬定与秦国谈成之后,楚威王才跟大臣们解释。 原来当初姬定是写了两封信给楚威王,第一封就是说,让楚威王不要去管魏国,坚守住楚国领土就行,同时保持给予秦国的压力。 当时大家都不能理解。 其实姬定在第二封信上,已经跟楚威王解释清楚,让楚威王不要去管魏国,其实就是有意放任齐国扩张,让秦国感受到齐国的威胁。 保持给予秦国压力,自然是为了在谈判时,不被秦国狮子大开口。 如果战场上落于下风,这外交难度自然就会倍增。 同时姬定还解释与秦国结盟,要胜于与此时此刻的齐国结盟。 而如今姬定谈下一份,不放弃一寸领土,一丝尊严的协议,楚威王自然是大为开心。 关键姬定的此番举动,也表明姬定对于楚国的忠心。 在魏国濒临亡国之际,姬定的来信,却不是说让楚国不顾一切就救援魏国,而是按兵不动,保存实力。 楚威王也投桃报李,传信姬定,让姬定在外全权做主,无须事事都来信请示他,并且又派遣司马昭鱼前去协助姬定。 \n 大梁。 齐军大帐中。 齐威王与自己的三驾马车,邹忌、田婴、田盼坐于帐内。 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四人皆是沉眉不语。 就差一步! 真的就差一步。 如果齐国能够成功拉拢秦国、楚国中的任何一国,这中原霸业便可达成。 只能说时也命也。 齐威王遇到了同样心怀霸业的嬴驷和楚威王。 再加上姬定与张仪的游说,令他们都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如今,齐国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发生了。 就是秦国与楚国结盟。 邹忌突然开口道:“是臣无能,辜负了大王的期待。” “这怪不得相邦。”齐威王摆摆手,又道:“多年来,争争斗斗,谁也未能做到一统中原,可见这事非常难啊。”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道:“况且我们现在也还未输,如今我们可还围困着大梁,占据着魏国大半领地。” 田婴立刻道:“大王说得是,如今虽然秦楚已经结盟,但是他们真的是否又能一条心对付我们齐国?难道秦国愿意见到将我们打垮,好让楚国可以专心与他们秦国为敌么?” 齐威王点点头道:“不错!这可不是一加一定有二的道理,兴许还不如一啊。” 邹忌突然道:“另外,我们还可以拉拢赵国或者燕国,如今赵国和燕国已经是势如水火,必有一国将会倒向我们这一边。” 田盼道:“我建议拉拢燕国。” 齐威王问道:“为何?” 田盼道:“我们的地势与秦国是大不一样,秦国只需要守住那崤涵通道便可,而我们要防守的点非常多。 故此对于我国而言,一味的防守是不可取的,应该以攻代守,我们应该开辟更多的战场,来分散敌军兵力。” 齐威王听得稍稍点头。 就地理而言,秦国的战略纵深是非常可怕的,而齐国前面可是一马平川,自然不能像秦国那样玩。 田盼又继续道:“如果我们与赵国结盟,那么战场是在燕国,而燕国相距中原甚远,难以分散敌军的兵力。 如果我们与燕国结盟,那么我们可以直接派兵从南边进攻邯郸,迫使秦国与韩国派兵去救,便可做到以攻代守。” 邹忌也道:“臣支持田将军的建议,赵国毕竟与魏国有着同盟关系,不可信也,相比较起来,我们一直都在支持中山国,拉拢燕国与中山国也更加容易一些。” 齐威王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要不要先消灭郑国,以供我军从南边进攻邯郸。” 邹忌道:“那倒不用,如果我们与燕国达成合作,我军可以从燕国借道,进攻邯郸,郑国留着还是有些用处的。” 如今他们可没有把握,一举击溃秦楚盟军,这个谈判的地方自然也就得留着。 齐威王又问道:“不知该派谁去燕国游说?” 田婴立刻道:“臣愿前往。” 邹忌又道:“还可以让苏秦帮忙。” 齐威王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虽然这是齐国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但可不是齐国败局已定,如今还真的只能说是旗鼓相当。 首先,这秦楚结盟,看似凶猛,但他们决不可能是一条心,同时他们已经打了一整年,都快要筋疲力尽,而齐国才刚刚出兵,这手上可都还未用力啊! 其次,那边秦楚可与三晋组成五国联盟,而这边也可以组成齐、中山、宋、燕国四国同盟。 关键这魏国还有一大半已经被齐国占领着,另外再加上秦楚还在巴蜀较劲,故此纸上面虽然秦楚同盟更为强大,事实上只能说是旗鼓相当。 田婴的预测并未有错,秦楚自然不会是一条心的,他们只是不愿意见到齐国成就霸业。 阳翟。 “我以为楚相最大的失误,就是让秦国将领来领导盟军。” 公孙衍略显不满地向姬定说道。 既然那公子疾已经从河西来到韩国担任盟军统帅,公孙衍自然也从河东赶来这里,在姬定的支持下,也被任命为大将军。 但他对此安排依旧十分不满。 姬定问道:“犀首此话怎讲?” 公孙衍道:“目前我们应该极力游说韩国、赵国和中山国,只要拉拢他们三国,齐国必败,但是张仪似乎并不想尽全力去游说,可见他不愿意见到齐国以失败收场,他想留着齐国,来牵制贵国和我国。” 姬定叹了口气,道:“其实关于张仪的想法,我也是知晓的,但是关于游说赵国之事,这还真不能怪张仪,据我所知,确实是赵国不愿意与燕国和中山国妥协,也不愿意以盟军为先,这才导致谈判迟迟未成。” 公孙衍却道:“但是在我看来,还是贵国与秦国没有给予赵国、燕国施加足够多的压力,而且这也可能让齐国有机可乘。” 如今大梁还在齐军的围困之中,他自是心急如焚,而如今最快速击败齐国的办法,就是拉拢燕、赵,但是姬定和张仪都未亲自前往赵国游说,而是让韩相公仲侈前往,这令公孙衍极为不满。 认为他们并不想早日击溃齐国。 姬定瞧了眼公孙衍,嗫嚅几回,道:“若是犀首认为我们没有尽全力,那我们现在就去找秦相商量。” \n 盟军大帐中。 “目前齐军在正面共有十五万精锐,而我们与韩魏联军也不过二十万,其中魏国只有区区三万兵马,主要还是我们与韩军,若是正面交战的话,即便取胜,我们也有可能会损失惨重。” 公子疾如实向张仪说道。 张仪皱眉道:“这可不行,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在获得胜利的同时,要尽量削弱楚国、三晋、齐国,其实如今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打起来也只会是两败俱伤,就看谁能够损失的更少,那么在未来就能够获得更多的优势。” 公子疾道:“但是那楚相亦非善类,他一早就提出,由他们楚国从南边出兵牵制齐国,然后由我军正面进攻。 但如果我们能够拉拢赵国与燕国,就可以在正面改为牵制,盟军可以从南北进攻齐国本土,以此来迫使齐国从魏国撤兵。” 根据地理而言,正面对抗,那必然是秦国充当主力,因为秦国就正对着齐国,但如果采取两翼主攻齐国本土,正面牵制,那么楚国和赵国就担任重任。 张仪叹道:“我倒是有把握游说燕国罢兵,但如今是赵国死咬着燕国不放,那赵侯已经回到赵国,并且表示赵国与中山国、燕国势不两立,如果韩相能够游说赵国罢兵,那我倒是不建议去燕国跑一趟,不过我看这是很难的。” 公子疾问道:“这是为何?” 正当这时,一个士官走了进来,“启禀统帅,楚相和犀首来了。” 张仪叹道:“又是来催命的。” 过得一会儿,姬定便与公孙衍来到帐内。 姬定跟张仪可没有什么好话,直接就讽刺道:“我依稀记得秦军进攻蜀国时,那可真叫一个行动迅速,怎么如今又变得拖拉,莫不是这韩国的粮食更符合秦人的口味?” 张仪哼道:“这再好的地方,也不如自己的家安逸,如果允许的话,我倒是渴望早日回家。” 公孙衍便道:“那为何盟军至今连一个阵亡的士兵都没有。” 张仪道:“我们也想早点进攻,但是齐国绝非蜀国可比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公子疾。 公子疾立刻道:“目前我军在正面并不占优绝对优势,而根据之前的几次援救来看,齐国并未全力围攻大梁,而是以大梁为诱饵,派遣重兵伏击援军。 如果我军贸然进攻,极有可能会中了齐军的圈套。另外,我们也必须防备齐军主动出击,毕竟我军还在集结兵力中,还得以防守为主,犀首曾为我秦国立下汗马功劳,不会连都不知道吧。” 在魏国的都是齐军,自然不需要筹备什么,但盟军不同,是各国军队混在一起,如何统一安排,也是一件麻烦事。 故此公子疾来到韩国,第一件事就是布防,守住韩国要隘,防止齐国趁他们立足未稳,主动出击,但是齐国也没有主动出击,故此至今盟军一个战损都没有。 这当然是对的。 但是公孙衍身为魏臣,如今首都深陷敌军的包围中,他当然是希望盟军赶紧出兵,不管合不合理,他都得催啊。 公孙衍又道:“就算不出兵,我们也应该极力拉拢赵国与燕国,只要拉拢这二国,齐国必败。” 张仪闻言,不禁看向姬定。 姬定耸耸肩道:“我已经解释过了,但是犀首不太相信。” 张仪叹道:“犀首如今可真是关心则乱,连赵国这点小心思都未看出来。” 公孙衍问道:“此话怎讲?” 张仪道:“赵国主要的敌人,不是齐国,齐赵二国至今都还没有撕毁盟约,赵国真正的敌人,是燕国和中山国,他不愿意与燕国讲和,就是因为他希望齐国去拉拢燕国,从而迫使我们出兵帮助他们赵国,而不是他们赵国出兵帮助我们对付齐国。” 姬定补充道:“但如果我们拉拢燕国,这就会导致赵国与齐国结盟,燕国面对齐、赵二国的夹击,必然守不住,而燕国在东北角上,盟军支援赵国比支援燕国要更加容易,也更加利于我们。” 公孙衍不禁紧锁眉头,他可也是出色的纵横家,之所以未想到这一点,乃是因为他对于张仪存在着偏见,认为他们没有尽全力。 从而他忽略了赵国的小心思。 赵国此番大战损失不小,此时讲和的话,燕国和中山国是占尽便宜,这是赵国决不能容忍的。 之前姬定还抱有一丝丝希望,但是见公仲侈迟迟未来消息,故此姬定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公子疾皱眉道:“若是如此的话,赵国的计谋很有可能会得逞,一旦齐国拉拢燕国,从南边进攻邯郸,我们就必须要前去救援,否则的话,我们左翼将毫无保障,根本不可能进军魏国,解大梁之围。” 张仪突然向姬定道:“如今我们是迫切的希望楚国能够在南边给齐国足够的压力,目前唯一能够进攻齐国本土的,也只有你们楚国。” 姬定点头道:“这我们知道,但是我们也只能牵制,若正面打不过,那还是白费力气。” 公孙衍看着姬定与张仪还在施施然扯皮,可真是心急如焚啊! 他哪能看不出姬定和张仪都希望对方去跟齐军死磕。 这出得大帐,公孙衍便将自己的副官叫来,低声吩咐道:“你立刻传信给相邦,让大梁放出与齐国谈判的消息。” “是。” 待副管离去之后,公孙衍哼道:“你们就耗着,别以为我们魏国就只能依靠你们。” \n 那边公仲侈去到邯郸,可是刚刚回来的赵肃侯并未去邯郸,而是直接去往信都指挥大军与敌军作战,只是让大戊午来跟公仲侈交涉。 公仲侈嘴唇都说得爆皮了,道理也是透得不能再透了,只要齐国拿下魏国,那韩国和赵国都岌岌可危,但只要你们和燕国愿意讲和,这齐国必败,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大戊午态度非常坚决。 赵国愿意加入盟军,但不会与燕国讲和,同时还要燕国、中山国血债血偿。 这是赵国的底线,不能再退。 气得公仲侈差点脑梗塞,真是冥顽不灵,当即拂袖而去。 \n 信都。 虽然赵肃侯此次远征,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但也重创了胡人。 “儿臣见过君父。” 赵雍俯身一礼,小脸透着一丝忐忑不安。 赵肃侯道:“为父听说你曾想传信给为父,让为父绕道塞外,进攻燕国北境?” 赵雍点了下头。 赵肃侯又问道:“为何为父没有收到这封信?” 赵雍答道:“因为儿臣不敢让君父舍身冒险。” “冒险?”赵肃侯哼道:“难道为父是去塞外打猎的吗?” 赵雍垂首不语。 他哪里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心里也很慌。 赵肃侯瞅着赵雍,语气虽然透着不满,但是目光却充满着慈爱和欣慰,叹道:“你若真的写信给为父的话,说不定我们此时已经扭转战局。” 嗯? 赵雍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父亲。 赵肃侯笑道:“不过你小小年纪就能够想到这一点,为父已是非常欣慰。唉我们赵国国力不如齐国、楚国、秦国,唯有依靠我们赵人的勇往无惧,以求出奇制胜,方能成就霸业,若是规规矩矩与他们打,是难以取胜的。” 赵雍点头道:“君父的教诲,儿臣定铭记于心。” 正当这时,外面有人通报,“启禀君上,相邦求见。” “让他进来吧。” 过得片刻,大戊午来到屋内,向赵肃侯行得一礼,赵雍也向大戊午行得一礼。 赵肃侯问道:“相邦与韩相谈得如何?” 大戊午道:“不欢而散。” “很好!” 赵肃侯点点头,冷笑道:“若是秦楚想阻止齐国霸占中原,就必须支持我们消灭中山国,以及重创燕国,否则的话,那大家就鱼死网破。” 之前秦楚是势如水火,他们都愿意携手抗齐,可见齐国对他们威胁有多大。 赵肃侯自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去造福秦楚,赵肃侯反而要将秦楚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利用他们的军队,来为赵国谋取利益。 这可不是赌,而是在为长远打算,如果此时讲和,赵国可真是损失惨重,一旦盟军击败齐国,等于还帮燕国消除一个重大威胁,燕国将成为北方的大赢家,那么赵国与燕国的国力,将会发生逆转。 这地缘政治,导致赵国决不能妥协。 唯有将燕国推向齐国的怀抱,赵国才有机会借助秦楚之力,反攻燕国,如此北方局势才不会发生变化。 如果输了的话? 赵肃侯认为也不会比现在就与燕国讲和差,只不过是输在今日,还是输在未来的区别。 \n 赵国如此帮忙,齐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如今田婴也来到燕国,游说燕国与齐国结盟。 燕国其实更倾向于与赵国讲和,然后与盟军一块痛击齐国,要真说起来,燕国最恨的是齐国,而不是赵国。 但可惜赵国态度坚决。 田婴的到来,令燕国内部也产生极大的分歧。 出于历史原因,燕国贵族不太信任齐国,他们还是更愿意与秦国结盟,因为他们认为秦国更可信,齐国只不过是在利用他们,一旦齐国霸占中原,那么下一步就是来消灭他们燕国。 他们建议派使臣直接与张仪商谈,抛弃赵国,与燕国、中山国结盟。 “不可!” 苏秦突然站出来,道:“若是这么做的话,将有亡国之风险啊!” 燕君问道:“苏先生此话怎讲?” 苏秦道:“秦楚在千里之外,而齐赵就近在咫尺,与千里之外的国家结盟,而同时得罪近在咫尺的邻居,这结果就是援军还在路上,我们就已经被打得是遍体鳞伤。另外,齐国一直都在暗中支持中山国,在齐国与燕国之间,中山国也极有可能会选择更强大的齐国,届时我们燕国将以一敌三,那亡国之日,只怕不远了呀。” 子之道:“先生虽言之有理,但如果我们选择与齐国联手的话,等于是将秦国和楚国、赵国都给得罪了,而齐国一直想要兼并我国,到时齐国向我们用兵,谁也不会来救援我国得。” 苏秦笑道:“相邦大可放心,在我看来,秦国之所以一直支持我们燕国,无非也是希望我们能够牵制齐国,只要齐国未灭,那么秦国就一定会支持我们燕国的。 况且如今我们也是为求自保,才与齐国结盟。若君上和相邦相信苏秦,到时苏秦愿意为燕国出使秦国和楚国,去赢得他们的支持。”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攻心之策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燕国与齐国,可是有着世仇,一直以来燕国都想对齐国复仇,但是基于国家利益,此时的燕国最终还是选择与齐国结盟。 不是他们大度,不记仇,而是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明白,对于秦楚而言,如果只能从燕国和赵国之间选择,他们更愿意与赵国结盟。 如果与燕国结盟,将赵国推向齐国,那么赵国既可以袭击盟军后方,又可以南下与齐国一同进攻魏国。 同时燕国也将面临赵国和齐国的两线夹击。 而赵国又坚决不同意与燕国讲和,这使得燕国只能选择齐国。 齐国顺利组建成齐、燕、宋、中山四国同盟。 齐国立刻将北境驻扎的精锐派往赵国,与燕军、中山军一同进攻邯郸。 赵国立刻面临燕国、中山国、齐国三国的进攻。 战局立刻急转直下。 而这恰恰是赵肃侯所期望的。 张仪、姬定、公孙衍他们心里也都清楚,这其实就是赵侯一手策划的,但是他们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骂了几句娘之后,还是老老实实派兵前往支援赵国。 公子疾任命刚刚从江州赶来的魏章为副帅,率领五万韩军前往邯郸支援。 双方立刻围绕着邯郸展开激烈的交战。 而这自然也是齐国想要见到的,毕竟这分担他们正面的压力,而齐国并没有动用前线主力,只是将北境的主力调派过去。 然而,幸运女神似乎也更倾向于齐国。 这邯郸刚刚开战,那边大梁就传出要与齐国谈判的消息。 齐国对此是非常积极的响应,立刻派人前往大梁与魏国交涉。 如果再能拉拢魏国,这此消彼长,齐国势必占据优势,打破现有的平衡。 而大梁的这番举动,也引起盟军的大为不满。 我们这边正想着如何救援大梁,而大梁却要跟齐国谈判。 这无疑是一种背叛。 “你们魏国究竟想干什么?” 张仪冲着公孙衍愤怒地质问道:“我们秦人千里迢迢赶来救援你们魏国,而你们魏国竟然要与齐国谈判,这令我们如何向自己的士兵交代。” 公孙衍冷眼看着张仪,道:“秦相就是掰掰手指头,也应该知道我们大梁被围困了多久,吾王天天盼着援军到来,这眼睛都快盼瞎了,可你们却成天坐在这里喝茶吵架,倘若被围困的咸阳,秦相还能有这般悠闲吗?” 公子疾立刻道:“犀首身经百战,应该知道我们秦人经过几番大战,如今刚刚抵达这里,需要休整。” 公孙衍反驳道:“原来你们派主力前往支援赵国,是早先就准备好的吗?” 公子疾争辩道:“我们派兵支援赵国,不也是为了救援大梁么,若是那邯郸有失,一旦我军进入魏地,那么敌军便可对我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可若是你们一早就发动对齐军主力的进攻,齐国哪能这般从容得去进攻赵国。另外,战,士气为先,你们迟迟未出兵,以至于大梁士气低落,难不成你们要等大梁城破才出兵吗?” 公孙衍越说越怒,又瞪了张仪和姬定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秦国和楚国在打什么主意,你们都希望对方去与齐军主力交战,根本就无心支援我们魏国,那也就休怪吾王另做打算。告辞!” 言罢,公孙衍便起身愤怒地离开了。 留下张仪与姬定面面相觑。 过得片刻,张仪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楚相能够慷慨地将盟军统帅一职让于我们秦国。” 姬定反唇讥风道:“对此我也很后悔啊。” 公仲侈瞅着他们二人,哼道:“看来犀首所言甚对啊!” 姬定和张仪不约而同地尴尬了瞧了眼公仲侈。 张仪咳得一声,向姬定道:“我们是继续吵下去,等着魏国投靠齐国,还是商议如何营救魏国?” 姬定点点头道:“事已至此,还是先打赢这场仗再说吧。” 这可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如果魏国倒向齐国,这是盟军没法接受的,魏国这块地可真是太关键了。 经公孙衍这么一闹,大家都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先放下芥蒂,全力以赴吧! 各方动作变得迅速起来。 由公子疾和公孙衍率领秦军主力,以及魏国部分主力,共十三万大军,从新郑出发,兵分两路,前去救援大梁。 齐国目前只是占领魏国的中心地带,南面和北面都还未有占领,这主要是因为楚国和赵国给予魏国一定的支持。 同时楚国也将出兵十五万,由昭阳担任统帅,景翠担任副帅,从襄陵、巨阳、徐州对宋齐联军发动攻势。 说来也真是讽刺! 在此次战争之前,大家其实都在极力避免战争,还就想看着秦楚狗咬狗,然而,却成就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战役,可以说无人可以幸免。 因为齐国甚至偷偷遣使前往义渠,希望能够拉拢义渠,给予秦国后方压力。 打到这种地步,那谁也输不起。 这重心也从外交的谈判桌上,转移到战场上,不得不说,这是武将们梦寐以求的时刻。 然而,公子疾的担忧也并非是借口,以秦军为主的盟军主力,面对以逸待劳的齐军,是初战不利,废了好大的劲,才在魏地站稳脚跟。 这还是因为齐军选择非常保守的战略,没有全军出击,否则的话,盟友将损失惨重啊! 到时北边战线,那赵韩联军取得几场大胜。 而姬定、张仪、公仲侈则是负责协调各军,以及安排后勤的事宜。 今日,姬定又与张仪来到粮仓,视察这粮草的情况,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草,张仪却满怀忧虑,“这么打下去,对于我们可是不利啊!” 姬定叹道:“你知,我知,齐人也知。” 张仪点点头,道:“我们之前已经打了整整一年,赵国也因赵军主力出击塞外,耗费了不少粮草,这韩国本就贫弱,拿不出太多粮草来。 相反,齐国、宋国、中山国、燕国近年来并未打什么大战,尤其是齐国,他们可是囤积了大量的粮草。” 这齐国一直以来非常擅于打这经济战,有这个传统,打战打得不就是后勤么,反正在我饿死之前,你先饿死,那我就赢了,这赢者通吃啊! 齐国与魏国相邻,这路程比较短,而且齐国准备了足足一年,且大量采用水路运输,因为宋国、魏国河道非常发达,这为齐国节省了很多损耗。 而秦国想要给予盟军补给,那可就非常远。 饶是楚国要给予盟军前线补给,也得绕一个弯。 这其实也是齐国敢走一步的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他们齐国拥有足够得库存可以去消耗。 关键这初战不利,令张仪完全看不到速战速决的希望。 张仪又看向姬定,道:“这正面暂时看不到突破的希望,只能依靠你们楚军在南线取得突破,尤其是徐州,如果楚军能够占据徐州,就可以直接进攻齐国本土,如此一来,正面可能能够取得突破。” 姬定叹道:“齐国对此是早有准备,不但在徐州构建了许多防御工事,而且还在巨阳牵制住我军主力,如果不能先击退巨阳的宋军,我军在徐州的侧翼都无法得到保证。” 此时此刻,二人已经不敢再打嘴炮,原本他们都认为他们秦楚联盟,对抗齐国,应该处于上风,可是打着打着,发现这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数十万大军,给予后勤太大的压力。 以至于秦国主动将河西的粮草都给运送过来,要知道之前谈判时,可是说好的,秦军后勤由各国分担,但如今大家的日子都很难过,秦国也顾不得那么多,先打赢再说。 至于楚国早就将邓地囤积的所有粮草都运送到韩国来。 原本这些粮草可都是要运送去巴中的。 可见这战况多么激烈。 就连不知兵事的法克都感觉到形势的严峻,回到住宅,他便担忧地说道:“先生,您这计划未免也太危险了,从目前来看,双方是势均力敌,咱们还不见得能够打赢啊!” 姬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谁说这是我计划的,我是希望将这战争化整为零,在局部小规模交战,我也不想打成这样,说到底,这都怪那蜀王无能,一个月就被秦军给打垮了,若非如此,齐国也不敢这么做。” 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如果秦楚只是在巴蜀小规模打打,齐国绝对不敢这么干,就是因为秦楚的正锋相对,给齐国制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结果就从两国的战争,打成了两个集团的战争。 法克一听不是姬定策划,顿时更慌了,道:“那可咋办?” 姬定道:“我这不是在想吗!” 原本他认为剩下的事情,该交给各路统帅去解决,但如今看来,局势不太乐观,他还是不能闲着,得想办法,打破这僵局。 正当这时,小莺激动地入得屋内,“先生,坤坤大管家来了。” “坤才?”姬定愣了下,道:“快请他进来。” “是。” 过得一会儿,只见坤才迈着他那双大象腿小跑着入得屋来,这抬头一看,见到曾经那位稚嫩的少主,如今已经长成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这泪水顿时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世子!小人可真是想死您了。” 难道冯巩也穿越了? 见到坤才这位故人,姬定自然也很开心,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可他真是受不了这场面,赶紧道:“哎呦!你哭什么哭,我这又没死。” “小小人只是太太高兴了。”坤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姬定无奈一笑:“见到大管家,我也很开心啊!不过,你在外面还是叫我楚相,以免让人听见。” “是是,小小人一时太激动了,所以!” “行了,行了,你这说话都费劲,先缓缓吧。”姬定挥挥手,又等到坤才完全止住哭声,他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坤才道:“是是大王知道世楚相在此,故而让小人过来看看,顺道处理一些买卖上的事。” 姬定点点头,道:“大王的身体可还好?” 坤才讪讪道:“大王的身体倒是很好,就是就是十分挂念着您,哦,还有王孙。” 姬定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想回去看看,但是我又怕去到洛邑,会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目前可是非常关键的时刻。” 坤才道:“大王说了,若是楚相有不便之处,可让公主带着王孙回去看看,那郑国复国成功,按理来说,天子该给予册封才是。” 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姬扁对于姬定这个不孝子已经是非常不爽,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如今姬扁是一心记挂着王孙,你姬定爱回不回,老子才不稀罕。 公主目前可还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姬定暗自嘀咕一句,嘴上却道:“行!到时我安排一下。” “哎!” 坤才连连点头。 姬定又问道:“洛邑一切都还好吧?” 坤才赶忙道:“若没有此次战事,那咱洛邑可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您有所不知,如今咱们的都城,比之前扩大了十倍不止,且咱们洛邑的商人早已经遍布各国,哦,各国都有不少大臣被咱们收买了。” 当初姬定为洛邑制定的制度,乃是议会制。 这导致商人在洛邑得到极大的发展空间,再加上黄纸的买卖,为洛邑商人赚取大量的财富,他们开始在各国进行商业活动。 同时姬定还为姬扁制定了黄纸外交,就是用钱用黄纸去收买各国大臣,确保洛邑不会遭到袭击。 这韩国半数大臣,都在洛邑有大量的利益。 总之来说,就是非常成功。 当然,这成功也只是纸面上的,一旦打起仗来,洛邑就立刻变得岌岌可危,随便一支兵马都能够将它灭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洛邑选择变法强兵,那诸侯国自然不会任由洛邑变得强大起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说着说着,坤才突然又想起一事来,道:“哦,您让小人帮您训练的五百人,如今都已经训练成了,他们全都忠心耿耿,且能写会算,还会不少手艺活,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将他们派出去。” 姬定道:“你不说,我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他当初出门之前,就已经安排坤才帮他训练一批忠心之人,供他驱使,毕竟他出门的目的,是决不能对外透露半点的。 否则他就完了。 他要用的人,自然是忠心要大于一切。 如今他们都是先传信给坤才,坤才再吩咐人去干事,姬定一般不直接吩咐洛邑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他至今没有告诉姬舒,他真正的身份。 这风险太大了。 如今他贵为楚相,但是身边仍然只有法克,也是因为他不能留外人在身边。 不过他早就有准备,就是让坤才帮他秘密训练忠心之人。 如今这一下就塞给他五百人。 幸福来的太快,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排。 他不禁沉思起来,心道,原本这一批人,我是打算安排去越地的,但如今楚国正在全面应战,越地若是乱起来,可能会导致满盘皆输。 安排去巴蜀?那也太浪费了,巴蜀目前已经发展起来,不太需要这五百人,那么就只剩下宋国。嗯?宋国? 念及至此,他突然双目一睁,站起身来,来屋中来回踱步。 坤才和法克都非常了解姬定。 静静地在一旁待着。 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突然,姬定停住脚步,向坤才道:“你回去之后,立刻安排那五百人,分批前往越地。” “是。小人回去就安排。”坤才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对了,我们在宋国可有收买贵族?” 坤才道:“虽然我们在宋国收买的大臣不多,但是我们在宋国可是有很多人的,毕竟宋国商业极为发达。” 姬定点点头,道:“你立刻传信给那些人,让他们暗中给予那公子偃支持。” 坤才愣了下,困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这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你只要明白,我希望能够助长公子偃的野心。” 坤才到底也是姬定一手带出来的,曾也帮助过姬定策反东周和西周,点点头道:“是,小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姬定又向法克道:“法克,你立刻帮我约见惠相。” “是。” 半月之后。 惠施悄悄来到韩国境内,秘密会见姬定。 “老夫冒着生命危险来此,你可得给老夫一个交代啊。”惠施见到姬定,可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这就没法见外,那魏惠王都快疯了。 姬定道:“如今盟军不是已经前往魏地救援大梁么。” 惠施激动道:“但是大梁却看不到盟军的一兵一卒,你知不知道,如今大梁已是人心惶惶,而齐国又不断派人进行游说,若非老夫在上面顶着,那吾王真的可能会答应与齐国结盟。” 姬定道:“惠相,你难道还看不明白么,如果齐国不吞并魏国的话,那齐国就没有必要打这一仗。” 惠施道:“但是对于大梁的每个人而言,这活着总比死要好,也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吾王的耐性还能够维持多久。” 姬定突然问道:“惠相可还记得,当初我们曾想过一策,用来对付齐国。” 惠施沉吟半响,道:“你指得是策反宋国?” 姬定点头道:“正是如此。如今宋国的主力都在巨阳,这国内必定空虚,如果我们能够趁势更迭宋国政权,那么此战我们必胜。” “是呀!”惠施眼中一亮,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齐国能够游说我国贵族,我们也能够游说宋国贵族。” 这宋国如今就是齐军的大后方,如果宋国突然倒向楚魏,那战场上的天平必然也会倒向盟军这一边。 惠施点头道:“行,老夫立刻派人打听一下那公子偃的消息。” 姬定点点头,道:“我也先回国安排一下,到时我们在襄陵见面。” “一言为定。” 与惠施见过之后,姬定又马不停蹄的前去找张仪。 “你有破徐州之策?” 张仪惊喜地问道。 姬定点头道:“但目前还不知能不能够成功,我需要正面继续给齐国施加压力,但不需要冒进,只要齐国无法支援徐州即可。” 张仪见姬定似乎不愿道出破敌之策,点头道:“这没有问题。” 姬定道:“那我就先回国一趟,这边就暂且先交给秦相。” 张仪点点头,心里却有一些患得患失,若是让楚国占领徐州,这对于我秦国也是非常不利啊!唉还是先打赢再说吧! 姬定将这里的工作都交给司马昭鱼,自己是火速赶回国去,不过他也没有去楚都,而是直接去到巨阳。 “哇都已经用上了。” 看着河道上茫茫多的船只,姬定不禁稍显惊诧道。 昭阳点头道:“真是多亏端木老先生为我们创造出这更为优良的船只,极大减轻我军后勤的负担啊!” 说到这里,他又道:“不过目前这船只还不够多,只能面前维持巨阳的补给。” 姬定笑道:“大将军请放心,用不了多久,大将军封地的税入将会其他贵族都望尘莫及啊!” “我现在哪有心情考虑这些。”昭阳苦笑一声。 姬定问道:“目前战况如何?” 昭阳皱眉道:“近两年我们的士兵调度频繁,是人困马乏,以至于初战并未得到很大的突破。此外,我们的任务太多,不管我们是攻打徐州,还是帮助魏国守住襄陵,这宋军都是在我们的后方,这意味着我们要派更多的兵力去防守侧翼,以保证不被宋军截断后路。” 宋国是凸出来一个弧形,襄陵与徐州刚好是在宋国左右耳朵位置上,如果楚军不先攻破宋国,总会变成孤军深入的态势。 姬定道:“我此番回来,就是来帮助大将军解决这个问题的。” 昭阳愣了下,忙问道:“客卿有何破敌之策?” 姬定道:“大将军莫不是忘记,我曾建议策反宋国。” 昭阳道:“这能做到吗?” 姬定道:“事在人为。” 昭阳激动道:“如果能够策反宋国,那可真是太好了。” 正当这时,法克走了过来,道:“先生,端木老先生来了。” 姬定回头一看,只见子让站在河边,他立刻向昭阳道:“大将军,我先失陪一会。” 昭阳点头道:“你去吧。” 来到子让面前,姬定立刻道:“老先生明鉴,这场大战可非我促成的,也非我所愿。” 子让却道:“但都因你而起。” 姬定摇头道:“我认为一切皆由野心而起,即便没有我,这场大战也只是晚来一些,但迟早会来的。” 子让没有做声。 姬定又道:“如今能否早日停战,可就全在我此行能否成功。” 子让道:“你有什么计划?” 姬定道:“我希望老先生能够在宋国为公子偃造势。” 子让皱眉道:“你希望让公子偃取代宋君?” 姬定点点头。 子让道:“公子偃这人我曾接触过,其人颇具野心,且城府极深,也许并非是一个合的人选。” 姬定道:“我看中的就是他的野心,至于其人品如何,这并不重要。齐威王人品如何?邹忌人品又如何?他们也许比公子偃要好得多,但他们却掀起了这一场大战,令无数人为此牺牲。” 子让沉吟少许,道:“老夫无法劝说墨者支持公子偃,但是老夫可以帮你游说宋国的一些贵族支持公子偃。” 姬定笑道:“这就足够了。” 子让又道:“但你也得答应我,决不能让楚军在宋国滥杀无辜。” 姬定道:“我保证楚军不会进入宋国,因为如果我们这么做,秦国就有可能就会跟我们翻脸。”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釜底抽薪 在春秋时期,这战争的主要形式还是以车战为主,步兵只不过是跟在车后边的辅助兵,也可以说是贵族武士的仆役。 车上的武士,几乎都是贵族出身,是受过专门的训练,如驾车、射箭和车上格斗,等等,且战时要自己负责全套的装备。 这样的军人注定不可能太多。 故此兵车千乘之国就已经是强国了。 但随着战争规模越打越大,战车的局限性就体现出来,简单来说,就是不能大规模化,这步兵渐渐取代车兵。 其实如今也有一些骑兵,但是骑兵的作用,仅限于用于机动性,没有什么作战能力。 这要等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 当步兵成为主要兵种时,这战争时间就开始大幅度延长,以前的车战,两军对垒,即便大战,都有可能在一天之内就能够决出胜负。 而今时今日这场战役,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战役。 也是完完全全属于步兵军团的战争。 故此双方统帅也都在摸索之中,也因此都犯了不少错误,尤其是在协调方面。 双方都无法做到各路军队协同作战,北边赵国的统帅,乃是赵肃侯,他能听公子疾的吗? 几乎是无视盟军统帅的命令。 而对面燕国也不服齐国,都是各自为战。 好在对方也都抓不住机会,毕竟大家都没有经验。 打得都比较乱,谈不上精彩,这令大家都有些畏首畏尾,不太敢冒进。 目前双方都看不到结束战争的一天。 但这种情况,显然是更有利于齐国的,这越往后拖,齐国的优势就越明显。 而这并不符合姬定的利益,这场战争可不是他所期待的,因为打到这种规模的战争,他也是难以控制的,双方统帅的任何一个失误,都有可能导致一方满盘皆输。 这个结果是完全不可控的。 虽然这打仗并非是他所擅长的,但姬定也有自己的强项,就是丰富的外交手段,在以后的那个世界,可以说已经将上兵伐谋发挥到极致。 许多时候,消灭一个国家,连一个士兵都不需要派出。 从最开始消灭东西二周,之后又消灭卫国,姬定都是采取内部瓦解,而不是他统率大军去消灭这些国家的,而如今这个对象又变成了宋国。 在前线激烈交战的同时,姬定已经在谋划一场政变。 他先是利用洛邑商人在宋国的影响力,以及端木复在宋国的人际关系,开始在宋国国内鼓吹反战。 这理由也是相当充分的。 战争打到这种规模,其实已经是大国之间的游戏。 唯有秦、齐、楚这种国力雄厚的大国,才能够玩得起这种战争。 宋国是属于二流强国,国力不如这三国,根本承担不起这种规模的战争,同时宋国商业又非常发达,这打起仗来,许多商业活动都被迫停止了下来,断了许多贵族得财路,也对宋国国内经济造成很大的打击。 关键,此战非为自己而战,而是为齐国而战。 战争开始之前,宋国并没有受到来自楚国或者魏国的威胁,反而是宋国主动挑起战争的。 为了别人,去奉献自己的生命。 这可不是战斗的理由。 可为什么会这样? 追根溯源,还因为宋国国君对齐国唯命是从。 这是私人关系。 而非是国与国的关系。 那么如何能够改变这种状况。 很简单。 换个人上去。 宋君的弟弟戴偃渐渐进入在大家的视野中。 原来这怀有野心的公子偃,之前就几番委婉地表示不应该对齐国唯命是从,咱们宋人应该为自己考虑。 但他这么说的原因,也并非是为宋国着想,而是他知道,他兄长之所以能够君权稳固,乃是因为齐国在背后支持他。 这一层关系若是不破坏,那他将就永无出头之日。 不过由于时间紧迫,姬定也等不到这事完全发酵才动手,这个苗头刚刚冒出来,公子偃感受到大家的拥护时,姬定就与惠施约见公子偃。 襄陵。 深夜时分,经过连日奋战的士兵,东倒西歪的躺在城墙上,角落里,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而城东的一间住宅内却还亮着微微烛光。 屋内坐着三人,一个老者,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三十岁出头,面容刚毅的男人。 这三人正是惠施、姬定,公子偃。 公子偃瞟了眼惠施,又瞟了眼姬定,呵呵笑道:“看来你们魏国和楚国的日子并不好过,竟然跑来游说我一个公子给你们当内应,这可真是令人感到惊讶啊!” 语气中颇具讽刺之意。 惠施抚须笑道:“公子说得不错,我们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但如果齐国和贵国的日子好过,也就不会花那么多精力去游说深陷重围的大梁。” 姬定也是笑道:“不可否认,我们现在的确很难,但我们至少还有所图,敢问公子,你们宋国在图什么?” 公子偃斜目瞥了眼姬定。 姬定道:“若败,我们楚国必定会让你们宋人血债血偿;若胜,公子认为消灭三晋的齐国,还会容得下宋国吗? 在我看来,宋国是在打一场,无论胜败,自己都将灭亡的战争。这甚至连奴仆都不如,奴仆立下战功,好歹也会得到一点奖赏!” 公子偃笑了一声,“楚相真是如传言一般,能言善辩,如果战前,楚相这么说,我定会赞成,但是如今可不一样,若胜,我们宋国尚有可能变得更加强大,若败,就正如楚相所言,你们楚国定会血洗我们宋国。” 姬定笑道:“故此我们今日才会坐在这里,看能否商量出来一种办法,令我们大家都受益。” 公子偃笑问道:“愿闻其详。” 姬定道:“我们楚国与魏国帮助公子取代宋君,成为宋国新得国君,只要宋国不再对齐国唯命是从,那么这场战争将会很快结束。” 公子偃呵呵笑道:“首先,我对我兄长非常忠心。其次,方才楚相说,那齐国若胜,容不下我们宋国,那我倒要问问楚相,这楚国若胜,又容得下我们宋国吗?” 姬定笑道:“这就是谈判的意义所在,我们请公子来此,可不是下达命令得,我们也无权命令公子做些什么,我们更是是希望能够聆听公子的想法,思考公子提出的条件,总有一个办法,能够避免大家心中的担忧。” 公子偃笑意一敛,面色凝重地瞧了眼姬定,沉吟不语,似在思考姬定这话的可信性。 姬定岂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于是道:“不瞒公子,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义气,友情,亲情,我只相信利益,不管我跟公子说多少好听的话,我自己都不相信,更别提公子。 唯有利益才是最值得大家信任的,只要对我们大家都有利,那我就相信我们是能够相向而行。故此公子不需要不好意思,提出你的条件,至于能不能接受,我们也得根据自己的利益考量。” 公子偃斜目瞧着姬定,呵呵道:“楚相真是快人快语啊!” 姬定笑道:“那是因为我从不认为我能够欺骗公子,既然我主动送上门来,就已经准备好被公子狠狠宰一刀。” 公子偃哈哈一笑,道:“好!既然楚相如此爽快,那我也就不矫情了。” 说罢,他神色一变,严肃道:“首先,我需要魏国和楚国各派一名公子来帮助我。” 着公子指得就是魏王和楚王的儿子,但并非是指太子。 就是索要人质。 惠施与姬定相觑一眼。 姬定道:“难道公子认为两个人能够影响到三个国家的利益吗?” 公子偃笑道:“可有总比没有的好,不过你们放心,等到我认为我们宋国彻底安全之后,自会将二位公子送还。” 姬定道:“但这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 公子偃道:“我也没有期望二位立刻就答应我。” 姬定沉吟少许,又问道:“其次呢?” 公子偃笑道:“其次就是我希望二位能够给予我一些军备和粮草上面的支持,要是我什么都没有,我是不可能成功的。” 姬定对此倒是没有做太多考虑,道:“如果数量不是非常过分,我们楚国愿意给予公子支持。” 公子偃又道:“最后,我需要你们楚国将巨阳前线一半的兵力,调去攻打徐州。” 姬定皱眉问道:“你们宋军呢?” 公子偃笑道:“我们如今是防守的一方,如果你们楚军不先撤走,减少对我宋国的威胁,我又如何敢相信你们楚国。” 姬定呵呵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得话,巨阳是我们楚国的地盘,你们的士兵站我国领土上,说自己是防守的一方,公子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一点也不矛盾。” 公子偃道:“区区几万宋军,难道还能够在楚国兴风作浪,就算楚军撤走,我军也不敢深入。” 惠施道:“如果楚军从巨阳撤走,宋军可能不敢深入,但是你们宋军便可从南边迂回到襄陵后方。” 公子偃笑道:“故此我才说这很难啊!你们担心我军会迂回至襄陵,我也担心,一旦我们国内有变,楚军会不会趁势杀入我国。 不过我认为,楚军若是撤走,我们宋军也难以给楚国致命一击,但如果楚军不撤,楚军却可以给我们宋国致命一击。” 姬定道:“但是我以为,我们楚军在前线牵制住宋军主力,公子在国内才会有机会。” 公子偃笑道:“这就不用楚相操心了。我的条件暂时就这么多,如果二位不答应,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姬定反问道:“难道公子不打算倾听我们的条件。” 公子偃笑道:“你们的条件难道不是让我宋国去得罪强大得齐国吗?” 姬定道:“原本是的,但是如今我要增加一个条件。” 公子偃问道:“什么条件?” 姬定道:“虽然目前我不能做主,但是第一个条件必须是双向的,也就是说,公子也得派自己的儿子来我国生活。” 公子偃笑道:“我的儿子能够与楚王的公子交换,这是我的荣幸。” 姬定呵呵一笑,道:“我会尽快给予公子答复的。” 公子偃起身拱手一礼:“告辞。” 公子偃离开之后,惠施便道:“这公子偃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啊!” 姬定笑道:“但至少比跟一个傻瓜合作要好。” 方才他就说,已经做好挨一刀的准备,因为宋国是否变节,对于此次战争的影响,那是不可估量的,这条件自然是任由公子偃开。 姬定又向惠施问道:“惠相认为大王能够接受人质的条件吗?” 惠施沉吟少许,叹道:“这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啊!关键在于你们楚国会否愿意接受?” 魏惠王交出一个儿子,换取最后的胜利,魏惠王完全不会犹豫的。 但是楚国不同,楚国可是大国,而且楚王心高气傲,会不会愿意让一个儿子去二流宋国做人质。 “这我也真说不准啊。”姬定摇摇头,他现在连楚威王有几个儿子都不太清楚。 惠施又问道:“关于撤兵一事,你怎么看?” 姬定道:“不瞒惠相,这我倒是能够理解,若站在他那边看的话,这个要求,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让我们的主力去跟齐军交战,对于宋国的威胁自然会减少许多,即便国内发生动荡,也不会立刻被人趁虚而入,但是能不能这么做,我也得回去跟昭阳商量一下。” 惠施点点头。 目前来说,主要是楚国,魏国基本上没有太多的资本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来,哪怕是襄陵,都是楚军在帮忙防守,惠施的任务是撮合楚国与宋国,而不是来捣乱的。 回到国内,姬定立刻写了一封信给楚威王,同时又去到巨阳与昭阳商量,关于调兵前往徐州的可能性。 “如果在宋军未撤兵之前,就调集一半的主力前往徐州,那么巨阳有可能会失守。不过!” 稍稍一顿,昭阳又道:“不过这并不致命,毕竟齐军主力都在正面,从宋齐的排兵布阵来看,他们是以防守为主,宋军即便攻下巨阳,也难以在短时日内更进一步。而我们要防备的就是惠相的担心,宋军会不会迂回到襄陵南边。” 姬定道:“徐州方面呢?” 昭阳道:“如果从巨阳抽调一半兵力过去,我们就有足够的兵马,守住我军侧翼,宋军是难以得逞的。” 姬定稍稍点头,道:“我不能保证公子偃就没有包藏祸心,也许这是一个圈套,也许不是,大将军以为这个条件可否接受?” 昭阳思索良久,道:“如果事先做好准备,那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关键原因还是齐军主力都在正面,即便中计,巨阳丢了,敌军也难以更进一步,扩大战果,也不会对楚国造成致命的打击。 相比起成功的利益,这风险,还是可以承担的。 姬定点点头。 现在的关键,就在于楚威王能够接受与公子偃交换人质。 信中,姬定没有过多得添油加醋。 只是如实告知。 甚至都在信中写明,不能确定公子偃值得信任,以及会否成功。 至于其中利益,楚威王只怕比姬定心里还清楚。 宋国如果在这时候变节,那将会给齐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啊! 甚至于盟军直接奠定胜势。 “令尹怎么看?”楚威王向高固问道。 高固没有做声。 这毕竟涉及到君王家事,身为臣子还真不好开口,姬定也只是告知这个事情,除此之外,半句话没说。 楚威王又道:“令尹无须顾忌什么,有话但说无妨,事已至此,胜利才是最为重要的,我们楚国也输不起这场战争啊!” 高固这才开口道:“大王,那公子偃应该也知道,大王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儿子,而置楚国于险境,故此臣以为,公子偃提出这个条件,恰恰证明,这不是一个圈套,他是有心要取代其兄。” 一个人质决定不了什么,也不能帮助公子偃得到什么,他能要挟谁呀! 正如公子偃所言,这只是有比没有好,或者说只是为了体现双方合作的一份诚意。 楚威王稍稍点头,道:“那就答应他的条件。” 雄才大略的楚威王,又岂会被一个儿子所羁绊。 胜利! 胜利才是最为重要的。 在得到楚威王的点头后,姬定立刻又约见公子偃,双方暗中达成协议,将由楚国和魏国支持公子偃推翻其兄长的政权。 \n 新郑。 盟军大帐中。 “如今我们赵韩联军是连连取胜,而你们正面却始终未得到突破,你们竟好意思责怪我们?” 刚刚来到新郑的大戊午面对他们张仪、公孙衍、公子疾的指责,是激动地反驳道。 公子疾道:“但是你们胜利对于解救大梁是毫无益处,我一再传令给你们,让你们先对付南边的齐军,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对在魏的齐军,形成包夹之势,而你们却越打越北,都快打到中山国的边境去了。” 大戊午争辩道:“我们不是没有与齐军作战,只是相对而言,那燕军更弱,我们国君便想从燕军这里突破,事实也证明,我们国君的战略非常成功,我们取得节节胜利,你们不能将你们的失利,强加于我们头上。” 作为盟军统帅公子疾,希望赵国能够迅速击退进攻邯郸的齐军,然后从邯郸南下,两面夹击在魏国的齐军主力。 可是赵韩联军在击退从南边来犯的齐军之后,却选择一路北上,追着燕军和中山军打,而在对南边的齐军,只是采取防守策略,这令公子疾大为恼火。 因为这导致齐军的北翼是稳如泰山,一点压力都没有,反而盟军一直担心自己的侧翼会不会被齐军袭击。 而盟军之所以倾向于与赵国结盟,不就是希望赵国能够在北边给予齐军更多的压力么。 张仪倏然起身,怒斥大戊午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赵国打着什么主意,你们只是希望借我们的兵力,消灭中山国和燕国的主力,而非一心想要解救大梁之围。” 大戊午极力争辩道:“中山军和燕军难道就不是敌人吗?消灭他们的主力,无异于剪除齐国的羽翼,这对于正面难道就没有帮助吗?诸位还请放心,一旦我军消灭中山军主力,便会立刻南下,消灭齐国入侵主力。” 公孙衍冷冷道:“然后为我大梁人收尸吗?” 正当这时,一人匆匆入得帐中,将一封密函递给张仪,低声道:“这是楚相送来的密信。” 张仪立刻拆开来,看罢,他将信一合,瞟了眼大戊午,道:“我不管你们是在打胜仗,还是打败仗,但如果你们不遵从统帅的命令,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结盟。 方才楚相来信,他们楚军正在积极准备攻破徐州,但是需要我们能够牵制住更多齐军主力。 所以我会马上下令让魏章率兵南下,你们自己去消灭中山国和燕国吧,这不是我们秦人来此的目的。” 大戊午见张仪态度坚决,心里也有些虚,沉吟半响之后,他点头道:“好吧!你们既然对于我们战略颇有成见,那就依你们的意思,但如果有任何闪失,这都是你们造成的。” 如果齐国、韩国不给于赵国支持,赵国就是再能打,也不能以一国之力,同时对抗燕国、中山国、齐国。 公子疾问道:“相邦,楚军有破徐州之策?” 张仪道:“楚相信上是这么说的。” 赵肃侯确实是打算借盟军的支持,先消灭中山国和燕国的主力,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在图谋吞并中山国,甚至于燕国。 因为赵肃侯也知道,秦国和楚国都不会支持他吞并中山国的。 但是在张仪也不傻,他哪里看不出赵肃侯的小心思,在他和公孙衍的威胁之下,赵国也只能改变战略,放弃歼灭中山国主力,率兵南下与齐军作战。 而同时公子疾、公孙衍也率领前线主力,对齐军展开大规模攻势,给予齐军施加更多的压力。 为楚州创造爆ju的机会。 大梁! “这燕人真是一群废物,寡人当时真不应该选择跟他们燕国合作。” 齐威王得知燕军战无不败,不但拖累他们齐军,连中山军都被拖累了,不禁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邹忌道:“燕国国君曾对于是否与我们结盟,尚存疑虑,燕军又岂会拼死一战,而赵国可是顶着亡国之祸而战,这战斗力自然是远胜于燕军。我倒是希望赵军能够打到燕国国内,如此也能激发燕军的斗志。” 齐威王叹道:“但可惜赵军又选择南下,我们是否要向燕国增兵。” 邹忌摇摇头道:“目前前线压力也大,暂时可能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前去支援。此外,臣以为赵国更希望能够重创燕国,而非是消灭我们齐军,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赵军引到燕国境内,若不让燕国知道这战败的后果,他们是不会倾尽全力的。” 燕军的战斗力虽然不如赵军,但也不至于这么狼狈,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燕国没有下定决心打着一战,要知道燕国只是被迫绑上战车的。 可人家都是为存亡而战,这也导致燕国在此次战争中,表现的是一塌糊涂。 正当这时,一个士官走了进来,道:“启禀大王,徐州方面传来消息,楚军从巨阳调派走三万主力,加上他们国内前去支援的两万援兵,共有五万大军增援徐州。” 齐威王神色一慌,立刻问道:“难道巨阳的宋军已经战败了?” 那士官回答道:“宋军并未战败。” 齐威王道:“如今楚军已经抽调走三万主力,宋军又在干什么?” 那士官道:“宋军已经展开反攻,但是由于之前准备不充分,导致未能抓住机会,一举击败楚军,目前楚军已经退守到巨阳城。” 巨阳的宋军,只是牵制楚军主力,以及掩护徐州,就没有做好深入楚国腹地的打算,他们也没有想到楚军这么不将他们当回事,说走就走,当时宋军统帅都懵了。 认为这只是楚军的一个圈套,不敢冒进,直到楚军从前线不紧不慢的后退百里,在巨阳城下布置防线,宋军才反应过来。 齐威王皱眉道:“昭阳又在玩什么花招。” 邹忌道:“大王,如今楚军突然增兵五万至徐州,这徐州不一定守得住啊!可若是让宋军继续南下,以攻代守,这后勤补给也难以跟上,且有可能会被楚军截断后路,臣建议还是让宋军立刻驰援徐州。” 齐威王点点头,他也不太相信宋军,道:“就依相邦之言,立刻命令宋军驰援徐州。” 商丘。 “主公真是料事如神,齐国果然下令让我军前去支援徐州。” 戴偃嘴角扬起一抹得意地微笑,向自己的家臣道:“如今我国后勤都在加紧给予齐军支持,哪还有人力物力支持我军南下。 另外,徐州对于齐国而言,是至关重要,齐王自然不会用巨阳来交换徐州。你立刻去告诉陈吾,让他建议君上,派温杰率兵前去支援徐州。” “是。” 襄陵! “惠相,你是在强身健体么?” 姬定看着面前来回踱步的惠施,问道。 惠施停下脚步来,反问道:“你一点也不紧张吗?” 姬定道:“紧张,但是惠相令我更加紧张。” 惠施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叹道:“到底这准备的时日还是太短了呀!也不知公子偃能不能成。” 姬定笑道:“但是公子偃既然有把握答应,那他肯定有办法。” “但愿如此吧!” 咚咚咚!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 惠施立刻道:“进来。” 只见法克走了进来,道:“先生,惠相,公子偃已经拿下商丘,不过没有抓住那宋国国君。” 惠施惊喜道:“这么快?” 法克道:“那公子偃要求楚军调兵前往徐州,可能只是一个圈套。” 姬定皱眉道:“此话怎讲?” 法克立刻将过程告知了姬定和惠施。 原来那公子偃早就收买了前线大将温杰,关键他知道宋军是没有能力远征楚国的,只能在附近打打,因为补给线都给了正面的齐军。 既然宋军无法深入楚国腹地,那么公子偃就料想齐国肯定会让宋军前去支援徐州,于是他又暗中命人,建议让温杰率兵前去支援。 结果温杰并没有前去支援徐州,而掉头杀回商丘。 然而,在宋国国内,许多贵族都不愿意再打下去,而公子偃又向他们保证,自己绝不会让宋国再卷入齐楚之间得战争,并且表示只要担任国君,立刻撤出此次战争,而这番表态,立刻得到国内许多贵族的拥护。 当温杰率兵返回国内时,几乎就没有遇到抵抗,反而加入贵族是越来越多,就连中层阶级都主动加入。 宋国国君戴剔成是问询而逃。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 这真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随着这战争规模越打越大,就如同几个高手在拼内力,谁都不敢撤手,只能不断地输入内力,就是赌对方先死。 宋国也被迫征召更多的士兵、劳役,以及更多的粮食。 这已经覆盖到宋国所有的阶级。 关键,他们都不知为何而战? 而宋国也没有做好打一场大战的准备,这国内工作做得并不到位,导致民间是怨声载道。 只不过迫于齐国的淫威,大家也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而如今公子偃站出挑大梁,表示反对这种无谓的战争,要想郑国一样,选择中立,宋国国内的贵族纷纷拥护他。 在民意的支持下,以及楚国的暗中支援,戴偃顺利成为宋国新一任国君。 而戴偃上任的第一道政令,就是表示要撤出此次战争,宋国选择中立,同时下令前线士兵全部回国,并且要求楚国不准追击。 对于这道政令,宋国子民是满怀期待。 这楚国会不会放人? 如果楚国放人,代表宋国中立成功,新国君是有能力带领宋国走向中立,远离战争。 但如果不放。 那就很是尴尬。 放! 还是不放! 昭阳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虽然事先都已经商量好了,公子偃将会选择中立,并不是倒向楚国。 但这年头谁讲信任啊! 如今的身在巨阳的宋军,那就是楚军的盘中餐,煮熟的鸭子。 要知道之前可还是宋军主动挑衅楚国的。 楚国上下对宋国其实是满怀怨气。 是不是趁机杀入宋国呢? 不少楚国将军怂恿昭阳一举吞并宋国,然后趁势入侵齐国。 由于外事皆有姬定做主,昭阳只是负责统兵打仗。 昭阳也不敢擅自决定,但面对诱惑,他还是很心动,于是就找来姬定,他先是试探性地说道:“唉我还以为这宋国会倒向我们,与我们一道攻齐国,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事先都已经说好,如今昭阳却来了这么一句话,姬定岂不知昭阳在盘算什么,于是道:“大将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公子偃又有何理由说服大家拥护他?宋人拥护他,不就是想要退出这场战争么。” 昭阳点点头,“那倒也是。” 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情愿。 姬定又道:“大将军,即便公子偃算是在背后捅了齐国一刀,但是目前的局势,齐国仍然非常需要宋国,如果公子偃倒向齐国,齐国还是会对他张开怀抱,而同时也会令宋人明白,我们楚国想要吞并他们。到时,宋人必将齐心协力,与我们拼死一战,这情况可能比之前更加糟糕。 此外,大将军莫不要忘记秦国与我们的战争还未结束,秦国就真的愿意见到宋国投向我们怀抱吗?此举真是可能会令我们楚国深陷困境。” 听到这后半句,昭阳忽觉背脊发凉,是呀,如今秦楚只是被迫结盟,秦楚之间的战争尚未结束,不禁担忧道:“如今这局势对我们极为有利,这秦国会不会从中使诈?” 姬定点点头道:“极有可能,秦国不愿见到齐国强大,但是更加不愿意见到我们楚国强大,毕竟咱们楚国如今可是与秦国挨上了。” 昭阳又有一些不甘,道:“难道我们要白白错失这个良机吗?” 姬定笑道:“那自然不是,战争并未结束,齐军主力可还在大梁,我们不可能在徐州撤兵,同时,我们也得配合盟军主力,针对齐军作战。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齐国不一定会输啊!” 昭阳点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这种情况下,进攻宋国,显然不明智的,原因还是那个原因,秦国和齐国自然都不愿意见到楚国吞并宋国。 最终,昭阳下令,不允许追击撤退的宋军。 宋军可真是流着一身冷汗,在往回撤。 在一个山头上,姬定望着撤去的宋军,偏头向子让道:“老先生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子让松了口气,道:“还算你遵守承诺。” 说着,他又瞧了眼姬定,问道:“你似乎心情不错。” “当然。” 姬定点头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如今宋国中立,齐国必然在大梁支持不了多久,此次战争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的。” 子让问道:“难道你们不会趁机攻入齐国吗?” 姬定皱眉道:“这还真说不定,如果趁机攻入齐国,秦国是得不到多少好处,楚国将会成为最大的赢家,我猜想张仪会从中阻扰的,但如今我也不太敢保证张仪会怎么选择。” 之前他失算过一次,故此他这回不太敢妄下判断。 如今局势依旧非常复杂,怎么将这胜利果实揣入囊中,人人都打着自己算盘啊! 但紧接着,姬定又道:“不过当前的局势,对于我们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子让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这一场战争打得每个国家都是支离破碎,战争结束之后,各国都需要恢复,而这就是我们墨者大展身手时刻,我们新会可以快速的在各国扩张。” 子让突然瞧了眼姬定,道:“此次战争真的与你毫无关系?” 姬定愣了下,旋即苦笑道:“老先生,向来都只有时势造英雄,从未有过英雄造时势,我只是想要抓住这个时机,这不能代表是我创造的时机。” 时势造英雄! 公子偃抓住了机会,故此他就是宋国的英雄。 数万宋军竟然无损撤回到国内,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公子偃也因此声望大涨。 一举奠定他在宋国的地位。 没有宋军在南边牵制楚军,齐国的菊花是完全暴露在楚军的铁枪之下,同时楚军可从魏国南部北上与正面盟军主力夹击齐军。 面对这大好局势,昭阳都不想放过。 毕竟削弱齐国对于楚国是大为有利,这楚国难就难在,秦齐两大强国刚好是东西两边,左右牵制,令楚国总是两线作战。 如果能够直接消灭齐国,那楚国就是无敌一般的存在。 面对如此诱惑,楚军上下都跟了鸡血似得。 没了宋国的牵制,楚军主力汇合成两路,一路从襄陵出发,北上堵截齐军的后路,另一路继续进攻徐州。 可真是风云变幻。 齐国的情况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十余万精锐之师,若是被楚军截断后路,可能就都得交代在大梁,要知道齐威王如今可还在大梁啊! 太可怕了! 故此当身在大梁的齐威王,得知宋国政权更迭,吓得是面色苍白,差点都没有晕厥过去。 如今齐国并没有处于劣势,双方还是势均力敌,大家都在拼一口气,就看谁坚持不住,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宋国国内发生政权更迭。 这种失败,可真是让人最为不甘心的。 “那该死的戴偃,寡人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齐威王真是怒发冲冠,立刻向邹忌、田盼道:“你们立刻派军攻打宋国。” 这一刀捅的可真是要命啊! 邹忌赶忙道:“大王请息怒,如今我们得应该赶紧退回国内防守,如果这十几万精锐被敌军包围,那那我们可就完了。” 田盼郁闷道:“但但是这贸然撤军,只怕前线敌军会趁势进攻,而后面又有楚军,这!” 说到这里,他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目前齐国还不知道宋国到底是怎么打算,根据形势来看,宋国极有可能倒向楚国,那样的话,齐国都变得岌岌可危。 楚军直接可以通过宋国境内,进攻齐国首都,亦可背上包围齐军主力。 邹忌却非常冷静地向田盼说道:“将军赶紧率部分主力,前去阻拦楚军,掩护大王撤退,至于前线,由我来挡着。” 齐威王、田盼惊讶地看着邹忌。 你挡得住吗? 前面可是十万秦军啊。 如果田盼抽调人马去挡住楚军,那前线可能就会崩盘啊! 邹忌拱手道:“臣绝不会令大王失望的。” 正当这时,一人匆匆入得帐中,“启禀大王,成大夫回来了。” 齐威王闻言,赶紧道:“快让他进来。” “是。” 这成文规乃是在宋国负责后勤事宜的。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四十来岁,面容消瘦,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入得帐内。 不等他行礼,齐威王就问道:“如今宋国究竟是什么情况?” 成文规道:“回禀大王,臣当时正在命人运送粮草,未来得及逃脱,被那公子偃擒住,不过公子偃并未为难臣,而是让臣来告诉大王,他只不过是顺应民意,不想与大王为敌,故此齐国留在宋国的粮草,他也会让人送过来,以及,宋国不会协助楚国入侵宋国,还望大王能够体谅他们宋人。” 邹忌、田盼闻言,不禁是长松一口气。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如果宋国倒戈,对于齐国可能是致命的呀! 但齐威王依旧是阴沉着脸。 在他看来,这连施舍都谈不上。 就如同背后被人捅了一刀,但对方又递上一块抹布,让他捂住伤口。 简直就是羞辱。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先忍着,待秋后算账。 田盼立刻率领一半主力前往南线应战楚军,掩护齐威王撤退。 邹忌接管前线军权。 他立刻将所有的将领都召入帐中。 发给他们一人一块令牌。 将军看着令牌,是一脸疑惑,上面写着的是一些县城的名字。 邹忌立刻道:“你们立刻率领本部人马,撤往令牌上面地点。” 将军听罢,大惊失色。 哪有这么撤兵的。 主动将兵力分散,这跟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有什么区别。 到时敌军趁势杀上来,他们将毫无抵抗力。 “相邦,这!” “这是命令,你们只需照做便是。”邹忌一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质疑。 “是。” 待将军们离开之后,邹忌又叫来家臣梁柱,将一封信函递给他,“你立刻将这封信送去给张仪。” “是。” 同样! 盟军也被宋国的突然变节震惊了。 还能这样。 这幸福来的太快,盟军上下,都有些难以接受啊! 公孙衍是喜出望外,疯狂地催促盟军出击,决不能放跑齐军的主力,只要前线先拖住齐军,等到楚军赶到,就可以围歼齐军这支主力。 可惜统帅不是他,而是公子疾。 不! 如今的统帅,已经变成张仪。 齐军已经命悬一线,胜利是唾手可得,而且是很难逆转的,在这时候,政治家又将登场。 毕竟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 而张仪如今也有些慌。 因为他并不知道宋国的真实情况,而姬定之前可是跟他说有破徐州之策,如今看来,这显然是一个谎言。 那小子没有说实话啊! 如果让楚国吞并宋国。 张仪是断不能接受。 这未免太可怕了。 他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齐国,而是楚国,前一刻的盟友,又变回了敌人。 他是第一时间派人去打听宋国的情况。 在得知宋国选择中立,同时楚军并未进入宋国,只是兵分两路,一路进攻徐州,一路从襄陵北上。 张仪这才稍稍松得一口气,不禁又道:“那楚相还真是我主的心腹大患啊!” 对于姬定的这一招,他是既佩服,又担忧啊! 这可真是釜底抽薪,不费一兵一卒,就直接奠定胜势。 正当这时,一人入得屋内,“启禀主公,齐相派人送来一封信。” 说着,便将信函递了过去。 张仪接过来,拆开一看。 真是满篇的脏话。 邹忌怒骂张仪忘恩负义,虽然我们之间没有结盟,但一直保持着默契,就是共同针对楚国。 如果当时不是我们齐国出兵楚国,你们未必能够守住巴国那半壁江山,而你们却又与楚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齐国。 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而这也将打破秦齐牵制楚国的默契,如果下回楚国再进攻秦国,我们齐国绝对会袖手旁观。 看罢,张仪呵呵笑道:“这老头骂人还真是厉害呀!” 说着,他又喃喃自语起来,“如今削弱齐国的大好机会就摆在面前,若是放走齐军主力,可真是养虎为患。可若不放走齐军主力,届时齐国又拿什么去制衡楚国?” 这真的很伤脑筋啊! 此次战争已经告诉张仪,齐国有多么强大,秦国也不想齐国太强大,可问题是,如果围歼齐军主力。 到时谁来制衡强大的楚国。 三晋都已经打废了,齐国要是再被打趴下,楚国可真是白捡一个大便宜啊! 秦国毕竟相距太远。 邹忌这封信,表面上是怒喷张仪,实则是提醒张仪,秦齐制衡楚国,这是地理决定的。 正当这时,公子疾突然到来。 张仪赶忙将公子疾请入屋内,不等公子疾开口,便道:“将军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想与公子商量。” 公子疾听得一愣,问道:“什么事?” 张仪道:“如今齐国败局已定,将军认为我们可否在击败齐军的同时,趁机拿下韩国和魏国。” 如果围歼齐国主力,那么齐国暂时无力与秦国抗衡,前线都是秦军主力,魏国已经奄奄一息,根本不可能挡住秦军,这确实是占领魏国的好时机。 公子疾愣了愣,道:“这恐怕很难。首先,我们现在的补给多半依赖韩国和楚国。 其次,我们并没有做这方面得准备,韩国和魏国也不会束手就擒,如果我们趁机攻占魏国,北方的赵国和南方楚国,甚至于齐国,都会向我们宣战,这可是非常危险的。 除非我们与楚国商量好,尚有机会,但是这里毕竟相距咸阳甚远,楚国可能会更占便宜。”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张仪遗憾地点点头。 要打一场灭国战争,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秦国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准备,之前秦国的一切准备都只是为了打赢这场战争。 可哪里知道宋国会突然变节,如果姬定事先告诉张仪,张仪可能会做这方面的准备。 那么反过来想,楚国可能已经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张仪越想越觉得,不能这么干,突然他又向公子疾问道:“对了,将军来此是为何事?” 公子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立刻道:“哦,是这样的,齐军主力突然撤退,可是撤退的方式,有些怪异。” 张仪问道:“怪异?” 公子疾点点头,道:“齐军主力突然分散成数十股小队,撤往大梁以东的各个县城,如果我军现在杀上去,对方是毫无抵抗,故此许多将军认为该立刻出兵,全歼齐军这支主力,再南下配合楚军,歼灭齐军胜于的主力。但是我觉得这不太对劲,这样撤兵无异于自寻死路,故此前来询问相邦。” 张仪想了一会儿,突然笑道:“邹忌这只老狐狸,可真是狡猾透顶啊。” 念及至此,他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我们无力占领韩魏,也就不能给予齐国致命一击,以免让楚国占了便宜。” 说着,他便向公子疾道:“既然大家都要求出兵,那就出兵吧。不过公孙衍肯定会制止你的,若是他态度强硬,那也就不要勉强。” 公子疾听得是云里雾里,道:“公孙衍一直都在催促出兵,他怎么可能制止我们出兵?” 张仪笑道:“若是公孙衍不制止的话,那就出兵,可是我想,他一定会制止的。” 公子疾不相信,回到大帐,他就召来各路将帅,布置追击的计划。 果不其然,公孙衍立刻站出来道:“万万不可。” 公子疾纳闷道:“之前犀首一直催促着出兵,如今怎又阻止我们追击。” 公孙衍道:“难道统帅还未看出齐国的伎俩么。” 公子疾问道:“什么伎俩?” 公孙衍道:“齐军此番将主力撤退到各个县城,显然是想绑架我国子民,以此来阻止我军追击。而此番战争已经对我国造成巨大的伤害,吾王不想再令子民生灵涂炭,故此我们魏国将会派兵前去驱赶齐军,以免他们伤害更多的子民。” 公子疾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公孙衍。 咱们是老熟人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这种好机会,都白白浪费。 要不是张仪有言在先,公子疾非得好好嘲笑公孙衍一番。 他也没有勉强,点头答应了下来。 大梁! 王宫。 “反了!反了!寡人就知道这公孙衍不可信!” 魏惠王得知公孙衍竟然制止盟军追击,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被齐军围困了这么久,老头恨不得拆齐人骨,吃齐人的肉,喝齐人的血,不管怎样,肯定是要齐人血债血偿啊! 惠施道:“大王息怒,此事怪不得犀首,是臣让犀首去阻止盟军出兵的。” 魏惠王震惊地看着惠施,道:“相邦为何要这么做?” 惠施叹道:“这都怪邹忌那老狐狸老谋深算,设下一个鱼死网破的圈套。” “鱼死网破?”魏惠王越听糊涂了。 明明就是齐军狼狈逃窜,怎么就成鱼死网破了。 惠施解释道:“如今齐军分散撤往我国东部各县城,如果盟军出兵追击的话,那届时齐军被歼灭了,而我们的大半领土,也就顺势会被秦军给占领了。” “!” 魏惠王猛然醒悟过来。 齐国是豺狼,秦国可是猛虎。 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如今秦军十万主力正在大梁以北,还没有深入腹地,大梁以东全都被齐国占领着。 一旦盟军追击,跟着齐军就能将魏国给占领,到时大梁又被包围了。 惠施又道:“倘若齐军没有分散主力,以我国现有的兵力,恐难敌也,而如今齐军主动分散兵力,那么我军是占有优势的,也就不需要盟军帮忙,大王可立刻下令犀首派兵前去齐军,收复失地,如此也可以给我国子民一个交代。” 魏惠王眼中一亮,是连连点头。 邹忌其实给了魏国两个选择,要么大家就鱼死网破,要么你魏国就独占整块蛋糕。 齐军主力一旦分散,也不需要盟军出击,魏军就能够搞定,那邹忌分散兵力,就是保证魏军自己就能够击败齐军,不需要依靠盟军。 因为齐国现在最怕的不是打残的魏国,而是虎视眈眈的秦军,邹忌是宁可被魏国追击,也不愿意被秦军追击。 这损失是肯定避免不了的,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若由魏王亲自派兵收复失地,这对于魏王政权来说,可是一个很大的弥补。 毕竟之前输得那么惨,就没法向子民们交代啊! 这绝对是一份厚礼啊! 惠施又道:“此外,大王还得赶紧派兵南下,与楚国夹击齐军主力,顺势将楚军挡在襄陵,但亦不可将楚军赶回楚国,毕竟秦军主力还在我国境内,楚军若在,秦军自也不敢妄动。” 魏惠王这才想到,对了,如今可是有一群老虎在我家里。 如今魏国真没有资格去考虑复仇,因为复仇就得依靠秦楚的力量,但秦楚也不是什么好人,一旦盟军攻入齐国境内,魏国不就成为盟军的公共厕所了吗,到时怎么将他们赶走啊! 这当务之急,应该先保住自己的领土完整,那么既要制止秦军东进,同时也要制止楚军北上,但还得保证他们都在自己国内,相互制衡。 说到底还是魏国已经被打得残废了,没有力量与秦楚任何一国抗衡。 这胜利果实,没有一丝甘甜,还带着一丝苦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利益至上 然而,感到苦涩,不仅仅是魏国,还有赵国。 由于齐国本土岌岌可危,田婴抛下一切,率领齐军回去救援。 这本是赵国反攻的大好机会。 可就这时,魏章却不愿意领兵出击,从导致赵军错失良机,中山军、燕军也纷纷撤回本土防守。 缺少盟军的支持,此时快要筋疲力尽的赵国也无力攻伐燕国和中山国。 但赵肃侯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还是命大戊午前去交涉。 不过他也清楚秦国不太可能会支持他消灭中山国,以及攻伐燕国。 邯郸,城墙之上。 赵肃侯望着凯旋而归,却无半点高兴的赵国勇士们,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雍儿,你可知道,我们这回是输在哪里吗?” 赵雍瞧了眼父亲,道:“输在我们还不够强大。” 赵肃侯欣慰一笑,道:“不错,我们还不够强大,故此我们才屡屡受制于秦国、楚国、齐国。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谁值得我们依靠,若想成就霸业,就必须依靠我们自己,只有当我们真正强大起来,他们才不敢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也不需要依靠他们才能够击败敌人。” 赵雍点点头,清澈的瞳孔,露出不符合其年纪的坚毅。 虽然齐国已经败退,盟军是胜势已定。 但这局势依旧是扑朔迷离。 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趁势反攻齐国。 可是秦军主力在大梁以北驻扎下来,是按兵不动。 而楚军则是恰恰相反,两路楚军都显得非常激进。在宋国的牵制下,楚国大将景翠率军在徐州是大破齐军,趁势拿下徐州。 可算是了了楚威王的夙愿。 当时楚威王就在这里,败给齐国大将田盼。 但是由昭阳率领的楚军主力,从襄陵北上,却遭遇齐国大将田盼的阻截。 虽然最终公孙衍率领魏军赶到,但由于魏军之前还分兵去从齐军手中收复各县城,导致这兵力不足,未能与楚国包围齐军主力。 而田盼本就无心念战,他来此的目的,主要是掩护齐威王与前线的齐军主力撤退,避免被楚军给截断后路。 如今齐威王已经安全撤回国内,故此田盼也没有念战,非常轻松地突破魏军的防线,撤回到国内。 这可是将昭阳气得火冒三丈。 他倒不是生气公子疾没有出击,因为事先姬定跟他说过,张仪可能会玩手段。 他生气的是,魏军也没有全力以赴,还分兵去收复那些县城。 而楚国可是非常渴望借此削弱齐国,避免东线的压力,如此一来,便可专注与秦国争夺巴蜀。 但是魏国也有魏国的考虑,虽说齐国差点让魏国亡国,但是如今魏国其实也并不希望给予齐国重创。 说到底还是魏国如今被打得是满目苍夷,急需一个平衡的环境,来供自己恢复国力,楚国若是太强大,东边完全没有制衡他的国家,这魏国心里也有些害怕,魏国也希望齐国能够牵制楚国,而楚国又能够帮魏国牵制秦国。 均势才有利魏国。 可见国与国之间,不能感性,务必做到绝对理性。 当然,公孙衍可不会这么跟昭阳说,要知道目前楚国可是魏国目前最大的依仗,他是告诉昭阳,秦军并没有出击的打算。 昭阳闻此消息,自也不好再抱怨什么。 因为他也明白,秦军肯定是希望见到齐楚两败俱伤,如果楚军继续追击,万一秦国背后来一刀,真是哭都找不到人。 虽然楚国没有达到目的,但到底得到了楚威王梦寐以求的徐州。 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若不反攻齐国,那如何结束这场战争? 只有谈判。 但不管是打,还是谈,都绕不开秦楚二国。 故此姬定也来到大梁,与张仪会面。 “你们秦人是来大梁看风景的吗?”见到张仪,姬定笑吟吟道。 言下之意,就是讽刺秦人故意放跑齐军,毕竟楚国上下对此非常不满,不管姬定自己是怎么想的,代表楚国的他,自然得想张仪表达楚国的愤怒。 张仪笑道:“我们秦人当然不是来看风景,只是我认为楚相已经成功在齐国扶植一个傀儡,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 当时姬定是说有破徐州之策,隐瞒了更迭宋国政权一事。 宋国巨变时,张仪可也是慌得一笔,吓得不轻,他甚至都打算,与齐国联手,反攻楚国。 因为宋国倒向楚国,同时又重创齐国,这可是秦国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楚国将会成为一个庞然怪物。 好在宋国及时表示中立,同时还齐国官员和齐国粮草如数送还给齐国,以及不准楚军过境。 这才让张仪松口了气。 姬定道:“那公子偃可非我的人,我给予他的帮助,其目的就是为了破徐州,虽然有所隐瞒,但我并没有欺骗秦相。” 张仪闭了闭眼,略显疲态地说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不知你想狡辩给谁听?” 姬定尴尬一笑,咳得两声,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张仪反问道:“你们又有何打算?” 姬定道:“我知道你们是肯定不会答应与我军联手伐齐,这我们可以接受,但是齐国过于强大,而我们在巴蜀的战争还未结束,如果不削弱齐国,待我们酣战之时,齐国又有可能卷土重来,而下一回可没有一个宋国去背叛齐国。故此我们楚国希望逼迫齐国交一些城池给魏国和赵国,以此来削弱齐国。” 张仪道:“齐国在撤退之时,已经是损兵折将,而宋国也不再对齐国唯命是从,同时徐州被你们楚国拿下,我以为这已经足以。” “足以?” 姬定笑道:“秦相不会是在说笑吧?这对于齐国而言,可是连伤筋动骨都谈不上。” 张仪突然偏头看向姬定,道:“除非贵国不再干预河东事务,否则的话,我们秦国不会再要求齐国做任何事。” 姬定道:“那我们还是谈谈关于燕赵的事吧!” 张仪问道:“你有何打算?” 姬定道:“方才可是我先说的。” 张仪沉吟少许,道:“赵侯不愿意放过中山国和燕国,尤其是中山国,据我所知,那赵侯是非常渴望一举消灭中山国。” 姬定道:“但这并非是秦相所愿?” 张仪道:“难道这又是楚相所愿?从此番战争来看,那赵军的战斗力可还要胜于齐国,强大的赵国可能比强大的齐国更难对付,毕竟齐国懂得进退,而赵国就如同一个莽夫,难以跟他们讲道理。” 姬定道:“但是我们楚国可不打算得罪赵国。” 张仪道:“只要我们都表示无意参与赵国与中山、燕国的战争,赵国光凭其一国国力,是难以消灭中山国的。” 姬定思索一会儿,道:“如果我们都表示不参与他们之间恩怨,那会令他们觉得我们两个狼狈为奸,将他们三个国家都给得罪,说不定这还会让齐国有机可乘。” 张仪稍稍皱了下眉头,问道:“那你有何建议?” 姬定道:“我支持赵国去讨回公道,秦相你就反对,将矛盾引到我们身上来,反正我们也没有打算握手言和。” 张仪想了想,道:“那样的话,我们秦国就会得罪赵国。” 姬定道:“而我们楚国也会得罪燕国与中山国。” 换一种说法,就是楚国将支持赵国,而秦国将支持燕国与中山国。 但如果采取张仪的建议,可能会让齐国有机可乘。 他们说不管,齐国可没有说不管。 而燕国与秦国有着传统盟友关系,在燕国与齐国结盟的前提下,秦国依旧愿意支持燕国,两国关系必然会更为稳固。 而秦国迫切需要燕国在东北制衡赵国与齐国。 权衡再三,张仪点头道:“好吧!就依楚相所言。” 姬定突然掏出一张纸递给张仪。 张仪稍稍一愣,问道:“这是什么?” 姬定道:“此乃郑国托我转赠秦相的,是濮阳的一间宅院。” 当初张仪是坚决反对郑氏,同时在濮阳铩羽而归,至今秦国都没有派遣官员到濮阳。 张仪笑道:“听闻楚相与郑公主关系十分密切。” 言下之意,姬定是帮郑氏修复与秦国的关系。 姬定道:“这是两回事,我认为,有濮阳在,我们这些人的才能更能够得以发挥。” 张仪稍一沉吟,道:“但是濮阳跟齐国、魏国、赵国,以及你们楚国的关系更为密切。” 姬定笑道:“那只是表面上的,赢者才是濮阳的老大,秦相这回去濮阳,那定是风光无限,谁又敢说秦相半句。” 张仪沉吟一会儿,接下那份地契来,拱手道:“你就多谢了。” 其实姬定不送这份地契,秦国也打算派官员驻扎于此,因为上回秦国就吃了这个亏,他们在濮阳弄了许多动作,而秦国是一无所知,更没有从中干预。 对于秦国这样的强国,可是很吃亏的。 按理来说,秦国的想法是非常重要的。 而就张仪个人而言,濮阳也确实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战场啊! 与张仪交涉过后,姬定又来到大梁,与魏王、惠施会面。 “张仪的态度非常明确,绝不会让齐国做出任何赔偿。”姬定略显遗憾地说道。 惠施叹了口气,事先他其实也想到了。 魏惠王却是愤怒道:“齐国给我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国索要赔偿,这也碍着他秦国了么。” 魏国制止秦国、楚国反攻齐国,只是担心自己被秦楚瓜分,可不代表魏国就愿意这么放过齐国。 魏国是希望能够向齐国索要赔偿。 这也很正常,打输了,当然得付出代价,一直以来也都是如此。 关键魏国如今十分需要这赔偿。 姬定道:“张仪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希望齐国能够继续制衡楚国。不过我认为,也许不需要通过秦国,魏国也能够得到齐国的赔偿,只不过需要换一个说法。” 魏惠王赶忙问道:“卿有何妙策?” 姬定道:“齐国战败,丢了徐州不说,宋国还背叛了他,故此齐国现在处境也是非常艰难的,孤立无援,相比起魏国而言,齐国是更需要盟友。” 惠施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与齐国修好?” 姬定点点头,道:“将赔偿换成支援,我想齐国会非常愿意的。” 魏惠王道:“可是他们刚刚差点消灭我国,如果寡人又去求他们支援,寡人就不要脸面么。” 姬定道:“当秦国拒绝支持大王向齐国索要赔偿,因而使得魏国上下感到愤怒,齐国有可能会趁虚而入,主动与魏国接洽。” 魏惠王想了想,如果齐国主动硬塞,那面子上倒也过得去,关键魏国如今非常迫切地需要支援啊! 与此同时,邹忌与田盼率领着残余败将退至齐国阿城(山东省聊城市阳谷县)。 而一直领军在赵国作战的田婴也退了回来,如今齐国可真没有功夫去照顾北方战局,主要还是因为齐国心里也知道,燕国是不可能来救他的。 但就局势而言,齐国已是命悬一线啊! 齐国三驾马车赶紧在前线布防,不敢有丝毫怠慢,鬼知道敌军会不会趁势杀过来。 几日都未合过眼的田盼,拖着疲惫的身子入得屋内,向坐在里面得邹忌和田婴道:“适才又传来消息,秦军和楚军都未有动静。” “呼---!” 田婴和邹忌都是长出一口气。 转眼间,齐国几乎要面临亡国的厄运。 只能说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看来相邦所料不错,秦国是不会让楚国占了这便宜。”田婴道。 邹忌笑道:“既然活下来了,那我们就未必输了。” 田婴问道:“相邦有何打算?” 邹忌笑道:“如今我国实力得以保存,对于周边各国都存有威慑,而秦国与楚国之间的矛盾也并未化解,那么我们就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这秦、齐、楚三国都按兵不动,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这么多兵放在这里,可是要补给的呀。 尤其是秦国。 故此张仪这时候站出来,邀请各国相邦去濮阳会谈。 此次战争,皆因宋齐攻楚伐魏而起,秦国并未卷入他们之间恩怨,要知道秦国此次出兵,可是以大义之名,前来支援魏国。 张仪是主持此次会议的最佳人选。 当然,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原因。 若没有实力,那谁也不愿意听他的话。 如今秦国和楚国可是左右这一切,各国亦是纷纷响应,其中也包括齐国,要是张仪再不开口,邹忌就打算发出邀请。 时隔一年多,张仪再度来到濮阳。 由于上回张仪是灰溜溜的离开,这回郑国必须要给足牌面。 除姬舒之外,郑国文武大臣全部出来迎接,实在是他们不会玩,会玩的话,估计红地毯都给铺上了。 而姬舒之所以没有出来,倒不是姬舒不愿意,而是上回张仪明确表示秦国不支持一个女人掌权。 张仪也没有打算收回这句话。 姬舒自然不便出面。 姬舒如今也不在乎,你秦国不承认,我郑国照样过得滋润。 然而,郑国的繁荣,令张仪是目瞪口呆。 这道路比咸阳还要宽敞,路上亦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到处都是店铺,鳞次栉比,郊外都看不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平民。 刚刚从魏国来到这里的张仪,仿佛觉得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是不是为了迎接咱们相邦,故而将乞丐都给藏起来了。 不少秦人心想。 张仪满怀好奇地向殷顺且问道:“殷大夫,你们郑国治理的不错啊!” 上回他来的时候,郑国刚刚复国,国内是乱成一团,这才多久,就发展成这样,这不是变法,而是仙法啊! 殷顺且忙道:“秦相误会了,我们濮阳平时倒是没有今日这般繁荣。” 张仪问道:“这是为何?” 殷顺且如实道:“这都是因为各国都在交战,唯有我国是处于中立,并未卷入其中,不少人来此避难,故而才有这般繁荣景象。” “原来如此。” 张仪点点头,又是夸赞道:“要是各国都如贵国一样,那可真就天下太平了。” 羡慕倒不至于。 谁都能够灭你,你再繁荣也是为他人准备的,只不过如今留着你,对大家有益无害。 其实姬定是跟张仪一同来到这里的,只不过他有意让张仪风光一下,他是大清早就悄悄入得城内,探望姬舒母子。 “哎呦!我这儿子什么时候才愿意让我抱啊!” 姬定很是不爽地将声嘶力竭的儿子送到姬舒怀里。 婴儿一到姬舒怀里,立刻就不哭了,这令姬定十分沮丧啊! 姬舒笑道:“谁让你陪他的时日少。” 这话一出口,姬舒忽觉有些不妥,忙道:“我并非是埋怨!” “我知道。” 姬定抬手轻轻揽着她,道:“我确实很少陪你们母子,尤其是这段日子,你们应该过得非常不安吧?” 姬舒幽幽道:“要说没有,那也定是骗人得,不仅仅是我,我们郑国子民,人人都是惶恐不安。其实在这期间也曾来过几支小股军队,想来我国劫掠,好在大司马他们也做了充分准备,才将那些人给击退了。” 姬定笑道:“但如今雨过天晴,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经此一役,大家都会认为濮阳是非常安全得,尤其商人,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商人来我们这里做买卖。” 姬舒却道:“可是若让我选择,那还是不要打的好啊!” 姬定道:“你不能这么想,如今的富商可都是贵族,越多的贵族来濮阳,那么濮阳就越安全。” 姬舒稍稍点头。 姬定又道:“哦,差点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如今魏国被打成了一片焦土,这急需恢复,到时我们可组织商人前去魏国做买卖,帮助魏国恢复国力。” 姬舒稍一沉吟,道:“你是想借此在魏国发展新会?” “聪明!”姬定笑着点头道:“这一场大战,虽然并非是我所期望得,但结果却有利于我们,因为这场大战为新会创造了壮大的土壤。” 正当这时,那傅姆突然来到门口,道:“启禀公主,燕国客卿苏秦求见。” “燕国客卿?” 姬定愣了下,笑道:“不愧是苏秦,这么快就上位了。” 姬舒道:“他应该是来见你的吧。” 姬定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他。” 当姬定出现在外屋时,苏秦并不感到意外,赶忙上前行得一礼,“苏秦见过楚相。” 姬定拱手道:“恭喜先生荣升燕国客卿。” 苏秦道:“多亏楚相的支持,苏秦才有今日。” 姬定笑了笑,又请苏秦坐下。 “如今燕国是什么情况?”姬定问道。 苏秦如实道:“燕国上下也非常恐慌,虽然盟军并未穷追不舍,但是燕国还是非常担心赵国报复,故而派我前来,希望得到秦国和楚国的支持。” 姬定笑道:“此事我与秦相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会联手制止赵国继续对燕用兵。” 苏秦忙道:“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 姬定又道:“但是先生还得去会会张仪,巩固与秦的关系,相信这也是燕国目前所期望的。” 苏秦点头道:“我知道。” 姬定突然问道:“此次张仪是邀请相邦来开会,燕相为何没有来?” 苏秦道:“这是因为在开战之前,我曾劝燕国与齐国结盟,并且向燕君保证,即便战败,我依然会帮助燕国得到秦国和楚国的支持,避免燕国成为众矢之的,故此燕君才派我来此。” 姬定笑道:“看来先生已经料到今日。” 苏秦摇头道:“那倒是不敢说,只不过我想到秦楚之间矛盾并非那么好化解,故此即便秦楚取得胜利,秦国也不会愿意削弱齐国太多,使得齐国无力制衡楚国。” 真不愧是苏秦,看得果真是透彻。姬定笑道:“故此选择与齐国结盟,不过输赢,燕国都不会受到打击。” 苏秦讪讪点了下头。 姬定又道:“但是先生可不要忘记,燕国最大的威胁就是齐国,若先生能够得到齐国的支持,先生将在燕国无往不利。” 苏秦忙道:“由于我当时建议燕君与齐国结盟,故此齐王也是非常信任我。” “是呀!这真是一举数得啊!”姬定点点头,又道:“这回我又再送一份礼物给先生,让先生更加深得齐国的信任。” 苏秦期待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你应该知道,此次胜利,完全在于我与惠相成功策反公子偃。” 苏秦点头,道:“此事我也听说了。” 姬定道:“齐国对此一定是非常愤怒,非常迫切地想要报复楚国,你可以建议齐国,给予越地支持,捣乱楚国后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秦听得一惊,呆呆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先生对此有疑问吗?” 苏秦微微一怔,沉吟少许,道:“不不是,只不过楚相为了我苏秦,不惜给楚国制造麻烦,这苏秦实在是承受不起啊。” 他就是想问姬定,哥,你到底在图什么? 如张仪,忠于秦国。 如惠施,忠于魏国。 姬定好像没有忠于谁。 姬定如实道:“我只忠于我自己。”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兵在无间 这深秋的阳光是和煦的,是珍贵的,因为大家都清楚寒冬即将来临。 濮阳! 宫廷内的一个大院中站着老中青三人,沐浴阳光中,谈笑风声。 可谁又能够想到这三人乃是齐相邹忌,秦相张仪,以及楚相姬定。 要知道前一天,他们可都还要至对方于死地。 “真是抱歉,让齐相担惊受怕多日,好在无事发生。”姬定笑吟吟道。 邹忌岂听不出讽刺之意,呵呵道:“多谢楚相关心,这担惊受怕倒是谈不上,只是二位让邹某好等呀!” 姬定笑道:“是吗?可真是从未见过这迎宾之人,是背朝着宾客的,还丢了一路的破铜烂铁,这是哪门子的礼仪。” 邹忌皮笑肉不笑道:“我们齐国底蕴深厚,又岂是蛮子可懂的。” 姬定道:“如果我们楚人都算是蛮子,那秦人?” 一旁看戏的张仪见战火烧到自己这里来,自也不遑多让,笑呵呵道:“我突然发现二位有点非常像似,看上去,可都不像似一个失败者。” 邹忌道:“这上午赢了三钱,下午输了一钱,敢问秦相,这到底算赢,还是算输?” 张仪摇头道:“这我不知道,毕竟我可从未输过。” 姬定道:“但也从未赢过。” 张仪轻蔑一笑道:“这里就我们三人,楚相这话无异于自欺欺人啊!” 姬定笑道:“是呀,这里就我们三人,敢问你们秦国又想欺负谁?” 邹忌笑道:“二位先别争了,如今徐州已经被楚国占领,而宋国又倒向楚国,我们齐国已经难以再给二位添乱,二位可以尽情地在巴蜀分个高下,我也好奇这巴蜀究竟会归谁所有。” 姬定瞧向邹忌,鄙夷道:“齐相,你这挑拨离间的伎俩,可真是非常拙劣。” 邹忌笑道:“你们二位,还需要我来挑拨吗?” 张仪闻言,不禁心生感慨,道:“若是只有两只老虎,那怎么也能够分出个胜负,可如今偏偏有三只老虎,这又如何决出高下。” 正当这时,一个下人入得院内,道:“启禀三位相邦,魏相、韩相、赵相已经到了会议室。” 姬定道:“可不是只有三只老虎,可还有着一群豺狼。” 其实三只老虎倒是好决出胜负,两只老虎先联手,瓜分另一只老虎,然后再决出胜负,关键就还是有一群豺狼,但两只老虎联手时,另一只老虎肯定会与那群豺狼联手。 邹忌点点头道:“是呀!还有一群豺狼在,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先将这一群豺狼给消灭了,待吃饱喝足之后,咱们再决高下。” 姬定与张仪相视一眼,皆是笑而不语。 邹忌问道:“你们笑甚么?” 张仪呵呵道:“就怕我们刚刚露出獠牙,齐相就已经备好晚宴,宴请那些豺狼。” 姬定点点头道:“秦相言之有理,毕竟齐国目前可是一位急需朋友的孤家寡人。” “是吗?” 邹忌笑意一敛,道:“那咱们就走着瞧。” “请!” “请!” 三人一边相互挤兑着对方,一边往会议室行去。 他们之所以这么轻松,那仅仅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而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来到会议室,里面坐着魏相惠施,韩相公仲侈,赵相大戊午,中山相司马赒,以及刚刚上任的宋相陈吾。 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室内温度仿佛骤降至零下。 作为此次会议主持者张仪率先说道:“我们秦国此番出兵,只为解救大梁,如今魏国的困境已然解除,我们秦国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话未说完,邹忌就冷笑一声道:“秦相说得如此大仁大义,可我怎么记得,在我们齐国攻打魏国之时,你们秦国也在出兵攻打魏国的河东地区,要论不知羞耻,你张仪若称第二,可无人敢称第一啊。” 此话一出,一众相邦纷纷看向邹忌。 到底谁才是胜者。 不过这也都是秦国咎由自取,如果秦国当初出兵出击齐军主力,邹忌岂能这般嚣张。 赵国反而幸灾乐祸,恨不得邹忌多怼几句。 “你这败军之将,何以言勇?”魏相惠施怒喷邹忌,“论假仁假义,谁也不及你齐国,满嘴的仁义道德,却干着强盗之事,真是无耻至极。” 邹忌哼道:“你可真是贼喊捉贼,分明就是你们魏国不遵守协议在先,如今却来冤枉我。” 惠施一听这话,当即气得是吹胡子瞪眼,“你这真是血口喷人,分明就是你们齐国唆使宋国挑起楚宋战争,又出兵支持宋国,牵制楚国主力,从而偷袭我国,你们齐国才是这一切得罪魁祸首。” 邹忌争辩道:“这话说可得讲凭证,当初我们五国签订不战协议,同时由我国负责保证宋国不被楚国吞并,各位都是答应的,我们齐国始终遵守协议,未有一兵一卒参与到巨阳之战之中,兢兢业业在宋国国内待着,以防宋国被楚国吞并,可是你们魏国却偷偷借兵三万给楚国,是你们背信弃义在先,我们齐国才不得不出兵的。” 惠施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因为当时巨阳之战,还真是宋军在打,齐国主力都藏在宋国,准备偷袭魏国,但如果是由法官来判定的话。 那肯定是邹忌赢,事实还真是魏国违反协议在先。 姬定突然看向陈吾,笑道:“宋相,你们宋国为何突然选择中立。” 陈吾稍稍一愣,道:“这是因为我们宋人厌倦了战争。” 姬定道:“是吗?可我记得最初可是你们骁勇善战的宋人先发动对巨阳的战争,而在那之前我们楚国一直都在争取谈判。” 陈吾迟疑少许,又瞟了眼邹忌,道:“那是因为前任国君对齐国唯命是从,而这并非是我们宋人真正所愿,故此吾君才会顺从民意,取而代之。” 姬定看向邹忌笑道:“证据?” 邹忌笑道:“你们不会相信一个谋朝篡位,甚至企图弑兄的人的话吧?” 惠施讥讽道:“你指得是田氏篡齐吗?” 邹忌道:“不,我指得是三家分晋。” “!” 听得一声冷笑,只见那大戊午说道:“我来此可不是要来与你们争论谁对谁错,而是希望能够让输得一方付出代价。” 姬定点头道:“赵相所言不错,齐国、中山国、燕国给我们造成巨大伤害,他们理应对我们赔偿。” 惠施怒目瞪向邹忌,道:“尤其是齐国。” 邹忌道:“输得一方?我们齐国可从未认输,我此番只是受秦相所邀,来此商议停战一事。” 大戊午立刻看向张仪。 张仪道:“我之前就说了,我们秦国此番出兵,只为支援魏国,不为其它。除此之外,我还要为燕国说一句公道话,燕国一直以来都不想与我秦国为敌,只因赵国坚决拒绝与燕国停战,从而导致燕国与齐国结盟,如今我们秦国还是会继续维持与燕国盟友关系。” 苏秦笑道:“多谢秦相支持。” 大戊午怒道:“秦相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才是盟友,燕国可是我们的敌人。” 张仪面无表情道:“如果赵国当初愿意与燕国讲和的话,那么战争早就结束了,我们根本不是死这么多人,更不会坐在这里谈判,而是坐在临淄,你们赵国不顾我们的利益,一心只为自己着想,那也就休怪我们不顾忌你们赵国的感受。” 姬定道:“是中山国和燕国趁着赵侯出征塞外,趁机入侵赵国,赵国不答应与燕国结盟,这难道有错吗?” 张仪笑道:“赵国入侵中山国,吞并中山国的领地,楚相怎又不说一句公道话。” “如果不谈正义和公道,那么这谈判将毫无意义。先告辞了!” 言罢,姬定便起身离开了。 惠施、大戊午、公仲侈也起身离开了。 邹忌也站起身来,向张仪嘲笑道:“真不知道你们秦人来中原干什么。” 张仪反唇讥风道:“就是想来看看你们齐人气急败坏的样子。” 邹忌冷冷道:“别得意的太早,你可还未有赢。” 由于大家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故此这一场会议以不欢而散告终。 回到住所,大戊午便愤怒道:“我早就说过,若想停战,就必须将对方彻底消灭,真不知道你们为何还要对张仪抱有期待,如果张仪真的渴望帮助我们,当初就不会放跑齐军。” 惠施道:“那为何你们赵军不继续进攻中山国?” 大戊午没有做声。 惠施叹了口气,道:“我们魏国此次损失远大于你们赵国,我们更渴望找齐国报仇,所以不是我们不想继续打下去,而是我们都已经无力再继续打下去。” 公仲侈直点头道:“我们韩国也损失惨重,如今看来,秦国和楚国又拉帮结派,他们之间的矛盾,可是一直都还未解决,如果我们继续闹下去,只会被他们卷入新得战争中,但是最终受伤的永远是我们。” 此次大战,几乎都是在中原打的,三晋因此损失惨重,而秦国和楚国凭借雄厚的国力,还能继续打下去。 但如果继续打下去,秦楚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但三晋必亡,因为他们的国力已经耗损殆尽。 对于三晋而言,可真是左右为难。 真是打也不对,不打也不对。 而那边惠施离开之后,便立刻邀请苏秦上门,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燕国与齐国还未正式解除盟约。 “燕国到底是如何打算的?”邹忌问道。 苏秦道:“燕国还是更期望与秦国结盟,而非是齐国,另外,燕国对于齐国可是有着很强的戒备之心。” 邹忌眼中闪过一抹怒火。 正如姬定所言,齐国还真就成了孤家寡人。 苏秦又道:“不过我发现燕相子之野心不小。” 邹忌闻言一怔,道:“你怎知道?” 苏秦点点头,道:“因为我就是子之推荐给燕君的,子之希望我能够负责外事,如此他便可专心内政,而除我之外,朝中许多人也都是子之的人,燕君对于子之是深信不疑,长久下去,燕君大权必然旁落。” 邹忌眯了眯眼,道:“是呀!楚国可以凭借支持公子偃令宋国背叛我齐国,我们亦可这么做,破坏燕国与秦国的关系。” 苏秦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将这一招用于楚国。” 邹忌问道:“你有何计策?” 苏秦道:“据我所知,虽然楚国当年一战,杀掉了越王无疆,以至于越国四分五裂,但是楚国并未吞并越地,昔日的越国贵族各自为政,一片混乱,如果齐国能够支持其中一个政权统一越地,那么楚国将无力在专注于与齐国争霸。” 邹忌眼中一亮,道:“是呀!我怎就没有想到在越地给楚国制造麻烦,楚国那么大,想要治理好,可非易事,先生此策果真是妙啊!” “多谢相邦夸奖。”苏秦拱手一礼。 邹忌又道:“越地一事,我会想办法去做的,但燕国方面可能得交予先生。” 苏秦道:“苏秦绝不会令大王和相邦失望的。” 说着,他稍稍顿了一下,又问道:“但不知道相邦打算如何应对当前的危机?” 邹忌叹道:“虽然秦楚不会联手对付我齐国,但是楚国和秦国都在拉帮结派,从而孤立我齐国,这局势对我齐国还是非常不妙。” 齐国这回可算是得罪了三晋。 苏秦稍稍皱眉。 邹忌瞧他一眼,问道:“先生可有良策能够助我化解危机?” 苏秦道:“秦楚争先拉帮结派,无非是因为秦楚之间的矛盾并未化解,他们都只是在为下一场秦楚大战做准备,但是我以为三晋是不想再战,尤其是魏国,若再打下去,魏国只怕会不战自亡。 秦楚想要继续争霸,而三晋却渴望停战,他们的想法是背道而驰,如果齐国主动向魏国施以援手,同时表达渴望停战,相信齐国将能够与三晋缓和关系,如此一来,齐国也将不被鼓励。” 邹忌听得是频频点头,又向苏秦笑道:“还是先生看得透彻。” 苏秦谦虚一笑。 其实是不好意思。 因为这一切都是姬定吩咐他的。 其实最不想继续打下去的,乃是姬定,因为这一场战争已经为新会制造出大片的土壤,继续打下去,那可能会破坏这些土壤,现在姬定是渴望停战,从而将战场化整为零,在各个局部进行,而不是又掀起一场大战。 这种规模的战争,姬定难以掌控。 而邹忌十分担忧被秦楚孤立,他之前盟友都已经背叛了他,他必须要寻找新得盟友,于是他派人约见惠施。 惠施早就有准备,因为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决定采纳姬定的策略,与齐国握手言和,从而换取齐国的支持。 因为秦国肯定不会帮魏国继续打下去,而秦国不动,楚国也不敢动。 魏国单方面也无力与齐国抗衡。 且同时魏国急需援助。 与齐国握手言和,对于魏国是利大于弊啊! “真是想不到齐相会约见我,我们之间难道不是无话可谈了吗?”惠施见到邹忌,却是冷冰冰地说道。 邹忌笑道:“国家大事,大家只是各为其主罢了,不应该伤及我们之间的友情。” 惠施道:“故此在事情还未解决之前,暂时还是不要谈及我们之间的友情。” “好吧!” 邹忌点点头,道:“我们就还是先谈正事。关于此次战争,我不想做过多解释,因为如果换成你们魏国,你们也会这么做的,天下诸侯,谁不想成为中原霸主。 如果秦国愿意继续帮助你们魏国对我国用兵,也许我们会战败,会愿意给予你们魏国赔偿,但现实就是,因为秦楚之间的恩怨,秦国不可能继续帮助贵国,而贵国也无力继续攻伐我国。 而我国也渴望与贵国中归于好。” 惠施冷笑一声:“你们说战就战,你们说和就和,真当我们魏人好欺负么。” 邹忌道:“那你们想怎样?继续打下去,还是与楚国一道,继续跟秦国斗争。” 惠施没有做声。 邹忌又道:“惠相,如今秦楚已经在为下一次大战做准备,如果我们不能重归于好,那我们也都将被迫绑在他们的战车之上,难道这是你们魏国所愿吗?” 惠施兀自没有做声,但神情稍稍缓和了几分。 邹忌见罢,赶紧趁热打铁道:“如果贵国愿意与我国重归于好,我们齐国愿意给予贵国支援。” 惠施一怔,道:“当真?” 邹忌点点头,道:“但不能说是赔偿,因为我们齐国并未战败,也并未投降,还望惠相能够谅解啊!” 惠施思忖半响,道:“此事我还得考虑考虑。” 邹忌点头道:“真是希望此事能够早点了结,我好与惠相再把酒言欢。” 换而言之,在此事未有完结之前,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 出得院子,上得马车,只见马车里面坐着一个年轻人。 不是姬定是谁。 “谈得怎么样?”姬定笑问道。 惠施道:“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与你想的无丝毫差别。” 是我让苏秦去说得,这能有差别吗。姬定笑道:“齐国如今比魏国更需要盟友,故此相邦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只管张嘴。” 惠施苦笑地摇摇头,感慨道:“想不到我魏国会有一日连自己国家命运,都得依仗仇人的帮助。” 姬定道:“可再惨也不及那越王勾践啊!他都能够翻盘,为何魏国不行。再加上,我会暗中相助魏国。 接下来,秦楚之争还是持续下去,这会令秦国无暇兼顾三晋,而齐国也暂时无力再图霸业,故此魏国将会得到一个非常和平的环境。 待惠相回去之后,可得专注国内治理,恢复民生。” 惠施叹道:“这谈何容易啊!” 姬定道:“在农业方面,一年一收,这受制于天,是难以马上见到成效,但是工商业方面,却能够快速发展,只要有钱便行。 到时我会与公主商量,让濮阳的商人前往魏国做买卖,给予魏国带去钱财,帮助魏国恢复。” 惠施听得一喜,感激之眼,难以言表:“这可真是” 姬定却笑道:“看来惠相已经将我视作了楚相。” 惠施一愣,道:“说到这事,我还真想问问你,你如今真的只是一心为我魏国?” 姬定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图得是权力和名誉,我一直谨记着,我能够有今日,完全在于魏楚联盟,维护魏楚结盟,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惠施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秦国的态度,令魏国没有太多选择,而惠施也不想在秦楚间摇摆,他还是希望能够团结三晋。 故此他回去之后,没有对公仲侈和大戊午隐瞒,而是如实相告。 公仲侈是非常支持,如果不与齐国重归于好,那么三晋势必卷入秦楚之争,他们需要齐国的支持。 关键韩国是真的不想再打了,韩国国内比宋国厌战程度还要高,因为韩国国力较弱,难以在这种大战中取得利益。 而大戊午对此存有疑虑。 因为齐国一直支持中山国,这显然不利于赵国吞并中山国,可是齐国与燕国又有矛盾,而燕国如今又有秦国支持,若想对付燕国,赵国也需要齐国的支持。 至于中山国么,可远没有燕国的威胁大。 大戊午权衡再三,也答应魏国与齐国重归于好。 如此一来,这局势跟战前并没有多少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徐州被楚国占领,同时宋国中立,但是大国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出现质的变化。 而这一场大战,各国却都是损失惨重,包括秦国和楚国,耗了大半国力,结果却打了个寂寞。 也着实令人哭笑不得啊! 但其实这在乱世,经常发生,各国都得去拼,不拼是不会知道结果得。 如果能够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那齐国说什么都不会开战的,可问题是大家都不知道。 但却有一个赢家。 这个赢家就是姬定个人。 此次大战虽并不是姬定一手促成的,但姬定却成为唯一的大赢家。 而且这胜利的果实,可真是清甜爽口。 7017k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布局 在战争中期,也就是在那个僵持阶段,其实秦、楚、齐,都已经不再考虑是否能够一举成为霸主,而是都渴望对方损失更惨重。 换而言之,就是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争,就看谁损失一千,谁又损失八百。 这一通比划下来,各国都损失惨重,局势也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楚国虽然得到徐州,但是楚国错失进攻江州的最佳时机,同时,国力损耗也不小,此次战争中,楚国用兵是最多的,还是地理决定一切,一旦各国开团,楚国的攻击点和被攻击点都是最多的,用兵肯定也是最多的。 只因楚国实力雄厚,故此他能够抗住。 而姬定是最不愿意见到这种大规模战争,故此他才成为此次战争的最大受益者。 因为在此战过后,未来两三年,是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再打一场这种规模的战争。 既然无法开团,但是纷争依旧存在,那就只能采取小规模的冲突。 亦或者使用非战争的手段来削弱对方。 而这都是姬定想要的。 不但如此,这一战还帮他一举完成了全局布局。 他的布局,就是寄望于大国在小国博弈,在小国制造动荡,然后他再火中取栗。 就如同巴蜀地区。 秦楚之争,彻底摧毁巴蜀政权,而在这政权更迭之间,将会有一个空窗期,而这就是姬定所期待的。 他不敢,他也不能在大国乱搞。 如他在卫国,在楚国,在魏国,那都是提出对国家很有帮助的建议,如此他才能够赢得君主的信任。 然后他再利用大国权力,为自己谋取私利。 而此战过后,宋国、中山国、越地,都将是大国之间博弈的焦点。 齐国肯定不会愿意让宋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同时苏秦又献上良策,你楚国弄我宋国,我就弄你越地。 而中山国又处于齐、燕、赵之间,三国肯定会在中山国进行新的一轮博弈。 这些地方本就是姬定计划中的关键棋子。 如今布局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采取行动。 而在巴蜀,已经取得不错的成果。 由于之前秦楚商定,双方一同从江州撤兵,应付中原大战,张仪赶紧调派两万精锐,前去帮助陈庄控制蜀地。 有了这两万军队,陈庄终于控制住以成都为中心的平原地区,也就是盛产粮食的地方。 但是此外许多地方的斗争依旧在继续,并且是愈演愈烈,因为在那山林之中,秦军就不占优势,围剿的成本太大了。 但不围剿也是不行的。 这秦国是兵农一体的,而秦国的策略是从本土移民到蜀地,一方面驻守蜀地,一方面耕种土地。 但问题是这战争一直都在继续,秦人来到蜀地就没法去耕地。 陈庄也察觉到这个问题所在,他渴望在寒冬到来之前,清除那些反对势力。 于是在深秋之时,陈庄对境内的反对势力,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围剿。 但并没有取得期待的结果。 “这是一个圈套?” 陈庄震惊地看着家臣甘鸣。 甘鸣点点头道:“是的,我们的人在经过一片山林时,百余人惨死在里面设好的陷阱中。” 陈庄紧锁眉头道:“这不可能,这是我们的人提供的线索,怎么可能会错?” 甘鸣道:“我们现在已经失去对方的消息。” 陈庄眉角一扬,道:“什么意思?” 甘鸣道:“我们的人很可能被对方发现了。” “!” 陈庄皱眉道:“想不到这群人如此厉害。” 甘鸣道:“根据我们目前所得知的消息,成都以南的人马,都是蜀国军队,此次这路人马损失不小。 而在成都附近的人马,是一个名叫新会的组织,这个组织内部的首领,多半都是墨者担任,故此他们非常擅于在山林中布置陷阱。 而如今墨者行会的巨子,不就在我们咸阳么,主公可传信给咸阳,让君上委任巨子前来对付这个新会组织,我们就可以一心对付蜀君。” 陈庄稍稍点头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其实他们对付新会是胜多负少,只要逮着对方那就是胜利,但问题是这成本太高,几千人过去围剿,可能对方就只有一两百人。 而他又偏偏人手不足,这么消耗,他们可耗不起啊! 可是不对付新会,也是不行,秦军需要劳役,同时又需要让蜀地安定下来,而新会专门针对劳役动手,散播对秦国不利的言论,导致这局面愈发动荡。 利用墨者行会来对付新会,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成都以西的一片茂林中。 “组长,冤枉,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呀!”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被五花大绑着,跪在黑弋面前,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冤枉?” 黑弋沉眉道:“我也希望你是冤枉的,但是你知不知道,之前我给你们五个人的地点其实是不一样得,偏偏秦军是偷袭我给你的地点,你叫我任何相信你,正是因为你的通风报信,令我们多少兄弟惨死在秦人手上。” 此话一出,那大汉瞳孔骤缩。 黑弋挥手道:“拖下去,会规处置。” 立刻便上来几人,将那大汉往林中拖去。 “冤枉!我是冤枉,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任凭那大汉歇斯底里,一旁的人皆是神色淡漠,甚至不少人眼中还充斥这怒火。 正是因为这些内奸的存在,令他们几番差点丧命,且有数百人因此而亡。 新会五子之一的杜远走上前来,叹道:“随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情况还会不断发生的。” 黑弋点点头,道:“故此我们要更加小心,另外,我们也要不断派人深入敌军阵营,如此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杜远道:“可是如今秦军不再信任苴人,多半都是任命秦人,这令我们的任务更加困难。” “秦人?” 黑弋微微皱眉,道:“我们在秦国也认识不少人。” 杜远道:“你的意思是?” 黑弋道:“我们可以先渗透到秦国,然后帮助我们的人从秦国来到蜀地,如此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杜远稍稍点头道:“如此倒是可行。” 黑弋又道:“对了!如今我们的规模越来越大,我们急需更多的武器。” 杜远立刻道:“我这回来就是来跟你说这事,之前鲁师弟已经送信到广都,我们的第一批装备已经从楚国运送到蜀地,但是想要运送到这里来,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可不能被秦军给截了去。” “嗯。” 这新会虽然一直都在被围剿中,但规模却是越剿越大,而原因就是秦人派重兵围剿他们,导致在蜀地,秦人必须以强权压制蜀人,不敢丝毫放松。 再加上之前需要运送粮食去前线,而如今又得加紧储存粮食。 这可都需要劳役啊! 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越来越多蜀人加入新会,包括许多读书人。 当然,这里面也有姬定的功劳,是姬定告诉他们如何宣传的,可比墨者行会之前的宣传,要厉害得多,这起到很多大作用。 濮阳! 上次会议不欢而散,而张仪也没有打算再举办会议,因为没有什么意义,在那种会议,大家肯定是相互指责,争吵不休。 魏国是怎么也不可能在会议上与齐国握手言和。 但是私下,大家根据国家利益进行取舍。 那就不如私下活动。 各国相邦相互走动着,都在寻求新得盟友。 “宋相还请放心,我们秦国一定会支持贵国国君的,绝不会任由齐国或者楚国欺凌贵国的。” 张仪语气温和且坚决地向宋相陈吾说道。 陈吾激动地拱手道:“多谢秦相支持,秦相的大恩大德,我们宋人没齿难忘。” 张仪笑着点点头。 等到陈吾离开之后,魏章就道:“相邦,这宋国夹在齐楚中间,同时也是齐国此战兵败的关键原因,我们如今支持宋国,不会给我秦国带来麻烦吗?” 张仪笑道:“这种麻烦,是越多越好啊。” 稍稍一顿,他继续说道:“此战过后,大家心里都明白,谁若敢冒头,必然会遭到群起攻之,如果齐国或者楚国,敢对付宋国,那我们秦国便可号召诸侯一同攻伐。 因为谁都明白,如果齐国或者楚国吞并宋国,下一个对象就肯定是他们。 如此一来,我们秦国便可以最小的代价,削弱其它诸侯国,而如宋国、中山国都会倒向我们秦国,我们在中原的威信也随之增长不少。” “客卿,我最近听说这中山相和宋相与张仪走得很近。” 司马昭鱼向姬定说道。 姬定微微笑道:“这都是意料中的事,他们与秦国并无利益纠纷,他们要防备的是我们楚国和齐国,可唯有秦国可与楚齐抗衡,故此与秦国交好,非常符合他们的利益。” 司马昭鱼道:“但是这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以为宋国必定会投靠我们,如此我们便可利用宋国来对付齐国。” 姬定笑道:“他们这种手段,只不过是最为基础的,他们寻求秦国的支持,可秦国的支持是什么? 无非就是当他们受到欺负时,站出来为他们做主,但是平日里这种支持,是可有可无的。 而宋国就在我们边上,我们对宋国的影响是无时无刻的。” 司马昭鱼困惑道:“客卿的意思是?” “商业。” 姬定笑道:“待我楚国变法之后,这商业定要更上一层楼,我们将会给宋国贵族带去无穷无尽的财富,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宋国贵族的财路都来此我们楚国,那么在关键时刻,他们自然就会选择我们,如果想要控制一个国家,首先要控制这个国家的财政,而这是我们楚国的优势,因为我们楚国地大物博,资源丰富,秦国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司马昭鱼点点头,又道:“我听闻如今大将军的封地已经成为我们楚国最为富裕的地方。” 姬定笑呵呵道:“如果你们司马家族想来请我去变法,这价钱可是不便宜啊!” 司马昭鱼讪讪笑道:“我还以为客卿会看在我们的交情,给予我们一个稍低的价格。” 姬定想了想,道:“到时再说吧。” 如今楚国不少贵族看着昭阳的封地,从一块荒地,直接变成楚国最为富饶得城镇,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由此可见,姬定还真不是在吹牛。 天下息壤,皆为利往,导致许多贵族都想请姬定前去变法。 正当这时,法克走了进来,道:“先生,白老先生已经去到了冶炼坊。” 姬定点点头,又向司马昭鱼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宋国他们的举动,无须在意,有能耐他们就将自己那块地移到秦国边上去,否则的话,他们就要被我们楚国捏在手中。” 司马昭鱼笑着点点头。 在这不经意间,他已经对姬定马首是瞻,因为跟姬定在一起工作,十分轻松,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出得门来,姬定便乘坐马车,前往濮阳最大的冶炼作坊。 要说这两年来,濮阳哪方面发展的最快,莫过于冶炼技术,尤其是铁方面。 原因就是投资大。 因为当初官府可是购买了不少农具发放给平民耕地。 是购买,而不是自己生产。 这个区别是很关键的。 作为商人来说,肯定就要追求更便宜的原料,因为这样的话,利润空间才会更大,而这铁显然比铜要更加便宜啊! 商人拿着官府的订单,开始发展铁的冶炼。 而这方面的技术,之前一直是齐国最厉害,如今已经被郑国超越,由于各国商人都跑来濮阳,同时因为战争得原因,许多工匠也偷渡来到郑国。 濮阳的冶炼技术是突飞猛涨。 “白圭见过楚相。” 须发苍白的白圭,来到姬定面前,拱手一礼。 “不敢!不敢!老先生无须多礼。” 姬定赶紧回得一礼,又道:“听闻如今要在濮阳生活,不可能绕得开白老先生。” 白圭忙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其他商人说来讽刺我的,其实我能有今日,全凭楚相当初为郑国设计的制度。” 姬定笑道:“那为何发财的不是别人。” 白圭谦虚一笑,道:“从中得到好处的,可不止我一人,另外,若是楚相专注做买卖,又岂会轮得到我。” 他可是洛邑、濮阳两地的首富,又岂不知姬定的财富,毕竟姬定的牙粉买卖,是可以覆盖到所有国家,光凭这一点,就没得比啊! 只不过姬定在做买卖方面,比较低调,以及他楚相的身份十分显赫,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他的财富。 “哪里!哪里!” 姬定谦虚一笑,又道:“听闻之前齐国本想请老先生前去帮忙破大梁城,但是白老先生是宁死不屈。” 白圭忙道:“吾乃一商人,哪有这般气节,只不过我实在是不知那破城之策,我与他们说了,可他们又不相信,我当时只能选择逃离濮阳。” 姬定道:“齐人没有再找先生麻烦吧?” 白圭摇摇头道:“暂时没有!” 姬定点点头,又道:“若是齐人想要来找老先生麻烦,老先生可告知我,我一定会帮助老先生的。” 白圭忙道:“多谢楚相照顾。” 姬定笑道:“不谢,公主是我夫人,我自然得帮助她。” 二人交谈片刻,白圭又引着姬定去参观那冶炼作坊。 这一圈逛下来,姬定笑道:“听闻‘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乃是白老先生的经商之道。” 白圭忙道:“让楚相见笑了。” “不敢!” 姬定又道:“这个八个字说来容易,可想要每时每刻都做到这一点,那可不容易啊!不过目前可是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老先生面前,也不知老先生发现没有。” 白圭微微一怔,道:“还望楚相赐教。” 姬定问道:“老先生可知目前濮阳需求最大的是什么吗?” 白圭沉吟片刻,摇摇头。 姬定从袖中掏出一枚钱币递给白圭。 白圭木讷接过钱币来,突然道:“楚相的意思是----钱币?” 姬定点点头道:“如今各国商人都来到我濮阳做买卖,这导致各国货币都在濮阳流通,如此多种类的货币,交易起来必然有所不便,如果我们濮阳能够做出一种货币,供大家用于钱币兑换,那样的话,必然深受大家欢迎。” 白圭听得眼中一亮。 姬定又道:“此外,在我濮阳,铁器渐渐取代铜器,那么铜的需求就会慢慢降低,换而言之,老先生可以获得足够的铜来生产钱币。” 白圭不敢置信地看着姬定,又疑惑道:“如此妙策,为何楚相要告知我。” 姬定笑道:“因为我志不在此。” 一旁的法克却在暗自偷笑。 这可不是什么帮助,这是吩咐,因为姬定就是白圭的顶头上司。 这白圭原本是在魏国当官,后来他见魏王昏庸无道,又不爱惜人才,同时也对这些诸侯不再保佑希望,于是就弃官从商,回到老家洛邑做买卖。 恰逢洛邑巨变,议会制横空出世,商人地位空前。 白圭凭借着自己才干,很快就得到姬扁的赏识,在姬定离开后的第二年,姬扁就将王宫中许多买卖上的事务,交给白圭打理。 也是姬定传信给姬扁,让他派白圭来濮阳承包盐铁的。 “此外,我还有一个条件。”姬定突然说道。 白圭方才还在想,这天下真的免费得午餐么,故此听到姬定这么一说,他反倒是放下心来,问道:“不知楚相有何条件?” 姬定道:“魏国对于郑国有恩,如今魏国非常困难,公主也答应给予魏国帮助,但是据我所知,齐国也将会给予魏国支援。 而齐国主要的支援,是粮草和布匹,我希望我们郑国能够给予魏国钱币上的支援。” 白圭疑惑道:“可是我们自己也没有多少钱币。” 姬定笑道:“我是这么打算的,由我们无息借钱给魏国,待他们恢复过来,再还给我们,但是同时要求魏国拿着这钱必须购买我们的商品,比如说农具,这可是魏国目前最为需要的。” 白圭老目一睁,呆呆望着姬定。 姬定笑道:“老先生认为可不可行?” “可可行,我认为非常可行。”白圭点着头道。 姬定道:“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此事之后,姬定便乘坐马车回去了。 姬定一走,白圭的一个学生便走上前来,一脸困惑道:“老师,无息借钱别人,来买咱们的货物,这可不划算啊!虽然咱们也可以从中赚点钱,可是我们也承担他们不还钱的风险啊!” 白圭瞧他一眼,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那学生疑惑地看着白圭,道:“学生愚钝,不知老师此话是何意?” 白圭笑道:“从账目上来看,这的确不划算,但你想想看,一旦魏人习惯于用我们货币,以及使用我们的货物,那么这财富将变得源源不断,区区利息又算得了甚么,不止如此。” 说到这里,他突然沉默了,心想,如果魏国的钱币,控制在我们手里的话。 过得半响,他回过神来,见学生好奇地看着自己,叹道:“此人果真如传言一般,乃不世奇才,老夫远不如他。” 回到宫中,姬舒见到姬定入得屋内来,便道:“你回来的正好,方才富术送来这些契本,说是你让他准备的。” 姬定点点头,道:“如今越来越多的商人来到濮阳,这交易也变得非常频繁,而交易又容易引发纠纷,若无规矩,刑狱司也非常难判定,故此我让富术弄一种比较规范的契本。咦?怎么有这么多份?” 姬舒忙道:“这是用各国文字写得,毕竟来咱们濮阳做买卖的商人是来自各国。” 姬定大手一抓,顷刻间,桌上面就只留下一份契本。 姬舒见姬定将其余的契本揉成一团,扔到竹篓里面,不免惊诧道:“你这是作甚?” 姬定笑道:“一份足以!我可不想审视一份契本,却还得通晓各国文字,想要发财,那就必须要懂得书写这种文字。” 姬舒道:“这可能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姬定道:“在财富面前,任何不满都只是一时的。” 姬舒疑惑道:“可是为何你要这么做,这其实也并不是很麻烦。” “因为!” 姬定突然看向姬舒,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真实的身份?” 姬舒稍稍一怔,道:“你你愿意告诉我吗?” 姬定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知晓。” 关于是否向姬舒表露自己真实的身份,姬定一直都很犹豫,虽然如今他非常信任姬舒,但是出于自我保护,他就不想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真实的身份。 但这显然对姬舒不公平,其实姬舒也猜到姬定肯定不是一般人。 随着儿子的出身,以及姬扁非常渴望见见孙子。 姬定认为有必要告诉姬舒。 姬舒想了想,带着一丝期待地看着姬定,道:“你若若愿意告诉我,我我倒是想知道。” 她当然想知道自己所爱之人的真实身份。 姬定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姬舒道:“可是我始终想不起我们在哪见过。” 姬定笑道:“那你是否记得,你曾去过一趟洛邑拜见天子。” “天子?” 姬舒美目一睁,又仔细打量着姬定,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你好像。” 姬定稍显羞涩道:“其实我是天孙。” “天孙?” 姬舒错愕地看着姬定。 什么鬼? 姬定笑道:“就是天子之子,我的真名叫做姬定。” “天子之子?” 姬舒稍稍点头,道:“原来如此。”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书同文,车同轨 原来如此? 就这? 姬定稍显诧异地瞧着姬舒,好奇道:“你的反应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难道她已经知晓我真实的身份?是了!是了!定是我晚上说梦话,让他听了去。 姬舒抿唇笑道:“其实我之前就已经想到,你可能也是哪个亡国之君的后代,但是没有想到你原来是天子之子。” 哦原来是这样。姬定稍显尴尬道:“是呀!如今天子与诸侯也没有多大得区别,兴许还不如诸侯。” “我可不是这意思。”姬舒无力地辩解道。 事实就是如此,如今的周王,早已经跌落神坛,是毫无威信可言,就好像这两次大战,周王屁都没有放一个,说不定还缩在被子里面瑟瑟发抖。 姬定哈哈一笑,将她搂了过来,道:“如此也好,我还担心会吓着你。” 姬舒抿唇一笑,轻轻偎依在姬定怀里,“我可没有这么胆小。” 她为了复国,曾一度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只要姬定还活生生在她面前,那么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事情会令她感到非常害怕和恐惧。 “不过。” 姬舒又轻叹道:“不过在未遇到你之前,我是完全看不到复国的希望,而你却要复兴大周,这得有多难啊!” 姬定一脸轻松地笑道:“确实不容易呀,但是对我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嗯?” 姬舒直起身来,疑惑地看着她。 姬定笑道:“曾几何时,我并没有什么复兴大周的念头,正是恐惧和不安,促使我走上这条路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感慨道:“还记得当初我住在那深宫之中,但是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整个王宫惴惴不安,我亦是如此。 故此,当时我就在想,不管我是出门奋斗,还是继续留在宫里,我都会活在不安和恐惧之中,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选择出门搏一搏,至少我有机会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 姬舒轻轻点了点头,对此她很能理解,就这大环境而言,不管姬定做出什么选择,过得都非常难的,且都非常危险,他躲在宫里未必就比现在轻松,他可不是嫌生活太安逸,就出来找刺激,而是两者没有多大的区别,突然又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姬定稍稍迟疑了下,讪讪笑道:“我怕我说出来,你会不开心。” 姬舒却是笑道:“已经不开心过了。” 姬定愣过了下,旋即哈哈笑得几声。 确实! 姬舒早已经过了愤怒的阶段,记得当初姬定可没有少令姬舒生气啊! 姬定瞧了眼姬舒,确定她不是在说反话,才道:“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我父王曾说你是一位大美女。” 姬舒稍稍翻了下白眼。 “你还别不信,要没有这个前提,那就没有之后的考虑。” 姬定又道:“另外,就是与你在一起,我不会有太多的负担,毕竟这复兴之路,乃是九死一生,我也不知道我将要面对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否活过明天,故此我不想去牵连一些无辜的人,但是你却比我更早地踏上这条不归路。” 话说至此,姬定偷偷瞄了眼姬舒,只见她只是点了下头,倒也看不出,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还有就是!”话说至此,姬定是欲言又止。 姬舒却是笑道:“还有就是我的恩师。” 姬定点了下头,道:“墨家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而你恰好又与子让有着师徒关系,对我而言,你就是最佳的人选。” 姬舒沉默少许,道:“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一切。” 姬定笑道:“谢谢你帮我分担这一切,其实藏着这个秘密,并不是那么好受。” 姬舒抿唇一笑,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问道:“但是你的身份与这契本有何关系?” 姬定道:“帮助你复国,一方面是期望能够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另一方面,就是我需要濮阳这个地方。 将来我若复兴大周,我绝不会再让诸侯分裂我的国家,到时候我将要统一一切,包括文字、车轨、钱币。 而濮阳将会我为此打下基础。” 说着,他缓缓抬起手来,看着手中的契本,“其实这份契本也并不合我意,我需要一种更加规范、简单的文字,便于在纸上书写。” 姬舒美目怔怔地看着姬定,过得片刻,她才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姬定问道:“你说什么?” 姬舒瞧他一眼,道:“以前我总是觉得你似近似远,你似乎就站在我面前,但却又是如此模糊,我始终都捉摸不透。 如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你看得远比我看得要远得多,故此你的许多行为我都看不明白。 就好比这契本,你若不说,我是如何也想不到,你竟是在复国成功在做准备。” 姬定笑道:“这人生苦短,但我要做的事太多了。” 姬舒轻轻点了下头,对此她是深有体会,虽然她一直渴望复国,但是当她成功复国,她却手足无措。 姬定似乎想起什么来似得,道:“哦,我父王希望能够见一见你们母子,到时父王将会对你进行册封,你就以此为由前往洛邑。” 姬舒眼中闪过一抹羞涩,又问道:“你不去么?” 姬定沉吟少许,道:“我希望当我回到洛邑之日,就是从我父王手中接过王冠之时。” 在此次大战之前,也许他并不敢放出这豪言壮语,但是如今他已经度过最为艰难的时刻,他也顺利完成了整个中原的布局。 胜利的曙光已经悄悄照入屋内。 那么接下来就是为此付诸行动。 各国相邦在濮阳经过一系列的交涉,或多或少都得到一些利益,如宋国就得到秦国、魏国、楚国的支持。 因为支持宋国中立,其实就是在削弱齐国。 同时魏国也得到齐国和郑国的支持。 燕国、中山国也得到秦国和齐国的支持。 这么多国家,需要秦国的支持,秦国自然成为赢家之一。 楚相姬定虽然没有太多的活动,但是楚国必然也是赢家之一。 赵国相对来说,应该此次会议上的最大输家。 这主要是因为赵国的外交策略,与秦、齐、楚三大国利益背道而驰,赵国想要消灭中山国,这是秦、齐、楚都不愿意见到的。 而赵国亦不愿为此妥协,可是赵国暂时还没法与秦、齐、楚三国抗衡,唯有当自己足够强大,令秦、齐、楚认为为了中山国与赵国开战,并不划算。 而齐国是战场上的最大输家,丢掉了徐州,丢掉了宋国。 可见这博弈,始终围绕着秦、齐、楚三个大国之间。 齐国失败,秦楚自然得利。 但不管是失望的一方,还是得利的一方,都无意再开战,也没有资本再打下去。 各国相邦陆陆续续返回国内,组织撤兵一事。 姬定倒是没有回楚国,他只是让司马昭鱼先回去复命,他还得留在濮阳,处理有关于援助魏国的事宜。 而其实这个事,也关乎着他的自身利益。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这么费心。 “借钱?” 惠施瞧了眼姬定,道:“我以为是郑国给予我国援助。” 什么援助,你就是想白嫖呗。姬定笑道:“惠相应该也知道,公主在郑国其实没有什么权力,财政也不是公主完全控制,甚至可以说,这国家财政也没有多少钱。 当然,公主会援助魏国一些,但也不会太多,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主要的援助方式,还是借钱给贵国,并且还是由我国商人借钱给贵国。” 惠施皱眉不语,显然对于这种援助非常不满。 这借钱就不能算是援助。 姬定又道:“惠相莫要失望,且听我说完,我敢说,郑国的援助,远比齐国的援助要对魏国的帮助更大。” 惠施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姬定道:“齐国的援助,只不过是一时的,而我的这番援助,将会给魏国带来的极大的帮助,首先,我们的援助是无息的,借多少,就只需要还多少。其次。”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又向莽使了个下眼色。 砰砰砰! 只见莽将一些铁质农具放到桌上。 惠施好奇道:“你这是作甚?” 姬定道:“这是濮阳的冶炼作坊,最新生产出来得农具,而目前我们濮阳的平民,都已经用这铁质的农具,根据这两年来的观察,其作用是之前农具的三倍有余。 换而言之,当农民使用这种农具,一个人就能够耕三个人的土地,足以弥补战争中人力损耗,魏国能够在明年春季,就开始恢复农业生产,并且随着发展,不出三年,魏国国力要更甚战前,尤其是对河东地区的帮助,因为河东地区是采取均田制,当河东地区使用这种农具,无异于如虎添翼。” 惠施听得眼中一亮,道:“当真有这么好么?” 姬定笑道:“魏相若有空的话,可去外面瞧瞧,眼见为实。” 惠施稍稍点头。 姬定道:“我们商人借钱给魏国,魏国可以马上拿着这钱,购买这些农具,加快恢复农业生产。” 惠施好奇道:“为什么不直接借农具给我们。” 姬定道:“这主要是考虑到魏国需要的不仅仅是农具,可能还有其它的工具,如果直接借钱给魏国的话,惠相就可以根据国内的需求,制定最为合理的购买计划。” 惠施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此确实更好。” 姬定伸手握着一把出头,道:“一把锄头的价钱并不贵,但是它耕种无尽的土地,更为关键的是,当魏国依靠齐国的援助时,等于是国家命运握在了齐国人的手里,而这一把锄头,能够魏国掌控自己的命运。” 惠施抚须笑道:“难怪你在做买卖也能够取得巨大的成功,这番说辞,我倒真是无言反驳。” 而在这时,小莺在外道:“先生,白老先生来了。” “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白圭入得屋内。 “白圭见过楚相,惠相。”白圭还是毕恭毕敬地行得一礼。 惠施急忙起身,拱手回礼道:“白兄别来无恙。” 姬定也回得一礼,又伸手道:“老先生请坐。” 待白圭坐下之后,姬定道:“此次援助计划,将会由白老先去全权负责。” “是吗?” 惠施抚须笑道:“若是由白兄负责,那我便放心了。” 说着,他又向白圭道:“听闻当初齐军在围困大梁时,曾求助于白兄,但白兄拒不从命,惠施代我们魏人多谢白兄救命之恩。” 白圭道:“不敢当,白圭真是愧不敢当,我是真不知那破城之策。” 惠施笑着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与白圭早就相识,还曾同朝为官,交情不浅,他知道白圭的才干,如果没有破城之策,白圭当时也不会选择逃跑。 白圭先自知被惠施看穿,突然瞧了眼桌上的农具,转移话题道:“想来楚相已经将这农具的用处告知了惠相。” 姬定笑道:“只是稍微说了一些。” 白圭点点头,抚须道:“我以为这农具最大的妙处,就是能够让每家每户都能够独立耕种,只要使用得当,不但能够改善平民的生活,还可以改善国家财政,令国家变得更加强大。” 惠施问道:“区区一把铁质锄头,竟有这么大的用处?” 白圭点头道:“想当初郑国就是依靠这农具恢复过来的。” 惠施笑道:“不是吧!郑国能有这般繁荣,不都是因为天下商人都来此做买卖吗?” 白圭道:“但是这商人所得之利,只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倘若郑国的子民过得不好,郑国也不可能如今日这般安定。 以前郑国的土地,多半都不属于平民,而是属于贵族,而如今大多数田地已经属于平民,但是郑国贵族也乐见其成。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农具使得一个人可以耕种更多的土地,贵族即便不拿走所有剩余粮食,所得也不比以前少。 而贵族没有拿走所有粮食,就意味着平民有所剩余,贵族所得没有减少,而平民所得有所增加,这便又促使平民愿意耕种更多的土地,因为越多土地,他们所得就越多,而贵族所得也因此变多。 而如今魏国的情况与之前郑国很像似,魏国若想要早日恢复过来,就必须提高子民耕种土地的愿望。 这一点可以向郑国学习,制定合理的税收,确保双方都有所得,都有所余,如此,民可安之,国可安之。” 惠施听得是频频点头。 其实方才姬定说得,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白圭说得更加透彻。 生产力是推动制度变化的唯一原因,如今铁器时代正在发展之初,且已经是势不可挡,而铁器时代预示着,生产力的进步,而生产力的进步,必然会淘汰旧制度。 那么就看大家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那些与生产力抗衡的国家,必然会走向灭亡。 其实郑国已经做出很好的表率,当时郑国可是一穷二白,逼得郑国将所有的资源都卖给商人,从而换取这些农具,发放给子民。 而这些农具也给予郑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圭也察觉到这个现象,他看到铁器在未来的作用,以及给社会带来的变化,故此他才不计成本研发冶炼技术,他认为这里面拥有着无尽的财富。 “白兄大才,惠施汗颜。”惠施拱手一礼。 虽然白圭乃是商人,但是却得到惠施极大的尊重,要知道孟子也与白圭交情不浅。 这都是因为白圭为人正直,从不依靠诡计进行欺诈。 如今的商人多半都是玩奢侈品,因为在当下,只有奢侈品才能够适用于长途运输,而白圭是第一个以贩卖大宗商品为主的商人,盈利手段在于薄利多销。 他的理念就是“人弃我取,人取我予”。 当粮食盈余,价格较低,他就会收购,这是每个商人都会干得事,但是区别在于,待粮食紧缺之时,他就会出售粮食,但是价钱是非常便宜,绝不会哄抬粮价,只是保证自己有得赚就行。 不管是惠施,还是孟子,都非常尊重其为人,孟子甚至都愿意舍命相救。 故此当姬定将援助一事交予白圭,惠施真的是相当放心。 而白圭的计划,也让姬定非常放心,因为白圭真正领悟到其中的奥妙。‘ 不过他并不知道,白圭也意识到他的野心。 就是货币。 一旦这个援助计划成型,将预示着濮阳货币将会强势进入魏国,甚至于取代魏国货币。 而一旦掌控一个国家的货币,那么也将掌控这个国家的财政。 当然,这并不容易,因为没有人是傻子。 魏王也不会甘愿将本国货币交予郑国。 这就还需要双方博弈。 不过姬定没有以国家名义借钱给魏国,而是以商人的名义,就是他知道国家之间的博弈,郑国不可能战胜魏国。 但是商人之间的博弈,那就不一定了。 而姬定的野心远不止如此。 翌日。 姬定召开朝会。 朝会? 当殷顺且他们听到这句话时,都快要哭了。 他们都已经忘记上一次朝会是什么时候召开的。 甚至于他们都已经快忘记自己乃是朝廷官员。 大殿。 “之前我曾让富大夫写一份契本,而原因就是随着商人越来越多,交易变得愈发频繁,因此产生的纠纷,也在与日俱增,但是针对这方面的律法,显然还未得到完善,以至于刑狱司难以做出公正的判决。 而律法如何给予公正的判决,我认为,不管对错,首先一点要规范,唯有在规范之下,才能够给出公正的判决。” 说到这里,姬定看向富术道:“但是富大夫,令我非常失望。” 富术一脸懵逼,甚至产生自我怀疑,连个契本我都写不好了么,赶忙道:“还望侍中赐教。” 姬定道:“我做这件事的原因,为求化繁为简,你却给我来了一份各国文字的契本,也就是今后在刑狱司为官之人,不但要懂得审案,还要通晓各国文字,你让我上哪找这种人才。” 富术问道:“事实上如今各国商人都来到我濮阳,交易双方可能一个是齐人,一个是楚人。” “我说得只是其一,而你说得是其二。” 姬定竖起一根手指来,道:“这不但会给刑狱司添加负担,同时还会增加交易的困难,一个是齐人,是一个楚人,齐人看不懂楚文,楚人看不懂齐文,那就会出现一个情况,就是即便契本违例,也不能判决谁对谁错,也许吃亏的一方,只是因为看不太懂对方的文字。” 殷顺且一方面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另一方面也好奇,这该怎么办,于是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姬定道:“很简单,创造出一种通用文字,所有契本必须用这种文字来书写。” 绁错立刻道:“何须创造,直接用咱们郑国的文字便可。” 姬定笑道:“首先,我们郑国凭什么让别人用咱们国家的文字,我们没有这个地位,而且这会让人误解这是为了给予我们郑国人优势。 其次,我仔细研究过当下的文字,这些文字都是来自于黄纸之前,而如今黄纸取代竹简,已经是大势所趋,我们何不借此机会,创造出一种更适合于黄纸的文字。” 不少喜爱书法的大臣频频点头。 这行家一听,立刻就有所领悟。 当下文字是从钟鼎上来得,亦可以说是从石壁上来的,文字自然深受载体的影响,黄纸是一种全新得载体,更便于书写,其实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大家的书写方式。 有些笔画,是可以一笔完成的,只不过以前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即便意识到也没有在意。 姬定又道:“除此之外,还有量器方面,轻重、长短、大小,这各国都不一样,这也会令交易变得非常繁琐。 我们也必须要制定出一个标准来,各国商人来此,都将这个标准交易,那么商人交易起来,将会更加方便。 为什么我会提出这个建议,首先,当然是因为你们闲得慌,无事可做。” 此话一出,大家都尴尬地笑了。 确实是闲得慌。 姬定也笑了笑,又道:“其次,这一切都是服务于商人,让交易变得更加简单有效,一旦商人感受到其中的妙处,那么就会越来越多得商人来我们这里交易,我们郑国的繁荣才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7017k 第一百六十章 我支持,谁反对 正如姬定自己所言,这人生苦短,但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虽然他很年轻,但也无暇闲庭信步。 每一步! 都至关重要! 也都是在为未来打基础。 他如此费尽心思的将濮阳打造成一个商业大都会,为得绝不是财富。 他早就计划好,通过商业来推行书同文,车同轨,以及统一度量衡,将来若他能够复兴大周,直接拿来用就行。 不过谁也猜不到他的这个打算。 关键他的理由,是非常充分。 书同文、车同轨,在濮阳来说,就是服务于商人。 濮阳的繁荣,是基于商人。 你给我带来繁荣,我服务于你。 难道还有比这个合理的事吗? 激动! 殷顺且他们很是激动! 可算是有事可做了。 这两年他们可真是太闲了。 但是迎面就是当头一棒,这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就引起轩然大波。 不少大富商非常反对这个政策。 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如今在濮阳的商人,多半都不是濮阳本地人,而是来自宋国、齐国、楚国,以及魏国的大富商。 这谁的拳头大,自然由谁来决定。 推行新得文字,新得度量衡,他们可都得重新适应。 为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去重新读书。 这不是没事找事干吗? 另外,官府长久没有作为,同时民间十分繁荣,导致他们也不习惯于官府对他们发号司令。 他们是拒不接受。 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姬定。 老大! 这还得你来搞定。 姬定就让殷顺且在脍炙酒舍举行一场探讨大会,而他只是作为嘉宾出席。 “如今的濮阳,亦非昔日的濮阳,那些人可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姬舒一边帮着姬定披上兽皮披肩,一边稍显担忧地说道。 姬定却是一脸轻松地笑道:“我亦非昔日的我,我比之前可是更不好对付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可惜你又不愿陪我去,要不然的话,你会更加痴迷于我。” 姬舒稍稍一翻白眼,是摇头不语。 她觉得姬定什么都好,就是锐气太盛,见谁都是咄咄逼人。 连孟子都敢硬刚。 在他的字典里面,似乎就没有“屈服”二字。 乘坐马车来到脍炙酒舍。 刚下得车来,姬定忽然停住脚步,偏头看向一辆缓缓行来的马车。 过得片刻,那辆马车来到酒舍门前,只见一位美貌少妇从马车上下来。 不是蔡夫人是谁。 当蔡夫人见到姬定时,不免一愣,旋即轻轻颔首道:“先生。” “夫人。” 姬定拱手一礼,笑道:“想不到夫人也来凑这热闹。” 蔡夫人笑道:“这事可是关乎着濮阳的每一个人,我也想来瞧个结果。” “那倒也是。”姬定点点头,又道:“对了,最近怎么没有见夫人去宫里?” 蔡夫人道:“如今有你在,公主也就不需要我帮忙。” 姬定笑道:“难道不是大司马,让你与我保持距离。” 蔡夫人只是笑了笑。 姜佐到底是齐国委派来的,而当时齐楚势如水火,尤其姬定策反宋国之后,当时令齐国真是非常紧张,生怕濮阳被盟军占领,姜佐如今可是受齐王之命来此,他为了避嫌,于是让女儿暂时别跟姬定接触,以免齐国方面会误会。 “好在雨过天晴。” 姬定伸手道:“夫人请。” 蔡夫人轻轻颔首,与姬定一同往里面走去。 “老师!” 忽听得一个声音传来。 “嗯?” 姬定停下脚步来,左右看了看,道:“奇怪!这声音好像季武的声音。” 蔡夫人轻轻抿唇,也不做声。 “老师!” 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姬定四处张望,忽然目光锁定在一个门口维护治安的一个锦衣卫身上,瞅了半响,突然手一指道:“臭小子!装神弄鬼,还不过来。” 那锦衣卫赶紧走过来,抱拳道:“学生姜季武见过老师。” 姬定打量着姜季武,只觉这小子跟换了个人似得,一点也不像似之前那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如今的姜季武神采飞扬,威风凛凛,成熟了许多,也不怪他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道:“你小子变化挺大得呀!” 姜季武立刻破功,嘿嘿笑道:“是么?那不知学生何时能够跟老师去外面闯荡。” 姬定眨了眨眼道:“啥意思?” 姜季武激动道:“老师,你不会忘记了吧,你说只要学生有进步,就跟着老师出门闯荡。” “我我有!” 姬定偷偷瞄了眼蔡夫人,他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蔡夫人点了下头。 “这我怎么会忘记。”姬定道:“不过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姜季武立刻道:“我可不是在装模作样,我之前一直在边境守卫濮阳,并且立下战功,如今我已经荣升为锦衣司长,这一代可都归我管。” 蔡夫人那双秋水双瞳,满是自豪地看着弟弟,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姬定笑道:“那你自己说,你这位锦衣司长是否有资格跟着我这位两国相邦出门闯荡。” 姜季武眨了眨眼,挠着脖颈道:“那那兴许还不够。” 姬定道:“那你就继续努力。” 姜季武点头道:“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姬定笑道:“我就你一个学生,你不会令我失望,你只会令我感到绝望。” 姜季武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是呀! 我是老师的唯一学生,我不能令老师丢人。 未等他回过神来,姬定已经与蔡夫人从他身边走过。 “想不到令弟变化这么大。”姬定稍显惊讶地说道。 蔡夫人道:“这都是先生教育的好。” “这我可真是受之有愧。”姬定摇摇头,道:“要是换成别人,可不会有这般效果,还是令弟自己懂事。” 蔡夫人立刻点头道:“季武自小就聪明伶俐,只不过疏于管教,才令他差点误入歧途,好在先生及时将他拉了回来。” “又来了!” 姬定苦笑地摇摇头,道:“那夫人帮我带孩子这么多天,我又该如何答谢夫人,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蔡夫人面色一红,啐道:“我可不是帮你,我是帮公主。” 姬定深知蔡夫人脸皮薄,倒也没有继续打趣她。 酒舍内本是人声鼎沸,当姬定出现时,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姬定,泛着绿油油的光芒。 完全无视姬定身边那位大美人。 姬定低声道:“夫人,是不是只有在我身边,才会有一种绿叶的感觉。” “绿叶?” 蔡夫人错愕道。 姬定道:“衬托我这朵鲜花。” “?” 蔡夫人无言以对。 “楚相!” “周侍中!” “周先生!” 过得片刻,众人激动地站起身来,是毫无默契的称呼着姬定。 “等等!” 姬定手一抬,道:“你们别来找我,今日我只是作为嘉宾出席,有问题去找殷大夫他们。” 说着,他手向旁边的雅座一引,与夫人上得四五台阶,来到一间雅座里面坐下。 众人无不露出失望之色。 要知道濮阳的繁荣,可是姬定一手缔造的,而大家对于这种繁荣有着诸多争论,一直以来都想要姬定论一论,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日好不容易逮住姬定,他自想问个明白。 哪知姬定无意与他们讨论。 早就在此等候的殷顺且见大家都不肯罢休,还蠢蠢欲动,生怕他们转而跑去跟姬定议论儒家、法家之事,赶紧起身道:“今日我请各位前来,主要是为了探讨,关于是否统一文字、量器一事。” 话音未落,便有一人道:“我们看这事根本就无须探讨,如今一切都很好,也没有谁对此有议论,朝廷真是闲着没事做。” “言之有理,朝廷闲着没事做,可以自己去找事干,没有必要给我们找事干,我可不闲。” 反对声是一浪高一浪。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殷顺且。 殷顺且等一干大夫,很是愤怒,我好歹也是一个官员,你们可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由于官府长久不作为,变得越发没有威信,真的还不如一个锦衣卫好使。 目前这些商人最畏惧还是锦衣卫。 包括各国官员。 因为锦衣卫乃是墨家势力控制的,墨者可都是瞎子,就不看身份和地位的,谁犯罪都抓。 正当这时,一个文士突然回头看向姬定所在的雅座,问道:“不知楚相对此有何看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姬定身上。 他们就是故意将姬定拉下来讨论。 毕竟姬定在这里可就没有输过。 姬定来到雅座边上,道:“今日我是作为商人来此,各位还是称呼我为周先生。” 一人又道:“听闻这是周先生的想法。” 姬定当即怒斥此人道:“谁造的谣,这分明就是富大夫想得,我不过是帮他拿到朝堂上议论。” “是是吗?” “当然是的,我刚刚处理完楚国的事,哪有功夫惦记着想招来折磨你们,真当我跟殷大夫他们一般闲啊。” 殷顺且他们彻底傻了。 明明就是你提议得,怎么你翻脸就不认人了。 难道我们又被卖了。 立刻便有一人问道:“如此说来,周先生也反对统一文字、量器。” 姬定道:“当然不是,我绝对支持朝廷这么干,我都已经吩咐牙粉作坊那边,一切照做。” “为什么?” “因为我的牙粉要卖去各个国家,故此统一文字和量器,对于我的买卖是有帮助的,我当然支持。” 顿了一下,姬定又道:“哦,将来你们要跟我做买卖,也得这么做,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跟我做买卖。” 这时,又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夫也支持朝廷,理由跟周先生一样。” 众人偏头一看,满脸郁闷之色,说话的可是白圭,濮阳最大的铁器、粮食、黄纸商人。 “哼!原来你们早就沆瀣一气,想逼我们就范。”一个齐国商人愤怒道。 如今齐国很不爽姬定。 “我今日只是一个商人,我没有任何权力逼迫你们做什么,我只是做出对我买卖最有利的决策,正如你们反对朝廷的政策一样,我支持你们的反对,也希望你们能够谅解我的支持。” 说罢,他便回到位子上。 众人竟无言反驳。 姬定也没有反对他们的反对,他们自然也不能反对姬定的支持。 蔡夫人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以理服人。” 姬定笑道:“难道他们是以理反对么?他们就仗着自己的拳头大,那我的拳头比他们的拳头更大,我为何要跟他们说道理。” 蔡夫人稍稍点了下头。 而堂内显得十分沉寂。 大家都不做声了。 最初他们来到这里,多半就是为了牙粉买卖,如今姬定要这么干的话,怎么反对,总不可能连钱都不赚了吧! 此外,白圭也支持,这个就很致命,如今洛邑大量的黄纸都是运送到濮阳来贩卖,这可都是当下的大宗商品。 关键白圭最近还取得铸币权,导致不管做什么买卖,全都绕不过他们啊! 他们可以反对朝廷,但不能反对自己的大金主啊! 重新读个书,就能够赚很多很多钱,谁不读啊! 这还反对个屁啊! 过得一会儿,不少从事牙粉交易的商人,态度立刻大转变,表示支持。 坚决支持。 准备了一肚子道理得殷顺且,是目瞪口呆。 就这? 好吧! 其实在姬定设计这个制度之时,可不是说要放弃权力,他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放弃,他是要另立山头,权力其实还是在姬定手里。 他若支持,谁敢反对? 姬定和白圭可是濮阳最大的商人,其实白圭也是他手下,他们制造的财富,占据一半以上。 谁敢跟他们作对。 目前洛邑其实也是这个情况,周天子的权力完全被议会架空,但是周天子可是洛邑最大的商人,且掌控着核心技术。 他说得话,大家还是要听啊! 这也是为什么,姬定从容的调度洛邑的财富。 只不过之前姬定从未用过这一招,大家也没有在意,如今他们可算是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姬定又向蔡夫人道:“夫人,我的任务已经为完成,也没啥热闹可看,公主和我儿子可都很想你,如今已经雨过天晴,要不你跟我一块回去,顺便看望一下他们。” 蔡夫人点头道:“好啊!” 二人刚刚下得台阶, 一个年轻文士拦在他们面前,拱手一礼道:“翟白见过周先生。” 这位翟白乃是儒生,之前卫侯当权时,就一直都是周先生坚定拥护者。 姬定自然得给面子,不然的话,人家肯定会认为,你如今成为楚相,了不起了,翻脸不认人了,于是拱手一礼:“原来翟白兄,失礼!失礼!” “不敢!不敢。” 翟白道:“先生今日是来探讨统一文字、量器一事,我本不应该来打扰先生的,但是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翟白,还望先生能够为翟白解惑。” 姬定是明知故问道:“什么问题?” 翟白道:“还是关于儒墨道刑名之争,如今各学派都认为濮阳的繁荣皆因自己的学派,而我知道,濮阳能有今日之繁荣,全凭周先生的才智,还望周先生能够为吾等解惑。”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姬定身上。 他们这些读书人倒是不关心是否统一文字、量器,如今在濮阳,学派之争,已经达到白热化,各地大师级别的人物也纷纷来到濮阳,探讨濮阳繁荣的原因。 饶是蔡夫人也是充满期待地看着姬定。 姬定目光一扫,笑道:“我知道原因,但是我不能说。” 翟白好奇道:“这是为何?” 姬定笑道:“因为我若说出来,那可就不灵了。” “啊?”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姬定拱手道:“抱歉。” 不能说? 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可真是太神了。 这里面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 众人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趁着他们愣神之际,姬定与蔡夫人火速开溜。 来到门外,正准备上马车时,忽听后面传来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如偷鸡摸狗,奸淫掳掠之事,自是心虚不敢乱言,可是这造福于民,造福于国,焉有不敢说之理啊。” 姬定回头看去,只见两个两个老者走了出来。 正是白圭和孟子。 “周济见过孟先生,白先生。”姬定赶紧行得一礼。 白圭赶紧拱手回得一礼。 孟子却是昂首问道:“你不敢说出其中原因,是否担心他国学了去,超越你们郑国。” 白圭到底是一个商人,他还是有圆滑的一面,面对这些大官员,他还是显得非常谦卑,不愿多惹是非。 但孟子一身正气,是与非分得很清楚,无愧于心,跟谁说话都是充满着底气。 姬定笑道:“那倒不是,他们也学不去。” 孟子问道:“既然不怕,那何不来说听听。” 近一年孟子也都待在濮阳,也在研究濮阳因何繁荣,他可是非常反对墨家那一套,而且他也非常反对重利思想,但濮阳极为重利,人人交口言利,且墨家思想影响颇深,如今濮阳都开始施行薄葬,而不是厚葬,要知道厚葬是儒家所提倡的,而薄葬是墨家所提倡。 但是商人重利,大多数商人都不愿意将钱浪费在葬礼上面。 但如今郑国百姓比魏国百姓过得还要好。 并且,孟子也不能否认,墨家在其中做出得贡献。 这令他对自己产生怀疑。 姬定苦笑道:“我若说出来,就真的可能失灵。” 孟子见姬定又不像似在敷衍他,沉吟少许,道:“我保证不说出去,你看如何?” 白圭亦是连连点头。 姬定沉吟少许,道:“好吧!” 几人去到白圭在这边上的住宅。 坐下之后,姬定就向孟子问道:“孟先生认为自己可是完美之人?” 孟子道:“这世上哪有完美之人啊!” 姬定笑道:“孟先生不是在谦虚吧。” 孟子摇摇头。 姬定又向白圭问道:“白老先生认为孟先生完美否?” 白圭抚须笑了笑,道:“近乎完美。” 孟子很是尴尬,赶忙道:“白兄莫要取笑我。”又赶紧向姬定问道:“你为何这般问?” 姬定道:“这人无完人,思想又是来自于人,是不是可以说,思想亦无完美一说。” 孟子沉吟少许,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逻辑是非常合理的。 思想就是来自于人,不可客观存在的,如果人不是完美的,思想也就不可能是完美的。 姬定道:“我师从杂家,坚持一个信念,就是存在即合理。” “存在即合理?” 孟子小声念叨一遍。 姬定笑道:“我知道孟先生非常反对墨家思想,但如今这么多人信仰墨家,其必然有独到之处,否则的话,也不会得到那么多读书人的支持,当然,儒家、刑名、道家,皆是如此。” 白圭深表认同,问道:“但是这与濮阳繁荣之因有何关系?” 姬定道:“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争执。” “争执?” 孟子诧异道。 姬定点点头,道:“如今各学派都希望将濮阳繁荣之因,归于自己头上,故此各学派都在为此竞争。为了让大家信服,他们都拿出一些可以立竿见影的想法,且都是各派思想中的精华。 儒家的仁义为怀,刑名之学的公正严明,墨家的一视同仁,以及道家的无为而治,等等。 更为关键的是,在这竞争的过程中,大家都在寻找对方的错误,为了避免不被对方攻击,导致每个人都务求完美。 如那刑狱司审案,比任何一个国家审案都要慎重,都要复杂,为何,就是因为墨家掌控着刑狱司,任何一个冤案,都有可能导致墨家成为众矢之的。 儒家亦是如此,我当初将帮助乡民之事,交予儒家,要是在其它国家,这中间难免也会有贪污受贿的现象,但是在濮阳就不可能发生,因为不敢,这要被逮住,估计就得移民去塞外,中原都无立足之处。 今后谁若提仁政,只会被人嘲笑。最终连一针一线,都没有少乡民的。 这濮阳繁荣之因,就是在于他们相互竞争,相互监督,我若告诉他们答案,平息他们的争论,这反而不利于濮阳的发展。” “原来如此。” 孟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白圭问道:“既然是竞争,那迟早还是会分出胜负,不知楚相认为,哪家学派将会最终获胜。” 姬定思索半响,道:“多半是周学。” “周学?” 孟子错愕道:“未曾听过这家学派。” “噗!” 一旁的蔡夫人突然笑出声来。 孟子偏头看向蔡夫人,道:“夫人因何发笑?” 蔡夫人未答话,白圭倒是先哈哈大笑起来。 孟子恍然大悟,呵呵笑得几声,又向姬定问道:“何谓周学?” 姬定笑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孟子双目一睁,在这八字面前,竟觉一丝羞愧,这在他的人生中,是极为罕见的。 白圭侧目瞧了眼孟子,心道,真是人无完人啊! 7017k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你怎就回来了?” 在家带孩子的姬舒看到姬定时,不免稍感诧异。 他认为这事在朝中就争了半天,如今要跟各国商人去解释,这必然是要交涉很久的。 哪知姬定还能够赶在午饭之前回来。 姬定却是风轻云淡道:“还跟白老先生和孟先生喝了几杯茶,否则的话,应该还要早上一个时辰回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姬舒好奇地看向一旁蔡夫人。 蔡夫人只是莞尔一笑。 姬舒又向姬定问道:“你怎说服他们的?” 姬定瞧了她一眼,叹道:“你呀!可真是将我教你的都给忘记了。” 姬舒道:“你教过我什么?” 姬定笑道:“我用得着去说服他们么,在这里我最有钱,我要执行朝廷的政策,那谁敢不执行,难道不想跟我们做买卖了吗?” 姬舒眨了眨眼美目。 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 姬定和白圭带头,要是准备不足,就很难跟他们做买卖,不跟他们做买卖,就很难在濮阳立足。 而濮阳如今可是商人眼中的香饽饽。 此次战争充分说明,相对来说,濮阳可是非常安全的,虽然濮阳也没有几个士兵。 这郑国又开始一轮新得改革。 可以将此次改革,可以称之为媒介改革。 改革的重点,就是制造媒介。 各国有各国的文字、语言、度量衡,郑国就是要提供一种媒介,用于他们交换。 恰好,各国大师都齐聚濮阳。 这项工程对于他们而言,可是极具吸引力,于是他们主动参与其中。 而濮阳也成为中原最为热闹的地方。 毕竟中原其它国家士气已经低落到谷底。 看着那满目苍夷,各国的君主、相邦,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齐国虽然是战败国,但是直至战争结束,也未有一兵一卒进入齐国的核心领地,那徐州本就抢来的,如今只是又被人抢了去而已。 而齐国的国力也没有损耗殆尽,跟秦国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不过,齐国对此次失败是非常不甘。 要不是宋国政权更迭,还真就不知道最终谁会取得胜利,当时齐国的后勤可是占据绝对优势,这越往后拖,对齐国越有利,也可以说这是齐国离中原霸主最近的一次。 既然不甘、不服,那就还是要干。 只是在干之前,得先做个检讨。 要避免重蹈覆辙。 “此次战败,主要原因有三,其一,我们未能说服秦国与我们站在一边,若当时秦国与我们结盟,这战争恐怕早已结束。 秦楚都心怀霸业,故此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奢望他们会帮助我们成就霸业。 其二,我们低估了燕国与秦国的关系,若是燕国倾国之力来打这一战,结果可能也会发生变化,当时正是燕国未尽全力,以至于赵国也牵扯我军部分兵力。 其三,也是最为主要的一点,就是宋国。” 说到宋国,邹忌不免长叹一声,道:“这也怪臣,臣当时若能察觉到宋国国内的不满,兴许是能够避免的。” 齐威王摆摆手道:“相邦无须自责,这怪不得相邦,从目前得知的消息来看,那公子偃是早有谋划,一直都在等待着机会,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成功的。” 田婴道:“大王说得是,但是宋国对于我国而言,是至关重要,若无法消灭宋国,霸业根本就无从谈起。” 齐国的地理位置本就不太好,是无险可守,而宋国是可以直接威胁到齐国的腹地。 这是很可怕的。 如果当时宋国不选择中立,而是允许楚军进入宋地,这齐国可能要面临亡国的风险。 当然,秦国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齐威王皱眉问道:“你们可有计策消灭宋国?” 田盼道:“如果其它诸侯国不干预的话,臣有信心可击败宋国。” “只要我们出兵宋国,秦楚必然会干预的,也正是因为当时宋国宣称中立,秦国才没有追击我军,张仪就是担心若是给予我们重创,让楚国占了便宜。” 说到这里,邹忌稍稍一顿,道:“若要消灭宋国,还得另谋出路。” 齐威王问道:“相邦可有计策?” 邹忌道:“据那宋君戴剔成所言,公子偃之所以能够笼络大多数贵族,原因就在于,战争断得那些大贵族经商之路,导致他们对此非常不满。既然宋国贵族如此重视商业,那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商业来消灭宋国这个隐患。” 齐威王赶忙道:“如何利用商业来消灭宋国?” 邹忌道:“臣在濮阳之时,发现因为战争的原因,导致许多商人从商丘去到濮阳做买卖,也正是因为如此,濮阳变得十分繁荣。 而在此之前,这繁荣是属于商丘的,同时这繁荣里面,都离不开我们齐国。我们可以暗中减少我们与宋国的商业来往,将这些财富都给予郑国,将来不管是去楚国,还是去三晋,都往濮阳走。 如果公子偃不能让宋国变得更加繁荣,他的君权自然也无法稳固。 同时我们可在宋国国内,散布濮阳掠夺宋国财富的言论,使得宋国与郑国敌视,一旦宋国对郑国动武,那么楚国、魏国都不会坐视不理,而在这时候,我们进军宋国,其它诸侯国自然也不会反对的。” 田婴眼中一亮,又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告诉宋国那些贵族,濮阳的繁荣,源于其制度,而郑国制度,可以说是无君主制度,公子偃自不会答应,如此亦可离间公子偃与那些贵族的关系。” 齐威王听得连连点头,道:“此计可行,正好我们如今也得休养生息,不宜再战,若能用非战的手段,解决这个隐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齐国靠海,拥有无尽的盐,而如今的商业,这盐就是黄金一般的存在,是硬通货,其中涉及巨大的利益。 故此齐国经常使用经济战略,从内部攻克敌人。 齐国也非常乐于使用这种手段。 邹忌突然道:“不瞒大王,其实此策,是来自于苏秦。” 齐威王哦了一声:“苏秦?” 邹忌点点头道:“是的,在濮阳的时候,苏秦曾与臣密会过一次,他向臣献计,给予越地支持,在越地扶植起一个强大的政权,用来捣乱楚国的后方,臣才想到亦可将此策用于宋国。” 田婴道:“是呀!如今越国也只是分崩离析,还有一大部分领土并未被楚国吞并,那楚国可以利用宋国内部矛盾,给予我国致命一击,那我们亦可支持越国,牵制楚国。” 可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未有早想到这一点,如今徐州被楚国占领,我们是难以渗透到越地。” 邹忌笑道:“关于如何渗透越地,苏秦建议利用商人来渗透。如今濮阳的牙粉大量销往楚国,相信不久,便可去到越地。我们可以利用贩卖牙粉去越地,以此来渗透其中,之前我就已经派人去越地打探消息。” 说着,他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又道:“苏秦还献有一策,可助我过削弱燕国,甚至于一举消灭燕国。” 齐威王听罢,大为惊喜,睁大眼睛问道:“消灭燕国?” 邹忌点点头道:“是的。据苏秦所言,那燕相子之是暗藏野心,如果我们能够借苏秦之手暗中给予子之支持,使得他们君相不和,我们便可在燕国制造混乱,然后趁机消灭燕国。” 齐威王真是喜出望外,如果这一条条计谋都能够得逞,那么齐国将不费一兵一卒,亦可称霸中原,因为这基本上就削弱了齐国周边的所有的强敌,这可比打仗爽多了,哈哈笑道:“苏秦对寡人真是忠心耿耿啊!” 邹忌点点头道:“臣也没有想到,苏秦有这般忠心。” 可是他们哪里想得到,苏秦竟是一个三面间谍,而苏秦真正的主公,乃是姬定。 濮阳! 脍炙酒舍。 只见孟子、白圭、殷顺且,等等各位大师,名家,纷纷围在一张桌旁,伸长脖子呆呆地望着桌面。 “好了!” 姬定将笔一放,抬头看向众人,“你们认为如何?” “这这是‘郑’字吗?” “是的。”姬定点点头。 “哇!” “可真是好漂亮的字啊!” “哎呦---!” 众人盯着黄纸上那个“郑”字,不免是惊叹不已。 经过数日的造字运动,大家造出不少字来,但是对于交上来的作业,姬定还是很不满意,这笔画还是那么模糊,歪歪扭扭的。 他只能亲自下场。 第一次亮出他的楷书,当然,是繁体,这样大家还都能够认识。 虽然书法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爱好,谈不上写得多么好,但在如今,那足以一览众山小啊! 如今的字不是一笔一划,方方正正,有些笔画是非常随意的,当下耳朵旁差不多就是一个8下面留一撇。 殷顺且问道:“周侍中,这这是你造出来的?” 姬定点点头。 这! 真是信心碎了一地啊! 那些以书法自傲的大师,真是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们研究书法的年岁,可比姬定年纪都要大啊! 可是姬定却能够造出这么漂亮字来。 可瞧着一笔一划,似乎都大有讲究。孟子都有些不太相信这是刚刚造出来的,他也真是没有见过这等奇才,问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众人无不侧耳聆听。 姬定笑道:“其实也没有怎么想。” 哭了! 这一句话,令不少人泪崩。 没怎么想? 我要这脑子还有何用? 又听姬定说道:“各位应该知晓,之所以要造字,其目的是为了满足商人的需求,其关键又是在于契本。 这契本可就是法,法的特性就是公正严明,故此我就认为写在契本上面的字,必须要方方正正,一丝不苟,能够给人一种庄重、严谨的感觉,基于此,我才造出这字来。” 这个理由真是完美啊! 孟子听得亦是连连点头,对这字更是喜爱。 法是如此,做人更需要如此。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痴迷道:“周先生,你能否再写一个,让我等仔细观摩观摩。” “我!” 嘴刚刚张开,姬定突然醒悟过来,暗骂,你这老头好生可恶,差点就让我露陷了。他轻咳一声,笑道:“我也就只是造出两个字来,一个‘郑’字,一个‘周’字。” 那老头忙问道:“这周字又该如何写?” 姬定一笑,又执笔写了一个“周”字。 众人连眼都不敢眨,人人伸着食指,无意识地跟着姬定比划着。 只恨如今没有05倍的快乐。 正当众人如痴如醉之时,姬定突然瞧了眼手中的笔,心想,是呀!我怎么没有考虑到做这墨汁买卖? 之前他也没有在意这方面,今日讨论起书法,突然意识到当今这墨汁,实在是令人写得难受。 关键这墨汁可以长途运输。 正当这时,法克突然挤到里面来,低声道:“先生。” 姬定瞧他一眼,又向殷顺且道:“你们就跟着这个思路去造,我这还有点事。” “周侍中,你先别忙着走,我这里还有一点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我就造出这两个字,没啥可以指教的。我这真有事,有空再聊吧。” 言罢,姬定便与法克离开了这里。 马车上。 法克禀报道:“坤大管家派来的第一批人,一共五十人,都已经来到了濮阳,是安排他们直接去越地么。” 姬定摇头笑道:“先不要让他们去越地,我已经为他们找得一个大金主,先安排他们在濮阳从事牙粉运输,洗白他们的身份,到时自会有人请他们去越地的。” 法克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姬定又道:“另外!将更多的人力物力分配到巴蜀那边去,越地方面应该不需要我们花什么钱。” 那苏秦献给邹忌的计策,其实都是他出得,他就是要借齐国的财力,在越地扶植新会。 虽然他是财大气粗,但是同时支持巴蜀和越地的新会,也令他感到亚历山大,在巴蜀,他是借楚国对蜀军的支持,来扩张新会,可惜楚国的支持是先给到蜀王,然后再轮到新会,他还是要承担一大部分,由于新会扩张迅速,如今他对巴蜀的支出,可是与日俱增。 故此在越地方面,他就打算全部用齐国的钱。 齐国付钱,他帮着齐国在越地扩大影响力,在楚国背后制造一个强大的敌人。 大家是各取所需。 “还有。” 姬定又道:“你再写封信给坤才,让他安排一个有点地位的商人过来,我要再开一门买卖。” 法克问道:“啥买卖?” 姬定笑道:“墨。” 咸阳。 如果说齐国对于此次失败是充满着不甘,那么身为胜利者得秦国也如同吃了屎一般,说不出难受。 虽然此战削弱了齐国,赵国,魏国,但是秦国也付出很大的代价,秦国的胜利是相对于其它诸侯国的失败。 不是你赢我输。 而是大家都输了,只是别人输得更多而已。 当张仪凯旋回国时,国内是连一点喜悦都没有。 不但如此,还有不少批评声。 在秦人看来,当时齐军都没有打到秦国来,那咱们为什么要帮魏人卖命。 魏人可是咱们的仇人啊! “相邦受委屈了呀!”嬴驷是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因为国内的情绪,导致他也不便于为张仪设宴庆功,只能低调处理啊! 张仪叹道:“臣万不敢当,臣亦不觉委屈,因为此番大战,我国损失不小,且所得甚少,而原因乃是我们没有预见齐国想要一举消灭魏国,以至于当时被迫应战。” “这也没有办法啊!” 嬴驷叹了口气,当时那情况,不救魏国,让齐国吞并魏国,将来谁还挡得住齐国,又道:“之前陈庄来信,蜀地如今还未控制住,且情况也是相当严峻。” 张仪愣了下,道:“臣在临走之前,曾调派两万精锐前去相助,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嬴驷皱眉道:“据说当地出现一个由墨者建立的组织,名叫新会,正是这个组织处处与我们为敌,且又躲在那深山之中,常常令我军疲于应付。故此陈庄来信,希望寡人请巨子前去相助。” 张仪纳闷道:“这墨者行会,臣亦知晓,他们怎么可能对我军造成太多的麻烦。” 嬴驷叹道:“这都是因为蜀人记恨我们秦人,而新会又以反秦为口号,导致许多蜀人愿意加入新会,那新会是日益壮大,怎么都杀不尽。” 张仪想了一会儿,道:“若是如此的话,万不可派巨子前去啊!” 嬴驷问道:“为何?” 张仪道:“墨者为民,若让墨者去到蜀地,他们可能还会同情蜀人的遭遇,反而不利于我们。” 嬴驷点点头,问道:“依相邦之意,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张仪道:“如今我国也急需恢复,同时还可能要在江州继续与楚军作战,不宜再在蜀地大规模用兵。” 说话至此,张仪稍稍一顿,道:“臣以为我们可以以蜀制蜀。” 嬴驷道:“以蜀制蜀?” 张仪点点头,道:“我们可以在当地扶植起一个由蜀人统治的政权,由蜀人来管理蜀人,而我们只需要控制那一小群人即可,如此便可消除蜀人对我们的敌对情绪。” 嬴驷皱眉道:“这不是又倒回去了吗?寡人还打算再派一些人去蜀地耕种。” 张仪叹道:“这也没有办法,目前我们难以调派更多的人力前往蜀地,依靠蜀人的话,是可以帮助我国分担很多压力,同时制止新会的扩张,完成对蜀地的控制,等到我国恢复之后,可再另做安排。” 嬴驷点点头,又问道:“楚国还会继续在江州用兵吗?” 张仪道:“目前从楚相的态度来看,极有这个可能,但可能规模也不会跟之前一样,毕竟楚国此战也损耗巨大。不过臣来路上,想到一策,可助我国加强对中原的控制。” 嬴驷急忙问道:“相邦有何计策?” 张仪道:“与中山国、宋国、韩国拉近关系。” 嬴驷好奇道:“在这三国中,除韩国,其余二国皆是小国,韩国也是三晋中最弱的一国,他们能够帮我们什么。” 张仪道:“他们不能帮我们什么,但是我们能够帮助他们。如此次大战,齐国围困大梁,令诸侯国都深感不安,包括我们,都被迫卷入此次战争。 可不管是赵国、齐国,还是楚国,若想要成就霸业,韩国、宋国、中山国都是他们的拦路石,他们第一步肯定是要吞并这些国家,一旦他们有所动作,我们便此次一样,号令诸侯,共伐之。 待我们实力强大之后,我们亦可借他们挑起战争,趁机攻入中原。” 嬴驷稍稍点了点头。 张仪又道:“基于此次我们出于大义解救大梁,使得中山国与宋国皆向我们示好,就只剩下韩国。 故此我们第一步该拉拢韩国,只要将韩国拉到我们这边,一来可以离间三晋,二来亦可方便我们进军中原。” 嬴驷道:“我们又该如何拉拢韩国?” 张仪道:“臣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在韩国视察了一番,其国内是哀嚎遍野,路上随处可见饿死的人,韩国目前急需支持,而魏国、赵国皆无力支持韩国。 这时候我们可以对韩国伸出援手,而且韩国若与我国交好,也不需要在宜阳驻扎重兵,以此减轻其国内的负担。” 嬴驷点点头,道:“好吧!就依相邦之策。” 如今各国都已经无力再战,故此他们都开始换套路,尤其是秦、齐、楚三个大国,都改变战略方针,打仗这种损耗国力之事,那就还是先免了吧,咱明得不行,就来暗的。 楚国。郢都。 “周客卿为何没有回来?” 楚威王向司马昭鱼问道。 司马昭鱼道:“周客卿说他还得处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主要是帮助魏国恢复。” “那魏国不是有惠施老头在么,他让郑国给点钱就是了,犯得着他亲自留在那里么。” 楚威王怫然不悦道:“寡人看这都是借口,他无非就是贪恋美色,如今咱们国内变法急需要他,江州那边到底怎么办,可也还未决定。赶紧派人去,将他叫回来。” “是。” 在这不经意间,楚国已经离不开姬定。 这国内国外,可都是姬定留下的坑,关键这坑别人还填不了。 而且楚威王年事已高,国内变法一事,不能拖下去,因为如今很多人已经改变态度,支持新法了。 这在楚国可真是难得一见,楚威王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7017k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当初对我爱理不理 这明争刚罢,暗斗又起。 未等寒冬过去,新得一轮较量又拉开了序幕。 这就是战国时代。 一个不进则亡的时代。 要说这暗斗,那不得不说,齐国说第二,无诸侯国敢称第一。 这其实跟齐国富裕的程度也有一定关系,这富裕的国家就不太爱打仗,就爱玩一些阴谋诡计,沾一些便宜。 齐国与秦国在东西两边,真是如同阴阳两极,有许多特质都是截然相反的。 最先出手的也是齐国。 “租借码头?” 姬定稍显诧异地看向姬舒。 姬舒点点头道:“齐国借援助魏国一事,要求我们租借一个码头给他们,供他们运输粮食去魏国。 此外,我们还收到一些消息,齐国要求魏国修建河道和拓宽道路,方便齐国运送粮食,看来齐国此番是真心想要援助魏国,渴望修复与魏国的关系。” 姬定瞧了眼姬舒,道:“真心?我看不一定。” 姬舒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凝眉思索一会儿,道:“我们先办法弄清楚齐国此番援助的运输路线。” 姬舒稍稍一愣,道:“这并不难,但是这重要吗?” 姬定点点头道:“非常重要。” 毕竟这援助路线又不是什么机密,很快他们就将路线图弄了过来。 “果然如此。” 看着路线图,姬定微微一笑。 姬舒倒是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道:“这路线图有何玄妙?” 姬定指了指图纸,笑道:“若只是援助大梁的话,道路和河道都不需要再往南修,但是齐国却要求魏国将道路修到襄陵去。” 姬舒道:“襄陵在此次大战中也是损失惨重啊。” 姬定笑道:“我不相信齐国会这么无微不至,还考虑到襄陵问题,即便齐国真的这么体贴入微,考虑到襄陵魏人的生活,这最优的路线,应该是从宋国运输过去,而不需要经濮阳。” 姬舒猛然反应过来,道:“是呀!这路线皆是远离宋国。” 姬定道:“我想齐国之所以将路线修至襄陵,不是为了援助魏国,而是要借此拓展与楚国的贸易。 如果将来中原与楚国的贸易都是往襄陵至濮阳这条路线走,那么宋国在商业上,将会被孤立。 你看,这宋国周边邻国主要就是齐、楚、魏三国,而这一条路线,使得魏国得利,那魏国自然答应,以楚国与魏国的关系,自然也会愿意选择往魏国走,将来宋国会排挤在外。” 姬舒蹙眉道:“如此说来,齐国是想借商业迫使宋国屈服?” 姬定点点头。 姬舒道:“那我们该如何阻止齐国?” “阻止?” 姬定笑道:“为什么要阻止?齐国这么做的话,濮阳可是深受其益啊。” 姬舒道:“可是你好不容易才令宋国中立,如果任由齐国这么做的话,宋国可能还会向齐国屈服。” 姬定笑道:“放心!这回宋国可不会轻易屈服的,前任宋君可还在齐国待着,你让那公子偃如何屈服,宋国肯定会给出反击的。呵呵,这也正合我意,宋国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个战场。” 正当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法克的声音,“先生。” “进来吧!” 只见法克走了进来,冲着姬定眨了下眼。 姬定道:“直接说吧!” 如今他对姬舒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法克一怔,旋即道:“先生,方才我们得知消息,那田修正在向白圭施压,企图控制郑国的盐利。” 姬舒微微一惊,道:“这盐利可决不能交予齐人。” 姬定也道:“关于盐价,律法可是有明文规定,田修想干什么?” 法克道:“田修只是说,他打算在濮阳修建一个盐仓,齐国的盐将会经濮阳,卖往各国,并且田修还保证,关于郑国国内的盐买卖,他不管得,他只管销往其它诸侯国的盐买卖。” 姬定又道:“白圭怎么说?” 法克讪讪道:“齐国到底财大气粗,齐盐一旦进来,咱们郑国自产的盐根本就卖不过他们,白圭认为如果不与他们合作,齐国是能够轻松将咱们击垮,到时连郑国的盐价,都是他们说了算,除非我们不准齐盐进来,否则的话,白圭认为还是要与他们合作。” 姬定微微耸肩道:“可是没有哪条律例,表示我们可以拒绝齐盐入境,以齐国在我们郑国的影响力,我们也无法拒绝。” 姬舒道:“可是让齐国完全控制我们的盐,将来谁又能保证齐国不会抬高盐价。” 姬定轻松惬意道:“暂时不会就行,先让齐国玩着吧!” 说着,他又向担忧的姬舒道:“你无须担心,这其实是我所期待的,玩这种游戏,我可比他们都要擅长。” 话音刚落,门口一人道:“周侍中,方才屈大夫捎来一封口信,楚王希望周侍中能够早日回国。” 姬定闻言,不禁看向姬舒。 姬舒眼中闪过一抹郁闷,但也就是一闪即过,笑道:“你还得以正事危险,你若失败,我们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姬定笑道:“可是我不想在这大冬天赶路,还是在天气转暖再说吧。” 姬舒心中一喜,嘴上却道:“可是楚王找你,定有要事。” 姬定道:“若是急事,屈善就不会只稍一封口信进来,必然是要跟我见面谈,我知道是什么事,不打紧的。” \n 绁府。 只见大堂中坐着三人,除主人之外绁错,还有田修与白圭。 “田大夫,这等好事,我也愿意,但是我当初能够拿下郑国的盐铁,在于我给予公主许多保证,而如今贵国一方面要控制郑国的盐,如今又要涉及粮食,这会令我很难做啊。” 白圭很是为难地说道。 田修瞧了眼白圭,道:“白先生误会了,我们齐国可不是想要控制郑国盐和粮食,盐的话,我说得很清楚,白先生还是负责郑国国内的盐买卖,之外由我们负责,所得之利,可远比现在要多。 至于粮食,我们也不是想要抬高郑国的粮价,而是我知道这两年来,郑国未涉及到战事,这仓内囤积着许多余粮,我们齐国以布匹交换郑国的粮食,然后再援助魏国,以此来节省运输损耗,白先生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应该是能够理解吧。” 绁错在旁道:“白先生,目前魏国是急需粮食,如果可以直接濮阳运送粮食去魏国,这的确要节省不少时日啊!另外,我们郑国每年也从齐国购买不少布匹,这笔买卖谁也不会亏。” 他虽然是郑国大夫,但可是听命于魏国,目前魏王天天盼着齐国的援助,如果直接从濮阳发货,那可是非常近啊。 白圭紧锁眉头。 说是这么说,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确实! 郑国目前屯有不少粮食,一方面,生产力的进步,这耕地翻了一番多,而另一方面,又没有打过什么仗,朝廷消耗粮食的事不多。 但是齐国要大规模在宋国收购粮食,齐国马上就能够成为郑国最大的粮商,齐国就可以控制郑国的粮价。 田修笑道:“绁大夫所言不错,郑国每年也都从我齐国购买不少布匹,如今郑国子民缺得是布匹,不是粮食,此次我们给予布价,可比往日可还是要便宜许多啊!” 说着,他掏出一块布条来,递给白圭,“这个价,你看如何?” 白圭接过布条来一看,大惊失色道:“这这价钱?” “太低了是么?”田修笑道。 白圭点点头。 田修道:“那是因为我们算过一笔账,即便是这个价钱,也比从齐国本土运送粮食到魏国要节省许多钱,为了能够筹足更多的粮食,故此我们才给出一个非常低的价格。” 白圭沉吟少许,道:“我可以答应,但是我要确保所有你们所交换的粮食都必须援助魏国,不能留在郑国。” 一个商人掌控这么多粮食,对于本国行业是很恐怖的。 如果运送出去,那影响就要减弱许多。 田修道:“如果白先生不放心的话,由白先生帮我们直接运去魏地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加上这个价钱,白圭毫无拒绝的理由。 但是从绁府出来,白圭看着布价,眼中透着困惑。 因为他认为即便用布交易粮食,然后援助魏国更为划算,但齐国也不需要给这么低的价钱。 他料想这里面定有阴谋。 但是他只能保住郑国不被影响,其余的,他也难以干预。 \n 冬去春来。 齐国大量的布匹顺河道进入濮阳。 白圭本是濮阳最大的粮食商人,如今他是摇身一变,成为濮阳最大的布匹商人,齐国从他手中换走大量的粮食。 脍炙酒舍。 在一间屋内,五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坐在里面,个个是面容严肃,他们可是战后第一批来到濮阳做买卖的宋国布商。 他们原本打算趁着各国都需要恢复,从中大赚一笔,结果来到濮阳,迎接他们的却是当头一棒。 其中最为年长的向坐在左边的一人问道:“谈得怎么样?” 那人摇摇头道:“白圭表示他今年不再需要进购任何布匹。” 又有一人紧张地问道:“关于布价,他又如何说?” 那人兀自摇头道:“白圭说这个价钱,他就已经能够赚得不少,且郑国上下都知道他是以什么价钱进购到齐国的布匹,如果他抬高布价,那会影响到他的名誉,同时还会影响到他的粮食买卖。” “这可怎么办?如此低的布价,我们是卖多少,就赔多少啊!” “齐国援助魏国是有限的,那么这布匹的数量自然也是有限的,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联合起来,买下这些布匹,反正这么低的价钱,我们也不会亏啊!” “如果齐国一直以这个价格出售布匹,那我们怎么办?” “这不可能,这个价钱,只是相对于援助魏国粮食,是比较划算的,平时这么卖,是肯定不划算的,齐人如此狡诈,岂会做这亏本买卖。” “嗯!这倒是得,这个价钱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我们买下这布匹,然后抬高布价,还能够从中赚不少钱。” “如果咱们要这么做,还得联合更多的布商,光凭我们几个,难以吞下这么多布匹。” “可是齐国方面,是朝廷出面,咱们也应该向君上禀报此事,最好是与朝廷联合,一块抬高布价。” \n 田府。 “主公,宋人上钩了,听说如今在濮阳的几个宋国大布商,正准备收购白圭出售低价的布匹。” “意料之中!” 田修那张和蔼可亲的胖脸上,露出一抹奸笑,“那宋国长久以来,都是以交易丝麻为主,布价下跌,他们肯定着急!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够收购多少布匹。哈哈!” 原来齐国故意以低价布交换郑国的粮食,用于援助魏国,只不过是欲盖弥彰,真正目的,乃是打压布价。 因为宋国第一出口产品就是丝麻。 以前宋齐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他们是一直把控着布价。 而如今分道扬镳,那么压低布价,对于宋国商业将会产生巨大的冲击。 宋国商人被战争耽搁了整整一年,都急需恢复买卖,必然会选择收购,否则的话,宋国的丝麻就卖不出去。 关键这些商人没有想到,齐国是在针对他们,因为齐国这个套路玩得确实非常巧妙,齐国直接运送粮食去魏国的话,这运输成本是非常高的,而运送同价值的布匹,运输成本是要降低很多得。 故此从郑国买越多得粮食,就越划算,齐国给出这个价格,其实是非常合理得。 如果这个低价布,是不长久的,那么宋国商人收购这些低价布,待齐国这一波过去之后,再将布卖出去,那是肯定大赚的。 因为如今三晋、中山国、燕国都需要进购布匹,之前战争导致粮食缺口很大,首先都是要恢复粮食生产,那么布匹就需要用其它货物去交换。 但如果齐国一直都压着这布价,那! \n 而这时,姬定已经回到楚都,他还是尽量拖得一些时日,入春之后,才启程回国的,不过路上他可是拼命的赶,真是披星戴月,他也害怕楚威王真的会发飙。 记得上回姬定立下大功回到楚国,楚国贵族的反应十分冷淡,那庆功宴更是因为姬定嚣张的态度,闹得是不欢而散。 而这回姬定立下的功劳,还比不上上回,甚至可以说只是功过相抵,因为这场战争多半都是引他而起,幸亏楚国最后拿下徐州,否则的话,楚国连赢家都谈不上。 但是姬定此番回国,却得到大家非常热情的欢迎。 这刚刚入宫,那些楚国贵族便将姬定团团围住,赞美之沫,如滔滔江水,泛滥不绝。 幸亏姬定手持羽扇,是左挡右挡。 直到昭阳到来,姬定才找了个借口,抽身去到昭阳身边。 “看来我已经提前完成了对大将军的许诺。”姬定小声言道。 昭阳呵呵笑道:“可不只是提前,而是未来三年的承诺都已经完成了。” 这昭氏家族的买卖,一直都是昭微在负责,昭阳是专注于军政大事,但如今昭阳却成为昭氏家族的主要财富收入。 昭阳封地制造的船,在此次战争中,可是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楚国,有三个大战场,这后勤压力非常大,得亏这些船及时出现,才减少了后勤压力。 这船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贵族们纷纷改用水路运输货物。 订单爆炸似得增长。 昭阳封地也成为当今世上,首个工匠规模要多于农民的地方。 姬定笑道:“难怪他们这么热情。” 昭阳道:“不过你先别开心,去年大王几番传信给你,你却如今才回来,大王对此可是非常生气。” 姬定道:“我是真的有事。” 昭阳笑道:“你自己去跟大王解释吧。” 过得一会儿,大家来到殿内。 “咦?” 当姬定进入殿中的时候,发现这殿内的两边各放置着两排椅子。 慢悠悠进来的高固呵呵笑道:“周客卿,你这椅子可真是救了老夫的命啊!呵呵!” 说着,他便来到最前面的椅子坐下。 姬定下意识目光往他们胯下一瞥,发现他们都已经穿上裤子,他是真没有想到,变化会这么大,他们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些新事物。 不是说楚国非常保守吗? 景翠突然走过来,瞅着一脸懵逼的姬定,笑道:“周客卿,此次徐州大战,你这裤子可也是功不可没啊!” 姬定错愕道:“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景翠道:“原来穿上这裤子更方便作战,也更方便骑马,使得我军士兵战斗力增加不少。如今大王已经下令,所有士兵都必须穿上裤子。再加上年迈的大臣也更需要坐在椅子上,故此朝中大臣也纷纷都穿上裤子,坐上了这椅子。” 可见战争是进步的催化剂啊! 原本姬定的计划,是利用椅子来诱惑大家穿裤子,但没有想到景翠突然发现这裤子能够更方便士兵作战,于是他先下令全军士兵统一换上裤子,在徐州一战中,楚军的战斗力显然比以前要高一些。 而楚威王常年带兵打仗,是非常重视军政,得知裤子能够提升战斗力,立刻下令全军换上。 毕竟这士兵也不需要讲什么礼仪。 而当时情况非常危急,楚威王又是天天开会,且一开就是大半天,大臣们是跪得膝盖都直不起。 又见楚威王悠然自得坐在椅子上,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痛苦,于是也都换上裤子,坐上这椅子。 但不是说立刻就推广开来了。 如今就渐渐变成,裤子变成一种工作服,大家在做事的时候,就换上这种服饰,闲暇之时,还是穿着旧服饰。 正聊着,那楚威王来到殿中。 姬定寻思着如今该怎么行礼。 只见大臣站在椅前,向楚威王躬身一礼,楚威王回得一礼,然后君臣一同坐下,姬定也是有样学样。 楚威王瞟了眼姬定道:“周客卿还舍得回来啊!” 姬定忙道:“回大王的话,臣之所以留在濮阳,乃是为了处理援助魏国一事,而此事关乎我楚国利益,臣不敢有丝毫怠慢。” 楚威王道:“是吗?此事与我楚国又有何关系?” 姬定道:“大王,我们与魏国可是盟友关系,如今魏国被打得满目苍夷,急需援助,如果臣不处理好这些事,那么魏国必然会向我们楚国索要支援。 而臣知道我们楚国也付出巨大的代价,为了避免魏国向我们楚国索要太多援助,故此臣才尽力安排齐国和郑国给予魏国援助。” 楚威王眨了眨眼,咳得一声,点头道:“卿做的很对,此番卿又立下大功,寡人亦不知如何赏赐卿。对了,寡人听说卿尚未成婚,要不这样,寡人许一门婚事给卿,就当时封赏。” 姬定愣住了。 还有这种赏赐? 楚威王道:“卿对此赏不满意么?” 姬定忙道:“大王,臣已经成婚,就就是与那郑国公主。” 楚威王道:“卿与郑公主的事,寡人也听说了,但是你们并未成婚,而且如今卿乃是我楚国客卿,该当在楚国安顿下来。” 如今姬定对于楚国而言,那是至关重要,楚威王认为姬定作为濮阳人,在楚国没有家室,这是不稳妥,得让他在楚国安定下来,将楚国当成自己的家。 姬定也察觉到楚威王的意图,道:“大王,公主已经生了臣的孩子,臣若再成婚,会引得公主不开心要不这样,臣下回接公主来楚国住。” 楚威王斜目瞧他一眼:“是吗?可是寡人听说,除了郑公主之外,卿还与那个齐国寡妇纠缠不清。还是说,卿看不上我楚国女子?” 日!这定是屈善造的谣,下回我去濮阳,有他好看得。姬定道:“谣言!这绝对是谣言!臣与那蔡夫人是清清白白的呀。” 楚威王哪里肯信啊! 这时,高固突然道:“大王此乃周客卿的家事,不宜拿到朝堂上来说啊!”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我们一群贵族坐在这里,听你们两个谈论泡妞的事,可真是岂有此理。 楚威王尴尬地瞧了群臣一眼,解释道:“周客卿立下大功回来,寡人只是想犒赏他,无意谈论他的家事。” 高固立刻道:“大王,如今国内变法已经耽搁了一年多,如今周客卿已经回来了,变法不宜再拖下去。” 群臣顿时跟鸡血似得,纷纷站出来,表示得赶紧推行新法。 这一幕令楚威王差点笑出声来,以往变法,哪回不闹得头破血流,很难看到一个支持的,如今他们既然主动求变法,于是又看向姬定道:“卿以为如何?” 姬定讪讪道:“大王,臣之前可就有言在先,请臣变法,那可是得出钱的呀!” 楚威王点头道:“是,寡人没有忘记,但如今卿是为国家变法,那这钱就由寡人出吧,要不就折算成一门婚事。” 大臣们一听,原来大王谈得不是私事,而是公事,那那倒是可以谈。 姬定神色一变,起身拱手道:“蒙大王青睐,臣才有今日,为大王效力,臣做任何事都不足以报答大王对臣的知遇之恩,又岂敢跟大王收取费用,臣必将全力以赴。” 7017k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先民后王 既然是要正式变法,那楚威王自然不会让这变法变得这么跟买卖似得,这事还是要严肃对待的。 不过即便付钱,这些贵族也肯定会愿意的。 这贵族反对变法,完全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但此乃人之常情。 而姬定的法,实在是太迷人了,在坐的贵族大夫们,真是很难抗拒其中诱惑。 真的是非常夸张。 当初姬定在昭阳面前,许下千倍之利时,人人都认为他在吹牛。 可哪里知道,他还超额完成了。 而贵族反对变法,保得也是自己的利益,如今这变法利益还要胜于不变,那。 当然变啊! 屁股决定脑袋。 之前催促姬定早日回来的,可不只有楚威王一个人,许多贵族大夫也都在催,因为昭阳封地的收入,如今都能够按天来算。 早一日变法,他们可就多赚一日的钱。 这不香么。 而关于姬定的大小法,已经向楚威王详细阐述过,楚威王也就没有再多问,就直接下令,让姬定主持变法,由屈易为、司马昭鱼协助。 这可就是来真格的,不像之前,楚威王并未明确下令,要求在全国推行变法。 而令尹高固不在其中。 按理来说,这种事不可能避开令尹。 那么这意思就很明显,如果变法成功,姬定就是下一任令尹接班人。 在定下此事之后,这朝会就结束了,随后楚威王又将姬定、昭阳、高固、屈易为、景翠召入后殿商议巴蜀战事。 秦楚虽作为盟友,可双方没有停战,在江州,两军可还在对垒中,如今秦楚已经击退齐国,那么这边该怎么办? 秦国方面暂时还未有任何动作,可见秦国比较满意现状。 但姬定怎么可能会让巴蜀停下来,秦楚之争若是停下来,新会那点点规模是肯定扛不住秦国的攻势。 姬定是非常坚决地说道:“我们必须马上发动对江州的进攻。” 高固道:“可如今大战方休,我们不应该先休养一阵子吗?” 姬定笑道:“令尹说得不错,此番大战,各国都损耗不小,故此秦国肯定也是这么想的,那么作为对手,自然不能如对方所愿。” 高固道:“老夫之意,并非是要如秦人所愿,而是我们也需要休养。” 楚威王是稍稍点头。 如今现在就开战,对于楚国而言,这战争就没有停过。 可是作为大国,若不打仗的话,那谁又会承认你的地位。 打还是要打,只是规模大小的区别。 姬定摇头道:“不!我们需要战争。” “需要战争?”高固诧异道。 姬定点点头道:“目前变法在即,而我之前就曾说过,我们楚国优势在于潜力,在于还有很多很多的荒地,而这都需要人力去开垦,而此次变法的一个关键,就是发展,给予平民土地,然后以此来增加国家税收。 那么如何将土地分给平民,很简单,通过战争来进行分配。但凡立下战功之人,国家将给予他们农具、种子、土地。纵观天下,也唯有我们楚国可以喊出‘一战可养一生’的口号,如此可激励士兵,奋勇杀敌,同时亦可促进国家财政收入和地方财政收入。 而就战略而言,我们也决不能让秦人在巴蜀站住脚,那样的话,秦国从绕过三晋,从西边入侵我国,这会削弱我们的合纵战略。” 合众战略就是楚国联合三晋、燕国,抗衡秦齐两大强国,目前来说,这个战略,是可以封堵秦国的,将秦国挡在函谷关里面,但如果秦国拿下巴蜀,合纵就难以围堵秦国。 “关键,此战我们必胜。”姬定是充满自信地说道。 “必胜?” 昭阳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随着新式船只的出现,可极大减轻我们的后勤,另外,即便不开战,也会有许多船只前往巴中运送盐,那为什么不顺道运送粮食过去。 是,战争肯定是要消耗,但是对方如果消耗的比我们快,那这战就值得一打,而且,若是我们取得胜利,巴蜀的财富将随着船只惠及全国。” 楚威王是直点头,道:“卿说得很对,我们决不能让秦国得到巴蜀。” 说着,他又看向昭阳,“还是由大将军负责此次战事。” 昭阳抱拳道:“臣领命。” 高固道:“但是这回我们可得防着齐国一手啊!” 姬定笑道:“我在濮阳之所以逗留这么久,也是在为此事做安排。” 高固忙问道:“你有何良策?” “宋国!” 姬定道:“如果得不到宋国的支持,齐国是难以对我国造成很大的威胁,届时齐国唯一可以攻击我国的地方,就只有徐州。 而根据目前所得知的消息,齐国打算利用商业孤立宋国,这对于我们楚国大为有利,我们亦可借商业,与齐国在宋国博弈,将齐国拖在宋国,拔不出手来对付我们。” 楚威王笑道:“这不就是卿化整为零的战略。” 姬定点头道:“是的,我楚国地域广阔,这是优势,也是劣势,就看我们能否扬长避短。如此次大战,就充分展现出我们地域纵横东西都得劣势,只要我们与秦齐任何一国展开大规模交战,另一国必然乘虚而入。但如果只是在局部博弈,那就能够凸显出我们的优势。” 楚威王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在宋国与齐国博弈?” 姬定道:“如今宋国表明中立,那么我们可先等齐国出手,我们再以援助为名,见招拆招。” 高固道:“谁都知道齐国擅用商业,我们能拖得住齐国吗?” 姬定笑道:“令尹不要忘了,目前地方的商税记录,那可是我缔造的,并且远远将那管仲甩至身后,那邹忌再厉害,也比不上管仲。” 楚威王哈哈一笑,道:“难得卿如此自信,寡人也想看看卿是如何利用商业击败齐国的,好,就依卿之意。” 这就是为什么姬定乃是此次战争的唯一赢家。 因为如今大家都必须休养生息,争斗必然是在局部,这可是姬定最为渴望得。 他之前做的一切,也都是在为此布局。 商定此事之后,姬定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去了。 有一说一,楚威王的担忧,绝非是庸人自扰,这楚国还真没有给予姬定家的感觉,回府就如同回酒店一样。 “格格格!” 刚刚入门,就听得一阵公鸡叫,只见一支大公鸡扑向姬定。 姬定当即吓得呆若木鸡。 一道冷光闪过。 鸡头飞出。 鸡身落下。 过得片刻,姬定偏头看向莽道:“莽,这是一只活生生的公鸡,当你用刀斩断其颅,会有血飚出来的,麻烦你下回击落即可,不需要用砍得。” 莽冷漠地看着溅得一身是血的姬定,道:“先生,如果不是一只鸡,而是一个刺客,那么我迟疑片刻,断得可能就不是鸡头。” 姬定沉吟少许,道:“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呀!先生!” 后知后觉的小莺蹦上前来,赶紧拿着丝帕帮姬定抹去脸上的血迹。 姬定瞧着手忙脚乱的笑意,呵呵一笑,从她手中拿过丝帕来,一边自己抹着,一边笑道:“没事!” 这时,一个瘦弱的男子迈着灌铅的双腿,蹒跚地来到姬定面前,颤声道:“主主公,抱抱歉。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姬定眉头稍稍一皱,又抬目往院内看去,只见到处都是鸡飞狗跳,一群不修边幅地懒汉抓住鸡,提着鸭,是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你们在干什么?”姬定欲哭无泪地问道。 那瘦弱男子哆嗦着嘴皮子道:“我我们得知主公回来了,就就想打扫一下,没没有想到主公回来的这么快。” 法克听罢,却是一脸幸灾乐祸。 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找了这么一群鸡鸣狗盗之辈,这家还能像似一个家吗。 姬定心虚地瞄了眼法克,咳得一声,道:“快点将这里打扫好,然后在这里集合。” 说罢,就径自往后院走去。 半个时辰后。 姬定换了一身衣服,来到前院,只见百余人战战兢兢地站在院中,就没有一个衣冠整齐的,有个蠢货甚至还打着赤膊,虽然院中的鸡飞狗跳已经消失不见,但是仍可听见狗叫、鸡叫、鸟叫、蛐蛐叫。 其实姬定招的不止这么一点人,但还有一部分人在处理府上的财务问题,站在这里的,全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 “轻松一点,方才那事不怪你们。” 姬定笑道:“这是我的疏忽,没有安排任务给你们,以至于你们太清闲了。” 众人听罢,更是忐忑不安啊! 这话谁信谁傻逼啊! 这摆明是要整我们啊! “先生,这是关于他们技艺的记录。”法克将一份文案递给姬定。 姬定接过来,一边看着,一边扫视着他们,突然道:“黑乌是谁?” “是是小人。” 但见一人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来,正是方才那个瘦弱男子。 姬定笑道:“是你呀!这上面写你擅于养马等牲畜,这些都是你养的吧?” 那人讪讪道:“只有一部分是小人养的。” 立刻便有一人道:“什么一部分,大部分都是你养的。” 那瘦弱男子尴尬地低下头去。 姬定一笑,又道:“叽叽是谁?” “小人是叽叽。” “好名字。” 姬定点点头,又道:“你擅于伪造令牌。” 叽叽讪讪点了下头。 “鱼头是谁?”姬定又道。 一个相对清秀的男子举起手来,“小人是鱼头。” 姬定笑道:“你会易容术?” 那男子点点头。 姬定呵呵道:“你们别不好意思,这全都是才能。从这上面来看,你们全都是犯罪高手啊!” “!” 不少人脸都红了。 姬定又道:“我如今是楚国客卿,那你们认为我招你们这些犯罪高手过来当门客,图得是什么?” 法克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姬定。 这个问题,他始终都想不明白。 大家亦是面面相觑。 一人突然道:“是不是让我们帮助客卿干一些见不得人得事。” 姬定哈哈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我叫阿贵。” “阿贵?” 姬定目光在文案上搜索了一番,道:“阿贵,擅钩技者,也就是偷东西。” 阿贵脸红了。 姬定微笑地看着他,道:“你说得也不全对,我不是让你们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是看中你们的才能,故此我不会怪你们将我的府邸弄得是乌烟瘴气,我需要的就是你们的破坏力。” 这夸还是贬。 大家也有些懵。 姬定笑道:“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不可能花钱请你们来,专门对我家进行破坏,故此我会安排你们去我的对手家搞破坏。”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道:“如今且秦人已经占据蜀地,到时我会安排你们去蜀地,在那里,你们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给秦人制造混乱和麻烦。” 阿贵道:“我们可不会打仗呀。”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恐惧。 他们要敢上战场,就不会成为犯罪高手,就是因为怕死,才另谋出路。 姬定笑道:“不需要你们打仗,就比如说你阿贵,你若偷得秦军一只鸡,我就赏你两只鸡,就是这么简单。” 阿贵郁闷道:“又是偷鸡?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干一些正当的活。” 什么情况?敢情你们来我这里,是想要洗白身份呀?姬定怒斥道:“你说什么胡话,偷楚人的鸡,那是不正当的,偷秦人的鸡,那可不是什么不正当,而是正义。” “正义?” 阿贵都傻了。 偷东西都是正义的活? “当然。” 姬定道:“如果偷秦人的鸡,都不属于正义,那我们楚国勇士杀那么多秦人,岂不是罪大恶极?” 不少人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是呀!偷秦人的鸡那就是正义的。 姬定道:“总而言之,你们给秦人制造的任何一个麻烦,对于我楚国,那就是功劳,我还会赏赐你们土地,女人,甚至于官府的职位。” 众人听得目光急闪。 干着违法的事,拿着正义的酬劳,还能够当官。 这事值得一干啊! 姬定笑道:“如果你们愿意得话,就留下,不愿意的话,我也会给你们一笔钱,足以让你们回到家里。” “愿意!我们愿意干!” “是的,我们愿意。” 他们这些人回去,也是成天在外面偷鸡摸狗,而如今有人花钱让他们去偷鸡摸狗,这等好事,上哪去找啊! 可真是太刺激了。 姬定点点头道:“那好!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马上我就会安排任务给你们,在巴蜀那边,我也会安排人接应你们的。” “是,主公。” 等到这些人离开之后,法克突然道:“先生,就他们这些人,又能够给秦人带去多少麻烦?” 姬定笑道:“他们当然不能给秦人制造什么麻烦,但他们加上杜远等墨者,那就能够给令秦人感到头疼。 如杜远那些墨者,经常是以正义自诩,自然是不屑于干这些鸡鸣狗盗之事,但做事不玩手段,又何来的家财万贯,有些事必须由这些人去干,杜远他们是干不了的。” 其实他招纳这些人,就是为了辅助新会。 新会毕竟是打着正义旗子,有些事,纵使对自己有利,他们也是不能干的,因为正义的旗子若是倒下,新会也就会分崩离析。 姬定要专门招一批人,在灰色地带活动。 从战术的角度来说,秦国追求的是遵纪守法,那么要对付秦国,反过来就行,那就是不遵纪守法,只要能够破坏秦国的法制,秦国就玩不转了。 当越来越多的犯罪高手进入蜀地,秦国就越难以控制蜀地。 当然,前提是正面要有人牵制。 姬定很快就根据他们的才能,组合成一个个小组,让他们以小组为单位,进入蜀地。 然而,未等姬定将这些犯罪高手从府邸清空,那些贵族大夫们就主动上门来。 因为根据如今的制度,既然楚威王已经将变法交予姬定主持,那么姬定就可以直接在府上设立官署,与大家决定变法事宜。 不需要事事都先请教楚威王。 大堂内。 一众贵族大夫是充满期待地看着姬定。 如今的姬定在他们眼中那就是财神爷。 姬定瞧了这些贵族大夫一眼,道:“首先我要说明一点,对于各位的支持,我不会有半分感激,一,你们没有付钱,二,要感激也是你们感激我,而不是我感激你们。 故此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不愿意变法,大可以离开,我不会强求的,我的新法可是很灵活多变,少块地,我还少点事做。” 气氛立刻急转直下。 我们就不要面子么。 贵族大夫们是非常不爽。 屈易为道:“周客卿此言差矣,我们都是为楚国着想。” 姬定道:“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一点的好,免得好像是我在求着你们变法似得,我不喜欢求人。” “行行行,算是我们求着你变法,这你总满意了吧。”一个老者无奈地点头道。 可真是活见鬼了。 就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变法者。 商鞅也嚣张,但至少大家可以去怼商鞅,姬定嚣张,大家却还得哄着他。 姬定稍稍满意地点点头,旋即正色道:“变法变法,图得就是利益,国家利益,君王利益,贵族利益,平民利益。 而如商鞅、吴起他们变法,只不过是想方设法将贵族利益挪至国家利益,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劫富济贫,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抢劫,关键他们都是变法的得利者,这如何能够服众。” 方才还对姬定非常不满的贵族大夫们,不禁是连连点头,饱含热泪地看着姬定。 对! 你说得真是太对了! 会说你就多说一点。 姬定又道:“而我的变法,不同于他们的变法,既然变法图得就是利益,那么我就从利益来解释我的变法,我的新法将会根据利益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层,自然是要确保君王利益有所增长。 第二层,就是确保贵族利益有所增长。 第三层,确保平民利益有所增长。而这三层利益加起来,就等同于国家利益,三者都增加,国家利益自然也就会增加。” 屈易为道:“这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其实一点也不难。” 姬定笑道:“就拿大将军的封地来说吧,是不是三者都得利。” 屈易为道:“但那是因为新式船只。” 姬定笑道:“船只只是让大将军得利,可当地贵族也从中得利,为何会这样,就是因为船只给当地带来了一部分从未产生的利益,故此他们都能够分一杯羹去。 换而言之,若要让三者得利,很简单,就是创造出更多的利益,在旧利益不变的情况下,分配新利益,三者都将得利。” 一个名叫钟美的大夫问道:“可如何创造出更多的利益?” 姬定笑道:“发展工商业和农业,这也是我新法中的第二大核心,发展计划。记得当初我初到楚国时,大王曾问我,为何来楚国,我的回答,楚国拥有无尽的潜力,可供我施展所有的才能。 潜力是什么,就是地大物博。 我的发展计划,可分为两大部分,第一大部分,就是发展农业,这我们将会吸取秦国的政策,就是给立下战功的士兵分发土地,放心,这些土地,可不是各位手中的土地,而是那些荒地。 而第二大部分,就是发展工商业,可用耕地,分发给士兵,而山林、薮泽、矿业则供商人开发。 而这两大部分利益,可都是之前没有的。” 众人听罢,似觉很有道理,但又觉哪里不对。 还是司马昭鱼先察觉到问题所在,道:“如此简单,为何之前就没有人想到。” 众人猛然醒悟过来。 对呀! 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让平民开发荒地,让商人开发林泽,之前怎么就没有人干。 姬定笑道:“太宰难道忘记,我这变法是基于什么吗?” 司马昭鱼稍一沉吟,道:“墨家。” “正是。” 姬定道:“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去开荒那些荒地,很简单,代价太大,普通平民根本就没法开发,而贵族拥有着肥沃土地,自然也不想干那苦活。 商人跑去南边开采矿业,且不说开采的难度,就放着一堆等着他们,他们又怎么运送上来。 而墨家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得,墨家发明的船只,可供商人以极少的成本将南方货物运送到这里来。 在濮阳,墨家所制造的工具,可供平民拥有肚子开垦荒地的能力。” 通了! 通了! 将墨家加进来,一切就说得通。 办法是简单,为何之前做不到,就是因为没有墨家的技术支持。 这可是关键啊! 而这也是姬定与商鞅、吴起他们最大不同,商鞅、吴起都是依靠强权变法,而姬定则是利用技术来突破。 关键墨家研制出来的新式船只,已经证明这一点是可行的。 一众贵族大夫们是恍然大悟啊! 姬定瞧了他们一眼,笑道:“其实发展并不难,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够做到,难就难在这利益如何分配,毕竟谁不想多得。” 贵族大夫们斜目瞧向姬定。 是这么回事,你懂就好,可别吴起一样,藏着一肚子坏水。 姬定道:“而关于如何分配,就是我新法的第一大核心,也就是大小法。对了,大小法在古渤海一带执行的非常顺利,要不我们按照那里做法?” 钟美当即道:“不可!不可!我听闻那边的大小法,乃是周客卿对当地贵族的妥协,而非是真正的大小法,我们可是非常支持周客卿的。”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古渤海之地,可不是什么榜样,而是血一般的教训啊! 麻海他们肠子都悔青了,真是损失惨重啊! 姬定点头道:“也好!反正大小法最精妙的地方,就是能够在保证王法权威的同时,又能够灵活多变,因地制宜。” 说着,他突然看向众人,问道:“各位认为那三层利益中,谁的利益最为重要?” 司马昭鱼赶紧道:“自然是大王的利益最为重要。” 姬定笑着摇摇头。 屈易为抚须道:“虽然这里在坐的都是贵族,但你也无须说那些好话。” 姬定笑道:“我也并非是指贵族。” 钟美道:“难不成是平民的利益最为重要?” “当然。” 姬定笑道:“大王和各位可不会去种地,不会去伐木,平民才是创造利益得基础,没有他们,什么都无从谈起。 关于这一点,各位应该深有感触才是,我以为各位不会猜错。” 屈易为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以往城外的野人多半只是贵族的家奴,但是据我所知,越来越多野人不甘愿成为贵族的家奴,他们都已经逃离了贵族掌控,我没有说错吧。” 众人不语。 显然是默认了。 原因也是生产力的进步,导致野人可以独立耕种,那他们自然不想被这些贵族老爷剥削。 而这就是李悝、商鞅他们变法的主要诱因之一。 如果贵族和野人相安无事,那就不需要变法,正是因为这个关系在破碎,导致大家都需要改变。 而楚国却反其道而行,可是生产关系乃是生产力决定,而非是人可决定的,你一定要抗拒这一点,就等于是跟老天作对。 只要楚国不完成变法,楚国是永远不可能统一六国的,那秦国能够统一六国,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秦国变法最为彻底,是顺应大势,而不是逆天改命。 姬定道:“这种情况会导致一个两败俱伤的局势,那些野人得不到贵族的支持,他们难以生产出更多的财富,甚至于无法生产,而贵族也无法从这些野人身上得到利益。 而我的新法将会令二者重新结合,以求创造出更多的财富来,令大家都有所得。首先一点,就要给予平民好处,鼓励他们去耕种,而耕种所得,首先要保证平民要有所盈余,如此他们才不会逃离土地,其次确保贵族的利益,最后才轮到大王。” 这个套路可真是新鲜,平民第一,贵族第二,大王第三。 大王吃剩菜! 有一点意思。 司马昭鱼质疑道:“这这行吗?” 姬定摇头道:“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理应如此,方才我已经说过,若不给平民好处,他们就不会尽心尽力去耕种。 那么同理而言,直接帮助平民耕种的是贵族,若是不能确保贵族的利益,贵族又如何会尽力帮助平民耕种更多的土地,唯有这么做,利益才能够最大化。 反之,若先确保大王的利益,那么贵族不甘心,平民也不会甘心,又会变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一番话,不但有理有据,而且简单直白,唯有先平民,后贵族,最后大王的做法,才能够利益最大化。 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尊卑最大化。 大家得到更多,总比大家都得不到要好! 在场的贵族对此非常满意。 其实不管怎么算,他们都是排第二,但先平民,后贵族,最后再大王,是更容易得到他们的支持。 大王都排我们后面喝汤,那我们还抱怨什么。 姬定继续说道:“可如何确保这层层利益分配关系,就是我大小法的核心所在,大小税法。” 7017k 第一百六十四章 见微知著 对于姬定提出来的大小税法,在坐的贵族大夫们,已经是了解得非常清楚。 这大税是以农税为主,六四分,地方占六,朝廷占四,而小税是以商税为主,店铺什么的都完全属于地方税,朝廷不收。 朝廷所占的商税,主要就是矿税、盐税,以及进出口税。 这个设计完全就是出于技术考虑。 朝廷就只收那些固定不变的税,如土地、盐池、铜铁矿,这些税都是可以固定的,便于朝廷收缴。 而流动且变化的税,因为技术的原因,如今朝廷很难顾得上,且多半还会造成许多麻烦,最终导致得不偿失。 自古以来,商税玩得最好的国家,就是如今的齐国和以后的大宋,而这两国的套路其实很像似,都是采取国营政策。 如那明朝就玩得是一塌糊涂,不堪入目。 其实最初明朝是玩秦朝的路数,而如今秦国给出的方案,就是将所有人力物力都投入到固定税上面,也就是极力推崇重农抑商,将商税压低到一个非常低的程度,收不收就无所谓,即便收不上,也不会影响到根本。 而姬定给出的方案,就是将这部分税全部给予贵族,因为贵族就在当地,他们收这些税就要方便许多。 如果商人就是贵族自己,他们甚至都可以不收商税。 而这个提议最初在昭阳封地被当地贵族拒绝,原因就在于,田亩税导致贵族也必须缴税,在大小税法面前,谁也没有免税特权。 而当地商税几乎没有,故此在麻海他们看来,姬定比吴起还狠,简直是空手套白狼。 之后他们后悔,就是因为当地半个月的商税就抵上当地一年的田亩税。 变法的关键还是在商税,而不是农税。 农税是固定的,你若要收我们的农税,你就得拿足够的商税来补贴我们。 这其实就是一个利益交换。 这就又回到姬定方才提到的发展计划。 “方才我已经说过,我的发展计划分两大部分,第一步,发展是农业;第二部分,发展工商业。如何发展农业我已经说过,关键在于如何发展工商业。” 听到这里,每个贵族大夫都打起精神来。 是奇迹要来了吗? 他们都渴望自己封邑也能如昭阳的封地一样,一鸣惊人。 姬定突然问道:“各位可知为什么古渤海地区会在短短一年光景,就变成我楚国最繁荣的城镇。” 司马昭鱼道:“那都是因为新船只。” 姬定又问道:“为什么新船只就能够带来繁荣?” 司马昭鱼答道:“那是因为新船只更方便长途运送货物,导致大家都争先购买新船只,故而给当地带去繁荣。” “太宰说得对。” 姬定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但是太宰只说中其一,还有一点,就是古渤海地区四面环水,乃是水上交通要冲,一旦水路成为主要的运输航道,即便现在搬走船坞,那边依然会非常繁荣。 而我们楚国还有很多的如古渤海一样的地区,尤其是在荒芜的南方,只因当初水路运输不便,导致那些地方纵使能够种植桑树,有非常多的铜铁矿,依然无人问津,原因就是运输成本太高,是不可能从中得利的。 而新船只的出现,将会改变这一切。我的发展计划,简单来说,就是依托于水上运输。” 说到这里,他偏头向法克使了个眼色。 法克立刻向外喊道:“抬上来吧!” 只见几个下人抬着一扇屏风入得屋来,就放在大门前。 众人回头看去,但见屏风上面画着一幅非常粗糙的楚国地图,更准确的说,乃是楚国境内几条主要的河道图。 姬定起身来到屏风前,道:“不知各位有没有发现,我国境内最繁荣的几个大成镇,全都在主要水域边上。” 屈易为道:“此乃自然形成的,因为水域边上的土地肥沃,可耕种粮食,这人自然就多。” 姬定点点头道:“屈大夫说得极是,我的发展计划也是要依托于水域。如果在坐的各位在这些地方有封地的话,我可以很负责任告诉你们,你们发财了。” 众人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睁大一倍。 顿时有人开心有人愁。 司马昭鱼道:“客卿是打算在这些地方建设船坞吗?” 姬定摇头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过,船坞只是繁荣原因之一,关键还是在于古渤海的地理位置。 这些大成镇都在主要的水域边上,有着天然的优势,另外,这些大成镇人力非常充沛,这些地方将是我发展计划的工业区。 船坞可能只是其中之一,也许还有屏风、草席、布匹,酒、茶、油,等等。” 大家一听没有新东西啊! 钟美就问道:“这能够带来多少财富。” 姬定笑道:“百倍?千倍?不知道各位的要求是什么?” 钟美讪讪道:“这千倍倒是不敢想,百倍足以。” 在他们看来,百倍都是奢望啊! 姬定笑道:“百倍很轻松,千倍可能还需要花些时日。” 钟美惊讶道:“这酒、茶能够赚这么多钱吗?” “足以。” 姬定笑道:“我知道各位都有经营这方面买卖。” 说着,他手往旁边一伸。 法克心领神会地递上一支笔。 姬定接过笔来,笑道:“我现在就画出各位的经营规模。” 说着,他执笔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小点,画了个十几条很短的线,直起身来,笑道:“各位请看,这就是如今各位的经营规模,在一个城镇周边的田庄里面,生产一些酒,布匹,然后卖给城里面的酒舍,我应该没有画错吧!” 众人定睛一看,虽然看着寒碜了一点点,但也不能说是画错了,都稍稍点了点头。 姬定又执笔根据图上几个重要城镇,画上几个大圈,又画上十几条长线,直接画出屏风外。 “抱歉,这图弄了小了一点,这线应该是覆盖整个中原地区。” 姬定稍显不满地摇摇头,又道:“各位请看,这就是我发展计划前后的区别,这个圈容下一百个点应该没有一点问题吧!” 大家都看傻了。 啥意思? 钟美眼巴巴地问道:“客卿所画是何意思?” 姬定笑道:“各位如今的生产,所有原料都仅限于自己的封地,方圆百里已是极限,但是由于新船的出现,使得方圆数百里之物,皆可用之,所销往之处,更可以达到千里之外。 就好比说我在郢都建设一个纺织作坊,但是我用的丝,可能是来自五百里之外,用船运送到这里,然后在这里纺织成布匹,贩卖到缺乏布匹的赵国、燕国、秦国。 为何我要先提工商业,因为工商业规模将决定非粮食的农作物发展,比如说茶和桑树。 我们南边有许多山地,那些地方都不能种植粮食,但是可以种植桑树和茶树,而以前由于运输成本高,在那边种这些没有意义,现在我们可以将那边都发展起来。 即便在这几个主要城镇没有封地的贵族大夫,亦不要失望,在这些城镇的周边,亦能够发财。 而这部分财富,可是之前没有的,这足以弥补你们向朝廷所缴纳的田亩税。” 听到这里,大家总算是明白过来。 简单来说,就是先在工业城镇制造需求,而需求将促使周边农业发展。 而由于新船只的出现,给予商人贩卖大宗商品的基础,不一定非得贩卖什么奢侈品。 屈易为、司马昭鱼相视一眼,皆是抚须一笑,目光中满满都是叹服。 他们终于明白,之前姬定那么嚣张,并非是性格所至,而是另有原因。 从如今的结果来看,要是没有船坞,这些都无从谈起啊! 如果当时姬定拿出这番话,试问谁会搭理他。 但现在不同,由于大家都见识到新船只的妙处,这番理论是绝对可行的。 可见不管贵族当时是什么态度,他都必须要这么干,先建船坞,再全国变法。 “而这里面也就涉及到如何确保贵族的权益。” 嗯? 这些贵族大夫又充满疑惑地看向姬定。 权益? 那就是不仅仅是关乎财富,还关乎权力啊。 可是这里面哪里涉及到权力问题。 姬定解释道:“屈大夫和司马太宰都可为我作证,在我初任客卿一职时,就提到过要以贵族为先,要维护贵族的世袭制,这也是我和商鞅、吴起最大的不同。” 这也是贵族反对吴起的最关键原因。 如果没有世袭制,贵族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司马昭鱼和屈易为也都点点头。 这是事实。 姬定上来就先提到这一点。 这些贵族大夫们听得非常舒心。 真懂事。 屈易为就问道:“可是这与你的发展计划有何关系?” 姬定笑道:“屈大夫莫不是忘记,我曾说过,贵族利益与楚国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楚国若亡,贵族亦亡,贵族若亡,楚国亦亡,当初吴起给楚国带来最大的破坏,就是令楚国贵族损失惨重。” “说得好!” “当初老夫还将周客卿与那吴起相提并论,唉真是老目昏花,还望周客卿勿要与老夫一般见识。” 这些贵族大夫们,一听这话,纷纷向姬定拱手致歉。 那吴起死前最后一计,使得楚国七十多个大家族遭受到巨大的打击,整个贵族阶层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在那以后,楚国王权得到进一步提升。 楚王心里肯定开心。 但这永远都是贵族心里一道至今都隐隐作痛的伤疤。 姬定的这一番话,真是令在坐的贵族,感动得无以复加。 姬定笑道:“各位无须道歉,在我家乡有一句话,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非常理解各位为何反对变法,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反对的。” 钟美抚须笑道:“真是好一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妙哉!妙哉!” 这些贵族大夫们,立刻将姬定视作自己人,彻彻底底将姬定与吴起分割开来。 姬定笑道:“那么基于此,当贵族利益与国家利益相向而行时,我楚国必然走向强盛,若背道而驰,我楚国必然会分崩离析。 故此我的变法,其实就是确保贵族利益和国家利益相向而行。如何确保,很简单,贵族家族内部世袭,朝廷不过问,朝廷只管贵族在朝中的世袭。 务必要求各个大家族最聪明的人才,去到朝中为官,为大王效力,如此一来,既确保贵族的权力,又确保国家的兴盛。” 大家听得是频频点头,误会解除了,真是听什么都顺心啊! “再看看我的发展计划。” 姬定突然手往屏风上一引,道:“之前我已经提到,将分发土地给予那些立功的士兵,这些土地,就是这些圈内的荒地,可是这些荒地以前也无人管,那么谁去管理这些地方? 就是贵族子弟。贵族子弟将会从这里开始,先管理一个乡,之后管理一个县,一步步走向朝廷,成为我们楚国的顶梁柱。 换而言之,就是这些爵位,都将是为贵族留着的,但是在贵族内部,必须要竞争上位。 而这也有利于贵族,因为这些地方,将都涉及到贵族的利益,这些可都是财富,管理好了,个人得利,家族得利,国家得利,一举三得。” 屈易为、司马昭鱼听得不禁眼中一亮。 他们两个之前就知道这事,但如今配上这发展计划,却要更加精妙。 在这份发展计划中,这些荒地本就属于多出来的利益,是用于弥补贵族的缴纳田亩税,就是属于贵族利益。 贵族自然得派人去管理,而管理的同时,还能够得到晋升,这可真是省事。 为了自家的财富努力,还能够得到国家的权力。 世上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另外,如今虽说贵族世袭,但他们贵族内部也得相互竞争,而变法只是将贵族竞争更加规范化。 甚至可以说,对大多数贵族要更好。 因为如今楚国最高权柄,被昭、屈、景三大家族把持着,改为这种竞争模式,三大家族之下的贵族将会变得更具有竞争力。 当然,三大家族本钱雄厚,他们还是会占据很大的优势,只是要面临更多的竞争。 但是权力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还是他们这一群人在玩,其他人都无法染指。 一个大夫突然问道:“既然朝中官职都必须贵族世袭,那周客卿你?” 姬定笑道:“关于这一点,大王也问过我。我问各位,若是换成司马太宰或者屈大夫,坐在这里,说着同样的一番话,各位会信服吗?” 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微妙。 大家偷偷瞄了眼屈易为和司马昭鱼,言不由衷地点头道:“当然会信服。” 姬定笑道:“这变法关乎各位的切身利益,我认为应该坦诚交流,各位若是谦虚,而我又不知道,就可能会造成误会,吃亏的又是你们。” 大家默不作声。 当然不会信服,司马昭鱼和屈易为也是贵族,也是竞争者之一,这规矩要也是你们定的,天知道你会不会更偏向自己。 姬定笑道:“楚国若要保证贵族世袭制度,必须要有一个客卿,且这客卿决不能世袭,可以从各国招募最聪明的人才,亦可以从本国提拔一个非贵族出身的人才,这才有利于贵族竞争。” 无话可说。 心服口服! 身为客卿的姬定,竟然要求客卿决不能世袭,可见他是多么的公正无私。 钟美拱手道:“难得周客卿如此大公无私,吾等钦佩不已。” 一众贵族大夫纷纷拱手。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姬定为何能够做到大公无私。 原因就是姬定志在天子,又岂会甘愿世代为臣,这世袭不要也罢。 不过这一场会议,可真是别开生面。 如商鞅、吴起他们变法,谈得都是君王、国家利益,而最终目标都是天下,而姬定是见微知著,他着重于谈平民利益,谈贵族利益,以及君王利益。 至于天下,他提都没提。 而这也是令这些贵族大夫信服的主要原因。 利益这事,还就怕模糊不清。 你越往大了说,这个人就利益就越模糊,越模糊,就越让人怀疑。 自私乃人性。 如果讲不清个人利益,这天下就无从谈起。 商鞅能够成功,也是因为他讲清了个人利益,他的变法中,里面包含着大量土地政策,从而保证了大部分权贵利益。 吴起就没有讲清楚。 而姬定比商鞅还要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要在哪方面需要付出多少,又会从哪里得到多少。 故此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皆是满意而归啊! 未等姬定喘口气,小莺突然来到屋内,“先生,那荆夫人已经在后堂等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姬定稍稍一愣,道:“你没有告诉她,我这里有事吗?” 小莺道:“我说了,但是她说没有关系。” “唉这上吊也得喘口气啊!不过好在对方是一个大美女,这秀色可餐,亦可放松。” 姬定自言自语一番,便起身去到后堂。 只见那荆夫人坐在里面,今日她身着一袭紫色裙衫,比往日少了一丝慵懒,但却多了一丝高贵,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兀自是妩媚动人,摄人心魄。 高贵中的性感妩媚,对于男人而言无疑是致命毒药。 真是人间尤物啊! 姬定感慨一句,稍稍拱手道:“真是抱歉!让夫人久等了。” 荆夫人起身,轻轻颔首道:“该是我说抱歉才是,其实我也知道不该再此时打扰周客卿,但是由于之前几回我都是这么打算的,结果却都未能见着周客卿,故而今日才在此等候,也还望周客卿多多担待。” 去年每回姬定从外面回来,都只是逗留两三日,便又马上离开,荆夫人屡屡扑了个空,这回荆夫人学聪明了,要找姬定,决不能等到明天。 “岂敢!岂敢!这都是我的错。”姬定点点头,自嘲地笑道:“我想夫人从未遇到过如我这么不负责任的合作对象吧。” 荆夫人笑道:“虽然我知道周客卿肩负着重任,但我只是一个商人,如今我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用在与周客卿的合作计划上,若是失败了,只怕得让周客卿养我一辈子。” “是吗?”姬定眉头一皱,道:“这可糟糕了。” 荆夫人问道:“糟糕?” 姬定点点头道:“我从未有失败的经验,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令我的计划失败,且不让夫人看出来,这真是伤脑筋啊!” 荆夫人稍稍一愣,旋即笑道:“周客卿的口才真是名不虚传啊!” “让夫人见笑了。”姬定坐了下来,正色道:“我并没有想到夫人会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押上。” 荆夫人轻叹道:“我也没有想到,最初我只是派人去各地购买丝绸和木材,越买越多,结果就将钱给用尽了。” 姬定笑道:“夫人如此精明,花钱又岂会这般随意,我想夫人定是见到新船只的妙处,才押上自己所有的钱吧。” 之前由于交通不便,导致盛产丝绸的地方,价钱就非常便宜,多则贱,木材亦是如此,荆夫人就派人去南方大肆购买,囤积起来,待船只一到,这价钱必然上涨。 荆夫人避重就轻道:“如今这钱都已经用尽了,可是我还从未购买这么多丝和木材,亦不知如何将其变为货物,以及该卖给谁,而周客卿的牙粉作坊非常成功,这还需要周客卿指教。” 她以前玩得是设计,以及一些奢侈品,并未涉猎过大宗商品,如今买得这么多原料,如果没有姬定的帮助,她根本就不敢这么做。 “这我自然会帮助夫人的。”姬定点点头,沉吟少许,又道:“这样吧,正好大王近日已经决定让我主持变法,而我变法的第一步就是发展各地的工商业,这与我们的买卖也是息息相关,而我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夫人做买卖多年,且熟悉楚国各地的情况,夫人何不参与到变法里面来。” 荆夫人惊讶道:“我可以参与其中?” 姬定笑道:“我一个外人,且年纪还不过弱冠,都可以主持这么关键的变法,夫人为何不能参与其中,就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荆夫人沉吟少许,笑道:“好啊!” 男女搭档,干活不累!姬定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商孕农,以农哺商 终于! 楚国终于迎来了又一次变法。 而这一次变法也可以算是标新立异。 别看在那文坛之上常常上演儒墨相争,双方斗得亦是不可开交,好不热闹,但在政治中,其实法家是一枝独秀。 各国的变法思路,全都是源于李悝这一脉,就是非常纯粹的法家思想。 其中关键就是将“重农”与“法治”结合在一起。 这二者结合,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战争服务。 百姓就需要两个身份,农民与士兵。 其余的身份都没有必要。 这也是法家思想在战国得宠的原因。 姬定这一次变法,虽然也避不开这法制思想,他的大小法,也是要将一切都规范起来,尤其是税法。 但二者其实是有着天壤之别。 其一,商鞅是用律法将百姓束缚在土地和战场上面,强调的是重农抑商,是法农结合。而姬定强调的是发展,是利益,是以商孕农,以农哺商,是农商组合。 其二,商鞅要求的是统一,而姬定是区分大小。 其三,商鞅追求的是君权至高无上,姬定则是追求君主与贵族共治天下。 其四,商鞅变法,是依靠强权,自上而下。而姬定变法,是依靠技术,自下而上。 要说难度。 其实二者都很难。 首先,这全天下最聪明的人,都在玩弄着权术,谁想要从中脱颖而出,这难度可想而知的,商鞅也是经历了很多磨难,以及非常幸运的遇到了一名明君,如此才取得成功。 可一旦从中脱颖而出,剩下的就相对比较简单。 而依靠技术的话,首先这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这都需要极其缜密的设计。 就说发展农业。 都是种地。 掌权后得商鞅是一纸命令,所有秦人就全都去耕地。 而姬定就需要诱导百姓走到他设计的道路上。 商鞅变法,一开始是地狱难度,但闯过这个难度之后,就变成英雄难度,起伏很大。 姬定的变法,从头到尾都是史诗难度,就没有什么起伏。 钟家。 “兄长,你糊涂呀!” 当钟骏从钟美口中得知姬定的新法时,立刻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钟美错愕道:“你为何这么说?” 钟骏道:“大将军得封地能够成功,全因那新船只,若是没有这个,商税是不可能能够弥补我们的农税。” 钟美想了想,又摆摆手道:“关于这一点,那周客卿说得是非常清楚,大将军封地只是造船,可造出来的船,我们都可用,那船是可以运送很多货物的。” 钟骏没好气道:“可那些货物买来卖去,不都是咱们贵族在买么,再说了,咱们贵族需要买得东西也很少,这又能够带来多少商税。” 钟美眨了眨眼,突然指着钟美道:“当初商量的时候,你也是支持周客卿变法的呀!” 钟骏道:“当时我说得可是非常清楚,如果周客卿能够拿出新船只一样的宝贝,那咱们当然支持他变法,可是他如今什么都没有拿出来,那我当然不支持。” “不对呀!” 钟美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在开会的时候,姬定说得是条理清晰,很令人信服,但是经弟弟这么一说,又好像不太可行。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大小税。 如今有购买能力的,几乎是贵族,收税不也是收他们的税么,另外,他们什么都有,就需要一些比较稀罕的宝贝,这又能够创造出多少商税。 新船只火爆,那是因为这么贵组都需要新船只,包括君王、国家,需求大量,故此才能够创造出巨额的税入。 大家支持姬定变法,也希望姬定和墨家能够给他们带来一些如新船只这样的宝贝。 但姬定在会议上没提到这一点,似乎也没有准备这样的宝贝。 没有这宝贝,光凭现有的货物来往,是难以弥补他们向朝廷缴纳的农税。 关键这商税也是收他们的。 不仅仅是钟美,还有一些人也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关键还是姬定设计的太复杂,他说得时候,大家好像都很明白,但回过头来就有些雾里看花。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变法该如何开始。 这会议开了没几天,朝中、民间立刻又出现许多质疑声。 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我们也要新船只。 你周济得拿宝贝给我们呀! 不过这也非常正常,变法想要一帆顺风,几乎是不可能的。 姬定也没有怎么去理会,只是让司马昭鱼与屈易为去敷衍,他要专心处理家事,就是将那些犯罪高手派往蜀中,只留下一些文案工作人员。 至于变法,他身边唯一的助手,就是荆夫人。 处理完家事之后,姬定便邀荆夫人一同出门。 荆夫人头回参与到政治中,还是有些小兴奋的,但是没有想到姬定就是带着她去到楚都边上的汉江,就不过一日路程。 而且,姬定成天邀她游山玩水。 可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借公职之便泡妞啊! “我以为你来此是为变法?” 玩得两日,荆夫人着实就忍不住了,向姬定询问道。 姬定道:“我没说不是啊!” 荆夫人问道:“可是你每天都在这里游山玩水。” 姬定问道:“夫人玩得不开心吗?” 荆夫人愣了下,摇摇头道:“再没有处理完我的那些货物之前,我可没有心情游山玩水。” 话音刚落,忽闻一阵香气袭来。 只见小莺与一个女婢端着两盘烤肉上来。 “真香啊!” 荆夫人的目光顿时被烤肉给吸引去了,她可也非常迷恋这美食的,她跟姬舒就是两个极端,姬舒对于衣食住行是毫无要求,而她却要求非常高。 姬定笑道:“夫人请用。” 荆夫人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切下一小块,放入嘴中,眼中顿时一亮,“这烤肉真是好吃,想不到你这女婢的手艺这么好。” 一旁的小莺道:“这都是我家先生教我做的。” 荆夫人惊讶地看着姬定,“你你还会做菜?” 姬定耸耸肩,无奈道:“其实我也不想,可就连各国王宫里面的做得佳肴,都非常难吃,而我又不愿意将就,故此我只能自己去研究。” 荆夫人听得一笑,又道:“难怪你当初说荆蛮酒舍的菜难吃。” 姬定呵呵道:“抱歉!那只是因为我当时还未尝过其它酒舍的酒菜。” 荆夫人稍稍一翻白眼,但也难以反驳,毕竟这烤肉却是胜过荆蛮酒舍的菜肴,眸光突然闪动了几下,问道:“那不知多少钱可以买到你这秘方?” 姬定沉吟少许,道:“就抵上夫人给我当助手酬劳吧。” 荆夫人轻哼道:“那你多占便宜。” 姬定笑道:“也许夫人之后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烤肉了。” 荆夫人沉吟片刻,道:“这样,你还得保证帮我处理完那些货物。” 姬定苦笑道:“夫人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货物很多。” 荆夫人道:“也不少。” “也不少?” 姬定笑了笑。 荆夫人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好吧,一言为定。”姬定点头答应了下来。 荆夫人见他答应的这么轻松,不禁审视地瞧了眼姬定,又试探道:“如今外面可是有许多人质疑你的新法。” 姬定风轻云淡道:“放心,他们很快就闭上嘴。” 荆夫人还是有些不甘,道:“那不知我能帮你什么?” 姬定道:“目前的任务,就是陪我游山玩水。” 荆夫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快。 姬定忙道:“夫人切莫误会,只是如今确实也无事可做,总不能两个人成天愁眉苦脸的眼对眼吧!” 荆夫人道:“可是你总得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姬定道:“其实我在会议上说得已经是非常清楚,那就是我的计划,但是任凭我怎么说,都会有人质疑的,与其浪费精力跟他们去解释,就还不如陪夫人在这游山玩水。” 荆夫人好气又好笑道:“怎么又成陪我了。” 姬定笑道:“互陪!互陪!” “” 姬定并没有故作高深,也没有说谎。 在那次会议上的谈论的,就是他的全部计划。 只是当计划没有照入现实,就一定会有人质疑的。 古往今来都不例外。 但是这计划变成现实,需要一个过程,姬定自然不想成天去跟他们去解释,因为他知道这解释根本就没啥用,索性就拉着荆夫人来到这汉水,游览这里的美景。 岂不快哉。 话说回来,秘书不就是干这事的么。 而姬定的发展计划,总结来说,就是以商孕农,以农哺商。 用商业来孕育农业,然后用农业来反哺商业。 基于此,这变法的开始,自然是要从商业开始,而不是楚王的一纸命令。 楚王一纸命令,是既无法制造需求,又无法制造供应。 而姬定来此,自然也不是为了躲避那些质疑声,图个清静。 在会议上,姬定就很明确表示,在楚国将设定了两个大商业圈。 一个是以当下的楚都(今湖北襄阳)为中心的商业圈,也可以说是以汉江、长江为中心。 也就是现在他所在地方。 另一个则是以棠邑(今南京)为中心的商业圈,也可以说是以淮水、长江为中心。 只因为此次变法的基础就是新船只的出现,故此一定是以水域为中心。 这日上午,姬定又邀荆夫人来到汉水边。 “咦?怎么这么多人?” 荆夫人突然发现码头上站着茫茫多人,是黑压压的一片,再一细看,是清一色的劳役。 姬定笑道:“他们都将是历史的见证者。” “历史的见证者?” 荆夫人小声念道一边,突然举目往东边看。 姬定暗笑,这女人反应还挺快得呀! 忽闻人群中有人高呼道:“来了!来了!” 眺目望去,但见远处的河面上出现一道很小的黑影。 渐渐地,黑影越来越大。 原来是一只扬帆而来船队。 荆夫人虽然之前已经料到,但兀自是满脸震撼。 她头回见到这等规模的船队,连绵不绝,都看不到头。 这绝对是一支历史性的船队。 这船上的货物,皆是来自于濮阳,且其中八成路途都是走水路。 由于目前的运河只有一段,就是由那吴王夫差修建的邗沟,故此还有许多地方要依靠陆路辗转。 但即便如此,这一只船队兀自创造了航行记录,且运载量创造了一个惊人的记录,这都是肉眼可见的。 又过得近一个时辰,船队陆陆续续停靠在码头上。 只见数十个的商人打扮男子从船上下来,他们中间多半来自濮阳的商人。 他们立刻来到姬定面前,是恭恭敬敬行得一礼。 “卫深()见过楚相。”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你们此行可还顺利?” 那唤作卫深的商人点头道:“此行我们还算是比较顺利,在途中只有十余艘货船遇到问题。” 这个“只有十余艘”,可绝非是反话呀。 这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数据。 因为新船只到底也才刚刚下水不久,且许多航道也都刚刚才开发出来的。因为以前很少船可以走那些河道,对水域的情况也不是非常了解,另外,大量的船夫也都还在积累经验的过程中。 话说回来,这只船队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的抵达楚都,得亏之前的战争,当时的情况迫使楚国是不计风险的使用新船只,在当时就遇到很多突然状况,损耗可也不小,如今这只船队是吸收当时的经验,否则的话,此次航行的损失绝不止这么一点,也不可能这么早抵达楚都。 但即便有这么多损失,可也比陆路划算的多。 这就是水路的优势。 姬定对于这个情况也是非常满意,笑着点点头道:“祝你们满载而归。” 与此同时,早就在码头上待命的劳役,立刻上船卸载货物。 姬定与卫深他们交谈一会儿,便没有再打扰他们,让他们指挥大家去卸货,而他则是走向边上的一位性感妩媚的少妇。 “不知夫人当初买的货物,可否装满这些船只。”姬定笑吟吟地向荆夫人问道。 荆夫人望了眼那茫茫多的船只,撇了下嘴角,轻轻哼道:“你休要瞧不起人,终有一日,我的货物是这些船只装载不下的。” 想不到这女人恁地要强。姬定摇头道:“我并非瞧不起夫人,但这是不可能的。” 荆夫人蹙眉问道:“你凭何这么说?” 姬定笑呵呵道:“因为船只会越来越多,夫人的货物只会显得越发渺小。” 荆夫人不由尴尬地望着那一船船货物,虽有不甘,但也无奈。 之前她还几番去找姬定,表示自己将所有的钱就变成了货,这么多货该怎么处理。 虽然她没有炫富的意思,但不经意间,还是让人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 可如今。 她的货物突然显得非常渺小。 完全就不够看的。 对于一直被视为楚国第一富商的她而言,可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然而,不仅仅是她。 这一支船队对于整个楚国可都有着不小的冲击啊! 没过两日,楚都贵族们就赶来这里,看着望不到头船队,个个都是目瞪口呆,可真是像极了井底之蛙。 这一趟就来这么多货物,一年要多来几趟的话,我们楚国不就被掏空了吗? 正如荆夫人的尴尬,要在此之前,荆夫人手中的货物是非常吓人的,原因就在于之前的运输非常艰难,运不了那么多货物。 这货物的多少,是跟运输工具承载量相对的。 马车能够船比吗。 没得比啊! 而随着新船只的出现,这贸易规模瞬间就变大几十倍。 那么他们手中的货物就显得非常非常少。 而姬定其实是早有准备,他早在两年前,就让濮阳和洛阳扩大牙粉和黄纸的产量,其目的就是为了扩张楚国市场。 故此才能够运送这么多货物来到楚国。 之前楚国是比较保守,一直都没有用黄纸,但是随着战争的节奏越来越快,书信变得越发重要,楚人也意识到黄纸的重要性,这黄纸才渐渐在楚国流行起来。 那牙粉就更不用说了。 一旦用上,可就再也离不开了。 这一趟船队,运载的货物主要就是牙粉、牙刷和黄纸,其中还有一些奢侈品。 这都是楚人迫切需要的商品,但是楚人对此可是完全没有准备,虽然那些船都是楚人造的,同时船夫也都是楚国士兵。 原来这支船只正是之前向襄陵运送粮草的船队,趁着返航之际,是顺道将这些货物运回国,当然,运费都被那些将军们给中饱私囊了。 不得不承认,楚国还是非常腐败的,跟秦国就没法比。 而卫深这些商人来此,可不是为了兑换钱币,而是要兑换楚国的丝绸、茶叶、松枝,等等原料。 这些商品,其实也是姬定指定从楚国购买的。 他打算在濮阳新开两个作坊,一个墨坊,需要松枝,还有一个则是茶坊,要制造茶叶。 目前的茶还没什么加工,跟以后的茶叶都算不上一回事。 同时达到他以商孕农的目的。 这一趟下来,几乎要掏空了楚都的贵族们。 事先谁又知道买卖还能够这么做啊! 贵族们的安逸生活被打破了,关键这楚国对黄纸和牙粉的需求还很大,远远没有达到饱和的地步。 之前贩卖至楚国的牙粉是很少很少,毕竟楚国多山地,陆路比较难走,就只是一些大贵族家里用,而如今运了这么多牙粉来,小贵族也能够用。 如今对方是有能力满足楚国更多的需求。 那楚国就得拿出更多的货物去交换。 既然有需求。 自然就去寻找供应。 而对方所需,全都是农作物。 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姬定的发展计划。 楚国的变法,不是来自于楚王的一纸命令,而是从这一船船货物拉开了序幕。 而这一船船货物也令那些质疑声显得十分可笑。 真是一群井底之蛙。 然而这些船队不仅仅带来了货物,而且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先生,濮阳那边传信过来,说是齐国正在濮阳低价出售布匹换取郑国的粮食,而宋国的布商则是在收购布匹,抬高布价。” 法克向姬定汇报道。 “布价?”姬定稍稍皱眉,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法克立刻将齐国以布换粮的事情,告知了姬定。 当时齐国布置这个计划的时候,姬定已经离开了濮阳,他只知道齐国设计了一条新的贸易路线,要孤立宋国。 这是他乐于见到的。 对于齐国以布换粮的计划,是一无所知。 姬定一听就明白过来,道:“这明显就是齐国的诡计,以齐国的财力,宋国根本就不是对手。” 法克好奇道:“但是齐国用布换粮食,减少成本,这也是很正常啊!” “是很正常。” 姬定点点头,又道:“但从宋国布商开始抬高布价开始,就显得非常不正常,宋国凭什么跟齐国叫板。” 法克好奇道:“但这不正是先生所期待得吗?” 姬定翻着白眼道:“我所期待得是我们在宋国博弈,而不是宋国跟蜀国一样,瞬间崩溃,这么下去的话,宋国财政很有可能会出大问题,你赶紧命人传信给子让,将齐国的诡计告诉子让,让子让阻止宋君继续抬高布价。” “是。”法克点点头。 这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蜀国崩溃,至今还历历在目。 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遍。 “先等等!” 姬定又叫住正欲离开的法克,道:“且容我再想想。” 法克好奇地看着姬定。 姬定也没有理会他,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过得好半响,姬定道:“此事还是先看看再说,你传信给公主,让他调查清楚宋国主要是那些布商再参与此事,另外,让我们的人在宋国密切关注此事,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法克点头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等到法克走后,姬定兀自是紧皱眉头,喃喃自语道:“齐人都已经到达发动经济战的境界,而楚人却还连贸易的基本原理都没有搞明白,这差距可真不是一星半点啊!好在我当初是选择楚国,而不是齐国。” 第一百六十六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这楚国文化自成一派,绚丽多彩,若要将其视作蛮夷,那显然是有些牵强的。 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许多方面,楚国还是远不如中原各诸侯国。 比如说,楚国的统治阶级是极其缺乏战略眼光的。 在秦、齐、楚三国之中,楚国的战略眼光也是最差的。 经常干一些糊涂事。 只因这楚国是家大业大,哪怕连出三五个昏君都不打紧,只要来一个明君,马上就能够起死回生。 也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而魏国就刚好相反,魏国出三个明君,来一个昏君,之前的努力就都将付诸东流。 这都是地理决定的。 楚国地大物博,不太需要依靠外来的资源,就能够过得很好,而不像中原各国,彼此之间需要交易。 这又导致在国与国之间的战略贸易,楚国的眼光是远不如中原各国。 楚国拥有广袤的土地,丰富的资源,却不知如何去运用。 而齐国在这方面是要领先楚国太多太多。 这差距真的就如同郑国与秦国的军事力量的差距。 就不在一个次元上。 临淄。 邹府。 “相邦,如今郑国的存粮,已经被我们换尽了,这布匹计划该怎么办?” 田婴向邹忌询问道。 邹忌抚须笑道:“继续低价出售,从郑国换一些牙粉牙刷回来。” 田婴道:“如今再出售,可就不划算了。” 之前的低价布,齐国并不亏,还是赚得,但是援助计划已经到了尾声,再换的话,可就不划算了。 邹忌笑道:“划算!划算!只要咱们再坚持一年,得到的回报,将数之不尽。” 田婴问道:“此话怎讲?” 邹忌呵呵道:“如今那宋国商人已经购买了我们大量的布匹,只要布匹维持在一个低价上面,他们是有多少就赔多少,最终也只能与我们媾和。 如此我们便可继续掌控宋国。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如魏国、赵国都在上回的战争中,损失惨重,他们现在都急需恢复农业,且都是以粮食为主,如果布价还非常低的话,他们就更加不会种麻,而是全部改种粮食,等到我们将宋国的布商打垮之后,这布价订多高,就全都是我们说了算。” “原来如此,相邦果然是深谋远虑!”田婴点点头,旋即又担忧道:“但是咱们的布匹也是有限的。” 邹忌道:“那咱们就节省一点用,此外,这么低的布价,那些贵族也不可能出售家里存有的布匹,咱们何不想办法将他们布匹借来用一用。” 田婴点点头,道:“我去与他们说吧,如果成功的话,咱们未来可以赚更多的钱,相信他们会答应的。” 邹忌道:“那就有劳靖郭君了。” 田婴笑道:“如今可没有什么事,比报复宋国更令人开心的。” 齐人如今可真是恨极了宋人。 那一刀背刺,令齐国上下极为震怒。 当田婴与齐国贵族商谈借布一事,那些齐国贵族们纷纷支持,报复是其中之一,关键还是齐人有这个传统。 他们也知道,如今这形势,只要将宋国干垮,中原的市场全都是他们的。 这钱很快就会回来的。 齐相邹忌也并没有估计错,如今在魏国国内已经在开始减少麻种植,这布价下跌,相对而言,粮价等于是上涨。 对于魏国贵族而言,这么低的布价,种麻是非常不划算的,再加上如今各国都缺粮食,哪怕是从经济层面考虑,种粮食显然更加划算一些。 而关于麻,主要供应本就来自于宋齐。 原本他们是一家,价格都是他们在定,如今已经分家,宋国自然不会甘愿将整个市场都拱手让于齐国。 其实不少人已经意识到,齐国要借低价布报复他们,而不仅仅是援助那么简单。 但是宋国的大富商,大贵族都已经投入不少钱进去,现在要撤手的话,可能会血本无归啊! 再加上他们得知,齐国贵族主动出售低价布,这宋国贵族也纷纷奏请宋君戴偃,要求举国之力跟齐国去拼。 “君上,此举万万不可。” 宋国大夫苏何向戴偃道:“君上,咱们国力远不如齐国,如何与之拼,倘若齐国一直出售低价布,我国根本承受不起这损失。 臣以为,这极有可能就是齐国的诡计,其目的就是要借此报复我国前不久选择中立。如今我国与楚国、魏国、秦国的关系都不错,齐国不敢出兵,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我不予理会,他们便毫无办法。” 戴偃点点头。 “君上!” 立刻便有一人站出来,道:“君上休听此人胡言,齐国以这么低的价格出售布匹,他们也是血本无归。虽然我国国力不如齐国,但如今齐国丢了徐州,将面临着楚国的威胁,哪怕我们能够耗费齐国一半国力,他们也承担不起。” “说得是,齐国一直心怀霸业,又岂会愿意为了对付我们宋国,付出这么大得代价,臣看齐国也就是吓唬我们的。” “唉!” 戴偃叹了口气,道:“寡人刚刚即位,倒是希望能够休养生息,不愿再生纷争,但但如果各位都都认为该这么做,那那就随便你们吧。” 语气是唯唯若若,一派新君作风。 “君上放心,我等定不会辜负君上的期待。” 一众大臣纷纷拱手道。 唯有少数几人沉默不语,其中也包括戴偃的亲信,相邦陈吾。 在会议结束之后,陈吾便向戴偃道:“君上,臣以为苏大夫言之有理,此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咱们举国之力去与齐国拼,这风险太大了。” 戴偃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依寡人之见,这十有八九就是齐国的阴谋。” 陈吾一愣,道:“既然如此君上为何又要答应他们?” 戴偃哈哈笑道:“你方才没有瞧见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么,寡人又岂敢不答应啊!” 此话一出,陈吾只觉背脊发凉。 韩都。 “此次大战,贵国可是倾巢而出,可是在战后,谁也没有记起贵国的贡献,你那看魏国,又是得到郑国支援,又是得到齐国支援,甚至于楚国也给予他们不少帮助,张仪可真是为贵国感到不值啊。” 张仪在公仲侈面前,是摇头直叹。 公仲侈却是呵呵道:“秦相莫要在此挑拨离间,我们可不会上这当的。” “韩相可莫要误会,我绝非是在挑拨离间。” 张仪手一抬一方,道:“韩国周边是强敌环伺,除我秦国之外,还有楚国、魏国、赵国,敢问韩相,贵国出路在哪?” 公仲侈捋了捋胡须,道:“如今我们韩国只求能够自保,那便足以。” “自保?” 张仪哈哈大笑几声,道:“我说公仲兄,事到如今,你怎还看不明白,你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凭何自保?凭借与魏国的联盟。呵呵,只怕待魏国强大起来,第一个就是消灭你们韩国。” 公仲侈哼道:“如今你们秦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张仪气势一敛,笑道:“这我也不否认,可贵国当初也吞并不少弱小的国家。由此可见,想要不被灭亡,就必须壮大自己的实力,谁也靠不住啊。” 公仲侈稍一沉吟,道:“真是稀罕,秦相竟如此为我国着想。” “非也!非也!” 张仪摆摆手,道:“我非为贵国着想,我是为我秦国着想,贵国乃是我秦国通向中原的必经之路,尤其我们如今与楚国针锋相对,而贵国地理位置对于我秦国更是至关重要,若能与贵国结盟,我们便可从贵国出兵,进攻楚国的腹地,而不需要与楚国在巴蜀耗着。” 公仲侈点点头,道:“秦相为秦国着想,这我能够理解,所以也希望秦相能够理解,我必须得为我们韩国着想。” 张仪立刻道:“若公仲兄真是韩国着想,那就更应该与我秦国结盟。” 公仲侈哦了一声:“为何?” 张仪道:“之前我就说了,若想不被消灭,唯有壮大自己的实力,可是贵国却选择与魏国结盟。 而如今魏国国力孱弱,并不能给予贵国支持,而光凭贵国实力也难与我国和楚国抗衡,贵国是前路茫茫。 可一旦贵国与我国结盟,我国可是有实力支持贵国的,一旦我军东进,贵国自然也能跟着扩张自己的领土。 这也唯有我秦国可以给予贵国的。” 公仲侈沉默不语。 张仪又道:“对于楚国、齐国、魏国、赵国而言,贵国的作用就是挡住我们秦军,一旦我国无心东进,他们立刻就会遗忘贵国,甚至于出兵攻伐贵国。 而对于贵国而言,不管是楚国结盟,还是与魏国结盟,其实都毫无意义,即便贵国与他们结合进攻我国,且不说你们难以攻破崤涵通道,即便是有所得,待他们退去之后,我国也必然会对贵国报复。贵国若不甘于被人吞并,唯有与我国结盟。” 这话其实很道理。 韩国这个地理位置比魏国还要尴尬,魏国一旦国力强盛,可以四面出击,当然,国力衰弱之时,也容易被大家群殴。 而韩国是完全看不到出路的。 主要的三个邻国秦国、楚国、魏国都比他强大,他只能与强国结盟,借他国实力,扩张自己的领土。 韩国对于楚国而言,作用就在于封锁秦国。 楚国现在也没有实力攻破崤涵通道。 同时韩国还可能面临秦国的进攻,万一楚国一撤,韩国就只有干瞪眼。 而对于秦国的作用,就是东进,是一个进攻性盟友,如果取胜,韩国自然也会有所得,与此同时,楚国若是攻伐韩国,秦国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最主要的是,韩国受到了冷落,齐国、楚国都没有给予韩国支援,全都给了魏国,韩国心里很窝火,但他也没有办法。 毕竟战争主要是在魏国打的,魏国也是损失惨重,第二战场是赵国,赵国都没有开口要补偿,韩国就更不好意思说了。 公仲侈笑道:“之前秦相曾游说楚国与秦国结盟,可是没过多久,秦国便撕毁与楚国的盟约。” 说着,他一抬手道:“秦相无须解释什么,我并非是指责秦相不讲信用,只不过我也害怕万一我国与贵国结盟,且与魏国、楚国为敌,万一贵国撕毁盟约,那我国可就危险了。” “我理解韩相的担忧。” 张仪点点头,突然道:“对了!我听闻贵国如今非常缺粮食。” 公仲侈点点头。 张仪道:“我们君上愿意援助贵国一些粮食。” “当真?” 公仲侈面色一喜,旋即又慎重地道:“不知有何条件?” 张仪摇头笑道:“没有任何条件,这邻里之间虽不可避免争争吵吵,但又岂会见死不救啊。” 公仲侈是心领神会,张仪先表示诚意,拉近关系,建立起信任,然后再慢慢走向结盟,一步步来,不求一蹴而就,这自然不能拒绝,拱手道:“公仲代表我韩国多谢秦君与秦相的相助。” 目前三晋与燕国渴望恢复国力,无意卷入任何斗争中。 但是三大国之间,可是不能有着想法,他们必须要继续争下去。 齐国的主要目标,就是消除宋国这个心腹大患,为日后西扩铺路。 而秦国的目标,则是拉拢韩国,破坏三晋联盟,为东进做准备。 他们两国都是已经完成变法,这重心早就从国内转移到国外。 而同样作为大国的楚国,还并未完成变法,这重心始终还是在国内。 目前楚国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客卿的变法上面。 自从濮阳的船队抵达楚都之后,真是犹如一泼冷水倒在了那些贵族的头上,令他们清醒过来,他们终于意识到新得船只会带来什么。 同时也进一步明白姬定的变法的奥妙,对于姬定的工作是给予相当大的支持。 甚至于寸步不离。 反正姬定上哪,他们就跟到哪里。 因为如今发展权全都在姬定手中,当然是姬定指哪就打哪啊! 要不跟他走,那可就没饭吃啊! 今日楚国的大夫们跟着姬定沿着汉水一路南下,来到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 也就是武汉。 此时这里尚属京都圈,并未置州县,可见这里也并不是非常繁荣。 连武汉都未开发,可见楚国蕴含着多大的潜力。 “唉!” 姬定站在江边,看着那波澜壮阔的长江景色,是长叹一声。 身边的司马昭鱼不由得问道:“客卿为何叹气?” 姬定瞧了眼司马昭鱼,苦笑道:“原本我以为自己是肩负重任,必定是要经历重重磨难,方能报答吾王的知遇之恩,可是!” 屈易为问道:“可是什么?” 姬定道:“可是不曾想,这变法是毫无难度可言,也难以施展我的才华,更无风雨过后见彩虹的激动之情,可真是喜哉!悲哉!” 大家听得莫名其妙。 毫无难度可言? 让吴起听到这话,不得重组身体啊! 荆夫人笑吟吟道:“客卿这一番话,可真是令我楚人汗颜啊!” 姬定反问道:“难道不应该吗?” 便一个大夫站出来道:“那倒请周客卿说个明白。” “还用说?” 姬定指着前面,道:“你们看看,如此得天独厚的位置,却被你们晾在一旁,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说到这里,他竖起三根指头,“你们等着好了,不出五年,这里的繁华将要胜于楚都,此地税入必定要涨百倍之上,成为我楚国最为富裕的地区,且没有之一。” 此话一出。 众人不睁大双眼。 又不是百倍,又是最富裕? 要是别人说这话,估计都会被他们推倒江里面去,让他好生清醒一下。 可是姬定! 上回他也是这么跟昭阳说得,还引来无数嘲笑之声,但是结果就是,小丑竟然是他们自己。 姬定回过身去,看着众人,笑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诸位,如果你们在这里有封地,那就赶紧回去将自己双腿会打断,因为你们此生无须再为生活奔波。” “是是吗!呵呵!” 但见七八人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一看便知他们家族在此有封地。 同时也有些人,面露郁闷之色。 屈易为觉得之前那只是姬定与昭阳的交易,可如今是大王下令,这么说就有些不妥,道:“周客卿,这变法之事,还是慎重微妙,万一!” “没有万一。” 姬定摇摇头,道:“就这块地,哪怕是挖掉我的双眼,我依然能够让它变得繁荣。唉!”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司马昭鱼又问道:“客卿为何又叹气?” 姬定叹道:“我是为中原诸侯国的未来叹气。答应我,将来楚国横扫诸侯国时,给我几分薄面,不要将战火带去郑国和洛邑。” “哈哈!” 这话说得,大家都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姬定也跟着笑得几声,又转过身去,望着那滚滚江水,尤其是如今的长江,还是非常原始的,尚未遭受到任何破坏,不禁感慨道:“此景只应天上有,人生难得几回见。” 身为中国人,对于长江、黄河,自然有着很浓很深的情怀。 荆夫人突然道:“既然此景难得一见,周客卿何不作诗一首,以增雅兴。” 一个大臣惊讶道:“哦?周客卿还会作诗?” 屈易为笑道:“诸位有所不知,大王后殿内那两句诗,便是周客卿所做。”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正是。” “原来此诗是周客卿所作,真是失敬失敬。” “可真是没有想到,最近备受我楚人推崇的诗体,乃是周客卿所创。” “既然如此的话,周客卿定要作上一首,令吾等开开眼界。” 这楚人好诗歌,谈到这诗歌,这些大臣们立刻将财富、利益皆抛至脑后,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姬定。 姬定郁闷地瞧了眼荆夫人。 荆夫人笑道:“难道那几首诗乃是他人所作?” 好你个女人,竟然竟然猜中了。姬定呵呵一笑,突然朗声道:“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众人一愣,瞧了眼荆夫人,又瞧了眼姬定,皆是呵呵笑了起来。 “可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钟美摇晃着脑袋,哈哈笑道。 荆夫人何曾被人这么调戏过,她也没有想到姬定会来这么一首,脸上一红,嗔怪道:“你这是夸是贬?” 又是倾城,又是倾国,这不就是暗指红颜祸水吗。 姬定哈哈一笑,又望着那滚滚江水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笑声戈然而止。 众人闭目摇头,沉浸其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外视察一圈之后,姬定与屈易为等贵族大夫们回到附近的一个大庄园内稍作歇息,顺便讨论一下发展计划。 这个大庄园的主人名叫蓝非,乃是这里的大贵族,这方圆百里皆是他的封邑。 他也是非常热情招待了姬定等人。 这财神爷来了,谁不爱啊! “蓝大夫,我看你们这里土地非常肥沃,为何耕种的人却不如边上的城镇多呀。”姬定问道。 蓝非赶忙解释道:“周客卿有所不知,这里河流非常多,且地势又比较低,时常闹水患,故此在此耕种的人不如其他地方多。” “原来如此。”姬定点点头。 说到底,还是楚国地域大,相对来说,人口就比较稀少,犯不着去跟老天作对,既然这里闹水患,那就换个地方。 可如今情况不同,恰恰也是因为这里河流多,成为此次变法的关键。 司马昭鱼道:“周客卿,想要这里繁荣,就必须要想办法应对这可能发生的水患。”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姬定沉吟少许,道:“我的应对之策,就是三步,预、逃、补。” “客卿此话何意?”屈易为好奇道。 姬定道:“预,就是预警的意思,比如说,我们可以插一根棍子在河水中,标明各季节的正常水位,当水位出现异常时,我们就给予这里的人们警示。 然后执行第二步。逃。也就是逃离危险区域,躲避水患。 待洪水过去之后,就是第三步,补。洪水的到来,必定会摧毁人们的家园,令人们无家可归,甚至于无饭可吃。 故此在平日里我们就得做好应对水患的准备,可以由朝廷和地方各拿出一部分税入,存入仓库,待遇到水患之时,就拿出补助当地的人们。” 屈易为问道:“周客卿不打算治理河道吗?” 姬定叹了口气,道:“这么多河流,想要治理好,可非一朝一夕之事,得需要慢慢来,但是变法是迫在眉睫。 这就好比做买卖,路上也可能会遇到强盗,且遇到强盗的可能性要比遇到洪水的可能性大得多。 但商人也从未因为路上有强盗,而停止做买卖。我认为我们先可以将这部分损失算进去,同时在规划的时候,尽量考虑水患的因素,以此来减轻损失,只要所得能够高于损失,那我们就赚的。” 他认为以目前的技术,想要治理好这些河道,那可真是难于上青天,且要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 关键他自己是完全不懂这治理河道,而这年头又没有什么专业证书,他也不知道谁的办法可行,这万一弄错了,损失可能更加惨重。 既然如此,他就觉得还是顺其自然。 上天要兴风作浪,谁又挡得住,就让老天去浪呗,咱们躲着一点。 当然,在这期间,还是可以派人研究这里的河流情况,做好一些防范措施得。 而他的建议也得到在坐不少大夫的赞成。 以目前的技术,治理河道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谁也不愿意出这钱啊! 蓝非又满怀期待地问道:“不知周客卿打算如何发展这里?” 姬定笑道:“首先,我将会在这里建造一个船坞,以及许多个大码头。” 想致富,先修路。 这一句话永远不会过时。 果然是船坞! 蓝非一听到船坞,顿时是激动不已,这东西可真是一个聚宝盆啊! “其次!” 姬定突然站起身来,法克赶紧将一幅地图悬挂在墙上,图上画得正是这地区河流分布图。 当然,是非常粗糙的那种,就是花了几条粗线。 又听姬定言道:“之前我已经解释过,为什么我会选择这里,可不是因为这里土地能够种出几倍的粮食来,而是因为这里河道多。那么只要在这里建造船坞和码头,便将可以覆盖这一整片的地区。”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但凡与这里河道相通的地方,都将会发展起来。” 贵族大夫们听得是直点头。 之前嫉妒的眼神,渐渐消失,之前不少贵族大夫非常嫉妒蓝非等在这里有封邑的贵族,如今看来,发展这里的目的,是要发展这一整片地区,他们的利益也都将包括在内。 姬定目光扫视他们一眼,笑道:“之前许多人对我的新法有所质疑,而他们之所以质疑,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我的新法该如何操作,以至于产生诸多误会,今日我就跟你们演示一遍,这些地方将如何发展起来,而你们利益又将为何增多。” “我等愿闻其详。” 大家是激动地直点头。 他们确实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姬定道:“根据此次来楚都的商队来看,他们需求我们这里的茶叶、松枝、丝绸,等等。 而我们需求他们的牙粉、黄纸,等等。 基于这个情况,再根据我的农业发展计划,那么到时会有平民在这些水域旁边种植茶叶、桑树,等。对了,各位可还记得我的三层利益。” “当然记得,平民利益,贵族利益,君王利益。” “正是如此。” 姬定笑道:“基于平民利益,我们要确保平民每年都有所余,待他们种植出茶叶、桑树之后,卖给商人,换取钱财,这就属于平民利益,同时他们也缴纳税收,满足了君王利益。 那么剩下的就是贵族利益,而我之前就说过,君王利益,是在于全国,而贵族利益在于地方,在每个地方上,务必要保证贵族所得是最多的。 可以想象得到,当这些平民平日里就是种植茶叶,那他们就无法获取盐、油、布等生活必需品,但同时他们手中又有余钱,他们必然会用这些余钱去交换这些货物。 试问谁掌控这些货物?” 众人抚须不语。 姬定笑道:“就是各位,各位用盐等货物交换平民种植出来的茶叶,然后贩卖至中原,交换牙粉、黄纸,再贩卖回国内。 这么一番交换下来,平民生活变得更好,至少他们不愁吃不上盐,而且越努力,得到的就越多。 这就能够促进他们种植更多的茶树、桑树,但他们所得,最终还是会落到贵族手中,随着他们所产得越多,贵族所得就更多。” 懂了! 懂了! 这回是真的全懂了。 你早这么说,那什么误会都没有了呀! 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没有那一支历史性的船队抵达这里,他们还会相信姬定的这一番话吗? 自然不会。 正是因为出现需求,姬定这一番话才会令人信服。 这一通交换下来,等于贵族还是将平民所得,全部都榨得干干净净,且所得更多。 而之前楚国的贵族们都是养农奴,这农奴所得就全归贵族所有,可眼看着这一套制度快要维持不下去。 因为有大量的农奴逃离他们的掌控。 那就得换个方式来。 如果变法的初衷,就是继续维持贵族利益,那贵族有何理由不支持。 这一通演示下来,这些大贵族们,是更加支持姬定的变法,因为他们终于明白,这么变法,还是跟以前一样,整片地区所得,还是尽归他们所有。 而平民所增加的消耗,应该是要低于他们所增加产出,贵族自然得到的更多。 别看只是换个方式,但这却是巨大的进步,至少平民拥有一定的自由。 至于这种改变,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这就只有姬定一个人知道。 他能够根据任何变化,推算出结果来,甚至于中间又会遇到什么困难。 以史为镜,可知兴替。 这面镜子才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 当然,这计划听着很简单,要真的执行起来,可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这里作为姬定变法的起点,姬定并没有选择做一个甩手掌柜,而是亲力亲为,制定这里的发展计划。 根据他的大小法,大法是不变的,对于每个州县都是公平的。 不一样的是小法。 小法则是由当地贵族自己制定。 姬定并没有干预太多,他主要负责的就是划分发展区域,这里面就要考虑水患因素,在一些安全的地方,兴建避难所,粮仓,等等。 要发展,首先得来人,这人从哪里来,就是分给那些立功的士兵们。 至于如何分配。 归大法所管,但优先小法。 因为楚国的军政制度,是由贵族率领封邑的家兵前去参战。 大法将确保所有士兵的战功可以换得多少土地。 但是由小法具体执行。 就是说士兵优先在自己的家乡得到土地。 待小法照顾完自己的人后,若还有剩余的土地,大法可将这些土地分发给其他的士兵。 可见在军权这事上面,还是大王占有主导地位。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在这个月内,这里的贵族在姬定的建议下,组成了联合官府,也修订了小法。 对于这个小法,姬定并未干预太多,他只要确保一点,就是小法中必须设有救灾法案。 因为各地的情况不一样,不能都归大法管,但是由于大法也需要拿出部分税入来应对水患,姬定自然可以干预。 同时,这大小法,也彻底将治安和军政区分开来,治安权归小法,但是军权归大法。 这其实也是用一种比较规范的方式,保证贵族的利益不受到伤害。 给予贵族治安权,其实就是给予贵族拥有武装的权力,而如今贵族本身就拥有。 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名义上发生变化。 到时征兵令只归大法所有,只有朝廷才可下达征兵令,实际上也还是贵族带着人马去。 只不过没有朝廷的征兵令,这地方武装是不能越界的,而贵族在本地的武装都可以用治安权来解释,朝廷也管不着。 反正如今也管不着。 这也是贵族愿意支持姬定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确保他们的武装力量不受到削弱。 这其实也是有地理原因。 即便是商鞅来楚国,同时也得到楚王的绝对支持,也很难做到跟秦国一样。 因为秦国是在关中平原,有利于统一军权,但楚国南边尽是山地,交通闭塞,高山河流,将整个国家,分割成一块一块区域,若地方上没有武装力量的保护,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哪怕到了明朝,这地区也是控制在那些大土司手中的,中央难以彻底控制这地区的军权。 可见若抛开地理谈政治,谈军事,那都是耍流氓。 唯有当技术突破地理的限制,才能做到一些看似容易的事情。 姬定知道避免不了,哪怕立法,也只是名存实亡,他也懒得去争取。 此时已是盛夏时节,落日西沉,金色的晚霞像一张大网撒向烟波浩淼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与往日一样,姬定与荆夫人来到河边散步,不过忙完一切事宜的姬定,今日显得格外轻松。 “看来我所能够给予你的帮助就仅仅是陪你散散心。”荆夫人自嘲地笑道。 她作为姬定的唯一助手,给予姬定的帮助,实在是太少了一点,姬定的想法、建议,对于她而言,真是天马行空,连建议都没法提。 这其实也是姬定不要门客的主要原因,没有人可以为他出谋划策,因为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姬定笑道:“夫人切莫妄自菲薄,其实夫人只要往我身边一站,那不管我对面站着的是谁,我都能够充满着自信,因为他们眼中一定充满着羡慕。” 荆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道:“原来这就是你请我当你助手的原因。” 姬定呵呵笑道:“这当然是一个关键原因,我目前做得一切,就是要让那些贵族信服,有夫人在身边,是可以起到一定的帮助。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原因。” “是吗?” 荆夫人不太相信地看着荆夫人。 姬定点点头道:“其一,夫人虽没有给我提什么建议,但是夫人对于那些贵族了如指掌,这恰恰是我欠缺的,平日里我们闲聊,夫人说得许多话对我有着莫大帮助,我的许多计划,都是参考了夫人的话。” 荆夫人稍稍点头。 姬定又道:“其二,我们目前合作做买卖,而变法也关乎着买卖,夫人能够更清楚变法的过程,自然对我们的买卖有着很大的帮助,相比这也是夫人愿意来帮我的原因之一吧。” 荆夫人诧异道:“之一?” 姬定反问道:“难道无关样貌与才华吗?” 荆夫人一笑,道:“说到咱们的合作,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之前我从各地购买的货物,的确令我赚得不少钱。 但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个秘密,我们是与他们竞争,还是另谋出路?” 姬定笑道:“夫人知道我为何选择与夫人合作吗?” 荆夫人一本正经地问道:“容貌与才华?” 姬定笑道:“这都是基础条件,若无这两样,什么都无从谈起。在此之上,就是看重夫人的独到眼光。 当时唯有夫人懂得欣赏我设计出来的椅子和裤子,别的人难以知晓其中价值。 既然如此,夫人应该坚持这条路。” 荆夫人道:“但是这难以赚很多的钱。” 新船只的出现,令大宗商品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而如椅子、裤子这些,又不是什么秘方所制,很快大家都会做,收益是很有限的。 而上回的收购,令荆夫人大赚一笔,尝到甜头的她自然也不想就此放弃。 姬定笑道:“可不见得,以夫人的独到眼光和极致的追求,再加上我的设计,再多的钱,也不在话下。” 荆夫人眸光一闪,“设计?” 姬定左右瞧了瞧,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来,在地上画了两个图案。 荆夫人瞧着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衣扣和皮带。” 说着,姬定便将衣扣和皮带扣的用法,告知了荆夫人。 荆夫人听得极其入迷,盯着那两幅图案,目光闪动着,种种设计在脑海中闪过。 姬定又笑道:“虽然这些也避免不了被人模仿,但是只要这世上最好的衣扣和皮带都是我们生产的,那便足以。” 他若愿意的话,他其实也可以跟荆夫人一块做大宗商品的买卖,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墨家将无法发挥作用。 他选择与荆夫人合作的主要原因,就是希望借荆夫人,在楚国建造作坊,他不缺钱,投机倒把对他而言,毫无益处。 荆夫人瞧了眼姬定,道:“为何这些巧妙的设计,在你这里,好似信手拈来。” 姬定笑道:“因为我师从墨家,故此从中学得不少。” 正当这时,法克突然走了过来。 姬定瞧了眼法克,又向荆夫人道:“夫人,我这有点事要处理。” 荆夫人瞧了眼法克,道:“你去忙吧。” 等到姬定走后,荆夫人又凝视那两幅图案,过得片刻,她便招来她的傅姆,道:“叫人将这图案给抹了。” “是。” “你说什么?” 姬定震惊地看着法克。 法克一时被姬定紧张的情绪给吓到了,过得片刻,才道:“鲁伯友那边传信来,秦国官员已经抵达青水一代,正在游说蜀军臣服秦国。” “该死的。” 姬定骂得一句,又问道:“可是张仪?” 法克摇摇头道:“不是。是一个名叫司马错的年轻官员。” 一听这名字,姬定心里又揪了一下,感叹道:“秦国可真是人才济济。” 这司马错可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纵横家。 如果蜀君臣服秦国,那姬定在蜀国下得那盘大棋,可能就会瞬间崩盘。 因为新会的就是打着助蜀反秦的口号扩张势力,如果蜀君带头投降的话,并且重新接管蜀地,那么蜀人就没有反抗的必要。 但是对于姬定而言,这个盘是不能崩的呀! 姬定是火速赶回楚都。 “关于此事,寡人也刚刚收到消息,正在与令尹商议如何应对,不曾想卿竟然赶了回来。” 楚威王是淡定从容道。 姬定一瞧楚威王如此轻描淡写,道:“大王已有应对之策?” 楚威王摇摇头道:“不过这事就不劳烦卿操心,卿还是要以变法为重啊。” 对于楚国而言,蜀中那块地并非是那么重要,毕竟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楚国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楚威王认为还是先管理好现有的地盘再说吧。 高固也觉得这事得分轻重缓急,道:“如今蜀中已经被秦军占领,即便蜀君背叛我们,对于当前局势影响也不大。” 姬定稍一沉吟,道:“若依相邦之言,那么对于秦国而言,应该也是如此。” 高固点点头道:“故此此番前去游说的并非是张仪,而是一个年轻的官员。” 这个年轻人的战略眼光,可不亚于张仪呀!姬定暗道一句,又道:“既然如此的话,秦国为何要招降蜀君?” 高固神情一滞,道:“你的意思是?” 姬定道:“我以为秦国在蜀中快要坚持不住,故此才被迫去招降蜀君,利用蜀君来帮助秦国控制局势。 对于我们而言,只需阻止蜀君投降秦国,那么胜利就近在眼前。臣愿前往青水,阻止秦国的阴谋,臣也有把握说服蜀君坚持与秦国作战。” 楚威王思索半响,还是有些犹豫道:“可是卿目前正在主持变法。” 他年轻的时候,对于领土可是非常痴迷,但年纪会改变一个人,如今他年事已高,正一心为王子槐铺路,在他看来,国内才是重中之重。 姬定道:“大王请放心,臣深知变法对于我楚国的重要性,不会本末倒置的,目前臣已经安排好那边的事宜,即便没有发生此事,臣也准备回来向大王汇报情况。 而蜀中战略,是臣建议的,我们对此也投入不少,并且江州都还在继续交战,如今胜利就在眼前,若是取得巴蜀胜利,足以威慑其它诸侯国,是能够为我国创造出一个外部平稳的环境。” 楚威王瞧了眼高固。 高固也点点头。 毕竟秦楚竞争这么激烈,秦国若胜,对于楚国将会带来士气上的打击,反之亦然。 楚威王道:“好吧!就劳烦卿再去蜀中跑一趟。”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退而求其次 其实关于秦国主动招降蜀君,姬定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招,毕竟这也是外交战场上的惯用手段。 什么是外交,很简单,就是用最低成本去解决问题。 招降蜀君,肯定是一种节省成本的做法。 只不过姬定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因为目前蜀中还是秦军占据着绝对优势,整个成都平原都在秦军的控制中。 新会只能给秦军带去一些烦恼,还谈不上什么致命威胁。 而招降就意味着秦国也要付出许多代价,比如说再给予蜀侯权力,以及延缓将蜀地纳入秦国体制。 姬定判断这招降的成本太高,秦国应该还会再观望一下,等到新会进一步壮大,秦国若没有办法解决,才有可能去招降,那么在这个时机,他应该可以全力以赴去变法,外部暂时不会有太多事。 但这世上之事,往往都事与愿违啊! 他这么想,可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 此番大战,也令秦国损耗不少,秦国不愿意再增兵蜀地,那么张仪就认为,既然难以增兵,这蜀地的局势可能会变得更加严峻。 到时再与蜀君谈判要更难,对方肯定会要价更高。 要谈就早谈,不谈就要出兵速战速决。 最终嬴驷还是选择招降蜀君。 从这一点也不难看出,蜀地对于秦君、楚王而言,虽然很重要,但到底只是一个次要战场。 都不愿意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 但是对于姬定而言,这蜀地可就是他的野区,是他的主战场,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故此姬定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赶往青衣江地区(今乐山)。 当他来到楚蜀边境时,正好遇上鲁伯友。 姬定当即心中一凉,神情紧张地问道:“伯友?他怎在这?我不会来晚了一步吧!” 当初他吩咐鲁伯友来管理楚国对于蜀君的支援,其中也包括他个人对新会的支援,这时鲁伯友突然出现在楚国境内,就很有可能是逃出来的。 换而言之,蜀君极有可能已经臣服秦国。 这可是姬定最不愿意见到的。 “先生!”鲁伯友见到姬定,是喜出望外,上前来,一脸庆幸道:“哎呦!可算是遇到了先生,我就怕先生你不走这条路。” 姬定听得是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鲁伯友忙解释道:“那蜀君可能已经臣服秦国,先生若去,只怕会遇到危险。” “什么?” 姬定面色一惊,旋即又好奇道:“这臣服就臣服,没有臣服就没有臣服,你这可能是什么意思?” 对于他而言,只要蜀君未有下定决心,那他就还是有机会的。 鲁伯友立刻将蜀中的情况告知姬定。 原来此番秦国也是做出重大的让步,而且不仅仅是司马错一人前来,还有苴国、巴国大臣。 表示只要蜀君愿意臣服,便封蜀君为蜀侯,继续由他管理蜀地。 且用苴国和巴国举例。 他们的君主都已经接受秦国的赐封,且继续管理着巴地和苴地。 姬定问道:“蜀君到底答应了没有?” 鲁伯友道:“那蜀君只是趁机向我索要更多的支援,故此我才来到这里。” 姬定稍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是没有答应,如今秦国主动前来招降,他坐地起价,也在情理之中啊!” 鲁伯友却道:“但是我认为蜀君已经答应了,蜀君趁机向我们索要更多的支援,也只不过是想再多要这一笔钱。” 姬定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鲁伯友道:“先生有所不知,自那蜀君与蜀国大臣们来到这青衣江之后,一直都非常渴望能够回到成都,但并非是因为他们复国心切,而是他们难以忍受那里恶劣的居住环境。 在这一年间,他们可没有少抱怨,心心念念想回到成都的豪宅。 故此当秦国官员来此,那些蜀国大臣都显得非常高兴和热情,而在他们谈完之后,我观察到一些大臣们似乎已经在准备离开青衣江。 故此我认为蜀君很可能已经暗中接受秦国的招降。而我又担心先生会因为我那封信赶来这里,怕他们会对先生不利,所以我先答应给予蜀君更多的支援,借此赶来这里等候先生。” 法克忙道:“先生,既然如此,那咱们可不能以身犯险啊!” 姬定沉吟少许,又向鲁伯友道:“你可否确定?” 鲁伯友稍稍迟疑了下,但还是点头道:“我敢确定,而且而且我认为即便先生现在赶去青衣江,也难以说服他们,毕竟先生也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那些人都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是难以适应青衣江的环境。” 他一直都在青衣江,对于蜀君的情况是非常清楚,真是连半点苦都吃不得,一只蚊子都能够抱怨上一个月。 关键是蜀国的那些大臣们,也迫切的想要离开青衣江。 姬定沉默半响,叹了口气,很是沮丧道:“是我将他们想得太过伟大。” 这一点他倒是真没有想到,就连这一点苦都吃不了,但他心里清楚,如果真的如鲁伯友所言,即便他去到那里也难以让蜀君和蜀国的大臣们回心转意。 除非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 但显然他无法满足这一点。 姬定又问道:“杜远他们发展的怎么样?” 鲁伯友道:“师兄他们发展的倒是不错,但是但是一旦蜀君回到成都,到时师兄他们就会变得孤立无援。” 说到后面,他语气中也是充满着沮丧。 之前新会壮大的速度,令他非常惊喜,足以证明他们选择的这条路是正确的。 但是没有想到,失败会来得如此突然。 一旦蜀君重新接管蜀地,新会立刻就会陷入绝境,且不说楚国的支援无法送入蜀地,以及正面缺少蜀军的牵制,关键他们也没有理由继续与秦人作战。 这可是很致命的。 姬定显然无法接受蜀地的失败,无论如何,新会必须要在蜀地继续发展下去,他可以接受苟延残喘,但不能接受彻底的失败。 “对了!你方才蜀君希望我们能够给予他更多的支援。”姬定突然问道。 “是的。” 鲁伯友点头道:“但我认为蜀君不过是欺骗我们的支援。” 姬定道:“给他。” 鲁伯友惊讶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你马上让人将这里现有的粮草、布匹全部都运送过去。” 鲁伯友道:“可是!” 姬定手一抬的,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现在没有其它选择,再说,这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我必须要做最后的争取,且看蜀君收到支援会做怎样的安排。” 鲁伯友见姬定态度坚决,似乎也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心里很是郁闷,于是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去安排。” 然而,事实却如同鲁伯友预计的那般,自楚国的支援进入蜀地之后,立刻就被蜀军给接管。 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一般都是鲁伯友的人负责运输。 果不其然,这支援一到手,那蜀君便立刻翻脸。 不过他也不傻,臣服秦国,不代表要去得罪楚国,他只是向鲁伯友委婉的表示,自己实在是不忍再看到他们蜀人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蜀人需要的是和平。 基于此,他已经决定答应秦国的条件,接受秦国的册封,回到成都,继续接管蜀地。 至于其它的条件,鲁伯友也不太清楚。 当然,蜀君也没有为难鲁伯友他们,而是专门派人“护送”鲁伯友等人出境。 回到楚国的鲁伯友,心里有些不爽,他认为这都是姬定不信任他所导致的后果,见到姬定,他不禁抱怨道:“我此番回去的时候,那蜀君与蜀国大臣们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姬定却是装傻充能,只是问道:“伯友,你在此待了这么久,应该可以护送我安全进入蜀地吧。” 鲁伯友一愣,道:“先生,那蜀君都已经决定接受秦国的册封,这事已至此,只怕是难以挽回。” 姬定笑道:“我此去为得是新会,而非是那蜀君。” “新会?” 鲁伯友一愣。 姬定点点头,道:“难道你希望我扔下他们不管么?” “不不不!” 鲁伯友直摇头,道:“我这就去为先生安排。” 由于这地形的原因,想要从这里潜入蜀地,可真是再简单不过。 在鲁伯友的安排下,姬定秘密潜入青衣江地区。 而那蜀君已经是迫不及待地离开这穷山僻壤,当姬定进入蜀地,是正好就见到蜀君与他的大臣们,带着三万蜀军浩浩荡荡往成都行去。 “先生,您这回可真是看走眼了,当初真不该与这种人合作。”法克站在山腰上,看着下面那蜀君带着楚国给予他们的支援,犹如胜利之师携带者战利品凯旋而归,心里难免也觉得十分窝火。 忘恩负义也不过如此啊! “看走眼倒也谈不上。” 姬定摇摇头,笑道:“一直以来,我们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这甚至连背叛都谈不上,最多也只能说在这一回合,我输给了那张仪和司马错。” 关于欺骗和背叛,他倒是看得很开,因为他除了身边这几个人,也从未对谁深信不疑。 既然都没有信任,就谈不上欺骗啊! “先生。” 只见鲁伯友跑了上来,喘着气道:“我方才已经打听过了,蜀君并没有将我们支援分给青衣江的部落,而是全部带走了。” “这蜀君果真没有令我失望啊!”姬定呵呵一笑,又向鲁伯友道:“你想办法帮我约见他们的酋长。” 鲁伯友稍稍一愣,道:“难道先生之前将那一笔支援送给蜀君,其目的就是想要离间蜀君与这里酋长的关系?” 姬定沉吟片刻,道:“也不尽是如此,我还是对蜀君抱有一丝希望,但如果他心意已决,我也得为我们新会谋划后路,总不能任由他们在此垂死挣扎吧。” 稍稍一顿,他又继续说道:“正如你所言,一旦青衣江对我们关上大门,新会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故此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拉拢青衣江的部落。而那蜀君自私自利,且又看不上青衣江当地的乡民,是不可能将我们的支援分一些给当地人。 如果我是这里的酋长,我一定不会再对蜀君忠心。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原来如此。”鲁伯友不禁是恍然大悟,又一脸尴尬地向姬定道:“之前我还误会。” “不打紧。” 姬定笑道:“迟早你要独当一面,要有自己的想法才行,绝对不能听之任之。” 说话间,他还拍了拍鲁伯友的肩膀,以示鼓励。 蜀君离开得非常彻底,毕竟谁也不愿意留在这里,且他们都是归家心切。而对于青衣江人民而言,他们就如同一阵龙卷风,只给当地留下一片狼藉。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最后一个蜀军士兵离开这里之后,鲁伯友立刻帮姬定约见了青衣江最大的酋长,蒙亮。 这蒙亮与姬定也是认识的,因为当时姬定在这里住过一些时日。 见到姬定,蒙亮呵呵两声:“楚相这回来晚了呀,我们大王已经决定接受秦国的册封,如今已经返回蜀都,不过楚相若是现在去追,兴许还能够追上。” 姬定笑道:“那你还称其为大王,不是应该称其为蜀侯吗?” 蒙亮嘴角抽搐了下,道:“不知这与楚相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姬定笑道:“听闻蜀侯之所以选择接受秦国的册封,盖因你们没有招待好,累着蜀侯和那些大夫们。” “我们没有招待好?” 蒙亮一听这话,气得直接蹦了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来此,给我们部族的人带来多沉重的负担么,我们就差没有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他煮着吃了。” 姬定一脸错愕,道:“这不可能吧!我们楚国可是给予了你们不少支援啊!” 蒙亮激动道:“全都被他们带走了,就连一丁点粮食都没有给我们留下。” 此事确实引起他们这些酋长们的非常不满,天天都得供着这群老爷们。 这临走前,好歹也留一点,反正也是骗来的,而且你去到成都,也不缺这点粮食,但是蜀君丝毫没有考虑到他们,完全就无视,将那些粮食、布匹全部带走。 简直就不将他们当人看。 这着实令人寒心啊! “原来如此。”姬定稍稍皱眉,又向蒙亮道:“不过你也别生气了,你们这点损失算什么,我们楚国才是损失惨重,为了支持蜀君,我们楚国可没有少给,却不曾想,那蜀君临走之前,还骗了我们那么多粮食。” 蒙亮哼道:“可是这点点粮食对于你们楚国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对我们部落而言,那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底啊!” “那倒也是。” 姬定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这回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呀!我原以为身为蜀君,自是深晓大义,绝无可能与侵略者媾和。 可是没有想到蜀君竟是如此自私自利,面对这大好局势,竟然为了贪图一时荣华富贵,而与那手上站满蜀人鲜血的秦人媾和。唉!” “大好局势?” 蒙亮问道:“什么大好局势。” 他完全就没有看明白,局势哪里大好了。 姬定苦笑道:“你应该知道,去年中原又发生一场大战,各国都是损失惨重,秦国也不例外。而我们楚国为了协助贵国,将秦人驱赶出巴蜀,于是今年又出兵江州,迫使秦国无力对蜀君用兵。若非如此,秦国又岂会主动来此,将蜀君请回去。” 蒙亮稍稍点了下头,但旋即又郁闷道:“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 姬定瞧了眼蒙亮,突然问道:“难道大酋长甘愿被秦人驱使吗?” 蒙亮稍稍一愣,又谨慎地瞧了眼姬定,道:“不愿意又能怎样,秦人就是随便来点人,都能将我们消灭了。” 姬定道:“难道大酋长认为,待秦人利用完那蜀侯,在这蜀地站住脚跟,他们会容得下你们吗?” 蒙亮道:“为何容不下,就我们这小部落,难道还能够威胁到秦国不成。” 姬定笑道:“你们是对秦国是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是这里可与我楚国临界,而秦国入侵蜀地,为得也就是对付我们楚国。 可想而知,一旦秦国统治这里,必然会派兵来此驻扎,到时候你们难免都会沦为秦人的奴役。” 蒙亮听罢,这背后有些发凉。 如果秦国在这里驻兵的话,那他们这些大酋长,可就没有存在必要,因为这些土地,必然会用于这里的驻军。 蜀君来一趟,他们都承受不了,秦军若来,那! 真是不敢想象啊! 姬定又趁热打铁道:“自秦人来此之后,手上是沾满了蜀人的鲜血,故此一直以来,各地都有不少人在与秦人继续战斗着。 他们为得不是蜀君,而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千千万万的蜀人。故此我认为,如今的蜀侯已经不能代表蜀国。 得有一个英雄站出来,保卫蜀人,将秦人赶回咸阳。” 蒙亮瞅着姬定,不可思议地问道:“楚相不会认为我就是那个英雄吧?” 生活在这里的人,肯定会有自卑的心态,他从未做过这种梦。 姬定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但是如果你们愿意继续反抗秦人,我们楚国将会继续给予你们支持。” 蒙亮吓得有些慌,道:“楚相莫要戏弄我,就我们这小部落,岂能与秦国抗衡。” 姬定道:“难道大酋长认为只有你不甘愿被秦人统治吗?不,还有很多很多蜀人,都与秦人势不两立,他们还在前线奋战,如今可就缺一个领导他们的英雄。” 蒙亮兀自直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会给我们带来灭族之祸的。” 姬定笑道:“大酋长先不要急于拒绝,大酋长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秦国实力强大,我也会尊重大酋长的决定。但是多一个选择,总归不是坏事,大酋长也不能完全寄望于到时秦人会善待你们。” 这话里有话啊!蒙亮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我也不希望大酋长立刻站出来反对秦人,毕竟大酋长绝非是秦人的对手,但是大酋长可以暗中支持前线那些正在与秦人浴血奋战的蜀人。” 蒙亮是眼巴巴地问道:“我拿什么支持?” 如今他才是那个需要支持的人啊! 姬定道:“当然我们楚国的支援。” 蒙亮狐疑地瞧了眼姬定,道:“楚相是想从我们这里借道?” 姬定摇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暗中合作。我想这对于大酋长也是有帮助的。 首先,我们楚国的支援,也是能够帮助到大酋长。 其次,只要秦人困于前线的袭扰,大酋长将会安然无恙。 最后,如果越来越多人反抗秦人,不承认蜀侯,大酋长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那个英雄。” 蒙亮神色显得有些犹豫,道:“万一被他们察觉!” 姬定笑道:“关于这里的地形,相信大酋长比我更加熟悉,想要瞒过他们,绝非难事。 退一万步说,即便大酋长今日拒绝我,我选择从别处将支援送进去,一旦被他们发现,他们也难免会猜忌大酋长,如果我是大酋长,我会选择将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寄望于秦人的仁慈。” 蒙亮眉头紧锁,这权衡再三后,又看向姬定,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关键那蜀君的态度,确实令他非常寒心,他也不再信任蜀君,更不想再为蜀君效命。 而他们这里可是与楚国直接接壤的,那么跟楚国这个大哥混,总比跟蜀君那个窝囊废要强得多啊。 就他自己的观察,这楚国也确实大气,而且非常守信,给予蜀君的支援,可真是绵绵不断,有了楚国的支持,他也能够壮大自己的部族,万一真如姬定所言,成为了那个英雄了呢。 但是他并不知道,其中一部分支援,可是姬定自己掏的钱,楚国可没有那么大气。 姬定笑道:“大酋长绝不会为这个决定感到后悔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苟,王道也 虽然蜀君此时被招降,完全在姬定的意料之外,但是他一直都将自己定位于打野,自然是要懂得随机应变。 不管多么艰难,这盘棋是肯定要继续下下去的。 姬定暗中与蒙亮达成协议。 青衣江将继续为楚国提供援助的基地,并且愿意与楚国一道将秦人驱逐出蜀地。 这十分关键。 新会可不能完全依靠信仰维持,还是需要金钱的支持,如果青衣江关上大门,新会立刻将面临绝境。 鲁伯友得知姬定已经说服蒙亮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而是非常谨慎道:“先生,这蒙亮信得过吗?” 姬定诧异地瞧了眼鲁伯友,呵呵笑道:“看来你最近是真的成长了许多啊!” 当初那个憨厚朴实,勤勤恳恳帮助后周村村民的鲁伯友,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变得愈发模糊。 鲁伯友讪讪一笑。 他这一两年,在这里见惯了尔虞我诈,实在是难以轻易去相信别人。 姬定笑道:“你用不着不好意思,多留一份心眼,绝非是坏事,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至于蒙亮的话,我们需要他,就是这么简单,信不信得过,还得看他将来的表现。”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问道:“对了!都布、孟殇是什么情况?” 这都布和孟殇就是当初协助他用火牛阵击退秦军的两个蜀军小将,而在当时就被姬定招入新会。 鲁伯友忙道:“二位将军一直在等待先生的命令。” 孟殇和都布原本只是蜀军中两个不起眼的小将官,之后在姬定的支持下,如今他们已经成为蜀军帐下,抗秦的主要将军。 前线两支游击部队,就是他们两个统帅的。 鲁伯友又补充道:“二位将军一直在前线与秦军厮杀,他们的部下对于蜀君被秦人招降,也感到非常不满,他们都曾来信问我,该如何办?当时我为了顾全大局,暂时让他们按兵不动。” “很好!” 姬定点点头,道:“你立刻传信给他们,让他们站出来,反叛蜀君,且指责蜀君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叛国投敌,不配再为人君。” 鲁伯友点头道:“我这就传信给他们。” 对于姬定而言,蜀君这枚棋子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必须得摧毁。 秦人也休想用。 他深知此时此刻,对于蜀君而言,乃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 蜀君受招降,绝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的,只不过大家是敢怒而不敢言,这时候一定跳出来一个人,带头反叛蜀君,这可能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这也将强化姬定与蒙亮的合作。 蒙亮内心还是很担忧的,他也怕被姬定出卖,而那边又招秦人报复。 如果有不少人站出来,反对蜀君,那么蜀君和秦国将无暇顾忌他这大后方。 而孟殇和都布,皆是普通百姓出身,如果没有遇到姬定,他们是不可能出头的,而新会的宗旨就是反对贵族世袭制度的,追求的是平等,是能者居之。 也就是墨家所提倡的尚贤。 再加上他们一直为了蜀人,在与秦人战斗,他们已经成为非常虔诚的新会墨者。 当鲁伯友传信给他们之后,他们立刻就对秦军发动一次很小很小规模的攻势,其实就是偷袭了秦军在南部的一个很小的驻扎营地,只是杀死三十余个秦苴士兵。 如果放在之前,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此时却显得意义非凡,声势浩大,胜过之前任何一场战役。 因为蜀君已经被招降,但蜀军却对秦军发动攻击,这代表什么? 就代表着他们不再承认蜀君。 蜀地顿时风云变幻。 这局势瞬间又变得扑朔迷离。 很多很多地方势力,也都对于蜀君被招降,产生了疑虑。 而姬定也一直留在青衣江,开始布置新得支援路线,因为蜀君是知道之前的支援路线,必须得换一条。 今日他又与鲁伯友来到江边视察。 “到时我回去之后,会在楚蜀边界修建船坞和码头,专门供应对蜀地的支援。”姬定一边沿着河边走,一边说道。 鲁伯友道:“先生,随着咱们新会的规模越来越大,若还是完全依靠楚国的支援,费长久之计啊!” 姬定偏头看向他,道:“你有何想法?” 鲁伯友低声道:“先生,我发现这这一带地区蕴含着宝藏。” “宝藏?” 姬定问道:“什么宝藏?” 鲁伯友道:“就是铁矿,我们的人在这附近发现几个大铁矿,只是这里的人还未懂得冶炼铁矿,一直未有人去开采,如果我们去开采那些铁矿的话,这里将会变得非常富裕,那可就不需要太多支援。” 姬定沉吟少许,道:“此事还是先等等,目前我们虽然有能力开采,但却没有能力保护啊!”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又道:“不过你这个建议非常不错,也是我们将来非常需要得,故此你可以暗中再打探矿点,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再在这里兴建作坊,生产武器。” 他手里可还握着几张关键牌,一直忍着没有打,就是因为他目前实力不够,还需要继续苟着。 鲁伯友点头道:“我知道了。” 正聊着,法克突然走了过来,道:“先生,杜远来了。” 鲁伯友欣喜道:“杜师兄来了。” 法克点了下头,又指向东边道:“就在那边的小树林里。” 姬定与鲁伯友去到那片小树林里,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村夫坐在一担柴上面歇息。 见到姬定和鲁伯友,他立刻站起身来。 “伯友见过杜师兄。”鲁伯友急忙走过去,行得一礼。 此人正是新会五子中的杜远。 杜远抱拳回得一礼,又向姬定抱拳,可不等他张口,姬定便道:“在外面还是称呼我先生吧。” “是,先生。”杜远点点头。 姬定打量了下杜远,笑道:“你这乔装可真是不怎么样?” 杜远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装扮,又问道:“是哪里不对,还望先生告知。” 姬定笑道:“你这气质就配不上这山野村夫啊!” 杜远愣了下,哈哈笑道:“先生谬赞了。” 姬定又问道:“如今你们那边发展的怎么样?” 杜远忙道:“虽然秦军一直在想办法围剿我们,但他们越是疯狂地围剿我们,我们发展的就越快,目前我们新会在蜀地已经有三万多人,不过我们万万没有想到那蜀君竟然会接受秦国的赐封。” 姬定点点头,道:“你就是为此事而来吧。” 杜远点了点头。 姬定笑道:“这一切都过去了,如今那蜀君什么都不是。” 说着,他又将自己与蒙亮达成的协议,告知杜远,他们并非是孤立无援。 “如此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杜远松了口气,又道:“先生有所不知,在孟殇、都布反叛蜀君之后,立刻有更多的人渴望加入我们新会,其中还包括一些蜀国大夫。” 姬定惊喜道:“是吗?” 杜远点点头,道:“这些大夫一直以来也都坚持着与秦人斗争,而他们对于蜀君接受秦国赐封非常不满,于是纷纷离蜀君而去,而目前唯有我们新会在继续反抗秦国,故此他们主动愿意加入我们新会。” 这正是姬定所期待的连锁反应,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姬定沉吟少许,道:“目前来说,我们新会已经进入一个新得阶段,我们也不应该将目光仅局限于那些被秦人迫害蜀民,也应该试着去招纳一些贤士,若无人才,这好几万人也不好管理,更别说我们还将继续壮大。” 杜远点头道:“这我们知晓,之前我们就已经派人前去咸阳游说秦国的墨者加入我们。” 这么狠?直接打入敌军内部?姬定叮嘱道:“不过你们也要谨慎行事,莫要被敌人混入我们内部。” 提到这茬,杜远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向先生汇报。” 姬定问道:“什么事?” 杜远道:“就在蜀君接受秦国官员招降的前夕,那秦国大夫陈庄亲自率领秦军对我们一支人马发动过一次围剿,当时我们力战不敌,百余人被困于山林中。可奇怪的是,眼看我们就要全军覆没,那秦军突然又故意放我们离开。” 姬定听得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远道:“事后我们也对此事进行调查,从目前我们所得知的消息来看,我们认为应该是那陈庄有意放我们走的。” 鲁伯友诧异道:“不是说陈庄率兵围剿你们吗?” 杜远点点头,道:“其实我们都在那陈庄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好几次,他都令我们损失惨重。” 鲁伯友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他又要放你们离开?” 姬定稍稍皱眉,沉吟不语。 杜远摇摇头道:“目前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我们最近得知一个非常关键的消息,原来陈庄是非常反对招降蜀侯的。 而之后咸阳的墨者也传信给我们,那陈庄曾建议秦君,请身在咸阳的巨子来对付我们,可最终不知为何,秦君并未派巨子前来,而是委派官员前来招降蜀君。 由此可见,我们得到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招降蜀君,并非是陈庄的想法。” 姬定眯了眯眼,又思索半响,道:“根据秦国招降得条件来看,蜀君回去将会重新接管蜀地,而陈庄将出任蜀国的相邦,可是在此之前,这蜀地可是由陈庄一人掌管。” 鲁伯友立刻反应过来,道:“故此陈庄不满秦君的安排,才暗中放过我们的人,希望新会能够继续反抗下去,如此证明招降蜀君对于大局毫无帮助。” 姬定突然问道:“那他这么做是想得到什么呢?” 杜远道:“继续掌管蜀地。” 姬定摇摇头,道:“可能不止这么简单。陈庄作为秦国大夫,只不过是奉命来此治理蜀地,由他出任蜀国相邦,到时如何治理也是他说了算,关键,这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二者也并无直接冲突,除非陈庄是想。” 鲁伯友道:“将蜀地据为己有。” 姬定点点头道:“我认为很有这个可能,这蜀地相对是比较封闭的,且内部土地肥沃,任谁往这里一坐,都会滋生出野心来。 故此陈庄此举可能不仅仅是要借新会给蜀君制造麻烦,也有可能是希望招降新会,供自己所用,因为如果他想要自立门户,就必须拥有一股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 根据历史来看,蜀地这个地理位置,仿佛就有着一股魔力,在这里呆久了,容易令人习惯于安逸,丧失斗志,但是对于初到这里的人,又是很容易滋生野心的。 而原因就在于蜀地的地理位置,只要控制住内部,然后将门一关,谁都很难进来。 那为什么不自己称王。 嬴驷算个蛋? “但但这也有可能是个陷阱。”鲁伯友道。 姬定点点头道:“当然有可能,但是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试探一下陈庄。” 杜远问道:“什么办法?” 姬定道:“他们都不知道新会与我的关系,更不知道我与蒙亮已经达成合作,按理来说,这蜀君接受秦国的册封,新会必然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那我们何不以此为诱饵,假装新会已经山穷水尽,即将崩溃,如果陈庄真的有想法的话,他一定会出手相救,亦或者趁机招降你们。 如果这个圈套,那陈庄自会更加疯狂的围堵你们,给予你们致命一击。” 杜远点点头,又问道:“那如果陈庄真的出手救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做?” 姬定笑道:“那就先与他合作,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即便我们与陈庄合作,也难以与秦军抗衡,那么到时他自会暗中支持我们扩张势力。 有了他的照顾,再加上我的暗中支持,我们将会扩张的更快。 可一旦这局势有变,亦或者我们能够对秦军造成威胁,那你们这些组长就得小心提防他,他有很可能会派人将你们取而代之,从而完全控制住新会。” 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如果陈庄真的怀以野心,那么他能够给予新会的帮助,是要远大于蜀君的帮助。 更为关键的是,帮助蜀君,那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那么到时胜利之后,怎么处理蜀君是一个很麻烦的事。 只不过目前还很遥远,姬定也没有仔细去考虑。 先取得胜利再说。 而陈庄的话,那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直接干掉就是了。 是可以省掉很多很多麻烦得。 杜远点点头道:“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姬定瞧自信的神情,不禁笑道:“看来你们经历很多这种时刻。” 杜远点头道:“当初陈庄派了很多内奸来我们新会,而我们也派了人去秦军内部。” “这是我们必须要经历的呀。” 姬定笑着点点头,又道:“不过随着我们的势力壮大,我们现在要看得更加长远。 正如我方才提到的,我们现在更需要人才,而新得支援方式,也将会采取很多路线,比如说,到时我可能会借商人来给你们提供支援。 那么我们新会也需要吸纳商人。” 随着规模越来越大,必然是要走向精英路线,否则的话,都没法去管理,更别说与敌人作战。 正当这时,坐在树枝上的莽突然低声道:“先生,有两个人过来了。” 几人一听,立刻躲在树后隐蔽起来。 过得一会儿,只见两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来到这片小树林里,一人手中抓着一只鸡,一人身边跟着一条狗。 法克见到这二人,不禁面色一惊。 但见那个手抓着鸡的人道:“我只是让你别让这狗叫出声,你将这狗带来作甚?” 身边跟着狗的人道:“你不觉得这狗很可爱么,咱们这路上多无聊,有只狗陪着挺好的。” “你我真是不该跟你一路。” “你怎能这么说我,这一路上,若是没有我帮助,你能偷那么多东西么。” “难道我没有分给你么。” “那都是我应得的。” 二人一边争吵着,一边往树林深处走去。 等到他们走到很远,姬定他们才树后面走出来。 “奇怪?” 杜远不禁皱了下眉头。 姬定问道:“有何奇怪的?” 杜远道:“听口音那两个小贼应该是楚都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鲁伯友偷偷瞄了眼法克,方才他就已经注意到法克神色有些不对劲。 姬定也注意到鲁伯友的眼神,犹豫片刻,才道:“其实他们是我的门客。” 方才二人正是擅驯兽的黑乌与擅钩技的阿贵。 “门客?” 杜远惊讶地看着姬定。 就方才那两人,怎么瞧,也不应该是楚相的门客。 姬定点点头道:“也是我派他们来这里,协助你们的。” 杜远神色显得有些怪异。 姬定道:“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们这边的情况,我认为在很多时候,你们是需要他们的技术,故此我才招他们为门客,然后又派他们来这里。” 杜远点头道:“原来如此。” 姬定道:“不过他们不会加入新会,他们还是直接授命于我,到时他们会去到成都附近生活,我会安排一人专门帮你们联系,如果你们需要他们帮助的话。” 杜远点点头,对此倒是没有任何异议。 曾几何时,他可是一个非常刚直不阿的一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是经过这一年来多的斗争,双方是尔虞我诈,斗智斗勇,他的棱角也渐渐被磨得平滑。 在一些小节方面,他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因为就没法计较,毕竟手下数千人,要计较得话,随时可能让这数千人送命。 只要不违反大原则,他还是能够容忍的。 另外,姬定这么一说,他立刻联想很多状况下,确实需要这种特殊得才能。 三人并未在林中逗留太久,之后就去到附近一个隐蔽的山洞内。 自上次一别,姬定就再也没有来到这里,双方也未见过面。 如今新会已经成为一个数万人规模的组织,也需要调整一下战略。 “如今这一整片地区,都已经被秦军控制住。” 杜远蹲在地上,用石头画了个圈,然后又拿起一块块石头,摆放在圈的边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是我们的地盘,只不过全都是在山里,交通闭塞,也正是因为如此,秦军不愿意花费太大的代价,围剿这些地方,故此相对是比较安全的,但但也比较穷困。” 姬定瞧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杜远讪讪一笑,道:“之前我不是提到过我们已经与在咸阳的墨者联系上了,我们打算让这些墨者扮成秦国商人,来蜀地经营买卖,然后通过他们,给这些穷困的山村送去他们所需的货物,从他们手中换得粮食。” 鲁伯友听得眼中一亮,道:“之前先生也提到这一点。” “是吗?” 杜远激动地看着姬定。 姬定点点头,道:“我们的任务是为他们而战斗,而不是让他们为我们战斗。 任何情况,任何理由,我们都不能拿他们一针一线,我们还要帮助他们,否则的话,我们新会将失去存在的意义,而我们也将与那些诸侯没有什么两样,待那时我们将必败无疑。” 杜远直点头道:“先生大可放心,就是饿死、冻死,我们也绝不会拿他们一针一线的。”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不过你的这个思路是非常正确得,运送粮食给你们,一来,难以躲避秦军的视野,而且这路途中耗损比较大,相对而言,盐和布匹就可以掩人耳目。 待我回去就会调整支援方案,你们也可以借此,取得更多蜀人的支持,扩张我们的地盘,尽量做到就地补充粮食。如果我们能够控制住所有的山地,那么秦人就在我们包围之中。” 说话时,他将一块块石头,放在那个圈的边上。 包围秦军? 吼吼吼----! 这在新会成立之初,谁敢想象。 但是如今,他们却都认为这是可以实现的。 因为新会扩张的速度,令他们自己都感到惊讶,真是太快了,以前那个墨者行会,根本就没法比,关键还是新会的思想,是深得这里百姓喜欢。 几人在洞中商讨了整整三日,确定新得作战方案。 之前是宣传阶段,已经取得不俗的效果,如今已初具规模,可不能这么毫无章法的小打小闹,得有统一的战略方针。 首先,他们选了十二处根据地,作为各地新会的大本营,训练士兵,培养精英。 然后,制定出一整套完整的晋升制度,不论出身,只论能力。 同时以发展偏远山区为主,跟着山脉延伸,慢慢去占领一些主要通道、河道,尤其是与楚国临界的山地。 形成对秦军的包围。 最后通过商业,与当地百姓交换粮食,尽量追求就地补给。 姬定将会给他们提供大量的廉价盐、工具、布匹,供他们跟当地百姓交换。 另外,姬定否决了杜远想要在秦国扩张新会的想法,他认为这风险太高,新会在蜀地成长起来,不会引起太多人的重视。 有压迫,自然有反抗,哪里都是一样。 蜀人反抗秦人是理所当然的。 但如果在秦国发展的话,肯定会引起秦国统治者的注意,一旦嬴驷他们认为新会将会威胁到他的统治地位,别说你躲在山里,你就是躲海外去,他也会对你赶尽杀绝的。 目前新会只能在混乱的地方猥琐发育。 要么不鸣,要鸣,必须惊人。 第一百七十章 不要让战争停下来 为什么当初姬定要选择墨家。 其中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墨家是唯一尚工技的学派。 这是非常关键的。 因为他也算是他的一项优势。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原因,那就是墨家的信仰。 这个也是至关重要的。 因为姬定此行出来,最大不确定因素,就是在用人方面。 他到底只是一个人,一个人什么也干不成,故此他需要去招募人才,来帮助他完成这个目标,但是想要找到对自己忠心的人,这其实是很难的,而且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检验。 毕竟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关键这也容易暴露他自己。 他寻思着先利用信仰来获得人才,这样可以避免许多问题,至少不会暴露他的目标和野心,同时也可以避免他人滋生野心,毕竟他不能亲临第一线,也不能与大家直接接触。 这很有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那么大家都忠于信仰,别人就很难建立起个人威望来。 故此姬定比杜远他们还要强调新会的宗旨,他的晋升制度,能力是在其次,品行更为重要,但凡成为新会里面的领导者,首先要确保她忠于信仰,决不能破坏新会的宗旨。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他的这个策略是非常成功的。 如鲁伯友、杜远他们可都是难得的人才,而且他们在困境中成长的也非常快。 当然,光依靠信仰,也是不可以得,还是要使用一些手段。 姬定的手段,就是控制新会得财政。 目前新会的财政,完全是控制在姬定手中,他也不会将这个权力分享其他给人,即便是鲁伯友,他也只是负责运输、调配。 姬定这回打算利用另外一个体系来给予新会支援。 而这个体系,就是洛邑、濮阳的商业体系。 他吩咐法克调派洛邑和濮阳的商人来蜀地做买卖,然后暗中给予新会支持。 但是两边并不直接接触,由姬定安排的人来专门负责。 在布置完这一切之后,姬定便启程返回楚国。 他并没有立刻就安排人运送新得补给进入蜀地,因为他要借此试探一下那陈庄,同时蜀君刚刚回到成都,蜀君可是非常清楚楚国的支援路线,也担心被蜀君察觉到。 姬定打算先停一段时日,也避免蒙亮过早暴露。 而蜀君那边,原本是欢欢喜喜回家,可哪里知道,刚回到家里,都来不及跟自己的小妾亲热,那孟殇和都布便跳反。 这可真是打脸啊! 蜀君暴怒。 那秦人欺负我就算了,你们这些不知名的小辈也来欺负我。 蜀君要求立刻派兵镇压。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他的话已经不能代表绝对的权威,这还得看秦国方面的意思。 原本这里的事都是陈庄做主,但是如今司马错奉命来此招降蜀君,虽然司马错得官职和地位都不如陈庄,但他到底封秦君之命而来,故此他的话,陈庄也不能不听啊! “我早就说过,招降蜀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唯有彻底消灭那些人贼寇,才能够彻底统治蜀地。你看看如今,蜀君倒是回来了,但是事情并未得到解决。” 陈庄在厅中来回踱步,神情激动,口沫横飞。 一旁还坐着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秦国的后起之秀,司马错。 司马错连连点头道:“陈大夫言之有理。”可说着,他话锋一转,道:“但是招降蜀君,也并非毫无益处。” 陈庄停下来,偏头问道:“此话怎讲?” 司马错道:“据我所知,不管是之前那个新会,还是如今的叛军,他们的目标都是反我秦国。而如今我国急需恢复国力,同时还要在江州面对楚军主力的进攻,实在是不宜再增兵蜀地。 故此君上才选择以蜀制蜀,我当初也并非是说要放过这些贼寇,只不过是要借蜀侯的名义去消灭他们,那样的话,就是他们蜀人与蜀人之间的斗争,与我们秦人无关。 唯有当他们放下对我们秦人仇恨,我们秦国才能够很好的控制这里。” 陈庄皱了皱眉,问道:“也就是说,我们答应让蜀侯派兵去镇压他们?” 司马错点点头道:“蜀侯刚刚回来,也急需立威,他比我们更加迫切地想要镇压那些叛军。” 陈庄点点头,突然神色一松,笑道:“你应该早与我说清楚,害得我还以为你打算放过那些贼寇。”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又道:“你也别怪我之前与你争吵,你可能并不清楚,那新会贼寇杀了我不少士兵,我帐下的将士可都非常痛恨那新会。” “岂敢!岂敢!” 司马错拱手一礼,道:“陈大夫为君上尽心尽力,当时不但要围剿蜀侯,还得防止新会的骚扰,同时还得肩负着对江州的支援,这着实不宜啊! 只不过之前我还是希望能够招降他们,先稳定住局势,挡住江州的楚军,然后再慢慢找他们算账,也还望陈大夫能够理解我。” 陈庄呵呵道:“理解!理解!那不知我们是先对付那叛军,还是先对付新会?” 司马错刚刚张嘴,又转而问道:“这还得陈大夫您做主,毕竟我对这里的情况并不清楚。” 陈庄稍一沉吟,道:“根据蜀侯所言,那孟殇与都布都受过那楚相的恩惠,他们突然反叛,极有可能是受到楚相的指示,就怕他们与江州的楚军里应外合,我建议还是先集中兵力去消灭那些叛军。 至于新会的话,也不能就此放过他们,他们得实力并不是很强,只不过擅于利用地势偷袭,若派蜀兵去对付他们,要更为合适。” 司马错点头道:“还是陈大夫考虑的周详,那就依陈大夫的意思吧。” 司马错离开走,一个中年人便从后屋走了出来,此人乃是陈庄的门客,孟昶。 “主公我们现在怎么办?”孟昶问道。 陈庄皱了下眉头,道:“司马错这小子看着年轻,但心眼可也不少,在他未离开之前,我们还是先别轻举妄动。” 孟昶道:“但是新会那边?” 陈庄笑道:“如今蜀侯被我们招降,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尽全力去围剿他们,新会那边一定是非常恐慌。 先让蜀侯去围剿他们,使他们陷入绝望,等到那时,司马错也应该回去了,光对付一个蜀侯,可就要简单多了。” 孟昶又道:“叛军那边呢?” 陈庄眯了眯眼,道:“那些人与楚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决不能留着,故此我才建议让我们秦国士兵去对付都布和孟殇。” 张仪之所以没有亲自来这里,是因为他去到韩都游说韩国,不管怎么说,对于任何一个诸侯国而言,中原始终第一位的。 然而,张仪前脚刚走,惠施后脚马上赶到。 魏国上下得知张仪又去到韩都,都是慌得一笔啊! 见到公仲侈,惠施也没有绕弯,直接询问张仪来此目的。 他们如今可是盟友关系,而且有着军事同盟,而他们的军事同盟,对付的就是秦国,惠施当然有资格过问啊! “不错,我们是接受了秦国的援助。你们魏国命好,有齐国的补偿,又有郑国和楚国的支援,而我们韩国呢,此战我们损失也不小,可没有谁向我们施以援手。” 公仲侈哼道。 惠施连连点头道:“韩相切勿动怒,我绝无责怪之意,吾王岂不知贵国的难处,但是我们魏国的情况,韩相应该也知晓,纵使有心支援贵国,也无力为之啊!” 公仲侈听罢,这神色稍稍缓和几分,道:“我也没有怪贵国,但是惠相您也得体谅我们的难处。” 惠施点头道:“这我当然能够体谅,我只是希望贵国能够明白,那秦国绝非善类,他们此时支援贵国,乃是为了离间我们三晋的关系,以便到时将我们逐一击破。” 公仲侈立刻道:“这一点惠相还请放心,我国虽然接受了秦国的支持,但其中并无任何条件,否则的话,我们也是绝不会接受的。” 韩国也不傻,秦国拉拢他,当然是想离间三晋的同盟关系。 如果韩国过早得倒向秦国,那韩国将会被秦国牢牢控制,唯有左右横跳,才能够体现韩国的战略价值,能够两边要好处。 等到韩国实力强大之后,再做打算。 惠施稍稍狐疑地瞧了眼公仲侈,点头笑道:“韩相能够明白这一点,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他对此还是心存疑虑,他觉得秦国应该没有这么好心,白白去援助韩国,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好言相劝,暂时先维系住两国的关系。 目前魏国真的是急需恢复国力。 被打得太惨了。 要恢复国力必须要创造一个很好的外部环境,必须要与周边国家交好。 如今魏国可真是诸侯国中,最最最最温柔的一个国家。 而如今中原地区,最为热闹的地方,非那郑国莫属。 齐国与宋国在郑国算是杠上了。 虽然如今齐国对魏国的援助濒临尾声,但是齐国还是在大量出售低价布匹,那宋国也知道齐国此举是针对他们宋国。 这宋国可也是商业强国,经商的眼光可不亚于齐国,他们也发现,随着他们和齐国的斗争,周边国家在这个春季都放弃种麻,全部改种粮食,那么谁赢的话,谁将赢得所有。 利益有多大,胆就多大。 宋国也是全力以赴,从国君到商人都参与进来,甚至都拿出不少粮食来郑国交换布匹。 齐国也是下足本钱,他们国内的大富商、大贵族,都主动低价出售布匹。 可以说齐国将自己国内所有的布匹都掏出来打这一仗。 然而,宋国国力毕竟不如齐国,打得半年左右,就已经显现出疲态来。 手里全是布。 宋国目前急需帮手。 而放眼四顾,被打残的三晋暂时指望不上,而秦国又相距太远,燕国对此毫无兴趣。 唯一可以帮助宋国的,就是实力雄厚的楚国。 “可真是稀客,宋大夫今儿怎有空上我这来。”屈善向那不请自来的宋庆笑呵呵道。 宋庆面色严肃地说道:“我此番上门有件事想与屈大夫商量。” 屈善问道:“什么事?” 宋庆迟疑了一下,才道:“关于最近布价的事,屈大夫应该也知晓吧。” 屈善眸光闪动了一下,道:“这我当然知晓。” 宋庆道:“之前齐国为了援助魏国,故而用低价布换取郑国的粮食,这倒是情有可原。但是如今他们已经给足魏国援助,却还以低价出售布匹,这显然是为了报复我宋国。这众所周知,我们宋国主要出售的货物,就是这布匹,若以这个价格出售,那可真是卖多少就赔多少啊!” 屈善沉吟不语。 宋庆瞧了眼屈善,又道:“故此我们希望贵国能够施以援手,帮助我们一块收购齐国的布匹,若有贵国相助,齐国的计谋必然不会得逞,到时所得之利,我们可对半分。” 屈善微微一笑道:“宋大夫若是问我个人,有没有兴趣,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但若是问吾王的话,我相信吾王对此是没有任何兴趣,毕竟这也没有多少钱啊!” 楚国真不缺这点钱。 要是屈善为了点钱,还写一封信回国,估计楚威王会直接罢免他。 屁大点的事。 宋庆忙道:“难道贵国希望我国被齐国逼得就范吗?而且,这么也能够削弱齐国。” 言下之意,如果我们败给了齐国,有可能又会被齐国控制。 屈善不答反问道:“你们宋国如今是保持中立,那么如果我国请求从贵国借道,进攻齐国,贵国会答应吗?” 宋庆迟疑半响,默不作声。 屈善等了一会儿,笑道:“我也不得不承认,你们中立,对楚国自然不算是坏事,但也不能说你们若需要帮忙,我们就要帮你们,但是我们需要帮忙时,你们却可以以中立推脱,这可不公平啊!” 说到这里,他瞧了眼宋庆,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去找过齐国谈谈,借我们楚国之名吓唬一下齐国。” 宋庆紧锁眉头。 且不说这根本吓唬不住齐国,如果这就能够吓唬住齐国,齐国也就不会这么干了。 即便吓唬得住,那到时怎么算这一笔账? 齐国若是撤手,也是损失惨重。 他们也一样。 难道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这不可能呀! 这无关正义。 只是纯粹的商业行为。 双方都想控制这个市场。 大家都是要赢,不是要和平。 宋庆回去之后,就将屈善的态度告诉那些大富商。 商人就是逐利,那么从利益角度去考虑的话,若能够得到楚国的支持,不但能够击败齐国,掌控布匹市场,同时还可以与楚国合作,牢牢掌控整个市场。 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又开始向戴偃施压,那齐国真是欺人太甚,逼着咱们与楚国结盟。 而此时,姬定也回到楚都。 “臣辜负了大王的信任,未能及时劝住蜀君,以至于蜀君被秦国招降。” “卿也无须自责。” 楚威王摆摆手,道:“此事也怪不得卿,只怪那蜀君毫无志气,竟然甘愿沦为秦国的仆从。” 说着,他稍稍一顿,又向高固等几位重臣问道:“诸位认为,我们还有必要继续给予蜀地支援吗?” 蜀君被秦国招降,也令他对于姬定的计划产生迟疑,当然,这不是说他要放弃蜀地,这点战略目光,他还是有的,只不过他现在更寄望于正面击败秦军。 目前江州局势对楚国是比较有利的。 姬定忙道:“大王,虽然蜀君已经被招降,但是臣以为之前我们给予蜀地的支援,并没有随着蜀君投靠秦国而白白损失。 我们已经得到应有的回报,如果当时没有蜀君在后面牵制,那么我国必须派更多的军队前往江州,可能就无力应付中原战事。 如今我们还是能够通过给予当地反秦势力支援,以此来牵制秦军部分主力,减轻江州前线压力,这始终是利大于弊啊!” 高固也点头道:“既然周客卿成功游说了那青水大酋长依附我国,臣也以为可以再试试看,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再放弃也不迟,这也不需要耗费太多人力物力。” 毕竟不是支持正规军作战,损耗也是极其有限的,再加上姬定自己还出了一部分钱。 楚威王见高固都这么说了,于是点点头道:“那好,就再看看吧。”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卿回来的正是时候,如今宋国与齐国因为布价一时,闹得几乎快要决裂,前两日郑国还传信来,宋国可能选择与我们结盟,以此来换取我们帮助他们一块购买齐国的布匹。” 姬定心中一喜,却是故作错愕道:“闹得这么大?” 楚威王呵呵道:“不瞒你说,寡人亦没有想到,宋人会因一块布,就放弃中立。” 姬定思索半响,道:“如果宋国愿意与我们结盟,那我们当然答应。” 高固道:“但是齐国绝不会答应的。” 姬定笑道:“齐国玩这一出,不也是想报复宋国,最终导致宋国再度倒向齐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这么干,如今我们已经取得徐州,再加上宋国的话,我们对齐国将取得战略优势。” 楚威王道:“话虽如此,但是宋人这么轻易放弃他们之前承诺的中立,到时他们也可能为了一块木头背叛我们。” 刚刚才被蜀君背叛,他哪里敢轻信宋君。 姬定笑道:“大王无须担忧,如果宋国真的与我们结盟,那我们不但可以帮助宋国战胜起购,同时亦可怂恿宋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办法去冲击齐国的商业,令他们两国在这商业里面斗起来,届时我们就可通过商业,牢牢将宋国控制在我们手中。” 楚威王点点头,道:“如此倒是可以一举两得,不但令宋国与我们结盟,同时可以削弱齐国。好!就这么办,如果宋国愿意与我们结盟,我们就帮他们一把。” 姬定道:“要不臣亲自去一趟濮阳?” “不行。” 楚威王神色一变,很是严肃道:“卿最近哪都不能去,安心在国内变法,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这变法又停滞下来,很多事都等着你来处理,寡人都还打算让王子协助卿。” 姬定问道:“出了什么问题吗?臣临走前,可是将事情交给了屈大夫和司马太宰。” 楚威王道:“倒没有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有许多事,没有人敢做主,还得你来决定。” 虽然姬定临走前,将变法一事交予屈易为和司马昭鱼,但是那些贵族就只相信姬定,连同为贵族的屈易为和司马昭鱼都不信。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自己家族谋利。 屈易为对此很无语。 竟然相信一个外人,不相信同为贵族的我们。 也真是活见鬼啊! 出得王宫,姬定便向法克问道:“宋国那边可有信传来?” 法克一脸郁闷道:“先生,我才刚回来啊!” 姬定皱眉道:“那你还不去看看,你难道不知办事利索可是你唯一的优点。” “哦。” 法克是一脸委屈地离开了。 自从来到楚国,就成天跟着姬定东奔西跑,那肚子上的膘都给跑没了,如今他十分怀念当初在卫国的日子。 那是多么的惬意。 由于之前姬定就吩咐过,密切注意宋国国内的动向,所以这消息已经传到楚国,只不过姬定去到蜀地那边,消息一时没有传过去。 法克很快就将消息带了回去。 “先生,你当初料想的一点没错,如今宋国国内已经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该与楚国结盟,而另一派则是希望继续保持中立,同时放弃与齐国的争斗。” “这肯定就是齐国希望见到的。”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但一个分裂的宋国也是我想见到的,打起来,打起来咱们才是机会啊!” 法克讪讪道:“先生,咱们的人才刚刚去到越地,如果宋国又闹起来,咱们顾得过来吗?” 姬定瞧他一眼,道:“我这马上都要二十岁了,你认为我还有多少光景去耗啊。” “!” 法克无言以对,心中一阵悲凉,我这是要入土了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中取栗 在法克看来,姬定的战略,渐渐变得有些没有章法,反正就是东打一枪,西挖一坑,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闪。 就没有一个具体的路线。 但他并不知道,姬定的路线,没有别的,就是要制造混乱。 若是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打,那还要打野干嘛。 对于姬定而言,是越乱越好。 而宋国可是姬定计划中的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也是中原局势的突破口,不管是蜀地,还是越地,就属于比较偏远的地方。 那些地方只能用于猥琐发育,宋国则是一个门户。 姬定非常希望楚国与齐国在宋国展开斗争,就好似楚国与秦国在蜀地竞争。 那样的话,他才有机会火中取栗。 这其实也是他为什么选择楚国的原因之一,因为在他看来,楚国是最合适这种局部斗争的,楚国的体质就不是统一的,如果是打国战,楚国将处于劣势。 而打局部战争,楚国将处于优势。 他建议楚国将战争化整为零,其实是有利楚国的,也唯有如此,楚国才会坚持这个战略,他才能够取得成功。 由于宋国至关重要,他其实是很想前往濮阳,亲自参与宋齐的商业战,但可惜被楚威王否决,他只能让法克传信濮阳,时时刻刻盯着宋国。 而楚威王做得也没错,对于楚威王而言,国内永远是最重要的,只要楚国国内不出问题,谁也难以击败楚国。 但由于楚国维持着分封制度原因,楚国是不可能不出问题的。 在姬定回来的第二日,屈易为和司马昭鱼便找上门来。 姬定主动问道:“我听大王说,好像新法又遇到一些问题?” 屈易为和司马昭鱼相视一眼。 “是是遇到一些问题。”司马昭鱼讪讪点头。 姬定狐疑地瞅他一眼,道:“好像还不是小问题?” 司马昭鱼点了下头,道:“当周客卿的变法计划传出去之后,有一些封邑就想以此为条件跟周客卿谈判。” “谈判?” 姬定愣了愣,十分纳闷道:“在我的变法中,好像没有这个选项,他们要谈什么?” 屈易为解释道:“周客卿的变法是要顺河流而延伸,以水域为主,而有些封邑刚好就在河道的要冲上,他们就想借此多要一些好处。” 姬定听得眉头一皱,心想,这林子大了,果真是什么鸟都有,地方上竟然要收朝廷的过路费。 司马昭鱼又道:“还有一些封邑周边并不在水域边上,故此他们拒绝接受大小法,他们更愿意不缴农税,而商税任由朝廷收取。” 姬定皱眉道:“这可不是小问题,但是大王并未跟我提及。” 屈易为讪讪道:“周客卿有所不知,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我们能够解决,尽量先不要惊动大王。” 司马昭鱼又补充道:“如今许多贵族都是支持周客卿变法的,但如果由大王出面来处理这事,只怕会引起那些贵族的戒备之心,反而不利于变法。” 由于楚国扩张太大,又缺乏先进的政治制度,导致很难采取制度去有效控制,楚王就学习周朝的封建制度,打下来一块地,就直接分封出去。 这与秦国在蜀地情况很相似,秦国也是在极短的时日内,消灭蜀国,但是要消化这块地需要很长时日。 如今秦君也被迫招降蜀君,还是让蜀君在治理当地。 而这对于秦国而言,只是个例。 但是在楚国确实常态。 楚国就是一个个小公国组成的,而姬定变法是商业,而商业需要流通,一些君爵就认为,你的货往我家走,你不得留下一点什么吗? 如果这事上报给楚王,就会演变成王与贵族的斗争,那姬定变法能够这么顺利,就是因为王权并没有直接介入,屈易为、司马昭鱼他们都是贵族,自然也想避免此类矛盾。 姬定心里也非常清楚,但是这个口,是决不能开的,大小法,已经是做出妥协,若还能够随意更改大法,那这变法就毫无意义。 他思忖半响,道:“我也不想大王为此劳神,那么大家就得讲道理,否则的话,这事就没法解决。” 屈易为、司马昭鱼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不知是哪些封邑想要以封锁河道来与我们谈判。” 司马昭鱼如实告知。 共有三个大封邑,比较嚣张,且都是在武汉与南京的中间,因为姬定目前就是要将这两个地区打造出两个工商业圈,那么这一段河道是至关重要。 姬定点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到底这河道该怎么算,全由他们做主,如果他们说河道也属于他们的领地,这也是可以的。那么货物往他们家走,给一点钱,这当然也是合情合理得。”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好在我们是处于上游,那就不用担心。” 上游?屈易为听得是一头雾水,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就说我之前选择的那块地,不是经常闹水患么,故此我打算在那里修建堤坝,在少雨季节,咱们就将水给屯起来,在洪水季节,就将水给放出去。” 屈易为大惊失色,道:“那岂不将下游都给冲了。” 姬定道:“我只保我家,别人家可与我无关,这河道是我家的,我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屈易为和司马昭鱼相视一眼。 人家只是想要一点钱,你却是要命。 真是够狠啊! 姬定瞧他们二人一眼,道:“二位也别怪我绝情,只是这事,他们确实太不讲道理,发展商业,为得可是大家,而不是某一个人,我也不是要削弱贵族的权益,他们也可以拒绝接受新法,拒绝建设码头,但他们却要趁火打劫,这将会影响大家的发展,那只能用不讲理方式去对待。” 屈易为点点头道:“周客卿言之有理,此事确实是他们做得不对,我也赞成这么做。” 姬定又道:“至于那些远离河道的封邑,就先别去管,咱们变法也得一步步来,不能一蹴而就,而且若不能给他们带去好处,那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缴纳更多的税。” 这两种不同的对待方式,令屈易为、司马昭鱼是无话可说。 在河道边上的封邑,肯定是收益的一方,却还以河道要挟朝廷,想要得到更多,这是很过分的行为。 强盗都没有他们这么狠。 远离河道的封邑,不愿意以大法来缴纳农税,这就情有可原的,因为之前很多封邑都不常缴税,一般都是意思意思。 但是大法中要求,每年必须缴纳多少税。 他们暂时得不到新法的好处,那他们为什么缴这税。 姬定在这里退一步,显然更令人信服。 我没有给你带来好处,我也不要求你们缴更多的税。 其实就经济角度来看,那些远离河道的地区,也没法缴纳太多农税,毕竟运输成本太高了。 粮食运到楚都去,可能路上就吃完了。 但也由此可见,楚国内部其实是一盘散沙,大家都是各自为政,各谋私利,反正能捞一点是一点。 楚威王为什么能够南征北战,就是因为他跟昭氏、景氏、屈氏的关系非常紧密。 姬定走得其实也是这一条线,选择跟这些大贵族合作。 屈易为认为姬定这个说法,也非常合情合理,不是针对他们贵族,他也支持姬定这么干。 与姬定商议之后,屈易为、司马昭鱼又与朝中的那些大贵族交涉,如果大家都能随意截断河道,那对大家都不利。 河道必须归国家控制。 国家不就是他们这些大贵族组成的么,等于还是控制在大家手里,只不过是公与私的区别。 这些大贵族也表示支持。 在商定之后,屈易为就选择几个刺头,然后下达政令,要在这些刺头所在封邑的上游修建堤坝,亦或者挖掘新得河道。 这几道政令一下,那些刺头顿时就焉了,赶紧道歉认错。 这堤坝一筑,河道一改,别说趁火打劫,可能就连地都没法种了。 关键还有传言说,如果有洪水,就往他们封邑冲。 这是要命啊! 经此一事之后,各地的贵族也明白,姬定可不是孤军奋战,也不是仗着楚威王的信任,狐假虎威,而是真的有许多大贵族是支持他的。 这是与吴起变法最大的不同。 那么反对新法,可就得掂量掂量。 另外,姬定对于许多地方,又是采取怀柔政策,若不在发展圈内的封邑,那就先不管,他们也可以暂时不执行大小法。 就还是你情我愿。 其实在圈内的也可以拒绝,但是谁也不傻,这要拒绝的话,就是把钱往外面推啊! 而事到如今,楚威王也全然知晓,不过楚威王也没有声张,他只是单独召见姬定。 “唉原来这里面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啊!”楚威王叹道。 姬定道:“这都是在臣的预计之内,变法不可能一帆风顺,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麻烦的。” 楚威王问道:“可是寡人已经下令全国变法,你也不必太迁就他们。” 对于姬定默许那些人不接受大小法,他认为是自己没有给姬定足够的支持。 有些时候,还是可以动用强权的。 不能一味的迁就他们。 姬定忙道:“大王勿忧,即便那些贵族不站出来拒绝接受大小法,臣也得等两三年后,才会在他们那边推行大小法。” “是吗?” 楚威王有些不太相信。 姬定点头道:“是的,因为臣的变法,就是先发展几个关键的区域,然后以这些区域为中心,慢慢往周边发展。 如果全国同时执行,那会出现很多问题,我国疆域广阔,臣也忙不过来,朝廷也不具备处理这么多事务的基础,这事还得一步步来。 而且在臣看来,只要完成这几个区域变法,那么就等于是完成全国变法,国力将远超秦国、齐国,而那些地方完成变法也都只是迟早的事。” 楚威王点点头,又道:“你要记住,此次变法,乃是寡人亲自决定的,事关我楚国兴衰,寡人又怎可能置身事外,所以有些问题,你无须一人承担,寡人一定会给予你支持的。” 姬定道:“大王如此支持臣,臣也绝不会令大王失望的。” 然而,楚威王对于变法的迫切,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年事已高,而是他也看到如今外部环境非常利于楚国变法。 中原各诸侯国暂时都无力掀起一场大战。 而与秦国在江州的战争,还是他们楚国先挑起的,秦国只是被迫应战,秦国暂时可不想在江州继续打下去。 就是还在可控范围内。 各诸侯国自顾不暇,尤其是宋齐之争愈演愈烈,谁还有功夫去关注楚国变法。 就连远在西方的秦国都被卷入进来。 由秦国派来驻扎濮阳的官员甘茂,刚到不久,连濮阳城都还没有逛遍,立刻就面临这个棘手的问题。 因为对于秦国而言,宋国中立,对秦国最为有利。 而如今宋国放出风声,如果齐国再咄咄逼人,那宋国将与楚国结盟。 这绝不是秦国想见到的。 如果宋国倒向楚国,那意味着秦国在巴蜀将面临更大的压力。 甘茂先是约见齐国大夫田浑。 “贵国最近做得一些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难道贵国是想亲手将宋国推向楚国吗?” 这甘茂出身虽远不如田浑,但到底秦国国力强大,他不但没有在田浑面前显得多么卑微,反而盛气凌人地质问道。 到底上回秦国可是战争国,而齐国只是战败国。 田浑见这甘茂年纪不大,语气倒是够强硬的,心里也有些不爽,但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引发与秦国的外交矛盾,只是道:“甘使是不是找错人了,可是那宋国商人先借我国援助魏国一事,想从中谋利,如今我国给予反击,再正常不过了,反倒是宋国因为商业争斗,而利用国家战略来威胁我国,真是将国事视如儿戏。 如果我国妥协,那我们齐国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中原,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因为一点小事,而利用投靠楚国来威胁我国。” 甘茂哼道:“田大夫莫我欺我无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里都清楚,我无权给你们决断是非,但是宋国若倒向楚国,贵国只会得不偿失。” 田浑语气坚决道:“若是宋国违背中立的承诺,我齐国必然出兵。” 甘茂一愣,他没有想到齐国这么狠,都已经做好开战的准备。 田浑突然神色一变,又是笑道:“这样一来,你们秦国不是又能占便宜吗?” 甘茂冷冷笑道:“田大夫又能保证你们一定会两败俱伤吗?” 田浑又瞧了眼甘茂,心想,看来此人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齐楚打起来,秦国当然乐于见到,但问题是你们别在宋国打,谁占领宋国,秦国都非常头疼。 上回齐国差点占领中原,关键因素就是宋国,齐国得到宋国,对于各国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楚国若得到宋国,那更不得了,尤其是对齐国而言,那是绝无可能接受的。 齐国如今视宋国如肉中刺,眼中钉,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公子偃。 然而,秦国目前的战略,就是要拉拢这些二流强国,以此来制衡中原各国。 两国战略显然是敌对的。 甘茂见田浑态度坚决,不惜开战,也没有太多办法,于是又约见宋国大夫宋庆。 宋庆态度也很坚决。 表示齐国就是在打压宋国,迫使宋国再度向齐国臣服,而他们这回是绝不会屈服的,如果齐国再咄咄逼人,宋国将被迫与楚国结盟。 而楚国自然是乐见其成。 屈善也接到楚威王的信函,楚国将非常乐于与宋国结盟。 屈善立刻懂了。 开始拱火。 公然指责齐国以大欺小,报复宋国,楚国将支持宋国不屈服强权。 当然,这只是嘴上支持。 实际上还得看宋国的诚意。 齐国也不甘示弱,表示这都是楚国在后面搞鬼,其目的借宋国来对付齐国,齐国绝不会忍气吞声,如果宋国违背中立承诺,齐国将采取一切措施应对。 其中当然包括战争。 齐国没慌,楚国没慌,魏国先慌了。 惠施刚刚从韩国回去,又火速赶来濮阳,想要调解宋齐纷争,但可惜如今魏国国力衰微,影响是很有限的。 \n 临淄。 “真是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啊!” 邹忌乐呵呵笑道。 田婴跟着笑道:“是呀!亏我们还准备了那么多计划,结果这第一个计划,宋国就招架不住。如今宋国国内已经彻底分裂,一派主张与楚国结盟,另一派则是主张维持中立,咱们只需要再给他们添一把火,估计他们国内就乱了。” 邹忌呵呵道:“那就让大将军领兵去宋国边境巡视一番,务必要趁着宋国正式与楚国结盟之前,令国内先发生动乱,如此我们才能够让戴剔成回去继续担任国君。” \n 齐国立刻给出回应,一方面开始向宋国边界集结兵力,而同时在濮阳则是表示,决不允许宋国违背中立承诺。 楚国也不甘示弱,立刻向徐州增兵。 表示只要宋国与楚国结盟,楚国就不会坐视不理。 顿时风起云涌。 距离上一次大战才多久啊! 各国神经又绷得紧紧的,谁也不想开战,濮阳去往各国的信使,比往日要多了十倍。 虽然大家都不想打,眼看这局势又朝着难以控制方向发展。 各国也被迫开始备战。 而作为万恶之源的宋国,国内局势更加不可控。 当初宋国为何要保持中立,就是不想再打仗,而当时主张停战的一部分,如今却又要掀起一场战争。 这让许多人都不干了,他们是坚决反对与楚国结盟。 因为齐国的态度非常明确,只要你们结盟,我们必然出兵。 那么只要不结盟,那大家就还是商业竞争,好聚好散,盈亏自负。 但是另一派认为,齐国如今摆明就是要报复我们,就是不接受我们的中立,这回忍了,下回又怎么办,不能总被齐国欺负啊! 其实两派都有道理。 齐国摆明就是要整宋国。 可谁让宋国夹在楚国和齐国中间。 刚刚即位的公子偃,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这国内又动荡不可,他这地位也变得岌岌可危。 在宋国子民眼里,你上任之后,发展还不如上一任。 他的威望是急剧下降。 而就在这时,宋相陈吾悄悄来到濮阳,会见甘茂。 “我们秦国也想帮助你们,但是你们也得听我们秦国的劝,此时必须要忍耐,否则的话,你们只会被齐楚瓜分。”甘茂非常郁闷地说道。 陈吾叹道:“甘大夫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君上根本就不想与齐国去争一日长短,只因被那些商人所胁迫,如此才动用国家之力,去与齐国争。” 甘茂一惊,忙问道:“此话当真?” 陈吾点头道:“千真万确。甘大夫也知道,我们君上能够即位,全凭那些大富商的支持,而他们却借此胁迫吾君。” 甘茂沉吟少许,道:“可事到如今,你们君上必须得站出来,主持大局。” 陈吾立刻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如今齐国和楚国都在干预我国事务,齐国更是希望推翻吾君,另立君主。若想要彻底解决此事,可能要动用武力,但是我们君上又怕国内一旦动乱,齐国和楚国会趁虚而入。 故此我们君上希望贵国能够给予支持,确保我们国内动荡之际,齐国和楚国不会趁机入侵我国。” 甘茂立刻明白过来,他思忖半响,道:“此事我可能无法做主,还得由我们君上决断,不过你放心,我立刻写信回国。” 陈吾道:“那可得赶紧一点,我们君上坚持不了多久。” \n 甘茂的信使在咸阳都没有耽搁一日,就立刻快马返回濮阳。 嬴驷表示只要宋国中立,秦国将确保楚国和齐国都不能入侵宋国。 得到秦国的保证后,陈吾立刻赶回商丘,向宋君戴偃汇报。 “君上,秦国方面表示,只要我们保持中立,那么秦国将会联合三晋、燕国向齐楚施压,确保他们不能趁机入侵我国。” “很好!” 戴偃冷冷一笑,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名单递给陈吾,道:“立刻将这些人逮捕处决,他们的家业也全部充公。” 陈吾接过名单一看,顿时面色骇然,这上面的名单,许多可都是当初支持公子偃上位大贵族,小心翼翼地问道:“处决?” 戴偃道:“若不这么做,他们又岂会臣服于寡人。” 在此次斗争中,戴偃一直表现的卑微软弱,但是他一出手,可真是雷霆万钧。 他突然命令军队,直接冲入大臣、贵族的府邸,将他们以谋逆、叛国罪,就地处死,其家人也全部贬为奴仆。 一日之间。 朝中四十多名官员、大夫遭到株连,而在商丘、彭城、陶丘三大都会,一共三十六个大家族,是杀得杀,贬的贬。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7017k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流年不利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大清洗,令整个浮躁、动荡的宋国陷入了沉寂之中。 之前还十分嚣张跋扈的大贵族、大富商们,此时正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甚至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人,都活活被吓死。 因为之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就是商鞅在秦国变法时,可也没有这么狠啊! 关键,这这也没个由头啊! 要知道其中大部分人可是当初支持公子偃上位的大功臣。 说杀就杀! 这种突如其来,且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连齐国都被整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错过了哪个环节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齐威王也吓得一跳,赶紧出来主持大局。 你们怎么玩成这样? 田婴很是惭愧地说道:“目前根据宋国传来的种种消息,这极有可能是那公子偃早就谋划好的一场阴谋。” 齐威王沉眉问道:“阴谋?” 田婴点点头道:“从目前公子偃的举动来看,这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而我们的人也打探到,原来在这期间,公子偃一直在暗中撤掉一些将领,又笼络了部分将领,如今宋国军队有七成是在公子偃的控制之中。” 邹忌紧锁眉头道:“也就是说,公子偃是利用我们齐国,消灭当初那些帮助他获得政权的功臣。” 田婴点点道:“应该是这样的,当初公子偃能够即位,全凭那些大贵族、大富商的支持,但也因此受制于他们。 然而,在此之前,那些大贵族、大富商为了与我们齐国竞争,已经损耗不少实力,而公子偃却在暗中积蓄力量,再加上他出其不意,且手段又狠,以至于宋国许多大贵族都未反应,就被他连根拔除。” 邹忌听罢,不禁闭目一叹,是懊悔不已道:“我我怎会忽略了那公子偃的野心。” 事到如今,他已是彻底醒悟过来。 那公子偃到底是得位不正,以至于他并没有任何统治基础,完全是靠外部因素,以及内部厌战的情绪,令他上位的。 就不是依靠实力上位的。 在这种情况下,君权必然是非常衰微的,而权力都集中在那些大贵族手中,可公子偃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怎么可能甘愿当这些贵族的代言人,或者说傀儡。 而公子偃其实早就看穿齐国的阴谋,但是他认为这是他的机会。 当时那些大贵族要求以国家之力去与齐国对抗时,他表现的是很勉强,就不是那么情愿,其目的就是要让人以为他其实是不支持的,是被那些大贵族所胁迫的。 如今公子偃便可轻易的与那些人划清界限,甚至于痛下杀手。 同时也造成一种假象,就是那些大贵族、大富商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是为了宋国。 也使得朝中分裂。 在当时不少有识之士就站出来反对。 这两派相争,他从中得利。 当时公子偃的确将国家的财政,都拿出去跟齐国拼,反正那些东西也不是控制在他手里的,他自己的财力,可是一点也没有动,并且还趁机偷偷吸取国家财政,壮大自己的实力。 而军政可是需要要财政支持的,这财政都拿去跟齐国火拼,他就趁机借此渗透军政,以军费不足的原因,撤换了一批将领,又暗中拉拢了一批将领,从而控制住国家军队。 这邹忌真是玩了一辈子的鹰,今儿却被鹰啄了眼。 他以为他是棋手,却没有想到他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对方才也不过三十岁,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挫败感胜于之前那场失败。 之前那是大国之间的较量,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就纯粹被智商压制。 田婴道:“如今公子偃在国内大开杀戒,这引起许多贵族的不满,不少人暗中传信给我们,表示愿意迎回戴剔成。” 这真是唯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相比起公子偃而言,戴剔成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国君,毕竟戴剔成不会这么杀人啊! 宋国国内很多贵族,为求自保,就希望迎回戴剔成,重新回到齐国的怀抱。 怎么也比现在要好。 如今那些人可真是朝不保夕。 齐威王看向邹忌道:“相邦对此怎么看?” 邹忌非常坚决地说道:“此人不能留啊!” 齐威王点点头。 这个时候,是铲除公子偃的最佳机会,毕竟公子偃一下拔掉那么多贵族,国内必然是乱成一团,再加上宋国国内还很有着许多亲齐派,可里应外合。 如果等到公子偃整合完国内势力,那想要再除掉公子偃,可能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 正当这时,一人入得殿内,“启禀大王,方才田大夫传来一封急函。” 说着,便将一份密函呈上。 齐威王看罢,又看向邹忌,道:“秦国和三晋都表示只要宋国倒向楚国,他们必将对宋国出兵,但同时如果宋国继续保持中立,那么他们也将确保不准任何国家入侵宋国。” 田婴眉头一皱,道:“看来公子偃事先已经征得秦国的支持。” 这话摆明就是偏向公子偃。 你不中立,那我们都揍你,但如果你中立,我们都保护你。 这显然更有利于公子偃。 当然,这都是秦国在背后推动的,但是魏国、韩国、赵国都不愿意见到齐国吞并宋国,更不想发动战争。 确保宋国中立,符合他们各国的利益。 邹忌叹道:“秦国支持宋国,这在意料之中,但是魏国唉,他们这是养虎为患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问道:“大王,信上可有说楚国是什么看法?” 齐威王摇摇头道:“信上只是说,自公子偃诛杀大臣、贵族一事传到濮阳之后,楚国似乎就不热衷于介入。” 邹忌皱眉沉吟片刻,道:“如今有秦国和三晋的介入,那么只要公子偃维持中立,我们就没有借口出兵宋国。不过。” 稍稍一顿,他道:“不过如今宋国人心惶惶,尤其涉及此事的一些大富商,他们一定非常害怕,我们可以协助他们逃去郑国。” 齐威王好奇道:“这是为何?” 邹忌道:“但凡逃出去的人,必然会坚决反对公子偃,而郑国就在宋国边上,且各国名士皆聚集在那里,这些名士可都反对滥滥杀无辜,公子偃杀了这么多人,且都是贵族,如果这些人天天在郑国骂公子偃,公子偃也必然受不了,要是能够引宋国去攻郑国,那么楚国、魏国必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果不其然。 在一番军事行动之后,公子偃就站了出来,他向宋国臣民表示,这是他亲自下得命令,而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些人不顾国家,不顾宋人,只是为了自己一己私利,欲将宋国又拖入战争之中。 而他曾也劝阻过,但却无能为力,只能被迫使用这种手段。 他的这一番表态,立刻得到宋国许多人的理解和支持。 因为这事还真就是那些大富商挑起的,原本也只是商业行为,但是后来他们又要求公子偃以国家之力去跟齐国竞争。 当时公子偃被胁迫样子,在这时候就浮现出来了。 令他的话更具可信度。 而如今那些商人更是过分。 又要求与楚国结盟,对抗齐国。 国内很多有识之士,本就对此感到不满。 只不过公子偃出手太狠,他们也被吓到了。 如今听到公子偃这么解释,他觉得公子偃也只是被逼到这份上。 可以理解。 基于是商人掀起这场纷争的,公子偃认为商人是自私自利的,不能给予商人太多的权力。 他又顺势宣布效仿秦制,推行法家,重农抑商。 他的这番表态,国内反对的也不少啊! 毕竟宋国是有着长久的经商传统,突然效仿秦制,重农抑商,这对于传统势力,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但是支持的人要更多,一方面由于两派之前争斗的非常激烈,差点又令宋国陷入战争中,导致一些名士也都认为商人自私自利,对于国家危害太大,而由地主组成的新贵族,更是成为公子偃坚定的拥护者。 原本宋国的传统势力是很强大的。 但由于之前他们将大量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到郑国,以及公子偃之前又诛杀了一大批朝中权贵,令传统贵族是元气大伤。 一时间,难以再与公子偃抗衡。 公子偃十分顺利的发动变法,全国效仿秦制,建立郡县,颁布法令。 这公子偃是凭借商人上位得,而商人借着公子偃得到权力,而如今公子偃又将商人给铲除。 这权力紧紧拽在他手里。 一看这形势,大量的宋国商人选择出逃。 而他们首要的目的地自然就是郑国,其次才是齐国。 而这也为郑国带来了非常严重的外交危机。 濮阳! 各国驻濮阳官员齐聚于会议室。 而代表宋国出席的并非是宋庆,而是一个名叫戴源的老者,此人乃是公子偃的堂叔。 而那宋庆却成为此次谈判的焦点。 原因就是公子偃要召回宋庆,但是宋庆却不愿意回去,因为宋庆可是跟传统贵族一派的。 这回去不就等于送死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布匹,因为齐国当初将布匹都往濮阳扔,宋商收购之后,也就先屯放在郑国,并没有立刻运回郑国。 这可是一笔巨款。 公子偃就要要回这些布匹。 但是待在这的宋国商人,认为这些布匹都是属于他们的,不肯交还给公子偃。 戴源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只想知道,这濮阳是不是包庇各国罪犯的权力?”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顿时令殷顺且做不得声。 倒是那齐国大夫田浑道:“濮阳当然没有这个权力,但是人家宋庆只承认宋君,而非是公子偃。” 戴源瞧了眼田浑,道:“田大夫何必拿戴剔成说事,何不直接说承认齐王,宋庆是吾君派来濮阳的,而非是那戴剔成,他若不承认吾君,他为何来这里?” 说着,他目光一扫,道:“我们君上是很讲道理得,我们君上只是想知道,如果发生这种事,郑国是否有权收留这些反叛的官员。 如果各位都承认郑国有这个权力,那我们宋国也不会追究的,但如果大家不承认,那么就请郑国将人交还给我们。” 甘茂立刻道:“郑国自然没有这个权力,这人必须交回去。” 其余官员也稍稍点头。 他们内心当然是希望郑国有这个权力,但是他们嘴上都必须否认郑国拥有这个权力。 如果他们敢承认的话,那他们也就回不去了。 戴源又问道:“那关于我们宋国囤放在郑国的布匹,郑国是否有权力不交还给我们?” 各国官员面面相觑。 这种问题真的非常致命啊! 甘茂突然看向殷顺且,道:“要不这样,此事你们两国先商议一番,若能够商议出结果,那固然最好,若有争议的话,我们再商量商量。” 其余人官员纷纷点头。 殷顺且是一脸郁闷,如今这压力一下子全部压在郑国身上。 会议结束之后,田浑立刻吩咐侍从,道:“你立刻安排人将宋庆送去我国。” “是。” 而那边殷顺且也赶紧回到宫中,将此事汇报给姬舒。 姬舒听得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道:“当初可并未商议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不知你们有何建议?” 当时商议最多的是,各国官员在濮阳违法,该如何处置,但如今宋庆违反的是宋国律法,导致宋国跑来要人。 富术道:“宋庆身为宋国官员,我们理应交还给宋国,不能包庇,否则的话,这会引起各国的不满,到时谁也不会派官员来我们郑国。 关键还是在于那些布匹,那些商人来我们郑国做买卖,图得可就是一个安全,而那些布匹如今控制在宋国商人手中。 说不清这到底归谁。 根据我国律法,我们官府又没有权力,在他们未违法之前,去扣押他财物,如果我们强制将布匹交予宋国,那可能会令很多商人都离开我们濮阳。” 绁错道:“可是不交的话,宋国肯定不会罢休,以我国实力,难以与宋国抗衡。” 殷顺且道:“而且各国君主肯定是希望我们能够交还布匹。” 这个问题,可真是令郑国不知所措。 交还吧! 那身在郑国的商人肯定会非常不满。 不交吧! 各国君主都会不满。 得罪不起啊! 戴源为什么那么平静,并没有以国力咄咄逼人,就你一句话,你说不给,且大家都同意,那我也无所谓,就是吃定郑国不敢不还。 姬舒一时也不敢轻易做主,这事可大可小,处理不好,就可能会令郑国坠入深渊。 表面上郑国非常繁荣,但由于国力弱小,隐患可也不小。 姬舒思索半响,觉得这事还得让姬定来决定,于是道:“先将人交换给宋国,至于布匹的话,就说我们调查清楚之后,会给宋国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楚国之前配合宋国,闹得也是很欢腾,但是自公子偃行动之后,楚国就完全不做声了。 原因是楚国一时间也手足无措。 一直主导此事的姬定,也没有料到公子偃敢走这一步,一下子杀这么多人,宋国可不是楚国,楚国当时因吴起,杀那么多贵族,内耗非常大,但毕竟国力摆在这里,能扛得住。 但是宋国走这一步,那可就非常危险,宋国国力本就不如周边国家,如果此时齐国入侵,宋国可能就会亡国。 姬定是很期待齐国出兵,只要齐国出兵,楚国必然出兵。 但齐国若不出兵,楚国也不好出兵。 然而,秦国这时站出来,并且还说服了三晋,导致齐国也不敢出兵。 楚国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臣以为若是不及早防范,那宋国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可怕的威胁。”姬定面色凝重地说道。 楚威王问道:“卿此话怎讲?” 姬定道:“因为那公子偃效仿秦制,而秦制的关键,可不在于重农抑商,而是在于他的军功制,军功制会促使宋国铤而走险,对外发动战争。” 楚威王神色一松,笑道:“卿不必过于担忧,即便如卿所言,寡人也不担心,毕竟那宋国国力远不如我楚国,只要我们楚国变得更加强大,何惧之有,卿说是吗?” 言下之意,你目前还是要以变法为主,这些事就别操心。 姬定心里有苦说不出,道:“大王说得是,臣也并非是害怕宋国,只不过臣以为宋国效仿秦制,我们就必须要防着宋国铤而走险。” 楚威王点点头,道:“寡人会派人盯着宋国的一举一动。” 其实他和秦国想的一样,只要宋国中立,他就能够接受,至于效仿秦制,他并不担忧,楚国如今可还在跟秦国交战。 秦爹都不怕,还会怕他宋儿吗。 他现在的重心,就盯着变法,就盯着姬定,之前姬定又想去濮阳,但又被他否决。 殊不知姬定要赶去濮阳,并非是为了楚国,而是为了他自己啊! 出得皇宫,上马车时,姬定忍不住骂得一句,“真tm流年不利啊!” 他很少直接爆粗口。 但是今年对他而言,真是诸事不顺。 蜀君被招降,已经令他很郁闷。 而宋国这盘棋,干脆直接崩盘,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早就反应过来,公子偃是要夺权,要彻底掌控宋国。 但是他的计划,可是要分裂宋国,在宋国制造混乱。 他比邹忌还要痛苦一些。 然而,他回到家就受到姬舒的来信。 这宋国已经算是丢了,要是郑国再出问题的话,那他真就不玩了。 “是呀!我差点忽略了郑国。” 姬定紧锁眉头,心想,那公子偃效仿秦制,绝非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政权,可能藏有更大的野心,而郑国就在宋国边上,这真的非常危险,我这可真是作茧自缚啊! 要知道公子偃可就是他扶植上去。 结果完全失控。 他思索了半日,终于写好了回信,又让法克立刻送去濮阳。 濮阳! “魏溪见过公主。” 魏溪拱手一礼,心中却是非常好奇,他们在濮阳驻扎这么久,很少与公主打交道,今日姬舒却突然召见他。 姬舒就道:“今日请魏大夫前来,主要想与魏大夫商量一下驻军一事。” “驻驻军?” 魏溪惊诧道。 姬舒道:“是的,我希望由魏国、齐国、赵国派兵来帮助我国防卫他国入侵。” 魏溪道:“公主指得可是宋国?” 濮阳就跟他们四国交界,让他们三国派兵来驻扎,防得肯定就是宋国。 姬舒点点头。 魏溪道:“可是因为布匹一事?” 姬舒道:“也不仅仅是布匹,还有如今在濮阳的宋国商人,魏大夫也知道,我其实没有什么权力,许多权力都在商人手里。 而如今他们都反对我将布匹交给宋国,其中也包括你们魏国商人。” 魏溪讪讪道:“此事确实非常棘手啊!” 姬舒道:“但是我们郑国凡事都依法而论,据我所知,宋国国君确实动用了财政来购买布匹,这部分布匹,理应是属于宋国,只要他们提供充足的证据,我们就会归还,但是其余的话,我真无法从命啊! 但是我又担心宋国会因此迁怒于我国,魏大夫也知道,我国地域狭小,若不事先防备,只要宋国出兵,不出半月,我国可能就会灭亡。 即便到时各国出兵援救,那那也为时已晚啊!” 郑国完全没有纵深,又没有兵马,宋兵冲上来可就完了呀! 魏溪纠结不语。 姬舒又道:“齐国方面肯定会愿意的,但是我也不想完全依赖齐国来保护我国。” 魏溪一怔,心道,这可不行啊!你们郑国可是我魏国的势力范围,若完全由齐国来保护,那迟早会被齐国吞并的。道:“如果我国派军队驻扎的话,这钱粮。” 姬舒道:“我愿意出部分军粮。” “部分?” 魏溪瞧着姬舒。 姬舒讪讪道:“魏大夫应该知道,我郑国虽然看上去富裕,但我并没有太多钱,这钱都在各国商人手中,他们是否愿意一直出这钱,我也不敢保证,关键齐国方面,愿意无偿保护我国。” 商人很现实,齐国愿意无偿,那我们为什么花钱请魏军来保护。 魏溪道:“此事我无法做主,还得奏请大王,但是在此之前,公主可不能答应齐国驻兵。” 姬舒点点头。 当魏惠王收到魏溪的来信,差点吐血。 我还去保护别人? 我自己都保护不了。 关键还得负担大部分军费,难道你公主就不知道我魏国现在有多穷吗。 不仅仅是魏王不答应,就连魏国大臣也觉得这很离谱。 自顾不暇,到处低声下气,只求不冲突,如今却还要派兵去郑国驻扎,防备宋国入侵,这是疯了吗! 惠施道:“大王,若是我们不答应的话,郑国只能央求齐国帮忙,齐国目前视宋国为眼中钉,他们一定会答应的,那到时郑国将沦为齐国附庸。” 这时,成陵君突然站出来,道:“这事也真是好笑,郑国那么有钱,为什么他们不自己保护自己。” 惠施瞧了眼成陵君,是好气又好笑道:“是我们不让郑国拥有太多的军队。” 成陵君反驳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们自顾不暇,哪有能力去保护郑国,即便我们三国都派兵过去,齐国也会依仗国力慢慢控制郑国,那何不让郑国拥有军队,到时还能够帮助我国。” 魏惠王觉得成陵君说得无比有道理,如今魏国国力衰微,对于郑国的影响力肯定也会减弱,齐国必然会趁势扩张自己在郑国影响力。 既然如此,何不让郑国拥有军队。 到时说不定还能够帮助他魏国一把。 妙哉! 惠施忧虑道:“可是让郑国拥有军队,这也会令我们难以控制郑国啊!” 成陵君立刻道:“郑国毕竟太小,即便拥有军队,也不可能对我国造成威胁,况且我们可以确保郑国只拥有防备宋国的军队。” 惠施思索再三,也觉得根据魏国的情况来看,是应该让郑国拥有军队保护自己,如此也能够避免齐国趁虚而入。 郑国的地理位置太关键,决不能让齐国独占。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雇佣军 自姬舒以郑替卫以来,郑国就一直都是采取躺平策略,完全不设防,周边任何一个国家想要消灭郑国,可能也就半个月左右。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都不去打郑国。 大家心里都明白,任何一个国家只要成为这地区的霸主,那郑国自然都会归附,何须派兵去打。 如今有郑国在,也方便大家谈事。 但是 时代变了! 因为在这期间,郑国变得非常富裕,各国富商都集中于此。 而宋国这个要钱的举动,立刻引起郑国富商们的警惕。 他们也知道各国不会来打郑国,但是周边国家如果向他们要钱,这该怎么办? 他们猛然发现,我们郑国就是一只肥猪,生得一身肉,却无獠牙来捍卫自己这身肉。 这是很可怕的。 今日的宋商可能就是明日的自己。 出于这一点考虑,郑国国内的富商,统统都站在宋国商人这一边。 他们坚决要求不能归还宋国布匹。 因为他们认为,一旦交还宋国布匹,那么各国都会以各种借口来向郑国要钱。 而郑国完全没有实力与他们讨价还价。 不仅如此,郑国是各诸侯国中第一个以商人为主体的国家,甚至可以说,将各国贸易提升到另一个层次,各国商人都很爱郑国,都将郑国当做自己的第二故乡。 纵使不是郑国本土商人,也不会拍拍屁股走人。 但是这里面又牵扯到诸多问题。 到底实力说话啊! 要是不给的话,各国君主就不会再信任郑国,你郑国不是躺平么,那你不应该拥有与我们君主抗衡的权力。 最终姬舒还是决定,让律法来公断,让宋国提供这方面的证据,证明这布匹是属于宋国的,而非是个人的。 这看似合理,但其实也是很冒险的决定。 你凭什么用你郑国的律法,来判决我宋国的事? 你郑国算个屁? 宋国自然不会接受。 但是郑国商人是支持姬舒这个决定,这也是他们所能够容忍得最后底线。 可惜这不是一个法制时代,而是一个实力决定正义的时代。 按理来说,魏国、赵国、齐国也不应该支持姬舒的这个决定。 因为这样的话,也触犯到他们的利益。 但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之前魏国、赵国加在一起,也不怕齐国,但是上一次大战就是魏国和赵国土地上打得。 令他们损失惨重。 齐国虽然是战败国,但直到战争结束,也没有一个敌军士兵踏足到齐国的固有领土,徐州并不算是齐国的固有领土,那是最近几年才得到的,并且还未去到完全的控制权。 楚国一直不肯放手,徐州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关键。 如今楚国也没有完全控制徐州,齐国也不可能放手的。 最后在秦国的保护下,齐国的实力得到很好的保存。 如果否决姬舒的建议,大家都用实力说话,那么魏国、赵国认为这会令齐国完全控制郑国。 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去齐国抗衡。 这导致魏国和赵国明知这会触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只能选择支持公主。 强者永远是律法的反对者,而弱者永远都是律法的捍卫者。 没有律法,就是弱落强食。 魏国和赵国是弱者,他们愿意支持用律法说话。 而齐国是一个很纠结的心态。 齐国又不愿意郑国将布匹归还给宋国。 齐国就是想引宋国进攻郑国,迫使三晋允许齐国对宋国开战。 邹忌和姬定看法一样,认为公子偃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 但是齐国又希望用实力说话。 因为濮阳地理位置至关重要,对于三国而言,这可不是小事,魏、赵、齐三国相邦就此事来到濮阳商议到底该怎么办。 “宋国之前要人,郑国答应了,宋国又要布,如果郑国还答应的话,天知道宋国还会要什么?另外。” 邹忌稍稍一顿,又继续说道:“囤积在郑国的布匹,乃是交易而来,可不是以公子偃的名义存放在这里的,这里面可也涉及到我齐国商人,我们齐国是不可能答应的。” 大戊午道:“但这会引起宋国的不满,郑国可无力与宋国抗衡。” 邹忌道:“我赞成公主之前的提议,由我们三国出兵保护郑国。” 惠施道:“这倒不是不行,只不过我们三国都派兵来此驻守,那么由谁来统一指挥?若各自为战,将毫无意义,若统一指挥,我相信你们齐军将领并不会服从我们魏国将领,同样的话,我们赵国将领也不会服从贵国将领的指挥。 到时真打起来,可能会被宋国逐一击破,也威慑不到谁。” 邹忌笑道:“这很简单,由我国派两万兵马,你们各派五千,然后由我国将军统帅。” 大戊午呵呵笑道:“齐相认为我们会答应吗?” 邹忌道:“目前只是非常时刻,等到情况稳定之后,我们再撤兵就是,我知道二位的疑虑,但是我们齐国根本就无须独占郑国,哪怕真发生什么事,我们齐军往郑国走,郑国未必拦得住?” 惠施笑道:“齐相聪明绝顶,这一个又一个计谋,令我们是瞠目结舌,应接不暇,我以为还是用最为公平方式来解决此事。” 邹忌问道:“不知惠相有何高见?” 惠施道:“我们都不派兵,让郑国自己拥有军队来防守。” 邹忌立刻道:“这可不行,当初我们可是说好,郑国不允许拥有超过三千兵马,如此我们才愿意给予郑国城池。” 大戊午道:“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你们宋齐一家,有我们三国在,郑国自也不需要兵马,而如今宋国选择中立,而宋国又与郑国接壤,且之前宋国并未参与郑国的事务,也并未承诺什么,郑国自然得拥有保护自己得兵力。” 邹忌道:“这宋国一事还未完,你们又让郑国拥有军队,难道你们就不担心!” 惠施道:“我们只需要确保郑国拥有可以争取到援军到来的兵力即可,如此一来,也可以为我们三国节省不少人力物力。” 大戊午又道:“再说,这军队又不是用来保护公主的,而是用来保护我们各国在此的商人,且也不归公主所有,不知齐相还有何担心的。” 邹忌瞧了眼二人,见他们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也不让齐国在郑国驻军,问道:“那你们说多少合适?” 惠施道:“三万。” 邹忌心里暗自权衡,若只保持三万军队的话,确实不可能对齐国造成什么威胁,关键郑国制度,公主事难以独掌大权。 当然,他还是希望更多的控制郑国,但是惠施和大戊午显然不会令他得逞。 基于这一点,这郑国具备一定的军事实力,可以威慑宋国,这对于齐国而言,当然也是好事。 目前宋国是齐国的心腹大患啊! 邹忌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他们商定之后,又去找到公主商议。 “让我们郑国扩招军队?”姬舒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三人,道:“三位相邦不是在开玩笑吧?” 惠施面色严肃道:“公主认为我们三人来此,只是为了跟公主开玩笑吗?” 没有办法,男人不在身边,底气不足啊! “抱歉,我绝无此意。只是。”姬舒郁闷道:“只是基于我们郑国制度,就没法拥有一支三万人的军队,因为因为我没钱,最好还是你们派兵来保护我们。” 邹忌瞧了眼惠施和大戊午,瞧,人家公主也都这么说了。 大戊午无视邹忌,道:“我们可以驻军,可公主又不愿意负责军费,公主认为这合乎情理吗?” 姬舒委屈道:“也是因为没钱啊!” “!” 大戊午神情一滞。 惠施笑道:“公主勿忧,如今你们郑国商人人心惶惶,他们也想保护自己的钱财,公主大可去试一试,不行再说。” 身为相邦,这点行情,他还是看得明白。 他认为郑国商人会愿意支持公主拥有一支军队。 邹忌呵呵笑道:“惠相说得是,公主先去试试,行不行另说。” 姬舒郁闷地瞧了他们三人一眼,道:“好吧。” 姬舒就找来郑国的大富商商议此事,因为这事找殷顺且他们没啥用,养军队可是要花钱的,殷顺且他们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 只有这些大富商愿意出钱,才养得起一支军队。 “这个我们也认为是应该拥有一支军队来保护我们,但是但是光养三万军队,那可得花不少钱啊!” “就各国军制来看,唯有以前的魏国的魏武卒,平时是不用耕地,只需要打仗,但是如今魏武卒几乎不存在,就连魏国养不起,那更何况我们郑国。” “咱们虽然有点钱,但也负担不起啊!” “这钱该如何出也是一个问题,毕竟来郑国做买卖是各国商人,并非是郑国人,若平时他不待在郑国,他们也不会愿意交这钱啊!” 只要说到出钱,那总是最难聊的话题。 其实这些富商也想有军队保护郑国,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赚钱,而不是为国为民,光养三万军队,这支出很大的呀! 成本一旦高于盈利,那他们付钱的理由是什么? 姜佐突然道:“可如果不以魏武卒的方式来建设军队,而是采取秦制,平时务农,战事来的时候,在出征作战,那这三万军队也难以抵挡住周边国家的进攻。” 他不太好特指宋国。 一个名叫丁酉的富商就问道:“那大司马认为这需要多少钱?” 姜佐稍稍迟疑了下,道:“如今什么都没有规定好,我也不敢往下判断,但估计不少。” 一众富商面面相觑。 真是令人非常纠结啊! 他们多半都不是郑国人,他们的求得是保护他们在郑国的财富,而不是保护他个人安全。 如果只是保护个人的安全。 那回到自己国家就行了。 对于这方面的付出,肯定是有一条红线的。 场面一度比较沉寂。 正当这时,白圭突然道:“我倒是有一策,或许能行。” 众人立刻看向白圭。 “白老先生请说。” “咱们都是商人,商人就是应该做买卖的,而不是练兵打仗的,我以为这军队也可以当成买卖来做啊。”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众人震惊地看着白圭。 姜佐问道:“敢问老先生,这军队如何当成来买卖来做?” 白圭抚须道:“如今各国战事频繁,打仗就需要军队,可是军队又要钱养,魏国如今放弃魏武卒,不就是因为养不起吗? 这养兵需要十年,可用兵却只在一时,以我们商人来看,是不是不划算啊!” 田修突然道:“老先生说得很对,这也是我们犹豫的原因,目前也没有谁来打过咱们,就花这么多钱养兵,这显然不划算啊。” 绁错立刻道:“是,目前是没有谁来打咱们,可一旦发生战事,那我们可能就一无所有,光凭这一点,哪怕是以商人来看,少赚一点,总比亏得精光要好啊!” 他们两人一人代表齐国,一人代表魏国。 各为其主。 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丁酉就道:“二位先别争了,听听老先生怎么说得。” 白圭道:“其实很简单,就咱们来帮他们养兵、练兵。我们就以魏武卒的方式来练兵,如果魏国需要用兵,他们可以花钱来雇咱们的军队作战。 赵国、齐国、燕国需要用兵,亦可如此。 如此一来,平时这些军队能够保护我们自己,若有战事,还可以利用军队赚钱,而各诸侯国亦可节省不少钱。” 丁酉激动道:“妙哉!妙哉!老先生此策可真是妙啊!” 不少商人是直点头。 就目前战事发生的频率,可能还有得赚啊! 一个名叫陈仓的商人道:“但是打仗可得死人呀,一场战争下来,死得人可不止三万,若是一出门就全军覆没,那可怎么办?” 众人又是一愣。 又觉得这真是死亏啊! 白圭笑道:“陈先生说得对,咱们建设这一支军队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保护郑国,而非是为了保护他国。 况且三万放到战场上去厮杀,那也不够看,但是我们的兵可都是精兵,我们可以做一些战场之外的事情,比如说截粮草,又比如说护送人和财物,专门负责协助,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另外,这任务越艰难,价格就越高,咱们是不会亏的。” 这么一说,战场也不是不可以上。 死就死。 反正死得又不是我。 只要给得钱够多就行。 卖东西的人哪会亏钱,只有买东西的人会吃亏。 动心! 这些富商都非常动心! 好家伙! 又开创了一门买卖。 殷顺且突然问道:“可是你这人上哪里去找?他国打仗,平民必须得参加,是为国为君而战,可你这军队是用于赚钱的,我郑国子民,可没有理由为此而战。” 白圭笑道:“有钱还怕找不到人么。” 其余富商嘿嘿直笑。 殷顺且一阵无语。 这样也行。 真是奸商啊! 田修觉得哪里不对,忙道:“等等会,假设赵国与魏国发生战事,那怎么办?” 白圭笑道:“若有需要,都可以雇佣我们的军队,价高者得,这对于各国都公平,另外,我们军队只是辅助,决定成败的,还是你们自己的士兵。” 田修有些拿捏不定,这对齐国到底有利还是无利,于是道:“这事从未有过,我们还得慎重考虑啊!” 白圭忙道:“我也只是提一个建议。” 姬舒是一脸茫然道:“你们做主就行。” 会议结束之后,殷顺且就找到白圭,笑道:“老先生真是聪明绝顶,就连军队在老先生眼中,都能成为货物。” 白圭讪讪道:“这都是被逼的,我在郑国有多少财富,殷大夫应该也知晓一二,我很需要军队的保护。” 殷顺且问道:“但是老先生一直以来都以仁行商,这个主意显然是有悖于仁义。” 白圭叹道:“但我到底是一个商人,我得考虑自己的财富,若殷大夫有更好的主意,能够保护我们的财富,我一定支持殷大夫。” 殷顺且沉默半响,叹道:“是我们无能啊!” 但他说得很对,这个主意不符合白圭的行商准则,因为这个主意压根就不是他出得,而是姬定通过洛邑让他这么干的,理由就是保护洛邑在郑国的投入。 必须得拥有军队。 但是姬定知道白圭的性格,故此他让洛邑转告白圭,如果另有办法建设一只军队,那就别说,唯有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提出来。 而郑国制度也是姬定一手缔造的,他知道这是很难的。 白圭也不愿意这么干,这跟买凶杀人有何区别,但事与愿违,这事令大家都很纠结。 就没个办法。 然而,他也得保护周王的财富,这可是他做臣子的义务。 目前唯有这个办法,才能够令郑国建立起一支军队来。 而姬舒其实也是知道的,什么委屈、郁闷、痛苦,都是演出来的,这都是姬定的主意。 而这也是姬定补救之策,他的原计划,是要在宋国制造混乱,但却被公子偃坏了他的大事。 然而,这制度可是他最为擅长的,他得知宋国的情况后,心知郑国的风险将会极具增加。 而这国与国之间,可不能看对方会不会打你,而是看对方有没有实力揍你,如果对方有实力,那就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继续维持均衡。 当然,面对齐、魏、赵三国,那是完全躺平,不用打,直接就跪下。 但是宋国可不在其列。 就必须防止宋国。 而郑国的体制,是商人为主,而姬定一直也是通过商业来控制郑国,这军队必须要控制商人手中。 商人控制的军队,只能是雇佣军! 然而这个雇佣军计划,也令惠施、邹忌、大戊午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也很震惊。 还能这样玩? 那白圭真不愧郑国第一富商。 但是他们并没有犹豫太久,一致答应让郑国建设雇佣军。 魏国是第一个表态支持的。 因为白圭就是拿魏国的魏武卒来做例子,这确实能够帮助到魏国节省不少钱,关键魏国如今国力衰弱,有一支精锐军队在旁帮忙,那真是雪中送炭啊! 赵国也比魏国好不了太多,他也是支持的。 齐国想得很简单,这价高者得,那我齐国是最有钱的,我怕什么,关键齐国商人在郑国也是很强大得,这么玩的话,军队完全是被商人控制。 不过三人还是虚伪的交流一番,表示如果我们三国发生战争,都不能向郑国借兵。 当然,这只是一句狗屁。 要真打起来,不借就有鬼了。 可除他们三国之外,其余诸侯国,是一致反对。 这近水楼台先得月。 若秦魏交战的话,对于魏国肯定有利。 但也没卵用。 虽然如今各国都派官员驻扎在郑国,但实际上就是他们三国说了算。 宋国当然是最气愤的。 首先,宋庆就没有抓到。 虽然姬舒下令将宋庆送回宋国,但是齐国先一步下手,主动安排宋庆逃往齐国。 这姬舒也没有办法。 如今布匹又得不到。 戴源表示那些布匹都是属于宋国的,宋国决不会提供任何证据,去刑狱司告状,要求郑国必须将所有布匹送回。 如果宋国去刑狱司,那是很丢人的事,郑国算个球,太看不起我们宋国了。 姬舒当然不会跟他斗气,到底宋国是强于郑国。 姬舒还是派人控制住一半的布匹,表示此案不完结,这些布匹就不能动。 商丘。 “你们看见没有,这国力弱小,就得被人欺负,如今就连郑国都不将我们宋国放在眼里。” 公子偃向自己的大臣说道。 宋国大臣们脸上个个都是面露怒色。 他们真没有想到,郑国敢不给。 毕竟郑国给了也不会吃亏。 这又不是要郑国的钱。 在宋人眼里,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啊! 一位大臣站出来道:“君上,若不给予郑国教训,将来谁还会将我们放在眼里,我建议出兵郑国。” 不少大臣站出来附议。 公子偃摇摇头道:“如今我们国力不如齐国,更别说还有魏国和赵国两个帮凶,贸然出兵,只会得不偿失,但是我们要引以为耻,若不想再发生这种事,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至于那些布匹么,先放到郑国,迟早一日,我会让那公主亲自给我送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问心无愧 就事论事,在绝大多数宋人眼里,那些布匹都应该是属于宋国的,不是公子偃一个人这么认为的,故此郑国拒还所有布匹,也彻底激怒了宋人。 他们认为这简直就是强盗行为,不可容忍。 又因为最近宋国发生太多事,而且全都是外部因素造成的,宋人是痛定思痛,几乎所有人都将责任归咎于他们宋国国力太弱小,故此才被这些国家欺负。 那么公子偃的强国政策,自然是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同。 公子偃的变法是极为顺利。 他效仿秦制,但却比秦国还要彻底,毕竟他之前的军事行动是重创宋国国内贵族的中坚力量。 再加上还有一部分权贵流落到郑国,至今不敢回来。 这也为他的变法提供一个非常良好的环境。 他下令开阡陌封疆,废井田,将土地都分发给平民,令他是深得民心,又推行郡县制,他任命的官员,将凌驾于贵族之上。 从而完成中央集权。 秦国可也没有这么彻底,目前的秦国,贵族的实力还是很强大的。 商鞅可没有彻底铲除贵族,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贵族,尤其是在世袭制方面。 而宋国也从一个商业最为发达的国家迈向农业国家。 而郑国就刚刚与之相反。 郑国是进一步将商业治国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就连国家军队都商业化。 可真是自古以来头一回啊! 但是在别人看来,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毕竟郑国是没有国君的。 公主一直没有被承认,大家还是称呼她为公主,基于制度,她手中其实也没啥权力,国内大小事务都不需要经过公主的决断。 在这种情况下,这军队商业化,不就是理所当然得么。 这其实也是各国答应郑国拥有军队一个重要原因,如果公主手握大权,那他们还是会再多虑一番。 但也不一定会拒绝。 到底还是因为魏国、赵国暂时比较虚弱,无法履行保护郑国的义务,即便公主手握大权,他们也不一定会拒绝的。 而身在郑国的商人们却跟打了鸡血似得。 很是亢奋,也很是积极。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到底可行否,能不能赚大钱,但是这毕竟是一门新买卖,而且涉及到军队,战争,基于商业定律,风险越高,利于应该越高,这门买卖的风险,已经是超越所有买卖,那么其中利润。 真是不敢想象啊! 他们对此是抱有极大的期待。 在他们的积极支持下,郑国终于颁布了军制。 郑国都成立好几年,但却是头回颁布军制,这也真是够奇葩的。 而这个雇佣军制度,自然也是姬定设计的。 既然是买卖,那就有盈亏,就不能涉及任何平民,否则的话,万一赚了钱,那就得分钱给平民。 而就当下的技术而言,几乎是无法做到这一点。 就不能逼迫平民加入。 基于郑国的舆论环境,他们也不敢这么做。 就是由这些大富商出钱,从各国招募勇士,招募将军,总之,从统帅到士兵,全部都采用招募的方式,不限国籍。 姜佐这个大司马也变得名存实亡。 因为姜佐是人臣,本就是郑国大司马,如果军队由他来统帅的话,那军队就是属于国家的,可是钱又不是国家出,这当然不合适啊! 而招募就需要自愿。 凭什么让人家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当然是用钱说话。 这么危险的活,自然要给很高的待遇。 姬定也不太了解行情,他目前定的是跟当初魏武卒一样的待遇。 只不过魏武卒是获得田地,以及免税,但是郑国是直接发钱。 而军备、马匹,也全部都是采用购买的方式。 之前朝廷也是购买,自己都没法生产。 巧合的是,白圭对于军备生产几乎是垄断的,这雇佣军制,又让他大赚一笔。 但是,这一支军队的首要任务,还是保护郑国,在商言商,既然身在郑国的每个人都因此获得保护,那么自然也必须付出。 可是不管是商人,还是农民,每年都有缴税的。 而上回改革,就规定郑国税收是三十税一,随着郑国商业越来越发达,这每年也可以收上不少钱来,但是由于支出非常大,因为国家没有什么产业,纯靠这税入支持一切开销。 就拿不出太多钱来养兵,尤其是精兵,这更加负担不起。 就面临两个方案,要么让大家再多缴一些税。 要么由现有的财政来贴补。 这些大富商本就是缴税大户,他们又多缴税来贴补自己,这是疯了么,最终决定朝廷每年将拿出三分之一的税入,给予雇佣军做补贴。 税就是来源于所有人,那么就等于每个人都交了保护费。 而与此同时,魏国为了尽快恢复国力,同时又保证拥有战斗力,在中原的一些城镇也开始推行均田与府兵制。 府兵制就是兵农一体,就能过做到两不误。 再加上楚国也在推行变法。 可以说当今诸侯国开启了新的一轮变法竞赛。 而其中有三个变法,都是姬定设计的,这可是他的强项。 如今姬定也沉下心来帮助楚威王变法,毕竟今年他诸事不顺,也让他明白,很多事不是他想掌控,就能够掌控的。 与其如此,就还不如先做好自己能够掌控的事。 关键楚威王也不会放他离开。 虽然姬定拥有楚威王,以及昭、景、屈三大家族的支持,但是由于楚国的分封制,导致这大问题没有,小问题是一箩筐。 毕竟各地情况不一样。 贵族也不一样。 各有诉求。 逼得姬定是沿着长江而上,跟大家解释新法将会为你们带来什么。 今日姬定又与两大护法屈易为和司马昭鱼来到金陵,也就是以后的南京。 要说这金陵,还是楚威王给取得名字。 但是如今的金陵,可不像以后那么繁荣,这里目前是楚军的军事重地。 毕竟越国目前只是崩盘,分裂成好几个政权,领土还并没有被楚国完全吞并,但也被蚕食不少。 这金陵就是前几年抢来的。 楚国也在继续对越用兵,只是规模不大,毕竟楚国上下都认为这越国就是煮熟的鸭子,不可能飞的,就不需要花太大的代价立刻吞并越地。 可以慢慢蚕食。 这金陵就是楚军的前线大本营。 来这里倒不是因为遇到什么问题,由于这里是军事重地,且刚刚拿下不久,这贵族势力相对薄弱,故此这里全都是楚威王说了算。 姬定来这里,一来,因为这里可是他规划的商业中心,他要在这里布置很多事情。二来,这里是楚国对越的前线战地。 对他个人也是至关重要。 “先生,由于之前齐国一直忙于宋国之事,故而在越地这边,齐国的动作相对比较缓慢,目前我们只有十二人是借齐国的势力进入越地的。” “嗯。” 姬定只是点点头。 法克愣了下,问道:“先生没有别的安排吗?” 姬定道:“到时我会在这里建立对越计划的大本营。” “没了吗?”法克又问道。 姬定瞧了他一眼,道:“暂时就这么多吧。” 法克点点头。 心里有些纳闷,以往谈到这是,姬定总是精神奕奕,但是最近却有些萎靡。 都是因为蜀国、宋国接连发生变故,这给予他信心不小的打击,而在他的计划中,越地是最为简单的。 因为越地是最乱的。 不需要他去制造混乱。 但是他现在却觉得,这也很不稳,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如今也在自我检讨,究竟哪里做得不足,以至于接连受挫。 可思来想去,他觉得不是他哪里做得不足,而是先天不足。 他势力太过单薄,可要做的事又太多。 不可能控制全局,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无奈往往会伴随着沮丧。 但性格决定一切,这只是一时得。 说话时,外面有人通报道:“启禀客卿,端木老先生来了。” 姬定叹了口气,又抹了一把脸,然后才出门相迎。 河边。 姬定与子让一老一少漫步在河边。 “老先生,这宋国的情况如何?”姬定看着子让那铁青的脸色,很是愧疚地问道。 子让瞧了眼姬定,那浑浊的眸子透着一股怒意,道:“老夫的几位挚友都惨死在公子偃的屠刀之下,而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当初为了支持公子偃上位,姬定可也拜托了子让动用他在宋国的势力,给予公子偃支持。 而公子偃此次屠杀,就是专门针对那些扶他上位的功臣,其中有不少人也是墨家中人。 另外,公子偃要独揽大权,要一言九鼎,肯定也不会允许墨家在宋国势力过于强大。 他其实也有意借此打击了一番墨家势力,但他并没有明说这一点,他口头上还是很支持墨家的,子让这番回去,公子偃也没有为难他。 因为墨家在宋国有着无可企及的地位。 可即便如此,这也导致子让在此次事件中,是损失不小啊! 关键是害了别人。 子让对此很是内疚。 看淡一切的他,此时此刻也对姬定也是充满着怒意。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如今你怎么解释。 姬定没有去辩解什么,很是真诚地说道:“抱歉。这一次都是我的过失,我也没有想到那公子偃如此精于算计,竟然敢火中取栗,先借齐国之手,铲除那些功高盖主的功臣,又借秦国之手,来保全他在宋国的地位,这是一次无可争议的失败。” 子让立刻道:“老夫来此,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而是希望你能够想办法补救这一切。” “补救?”姬定错愕道。 子让语气坚决道:“老夫要报仇。” 虽然他淡泊名利,但他总觉得要不做些什么,怎么对得起那些被他连累的人。 血债必须血偿。 天公地道。 子让可也没有以德报怨的情操。 姬定侧目惊讶地看向子让,一向温文尔雅的子让,竟然会说出这话来,倒是令他觉得有些惊诧。 子让如实道:“那些人皆因老夫而死,老夫也是人,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关键他们中好些人都是无辜的。另外,虽然目前那公子偃是深得人心,但是老夫认为,此人出手狠毒,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绝非是大家所期许的明君,由他掌权,那将会给宋人带去灾难。” “这我也看出来了。”姬定稍稍点头,又道:“其实要推翻公子偃,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欲让其灭亡,可先令其疯狂。他效仿秦制,那必然是打算对外发动战争,但是宋国的地理位置注定其难以成就大业,只不过!” 子让道:“只不过什么?” 姬定道:“灭亡公子偃之后,这宋国又该何去何从?”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不瞒老先生,我原本的计划,是令宋国在楚国和齐国的压迫下,国内发生混乱,使其君权衰弱,以此来滋养新会。 让宋国就此灭亡,这绝非是我的选项。因为如今新会还得继续藏着,绝不能过早暴露,引起诸侯的重视,即便宋国灭亡,新会也无法取代其政权,那么岂不是便宜了他人。” 子让沉眉道:“故此你还会保护公子偃,直到你认为时机成熟。” 姬定迟疑少许,道:“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宋国对于郑国的态度,以及有关布匹的争执,令我很是担忧,我现在有一个更大胆的计划。” 子让问道:“什么计划?” 姬定道:“老先生可有听说,郑国如今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 子让点点头道:“此事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但是老夫以为这对于郑国而言,可也不是什么好事。” 姬定道:“其实这都是我授意公主的,而目的就是希望将来可以由郑国可以宋国。” 子让震惊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如果是郑国吞并宋国,那么即便没有混乱,新会依旧可以在宋国成长起来。” 在他的计划中,有三个非常关键的地方,巴蜀、越地和宋国,其中唯有宋国在中原国家,这个地方是不能丢的。 他必须要给予补救之策。 姬舒的那一封信也给他带来了危机感,但也给他带来了灵感。 他让郑国采取雇佣军制,一方面是为了保护郑国,避免其突然死亡。但另一方面,是希望郑国能够吞并宋国。 这都已经拥有军队,就难以再躺平。 那何不放手一搏。 子让道:“可是郑国如何能够吞并宋国?那郑国能够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 姬定道:“我以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子让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姬定道:“方才老先生也说了,公子偃这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如今他虽借秦法深得民心,但是我相信他迟早会原形毕露的,而我也将会想办法令其更快露出本性,待他失去民心之时,我们便可里应外合。” 子让思忖半响,道:“即便你成功了,这又会令郑国陷入危险的境地,难道齐国、楚国、魏国会允许郑国变得如此强大吗。” 姬定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很大胆的计划,而且非常复杂,郑国要吞并宋国,一定要满足两个必要的条件。 首先,郑国自身要有实力击败宋国。 其次,楚国、齐国、魏国当时正在交战,无暇顾忌。” 子让又问道:“那之后呢?楚国、齐国、魏国的战争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等到战争结束时,他们也容不下郑国的。” 姬定道:“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得,可能还得过上几年,到时新会也许能够给我们提供支持。” 子让道:“可我听说蜀地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啊!” 姬定道:“目前我还不知道蜀君被招降,对于我们而言,是祸还是福,因为如今又有新得情况发生,这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输赢,故此我们还得为之努力。” 要他给出什么保证。 他无法给出。 这条路太难走了。 他从来就没有超过五成把握能够取得成功。 子让点点头。 虽然他责怪姬定,但其实公子偃这番举动,令他更加坚定的与姬定站在一起。 这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的那些挚友,真是毫无反抗的能力。 子让突然问道:“你的变法好像使得楚国变得越发强大。” 姬定愣了下,笑道:“若非如此,楚王凭什么支持我变法。” 子让道:“但是这与你的计划可是很矛盾的,你不应该会期许一个强大的楚国。” 姬定笑道:“老先生可知道那些贵族为何会支持我吗?” 子让道:“因为你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财富。” 姬定道:“但是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非常富裕。” 子让感慨道:“这贪婪是无边际的。” 话一出口,他突然看向姬定,抚须道:“原来如此。” 姬定道:“其实不管是孟子,还是墨子,他们给君主提供的思路都是可行的,只是人性做不到而已。所以到时谁若骂我卑鄙无耻,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因为我并没有失职,我是问心无愧,过不在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左右互搏 问心无愧! 就连深知其野心的子让目前都难以质疑这一句话的真实性,因为姬定的变法,确确实实给楚国带来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虽然他的大小法都还在建设的过程中,因为其中的小法不是统一的,是要因地制宜,由各地贵族自己商定,这是比较复杂的,需要一些时日去建设,但是人们已经看到一些成效。 而其中原因就是在于船坞。 船本身就是一种商品,且目前还算是大宗商品。 因为对于这种新式货船的需求,是远远还没有达到饱和的状态,就别说其它货物,光运输盐的需求,都还满足不了,故此往死里造就对了。 没有船就没有一切。 姬定也没有客气,他又在金陵拍下一个大船坞,这也是子让来此的主要原因。 至此,他已经在楚国建设三个大船坞,分别是在汉口、金陵,以及古勃海之地(兴化)。 同时他还在一些需要陆路中转的地区,建设了十二个小船坞。 光凭这些个船坞,就已经将整个楚国的手工业产值翻了好几倍。 当然,这个数目之所以这么夸张,那也是基于目前手工业产值是非常低的,而造船所需要得人力物力,那可是当下手工业都难以企及的规模。 今年楚国光木材交易,就是不知道是三年前的多少倍。 要知道今年也才刚刚开始,姬定预计后年将会达到一个顶峰,可能会扩大到百倍之多。 因为造船是需要大量的木材。 而新法中还有关于对于荒地的开拓,这将在无形中产生大量的木材,这也导致大家对于开荒是更有兴趣。 不仅如此,这其中还涉及到皮革、铁矿、麻丝,等等材料。 导致周边大量的货物在往船坞集中,在姬定的安排下,不少大贵族,都开始自己建设作坊,专门为船坞生产一些零部件。 比如说船帆,麻绳,麻袋,以及一些铁质零部件。 而姬定的船坞只负责主体建造。 姬定所规划的商业中心,也随着船坞的建设,已经是初具规模。 因为这劳动力也在向一个点集中,造船可是需要很多很多的人,这手工业城市也在形成中。 这人来人往,所带动的经济效益,那更真是不可估量的。 实在是如今没有gdp计算,如果有的话,这个数字也许不会很惊人,但如果跟之前的对比,那绝对是非常恐怖的。 但凡姬定走过之地,都是留下一片繁荣。 大家有钱赚,那你就是上帝,你就是爸爸。 姬爸! 呃还是叫姬父吧! 这一趟下来,姬定的新法,也在楚国得到空前的拥护。 目前唯一能够令姬定消停的一点,也只有寒冬。 随着寒冬的降临,升温半年的经济活动开始有所减缓,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也是为了明年的高chao在做铺垫。 各地贵族们纷纷在家召开会议,看看明年做些什么买卖。 船只的出现,给大宗商品提供交易的土壤。 大家都得重新规划啊! 而姬定此时也回到了楚都。 楚威王是单独设宴招待姬定,真的就如同迎接凯旋归来的大将军一般,席间,也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言。 “哈哈卿便是寡人的管仲,有卿在,何愁霸业不成啊!” 说真的,楚威王都没有想到见效如此之快,他原本只是打算趁着自己残烛之年,赶紧将一些棘手的问题给处理掉,不要将问题留给下一代。 目前他只是在布局。 他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见到开花结果的一日。 毕竟他明白,变法要见成效,是需要一定时日的。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开花来的如此之早,这令他倍感惊喜。 姬定稍稍拱手道:“大王过誉了,其实目前新法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事要做,且不可大意,以免前功尽弃。” 不骄不躁! 很好! 楚威王眼中闪过一抹赞色,问道:“那不知卿以为下一步该怎么做?” 姬定正色道:“接下来要完成两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楚威王问道:“什么任务?” 姬定道:“其一,就是货币。在臣建设船坞时,发现我国货币严重不足的情况,大家多半都是以货易货。 这令交易变得非常繁琐,尤其是当货物数量庞大,以及来往密集时,这给交易带来极大的不变。 此外,货币也是大王您控制国家的一大利器,当大王控制着货币,也将控制着整个商业,这就好比利用控制土地来控制农业一样。” 楚威王点点头,道:“卿得意思是,让寡人铸造更多的货币。” “臣正是此意。”姬定点了下头,道:“但是由于目前许多贵族都有铸造货币,大王若下令禁止贵族铸造货币,只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大王一方面可让朝廷铸造货币,成为主要的货币供应。而另一方面可以颁布铸币令,凡铸币者,必须先得到朝廷的允许,不但要向朝廷缴纳一定税入,同时还得达到朝廷铸币的要求,如此才可铸币,这也能够让货币得到统一,而大王亦可借铸币令,去控制那些贵族。” 楚威王稍稍点头,又问道:“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姬定道:“就是尽可能发展与中原的贸易。臣的新法,其实是基于商税,商业是至关重要,那么促进与中原得贸易,有益于新法的普及和执行。此外,大王还可以借与中原贸易,成就楚国的霸业。” 楚威王精神一振,忙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今年宋国为何会发生巨变,其原因是因为齐国的商业强大,而宋国亦是非常倚重商业,商业上的失败,是宋国难以承受的,故此宋国商人才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去跟齐国拼,若非那公子偃当机立断,直接弃商从农,这后果是不堪设想。 而我楚国拥有的商业潜力,是要胜于齐国的,我们对付齐国,并非是一定要从战场取胜,只要打垮齐国的商业,齐国也是难以承受的,其国力也必将大幅度衰弱。” 楚威王对此表示有些怀疑,道:“在商业方面,齐国一直以来都是最为强大的,我们能够击败齐国吗?” 姬定不答反问道:“大王可知道濮阳商人来此购买最多货物是什么吗?” 楚威王愣了愣,又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什么丝、茶和松!” 姬定摇摇头道:“不,其实主要是茶和松,其次才是丝,因为丝一直以来都有贸易往来,只不过由于船队的出现,这一次***的货物变多,这并不能说明问题。 但松枝和茶叶是以前从未有卖去中原的货物,尤其是松枝,多半都是平民砍来烧菜、取暖用的,平时不值几个钱,但是这一回松枝和茶叶却为我国带来丰厚的利润。” 楚威王问道:“那又如何?” 姬定道:“这足以证明一点,商业可以挖掘我国潜力,如果一根树枝都能够卖钱,那我们楚国将重新定义荒地,南方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皆是财富,而商业是能够将这些物产转化为国力,到时齐国根本无法与我国抗衡。” 楚威王突然醒悟过来,激动道:“依卿之论,我楚国岂不是无一寸荒地。” 姬定点头道:“是的。” 目前对于荒地的定义,那都是根据农业来定义的,就是那些不能耕种的土地,这种土地楚国有很多很多,但是对于商业而言,这荒地可都是资源啊! 一旦将这些资源开发出来,楚国必定成为商业实力最为强大的国家。 想到这一点,楚威王心中却突然涌起一阵迟暮之伤。 近年来,他的身体是每况愈下,只怕是难以支撑到那天。 “大王!大王!” “啊?” 楚威王猛然惊醒过来,瞧了眼一脸好奇的姬定,咳得两声,道:“此事就全权交予卿去办吧。” 姬定领命道:“臣定不会令大王失望的,臣明年打算去一趟濮阳,促进我楚国与中原的贸易。” 楚威王呵呵道:“除此之外,还能够见到你的公主吧。” 姬定忙道:“大王误会了,臣此行绝非是为了儿女私情。” “卿无须紧张,寡人不过是随便说说。” 楚威王点点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 “对了!” 楚威王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之前巴中传来捷报,我军在江州大破秦巴联军,已经在战场上占据上风。” 姬定惊道:“真的吗?” 楚威王点点头,道:“这还多亏卿的变法。卿当初制定的盐粮交换策略,极大缓解了我军后勤的压力。而卿制定得奖赏制度,也激励了我军的士气,近三月来,是连战连胜。” 船只的出现,极大节省盐运输的成本,给予商人极大的利润空间,而姬定当初制定的策略,就是用粮食去交换盐。 商人对此非常积极,日夜不停的运送粮食去前线交换当地的盐。 昭阳从未感受过这种速度后勤。 但这还只是其次,关键还是在于姬定的变法,他划出来的商业圈中,大多数都是荒地,而他已经说明这些荒地将奖励给立下战功的士兵。 基于当前楚国军制,许多士兵都是由贵族组织起来,多半也是由贵族将领带往前线作战,这些将军们的家人,就纷纷传信给他们,让他们赶紧立下战功。 那些荒地就是一个个聚宝盆啊! 此时不占,更待何时。 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前线楚军将帅士兵,就都跟打了鸡血似得,这战斗力竟然已经胜过秦军。 秦军都懵了! 这楚军是换人了吗? 怎么比他们还不要命啊! 姬定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不但能够消耗秦国国力,而且待我军凯旋之时,顺便还能帮助我国将那些荒地给安置好。” 楚威王听得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寡人还得向那张仪道一声谢。” 姬定道:“臣会代大王向张仪道谢的。” 楚威王道:“那卿可要记住。” 姬定愣了下,道:“大王不是在开玩笑?” 楚威王道:“寡人是认真得。” “臣遵命。” 姬定微微颔首,心想,这楚威王可还真是记仇啊! 被张仪欺骗,可以说是楚威王人生一大污点,他心里能不惦记着么,又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官员任命。目前朝中许多贵族都渴望让自己的儿孙担任那些地方的官员。” 在姬定的大法中,就包括贵族的晋升制度,朝中职位都留给贵族,保留世袭,但是能力取决你在什么位子。 而且是随变法开展的。 姬定划出来的那些地方,有着许多有待开发的地方,而当地贵族只有制定小法的权力,因为贵族封邑所占的地方是有限的,是包括在县城之内的。 就还是任命官员去管理。 这无形中将执法和立法分开。 姬定笑道:“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一点。” 楚威王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因为目前只是刚开始,故此各地看上去是顺风顺水,很好管理,可是人一旦多起来,问题也会多起来。 那些年轻的贵族可能处理不了,臣建议那些关键地区,还是先让屈大夫和司马太宰他们看着,让那些贵族子弟,前往附近比较荒芜的地方担任官员,然后再将其中政绩出色的子弟提拔上来,管理那些关键的地区,再一步步进入朝廷,如此一来,他们在进入朝廷之前,就已经对新法了如指掌,可以更好的辅助大王管理全国。” 楚威王点点头,又道:“但是这贵族亦分大小,这又该如何安排?” 在这种等级制度下,一视同仁是不行的,必须得有差别才行。 姬定道:“大王请放心,臣都已经安排妥当,臣将那些地方划分好郡县,且分成几个等级,等级越高的县,就越好发展。 朝中权贵子弟就分去那些比较好发展的县,小一点的贵族,就安排次一等的,可是如果占据优势的大贵族子弟还不如小贵族子弟,那么就得提拔小贵族子弟上来。” 楚威王稍稍点头,作为王,他当然希望多提拔一些小贵族上来,如此才能够分散贵族的权力,道:“此事!” 姬定抢先一步道:“大王,此事臣真的无能为力,臣对于贵族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 楚国贵族多如牛毛,他不太清楚,他最了解的就是那三大家族。 楚威王哈哈一笑,道:“寡人也没有打算让你去办,寡人会安排王子去做的,你在旁辅助就行。” 姬定道:“臣遵命。” 楚威王又道:“卿为寡人劳心劳力,立下不少功劳,不知卿想要什么赏赐?” 姬定立刻道:“大王已经赏赐给臣了。” 楚威王错愕道:“寡人何时赏赐过卿?” 姬定道:“其实大王能够启用臣,重用臣,就已经是对臣莫大的恩情,臣也必将铭记于心。”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道:“就臣的能力而言,荣华富贵,倒也不是很难获得,但臣渴望的是能够施展臣的才能,可是由于臣年纪和出身的问题,这君主想要重用臣,也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大王能够重用臣,支持臣,臣已经是心满意足。” 楚威王呵呵笑道:“是呀!记得当初,你受命来此,寡人听说你的年纪,就误以为魏王是在羞辱寡人,险些令寡人错失人才,如今想来,还真是感到后怕。 但是,这该赏的还是要赏,至于赏什么,寡人就再考虑考虑。” 姬定也不好再推辞,拱手道:“多谢大王厚赏。” 楚威王笑道:“到时再谢吧。” 待姬定离开走,楚威王突然向身边的侍从问道:“寡人听说最近周济与那荆氏走得很近。” 那侍从躬身回答道:“是的,好像是周客卿邀请荆夫人为其变法的助手。” 楚威王稍稍点了下头,不再言语,似在思索什么。 回到府中,姬定立刻将法克叫来,道:“江州那边可有传消息来。” “有的。” 法克点点头,道:“听说是那昭阳借咱们新式货船,冒险渡过一条激流,将士兵运送到秦军防线后方,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楚军已经进入江州腹地。”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姬定皱了下眉头,道:“秦国如今肯定也很着急,你让我们的人去给张仪献上一策,让秦国从楚国贵族手中购买盐等货物,如此一来,既可以利用楚国贵族,缓解秦国与楚国的关系,同时还能够离间三晋与楚国的关系,毕竟之前秦国都是从三晋购买盐的。 还有,你让人帮我传出消息,我正在着手将荒地分给前线的将士们,如此便会有许多贵族争先恐后想要参与巴中战事。” 法克听完,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同情说道:“先生,您也真是够累的,一方面要帮楚国去对付秦国,但另一方面又帮助秦国对付楚国。” 姬定苦笑道:“我也没有办法,我必须要让秦楚在巴蜀继续斗下去,如果秦国退出巴蜀,对于我而言,同样也是失败。” 法克道:“是,我这就去办。” 法克前脚刚走,荆夫人后脚便来到周府。 “夫人永远都来得这么早。” 见到荆夫人,姬定不免呵呵笑道。 每次他一回到楚都,第一个来的人,一定就是荆夫人。 荆夫人笑道:“谁让周客卿是我楚国最忙碌的人,要想见你,可得要赶早。” 她前几回是回回扑空,故此她要找姬定,就一定不会等到下午。 姬定请荆夫人坐下之后,又问道:“不知夫人找我有何事?” 荆夫人道:“是关于衣扣和皮带的” 说着,她将一幅画卷递给姬定,“你看,这是我府中的裁缝根据衣扣和皮带设计出来的服饰。” 姬定打开一看,只见画中衣服彻底与裤子分离,衣服还是采取传统的右衽,不过是往边上走,而不是中间开合,还是符合传统穿衣习惯。 “这很不错啊!”说话时,姬定好奇地看着荆夫人。 荆夫人道:“但是那些贵族大夫,不会接受这种衣扣服饰,他们也不需要做出这种改变。虽然这服饰方便工匠在作坊干活,我也已经让人试过,可问题是,这衣扣的成本不低,普通工匠根本穿不上。” 姬定惊讶道:“成本这么高吗?” 荆夫人道:“你知道做一个衣扣,得花多少功夫吗,就还不如用腰束。” 是呀!将一块木头削成一个衣扣,这得花多少时间,真是高不成低不就。姬定稍显尴尬地瞧了眼荆夫人,稍一沉吟,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们要凭借精湛的手艺,去赚有钱人的钱。” 荆夫人道:“但是这得让他们接受。” 姬定笑道:“看来夫人还未掌握要领。” 荆夫人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为什么那些贵族大夫不接受,首先,因为他们不需要干活,自然犯不着改变服饰,可他们又为什么接受椅子,因为很多人膝盖难以长久跪着。故此,得根据贵族的需求在制定方案。” 荆夫人道:“现在的问题就是那些贵族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姬定道:“那是因为你没有找到他们的需求点。” 荆夫人困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突然退后一步,道:“你看看我。” 荆夫人打量着姬定,美眸中透着疑惑。 姬定道:“假设外面的人,都不认识我,我去酒舍,那酒舍的主人会认为我是一个什么人?” 荆夫人沉吟少许,道:“你如今身着丝绸服饰,还披着貂绒,肯定是一个有钱人。” 姬定道:“多有钱?” 荆夫人摇摇头道:“那倒看不出。” 姬定又问道:“那他们又能否看出我的地位?” 荆夫人兀自摇摇头。 姬定道:“夫人认为那些贵族上酒舍,是希望别人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是认不出自己的身份地位?” 荆夫人沉吟少许,道:“这很难说,但大多数人应该都会希望别人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身份地位。” “这就是需求点。” 姬定道:“这木质的衣扣,的确是有些尴尬,贵族嫌弃,普通人又用不起,但如果是用金子、银子、玉石来做得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荆夫人惊讶道:“金银玉石?” 这成本更加吓人啊! 姬定点点头:“我们可以先将衣扣、皮带扣做成一种装饰,令服饰显得更加高贵,并且每年就做极少量的,且购买者,必须要有地位。那么如此一来,衣扣和皮带将会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天下人谁都想做人上人,一定不愁卖,而当他们习惯于衣扣皮带,自然也就会普及开来。” 荆夫人听得眼中一亮,旋即又沉思起来。 这种思路,不但可以用于皮带和衣扣,还能够用于她的许多买卖。 姬定赞许地瞧了眼荆夫人,他需要的是一位懂得自己思考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对他听之任之的木偶,道:“夫人,我再给你添一把火。” 荆夫人微微一怔,道:“什么火?” 姬定笑道:“大王已经决定铸造更多的货币,且要统一全国的货币,我是希望设计出一种全新货币,我会将这个任务交予夫人,并且给予夫人极高的价钱,相信这能够令夫人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荆夫人惊喜道:“真的吗?” 姬定点点头。 如果国家货币都让荆夫人来设计,那等于是从旁证明,荆夫人的设计是楚国第一,对于她今后推出衣扣、皮带有着莫大的帮助。 第一百七十六章 自古套路得人心 雪花飘舞,天地一色。 “呼---!” 刚刚来到相邦府的魏章坐在火炉前,都恨不得将那双长满老茧的手直接深入火中去烤,“幸亏这场大雪,否则的话,那江州真有可能会被楚军一举攻破。” 而坐在对面的张仪,是面色凝重,满怀好奇地问道:“那楚军也并未增兵,为何我军会突然溃败?” 他今年一直都在处理中原事,可自中秋以来,就不断听到江州传来的坏消息,他也有些懵逼。 魏章叹道:“这其中原因不少,如那昭阳首次在战争中增加了战船,从而控制住河道,而河道本是用来掩护我军左翼的,可如今却成为敌人进军路线,使得我们不得不增兵去守防守,以至于正面兵力不足。 还有就是补给问题,且不说那江州是四面环山,从外面给予江州补给,这道路难走,关键是蜀地去年一直动荡不安,使得不少田地荒废,是难以增援巴中。 而楚军的补给却是顺着河道源源不断。 但是我以为关键还是因为我军士气低落,我们与楚国已经在江州已经对峙两年,但那并非我国土地,这令我军士兵也不知为何而坚守。 反观楚军,他们深知自己是为盐泉而战,而盐泉也给楚国贵族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 渐渐的,秦国终于感受被姬定战略支配的恐惧。 耗在江州,令秦国很是痛苦。 若从秦国本土给予江州补给,那是很困难的,故此上回在于姬定谈判的时候,张仪借齐国威胁,表示两国将互不增兵江州,不要扩大战争规模,以免给予齐国有机可乘,毕竟江州不属于楚国,也不属于秦国,咱们犯不着拼命。 楚国当然是答应的,因为齐国若要趁虚而入,也是打楚国,不会打秦国。 可秦国又未能很好整合的巴蜀,还被迫将蜀侯给请回来了。 在两国都不增兵的情况下,秦军也已经呈现疲态。 而楚军因为变法,变得士气高昂,这此消彼长,秦军渐渐在江州站不脚。 这仗打得心累。 秦国一计拿下巴蜀,已经是占尽便宜,但也后继乏力,难以更进一步,后勤不足以支持秦国继续进军,只能防守挨打。 张仪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魏章道:“如今楚军已经攻陷江州东面最后一道防线阳关,这江州已是无线可守,若我们要强守住江州,那至少还要增兵三万。 但如果放弃江州,在江州以西的山区布防,情况可能会好一些,但若丢了江州这个粮仓,后勤补给又会成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张仪听罢,是愁眉难展。 如今秦国国内已经有不少人对于巴蜀战略产生质疑,他们认为秦国既没有彻底控制住蜀地,又将蜀侯给请回来了,同时又面临楚国不断地攻势,若还在巴蜀白白耗费国力,那是不值得的。 对此,嬴驷也有些动摇。 除了一堆麻烦事,就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继续留在巴蜀,意义何在。 可是主要的几个大臣却都还是坚持吞并巴蜀的战略,如张仪、公子疾和司马错。 摇摆不定的嬴驷,索性在朝中召开一次辩论大会。 而那司马错是坚定的认为,巴蜀对于秦国而言,将有着重大且深远的意义,是决不能轻易放弃。 而这个重大意义,其实就是暗指统一六国。 刚刚从蜀地回国的司马错,可是见识过蜀地那肥沃的土地,知道那地方只要治理得当,将会变得多么富饶。 但是光说理由没用,你得拿出具体解决方案来。 如今秦军是处于劣势。 司马错认为如今蜀侯已经重新接管蜀地,蜀地的情况可能会出现有所好转,那么这将极大减轻秦军在前线的压力。 同时司马错还建议嬴驷,将前线士兵的家属全都迁到蜀地,一来,这些家属可以种田,增加前线的补给:二来,也可以解决士兵们念家之情,三来,还能够激励前线的士兵。 这老婆孩子就在后面,江州秦军自然不会再消极应对。 嬴驷最终采纳司马错的建议。 这也证明姬定的担心,其实是有些多虑,他都还在帮着秦国想办法,真的是由于今年意外太多,姬定都已经是惊弓之鸟,他是真的担心秦军会突然撤了。 那他真的会哭死去。 话说回来,司马错的判断,倒也没有错,蜀侯重新掌管蜀地之后,又派兵征讨孟殇和都布,逼得孟殇、都布撤往东南山区,这局势渐渐安定下来。 至少比之前要好多了。 成都,蒲江(今蒲江县)。 此地位于成都平原西南缘,周边尽是山地,可真是藏身的好去处,而如今这里已经被新会控制,成为新会组织的大本营之一。 “真是岂有此理!如今局势已经对我们非常不利,再继续战斗下去,那将会有多少人因我们而白白牺牲,这难道不是有违我们立会的初衷么。况且,我也不过是提出与蜀侯谈判,并未投降,这何错之有,他们凭什么都指责我。” 杜远裹着一身兽皮,坐在洞内,愤愤不平地骂道。 坐在他身旁的一个名叫乔羽的谋士道:“组长先勿要动怒,依我之见,黑子他们说得也没错,虽然蜀侯已经回到成都,但这背后还是秦人在做主,我们杀了那么多秦人,甚至迫使秦人招降蜀侯,如果我们投降的话,他们能放过我们吗?” 杜远偏头问道:“你也认为是我贪生怕死。” “当然不是。” 乔羽忙解释道:“组长说得也没错,蜀侯被招降,秦军主力皆回到成都,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是难以与秦军主力抗衡,继续战斗下去,迟早也会被秦军消灭得。” 杜远气急不过道:“怎么都是死,不如就跟他们拼了,说不定还能博一个美名。” “组长切不可冲动啊!” 乔羽赶忙劝阻杜远,嗫嚅半响,突然道:“其实其实我知道一人可以帮助组长度过这个难关。” 杜远惊喜地看着乔羽道:“当真?” 乔羽点点头。 杜远又问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这!” 乔羽讪讪道:“此人身份比较特殊,我我也没有把握让他就一定会帮咱们,但如果组长有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约见他。” 杜远没好气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你快快帮我约见此人。” “是。” 七日后。 乔羽带着杜远来到蒲江以东二十里外的一间专门供猎户休息的小茅屋内。 入得屋内,只见一个中年文士坐在里面。 那文士见得杜远进来,笑道:“你就是杜壮士吧?” 杜远拱手道:“杜远见过先生。” 文士伸手引向对面,道:“请坐。” 待杜远坐下之后,文士便自报家门道:“吾乃秦人陈庄。” 杜远闻言,大惊失色,虽然他未见过陈庄,但是陈庄可是他的老对手,直接蹦起来,指着乔羽道:“你这叛徒害我。” 乔羽垂首不语。 陈庄呵呵笑道:“他若要害你,又何须我亲自前来。” 杜远稍稍皱眉,神情缓和了几分,但眼中闪烁着几分困惑。 陈庄又再伸手道:“杜壮士请坐。” 杜远迟疑半响,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冷冷道:“不知陈大夫有何事指教?” 陈庄笑道:“不是你请我来救你的吗?” 杜远哼道:“你会救我?” 陈庄又问道:“那我为何要来此与你见面?” 杜远狐疑地瞧了眼陈庄,道:“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陈庄呵呵一笑,道:“我今日前来,的确是来救你得,不为其它,那蜀侯当初扔下蜀人,独自逃窜,他又何德何能能再管理蜀地。” 杜远斜目瞧着陈庄,沉吟少许,道:“当初蜀侯就是被陈大夫给打跑的,而陈大夫为了治理蜀地,也是耗尽心血,而如今却要这一切又再拱手让给蜀侯,而且陈大夫还得屈尊辅助蜀侯,你们秦君可真是不会用人啊!” 陈庄呵呵道:“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人啊!” 杜远神色一变,道:“你找错人了,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我是不会帮你得。” 陈庄笑吟吟道:“我们走得路怎么就不一样了,陈庄愿闻其详。” 杜远道:“我们为得是蜀人。” “我也是。”陈庄理直气壮道。 杜远是目瞪口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手上沾满蜀人的鲜血,你说你为蜀人而战。 你自己信这话么。 陈庄道:“只有结束这场战争,蜀地才能够安定下来,可是秦国的野心,不仅仅是吞并巴蜀,还要借巴蜀进攻楚国。 秦军与楚军至今都还在巴中交战,只要秦国统治这里,那么蜀人就难以安定。哦,最近咸阳又打算将前线将士的家人迁到蜀地来,蜀人的土地也会慢慢被秦人给霸占。” 杜远问道:“你能阻止吗?” 陈庄笑道:“当然能,目前蜀地除蜀侯之外,这势力最强大的就是我,如果你们新会愿意辅助我的话,我相信我们能够给蜀地带来安定。” 杜远沉默半响,又问道:“你希望我们怎么帮助你?” 陈庄道:“带领蜀人继续反抗蜀侯的统治。” 杜远道:“陈大夫或许不知道!” 不等他说完,陈庄将一块布条拍在桌上,道:“之前广都有一批粮草运往成都,可是这途中的遭遇大雪,故而停留在这地方,守军不过也三百余人,你们若劫走这批粮草,可解你们燃眉之急,至少能够过完这个冬天,这期间你也好好考虑一下,是否愿意辅助我。我先告辞了。” 言罢,他便起身离去了。 杜远盯着桌上布条,过得一会儿,他拿起布条,放入袖中,又偏头看向乔羽,自嘲地笑道:“真是没有想到,我处处追查秦人的内奸,而我身边就藏着一个内奸。” 乔羽道:“乔羽对不起组长,任凭组长处置。” 杜远呵呵道:“怎敢。” 便是起身离开了。 乔羽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不处理他,那足以证明杜远动心了。 “情况如何?” 同为新会五子之一的原生是紧张兮兮地看着杜远。 杜远笑而不语,掏出那块布条递给原生。 “这是什么?”原生好奇道。 杜远这才将与陈庄会面一事,告知了原生。 “让我们自己去劫粮草?”原生谨慎道:“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 杜远笑道:“这肯定是陈庄的阴谋,但他只是想借我们的势力,去对付蜀侯,毕竟他到底是秦臣,不便出面与蜀侯作对。 而让我们去劫这一批粮食,这应该不是阴谋。” “你凭什么笃定?” “他说运粮队也不过三百余人,那我们自然也不会倾巢而出,如果他要消灭我们的话,何不直接派兵来此,收获要更大,毕竟那乔羽已经将这里摸得是一清二楚。” 原生稍稍点头,道:“那咱们去劫这批粮草。” “但还是要小心。”杜远沉吟少许,道:“我让人去打探一下。” 原来这一切都是姬定事先布置好的计划,先断掉对新会的支援,令新会寒冬之际,面临绝境,然后杜远假意要与蜀侯谈判,并且因此与黑弋他们产生争执,好让陈庄知道,其意志并非是那么坚定,而且新会确实面临困境,以此来试探陈庄的野心。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之前姬定的预计并没有错,陈庄的确是想要霸占蜀地。 其实在这年代,有这种想法,那是很正常的。 这就是一个充满野心的年代。 除秦国之外,各国都发生大夫作乱的事。 典型案例就是三家分晋。 忠心在如今,是不值一钱。 陈庄认为巴蜀乱成这样,皆因这巴蜀的主人无能,如果他们稍微聪明一点,不管是秦国,还是楚国,都难以攻入巴蜀。 陈庄认为以自己的才能,一旦占据巴蜀,便无惧秦楚。 但杜远为人还是非常小心谨慎,他先派人去联系姬定派来的那些犯罪高手前去打探,得知果真有一支粮队在那里,并且周边没有埋伏,于是他率领八百名新会子弟,冒着风雪,前去偷袭那支粮队。 而这支粮队其实是属于蜀侯的,巧得是,这些粮草就是当初姬定赠予蜀侯的,蜀侯自然是不会跟着粮队走,他先一步回到成都。 那三百名蜀兵的战斗力,就还真不如身经百战的新会墨者。 直接就做鸟兽散。 杜远他们成功得到这一批粮草,这对于士气可是极大的提升,至少保证这个冬天,是可以熬过去的。 这也证明陈庄的诚意,杜远也顺势与陈庄暗中达成合作协议。 是杜远个人,而非是新会。 陈庄也很谨慎,这要是让秦国得知,估计他比商鞅还要死得惨,他考察杜远有些时日,是千挑万选,才选中杜远。 他将会给予杜远支持,让杜远成为新会的老大,而这种支持,自然也是一种渗透。 杜远则是负责帮助他削弱蜀侯。 相比较秦国,楚国如今可真是众志成城。 打! 打他丫的! 在姬定的催化下,以前的那个浪漫的骚客,如今正在转变为一头饥渴的饿狼。 楚国的贵族们,纷纷要求对江州增兵,趁势将秦国一举赶出巴蜀。 当然。 楚威王可没有搭理他们。 楚威王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 目前对于楚国而言,就江州一个战场,要刷战功的话,就必须去江州,若不增兵怎么去啊! 而各大贵族都想立下战功,获得商业圈内的土地。 故此他们都要求扩大战争规模。 可是如果扩大战争规模,齐国肯定又会冲动的。 姬定也是坚决反对。 这场战役讲究的就是一个“耗”字。 没有必要增兵。 除此之外,这些贵族们也都积极走动,希望让自己的后代前去汉口、金陵做官。 而如今可没有科举。 楚威王直接将选拔官员的重任交予王子槐,姬定从旁协助。 这直接导致天天上王子府的人是络绎不绝啊! 但是这众星捧月却令王子槐开心不起来。 姬定瞅着愁眉苦脸的王子槐,微微笑道:“王子,如今天天有人上门向你示好,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么?” 王子槐瞟了眼姬定,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事可是最容易得罪人的。” 说着,他又瞄了眼姬定,呵呵道:“记得先生曾说过,一定要有一位客卿在,如此才能够做到公平,要不我向父王建议,还是让先生来处理此事。” 姬定笑道:“王子请放心,这事就不会得罪人的。” 王子槐道:“怎么不会,这人都有亲疏远近,我若是将好去处都交给与我比较亲近的人,那其他人自然会不满,会怨我以公谋私。可是我若不这么做,与我亲近的人更会不满,这这如何是好啊!” 姬定呵呵道:“王子若是觉得很难抉择的话,不如用摇号的方式。” 王子槐问道:“何谓摇号?” 姬定道:“很简单,就是将他们的名字都放在一起,然后随意抛,抛到谁就是谁。” 王子槐道:“这如何能行,如此大事,要这般随意处理的话,岂能服众。” 姬定笑道:“王子未免太小看我的变法了。” 王子槐忙道:“我从未小看过。” 姬定道:“那王子是在怕什么?什么是好制度,就是不管怎么做,只要不偏离制度,那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反正就是这么一些人,王子随意安排便是,若是担心得罪人,那就摇号,我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得。” 王子槐问道:“真的?” 姬定笑着点点头。 王宫。 楚威王放下酒杯来,又瞟了眼旁边坐立不安的荆夫人,笑道:“季芈,原本此事寡人应该与你父母商谈,但由于你已经离开你们家族,故此寡人只能亲自找你谈。” 这荆夫人姓芈,家中排行老幺,故而长辈都是称她为季芈。 荆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道:“不知大王有何事吩咐?” 楚威王道:“是这样的,如今我们楚国与魏国的关系是越来越好,并且对于我国而言,与魏国的盟友关系,是至关重要的,故此寡人希望将你许给那魏王子,令我国与魏国的盟友关系更加稳固。” 荆夫人听罢,面色骇然,略显慌张道:“大王,季芈早已过了出嫁的年龄。” 楚威王哈哈笑道:“无妨!无妨!纵观我楚国,也难寻得与你一般姿色的女子,寡人相信那魏王子一定会喜欢你的。” 荆夫人蹙了下眉头,道:“大王,季芈不不愿意嫁去魏国。” 楚威王神色一变,沉眉问道:“你说甚么?” 毕竟戎马一生,这气势岂是荆夫人可以招架的。 荆夫人吓得不敢言语。 她敢违抗父母之命,但是她可不敢违抗楚王之命。 如今这种联姻,也是很常见的,从未有女子成功反抗过。 楚威王神色稍稍一缓,道:“其实关于这事,寡人与你大父也商谈过,他们都是愿意的,因为他们也都希望你能够成婚。 寡人亦是见你一直未嫁人,又没有情郎,故而才选择你的,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荆夫人听得目光闪烁了几下,道:“大王,季芈不愿意的原因,就是因为季芈已有情郎。” 楚威王惊讶道:“是吗?” 荆夫人点点头。 楚威王审视了她一眼,问道:“你可别欺骗寡人,寡人可是专门派人查过得。” 荆夫人道:“季芈不敢欺瞒大王,其实季芈的情郎,大王也是认识的。” 楚威王问道:“是谁?” 荆夫人道:“就就是周济。” “周客卿?” 楚威王微微一惊,道:“此话当真,你可莫要欺瞒寡人。” 荆夫人道:“季芈不敢欺瞒大王。大王最近可是打算重新铸币。” 楚威王愣了下,道:“你问这个作甚?” 荆夫人道:“是周济告诉我的,还说让我来设计这钱币。” “此事目前还真的只有周客卿知晓。” 楚威王皱眉沉吟少许,道:“如果周客卿真是你的情郎,那寡人自不会分开你们的,不但如此,寡人还将亲自给你们赐婚,但如果让寡人知道,你在是骗寡人的,那寡人可就饶不了你。你先回去吧。” 赐婚?荆夫人心中是叫苦不迭,又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起身告退。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可否先上车 出得王宫,荆夫人都有一些精神恍惚。 这是一种典型的被骗后综合征。 “不对不对!” “夫人,什么不对?” “啊?” 荆夫人猛地抬起头来,望着身旁的傅姆,又偏目环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家中,不免微微一惊。 她就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晓。 “夫人,你还好吗?”傅姆见荆夫人神色不定,于是问道。 荆夫人似没有听见,只见她蹙眉思索着,过得一会儿,她突然问道:“最近可有魏国使臣出访我国?” 傅姆稍稍一愣,道:“未有听说。” 荆夫人又沉吟片刻,道:“你去把早信叫来。” “是。” 过得半响,只见一个身材矮胖,商贾打扮的男子入得堂内,“早信见过夫人。” 荆夫人问道:“早信,你今年好像去过一趟大梁。” “是的。” 早信点头道:“在年初时,夫人让我送一些珠宝去大梁。” 荆夫人又问道:“你可知晓那魏王子?” 早信稍稍一愣,恭敬地回答道:“倒是未与那王子嗣见过,不过我与王子府中的一位门客相识。” 荆夫人道:“你可知那王子嗣是否成婚?” 早信道:“王子嗣早年娶得魏国一位贵族大夫之女。” 荆夫人沉吟片刻,又问道:“你此去可有与王子府的那位门客见过?” 早信点头道:“有得。” 荆夫人又问道:“那他可有打听过我,或者我们楚国的女子?” 早信摇摇头道:“倒是没有,我们只是谈论一些买卖上的事。” 荆夫人稍稍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早信告退。” 待早信走后,荆夫人又向傅姆道:“我记得大王好像曾打算赏赐一门婚事给周客卿?” 那傅姆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早些时日,外面似有传这事,不过被周客卿拒绝了。” 荆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怒火,轻轻哼了一声:“想不到大王也玩这种把戏。” 这心中也是极其懊恼。 她懊恼倒不是被骗,而是被这简单的招数给吓唬住了。 其实楚威王的套路真的不是很高明缜密,稍微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其中存有漏洞,若换任何一个人,荆夫人也不会上这当的。 但偏偏对方是楚威王。 一言九鼎。 他说要将你嫁去魏国,试问谁又敢赌他是在玩套路,因为他真的可以轻描淡写的就将你嫁去魏国。 你根本就无法反抗。 关键这是当下常有的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同样一个套路,从不同人嘴中说出来,你的反应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周府。 “先生,方才蜀地那边传信来,那陈庄果真是想要霸占蜀地。” “是吗?”姬定笑道:“看来杜远已经与陈庄勾搭上了。” “呃是勾搭上了。”法克冒着一头冷汗道。 两个汉子勾搭? 恶心。 姬定沉吟道:“这野心谁都有,但问题是其才能能否匹配其野心,其实与陈庄合作也只是我的权宜之计,那陈庄不见得就是张仪和司马错的对手。” 说着,他又向法克道:“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个人在陈庄身边,如果陈庄的意图被秦国发现,确保我们能够先一步下手,避免秦国方面得知更多关于新会的消息。” 法克道:“这可能是很难的,我让人去试试,看有没有机会。” 姬定点了点头。 如今他可没有以前那么嚣张,凡事都显得非常小心谨慎。 吃亏不可怕,怕得就是吃亏还不长记性。 正当这时,小莺出现在门前,“先生,荆夫人来了。” 姬定笑道:“这夫人还真是缠上我了,隔三差五就往我这跑。” 法克立刻道:“先生,我觉得荆夫人肯定是有意于你。” 姬定道:“这很正常。” 过得一会儿,荆夫人来到厅堂内。 “夫人来了。” 姬定站起身来,手引向一旁,“请坐。” “多谢。” 这荆夫人坐下之后,然后然后就沉默不语。 姬定是一头雾水,瞧了眼荆夫人,疑惑道:“夫人有事吗?” “啊?” 荆夫人如梦初醒一般,眸光闪烁不定,似也有些心虚。 姬定又问道:“夫人,你还好吧?” “我很好。” 荆夫人点了下头,又支支吾吾道:“不不太好。” “嗯?” 姬定好奇地看着荆夫人,他可从未见过这般坐立不安的荆夫人,心中更是好奇,于是又问道:“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荆夫人突然瞄了眼一旁脸上充满着八卦的法克。 姬定偏头看向法克,道:“你先下去。” “是。” 法克带着一丝好奇地退了下去。 荆夫人又瞧了眼姬定,美艳绝伦的脸庞浮上一丝内疚,“周客卿,我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 姬定稍稍一愣,心想,你又不能给我戴绿帽,那就无所谓啦。问道:“夫人此话怎讲?” 荆夫人朱唇嗫嚅着,道:“昨日上午大王曾召见我。” 姬定疑惑地看着她,静待下文的同时,心中充满着八卦,难道大王要你入宫,不会吧,那大王还动得了吗?md,不管是哪个年代,这好白菜都是让猪拱的,好在我已经占得一朵。 荆夫人犹豫半响之后,又道:“大王说为了稳固我国与魏国的盟约,打算将我嫁去魏国。” 姬定听得稍稍皱了下眉头,心道,此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不过他也知道,这在如今是很正常的,也并未怀疑什么,问道:“故此夫人要去魏国,不能与我继续合作了?” 荆夫人螓首轻摇,道:“并非如此,我我并未答应大王。” 姬定越听越迷糊了,道:“既然如此,那夫人为何说对不住我?” 他以为荆夫人是来此与他解除合作关系的。 荆夫人眼睑低垂,她那一双大眼睛,只要稍稍放低,便会让人倍觉楚楚可怜,幽幽言道:“当时大王问我可有情郎,若无情郎,便要将我嫁去魏国,我自是不愿,故而撒了个慌,说说!” 姬定斜目瞧着她,道:“夫人说我就是你的情郎。” 荆夫人两颊生晕,羞愧地点点头,道:“我真不是有意要牵连客卿的,只因近日我一直跟客卿在一起,我怕大王不相信,故而才才这么说的,而且而且也只有周客卿能够令大王放弃将我嫁去魏国。” 姬定稍稍皱眉,道:“也就是说,大王已经答应不将你嫁去大梁?” 荆夫人轻轻点了下头,道:“但是但是大王说要要给我们赐婚,我我真没有想到会会变成这样。” 看来这楚王非得让我在这里安家。听到这里,姬定完全明白过来,这就是楚威王针对他布得局。 其实楚威王的心态也不是难以理解。 楚威王都已经打算让姬定辅助王子槐,是下一任令尹的接班人,也就是说,不是将姬定当成一次性的工具人,用完就扔掉。 而如今姬定的妻儿都在濮阳,并且还掌管着郑国,如果姬定不在楚国安家的话,楚威王始终会对他有些疑虑的。 你家都不在这里,那你姬定显然也就不打算长久留在楚国。 这是很重要的,因为这与楚威王计划是相悖的。 如果他认为姬定不会长久留在楚国,那他就会另做打算。 这将死之人,总是会考虑的非常细致。 如此说来,倒是我连累了她呀!姬定是稍显愧疚地瞧了眼荆夫人,问道:“夫人希望我能够帮夫人圆这个慌?” 荆夫人轻轻点了下头,又稍显忐忑地问道:“不知客卿是否愿意?” 姬定点点头道:“如果夫人希望我帮忙的话,我当然愿意效劳。” 荆夫人似不敢相信,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真的?” 姬定笑道:“能够成为夫人的情郎,这可是让人羡慕的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荆夫人眸光闪动了几下,突然问道:“客卿就不嫌我年纪大么?” 哇这女人还真是记仇啊!姬定笑道:“如果有人说夫人年纪大的话,那一定是自知得不到夫人,故而出言诋毁,毕竟这妒忌之心,人皆有之,我就常做这种事。” 荆夫人抿唇一笑,问道:“是吗?” “当然。” 姬定点点头,旋即转移话题道:“不知夫人打算让我如何配合你?” 荆夫人沉吟少许,道:“先看大王怎么说吧。” “也好。” 姬定点点头。 “多谢客卿帮忙,若无其它事,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夫人。” 姬定亲自将荆夫人送到门前。 “客卿请留步。” “夫人路上小心。” 上得马车,荆夫人神色一变,促狭地笑道:“此人还算是有点良心。” 姬定目送荆夫人的马车离去之后,刚一回身,只见法克突然出现在背后,不禁吓得一跳,“你走路没声么?” 法克嘿嘿道:“有声的,只是先生的注意力都在荆夫人身上。” 说着,他冲着姬定眨了眨眼:“先生,这荆夫人为了嫁给你,可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姬定偏头看向他,道:“你认为这是荆夫人与楚威王串通好的?” 法克直点头。 姬定想了想,道:“也许吧!但这并不重要。” 说着,他又盯着法克,道:“你偷听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法克委屈道:“我这经常要帮先生打听消息,才养成了这坏习惯。” 一旁的莽突然道:“我经常帮先生杀人,我也没把你杀了。” 姬定道:“莽,下次他要偷听,你就把他杀了。” “是。” “对了!我什么时候经常让你杀人?” “!” 其实他可以去找楚威王说清楚的,但他心里明白,他要么就将公主接过来,要么就必须在楚国安家,这不是一个感情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他其实是没得选择。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荆夫人自然是比较符合他心意的选择。 他也没有过多去考虑这事。 今日王子府可是热闹,几乎所有的大贵族都来到这里。 因为王子槐今日将宣布确定那些开发区的官员人选。 “抽签?” 当大家听到这诡异的分配方式时,不免都震惊不已。 “是的。” 王子槐十分心虚指着旁边仆人拿着的竹筒,解释道:“这竹筒内的竹签上面写着地名,诸位抽到哪里,就去哪里?” “胡闹!” 大夫潘郢霍然起身,道:“这简直就是在胡闹,这可是关乎朝廷选用官吏,怎能如此儿戏。” 王子槐讪讪道:“是因为这一下选取的官员太多,故此我才用这种方式。” 钟美立刻道:“原来王子是想偷懒啊!” 这些都是长辈,自然不会给王子槐太多面子。 王子槐赶紧瞟了瞟姬定。 姬定笑道:“诸位大夫稍安勿躁,其实其实是我建议王子采取这种选取方式的。” 潘郢沉眉看向姬定,道:“是吗?” 姬定点点头道:“是的。这原因有三,第一,正如王子方才所言,这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得安排,那不知要安排到何时,这反而会影响到新法的进程。 第二,如果是派各位前去的话,王子自然会认真思考的,因为各位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且都已是名声在外,自然得以诸位大夫所擅长的方面,来安排各位大夫去往何地上任。 但是这一次选得各位的儿孙,对此王子并不是非常了解,也就是无从考虑。” 不少大夫稍稍点头。 他们家的公子哥,王子槐不可能都认识,只能以贵族大小划分,此次来的全都是楚都大贵族。 给他们划分的区域,也是最好得。 再往细分,只能用亲疏远近来分,这样分肯定是不公平的,而他们地位相当,这反而会更加麻烦。 与王子槐关系一般的贵族,心里是默默的认同,而与王子槐关系比较亲近的,自然是感到不满。 姬定又道:“第三,这只是一次尝试,最终还得以成绩说话,到时会根据各位的表现,再去作安排,也就没有必要仔细斟酌。” 潘郢问道:“不知这成绩凭何来判断?” 姬定稍稍迟疑了下,笑道:“是很简单的,到时各位一定会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 众人听得更是好奇,钟美就问道:“到底是什么?” 姬定道:“这个暂时不便说,不出半年,就会有结果得,我保证,到时成绩一出,各位绝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潘郢道:“这可是你说得,如果我们到时不服,你可别狡辩。” “绝对不会。” 姬定自信一笑,又道:“但是有一条规矩我得先说明,在成绩出来之后,且诸位都心服口服,那么再安排你们儿孙的时候,这地方可能就会比较偏远,因为好得地方可能已经被那些成绩出色的人所占据。” 姬定可是捍卫贵族世袭制度的,不管怎么玩,朝中官职总是在他们贵族手中,一个不行,就换一个上。 这些贵族大夫听后,心里是万般忐忑。 这么神? 他凭什么说我们一定会心服口服。 这是不可能的呀! 从来没有出现过大家都心服口服。 但是姬定都将话说到这份上,那他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姬定都笃定我们到时一定会心服口服。 他们都答应抽签。 结果自然是有人开心,有人不满。 但是大家也都忍着没说,到时出成绩的时候,再来跟姬定闹,反正姬定也没有说个标准,只要他们不服,那就可以闹。 不但是他们好奇,就连楚威王都感到非常好奇,楚威王虽然将这事全权交予王子槐,但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这也可以算是他对王子槐的一次考核。 在当日下午,楚威王就将姬定叫去宫中。 “回禀大王,臣臣不能说。” 面对楚威王的疑惑,姬定态度依旧。 楚威王纳闷道:“都不能跟寡人说?” 姬定道:“还请大王见谅,因为有些话现在说出来,大家都不会相信,而当结果出来之后,其实不用臣说,大王也会明白臣为什么今日不说。” 楚威王听得似懂非懂,颇觉有趣,笑呵呵道:“好吧!寡人先就不问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对了。寡人听闻卿与季芈不不一般啊!” 姬定一脸懵逼地问道:“季芈是谁?” 楚威王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来,道:“就是荆夫人!” 该死的,你给点铺垫好么,你这么突然一问,我怎么反应过来,你非得让大家都下不得台么。姬定讪讪问道:“大王听谁的?” 楚威王道:“这你别管。” 姬定道:“臣的确爱慕荆夫人,但是我们目前只是合作做买卖,并未有其它关系。” 楚威王笑问道:“记得寡人可曾问过你这事,你为何又要否认?” 姬定笑道:“大王,荆夫人可非一般女子,臣听闻她当初就是因为这婚事,与家族闹翻的,臣既然喜欢她,自然不愿意给她带去麻烦。” “原来如此。” 楚威王笑道:“看来卿并不是非常了解女人心思啊!” 姬定点头道:“这点臣承认,因为一直以来,都是那些女人主动向臣示好,臣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楚威王斜目瞧了眼姬定,呵呵道:“不仅是女人啊,天下君王对卿也是如此吧。” 姬定讪讪道:“倒是有过一次例外。” “!” 楚威王无奈地摇摇头,这不要脸的人倒是见多了,但是不要脸,你还没办法说他的,就真还没有见过,唯有姬定一例,倒不想跟他多聊,直接道:“其实季芈也有意于你。” 姬定激动道:“真真的吗?” 楚威王兴致阑珊地点头道:“你自己也说了,季芈为了婚事,都能够与家族闹翻,若她不钟意于你,她又岂会整日与你在一起。” 姬定道:“我们只是合作做买卖。” “你都不知道女人心思,你还要跟寡人争辩?”楚威王恼怒道。 这是争辩吗?姬定尴尬不语。 “行了!行了!” 楚威王一挥手,道:“此事寡人为你们做主,择吉日成婚。” “大王。” 姬定道:“臣与那公主!” 楚威王道:“寡人又没有让你与公主分开。” 姬定讪讪道:“臣知道,臣的意思是,臣未与公主举办婚礼,如果臣与荆夫人举办婚礼的话,只怕将来这家里会闹得鸡犬不宁啊!” 楚威王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姬定道:“臣的意思是,大王先让荆夫人跟臣一块住,这婚礼以后再办。”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不遭妒是庸才 没有任何意外! 姬定被楚威王粗暴地轰出了王宫。 楚威王自然不会答应姬定这个极度无耻的要求。 不过他也没有要求就一定要举办婚礼。 其实楚国在春秋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浪漫的国家,这男女之间并不在乎那些繁琐礼节,比如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又比如说媒妁之言,都不重视,倒是进入战国之后,开始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逐渐开始重视这些礼仪。 但也没有那么讲究。 除了政治联姻以外,还是比较讲究这情投意合的。 另外,这可是战国。 大家要关心的事太多,这天下事都管不过来,谁还有空管你个人的私事。 如那姬舒连孩子都生了,但也没有举办婚礼,她可还是正派贵族,虽然也有不少人在说闲话,但也不至于如明清那样,让你在这个社会上都活不下去。 而楚威王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他只是希望姬定能够在楚国安定下来,能有一个家,就是这么简单。 这形式上的东西,他并不是很在意,他反而更在乎姬定心里是怎么想的。 故此,姬定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他反而是比较安心的,因为这证明姬定确实喜欢荆夫人,至少是馋人家身子。 从王宫中出来之后,姬定便去往荆夫人府。 “大王是怎么说的?”荆夫人紧张兮兮道。 姬定笑道:“夫人请放心,我是跟大王说自己爱慕夫人已久,希望大王能够成全,大王说待忙完新法一事,就让赐婚于我们。”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因为姬舒拒绝了楚王的赐婚,如这种隐患,还是不留为妙。 荆夫人忙道:“这如何能行,分明就是我求于客卿!” “这不重要。” 姬定打断了荆夫人的话,又道:“倒是这么一来的话,可能会耽搁夫人的终身大事。” “多谢周客卿关心。”荆夫人螓首轻摇道:“这不耽误,其实我早已经打算此生不嫁。” 姬定好奇问道:“为何?” 荆夫人幽幽道:“因为没有遇见能够让我喜欢的男子。”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想来以后也遇不到了,而我年纪也不小了。” 又是年纪,我就提了那么一句,你犯得着记这么清楚么。姬定稍稍点头,忽然心念一动,道:“夫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荆夫人忙道:“客卿请说。” 姬定道:“我以为只要夫人一日未嫁,那总会有人骚扰夫人,亦或者会发生这回这种事,反正事已至此,就不如由我来做这护花使者,夫人何不与我同住一屋,如此一来,夫人自然也不会再受到任何骚扰。” 荆夫人神情一滞,直直看着姬定。 姬定忙解释道:“准确的说,是同住一院,不是同住一屋。” 荆夫人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道:“客卿之策,倒也可行,但是但是这这会不会给客卿带来烦恼。” 姬定耸耸肩道:“现在好像也没差。” 荆夫人沉吟少许,道:“我考虑一下。” 姬定点头道:“好的。” 他也明白楚威王的心思,就是希望他在楚国安定下来,他也并不是一定拒绝,只是说得有一个聊得来的人,不能硬塞一个给他。 如果非得选,他也会选择荆夫人。 深夜。周府。 咚咚咚! 咚咚咚! “开门!开门!周济,你出来!” 吱呀一声,姬定推开门,揉着惺忪睡眼,向刚刚赶来的小莺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 小莺忐忑不安地直摇头。 又听得外面有人喊道:“周济,你给本公子出来,你小子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后,你凭什么娶荆夫人过门,真是不知羞耻。 别以为大王现在宠信你,大家就都怕你,本公子告诉你,你不过是我楚人从外面捡回来的一条狗!” “先生!” 只见法克裹着一块大兽皮,快步走了过来,哆嗦着嘴唇道:“先生,是是那蓝林一伙人喝醉了酒,在外面耍酒疯,好像是因为你跟荆夫人的婚事。” “原来如此。”姬定微微笑道:“将他赶出去,让他去门外骂,这么冷的天,我不信他们能够骂多久。” 听着外面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法克道:“先生,你好歹也是楚国客卿,他们这么嚣张,根本没有将先生放在眼里,咱就这么放过他?” 姬定微微一怔,沉吟少许,旋即笑呵呵道:“他们这些公子哥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现在可不能除掉他们。” 说到这里,他又好奇道:“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法克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 姬定感慨道:“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这就是我人生最好的写照,让他们去门外骂吧。咝真冷!这么冷的天,他们来这里骂我,可见他们也是真爱粉,我回屋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说着,他便转身回到屋内。 砰! 门给关上了。 法克哆嗦着身子,道:“小莺,咱们也别管了,这事交给莽去处理,哎呦,冷死我了,我也回去睡了。” 说着,他也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在楚国这么风骚的国家,这种事是绝对无法保密的。 很快,关于姬定与荆夫人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直接将变法的热度都给掩盖了过去。 主要还是因为这荆夫人的艺术造诣在楚国可是很有名气的,关键她还拒绝父母和媒妁,且一直都没有成亲,在楚国年轻人眼中,她就是一面旗帜,她是有着一批忠实的爱慕者。 这突然传出荆夫人与姬定成婚的事。 顿时就炸锅来了。 一些人觉得爷青结! 但更多的人是不相信。 他们认为这是楚王强迫荆夫人嫁给姬定,而不是荆夫人自己愿意的。 故此,声讨姬定,支持荆夫人的声浪越来越高。 荆夫人听说此事后,也是在第一时间,赶到周府。 “真是抱歉,我没有想到会给客卿带来这么多麻烦。”见到周济,荆夫人是满脸愧疚地说道。 姬定笑道:“夫人犯不着道歉,不瞒夫人,其实我挺享受的。” “啊?” 荆夫人疑惑地看着他。 姬定道:“这人不遭人嫉是庸才,其实他们的叫骂是对我最好的肯定,我就喜欢别人妒忌我,恨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荆夫人听得是哭笑不得,道:“但是这可能会为周客卿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姬定笑道:“如果夫人出去问问,谁愿意承受这些麻烦,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愿意的。” 荆夫人面色一红,竞也无法反驳,道:“如今还只是传言,倘若我我真的住过去,那!” 姬定笑道:“既然夫人比较在意这一点,那我来解决,夫人看着好了,用不了几日,这麻烦就会渐渐远离我们。” 荆夫人好奇道:“是吗?” 姬定自信地点点头。 等到荆夫人离开之后,姬定立刻吩咐法克,将司马昭鱼和屈易为请来。 司马昭鱼、屈易为以为姬定是找他们商量新法一事,于是马上就赶了过来。 “二位,咱们共事这么久,我也就不与你们绕弯了。” 姬定开门见山道:“其实今日请二位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屈易为问道:“何事?” 姬定道:“二位应该也听说我与荆夫人的事吧?” 屈易为鬼精鬼精的,道:“略有耳闻,到底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对这些事也不是很感兴趣。” 姬定皱眉道:“可是他们这么闹,会影响到我变法。” 屈易为和司马昭鱼相觑一眼。 姬定变法的核心阶层,就是贵族阶层,外面骂他的全都是贵族公子。 要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司马昭鱼问道:“那不知周客卿希望我们如何帮你?” 姬定道:“我希望二位能够放出消息,表示愿意将家族的女子许配于我。” “什么?” 二人先是一脸错愕,旋即脸上不约而同的浮上怒气。 我们是什么身份? 你要娶我家女儿,还让我们主动提,关键你这是什么语气! 可真是欺人太甚啊! 姬定解释道:“二位先勿动怒,请听我解释,我自知配不上二位的身份,我只是为了顾全大局,如今外面的人都认为是我强迫荆夫人,甚至都将大王牵连进来,但事实并非如此,现在的争论点,就是我是否配得上荆夫人,如果二位这么一说,至少可以让大王远离这是非。” 其实屈易为和司马昭鱼也都隐隐察觉到,这可能是楚威王安排的,否则的话,楚威王是不可能会牵连进来的。 姬定又道:“如果二位今日愿意帮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厚报。” 屈易为、司马昭鱼听罢,不免心里也在权衡。 姬定的这份恩情,目前还是有价值的,如今可是他指哪打哪,而且根据楚威王的态度来看,他显然是下一任令尹的接班人。 就这一点来说,他们这些贵族希望与姬定联姻,这也无可厚非。 很正常啊! 做一件很正常的是,就能够换取姬定的一份人情。 这还是值得的。 经过几番考虑之后,二人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们回去之后,就放出风去,表示姬定与荆夫人的事都还未定下来,他们屈氏和司马氏都愿意将一位家族女子许配给姬定。 屈氏和司马氏这么一说,不少贵族也都反应过来。 因为谁都知道之前楚王确实打算赐一门婚事给姬定,如果是楚王赐婚,那女子肯定也是出自他们家族。 与姬定联姻,可不是丢人的事。 关键谁都知道姬定前途无量,不但楚威王非常看重他,王子槐与他关系也非常。 他们甚至都主动去找楚王。 大王,你将那荆夫人许配给姬定,闹出这么多麻烦,又何必呢,不如将我家孙女许配给姬定。 楚威王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趁机澄清,表示不是自己赐婚,而是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寡人只是成人之美。 寡人很无辜。 与此同时,这民间也冒出偏向姬定的言论。 那姬定如此年轻,就已经是两国相邦,加上郑国的话,那可就是三国,论权力,让那荆氏一块上,也不够看啊。 论财富。 让荆氏一块上。 论容貌。 姬定妥妥地美男子。 论才华! 嘿! 大家可不要忘记,如今流行的琴和诗赋那都是出自谁手? 荆夫人艺术造诣,也不如周客卿啊! 论来论去,这荆夫人除了身份以外,还有哪方面可以与咱周客卿相比? 是高攀! 那是荆夫人高攀了。 不可否认,这都是姬定花钱造出来的舆论。 但是这舆论一出,首先,那些理中客、杠精就立刻站出来,是据理以争。 你们这群脑残粉,睁着眼说瞎话,周客卿的女人可都是公主级别的,荆夫人比得上人家郑公主吗? 一个女人,凭借一己之力,复国成功。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荆夫人? 荆夫人除了赚了点小钱,还有什么值得拿出手的。 将来郑公主的功绩,可是要载入史册的。 之后,舆论开始倒向姬定。 如荆夫人这种人间尤物,谁不喜欢,但是很多人是被蓝林他们排挤在外,你们不配。 平时许多人都受了荆夫人脑残粉的气。 反正也吃不到葡萄,就不如恶心他们。 周府。 “先生,您这一招可真是高,如今他们自个争吵起来,也没有人上咱这来闹事了。”法克嘿嘿奸笑道。 姬定轻蔑一笑道:“跟我这小鲜肉玩饭圈,你们可还愣了一点。” 法克好奇道:“啥是饭圈?” “呃茅房。” “玩茅房?” 法克挠挠头,始终想不明白,这茅房咋玩,索性也就不去想了,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听不到姬定的话,又道:“看来这楚国也并非是个个都不明事理,怎能说先生您高攀了那荆夫人,要高攀也应该是荆夫人高攀了先生。” 姬定笑道:“这话你以后可是要少说。” 法克问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定道:“因为我们待会就要去接夫人来这里住。” 荆府。 “夫人,这会不会是!” 傅姆蹙着眉头。 一直以来,荆夫人在贵族公子眼里,都是那种高高在上的。 如今竟然变成荆夫人高攀姬定。 这令她有些难以接受啊! 荆夫人笑道:“不用猜,一定是他。” 傅姆一愣,道:“他如此对夫人,夫人为何一点也不生气?” 荆夫人道:“因为他也没有说错,真要比的话,确实也是我高攀他了。” 正当这时,一个女婢来到门前,“启禀夫人,周客卿求见。” 荆夫人稍稍一愣,道:“快请周客卿进来。” 过得片刻,只见姬定快步入得堂内,拱手道:“夫人,真是抱歉,我这一时用力过猛,没有控制好舆论,若有令夫人不开心,周济在此向夫人道歉。” 荆夫人忙道:“周客卿可不要这么说,这些麻烦都是我给周客卿带来的,而且我早已不在乎这些。周客卿请坐。” “多谢。” 待姬定坐下之后,荆夫人稍稍瞟他一眼,道:“不过如今外面闹得那么厉害,我我就还是别上贵府去住了,以免他们去找客卿麻烦。” 姬定忙道:“夫人,你现在必须来我府上住。” 荆夫人错愕道:“为何?” 姬定道:“如今他们为什么闹得这么厉害,其原因就是目前他们所听到的都是传言,但如果我们真的住在一起,他们反而不会再闹了,兴许还会祝福我们。” 荆夫人问道:“是吗?” 姬定点点头,道:“如果我们两个是若即若离,纠缠不清,那会给他们更多的遐想,反而会闹出更多的问题来了,到时恐怕你我都说不清楚了,若是木已成舟,他们自然就会慢慢消停的。” 荆夫人斜目瞧向姬定,道:“可我就怕给周客卿带去麻烦。” 姬定道:“若是夫人不来的话,这麻烦将永远缠着你我。” 荆夫人又思索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吧。” 如今已经冬末,所有人都在春季做准备,毕竟万物复苏也就那短短几个月,必须好好珍惜。 尤其各国都急需恢复。 当然,对于秦国而言,明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守住江州。 在上次的会议上,嬴驷已经决定继续巴蜀战略。 但是秦国也不想耗费太多人力物力,也不想扩大战争规模,在这时候,秦国自然而然就想到远在东方的齐国。 秦、楚、齐这三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一旦楚国变得强大起来,那么秦国和齐国将是天然的盟友。 两国也经常合作限制楚国。 濮阳! “甘大夫今儿怎有空上我这来?” 田浑稍显诧异道。 甘茂道:“我今日是奉吾主之名,想来跟田大夫商量一件事。” 田浑问道:“什么事?” 甘茂道:“不瞒田大夫,在秋末之时,我军在江州不敌楚军,若非之前那场大雪,可能此时江州已经失守。” 田浑神色一变,极其冷淡道:“这是你们两国之间的事,我们齐国可不想干预。” 甘茂问道:“难道贵国希望楚国吞并巴蜀吗?” 田浑呵呵两声,道:“这不希望又如何?上回我国协助贵国,可是贵国却反过来,与楚国结盟对付我国,吾王可不想再来一回啊。” 甘茂道:“我记得贵国在于楚国作战时,我国可并没有与楚国结盟,另外,在宋国发生政变之时,我国也没有对贵国军队赶尽杀绝啊! 这足以证明,我国愿意与贵国从东西两边牵制楚国,但也不愿意见到贵国想要独霸中原。” 田浑冷冷一笑道:“我们可不想独占中原,当初我们可是希望与贵国结盟,共谋中原,是贵国选择了楚国。” 甘茂笑道:“如果我国已经占据魏国,同时又表示想与贵国结盟,共同对付楚国,不知贵国又是否愿意?” 他们合作打楚国,那分赃自然是公平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能够得多少,各凭本事,这是秦国非常渴望的局面,但是当时的情况却是楚国和秦国打得是难分难解,规模也是越打越大。 而齐国却偷袭魏国,只是让宋国牵制楚国在西线的兵力,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秦国和齐国合作的话,接下来就是,秦国依然跟楚国在巴蜀打,是无力图谋中原,而齐国将会趁机拿下整个中原地区。 张仪又不傻,怎么可能会选择跟齐国合作。 齐国这一招太阴险了。 而且当时秦楚合作,战局都是非常焦灼,得亏宋国突然叛变,否则的话,还真不一定谁赢。 主要就是后勤问题。 秦国的后勤补给过来,太吃亏了。 甘茂又道:“其实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大家心里都清楚,再争下去,也毫无意义,我们何不谈谈现在?” 田浑道:“当初那笔账都算不清,现在就更算不清了。” 甘茂道:“我与你直说吧,目前局势对我国是非常不利,但即便失败,我军最多也就是退回咸阳。 楚国若想从蜀道进攻我国,那我们倒也不怕。可就怕楚国再拿下巴蜀之后,从徐州出兵贵国。 毕竟贵国再失去徐州和宋国之后,是无险可守啊!” 田浑闻言,不禁稍稍皱了下眉头。 甘茂道:“吾主并非是让我来乞求贵国相助,而是我们必须要合作,否则的话,我们两国都不好受,贵国可能会更惨。” 秦国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逆天,秦国之所以要吞并巴蜀,是进攻战略,向从侧面进攻楚国,秦国可不怕楚国从巴蜀来进攻秦国本土。 那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楚国拿下巴蜀,稳定住西线,打秦国又打不倒,肯定就是回过头发展东线,徐州已经被楚国占领,对于齐国,楚国是处于进攻态势。 田浑问道:“那你希望如何合作?” 甘茂道:“贵国出兵徐州,不仅仅是为了牵制楚国,我相信贵国也想夺回徐州。而我军也将会从武关出兵,迫使楚国无法吞并江州。” 田浑思索半响道:“可如果我国出兵,而贵国撤兵,那楚国将会全力进攻我国。” 甘茂笑道:“到时田大夫可以找我说同样一番话。” 第一百七十九章 楚墓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楚都,周府。 清晨。 “哈---呼---哈哈---!” 只见姬定手持细竹,不断攻向莽,神情极为亢奋,而莽则是拿着扫帚左挡右挡,一脸枯燥无味。 而在旁边还有着一位身段妖娆的美少妇。 这位美少妇正是荆夫人。 她昨日刚刚入住周府,而在此之前,她与姬定也经常在荆蛮酒舍出双入对。 见到他们似乎非常恩爱,这外面的争论也渐渐消停不少。 关键荆氏家族对于这门婚事是非常支持。 人家自己人都很赞同,这外人自也不便多说什么。 如今荆夫人更是入住周府,这在外人看来,那肯定是木已成舟,试问谁又能经受得住荆夫人的诱惑,再争下去也没啥意义。 只能如姬定一样想,这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呼---!” 姬定一个收招,停了下来。 “先生。” 一旁的小莺立刻递上帕子,茶水。 姬定喝了口茶水,又拿起帕子来,一边抹着脸,一边走向荆夫人,问道:“夫人早。” 荆夫人轻轻点头笑道:“早!” 姬定又问道:“昨晚住得还习惯么?” 荆夫人轻轻摇头。 姬定笑道:“这很正常,多住上一些时日,就会习惯的,我相信夫人很快就会喜欢这里得。” 荆夫人问道:“是吗?” 姬定自信地点点头。 荆夫人莞尔,又问道:“不知你这剑术是何人所授,如此奇特,我真是从未见过。” 姬定道:“乃是我自己所创,用来打架倒是无用,只能用来强身健体。” “强很健体?”荆夫人又问道:“你每天都这么早起来健身么?” 姬定点点头道:“差不多吧。我是很怕生病的。” 他的生活可是非常自律的,自小就养成这习惯,只要有空早上都锻炼身体,或击剑,或骑马、跑步。 荆夫人稍稍点头,这越了解姬定,她就越觉得姬定能够成功,绝非偶然。 如许多年轻的公子哥,都沉迷于酒色,早已被掏空。 聊得几句,姬定便去到浴房泡个澡,换了一身白色绸质长袍,回到厅堂。 荆夫人打量着姬定身上的长袍,她早就注意到姬定穿得每一件袍子都非常漂亮,尤其是上面的刺绣,是极具设计感,只不过以前不好意思问,如今都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不需要顾虑那么多,于是问道:“你这袍子上面的刺绣是何人所画?” 姬定道:“我自己画得。” 荆夫人笑道:“你似乎无所不能。” 姬定笑道:“没有办法,要求太高,但又没有人可以满足我的要求,只能自己动手。我改日把夫人设计一件裙衫,就当时赠予夫人入住周府的贺礼,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荆夫人很是期待地点头道:“好啊!” 话音未落,忽闻一阵香气袭来。 “好香啊!” 话音未落,就见小莺与荆夫人得傅姆人手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走了进来。 一碗粥,一笼虾饺。 量少,但非常精致,尤其那虾饺,真是晶莹剔透,令人垂涎。 荆夫人从未见过这种美食,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姬定笑道:“皮蛋瘦肉粥和虾饺。” 荆夫人未曾听过,又问道:“皮蛋?虾饺?” 姬定笑道:“这个解释起来,就比较麻烦了,夫人就当成两道菜式吧。” 荆夫人点点头,又问道:“想必这又是你所创吧。” 姬定笑了笑,显然是默认了,道:“夫人尝尝,看看是否合胃口?” 荆夫人轻轻点了下头,然后舀了一小勺粥,轻轻吹了下,朱唇轻启,微微露出那整齐雪亮的贝齿。 粥刚入口,荆夫人便是眼中一亮,细细品味之后,只觉这粥咸鲜可口,香滑味美,不禁道:“这这味道真是独特,想必是这皮蛋的味道吧。” 姬定点点头。 荆夫人又尝了一口虾饺,口感柔韧,鲜美爽滑,已胜过她之前尝过的无数美味。 姬定问道:“如何?” 荆夫人带着一丝欣喜道:“非常好吃。” 姬定笑道:“我就说了,很快,夫人便会喜欢上这里的。” 荆夫人笑道:“但是久吃也会厌的。” 一旁的小莺忍不住道:“夫人,我们府上每天都准备不同菜式,吃不厌的。” “每天都不一样?”荆夫人震惊道。 如今中华美食都还在开发之中,没有多少菜式,大王也不可能每天换不一样的吃。 小莺点点头道:“是的,我们每天都会根据我家先生心情的不同,来做不同的菜式。” 哇这也太精致了吧。 荆夫人自问对生活要求高,但是在跟姬定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于是问道:“可哪有这么多菜式?” 小莺道:“光做菜,我家先生就教了我整整三年,” “不能说教了三年。”姬定笑道:“只能说是钻研了三年。” 这个确实! 他刚到濮阳的时候,就一直在研究菜式。 毕竟目前的工具,调味料都是有限的,很多都必须自己去弄,而姬定对于吃方面,他认为如果在条件允许下,也就是说,不需要自己动手的情况下,尽量每天换不一样的口味。 吃得开心,做什么都愉快。 如果总是需要自己的动手的话,泡面也是一个不错得选择。 荆夫人已经爱上了这里,对于往后的生活是充满着期待。 她可也是非常喜爱美食。 吃过早餐之后,姬定便出门了,虽然荆夫人刚刚入住,但是由于这只不过是双方相互帮助,也没有什么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他今天可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忙,可不能在家陪着荆夫人。 荆夫人对此也不在意,虽然才入住一日,但是却对这周府充满着好奇,姬定走后,她便向小莺问道:“你们先生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小莺道:“先生若有空的话,喜欢上山采药。” “上山采药?”荆夫人惊诧道。 小莺点点头道:“我们先生很怕生病,经常在家研究草药,哦,还有就是为了寻找食材。” 荆夫人稍稍点头。 对于姬定的话,不禁是信以为真。 甚至觉得自己的以往对于生活的要求,说出来都觉得丢人,毕竟她只会吩咐,寻找人才,几乎不亲自动手的。 而姬定则是凡事都亲力亲为。 殊不知姬定也找不到帮手,毕竟这年头谁也不懂。 如今大雪已经融化,天气也已经转暖,去年定下的很多事都要开始执行。 今年对于姬定而言,也是很忙碌的一年,至少上半年有很多事要做。 来到王殿,只见高固、王子槐已经坐在里面。 姬定上前行得一礼,坐下之后,又向高固问道:“令尹,你们的儿孙可有出门?” 高固点头笑道:“三天前就已经出门了。” 姬定道:“希望他们一切都顺利。” 高固瞅着姬定,就觉得这小子没有说实话,问道:“到底周客卿是以何标准来断定优劣?” 一旁的王子槐也是好奇地看着姬定。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标准。 姬定笑道:“暂时还不能说,半年之后,自会见分晓。” 说话时,屈易为和司马昭鱼入得殿内,但是二人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高固问道:“出什么事了?” 屈易为拱手一礼,才道:“刚刚收到消息,秦军正在增兵武关。” 司马昭鱼道:“看来秦国想从武关出兵,从而分担江州的压力,如今我军已经突破阳关,若是秦国不增兵的话,拿下江州那只是迟早的事。” 高固闻言,不禁眉头紧锁,道:“这秦国从武关出兵,并不可怕,就怕齐国在东边趁火打劫啊。” 姬定笑道:“我看这是难以避免的呀!” 高固见姬定轻松惬意,于是问道:“但不知!” 话刚出口,楚威王突然来到殿内。 君臣礼罢,楚威王道:“秦国增兵武关的事,诸位应该都知晓了吧?” 几人稍稍点头。 楚威王又问道:“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高固面色凝重道:“秦国此番举动,应该还是想借此救援江州,因为若秦国从蜀道前去救援,这相距太远,且道路难走,从武关出兵的话,可以给予邓地(南阳)施压,而邓地一直都负责我军前线的补给。” 顿了下,他又道:“以邓地的驻军,足以挡住秦军,可就怕随着我国与秦国不断增兵,齐国会趁机出兵徐州,又使得我军两线作战。” 楚威王稍稍点头,道:“寡人对此也很担心啊!” 说着,他突然看向姬定,道:“卿可有办法避免我国两线作战?” 姬定思忖一会儿,道:“大王,这恐怕是很难的,若有机会,齐国必然是会出兵,除非我们主动将徐州又送给齐国。既然这一点是难以避免,臣以为我国应该让自己习惯于两线作战。” 司马昭鱼道:“但是以我一国之力,如何同时对抗秦齐两大国?” 姬定笑道:“平时的话,可能会很难,但是这两年,我们可以同时与两国抗衡。” 说到这里,他扫视一眼,道:“这寒冬刚过,各位似乎已经忘记了,在去年冬初之时,国内许多贵族都渴望扩大战争规模。” 此话一出,大家突然醒悟过来。 是呀! 如今国内正在变法,此时立战功,可以得到最好的土地。 贵族对于参战,是有着极强的渴望。 “如今我军士气高昂,渴望战争,同时国内变法,也是急需人力,故此战争是有益于我国的。” 姬定又道:“另外,根据我的了解,上回大战,令各国都损耗不少,我相信齐国在没有绝佳的机会,是不会倾巢而出,而秦国也不会为了巴蜀,与我国展开决战,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时也无须太过恐慌。” 楚威王听罢,稍稍宽心,关键楚国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可以避免两线作战,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只要齐威王还在,齐国就不可能放任楚国变得强大。 那边嬴驷就更不用说了,嬴驷的野心是胜于当前任何一个诸侯。 楚威王又向姬定问道:“卿的变法进行的如何?” 姬定立刻道:“回大王的话,关于几个主要的地区都已经制定好新法,如今就等着那些贵族子弟前去上任。” 楚威王道:“那就让他们早点出发,可别耽搁了大事。” 屈易为道:“这几日他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出门了。” 楚威王点点头,道:“但愿他们不要辜负寡人的期待。” 此话一出,在坐的几位,心里可都没底啊! 不禁又都看向姬定。 他们跟姬定可是打了不少交道,知道这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这种考核怎么可能让人人都心服口服啊! 可见其中肯定是另有玄机。 姬定故意当做没有看见,又楚威王道:“而臣主要负责去濮阳与各国商谈贸易,这对于新法而言是极为重要。” 关于此事,去年姬定就已经说过,楚威王也已经批准了,他问道:“不知卿打算开展与中原的贸易。” 姬定笑道:“卖船给他们。” “船?” 不等楚威王说话,屈易为便道:“此船乃是我们楚国的宝贝,怎能轻易卖给其它国家。” 姬定呵呵道:“如果这船只有我们楚国可以造,就是卖给他们也无妨,到时若有争执,大可不卖,那他们就只能干瞪眼。 如果我们一直捂着不卖,他们也肯定会想尽办法从我们这里学习这造船之术,反而令我们防不胜防,若是让他们偷学去了,我们更是得不偿失,我们主动卖船给他们,一来,可以令他们自己不制造,从我们这里购买,促进我们与中原的贸易。 二来,一旦他们从我们购买船只,顺便就可以将我们楚国的货物一道运送过去,这就节省了大量的成本,那么我国货物将更容易进入中原各国,打下坚实的基础。” 大家闻言,皆是眼中一亮。 这主意到时真不错。 卖船的话,顺带就可以将货物一道运送过去,其中可以节省不少运费,成本就降低,这对于拓展贸易,可是有着极大的帮助啊! 尤其是在这开始的阶段。 楚威王点点头,道:“不知卿打算何时出发?” 姬定道:“越早越好,回来的时候,刚好可以根据那些贵族子弟的表现,重新做出安排。此外,臣还能够去跟各国大夫,商量有关巴蜀的战事,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齐国,临淄。 今日邹忌与田婴来到淄河,倒不是为视察河道,而是视察造船情况。 其实上回大战时,齐国就已经注意到楚国的新型船只,毕竟齐国可是沿海国家,对于海运、河运向来都是非常重视的。 这也是齐国经济霸权的重要一环。 “关于江州的战事,相邦怎么看?”田婴问道。 邹忌问道:“靖郭君怎么看?” 田婴叹道:“秦国毕竟离我们甚远,依我之见,这楚国若是太强大,对我国要更为不利啊!” 邹忌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以为,秦国就是丢了江州,他们还是能够在巴蜀站稳脚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田婴问道:“相邦的意思,咱们晚点再出手。” 邹忌嗯了一声:“上回我们出兵帮助秦国延缓楚国在巴中的攻势,但是秦国却背信弃义,选择与楚国合作。咱们这回也给他们一点教训。另外,等到楚国拿下江州之后,我们再出手,相信楚国也会理解的,到时自然会收敛一点。” “嗯。” 田婴稍稍点头。 这时,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下官见过相邦,靖郭君。” “情况如何?” 邹忌向那管事的官吏询问道。 那官吏回答道:“我们已经摸清楚这船的构造,但是目前还不能造出来。” 田婴纳闷道:“这船就在这里,你们照着做不就行了么。” 那官吏道:“靖郭君有所不知,这船上的许多制造工艺,并非是用一般的工具制成的,应该是用了一些特殊的工具,若无那些特殊的工具,我们是难以做出这种船来,可能需要技艺高潮的工匠才能够做出来,但这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日。” 田婴又问道:“你们不能造出这种工具吗?” 那官吏道:“下官已经在派工匠在研究,暂时还未有头绪。” 邹忌点点头,又道:“你去忙吧。” “下官告退。” 待那官吏走后,邹忌笑道:“与其自己想就还不如派人去楚国看看。” 田婴点点头。 一番视察后,二人又回到附近的庄园里面。 刚到门口,其仆从便道:“相邦,苏先生来了。” 邹忌微微一愣,道:“苏秦?” “不是,是苏秦的弟弟,苏厉。” 来到厅堂,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文士站在里面。 见他们二人来了,苏厉立刻上来,行得一礼,“苏厉见过相邦,靖郭君。” “苏先生请坐。” 对于苏秦之地,邹忌还是给予几分礼遇。 毕竟苏秦为了齐国大业,只身前往燕国做卧底,这多么不容易啊! 三人坐下之后,邹忌好奇道:“不知苏先生来此是为何事?” 对此,他还有些忐忑,如果燕国闹起来,齐国就难以协助秦国。 苏厉突然瞧了一眼旁边的仆人。 邹忌立刻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待那些仆人退下之后,苏厉才道:“回相邦的话,厉今日前来拜会相邦,乃是受兄长之命,前来向相邦献策。” “献策?”邹忌不禁错愕道。 苏厉点点头道:“此策是关于如何对付楚国的。” “楚国?” 邹忌、田婴皆是面色一惊。 “是的。” 苏厉点点头,道:“其实这事还得从我去年在楚国经商说起。对了,相邦可知楚国最近造出的一种新船只,非常适合长途运输货物?” 邹忌点点头。 苏厉道:“我在楚国经商时,曾去看过那昭阳封地见识过那船坞,其规模可真是吓人,光工匠可能达到万余人之多。” 田婴惊呼道:“万余人?” “是的,而且还只是一个船坞。” 苏厉又道:“这都是因为他们朝廷和贵族,都非常需要这种船只,故而他们船的工匠是越招越多。 不仅如此,我还听闻一个消息,今年楚相将会去到濮阳,想与中原建立起更为紧密的贸易关系,同时还打算出售这种新船只给中原各国。” 邹忌捋了捋胡须,道:“不瞒你说,我们也正在研究楚国这船只,可是由于缺工具,故而未能造出来。” 苏厉立刻道:“据我所知,其中一些关键工艺,可都是非常严格保密的,否则的话,那些楚国贵族也犯不着去买。” 邹忌稍稍点头,又问道:“可是这船只与对付楚国有何关系?” 苏厉道:“年末之时,我曾去了一趟燕国,在与兄长闲聊之时,随口说到船只的情况,兄长听罢,便说这船坞乃是楚国之坟墓。” “坟墓?” 邹忌赶忙道:“此话怎讲?” 苏厉道:“我兄长说,秦国为何强大,乃因其重农抑商,没有船,这人尚可生活,但是没有饭吃,这国家必乱。而楚国一个船坞就招了万余人,倘若没有人买船,这万余人又该如何处之? 倘若有十个这样的船坞,那就是十万人,这十万人集中在一起,且又都没有饭吃,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邹忌老目一睁,沉吟半响,道:“你兄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去购买楚国的船只,使得楚国出现更多的船坞?” 苏厉点头道:“正是如此,让楚人都活在船坞和作坊里面,一旦切断楚国与中原的贸易,那就如同洪水淹没农田,届时楚国必乱。” 邹忌与田婴相视一眼,目光中闪烁着喜悦之色。 这一招可真够狠得呀! 不但如此,这一招邹忌也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故此他一听就明白过来,因为之前管仲就曾这么玩过,只不过管仲玩得可是农作物,而苏秦的策略是玩手工业品。 想当初那管仲依靠农产品贸易,都能够玩死几个国家。 要是玩手工艺品的话! 这得具有多大的威力啊! 这真的很是令人期待啊! 第一百八十章 打仗第二,赚钱第一 在上回经历宋国危机之后,濮阳曾一度是人心惶惶。 当时濮阳的商人、贵族,都对郑国未来是充满着担忧,他们认为郑国的安定已经到此结束,而拥有军队的郑国,将存在更高的风险。 有很多名士都表示,郑国拥有军队,将会给郑国带来灾难。 同时郑国的繁荣也将就此终结。 反正各种言论是层出不穷。 但多半都是往坏的方面去考虑,郑国文坛几乎就没有人看好郑国能够持续繁荣。 这其实也是人性。 喜欢自己吓唬自己。 但事实就是,郑国比之前变得更加繁荣。 在此之前,郑国就非常繁荣,但那些繁荣多半都是来自于各国贸易。 毕竟这郑国地处中原中心,大家都来此贸易,这躺着也能繁荣。 而如今随着雇佣军的出现,这濮阳的军工产业开始运转起来,这可是以前没有的,以前濮阳就只生产一些农具,这农具自然不可能年年发,基本上就发了一轮,可军功产业,那将是永恒的制造业,除非人类灭绝,这极大的刺激了郑国本土制造业。 真的火上浇油。 因为一直以来,军工产业都归国家所有,从未商业化过。 而郑国从军工到军队全都是商业化。 这对于商人而言,可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他们也都很想知道,商人到底能不能玩这些。 很多大富商,都是抱着失败的准备,将大量金钱砸到濮阳来。 要知道如今这些纯正的富商,都是具有冒险基因的,而且极具野心,可不像明清时期的商人,最终钱还是会落到土地上,全都是小资心态。 而如今投资土地并不稳,因为这块地随时可能换主人的,一旦换了主人,可就说不定了,贸易也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很多商人真是闻风而来啊! 公主府。 “噗---噗---噗!” 在宽敞的大厅内,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坐在一辆样式极为奇特的小车内,一只小手抓着木质圆盘左右晃动着,一只小手是一个劲的捶着中间那个“周”字。 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后面一位年轻的女婢轻轻推着小车,看着小主人那暴躁的举动,不免是忍俊不禁。 而在一旁还站着两个美少妇和一个年轻男子。 正是姬定和姬舒、蔡夫人。 姬定可是火速赶来濮阳。 骑着马,披星戴月,无惧风雨。 他原本去年就打算过来看看,但是被楚威王给阻止了,他非常想念姬舒母子。 他渴望在路上尽量多节约一些时间。 而这一年多未见,姬定心想儿子肯定已经会走路、说话,脑子开始想事了,他也害怕儿子不认他,于是亲手做了一辆黑色小跑车,来逗儿子开心。 效果斐然。 这小娃坐在上面可就不肯下来。 蔡夫人好奇道:“这小车怎会发出声音?” 姬定笑道:“因为在那里面加了一个皮囊,若用力挤压的话,会发出刺耳声。” 姬舒好奇道:“你这些想法都是哪来的?” 这小车可真是看着都有趣,要是大一点,她都也想去坐坐。 姬定耸耸肩道:“害怕!” “害怕?” 姬舒错愕地看着姬定。 姬定点点头道:“害怕兴儿不认我,故此我只能绞尽脑汁,想个办法令他无法拒绝。” 兴儿是小名,大名还未取,这要是不让姬扁取的话,估计姬定就回不去了。 原本今年姬舒打算去洛邑的,由于宋国一事,给耽搁了。 姬舒与蔡夫人相视一笑。 不得不说,在送礼方面,姬定要么不送,只要是他送的,对方可就没法拒绝啊! 姬定突然朝着门外候着的法克点了下头。 法克立刻双手拿着一个迟许长,正正方方的木盒走了过来。 “打开!” 法克立刻将盒盖打开来。 “好漂亮啊!” 姬舒、蔡夫人异口同声道。 里面盒子里面放着一套非常精美的珍珠首饰,供有四样,珠钗、珠项链、珠手链、珠耳环。 姬定突然看向蔡夫人,语气真挚道:“夫人,这两年可真是多亏你在公主身边,陪伴着她,我也一直心存感激,这份薄礼,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收下。” 送给我的? 蔡夫人以为这是送给姬舒的,心里还有些小小羡慕,不曾想竟是送给她的,忙摇头道:“不行,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你也不能说是我在陪伴公主,其实也公主陪伴着我,若是没有公主在,我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哦,兴儿也给我带来许多快乐。”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你们姐妹情深,这我自然知道,但是对我而言,我必须要答谢夫人。其实这份礼物也并不贵重,如这种珠子在楚地其实是非常常见的,而之所以看着很贵重,那只是因为我的设计,而我的设计,代表的只是我的心意,夫人务必要收下。” “阿姐,你就收下吧。”姬舒走过来,一手挽着蔡夫人,亲昵道:“这只是他的一份心意而已。” 蔡夫人微微瞪她一眼,道:“你真当我无知么,这礼物如此贵重,我是决不能收。” 姬舒偷偷瞄了一眼姬定,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好吧!既然夫人不愿意收,那我也不好勉强。”说着,姬定突然问道:“对了,季武最近怎么样?” 蔡夫人忙道:“多谢先生关心,季武现在很好。” 姬舒却道:“可是不太好。” 蔡夫人又用眼神警告了姬舒一眼,姬舒却视若不见,道:“夫君有所不知,你的学生想进军队当将军,但是却被拒绝了。” 姬定眸光闪动几下,笑道:“我就是为此而来,我认为姜季武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要稍加培养,将来必成大器。” 蔡夫人这位扶弟狂魔,听得可是激动,道:“真的么?” 姬定点点头,道:“我此番还带了新的课业,这课业必能帮助姜季武更上一层楼,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蔡夫人激动不已,道:“真是没有想到先生还心念着季武,我在此代季武感谢先生。” 便是屈膝盈盈一礼。 姬定一抬手,笑道:“夫人方才都已经拒绝了,就别谢了,我都不好意思。” 蔡夫人错愕道:“我我没有拒绝啊!” 为了姜季武的前途,她可一点也不会客气,不但如此,她还会努力争取。 姬定手指这那木盒道:“课业就在这盒子里面,夫人又不愿意收下。” “噗!” 姬舒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偷偷给了姬定一个崇拜的眼神。 夫君! 你这一招可真是绝了。 蔡夫人愣得半响,苦笑道:“先生对于季武有着再造之恩,要谢也应该是我感谢先生才是,我又怎好意思收先生的礼物。” 姬定笑道:“我也很期待夫人的礼物,只是夫人一直都没送。” “!” 蔡夫人顿时一脸窘迫。 姬舒眼眸一转,笑吟吟道:“阿姐,这再造之恩可是那么不好感谢啊!也不知道阿姐打算送一份怎样的礼物给我夫君。” 蔡夫人红着脸给公主递去两道求饶的眼神。 姬定见蔡夫人面色血红,倒也不忍再打趣她,道:“夫人,这是我专门为夫人设计的,如果夫人不收的话,那我拿着其实也没有用。” 蔡夫人忙道:“可以送给公主啊!” 姬舒哼道:“阿姐不要的,再来送给我,我可不要。” 姬定撇下了嘴道:“我也没有打算送,毕竟我都将自己送给了你,我可是无价之宝。” “呸!” 姬舒狠狠瞪了一眼姬定。 蔡夫人瞅着他们两个拌嘴,只觉好笑。 姬舒又道:“阿姐,你就收下,再推搪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蔡夫人瞧了眼姬舒,又瞧了眼姬定,轻轻点头道:“那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阿姐,我帮你戴上,看好不好看。” 也不等蔡夫人答应,姬舒便是热情拿起那对珍珠耳饰给蔡夫人戴上。 几千年前就已经有耳饰,女子也都有打耳洞。 “阿姐,你戴上这耳饰可真是好看!” 戴上之后,姬舒不免都是惊叹道。 这效果可真是超出她的想象。 这对晶莹剔透珍珠耳饰与蔡夫人那双仿佛含着一湾秋水的双眸真是相得益彰,熠熠生辉,洁白无瑕,清纯动人,美丽至极。 “是是吗?” 蔡夫人红着脸,羞赧道。 “嗯。” 姬舒直点头,又吩咐道:“阿姆,快去拿铜镜来。” “不不用了。” 蔡夫人忙道。 但姬舒根本不管。 待那傅姆拿着一面铜镜放在蔡夫人面前时,蔡夫人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免眼中也闪过一抹喜爱之色。 又听得姬舒道:“天使之泪。” “什么天使之泪?”蔡夫人好奇地看着姬舒。 姬舒指着盒盖上面。 但见上面刻着四个字---天使之泪。 姬定笑道:“我将这一套首饰命名为天使之泪。” 泪? 可真是太妙了! 蔡夫人那双剪水双瞳,仿佛透着无尽的魅惑。 姬舒立刻就反应过来,抿唇一笑,道:“夫君,看来你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姬定呵呵道:“肯定呀!送礼送得可就是心意,若不花心思,那也就没有必要送。” 蔡夫人嘴角含羞道:“谢谢。” 姬定笑道:“期待夫人的礼物。” 蔡夫人顿觉亚历山大。 姬定将礼物的境界提到这么高,送什么是好啊! “噗噗噗!噗噗噗!” 三人低头一看,只见兴儿坐着小车上,仰着小脑袋盯着蔡夫人。 姬舒笑问道:“兴儿,姨母好看么?” 兴儿点点头,小手拍着旁边的座位,神气十足道:“姨母,坐坐坐!” 蔡夫人噗嗤一笑:“姨母可坐不了。” 姬舒突然问道:“夫君,为何这边上还有个座位。” 姬定笑道:“那是怕他一个人坐着无聊,若有机会,可以载着女伴!” “女伴?” 姬舒、蔡夫人异口同声,又斜目看向姬定。 姬定讪讪道:“这可不包括夫人。” 蔡夫人拒绝了兴儿,而是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她可不想打扰那小两口倾诉相思之情。 马车上,她凝视那套首饰半响,嘴角无意识地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意,突然,她想起什么似得,小心翼翼地掀开中间那一层甲板,下面果真有一张纸。 身为扶弟魔的蔡夫人很是激动,急急拿出纸来,打开一看,顿时就傻眼了,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替我谢谢季武。 蔡夫人愣得半响,噗嗤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原来姬定早就知道蔡夫人肯定不会愿意收,但他也知道蔡夫人的软肋,其实他并不知道姜季武想要参军。 而那边兴儿玩了大半天,也是比较疲累,一头栽到傅姆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厅中就只剩下姬定与姬舒。 “不生气?” 姬定轻轻搂着姬舒,笑问道。 姬舒问道:“生什么气?” 姬定笑吟吟道:“礼物啊!” 姬舒笑道:“你心思向来缜密,又岂会忘了我,你肯定是准备的,只不过是想等我求你,我可不会再上当。” “什么上当,说得我跟骗子似得。”姬定撇了下嘴,没好气道:“真是没劲,一点惊喜感都没有。” 姬舒却是得意一笑,将白如凝脂的素手往姬定面前一放。 姬定郁闷地瞧了她一眼,抬起左手轻轻握住她那柔弱无骨的素手,不知何时,他右手突然多出一枚嵌有蓝宝石的指环。 他一边缓缓帮姬舒戴上指环,一边道:“我的一位老师说,在他们家乡,成婚之时,夫君都得亲手为妻子戴上指环,意为天长地久。” 姬舒听罢,眼角不由得泛着泪光,轻轻偎依在姬定怀里,凝视着手中的指环,问道:“它有名字么。” 姬定笑道:“守护之星。” 来到濮阳,姬定先将正事统统抛到一边,是谁也不见,一直都陪着妻儿,他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补偿,毕竟他又不是在享乐,他虽不在妻儿身边,但他却一直守护他们,只是他很享受与妻儿在一起的时光。 直到半个月后,姬定才出得宫来。 “老师!” 这刚出宫门,一个黝黑青年便闪现到他面前来。 不是姜季武是谁。 “上车再说吧。” “哦。” 师徒二人上得马车。 姬定问道:“听你阿姐说,你想当郑国的将军。” 姜季武直点头。 姬定道:“为什么?” 姜季武道:“这男人自然是要成就一番事业啊!学生可没想过一直当锦衣卫,学生也也很想当大将军。” 姬定问道:“你不是想跟为师出外闯荡么。” 姜季武眨了眨眼,道:“老师愿意带学生去么?” 姬定咳得一声,问道:“那你去报名了没?” 姜季武立刻道:“报了!可是他们认为我父亲是受齐国之命来此担任大司马,故而不肯要我。” 说到后面,语气中充满着委屈。 姬定又问道:“那你怎么看?” 姜季武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我可是在濮阳出生的,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可不是齐人。” 姬定问道:“真的?” 姜季武激动道:“当然是真的,老师,你也不相信我么。” 姬定沉吟少许,道:“你先回去,将你为什么想要充军的想法写下来,我看过之后,如果满意的话,我会帮你的。” 姜季武欣喜道:“老师,我现在就回去写。” 姬定笑问道:“这么有信心,我一定会满意?” 姜季武嘿嘿道:“写读后感,可是我的最擅长的。” 姬定笑道:“看看你有没有退步。” 姜季武立刻道:“保证让老师满意。” “滚吧!” “哎!” 姜季武躬身便要钻出马车,半身都出去了,他突然回过头来,道:“老师,那首饰可是老师送给我阿姐的?” 姬定点点头。 姜季武冲着姬定眨了眨眼,道:“我阿姐可是喜欢了。” 姬定笑骂道:“还不快滚。” 姜季武离开之后,姬定沉眉思索着,心想,我的妻儿都在这里,可不能轻易将军队交给别人控制,与其去寻找一个人才,就不如自己培养一个,唉该传哪套兵法给那臭小子? 行得一个时辰,姬定来到郊外刚刚建设好的军营。 而白圭、田修等一干大富商早就在此恭候。 “刚到这里,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我的作坊每年都得多出一笔钱,在宫里抑郁了好些天啊!” 姬定苦笑地摇摇头道。 田修笑道:“周侍中陪着公主,不知多快活,岂会抑郁。” “美人,我所欲,金钱,亦我所欲。”姬定哈哈一笑,又望着操场内那些赤膊大汉正在刻苦训练,而且是很有章法,不禁道:“这训练有点意思啊!” 白圭忙道:“周侍中有所不知,我们花了不少钱,从魏国请来一批魏武卒,专门训练士兵。” 姬定问道:“魏国方面没有意见么?” 田修道:“他们可以给更多的钱留下他们。” 一脸不屑,跟我们比大气? 那魏老头也配? 郑国给出的待遇,是目前除贵族之外的将士无法拒绝的价钱。 而魏国如今国力孱弱,魏武卒已经是奄奄一息,国家财政难以给予他们太多支持,这郑国的橄榄枝一抛,很多魏武卒的骨干跑来应聘。 勇士更是不在话下,赵国、魏国、齐国、楚国、秦国,中山国,几乎是各国勇士都跑来应聘。 如今已经招得五千人。 虽然离三万军队的规模,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郑国的招兵标准,也是诸国中最为严格的。 都是根据兵种来招聘的。 待遇这么高,谁都想来混一口饭吃,这当然是要挑选精英中的精英。 姬定呵呵一笑,又道:“每年得花多少钱?” 白圭道:“比我们预想中的要低得多。” 姬定道:“是吗?” 一个大富商道:“这多亏白老先生的主意,让这些士兵平时接一些押送货物的活,这也能赚不少钱啊!” 这才刚开始,雇佣军就已经名符其实。 平时训练,有业务的话,就去干活。 如今各地战火纷飞,这镖师的活,可是非常吃香的。 很快就开始盈利。 真不愧是商人领导的军队。 白圭道:“但这也只是刚刚开始,目前我们还未招足三万人,同时军备也都还未生产,这花钱的地方还有不少啊。” 姬定问道:“这军备都还未生产?” 白圭点点头,道:“我们才刚刚确定,未来以弓箭为主,因为我们培养出一个士兵可是不容易,在选择武器时,我们希望能够避免更多的伤亡,而弓箭是可以远距离杀敌,故此我们希望能够打造一直弓箭军队。” 姬定又问道:“由何人来领兵,你们有没有选择好?” 白圭摇摇头道:“关于这事,我们也一直都在商量,我们从魏国请来的魏武卒,只是练兵之才,不具备统兵之才,可是大多数将才,都在各国任职,我们也不放心请他们来当将军。”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要将田盼请来当统帅,就算田盼愿意来,他们也不可能答应,到时田盼一来,这郑军和齐军还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他们拒绝姜季武的一个原因,姜季武还不是冲着统帅来的,他们都不愿意,因为姜季武如今是齐国贵族,魏国商人,宋国商人都是坚决反对。 绁错突然道:“那魏国的成陵君一直都想来。” 姬定道:“来率领我郑国士兵去魏国调戏妇女么?” 绁错讪讪不语。 姬定道:“先练着吧,这统帅倒是不急,反正目前也不会打仗。”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国际法 要知道姬定此番可不是作为官员,或者说领导来此视察的,要真说起来,他可是雇佣军的最大股东。 因为他的牙粉一直都是郑国的支柱行业,缴纳的税额也是最多的。 那么根据雇佣军的体系,他自然也是最大的老板。 只不过他不在这里的时候,都由姬舒全权做主。 他说这统帅不急着选,那就不能急。 这一圈视察下来,姬定对于这支雇佣军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练兵是完全继承魏武卒的那一套。 因为郑国就没法全民皆兵,也没法兵农合一,到底这朝廷不掌权,如果朝廷掌权,可就不会有这么多商人留在这里,这商人一走,朝廷啥也没有。 可见不是齐国、魏国不让郑国朝廷拥有军队,而是商人内心也不允许朝廷拥有军权,朝廷要拥有军权,不见得能够给齐国、魏国造成什么威胁,主要就是给他们商人带去威胁。 可是商人又没有权力去领导平民,平民只会听朝廷的,不会听商人的。 这魏武卒的精兵制度是非常适合的。 但运营就完全是商业运作。 跟各国的军队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这些商人可都是非常奸诈的,不是什么善类,虽然他们给予雇佣军的待遇是非常高的,但是他们可不会让那些士兵闲着,他们都在绞尽脑汁,利用这支军队谋利。 这才多久,就开始干起镖师的活。 对此,姬定也是非常赞成的,并且还希望能够加大力度。 因为雇佣军能否长久存活下去,也得依靠买卖,得有客户,才有收入,才能维持。 否则的话,商人也不会继续出这钱。 而客户群体针对的都是各国国君,而如今各国根本就不相信什么雇佣军,自然也不会上门,那么就需要将名气打出去,得到各国的信任,如此才能够接更多的买卖。 白圭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雇佣军的第一笔买卖,就是姬定给的。 姬定花钱找他们,让他们运送货物前往蜀地。 因为姬定在蜀地打算利用商人给予新会更多的支持,这需要运送货物去蜀地,那边可是非常乱的,强盗非常多。 雇佣军能够打出名气,就全看这一波。 如果雇佣军能够成功确保蜀地与中原贸易安全,那么雇佣军自然会名声鹊起。 与此同时,齐国也盯上了这支雇佣军,他们暗中授意齐国商人,借雇佣军运送货物去越地。 那宋国一事告一段落后,齐国又将注意力放在越地,开始执行苏秦的计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开始渗透越地。 如今越国已经跟齐国不接壤,接壤的那部分土地,都已经被楚国给蚕食,齐国根本就不怕养虎为患,一个统一的越国,对于齐国是非常有利的。 那样的话,楚国在徐州一线,就是腹背受敌,是很难站稳脚跟。 这可比打仗要划算的多啊! 齐国也很喜欢这个节奏。 \n 不过姬定也并未提出什么建议,毕竟他的身份非常特殊,他若是提建议,可能会被人猜疑的。 他只要求查账。 他要派人管理账目。 你们这些奸商,休想坑我的钱。 在视察完雇佣兵之后,姬定便恢复楚相的身份。 今日他来到会议室,那屈善早已在门口恭候。 “周客卿。” “屈大夫,可别去大王哪里告我的状。”姬定笑吟吟道。 屈善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周客卿这一年多未来,与妻儿多聚一会儿,亦是人之常情,况且这也未有耽误事。” “多谢理解。” 姬定手往前一伸,“请。” 二人一道往会议室里面走去。 而各国官员都已经在此等候,去年发生那么多事,但是楚国表现的异常低调,楚相也一直没有来,故此各国也都想知道楚相这番来此的是何目的。 一番虚伪的寒暄过后,大家纷纷入座。 戴源突然道:“不知楚相如今是否还担任郑国侍中?”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面顿时安静下来,各国官员皆是摆出一副瞅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不知戴大夫有何指教?” 戴源立刻道:“那关于郑国扣押我们宋国的布匹,不知周侍中如何看?” 姬定点点头,道:“此事我也听说了,我认为公主当时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且对贵国也非常有利,我不知道为什么贵国却不领情,真是费解。” “对我国有利?”戴源拱手言道:“愿闻高见。” 姬定道:“关于郑国如今的制度,我也出了一份力,这事大家都知道,而在当时我就说过,这无规矩不成方圆,根据郑国的情况,凡事必须要依法办事,这法毁则国亡。” 说到这里,他看向戴源,道:“我听说公主希望贵国提供证明这布匹是属于贵国的证据,贵国为何不提供?” 戴源道:“我倒要问问周侍中,郑国的刑狱司凭什么判决我宋国的事?那些布匹都是从我宋国来的,郑国理应将布匹归还,至于最终属于谁的,也应该油我们君上来判决。” “那好!如果大家都觉得刑狱司无权判决此事,我可以废除刑狱司在这方面的权力。”姬定笑着点点头道。 戴源当即一愣,楚相这么好说话么? 姬定突然看向田浑,道:“不知田大夫认为郑国是否该将布匹交还给宋国?” 田浑立刻道:“我不赞成,那些布匹都是!” “够了!” 姬定手一抬,打断了田浑的话,道:“有田大夫这句话就够了,一切都由贵国说了算。” 田浑顿时一脸懵逼。 我的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使。 那戴源也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桌子,指着姬定和田浑,怒斥道:“你们狼狈为奸,欺人太甚。” 面对对方骂街,姬定是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你们宋国口口声声说郑国的刑狱司无权判决此事,那么换而言之,一切就是你们宋国说了算。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们宋国比郑国强大么,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听你们宋国得,相比起齐国而言,你们宋国又算什么? 你们宋国打得赢齐国吗?那我们郑国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强大的国家。” 戴源激动道:“我什么时候说都由我们宋国说了算,那些布匹本就是属于我们宋国的,我们宋国才是被欺负的一方。” 姬定笑道:“那你们就应该提供证据证明这一点,而不是在这里颐指气使,光凭嘴上嚷嚷,谁都有一张嘴。” 说到这里,他环视一眼,道:“各位,律法是确保弱者的权益,而非是强者,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如果今日郑国答应宋国的要求,那么明日这些布匹就会运送到齐国去。 如果郑国一定要选择一个对象屈服,那也一定是选择强国,此乃人性。宋国口口声声说自己受到齐国欺负,却又用强者的语气来跟郑国说话。 那孔老先生曾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魏国大夫魏溪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但鉴于魏国如今的情况,他也不想趟这浑水。 姬定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这事朝廷马上就会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不会再拖下去,解决方案有两种。 其一,如果在坐的各位都认为郑国的刑狱司无法判决此事,那好,那郑国今后就看谁拳头更大,那就听谁的。 如果在坐的各位认为刑狱司有权判决此事,宋国若想要回这布匹,就必须提供证据,否则的话,恕不退还。 而且,朝廷也不会浪费郑国的税入,来为你们宋国的傲慢付账,我们将收取一定的保管和管理费用。 另外,如果那些商人提供了证据,一旦他们胜诉,我们也将会将布匹给予他们。 不知各位怎么看?” 各国官员立刻都表示支持刑狱司依法判决。 几乎都没有什么犹豫的。 他们突然意识到,依法判决对他们是非常有利的,如果是看谁得拳头大,那谁比得上齐国,齐国可是三强中,唯一一个与郑国接壤的强国。 田浑瞟了眼戴源,笑而不语。 你招谁不好,你去招他,把他招来了,他抽你,你还只能忍着,你可真是咎由自取啊! 之前公主只是说暂时押着,等到商谈清楚之后,再做定论。 就还是给宋国留有后路的。 那公子偃寻思着,这布匹放在郑国,郑国要更难受,他是一点也不着急。 但是这回姬定可就将这事给定死了,你们宋国不来取,那行,我天天扣你保管费,反正这布匹造成的一切费用,你们宋国买单,直到扣光为止,而同时留在郑国的宋商可以拿出证据,将扣押的布匹取回去。 戴源顿时是骑虎难下,如今就连事先支持他的秦国和燕国都表示支持姬定。 这秦国虽然强大,但是秦国相距濮阳甚远,影响是极其有限的,要不依法判决,秦国商人在这里不天天受到齐国商人欺负。 大家首先考虑的还是自身利益。 “呵呵,看来我们来晚了呀!” 只见邹忌、惠施两只老狐狸,慢悠悠地入得屋内。 姬定来得时候,就发出邀请,邀他们来此议事,而他们其实也早就来了,方才在外面偷听。 “齐相!” “惠相!” 一众官员又纷纷起身行礼。 姬定笑道:“二位相邦来的正好,我正有件事,想与各位商量。” 邹忌来到作为前,笑问道:“那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姬定呵呵道:“当然是好事,若是坏事,我肯定是偷偷干。” “那就好!” 邹忌笑呵呵地坐了下来,又伸手道:“各位都请坐吧。” 待大家都坐下之后,姬定便道:“我此番来濮阳,主要想与各位商谈贸易一事。” “贸易?” 在坐的官员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堂堂楚相上这来谈买卖? 可真是稀罕啊! 他们之前还都以为姬定来此,肯定是商谈有关江州的战事。 目前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江州。 大家都想着秦楚拼得你死我活,不想他们过早分出胜负,要是秦楚都闲着,大家就都有难了。 甘茂诧异道:“楚相专门来此,就是来谈买卖的?” 他也以为姬定此番前来,肯定是为江州一事而来,故此他方才都没有出声,寻思着赶紧谈完宋国的事,好谈下一件事。 姬定点点头,道:“我此番前来,主要就是来谈买卖的。” 邹忌呵呵道:“能让楚相亲自前来,这买卖肯定不是什么小买卖,这倒真是让人期待。” 姬定笑道:“若只是买卖东西,纵使再借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邀齐相、魏相跑这一趟,毕竟二位可都是大忙人啊!” 邹忌好奇道:“不谈买卖,又谈买卖,这我听不太懂。” 姬定道:“我是想跟各位谈谈这买卖的规矩。” “规矩?” “不错。” 姬定点点头,道:“何谓买卖,简单来说,就是大家各取所需,只要不是强买强卖,都是有利于各位的。而前几年中原战事不断,各国也都打得是筋疲力尽,去年大家也都在努力的恢复国力。 而我家乡有句话唤作众人拾柴火焰高,若光凭自身努力,恢复其实是很慢的,相信大家都有感触,但如果大家能够互相帮助,这恢复起来至少比现在要快得多啊!” 戴源冷冷道:“你们楚国有这么好心么?” 姬定笑道:“戴大夫莫要曲解我的意思,我说得是各国都需要恢复国力,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们楚国,而我身为楚相,又怎会做出对我楚国不利的事情来,这事自然是对我楚国有利,但是对楚国有利,可不代表对各国就有害。” 惠施突然道:“这一直以来各国也都有买卖来往。” “惠相说得是,但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如果我们能够定下一个标准,相信情况远比现在要好得多啊!” 姬定突然看向戴源,道:“就拿宋国布匹一事来说吧。其实宋国感到委屈,我是很能理解的,宋国绝对有资格感到委屈。 只不过宋国就只觉自己委屈,而不顾郑国的感受,其实郑国比宋国更加委屈,这事对于郑国,不管怎么做,都是毫无益处,如今已经逼得郑国拿出一大部分的税入来建设军队,而那些宋国商人其实也都非常委屈。 大家都觉得自己才是受欺负的一方。” 话说至此,他突然又看向众人,道:“在坐的各位都是各国的人才,那各位公平、公正的说,这到底是谁的错?” 田浑道:“那自然是宋国的错,宋国凭什么管在郑国的宋人,如果这也能管的话,那宋国就不能管在宋国的齐人、魏人、楚人。” 戴源当即反驳道:“这明显是你们齐国的错,你们齐国为了报复我们宋国,故意降低布价,使得我宋国商人血本无归,你们却还恶人先告状,可真是岂有此理。” “二位先别争。” 姬定手一抬,笑道:“这事得旁人来说,要更为客观一些。”说着,他又看向魏溪等人道:“诸位怎么看?” 魏溪等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邹忌笑呵呵道:“不知楚相如何看?” 姬定道:“我以为这事,烦恼的不止是宋国和郑国,大家心里都有些担忧,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又该怎么办?” 惠施点点头,道:“楚相说得不错,这事的确令不少人都忧心忡忡,那不知楚相有何建议?”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抛开各国私心不说,这事确实令大家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大家都感到委屈,也都怕发生在自己身上。 好像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姬定道:“宋国对此事最大的质疑,就是他们认为郑国的刑狱司无权判决宋国的事务,虽然我方才已经给予否定,但那是因为,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其实郑国也不想管这事,但毕竟这布是放在郑国的领土上,如果郑国不管的话,那么大量的商人都将会离开郑国,这也是郑国感到委屈的地方。” 戴源听罢,这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 毕竟方才被姬定怼得差点怀疑人生。 姬定又道:“那我们不合商讨出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由各国派人来此商谈一个贸易法案,组成一个专门处理此事的刑狱司。 在由这个刑狱司来依法判决此类案件,这样一来,大家就都不会有怨言。” 大家听得皆是眼中一亮。 这主意倒是不错啊! 邹忌瞄了眼姬定,心道,他不是来谈船买卖的话,怎么又谈论上这事,难道苏代的消息有误?他稍一沉吟,笑道:“可这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试问谁来审理此案,若是我齐人来审,你们又会认同吗?” 姬定笑道:“齐相言之有理,我是这么想的,由我们各国相邦来商定其中规矩,然后任命一些名士来审理这类案件,比如说孟先生,我就觉得非常合适,只不过孟先生可能不会愿意,但也无妨,这世上还有很多名士。” 惠施稍稍点头,道:“这倒是可以商量。” 在坐的其他人也是点头赞成。 规矩有各国相邦来定,定出来的律法,当然不会偏向某一国,大家都遵守,这也合情合理,然后招募名士来审理案件。 这名士爱名,自然不太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弄虚作假。 有法可依,大家自然更安心一点。 虽然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但有总比没有得好。 姬定笑道:“正如我方才所言,这众人拾柴火焰高,如今各国都很困难,需要相互帮助,若有法可依,再加上我们楚国最新制造出来的船只,各国之间的贸易必然更上一层楼,很快就能恢复国力。” “船船只?” “对。” 姬定点点头,道:“濮阳去年从我们楚国运来了不少货物,各位应该都见识过我们楚国的那种新式船只,是一种能够乘载更多货物,且能够节省许多人力,长途运输的船只。 有了这种船只,哪怕是粮食买卖也会变得有利可图,为了促进各国贸易,我们大王决定对各国出售这种船只,帮助各位更快的恢复国力。” 这烂饭恰得。 邹忌听得目瞪口呆啊! 人才啊! 真是一个人才啊!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还是来推销船只。 邹忌刚准备出声揶揄他两句,哪知又被姬定抢了先。 “我建议若有意想去我们楚国购买这种新船只,最好是最近有意向去我楚国购买一些货物,那么如此一来,买得船便可顺便将货物运送回去,是可以节省不少钱的。” 真是过分了呀! 推销船只也就算了,你还绑定你们楚国的货物。 真是岂有此理。 惠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我堂堂魏国相邦,听你在这里带货,道:“楚相,此事暂且先不谈,还是先谈谈关于如何处理各国贸易纷争一事吧。” 姬定笑道:“惠相千万别误会,我之所以在这里说,那是因为我相信各国都想着去我楚国购买船只,如果我不先告诉各位的话,到时被那些商人抢先一步,各位再想购买的话,可能得往后稍稍,毕竟造成需要时日的。可别到时各位又会说我年幼不懂事。” 邹忌眨了眨眼,咳得一声,道:“我们齐国早就对这船只很有兴趣,我先在此说一声,到时我们齐国会派人跟你们谈的。” 姬定点头笑道:“没问题,不过我劝齐相多买一点回去。” 邹忌问道:“这是为何?” 姬定呵呵道:“齐国乃是中原经商最厉害的国家,齐国商人每年都贩卖许多货物去其它国家,这运输可是相互的,如果齐国购买大量的这种新船只,便可借此控制这运输行业,这对于齐国更为有利啊!” 邹忌抚须呵呵笑道:“楚相这么一说,只怕是很难了呀!” 说到这里,他环视周遭,笑道:“各位若是不买的话,这运输可就被我齐国给控制了。” 姬定拱手笑道:“多谢。” 惠施、甘茂等人莫名的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啊! 关键他们还这么明目张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变卦 在战国七雄之中,齐国的经济实力是一直居首,楚国次之。 毕竟楚国物产丰富,就是再怎么不会玩,底子在那里,穷也穷不到哪里去。 那么新船只的出现,对于齐楚二国而言,肯定是非常有利的。 商业越发达的国家,就越需要更好的交通工具。 因为这能够进一步放大他们的经济实力,如果能够大规模的话,甚至可以作用于政治、战争。 而作为经济并不发达的国家,那是不是就没有好处,当然不是。 这贸易是双向的。 可不是强买强卖。 是先有需求,才会发生买卖的动作。 贸易对于弱国而言,其实也是有好处的,甚至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但要是不会玩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被强国控制,可要不玩的话,那可能会死得更快。 如今各国都处于一个恢复阶段,都迫切的需要贸易,来帮助自己恢复国力。 那么新船只的出现,确实是能够促进各国贸易。 这个是没有悬念的。 而中国的主要河流分布,几乎是横向的,一般都是自西往东走,纵向的很少,这也是修建大运河的根本原因,而中原地区是处于黄河流域。 楚国境内主要是长江和淮河,那么楚国是很难控制中原的运输,这船都不往楚国境内走。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齐国大规模采购楚国的船只,齐国就极有可能控制住整个中原的运输系统。 这当然是各国不愿意见到的。 如果齐国要买,那大家就都得买。 邹忌这一句话,无疑是帮助了姬定推销船只。 但是光有船只也是不行的,若要扩大贸易规模,就还是需要制度的辅助,毕竟如今可是乱世,如果各国都不通行,或者任意扣押货物,那要船只有个屁用。 于是这话题又回到成立专门管理贸易的组织上。 但是姬定却不谈买卖,而是先提出其中最为敏感的话题,就是说郑国是否有义务将宋庆押送回宋国,又以此延伸到,本国官员犯法外逃,其它国家是否有义务将这些官员送回去。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致认同,应该送回去。 其中理由可真是太多了。 可是待他们都说完之后,姬定就问道:“为何宋庆没有回到宋国?” 戴源立刻指着邹忌道:“这不都是因为齐国在从中作梗。” 邹忌语气平淡道:“宋庆与我齐国颇有渊源,关键他是无辜的,那公子偃在宋国大规模屠杀宋人,其手段十分残忍,不管是出于仁义,还是情义,我们齐国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此人救人,亦非害人。” “问题就在这里。” 姬定双手一摊,道:“虽然各位说得都有很道理,但问题是没用,如果我们针对这一点,立下规矩,但却无法执行,那反而会令这规矩失去威信,既然做不到,那又何必立呢。” 众人没有多少犹豫,纷纷点头,表示姬定说得很有道理。 他们身为外交官,与宋庆可是同一种人,他们只是不得不那么说,这心里当然是不想的。 就盼着有人开这个头。 戴源突然问道:“可是宋庆乃是我国派到郑国的官员,我国应该有权召回宋庆。” 姬定点点头道:“戴大夫言之有理,那不知道戴大夫希望郑国怎么做?” 戴源道:“那自然是将宋庆送回我们宋国,如果之前郑国擒拿住宋庆,纵使某些人想要从中作梗,那也做不到得。” 姬定道:“我认为这个要求是非常合理的,故此宋君要求宋庆回去,郑国也是非常配合的,虽然最终宋庆没有回到宋国,但这绝非郑国的错。 现实就是郑国既无能力要求各国派什么人来此,也没有能力要求各国官员去往哪里。” 众人稍稍点头。 讲道理,齐国将宋庆接走,郑国能管得到吗? 管不到啊! 谁又会为了宋国,去得罪齐国。 姬定道:“故此如这种事,郑国只有协助的义务,比如说,各国国君召回其驻扎在此的官员,郑国自然会取消他们的驻扎权,如果他们不走,也会将他们驱逐出境,到时各国亦可自己派人来,将人护送回去,前提是需要向官府通报一声。” 这个问题,其实也主要是存在于郑国,其他国家就不存在这问题,如果齐国官员跑去秦国,秦国还不还,在于秦国国君怎么决定,跟法就没有关系。 郑国非常特殊,且实力弱小。 这也是姬定为何提出来的原因,其实也算是一种补救,之前没有定下这些规矩,差点令郑国遭受灭顶之灾,他此番前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将这些规矩完善好。 避免郑国受到牵连。 大家也都表示赞同,因为这对于强国弱国,都是公平的。 正如姬定方才所言,如果凭实力说话,齐国是最占便宜的。 但是商人和商人的财产可就不能这么算。 商人是自己来到郑国做买卖的,各国国君凭什么收回他们的财富。 而贸易是双向的,你扣押我国商人的财物,我也能够扣押你们商人的财物。 这么一来的话,这买卖可就没法做了。 玩到最后,大家都是损失惨重,也都觉得委屈。 谁也占不到便宜。 这就有必要专门成立一个仲裁此事的机构,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大家也都有这个意愿,尤其是弱国,他们是相当支持的,但只要牵扯到钱,这事情往往会变得非常复杂。 一时半会,也谈不下来。 关键各国都没有做好这个准备,而且韩国、秦国、赵国、燕国的相邦都还没有来,这里的官员又没有做主的权力。 大家对此也不是很着急。 其实他们最为关注的乃是江州战事。 故此在会议结束之后,惠施就邀姬定去到会议室后面的草地上,晒晒太阳,叙叙旧。 “听闻秦国最近又增兵武关?”惠施面色凝重地问道。 姬定点点头,又道:“但这对于魏国是好事,秦国一旦增兵武关,势必就减轻魏国河东地区的压力。” 惠施叹道:“话虽如此,可谁又能保证,这秦楚二国不会将我们魏国拉下水啊!” 上回大战历历在目,而起因就是秦楚之争,去年双方都很克制,并没有扩大战争规模,可今年一开始,秦国又开始调兵遣将。 大家都慌得要命。 他们可还想再苟几年。 姬定道:“这个我确实难以给予惠相保证,但是我估计,应该不会如上回那样,毕竟如今各国都无力再打一次大战,大家也没有这个意愿,而秦国不太可能会为了巴蜀倾国来战。 至于齐国的话,上回也吃到教训,如果齐国派兵攻打魏国,秦国将立刻会与楚国罢兵,共同对付齐国,这同样的错误,齐国应该不会犯两次。” 惠施道:“但如果齐国配合秦国进攻楚国,这又该如何是好?” 如今魏国和楚国可正经历着蜜月期,楚国一直撑着魏国,如果秦齐联盟进攻楚国,那么魏国可能还是会卷入其中。 姬定道:“这也是我无法保证的原因,齐国确实有可能会出兵进攻徐州,但是楚国是无法容忍秦国控制巴蜀的。” 惠施又问道:“那楚国能否抵挡秦齐的进攻?” 你楚国若是能够抵挡得住,那我魏国就不需要帮忙。 姬定沉吟少许,道:“这个还真不好说,如果他们是全力以赴,那肯定是很难挡得住,故此我此番前来大谈这国家贸易。” 惠施哦了一声:“这两件事有何关联?” 姬定道:“一直以来齐国都是最富裕的国家,也非常擅于使用商业手段去压制对手,我给齐国打开这扇门,那么齐国可能就不愿意再利用战争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那么问题就还是集中于秦楚之间,只要秦楚继续竞争,那么魏国必将因此受益。” “原来如此!” 惠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向姬定呵呵笑道:“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专门来此谈买卖。” 姬定笑道:“楚国也害怕陷入两线作战,得给齐国一点甜头,稳定住东方局势。” 惠施道:“但齐国也肯定不愿意见到,你们任何一国独占巴蜀。” “这巴蜀的问题,确实非常复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姬定耸耸肩,很是无奈道。 殊不知这就是他渴望见到的,继续打下去,打下去对他最为有利啊! 惠施稍稍点头。 姬定突然问道:“不知魏国现在是什么情况?” 惠施不免又是长叹一声,道:“可算是度过最为困难的时期,但是比起战前,还是差得许多。” 说到这里,他突然向姬定道:“不过如今恢复最快的地区,莫过于河东地区,这可多亏你当初的计策。” 河东地区是最早实行府兵制和均田制。 同时魏王又重新启用公孙衍,让他来镇守河东,公孙衍可是集相材、帅才、将才于一身的全才,再加上河东地区又产盐,故此恢复得非常快。 可以说暂时无忧。 姬定点点头,又问道:“听闻上次宋齐两国的布匹之争,使得魏国放弃种植麻丝,全部改种粮食。” 惠施点头道:“当时我国十分困难,而麻丝价格又那么低,种麻是非常不划算的,故此我们就鼓励大家都种粮食。” 说着,他又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正想请教你,如果齐国到时抬高布匹价格,我国又该如何应对?” 这种招数,齐国早就玩过,他们心里也有数,只是没有办法,当时各国都缺粮食,种麻也得换粮食,可布匹价格那么低,他们只能该种粮食。 姬定道:“我要说得也是这事,齐国为何与宋国竞争,其实就是希望控制布匹的价格,如果齐国完全掌控布匹,肯定会抬高价格的,将这钱又赚回去。 但是由于船只的出现,楚国的布匹亦可运送到中原来,只不过运输成本要高于齐国,不具有优势得,但这足以限制齐国肆意抬高布价,而粮食始终比布匹更为重要,船只亦可大规模运送粮食,我建议魏国还是坚持种粮食。 这魏国水利发达,是能够种出许多粮食,将来可以以粮食作为货物来进行贩卖。” 惠施点点头,又笑道:“如此说来,我们也得去楚国买船。” 说了半天,还是推销船只啊! 姬定讪讪笑道:“魏国的河道如此发达,若有船只相助,真是如虎添翼啊!” 惠施道:“但是这得花不少钱啊!” 姬定笑道:“魏国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这国家虽然困难,但是国内的贵族还是很有钱的,而船只是能够为他们赚钱。” 而那边甘茂也立刻去找到邹忌。 “齐相,去年我们两国可是说好的,齐国从东面牵制楚军,避免他们拿下江州。” “是的。” 邹忌点点头,又道:“但是如今情况出现一些变化。” 甘茂问道:“此话怎讲?” 邹忌道:“方才你也听见了,楚国打算出售船只,而我们齐国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水上运输,如果贸然与楚国开战,那么楚国可能不会贩卖船只给我们,这对于我们齐国可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啊!” 甘茂听罢,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小一艘船只,就能够影响到你们齐国的计划,你们齐国商业发达到这种地步了。 邹忌瞟了眼甘茂,又道:“直接与楚国开战,目前是不可取的,但是但是如果我齐国进攻宋国,楚国极有可能会去救援,如此我们齐国就可以帮助贵国牵制楚国的兵力。” 甘茂顿时明白过来。 真是一直老狐狸啊! 邹忌的意思很简单,我齐国支持你们霸占巴蜀,你秦国也得支持我们齐国拿下宋国。 甘茂道:“此事我不能做主,我还得传信回去。” 邹忌笑着点点头,道:“真是抱歉,又给甘大夫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 甘茂客气了几句,便离开了。 甘茂一走,田浑便问道:“相邦,您说秦国会答应吗?” 邹忌道:“这得看巴蜀的情况,但八成是不会答应的。” 田浑问道:“为何?” 邹忌道:“对于秦国,蜀地才是关键,丢掉江州,并不意味着蜀地会丢掉,在这种情况下,秦国不太可能会用宋国来交换的。” 田浑问道:“那我们到底帮不帮秦国?” 邹忌笑道:“不是我们帮助秦国,而得看秦国愿不愿意帮我们,如果秦国扩大战争规模,牵制住楚国更多的兵力,那我们当然出兵趁势夺回徐州,否则的话,我们就还是先看看热闹吧!” 田浑道:“相邦不怕楚国顺势吞并整个巴蜀么?” 邹忌叹了口气道:“倒是有些担忧,但是我相信秦国会比我们更加担心,在这种情况下,秦国若还想保住宋国,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今在巴蜀,秦国是劣势,虽然在对付楚国,秦齐是天然的盟友,但是这种情况下,齐国是不可能白白出兵。 而宋国能够中立成功,可不是齐国打不过宋国,而是因秦楚从中作梗,力保宋国,那么如果秦国支持齐国的话,秦国一方面可以牵制楚国的兵力,另一方面,亦可给三晋施压。 这就能够给齐国制造机会。 邹忌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你去安排一下关于从楚国购买船只的事宜。” 田浑愣了愣,道:“相邦真的打算去楚国购买船只?” 邹忌点点头道:“这船只确实有利于我们齐国,而我们齐国暂时又造不出,只能去买啊!” 田浑点点头道:“是,下官马上就去安排。” 不得不说,姬定在会议上的那番宣传,确实是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别说这些相邦,身在濮阳的商人听到这消息后,也非常感兴趣。 尤其是当他们听说姬定提出成立一个仲裁贸易的组织,那更是感到兴奋。 如果这个成立的话,各国贸易规模势必会扩大,而船只的作用也将会进一步放大。 随着韩国相邦公仲侈和赵国相邦大戊午来此,大家开始正式就这个议题展开讨论。 张仪并未来此,因为他现在正与公子疾在武关,筹备进攻楚国一事,这些事都是交给甘茂全权处理。 而甘茂也立刻将邹忌的意思传信给张仪。 对于目前的秦国而言,那都是小事,巴蜀才是大事。 “这只老狐狸。” 张仪看到甘茂的来信之后,不禁狠狠地骂道。 公子疾道:“齐国的意思,是想我们用宋国来交换?” 张仪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但是他齐国想得未免太美了,如果我们支持齐国进攻宋国的话,那我们还得帮着齐国牵制三晋。 如果河东再与魏国打起来,那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到时我们能否拿下巴蜀,这犹未可知,但齐国是极有可能又重新控制住宋国。” 如今楚国在巴蜀占据优势,而宋国国内极其虚弱。 这笔交易,张仪怎么可能会答应。 巴蜀比较偏远,跟三晋的关系不大,但宋国地理位置太重要,三晋不希望齐国再控制宋国。 公子疾问道:“相邦以为我们该如何应对?” 张仪沉吟半响,道:“将军以为我们从武关出兵,是否能够守住江州?” 公子疾想了半天,道:“这不好说呀!楚国在武关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张仪又问道:“那如果放弃江州,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后果?” 公子疾道:“如果放弃江州的话,我们就难以威胁到楚国所控制的盐泉,且我们只能被动防守,但是这比防守江州更为轻松一些。” 张仪听罢,始终有些犹豫不决啊! 江州那块肥肉,他真是不忍放手啊。 但是不放手的话,秦国就必须要从武关出兵,采取围楚救巴。 然而,在齐国不出手的情况,秦国就扩大战争规模,大家心里可都没有底,公子疾和魏章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到时谁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 出兵是容易,往回收就很难了。 如今秦国可还没有傲视群雄的实力,这要是玩得不好,这多年来的努力,可能会付诸东流。 而在春暖之时,昭阳就已经率领楚军对江州发动攻势,魏章也只能苦苦支撑,他必须要尽早做决断。 最终,张仪还是采取保守的战略。 选择放弃江州,以守蜀地为主。 第一百八十三章 攻心之术 虽然张仪表现的很纠结,好像吃了很大的亏,但就事论事,其实是他们秦国过于贪婪。 楚国打了那么多年,也就是拿下巴中的三个大盐泉。 而秦国却是在不到半年之内就连续拿下苴国、蜀国、巴国。 哪怕是在外界相对平稳的情况下,想要彻底统治这么大一块地,至少也需要好几年,甚至于十几年,何况如今还有楚国在不断地制造麻烦,这难度可想而知啊! 而历史上秦国之所以能够统治巴蜀,那是因为楚国并不是重视巴蜀,忽略了巴蜀的战略地位,这才让秦国得逞,否则的话,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在江州对峙,本来就不利于秦国,因为楚国在巴中深耕多年,因为有盐泉在那里,一直都有一支精锐之师屯在那里。 且后勤比秦国更为便利。 这天时地利人和,楚国都占优势,秦国必然是要后退的。 \n 而与此同时,濮阳还在就国际贸易法案,进行着激烈地讨论。 “你怎么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早?” 这都还没有到中午,姬定就回来了,姬舒不免都感到非常诧异。 姬定笑道:“我瞧他们今天也争不个结果来,于是就早点回来。” 说话时,他从姬舒手中,将儿子抱了过来。 兴儿虽然不再拒绝姬定抱,但小脸始终不看姬定,很是傲娇地看着门外。 姬定也不哄他,这父子二人可真是一个德行。 姬舒轻轻叹道:“那这得谈到何时去啊!” 姬定呵呵道:“先让他们争着呗,我也好留在这里多陪你们母子一会儿。” 姬舒稍稍一愣,道:“原来你是有意让他们争吵不休的。” 姬定摇摇头道:“那也不是,是他们自己对此很感兴趣,故此讨论的问题越来越复杂,但其实他们都是在白费功夫,因为他们谈论的那些根本就做不到。” 在一个思想开放的年代,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大家都开始发挥自己想象,该如何如何做,才能够确保公平、公正、公开。 他们假设遇到各种情况,又该如何立法。 就是连孟子都参与进去。 孟子对于这贸易倒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对于这个思路很有兴趣,若是有国际法,是否能够减少诸侯之间的战争。 也不得不说,这年头的思想家,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他们也都不傻,他们知道很多问题牵扯到君主的利益,故此他们想了很多奇妙的办法,来规范大家的行为,很多很多建议都是非常超前的。 跨时代的。 就连姬定都感到眼前一亮。 可惜这是一个弱落强食的时代。 姬定知道这肯定做不到的,到时这大棒一扫,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姬舒问道:“既然做不到,那你为何还要提出来?” 姬定道:“我提出这一点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今后大家有一个争吵的地方,而不是凡事都赖到郑国头上。” 说到这里,他看着姬舒,带着一丝愧疚道:“上次你是不知道我有多么紧张。这都怪我当初未能考虑周全,以至于差点酿成大祸。不瞒你说,其实去年一年,我都在反省自己。” 姬舒稍显诧异道:“你也会反省自己。” 姬定呵呵道:“经常反省,只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罢了,因为就人性而言,大家都只会崇拜成功者,我希望我在别人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一个成功者,且从未失败过。” 姬舒微微蹙眉,心道,原来如此。 原来在她也认为姬定料事如神,战无不胜的。 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姬定又道:“另外,我的建议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由于目前各国都希望一个平稳的环境,也都渴望用贸易来解决国内的问题。若对大家都有好处,他们自然就愿意维护这个规矩,在未来一两年,还是会起到一点作用的,但是一旦打起仗来,就没有人会在乎。” 姬舒轻轻点头,突然瞟了眼姬定怀里的兴儿,笑道:“这种事也只有我们这些人感兴趣,你看兴儿,听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姬定偏头一瞧,只见儿子已经趴在他的肩膀呼呼大睡起来。 怕儿子冷着,这夫妻二人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兴儿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对了!” 姬定突然想起什么来,道:“有件事我差点忘记跟你说了。” 姬舒问道:“什么事?” 姬定讪讪笑道:“去年楚王许配了一个女人给我。” 姬舒道:“荆夫人。” 姬定错愕道:“你怎么知道。” 姬舒笑道:“那些商人早就将这个消息带到濮阳了。” 该死的商人,竟然打我小报告,看来我在楚国得收敛一点,这女人心,海底针。姬定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看?” 姬舒道:“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都能够平平安安,其它的我都不在乎,所以,你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先,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 姬定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感受?” 姬舒幽幽道:“也许是我们面临困难太多,故此当我听到这事时,我最先想到的是,你可千万别因为我,而坏了大事。” 他们要面对的困难实在是太大了,稍微不留神,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哪有心情去斤斤计较这些事。 姬定轻轻点了下头。 姬舒突然身子微微斜过来,促狭道:“既然有了个荆夫人,何不再多一个蔡夫人。” 姬定愣了下,干笑几声,道:“你一个人我都陪不过来,多一个,就会多一笔债!” 姬舒道:“可是我想除你之外,阿姐也不可能再嫁他人,这有总比无要好。不过!” 她狡黠一笑,“不过我阿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姬定笑道:“你还别激我,虽然我我在这方面算不得什么高手,也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但是我通晓攻心之术,博得你阿姐的倾心,也不是做不到。” 姬舒笑道:“是吗?那我倒是拭目以待。” 姬定问道:“真的假的?你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吗?” 姬舒努了下小嘴,道:“那荆夫人我也打听过,可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我可得找一个帮手。” 天啊!原来你藏着这个小心思。姬定顿时是哭笑不得,道:“你真的是太小瞧我了,身为一家之主,要是镇不住你们几个,那还得了。” “到底几个?” “呃!” \n 蔡府。 “一,二;一,二;一,二!” 啪! “啊!” 姬定回头看向那娇躯微颤,朱唇微张的蔡夫人,好气又好笑道:“夫人,我打得是他,又不是你,你叫什么?这外面人听见,指不定我们在干什么。” 蔡夫人楚楚可怜地看着姬定。 “就是!就是!阿姐就喜欢多管闲事!” 扬手抬腿,定住不动的姜季武点头附和道。 “你还说话。” 啪! 姬定手一挥,就是一鞭子抽着姜季武的小腿上,“抬高一点。” 姜季武一声不吭,咬着牙,站直身体。 蔡夫人双手捂住小嘴,满是心疼地看着姜季武。 姬定又继续喊着口令,姜季武也随着口令,一步一抬腿。 “立正!” 姜季武立刻双脚一并,站直身体。 姬定突然摸了摸脖子,自言自语道:“喊得嘴都干了。”说着,他又向蔡夫人道:“夫人,不请我喝一杯茶么。” 蔡夫人猛地回过神来,忙道:“先生屋里请。”说着,她又看向姜季武,“季武,你也快休息一下吧。” 姜季武偷偷瞄了眼姬定。 姬定都没有看他,径自往屋里走去。 姜季武顿时一动也不敢动,还给了蔡夫人一个眼神,别多管闲事,快陪我老师喝茶去吧。 蔡夫人只能作罢。 入得屋内,姬定连灌了两杯茶进去,缓了缓,又瞧了眼蔡夫人,只见蔡夫人目光一直看着屋外的姜季武,不免笑道:“夫人很心疼吗?” 蔡夫人微微一怔,看向姬定,犹豫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姬定道:“既然如此,为何夫人还要支持季武充军,这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蔡夫人沉默少许,道:“虽然我也不忍见到他受苦,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做一个有用的人,不然的话,我当初也不会请先生来给他当老师,只是只是我也不忍看他受苦。” 说到后面,是声若蚊吟。 姬定点点头,又道:“其实夫人你根本就保护不了季武,反倒是季武可以保护夫人的,上回成陵君一事,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也是我答应帮助他的原因之一。” 蔡夫人想了想,幽幽叹道:“是呀!我根本就保护不了他,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姬定听罢,稍稍翻了个白眼。 但却被蔡夫人看得一个真切,不禁面色一红,忐忑问道:“先生,我我说错了吗?” 姬定沉吟少许,道:“如果夫人真的是这么想的,可能真的会连累季武。” 蔡夫人立刻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我认为夫人一心都扑在季武身上,在季武尚未懂事之前,是可以给予他帮助和支持的,但是等到他成长之后,这可能就会成为季武的负担,到时他不管做任何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夫人,会不会辜负夫人,会不会连累夫人。 在一些关键时刻,可能会耽误大事。 就说那野外的母兽,等到她们的孩子长大之后,她们也是让孩子去自谋生路,而不是时时刻刻保护着他。 在不同的年龄,该采取不同的教育方式,如今季武需要的是独立、自主,开创一番事业,而不是继续活在夫人的溺爱中。” 蔡夫人轻轻点头,问道:“那依先生之意,我现在该如何做?” 姬定道:“夫人应该寻找自己的生活,当夫人过得快乐、幸福,这其实就是对季武最大的支持,他也无后顾之忧。” “???” 蔡夫人突然斜目瞧向姬定。 姬定眼中闪过一抹心虚,故作镇定道:“夫人不认同吗?” 蔡夫人螓首轻摇,并未做声,两颊悄悄爬上一抹红晕,突然问道:“季武还得站多久?” 姬定道:“不知道。” “?” 蔡夫人递去两道疑惑地目光。 姬定笑道:“我交给他的练军之法,核心内容就是纪律,而纪律的核心就是服从,故此我不需要告诉他要站多久,我只需要命令他是站着,还是坐着,而他要做的就是服从。” 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保护濮阳,领导雇佣军,而姜季武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打算将一些练兵之法和技战术交给姜季武。 其实这些他都会,但他就只会纸上谈兵,若真是让他去统兵,他可能连后勤都整不明白。 又在稍坐一会儿,姬定便起身告辞了。 他走之前,才让姜季武休息。 姜季武顿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哎呦!累死我了!真是累死我了!” “既然感觉累,那你方才为何不知偷懒,反正先生也看不到。”蔡夫人递上一杯茶水道。 姜季武直摇头道:“那可不行,老师终于答应教我兵法,我可不能令老师失望。” 蔡夫人抿唇一笑,秋水双眸是充满怜爱和自豪地看着姜季武,突然问道:“季武,你你!” “阿姐,你想说什么?” 姜季武见姐姐支支吾吾的,不免好奇道。 蔡夫人话未出口,但两颊却已经生出红晕来,轻声道:“你希不希望阿姐再嫁人?” 姜季武呆愣半响,紧张兮兮地问道:“是老师么?” 蔡夫人一怔,道:“你为何这么问?” 姜季武道:“除老师之外,其余人我可都不答应,因为只有老师才配得上阿姐。” 蔡夫人沉吟少许,又问道:“如果是先生呢?” 姜季武立刻道:“那我当然愿意。” “为什么?” 蔡夫人问道:“难道你不希望阿姐一直陪着你么?” 姜季武挠挠头道:“但是我将来可是要带兵打仗,我我可能没有多少时日陪着阿姐。” 蔡夫人听罢,心想,是呀!迟早他会有自己事业和家庭,而我到时无所依靠,那只会增添他的负担。 姜季武眼眸一转,道:“阿姐也喜欢先生,对么?” 蔡夫人一怔,回过神来,突然神情一变,轻轻哼道:“你先照顾好自己吧,先生说了这才刚开始,你就喊累,将来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我当然能。” 姜季武底气不足地说道。 蔡夫人瞧着弟弟心虚的眸子乱转,不免掩唇轻笑起来。 \n 姬定离开蔡府之后,又去到会议室那边。 真是乌泱泱的一片,百余人跪坐在亭台外的草地上,扬首聆听亭中十余名士的争论,其中包括孟子、惠施,等文坛大家。 众人各抒己见,就连亭外都有人起身参与辩论。 君主在这种辩论中,个个都是活靶子,什么齐威王,什么魏惠王,都被他们讽刺的是遍体鳞伤。 动不动就拿他们举例。 这就是百家争鸣的时代。 “齐相怎么站在这里?” 姬定在一个角落里面发现了邹忌。 邹忌抚须笑道:“我在学习。” 姬定呵呵问道:“齐相认为他们所言,真的能够实现吗?” 邹忌笑道:“若是能够实现,楚相也就不会时不时才过来看一看,但是他们所阐述的许多理论,对于治国还是有益的,也令我茅塞顿开。” 姬定笑道:“齐相身份如此尊贵,却还能做到不耻下问,也难怪齐国在齐相的治理下,变得愈发强大。” “不敢!不敢!” 邹忌呵呵道:“相比起楚相,忌真是愧不敢当啊!” 说着,他又问道:“不知楚相到底打算怎么办?” 姬定稍一沉吟,道:“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够确保商人财物在他国不会被随意侵占就行。” 邹忌捋了捋胡须,道:“可是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事不容易啊!” 姬定笑道:“难道齐相奢望他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吗?” 邹忌笑而不语。 姬定道:“说到底,这还得依靠实力,而我认为保护贸易,对于楚齐二国是非常有利得,那我们为什么不捍卫。” 邹忌问道:“那如果其中无利可图了?” 姬定道:“那我们当然就反对啊。” 邹忌直点头道:“是呀!说到底,这还是得靠实力说话。” 姬定道:“如果靠嘴就能行,那孟先生早已经一统天下。” 邹忌哈哈笑得几声,道:“这话要是让孟先生听到,那我可也救不了你啊!” 说孟子孟子到,只见孟子与惠施走了过来。 “二位在谈什么,如此开心?”惠施笑呵呵问道。 邹忌目光一闪,道:“在谈论孟先生。” 说着,他还瞟了眼姬定,表示是这小子在嚼舌根啊! 孟子问道:“不知在谈论我什么?” 姬定瞧了眼邹忌,好家伙,竟然想借孟子的嘴来教训我,行啊,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笑道:“在说孟先生方才的言论,非常精彩,只可惜这唇舌不能安天下。” 邹忌斜目瞧姬定,这小子真是勇气可嘉啊! 孟子闻言抚须一笑,道:“听闻楚相也曾当过老师。” 姬定点点头。 孟子又问道:“那不知楚相认为,这学生是否该听从老师的。” 姬定道:“如果老师说得有道理,自然得听。” 孟子道:“倘若学生不听,且专门与老师作对,那又会怎样?” 姬定沉吟少许,道:“那只会害了他自己。” 孟子道:“方才楚相说我的言论很精彩,但又可惜唇舌不能安天下,那不知到时害得是我,还是你自己啊!” 邹忌一脸幸灾乐祸,小子,让你嚣张。 姬定干笑几声,道:“我只是为孟先生感到惋惜,没别的意思。” 孟子摇头道:“无须为我感到惋惜,我并未失败,败的是他们。虽然如今齐国、楚国国力强盛,二位亦是风光无限,但是我想那桀纣也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亡国之君。” 邹忌一怔,自己躺着也中枪啊! 姬定笑道:“这道理谁都会讲,可不见得人人都做得到,孟先生也未说到做到,我们不过是同一类人。” “我们可不一样。” 孟子道:“我虽未做到,但并非是因为我做不到,而是而是没有人愿意采纳我的建议。” “我不相信。”姬定呵呵两声,又向邹忌问道:“齐相相信吗?” 邹忌稍稍一愣,眸光闪动了几下,道:“这未发生过的事,我不好做评价。” 必须得小小报复一下。 “可不就是么。” 姬定耸耸肩,又向孟子道:“孟先生方才说得头头是道,如果让孟先生来做这事,孟先生又能否言出必行?” 孟子立刻道:“这有何难。” 姬定笑道:“如果齐相和惠相没有意见,我倒想让孟先生试一试。” 邹忌与惠施不禁相觑一眼。 惠施呵呵道:“若是孟先生愿意,那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邹忌有些犹豫。 孟子突然愣了愣,这这好像哪里不对? 姬定瞧向孟子,笑呵呵道:“孟先生怕了?” 孟子瞅着姬定,眯了眯眼,抚须呵呵道:“我倒是不怕,就怕倒是你们到时会后悔。” 姬定双手一摊,道:“我周济行得正,坐得端,光明磊落,何惧之有。” 说着,他看向邹忌。 邹忌讪讪道:“我虽未有楚相那么光明磊落,但若孟先生能够出手相助,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后悔。” 惠施作为孟子的粉丝,自然是举双手支持。 孟子沉吟少许,突然道:“既然三位都支持我,我自不会推辞,但是这法!” “孟先生就是法。”姬定立刻道。 孟子立刻道:“这如何能行。” 姬定笑着直点头道:“行得!行得!比如说让孟先生审理关于宋国布匹一事,待孟先生判下来之后,那么今后此类案子,皆以此为例来判。不过我提醒孟先生一句,若判得不好,就怕孟先生的名誉将毁于一旦,孟先生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邹忌闻言,不禁看向姬定,小子,你这坑好像越挖越深了,就不怕将自己埋了么。 孟子坦荡荡道:“心正,则无惧人言。” 姬定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孟子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邹忌很是纠结地点了下头。 待孟子离开之后,邹忌一把拉住姬定,道:“你这可是自找麻烦。” 姬定双手一摊,笑道:“吾乃楚蛮,无惧礼法,齐相多多保重才是。哈哈!” 便是扬长而去。 “这臭小子。” 邹忌当即怒目圆睁,破口大骂。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原来如此 其实关于建立一个国际贸易法,姬定并没有一个非常具体的方案,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目的,主要就是避免今后发生贸易纠纷,由郑国来背这个锅。 就是给大家提供一个扯皮的地方。 而在此基础上,他当然也希望能够促使各国的贸易增加,这对于他的计划是非常有利的。 只不过目前条件尚未成熟,这国际贸易法是很难操作,他也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只要能够确保大家不迁怒于郑国就行。 所以由孟子来主持这个国际贸易法,不是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是姬定的灵机一动,他认为孟子名望摆在那里,可能会让各国国君稍微收敛一点,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掠夺商人财富。 但具体能够起到多大的效果,那他也不知道。 当然,这事还得征求其他各国的同意,可不是他们三国能够决定的,可是在还没有确定之前,这消息就传了出去。 反对声不少。 墨家就非常反对的。 毕竟孟子曾讽刺墨子,墨者可都记在心里的。 但是支持者要更多。 孟子的名望,可不是白扯的,他经常当着君主的面,直面讽刺,而那些君主为何不杀他? 不是不想,而是忌惮于孟子的名望,要是将孟子给杀了,那真的会被天下人声讨,也没有谁愿意去辅助你。 这回报和代价,相差甚远。 忍一忍就过去了。 纵观当代顶级名士,如孔子、墨子、杨朱、庄子,就没有谁是被君主杀害的。 而孟子当然看穿姬定的激将法,他也不是没有言辞拒绝,而是他也想试一试,虽然他名扬四海,门生遍天下,但说到底,他也没有证明过自己。 姬定的这个提议,令他很是心动,于是他将计就计,答应了下来。 “相邦,孟先生为人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且威望极高,就连咱们大王见到他,那都得以礼相待,他若来管这事,今后咱们也不好干预啊!” 田浑向邹忌言道。 邹忌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但是当时着了周济那小子的道,再加上惠施也非常支持,我自也不好出言拒绝。不过这事我倒觉得对我们齐国还是有利的。” 田浑道:“此话怎讲?” 邹忌笑道:“是法,那就得一视同仁,在平等的情况下做买卖,那我们齐国是占据优势的,难不成我们齐国商人还怕魏国商人吗?” 田浑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邹忌呵呵道:“总之,讲规矩,我们齐国占优势,不讲规矩,我们齐国也占优势。” 正当这时,一个人走进来道:“主公,陈越回来了。” 邹忌立刻道:“回来的正好,快些让他进来。” “是。” 但见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陈越见过主公。” “快快免礼。” 邹忌问道:“这越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陈越道:“目前越地的情况还是比较混乱,许多贵族都已经自立门户,但主要是越王无疆的长子姒玉与其次子姒蹄在争夺政权。” 邹忌稍稍点头,又问道:“楚国目前有何动作?” 陈越道:“楚国在蚕食掉棠邑之后,似乎不急于吞并越地,毕竟如今越国也难以对楚国造成威胁,故此在近三年内,楚国都在忙于与秦国争夺巴蜀。” 邹忌沉吟少许,道:“那你以为姒玉与姒蹄虽具有优势?” 陈越道:“那姒玉毕竟长子,支持他的贵族要更多一些。” 邹忌又道:“你对当地的情况最为了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够令越国再度统一,且能够对楚国构成威胁。” 陈越思索一会儿,才道:“据臣观察,姒玉虽然势力更为强大,但他身边没有一个可堪大用之才,能够辅助他统一越国。 主公可派一人前去辅助姒玉,同时还可以派刺客前去暗杀姒蹄,因为越国之所以分崩离析,乃是因为越王无疆死得突然,未能安排好后事,如果姒蹄死了,这争议自然就不存在了。” 邹忌沉眉思索起来。 原来他之所以没有配合秦国进攻徐州,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希望借越地来牵制楚国。 由于如今宋国中立,导致齐国想一鼓作气拿下徐州,也非易事,他不愿意损兵折将,去强夺徐州,万一没有拿下,反而迫使楚国回援徐州,让秦国捡了个便宜。 这三国竞争,即便其中有两国合作,双方也都会算计,如何能让对方损失更多,得到的更少。 邹忌表面上是故意拖着,暗地里却将重心放在越国。 然而,邹忌并不知道的是,这背后面还躲着一只大黄雀,正偷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如今这支大黄雀,正忙于售卖船只一事。 随着建设国际法变得越发明朗,使得商人对于未来得贸易怀有更多的期待。 这也直接许多商人纷纷向姬定订购船只。 其实如今的大富商都是出自贵族,也可以代表各国的统治阶层。 不到一月,这订单就已经破千。 这船可是不便宜的,破千就已经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量。 以目前船坞的产量来看,至少也得后年才能够全部交齐。 但是姬定已经打算再增加两个大船坞。 而由于数额巨大,当今货币还不足以支持这么大笔的交易,大家都是用货物来交换。 比如,盐、皮、铁、布。 同时,这些商人为了节省成本,他们还将会去楚国购买一些货物,到时随船运回。 这大宗商品开始进行密集的交易。 可以说将当代贸易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而与此同时,这个国际贸易法,也定了下来。 根据姬定的意思,不是要先立法,再安排人,而是以判例来立法,这么一来,人确定好就行。 那就没啥好争论的。 他们之前争的是该怎么礼法。 最终各国一致同意,在濮阳成立一个“大理院”,专门处理跨过商业纠纷,由孟子将出任第一任“大理”,这“大理”一职始于夏朝,即便是从这个时代出发,也完全可以说是自古以来,就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 姬定也没敢让孟子闲着,确定之后,他就正是将宋国布匹一案,转移到“中原大理院”,让孟子去处理。 无法可循。 姬定认为,让亚圣用俗人的法去审判,有些不应该的,为什么不让圣人自己去立法。 反正自己看着判。 你判下来的那就是法。 那公子偃本不愿意接受这种方式,他如今正在国内变法图强,待宋国强大之后,他将所有的一切都要回来,但是之前姬定都已经言明,你要不拿回去,我就要扣你管理费。 毕竟姬定可是楚相,你跟他耍横,还真不一定耍得过他。 姬定的强势,令宋国有些骑虎难下。 而如今由孟子来接手,并且各诸侯国平等,这宋国也赶紧借坡下驴,准备证据来打官司。 当然,那些留在濮阳的宋国商人,也在积极准备着,他们反正已经得罪了公子偃,家都回不去,当然是硬杠到底。 这可真是很有趣。 私人与国家的官司。 孟子也是非常亢奋,将自己的门生召入大理院,协助自己审理此案。 他的门生可都不是一般人,个个都是名声在外。 这简直就是当代的司法天团。 姬定全部甩给亚圣之后,立刻就带领郑国从此事抽身,今后此事跟郑国毫无关系。 而且,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售船的事就不说了,还有郑国的军政问题,姬定当然不会让自己妻儿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中。 训练姜季武,对于他个人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蔡府。 “一二一二立正稍息向右转。” 但见姜季武昂首挺胸,领着一群家兵在大院中大步走着。 经过一月的努力训练,姜季武终于将姬定的那一整套练兵法记得是滚瓜烂熟,而且他有着旁人难以拥有的资源。 他直接将自己的家兵招来这里供他训练。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实习。 而在旁边阁楼上坐着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和一个美貌少妇,但见那少妇美目一直注视着下面得姜季武,嘴角微微上扬。 而一旁的男子则是偷偷打量着少妇,只见那少妇鬓横一片乌云,美目半弯新月,好似空谷幽兰,耳垂挂着的珍珠耳饰,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端的是清新脱俗,秀美难言。 正是姬定与蔡夫人。 过得一会儿,蔡夫人突然回过头来,正好捕捉到姬定偷看自己的眼神,不免晕生双颊,但也未点破,只是轻声道:“季武能有今日,全亏先生细心教导,大恩大德,我们姜家真是无以为报。” 姬定定了定心神,笑道:“夫人无须言谢,其实我之所以教季武兵法,也是希望他将来能够保卫郑国。另外,我所能教他的,也不多了,未来的路,还得他自己去走,但愿他不要辜负你我的期待。” “他一定不会的。”蔡夫人充满自信地说道。 姬定突然看向蔡夫人,道:“如今季武已经找寻到自己路,不知夫人对未来可有打算?” 蔡夫人微微一怔,美目一瞥,见他目光灼灼,立刻将目光移向别处,轻声言道:“我一女子,要何打算。” 姬定心念一动,突然问道:“夫人可去过楚国?” 蔡夫人摇摇头,又好奇道:“你问这个作甚?” 姬定道:“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回楚国,夫人可想去楚国游玩一番?” “啊?” 蔡夫人诧异道:“你你要回去啦?” 姬定点点头,道:“大王已经来信,让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早日回国。” 其实这番楚王派他来濮阳,这里面可都还有体谅的他意思,知道他十分思念妻儿,但也不会允许姬定在这里待太久。 尤其是江州战事已经发生变化,而同时齐国并未有任何动作,姬定待在这里的意义也不是很大,楚王可不奢望他能多卖几艘船出去,就赶紧派人来信,让姬定早日回去,别在此逗留太久。 其实濮阳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 就剩下姜季武这事,当然,姬定也想多陪陪姬舒母子,以及勾搭一下蔡夫人。 蔡夫人眼睑低垂,突然又偏目看了眼姜季武,眼中尽是不舍,道:“季武马上就要参军,我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自知晓姬定的心意,但是上回离开姜季武,令她后悔十年,故此让她再离开姜季武,她一时还真的无法做到。 可说着,她似又担心姬定误会,立刻补充道:“下回你来的时候,我便与你同去。” 这话脱口而出,她又觉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妥,两颊红晕更深了。 但这一句话,已经表明其心意。 姬定笑道:“如此也好,因为我此番回去,可能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只怕是抽不出太多时辰陪夫人。” 蔡夫人羞赧道:“我也不过是想去楚国游玩一番,不敢劳烦先生陪伴。” 姬定笑道:“是我邀夫人前去,自是要保护好夫人,若夫人有何闪失,季武定是饶不了我。” 蔡夫人瞥他一眼,笑道:“何时先生还害怕季武了?” 姬定笑道:“夫人真是有所不知,我初到濮阳时,遇到的最大麻烦,可都是来自于季武,可是害怕得紧啊!” 咚咚咚! 这时,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老师!阿姐!” 又听得姜季武的叫喊声。 蔡夫人赶紧正襟危坐。 这番举动,惹得姬定是哭笑不得,怎么好像是来捉奸了。 过得片刻,姜季武冲上二楼,“老师,他们可真是不行,才一天不到,就都累趴下了,打都打不起来。” 才一天不到? 人话否。 你以为个个跟你一样,铜皮铁骨,这么耐操。 姬定没好气道:“你先别管别人,看看你自己,真是原形毕露,如此德行,将来如何带兵打仗。” 姜季武挠挠头,讪讪道:“老师,我也就在你跟阿姐面前是这样,在别人面前,我可不会这样。” “行了!行了!” 姬定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来,道:“此乃为师呕心沥血写出的兵法,你拿着好好研读,若有不懂之处,赶紧来问我,我马上就要回国了。记住,这不能给他人看,包括你的父亲。” “学生知道!学生知道!”姜季武直点头,双手接过小册子,紧紧捂着,道:“这莫不就是兵法中的九阴真经。” “九阴真经?” 姬定稍稍一愣,旋即笑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姜季武立刻抱拳道:“多谢老师传授变法,学生定不会令老师失望的。” 姬定道:“你已经令为师失望了。” 姜季武啊了一声:“学生何时令老师失望了?” 姬定道:“你打扰到我与你阿姐聊天。” 姜季武猛地瞧了眼蔡夫人,立刻道:“抱歉!抱歉!学生现在就去研读兵法,不打扰老师与阿姐聊天。” 说着,便是嗖地一声,消失在楼梯口。 “你瞎说甚么?” 蔡夫人红着脸,嗔怒道。 姬定笑道:“我可没有瞎说,他确实打扰了我们聊天。”说着,他稍稍一顿,又道:“不过我也得感谢季武的支持。” 蔡夫人岂不知姬定这话是何意,将鬓间一缕发丝拂至而后,转移话题道:“对了!为何这兵法不能给我父亲看?” 姬定道:“夫人勿怪,我为得是郑国,而大司马事从齐国,自有不便之处。” 蔡夫人道:“其实我父亲已有隐退之意。” 姬定愣了下,道:“是吗?” 蔡夫人点点头道:“我父亲只是不善言语,但我知道,其实父亲心里比我更渴望季武能够成才。当我父亲知道你答应将季武参军,担心自己会影响到季武的前程,故而决定等到季武参军后,又辞去大司马,回家乡养老。” 姬定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结果,姬定就亲手将姜佐送去养老,他毕竟是雇佣军的大股东,他当然具有话语权,在他的要求,姜季武顺利进入军中,但姬定并没有直接让他担任统帅,而是让他从低层做起,这个低层可不是指士兵,而是一个小头目。 同时姜佐也给郑公主和邹忌递上辞呈。 为姜季武解开了最后的束缚。 解决完此事之后,姬定便快马赶回楚国,因为楚王又来了两封信。 回到楚都,都来不及回家一趟,就被楚王召入王宫。 可见到楚威王时,姬定不禁暗自吃得一惊,只见那楚威王面色发青,形如槁木,往日的神采,早已不复存在,真是判若两人。 楚威王似乎早已料到姬定会感到惊讶,呵呵笑道:“你去之后,寡人便大病了一场,只怕这时日无多,于是急着召你回来,毕竟卿可还有一个谜题尚未揭晓!” 姬定一怔,错愕道:“谜题?什什么谜题?” 楚威王笑道:“就是关于那些贵族子弟的晋升标准啊!你不是说,你的标准一定能够让众人心服口服吗?寡人可不太相信,如今大家都在,你就揭晓这谜题吧!” 一旁的大臣皆是紧张地看着姬定。 如今楚威王这样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那到时王子槐上位,自然会提拔一批大臣上来,这一次晋升的贵族子弟,将有很大的机会。 “大王指得是这事啊!” 姬定忙道:“其实臣的标准很简单,就是迟到早退。” 楚威王一愣,道:“迟到早退,此话何解?” 姬定道:“简单来说,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要这人一直待在那里,那就算是合格的。” 此话一出,群臣震惊。 就就这? 这个标准,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啊! 简直就是离谱啊! 楚威王亦是不敢置信,睁大眼睛问道:“这么简单?” 姬定点点头,道:“就是这么简单,臣想这个标准,应该没有人会有异议吧!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试问又怎堪大用。” 楚威王听得是哭笑不得,道:“寡人可是让你选拔人才,这么简单的标准,如何能够选拔出人才来!” 他话未说完,忽听得一人喊道:“潘兄!” 楚威王偏目一看,只见潘郢突然晕厥了过去,愣得片刻,他突然恍然大悟,不禁是忧心忡忡,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隐患? “你你这是甚么标准?” 短暂的愣神后,那大夫上官纵突然站出来,吹胡子瞪眼地向姬定质问道。 姬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之前就解释过,这只不过是初步筛选,故此我也不想这标准太难,以免你们认为我是在故意刁难,我的标准很简单,就是责任感,只要有担当,不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那就算是合格。” “我看你这分明就是使诈。” 上官纵激辩道:“你为何之前不言明这一点?” 姬定笑道:“他们都已经上任为官,我想不应该由我来教他什么是责任感吧!朝廷任命他们去各地为官,他们难道不应该坚守岗位吗?还是说我楚国自有国情在?” 楚威王突然问道:“上官大夫,你孙儿回家了么?” 问的真是有气无力啊! 上官纵眼中闪过一抹慌张,突然灵机一动,立刻道:“回大王的话,臣的孙儿因水土不服,故而两个月前请假回了一趟家。” 其余大夫眼中一亮。 又有几个大夫站出来,表示自己的儿孙皆因身体不适,回家养病。 楚威王听罢,顿时觉得哀莫大于心死啊! 上官纵又向姬定道:“我不服你这标准,这身体不适,也不能回家养病,你是要让他们死在那里么?” “不错,这你标准不合理。” “我们不服。” “当初可是说好得,若是我们有理不服,则不能作数。” 姬定反问道:“那怎么办?” 上官纵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姬定道:“如今朝廷是迫切需要人才,去开拓那些荒地,治理荒地,敢问诸位,是让国家等诸位的儿孙养好身体,再开始开拓荒地吗?” 上官纵一时语塞。 如今国家马上就需要人才去治理那些地方,不可能等你将身体养好了,再去治理。 这说不过去啊! 也得换人啊! 姬定又道:“相比起责任感,这身体那更是至关重要,相信诸位也不会养一个病怏怏的门客吧。若没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更加无法胜任这些要职。 另外,我也暗中派人在监视着,若真是因水土不服,而回家的,还是会再给予一次机会的。” 还有人监视? 上官纵顿时就焉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孙儿回到家的第一天,就上酒舍喝酒去了。 这! 楚威王很是疲惫地问道:“诸位卿对于这个标准有不服的吗?” 大夫们两两相望,皆是沉默不语。 讲道理。 这个! 是吧! 这么简单的标准,若再争下去,可真的是无理取闹。 别得都不用敢,只要遵从朝廷的命令,待在那里,那就算是合格。 其实这都不能说是标准,只能说是本分。 连本分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人才。 这个标准真的就没法争。 争,就是笑话! 如高固等贤臣,脸都红的跟猴子屁股似得,都觉得有些羞辱见人。 姬定这一招,真的是将他们贵族底裤都给扒掉了。 太丢人了。 楚威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等着他们辩解,过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做声,他才缓缓言道:“寡人乏了,今日会议就到此为止吧。王子、令尹、周客卿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臣告退。” 大夫们狠狠瞪了姬定一眼,怒甩双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楚威王向姬定问道:“到底有多少人未能达到卿的标准?” 姬定道:“臣才刚回来,还不知晓具体人数。” 楚威王又道:“但是卿事先就知晓,肯定有很多人完不成?” 姬定点了下头。 楚威王呵呵道:“想不到我楚国贵族,在卿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啊。” 高固闻言闭目一叹。 王子槐亦是垂头不语。 姬定沉吟少许,道:“回禀大王,如果那些贵族子弟个个都如昭阳大将军,那也不需要臣变法。” 他针对贵族的变法,就是要锻炼贵族子弟,世袭不改,但你若想得到,就必须付出努力,你不努力,你弟弟努力也行。 “唉!” 楚威王很是懊恼地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紧锁双眉,好似痛不欲生。 他原本打算留给王子槐一个强大的楚国。 可这一下就原形毕露。 差得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摸着良心说,没有哪个国家,会定下这么低的标准。 但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可他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这种情况,他哪里放心将这么一个外强中干的楚国交给王子槐啊! 心中是无比难过。 王子槐瞅着父亲难过的样子,赶紧道:“父王息怒,可莫要气坏自己的身体。” 楚威王瞥了眼儿子,又向高固问道:“令尹如何看?” 高固忙道:“如今补救还来得及,臣相信他们亦能知耻而后勇。” 楚威王又看向姬定,道:“还来得及吗?” 姬定自信地笑道:“若是来不及,臣也不会来到楚国。” 楚威王听到这句话,神色才缓和了一些,突然又呵呵了起来,“寡人知道这是一个问题,但没有想到这竟是一个笑话啊!” 说着,他又向姬定道:“到时卿将那些未能达标的名单给寡人一份。” 姬定道:“臣遵命。” “行了!” 楚威王道:“关于战事,你们就跟王子谈吧,寡人累了。” 说着,他自己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开了。 原本江州大胜,逼退秦军,他心情还算不错,如今他可真的是跟吃了屎一样难受,哪里还有心情谈战事。 一个字,愁! 关键他时日无多,他已经无力去改变这一切。 楚王走后,这殿中三人是面面相觑。 气氛很是尴尬。 王子槐突然问道:“周客卿,如今简单的标准,你你又怎知会有很多人完不成?” 他觉得这太神了,竟然敢定出这么简单的标准,要知道姬定刚刚回来,他是在不清楚情况下,将其中标准道了出来。 可见他知道肯定有不少人完不成。 姬定解释道:“这个任务就是开荒,何谓荒,就是什么也没有,而那些贵族子弟平时养尊处优,肯定是难以适应,我猜想他们肯定是派门客在那里主持,自己则是回家去了。” 全中! 其实王子槐也是知道一些人提前回到楚都,让自己门客在那里处理事务。 只不过他当时觉得好像也没啥不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姬定会定出这么一个标准来。 楚国贵族可以说是精英辈出,如昭阳、景翠、屈原等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废物更多,且大多数都是废物,世袭制的另一种解释,就是不需要努力。 让他们去开荒,哪怕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光坐着,他们也不愿意。 老子凭什么要这受苦啊! 姬定又道:“不过我认为这对于楚国而言,倒也是好事,因为我的变法,就是希望贵族能够得到历练。 经此一事之后,今后那些贵族自然不会放同样的错误,而那些贵族子弟也将会得到很好的历练。” 王子槐稍稍点头,道:“不错!相信经此一事,他们也会更加注重对于后辈的教育。” 高固瞧了眼姬定,这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王子槐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对了!之前江州传来捷报,如今秦军已经从江州撤退,将重兵布置进入蜀地的要隘上,看来秦国打算以防守蜀地为重。 不过大将军认为,如果不增兵的话,是不宜再大举进攻,因为这战线过长,如果继续深入的话,我军后方可能会失守。” 秦军为什么后撤,其实原因也是战线过长,江州周边群山环绕,想从蜀地想要支援江州也是很难的。 如今江州落于楚军手中,楚军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再继续进攻蜀地,那么巫山盐泉一代就可能会被敌军偷袭。 要知道巫山西面可并未拿下,因为那边都是山路,易守难攻。 但如果楚军继续进军,可能就会顾此失彼。 而在那里的贵族,之所以奋勇杀敌,为得也是那三大盐泉,故此在拿下江州之后,那些将军都认为不宜趁胜追击,该稳固防线。 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姬定沉吟少许,向高固问道:“令尹怎么看?” 高固不答反问道:“周客卿在濮阳可有与齐相会面?” 姬定点点头。 高固问道:“齐国到底是何打算?” 姬定道:“齐相并未提及此事,我也不清楚齐国到底是何打算。不过在我看来,齐国之所以没有动作,可能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上回秦国并没有选择与齐国结盟,可能导致齐国这回不愿意出手相助。 其二,如今齐国与宋国势如水火,若齐国贸然出兵进攻徐州,宋国一旦出兵的话,齐军主力将会进退维谷。” 高固又问道:“如果我们继续进军,客卿以为齐国可会出兵?” 姬定迟疑道:“这还真不好说。” 高固道:“这正是我所担忧的,若想继续进军蜀地,必然是要增兵巴中,巩固后防线,这极有可能会引诱齐国出兵。” 言下之意,就还是见好就收。 但是姬定怎么可能答应,要不打的话,新会可能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姬定道:“令尹所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是一旦我们停止进攻,将会给予秦军喘息之机,待秦国整合完巴蜀苴三国,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攻江州,而目前江州外面的主要关隘都在秦国控制着,如果我们不拿下那些关隘,无疑是将主动权交予秦国。” 高固点点头,觉得姬定所担忧的也不无道理,如果秦国拿下江州,那么对于楚国将会处于攻势,可以以江州粮仓,从西面对楚国发动攻势,于是问道:“不知周客卿有何打算?” 姬定道:“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计划,不求一举将秦军赶出巴蜀,但必须要持续向秦军施压,哪怕是寸土未得,也要跟他们继续消耗,让他们无暇整合巴蜀。 我们不需要大举进攻,但是我要让秦国知道,只要他们不退出巴蜀,这战争是永远不会停止的,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大举进攻。 另外,目前国内的贵族和士兵也都有立战功的渴望,继续跟秦军耗下去,不会影响到我们楚国的发展,如果错过这个时机,那将来再与秦军消耗,这成本要更大。” 高固又向王子槐问道:“王子以为该如何应对?” 王子槐思考半响,道:“我以为周客卿言之有理。” 高固抚须笑道:“既然此事大王已经交由王子,那就由王子来定夺吧。” 王子槐讪讪一笑,心中即是激动,同时又有一些忐忑。 原本高固早就要退下来,这令尹一职,也将会由昭阳来接任,可谁想到姬定横空出世,楚威王也调整安排。 让昭阳更注重于军事,而内政则是更倾向于姬定。 因为楚威王意识到楚国确实需要变法,但是昭阳缺乏这方面的才能。 可姬定毕竟是个外人,难以在楚国立威,同时楚威王也要好好考验一番姬定。 高固也因此在任上多留了几年,但其实也是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很多事务基本上都是姬定在处理。 出得大殿,高固突然神色一变,向姬定低声道:“周客卿,你此番可是闯下了大祸啊!” 姬定心下一惊,问道:“令尹此话怎讲?” 高固叹道:“这事你考虑的并不够周详,你可知此番朝中那些大夫可都是派家中长子前往。” 姬定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点点头道:“这我知晓。” 高固道:“虽然根据你的计划,那些官职最终还是会被那些贵族子弟继承,老一辈的可能不会与你计较,但是这年轻一辈,必当对你怀恨在心,若他们将来继承家业,可能会对你报复啊!” 当初为什么贵族支持姬定变法,就是姬定保证职位还是会为他们留着,只不过要从他们家族选出精英来担任。 对于整个家族而言,这个当然就无所谓。 但是对于个人而言,这就是一个问题。 我原本是长子,要世袭官职,你这一来,好了,我得让给我弟弟,心里能不记恨姬定么。 关键这贵族家族内部斗争也很厉害,姬定只能确保谁去朝中任职,但他无法决定他们家族的继承人。 这绝对是一个隐患。 姬定沉默半响,叹道:“不满令尹,我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如此标准,都做不到,还能奢望他们能够带领我们楚国变得更加强大吗?我只能确保贵族世袭制不变,但我无法确保到某一个人身上,这总归会得罪人的。” 高固听罢又是叹了口气:“是呀!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人得。”念及至此,他心中生出一丝惭愧来,人家姬定一个外人,为了楚国变得强大,无惧威胁,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值得敬佩,又好心向姬定道:“可是你将来得小心啊!” 姬定颔首道:“多谢令尹提醒,我会加倍小心的。” 与高固别过之后,上得马车,姬定突然皱了下眉头,道:“想不到这高固心思如此缜密,就连这个细节都察觉到了,好在他没有想到这都是我故意为之,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期待他们的报复。” 忽闻外面有人嚷嚷道:“你今儿是活腻了么,没有瞧见本公子正在与好友作诗么,你怎还不识趣。” 又听得一人道:“公子,快些回去吧!主人是真的生气了。” 姬定稍稍掀开窗帘,但见在一家酒舍门前,一个年轻公子与一个老管家争执着。 那年轻公子问道:“大父为何生气,我又未做错什么事?” 那老管家道:“周客卿回来了。” “周客卿回来与我莫不是我没有被选上?” “小人也不清楚,公子,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姬定放下窗帘来,暗笑,今晚这里必然是鸡飞狗跳啊! 来到府门前,下得车来,但见一位娇媚、美艳少妇站在门前,正是荆夫人。 姬定稍稍一愣,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一丝情愫来,走上前去,笑道:“我终于明白大王的这一番良苦用心。” 荆夫人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有个女人在等着,才能叫作回家。” 这真是一句大实话,以前回府,真的有点类似于住旅馆的感觉,今儿感觉还真有些不太一样。 荆夫人眸光一闪,笑道:“难怪你一直拖到如今才回国。” 咦喂?怎么有一股酸味?姬定讪讪一笑道:“抱歉!抱歉!让夫人挂念了。” 荆夫人轻轻哼道:“谁挂念你了。” “是吗?”姬定略显失望道:“难为我还记挂着夫人。” 荆夫人笑吟吟道:“你身在濮阳,又岂会记挂着我。” “夫人还别不信。” 姬定回头看向小莺。 小莺立刻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方正木盒。 姬定道:“记得当初我曾承诺为夫人设计一件裙衫,而如今这件裙衫都已经做好了,算是我回来给夫人的一份礼物,这一针一线可都代表着我对夫人的挂念啊!” 荆夫人微微一愣,只觉又惊又喜。 她是真没有想到,姬定已经为他做好一件裙衫。 殊不知是赶路的时候,姬定见小莺坐在车内无事,很是闲得慌,这小莺一天不干活,就浑身不自在,于是他找个活给小莺干,设计了这件裙衫。 半个时辰后。 “这这怎么穿出去见人。” 荆夫人低头瞅着自己胸前那一片雪白,尤其是那深不见的的沟壑,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那傅姆见罢,不免看向一旁帮忙的小莺,道:“你家先生可真是没安好心。” 小莺对于姬定的设计可是有着盲目的崇拜,据理以争道:“但是挺好看的呀!” 那傅姆瞧了眼荆夫人,未出言反驳。 荆夫人斜目瞥了眼小莺,又向傅姆道:“拿镜子来。” “是。” 很快,那傅姆便拿来一面铜镜。 荆夫人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虽这裙衫的衣领比较开,但整体看上去,却显得雍容华贵,同时还夹带着一丝性感妩媚,与其气质更相符合,不免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原来姬定为荆夫人设计的裙衫,正是唐朝比较流行齐胸衫裙,下身紫裙,上着白纱衫,一条白绸挽过腰间,环至小臂上,这若隐若现间,更显性感妩媚。 原本姬定是打算设计一件更为现代的裙子,因为对于姬定而言,等于是看多了古装,有些怀念时装,而荆夫人气质和身材,真是可塑性极强,但苦于找不到好适合的材料,故而才选择唐朝的齐胸衫裙。 他对于各朝代的服饰算是非常了解,他最钟爱的服饰,莫过于汉唐。 荆夫人眼波流转,突然向小莺道:“去请你们先生过来吧。” “是。” 小莺出去之后,那傅姆道:“夫人,这!” 荆夫人笑道:“他又不是没见过。” 上回的那女仆装,跟这也没有多少区别。 咚咚咚! “请进。” 吱呀一声,只见姬定推门入得屋内。 见到一身齐胸衫裙的荆夫人,姬定不免眼前一亮,果真是如他想象的一般,暗自庆幸,幸亏我穿着内裤,笑道:“夫人可喜欢这裙衫?” 荆夫人娇媚地瞧他一眼,羞赧道:“你这裙衫如何穿出去见人?” 姬定眨了眨眼,这他倒真是没有考虑过,关键这荆夫人身材确实比较丰满,好看是好看,穿出去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心念一动,道:“夫人有所不知,这种裙衫,乃是根据我家乡的婚礼服饰改造而成的,只是在新婚之夜,穿给夫君看得。 虽然我与夫人婚事,是迫于无奈,但毕竟夫人名义上是我的妻子,而且也有可能因此耽搁终身大事,故此我才想到亲自设计一件婚裙赠予夫人。” 荆夫人嫣然一笑,笑吟吟道:“想必先生就是这般哄得那位郑公主的芳心吧。” 姬定笑问道:“那不知能否哄得夫人的芳心?” 荆夫人眼波流转,幽幽道:“我都已经年老色衰,先生岂会看得上眼。” 姬定一拍脑门,道:“看来这事不解释清楚,夫人定要怨我一辈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秘辛 可真是祸从口出啊! 这也算是给了姬定一个教训,今后跟女人说话,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可得万分小心,切不可图一时嘴快。 姬定见荆夫人没有做声,仿佛是在等待着他的解释,只能无奈地解释道:“当时我一眼就看出夫人的气质绝非普通的女佣,故此我心想可能是谁在作弄于我,这嘴上自然也就没有留情。” 荆夫人笑道:“没有留情,也就是省去那些恭维之言,可见先生此话更是发自肺腑。” 天呐,这还解释得清楚吗?姬定突然反问道:“夫人当初为何要冒充侍女?” 这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荆夫人沉默少许,道:“因为好奇!我不相信先生这般年纪,就能够写得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诗句。” 你是对得,我的确写不出。 姬定心口不一道:“如今相信了吗?” 荆夫人稍一思量,摇摇头道:“除非先生现在再作一首,那我便相信。” 姬定点头笑道:“行,夫人出题,我来作。” 这作诗对于姬定而言,可真是完全没有难度。 荆夫人稍一沉吟,突然道:“就以我为题。” 姬定错愕道:“以夫人为题?” 荆夫人点点头。 姬定笑道:“夫人果真是聪明绝顶,想那蓝天白云,青草鲜花,自有无数诗人颂赞,可夫人却是独一无二的,真是想抄可都没法抄了。” 荆夫人笑问道:“你可作得?” 姬定打量着荆夫人,过得半响,他突然言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荆夫人美目中闪过一抹喜色。 顿了一会儿,姬定又继续言道:“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荆夫人嘴角微微上扬,这喜悦之色,跃然纸上。 舔得可真是舒服啊! 姬定又瞧着荆夫人衣领间那一片雪白,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荆夫人听罢,身子微微倾斜,二指轻托下颌,一双明亮、妩媚的大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姬定,问道:“还有吗?” 姬定呵呵笑得几声,瞧她朱唇白齿又道:“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听到后半句,荆夫人不禁面色一红,眸光往窗外闪去,轻声道:“大王也算不得良媒么。” “算得!算得!”姬定点点头,又问道:“夫人现在信了么?” 荆夫人心念一动,道:“先生这一首诗,倒是能够弥补当日羞辱我之过,若先生能再作一首,且猜中我此时心思,我便相信。” 姬定稍稍一愣,暗自皱了下眉头。 荆夫人笑道:“先生作不出了?” 姬定瞧她一眼,笑道:“这何难之有。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荆夫人稍一沉吟,突然反应过来,啐道:“这恐怕是先生心中所想吧。” 姬定点头笑道:“诗出我口,自是我所想。” 荆夫人那白玉般的脸庞,醉了一抹红云,却又傲娇的将脸偏向别处。 姬定瞧她娇艳欲滴,诱人至极,情不自禁伸出手去!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令二人如梦惊醒。 荆夫人瞧着姬定伸在身旁的手,问道:“你想作甚?” “有有小飞虫。” 姬定一脸尴尬地摇摆着手掌。 门外传来法克的声音,“先生,屈大夫和司马太宰求见。” “好好的,我就来。” 姬定立刻站起身来,又向荆夫人道:“夫人,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荆夫人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姬定瞧她憋着笑意,都不敢说话,稍稍有些窘迫,狼狈地出得房门,可还未走两步,就听得屋内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法克道:“先生方才又再说笑话逗夫人开心么。” 姬定怒骂道:“闭嘴。法克鱿!” 法克委屈地垂下了头。 屋内的荆夫人想起方才姬定那窘迫的神情,已笑得已是前俯后仰,那抹胸裙衫渐渐有些力不能支。 好在荆夫人及时收住,并没有裙衫内的原罪释放出来,她喃喃自语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还真是猜中了。” \n “客卿似有些不开心?” 司马昭鱼瞧着姬定铁青着脸走了进来,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 姬定瞧他一眼,心想,你们两个混蛋,坏我好事,没好气道:“我说二位,这上吊也得喘口气吧。” 司马昭鱼不禁一脸尴尬。 屈易为却道:“周客卿,这可怪不得我们,谁让你事先不告知我们标准到底是什么,以至于如今也牵连到我们。” 司马昭鱼点点头道:“如今那些大夫纷纷找到我们诉苦。”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补充道:“其实我们也知道这个标准,确实非常简单,我与屈大夫也是心服口服,但从现在情况来看,似乎有许多人未能完成,这!” 人情世故,可不是是非对错。 但错的人多了,这错自也是对。 真理永远掌握在多数人手中。 姬定问道:“那他们想怎样?” 屈易为和司马昭鱼相觑一眼。 屈易为道:“这结果他们可以认,但是他们希望周客卿能够网开一面,在大王面前为他们的后辈美言几句,就说那些人是因水土不服而回得家。” 姬定笑道:“你们可以去跟大王说啊!” 司马昭鱼道:“那也得周客卿配合呀!” 姬定真没有想到司马昭鱼这么直接。 若以腐败而论,楚国的政治可真是腐败透顶,是完全没有下限的那种,这其实非常非常平常的政治操作。 姬定沉吟少许,道:“若是平时,我倒是可以配合二位,但是据我观察,大王对于此事是非常看重,原因二位应该知晓,我自不便多言。” 屈易为和司马昭鱼自然知晓,姬定指得是什么。 楚威王时日无多,他非常渴望去解决一些问题,而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姬定又道:“不过我这么做,并非是有意要得罪那些大贵族。” 司马昭鱼瞧了姬定一眼,这还不算有意得罪啊! 这真的是将贵族的底裤都被扒了呀! 这么简单的标准,却有这么多人完不成。 没有比这更加尴尬的结果。 姬定解释道:“二位还别不信,我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凸显新法的作用,再差的结果,应该也没有比这更加差了吧。” 二人皆是点点头。 姬定又道:“那么在这种情况,朝廷还是会捍卫着贵族世袭制,包括大王,那么换而言之,新法将会很好的确保贵族世袭,从此之后,无人会为此担心。” 屈易为、司马昭鱼听得皆是一愣。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 还真是如此。 要是让商鞅、吴起来,这结果一出,那他们肯定趁你病要你命,都是这种人,可见贵族世袭制根本就行不通啊! 但如果即便是这样,还是让贵族世袭,一来,可以凸显新法的权威性,你再烂我也让你世袭,这跟商鞅立木本质上是一样的。 二来,稳定人心,让大家更加信任新法。 姬定又向他们言道:“你们就去跟那些贵族说,机会始终会给予他们的,不会影响到大王对于他们的看法,其实每个群体都有好有坏,贵族亦是如此,那些人代表不了所有的贵族,如昭阳大将军,如二位,皆是出自贵族,放在任何一个国家,可都是栋梁之才,让他们换一批人就行。” 二人觉得很有道理。 这恰恰是新法的核心宗旨,确保世袭的同时,保证各个家族的精英来到朝廷为官。 至于贵族家族内部的事宜。 那只是他们的家事。 姬定突然又问道:“二位家中可有人回家?” “!” “当我没有问过。呵呵!” 不管怎样。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惨叫声不绝于耳,根本就无法入眠。 两日之后,这名单就给姬定递了上来。 其实这结果早已经准备好了,该走的早就走了,还留在那里的,自也不会轻易离开。 结果就是只有不到两成的人达到标准。 这个结果是很惊人的,但都在姬定的意料之中。 因为这第一批人大多数皆是出自楚国的大贵族,而这些大贵族又都是派遣家中嫡长子前往。 各个家族的嫡长子那可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他们根本就无法适应那种环境,待了两三个月,实在是难以忍受,于是就都回来了,让家中门客驻扎在那里。 而达标的那些人,都是一些没落家庭的贵族子弟,虽然他们出身于贵族,其中还不乏昭氏、屈氏,但由于其父辈在朝中并不得势,可谓是家道中落,这些人可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都渴望出人头地啊! 王宫! 楚威王半躺在塌上,看着那些名单久久不语。 上面很多名字,他都是很有印象的,往日都被吹成楚国的栋梁之才,这一下就原形毕露啊! 达标的人,他是一个都不认识。 真的是五味杂陈啊! 过得好半响,楚威王将名单放下,向姬定问道:“卿打算如何处理?” 姬定笑道:“大王无须感到失望,这是很正常的。” 楚威王当即爆发了,质问道:“哪里正常?” 姬定道:“若非如此,为何各国变法,都会针对这贵族世袭制。” 楚威王稍稍一愣,道:“依卿之意,还是应当废除这贵族世袭制。” 姬定摇摇头道:“如果这么做得话,无异于将置楚国于悬崖,可能会万劫不复啊!” 楚威王重重叹了口气。 姬定又道:“大王真的无须为此伤心,因为臣的新法,就是针对于这个问题,就是要鞭策那些贵族,令他们奋发向上。” “话虽如此,但是卿此番要提拔的人,皆是一些没落的贵族子弟,朝中那些大夫岂会甘愿。”楚威王叹道。 姬定沉吟少许,道:“这就好比父母教训子女,为得是子女好,而不是要他们死,如今那些贵族就如同一个个被溺爱的孩子,是时候让他们尝到一些挫折。” 楚威王长叹道:“若是卿早来几年就好了。” 他若在,那自然不怕,他是担心王子槐镇不住场面。 在姬定走后,楚威王便叫来王子槐。 “这是周客卿刚刚递上来的名单,你且看看吧。” 楚威王躺在塌上,随手将那份名单递给王子槐。 王子槐看罢,震惊道:“想不到竟有这么多人未完成。” 可真是触目惊心啊! 楚威王叹了口气,道:“你去将其中六成名单抹去,就当他们并未去过。” 王子槐一愣,道:“父王为何这么做?” 楚威王道:“上面不少人可都是朝中大夫之子,今日你给他们一些好处,他日这些人必将忠于你。” 王子槐沉默不语。 楚威王瞥了他一眼,道:“你为何不答?” 王子槐道:“父王,如这种人,怎堪大用,他们的忠心又有何价值?” 楚威王问道:“那依你之意,该如何做?” 王子槐道:“儿臣以为应该还是得照规矩来办,不然的话,新法也将难以执行下去。” 他也深受法家思想的影响,故此他一直都是支持姬定变法的,既然规矩是这么定的,那就得按照规矩来办,可不能轻易改变。 如果抹去这份名单,谁还会将新法当回事。 楚威王又问道:“可是这么做的话,会得罪不少人的呀!” 王子槐道:“这最好机会都给了他们,是他们自己不争气,怎还好意思怨别人。” 楚威王叹道:“可是这治国之术,要顾全大局,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王子槐道:“但是治国之术,求得是国家变强,而非是变弱。” 楚威王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道:“好吧!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他当然知道,这份名单既然递上来,就不能改,若改之,法则废。 王子槐信心满满道:“儿臣遵命。” 楚威王突然又问道:“你认为周济这人如何?” 王子槐由衷地说道:“周客卿乃是少见的天才。” 楚威王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他的才智是要在你我父子之上,也要胜于商鞅、吴起。 想那商鞅、吴起变法,寡人尚能看明白,但是他的变法,听似简单明了,但总是给寡人一种如在迷雾之中,始终看不透。 在寡人死后,你升他为令尹,赐予他封邑,施以恩惠给他,用其之才,解决国内的隐患。 但你也要记住,一旦变法完成,便将其杀掉,此人断不可留。” 王子槐听到后面,不禁大吃一惊。 一直以来,楚威王都非常信任姬定,不曾想,却要对姬定卸磨杀驴。 楚威王瞧了眼儿子,苦笑道:“非寡人心狠手辣,只不过此人太过聪明,只怕你是难以驾驭得住他。 另外,他自己也说了,以他之才,不愁找不到出路,而他之所以来我楚国,只因我楚国的潜力,能发挥其所有的才能。 可是一旦完成变法,那他继续留在我楚国,还能图些什么?而且,他如此年轻就已经担任令尹,将来你又还能赏他些什么?” \n 而此时姬定已经回到家,刚下得马车,发现荆夫人又来到门前迎候,心道,这女人可真是好聪明,这么快就知道我心中所想。 前两日他回来时,看到门前的荆夫人,这心里确实别有感触,在那一瞬间,他真的将荆夫人视作自己的妻子。 显然,他当时的神情,被荆夫人察觉到了。 “夫人无须亲自出门迎候。”姬定走上前去,言道。 荆夫人笑道:“可若我一直不出门迎接,定会让人怀疑的。” 姬定不禁心想,那咱们一直分房睡,岂不是更会让人怀疑?要不! 荆夫人瞧他目光闪烁不定,问道:“你在想什么?” “啊?” 姬定稍稍一怔,笑道:“还是夫人心思细腻。” 荆夫人狐疑地瞥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二人来到大堂,荆夫人突然道:“今儿荆蛮酒色的客人,比起往日来少了七成之多。” 姬定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荆夫人只是瞧他一眼。 看我作甚?姬定稍一沉吟,问道:“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 荆夫人轻轻点头。 那些贵族子弟,全都是荆蛮酒舍的大客户,却因为姬定,个个被打的是鼻青脸肿,有些人在家里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这得多恨姬定,而如今荆夫人名义上就是姬定的妻子。 这恨屋及乌。 他们怎还会上荆蛮酒舍。 姬定当即反应过来,道:“真是抱歉,我没有想到,这会连累到夫人。” 荆夫人却道:“其实这点小钱,倒是不打紧,倒是先生,我听闻如今许多公子都恨先生入骨,都在想办法对付你,你可得要小心啊!” 姬定闻言,却是笑道:“看来夫人似乎更关心我,而不是家中买卖。” 荆夫人美眸一划,故作委屈道:“可是你却一点也不关心我,就没有考虑到我的买卖会受到影响。” wo擦!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姬定讪讪一笑,道:“这样,我传授几道菜式给夫人,我保证无人可抗拒。” 荆夫人似乎并未被打动,兀自是忧心忡忡道:“但问题不是出在这菜式上面,而是出在你身上,你难道就不怕他们蓄意报复你么?” 姬定笑道:“可若是瞻前顾后,又如何能够成大事,得罪他们,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荆夫人道:“可是我很了解那些人,个个都是心胸狭隘之辈,只怕将来后患无穷啊!” 我就喜欢后患!姬定暗自一笑,嘴上却是豪气万丈道:“大丈夫,有何惧哉!” 话说回来,时到今日,才算是正式开启变法。 之前那都是铺垫,因为此前姬定并未与贵族发生任何矛盾,一直都是哄着他们,帮着他们赚钱。 那过程当然非常愉快啊! 但是变法不可能不得罪人,也不可能不遇到吴起、商鞅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是骡子是马,终得拿出来溜溜。 而王子槐也有些担当,在这种时刻挺身而出,从楚威王手中接过变法的重任。 虽然他不打算包庇谁,但他也不是莽夫,他先是召姬定来商议,该如何应对。 姬定自然是早就想好了。 恩威并施。 让屈易为、司马昭鱼等人去跟那些大贵族沟通,表示机会始终是属于他们的,马上就会再派他们的子孙前往就任。 但同时他们自己也要争气。 如果真没有一个行得,那那就只能再多养几个。 但不管怎么样,这不会伤害他们家族在楚国的地位。 而姬定也暗中命人从他们家族大量购买木材、麻丝、铁、皮,等造船的原料,为他们家族带去更多利益。 同时也放出消息,表示自己此行与中原商谈的贸易非常顺利,今年将会有更多的商人来楚国做买卖。 在利益的驱使下,大家觉得还是不宜在现在就与姬定闹翻。 关键这并没有伤害到他们家族的利益。 而王子槐则是郑重公布晋升人选。 是严格执行新法,将他们这些人都提拔到汉江、金陵、古渤海等地为官。 如此一来,新法的权威得到很好的巩固。 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关系户可是没有之前那么好使,自身也还是需要努力的。 但实际上,他们还是具有优势的。 因为王子槐又任命他们的子孙,前往各地出任官员。 这机会始终是属于他们的,别人是不可能得到的。 即便那些比提拔上来的人,也都是贵族,只是父辈不行,而如今他们成为第一批晋升人选,家族立刻给予他们照顾。 那些贵族大夫也不傻,一看楚威王并未因此动怒,而王子槐也未有迁怒于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变,一切照常。 这充分说明一点,世袭制是非常稳固的。 只要世袭制稳固,他们的地位将永远不会改变。 大家自然也就没有怨言。 当然,那些落选的人心里都恨着姬定,只是暂时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这一次姬定是先公布标准,不是待在那里就行,而是要完成一系列的指标,主要就是开发的任务。 要组织平民,种植粮食,或者桑树,等等。 虽然这标准比上回难多了,但是没有一个贵族表示反对,都是举双手支持,咱们服,你还是提前公布标准吧。 虽然此番他们的利益没有受到伤害,但是丢人啊! 新法的开始,是非常顺利的。 楚威王也非常满意王子槐的表现,而他也在入秋之时,便因病去世了。 而王子槐也顺利登基,成为新一任楚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否极泰来 若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楚威王绝不是楚国名声最为响亮的国王,也不是最圣明的国王。 但不可否认的是,楚国是在楚威王时期,全方面达到鼎盛时期。 疆土! 文化! 经济! 军事! 全都是顶峰。 但自此之后,楚国便开始走下坡路。 且非常之快。 这王子槐,也就是历史上的楚怀王,楚国就是在他手中急转直下的。 真的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不过也不能将这责任完全归咎于楚怀王头上,楚国的陨落,还是在于楚国未能顺应潮流,变法成功,始终都维系着贵族制度。 楚威王之所以能够成功,并不是他解决了问题,而是他很好的掩盖了问题,因为他与昭氏、屈氏、景氏三大贵族形成了一个政治同盟关系。 这国内相对比较稳定。 但是,这种同盟是难以一直维持下去的,在楚怀王时期,楚国内部政治腐败,结党营私,朋党之争,反正什么都来了。 这是制度导致的。 不是人为导致的,换个人其实也一样。 不改变这一点,谁来都不好使,这君主的英明,只能延缓衰败,但不可避免衰败。 楚怀王几个错误的选择,更是加速了这种情况。 然而,姬定的到来,似乎在改变这一切,姬定的变法,让楚国从如日中天,而变成为冉冉升起。 令人充满着期待。 这种期待甚至都减少大家对于楚威王的怀念。 在这种期待之下,王子槐即位之后,亦是雄心壮志。 他先是做了一番人事安排。 高固退休,被封为国老。 而姬定则是以客卿的身份,荣升为楚国令尹,成为楚国首席的政务大臣,赐封邑于金陵。 金陵那块地,在以后可是非常繁华的地方,简直就是全国的经济、文化中心,但是如今的话,那块地还是比较荒芜的。 如今那里也没啥大贵族,因为是楚国刚刚从越国手中夺来的。 但那确实姬定的一大商业圈,故此楚怀王才将姬定的封邑放在那里。 这些东西,楚威王之前一直忍着没给,不管姬定立下多大的功劳,其目的就是留给儿子去封赏姬定。 毕竟姬定起点太高,如果给予太多,王子槐上任,可没啥可赏得了。 而屈易为、司马昭鱼晋升为左尹,右尹,也就是令尹的左右副官。 这其实也是早就安排好的。 当初楚威王让屈易为和司马昭鱼辅助姬定变法,其目的也就是为此。 这个安排是非常微妙的,从名义上看,左右尹乃是令尹的副官,而且姬定也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毕竟这是一个贵族国家。 但是这二人可都是楚国的显贵,这地位非凡。 他们在左右两边,其实也对姬定的一种限制,故此在权力方面,姬定是难以做到乾纲独断的。 同时,楚怀王又册封昭阳为大司马,兼上国柱。 在职位上,这仅次于令尹。 但就昭阳在楚国的威望和地位,其实二人是持平的,不分上下。 这一文一武,可就是楚国的两大支柱啊! 景翠升为大将军,镇守徐州。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老臣子都退下,一批新人上位,过程也是非常顺利的,反正都是这些贵族来来往往,他们退下也是他们的后人继承,也没有谁留恋这个官职。 整个楚国并未沉浸在悲伤之中,反而是呈现出一派新气象。 人事是陆陆续续一直在安排着,但是楚怀王也没有因此耽搁军国大事,昭阳的凯旋归来,也预示着那巴中战事进入了一个新得阶段。 那么下一个阶段该怎么办? 之前楚威王就已经将此事交予王子槐处理,但是由于当时事务太多,而且楚威王身体是每况愈下,最终高固他们认为,还是等昭阳回来再商量。 “在我们拿下江州之后,可确保巴中盐泉的无忧,但若是想更进一步,臣还是认为要增兵防卫后方,同时邓地也需要防止秦军从武关进攻。” 昭阳是属于稳重派,天生的统帅,他看得不是局部战场,而是整个全局。 他拿下江州之后,可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步步为营,巩固防线,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言语之间,他并不赞成在巴蜀大规模用兵。 楚国的地理位置,限制楚国不能只顾一头,得两头兼顾。 楚怀王又看向姬定。 姬定道:“臣认为若我国增兵巴中,秦国也极有可能会增兵,这会使得战争规模进一步扩大,臣始终不赞成与秦国全面开战。 而我国的优势,不在于正面的军事较量,而是在于后勤补给,秦国前线的补给,是要依赖巴蜀,而我国前线的补给,是依赖于本土。 我们要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继续给秦国施压,迫使秦国从蜀中调往更多的粮食去前线。 而蜀中粮食是产于蜀人,蜀人将自己种的粮食送于秦军,这必然会引起蜀人的不满,后方不稳的秦军,也必然不可能坚持太久。” 这已经不是姬定第一次阐述他对于巴中战事的建议。 楚怀王也是支持姬定的,但是领兵打仗的可不是他们,而是昭阳等人,于是他又看向昭阳,道:“大司马以为如何?” 昭阳点头道:“我也赞成令尹的建议,以当前我军与秦军的对峙情况来看,也并不需要开战,只要我军在前线保持现有的兵力,秦军必然就不敢怠慢。 再加上我们的补给可以通过船只,运送到前线,以及江州本地亦可种出大量的粮食,补给要更为便利,持久对抗,对于我国是要更为有利。” 他们二人都赞成,再加上楚怀王也偏向姬定的战略,关键他才刚刚即位,他希望跟诸侯表明一个态度,哥可不是软柿子,你们都要尊重哥。 故此,楚怀王决定要对外宣布,将继续对巴蜀用兵,直到秦军彻底退出巴蜀。 必须硬气。 将声势打出来。 如果他刚即位,就选择退兵,那么会给人一种软弱的感觉。 由昭阳全权负责此事,而姬定则还是以国内变法为重。 出得大殿,姬定突然向昭阳道:“大司马打算如何治理江州?” 昭阳忙道:“此事我也正想向令尹请教。” 姬定沉吟少许,道:“此次战事能够如此顺利,其中那些贵族将领是功不可没,必须要给予他们奖赏。 而之前我们不是采取以粮食换盐么,大司马可以将其中一些土地拿出来,奖赏给那些贵族将领,这粮食种出来之后,就地跟军队换盐,如此一来,既可以在江州开荒出更多的田地来,又可以节省不少运途的损耗。” 昭阳听得当即眼中一亮,道:“令尹不愧为当世奇才,此策甚妙啊!” 与其运送粮食去换盐,就不如在当地多开垦土地,直接种粮食换,算下来的话,后者显然成本更低。 等于这盐白送给那些贵族。 “哪里!哪里!” 姬定谦虚地说道。 其实这都是明朝玩烂了的招数。 昭阳突然道:“听闻上回选任官员一事,惹得不少贵族对令尹颇有成见。” 言下之意,就是贵族与你有矛盾,你还处处为他们考虑,你真是圣人啊! 姬定自然听出昭阳这话外之音,道:“我的变法核心,就是贵族强,则楚国强,如果我否定这一点,或者我破坏这一点,那我的变法也将失败,故此不管他们怎么误会我,我也得为他们着想。” 昭阳点点头,道:“令尹请放心,我一定会支持令尹变法的。” 他可是姬定变法的最大受益者,如果没有姬定的策略,没有姬定的船只,他不见得能够这么快就攻破秦军的防线。 他当然是支持姬定的。 姬定抱拳道:“多谢大司马。” 对于姬定而言,有昭阳的支持,那可是非常重要的。 将相和,乃国之福啊! “先生,这方才苏先生送来的一封密函。” 刚刚上得马车,法克便向姬定递去一封密函。 姬定赶紧接过来,拆开来,看罢,不禁大喜,呵呵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啊!” 法克激动地问道:“先生,是好消息么?” 姬定点点头,又问道:“我们在越地的情况如何?” 法克道:“算是比较顺利的,但还是缺乏上面的支持,可不像在蜀中一样,最初是有蜀君支持,故而才发展那么快。” 从洛邑出来的五百精锐,已经陆陆续续进入越地,但他们到底都是一些无名之辈,缺乏一个位居高位的人给予他们支持。 “这个人如今来了。” 姬定笑道。 法克道:“是谁?” 姬定道:“就是苏秦之弟,苏代。” 原来齐国已经委派国内齐将匡章和苏代进入越地,给予姒玉支持。 如今齐国是非常期望一个统一的越国政权,来牵制楚国,故此他们选择了支持长子姒玉。但是姒玉身边人才匮乏,导致在短期之内,与其弟姒蹄是难以分出胜负的。 齐国自然是对症下药,邹忌是千挑万选,选择了齐将匡章前往,这匡章已经在齐国崭露头角,但名声是远不如田盼、昭阳、魏章、公子疾等统帅。 话说回来,齐国也不可能派一个名声在外的大将军前往,否则的话,这必然会引起楚国的重视。 匡章属于齐国的后起之秀,其军事才能,已经得到齐王和邹忌肯定,应对越地战局,那是绰绰有余。 而邹忌之所以选择苏代,其主要原因,是因为苏代常年在楚国做买卖,在楚国有着很广的人脉,这可以掩护齐国的意图。 同时苏代也通晓纵横之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越地局势非常复杂,必须要给匡章配备一个外交人才。 匡章也有外交才能的,但是他一个人难以照顾周全,他还是要以军事为重。 苏代就是苏秦的人,苏秦可是姬定派去燕国的奸细,等于齐国直接派他的人前往越地。 这可不是姬定早就设计好的。 剧本可都不敢这么写啊! “看来我这是要否极泰来了。” 姬定一边烧着那封密函,一边笑吟吟道。 去年诸事不顺,今年也该转运了。 这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啊! 张仪如今就很愁。 愁得自然是江州战事。 其实江州战事的成败,不会对秦国的根本造成太大的威胁。 那块地本也就不属于秦国,秦国当时也没有想到,能够一举灭三国,而且中间又有蜀道相隔。 但是这事却让张仪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甚至于有些迷茫。 若因为巴蜀跟楚国全面开战,好像又不太值得,关键三晋都在苟着,不愿意掀起新得战事,而齐国方面,似乎也不太愿意配合秦国。 秦国跟楚国单挑,必然两败俱伤。 楚国一直没有增兵,秦国也不好增兵。 可如果不全面开战,秦国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应对咄咄逼人的楚军。 好在楚国并未趁胜追击,秦国也得到一定的喘息之机。 张仪也不傻,趁着魏章回国,赶紧询问蜀中情况。 有没有控制好? 而结果却令张仪大为恼火,“这么久过去了,怎还未将那些叛军和那什么新会剿灭?那蜀侯和陈庄到底在干什么?” 他当初招降蜀侯,就是希望能够迅速稳定蜀中局势。 这刚刚回国的魏章讪讪道:“主公还请息怒,这事倒也怪不得陈庄。” 张仪问道:“此话怎讲?” 魏章道:“原本蜀侯和陈庄都在努力清剿新会和那些叛军,并且取得胜利,但是由于当时江州战事吃紧,陈庄就希望先以支援我军为重,毕竟新会已经被赶到那深山老林中去了,是成不了气候。 但是蜀侯却还想继续围剿新会,双方还因此闹得非常不愉快,但最终在陈庄的坚持下,蜀侯还是被迫将兵力调往前线,给予我军支持,但这也导致未能彻底铲除新会。” 张仪听罢,倒也不好责怪陈庄。 陈庄在蜀国担任相邦,为得当然是秦国,可不是为蜀国,当时江州岌岌可危,陈庄选择全力支持江州,这绝对是值得褒奖的。 但! 这也错过最佳围剿新会的时机,当时蜀侯临阵倒戈,令新会腹背受敌,情况是相当危险的。 就在这时,陈庄突然调集蜀地的秦军和蜀军前去支援江州,以至于新会是死里逃生啊! 张仪叹了口气,道:“从目前楚国的举动来看,他们似乎也并不想与我国全面开战,可是这么耗下去,对我军显然是不利的,能否治理好蜀中,将是巴中战局的关键。 若是蜀地能够给予前线更多的支持,那我们也不怕楚军。你立刻传信给陈庄,让他还是以治理蜀地为重。” 楚军大胜之下,也并未增兵巴中,以此来扩大战国,张仪也瞧出楚国可能就是想跟秦国耗着,可不是打算一鼓作气干掉他们。 那么他们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魏章一直在前线跟昭阳见招拆招,他也非常认同张仪的想法。 正当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道:“主公可在屋内?” 张仪稍稍一怔,道:“进来吧!” 但见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文士入得屋内。 此人名叫首布,乃是张仪的家臣,但其地位又比较特殊,类似于管家,负责张仪富商财务方面的事宜。 如今张仪可是很有钱的,而主要财富是来自于洛邑。 洛邑在度过债台高筑的危机之后,也知晓是张仪劝阻了嬴驷进攻洛邑的想法,而洛邑的外交策略,就是黄纸外交,其中秦国更是主要的笼络对象。 洛邑方面每年都给张仪送来大量的黄纸。 如今的黄纸,那可就是金钱啊! 首布微微喘气道:“启禀主公,方才楚国传来消息,楚王在不久前去世了。” 张仪闻言一喜,赶紧道:“楚国内部可有发生动乱?” 如今这年头,经常在国君去世时发生动乱,越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时候如果楚国自己乱了,那可真是太美妙了。 首布摇摇头,道:“倒是未有发生内乱,是由那王子槐继承了王位。” 张仪稍稍有些失望,旋即又笑道:“不过这对于我们而言,可也是大好事一件。当初我去楚国游说楚王时,曾也拜会过那王子槐,此人是远不如其父啊!” 楚威王可也是老谋深算,有他在的话,秦国想要占多大便宜也是很难得。 魏章道:“这楚王刚刚去世,想必楚国更加不会继续进攻。” 张仪点点头,道:“这真是天助我也啊。” 说着,他突然注意到首布似乎欲言又止,于是问道:“首布,你还有事要说吗?” 首布稍稍一怔,道:“启禀主公,这个消息其实是一个在楚国做买卖的洛邑商人告知臣得。 同时这洛邑商人还献了一策给臣,但是臣以为他献此策,并非是为了对付楚国,乃是为了自己的买卖,所以也不知当不当说。” 张仪笑道:“谁又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若无好处,他为何要向你献策。说吧,我也想知道,这商人能想出什么计策来。” 首布道:“此人一直都从事着盐买卖,由于近年来我国与楚国战事不断,如昭微他们都不便与我国来往,这个洛邑商人就一直帮着楚国贵族将巴中的盐贩卖至我国。” 张仪稍稍点头。 这事她当然知道,目前秦国国内的盐是比较匮乏的,而巴中盐泉,离武关非常近,贩卖到秦国,是非常划算的。 两国各取所需,即便是战争期间,这盐买卖也未有断过。 首布又道:“故此这洛邑商人对于楚国国内的情况非常清楚,他说楚国如今正在变法,在那位周客卿的建议下,国内更是大行商道,且由于新船只的出现,使得买卖更为便利。 楚国贵族纷纷参与其中,如果主公能够借买卖与楚国贵族建立起亲密的关系,那么就可以消除秦楚之争。” 张仪闻言,神色一变,沉眉思索半响,又问道:“他还说了什么吗?” 首布又道:“他还说可以利用盐来分化楚国与魏国的同盟。一直以来,我国都是从魏国购买盐,而如今魏国也急需恢复,如果在这时候,我们选择从楚国购买更多的盐,这可能会引起魏国的不满。” 张仪眉头一皱,道:“我似乎遗漏了一些事。” 说着,他又立刻向首布道:“你立刻去查明有关楚国国内变法的一些事宜。” “是。” 这楚国变法,那都是公开的,秦国的探子也都是早有备案的,很快首布便将楚国变法具体事宜,以及其国内最近的情况送到张仪手里。 张仪了解完之后,不禁叹道:“此计本是出自我手,却又被我给遗忘,也该有此败啊!” 魏章听得云里雾里,不禁问道:“主公此话怎讲?” 张仪眯了眯眼,道:“如今我军在巴中进退维谷,皆因一人造成的。” 魏章立刻道:“周济。” 张仪点点头,道:“而当初我就认为此人必须除之,否则的话,对于我秦国后患无穷,为此我都还曾打算派人去暗杀他,但最终未能成功。 而当初此人担当魏楚两国相邦时,我就曾定计,离间他与楚王和魏王的关系,可是之后由于忙于蜀中战事,此计就被我遗忘了。 如今想来,可真是不应该呀!若当时我能专注于除掉此人,那如今我国也绝不会陷入如此困境。” 当初他的确派了不少人去给姬定使坏,包括在楚国也收买了一些贵族。 但是,这事并没有持续多久。 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巴蜀战事,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楚威王非常信任姬定,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去离间他们。 说到这里,张仪突然呵呵一笑道:“好在这一切未晚,别说楚国变法,在各国变法的大臣,可都没有好下场,我想周济也不会例外的。” 魏章问道:“不知主公打算怎么做?” 张仪笑道:“先想办法修复与楚国的关系,上任楚王之所以坚定的与我秦国作对,皆因我当时欺骗了他,而如今新楚王上位,这可是一个修复与楚国关系的最佳机会。” 说着,他便向首布道:“你去将那商人找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欲让其灭亡 在这一年多时间内,整个中原地区,还算是比较安定和平的,除了秦楚在巴中的冲突外,其它地方并未发生什么战事。 就连赵国和中山国都相安无事。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各国之间矛盾已经消除,而是各国目前都已经无力承担下一次战争的代价。 怎么也得等这韭菜长起来之后再打啊! 这个默契,大家还是有的。 因为现在打的话,这韭菜都已经割完了,只能往自己身上割肉,那他们当然不愿意打。 不过培养韭菜可也是一门学问啊。 之前就一直都是农业韭菜。 可如今随着运输工具的发展,这工商业韭菜也已经在孕育之中。 尤其是大理院的成立,不管这大理院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这无疑是表示各国都在鼓励工商业,支持工商业。 而作为这一切的发起者,楚国是最先就尝到甜头的。 由于去年完成了许多笔关于船只的交易。 为了将利益最大化,这些购买船只的商人也纷纷来到楚国采购。 光运船过去太亏了,怎么也得弄点货物过去。 而楚国一直被视为蛮夷,楚地亦是蛮荒之地,目前来说,不管是文化,还是经济,都不算是主流,可如今这些中原商人都跑来楚国做买卖,且规模之大,更是从未有过的,这给楚国带来难得一见的盛况。 楚怀王是非常非常开心。 他刚刚即位,就迎头撞上这盛况。 真的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够起飞。 从政治层面来说,这对于楚怀王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许多人不知道这其实是楚威王打下的基础,刚好开花结果的时候,楚怀王就即位了,大家就只知道,这新王刚刚上位,楚国就变得非常繁荣,就连那些高傲的中原人都往咱楚国跑。 楚人对此是非常自豪。 自然也就非常拥护楚怀王。 楚怀王能不开心么,睡觉都给笑醒了。 这样也行。 要知道如今的王,跟以后的皇帝可不是一回事,如今的王要竖立威信,其实是比较困难的,主要原因就是上面还有一个周天子在。 周天子的存在,使得诸侯皆贵族。 虽然现在周天子啥都不是,但他就是一个屋顶,压着王权。 你们可以反天子,那我们也可以反你。 大家都是贵族。 三家分晋,可不是什么大逆不道,而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楚怀文登基,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连一点点阻碍都没有。 而其中最大的功臣,莫过于姬定。 这可是他一手促成的。 不过他最近倒是没有时间沉浸在赞美之中,他现在是非常的忙碌,但他忙得可不是买卖上的事,其实他也管不到,楚国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封邑,人家封邑要跟谁做买卖,跟他也没啥关系。 他主要是忙着在楚国完善郡县制。 第一轮筛选之后,那些晋升的官员,来到姬定规划出来商业圈为官,由于大小法的原因,导致楚国的郡县制跟秦国、齐国还不太一样,官员更多是管一些公共方面的事宜。 例如,交通、水利,税务,还有就是那些新开荒出来的土地。 至于封邑内部事宜,官员能管的地方很少。 那些贵族也都不傻,他们立的小法,虽然各有不同,有些比较宽松、自由,有些比较严格,这跟封邑主人的性格有关,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确保他们在自己封邑所能行驶的权力。 最近姬定更有来到汉口,一方面建设这里的郡县制,另一方面,则是视察这里的船坞,如今这船坞已经开始投入生产。 蓝天白云,江水滔滔。 一老一少坐在江边一块大石头上。 此二人正是姬定和子让。 “光阴易逝啊!” 子让望了苍天一眼,又向姬定道:“还记得当初在濮阳时,你我也是坐在河边对论,只不过那是一条小河,而这却是大江,就如你一样,当初你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而如今却已经贵为楚国令尹。” 其实也就几年,但子让一直注视着姬定的成长,而姬定成长的太快,导致他认为时间过得太快。 寻常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几年间,就从一个山村小子,位居楚国令尹,同时还兼魏国客卿,郑国侍中。 好歹也花个十几年,那也说得过去啊! 姬定却是微微笑道:“人生苦短。” 子让抚须哈哈一笑:“真是好一个人生苦短啊!” 可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是呀!人生苦短,但要做的事又太多了。” 姬定又问道:“不知老先生此时所想与当初可否一样?” 子让笑了笑,道:“托你的福,倒是有些新得领悟。” 姬定道:“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聆听老先生的教诲。” 子让呵呵道:“老夫才是受教的那个人啊!” 说到此处,他稍稍一顿,正色道:“还记得当初你曾说过,这天下熙攘,皆为利往,爱亦在此中,故曰爱亦为利往。 如今就这船坞来看,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姬定问道:“老先生此话怎讲?” 子让道:“如今船坞的工匠,多半都是出身贫苦之人,甚至不少人之前连饭都吃不上,来到船坞之后,收入渐渐增多,船坞中人人是相亲相爱,此爱确实源于利。”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道:“但是他们的收入,可远比不上那些贵族,且他们为贵族带去更多利益,但是贵族却并不爱他们,反而更渴望从他们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由此看来,这利并未带来爱,而是带来更多贪欲。”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老先生看得真是透彻,但是我并不认同老先生否定我的另一半。” 子让问道:“愿闻其详!” 姬定道:“老先生方才说船坞中爱多了,此爱源于利。” 子让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还会变多吗?” 子让点头道:“正在变多。” 这买船的人越来越多,工匠越来越多,工匠的收入也越来越多,他们对当下的生活都非常满意,相互之间的爱,自然也就增多了。 活得开心、幸福、满足,才会有爱人之心。 虽然人的欲望是无尽的,但满足亦是层层递进的,当你购买第一辆汽车时,是从无到有,你前一刻的欲望得到满足,你就会觉得开心。 也许再过几年,你会想要更好的车,但这中间到底是有一个过程的。 姬定继续问道:“如果没有这个船坞,会不会有这份爱?” 子让摇摇头道:“那自然不会。” 姬定道:“那敢问老先生,我当初说得是,利多,则爱多,这何错之有?” 子让道:“但是那些贵族的利益亦是在增多,但他们之间并未产生爱。” 姬定道:“但如果没有那些贵族,就没有人买船,没有人买船,这船坞就开不起,船坞的爱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此爱,他们亦有参与。 另外,那些贵族中,虽然许多贵族不爱工匠,但他们都很爱我,因为他们认为这都是我带来的,可见这爱还是源于利。” 子让沉思半响,道:“你这么说,倒也没有错,但是这一人之恶要胜于万人之爱,这又如何解决?” 姬定笑道:“如果工匠为贵族带来利益,贵族则爱他们,那敢问老先生,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子让沉吟少许,问道:“你说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以小爱摧毁大恶。” 姬定叹了口气,道:“善是本性,恶亦是本性;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兽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而人与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懂得守规矩,人懂得克制。但这就需要教化、制度与律法来规范这一切,而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做的事。” 子让又问道:“不知如何以小爱摧毁大恶?” 姬定笑道:“欲让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方才我们所谈到的恶,那便是他们的坟墓。这一场爱与恶的战争。” “原来如此。” 子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这爱能否战胜恶?” 姬定笑道:“从船坞中,我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子让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新船只的秘密,在于我们设计的那些工具,比如说,能够轻松的将一块木头磨得非常平整,若无那些工具,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花费更多的努力,这成本太高。 可这并不是什么秘方,不过这两三年来,没有一个墨者将此秘密透露出去,这真的是十分不容易啊!而当他们组成一支军队时,也必将战无不胜。” 子让闻言,不禁面露愁绪。 姬定道:“老先生身为墨者,应该知晓,这天下没有不劳而获,那些贵族如今之所以能够嚣张跋扈,不是上天垂怜,已不是不劳而获,而是因为这江山就是他们的祖先打下来,那他们又凭什么拱手让人,故此我从不以错对去评价他们。” 子让点点头,又道:“他们先祖,其中不乏贤明之才,不乏怀有大爱之人,终究还是变成今日这样,由此可见,即便爱战胜了恶,但到底爱还是会变成恶,这又如何解?” 姬定想了半天,道:“这还是留给后人去想,我们可能等不到那日。” 子让捋了捋胡须,道:“说不定你能看到那日。” 姬定道:“老先生莫不是暗指我今日的爱,会变成他们的恶。” 子让道:“老夫只是想追寻一个答案。” 姬定道:“答案就是也许我的爱会变成他们的恶,但无动于衷,他们的恶将永远存在。这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子让沉眉思索半响,目光一抬,稍稍一愣,笑道:“那两女相权,又该如何取舍?” “两女?” 姬定错愕地看着子让,心想,老先生什么时候也爱开车了。 子让目光突然往姬定身后一瞥,不冷不淡道:“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姬定回头一看,只见一位美貌少妇站在远处,正是荆夫人,见他们看来,荆夫人微微颔首。 而子让作为姬舒的老师,自然对于姬定的这种行为,感到有些不满。 但他不是在意姬定有两个女人,或者更多女人,因为这年代男人死得太多了,肯定是一男多女的搭配,他在意的是,姬舒在濮阳带孩子,你却在这另觅新欢。 似乎有些无情无义。 回过头来,姬定很是不爽地向子让道:“我完全不认同老先生的这番说辞。” 子让皱眉道:“是吗?” 姬定一本正经道:“不是我艳福不浅,而是她们艳福不浅。” “!” 聊不下去了。 子让起身告辞了。 他刚走,荆夫人便走了过来。 姬定见荆夫人似乎心事重重,欲言又止,于是问道:“夫人有事吗?” 荆夫人迟疑少许,道:“我家希望找你商谈关于陪嫁的事宜。” 姬定稍稍一愣,道:“是嫁妆吗?这嫁妆就随便一点,我现在这么忙。” 荆夫人道:“无关钱财,而是关于人。” 姬定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荆夫人狐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姬定摇摇头道:“真不知。” 荆夫人道:“与我同辈的姐妹早已经嫁人,故而我家族希望让我两个侄女与我一同嫁给你。” “侄侄女?还还两个。”姬定眨了眨眼,道:“这这么刺激吗?” 荆夫人道:“什么刺激,这可是礼仪。” “礼仪?” 姬定稍一沉吟,突然反应过来。 对了! 这年代可还有媵婚制度。 如今权贵之间的陪嫁,可不是丫鬟那么简单,而是姐妹或者姑侄,但主要是姐妹,姑侄的情况是比较少的,只是由于荆夫人已经过了嫁人的年龄,只有姑侄,没有姐妹。 姬定当然清楚这个情况,但他第一时间是回过头去,寻找子让,可是子让早已经离开,他心想,这个老头,总认为我在吹牛逼,是我占便宜,瞧不起谁啊! 荆夫人问道:“你在看什么?” “哦!没有!”姬定呵呵一笑,又道:“这个好像不是必要的礼仪吧!” 这跟媒妁不同,关键这媒妁在楚国也不是很流行,一般媵婚多半是出自政治原因,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其它原因。 荆夫人迟疑少许,道:“是我家里认为我年纪大了!” “夫人,你又来了。”如今姬定听到这个就头疼,真是有一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觉,“我都已经道过歉了。” 荆夫人却是正色道:“我并未指那事,事实就是如此,我家里怕我年纪大了,无法生育,以至于对不住你,故而才打算将我的两个侄女嫁过来。” “啊?” 这个理由,倒真是令姬定有些始料未及,他一本正经地向荆夫人道:“夫人请放心,你一定生得出。” “这不是!” 话一出口,荆夫人突然反应过来,啐了一声:“谁要跟你生孩子。” 姬定笑道:“这不就结了,对于我们的婚姻而言,这本就不是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去制造另一个问题。” 荆夫人道:“此非我的意思,而是我家族的意思。” 姬定道:“夫人不介意么?” 荆夫人道:“以你现在的地位,我在不在意,并不能改变什么。” 为什么荆氏这么看重姬定,不就是因为姬定如此年轻就已经是楚国令尹,且深得新王的信任,更加令人无语的话,这小子还很有钱,很有商业头脑,对于荆氏而言,简直就是完美补充,这层关系得牢牢的把握住。 他们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寻思着三个女人,应该能够套住姬定。 姬定道:“但是我不会接受的。” 荆夫人问道:“是因为我们被迫成婚的原因吗?” “那倒不是。”姬定摇摇头,如实道:“我就是不喜欢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女人,必须是要我喜欢的,而不是别人硬塞给我的。” 荆夫人蹙眉道:“但是你若拒绝的话,这会引起我家族的不满。” 姬定听着有些不太舒服,道:“那我也没有办法,这是我个人得事,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想法。” 荆夫人道:“要不你先见见我那两位侄女,说不定你会喜欢他们的。” “没有必要!”姬定笑道:“如果没有这事,只是某天在路上遇上,我也不敢肯定,我就一定不会动心,但有此事在前,我是肯定不会喜欢的。” 荆夫人眼睑一低,楚楚可怜道:“能不能当是帮帮我。” 姬定摇头道:“当然不能,夫人若是为难的话,我去跟他们说吧。” 荆夫人突然神色一变,促狭地笑问道:“那为何你当初会答应与我成婚?” “?” 姬定愣得半响,突然道:“夫人你故意戏弄我?” 荆夫人摇摇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只不过只不过我已经替你回绝了。” 姬定道:“那你就还是在戏弄我。” 荆夫人道:“我若不与你说清楚,待日后他们问起来,他一无所知,他们又会怨到我身上来。” 说着,荆夫人突然斜目瞥向姬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姬定目光乱闪,“什么问题?” 荆夫人狡黠地笑道:“就是你当初为何不拒绝我?” 嘿!你还没完没了了!姬定突然拉住她的手,道:“这就是答案。”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受伤了 真是极品啊! 当姬定握住荆夫人的素手时,顿觉光滑细腻,柔弱无骨,以至于他甚至都不敢用力。 真不愧是人间尤物,细节都如此到位。 而荆夫人并未慌张,也没有任何挣扎,而是非常镇定,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姬定,“你这是何意?” 不过两颊还是隐隐透着一抹红晕。 姬定笑道:“假戏真做。” 荆夫人却是正色问道:“何谓假,何谓真。” 姬定答道:“戏假情真。” 荆夫人嘴角微微卷起一抹笑意,似乎比较满意这个答案。 姬定又道:“夫人,我们回去吧。” 荆夫人轻轻点了下头。 姬定轻轻拉着荆夫人的柔荑,沿着江边,往马车那边行去。 荆夫人任由其他拉着,两颊泛起一片朝霞,真是娇艳欲滴。 她对姬定真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她并不是无欲无求,只是她对于生活是从不马虎,选择伴侣更是如此,她不是不想嫁人,而是她不愿意为此妥协。 宁缺毋滥! 她一直在等自己的真命天子。 然而,眼看芳华将逝,再过些年,只怕即便真命天子出现,她也只能感慨,我生君未生。 而就在这时,姬定的出现,与她心目中的真命天子重合在了一起。 只可惜,那日只是匆匆一见。 这令荆夫人有些郁闷。 故此当她知道姬定回到楚国时,便乔装侍女,混入周府,想瞧瞧姬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其实一直以来也都是她主动在接近姬定,若非如此,哪怕姬定身为令尹,也难以接近她。 自住进周府之后,她就一直都在等待姬定的答案。 因为她认为感情之事,还是要两情相悦,若是姬定不喜欢她,那也不能勉强,将心比心,别人也无法勉强她,不过当姬定上回回濮阳后,她还是有些患得患失。 但有句话说得好,这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更何况是她这种人间尤物。 与她相处在一起,要不动心,那还真不是男人。 尤其是当荆夫人来到门前等他的那一幕,令姬定突然觉得,原来在不经意间,这女人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位子。 可惜如今并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两个亲亲我我。 还有着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完成。 他们先是去到荆夫人在这里建办的作坊。 关于此次贸易潮,这荆夫人也是最大的赢家,尤其是她作坊生产的腰带,卖得可是非常火。 因为她的腰带可是不便宜,腰带扣全都是用金子、银子,以及铜做的,又配有专门的兽皮。 中原商人知道这腰带一定会深得贵族们的喜爱,而如今百姓的购买力几乎为零,贵族市场才是最为重要的市场。 但是大量的订单也带来了很多问题。 由于这订单越来越多,这作坊要不断地扩建。 之前那套管理系统,已经渐渐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但是这对于姬定而言,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他当即就将一套全新的管理系统传授给荆夫人。 等他们回到住所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好香啊!” 荆夫人瞧着端着两个银盘进来的姬定,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又是笑道:“平日里总是听小莺吹嘘你的烹饪技术,今日可算是能够尝一尝你的手艺。” “好久没做了,手有点生,你可别期待太高。” 说着,姬定将一个银盘放在荆夫人面前,然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但见盘中是两块羊排和一小堆青菜。 这可不是什么西餐,只是如今人们都很少用筷子,一般也都是用刀叉,或者用手撕,毕竟华夏文明还是处于刚起步的阶段。 荆夫人美目一闪,问道:“你没有给公主做过?” 女人啊!姬定心里感慨一句,如实道:“以前做过,但是公主对于吃穿并不是很感兴趣。” 荆夫人点了下头,“也对!公主志向不小,又岂会拘泥于这些小节,哪像我,就只在意这些。” 姬定一笑,不置可否,事实也是如此,姬舒还是那种更关心他事业的女人,也希望能够在事业上帮助到他,绝对是一位贤内助,不过在生活方面,姬舒就不是那么在意。 荆夫人就恰恰相反,更注重于生活,而对于那些勾心斗角之事,不是那么感兴趣。 姬定道:“若是你喜欢,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 荆夫人喜道:“真的吗?” 姬定点了下头,道:“洗碗洗菜又不需要我动手,这有何难,不过你还是先尝尝吧。” 荆夫人切下一小块肉来,放入嘴中,稍一咀嚼,她不禁黛眉微蹙。 姬定问道:“不好吃么?” 荆夫人螓首轻摇,但并没有回答,细细品味一番后,她才道:“你这羊肉做得比小莺的还要好吃,这里面好像添加了一味特别调料。” 姬定笑道:“是一种特别的酒。” “酒?” 荆夫人睁大美目。 姬定点点头。 荆夫人惊喜道:“难怪这味道如此与众不同。” 说着,她稍稍一顿,道:“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姬定笑道:“不会是大家都在问我的,你为什么这么年轻这么帅这么有钱,还样样精通。” 荆夫人抿了下唇,笑道:“那你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姬定微微耸肩道:“标准答案就是我只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一个小矮人。” 荆夫人疑惑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姬定点点头道:“其实我的一些想法和主意,没有多少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智慧,我也是从别人那里观察来的,然后将他们优点集中在一起。” 荆夫人道:“但是你的很多想法和主意,我真是闻所未闻。” 姬定道:“其实生活中很多学问都是想通的,就说这凳子,我也是从胡人那里受到的启发,因为那边很多地方都是露天席地,不可能像我们中原人一样跪坐着,他们经常在屁股下面垫一个东西,由此我想到了椅子。” “原来如此。”荆夫人轻轻的点了下头,道:“这中原人向来自视甚高,看不起外人,又岂会向外人学习,也许这就是你的成功之道。” 姬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总结的不错,也许这就是下一个标准答案。” 荆夫人抿唇一笑。 姬定瞧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真是美艳不可方物,不禁心动不已,心念一动,道:“对了!之前你说得那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荆夫人问道:“什么事?” 姬定道:“就是关于你家想将你侄女也许配给我的事?” 荆夫人点了下头道:“真的?怎么?你动心啦?” “当然不是。” 姬定摇摇头,道:“我是想问,为什么你家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荆夫人道:“我不是说了么,担心我年纪大,不能为你生孩子。” 姬定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你家人还真是庸人自扰,就夫人这身段,怎么可能怀不上,咱们就怀上给他们看。” 荆夫人闻言,稍稍蹙眉,一本正经地问道:“倘若我真的怀不上,你会不会嫌弃我?” 姬定道:“当然不会,你别傻了,孩子只是一个由头,主要是馋你身子。” 翌日! “呃这不是真的吧?” “夫君,你在干什么?” 坐在梳妆台前的荆夫人,回头好奇地看着刚刚从床上缓缓站起身的姬定。 “好像大腿有些拉伤。” 姬定红着脸,很是尴尬地说道。 “好好得怎么会!”话一出口,荆夫人突然明白过来,不禁满面羞红,啐道:“这只能怪你自己。” “哇夫人,你可真是倒打一耙!” 姬定单脚跳上前,从后面轻轻搂着荆夫人,道:“要不是夫人你这么迷人,我昨晚也不至于那么疯狂,以至于将这筋给伤着了。” 昨夜实在是太完美。 就连姬定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姬舒从未给过他的感觉。 以至于过于忘我,把腿给伤着了。 “你还说。” 荆夫人面色血红,羞怒地瞪了姬定一眼。 “不说了!” 姬定亲吻了下荆夫人的香腮,道:“夫人,你真美。” 荆夫人眸光一闪,问道:“比那位公主还要美吗?” 姬定笑道:“各有千秋,否则的话,你们可也得不到我的。” 荆夫人玉颈往后一仰,神情认真地问道:“夫君,你只是贪念我的美色么?” 姬定轻吻了她的红唇,道:“肯定贪念,我想也没有男人可以抗拒你的美色,但并不是‘只是’,若是没有感情,别说同睡一张床,哪怕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我都会觉得别扭。我想我还是比较喜欢如夫人这种独立自主,有自己想法和有所坚持的女人。” 对于这个答案,荆夫人似乎比较满意,主动偎依在姬定怀里。 姬定郁闷道:“你就别逗我,我这腿伤了,待会别弄得我进退两难。” 荆夫人立刻直起身来,嗔道:“你就别瞎想了,其实我也!” 姬定紧张地问道:“你也伤了?” “先生,你腿怎么了?” 法克瞅着一拐一扭的姬定,一脸八卦地问道。 “下马车的时候拉到了筋!”姬定稍显尴尬地回答道。 法克一脸狐疑道:“是吗?” 姬定道:“是吗?你什么意思?” 法克道:“我我就是想说,先生可得注意身体。” “法克鱿!” 姬定怒瞪这厮一眼。 “!” 法克知道姬定生气了,急忙转移话题道:“先生,秦国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姬定问道:“什么消息?” 法克道:“咱们的人终于搭上了张仪。” “是吗?” 姬定面色一喜。 法克点点头道:“之前我们的人几次接触都未能成功,直到秦军撤出江州之后,才终于搭上了张仪,我们猜想可能是因为秦国暂时想不到解决江州战事的办法。目前张仪让我们的商人专门负责与楚国的买卖,并且秦国将会从楚国购买更多的盐。除此之外,张仪还点名要跟几个贵族合作,而这几个贵族与大王的关系都非常密切。” 姬定笑道:“张仪可算是开窍了,知道擒贼得先擒王。” 法克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姬定呵呵道:“就当做不知道,让他们去勾搭。不,我们得在中间为他们牵线搭桥。” 说着,他又皱了下眉头,道:“还是免了!张仪为人非常谨慎,如果我们做得太过火,可能会让他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暂时不用去管,就当做不知道。你吩咐那边的人,让他们尽心尽力为张仪服务。” 法克点头道:“我知道了。” 姬定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道:“还有,如今这么多人来楚国做买卖,你去暗中安排一下,尽量去扶植一些比较纯粹的商人,或者一些没落的贵族商人,顺便通知濮阳那边,让他们也给予这些商人帮助。但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是我们在暗中扶植。” 法克听罢,不禁担忧道:“先生,您这一方面帮助张仪笼络那些贵族,但另一方面,却又将好处给予那些商人,这么下去的话,对先生会非常不利啊!” 姬定笑道:“有点意思吧!” 法克直摇头道:“不觉得。” 姬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少啰嗦!全快去办吧!先等会,去打听一下蜀地和越地的情况。” “知道了。” 法克走后,姬定站起身来,在厅中慢悠悠地走着,“真是的,这时候将腿给拉伤了,究竟是哪个姿势发生了错误。” 虽他很年轻,这点小小拉伤,算不得什么,但他可是非常爱惜自己的身体,什么轻伤不下火线,他可不是要做英雄。 这腿部微微拉伤,他便立刻休了病假,在家好好养伤。 大小事宜,都是吩咐司马昭鱼和屈易为去做。 而他则是在家与荆夫人如胶似漆。 虽不便带伤作战,但谈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美食服饰,二人也都乐在其中,不得不说,他们有着很多共同的爱好。 但楚国的变法并没有因为姬定的伤势而减缓,是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想不到一切会这么顺利?” 屈易为坐在马车里面,看着繁荣的汉口,略显不可思议地说道。 对面的司马昭鱼点头道:“关键关键我们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事。” 屈易为点头道:“这真是太神奇了。” 他们最近就只是负责建设郡县制,落实好之前定下的律法,但是汉口看着就变得繁荣起来,要知道不久之前这里还只是一片荒芜。 要啥都没有。 如今,到处都在店铺、仓库,等等。 完全就不需要他们操心。 这跟商鞅、吴起他们的变法,大为不同。 归根结底,就还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赚钱这种事,还用去教吗? 船坞需要木头,自会有人将木头送到船坞,这是不用去教的。 而与此同时,远在蜀地的杜远等人正在与敌人斗智斗勇。 张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已经错过最佳围剿新会的机会,而如今的新会,比以前要强大的更多,因为如今新会不但有姬定的暗中支助,同时还有陈庄的协助,以及由于之前陈庄不遗余力的给予江州支持,这期间自然逼迫蜀人充当劳役,蜀人自然对此不满,尤其是对蜀侯,他们认为蜀侯回来之后,情况没见好转,甚至更为恶劣。 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持下,扩张的更为迅速,只不过新会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还未有暴露出来。 成都,蒲江。 新会大本营。 今日下午,黑弋与杜远站在河边,眺望上游,似乎在等着什么。 “怎么还没有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黑弋显得有些焦虑。 杜远却是笑道:“黑组长请放心,那些人从未失过手。” 话音未落,远处似有一叶孤舟飘来。 “来了!” 杜远笑道。 孤舟顺流而下,很快便来到他们面前。 只见孤舟刚刚靠岸,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便从孤舟中跳上岸来。 “会长,黑组长。” 少年激动喊道。 这会长是向着杜远叫得,如今杜远已经成为新会的会长,但这可不是姬定授意的,而是陈庄有意为之。 对于陈庄而言,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法笼络所有的人,他只要求能够控制杜远一人,那么杜远就必须成为会长,他才能够通过杜远控制整个新会。 陈庄只给杜远帮助,导致杜远这一组发展的最为迅速,并且看上去杜远还拯救整个新会。 这声望一时无两。 又在陈庄的怂恿之下,杜远自然而然就成为新会的会长。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黑弋、原生他们的配合。 黑弋双手抓着少年的胳膊,笑骂道:“你小子可真是让我们担心死了。” 少年挠着头道:“真是抱歉!我我让你们担心了!” 黑弋又是安慰道:“这怪不得你,当时你母亲生病,你身为人子,自然得想办法为母治病,今后小心一点就是。” 少年讪讪点了下头。 黑弋又吩咐人带着少年前去休息。 等到他们走后,黑弋向杜远笑道:“你上哪找来这么一批人才,可真是太厉害了。” 杜远笑吟吟道:“不瞒你说,这些人才可都是副会长安排过来的。” 黑弋激动道:“是吗?” 杜远点点头道:“之前我也没有不太理解,为什么副会长安排这些人才来蜀地,如今看来,还是副会长更为深谋远虑啊!” 原来那些犯罪高手,来到蜀地之后,好几次盗取了蜀军的密函,帮助新会取得小规模胜利,同时还帮着他们解救了好些个被抓捕的新会成员。 黑弋笑着直点头。 杜远突然道:“对了!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谈。” 黑弋问道:“什么事?” 杜远道:“之前陈庄来信,那边他已经收到咸阳方面的命令,要求他们尽快解决蜀地之乱,看来我们的麻烦要来了。” 黑弋问道:“陈庄让我们如何应对?” 杜远道:“陈庄让我们集中兵力,给予秦军重创,此次秦军不会派太多人出来,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但同时要避免与蜀侯交战。” 黑弋道:“陈庄是想利用我们离间蜀侯与咸阳的关系?” 杜远点点头,道:“可能不止这么简单。” 黑弋道:“此话怎讲?” 杜远道:“让我们集中兵力去对付秦军,这等于让我们与秦人结仇,那么一旦蜀侯倒下!” 黑弋道:“陈庄再利用秦人对我们的仇恨,率领秦军剿灭我们。” 杜远点点头道:“我认为陈庄一直以来就从未信任过我们,他只不过是借我们去对付蜀侯罢了。” 黑弋道:“那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应对?” 杜远道:“我认为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了,如果我们不能趁机扩张的自己实力,到时我们拿什么去跟陈庄斗。” 黑弋皱眉道:“但是如今新会里面,有不少陈庄的人,我们的举动全都在他监视之中,他又岂会答应我们的势力超出他的控制。” 杜远道:“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股势力,未在陈庄的监视之中。” 黑弋微微一怔,道:“鲁师弟。”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_wap 第一百九十章 新法最大的隐患 武关(今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能够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并称“秦之四塞”,除地势险要之外,自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尤其是当下这个时刻。 自战国初代霸主魏国衰弱之后,战国正式进入三强争霸的时代。 而武关作为秦楚唯一接壤的关口,其作用性自然是不言而喻啊! 关西地势较为平坦,但出关东行,便要沿山腰盘曲而过,其间崖高谷深,狭窄难行。 这也为什么前不久秦国虽集兵于此,却最终未发动攻势,那齐国变卦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地势。 楚国打进来难,但是秦国要出去也是很难的呀。 张仪不想为此冒险。 但武关境内多河流,尤其是丹江水域,连接着秦楚,而自新船只去往巴中贩盐之后,楚国商人们立刻便将这船只投入与秦国盐交易上面。 实在是当时秦楚关系非常恶劣,大家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总得顾忌一下楚威王的感受。 楚威王可是恨死了张仪啊! 昭阳也是知道的。 但是赚钱么,不寒碜。 巴中的盐卖往秦国,利润是非常可观的,比运回楚国内陆要多得多。 而如今秦军已经退出江州,巴蜀战事稍缓,再加上秦国主动买盐,导致丹江上的盐船是越来越多,络绎不绝。 “就是这船令阳关失守的?” 张仪站在河边,双手没入袖中,望着河中一艘帆船道。 魏章点点头,道:“此船可顺风而行,无须借用太多人力,但却可以乘载更多的士兵,而且比当今所有的船只都要快许多,以至于当时昭阳利用此船突破我们的防线,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仪问道:“咱们就造不出吗?” 魏章道:“臣早已经命令工匠仿造,但由于缺乏工具,难以造出来,就连齐国如今都在向楚国购买这种船只。” 在此之前,最先进的船可都是齐国造的,齐国都造不出,秦国这旱鸭子就更不用想了。 张仪道:“听闻这也是出自楚相之手?” 魏章摇摇头道:“此船乃出自宋国子让老先生之手,但楚相却借这船在楚国展开变法,而子让先生又十分低调,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认为此出自楚相之手。” 张仪感慨道:“凭借一艘船就能够在楚国变法,并且还取得如此大的成功,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还真是一个不可多见的奇才。” 说着,他又道:“你派人去打听一下,齐国向楚国购船一事。” 魏章微微一怔,道:“主公以为其中有诈?” 张仪道:“这我倒是不清楚,但是齐国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啊!在我秦国兵败江州之后,齐国不但不紧张,反而加强与楚国的联系,那齐王一直都有称霸中原的野心,邹忌那老狐狸也绝不会愿意屈居楚相之下,我料想其中肯定有吾等所不知的原因。” 魏章点点头,道:“我待会就通知濮阳那边。” 张仪又道:“另外,蜀地那边,你也得看紧一点,关于那个新会,我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新会是成于蜀人对于我们秦人的仇恨,如今蜀侯都已经回到成都,为何还是难以剿灭新会,可不能再这么下去,如果蜀地无法治理好,我们就难以在巴蜀立足,江州兵败,迟早会再发生的。” 魏章道:“臣让陈庄再去调查一番。” “不用!” 张仪道:“我之前就让陈庄调查过,但未能解我心中之惑,你悄悄命人暗中调查,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魏章点了下头。 这时,首布突然走了过来,“首布见过主公。” 张仪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 首布道:“小人命人仔细打探过楚国的变法情况,那楚相的变法,之所以能够成功,在于他坚定的捍卫楚国贵族的世袭制度,同时大兴工商业,以此来激励大家开辟荒地,为楚国贵族带来更多的利益。 就说那昭阳将军,他的封地本是一块荒地,但是由于楚相将一个船坞就建在昭阳将军封地里面,使得昭阳的封地在两年之内,就变得十分繁荣,如今昭氏、景氏、屈氏都非常支持楚相变法。” 张仪道:“就没有反对者吗?” 首布道:“倒是有一些,但由于楚国境内主要的贵族都支持楚相,那些反对就显得无关痛痒。” 魏章闻言,便向张仪道:“主公,楚相借船给贵族带去利益,如今我们和齐国都买船,岂不是助他一臂之力?” 首布道:“将军说得是,其实上回楚相去往濮阳,主要谈的事,就是卖船,随着今年买船的人越来越多,楚相新法在楚国更是深得人心,其在楚国的地位也变得越发的不可撼动,主公若是想以此来离间楚相与楚国贵族,只怕是很难的。” 张仪并未做声,沉眉思索着,过得半响,他缓缓言道:“那倒不一定。” 魏章、首布皆是好奇地看着张仪。 张仪笑道:“如果严格执行楚相的变法,这真正得利者,并非是楚国贵族,而是楚王。” 首布点点头道:“是的,根据新法来算的话,楚王每年所得税入可能是以往的数倍之多,因为其中的工商税比以往多出不少,同时贵族也得上缴农税给朝廷,可能会比以往多出两三倍,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任楚王与当今的楚王都非常支持楚相变法。” 魏章道:“但是那些贵族愿意缴纳更多的税,是因为他们赚得也比以往多不少。” 首布点头道:“正是如此,其实也不是每个贵族都赚得更多,还是有许多贵族未受其益,但他们也不需要缴纳更多的税,故此他们不但没有反对楚相,反而还是支持楚相,认为楚相为人非常公平。” 张仪微微一笑,突然向魏章问道:“如果朝廷颁布新法,你将会得到更多的利益,同时你也要向朝廷征收更多的税,你愿不愿意?” 魏章立刻道:“若是新法让臣赚得更多,那臣当然愿意,毕竟交了税,臣还是得到更多啊!” 张仪又问道:“若现在向你征收更多的税,你愿不愿意?” “现在呵呵。”魏章笑而不语。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张仪也没有勉强他,呵呵一笑,又继续问道:“在三年前,你所得远不如现在多,即便朝廷向你征收更多的税,你也得到更多。” 魏章道:“那可是三年前。” 张仪继续问道:“那我问你,在三年之后,楚国贵族还愿意缴纳这么多的税吗?” 魏章被张仪绕得有些头晕。 张仪呵呵笑道:“你如今说愿意缴纳这税,但是因为你如今还没有,你若有了,自会不愿意,别说你,你去随便找一个平民来问,他愿不愿意缴税,他心里也一定不愿意,只不过那些平民没有办法,但是楚国贵族可不是平民,除非楚相能够一直给楚国贵族带去更多的利益,否则的话,他的新法也有可能会失败的。” 魏章问道:“主公是想以此来对付楚相?” 张仪沉吟少许,又向首布道:“船坞是属于谁的?” 首布道:“是属于楚相的。” 张仪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不得不说一句,张仪严重高估了楚国贵族的节操。 准备两年的新法,在今年得到彻底执行。 随着中原商人的到来,姬定规划的三个大商业圈也得到发展,虽然还未成型,但是要知道在发展起步的时候,本身就会产生巨大的利润。 建设店铺、房屋,都需要各种原料。 这都是买卖啊! 更别提船坞的需求。 而这些原料一直以来都是控制在楚国贵族手中,他们人人都是赚得盆满钵满。 变法自然也是一帆风顺。 但是到了交税的时候! 令尹府。 姬定坐在椅子上,是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面坐着的贵族大夫们,原本还好好的,可被姬定这么瞄着,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上官纵率先说道:“令尹,你有话不妨直说,让我们在这里干坐着,是何道理?” 姬定笑道:“我不说,是因为我希望各位能够自觉一点点,不要为了这一点点钱,伤了大家的情分。” 上官纵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从旁拿起一份资料来,看了看,抽出其中一份,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你们上官家族今年少交了两百余石粮食。” 上官纵面色不改,问道:“是吗?”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应该不会有错,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派人丈量土地。” 上官纵道:“不过就两百余石而已,我家那么多田地,漏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令尹犯得着为了这点小事,让我们在这里坐这么久吗?” “周客卿,你如今可是我楚国令尹,是要顾全大局,这点小事,至于令尹你亲自过问吗?” “真是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原来就是几石粮食。” “我们虽然没有令尹那么忙,但也不是闲着无事可做啊!” 在坐的贵族大夫们顿时怨声载道。 旁人若是不知,还当他们亏了不少。 姬定一直没有做声,等到他们说完之后,姬定才微微笑道:“若是少一点多一点,那倒也可以理解,但有趣的是,各个家族都是只有少没有多。” “怎么?难道令尹认为我们有意贪取这点粮食?”上官纵怫然不悦道。 姬定神色一变,严肃道:“我认为与否,并不重要,我认为也是依法办法,不认为,也得依法办事,这法无小事,既然是规定好的,也是大家都同意的,那就要严格做到。 如果各位都不守诚信,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守诚信,正好今日大王赐我封邑与金陵,那我是不是可以改变计划,将金陵作为唯一的工商业中心,不知各位又愿不愿意理解一下我。” “令尹勿要动怒,我们可也不差这几石粮食,肯定是那些下人疏忽所至,到时我们命人补上,补上就是。” 钟美立刻站出来充当老好人。 其余贵族立刻也改变神色,表示都会补上的。 姬定道:“这一次就算了,如果下回又这样,就必须罚以双倍。” 上官纵立刻道:“你可别欺人太甚。” 姬定道:“上官大夫如此生气,也就是说,足下下回还会少缴?” “我!” 上官纵道:“这么多粮食,稍不注意少一点,这很正常啊。” 姬定道:“如此说来,那些将军永远都能以胜败乃兵家常事解释自己的失败,而且如果是罚以十倍,我敢保证,这种疏忽就绝不会出现。” 毕竟不占理,而且是被姬定抓了个现行,一众大夫自然也不好多说,只是面无表情地表示回去就会补齐的。 可出得周府后,他们立刻就抱怨起来。 “我就说这小儿一直都在装好人,你们看,原形毕露了吧!” 上官纵吹胡子瞪眼道:“不过几石粮食而已,你看他那样子,好像我们欠了他好几万石粮食似得。” “若没有我们的支持,他能够当上令尹么。如今就翻脸不认人。” “我听说他招门客,什么人才都不要,就招那些会算账的,之前我还不理解,如今可算是看明白了,哼,今后咱们少一粒米,他都会揪着咱们不放的。” 他们就在门口嚷嚷,屋内的姬定听得也是一个真切,他不禁看向留下来的屈易为和司马昭鱼,道:“二位可真是八面玲珑,这坏事尽是让我来做。” 司马昭鱼呵呵笑道:“记得当初令尹曾说过,楚国必须要有一位客卿,我想令尹早已经想到今日。” 他们可也是贵族,这脚边哪能不沾屎,关键这种事,实在太正常了,往年可还没有如今这么多税,但他们也经常少交,而且还不是一点半点。 他们要是说的话,对方不得跟他们翻旧账。 姬定叹了口气,道:“如今就只有二位坐在这里,那我也不妨直说,他们这回显然是有意为之,今年少两百石,如果我们不闻不问,那明年可能就是两千石,我是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我能够今日的地位,全靠先王和当今大王的信任,我不能辜负先王与当今大王。” 屈易为点点头道:“令尹放心,这我们能够理解,待会我们会去跟他们解释的。” 恶人我来当,好人你们做,你们可真是会玩啊!姬定暗自嘀咕着,但他也没有去抱怨什么。 他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必须要依法办事。 “我就知道这事不会这么轻松。” 待屈易为和司马昭鱼离开之后,荆夫人从侧门入得大厅,略带一丝担忧地说道。 姬定伸出手,轻轻将她拉到面前,又挽住她的腰肢,使得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斜着脸笑道:“怎么?你们荆家也少交了税?” 荆夫人点点头。 姬定微微一愣,道:“为何你没有跟我说?” 荆夫人道:“因为我不想参与这种麻烦事。” 姬定点点头。 他知道娇妻的性格,就是最讨厌参与政事,荆夫人认为,政治除了麻烦就是麻烦,她又不能当官,为何要自寻烦恼。 荆夫人又道:“不过我也曾劝住他们不要这么做,但是他们却说,大家都少缴,如果他们缴足的话,会引起其他家族的不满,但如果你让他们缴足,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姬定笑道:“真是有便宜不占那是!” 说着,他突然瞧了眼荆夫人,尴尬一笑。 荆夫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担忧道:“但是夫君,我很了解他们,此事是难以制止的,他们一定会跟以前一样,想尽办法少缴税,你若回回与他们较真,他们定会对你不满的,除非你们一直给他们带去好处,但是这又怎么可能。” 姬定稍稍皱眉,旋即又向荆夫人笑道:“夫人,我们就不谈这些扫兴的事,今儿夫人想吃什么,我亲自为夫人下厨。” 荆夫人一愣,道:“你还是心情为我下厨?” 姬定道:“我最不希望见到得就是因为我,而给夫人带去之前未有过得烦恼,我必须要想办法消除夫人的烦恼。” 荆夫人抿唇一笑,道:“那你得多花一点心思。” 姬定想了想,道:“晚上早点睡,我保证夫人烦扰尽去。” 荆夫人啐了一声,道:“不正经。” 姬定笑道:“跟夫人在一起,还要正正经经的,那还不如出门赚钱养家。” 荆夫人含羞一笑,未反驳姬定的话,显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并不在意在这大厅里面跟姬定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先生抱歉,我不知道夫人也在。” 法克突然来到大厅,一看这场面,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荆夫人赶紧站起身来,美目瞟了眼姬定,轻声道:“我先回屋沐浴。” 姬定赶紧道:“等我一块洗。” 荆夫人瞟了他一眼,便从侧门离开了。 姬定这才向屋外道:“进来吧。” 法克这才入得屋内,道:“先生,大王派人来请你去宫里一趟。” 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等我。姬定暗自嘀咕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过头来,道:“法克,今后别这么冒失。” 法克点头道:“是,先生我记住了。” 王宫。 “令尹,寡人听闻收税遇到一些问题。”楚怀王问道。 这么快就知道了,你比你爹还神啊!姬定稍稍一愣,回答道:“是遇到一些问题,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楚怀王笑问道:“不知是什么问题?” 姬定道:“有些贵族因为疏忽少算了一点税,臣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他们也会补上的。” 楚怀王呵呵道:“令尹认为这真的是疏忽所至吗?” 姬定讪讪道:“这是与不是,只有他们自个知道。” 楚怀王叹了口气,道:“其实他们到底有多腐败,寡人比卿更为清楚,若不能解决这一点,再好的法,也都无济于事啊!” 姬定道:“大王希望臣怎么做?” 楚怀王道:“寡人希望卿能够借变法,好好惩治这贪污腐败之风。” 姬定微微皱眉。 楚怀王又道:“寡人亦知此事不容易,寡人也不是要逼卿立刻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卿若想新法得以执行,还是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啊!” 姬定点点头道:“大王请放心,就算大王不说,臣会想办法制止这股歪风邪气。” 楚怀王笑道:“寡人对卿有信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良药可口 姬定的变法使得一个达到巅峰的楚国,又变成一个冉冉升起的楚国。 令人充满着期待。 而一直以来,都跟随姬定变法的王子槐,心中的期待感是要更为强烈。 他深知楚国政治制度的腐败,贵族之间的相互勾结,使得王权始终是危如累卵,他迫不及待渴望打破这一切,消除所有能够威胁到王权的力量。 当然,他们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也是因为借新法来解决这个顽疾,这对于他的风险性要小一些。 他不需要直接出面,与贵族硬肛。 可以借姬定之手,来对他们。 他只需要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这其实也是楚威王临终前,曾交代他的。 其实楚威王并不赞成,姬定所言的,王与贵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卧榻边上岂容他人酣睡。 王又岂可受他人限制。 王与任何可以威胁到王权的人,是有着天然的矛盾。 这是永远无法调和的。 楚威王也担心弄巧成拙,别真让贵族从新法中变得更加强大。 这也是楚怀王迫不及待的原因之一。 楚怀王要借税收问题,将新法引向削弱贵族的方向。 不过,楚威王临终前还说了一番话,亦是肺腑之言。 姬定的变法,让人好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若细想,又让人觉得身处在迷雾之中。 而王子槐并不明白父亲这一番话。 他自也无察觉到,其实姬定早已经暗中针对楚国的制度腐败撒下一张大网。 并且有一个十分完善的反腐计划。 只不过姬定也没有想到,这一日来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早。 七日之后,姬定就揣着一份针对楚国顽疾的治疗方案再度来到王宫。 而这一份方案,其实早在姬定还身在洛邑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好了,只不过近年来,他又根据楚国现实情况,做了几次微调。 但大方向是没有改变的。 大殿之中,唯有君臣二人。 此番谈话,可不宜有贵族在。 必然成为楚国的最高机密。 “臣始终坚持臣的变法信念,贵族强,则楚国强,贵族富,则楚国富。” 这第一句话,便令楚怀王有些郁闷。 哥要稳固王权,你却硬是要将王与贵族绑定在一起。 你到底动不动王的心啊! 又听姬定言道:“而一个清正廉明,高风亮节,大公无私的贵族,才是我楚国所需要的,故此惩治腐败,亦是势在必行。” 楚怀王听罢,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只是嘴上说得好听,清正廉明,高风亮节,大公无私,如此贵族,自然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忙问道:“那不知卿有何建议?” 姬定稍一沉吟,道:“大王可还记得吴起之死?” 楚怀王叹了口气,惋惜道:“寡人纵使想忘,也难以忘却啊!” 这无疑是暗示姬定,哥其实是很支持吴起的。 而这番话,他也只能跟姬定说,因为姬定跟吴起一样,都是外国人。 姬定道:“然而,此时比当时,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楚怀王稍稍点头,道:“寡人也明白,如今变法比当时要难得多啊!” 当时吴起刚刚变法,贵族是遭受一定的打压,其实当时的情况,对于贵族而言,是非常非常危险的。 可惜天不佑楚。 楚悼王在新法未得到稳固之前,就离世了,导致一切都付诸东流。 贵族赢得最终的胜利。 贵族自然也会吸取教训,不可能记吃不记打,于是他们相互勾结,结党营私,排挤人才,确保不会再有下一个吴起事件发生。 楚威王虽然是一代雄主,但他在国内是采取与贵族合作策略,而不是解决这个问题。 如今贵族的势力,比当时更加错综复杂。 但随后楚怀王又很是期待地看着姬定。 姬定又道:“如果由大王亲自下令,严惩腐败贪污,那么必然会激起贵族的反抗,昔日一幕,会再度上演。 臣的意思并非是说,大王就一定会失败,但是,也不一定会胜利,故此这么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可能会使得整个楚国都分崩离析。” 楚怀王点点头,道:“寡人深知其中利害关系,本也不打算现在便找卿商议此事,但是这新法执行的第一年,他们就故意少缴税,虽然此次被卿发现,但是这也表明,他们并不愿意向朝廷缴纳这份税收,他们只想从新法中得到好处,今后他们还是会想办法偷税漏税的,其数额可能远比这回要多得多,寡人必须得先想办法防止他们偷税漏税。” “大王圣明” 姬定抱拳一礼,又道:“臣其实在调查过程中,也有对此的担忧,但是臣不建议用大王权威,去惩治他们,还是要另辟蹊径,在减少风险的情况下,去制止他们贪污受贿。” 楚怀王也正是此意,他才不愿意出面跟贵族硬碰硬,急忙问道:“卿有何妙策?” 姬定道:“工商业这一味药,可解此顽疾。” 楚怀王错愕道:“工工商业?” 姬定点点头。 楚怀王听得是一头雾水。 这两件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又怎会是对症下药。 姬定解释道:“臣仔细分析过我国贵族的情况,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我国是采取的分封制度。 贵族手中握有大量的土地,而人们又必须依附于土地,这就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关系,再加上他们相互联姻,故而又形成一个庞大的势力群体。” 楚怀王稍稍点头,好奇道:“但这跟工商业有什么关系?” 姬定笑道:“大王勿要着急,且听臣慢慢道来。”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而吴起、商鞅他们的变法,全都是针对土地动手,打破封邑的界限,将土地分发给平民,以此来削弱贵族的实力。 而这其中有一个十分尖锐的矛盾。 因为根据制度而言,这土地理应是属于贵族的,那么将土地分发给平民,就是掠夺贵族的土地,贵族如何会愿意接受。 既然制度是这么定的,那就要就遵守制度,大王若不遵守,他们亦可不遵守。” 楚怀王皱眉道:“那依卿之言,就不能针对土地来削弱贵族。” 姬定摇头道:“绝对不能,一旦针对土地动手,那么就是大王先破坏规矩,且不遵守制度,在没有制度的情况下,那就会变成实力的对拼,这就会出现臣之前所说的分崩离析。” 变法的本质,是上面先不守规矩。 不想守这规矩,才要变法。 本质上与那些官员破坏规矩,贪污受贿,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 只不过大多数变法,都是针对旧问题,去对症下药,故而是正义的。 变法第一步就是破坏现有规矩,在这个过程中,就是没有规矩可言,纵观历朝历代变法,多半都是拼实力。 成王败寇! 楚怀王好奇道:“可若不解决这土地问题,又如何限制住贵族?” “人!” “人?” “不错。” 姬定点点头,道:“那些土地都是制度赋予贵族的,而臣的新法,亦是在捍卫贵族的世袭制,如果破坏这个制度,新法也必将失败。”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但是这制度上面并没有明言规定,当地的平民也全归贵族所有,虽然他们中间也存在着奴仆关系,但更多是因为平民必须要依附于土地,从而变成依附于贵族。” 楚怀王问道:“二者有何区别吗?” 姬定笑道:“天壤之别!这地是无法跑的,但人是可以跑的,如今逃出封邑的奴仆,比比皆是。 朝廷若针对土地动手,贵族必然也会将矛头指向朝廷,但如果朝廷针对人动手,人都是自己跑的,跑出来的人,那就是大王的子民,大王保护自己的子民,何错之有啊。 而我们常提到的势力,大多数时候都是泛指土地,这土地越大,势力就越大,但准确的说,指得还是人,光有土地没有人,这等于什么都没有,只不过由于人必须依附于土地,故此二者近乎于相等。” 楚怀王道:“是呀!卿也说了,这人必须依附于土地,自己的土地在那里,大多数人也就不会离开啊!” 姬定笑道:“那可不一定。大王可也曾去过大司马的封地,船坞里面的工匠,大多数可都是从别得封邑来到船坞的。” 楚怀王去过好几回古渤海,对于那个船坞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那可是变法的源头,道:“那是因为在你船坞做事,比种地要得到的更多。” “正是如此。” 姬定道:“故此臣才说,工商业乃是一味可解此顽疾的良药,之前臣说得根深蒂固,乃是因为平民没有更多的选择,但如果给他们提供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们必然会选择更好得,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楚怀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卿此言诧异,若是人人都去做工,那谁来种地,若无粮食,国将亡矣。” 姬定笑问道:“大王可知古渤海如今的情况?” 楚怀王点点头。 姬定道:“那边可出现大王所言的情况?” “倒是没有。” 楚怀王摇摇头。 姬定又问道:“为何?” 楚怀王愣了愣,越想越困惑,道:“是呀!船坞工钱那么高,为何当地还有人种粮食,卿说这是为何?” 姬定笑道:“这是因为种粮食也变得更加赚钱。那边的船坞有着上万人之多,这些人平时都不生产粮食,只能购买粮食。 随着购买粮食的人变多了,粮价也将随之上涨,在当地种粮食有着丰厚的利润,可问题在于,船坞的工钱高,大家都爱往船坞跑,就变得无人种地。 长久下去,船坞只能向外地购买粮食,眼看着这钱都往他人手中飞去,当地贵族只能妥协,给予农民更高的酬劳,或雇佣他们来种,或将土地租借他们耕种。 如此一来,当地贵族得到的比以前要更多,毕竟以前他们种得粮食,只能放在粮仓里面,然后生孩子去吃,由于运费的原因,卖出去是很难的,如今他们可以用粮食换得更多自己所需的货物。 大王如今再看古渤海,还是那些贵族说了算吗?” 楚怀王摇摇头。 如今古渤海,事事都得先询问船坞,船坞打个喷嚏,整个古渤海都得感冒,当地贵族与船坞变得是息息相关。 姬定又道:“大王或许并不知道,今年各地缴税,唯独古渤海没有少一钱。” 楚怀王惊讶道:“当真?” 姬定点点头道:“因为古渤海不缴农税,只缴商税。” 古渤海是姬定的第一个变法地,类似于商鞅立木,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当地贵族完全不相信姬定。 最终达成的条件,就是农税都归当地所有,而商税全归朝廷,当地就没法少缴农税。 因为不用缴啊! 楚怀王恍然大悟,摆摆手道:“那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啊!” 姬定摇摇头道:“可以一概而论。” 楚怀王道:“怎么可以,商税多半都是卿在缴纳,卿自然不会漏税啊!” 姬定笑道:“大王也是说多半都是臣在缴纳,还有一部分是别人在缴,其实也是那些贵族,如今当地贵族都在船坞附近做买卖,他们虽然不需要缴纳农税,但也需要缴纳商税,他们可也没有少缴纳一钱商税。” 楚怀王道:“那是因为做商业那块地,归卿所管,他们自然不敢不缴。” 姬定道:“大王此言差矣,那块地并不归臣管,是大司马的地,臣只是在那里画了个圈,他们之所以不敢漏税,是因为他们的买卖都依附于船坞,如果他们少缴税,臣有可能会断绝与他们来往,到时他们损失更大。 不但如此,当地农民所得亦是各封邑中最多的,可见当地贵族在剥削方面,是远不如其它地方的贵族。 但是大王并没有颁布任何法令,去惩治当地的贪官污吏,这一切都是自然而成。” 楚怀王点点头,道:“寡人听明白了,卿的意思是,扶植工商业,然后以工商业来限制贵族。” “正是如此。” 姬定点点头,道:“贵族的势力,成于人们依附于土地,而土地又具有不动性,导致人也不流动,这就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势力关系。 若对症下药,就必须要打破人们对土地绝对依附,给人们另一个选择,让人们变得流动起来,只要人动起来了,贵族的势力就将得到大幅度的削弱。 工业可以给人们提供另一个选择,而商业将增加人们流动性,二者结合起来,那些封邑将不攻自破。” 明白了! 听到这里,楚怀王是彻底明白过来。 但是! 让他去鼓励农业发展,他知道该怎么做,但是鼓励工商业发展,他完全是没有头绪,毕竟可借鉴的事例太少。 于是,楚怀王又向姬定询问道:“如何发展工商业?” 姬定回答道:“人不走,只怪路不平。” 楚怀王表示怀疑道:“是吗?” 姬定点头道:“根据不完全统计,这两年在路上的人,是往年十倍之多,原因就是在于新船只的出现。更快更安全的船只,等于拉近了两地的距离,这自然就增加了人们出门的欲望。 故此要想发展工商业,第一步就是修路。” “修路?” 楚怀王显得有些犹豫,叹道:“修路可是要不少钱的啊!” 姬定笑道:“明年年中之时,今年具体的税收结果,就会出现,到时定会有人问大王,去年多收了那么多税,这税钱该怎么用?不知到时大王会如何回答?” 楚怀王道:“寡人可也没有问他们,他们的税如何用的,他们凭什么问寡人。” 凭本事收上来的税,你们管得着么。 姬定笑道:“可是大王,如今他是缴税之人,而大王是收税之人,若是他们认为大王多收上来的税钱,都用于吃喝玩乐,他们还会愿意缴纳这税么。” 凭本事收上来的税,别人确实管不着。 有本事你年年都能够收上来。 如今税收制度的改变,国家财政也必须要随之改变。 以前大家都是各收各的,都在一个平面上,自然谁也碍不着谁。 现在关系发生改变。 贵族成为缴税的大户,那贵族当然有资格质问大王,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缴税理由。 你不能拿着我们的税去吃喝玩乐。 我为什么不自己爽。 到时肯定会以此为由,攻击楚王的。 楚怀王沉吟少许,道:“卿的意思是,让寡人将多收来得税,拿去修路?” 姬定点点头道:“大王这么做,将会得到的更多。” 楚怀王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拿着大家的税钱,去为大家修路,这能够使得这一切都变得名正言顺,到时大王将更有底气要求他们交税。 因为这理就是在大王手里。 这只是其一。 其二,修路就得雇人,那么这本身也就是属于工商业,这就是在发展工商业。 其三,这雇来的劳力,是从哪来的,不还是从各地封邑中出来的平民的,当他们从封邑中出来,为大王修路,也就变成大王的人,此消彼长,大王将获得双倍的实力。 其四,这路修好了,就更方便商人出行,货物通行,对于工商业发展将有着莫大的帮助,流动的人也变得更多。 同时这又会滋生出新得问题,这道路上的安全,可也得兼顾啊!大王可借此成立一个专门维护道路安全的官府,如果道路都控制大王手中,等于是将他们的封邑分而治之。 久而久之,贵族将难以威胁到大王,届时大王再惩治贪污腐败,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他讲得头头是道,楚怀王亦是听得是心花怒放,没有想到,一个修路,里面竟然大有学问,拿着他们缴上来的税,去收买他们封邑的人心,可真是丧尽天良啊! 不过槐哥表示非常喜欢,呵呵道:“妙哉!妙哉!卿此策可真是妙啊!好!此事就全权交予卿去办。”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似曾相识 这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钱也的确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变法变法,其实本质都是利益再分配。 但是商鞅、吴起他们变法,甚至于后世许多的变法,这再分配的方式,那都是问别人要钱,不是给予别人钱。 其目的都是充实国库。 在这一点上,明君与昏君的区别就在于,明君是割贵族的肉来惠及国库与百姓,而昏君是与贵族一块割百姓。 暴君就是贵族、百姓一块割。 唯我独尊! 姬定变法进行到这一步,其实也差不太多。 这新税法,也确实充实了国库。 但是到了这里,姬定开始提出以花钱为主的变法方式。 这其实是很难的。 因为问王要钱,比问任何人要钱都难。 原因很简单,王有权力问别人要钱,那凭什么自己掏钱啊! 但是楚怀王此时是踌躇满志,他心思还都在变法上面,而不是在那钱上面,况且这钱也是多出来的,且大多数他也难以享受到。 楚都可不缺粮食,那么将各地的粮食运到楚都来,这运途也将损耗不少啊。 再加上花了钱,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 故此,楚怀王才愿意出这一笔钱。 有了钱,那就好办事了。 姬定自然也清楚楚怀王此时的心里状态,于是他先是以王的名义喊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口号! 表示今年多收的税入,其中三成将作为军事用途,而其余七成将会全部投入到公共建设当中。 这令楚国的贵族们是大吃一惊。 这新任的大王,如此慷慨,吃到嘴里的肉都能给吐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自也不好抱怨什么。 他们之前之所以埋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认为,拿我们的钱,去充实大王的钱袋。 凭什么呀! 但是他们还都不太相信,基本上如今的诸侯就很少干这事,虽然修路是经常干,但一般都不怎么花钱,都是征召一些劳役来干活。 于是他们又去找屈易为和司马昭鱼,询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屈易为和司马昭鱼一直在外忙着巡视,故而对此也不是很清楚,于是他们赶紧回来找姬定,询问个明白。 “是的。” 姬定点点头,道:“我正打算派人请二位回来商议此事。” 屈易为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定叹了口气道:“之前缴税的事,二位心里也是清楚的。” 屈易为与司马昭鱼相视一眼,尴尬不语。 姬定道:“如今大王已经知晓了此事,大王希望那些贵族大夫能够明白,朝廷绝非是利用变法来多问他们要钱,变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使得楚国变得更加强盛,而不是针对贵族。 原本这钱也都是打算用于国家建设,造福于大家,只不过要等到将税全部收上之后,再做决定,但是出了这事,大王担忧那些贵族大夫会误会,于是提前宣布此事。” 屈易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司马昭鱼问道:“但是这事该怎么办?” 姬定道:“简单来说,就是朝廷花钱去修整一些道路,以及沿途建造一些驿站、码头,方便商人行商,同时还会安排一些士兵在道路上巡逻,确保安全。只不过这方式可能与以往不同。” 司马昭鱼又问道:“有何不同之处?” 姬定道:“最大的不同,就是以往都是朝廷召集劳役来建设,但是这一回,朝廷将花钱请商人来建设。” 屈易为错愕道:“请商人来建设?” 姬定点点头,道:“这事我也不妨坦白跟二位说清楚明白,如果是朝廷自己的做的话,那么最终负责这些工程的,肯定都是朝中的贵族大夫。 如果这中间又发生一些问题,比如,我说得是比如,有人从中贪污,这事又会变得十分复杂。 但原本大王也只是用这钱,造福于大家,道路修得平整,沿途多驿站、旅店,大家都深受其益,尤其是贵族,毕竟平民也少出门。 结果就可能会变成,这路没有修好,反而惹得一身麻烦。 为了避免这些问题,我打算以商业的方式来解决,给出价格,谁愿意做谁做。” “原来如此!” 屈易为和司马昭鱼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 就当前楚国的政治情况,只要这事朝廷自己去做的话,其中贪污受贿,是绝不可能避免的。 就没有什么监管机构,唯一能够监管贵族,就是大王。 而且,不管交给谁去做,也会引起许多纷争的。 到时这钱花了,还要被人骂。 屈易为道:“可是商人也有可能贵族的人。” 姬定笑道:“这无所谓,做买卖本就是为了赚钱,我也不会特地防止贵族来赚这钱,但是你得将活干好,才有资格能够赚到这些钱,可不能光想着赚钱,又不想着干活。 到时完全按照买卖方式来做,这钱也将会一笔笔付,通过朝廷的检验,才能够得到下一笔钱,达不到就不给。” 司马昭鱼与屈易为了解清楚之后,于是就去跟那些贵族解释。 那些贵族听后,纷纷表示,这是瞎花钱,如果朝廷自己干的话,成本得少很多,商人多么奸诈。 他们越是这么说,司马昭鱼和屈易为越是对姬定五服投地。 可真是料事如神。 他们二人委婉的表示,朝廷目前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根本就忙不过来,直接交予商人去做,是能够节省朝廷很多事。 同时又表示,交给商人去做,朝廷其实是占便宜的,毕竟负责这事的可是咱们令尹,一般商人敢欺瞒令尹吗? 这其实就是暗示这些贵族大夫,这里面你们就别瞎动脑筋,咱们令尹可是精明的很,这要是没有达标,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关键这事可还是大王亲自下达的命令。 干砸了,肯定是问罪的。 那边姬定并没有太顾及这些贵族大夫的感受,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虽然多交了税,但也得到更多,而同时大王又将你们交上来的税,用于建设,造福于他们,要还不知足,可就得寸进尺。 很快,姬定就已经规划好第一批建设工程。 主要是以修建驿站为主。 这里面可是大有门道,如今的楚国可不像以后的江南,非常繁荣,如今到处都是荒山野岭,这繁荣的地方,都已经被贵族占据着。 姬定就专挑一些荒僻,且又有商业发展价值的地方建设驿站。 说实在的话,就楚国的这些贵族,商业目光根本不咋样,就盯着自己的封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姬定可是能够看出哪些地方具有商业价值的。 同时又赋予驿站很多权力,并且还派官员驻扎。 这驿站官员,自然不能让贵族去,肯定是一些出身卑微的人去。 其目的就是要借经济中心的转移,来提拔一些人才上来,以此来削弱贵族对于楚国的影响力。 楚怀王对此非常满意。 虽然这要过去很长的一段时日,才能够见到效果,但是他们都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见证这一切。 这总比硬碰硬的要好。 令尹府。 “妇公也对这买卖感兴趣?” 姬定朝着坐在正上方一个相貌堂堂,身躯凛凛的中年男人说道。 此人名叫荆安,乃是荆夫人的父亲。 只不过之前由于他们父女关系十分不好,父女二人是很少见面的。 但自从荆夫人与姬定好上之后,荆氏家族对于荆夫人态度大变,十分现实。 其实在如今这年代,这女儿一般都是通过联姻来体现价值。 不嫁人的话,要不要都不打紧。 荆夫人坐在姬定对面,将脸扭向门外,显然对于父亲此番上门,十分介意。 她觉得这很丢人。 荆安非常了解女儿,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向姬定笑呵呵道:“贤婿应该知晓,我们家族一直都在买卖,即便此事不归贤婿管,我们家族也会上门打听的。” 姬定笑道:“这小婿明白,其实小婿也不介意妇公接这买卖,但是我认为其中所得之利,对于荆氏而言,犹如九牛一毛,但是要投入的精力,却比其它买卖多得多,是非常不划算的。” 荆安问道:“是吗?” 姬定点点头道:“大王的钱可是不好赚啊!尤其是大王还派了小婿来负责,我这府上别得人才没有,可就算账的多,其中是有利润,对于一些小商人算是不少,但是对于荆氏这样大家族,可就少了许多啊!” “这样啊!” 荆安稍稍捋了捋胡须,姬定这话无疑是暗示他,谁接他都会公事公断,便宜是没得占。 荆夫人偷偷给了姬定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是支持你的。 姬定暗自一笑,又向荆安道:“妇公,我觉得荆氏不应该将目光局限于这种零碎的小买卖上面,而应该将目光放在那些大买卖上面。” 荆安问道:“那以贤婿来看,何谓大买卖?” 姬定笑道:“货币!” 荆安皱眉道:“货币?” 姬定点点头,道:“如今大王非常重视工商业,买卖规模也是越做越大,那么需要的货币也将越来越多,货币买卖是蕴含着巨大的利润。 尤其是在一些偏远的地方,如在那莽荒的南边,在那里种粮食,再运送来楚都,根本无利可图,但如果运送的是货币,那可就有得赚啊。” 荆夫人偏目看向姬定,蹙眉沉思起来。 姬定当初也跟她出过同样的主意,比如说木材、丝绸,当时汉口以南还算是比较荒芜的,但是她早就先在那边购买了大量的木材、丝绸、麻丝,等等。 全都是超低价收购。 马上那边就通船,这利润都是翻倍的。 如今姬定又是故技重施,跑到更远的地方去铸造货币。 荆安可也是个老买卖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呵呵笑道:“贤婿真不愧是不世奇才,随便指点一句,便可让人受用终身。” “哪里!哪里!妇公过奖了。”姬定谦虚地笑道。 吃过午饭之后,荆安便是满意而归。 荆夫人道:“夫君,你犯不着因为我!” 不等他说完,姬定笑道:“这事总得有人去做,便宜外人就不如便宜自己人,夫人无须为此担忧!” 姬定表面上是说,绝不会排挤贵族参与,只是不以朝廷名义来办此事,是以商人的方式来做。 但他却利用利润空间,将贵族给排除在外。 故此他没有选择投标的方式去做,一旦投标的话,那谁敢跟大贵族竞标,他先让人算好成本,然后定出价格。 这越大的贵族,越贪婪,这一点点小钱他们可是看不上的,关键还得做好,那可得投入不少精力啊! 但是对于小商人而言,可就不一样,这利润可是一笔大钱啊! 姬定就是要借这一笔工程,扶持出一批纯粹的商人来。 果不其然,当姬定亮出条件和价格来时,令绝大多数贵族是望而却步,真不亏是大王的买卖,果真是有够狠的。 这谁做啊! 赚了这点钱,塞牙缝都不够啊! 这哪是买卖,这就是在剥削啊! 傻逼才干! 但是不少商人却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甚至有一些精明的商人,认为只要接下这些驿站的建设工作,那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周边的商铺肯定是自己先得。 开个旅店、酒肆,这又是一笔利润。 蚊子腿虽小,但都算在一起,可也不少啊! 一些好地段的工程,立刻就被一些商人给拿了下来。 而如今的商人可不是很有钱,钱都在贵族手中,一个商人是不可能承包很多,姬定预计是要达到上千名商人。 由政府拨款,商人承建,也不是没有过,但却是第一回砸这么多钱搞。 因为这不是一年的税收,而是一个长达五年的规划。 这就导致非贵族经济,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非贵族,那可就是平民阶级。 这等于激活了底层经济,平民更能够体会到新法一些效果,经过百姓门前的行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楚国可是拥有极大的潜力,尤其工商业方面,那更是天赋极高,只是一直被贵族压着,故此底层只要稍微活跃一点,看上去整个楚国都好像变得比以前繁荣许多。 这可是属于楚怀王的功绩。 楚怀王明君的形象,是越发深入民心啊! 可惜,他不认识卫侯,也不能跟卫侯坐下来谈谈心得。 这一幕卫侯可真是太熟悉不过了,他临死前就正处于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可是转眼间! “先生,我刚刚收到蜀地和越地来的消息。” 法克道。 姬定道:“什么情况?” 法克道:“黑弋传信来,秦国最近打算集中精力对付新会,而陈庄希望新会能够集中兵力对付秦军,以此来制造新会与蜀侯勾结的假象,借此铲除蜀侯。” 姬定眯了眯眼,道:“在铲除蜀侯后,陈庄再利用秦军铲除新会。” 法克道:“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也有可能陈庄与新会合作,再对付秦军。” 姬定稍稍点头,道:“那得看咸阳方面会否中计,中计之后,又会做出何种安排,但不管怎么样,主动权将控制在陈庄手中。” 法克道:“故此黑弋他们希望赶紧扩张青水一代的势力,因为这一股势力是陈庄暂时所不知的,到时陈庄翻脸,可以借此打陈庄一个出其不意。” “嗯。也是时候该准备准备了。”姬定点点头,道:“待会我写一封信给鲁伯友,让他在那边开始冶炼。” 法克稍稍一愣,道:“但是我们不缺军备。” 姬定笑道:“如今的军备,狗都不用。对了,越地方面又是什么情况?” 法克道:“苏代与匡章已经得到姒玉的信任,正在筹备军队准备进攻姒蹄。” 说着,他又将具体情况告知了姬定。 原来在越王无疆死后,其长子姒玉本想在浙江一代立国,但是鉴于其长子的身份,楚威王是无法容忍姒玉还在浙江建国,再加上当时姒玉的兄弟们当时都不愿意听他的,姒玉被迫一直退到福建闽江一带。 其兄弟中,唯有姒蹄还留在瓯江(浙江南部)建立政权,那也是因为楚国当时还未消化之前占领的越地,再加上巴中战事,楚国就没有继续进攻。 姒玉若想复国,就必须得打回浙江来。 他不是不想回来。 只不过他出兵的话,会遇到一个问题,就是楚国非常忌惮他回来,他若回来的话,楚国极有可能继续出兵。 而如今齐国给予姒玉保证,只要楚国敢出兵越地,齐国必然出兵攻伐楚国,再加上那边还有秦国在。 到时楚国肯定无暇理会越地。 得到齐国保证后,姒玉决定出兵进攻姒蹄,复兴越国。 姬定听罢,沉吟半响,笑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法克错愕道:“什么大炮。” “没什么。” 姬定道:“你吩咐我们在姒蹄身边的人,一旦姒玉真的打了过来,他们就去楚国贵族手中买粮食,买军备。” 法克好奇道:“先生为何这么做?” 姬定笑道:“你傻呀!楚国得知姒玉进攻姒蹄,极有可能会出兵的,但是楚国出兵越地,可不符合我的利益,我可不想楚国占领越地,另外,这也有可能会引来齐军,如今还不是消灭楚国的时候。 对于我们最有利的结果,就是姒玉和姒蹄在越地打得难解难分,而如今楚国大行商道,当楚国那些贪婪的贵族发现,姒玉与姒蹄交战,他们能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就一定会阻止楚王直接出兵救援姒蹄。 这才是对我们最为有利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贪心不足 在诸侯国中,楚国无疑是最为排外的国家,但是当初姬定却坚持选择来楚国,其中主要原因就是在于楚国与他所规划的三个关键区域都接壤。 蜀国、宋国,以及越地。 他唯有在楚国,才能够直接干预这三个地区,若在齐国的话,不可能干预巴蜀。 而公子偃的出现,导致姬定暂时无法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宋国这块关键区域。 要知道宋国可是进军中原的桥头堡,这已经让姬定是损失惨重。 那么蜀地和越地,是不容有失啊! 必须小心经营。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在运营自己在越地的势力,也是准备最为充分的一块区域,他在洛邑培训出来的五百人,全部派往越地。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他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制造一场混乱,让他们的势力能够快速增长。 \n 此时已是寒冬时节,眼看大雪降至,楚国的繁荣也渐渐冷却下来。 但姬定可没有太多功夫躲在被窝里面,与荆夫人制造工具人,只是偶尔梅开二度。 他可是算好时间的,在秋末冬初之际,他已经将第一批工程建设承包给商人,那么这个冬天足够让他规划出明年工程建设计划。 而楚国的贵族大夫们,则是忙于算账。 今年的账目,大家可都是非常看重的,因为今年是执行新法的一年,具体营收多少,这必须得好好算一算。 潘府。 “主公,今年我们府上的收入,比往年多出一倍有余。” “真的吗?” 潘郢喜不胜收地向面前的账房问道:“可有扣除我们缴纳的农税?” “全部都算了。” 那账房点点头,又道:“我们主要多出来的收入,主要是来自于木材和丝绸的买卖,其次则是我们的旅店、酒舍,最后就是我们封邑中商税所得。” 他们土地太多了,以前就拥有很多木材,只是没有地方用,船坞的出现,导致他们的潜力也都被挖掘了出来。 潘郢道:“商税才这么一点吗?” 那账房道:“回主公的话,今年商税之所不多,是因为许多店铺才刚刚建成,还有就是支出也比较多,毕竟一些官署的建设,都是要从商税里面支出的。小人估计两年之后,商税会增多不少,总收入多出两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潘郢点点头,道:“如此看来,令尹倒也没有食言,咱们还是赚得不少啊!” 就他们封邑的收入,翻上一番,那可是不得了啊! “兄长未免也太容易满足了。” 只见一个国字脸,虎背熊腰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人乃是潘郢的族弟,潘林。 潘郢问道:“族弟何出此言?” 潘林笑道:“不错!咱们家族今年的确赚得不少钱,比往年要多得多,但是兄长可莫要忘记,咱们能赚这么多钱,多半都是来自咱们与船坞的买卖。” 潘郢道:“这我知道。” 潘林道:“这说明什么。” 潘郢问道:“说明什么?” “兄长,你怎还不明白,这说明令尹要赚得更多啊!”潘林道:“如今咱们那就是令尹仆人,辛辛苦苦将木头送去船坞,得到一点辛苦费而已,这钱可都让令尹给赚取了。” 潘郢恍然大悟,道:“是呀!咱们光木头都能赚这么多,那令尹得赚多少钱啊!” 潘林道:“兄长可算是明白过来,令尹的那几个大船坞,可都有着上万人的规模,养着这么多人,那得花多少钱啊! 那令尹口口声声说得是为咱们贵族着想,可是到头来,他成为了我们楚国的令尹,手握大权,这钱也都让他给赚走了,可是他凭什么?” 潘郢想了想,越想越不对劲啊! 这不对呀! 姬定不过是一个商贾出身,他凭什么担任楚国令尹,又凭什么赚得比我们贵族还多。 弄了半天,我们才是打工人。 吴起可也没有狠啊! 不对! 不能这么发展下去。 潘郢就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潘林道:“我们应该联合其他家族,抬高铁价、木价,这都是我们楚国财富,可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潘郢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不仅仅是潘家,许多大家族也都反应过来,他们发现自己赚得还不如令尹多。 这怎么能行。 要知道楚国可是一个阶级社会,什么阶级社会,就是阶级为先,能力次之。 他们不需要去思考,姬定是凭借能力挣得钱,无可厚非。 不是这样的。 他们思考的是,我乃楚国贵族,你不过是一个客卿,你能够当上令尹,也只是因为你承诺给我们带来好处。 但问题是,你自己得到的好处,远比我们要多得多。 凭什么。 这可不行。 共同的怨念,令这些大家族走到了一起。 不得不说,冬天可真是一个谈论阴谋的好季节。 临淄! “今年可真是一个楚国年啊!” 田婴快步入得屋内,脱下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花,冲着屋内坐着的邹忌说道。 “谁说不是了。” 邹忌笑着点点头,又伸手引向火盆道:“快来暖暖身子。” 田婴坐下之后,恨不得抱着火盆。 邹忌问道:“如今楚国是什么情况?” “可不得了啊!”田婴笑道:“我刚刚收到消息,周客卿又准备大刀阔斧的搞什么工程建设,也就是修整道路、河道,建设驿站,等等。” 邹忌面色一喜,问道:“那岂不是要征召许多劳役?” 田婴笑道:“楚相以出人意料著称,这回可也不例外,我听说这回朝廷就管出钱,至于建设,全都由商人来办。” 邹忌哦了一声:“由商人来办?” 田婴立刻将楚国的建设计划,告知邹忌。 邹忌捋了捋胡须,道:“真不愧为楚相,果真聪明绝顶啊!” 田婴问道:“此话怎讲?” 邹忌笑道:“楚国的政治有多么腐败,你难道还不清楚么,若是朝廷来办,只怕多少钱,他们这事可也办不好啊!” 田婴点点头道:“这倒是的。” 邹忌笑道:“不过这对于我们而言可是好事,楚相之所以敢这么做,都是他们最近赚得不少钱。要是这钱突然没了,我倒想看看那楚相又有什么办法,能够安抚那些工匠,劳力。”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道:“对了!我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田婴忙问道:“什么好消息?” 邹忌道:“那张仪似乎也开窍了!今年下半年,秦国与楚国的贸易来往变得越发密切,并且秦国也在购买楚国的船只。” 田婴听罢,微微皱眉道:“这算甚么好消息,秦国这么做可能有意与楚国交好。” 邹忌笑道:“张仪的性格,我清楚得很,其实近几年一直都是他与楚相在斗法,如今胜负未决,他如何会愿意罢休,即便是示好,估计也跟咱们一样,里面可是藏着刀子的。我听说最近大梁方面,就因此对楚国感到有些不满。” 田婴道:“这与大梁有何关系?” 邹忌呵呵道:“一直以来,秦国主要是向魏国买盐,但是如今秦国更多是向楚国买盐,魏国的贵族能甘心吗。若能破坏楚魏的关系,对我们倒也是很有利的。” \n 大雪纷飞,饶是繁荣的濮阳,此时郊外亦是人迹罕至。 只见远处行来一支队伍,约莫三百人左右,他们不但迎着风雪前行,而且人人身上还拖着重重的货物。 在这雪地之中,他们的速度已经快于普通行人,但是领队那个年轻人,似乎仍旧感到不满,挥舞鞭子催促着他们继续加快速度。 “快点!快点!你们这是在散步吗?我家隔壁卖菜的老妪可都比你们走得快。” 众人纷纷瞟了眼年轻人,心想,哪个买菜的老妪能够住在你家隔壁? 话虽如此,但是他们面对这年轻人的嘲讽,皆是沉默不语,只能不断地加快步伐。 因为这年轻人身上背着的货物,被他们还要多,但却还有力气吆喝他们。 关键这年轻人可还是贵族出身,这一般贵族的子弟,哪有这般生猛。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姜季武。 他的老师可是姬定,姬定在训练他的时候,经常将他讽刺的怀疑人生,如今由于天赋关系,他只能使出老师的一层功力。 不过有一点,他是要胜过他老师,就是他老师从不以身作则,而他这性子是除了老师以外,是谁也不服。 不但以身作则,而且还是干得别人多,同时拿得比谁都少。 一年下来,姜季武与他的士兵们押送货物是最多的,但是所得的钱,他是一文不取,全部给手下的士兵。 当然,他的要求也高,如今大冬天,整个雇佣军中,也就只有他的队伍还在继续送货。 姜季武就是将他老师教他的训练法,与押送货物相结合,他总是接下那些最为困难的任务。 他手下的兵也是痛苦并着快乐。 在远处一间屋门前,站着五六人,他们望着远去的队伍,皆是面露欣慰之色。 这些人正是濮阳的大富商。 员工这么努力,他们能不开心吗。 “真是想不到这姜季武变化这么大?” “谁让他寻得一个好老师啊!” “呵呵话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谁让他有一个漂亮的姐姐。” “那倒也是!哈哈!” “哎!” 白圭摆摆手道:“这大雪天咱们来这里,可不是聊这些事的,其他人如今都在歇着的,唯有姜季武还不怕辛苦带领着士兵押送货物。 如果由姜季武担任统帅的话,我们不但能够赚得更多的钱,而且还能够训练处一批优秀的士兵,各位应该也都知道,如今各支队伍中,唯姜季武训练的士兵最为精锐。” 这还真不是白圭有意吹嘘姜季武,姜季武那一套训练法,让他们士兵就是跟别的士兵不一样,是肉眼可见的精锐之师。 “可是姜季武到底是姜佐之子,而姜佐听命于齐国。” “他这么努力,谁知道这背后有没有阴谋?” \n 白圭微微皱眉,问道:“那楚相卫人,出生于洛邑,秦相则是魏人,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用一个出生在濮阳的人才?” 说着,他老目一扫而去,又道:“诸位好像也都不是濮阳人?” 众人两两相望。 其中一人道:“但是但是我们的财富可都在濮阳啊!” 白圭立刻道:“那只有派你们家臣来担任统帅,你们才会完全放心啊!” “!” “可以让姜季武出任统帅,负责训练士兵,但是这带兵之人,必须得我们来指派。” “一言为定。” \n 屈府。 “哎呦!这大雪天,魏大夫上我这来,是出了什么事?” 屈善略显忐忑地向魏溪道。 魏溪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吾王让我来问问你们,最近你们楚国与秦国是什么情况?” 屈善愣了愣,道:“还不就是那样。” “哪样?” “魏大夫,你有话直说,你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这样的,我听闻最近贵国与秦国交往密切。” “这不可能。”屈善哼道。 魏溪道:“你可知道贵国现在有多少商人在武关做买卖吗?而能够在武关做买卖的人,可非一般商人啊!” 屈善恍然大悟,关于从武关贩盐到秦国的事,他自然知道,道:“此事我也知晓,但这只不过是个人所为,跟吾王没有任何关系,在秦国没有退出巴蜀之前,我们不打算与秦国交好。” 魏溪皱眉道:“原本秦国一直从我国买盐,但是由于我国选择与贵国结盟,故此吾王下令,严查贩盐去秦国的商人,如今贵国却!” 屈善闻言,怫然不悦,心想,你们大王是为了我们吗?这盐一直是你们魏国对付秦国的一把武器,真当我是三岁小娃。问道:“依魏大夫的意思,我们又该怎么做?” 魏溪忙道:“屈大夫别误会,我并非是指责贵国,只不过这事令我国许多人感到不满,我们相邦这认为此事若不沟通好,久而久之,会影响到我们两国的关系。” 屈善沉吟少许,道:“好吧!待雪融了之后,我就写封信回去,将此事告知我们大王。” 如今楚魏关系对于二国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屈善也不敢麻痹大意啊! 魏溪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然而,待春暖花开时,这屈善的信都还没有出濮阳,楚国的贵族大夫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去找姬定。 “记得令尹变法之初,曾说不止一次说过,贵族强,则楚国强,贵族富,则楚国富,新得选拔制度,将促使贵族变强,而新得税法制度,则是令贵族变得富裕。不知老夫可有记错啊!” 潘郢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地说道。 姬定点头道:“是的。”说着,他目光一扫,问道:“各位去年没有赚钱吗?” 潘郢摆摆手道:“令尹莫要误会老夫的意思,老夫这么说,倒不是暗示咱们没有赚钱,而是令尹这番话忽略了一个人。” 姬定问道:“一个人?” “是的。” 潘郢道:“就是忽略了令尹自己啊!呵呵令尹凭借着变法,深得大王的信任,成为我国令尹,同时自己还成为我楚国首富,我们这些人加在一起,可也没有令尹赚得多啊!” 言下之意,你这变法是为自己,而不是为了我们。 姬定笑道:“潘大夫可还真是误会我了,我赚得其实跟各位差不多。” “哎呦!令尹可真是谦虚,我们所赚之钱,多半都是出自与船坞的合作,可想而知,你的船坞得多么赚钱。”蓝峰道。 姬定笑道:“各位应该船坞的工匠拿多少钱一个月,别说你们家中的奴仆,就是你们府里的工匠,也不及船坞工匠的一成,诸位不能只算船坞所得之利,而不算船坞所支出的钱。” 钟骏突然道:“说到这事,我们也正打算跟令尹谈谈。如果我们也跟这么高的工钱,我们不但赚不到什么钱,可能还会赔钱。 但是船坞却给出这么高的工钱,这使得我们封邑不少巧手工匠都跑去船坞找活干。” “何止是工匠,就连农仆都去到你的船坞。” “这么下去,我们封邑的人都会被你的船坞给吸走的。” 提到这事,诸位贵族大夫,皆是恼羞成怒。 姬定这工钱给得,确实令他们很难受,这简直就是哄抬劳力价格,以及破坏旧规矩! 他们用人,基本上不需要花钱,就是给口饭吃,还不管饱。 这就是为什么姬定的船坞,能够扩张的那么快。 独此一家! 面对大家的讨伐,姬定十分淡定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但是各位应该知道,这船只非我所创,乃是子让老先生所创,而他答应与我合作建造船坞,其条件就是要给予工匠更多的工钱,不然的话,子让老先生为何与我合作。” 在坐的贵族大夫闻言不禁稍稍皱眉。 这一点他们倒是没有料到。 潘郢突然笑道:“既然此非令尹的意思,那我们倒也不便怪罪令尹,老夫倒有一策可令令尹所得更多。” 姬定道:“潘大夫请说。” 潘郢道:“我们将木材的价格抬高,令尹便可以此减少工匠的工钱,老夫心想端木先生也会体谅令尹的,令尹意下如何。” 姬定笑道:“如果是我将钱赚走了,诸位心有怨言,那是情有可原,我也会向各位赔礼道歉的,毕竟我来楚国,只为一展抱负,以及报答先王的知遇之恩,绝非是为了图财。 但事实并非如此,各位若是不信,我可以将账目给你们过目,我所赚与各位可能也差不多。 而如今所得之利,都是墨学给我们带来的,我认为那些工匠所得,亦是合情合理的,故此我不赞成这么做。” 潘郢呵呵笑道:“令尹说得不错,但是你们给那么高的工钱,咱们也得给啊!这木材的价格涨一点也是应该的吧。” 姬定沉吟少许,道:“不知潘大夫打算涨多少?” 潘郢五指一张道:“五成。” 姬定沉默少许,道:“这我还得算一算,能不能接受这个价格,不过,如果你们这涨价是为了给工匠涨工钱,我是可以接受的,就涨多少。”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导火索 “五成?亏他们说得出口,真是贪得无厌!” 待潘郢等人走后,姬定还未说什么,一旁的法克倒是先忍不住了,嘴里喋喋不休。 姬定淡淡扫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 法克道:“先生,他们欺人太甚,你为何一点也不生气?” 姬定笑道:“如他们个个都如邹忌、惠施、张仪一般,聪明绝顶,忠君报国,那我来这里干嘛?送死么?” “!” 法克眨了眨眼,点头笑道:“那倒也是,他们越是如此,对咱们可越有利。” 说着,他又向姬定问道:“不知先生打算怎么做?” 姬定笑道:“当然不能答应他们。” 法克诧异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方才又答应他们。” 姬定稍显不满地瞧了眼法克道:“我不答应他们,那我就成为强势的一方,我答应他们,那我就是弱势一方,你跟我这么久,连这个套路都不知道?” 法克立刻道:“先生在我心中向来都是光明磊落的。” 姬定道:“放你半天假,去酒舍里面找女儿玩玩,记得多花一点钱。” “多谢先生。” \n 王宫。 “真是岂有此理!” 楚怀王满面怒容,道:“他们已经赚得不少钱,却还不容许别人比他们赚得多,而且这个人可还是我楚国的令尹,难道他们真的认为这个令尹是他们赐予的吗?” 坐在左首位的昭阳也向姬定道:“此事毫无道理,令尹无须搭理他们。” 他们君臣二人都觉得这事可真是太过分了一点,完全就没有将令尹放在眼里,而这个令尹那可还是先王与当今大王定下的。 这甚至可以说是蔑视王权。 姬定却是笑道:“大王、大司马请息怒,其实这事,我倒是认为他们也是占理的。” 楚怀王怒睁双目道:“占什么理?” 昭阳亦是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回大王的话,臣一再说明,臣当初来楚国,只求能够一展身手,辅助大王成为中原霸主,不为钱财而来。 但我也确实因为船坞而赚得不少钱,故此他们有所质疑,那是合情合理的,为证清白,臣愿意不赚这钱。 臣也认为,到时与他们算出一个合理的价钱,他们也是会答应的。可是其中涉及到两个问题。 第一,就是墨者,子让先生为何答应帮助楚国,帮助臣,自然也是希望墨者的生活能够过得更好,这个工钱,臣是不能减的。 第二,就是国家建设工程,如果木材涨价,那些接下工程项目的商人,自然难以完成,建设工程计划必然也要搁置。” 楚怀王连连点头道:“令尹若不说,寡人险些忽略了这一点,这木材决不能涨。” 这可是朝廷出的钱啊! 姬定道:“但是这钱臣也不能要。” 楚怀王道:“那令尹打算怎么做?” 姬定道:“届时臣算清账目,臣个人所得盈利全部都以税的形式交予朝廷,臣分文不取。” 楚怀王听得一惊,道:“这这如何能行?” 姬定笑道:“臣变法是希望楚国变得更加强大,而将这钱交给朝廷,将来亦可用于变法,同时也为臣减少了许多麻烦,否则的话,总会有些人以此来攻击臣,可谓是一举两得,另外,臣也不差这钱。” 这楚相有钱,人人皆知。 牙粉作坊可就是他的呀! 楚怀王沉默半响过后,不禁感叹道:“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感到汗颜啊!” 昭阳先汗颜了。 回到府中,昭阳立刻命人将司马昭鱼、屈易为、上官纵、潘郢等人贵族大夫找来。 “你们可真是不嫌丢人啊!” 昭阳沉眉看着他们,道:“竟然跑去令尹府去敲诈勒索。” 屈易为忙道:“大司马明鉴,此事我可没有参与。” 司马昭鱼也是连连点头。 潘郢道:“这可不是敲诈勒索,只是当初令尹曾说变法,乃是为我们贵族着想,可事实却是他赚得远比我们多得多,这叫我们如何信服啊!” 昭阳问道:“当初令尹可有明言保证,你们赚得就一定比他多?另外,这期间你们做得事可有令尹多?你们什么都不做,却又想拿得比他多,那可真是有理啊!” 钟骏嘀咕道:“真是小人一个,在我们面前满口答应,转背就去告状。” 昭阳听得一个真切,道:“我看你才是小人吧。” 钟骏瞧了眼昭阳,是敢怒不敢言。 这昭阳可不是姬定,他们昭氏目前可是楚国第一大贵族,昭阳更是昭氏掌门人,钟氏就真不够看。 昭阳又道:“其实令尹觉得你们说得有道理。” 潘郢立刻道:“本就是如此啊!” 昭阳道:“但是令尹并不赞成抬高木材价格,他的船坞是可以负担得起木材涨价,但是其余的商人都负担不起,你们可不要忘记大王刚刚下令修整道路,修建驿站,这木材若是涨价,会给大王的建设计划造成许多麻烦。” 潘郢道:“那他就还是不愿意给这钱。” 昭阳道:“那你可就想错了,令尹已经说了,他愿意将个人在船坞所得之利,以税收的方式,全部上缴给朝廷,如此你们应该没有意见了吧。” “全全部?” “是的。” 昭阳点点头道:“令尹说得很明白,他不差这点钱,也不是真想赚这钱。” 诸位大夫听罢,心想,这位令尹还真够狠的呀,我们也只是要一点点而已,你这好了,全部上缴。 二者相比起来,显然全部上缴要失去得更多啊! 木材涨价只是少赚一点,全部上缴等于不赚钱。 工具人一般的存在。 昭阳又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若是大家一拍两散,你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虽然他对于此事有些不满,但是他们贵族之间,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不能因此而跟他们翻脸。 潘郢讪讪道:“大司马勿怪,我们也只是怀疑而已,是令尹小题大做了。” 昭阳道:“但愿如此。” \n 出门昭府,潘郢就道:“想不到令尹这么狠,竟然所有的钱都上缴给朝廷。” 别看姬定是轻描淡写,但是这钱可真是不少啊! 上官纵一声道:“这不是狠,这是狡猾,你们想想看,他将钱都交给大王,大王能不开心吗。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有将咱们放在眼里,宁可将所有的钱交给大王,也不愿意分点给咱们,可能他认为只要哄得大王开心,那便行了。” “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咱们贵族,但真正得利可是大王。” “还有大司马,他为大司马赚得那么多钱,这大司马能不护着他么” “可是不止,上回选拔官员,一下提拔了许多落魄贵族上去,咱们的儿孙如今可都还在那荒芜之地受罪。” “是呀!这小子恁地奸诈,咱们以后可得小心一点。” \n “可真是难啊!” 荆夫人低头看着枕在自己那丰满大腿上的情郎,“你都已经做到如此,他们却还是对你不满,看来不管你怎么做,他们都会不满。我以为你应该强势一点,你如今可是令尹,也不能任由他们在你面前放肆。” 强势有什么用?如他们那种人,留在世上只是粮食,终有一日,我要将他们全部杀掉。姬定暗自嘀咕一句,嘴上却笑道:“我只是不想将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夫人看上的男人,又岂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荆夫人嫣然一笑,又道:“我就怕他们会暗中给你使绊子,他们的手段可是非常毒辣的。” 虽然她向来不爱参与此事,但是事关姬定的安慰,她还是很在乎的。 姬定笑道:“他们加在一起也不如那秦相张仪聪明,我面对张仪尚且不惧,还会怕他们不成,最好他们别来阴招,否则的话,吃亏只会是他们。” 荆夫人道:“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姬定点了下头:“我会得。” 荆夫人也是贵族出身,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对于她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她知道姬定这么做,肯定也会引起那些贵族的不满。 毕竟姬定不是将钱给他们,而是给了大王。 不过有楚王和昭阳在上面支持姬定,再加上姬定也将钱都给了出去,那些贵族暂时也不便多说什么。 这木价也并未上涨。 甚至有不少贵族后悔不该去与姬定交涉,直接涨价就好了,如今涨价的话,这肯定会引起楚王不满。 而姬定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当中。 今年主要的任务,就是工程建设。 接下这些工程的人,全都是楚国的一些小商人,他们可是麻利的很,也清楚时间就是金钱,这工程越早完成,他们的利润就越高。 春暖之时,他们就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 之前楚怀王还有些不舍,毕竟是从他钱袋子里面掏出来的钱,但是如今姬定将船坞的利益都给他,他掏钱也掏得是非常爽快。 整个楚国仿佛都迸发出生机来。 那些贵族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他们控制着原料,在没有涨价的情况下,他们兀自是赚得盆满钵满。 但如今到底是多事之秋啊! 屈善传信回国,表示魏国对于楚国贩卖去秦国感到不满,几乎是同时间,越地传来战事,姒玉出兵攻伐姒蹄。 王宫! “他们魏国可真是不知好歹,当初若没有我楚国支持,只怕那河东地区早已落入秦人之手,他们竟还想干预我国事务。” “大王应该回一封信给魏王,表达我们的不满,他们没有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 \n 楚国大臣们对于魏国的态度,表示十分不满。 可是这两件事,显然是越地的事,要更为重要,但是盐利可是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在他们看来,盐利要更为重要,毕竟越地已经不成气候,他们不怕会打到楚国来。 楚怀王闻言,不禁看向姬定,道:“令尹如何看?” 与魏国的关系,可是姬定一手促成得。 姬定还未开口,上官纵先道:“令尹不会又像以前一样,将咱们楚国的好处都让给魏国吧。” 姬定瞧他一眼道:“我从未这么做过,只不过当时对于我们楚国而言,拉拢魏国,有利于我们对付秦国。” 上官纵立刻问道:“那如今呢?” 姬定道:“如今如今我以为越地的战事更为重要,这盐只不过是小事!” 不等他说完,上官纵便道:“小事也得有个解决办法。” 他们就怕姬定糊弄过去,然后又忽悠大王答应将盐利让给魏国。 姬定道:“关于我国贩盐到秦国,这只是个人买卖行为,无关朝廷,魏国盐商也能卖,这事我会跟魏国解释清楚的。” 大家听后,稍稍满意地点了下头。 这盐利是决计动不得,要知道这盐利养着多少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贵族,他们为了盐泉,也是拼死与秦国战斗,这要让出去,他们铁定咬着姬定不放。 “此事就有劳令尹了。” 楚怀王并不在很乎此事,因为他也不可能听魏国的,但是他也不愿为此破坏楚魏的关系,于是又问道:“诸位对于越地战事有何看法?” 此事他比较上心,因为楚威王只是杀死越王无疆,但是始终没有彻底吞并越地,这一笔功绩必然是属于他的。 昭阳率先说道:“根据我们目前所得知的消息,姒玉这回来势汹汹,而姒蹄一直受到我军的打击,可能抵挡不住姒玉大军。” 楚怀王立刻道:“决不能让越国死灰复燃。” 姬定笑道:“这越国公子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楚怀王问道:“令尹此话怎讲?” 姬定道:“我们楚国肯定不会愿意越国再度统一,在这种情况,姒玉与姒蹄开战,这不是催着我们吞并整个越国吗? 可见姒玉是不可能成功,只要姒蹄兵败,我们必然出兵,但是臣建议晚一点再出兵,等到他们打得筋疲力尽时,我们再出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潘郢突然道:“大王,臣以为令尹言之有理,咱们若现在出兵,只怕会逼迫姒蹄倒向姒玉,那可对我们不利啊!” 不少大臣诧异地瞧了眼潘郢。 楚怀王稍稍点头,也觉得这事不需要太过紧张,一切都在楚国的掌控之中,道:“那就先看看再说吧。” 出得大殿。 上官纵便将潘郢拉到一边,道:“我说潘大夫,你是不是收了令尹什么好处?” 潘郢苦笑道:“那也得他愿意给啊!” 上官纵道:“那就奇怪了,为何你方才那么积极的支持令尹。” “我哪是支持他。”潘郢低声道:“你是不知道,那姒玉一出兵,姒蹄就吓得赶紧上我国来买粮草。并且还愿意用很低价格木材跟咱们换。 这以往越地发生战事,跟咱们倒也没啥关系,可如今不同,如今这水路运输十分便利,我寻思着他们打得越久,咱们可就赚得越多啊!” 上官纵沉吟少许,点点头道:“倒也是得,这粮食咱们也吃不完,就还不如去越地换一些珠宝木材,然后再倒卖给船坞。” 潘郢笑呵呵道:“让他们去打吧,咱们躲在后面赚钱就是了。” \n “先生,咱们在越地的商人已经来到了楚国。” 姬定刚刚上得马车,法克便向姬定说道。 姬定笑道:“我知道。” 法克一愣,道:“谁告诉先生的。” 这是抢他饭碗啊! 姬定瞧他一眼,道:“方才在大殿里面,那潘郢是鼓粗着脖子在支持我,我料想他肯定已经搭上我们的商人。”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一下,又道:“你让我们得人,先用粮草勾引他们上钩,然后再购买一些战争所需要消耗的制造品,然后再让我们在楚国商人,建办一些作坊,专门出售给姒蹄。” 法克点点头,又道:“还有,蜀地那边也打了起来,秦国似乎迫切地想要解决新会。” 姬定道:“他们顶得住吗?” 法克点点头道:“暂时没有问题,因为秦国也只是下令集中精力对付新会,但并未大规模派军队前去围剿。” 姬定叹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呀!” 咸阳! “你说什么?我军损兵折将?” 张仪不敢置信地看着魏章。 魏章点点头,道:“我们两千兵马前去围剿新会,哪知却中了埋伏,只有五百余人逃了回来。” 张仪震惊道:“新会的实力如此强大?” 他真的就没有想到,当他们派精锐之师前去围剿,还会被打得损兵折将。 之前蜀君都能够打得新会抱头鼠窜,更何况是秦军,虽然只有两千人。 魏章道:“此事可能不是这么简单。” 张仪问道:“此话怎讲?” 魏章道:“从敌军半道设伏来看,他们应该对于我军的情况一清二楚” 张仪皱眉道:“也就是说我军里面有内奸。” 魏章道:“新会之所以每回都能够逃之夭夭,就是因为他们不遗余力的安插内奸在我们内部,我们也安插了内奸在他们内部。 但奇怪的是,蜀军却连战连捷,按理来说,我军阵中即便有内奸,也难以打探如此机密的行动,内疚多半都在蜀侯那边,如果走漏风声,偏偏走漏我军的机密,而没有走漏蜀军消息。” 张仪问道:“也就是说,新会可能就是蜀侯的势力?” 魏章点点头道:“陈庄在信中表示对此的担忧,我也认为陈庄分析很有道理,蜀侯暗中培养新会,然后以此来对付我们。 另外,之前主公不是让我暗中打探有关新会的消息吗?” 张仪立刻问道:“可有结果?” 魏章道:“目前我们查到的是,这新会的确跟蜀侯有关系,当初蜀侯退到青水一带后,接受了楚相的建议,命令手下士兵前去骚扰我们。 而当时新会也刚刚组建成,虽然这新会不是蜀侯建成的,但是蜀侯见他们反抗我国,于是也曾给予他们支持。” “等会!” 张仪突然道:“我记得蜀侯受到招降后,那新会的处境一度非常困难。” 魏章点头道:“是的,若非当初楚军进攻江州,新会可能已经被我们清剿。” 张仪问道:“如果蜀侯支持新会的话,当时新会又如何会陷入困境?” 魏章道:“这事我们也调查过,新会当时能够转危为安,关键在于他们劫走了蜀侯的粮草,这极有可能是蜀侯故意让他们劫走的。” 张仪眯了眯眼,道:“蜀侯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可是小气的很,既然要劫,为何要劫自己的粮草,而不劫我们的粮草。” 魏章沉吟少许,道:“也许是当时蜀侯刚刚回来,并不清楚我军的情况,只能劫自己的。” 张仪思索一会儿,道:“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我看此事疑点重重,关键这里面还涉及到楚相,此人诡计多端,你再派人去仔细调查,不但要摸清新会的底,还得给我查明楚相与蜀侯的关系。” 临淄! “相邦,越地方面来信。” “怎么说?” 邹忌略显紧张地看着田婴。 田婴道:“匡章认为姒玉虽然远在闽江,但也因此躲避了楚国的进攻,而姒蹄却常年要防守楚国,这此消彼长,姒玉的实力是远胜于姒蹄,只要楚国不出兵,匡章保障,最多两年,可消灭姒蹄。 另外,苏先生认为,越地目前是一盘散沙,那些如今依附于姒蹄的贵族,并不是那么忠心,只不过是在抱团取暖,只要姒玉一方取得大胜,他便可说服那些贵族倒向姒玉,也许都不用两年就能够消灭姒蹄。” 邹忌笑道:“但是楚国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让大将军准备好,只要楚国出兵,我们便立刻出兵进攻徐州。” 田婴微微皱眉,道:“相邦,但是这边上还有一个宋国,我曾与大将军商讨过此事,大将军认为这宋国可不得不防,自公子偃独揽大权之后,一直都在国内厉兵秣马,显然是在为战争做准备,如果我们不先压制住宋国,就贸然进攻徐州,那么一旦宋国出兵,可截断我军后路,后果不堪设想啊!” 邹忌笑道:“公子偃与张仪的关系不错,而公子偃能够独揽大权,也少不了秦国的支持,将越地的消息传给秦国,我想那张仪一定会愿意帮我们牵制住宋国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其实经过这两年的修整,不管是齐国,还是秦国都已经恢复过来。 可是当今局势却陷入一个僵局中。 而这个僵局的,其实就是因为姬定的合纵战略。 楚国如今与三晋的关系非常不错,虽然韩国与秦国的关系也不错,但不至于说与秦国联盟一块攻打楚国。 而齐国上一回兵败,丢了宋国,以及引起魏国与赵国的防范,齐国也不敢妄动。 不错,齐国和秦国在对付楚国这个战略中,是天然的盟友,但楚国也是天生的合纵之王。 只要秦齐攻打楚国,三晋极有可能会出手。 那么就会形成每个国家都会面临两线作战,甚至于三线,四线,因为三晋刚好在秦楚齐三国之间。 如今大家都寻思着如何破局。 毕竟是战国时代,这几年不打仗,大家都觉得浑身痒痒,且又胀地慌。 唯独楚国是一个例外,此时的楚国,还真没有打仗的心思,都都在一门心思的赚钱。 就连越地爆发战事,下面也没有多少人关心。 汉口! “你说得很对呀!” 子让感慨道:“这孔子也好,圣祖也罢,若想以教化的方式去改变这一切,真是痴人说梦啊!” 姬定偏头瞧了眼子让,笑道:“老先生指得可是我缴税一事。” 子让点点头道:“商鞅、吴起等人都未做到如你这样,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不满意,还想要更多得好处,如此人性,又岂能改变。” 姬定摇摇头道:“我们也无法改变。” 子让偏头好奇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其实就连隔壁卖菜的老妪也跟他们一样,如果一直以来都是这老妪卖得多,突然有一天,她卖的还是如一样,甚至比以往更多,但是又有一个老妪卖得比她还多,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而二者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有权力对我表达不满,甚至向我索要更多,而老妪只能闷在心里,或者努力卖得更多。” 子让抚须点点头道:“故此你要剥夺的不是他们的人性,而是他们的权力。” 姬定呵呵道:“人性怎么可能会被剥夺,儒墨两家圣祖的失败,已经说明这一点。” 子让笑道:“你总是跟我解释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是怕老夫动摇?” “是的。” 姬定点点头。 子让问道:“为何?” 姬定笑道:“因为这人无完人,那么所做之事,也难以完美,而老先生擅于思考,擅于观察,一定能够看到我计划中的不足之处。 我想说的是,我确有不足,我也有我的私欲,但是再差也不能现在差,正如那卖菜的老妪,楚国的贵族们,多与不多,在于跟谁对比。” 子让哈哈一笑:“你真是高看老夫了,这世上可没谁能够看穿你啊!尤其是你隐藏的才能,听说你让伯友在青水建立了一个冶炼作坊,并且还传授了他一套冶炼法。” 姬定点点头。 子让又道:“这些到底是谁叫你的?可别说你的那位墨家恩师,老夫不信。” 姬定讪讪一笑,又道:“老先生可有听过一句话,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说着,他指着河对岸,“老先生请看。” 子让举目望去,只见对岸只有一些建好,以及在建的作坊,问道:“看什么?” 姬定道:“那些作坊,为什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作坊来。” 子让道:“这不都是因为你的变法吗?” 姬定摇摇头道:“我无法让商人在那里建造店铺。” 子让稍一沉吟,道:“这码头!” 不等他说完,姬定就摇头道:“码头可不在这里,而且码头边上最多的旅店、酒舍,而不应该是作坊。” 子让又凝目看着那些作坊,突然问道:“是呀!为什么这里多出这么多作坊来。” 姬定笑道:“因为船坞。” 子让皱眉道:“船坞边上也都是一些旅店、酒舍等店铺。” 姬定微微一笑,道:“我指得是船坞里面的工匠,以往他们都是农民,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所得之物,是粮食,是丝绸。 而如今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就是造船,所得是钱币,他们只能拿着钱币去购买粮食、丝绸,等等,故此最近才会多出这么作坊来。” 子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而这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姬定又道:“我们只知秋叶飘落,鸟儿翱翔,却不知为何秋叶会飘落,为何鸟儿能够翱翔,谁能够看透这一切,谁将成为主宰。墨家若想成为永恒的主宰,就必须永远的追求本质。” “本质?主宰?” 子让仰头瞧了眼头上飞过的一群鸟儿,凝思半响,突然道:“那商鞅重农抑商,是因为商鞅心里知道,这粮食和衣物,乃是人们生存的基本,若无这两样,这国家必乱,而你却在楚国反其道而行,这就是本质吗?” “老先生真是高世之智,周济佩服。”姬定笑道:“所以这楚国贵族越是贪婪,我越是开心,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够起飞,可是一旦风没了,鸟儿还在翱翔,但是猪必然会摔得粉身碎骨。” \n 回到住所,正巧荆夫人也刚刚回来。 姬定上前去,拉着荆夫人那柔弱无骨的素手,笑道:“夫人,买卖可还好?” 荆夫人笑着点点头,道:“这才年初,可所得之利,就已经超过三年前我一年所得。” 说着,她忽然像似什么似得,“我家族托我跟你道一声谢。” 姬定错愕道:“谢什么?” 荆夫人道:“就是有关铸造钱币的事。” 姬定哦了一声。 荆夫人又道:“正如你所料的那样,钱币的价值开始上涨了,之前我们父亲听了你的建议,不但铸币,而且还囤积了不少钱币。” 姬定笑道:“夫人赶紧告诉你父亲,可以铸币,但不能囤积钱币。” 荆夫人问道:“为何?” 姬定笑道:“咱们是在做买卖,是在买与卖中得利,囤积钱币既不是买,又不是卖,到底能够得到什么?” 荆夫人道:“但是钱币的价值却一直在涨。” 姬定道:“但是囤积钱币,没有从中获得一丝的利益,只有将钱币变成作坊,变成人力,才能够从中获得利益。” 荆夫人稍稍点了下头,但她一时之间还是难以领悟到其中奥妙,问道:“你那边事忙得怎么样?” 姬定笑道:“只怕夫人比我还清楚。” 荆夫人抿唇一笑,道:“听闻许多贵族都在建造作坊,以及向朝廷申请铸币的资格,他们未来两年所得之利,肯定要比去年多得多,这都是夫君给他们带去的,而他们拿着夫君给他们的好处,却还在埋怨夫君。” 关于铸币法案,姬定早已经拟定好,是开放式的,大家都能够铸币,只不过要按照朝廷统一的标准。 而关于货币的设计,就是出自荆夫人之手。 而今年随着朝廷的工程建设计划,大量的商人开始活跃起来,货币流通远胜于以前,这直接导致市面上货币严重不足。 只能以货易货。 但是以货易货非常麻烦,中间没有媒介,想找一个交易对象,是非常不容易的。 然而,船只拉近了人们的距离,交易十分频繁。 货币是严重缺乏。 大家都开始铸币。 而这货币,除了朝廷之外,只能贵族来干,普通商人还干不了这买卖。 楚国的大小贵族们,纷纷建办铸币作坊,甚至将不少铜器都拿去铸币。 可以遇见的是,他们将会因为货币赚得盆满钵满,这货币缺口实在是太大了,因为此番繁荣不是自然而成的,而是姬定一手操作出来的。 但是他们仍旧记恨姬定。 荆夫人对此感到非常不爽。 姬定却是豁达地笑道:“只要他们不给添麻烦就行了。” 荆夫人道:“这可能很难。” 她说得很对,这的确很难,如今姬定风头无两,不仅仅是家里人惦记着他,就连外人都惦记着他啊! \n 咸阳! “越国?” 张仪诧异地看着魏章。 魏章点头道:“越王的长子姒玉今年出兵进攻进攻其弟姒蹄。” 张仪笑道:“我都快将这个国家忘记了。” 秦国可能是最不关心越国的国家,相距太远,张仪忘记了也是合情合理得,就好像齐国对于巴蜀漠不关心一样。 魏章道:“主公,这消息是田浑主动告知甘茂的。” 张仪一怔,问道:“主动?” 魏章点点头。 张仪目光急闪,过得半响,笑道:“我就说邹忌那老狐狸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上回忍着没有出兵,原来是想利用越国来牵制楚国,以此来减轻齐国的压力。” 魏章道:“甘茂也是这么认为的,齐国将此消息告诉我们,无非是希望我们做好准备。” 张仪皱眉道:“但是如今蜀地可还乱成一团,若要出兵的话,我们多半还得从武关,或者从韩国借道。”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道:“不过不管怎么样,也决不能让楚国再吞并越国,若是那样的话,楚国就太强大了。” 魏章很是不爽道:“可惜近年来三晋之间一直相安无事,也都没有开战的欲望,他们若是不打,我们也难以趁虚而入。” 张仪叹道:“这都因为当初那场相邦大会,导致魏国如今是有恃无恐,而魏国又急需休养生息,这战难得打起来啊!我也没有想到,楚相那一句话,会影响这么久,至今也令我国束手束脚。” 之前几次战争,楚国都是不惜代价的支持魏国,这令大家都相信,楚相是言出必行,只要秦国敢威胁河东地区,楚国必然出兵。 在这种情况,饶是张仪,也很难挑拨楚魏关系,毕竟有一方是自愿付出。 在魏国还与楚国结盟的情况下,韩国纵使有小心思,也不敢贸然开战,一旦开战,楚魏必然夹击韩国,秦国是躲在后面的。 韩国上下,自然不愿意周边三大国在韩国开战。 秦国现在是有力无处使,被困在里面,即便在巴蜀,在未整合蜀国之前,秦国也不敢大规模用兵,这后勤补给实在太难了。 正当这时,首布突然来到屋内,“首布见过主公。” 张仪问道:“什么事?” 首布回答道:“武关那边刚刚传来消息,魏国的确就楚国与我国的盐买卖向楚国表达了不满,但是楚国贵族不肯退让,就连楚相都支持继续贩卖给我国,根据消息来看,此事难以有回旋的余地。” 魏章忙道:“主公,这可是好机会啊!如今魏国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也不是那么需要楚国的支持。” 张仪道:“但是相比起这点盐利来说,还不至于让魏楚反目成仇,只能慢慢的破坏他们之间关系,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沉眉思索起来。 魏章与首布都不敢打扰张仪。 过得好一会儿,张仪突然看了眼魏章和首布,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魏章愣了愣,道:“我们没有说话啊!” “是吗?” 张仪似乎都有些出神。 魏章好奇道:“主公在想什么?” 张仪道:“我在想当初我曾打算利用周济兼两国相邦一事来对付他。” 魏章道:“如今看来,周济虽兼两国相邦,但是他显然更忠于楚国,而非是魏国,魏国方面也只是给挂个客卿,并未重用他。” “我就是在思考此事。” 张仪道:“为什么魏国不重用周济?当初周济可是现在魏国任职,以魏国的使臣前往楚国,如此人才,魏国却甘愿让他为楚国效命,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魏章想了想,道:“主公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有些奇怪。不过那魏王想来都不懂得重用人才,当初就是魏王将商鞅送来我们秦国的。” 张仪道:“我想魏王一定为此感到后悔,而如今同样的情况又出现了。自周济去到楚国之后,兼顾内政外事,一方面帮助楚国变得更加强大,而另一方面也令楚国在对外方面占据主动,试问这种人才,谁不想要,他若来秦国,我想君上也一定会重用他的。” 魏章道:“可是周济也不可能放着楚相不做,跑来魏国担任相邦,如今的魏国可不是楚国。” “我指得不是这个。” 张仪摆摆手,道:“我指得是魏王忽略了这一点,魏这国上下都没有想过让周济来魏国,故此我们得提醒魏王。” 魏章问道:“如何提醒?” 张仪道:“就拿这盐来说,魏王可能不会太在意,老持稳重的惠施,更不会因此而破坏魏楚的关系。 但是我想这魏国的贵族与楚国的贵族,应该没什么两样,他们一定会不爽得,另外,周济在楚国变法,是的楚国得到不少好处,这魏国贵族也一定非常羡慕。 我们可以派人去跟魏国贵族交谈,让他们去提醒魏王,周济之才要胜于商鞅,得周济者,可得天下。 然后我们再借魏国之手,去离间楚王与周济的关系,若能迫使周济离开楚国,那么我们再与齐国联手,对付楚国可就轻松许多啊!” 首布道:“我还听说,最近楚国贵族与楚相之间也出现了一些矛盾。” 张仪忙问道:“什么矛盾?” 首布道:“听说是楚国贵族认为楚相的船坞赚得太多钱,应该分一些给他们。” 张仪听得哈哈一笑,道:“如此看来,周济的变法,还是比商鞅稍逊一筹,若不改变这楚国贵族,楚国凭什么称霸天下。如今能够迫使周济离开楚国,甚至让楚王杀掉周济,楚国将立刻原形毕露。” 说到这里,他又向首布道:“首布,你找人去跟魏国的贵族谈谈,提醒他们一下。” “是。” 秦国都已经得知楚国拒绝魏国的要求,魏国自然也知晓。 与盐利息息相关的贵族,自然对此非常不满。 但也正如张仪所料,魏惠王并不是非常在意,而惠施则是担心此事会影响楚魏的关系,而惠施是深知楚国对于魏国的重要性,他最近一直在做安抚工作。 表示这不能怪楚国,这不是楚王的命令,而是一些楚国贵族走私,楚王也没有办法限制他们,尤其是巴蜀战事尚未结束,而盐利与身在江州得楚国将士息息相关,这时候楚王不会限制他们贩卖去秦国。 待江州战事过后,咱们再跟楚国谈谈。 不得不说,惠施非常擅于此事,倒也安抚住了魏国的权贵们。 而如今魏国已经从泥潭中走了出来,魏惠王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终于走出被围攻的阴影,随着春季的到来,又是骚动了,今儿便领着一些近臣来到郊外欣赏大梁的风光。 “这楚国船只,还真是不一般啊!” 魏惠王看着码头上那望不到尽头的帆船,不免感慨道。 惠施忙道:“这些船只也帮我国大忙啊!” 这中原最佳的河道,就在大梁,这水路运输兴起,魏国可是深受其益,这极大帮助魏国从泥潭中恢复过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突然站出来道:“大王此番话,倒是令臣想起当年大王与齐王会面一事。” 此老者名叫龙承,乃是魏国非常显赫的贵族,其兄长便是魏国大将龙贾。 魏惠王瞧他一眼,怫然不悦地问道:“此话怎讲?” 龙承道:“记得当日臣也在,大王与齐王比宝,大王拿出的珠宝,而齐王拿出来的是人才。” 这老头真不长眼,哪壶不开提哪壶!魏惠王铁是青着脸,很不爽道:“不知此二事有何关系?” 龙承问道:“大王说此船好,不知大王可知,这船为何停在这里。” 魏惠王问道:“当然是为送货而来,难不成停在这里专门让寡人看的。” 龙承摇头笑道:“此船今日能够停在这里,皆是楚相所为,若无楚相,此船根本不可能停在这里。” 魏惠王问道:“那又如何?” 龙承道:“臣记得楚相好像是大王亲手送去楚国的,大王亲手将周济送去楚国,却因得到一艘船,而洋洋得意,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话啊!” 惠施皱眉道:“龙大夫此言差矣,若是当初周济没有去到楚国,楚国又岂会这么支持我们魏国。” 龙承笑道:“这不假,可是我以为,若是楚相当初留在我们魏国,并且得以重用,也许今日便是我们保护楚国。 众所周知,自周济去到楚国之后,楚国国力是蒸蒸日上,东线夺徐州,西线夺江州,同时与秦齐抗衡,亦不落下风。 而在周济去往楚国之前,诸位能够想象楚国能有今日这般强大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偷天换日 “说的是呀,当初大王为什么要将那周济给放走。” “若是周济在我们魏国,那我们魏国又岂会差点遭受那灭顶之灾,真是可惜啊!” “唉又是一个公孙鞅。” “这不如秦国、齐国也就罢了,想不到连楚国都不如。” 周边几个贵族大夫们,听完龙承的那番话,不禁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对此无不感到惋惜。 真的很难想象,同样可以决定天下大势的人才,在同一个王手中给放走两次。 是魏惠王活得太久了么。 魏惠王听他们在那里嚼舌根子,心里是既郁闷,又疑惑。 郁闷的是,他对于当初放走商鞅,为将来魏国衰败埋下的伏笔,就已经是后悔不已,他也曾暗自提醒自己,决不能再放同样的错误。 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是放了同样的错误。 可是,这一次错误与当初放走商鞅还真不一样,当初放走商鞅,他确实是没有在意,这锅他是甩不掉的,但是这回放走周济,他自己都有一些迷糊。 他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会放走周济。 这仔细捋了捋,他发现自己当时并没有放走周济,周济是执行他的命令,才去到楚国当内应的,周济应该算是他的臣子啊! 只不过后来! 后来他也忘记这茬,渐渐的,他也将周济视作楚相。 哪怕是惠施都是这么认为的。 以如今周济在楚国的地位,他回来干嘛,他肯定是效忠楚王啊! 而且之前姬定更多是楚魏中间的一根线,如果楚魏关系破裂,那么姬定在楚国的价值,也将大减,当时姬定还得为魏国服务。 可如今的话,这个关系也对姬定在楚国的地位,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捋清楚之后,见大臣们还在嘀咕抱怨着,魏惠王觉得也很委屈,于是道:“谁说寡人放走周济的,当初周济乃是为魏国着想,才去到楚国的,否则的话,周济为何在当初的相邦大会上,代表楚国支持我们魏国。” 龙承立刻道:“既然如此,大王此时应该将周济给召回来。” 魏惠王很心虚地问道:“为何?” 龙承道:“如今我国国力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但是困境却并未因此消失,周边兀自是强敌环伺,而周济在楚国的功绩,以及展现出来的才能,大家可都看在眼里,他的变法令楚国变得更加强大,同时上回又离间了齐国和秦国的关系。 此时此刻,我们魏国更需要周济,若周济能够一心为大王效力,说不定能够帮我们魏国扭转乾坤,重回霸主的位子。” 这一番话立刻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惠施可以将这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从而帮助魏国迅速恢复过来,且在大战略上面,也有着明确的思路,就是拉拢韩国和赵国,抗衡秦楚齐三大国。 这个思路是很正确的,如今三晋确实有些疲软,单独一个国家,都无法与秦、齐、楚抗衡,若不抱团,那只会别这三大国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惠施有些力不从心。 他无法牢牢将赵国和韩国团结在一起,如韩国最近就跟秦国走得很近。 惠施也没有办法。 而他的力不从心,也让魏国上下看不到出路,现在魏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既然要拉拢韩赵,那自然不能跟他们开战,又打不过秦齐,魏国现在只能闷头发展,祈祷他们别来打自己。 但是上一回大梁被围,已经让魏国许多大臣忧心忡忡,魏国身处四战之地,是难以明哲保身的,一旦开战,魏国必然会卷入其中。 现在需要一个人给魏国指出一条明路来。 姬定在这方面显然要胜于惠施。 魏惠王也不傻,以如今姬定在楚国的地位,他会愿意回来吗?他偏头瞧了眼惠施。 惠施心领神会,赶紧道:“这两年我国能够得到和平安定,盖因周济的支持,周济在楚国,对我国的帮助也是很大的。” 魏惠王连连点头。 龙承笑呵呵道:“相邦莫不是担忧周济回来了,抢了相邦的位子。” 惠施神色一变,怒斥道:“我惠施岂是这种卑鄙小人。” 龙承道:“那敢问相邦,相邦以为周济是在楚国对我们的帮助大,还是在魏国对我们的帮助大。” 惠施闻言,索性实话实话,道:“那龙大夫以为,周济如今会愿意回来吗?” 龙承笑道:“可不见得。” 惠施问道:“此话怎讲?” 龙承道:“据我所知,周济如今在楚国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那些楚国贵族天天去找他麻烦,我以为只要我们略施小计,便可让周济回来。” 魏惠王听得目光急闪,道:“不知卿有何妙策?” 惠施斜目瞧了眼魏惠王,略显担忧的皱了皱眉头。 龙承的这一番话,还真的勾起了魏惠王的贪欲,他也越发觉得追悔莫及,当初还真不应该让姬定去楚国,如姬定这种人才,当今世上,确实很少见,能治国也就罢了,关键他还能够赚钱。 能与之媲美的,唯管仲、范蠡。 试问这种人才,哪个大王不爱。 为什么魏国这些贵族大夫,渴望姬定回来帮助魏国变法,不怕伤及他们的利益,就是因为魏国是最先开启变法的,魏国自身就有这个基础在,魏国很多大臣都是有这个远见的。 他们知道如果国家不强大,再多财富也为别人准备的。 楚国就不一样,楚国是沿袭周制,是分封制度,每个贵族都是地头蛇,相对而言,更为自私。 另外,楚国很少被人打到腹地来,他们也没有这个危机感。 周府。 “阿嚏!” “令尹身体还好吧?”司马昭鱼稍显担忧地看着姬定。 “我身体好得很。” 姬定摆摆手,又是笑道:“估计又是哪个傻子在暗中算计我。” 司马昭鱼和屈易为相觑一眼,心里暗想,原来这无故打喷嚏,是这么个原因? 他们不会真信了吧? 随口一说的姬定见他们是若有所思,不免哭笑不得。 这楚国可是比较迷信的,祭祀在楚国可是最为重要的集体活动。 “咳咳!” 姬定打断他们地思绪,问道:“二位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屈易为一怔,这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忙道:“令尹,我们可能遇到一些麻烦事。” “是吗?”姬定立刻问道:“什么麻烦?” 司马昭鱼道:“不知令尹是否还记得,前不久潘大夫等人要求木材涨价时,曾用的理由,就是他们给工匠们涨工钱。” 姬定点点头道:“这我当然记得。” 司马昭鱼又道:“从今年初开始,这种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不仅仅是工匠,许多贵族的奴仆也都想尽办法逃离封邑,去到古渤海、金陵等地谋生,而这已经引起许多贵族不满。” 屈易为道:“甚至还因此引发了许多冲突,因为根据我国律法,是不能擅自藏匿奴仆的。” 说到这里,屈易为突然问道:“令尹不知此事么?据我们所知,这事十有八九都是发生在船坞。” “你也说了,十有八九都是发生在船坞,我以前就对此做过安排,只要能够拿出合理的证明,船坞还是得将人送回去。”说着,姬定突然又道:“不过二位都已经因此事找上门来,相信很快我也会知道了。” 屈易为道:“那不知令尹打算如何应对?” 姬定沉吟少许,道:“就事论事,此事并非是因我而起,在我来之前,这种情况就已经是屡见不鲜,而楚国的贵族们也没有个有效办法来制止此事,当初我也跟先王提过这个问题,我的变法也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故此我改变了军功奖励制度,给予立功的士兵土地,如今在发展区得内部,可就没有什么奴仆一说。” 屈易为问道:“令尹的意思,是要废除奴仆制?” 姬定摇头道:“不是我要废除这奴仆制度,而是这个制度本就已经在瓦解之中,我所做的事,就是不管这个制度发生任何问题,楚国不会因此走向崩溃。” 司马昭鱼道:“但是如今许多人都将此事怪罪到令尹头上。” 姬定反问道:“以二位之意,我们该怎么做?我早就吩咐过船坞那边,只要能够证明某人是他们奴仆,若有用者,可花钱买下来,若无用者,则给他们送回去。可见不管我怎么做,这种事肯定还是会发生的。” 司马昭鱼道:“但是令尹不可直说,如今大家都心怀怨气,令尹该当往后退一步。” 屈易为道:“退一步可能还不行,正如令尹所言,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这种情况还是会继续发生的。若想平息此事,可能我们得想办法制止这种事发生。” 姬定问道:“如何制止?” 屈易为道:“制定出更急严厉的律法,加大搜捕隐匿的奴仆,如此一来,纵使再发生此类事,他们也不会怪罪到令尹头上。” 司马昭鱼道:“令尹,此时应该顾全大局啊!” 他们一直都在变法的最前线,一般也是他们与贵族接触,姬定只是负责统筹全局,这么安排的目的,就是避免姬定与贵族产生直接冲突。 他们两个非常明白,盛世之下,亦是暗流汹涌。 尤其是在人力方面。 自姬定变法之后,不管是国人,还是野人,都在往商业圈流动,人力是守恒的,商业圈的繁荣,其它封邑肯定会有损失的。 许多贵族早就对此有些不满,只不过当时楚威王还在,以及他们当时刚开始赚钱,也就没有怎么提。 但是如今不同了。 第一,楚威王已经死,楚怀王也才刚刚上位,虽然是一帆风顺,但威信肯定比不上楚威王。 第二,工商业的兴起,令他们变得更加贪婪,而工商业也是需要人力的,他们都想白嫖劳力,故而变法越发重视此事。 第三,就是这种情况确实愈发严重,为什么今年年初会迎来一个小爆发,姬定心里是很清楚的,不就是因为商人活跃起来了么。 船坞是死的,这商人可是活得呀,他们要搞建设,是需要人力得,而他们又没有奴仆,只能雇佣劳力,姬定当初在定价的时候,都已经将这劳力费用给定好了。 生产力的进步,已经在慢慢瓦解楚国旧制度,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毕竟楚国的旧势力是非常顽强的,随着经济的繁荣,无疑是加速这个过程。 以前逃出去,可能就会饿死,或者也只是换个地方当奴仆,如今出门就有就业机会,谁愿意当奴仆。 楚国又大的很,想抓捕也是非常难的。 这跟吴起、商鞅变法的目的有着一代弄点像似,只不过他们直接了当的干,我就是要破坏这个规矩,而姬定则是让这个事件发生。 姬定沉吟少许,道:“这样吧,给不同阶级的人都立上户籍,并且上面写明阶级,没有户籍就不能聘用,如此一来,大家在招人的时候,就能够根据户籍来辨明此人可否雇佣。” 屈易为闻言,是长松一口气,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他们这么做,还真不全是维护自身的利益,更多是为了保护姬定,他们知道很多人想以此来攻击姬定。 而他们的职责,就是充当中间的和事老。 在来此之前,他们两个是真的担心姬定不答应,那样的话,就有可能会爆发直接的冲突。 关于此事,确实伤及到所有贵族的利益。 当然,他们可不会去想,为什么那些人会逃走。 商定此事之后,司马昭鱼与屈易为便告辞了,他们得赶紧去跟那些贵族大夫们商议,不免事情进一步加剧。 姬定起身相送至大门前,看着他们离去的马车,心想,可真是天真,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岂是你们一本户籍就能够挡住的。 “先生!你怎站在这里?”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法克,见姬定站在门前,立刻快步走上前来。 “送客呗!还能为什么!” 姬定又问道:“你方才去哪呢?” 法克略显犹豫。 姬定问道:“什么事?” 法克讪讪道:“我这要说了,先生可别生气啊!” 姬定笑呵呵道:“原来是关乎我生气与否,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大事,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法克张了张嘴,又道:“先生,要不咱们回屋再说。” “到底是什么事?你这弄得我都很好奇了。” 话虽如此,但姬定还是与法克去到书房。 将门一合上,法克便立刻道:“恭喜先生,公主又为先生生下一名男婴。” “放你md屁!” 姬定听罢,顿时暴怒,拿起桌上的一沓公文就摔在法克脸上,怒斥道:“你是疯了吧,我都一年多没有见公主,她怎么帮我生。” 话虽如此,心是扑通扑通的跳,额头上都在冒汗,他可没有大度到这种程度。 法克从脸上抓下一张公文来,忙解释道:“先生,这都怪我没有说清楚,是去年公主为先生诞生一名男婴。” “去年?”姬定更是怒不可遏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们现在才传信告诉我,那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法克委屈道:“这不怪我们。” 姬定问道:“那怪谁?” “怪也不能说怪,这这都是大王吩咐的。” “大王还会关心公主为我生孩子?” “不是楚国的大王。” “那是哪个!” 姬定突然一愣,问道:“父王?” 法克直点头。 姬定都迷糊了,又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克道:“先生可还记得,大王想见孙儿,故此先生安排公主去一趟洛邑,让大王赐大公子为郑国国君。而之前由于宋国一事,公主并未去成,去年才去的。” 姬定道:“此事我知道。” 法克道:“但是没有想到,公主去到洛邑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大王却命人隐瞒了这消息。” 姬定问道:“这是为何?” 法克讪讪道:“这其实也不能怪大王,先生您也知道,这大王年纪也不小了,故此之前一直盼着先生你早点生孩子。如今先生您这边,也没有个具体时辰,总不能便宜世子府里面那个假世子吧,故此大王就希望留下那个男婴,到时到时!” 姬定见他不说,索性帮他说道:“到时父王若有不测,而我又没有回去,便让我儿子即位。” 法克点了下头道:“可是大王怕先生您不同意,故此先隐瞒了这消息。” 姬定沉默半响,突然问道:“这期间公主岂不是受到了很多委屈?” 法克道:“是公主自个答应的,大王可没有强迫公主。” 姬定道:“但愿没有,否则的话,下回回去,我就再软禁他一年半载。” 再? 法克突然意识到他家先生真是一个狠人啊! 姬定心想,这么巧,难道这是天意? 其实他也没有资格埋怨姬扁,对于王室而言,最重要得事,就是这接班人的问题,姬扁就他一个儿子,而他又一直在外面,姬扁不得不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关键如今世子府里面还有一个假世子在,毕竟这世子常年不露面,也是不行的,但也是最近两年,才弄了个假世子。 毕竟长大了,这容貌发生一些变化,也没有人会在意的。 那么如果发生意外,就有可能会便宜这个假世子,虽然可能性也不大,坤才一直盯着那假世子的,连门都不能出。 但毕竟有这个可能,原本姬扁是打算留下姬定的嫡长子,可不曾想姬舒又怀上了,毕竟两个人都很年轻,怀孕真的家常便饭。 姬扁就决定留下这个小的,如果他有一天不行了,而姬定又回不来,就立刻杀掉假世子,然后直接让世孙即位。 不过这个操作,还真是令姬定万万没有想到,他此时很想立刻去濮阳,但是此时此刻,他是万万不能离开。 因为关于奴仆的矛盾,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尖锐的矛盾。 如果贵族没有了奴仆,那还算什么贵族? 如果封邑里面的人都可以自由流动,那么贵族也自我瓦解。 正在的贵族,都是需要军事力量的支持。 这都人没了,还谈什么军事力量。 第一百九十七章沉默的大多数 就事论事,在面对贵族的咄咄逼人,姬定还真可谓是有求必应,仁至义尽,贵族对于劳力流动感到不满,姬定也表示理解,并且还建议制定更加周详的户籍制度,以此来延缓这种现象。 纵观天下,可也没有比他更加温柔的变法者。 在卫国他可都没有这般温柔啊! 但是\n 但是楚国内部一些十分保守的贵族们对此并不买账。 因为这人口一旦开始流动起来,那就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 比如说经济中心的转移。 楚国的分封制度,导致楚国的贵族们都是各自为政,只要不是非常非常偏远的地带,大家也都差不多。 毕竟大家的主要收入都是来自于土地,差别不会非常大。 但是如今的话,经济中心是在向三个大商业圈集中,向主要河道集中。 没有谁希望别人过得比自己更好。 此乃人性。 另外,他们也都不傻,一旦全国经济都控制在这三个经济圈,那等于是全国一盘棋,对此,他们也有极大的危机感。 基于这些原因,此次贵族的反扑要比屈易为、司马昭鱼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激烈得多。 他们之前还想着,只要姬定愿意做出一定的妥协,那么贵族们必然会见好就收。 但他们磨破了嘴皮子,有着一部分贵族们依旧不愿意就此罢休。 这倒是令来楚国做买卖或者游玩的各国人士看得有些傻眼。 在外人看来,这楚国又要一飞冲天,去年可就是楚国年,影响力已经渗透到中原,他们就不明白,明明楚国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楚国贵族还要反对。 这都是一些傻子么。 可见有一些时候,旁观和身处其中,所看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身处其中的楚国贵族,虽然都比以前要好,但是他们天天面对的就是封邑人口的减少,这在他们看来是非常可怕的呀! 已经有贵族喊出废除新法的口号。 虽然不多,但这也引起朝廷极大的重视。 毕竟失败过一次。 王宫。 “他们到底想要怎样?” 这年轻气盛的楚怀王对此也是非常不理解,这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他因此大为恼火。 屈易为与司马昭鱼面面相觑。 屈易为是硬着头皮道:“回禀大王,他们他们中一些人希望重农抑商。” 司马昭鱼补充道:“因为发展工商业,人口是流动的,导致他们的封邑人口大量流失,不仅仅是奴仆,还有国人和野人,故此光针对奴仆制定政策,他们还是感到不满。另外,立户籍一事非常繁琐,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够完成的,他们质疑我们是在拖延。” 楚怀王问道:“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为何留不住人?” “?” 这个问题,可真是致命。 无人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答案就是一直以来,他们都不需要去考虑这个问题,这些人力物力从法律上就规定天生是属于他们的。 如今要他们动脑子,才能够留住人,这对于他们而言,那当然是一种削弱。 他们的意思就是,关于这事,不用我们自己去动脑子,必须确保我们的权益。 楚怀王见他们不做声,心里也明白过来,于是看向昭阳,问道:“大司马对此怎么看?” 昭阳是纠结半响,才道:“虽说他们是在无理取闹,但但是臣以为大王还是应该顾全大局。” 他虽然知道这事怪不得姬定他们,因为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是他也不能因此站在贵族的对立面,因为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夹在中间,很是难受。 楚怀王听罢,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是坚定的支持姬定,这原因很简单,贵族权力的衰弱,那就等于王权的伸张。 那三个大商业圈都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贵族,封邑也少,如姬定的封邑,也只是获得部分收税权,都是以郡县为主,而郡县的官员,都是由他来任命。 新法对于他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不管是经济、政治,还是军事,他都将取得主导。 楚怀王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的姬定,道:“令尹怎么看?” 姬定道:“臣始终以为该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 “是的。” 姬定点点头,道:“臣之前建议立户籍,也只是为了补充我国的仆区法,若是大王以利益为主的话,那不管怎么做,这都会引起大家的不满,臣建议还是依法办事。 但不管是之前的律法,还是如今的大小法,可并没有规定发展工商业是属于违法行为,也并没有规定这人口就不能流动起来,而臣也一直在遵守之前的承诺,臣的新法给他们带去利益。 而新法的要旨,就是促使贵族变强,不能安于现状,他们都不能给自己封邑的平民带去更好的生活,大王也就不能指望他们,能够给楚国带来繁荣。”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怀王不禁向昭阳、屈易为、司马昭鱼询问道:“是呀!他们凭什么这么要求?难不成是想让寡人去守着他们的奴仆吗?” 昭阳等人皆是沉默不语。 这话怎么回都是错。 不是得罪这边,就是得罪那边。 楚怀王道:“就依令尹所言,大家都依法办事,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吧!” 言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楚怀王一走,昭阳向姬定道:“这么做可能会加剧矛盾,而你之前的努力可能会毁于一旦。” 为什么姬定的变法,会这么顺利,其原因就是姬定一直在确保贵族的统治地位,昭阳就认为如果不处理好这事,只怕又会回到以前,他认为还是得再做一些妥协。 毕竟新法如今进行的非常顺利。 屈易为和司马昭鱼也都是稍稍点头。 姬定笑道:“这么做的确可能会加剧矛盾,但不代表我之前的努力会毁于一旦,其实变法已经结出硕果,只是有人将这硕果给藏起来了。” 昭阳好奇道:“此话何意?” 姬定道:“大司马,我们先抛开先王与大王的恩情,抛开国家和天下,大司马个人支持新法吗?” 昭阳为人谨慎,这种问题,他可不会随便回答,避重就轻道:“变法乃是国家大事,抛开国家,还谈什么变法?” 姬定道:“就谈你们昭氏,大司马只需根据昭氏的情况来选择是否支持新法?” 昭阳沉默不语。 姬定道:“我想大司马是支持的,因为新法给大司马带去非常巨大的利益,而在大司马的封地,也未出现人口大量流失的情况,新法也令昭氏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昭阳点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是深受其益。” 姬定道:“但是大司马从未提到过这些,还有二位。”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司马昭鱼和屈易为,“你们都深受其益,但是你们闭口不言,只知道闷声发财,出声的都是那些受益不多的贵族,这导致好像大家都反对新法。” 三人很是尴尬。 司马昭鱼讪讪道:“那些人之所以反对,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出于嫉妒,如果我们再炫耀的话,岂不是更会令他们嫉妒。” 姬定道:“三位为何不想想,为什么我的变法要给你们带去好处,我可不是你们的仆从,我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够支持新法,可是你们得了好处,却又不做声,所有问题就推给大王或者我,而你们却在中间做好人,这对我公平吗?” 三人沉默不语。 这真的没法反驳,他们三家总是第一时间得知新法的具体内容,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但他们却将这两件事分开来论,工作还是工作,赚钱只是赚钱,在工作上面,他们只是左右副手,充当一个润滑剂,两边都想讨好,两边都不想得罪。 姬定又道:“除此之外,我再重申一遍,我的新法可不是仙法,不能让天上掉粮食下来,我的新法是避免大家都不思进取,是鞭策大家力争上游。 在新法颁布之后,其实许多贵族都取得巨大的成功,因为贵族本身就具有天大的优势,不缺人力,不缺原料,只要他们稍稍动一下脑筋,然后努力去做,他们一定过得比以前更好,贵族富裕起来,这国家自然富裕起来。 可是他们却不思进取,还将自己的懒惰,怪罪于那些努力的人,我就想问问三位,到底你们是希望楚国好,还是楚国亡,我早就说过,楚国的兴盛,取决于你们贵族,而不是我。” 这番话下来,昭阳他们脸都红了。 他们可都是楚威王为楚怀王留下的班底,在公,他们当然希望楚国更好,而不是走向灭亡。 在私,他们确实是新法受益者,不能光拿好处,一点责任都不想承担。 昭阳问道:“不知令尹希望我们怎么做?” 姬定笑道:“重农抑商。” “???” 三人皆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姬定。 我们都打算支持,你怎么又往后退了,是在试探我们么? 姬定笑道:“我方才那么说,可不是针对三位,而是希望能够跟三位讲清这个道理,这是为大家好,为楚国好。 但同时我很清楚三位的苦衷,这人情世故,莫过于世上最难之事,我相信大司马宁可面对千万秦军,也不愿意面对一百个楚国贵族。” 昭阳当即呵呵笑得几声,半开玩笑地说道:“若要面对千万秦军,我还是宁可面对一百个贵族。不过令尹说得很对,人情世故确实是最难处理的问题。”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其实我想要说的是,与三位一样有苦衷的人,比比皆是,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站出来为新法说话。” 司马昭鱼恍然大悟,道:“故此令尹希望放出重农抑商的假消息,以此来逼他们站出来。” 姬定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此一来,三位也不会难做了。” 昭阳苦笑道:“真是难为令尹,都到这般时候,还未我们着想。” 姬定笑道:“三位可都是楚国的顶梁柱,我也不希望三位跟那些贵族闹翻,这样的话,将来我也难以办事。” “令尹早说呀,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司马昭鱼不禁是松得一口气。 姬定微微耸肩道:“我只是希望先讲清这其中道理,并非是故意为难三位。” 不为难! 真的是一点也不为难啊! 屈易为、司马昭鱼回去之后,就将上官纵和潘郢这两个反对派偷偷找来,向他们表示朝廷可能会废除新法。 “是是吗?” 上官纵又惊又喜地看着屈易为。 他完全不敢相信,会这么顺利。 屈易为点点头道:“其实你们都有些误会令尹,令尹还是信守承诺的,他变法之初就再三保证过,新法将有利于贵族。 而如今这么贵族反对新法,故此令尹也觉得这是他没有考虑周全,故此打算先停止新法,然后大家再商量着办。” 姬定如此为他们考虑,他们也得投桃报李,表示姬定通情达理,没有将这个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上官纵捋了捋胡须,道:“还算他比较识趣啊,若是如此的话,那我们倒也不会在意他继续坐在令尹的位子上。” 司马昭鱼听罢,暗想,你们也真是不识好歹,不知轻重,这令尹难道是你们封的么,这话若是让大王听了,这心里会怎么想,谁又说得准啊! 潘郢问道:“大王是什么意思?” 屈易为道:“我们还未就具体情况跟大王商议,但是令尹如今愿意承认错误,相信大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潘郢稍稍点头。 这变法的发起者,可就是姬定,姬定都愿意承认错误,那如果大王不承认的话,岂不是说大王想对付贵族,而不是姬定。 别说楚王,秦君也不会做这么傻的事。 此消息传出之后,许多贵族们立刻设宴庆祝,这又一次属于贵族的胜利啊! 对此,他们表示已经习惯了。 任何不支持贵族的变法,都将会面临失败。 不需要等到结果出来,再去庆祝。 甚至有些人已经在考虑后变法时期,又该怎么办。 潘府! “大父,既然这新法都已经停止,为何不借此一举将那周济赶出我们楚国,还留着此人作甚,他何德何能能够成为我们楚国的令尹。” 潘郢的嫡长孙潘生稍显不满地向潘郢道。 当初第一批选任官员,这潘生直接就被淘汰,当时令潘家丢尽颜面,如潘生这些嫡长子,地长孙,心里可是非常记恨姬定的。 只不过之前姬定非常得意,他们也不敢惹,可如今见姬定这么快就服软了,这必须要痛打落水狗啊! 潘郢瞧了眼孙儿,道:“将周济赶出楚国倒是不难,可问题是,你能够坐上去吗?” 让我当令尹?潘生再自傲,可也不敢吹这牛逼,讪讪道:“孙儿年纪还小。” 潘郢立刻道:“周济可比你年幼。” “!” 潘生尴尬不语。 咱爷孙,可还否愉快的聊天啊! 潘郢道:“若是将周济赶出楚国,到时坐上去的肯定就是昭阳,如果昭阳要变法,别说我们还能赚多点钱,纵使对我们不利,我们也难以如今日这般,轻易的阻止新法进行下去,故此我们都认为,只要周济听话,可以由他继续坐在上面。” 虽然他们中不少人都记恨姬定,那也是因为姬定不听他们的话,要能够听他们的话,非昭、屈、景三大家族的贵族,还都愿意姬定继续担任令尹。 他们贵族之间可也是有很多矛盾的。 只是说目前要一致对外。 周府。 “贤婿,外面那些传言可是真的?”急忙忙赶来周府的荆安紧张兮兮地看着姬定。 姬定问道:“什么传言?” 荆安道:“就关于废除新法的消息?” 姬定道:“废除与否,不是小婿能决定的,但是小婿确实点了头。” “为什么?” 荆安不可思议地看着姬定,道:“贤婿你是凭借新法才坐上令尹的,怎能轻易放弃?” 姬定叹道:“我也没有办法,当初我是在先王面前承诺过,新法的核心内容是,贵族富,则楚国富,贵族强,则楚国强,但是如今贵族都反对新法,如果我继续坚持下去,那将有悖于我当初的承诺,新法也无立足之地。 不过妇公还请放心,我还是寻求另外的办法使得楚国变得强盛,变法是不会停止的。” 荆安道:“我觉得贤婿的新法有利于我们贵族啊!” “是吗?” 姬定道:“妇公你不会是看在咱们公婿的情面,才这么说的吧?” 荆安道:“当然不是,我们荆氏就从中赚得不少钱。” 姬定问道:“那为何外面都是说新法不好的?就没有人说新法好。” “!” 荆安尴尬一笑,道:“这这不是怕惹麻烦么。” “那倒也是。”姬定点点头,又道:“但是也还请妇公体谅一下小婿,小婿可不想走那吴起老路。” 荆安闻言不禁叹了口气。 他也不能将姬定往火坑里面推啊! 荆安走后,姬定便向坐在一旁沉默的荆夫人,笑道:“夫人不会怪我欺瞒你父亲吧?” 荆夫人摇摇头,道:“如果夫君你要跟父亲实话实说,我反而会反对的。” 姬定问道:“为何?” 荆夫人道:“若是被人得知,夫君与父亲密谋此事,反而会给荆氏带来麻烦,还是不知晓的好。反正不管夫君是说实话,还是说谎话,我认为他们都会站出来的。” 姬定又问道:“夫人为何如此笃定?” 荆夫人笑道:“别得我不敢说,但我知道不少人花了很多钱,建造铸币作坊,同时还有许多贵族家里屯有不少货币。” 姬定稍稍一愣,道:“经夫人这么一提醒,说不定我们还会因祸得福。” 荆夫人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如今市面缺乏货币流通,这不利于工商业发展,这风一刮的话,说不定他们会放出一些货币来,这无疑会刺激工商业的增长,市场就会变得更加繁荣,自然就会有更多的贵族站出来说话。” 荆夫人稍稍点头道:“说不定还会变成这样。” “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姬定笑道:“这里就坐着两个大富商,只要我们接收他们抛出来的货币,然后用于工商业,那么就能够推动市场繁荣。” 荆夫人稍一沉吟,笑道:“也许我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姬定道:“不是也许,是一定,夫人的腰带、金扣,深得天下贵族的喜爱,用货币购买夫人的货物,不但可以保值,甚至还可以增值。”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正面对抗 这世上最难揣测的莫过于人心,前年姬定接连的受挫,主要是因为姬定对于蜀侯和公子偃的误判,从而导致那一整年,他过得可都是如履薄冰。 但是对于制度演进的预测,姬定很少会出现误判,他知道当制度发生怎样的变化,人们生活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又会出怎样的困难。 故此当屈易为、司马昭鱼向他汇报贵族的不满时,他其实是非常淡定从容的,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 同时他也知道沉默的大多数。 可想要再走回头路,这是很难的。 因为他的变法,不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 二者的区别就在于,自上而下的这种变法,开始其实是比较容易的,只需要依靠强权去改变,大棒扫平一切不服。 杀鸡儆猴。 但是缺点在于,随着时间的推移,执行的不当,面对阻力将会越来越大,只要上面改变主意,新法很快就会崩溃。 有一个词就很准确的形容了这一点---人亡政息。 那秦国在商鞅死后,其实是有机会回到过去的,而当时没有回去,就是因为嬴驷坚持新法。 新法在秦国得以留存,只是在于君主的英明。 而不是不可逆的。 与之相反的例子,就是吴起。 吴起死后,他的新法,虽然并没有完全崩溃,但没有崩溃的那部分,其实是关乎于王权,再加上吴起临死一计,重创了当时的楚国贵族,导致贵族当时也没有太多的力量反扑,楚威王才能够保留部分新法。 加上楚国的天赋,这部分新法已经让楚国跻身于三强之中。 而自下而上的变法,开始是非常困难的,是没有强权的支持,完全依靠技巧。 纵观姬定在楚国变法,王在新法中发挥的作用是很模糊的,不管是楚威王,还是楚怀王,他们可都没有说用王权去打击那些反对者。 这新法始于船坞。 如果没有姬定的先进技术和他的商业知识,这个变法都不可能开始,换商鞅、吴起来,他们也都做不到。 别看姬定操作起来很简单,那只是因为他超越时代的知识,而当代天才,都不可能做到如他这样。 这其实是很难。 可是一旦开始,想要往回走也是非常坤难的。 因为朝廷并没有做什么,最多就是划出三个商业圈,但是这商业圈就是不划,它也会形成的,船只的出现,必然会使得那些占据河道要冲城镇,将会成为经济繁荣的地区。 姬定只不过是先一步规划出来而已。 这都是因为利益,才发生改变的。 既然朝廷什么都没有做,朝廷又怎么去收回来。 故此一些贵族不是要求废除新法,而是要求拟定律法来制止新法。 哪怕将大小法废了,那些奴仆还是会逃走的,因为外面都是更好的生活。 除此之外,新法始于船坞,而船坞代表着更先进的生产力。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做到放弃先进的生产力,从而回到过去得生产关系,最多也就是止步不前,也就是不接受新得生产力,守住现有的生产关系。 但这只能延缓,最终还是要迈向新得生产力。 洞晓这一切的姬定,他自然一点都不慌张,你说回去就回去,可真是天真可爱。 果不其然。 现实情况正一步步照着姬定写好的剧本在推演。 新法为楚国创造出大量的利益,其实这些利益只有少部分落到平民头上,大部分还是被楚王和贵族给收走了。 那些保守派贵族,以前就不在商业发达的地区,地理上就相对比较封闭的,故此他们一看利益与代价开始扭转,他们立刻站出来反对。 但是不少贵族在商业圈里面或者边上,他们是深受其益,赚得是盆满钵满,昭氏、屈氏、景氏都赚得是盆满钵满。 如果他们家族不赚钱的话,即便昭阳自己是支持的,他也要顾全家族。 如景氏。 景翠镇守徐州,而徐州可也是河道交通要冲,战争归战争,这买卖大家还在继续做的,谁会跟钱过不去。 也正是因为工商业的兴起,导致楚国夺回徐州之后,内部很快就安定下来,很多货物都必须往徐州走,徐州变得繁荣起来。 繁荣是可以掩盖许多矛盾的。 只不过他们这些大家族,认为如今新法执行的顺利,再加上大王是非常支持得,怎么可能轻易被推翻,让姬定顶在前面就行,他们犯不着为了一件难以发生的事情,去得罪其它贵族。 然而,当他们听到姬定这么快就妥协,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再三确定之后,纷纷对姬定破口大骂。 你这孬种! 你这没出息的家伙! 你这毫无信仰的骗子! 看看人家吴起。 临死之前,还设下一计,保全自己的新法。 你小子倒好! 人家都还没有找上门,不过是在下面吹吹风,你丫就妥协了。 你的胆是被狗吃了吗? 不管姬定多么怂,他们是绝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 且不说与中原各诸侯国的贸易,关键他们之前购买了大量的船,最近又兴建铸币作坊,连家中将铜器都拿去给融了,这投入可是不小,要是停了的话,那他们可真是损失惨重。 这还只是上层,他们还不是很慌,毕竟他们掌控着权力,他们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但是底层可不知这么多,当然,这底层指的是小贵族,商人,新法对于这些人是很有利的。 他们不属于平民阶层,完全就看不到出头之日,他们是有能力的,只是由于上层固化,导致他们难以出头。 重工商业,给予他们很多机会。 眼看正迈向美好生活,突然一泼冷水下来,这令他们非常慌乱,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嚷嚷起来。 他们的作用也就是嚷嚷。 上面那些贵族们,借着他们嚷嚷,表示新法深得人心,不应废除,更不应制止。 支持新法声音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上官纵、潘郢他们这些保守派,顿时就傻眼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贵族支持新法? 这些人是从冒出来的? 感情我们贵族不是一条心啊! 昭府。 今日坐在昭府正座上的可不是昭阳,而是昭阳的族伯昭鸣。 毕竟变法是比较敏感的,昭氏家族不愿意昭阳来承担这政治风险,于是先让昭阳以巡视巴蜀战事为由,离开了楚都,然后再由昭鸣出面来专门处理此事。 “你们昭氏深得其益,就不顾我们的死活?” 潘郢一脸不爽地说道。 昭鸣坐在椅子上,双手摁着木杖,淡淡扫了眼潘郢,道:“潘大夫的意思,我们昭氏就应该放弃自己的利益,求得各位开心。” “这可不是开心不开心的事。” 上官纵道:“而是关乎我们的存亡。” 昭鸣就问道:“老夫就不明白,咱们做做买卖,你们就会灭亡,那老夫是不是也可以说,若不做这买卖,我昭氏也会灭亡?” 潘郢激动道:“这做买卖我倒是不反对,可问题是这新法弄得我们封邑的人都走了。” 昭鸣问道:“那你们就不准他们离开,新法有一点好啊!就是那大小法,各地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来立法。 故此你们之前闹,表示不满,我们也都没有说什么,在你们自己的封邑,你们想怎么做都行,但是你们不能强求别人也跟你们一样。 老夫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一下其他人。” 上官纵斜目一瞥,冷冷道:“也就是说,你们昭氏不支持我们?” 昭鸣听到这话,缓缓转过头去,一脸纳闷地向上官纵问道:“你是不是将老夫当成了那周客卿?什么时候,老夫就必须支持你们上官氏,老夫今日还就不支持你们,你们想怎样?” “你!” 上官纵霍然起身。 昭鸣只是淡淡望着他。 上官纵咬着牙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咱们走着瞧,告辞!” “等等!” 昭鸣突然叫住他。 上官纵回过身来,问道:“还不让人走啊!” 昭鸣眯了眯眼道:“老夫今日来此,本是想跟你们解释清楚,希望大家能够相互理解,我理解你们不支持新法,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 但是如今看来,我们之间是难以相互谅解,那也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正如你所言,咱们走着瞧。” 上官纵眼中闪过一抹胆怯,但事到如今,这也不能怂,一震袖袍,与潘郢等贵族大夫气冲冲地走了。 他们走后,坐在左首为一个老者深感忧虑道:“昭兄,此事犯不着闹到这种地步吧!” 此人名叫景秀。 乃是景翠的族叔。 昭鸣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他们反对周济,反对新法,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将我们昭氏放在眼里,什么时候他上官纵也能在老夫面前指手画脚,威逼利诱,或许是我们之前对他们太过迁就,以至于他们现在目中无人。” 这昭氏乃楚国第一大族,按理来说,应该由他们来主导,但如今这情况,弄得他们昭氏必须支持似得。 昭鸣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上官氏算个屁啊! 你凭什么决定我昭氏该怎么做。 当然,昭鸣是知道很多贵族是支持新法的,如果都反对,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景秀又问道:“昭兄打算怎么办?” 昭鸣道:“该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周府。 “二位老先生请坐,请坐。” 姬定故作受宠若惊地样子,请昭鸣和景秀坐下。 “冒昧打扰,令尹多多担待。”昭鸣拱手笑道。 “岂敢!岂敢!” 姬定笑道:“二位老先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坐!请坐!” 二位坐下之后,女婢立刻将周府特供的茶点奉上。 姬定问道:“二位老先生突然上门,不知有何事吩咐。” 昭鸣笑道:“令尹言重了,除大王之外,谁还敢吩咐我楚国令尹。”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瞧了眼景秀,然后向姬定道:“今日我们二人前来,主要是想询问有关新法一事,听闻令尹打算废除新法?” 姬定点点头。 昭鸣问道:“为何?” 姬定苦笑道:“我之前认为新法应该有利于贵族,也曾在先王和当今大王面前许下承诺,但但没有想到贵族都反对新法,那我自然不能违背承诺。” “令尹信守承诺,真是令老夫佩服啊。” “哪里!济绝非老先生说得那么好,只不过我作为变法者,如果不信守承诺,谁又会相信新法。” “这倒也是。” 昭鸣点点头,又道:“不过老夫很想知道,令尹当时变法时,就没有考虑过出现这种情况吗?” 姬定沉吟少许,叹道:“不瞒老先生,其实我是有考虑的,但是我希望的是贵族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而不是安于现状,贵族强,则楚国强。 这种情况在我看来,也并不糟糕,只要大家懂得取舍,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离开,退一步说,其实离开也无所谓,这人毕竟还是在楚国,今日能去他人的封邑,他日也能去你的封邑。” 景秀突然问道:“不知令尹可否阻止这种情况?” 姬定摇摇头道:“无法阻止,因为做买卖这人就得流动起来,强者将更强,而弱者将被淘汰,这就跟当初选拔官员一样。” 景秀皱着眉头,又瞧向昭鸣。 昭鸣点点头道:“令尹言之有理,有些人不想做这买卖,但也有些人想做这买卖,以前大家也都做买卖,只不过如今由于船只的出现,这买卖做得比以前大,这是好事,为何不继续做下去,既然这买卖肯定要做,那就难以阻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啊!” 姬定道:“老先生的意思是?” 昭鸣笑道:“令尹不用去理会他们,而应该以变法为主,令我楚国变得更加富裕和强大。” 姬定眼一睁,激动道:“二位老先生是支持新法的?” 昭鸣笑道:“令尹也未真打算放弃啊!” 该死的,演过了,差点忘记这老头是昭阳的伯父。姬定讪讪一笑,旋即正色道:“如果二位能够支持我,我保证,楚国一定变得更加富裕和强大。” 昭鸣点头道:“这老夫相信,如今魏国、齐国那些商人来到咱们楚国,可都羡慕的很,这绝对不是坏事,但是令尹也应该强势一点,不应该对他们有求必应,如此可是难以成功的呀!” 姬定笑道:“如果能有二位的支持,我自不会任由他们欺负,记得在大司马的封地,我可是给麻海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昭鸣呵呵笑道:“这才是令尹该有的语气,不知令尹打算如何反击?” 姬定道:“限制跨区执法。” 昭鸣愣了下,道:“这是什么意思?” 姬定道:“根据大小法,大法不管人口流动的问题,收税也是以土地来收,人口流动是在于小法。 原本我打算制定更为详细的户籍制度,将仆区法归于大法,那么朝廷就可以统一执法,限制奴仆。 但如果将仆区法归于小法,那么各地可以认为奴仆逃离属于合法,或者属于非法,这就意味着当你的奴仆逃离到别人的封邑,你无权上门要人。” 昭鸣道:“这难以立竿见影啊!” 姬定道:“如果说有一个封邑取消奴仆制,但凡逃来奴仆,都属于平民,那可以立竿见影。” 景秀谨慎道:“废除奴仆制?” 姬定点点头道:“其实根据新税法来看,谁先废除奴仆制,谁将深受其益。如今工商业兴起,给工匠那点工钱其实算不得什么,关键在于税,一家作坊每年所缴税收,足以抵上很多工匠的工钱。 这人口越多的城镇,作坊就越多,作坊越多,这税收就越多。而至于对平民的管制,贵族可以用官府来管控,根据大小法,这事本也是属于地方官府。” 景秀低声道:“昭兄,此事事关重大,可得慎重啊!” 姬定听得一个真切,笑道:“景老先生,您要明白一点,新法只是加速奴仆的离开,而不是奴仆离开的根本原因,之前就一直都有奴仆逃离。 这其实已经管不住,就不如彻底放开,反而能够留住人,反而吸引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就意味着更多的财富,更多的财富,也意味着有更多的人跟着你吃饭,这种忠诚要胜过奴仆。” 昭鸣哈哈一笑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令尹能够看得如此透彻,我等是受益良多啊!令尹何不以身作则,先在金陵这么做。” 你这老狐狸,万一你反水,那我不是掉火坑里面去了。姬定讪讪道:“我若这么做,那!” 昭鸣道:“这新法乃是你一手推动,当然得你来领这头啊!” 景秀连连点头,笑道:“由客卿来做这事,既公平,又公正,足以令人信服,也是最为合适不过啊!” 楚国这副本跟卫国还真不是一个级别的。姬定也有些虚,这人心隔肚皮,天知道这两老头是怎么想的。 昭鸣见姬定犹豫不决,笑道:“令尹若连这点胆识都没有,那我们又如何敢信任令尹,这朝令夕改,我们可也受不了啊!” 毕竟他们这么大年纪,都已经活成精了,他们不会笃定姬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支持新法。 他们会假设姬定受于对方的压迫,可能会反悔,如果他们站出来,然后姬定却退缩了,那他们也会很难的。 既然有这种可能,那就得想办法规避,你先上,表明态度,我们再给予你支持。 姬定自然也会假设这可能是一个圈套,虽然昭阳是表明态度支持姬定,但是昭阳在昭氏不是一言九鼎,更多只是一个代言人。 但是,姬定到底是新法的发起人,他们只是受益者,在情在理,姬定理应冲在前面。 昭氏若废除奴仆制,那只代表昭氏,个人行为,没有新法,他也可以这么做,意义不大,姬定身为令尹,表明态度,代表的是朝廷。 影响也是不一样的。 左思右想之后,姬定点头道:“好吧!那就我先上,但是如何废除奴仆制,我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毕竟这人人家里都有奴仆,包括大王在内,我以为还是要做一定的区分。” 昭鸣笑道:“令尹考虑的如此细致,老夫也就放心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吾乃令尹 对于是否废除奴仆制,景秀与昭鸣都还是有所顾虑的。 毕竟这奴仆制度也算是贵族的核心利益。 如果不是近百年,不断有奴仆逃逸,从而导致管理奴仆的成本是越来越高,以及中原诸侯国也都在慢慢削弱这奴仆制度,他们也不会动这心思的。 同时昭阳的封地,让大家见到另外一条路,就是佃农和农税,这要比奴仆制更香,所得要更多,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会去开荒土地,这土地多了,农税就多了,他们也是可以躺着吃饭的。 而另一方面,在新法中,他们又是占据着优势,他们的地盘是具有吸引力的,但是再好的土地,也得让人来耕,他们是需要人力物力的。 如果给予人们更多的自由,那么他们将获得更多的人力。 其实可以说他们与姬定狼狈为奸。 他们商量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做到既确保贵族的权益,又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口。 最终决定,还是一步步来,可别将步子迈得太大,扯到了蛋。 将仆区法归于小法。 这《仆区法》简单来说,就是藏匿奴仆,等于盗窃,是要给予重刑的。 但是这里面可还涉及到楚王的利益。 这自然得交给姬定去做。 王宫。 “将仆区法归于小法,由各地官府自己拟定?” 楚怀王是一脸困惑地看着姬定。 “是的。” 姬定肯定地点点头。 楚怀王问道:“这是为何?” 之前的大小法,并没有准确的说明这是属于大法,还是小法,因为奴仆等同于私人财产,是归于盗窃一类的,不需要重复赘述,是属于大法。 而大法是代表着王权。 若将此法归于小法,这等于是削弱王权。 故此楚怀王才感到很困惑。 姬定问道:“大王,臣是大王的奴仆吗?” 楚怀王忙道:“当然不是。” 姬定又问道:“大司马属于大王的奴仆吗?” “当然不属于啊!” 楚怀王问道:“令尹为何这么问?” 姬定道:“既然臣与那些贵族,都不属于大王的奴仆,那咱们的奴仆,自然也不属于大王,不知这仆区法对于大王有何好处?” 楚怀王道:“朝廷可也有不少奴仆。” 谁家奴仆最多,自然是他家奴仆最多,否则的话,楚文王也不会制定这条律法,楚庄王还制定巩固,肯定是有好处的。 姬定指着自己桌上的美酒佳肴,问道:“敢问大王,这美酒佳肴是属于大王的,还是属于臣的。” 这个简单的问题,还真是难倒了楚怀王,他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本是属于寡人的,但如今寡人已经赐予令尹,就应该是属于令尹的。” 姬定听罢,端起一杯酒就倒在地上。 楚怀王当即懵了,问道:“你这是作甚?” 姬定道:“这酒是属于臣的,臣想倒就倒啊!” 楚怀王有些生气,你这太无礼了,哼道:“可是这地是寡人的。” 姬定道:“这地是属于大王得,可酒是臣的,臣的动作只是倒酒,是酒自己流到地上的,这跟臣无关。” 楚怀王道:“你这是无理取闹,你不倒,这酒能够落到地上吗?” 姬定道:“可臣倒得只是酒,这酒是臣的,臣如何处理自己的东西,何罪之有。” 楚怀王急了,道:“你这纯属诡辩,你是倒酒,但是却脏了寡人的地,难不成你还有理。” 姬定道:“大王要治臣的罪吗?” 楚怀王犹豫了下,道:“这倒不是大事,若是令尹能够认错,寡人就不与你计较。” 话音未落,姬定端起一个盘子,将菜也倒在地上。 楚怀王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令尹,你可别得寸进尺,你若再这般无礼,寡人非得治你的罪。” 姬定又端起一盘菜倒在地上。 楚怀王气得差点晕厥过去,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准备叫人来将姬定给拿下。 “大王是要治臣的罪了吗?”姬定问道。 楚怀王气得脸都红了,怒瞪姬定道:“你再三无礼,寡人今日定要治你的罪。” “等等!” 姬定又问道:“如果一个贵族大夫在臣的封邑,杀了他家的奴仆,臣是否能够治他的罪?” 楚怀王立刻道:“当然不能,他杀他家奴仆,此乃合法的,你当然不能治他的罪。” 姬定马上道:“为何臣倒臣的酒,大王却要治臣的罪?” 楚怀王道:“你脏寡人的地。” 姬定道:“他也是在臣的封邑杀人的呀!大王今日要治臣的罪,臣明日就要治他的罪。” 楚怀王都被姬定给绕晕了,道:“法令规定他们是可以杀自己的奴仆。” 姬定道:“难道律法规定不能倒自己的酒吗?” 楚怀王道:“寡人是要治你不敬之罪,可不是倒酒之罪。” 姬定问道:“敢问大王,这奴仆可是人?” 楚怀王道:“当然是人。” 姬定道:“那臣也可以断他杀人之罪,而不杀奴之罪。” 楚怀王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寡人不与你辩。” 说着,他眼中一亮,道:“你方才说要将仆区法归于小法,寡人可有记错。”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楚怀王道:“如果归于小法就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如果归于大法,那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姬定皱了下眉头。 楚怀王面露得意之色,笑道:“令尹无话可说了吧。” 姬定道:“臣无话可说,因为臣今时今日才明白,原来大王与先王想得不一样。” 楚怀王一愣,问道:“什么不一样?” 姬定道:“先王是渴望削弱贵族,加强王权,而大王是希望加强贵族,削弱王权。” 楚怀王立刻道:“寡人什么时候这么说过,寡人当然想加强王权。” “是吗?”姬定道:“既然如此,大王为何要支持仆区法?” 楚怀王道:“寡人不是说了么,寡人也有很多奴仆的呀!” 姬定道:“贵族也是这么想的。” 楚怀王道:“他们也有奴仆。” 姬定问道:“那不知大王和贵族有何区别?大王的眼里是奴仆,贵族的眼里也是奴仆,只不过大王的奴仆多,而他们的奴仆少。” 楚怀王想了半天,还真就是这么回事,问道:“这有何不对吗?” 姬定道:“大王是想当楚人的王,还是想当奴仆的王。” 楚怀王道:“自然是楚人的王。” 姬定问道:“奴仆所得归谁所有?” 楚怀王道:“归其主人所有。” 姬定继续问道:“平民所得,又归所有?” 楚怀王道:“自然是归他自己。” “不对。” 姬定摇摇头。 楚怀王道:“有何不对?” 姬定道:“奴仆所得都归其主人所有,可是平民所得,可是要朝廷缴税的,并非尽归自己所有。” 楚怀王双目一睁,似乎明白了什么。 姬定又道:“大王若想做楚人的王,就不应该盯着自己的奴仆,而应该关注所有的楚人,那些奴仆亦是楚人。 倘若某个贵族要谋逆,坚定站在他身边的肯定是他的奴仆,因为奴仆得心中是没有王,只有主人。” 楚怀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姬定建议将仆区法划分到小法里面,不是要削弱王权,而是要加强王权。 而姬定方才举得那个例子,其实就是告诉楚怀王,这么干的话,将会破坏奴仆制,而不是巩固奴仆制。 而破坏奴仆制,是有利于加强王权的。 楚怀王道:“可是这么做,可能会引起许多人的反对!” 姬定道:“首先,是他们先表示不满的,那大王交由他们自己来定,这合情合理,他们自己留不住人,那也怪不得谁。 其次,当前有着一个绝佳的机会,就是这工商业缺乏人力,许多大贵族都渴望得到更多的人力,他们会愿意削弱或者直接废除仆区法,因为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得到更多的人力。 大司马的封地,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之前那边鸟不拉屎,现在多么繁荣,其中很多人都是从别得封地逃逸过去的。 最后,大王之前之所以不愿意,认为这是在削弱王权,表面上看,也是如此,如果他们贵族若都坚守仆区法,归于小法亦等同于大法,那可就什么事都没有,他们自己不坚持,那也怪不得大王。 大王只是将选择权交予了他们贵族。” 楚怀王想想也对,小法就是你们贵族决定的,寡人交给你们还有错不成。 他又慎重思索了一番。 越想越觉得对自己有利,因为目前三个大商业圈,除汉口这边有着一些传统势力的贵族,其它地方都很少。 因为那两个都是从刚越国那里夺来得,普遍采取郡县制。 而汉口这边属于楚都圈,他的势力也是最为强大的,这么做的话,如果这三个地方废除仆区法,那必然会繁荣起来。 他当然是得利的。 于是他决定采纳姬定的建议,将仆区法归于小法,由各地官府自己拟定。 楚王这法令一下。 姬定立刻就出台关于金陵的仆区法。 金陵虽然也有贵族,但就是他说了算,因为其他贵族也得跟着他吃饭,毕竟那边之前啥都没有。 他将仆区法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归于逃犯法,因为很多奴仆是给予罪犯的惩罚,当奴仆是等于是服刑,而逃犯法是归于大法的。 那当然是可以索要回去。 而另一部分归于财产法,仆区法本就将奴仆视作个人财物,可他是这么解释的,这奴仆来到金陵,不像以前,是属于盗窃,而是属于财产遗失,等于是你不小心掉了钱。 这一变,性质完全不一样。 盗钱犯法,可是捡钱不犯法。 收留奴仆,保底不违法。 当然,这也是可以要回去的,但是你得证明这人是属于你的奴仆。 就如今的技术,要证明的话,哪怕就是公正处理,估计所花的钱,也能够卖好几个奴婢回去。 关键对方要求的就不是能不能抓回去。 哪怕就是轻易得能够要回去,他们还是不会答应的。 他们也不傻,这么多人逃,个个去找,个个去要,这一天也甭干别的事了。 他们是要求制止这种现象,严惩收留逃逸奴仆的人。 甚至于重农抑商。 将人们束缚在土地上,不搞这些大作坊。 这才是上官纵他们真正的诉求。 姬定这一出那可真是点着了火药桶。 他们倒也不怪楚怀王,也没法去怪,楚怀王只是表示你们自己定,如果要怪楚怀王的话,那就都大王定。 那他们更不乐意。 他们只能将火力都集中在姬定身上。 上官纵、潘郢等人是气势汹汹的杀到周府。 “看来令尹之前说过的话,全都是欺骗我等的。”上官纵怒目瞪向姬定。 姬定笑问道:“上官大夫此话怎讲?” 上官纵道:“令尹莫要在此故弄玄虚,我只想知道,令尹可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什么此话可讲,从头至尾,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讲道理。 “当然是有的。” 姬定目光一扫,道:“从一开始,我就是向先王表示,我是来楚国当令尹的,可不是大王的奴仆,更别给你们当傀儡。如果什么都由你们说了算,那我倒想要问问各位,我来这里干嘛?” 潘郢冷笑一声:“你可算是原形毕露,不过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你以为你真比吴起厉害吗。” 姬定道:“怎么?你还瞧不起人家吴起?人家吴起以一人之命,就换你们七十多家贵族,换我是你们,我永远都不会提起此事。” “你!” 这话堵得潘郢差点咬着舌头。 “另外,我比吴起强。”姬定道:“我为楚国做的贡献,是要远胜于吴起的。所以,不是我要考虑后果,而是你们要考虑后果。” “好好好!那咱们走着瞧。”潘郢是咬着牙道。 也许是姬定的笑脸给多了,导致他们一时适应不过来。 “好的。” 姬定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会让你们学会如何尊重令尹。” 上官纵等人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变了个人似得。 他们并不知道人家姬定第一回见楚威王,就怼得楚威王怀疑人生,之前姬定一直忍着,那只是因为火候不到。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如今他可就不打算忍了。 他要这些贵族尝尝他的手段。 “这就是今年评选官员的标准。” 姬定向司马昭鱼和屈易为说道。 二人相觑一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这时候提这事,肯定有所针对。 拿起一看,果不其然,首先,标准非常之严格,不跟上回一样,人在就行,不但要考核之前一年来的政绩,还要考核对未来的规划。 其中有一项真的是膈应人。 就是对《仆区法》的看法,是归于大法,还是归于小法。 司马昭鱼小心翼翼地问道:“令尹,这对《仆区法》的看法是何意?” 姬定笑道:“很简单,如果支持仆区法归于大法,就直接不通过。” 司马昭鱼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玩? 你真是够狠啊! 屈易为道:“令尹,你这是在斗气吧?” “当然不是。” 姬定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这新选拔上来的官员,都是要进入发展区的,而对于发展区而言,当然是支持仆区法归小法更有利于发展区的建设。 如果他们支持仆区法归于大法,那么可见他们是以家族利益为主,而不是以国家利益为主,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又岂能担任国家官员,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不希望楚国好的官员要来作甚。” 屈易为思索半响,觉得还真有那么一些道理。 司马昭鱼眸光闪烁了下,道:“令尹说了算,令尹说了算。” 屈易为偏头看向司马昭鱼,后者立刻给他使了使眼色。 他突然反应过来。 姬定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对付上官纵他们,那他们的儿孙肯定不会支持归于小法,这样的话,他们的儿孙就选不上。 而他们两个的家族都是支持的,等于他们儿孙上位的机会就更大。 姬定又道:“除此之外,关于贵族的爵禄,我也会进行一定的调整。” 司马昭鱼和屈易为立刻紧张地瞧向姬定。 你这步子迈得太大了一点。 这无异于宣战啊! 姬定道:“我就觉得大司马应该得到更多,为什么?因为他为国家出力最多,凭什么那些对国家毫无贡献的贵族子弟也能够得到与大司马差不多的爵禄。 只因爵位相同?这可不公平。 这贵族的爵禄是不会减少,但是会有所调整,比如说,你们家族有四个爵位,但只有一个人在朝中为官,因年迈而养老的不算,之前这四个人的爵禄是一样得,但是以后得话,没有在朝中为官的三个人,将只能得到一半的爵禄,而另外一半都交给那些在朝中为官的人,至于他们家族怎么分配,那是他们家族的事。” 这这! 司马昭鱼和屈易为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 想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甭管支持不支持,心里不约而同的竖起大拇指来。 高! 这一招可真是高啊! 当初吴起变法,是直接削弱贵族的爵禄。 当时引起贵族极大的反弹。 姬定是调整,不是削弱。 如果是削弱,那姬定真的是违背了自己当初承诺。 给还是给这么多,其家族整体利益并没有变,只是个人利益变了。 这么一来的话,大家肯定都想在朝中做官,这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这钱不到自己手里,那就不是自己的呀。 而选拔官员的权力,是令尹手里。 你在你封邑,我管不着,你在朝中,你试试看。 就说这仆区法。 你支不支持归小法? 你不支持,你的爵禄就减半。 饶是司马昭鱼和屈易为都一时想不明白,这对他们到底是有利还是无利。 保守的屈易为道:“这考核一事,我们倒也不反对,但是这爵禄!” 姬定道:“我要他们懂得尊重我这个令尹。” 第两百章 态度正确 昭府。 “真是想不到他出手竟这么狠,若是这般调整爵禄,那可有不少人会很难受啊!” 昭鸣得知姬定要调整爵禄的计划后,是捋着胡须言道。 这一招可比吴起削减俸禄要狠多了,如果这么做的话,王和令尹的权力将会得到一定的提升。 因为这爵是世袭的,王也不能给予太多的干预,但是大多数官职可不是世袭,如令尹、大司马这些就没法世袭,一般都是由大王和令尹决定。 一旦爵禄侧重于朝中官员,权力都侧重于官员,而官员又是王和令尹任命的,那谁还敢轻易得罪令尹。 最妙的是,他并未跟吴起一样,削减爵禄,给还是给贵族,给得也还是那么多,你就不能说他针对贵族。 司马昭鱼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其实这才是令尹的本性。” 昭鸣问道:“此话怎讲?” 司马昭鱼道:“老先生之前没有跟令尹打过交道,其实他脾气本就不好,当初他刚来咱楚国时,别说大司马,可就连先王都被他讽刺过好几回。 在相邦大会上,他更是气得秦相张仪拂袖而去,面对邹忌、惠施,亦不落下风,可没有人将他视作一个小娃看待,只不过如今大王刚刚即位,他可能因此有所收敛,以至于老先生认为其很软弱。” 屈易为道:“可别说昭先生,就连我都忘记其强势的性子,当今令尹绝非善类,否则的话,他也当不上咱们楚国的令尹。” 昭鸣点点头道:“是呀!我也应该早就想到,他一个洛邑商人,又是如此年轻,就担任咱们楚国的令尹,又怎会平庸之辈啊!” 景秀突然道:“可是昭兄,这番调整爵禄,对所有贵族可都不利啊!” 屈易为道:“我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故此方才并未表态,但是令尹的态度很坚决,这事好像没有回旋的余地。” 昭鸣笑道:“既然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就由他去吧。” 景秀诧异道:“昭兄,难道你支持他?” 昭鸣呵呵笑道:“目前选拔官员,我们是占据优势的,这么调整爵禄,对于我们也是有利得,为何不支持。” 景秀道:“可是长久下去,对我们可是不利啊!” 昭鸣道:“这令尹再厉害,他到底也只是一个人,他能够用的人也都是我们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等到我们答应支持他,他才敢这么干。 一旦我们的人控制住那些发展区,到时可就不是他说了算,如果对我们不利,再调整回来便是。” 此话一出,司马昭鱼他们猛然反应过来。 是呀! 令尹再厉害,他也没有一个强大的班底。 他就一个人。 在他的周边全都是贵族。 纵使他背后有大王,但只要姬定不调整贵族世袭的政策,贵族将始终把持着朝堂。 这猛虎也架不住群狼! 在这种情况,昭鸣反而认为,他们真正的对手,是那些妄图挑战昭氏权威的贵族。 毕竟昭氏乃是当今楚国第一贵族,也是许多贵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楚国朝中的党派之争,地方上的贵族之争是很激烈的,在这种分封制度下,贵族没有必要去剥削百姓,因为百姓从出生起,就被他们剥削,这是正常情况。 肯定是贵族与贵族之间的争斗。 只不过楚威王在世的时候,与三大家族关系非常密切,表面上看是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流汹涌。 那么现在与姬定站在一边,一方面就可以控制住姬定,而另一方面,则可以利用姬定去削弱那些可以威胁到昭氏的对手。 既然昭鸣他们都无所谓,屈易为、司马昭鱼自然也不会反对,因为这个规则对于他们这些在朝中为官的贵族是很有利。 他们的金钱,他们的势力将得到增长。 而对于在朝中势力较弱的贵族,这个规则就有些不友好,而对于那些与令尹作对的贵族,就更加不友好。 因为选拔官员的权力,可就在令尹手中啊! 上官纵、潘郢他们可也不傻,一听这消息,当即就急得直跳脚,这么下去,可就完了呀,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去找楚王。 因为他们知道已经恐吓不到姬定。 王宫! 姬定与司马昭鱼、屈易为两个左右尹站在一边,而上官纵、潘郢等一众贵族大夫站在另一边。 阵营明确。 “大王,令尹这么安排,分明就是蓄意报复我们,亏他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们贵族着想,背地里却耍这些阴谋诡计,来对付我们贵族,真是无耻小人。” 上官纵是咬牙切齿,振振有词道。 楚怀王看向姬定,问道:“令尹为何这么安排?” 姬定道:“回大王的话,首先,臣并没有违背当初的承诺。” 话刚说完,潘郢就道:“你休要在此装好人,你比那吴起还要可恶,你这是成心要逼死我等。” 姬定索性闭目不语。 你一个人说吧! 楚怀王见罢,不禁暗自一笑,这神情与这年纪才相符合呀,又向潘郢道:“潘大夫先勿要激动,且听令尹是如何说得。” “是,大王。” 潘郢讪讪点头,但还是忍不住瞪了姬定一眼。 姬定这才睁开眼来,道:“当初臣承诺的是,贵族强,则楚国强,变法的核心内容,就是围绕着贵族在进行,希望能够促使贵族变强。 而促使贵族变强的最终目的,就是使得楚国变强。敢问大王,臣当时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楚怀王点点头。 姬定道:“臣此番只是调整爵禄,将更多的爵禄发放给在朝中效力的贵族,而不是成天在家吃喝玩乐的贵族子弟。这就是为了激励贵族奋发向上,为朝廷效力,为大王效力,何错之有?” 楚怀王点点头,又向潘郢他们道:“寡人觉得令尹说得很有道理啊!” 潘郢立刻道:“大王,这么做的话,会引发贵族家族内部的冲突。” 姬定淡淡道:“你们家族内部的事可与我无关,我也管不着,我只是确保贵族变强,从而使得楚国变强。另外,多劳者多得,这也合情合理,好吃懒做之人,是没有资格去埋怨那些为国效力之人。” “哼!你休要在此欲盖弥彰,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么?我且问你,在你的考核标准中,可是有一条标准,是询问那些官员是否支持仆区法归于小法。” 上官纵怒指姬定道。 姬定点头道:“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上官纵道:“你这么安排,分明就是迫使那些官员支持仆区法归于小法,若不支持,则无法晋升。” 姬定又点头道:“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上官纵立刻向楚怀王道:“大王,你都听见了,他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姬定淡淡道:“这命令是大王下得,一个都不支持大王命令的官员,我可不敢用。” 说着,他瞟了眼司马昭鱼和屈易为,道:“二位敢用否?” 司马昭鱼和屈易为默默地低下了头。 楚怀王一脸不开心地看着潘郢等人,道:“说到仆区法,寡人也想问问你们,你们对新法不满,寡人就将决定权交予你们,可你们却还不满意,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潘郢等人当即就傻眼了。 他们猛然想起,这个命令是楚王下达的。 这就尴尬了。 真是不堪一击啊!唉看来我还是更适合跟张仪、惠施、邹忌他们打交道,而不是这群废物。 姬定又道:“大王,其实这么安排,臣也是为国着想,关于这一点,臣与两位令尹是商议过的。” 屈易为心领神会,这是给他们一个表态的机会。 于是主动站出来,将其中理由告知楚怀王,也就是说仆区法归小法,更能够促使发展区的繁荣,下一批官员还是在发展区任命,这是为了考验他们,是否以国家利益为先。 楚怀王听得频频点头,道:“言之有理,既然是朝廷官员,当然得以国家为先,如果事事都考虑自己家,那也没有必要来朝中为官,可留在封邑治理好自己的封邑,那也不错。” “大王圣明。” 姬定道:“臣乃令尹,这凡事都得以国家利益为先,还请大王放心,这才刚开始,臣还有很多办法,能够促使贵族们变得更加强大。” 还有很多办法? 此乃人言否? 对面的贵族大夫们顿时娇躯一颤。 饶是司马昭鱼和屈易为不免都是忐忑不安地望着姬定。 他们都不敢质疑这句话,毕竟他常常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建议,但又总是能够取得奇效。 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楚怀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点点头道:“寡人觉得令尹得这番建议,很有道理,寡人刚刚即位,也希望能够广招贤才,诸位应该督促家中晚辈,让他们努力奋进,此事毋庸再议,就这么定了。” 言罢,他便起身离去。 大王一走,上官纵他们猛地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姬定。 上官纵走上前去,指着姬定,咬着后牙槽道:“好小子,你给老夫等着。” 姬定微微一笑,也指着他道:“态度正确,我也一样。咱们就慢慢玩,看谁先死。” “走着瞧!” 上官纵临走前还瞪了司马昭鱼和屈易为一眼。 姬定一笑,道:“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也真不嫌腻。” 屈易为道:“令尹,你这么说,是否有些过火?” 姬定神色一变,正色道:“我只希望他们尊重一个事实,吾乃他们的令尹,当初他们是以什么态度跟高令尹说话,就应该以什么态度跟我说话,难道这也做过了?” 屈易为讪讪一笑。 司马昭鱼问道:“不知令尹打算如何对付他们?” 姬定也不藏着,直截了当道:“这只是在朝中打击他们,我还会在经济上面给予他们打击,我给了他们那么多好处,却换不来他们一丝丝尊重,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为他们着想。” 司马昭鱼与屈易为相觑一眼。 心里默默为上官纵等人捏了一把汗,姬定来楚国这么久,在朝堂斗争上,并未展露出太多的才能,他很少跟人去争斗,也很少参与其中,仅限于口头讲道理,一直以来,他的建议也都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但是在工商业方面,他可是展现出非凡的才能。 如今政治斗争,他就已经给了对方一棒槌,还要在经济上给予他们打击,这! 看来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而姬定并没有打算等过完年,再揭晓这个答案。 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那就干。 周府。 姬定坐在正座上,捏着眉头,闭目养神。 下面坐着的一群人,皆是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这下面坐着的可不是一般人,正是荆安、钟美,等等大贵族。 但是今日的姬定,却令他们感到一股压迫感。 大气都不敢喘。 突然,姬定睁开眼来,道:“我曾以为我对别人好,不求别人这样对我怎样,但也应该能够得到一丝尊重。 可如今看来,我似乎想得过于天真,事实并非是如此,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在你们着想,且我所得之利,也都缴纳给朝廷,自己是分文不取。 但即便如此,我却并未得到该用的尊重。”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钟美道:“钟大夫以为呢?” 这钟家可是一个墙头草,他弟弟钟骏就站在上官纵那边,而他则是稍稍偏向姬定,至少他没有主动站出来跟姬定作对。 这个问题问得钟美很是忐忑,讪讪道:“这我不清楚。” 姬定只是淡淡一笑,也没有勉强,又道:“今时今日,我终于醒悟过来,热脸贴冷屁股,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我不求大家对我言听计从,但求一个平等的尊重,这不过分吧。 故此从今日是开始,我不打算再继续下贱的卑微求和,船坞将会拒绝与一些封邑结和一些人合作,而与中原的交易,可也是我谈下来的,我会要求中原商人放弃与那些封邑合作。 为杜绝有些人帮助那些封邑进行交易,但凡与之合作的,我也会拒之门外,在此我先通知各位一声。” 钟美立刻道:“令尹,这不妥吧。你无权干预我们与何人做买卖。” “的确,我无权干预,但是我也有权不与你做买卖。”说到后面,姬定语气非常坚决,不容他人质疑。 这一场会议,是在沉默中结束。 没有人对此表态。 有些话不必要说。 可是回去之后,赶紧吩咐仆人中断与某些贵族的交易往来。 其实姬定说得一点也没错,自姬定变法以来,他们得到的财富远比以往要多得多。 这一方面,生产力进步,再加上姬定合理的安排,导致市面涌现出更多的货物。 而另一方面,至于中原贸易的展开,令楚国得到一个十分庞大的市场。 只不过他们一直认为,这是他们应得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 姬定现在要收回这一切。 他这一出手,就如排山倒海一般,直接压得上官纵他们喘不过气来。 如上官纵的幼子上官无郢,就提前考核不过,回家待命,他的职位由司马昭鱼的族侄顶上。 当然,这也是那上官无郢自己不争气,犯了不少错,让姬定轻易抓住小辫子,是合情合理的让他滚回家去。 上官无郢是开心的回家了。 那边太苦了。 这其实还不算什么,也只是个面子问题,毕竟机会始终是留给他们的。 关键还在于对于他们封邑经济的打击。 之前在姬定的操作下,他们的封邑也变得比以往更加繁荣,但眨眼间,这繁荣就消失不见。 就如同变戏法一样。 大量的商人离开了他们的封邑。 这二选一,那肯定选姬定啊! 但凡是商人,其实都想去发展区做买卖,在这些贵族的封邑做买卖,大头永远是贵族赚,不会是他们,而发展区的机会相对平等。 然而,这还只是商人,这些贵族商人很快就收到消息,他的反应是最快的,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但可预见的是,一旦仆区法的消息传来,再加上这里经济又不好,到时说不定有大量的奴仆逃逸。 那些贵族也顾不得那么多,纷纷立法,严谨乡民离开,同时还联合乡村的长老们,时时刻刻监督者,且违者重罚。 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因为对方是开放的话,而他们又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这种紧张的状态。 他们家族中不少人见昭氏在各大发展区扩张自己的势力,而他们只能在旁看着,不禁也抱怨上官纵他们,可真是没事找事干,当时令尹都已经退让,你们还要咄咄逼人,这回好了,招了个祸来了。 关键他们的盐买卖也遭受到打击。 这个很致命。 但是更多人表示要跟姬定对抗到底,决不能屈服。 似乎楚国又走回老路,继吴起之后,令尹再一次公然站在了贵族的对立面。 但与吴起不同的是,有部分大贵族都是选择沉默,并没有站出来表示支持,或者反对。 可他们的身体却都很诚实,如昭氏、景氏、屈氏都动用自己的势力,让一些比较荒芜的县城效仿金陵,施行开放政策。 这楚国人口不少,但是地盘更大,这可是一个很好争夺人口的机会。 不过他们也没有彻底与其他贵族撕破脸,毕竟大家都是贵族,始终有一些共同的利益。 潘府。 “潘兄,你身体还好吧?” 钟骏一脸关切地看着被搀扶出来的潘郢。 潘郢一手扶着额头,微微瞥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死不了。” 他最近可真是焦头烂额,自家损失惨重,孙子又晋升无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姬定,然而,那钟美却站在姬定那边,这令他很是不爽,自然也不会给钟骏好脸色看。 钟骏道:“我早就说过,你们这么斗,是斗不过周济的。” 潘郢问道:“此话怎讲?” 钟骏道:“这还用讲么,主要是大王在后面支持周济,若非如此,就那我那小侄儿,也足够对付他的。潘兄不妨想想,这周济提得每个建议,不是有益于我们贵族,而是有益于大王。” 潘郢睁开眼来,问道:“依你之意,我们都得恭敬地称他一声令尹?” 钟骏道:“虽然我兄长看重那点钱,但是我一直以来可都反对周济,我始终认为我们楚国即便要变强,也应该由我们楚人来完成,怎能容许一个外人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 潘郢叹道:“可是目前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不瞒你说,我甚至都想过找刺客去刺杀他,可是他身边一直都有着大王安排的武士保护着,万一不成,可能被他反刺一刀。” 钟骏忙道:“这当然万万不可,如今这情况,一旦有人行刺令尹,必然会怪罪到我们头上。” 潘郢道:“那可如何是好?” 钟骏低声道:“据我所知,有一个人也很想周济死,且这个人有能力对抗周济。” 潘郢问道:“谁?” 钟骏道:“秦相张仪。” “张仪?” 潘郢吓得一惊,道:“这如何能行?” “这如何不行?” 钟骏道:“潘兄可记得曾今那位齐国统帅田忌。” 潘郢道:“这还用记么,田忌如今还留在我国江南。” 钟骏道:“那潘兄自然不会忘记,当时可是那齐相邹忌以齐楚交好为由,从而交换我国留下田忌。” 当时田忌、孙膑与邹忌不合,且双方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最终是邹忌取得胜利。 孙膑隐退,而田忌被迫逃到楚国来。 邹忌又担心田忌借楚国势力返回齐国,于是他让人告诉楚王,如今齐楚关系不好,就是因为他齐相邹忌很怕田忌借楚国势力返回齐国,故此阻止齐国与楚国修好,那么只要楚王留下田忌,表示无意将田忌送回齐国,那么齐楚关系就能够缓和。 为了对付魏国,楚王当时渴望与齐国修好,于是就留下了田忌。 至今田忌依旧留在楚国,当然,楚国这么排外,可也不敢重用田忌,让他待在江南养老。 钟骏就道:“邹忌可利用我们楚国,来对付自己的政敌,我们为何又不能利用秦国来对付周济。 另外,咱们如今不得大王支持,而那昭氏、屈氏、景氏不但与周济眉来眼去,还趁机打压我们在朝中的势力,若不得外援,我们恐难以取胜啊!” 潘郢稍稍点了点头。 周府。 “曹大夫何时来的楚国?” 姬定略显诧异地看着旁边坐着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魏国上大夫曹孚,姬定与他也不算熟,但是见过几面。 曹孚笑道:“我今日是奉吾王之命,向这新任楚王送来合理。”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曹孚又道:“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楚相。” 姬定问道:“什么事?” 曹孚道:“就是关于楚国盐商贩盐到秦国一事。” 姬定道:“这不是什么大事。” 曹孚忙道:“这可不是小事,我国盐主要产自河东,而河东地区相距大梁甚远,难以给予支援,这盐利对于河东地区是至关重要,当初楚相助吾王在河东变法,已经颇具成效,可如今又弄得河东地区人心惶惶,还望楚相能够在楚王面前美言几句,不要贩卖太多盐去秦国。” 姬定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事我跟大王已经谈过了,但是曹大夫应该知道,贩盐者可不是一般人,这我也难以阻止。” 曹孚道:“这可如何是好呀!” 姬定道:“曹大夫先莫要慌,我有一计,可令秦国停止向楚国买盐。” 曹孚大喜,问道:“楚相有何妙策?” 姬定道:“让犀首将河东之盐全部卖去义渠。” 曹孚一脸困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你回去告诉惠相,他自会明白。” 曹孚沉吟少许,忙拱手道:“多谢楚相相助。” 姬定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是魏国客卿。” 曹孚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道:“是是是,是我见外了,对不住,对不住。” 姬定又盛宴款待曹孚,直至下午十分,曹孚才带着几分醉意告辞。 姬定相送至门前,等着曹孚上得马车离去之后,姬定突然朝旁勾勾手指,法克立刻走过来。 “派人暗中盯着他。” “我这就去安排。” 法克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姬定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自己费尽周折对付自己,可也真是没谁了。” 第二百零一章 捅自己一刀 王宫! 前几天还卧病在床的潘郢,此时站在大殿里面,可真是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时不时还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瞟向对面的姬定。 他身边的上官纵嘴角也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然而,他们的神情令姬定身边的屈易为、司马昭鱼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令尹!” 坐在正上方的楚怀王突然开口道。 “臣在。” “听闻前两日那魏国来的曹大夫曾去找过你?”楚怀王问道。 姬定点点头道:“是的。” 楚怀王又问道:“不知他找你是为何事?” 姬定道:“回大王的话,都是一些私事。” “是吗?” 楚怀王神色微微一变。 姬定点头道:“是的,大王为何这么问?” 这时,潘郢突然言道:“令尹,要不要将那曹孚请上来,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只谈了私事。” 姬定点头道:“可以啊!” 楚怀王稍显怀疑地瞧了眼潘郢。 潘郢当即道:“我且问你,你当时可有与曹孚谈及贩盐至秦国一事?” 姬定点头道:“有的。” 潘郢又问道:“你是不是为魏国出策,如何让秦国再向魏国买盐。” 姬定点点头道:“确有其事。” 屈易为、司马昭鱼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巴中盐利可与他们家族息息相关,姬定这么做,无异于背叛啊! 潘郢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又向楚怀王道:“大王,臣没有骗你,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 楚怀王微微皱眉,问道:“令尹,这是私事吗?” 姬定道:“回大王的话,这原本是公事,但是上回议论此事的时候,大家都说这是私事,故此臣才将此事归于私事。” 楚怀王一时哑口无言。 上回就魏国抱怨楚国贩盐至秦国一事,楚国内部曾有过争论,但是争论的结果就是,这是私人买卖,与朝廷无关,不予理会。 但这显然是一个借口。 巴中贩盐到秦国,都是贵族,甚至包括许多大将军,朝廷也都因此得利,这怎么可能私事。 但楚怀王已经下了定论,这就是私事,现在倒也不好收回来。 上官纵道:“私事也好,公事也罢,你身为我们楚国令尹,竟然帮着魏国来对付我国,你这显然是通敌叛国。” 姬定反驳道:“首先,魏国是我们盟友,可不是敌人。其次,我虽是楚国令尹,但同时也是魏国客卿。” 楚怀王听罢,眼中闪过一抹不爽。 上官纵瞧在眼里,道:“大王,我早就怀疑令尹乃是魏国派来我国的奸细,他做得所有的事,可都有利于魏国。” 楚怀王没有做声,显然是在等姬定的解释。 姬定笑道:“上官大夫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楚怀王问道:“令尹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大王,其实上官大夫说得也没错,臣做得很多事,都是有利于魏国的,这臣并不否认,但是更有利于楚国。” 楚怀王是若有所思。 “至于说魏国派臣来楚国当内奸。” 姬定微微一笑,突然向楚怀王问道:“敢问大王,大王可愿派臣前往秦国做内奸?” 楚怀王稍一沉吟,道:“令尹乃我楚国之栋梁,又肩负重任,寡人自是不舍得派令尹前往秦国做内应。” “大王圣明。” 姬定道:“那魏王虽不如大王,但也不至于傻到,派臣这种人才来楚国做内奸,臣留在魏国对于魏国的帮助,要远远大于留在楚国对于魏国的帮助。” “那可不见得。” 潘郢哼道:“当时魏国四面树敌,若非我楚国相助,魏国只怕早已被秦国吞并。” 姬定笑道:“潘大夫果真是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当时魏国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但是楚国也不容乐观,最终是两国携手才扭转当时的困境,时至今日,我的合纵战略是非常成功的。” 楚怀王稍稍点头。 当初楚威王被张仪骗惨了,是姬定帮助楚国扭转了局面。 潘郢赶紧道:“你休要在此混淆视听,不错,你的确是魏国客卿,但更是我楚国令尹,关于贩盐一事,事关两国利益,你却毫不犹豫地站在魏国那边。而且,之前每当我国与魏国发生矛盾时,你都是更偏向魏国。 如当初我国同时与秦国与宋国作战时,不少人建议魏国出兵,帮助我国分担,也是你制止了。” 姬定道:“但是最终结果就是我们赢了。” 潘郢道:“但是魏国也赢了,你倒是说说,为何当我国与魏国发生矛盾时,你始终偏向魏国。” 楚怀王也望着姬定。 贩盐这事到底能够影响到楚国多少,其实也就皮毛,但是当两国有共同的诉求时,姬定好像每回都比较偏向魏国。 楚威王在世之时,就有不少人抱怨这一点。 姬定道:“敢问潘大夫,当你与你的孙儿都想吃鸡腿时,且鸡腿只有一个,你会与他争吗?” 潘郢笑道:“依令尹的意思,那魏国是我们楚国孙子?” 姬定道:“这只是一个比喻,我想要说的是,我们楚国远比魏国强大,这点盐利对于我楚国而言,可算不得什么,但是魏国而言却非常重要。” 说到这里,他又向楚怀王道:“大王,这事当时臣就建议与魏国好好商量一番,可见臣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当时那种做法。 因为河东地区对于我们楚国而言,是至关重要,而与魏国的盟友关系,更是我国的首要的外交关系。 正是因为有魏国挡住秦国,才能够在之前的几次战事,屡屡得胜。” “老夫真是听够了令尹的这番言论。”上官纵打断了姬定的话,道:“不错,与魏国结盟,的确有利于我国,但是更有利于魏国,按理来说,魏国更需要我国,为什么每回都得是我们退让,而不是魏国。” 姬定笑道:“但是魏国还可以选择给秦国当小弟,而我们楚国是不可能给人当小弟,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给予魏国好处。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各位信不信,如果魏国此时选择与秦国结盟,秦国立刻就会封锁武关,不会让我们楚国的一粒盐流入秦国。 我们楚国可是要争霸天下,这目光要看得更加长远,为了这一点点盐利,去与我们最为重要的盟友闹翻,这真的值得吗?” “行了!” 楚怀王制止还打算继续争论的潘郢,又向姬定道:“令尹虽然考虑的很周详,但是寡人希望下回遇到这种情况,令尹还是要先与寡人商量一番。” 姬定点头道:“是。” 楚怀王走后,潘郢冷冷瞧了姬定一眼,便与上官纵拂袖而去。 他们都走了,屈易为才开口道:“令尹,你这事做的可真是糊涂啊!” 姬定道:“我一点也不糊涂,而且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就是想说,这盐利涉及到许多贵族的利益,我这么做,会引起他们的不开心。” 司马昭鱼问道:“既然令尹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姬定道:“因为我不希望贵族与秦国的关系太好,这秦国和齐国始终是我们楚国最大的敌人,而且目前我们在江州还在与秦军对峙。” 屈易为道:“话虽如此,你令尹也理应与我们商量。” 姬定道:“我当时想与你们商量,但是你们根本就不给我机会。不过你们也大可放心,将盐运回国内来,照样有得赚。” \n 刚回到家,在门前守候的法克,立刻迎上前来,“先生,曹大夫在屋里等了你多时了。” 姬定笑道:“这就叫做猫哭耗子假慈悲。” 入得大堂,曹孚立刻起身,一脸自责道:“哎呦!楚相,真是对不住,我当时喝多了,一不小心,就说出去了,连累了楚相,真是该死,该死啊!” 姬定笑道:“没事!我也没有打算隐瞒。” “没没事?”曹孚差点咬着舌头。 姬定问道:“难道曹大夫希望有事?” “没有!没有!” 曹孚连连摇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我就怕连累了令尹。” “之前我就说过,我身为魏国客卿,此乃我分内之事,这又不是什么肮脏的勾当,还不能对人说。” 这还不算? 曹孚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姬定轻松地笑道:“曹大夫回去之后,告诉大王,楚国非常看重与魏国的关系,还请大王放心。” “哦,是,我会如实转告大王的。” 曹孚直点头。 又坐得片刻,曹孚便告辞了,出得大堂,他便小声嘀咕一句,“这楚王未免也太大度了。” 姬定看着曹孚落寞的背影,不禁笑道:“这魏国也真是没人才,竟然派这么一个人来。” 法克却道:“可若是真派一个精明的人来,又岂会轻易将这消息透露出去。” 姬定偏头看向法克,笑道:“这回算你机灵。” 法克嘿嘿一笑,又道:“不过先生,您这么对付自己,万一到时跑不掉怎么办?” 姬定道:“现在还不至于考虑跑路的事,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楚王最多也就是稍稍怀疑我。 但是潘郢他们肯定收集这方面的证据来对付我,那么如此一来,这主动权就落在我手中,我可以制造证据给他们,也可以不给他们。只不过如今这楚国还不够繁荣,火候还差了一点。”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突然问道:“目前那些封闭的县城是什么情况?” 法克道:“目前他们那边才刚刚采取封闭政策,我们所得知的消息并不多,不过有一个现象,可也非常有趣,在未封闭时,出逃的人并不多,但是封闭之后,反而有更多的人想要出逃。” “这不是有趣,而是合情合理。”姬定笑道:“越多人想走,那么他们就更会采取极限的手段来制止他们,这矛盾只会越发激化,让我们的人帮他们出逃,以此来渗透这些县城。” 法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只不过他设计的比较复杂而已,他是先让人将给张仪献策,利用盐利来离间楚魏关系,让身处中间的他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 而目的就是要引起楚怀王的猜忌,以及给予对手一个攻击他的理由。 显然,他的这个计划非常成功。 \n “真是岂有此理,姬定摆明就是魏国派来我国的内奸,大王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真是气死我了。” 回到家里的潘郢,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直在此等候的钟骏却道:“潘兄,勿要生气,说到底周济到底是魏国的客卿,此乃公开的,大王也是知晓的,故此他这么做,也的确是无可厚非,谈不上通敌叛国。” 潘郢道:“原本还以为可以借此事干掉周济,结果却什么也没有捞着,真是瞎忙活一场。” 钟骏笑道:“那也不至于。” 潘郢问道:“此话怎讲?” 钟骏道:“这盐利与昭氏、屈氏都息息相关,周济这么做,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另外,这事也给予我们启发,要对付周济,不见得要跟他们争什么变法,这咱们是争不赢的。” 潘郢好奇道:“那争什么?” 钟骏道:“这周济一直以来,都坚持与魏国结盟,对付秦国,如果我们建议与秦国结盟对付魏国,并且征得大王的同意,那么周济在我国的地位必然大不如前,在此基础上,咱们再对付他,可就要容易的多啊!” 潘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可是张仪上回欺瞒先王,咱们楚国上下可都不太信任张仪,想要与秦国修好,可不是容易的事。” 钟骏道:“那是先王,可非当今大王,如今与魏国结盟,事事都得迁就魏国,但如果与秦国结盟,更有利于我们的楚国的话,那么大王极有可能与秦国结盟。” 潘郢道:“可是秦国也非善类,与秦国结盟,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钟骏立刻道:“潘兄难道忘记,之前我就建议与秦相张仪联合,那张仪比谁都要恨周济,如果与我们合作,能够铲除周济,张仪绝对愿意。” \n 昭府。 “当真?” 昭鸣惊诧地看着屈易为。 屈易为点头道:“令尹当场承认,这不会有错的。” 昭鸣皱眉道:“岂有此理。” 昭氏可是巴中最大的盐商,这关乎到昭氏的切身利益,这令昭鸣很是受不了,关键令尹还真是厉害,这一策还真有可能迫使秦国转而向魏国买盐。 景秀道:“要真说起来,在很多与魏国的问题上,周济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帮魏国说话。” 昭鸣闻言,又看向屈易为和司马昭鱼道:“你们以为呢?”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摇头。 “这我们也不敢确定。”屈易为道。 从始至终,姬定是一心维护魏国,虽然每一次他都能够讲出道理来,但这肯定引起大家得猜忌。 正当这时,下人突然来到门前,“启禀主人,令尹求见。” 昭鸣皱了下眉头,又向屈易为和司马昭鱼道:“你们先去后面坐一下。” “是。” 等到屈易为、司马昭鱼入得后堂后,昭鸣才道道:“请令尹进来吧。” 过得一会儿,姬定来到大堂,他拱手一礼,又左右看了看,问道:“左尹和右尹不在吗?” 昭鸣反问问道:“他们应该在吗?” 姬定道:“我之前委托他们传话给二位,但又怕他们有事耽搁,故而我亲自前来,看来我是来对了,他们果真是有事耽搁了。” “是吗?” 昭鸣问道:“不知令尹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当。” 姬定道:“相信二位我也听说,我向魏王献策,令秦国继续从魏国购盐。” 昭鸣笑道:“这事我们已经听说,不过我们也能够理解,毕竟令尹乃是魏国客卿。” 姬定笑道:“老先生真的能够理解?据我所知,昭微可一直在巴中掌管盐泉,若无法向秦国贩盐,昭氏损失不小啊!” 昭鸣笑道:“令尹说得是,可谁让令尹还是魏国客卿,咱们也没有办法。” 姬定突然神情一变,正色道:“一直以来,大司马都非常支持我,若非当时大司马愿意聘请我去他的封地变法,新法也难以在楚国展开。 我周济是一个懂得感恩图报之人,纵使魏王对于我也有知遇之恩,但我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司马的事。” 昭鸣好奇道:“这老夫就有些不太明白。” 姬定道:“不错,魏国的确会因此收益,但是昭氏也会身后其益,真正损失的是潘郢等人。” 昭鸣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因为我们楚国吃盐的人变多了。” 昭鸣摇摇头道:“老夫还是不明白。” 姬定道:“就以船坞为例,以前船坞里面许多工匠,他们都吃不上盐,可如今他们人人都吃得上盐,换而言之,即便我们楚国一个人都没有多,但是对盐的需求却增多了。” 景秀道:“话虽如此,但是从巴中贩盐到这里来,运输成本也很高啊!” 姬定笑道:“首先,这成本不全由我们来承担;其次,船来船往,可都离不开吃喝拉撒,沿途各县,将深受其益,然而,许多州县都已经封闭,将会集中在各位的地盘上。 最后,我当初提出的政策,是以粮食换盐,如果贩盐至秦国,那么运送过去的粮食将会减少,各位会损失更多的利润。” 景秀与昭鸣相视一眼,觉得姬定说得也颇有道理! 首先国内需求增长,盐价上涨一点点,也是合情合理的,这样就可以分摊一点运费。 另外,船来船往,可都是需要消费的。 最后,敌对派如今都是封闭政策,他们可以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甚至于抢夺敌对派在巴中的盐利。 姬定瞧他们二人一眼,笑道:“当然,这嘴上说谁都会,但是我希望二位先不要妄下定论,待秦国关闭武关,我今日所说的一切,将会一一实现。” 第二百零二章 风起云涌 关于姬定和魏国的暧昧,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人怀疑,包括楚威王。 就政治而言,一脚踏两船,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但为何这种怀疑并未进一步发酵,并且姬定还成功担任楚国令尹。 原因就在于姬定每回都能够做到鱼和熊掌兼得,在你明知他为魏国着想的时候,其实楚国也深受其益。 而姬定为楚国设计的战略计划,就是要坚定捍卫楚魏同盟。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自然不能说他是魏国来的奸细,因为他的很多建议,并未损害楚国的利益。 这回也是如此,姬定向昭鸣他们确保,他们也将会因此得利。 并且他的说法,也得到屈易为和司马昭鱼一定的认可。 因为姬定自来楚国后,他的战略永远都是拉拢魏国对抗秦国,故此他破坏秦楚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可以理解为,这可能是他的私心,但他也只是在为自己的战略服务。 身为一个政治家,巩固自己的战略计划,这是合情合理。 昭鸣他们在商量一番后,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 于是他们书信给巴中的昭微,让他先暂停与秦国的贸易,将那边的盐运回国来。 但是潘郢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恶心姬定的机会。 虽然楚怀王已经表态,相信姬定,但是该恶心,还是得恶心。 他们开始四处造谣,表示姬定与魏国狼狈为奸,损害楚国的利益,损害贵族的利益。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智者永远是少数,而“真相”永远掌握在多数人手中的。 谣言是可以杀死人的。 一时间,谣言四起。 各种关于姬定的通敌言论,四散开来。 那些反对派积极配合这些言论造势。 各种诬蔑。 各种指控。 是层出不穷。 这其实是很可怕的。 就连身在汉口做买卖的荆夫人,都立刻赶回楚都来。 “抱歉!让夫人担心了。”姬定拉着荆夫人手,一脸愧疚地说道。 荆夫人螓首轻摇,又道:“但是为了这一点点盐利,而付出名誉的代价,这真的值得吗?” 姬定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值得。” 荆夫人疑惑地看着他。 姬定反问道:“夫人可知为何那孔子、孟子、墨子等人都不得重用吗?” 荆夫人稍稍一愣,摇摇头。 姬定笑道:“就是因为他们不愿意付出这名誉的代价,夫人不妨想想,这古往今来,但凡成大事者,又有几个没有遭人非议。” 荆夫人凝眉思索起来。 确实! 不管是齐桓公,还是楚庄王,晋文公,这生前死后可从未远离非议。 姬定笑道:“故此我将这些谣言,视作对我最为崇高的赞美。” 荆夫人抿唇一笑,又道:“但也有很多人死于流言蜚语之中。” 姬定摇摇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他们是死于自己的失败,而不是那些流言蜚语。这流言蜚语就好比飞来箭矢,躲不过去,只能怪自己,怨不得人。 这成王败寇,当你取得成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反之,你就是邪恶得。新法的成功,将会令那些人极不情愿的闭上他们的臭嘴。” 说着,他又偏头看向荆夫人,笑道:“说得这新法,夫人应该是深有体会。” 荆夫人虽然嫁给姬定,但她并没有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她的生活还是没有变,最近她就一直都在忙于自己的买卖。 因为最近政策的调整,导致发生很多情况,她必须得亲自出面主持大局。 荆夫人笑着点点头,道:“最近发展区那边发展的是越来越好,这主要是归功于将仆区法归于小法,因为这导致不少逃逸的奴仆,都去到发展区。” 说着,她稍稍一顿,又道:“还有就是越地的战事,也给我们带来不少买卖,那公子蹄最近贩卖大量的木材、皮革、玉石来我楚国换取粮草。” 谣言归谣言,吵归吵,闹归闹。 但新法所带来的繁荣依旧还在发酵。 尤其是最近仆区法的调整,直接导致楚国迎来一个人口流动的高峰。 大量的人口开始往发展区集中。 在任何时候这人口绝对代表着繁荣,没有人口的地方,就谈不上繁荣。 而几个发展区原本都是荒芜地带,没有什么人,最开始是船坞将工匠吸引到那里,再加上之后这船来船往,又陆陆续续引得不少商人入驻,开设店铺。 这都是工作需求。 但是如今可不同,如今可是楚国的平民、奴仆开始往那边进行迁徙。 而发展区目前又急需人力,这人迁徙到发展区,只要有把子力气,就不愁找不到事做,可所做之事,多半都不是耕地。 他们吃喝拉撒,都需要购买。 这导致发展区的需求是日益增长,更多货物也开始往发展区走。 其中就包括盐。 姬定并没有食言,此时将巴中的盐运往国内,同样有着巨大的利益,因为工商阶级开始形成,他们代表着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消费群体。 一个良性的内卷开始形成。 而这个内卷将代表着楚国的经济中心正在发生转移。 而与此同时,铸币行业兴起,大量的铜,开始在河道运转起来,而铜的运转,又代表着铸币作坊的兴起,另外,齐国、魏国、韩国、郑国,纷纷向楚国购买大量的原料。 其中最大的买家,莫过于郑国的牙粉坊和墨坊,以及洛邑的黄纸作坊,而齐国也是大规模的从楚国购买皮革和木材。 而越国则是拿着木材、皮革去楚国交换粮草。 楚国贵族拿着越国廉价木材和皮革去齐国交易,从中大赚一笔。 这大宗商品交易开始在中原大地兴起。 一波商业高潮已经是在孕育当中,且即将迎来爆发。 船只确实给予商人带来无限可能。 而由于楚国目前面前着分裂,导致繁荣之下,国内是冰火两重天。 开放的县城,是愈发繁荣,而封闭的县城,则是日益萧条。 而繁荣的地方,当地贵族都是支持姬定的,而萧条得都是反对姬定的。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谣言就显得有些无关紧要。 说姬定通敌叛国,可是姬定给楚国带来得繁荣是要远胜于魏国。 这又怎么解释? 没得解释。 然而,楚国的繁荣,令西边的秦国是忧心忡忡。 如今秦国是一脚陷入巴蜀的泥潭中,一块美味的蛋糕,如今变得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真是好生难受。 楚国虽然也陷在里面的,但是那边有盐泉,如今楚国又拿下江州这个粮仓,不少贵族直接在当地种粮食,就地换盐,然后贩卖至国内,或者贩卖去秦国。 而楚国士兵如今也都渴望战争,目前立下军功就有土地,楚怀王都恨不得赶紧将那些土地给他们,然后发展成起崭新的郡县,这贵族的封邑,既然无法撤除,那哥就另起炉灶。 楚怀王也乐于见到经济中心的转移。 这时候,楚国地大的优势,开始显现出来,很多地方虽然无法耕种,但是可以做买卖,可以搞林木业。 这时秦国国内的保守派又站出来,表示应该从巴蜀撤兵。 他们的建议确实也有道理,目前秦国是看不到夺回江州的希望,只能说勉强守住蜀地,以及巴国部分领地。 但楚国一直不撤兵,两军一直对峙,这显然对秦国更加不利。 这将出不出,对于如今秦国而言,是最头疼的。 因为秦国还没有到最鼎盛时期。 但目前朝中还是张仪、司马错、公子疾等主战派占据优势,首先,巴蜀的战况,还不至于严重到让秦国撤兵,毕竟楚国拿下江州之后,攻势减弱许多。 其次,他们都认为,若不击败楚国,其它的事也做不成,秦国若要出关,基本上都要走函谷关。 那将会面对三晋,再不击败楚国的情况下,三晋是不可能臣服秦国,而楚国在姬定的领导下,一定会支援三晋。 姬定当初表明将河东地区视为楚国核心利益,至今仍困扰这秦国,基于这点,三晋都不会放弃与楚国的关系。 秦国必须要将楚国给摁下去,才能够取得东进的机会。 虽然楚军减弱,但目前蜀地内部的问题,还是迟迟无法得到解决。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新会。 之前秦国一直认为,新会能够得意存续,只是因为他们秦国没有正儿八经去对付他们,如果正儿八经去围剿,是轻易就能够将新会给铲除。 这回秦国虽没有从国内调兵去围剿,但也是正儿八经在做这事。 可是结果却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秦军不但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还吃到败仗。 这真的很尴尬! 因为新会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群强盗,盛极一时的秦军,竟然都没有打赢强盗。 真是丢人现眼啊! “那新会都是依山而踞,且人数可能已经达到数万之众,咱们若是大军前去围剿,他们就躲入深山之中,可若是分兵前去围剿,就又有可能会遭遇埋伏,目前我军是进退维谷。” 刚刚从前线回来的魏章,非常沮丧地向张仪汇报。 之前由于秦军失利,以及新会与蜀军的暧昧,使得张仪直接让魏章亲自前去统帅蜀军和秦军,联合作战。 魏章去了之后,立刻接管当地军政,且在今年就组织三次大规模的围剿,但也只是烧了一些房屋,并没有重创新会。 而且越往后打,越觉得心累。 新会一听魏章来了,是能躲则躲,反正你来我就跑,你走我再来,然后搞搞小规模偷袭。 魏章鼓足一身力气,发现没有地方使。 怎一个憋屈了得。 要说坚守不出,那大家还能够打一个攻坚战,你要守得住,也算你本事,可见不到人,这怎么打啊! 打着打着,魏章就失去了兴趣。 张仪好奇道:“这人跑去深山中,但是这粮食可是运不走啊!” 魏章叹道:“臣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想到这其中的情况十分复杂,非一眼可以道尽的。 这新会分散在成都东南边的山地河道边上,主要是依靠渔猎和工技为生,然后用一些工具、农具去与当地乡民去交换粮食。 我们无法摧毁那些大山、河流,我们只能捣毁当地的农田,但是那些农田又不是属于新会的。 这么做又会激起当地蜀人对我们秦人的仇恨,其实蜀军在面新会时,已经有所懈怠,似乎都不愿意与新会战斗,我认为这么做只会得不偿失。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大军前去驻扎,就像对付义渠一样,但由于那里比较偏远,道路险阻,耕地又严重不足,如果我们要派大军驻扎,这所需补给太多了,目前蜀地还得负责江州那边的补给,恐怕是难以支撑。” 张仪捏了捏额头,道:“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够彻底剿灭新会?” 魏章道:“给臣十万大军,两年光景,臣保证将彻底剿灭新会。” 他此去统兵虽众,但大部分都是蜀军,只有一万多秦军,秦军主力还是在前线与楚军对峙,而蜀军又非常不给力,经常掉链子,出工不出力那都是常有的事,甚至他怀疑蜀军中不少人向新会通风报信。 就还得派秦军去剿灭。 而且要多于新会几倍的秦军,你躲在山里,我就将山给围起来,直接压死,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张仪瞧了眼魏章,道:“你让我跟大王去说,派十万大军前去剿灭几万强盗?别说大王会不会答应,这要传出去,我秦军岂不是让天下诸侯笑话。” 魏章讪讪道:“其实新会也只是控制住一些偏远地区,根据臣的观察,在这些地方若想要继续发展的话,也是很难的,如今新会已经到头了,若想进步招兵买马,他们必须得出来,只要离开那些大山,他们就决计不是我们的对手。 而随着我国将前线士兵的家属迁往蜀地,整个平原地区已经渐渐控制下来,臣认为只要楚军不大规模进攻,新会就难以威胁到我们,可就怕楚军进攻,新会在后面给我们捣乱。” 是呀!这问题根源,其实是在楚国,而不是新会。张仪暗自嘀咕一句,突然问道:“对了!我让你查得事,可有结果。” 魏章忙道:“根据目前所得知的消息,在此之前,楚国一直给予新会支援,但是自蜀侯被招降之后,我们暂时就还未查到楚国是否还在继续给予新会支援,但臣认为新会还是与楚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少商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给新会输送支援,甚至还包括一些秦国商人。 张仪问道:“到底是跟楚国有密切的联系,还是跟楚相有密切的联系?” 魏章稍稍一愣道:“这有区别吗?” 张仪道:“当然有区别。” 魏章突然反应过来,沉吟少许,道:“不管是蜀侯的说法,还是我所查到的证据,都可以肯定当初楚国的确给予新会支持,甚至都有楚国官员参与其中,可能只是楚相谋划的这一切,但肯定是楚国在给予新会支持。” 难道是我猜错了。张仪沉眉思索着。 魏章似乎又想起什么似得,道:“至于蜀侯与新会,臣认为这可能是新会的离间之计。” 张仪面色平淡道:“这我已经猜到了。” 魏章愣道:“主公已经猜到了?” 张仪点了下头,道:“如果新会与蜀侯真的勾结在一起,那他们就不会做的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勾结在一起。” 魏章道:“臣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蜀侯其实也很痛恨新会,因为新会之前曾大肆批评蜀侯,导致蜀侯在蜀人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 正当这时,首布突然走了进来,道:“主公,楚国方才传来一封迷信。” “快快拿来。” 张仪直接伸出手去。 首布立刻将一封信函递过去。 看罢,张仪沉思一会儿,道:“这所有问题的根源,其实都是在于楚国,若不打击楚国,这蜀中问题只怕也难以解决。” 说着,他又向首布道:“你立刻书信一封给齐相,我想约他在濮阳见面。” 青水! 在一片茂密的丛林当中,是黑烟冲天,使得林中鸟儿纷纷离开家园。 嗙!磅!磅! 金属撞击的声音,不断从林中传出来。 铛铛! 忽听得几声非常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只见一个大汉手持一把黑剑,而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大汉,他们手中却是拿着一把短剑。 几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年轻人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两块断剑来,欣喜不已道:“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他激动的声音,也惊醒那三个大汉。 手握黑剑的大汉道:“组长,用这种铁打造出来的武器可真是厉害。” 那年轻人笑道:“其实最厉害的并非是这铁剑,而是!” 说着,偏头看向右边。 只见不远处有着一个大瀑布,而在瀑布边上建造着一个大作坊,有着几根粗木连接着作坊与瀑布。 随着水流的冲击,粗木进行着周而复始的运动。 但见屋内一个巨大的鼓风机在吹着大熔炉。 “而是数量。”年轻人缓缓开口道。 这个年轻人正是鲁伯友,如今他已经根据姬定的设计,在这里建造出一个冶炼作坊。 姬定其实对于这炼钢、锻造什么得并不太懂,只是懂得一些原理,毕竟他可是一个文科生。 但是他对于自己国家的历史是一清二楚。 他给予鲁伯友的整个方案,其实就是灌钢法,利用碳帮助铁去渣,然后配上水力鼓风机。 而目前这个时代的炼钢技术,还处于启蒙阶段,不但产量极低,而且质量并不好,故此目前大部分的工具,还是以铜为主。 然而,姬定提供得方法,能够使得钢产量剧增。 这是非常恐怖的。 但目前楚国对此是一无所知,而且楚国暂时无暇关注巴蜀战事,因为越地传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那齐将匡章所率领的军队在瓯江下游(温州以南)大破姒蹄的军队。 这令楚国上下很是震惊。 谁也没有想到,这姒玉的大军,这么快就能够达到瓯江下游。 楚国,王宫。 “齐国?” 楚怀王诧异地看着司马昭鱼。 司马昭鱼道:“此次姒玉突然发动进攻,极有可能与齐国有关,因为据我们所知,此次姒玉那边领军的统帅,原是齐国将领匡章,据说是受到田盼与邹忌的排挤,故而才离开齐国,去到姒玉那里,但是臣以为这极有可能是齐国的阴谋,因为很少有人才从齐国出来,就直接跑去越地,为什么匡章不选择去魏国或者赵国。” 屈易为道:“另外,若无齐国的支持,姒玉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因为我们楚国一定会干预的。” 姬定偷偷瞄了眼二人,心想,此二人倒也不傻,这么快就看出来。 楚怀王勃然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他齐国欺人太甚,寡人绝不会让齐国得逞,还有那公子玉,寡人亦不会放过。”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他这才刚即位,你齐国就来搞阴谋,显然就是欺负他,这令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潘郢立刻道:“大王先勿动怒,目前我们在巴蜀还在与秦国交战,若是再与齐国开战,只会令我们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 而目前我军与秦军只是在江州对峙,毫无益处,不如趁机与秦国修好,集中兵力对付齐国。” 楚怀王稍稍点头。 姬定笑道:“潘大夫可真是会算账,周济佩服,佩服。” 潘郢冷冷道:“令尹此话怎讲?” 姬定道:“越地乃是我们囊中之物,就算这是齐国的阴谋,齐国毕竟没有宣战,也没有派兵前来,难道区区一个匡章就能够翻天不成,而巴蜀目前尚在争夺之中,并且目前我们还占据优势。 与秦国修好的结果,就是我们为了得到一个已经得到的宝贝,而放弃另一个宝贝,这一笔账算得,呵呵,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潘氏最近过得比较穷困。” 潘郢哼道:“这不都是托你的福。” “不敢!不敢!”姬定笑道:“这是潘大夫自己将钱往外面推。” “行了!” 正准备发怒的楚怀王,瞬间就被这二人的斗嘴给破功了,又向姬定问道:“依令尹之见,该如何做?” 姬定道:“臣以为我们可以派遣一员统帅领少量的军队前去支援那公子蹄,并且鼓舞我们楚国商人跟公子蹄交易,用我们的粮草换取他们的财富,但主要目的还是令他们相互消耗,等到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出兵一网打尽,只要齐国不出兵,这就没有什么可慌的。” 屈易为、司马昭鱼也纷纷赞成姬定的建议。 目前他们家族都在越地做买卖。 关键齐国不出兵,姒玉实力难以威胁到楚国。 楚怀王还是犹豫了一会儿,他内心还是想打的,虽然他目前在国内极具威望,但是在国际上还是远不如其父,他想借这一仗打出自己的威风来,不过他也不能忽视令尹的建议。 关键潘郢也提醒他,西边还有一个秦国,贸然出兵的话,可能会顾此失彼。 最终他还是采纳了姬定的建议,命司马昭鱼出使瓯江,与公子蹄商量支援一事。 第二百零三章 合纵连横 楚怀王对于解决越地这个大礼包,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因为在这战国时期,这大王要是不打几场漂亮的大战,尤其还是大国的王,又怎能在诸侯间立威。 齐威王、楚威王、赵肃侯可都是打出来的。 正如姬定所言,越地已经是楚国囊中之物,基本上就没有输得可能,若非西线还在跟秦国缠绵,楚怀王肯定是会派遣大军前往。 打出他的声势来。 也许楚威王当初没有一鼓作气消灭越国,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留给下一代建功立业。 不过如今的话,楚怀王还是听从姬定的建议。 不要迈大了步子,扯着了蛋。 他一方面派遣司马昭鱼前往瓯江与姒蹄商议出兵支援的事,而另一方面则是派遣爱将景鲤统兵一万在边境待命。 这景鲤是景氏家族最年轻的将军,同时也是楚怀王的心腹大将,因为昭阳要负责西线,而景翠要镇守徐州。 而越地这个副本相对比较简单,楚怀王这么安排也是有意让景鲤刷刷战功,将来好提拔他。 记得在几年前,楚威王大败越王无疆时,诸侯国中,只有齐国关注此事,因为当时就是楚国、越国、齐国争夺东部霸主。 可是在越往无疆死后,越国崩溃,大家也就不太关注越国,甚至可以说已经默认越国将会被楚国吞并。 然而,如今齐国和秦国都在密切关注此事,甚至比楚国都要更加重视。 因为楚国现在是愈发强大,这发展速度,那可真的是肉眼可见,而如今又是三强争霸的时代。 其中一强国力突飞猛涨,另外两强自然会感到威胁。 如果再让楚国吞并越国,那不管是齐国,还是秦国,都是无法接受的。 故此当邹忌收到张仪的邀请时,立刻便答应下来,其实张仪在信送出去之后,就已经在往濮阳赶,毕竟临淄离濮阳非常近。 在楚国积极备战的同时,张仪与邹忌也来到濮阳会面。 “开诚布公?”这一照面,张仪直接言道。 邹忌并未感到任何意外,笑呵呵地点点头道:“开诚布公。” 张仪问道:“越地的战事,乃是贵国一手策划的吧?” 邹忌点头道:“上回贵国邀我国出兵,解江州之围,其实我国也想出兵,但是我国没有武关,也没有崤涵险隘,并且还与宋国有着矛盾,而楚国与魏国又是同盟,在这种情况,我国贸然出兵,风险太大,也还请秦相谅解。” 张仪道:“故此齐相希望借越地来分担贵国在徐州压力。” 邹忌点点头,道:“一个统一的越国,对于我齐国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张仪道:“如今对于我秦国也是至关重要啊!” 邹忌问道:“那不知秦相是何打算?” 张仪眯了眯眼,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邹忌抚须呵呵笑道:“秦相莫不是想效仿楚相,也将越地视为秦国的核心利益?” 张仪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一笔账,他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因为秦国至今都受影响。 邹忌笑道:“秦相与我想得不谋而合,只要我们能够制止楚国出兵,那我保证,那公子蹄一定敌不过公子玉。 而且我也可以想秦相保证,我国并无吞并越国之意,只是希望越国能够统一,牵制楚国。” 张仪笑道:“即便贵国有这意思,我国也不在意。” “是吗?” 邹忌有些不太相信。 张仪呵呵道:“今日说好开诚布公,那我自然不会说一些虚伪的话,我也希望贵国能够支持我国在巴蜀的战事。” 邹忌沉吟少许,道:“既然是开诚布公,那我也不妨直说,如今我国暂时还没有能力吞并越国,这不能作为交换的条件,目前我国还是希望巴蜀不被贵国和楚国吞并。” 张仪皱眉道:“要是如此的话,我们难以合作,如果要对付楚国,我国必然也会从巴蜀对楚国发动进攻,这么一来得话,贵国可能又会选择帮助楚国。” 邹忌坦白道:“以越地来交换巴蜀,我是不会赞成的,但如果以宋国来交换的话,那倒是可以谈谈。” 在共同对付楚国的前提下,如果秦国愿意牵制魏国,那么齐国就可以对宋国发动攻势,因为燕国也是秦国传统盟友。 一对一,齐国显然是占据优势。 这只老狐狸,真是半点便宜也占不到。张仪纠结半响,道:“我们吞并巴蜀,只能威胁到楚国,但是贵国若是吞并宋国,是既可以南下,又可以西进,这我也不能答应。”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道:“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如何对付楚国吧。” 你可真是狡猾,对付楚国,不就有利于你们秦国霸占巴蜀么。邹忌眼中闪过一抹不爽,但他也没有跟张仪计较,点了点头。 反正他也表明态度,齐国并不支持秦国在巴蜀的利益,只不过目前楚国威胁太大,先打击一下楚国,然后再论其它。 张仪正色道:“我认为一个统一的越国,也难以对楚国造成太多的牵制,毕竟楚国已经占领大部分越地,而且都是关键要冲,我们若要想削弱楚国,必须要做到两点。” 邹忌问道:“不知是哪两点?” 张仪道:“首先,破坏魏楚同盟;其次,铲除楚相。” 邹忌皱眉道:“有你们秦国在边上虎视眈眈,魏国是不可能与楚国闹翻的。” 张仪笑道:“但是据我所知,魏相惠施更渴望三晋团结,而非是一味的依仗楚国。然而,楚国强大起来,对于韩国威胁也是日益增长,我们可以利用韩国来离间魏国与楚国的关系。” 邹忌立刻问道:“看来秦相已想好对策。” 张仪叹道:“没有办法,楚国在巴蜀给我国太多压力,我不得不思考对策。” 邹忌问道:“愿闻其详。” 张仪道:“齐相莫要忘记,当今楚王可才刚刚上任,如果这时候,我们两国站出来,制止楚国出兵越国,楚王一定会感觉受到羞辱。 不瞒齐相,当初楚相支持河东地区,我们秦国亦是非常震怒,好在我主英明,并未意气用事,但是那楚王可就不见得。 如果这时候,魏国跟我们站在一边,那么楚王必然不会再支持楚魏同盟。而楚相佩戴楚魏两国相印,他也一直支持楚魏同盟,如果楚魏同盟破裂,楚相在楚国的地位必然大不如前。” 邹忌笑道:“没有想到秦相如此忌惮那楚相。” 张仪道:“试问谁不忌惮,难道齐相不知道,楚国国力之所以发展如此迅猛,全因楚相,也正是楚相,以至于最近几次大战,楚国都占得便宜,至少没有输。” 邹忌呵呵道:“那可不见得。” 张仪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邹忌道:“楚国的繁荣,我们齐国也出了一份力。” 张仪稍一沉吟,道:“听闻贵国最近与楚国的买卖来往非常密切。” 邹忌点点头道:“秦相果真聪明绝顶,我也希望秦国也加强与楚国的来往,将楚人都束缚在作坊里面,如果到时真的开战,只要我们断绝与楚国的来往,我真不知道他们该如何处理那些工匠。” 张仪点头笑道:“好!我待会书信回去,从楚国购买更多的货物,但我也会告诫我主,千万不要跟贵国做买卖,这可真是太危险了。” 邹忌呵呵直笑。 二人商定之后,立刻就将屈善找来,明确的告诉他,秦国和齐国将越地视作自己的核心利益,如果楚国出兵的话,齐国和秦国必将出兵进攻楚国。 屈善可也没有虚,是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们,你们的手伸得太远,关于越地的事,你们就管不着。 但随后就马上写信回国,将此事告知楚怀王。 虽然打嘴仗,没落下风,但是屈善心里还是很清楚,此事事关重大,如果秦国和齐国同时出兵的话,楚国不一定能够招架。 正如张仪预料的那般,熊槐到底不是嬴驷,能忍,能沉得住气。 楚怀王本还想借此事打出自己的声势,让诸侯们瞧瞧,我可不比我父王差,我也是个猛男,你们都要给予我足够尊重。 哪知这都还出兵,秦国和齐国竟然先威胁他。 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于是他立刻召开会议商议如何应对。 “大王请息怒,切勿意气用事,如果秦国和齐国真的出兵,对于我们是非常不利,那越国只是囊中之物,要灭越,随时都行。” 姬定认真分析道:“我们可以学习齐国,先派遣一员大将前去督战,延缓对方的进攻,待臣前往濮阳与他们周旋。” 齐国可以将匡章赶去越国,楚国也可以将昭阳、景翠赶去越国。 谁还不会玩啊! 楚怀王很是激动道:“他们一句警告,寡人就什么都不敢做,那今后谁还会将寡人放在眼里。” 屈易为赶忙道:“但是大王,我们并没有做好与秦国和齐国同时开战的准备呀!” 潘郢突然道:“大王,臣早就说过,不应该再与秦国在巴蜀纠缠,如今我们已经拿下江州,也没有继续进攻蜀地。 再与秦国继续斗下去,也毫无意义,只要秦国不与齐国联合,那我们甚至可以借匡章为由,出兵进攻齐国,以我国现在的国力,再加上徐州在我们手中,我们根本不惧怕齐国。” 楚怀王点了点头。 这话对胃口。 姬定立刻道:“大王,如果此时我们去找秦国和谈,秦国要的可能就不是划线而治,他们肯定会索要更多的。” 潘郢却道:“这都是因为令尹坚持不与秦国修好,以至于现在我们才如此被动。” 姬定怒斥道:“你真是目光短浅,如果我们楚国只是要偏安一隅,那自然是可以与秦国修好,可若要争霸天下,可必须削弱未来主要的敌人,而秦国国力强大,尤其是军事方面,那必然是我楚国争霸天下的拦路虎,而在巴蜀与之对峙,对于秦国消耗,是要远胜于我国,你们看看,秦国近年因为陷在巴蜀,是毫无作为。” 潘郢冷笑道:“秦国与我国所接壤之处极其有限,倒是对魏国威胁巨大,削弱秦国,到底是有利于我国,还是有利于魏国,令尹应该心中有数啊!” 姬定笑道:“抱歉!我不会将我们楚国放在与魏国同一层面上,魏国如今求得是生存,而我们楚国求得是天下,岂能一概而论。潘大夫这番见识,倒是挺适合在魏国为官,若有需求的话,我倒是可以引荐。” “你!” “呵呵!” 上官纵站出来,打断了欲继续争辩的潘郢,道:“令尹说得不错,就算齐国和秦国一块上,我们又有何惧哉?毕竟我们可也有楚魏同盟。 秦国若想遣派主力与我国作战,要么走武关,要么走崤涵,而武关外面道路险阻,我军可凭天险驻守,是无须惧怕。 若想影响我国出兵越地,秦国唯一可走的,就是那崤涵通道,可要走崤涵,就必经韩国,虽然我们与韩国不是同盟关系,但如果魏国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便可以给予韩国足够的压力,迫使韩国不借道给秦国。” 楚怀王听得是连连点头,道:“不错!齐国干预此事,寡人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越地相距秦国万里之远,寡人以为秦国这么做,无非就是报复我们支持河东地区。 此事本就因魏国而起,然而近年来,一直都是我们楚国为魏国出人出力,魏国可从未为我楚国做过什么,也是时候让魏国站出支持我们。” 姬定道:“但是臣以为目前还没有到开战的地步,也犯不着为了越地去秦国和齐国同时开战。” 楚怀王道:“令尹虽言之有理,但是寡人也希望知道,万一开战,谁又会站在寡人这一边。” 对于姬定总是维护魏国,楚怀王其实也有些不爽,总是楚国去理解、谅解魏国,而魏国光占便宜不做事。 虽然战略上有益于楚国,但是没有绝对理性的人,楚怀王认为老是这样也不行。 而屈易为也认为,要魏国一个态度这并不过分。 作为政治家,必定是要考虑最坏的结果,到时打不打,可不是楚国说了算,万一打起来了,谁是盟友,谁是敌人,这总要弄清楚吧。 姬定道:“臣遵命。” 楚怀王当即神色一变,笑道:“那就劳烦令尹前往濮阳走一趟。” 出得大殿,姬定就拉住屈易为道:“大王似乎很看重其他诸侯对于他的态度。” 屈易为道:“这很正常,毕竟大王刚刚即位。” 姬定道:“这我知道,但是在这关键时刻,必然是要沉得住气,免得因小失大,你赶紧书信一封给大司马,让大司马立刻回来主持大局,我就怕我不在的时候,大王听信谗言,做出错误的判决。” 屈易为点头道:“我立刻书信给大司马。” 姬定又叮嘱道:“你可也得盯紧一点啊!” “这我知道,令尹大可放心,我一定阻止大王因一时愤怒而出兵。”屈易为点了下头,又道:“但是令尹,你也一定要劝说魏国表态支持我国,我看得出,大王对于这事,已经有些不满。” 姬定点点头道:“这我会尽力的。” 上得马车,姬定神色一变,满脸的笑容,如遇春风一般,还开心地拍了法克肩膀一下。 法克受宠若惊,道:“先生为何如此高兴?” 姬定呵呵道:“终于要开始了。” “开始?” 法克先是一愣,旋即道:“先生指的是?” 姬定点点头。 法克吞咽一口,道:“先生,您这是不是太急了一点,咱们可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姬定眯了下眼,问道:“我们还能准备什么?这要再准备下去,那就等于是告诉楚王,我们要干掉他。” “!” 法克额头上微微有些冒汗,道:“但是先生,以我们现在的势力,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 “是有可能的。” 姬定打断他的话。 有可能? 法克一脸困惑地看着姬定,就凭作坊那几只小猫小狗的,我们甚至连把武器都没有啊! 关键那些工匠可也没有准备谋反啊! 这就开始了? 大梁! “你真是糊涂呀!” 惠施激动地向公仲侈道:“如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们韩国参与作甚。” 公仲侈道:“秦国此次态度非常坚决,如果秦国要大举进攻楚国,我韩国又能够置身事外吗?”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道:“当然,我国也不是受到秦国的胁迫,而是因为近年来楚国国力发展迅猛,我们韩国上下也都对此非常担忧,如果楚国再吞并越地,将再无后顾之忧,不用想也知道,楚国必图中原。” 惠施摇摇头道:“我不会答应与贵国一道支持秦齐,秦国这么做,无非就是报复楚国当初对于我魏国河东地区的支持,在如此情况下,我们要是支持秦国,岂不是砸自己的脚。” 公仲侈道:“惠相,我们可不是说要楚国放弃之前吞并越国的领土,只是确保楚国不出兵吞并越国,难道这样也过分吗?今日若是楚国可以肆无忌惮的吞并越国,那那到时也可以吞并我韩国,我们韩国为得还是自身利益。” 惠施是苦口婆心道:“韩相,只要我们三晋能够团结一致,那我们就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也不需要害怕什么。” 公仲侈反问道:“抛开齐国和秦国不说,任由楚国吞并越国,对我们三晋又有好处吗?” 惠施抚须不语。 公仲侈又道:“要不这样,咱们就看赵国态度,如何?” 现在一比一,赵国怎么决定,那咱们就这么办。 惠施兀自沉默不语。 公仲侈道:“看来惠相还是更看重与楚国的关系,而非我们三晋。” 惠施道:“记得当时贵国与秦国交好时,我也表示谅解。” 公仲侈道:“但是我也保证过,我们韩国不会帮助秦国来对付贵国的,如果真打起来,贵国又如何处之?” 惠施又沉默了好一会儿,道:“目前我国对此事尚不了解,我想楚相也应该会去一趟濮阳,我希望等到楚相来了之后,了解清楚整件事的真相,再做定夺。” 第二百零四章 出卖与背叛 惠施回去之后,便将韩国的诉求告知魏惠王。 而这也引起魏国内部的激烈争论。 一些贵族大夫认为虽然目前是楚魏同盟的蜜月期,也正因为楚魏同盟的存在,导致魏国近年来避免了许多战事。 但是楚国一旦强大起来,魏国也将受到威胁,毕竟魏国可与楚国接壤,双方也经常发生战争,一个强大的楚国,也绝不是魏国想要见到的。 另外,这一回齐国和秦国都已经放出狠话,如果楚国按耐不住,秦国和齐国就极有可能会出兵。 在韩国如此态度之下,那么一旦开战,魏国将会成为齐国和秦国主要的进攻对象,哪怕楚国想要救,也是难以救援,毕竟魏国刚还身处在齐国和秦国的中间。 但是惠施和公孙衍还是坚持以楚魏同盟为基础,尽量拉拢韩赵,形成合纵同盟,以此来夺得此次外交的主导权。 经过多日的争论,最终魏惠王决定见机行事。 如果能够拉拢韩赵,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但如果拉拢不了,可就要看情况,一定避免楚魏同盟抗衡其它诸侯国的局面。 于是乎,惠施扛着艰巨的任务踏上征程。 \n 其实一直以来,韩国对于楚魏同盟是非常不爽的,其中也不尽然是羡慕嫉妒恨。 近年来,惠施一方面是希望三晋能够团结一心,极力促成三晋同盟,但另一方面又一直在捍卫楚魏同盟。 在韩国看来,楚魏同盟并不利于三晋的团结。 就好比上回大战,韩国和赵国打完之后,只能依靠自我恢复,魏国就不同,魏国有楚国的支持。 在国家战略中,魏国就比韩国和赵国多一张牌,那么在很多情况下,魏国是可以做出更为大胆的战略,反正后面有楚国做后盾,但是韩国和赵国都没有这张牌,那么魏国的战略计划,就有可能不利于韩国和赵国。 如果没有楚魏同盟,那么他们三家是一样的,行动可以确保利益一致的。 故此韩国当初才选择与秦国交好。 韩国也对于魏国在楚魏同盟的诉求上是毫无兴趣。 韩国和魏国在楚国这个问题是有着明显的矛盾,虽然惠施表示魏国必须要顾及楚魏同盟,但是赵国态度依然是非常关键。 赵国也支持秦国和齐国,魏国就会非常难受。 邯郸。 “不用理会!” 赵肃侯一挥手,道:“这三国狡猾的很,每每他们之间有矛盾的时候,就来拉拢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可是当我们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们三国就处处干预,寡人不会再上这当。” 大戊午道:“君上,如今他们强强联手,如果我们置身事外,到时打起来,我们可能会陷入孤立之中。” 这就是一个合纵连横的时代,你明知这是大国在玩的游戏,你也不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必须要选择盟友。 赵肃侯皱了下眉头,问道:“依相邦之意,我们该如何应对?” 大戊午道:“其实最好还是三晋联合,以此来抗衡秦、楚、齐三大国,但是韩国与魏国却又与秦国、楚国关系匪浅,尤其楚魏同盟,如果三晋结盟,而魏国因为楚国卷入战争中,那我们赵国和韩国该如何应对,如此三晋是很难团结的。臣以为该去找他们谈谈,拉拢他们形成三晋联盟。” 赵肃侯点点头。 一旁公子雍突然道:“相邦,不是说魏国不愿意放弃楚魏同盟吗?” 大戊午点头道:“公子说得是,目前韩国与魏国对此事有着严重的分歧,韩国是支持秦国和齐国的,而魏国不是答应的。” 公子雍又问道:“既然如此,相邦可有把握说服他们?” 大戊午皱眉道:“臣也没有太多的把握,毕竟楚魏同盟对于魏国而言,是非常关键的。” 公子雍点点头,没有做声。 赵肃侯瞧了眼儿子,问道:“雍儿有何看法?” 公子雍瞧了眼大戊午。 大戊午忙道:“臣也很希望得到公子的指点。” “不敢!不敢!” 公子雍拱手回得一礼。 赵肃侯笑呵呵道:“雍儿有话但说无妨,寡人对此很期待。” “是。” 公子雍沉吟少许,道:“儿臣认为目前三晋而言,我们赵国最为强大,其次是魏国,最后才是三国。 相邦所言的三晋联盟,其实是对我国有利的。那么不管是楚魏同盟,还是秦韩同盟,都不利于我国。儿臣认为应该破坏他们的联盟,从而组建成以我赵国为首的三晋同盟。” 赵肃侯笑着点点头,更是期待地问道:“雍儿可有法子破坏他们的联盟?” 确实! 目前的局势来看,三晋联盟更有利赵国。 赵国主要接壤的国家,除魏国之外,都在北方,而楚魏同盟和秦韩同盟,会令赵国陷入孤立状态。 那么以赵国为首的三晋同盟,这最为符合赵国的利益。 大戊午也是赞成三晋同盟。 公子雍道:“以前相邦曾说过,魏国也想组成三晋同盟,只是魏国不愿意放弃楚魏同盟。 而目前魏国与韩国因为此事发生争执,那么我们赵国的建议将至关重要。而儿臣认为秦国和齐国非常渴望三晋能够站在他们这一边。 如果我们三晋站在楚国这一边的话,那么三晋加上楚国根本不需要惧怕秦齐联盟,他们的威胁只会令自己自取其辱。 既然我们的表态是如此重要,那么秦国和齐国必然来求于我们。我们可以以此来条件,得到我们想得到的东西。” 赵肃侯眼中一亮,道:“中山国?” 公子雍点点头道:“正是。上回中山国主动攻伐我国,主要就是有秦国和齐国在后面支持,如今秦国和齐国都有求于我们,若想得到我们的支持,就必须放弃中山国。” 大戊午道:“秦国可能会答应,但是齐国的话,只怕很难,齐国与中山国一直有着密切的来往。” 公子雍道:“那我们就联合魏国、韩国支持楚国,这不但会令齐国输掉这一仗,还会令齐国颜面尽失。” 赵肃侯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直接选择支持楚国?” 公子雍道:“如果我们支持楚国,那么胜利之后,得利最大的将是与楚国关系最为密切的魏国,而魏国一直以来也想要主导三晋同盟。 但如果我们支持秦国和齐国,损失最大的将是魏国,那我们便可借此破话楚魏同盟,同时吞并中山国。” 赵肃侯欣慰地点点头,又向大戊午问道:“相邦以为呢?” 大戊午道:“公子之策,令臣钦佩。” 赵肃侯哈哈一笑,道:“那就按照雍儿说得去做吧。只要秦国和齐国答应,那我们将立刻出兵进中山国,我们必须要先发制人,否则的话,等到他们打完之后,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悔。” 上回中山国主动攻伐赵国,令赵肃侯觉得此乃赵国的奇耻大辱,这一笔账他可一直记着的,而这几年,赵肃侯一直在厉兵秣马,志在消灭中山。 大戊午也奉命出使濮阳。 而早在此之前,楚相姬定也已经离开楚都,前往濮阳。 一场符合主旋律合纵连横再度拉开序幕。 潘府。 “我之前受到秦相张仪的来信,张仪表示魏国这回是绝不可能支持楚国的,潘兄可先向大王进言,如果真得如张仪所言,大王必定不再信任楚相。” 钟骏向潘郢言道。 潘郢听后,突然忧心忡忡,道:“如果都不支持我们楚国,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潘兄请放心。” 钟骏又道:“张仪在信上说得很明确,他目的只是要铲除周济,而不是真想与我楚国为敌,因为秦国与我们楚国接壤的地方有限,如果秦国和齐国联合攻楚,最占便宜的乃是齐国,而非秦国。 一旦周济在大王面前失宠,只要大王愿意与秦国修好,并且答应与秦国在巴蜀划线而治,那么秦国将支持我国吞并越国,甚至还愿意与我们一块对付齐国。” 潘郢点点头道:“如此倒是可以,跟魏国联盟,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处,魏国除了会连累我国,还能够给我带来什么帮助。” \n 而邯郸相距濮阳很近,大戊午虽然比姬定晚一些出发,但却先一步抵达濮阳。 早就此等候的惠施,知道大戊午来了,立刻约见大戊午、公仲侈。 “韩相你真是糊涂呀!” 大戊午指着公仲侈道。 公仲侈道:“赵相此话怎讲?” 大戊午道:“难道韩相忘接了,一直以来,都是秦国和齐国在欺负我们,虽然我们与楚国也有纷争,但楚国在其中都是充当秦国或者齐国的帮凶,并非是主谋,由此可见对于我们威胁最大的,还是秦国和齐国,我们若他们合作对付楚国,将来谁来帮助我们呀!” 惠施是喜出望外,道:“赵相言之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三晋联合,再与楚国保持合作关系,根本无须惧怕秦国或者齐国。” 公仲侈激动道:“与楚国有同盟关系的可只是你们魏国。”说着,他又向赵国道:“赵国与楚国不接壤,自然少纷争,但是我们韩国与楚国接壤,楚国强大起来,对于我们韩国可是非常不利的。” 大戊午道:“但是三晋可是有着军事同盟关系,若是楚国攻伐你们韩国,我们韩国和魏国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惠施点头道:“不错,不错,如果楚国攻伐韩国,下一步肯定就是攻伐魏国和赵国,这道理我们还是明白的。” 公仲侈道:“光说可是不行,我们韩国也支持三晋同盟,但前提是三晋任何一国都不能与其他国家有同盟关系,我们三国必须行动一致。” 大戊午点头道:“韩相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是目前局势十分复杂,我以为我们先不要妄下判断,等看形势再说,只要我们团结,那么这主动权就是在我们手里得。” 公仲侈与惠施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然而,在魏国不放弃楚魏同盟,韩国自然也不会放弃与秦国的友好关系。 公仲侈便将大戊午的态度告诉张仪。 同时表示如果赵国支持楚国,那么韩国也将会支持楚国,至少不会去反对。 张仪得知之后,又去找邹忌商议。 邹忌听罢,眉头紧锁,问道:“秦相怎么看?” 张仪笑道:“楚国与赵国并不接壤,中间隔着好些个国家,赵国犯不着为了支持楚国,而得罪我们秦国和贵国。” 邹忌道:“秦相认为,赵国是在坐地要价?” 张仪点点头。 邹忌立刻道:“我们齐国不会放弃中山国,一旦让赵国拿下中山国,那将会对我齐国造成威胁,秦相不能只拿着我国的利益去交换。” 他一听就明白过,赵国肯定是想要索要中山国,赵国若吞并中山国,必然是往东走,那对于秦国是毫无威胁,如今秦齐是合作关系,凭什么光拿着齐国的利益去交换。 邹忌表示不能接受。 张仪道:“齐相可莫要因小失大,目前来说,对于我们威胁最大的是楚国,而非三晋,如果我们不答应赵国,赵国极有可能选择支持楚国,这么一来,我们的计划将会前功尽弃。 至于说利益,那我秦国是否也可表示,在贵国不支持我国吞并巴蜀的前提下,我们合作对付楚国,我们秦国所得之利,要远小于贵国。 毕竟我们秦国唯一与楚国接壤的武关,但是武关进出不宜,即便我们出关取得胜利,我们可也难以守住。 而贵国若夺回徐州,将可以趁势拿下,获取楚国的大片领土,贵国不能老是想着便宜占尽,却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 邹忌道:“秦相可别说得这么简单,到时我们齐国必将是主力倾巢而出,而贵国有武关在,进退自如,可以游刃有余。” 张仪道:“那好,到时出兵时,我们秦国进退自如,贵国可别要求我国出都少兵。” 邹忌问道:“不知贵国打算出多少兵?” 张仪立刻道:“我们拉拢三晋,为得就是从韩国借道出兵,难道我秦国费劲千辛万苦,从韩国借得道路,就只是派两三个兵到楚国去逛逛吗?况且一直以来,都是贵国在做这种事,我们秦国在战事方面,可从不含糊。” 这两只老狐狸,都是老谋深算,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邹忌还是很纠结,放弃中山国,这令齐国有些难以接受,可问题是,赵国的态度至关重要,如果能够拉拢赵国,大计可成。 张仪瞄了眼邹忌,道:“不瞒齐相,其实我也不愿意见到赵国吞并中山国,毕竟我们秦国与燕国可是盟友关系!” “等会!” 邹忌突然灵机一动,道:“说到燕国,如果赵国吞并中山国,对燕国有着很大的威胁,燕国断不会答应的。” 张仪道:“那可与我们无关。” 邹忌问道:“方才秦相也说了,贵国与燕国可是盟友关系,如果燕赵打起来,贵国真的袖手旁观?” 张仪点头道:“这没有办法,目前楚国太过强大,若不削弱楚国,我们秦国上下寝食难安,在中山国这事上面,我国无法支持燕国,如果没有办法,那我们秦国还会要求燕国不准出兵救援中山国。” 这么狠? 邹忌心里盘算着,如果秦国因为这事,与燕国闹翻了,那么齐国将可以趁机拉拢燕国,即便赵国吞并中山国,在东北边齐国依旧是占据优势。 张仪心里哪能不知邹忌在盘算着什么,但是就秦国利益而言,如今要不惜一切代价对付楚国,毕竟秦国现在是深陷巴蜀泥潭,进退两难,此时也无力保护燕国。 成大事者,当断即断。 张仪如此态度,邹忌自然也不便再矫情什么。 二人在商定之后,便一同去游说赵相大戊午。 大戊午见到他们二人,那真是心花怒放,并且表示坚决支持楚国吞并越国。 并且还委婉的表示,虽然我们赵国与楚国来往甚少,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但如果我们赵国今日不支持楚国吞并越国,那么将来谁又会支持我们赵国吞并中山国。 两边非常像似。 就是同一种性质的事。 越国被楚国包着,中山国也被我赵国包着。 张仪和邹忌是心如明镜,当场就表示,秦国和齐国将支持赵国吞并中山国。 大戊午也不傻,你们可以不支持中山国,但你们可以支持燕国。 张仪和邹忌再度表示,此乃你们三国之间的事,我们绝不干预。 大戊午不相信这两只狐狸,不答应还不行,你们还必须向燕国施压,不能让燕国去救援中山国。 如果燕国出兵的话,齐国必须从南边给予燕国压力,而同时秦国还不能支持燕国。 虽然赵国并不是那么害怕中山国与燕国的盟军,但是燕国一旦干预,这一时半会可能无法解决问题。 拖下去,可就赵国不利。 万一这边先结束,那可能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了自身利益,张仪、邹忌答应了大戊午的要求。 中山国影响不了大局,但是楚国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中山国没有他们狠狠的出卖了。 这其实也是小国的悲哀,大国保护小国,为得不是小国,而是自身利益,一旦与自身利益发生冲突,大国将会毫不犹豫的跑去效果。 国际关系的本质是利益,那么想要在国际关系中立足,打铁就还需自身硬啊。 谁也靠不住。 大戊午在得到齐国和秦国的保证,立刻写信回国,赶紧出兵,咱们先打起来,这时候赵国与中山国开战,齐国和秦国都将束手束脚,要是等到他们谈完,那可就不一定了。 而张仪是乐于见到赵国现在出兵,赵国一旦出兵,必然就会坚定的站在他们秦国这边,而他之所以这么轻易的答应赵国,也是希望在楚相到来之前,就先是敲定此事。 张仪还是很忌惮姬定的。 上回相邦大会,他那么大优势,都被姬定给搅黄了。 而当姬定抵达濮阳时,他面对的已经是一个困难的局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_wap 第二百零五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先生,屈大夫来了!” 车外的法克说道。 姬定掀开门帘来,只见屈善从一辆马车前快步走了过来。 来到车前,屈善拱手一礼,道:“屈善见过令尹。” “上车说话吧。” “是。” 屈善上得马车,姬定打量他两眼,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嘴上却问道:“看来这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屈善讪讪道:“这这我暂时也不太清楚。” 姬定问道:“那你最近在作甚?” 屈善忙道:“令尹误会了,其实最近我一直都在忙于此事,但是他们之间都是相邦在交涉,也没有人理会我,目前我只知道韩国是支持秦国的。” 说到后面,他带着一丝委屈。 此次相邦交涉,这保密工夫做得可是非常完善,就连一直驻扎在这里的各国官员都对此毫不知情。 “我已经是紧赶慢赶,想不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姬定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也不打紧,只要我没有到,许多事就决定不下来。” 说着,他将一份名单递给屈善,“你去帮我安排一下与他们会面的事。” “是。” 屈善接过来一看,疑惑道:“上面为何没有惠相?” 姬定道:“他肯定是一个找上门的。” 屈善嗫嚅两回,道:“令尹,这惠相可能已经背叛了我们。” 姬定问道:“此话怎讲?” 屈善道:“最近我一直求见惠相,想打听他们之间交涉的情况,但他总是避而不见。” 姬定皱了下眉头,道:“我知道了。” 由于屈善对此中情况是毫不知情,故此姬定也没有跟他多聊什么,来到宫殿外,就将屈善给赶了下去,他可还急着去见姬舒。 “让你受委屈了,我也不知道我父王会这么做。” 见到姬舒,姬定便是充满愧疚地说道。 虽然姬扁要将他那小儿子留下,他是能够理解得,但是这么做确实太委屈姬舒,在他看来,他娶姬舒可不是为了留后,关键他还不知道,到底当初姬舒是被姬扁软禁,被迫为之,还是怎样。 姬舒也从未来信提过此事。 姬舒愣过了下,旋即摇头道:“我并未觉得委屈。” 姬定狐疑道:“真的?你不用给我父王什么面子,我们父子从不讲这些的。” “是吗?” 姬舒道:“可我听父王说,你很孝顺的。” 姬定笑道:“家丑不外扬。” 真的假的? 姬舒将信将疑地瞧他一眼,旋即正色道:“其实我很能够理解父王为何这么安排,而且我也是很支持的,如果我们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有什么意外,那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帮我们报仇,或者完成他父亲的愿望。” 她的经历与姬定十分像似,她是非常理解的姬扁的想法,而且她也真的是非常赞成,不要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姬定到底不是本地人,在一些方面,他的思维还是有些惯性,一时转不过弯来,在这个大家都在求生存的年代,没有人会顾忌那么多。 如果大多数人还顾忌这些,那儒家早就一统天下。 姬定再三打量姬舒,确定她没有说谎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就怕委屈了你。” 姬舒轻轻摇头,又道:“也亏你现在还有心情担心我有没有受委屈,如今的情况,似乎对你非常不利。” 姬定呵呵道:“首先,是对楚国不利,而不是对我不利;其次,你怀孕对于我而言,那可是一个意外,而如今这情况,是我一手推动的,你说我更应该担心什么。” 姬舒吃惊道:“这是你一手推动的?” 姬定点点头道:“目前的情况对楚国非常不利,这楚国要是不亡,那我又如何能够取而代之,你可别忘记当初我是如何帮你夺下这濮阳的。” 姬舒道:“虽然这看似相同,但是我认为这两件事可不能一概而论,卫国当时十分弱小,而我又有恩师和宋国的支持。 但是楚国可不是卫国,别说楚国的贵族,就说这普天之下,可没有人会支持你取而代之的,更别提你的身份。” 姬定笑道:“我也不打算靠别人,这一回我要靠实力拿下楚国。” “实力?” 姬舒惊讶地看着姬定。 她对于姬定部署也是有所了解的,虽然发展的不错,但现在完全就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可能性,她之前预计恐怕还得过十年才有机会。 就姬定现有的实力,连韩国、宋国都打不过,凭什么吞下楚国。 姬定却是认真地点点头,道:“我这边倒是不用你操心,相反,我比较担心你的情况。” 姬舒问道:“担心我甚么?” 姬定皱着眉头道:“这一次若是开战的话,可能状况会非常混乱,而在我未彻底占领楚国之前,我是无法给予你任何帮助,这段期间,也是我们最为虚弱的时候,你只能靠自己。” 姬舒忙道:“你不用太担心我。” “我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如果计划失败,几乎就没得救,但要是成功的话,郑国就是我唯一所牵挂的,因为在这个时段,我是真的没法给予你任何支持。” 姬定神情严肃道:“所以你一定记住,除非见到我的尸体,否则的话,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不需要在意,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而当时唯一可能帮到你的,有三个人,第一个,就是姜季武,其实也可以说是姜佐。虽然姜佐已经辞去齐国的职务,但是姜家在齐国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实在不行,你就直接投靠齐国。 第二个,就是孟先生,孟先生虽然没有权力,但是他的威望足够保全你一条性命。 而这第三个,就是宋君戴偃。” “戴偃?” 姬舒诧异道。 前两个,她是能够理解的,但是这三个! 姬定道:“据我所知,这三年宋国一直在厉兵秣马,就宋国的制度而言,戴偃也必然会发动战争。 而之前由于很多事,导致戴偃对郑国非常不满,我估计戴偃肯定想要报仇,但这非关键,关键在于齐国是不会允许宋国强大起来,如果你没有太多办法,就挑起与宋国的战争。 只要郑国与宋国打起来,那么魏国、赵国、齐国必然会支持郑国,如此就可以顺利度过这个最为虚弱的时期。 而且我当时组建这支军队,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郑国能否乘乱拿下宋国,如果郑国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只要我拿下楚国,我们立刻就能够成为一片,那样的话,我就能够立刻给予你提供帮助。” 姬舒见姬定神情严肃,且带着一丝担忧,她也很少见到姬定这般神情,于是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姬定又道:“反正,对于我们而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发生任何突然状况,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甚至可以与我决裂,只要度过这个虚弱期,这天下就都是我们的。” 姬舒慎重地点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也不会感情用事,你不用担心我,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她还欲再说时,门外忽闻有人道:“先生,惠相来了。” 姬定神色一变,又向姬舒笑道:“话说回来,此次任务乃是我所经历过最轻松的任务,因为我只求失败,我想张仪和邹忌这点能耐还是有得。” “惠相,在此之前,我几番为魏国争取到楚国的支持,而今日楚国非常迫切的需要魏国的支持,我希望惠相不会令我难做。” 姬定面色严肃道。 惠施闻言,是满脸愧疚,道:“我急着见你,就是为了此事啊!” 姬定直接问道:“连这魏国都做不到?” 惠施立刻道:“吾王自然记得楚国对于魏国的支持,吾王也非常愿意支持楚国出兵,但是在你来之前,张仪与邹忌已经说服韩国和赵国支持他们,而我们魏国与韩赵是有着军事同盟关系,如果他们都支持秦国和齐国,我们魏国!” 说到这里,他略带一丝亏欠得瞧了眼姬定一眼。 姬定道:“故此惠相认为三晋同盟要重于楚魏同盟?” 惠施道:“我们希望两边都能够顾忌的到。” 姬定道:“其实我来之前,我希望我所能听到的是,三晋对于我楚国的支持,这样一来,我楚国根本不需要再看秦国或者齐国的脸色。” 惠施道:“在你来之前,我也曾为此努力过,由于那次大战过后,秦国给予韩国诸多援助,而楚国与韩国又接壤,韩国非常忌惮楚国变得过于强大,韩国是肯定偏向秦国的。 我所能争取的就是赵国,而赵国一开始也是表态支持楚国的,但赵相在见过和秦相和齐相之后,就改变了初衷,我想他们中间已经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 姬定道:“中山国。” 惠施点点头道:“虽然赵相是极力否认,但我想应该是如此,否则的话,赵国没有支持秦国和齐国的理由,如果你能够说服赵国支持楚国,不管韩国怎么想,我们魏国都将会支持楚国。” 姬定问道:“如果我做不到了?” 惠施道:“敢问楚相,如果楚国与我们魏国联手,是否能够抗衡齐国、秦国、赵国和韩国?” 说到这里,他捋了捋胡须,道:“我想在这种情况下,楚国也是不会出兵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破坏三晋同盟,魏国维持与韩国、赵国的关系,其实也是有利于楚国的。” 姬定皱眉道:“但是我们大王希望能够见到在楚国危难之际,魏国挺身而出。” 惠施沉默以对。 其实他更看重三晋同盟。 故此他不愿就此与三晋闹掰。 而就当前局势而言,稍微理智地想一想,也不应该出声支持楚国,因为如果大家都反对,楚国也不可能出兵啊! 那为什么要破坏三晋同盟。 如果破坏三晋同盟,那魏国等于吊死在楚国这棵大树上,再没有别的选择,这显然也不利于魏国的国家利益。 在与惠施交涉过后,姬定并没有急于去找赵相大戊午,而是先约见秦相张仪。 “秦相可否知道,我曾经还当过一段时期的老师。”姬定笑吟吟道。 张仪呵呵道:“那我一定是楚相最为出色的学生吧。” 姬定点点头,道:“但是我一定不会让秦相得逞的。” 张仪笑道:“我也很期待楚相会怎么做?真是可惜,楚国相距中山国甚远,难以介入其中,所以我就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楚相究竟如何打动赵相,但愿这回我又能向楚相学习两招。” 他并没有向姬定隐瞒与赵国的交易,他认为这不可能瞒得住姬定的。 而且他非常自信,就是告诉你无妨。 你楚国再强大,你也无法将手伸到中山国那边去。 姬定笑道:“我指得并非游说赵国。” 张仪颇有兴趣道:“难不成楚相有把握说服齐国?” 姬定摇摇头,道:“我想要说得是,我气量大的很,我不会如秦相一般,气急败坏的离开,我会非常理解大家的想法,不出兵就不出兵,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张仪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真没有想到姬定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笑道:“真是好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说话时,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姬定看在眼里,心想,这家伙果真是要对付我,呵呵,你真是唯一从没有辜负过我的男人。 挣扎是不打算挣扎,但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 姬定还是集中火力游说大戊午。 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此时赵肃侯都已经在积极备战,且打算亲自统兵攻伐中山国。 人家大戊午都不想搭理姬定。 唯一能够影响到赵国吞并中山国,就是齐国、秦国、燕国,对于赵国而言,他们三国的支持才是关键。 从会议室出来后,屈善显得非常沮丧,向姬定问道:“令尹,这可怎么办?” 姬定笑道:“其实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失败的打算,如今我们楚国发展迅猛,令各诸侯国都畏惧,他们联合起来阻止我们变得更加强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力能够与天下诸侯抗衡,故此现在我们要忍,他们之间矛盾重重,不可能一直这么和谐下去。” 屈善虽然也知道情况对自己是非常不利,在此期间,各国都在谈论楚国现在有多么强大,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于姬定的神奇,故此才对此结果有些难以接受。 说到底姬定是个人,他不是神。 这种局面确实非常难以扭转。 阻止楚国吞并越国,哪怕是对魏国都是有利的,况且秦国和齐国愿意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为什么不阻止。 没有人喜欢别人比自己强大,此乃人性,除非你的强大,是能够给对方带来的极大的好处。 中原各国对楚国本就有着传统的敌视,虽然姬定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情况,但是传统最不容易遗忘的。 这时候中原各国也更愿意相信齐国。 回到宫里,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斜照下,站在石栏旁的那位双瞳剪水的少妇更显得温婉动人。 正是蔡夫人。 “抱歉!我这回要食言了。”姬定走上前,带着一丝愧疚道。 蔡夫人递去两道疑惑的目光。 姬定道:“我曾说过下回来,要邀你去楚国游玩,但是现在楚国可不是一个游玩的好地方。” 蔡夫人笑道:“无妨,那就下回吧。” 姬定笑道:“下回我来濮阳娶你。” “这可不妙啊!” 邹忌道:“楚相这显然是以退为进,如今他往后退一步,这仗可就打不起来,而我们又允诺赵国,支持赵国吞并中山国,等到赵国吞并中山国,到时中山国不见得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啊!” 张仪笑道:“如果齐相有兴趣继续玩下去,那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是吗?” 邹忌闻言大喜,立刻道:“秦相快快说来。” 张仪呵呵道:“我记得我曾说过,只要铲除楚相,楚国便无须惧怕。” 第二百零六章 大厦将倾 以往姬定来到濮阳,都是舍不得离开,如果在条件允许下,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拖延,但是这回可是不同,他并未在濮阳逗留太多时日。 他在与各国相邦一一会面之后,便立刻打道回府。 对此他是真的已经尽力了,但是结果依旧是很不理想的。 这还真不是口才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各国都不愿见到楚国比现在还要更加强大,因为这两年楚国实在是太过繁荣,不仅在经济方面开始影响着中原地区,甚至就连文化方面都已经开始渗透中原。 比如说椅子,腰带,新式的裤子,等等。 各诸侯是切身体会到楚国的影响力在不断的扩张。 而楚国之前可是被视为蛮子,导致这一切都变得非常刺眼,如果是齐国的话,可能大家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为齐国一直都在经济、文化方面影响着中原地区。 而楚国一直都是被影响的。 故此大家都对此非常警惕。 而楚国企图吞并越国的这个事件,对于大家都没有好处,毕竟如今的越国威胁不到中原任何一个国家,只能威胁楚国。 那人家凭什么支持楚国。 而其中最有可能支持楚国,就是魏国,毕竟双方是同盟关系,但是张仪、邹忌巧妙的利用魏国想要团结三晋的心理,迫使魏国没有出声支持楚国。 但是魏国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而是选择沉默。 真是一个沉默的盟友啊! 可韩国和赵国都出声支持。 如果楚国出兵越国的话,他们都将会出兵干预。 \n 等到姬定回到楚都时,已经是寒冬时节。 大殿上与外面的天气也差不多,是一片肃杀的氛围。 “令尹此行有何收获?”坐在正上方的楚怀王是面无表情地问道。 左边的昭阳、屈易为、司马昭鱼是略显担忧地看着姬定,而右边的潘郢、上官纵等人则是眸藏冷笑。 显然,他们已经知晓姬定此行的结果。 姬定却是自信地笑道:“回禀大王,臣此行收获颇多。” 楚怀王当即一愣,睁大眼睛地问道:“收获颇多?” “是的。” 姬定点了下头,道:“臣原本还想努力争取各国的支持,但是当臣知晓秦国和齐国的诡计后,就觉得没有必要浪费唇舌,于是早早回来。” 楚怀王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回答道:“大王应该知晓,臣一直以来的战略,就是合纵,而齐国和秦国此番是铁了心要阻止我们出兵越国,臣也没有过多与他们交涉,那么关键就在于三晋。” 楚怀王问道:“令尹已经争取到三晋的支持?” 这不对呀! 他收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姬定摇摇头道:“臣并没有争取到三晋的支持。” 楚怀王神色一变,稍显不悦道:“那为何令尹说收获颇多?” 姬定道:“因为三晋之中,韩国是支持秦国的,而魏国是支持我们的,关键就在于赵国的态度,但是秦国和齐国为了争取赵国,不惜支持赵国吞并中山国,这是我们楚国无法给予的,故此赵国选择站在他们那边。”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是笑道:“但臣以为此绝非长久之计,一旦赵国吞并中山国后,这情况就会有所改变,拥有中山国的赵国,将会威胁到齐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赵国自然希望能够削弱齐国。 故此我们此时一定要忍,忍到赵国吞并中山国之后,臣有十分的把握,能够说服赵国支持我们楚国。” 昭阳、屈易为、司马昭鱼皆是稍稍点头。 这个不难理解。 赵国吞并中山国,直接就能够威胁到燕国和齐国,而失去中山国的齐国,自然也难有更多的筹码去换得赵国的支持。 “令尹果真是口才了得。” 潘郢抚须笑道:“这无功而返都能说成收获颇多,难怪令尹每次出门,都是凯旋而归,郢钦佩之余,又是自愧不如啊!” 说话时,他装模作样地拱拱手,但随后又道:“不过我对于令尹的这番话,倒是有所怀疑,此番令尹就连与我们有着盟友关系的魏国都未有说服,又凭什么保证以后能够说服赵国?” 姬定道:“我与惠相见过一面,魏国方面表示只要我们能够说服赵国,那么魏国必将为支持我们。” 上官纵呵呵道:“原来我们与魏国的盟友关系,中间还有一个赵国,这我还真是第一回知晓。” “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我就问令尹一句。” 潘郢直接打断姬定的话,问道:“如果赵国不支持我国,魏国是否还会支持我国?” 姬定道:“这外事又岂能!” “寡人亦想知道这个答案。”这回打断姬定的乃是楚怀王。 姬定立刻道:“大王。” 楚怀王又再问道:“如果赵国不支持,魏国会不会支持寡人?” 姬定沉默少许,道:“魏国虽未有表态支持我国,但也没有表态反对我国。” 楚怀王当即勃然大怒,道:“那便是不支持,当初我楚国支持魏国的时候,可有考虑到齐国、赵国、韩国和秦国的感受。并没有。为什么魏国却要先考虑到赵国和韩国。 既然魏国此番没有支持寡人,那寡人也就不稀罕这个盟友,寡人决定要断绝与魏国的盟约。” 姬定立刻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楚怀王一听姬定反对,当即是怒不可遏,道:“寡人可还没有说你,记得你临去时,寡人可是再三嘱咐你,是否出兵越国,这个可以另说。 但是务必要魏国一个态度,如今魏国已经表态,而你却还在为魏国说话,你可是我楚国令尹,但你却处处为魏国着想,你到底是心向哪边的?如今寡人对此也有所疑惑。” 姬定是据理以争道:“大王怎能质疑臣的忠心,关于为什么要容忍魏国,臣已经解释过无数回,以如此小的代价,换取一个诸侯国不倒向齐国或者秦国,这就已经是我们楚国的胜利,大王如此鼠目寸光,将来又怎能争霸天下。” “岂有此理。” 楚怀王当即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指着姬定道:“你一个外臣竟敢骂寡人鼠目寸光,当真寡人不敢杀你么。” 姬定毫无畏惧道:“这忠言逆耳,若是大王不信任臣,那就不如将臣给杀了。” “你!” “大王还请息怒。” 昭阳突然站出来,道:“令尹虽然在处理与魏国的关系上,有所令人不解,但是令尹也并未做出任何损害我国利益的事,且帮助我国变法,使得我国国力增长,这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潘郢冷笑道:“令尹是否没有背叛我楚国,这谁都不知道,但是令尹确实帮助大司马赚得不少钱,这倒是有目共睹的。” 昭阳回首冷冷看向潘郢,“潘大夫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在此拐弯抹角。” 潘郢对昭阳还是有着几分惧意的,毕竟昭阳手握楚国军政大权,且背后还有楚国第一大家族昭氏的支持,也未敢再多言。 楚怀王瞧了眼昭阳,神色稍稍缓和几分,道:“不管令尹是不是为楚国着想,但如此盟友,不要也罢,寡人已经决定断绝与魏国的盟友关系。” 姬定道:“大王一定会为此后悔的。” 楚怀王眼中闪过一抹怒气,道:“是吗?令尹可莫要太自以为是,好似楚国就离不开令尹,寡人倒想瞧瞧,没有了魏国这个毫无用处的盟友,我楚国是不是就不行了。令尹最近几年为楚国东奔西跑,也够累的,就先在家休养一段时日,变法之事暂时先交由左右尹处理。” 言罢,他便起身离去。 其实一直以来,楚怀王是比较信任姬定的,但是也架不住小人的谗言,在这期间,潘郢他们经常在他面前,直言断定姬定绝不会强迫魏国表态的。 楚怀王还与他们争执过,如今是狠狠被姬定打脸。 这已经令楚怀王非常不爽,同时也引发了楚怀王对于姬定的怀疑。 关键还是此事对于他的打击可是不小。 作为盟友,楚国是处处支持魏国,但在关键时候,却得不到魏国的支持,将心比心,这谁受得了啊! 而且,这可关乎他的颜面,以及楚国的国家利益。 楚国是难以容忍越国统一复兴的。 但也不是说楚怀王立刻就要出兵,目前越地的局势,还是在可控范围内,但是不能说秦国和齐国不准他出兵。 这对于刚刚即位的楚怀王而言,可真是当头一棒。 如果魏国给予楚国支持的话,结果可能是不一样的。 然而,在魏国没有给予楚国支持的前提下,姬定竟然还帮着魏国说话,这令楚怀王脑中不断响起潘郢他们的谗言。 确实。 姬定显然更维护魏国的利益,而非是楚国。 待潘郢他们走后,昭阳立刻向姬定道:“令尹怎能如此讽刺大王?” 姬定气急不过道:“我也不想呀,但是大王老是以做买卖的思想来看待国家外事,一钱就得价值一钱的大米,可此非大国国君所为,我可不是来帮大王赚钱的,我是来帮大王争夺天下得。” 昭阳微微皱眉,倒也没有继续跟姬定争辩。 一旁的屈易为突然道:“令尹,这回我也不站在你这一边,在出行前,我就曾提醒过你,大王要的是魏国的一个态度,但是魏国连一个态度都不愿意给,凭什么让我们楚国继续相信魏国。” 姬定翻着白眼道:“我到底要说多少遍,你们才能够明白,我们要得可不是魏国的态度,这没有什么用,当今诸侯谁又说话算话,我们要得是魏国不能倒向秦国,这才是关键,只要魏国不倒向秦国,那就足以,吃这么一点亏算得了什么。” 屈易为道:“韩国为何支持秦国,不就是因为当初秦国给予韩国不少援助么。而我们给予魏国的援助远比秦国给予韩国的要多得多,如今韩国愿意表态支持秦国,而魏国却不愿意表态,这又算得了什么盟友。” 姬定道:“这我已经解释过,魏国之前一直帮着我们楚国说话,但关键在于赵国,如果赵国和韩国都支持秦国,身在中间魏国,所能做的极其有限,魏国不可能与韩国和赵国闹翻的,因为那么样一来,魏国就必须完全依仗我们楚国,这对于魏国不利,而且,这对于我们不利,我们要的是合纵,而不是与魏国楚魏同盟。” 说到这里,他挥挥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果我们楚国要争霸天下,就必须削弱秦国和齐国这两个威胁最大的对手,如果大王真的与魏国断绝盟友关系,而选择秦国的话,大王一定会后悔得,而楚国也必将会付出代价。如今大王已经不再信任我,三位若还惦记着先王恩情,就一定要阻止大王这么做。” 屈易为道:“即便令尹说得有理,但也是令尹将此事给搞砸的,大王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越国统一,那么唯有破坏秦齐联盟,我们才有机会出兵越地,阻止越地统一。” 姬定都懒得跟他争,又看向昭阳。 昭阳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姬定叹了口气,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言罢,他便落寞地离开了。 可要真说起来,这还真怪不得楚怀王,因为不止是他,楚国上下很多人都对楚魏同盟抱有怨言,认为楚国付出太多,而魏国什么都没有付出。 是不对等的。 只不过姬定屡屡能够令楚国也受益,那自然也没有人说什么。 但是这一回,魏国令楚国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姬定也没有阻止得了,故此不仅仅是潘郢等人,就连屈易为他们都认为魏国太不厚道,没有必要继续维系这段关系。 昭阳虽然对此抱有疑虑,他可是一直记着被张仪欺骗的事,但是他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去阻止楚怀王放弃与魏国结盟。 而楚怀王让姬定休假,其实就是暂时收回他的权力。 可见他还是舍不得杀掉姬定,另外,他也是非常支持姬定的新法,只是外交方面,楚怀王可是不认同姬定坚持合纵的思想。 合纵可以,但不能固守不变, 姬定的失势,并没有令新法戈然而止,但是楚怀王还是放弃姬定所坚持的合纵,转而连横,他对魏国非常不爽,甚至都想报复魏国,他是立刻派潘郢出使咸阳,表示愿意与秦国巴蜀划线而治,但秦国必须支持楚国出兵越国。 同时派人传信给屈善,断绝与魏国的联盟。 然而,潘郢他们的最终目的,可不是要与秦国联盟,而是要打倒姬定,废除新法,但如果此番外交成功的话,那就足以证明姬定之前说得都是谎言,只是魏国派来的内奸。 潘郢怕迟则生变,是冒着寒风赶往咸阳。 而回到咸阳不久的张仪,也是虚席以待。 相比起扭扭捏捏的魏国,这秦国可就要爽快多了,毕竟秦国的外交,这完全可以自主的,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潘郢与张仪谈得是非常愉快,不但商定江州归楚国,且以此为界限,秦楚瓜分巴蜀,同时张仪承诺越国将归楚国所有。 顺便他们还将魏国的未来也给商定了。 河东地区属秦国势力范围,大梁这一边,就属于楚国势力范围,并且秦国还将会支持楚国对付齐国。 同时间,魏国方面也接收到楚国的告知,楚魏同盟将成为过去式。 也许真的是习惯了楚国的大度和容忍,故此楚国突然跑来要求废除楚魏同盟,使得魏国上下极为震惊。 宛如回到了数年前,四面树敌的状况。 “是我害了周济啊!”当惠施得知姬定失势之后,不免深深地自责道。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过于贪婪。 在很多问题,他们都处理得不太妥。 但其实他们都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这都是姬定一直以来有意安排的,是姬定从不让魏国付出什么,真是体贴入微。 你都不要求,那我为什么要付出。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直到此时,才幡然醒悟,在许多问题上,确实处理的不太好。 公孙衍道:“事已至此,惠相应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惠施问道:“不知犀首有何看法?” 公孙衍道:“我怀疑这可能是秦国的阴谋,目的就是要破坏我们与楚国的关系,如今他们已经得逞,迟早秦国会对河东地区出兵,我们要先做好打算。 首先,我们必须要巩固三晋同盟,以此来抗衡秦国、齐国和楚国,其次,我们也要拉拢齐国,因为对于我们而言,与秦国有着难以缓解的矛盾,因为秦国必将会夺河东地区。” 公孙衍在秦国当过官,知道嬴驷的野心,河东地区对于秦国而言,可真是如鲠在喉,不拿下河东,秦国始终难以去争夺天下。 惠施稍稍点头,道:“如今看来,还是赵侯深谋远虑,如今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赵侯一直以来都是追求自强,别多逼逼,挥起大棒。 只要实力够强大,一切外交都将会变得顺利。 反之,举步维艰。 楚国的战略改变,也使得各国外交随之发生变化。 这个冬天有点冷啊! 春暖花开时,潘郢终于从秦国回到楚国,并且将谈判的结果告知楚怀王。 楚怀王大喜,当即下达军令,命昭阳统兵进入越地。 既然巴蜀那边已经与秦军谈妥,自然就不需要昭阳在那边坐镇,楚怀王也打算将战略重心从西线转移到东线,将对手锁定在齐国。 就事论事,这并非是昏招,而是楚国一贯的战略方针,就是就尽量避免自己两线作战,拉一打一,而姬定合纵战略,必然是要两线作战。 只不过姬定采取的策略不同,他是要分割战场,化整为零,利用小规模的冲突去消耗秦国或者齐国,这种战略见效慢,但同时代价小。 但这并不符合楚怀王的雄心壮志,他认为拿下江州,已经没有必要跟秦国继续在巴蜀耗着,反之也见不到好。 他就没有想到,其实秦国现在非常难受。 商定之后,楚怀王单独留下屈易为。 “最近卿可有去令尹府上?”楚怀王问道。 屈易为道:“前几日去过一回。” 楚怀王问道:“令尹可有反省?” 屈易为稍稍迟疑了下,道:“臣与令尹只是谈及新法一事,其它的倒是没有多谈。” 楚怀王微微皱眉,道:“卿若有空闲,再去一趟令尹府,将此次谈判的结果告知令尹,且看他如何说。” 屈易为点头道:“臣遵命。” 楚怀王又道:“记住,可别说是寡人让你去的。” “是!” 周府。 花园内,百花含苞待放,觅食蜜蜂是焦急难耐,雀儿立在树枝上放声高歌。 只见一对俊男美女正在花丛间漫步。 “我就说妇公他们的多虑,只要辛勤耕种,还是能够开花结果的。”姬定一手揽着荆夫人地腰肢,瞄着那微微隆的地肚子,笑吟吟道。 “什么辛勤耕种,胡说八道。” 荆夫人满面羞红,娇媚地白了姬定一眼,旋即又道:“也真是难为你天天陪在我身边。” 姬定呵呵道:“夫人可真是凡尔赛。” “凡尔赛?” “呃我的意思是,难道夫人不知道,成天陪在夫人身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是吗?” 荆夫人问道:“外面那些事,夫君当真放心得下?” 姬定摇摇头道:“放心不下也没有办法。另外,夫人可有听过一句话?” 荆夫人问道:“什么话?” “只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姬定笑道:“从始至终,我都在告诉大王,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但我始终无法用事实证明,什么是错误的道路,毕竟没有发生过,只有发生过后,大王才能够清醒过来,故此这对于我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荆夫人稍稍点头道:“夫君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可是!” 说到这里,她眉宇间透着一丝担忧。 她非常清楚政治的残酷性,对方又会不会让姬定等到那一日。 姬定似乎看出荆夫人的担忧,笑道:“夫人无须担忧,我想证明我是对的,大王也想证明我是错的,在没有出结果之前,大王是不会轻易动我的。” 荆夫人稍一沉吟,道:“若是这样就更加危险,如果夫君你是对的,也许大王不会想让夫君见到他的失败。” 姬定稍稍皱了下眉头,道:“夫人说得不错,还真得防着一些,毕竟世上最难估计的就是人性。” 这时,小莺突然走了过来,道:“先生,屈大夫求见。” 荆夫人叮嘱道:“夫君,可得好生说话,莫要太过强势,大王如今也还很年轻,血气方刚,该退让时,还是应该退让。” 姬定笑道:“我究竟是休了几世的福,能够遇见夫人这位贤妻。夫人放心,我会收敛一点的。” 不得不说,荆夫人的建议,还是很值得考虑的。 楚怀王不是老辣的楚威王,如果是楚威王,不管他信任姬定与否,都不会在大殿上与姬定争论。 故此当屈易为将此次谈判的结果告知姬定后,姬定只是微微一笑,道:“这是大王让你来告诉我的吧。” “当然不是。”屈易为忙道。 姬定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屈大夫,你与我共事这么久,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事关国家大事,我也从不争强好胜,我不是非得要证明我是对的,我只是在为楚国着想,如果这样做真的有利于我们楚国,那我也会为大王开心的。” 屈易为听罢,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道:“其实大王也只是怪你总是维护魏国,并非是真的记恨于你,大王如今可还坚持你的新法,你若诚恳地向大王道歉,兴许大王会原谅你的。” 姬定故作犹豫,过得好一会儿,才道:“潘大夫刚刚立下大功,我现在回去,只怕他们会处处刁难我,讽刺我,还是等些时候再说吧。新法方面有你们在,我也放心。” 屈易为稍稍点头道:“如此也好。” 屈易为走后不久,法克就回来了。 “先生所料得一点没错,秦国果真是在继续加大购买楚国的货物。” “呵呵!” 姬定笑得两声,道:“张仪可不是屈易为他们能比的,对于秦国而言,威胁最大的是楚国和齐国,在没有削弱这两国的同时,就举兵攻伐三晋,非明智之举,如今有这么大好的一个机会放在张仪面前,张仪岂会愿意放过。” 法克道:“那先生,我们是不是得先做些准备?” 姬定反问道:“做什么准备?” 法克急道:“当然是准备大事啊!” 姬定笑道:“还不到时候。” 而那边屈易为从周府出去之后,便可去到王宫向楚怀王复命。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你没有骗寡人?”楚怀王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屈易为点头道:“臣绝没有欺瞒大王,令尹确实是这么说的,他只是觉得现在回来的,难免会被人嘲笑,大王也知道,令尹其实是一个很高傲的人,想让他主动承认错误,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怀王得意地笑道:“他就是喜欢自以为是,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人有脑子,寡人要他知道,寡人和楚国可不是非他不行。” 第二百零七章 序幕 想当年,姬定一手促成楚魏联盟,由此拉开了合纵连横的序幕。 虽然如今楚魏联盟已经破裂,但是合纵连横的主旋律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因为如今没有一个国家有着超群的实力。 若想变强,就必须联盟。 楚国的外交变化,带来的只是一轮重新洗牌。 在楚国断绝与魏国的同盟关系,以及秦国宣称支持楚国出兵越地后,齐国方面是立刻就向魏国递出橄榄枝。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秦国与楚国似乎已经走向新得连横,那么就必须以新得合纵来抗衡连横。 双方其实都有结盟的诉求。 齐国就不用说,即便楚国与秦国联盟,齐国也不会任由楚国整合越地的。 而魏国的话,由于楚国的态度,令魏国上下都非常担心,害怕楚国会入侵魏国,同时魏国还得担心秦国进攻河东地区,故此魏国迫切的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 双方是一拍即合! 同时齐国也分别向韩国和赵国递出橄榄枝。 赵国在今年春季,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兵中山国,打响了今年的开幕战。 只不过关注度不高而已。 而周边唯一能支援中山国的,就只有齐国。 秦国也只能通过燕国来进行干预,但如果齐国支持赵国,赵国也就不惧怕燕国,毕竟燕国在需要防备齐国的同时,已经抽不出多少兵力去支援中山国的。 为了避免齐国出兵救援,赵国方面就一个要求,只要齐国不干预赵国攻打中山国,赵国将愿意加入齐国的阵营。 这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呀! 齐国方面也承诺绝不干预。 而韩国的话,就回应的比较暧昧,并没有明确拒绝,但也没有直接答应,毕竟韩国还是希望顾及与秦国的关系。 楚国方面,虽然姬定失势,但此时的楚国也是人才济济,他们可也没有闲着,楚怀王一方面派遣昭阳统军三万进入越地,另一方面又派司马昭鱼出使宋国,希望能够拉拢宋国。 如果齐楚交战的话,宋国的地理位置将变得是至关重要。 齐国也派大臣出使宋国,表示只要宋国答应加入齐国的联盟,那么齐国将承认戴偃。 什么戴剔成。 老子才不认识。 戴剔成是继中山军之后,成为齐国的第二个受害者。 “目前局势尚不明朗,虽然齐国拉拢了魏国和赵国,但是秦楚联盟亦不可小觑,不管我们加入齐国,还是楚国,都必将身先士卒。”宋国相邦陈吾分析道。 不管宋国加入任何一个阵营,对方阵营必然先出兵宋国,牵制住宋国的主力,否则的话,后方就没有保障。 戴偃轻松惬意地笑道:“既然不明朗,那就再等等看吧。寡人才不稀罕齐国承认与否,你去告诉他们,我们宋国将继续保持中立。” “遵命。” \n 宋国继续对外宣称中立,这个结果令齐楚都还能够勉强接受,但是这对于二国而言,这宋国始终是一个隐患。 因为他们都知道宋国内部也在积极备战。 宋国已经憋了好几年,国内是兵强马壮。 戴偃可不傻,齐国和楚国都已经摆开阵势,显然是要开战,宋国不管是攻打齐国、魏国,还是攻打楚国,可都没有任何障碍。 这必须得趁乱捞一笔,或者坐地要价,壮大自己的实力。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而那边姬舒在得知宋国中立后,立刻派遣富术出使齐国。 临淄。 “郑国要帮我们牵制宋国?” 邹忌略显惊诧地看着富术。 富术点点头道:“据我们所知,宋国一直都在积极备战,此时选择中立,无非是想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做决断,我敢断定,宋国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对于齐国而言是一个隐患,而我们郑国之前收留了不少宋国的贵族和富商,这些人都是戴偃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郑国内部也非常担心宋国会趁机报复郑国。 既然如此,就不如主动出兵。一旦我们与宋国打起来,那么贵国就能够专心与楚国周旋。” 邹忌很直接地问道:“但是你们郑国能打得过宋国吗?” 富术道:“不试试又如何知道。另外。”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邹忌道:“你有话但说无妨。” 富术道:“另外,我们也担心,万一贵国与楚国开战,贵国为了顾全大局我们郑国可不想当第二个中山国。” 邹忌抚须尴尬一笑。 这个担忧绝非庸人自扰,郑国收留了太多来自宋国的通缉犯,这些人天天在濮阳骂戴偃。 不管是出于个人,还是出于政权稳定,戴偃都不可能会放过这些人的。 如果齐楚开战,并且在关键时候,宋国极有可能趁机要挟齐国允许宋国进攻郑国。 就跟之前赵国一样。 这个预判是很有远见的。 邹忌突然问道:“你们公主与楚相关系匪浅,郑国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吗?” 富术道:“回齐相的话,我们郑国可不是公主说了算,即便是的,我们公主也会答应的,因为对于我们公主而言,郑国才是最重要的。” 谁都知道郑公主此生都在为复国而奋斗,如今好不容易复国成功,郑公主自然也不想见到郑国又亡在自己手里。 爱情? 去tm的爱情。 牛奶和面包才是最重要的。 关键郑国还不是公主独揽大权。 邹忌点点头,又道:“你们可有与魏国商量?” 富术道:“殷大夫此时应该在大梁,我相信大梁方面也会支持我们郑国的,因为宋国亦可威胁到魏国。” 邹忌沉吟少许,道:“此事我还得慎重考虑一下,也需要问问魏国方面的想法,这样吧,你先回去,到时我让田大夫答复你们的。” “是。” \n 虽然邹忌表现的十分慎重,但其实他对于这个计划非常动心,如果郑国能够在关键时候牵扯住宋国的话,那齐国将无后顾之忧,可全力对付楚国。 他唯一考虑的是,郑国能否牵制住宋国。 毕竟郑国相对比较弱小的。 邹忌一方面派人去询问姜佐、田浑等常年待在郑国的人,问清楚郑国到底能否抵挡住宋国,而另一方面则是派人去跟惠施交涉。 魏国方面当然也乐意见到郑国能够帮忙牵制住宋国。 以前楚魏同盟时,魏国不太忌惮宋国,但如今楚魏联盟已经破裂,魏国现在要积极防备楚国,如果到时魏国与齐国一道出兵进攻楚国,宋国也是可以直接将魏军的后路给截断了。 但是魏国方面也有同样的担忧,郑国能否抵挡得住宋国。 双方一合计,不约而同想到赵国。 齐魏两国都与楚国接壤,如果打起来,那必然是主力输出,而且他们还得笼络宋国,不可能出兵支援郑国。 而赵国地处北方,与楚国相距甚远,但邯郸又离濮阳比较近,如果赵国光对付一个中山国,这就有些不公平,大家如今可是盟友。 齐国和魏国都希望赵国能够看着一点郑国,必要时刻给予支持。 目前赵肃侯正在统兵攻伐中山国,国内是年幼的公子雍执政。 但是这公子雍却有着不符合同龄人的老辣、成熟,郑国在邯郸下面,邯郸基本上不需要派重兵布防,可全力处理北方战事,且不说郑国实力孱弱,关键郑国需要官员都是赵国人。 但如果是宋国的话,那赵国就必须派重兵防守,宋国虽然不如赵国,但可也不弱。 公子雍自不愿意见到宋国将郑国吞并,而赵国与郑国联合,对付中山国和宋国,显然是占有优势的,故此公子雍答应了齐国和魏国的要求。 而与此同时,楚国大司马昭阳已经统兵进入越地,协助姒蹄作战。 这楚军一到,越地战局立刻就发生变化。 昭阳很快就帮助姒蹄政权稳定住局势,并且积极准备反攻。 那匡章再厉害,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齐国的兵过不去,光姒玉的军队,面对强大的楚军,还是有些力不能支。 这问题又扔给了齐国。 如今楚国已经出兵,齐国出不出兵。 之前嚷嚷地那么凶,如今要是不出兵的话,那齐威王可就尴尬了。 其实齐国早已经做好准备,只是邹忌还是希望先将宋国处理好,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另外,他早已经想到对付楚国的计策。 他并没有宣布直接出兵,而是告知天下,那楚王残暴不仁,屠杀越地平民,齐国不会坐视不理,将断绝与楚国的贸易来往,并且在国内下令,即日起,任何与楚国有贸易往来的,不论你是商人,还是贵族,甚至于他国的贵族,只要在齐国被抓到,一律格杀勿论,且没收所有就家产。 魏国作为盟友也立刻下令封锁边境,断绝与楚国的一切往来。 而另一方面,齐魏两国秘密派人再度出使宋国,表示只要宋国愿意站在齐国这一边,齐国和魏国将不再保护郑国。 言下之意,就是将郑国那块地赠予宋国。 毕竟郑国能够存续,完全是依靠齐国和魏国的保护。 这也是齐国一贯的尿性。 该出卖时,真是毫不手软。 商丘。 “当真?” 戴偃激动地都站起身来,道:“齐国当真愿意将濮阳赠予寡人?” 陈吾点头道:“齐使是这么说的。” 戴偃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问道:“那魏国呢?” 陈吾道:“齐国表示魏国也答应了,只不过魏国要收回自己以前赠予郑国的县城。” 戴偃冷笑一声,道:“那几座小城,寡人倒也不在意,寡人在意的是那些背叛寡人的逆臣,以及以及那郑公主。” 陈吾错愕道:“郑公主?” 戴偃哼道:“当初那楚相在濮阳三番五次的羞辱宋国,羞辱寡人,寡人可都记在心里,如今寡人就要夺他的女人,双倍奉还。” 陈吾有些无语。 好色就好色。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戴偃见陈吾不做声,稍显尴尬的咳得一声,又道:“不过邹忌那老狐狸也不能尽信,你且先答应他,等到他们与楚国真得打起来,咱们再出兵,如此便可确保万无一失啊。” \n 楚都! “关键不在于齐国,而是魏国,毕竟我们与齐国只在徐州接壤,而我们的货物主要是从魏国进入中原地区,如今魏国封锁边境,这令我们的货物难以进入中原,而我们的新法多半都依赖于贸易,如果贸易受阻,这新法也将岌岌可危啊。” 屈易为满脸忧虑地说道。 虽然齐国暂时还是没有出兵,但是齐国和魏国突然宣布封锁边境,并且下达非常严格命令,谁也不给情面。 楚国与中原的贸易瞬间断了。 然而,楚国的新法可是基于工商业,工商业受阻,新法立刻就变得岌岌可危。 楚怀王听罢,也面露焦急之色。 他虽然不喜欢楚魏同盟,但可也很看重新法啊! 潘郢立刻站出来道:“我早就说过,这一切都是周济的阴谋,谁让你们信任周济,我们的封地就没有什么影响。” 屈易为瞧了眼潘郢,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也是支持废除楚魏同盟的,他就没有想到,魏国会直接封锁边境。 上官纵道:“大王,事实已经证明,这都是周济的阴谋,他的新法只是让我们楚国受制于魏国,好在新法还未完全执行,即便断绝来往,我们所受到的伤害也是有限的,臣建议立刻废除新法,处死周济。” 废除新法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啊! 屈易为反驳道:“令尹一直以来都是支持楚魏同盟,他变法也是基于此,暂时可不能断定这都是令尹的阴谋。” “真是笑话!” 上官纵冷笑道:“有哪个国家变法是基于其它国家的支持?这分明就是一个阴谋。” 屈易为争辩道:“当初秦孝公启用商君变法时,可也与魏王于杜平会盟,为秦国换得一时和平,若年年打仗,这国内又如何能够安心变法。” “行了!” 楚怀王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争辩,道:“战争在即,买卖不好做也是很正常的,即便魏国不封锁边境,难道那些商人会冒着战火前往做买卖吗?等我们消灭姒玉,结束战争之后,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屈易为皱了下眉头,沉吟少许,突然道:“但是大王,如今魏国已经表态支持齐国,如果秦国能够从河西出兵,进攻河东,我们面临的压力将会小许多。” 楚怀王突然看向潘郢。 潘郢立刻道:“大王请放心,秦国早就想夺取河东之地,我们都不用开口,他们也会出兵的,待臣回去之后,立刻书信一封给秦相。” 楚怀王点点头,他也知道秦国一直都想夺取河东之地,而如今楚国在东线帮助秦国牵制住齐国和魏国,河东之地对于秦国而言,已经是碗里的肉,秦国如何会愿意放过,他对此倒也不担心。 然而,他却低估了楚国如今商业规模。 以往打仗,确实会令各国贸易受阻 但是船只的出现,扩大了交易规模,其中已经发生了质的不同。 屈易为是知道的,各大家族招收了那么多工匠,那么多船夫,买了那么多船,这买卖突然停止,这谁受得了啊! 只不过潘郢他们在,屈易为不太好说,怕潘郢他们借机攻击新法。 但是各地已经人心惶惶啊! 少赚点钱,大家还能忍忍,但问题是这么多人怎么办,他们中不少人可都是拿着工钱的呀!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姬定。 “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无事可干,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呀!” 在姬定面前,屈易为也不在掩盖什么,是焦虑万分地说道。 “不用说,我比你清楚,我是最惨的。” 姬定郁闷地叹了口气,又道:“如今只有赌。” 一旁的昭鸣赶忙问道:“怎么赌?” 姬定道:“赌战争打不了多久。” 昭鸣疑惑道:“这是何意?” 姬定道:“工匠的作用就是生产货物,虽然如今没有了客户,但是我们继续生产货物,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卖。” 屈易为显得有些犹豫。 昭鸣立刻道:“这怎么行,谁知道这战争打多久,谁又能保证这战争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情况,到时生产这么多货物,万一卖不出去,那可怎么办,关键我们可以没有这么多钱啊!” 姬定皱眉思索半响,道:“那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昭鸣又问道。 姬定道:“就是让朝廷来帮我们承担。” 屈易为道:“别大王会不会答应,潘郢他们肯定会阻止的。” 姬定道:“可不见得。打仗其实就是消耗,只是消耗的东西,跟平时不一样而已,我们将所有的作坊改为军备生产作坊,生产军备卖给朝廷,这钱可以给少一点,毕竟非常时刻,但至少可以保证国内安定。” 屈易为听罢,皱了下眉头,正欲开口,昭鸣却抢先道:“令尹此策真是高明,打仗消耗更快,这可是一个赚钱的好买卖,而且更多的军备也能够确保战争获胜,可真是一举两得啊!” 姬定苦笑道:“这只是下下之策,到底这只是自己赚自己的钱,又不是赚别人的钱。” 昭鸣呵呵道:“这非常时刻,非常手段,况且我们也不是要赚朝廷的钱,只要不亏就行。” 姬定笑道:“若是老先生能够这么想,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随后姬定又告诉他们如何改造作坊,将什么作坊改为生产什么军备的作坊。 商定之后,昭鸣与屈易为便起身告辞。 “先生,你不是希望楚国乱起来么,又怎将这么好的办法告诉他们。”法克走过来,一脸困惑道。 显然姬定是要弄乱楚国,但是这么搞的话,可就乱不起来。 姬定反问道:“我帮助楚国变法,令楚国变成强大起来,这算不算是好办法?” 法克道:“先生的计策自然是非常高明的。” 姬定又问道:“那为何我现在闲赋在家。” 法克眨了眨眼,不知如何回答。 姬定道:“办法不在于好坏,而是在于人性,这天下不乏聪明人,若是自作聪明,只会适得其反,我将最好的解决之法告诉他们,才不会被人怀疑,至于他们会不会照做,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边屈易为上得马车,便立刻向昭鸣道:“老先生,令尹的计策虽然可行,但但不一定能够做得到啊!” 昭鸣点头道:“我知道,你想要说的是,大王不会花这么多钱购买我们生产得军备。” “正是如此。”屈易为点点头,突然问道:“既然老先生知道,那为何方才不说!” 昭鸣反问道:“如果不用钱帮朝廷生产军备,朝廷是否愿意?” 屈易为道:“不用钱?” 昭鸣叹了口气,道:“这钱我们可以少赚,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安置那些工匠,那些工匠可不是家奴,得花钱养着,如果朝廷能够征召所有的作坊去生产军备,那么我们就不需要花太多钱养着那些工匠,也可以置身事外,等到这战争结束之后,再来接手。” 屈易为眼中一亮,点点头道:“如此倒是可行。” 如今可是战国时代,哪年不打仗,昭鸣也都习惯了战争的到来,导致贸易无法进行,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以往都是家奴生产,现在都是工匠生产,需要支付工钱的。 经济繁荣的时候,大家都无所谓这点工钱,因为他们能够赚得更多。 这经济萧条的时候,那这可就成问题。 如果抛弃他们,等战争结束之后,那谁还会愿意来,关键一下子这么多人失业,怎么安置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不抛弃,那得花多少钱养着。 假如朝廷征召所有作坊生产军备,那是属于劳役,是义务,可就不需要支付前,朝廷给他们一口饭就行。 屈易为就去到宫中,先向楚怀王表明问题所在,这么多工匠若不安置好,是很可怕的,就连新法都难以维持。 这最好的办法就是朝廷下令征召作坊,如此便可一举两得。 楚怀王觉得很有道理,平时朝廷要征召那些作坊,那些大家族肯定不会答应,如今他们主动要求,这当然接受啊! 一旦齐国出兵,这战争规模就肯定小不了,朝廷本来也就需要劳役。 楚怀王并没有考虑多久,立刻下令征召开发区的作坊,用来为朝廷生产军备。 姬定在得知这消息后,立刻入宫求见楚怀王。 “令尹急着求见寡人是为何事?”楚怀王问道。 姬定道:“大王,关于征召作坊的建议,乃是臣告知屈大夫的。” 楚怀王点点头道:“寡人也猜到了。” 他如今可是派人监视着姬定,屈易为他们去姬定,他岂能不知。 姬定又道:“但是臣的建议并非是如此,臣是建议由朝廷与那些大家族商量,让他们转而生产军备,然后朝廷以低价购买,如此可确保那些作坊继续存活下去。” 楚怀王问道:“这有何区别吗?” 姬定道:“当然有区别,前者是属于义务,后者属于买卖,若朝廷以义务来取代买卖,这是难以成功的。” 楚怀王不以为意道:“之前一直都是如此,未见失败。” 以前打仗都是征召,平民不就是奴隶么,给口饭吃就行。 姬定道:“但是如今不同了。” 楚怀王问道:“有何不同?难道那些工匠现在就不是寡人的子民,而且寡人也不是征召他们为寡人修建宫殿,满足寡人的私欲,此乃为了国家打仗,若仗打败了,什么都完了。” 说到这里,他瞧了眼姬定,道:“令尹莫不是不想为寡人出力?” 姬定忙道:“臣绝不是这么想的,之前臣已经将所得之利,都上缴给朝廷,又岂会在乎这点钱。只不过这建议是臣出得,臣必须得将其中隐患告知大王。” 楚怀王想想也是,姬定对他可真是不吝啬,神色稍稍缓和几分,又问道:“那令尹是否愿意将作坊暂时借于朝廷。” 姬定道:“臣当然愿意,但是其中是隐患!” 楚怀王摆摆手道:“令尹的顾虑,寡人到时会慎重考虑,不会出乱子的。” 咸阳! “事情都安排的怎么样?” 嬴驷颇为激动地向张仪问道。 张仪道:“君上请放心,魏章已经秘密率领五万精锐分批进入蜀地,而那昭阳已经去到越地,我们突然增兵五万,江州的楚军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另外,公子疾也已经前往武关,届时将与韩国一道进攻邓地。” “好啊!” 嬴驷直点头道:“被楚国压了这么多年,寡人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怨气,如今终于可以狠狠的一口恶气。” 这就是熊槐与嬴驷最大的区别。 嬴驷是真的是沉得住气。 原本秦国最近几年是要大展身手的,嬴驷也是意气风发,却突然陷入蜀地,进退两难,导致秦国近几年是非常沉寂,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 蜀地战事一直在消耗国力,但同时又没有得到一寸土地。 如今他的忍耐也终于换到了回报。 此战若胜,什么都回来了。 正当这时,一个文吏走了进来,在张仪耳边说了几句。 张仪笑道:“回封信给潘大夫,告诉我们正在调兵遣将,马上就会进攻河东地区。” “是。” “等等!” 张仪突然又叫住那文吏,笑道:“算了!不用麻烦,也许这信还未送到,就已经打了起来。” 嬴驷突然道:“还会一封信吧,寡人都能够想象得出,他们收到相邦的信,是怎样一副表情。” 张仪笑了笑,道:“既然君上这么说,那臣就亲笔写一封信给他们。” 嬴驷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影帝 楚国对于秦国的预判,其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这河东地区就是秦国梦寐以求的土地,得到河东,不但能够令咸阳处于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上,同时还能够得到盐这种极其关键的战略物质。 可以说河东地区是秦国最为完美的一块拼图。 然而,秦国是六国中,战略抉择失误最少的国家,一方面当然也是因为明君贤臣,嬴驷和张仪可是一对黄金组合,而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秦国的地理位置,让秦国可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该怎么抉择。 对于天下局势,身处于关中的秦国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河东地区的确至关重要,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 可是,一旦魏国失去楚国的支持,河东地区是迟早要被秦国吞并的,这是大势所趋,府兵与均田,只能暂时延缓,而不是起到质的改变。 毕竟大梁救援河东太难,河东面对整个秦国包围,孤立无援,不可能抵挡得住。 不管是嬴驷,还是张仪,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破坏楚魏联盟,将楚国给打趴下去,那不管是河东,还是巴蜀,统统都是秦国的。 而如今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从战略眼光来看,这秦国还是要强于楚国的。 而西线齐国在解决完宋国这个隐患之后,便正式出兵,由大将田盼率领八万大军攻打徐州。 当然,一直镇守在徐州的景翠,也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齐楚双方再一次会战于徐州。 与此同时,魏国方面也主动从襄陵出兵,攻伐楚国北边的重镇巨阳。 在姬定失势后,魏国方面已经完全不再信任楚国,认为此时若不打楚国,楚国必然会来打魏国。 因为楚国与秦国联盟,秦国是肯定要夺河东的,楚国肯定也会配合出兵,这套路魏国已经见识过好几回。 如今正好齐国要与楚国决战,魏国决定先发制人。 由于近几年,姬定的变法令楚国变得更加强大,国内物资充沛,而且水路开发的差不多,面对齐魏联军,楚国倒也不是很慌。 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同时楚怀王采纳了姬定一半的建议,征召开发区内所有的作坊,包括他们的船只,为前线供应军备,以及运送粮草去前线。 因为税法原因,各地都有屯粮,楚国这战争机器转动起来,也是非常可怕的呀! 汉口! 子让坐在江边的大石头上,手中紧紧捏着一封密函,望着那滔滔江水,目光中充满着困惑。 “恩师。” “哦。” 子让微微一怔,回过头来,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大石旁,道:“是翟拘啊!” 翟拘拱手道:“恩师,如今大王派来得官兵已经接管我们的船坞,让我们专门为楚军生产弓箭,不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子让沉默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道:“他们不会那么仁慈,还像以前一样,给工匠发工钱,而我们自也不能甘愿为奴,如果他们不仁的话,那也就休怪我们不义啊!” 翟拘微微一惊,道:“可是恩师,我们现在实力无法与楚军抗衡,若是轻举妄动,只怕会令无数人牺牲。” 子让紧锁眉头,心想,是呀!这时候闹起来,岂不是自取灭亡,可是。 念及至此,他瞧了眼手中的密函,心里又想,可是为什么周济却要这么做,难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想拼死一搏,不,他不是这样的性格,那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罢了,事已至此,我们无路可退。 他又向翟拘笑道:“到时你们只管闹就是,为师自有办法。” 翟拘见子让突然又变得信心满满,倒也不敢质疑老师,道:“学生知道了。” 商丘。 “启禀君上,齐国与魏国已经出兵与楚军打了起来,此时是我们进攻濮阳的最佳机会。” 陈吾激动地向戴偃禀报道。 戴偃问道:“齐国出了多少兵?” 陈吾道:“齐国对外宣称有十五万大军,但是根据我们的探子打探来的消息,最多也就是十万左右。” 戴偃眯了眯眼,道:“那就还不是最佳机会。” 陈吾一脸疑惑地看着戴偃。 戴偃笑道:“难道你真的以为,区区一个郑国,就能够满足寡人,若只是夺取郑国,对于我们宋国而言,是没有多大的帮助,等到他们分出胜负,我们依旧无法他们之间的胜者抗衡。” 陈吾问道:“不知君上究竟是和打算?” 戴偃道:“对于我们宋国而言,最大的威胁乃是齐国,寡人之前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麻痹齐国,寡人要等到齐国和楚国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再出兵进攻郑国,迅速拿下郑国,然后与楚国结盟,兵分两路进攻齐国。” 陈吾大惊失色道:“君上要攻打齐国?” 戴偃点点头道:“若只是对付一个郑国,寡人又何许隐忍三年,苦练军队,若不击败齐国,寡人是寝食难安啊!” 他长久以来,看着宋国受到强国操纵,自战国一来,就很少有君主正常即位的,故此他非常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若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成强国,宋国若要成为强国,就必须击败东边的霸主---齐国。 濮阳! “你你是赵国派来的将军?” 姜季武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幼四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抱拳道:“吾乃晋阳君之子赵维。” 姜季武斜目打量了他两眼,心想,这赵国也太瞧不起人了,竟然派这么一个小娃来帮助我们郑国,这小胳膊,他能拉得开弓么? 可他转念一想,这要是派一个大将军来,那又岂会听我得,这番安排对我而言倒也不错。 念及至此,他赶紧抱拳道:“久仰!久仰!” 说着,他又问道:“不知咱们是统一作战,还是分兵作战。” 那少年笑道:“在我来之前,我父亲嘱咐过我,若郑国有善战者,则以郑国为先,若无,则让我来统兵,若将军希望统军,可得拿出一点实力来证明自己。” 姜季武自信道:“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练得兵。” “好啊!” 姜季武与少年去到军营。 少年望着沙场上形容整齐划一的队伍,震撼到都说不出话来,他可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军队,虽然只是走走步,但是那种整齐划一的震撼感,是足够唬住任何人,少年不禁吞咽一口,又看向姜季武道:“这这是你练出来的吗?” 姜季武点点头,道:“你觉得如何?” 少年问道:“不知将军可愿将这练兵之法教于我。” 姜季武摇头道:“那可不行,此乃我家传的练兵之法,可是不能传外人的。”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抱拳道:“将军有此才能,维自愧不如,维愿以将军为先。”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赵肃侯之子,赵雍。 他可不太喜欢天天待在邯郸遥控指挥,眼看着这中原大战一触即发,他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也想出来练练身手。 于是他先秘密来到濮阳,与濮阳商量如何作战。 原本他是想成为赵郑联军的统帅。 可不曾想,这一出来,就遇到一个只是比自己年长少许的将军,并且这将军手下的士兵,远比他练的兵要强得多。 好学的他,自是想跟着姜季武,学习这练兵之法。 然而,就在东线鏖战正酣时,韩国突然宣布与齐魏联盟,而就宣布的同时,韩军已经开始进攻楚国。 之前韩国的态度一直都很暧昧,没有明确拒绝齐国的橄榄枝,但也没有答应与他们一道出兵。 而秦国方面又向楚国保证,韩国是绝不会出兵的,西线绝对安全。 楚国对此是很放心的。 因为楚国清楚,如果韩国贸然出兵楚国,那么秦国一旦进攻韩国,韩国的国力不足以支持他们两线作战,而且是与两个大国。 韩国突然出兵,虽然不是致命的,但也打得楚军是一脸懵逼。 楚怀王亦是如此,愤怒之余,又是困惑万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韩国会突然选择跟齐魏联盟?”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屈易为突然道:“大王,这形势有些不对劲,那边秦国至今还没有动作。” 楚怀王又瞪向潘郢。 潘郢赶紧道:“臣臣也不知道,臣已经传信给了咸阳。” 说着,他突然道:“会不会是韩国突然加入秦魏阵营,导致秦国得调兵攻打韩国。” 楚怀王紧锁眉头,虽然他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那样的话,就太可怕,这人还是爱往好处想,他道:“那你就赶紧写信去问清楚,算了,算了,你自己亲自跑一趟。” “臣臣遵命。”潘郢也是惶恐不已。 屈易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秦国不一定靠得住,于是又道:“大王,如今韩国已经出兵,我们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秦国,得赶紧让大司马前往邓地,负责西线战事。” 楚怀王点点头,道:“你赶紧传令大司马,让他领兵前往邓地,越地战事不用管了。” 别人的兵,都已经达到自己本土来了,此时此刻,他可真就顾不上越地。 然而,从三线作战变成四线作战的楚国,即便是变法后的后勤,也渐渐有些力不能支。 好在楚怀王事先就征召了所有的作坊来战争服务。 但是突然事件太多,这一道道突如其来的军令,也令楚国的后勤变得是手忙脚乱。 尤其是古渤海之地,古渤海之地是变法的开始,工商业发展最久,又是河道要冲,如今已经成为徐州、巨阳、越地三个战场的中转地。 船坞里面的许多工匠都被拉去充当役夫,搬运粮草。 各个码头上的役夫,是日夜不停的将货物搬上船去。 “快点!快点!这批粮草要是耽搁了,误了大事,你们统统都得死。” 一个官吏手持鞭子,一边挥舞着,一边冲着一群驮着两袋粮食的役夫吆喝着。 仿佛在他面前,就一群听的话的牲畜。 那些役夫个个脸上充满着怨气,一道道怨恨的目光瞟向那官吏。 这些人原本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是他们幸运,遇到了姬定变法,慢慢的,大家的生活都好起来,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楚国在一日之间,这又回到以前。 他们又成为奴隶一般的役夫,干得比牛马都多,吃得却比谁都少。 但是对于那些官吏而言,这些人就是奴隶,因为以前也都是这么干的。 难道工匠就比奴隶高级吗? “我不干了!” 忽听得一声怒吼,只见一个大汉将背上的粮食给摔在地上,是忍无可忍地怒指那官吏道:“你们不发工钱也就罢了,连饭都不给我们吃饱,还让我们日夜不停的干活,你们这是要成心累死我们。” 那官吏被吼得一脸懵逼,愣得半响,他才回过神来,指着那大汉,道:“岂有此理!你这野人竟敢反抗,你们是想造反不成。” 便是挥鞭抽来。 啪! 那大汉一手抓住挥来的皮鞭,咬着牙道:“我们不是野人。” “我们不是野人。” 一旁的役夫纷纷将粮草摔在地上。 “你你们想干什么?” 那官吏当即面露惊惧之色。 “我们不干了!” 那大汉说罢,突然用力一拉,那官吏踉跄几步,来到大汉面前。 砰! 大汉直接一拳挥去,官吏立刻飞了出去,当即晕厥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 周边一队巡逻的士兵见这边发生状况,立刻冲了过来。 突然间,旁边一群正在干活的役夫,毫无预兆的扑了上去,将那些士兵的扑倒在地! 霎时间,整个码头上,船上役夫们,纷纷扔下手中的粮草,抄起地上木棒、石头、绳索,与周边看着他们的士兵扭打在一起。 然而,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船坞那边的注意。 只见茫茫多的工匠拿起他们干活时的工具,从各个作坊里面冲了出来。 看管他们的士兵哪里想得到这些工匠竟然敢反抗,在此之前,可没有农民起义一说,一时疏于防范,让这些工匠直接冲入军营,夺取了他们的武器。 古渤海是工匠最多的地方,守军将官又没有做好准备,关键楚国士兵也是工匠、奴仆、农民组成得,他们也无心与自己曾今的同伴为战,趁乱就先跑了。 不到几日,古渤海沦陷。 然而,古渤海之乱,就如同一根导火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河道一路引爆,经金陵直奔汉口而去。 这真的很致命的。 如今楚国七成运输都依赖于河道,而动乱爆发的的地点,全都在关键的河道要冲,前线的补给是戈然而止啊! 基于如今的信息传播,如果是突发事件,其实是很难传播的这么快。 这背后其实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这个人就是子让。 墨者利用工匠,早已经渗入到这些作坊,传播墨家思想。 汉口! “恩师,如今我们的人已经带头反抗,但是我们现在还是一片散沙,只要楚王调集周边楚军前去,我们根本是无法抵抗。”翟拘满面担忧地向子让问道。 他很清楚自己这边的势力,为什么会这么顺利,主要就是因为,那些发展区并没有多少贵族,原本都是一些荒地,是因为变法各地去了不少工匠,才令那边变得繁荣起来。 那些地方都是以工匠为主的地方。 可一旦周边贵族发兵围剿他们,他们是难以抗衡的,别说他们那点人不够看,关键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 他们得到指令,就是反抗压迫,不甘愿为奴。 没有具体计划,也没有领导者。 这边跟巴蜀的情况大不一样,巴蜀那边,可是有组织,有谋划的造反,而这边是完全没有密谋和组织。 就是安排一些人带头反抗,大家就闹起来。 这也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子让捋了捋胡须,道:“你们先闹着,且看朝廷下一步怎么做。” 其实他也不知道,姬定只是告诉他,声势闹大一点,他也在等姬定下一步计划。 但不得不说,这声势可还真是不小啊! 他们是沿着河道一路动乱,而且工商业导致这人都集中在一起,看着确实是非常吓人的。 故此当楚怀王听闻国内突然乱了,顿时就慌了神,立刻传令昭阳,让他先别去邓地,赶紧领兵去平定内乱。 此时昭阳刚刚回到国内,还没有接到楚怀王的命令,突然听到自己的封地反了,这人都傻了。 我人都不在,怎么就反了呀! 谁反的呀? 随后便接到楚王的命令。 昭阳立刻率兵前往自己的封地。 可就在昭阳赶去的路上,这各地又不断传来动乱的消息。 若是平时,他绝对是可以一路横扫,对方人数虽众,但是很分散,且全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都没有打过什么仗,但问题是楚军北边正在与齐魏作战,可没有时间让他去平乱。 这河道乱了,前线的后勤怎么办? 昭阳后背的冷汗就没有停过,他赶紧传信给楚王,让楚王立刻启用令尹,此事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江州、武关的战事消息,却先一步抵达楚国。 秦国大将魏章统帅七万秦军突然进攻江州,公子疾统帅五万河西精锐出武关,与韩军以钳形之势进攻邓地。 一时间,楚国是从东到西,从内到外都被弥漫的硝烟给包裹住了。 楚怀王这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张仪和邹忌设下的圈套,他们不是要合纵连横,而是联合起来,对付楚国。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初张仪与邹忌可不只是打算削弱楚国,可不能养虎为患,他们渴望一举埋葬楚国,至少也得将楚国打残,以求获得对外扩张的时间。 楚国太强大,他们都难以动弹。 而韩国方面,之前突然收到张仪密信,要求韩国出兵楚国,再举目一看,好像所有诸侯国都在打楚国,韩君赶紧出兵,渴望先一步占领楚国领土。 楚国这块肥肉,足够让所有诸侯国瓜分。 正在与中山国作战的赵肃侯,得知这消息,心里都有些后悔,恨自己目光短浅,就盯着中山国这块小骨头,人家都去吃肉。 这可不行。 他赶紧传令儿子,集主力协助郑国攻打宋国,只求能够将宋国给吞并。 “完了!全完了!” 楚怀王瘫倒在椅子上,是面如死灰,嘴里喃喃自语着。 这一下楚国面临着秦、韩、魏、齐四国的攻击,同时国内还发生动乱。 这还有得治吗? 屈易为是吓得面色铁青,浑身发颤,道:“大大王,如如今能够挽回这一切的,可可能只有令尹。” 楚怀王一听令尹,直接弹了起来,冲着门外咆哮道:“快快宣令尹。” “令令尹为何这般看着我?” 屈易为来到周府,见到姬定那杀人的眼神,嘴皮子都开始哆嗦起来了。 姬定一手揪住屈易为的衣襟,道:“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屈易为知道他指得是征召作坊一事,委屈道:“我也不想啊!如果能照令尹说得去做,我们也得到好处,是大是朝廷不愿花这钱。” 姬定用力一推他,转过身去道:“既然你们都不听我的,那你们自己去收拾吧,我不管了。” 屈易为都恨不得给他跪下,道:“令尹,你若不管,楚国楚国就要亡了呀!” 姬定不为所动。 屈易为道:“就算令尹你再生气,你也得顾忌先王对你的恩情啊!” 姬定身体稍稍动了下。 屈易为立刻道:“这都是我们错,只要令尹能够拯救楚国,我们愿意以死谢罪,但还请令尹惦记先王恩情,站出来拯救楚国。” 姬定缓缓转过身来,怒其不争地瞪了眼屈易为,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屈易为松了口气,赶紧追了过去。 大殿。 “寡人错了!寡人当初真不该听信谗言,误会了令尹,以至于让楚国陷入如此困境,寡人悔不当初啊!” 楚怀王见到姬定,一时间抑制不住,哭着诉说着。 姬定神色动容,道:“大王,现在哭已经无济于事,我们得立刻想办法解决,要是再拖下去,可真就神仙也救不了了。” 楚怀王忙问道:“令尹可有良策救我楚国?” 姬定紧锁眉头,道:“别说如今内忧外患,就算内部没有发生动乱,以我楚国一国之力,也难以与所有的诸侯国抗衡,当初臣算了,不说了。” 楚怀王自责地垂下头去。 楚威王被张仪骗了一次,差点也引来各诸侯国的讨伐,导致楚威王之后是坚定的支持姬定的合纵战略,就是坚决不与秦国讲和。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楚威王对于姬定维护魏国一事上有些不爽,但也没有说要改变这个策略,楚威王在的时候,楚国已经将河东地区是为自己的核心利益。 秦国也曾是试探过,楚国二话不说,真的出兵攻打秦国。 这几年来,秦国不太敢进攻河东。 他却不吸取教训,又被张仪骗一次。 这真的是。 他甚至连借口都找不到。 楚怀王带着一丝哀求向姬定询问道:“令尹可有良策救我楚国?” 姬定思索半响,道:“若想要救楚国,唯有一计。” 楚怀王一听有计,不禁大喜,忙问道:“令尹请说。” 姬定道:“就是大王下令派臣去造反。” 第二百零九章 奇谋定江山 静! 大殿一时陷入寂静中。 是我听错了吗? 屈易为目瞪口呆地看着姬定。 让大王下令命你去造反? 这是语病句吗? 楚怀王跟屈易为的表情如出一辙,过得半响,他傻乎乎地问道:“造反?” 姬定神情严肃地点点头道:“是的,大王。” 楚怀王又问道:“造谁的反?” 姬定道:“造大王的反。” “!” 楚怀王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确定,于是又问道:“你让寡人命你去造寡人的反。” 姬定点头道:“是的。” 楚怀王只觉要么是自己出了幻觉,要么就是姬定疯了。 屈易为猛然惊醒过来,道:“令尹,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姬定反驳道:“如果是大王下的命令,那就不是大逆不道。” 嗯? 好像有那么一丝道理。 屈易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楚怀王都迷糊了,那顾得着生气,纳闷道:“令尹为何要这么做?” 姬定道:“因为这是解决内忧外患的唯一捷径。” 楚怀王好奇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不瞒大王,臣这大半年闲赋在家,也在自我反省,同时也在思考究竟臣哪里做得不对。当时臣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直到如今,臣才渐渐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张仪的诡计。” 楚怀王一听张仪,顿时怒容满面,道:“令尹说得不错,如今寡人也醒悟过来,这一切都是张仪的诡计。” 姬定道:“但是大王可能并不知道,张仪此计第一步,就是利用臣与楚国贵族之间的矛盾,来离间臣与大王之间的信任,迫使大王弃用臣。” 楚怀王听罢,内心顿时充满着羞愧,满脸悔恨地叹道:“都怪寡人呀,听信那些谗言,误会了令尹,寡人真是愧对令尹。” 姬定道:“大王无须致歉,臣说这些,并非是怪大王,大王有大王的考虑,而臣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许臣过于在乎楚国未来的利益,以至于过多的偏向魏国,臣是能够理解的。 臣说这些,主要是想解释,张仪是非常畏惧臣的,毕竟臣曾让他吃尽苦头,也让他们秦国陷入巴蜀,进退两难,故此他第一步就是要铲除臣,否则的话,他害怕臣会破坏他的计划。” 楚怀王不由得恍然大悟,道:“令尹说得不错,是这么回事。” 说着,他又好奇道:“但是这与令尹让寡人下令让令尹造反有何关系?” 说着都有些绕口。 不靠谱! 真不靠谱啊! 姬定道:“如今我们楚国的局势是,外有秦、齐、魏、韩四国同盟军,内有数万工匠动乱,若无外忧,此内患倒是不足为虑,正是因为有外忧,这时候发生动乱就显得非常致命。” 楚怀王、屈易为皆是连连点头。 楚国在面临四国进攻的同时,已经抽不出太多兵马去平乱,同时这动乱的范围太广,在兵马不足的情况下,处理起来需要花费很长时日的,可若不速战速决,前线补给又成问题。 姬定又道:“但如果我们能够巧妙安排,反而能够利用这内患去解决外忧。” 内患解决外忧? 楚怀王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赶忙问道:“令尹此话怎讲?” “就是让臣去领导那些工匠造反。” 姬定分析道:“那些工匠们之所以发生动乱,是因为朝廷征召他们生产军备,运送粮草,劳役繁重,还不给工钱,可问题是他们之前一直都拿工钱,由奢入俭难啊!这也是为什么臣之前向大王表示,这其中是有隐患的。” 楚怀王听到这里,恨不得都宽袖挡住脸,羞于见人,低声道:“都怪寡人,都怪寡人之前没有听从令尹地劝告。” 当初姬定几番劝告他,不要这么干,但他偏不听,结果就闹成这样。 屈易为也是羞愧地垂着头。 他可也是帮凶之一啊! “事已至此,大王也无须自责,现在我们应该要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些困难。” 姬定稍稍安慰了一番,又继续言道:“说到这工钱,是从臣开始的,也是臣的变法,令工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之前那道命令,又不是臣下达的,故此臣在那些工匠心里,应该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这时候,臣若站出来,振臂一呼,那些工匠必将围聚在臣的身边,以臣马首是瞻,如此一来,内患可平。” 楚怀王听着觉得有些道理。 如今那些动乱最麻烦的就是比较分散,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如果他们都听姬定的,姬定就可以领导他们走向正道。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屈易为先反应过来,道:“可是这么一来!” 话说一半,他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姬定笑道:“屈大夫是担心他们真的以我马首是瞻,这假得可能成为真得。” 屈易为讪讪道:“我并没有这意思。” 但其实就是这意思,如今那些是工匠分散的,若没有外忧,就不成气候,你若振臂一呼,他们聚集起来,这就比较可怕。 姬定道:“屈大夫有此担心,也是正常的,但在这危机时刻,就必须要用非常手段来解决。另外,屈大夫不妨细想一下,即便我真的要造反,可能成功吗?” 屈易为沉思不语。 姬定肯定地说道:“其实是不可能的。因为一旦我造反,那就要面临楚国、秦国、齐国、魏国、韩国,五国的围剿,就以那些乌合之众,是根本无法成功的,这也非明智之举啊!” 屈易为稍稍点头。 的确! 这真是太难了。 这时候造反的话,楚王肯定会先集中力量平叛,先处理离自己最近的危险,如果说没有处理好,结果就是楚国亡了,那到时秦国、齐国岂会愿意让姬定分一杯羹走,这不可能呀! 既然没有实力夺取江山,又没有一个很好的外部环境,还有着一堆仇人。 姬定又道:“但是大王可以借臣造反一事,去吓唬张仪。方才臣就说过,张仪是非常畏惧臣的,他不惜一切代价来离间臣与大王的关系。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臣与魏国的阴谋,是臣故意引诱他们来进攻楚国,然后趁机发动叛乱,而目的要夺取楚国政权,那么张仪肯定不会愿意为臣做嫁衣,他极有可能选择会与大王和解,同时我们亦可借此离间魏国与他们的同盟,瓦解他们的进攻。” 屈易为纳闷道:“可是令尹方才也说了,那都是乌合之众,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 姬定点头道:“不错。但是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大王知,张仪可不清楚楚国国内是什么情况。 我们可以将此次造反包装成一次成功的造反,首先我们可以营造出假象,大王已经将重兵派去武关、徐州、巨阳等地,这国内是很空虚的。 只要我们在武关挡住秦军,这就会令张仪非常着急,如果他不改变战略,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臣借着秦国的力量夺取楚国江山。 其次,我们也可以制造一些声势来,臣在成为工匠的领导之后,便会领导他们去进攻越地。” 楚怀王道:“进攻越地?” 姬定点点头,迟疑少许,才道:“其实最好的方式,是围困楚都,但是这么做的话,如果出意外,将是很可怕得,毕竟那么多工匠,臣不一定能够完全控制的住。 故此臣选择进攻越地,因为越地的战事,是秦国和齐国一手促成的,如果臣能够扫平越地,这声势就足以吓唬住秦国和齐国,到时外忧解除之后,楚国便可顺势将整个越地纳入楚国。” 楚怀王听罢,心中一喜,还能这么操作。 那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屈易为却质问道:“但是令尹能够扫平越地吗?” 姬定道:“就目前看来,那是很有可能得,虽然那些工匠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因为之前大司马在越地已经削弱了公子玉的军队,且他们兄弟间相互消耗甚大。 而如今大司马突然撤军,对方肯定会反扑,他们肯定想不到,楚国的叛军突然会杀入越地,这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然,这还需要大司马为我制定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 屈易为稍稍点头。 匡章肯定收到齐国的消息,此时楚国绝不可能干预越地战事,而动乱的地方,刚好就在越地边上,走两步就能够抵达姒蹄的大本营,也就是瓯江一带。 这突然杀过去,还真的有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但这还不够。” 姬定道:“我们要将声势闹得更大一点,同时臣不太会打仗,还需要大王派一名能征善战的将军,帮助臣领导叛军。” 楚怀王眼中一亮,心道,如果由寡人派遣将军是统帅叛军,那边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啊!思索片刻后,道:“楚国最为能征善战的将军,除大司马之外,当属景翠大将军。” 姬定立刻道:“不错,就是景翠大将军。” 屈易为立刻道:“这可不行,如果大王指派景将军前去支持令尹,那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就连那些工匠都不会相信令尹是要造反。” 姬定道:“当然不能明着来,如今古渤海一带发生叛乱,导致徐州后勤吃紧,如果这时候,臣率领一部分叛军北上,从背后攻击徐州,景将军将腹背受敌,这时候大王可密信景将军,让他向臣投诚,臣便可以顺势让他来领导叛军,亦可解徐州之忧。” 楚怀王听罢,不禁大喜,直呼道:“此策甚妙,甚妙啊!” 如今徐州战况岌岌可危,因为后面作乱,补给给断了。 如果这么做的话,等于徐州楚军与叛军连为一体,占据整个补给河道,那是足以抵抗齐军的。 屈易为忙道:“此计太可怕了,万一中间出现误会,真打起来,那可如何是好啊!” 其实他是在暗示,万一你假戏真做,那徐州就真完了啊! 姬定笑道:“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到时叛军主力都会去进攻越地,我是装模作样。” 屈易为又心想,根据他的计划,是先进攻越地,如果他真将叛军主力派去进攻越地,那就没有担忧的,如果他没有这么做,也是可以及时阻止的。 楚怀王若有所思,越发觉得此计非常完美,说不定还能够因祸得福。 首先,由姬定控制叛军,那么内患就在可控范围内。 其次,可解徐州之危,并且由景翠控制叛军,也就不需要担心姬定会假戏真做,徐州楚军是强于叛军的,到时肯定是景翠说了算。 最后,如果昭阳在西线挡住秦军,张仪真的极有可能选择与楚国妥协,秦军一时半会又拿不下邓地,而姬定却因为秦军牵制着楚国大部分主力,在内部攻城略地,张仪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姬定将桃子给摘了。 另外,那边叛军进攻越地成功,等于顺便还将越地给吞并了,不但解决内忧外患,反而因祸得福。 想来想去,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楚怀王点头道:“行,就依令尹之策。” 姬定道:“大王,如今不知道我们国内有多少秦国的内奸,此事不宜让太多人知晓,除大王、屈大夫之外,最多只能告知大司马和景翠将军,这也可以避免到时臣还真成了大逆不道的叛臣。” 楚怀王立刻道:“令尹大可放心,寡人绝对信任令尹。” 此时此刻,他确实非常信任姬定,因为姬定之前将所有的结果,都告诉了他,他自己不听,结果姬定说得是一一实现,所以他现在比以前更加信任姬定。 “臣绝不会令大王失望的。”姬定拱手道。 三人又将细节商定之后,姬定与屈易为便告退了。 可临出殿时,姬定长袖往下一摆,袖中掉出一块布条来。 楚怀王本想提醒姬定,但话到最边上,他又给收了回去,等到他们出去之后,楚怀王立刻命令身边侍从,赶紧去将布条捡起来。 侍从将布条捡起,递给楚怀王。 楚怀王接过一看,布条上面写着,此计还能顺便帮大王削弱贵族的势力。 看罢,楚怀王嘴里是连连称妙。 是呀! 叛军打贵族,那不也很正常么。 他可以借叛军之手,去消灭一些顽固不化的贵族。 妙哉! 妙哉! 根据姬定的计划,楚怀王将下令重新启用姬定,派姬定去平叛,等到姬定到达金陵时,就振臂一呼,成为叛军的领导,正式造反。 事不宜迟,如今也没有多少时间让楚怀王,他赶紧下令让令尹前去平叛,昭阳还是根据原计划,前去西线与秦军作战。 可是这做戏就得做全套,既然姬定是要去造反,不可能将怀孕的妻子留在家里,肯定是要带着怀孕的妻子走得。 当然,这也是姬定一早设计好的。 姬定只是跟姬舒透露了自己真是的身份,荆夫人可是完全不知晓,这种要命的事,纵使枕边人,姬定也不会轻易告知。 他要创造一个最佳的机会,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 “夫人这回与我一块去吧。” 在接到楚怀王的命令后,姬定便向荆夫人言道。 “我与你一块去?”荆夫人惊讶地看了眼姬定,旋即又低头瞧了眼圆滚滚的肚子。 平时出门,你也没有叫上我,如今我这都临盆在即,你却让我跟你一起去平叛。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吗? 还是说要一家人整整齐齐? 姬定迟疑少许,道:“因为这是我建功立业的绝佳机会。”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 话一出口,荆夫人突然觉得姬定今日有些不太对劲,这建功立业没有必要带着自己的妻子去,狐疑道:“夫君指的建功立业是?” 姬定迟疑少许,道:“我想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荆夫人当即娇躯一颤,“你是想!” 姬定点点头。 荆夫人颤声道:“夫君,你你怎能这么想,大王。” 姬定耸耸肩道:“因为我不想步吴起的后尘,此次事件,令我知道,大王的一念之差,我都有可能身首异处,而且还会牵连到夫人你,牵连到我们的孩子,唯有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能够保全万一。” 荆夫人紧蹙眉头,皎月一般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这可是一个生与死的抉择。 姬定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只觉她手心冒着冷汗。 荆夫人抬头瞧了他一眼,感受到他手心传来来的温暖,稍稍定下神来,道:“夫君,这条路可是不好走。” 姬定笑道:“那就请夫人指一条明路给我。” 荆夫人稍稍白了他一眼,可也不知该怎么说。 姬定突然正色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我发现旁边的路要更难走。” 关于这一点,荆夫人自是深有感触,别说姬定一个外臣,就说那些楚国贵族,也有不少惨死在王的屠刀下。 在此之前,姬定闲赋在家时,她也一直是忧心忡忡。 生怕有一日大祸临头。 “夫君,你可有考虑清楚?”荆夫人是胆战心惊地问道。 姬定神色严肃地说道:“我不但考虑清楚,我还想好了一个完美的应对方案,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夫人能够支持我。” 荆夫人突然问道:“如果我不愿支持夫君呢?” 姬定一怔,旋即笑道:“没有关系,我会争取到夫人的支持,对此我很有信心。” 荆夫人又问道:“夫君就不怕我出卖你?” 姬定道:“那倒是请夫人教教我,该如何隐瞒枕边的人。” 荆夫人轻轻哼道:“我可不知道,毕竟我可不像你一样,藏着那么多秘密。” 姬定稍稍一愣,道:“夫人怎知我藏了许多秘密。” 荆夫人螓首轻摇道:“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总感觉你隐瞒了一些事,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藏着这么大的野心。” 姬定半开玩笑道:“夫人瞧我像似人臣吗?” 荆夫人娇媚地白他一眼,嗔道:“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 姬定笑道:“那是事业,这是生活。” 荆夫人抿唇一笑,道:“作为妻子,自然得支持夫君的事业。”